------------ （GL）章 节目录 ------------ 第1章 新来的女傅 东洲地界有座花蛇山，花蛇山上有个花蛇派，花蛇派掌门花蛇夫人有两个女弟子，皆才貌双全文武精通，以大弟子李季歆尤为出挑。（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花蛇派有传承了千年的派系武功，其功法体系齐全，在江湖中声名鼎赫，然，江湖各派只忌惮花蛇派的武功，却从未将这个门派放在眼里，因为，它穷！ 穷意味着整个门派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意味着除了花蛇夫人和她的两个弟子以外，它吸引不了任何人加入，所以花蛇派几十年未曾发展壮大。 这日天朗风清，花蛇夫人喊来了大弟子李季歆，将一把带着锈迹斑驳的古铜色匕首交到她的手里，颤抖着嗓音嘱咐：“阿歆……这是门派里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拿下山去换点米吧……你师妹还在长个子，我怕饿到了她。” 李季歆握着这把她觊觎了许久的灭世匕首，痛心疾首：“师父果然是爱小师妹而不不爱我的！” 灭世匕首为何物？这把匕首是花蛇派的祖传武器之一，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江湖人士人人想要得到它，而花蛇夫人去要拿它换大米！ 花蛇夫人摊了摊手：“武器乃身外之物。” 李季歆紧紧地握着它，就像拿着传国玉玺，恳求道：“我们可以不当掉它吗？” “可以。”花蛇夫人回答得爽快，“在我饿死之后。” 于是乎，李季歆怀揣着这把灭世和她忧伤的小心灵依依不舍地下了花蛇山。 刚下山就看见镇子里的百姓们围着镇门口的墙挤了里三层外三层，她被涌动如狂潮的人流推到了一面青瓦墙前。 墙上贴着一张皇榜，金灿灿地直晃人眼，而围观群众却不断发出与皇榜的威严截然不同的叹息：“你说好好的公主，怎么就疯成这样呢？” “疯就算了，还受宠！都已经不知道气走多少位先生了，又开始招女傅了。” “谁还敢去哟，听说上一任女傅辞职的时候，连嘴巴都被气歪了！” “啧啧啧，俸禄再高也没用！” …… 原本打算离开的李季歆听到最后一句话，脚下一顿！ 顿的太用力，破草鞋又被地面磨掉一层。花蛇派因为穷，衣物向来是缝缝补补无数年，师姐穿完师妹穿，其寒碜程度可见一斑。 俸禄很高？抵得上灭世的钱了吧？要是能赚到足够的钱就不用当掉匕首了！那匕首可以私吞了吧？ 于是乎她往人群中挤上一挤：“让让，让让！” 好不容易挤到皇榜下定睛一看，当时就被上面的十两黄金一月的俸禄亮的亮眼冒光，也不看许多直接将皇榜“豁喇”一下揭了下来！ 从周边传来无数异样的目光：看看这个身上打着百八十个补丁的姑娘，她一定是穷疯了吧！ 东洲国民都知道，东洲皇室有个长宁公主极为受宠，五年前意外疯癫，疯了之后不但未受到冷落，反而更集宠爱于一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QiuSHU.cc也不知皇帝怎么想的，非要给疯癫的长宁公主找女傅，于是女傅吓走了一个又一个，闹得国文院的官员们辞了好几个。 三天前刚说招到了新的女傅，这不，又逃走了。 简直就像人间地狱，俸禄再高也没命值钱！ 可李季歆顾不了这么多，一想到灭世匕首会被当掉，她就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空了一片，比疯公主更残忍的是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东西变成了一袋大米，龙潭虎穴又如何？为爱一搏！ 揭了皇榜的李季歆立刻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县太爷敲锣打鼓地把她送去京城，虽然这个穷的响叮当连丐帮都嫌弃的女子一看就像个来骗俸禄的，可京都催得紧，谁若是真送上了女傅，那可是会受到圣上嘉奖的！ 翌日一早，李季歆便在县衙的保护下上了京。 毕竟是常年待在山上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姑娘，她的内心忐忑不安，犹如十面大鼓同时被鼓槌敲响。 听说长宁公主的疯病可严重了！听说三百七十九个前女傅个个被折腾的生不如死！听说去宫里教长宁公主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听说她被评为了东洲十大危险人物之一！听说…… 李季歆摸了摸怀里冰冷的匕首，你我之间本无缘分，全靠十两金子死撑。钱越多缘分越足，东洲物阜民丰，皇帝应该会很大方的…… 她安心了，在马车里打了个盹睡了个觉顺便在路上点了些猪蹄鱼翅，总觉得哪怕被长宁公主吓傻了，这一趟山也下得值了…… 皇城雄伟壮阔气势如虹，雕甍画栋吐龙光，凤阁斜张朱网，峻桷层榱勾迢递，耀熠金碧辉煌。她稍愣片刻，想不出如此正气盎然的地方怎么会出一个傻子。 有人送来了人应聘女傅，对此事极为重视的皇后娘娘要亲自删选，整个东洲的人都知道，长宁公主受宠，得皇后皇帝两方偏爱。 李季歆偷瞄了一眼鎏金宝座上黄色凤凰罗碧霞，风髻斜插牡丹花的威严女子，反倒是显得从容镇定。 若不是花蛇夫人太穷没钱打扮，应该也是有此番仪态的。 “听说你是来应聘长宁女傅的人？”皇后瞥了一眼衣衫褴褛的李季歆，“从何处来？叫什么名字？” “在下花蛇山李季歆。”她严肃地回答。 听闻花蛇山这三个字的皇后娘娘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女傅这个职位可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你能担得起？” 李季歆想了想皇榜下百姓们嘲讽的口气和如今皇后娘娘那一副该职业高端神圣不容玷污的模样，心中有波浪线一般的起伏，摸了摸怀里的灭世，坚定地回答：“担得起！” “能文？” “四书五经加《孝经》《春秋》，只要皇后问得出。” “能武？” “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加暗器毒|药，只要皇后拿得出。” 看她回答如此自信满满，皇后娘娘忍不住有点怀疑，既威武双全，何至于一身落魄？这牛吹得可真大，就差在天上炸了！ 然，在当今世上敢冒着随时瘫痪或是被傻公主一起玩傻的风险从事这个高端危险职业的人少之又少，在三百七十九个女傅或逃跑或辞职的前提条件下还敢揭皇榜的除了亡命之徒，恐怕也只剩下骗财之人。 花蛇派虽然不受重视，可到底还算有点儿名头，何况皇后本身似乎对花蛇山略有耳闻：“花蛇山之名本宫知道，所以也不质疑你的才学，但这是给长宁挑女傅，从前都是要文试武试之后抉择的，可现在情况特殊，本宫改了规矩。” 这倒是个稀奇的*，李季歆微微颔首：“什么规矩？” “给长宁挑女傅，最重要的是缘分，其次才是学识。”皇后说道。 这规矩挺可笑，找女傅竟然看缘分？ 在皇室面前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的她只能顺从这里的规矩。 很早以前，花蛇夫人就教育弟子，山下同山上不一样，想要在软红十丈过日子，需得适应那般生存规则。 再说，东洲皇室的规矩再奇葩，能比得过明明有着独步江湖的武功体系却穷的只剩下裤衩子的花蛇派？ 于是她安然地等待着传说中又疯又傻还逼走了三百七十九个女傅却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长宁公主出现。 偏殿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鹅蛋脸上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刚刚长开的脸上带着一丝青涩的模样，脸颊粉嫩细腻，长发乌黑如瀑。 李季歆顿时一愣…… 这么个美人坯子竟然是个傻子？这么个娇俏玲珑的女子竟然是个危险人物？谁说的站出来信不信一巴掌呼去花蛇山喂蛇！ 还未容得及她多想，长宁公主已经被带到了她的面前，而后一双肉嘟嘟粉嫩嫩的手抹上了她的脸…… 长宁公主沈瑶珺在李季歆的身上摸了几百个来回之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吓坏了殿内所有人，皇后立刻走了下来抱住了小公主：“阿瑶不哭，咱们不要这个女傅，好不好？” 小公主哭得更伤心了，揪着李季歆的一脚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傻乎乎地摇头：“我……我终于见到一个比我还傻的人了，我高兴！” 李季歆张了张嘴，好像是在说她傻…… 皇后娘娘显然习惯了傻公主的套路：“你说说，她怎么傻了？” 傻公主几乎擦了擦鼻涕，拽了拽李季歆的衣服：“母后你说，她这么穿，跟裸奔有什么差别？你说她是不是傻？” 李季歆僵着嘴哭笑不得，她是穷，整个花蛇山都穷，可是穿着打补丁有破洞的衣服跟裸奔有天壤之别！天呐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公主真的是个名不虚传的傻子，问题是她不但自己傻还觉得别人也傻！ 皇后娘娘蹲在地上哄着傻公主：“对对对，来人呐，你们怎么把一个傻子带来做女傅？轰出去！” “哎？”李季歆正准备说不要轰我自己走，却发现衣角还被傻公主死死拽着。 傻公主突然停止了哭泣，嘟着嘴义正言辞地开口：“不！许！走！” 那群准备轰人的丫鬟和侍卫顿时停住了脚步。 “阿瑶还有什么要说？”皇后娘娘长长地舒了口气。 只见小公主叉腰而立，听得她认真严肃地开口回答：“我就要她做我的女傅了，我要好好改造她，让她成为一个有尊严的正常人！” 李季歆脚底一滑……艾玛什么鬼，这女傅根本没法当，师父，我要回去卖匕首！ ------------ 第2章 全都是套路 缘分就是一件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傻公主把李季歆当成了傻子，真正的傻子开心地手舞足蹈，李季歆在一旁表示无奈。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但是，为了灭世匕首，她忍了…… 皇后娘娘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本宫的长宁缘分不浅，长宁平日是傻了些，可她还是个孩子，许多事让着她点，不要忤逆她。在本宫这儿做事，好处是少不了你的，花蛇夫人的弟子有七窍玲珑心，你懂本宫话里的意思？” 李季歆想了想灭世，点头回答：“懂。” 别人是不为五斗米折腰，她为了一把匕首，差点折出了腰间盘突出！ 她就这么含着满腹的辛酸泪被傻公主带了出去，深深地理解着钱的重要：师父，对不起，徒儿卖身换米给小师妹吃，这样小师妹就能长个子了…… 这要是评个感动东洲十大人物，她觉得自己一定能用“最美师姐”被提名！美的不只是心灵，还有脸。 首先，身为长宁公主沈瑶珺的女傅，自然是不能穿着这一身打满了补丁的粗布麻衣招摇过市，否则走出去一定会被人指点：艾玛东洲人穷的只剩下钱啦，连衣服都买不起！ 衣服是门面，决心要把李季歆好好改造的傻公主让自己的贴身侍女青书带她去择了一套衣服。 青书是个温柔的姑娘，一路领着李季歆而去，还在一旁安慰她：“李女傅不必恐慌，你是第三百八十个女傅，所有的流程我都会安排得很清楚。” “你能说说前面的三百七十九个女傅是为什么走的吗？”李季歆怀揣着悲伤的小心灵问道。 青书只笑了笑：“等李女傅换完了衣服去见公主，自然就明白了。” 这明明温柔如水的笑容里，李季歆却感受到了暴雨梨花针一般的伤害。 她走过最长的路，不是花蛇山的山路，而是京城美人温柔的套路。 青书给她挑了件天青色的裙子，身在穷的响叮当的花蛇山，她从来没穿过华裳。换完衣服照着镜子转了个圈，被傻公主当傻子的郁闷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那么，现在我带李女傅去见公主吧。”青书在一旁掩嘴笑道。 傻公主在后花园里，正直后花园百花争艳，而她坐在花堆里头掰着花瓣。看见青书带着李季歆过来了，这才站起来，两只眼睛盯着李季歆发出两眼的光：“这个美人就是刚才的傻子吗？” 李季歆的好心情转瞬即逝。（WWW.mianhuatang.CC 好看的小说 “公主殿下，臣是您的女傅。”为了十两金子一个月的俸禄，李季歆不得不卑躬屈膝。 傻公主张开双手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这个美人真的是刚才的傻子！” 李季歆：“……” 青书便上来福了福身子：“公主，这位是您的新女傅，你可不能这么淘气。” 傻公主把嘴一撅，满脸不高兴：“你们都给我换了无数个女傅啦！这个才不是我的女傅！这个是我的美人儿！” “李女傅还请担待。”青书满怀着歉疚，“公主总是这样。” “无妨，无妨。”每当此时，她就想想灭世，想想金子。 一个为了钱财而卖身皇宫的女人没有资格去嘲笑一个傻子！ 正在这一瞬间，傻公主想从花海里跑出来，无奈腿短，一个踉跄栽在了花海里头。 若是忽略沈瑶珺是个傻子的事实，那场景一定是美丽动人的。 天色渐沉，微风撩人，花香四溢，美人如画。那个十五六岁的公主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在栽满了芍药和金雀花的花海中徜徉，一不小心跌了一跤，衣襟凌乱发丝飘舞。 然而，加上了花海美人是个傻子的大前提，一副美人图顿时被泼了墨。 青书立刻跑了过去想将傻公主扶起来，傻公主却哭着不肯起：“嘤嘤嘤，阿瑶摔疼了，阿瑶要美人儿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肯起来！” 青书便停在了傻公主的身旁，对李季歆满怀歉疚：“李女傅不是问我三百七十九个前任女傅是怎么走的吗？”她看了看傻公主，“您看……” “呃……亲亲？抱抱？举高高？”李季歆强调了一遍，“猥亵公主，不会被砍头吗？” “五十个怎么都不肯顺着公主意思来的女傅在任职的一盏茶功夫内就被罢免了。”青书摊了摊手，“在宫里，除了政令，长宁公主就是真理。” 李季歆想了想灭世匕首，想了想金灿灿的小钱钱，走过去蹲了下来。 傻公主的眼神透明清澈，傻公主的脸蛋圆润粉嫩，傻公主的皮肤晶莹剔透，傻公主的嘴唇红润饱满。 美好的前提是忽略了傻公主嘴角流出的口水…… 李季歆扶额长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吃大招了！ 她的大招是，把傻公主想象为她最爱的那把灭世匕首…… 就在那一刻，青书幽幽地开了口：“五十个女傅因为身体太过羸弱抱不动公主而被罢免。” 身为花蛇夫人徒弟文武双全的李季歆看了看脚下抬头痴痴看着自己的傻公主，为提前走掉的一百个前任女傅鞠了一把辛酸的眼泪水。 贫贱能移威武能屈富贵能淫的李季歆俯身，在傻公主的额头上拍了拍，叹了口气轻轻吻了一下，而后将她抱了起来。 傻公主心满意足地往她身上爬，青书继续在一旁解说：“此处要注意的是，还有八十八个女傅将在下一刻逃离现场。” 李季歆还没反应过来青书话中的意思，素来警觉且武艺高超的她感觉到了头顶有一股簌簌凉风！ 有人偷袭她，危险！ 仅在那一瞬间，李季歆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为一个女傅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傻公主！ 于是她单身将傻公主从自己身上拎了下来一个漂亮的转身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翻转足尖轻点落在了花上！ 伴随着青书的尖叫和怀里的一身闷哼…… 偷袭她的物体不知去了哪里，她现在很安全……而那一声闷哼源自于被她从头顶拎下来的傻公主，此时此刻，一根簪子划破了她的手指，白嫩的手指间溢出了浅浅的血迹。 “公主！”青书立刻上来替她包扎。 李季歆只假作关怀地蹲在一旁：“谁！谁偷袭公主！是臣保护不周，还望公主降罪！” 然，她的内心是窃喜的，莫说区区傻公主，就是江湖顶尖高手出现在她的面前都未必能伤得了她一分一毫，一个傻子一根簪子的攻击对她而言轻如牛毛。 怪不得青书说有八十八个女傅将在下一刻逃跑，若是换了一个不懂武功的，分分钟被傻公主扎出个血窟窿，当然是命比较重要！ 沈瑶珺吃了一个小亏却不能说，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告诉自己第三百八十个女傅比前面的三百七十九都要难缠，想要弄走她绝非易事。 傻公主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青书一边安慰傻公主一边安慰李季歆：“幸亏女傅武艺高强，那八十八个女傅倒是没有重伤，只是轻微小伤，不过可吓惨了。女傅有如此能耐，想必皇后娘娘和皇上都会安心将公主交给您。” 李季歆扶额，皇后和皇帝是放心了，可花蛇夫人应该是很不放心自己的爱徒带着一个傻子到处浪的！ “疼……”傻公主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季歆，“美人儿吹吹，疼……” 她伸着手递到李季歆的嘴边，李季歆看得胃疼。 这个傻公主，粘的跟橡皮糖似的，委屈了还剩下的一百九十一个女傅竟然忍过了这一关。若不是她缺钱，她才不伺候呢！ 可没办法，这个傻公主在她眼里就是移动的金子，她不能不管不顾花蛇山上快要饿死的师父和小师妹。 于是按着傻公主的手指呼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吹一吹就不疼了。” 傻公主的大眼眸子笑成了一道弯弯的新月：“嗯！不疼了！” 天色沉了，快下雨了。 天上响起了春天的闷雷，宫里头的太监丫鬟们四处奔跑，青书将傻公主扶了起来，对着李季歆微微颔首：“李女傅，因为长宁公主的特殊状况，所以公主是不去国文馆念书的，您也不需要过去，但需要待在宫里随时提点公主。宫里为您准备了屋子，就在公主的安宁阁不远处，我让人带您过去。” 一日都没有小憩的李季歆是累瘫了，自然也就点头说好。 她得回去思考应付傻公主的对策，不然指不定今日傻公主只要她亲亲抱抱举高高，明日就要她抱着睡觉觉了，这哪儿受得了？ 她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赶紧回了自己的住处。 青书给傻公主打上了伞：“公主，咱们该回去了。” 傻公主傻傻地点点头，雨滴落在伞上淅淅沥沥，周围空旷无人，沈瑶珺和青书缓步走向安宁阁。 回到安宁阁，傻公主就收起了方才疯疯癫癫又痴又傻的模样：“青书，给我端盆水来。” 青书端了水送到沈瑶珺的面前：“公主，这个女傅……” 沈瑶珺狠狠地擦了擦方才被亲过的脸和被吹过的手指，咬牙切齿：“我这还是第一次吃了别人的亏！” “花蛇山来的人本就不好应付，公主为何要留下她？”青书低声问道。 沈瑶珺默了默，已经逼走了三百七十九个女傅，为了能留一个人下来教导傻公主，皇榜都贴到县城去了。在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个一个的换是个不稳定因素，还不如留一个下来。 她呀，有自己的谋算。 “也就是看她长得顺眼。”沈瑶珺坐了下来，将帕子往水盆里一丢，摩挲着自己被簪子划到的手，“她的功夫很不错呢，母后和花蛇山还有些渊源，这个人，暂且留下观察。” “我怕她扰乱了公主的局。” 沈瑶珺仰起脸胸有成竹：“哼！五年了都没人看破，她若是有这本事，我就服她！” ------------ 第3章 一起数蚂蚁 安宁阁不远处一幢孤独的小屋子，是李季歆的住处。qiushu.cc [天火大道]她打开窗户便能看见不远处安宁阁里出入的美人们，还有中间那栋精致的小阁楼，是沈瑶珺的闺房。 她将怀里的灭世匕首拿出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藏起来，想想只要赚够了钱灭世就是她的，傻公主也变成了可以忍受的人。 春季的天气变幻莫测，时晴时阴时雨，明明夜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早晨又是天朗气清。 青书让人给她送来了早膳，又让人给她托话，说是长宁公主今日不想读书，要去后花园玩，女傅若是有空，便一道过去。 她李季歆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擦擦匕首睡睡觉，晒晒太阳淋淋雨，十两金子的俸禄，皇宫里可不是请她来游山玩水的。青书没有硬说要她去，可她分明看见了一把利剑指着自己的喉咙，拿着剑的人发出阴险的笑声：你不过去就完蛋了！ 于是她伸了个懒腰去了后花园，今天的傻公主无比地乖巧，一个人蹲在地上玩，青书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李女傅来了。”青书朝她微微颔首，早晨还是阳光明媚的，一会儿突然被乌云遮住了光，挂起了森森的冷风。 地上的傻公主抬起头嫣然一笑，朝着李季歆伸出手：“我的美人儿来啦！” “公主，要叫女傅。”青书在一旁轻轻地提醒。 “美人儿女傅是来陪阿瑶玩的吗？”傻公主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晃得李季歆眼前一亮。 总觉得“美人儿女傅”之类的称呼，像是再调戏自己呢！ 天呐她竟然被一个傻子调戏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公主，臣是为您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请您能尊重臣。” 傻公主抬着头茫然地看着她，转头就问青书：“青书青书，美人儿说她自己是狮子，狮子很凶猛了，美人儿不是狮子！” 李季歆：“……” 青书报以抱歉的微笑：“李女傅，公主她不懂何谓传道授业解惑。” 李季歆蹙着眉头有点儿不愉快：“青书你一直在公主身边，应是对她比较了解的，她为什么会想到狮子？” 青书只浅浅的笑笑：“李女傅知道太子太傅汤卫国汤大人吗？” 李季歆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只听青书轻笑出声来：“有一次公主遇上了太子殿下，汤大人伴其左右，公主扑上去就咬了汤大人一口，边咬边喊他汤喂狗，自此以后但凡汤大人遇见公主就绕道走了。9; 提供Txt免费下载）你要是问我为什么喊他汤喂狗，公主自有她的想法，我一个侍女怎么知道。” 无非就是告诉李季歆，长宁公主是个傻子，傻子在想什么，正常人怎么知道？ 想来也是，李季歆在心里默默地为汤喂狗大人鞠了一把辛酸的泪水，忽然觉得这傻公主没喊自己死美人已经是颇给面子了的…… 傻公主还蹲着，天上又打起了闷雷，乌云蔽日，又是逃不过下雨的命。 春天多雨水，下雨之前，蚂蚁在地上排起了长长的队。御花园这地方多是花草泥土，原本虫鸟就多，更何况蚂蚁。 傻公主蹲着的地方，一整排的蚂蚁在搬家，而她兴致勃勃地数着蚂蚁。密密麻麻的，怎么数的清？ 她便朝着李季歆招了招手：“美人儿，快过来帮我数蚂蚁。” 青书匆匆跑过来想要扶起她：“公主，地上脏。” 傻公主便不开心了：“谁说脏的，你看它们都在地上爬呢！”手指指着一排蚂蚁长队，说得理直气壮。 青书继续抱歉地笑笑，李季歆便走了过去。 看到李季歆过来了，傻公主露出心满意足地微笑：“一二三四五，帮我数清楚，数清楚了才准你起来！” 公主虽傻，依旧是个霸道的主。 李季歆拢了拢眉头，她为什么要听一个傻子的话？ 于是拍了拍膝盖准备站起来，只听得青书在一旁幽幽地开口：“剩下的一百九十一个女傅里，一百零一个因为没有听从公主的命令而被罢免。” 还没站起来的李季歆又蹲了下去，她的脑海里都是那把匕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李季歆……不过就是为了一把匕首……折了膝盖……而已。 想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于是乎，这个青衣女子蹲在地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蚂蚁，跟个傻子似的数个数，傻公主站在一边拍着手笑：“青书青书，你看美人儿真傻！我答应过母后要让她成为一个正常人的！” 李季歆没说话，她想她最多能熬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拿到十两黄金立刻走人，十两黄金足够花蛇山吃上好几年的大米。 至于这个傻公主，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她平复了心情，都忘了数到第几只蚂蚁。 还未数全了蚂蚁有几只，只听得外头太监尖着嗓门吼了一句：“皇上驾到！” 李季歆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皇帝就已经站到了跟前，看着蹲在地上的李季歆和一脸懵懂的沈瑶珺，神色微怒：“这是在干嘛？” 傻公主无知无畏：“父皇父皇，美人儿在数蚂蚁！” “你就是皇后刚刚替长宁招的女傅？”皇帝显然很不满意，一个传道授业的女傅，竟然有失仪态地蹲在地上数蚂蚁，成何体统！ 李季歆尴尬地笑了笑：“正是。” “这是在干嘛？”皇帝龙颜大怒，“公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李季歆一愣，显然的，傻公主的话是命令，那皇帝的话更是。 若是惹怒了皇帝，别说十两黄金了，就是她脖子上的脑袋也留不住！ “臣这是在给公主上课。”李季歆临危不乱，并不站起，保持着数蚂蚁的姿势俯瞰大地。 “哦？”皇帝冷笑，“朕倒是要看看，你这上的是什么课！” 一长排的蚂蚁队伍有条不紊地挪动着，天上闷雷滚滚，有一刻气氛是肃杀的，就好似会有落地雷将这东洲大陆劈成两半！ 她从容不迫地开了口：“众生芸芸，皆为蝼蚁，然，正是这众生建立起了一个东洲的王朝，掌权者爱民如子，权力才可稳固，就像这蝼蚁的队伍，公主只蹲在此处看着数着，就不会打破他们的队伍。但若上位者心狠手辣剥削人民，就像用火烧了蝼蚁的队伍，势必会群起而攻之，因而出来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公主虽是女子，但身在此处，便要懂些治国之道，治国之本是治人，公主虽心智不全，但面对蝼蚁却无孩童水冲火烧的顽劣性，这边足以说明，公主是仁慈的。” 皇帝被李季歆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有那个莫名其妙被夸奖了一番的傻公主，心里却不怎么美妙。 皇帝便只笑笑：“明镜高悬，映世间百态，芸芸众生皆蝼蚁。朕不怪罪你了，本来今日便是听说皇后替长宁选了新的女傅，朕过来看看。长宁的女傅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三日，朕还希望李女傅能在长宁身边多伴些时日。” “臣自当尽力。”李季歆恭敬地回答。然后一边回答心中还是为自己愤愤不平，多伴时日？不不不，拿了钱就走！立刻！马上！ 趁着皇帝还在，而自己刚发表了一番言论的李季歆昂首挺胸地站了起来，冲着傻公主指了指地上的蚂蚁：“公主，现在轮到您来数蚂蚁了。” 沈瑶珺一手揉了揉裙角，她本是想让皇帝责怪李季歆的，没想到这个出身贫寒的新任女傅看起来纯良无害，实则…… 傻公主嘴一撇，眼泪簌簌地往下流：“父皇，那蚂蚁好可怕，我不要去。” “我东洲素来崇尚尊师重道，阿瑶乖，听女傅的话，多学些人情世故贤者圣训，对你有好处。” 沈瑶珺抬头望了一眼李季歆，她就站在那里，笑得温和善良春风满面，明明……明明是个看起来极容易摆弄的人啊…… 她噘着嘴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了过去，皇帝哪有这闲工夫陪她们在花园里闹，转身便走。 李季歆一个伸手就把傻公主按在了地上，白净的脸蛋差点碰到了地上的蚂蚁队伍。 “公主，皇上都让你好好听我的话了，那么，就劳烦公主在此处数清楚这地上蚂蚁的个数了。”她笑得心情舒坦，真当她花蛇山上来的人好欺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花蛇山不被江湖重视是因为它穷，可谁不知道花蛇山的武功和当年魅惑众生的花蛇夫人！ “我不……”傻公主挣扎着想要逃脱。 然，李季歆可是花蛇夫人的大弟子，深得花蛇夫人真传……莫说是入傻公主这般娇俏的女子，就算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未必逃得过她两根手指！ “青书救我！”傻公主在李季歆手下苦苦求救。 李季歆悠悠地叹了口气：“公主啊公主，你若不犯我就能好好地当一个傻公主，若是犯了我就算是傻公主又如何？乖，你刚才怎么让我蹲在这里数蚂蚁的，现在就数回去，若是数不清楚呢，一会儿可就下雨了，臣可就要打着伞坐看公主您在雨中找蚂蚁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眉眼之间如秋水盈盈，毫无江湖中人的野性。 方才还一口一个美人儿的傻公主顿时没了脾气，在李季歆手中挣脱不得，只能放声大哭：“美人儿是个坏蛋，我不喜欢美人儿了，我要去告诉母后嘤嘤嘤。” “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李季歆轻松惬意地看着她，“公主，臣这可是在给您上课。” “美人儿是坏蛋！美人儿是魔鬼！”傻公主哭得梨花带雨，“嘤嘤嘤，我要把美人儿拿去喂狗！” 李季歆依旧挂着温柔刀一般的笑容：“公主继续骂，等骂到下雨了，可就不是数蚂蚁，而是去洞里找蚂蚁了。” ------------ 4 善良的傻子 傻公主粉嫩嫩如蛋壳的脸上挂着两行委屈的泪水，在李季歆的武力压迫下蹲在地上数蚂蚁。 厚厚的阴云遮住了仅存的几道光，闷雷闪电此起彼伏，让闻者心惊胆颤。傻公主就这么瑟瑟发抖地数着，让旁人都觉得心疼。 可李季歆并不心疼，相反的，她知道，暴力比任何手段都好用，尤其对一个不懂道理但知道疼的傻子。 “李女傅，快下雨了，您就原谅了公主这一次吧？”青书在一旁替傻公主求情。 李季歆只撑开了伞看着，一言不发。 青书无奈，至少拿出了杀手锏：“剩下的九十一个女傅是……” “打住。”李季歆这回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无论我之前的三百七十九个女傅是怎么走的，但即便是一个傻子，也不可以任由着她去迫害无辜的人。平民百姓如此，身为皇门子弟更是如此。” 她说得很平静，众生如蝼蚁，可众生又哪如蝼蚁这么卑微？ “今日是我，明日是别人，若长宁公主阴人的功夫这么高超，我今后将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无辜的傻公主。”蒙蒙细雨，是暴雨来临的前兆，她撑着伞，深深地望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沈瑶珺，“无论你听不听得懂，我作为你的女傅，便要将诸般道理讲与你听。今日便这样，我先走了。” 雨中纤瘦的身影坚毅，如同安宁阁旁竹林里的翠竹，那一身轻易和翠绿色的油纸伞，在雨中荡着，落了几滴雨水，宛如名家笔下的水墨丹青。 青书只看着她走远了，才撑开伞走到沈瑶珺身旁：“公主，她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 沈瑶珺继续蹲着，一言不发。 她在做什么，她自己一清二楚。她本是想装个傻子忽悠旁人，却让人误以为是一个会害人的傻子。 不，她不爱害人，但也不能让别人阻碍自己的道路！ “公主。”青书低声唤着，“您是在跟她过不去吗？” 她不肯起来，只死死地盯着地面，下了大雨，哪里还会有什么蚂蚁？ “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青书心疼地开口。 半响，沈瑶珺才眯着眼嘶了一声：“蹲得腿麻，起不来了……” 好不容易从后花园回了安宁阁，青书有条不紊地替沈瑶珺打点，而她一直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槐树下孤独的小房子。 那幢小房子甚至没有名字，宫里来来去去的人只知道那是安宁公主给女傅住的，那屋子的主人换了三百七十九个，现在是第三百八十个。 “青书，我记得，从来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话。”沈瑶珺托着下腮看着老槐树的方向，“花蛇山的人我耳闻过，却不知道那里来的人是何秉性。这个李季歆，聪明、善辩、却对一个傻子没有怜悯，她是把我当正常人看了。” “这样很危险。”青书在一旁蹙眉不安地回答，“倘若她日后知道了公主并不是真的傻……” 沈瑶珺摇了摇头，抱臂靠着窗棂，冷冷的雨被风送过了窗棂打到了她的身上，她只用手指轻轻拭了拭，揉了揉指腹，“若能为我所用，倒是个不错的人才。” “公主……” “我往后就对她好点吧。”沈瑶珺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换了三百八十个女傅，三百八十个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名，这个兴许不一样。” 李季歆要是听到这一话一定会摸着心脏表示愧疚，她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她比任何人更加为了钱！ 而此刻，老槐树下的小屋子里，李季歆仰躺在榻上，身边放着那把花蛇山祖传的灭世匕首。 拔出匕首，刃上还生了锈，若不是鞘上有灭世两个字，想必扔到大街上也未必有人要。仰天哀叹一声，为了这么一把匕首，她把自己送到了皇宫。 那个傻公主多漂亮多可爱，可偏偏是个不讨喜的主，傻了还能阴人，若是不傻，恐怕东洲的江山就要送到了她的手里。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春天虽然不会冷的刺骨，可大下雨天的，这小屋子里的设备并不好。 睡到一半时只觉得冷，而在花蛇山上生活的李季歆有着极强的耐寒性。 江湖中人本就警觉，当她感觉到小屋子的门被人推开的时候，她在梦中翻了个身，背对着门。 那人越来越近，就在走到榻边的那一刻，李季歆突然从榻上窜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探了过去稳稳地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而后她心里一颤，只看见那个傻公主抱着一床被子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她的床头。 “公……公主……”她立刻收回手站了起来，眼前的小傻子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怀里的被子湿了一半，贴在她的胸前。 傻公主被她吓得哭了起来：“嘤嘤嘤……青书说下大雨了美人儿女傅会冷……阿瑶给美人儿来送被子，美人儿要杀了阿瑶……好怕怕，青书快来救阿瑶……” 李季歆没想到沈瑶珺是来给她送被子，自知理亏，立刻接下了被子去打了盆水替她擦脸。 小脸儿鼓得跟鱼鳃似的，眼睛也哭得红了，李季歆是个善良的人，拧干了毛巾替她擦了一把脸：“让青书送过来就好了，公主怎么亲自来了？大下雨天的不打伞，淋了雨会着凉的。” 傻公主眨巴眨巴眼，歪着脑袋理直气壮地回答：“美人儿女傅早上让阿瑶在花园里淋雨，淋雨会着凉，美人儿为什么要让阿瑶淋雨呢？” 李季歆顿时没了声响，公主虽傻，还挺记仇。 “为了让你长记性，不要害人。”李季歆想了想回答，“你知道吗，早上若不是我反应快，你父皇一定会降罪与我，伤人害人该罚！但你现在怕我受冻送被子，这是体贴和善良，做好事就该夸。”她俯身摸了摸沈瑶珺湿漉漉的头发，“来烘干了。” 沈瑶珺半仰着脑袋茫然地看着她，什么赏啊罚啊的，一个傻子怎么能听懂呢？只撒娇似的往李季歆的怀里钻：“阿瑶要美人儿女傅替我烘干。” 李季歆笑了笑，傻公主若是不害人，那还是很可爱的。就像自己在花蛇山上的小师妹，也是这般年纪，也是这般圆圆的嫩嫩的脸蛋，在姐姐和师父这儿撒娇，便是要星星要月亮也给她择了来。 “好。”她宠溺地将她牵过来，“只要公主不淘气，什么事儿我都能答应你。” 听到这话的傻公主顿时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那让美人儿女傅数蚂蚁也可以吗？” 李季歆的手一顿，这傻公主跟蚂蚁是有什么不解之缘吗？ “不可以。”即便如此，傻公主能冒雨送被子对她而言是莫大的欣慰，其实也并没有外人传言的东洲十大危险人物之一这样恐怖，乖巧时的傻公主很让人怜爱。“你是公主，我是你的老师，怎么可以做如此有失体态的事情？要知道，公主代表的可是东洲皇室，你若如此，会被外人笑话。” 傻公主仰着头一脸懵懂：“可是……可是他们本来就笑话阿瑶。” “笑你什么？”李季歆替她烘着头发。 沈瑶珺长发及腰，发丝细腻柔软，在手上又顺又滑。底下有热气窜到她的手背上，发间香味从手指一直弥漫到鼻端。 若她不傻……李季歆心里假设了无数次，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都有点儿可惜。 傻公主在她身前委屈得像只受了惊的小猫咪，眼睛一闪一闪的，似有泪水要落下来，她噘着嘴嘟囔：“他们笑我傻，笑我痴，父皇和母后不在的时候还会偷偷地打我骂我，他们欺负阿瑶听不懂话，还不愿意跟我玩。” 乌黑的眸子转啊转，想要把眼泪控回去，小嘴撅地快顶到了鼻尖，李季歆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摸了摸她半干的头发，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皇母后？” “因为说了，他们会被父皇母后责备，然后一转身会更加凶残地欺负阿瑶。”傻公主委屈得低着头，“阿瑶怕疼，所以阿瑶不敢说了。” 李季歆心里竟有微微的心疼。 上天已经给了她痴傻的惩罚，得到的却是旁人加倍的伤害。 皇室公主尚且如此，况平民乎？ 她便想到了小师妹，好在，花蛇山物质虽穷，可文化富有。她和小师妹得花蛇夫人真传，至少不会受旁人暴力伤害。即便如此，光是她下山时一身破烂的衣服，便已经惹得旁人异样的目光。 也不知这小小的人儿因为痴傻，受了多少伤害。 于是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摸着傻公主的脑袋：“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 “美人儿女傅会替阿瑶报仇吗？”傻公主痴痴地看着她。 李季歆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是你的老师，传道授业解惑是我的职责，保护我的学生也是我的职责。谁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傻公主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露出孩童般灿烂的笑容：“美人儿女傅真好！” 早上还说她是坏蛋是魔鬼呢，傻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李季歆顿时便不后悔了，傻子有可爱可怜之处，让她一时间爱心泛滥。 那床被子湿漉漉的不能盖，她帮沈瑶珺烘干头发便将被子晾了起来，傻公主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像小麻雀一般嬉闹。 她也不恼，只笑着看：“公主真像我师妹。” “美人儿女傅也有妹妹吗？”傻公主抬头疑问。 “有啊。” 谁知傻公主顿时咧开嘴放声大哭，吓得李季歆手足无措。 “美人儿女傅有妹妹，美人儿女傅不会疼阿瑶了，阿瑶不开心，阿瑶要美人儿亲亲抱抱举高高！” 李季歆：“……”傻子果然还是比较难以交流的。 ------------ 5 五年的秘密 李季歆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傻公主，心底无限忧伤。 虽然傻公主漂亮可爱惹人心疼，可总是要亲亲要抱抱，到底不是三岁小孩，若是被人看到了，还以为她在猥亵公主。 花蛇山虽穷，可穷得有骨气，怎会做这般有辱门风的事情？简直有辱花蛇山的名声！ 傻公主哭得惊天动地，就差引来了巡逻的侍卫，李季歆无奈之下抱起她，摸了摸她的脑袋哄道：“公主不哭，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疼你的。” 傻公主仰着头瞪着乌溜溜嘟着嘴的大眼睛：“美人儿说得是真的吗？” 她笑笑，微微点头。若不生气，便像个邻家大姐姐。 她突然觉得，好似也没有一个月就走的必要性，倘若傻公主听话，她也不在乎多待几月替花蛇山赚点口粮钱，兴许能为东洲教育处一个得体的公主，也算是为东洲的教育事业贡献了一份绵薄之力。 然而下一秒李季歆就感觉到了绝望，兴奋的傻公主开心地抱着她，给了她一个扎实的埋胸。 她突然觉得体内有一股强大如蓄满池的水即将倾泻的力量，想要将傻公主狠狠摔在地上。 “公主，”她沉下脸郑重其事，“身为你的老师，我还必须告诉你何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傻公主痴痴地看着她，从她身上爬了下来，捂着耳朵跺脚：“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李季歆咬了咬牙，她还是一个月后打道回府离开这个龙潭虎穴吧！ 等天放晴了，傻公主又乐呵乐呵地跑了出来，好似在这里跟女傅进行了一场友好深入的探讨，对于数蚂蚁一事丝毫不记仇。 李季歆出去晒被子，总不能辜负了傻公主的一片心意。 安宁阁里，青书正在等沈瑶珺，见她来了，方才迎上来：“公主，如何？” 沈瑶珺抬头望着天，深深地看着那一片放晴的碧空，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怎么。” 她逼走了三百七十九个女傅，但凡有一个让她觉得可为自己所用，便不会费尽心思将人折腾走。 可太聪明的也不好，太聪明的人，若不能死心塌地，就会成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这个李季歆嘛，她想到了那句话，她说，谁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我替你出气。 对一个傻子都善良的人，不会是个恶人，但对一个傻子都善良的人，会不会有妇人之仁，她便不知道了。 也许她来这里是为了钱为了利，可伪装了五年的傻子，除了趋炎附势的，真正为她着想的人，不多。 心里竟有一丝暖意，朝着老槐树下的小屋子，深深望了一眼。 那还真是个美人儿。 “青书，我出去一趟。”沈瑶珺回头嘱咐，“若是有人来找我，便说我溜出去玩了，你正在找我。” “公主又要去那处？”青书忐忑回答，“还是和皇后娘娘知会一声比较好。” 沈瑶珺摇了摇头：“我这走得危险，若是去前先见了母后，怕是有人会将母后也一起串联起来。” “那公主小心为上。”青书叮嘱。 沈瑶珺笑了笑，从门前折了一支山茶待在头上，回头浅浅一笑：“傻不傻？” 青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主若不傻，那定是要掀起东洲女子梳妆打扮的风潮，可公主若是傻，傻子做什么看起来都会更加傻。” 沈瑶珺扶着山茶花枝也笑出声来，末了，又折一支花，若是让美人儿女傅带上的话，一定美得不像话。 而后她便离开了安宁阁，按照以往的模样，又笑又跳地往深宫处走去。 高墙筑瓦，朱门高槛，曲径深幽，住着的明明是贵妃公主，却又寂寥落寞。 沈瑶珺握着生锈的门环轻轻扣了几声，推开那扇掉了漆的破旧大门，明明是春天，冷宫里头却树叶枯败，似乎和这宫殿的主人一般伤心绝望。 地面上很干净，沈瑶珺轻车熟路地往里头走去。 这冷宫叫毓秀宫，住着的是五年前宠冠后宫的德妃和她的女儿长安公主沈玉秀，五年前沈玉秀将沈瑶珺从临凤楼的高台上推了下来，才致使长宁公主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傻子，皇帝龙颜大怒，而德妃和长安公主也因此受到了冷落。 只道是，长安公主小小年纪蛇蝎心肠，意图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沈瑶珺踏进毓秀宫的时候，沈玉秀已经跑了出来，她比沈瑶珺只小上几个月，眉目间有五分相似，也是那般水灵灵的可人儿。 “姐姐！”沈玉秀一把拽住了沈瑶珺的手臂，眯着眼笑得比沈瑶珺发间的山茶花还要明艳，“姐姐今日带的花真漂亮，你好几天没过来，我都要想死你了！” 沈瑶珺也笑，拉着沈玉秀往宫里面走：“最近来了个新女傅，你知道，每次有新女傅的时候我都会比较忙。” “姐姐赶走她了吗？”沈玉秀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沈瑶珺摊了摊手：“这个，我不准备让她走了。” “姐姐想留下这个人，莫非是个惊才绝艳之人？”沈玉秀揣测着问道。 惊才绝艳？她便想到她昨日的随机应变，还有那般信誓旦旦的说，她不仅是传道授业解惑，更要保护她的学生。 花蛇山之名，她不生疏，那美人儿是不是惊才她不知，但一定是绝艳的！ 于是便歪着头神秘地笑了笑：“等有机会了，我带你去见她！” 沈玉秀便明白了：“姐姐这么开心，那一定是你中意的人才了，她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李季歆是否能助她一臂之力，她不知晓。若是会，那对她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若那个正直的女子觉得她是个谋逆的乱臣贼子，那势必是要杀了她的！ 她便只笑着开口：“我是好几日没来看你和德妃了，这不是偷偷过来了，扯着一个新来的女傅聊什么？” 每次两姐妹相见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五年前那场临凤楼姊妹相杀的场景是一场戏，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哪里能如此心狠手辣的？ 只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将善良又温顺的长安公主放进冷宫保护起来，用痴傻儿将受宠的长宁公主伪装起来而已。 这源于皇后和德妃的过往，沈瑶珺一直都知道，帝后是不和的。 母后自小的教导是，若不想被别人主宰了自己的命运，那便握住手上的权力，当你有足够的权力来抗衡意图控制你的势力时，你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皇后和德妃，无疑是时运不济而屈服在权力之下的受害者罢了。 “姐姐，”沈玉秀抬着头笑着开口，“今天早上汤卫国大人来过这里。” “他来干什么？”沈瑶珺蹙了蹙眉，太子太傅汤卫国，当然，她一直叫他汤喂狗，那绝对不是个善茬，东洲皇室原本人丁旺盛，这些年在权力争夺战之中不知折损了多少个，当今太子能成为太子，汤喂狗大人可是第一功臣！ “他说……”沈玉秀低着头轻声回答，“南洲想要和东洲联姻来抗衡西北，姐姐是个傻子拿不出台面，其他公主的身份又不如我，想让我去南洲和亲。” 沈瑶珺心里一怔，突然怒上心头：“德妃虽是将门出生，可多少年了一直在冷宫，魏家的武将势力一直无法壮大，就这样她还想把你送出去？” 沈玉秀咬着唇低着头含着泪：“姐姐，我不想去。” “我不会让你去南洲联姻。”沈瑶珺紧紧地握着拳头，“若我不傻，他定会撺掇父皇送我出去，你也算是替我背了不少流言蜚语，我怎能让别人再害你和德妃，我去找汤喂狗，他若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送他九族下地狱！” “姐姐！”眼看着怒气冲天的沈瑶珺即将爆发，沈玉秀赶忙安慰她，“姐姐你不要生气，你现在还是个傻子，如何抗衡得了他？父皇还没开口，万事有回旋的余地，我们该和皇后娘娘从长计议才是。” 她便稳了稳心绪，是啊，她是个傻子，傻子未必不好，若非如此，这些年遇到的困扰可要多的多了。 从长计议吗？沈瑶珺是不太想让皇后出手的，一但皇后出手的次数多了，那么多双盯着她的眼睛很容易找出破绽来。 而她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李季歆。 她说，谁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我替你出气。 谁跟玉秀妹妹过不去，那便是跟她沈瑶珺过不去，跟她沈瑶珺过不去的，便是跟美人儿女傅过不去了吧？ 她便浅浅地笑了笑：“这事儿不能拖得太久，拖得久了，一旦父皇下了圣旨便改不了了，我现在就过去。” “姐姐，”沈玉秀委屈地站在她面前，“姐姐一定不会让我去南洲的吧？” 她笑笑，坚定地回答：“不会！” 天朗气清，下过雨之后万里无云。 阳光落在地上找出路边斑驳的树影，宫女们低着头来匆匆去匆匆，她带着红色的山茶花，在宫里头走得招摇。 谁都知道长宁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偏巧有这么点人，总想挑战权威和宠爱。 一行宫女匆匆地低头而过，被她随手抓住拉过来一个。 宫女看见是长宁公主，惊慌失措地想要行礼。 傻公主抬着头一副义愤填膺地模样：“我的美人儿女傅不见了，你！去给本公主把人带过来，本公主要让美人儿来数蚂蚁！” 旁人一看，傻公主跟新来的女傅杠上了，这是要把第三百八十个女傅也逼走。 可傻公主不管，说完就松了手，朝着前方静水湖畔的湖心亭一步三跳地跑过去。 那儿有人，太子和汤喂狗太傅正在喝茶下棋。 ------------ 6 女傅护犊子 许是今日雨过天晴的彩虹格外惹人眼，又许是今日静水湖的水清澈见底，汤卫国的心情也格外的晴朗。 与太子殿下沈云滨的棋子博弈中，汤大人不落下风。 而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个让他头疼的声音，是那个傻公主。 “汤喂狗！”傻公主扯着嗓子一边喊着，一边提着裙子往湖心亭跑。 汤卫国扶额，自从长宁公主叫他汤喂狗之后，这东洲里里外外哪个不知晓他太子太傅别名汤喂狗？更别说被政敌拿去笑话，简直丢尽了狗脸！ 于是朝着沈云滨歉疚地笑笑：“看来，太子殿下今日的雅兴又要被那个傻子搅了。” 沈云滨蹙着眉头看着一蹦一跳跑过来的沈瑶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这局可是平手？” “若是没有傻子打搅，太子殿下尽可赢了微臣。”汤卫国便放下棋子，同他相视一笑。 “总让傻子败坏兴致也不是个事儿，”沈云滨笑道，“下棋的兴致被搅了，别的兴致还是有的。”说完看了看即将跑到的沈瑶珺，站起身来。 汤卫国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长宁公主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傻子，可沈云滨是储君，东洲未来的一国之君！ 而飞奔过来的沈瑶珺，知道的更清楚…… “汤喂狗，我要摸摸狗头！”傻公主站在湖心亭插着腰理直气壮地冲着汤卫国开口，气得沈云滨黑了一脸。他当今太子还要尊称一声老师，却被一个傻子调侃。 汤卫国也不恼，只半蹲下来，笑答：“长宁公主，这名字不能乱叫，不然微臣哪日真带条狗来，你喂不喂？” 沈瑶珺心里清楚得很，却含着手指头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他：“汤喂狗要喂狗，阿瑶只摸狗头！” 公主虽傻，傻子说话却能让正常人气得浑身颤抖！ “太子殿下，您得为微臣做主！” 沈云滨只笑笑，指着湖里吐着泡泡地鱼儿笑道：“阿瑶妹妹，你看鱼儿在张着嘴乞食，想喂鱼吗？” 傻公主咬了咬指甲，点了点头：“皇兄一起喂！” 沈云滨摇头：“我不喂，阿瑶喂。”说罢从石桌上拿起些鱼饵，放到沈瑶珺的手上，另一只手牵了她，走到亭子边。 亭子边的栏杆很矮，只在人的半腰。 沈瑶珺便装作开心地模样，往湖中丢着鱼饵。 沈云滨站在她身旁，转身冲着汤卫国点了点头。 这里的护栏杆原本很结实，可惜前几天断了。 于是手重重地往护栏杆上一拍，栏杆晃了晃，傻公主脚下一滑，一个踉跄摔进了湖里。 沈瑶珺心下一惊，她的水性其实不差，但是，她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从容。 水中小小的人儿扑腾扑腾的挣扎着喊救命，亭子边，沈云滨坐在长长的石椅上，只坦然地望着水中的身影笑道：“阿瑶妹妹，喂鱼可好玩？” 这哪是让她拿着鱼饵喂鱼，这是要她拿自己来喂鱼！ 水中的鱼儿受到了惊吓逃窜四散，湖面晕开波浪般的光圈，水里的人分明呛了几口，在那里一边挣扎一边喊着救命。 汤卫国也只眯着眼笑看：“公主这可是肉喂鱼了，也算是报应了。” 沈瑶珺在水里撑不了多久，若是继续挣扎，可能会沉下去，若是这会儿展现自己的水性，那便很可疑了！ 她快撑不住了…… 亭子里的人更开心了，他们还不至于让沈瑶珺去死，但这是护栏杆断了公主自己掉下去的，若是来个半身不遂，那就更有意思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湖边出现一个翠绿色的身影，如松如竹，只在水面上凌波微步，踩着水中的竹叶如谪仙初降神灵现世，带着满身的从容和优雅，一把捞起了水中挣扎的傻公主！ 是李季歆！ 她听闻宫女说，长宁公主在静水湖畔等着她去数蚂蚁，便抱着要来训人的姿态，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傻公主落水！ 沈瑶珺在她怀中重重的咳了几声，吐出几口湖水，顿时哭出声来：“嘤嘤嘤，美人儿女傅来救阿瑶了！美人儿女傅一定是仙女！” 可李季歆现在没心情和傻公主瞎扯淡，将她抱在怀中，纵身蹿上了湖心亭！ 亭子中的那两人看傻了眼，之听闻长宁公主有了第三百八十个女傅，想着也不过三日就会离开，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可眼见着了，却真如同云端吟哦的仙子，不但雪肤花貌，还有一身松竹一般的风骨。 还没等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太傅开口，李季歆便冷森森地先问一句：“公主为何会落水？” 她的声音如这冷清的湖水，明明是个风雅的人儿，这般冷冷开口的时候，便像一朵高岭之花让人退避三舍。 沈云滨只直愣愣地看着她，汤卫国先反应了过来：“看见太子为何不跪？” 他这么一说，李季歆便明白了面前这两人是谁。 于是起身冷笑道：“在下长宁公主的女傅，同太子太傅一样为人师表，太傅大人高我一头，我只看见大人既不跪公主且公主落难不救，如今却问我为何不跪，那不如太傅大人先说说，看见公主您为何不跪？” 汤卫国顿时哑口无言，跪傻子？ 沈瑶珺心中暗喜，面上却还得一副痴痴傻傻地模样，在李季歆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皇兄让阿瑶来喂鱼，嘤嘤嘤，水里好冷，美人儿女傅抱抱。” “哦？”李季歆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太子殿下让公主喂鱼，不知是个什么喂法？” 她眼角一条，似有剑光从眼中一闪而过，她出身江湖，最熟悉的便是杀戮。 许是被这般锐气震慑到，沈云滨没了欺负沈瑶珺时的自信：“我只是拿鱼儿给阿瑶妹妹，谁料这护栏杆断了，阿瑶妹妹不小心跌进去而已，我正要找人救阿瑶，没想到你来了。你是阿瑶的新女傅？” 李季歆看了看断掉的栏杆。 护栏杆若是沈瑶珺喂鱼时断掉的，那应该顺着沈瑶珺坠落的方向斜出去甚至掉到水里，可它如今落在地上，甚至差点滚到了亭子中央。 呵！这点小伎俩，竟然想骗她？ 可她依旧不动声色，拍了拍怀里的傻公主，冷笑道：“若是公主不小心跌进去的，太子殿下也应该尽快找人救公主才对。” “是是是，我的疏忽。”沈云滨笑着回答。 李季歆便摇了摇头：“是太傅大人的疏忽。” 汤卫国一蹙眉，这个李季歆，不过刚刚做了几日公主的女傅竟和那傻公主一样嚣张！ 可她以及镇定自若地说道：“太子太傅是太子的老师，无论学识还是为人，都当做表率，太子之错，太傅占了一半，今日也便是公主没事，否则我也没法向皇后娘娘交代。”她冷笑道，“不过公主没事，不代表这责任就不追究了。” 她白天才答应过傻公主的，谁敢动她，就是跟她李季歆过不去，现在有人眼皮子底下欺负傻公主，真当她花蛇山的人没脾气？ 即便只是护犊子，这事儿都得给长宁公主讨个公道，免得让人觉得傻子就是好欺负！ “你想怎样？”汤卫国不满地看着她，“恕我直言，这东洲的天下，这东洲的皇宫，都没有你一个女流之辈说话的地方！你如今是当着太子的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应当心里明白。” 这话内之音太清楚了，就算是太子故意让公主落水又如何？你一个小小的女傅能做什么？ 可李季歆此人，虽然平日里带人柔和，一旦性子起来了，那也是个固执又倔强的人！ 欺负她的傻公主，问过她没？ 于是只冷冷地睇了他一眼：“我只知道，我身为长宁公主的女傅，公主殿下的事我该管！” “你……”汤卫国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他讲过最不懂规矩的人！ 李季歆突然又蹲下来，摸了摸沈瑶珺湿漉漉的头发，轻声细语地问道：“冷吗？” 傻公主便点头：“冷。” “怕吗？” “怕。” “生气吗？” 傻公主摇了摇头：“阿瑶不生气。” “为什么不生气？”李季歆好奇地问道，其实她知道的，傻公主是个傻子，傻子怎么会记仇呢？她昨日刚刚训了她，可今日早上她便抱着被子来看她。 多叫人心疼的一个傻子。 傻公主鼓着腮帮子回答：“阿瑶不敢生气，不然……不然……”眼里有一丝恐惧，李季歆便记起来，她说过，若是自己告诉了皇帝皇后，往后会被欺负得更厉害。 李季歆温和地看着她，眼中喊着如春江秋月一般的笑意，语重心长：“你可以生气。” “我可以吗？”傻公主歪着脖子不解。 “你没做错，你受了欺负，你不但可以生气，你还可以报仇！”李季歆站了起来，语重心长地教育她，“我教你不能欺负别人，但不等同于你可以让人欺负。首先，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其次，你才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傻公主半知半解地看着李季歆，内心有片刻动容。 她以为她是个傻子，她以为她在无端地受人欺负，她会护着她，她胜过从前的任何一个女傅。 傻公主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份坚定，她点头：“阿瑶什么都听美人儿女傅的！” 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沈云滨皱着眉头：“你要干什么？”谁都不会相信，一个新来的女傅，会对堂堂太子殿下和太子太傅动手，当然，李季歆自己也不会相信。 花蛇派一直不问世事，只过着自己穷困潦倒的生活，可她们还有自己的风骨。 她笑笑：“我以后都会这么教导长宁公主，凡事对则对错则错，若要我不深究公主落水之事，那么劳烦两位向公主道歉。否则……” “向傻子道歉，她懂吗？”沈云滨聊有兴趣地盯着李季歆，这是个有趣的人。 李季歆只冷森森一笑。 ------------ 7 下水去喂鱼 傻公主接不接受道歉李季歆不知道，她只知道，既然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欺负了她的人，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把傻公主归为了自己人，但身为她的女傅，她有这个责任。 一个人出门在外若是连自己的责任都担不起，又如何担得起一个月如此高的俸禄？ “太子殿下和太傅若是真的不道歉，那我这厢先给你们赔礼了。”她点了点头，笑意盈盈。 傻公主站在她身后拽着她的袖子，像只刚被人从水里救出来的小猫咪，可怜地让人心疼。只是此时她的心中窃喜，这个女傅，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敢于同恶势力做斗争，敢于正面杠上有权有势的人，前进的道路上若是没有一个这样的人，该是怎样的遗憾？ “李女傅，你这是什么意思？”汤卫国不怀好意，“让太子殿下跟一个傻子道歉，你这是脑袋在脖子上待久了，嫌活腻了？” 李季歆只微笑着，一身碧玉翠竹般的长袍，配上她纤长的身形，真如清高的墨竹高傲而不可近。 她笑着，笑得如湖水那般泛着涟漪：“太傅大人，我可是花蛇山来的。” 花蛇山，这个在江湖中并不为人所重视的门派，连宫里的人都渐渐将它淡忘。可若有朝一日被人提起，便会有一帮老臣们记起些往事。 花蛇山不问世事，可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对象！ 这个李季歆都把傻公主当成了自己人，那便是，谁敢欺负傻公主，吃不了兜着走！ 沈云滨许是发现了汤卫国乍变的脸色，感觉到了此中问题，便笑着开口：“是我的不对，我给阿瑶道歉，可行？” 傻公主顿时着急了，若接受了道歉，她岂不是白喝了几口湖水？ 于是扯着李季歆的衣角，含泪汪汪眼巴巴地看着她。 李季歆只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而后同沈云滨对上眼色：“可惜，已经晚了。” 错过了她愿意接受道歉的时间，都已经把花蛇山三个字搬了出来，此刻若再接受道歉，那便不是她李季歆了！ 她俯身捡起了那根断掉的护栏杆，却被身后的傻公主一把夺走！ 那速度太快，连李季歆也傻了眼。 傻公主毕竟不傻，她是存心找茬来的。 只见她松开抓着李季歆的手将护栏杆狠狠地往湖中丢去，口中念念有词：“打死你个大坏蛋！大坏蛋！哼！”而后又抬起头泪水盈盈，“美人儿女傅，我把大魔王扔到水里了！” 李季歆只笑着：“你把大魔王扔进了水里，还怎么向大魔王报仇呢？” 傻公主装作思考地模样，过了片刻，又恍然大悟一般：“阿瑶知道了！把大魔王捞上来！” 李季歆掩嘴一笑。 公主虽傻，可傻得有趣，傻得正中她心意。 她便抬头继续坦然地开口：“既然是护栏杆断掉了导致公主殿下掉进湖里，那么便要向始作俑者讨点公道，我一会儿去跟皇后娘娘禀告这件事情，总得将证据待着。要不，太子殿下或是太傅大人，想办法帮我把这根断掉的护栏杆捞上来，这事儿咱们就两清了吧？” 沈云滨和汤卫国顿时一愣。 就在刚才，沈云滨把沈瑶珺弄下湖的时候，汤卫国还在嘲笑她喂鱼，可现在这般，眼前这个花蛇山来的女傅，是要让他们下湖喂鱼！ 这个李季歆，是个不好对付的！ “你！”汤卫国顿时大怒，正准备撩袖子同李季歆干上一架，却被沈云滨拦住。 “太傅不必生气，找个太监来捡就是了。”他淡淡地回答。 正准备喊人，却被李季歆止住：“太子殿下可能听差了，我说的是，太子殿下您或者太傅大人，下水帮我把这根护栏杆捞上来。” 傻公主心中一愣，她从没有想过，这个不过来了两天的女傅，竟然会用这种正面抬杠的方式替她讨回公道！ 不枉她大下雨的去送一席被子，便是十席被子，那也是值得的！ “这就有点过了。”沈云滨顿时沉下脸色，“为什么要听你？” 他是准备喊人的，李季歆却冷森森一笑。 傻公主突然走上前来，一蹦一跳地跑到沈云滨面前，似乎毫不记仇，晃荡着他的手撒娇：“皇兄皇兄，阿瑶不生气，阿瑶还想喂鱼，你把鱼饵给阿瑶好不好？” 鱼饵在长石凳上，石凳就在亭子边。 “你看，”他笑道，“阿瑶都不生气，女傅这是在为谁讨公道？” 说罢笑着对傻公主回答：“好，不生气的阿瑶还是好阿瑶，皇兄给你拿鱼饵。” 傻公主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到石凳边上，接过沈云滨递过来的鱼饵，可她不松手，依旧拽着他往边上走，沈云滨心里有防备，想着傻公主可能会将他推下水，没敢太靠近。 正在这时，原本就浑身湿漉漉的傻公主脚底又是一滑！ 一声尖叫划过亭子，沈云滨一惊！ 方才李季歆没有看到傻公主下水的场景，可这回若是真见死不救，就让李季歆抓住了把柄！ 傻公主在边上晃悠，一脸惊慌失措地想要保住亭子边的柱子，沈云滨硬着头皮上去拉住她：“阿瑶小心。” 可此时的傻公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边歇斯底里地吼叫一边将沈云滨一起拽了下去！ 沈云滨大惊失色之下，李季歆也果断出手，一手抓住没断的栏杆一手拉住了沈瑶珺！ 而后用力将傻公主甩了上来，傻公主在挣扎中突然脚下狠狠一踹，直接将沈云滨踹了下去！ “扑通”一声，湖面溅起一片白浪般的水花。 亭子中目瞪口呆的汤卫国，吓得脸色苍白。 傻公主的演技好，当即就嚎啕大哭：“嘤嘤嘤，皇兄下去喂鱼不带阿瑶，阿瑶不开心，汤喂狗快把皇兄去喊上来！” 她的话，无疑就像一种指示，暗示着让汤卫国下水救人。 这回李季歆直接青了脸，冷声道：“长宁公主落水的时候太傅大人不救，如今太子殿下落了水，太傅若还是不救就说不过去了。为了太傅大人的面子，还是由我送你一程吧！” “李季歆你做什么！”汤卫国放声大骂！ 而身为一个文官，汤卫国如何抵挡得了自小学武的李季歆！ 只听又是“扑通”一声，汤卫国直接被李季歆甩下了水。 既然是老师和学生，那就让你们在水下会面吧！ 傻公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到亭子边上，不忘冲水中扑腾的两个人摇着手大喊：“皇兄皇兄，大魔王在水里，你可要帮我抓到它哦！” 水里，孤零零地飘着一根护栏杆，那是她口中的大魔王。 如此默契地配合，让李季歆不甚欣慰。 太子殿下落了水，周边的太监丫鬟们顿时忙成了一锅粥，下水的下水救人，通报的跑去通报。 李季歆不跑不躲，就带着傻公主待在亭子里。 人都已经被她甩了，是祸躲不过。 阳光温和的打落在亭子里，石桌上的围棋还是平局，她悠闲地倒了杯茶水递给傻公主：“一会儿皇上来责问了，公主可害怕？” 傻公主懵懂地抬着头：“有大魔王在，父皇一定会替阿瑶杀了大魔王！” 李季歆笑笑：“我是说，公主把太子踢下了水，怕被皇上责骂吗？” 傻公主依旧天真无邪：“皇兄是下水帮阿瑶去抓大魔王了！” 多么精妙的回答，一个纯真的傻子，连回答都是那么天衣无缝。 太子殿下怎么会是被公主踢下水的呢？他是下去抓大魔王了！太傅大人怎么会是被女傅丢下水的呢？他是担心太子殿下着凉，下去帮忙的！ “对，他去帮你抓大魔王了。”李季歆露出了一点儿笑容，不再是清清淡淡的，多了一份明媚。 傻公主心里清楚得很，这个美人儿女傅，不简单。 “一会儿呢，你要认真听我说话，知道吗？”李季歆严肃地教育傻公主，“我的一言一行都将是你的表率，无论是正直善良还是虚伪恶毒，你都要记着，前提都是，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傻公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明白的很。 李季歆所说，和皇后当初告诉她的道理是一样的。 丫鬟太监们急匆匆地把沈云滨和汤卫国从水里救了上来，此刻那两人和傻公主一样，浑身湿透了，狼狈不堪。 上来时汤卫国还愤愤地瞪了李季歆一眼，她依旧只回以一个笑容，那些看不惯的人和事没有任何资格破坏她的好心情。 傻公主依旧是傻得，看见了那两人之后便突然趴在石桌上捂着肚子笑：“哈哈哈，汤喂狗变成了落水狗！”而后又含着泪看着沈云滨：“皇兄皇兄，大魔王呢？” “大魔王”依旧在水中，水面渐渐平静下来，受了惊的鱼儿们围在它的身边啄着那条孤零零的护栏杆。 沈云滨并没有理会傻公主，只是看了一眼李季歆，那眼里分明写着：你要完！ 李季歆依旧那般云淡风轻，就好像此事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呢，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垂眸笑意盈盈地对傻公主说道，傻公主那一脚踹地太好，好到她差点儿鼓掌。 只是她并不知道傻公主不傻。 傻公主顺从地点点头：“嗯嗯，谁让我下去喂鱼，我就让谁也下去喂鱼！” 孺子可教，李季歆满意地点头，看着远处匆匆赶来的皇帝，低下头沉下声音说道：“接下来我要教你的是，怎么样让他打掉牙往肚里咽。” 傻公主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纯良无害地回答：“就是，让他亲口告诉父皇，他就是下去喂鱼的而已！” ------------ 8 有话好好说 太子落水这件事着实不算一件小事，以至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帝已经急匆匆地赶到了静水湖。 丫鬟太监们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事儿，只说是长宁公主先落了水，被女傅给救了，不知怎地，太子和太傅紧随其后地落了水。 就好像静水湖里藏了一座金山，大家纷纷跳到水里去扑腾一番。 可皇帝到底是皇帝，在下人们的口中捋出了一条清晰的思路。 当他一出现，目标就明确地落在了唯一一个衣着干净清爽没有落水的李季歆身上。“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季歆行了礼，不慌不忙地回答：“这事儿的原委，还得太子殿下来说，臣到这儿的时候，公主殿下已经落水了。” 傻公主赶忙点了点头，直径往皇帝怀里扑：“父皇，阿瑶冷……” 傻公主装蠢卖傻的功夫一流，加之白净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得装满了眼泪，让人好生心疼。皇帝本来就宠爱这个傻公主，哪里见得她浑身湿漉漉的：“传太医，莫让阿瑶着凉了！” 随后皇帝又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女儿，继续问道：“阿瑶怎么会掉进水里去的？” 傻公主望着天，糯糯地回答：“皇兄要带阿瑶喂鱼，阿瑶就掉进去了，父皇父皇，湖里的鱼儿可多了！” 公主是傻的，傻子是不会说谎的，这是大家公认的。 皇帝蹙眉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沈云滨：“阿瑶是怎么掉进去的？” 沈云滨也是从容不迫：“皇妹要喂鱼，儿臣给皇妹备了鱼饵，谁料护栏杆松动，皇妹掉了进去。是儿臣的疏忽，好在李女傅及时赶到。” 他便看了一眼李季歆，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可那笑意里盛装的绝不是善意。 “你又是如何掉进去的？”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问道。 沈云滨笑着看了一眼李季歆，正要回答，却被身边的汤卫国一把拦住，将话从喉咙里咽了下去。 “公主殿下把护栏杆当做了魔王，口口声声要向魔王报仇，太子殿下心疼公主，故而下水替公主殿下捡护栏杆去了。”姜到底是老的辣，脸皮到底是老的厚，他也算是老谋深算，“臣恐殿下着凉，故而也下了水。” “是这样？”皇帝狐疑地问李季歆。 李季歆只笑着，轻轻点头：“殿下爱妹心切。” 沈云滨嘶了一口气，看着她那般云淡风轻，一股火气直往头顶窜，却又不好发作。 皇帝虽知此中定不止如此，但大家口径一致，便也不好追根究底。 眼见着这成了事实，李季歆却突然又加了一句：“我身为公主的女傅，眼见着公主落了水无人相救，一时心急所以责怪了殿下，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此言一出，沈云滨和汤卫国顿时一愣！ 好一个奸诈的李季歆，这是故意在说给皇帝听，傻公主掉进了水里，太子殿下见死不救！ “哦？”皇帝果然听出了画内之音，“阿瑶在水里多久？” “臣赶来的时候，公主殿下差点断了气。”她便故意说得严重了些。 本是等着沈云滨来反驳的，可傻公主却时机合宜地插了一句嘴：“父皇父皇，水里可冷了，阿瑶好怕怕，阿瑶以为差点见不到父皇了嘤嘤嘤。” 皇帝顿时脸色一沉，傻子不说谎，那便是在水里很久了，何况，长宁公主不善水性，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为何不救？”他沉着脸色问道。 沈云滨见势不妙，心知李季歆是有备而来。他此刻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傻公主和李季歆串通好的！ “这……”沈云滨顿了片刻，“儿臣……水性也不好。” 皇帝顿时记起了什么，没错，沈云滨的水性并不好，不然被傻公主一脚踹到湖里也不至于扑腾的跟将死之鱼似的。 这皇门子弟相互陷害起来，那可真是要命的。 “今日就算了。”皇帝叹了口气，摸了摸傻公主的头，“下次可要记住了，好生照顾阿瑶，她年纪小又……”没说下去，说下去便能扯到沈玉秀小小年纪心肠恶毒中伤阿姊今儿联想到朝堂之事，着实心累。 他带着傻公主离开，李季歆也快步跟上，只留下沈云滨和汤卫国站在亭子里，等到人走空了才发话。 “太傅为何阻止我向父皇告状？” 汤卫国摇头道：“傻子就是傻子，又是皇上宠爱的傻子，皇上是会相信一个单纯的傻子还是相信一个从夺嫡之战中脱颖而出的你？你若说自己是被傻子踢下水的，届时那李季歆引导傻子说出真相，太子殿下，您这位置可还不稳当呢。” 到底也算是东洲皇室里出挑的人，沈云滨顿时便明白了。 他不能跟一个傻子去争，有失风度，也不能跟一个傻子去辩，有失水准。 未来储君若和一个傻子过不去，昨日皇帝可以把太子之位给他，明日就可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按照长宁公主受宠的程度，只可迁就她，决不能逆着她！ “你以为，皇后娘娘给傻公主招了个花蛇山的人是为何？”汤卫国语重心长。 “为何？” “太子殿下可以为，一个出生不如德妃、膝下并无皇子的女人，是靠什么坐上凤位且能让自己唯一的傻子女儿如此受宠的？”汤卫国指了指左心房的位置，“别看那女人装得贤良淑德，心里都是黑的！” “那这花蛇山来的女傅？”沈云滨的手往脖子上一比划。 汤卫国就笑了：“找个机会，杀了。” 那厢，太医给傻公主把了脉，确认并无异象，傻公主这才带着自家女傅招摇撞市地回了安宁阁。 李季歆只跟在她身后缓慢地走着，心中有巨大的疑团。 公主虽傻，可说得每一句话恰到好处也恰到时候。每每当她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傻公主作为当事人的一句话就能替她解决了好多麻烦。 说她傻，这世间太巧合，说她不傻，却分明是个傻子。 她便想起花蛇夫人的教导，天下之事，唯皇门之事不易。花蛇派之所以不问世事，只不过是前半生纠葛太深的花蛇夫人不想在涉足这软红十丈而已。 安宁阁里，青书还在等着沈瑶珺，见是李季歆将她送来的，心里顿时一惊，怕是傻公主去毓秀宫的事儿被李季歆发现了。 可傻公主依旧那般痴痴傻傻地模样，还有湿了一身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 “公主这是怎么了？”青书赶往迎上去问道。 “掉进湖里了，你赶紧给她换身衣服免得着凉。”李季歆拧着眉头说道 青书点了点头，先带着傻公主去换衣裳。 “公主，发生了什么事？”更衣室里，青书问道。 沈瑶珺擦拭着手臂笑答：“汤喂狗想要让玉秀去南洲和亲，我一时生气便想捉弄一下他们，还好有她及时相救，还让沈云滨吃了个哑巴亏。”她抬起头突然蹙了蹙眉头，“沈云滨是盯上她了，我怕他们会对她不利。” “公主是说，李女傅为了救你和太子杠上了？”青书惊讶地问道。 这来宫里的，前前后后几百个人，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是未来东洲的皇帝？即便是当朝宰相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这个看起来如水云一般清淡雅致的女傅，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为了一个傻公主同太子作对？ “那公主打算怎么办？” 沈瑶珺靠着床榻露出点暖融的笑意：“这个人情是我欠她的，总得还上。” “公主是接受了这个女傅？”青书心下了然。 “青书，”沈瑶珺唤她一声，脑海里是李季歆说的每一句话，她要为她传道授业解惑，要教她如何保护自己，“留下她，我需要她。” “可我眼瞧着李女傅是个光明正大的正直之人，她若是知道公主在做什么……” 沈瑶珺摇了摇头，笑道：“她呀，虽然看起来正直，可正直也比不上护犊子，只要她把我当自己人，就不会加害于我。再说，花蛇山那边，不是还有母后么？” 青书便不说了，这许多年，沈瑶珺是个城府颇深的人。有那么一个生母，便有这么一个女儿。 等李季歆见到换完了衣服清清爽爽出现的沈瑶珺时，那傻公主依旧是原来那么让人又爱又恨的模样。 “美人儿女傅没有把大魔王带来见我，我要惩罚美人儿女傅！”傻公主双手叉腰噘着嘴怨气十足。 刚才那个可爱听话的傻公主去了哪里？李季歆一脸茫然，这绝不是她在心里认定的那个傻公主！ 青书便在一旁掩嘴笑：“公主要怎么惩罚李女傅？” 傻公主抬头望着房梁，嘟囔道：“我不要喂鱼我要喂饭！” 李季歆：“？？？” 青书便在一旁致以嫌疑的微笑：“抱歉女傅，公主的意思是，不如今晚晚膳的时候，由您来喂她吧？” 说好的女傅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呢？什么时候不但要和太子斗智斗勇还要附带喂饭业务？这样下去是不是还要陪吃陪喝陪|睡觉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俸禄这么高了，十两金子其实还不够数吧！ 她当即拒绝：“不行！” 傻公主鼓着腮帮子愤愤地等着她，似要把她手撕了一般。 青书继续歉疚地回答：“李女傅可以不听剩下的那些女傅是为何离开的，但有一个您不得不听。曾经有个女傅也如您这般总是忤逆公主的意思，为了让她听公主的话，公主下令把她全家都搬到了宫里来。您知道，进宫的男人都是要……那位女傅家里有个弟弟。所以最后她不得不听从了公主的话。” “我没弟弟。”李季歆坦然地回答。 傻公主鼓着腮帮子握着小粉拳怒道：“我……我要把整座花蛇山移到后花园去填了静水湖！” 李季歆一惊，别说把整座花蛇山移了，谁敢撬花蛇山一抔土，那还不得把花蛇夫人给心疼死！ 她当即屈服了：“好说，好说，我们有话好好说……” ------------ 9 深夜的黑影 好说的结果是，晚膳的时候，李季歆坐在傻公主的旁边，在傻公主灼热的目光下端着一碗饭。 米饭白白胖胖的，越看越可爱，只不过李季歆看着这碗饭，心里有些许忧伤。 为了钱，她都已经把膝盖跪烂了…… “我要吃肉肉！”傻公主噘着嘴瞅着盘子里的肉，李季歆便伸筷子夹一块肉给她。 傻公主嚼着肉，一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美人儿女傅真听话，阿瑶让母后奖赏你！” 李季歆有片刻的怔忡，如此炯炯有神的眼睛，不该是一个傻子的。 那眼睛里似有三月桃花盛开，似有四月柳絮纷飞，似有蝴蝶低飞私语，宛如一幅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画卷，美不胜收。 可傻公主一开口就将这副美景打碎了，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美人儿女傅这样看着阿瑶，阿瑶会害羞的！” 李季歆蓦地撇开眼，端着饭碗舀了一勺饭往她嘴里一送：“吃！” 她太过用力，一勺子连汤带饭直接塞到了傻公主的嘴边和鼻下，她吸了一口气，几颗饭米粒从鼻子里吸了进去，顿时一阵酸楚涌来，难过地差点哭了出来：“嘤嘤嘤，美人儿女傅要害阿瑶，阿瑶不开心，阿瑶不要吃饭了！” 站在一旁的青书立刻赶过来，拿着帕子替她擦拭嘴角，一边劝李季歆：“李女傅，您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要下重手，公主毕竟是公主，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 李季歆垂着头叹了口气，知道就知道吧，大不了打道回花蛇山。 青书的下一句话却打破了她的梦想：“倒也不会把你赶回去，毕竟公主跟你有缘的很，可公主不开心就不只是要你这么喂饭了，也许是让你用嘴喂饭。” 李季歆顿时惊得咳出声来，这东洲皇室子弟，口味可真重…… 想她纯洁无暇美少女，竟然让她做如此污的事情！ 算了，还是好好喂饭吧。 花蛇山花蛇派花蛇夫人的大弟子李季歆，替一个傻公主喂饭，说出去都有点儿丢人。 傻公主安安静静地让她喂完了一碗饭，吧唧吧唧嘴吃得津津有味，原本就是个玲珑可人的小美人，摇头晃脑的也甚是可爱。每当此时，总让人不禁心疼她是个傻子。 用过膳，傻公主带着李季歆参观自己的安宁阁，安宁公主的安宁阁是整个皇宫最为精致秀气的地方，光是一面墙上的金纸就足够花蛇山过上好几年不愁柴米油盐的日子。过惯了穷苦日子的李季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抱怨贫富差距，而后跟着她晃悠。 皇帝虽宠爱沈瑶珺，可安宁阁里头的丫鬟却不多。 李季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一直想不出来。 等到夜深了，她回了老槐树下的木屋里，木屋空间狭小，外头风一吹，老槐树的树叶便如同下雨一般簌簌直响。她有点儿想念花蛇山，还有花蛇山上的小师妹了。 外头有巡逻兵举着火把经过，她在榻上躺了一会儿，片刻便睡了过去。只是突然耳边混进了一股极细极轻的声音，她又一下子睁开了眼。 江湖人士，最忌惮深夜被偷袭。 于是披了外套起身靠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那是个轻如落叶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子。 门缝中露出一个纤瘦的女子的身影，在月光下看不清样子，她在往安宁阁的方向走，避开了巡逻兵的路线。 李季歆顿时一怔！深夜的深宫，莫非有人想对傻公主不利！ 她立刻开了门，悄悄地跟了上去。 安宁阁里，傻公主闺阁的烛火依旧亮着，昏暗的光芒跳动着，如同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 她分明看见了那影子往傻公主的闺房而去，心中一惊，立刻冲了上去！ 傻公主刚准备休息，只听得“砰”的一声，门被人撞开，门外站着一脸慌张的李季歆。看见傻公主坐着，立刻跑上前去抱住她：“阿瑶，你没事吧？” 沈瑶珺悄悄蹙了蹙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只能装疯卖傻地笑：“阿瑶有事，阿瑶怕怕！” “别怕，我在。”李季歆检查了一下四周，昏暗无声，就好像方才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可是阿瑶是被美人儿女傅吓到的！”傻公主噘着嘴一脸不悦。 听到声音的青书也赶了过来，看见李季歆在，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见有人偷偷摸摸地进了安宁阁，青书，检查一下安宁阁。”李季歆回答。 青书和傻公主对望了一眼，只见傻公主偷偷摇了摇头，她才顺从地点头：“好。” “美人儿女傅看见有人进来了？是大魔王吗？他可不可怕？美人儿给阿瑶抓来玩好不好？”傻公主瞪着眸子好奇地问她，似乎她对危险毫无概念，事件一切的恐惧都是大魔王，而美人儿女傅可以打败所有的大魔王。 傻子的世界本来就该这么简单，李季歆便摸摸她的脑袋：“青书去抓大魔王了。” “青书才抓不到大魔王！”傻公主哼了一声，抬着她高傲的头颅，“美人儿女傅会飞，像鸟儿一样飞，美人儿女傅最厉害了，只有美人儿女傅才抓得住大魔王！” 被夸奖的李季歆突然觉得，自己的责任很重。 青书应该是会点儿武功的，究竟厉不厉害，李季歆没和她交过手。但是傻公主说得对，花蛇山来的李季歆武艺高超，她不放心安宁阁，还是需要自己亲自检查一遍。 等青书回来了，李季歆便嘱咐她暂时不要离开，自己转身下了楼搜查安宁阁。 屋子里，沈瑶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出来吧。” 被雾霾笼罩着的黑暗中，沈玉秀走了出来：“姐姐。” “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被她发现了。”沈瑶珺嘱咐青书关上门，拉着沈玉秀的手走到桌边，“发生了什么事？” 沈玉秀摇咬了咬下嘴唇：“没……没事……就是听说下午姐姐被太子推下了水，所以来看看姐姐。” 毓秀宫虽然是冷宫，可到底是皇后罩着的地方，但凡宫里有个风吹草动，毓秀宫的母女俩便会立刻知道。 “姐姐是为了我才去捉弄太子和太傅的吧？”沈玉秀歉疚地坐在她身旁，“姐姐，若是太危险，你大可不必为了我涉险，姐姐要做的是大事，不能有半点闪失！”沈玉秀平日里是个文静的姑娘，姐妹俩一直关系融洽。 黑夜中寂静，能将一丝的细语吹得很远，拉出悠长的回声。 沈瑶珺的手指抵在唇齿之间，沈玉秀便噤了声，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呢喃一句：“这个女傅，很关心姐姐。” 沈瑶珺笑了笑，是啊，不仅仅是关心而已。 “今日在静水湖多亏了她，改日有机会，我便让你认识她，但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该回来了。”青书站在门口观察着门外的动静，等到她挥了手，沈瑶珺立刻将沈玉秀拉了起来。 “快，在这儿藏一会儿！”她将沈玉秀塞到了榻上的幔帐边，幔帐飘动起来，能挤下一个人。 不过多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李季歆的。 她蹙着眉，眼里尽是怀疑。 分明看见了有人进来安宁阁，可凭他，竟也没能将对方找出来，这足以说明，对方是个厉害的角色，那么，傻公主待在这里便很危险了。 推开门的时候，傻公主依旧坐在桌子旁，青书站在一旁，这景象在夜里无比的闲适和美好。 她不想打破这份安宁，更不想让傻公主身设险境。 “我没找到人。”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但是确实看见有人进来了，安宁阁不安全，让公主去我那里休息。” 老槐树下的小木屋，就只有狭窄的一间房，只容得下一张床榻。 青书和傻公主对视了一眼，便提出了异议：“既然没找到人，兴许是女傅看错了，我就谁在公主的隔壁房，您放心回去吧，公主的安危由我负责。” “不行！”李季歆拒绝的果断，“确实有人进来，我既身为公主的女傅，就不能将她置于危险之处，去我那里，晚上我保护公主，这样我才放心。” 青书还想辩驳，被沈瑶珺一个眼神止住。 傻公主又蹦又跳地跑到李季歆的身边，在夜晚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咦？美人儿女傅是怕漫漫长夜孤枕难眠，所以要阿瑶陪你吗？”她那般探索的眼神和暧昧的话语，让一直如松竹那般淡泊的李季歆有片刻的恐慌，又似乎有一点脸红。 “阿瑶可是很愿意陪美人儿女傅的！”傻公主摇头晃脑地在她身边打着圈，突然如猛虎下山一般抱住了李季歆的腰，“唔……阿瑶要美人儿女傅抱着过去！” 她扶额，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短短的一条路，李季歆横抱着傻公主，从安宁阁极不自在地走向老槐树。 反而是那傻公主，在她怀里睡得香甜，等到到了小木屋，早已进入了梦乡。 拥挤的小木屋，李季歆搬了条小凳子坐在榻边，吹灭了烛火，趴在床榻的边缘守着熟睡的傻公主，竟有种小时候守着师妹睡觉的错觉。 ------------ 10 公主要上课 沈瑶珺没有睡着，她是装的。 等过了一段时间，她才转了个身，眼睛悄悄睁开一丝缝隙。 李季歆睡着了，睡梦中的样子安静如月下的荷花，长而密的睫毛偶尔一刷，温暖的鼻息绵长。沈瑶珺侧着头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下了床榻。 走前拿了毯子盖上，美人儿女傅对她不错，不过现在不是她欣赏美人的时候。 她的前脚刚踏出小木屋，李季歆便睁开了眼，拉掉了肩上的毯子，悄悄走到了门后。 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棂打到小屋的地上，分了余光，落在外头沈瑶珺的身上。 傻公主依旧蹦蹦跳跳地走着，往安宁阁的方向。 李季歆深觉事情不对，隐蔽地跟了上去。 安宁阁里，青书的房间还亮着灯，沈瑶珺走了上去，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里。 青书还在，她知道沈瑶珺会回来：“公主。” “玉秀呢？” “已经回去了。”青书回答。 沈瑶珺点了点头，青书便准备回去，却被一把拦住。 她飘忽的眼神略在门外，然后吹灭了蜡烛：“别出，我不知道李季歆是不是真的睡了。” “那公主这样回来……” “没事。”沈瑶珺笑笑，“明日就说我半夜梦游回来了。” 李季歆在安宁阁外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方才安心地离去，只是又过一个时辰，沈瑶珺才出了安宁阁，去了一趟毓秀宫。 天色昏暗，遮云蔽月，深幽小静，孤影潇潇。 …… 翌日一早，李季歆早早地起了床。昨晚安宁阁毫无动静，可她到底担心傻公主会出事，火急火燎地冲到安宁阁时，傻公主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倒是青书起来了，见着李季歆不慌不忙：“女傅今日起得早。” 李季歆心中有几分清楚，怕是安宁阁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宁静，嘴上也不说，只浅浅地笑道：“我毕竟是公主的女傅，这是第三日了，也该开始给公主授课了。今日是第一日，公主起晚了也就罢了，往后还劳烦青书姑娘每日卯时在书房里等我。” “卯时？”青书一惊，“会不会太早了？” “卯时皇上都要上早朝了，何来早字一说？”李季歆笑道，“今日都快辰时了，青书姑娘让公主起来吧。” 沈瑶珺睡下并没有多久，从毓秀宫回来时都快丑时了。 “让……让公主再睡一会儿吧。”青书在外头替傻公主讨饶，“昨晚公主怕是没睡好。” “哦？”李季歆一挑眉，面上平静如水，“昨晚我带公主去我那儿，怎地今天一早她又回了安宁阁？” 还未等青书开口回答，她再一次接上自己的话：“莫要跟我说公主梦游了。真是这样，这是病，得治。我一会儿就去禀告皇上皇后，给公主宣个太医来。” 想说的话被李季歆说完了，青书顿时哑口无言。 看她那样不知所措，李季歆就更确定了，安宁阁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她看到的只是表象。 于是转身就敲了傻公主的房门，没人理会，直接踹了进去。 美人儿生气的时候是美的，连踹门的时候一样是优雅的。 傻公主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也不管身边站了一个人，李季歆怒目而视，一把拉开了她的被子：“起床！” 傻公主朦胧着双眼，只裂开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嘴里头含糊不清：“不要起床嘛……青书你出去！” 她是把李季歆当成了青书，然，青书是个忠诚的侍女，无论公主是醒着还是睡着，既然下了命令，她一定会照做。 于是她转头就出去了，只留下李季歆一个人在傻公主的房间里。 李季歆：“……” “青书你怎么还不出去？”半梦半醒的傻公主嘟囔着，“出去啦！”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地挥着手臂，小粉拳打在李季歆身上软软的，一点儿都不疼。 李季歆方才一点儿怒意顿时烟消云散，抓住了她的拳头，深吸一口气：“公主，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 傻公主这才觉得不对劲，又睁开了一丝眼缝，映入眼帘的是美人儿端庄秀气的脸。于是口中呢喃：“美人儿女傅是来陪阿瑶睡觉的吗？阿瑶好困，阿瑶还想在睡一会儿。”她嘟着嘴，圆润的脸上浮现一丝绯红，抱着李季歆不撒手，一会儿便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竟是就这样睡着了？ 李季歆哭笑不得，甩又甩不掉，扯又扯不起来。 那傻公主还在梦中呓语：“美人儿女傅真香，比御花园里的花儿还香！”一边那嘴角又流些口水，跟个小色鬼似的。 李季歆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沉下脸色，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拎下去：“公主若是在任性，那今日咱们的课程就改成，下午公主去御花园给我捉一盆蚂蚁回来，咱们今晚的晚膳就吃油炸蚂蚁了。” 睡着的傻公主突然睁开一只眼，唔……美人儿女傅的脸色有点不太好，跟欠了她一个月的俸禄没给似的。她又睁开另一只眼，美人儿女傅手上有一本书，可是她拿书的姿势就像拿了一块板砖，随时可能砸自己一脑袋。 她顿时被惊得跳了起来，在李季歆手起还未落的时候，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的青书顿时冲了进来：“公主，您怎么了？” “美人儿女傅要喂阿瑶吃蚂蚁，阿瑶不开心，阿瑶要睡觉！”一边哭，一边睡眼惺忪地揉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李季歆便腹诽，这公主虽傻，演技却好得不得了。 “李女傅，您还是让公主多睡一会儿吧。”青书在一旁求情。 李季歆只笑着俯身，直视着傻公主的双眼：“我，你的女傅，说得出做得到，你可以选择现在起床去书房，或者晚点起床去御花园。”说罢直起背夹着书出了门，“我在外面等你。” 完全不给傻公主撒娇哭闹的机会，熊孩子不起床老哭闹，都是惯出来的，旁边晾一晾就好了。毕竟是一直在花蛇山带着小师妹长大的，对付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一言不合就打小报告的熊孩子，无视就是最好的回应。 她一出去，傻公主就不哭了。 “公主。”青书在一旁低声道，“她根本不相信你是梦游回来的。” “我知道。”沈瑶珺盯着门口笑道，“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若想为我所用，总要让她慢慢摸索出我们的道路。我先起床。” “她要您往后每天卯时起床念书。”青书传达李季歆的话。 沈瑶珺摊了摊手：“那，起床就行了，念不念书由我，谁让我是个傻子呢？” 她还是乖乖地去了书房，虽然接触不过几日，但是一个敢和太子对着干的人，让公主捉蚂蚁吃蚂蚁的事一样干得出来。 李季歆只坐在书房里，桌面上摊着四书五经，更甚者还有治国策和行军策，所列书籍无一不是太子所学之课程，让沈瑶珺也为之一愣 她仰着头一脸懵懂地望着李季歆：“这……这么多书，阿瑶要学到什么时候？” “公主肯学，不过三五年，六八年。”李季歆回答。 “我……我看见皇兄也在学这个。”傻公主随便一点，就点到了李季歆的手按着的一本行军策论书上，“阿瑶也要学吗？” “对！”李季歆回答得干脆。 见她茫然不知所措，李季歆这才解释道：“太子能学的，公主也能学，想要不被欺负，就不能落人之后，太子每日在东宫学习，公主怎能只知嬉戏？”她垂眸看着她，语重心长：“阿瑶，你还小，还有大把的时间，我懂得未必多，但身为你的老师，便将所学全部教授与你。你以后便会知道，这些男人们学的通经致用行军打仗都是大智慧。你随时用的上。” 沈瑶珺心中一怔。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儿以为李季歆戳穿了她的一切谎言。 可那怎么可能，她才来了三天。 她装疯卖傻这些年，皇后没少在暗地里教她治国行军之策。没有一个公主所学如她那么广泛，可当别人认为这些行军治国策是男人的事情时，一个一无所知的女傅却告诉她，这些东西，她能用上。 “那，阿瑶什么时候用得上呢？”她试探性地开口。 李季歆便笑答：“你不傻的时候。” “阿瑶什么时候会不傻呢？”傻公主半仰着头，吐着舌头。 李季歆便笑而不语。 不多时，傻公主顿时咧开嘴哭了起来，哭声豪放，隔壁的青书再一次跑了过来。 “公主您又怎么了？” 李季歆翻着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傻公主抹着眼泪握拳忿忿不平：“美人儿女傅欺负我，美人儿女傅说我是傻子！我不管，我要美人儿女傅把身上的衣服还给我，让她穿着以前那件洞洞装去裸|奔！” ------------ 11 眼睛和鼻子 所谓洞洞装，其实就是李季歆从花蛇山下来时那件打满了补丁的衣服。 没错，它很丑很旧，洗的都快褪色了，但是这跟裸|奔的确有千差万别！ 青书一脸歉意地看着李季歆，她便放下书，一本正经地问她：“可以，我换了衣服，公主殿下还认我这个老师吗？” 傻公主歪着脖子想了想：“裸|奔的是傻子，才不是老师！” “那再好不过了。”李季歆起身，“我去换衣服，换完去太子那儿走一遭。” 傻公主摸着下巴望着天，突然大吼一声：“站住！”而后便走过来抓着李季歆的手指，“不准去！” 怎么可以去换呢？要真穿了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那丢的可是安宁公主的脸。到时候沈云滨抓住了口实来戏弄她，美人儿女傅可就不会帮她了！ 李季歆停下脚步：“这书公主是读还是不读？” 傻公主拧着眉头半天才含蓄不清地吐出一个字：“读……” “那好。”李季歆丢了一本书给她，“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傻公主一脸茫然地看着书，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要教你的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李季歆点了点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故而，格物致知为学问之本，也是平天下之本。” 傻公主一头雾水地听着，心里却如明镜一般：“格物致知是什么？” “《全唐文》曰：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应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诚，意诚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国理，国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参天地者也。” 青书便在一旁悄悄地问道：“这对公主而言，会不会太难了？” “难？”李季歆笑道，“身为东洲公主，当心怀天下，即便是个傻子，每日睡前一读醒来一读，等她读顺了，便有自己的理解。为何傻？对事物没有认知，故而傻。傻子不承认自己傻，就像醉鬼说自己没喝醉，面对现实吧，想要不被人欺负，有疼你的爹娘还不够，人若不能自己强大，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她俯身，拍了拍傻公主的脑袋：“知道吗？我希望变得强大而无所畏惧，正直而勇往直前，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希望。” 沈瑶珺只看着她。 她的眼里有话，像要滔滔不绝说上千百天，从上下四方说到古往今来，要把东洲这山川水泽明日皓月讲给她听。 她的眼里也有话，筹谋五年甚至不知道还要多久，需要一个腹有良谋胸怀锦绣的人，给予她一臂之力。 李季歆虽时常嫌弃她是个傻子，可对一个傻子都如此用心良苦，并不给予同情而是和寻常人一样平等的对待，所以，沈瑶珺需要她。 傻公主懵懂地点点头，突然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美人儿女傅的意思是，等我强大了，我就可以去打大魔王，欺负皇兄吗？” 李季歆：“……” 公主是个傻子，她必须有耐心。这个十五六岁的傻公主，只有和八|九岁小孩一样的理解能力。她的善恶是谁欺负她她就还回来，那还是孩童最纯真的理解。 耐心，李季歆觉得自己很有耐心。 “想要打败大魔王，你得学会这些。”她指着桌上厚厚一叠书，“阿瑶的梦想是什么？” 傻公主想了想，歪着脖子回答：“变成大魔王！” 李季歆默然不语，这个大魔王，恐怕含义不浅。 青书看着两个人一问一答颇为和谐，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刚出去，便看见皇后站在门口，青书刚要请安，她用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打扰她们。 皇后站到门口的时候，李季歆就知道门外有人，她便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给傻公主讲课。傻公主很安静，可能是在认真地听，也可能是睡着了。 “公主很听这个女傅的话？”皇后问道。 青书点了点头：“公主跟李女傅是很有缘的。” 皇后便笑笑：“毕竟是花蛇山出来的人，是她的徒弟呢。” 青书便不说了，当今皇后娘娘同花蛇山渊源颇深，外人并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只是……”青书想了想，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皇后便笑道：“说吧。” “我觉得……公主殿下……可能……压制不住李女傅。”青书不敢说得太大声，也不敢说得太坚定。 对于掌权者来说，最忌讳手下过于强悍喧宾夺主，公主若是年纪小不懂事尚可原谅，皇后可是个从权力战争中翻滚过来的人。 可谁料皇后的态度出人意料：“花蛇山的人都是这个性子，当年……”没说下去，抿嘴笑笑，“即使真压制不住，到时候我去找她，她也总会卖我个面子的。” 皇后嘴里的她，是花蛇夫人。 她从没想过一张皇榜会招来花蛇山的人，所以对于李季歆的到来，她甚至都没有出题考验她。 青书便不说了，主子都发话了，那便是由着李女傅去拾掇安宁公主了。安宁公主虽天生聪慧又被皇后培养得野心十足，但到底还是个没经验的小女孩。 临走之前皇后又嘱咐一句：“让阿瑶小心些，做事不可猖狂，我听说了静水湖落水的事，也让李季歆小心些。太子没占到便宜，还会来找事儿。” “是。”青书点头，“我会转达公主。” 书房里头，李季歆在给傻公主讲课，傻公主的眼神一直处于神游状态，可心里却听得仔细。 她分辨得出来，女傅教的东西是有用的。 等过了一个时辰上完课，她才又回到痴痴傻傻的状态，而后听李季歆一本正经地说：“下午去校场，身为公主，要文武兼修。” “和像美人儿女傅一样飞檐走壁水里捞鱼吗？”傻公主抬着头望着她。 飞檐走壁也就算了，水里捞鱼是怎么一回事？她没在水里捞过鱼，只在水里捞过差点喂鱼的傻公主。 于是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不但可以在水里捞鱼，还可以在水里捞到鬼，成天惹事的那种惹事鬼。” 傻公主继续看着她，欢快地拍手：“那我们去抓鬼！” 李季歆笑了笑，腹诽着，抓的还不是你这只小鬼！ 春天的午后，阳光没有烈焰那么火热，明媚而暖洋，李季歆带着傻公主一路去校场，前方是青书在带路。 校场有训练的侍卫，不凑巧的是，沈云滨也在。 他在练习箭术，武教在一旁指点他的姿势。 身为太子，自然是要文武双全的，汤卫国站在箭靶子边上，替沈云滨看着箭心。 一箭射去，在空中划过一条笔直的长线，“啪”的一声，箭射在了靶心附近。 “太子最近的箭法大有长进！”汤卫国在前方夸奖，“离箭心只差这么一点，殿下，再来一遍！” 许是受到了鼓舞，沈云滨兴致勃勃地拉开弓。 正在此时，傻公主从后头跑了上来，站在沈云滨的身旁，一脸茫然地问道：“皇兄皇兄，汤喂狗做了什么坏事，你为什么要射他？” 听到傻公主声音的沈云滨双手一抖，拉着弓的手松了，那只箭歪歪扭扭飞过去，脱离了靶子，落在汤卫国的脚下，吓得他连退了好几步。 看见沈瑶珺，沈云滨倒是没什么喜怒，汤卫国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沈云滨只冲着李季歆笑了笑，也不管扯着他衣角的傻公主，只问道：“怎么，女傅是带着皇妹来校场习武的？皇妹身为一个公主，不需要舞刀弄枪，往后找个官宦子弟嫁了便可，让女傅这样的人才教皇妹，倒实在是有点屈才了。” 也不知是夸她还是损她，脸上挂着傻笑的沈瑶珺在心底了将他骂了一通，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李季歆便也回以一个笑容：“屈才二字不敢当，太子这箭术也恕我不敢恭维。”随即她摸了摸沈瑶珺的头，笑道：“公主，你可看好了，射箭呢讲究的是眼力和臂力，刚才那一箭，是我平生看到的最失败的一箭，你可不能学。” 沈云滨并不生气，反倒是将弓箭一递：“那不如女傅来示范成功的射箭？” 李季歆也不推辞，慢悠悠地接过弓箭，看着箭靶子旁边的汤卫国，笑道：“让我射眼睛就绝不会射到鼻子，所以太子你看，我是射太傅的眼睛呢还是射太傅的鼻子？” ------------ 12 恶人先告状 沈云滨顿时一愣，只见箭靶子旁的汤卫国浑身一哆嗦，踉踉跄跄地跑上来：“太子殿下，救命！” 李季歆只冷冷地笑笑，拉着弓又对准了箭靶子的正中心红点，笑道：“没想到太傅大人如此胆小，我李季歆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这光天化日之下要了当今太子太傅的命！”说罢拉着弓的手一松，弓上的白羽长箭如一道虹光自她手中而出，“啪”的一声命中靶子中心！ 毫不费力，连武教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而李季歆又拿起了第二支箭，脸上有一道优雅的弧度，带着浅浅的笑意：“就这样？” 话音刚落，箭已出手！ “嘶”的一声，第二支箭从第一支箭的箭尾射穿了进去，将第一支箭劈裂成了两半！而后整支箭又牢牢地刺在箭靶子中央！ 这回武教再也按耐不住，只得拍手叫好：“好！” 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弓，眉角一挑，只安静地站着。 “女傅的箭术高超，佩服。”沈云滨颔首，“若是有女傅这样的人教导，我的箭术一定会有所长进。” 李季歆依旧不咸不淡地开口：“我是皇后娘娘招来教导公主殿下的，看来是没这个荣幸了。” 傻公主蹲在一旁摆弄着地上的箭，突然站了起来，扯住李季歆的袖子，对着沈云滨怒目而视：“美人儿女傅是阿瑶的！皇兄要跟阿瑶抢美人儿女傅，阿瑶就让美人儿女傅朝着汤喂狗射箭！” 汤卫国又是一个踉跄，他一句话都没说，怎么中箭的总是他？ “女傅就真的甘心做一个傻子的老师？”沈云滨似乎很中意李季歆，这个来自花蛇山文武双全的女子，他素来觉得，没有人甘心渺小卑微，但凡涉足皇族的圈子，每个人都想往上爬。“似锦前程你不要，守着一个傻子有什么好？” “有什么不好？”李季歆只浅浅的笑，“太子宫再好，比得上安宁阁无忧无虑没有尔虞我诈阴谋阳谋？我只能奉劝太子殿下，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这人向来看不惯聪明人，尤其是自以为聪明之人。”说罢牵起傻公主的手就往前走，一边慈爱地开口，“走，今天我们不学射箭。” “可是美人儿女傅刚才好厉害呢，阿瑶也想要和美人儿女傅一样厉害！”傻公主吮着手指流口水，小色鬼本性暴露无遗。“美人儿女傅可以打死大魔王！阿瑶要是变成大魔王，美人儿女傅会不会打阿瑶？” 她口中的大魔王分为好多种，李季歆一直没明白，她想成为的大魔王，是怎么样的大魔王。 “阿瑶要做太子那样的大魔王？”她便顺着她的思维问道。 傻公主鄙夷地哼了一声：“才不要！皇兄是劣质的大魔王！” “那是怎样的？”李季歆问道。 傻公主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傻子凝眉沉思的模样很可笑，旁人见了，只道是傻子在鹦鹉学舌，只有傻公主自己知道，她只有暗笑别人傻的份儿。 校场大的望不到边际，傻公主朝着皇宫的方向看了看，突然紧紧握了拳头：“阿瑶要做父皇那样的大魔王！” 李季歆心里一紧，一股异样之感油然而生。 这是个备受宠爱长大的公主，她的十六年过得如同游戏一般起起落落，虽然摔坏了脑子，可依旧得到无尽的宠爱，甚至，日复一日地替她招聘女傅。她不懂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但一出口就是金銮宝殿上的九五之尊。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怕是要被满门抄斩的吧？ 唔……皇门之内，人心叵测，连一个傻子都是常人所不能猜透的呢。 李季歆只笑笑：“英雄终将战胜大魔王。” 傻公主却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可是，在英雄战胜大魔王之前，大魔王已经杀了成千上百个英雄，那么，到底谁输谁赢呢？” 李季歆无言以对。 傻子的真理，正常人不懂。 以一百对一，只存活一个人，那也算一种胜利吗？ 李季歆看着眼下这个十六岁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小傻子，蹙了蹙俊秀的眉。 校场上的兵器架上，放着玲琅满目的各种兵器，她站定了下来，看着各色武器，忍不住欢喜地去摸了摸。 花蛇山太穷了，穷到只有一把灭世还生了一寸的铁锈，往日花蛇夫人授课时，都是以竹条为剑，以树枝为刀，以柳叶为鞭。李季歆对武器有着执着的狂热，可惜花蛇山太穷。 所以当她看见一架子的刀枪剑戟时，她整个人都欢喜得僵了！ 傻公主站在一旁抬头看着她，美人儿女傅什么都好，就是从小穷怕了，看着这些普通的武器竟然也能这么开心。 她便默默地思考，要不，送她一把和手的武器？ “阿瑶喜欢什么武器？”李季歆站在兵器架前，她向来是习惯用剑的，一把好剑诚如君子，剑客大多行端影正。 傻公主想了想，摸上了一条鞭子：“这个！” “为什么选这个？” 傻公主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因为蛇咬起人来是很疼的！” 李季歆默然，鞭子讲究的是柔韧，傻公主这是把它当蛇了。 她便摘下一条鞭子给傻公主：“好，往后教你鞭术如何？” “阿瑶要是认真学习蛇咬人，美人儿女傅可不可以让阿瑶晚些时间起床？”傻子也懂讨价还价，她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阿瑶听不懂你说得什么身啊性啊的，阿瑶只知道蛇会咬人！” 李季歆扶额，这话说得，太容易让人误解了，什么身啊性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猥亵傻公主呢…… 于是沉下脸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可以。不学文只习武，再强悍也只是个莽夫，只习武不学文，再出色也只是个书生。你可是个公主！” 傻公主便耷拉着脑袋委屈地回答：“阿瑶知道了。” 她确实知道，因为从小到大暗地里英明神武的皇后娘娘都没有少教她文武之道，汤卫国曾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一个出生不如德妃、膝下并无皇子的女人，是靠什么坐上凤位且能让自己唯一的傻子女儿如此受宠的？别看那女人装得贤良淑德，心里都是黑的！ 一开始，李季歆只能教些基础动作，教的时候她便发现了，傻公主虽然脑子不好使，身形却灵活的很。 在远处练习箭术的沈云滨走了过来，只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便笑了：“女傅，不是我说你，傻子若是还有一身武艺，这会让她永远都嫁不出去。” 傻公主怒目而视，学着方才李季歆射箭的模样装了个拉弓射箭的姿势：“我要射中皇兄的眼睛！” 沈云滨似乎从来都不理会这个傻妹妹说什么，只是看着李季歆：“你这可是在作孽。” 李季歆依旧是轻轻浅浅地笑笑：“再如何，公主的婚事也轮到太子来操心。何况，公主还小，关于这一点，身为公主的老师，我一定会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这女子说话从来不动怒，却总让人回不上话来。 沈云滨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新来的女傅，是打心眼里维护那个傻子。 傻公主却突然动了怒，二话不说扬起鞭子变向沈云滨冲了过去！ 公主虽傻，却有一身蛮力，汤卫国只惊叫了一声“小心”，立刻挡在了沈云滨的身前。 如此忠心为主，竟让人感动不已。 “啪”的一声，傻公主手上的鞭子直径抽在了汤卫国的身上，那皮开肉绽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衣服也被撕裂了一块，沈云滨立刻扶住了汤卫国：“太傅，你没事儿吧？” 被这么重重地抽了一下，身为一个文官，怎能没事？ 眼看着他要昏迷过去，也不知是真是假，李季歆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太傅再怎么样也是太子的太傅，傻公主是个傻子自然可以免罪，可她是傻公主的女傅，没有拦住她动手伤人，如何向皇上交代？ 傻公主却毫无自知之明，叉腰嘟嘴，一脸愤愤！ 沈瑶珺心里最清楚了，她怎能让自家那个护着她的女傅受到责备？ 受了伤的汤卫国还没哭呢，出手伤人的傻公主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嘤嘤嘤，我要去找父皇，皇兄欺负我，皇兄诅咒阿瑶永远都嫁不出去，阿瑶嫁不出去就赖在后宫，让皇兄一个都娶不进来！” 说的可狠了，一直不想理会傻子的沈云滨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还不止，傻公主迈开了步子朝着校场外面跑：“嘤嘤嘤，美人儿女傅带我去找父皇，阿瑶要让父皇替我做主！” 李季歆便心里腹诽，傻公主什么都傻，唯独在恶人先告状这点上，一点儿都不傻！ ------------ 13 朝事管不管 李季歆真的带着傻公主去了乾坤殿找皇帝，她哭了一路，就好像嫁不出去是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必须去讨回一个公道！ 沈云滨和汤卫国也赶了过去，虽说傻公主无法撼动他太子的地位，可到底是个备受宠爱的公主，傻子若是凭空捏造点什么，他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李季歆走得快，山路蜿蜒尚且如履平地，这宫殿之内平坦的道路便可以畅通无阻。 她对宫内的路不熟悉，但傻公主知道。 御书房里，东洲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门被傻公主踹了开来，她挂着眼泪顿时扑了上去：“嘤嘤嘤，父皇父皇，皇兄欺负阿瑶！” 傻公主很少去皇帝面前告状，此中原因当然不是怕被沈云滨报复，而是她并没有把他当成不可战胜的对手。但今天是个例外，只是一句话而已，就好像要了傻公主的命。 李季歆便想，这大概就是少女对于爱情的憧憬，说白了，就是怀春。 顿时一股浓浓的忧伤扑面而来，想她堂堂花蛇派花蛇夫人大弟子，能文能武能伸能屈，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了盗贼翻得了城墙，演得了御姐当得了女王，然而穷只一个字，断送了她的花样年华。 再看看傻公主，虽然傻，可皇宫贵族任她挑选，简直就是天囊之别。 这让她下定决心，大概整个东洲，除了给傻公主当女傅这一份工作以外，再也找不到一月十两还是金子的酬劳，所以，能忍多久忍多久，赚钱才是王道！ 沈瑶珺当然是有目的而来的，她扑在皇帝的怀里，眼睛往桌上一扫，便扫到了一份奏折，是汤卫国的。 汤卫国提议让长安公主沈玉秀嫁到南洲去和亲，这事儿大臣们正在商议，皇帝还在犹豫。 德妃当年曾宠冠后宫，后来因为沈玉秀推了沈瑶珺致使长宁公主变成了一个傻子而失宠。这些年他并不怎么关注冷宫里的沈玉秀，却又宠幸起了沈云滨的生母良妃。 皇帝慈爱地拍了拍傻公主的背，问站在门口的李季歆：“阿瑶这是怎么了？” 李季歆便微微颔首：“太子殿下诅咒公主嫁不出去，所以公主生气了。” “好好的怎么跟太子扯上了关系？”皇帝蹙了蹙眉，到底有些怀疑，可面前这个女儿是个傻子，傻子能有什么心机？“父皇去教训你皇兄，阿瑶不哭了，可好？” 傻公主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父皇要狠狠地教训皇兄，不然阿瑶还是要哭的！” 能和九五之尊讨价还价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万事不懂的傻子了。 皇帝开怀大笑：“好，父皇知道阿瑶最乖了，阿瑶单纯善良，父皇怎么会让阿瑶受欺负？” 后头追赶而来的沈云滨出现在了御书房门口，看见皇帝抱着傻公主便知道，这恶人已经告了状，自己就只能当个委屈的小白兔了。 眼见着太子出现，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云滨，你怎么欺负阿瑶了？” 带着一点责备，但也并不生气。 李季歆是早有准备的，沈云滨既然是太子，自然得皇帝宠爱。 “儿臣只是和李女傅开个玩笑，没想到李女傅不生气，皇妹却当真了。”沈云滨毕恭毕敬地回答，“阿瑶这么可爱，儿臣自然是不会欺负阿瑶的。” 傻公主在心里默默地啐了一口，继续在皇帝面前卖乖：“嘤嘤嘤，皇兄骗人，皇兄不但要让阿瑶嫁不出去，皇兄还色眯眯地看我的美人儿女傅！美人儿女傅是阿瑶的，谁都不能抢走！” 皇帝便看了一眼李季歆，又看了一眼沈云滨。 李季歆长得好，柳叶眉梢杏花眼，翠竹长裙小蛮腰，只是脸上的笑容一直那么敷衍，只有看向傻公主的时候才是温柔又亲切的。 至于沈云滨，她素来都是皮笑肉不笑。 “这是你母后给你招的女傅，当然是阿瑶的。”皇帝笑道。 傻子多好，傻子纯良无害没心机，文武百官后宫嫔妃，为了迎合皇帝哪个不是尔虞我诈费尽心机？唯独这个傻公主，她哭也好笑也罢，那都是最真实的感受，掺不得一点假。在阴谋阳谋中玩累了的皇帝，之所以宠爱一个傻子，也无非就是因为傻子她天真。 傻公主顿时眉开眼笑，从皇帝的怀里爬下来就往李季歆的身边钻，她有意没意地靠近桌子，手一摆，“啪”的一声，奏折掉了一地。 一旁的太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蹲在地上整理奏折，傻公主看上去是吓呆了，忘记了一边的美人儿女傅，从地上眼疾手快地捡了一本奏章。 那奏章“恰好”是汤卫国的，门口的汤卫国立刻跑上来，意图从傻公主手上哄走奏章。 傻公主却抱着奏章不肯松手，再一次爬上了皇帝的龙椅，指着奏章上的名字一脸无辜地抬头问道：“父皇父皇，这是汤喂狗的？” 汤喂狗这三个字经过傻公主之口，早已臭名远扬，以至于皇帝也早听说了这个绰号，还只是笑着安慰汤卫国：公主还只是个孩子，爱卿莫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汤卫国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谁叫她是个傻子，天大地大傻子最大，和傻子计较，那是他太子太傅小肚鸡肠！ 皇帝看了这本奏章，顿时锁起了眉头。 长安公主和德妃一直住在冷宫里出不来，无非就是怕皇后和长宁公主看见了内心不满，把沈玉秀送出东洲，皇后这些年的怨气大约也可以消除一些。 德妃虽有娘家的武将势力，但到底是个冷宫妃子，皇后毕竟是皇后。 于是笑着哄着这个傻女儿：“南洲想同我们联姻，朕便想嫁个公主过去。阿瑶朕是舍不得，所以太傅提议让玉秀过去，阿瑶你看怎么样？” 傻子的爱恨太简单，无非就是谁打我我打谁。 汤卫国只阴冷地笑了笑，皇帝等着傻公主开心地笑出来。 谁料傻公主眉头一锁，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太过伤心，哭得犹如一阵雷阵雨，哭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李季歆赶忙而过来哄傻公主，她这个女傅当得像个奶娘。 “父皇不疼阿瑶了，阿瑶不开心，嘤嘤嘤。”傻公主哭天抢地，“为什么要让玉秀妹妹嫁出去吃香的喝辣的，阿瑶不开心，阿瑶也要去！” 皇帝便摇了摇头，傻子哪里听得懂政治联姻之事？她只知道，嫁到南洲公主就变成了王妃，那是去吃香的喝辣的！ 李季歆着实惊呆了，长宁公主自荐去南洲联姻，她这个女傅岂不是要跟到南洲去？ 于是赶紧拉了傻公主到一边：“你哭什么？” “阿瑶不要玉秀妹妹去南洲。”傻公主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玉秀妹妹去了南洲，就没有人让我欺负了，我不要嘛！” 皇帝也听到了，傻子记仇，还想着欺负别人。 李季歆不懂此中因果，顿时拉下脸来：“我是怎么教你的？” 傻公主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玉秀妹妹去南洲，我不要！” 汤卫国生怕傻公主这么一吵，影响了皇帝的决断，最终导致计划破产，于是在一旁说道：“皇上，这联姻乃是东洲大事，为了抗衡西北，东南必须联合起来。如今皇族的公主里头，除了长宁公主，也就只有长安公主年纪身份适合，这可不是由着公主的性子来的事。” 原本李季歆是不打算管这事的，皇族联姻是古往今来的大事，为了国家的繁荣昌盛，总会有人被牺牲。 可不知怎地，自从公主掉进静水湖之后，见着沈云滨和汤卫国，她就一直想和他们对着干！ 许是在花蛇山被关了二十多年之后内心的躁动无处宣泄，一旦有人撞了上来，就像火苗点燃了堆积许久的枯树枝，那定是要抓住吊打一番的！ 与其让汤卫国得逞，倒不如让傻公主解恨！ 于是俯身在傻公主的耳边低声道：“我要是帮你，公主以后会不会乖乖听我的话，不许吵闹不许睡懒觉，争取做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人？” 傻公主的心里头笑意一闪而过，果然，女傅不仅护犊子，还实力宠犊子。她便沉下声音趴在她耳边低声回答：“阿瑶什么都听美人儿女傅的，以后再也不会半夜偷偷从美人儿女傅的榻上逃走了！” 李季歆突然脸一红…… 还是自己心思太龌龊，居然会对傻公主说的话想入非非。 明明，她只是个单纯的傻子呢！ 她直起身，走到汤卫国面前。 有那么片刻，汤卫国心里暗道不好，莫不是李季歆要在东南联姻的事上横插一脚！ “在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李季歆笑着对汤卫国点了点头，直径看向皇帝。 “这是朝事。”汤卫国提醒道，“女傅只是公主的老师，并没有参与朝事的权力。” 李季歆便继续轻轻浅浅地笑：“我自然不会参与朝事，我只对长宁公主的事负责。既然公主反对，身为她的老师，我是一定要出来替学生说几句话的！” ------------ 14 卖艺不卖身 李季歆恰到好处得表现了她做为公主的女傅该有的责任心，而坦白讲，对于朝事，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皇帝最近一直在思考关于和南洲联姻的事，这是件大事，他不敢懈怠。 “你说。”皇帝看着李季歆，“朕要听听，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傻公主一直怯怯地跟在她身后，李季歆牵着傻公主的手，给予汤卫国一个轻蔑的笑容，而后俯身在傻公主的耳边低声问道：“你不想让长安公主去南洲，那你觉得谁去合适呢？” 沈瑶珺不知道李季歆为什么这个问题，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口吻完全不像是在问一个傻子，于是只半仰着头茫然地看着她，片刻才回答：“大魔王！” 她见谁都说是大魔王，以至于旁人眼里，傻子口中的大魔王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 可李季歆知道，这个大魔王是在指谁。 她便不卑不亢地站在皇帝面前，微微颔首：“我听闻，南洲想与东洲联合起来抵抗西北，想要同心协力最好的法子之一便是联姻，东南联姻这个提案，还是太傅的。”她瞥了一眼汤卫国，又回头看着皇帝。 “不过古时诸侯国为了互相取信，也会交换质子，以燕太子丹和秦异人最为著名。”她只轻轻浅浅地开口，让沈云滨大惊失色！ 她这是在提议以互换质子取代联姻！ 但他很快不着急了，互换质子这件事比联姻更大，为了保证继承极少用太子去当质子，质子这件事毕竟有损东洲的颜面。 于是笑答：“女傅的意思是，让我去南洲当质子，会比让长安公主去联姻好？”沈云滨看着皇帝渐渐沉下去的脸色，心道若是皇帝生气了，这女傅也可能变成第一个不是被傻子逼走而是被皇帝解雇的人。 李季歆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派往邻国的质子多为世子或者皇子，武功和才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地位和血统。联姻这件事也一样。普天之下皆知皇上宠爱长宁公主，但长宁公主因为……咳咳不适合联姻。长安公主虽年纪尚可，可到底是冷宫里的公主，皇上把一个关了五年冷宫的公主派出去联姻，未免也让人觉得东洲并不重视东南联姻一事。” 汤卫国迅速做出了反击：“长安公主乃德妃之女，德妃可是戚大将军的女儿，戚家掌握了东洲一半的军权，其实力不可小觑。将德妃之女嫁去南洲，是对联姻的重视！” 沈云滨一直抱臂站在门口，看着太傅和女傅之间的腥风血雨。 李季歆笑答：“德妃即便是戚家的人，那也在冷宫待了五年。” “戚家是东洲的武将世家！” “德妃依旧在冷宫待了五年。” “德妃当年宠冠后宫！” “然后她在冷宫待了五年。”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那也掩盖不了她待了五年冷宫的事实！” “都给朕闭嘴！”皇帝怒而起身，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上，“李季歆，你觉得谁合适？” “既然要受重视，自然是长齐公主最合适！” 李季歆话一出口，站了许久的沈云滨这才耐不住：“长齐不能去！” 长齐公主是沈云滨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他自然是要向着长齐的。 而傻公主此刻突然拍起了手，欢快又愉悦：“好好好！美人儿女傅说得对，还是长齐妹妹去的好，去南洲吃香的喝辣的，这样我就能去欺负玉秀妹妹了！” 傻子太开心了，以至于沈云滨的脸色越来越黑，更加确定，这个李季歆是来跟他作对的！ 谁去南洲谁倒霉，在民丰物阜的东洲来看，地处荒漠的南洲就是一群野蛮人，不但国家简陋，就连文化都是贫瘠的。东洲的公主们各个娇生惯养，若是嫁到南洲，不但要忍受那里的恶劣的天气，还要忍受奇葩的规矩。 长齐公主怎能嫁过去？她的亲哥哥可是未来东洲的国主！ 皇帝顿时沉默了，汤卫国知道大事不妙，立刻开口说道：“皇上，不能嫁长齐公主，长齐公主素来身体较弱，若是去了南洲，恐怕……” 饶是李季歆不知道这一大家子在搞什么鬼，心里也已然清除，德妃和沈玉秀一定是惹到了汤卫国，否则他不至于非要把沈玉秀往火坑里推。 傻公主是真的想欺负沈玉秀还是想帮她，李季歆不敢确定，但是看在汤卫国和沈云滨那一脸欠揍的面子上，她都得帮帮那个在冷宫待了五年的小公主。 虽然，这小公主是导致自家傻公主变成傻子的罪魁祸首，留下来让傻公主寻个开心也好。 “父皇，长齐不能去南洲，母妃最心疼长齐了，长齐若是走了，母妃一定会心疼的。”良妃如今是皇帝的心头好，长齐是良妃的心头肉，这要是让人剜上一刀，岂不是要寻死觅活了。 可李季歆说得也没错，德妃守了五年冷宫，让长安公主嫁去南洲，显得并不重视。 于是挥了挥手：“朕要想想，你们都退下吧。” 傻公主含着委屈的眼泪水，打了个转：“父皇要是让玉秀妹妹去南洲，那阿瑶就只能跟到南洲去欺负她了。”她依依不舍得靠着门栏，被李季歆拎了出去。 门外，沈云滨停下脚步，转头看拎着傻公主的李季歆。 “敢问女傅，我是不是得罪过你？”沈云滨这会儿不像在校场上时那般随和了，“为何你处处和我作对？” 李季歆便也驻足，笑道：“得罪我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没有得罪我，只是得罪了长宁公主。”她提了提手上的傻公主。 傻公主瞪着眼看着沈云滨，一副要把他吞下肚的样子。 “呵。”沈云滨只瞥了傻公主一眼，一个是穷山坳坳里的女子，那花蛇山上的人连填饱肚子都难，居然还想着杀人？莫说得罪花蛇山，恐怕江湖中都没有把花蛇山放在眼里的人！“论说话的艺术，我是比不过女傅的。” 他没明说，你这牛已经吹上天了！ 李季歆便继续清清淡淡地笑：“我如今在这里也不过是公主的女傅，我这个人呢，比较记仇，所以得罪了公主就是得罪我，我倒不想和太子殿下作对，可我这个人爱恨分明，有些人我恨起来都不需要理由，随口一句话都会让我想呼他一巴掌。”她瞥了一眼汤卫国，“是吧？太傅大人？” 那话里分明是在指汤卫国，傻公主吮着手指弱弱地开口：“阿瑶也是个爱憎分明的，阿瑶喜欢小狗狗，但是不喜欢汤喂狗。” “哦？”李季歆笑问，“为什么不喜欢汤喂狗呢？” 傻公主义正言辞地回答：“我一般都拿肉肉喂狗，才不会汤喂狗，那多小气！”腮帮子一鼓起一鼓的，气得汤喂狗大人咬牙切齿，傻子却没有自知之明，“皇兄天天和汤喂狗在一起，所以阿瑶也不喜欢皇兄了，皇兄小气！” 沈云滨蹙着眉，心中不耐烦，可到底还是个太子，深知自己不能和傻子过不去：“李女傅，我愿重聘你，只要你愿意。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待在安宁阁的前程和我太子宫没法比，你也不过就是为了财，想要多少我都能出。你仔细想想。”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李季歆便对傻公主笑说：“你看看，有人愿意重聘我，这样花蛇山上的人就不会饥一顿饱一顿了。”带着玩笑之意，一边走向安宁阁。 沈瑶珺觉得自己高看了李季歆。嗯，她才是那个为钱生为钱死为钱为钱奋斗一辈子的俗人！毕竟，花蛇山的穷，人尽皆知。 可她太喜欢李季歆这个敢于同太子势力做斗阵的女傅了，她不但伶牙俐齿，而且尊重一个傻子。 “阿……阿瑶也可以给美人儿女傅足够的钱！”傻公主噘着嘴意图和太子成为竞争对手，“只要美人儿女傅让阿瑶开心！” “哦？”李季歆好奇地看着傻公主，“你能给我出多少？” 傻公主掰着手指算了算，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美人儿女傅喂阿瑶吃饭，一顿一两银子；给阿瑶讲故事，一个故事一两银子；陪阿瑶玩，一个时辰一两银子……” 李季歆一听，哟，这是这把自己当公主的奶娘了？ 人家是有奶便是娘，她倒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闺女她要不起！ 于是逗着她玩：“啊？才这么点啊？我还是去太子那里吧。” 傻公主顿时摆出了要放声大哭的样子：“那……那……美人儿女傅抱着阿瑶睡觉，一晚上可以有一百两银子！” 李季歆顿时脚下一滑：“公主，我，花蛇夫人的大徒弟，卖艺不卖身，这一百两银子您留好。” ------------ 15 我就是特权 花蛇派虽然穷，但是穷的有骨气，穷的有志气。 想当年，花蛇夫人也算是江湖一枝花，艺高人美胆子大，追求者从东洲排到南洲，那可是四洲大陆数得上号的美人。 所以，花蛇夫人培养出来的徒弟，怎能为一百两银子折腰？虽然，李季歆早就已经为钱折断了腰，但初衷还是好的，为了让花蛇山的师父和小师妹吃一口饱饭。 傻公主眼泪汪汪地跟在李季歆的后面，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爱财如命的美人儿女傅竟然都不要一百两银子，那是得多嫌弃她啊！ 李季歆把傻公主送回安宁阁之后，一个人悠哉地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安宁阁里，青书正在等候沈瑶珺。 “公主。” “帮我去毓秀宫传个话。”回到安宁阁之后的傻公主顿时化身为机智聪慧的象征，“父皇在考虑让玉秀嫁去南洲的事，今天幸亏女傅出面提出了嫁长齐公主的事，但长齐是太子同母妹妹，父皇怕是不舍得送出去的。” “那怎么办？”青书蹙着眉，看着坐在桌前捧着杯盏的沈瑶珺，“皇后那儿怎么说？” “先不管母后那里。”沈瑶珺想了想，“让德妃给戚将军通个信，让戚将军以想念侄女的名义把玉秀接出宫一段时间，戚家兵力一直布置在北方，是抵抗北洲的主要力量，只要戚将军亲自出面，父皇不会掖着玉秀。” “但等到联姻的时候，皇上还是会把长安公主召回来。” 沈瑶珺冷笑一声：“人都被戚将军带走了，能不能及时回来，还不是戚将军说了算？” “好，我现在就去。”青书立刻起身。 德妃和戚家之间的信使是皇后的人，说白了，那也是皇后布的局。 沈瑶珺便在榻上躺了一会了，本想清静清静，脑海里闪过的却都是李季歆。 她想不明白，李季歆如何对她的想法一清二楚，甚至在那么一瞬间，都猜到傻公主口里的大魔王竟是根本没有出过面的长齐公主。有时候她都开始怀疑，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傅，是不是一眼就看穿了她。 翻来覆去，辗转成眠，等到翌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李季歆说了卯时起床就是卯时，卯时的时候，沈瑶珺还在梦里和周公约会，以至于当有人站在她榻前的时候，她习惯性地以为那是青书。 然，榻前此人秀气的眉毛一拧，粗暴地扯掉了她身上的被子：“公主殿下，再不起床，今个就让你去数蚂蚁了！” 听到“数蚂蚁”三个的傻公主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看见她的美人儿女傅怒目而立。 她便噘着嘴一脸不情愿：“我不要！” “今天去国文馆。”李季歆一边利落地替她收拾被子一边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国文馆是皇族世子公主们学习的地方，傻公主不用过去是因为她是个傻子，但李季歆还是决定让傻公主去适应国文馆的学习方式。 长宁公主在宫里是个特权，去也好不去也罢，总之，她开心就好。 傻公主便嘟着嘴问道：“为什么要去国文馆嘛？父皇说了我可以不用去的！” “现在我才是你的女傅，我说去就去！”李季歆将她拎到了地上，“不能因为你傻就搞特权。” “阿瑶就是特权！”傻公主气愤地握着小拳头，“阿瑶不要去国文馆！” “昨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李季歆弯着腰，平视着傻公主，“我帮你留下长安公主，你同意乖乖听我的话。阿瑶要是不听话，我一会儿就跟皇上说，让长安公主去南洲联姻！” 傻公主顿时一愣，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美人儿女傅是坏人！美人儿女傅就是想要皇兄的钱，所以不要阿瑶了！嘤嘤嘤，美人儿女傅想去皇兄那里就去吧，让阿瑶一个人在榻上睡死过去，也好过被美人儿女傅抛弃！” 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让李季歆无言以对。说得好像是她对不起傻公主，长了反骨要叛变呢！ 眼看着傻公主爬回了榻上四脚朝天被子蒙头，她叹了口气，毕竟是个傻子。 “好吧。”李季歆摊了摊手，转头就走，“我真羡慕太子殿下如此听从太傅的话，公主既然不听话，这女傅我是做不下去了，我们有缘再见，我去太子那儿了。” 脚还没迈出一步，傻公主早已咕噜一下从榻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到门边上抱住了李季歆的大长腿：“嘤嘤嘤，美人儿女傅不要走，美人儿女傅要是走了，阿瑶去哪里再找一个比美人儿女傅还要漂亮的人来！” 李季歆一愣，哦，原来自己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为什么要靠才华呢？ 被傻公主抱住了大腿的李季歆寸步难行，想抬腿，又怕腿太长踹到傻公主。 “那你是听我话了？” “美人儿女傅不要丢下阿瑶，阿瑶就听话。”傻公主抬着头像条听话的小狗，李季歆便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去不去国文馆？”虽然是问句，却说得非常肯定，完全没有给傻公主拒绝的机会。 傻公主含着眼泪，内心是拒绝的，却屈服在了李季歆的威逼之下：“阿瑶……去……” 她这才乖乖地换好衣服，让青书给她扎了发髻，而后去书房带上几本书，安安静静地站到李季歆的面前。 如此乖巧可人，让人不愿意相信她是个傻子。 李季歆伸出手，摊着手心，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走了。” 傻公主便握着美人儿女傅的手，跟着她的脚步一路去了国文馆。 她已经很久没去那儿了，不愿意去的原因是，旁人觉得这是个傻子听不懂先生在叫什么，傻子却在心里嘲笑着在座各位，这点浅显的内容还要学这么久，在场诸位，都是辣鸡。 所以当傻公主出现在国文馆门口时，里里面面的人都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人人都说傻公主是个危险人物，吓走了三百七十九个女傅，结果这第三百八十个女傅过了好几天不但没走，反而牵上傻公主的手，让她听话的像条小狗。 一定是今早睁眼的方式不对，才看到这幅明明诡异却又无比祥和的画面！ “您一定是长宁公主的女傅了吧？”国文馆的老馆长看到李季歆时相当地尊重，每一个能驯服傻子的人都值得被尊重，“长宁公主一直有伴读在侧，皇上开了金口，长宁公主可以不用来国文馆，今天这是……”他看了看李季歆身后的长宁公主，那明明是个傻子，躲在李季歆身后怯怯瑟瑟，而环顾四周时的眼神里，分明像藏了个小恶魔！ 她不是没来过国文馆，闹腾了几天，差点掀了房梁，这会儿又过来…… 李季歆这边彬彬有礼地和馆长打了个招呼：“想让长宁公主来这儿同众位皇子公主一起上课，我保证她不会捣乱，还望馆长允许。” 老馆长哪有阻止公主的权力，脸上的沟壑拧得差点能开一条河流：“这……这……” “馆长要是觉得为难，我可以想皇后去要份懿旨。”李季歆笑起来很温和，但又不知怎地，让馆长觉得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长宁公主有心向上是好事，馆长若是阻拦，怕是会得罪了皇后娘娘。” 皇后疼爱长宁公主人尽皆知，李季歆都将她给搬出来了，馆长便不敢阻拦：“今天上的是‘礼’，女傅将公主往知礼院带吧。”老馆长长叹一声气，心疼刚刚修葺了不到一年的屋顶。 李季歆点了点头，便感觉到傻公主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美人儿女傅，阿瑶知道知礼院怎么走。” 傻子虽傻，方向感倒是不错。 李季歆便调侃道：“你若是能将诗书礼易记得跟东南西北一样，也就没人说你是傻子了。” 傻公主抬头望着天一脸无辜地回答：“去年阿瑶跟长齐公主在这里打了一架，拆了知礼院的房梁，所以我知道怎么走。” 李季歆脚下一顿，天呐！国文馆的房梁可贵了，修一次都不少钱，这用的是国库的钱还是皇帝的私房钱？ 转念一想，不对，自己关注错了重点！ “为什么和长齐公主打架？”李季歆问道。 傻公主对着手指低下声音，委屈地回答：“长齐欺负玉秀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一巴掌，玉秀妹妹只有我一个人能欺负，怎么能让长齐欺负走了。所以我打了长齐一巴掌，长齐气不过，就和我打起来了。” “你为什么护着长安公主？”在李季歆的眼里，当初沈瑶珺摔成傻子都是沈玉秀惹的祸，按理说，沈瑶珺应该巴不得沈玉秀去死才对。可傻公主不仅不让沈玉秀去南洲，甚至不准被人欺负她，这完全不该是仇人的样子。 只见傻公主抬起头，露出一个同晴天一样明媚的笑容：“我不喜欢衣服只有我自己才能撕烂扔掉，谁敢跟我抢，我就跟她拼命！” “长安公主不是你的衣服。” “不，玉秀妹妹就是我的！只有我能欺负！”傻公主挥着拳头，“美人儿女傅也是我的，所……所以美人儿女傅只能抱阿瑶一个人！” ------------ 16 要讲悄悄话 李季歆觉得，和一个傻公主扯话题就像对着一株大白菜讲人生道理，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她李季歆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可以为了十两金子入宫，但是绝不能为了十两金子卖身！她可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 但她也并不跟傻公主执拗，知礼院就在前面，公主皇子和世家子弟们早早地进去听课，当门口出现傻公主的身影时，整个知礼院的人都震惊了！ 学生们在窃窃私语，虽然说得笑声，但自小练武的李季歆耳朵灵敏的很。 “长宁公主居然过来听课了？” “那个绿衣服的女子就是新来的女傅吧？四天了还没走，一定是个厉害角色！” …… 又有人看向长齐公主，只见她脸色惨白，对着傻公主怒目而视。 李季歆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她想，如果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不应该出现这种表情的。故而一下子猜到了，此人肯定是和傻公主打架拆了房梁的长齐公主。 李季歆私以为，几位公主年纪小小如果记仇，这是不利于东洲的经济和政治发展的。 她慈祥地摸了摸傻公主的头：“呐，在这里上课呢，要好好听先生的话，不要给我惹麻烦，也不要主动跟人逞口舌之快。”当然，傻公主作为一个傻子，是很难从别人那儿得到什么愉悦感的。 傻公主揶揄着躲到她的身后：“可是美人儿女傅，我怕怕。” “为什么怕？” “他们会骂我傻子，他们会欺负我。”傻公主撅着小嘴含泪汪汪。 李季歆便蹲下来，微笑地看着她：“我就在门口，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好吗？” 傻公主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才抱着书进了知礼院。 事实上，身为受宠的长宁公主，敢于欺负她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心里默默地鄙视她，嘴上还是亲近的很。 傻公主刚到自己的位置上，便有不少世子郡主围上来：“很久没见到长宁公主您了，最近是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么？” 她心里清楚得很，天真无邪地望着曾经被她拆掉过的房梁，摸着下巴回答：“有啊！我家美人儿女傅最有趣了！” 站在门口的李季歆迎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浑身不自在。 另一厢，长齐公主已经气得浑身发颤。 傻公主要是不在，她便是所有人里面的宠儿，她是众星捧月，是星光璀璨，可傻公主一来，她便什么也不是了！大家愿意去吹捧一个傻子，只因为她更受宠爱！ 长齐公主听说了，南洲想要来联姻，□□推荐长安公主。呵，那个冷宫里的丫头能做什么，可惜长宁公主是个傻子，若是把傻子送出东洲，那才是天下太平！ 于是她走到了傻公主面前，插着腰俯视着她。 她的目光居高临下，这让傻公主很不爽。 傻公主便装作一脸懵然的样子，抬头望着她。 四目相对，似有电闪雷鸣在头顶一晃而过，周围纷纷安静了下来，有围观凑热闹的也有等着劝架的。 “喂，你占了我的位置！”长齐开口便是硬生生的话。 傻公主四下瞅了瞅，没错呀，这是她以前的位置：“你的位置不是在那里么？” “太子哥哥说了，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坐哪里就坐哪里！”长齐插着腰黑着脸，“今天我要做这里！” 傻公主默默地拿起了手上的书，站了起来。 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差不多个子，又有几分相似。 她抄起了手上的书，彷佛手上拿了一块板砖：“美人儿女傅说了，谁都不准欺负我，谁欺负我她就替我报仇！美人儿女傅会下水摸鱼，你怕不怕！” 长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果然是个傻子呢，下水摸鱼算什么，皇兄还会骑马射箭呢！” “美人儿女傅她能射汤喂狗的眼睛，说射眼睛就不会射到鼻子！”傻公主也插着腰，可劲儿地炫耀自家的女傅。 “我知道了。”长齐愤愤地等着傻公主，“就是那个把太傅丢下水的人！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前三百七十九个女傅都走了，只有这个留着，一看就不是好货色！” 傻公主顿时怒火冲天！ 骂她可以，竟敢骂美人儿女傅？ 美人儿女傅可是要罩着她的人，怎么可以被人骂去！ 门外的李季歆唯有默默扶额，小姑娘之间的口舌之争，她是一点都不想出面的，除非，动手了。 傻公主只是装傻，骂人的技巧却一点都不差：“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和汤喂狗一起喂狗的你也就只有喂狗的档次！狗咬我一口，我才不要回去咬一嘴毛，今天这个位置就是我的，不服来战！”说罢一手一按桌子，一手叉腰，颇有撸袖子干架的意思。 长齐公主也是被宝贝惯得，除了在傻公主这里，可从来不在别人那儿受气。 傻公主越是强硬，长齐便也越是执拗：“我就要坐这里，你不让，我就去找太子哥哥！” “你去找啊！”傻公主摊了摊手，她有美人儿女傅在门口她怕谁？就是大罗神仙前来闹事照样给他一巴掌呼水里头去！ 此时便有人上来调节，先生都已经到门口了，再这么吵下去，依照傻公主的犟脾气和长齐的公主脾气，又能重现一年前拆了知礼院房梁的事！ 而李季歆站在门口，正在思考之时，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后：“李女傅。” 她转身，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手上拿着书，应是来知礼院上课的国文馆的先生。 她只带着浅浅的微笑，“您是？” “礼学课的先生。”那人回答，“长宁公主许久没来上课了，是您把长宁公主带过来的，若是长宁公主和长齐公主再争执下去，怕是会影响到其他学生的课程。” “莫非先生觉得，长宁和长齐在这儿吵架，错在我那个痴傻的长宁公主？”李季歆是听到的，傻公主坐了自己的位置，长齐上来抢位置。 这在她眼里是小事一桩，可对于孩子们，位置就是自己的领土。 所谓，先撩者贱。她李季歆教育孩子，从来不会让人主动同别人闹事，但若别人来欺负她，那不可以！ “在下到并不觉得一定是长宁公主的错。”先生笑道，“只是，您也知道，两位公主以前就有矛盾。依照在下的意思是，不如让两位公主去外头解决了这事。” 这倒不是不可以，李季歆便点点头：“好。” “我已经通知了太子殿下。”先生回答，“让两位公主自行解决，怕是明日知礼院的房梁又要重新搭建，长宁公主听你的，长齐公主听太子殿下的，这样会好解决些。” 李季歆到了宫里才四天，就有三天和沈云滨交上手。 她只笑笑，继续听里面的吵架。 长宁和长齐，已经把争执从这个位置究竟谁坐升华到了是太子哥哥厉害还是美人儿女傅厉害。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沈云滨便从太子宫急急赶来。 听说傻公主去国文馆上课了，听说李季歆亲自带去的。当初傻公主一个人去上课长齐尚且没占到便宜，更何况今日？ 以至于长齐一见到沈云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太子殿下的怀里扑，而傻公主只站在门外翻了个白眼：“矫情！” “太子哥哥她骂我！”长齐公主在沈云滨的怀里撒娇。 知礼院要开始上课了，可大伙儿的目光纷纷往门外瞟，两个公主被喊去了外头。 沈云滨朝着李季歆点了点头：“李女傅是否应当好好管教长宁？” 傻公主只牵着李季歆的衣摆，瞪着眼睛替自己辩解：“美人儿女傅，阿瑶没有要给你惹麻烦，是她要来抢我的位置！” “是啊。”李季歆笑道，“太子殿下，是长齐公主要同长宁抢位置呢，难道不是太子殿下您应当好好管教您的妹妹吗？” “方才我可是听到长宁骂了长齐。”沈云滨也沉下脸，他当太子这些年，还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的。 “只是骂了一句而已，没有打已经是给了您面子了。”李季歆何人？虽然句句苦口婆心都在教育傻公主要成为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的人，但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那她可是要护犊子的！“你知道，我打起人来可是往死里打的，长齐公主方才说，什么锅配什么盖，所以啊，我这长宁公主要是打起人来，也是要往死里打的。” 傻公主在心里偷笑，果然，美人儿女傅指挥关起门来教训她，可到了外头，她比谁都要护着她！ “哦？”沈云滨的脸色黑得跟木炭似的，“这话说的可就过了。” 李季歆便带着一脸高贵优雅地冷笑看着那两兄妹：“是过了，长齐公主可是要嫁到南洲去联姻的人，怎么能往死里打呢？”说罢还瞪了一眼傻公主。 傻公主那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长齐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不是要把长安公主嫁去南洲么？这个李季歆她刚才说什么！ 李季歆蹲下来摸了摸傻公主的脑袋：“去上课吧，不会有人跟你抢位置了，长齐公主和太子殿下有悄悄话要讲。” ------------ 17 做人的道理 长齐公主确实有话要问她的太子哥哥，不是说把沈玉秀嫁去南洲，为什么这个李季歆会说，要把她嫁去南洲呢？ 李季歆则预测到了这是一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质问活动，她和她的傻公主怎么能阻碍人家两兄妹的亲密交流呢？更何况，长齐公主要跟她的太子哥哥讨回公道，那么知礼院里头，就没有人跟她的傻公主抢位置了呢。 心中暗笑，嘿嘿嘿。 傻公主自然也想到了，张开双臂带着一脸纯良无害地笑容：“唔……美人儿女傅抱抱，阿瑶要去上课，阿瑶一整天都见不到美人儿女傅呢。你一定要想我，阿瑶也会想你的！” 李季歆便将她抱起来，一路亲昵地走进知礼院。 而后便听傻公主认真地开口：“阿瑶一定会好好听课哒，美人儿女傅要在这里等我哦！” 那当然了，她现在是傻公主一个人的女傅兼职保镖，用十两金子换来一个高手级别可全天候充当任何角色的女傅，皇宫里头这一波是只赚不亏啊！ 傻公主进去上课了，李季歆便一个人溜达在国文馆里头。 长齐公主和太子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话的，她想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用来打坐。 许是因为国文馆带着一股子书卷香气，所以连这里的风都带着祥和安逸。花蛇山虽然穷，但花蛇夫人一直抱着再穷不能穷教育的理念，从小培养李季歆以及她的小师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李季歆自小都是个学习积极分子，这其中花蛇夫人功不可没。 需知，花蛇夫人不但人美武功高，而且学识渊博。这样的女子，这四大洲有几个男人配得上的？花蛇夫人一直独身一人，李季歆私以为，那全是命运的错。 国文馆里头藏书楼，她去了那里。 东洲国文馆的藏书楼是四大洲藏书最多最齐全的地方，正史野史文学小说，但凡是印刷成册的，这儿都能找到。 老馆长常说，这藏书不仅要藏官方的，民间话本子更是须得珍惜，能被后人所传唱的往往不是史官的记载，而是民间的传谣。 李季歆有女傅这个职位在身，很容易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分三层，一层是自古流传的正式文献，二层是当朝政经军论，三层是民间搜集的本子，分类齐全且明确。 她毫不犹豫地上了三楼。 民间本子里头不仅有小说话本子，还有江湖秘史和官场八卦，试问，谁能对此视而不见？ 这儿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 她抬头凝望，找到了一本积满了灰尘的书，蓝色的书皮上依稀能见几个字：花蛇山。 《花蛇山花蛇派发展史》，这是书的名字，虽然李季歆私以为，在如此穷困潦倒的情况下花蛇山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发展，但不可否认的是，培养出了两个徒弟的花蛇夫人依旧功不可没。 她便打开来细细读着，许是因为此书无人问津，故而书页上还有被书虫蛀掉的残缺页。 她的眼光在残缺页上一扫而过，突然站了起来！拿着书走到国文馆的一楼，看见了正在钻研的老馆长：“馆长，这本书能否让我借出去一阵子？” 馆长抬头瞥了一眼：“这书啊……没有皇后娘娘的允许，关于花蛇山的一切记录，都不可以私自带出藏书楼。” 李季歆眉头一簇，皇后…… 从藏书楼溜达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渐晚，知礼院快下课了，她朝着知礼院的方向慢慢走去。 傻公主应该是想极了她的，她总觉得自己跟傻公主之间是极有缘分的，虽然那缘分架在十两金子一个月的俸禄上。 而路中突然拦路出现一个人影，正是沈云滨！ 李季歆是不愿意见到他的，可是人都自己找上门来了，她总不能摆架子。论架子，她肯定没太子殿下大。 “李女傅这是要去接那傻子了？”沈云滨笑着问道。他笑得很不自然，像是勉强挤出来的。 李季歆只点了点头：“看来太子殿下是安抚好长齐公主了。” 说到长齐，沈云滨便气不打一处来：“莫非李女傅是铁下了心要同我作对，所以提议皇上把长齐嫁去南洲？” “在下没有准备同任何人作对，只是太子殿下对长宁公主的态度让我着实感到气愤。”李季歆依旧淡淡的笑，“更何况，谁家去南洲那是皇上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 “李季歆！”沈云滨的脸色布上了一层阴云，“我给你台阶你不下，你莫要以为我真奈何不了一个傻子！” 她李季歆是什么人？自小在花蛇山长大的她最经吓了，需知花蛇山山势险峻，山里头什么毒蛇猛兽没有？若是能被他一句话吓住，那这二十多年她就算是有九条命的猫也早该被吓死了。 于是回眸一笑，比落日里的晚霞还要艳丽几分，直看得人心里一怔。 美人啊！ “给我台阶没用，只有长宁公主有台阶下，我才不会处处惹上您。”说完头一甩，长发在风中飘起，乱了几丝于红唇皓齿之间，似霞光染红了流云。 知礼院里刚刚下课，世子和小姐们纷纷拿起书从里面涌了出来。 傻公主还在整理东西，她想想便知道，自家的美人儿女傅是绝不会乖乖蹲在门口的。 她稍迟几步，还有毓秀宫的长安公主沈玉秀。 “姐姐。”她走过来停在傻公主身边，压低了声音，“今日跟长齐公主……” “你放心。”傻公主那朦朦胧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我只是跟长齐随便闹闹，长齐那点儿脑子怎么斗得过我？” “可这样，太子会注意到安宁阁。”沈云秀到底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给舅舅的信母妃已经送出去了，半月之内，舅舅就会来信把我接走。到时候，这宫里也就只剩姐姐了。” “不。”沈瑶珺笑了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还有女傅。” 哪怕李季歆还处在茫然不知的状态下，但沈瑶珺决定了，她必须是自己人！ 沈玉秀便不说话了，门口出现了李季歆的影子，她不能被怀疑。于是拿起书同傻公主擦肩而过，留下轻轻的几个字：“姐姐请万分保重。” 沈瑶珺笑了笑，皇宫当初死活都要保护德妃母女免受后宫之争的威胁，那是有道理的。 沈玉秀若不是个冷宫的公主，哪有皇帝今日的犹豫不决。 一转身，又换了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朝着门口那个清俊的身影跑了过去，彷佛多时不见，一咕噜抱住了李季歆：“唔……美人儿女傅去哪儿了，阿瑶想死美人儿女傅了！” 李季歆只摸了摸傻公主的头：“走，咱们回去了。” 傻公主握上她的手，边走边问：“美人儿女傅，长齐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见她回来上课？” 李季歆便笑答：“被太子殿下送回去了，你啊，要是再把知礼院的房梁给拆下来一次，你父皇的小金库可就不保了！” 傻公主抬着头茫然地看着李季歆：“为什么父皇的小金库会不保呢？去年打架拆了房梁，重建的钱都是太子宫出的。” 李季歆脚下一停，颇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傻公主便停下来，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回答：“虽然打架拆了房梁，但基本上都是长齐拆的，我才没有动手呢！” 李季歆：“？” 傻公主便自豪地继续说道：“我爬到了房梁上，长齐打不倒我可着急了，唤了她的伴读来追我，几个人一上来，房梁就断了。” “那你呢？摔伤了没？”李季歆不安地问道。 傻公主炫耀地回答：“才没有呢！我是看准了长齐站得位置才摔下去的，摔倒了长齐的身上，我没受伤，长齐被我压伤了！” 李季歆一时间竟无法回答，这……真的是个傻子吗？ 倘若这不是个傻子，恐怕长齐被卖了还要帮傻公主数钱吧？ 她这算是懂了，傻公主虽然某些方面傻，但是想从她身上捡便宜，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傻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对正常人的侮辱！ 于是她俯身看着傻公主，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对，你做得很好！” “阿瑶以为美人儿女傅会批评我。”傻公主突然间又委屈上了，戳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季歆想到自家那个小师妹，一个身形矮小却武力值爆表顺带话痨属性的小女孩，若是别人惹了她，那绝对是能把人撕成牛肉条的。 现在的小姑娘啊，一言不合就打人，二言不和就坑人，她需要注意的是，一旦傻公主看她不顺眼，会不会坑她一把，顺便捞下那十两金子。这样的话，花蛇山的师父和师妹，就真的要饿死了。 她便微笑着说道：“你要知道，做人的道理我只教你两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傻公主歪着脖子点了点头：“那么，美人儿女傅自己不愿意数蚂蚁，还要让阿瑶数蚂蚁，犯了第一条。阿瑶遵从了第二条，美人儿女傅一不开心就让阿瑶找蚂蚁，所以阿瑶要让美人儿女傅去把后花园所有的蚂蚁挖出来！” 李季歆顿时一愣！她好像掉进了一个天坑！ ------------ 18 女傅遭袭击 傻公主的活学活用让身为女傅的李季歆感到头疼，傻子在不该傻的地方傻透了，在该傻的地方却机灵得让人吃惊。 至于让她堂堂花蛇山大弟子去挖后花园的蚂蚁这种事，她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我让你去数蚂蚁是为了惩罚你的错误，这并不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所以更没有人若犯我一说。”她义正言辞地教育傻公主，意图把她掰朕了过来。 谁料傻公主突然向前走去，顺便挥了挥手：“算啦算啦，反正美人儿女傅说什么都是对的，阿瑶只要说对对对，成成成，好好好，棒棒棒就可以了嘛。” 李季歆看着傻公主一副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的模样，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回到了安宁阁已是月上西山，青书备好了饭菜，早早得等候。 一见着傻公主回来的，当即迎了上去替她接过书笔：“公主学习了一天一定累了，先吃饭吧。” 李季歆私以为，她才是最累的那个。 傻公主爬上了桌子，桌上都是她爱吃的饭菜，不过今天她很乖，举着碗没吃饭：“美人儿女傅先吃。” “为什么我先吃？”李季歆也是一愣。 “先生说了，要尊师重道。美人儿女傅是阿瑶的老师，阿瑶理应让老师先吃。”傻公主说得头头是道。 听闻此言的李季歆差点儿热泪盈眶，谁说公主傻，没想到去了一天知礼院竟是颇有长进呢！ 于是提起筷子也不推辞，先行夹了菜。 傻公主愣愣地看着她，美人儿女傅真好看，夹菜的时候好看，吃饭的时候好看，撩头发的时候更好看。 李季歆被她盯得有点儿全身发毛，遂敲了敲碗：“先生没教你用膳的时候不要神游吗？” 傻公主实诚地摇了摇头：“没有。” 李季歆便不想说什么了，只丢下一句明早按时起床上课，然后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回去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关于花蛇山的书，皇后不允许任何人带出藏书楼，那一页被虫蛀掉的书页上，究竟写了什么。 翻来覆去，还是等一个月的俸禄拿到手之后回花蛇山问问师父。 今夜的月有点儿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老槐树下蝉鸣蛙叫，吵得她无法入睡。 这鬼天气！ 她又爬了起来，趴在窗边遥遥地望着安宁阁。那儿的烛火灭了，傻公主应该是睡着了。 皇宫里不比外头，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兵从老槐树下走过，他们目不斜视，就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老槐树下小木屋的窗子里，有一个趴着的姑娘。 等到巡兵过了，李季歆突然蹙了蹙眉头！ 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串一串的，似乎正在朝着小木屋的方向而来！ 警觉如她顿时嗅到了危险！ 皇宫果然如师父所说，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地方，这声音她最熟悉不过了，长在花蛇山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有蛇群结伴而来，朝着小木屋的方向！ 春夏正是蛇群活动的季节，可这大半夜的，哪来这么多蛇？除非，除非有人要害她！ 而她在这里惹到的不过几个人！ 此刻没有这么多时间思考，在蛇群到达小木屋之前，她必须先离开这里！ 好在李季歆艺高人胆大，只见她足尖轻点，飘忽地上了房梁，沿着小木屋的屋顶窜到了屋外，朝着安宁阁的方向急急而去。 以至于等到翌日傻公主一早醒来准备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里多了一个人。 李季歆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手枕着头一脸困倦地睡着。 傻公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起来轻轻替她盖上被子，而后出门招来了青书：“去查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小木屋哪里出事了。”青书刚从外头进来，“有丫鬟在小木屋附近被蛇群攻击危在旦夕，禁卫军过去看了，小木屋被蛇群占领了。” 傻公主沉思了片刻，看了看自己的那屋的方向：“有人要害她？” “会是谁？”青书问道。 傻公主凝眉不悦：“还能有谁？” 李季歆已经醒了，醒的时候傻公主不在床上。 她刚打开门，边有一条粉嫩的身影撞进了她的怀中，带着少女稚嫩的鼻音和惊悚的尖叫：“美人儿女傅，好怕怕，阿瑶好怕怕！” 一瞬间李季歆的朦胧睡意被一扫而光，还以为有人欺负了自家傻公主。 傻公主带着满嘴的哭腔扯着她的衣服就往外跑，边跑边说：“好多蛇！好多好多的，有人被蛇咬了，在美人儿女傅的小屋里，美人儿女傅没事吧？我们去太医院让太医替美人儿女傅看伤！” 李季歆顿时便站住了，傻公主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竟是怕她受伤了吗？ 她花蛇山出身的人，怎么会被区区几条小蛇伤到？遂按住傻公主，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我没事，昨晚来公主房里借宿，没有吓到你才好。” “阿瑶睡觉的时候就像死了一样，才不会被吓到。在说了，美人儿女傅香香的，只有仙女儿才会香香的，仙女儿是来守护阿瑶的，阿瑶才不会害怕呢！”傻公主笑得一脸甜蜜，她还没洗脸，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挂着眼屎。 李季歆叹了口气，果然是傻子呢，离了青书都不能生活自理。 她也不嫌弃，替她擦了擦眼角，然后牵起傻公主的手问道：“阿瑶怕蛇吗？” “怕。”傻公主点点头。 “我在呢。” “那阿瑶就不怕了。”傻公主抬头仰望着她，笑如一轮新月。 李季歆也笑了：“天亮了，我们该去小木屋看看蛇群了。” 小木屋已经被禁卫军围了起来，这儿遭蛇群攻击的事，不过片刻就传到了皇帝和皇后的耳朵里。 李季歆并不害怕，她穿过禁卫军的防卫线，走到了自己的小木屋前。 里面的密密麻麻的一片蛇群看得人毛骨悚然，昨晚是夜太深，她必须将安全放在第一位，如今天亮了，禁卫军在门口洒了雄黄，蛇群只在屋子里头游荡。 她只踏进一步，让后抓住了一条蛇。 是一条黄花色的小蛇，吐着杏子，发出次溜溜的声音。 傻公主到底还是有点儿怕，往后头挪了一步。只听得李季歆发出轻轻地冷笑：“小蛇啊小蛇，告诉我，谁放你们过来的？” 小蛇只继续吐着舌头，好似在跟她对话。 傻公主壮着胆子往李季歆的身边靠：“美人儿女傅，这个，是你送给阿瑶的蛇吗？” 前天在校场上，傻公主还选了一条鞭子当武器，愣说那是蛇。现如今，一屋子的蛇在她面前，她还得强忍住害怕，假装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李季歆只站起来，笑答：“阿瑶喜欢吃蛇肉吗？喜欢的话，这一屋子的蛇，就是今天的食物！”说话间有一丝冷意从头顶冒过，昨日她还在教育傻公主人若犯我双倍奉还，今日还真有人不长眼的动到她身上来的！ 这是皇宫又怎样？没有人能将黑暗的摸爪伸向她的头顶！ 她将蛇往屋子里一抛，黄花小蛇同它的伙伴们撞到了一起，而后李季歆重重地关上了门：“这间屋子，烧了吧！” 被蛇入侵的木屋是没法儿住了，傻公主站在远处看着老槐树下的熊熊烈火，心里的怒火比那火光更甚！ 竟然有人敢暗算她的女傅？呵呵，这算是到太岁头上动土，此仇不报，如何对得起装疯卖傻这些年！ 而后便又扯着李季歆的袖子装作小巧可人的模样：“美人儿女傅不用担心，阿瑶那儿有许多房间，美人儿女傅可以住到安宁阁来。” “不。”李季歆沉沉地看着火海，“等解决完之后重新盖间屋子，我还是住哪里。” 那是一快选位极佳的位置，不但能看到安宁阁，还是一条连贯后宫四通八达的路。若真有人想对付她，她住去了安宁阁，反倒会给安宁阁带来威胁。 傻公主便故意噘着嘴：“美人儿女傅是不喜欢阿瑶了吗？” 李季歆俯身冲着她笑：“为了保护阿瑶，我不能住进安宁阁。走吧，准备去国文馆上课。” 这厢李季歆带着傻公主准备一天的课程，那厢，皇后听着侍卫的报告，黛眉紧蹙。 她是想让李季歆低调一些的，可这些天的事她也听说了。 这姑娘的性子还真是花蛇夫人亲自带出来的，自己如何低调，却总被人高高地捧着，有人想夸她，有人想害他。 “娘娘，您看这事儿？” 皇后扶着侍女的手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把这牌子去给李季歆，就说，本宫中意她文成武德又肯耐心教育长宁公主，所以给她放个权，女傅身在危险之中，如何保护公主？把身边的隐患拔了，本宫不想再听到本宫给长宁公主招的女傅受到不明攻击这种事！” ------------ 19 蛇妖的传说 皇后的人拿着牌子去找李季歆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傻公主去国文馆上课了。 也不知今天吹得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以至于老槐树下的小木屋遭到蛇群攻击一事，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傻公主抱着书进了知礼院，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另一端，长齐公主转着笔托着下腮，不怀好意地开了口：“哟，听说你女傅的屋子昨晚被蛇占领了？也难怪，花蛇山来的人嘛，说不定就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傻公主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寻思着要不要给美人儿女傅闹点事出来。 见她不回答，长齐公主便开始洋洋得意：“我就说嘛，什么锅配什么盖，蛇妖配傻子，听起来也不错。” 傻公主依旧没理她，她翻开了书本，嗯，美人儿女傅说，要好好听课的。 往常一旦长齐开始明嘲暗讽，傻公主一定会立马跟上。今日她大度地让长齐吃惊，误以为自己是不是戳到了傻公主的痛处。 果然，花蛇山来的那个漂亮女傅一定是个毒蛇一样的人物！ 沾沾自喜的长齐公主托着下腮露出开心的笑容：“真可惜，这么多蛇，只咬死了一个丫鬟，却没有把李季歆给咬死，要我看，这叫物以类聚，毒蛇们找到了同类的气息，所以才聚集过来的！长宁，我可好心提醒你，你都换了三百七十九个女傅了，也不缺这一个，还不如把她赶走了重新招一个。否则啊，哪一天她露出了真面目，你可就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知礼院里都是一群十多岁的孩子，长齐这神神叨叨地说着，引来了不少旁观者。 “对啊对啊，听说南山古寺出现过一条巨蟒，有个香客为了躲巨蟒藏进了钟里，结果那蟒蛇缠了一天一夜的钟，第二天，钟里头躲着的香客尸骨无存！” “我还听说，西凉山上有个穿红衣的女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勾引山上的猎户，凡是被她勾搭的人全部都失踪了，听说那是个蛇妖！” “北化山上有人也被蛇妖附身了，舌头都劈叉成了杏子，可恐怖了！那一带都变成了鬼域，没人敢去！” …… 傻公主抱着书心中冷笑，果然是一群无知的小孩子呢。 她这个傻子可是装得太尽心尽力了。 “所以啊，”长齐又开了口，“皇宫里突然有蛇群聚集本来就是古怪的事，长宁你也小心些，别被蛇妖附体了！” 刚说完这句话，傻公主猛地回头，眼睛里血红的，同蛇一般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 长齐还沉浸在蛇妖的故事里，被傻公主吓了一大跳，顿时叫出声来：“救命！” 傻公主抱着书天真无邪地看着长齐：“咦？你怎么啦？你是不是心里住着鬼，所以看谁都像鬼？” 分明就是说长齐心里有鬼，被惊吓的长齐握着拳头愤愤不平：“傻子！” 傻公主歪了歪脖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隙：“你说你是不是傻嘛？我要是被蛇妖附身了，肯定第一个来找你呀！就是那样，”她伸出手，“这么这么长，尾巴又细又软，然后把长齐一圈一圈地围起来，露出两颗毒牙，咔擦一声在你脖子上咬一口。”边说还边装模作样的：“不过你不会疼的，因为你这么胆小，肯定早就吓晕过去了嘛哈哈哈！” 傻公主笑得开心，一旁却有人煽风点火：“长宁公主，大家刚才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蛇妖！” 傻公主在心里默默地擦了一把汗，究竟谁才是傻子？ 于是摊了摊手：“唔……你们说的那些个奇闻异事我早就听说了，都是说书先生的故事。听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哑巴医女，艺术高明，还写得一手好故事。大概就是她写出来的吧。” 知礼院的学生们面面相觑，傻子还懂的蛮多。 说完了，傻公主这才朝着长齐公主靠了靠，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长齐啊，你昨晚是不是没洗澡，好臭！” 长齐毕竟是个公主，还是太子的亲妹妹，如何忍得住别人说她臭！ “长宁，你又来挑衅我！别以为你带了人我就怕你了，有本事再来打一架！” 傻公主只捏着鼻子笑得开心：“我才不跟一只臭虫打呢，长齐，你身上的雄黄味可浓了！”说完便不说了，只看见长齐的脸色一变！ “我……我这不是怕你那儿出现了蛇群，会有蛇来攻击我！” 傻公主只笑笑，而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等着上课。 长齐好像……有点问题呢，傻公主暗自想着。 傻公主在知礼院上课，李季歆又去了藏书楼。藏书楼这个地方她很满意，难得有一个清静又素雅的地方可以让她休息片刻。 随手拿了一本书，翻了几页，便听见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馆长，长宁公主的女傅可在此？” “楼上。”馆长回答。 李季歆合上了书，竟然是来找她的？ 来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安公公，她只见过一眼。 “李女傅，杂家奉皇后娘娘之命，有话同你说。” 皇后这个人让李季歆产生了兴趣，因为她不准人将记载着花蛇山历史的书拿出藏书楼。看得出来皇后对花蛇山很是上心，至于为什么上心，她不知晓。 “什么话？”李季歆问道。 安公公从怀中拿出一块牌子递了上去：“这是皇后娘娘让杂家交给你的牌子，可以随意出入宫中禁地以外的地方。昨晚你那住处被蛇群攻击的事皇后娘娘已经知晓了，娘娘说，女傅大人若是连自身都难保的话，如何担负得起保护公主的职责？何况，小木屋离安宁阁这么近，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加害公主，您作为公主的女傅，得为这件事负责，把在宫里放生毒蛇的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李季歆接过牌子，沉思片刻。 皇后这画内之音，她觉得自己是听出来了。她对自己很放心，可是身为一国之母，她为何对只见过几面的自己那么放心？ 皇后都放权下来让她报仇了，这仇可就非报不可了！ “我知道了。”她笑道，“李季歆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厚望，自当尽心尽力保护公主。” “那杂家就放心了，杂家先退一步。” 等安公公走了，李季歆将这块牌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一块很精致的牌子，是皇后宫中的，这是她有意宣告，她李季歆是她皇后的人。 她笑了笑，将牌子收了起来。而后心里稍有宽慰，傻公主虽然年纪轻轻就成了傻子，幸而还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 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花蛇夫人，这么多年亦师亦母，把她和小师妹拉扯大，着实不易。 不知道她离开的这几天花蛇山怎么样了，俸禄还没发下来她没钱回花蛇山，也不知道小师妹饿死了没，花蛇山上的树根是不是都被她刨光了。 一转眼太阳下了山，知礼院下课了，世子公主们蜂拥而出。 傻公主照旧慢悠悠地整理着书，还有冷宫的长安公主沈玉秀。 “姐姐，李女傅那儿是谁下的手？”两个人隔着几张桌子，各自低着头压低了声音。 傻公主摇了摇头：“还不确定。” “您早上说长齐身上有雄黄的味道，难道是她？” “我并没有闻到，只是美人儿女傅在宫里不过几天而已，想来会把她视作仇敌的人也就这几个，所以只随口试探了长齐。”傻公主的试探让长齐脸色骤变，那么显然，长齐是有问题的。“可是长齐胆子小，连蟑螂蚂蚁都怕，怎么会去捉这一筐蛇来？” “那会不会是太子和太傅？”沈玉秀继续问道。 傻公主摇了摇头：“我瞧着皇兄倒真想把美人儿女傅从我这里撬走，没有走投无路，他应该不至于做出这卑鄙龌龊的事。汤喂狗若是想害美人儿女傅，那也一定要经过皇兄的同意，我看着不像。” 如果这三人都不是嫌疑人，这件事就蹊跷了。 “也许……”沈玉秀低下头，“也许是冲着姐姐来的？李女傅武艺高强，一筐蛇根本不足以对她造成威胁，兴许是有人在警告姐姐。” 傻公主不可置否，沈玉秀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我得先出去了，”傻公主开口，“免得被人怀疑。”她们两不能在一起太久，毕竟是有深仇大恨的。 傻公主刚走出知礼院没两步，就看见了李季歆那一抹翠竹一样的身影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只是让她不满的是，长齐停留在美人儿女傅的身边，正在仰着头和她说话。 傻公主的头顶突然冒起了一阵怒火，大步冲了上去！ ------------ 20 冷宫的黑影 李季歆只觉得身后有一阵风。 傻公主插着腰站在她身后，看着长齐扯上李季歆衣角的手，“啪”的一下打落了，而后便像维护自己的玩具一样扯住了李季歆，怒目而视：“不准碰我的美人儿女傅！” 长齐方才还在跟李季歆说话呢，突然间看到眼睛里冒火的傻公主，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撇过头抬着她高傲的头颅：“切！不过是一个女傅而已，本公主跟她说话那是给她面子，你还护得紧，能吃吗？” 说罢甩开手，大步朝前走去。 李季歆只看了一眼长齐的背影，而后笑笑。 可傻公主不开心了，噘着嘴像是生了气：“美人儿女傅跟长齐在说什么？阿瑶不喜欢长齐，所以美人儿女傅也不准喜欢长齐！” 这个长齐公主，李季歆是一点儿都谈不上喜欢的。 “长齐公主问我昨晚蛇群的事情，我还没回答几句你就来了。”李季歆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回去了。” 小木屋要重建，李季歆只能住在安宁阁里。 傻公主有私心，她不能让李季歆和自己住得太近，否则容易暴露自己。正好李季歆也不想住在傻公主的隔壁，怕打扰到她。 皇后既然告诉她去查，她就只有查出凶手这一条路。而皇后在想什么她很清楚，皇宫里的事向来复杂，这一查恐怕会牵扯到各方势力，皇后这是想把她拖下水，只有李季歆自己走进了宫闱复杂的势力斗争，她才能安安心心地为长宁公主谋划。 在李季歆看来，没有人能胁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而有人要害自己，光是这一点，无论背后还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她都不能让凶手逃脱了。 今晚傻公主很安静，青书就住在傻公主的隔壁，李季歆睡在安宁阁楼下的书房旁的空屋子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悄悄起了身。 傻公主的房间里灯灭了，安宁阁里静谧沉寂。天气渐渐热起来，门外有蝉鸣蛙叫，使得夜晚更显安静。 她披上薄薄的外套，轻轻打开门，将生了锈的灭世匕首藏在靴筒里，又带上了随身的佩剑。 从老槐树下飘来烧焦的味道，早上被一把火烧掉的蛇群的尸体大概是一道不错的宵夜。随即她足尖轻点离开了安宁阁，朝着老槐树的方向淡然走去。 路上有巡逻兵，被她轻松绕开。 而安宁阁里，一直没沉睡过去的傻公主突然睁开了眼：“青书！” “在！”黑暗中，青书应答。 “她是不是出去了？”沈瑶珺沉眸问道。 青书静下心来仔细听了听：“是，刚刚出去，往小木屋方向。” 沈瑶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夜晚风里的青草香，却没能带来好心情：“她想去查出放蛇的凶手，可这是在皇宫里，哪有这么容易。” “公主的意思是？” “你去跟着。”沈瑶珺放心不下李季歆，“别让她发现了，也别让她有危险，随机应变。” 青书点了点头，影子一闪，消失在黑夜中。 从安宁阁到老槐树的这条路，李季歆闭着眼都能摸到。更何况空中还有挥之不去的蛇的味道，小木屋被护栏围了起来。 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对方的身手好得出乎她的意料，只远远的，并不靠近。 双方之间并没有敌意，更没有追逐的意思，只是黑暗中有人紧盯着她，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她无法确定对方谁，这里的势力分布很是复杂，说不准是半夜巡视的影子。 她停留在小木屋前，大火将它烧成了灰烬，她只蹲下来，细细地查看。 蛇群并没有伤到李季歆，这个消息凶手应该是知道了，李季歆拒绝住进安宁阁，明日这里就会有人来打扫，之后重建小屋。 如果真的只是冲着李季歆来的，对方一定不会忽视这个消息。 她走了几圈，时而思考，时而望天。 风声带着树叶飘落的簌簌声，斑驳的月光里带着漂浮的灰尘，风一卷，将灰烬卷了些起来，又落下去，周而复始。 她突然站了起来！ 在灰烬的中央，赫然有一个脚印！只是周边凸起来的部分被风吹了一遍又一遍，隐约的脚印，衡量不出具体的大小。有人在她之前来过这里！ 这深更半夜来这里的人，除了凶手，她很难想到其他人！ 李季歆蹙了蹙眉，只忽的一闪，闪到了不知哪棵树后！ 这速度太快了，快到在暗中跟踪她的青书根本没有看清楚。 为了安全起见，青书转身准备回去，正在此时，只听得树后传出李季歆一声冷笑：“跟了我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青书脚下一顿！被发现了！ 她若是现身，傻公主不傻的事儿就会暴露，还在思索之间，之间树丛中窜出了另一条黑影，矫健而轻快，一声不吭的朝着静水湖畔逃窜！ 李季歆快步跟上，青书顿了顿，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 莫非，是凶手？ 皇宫的某个角落里，一个接着一个狂奔的人，像是夜晚的一场盛宴。都是顶尖的高手，足不点地身轻如燕，只有鬼魅般的影子晃动。 可皇宫太大了，她不过刚来几天，对方对皇宫的格局很清楚，只三晃两晃的，从某个暗道消失在了李季歆的眼前。 李季歆停了下来没再追下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问傻公主要一张皇宫全景地图，不然很容易走丢。 在转身一看，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已然不太清楚，对方把她带进了一个陌生的宫殿，这里杂草丛生，看起来是个冷宫。 李季歆蹙了蹙眉，在宫殿外围绕了一圈。 天色昏暗，冷月被浮云遮住，宫门口牌匾上的字看不见。 里面的人早已入睡，她总不能冲进去说自己是来查夜的。 那条影子窜入这座宫殿之后便消失了，李季歆心中存疑，便在宫殿门口小坐了片刻。 夜晚的风能让人平静心绪，风里带着点从里头飘出来的兰花香味，这兰花香味幽幽袅袅的，并不像是冷宫之人用得起或是用得到的。 过了片刻，里头传来了一阵声音，大约是丫鬟夜起了，李季歆便择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 丫鬟提着灯笼出来，光线从宫门口一晃而过，李季歆适时地抬头看宫殿门口的牌匾，三个字赫然入目：毓秀宫！ 五年前宠冠后宫的德妃的宫殿，住着那个把退了长宁公主致使她摔成了傻子的长安公主！ 李季歆在知礼院的时候看见过长安公主，因为和傻公主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她还特别留意了一下。长安公主文文静静的，看起来是个温顺的孩子，很难让人想到这样的孩子会在十来岁的时候就有害人之心。 这个毓秀宫怕是不简单！ 丫鬟检查完宫门口重新进去了，而那个黑影也再没有出来。 她没再待下去，只反身回了安宁阁。 毓秀宫的事，她需要好好思考。 安宁阁里，青书正在向沈瑶珺汇报。 “她去了毓秀宫？”沈瑶珺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青书垂眸回答，“对方故意把她引到了毓秀宫，她只待了一小会儿就走了，并没有进去搜查。” “这是有人要把矛头故意引到毓秀宫，想把德妃和玉秀两个人拖进这趟浑水！”沈瑶珺握着拳头愤懑不平，“不行，如果她真的把注意力放到了毓秀宫上就进入了他们的圈套！” “公主不必慌张。”青书想了想，“我瞧着女傅的意思，似乎并没不认为毓秀宫存疑，女傅到底是个聪明人，哪能这么容易被带偏？” 沈瑶珺不是担心李季歆的思路，而是怕有人从中作梗，伤了毓秀宫里的人。 她便静下心来想了想：“得赶紧把玉秀送出宫去，青书，这几日就麻烦你注意着女傅的动向，另外派点人手暗中保护毓秀宫便可。”她大抵还是相信李季歆的。 青书点了头，领命出去。 翌日一早，李季歆起了个大早，如同往日一般，并无什么区别。 一大早来喊傻公主起床，傻公主还赖在床上。 “公主再不起床的话，昨日小木屋里烤熟的蛇肉就是今天的早膳了。”李季歆漫不经心地开口。 傻公主一头从榻上坐了起来，睡眼朦胧。 “今日有件事想拜托公主。”李季歆神色坦然地坐在她面前的榻上，让傻公主心里一怔。 “啊……美人儿女傅有什么事要让阿瑶做的，阿瑶一定好好做，但是阿瑶不要吃蛇肉！”心下明了的傻公主继续装傻。 “需要一份皇宫地图。”李季歆伸出一根手指，“详细版的。” 傻公主心中一震！要糟！ ------------ 21 梦见一群蛇 沈瑶珺以为，昨晚李季歆被凶手带去了毓秀宫，多多少少会怀疑到毓秀宫上。李季歆想要皇宫地图，无非就是为了方便寻找凶手。 可她不能把毓秀宫推倒风口浪尖上，至少在沈玉秀被戚将军带走之前不能。 她揉了揉脸，一脸懵懂地看着李季歆：“皇宫里才没有地图呢，阿瑶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任何地方的！” 李季歆也不强求，伸回手，笑了笑：“好了，起床去上课。” 傻公主适应了国文馆上课的生活，麻溜地爬下来整理衣冠。她看见李季歆负手站在窗前，目光所及一直是毓秀宫的方向。她在心中咒骂了凶手无数遍，那人不但想害李季歆，还想害了毓秀宫！ 李季歆今日带傻公主去国文馆的时候，正巧碰见沈玉秀一个人经过。 别的公主皇子都是有伴读的，沈玉秀只是个冷宫的公主，平日里毓秀宫的开支都是皇后偷偷在补贴，更别说什么伴读了。 李季歆冲着她笑了笑，她也只是微微颔首。 这细小的举动落在傻公主的眼里，沈瑶珺有了数，美人儿女傅是盯上玉秀妹妹了。 不过好在沈玉秀素来低调，李季歆找不到和她搭话的缘由，也只将傻公主送到了知礼院的门口，又转身去藏书楼。 今日藏书楼里多了一个人，是沈云滨。 李季歆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怔，而后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却被沈云滨一本书挡住：“原来李女傅天天都在藏书楼看书？”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李季歆微蹙眉头。 “你大可不必如此厌恶。”沈云滨从怀里拿出一根红的流苏，在李季歆的面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李季歆一震，而脸上并无变化。 这是她佩剑上的流苏，只细细的一根，和宫中入库存档的兵器规格都不一样，应该是昨日在追凶手的时候被树枝勾到，没想到被沈云滨捡了去。 “你从哪里找到的？”李季歆感觉到事态不对。 沈云滨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连声音都变得不对劲了：“果然是你的？你昨晚去了哪里？” “我住在安宁阁里。”李季歆从他的语音里听出了些许不安，料想恐怕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太子殿下可否告知何处捡到？” 然而沈云滨没再理她，自顾自冲出了藏书楼！ 这让李季歆有点吃不准，为什么沈云滨表现得比她更慌张？ 不过是一根流苏，就算是半夜被树枝勾掉，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果然，这宫里的人个个都神神秘秘的，除了自家那个又傻又天真的小公主，也难怪这么多皇子皇女，皇帝独宠这一个。 她想着，她要是坐到那位置，也定是会宠爱傻公主的，多天真、多纯洁、多善良、没心机、没野心、没怨念。虽然痴痴傻傻的，可跟她在一起就好像天永远是湛蓝的水永远是清澈的人性永远是美好的世界是充满爱的。 被沈云滨的出现打破了心情的李季歆不想继续在藏书楼待下去，离傻公主下课的时间还早，她离开了藏书楼，直径去了毓秀宫。 皇后给过她牌子，说是除了禁地以外，都是可以进去的。 这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她只笑笑，管它刀山火海还是高墙深院，哪有堂堂花蛇山大弟子李季歆进不去又出不来的地方？ 毓秀宫里本就冷清，沈玉秀去念书了，冷宫里只剩下一两个丫鬟和德妃。 德妃从不露面，说是为了忏悔，只在冷宫里头吃斋念佛诵经，日子过的朴素又拮据。 李季歆的到访让正在诵经的德妃始料未及，这深宫之内，除了傻公主和皇后，几乎没人会来毓秀宫了。可她对宫里的事又了如指掌，包括皇后给安宁公主招了这个从花蛇山来的女傅。 “女傅请坐。”德妃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开口，“毓秀宫荒废的久了，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德妃娘娘哪里的话。”李季歆坐了下来，环顾四周，看起来是相当简单的，佛堂里只有佛像，普通的红木桌椅，一张蒲团，德妃跪在蒲团上，狭小的空间却有莫名的庄重之气。“德妃的娘家是戚家，哪怕再不受宠也不至于在冷宫待了这么久吧？” 她是单刀直入了，她觉得整座毓秀宫很有问题，包括这个佛堂。 李季歆虽然在花蛇山穷惯了，可花蛇夫人到底是个不凡之人，以至于江湖中的宝器名物她见过的多了，又有字画古籍熏陶，一眼便能看出，这么简陋的佛堂里头，那尊大佛的画像却是出自名师之手。一画值千金，根本不是一个冷宫妃子负担得起的。 德妃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是感觉到了眼前这人已经将她看穿，便笑笑：“那是，家兄时常会托人送点钱财，这宫里宫外都需要打点。玉秀不懂事伤到了长宁公主，我心中有愧，故而这么多年不愿意出毓秀宫，只愿能减轻些罪孽。” 说完闭上眼，继续敲击着木鱼。 木鱼声清脆朗朗，一时间寂静万分。 过了很久，李季歆才开口：“持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心存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德妃娘娘，罪孽在人心。” 德妃之睁开眼，蓦地笑了。 “李女傅所来并不是为了来听我诵经的。”到底是个聪明人，这后宫秘密这么多，德妃也有她的秘密。 李季歆便笑答：“我要的答案已经有了，叨扰德妃娘娘了。” 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挺拔修长的茂林修竹般的身影。 她得到了她要的答案，凶手并不是毓秀宫的人，昨晚是有人故意把她引过去的。 德妃见她的时候都来不及将宫中的贵重物品藏起来，昨晚的人若同她有关系，今天她就该知道李季歆会登门拜访，何必多此一举让她发现毓秀宫并不是表面的那般？ 看来是有人想借她之手挖出毓秀宫的秘密，而毓秀宫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实在没有必要去得罪了不相干的人。 毓秀宫的佛堂里，德妃停下了手，木鱼声戛然而止。 “好出来了。” 从佛堂后走出衣着光鲜装饰隆重的女人，便是皇后了。 “童婕，这个李季歆，不一般呐。”德妃抬头对上皇后的一双凤眸。 童婕，是皇后的名。 英明神勇的皇后娘娘摇着折扇遮住半边脸，凤眸微扬，分明是锐利又精明的：“那当然，这个李季歆可是她的得意弟子，怎么能一般？” 德妃便垂眸露出浅浅的笑：“你提到她的时候，还是那么骄傲。” 皇后便不说了，是今天一大早青书去她宫中将昨晚的事汇报，所以她才会悄悄来了毓秀宫，怕李季歆找错凶手，不过现在看来，她是把毓秀宫派出了。 机智得让皇后都不得不叹服。 李季歆又回了国文馆的藏书楼，把毓秀宫排除之后她便有了新的思路。 毓秀宫的秘密肯定鲜少有人知道，那个想把她引进毓秀宫的人一定只是察觉而已，所以此人一定对宫中事宜相当清楚，同时又与毓秀宫的人有仇。 德妃五年未出毓秀宫，那么这仇便是五年之前的了。 五年之前德妃宠冠后宫，论仇，恐怕这仇人能塞满整个后宫，但是要将两条加起来，再配合沈云滨之前的态度，目标范围就很小了。 有了着手的切入点，条理便开始清晰起来。花蛇山的书不许带出藏书楼，别的书就可以了。李季歆拿了几本书，在馆长那儿登记之后，便去知礼院门口等待快要下课的傻公主。 傻公主依旧和往常那样，等别人收拾完准备离开了，她才可以和沈玉秀说上几句话。 可今天长齐的动作也很慢，慢到傻公主瞪了她好几眼，她还一脸茫然地继续整东西。 长齐平日里可是个高高在上的骄傲的人，今日这状态，着实让沈瑶珺很不解。 她便和沈玉秀互换了眼神，让沈玉秀先行离开。 而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长齐的肩上重重一拍！ 长齐被吓得当场叫出声来，脸色苍白：“你有病！” “长齐，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傻公主弯着腰从下看着她，“怎么啦？做了亏心事被鬼吓到了？” “我才没做亏心事！”长齐立刻加快了速度整理书。 “还说没有，我都看到你脸上有鬼影子了。”傻公主漫不经心地在她身边晃悠，“我跟你说，我昨天做梦了，梦见一大群蛇，就是被烧死的那群，它们摇头晃脑的跟我说有人要害它们，把它们从深山老林里捉进了皇宫害它们死于非命，它们今晚要去报仇！” 而后又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今天晚上不要出来走哦，会有蛇群出没的。” ------------ 22 女傅要查案 长齐的胆子本来就小，虽说傻子说的话不可信，但她还是被傻公主忽然冷下来的语调吓出了一身冷汗，没再说话，抱上书脸色惨白地跑走了。 李季歆只看着这个同她擦肩而过的公主，心道不会是自家傻公主又欺负人了吧？她的观念突然产生了偏差，刚开始担心自家傻公主被人欺负，现在想想，只有傻公主欺负别人的份。 长齐住在良妃的锦绣宫，锦绣宫离安宁阁有老长的一段路。 夜深人静的时候，宫里头一片寂静，只有巡兵来回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着木柴的呲呲声。 安宁阁的烛火很早就灭了，星光点点之下小阁楼安谧沉寂，似乎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如清风拂过水面，只那么一点，晕开一整个光晕。 这里的夜是美好的，锦绣宫里，长齐却瑟瑟地躲在角落里，耳边一直回荡着傻公主的话：今天晚上不要出来走哦，会有蛇群出没的。 小女孩都怕蛇，长齐也不例外。 于是光着脚丫子跑到良妃那儿，一个咕咚栽进良妃的怀里，小声地啜泣：“阿娘，外面有蛇，一大群的蛇！” “傻丫头，锦绣宫哪里来的蛇？”良妃只摸了摸她的长发，又唤来丫鬟，“去，门口看看。” 忽而，一声尖锐的嘶吼划过黑暗的夜空，如同一道闪电将寂静的夜幕撕裂，苍穹也裂出一道口子，狰狞恐怖。 门口传来丫鬟惊悚的尖叫：“蛇！蛇！” 宫里头，长齐突然吓得晕厥了过去。 之后她便一无所知了，而锦绣宫被赶来打蛇的侍卫围了起来，那不像是小木屋，只一屁股大的地方，烧了即可。 好在，今日的蛇和小木屋里的蛇有所不同，小木屋里的都是毒蛇，而锦绣宫里的蛇倒是没什么毒性。 宫里头接二连三的出现蛇群的事很快在整个皇宫传开来，正是春夏之交，蛇群活动最频繁的时候，闹得人人自危，都不敢靠近花草树木前行。 皇帝立刻下令清查整个皇宫，决不能发现第三起蛇群入侵事件，而锦绣宫里，醒过来的长齐一直抱着良妃哭：“阿娘，蛇一定是那个傻子放的！一定是！阿娘去教训那个傻子！” “哦？”良妃蹙了蹙眉，“长宁跟你说了什么？” “傻子说晚上会有蛇群出没，叫我不要出去走。”长齐怯怯地回答。 听起来像是好心提醒，可那是个傻子，又不是个半仙，哪儿张口就能将事情说准的？ 蛇群的事儿传到李季歆耳朵里的时候，她不禁坐下来沉思了片刻。 大规模的蛇群出没肯定是有人蓄意为之，她和锦绣宫素来没有纠葛，为何有人要在她这儿放了蛇又去锦绣宫放蛇？ 这事儿可就蹊跷了，一大早，她让青书送傻公主去国文馆，自己则准备去锦绣宫探个究竟。 “她今天不陪我吗？”镜子面前的傻公主噘着嘴一脸不悦，“是要去锦绣宫探个究竟？” 青书在一旁替她整理书籍：“李女傅说，晚上她会去国文馆接您。” 沈瑶珺静静地看着镜子，沉思了片刻：“不知道长齐今日会不会去国文馆，她那胆子，恐怕早就被吓破了吧？” 青书便也只笑笑：“长齐公主不比您，今日可以好好听课了。” “也不知道是谁真的去锦绣宫放了蛇群。”傻公主摊了摊手，“真是……深得我心呢！” 即使是白天，李季歆想要在皇宫里神出鬼没也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情。长齐今日没有去上课，从醒来之后一直恹恹的，良妃让人去给国文馆传了个话，便坐在长齐的榻边照看她。 李季歆进去的时候，锦绣宫里井然有序，若不是门口有禁卫军守着处理抓住的蛇群，这里的氛围一点都不像是被蛇群攻击了。 这就很让人疑惑了，一个得宠的妃子，不吵不闹不紧张，甚至蛇群攻击案件还是从旁人口中传开来的。 宫殿里幔帐飘摇，她能从缝隙之间看见良妃的侧脸，这是个绝美的人儿，精致的面孔分明还只是二十多的模样，只不过没有皇后的威严和气场，和德妃比起来，似乎又缺了一分贵气。 “阿娘，蛇都被抓起来了吗？”长齐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平日里交横跋扈的长齐在良妃面前倒是乖巧的很，一点都没有刁蛮任性的模样，让李季歆颇感好奇。 “抓起来了，禁卫军正在烧蛇，你可以安心了。”良妃替她掖了掖被子，笑着回答。 “阿娘，你一定要抓住放蛇的凶手，肯定是那个傻子没错的！呜呜呜太可怕了！” 隐匿的李季歆蹙了蹙眉，都吓晕过去还不忘拖上她的傻公主，蛇群怎么不把她吓破胆呢？ 然而转念一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好。”良妃点头，“谁敢在我锦绣宫里放蛇，我就让她整个人去喂蛇！”眼中有一丝阴鹜，让李季歆顿时一怔。 宫里头绝没有什么简单的角色，一如她知道那个身在冷宫的德妃绝对暗藏玄机，可这个良妃…… 她从暗处一闪而过，没有离开，去了昨天发现蛇群的地方。 李季歆初来乍到，对锦绣宫的地形并不熟悉，这回她不躲了，只从外头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到了禁卫军旁边。 尤其刚刚处理过小木屋的蛇群，禁卫军里头有人认识这是长宁公主的女傅。 “听说锦绣宫也遭遇蛇群攻击，所以我来看看，兴许能找到些线索。”李季歆笑着开口。她笑得时候很好看，让人无法拒绝。 不过到底是良妃宫中，掌事宫女立刻出来阻拦：“锦绣宫未经良妃娘娘允许，不准任何人踏入！” 李季歆便抬头看了看宏伟的宫阙，她真想进，还有人能阻拦得了？ 她从怀里慢悠悠地摸出一块牌子：“这个如何？” 掌事宫女顿时一惊，是皇后的凤牌！这女傅可不简单，不过短短几天，竟然已被皇后收归！ 良妃听闻那傻子的女傅来了，只冷笑一声，前来会会：“青雀，回来吧。” 唤作青雀的宫女退了回去，李季歆正面瞧见了良妃，也只微微颔首：“皇后娘娘令我彻查蛇群之事，听闻锦绣宫也遭到了蛇群攻击，故而来看看，良妃娘娘因是不会介意的了？” “不过就是几条小虫子，哪敢劳烦皇后上心？”良妃捏着帕子一步三摇的，李季歆深怕一阵风将她吹到树枝上去叉着了。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会上心的。”良妃的口气里对皇后并无善意，当然了，儿子是储君，她在后宫的地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季歆只笑着回答，“皇后只对长宁公主的安全上心。” 被噎了一口的良妃顿时说不出话来，青雀却怒上心头：“一个小小的女傅竟敢冲撞娘娘，来人啊！” “不用来人了。”李季歆晃荡了几步，“锦绣宫总共不过百来号人，全部过来也拿不下我，我只是奉命查案，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娘娘恕罪。” 良妃是听闻过这个李季歆的，她不但让太子和汤卫国掉下了静水湖，还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多大的能耐，敢对储君下手，甚至皇上都不追究？ 于是摆了摆手：“算了，让她查吧。”而后转身回去了。 李季歆依旧只有那点儿浅浅的笑意，等到良妃转身的那一刻，笑意顿时化为乌有，只有眼中的一片朦胧，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 空气中有一股烤蛇的味道，她只嗅了嗅：“蛇群在哪里发现的？” “这儿。”有个士兵在地上指了指，一个凹凸不平的坑，锦绣宫门口不远处，“一窝蛇都在这儿了，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几条游出去的，所以处理起来很方便。” 李季歆蹲下来思考了片刻。 哪个傻子想用蛇杀人还挖个坑专门堆放蛇群？这坑虽然不深，但是蛇群要出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根本不是蓄意杀人，蓄意吓人还差不多！何况蛇都是没毒性的，和小木屋遭遇的蛇群攻击完全是两码子事！ 而后她脑中飘过一个人影，傻子…… 莫非，是傻公主误以为长齐是去小木屋放蛇的凶手，所以要给她报仇才把蛇群放到锦绣宫门口来吓唬她的？ 思及此处的李季歆立刻起身准备赶往国文馆，却又突然脚下一顿！ 沈云滨出现在了锦绣宫的门口，他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大概是听闻锦绣宫遭到了蛇群攻击，所以来查探良妃的状况。 “你？”他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李季歆只点了点头：“来查查蛇群的事。” 沈云滨蹙了蹙眉，直径进入锦绣宫，也不搭理李季歆。 李季歆正要离开，长齐从里头冲了出来，挥着拳头就往李季歆身上砸：“就是你！就是你指使傻子来放蛇的！” 李季歆并没有躲开，就在蛇坑旁边，她是不怕蛇的，顺手拎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青蛇过来，长齐顿时吓得退了好几步，哭着往良妃身上扑：“蛇！有蛇！阿娘快叫青雀来撒点雄黄！” 她站了起来，将蛇丢到一边，拿着帕子擦了擦手：“锦绣宫竟是一年四季常备雄黄么？” ------------ 23 原来凶手是  锦绣宫常备雄黄已经是一件不合理的事儿了，长齐这熟门熟路无需思考的话无疑在说，良妃让青雀洒雄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青雀是锦绣宫的掌事宫女，即便是春夏蛇群出没频繁的季节，也用不着她亲自来做。 所以长齐这反应便有点儿奇怪了。 良妃只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那儿被蛇群攻击闹得人心惶惶的，要是不备点儿雄黄，还不被蛇给咬了？” 李季歆便笑笑：“锦绣宫这儿就算备了雄黄，不照旧有蛇出没？” 长齐窝在良妃的怀里愤愤盯着李季歆：“你这是贼喊抓贼，分明就是你让傻子来这里放蛇的！” 李季歆护犊子，不允许别人说傻公主的不是：“照这么说，我那儿都是毒蛇，锦绣宫都是没毒的，是不是有人故意放了蛇想嫁祸长宁公主也是说不准了的。” 这话指向很明确了，沈云滨也蹙了眉，可他依旧没生气。 李季歆觉得太子殿下能成为太子还是有本事的，无论是国文馆被她呛声还是自己的生母被她暗骂，他都一点儿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她有分寸，眼见着良妃的脸色越来越黑，干脆先行离开一步。 路上，李季歆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凶手故意把她引到毓秀宫，却又有人放蛇把她引到锦绣宫，傻公主一直护着伤过她的长安公主，却又明里暗里地想把长齐推倒和南洲联姻的路上。皇后对她的放权，有故事的德妃和暗藏杀机的良妃，虽说来前就知道后宫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却没想过短短的日子里自己被推倒了风口浪尖。 就好像有人早就安排好了，这锅得她李季歆来背，随便换一个人，那晚就该死在毒蛇的嘴里。 她没去安宁阁，直径去了国文馆。 傻公主还在上课，她得去藏书楼找点资料。 藏书楼里有当朝秘史，关于后宫的不少，她需得找到一些切入口，才能将凶手拽出来。 傻公主在知礼院上课时心不在焉，只安静地瞅着门外神游。 沈玉秀看见了，只轻轻地咳上一声，傻公主也没发觉，自己想着自己的事情。 美人儿女傅去锦绣宫查案子不知是否会有所收获，虽然她心中有怀疑的对象，但是这事儿不能从一个傻子嘴里说出来。 李季歆借了一本书，关于后宫秘史，一部继往开来的女人大戏。 在花蛇夫人熏陶下的李季歆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一群女人要去争一个男人，倘若争的是权力和天下那尚且算一种野心，争一个男人算什么？ 花蛇夫人说得好啊，这深谋心机若是不能用到自己身上，还不如一碗清粥一支小曲儿从白天到黑夜，也不必把日子过得跟话本子似的。 是以她从来不计较钱财名利，只要尚且填的了肚子，这人生就无大事。 傻公主在上课，李季歆坐在亭子里看书。时而抚额长叹，时而唏嘘感怀，时而抿嘴一笑，就好像那剧情有多么跌宕起伏，内容多发人感慨。国文馆的院士们经过了，还以为女傅坐在那儿研究古今绝学。 看到某一面时，折了个角，突然将书收了起来。 傻公主该下课了。 没有了长齐骚扰，傻公主便能和沈玉秀说上几句话。 “姐姐，锦绣宫的蛇是你叫人放的？” 沈瑶珺蹙了蹙眉：“不是我。” “那蛇群出现得蹊跷，把长齐吓得不敢来上课了。姐姐，去女傅那儿放蛇的和去锦绣宫放蛇的，是两批人吧？”沈玉秀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要不然，这五年多哪能装得成一个万事不管怯懦的冷宫公主？ “是两批人，去锦绣宫放蛇的是自己人，我估摸着只是为了让美人儿女傅把目光转移到锦绣宫去。”沈瑶珺心里清楚得很。 沈玉秀便掩嘴嗤嗤地笑：“姐姐，你在我面前都喊她美人儿女傅。” 傻公主脸一红：“确……确实是个美人儿。” 傻公主这女傅换了三百八十个，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都有过，就是没有比美人儿女傅还要漂亮的。她作为一个傻子可以以美人儿相称，想来，这称号也是名副其实的。 “姐姐怕是很喜欢这个美人儿女傅吧？”沈玉秀的眼睛笑成了一道弯弯的新月，“嗯，若是我有这么漂亮的女傅，我也喜欢。” 沈瑶珺轻轻地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呢！” 李季歆已经走到了门口，瞅着时间快到了，傻公主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离开之前，李季歆往里头张望了一眼，只有沈玉秀一个人，她便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路上，傻公主仰着头望着她开始问：“美人儿女傅，你去锦绣宫抓住那个放蛇的人了吗？” “没有。”李季歆实诚地回答。 傻公主便对了对手指：“美人儿女傅那么厉害，应该是一下子就能把人揪出来的，一定是你没有好好干活对不对？” “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又不是神仙。”李季歆笑笑。 傻公主便噘着嘴回答：“谁说的，美人儿女傅就是仙女，仙女就是神仙，美人儿女傅这么厉害，一定已经知道答案了！” 李季歆拿这个傻公主没辙，她夸起人来一直都这么不遗余力。 走了一小会儿，李季歆突然蹲了下来，双手搭着傻公主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阿瑶，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傻公主愣愣地看着她，那双眸子里如有春夏秋冬四季更替，有风雨雷电交错而过，于是一愣：“阿瑶能帮美人儿女傅什么？” “帮我把那个放蛇的凶手引出来。”李季歆严肃地开口。 沈瑶珺知道，那一定是李季歆找到了一丝线索。她想要快点把真凶找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让一个二十多年在花蛇山无忧无虑地女子进入到权力争夺的漩涡中，她本以为李季歆需要点时间适应，可现在看来，李季歆不但应对自如，还游刃有余。 简直就是天生的权斗人才，如果可以，希望花蛇夫人能出一本关于《如何将徒弟培养成为四大洲有用之才》的育徒心经，她愿意出高价买下这本书的版权在四大洲推广开来，一定能赚的钵满盆满。 “阿瑶应该怎么做呢？”傻公主痴痴愣愣地开口，看似一脸茫然，心里却如明镜台纤尘不染。 李季歆笑了笑：“你就，如此这般。” 嘀咕好了，李季歆才拉着傻公主的手，悠闲地走回安宁阁。 不一会儿，锦绣宫里头去了安宁阁的人，端着精致的盘子排了一排，青书站在前头带着一脸标准的微笑：“这是从小木屋和锦绣宫里的蛇群里挑出来的几条无毒又大小适中的蛇烹饪的蛇肉。长宁公主说，锦绣宫也是出了蛇的，所以安宁阁不能吃独食，故而让我给良妃娘娘和长齐公主送点过来。” 那蛇人烧的烤的蒸的花样百出，良妃只阴鹜地看着青书，小木屋和锦绣宫里抓到的蛇早就被禁卫军一把火烧了，哪能如青书所说？ “本宫今日吃素，拿回去吧。”良妃只瞥了一眼，长齐怕蛇，吓得瑟瑟发抖。 青书上前两步：“长宁公主一片心意，良妃娘娘就收下吧。” 良妃眼见着全蛇宴吓得退了几步，青书便愈发靠近：“还有，女傅让我转达一句，说是前几天北化山上常有人在捉蛇，这北化山上的蛇都是有剧毒的，抓蛇的人难免有所伤，被毒蛇咬后医治不了，以至于少了蛇但多了尸体。最近宫里头蛇灾成患不无关系，所以还望良妃娘娘小心为上，夜里头莫要随意出门。”青书虽是长宁公主的侍女，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后的心腹。 “本宫的安危自有人负责，不劳女傅上心。”良妃睇了一眼桌上的蛇肉，“来人，出去扔了。” 青书也不阻拦，只笑眯眯地看着青雀派人将一桌子的蛇肉丢到了宫外头。 末了，才又开口：“女傅是从花蛇山来的，常说，蛇是有灵性的动物。哎呀，今天让人烧了这么多条蛇，怕是有报应的，我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 报应这回事，若是行得端走得正，有什么可怕的？ 良妃只眼看着青书的背影，起了一丝怨念。 “阿娘，”长齐怯怯地看着良妃，“蛇，好多蛇！” 良妃凝眉深深叹了口气：“不要怕，有你皇兄呢。” 青书回去之后便和李季歆说了全过程，傻公主坐在一旁一边托着脑袋看书一边偷瞄李季歆。美人儿女傅要她每天回安宁阁之后温故知新，而后给她讲解些她不晓得的。 傻公主通常一边在心里鄙视学习内容的简单，一边又装作“哇塞好高深好厉害阿瑶一点都不懂呢”的样子，实在是，四大洲欠了她一个最佳演技奖。 “说到北化山了？”李季歆笑问。 “说了。”青书回答，而后偷偷给傻公主使了个颜色。“要不要派人去北化山守着？” 蛇妖传说里的北化山是一处鬼域，因为聚集了大量的毒蛇，寻常人不敢靠近。这是靠近京郊的一座山。 李季歆自小在花蛇山长大，最东洲的山水还算有些了解。 小木屋一下子出现大批毒蛇，一定是被人故意抓过来的，想短时间内抓到一大批的毒蛇，那就只能去群蛇聚集的北化山。北化山人烟罕见，一般上去不会被发现，但四处凶险，要去抓蛇，很容易小命难保。 攻击小木屋的毒蛇群有上百条，想必为了抓这上百条的毒蛇，凶手一定花了大量的人力。即便是她李季歆亲自去北化山抓这数量的毒蛇都不能保证安全，何况常人？ 所以她断定，一定有人死在了北化山。 宫里头人多，死上一两个不会被人发现。 “不用去北化山。”李季歆笑道，“去锦绣宫就行了。” “为何？” “锦绣宫既然已经出现了蛇群，难免不会出现被蛇群咬伤的人。”李季歆笑得深邃。 “女傅是觉得，凶手是锦绣宫的人？” 李季歆笑了笑，无论是谁，总归和锦绣宫脱不了关系的。 毕竟，论和德妃之间的仇……她看了看手边那本后宫八卦大全，也是良妃和德妃最深呢。 青书正要离开，李季歆已然站了起来：“等等，我自己去。” 青书和傻公主面面相觑，傻公主点了点头，她又走了进来。 等到李季歆走了，青书才开口：“公主。” “让她去。”沈瑶珺漫不经心地回答。 “若真是锦绣宫的人？”青书有点儿犹豫，“您知道，无论是谁，和锦绣宫搭上关系，就是和太子搭上了关系。一旦惹急了，这可是在逼着太子出手。” “他要不是按兵不动，一切都没意思了。”沈瑶珺合上书，“锦绣宫的蛇是母后让你去放的吧？” 青书低头默不作声。 沈瑶珺便笑道：“瞒什么呢？你以为女傅会不知道两批人不同？你以为她会不知道锦绣宫门前挖坑放蛇是为了让她把注意力放到锦绣宫？你以为她不知道是你奉母后的命令去做的？” “这……” “她没说，只是因为无毒的蛇群没有伤到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早就猜到了。”沈瑶珺托着下腮露出一丝浅笑，“别紧张，母后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想害毓秀宫的人就得去死，谁都不例外！” 傻公主清明的眼神里有一丝凌冽，看惯了她装疯卖傻，竟是有那么一点让人不适应。 李季歆走在通往锦绣宫的路上。 晚上丫鬟太监们极少，一路而去只有知了麻雀作伴。难得清静的夜，但注定是不平静的。 这儿离毓秀宫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突然从前头跑来几个慌慌张张的丫鬟，甚至都没有看行人，一头扎到了李季歆身前。 而后红着脸跪倒在地：“大人饶命！” “发生什么事了？”李季歆心道一声不好。 “锦绣宫再一次遭毒蛇围攻，咬伤了几个太监，现在性命垂危，良妃娘娘让我们去找太医。”几个丫鬟哆哆嗦嗦地回答。 李季歆心下一怔，糟糕！ 她舍了几个丫鬟，赶紧往锦绣宫冲了过去！ 锦绣宫里那几个被毒蛇咬伤的太监脸色铁青奄奄一息，李季歆到的时候，良妃正在那儿走来走去面带忧虑。 原本以为是太医来了，没想到来的却是李季歆。 “你怎么来了？” “听闻锦绣宫又被蛇攻击了，这次还是毒蛇，所以来看看。”李季歆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在花蛇山长大，对毒蛇的毒性还是有些了解的，良妃娘娘若不介意，不如让我看看。” 良妃沉思片刻，并不信任李季歆。 李季歆也不恼：“莫非是娘娘怕被我发现什么？” 良妃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太医们是不给太监治病的，”李季歆的笑意藏着一把刀，“良妃娘娘千里迢迢让丫鬟去太医院找太医，心里却早晓得这几个太监是必死无疑了，即使太医愿意出手，等一来一回人到了，毒性也早已深入五脏六腑。我瞧着，怎么有点儿奇怪呢？” 当初小木屋被毒蛇攻击，有路过的宫女被毒蛇咬了，长齐也只幸灾乐祸地说一句怎么咬死的不是李季歆，所以李季歆可不相信，能教出这样公主的良妃娘娘骨子里会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这么做，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证明她锦绣宫是受害者。 倘若凶手是锦绣宫的人，作为受害者，自然会让人免去怀疑，那么矛头就对向了毓秀宫。 李季歆何等聪明一个人，只说一句，点到为止。 良妃若是还不愿意让她去看伤势，那就是真的心里有鬼了。 想了想，良妃还是让出了一条路：“随你吧” 李季歆继续笑着，去看了看伤员。 良妃并不晓得李季歆的医术如何。 其实她并不怎么懂医术，但因为花蛇山上也多蛇，所以会各种蛇毒的伤势较为了解。 几个太监早已奄奄一息，李季歆看过之后便知道，这毒性无解了。 原因很简单，这毒不是刚刚才中的，而是中了许久的。 她便站了起来：“我瞧着这几人，让我想到了今早青书从北化山脚带来的尸体，也是个太监，只是面目全非，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人如此心狠手辣。” 良妃不动声色地回答：“谁知道呢，看来今晚要让青雀把整个锦绣宫都洒上雄黄了，我看安宁公主那儿也不太平，你可得小心了。” 李季歆便点头微笑：“多谢良妃娘娘关心。” 过后便走了，回了安宁阁，青书便上前询问：“怎么样了？” “敌人太狡猾，意图混淆我的耳目。”她坐下了抿了一口茶水，“去晚了一步，不过没事。” “有法子了？”傻公主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凑了过来，“美人儿女傅要把放蛇的凶手抓住了，然后吊起来打一顿！” 李季歆被傻公主吓了一跳：“大人们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看书去。” 傻公主顿时失落地翻着书：“我才不是小孩子呢，阿瑶只比美人儿女傅小了七八岁，美人儿女傅一定是嫌弃阿瑶太小了，所以才不喜欢阿瑶的。” 李季歆扶额：“等阿瑶及笄了，就是大人了。” 傻公主顿时露出一排牙齿，笑得开心极了：“再过几个月，阿瑶就及笄了！”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头：“去睡吧，我晚上有事儿要做。” 傻公主点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嗯！阿瑶明天还要去国文馆上课呢！” 傻公主很听话，有时候李季歆开始怀疑，为什么三百七十九个前女傅，没有一个看到了傻公主的可爱之处。当然，更可爱的是俸禄。 三更的时候，整个皇宫里一片阴沉沉的，听老人们说，这是个鬼魂出没的时间，若是体质阴虚，怕是会招到鬼魂。 所以大多数人都在梦里和周公约会，只有李季歆在榻上打坐。 她的神识一直在安宁阁的四周，观察着这里的每一刻动静。 那晚出现的黑衣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她有预感，今晚那人会来安宁阁。 为了被北化山的蛇咬死的尸体。 无论这尸体是真还是假，总要来探个究竟的，更何况对方身手不凡，越是有本事的人，胆子越大。 风吹得寂静，树叶沙沙作响，她几乎能听到从傻公主的房间里传来的细细的鼾声，还有各种声音里夹杂着的意图隐藏起来的脚步声。 来了。 李季歆睁开眼，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她下了床榻，轻声走到了门边。 安宁阁地方不大，青书想把找过来的尸体安置辨认，只有安宁阁的闲置的储物间，那里没有杂物堆放。 储物间的门被人悄悄推开，黑衣人只先打开了窗，而后才去正中间似乎是放着尸体的棺材板的方向挪动。 就在他推开了棺材板的那一刻，他往里头一张望，里头躺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还穿着锦绣宫里头太监的服饰，顿时心中一惊，准备将尸体带走！ 门口吹来一阵疾风，剑光如闪电般飘忽而至，朝着黑衣人的死穴处刺了过来，李季歆面无表情地出现，如同她手里的那把剑一样的冷森。 黑衣人早就料到有人给他下了套，扛起尸体挡了一剑，朝着自己刚开的窗，意图跳出去逃走。 李季歆哪能就这么放过他？手中的剑一横，愣是将他从窗边逼了回来！ “等你很久了！”李季歆淡淡地开口。 对方并不答话，由于抱着尸体，行动不便，只能以守代攻，寻求合适的时间逃走。李季歆的武功得花蛇夫人真传，死死地拽住了对方！ 黑衣人将房间中央的棺材板一脚踹向李季歆，棺材板被李季歆一剑劈裂，巨大的冲击力带起一阵烟尘四起，黑衣人在同她一路周旋。 安宁阁的上方，傻公主睁开了眼：“青书。” “在。”黑暗中青书回答。 “那人来了？”她笑道，“下去帮美人儿女傅一把，免得逃走了，让美人儿女傅白白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 “是！”青书从楼上快步走下。 论武功，李季歆是绝对在黑衣人之上的，但强守之下，想要立即拿下对方却也有些难度。 对方的目的是逃走，而不是杀了李季歆，这就让她很为难了。 原本就是没有光的黑夜，只有风吹动打开的窗棂和石墙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黑衣人找准了时间，将手中的尸体从窗户中抛出，减轻了负担，便可专心致志地对付李季歆。 看身段，应该是个男的。 锦绣宫的男人，李季歆并不知道有谁，因为沈云滨是住在太子宫的。 “阁下身手不凡，恐怕在宫中有个不错的武职。”李季歆意图套话，而对方依旧保持不搭理的状态。 大约是怕一开口，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而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眼瞅着四下无人，屋内之人有无法□□屋外，看见了窗下的那具尸体，挥手让身后的人拖走。 没走几步，一道撕裂天空的剑光呼啸而至，来自青书！ 正在打斗的李季歆听到了傻公主充满了疑惑的声音：“嘤嘤嘤，我说大半夜怎么有奇怪的声音，竟然有贼进了安宁阁呢，我来看看你从我这里偷走了什么东西，哎呀呀，一麻袋这么多，能卖不少钱吧？” 对方霎时一愣！ 这是挖了坑在等他们跳进来！ 傻公主的话让李季歆分了心，这大半夜的傻公主怎么跑下来了，面前这个对手伸手如此了得，既然还有同伙前来，若是伤了傻公主怎么办！ 如此一想心里便焦急了起来，黑衣人一见有逃脱的破绽，一个虚招，从李季歆的身下钻了过去！ 风里除了傻公主的声音，没有人讲话。 李季歆便再也顾不得黑衣人，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而情形同她预料的相反，青书好好地站在傻公主的身旁，面对着两个来偷尸体的人。 方才那人只是来拖住李季歆的，怕是，这两个才是真正来偷尸体的。 “美人儿女傅你也没睡呀，你看，他们从安宁阁偷东西呢，都吵到我睡觉了，我好困！”傻公主睁着大眼睛笑得跟个小苹果似的，丝毫没有困意，“美人儿女傅教阿瑶人若犯我加倍奉还，所以这个贼该怎么处置呢？” 那语气不仅仅是询问，只听得人汗毛耸立。 这个傻子，竟也知道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李季歆便笑了，那是她教的，她很庆幸傻公主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阿瑶抓到的贼，自然是阿瑶来处置了。”她回头瞥了另外一个方向，那黑衣人早就失踪了。 傻公主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想了又想，半响才再次开口：“那……不如让他们去后花园数蚂蚁？不，数蚂蚁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去北化山数毒蛇！” 这是跟蚂蚁和蛇过不去了，李季歆哭笑不得。 “这便是加倍奉还了吗？” 傻公主咬了一口自己的食指关节，就好似灵光一现般：“阿瑶知道了！双倍奉还就是让他们既去后花园数蚂蚁，又去北化山数毒蛇！” 李季歆扶额，果然是个傻孩子呢。 青书只站在一旁忍着笑，分明刚刚才神机妙算的长宁公主，摇身一变成了个傻子，就好像看戏一般，比那些个梨花班子的台柱子演得漂亮多了！ 然而被阻拦的两个偷尸体的贼，似乎被无视了一般…… 李季歆这才走过去，对着她们露出一点冰冷的笑意：“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两个贼究竟是什么人物！” 其实她心中早已有数。 两个贼想跑，但前有李季歆，后有青书。 李季歆只挑了一个打下手的，用力将面巾一扯！ “青雀。”青书报出了对方的名字，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惊讶。 那另一个，自然就不用说了。 傻公主望着夜幕一脸茫然：“咦，是良妃不给你吃不给你穿吗？你为什么要来安宁阁偷东西呢？你要是饿的话，应该去御膳房偷呀！” 而李季歆已然淡淡地开口：“良妃娘娘，不用我亲自动手了吧？” 昏暗的月光下，良妃拉下了脸上的面巾。 傻公主便更是“吃惊”了：“咦，难道是父皇不给锦绣宫月俸了吗？为什么良妃亲自出来当贼了？” 良妃和她的儿子沈云滨一样，并不理会傻公主的调侃，只安静地看着李季歆：“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李季歆露出一丝渗人的微笑，“我很早就想到你了，但是良妃娘娘手无缚鸡之力，我猜想你不该亲自出手罢了。那晚有人把我引去毓秀宫，可我确定德妃无辜，于是去后宫杂谈里查找五年前的前程往事，你与良妃是一同进宫的，因为德妃的父亲是镇守边境的戚老将军，所以深受宠爱，你同她结怨很深，书上至少记载了百余起争风吃醋的案例。” “我很容易就怀疑到了你，加上那日太子殿下在国文馆拿着我的流苏问得蹊跷，我便确定太子或许意外地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但碍于某些原因，他不能将凶手供出来，于是他慌慌张张离开，其实是来提醒你要小心行事。” “蛇是从北化山抓来的，这点我确定。北化山抓蛇太危险，难免会有死伤。中毒深的当场暴毙，中毒浅的，为了不被丢在北化山上喂蛇，只能装作没事偷偷回宫，但是没有药物治疗，毒性就会发作。良妃娘娘发现了，就得想办法把这些中毒的人处理掉。你原先准备怎么处理我不知道，但是我让青书送了蛇肉之后，你知道我有所察觉，紧急之下想出了傍晚那一招。” 李季歆笑道：“可惜我能看出来，他们已经中毒好几天了，所以你暴露的很彻底。” 此时傻公主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她的美人儿女傅实在是高，条理清楚抽丝剥茧。 “我说青书从北化山找回了一具尸体，你应该是不相信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来看看，所以你才会落入陷阱。”然而李季歆并不显得很开心，“我有一个问题，和我交手的那个人是谁，他应该不是你锦绣宫的人！” 原本她以为黑衣人才是凶手，但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只是帮助良妃转移注意力的一个帮凶而已。 可良妃的回答让李季歆大吃一惊：“我并不知道那是谁。” “美人儿女傅她说谎！”傻公主噘着嘴双手叉腰，“长齐最爱说谎了，所以良妃也会说谎！” 李季歆却有自己的判断：“你不知道？” “你说的那天晚上的事我并不知道，这个武功极好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云滨知道了这件事怕我惹祸上身为了限制我行动把我手中得力的太监都给调走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不得不自己过来。”良妃蹙眉，“我倒是很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在暗中帮我。” 青书正要说什么，被李季歆一个动作打住：“暂且不管他是谁，你为什么要去小木屋放蛇害我？” “害你？”良妃冷笑一声，“你初来乍到便拿云滨出手，还意图把长齐送去南洲联姻，害我子女，我不只想害你，我想杀了你！我入宫以来见到的如你这般恶毒的女人，上一个还是皇后，再上一个是德妃！” “我本不想把拉长齐这个小姑娘下水。”李季歆似乎有点儿理解良妃的心态，但那又如何，她是长宁的女傅，“但太子和长齐公主三番五次加害长宁公主，撺掇皇上把长安公主送去南洲。你身为长齐和太子的母亲想要保护他们，但我身为长宁公主的女傅，一样要保护她。我理解你不代表我赞成你，伤长宁公主一根毫毛就是在跟我李季歆作对，所以良妃娘娘，对不起了！” 她的言语森冷，她本不想害任何人，可傻公主就像她的妹妹一般，怎容得别人欺负？ 若不是沈云滨和长齐欺负傻公主，她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他们一眼。 “你想怎么做？”良妃却似乎自信满满，“把我交给皇上？我若抵死不认，皇上会信你还是信我？李女傅，你未免太过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良妃的话里有别的意思，李季歆想了想，并不恼。 “女傅。”此刻青书开了口，“确实不妥，皇上不会相信的。” 皇帝再宠傻公主，也不会信了一个傻子而去处置受宠的皇妃，何况她还是太子的生母。 可李季歆却并不担心：“阿瑶觉得怎么办？” 沈瑶珺没想到这会儿英明神武的美人儿女傅会询问自己的意思，瞥了一眼良妃，而后仰头望着天：“阿瑶觉得，不如送去北化山数毒蛇！” 这回李季歆也不扶额了，只回过头微笑着看着良妃：“良妃娘娘您看，长宁公主说要让您去北化山数毒蛇呢！” 良妃突然脸色一变，真去北化山，别说数毒蛇了，都不够毒蛇塞牙缝的！ “你敢！” 李季歆便摊了摊手：“今日偷偷把您送去北化山，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明天发现的时候只有北化山的一具尸体，会不会成为当朝奇案？”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今天傍晚锦绣宫不是有毒蛇咬死了太监么？也可以我去抓条毒蛇来咬您一口，这样，锦绣宫的毒蛇先咬死太监后咬死妃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哦对了，如果那时候刚才和我交手的黑衣人出来指正是我下的手，正好，我知道了他是什么人，届时良妃娘娘在黄泉底下也要记得感谢他的援手！” 认真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抓一条毒蛇扔到良妃的脸上，着实把她吓得脸色苍白。 “所以啊，良妃娘娘可以选择自己认罪，或是选择锦绣宫的一起毒蛇灭门惨案。”李季歆笑得温和善良，就像天端的一弯月，清辉一片。 166阅读网 ------------ 24 纯洁的亲吻  李季歆会做出什么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别人？ 就像谁都猜不准花蛇山大弟子为了买米卖身皇宫，在旁人觉得第三百八十位女傅即将在三天后光荣卸任的时候，她都忘了数自己待了多久。 甚至对于这个东洲十大危险人物之一的傻公主，她的怜爱大于无奈。 所以她今日就算真的呼了良妃一脸毒蛇，那也处在正常的范围之中。 她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一句话：你可以试试。 但良妃不敢试。一个敢于将太子殿下丢进湖里，敢于拿箭指着太子太傅，敢于在皇帝面前提议把太子的亲妹妹嫁去南洲的人，就算上天摘了今晚的月亮都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花蛇山下来的人，脾气都不那么好。 傻公主便瞪着眼等着良妃的回答，心想着长齐以后再也不能狐假虎威了。 过了许久，良妃才闷声回答：“我认罪。” 小木屋里的李季歆并没有受伤，而良妃自己也被人在宫门口扔了一窝蛇，加之看在太子的面子上，皇帝真是未必会拿她怎么样。 李季歆便冷冷地笑笑，她并不喜欢做这些事情，只能交给青书。 走前同青书擦肩而过：“我明天想将皇后一面。” 青书垂眸：“这里还有李女傅想见而见不到的人吗？” 青书的话中之音很明显，她李季歆想见的人自己去见便可，无须和任何人汇报。皇后都给了她牌子了，若是想去哪儿，随时随地。 傻公主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美人儿女傅，咱们不去北化山数毒蛇了吗？” 李季歆摸摸她的头：“阿瑶现在要做的是回去休息，你要是想数毒蛇的话，我以后带你去花蛇山上数，那里有四大洲品种最全的蛇！” 傻公主兴奋地啪啪啪拍手：“好好好！美人儿女傅要带我去她破壳的地方，我可记住了！” 李季歆看着她，温柔地笑。 不过一会儿，傻公主便打着哈欠，被青书拖回了房间。 李季歆这才回头，看着刚才和黑衣人交手的房间，敏捷的身手、上等的武功、明确的目标，这宫中到处都有隐藏的高手，不惜身份被亮穿而出来同她作对，就小木屋的毒蛇案来说，这很简单，但就那晚黑衣人故意将她引去毓秀宫一事来说，这很复杂。 一大清早，李季歆先送傻公主去国文馆，傻公主满腹的怨念，一路在同她发牢骚：“美人儿女傅，咱们什么时候再去校场上玩？阿瑶喜欢玩蛇鞭子，不喜欢念书，你已经很久没有带阿瑶去校场了！” 李季歆摸头笑笑：“我最近不是在忙毒蛇案的事么，等这事儿完了，我就带去练鞭术好吗？” 傻公主点点头，伸出一枚手指头：“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变就是小狗！” 她便同她拉钩，傻公主的手指肉嘟嘟的，又软又嫩，像豆腐一般。 傻公主又加一句：“谁是小狗，谁就去后花园数蚂蚁！” 后花园的蚂蚁们一起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有人天天都在念叨它们。做蚂蚁也不容易，做后花园被傻公主盯上的蚂蚁简直难上加难。它们想去找些同样被顶上的难兄难弟毒蛇聊聊天唠唠嗑。 到了国文馆的时候，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已经进去了，傻公主挥了挥手让李季歆蹲下来。 傻公主个子矮，李季歆便半蹲下来，让她能够直视自己。 “美人儿女傅晚上会来接阿瑶的对吗？”傻公主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李季歆点了点头：“会。” “那美人儿女傅会记得答应阿瑶的，教阿瑶用鞭子，还要带阿瑶去花蛇山数毒蛇的对吗？” 这般纯洁的小女孩，李季歆怎么忍心骗她呢？ 于是继续点头：“对。” 傻公主眉开眼笑，大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长长的睫毛像刷子一般扫过：“那阿瑶要奖励美人儿女傅。” 李季歆好奇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奖励什么？” 傻公主“吧唧”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认真地回答：“奖励这个！”然后转身跑进知礼院。 留下李季歆在门口略有凌乱，嗯……傻公主……吃她豆腐…… 这么小就学会吃别人的豆腐，以后长开了，一定是个欺男霸女的刁蛮公主。 转念一想，学生亲老师一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想她小师妹，同傻公主差不多大，在花蛇山的时候也爱亲师姐和师父。一定是自己的思想不够纯洁，所以才会误解来自一个小姑娘纯洁的亲吻。 李季歆转身回宫，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她要去找皇后。 她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疑问一个一个缠绕在心头，就像打了死结的头绳一般。 凤翎殿里头，皇后正在作画，青书早就来过消息，她也只是拿着折扇掩嘴笑笑：“总归是要来找我的。” 李季歆这回是在门口等着通报才进去的，皇后是傻公主的生母，况且她把凤牌都拿了一块给她，从头至尾对李季歆都极为信任，对于这样的人，自然是要尊重的。 进去的时候，皇后的手中拿着折扇，只摇了摇，遮住了半边脸。“坐吧。”她开口，而后让人倒了茶水。“毒蛇案的事情，青书跟我说了，我让人把良妃带去皇上那儿了，良妃自己认了，皇上责备了她几句，让她会锦绣宫禁足去了。”这个结果她是早就猜到了，毕竟良妃要害的是李季歆而不是傻公主，倘若拿傻公主下手，那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李季歆点了点头。 她对皇后的印象并不差，尤其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皇后兴许和花蛇山有交集，否则不会禁止他人将和花蛇山有关的书籍带出藏书楼。花蛇派是个不太出名的门派，但她初来乍到之时，皇后说过一句话：花蛇山之名本宫知道，所以也不质疑你的才学。 这说明，皇后对花蛇山有着特殊的了解，以至于在她的眼里，花蛇山下来的人，才学都非比寻常。 “看来皇后娘娘对毒蛇案一事是非常了解的，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李季歆的目光平直又坚定，代表着她对真相的渴求以及不卑不亢。 “我若说不当问，你就不问了吗？”皇后始终摇着折扇，折扇的扇面宽大，将她的下巴遮了起来，有三分神秘，“要是这样，那梨园班子和说书先生岂不是全都要失业了？” 李季歆被噎了一句话，她当然不可能不问。 皇后这边心满意足地笑了，收起折扇敲了敲桌面，凤眸微扬，又蓦地眯起：“你问吧，本宫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可要想仔细了。”这媚态让李季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有点儿熟悉。 像是在学习一个人的举手投足，但又带了自己的习惯。 她便想到了，第一天她进宫见到皇后的时候，心底里已经拿她同花蛇夫人做了比较。 她也不客气，想了想，先问了第一个问题：“我知道锦绣宫的蛇是您让青书去放的，不为伤人只为了让我把注意力放到锦绣宫。恐怕一开始您就知道是良妃作怪，您是后宫之主，却又不肯出手，让我去查这个案子。所以一开始您也应该知道有人想把我的注意力带到毓秀宫。长安公主害过长宁公主，长宁公主看似欺负她实则护着她，我猜想这里面一定有您的意思。所以，毓秀宫一定有秘密，那么良妃想把我引到毓秀宫，而您一直守护着的毓秀宫的秘密是什么？” 李季歆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的话，皇后也只是继续摇着折扇笑，等她说完了，这才放下扇子：“毓秀宫的秘密我不能回答你，我能告诉你的是，想把你引去毓秀宫的绝不是良妃。” 李季歆便是一愣，想到了那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是他把自己引起毓秀宫的，而良妃也说，她并不知道他是谁。这样就和皇后的话对上了，良妃只是单纯的想替儿子女儿出一口恶气。 于是又问道：“这么说来，其实您是知道宫里有人要和您作对的，您只是自己不愿意或者不能出手，对吗？” 皇后伸出两根手指，回答得特别愉悦：“对！所以你已经问了两个问题了。” 李季歆：“……”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傻公主人傻，可却从来不是一个能被人欺负的主。这一定是遗传了皇后的基因，瞧着皇后娘娘，一点都不是个善茬！ “只有一个问题了哟，你可要想得仔细了。”皇后眯着眼笑，有句话叫做，眯着眼的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如果她睁了眼，那就是要放大招了。 李季歆谨慎地思考了一下，当然，很有可能会像第一个问题一样被皇后拒绝。 “请问皇后娘娘，您同我们花蛇山花蛇派，或者说和我师父，究竟有过怎么样的交集？”李季歆如是问道。 166阅读网 ------------ 25 花蛇山的信  果然，皇后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扇扇子的频率变快了一点，眼角的笑纹变深了一点，眼眸的神色变浅了一点。 “这个问题，你去问你师父得到的答案会更直观一点，当然前提是，她愿意告诉你。”皇后轻声细语地回答，分明眸子里映出来的是花蛇夫人的脸。 李季歆漠然：“您完全没有认真地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 皇后扇着折扇摇了摇头：“哎呀呀呀，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你的问题太刁钻呀！” 李季歆想了想：“我有吗？” 皇后将扇子收起，站起来，敲了她的肩膀一下：“我是后宫之主，我说有，那就一定是哟咯！” 李季歆在心里默默地认定了，傻公主一定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她们的共同点是，蛮不讲理！ 不过皇后很快便严肃下来了，站在窗棂前看着外头郁郁葱葱的树木，背对着李季歆语重心长：“你应该很明白我的用意。无论毓秀宫有什么秘密，我和花蛇山有什么关系，我最大的心愿是，你能好好辅佐长宁。” 李季歆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每一个母亲心里的宝贝都是子女，就像花蛇夫人对她和小师妹，那也是极其宝贝的。而傻公主，虽然是个傻子，却有一个强大的母亲。兴许，只是为了让这个傻子在尔虞我诈的后宫能安安稳稳地活下来，才一个一个地换着女傅。为母则刚啊。 即便是看在十两金子一个月的份上，她都得好好对待傻公主，更何况傻公主与她，并不是一个傻子，而是一个纯真的小姑娘，一个学生。 她点了点头：“必当好好照顾公主。” 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愿你这话能一直记在心上，不要后悔。” 不知为何，李季歆觉得皇后的话中有话，就跟傻公主那样，挖了一个坑，等着她自己一脚踏下去。 转念一想，这世上没有她不能做的事，只有她不愿走的事，没有人能逼迫她。 花蛇山的人，到底不问世俗清高自傲，哪怕这李季歆是为了一口饭吃，内心还是高傲的。 皇后便笑笑：“什么时候想回花蛇山问你师父你的疑虑，就来找我，本宫替你签出宫令。” 李季歆又是一愣，皇后真乃神人也！她原本想着，反正自己武功好，哪天想出宫，偷偷溜出去就是了。 于是抱拳：“多谢皇后。” 她笑笑，既是花蛇夫人的徒弟，她怎么会限制她的自由呢？ 需知，花蛇山的人，越是禁锢，越是远离，她们只有真心实意，没有强迫挽留。 离开了凤翎殿的李季歆直奔国文馆，她可不想傻公主找不到她了，继续让她去后花园数蚂蚁。 为了后花园的生态平衡，也不能老是迫害无辜的小动物。 傻公主上课的时候继续出身发呆，上课的先生们从来不喊傻公主回答问题，谁叫她是个受宠的傻子。 她有了足够的时间，于是默默地思考，早上一个吻的奖励会不会太突兀了。 美人儿女傅不会被她吓坏了吧？一会儿出去她该怎么掩饰内心的涌动和羞涩呢？ 等到先生说下课了，傻公主还在原地发呆，沈玉秀便走了过来：“姐姐。” “嗯？”傻公主蓦地回过神来，“下课了？” “我看你发了一整天的呆了，是有什么心事吗？”沈玉秀坐了下来，“不妨与我说说吧。” 沈瑶珺同沈玉秀素来是无话不说的，但是这回…… 沈瑶珺沉思了片刻：“玉秀，我问你一个问题。” “是同女傅有关的吧？”沈玉秀掩嘴而笑，“我就知道你一整天都在想女傅，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沈瑶珺顿时脸一红，脸上像能滴出血来，挥手假意打了她一下：“蚂蚁可以乱数，话可不能乱说，信不信我不让戚将军把你带出去，让父皇把你嫁到南洲去？” 沈玉秀这便立刻讨饶了：“好姐姐，是我错了，你可千万别让父皇把我嫁去南洲，那还不如让玉秀死了呢！” 沈瑶珺瞥了她一眼，正襟危坐：“那你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沈玉秀坐下来，纤细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像在听课一般认真：“姐姐请讲。” 沈瑶珺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你这样的？我就是想问，如果……如果我亲了你你是什么心情？” 沈玉秀一愣，随即脸一红，捂着脸羞哒哒地回答：“姐姐变态！” 沈瑶珺的眉毛一拧，啊，原来这样是变态啊，怎么办怎么办，美人儿女傅会不会觉得她是变态？好惶恐好害怕好担心好失落好后悔！ 而沈玉秀又噗嗤一声笑道：“开玩笑啦，姐姐是偷亲了女傅？” 沈瑶珺一叉腰，脸一撇，不屑地回答：“我怎么会偷偷亲了女傅？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亲了她！” 沈玉秀惊讶地捂着嘴，姐姐果然比她有魄力，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好厉害好崇拜姐姐是偶像！ 此刻李季歆已经走到了知礼院外，傻公主同沈玉秀聊天时一直保持着最佳开溜模式，免得被美人儿女傅看出什么破绽，只那人影一晃，她就已经冲出了知礼院的大门。 留下沈玉秀在心底腹诽着，姐姐不但有胆识有魄力，连速度也是非一般的惊人呢！ 傻公主有点儿不好意思面对李季歆，李季歆却满心地在思考皇后话里的意思，皇后和花蛇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多年花蛇夫人从没跟她们说过花蛇山竟然有这么大的靠上，有这么大的靠山为什么会穷成这个样子？ 以至于傻公主跑到她面前的时候也只是一愣，和平时一样牵着她的手会安宁阁。 如此淡定如此坦然，傻公主却不淡定了。 美人儿女傅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真的不值一斤呢！这太令人失落了，又或者，她觉得自己是变态？ 那也不至于，至少她牵着自己的手那么温暖，和平日里一样。 “美人儿女傅是不喜欢阿瑶了吗？为什么不说话呢？”傻公主糯糯地开口试探。 李季歆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被她的问题拉了回来，笑了笑回答：“嗯？我怎么会不喜欢阿瑶呢，我在思考问题。” 一定是一个吻的奖赏让美人儿女傅害羞了，傻公主如是安慰自己。 “那，美人儿女傅在思考什么问题，阿瑶能帮你吗？” 傻子能帮上什么忙？可这个傻子不同于别的傻子，何时傻何时不傻，李季歆也不知道。 “在我来之前，阿瑶有听说过花蛇山吗？”李季歆问道。 这就让傻公主很好奇了，花蛇山，一个并不那么出名的地方，为什么她会这么问呢？沈瑶珺知道今天她去了凤翎殿，莫非…… “听过呀。”傻公主歪着脖子眨了眨眼，“就是有很多很多蛇的地方，可以去那里数毒蛇，阿瑶听国文馆的馆长提到过。” 李季歆便不问了，皇后若是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瞒着，那指定是什么有不可见人的秘密！ 青书在安宁阁给她们准备了饭菜，从李季歆来以后，傻公主的表现不错，皇后在人前总夸奖她，以至于李女傅的名头在宫里头突然传了起来。 更何况，小木屋毒蛇一案，良妃是主谋，竟被李季歆给抓出来了。 “李女傅。”青书在一旁低声说道，“良妃回了锦绣宫，皇上说没有造成重大的事故，加之毕竟是太子的生母，总归不能严惩失了皇家颜面的。皇上还说，后宫的事儿是皇后娘娘掌管的，李女傅只是公主的女傅，若是有了冤屈就和上头说，也不必亲自出手，毕竟教育公主才是大事。”青书说得极没有底气，皇帝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以下犯上，不行。 今日是安宁的女傅，给她面子不追究，往后若是这样，那就说不准了。 “我思忖着皇上太过偏心，良妃敢拿女傅下手，有朝一日就敢拿公主下手。”青书替她们鸣不平，“李女傅，你怎么看？” 傻公主只坐在饭桌上默默地吃饭，呵，偏心？ 因为良妃是宠妃，所以杀人不碍事，而李季歆只是女傅，抓住元凶也不行？ 这算什么道理？然而她只默默地吃，一声不吭。 皇帝为什么对傻公主那么好，皇后、德妃、长宁公主、长安公主四个人最清楚，说是父慈母爱人生赢家，那也太过夸张了些。到底不过是，别人成功道路上垫脚石啊。 李季歆只吃自己的饭，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我料到了，也无妨，凭我一个女傅怎么能扳倒太子的生母？不打紧，先吃饭吧。” 素来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的李季歆，这回显得无比淡然。 当然，有可能是在技能读档中。 青书同傻公主眼神交流，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李季歆回去自己的房间了，傻公主也和青书上了楼。 “公主，这事儿……”青书站在一旁低着头。 “我记在心里了。”沈瑶珺冷笑一声，烛光下的笑容冷森带着寒意，同那个萌蠢的傻子一点儿都不像，“总有一天，所有人的仇，会加倍奉还的。”她说，“傻子才是最记仇的，不是吗？” 青书笑答：“皇后娘娘不正是等着那一天吗？” 安宁阁楼下的小屋子，是李季歆的住处。 这会儿她刚进去，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份信，思忖着又是谁来找茬了，慢悠悠地打开信纸。 一行醒目的字让她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阿歆啊，你小师妹都快饿得长不高啦，匕首卖了吗？粮食买了吗？你是要花蛇派灭门还是咋滴？师父心里苦，你快回来！ 166阅读网 ------------ 26 这叫做尊重  掐指一算，从她离开花蛇山到现在，竟也有一月有余。 时间过得飞快，转瞬即逝，让人不敢置信。 她出来之前，花蛇山还剩了些口粮，春夏之际，正是花蛇山上的果树成熟的季节，野果繁多，师父和师妹到不至于饿死。 至于花蛇夫人老说穷得快饿死了，也不过是夸张之言，总之就是想让大徒弟千方百计帮她弄点米粮屯着就是了。 她是很想念师父和师妹了，正好，早上皇后说，可以帮她签出宫令，而傻公主说，她要去花蛇山上数毒蛇。 如果皇后同意的话，她可以带着傻公主去花蛇山玩一趟。 于是一大清早的，李季歆就跑到凤翎殿去要出宫令，皇后利索地签了名，而后听李季歆开口：“皇后娘娘，我想带着长宁公主一起去花蛇山，公主是很想去外头玩玩的，不知可否……” 皇后扇着扇子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带着长宁一起去？” “是。” “路途危险。” “我会保护公主。”李季歆毕恭毕敬，“只要我在，不会让公主有半点儿危险，用我的性命保证。” 皇后的手突然停下，那扇子挡着半边脸不动了。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静谧，像是暴风雨爆发前的宁静。 李季歆觉得，皇后大约是被她这个无礼的请求吓到了，公主再傻也是千金之躯，怎好跟着她这个山野粗人到处浪荡，被别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可她听见的是折扇清脆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声，末了，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我就说嘛，给长宁找女傅最重要的是缘分，我看李女傅和长宁是极有缘分的，本宫素来是个看中缘分的人，怎好把你们拆开来？去吧去吧，只要你能保护好长宁，去哪儿都成！” 李季歆被这番话吓了一跳，缘分这种事，还不是基于金钱的基础上？ 而后又听她说道：“我知道长宁是极喜欢女傅的，所以女傅也不要让本宫失望。”那脸上冒着少女般的粉红泡泡，似乎在探索什么生命的终极奥义人类发展的演变史感情的进化论，让心思纯洁的李季歆不禁思考，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皇后的意思是，是让她一定要好好教导公主，不要让这份托付失望？ 不是不是，总之，皇后是个神人，神人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到。 安宁阁里，傻公主还在睡觉。 每天清晨都是由青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傻公主从榻上拖起来的，李季歆是不会知道，每天当傻公主看见她之前是多么的朦胧含糊，看到她之后立刻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小黄鸡，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是以青书总觉得忧伤，自己陪伴公主左右十多载，还不如一个来了不过一月的女傅。这工作没法干了，她要调回到皇后身旁！ 青书正在傻公主的房间里神情地呼唤傻公主起床，李季歆一脚踏了进去。 “李女傅。”青书一愣，“今日这么早？”她又看了看抱着被子睡得跟癞□□似的傻公主，“嗯……公主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来吧。”她走过去，停在了榻边。 青书便识趣地退下了，李季歆坐在榻边上，看着少女鼓着腮帮子睡得香甜，打着轻轻的鼾声在梦中神游。 有时候她想，自己是不是对一个傻子太过严格？可有时候她又想，她总不能一辈子陪着她，总要她自己独立而又强大，才能在这天地间有一片立足之地，而不是被欺负、被排挤。 从前的李季歆也是个弱小的女孩儿，在街道的犄角旮旯被一群小混混欺负，是花蛇夫人捡到了她将她带回花蛇山，教她学文习武，再然后，她又回去，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曾经欺负过她的人。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便是，只有强大才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强大。所以她看不惯别人欺负弱小，却又看不惯弱小不努力追求强大。 想着想着，傻公主翻了个身，手搭上了她的腿，嘴里还念念有词：“青书青书，我不起床了，困，咱们今天不去上课了好不好，除非……除非美人儿女傅抱我去上课，阿瑶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抱抱举高高，阿瑶是美人儿女傅的小太阳，美人儿女傅笑起来可好看了嘿嘿嘿嘿嘿嘿……”粉嫩嫩的小脸蛋上挂着笑，与其说是纯洁的微笑，倒不如说带着点猥琐。 李季歆心中一愣，哦，傻公主连睡觉都在想着怎么吃她豆腐！ 她扶额，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冷声开口：“起床了！” 听见了李季歆声音的傻公主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一跃而起，脸上带着慌张：“啊！阿瑶是不是上课要迟到了！阿瑶马上就起来！”看起来有多怕她似的，让李季歆哭笑不得。 “阿瑶什么时候这么怕我了？” 傻公主站在床榻上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不叫怕，这叫尊重！” “这为什么叫尊重？”李季歆好奇地问道。 傻公主便有样学样地回答：“因为……因为昨天知礼院先生的夫人来了，平时可凶可凶的先生在他夫人面前比学生们还要听话，学生们就笑话先生惧内，先生说，这不是怕夫人，是尊重夫人！” 李季歆便更加苦笑不得了：“人家那叫相敬如宾。” “那阿瑶可以和美人儿女傅相敬如宾吗？”傻公主望着房梁一脸的无知无畏。 李季歆叹了口气：“罚你抄写三字经一百遍。” 傻公主顿时瘫坐在床榻上：“啊！要抄一百遍，阿瑶感觉浑身都没力气了，阿瑶可能要死了嘤嘤嘤……” 李季歆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反正都要死了，那就抄一千遍！” 傻公主直接趴到在了床榻上，撅着屁股脸挨着床板，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谁都不要叫我，我已经死了！” 李季歆被她那副滑稽的模样弄得啼笑皆非，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好了好了，今天咱们不去上课了。” 刚才还一副死鱼样的傻公主顿时化身为活灵活现的小金鱼，在李季歆的怀里又是蹭又是粘的：“那我们今天去校场？” “不，”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带你去花蛇山数毒蛇。” 傻公主一愣，愣了很久，愣的李季歆差点儿以为她是不是太兴奋所以心肌梗塞了。 片刻之后，傻公主在床榻上蹦跶了起来，跳得差点儿撞到了床顶，就差拿点花瓣来个仙女散花：“太棒啦！美人儿女傅要带阿瑶去花蛇山数毒蛇啦！” 外头的青书听到里头的动静不禁撇了撇嘴，皇后娘娘是个神人，早就猜到了李季歆会去花蛇山，所以早十天前就准备好了行李和人手，就等着她提出来。 总不能，真让花蛇山的那个人饿死吧？ 傻公主麻溜地从榻上爬了下来，唤青书进来给她梳洗打扮，李季歆便在一边等着，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样子，打心底里地心疼。 宫里出生的这些孩子们，莫属是去遥远的花蛇山了，就是想出个宫门又谈何容易。 安宁阁的门外，马车和随从已经准备完毕，这让李季歆更加确认，皇后肯定和花蛇山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否则，如何这么容忍她李季歆，又如何这么宽宏大量地同意傻公主去花蛇山？ 至于是什么关系，她伸锁眉头，只觉得皇后这样的神人和师父这样的神人若是认识，那是什么呀的奇闻异事都能做出来的。 等到傻公主梳洗完毕了，又跑到李季歆面前，抬头天真无邪地望着她：“美人儿女傅，今天是戚将军来接长安公主的日子，一会儿我去趟毓秀宫把长安妹妹带出来，我们和她一起出去好不好？” 李季歆一想，她差点忘了这茬，戚家的人来接沈玉秀的。 多多少少还是出自皇后的手笔，她便摸摸傻公主的头：“阿瑶不记仇、为人和善，我很宽慰。我们去毓秀宫接长安公主。” 傻公主牵着李季歆的手，一蹦一跳地跑去毓秀宫。 毓秀宫里头，沈玉秀早就准备完毕。这是她可以远离南洲联姻一事的唯一机会，她知道，汤卫国和太子若是一心想把她弄出东洲，恐怕这一路也不会这么容易。 正想着，傻公主带着李季歆飞一样地冲了过来：“玉秀妹妹，我送你出宫哟！” 沈玉秀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看见李季歆略有深意的眸子，如同玄天夜幕一般的漆黑，带着让人无法琢磨的深邃。 她避开了她的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一个和傻公主一样大的公主，本应该带着孩童的纯真和贪玩，可长安公主素来文静怯懦，一点儿都不贪玩。 所以，她在五年前故意把傻公主推下了楼？李季歆不敢相信。 而后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能知道所有秘密的人。 皇后。 “走了。”李季歆牵着傻公主，傻公主牵着长安公主，就这么出了毓秀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宫。 166阅读网 ------------ 27 话痨小萝莉  戚家的人就在京都之外，因为是带兵前来的，一旦进京恐怕会引发骚乱。所以到了京城外，李季歆和傻公主就得和沈玉秀分别。 傻公主和李季歆同一辆马车，沈玉秀在另外一辆。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李季歆闭眼在马车里打坐。 傻公主大约是起得早累着了，在马车里睡了个回笼觉，等到一觉醒来了，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糟了糟了糟了！” 李季歆睁开眼，看她那副猴急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玉秀妹妹丢了！”傻公主眼巴巴地看着车窗外，哪里还有沈玉秀那辆车的影子？ 李季歆便笑答：“都快行驶到广裕州了，长安公主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被戚将军接走了。” 傻公主失落地垂着头：“啊，那美人儿女傅都不喊我呢。” “你这么关心长安公主？”李季歆心里有几分明了，“她可是害了你的人。” 傻公主用手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那美人儿女傅以前总让我数蚂蚁，我也喜欢美人儿女傅啊！” “不一样。”她是为了傻公主好，而长安公主可是造成了傻公主一辈子智障残疾的罪魁祸首，那能一样吗？ 虽然可能傻公主自己并没有觉得自己智障残疾，但总归在外人的眼里，她是个智障儿，一个受宠的智障儿。傻子的身份前面无论加上多少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形容词，本质还是个傻子。 傻公主愣愣地看着她：“那……那就是阿瑶心地善良宽宏大量有容人之心！” “谁教你的？”李季歆不禁好奇。 傻公主认真地回答：“母后一直都是这么教阿瑶的！” 皇后啊……李季歆腹诽着，那个神人竟然会教傻公主这些？她还以为皇后这个神人只会教别人如何死皮赖脸的说话不算数以及拉人下水呢。 车子在路上行了好久，一路上都有驿站为她们接风洗尘，由于皇后早就料到她会回花蛇山，所以一路行程都畅通无阻。 这让李季歆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句：有权利的皇后简直比神人还要厉害。想她在花蛇山活了这么多年，虽然有一个文武双全饱读诗书无所不能的师父，但是因为穷，什么特权都没有享受过。 已经迈入夏季，天气炎热。 一路的郁郁葱葱，一路的蝉鸣蛙叫。阔叶树林参天大树，远远望去花蛇山巍巍壮丽犹如仙山。群山环绕白云飘荡，山仔虚无缥缈间，直叫人心神向往。 傻公主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李季歆便指着群山之间一座最高耸的山峰说道：“那就是花蛇山。” “好高啊！”傻公主跳下了马车遮着眼睛仰望，“可是这么高，阿瑶没有翅膀，怎么上去呢？” “爬上去。”李季歆笑着对随行的侍卫们说道，“这儿马车不便行走，花蛇山下有个小村庄，你们便去那儿休息顺便运点米粮过来，我和公主上山，届时来山下和你们汇合。” 花蛇夫人不喜欢人多嘈杂，李季歆就不便带太多人上去。 傻公主一直远远地眺望花蛇山，而后天真无害地问道：“美人儿女傅，这么漂亮的花蛇山上真的有很多毒蛇吗？那阿瑶要多久才能数完毒蛇？” 傻公主真要去数毒蛇，恐怕一进入毒蛇群，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这么白嫩嫩水灵灵的小姑娘，别说人了，就连蛇都喜欢。 李季歆摊了摊手，她在思考花蛇夫人知道傻公主傻得这么可爱，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病。 “走吧。”李季歆牵起傻公主的小手就往山腰上走，“上山的路很长，体力是练武的基础，阿瑶要是想学好鞭术的话，就一定要好好锻炼体力。” 傻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许是因为花蛇山平日里太少人来了，以至于李季歆一踏入花蛇山的山脚，山顶上的人便知道失踪了一个多月的李季歆回来了。 正在嗑野果子的小师妹一个咕噜从树上爬了下来，迈开腿就往山下冲！ 师姐回来啦！有饭吃啦！ 还没看见人影她就闻道了饭香味，马尾辫在奔跑中左右甩着，小师妹虽和傻公主一般年纪，却不似傻公主养尊处优长得白白嫩嫩的，自小在山上摸爬滚打的小师妹纤瘦却不柔弱，皮肤也没那么白净，甚至，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个头也没傻公主那么高。 典型的穷人综合症，只有钱能治疗。 傻公主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山腰还没走到，小脸蛋儿已经通红通红的，大口喘着气一边念叨着：“不行了不行了，阿瑶觉得自己要死了，阿瑶走不动了，要美人儿女傅抱着走！” 李季歆便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可是不对的，我小师妹可阿瑶一样大，一口气爬上山不带喘气的。” 傻公主噘着嘴顿时不高兴了：“美人儿女傅喜欢小师妹不喜欢阿瑶！” 微风拂面，山上的夏天没有山下炎热，李季歆抚了抚她的额头：“阿瑶乖乖地爬上山，我就喜欢你。” “可是美人儿女傅答应过阿瑶只喜欢阿瑶一个人的！”傻子吃醋了，这是她花了钱雇来的女傅，不可以喜欢别人！ 小师妹什么的，全部都是危险人物！ 李季歆同傻子辩解不得，傻公主生气了，站在半山腰不动。 “我不管，我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抱抱举高高，要美人儿女傅背上山，不然我就不走了！”脚一跺，扑哧扑哧地喘着气鼓着脸，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李季歆无解，真要说在山腰里休息一会，从茂密的树林里传出了一个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清脆又洪亮，也不知是从那棵树上传来的，吓得傻公主往李季歆的身后一钻：“有妖气！” 那笑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少女装模作样的说话声音：“我不管，晋一好怕怕，晋一要师姐亲亲抱抱举高高，要师姐把我找出来，不然我就待在树上一直吓唬那个胆小鬼。胆小鬼，我才不是妖怪，你抓着我师姐干嘛，快放开，师姐是我哒！”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一发声就要罗里吧嗦说一大堆的，一定是小师妹李晋一不可。 李季歆扶额：“晋一，你什么时候能少说几句话？” 傻公主原本还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在李季歆身后呢，一听见那人叫师姐，就知道是美人儿女傅口中常常提起的小师妹。原本以为美人儿女傅那么高冷有腔调，她的师妹也应该是跟她一样的人，可这人还没出现就跟她杠上了，这让养尊处优的公主怎么忍？ 于是从李季歆的背后钻了出来，手一叉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唠上了：“本公主才不管你是小师妹还是大师妹，和我抢美人儿女傅的都是坏师妹！美人儿女傅是我的，只可以抱阿瑶一个人！阿瑶才不是胆小鬼，你这个躲在树林里不出声的才是胆小鬼！胆！小！鬼！” 李季歆一扶额，完了。 树林里的李晋一大约是在等待技能读条，李季歆都能听到风中传来微微地吸气声。 李晋一在花蛇山待久了了，很少下山，山上只有李季歆和花蛇夫人，小姑娘好动贪玩，只能找些鸟兽虫鱼做小伙伴。平日里对着小动物说话，时间久了，成了一个可以自言自语的话痨。这会儿出现了一个会理她的傻公主，怕是小师妹那张嘴就停不下来了。 果不其然，当树林里再一次传来小师妹的声音时，她的语速快了一倍，她的声音提高了一倍，甚至话语间都没了停顿：“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本公主黑公主白公主花蛇山是我的我才是这里的老大这里的鸟兽虫鱼都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师姐也是我的！师姐从小抱着我长大的我都不用说亲亲抱抱举高高师姐就会亲亲抱抱晋一，羡慕吗嫉妒吗气不死你个傻公主！哼！” 傻公主何时受过这种气？尤其是，李晋一说了，人家李季歆从小抱着她长大的！ 这怎么能忍，美人儿女傅怀里抱了好多年的小师妹，她岂不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眼见着傻公主眼眶里有眼泪要掉出来了，李季歆赶忙蹲下来安慰她。然而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李晋一已经“啪叽”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冲过来先抱住了李季歆的大长腿！ 傻公主怎么甘心落于人后？赶紧抱住了她的另一条腿。 李季歆的腿上挂了两个小萝莉，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李晋一抬头望着李季歆，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呆毛，撒娇道：“师姐师姐师姐晋一好想你快要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啦~师姐摸摸头。” 李季歆给了一个来自师姐的爱的摸头。 这个动作极为普通，李季歆素来习惯摸头杀。 傻公主心里溢出来的醋差点淹没了整座花蛇山，空中漂着一股醋酸味：“美人儿女傅，阿瑶也要摸摸头！” 李季歆无奈地也给了傻公主一个来自老师的爱的摸头。 李晋一瞪了傻公主一眼：“师姐，晋一饿晕了。”还没等傻公主反应过来，随着李晋一的这句话，她“啪叽”一下倒在了李季歆的脚边上。 傻公主不甘落后：“美人儿女傅，阿瑶累晕了！” 李季歆赶忙扯住了傻公主：“你可别再给我倒下了，我一个人背不了两个人……” 166阅读网 ------------ 28 很好很花蛇  傻公主顿时就不开心了，嘟着的小嘴上能挂两条毒蛇，瞅着那个倒在美人儿女傅怀里的小师妹，醋能填满一片汪洋大海：“嘤嘤嘤，美人儿女傅有了小师妹就不要阿瑶了，为什么她可以晕我不能晕！这不公平！” 李季歆抬头望了望天，她想过把傻公主带来将会是一片修罗场，可谁叫她答应了傻公主来花蛇山数毒蛇呢？这不是一片修罗场，这是刚到花蛇山就成了阎王殿！ 于是拍了拍李晋一的小脑袋：“起来了起来了，你这不是饿晕过去的，是话说得多了憋断气了。” 到底是从小带着小师妹长大的师姐，李晋一心里有什么幺蛾子，李季歆再清楚不过了。 傻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啊，太医院的太医说，话讲得多了容易伤气，是这个原理呢？ 假装晕倒的李晋一睁开了一只眼睛，又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那傻公主用看傻子的眼神怜悯地看着她，顿时觉得天地都灰暗了：“看什么看不要看！我和师姐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玩的，师姐可宠我了！” 傻公主继续看傻子，谁说她傻得？这不是还有个更傻的？ 李晋一挽着李季歆的胳膊就朝着山上走：“师父让晋一来接师姐的，师姐咱们上山吧！” 傻公主是真的走不动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何爬得上这高耸的山？她便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季歆，张开双臂求垂怜：“美人儿女傅……” 她没敢多说几句，她看出来，美人儿女傅的这个小师妹，但凡有人愿意跟她说上一句话，她就能憋出来十句话，不惜把自己憋出内出血。 她觉得自己要对美人儿女傅好一点，更好一点，在花蛇山被话痨小师妹如此摧残，人生一定是黯淡无光失去信念的。 怪不得要从花蛇山逃出去揭了招女傅的皇榜，皇宫里有长宁公主这么娇俏可爱的傻公主，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嘛！长宁傻公主如是炫耀地想着。 李晋一顿时明白了，不是所有小姑娘都和她这样成天在山里和野兽一起浪，也不是所有小姑娘都和她一样一口气爬上山都不带喘气的，这到底还是皇家的公主，娇柔着呢！ 李晋一是个极少接触外人的小姑娘，人情世故她不懂，带着一点纯真和野性。 她和傻公主呛声，那纯粹就是呛声，没有一点点的恶意。 更何况，这么白白嫩嫩又会撒娇的小姑娘就和草丛里的小白兔一样，搓圆揉扁，有趣的很。 于是摊着手吐了吐舌头：“咦，京城里的姑娘个个都是这么点路都走不动的吗？我和师姐可是一天爬几回山都不喊累的，我觉得京城里的大小姐应该多体验体验野外生活，不能困死在京城的金丝雀鸟笼里面。”她说得头头是道，跟真的似的。 傻公主便想着，美人儿女傅简直过得太悲惨了，居然一天要爬几趟山，这是人干事？等回了宫，一定要找个丫鬟天天给她揉脚，不能把大长腿练成肌肉腿。再一想，这样不好，怎么能让别人吃美人儿女傅的豆腐呢，应该自己亲自上才对！ “要你多管闲事！”傻公主冲着李晋一怒气冲冲地瞪眼。 两个小萝莉杠上了，李季歆觉得这里没自己什么戏份了。 李晋一轻轻打了一下傻公主：“我就多管闲事，花蛇山的事就是我管的，你要来花蛇山就得被我管！我能打到你，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傻公主即便是装傻，孩子天性还是有点的。 从小被人当宝贝的傻公主何时受过一个野丫头的气，而且，而且刚才李季歆还轻轻打了她一下！ 此仇不报非女子！傻公主立刻跑了过去，伸着白白胖胖的小手臂想要打李晋一。 李晋一可是花蛇夫人的关门弟子，虽然年纪小身材又矮小，可动起手来三五个大汉都未必能放倒她，更何况娇弱的傻公主？ 李晋一便在前头跑得如同脱缰的野马那么欢快，边跑边跳：“欧！追我呀追我呀，你追不上我哈哈哈哈，你追我呀，追上我我就勉强把我师姐让给你一天！” 能拿上李季歆当赌注了，傻公主还能不拼了命地去追她？ 李季歆在一旁扶额，说好的饿得快要断气了的小师妹和累得完全爬不动山的傻公主呢？前头两个撒丫子狂奔的小姑娘真的是她的小师妹和傻公主吗？ 两个小姑娘在前头一个逃一个追，正好让李季歆惬意地感受一下一月多未回的花蛇山。 比去时更加的茂盛了，这是个常年树木郁郁葱葱的地方，没有酷暑的炎热，遮风挡雨的树木是一把保|护|伞，二十多年的深山生活没有赐予她黝黑的皮肤，这一定是上天的恩赐。 至于小师妹，那是天生的。 从山腰到山顶有好几个时辰的路，所谓花蛇派，其实就是花蛇山的山顶有三间茅草屋，这么随意的门派简直令人发指，很好，很花蛇。 傻公主哼哧哼哧地跑到山上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落日熔金，在这高山之巅别有一番风味。似乎吟哦于天的另一端，而晚霞覆盖的天空是鲜红的，如滴血一般，同这满山的翠绿相映成趣。 傻公主插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还一边愤愤不平地念叨：“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了？”李晋一问道。 “你从小就在山上长大，自然跑得比我快点，我若是能追上你，你岂不是丢了你师父和美人儿女傅的脸？”傻公主说得有理有据。 李晋一突然觉得，这个从京城里来的公主，虽然体力不太好，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点聪明的，比一般的傻子聪明一点。 于是走到傻公主面前停了下来，摊开手：“呐。” “干什么？”傻公主看着那只黑漆漆的带着污渍的手，就像刚从泥土里□□似的。 李晋一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儿不好意思：“哎呀，我真的不是故意欺负你的，但是山这么高让师姐背着你上来师姐会累的。其实山高也没什么，只要转移注意力不要想着放弃也是能爬上来的，你看你现在不是已经爬上来了吗？我可没有要打你的意思，呐，给你打回去，但是你只能打我一下哦！” 傻公主便愣愣地看着李晋一，怎么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这么脏兮兮的小姑娘竟是个这么懂事又聪明的女孩子？如果她能干净些的话，比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有意思的多了。 傻公主双手藏在背后摇了摇头：“阿瑶才不会被人欺负呢，我不打你，我要谢谢的。” 李晋一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憨憨地笑：“你不生气了就好了，师父和师姐老是嫌弃我话多可是我就是话多了自己都忍不住，看见有人来花蛇山忍不住就想多讲几句呢。你不要嫌弃我，你要是也嫌弃我我就要哭了，我要离家出走一个人去闯荡江湖！” 傻公主觉得自己错了，美人儿女傅的这个小师妹真是话痨的可以，她讲完了整个京城所有千金大小的话，也难怪美人儿女傅和花蛇夫人会嫌弃她。 愣是谁放个叨叨叨个不停的麻雀在身边都会受不了的。 可，即便是个话痨，这还是个好姑娘。 傻公主不傻，傻公主也不坏。 于是笑了笑，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阿瑶才不是那种小心眼爱生气的人呢！” 李季歆觉得这话有那么点假，傻公主明明是个长齐多跟自己说一句话就会生气的主。 找到了小伙伴的小师妹原地蹦起三米高：“太棒啦！终于有人不嫌弃我了，晋一好高兴，师姐你的米呢带来了没有，晚上我们吃大米饭，我和师父已经吃了很久的野果了，明明还有一点米的师父就是不肯拿出来，我觉得师父现在越来越小气了，哼！” 李季歆摊了摊手，米大约还在山腰里，她让侍卫们从附近的小村庄里运过来的。 “师父一直最担心把你饿得长不高了。”李季歆笑笑。 李晋一站在傻公主旁边比了比身高，将近半个脑袋，然后不确定地问道：“师姐你觉得我还能再长高一点吗？这个样子好矮我觉得我的内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长不高我就很丑，丑就没人要，没人要就要一直待在花蛇山，待在花蛇山就要吃师父的大米，吃师父的大米师父就会穷，师父一穷就不高兴，所以她老人家才会这么在乎我长不高啊！” 小师妹这是道出了真理，傻公主听得差点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了，这是人过的日子？自己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可在偏僻的高山上，小姑娘还在为了吃一口饱饭卖师姐，东洲的天下怎么可以存在这样的贫民！ 胸怀天下的傻公主顿时做了一个让师姐妹感激涕零的决定：“本公主决定了，一会儿让侍卫们去多买点粮食，花蛇山的伙食我包了，有钱，任性！” 李季歆差点就给傻公主跪了：“你带钱了吗？” 傻公主拍了拍胸脯：“没有，赊账！” 166阅读网 ------------ 29 问题很羞涩  李晋一被全身充满着壕气和傻气的小公主惊呆了！ 天呐京城来的少女果然是全身自带闪光金钱效果，她应该跟她好好唠唠嗑的！ 李季歆常年长在穷的一逼的花蛇山，她倒并不是天生对钱有着狂热的追求，而是穷让她不得不追求一点小钱钱。 故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咱们从皇宫出发前，你母后可是给你准备了的。” 傻公主抬头望着天，啊，美人儿女傅这么紧紧地盯着她口袋里的小钱钱，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呢，至少以后她不开心了，就知道可以拿钱去哄她了呢。而她手一摊，无辜地回答：“都在青书那儿呢，阿瑶从来都不带钱嘛。美人儿女傅让青书买米去了，要不让青书别买米了，把钱拿上来就好了。” 这哪成！没米花蛇山吃什么？赚钱还不是为了买米！ 李季歆只能摸摸这个一点都不傻的傻公主的脑袋，温柔地回答：“阿瑶以后可以把钱寄存在我这里。”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李晋一站在她脚边抬着头，头上的呆毛竖起，她半眯着眼，看着李季歆放在傻公主头上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摸~” 李季歆：“……” 她觉得在花蛇山傻公主和小师妹的面前，自己还是少做点动作，要不然，什么都得是双份的。 更何况，花蛇山还有个不省心的师父。 她们就在山顶的木屋外，花蛇夫人在屋子里头已经看穿了一切。 木屋的窗户正对着三个人所站的位置，透过窗棂便可看见，花蛇夫人低头在数什么东西，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但是两姐妹知道，师父不用看，光靠耳朵听就能知道方圆十里发生了什么事。 比如李晋一和傻公主在吵嘴，比如李季歆踩死了一只蚂蚁……花蛇山这个地方若是不算出产神人，那么全东洲就没什么神人了。 一米粒从窗户里“嗖”的一声飞了出来，如一道幻影飘忽而至，李晋一翻了个跟头伸手接住了米，一边拍了拍平平的胸脯：“还好好还，还好接住了师父的米，要是浪费了师父的一颗米今天晚上又要吃野果了，师父在召唤我们了，师姐我们快进去！” 傻公主拽着李季歆的一脚不敢走动，用米袭击徒弟的师父简直太可怕了！一个对米饭爱到深入骨髓的人竟然用她挚爱的东西当武器，那是恨到了极致啊！难不成是自己刚刚答应要承包花蛇山的粮食又没有带钱，所以美人儿女傅的师父生气了？想想都觉得可怕！ 李季歆便笑着安慰：“没事，师父人很好。” 花蛇夫人的耳朵抖了抖，老远的，传来她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彷佛听见了阿歆在背后说我美！” 李季歆脚下一顿，还是原来的风格，对于这个离家出走一个多月的大徒弟，花蛇夫人的态度一点都没变。 花蛇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该怎么对付，李季歆最清楚不过了，于是小跑过去：“师父，阿歆回来了！” “哦，回来了。”低头看着米的花蛇夫人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开口：“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匕首没卖掉吧？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有没有记得剩口饭给我？你这倒霉孩子不肯卖匕首，还把自己卖进了皇宫，你让我咋说你呢？” “师父怎么说都行。”李季歆认真地回答，“阿歆洗耳恭听。” 花蛇夫人叹了口气：“你个倒霉催的孩子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随便去的吗？那里是龙潭虎穴，你要是出了点事，谁替花蛇山买粮食？” 花蛇夫人正要继续说下去，一边的傻公主不高兴了。 呐，无视她就算了，竟然还要责备美人儿女傅，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觉得花蛇山这个穷的揭不开锅的地方竟然比皇宫好！皇宫里有她那么可爱的小公主，花蛇山有什么？有话痨小师妹吗？ 傻公主大步迈向前头，停在李季歆面前，插着腰嘟着嘴：“你说得不对！皇宫才不是龙潭虎穴！皇宫里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好！”末了，又觉得这样没说服力，又补充道：“美人儿女傅才不是生来给花蛇山买米打下手的！本公主说了，花蛇山的伙食我包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把米送上来！” 说的义正言辞的，李季歆扶额。 花蛇夫人脾气并不坏，否则，这傻公主早就被她丢到山脚下去了。 大约是再一次听到有人说包了花蛇山的伙食问题，花蛇夫人这才抬起头正眼看了一眼傻公主。 傻公主矮矮的，白白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正在为她的美人儿女傅打抱不平，全身散发着一股警惕的气息。 而花蛇夫人一愣…… 她自头到脚打量着她，就像在看一件从未见过的珍宝。 而后抓住了傻公主的手，一把将她拉到了面前！ 吓得李季歆差点儿以为师父要黑化了，结果只听见花蛇夫人慈爱的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傻公主抬头看了一眼李季歆，李季歆便点了点头，“我……叫阿瑶。” “阿瑶啊……”花蛇夫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如星空一般渺远深邃，里头藏着一个故事，想要慢慢诉说，“长得跟她小时候真像。” 李季歆顿时一蹙眉，她还没发问，师父便好像说了什么！ “白白的、圆润润的，一看就是富贵的孩子。”花蛇夫人抚了抚傻公主的脑袋，“真像，真像。” 李晋一突然钻了过去，盯着花蛇夫人放在傻公主身上的手…… “师父，晋一也要摸摸。”李晋一指着自己头上的呆毛。 花蛇夫人抬起的手就落了下去，并没有摸李晋一。 李晋一抱着忧伤的小心灵，花蛇山来了个白糯米团子，师父就不要她了，她的小伙伴是花蛇山的鸟兽虫蛇，她还是去找几天毒蛇谈谈人生计划吧。 李季歆蹙了蹙眉：“师父……” 花蛇夫人的手指抵在了唇间，带着微微的笑意：“嘘，别讲话，让师父好好瞅瞅。” 傻公主心里那叫一个惆怅，遇上一个好奇怪的人，一直抓着她不放，怎么办，急，在线等！ 花蛇夫人将她翻来转去地看了无数遍，就像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然后将傻公主搂在了怀里。 傻公主懵懵的，一个大她好几轮的怪阿姨好像在吃她豆腐呢！ 于是“哇”的一下就哭了：“美人儿女傅救我！这个人好阔怕，她是不是爱上阿瑶了嘤嘤嘤！” 李季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把傻公主从花蛇夫人的手中夺了下来：“师父，你这样会吓到阿瑶的！” 花蛇夫人一愣，蓦地，拿起帕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大徒弟有了自己的徒弟就胳膊肘子往外拐，都不爱师父了！师父好几天没吃饭了，师父心里苦！” 傻公主一听，这还了得？这花蛇山不但有小师妹要跟自己抢美人儿女傅，连师父都要跟她抢人！ 她顿时哭得更大声了，输出全靠吼：“嘤嘤嘤，这里好阔怕，每个人都觊觎我的美人儿女傅，美人儿女傅阿瑶不要数毒蛇啊，我们快点下山找青书！” 花蛇夫人将手一松，狐疑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哎，可惜了。” 傻公主张牙舞爪地扑向李季歆的怀抱，还听得花蛇夫人遮着帕子抱怨着：“长得像她，可惜脑子不像她。” “师父说的她可是皇后？”李季歆终于问出了她的问题。 花蛇夫人的目光一直在傻公主的身上，此刻傻公主紧紧地抱着李季歆不撒手。 花蛇夫人直白地点了点头：“童婕啊……” 听到自己母后名字的傻公主顿时又不哭了，回过头看着花蛇夫人这个怪阿姨：“你认识我母后吗？” “何止认识。”花蛇夫人笑了笑，目光转向了遥远地东方，那里太阳落山了，黑暗笼罩大地，将世界变得阴沉沉的，“简直就是……”她突然拿着帕子掩嘴一笑。 李季歆和李晋一从来没看到过花蛇夫人笑得如此少女，这种笑容李季歆在皇后脸上看见过，姿态简直一模一样。 李季歆同傻公主面面相觑。 傻公主扯了扯李季歆的袖子，然后将她扯到了门外。她踮起脚尖，压着声音轻轻地问道：“美人儿女傅以前在花蛇山一定过得很苦吧？阿瑶好心疼。” “也不是很苦……” “美人儿女傅你不要骗阿瑶，里面那个怪阿姨她好奇怪的，我觉得她对母后有非分之想！”傻公主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 然而花蛇夫人是什么人？方圆十里的动静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更何况是傻公主的悄悄话？ 只听到里头传来花蛇夫人悠悠地回答：“哎呀，这个问题是很羞涩的，你应该回去问你母后，是我对她有非分之想还是她对我有非分之想。” 166阅读网 ------------ 30 掐死的野狼  如果皇后娘娘此刻身在花蛇山，就一定不怎么爱听这话了。 明明大家都一样，还分什么你我不是？ 但是李季歆和傻公主从这里听出了浓浓的八卦的味道，当今的国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和曾经众人心中的女神花蛇夫人，竟然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前尘往事！ 正准备爬树的李晋一脚底一滑，从树腰上划了下来，办了根小板凳乖巧地坐在花蛇夫人的面前，就差敲碗喊：故事！故事！故事！ 李季歆是大体的，这事儿摆着傻公主，该怎么说？ 至于这个并不傻的傻公主，也一定不希望母后年轻时的事被曝光，虽然花蛇山只有四个人，可隔墙有耳。 花蛇夫人心满意足地开口：“呐，大人们的事呢，小孩子们不要插嘴，阿歆，烧饭去了。” 李晋一撇了撇嘴扛起小板凳就走，哼！没故事！一点都不好玩。 傻公主扯着李季歆的衣角心疼的不得了：“我就说美人儿女傅在这里过得肯定很辛苦，烧饭这种事情都要美人儿女傅亲自来，美人儿女傅又不是伙夫嘤嘤嘤，阿瑶心疼美人儿女傅……的手。” 那双手白而纤长，只是由于长期劳作和拿武器练武，手上长了不少茧子。 傻公主摸着李季歆的手，内心无比的欢喜。 花蛇夫人飘来了一个眼神：师父是过来人，师父都懂的！ 李季歆欲哭无泪，师父你不能因为傻公主包了花蛇山的米，就由着她吃你徒弟的豆腐啊！ 这会儿花蛇夫人搓着米粒子悠悠地叹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淑女好逑。”说着说着便唱了起来，花蛇夫人有一副好嗓子，歌声宛转悠扬，绕过了几座山头，在空中飘飘袅袅。 傻公主一听，这歌，有点耳熟。 母后也会唱，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轻轻的唱几句，似乎在怀念一个人。 后来德妃也学会了，冰冷的毓秀宫里偶尔会传出来一些声音，有时候是歌声，有时候木鱼声。 三者相较，花蛇夫人这个版本最为动人，声音渺远而有穿透力，像要刺进人的心里一般。 “真好听。”傻公主托着腮帮子，“这是阿瑶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小师妹不知道是从哪里凑过来的，停在傻公主的声音悄悄说道：“师父天天都在唱这首歌唱得感天动地感人肺腑，我跟你说，师父只有唱这首歌的时候的才好听你千万不要被表象欺骗了，师父也只有唱这首歌的时候最温柔平时都是个吝啬鬼，一粒米都不肯浪费的！哎对了你刚才说花蛇山的伙食你都包了是真的吗？这样的话师姐就不用下山卖身了，以后就可以留在花蛇山陪晋一了！你那么可爱要不也留在花蛇山吧，这里有可多可多的小动物，比如这个啊……那个啊……”李晋一指着远处的一团黑影，看起来像头野狼。 傻公主一个寒颤：“小……小动物？” 李晋一热忱地点了点头：“你等着，我去抓来给你玩！千万别走啊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哦！”说完往下头一串，声音如水波一般，刹那间和这深山融合在了一起。 傻公主吓得抓住正要去做饭的李季歆：“美人儿女傅……好阔怕……小师妹说那是小动物。” 李季歆在一旁目睹了一切，她扶额：“野狼在晋一的眼里，确实只能算是小动物，棕熊之流才是大动物。” 傻公主浑身一哆嗦，眼泪水就流了出来：“阿瑶要是承包了这里的伙食，美人儿女傅就会留在花蛇山不要阿瑶了对不对？” 小眼神楚楚可怜，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李季歆的心里一软……虽然一开始她决定干上一个月拿了十两金子足够花蛇山吃上好几年的米就撤退，可她突然有点舍不得。 傻公主一个人在宫里头被人嫌弃被人鄙视，可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傻子，小傻子那么让人怜爱，她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呢？ 曾经答应的要把毕生所学交给她，让她可以真真正正地面对别人，让她不输于太子，她的诺言还没有完成，怎么可以对小傻子弃之不顾呢？ 李季歆摸了摸傻公主的脑袋，笑答：“我不会不要阿瑶的。” 傻公主鼻子一酸，张开双臂委屈地开口：“美人儿女傅抱抱！” 李季歆蹲下来，将她揽进怀里。 小傻子的身上香香的，软软的。 李晋一抓着狼往这边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师姐抱着傻公主，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李季歆的手臂，然后张开手：“师姐，晋一也要抱抱。” 傻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晋一手上拎着的野狼，野狼幽绿的眼睛正等着她，彷佛要将面前的小姑娘撕成碎片。 这一刻时间是静止的。 片刻之后，李季歆默默地按下李晋一的手臂：“把狼扔回去。” “不！”李晋一抱紧了野狼，那野狼被小师妹的手掐得快断了气，吐出来的舌头都歪了一半，凶猛的外表顿时变得又傻又蠢，“这是我辛辛苦苦抓来给她玩的，师姐怎么可以让我丢回去！师姐摸她不摸我抱她不抱我，师姐不爱我了，我要去告诉师父！这野狼是我的见面礼呢！”李晋一将野狼朝着傻公主一递：“给你玩，小动物！” 傻公主：“……” 如果她现在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她一定会斜眼问她：姑娘你是不是傻？有这么大的小动物？ 但是她现在只能把自己当一个傻子，也是怯怯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快要被掐断气的野狼：“这个小动物……都没有长齐好玩。” 在傻公主的心里，她捉弄长齐就是在耍猴，所以长齐就是猴，猴就是小动物。 李季歆拜倒在两个小萝莉神奇的逻辑之下，竟然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生火做饭。 案发现场，李季歆在做饭，小师妹举着一只狼在追傻公主，傻公主围着李季歆在逃。其乐融融，花蛇山从未这么热闹过，也从未这么和谐。 花蛇夫人唱完了歌，站在传遍看着外头的场面。 那个白白的小糯米团子和她小时候真像，一看见傻公主，她就想起了童婕。当年被带来的时候不过几岁，精致的打扮，像个瓷娃娃，可这个瓷娃娃聪明的很，从一开始就带着明确的目的。 后来跟傻公主这么大的时候便被家里人带走了，她是怎么也没有拦住。 带着与生俱来的使命，如何背叛家族和圣恩？ 花蛇夫人叹了口气，又突然拿着帕子，掩嘴一笑。 这个小糯米团子，似乎对自己家的大徒弟很感兴趣，就像当初童婕缠着自己一样，果然是她亲生的！ 花蛇夫人掩嘴笑得和梨花班子的花旦似的，让傻公主不寒而栗。可身后那个拿着狼追她的小师妹才是真的可怕。 傻公主一边装傻逃跑，一边在腹诽着：妈的智障！ 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那只野狼是硬生生被李晋一掐断了脖子的，等到傻公主累的停下来了，野狼也已经一命呜呼了。 李晋一太瘦小了，比傻公主矮上一截又瘦上一圈，可她的体力和武力值却高得吓人，方才只片刻就将野狼抓了过来，这会儿，口吐白沫的野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季歆是习惯了这场面，傻公主还在暗自感叹着，想要成大事，身边不得不有几个武力值爆表的高手。抓住了美人儿女傅等于抓住了花蛇山，抓住了花蛇山等于…… 她瞅了一眼木屋窗边的花蛇夫人，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窗户太高，傻公主仰着头，看着一脸微笑的花蛇夫人。 花蛇夫人约摸是被傻公主专注的眼神看得害羞了，拿着帕子遮了半边的脸。这举动同拿着扇子遮脸的皇后一模一样。 “你和我母后是什么关系呢？”傻公主怯怯地发问。 花蛇夫人遮着脸：“小孩子不能知道这么多。” “阿瑶快要及笄了，阿瑶已经不小了！”傻公主很是认真地回答。 “不小是多大呢？”花蛇夫人趴在窗台上，用手比划着，“这么大？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傻公主一面在心里嫌弃这怪阿姨简直有病，一面又傻傻地回答：“你真傻，及笄了就不是小孩了，就可以嫁人了！” 花蛇夫人故作恍然大悟，如同当初调侃童婕一样地调侃傻公主：“那你要嫁什么样的人？” 傻公主认认真真地想，然后回答：“嫁美人儿女傅那样对阿瑶好的人！” 这回答，让花蛇夫人不禁眉笑颜开，当初她问童婕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童婕扇着扇子遮着半边脸，半天支支吾吾的：“想嫁师姐这样的人。”可是没有然后了，童婕的出生就带着家族的使命。 花蛇夫人托着下腮看着小公主：“可那是我的宝贝儿徒弟呢！” “她才不是你的宝贝儿！”傻公主一撇嘴，不屑一顾，“她是我的宝贝美人儿女傅！” 166阅读网 ------------ 31 师父的往事  花蛇夫人便“咯咯咯”地笑，洋溢着少女般的青春明媚，帕子掩着嘴。 这小糯米团子同童婕越看越像，甚至比她小时候更加可爱些。 “那你要怎么把阿歆从我手上抢过去呢？”花蛇夫人趴在窗台上问道，“阿歆可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可舍不得了。” 傻公主歪着脖子想了好久好久，恋恋不舍地回答：“我用母后跟你换美人儿女傅！” 花蛇夫人的笑意顿时凝固，这个白糯米团子，好魄力！好气势！好价格！ 比童婕小时候口气还要大，竟敢把一国之母拿来换一个女傅！这真是，深得花蛇夫人之心！ 她便掩面而笑，笑得同晚霞那般嫣红：“好好好，我跟你换，你可要说话算话呢！” 傻公主腹诽着，真是难以想象美人儿女傅是怎么在花蛇夫人无厘头的培养之下成为一个高冷之人的，而且，这个花蛇夫人，不但同母后熟悉，关系甚至十分亲密。 傻公主到底不是真傻子，她仰着小脑袋，糯糯地回答：“你是个正常人，所以说话要算话的，但是他们说阿瑶是个傻子，傻子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你要是当真了，你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花蛇夫人一愣……谁说这是傻子的！有这么机灵的傻子吗？前一分钟还要拿童婕换李季歆，一会儿改口改的理由充分，让人不得不叹服呢！ 真跟她计较了，那才是傻子！ 李季歆在另一边烧饭，总觉得一直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看见傻公主同师父在说话，也便回过头默默地继续烧饭。 过了片刻，山上有了动静，是青书带的侍卫队将从村子里采购的粮食和蔬菜瓜果送了上来。 傻公主飞一样地跑了过去，李晋一探着小脑袋看啊看，花蛇山来了这么多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这会儿傻公主有底气了，对着出来巡视的花蛇夫人单手叉腰拍了拍胖胖的米袋子：“唔……我用这么多大米换美人儿女傅，我把整座花蛇山的粮食都承包了！” 花蛇夫人盯着几车的粮食，高兴得快要晕厥过去：“我给阿歆找了个好婆家。” 李季歆脚下一顿，几车米就把她卖了，她卖身去皇宫好像一点都不值得呢！ 还是李晋一比较有原则，扯着李季歆的衣角恋恋不舍：“啊，师父就这样把师姐卖掉了，师姐还会爱晋一吗？呜呜呜师姐是晋一永远的师姐就算师父不要你我也要你，呜呜呜都怪晋一没有钱等晋一长大了也去赚钱，然后把师姐从皇宫里赎出来，师姐你等着晋一！”哭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让李季歆不禁扶额。 这会儿有青书兜里的小钱钱撑腰的傻公主腰杆子也直了起来，拉着李季歆的手昂首挺胸：“这是美人儿女傅预支了一点儿俸禄买的，不够的我给贴上了！”然后看了一眼李季歆，继续说道，“那么，现在可以用膳了吗？” 花蛇夫人就差扑倒了粮食堆里，李晋一走过来拉了拉傻公主：“你做了一件错事，一件大错事！” 傻公主：“？” “你运了这么多粮食上来师父早就顾不上吃饭光顾着数麻袋里有多少米了！哎算了咱们先吃饭吧，反正师父只要看着米都能看饱，可是我已经饿了。”李晋一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又张望了一眼傻公主，“我要是多吃点，也能长这么高！” 李季歆笑着安慰李晋一：“晋一还小，还能继续长个子。” 傻公主抓着她的手臂抬头赌气地说道：“阿瑶也能长个子！” “对对对！”李季歆宠溺地摸了摸两个小萝莉的脑袋，“都能长个子，吃饱了才能长个子呢！” 于是三个人开了饭，剩下花蛇夫人已经将自己埋在粮食堆里。 吃饭的时候也不省心。傻公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脱离了宫里的鹰爪耳目，难得惬意一次。花蛇山风景秀丽，等天黑了，四周亮起了灯笼，如半空中的仙光，照出花草树木的影子，同月光遥相呼应。 如此美景，让人身心愉悦。 她一边用勺子舀着饭，一边四处张望，吃了几口，将勺子一递：“阿瑶要美人儿女傅喂！” 在安宁阁的时候，如果傻公主表现得听话，李季歆便会遵从她的意思，喂她饭以示鼓励。 李晋一盯着傻公主的手，蓦地，也递出勺子：“师姐师姐师姐，晋一也要！” 李季歆扶额，用筷子敲了敲两只勺子，正色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都忘了吗？老师怎么教的？师姐怎么教的？” 两只小萝莉嘟着嘴收回了手，各自委屈地扒拉着饭。 末了，李晋一抬头望着李季歆：“师姐，你是我师姐，你是她老师，所以我比她大一个辈分对不对？” 傻公主一听，这还了得？自己岂不是被占去了便宜，顿时又不高兴了：“我是公主！我比你大！” 只那么一句话，两个小萝莉叽叽喳喳地又开始争吵。 往常，花蛇山是很安静的，除了李晋一会抓些野兽来同它们聊聊人生和理想，而今天，花蛇山上下充斥着傻公主和李晋一的嬉闹声，竟也有了些人气。 李季歆不知道花蛇夫人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这世上能在她面前藏得住呼吸的人，目前只有一个花蛇夫人。 “师父。” 花蛇夫人用食指按住了自己的唇，示意李季歆不要说话。 她怕惊扰了两个小女孩的玩闹，她许久没有享受这般热闹，她有点儿想念了。 李季歆便不说了，知道花蛇夫人朝着她招了招手，然后走回了小木屋。她悄悄地跟了过去。 “师父唤我来是何事。” 花蛇夫人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傻公主和李晋一的方向。 “你去了皇宫，童婕最近如何？” 还是问道了皇后，李季歆本就是带着疑问而来，也正好可以解决心中的疑惑：“皇后看起来不错。” “德妃呢？”花蛇夫人又问道。 “德妃一直在诵经。”李季歆如实回答，“师父怕是同皇后和德妃的关系不一般吧？” 花蛇夫人嫣然一笑：“有什么疑问便问吧。” “师父同皇后和德妃是何关系？”李季歆问得直接。 花蛇夫人此人，若是不想说，怎么问都没用，若是想说，自己便说了。 只是每每提到皇后，她的脸上总挂着一点笑意，如同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童婕啊……”花蛇夫人悠悠地开口，“她是我师妹。” 李季歆一怔！ “花蛇山的历史上，师祖只有您一个徒弟。”李季歆蹙眉，显然，皇后很怀念花蛇夫人，花蛇夫人亦是，“如果皇后是您师妹，花蛇山为何这些年穷成这模样？皇后多少会念在师门之情上救济一些……” “是我不要。”花蛇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我若想要腰缠万贯，就算没有童婕，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江湖上有多少人想得到花蛇神功？有多少达官显贵想拉拢我？” “那为何……” 花蛇夫人叹了口气，这些事儿，她不想说。 李季歆一直是她得意的大弟子，武学奇才文武双全，唯独感情上单纯的很，这么多年没动过心。也是花蛇山上没人，她又不想李晋一那么调皮。 “我一直想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谁想你却自己给人家送上门去！”花蛇夫人恨铁不成钢，“你也不想想，花蛇山下的村子僻静又穷苦，京城里招女傅即便是真招不到人了，又怎么会贴到这里来？八成是童婕的鬼主意，故意引咱们花蛇山的人去的，你还真往里钻，为师该说你聪明还是傻？” 李季歆一震：“那也是师父逼我卖匕首太急了，灭世这祖传的宝贝怎好卖给别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她想了想，“那您给我说说你和皇后之间的事儿，还有为什么会落得这个地步的？” 花蛇夫人左右难以启齿，摇了摇帕子：“不说。” “我可是您的大弟子，要继承花蛇山的！” “不说！” “等我回去了，若是被皇后欺负，至少我还有师父撑腰！” “不说！” “您真不说？” “不说！”花蛇夫人用帕子捂着嘴，打死不说！ 呐，要是告诉自己的徒弟曾经你师父也年轻过也激情过也浪过，之所以拒了四大洲一票高富帅是因为爱上了白富美，结果白富美为了家族和报恩成了第一夫人，而自己穷困潦倒了一生也不愿意在出面的狗血故事，大约自己在徒弟心中的伟岸形象就是轰然倒塌。 虽然，她在李季歆的心中从来没有过什么光辉伟岸的形象。 李季歆便站了起来：“那好吧，既然师父不说，我也就只有一条选择了。” 花蛇夫人多了解李季歆？她冷清拒人千里之外如高岭之花不可攀的表面下，藏着的是一颗肮脏的黑心！ “阿歆啊，你想干嘛？”花蛇夫人用帕子捂着小心肝问道。 李季歆回头莞尔一笑：“让青书把刚刚运上来的粮食都运回去，明儿我再待一天，师父的库存粮就被吃光了。” 166阅读网 ------------ 32 带鱼直脑子  花蛇夫人顿时一阵心绞痛，捂着小心肝颤抖：“你好毒！” “无毒不丈夫！”李季歆面朝着大门表示坚定。 花蛇夫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你好狠！” “舍不得大米套不住师父，”李季歆摊了摊手，“怎能跟师父比狠，连祖传的灭世都要卖了。” 花蛇夫人握着拳头就差真哭出来：“米不能拿走！” “那你就说呗。”李季歆坐了下来，“这趟来花蛇山呢，我就是来问师父这个问题的。” “我这徒弟是给自己养的还是给童婕养的？”花蛇夫人趴着帕子嘤嘤嘤地捂住脸，“不说！” 真不说，李季歆就没辙了，冲着屋子外喊了一声：“青书！” 花蛇夫人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李季歆喊出青字的时候捂住了她的嘴：“米不能拿走，命可以！” 师父跟徒弟动手，徒弟连还手都比较困难。 花蛇夫人这十六七年没下山，光顾着练武教徒弟，身手可是江湖顶尖的！ 李季歆也不着急：“我拖住师父，青书拖住晋一，侍卫们把米运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花蛇夫人差点就给跪了：“阿歆啊，师父从小对你不错吧？” “也就是隔三差五让我饿一顿，三天两头骂我没长进而已。”李季歆淡淡地回答，其实花蛇夫人当真是对两个徒弟不错，若不是她，李季歆和李晋一都是冻死骨的命。 花蛇夫人松开手，悲伤地叹了口气：“吾徒叛逆不懂我的心。” 李季歆看着花蛇夫人突然阴沉的脸，思忖着是不是不该让师父回答的时候，花蛇夫人已经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腮，看着远处打闹的傻公主和李晋一。 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师父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当年童婕是被她父母送来花蛇山避难的。” “避难？”看着花蛇夫人似乎又愿意说了，李季歆坐了下来，“避什么难？” “童婕的母亲是北洲赫赫有名的文阑宗家，所以童家和北洲有所往来，当时东洲和北洲因为琥珀山的归属差点儿引发大战，上头对这事儿是很在意的，一旦开战，无论童家是否勾结外敌，都会受到□□。开战之前，童婕的父亲把童婕送来花蛇山，希望我师父可以保全童婕。” 花蛇山地处偏僻，远近极少有人，群山环绕地域广泛，想要从这里抓人很难。加之花蛇一派的武功自成一系，当年在江湖极有威望。 “那后来为什么又回去了？”李季歆不解。 “童婕回去的时候十六岁，她母亲病危，须得回京看她母亲最后一面。后来就没回来过，只期间一直给我写信。”花蛇夫人悠悠地叹了一声。 李季歆便想起来：“是小时候师父经常拿出来读了一遍又一遍的那一叠信？” 仅在那一刹那，花蛇夫人又拿起帕子捂住了脸：“你就不能假装没看见吗？” 李季歆一脸无语。 她觉得现在的花蛇山上，她一个人带了三个小朋友，她是奶妈。 能在花蛇夫人的无厘头教育下变成一个高冷的人，那绝对是因为李季歆自家的基因遗传的好，否则指不定也成了个拿一根树枝遮着脸害羞的人。 “那么德妃呢？”李季歆又问道。 这会儿花蛇夫人就不显得那么揶揄了：“戚芸儿？她父兄都是对抗北洲的主要将领，童家的事多亏了戚家帮忙，虽然之后没有打起来，不过也幸得戚老将军的担保，才免遭皇帝的怀疑。芸儿早些年来过花蛇山附近，又碰巧救过童婕，所以一直跟童婕的关系好。我也是很感谢她的。” 花蛇夫人没把自己和皇后之间的你侬我侬说出来，然而李季歆对照了一下皇后提到花蛇夫人时满脸的粉红泡泡和花蛇夫人提到皇后时的羞涩，就猜得一个八|九不离十了。 再将这前前后后串联了一边，她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师父和皇后之间恐怕不只是师姐妹的情谊吗吧，还有不可说的感情。” 花蛇夫人拿着帕子捂着脸：“阿歆啊，这种事情这么羞涩怎么好说出来的？” 李季歆一脸冷汗：“皇后是因为家族使命，为了童家不受到皇族的迫害所以才进宫的？恐怕还不止，怪不得皇后一直在保护德妃母女，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即使阿瑶成了小傻子，她也并不责怪德妃。” 蓦地，突然顿了顿。 皇后进宫的理由只是她的猜想，未必个个命中，但至少对了一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扭头看了看傻公主。 花蛇夫人也在看傻公主。 她顿时醍醐灌顶！ 花蛇夫人看着她一脸乍懂的表情，扶额：“你现在才发现？” 说的当然是发现傻公主究竟傻不傻的问题。 李季歆摇了摇头：“之前就怀疑，这么灵活的傻子真是前所未见，但又考虑到这么受宠还装傻不合理，所以一直没有确认。” 花蛇夫人若有所思：“你是带鱼脑子吗？” 海里的带鱼远远地背上了一口锅。 李季歆：“？” 花蛇夫人一脸嫌弃：“都是直脑子不会转弯！戚芸儿的女儿因为嫉妒所以推了童婕的女儿致使沈瑶珺变成傻子，相信这件事的人才是真的傻子。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大徒弟竟然傻了一阵子，真是太丢为师的脸了。哎，果然米的质量还是花蛇山的比较好，京城里的人好逸恶劳的，看把我徒弟传染的。” 李季歆竟无言以对。 这会儿再细数傻公主在她面前种种吃豆腐的恶习，不禁两眼泪汪汪。为了十两金子，她简直是卖血卖泪又卖身啊。 可她也并不想戳穿沈瑶珺，按照花蛇夫人的说法，皇后是个聪明又识大体的人，为了家族而进宫，为了报恩保护德妃母女，那便是宫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事，不得已而如此。之所以让沈瑶珺装傻，一定有她的理由。 “带鱼脑子的大徒弟，你准备戳穿她吗？”花蛇夫人用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不。”李季歆笑了笑，花蛇夫人肯定有保留的话没有说，这还不是全部的真相，她要是戳穿了傻公主，到时候皇后一定会有所戒备，“她装傻的时候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戳穿她呢？我现在是阿瑶的老师，我的任务便是教导和保护她。” 花蛇夫人这才笑了笑：“终于不是带鱼直脑子了！” 李季歆这一辈子二十多年，只被花蛇夫人一个人损过。 可惜这是师父，要是换了别人，非被她一个巴掌抽到南天门不可，而面对师父，她只能回答：“是，徒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师父丢脸，尤其不会在皇后面前给师父丢脸。” “童婕不是外人。”花蛇夫人纠正道。 “是，那徒弟就去您的内人皇后面前给您丢脸去了。”李季歆顺口接上。 花蛇夫人捂着小心肝悲伤到了极致，啊，这孽徒……竟然戳中她内心深处的最痛处…… 李季歆出了小木屋的时候，沈瑶珺同李晋一正蹲在。傻公主抬头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手在裙子上搓了搓，跑过去牵着她就往树下走。 原本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举动，在李季歆猜到了傻公主不傻的时候，她本能地想要缩回手。 然而转念一想，她不能在小公主的成长道路上给她留下一片阴影，可是小公主一直在吃她豆腐呢，把她当傻子的时候没觉得不正常，不是傻子的时候，这完全不能忍啊！ 傻公主一定随她母后！一定随她母后！ 李季歆的内心复杂又纠结，而后看着小公主抬起头一脸天真无害地望着她。 这会儿她知道了，原本觉得傻公主好可怜要被太子欺负被长齐欺负，所以其实太子掉下水是被她踹下去的，跟长齐打架也是故意的，最后还坑了长齐一把！这张纯洁的面孔下藏着一只黑脸小怪兽，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战斗力一点都不弱！ “美人儿女傅，”不明真相的沈瑶珺依旧在装傻，“晋一说花蛇山下有可多可多毒蛇了，咱们能不能带几条回去？” 李季歆强忍着内心的暗潮汹涌，脸上却依旧冷清清的：“为什么要带毒蛇回去？” “下次良妃那个大坏蛋再放蛇来害美人儿女傅，我们就放毒蛇放回去！”沈瑶珺握着小拳头，在李季歆的身上蹭啊蹭。 李晋一站起来小跑几步，也站到李季歆的身边，抬头眨着眼看着她：“师姐师姐听说皇宫里面有人要害你，你告诉我是谁晋一今天晚上就去京城打她一顿！敢伤害师姐简直就是不把花蛇山放在眼里！”她撸起袖子，“只要师姐说了，打她身子就绝不打她脑袋！揍成一级伤残就绝对不会二级！” 李季歆微笑地看着两个小萝莉，而后对李晋一说道：“皇宫里只有一个人敢欺负我。” “谁！”李晋一咬牙切齿！ 李季歆摸摸了乖乖的小公主的脑袋：“长宁公主天天都在欺负我呢。” 小公主一脸懵逼，啥？自己什么都没干，美人儿女傅为什么要怂恿小师妹来揍自己？嘤嘤嘤一级伤残听起来好阔怕！ 李晋一却犹豫了片刻：“师姐啊，不是晋一不肯帮你报仇，现在现在这个胆小鬼公主是咱们花蛇山的金主呢！这么多大米师父简直要乐疯了，我要是帮你走了这个胆小鬼公主，她一哭一闹不给咱们花蛇山送大米了，那就不是我揍她而是师父揍我啦！所以师姐你忍忍吧，没关系的，她不会武功，打起来应该不疼的！” 166阅读网 ------------ 33 沈玉秀失踪  小公主顿时展开了笑颜，歪着脖子看着李晋一，花蛇山的人个个都很有趣了，这个小师妹，立场站得非常对！ 相比之下，想要黑她一把的美人儿女傅就需要好好受教育了。 李季歆觉得自己这个师姐当的很失败，价值还不如一车大米，明明这些粮食的大头部分都是她出的。 沈瑶珺必须为自己正名，叉腰解释：“我才没有欺负美人儿女傅，倒是美人儿女傅天天大清早把阿瑶喊起来，还要让阿瑶去上课学习，都不让阿瑶去玩！” 李晋一一听，太惨了，人生要是只有上课没有玩乐，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小师妹一瞪眼：“师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季歆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默默地转头就走。 花蛇山上只有三间木屋子，师徒三一人一间，青书几个侍卫还好说，总不能让安宁公主打地铺。 一般而言，都是把房间让给客人，所以李季歆和李晋一睡。 傻公主不乐意，抱着李季歆的手臂埋怨：“阿瑶要和美人儿女傅睡，这里这么高好可怕，阿瑶不要一个人睡！” 倘若没有确定傻公主不傻，李季歆一定爽快地答应了，可是傻公主不傻，那就让她很尴尬了。 嗯，又要吃她豆腐，还不给钱。 她又不是真的带鱼脑子，哪能遂了傻公主脑子里的粉红泡泡，于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青书在外面守着，平日里花蛇山不会有人来，所以不会有危险。” 傻公主舔着手指头茫然地望着房梁，自从吃完晚饭之后，美人儿女傅的态度就变得好奇怪，好像在刻意地疏远她，难道是心疼小师妹吃醋？ 所以，美人儿女傅是更疼爱小师妹呢！傻公主失落地低着头，闷闷地应答：“哦。” 转头的背影孤独又寂寥，不吵不闹，让李季歆顿生一分歉意。 她得好好消化一下公主装傻的事实，并且仔细分析装傻的原因，以及，不装傻的公主，她的本事究竟有几分。 如果皇后是师父的师妹，那么皇后绝非等闲之辈，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平庸地过一辈子？她装傻还能名正言顺地还击别人，那么正常时候的公主，也一定不是个普通角色。为了掩人耳目给长宁公主招女傅，又故意来花蛇山下贴皇榜，她很久以前的感觉没错，皇后挖了一个大坑，等着她去跳。 沈瑶珺默默地去了另一间小木屋，李季歆在榻上辗转反侧，花蛇夫人并没有要阻止她回宫这件事，明里暗里地，兴许也支持皇后。不知道事情原因的恐怕除了万事不管的小师妹李晋一，就是她这个身在迷局之中的当事人。 “师姐，你不要翻身了我睡不着了。”李晋一红着眼看着旁边的李季歆，“师姐你在想什么有事告诉晋一啊晋一帮你一起解决，但是我们明早在想好不好，要不然我就去睡屋顶了呜呜呜，师姐……” 李季歆正想说声抱歉，身边传来轻轻的鼾声，李晋一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睡着了。 她笑了笑，替小师妹盖上被子，保持不翻身的姿势，盯着房梁发呆。得把这一个多月的事情好好理一理，虽然她依旧会回皇宫教书赚钱，虽然她依旧心疼这个小小年纪就开始装傻的公主。 隔壁房间里，沈瑶珺坐在木桌子旁，点着一直快要烧完的蜡烛。 “青书。”她轻轻唤了一声，也不知道青书是从哪里出现的，顿时停在了她的面前。 “公主有何吩咐？”青书低着头恭敬地问道。 “我想知道母后和花蛇夫人的关系。”沈瑶珺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负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花蛇夫人唱了母后经常唱的歌，母后和花蛇夫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一定是超出我想象的非一般。” 皇后也不会把这事儿跟小女儿细说，一切全靠自己瞎捉摸。 青书同李季歆差不多年纪，那是皇后回娘家的时候童家给她培养的侍女，所以皇后在花蛇山上的那段经历，除了德妃，对所有人都是秘密。 这就很为难青书了：“公主，皇后的事，我没法打听。” “为什么？”沈瑶珺不悦。 “且不说我本就是皇后的侍卫，即便我去打听，您也知道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卫身手未必比我差。”青书回答得实诚。 沈瑶珺抬着头颇为无奈：“那咱们换一个任务，你身上有钱吗？” 青书连忙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有！” “美人儿女傅好像不开心了，除了知道她喜欢钱，我不知道她还喜欢什么。”沈瑶珺摊了摊手，“我得先把美人儿女傅哄好了。” 青书：“……” 青书觉得，安宁公主还是很有魄力的，尤其在勾搭妹子的技巧上。 等到第二日天一亮，沈瑶珺便屁颠屁颠地去敲了隔壁的门。 李晋一每天天未亮就出门采纳天地之灵气去了，李季歆早就醒来，昨夜想了一夜，与其思考这么多，还不如扎扎实实地把钱赚了，至少赚个花蛇山百八十年不用愁吃的钱，这样才能安心地做江湖隐士。 所以当傻公主一个扑通从门外撞进来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的李季歆一把扶住了她，这可是她的雇主，没了雇主谁给她发俸禄？ “怎么这么不小心？”李季歆叹了口气，“你是想跟晋一学飞檐走壁吗？” 沈瑶珺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哎，女人心海底针，说阴就阴说晴就晴，昨个儿还不理她呢，今天又好了。 她摸了摸怀里的银子，看来可以省钱了。 公主仰着头，看着李季歆：“阿瑶只是一个晚上没有看见美人儿女傅，所以想念你了。”她说话的本事一套一套的，小眼神里有话要说，真跟有多想她似的。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头：“走吧，咱们去吃早饭。” 沈瑶珺兜里的银子没掏出来，乖乖地牵着她的手去吃饭。 花蛇夫人依旧坐在窗前，看着门外傻公主坐在石凳上，李季歆在端碗。多熟悉的场景，多让人怀念。这个公主，怕是对自家大徒弟也有非分之想。或者，那是童婕没有达成的心愿，只能让女儿来完成。 私心里，她已经把大徒弟卖给童婕了，只希望童婕一手谋划的事情能够成功。 李季歆和沈瑶珺吃饭的时候，李晋一突然跟个猴儿似的窜了上来。如一阵疾风，咻的一下，差点儿撞掉了傻公主手上的饭碗。 “师姐师姐师父师父山下又来人了穿着盔甲像是琥珀山那儿的士兵急吼吼的我没拦他已经到半山腰了！”李晋一一口气说完了整句话，猛地游戏一口气，“猴急猴急的跟死了人似的是不是来找胆小鬼公主的我们花蛇山从来不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人！” 李季歆蹙了蹙眉头，傻公主愣愣地望着她。 “晋一，没有盘查吗？” “没有。”李晋一摇了摇头，“我看他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跑得气都快断了，这会儿出去喊他一声，怕把他吓晕过去，所以上来找个人，胆小鬼公主不是带了好多侍卫吗？是熟人的话就不会吓断气了。” 李季歆立刻招来了青书：“琥珀山的士兵都是戚家的人，长安公主刚被戚将军接走，我思忖着这会儿琥珀山的士兵过来恐怕不是好消息，你赶紧去看看！” 如果不是沈玉秀现在在她舅舅那儿，李季歆不会这么着急。 沈瑶珺一直护着沈玉秀，花蛇夫人又说戚家对童家有恩，德妃还救过皇后。她便只能祈祷着，士兵匆匆上花蛇山同沈玉秀没有关系。 然而事情往往只会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青书很快带着士兵上来了。 士兵一见着沈瑶珺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长宁公主，出大事了！”策划把沈玉秀接出宫的是沈瑶珺，戚家上下同心，所以戚将军对宫里的事儿有个大概的了解。给戚家和德妃通信的是皇后的人，一旦出了事，还得找皇后和长宁公主。 “怎么了？”沈瑶珺面上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却比谁都要着急。 “长安公主……失踪了！”士兵慌慌张张地回答，“前几日戚家军带人亲自去琥珀山搜查北洲人的踪迹，长安公主留在了琥珀营地里头，等戚将军回来的时候，长安公主已经不见了，营地里没有人见过公主出去，可营地里也找不到。戚将军怀疑和京城内那批想把长安公主送去南洲和亲的奸佞小人有关，所以让属下来花蛇山汇报。” 花蛇夫人就在不远处，听得清清楚楚。 沈瑶珺顿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玉……玉秀妹妹失踪了？”眼泪也顿时急了出来，“美人儿女傅，玉秀妹妹失踪了，怎么办呀！” “别急。”李季歆安慰道，“琥珀山离京城太远了，戚将军发现长安公主失踪一定会严把各个关卡，带着长安公主就出不了道口。我们赶紧下山，先去琥珀营地！” 166阅读网 ------------ 34 一起捉迷藏  花蛇山里戚家镇守的琥珀营地不算太远。 花蛇夫人早已听到了一切，只蹙着眉，用帕子遮了半边脸。 长安公主失踪一事要是传到京城，那罪责都在镇守琥珀山的戚家身上，到时候兵力调转，很有可能借此慢慢抽离戚家兵权。一旦发生这种事，最着急的恐怕还不是戚家，而是想借戚家兵权的皇后和长宁公主。 所以沈瑶珺这么着急也就可以理解了。 花蛇夫人招了招手：“晋一，跟你师姐一起下去。” 李晋一年纪虽小，武力值却爆表。小姑娘黑黑瘦瘦神神叨叨的，一旦动起手来，堪比十个彪形大汉。 李晋一一听能下山，顿时蹦了起来：“好好好，晋一这就陪师姐下山晋一誓死保护师姐和胆小鬼公主的安危！师父我走啦没有晋一保护你你一定要小心哦，山上野兽多，会来偷米哒！” 傻公主心里再着急，不知道早已被戳穿的她还得装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从地上捡起小石头扔李晋一，鼓着腮帮子愤愤道：“我不是胆小鬼，你才是！” 李晋一撇了撇嘴，终于可以下山找人陪她说话了。 马儿都在山下备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花蛇山出发，直奔琥珀山。 赶路的日子没有这么惬意，几个人都各自怀揣着心事。李季歆想着傻公主装傻，傻公主想着沈玉秀落难，李晋一想着找人唠嗑，最后谁都没达成心愿。 直到，几天后，一行人出现在了琥珀营地门口。 目前的琥珀营地统帅是德妃的哥哥，戚将军出现在营地门口的时候，他的脸色黝黑，似乎有些疲惫。 把亲妹妹的女儿，一个公主弄丢了，这其中所要承担的后果他最清楚，是以没日没夜地在寻找沈玉秀，可惜一点踪迹都没有。 “长宁公主来了。”戚将军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送下来，让李季歆觉得好笑，一般人遇到了难题不会去找傻子，这便说明，这个戚将军是知道沈瑶珺并不傻。他又是德妃的亲哥哥，手掌东洲一半的兵权，也便说明，皇后要做的事，得到了德妃和戚家武将势力的支持。 李季歆不用再往下想，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戚将军，我口渴了，想喝水。”傻公主抬着头看着她，大眼眸子乌黑透亮。 戚将军看了李季歆一眼：“公主里边请。” 期间李晋一一直保持着沉默，这一点儿都不符合她的话痨作风。 李季歆是知道的，看样子戚将军同公主有话要说，既然这是想要找个说话的地儿，她就不便跟过去。她带着李晋一在营地里走走，任由青书陪着傻公主去喝水。 “师姐师姐，为什么到了外面胆小鬼公主就把你撇下了呢？”李晋一抬头看着她不解，又看了看来来去去的士兵，“师姐师姐这里好多人啊好多兵器晋一想玩玩，想找几个人来喂招可不可以？啊我好少看见这么多人的感觉好兴奋我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李晋一黑瘦黑瘦的，在阳光底下似乎真的要爆炸了似的。 李季歆便笑笑：“这儿的士兵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可不是来给你喂招的，面对战士要尊重。我们到处走走。” 李晋一仰着头，指了指头上的呆毛：“师姐，摸~” 李季歆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朝着傻公主离开的方向，回头睇了一眼。 她已经进了主帐，和戚将军一起。 “师姐想看什么？”李晋一回头看着，她也是了解李季歆的，初来琥珀营地就要四处看看，无非就是找找和长安公主失踪有关的消息。 李季歆便笑道：“看看地形。” 另一边，沈瑶珺跟着戚将军进了主帐之后，主帐里的人都被赶了出来了。只一瞬间她便收起了呆呆傻傻的模样，像个正常的小姑娘，眸子里透着一点精明和紧张。 “事态紧急，所以我才让人去花蛇山送信，”戚将军叹了口气，“玉秀失踪了，就在琥珀营失踪了，如果不能把她找回来，一来我对不起我妹妹，二来琥珀营的兵力会受到冲击，恐怕戚家手中的兵权会被分散，那是真的对不起祖上。公主，替我想想办法，把玉秀找回来。”戚将军常年征战沙场，身上透着的是刚毅。让一个铮铮男儿变得如此仓惶的，是阴谋。“玉秀是个乖孩子，不会自己走，一定是有人想害玉秀和我戚家！”他咻地站了起来，悔恨又无奈，“都是我不好，不该把玉秀一个人丢在营地里！” “戚将军莫激动。”沈瑶珺坐了下来，她虽然着急，但着急并不能解决问题，“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玉秀妹妹救出来！” “好。”戚将军也坐了下来，“营地里头掘地三尺都没找到玉秀，各个管卡已经设置了人手，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让我想想。”沈瑶珺站了起来，“还有，把美人儿女傅喊进来。” 戚将军不解：“这个？” “相信她。”沈瑶珺笑了笑，“她是自己人。” 李季歆被青书带进主帐的时候，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一朵高岭之花，只可远观。 其实当戚将军把沈瑶珺接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个是花蛇夫人的关门弟子，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只是这其中她们在什么位置上，全看长宁公主对她们信赖几分。 现在看来，长宁公主和皇后是相当信赖她们的。 她们一进来，公主又变成了傻公主，那一瞬间，李季歆觉得四大洲欠了长宁公主一个最佳演技奖。 不过没关系，傻公主能演戏，她也能演，谁的演习更好还说不准。 “美人儿女傅！”傻公主蹭蹭蹭地跑到李季歆的身边，小手拉住她的手，蹭了蹭，“美人儿女傅答应阿瑶会把玉秀妹妹找出来的，嘤嘤嘤阿瑶好怕玉秀妹妹出事。” 李季歆微笑着牵着她的手：“我答应的事，从来不会食言。” 李晋一在一旁仰头看着，咦，胆小鬼公主又拉师姐的手，胆小鬼公主的手又白又嫩，再看看自己黑黑瘦瘦的爪子，顿时觉得世界黑暗了。 “李女傅有什么法子？”戚将军问道。 李季歆摇了摇头：“我方才在营地里头走了走，暂时还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几处要道既然戚将军已经布置了人手，就暂且不要扯掉，一会儿我继续看看，必须在消息传到京城之前将长安公主找出来，这点我清楚。” 戚将军望了一眼傻公主，傻公主只抬头看着李季歆，认真时候的美人儿女傅好帅，想办法时候的美人儿女傅也好帅！ 美人儿女傅怎么样都好看，就跟画里出来似的。 而李季歆一直看着傻公主，啊，胆小鬼公主一直看着师姐，胆小鬼公主看着师姐还傻笑，胆小鬼公主是不是要对师姐图谋不轨！师父让我保护师姐的，我要不要阻止胆小鬼公主呢？ 两个小萝莉的内心有千言万语，然而李季歆一句都没读出来。 她太正经了，这个时候，她只想把沈玉秀救出来。 戚将军自然是答应的，德妃在宫里承蒙皇后照顾，而戚家这些年一直牢牢握着兵权未被收回，也有皇后的功劳。戚家和童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都谁离不开谁。 若是把花蛇山也扯进了皇后的势力范围之内，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于是便允许了，李季歆带着李晋一和傻公主出了主帐，在营地里头晃悠。 琥珀营一直没有女人，这会儿一来来了四个，多少会让人侧目。 “美人儿女傅觉得玉秀妹妹会被带去哪里呢？”傻公主轻轻地问道。 李季歆笑笑：“主要关卡都有人，对方带着一个大活人一定不敢从关卡走。戚将军发现的早，恐怕小路也已经去搜过。所以我的判断是，人还没走。” “还没走？”傻公主望着李季歆，“可是戚将军说掘地三尺也没找到玉秀妹妹呢，嘤嘤嘤可怜的玉秀妹妹不会被抓住喂野狼了吧？” 李晋一蒙着耳朵：“胆小鬼公主又哭了，有什么好哭的，那只野狼敢吃了你妹妹我就把它的心肝脾胃肺全部挖出来！在说了，野狼怕人，又不是咱们花蛇山人烟罕至的地方，琥珀营地附近到处都是人，野狼那是把自己的脑花都吃了才会往人堆里头跑！” 李晋一说得极有道理，只可惜傻公主也只是随口一说。 沈玉秀的价值还大着呢，真是有人故意想害戚家，也不愿意花大手笔把沈玉秀杀了。 “对啊，琥珀营地到处都是人。”李季歆笑笑，看着这个并不傻的傻公主，“阿瑶，要是我要跟你玩捉迷藏的话，你会往哪儿藏呢？” 这话问得很有深意，于李季歆，她想听听不傻的公主的意见，于沈瑶珺，她想告诉李季歆自己的真实想法。 于是侧着脑袋想了想：“阿瑶去藏美人儿女傅不会找的地方！” “如果我们在这里捉迷藏，阿瑶觉得哪里是我不会找的地方？”李季歆又问道。问这话的时候她笑得深邃，因为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地方。 沈瑶珺咬着手指头想了片刻：“我知道了！就是……就是美人儿女傅蒙眼睛的地方！” 这个蒙眼睛一词用得很好，李季歆笑了笑，傻公主和她想一块儿去了。 于是一手牵着傻公主一手牵着小师妹，后头还跟着一个青书：“走，我们去戚将军蒙眼睛的地方！” 166阅读网 ------------ 35 琥珀山探险  戚将军问起长宁公主等人去了哪里的时候，士兵回答说，她们去了琥珀山。 当时戚将军便站了起来：“琥珀山？” 琥珀山是东洲和北洲接壤之处，素来就是两国争执领土的主要争端，因为两方军队分别驻扎在琥珀山的阴阳两侧，所以山上从没有普通居民过去。在琥珀山上，无论是哪国人，若不是经过边境军队允许而被发现在山上的，都会被双方当做细作处死。 沈玉秀失踪的时候戚将军正在琥珀山上巡视，当他发现了沈玉秀失踪匆匆赶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封锁了各个要塞。 唯独这琥珀山是封锁不来的，一来山脉绵延几十里，没有这么多人手；二来山路颠簸难行，又有野兽毒蛇，士兵都难以生存，何况常人；三来北洲人劫持沈玉秀并没有什么用，童家和北洲有裙带关系，而戚家和童家是不可说的关系，北洲人没有理由劫持沈玉秀，而若是本国人，即使经过了琥珀山，一旦被北洲人抓住，一样会被处死。所以劫匪不会这么愚蠢，走琥珀山这条道。 是以戚将军忽略了琥珀山，而李季歆和沈瑶珺却把注意力放在了琥珀山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戚将军不会考虑的地方，才会是对手最容易隐藏的地方。 沈瑶珺一直拉着李季歆的手不敢松开，她顶多只会些防身术，同李季歆李晋一比起来就是班门弄斧，琥珀山一进来就阴森森的，要是走丢了，她就是第二个沈玉秀。 沈瑶珺的价值可比沈玉秀大多了，这可是个受宠的公主。 “美人儿女傅，玉秀妹妹若是被带来这里，一定会被老虎吃掉的。”沈瑶珺等着大眼睛四处张望，“这里好可怕，嘤嘤嘤我可怜的玉秀妹妹。” 李季歆只专心致志地开路，她不能让傻公主有半点伤害。 倒是李晋一先开了口，小师妹说起话来跟机关枪似的叨叨叨个不停：“这里才不会有老虎呢，你看这里湿气这么重，会有很多虫子啊蛇啊飞蚁的，老虎和狼不会住这个地方。所以你的玉秀妹妹顶多被毒蛇咬，不会被老虎吃掉的。倒是你啊，一定要小心，我要是老虎我也来吃你，谁叫你长得白白胖胖的，老虎也挑肉多的吃！” 沈瑶珺歪着嘴巴瞪着李晋一：“就你知道的多，哼！” 傻公主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她得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李晋一开了嘴便合不上了，拿着树枝到处戳着，一边念念有词：“公主的脾气就是大，说一句就不开心！我可是在山上长大的，花蛇山的小动物们都是我的小伙伴，我接触得多了当然就知道了。这个地方别说是你那娇生惯养的妹妹了，就算是我待上两天都受不了，你妹妹已经消失了五六天了，真被丢在了这里早就死了，八成是被带出去了，只不过这琥珀山究竟有几条通向哪里的路还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李晋一说话的时候带着点自豪，她和李季歆都是在山上长大的，而李季歆素来是个沉迷学习的好孩子，李晋一却是个到处找小动物的跳脱性格，对于野外事宜，她是最清楚的！ 李季歆突然停下了脚步：“晋一。” “在！”李晋一甩了甩头上的呆毛，一蹦一跳地跑到李季歆身边，一边蹭一边开心地说道，“师姐师姐有什么晋一可以帮忙的呀？晋一可以找到胆小鬼公主的妹妹哟！” 这一点李季歆深信不疑，她将傻公主拉到了自己的背后，而后摸了摸李晋一的呆毛：“晋一，你对山上的路最有辨识度了，从琥珀山往阴侧是北洲营地，我们假设绑匪是京城的人，他们一定不敢往北洲跑。你能帮师姐找到其他的路。” 李晋一眨了眨眼，看了看傻公主，而后一叉腰，仰着小脑袋拍着胸脯看着沈瑶珺：“我当然可以啊，但是我有个条件！” “只要能找到玉秀妹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傻公主回答得毫不含糊，“除了把美人儿女傅还给你以外！” 她紧紧地握着李季歆的手，生怕别人把她的美人儿女傅抢走了。 李晋一歪着脖子：“唔……也不是要师姐啦，就是，你得找个人给我，让她陪我唠唠嗑，从花蛇山下来都没找到陪我讲话的人我可闷啦！反正你的手下这么多，应该不在乎一个两个的吧？” 傻公主当然不在乎，一叉腰，一挺胸，仰着头跟高贵的白天鹅似的：“找到了玉秀妹妹，我就让青书陪你聊天！” 青书突然冒了一阵冷汗，我天，被公主卖了，居然要陪那个话痨聊天！好可怕，她要回皇后身边！ 李晋一便在前头带路了，她找路有独特的一套，对于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她来说，不但能通过周围的花草树木泥土来辨别是否有人经过，还能通过鸟兽虫蛇来感受附近的存在。 即使动物不出现，她都能听出几米开外有几条蛇，什么品种，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在山里长大的野孩子最不缺的就是方向感和第六感。 一行人在李晋一身后跟着，她一会儿嗅嗅草，一会儿摸摸蛇，过了片刻，竟是将他们带到了一条小路上。 小路是刚刚辟出来，被人踩过，朝着山的另一端蜿蜒而去。两旁的草断了一些，其余又直了起来，李季歆也是在花蛇山长大了，粗略一算，也不过四五日有余。 这一刻傻公主的内心稍有震惊，民间出高手，这是真理。 “看来这是一种可能。”李季歆没继续往前走，“晋一，你估摸着这琥珀山上有几条这样的路？” 李晋一歪着脖子回答：“应该不只是四五日前有人经过，而是偶尔都会有人经过，不过避着两边巡逻的士兵，应该是这山附近有人居住，避开了耳目上山来挖些野菜打些野兽。应该有不少呢。” “如果真的有除了双方军队以外的住户，无论有几条路，应该都是通往同一个目的地。”李季歆深表赞同，“青书，让人返回和戚将军汇报，说我们找到了一条路，让他赶紧派人过来。” 青书立刻去安排，傻公主还掖着李季歆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美人儿女傅，为什么军队驻扎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这里有人住？” 李季歆笑了笑：“未必是不知道，只不过这琥珀山原本就是荒山野岭的，住在这儿的人都是土著，不好把人赶跑了，只要相安无事，双方军队不愿意出面做这个坏人。” 不过一旦遇上特殊状况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有人劫持了长安公主。 “师姐，我们继续往前吗？”李晋一回头问道。 李季歆便看了看傻公主：“阿瑶，你害怕吗？如果怕的话，可以跟着青书先回琥珀营。” “不要！”傻公主突然大声地喊了一句，坚定决绝：“有美人儿女傅在，阿瑶不怕！阿瑶要救玉秀妹妹，所以不能怕！美人儿女傅教过阿瑶，不能输给皇兄的，所以阿瑶必须不怕！” 气势十足，生怕李季歆把她赶回去。 李晋一便在一旁嘟囔着：“咦，胆小鬼公主的胆子一点儿都不小了呢，我以后就不能叫你胆小鬼公主了，那叫你什么呢？叫你跟屁虫公主吧！” “为什么？”傻公主嘟着嘴不乐意。 李晋一回头做了个鬼脸：“你是师姐的跟屁虫呀！” 傻公主竟然无言以对，好像……很有道理呢…… 李季歆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她猜的一点儿都没错，土著需要在山上寻找口粮，会开辟这种路，但回去的路只有一条，目的地就是家里。 一路畅通无阻，路上既没有人，也没有太多的虫。李晋一习惯这种山里的路，即使脚下颠簸崎岖，她都如履平地，倒是傻公主从来没走过凹凸不平的路，屡次要摔倒，却也没有要李季歆抱抱。 因为，她的目的是去就沈玉秀，而不是游山玩水。 这让李季歆很是宽慰，无论公主傻不傻，她知道这些时候要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来说，这已经够了。 又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李晋一跳着跳着，走到李季歆身边，抬头一晃呆毛：“师姐师姐，要抱抱。” 傻公主乖了，小师妹却调皮了。 “抱起来，我太矮了！”李晋一一边跳着一边说道，“我要看看前方的情况，可是我看不见，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得跟师姐那么高！” 李季歆的个子，放到哪儿都算高的，这是李晋一达不到的高度。 知道她不是在玩闹，李季歆便将她抱了起来，李晋一遮着光线在眺望，傻公主抬着头看着她差点留下了羡慕的口水：等回去了一定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抱抱举高高，把这些全部都还上！ “师姐，前面有人烟！”李晋一突然高声喊道。 李季歆也察觉到了：“有生人的气息。” 李晋一凝重的点了点头，原本就黑的脸上又黑了一层。 拉着李季歆手的沈瑶珺突然蹙了蹙眉头，不仅有生人的气息，还有……她舔了舔舌头，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血腥味。 166阅读网 ------------ 36 深山的惨案  只是傻公主并没有任何表现，李季歆却格外的小心。 倘若只有她一个人，她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但这里还有两只小萝莉，作为长者的她，自然要担负起两小只的安全。 李晋一在前方欢快地跑着，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多路的傻公主一颠一跛地跟上李季歆的脚步，末了，小心翼翼地开口：“美人儿女傅，我们要小心一点。” 李季歆便以为傻公主还是害怕了，摸摸她的脑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傻公主点了点头，有美人儿女傅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李晋一先到了眼前的小屋子，敲了敲门，扯着喉咙喊道：“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过来讨口水喝主人在家吗开开门好不好只要一口水就好啦我很好满足的！” 傻公主抹了一把冷汗，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师妹啊，就这么噼里啪啦打雷似的说完一长串的话，一般人恐怕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很久没有人应答，直到李季歆走过去，拉开了她。 “这里情况不对。”李季歆一直很警觉，这荒郊野岭的，只要几天没人住，门上就会积起一层泥沙，所以至少有三四天没人进出了。“晋一，你保护阿瑶，后退。” 傻公主恋恋不舍地松开口，被李晋一往后头拉了几步：“我跟你说哦师姐很厉害的，你不要一副好担心好害怕的样子这世上除了师父和我谁都打不过师姐的！你要庆幸你跟世界上第三厉害和第二厉害的人在一起，所以一定能救出你妹妹的！” 傻公主腹诽着，小师妹真的是在夸李季歆而不是夸自己吗？ 李季歆一脚踹开了门，许是因为深山野林的，沙尘落了一身，小院子里头横七杂八的，从里头飘出一股腐臭味。 她不禁捂住了鼻子，为了保护傻公主脆弱的小心脏，她准备一个人进去探探情况：“晋一，你和阿瑶在外面等着。” 傻公主却拜托了李晋一直接冲到了李季歆的身边，拽着她的衣角抬头怯怯地开口：“阿瑶要和美人儿女傅在一起，阿瑶要跟着美人儿女傅。” 李晋一摊了摊手，买办法，傻公主比小时候的自己还要粘师姐。 李季歆蹙眉有点儿犹豫，她已经预见到了里面是一片怎样狼藉又残忍的景象。 “阿瑶……”她正要长篇大论地教育傻公主，傻公主却坚定地看着她：“阿瑶说过了，只要美人儿女傅在阿瑶是不会害怕的，就算是地狱都不害怕！”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带给别人这样的信心，而此刻她愿意把沈瑶珺当成一个小傻子。 无论面前这个小女孩抱着怎样的目的，她愿意给她一份信赖。 李季歆笑笑：“好，那阿瑶跟着我，小心些。” 她走在最前面，打开了一扇门。 而一切如她所料——暗红的鲜血洒满地，腐烂的尸体招虫蚁，这是杀人之后的残忍和血腥，看尸体，应该是一家三口，被灭门。 她是无法想象什么人连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都忍心下手的，但，今日她会在这里看到这一幕绝不是偶然！ 四五天前死的，而沈玉秀失踪是五六天前，如果有人逃到了这里，那么凶手和劫持沈玉秀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沈瑶珺的内心都片刻的动摇，没有喊出声来，只是推倒了李季歆的身后脸贴在了她的背上，闭着眼睛。 想必是害怕极了。 而李晋一站在最门口，看了一眼屋内的尸体，又看了看李季歆和沈瑶珺。 说害怕，可能这三人每一个害怕的，只是沈瑶珺得装得自己很害怕，李季歆得假装不知道傻公主不傻。 “嘤嘤嘤好残忍，东洲脚下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惨案，如果不是美人儿女傅恐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死了人。”傻公主啜泣着，“玉秀妹妹不会也惨遭毒手了吧，阿瑶好怕怕！” 李季歆赶忙安慰：“玉秀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把凶手找出来，将他绳之以法！” 沈瑶珺抱着李季歆点头，心里却清楚得很。沈玉秀这么高的利用价值，对方不把她绑到京城如何对得起这许久的谋划？ 于是乎，两个腹黑飙演技，一个呆萌在看戏。 末了，李晋一摸着自己的呆毛：“师姐师姐，戚将军的人马应该马上就会到了，前方应该还有人群聚居的地方我们要过去看看吗？这儿留给琥珀营的士兵们打理吧，找到胆小鬼公主的妹妹最重要了！” 李季歆又扫了一眼面前的惨案，李晋一说的很对。 她能找到去聚居点的路。这会儿李晋一走得有点小心了，灭门惨案这种事都遇上了，谁知道前头会不会有悬崖和陷阱。 李晋一的路感非常好，头上的呆毛迎着风左右摇晃，小姑娘走起路来又招摇。 通往聚居点的路并不是很长，谁都没有想到，在琥珀山深山处的山谷里，竟然会有一个百人上下的聚居点！ 这里集中建造了二三十幢简陋的屋子，可空气里飘荡的是一股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李季歆暗道一声不好！ 一场恐怖的画面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这会儿小师妹也不跳了，跳不动了，呆毛都蔫了。 谁都不知道几天前这个小村子经历了一场怎样残痛的日子，这不是杀人，这是屠村！ 整个村庄，整整百来号人，尸体从他们进入山谷开始一直往后平铺着，死者各有惨状，无一不是被刀切开了肚子！有些甚至死无全尸，被野兽肢解拖走，留下一地血痕弯弯扭扭，进入更深的山林。 李季歆都难免浑身一抖…… 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毒蛇，而是人。 傻公主早就埋着她的背闭上眼了，此时此刻内心无有不震撼的，而她唯一能做的却是忍耐。 在找到凶手之前的忍耐，她知道东洲是一个怎样虚伪的王朝，邦畿千里，血流成河，她要做的是改变它。 “美人儿女傅，阿瑶……阿瑶不敢看。”傻公主瑟瑟发抖。 李晋一也跑了过来，拉着李季歆的另外一条胳膊，紧紧地抓着，从来说话不带结巴的小师妹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师姐……外面的世界好可怕，我还是……回花蛇山陪师父数大米吧。毒蛇野狼都不会这么杀人的，师姐，那些人是不是都这么杀人的？可是师父说……学武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去害别人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呜呜呜。” 李季歆只能抱着两个小萝莉，说她内心平静甚至毫无波澜，这绝不可能。 李晋一的这个问题，兴许长在花蛇山没哟经历过斗争的李季歆不能有完美的解答，但是沈瑶珺可以。 这世上为权为名为钱的人太多了，骨肉手足至亲尚且残杀，何况陌生人。 “阿瑶。”明知公主不傻的李季歆问道，“你的内心害怕吗？” 傻公主怯怯地点了点头，谁能对这么多条人命甚至是老人小孩无动于衷呢？ “皇门之争怕是比这个惨烈成千上百倍。”李季歆紧紧地蹙着眉头，从来没有这么担忧过，“你若不能成长，我害怕你会成为别人道路上的垫脚石，被人吃的人血馒头，害怕你众叛亲离无依无靠，成为败者寇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李晋一默默地听着，她听不懂。 而沈瑶珺的心里却清楚的很，她甚至怀疑，美人儿女傅是不是早就看穿她了。 “美人儿女傅是在担心阿瑶吗？”沈瑶珺抬头对上李季歆忧郁的眸子，如古井一般深幽的瞳仁，“阿瑶不会让美人儿女傅担心的，因为阿瑶是个傻子，欺负傻子是不仁义的！” 谁会拿傻子的身份洋洋得意呢？可她会，因为她太清楚这个身份能给她带来的好处了。 李季歆便不说了，是啊，傻公主不傻，所以她听得懂自己的话。既然选择了一条险路，何必抱怨一路的悬崖峭壁？ 不过片刻，戚将军带着人马追了上来。 “收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戚将军下了马，看着被两个小萝莉紧紧抱着的李季歆，而后往前一看……饶是经历了数百场大小战役的戚将军都忍不住皱了眉头，“这……” “恐怕和长安公主被劫持不无关系。”李季歆说得直接。 “那玉秀她……” “这点戚将军不必担心，长安公主暂时不会出事，但这里的事，琥珀营可处理？” 戚将军犹豫道：“若是安葬死者，士兵们可以处理，但是说其他的，这个地方地处东北两国交界，并没有明确的定性，而这一代的原住民并不属于任何一国的管辖，基本上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无法向朝廷汇报。”戚将军无可奈何。 这一点李季歆想到了，也不愿意为难琥珀营。 倒是傻公主抬起头开口问道：“嗯……阿瑶想知道，什么人可以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呢？” 李季歆同戚将军互相看了一眼。 而后李晋一说出了真相：“这里没有很杂乱的脚步说明凶手不是群体犯案，最多不超过三个人。这里的原住民从小长在山里身体健壮充满力量，能杀了一个村庄还无还手之力的，整个兵营也找不出一只手的人数。我是说，至少要有戚将军或者师姐这样的实力，当然，我也行。” 李季歆和戚将军之所以没开口，正是因为这一点。 戚将军蹙眉道：“确实加上我，琥珀营不会超过三个人，但是我敢打包票，绝非我琥珀营的人干的，我和两位副将一直没有离开营地，士兵们可以作证。” “我相信戚将军呀。”傻公主吮着手指糯糯地开口。 这会儿，李季歆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一条黑色的身影！ 如果是他，应该也可以吧？ 166阅读网 ------------ 37 小城的线索  她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安宁阁里来偷尸体，和她交过手的那个黑衣人，黑衣人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若有那样的身手，想杀了百来号人，恐怕不会是难事。 劫持长安公主这件事如果是京城的人策划的，那么意图害她和沈瑶珺的人和劫持沈玉秀的是同一批人，就有了说得通的逻辑。 “戚将军，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死者为大，总不能让尸体就这么摊着。”这大约是她仅能做的事情了。 “李女傅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戚将军沉思着。 “找找线索，我猜想对方杀人灭口就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行踪，既然这儿有个聚居地，除了通往琥珀山打猎的路，应该还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对方比我们早离开了三天左右，但是要寻找路线，恐怕不会走得太快。”李季歆看了看身旁的李晋一，揪了揪她的呆毛，“我们有晋一，会快上许多。” 戚将军便看了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黑瘦小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她来自花蛇山，恐怕早被人忽略了。 傻公主暗地里和戚将军使了个眼色，李季歆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晓得。 傻公主这么爱玩角色扮演，那就玩吧，谁还没点童心咋地。 “那就麻烦李女傅了。”戚将军赶紧让开了一条路。 他带来的人准备清扫案发现场，李季歆在这里观察了一番。 死者都是腹部上下横切，这是凶手的习惯性杀人手法，几乎是一刀一个，快很准，完全称得上是专业的杀手。 李晋一蹲在一个小孩子的尸体面前，帮他翻了个面。地上是血红的一片，死前甚至没有挣扎。 “师姐师姐，这杀人的手法太残忍了，胆小鬼公主和她的妹妹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呀？”李晋一滔滔不绝，“腹下一刀致命，我看一群人的死在一起，一定是之前大家决定联合起来抵御外敌，但是对方武功太高，根本打不过。我倒是没有听闻江湖中哪门哪派的杀人手法是这样的，恐怕就算让师父来也判断不出。胆小鬼公主，你说说，你的仇人是谁？” 傻公主既然是个傻子，自然不能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整个皇宫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阿瑶那么萌，怎么会有敌人呢？”傻公主撅着嘴巴不悦，“阿瑶才没有敌人呢，大家都喜欢阿瑶，父皇母后也喜欢阿瑶。” 李晋一摸着自己的呆毛，一小揪，弯弯地朝着前头：“我那么萌，都会有毒蛇来咬我，你就算比我萌一点，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你又不是钱！” 傻公主不服气，从身上掏出之前从青书那儿要过来的一锭银子：“我虽然不是钱，可是我有钱啊！” 李晋一愣愣地盯着那锭银子：“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没有什么是是钱财买不到的，尤其是人心。傻公主瞅了瞅手上的银子，出了宫，这玩意才是圣旨！ 李季歆没有和两个小萝莉插科打诨，她在四处巡视，而后负手而立：“晋一！” “在，师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李晋一一阵风似的窜到李季歆的面前，顺便把散发着钱的气息的傻公主拉了过来。 “你找找附近有没有通向别的地方的路。”李季歆蹙眉开口，“要快。” 李晋一赶忙扔下了傻公主，开始寻找路。 傻公主抓着李季歆的衣角，暗道李晋一确实是个人才。 她寻路可不是中规中矩地行路，这周围有不少野兽，在山里摸爬滚打的熊孩子有特殊的和野□□流的技巧，招来了一匹野狼，在附近溜达。 傻公主彷佛看到了花蛇山那只被掐死的野狼的影子，不禁打了个哆嗦：“美人儿女傅，小师妹有特殊的吸引野狼的体质吗？”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里面充满了疑惑。 李季歆便笑道：“我也可以。” “可是美人儿女傅都不去招呼野狼呢！”傻公主咬着手指头想啊想，恍然大悟，“一定是美人儿女傅的段位太高，根本不屑于同野狼打招呼！” 在傻公主的眼里，美人儿女傅最漂亮、最厉害、武功最高、逼格最高。 李季歆便笑出声来，清澈的笑声，浅浅的：“阿瑶要是去山里住上几年，也能同这些野兽打交道。” 傻公主愣愣地看着她，恍然大悟：“阿瑶第一次看见美人儿女傅的时候，你在裸|奔呢，你的衣服是被野兽咬破的吗？” 傻公主说到这个，李季歆有点儿慌，她必须再三强调，她只是衣服有点儿破，但这和裸奔有相当大的差别！ “师姐师姐师姐，快过来这里有路！”李晋一在远处召唤着，“我找到路了你们快过来呀！” 李季歆赶忙跑了过去，身后，青书寸步不离地跟着。 李晋一找到了一条羊肠小道，看似通往更深的山里，这条路相较前面的更加清晰，是一条每天都有人走的路。 只是，更深的山里会有什么？ 李季歆当即便决定了：“走去看看！” 她同戚将军打了个招呼，带了几个人，沿着李晋一发现的路走去。 李晋一打头，这个黑瘦的小姑娘有着常人不可匹及的方向感以及爆发力，更有超过普通人的武功和内力。 对于傻公主来说，这是一场冒险，虽然不比宫里的阴谋阳谋尔虞我诈，可这里更加直面着生与死。 她走在人群的最中央，小心翼翼。 前面时李季歆，后面是青书，稍有风吹草动，都可护她周全。 李晋一截然不同的放松随意，在前头蹦蹦跳跳的，这是山里的野孩子和宫里的金丝雀之间明显的对比。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了好几个时辰，翻过山头穿过山洞，当几个人快觉得走错路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光亮。 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了几天几夜，突然找到了出口一般的光亮，让几个人顿时心生喜悦。 远处传来热闹的吆喝声，口音却不同于东洲和北洲，就像到达了一个第三世界，这里有人烟，是片繁华的闹市。早已远离了案发现场，从一个世界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有好多人！”李晋一愣了愣，好多人！她好兴奋！好像冲上去拉个人唠唠嗑！ 眼看着小师妹箭在弦上，李季歆一把拉住了她：“我们在办正事！” 李晋一的呆毛都蔫了：“好吧，晋一会乖乖的带路的，我们去找胆小鬼公主的妹妹吧，这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反正听得懂话就可以了。”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一行人，这里的人似乎并不诧异，他们已经习惯了从路边冒出来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带着秘密。 “去问问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李季歆吩咐道。 戚将军给她们配备了人手，李季歆俨然成为精神领袖。 傻公主看着这车水马龙，显然，虽然在武学上她比不过任何人，可皇后教了她太多的事情，也告诉了她这个世上存在的奇闻异事。她不比李季歆文武双全，但在东洲的风土人情上，一直生活在花蛇山的李季歆比不过她。 她歪着脖子摇了摇唇：“这里……是东洲和北洲交界但是归属不明的地方嘛，灰色地带。”傻公主含糊不清地说着，“啊，原来真的有这种地方呢，阿瑶还以为母后骗我的！” 李季歆顿时眼前一亮，知道公主不傻的她立刻就明白了，装傻的公主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皇后说什么了？”李季歆问道。 李晋一和青书都看着她，就好像下一秒她会讲出什么让人咋舌的话，傻公主却不说：“我要偷偷告诉美人儿女傅！” 李晋一一甩头，谁要听么，明明是想占师姐的便宜吃师姐的豆腐，她虽然胆子小，可她色胆包天啊！ 李季歆便蹲了下来，抬着看沈瑶珺：“你说。” 傻公主这回满意了，贴着李季歆的耳朵窸窸窣窣地讲着悄悄话，偶尔听到李季歆应几声，又偶尔蹙眉头。 出去探消息的士兵们回来了：“几位大人，说是昨天有陌生人出现，两个男人加上一个姑娘，行色匆匆地在这里问路。” 这个地方虽然不小，可居民固定，除了偶尔出来采购换粮食的山里的居民，若是有别人出现，那便显得很特殊了。 李季歆听完沈瑶珺的话，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沈瑶珺摊了摊手：“阿瑶也不知道真假，都是母后说的，如果错了，那美人儿女傅去打母后吧！” “我知道了。”李季歆浅浅地笑笑，“所以，人应该还在这座城里面！” 沈瑶珺也只是笑笑，美人儿女傅那么聪明，一点就通的。 李晋一仰着脑袋转着眼眸子：“师姐师姐你在说什么啊晋一什么都没听懂，人在这里的话我们就找呀，把胆小鬼公主的妹妹找出来我就可以找人唠嗑啦，憋住不说话我好累啊呜呜呜。” 李季歆揪了一把小师妹的小呆毛：“走吧。” 沈瑶珺也学着李季歆顺手揪了一把李晋一的小呆毛：“走咯！” 166阅读网 ------------ 38 一道送命题  李晋一也摸了摸自己的呆毛，嘛，为毛大家喜欢她的呆毛甚于喜欢她？因为呆毛才是本体吗？ 而后又跟了上去，师姐说凶手还在这里，那就一定是在这里了！ “我们怎么找？”青书问道。 对方可以屠了一个村，实力可想而知，若是分头行动，每个人都有危险。 李季歆想了想：“我有个法子。” “我去东边，青书去西边。”李季歆指了指两个不同的方向，“晋一，你就待在城门口保护阿瑶，切记，一定要保护好阿瑶，不可以光顾着讲话就疏忽了周围的动静，知道吗？” 李晋一的呆毛一下子直了起来：“晋一知道！” 傻公主一听美人儿女傅要撇下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可她清楚得很，自己不会武功，缠着李季歆只会给她带来麻烦，把李晋一丢在这里，两个小女孩显得没有一点儿威胁力，更容易吸引凶手的注意力。 街道上的人来来走走，偶尔瞥一眼在他们身上，只见衣着光鲜亮丽，恐怕和本城的都不是同类人。 这儿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方才沈瑶珺同她说得差不多了，李季歆的嘴角掠过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意，不论凶手是谁，既然她遇见了山谷里的惨案，就无法袖手旁观。 青书和李季歆背道而驰，两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沿着闹市的街道，朝着两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偶尔问问街边卖包子的大叔，有没有看到两男一女，这些天刚来的。 居民们给出的答案是，看见过，不知道去了哪里。 按照常理，想躲人一定会躲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可也未必，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处没有第二个离开的城门，想要从这里出去，便只能经过山谷翻越琥珀山。 傻公主告诉李季歆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劫持沈玉秀的人想做长期生意，在这里待上一阵子，等到沈玉秀失踪的消息传到京里，上头对戚家军动了手，撤掉了关卡的防守他再出去。若是从这个角度思考，凶手要长期住下，就一定不会找个隐蔽的角落，而是应该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的模样，买个小院子假装安逸地过日子。 那么，目标就在居民区了。 这个城市的分布东西走向，以这条狭长的主干道为中心朝着两处辐射，李季歆和青书设定的目标便是靠近城门的居民区。 她们所过之处，路人纷纷侧目，这么一个稳定性强鲜少有流动人口的地方，一旦出现了李季歆和青书这样的人，很快就会传遍整座城。 这便是她的目的，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了，凶手也就知道了，戚家把目光落到了这里，想要翻个底朝天找出来未必是难事，那么他们的长期计划就会改变，这里成了是非之地。 连接着琥珀山的城门口，李晋一在傻公主面前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遍，看得傻公主晕头转向：“你能不能安静那么一小会儿？我头晕！” 李晋一看了看烈日当空，回答：“哎呀你头晕呀？京城来的公主果然是细皮嫩肉的，肯定不是被我转晕的，我跟你说，你这叫中暑，中暑了就会头晕，我给你去找个大夫啊你不要着急，晋一可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傻公主一撅嘴巴，美人儿女傅不在的时候，她就想和这个话痨小师妹好好谈谈心：“你才不是好孩子，跟我抢美人儿女傅的都是坏孩子！” 李晋一这就不乐意了，在傻公主身边择了个赶紧地位置坐了下来，拍了拍地面：“来来来，坐下，我跟你唠唠嗑。”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攻击力，而是一个话痨说，她要和你唠唠嗑。 傻公主看了一眼地面和李晋一豪放的坐姿，心想着身为公主的她应该优雅矜持，被李晋一重重地拽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屁股好疼…… 然，没有美人儿女傅撑腰，在这个从小山里长大根本没有什么贵贱尊卑之分的小师妹的眼里，她就是个普通的小伙伴，能听她唠嗑的那种。 李晋一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这是在技能读条。 她要触发不同于一口气讲完一段话的第二个技能，叫做瞎扯淡。 “我先认识师姐的还是你先认识师姐的？”李晋一问道。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傻公主气冲冲地回答：“你。” “我认识了师姐十五年，你认识师姐多久？”李晋一又问道。 傻公主掰了掰手指：“快两个月。” “我知道师姐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不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喝什么茶水不喜欢喝什么茶水，我知道师姐一口饭要拒绝几下睡觉喜欢翻哪个方向身高多少体重多少爱猫还是爱狗，我知道师姐能背出多少诗词歌赋能打几套拳几套剑法一口气能跑几里路一闭眼能睡几个小时，你知道啥？” 傻公主细细地想了想，理直气壮：“我知道美人儿女傅喜欢钱，并且我有钱！” 李晋一差点跪倒在了傻公主的裙下。 “你真是天真极了！”李晋一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师姐才不是喜欢钱，师姐是为了师父和我能吃饱饭才会去宫里当女傅的，如果花蛇山不那么穷的话师姐才不愿意下山呢，师姐爱花蛇山甚于爱钱，你不了解她！” 李晋一说得太有道理了，傻公主的心顿时沉了沉，原来她不懂美人儿女傅。 喜欢钱大概是穷人的通病，而花蛇夫人明明有大才却宁愿窝在小小的花蛇山，以至于大徒弟不得不既当爹又当娘地养师徒，这个感动四大洲的荣誉奖非她莫属了。 李晋一又问道：“你说，是你了解师姐还是我了解师姐？” 傻公主不得不承认十五年和两个月之前的区别：“你。” “我和师姐在一起十五年，你和师姐在一起两个月，你说是我抢了你的美人儿女傅还是你抢了我的师姐！”李晋一说话的时候呆毛一卷一卷的。 傻公主盯着她头上的呆毛：“我抢了你的师姐……”一瞬间又反应过来，顿时暴跳如雷，“不对，你是抢了我的美人儿女傅！我不管，我是公主，我最萌了，美人儿女傅是我的！” 李晋一也站了起来，两个小萝莉叉腰而立：“你抢了我的师姐！” “你抢了我的美人儿女傅！” …… 背后的一排士兵瞪着两个在他们面前吵架的小萝莉，面前波澜不惊，也不知是花了多少的力气忍着的。 周围的路人纷纷投来了围观的目光，这座小城里很久没那么热闹了。 “你个胆小鬼公主为什么脑子一根筋说不清楚呢！”李晋一扶额，“明明师姐是我的，你横插一脚！” 傻公主不甘落后：“因为他们都说我是小傻子，你听说过傻子能说得通的吗！” 傻公主叉腰气势十足，就好像傻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话痨小师妹顿时被一口气堵住，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啊，傻子要是说得通，那她还傻吗？既然是个傻子，难道不应该关爱智障儿童吗？ 呆毛顿时一蔫：“好好好，你傻你说得都对！” 傻公主赢了骂战，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嘛，山上长大的孩子果然天真单纯。 正在吵闹着，人群中一条黑影蓦地窜过。 李晋一的呆毛一竖，只瞥了一眼，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师姐果然神机妙算，算准了一旦城里有风吹草动，对方就会来城门口打探。 傻公主只看着李晋一的呆毛，便知道周围有了动静。 她并不慌张，若是京城里的人，是一眼就能认出这是长宁公主。长宁公主的价值比长安公主大的多，两个公主若是一起失踪了，不但能打击戚家，还能报了之前的仇。 李晋一这个又黑又瘦的小姑娘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威慑力，而身后那几个士兵，自然不是凶手的对手。 傻公主心里有了底，冲着李晋一吐了吐舌头：“咩，关爱小傻子，人人有责！” 李晋一也不在乎同傻公主一边打闹一边说话：“啊啊啊不要以为你是个傻子我就拿你没办法，谁跟我抢师姐我就跟谁拼命，就算你有好多好多钱给我好多好多的粮食都不行，头可断，血可流，师姐不能丢！”说得义正言辞，就好像真的要跟傻公主抢人似的。 傻公主不高兴，牛哄哄地低着头冲了过去，同李晋一打成了一团。 两个小萝莉打架，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你打我的手，我也打你的手，你来我往的，就是小孩子吵架的模样。 人群中走出来好事者，伸手抓住了李晋一和傻公主的胳膊：“两位小妹妹，街上打架可是会送命的。” 前头的几个士兵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那人只咧嘴一笑，转身就要抓着两个小女孩离开。 身后传来一个冷森森的声音：“这位大哥，街上抓着小姑娘的手，也是会送命的！” 166阅读网 ------------ 39 没有眼看了  李季歆看到了他的正脸，她并不认识此人。而他同那晚跟她交手的黑衣人也有不相同之处，比如体型。 不过从之前凶案现场来判断，对方至少有两个人，那也就不稀奇了。 沈瑶珺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手腕。她嫌弃地瞟了一眼，心里思考着一会儿让这个犯上作乱的人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李晋一也不挣扎，撇着嘴一副死狗的样子，看起来有多么营养不良。 对方是吃准了李季歆和青书去打探才来的，一见着李季歆，便知道自己拖着两个小女孩根本没法跟她交手。 青书从后头迂回过来，执剑而立，此人被李季歆和青书围住，怕是现在丢掉沈瑶珺和李晋一也逃脱不得。 可手上不是还有人质么，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你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一个！” 傻公主和李晋一互相对望了一眼，李晋一的眼神里彷佛有话有说：胆小鬼公主你快看，有个傻逼要杀我们，哈哈哈他比你还傻呢这么一个傻缺我们要不要爱护他呢？ 傻公主撇了撇嘴：应该要爱护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比我傻的人已经不多了。 李晋一若有所思：这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那我们怎么爱护他呢？ 傻公主想了想：给他一个真爱的死法。 李季歆看着两小只眉来眼去的，腹诽着，这是劫持案啊，可不可以严肃点！ 当然，劫匪现在专心致志地应对李季歆，根本没时间理会手上无聊到飞起的两个小萝莉。 青书只能看见傻公主和李晋一的背影，她便通过李季歆的脸色来寻找答案。 傻公主这会儿就不开心了，哼，美人儿女傅好像在给后面的人使眼色，后面的人一定是青书，青书居然背着本公主勾搭我的美人儿女傅，等回去了罚青书去数蚂蚁！ “你要是敢动你手上的任何一个，恐怕就不是死这么简单了。”李季歆并不担心，李晋一的武功她心中有数，至于小傻子……如果小傻子真傻她一定会担心的要死，可是小傻子装傻，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问你，那个小姑娘在哪里？”李季歆冷森森地发问。 傻公主顿时竖起了耳朵，玉秀妹妹一定在这座城里。 “她早就被送走了。”劫匪扬了半边嘴角，警惕地盯着李季歆。“你们晚来了一步。” 李季歆上前一步，劫匪便拽着两个小女孩后退一步，李季歆冷笑的脸上似乎有一把剑，早已刺透人心：“你们若是有本事把她送出这里，就不会火急火燎地出来打听我们的消息且匆忙下手抓人了，这座小城只有这一个出口，想送出去就必须经过琥珀营的关卡，你比我清楚，如果能将人送出去，何苦躲到这里来？” “你竟然知道这个地方？”劫匪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个城，明明很隐秘，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还有它为何存在。 李季歆起初不知道，但是傻公主告诉他了。 这是一个东北两洲交界之壤，在两国开疆拓土的时候，战争使得一批人不得不搬到这个虽然偏僻却因为有琥珀山这个屏障而相对较安全的地方。等到国家建立完善，便有大批量的战争罪人被流放，流放地是更为遥远的地方，在流放的途中，常有人逃脱，为了摆脱追捕，进入了这个山间小城。亦或者，还有一些当朝在捕逃犯，逃亡进入此处。 后来，东北两洲恶交，分别派军队进入琥珀山，这座小城被军队堵住，为了避免灾难，只能在里面自给自足。时间长了，小城的基础设施渐渐完善，就成了现在这样。 因为琥珀深山里还有少数原住民，两国都不想率先做坏人，所以相安无事，也不强行进入山中小城。 至于山中小城究竟什么样，没进来过的人不好妄自揣测。 “我问你第二遍，长安公主在哪里，不说的话……”李季歆笑了笑。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这个！”他拎了拎较为瘦小的李晋一，长宁公主他不敢乱动，所以长着呆毛的小姑娘就只能做个替死鬼了。 李晋一一蹙眉，心道，这个大叔是真的智障！ 他这么说，李季歆更不担心了，这世上能杀李晋一的不多，一个是花蛇夫人，一个是她李季歆，劫匪若能轻而易举地杀了李晋一，就能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于是摊了摊手：“你可以试试。” 说得太过坦然，让劫匪心有余悸，莫非，这手上的小姑娘有诈？ 李季歆是真想让劫匪试一试，花蛇山的小师妹究竟几斤几两，可不是别人能轻易轻视的。 劫匪这会儿还不信，手中的刀一亮，刀光闪向了李晋一！ 并不是往致命点而去，他怕自己此刻杀了李晋一会激怒李季歆，只是想给对方一个警告！ 李晋一一眨眼，当她准备防卫之时，那把刀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只见劫匪的脸上突然青筋暴起，整个人跟魔怔了似的，甩着自己的右手，想要给傻公主一巴掌！ 傻公主的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针，半根针戳进了劫匪的手背，傻公主傻愣愣地开了口：“咦，你为什么不叫啊？难道是不疼吗？”一边说着，一边又把针推进了一寸。 如此胆大包天，如此坦坦荡荡，看的李季歆都一愣一愣的，小傻子，这是劫匪啊，之前还屠了人家一个村！ 青书便在身后掩嘴笑，那是皇后给公主带着防身用的。 劫匪不是不疼，而是这会儿若是扯着嗓子哀嚎，那营造出来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那憋疼的脸……傻公主抬头可怜兮兮地望了他一眼，拿出第二根针…… 李季歆在脸上抹了一把，真是没眼看了。 劫匪哪能让她把第二根戳自己手上，左右拎着李晋一想要甩了她去撞傻公主！ 然而手一挥，手上的小姑娘纹丝不动，跟磐石似的。 再一低头，李晋一咧着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得春光灿烂：“我跟你说哦，师父从小告诉我，练功是用来防身的不是用来杀人的，你这种反人类的做法和武学之道背道而驰，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放下屠刀也不可能成佛了，你说吧你想怎么死，我这么萌的小姑娘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的！” 台词都被李晋一抢走了，傻公主心里憋得慌：“你可不可以少说一句，死法我都给他定好了！” 李晋一瞅了瞅她的手：“用针扎死吗？” “小刺猬多可爱！”傻公主一撇脑袋，“这是本公主赏他的！” 两个小萝莉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无视抓着她们的劫匪，李季歆觉得自己错了，她根本不用出现，还没等她和青书出手，恐怕这劫匪就该死在两个小姑娘的口水中了。 “都给我闭嘴！”劫匪怒吼一声，一脚踹向了李晋一！ 李晋一轻轻一跃，在劫匪的手中朝着空中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体，被劫匪拽着的手猛一用力，硬是给了一个彪形大汉一个背摔！ “砰”的一声，劫匪被她按倒在了地上。 傻公主趁机逃脱跑到了李季歆的身边，一边跳着一边替李晋一拍手叫好：“小师妹加油！不要把他打死，打残就好啦！” 李晋一侧过脸，一竖大拇指：“交给我了！” 李季歆只静静地看着，显然，此人只是个打下手的，若是只有这点水准和智力，别说屠村了，还没到村子就已经入了野兽毒蛇的腹。这水平恐怕连军营都混不进去，那么…… 李季歆顿时一蹙眉：“晋一，住手！” 李晋一正要挥下去的小拳头停在了半空中，回过头无辜地望着：“师姐……” “有人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李季歆四处张望了一眼，而后走上前去，劫匪被李晋一打得口吐白沫，抱着在地上打滚。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个小城？”李季歆问道，“现在该相信让你死不是开你玩笑了？” 劫匪点点头：“三年前。” “那个被劫持的小姑娘呢？”这会儿李季歆不再说被你们劫持了，她发现了此人身份有异。 劫匪闭着嘴不说话，许是有所顾虑。 三年前来这座小城的人，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劫匪？ “是不是有人答应你会把你带出这个小城，作为条件，让你来把城门口的小姑娘带走？”李季歆指了指傻公主。 劫匪这会儿诧异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定想回到外面的世界，如果有人给了开了这个报酬，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你的武功太差了。”李季歆倒不是嫌弃对方的武功差，“你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只要能救出那个小姑娘，我可以带你出去。” “我为什么相信你？”劫匪问道。 李季歆冷森森一笑：“因为那个小姑娘，是琥珀营戚将军的外甥女长安公主，救出戚将军的外甥女，你猜戚将军会不会给你放行？” 劫匪顿时默了默：“可那个人，他是宫里来的。” 166阅读网 ------------ 40 女傅的安排  李季歆便笑了：“宫里？宫里有这么多人，宫里来的能上天了？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是宫里来的，你以为他抓了戚将军的亲外甥女，在琥珀营的地盘上，戚将军会放他走？” 劫匪低着头想了一想：“好，我带你去找。” 李晋一这才放开了手，她都已经跳到了劫匪的身上准备给他来个“全身按摩”了，傻公主悻悻地收回针，刺猬计划怕是实施不了了。 “带路。”李季歆说到。 两个士兵压着劫匪，李季歆同青书悄悄说了几句话，而后跟在了后头。 傻公主拉着李季歆的手边走边问：“美人儿女傅，玉秀妹妹一定吓惨了，我们会把她救出来的对不对？”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李晋一走在李季歆的左边，看着李季歆摸傻公主脑袋的手，盯…… 劫匪将她们往小城东边一条僻静的小巷上带，途中也说了不少。 真正的凶手一直带着面巾，他无法描述他的脸，但是根据所说的体型，倒是同和李季歆交过手的黑衣人对的上号。 那人早些便同这小城里的人连上了线，都是已事成之后可以将他们送出这小城重新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为由，骗人将他带入琥珀山深处的小城躲藏。 小城里都是东北两洲的流民和在逃犯组成，许多安定下来了之后在这里开荒种田种菜，又有些小生意人同外头的土著交换些野味，虽然不能多么富贵，至少也安逸度日。来了没多久的都想出去，所以黑衣人的报酬太吸引人了。 没过多久停在了小巷子的一座小屋子前，劫匪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他蹙着眉：“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李季歆便应允了，劫匪被李晋一打伤了，想逃都逃不了多长的路。 他进去片刻，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不好了，人失踪了！” 李晋一顿时踹开了大门冲了进去，跟脱缰的野狗似的，只见一道旋风不见人影，又出来：“啊啊啊师姐里面真的没有人没有见到胆小鬼公主的妹妹会不会是这个人骗我们的不行不要拦我我要打死他！”说罢撩袖子，一副要开揍的模样。 傻公主一听里面没有沈玉秀，更着急了，匆匆跑进去，李季歆跟在她后头，生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傻公主进去之后就四处张望，这幢楼里头设备齐全，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桌上的茶杯里还有点茶水，灶头下面有新劈的木柴。有人居住的屋子，看起来是想长期住。 “嘤嘤嘤，美人儿女傅，玉秀妹妹一定在这里待过，我闻到了玉秀妹妹的味道！”傻公主是想提醒李季歆，这个劫匪应该没有说谎，只不过凶手提前一步离开了。 李季歆点了点头：“应该还走不远，你放心。” “师姐师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李晋一趴在桌子上转着杯子，“要是再找不到胆小鬼公主的妹妹，胆小鬼公主会不会难过的比现在更傻了？啊，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挽救胆小鬼公主的智商！” 这都哪儿跟哪儿，傻公主插着腰愤愤地走过去，一拍桌子：“阿瑶是个萌萌的小傻子，阿瑶的智商才不要你拯救！” “哎！”李晋一叹了口气，“像我这样热情友爱人人平等的人已经不多了，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你的智商还能给你找妹妹，好好好，你萌你说得都对！” 傻公主脑袋一晃：“才不是，美人儿女傅从来都不嫌弃阿瑶，而且美人儿女傅又温柔又漂亮又聪明武功又好，你现在来巴结我已经没用了，阿瑶是美人儿女傅的！哼！” 李季歆在一旁愣了愣，咦，两只小萝莉是不是在讨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 作为一个老师和一个师姐，她是不是应该给她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以身作则？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沈玉秀，李季歆便问道：“他在这里住了多久？” “三天。”劫匪回答，“不过这个屋子是早就准备好了，对方的来头很大，在这儿应该不止我一个接头。” “他杀了琥珀山原住民整个村的事儿，你知道吗？” 劫匪显然一愣，片刻之后，浑身发抖：“整……这个村的人……都被杀了？” 李季歆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恐怕不是什么暴力案罪犯，凶手想要接头，找的人也一定会是相对老实比较好掌控的人。 傻公主泪眼汪汪地问道：“美人儿女傅，咱们现在没有线索了吗？阿瑶好怕怕嘤嘤嘤。” 李季歆安慰了傻公主一小会儿，然后牵着她走出了小房子。 小城虽然不大，这么毫无头绪地寻找也是一件难事。 可李季歆现在不着急了，有了一个确定的范围，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们回去了。”李季歆拉着两个小姑娘往城门口走，“不要担心，三天之内，我就能把长安公主找回来！” 傻公主眨了眨眼睛，竟是无比的安心。 美人儿女傅说三天，那是一定没有问题了的。这样胸有成竹的美人儿女傅最帅了，要是不仅胸有成竹，还胸有公主就更好了。 天色已黑，晚风森冷，琥珀山里没有灯光，看起来阴森森的。偶有虫蛇匍匐的声音，或是树叶沙沙作响，勾勒出夜晚惊魂的画面。 前后方都有士兵举着火把，护送着几个人出山。 经过被屠村的小山村时，这儿的血腥味淡了下去，应是士兵们将尸体埋了。 傻公主胆子小，走得战战兢兢，李晋一不害怕，她喜欢夜晚在山上晚。 “美人儿女傅，咱们把青书一个人丢在那里了，青书会不会有危险？”傻公主的小手牵着李季歆的手，手心暖暖的，“青书是个好人，不可以让青书出事的。” 李季歆笑笑：“青书不会有事的，我有很重要的任务让青书去做。” 傻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道青书那个小可怜儿，在皇宫的时候还是长宁公主的一级带刀侍女，到了外面就成了女傅专用打杂。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傻公主的就是美人儿女傅的。 到了琥珀营地已是很晚，戚将军一直在营地里等她们，一见着人，慌忙问道：“找到玉秀了没？” “借一步说话。”李季歆笑笑。 傻公主识相地拉着李晋一说要讲睡前故事，戚将军意会，同李季歆在主帐里头交流。 “长安公主依旧在里面，暂且没事，这几日需要戚将军援手。” 戚将军自然是同意的：“只要能找到玉秀。” “我还有一事当讲。”李季歆默了默，“戚将军在琥珀山驻守，听的是皇帝还是皇后？” 帝后面上和谐，实际上不同心，旁人不晓得，李季歆倒是看出来了。德妃同皇后是一条道上的，恐怕东洲一半的军事权力暗中都是由皇后执掌的，让沈瑶珺装傻，不只是为了保护她，还会有更大的阴谋。 沈瑶珺同戚将军说过，李季歆是自己人，虽然这个自己人对己方形势并不清楚。 戚将军便实话实说：“德妃一直承蒙皇后娘娘照顾，我这戚家军，听从皇后的。” 李季歆笑了笑，戚将军如此坦白，傻公主功不可没，她是应该惩罚傻公主在自己面前装傻，还是应该表扬她在背后的坦白？ 那可真真是个心机公主。 “那这事儿就很重要了。”李季歆笑道，“凶手早就和琥珀山小城里的人接上头了，想去琥珀山要么从北洲营地进入，要么便是从琥珀营地，凶手不但能和小城对接，还可以带人通过营地进入，戚将军这军营里头，上下可未必一条心。” 戚将军默了默：“女傅是想说，我这军营里有细作？” “不是北洲的细作，而是东洲，皇后敌对的细作。”李季歆提醒道。 “我早已心中有数。”到底是个老将，戚将军对琥珀山的形势，清楚得很，“想找个机会将军营清一清，女傅的意思是，这是个机会？” 李季歆浅浅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 对于站队这种事情，傻公主这么可爱，她不能丢下她，师父同皇后有未解之情，她不能视而不见。这么热心肠，除了她李季歆，恐怕也难以找出第二人了。 戚将军也笑道：“皇后娘娘能找到你给长宁公主做女傅，实乃双方之幸！” “戚将军过奖。”李季歆起身，这此中关系，她多多少少理清楚了，走前突然回头，“东北两洲剑拔弩张，其中的局势恐怕未必如此吧？” 戚将军一愣，抱拳笑道：“花蛇夫人未出山，光是派一个徒弟就能有此能耐。这四洲，得花蛇山者得天下！” 166阅读网 ------------ 41 青书的汇报  戚将军的赞赏李季歆收下了，至于是否如此，她也不好评价。至少，从她懂事开始，花蛇夫人只是一个我在花蛇山数大米的普通人。 营地里头军帐紧张，腾不出这么多休息的地方，再者，沈玉秀能在营地里头失踪，让李季歆不得不担心沈瑶珺的安慰。所以她带着傻公主和李晋一一块儿休息，在一个帐子里头。 李季歆睡中间，李晋一和沈瑶珺分别在左右两边。 对于李晋一来说，这么多年在山上一起过日子，和师姐同床共枕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她是很自然地抱着李季歆睡得，脑子里纯洁的很。 可傻公主就不一样了。 咦，小师妹竟然抱着美人儿女傅，不行，我要抱得更紧一些！ 咦，小师妹竟然把腿伸到了美人儿女傅的身上，不行，我也要伸上去！ 咦，小师妹竟然和美人儿女傅面对面，不行，必须把美人儿女傅的头扭到自己这边！ …… 李季歆睡得很累，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不安分的傻公主差点把整个人都压倒了她的身上。 她抱小狗似的把人从自己身上抱下去，小狗摇了摇尾巴继续贴了上来。 相比之下，李晋一简直就是乖巧听话。 傻公主若是真傻就算了，可傻公主不傻，李季歆听着她的呼吸就知道，公主根本没睡着！ “阿瑶！”李季歆低沉着声音抓着她的手，“你的手可不可以安分一点！” 傻公主假装自己睡着了，翻了个身呜咽了几下。 “我知道你没睡。”李季歆叹了口气，这假傻子是把自己当傻子了，“好好睡觉，不然明天不带你出去。” “不可以！”傻公主睁开眼，突然叫起来，末了又捂住嘴，生怕吵到李晋一，“美人儿女傅不可以不带着阿瑶！” “那阿瑶好好睡觉。”李季歆对傻公主束手无策，“你手放哪儿了？” 沈瑶珺悻悻地收回手，嗯，美人儿女傅……的手感很好。两只爪子搓了搓，挽着李季歆的胳膊：“美人儿女傅生气了？” 跟个孩子要是生气了，李季歆这么多年就白白修炼了。 “没。” “那美人儿女傅可以抱着阿瑶睡吗？”傻公主得寸进尺，撒娇地说道。 一旁的李晋一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师姐你们说话可不可以小声一点我都睡着了就感觉梦里有人在我耳边放鞭炮我还以为有人把胆小鬼公主劫走去陪她妹妹了，还好没有事情我要接着睡觉你们小声…… ” 点字还没说出来，李晋一又栽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傻公主原本以为吵到了小师妹心里正愧疚着，这会儿却想笑不敢笑，一边说着一边就睡着了的小师妹真可爱，不和她抢美人儿女傅的小师妹最可爱！ 傻公主不说话，张开手臂要美人儿女傅抱抱，一副你不抱我我就吵醒小师妹的模样。 李季歆顿时就方了，抱着傻公主睡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日醒来出了帐子，看到迎面而来的戚将军正好来看看公主。 戚将军见了她就是一愣：“女傅昨晚没睡好？这儿荒郊野岭的，怕确实是睡不好，是我照顾不周。” 李季歆真不好意思说，她在花蛇山的时候条件比这差多了，依旧吃嘛嘛香睡觉觉棒，这还不是傻公主闹腾了一晚，让她第二天就顶上了黑眼圈？ “只是昨晚风太大。”李季歆随意找了个借口便转移了话题，“琥珀山的人，戚将军可安排好了？” 北洲和东洲表面上不和，暗地里也未必如此，戚将军调动得出人手，按照李季歆的意思，在琥珀山的深山先布置好了。 李季歆才想着，对方知道了琥珀营注意到了小城，定然不敢在那儿多待，总得想办法出去，若是直接搜城会打草惊蛇，那就让他自己走出来。 “准备好了，”戚将军回答，“过几天就收网。” 网还没收，就说明日子还安逸。 傻公主虽然惦记着沈玉秀，可这儿还有美人儿女傅和李晋一。 她从没来过军营，这回过来了，便要好好看看。 戚将军安排了人给傻公主做向导，名义上是带长宁公主散散心，实则是在告诉她军营布局。傻公主依旧演傻子，每到一处都要蹲下来数会儿蚂蚁，倒是李季歆暗暗地记清楚，戚将军安排这些都是有用的。 李晋一一边和傻公主玩，一边同经过的路人士兵甲乙丙丁聊天，从天上说到地下，从昨天吃了什么到明天吃什么。 不过一会儿琥珀营的士兵们都晓得了，长宁公主是个小傻子，女傅是个大美人，黑瘦的小姑娘是个话痨。 “美人儿女傅，那儿是什么地方？”傻公主指着瞭望塔问道，“好高好高的。” 李季歆便笑答：“瞭望塔，观察敌方动静的。” “那以后在安宁阁也造一个。”傻公主戳了戳手指，“这样就可以观察有没有在附近放毒蛇了！” 李晋一在一旁撇了撇嘴：“观察周围有没有毒蛇根本不用瞭望塔，把我装在那里就可以了！” “哦。”傻公主若有所思，“那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宫吗？” 李晋一一听，那怎么行？金钱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啊！“我要回花蛇山陪师父的，要不然山上没米了，师姐又不在，连个去山腰摘野果的人都没了！” 傻公主想着，真好，小师妹不会和她抢美人儿女傅，既然不是情敌，那她要对小师妹好一点。 青书不断的从小城里面带出消息，李季歆掐着时间点，趁机看了看东北两洲的布局。 作为花蛇夫人的徒弟，最大的好处就是花蛇夫人是个全才，没有什么是李季歆不懂而花蛇夫人回答不上来的。 倘若是个局外人，到很难看出双方有什么异样，但是知道了皇后的母亲是北洲人，戚家曾保过童家的李季歆很快察觉到了异处。 皇后果然是苦心经营十多年。 傻公主爬上了瞭望塔，李晋一也跟了上去。 她在塔上眺望，李季歆却笑得，傻公主这是在研究边境，装傻五年演技精湛的小傻子实则聪明过人，若不是皇后觉得沈瑶珺是个可造之材，也不会早早地帮她计划好了道路。 “你们小心点儿。”李季歆没上去，站在塔上抬头看着两个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都调皮，爬上了瞭望塔还叽叽喳喳的。 “花蛇山上有这么高的塔吗？”傻公主问道。 “当然没有了。”李晋一靠着瞭望塔的边缘，“花蛇山又不是军事基地哪要不知瞭望塔，在说了，花蛇山没有塔有树啊，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爬上树看看就行了，花蛇山有可高可高的树了，跟瞭望塔差不多高！” 傻公主想了想李晋一爬树的样子：“你是属猴儿的吗？” 原本只调侃她的，李晋一眨了眨眼：“我是属猴儿的呀，你不也是属猴儿的吗？” 傻公主一听，对呀，她和李晋一一样大，也是属猴儿的！ “那，美人儿女傅会爬树吗？”她又想了想优雅端庄的美人儿女傅爬树的样子，那画面太美她好想看看！ 李晋一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师姐哦，师姐小时候也爬树呢，师姐喜欢爬没有枝桠的树，蹭蹭地窜上去，比猴儿还要敏捷。” “真的？”傻公主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李晋一坚定地回答，“晋一从来不撒谎的，不信你问师姐！” 傻公主便装作不懂的样子，低头看着塔下的李晋一：“美人儿女傅，小师妹说你爬树比猴儿还敏捷，是真的吗？” 李晋一的呆毛顿时就炸了：“我是让你问师姐我是不是从来不说谎，不是叫你问这个啊！嗷嗷嗷你欺负我你是故意的，你是个坏傻子你不是个乖孩子，啊啊啊晋一要跟你绝交，不要跟你玩了！” 塔下的李季歆站着，如碧玉竹一般坚韧，她眯了眯眼，猴儿。 “晋一。”李季歆喊道。 “晋一在！”李晋一一个翻滚从塔上跳了下来，呆毛一蔫，像是怕挨打的样子，“师姐我错了，我不该说你爬树的，都怪胆小鬼公主！” 李季歆清楚得很，傻公主多心机，李晋一多单纯。李晋一那么简单的小姑娘，放到傻公主面前就是个玩具。虽然她是傻公主的女傅，但同时也是李晋一的师姐，怎么能看着小师妹就这么受欺负呢？ 她摸了摸李晋一的呆毛，慈祥地看着她：“被阿瑶欺负了？” 李晋一垂着头：“胆小鬼公主真坏！” “生气吗？” 李晋一摇了摇头，呆毛也跟着晃了晃：“不生气，胆小鬼公主是个小傻子，所以晋一要让着小傻子的！” 塔上的小傻子听见了，顿时心生愧疚，急急忙忙从瞭望塔上爬了下来：“阿瑶只是跟晋一玩的，阿瑶错了，阿瑶给你道歉好不好？” 李晋一抬头看了看粉嫩嫩的傻公主，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齿：“好！”两只小萝莉又开始跑着闹着，李季歆也不恼，笑着跟在她们身后。 从一旁跑来一个士兵，手上拿着一封信：“女傅大人，青书姑娘的新汇报。” 李季歆拆开信纸看了看，呵，鱼儿上钩了。 166阅读网 ------------ 42 小城要暴动  青书来的信里说，如女傅所料，真正的凶手果然有动静了。 李季歆猜测，小城不安全之后，凶手一定会有可实行的第二套方案，一旦开始实施，就是他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小城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只有一个出口，所以只要监视住出口，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她朝着两个小姑娘挥了挥手：“阿瑶，晋一，准备出发了！” 李季歆一个旋风似的卷到了李季歆的身前，顺便带上了不会武功的傻公主：“师姐师姐我们出发去哪儿了？要吃完饭再走么？晋一好饿！” 傻公主点了点头，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阿瑶也饿了。” 出发不急于一时，李季歆笑了笑：“走吧，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抓坏人！” “坏人是不是老鹰？天天在抓小鸡。”傻公主瞪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知地问李季歆。 李季歆的心里是拒绝的，公主明明是聪明睿智举世无上的，可是装得这么蠢萌竟然毫无违和感，她都快要沦陷在她精湛的演技里了！ 虽然非常清楚公主并不傻，可一大半的时间里，她愿意接受傻公主这个设定，这么萌、这么可爱，让人不禁想搓圆捏扁，就跟白糯米团子似得。 李晋一在一旁叉腰大笑：“哈哈哈胆小鬼公主真傻坏人是老鹰好人是小鸡，小鸡就斗不过老鹰了，老鹰很忙的哪里有时间天天抓小鸡。好奇怪哦不是说天下名医都集中在京城的太医院了吗为什么没有人治好胆小鬼公主的傻呢？” 沈瑶珺挥着白白胖胖地小手追着打李晋一：“我是老鹰，你是小鸡，我要抓你！” 傻公主是跑不过李晋一的，李季歆怕傻公主摔个狗屎吃，干脆走过去一只手一个萝莉将她们拎了起来：“不是饿了吗？先去吃饭。” 傻公主在李季歆的手中癫了几下，顺手抱住了美人儿女傅，仰起头顿时又温顺无比：“美人儿女傅最好了，阿瑶只听美人儿女傅的。” 多有成就感，装疯卖傻的公主只听她一个人的，李季歆就差心疼地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至于青书那边的动静，确实不急。 凶手不敢露出太多行踪，只能慢慢按照计划行事。小城不能待了，如果无法将长安公主安全地藏到消息到达京城，京城削弱戚家势力，那么只能铤而走险，带上长安公主直接去京城！ 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敢采用，可若是小城被戚家军给掀了，他死不是重点，重点是暴露了主上的计划。 等两个小姑娘吃饱了饭，李季歆才带上她们踏上了琥珀山的路，这回没有带士兵，想必整座山都是戚将军的人了。 李晋一在前头带路，李季歆牵着傻公主在后头跟着，这儿已经开出了一条平整的小路，直通向山的深处。 “美人儿女傅，今天山里会有毒蛇吗？”傻公主问道。 “有毒蛇的话，让晋一抓给你玩。”李季歆笑答。 前方的李晋一摸了摸自己的呆毛，怎么总感觉师姐对傻公主比对自己还好，这里面一定有肮脏的金钱交易！ 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她们到了深山被屠村的小村庄，小村庄已经被清扫完毕，街道干干净净，屋里炊烟袅袅，丝毫没有全村屠杀的感觉，倒像是个平和的小村庄。 屋子里都有人，欢声笑语。 傻公主不禁抱住了李季歆，抬着头差点吓哭了：“美人儿女傅，这里是不是闹鬼了！” 之前还看到满地尸体，如今却变得生机勃勃，那一个瞬间，就像从人间走到了地狱。 “坏人才会怕鬼，阿瑶没做过亏心事，就不用怕鬼上身。”李季歆艺高人大胆，别说鬼了，就是阎王老子她都能应付上几招。 可傻公主就不同了，虽然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吧，但是究竟做没做过坏事，这可就真说不准了。皇宫里的斗争不比战场轻松，也不过就是杀人头点地的事儿。然而，既然敢做，就没有怕的理由。 傻公主要是不装傻，那可是胆大包天的！ 她抬头眨了眨乌溜溜地大眼睛：“那阿瑶心里想着要做坏事，鬼会不会来找我呢？” 丁点大的人还想着做坏事，李季歆附身看着她：“阿瑶想做什么坏事？” 傻公主歪着脑袋，坏事要是说出来了，那怎么实施呢？毕竟她想对美人儿女傅做坏事呢！ 看着她眼珠子转得，李季歆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走吧。” 李晋一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就是一根闪亮亮的蜡烛，照亮了这座小村子，也照亮了整座琥珀山。 李季歆带着两个小姑娘进了村子，村子里是借住的士兵，因为小村子被屠杀了，小城里的人就失去了和外界联系的方式，得把山中的小村重新建起来，才能保证今后琥珀山内不会出现大问题。 通过小村才是去往小城的路，从小村到小城的路上埋伏了等着抓人的士兵，不知道凶手几天才会先行，得先照顾好埋伏的士兵。 没几步青书从野草堆里跳了出来：“女傅！” “怎么样？”李季歆问道。 “如你所料，城里的人想要出来不容易，凶手鼓动了一些暴民答应给他们出去的自由，也有不听撺掇的定居的人，小城里现在乱的很，有点儿要暴动的意思。对方想要趁乱带着长安公主离开。” 李季歆望着小城的方向扯出一抹冷森森的笑容，为了打压戚家军，对方可是不惜一切代价。 山里的气温比山外低了许多，没有酷暑的炎热，风吹得冷清，带着树叶飘洒，脚下的泥土湿润，留下了一个个的脚印。 她挥手招来了戚将军给她安排的亲信：“北洲驻地怎么说？” 亲信回答：“都是暴民，在哪里都活不了的。” 李季歆心中有了个大概：“那就等他们出来。” 不过就是离开了小镇几天，里面就翻了天。李季歆思忖着，既然对方早早地买通了城里的人替他接应，而那人也说，城里头的接应不止他一个，换了是李季歆处在对手的环境中，恐怕也会想到撺掇暴|乱。 毕竟，那儿住着的确实是两国的在逃案犯和流民，一部分的人改邪归正了，心存邪念的人却也不少，他们比任何人都容易被煽动。 青书留在了小城里，因为她的武功足以避开别人的耳目。 李季歆择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傻公主和李晋一站在她身旁，两个小姑娘一边跳着一边张望。 “胆小鬼公主，一会儿凶手来了你要不要继续在他身上扎两针把他扎成小刺猬？”李晋一叨叨不停，“你的针能让我看看吗，好像很长很细你平时都藏在哪里不会把自己扎成刺猬吗？”她一脸懵懂，花蛇夫人平时最爱鼓捣一些武器了，但是长针，她从没做过。 傻公主侧了个身，捂着自己的袖口，嘟着嘴说道：“母后说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当然，如果美人儿女傅想看的话，阿瑶就答应。” 李晋一也不开心了，原来自己和师姐的地位相差竟是如此之大！ 可李季歆不关心，傻公主有救命的后手那是极好的，要是真有不长眼想害傻公主……那应该只会落一个成为小刺猬的下场。 傻公主仰着头眯着眼看着李季歆，伸着手露出皓白的手腕，李季歆便用手指卡住了她的手腕，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是正事儿时间，阿瑶要是继续不听话，今晚就让你一个人睡帐子，要是被人抓走了，我可不管。” 傻公主一听，那还了得？好不容易能够抱着美人儿女傅揩点油睡觉相互提升一点熟悉度，要是美人儿女傅把她踢走了，等回了宫，岂不是连揩油的机会都没有了？ 傻公主立刻抬头挺胸收腹认认真真地站好。 沈瑶珺心里有数得很，一边和李季歆撒娇，注意力却放在周围环境上，救出玉秀妹妹才是正事，戚家若是兵权不保，她就白装了五年的傻。 前头传来了脚步声，匆匆忙忙的，探子跑了过来：“女傅大人，城里的暴民集合了！” 现在是傍晚，等到暴民冲过来天就黑了，凶手的目的是趁着暴动和深夜，悄悄溜出去。 李季歆的嘴边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如同被流云遮住的一弯冷月，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全体注意，不要让任何人冲出小村子边缘地带！”李季歆一声令下，立刻带着傻公主离开，“青书，你去村子里守着，晋一，你去小城断后！” “师姐师姐你去哪里！”李晋一眼见着李季歆抱起了傻公主，颇有要离开的意思，“师姐你要带着胆小鬼公主私奔吗！” 傻公主张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要跟美人儿女傅私奔到月球！ 李季歆回头笑如寒冰：“我？当然是去要塞恭候凶手！” 166阅读网 ------------ 43 暗器辣眼睛  从小城出来的路并没有几条，李季歆心里计算得清楚。 凶手想要带着沈玉秀离开，又怎么可能走和暴民相同的路？ 她飞快地朝着琥珀山的北面而去，怀里抱着傻公主。她是绝不放心傻公主跟着任何人的，她只放心自己。 傻公主每时每刻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哪怕，她要去应对一个高手。 被抱着的傻公主坦然得很，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在皇后的教育下，她至少能保证无论敌人多么强大，都能让自己抽身而退。傻公主不是温柔的沈玉秀，傻公主折腾起人来可是不要命的。 李季歆停在了琥珀山通往北洲营地的必经之路上，名义上东北洲边境吃紧，随时可能因为“东洲的兔子跑到了北洲”或者“北洲的野草被风吹到了东洲”等一系列无聊的借口而引发战争，可在李季歆的眼里，一切并不是这样，她此刻站在北洲的道路上，心底无比坦然。 皇后童婕的母亲是北洲赫赫有名的文阑宗家，童婕既然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怎么会让亲信的戚家军同北洲开战？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她便站在路中间闭目养神，旁边蹲了一个傻公主托着下腮崇拜地看着她。 如此亭亭玉立英姿飒爽的美人儿女傅，果真是谪仙一般的存在！ 李季歆在傻公主灼灼的目光之下睁开眼，正对上她的目光。傻公主的眼睛又黑又亮，那里倒映着整片山林，正中心是一个修长的身影，孑然而立。 李季歆不知怎地脸上一红，撇开了眼。她能感觉到傻公主对她的信任和依赖，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愫。 傻公主瞪着眼笑得跟花儿似的，脸红的美人儿女傅就像一朵含羞草，一碰就缩进去啦！ 唔，真好玩，她准备回宫以后好好跟美人儿女傅玩一玩。 李季歆暗自运了气：“阿瑶，严肃点。” “阿瑶看见美人儿女傅就严肃不了啦！”这附近只有李季歆和傻公主两个人，傻公主想着，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高手，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李季歆再次警告，“这不是闹着玩的。” 傻公主眨了眨眼睛：“阿瑶没有玩呀，有美人儿女傅在，什么高手都是垃圾，阿瑶才不怕呢！” 李季歆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庆幸小傻子对她万分信任，悲伤小傻子当她是个傻子。 今夜的夜色深沉，山间的树木遁入玄天夜幕的黑暗之中，弯弯的冷月被流云遮住，连一点星碎的光都不剩。黑暗将影子收住，若不是李季歆夜视极好，恐怕连路都看不清。 傻公主靠着李季歆抱着她的腰装作害怕的样子，李季歆侧耳一听，突然抱起傻公主，往周围茂密的草丛中一跳。 风里只有草木婆娑摇曳的声音，渐渐的飘散在空中。 她听到了细细的脚步声，极轻，是个轻功精湛的人，还有一丝微不足道的喘息声。 一身黑衣同黑夜融为一体，只见一道影子如风一般飘忽而至，朝着北洲营地的方向疾驰。 李季歆随手择了一片叶子，在黑衣人即将到达她所埋伏的距离线的那一刻，叶子脱手而出，朝着对方的方向“嗖”的一声飞了过去！ 黑衣人自然不是好惹的，凌空一跃，扛着手中的袋子跳过了李季歆的攻击线，在得知自己遭遇埋伏之后，临危不乱地继续朝着北洲营地而去！ 李季歆手中的剑如蛟蛇出窟一般，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光亮，如同赤练白光拔地而起，又如暴雨之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晃得人眼前一晕！ “等你很久了！”李季歆冷森森地开口。 黑衣人想着离开，却被李季歆的剑紧紧缠住，只有打败李季歆才能逃离，面巾下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残的精光，那是杀气！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就是在安宁阁逃脱的黑衣人！那个暗地里帮着良妃，良妃却矢口否认自己认识的人！ 他依旧不说话，生怕被辨认了身份，只将手中的麻袋往地上重重一扔，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李季歆不想再多说话，拔剑而上，银光乍起，矫若飞龙，零碎的剑光照在地上，照出斑驳的树影。黑衣人镇定自若地应对，除了他的目光偶尔落到麻袋上。 为了应付李季歆，他是不会再有多余的力气去抓傻公主。 傻公主悄悄从草丛里爬了出来，爬到了麻袋旁。麻袋鼓鼓的，里面装了一个人。傻公主一边解开麻袋的绳子，一边小声嘀咕着：“玉秀妹妹被五花大绑了，要是玉秀妹妹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拔了他整个脑袋的头发！” 打架中的黑衣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把头发一根一根拔掉，这可以列入东洲十大酷刑里边了吧？ 等到麻袋解开了，里面睡了一个人。傻公主正要伸手拉出她的玉秀妹妹，却发现手腕一热，有个人卡主了她的手。手掌粗糙，并不是沈玉秀。沈瑶珺顿时一蹙眉，二话不说将藏在袖中的银针一拔…… 所有人都知道傻公主不会武功，可大家都不知道，傻公主有不少防身武器。 麻袋中的人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李季歆便听见傻公主糯糯的声音飘了过来：“我玉秀妹妹身娇体柔，你们想假装玉秀妹妹也装得有点儿道德，至少……至少找个漂亮的小姑娘来！” 李季歆扶额，余光一瞥，看见对方从麻袋中跳了出来，心生紧张：“阿瑶小心！” 傻公主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抽出第二根针，一边念叨着：“嘛，就算没有漂亮的小姑娘，漂亮的大姑娘也行，美人儿女傅那样的，我就假装被你抓住了。喂，你喜欢小刺猬吗？” 傻公主在小城里没有完成她小刺猬的计划，这会儿又有了机会，哪能轻易放弃？ 如果不是李季歆定力好，恐怕现在她已经跪倒在了傻公主的话语里。 只听得又一声闷哼，这回傻公主不扎手了，扎了对方的脚…… 皇后给她量身设计的防身武器绝不是一根针这么简单，一头是针，另一头只需要一压就能变成一个钩子。 对方到底是有武功底子的人，忍着痛站了起来想要拿下傻公主！ 李季歆脱离了黑衣人朝着傻公主这边跑来，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黑衣人紧追不舍！ 这会儿傻公主依旧镇定自若地往前走，手上拿着又细又长的银针，往前一拉…… 就在李季歆抱住了傻公主的那一瞬间，傻公主将长针的一头给了李季歆，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李季歆的力气大，抱着傻公主往黑衣人的方向一拖…… 对方脚上吃痛，加上外力的拉扯，一个不稳摔了个狗吃屎…… 傻公主抱着李季歆“咯咯咯”地笑：“美人儿女傅你看，那个人好傻！” 李季歆只擦了擦冷汗，好险。 幸亏傻公主胆子大反应快，否则被对方抓住手的那一刻，恐怕就逃不掉了。 “美人儿女傅，玉秀妹妹不在这里。”傻公主委屈地开口，“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傻公主便不担心了，一切都在美人儿女傅的掌握之中，看起来，对方已经掉进了美人儿女傅的陷进里了。 一见着没抓住傻公主，黑衣人打了个手势想要走为上，李季歆哪里会让对方得逞，可手上抱着傻公主施展不了手脚！ 沈瑶珺一眼便明白了，鼓了鼓腮帮子一脸天真无邪地开口：“美人儿女傅快去抓住那个黑乎乎的糊了的人，阿瑶想要把另外一个变成刺猬！阿瑶可厉害了！” 深知傻公主不傻的李季歆便晓得，这是傻公主让她不用管她。 “阿瑶会好好的？”李季歆问道。 傻公主严肃地回答：“那当然，阿瑶的刺猬才长了两根刺，至少要二十根！” 李季歆在心里默默地为小刺猬点了根蜡烛。 没了包袱的李季歆死死地缠住黑衣人，另一人对傻公主产生了戒备，也便不会再轻而易举。 傻公主侧着脖子歪着脑袋同他对峙，眨了眨大眼睛，如果萌能萌死人的话，对方大概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对方猛地一个近身，想要吓唬吓唬傻公主，傻公主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吓坏的样子。 她不逃，对方就计算出了抓住傻公主的距离，于是第二回，他就不只是试探而已。 一只魔抓伸了过来，带着一丝诡谲的笑容。 傻公主吐了吐舌头看着他，在对方的手即将抓住她衣领的那一刻，只听得“嗤”的一身，有什么带着刺激性的粉末洒在了他的脸上。 对方立刻缩回手。 傻公主笑着回答：“这是我从御膳房偷出来的南洲送来的香料，是不是特别辣眼睛？” 还来不及对方回答，傻公主猛虎下山一般扑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把细细的小银针，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在黑暗中清晰可见：“你好，我的第一只小刺猬！” 166阅读网 ------------ 44 凶手抓住了  天色暗沉，虽然李季歆和黑衣人都在全力应付对方，可从傻公主那边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吼叫依旧骚扰到了他们。 傻公主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的刺猬计划思考了这么久，终于在今天实施了！ 等到回了宫，一定要让史官给今天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长宁公主首次完全自己的心愿，她要把今天定位东洲首个刺猬纪念日！ 她是真把银针刺到了对方的身上，针针不致命，只让他丧失行动力，疼是真疼，李季歆一边打着，一边听得疼。 黑衣人知道，如果援救同伙，恐怕自己都逃离不了，遂放弃挣扎，开始选择时机逃跑。 李季歆步步紧逼，又不能离傻公主太远。 傻公主则看着地上缩成一团浑身是针的“刺猬”，叉腰而立带着得意的笑容：“美人儿女傅阿瑶抓到小刺猬了，你要抓到那个黑黑的糊了的家伙哦，不然你就输给阿瑶了！” 李季歆笑了笑，傻公主不会武功，却未必不是个好帮手。 只不过黑衣人有足够高超的武功，他若不想杀人只想逃跑，想拦住也有难度。 沈玉秀既然没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别的路上堵住了，李季歆猜测，黑衣人想保住的未必是沈玉秀这个人质，而是他身后的主子。 而那个人，是一个明知道沈瑶珺是个傻子的前提下，连一个傻子都不放过的罪魁祸首！ 李季歆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会威胁到小傻子的生存环境！ “阿瑶，看住你脚下的人！”李季歆手中的剑突然如银龙一般朝着黑衣人的脚而去，只听得“砰”的一声，似乎是击中了对方的脚踝，而后纵身一跃，一个反手卡住了对方的后脖颈，往前一拽…… 傻公主眼疾手快地跑了过来，在李季歆揭掉对方的面巾之前。 “美人儿女傅，玉秀妹妹去了哪里？” 李季歆顿时停住了手，看了一眼黑衣人：“你亲自往这条路走，是算到了我会在这里拦你，所以找了别人混在暴民的队伍里将长安公主带出琥珀山。北洲不可能留东洲的人，但你相信你的武功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北洲营地，想法不错，值得鼓励。” 黑衣人蓦地抬起头。 又听见李季歆淡然地开口：“从被你屠杀的小村子出发有好几条路，我看了看，你最有可能选择的一条路通往琥珀山无忧关口附近，我让戚将军亲自去守着了。” 黑衣人浑身一颤，终于开了口：“你……竟然都猜到了！” “我会站在这里等你，是因为那天晚上在安宁阁和你交过手。”李季歆冷冷一笑，蹲了下来，一手扯住了他的面巾，“让我来看看你是谁。” “咦？”傻公主虽然用着疑问的话，语气里却不见得有多少惊讶，“我认得这个声音呀！” 黑衣人之前不发出声音是对的，一旦他发出了声音，傻公主就会听出来，那么即使放了他也毫无威胁。 李季歆的心里“咯噔”一下，手停在了半空中：“阿瑶猜是谁？” 傻公主对了对手指，在黑衣人面前蹲下来，托着小脑袋晃了晃：“就是那个天天带着刀穿着铁窟窿的铁人呀！” “铁人？” 傻公主一下子蹦了起来，挺起胸脯抬起头，学着禁卫军走路的样子，踢踏踢踏地在地上蹬：“就是，那个人！” 李季歆进宫没多久，皇宫里很多人他都没见过，禁卫军灭蛇的时候她见过几个，按照傻公主的描述，就算是摘下了面巾，她也认不出对方是谁，不过职位是什么，按照傻公主的描述就知道了。 禁卫军一直听命于皇帝手上，莫非，他要护住的主子是皇帝？ 皇后私底下谋反，倘若帝后不和倒也正常，可这事是暗着来的，皇帝要是知道了，哪能容忍皇后这么久？更何况，他抓得可是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个是备受宠的长宁公主。 沈瑶珺要是不装傻，大概能把事情捋清楚了告诉她。李季歆想了想，自己最大的对手不是黑衣人，而是面前这个傻公主啊！ 李季歆看着沈瑶珺，虽然天黑之下她看不清沈瑶珺憋笑的脸，但是小小年纪就把别人玩于鼓掌之间，应该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 傻公主的感觉很是敏锐，捂着脸撒娇：“美人儿女傅这么看着阿瑶，是爱上英明神武的阿瑶了吗？阿瑶好羞涩嘤嘤嘤。” 李季歆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不但城府深得可怕，调戏良家少女的功力也很可怕，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教她的。 想到皇后，她便想到了花蛇夫人，女承母业，亲生的。 李季歆将黑衣人和傻公主的小刺猬拖了起来，朝着琥珀山营地走去。 琥珀山的深山，暴民的暴动很快被镇压下去，戚家军抓了几个为首的头头，有将人重新赶回了小城里头。 “美人儿女傅我们现在去哪里？”傻公主糯糯地问道。 李季歆温和地笑了笑：“去接长安公主。” “太棒了，玉秀妹妹要回来了！”傻公主顿时蹦起了三丈高，“我们去接玉秀妹妹咯！” 李季歆瞧了一眼黑衣人。 傻公主在前头蹦蹦跳跳地走着，李季歆带着两个捆成麻团的犯人，低声问道：“吴大人，你在听从谁的命令？” 她虽然没见过禁卫军首领吴立平，但也略有耳闻，傻公主暴露了吴立平的身份。 “吴某只为自己做事，从不听命于谁。”他大约还是有点儿骨气的。 李季歆拖了个长长的音：“哦？那么，屠杀了琥珀山整个小村子，也是你自己的意思咯？” 吴立平一愣。 “谋反暴动是你的意思，在边境军队安插眼线是你的意思，鼓动不知名的群众是你的意思，杀害无辜的人也是你意思，你身为禁卫军首领，哪里来这么多意思？不过就是个狗腿子，却非要装自己是老子？”李季歆冷森森地笑了笑，“你是觉得如果把你送回京，你上头的人一定会保你无恙，所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前头的傻公主突然停下脚步，顿了一顿，认真地开口：“美人儿女傅，不能把他送回京的，他会杀害很多无辜的人，他连汤喂狗都不如！阿瑶虽然是个傻子，但是阿瑶也知道人命是很宝贵的，今天他敢屠小村子千百口人，明天就敢屠了京城近百万人口！” 李季歆不傻，当然不能把人送回去，天子脚下干这些目无王法的事，只说明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这里不是京城，不是你的地盘。”李季歆沉沉地笑了笑，如同吐着杏子的毒蛇一般，“我有一百种让你死的方式，只要你喜欢。” 阴沉的声音陪着昏暗的夜色，像鬼魅一般，恍若把人带进了地狱。 吴立平浑身一颤，而后又变的坦然，到底是禁卫军的首领，见过大世面的人：“你也知道我身后的人不一般，我若是死在琥珀营，你猜会怎么样？” 死在琥珀营，这是戚家军的地盘，当然要盘查军营。一旦盘查起来，就会给他们岸上莫须有的罪名，宫里玩的这一套，傻公主最清楚了。 一只小脑袋探了过来，眨了眨大眼睛，打量着吴立平的面巾。 “可惜我得确认长安公主没事才能杀了你。”李季歆并不担心，她附在吴立平耳边低声道，“会在死前给你一个痛快，让你知道别说你是死在山里，就算死在戚将军手里，上头也不敢拿戚将军怎么办！” 吴立平蹙了蹙眉头：“事情没有到最后，夸海口只会打自己的脸。” “可惜你看不到了。”李季歆笑了笑。 琥珀山小村里的暴动结束了，戚家军整理了人数准备回营。这会儿天微明，东方露出一点儿鱼肚白，照亮了琥珀山的山顶。一点儿青葱翠绿，一点儿繁花葳蕤。若是没有开战，也是名胜一两处。 李季歆带着傻公主和黑衣人没有去琥珀营，因为凶手是从宫里来的，而营地兴许混进了细作，抓到了吴立平的事不适合被广为人知。 知道的人多了，想私下处决了这个杀人狂魔就难了，到时候京里要求把人交上去，凶手又会逍遥法外。 她同戚将军约定在通往无忧关的关卡出，找到沈玉秀是关键，他只带了自己的亲信二三人。 无忧关上，戚将军远远地看见了李季歆和傻公主便赶了过来，这些天他一直愁眉不展，此刻却依然眉开眼笑。 “看来是找到长安公主了。”李季歆笑道。 戚将军冲着李季歆抱了个拳：“女傅神机妙算，玉秀现在在无忧关里头，犯人也抓到了！” 傻公主一听，立刻扯着戚将军的袖子：“阿瑶要去看看玉秀妹妹，玉秀妹妹要是有半点受伤，我就把刺猬变成刺猬酱！” 李季歆同戚将军点了点头，让人将傻公主带去无忧关。 而后才面对着黑衣人：“是他？”言语里有几分不确定，而方才的笑颜也消失殆尽。 “久闻戚将军大名，不料竟是以这种方式相见。”吴立平冷笑道。 “原来是你。”戚将军回以同样的冷笑，“落入我戚让之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戚将军竟是不晓得谁替我撑腰？”吴立平斜嘴一笑，“我不同女流之辈计较，可其中利害，你应该是知道的。杀了我，以为上面会放过你？” 身为女流之辈的李季歆抱臂摇头：“戚将军，我们要不要告诉他，杀了他的人是‘北洲人’，而不是我们呢？” 戚将军摸了摸胡须：“你觉得他听得懂？” 166阅读网 ------------ 45 公主的特调  吴立平自然是听得懂的。 可惜李季歆摇了摇头：“嫁祸北洲恐怕行不通。目前琥珀山的紧张局势，连只兔子越境都可能成为战争的□□，禁卫军首领死在北洲手里，这仗就非打不可了。” 开战若是装样子，很容易就被人看出破绽，到时候给戚家军按一个勾结敌人的罪名，这是戚让担不起的。 吴立平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根本不担心戚让嫁祸北洲杀了他，这可是件棘手的事情。 戚让点了点头：“女傅所言甚是，那就直接杀了吧！”戚让能在北洲镇守这么久，当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听到这话的吴立平顿时懵了一脸，再看着戚让抽出刀，才确定对方是要动真格！ “戚让，你这个乱臣贼子！” “劫持公主，我看你才是乱臣贼子！”戚让冷笑如冰。 “杀了我的下场你可知道！” 李季歆便在一旁叹了口气：“戚将军在无忧关发现吴大人的尸体，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琥珀营，正逢北洲蠢蠢欲动，想要穿过琥珀山攻打无忧关，遂将此事作罢，命戚将军严守琥珀山，你看怎么样？” 吴立平这才恍然大悟，李季歆抓他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说你只是死在山里，就算死在戚将军手上，上头也不敢拿戚将军怎么办！ 根本琥珀营和北洲就是一丘之貉，戚让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那么，上头让自己查的事，真像就摆在了眼前！ 可他现在在敌人的手上，连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 “戚让，你竟然勾结北洲犯上作乱！”吴立平气得浑身发颤。 戚将军却很是坦然：“勾结北洲？十六年前就有人说童家勾结北洲有谋反之心，这十六年童家可有谋反？我戚让镇守琥珀山，这十多年可有让北洲的一只苍蝇飞进来？且不论琥珀营同北洲究竟是什么关系，只要他北洲敢对着我琥珀营射一支箭，我戚让就让他们连死的选择都没有！琥珀营是东洲的地盘，容不得任何人染指！你说我勾结北洲，我不认，你说我犯上作乱，我犯的是你上，却尊敬我的上！” 李季歆抱臂站在一边，面带微笑。 戚让是个有风骨的将军，他尊敬皇后，也热爱他守护的营地。 吴立平瞪着眼不可思议：“谁？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戚让扛着刀并不回答他：“一个将死之人，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说罢大刀正要砍向吴立平，被李季歆一把拦住。她笑得如春风一般和煦，比周围的嫩草更艳些：“戚将军，我有个想法。” 戚让放下刀：“你说。” “把这个人交给长宁公主。”傻公主那么聪明，交给他一点儿都不用担心犯人逃跑，更何况，傻公主想开动物园，这不是还需要第二只小刺猬进行实验？李季歆也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在她心里，小傻子开心才最重要。 戚让一愣：“好。” 自打吴立平被李季歆抓了之后，他的认知每一刻都有新的变化。 先是发现戚让怀有二心，再是发现琥珀营和北洲微妙的关系，现在，变天了，傻公主竟然恢复正常了！ 沈瑶珺托着脑袋拉着沈玉秀蹲在笼子外面，美人儿女傅说要去接小师妹过会儿再来，她想着，美人儿女傅应该是在给她自由发挥地空间，又或是怕小傻子的手段过于残暴画风过于血腥以至于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沈玉秀学着沈瑶珺托着脑袋：“姐姐，这个人该怎么处置呢？” 玉秀是个文静的小姑娘，她自小和沈瑶珺关系要好，所有的秘密在她这里都不是秘密。 “玉秀妹妹先告诉我，他把你抓去之后有没有打疼你饿着你？”沈瑶珺仔细端详了一遍，沈玉秀比出宫之前瘦了一圈，脸色都快赶得上天然黑的小师妹了！ 一定是收到了摧残吧，这些劫匪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呢？要是有漂亮的小姑娘落到自己的手里，那是一定要好好养着愉悦心情的呀！ 沈玉秀点了点头：“他们天天把我塞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只给我吃馒头，吃得我味觉都要失灵了。” 沈瑶珺看着沈玉秀满眼的心疼：“本来想保护你的，却不料让你受了大委屈，是我考虑不周了。” “不，不怪姐姐的，是玉秀自己不能保护好自己。”沈玉秀捏着衣袖忐忑不安。 两个小姑娘完全无视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吴大人。 “给你报仇好吗？”沈瑶珺眯着眼睛露出几颗小虎牙，笑得奸诈又狡黠，两个小姑娘在宫里的时候，通常都是沈瑶珺在前头装疯卖傻输出，沈玉秀躲在后面悄悄递上板砖，又假装自己只是路过，配合得天衣无缝。 沈玉秀点了点头，歪着脖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好呀，我都听姐姐的！” 沈瑶珺便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沈玉秀起身就往外头走。 戚将军在外头等着，解决了吴立平就把两位小公主送回营地。 等沈玉秀走了，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沈瑶珺和吴立平，沈瑶珺站了起来，一抛从前痴傻的模样，负手而立，明明稚嫩的脸上带着老成的脸色：“吴大人，始料未及吧？” 如果是戚让的事情吴立平还有所理解，那么长宁公主的装傻确实让他傻眼。 但他一会儿便明白过来了，戚让知道长宁公主不傻，那说明什么？说明戚让所服从的是皇后的命令，皇后私下掌握东洲一半的兵权，这是要谋反啊！ 这女人苦心谋划十六年，莫非是为了…… 沈瑶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被关起来的吴立平就像在看猴儿似得，还没有李晋一抓来的野狼好玩。 “看来吴大人是想明白了。”沈瑶珺挑衅地看着他，“我问你两个问题，当然，就算你回答了我也不会放了你。”这种你爱说不说我就是要问的态度，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高傲得让人沉醉。 “谁派你来抓玉秀妹妹的？”沈瑶珺严肃地开口。 吴立平自然不会说，拿人钱财□□，更何况他还惹不起上头。 沈瑶珺摊了摊手：“你不说我也知道，良妃没这本事，太子没这个胆量，只有他了。”末了，露出一丝冷冷地笑容，盯着笼子里的那个人，“那么，他让你抓玉秀妹妹，只是为了拿回琥珀营的兵权，还是为了其他？” 吴立平顿时一愣！ 长宁公主……机智得可怕！ “你……怎么知道？” 沈瑶珺摊了摊手：“我只是个傻子呀，傻子当然都是猜的。” 吴立平的脸一黑…… 沈玉秀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瓶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她蹲了下来递给沈瑶珺：“姐姐，你要的东西。” 沈瑶珺接过这瓶东西，露出一排牙齿，笑得贼精明。她晃了晃手中的碗，从那儿散发出来令人作呕的味道：“这是我新研究出来了酷刑，恭喜你成为第一个实验者。” 沈玉秀捂着鼻子退后了几步，只看见沈瑶珺从门口喊来戚让的亲信，把碗交给他们，看着房梁一脸天真无邪：“嗯，他说口渴了，阿瑶给他找来了特调，让他喝下去吧！” 士兵嗅了嗅，赶紧端离了几米，果然是特调，只有特殊的人才有权享用！ 吴立平是被强行灌下去的，这味道让人一言难尽，像是糅杂了世上所有奇怪的调料，喝得他胃里翻江倒海的差点吐了一地，这味道比灌鹤顶红还要酸爽！ “这是什么？” “我让人把伙房里的各种调料混合而成的，还加了点猪饲料，味道怎么样？”沈瑶珺眨了眨眼睛。 吴立平在挣扎，沈瑶珺托着下巴蹲在一旁拉着沈玉秀看：“让他欺负玉秀妹妹，谁敢欺负本公主的人，我就十倍奉还！” “那若是欺负了女傅呢？”沈玉秀在一旁打趣道。 沈瑶珺叉着腰一本正经：“那就不只是灌特调了！” “姐姐还能灌什么？”沈玉秀站在一旁温声问道。 她想了想，握了握拳头：“灌……灌粪水！” 吴立平这回真的吐了出来，这不是小公主，这是小恶魔！ 等吐完了，沈瑶珺还不罢休，拉着沈玉秀问道：“他还怎么欺负你了，我要一样一样报仇！” 沈玉秀自个儿不会做坏事，跟在沈瑶珺后面的时候却可以搭一把手，于是望着房梁回答：“他把我打晕过！” 沈瑶珺顿时脸色一黑。 李季歆带着李晋一到达无忧关悄悄进了这个房间的时候，被这房间里的景象吓了一跳。 傻公主站在铁笼子前，手上拿了一条长长的木棒，棒子前面用布绑着手掌形状的铁片，跟拍苍蝇似得掴吴立平的巴掌。这玩具的创新性极高，她不用思考都知道一定是皇后设计出来的模型被傻公主运用到了现实中。 李晋一揉着黑瘦黑瘦的脸嚎道：“啊啊啊啊这个玩具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胆小鬼公主你打完人可不可以借我玩两天我要拿着去拍野狼我把持不住了我现在就想玩！” 166阅读网 ------------ 46 皇后的密信  沈玉秀第一次见到李季歆，被她的干嚎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这回傻公主没有之前那般的护短表示谁吓着了玉秀妹妹就要报仇。傻公主停了手看了看手中的巴掌模拟器，仰起头嘟了嘴：“你要玩这个？” 李晋一盯着她手中的玩具点了点头，一撮呆毛也一起晃了晃。 几个人盯着她的呆毛，好想再揪一把。 傻公主不小气，把玩具朝着李晋一一递：“送你了！” 李晋一抱着玩具开心地打滚，嗷，胆小鬼公主果然人傻钱多，这么特殊的玩具送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师姐抱住了一个小金人，花蛇山以后衣食无忧了！打完滚爬起来拿着玩具就往外冲：“啊啊啊啊你们等着晋一，晋一给你们去拍两只野狼过来晚上给大家当下酒菜，师姐我先走一步你不要想我！” 无忧关一道飓风卷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北洲开始进攻了，那道风卷去了琥珀山，扫过之处落叶满地。 李季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略有担心，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小女孩还不得唱大戏了。 沈玉秀谦和有礼，朝着李季歆行了个礼：“谢谢女傅大人救命之恩，玉秀感激不尽。” 李季歆笑了笑，习惯性地想要去摸摸沈玉秀的头以示嘉奖，手蹲在了半空中转了个弯伸到了傻公主的头上，一边摸一边笑答：“是长宁公主担心长安公主，不必谢我。” 沈玉秀看了看沈瑶珺，她正心满意足地沉醉在李季歆的摸头下，完全没有听自己说话。 玉秀小妹妹失落地低下头，嘛，女傅在姐姐心里最重要了。 不过身后还有笼子里的吴立平吴大人，他被傻公主的玩具拍晕了，若是好好干一架被杀倒也不会这么狼狈，被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这么折磨，几十年的脸皮全都没了。 “他活着，小心夜长梦多。”李季歆到底不是个喜欢给自己留后遗的人，交给傻公主是为了让她解气逗玩，可不是给吴立平逃跑的机会。 傻公主这会儿啃着手指茫然无知地看着李季歆：“美人儿女傅要杀人咩？会流好多好多血的，阿瑶好怕怕，阿瑶可不可以在一边看着？” 连沈玉秀都不忍直视了，姐姐的演习绝对是一顶一的！ 李季歆继续陪着她演戏，蹲下来笑道：“杀人呢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情，杀坏人呢比踩死一只蚂蚁要简单，既然已经有人要给我们实验了，那么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叫做杀人的正确方式。” 沈玉秀躲在沈瑶珺后面，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沈瑶珺站在前面看着吴立平，心道莫非美人儿女傅是要教她怎么解剖人体？解剖这件事，找伙房里的伙夫就行了，他们会解剖鸡鸭鱼肉，应该也会解剖人体。 李季歆提着剑走上前，末了回头：“长安公主先出去吧。” 场面比较血腥，她怕文静的沈玉秀接受不了。 沈玉秀点了点头，她只负责给姐姐递板砖，杀人这件事还真学不了。 房间里只剩下李季歆和傻公主，还有一个嗷嗷待宰的吴大人。 李季歆既然是傻公主的女傅，那么在普通人眼里，傻公主装傻这件事她也是主谋之一，完全忽略了李季歆当女傅不过短短两月的时间这件事。 吴立平早就被傻公主折腾没了半条命，甚至对于李季歆要那他上课这件事也没有发话，死了好，要不然，指不定沈瑶珺还能在整出点什么幺蛾子弄得他生不如死。 李季歆在沈瑶珺面前比划了两下，告诉她哪里能一击致命，哪里会让人慢慢死掉，哪里只能造成昏迷，哪里顶多放点血，末了，加重了声音敲了敲铁门：“这些都是重点，记住了吗？” 幸亏皇后也是花蛇山的人，要不然任哪家家长也不允许有人这么教坏自家小孩的。 吴立平是傻公主的实验体，她根据李季歆所言，一个部位一个部位试了试，傻公主颇有花蛇山的风范，面对血流成河没有一点儿恐惧，美其名曰：“我是个傻子啊，傻子是不会害怕的！” 以至于戚让带着亲信准备偷偷处理尸体的时候，经历过无数场生死的大将军顿时有点儿头皮发麻：“这……” “一个屠了全村的凶手，让他这样死算是便宜他了。”李季歆起身擦了擦手，她不傻，知道吴立平身后有惹不起的人物，想要为一个村子伸冤没这么容易，能让杀了凶手已经担上不小的风险。 傻公主眨了眨眼，扯了扯李季歆的衣角：“美人儿女傅，要把尸体运去哪里呢？” 李季歆朝着戚让微微点头：“接下来，就靠戚将军了。” 戚让点头回应。 沈玉秀虽然安全了，可李季歆和沈瑶珺依旧在营地里小住了几天，琥珀山上有许多鸟兽虫鱼，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李晋一拿着沈瑶珺的玩具根本停不下来。沈玉秀有好长时间不能回宫，和沈瑶珺姐妹情深，正好也能多相处几天。 而李季歆还有更重要的事，她收到了皇后让人送过来的密信。 信寄到戚将军那儿，一封是给戚让的，一封是给李季歆的，戚让拿着信给李季歆的时候，他就知道皇后有多重视这个女傅。 李季歆拆了信，里面是皇后的亲笔。 她既然回了一趟花蛇山，那么就一定从花蛇夫人嘴里知道了自己曾在花蛇山许多年，也知道了自己会入宫并不是一个偶然。回过花蛇山之后还能坚定地陪着沈瑶珺，便说明李季歆完全能接受她所发现的一切。 花蛇夫人不阻拦，也足以说明，她的心依旧向着皇后那边。 皇后早就料到了沈玉秀会出事，李季歆带着沈瑶珺快马加鞭去琥珀山的时候，青书也已经通过特殊的渠道将事情禀告给了皇后。 如果消息走官道和驿站，那是比不过沈玉秀失踪的消息传到京里的速度，然而皇后既然待过花蛇山，就有江湖背景，通过小道传消息，那就快多了。 信里交代了沈玉秀的事宜，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了凶手，只是嘱咐李季歆，不能嫁祸北洲，一旦北洲和东洲形势不对，宫里头对于皇后的监视会更加严密。 这也是为什么皇后在宫里常不露面，却要派一个刚刚进宫没多久的女傅去调查事情。她的身份太尴尬，若是抛头露面频繁了，难免会露出破绽。 原本李季歆也没打算嫁祸北洲，只当吴立平是被琥珀山的原住民杀掉了，真论罪，原住民被吴立平屠村了，连个影子也找不到，便可以将锅甩给被吴立平策反的小城暴民，最后暴民被戚家军镇压赶回了小城，一切都非常完美。 她合上信纸，丢置于火盆之内：“戚将军，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吴立平的尸体按照流程被戚家军无意中在琥珀山的小村子里面找到，自然而然的，戚让让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回京。 这期间，李季歆和傻公主在琥珀营学习着边境作战力量分布和边防知识，沈玉秀依旧天天跟在傻公主后头递板砖，李晋一拿着傻公主给她的玩具抓捕了第一百零二只野兽，严重破坏了琥珀山的生态环境。 琥珀营的士兵们被这个黑瘦的小女孩惊人的武力值给吓蒙圈了，李季歆便拍着刚刚抓回来的野狼得意地告诉他们：“这算什么，我跟你们讲，我师姐更厉害，她只是不屑于抓小动物。”她扬了扬手中的野狼。 琥珀营的士兵们好奇这个黑瘦的小女孩究竟有多少能耐，纷纷拉着李晋一要切磋。李晋一只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孩，又爱叨叨叨不停地说话，顿时觉得生活是那么美妙，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和她唠嗑。 士兵们不是李晋一的对手，一会儿时间，营地里人仰马翻的。 “李姑娘好厉害，会枪法吗？”有人问道。 “我不会。”李晋一放下剑，“但是我师姐会。” “女傅大人看起来像个很难靠近的人，”士兵们说道。 李晋一连忙解释：“师姐才没有很难靠近，你们不了解的，师姐人可好可善良了，你们要切磋枪法的话，我去喊师姐！” 李季歆正带着傻公主在营地里转悠，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说她厉害。 走过去，李晋一拿着一把红缨枪瞎转：“师姐师姐正好你来了，大家想看看你的枪法你可不可以演示一下嘛，你知道所有的武器里面我最不会用枪了呜呜呜，师姐好不好。” 傻公主拉着李季歆的头问道：“美人儿女傅，为什么你什么武器都会但是小师妹不会用枪呢？” 李季歆笑笑：“因为她矮。” 枪都比李晋一长了许多，李晋一刚开始学枪的时候老是绊倒自己，学出了心理阴影。 傻公主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美人儿女傅一定比小师妹厉害，阿瑶好崇拜美人儿女傅！” 李晋一顿时就不服气了：“我只是不会用枪，可是我很厉害的！我别的武器都会！不行，晋一要师姐陪我过招！” “过招！过招！”士兵们在一旁起哄。 傻公主也在一旁拍着手：“美人儿女傅快点上，把小师妹打趴下！” 李季歆微微一笑：“晋一要是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166阅读网 ------------ 47 哭泣的萝莉  李晋一叉腰抬头挺胸，像个小战士一般：“我才不是胆小鬼公主那种不禁吓又不禁打的人，再说晋一也未必会输给师姐，晋一可是了解师姐的短处的，师姐，你可要小心咯！” 傻公主一听，默默在心里记下来一本账，哪天她要是不用装疯卖傻了，她得让李晋一知道谁才是不禁吓又不禁打的人。不过现在不行，天之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使其装傻，让其卖蠢，而后方能成大事。 李季歆把自己随身的佩剑交给了傻公主：“阿瑶，去一边站着。” 傻公主抱着带有美人儿女傅身上香味的剑，就差跪舔了，她屁颠屁颠地跑到一旁，青书便不知从哪个方向出来，为她遮挡阳光。 既然要用枪，李季歆也不含糊，李晋一还是用随身的剑。 这只因为对手过于强大的师姐，倘若对手是别人，李晋一很可能拿着傻公主送给她的玩具就冲上来了。 □□是百兵之王，和剑术差别巨大。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李季歆和李晋一相互知根知底，对方的弱点在哪儿也清楚的很。 傻公主便在一边看，高手过招，几招就知晓对方，青书的武功也好，有得皇后指点，自然也略微知晓些花蛇山的套路。“青书，你看美人儿女傅和晋一的长短处各在哪儿？” 青书站得笔直的：“晋一个子矮，更为灵活，出手招数快很准，哪怕放到江湖上也鲜少有对手，加之她年纪小，长进的空间相当大。女傅看起来悠然自得，实则是早已窥破了晋一的下一招，女傅赢在经验。”无论是什么样的比赛，预判是最难且最考验本身实力的点，预判准了，事半功倍，预判不准，自掘坟墓。 傻公主抱着剑托着下腮笑着看，美人儿女傅真帅。 决斗场上李晋一惯用她风一般让人飘忽不定的身形，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那剑锋不知道从那儿钻了出来，剑剑对着李季歆的死穴，黑瘦黑瘦的影子，那撮呆毛跟螺旋桨似的，就差把她绕飞了起来。加之她剑术精湛，如同银龙狂舞，又如火树银花，忽而似鹰翱翔，忽而似花绽放，小小的人儿在地上摸爬滚打，士兵们以为她要往东，偏偏她出现在了北边。 而李季歆便显得更为老成和从容不迫。枪杆子本来就西城，她人又高手臂长，只一扫便能扫过整片空场。这是一把扫荡乾坤的武器，枪似游龙，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枪头的寒光所及之处，像是被飓风扫过一般狼藉。大松大软，如巨蟒缠树，旁观者以为小师妹要得手，却不知怎么李季歆似有先见之明，枪杆将剑挡了回去。 李晋一不服气，鼓着腮帮子一边进攻一边唠叨：“师姐师姐你只知道欺负晋一，晋一不开心，明明你最熟悉花蛇山的剑法了换了是别人早就被我一剑命中了，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吗呜呜呜。” 李季歆笑得温和：“相互熟知，你也知道花蛇山的枪法，晋一，打架可不是只靠着力量和速度就能取胜的，这不是蛮力之争，力大者胜。做什么事都要靠预判，你思考你的对手会出什么招。” “这不公平！”李晋一手中的剑不停，和她的嘴动的一样的快，“我攻你守，本来攻防就更需要力量和速度的，啊啊啊啊师姐你是故意的！” “所以啊，并不是什么事都是先下手为强。”李季歆笑答，“只要预判够准确，哪怕慢上几步都无妨。” 李晋一委屈极了，螺旋桨一样的呆毛蔫了下去：“啊啊啊啊我不管师姐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师父，让师父教训你，晋一不高兴呜呜呜师姐只会疼胆小鬼公主一点都不疼晋一！” 李季歆的□□一扫，莞尔一笑：“师父吃的都是我的米，晋一觉得师父会教训我？” 掌握了财政大权就掌握了花蛇山的命脉，更何况，花蛇夫人这还不是指望着大徒弟替自己的旧情人完成江山大业么？别说教训了，就是责备一下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饿上几天。 晋一整个人都不好了……啊，等她长大了，也要出去赚钱，给师父买好多好多的大米，这样就能在师父面前告状。 李晋一寻着了李季歆的一个破绽，横剑而入，只身影一晃，就出现在了李季歆的身边。 长武器最怕被敌人近身，一旦近身武器的威力便很难发挥出来，这算是犯了大忌。 李晋一心道可以赢李季歆一把，而远远观战的青书也皱了眉头：“被晋一近身了，女傅想要反攻就困难了。” 傻公主依旧托着腮眼神迷离地看着李季歆：“不会呀，我才不相信美人儿女傅会被晋一近身呢，一定是故意的！” “公主可能并不知道枪的弱点，这要是平时和敌人打架，即使被近身了，女傅要是藏着短兵器比如匕首，倒是可能是诱骗之举，等对方近身便用短兵器杀了对方。可这是光明正大的单挑，如果这时候拿出匕首，等于是作弊，会为人所不耻。”青书在一旁耐心解释。 傻公主眨了眨大眼睛：“这么严重？” 青书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何况这是在军营。” 傻公主想了想，严肃地回答：“青书，你可不能被这种思想给带偏了？” 青书一脸茫然。 她又故作悲伤地叹了口气，说道：“无论真敌人还是假敌人，都是敌人，和敌人不要将就方式，要注重结果。”而后又补充道：“我觉得，打架这种事，猥琐才是王道，自己分毫不伤，敌人已经到底，这才是胜利！” 青书一头雾水地站着，点了点头，心道长宁公主要是猥琐起来，连蚂蚁都可以当武器！ 而场上李晋一以为自己得手了，深知师姐不会是个掏匕首之人，心里暗喜自己要赢了师姐！ 剑锋的光一闪而过，如同流星划过天穹留下浅浅的轨迹，手腕微微向上，力量蓄于手掌，仅在李季歆想要调整位置的那一刻猛地向前！ 此刻她的内心是雀跃的：要赢了要赢了要赢了！师姐要输了要输了要输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师父自己赢了师姐，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开心地连呆毛都要竖起来了！ 正当她要得手之际，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一阵疼痛，连手上的力气都一下子消失了！ 李季歆居高临下，微笑地看着她，□□的枪杆一段抵着李晋一的肩膀，在重重一击之后，她的手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李晋一的胳膊。 时间顿时禁止了，在围观士兵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前，李晋一嘴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萝莉哭了，士兵们都不好意思欢呼了，原本这萝莉就把他们打了一圈，也确实没什么可以欢呼的。 李晋一不像傻公主，有事没事哭一嗓子，她极少哭，多半的情况下是打架打输了，由于花蛇山没人，李晋一的武功又高，所以哭得机会更少了。 周围的士兵纷纷上前慰问，小姑娘哭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哭了，这世界都没天理了。 李季歆摸了摸李晋一的呆毛：“说好了不哭的。” “可是晋一输了呜呜呜晋一不开心，师姐一点都不让着我，我好丢脸啊呜呜呜，我的脸已经这么黑了师姐都不尊老爱幼，师姐是坏人呜呜呜。”李晋一一边哭一边吸气，完全停不下来。 李季歆抱了抱小师妹：“晋一才十五岁，师姐跟你那么大的时候，武功还不一定有你好，等你跟师姐这么大了，一定会比师姐现在更好。” 李晋一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真的？师姐不要骗我，师姐骗我就是大坏蛋，晋一再也不喜欢师姐了！” 傻公主从老远处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李季歆的手，偷偷竖了个大拇指。虽然李晋一输了，但是美人儿女傅就是那么帅！ 她不是过来嘲笑李晋一的，傻公主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戒指：“小师妹不要哭，给你玩新玩意儿！” 李晋一看着那枚铁戒指，眼泪止不住地流：“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你不要拿一块铁来忽悠我我才不稀罕呢！” 傻公主挠了挠头发，转动了戒指，里面有一根细细地针：“这个是暗器，可以给你抓野狼的，你看着啊，就这么一转，嗖的一下就出去了，啪，野狼就倒地了，比铁巴掌还好用。” 李晋一的眼泪顿时收了起来，赶紧接过铁戒指就跑：“啊啊啊你们等着晋一去试一试这东西的威力给你们抓一只野狼来当下酒菜！”一阵飓风刮过，李晋一已经没影子了。 留下傻公主还举着手，想要抓住李晋一：“不是这样……的……”那儿只能藏一根针，刚才演示掉了，所以这玩意已经废了…… 李季歆知道这是皇后给她防身用的，顿时拉下了脸：“你把防身的东西给了晋一，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傻公主抬起头扬了扬自己的手腕，那儿有一个铁镯子，和刚才的戒指差不多，只是大了一圈，她挺着小胸膛骄傲地回答：“那是母后实验的废品，这个才是正品，可以藏二十枚针，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工具呢！” 166阅读网 ------------ 48 公主回宫了  李晋一拎着野狼回来的时候吓了傻公主一跳，她撅着嘴巴一脸不悦：“胆小鬼公主你骗我，那个玩具明明不能用，啊啊啊晋一不开心我要揍胆小鬼公主一顿师姐你不要拦我！” 李季歆自然是不会阻拦几个小萝莉打打闹闹的，坐在一边插着手看。 傻公主想解释，然而李晋一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两个小女孩在帐子里追逐嬉闹，只有沈玉秀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末了她将书合了起来，看着李季歆问道：“女傅大人，玉秀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嗯？你说。”难得遇见沈玉秀这么文静可人的小姑娘，李季歆对于萝莉的认识仅限于李晋一和沈瑶珺，于是对于沈玉秀，她要更加温和些。 正在和李晋一追逐的傻公主顿时停下脚步，警惕地盯着李季歆这边的动静。 “女傅大人其实是很在意姐姐的吧？”沈玉秀压着声音问道。 李季歆看了一眼傻公主，她时不时回头，暗中注意着自己。 “我是长宁公主的女傅，自然要更加在意她。”李季歆回答得极为官方。 沈玉秀抿嘴一笑：“女傅大人这么聪明，很多事情是瞒不过你的吧？”她是指沈瑶珺装傻的事情，李季歆对于傻公主任何的表现都显得平常，一点儿都不像是第一次接触傻子对傻子的思维不可理解的模样。 沈玉秀也是个聪明的姑娘，要不然，毓秀宫五年通过皇后的渠道和外界联系，平日里还要配合沈瑶珺演戏，怎会一点儿都没被发现。 李季歆笑而不语。 沈玉秀低着头没说话，女傅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姐姐其实也有先见之明的，她早就猜到没多久女傅就能发现自己的小秘密。 京城里来了信使，快马加鞭地赶到琥珀营地，一是关于确认长安公主的安全问题，二是来询问吴立平出事的具体情况，要把尸体运回去，三是催促长宁公主赶紧回宫。 琥珀营的事戚将军安排地差不多了，尸体早就面目全非，天气炎热，等到运到京城，早已面目全非。运回去一是为了尸体回乡，二是为了验尸，看来京里对琥珀营给出的解释并不相信。 沈瑶珺和李季歆要回京，就意味着李晋一要回花蛇山，前几天是顺路，两个小姑娘平日里打打闹闹，等真的分别了，却也依依不舍。 “呜呜呜师姐你要带着胆小鬼公主去京城了，晋一又要回花蛇山陪师父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能不能去京城看你们，师姐要常给晋一写信好不好，胆小鬼公主有新玩具了一定要带一点来给晋一。”李晋一拉着李季歆久久不肯放手。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呆毛：“我会回来的。” 傻公主托着下巴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可以让人给你送玩具，你要是想来京城，我也可以派人来接你。” “嗷嗷嗷太棒了！”李晋一有感于人傻钱多的胆小鬼公主其实是个不错的玩伴，“那花蛇山的大米是不是你包了？你不会食言吧？这样师姐赚的钱就可以存下来了！” 傻公主抬头望着天：“本公主向来说话算话的，会定时让人给花蛇山运送粮食的。再说了，美人儿女傅不缺钱，因为阿瑶有的是钱！” 李晋一拽了拽自己的呆毛，有钱真好，有钱可以说自己不缺钱，有钱还可以包|养师姐，等她长大了，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养好多好多师姐这样的美人儿，左一个右一个，人生简直不能更加美好！ 而后马车就走远了，李晋一站在后挥着手，好失落。 李季歆和沈瑶珺在马车里头，李季歆掀起帘子看了看小师妹，小姑娘耷拉着呆毛，整个人都蔫蔫的。 “美人儿女傅，”傻公主从马车的那端爬到这端，“我们又要回京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继续来放毒蛇呢？ “毒蛇不怕。”李季歆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就是御花园里的蚂蚁又要遭殃了。” 远在京城御花园里晒太阳的蚂蚁们顿时一个寒颤，这么热的天，怎么忽然就冷下来了呢？ 傻公主和李季歆赶回京城已经是大半个月后，傻公主回了宫便屁颠屁颠地跑去皇后的宫里请安，皇后正在桌前做她的新玩意儿。 一看见傻公主来了，赶紧朝她招了招手：“阿瑶，快来，试试母后新做的暗器。” 沈瑶珺走到桌子前双手托着脑袋，看着桌子上五颜六色的珠子，琉璃一般煞是好看，好奇地问道：“母后，这是什么？” “别乱动！”皇后立刻按住了沈瑶珺的手，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东西的威力非比寻常，可以保你危难时无恙！” 这么一说，傻公主更加好奇了：“那母后给我试试？” 皇后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拿了一颗：“这是母后用硝石和硫磺提纯之后浓缩的霹雳子的精华，只有普通霹雳子的十分之一大小，威力却有大型的一半左右，材料珍贵，虽然不能用于攻城略地，但是防身足矣。” 傻公主点了点头，指着另一张桌子上的模型问道：“母后，那是什么？” 皇后瞥了一眼，顿时打开了扇子遮住了自己红了半边的脸：“嗯……这是母后的玩具，阿瑶不能用，等阿瑶能用了，母后再给你做。” “啊？”沈瑶珺张着嘴，好奇怪的东西。 皇后正想把少儿不宜的东西收起来，只见李季歆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咦？女傅什么时候来的？”皇后就差拿着正面扇子挡住自己全部的脸了，靠近李季歆悄悄地说道，“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李季歆一脸纯洁地摇了摇头。 皇后笑得娇艳欲滴：“她竟然都不交你们，师姐对自己的徒弟真是好！”说完就扇着扇子遮着脸笑，笑得李季歆心里毛毛的。 这么娇羞的皇后，这么不怀好意的语气，这么长相羞耻的玩具……皇宫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地方！要不是因为皇后是傻公主的生母，她一定会让傻公主远离皇后，免得被带坏。 但话说回来，皇后的手确实巧，手指也长得纤长迷人，每次傻公主拿出来的千奇百怪的玩意儿都会让人大开眼界。 皇后的媚眼儿一抛，比门口的花还要娇艳欲滴，眯着眼说道：“要是有机会，我教你哦。” 李季歆顿时倒退了一步，花蛇夫人爱做各种武器，比起做各种暗器的皇后，花蛇夫人显然更加正直。 更何况，花蛇夫人心心念念的都是皇后，而皇后还爱做这些古怪的东西，看起来熟练的很，莫不是和师父…… 花蛇夫人的形象在李季歆的心中轰然倒塌。 傻公主托着脑袋幽怨地看着皇后：“母后母后，你不要欺负我的美人儿女傅！” 皇后这才将扇子往桌上一排，折了起来：“好了，不闹了，你们刚从花蛇山回来也累了，阿瑶去休息吧，女傅留下，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傻公主噘着嘴不高兴，这才刚一回宫，母后就要把魔抓伸向美人儿女傅了，美人儿女傅不在身边，她怎么也休息不好，不如去后花园数蚂蚁。 大门关了起来，宫殿里头只有李季歆和皇后两个人。 这会儿皇后收回了玩笑的模样，一本正经，颇有一国之母的威严：“你师父都跟你说了？” 李季歆不知道皇后指的是花蛇夫人说了那一方面：“师父只说了她觉得该说的。” 这就让皇后很为难了，自己和花蛇夫人的关系，在她的眼里，是不是属于该说的范畴？不过看李季歆这毫无改变的态度，应该是没说。 花蛇夫人虽然常年待在花蛇山，可若是说她对皇后想做什么一点都不了解，那着实配不上花蛇夫人的才华。“你这趟去琥珀营，是不是有些问题想要问我？” 李季歆的感想十分深刻，北洲的军权实际上是被皇后控制的，其野心昭然若揭：“我听闻十六年前您离开花蛇山，之后一去不复返，里面是有秘密的，现在北洲军权掌握在您的手里，而您手里只有长宁公主一个女儿，恕我猜测，您是想把公主送上那个位置。” 皇后笑而不语。 李季歆便继续说道：“我猜测您同皇帝之间一定有深仇大恨，那么，吴立平究竟是谁的人？如果他是皇帝的人，也就说明，其实皇帝早就猜测您了。” 皇后依旧笑而不语，李季歆猜的□□不离十了，只是此中缘由，她没有猜测的依据。 过了很久，皇后再一次打开了扇子，遮着脸笑道：“他要是怀疑到了我头上，我还怎么坐在这里同你说话？” “那么此中原因呢？”李季歆不解。 皇后从桌上拿起酒盏倒了一杯：“我有故事和酒，故事讲给你听，酒留给你喝，你准备留多久？” 166阅读网 ------------ 49 皇后的故事  皇后下了命令，自然是要留多久就多久了，只是不知道傻公主一个人在外头，会不会连自己亲娘的醋都吃。 李季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可若是这故事和师父有关，她即便是不想听也得听上一听，更何况，这儿有美酒。 那个十六年前一去不复返、让花蛇夫人苦等了十六年的原因，那个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秘密，明明爱着却一别而过，明明不爱却委身皇宫，这其中的爱恨情仇应该是荡气回肠的。 皇后坐了下来，摇着折扇遮着半边脸，同花蛇夫人拿着帕子遮着半边脸的样子像极了，是师姐妹呢。 李季歆想到了花蛇山的师父，还有她说起童婕这个名字时的落寞。 “一杯酒，一个故事，我可以留到皇后说完为止。” 皇后自然是满意的，这是花蛇夫人的徒弟，从头到脚她都满意。 “那我便跟你说一个漫长的故事，从十六年前开始。”皇后的笑容里并不那么和善，“这个故事我没有更任何人讲过，所以，你得明白了，我告诉了你，那么你以后就是我的人，要忠于我和阿瑶，忠于我们所拼搏的事，并且肝脑涂地至死不渝。” 李季歆看着她，她坚定的目光，她深沉的眼神。皇后之所以为皇后，在他人不知道的那一面，有着非同常人的智慧和忍耐。 而对于李季歆来说，她带着沈瑶珺从花蛇山下来去琥珀营的那一刻，就知道接下来所做的一切，无论生死，都必须和沈瑶珺紧紧地绑在一起。 她便笑笑：“即使我现在想要离开，恐怕师父也不会答应了。” 皇后笑了，笑如月色清辉撒了满地的凝霜，笑如清莲菡萏摇曳满池芬芳，总觉这魅色之下的笑容让人挪不开眼睛，同高山之上的某个人如此和谐。 “你师父一定同你说了，十六年前我母亲病危，我从花蛇山下来探望母亲，至此再未回花蛇山的事儿了吧？”皇后问道。 李季歆点了点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得不放弃回花蛇山，哪怕同师父道个别呢？” 窗户开着，明亮的月光穿过窗棂洒落在地上，将门外的花枝影子照了进来，知了叫个不停，宁静的夜里分外嘈杂。 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一颗树上，树枝粗壮，枝繁叶茂：“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我是回不去了。” 没等李季歆发问，她便自己说了下去：“母亲病危是真的，只是我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好，突发疾病，我觉得事情蹊跷。当时我父亲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那一年京里只有我母亲，我在花蛇山跟着师父学了不少，回到童府多方面调查，才发现母亲的病危是被人害的，有人一直在母亲的饮食中下毒。毒已入骨髓，无法医治。我唯有在府中等父亲到达再做商议。” “可是没等到父亲回来母亲就过世了，更悲惨的是，我永远都没在等到父亲回来。那是一个月后得到的消息，说父亲在官道上遭山匪截杀，只留下一具尸体。”她的眼里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半分感情，这么多年的隐忍，能将再多的苦涩都埋在心底，“我知道母亲死于非命，也知道父亲不可能是被山匪杀的，是谁杀了我的母亲，谁就杀了我的父亲。” “为什么？”李季歆淡淡地问道，她毫无悲伤和同情的神色让皇后更加满意，“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花蛇夫人说过，皇后的母亲是北洲有名的文阑宗家，在北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啊。”皇后坦然地回答，“这世上除了爱你的人，不会再有人为了你去了解什么。他们只管自己手中的权力和利益，一旦稍有危险的信号，哪怕是误判，都要将它湮灭没有例外。” “那你为什么会进了宫而不是回花蛇山？”李季歆不解。 皇后笑笑，唇角只有微微的弧度：“回去，怎么回去？杀了我父亲和母亲，留下一个在花蛇山待了近十年的我，斩草要除根，懂吗？我若是回去了，将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无论如何都要斩除。我只是稍微幸运了一点儿，没有被杀了，而是被送进宫。当然，凭我的本事想逃走很容易，可我逃了，能去哪儿？花蛇山？这样会把师父和师姐一起拉入险境，会多死更多人。” “我能做的不只是自保，而是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取得他们的信任，找到他们的弱点，然后一击将他们拿下！” 目光坚定决绝，似有毒蛇游移而过，这一瞬间李季歆是相信，皇后绝对是一个有手段的能人！ 她所说的一击拿下让她准备了十六年，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仇人是皇帝？”李季歆开口，“可若要国家灭亡，那不是开玩笑的。” “民心所向乃立国之本，别看东洲现在物阜民丰，那只是京城，你从花蛇山过来的路上，可看见了民生？一个能派手下屠村的人能是一个多仁慈的执政者？莫要被他对阿瑶的慈祥给骗了。”皇后微笑。 李季歆便想到了琥珀山被屠村的小山庄，吴立平真是皇帝派的，那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毕竟，当初想帮助良妃从安宁阁抢走“尸体”的也是吴立平，也就是说，他对良妃去小木屋放蛇害李季歆的事情一清二楚，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暗中相助。那么，他对长宁公主的宠爱是发自心底的父爱吗？ 细思极恐，她不敢想象。 “您说得何时的时机是现在吗？”李季歆问道。 皇后只笑了一笑，眯着眼睛，同傻公主有几分相似：“是不是现在，要看风向合不合适。”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季歆笑问，“不怕我将这事儿捅穿了？” 皇后看着她，信心十足：“你不会。莫说师姐是你师父，就算你真捅穿了，我能在这儿安然活上十多年并且扩张自己的势力，想要在这里杀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李季歆并不否认，皇后绝不是在夸大其词。她有这个能力。 “愿为皇后效劳。”李季歆回以一个笑容。 “为了什么替我效劳？”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这是两个极富智慧的女人之间的深层探讨，双方明明笑得深不可测，却又互相能从对方的脸上读懂些什么。 李季歆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为了师父，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更为了阿瑶。” 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阿瑶是最后一个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而对于李季歆来说，师父对她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师父要帮的人就是她要帮的人；小村庄的屠村事件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太过血腥和残忍，她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而和平之路上必定有鲜血和死亡，以战止战；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阿瑶收到伤害。这么多年装傻已经是一种折磨，若是谁敢欺负这个小姑娘，她的剑就指向谁，一剑封喉！ 无疑，这是皇后想要听到的答案。 “我的故事讲完了。”她笑道，“女傅若是喜欢我这儿的酒，以后可以常来。” 李季歆将酒盏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酒是好酒，和着故事却喝出了悲伤的味道。 这个皇后一点儿都不想刚才拿着各种自制暗器和玩具同傻公主开玩笑的那个人，她深谋远虑、锦绣在胸。 李季歆从凤翎殿出来已是深夜。 老槐树下的小木屋在她离开宫里的这段时间已经重建完毕，她说她要住哪儿的。一个人休息的时候沉思，才能将事情前前后后捋顺了。 还没有走进小木屋就听见了里面细细地响动，李季歆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末了，又负手走了进去。 小木屋重建之后比以前宽敞了许多连床榻都变得更加宽阔了。 床榻上趴着一只小萝莉，傻公主抱着被子打着轻轻的鼾声，像只小猫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李季歆便笑笑，替她掖了掖被子。 傻公主应该是来小木屋等她的，只是她听故事听得太晚了，所以她等睡着了。 小公主的气息是绵长的，睡得香甜，等到李季歆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翻了个身，抱住了李季歆，嘴里似乎在说着梦话：“嘤嘤嘤，美人儿女傅一回来就不理阿瑶了，阿瑶不开心，阿瑶不给美人儿女傅睡床榻，让她打地铺好不好？” 李季歆抱臂看着床榻上耍无赖的小公主，开口说道：“听说夜里后花园不但有蚂蚁，还有蜈蚣和蚂蚱，我打地铺可以，明早阿瑶去后花园数上一数，回来告诉我蚂蚁有几只，蜈蚣有几条腿，蚂蚱的触角有多长。” 傻公主顿时睁开眼，委屈地看着李季歆：“嘤嘤嘤，美人儿女傅欺负阿瑶，阿瑶要去跟幕后告状！” 李季歆表示随意，毕竟，连皇后都知道李季歆看穿了公主装傻，还帮着李季歆一起隐瞒这件事呢。 166阅读网 ------------ 50 深宫的作妖  傻公主在琥珀营的时候习惯了同李季歆一起睡，她私以为这是个好习惯，可是一回宫，李季歆跑回了小木屋，她岂不是又要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 这种落差感太强了，所以她跑来小木屋求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惜，美人儿女傅好像并不开心。 李季歆又把傻公主送回安宁阁了，傻公主又吵又闹，最后被丢回了房间，临走前李季歆还嘱咐青书：“明天一早去国文馆上课，老时间喊公主起床，别忘了。” 沈瑶珺的内心受到了致命一击，啊，在花蛇山时那个温柔体贴的美人儿女傅去了哪里！难道是因为宫里戾气太重了！ 翌日一早，傻公主被青书喊了起来，她睡眼朦胧地去国文馆，照旧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很久没看到长齐了，傻公主最近不在宫里，长齐过得可滋润了。 然而傻公主一来，长齐众星捧月的地位没了。可她没有像以前那么恼，只笑看着，毫不在乎。 课间休息的时候，长齐走了过来，坐在傻公主的面前：“嘿，傻子，我问你，沈玉秀什么时候回来？” 沈玉秀在琥珀营失踪的事被压了下来，除了幕后真凶，谁都不知道那些天在琥珀营发生的事。 傻公主朝着长齐办了个鬼脸：“玉秀妹妹不回来了。” “沈玉秀是不是为了不嫁去南洲，所以跑到外面去避着了？”长齐这些消息，都是沈云滨告诉她的。 傻公主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地开口：“要嫁去南洲的人不是你吗？” “太子哥哥说了，他是不会让我嫁去南洲的！”长齐多么信赖她的太子哥哥，就像傻公主有多么信赖她的美人儿女傅。 傻公主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姐妹，同父不同母，智商的诧异体现在母亲的身上。如果没记错，良妃现在还在锦绣宫禁足，若不是有太子沈云滨撑着，长齐和良妃也不过是弃子的角色。 她便嗤嗤地笑着，开口回答：“去南洲可不是太子说了，是我说了算！” 长齐一瞅着，傻子又开始痴人说梦话了。长齐不高兴，这些天傻公主不在宫里，她也不是干坐着吃饭的。她冲着傻公主招了招手，贴近她的耳朵，悄悄问道：“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你想不想玩？” 按着傻公主的本性，有一个大发明家的母后，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她，可若是作为一个傻子，这会儿应该站起来手舞足蹈地要长齐带着她去玩。 毕竟，长宁公主小傻子的人设不崩塌，哪怕她再怎么欺负别人，在有些人眼里，依旧是被欺负的料。 于是她按照傻子的人设站起来，开心地像一朵向日葵，笑得露出了一排牙齿：“想啊想啊，长齐带我去玩！” 长齐便在心里默默地啐了一口，呸！傻子！ 都是这傻子害得太子哥哥几次丢人，害得良妃在锦绣宫禁足，害得自己差点儿去南洲联姻，傻子活得好好的，那是对她的侮辱！ 还没上课，两个公主偷偷地溜出了国文馆。 烈日灼烧，气候炎热，稍微跑两步便是大汗淋漓。 长齐带着傻公主溜出了国文馆之后，朝着皇宫了无人烟的深宫跑了过去。 傻公主知道宫里的路，心里充满了疑惑。 深宫里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她再清楚不过，只可惜当她的对手是长齐时，她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警惕，这会儿再让人给美人儿女傅送个口信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傻公主有附身符，胆子大得很。 可在长齐看来，傻子果然是傻子，什么都不知晓，就跟着她进来送命。良妃不能踏出锦绣宫，那么这个仇，就由她来报了！ 深宫杂草萋萋，明明是七八月里炎热的天气，可到了这里，却越走越有一股寒意。 长齐走得很小心，傻公主跟得更是小心，她颇有一番察言观色的技巧，腹诽着无论长齐要做什么，可到底胆小。 于是走在后头压低了声音开口：“长齐长齐，我给你讲个关于这里的故事好吗？” 长齐没有理她，继续往里头走着。 傻公主便自言自语：“他们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不是荒废的宫殿，是秀女们住得地方。那时候□□宠幸秀女，还没有给她名分，却被其他嫉妒的秀女一起弄死丢尽了井里，从此以后这里再无宁日，秀女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奇死亡，直到全部死光，而这里也变成了荒废的地方。” 傻公主还没说完，长齐停在了一口井边。 她便突然提高了音量，指着长齐的背后突然大声叫道：“就是这里，有鬼！” 长齐一个机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一声躲到了傻公主的背后，浑身瑟瑟发抖：“哪里？哪里？” 傻公主这回心中知晓了，有些人，就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就是有贼胆神出鬼没地做了贼，心里却依旧怕得很。 她拍了拍长齐的背，摊了摊手：“吓你的啦，傻子的话你也信，你才是傻子吧？” 吓出了一生冷汗的长齐从她身后钻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鹜。 傻子去琥珀营的时候她没法子报仇，现在她死到临头，竟然还想着欺负自己！ 而那口井…… 井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幽幽的回声，渐渐在井口扩大，像是水波纹的荡漾，晕成一个个光圈，又渐渐消失不见。 沈瑶珺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故事是她随口编的，可这里的氛围着实诡异。 “长齐。”她轻声叫唤，“长齐！” 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还有长齐的人！ 傻公主顿时心里一怔！下套了！ 长齐不傻，如果是被人掳走，总会发出一点动静，她把自己骗到了这里，恐怕是早已在此处设下了陷阱，等着她自己撞上去！ 她不敢乱走，井里依旧有声音发出来，不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浅唱，又如她刚才说的故事，有人在这里作妖。 要不是傻公主胆子大，恐怕还没把长齐吓到，先把自己吓死。 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思考着万一出现危险，身上有什么可以救命的道具。 傻公主不信鬼神之说，恐怕井里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她壮着胆子走到井边，没敢趴下去看。 “井里的人，本公主告诉你，本公主才不怕你，识相地自己出来，不然本公主生气了，你连全尸都找不到！”沈瑶珺依旧装傻，傻傻的声音没有半点儿威慑力。 下面的声音大了一点儿，没有人出来。 “我说的可是真的哦，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就算没有美人儿女傅，我也有好多种让你死的方式！” “我说最后一遍，你要是还不出来，我就真的发火了，你要是死了，长齐是不会替你收尸的！” 这话要是李季歆来说，恐怕还有点儿用处，傻子的身份就是有这点不好，即使里面真的有人在装神弄鬼地吓她，也只会沉浸在乐趣之中。 她撇了撇嘴，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小铁盒，打开来，有几颗琉璃一般的珠子，安静地躺着。 这是皇后昨天刚刚给她的改良加小版微型霹雳子，虽然没有正常霹雳子的威力，但保命是够用了。 按照这个进度，沈瑶珺估摸着，很快会有人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把她弄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到时候长齐矢口否认来过这里，她就真的成了冤魂。 所谓，先下手为强，若是两军对阵想法大招，另一边肯定会被吓得退避三舍，孤身一人面对敌人，当然也不例外！ 她咧开嘴，露出兴奋的笑容，检测母后手艺的机会到了！ “轰”！ 井里头的水被炸了起来，伴随着下头人的嚎叫，霹雳子遇水杀伤力没有这么强大，伤人却足够了。 趁着埋伏的人乱成一团的时候，她一溜烟，脚底抹油地从深宫跑了出去…… 国文馆里头，快下课了。 长齐抱着书本从知礼院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口等着接傻公主的李季歆。 她便走了上去，负着手笑着看李季歆：“李女傅，你来接长宁吗？” 李季歆微微点头：“是长齐公主，我来接长宁公主。” 长齐故作惊讶地开口：“可是，长宁中途跑出去了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她不在知礼院上课呀！” 李季歆心里一惊！傻公主又不是真的傻子，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偷偷跑出去？ 而后她看了看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长齐公主…… 李季歆蹲了下来，低声笑道：“长齐公主可能不知道，长宁公主做什么事前都会告诉我，如果她没有说，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长齐抬头看着李季歆，她的笑容里有毒，就彷佛看穿了一切。 李季歆冷声开口：“唯一的可能是，你这个告诉我长宁公主走了的人，是这件事的凶手，你知道长宁公主去了哪里。” 长齐顿时手心一凉！ 166阅读网 ------------ 51 废弃的宫殿  这个女傅太危险，她就像个半仙，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长齐嘴硬着，一撇嘴否认道：“我才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是么？”李季歆直起背冷清清地笑道，“等长宁公主回来了，若是让我知道谁怂恿着她逃课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李季歆绝不会放过她。” 长齐并不害怕，一来，这宫里是什么地方，哪轮得到一个小小的女傅猖狂，二来，那傻子回不回得来，谁知道呢？她便笑，小姑娘笑起来都甜美可人，但在李季歆的眼里，比起傻公主、小师妹或是沈玉秀，长齐公主差得远了！ 长齐正在洋洋得意自己的杰作，远处一道糯米团子一样的身影正在快速靠近。 仅在一个瞬间，傻公主看到了李季歆，一个飞身扑了上去，在李季歆动怒之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傻公主哭了，李季歆也就不好责备她了，长齐傻了眼，这傻子明明被她丢在深宫里，为什么竟然丝毫无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嘤嘤嘤美人儿女傅那里好可怕好可怕，阿瑶的小心脏都吓死了，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抱抱举高高才会平静下来。”傻公主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长齐差点儿晕倒在李季歆面前。 李季歆却不管长齐，摸着傻公主的脑袋问道：“阿瑶去了哪里？” 傻公主一边抹眼泪，一边抓住了想要悄悄溜走的长齐：“长齐说带我去玩的，咦，长齐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被妖怪吃掉了！” 长齐在心里默默地啐了一口，傻子这是故意的！ 李季歆便瞅了长齐一眼，傻公主的小手抓住了长齐的衣角，长齐动弹不得：“长齐公主方才还说，你不知道长宁公主去了哪里？” 长齐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就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跟她在路上走散了！” 傻公主笑眯眯地松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我和长齐走散了，美人儿女傅，阿瑶饿了，阿瑶想要回去吃饭了！”小眼神楚楚可怜，李季歆合计着，应该是长齐骗沈瑶珺去了后头，想要趁机对沈瑶珺不利，可她哪里知道长宁公主不是傻子，自信满满地等待着长宁公主手上的好消息，却等来了活蹦乱跳的傻公主。 她上下仔细检查着沈瑶珺，全身无伤，连衣服都没有弄脏。她这才放心，不再理会长齐，带着傻公主回了安宁阁。 “阿瑶方才去哪里了，能跟我说说吗？”路上，李季歆问傻公主。 傻公主半仰着头回答：“去了后面一个荒废的宫殿，那里好可怕的在闹鬼，井里有妖怪要来吓阿瑶，长齐一个人跑掉了，阿瑶吓得快要哭了。” 瞧她那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哪里像是要哭了？ 李季歆又问道：“那鬼来抓阿瑶了吗？” 傻公主摇了摇头：“阿瑶才不会让鬼来抓，阿瑶朝井里丢了幕后的玩具，然后，‘啪’爆炸了，到处都是水，鬼就没声音了。”沈瑶珺描述了微型霹雳子爆炸的场面，而后心里感叹一句，母后的小钢珠真是太好用了！ 李季歆的心里一怔！ 她们才回来一天，竟然就遇到了有人意图谋害长宁公主的事儿，幸亏傻公主机灵，又有皇后制作的各种暗器，要不然，幸亏这小傻子早就死在了别人的阴谋里！ 兴许，她应该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 “我知道了。”李季歆点了点头，把她带回了安宁阁。 安宁阁里同往常一样，青书正在等到傻公主回来。 李季歆沉默地吃完了饭回去，傻公主便顿时一个大变脸，正儿八经地同青书说话：“青书，今晚去皇后东北侧废弃的那座宫殿看看，尤其是那口井。” “发生什么事了？”青书不安地问道。 “长齐想杀我。”这话平淡地从沈瑶珺的嘴里说来了，就跟“她要请我吃饭”那么随意，青书却着实吓了一大跳！ “长齐公主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你也不相信吧？”沈瑶珺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负着手来回踱步，“长齐讨厌我是真，想杀我却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我瞧过，附近确实有人的踪迹，被我的霹雳子震住没有及时出来，估计是怕美人儿女傅在暗中保护我。”她说话的样子很老成，像个小大人似的，“一定有人在长齐身后出谋划策，想杀我是真，但也不是为了长齐好。” “公主的意思是……” “夺嫡之战过了好些年了，皇族子嗣凋零，却也不只沈云滨一个，我们有行动，别人也有。去查查，看看井里有什么。” 青书领了命：“我去准备准备！” 小木屋里，李季歆换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傻公主提到了一座废弃的皇宫，她往井里丢了霹雳子，这足以说明那宫里有诈。 她说不清楚究竟是谁，但只要对傻公主不利，就势必要探一探了！ 到了深夜，月光被流云遮起，四下一片漆黑寂静。天幕沉沉，像是离地面有远了一段距离。 小木屋里出来一个黑影，遁入黑色的夜，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这黑影身形矫健，如鹰如凫，踏雪无痕，飞檐走壁，所过之处不留痕迹。 李季歆蒙着面游走在皇宫之中，按照傻公主说得位置，朝着皇宫的东北方废弃的宫殿而且。 那里阴森森的，冷风扑面，像是从人间走到了修罗殿。她很容易感受到了淹没在历史里的传说，从前的这里一定是个不详的地方。 荒草丛生，脚步落在杂草上，窸窸窣窣如小虫经过。李季歆艺高人胆大，避过重重巡逻，走进了那座荒废的宫殿。 白天天气炎热，被炸出来的水早就干了，外头看似平白无奇，可傻公主既然提到了这口井，李季歆自然是要查探一番的。 她小心翼翼地在边缘绕了一圈，拿出打火石，夜色太深，看不清底下的情况，有水炸出来，这口井并没有干涸。这就很奇怪了，明明这宫殿废弃很久了，这儿又处在皇宫的最角落，时隔多年，竟然没有干涸？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井壁爬了下去。 水井的上半壁是和普通水井一样的构造，李季歆带了铁爪，很容易把自己吊了下去，等到过了水井的半壁深，她便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水井的下半部分有似乎是人工挖掘出来的阶梯，一直延伸到水里，往下走几步，她推了推墙壁，许是这里较为隐蔽，暗门隐藏得并不精致，在花蛇山待了许多年的李季歆一眼便看出了机关。 墙壁上有血迹，大概是白天傻公主丢了小钢珠爆炸后伤到了躲在下面的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这里有暗门有机关，长齐又想害傻公主，如果这地方是良妃或者太子的地盘，长齐这么做显然是暴露了自家的实力。 假设长齐没有这个脑子，而是有人在暗中撺掇她，那么那个撺掇她的人，就一定和这口水井的使用者有仇了。 很有趣，多方势力，就是不知道长齐这个蠢孩子成了谁的工具。 李季歆思忖着要开暗门进去一探，突然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轻微的声音，从水井的墙壁里头出来，应该是里面有人！ 这会儿若是被发现自己在这里，那么事情就严重了，水井很高，离开需要时间。幸而穿着夜行衣，她拔出了武器，找了个井壁的凹缝，贴着墙壁站在那里。 如果出来的人不多，她完全可以将对方如数拿下，虽然会打草惊蛇，但她有办法把这个锅甩给把沈瑶珺带来这里的长齐。 她敛声屏气，闭着眼站着，对方的脚步很轻盈，正在朝着出口处走来。 井里只有水滴落的声音，一滴，两滴，回声被无限放大，在这个空旷深幽的环境里回荡。越是寂静，越是对内心的考验。心有戚戚者，无所畏惧者。 墙壁上传来机关开启的声音，粗犷沉重，石门一点一点被打开，里面隐约有个纤细的人影，手中握着剑，小心翼翼。 仅在那一瞬间，李季歆手中的剑似游龙一般窜了出去，黑暗的井中一道光亮，在眼眸中一闪而过！对方的反应极快，稍一侧身躲过了李季歆的攻击！ “砰”！两剑相撞，迸发出刺眼的火光，照亮了双方眼眸深处的杀意！ 李季歆反身一脚踏在石壁上，剑心如一朵盛开的菡萏，似有千万重影子，朝着对方迅猛而去！山崩地裂之势，风雨欲来之危！ 井中空间狭窄，身手不能完全施展，对方小退几步，也有化解的方法。 李季歆使得是花蛇山的剑术，可对方竟然精准地找到了真正的剑心，剑身一横，再一次挡住！ 李季歆并不慌张，只眼神中有诧异的光芒一闪而过：“是你！” 166阅读网 ------------ 52 公主的逻辑  李季歆一开口，对方也是一怔。 随后双方都摘下了面巾。 “女傅，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季歆蹙了蹙眉：“阿瑶说井里有鬼，所以我过来看看，倒是青书你，这回是听皇后的命令，还是阿瑶的？” 青书一愣。 李季歆便笑了笑，并不执着于这个问题：“你去里面看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青书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女傅请跟我来。” 傻公主说过，美人儿女傅是自己人，皇后给了李季歆一块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各处的凤牌，青书也便没有理由瞒着李季歆。 石壁上的门再一次被打开，里面漆黑一片，两个人走了进去。 外头水滴的声音显得里头格外空旷，这不仅仅是一口水井，这是一个密室。密室的范围很大，地面上被木箱子划出许多到轨迹，有重物在这里被挪动过。 “我们来晚了。”李季歆皱着眉头，她在一旁捡到了一条沾着血迹的纱布，看来是下午傻公主炸了水井之后有人在这里疗伤过，傻公主一走，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对方就把东西运走了。 青书点了点头：“东西应该是刚被人运走的，我前后看了看，很干净。” 李季歆并不那么认为：“真是很干净的话，就不该把纱布留下来。”她在里头转了转。 因为是井内的原因，这里的石壁较湿，潮湿的空气下容易残留一点杂质。李季歆稍一做停留，手指在石壁上扣了一下。 她顿时一愣！ “青书，我们走！”李季歆立刻跑了出去，一放铁爪，嗖嗖地往井上窜，青书随即跟上，然而来不及了！井口加了盖，有人把井封了起来！ 铁爪顿时掉了下来，“啪”的一声，李季歆落到井底。 “被发现了。”李季歆说得极为坦然，想了想，恍然大悟，“是计！” 长齐把傻公主引过来之后，井里发出了动静，对方料准了小傻子一定会跟别人说井里有鬼，对方猜想着，一定会有人过来查探。 他们想钓一条大鱼，可惜来的不是他们想要的鱼。 “得在天亮之前出去。”青书咬牙切齿，“他们一定是想把皇后引过来！” 皇后一直按兵不动，可到底皇宫这个地方不是别处，这里能人多，耳目也多。皇后一直深居简出，并不意味着不会受人怀疑。相反的，只要有人对权力有*，无论皇后怎么做，都会有人想拉她下来。 李季歆自然想到了这一点，井盖被盖上之后，上面悄然无声，她估摸着对方不想暴露身份。“别着急，这里肯定还有一条出去的路。”她走回密室比了比地上的痕迹，“你看，这里以前一定堆放了大箱子，按照搬走留下的痕迹，箱子的长宽完全超过了井口，所以他们一定是通过另一条路运出去的，这个密室连着水井，只有这么点距离，所以出口一定在这里！” 两个人立刻开始寻找暗门。这里的暗门不像连接着水井的那一处，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方位的机关隐藏很深，两个人从头顶找到脚底，依旧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周围一片死寂，这深幽的水井和不断回荡的响声，激起人心底的恐惧。 好在，两个人身手不错。 “要是今晚在这里睡一觉，明天可就遭殃了。”李季歆并不紧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在黑暗中分外不显眼，“我怕阿瑶发现咱们俩都不在，明日会不会拿着皇后的小钢珠把这儿给炸了。” 分明是玩笑话，青书回答：“公主虽然平日里傻傻的，但是做事绝对是有分寸的，兴许她会一早把井盖挪开了，这样我们就能出去了。” 但是，能等到别人开井盖吗？会有人更早过来，抓住两条自投罗网的鱼，编纂些动人声色的故事，强加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人死不瞑目。 “那时候就是阿瑶来替我们收尸了。”李季歆一边说，一边敲着周围的墙壁。 “你看出来这里之前藏了什么？”青书和李季歆找着不同面的墙。 李季歆的眼眸暗了暗，似有一道光亮一闪而过，是杀意：“和阿瑶的小钢珠差不多的东西。” 青书浑身一震！“怎么可能，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放在潮湿的地方？” “密封性足够好的话，放在这里反而不会引人注目，”李季歆沉思片刻，“竟然私藏这种东西，看来野心不小。” 青书突然停了下来，尴尬说道：“女傅大人，您忘了皇后……” 皇后能给傻公主做出小钢珠这样的暗器，足以说明皇后私底下也在储藏军火。性质是一样的。 正当青书觉得李季歆可能会深思这个问题的时候，李季歆嫣然一笑：“我希望找到这批军火，全部偷偷转移给皇后，给阿瑶多做几颗小钢珠，阿瑶就能安全许多。” 她这回知道了，正直的女傅究竟有多么正直，她的正直只是表面现象，私底下比谁都护短。 很好，这很花蛇。 两个人继续找出口，他们已经在这里花费了一个时辰。外面还是三更天，天乌漆墨黑的，连树影都没有。 傻公主在安宁阁等了很久，青书没回来，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青书奉命出去查探，一般情况下早就回来了，三更没回来，许是出了大事。 沈瑶珺再也坐不住了，匆匆离开安宁阁，去了小木屋。 小木屋的周围寂静的可怕，小小的人儿穿过小路，敲开了小木屋的人。小木屋里空无一人，被子整齐地叠着，床榻上没有一点身体的余温。 沈瑶珺大惊失色，这时候美人儿女傅不在，莫非，也是去了荒废的宫殿查水井！按理说，美人儿女傅遇上青书，强强联手应是很快找到线索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莫非是遇到了高手？ 傻公主不会武功，她有自知之明。若是此刻她一人前去，怕是小命难保，这会儿身旁没有帮手，她二话没说向凤翎殿冲了过去！ 路上，傻公主抓住了巡逻兵。 巡兵一看是长宁公主，便停了下来。 “带我去母后那儿。”傻公主撅着嘴巴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阿瑶想母后了，阿瑶要母后抱着睡觉。” 傻公主既然傻，无论怎么做都不奇怪。夜路太黑，美人儿女傅要是和青书都出了事，那么这里就不安全了。黑暗中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傻公主连回手的机会都没有。 巡兵把傻公主带到了凤翎殿。三更天的时候，宫殿里深沉寂静，傻公主悄悄摸进了皇后的寝宫，爬上了皇后的床。 皇后是个警觉的人，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便醒了，她一下子搂过傻公主按到在床上：“阿瑶怎么三更半夜地来看母后，莫非是想念母后了？”她平日里老不正经，本性绝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端庄肃穆。 傻公主心里头着急，她家的美人儿女傅丢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跟母后开玩笑的心情都没了！ “青书和美人儿女傅去查东北处废宫的水井，到现在还没回来，母后，可能出事了！”傻公主一本正经地开口。 皇后顿时从塌上坐了起来：“废宫？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眉头紧锁，显然，这个地方让她很是警觉。 “母后您知道那儿的事？”傻公主察觉了些什么，她将早上的事说了一遍，又问道，“母后，若是她们出了事情，我们怎么办？” 皇后沉思片刻，露出一丝森冷的笑容：“现在不能过去，你在那里丢过小钢珠，会留下爆炸的痕迹，一早我就跟你过去，谁敢对我的人不利，哪怕他是天皇老子，我都要把他撕成碎片！” “可我们并不知道对手是谁，如何嫁祸？”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对此皇后成竹在胸，没有半点儿慌张。她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摸了摸傻公主的脑袋：“阿瑶还要从你的女傅那儿学很多东西，也罢，等天亮了，母后亲自给你上一课。” 皇后答应了，傻公主便放下心来。若论这宫里最可靠的人是谁，那非得属皇后不可。童家并不掌权，她孤身一人一跃成为一国之母，暗中调动掌握兵权得到老臣的支持，都足以说明这个女人的城府有多深。 “那……母后能保证美人儿女傅和青书的安全吗？”傻公主躺在皇后身侧问道。 皇后的眼中顿时露出了少女般狂热追求绯闻和八卦的粉红泡泡的眼神：“我要是不能保证亲青书的安全呢？” “那母后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阿瑶少了一个侍卫，会很难过的。”傻公主一本正经地回答。 皇后若有所思：“那我要是不能保证李季歆的安全呢？” 傻公主顿时就着急了：“那样的话，阿瑶会伤心的，阿瑶伤心了会茶不思饭不想，然后被人发现阿瑶是装傻，我们的对手就会警惕我们，给母后的大事造成阻碍，还会有人告诉父皇，父皇就会查出我们的阴谋，到时候母后和阿瑶就会被斩首，一切有关联的人会被诛九族，东洲少了好多精英，边疆无人打仗，京中无人从政，民不聊生，其他洲趁势而起吞并东洲，为了争夺地盘，其他几洲会开战，死更多的人……如此周而复始，永无安宁之日。”傻公主一口气说完，闪着泪花：“母后，你说美人儿女傅能出事吗？” 166阅读网 ------------ 53 皇后要上课  说得好有道理，皇后竟然被自己亲身女儿的逻辑惊讶到了！ 果然是自己亲生的，这强大的逻辑能力，还有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 想当初皇后还在花蛇山，和花蛇夫人两小无猜，两个人从山脚玩到山顶。花蛇夫人擅长各种兵器，她则擅长制作各种武器。那时候年少轻狂，花蛇夫人更加沉稳些，却常常拜服在皇后各种奇葩逻辑下。 然，花蛇夫人宠爱小师妹，无论皇后怎么说，她总一脸宠溺地表示说得对，那会儿山大王是现在的皇后。 每一个门派都有一个称霸的小师妹，童婕如此，李晋一也如此。 皇后盖着被子掩着嘴：“好好好，既然这么严重，母后一定保你美人儿女傅的安全。” 傻公主放心了，在皇后身边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天微微亮，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爬上皇宫的城墙，凤翎殿里已经有了轻微的响动。皇后素来起得早，而傻公主被李季歆培养出了早起的习惯。 “阿瑶，”皇后对镜梳妆，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发髻，“咱们这样跑去一个废宫是会让人怀疑的，理由想好了吗？” 沈瑶珺在镜子旁托着下腮，眨巴眨巴眼看着皇后，噘着嘴回答：“阿瑶被长齐带到废宫里，听到了废宫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吓坏了，于是来找母后去废宫里头捉鬼。”她说道理直气壮，反正什么锅什么盖，全部丢给长齐就是了。 良妃还在被禁足呢，沈云滨求情都没什么用，正好长齐又起了心思，若是真被人发现了，推长齐上前挡着，良妃想要走出锦绣宫的机会就更少了。 皇后满意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又拿起折扇展开扇面挡着半边脸扇着：“这小机灵，像我！” 母女二人就这么兴冲冲地出了凤翎殿，直径往废宫走去。 清晨，视线中模模糊糊的。 皇后是个怎样的高手，别人不晓得，傻公主是不会不晓得的。 走到废宫的门口处，皇后突然皱了皱眉，脚下一顿，脸上却不动声色，握着傻公主的手捏了捏。 傻公主当即会意，抬头看着里面的枯草扯着嗓子叫起来：“母后母后，就是这里，有鬼的，好可怕的！是长齐发现了带我来的，母后你快点把鬼抓出来！” 皇后慈祥地摸了摸傻公主的头：“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只是有些人做贼心虚，所以一花一草的动静都变成了鬼影。” 傻公主啃着手指头回答：“阿瑶没有做过亏心事，所以不怕鬼，但是长齐可怕可怕了，怕得丢下阿瑶一个人逃走了！母后母后，是不是长齐做亏心事了？” 皇后只扇着扇子笑：“走，进去看看。” 傻公主便很害怕的样子，忐忑地跟在皇后身后，傻子这个演技，到底是熟能生巧，越发娴熟。 废宫里头荒无人烟，清晨的时候，一切都灰蒙蒙的，徒增一份诡异感。草丛里有昆虫的声音，许久没人打扫，散发着一股腐味。 皇后只绕了一圈，并没有走到井前。当她们看到水井上盖着井盖的时候就知道，李季歆和青书一定是被人发现了。 心中虽然着急，表面上却坦然自若：“阿瑶来，告诉母后，你是在哪里看到有鬼的？”皇后笑意盈盈，折扇下的眼眸里含着一汪水，笑里带着一丝涟漪。 傻公主立刻转身指着水井：“在井里面，有鬼在笑呢！”傻公主的手在空中乱比划着。 皇后便走过去，敲了敲井盖。 除了回响，水井里头没有任何杂音，皇后蹙了蹙眉，在一旁找井盖的缝，想要打开井盖。 盖子还没有挪开，便听见后面传来了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和严厉地质问：“皇后，你这是在干嘛？” 傻公主立刻转过身，皇后并不慌张，直起背，转过来福了福身：“皇上这一大清早的，来这座废弃的宫殿，莫不成也是帮阿瑶来捉鬼的？”她回答得坦然自若，丝毫没有撒谎的局促，眼神一瞟而过，落在了皇帝的身后。 那儿站着一个人，皇后认识，于是粲然一笑：“哟，听说翁大人最近抱恙在身，许久不上早朝，现在是好了？” 此人名叫翁益，其父曾是戍边的大将，战功显赫，后战亡，因而得以封侯，而翁益是长子，自然继承了家族的爵位。 自从几年前立了太子之后，翁益便不太高兴，时常以抱恙为由拒绝上朝，皇后也是许久没听到他的消息，现在突然出现在面前，心里便打起了鼓。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莫非，翁家突然出手了？ 当初翁家扶持的是老三沈云戎，没想到汤卫国技高一筹，让沈云滨当上了太子。 只是翁家要出手也应该是针对□□，怎么就拿小傻子开刀了？ 翁益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并未搭理，只是说道：“皇上，您现在可相信了臣说的事？这井下一定有阴谋，现在让人下去查探便可。” 皇后立刻打断了翁益的话：“是啊，昨日阿瑶被长齐带到这里来，硬说是见了鬼，一大早就拉着我来这里打鬼呢。”她手中的扇子扇得平稳，微微含笑。 翁益只冷笑一声：“这井里有鬼？难道不是皇后娘娘派下去的鬼？” 皇后对答如流：“我要是派了什么鬼，为何要吓我自己的女儿？” 傻公主在一旁扯着皇帝的袖子，忐忑地开口：“父皇父皇，这里真的有鬼，有好多好多鬼呢，昨天吓坏阿瑶了！” 皇帝如何都表现得相当宠爱小女儿，方才皇后进来前同沈瑶珺说得话他也听到了，蹲下来看着傻公主：“是长齐把你带来的？” 傻公主用力点了点头：“是呢，美人儿女傅可以为我作证的！” 翁益只冷笑一声：“哦？就是那个花蛇山来的女傅？臣怎么看着，她倒像是井里的鬼？” 骂傻公主可以，可是骂美人儿女傅这不能忍！ 关门，放公主！ 沈瑶珺依仗着自己是个傻子，立刻冲上去，抓住翁益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牙齿陷入肉里的声音明显得很，他一边叫着一边想要甩掉手上的傻公主，皇后当即走上前去，手中的扇子一合，按在了翁益的胳膊上！ 明明做的是想要拉开傻公主的动作，可翁益的手却被钉得牢牢的挣脱不得，傻公主用力地咬到了骨头上，听得皇后在一旁劝导：“阿瑶，有话好好说，你可是个公主，怎么能跟个野孩子似的？” 她这才松开口，狠狠地啐了一口，看着翁益苍白的脸色和胳膊上深深的压印里冒出来的血，冷哼一声：“美人儿女傅才不是鬼，你才是鬼！你的肉都没有猪肉好吃！我要漱口！” 翁益咬牙切齿，皇后这才开口：“翁大人，你也知道阿瑶受过伤头脑不好使，莫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了。” 皇后素来的对敌政策，自己不能上的，放小傻子，小傻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因为傻，你一个大人怎么能跟一个傻孩子计较呢？ 翁益是有苦说不出，想想汤卫国也没少跌在傻公主手里。 傻公主漱了口，依旧不高兴：“父皇父皇，他说美人儿女傅是鬼，美人儿女傅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鬼，美人儿女傅就算是鬼也是最好看的鬼！” 翁益没法子跟小傻子交流，他捂着手腕愤愤道：“臣可是听说皇后娘娘一直图谋不轨，暗中生事，在这废宫里藏了一批军火意图谋反，这井底就是他们的仓库，皇后的人在底下守着呢！” 皇后一脸茫然：“翁大人，你说这话我就不是很懂了，军火？军火都有专人守着，按期清点，我去哪儿弄来？谋反，我一个女子出了皇宫无依无靠的，找谁谋反，找你吗？说我的人守在这里更是无稽之谈了，就算有，那恐怕也是翁大人为了陷害我故意囚|禁我的人才对。” “那皇后便明说，长宁公主口中的女傅去了哪里？贴身侍卫去了哪里？”翁益朝着皇帝颔首，“昨日收到消息，皇后娘娘派了两名高手夜入废宫，转移井底仓库的军火，是真是假，皇上派人下去一看便知。” 傻公主看了一眼皇后，她依旧摇着折扇不慌不忙，就好像李季歆和青书并没有失踪一样。 “长齐带着阿瑶来废宫让阿瑶收到了惊吓，今日带我来这儿捉鬼，恰巧遇到久病初愈的翁大人，硬是指证我私藏什么军火，让本宫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害我母女。前段时间良妃还放蛇想害阿瑶和女傅，我瞅着，你们这些人啊，心死不净，邪门歪道！”她看着水井的方向冷声道，“也罢，翁大人既然说我派人来这里，看来你是抓到了我的人，那就请打开井盖下去看看吧。” 皇后表现得太过坦荡荡，皇帝还算满意：“来人，开井，下去找人。” “等等！”皇后止住了皇帝，“我还有话没说完。” 傻公主看着皇后，心里一头雾水。刚才她们只碰到了井盖，都无法确认美人儿女傅和青书是不是在下面，这会儿皇后却好似根本没有这回事，可万一，美人儿女傅和青书还在下面呢？ “皇后莫不是害怕了？”翁益冷笑道。 皇后摇着扇子遮着半边脸，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翁大人口口声声不离军火二字，看来是确认这里藏过军火了？” “那是当然！”翁益坚定地回答。 “我有个想法，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皇后走到皇帝跟前，说道，“我一清二白，自然是不怕的，但是若这儿没有我的人，也没有翁大人口口声声说的军火，那怎么办？” 翁益是胸有成竹的，被皇后这么一问，顿时心里打了鼓。 “若真如此，那就由皇后决定。”皇帝开了口。 傻公主在一旁托着脑袋看，母后说过的，要给她好好上一课。 皇后笑了笑，回答：“既然翁大人确信这里藏过军火，那就一定是有了，翁大人在家休养尚且手眼通天地知道废宫里的事，那么就给翁大人三天时间，把你嘴里说的军火给找到，然后充缴国库，你看如何？” 166阅读网 ------------ 54 皇后的深谋  翁益顿时愣在了原地，找出失踪的军火？皇后这是给他下了一个套！ 然而皇后并没有说完，她拖了一个长长的音，扇着扇子来回跺了几步，明明和煦的笑容里带着一点冰棱般的寒冷：“如果找不到，那就是翁大人在这儿信口雌黄污蔑本宫，皇上就该对翁大人‘灵通’的消息渠道做个调查，看看谁才是图谋不轨怀有二心！” 她就在这里等着了，皇后心里有九成的把握，毕竟翁益这么出现，她也料不准对方藏了什么暗手。 原本成竹在胸的翁益顿时打了退堂鼓，皇后这般自信，就好像李季歆和青书根本没有出事！ 可怎么会呢，井上加了盖，井底虽然有机关暗门，机关隐藏得极深，暗道处还有人把守，一旦有人出来，就会去翁益那儿汇报，可至今没有收到报告，就说明没有人逃出井底密室！ 兴许，是皇后在恐吓他，意图把他吓跑呢？ 在说，那批军火掌握在沈云戎的手中，应该是相当安全的…… 思及此处，翁益便冷笑道：“我翁某人是为了东洲的江山社稷着想，行得端做得正，若非皇后做贼心虚，怎得需要拿‘图谋不轨’地罪名来威胁我？行！开井盖！” 皇后一手拉着傻公主一手摇着折扇，笑看士兵将井盖打开。 傻公主抬头望去，对上皇后含着笑意的双眸。 她看懂了，母后给翁益下了一个大套，无论井底下是不是藏过军火，傻公主往里面丢过小钢珠，产生的爆炸痕迹不会被抹得一干二净，那就证实井底藏火药这个说法。假设翁益确实在底下藏了火药，只要美人儿女傅和青书不在井底，他为了不受责罚就必须把私藏的军火当做缴获的交上来，假设他没有私藏军火，那么削了官爵是至少的。所以藏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季歆和青书在哪里。 而傻公主猜到了一大半，却并没有猜到皇后设下的全部圈套…… 井盖被挪开了，从井底传来了挪井盖的回响，一遍一遍地荡着，深不见底的水井，几个人过来看了看，随即一挥手，就有士兵抓着铁索跳了下去。 傻公主担心美人儿女傅，站在井边来回徘徊，皇后半靠着井边，时不时瞥一眼翁益，笑得灿烂，那眼神里似乎在说：欺负我师姐的徒弟，你给我等着！ 不多时便有士兵上来汇报：“井底无人！” “查仔细了！”翁益睁着眼不可思议，井下密室只有这么点大，李季歆和青书去了哪里！ “确实没人。”上来的士兵说道，“只找到了这个。” 他手中拿的东西，正是李季歆在井底发现了带血的纱布：“有人在下面待过，井底有爆炸的痕迹，确认存放过军火无疑。” 一旦提到军火，那会立即触到皇帝的点上，这是保证一个国家安全的武器，而有人居然私藏军火！ “还有什么？”皇帝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一边，听说美人儿女傅和青书并没有在井底的傻公主顿时松了一口气，崇拜地看着皇后。 皇后便温柔地点了点傻公主的额头，呐，学着点。 上来的士兵汇报：“有大箱子拖动的痕迹，根据陷入的深度来看，应该是存放了不少兵器。” 皇帝勃然大怒：“深宫之内，竟然有人在朕的眼皮底下囤藏军火武器，意图谋反？翁益，你说的人在哪里？” 翁益哪里知道李季歆和青书去了哪里，他现在比谁都着急：“人昨晚确实进了井里，怎……怎么就不见了？一定是有人暗中救了他们！” “你不是说，昨晚就派人在这里监视了？”皇帝到底头脑还清楚，“朕没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里藏了军火，也没问题如何在这里布置眼线，朕现在就想知道，这批军火从何而来到何处去！” 翁益顿时跪在了地上：“臣以人头保证，昨晚李季歆和青书确实进入了井里！” “那么井里的人呢？”皇后摊了摊手“和善”地看着她。 翁益思考片刻：“人应该问皇后，请问皇后，李季歆和青书现在人在何处！” 这会儿轮到皇后沉默了片刻，李季歆和青书至今没和她联络，她们一旦下落不明，就是受到皇帝的怀疑。 翁益便笑了：“皇后怕是说不出来了吧？” 眼见着情况有点儿危急，傻公主趴在井边突然放声大哭了出来，傻公主一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阿瑶怎么了？”皇帝将女儿抱了起来。 傻公主一边抹眼泪一边往翁益那儿甩着手：“瘟疫欺负母后嘤嘤嘤，阿瑶不开心嘤嘤嘤，阿瑶要美人儿女傅抱抱！” “那阿瑶告诉父皇，女傅去了哪里？”皇帝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 傻公主停止了哭泣，眨了眨眼：“好奇怪哦，美人儿女傅当然是应该在哪里就在哪里，阿瑶是昨天晚上梦游到母后哪里哒，是巡兵把我带过去的！” 皇帝使了个眼色，便有士兵跑了出去，应该是去找李季歆和青书的。 皇后既然确定了李季歆和青书不在井底，方才周旋这么久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只要她们两人逃出去了，凭借她们的本事，回到安宁阁并不是什么难事。 下面的士兵还在搜查，皇后这会儿趁机发了难：“既然没在井底找到我的人，翁大人是不是该履行刚才的承诺，三天之内找到井底失踪的军火，为皇上分忧解难？” 翁益继续冷笑：“那得先找到了李季歆和青书。” 傻公主随手就捡起一颗石头丢了过去，石头嗖的一下飞过，她怒道：“你这个瘟疫！美人儿女傅和青书一直都在，那不叫找，你才是真的傻子！” 翁益回嘴也不是，不回嘴也不是。 没过多久士兵就回来了，说是安宁阁里并没有找到李季歆和青书的人影。 即便井底没有任何指证皇后的证据，但是既然有人提出来，皇帝也不得不稍加怀疑：“皇后，她们人呢？” 皇后只是保持着自己优雅的微笑：“我和阿瑶都不在，兴许在宫里头转悠呢，不如……” 皇后本是想继续拖延一点儿时间的，突然废宫外头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两道瘦长的身影同时窜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李季歆反应快，顿时低头解释：“方才我和青书在湖边比武练手，听说皇上在找我们，所以匆匆赶来。” 两个人的发髻并不那么整齐，所以冠以在“比武”的名头，反而更好解释一些。 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翁益顿时傻了眼！ 傻公主赶忙冲上上去拉住了李季歆的裙子：“嘤嘤嘤美人儿女傅，瘟疫欺负阿瑶，美人儿女傅替阿瑶报仇！” 翁益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问号，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 井底没有人，在他发难的时候，这两人却跑了出来！皇后应对得太好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后是个隐藏极深的人！ 若不是这回沈云戎从宫里传来消息，他大抵还在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上朝呢！ 这会儿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当即跪了下来：“是臣的失误，臣自当为陛下分忧解难，查出井底军火一案！” 这么一闹腾，皇帝的心情自然不大好，一甩袖就走：“三天，朕给你三天，三天后我希望看到这批军火在国库里，而不是有人攻进皇宫！” “是！”翁益不敢大声。 等皇帝一走，翁益便和皇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皇后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嘲笑，只是让人发毛，而后带着傻公主和李季歆青书，离开了废宫。 “发生了什么事，去了哪里？”等回了凤翎殿，皇后方才发问。 李季歆和青书在井底找了两个时辰的机关，直到天快亮了，方才找到了突破口，她发现手指敲石壁的声音，每一个时辰都发生着变化。不是机关太隐蔽，而是机关随时在变换位置。有了这个思路的李季歆顺着每个时辰月亮的变化去寻找机关，在最后一刻找到。机关连着一条阴暗的小路，路上有人守着。 李季歆和青书的身手都不错，一会儿就放倒了守卫。暗卫回去汇报的时间不够，因为翁益来得太早了，等暗卫出来的时候，井盖都已经打开了。 她们正好错过了时间点，李季歆才想着既然有人发现了她们就一定会对皇上和傻公主发难，所以匆匆忙忙来了废宫。 “是这样。”皇后沉思了片刻，“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是。” 皇后看了看身边的傻公主，笑道：“阿瑶，听说翁大人那边有许多军火呢，你的小钢珠不够用，母后想给你做好多好多小钢珠呢！” 傻公主眨了眨眼睛：“那我们把瘟疫手上做小钢珠的原料都拿过来好不好？” “怎么拿呢？”皇后扇着扇子笑问。 “偷过来！”傻公主理直气壮。 皇后这才回头，边笑边说：“翁益手上有一批军火，数量还不少，应该是留着给沈云戎起事用的。这批东西刚刚运出来，还出不了京城。翁益要是死不交出军火就会被削职，但我怕三天后他为了博得皇帝的信任不得已交出它，一旦交出来，虽然能削弱他的实力，但是同时他会受到封赏。” “皇后的意思是，翁益既然不想交，我们就替他收下这批东西，三天之内找到它，让翁益无法交差，到时候皇帝一定会追究他的责任。”李季歆平静地回答。 皇后“唰”的一声收起了折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聪明！我既想要他手上的军火，又想要他被罢黜，所以才给他三天的时间。你们一定有办法，对吗？” 166阅读网 ------------ 55 公主的玩具  皇后的笑容里似乎在说，你们即使没有办法，也要给我想出办法来。 李季歆手上有皇后的凤牌，皇宫的角角落落都可以进去。任务是交给她们了，怎么做就得看她们自己的了。 回了安宁阁，傻公主一边玩小钢珠一边问道：“美人儿女傅，母后让你去查瘟疫的军火，找到了军火，母后就能做好多好多小钢珠啦！” 李季歆一愣，看着傻公主手上的小钢珠，一把夺了过去：“这是让你危险时候保命的，这么玩很危险，收回去！” 傻公主眨了眨眼，拿起手上的小钢珠往地上一扔！ 啪！ 碎了…… 李季歆微微张嘴，心道皇后娘娘真是想得周到。毕竟小钢珠让公主带上身上不安全，万一有人指认傻公主身上有危险物品，就暴露了皇后。所以给她做些五颜六色的琉璃彩珠，让人真假不分。 傻公主托着脑袋眯着眼笑如窗外池中的荷花：“美人儿女傅担心阿瑶，美人儿女傅喜欢阿瑶！” 她嘴里的喜欢也不知道是哪种喜欢，李季歆撇过头去看着窗外，闷热的风、喧嚣的人声。 她知道线索还在废宫里，现在那地方还有禁卫军把守着，只能晚上过去。当时她和青书从暗道中逃出来，出口临近朱门，那地方的防守严格，想把大箱的货物运出去并不容易。更何况，在皇宫中藏军火本就不易，更像是从外面运进来，直接在皇宫里头使用的。 李季歆摸了摸傻公主的头：“阿瑶乖乖的，我就喜欢你。” 傻公主抬起头，眉眼弯弯：“有了小钢珠，阿瑶就乖乖的啦！” “我去找军火，阿瑶会在安宁阁乖乖待着吗？”李季歆问道。 傻公主摇了摇头：“阿瑶不在安宁阁待着，阿瑶去凤翎殿。”傻公主惜命，她知道身为一个傻子，她其实并不安全。 入夜的时候，李季歆把傻公主送去了凤翎殿。临走前，傻公主拿着几颗灌了水的小珠子给李季歆：“美人儿女傅，这是阿瑶的新玩具，给你玩哦！” 李季歆拿着水珠哭笑不得，小傻子演技太好，是当真把自己当成了傻子，还是把她当成了傻子？ 皇后在那儿搞着她的发明实验，李季歆和青书则去了废宫。 房间里头只有皇后和傻公主的时候，沈瑶珺才开了口：“母后，三天时间找出一批军火，会不会太为难美人儿女傅了？” 皇后鼓捣着她手里的零件，漫不经心地回答：“怎么会呢？她可是师姐的得意门生呢。” “母后这么信任美人儿女傅？” 皇后只微微一笑：“我女儿说要是李季歆出了事会影响天下太平，你说，我要不要相信她？”末了，一边研究自己的实验继续说道：“我相信师姐就和你相信你的美人儿女傅一样。” 傻公主噘着嘴红着脸低着头，抱着膝盖笑。 此时，李季歆和青书已经到了废宫门口，这儿有人在暗中盯着，两个人仔细地听着呼吸声便可察觉。好在两人武功比暗卫高了一截，很轻松进入了废宫里头。 这回没去井底，东西已经转移了，翁益没理由将东西重新运回来，只是井底既然有如此重要的东西，那么宫殿里头一定会有他们中转消息留下的痕迹。 废宫大而空旷，黑暗中只有蜘蛛在织着网，壁虎在墙上爬行，这儿的东西杂乱，常年弃置灰尘堆积，两个人捂着口鼻，从门口一直朝里头走去。 灰尘堆积就说明这个地方常年没人来，走过了正殿一直到了偏殿，地方突然变得干净了些，少许灰尘，地面被人打扫过。 李季歆蹲下了，在角落里仔细地检查：“青书，来看！” 房间的犄角旮旯有半个脚印，应该是是打扫时不仔细，没讲灰尘扫干净。 “果然有人来过！”青书看了看，“你的猜测是什么？” “把军火这些重要的东西放在井底的密室里，废宫里面还藏了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一旦出事，先把军火运走，从昨天到今天他们来不及把所有的东西全部运走，应该还留了一些。”李季歆思考着，“虽然这里荒废了许久，但是东西也不能从正门运出去，只能从偏门。事情涉及到军火，所以今早开始这里一定多了皇帝的眼线，他们连侧门都很难运走，还会留一部分，等到风声过去了再行动。”李季歆站了起来，“找找这里留下的箱子。” 之所以会把东西留在废宫，是因为这座宫殿被废弃之后，东西打包到了木箱子里，这里堆放了许多箱子，正好可以掩人耳目囤放翁益的箱子。 青书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大箱子，感叹道：“要全部打开吗？” “那得到天亮了。”李季歆抽出匕首走过去，在几个箱子周围敲了敲，“来帮忙！” 木箱子的结构差不多，唯独有一个差别，就是锁住木箱的锁链。废宫废弃了十多年，锁链生了厚厚一层锈，而翁益的箱子大多是新上的锁链，自然没有锈迹。 铁链子没有钥匙，但是李季歆有花蛇山的镇山之宝灭世匕首，灭世匕首削铁如泥，她用了内功一匕首看下去，铁链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箱子门被打开，一阵烟尘飞起迷了眼，两个人扇了扇面前的灰！ “上当了！”李季歆轻轻叹一声，这个箱子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青书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他们早就知道了我们会过来？” “不可能。”李季歆镇定地回答，“为了混淆视线。” 李季歆又开了几个箱子，直到开到了最后一只，才看到了一箱子满满的箭。 “都把这儿当成仓库了。”李季歆一边嘀咕着，一边和青书往偏殿后的偏门走去。 废宫处于皇宫的角落最偏僻的地方，临近宫墙，鲜少会有人来。偏门出去的泥路并不平坦，这几日天气又好，总能留下点痕迹。 满月，月明星稀，月色明朗得很，照的泥泞小路格外明亮。 这里的野草长得高，风一吹，野草簌簌朝着一边倒。这会儿若是李晋一在，找起方向来一定快速又准确。 青书用胳膊肘子抵了抵李季歆：“女傅，你看！” 野草朝着一边倒的时候，有那么一长排被碾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走上前去，是被车轮轧过的痕迹，不久前有车子经过。 李季歆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就是这条，走！” 车轮的方向朝着皇宫中心而去，九曲十八弯的，过了片刻就走上了正路：“这条路通向锦绣宫！”青书不可思议地开口。 锦绣宫的良妃还在禁足中，翁益和太子势同水火，这条路通向锦绣宫，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皇宫的每一条路都互通，她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并不是通向锦绣宫，而是通向毓秀宫！”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吃斋念佛同皇后关系非比寻常的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明明和皇后是统一战线的，为何会关联到毓秀宫？ “你的意思是，只是故意绕过锦绣宫，给追踪者造成通往锦绣宫的假象，把良妃和太子拉下水，而实际上，是同为冷宫且并不让人注意的毓秀宫？”毓秀宫的长安公主现在在琥珀营，宫里头愈发冷清，看来对方是撞到了柱子上！ 李季歆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走，去毓秀宫！” 毓秀宫里黑暗一片，唯有佛堂有些昏暗的灯光，从里面传出清脆的木鱼声，德妃还没睡。 李季歆来过这里，故轻车熟路。毓秀宫的宫殿面积较小，站在宫殿的最顶层能俯瞰整座宫，她眺望了一眼，朝着宫殿的角落。 景象平和，没有一丝生人的味道。 “把东西运到毓秀宫的目的是什么？”青书问道。 “翁益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使不得已交出军火，也一定会找个替死鬼。你说，他交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不弄死个重要的人，怎么甘心？”李季歆解释，“我猜想，阿瑶往井里丢的那颗小钢珠已经暴露了皇后，翁益现在在抓皇后的把柄。你可知道，我们去过琥珀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翁益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那么我们和毓秀宫之间的关系就很微妙了。” 在李季歆的猜想里，翁益是想拿德妃试探皇后，毕竟德妃的背后是琥珀营的戚让，哪怕德妃和凤翎殿没有纠葛，能用德妃控制住琥珀营也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翁家是在东洲东南边陲扎得根，最明白兵权的重要。 到底，翁益不是个傻子，皇后有对策，他也有。 而后李季歆一跃而下，朝着毓秀宫的边角上走了过去，掏出了傍晚小公主给她的水珠。 当水珠派上用处的时候，李季歆便会心一笑，阿瑶不是傻子，阿瑶真聪明。随手给的玩具，很可能成为关键的物品，她这所有玩具都成致命武器的能力，也能算得上是因果律武器了。 青书惊讶地开了口：“这不是公主给你的……玩具吗？” 李季歆打了个响指，笑道：“阿瑶的所有玩具，都有可能是皇后给她的武器。东西不能放在明面上，藏起来才显得别有用心。”李季歆将水珠一颗一颗放在设定的危险位置上，“查案子最忌讳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么现在，让我们给翁益来个将计就计！” 166阅读网 ------------ 56 长齐的线索  李季歆布置完水珠之后就和青书回去了，德妃还在诵经，这大约是冷宫里头唯一的乐趣，除了还有经常去偷偷看她的皇后和她唠唠嗑。 等到她们走了之后，佛堂的门开了，德妃从里面漫步走了出来，去了毓秀宫的角落。 德妃是戚家武将出身，多年念佛修身养性，底子却好得很。 毓秀宫被冷落了这么多年，母女俩却过得好好的，不仅仅有皇后的保护，还有德妃本身的能耐。 李季歆的小水珠隐藏得很深，德妃站在边角很久，寻找了好些时候，才找到了一颗。 然而等她拿起小水珠的时候，便看出了这是从皇后那儿来的小玩意。于是笑了笑，重新放了回去。她不知道方才来的人是谁，不过现在知道了。 看来，有人想拿她毓秀宫下手了。 德妃的脾气原本是不太好的，不过这些年静养下来，越发沉得住气了。戚家的兵权依旧在手，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冷森的笑容，犯她者，虽强必诛！ 之后又回去了，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毓秀宫即将出大事。 天微微亮，皇宫变得嘈杂起来。 李季歆起了一个大早，在翁益开始行动之前。 翁益还有两天，他只有两天来找到军火事件的替罪羊，或者从别人那儿撬上一批军火。傻公主的小钢珠既然暴露了皇后，那么他也猜到了皇后手上有他要的东西。只是他处于被动方。 皇后那儿有人监视着翁益的一举一动，只是翁益一直在自己的府邸里，又或者去沈云戎那儿，两点一线。 “沈云戎现在出手，出乎我的意料。”皇后泡着茶水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概是让皇上觉得，长齐也是个心怀不轨的公主吧。”是长齐把傻公主带去废宫的，皇帝也知道。 “假设翁益早有预谋，那么所有的东西应该是早就安排好的。”原本李季歆猜测是有人撺掇长齐把沈瑶珺骗到废宫里面，但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翁益匆匆忙忙地搬运库存，只能说明他没有一点儿事先准备。想到此处，李季歆站了起来：“我去找长齐。” 皇后也不阻拦，任由李季歆自由发挥。 傻公主一听李季歆要去找长齐，立刻跟了上来：“美人儿女傅，我也要去！” “你也有事找长齐吗？”李季歆摸了摸傻公主的头。 傻公主眨了眨眼睛：“美人儿女傅的事就是阿瑶的事，美人儿女傅找长齐有事，那我就有事！” 李季歆想来无伤大雅，带着傻公主一起去找长齐。 正是国文馆上课的时候，长齐在知礼院，最近出的事多，傻公主旷课了。 知礼院里是郎朗的读书声，李季歆择了一个地儿静静地等着。傻公主在门口张望，望见了长齐，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冲着她粲然一笑。 笑里带着浓浓的阴谋的味道，就好像身后藏了一只野狼，随时会扑上去咬死她。 长齐却不怕，自从她把傻公主带到废宫里差点出事也差点被李季歆揍之后，她便嘱咐了她的太子哥哥，无论如何都要来知礼院守着她。 不多时，知礼院门口多了一个人，是沈云滨。 李季歆和沈云滨是老相识了，他似乎并不讶异李季歆会出现在这里，开口先笑道：“不知道长齐做了什么事，需要李女傅亲自来教导她？” 李季歆眯着狭长的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太子殿下身为长齐公主的长辈却不教导她做人的规矩，那也只好由我来代劳教育它什么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 沈云滨身为太子，自然是知道了发生在废宫里的交锋，起初他还在怀疑为何沈云戎突然按耐不住了，只道是翁益和皇后党之间产生了摩擦。 可李季歆带着傻公主上门来找长齐了，他顿时心里一沉，莫非，跟长齐有什么关系？ “长齐怎么害人了？”沈云滨拉下了连，“无论如何都是个公主，也不是别人说教育就有资格教育的。” 傻公主吮着手指看着沈云滨，撅着嘴巴说道：“长齐在鬼躲在井里吓我，差点吓死我了！”一边说着还拍了拍胸脯，就好像有多害怕似得，“你要告诉长齐，不可以随便让鬼出来的，鬼只能晚上出来，早上出来会灰飞烟灭的，害人之心不可有，害鬼之心也不可有，对吗美人儿女傅？”她抬着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李季歆，倒映着她的影子。 李季歆摸了摸傻公主的头：“太子殿下可听明白了？” “什么意思？”沈云滨蹙眉不悦，“倘若只是和长宁玩耍，她们之间的打闹不过是玩笑而已。” 李季歆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应该是知道了，这回的事可牵扯上了军火。” 关于军火的事，沈云滨听说了，但是这跟长齐有什么关系？若真和长齐有关，岂不是他沈云滨也难辞其咎？ 傻公主用手指戳了戳他：“是长齐把我带去废宫的哟！” 傻公主那幸灾乐祸地脸上写着话：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倒霉了。 下课了，长齐看见了沈云滨，从学堂里冲了出来。她一头扎进了沈云滨的怀里，就好像有太子撑腰，李季歆就不敢朝着她甩脸色了。 有时候李季歆觉得，傻公主装傻是一件睿智的事情，否则其他人和正常的沈瑶珺比起来，都成了傻子，这多伤自尊。 李季歆和傻公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长齐，看的长齐毛骨悚然。 沈云滨着急军火的事，若跟长齐没有关系，李季歆不可能说得那么信誓旦旦：“长齐，废宫的事你知道多少？” 沈云滨发问了，长齐一愣，而后突然嚎啕大哭：“我什么都不知道！” “美人儿女傅！”傻公主拉了拉李季歆的衣角，开启了和长齐的对峙模式，“是长齐说她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要带我去玩的！” “废宫里有什么好玩的？”李季歆笑问，“长齐公主不肯说，不如太子殿下问问？你知道的，如过告诉皇上说，废宫的水井有问题是长齐公主发现的，你猜接下来会怎么样？翁益的立场你比我清楚，皇后限他三日之内找出失踪的军火，他一定很想找些替罪羊。” 李季歆都把话说到此处了，沈云滨也便没了揶揄的理由：“长齐，为什么会带长宁去废宫？” 长齐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她是有私心的，怕说出来被李季歆和傻公主双人混合散打。 “说。”然而沈云滨脸色一黑，长齐便害怕了。 “我……”长齐站得离傻公主远了些，“前天早上我在皇宫里散步，看见有人……有人拿着一套带血的太监的衣服出来……” 三个人同时蹙眉，瞳孔微微放大，皇宫里死了个太监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这儿，人命如草芥。 可是，死在废宫里…… 既然被长齐看见了，又不好杀长齐灭口，沈云滨便问道：“说了什么？” “我……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人说，有人摔死在井里了，说让我不要靠近那儿，有死人的鬼魂。”长齐复述着，瑟瑟发抖，“他说鬼魂会杀人。” “那你带着阿瑶去那儿，是想让鬼魂杀了阿瑶？”李季歆的眸色顿时暗了下来。 长齐紧紧拉着沈云滨。 沈瑶珺并不生气，一来，她没那么容易被人害死，二来，长齐虽然蠢，但是偶尔逗逗她，用一个傻子的智商来鄙视她，未尝不是一件趣事。 沈云滨立刻挡住了李季歆：“军火的事……比较重要。” 可在李季歆的心里，什么事都没有傻公主的安全最重要，傻公主若是有半点损伤，皇后的那些大事让谁继承？她没说，心里暗暗记了下来。 “那个人是谁，长齐还认得出来吗？”沈云滨问道。 长齐摇了摇头头，窃窃地回答：“认不出脸，但是我认得他的衣服，好像……好像是禁卫军的！” 李季歆和傻公主互相对视了一眼，吴立平的事刚刚才过去，禁卫军中又有人出来了？ “现在的禁卫军统领是谁？”李季歆问沈云滨。 “前些天琥珀营把吴立平的尸体运了过来，原来的副统领朱岳春被提升到了统领的位置。”沈云滨回答，“但是，禁卫军为什么会插足军火？莫非他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 李季歆没有回答，这条线索，可比什么都重要。 “阿瑶，我们走！”李季歆告别了沈云滨。 “美人儿女傅，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了长齐？”傻公主噘着嘴表示不满，“还有还有，禁卫军的任务不是抓蛇吗？为什么要去井里抓鬼呢？” “因为啊，”李季歆笑了笑，“不是每条蛇都有毒，但是每个做贼心虚的鬼都有毒。” 李季歆回了凤翎殿，皇后在哪儿哼着小曲手工作业，看见李季歆回来了，漫不经心地问道：“有消息了吗？” “有。”李季歆回答，“德妃那儿青书过去了，我们现在需要查一查禁卫军的地盘！” 166阅读网 ------------ 57 偷东西去了  “禁卫军？”皇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又是他们？” “长齐说看见有禁卫军从废宫拿出一套带血的衣服，我猜想是有人误入废宫被灭口，对方要毁尸灭迹。”李季歆说道，“吴立平的事，跟禁卫军也脱不了干系，这回又是禁卫军，恐怕不只是一个奸细这么简单，而是整个系统都出现了问题。” 皇后玩着手中的小玩意儿，坐着静思了一会儿。她思考的时候打开了扇子轻轻扇着，扇子扇处一点点的香风，她嫣然一笑：“吴立平的身手你清楚，和你比差了多少？” “七八十招。”李季歆保守回答，毕竟是禁卫军首领，本事还是有点的。 “这个朱岳春，不会亚于吴立平。”皇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要去他们的护营查探，小心一点儿。” 李季歆点了点头。 血衣肯定被销毁了，但若是禁卫军里头有什么阴谋，观察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便可。 李季歆独身一人遁入了禁卫军护营。翁益没有时间了，他自己不敢轻举妄动，和他有关的人就不得不频繁活动。 她有皇后的凤牌在身，想要进入护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名义上不能光明正大，于是拉住了护营的守卫：“我找朱大人。” 朱岳春新上任，交接事务繁忙，吴立平的死因无论如何还要表面上调查一下，对于戚家，他应该还是有点儿忌惮的。 守卫去护营里头跑了一圈：“朱大人现在不在护营里。” 禁卫军平日事务繁忙，但是执行任务还是需要登记的：“朱大人去哪儿了？方便在登记簿上翻阅一下吗？” 李季歆之名未必响亮，但是傻公主女傅的名号却是响当当的。 “这个……”守卫有点儿为难，“登记簿若是没有上头允许，是不能随便翻看的。” 原本李季歆是想来营里找朱岳春同他闲扯几句，毕竟身为新首领的他对于禁卫军内事宜最了解，从言谈之中便可查出些蛛丝马迹，这么一来，就只能去偷登记簿了。 偷东西是个技术活，有失格调。而偷东西也是个有趣的活动，李季歆顿时想到了傻公主。 傻公主贪玩，怕是拒绝不了有意思的事的 她转身就回去，到凤翎殿里找到了傻公主：“阿瑶，我带你去玩。” 沈瑶珺一愣一愣地看着李季歆：“咦，美人儿女傅今天是被鬼附身了所以突然想到要陪阿瑶玩了吗？我们是去数蚂蚁还是去抓毒蛇，只要美人儿女傅陪着阿瑶玩，玩什么都可以！” 李季歆压低了声音：“咱们去窃簿子。” “咦？偷东西！”傻公主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美人儿女傅不是教阿瑶要做个正直的人吗，为什么要去偷东西呢？”傻公主一边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一边还装作谨慎小心的样子。 李季歆清了清嗓子回答：“窃书不算偷，窃簿子也一样！” 傻公主若有所思，末了，朝着李季歆挥了挥手，示意她蹲下来。 李季歆以为傻公主要跟她说什么悄悄话，于是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了她。 岂料傻公主猛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吧唧吧唧嘴还留下一点哈喇子，一本正经地回答：“亲美人儿女傅不叫吃豆腐，这叫尝豆腐！”那理直气壮的模样，看的李季歆一愣一愣的。 很久她才直起身，思考着要不要戳穿小傻子装傻的事实，把她吊起来打一顿。 傻公主似乎看出了李季歆起伏波动的内心，一扬脑袋，满满的都是自豪感，拍了拍李季歆的手，语重心长：“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但是既然美人儿女傅让阿瑶去偷，那阿瑶肯定会舍命陪美人儿的，走吧！” 李季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皇后你教了公主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一定……一定是那些羞耻的玩具早早地未傻公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至于傻公主一直在努力撩妹、全力撩妹、从小撩妹！ 转念想想自家那个呆毛师妹，简直不能更加纯真！ 傻公主可不管李季歆的内心编纂出来的十万字艳文，拉着她就往凤翎殿外走：“美人儿女傅我们去哪儿偷东西？偷什么东西？”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李季歆脸上的哈喇子署名不是她。 李季歆对傻公主也是无奈：“去禁卫军护营。” 自打吴立平事发之后，沈瑶珺便开始警惕着禁卫军，这会儿新官上任，究竟是哪边势力还不清楚。 “美人儿女傅武功那么好，一个人就能偷到，为什么要带着阿瑶这个拖油瓶呢？”傻公主问道。 李季歆去护营的时候便观察了那里的地形，敞开式的房间，白天护营里的人出去执行任务，人偏少些，但是从各个角落都可以看到主营，所以需要有人在外头守着。 青书去执行任务了，皇后那儿虽然有人，可未必和她打了了配合，而傻公主一来身份特殊，二来，她不是个傻子她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李季歆抱着傻公主悄悄潜入了禁卫军营地。 白天人少，她择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将傻公主放了下来。 “一会儿阿瑶进去偷任务执行的簿子，我在外头给你守着。” “为什么阿瑶去偷呢？”傻公主深觉李季歆可能在坑她，如果偷东西被发现了，再偷的人是主谋，而李季歆却变成了从犯，性质不一样。 李季歆便问道：“如果有人靠近，你可以在第一时间告知我并且保证我的安全吗？” 傻公主想了想，摇头：“不能。” “但是我能。”李季歆拍了拍她的脑袋，“阿瑶记住了，看看朱岳春平时进出执行任务都是去哪里，另外，长齐说得那一天上午，有谁去废宫附近了。”禁卫军里头有规矩，倘若在没有记录的情况下进出入任何宫殿被发现了，那是要处分的。 傻公主点了点头：“阿瑶记住了。” 她足尖轻点，绕过来去的人，抱着傻公主将她丢进了营地放着主簿的那个房间，在傻公主进去之前，里头的就被她支走了。 傻公主在房间里头镇定自若，她在柜子上翻了翻，许多长得一样的簿子。她需要在短暂的时间内找到并且记下所有需要的信息。 也许是她蚂蚁数得多了，干起坏事来一点儿都不慌张，从容地翻过所有簿子，找到了一本记载着任务执行的簿子。 她翻了开来，正准备记下必要的信息，从外头突然卷进一阵风，李季歆抱住了傻公主，二话没说从后窗跳了出去！ 有人进来了！ “美人儿女傅……” “嘘！”李季歆用手按住傻公主的嘴，里头的人进去了，似乎在翻什么东西。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似乎是不走了，坐了下来。 而傻公主突然拍了拍李季歆的肩膀，扬了扬手中的簿子，眼神似乎在炫耀：美人儿女傅捞人的速度再快，也不及小傻子捞簿子的速度快。 李季歆发现来人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带走了傻公主，想着一会儿继续再来，没想到傻公主把簿子带出来了，而里头没有异动，说明里面的人没有发现簿子丢了。 李季歆嘉奖地摸了摸傻公主的头，准备拿过簿子看，傻公主却攥着簿子不肯松手，挑衅地看着李季歆，伸过脑袋，指了指自己的脸蛋：“要美人儿女傅亲亲奖励才给你。” 李季歆万万没想到，躲过了门口的守卫，躲过了护营的巡逻，躲过了乍现的主簿，却没躲过傻公主的豆腐。 李季歆拿，傻公主哼着小曲眼神在四处荡游，一副闲适的模样，让李季歆后悔莫及。 “阿瑶要是不给我，一会儿被发现了，我们就还不回去了，还不回去就会暴露我们。”李季歆意图将傻公主引导入乖孩子的状态中。 傻公主歪着脖子想了想：“美人儿女傅武功好，可是阿瑶不会武功，阿瑶是被美人儿女傅劫持的！” 李季歆面无表情，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于是在傻公主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靠卖|色来换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傻公主这才将簿子给了李季歆，李季歆翻了两页，朱岳春现在的记录，应该是去了沈云戎那里。沈云戎，不正是跟翁益一伙儿的么。 李季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往回翻了几面，前天早上并没有去废宫的人，但是去离废宫附近宫殿的人倒是不少。多半是去锦绣宫的，只有一人是去毓秀宫。 李季歆记性好，一一记了下来。 正当此时，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阵声音：“簿子怎么少了一本？”他翻了又翻，少的是记录执行任务的那本！“快！来人！封锁护营！” 李季歆和傻公主心里一紧！ “美人儿女傅，怎么办？” 李季歆盯着里头的情形，将簿子合起来，现在这里头只有一个人，处在慌乱之中。她拍拍傻公主的头：“给你看看花蛇山的秘技！” 166阅读网 ------------ 58 踩破的水珠  花蛇山的秘技，好神奇的样子。 傻公主眨了眨眼睛，等着美人儿女傅使用传说中的秘技。 李季歆镇定自若，拿着簿子对准了房间，暂且只有一个人，他此刻面朝大门，焦急等待。禁卫军护营要是进了人来头簿子，这可是件大事！ 之间李季歆手腕微微一动，簿子脱手而去，朝着房间内书架的方向轻轻落下。位置落得准，正是刚才他没有检查过的地方。而后她抱着傻公主绕过一切危险的道路飞檐走壁轻松离开。 只要簿子在且没找到外人，一切都没有结果。 傻公主一脸茫然：“美人儿女傅的秘技是什么？” “当然是走为上策！”李季歆平静地回答。无论发生什么事，赶紧走是永远都不会错的战略。 傻公主惊呆了，看着李季歆也开口说道：“那阿瑶也要给美人儿女傅看阿瑶的秘技！” 沈瑶珺的秘技无非就是趁机吃豆腐，李季歆果断拒绝：“危险时刻不要展现自己的秘密招数！” 傻公主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咦，被美人儿女傅拒绝了…… 青书还在毓秀宫监视着那里的一举一动，李季歆先去了一趟太子宫。 沈云滨平时不常走动，这会儿看见李季歆带着傻公主上门拜访，微微有点诧异：“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查到了一点头绪。”李季歆开口回答，“如果有人想让你太子之位不保，你可会出手？” 沈云滨是从来都不相信李季歆会为他太子宫考虑，否则当初他抛出橄榄枝时李季歆就应该为他效力。“说到底，只是对我和长宁都不利，女傅才会来我这里意图借我的力。”他看的是透彻的，李季歆不是做慈善的，搞政治看利益。 李季歆笑了笑，并不否认：“那么，既然是对双方都有利，太子殿下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出手？” 这问题问得意味深长，沈云滨的内心是拒绝的，在宫里头谨言慎行，多搭上一件事就是和自己的身家小命在开玩笑。 他沉默了许久，李季歆看出了他意图拒绝的苗头，再一次开了口：“废宫离毓秀宫和锦绣宫都近，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能拔掉你的一个对手，有何不可？”沈云戎能得到翁益和翁家的支持，其实力也不可小觑。 沈云滨沉思了良久：“你的条件呢？”他太清楚了，李季歆这样的人做事情，如果可以把沈云滨拉下水是绝不手软，之所以还会来这里和他商量，无非是有条件要开。 李季歆笑了笑，如同天上的流云几丝，浅浅的、淡淡的、轻轻的。 傻公主只抬着头看她的美人儿女傅，思考着这么好看的笑容被沈云滨看到了，要不要把他的眼珠子抠下来。 “条件很简单。”李季歆毫不客气地开了口，“和南洲的联姻若是再次提起，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让长宁或者长安公主嫁过去的提案。你不想让长齐过去，可以，究竟谁过去，那就看太子殿下您的意思了，若是反悔，我有的是办法把长齐送过去。” 沈云滨一愣，他有多宠爱这个妹妹他自己都说不准，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事，长齐是颗很好的棋子，人傻、听话、貌美。倘若有一天沈云滨需要同盟，长齐至少可以成为他用婚姻来稳固关系的手段之一，所以不能送给南洲。 沈云滨只看着李季歆：“女傅就真的不考虑来我太子宫做事，我一直都很可惜女傅这样的人才给了长宁做女傅。”这回他不再喊沈瑶珺傻子了，一个傻子能把一个能人牢牢绑住，这个傻子就绝不只是傻子那么简单。 傻公主叉着腰咬牙切齿，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朝着沈云滨狠狠砸去：“太子是色狼，是大色狼，垂涎美人儿女傅的美色，我要喊小师妹来宫里打死这匹狼！” 小师妹是什么梗，沈云滨不知道。李季歆抓住了傻公主的手，露出些附会的笑：“那么，如果我要你在我和汤太傅之间二选一，你会为了选择我而罢黜了他？” 这怎么可能？汤喂狗大人可是看着沈云滨长大的！ 李季歆这才笑答：“但是长宁公主可以只听我一人的话。” 而后她便走了，沈云滨答应了偶尔的联手，毕竟他做梦都想拔除沈云戎这颗眼中钉。 今天是第二天，而明天是翁益的最后一天。李季歆把傻公主还给了皇后，此时皇后正在研究新型袖中暗器。李季歆的时间也不多，她只有一天半来找到翁益手中的军火，此中包括了运走军火的时间。 回了凤翎殿傻公主便活络了起来，在宫殿里到处跑到处玩，末了，又拉了拉李季歆的衣角：“美人儿女傅，我们还要去哪里偷东西吗？” 眼见着明明要培养成为东洲新一年好少年的长宁公主往偷鸡摸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李季歆扶额道：“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 “可美人儿女傅带着阿瑶去偷东西之前，还说窃书不算偷。”傻公主闪着眼中的精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李季歆只能摸了摸她的脑袋：“偷什么都是偷，但是，我们还回去啦！” 傻公主摊了摊手：“道理是美人儿女傅比较多，好好好，美人儿女傅说的都对！” 这种被傻子宠溺的感觉，让李季歆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皇后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等到傻公主说完了，皇后这才插上话：“沈云戎那儿去看了？” “他不会蠢到把东西放到自己的宫里。”李季歆抿了口茶水，“明天是最后一天，翁益必须要留给自己回转的时间，所以今天晚上，他一定会动手。” 皇后便拿着扇子扇了扇：“今晚我就不出现了，你记住，以拿到这批军火为第一要任，不要担心我运不出去。”她的眼线和人力布满整个皇宫，十六年卧薪尝胆可不是随意能让人拆穿的。 李季歆点了点头：“是，我知道。” 落日熔金，夏天的黑夜总是来得比较晚。风闷热，随时都会来一场暴雨。 军火要是受潮了，那就亏大发了。李季歆看了看风雨欲来的天，露出一点儿微微的笑意，敌不动我不懂，敌一动一举拿下！ 这闷热的空气仿佛走两步就会窒息，李季歆去了毓秀宫。 青书在毓秀宫蛰伏了很久，等到李季歆出现，青书才跳了出来：“如女傅所料。” “有人来毓秀宫埋过东西？”李季歆问道。 “是，”青书点头回答，“看不清脸，但是确实在角落里丢下点东西。”青书伸开手，手心上有些黄色的粉末，“恐怕德妃娘娘已经被盯上了。” “那倒未必。”李季歆笑了笑，“我知道是谁。” 青书一愣：“这么快就知道了？” “对手太急，还没有销毁资料，所以我看到了。”李季歆拍了拍青书的肩膀，“一会儿会下暴雨，按照原计划行事。” 不一会儿，下起了大雨，雨水冲刷着毓秀宫的角落，要将边角埋下的不可见人的东西冲走。 毓秀宫来了一个人，穿着禁卫军的衣服，敲开了宫门：“下大雨了，来看看毓秀宫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毓秀宫的丫头打开门：“佛堂的房梁上漏水了，来帮忙看看吧。” “好嘞。”那人进了毓秀宫，四下张望一眼，进了佛堂。 大雨盖过了木鱼声，德妃敲着木鱼念着经，丝毫没有被进来的人打扰。 那人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丫鬟给她搬来了椅子，让他踩着上去看看房梁的漏水口。 他一站上去，头一抬：“没有漏水的地儿啊。”突然间感觉脚板一重，有人按住了他的鞋子。 德妃像个聋子和瞎子，对一切视而不见。那人一低头，看见了一张带着冷森笑容的面孔。李季歆用匕首按住了他的鞋子，冷声问道：“鞋底的彩泥是哪里来的？” 傻公主给李季歆的水珠不是水，水珠是彩色的，里面的颜色无法用清水洗去。她把水珠埋在了毓秀宫的各个角落，等着有人来踩破它。李季歆从禁卫军的登记簿中看到有个人在毓秀宫附近走动，正巧今晚有大雨，她猜测翁益一定会有行动。 那禁卫军顿时感觉到事态不对，想要逃走，然而有李季歆和青书两大高手，德妃又是个隐藏级的，让他插翅难飞！ “可能是在外头不小心踩到的。”那人笑笑，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没有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 李季歆侧身让开一条路，看着他一脚跨过。 然而他一脚还没踏过门，背后一道冷风呼啸而至，李季歆的剑心直指那人的后背：“怎么，现在回去告诉朱岳春阴谋破灭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尴尬地笑道。 李季歆冷笑一声：“如果你现在回去告诉朱岳春他们的军火已经被我发现了，兴许我会放了你。” 166阅读网 ------------ 59 军火运输中  李季歆的态度太强硬，而同时，对方也完全没有从她手中逃走的机会。 屋外的暴雨和着佛堂里的木鱼和低沉的诵经声，德妃闭着眼，一切纷纷扰扰都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但是私自拷问禁卫军是会受责的！”他意图想吓唬李季歆。 李季歆便冷笑一声：“禁卫军里少你一个人，找不到尸体谁能奈我何？” “你！”可还没等他话说完，李季歆手上的剑离他的脖颈又近了一寸，“我问你，禁卫军究竟听谁的？ “我只听朱大人的。”那人回答。 李季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当然知道，否则脚底彩色的泥土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现在没得选择，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告诉回去朱岳春，你在毓秀宫为了嫁祸而埋得东西已经被发现了，让朱岳春赶紧转移军火。”被发现是真，但军火藏在哪里，李季歆根本不知道。 “我……”他还想誓死效忠朱岳春，却被李季歆一句话打断。 “我放你回去，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她的笑容在电闪雷鸣的暴雨夜如果罗刹一般摄魂勾魄，“以闹鬼为名吓唬长齐公主，致使废宫的军火被发现，让翁益不得不临时转移仓储，就算皇上不降罪于你，若是让翁益和朱岳春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做呢？” 那人一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齐在废宫遇见拿着血衣的禁卫军的时候，你的登记簿上写得是来毓秀宫了，毓秀宫和废宫也就一盏茶功夫的脚程，放在禁卫军身上，恐怕一盏茶都不用，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问问毓秀宫的丫鬟就行。至于你今晚来毓秀宫，怕是朱岳春跟你说了，一会儿翁益就会来这里假装找到线索。雨这么大，线索已经被冲走了。”李季歆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午登记簿消失了一小会儿，虽然不能确认是否有人潜入，但是朱岳春产生了怀疑，所以你今晚的出行，他不会让你登记吧？我若是扣住你让人去通报，你猜，结果会怎么样？”她把前路后路铺设完毕，无论这颗棋子怎么走，都走不出她规划好的通天大道。 那人浑身一颤，恐惧爬上了他的心头：“横竖都是死，你放我回去。” 李季歆摇了摇头，带着微微的笑意：“谁说你一定会死了？我缺一个禁卫军的眼线，今天的事你若是完成了，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皇后娘娘可保你一命，你想好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季歆，身为一个女傅，她可掌控的权利，一点儿都不小。 “当然，”李季歆笑笑，“如果没有完成，即便朱岳春和翁益保护你，你要明白，我是一个江湖中人，我擅长暗杀，他们又怎么会尽心尽力来保护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说完她便收起了手中的剑，打开了佛堂的门，微微一摊手：“请吧。”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心里头犹豫不决。 “女傅，就这么让他走了？”青书在一旁低声问道。 李季歆看着暴风雨中的黑影渐行渐远，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放心，青书，你去凤翎殿通知皇后娘娘，翁益马上会有行动，准备一批杀手，抢军火！我去禁卫军护营盯着。” “好。”青书同德妃告了个别，匆匆赶往凤翎殿。 李季歆前脚刚踏出，佛堂里的木鱼声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着佛像前的德妃。 “德妃娘娘是否有话要说？”李季歆冲他微微一颔首。 德妃转过身，这是她第二次和李季歆正面见面：“玉秀的事，谢谢你。” 戚让让人给德妃送了信，关于沈玉秀在琥珀营出事的真相，德妃一直没有机会同李季歆倒个谢。 李季歆笑道：“德妃娘娘为了皇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师父让你帮她的？”德妃同花蛇夫人也是老相识了。 李季歆耸了耸肩：“师父没有明说，但是师父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这些年，师父也是很感谢德妃娘娘的。” 德妃浅浅地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皇后同花蛇夫人十六年没有相见，可这十六年，哪怕身在异地，她们做事情还是相互在想着对方，让人羡慕不得。 “去吧。”德妃笑了笑。 李季歆点了点头，离开了毓秀宫，直径去了禁卫军护营。 原本这会儿，正是翁益准备带人来毓秀宫的时候，只是雨太大，稍微耽搁了点行程，那人从毓秀宫匆匆离开，走到路上，捡了一块石头，狠心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划了一刀。血顿时流了出来，被雨水冲刷掉。 途遇准备兴师问罪的翁益和朱岳春，一下子冲上去跪下：“朱大人，翁大人，不好了，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藏东西的地点被发现了，李季歆准备带人过去，属下拼死逃了出来！” 脖子上的伤口深而明显，翁益和朱岳春对视了一眼。 “怎么会被发现的？”翁益蹙着眉开口。 “翁大人，”朱岳春不悦，“看来下午登记簿失踪，确实是季歆潜入了护营，暴雨天军火易受潮，怎么样都比落到了对方手上好。” “也许是计。”翁益到底头脑更加清醒，“兵不厌诈，莫慌。” 那人一看不成，想了想，继续说道：“属下还在毓秀宫看到了太子宫的人，李季歆和太子是一伙的！” 不提到沈云滨还好，一提到沈云滨，翁益也乱了手脚。 原本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沈云滨，这事如何将他扯了进来？哦对，传闻李季歆刚到宫里时，沈云滨三番两次想挖长宁公主的墙角，对这个李季歆青睐有加，莫非，早就勾结到一起了？ 正在此时，眼线来报：“大人，太子宫那里有了动静，太子殿下冒雨往毓秀宫的方向而去！” 这会儿翁益不敢再耽搁时间了，拖下水的人越多，出现状况的意外也就越多。 “走，去转移东西！”一行人速速往护营走去。 而那个人，恰到好处的“晕过去”了，那演技也着实让人拍手称赞。 凤翎殿里，皇后一直在等消息，青书冒着大雨赶回来的时候，皇后手中的新玩意儿刚刚做完。 “青书，你来了。”皇后摇了摇手中的小玩意，这是一个笑脸娃娃一样的小布偶，光看模样可爱得很，“瞧瞧，怎么样？” 青书低下头：“行动了。” 皇后便笑笑，拿起桌上的扇子，展开扇面：“嗯，很好，带人过去吧。” 凤翎殿只有三个人，在一旁看书的沈瑶珺放下书，问道：“母后，事成了一半？” “母后都把你的美人儿女傅派出去了，怎么能只成一半？自然是要大获全胜的。”皇后扇着扇子遮着半边脸，“今夜的雨下的真好，天助我也。” 沈瑶珺站到窗棂便，推开一半的窗，外头的雨溅了进来，打在了地面上。她略带担心：“美人儿女傅一定湿透了，不会着凉吧？” 皇后微合上眼：“湿透了，才好看呀！” 沈瑶珺顿时脸上一红……嗷，母后真污。 青书已经离开了，片刻之后，沈瑶珺托着脑袋看着窗外：“我那傻皇兄，竟然真的同意了一起对付翁益。”末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无论如何，总是会轮到他自己的。” 皇后笑而不语，嗯，女儿很像她。 翁益和朱岳春去了禁卫军护营的后营地，这是禁卫军训练的地方，白天有不少人，暴雨天的晚上，这里空无一人。 “运去哪里？”朱岳春看着伞外的瓢泼大雨，“这个天气，实在是不太利于搬运。”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落到李季歆的手上。”翁益回答，“抄小路，去东三所，五皇子会在那里接应我们。” “走！” 车子上了路，从护营的后营出发，夜巡的都是禁卫军的人，看见朱岳春便纷纷让路。小路上没有人，车轮的痕迹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磅礴大雨之中。 雨中，一排人呼应互相，黑色的影子在树丛中窜动，从皇宫的某个方向朝着东三所的路上。 朱岳春突然停下了脚步，“噌”的一声亮出了宝剑。 全队戒备，所有人闻到了黑夜中的火药味，是死神的叮咛，是罗刹的索命。 “翁大人，保护东西！”朱岳春上前一步，盯着黑暗中的影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锃！”剑的摩擦声尖锐渗人。 趁着朱岳春和青书对阵之际，有人绕到后方，轻盈如凫一眨眼窜到了翁益的身边！ 是个女人，翁益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李季歆！ “李季歆！你！” 然而那人冷森森一笑：“翁大人，你认错人哦哟。” 166阅读网 ------------ 60 皇帝的计划  这声音绝不是李季歆，而面前的人带着面巾，他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 也是，德妃的毓秀宫都成了冷宫，五年不出毓秀宫半步韬光养晦，更别说出来和别人说话。成日诵经念佛，声音也比五年前低沉了许多。 “如果不是你想动我毓秀宫，今天我兴许不会亲自出手。”面巾下的德妃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李季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不会在这里。” 听到毓秀宫三个字，翁益恍然大悟：“你！” 德妃只看着现场的混乱，翁益和朱岳春运得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所带的侍卫甚少，而皇后是计划周密为了军火而来的，除了对付敌人的人手，其他人早已开始搬运大箱子。 翁益顿时明白了皇后的一箭双雕：“我翁益，绝对不会让童婕那贱人得逞！” 德妃叹了口气：“那也得皇后愿意相信翁大人的话呀。” 德妃都出来了事情就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过去，押送军火的护卫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朱岳春，德妃给他留了一条命，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个沈云戎。 暴雨冲刷着地面的残血，次日一早又是风和丽日，昨晚的一切都被淹没在大雨里，什么军火、尸体，早已经通通不在。 李季歆始终没有出现，翁益被德妃丢回了东三所，沈云戎住的地方。 为什么德妃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甚至亲自把他送到沈云戎面前，翁益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的是，连夜想去皇帝那里控诉他“刚刚找到”的军火被皇后半路抢劫这件事还有开始实施，就被太子的人堵在了门口。 沈云滨让人冒着大雨来告知翁益，说是有人意图加害毓秀宫和锦绣宫的两位娘娘，现在全宫夜禁，不允许随意出入，沈云戎住的里沈云滨稍近些，他不想让亲爱的皇帝遭人诟病。 翁益就这么被堵在东三所，连门都出不去。 他和沈云戎商量了一夜，还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现在，一大早，翁益匆匆忙忙赶去皇帝面前控诉的时候，皇后和沈云滨早就已经在皇帝面前了。 他一看见皇后，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你来了。”还没等翁益开口，皇帝已经先开了口，“听说昨晚出了些事，可是真的？” 翁益那叫一个懵逼啊，昨晚不仅出了事，还出了大事！这大事在皇帝口中轻描淡写的一笔，翁益就知道他说的一定不是军火被皇后抢劫的事！ “皇上说的是何事？”翁益琢磨着问道。 皇帝的脸色一沉：“朕让你去查军火案，结果昨晚德妃的毓秀宫差点儿被人给炸了。这军火都是用来对付西北洲边境的敌人，如今却拿来炸我皇宫嫔妃的宫殿？毓秀宫那儿朕虽许多年没去，可戚让到底还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德妃若是出点儿什么事，朕如何向戚将军交代？朕问你，军火案查得怎么样了？是谁想要对德妃动手！” 翁益心里顿时明白了，苦肉计，绝对是苦肉计！明明昨晚是德妃亲自出手抢得军火，才过了几个时辰，德妃就成了军火案的受害者，他要是现在开口说都是德妃在演习，皇帝怎么能信他？ 这会儿沈云滨也开了口：“我昨晚得到消息，还以为是锦绣宫出了事，匆匆赶过去，遇到了受害的德妃娘娘，德妃现在在太医院躺着，良妃并无大碍。”沈云滨平日里说话云淡风轻的，借着担心自己的生母却阴差阳错的救了德妃这个借口，也算是没什么破绽。 皇后扇着扇子悠悠地叹了口气：“本宫是后宫之主，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有责任的。但是翁大人，今日是你交差的日子，本宫担心，这毓秀宫的意外是有人对你的挑衅啊！” 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不知道的人还得感慨一句，皇后真是仁慈和睿智。 其实骨子里是乌漆墨黑的。 翁益被几个人轮番的话轰炸得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而现在指正皇后和太子显然是不可取的。 皇后毕竟不是太子的生母，良妃和皇后的关系这么僵，一夜之间皇后和太子联手了，这鬼话谁都不会信。 翁益到底老谋深算：“昨晚原本是有点线索了，太子殿下又说出了事夜禁，这会儿才知道毓秀宫出了事。这不是才第三天么，今晚才到期限，皇后要的答案，今晚就有了。” 翁益这番话说的平静淡然，就好像什么时候都没发生似的，知道真相的皇后和不明真相只是被李季歆忽悠来的太子都深深地在内心为翁大人的心理素质点了个赞。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皇后同太子相互看了一看。 昨天的敌人可能是今天的朋友，今天的朋友也可能是明天的敌人，两个人心照不宣。 有什么办法可以反败为胜？要么找到被皇后劫走的军火，要么找到被杀掉的禁卫军。朱岳春有没有死他还不清楚，他现在要去找一个人——汤卫国。 此时的禁卫军护营，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宁静，除了几个失踪的护卫，还有一日不见踪影的朱岳春。但是身为首领，底下恐怕也没这个胆量干涉他的日常行程。 李季歆伸了个懒腰，昨晚青书和德妃在抢夺军火的时候，她在护营里面转悠。那个没让她失望的禁卫军姓丁，是个队长，底下的人都叫他丁队。 “女傅大人，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可以为你们效劳的？”傻公主一早就被带过来了，偷偷的，毕竟下过一场暴雨，她要亲眼看见美人儿女傅的□□，可惜李季歆并没怎么淋雨，衣服早就干了，这让傻公主扼腕叹息。 她们现在所在的是军火的临时屯放地点，从废宫里运出来之后，那些大箱子都没有拆封过。 傻公主托着脑袋荡着双腿在阶梯上，李季歆执剑而立只锁眉看着。 “朱岳春醒了？”李季歆问道。 丁队点头回答：“刚刚才醒的。” “别让他出去了，知道毓秀宫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案吗？”李季歆又问道。 丁队熟捻于心：“朱大人让我去毓秀宫踩点，又派人把一箱子军火埋在了边角里，那地方有墙和树挡着，没有被暴雨淋湿。我若违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才出面指正。” 李季歆笑了笑，这个人还是很有接受能力的。 这是朱岳春自己没有安排好，当初让丁队去毓秀宫那里假装照看，都是他亲自下的命令，所以去毓秀宫的登记，也是朱岳春亲自批的，禁卫军里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都可以作证。 吴立平一死就换了朱岳春，朱岳春要是死了，不正是下一个上位的时候？ 傻公主荡着退啃着果子，眨了眨眼开口问道：“美人儿女傅，父皇是不会相信他的。” 李季歆摸了摸傻公主的脑袋：“不需要相信，只要明面上说得通，无论如何军火是大事，翁益连同他身后的势力都会被连根拔起。” “那之后呢？他的势力被谁归并？”傻公主吐了果子核，从阶梯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美人儿女傅都会解决的！” 李季歆便笑笑，傻公主假装自己的思维很简单，可哪有这么简单？ 另一厢，皇后和太子已经出来了，临走两人各自笑笑，然而各回各家。 只有御书房里的皇帝没有动。 从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朝着他的方向微微一拜：“昨晚宫里出现过一场混战，已经确认属实。” “哦？”皇帝转着手上的两个大核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谁的人？” “不清楚。”那人回答，“只是皇上，您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何？” 皇帝闭着眼一脸的惬意：“云戎一心想要太子之位，却没有这个能耐；云滨当年凭着汤卫国的辅佐从夺嫡之战中脱颖而出，可本身却是个软耳根子，容易被人唬弄；德妃的娘家一掌东北边境军权，北洲蠢蠢欲动，可这次吴立平的事件我看得出来，边境有猫腻。每个人都怀有异心，比不上朕心中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那皇后……”那人狐疑地开口。 说到皇后，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可捉摸，刚才的惬意也一扫而光：“皇后看似毫无身家，可到底还是皇后。当年童家的惨案是一个冤案，朕原本还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可这是皇宫，皇后有多少能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当初朕找到过她和花蛇山的通信……”他顿了顿，没说下去，“把李季歆招过来，皇后存在着小心思，朕得让她明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才是这个江山的主人！” “可……长宁是个傻子……” “长宁若不是个傻子，皇后的日子哪有这般好过？不说别的，南洲想要联姻，长宁不傻，去的人就是长宁不可。” “那么现在，那批军火……” 皇帝的眸色一暗：“几年前夺嫡大战之后朕就盘查过军火库，知道有一批军火遗失，几年来一直偷偷在寻找，翁益这个逆臣啊，为了云戎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正好，借着这次机会铲除了。”他大笔一挥，“无论太子和皇后说什么，只要是让翁益死的，朕就都准了！” “那么现在这批军火又丢失了……”那人轻轻叹了一声。 皇帝并不紧张：“运不出皇宫，谁接收了这批军火，下场就和翁益一样！” 166阅读网 ------------ 61 公主套路深  军火到了皇后的手上，可她并不着急，宫里足够大，她也得等到合适的时间运出去。她太了解皇帝了，越是装作对整件事一无所知，他背后知道的事情就越多。 当初清点国库的时候丢的军火不是一批，而是两批，只不过被人偷偷动了手脚，把使用量和库存量改掉了而已。 皇帝今天的态度皇后有点儿把握不准，回了宫没见着傻公主，突然间有点儿担心。 “青书，阿瑶去哪儿了？” “带到女傅那儿了。”青书低头回答，“公主说要跟女傅在一块儿。” “女傅现在在禁卫军后营，那里眼线多容易出事，去把阿瑶带回来。”皇后吩咐。 青书出门去找沈瑶珺，等偷偷进了禁卫军护营的后营，李季歆正和傻公主正在检查昨晚翁益存放军火的仓库。 由于没有开封，并不会留下军火的残渣，但是运输过之后地面有车轮轧出的痕迹。 “你怎么还在这里？”青书说道，“翁益还有半天的时间，去找法子了，皇后觉得有问题，让我把公主带回去。” 傻公主坐在大石头上荡着双腿，睁大了眼睛问道：“有什么问题呢？” “皇上的态度有问题。”早上李季歆和傻公主没有随皇后同去，自然是不知道的，“禁卫军本该是听皇上的命令的，可禁卫军三番五次出事，皇上好像并没有觉得奇怪。” 李季歆笑笑，皇帝有问题，她早就看出来了。 按理说，身为一国之君，有臣子私藏军火这件事应该会触了皇帝的逆鳞，虽然皇帝在这件事上象征性地发了会儿怒，但这不是龙颜大怒的怒。 他任由臣子去解决这件事，要么他对这件事完全掌控，要么他派人暗中调查。如果是暗中调查，皇后昨夜派人抢军火的时候对方就该出来阻止，可是他没有。 这便说明，对于军火少了一批以及翁益的想法，他其实早就洞察到了。 这个皇帝并不昏庸，怎么会容忍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 李季歆便猜到了，皇帝可能只是想借皇后和太子之手除掉一批怀有异心的人，然后用这批军火来钓出一批隐藏得更深的人，比如皇后。 他的手段可一点都不差，皇后现在是在跟皇帝怼，就看谁技高一筹。 “翁益要是有办法解决，昨晚跟沈云戎在一起就该想出应对的法子，宫里的人大多掌握在皇帝和皇后的手中，这两批都是敌人，所以，”李季歆眯着眼笑了笑，“他想找援军，就只有被我说动的太子背后的太傅，一直怼着我们的汤卫国了。” 傻公主听得一清二楚：“美人儿女傅，对付汤喂狗，阿瑶一个人就可以了。” “哦？”李季歆笑问，“阿瑶准备怎么对付汤喂狗？” 傻公主眨了眨眼，露出两个小酒窝：“毕竟，他是要喂狗的呀！” 李季歆一抚掌：“青书，回去和皇后说，阿瑶先不还给她了，咱们去跟汤喂狗大人玩一玩。” 青书心里一想，哟，这里头果然水深，女傅毕竟是关系户，她师父可是皇后的师姐，感情真不真，要看关系深不深。 李季歆能在宫里头活得这么闲适，一是有本事，二是有关系，一般人羡慕不来。 青书便带着满腔的羡慕回去跟皇后汇报了，李季歆带着傻公主去太子宫溜达。太子上早课，有伴读跟着。汤卫国先出来了一步，外头说有人找太傅。 找他的不是别人，而是翁益。 “翁大人。”汤卫国没好声好气，沈云滨和沈云戎势同水火，汤卫国和翁益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汤大人。”翁益抱了抱拳，“今个有事找你，不如喝一杯？” 早上的事沈云滨同他说了，汤卫国是不同意沈云滨和皇后联手的，等到共同的敌人消失了，势必会反目成仇。 皇后虽无皇子，可让一个同自己没有血缘的沈云滨登基，还不如去封地找个傀儡王。 汤卫国同翁益把酒言欢时，李季歆和傻公主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傻公主牵来了一条狗，是从别的宫里借来的，棕黄色的大狗，叫唤时声音中气十足。犬吠传到了亭子里，因为汤卫国被傻公主冠上了汤喂狗的外号，所以但凡有太子太傅出现的地方是不允许出现狗的。狗一吠，汤卫国顿时一惊！ 不好！那傻祖宗来的！ 吓得他顿时想要找个地方躲一躲，却被翁益拉住了：“太傅这窘迫的模样，竟是被一个傻子吓得？” “你晓得什么？”汤卫国眼睛一瞪，“你不知道这傻祖宗虽然人傻，可仗着受宠，身边又有高手相伴，做事素来无法无天？你今个找我说这件事，我还真得告诉你，即便皇后抢走了你找到的军火，我也没法儿帮你，到时候人家给冠个傻子以为那是食物所以哭着要抢过来的名义，皇上也不会重责。依我看，你想赢了皇后，除非先扳倒这个傻子，你能吗？”吃过傻公主无数亏的汤卫国如是说道。 翁益一想，不就是个傻子，当即一拍案：“汤兄，太子今个儿和皇后联手也非你所愿，那不如这样，我替你把那傻子轰回去，咱们先想办法做了童婕这个心怀不轨的贱人，如何？” 汤卫国到底老谋深算，眼珠子一转，沈云滨毕竟是太子，还怕沈云戎不成？更何况，答不答应和连不连手，那是两回事，当即应承下来：“成！” 傻公主牵着大黄狗在太子宫附近转悠，遇到了翁益。 傻公主知道翁益在这里，却还装着好奇怪的样子走上前去，踮起脚尖拍了拍翁益的背：“你也是来找汤喂狗玩的吗？” “公主殿下。”翁益“慈祥”地看着傻公主，又瞥了一眼李季歆，“汤大人乃是太子太傅，公主不懂事口无遮拦，女傅竟是不好好引导公主？” 李季歆不答话，傻公主拽了他一下：“我给你讲个悄悄话哦！你快点蹲下来！” 翁益蹲了下来：“公主想说什么？” 沈瑶珺附在他耳边呵了口气：“这条狗可是很厉害的，谁敢欺负美人儿女傅它就咬谁，你刚才说美人儿女傅不好了哦！” 翁益看向沈瑶珺手上的狗时，大狗这龇牙咧嘴地冲着翁益瞪眼睛。 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傻公主抱着肚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手：“美人儿女傅你看，他怕狗啊，他怕狗竟然来找汤喂狗！大狗才不会咬人呢，大狗只会朝着你叫是因为你身后跟着鬼，你看不见的哦！” 傻公主这么一说，翁益突然灵机一动！ 他不能只往自己的军火被抢了这件事出发，毕竟，皇后不是还有另一批军火吗？傻公主那天往井里头扔了一颗小钢珠，可是差点要了井里几个人的命！ 傻公主随身带的小钢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立刻眉开眼笑了，看着傻公主就好像看见了一尊善财童子，恨不得把她供起来。谁说傻子难对付？傻子难对付是因为对付的傻子的人更傻！ “那，公主殿下会怎么对付鬼？”翁益笑问。 傻公主可是个“傻子”啊，傻得惊天动地，傻得天理难容，她仔细地想了想，摸了摸大狗的毛，义正言辞地回答：“放狗，咬人！” “不对！”翁益慈祥地像财神爷似的，“怎么对付井里的鬼？” 李季歆就在一边抱臂看，忍不住扶额，啊，又是一个吃了傻公主套路的人。 论这个宫里套路玩得最好的人，那非沈瑶珺莫属啊！ 沈瑶珺心里明白得很，想了又想：“那……那把大狗扔下去？” 身边的大黄狗缩了缩脖子，太可怕了！ “也不是。”翁益耐着性子套话，“大狗会死掉的。” 傻公主继续卖傻：“那，把汤喂狗扔下去！” 暗中观察一切的汤卫国无故躺枪，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太好了。 “再想想？” 傻公主牵着大黄狗抱住了李季歆顿时哭了起来：“那……那……不行！阿瑶是绝对不会把美人儿女傅丢下去的！” 李季歆哭笑不得，她是不是应该感谢傻公主的不扔之恩？ 翁益揉了揉额头，似乎是快忍不住了，果然，跟傻子是难以沟通的。 他比划了两下：“你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玩具，大概这么大，圆圆的，小钢珠的模样，一扔，砰的一声。”翁益期待地看着傻公主。 傻公主故作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匣子：“你是说，这里面的东西？” 翁益大喜。 166阅读网 ------------ 62 军火的证据  翁益伸手想去接黑匣子，被李季歆一把拦住。 她那模样一看就是不让给的，翁益便愈发确定黑匣子里有他要的东西。也是他继续蹲下来，笑眯眯地问道：“公主的这个黑匣子可以给我妈？” 傻公主眨了眨眼：“不可以，除非你把汤喂狗喊出来让他陪我玩！” 黑匣子要是到手了，还要汤卫国有什么用？太子既然选择暂时和皇后统一战线，那么皇后出了事，太子可是也有连带责任的。 他欢天喜地地站了起来：“好，咱们去找汤卫……狗大人！” 暗处观察着动静的汤卫国深深地拧起了眉毛，翁益这个蠢货，竟然为了公主的玩具不惜卖掉意图结盟的朋友，这样的人如何共事！ 可，现在这儿是太子宫，汤卫国就算是躲着都没什么用。 翁益很容易把汤卫国找了出来，再一次见到汤卫国时，他的脸色是铁青的。 傻公主牵着大黄狗走了上去：“汤喂狗，大黄狗饿了，要你喂它！” 太子太傅可是太子的老师，喂一条狗算什么回事？汤卫国没好气道：“公主啊，你这条狗，现在还不饿。” “谁说不饿的，不信你喂它，看它吃不吃！”傻公主说得义正言辞。 狗本来就不知饥饱，只要有人喂它，它肯定吃！ 汤卫国遇上傻公主，就像老鼠遇上猫，被怎么捉弄都没有还手的余地。而翁益的注意力一直在黑匣子上，傻公主牢牢捏着黑匣子，末了，不开心，把黑匣子塞到了大黄狗的嘴里，然后站起来叉腰不悦：“翁益，你不是要黑匣子吗，只要汤喂狗把我的大黄狗喂饱了，大黄狗嘴上的黑匣子掉下来了，本公主就允许你去捡！” “公主！”李季歆蓦地一蹙眉。 傻公主抬头挺胸沐浴在炎热的阳光下，充分体现了东洲未来一代的继承者们自信阳光有活力的气质：“本公主说出来的话从来不反悔，就算我傻子我也不反悔！” 如此铿锵有力，就像一招亢龙有悔，差点震碎了翁益的小心肝——果然，傻子很有魄力。 翁益便立刻怂恿汤卫国：“汤大人，不过就是喂条狗而已，公主还小，还是个孩子。” 汤卫国要是真喂了狗，那就变成真的汤喂狗了，他哪能同意：“翁益小儿，活该这次栽倒皇后手里！”他不知道黑匣子里是什么，但是翁益这么想得到的，一定不是容易得到的东西。 想从傻子手里拿到有用的东西，那是因为翁益从前没和傻公主交过手，可太子这边在傻公主手里吃过不少苦头。 汤卫国并不确定，但是翁益这般出卖，那他一定要为自己的智商交税。脑子是个好东西，平时都长得，一旦像翁益这般到了进退不得铤而走险的地步，脑子也就随之丢掉了。 汤卫国愤愤甩袖：“来人呐，给我去……拿点肉来！” 傻公主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一边在太子宫门口跑着喊：“汤喂狗要喂狗咯！汤喂狗要喂狗咯！” 引来不少围观的丫鬟太监侍卫，只敢围观不敢笑出声来。 汤卫国的脸都是青的。 大黄狗一边吃着由太傅大人亲自送上来的肉，一边直接把黑匣子给丢了，李季歆眼疾手快去捡黑匣子，却时运不济的慢了一拍，被翁益率先抢到。 他打开黑匣子看了一眼，很好，三颗小钢珠，就是傻公主之前往井里丢的那种。 这回，皇后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这会儿有一群人围观，谁都可以作证这黑匣子是傻公主的，只要接下来不让傻公主远离自己的视线即可。 汤卫国满腹怨气地喂完了大黄狗，傻公主便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背：“辛苦了。”而后牵着大黄狗还给了主人。翁益一步不离地紧跟着，生怕傻公主搞什么鬼。 眼看着快下午了，三天的时间就要到了。 正巧皇后来找人，说是翁益若是再不将暗自弄个水落石出，皇上要怒了。 翁益即刻马不停蹄地想着御书房前进，顺带着傻公主和李季歆两条小尾巴。 傻公主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她的笑容里没有尔虞我诈和阴谋阳谋，没有争执和对立，有的只有——黑。 “翁益，找到军火了吗？”皇帝坐在书桌前冷森森地看着地上的翁益。 皇后和沈云滨各坐一边，带着或端庄或善意的笑容，温和地看着翁益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臣要指正，臣找到的那批军火，确实被皇后劫走了！”翁益痛心疾首地回答，“就在昨夜！” “朕记得昨夜下暴雨。”皇帝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是暴雨。”皇后笑了笑，“翁大人的意思是，我在暴雨天抢了一车军火。我想问翁大人，既然你昨天夜里就找到了，为何不提前告知皇上，让皇上派人保护军火？你可要知道，你手上的东西，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东西呀！” 皇后说得语重心长，就好像翁益指认的根本不是她。 翁益冷笑道：“臣认为，皇后作为嫌疑犯，是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质疑我的，我有证据。” 皇后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进门的傻公主和李季歆。 傻公主一边走到了皇帝的脚边抱住了椅子的扶手，一边仰着头纯良无害地替翁益助攻：“父皇父皇，翁益从大黄狗的嘴里抢走了我的小钢珠！” 这正中翁益下怀，他当即一笑，朗声回答：“证据就在长宁公主的小钢珠里！” 书房里有一瞬间诡异的寂静，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呼吸声，沉重急促。 傻公主似乎一瞬间愣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他就是在说阿瑶的坏话嘤嘤嘤！”一边哭着一边跑去李季歆身边求安慰，小眼神无辜又可怜。 皇帝只默了片刻：“什么意思？这小钢珠是什么？” 皇后局促地回答：“是我做给阿瑶的玩具，阿瑶喜欢找人陪她打小钢珠的。” “是吗？”翁益两个字，加重了声音。 “莫非，翁大人是觉得小钢珠还有别的什么用处？”皇后冷笑道。 沈云滨全程带着标准的皇宫式的微笑静静看戏。 有趣。 翁益站了起来：“我听说，在废宫里，公主就是用这个东西，炸了水井里的人。这东西是皇后给的，所以，皇后手中有一批军火。” 李季歆在一旁冷冷地开了口：“翁大人的意思是，水井藏火药的密室里有你的人，要不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公主炸了水井这件事。” 翁益一愣，说漏嘴了。 这个逻辑很清楚，皇后摊了摊手笑得高雅，就像在看戏。 “原本我是有证据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翁大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了，”李季歆悠悠地说着，“但是翁大人非说皇后劫了军火，那就必须得验证一下你是不是在说谎了。”李季歆摊了摊手掌心：“请。” 翁益看着黑匣子，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李季歆会这么坦然，为什么皇后一点都不紧张？ 是这个小钢珠没错，那天傻公主从自己身上掏的顺手，说明小钢珠她是随身带着的。她丢小钢珠的姿势太过随意，说明她对于小钢珠并不那么重视。 翁益忐忑地打开黑匣子，拿出一颗小钢珠。 小钢珠色泽纯润手感微凉，在外层的包裹下闪着银灰色的光。 “给朕一个真相。”皇帝插着双手严肃地看着翁益。 翁益拿着小钢珠朝着门外一丢…… 啪…… 碎了…… 傻公主又哭了：“你赔我小钢珠！”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她知道，军火的事，就算扳倒了翁益和沈云戎，只要只有指认皇后，皇帝也会对她产生怀疑。一旦傻公主被质疑，那么她装傻这件事就藏不住了。她只能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傻一点，成为演艺界装疯卖傻的里程碑。 翁益便知道，自己掉进坑里了，什么大黄狗、汤喂狗，那都是来骗他的，说不准，连汤卫国都是一路货色。 这倒真是冤枉了汤卫国，这回是沈云滨私自决定的。 “就是这个吗？”皇帝冷声问道。 翁益不可思议地擦了擦眼睛：“东西被掉包了，不是这样的！” 他看见所有人眼里的冷笑、鄙视、不屑，都是对他最大的人格侮辱。 李季歆叹了口气：“翁大人大约也是个脑补达人。”说完，朝着皇帝微微颔首，“我能证明，这批军火是翁大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他的帮凶，是禁卫军的朱岳春！” “哦？”皇帝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证据呢？” 李季歆平静地回答：“证据在废宫、毓秀宫、以及禁卫军护营后营三处地方！” 166阅读网 ------------ 63 德妃的心思  “走！”皇帝站了起来，“带朕去看！” 当初在废宫里，李季歆和青书找到了一批来不及运走的作战用品，因为翁益急着运军火，所以遗漏了这些。从废宫出去的车轮印子还在，原本大雨是可以将这些痕迹冲刷，但是由于军火防潮，所以运送的过程中，走得都是有顶的路。车轮印子就这么被保留了下来，中间断了几次。 毓秀宫又是个冷宫，本来行人就少，更别说将车轮印子踩踏。 从废宫到毓秀宫，从毓秀宫到禁卫军护营，这条车轮轧出的痕迹断断续续拼凑了起来，这说明，根本就没有什么寻找军火一说，纯粹就是有人转移军火。而禁卫军护营是什么地方？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随便便运进去的。 “李季歆，你血口喷人！”翁益勃然大怒，“这分明是你诬陷我而说的谎！” “是不是我说谎，一会儿就知道了。”李季歆笑笑，“那么，去禁卫军护营的后营吧。” 李季歆知道禁卫军护营里对方过军火，虽然没有留下什么残渣，但是，车轮痕迹就够了，存放点是一个昏暗的仓库，原本就没人来，更别说有人打扫。昨晚开始李季歆就守在这里，确保此处不会受到破坏。 李季歆指着地面上的箱子印出的轮廓道：“可以去废宫找一个遗留的武器箱子，型号是一样的。” 皇帝毕竟对军火的事极为在意，故而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季歆马上拿出了她的结论：“无论翁益是在废宫找到的军火，或是在路上找到的，找到的第一时间将军火藏了起来，并且在一条隐蔽的小路上被抢，可见他怀有二心，翁大人，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翁益无言以对，可即使要死，他也得拉着一个人一起去死！ “哈哈哈。”翁益仰天大笑，“好，好，你李季歆给我下了个套，无非就是童婕看上了这批军火，没错，井底的军火是我藏得，和别人没有关系，可是皇上，这批军火已经落到了皇后的手上，德妃和太子都是同谋！” 那几个人皆笑意盈盈地看着翁益，没有丝毫不悦。 皇帝是打心眼里想弄死翁益，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拉了下去。 傻公主便在一旁拍着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美人儿女傅好棒！阿瑶最喜欢美人儿女傅了！” 李季歆只摸了摸她的头，她预感到了不好的事。 这件事的起因是长齐把傻公主带去了废宫，傻公主扔了颗小钢珠，哪怕军火的原主人翁益落了罪，事情也不会这么快结束。 皇帝果然瞄了一眼李季歆，而后转身看向皇后：“你有什么要说的？”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在怀疑皇后了。 何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会儿在一旁看戏的太子，无疑是最大的获利者。 “皇上以为，我需要说什么？”皇后笑着开口，“私藏军火可是死罪，如今翁益将死之前指证我，无论我怎么说，都免不了皇上的怀疑。”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了？”皇帝平静地开口。 “那就请皇上明说吧。”皇后并不多说无用的话，这事儿难以避免，有了蛇吞象的野心，还要有消化的能力。 皇帝倒是不是蠢人，他看了一眼李季歆：“李女傅很聪明，朕很欣慰。” 李季歆和傻公主顿时心里一紧张，便听得他冷冷地开了口：“翁益虽然承认井底的军火是他的，但他没有交出军火。还是老规矩，三天时间找出军火，我想女傅应该不会让朕失望。”说完甩袖离开。 李季歆只看着那背影，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三天，三天若是没找到军火，就是她的失职，若是找到了，那似乎在暗中承认翁益的军火确实是被皇后抢走了。 皇帝也是心机深，怕是早就盯上了皇后。 李季歆去了凤翎殿，每次过去的时候皇后都在做手工，只是今天没有，她没有心情。 连那把永远被她拿在手上的扇子都丢到了一旁，足以见得皇后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早知如此，就不该执意抢下这批军火。 “如今后悔也没有用，如果想不出办法，只能交出军火。”皇后到底看中李季歆的命，李季歆要是出了事，她如何向花蛇夫人交代？ 这可是她一直培养起来的徒弟，凝聚了她十多年的心血。 “要不，你回花蛇山吧。”皇后说道。 李季歆坐了下来，傻公主一直抱着她的胳膊把脸贴在她的手臂上，撅着嘴巴皱着眉头。父皇要拿美人儿女傅开刀，一定是因为……美人儿女傅太美了。 “我回了花蛇山，该找的军火还是要找，”李季歆叹了口气，“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军火的事情既然浮出水面了，皇上就想利用这件事把所有人从地底下挖出来。没有我，还有下一个人，他现在怀疑皇后您，就一定会在您身上动刀。” “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皇后说道，“我没法向你师父交代。” 她的眼神落寞极了，尤其是提到花蛇夫人的一瞬间，似有四月桃花飞满天，只是堆积起来的花瓣没了树上生长的生机，是寂寥的。 “一定会有的办法的。”李季歆的眸色暗了暗。 几个人没说话，只有傻公主时不时抬头看着李季歆的眼睛，大眼睛里没有疑惑，她更害怕美人儿女傅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李季歆冲着她笑了笑，似乎在回答她，她不会丢下傻公主一个人走的。 青书从外头推开了门，走到皇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皇后抬起头，略有深意地问道：“她要见我？” “是。”青书低声回答。 李季歆看着，这里面像是出了什么事。 “谁？”她警觉地问道。 皇后想了想，回答：“德妃。”末了，大约是李季歆对皇后这回的态度太过不解，她便解释道：“我没有想到昨晚德妃会亲自出去抓翁益，你知道，德妃身后是戚家军，她不能这么轻易地出现。翁益方才也提到了德妃的名字，这就相当于把我身后的军事力量暴露。所以，我很是不解她为什么要亮出自己的身份。” 德妃的举动太奇怪了，就像故意在雪上加霜。可，德妃平日里并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皇后有什么不解的话，不妨亲自去问德妃？”李季歆提议。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坐下来好好的说的，何况，德妃为了皇后在冷宫韬光养晦五年，甚至让自己的女儿失去了作为一个公主该有的高贵身份，如果这都不是爱，那是什么。 德妃现在在太医院，她应该“伤”得很重，原本皇后都已经安排好了太医，是不会露馅的。 皇后去太医院探望在军火案中无辜受牵连的德妃，这并不是什么怪事。李季歆和傻公主都跟过去了。 而皇帝那里，既然皇后是重点关照对象，那么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太医院里很安静，皇后进去的时候，德妃还在闭目养神。一进去，她便睁开了眼，而后微微一笑。 这些年诵经礼佛培养出来的安然的气息，让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那么坦然无比。 “你来了。”她开了口。 外人都退下了，屋里头都是自己人，德妃也不装模作样，一头坐了起来：“我听说了，他向你发难了。” “向我发难到是没什么大碍。”皇后终究不愿意斥责德妃，“但是，你这回是否过于鲁莽了？” 德妃笑了笑：“童婕，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李季歆站在一旁靠着墙报臂静静地看，总觉得师父和皇后德妃之间有一段九曲十八弯的感情纠葛。 “军火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定是想钓出你这条大鱼，你又不想交出这批军火，这会儿他要李季歆三天之内查出来，你想怎么做？”德妃问道，“李季歆是她徒弟，你忍心让她身涉险境？” “这宫里明面上和你仇最深的人是我，毕竟玉秀把阿瑶害成了傻子，所以由我来做这个恶人最真实了。”德妃深深地叹了口气，“何况，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替你藏下这批军火，你想办法让我暂时离开，可行？” 李季歆突然走了过来，德妃的话她听懂了。 她这可是在拼命为皇后谋划，这深宫之中，何来如此纯粹的友谊？ 而皇后坐在她床头，垂眸无言。片刻之后才开口：“我最对不起的人，除了花蛇山上的那位，就只有你了。” 德妃浅笑道：“那就让你再欠我一回，回去吧。” 皇后一出门，皇帝便得到了探子的消息：“皇后带着李季歆和长宁公主气势汹汹地从太医院出来，看来是产生了争执。” 166阅读网 ------------ 64 葱油香豆腐  皇后和德妃的关系并不怎么扑朔迷离，在别人的眼里，长安公主推了长宁公主，德妃被打入冷宫，皇后虽然没有要弄死母女二人的意思，但至少也老死不相往来。 皇后平时都是偷偷去毓秀宫的，旁人更不晓得，这两人是一条船上的。 可翁益说德妃替皇后抢军火，皇帝就不得不重新审视皇后和德妃之间不可描述的关系。 李季歆久违地回了一趟小木屋，虽然只有三天的时间，但她很久没有入睡，需要好好休息。 傻公主跟着她去了小木屋，李季歆阖眼休息了，傻公主就在一旁托着脑袋看。 这些日子忙于军火案，似乎很久没有什么深刻的交流，以至于感情有点儿疏远，美人儿女傅被皇后和皇帝呼来唤去的，哪里是公主的女傅，明明是帝后的小跟班！ 傻公主不开心，很不开心。 她在床头坐了很久，托着下腮看着李季歆，然后伸出手指头，玩玩她的头发，玩玩她的睫毛，美人儿女傅睡得可沉了，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傻公主便胆大了起来，悄悄凑近睡着的李季歆，嗅了嗅。她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说不清楚是花香还是青草香，她的呼吸很温热，晕开了一片的芬芳。 傻公主坐得累了，悄悄爬上了床榻，在李季歆身边空余的塌边侧卧着，一边偷偷感受着来自美人儿女傅的体温和气息。没过多久，她先把自己看睡着了。 李季歆睁开了眼，她一直都醒着。傻公主总是吃她豆腐，这是毋庸置疑的，而李季歆从拒绝被吃豆腐到坦然被吃豆腐，这是一个微妙的过程。 李季歆看着傻公主，她睡觉的时候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就像被丢进大海的孩子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圆脸上肉嘟嘟的，眉眼渐渐长开了，就像树上的果子熟了几分。 她笑了笑，在傻公主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一个吻，然后躺下来睡了。 小木屋就像是皇宫里一个自由地又不让人瞩目的地方，背靠着老槐树，偶尔有树叶飘进来，偶尔有脚步声传过。 等到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傻公主在床榻上扑哧扑哧地伸了个懒腰，一蹬腿，看着已经起来的李季歆，撑着下巴说道：“美人儿女傅，刚才我睡着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吃我豆腐了？” 李季歆愣了愣，浅浅一笑：“阿瑶还是个孩子啊，哪有豆腐可以吃？” 傻公主一挺胸腹，拍了拍：“阿瑶已经长大啦，不是孩子啦！再说，豆腐不是还分老豆腐和嫩豆腐吗？” 小傻子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李季歆便笑了：“那阿瑶有什么豆腐？” 傻公主掰着手指头数着：“阿瑶有皮蛋豆腐千页豆腐麻婆豆腐鱼香豆腐肉末豆腐家常豆腐红烧豆腐香豆腐臭豆腐煎豆腐炸豆腐，反正都是嫩豆腐！” 李季歆惊呆了！ 身在花蛇山的她平日里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心愿，更别说做各种花色的菜，光是一个豆腐傻公主就给她列举了这么多，这孩子平日里伙食是多好多幸福！ 她顿时忽略了此豆腐的本质：“那，阿瑶给我吃吗？” 傻公主严肃地点了点头：“美人儿女傅喜欢吃什么豆腐，什么口味的，咸的甜的，阿瑶都可以给你吃！但是美人儿女傅也要给我吃，虽然没有我的豆腐这么嫩！” 李季歆顿时心里一愣，艾玛不是吃到嘴里的豆腐呀。 看美人儿女傅不说话，傻公主顿时一噘嘴：“呐，我们一会儿就去安宁阁吃全豆腐宴，好不好！” 天色很晚了，刚睡醒的李季歆确实饿得不行，尤其是一睁眼就有人跟她讨论豆腐的吃法。 赶紧梳理完毕，大步走向安宁阁。 青书在安宁阁里头，近几日忙于军火案，她也累得够呛。傻公主匆匆下了命令要一桌全豆腐宴，青书就得满宫里给她准备。 大夏天的豆腐都是当日做的，安宁阁和凤翎殿拿不出这么多豆腐，她跑了好几个宫殿，硬是将其他宫殿里剩下的豆腐都给要了过来。 听说是长宁公主要吃豆腐，还要了整整一桌的豆腐，众人便思考着，长宁公主变成了豆腐公主。 李季歆心满意足地坐在桌旁，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皮蛋豆腐千页豆腐麻婆豆腐鱼香豆腐肉末豆腐家常豆腐红烧豆腐香豆腐臭豆腐煎豆腐炸豆腐，各种颜色各种口味，盘子放到了桌子的边缘，就差没掉下来。 傻公主托着下巴坐在一边：“美人儿女傅，豆腐可不是白吃的哦。” 李季歆拿着筷子笑了笑，公主是金主，公主不但给钱还给吃的，这不，又让人给花蛇山送了一批粮食，花蛇山只有花蛇夫人和小师妹两个人，目测不久的将来，由于粮食太多花蛇夫人可能会失去数粮食这个爱好。无论如何，对待金主该有对待金主的态度，李季歆笑问：“怎么样才可以吃呢？” 傻公主拍了拍手，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比新月明亮几分，比柳叶柔和几分，笑里带着一点儿狡黠，少女的玲珑剔透尽显无疑：“美人儿女傅要吃一碗，就说一句‘阿瑶的豆腐真好吃’！” 这话里带着几分歧义，究竟是吃阿瑶的豆腐，还是吃阿瑶的豆腐。 公主越来越奸诈，李季歆表示压力很大。 青书站在一边掩嘴笑，要是有设备能记住这一刻，公主是巴不得把它当做早上早起的深情呼唤。 所以这个豆腐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李季歆在犹豫，傻公主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荡着脚，明明都是她吃美人儿女傅的豆腐，但是看着机智无比的美人儿女傅在她这儿栽跟头，心里无比地开心。 李季歆终于发了话，她拿着筷子吃了一口面前的麻婆豆腐，说道：“也不是不能说，我吃一口阿瑶背四书五经的任意一篇，我就说一句。” 沈瑶珺一听，哎呀这就糟了，她倒是真能背出来，可背出来了岂不是自证她智力正常吗？ 她的笑容顿时萎了下来，姜还是老的辣，心还是小的大。她一撇嘴，顿时失落了起来：“美人儿女傅是在嫌弃阿瑶脑子不好使，故意鄙视阿瑶的吗？明明知道阿瑶背不出来的，却拿着个来嘲笑阿瑶，阿瑶不开心，阿瑶要去花蛇山找小师妹玩。” 小师妹比美人儿女傅好骗多了，只要有吃的玩的，小师妹什么都会说。 李季歆一边吃一边笑答：“晋一听我的。” 一句话，傻公主的梦就破碎了。 一边吃着，一边青书从一旁飘过来眼神，眼神里有一点儿紧张和警告，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李季歆只笑笑，吃着豆腐。 她感觉到了，这附近有人在监视她，应该是皇帝的人。三天功夫查火药，查不出来，轻则被罢免，重则下天牢。如此还能悠闲地吃豆腐，若不是胸有成竹，那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李季歆绝不属于后者，而若是真像翁益所说，那么安宁阁里也不太平。 李季歆继续悠然自得地吃豆腐，傻公主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拨弄着手上新的玩具。 玩具是当然是皇后做的，是个小圆筒，圆筒一端有弹簧，筒内装暗器，只要对准某个方向，远处可设计，适合不会武功的软妹子使用。 傻公主不适合练武，心灵手巧的皇后娘娘给她做的武器玩具可以绕整个安宁阁三圈。 外头奉命监视李季歆的护卫顿时打了个寒颤，从屋里头散发出来的冰冷的寒意，像要把他埋在安宁阁下。 李季歆一边吃一边笑道：“吃完豆腐我就要去吃军火了，哎，也不知道翁益把东西藏在哪里了，弄不好这是我最后的晚餐。”说完又吃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开了口：“阿瑶的豆腐真好吃！”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傻公主大吃一惊，连手里的圆筒都拿得不利索了，脸上顿时浮上了一片绯红，美人儿女傅说得她心神荡漾！ 大概是因为无意识地被塞了一嘴狗粮，屋顶上的人很快离开了，安宁阁又是寂静一片，李季歆吃完了晚饭，擦了擦嘴，摸了摸傻公主的脑袋：“走吧，我们要开始干活了。” 钱没有这么好赚，花蛇山没有这么好养。 傻公主立刻蹦了出来：“去哪儿？” “出宫。”李季歆回答。 “出宫做什么？”傻公主继续问道。 李季歆朝她眨了眨眼，在她的鼻子上扣了一下：“当然是出宫找军火。” 军火就在宫里，藏得好好的，可傻公主到底聪明，一下子领悟了李季歆的意思，顿时原地蹦的三尺高：“那阿瑶可以出宫买好吃的吗？” “吃什么？” 傻公主一竖大拇指：“葱油香豆腐！” 166阅读网 ------------ 65 不亲不给走  东洲的京城没有夜禁，皇城外的街上一片热闹非凡，临近的小吃摊首饰摊玩具摊占满了一条街，逛夜市的人们边走边玩比庙会还要热闹。 李季歆并不确定这里有没有皇帝的眼线，不过带着傻公主吃点豆腐是没什么大碍的。 街上有许多香豆腐摊，弥漫着浓郁的葱花和豆腐的香味，傻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朝着一个摊位走去。 她是很少出宫的，偶尔出来一趟，势必要买点葱油香豆腐。 路边的摊位上坐了不少人，李季歆一晚上吃了许多豆腐，看到豆腐顿时没了食欲，这会儿傻公主津津有味地吃，大眼睛布林布林地扫着周围的环境，不经意看见了周边的玩具摊，摊上挂着各种小玩意，摊架上挂着面具。 “美人儿女傅，母后做的比这个好看多了！” 皇后手艺逆天，李季歆自然是知道的，傻公主又说道：“母后还会做木雕呢，我让她帮我雕个美人儿女傅的小人！” 李季歆一听，好嘛，自己都快变成展品了。 不过皇后出身高贵，竟然会做这多么的手工品，也着实让她吃惊，想来，那都是在花蛇山的时候闲暇时发展的业余活动。就像李晋一的业余活动是去山里头欺负欺负野狼，抓抓野兽。 傻公主看着李季歆的眼睛，又开了口，真诚地问道：“美人儿女傅从小一定没玩具的，要不然，阿瑶让母后也做一个阿瑶的木雕小人儿，然后给美人儿女傅带在身上？”小语气真挚，就好像交换信物那么郑重。 李季歆一愣：“不……不用了吧。” “美人儿女傅是嫌弃阿瑶不够好看，所以不愿意带在身上吗？”傻公主闪着泪花楚楚可怜地问道。 李季歆秉持着不能伤害小傻子玻璃心的原则，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自然抚慰她：“当然不是，阿瑶这么好看，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傻公主脖子一扭，差点整个人挂到了李季歆的身上：“那美人儿女傅要不要小木偶？” 隔壁桌的人头来了异样的目光，那眼里分明写着：快看那桌，这两姑娘是不是有□□？ 李季歆摸了摸沈瑶珺的脑袋：“好，等回宫了再说。” 李季歆不是出来吃豆腐的，她是出来办正事的。 皇帝给出的三天之内找出军火的要求她不能视而不见，而她最清楚，未来的道路上，军火代表着皇后所在一方的底牌和实力。 找个替死鬼简单，真想把军火藏到自己的口袋里就只有一个方法。 夏季的夜晚如此炎热，吃了香豆腐的傻公主大汗淋漓。河边的晚风吹动河边的粼粼波光，两个人散了一会儿步凉快了不少。 今晚是圆月，过了这个月，天气就要转凉了。 这条路是通往北化山的，傻公主虽然不常出宫，京城的地形却一清二楚。 北化山就是当初良妃让人去抓毒蛇的地方，山上的毒蛇品种齐全，一不下心就有丧命的危险。李季歆若不是清楚傻公主并不傻，是万不敢将她带来北化山的。 “夏天山洞里温度高，咱们就去看看地形。”李季歆说道。 “为什么选在北化山？”傻公主自问自答，“因为北化山上多毒蛇，普通人不敢上来吗？” 李季歆点了点头：“北化山离皇宫不远，地势险峻山中多毒蛇，若要搬运藏匿是个不错的选择点。我们今晚把地点考察了，明个儿让你母后将一切安排好，就等着让皇上看戏。” 傻公主歪了歪脑袋：“阿瑶也喜欢看戏。”末了，又补充一句，“看大戏！” 宫里头的戏最多了，李季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看大戏！” 山洞里九曲十八弯，两个人点起了烛火，放烛火的笼子是个透明的罩子，上头有让空气流通的孔，皇后听闻李季歆要来山洞，特地做的。 山洞的空气里飘着沙尘瓦砾，烟尘蒙在脸上，傻公主不禁呛了几口，咳嗽声回荡了很久，有虫蛇嘶嘶地爬行声和沉沉的嘶吼，不知名的昏暗的影子在烛光下晃荡，放佛魑魅魍魉，有小鬼要将人拉近洞里，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李季歆朝着山洞深处走，傻公主拽着李季歆的手跟着，从石壁上冒出来的蛇虫被李季歆一剑扫掉，奇形怪状的岩石被一剑砍平。 山洞很深，李季歆初次看见北化山的时候心里有了个大概，山洞很闷，正是她想找的这种地形。她在山洞的各个路段标了记号，傻公主便在一旁掩嘴扇着洞里的灰尘。忽而听的李季歆开口说道：“就这个地方，若是有更多的军火都能埋下！” 傻公主看着，美人儿女傅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就开心了。 李季歆蹲在角落里研究这里的岩石构造和空间，沈瑶珺就在附近走走，这里有蛇，她不敢走太远。她在附近溜达，黑白相交的蛇，细长的一条，朝着她吐着杏子，沈瑶珺便冲着那条蛇挥了挥手。 要不是李季歆没再看她，大抵要被她这个举动吓得半死。 蛇不走，看着这个对它挥手的小姑娘，大约也在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长得萌萌哒所以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沈瑶珺把手指放在地上，等着蛇游过来，李季歆猛地抬头，在蛇即将碰到沈瑶珺手指的一瞬间，一道风一样的飘过，将她横抱了起来，手上的剑一脱手，将蛇从七寸处砍断！ 沈瑶珺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蛇：“……” “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李季歆蹙着眉一脸的不悦，“这里的蛇都有毒，你要是被它咬了一口，我怎么跟皇后交代，我们出宫的目的就暴露了！” 虽然……虽然沈瑶珺心中有数，这条蛇咬不到它就会死于非命。 沈瑶珺吐着舌头笑道：“阿瑶才不会被蛇咬！” “刚才蛇都到你的手指头了！”李季歆蓦地有点生气，“无论你心中有多少把握，都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沈瑶珺继续笑，眉眼弯弯：“阿瑶知道的，阿瑶有十成的把握不会被咬到！” “一个傻子能有十成把握吗？”李季歆生气傻公主不把自己的安慰放在心上，抱着她在怀里，脱口而出，“你知道你在一个人的面前松懈的表演会让其他人抓住你的把柄吗？我都这么配合你的表演了你就不能演德卖力一点，一定要等我发怒了才肯好好演戏吗？” 说完便自己愣了愣，连同沈瑶珺一起楞在原地。 她当然知道李季歆知道她在装傻，就像李季歆知道沈瑶珺知道自己知道她在装傻。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所有人心照不宣，该配合她表演的人假装视而不见。 “咦，”沈瑶珺眨了眨眼，“美人儿女傅就这么说穿了我装傻的事实？” 李季歆：“我早就知道你在装傻了。” 沈瑶珺：“我早就知道你知道我在装傻。” 李季歆：“我早就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在装傻。” 沈瑶珺从她身上趴下来，叉着腰抬着头：“我早就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停！”李季歆打住了这句话，“所以你还要不要好好演一个傻子了？” 沈瑶珺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整个宫里都知道我是个傻子。” 李季歆这边语重心长地开口：“想要演一个成功的傻子，必须让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傻子。” 这是不是秘密的秘密被说开了，沈瑶珺便失去了在伪装的必要，长宁公主是个傻子是装的，可长宁公主喜欢美人儿女傅却不是装的。 “那么，美人儿女傅觉得，怎么样才能让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呢？”沈瑶珺双手撑着下巴，眨着眼睛。 往日里，小傻子的大眼睛是朦胧的，里面像蒙了一层雾水，而现在，沈瑶珺的眼神清澈明亮，像夜空中的两颗星星，闪啊闪，带着一点儿盈盈的笑意。 李季歆多看了几眼。 沈瑶珺的背后，几条蛇正在慢慢靠近，可李季歆在沈瑶珺灼灼的目光之下失了神，并没有发现。 蛇越来越近，李季歆到底听力敏锐，在几条蛇意图缠上来的那一刻，沈瑶珺刚好开了口：“美人儿女傅是我的老师，老师应该是无所不能……” “的”字还未说出口，李季歆又是一个熊抱，沿着山洞的石壁转了几圈，而与此同时，沈瑶珺早就知道了有蛇要攻击她，暗器脱手而出，将几条蛇钉在了皇后制作的捕蛇器里！ 傻公主的背贴到了石壁上，李季歆为了保护她，将自己暴露在了蛇的攻击之下。 可是蛇没来，已经被沈瑶珺顺利地解决。 这可不是一个小傻子该干的！ 沈瑶珺突然间撅了嘴，指着自己的脸：“嘤嘤嘤，美人儿女傅把阿瑶弄疼了，我不管，我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才不疼！”末了，又笑着补充一句：“这样是不是像个小傻子了？” 李季歆松开手，她一直都很平静：“比刚才好点。” 沈瑶珺却不松手，抓着李季歆的袖子：“我不管，美人儿女傅说要阿瑶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小傻子才行，阿瑶现在相信自己是个傻子了，所以阿瑶必须要美人儿女傅亲亲，不亲不给走！” 166阅读网 ------------ 66 互相伤害啊  李季歆万万没想到，原本以为傻公主装傻所以吃她豆腐，等她不傻了，无赖本色尽显！ 李季歆退了一步：“你这样很好，很像个傻子，我们回去吧。” 沈瑶珺不走，吐着舌头看着李季歆：“不要，阿瑶说要美人儿女傅亲亲就是要亲亲，美人儿女傅违抗本公主的命令，阿瑶不开心，阿瑶还是在山洞里喂蛇吧嘤嘤嘤。” 她就在那儿一站，怎么都不动，李季歆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头一看，小蛇正在游向沈瑶珺，沈瑶珺蹲在地上朝着小蛇做鬼脸，就是不离开。 李季歆没了辙，沈瑶珺是个傻子她拿她无可奈何，沈瑶珺不是个傻子，她依旧拿她无可奈何。 于是走过去，停在沈瑶珺的身边：“再不走的话，我们就暴露了。” 沈瑶珺抬头看着她，张开双臂，撅着嘴巴回答：“美人儿女傅背阿瑶走。” 山洞里很安静，灯笼里的烛火快要燃尽了，周边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们，似乎等待着火一灭就倾巢而出。 北化山毕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这里埋着的白骨和冤死的灵魂数不胜数，森冷的风、空荡的回响，月光照不进来的地方是不见底的深邃，飘荡在空中的粉尘里有虫蛇的低鸣。 李季歆俯下身，笑了笑。 沈瑶珺比她矮多了，和李晋一一样的年纪，无论傻不傻，对她而言都像个孩子。 沈瑶珺心满意足地爬上李季歆的背，头靠在她的肩上，眨了眨眼睛：“走咯！” 反正演了这么久的傻子，她都已经习惯了。 黑色的人影从北化山出来一路跑向皇宫，那些跟着李季歆出宫的探子早就回了宫，说是半路被甩掉了。 皇帝沉默了很久，末了，说道：“还有两天的时间，她若是真的再找军火就罢了，若不是，我就让人连同花蛇山一起踹了！” 花蛇山上的花蛇夫人拿着帕子半掩着脸在唱歌，李晋一光着脚丫子奔跑在后山的狼群里，午夜，狼群嚎叫，像是在警告着什么。花蛇夫人停止了歌声，想着远在京城的师妹童婕，又是一个即将过去的夏天，这已经是第十七个夏天了。 李季歆背着沈瑶珺回了安宁阁，青书便拿着李季歆刚刚得出来的结论去了凤翎殿。 安宁阁里只有李季歆和沈瑶珺两个人，她在路上快睡着了，被李季歆抱上了自己的床榻，却抱着她的腰身不松手。 美人儿女傅的腰又细又有韧性，腰力一定很好！沈瑶珺一边在梦里荡漾一边留着口水。 李季歆尴尬地很，沈瑶珺的手一点儿都不老实，虽然在她的腰上蹭啊蹭，可她也没有太多的抵触。 她抓着沈瑶珺的手，想从自己的身上挪走，沈瑶珺抓住了李季歆温热的手掌，便拿自己的脑袋蹭了蹭。柔软的发丝在手心蜷着，痒痒的，李季歆温柔地看着睡着的沈瑶珺，露出一点儿浅浅的笑意。 还是个……小傻子呀。 她最初见到的那个说她在裸奔要改造她的小傻子，伪装得天真纯良无害，其实才是真正的墨鱼内胆。 李季歆不挣脱沈瑶珺的手，还替她轻轻盖上被子，她好几天没去国文馆上课了，别人想着，傻公主就是任性，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李季歆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说道：“明天去国文馆上课。” 梦里的沈瑶珺顿时惊醒了，朦胧着双眼迷糊地看着她，一头栽进了李季歆的怀里：“我不！” “阿瑶不听话了？” 沈瑶珺似睡非睡地看着她：“除非美人儿女傅亲亲！” “我拒绝。”李季歆回答得果断。 沈瑶珺耷拉着脑袋：“那就美人儿女傅睡睡。” 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让人想入非非。李季歆想要好好教育公主做一个积极向上正能量的东洲榜样，结果教出了一个东洲的撩妹榜样。 如果让皇后来评价一个她作为女傅是否合格，皇后娘娘一定会欣喜地告诉她：完美！ 挣脱不了的李季歆坐在床榻的边缘，沈瑶珺在她怀里想小鸡啄米一般抬着头不断地晃着脑袋，她便伸手想要按住这颗不安分的小圆脑袋，沈瑶珺突然睁大了眼，乌黑的眼珠子里似有一片星空，蓦地向上一窜！ 李季歆没有躲，以她的身手，即使是刀光剑影依旧如履平地，更何况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给她的偷袭？她私心里知道沈瑶珺不会害她，是以当她的嘴唇上沾了点湿濡濡的唾沫，便知道傻公主的偷袭成功了！ 沈瑶珺的眼睛笑得像两道新月，眨巴眨巴嘴：“这样阿瑶就能安心地睡觉啦！” 李季歆叹了口气，她是宠爱这个小公主，可是每次都被她小狐狸一般地得逞，着实对不起师父地苦心教导。“可是我不安心。”李季歆说道。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地问道：“那，美人儿女傅要怎么样才觉得安心？” 李季歆站了起来，手上拎着一个沈瑶珺，朝着安宁阁外大步走去。 沈瑶珺这才感觉到了危机：“嘤嘤嘤，美人儿女傅欺负阿瑶身娇体柔易推倒！”小眼神里却分明写着：来啊！推倒我啊！互相伤害啊！ 李季歆不说话，直径将沈瑶珺拎到了御花园里，将她往地上一放，笑得和善：“趁着这会儿天热蚂蚁们还在活动，今晚就罚你数一晚上的蚂蚁。” 沈瑶珺一愣：“啊？为什么要数蚂蚁？” 李季歆悠闲地望着星空：“身为你的女傅，自然是有权利惩罚学生的调皮。阿瑶今天没有好好做到一个公主的本分，该罚！数完地上的蚂蚁告诉我有几只。”说完合上眼，靠着石桌打盹小憩。 她的小憩不是睡着，沈瑶珺的一举一动都在眼里。 公主顿时耷拉下了脑袋，嗷，久违的蚂蚁们，本公主又要来数你们啦！美人儿女傅武功太高打不过，求问怎么样才能在她的眼皮子里底下回去睡觉？急急急！ 而皇帝那边听说李季歆带着傻公主不但回来了，还去了御花园，顿时起了疑心。 “皇上，莫非，他们把军火藏在了御花园里？” 皇帝思忖了片刻，回答：“等她们走了，给我搜御花园！” 一个时辰后，探子来报，李季歆和傻公主还在御花园，好像……要在哪里过夜。 皇帝的疑心更重了：“长宁在御花园做什么？” 探子犹豫地回答：“好像是做错了事，被女傅罚去御花园数蚂蚁……” 这话说得让人不敢置信，只道是女傅的惩罚方式……好特殊。 越是特殊就约有内情，皇帝按了按额头：“去，把人引走了，给我把御花园搜个遍，务必要在李季歆之前找到军火！” 正在御花园数蚂蚁的沈瑶珺数得困了，摇了摇李季歆：“美人儿女傅，阿瑶困了，我们去睡觉了好不好？” 李季歆闭着眼问道：“下次还敢吃豆腐吗？” “不敢了。”沈瑶珺点着头回答。 “还敢咸猪手吗？” “不敢了。”她继续点头。 “还敢不听话吗？” “不敢了。”依旧是点头。 “还敢要亲亲抱抱睡一睡吗？” 沈瑶珺眨了眨眼，还是点着头：“不敢了。” 李季歆睁开眼：“那我们就走吧。” 沈瑶珺拉上她的手，乖巧地跟着。 探子看见了，立刻冲进了御花园，掘地三尺地找着可能藏在御花园里的军火。 蚂蚁们纷纷搬家，本来想做一只拥有皇室贵族血统的蚂蚁，但是贵族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被数就是被挖，他们要出宫，做一群没有偶像包袱的平民蚂蚁！ 已经是二更天，李季歆心疼沈瑶珺，嘴上却不说，将她带回了安宁阁，让她好好休息。 沈瑶珺一会儿又变了刚好听话的模样，伸出手赖在李季歆的身上：“唔……美人儿女傅不要走，阿瑶要美人儿女傅抱抱。” “刚才是怎么说的？”李季歆看着小猫一样窝在自己怀里的公主，又好气又好笑。 沈瑶珺摊了摊手：“我刚才只说不敢了，但是我一直在点头呢，美人儿女傅闭着眼没看见，阿瑶可没有答应！”说得振振有词，李季歆顿时一愣！ 她居然如此松懈地让沈瑶珺有机可乘！ 青书从凤翎殿回来了，看见沈瑶珺的房里还亮着灯，推了进来。她看到的是沈瑶珺窝在李季歆的怀里，深夜里暧昧的姿势，总让人往某一处想去。 她顿时红了脸，匆匆忙忙想要关上门，被李季歆喊着：“青书！” 她是有话要说，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末了，顿时想了起来：“我刚从御花园经过，发现有人在里面找什么东西，是皇上的人。” 李季歆和沈瑶珺顿时愣住！ “美人儿女傅，”沈瑶珺关上门不可思议地说道，“父皇不是要你去找军火，而是已经认定了我们就是藏军火的凶手，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166阅读网 ------------ 67 掉进浴桶里  皇后的具体计划是什么，李季歆并不完全清楚。 青书在一旁思索着：“我认为，皇上还没有到完全不信任皇后娘娘的地步，我经过御花园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搜查，但不是隐秘搜查，若是完全的不信任，就应该偷偷搜查搜集证据才对。” 李季歆深表赞同：“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太子和汤卫国还好好的，皇上还没有抓住足够的把柄，大家正在博弈看谁沉得住气。” 皇帝表面上相当宠爱长宁公主，虽然很少去凤翎殿但也确实看起来相敬如宾，而童家夫妇十七年前遭人谋害，皇后隐忍这么久要做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其胆识魄力何忍耐力又岂是常人能及。 沈瑶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双手撑着椅子面，双腿荡着，眼神集中在李季歆的身上，看了很久。思忖了很久才开口：“我怎么觉得，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她装傻装得乐在其中，也心知李季歆早就知道了她在装傻，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像是母后早就出卖了她，把计划偷偷泄露给美人儿女傅了！ 李季歆也装傻，三更半夜安宁阁的烛火通明，树木花草的影子落在窗棂上，被风一吹，像狂舞的精灵。 沈瑶珺撅着嘴巴瞪着李季歆，青书觉得自己想黑暗中最明亮的星，照亮了黑暗的夜。 她便悄悄出去了，李季歆也跟着要走，沈瑶珺在后头生闷气：“美人儿女傅！” 李季歆脚下一顿，便听得她说：“都这么晚啦，阿瑶要睡觉啦，明天早上起不来，我拒绝去国文馆！国文馆是给小傻子去的，阿瑶去那里上课，就觉得周围全是小傻子，连诗书礼易乐春秋都不懂！” 李季歆回头笑笑：“好啊！”沈瑶珺正在想怎么美人儿女傅这么容易变答应了，她又补充道：“那么明天早上我来考你治国策和兵法，若是不精通的话，以后就去校场上和太子殿下一起练练武功。” 沈瑶珺一听就急了：“我才不要和太子练武！”要是和太子在一起，她还得装傻子，虽然傻子总是把太子和汤喂狗折腾得够呛，可也并不是每次得逞。更何况，太子老想着要挖她的墙角，每次看到太子看李季歆的眼神，沈瑶珺就想把他的眼珠子抠下来。 她拒绝提供沈云滨见到李季歆的机会，一切对美人儿女傅抱有幻想的人都是在耍流氓！她只允许自己一个人对美人儿女傅耍流氓！ 天还没亮，皇宫里深幽的影子在晃动，皇后的人出去办事了，李季歆找到了留下军火且不会被怀疑的方法。 青书昨晚和皇后说了之后皇后大加赞赏，深深折服于李季歆的指挥之下的皇后问了一句话：“把阿瑶交给李季歆的话，东洲的江山就能稳坐不愁了。” 青书在一旁多嘴得问了一句：“以什么名义？” 皇后摇着扇子遮着半边脸，笑得暧昧不清：“帝师嘛，不仅要教阿瑶学习，还要教阿瑶生活，这样啦那样啦，你懂么？享受生活。” 青书一脸冷汗涔涔，若是东洲的子民知道现任的国母是一个怀抱梦想充满幻想脑洞大开有着四十岁的年龄却抱着二十岁想象力的女人，大概……身后会有一票粉丝追随吧。 翌日一早，皇宫里热闹了起来，关于皇帝给了李季歆三天的时间这件事，沈云滨也是在场的见证人。他一早就过来找李季歆，在小木屋门口。 “女傅倒是别有雅兴。”沈云滨没有走进去，只在老槐树下站着，有树荫的遮挡，这里冬暖夏凉，旁人没有这个眼力见地，总觉得住在这儿太寒碜，可李季歆不觉得。沈云滨这会儿觉得这个地理位置极佳，“想让人去我的太子宫种上几棵大树，把宫殿挡起来，应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季歆从里头走出来，笑了笑，因为联手对付翁益，太子宫和凤翎殿的关系从未这么缓和，她便笑问：“太子殿下大驾寒舍，有何指教？” 沈云滨的脸色凝重了几分：“军火的事，三天之内你办得到？”沈云滨心里有几分清楚，这批军火和凤翎殿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翁益已经被打倒了，他留下的这批军火人人眼红。 他虽然没直说，李季歆心里却清楚得很：“怎么，太子殿下是担心我找不到军火，落得个和翁益一样的下场？殿下倒是很关心我呢，汤太傅竟是不会吃醋？” 沈云滨笑了笑：“我倒是不觉得女傅会找不到军火，只不过找到军火之后呢？”沈云滨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是很希望女傅来我太子宫做事的。” 李季歆明白，谁都眼馋军火，多少人眼巴巴等着李季歆找到军火然后一拥而上德抢占。她便笑答：“我若是现在来你太子宫，那么找不到军火，是不是你太子宫的罪责？” “至少我可保你性命无恙。”沈云滨回答。 李季歆笑而不答：“很晚了，我得去安宁阁喊阿瑶起床上课了，太子殿下不用去校场习武吗？”态度很明显，打死不去太子宫。 沈云滨也不恼：“女傅大人武艺高超，若是能去校场指点我几招，那也是极好的。” 李季歆摇了摇手指头：“这个，得要公主答应。”说完就走，完全没有之前和太子宫联手时的温和。 沈云滨心中愤愤，这女人，就是喜欢过河拆桥。 沈瑶珺为了阻止李季歆让她去校场，正在卖力看书，李季歆踏进安宁阁的书房时，沈瑶珺的头上绑着一根白布条，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努力奋斗”。李季歆顿时惊呆了，上前摸了摸沈瑶珺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公主奋笔疾书，书页莎莎得翻动，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圆鼓鼓的脸，像极了大熊猫。 手上一本《治国策》，颇有学子赶考前一页的紧张感，让李季歆大吃一惊。 青书在一旁着急地回答：“女傅大人，昨晚您回去之后公主不听劝阻在书房里看了一晚上的书，说是……” “说什么？”李季歆问道。 “说是累死也不让您去校场和太子殿下眉来眼去。”青书低着头局促的回答。 “我有跟太子眉来眼去吗？”李季歆甚是不解，想她花蛇山大弟子武功高强一美少女，要是看上谁，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情，眉来眼去这个低档次，怎么配得上美人儿女傅的称号？ 可是看着沈瑶珺在书桌前一边打着盹儿一边翻着书，她便心中觉得好笑，走过去，拿手指在墨里头沾了一下，往沈瑶珺白白嫩嫩的脸上一抹，顿时变成了小黑脸。 睡意朦胧的沈瑶珺楚楚可怜地看着李季歆，眼睛里要挤出水来：“人家那么努力那么用功地看书，美人儿女傅一点都不体贴，不亲亲抱抱举高高，还要往阿瑶脸上抹墨水。嘤嘤嘤我好后悔，人家看书就是为了让美人儿女傅高兴的，我不喜欢美人儿女傅了嘤嘤嘤。” 公主装傻的技巧依旧很好，李季歆看着她叹了口气：“今天不考你了，回去睡觉。” 沈瑶珺整个人都倒在了书桌上，放着房梁叹道：“所以美人儿女傅是心疼阿瑶吗一定是的，我不去睡觉，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才睡！” 李季歆靠在书桌上，修长的手指头继续点了点墨水，看着沈瑶珺欲哭无泪故作可怜的脸，说道：“这么重的黑眼圈，在脸上画个王八都可以省好多墨水，来，阿瑶喜欢怎么品种的王八，我来画一个。” 沈瑶珺顿时捂着脸大声喊：“美人儿女傅坏坏！”小胖手一抹，把脸上的墨水抹了开来，整张脸乌漆墨黑的，跟皇后的心黑的一样一样的。 李季歆心疼公主一夜没睡，她又在那儿张牙舞爪的，干脆一个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 沈瑶珺顿时愣住了，被墨水覆盖的脸上突然红了一片，又捂住了，嘤嘤嘤，美人儿女傅好有女友力！ “美人儿女傅这样抱着阿瑶阿瑶会害羞的。”她时不时瞥一眼李季歆，心里被灌了蜜似的，只恨安宁阁太小，从书房到卧房的路太短。 李季歆则走得坦然自若：“我让你看书只是想让你多学点，可不是让你熬夜坏了自己身体的。喏，小小年纪天天尽想这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当真是不会害臊么？” 责备的语气一点点，多的是宠溺。 沈瑶珺有恃无恐，越发地张狂：“阿瑶可会害臊了，阿瑶害臊起来连自己都怕！” 李季歆一把把她丢尽了青书刚刚准备的浴桶里：“把身上的墨水洗了，一会儿再去睡觉。” 沈瑶珺蹲在水里看着她，蓦地，重重拽了一下李季歆的手！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大力气，李季歆原本是可以稳住的，只听得后面一声娇嗔：“哎呀，水好烫！”她慌忙回头，沈瑶珺手上的一把水全洒在了她身上，而后“扑通”一声，李季歆翻进了沈瑶珺的浴桶里。 166阅读网 ------------ 68 不能太被动  李季歆始料未及地掉进了浴桶里，从头湿到脚，面前还有一个一样湿漉漉的沈瑶珺。 有一刻她是懵逼的，但是一会儿她就反应过来了。 因为，公主的咸猪手伸到了她的身上，她一掌给打掉了，脸色拉沉了下来，面带怒意地看着沈瑶珺。 沈瑶珺再怎么喜欢调戏湿|身|诱惑的美人儿女傅，被她脸色一拉也不敢说话。 李季歆对付沈瑶珺有个独门绝招，只要她说一句这活儿没法干了这钱没法赚了她要辞职回花蛇山种田去，沈瑶珺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美人儿女傅现在的脸色不太好，从青到黑，就好像下一刻跟军火爆炸一样，把安宁阁炸上天。心思活络的沈瑶珺这会儿低着头对着手指，生怕自己脑子一热顺手一牵把李季歆气走了，这时候她要是找个借口，比如找不到军火引咎辞职，皇帝一定会愉快地允许她离开。 “美……美人儿女傅……阿瑶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沈瑶珺低着头，眼睛一直在水里。浴桶里的水清澈见底，她一边道歉，一边暗自想着，美人儿女傅身材真好。 “不是故意的？”李季歆冷着脸色问道，“这叫做水烫？” 这个温度刚刚好，晚夏时节，天气闷热，青书准备的水温温的，稍稍带了点凉意。 沈瑶珺要真不是故意的，那么母猪也能上树，军火自动爆炸了。 沈瑶珺眨了眨眼，美人儿女傅说过，要好好演一个小傻子，哪怕在她面前，否则一个不经意会被有心人看去。那么现在，应该是小傻子的出场时间。 她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长宁公主沈瑶珺，一个是长宁公主小傻子。两个小人每每会在身体里打架，互相争执着谁该出去见人，有时候她们也会联手，一起保护这个躯壳。 她扑哧扑哧地哼着，一会儿又钻到李季歆怀里，脸颊贴着她的肩膀，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身上，小声地说道：“阿瑶只是想让美人儿女傅多留一会儿，阿瑶一晚上没睡可累了，就是想让美人儿女傅哄阿瑶睡觉。毕竟阿瑶是个小傻子呀。”她仰起头，一会儿又解释，“就这样抱着阿瑶就好啦，阿瑶会乖乖的。” 脸上的墨水被水染开了，颜色淡了几分，两颗乌黑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沈瑶珺的身上肉肉的、软软的、暖暖的，兴许是李季歆习惯了小傻子的样子，一时间竟然心软了起来。 装了五年的傻子，多可怜、多悲伤、多让人垂怜…… 不过想想这些年傻公主欺负的人，似乎也混的风生水起，哪里可怜了？哪里悲伤了？哪里让人垂怜了？ 李季歆长长地舒了口气，拍了拍沈瑶珺的背：“以后不要这样，安宁阁现在被人盯上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沈瑶珺抬起头巴巴地看着李季歆：“所以，美人儿女傅不要走，阿瑶就安全啦！”一边楚楚可怜，一边饱含期望。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李季歆反问道。 沈瑶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死死地抱住李季歆：“阿瑶是说，美人儿女傅不要走出这个浴桶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捧起一捧水，朝着李季歆的脸上扑去！ 水溅了她一脸，李季歆到底是江湖出生身手敏捷，在沈瑶珺来不及用水扑她第二下的时候，拿起水瓢舀了一瓢，从沈瑶珺的头顶倒了下去！ 像瀑布一样，公主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贴着眼皮，鼻子狠狠地抽了几下，而后从前抱住李季歆的胳膊，一边大叫：“美人儿女傅欺负阿瑶！不允许！阿瑶要欺负回来！你不要动，水瓢是我的！” 老远处的青书摊了摊手掌，女傅每次要给公主做规矩，可每次都被公主打哈哈过去。别看女傅脸上的笑容一直标准又冷清，可每每看沈瑶珺的时候，都是最真心的笑。 也非怜爱，也非长辈的关心，像是……家人一般。 沈瑶珺成功地把李季歆拉进了打水仗的游戏中，从屏风后溢出了水，地面湿了一片。 “唔，美人儿女傅要让着阿瑶，阿瑶年纪小，你说过要尊老爱幼的！”沈瑶珺拿着水瓢扑水，李季歆早就湿透了，迎接着来自沈瑶珺的水属性攻击，那小人儿玩起来灵动的很。 以前，李季歆是带着李晋一去花蛇山后山的池塘里玩的，池塘里开满了荷花，池水深又清。可是宫里没这个条件，安宁阁地方又特殊，难得玩一次水，还是在狭窄的浴桶里。 “好好好，我不还手。”李季歆冲着沈瑶珺勾了勾手指，“也不知道军火案的结果会怎么样，趁着还有两天能好好活着，陪你玩。” 沈瑶珺一撇小脑袋：“美人儿女傅才不会有事呢！”说一句，“哗”的一声倒了她一头的水，然后继续说道，“谁敢找美人儿女傅的麻烦，阿瑶就把他摁进水桶里，淹死为止！”说着，又是一瓢水，李季歆简直成了一个装水的容器。 可心里却是齁甜齁甜的，傻公主是真心护着她，依赖她。 谁都漫出了房间的门槛，青书在外头撇了撇嘴，又不好扰了里面的雅兴，只试探地问道：“公主，要加水吗？” 水桶里的水都被扑光了，沈瑶珺脸上的墨汁也洗干净了，两个人的衣服贴着身体，沈瑶珺回答：“不用啦！” 加什么水呢？多破坏兴致！ 水桶里的水见底了，沈瑶珺拿着水瓢就给李季歆一个盖帽，水瓢跟帽子似的待在头上，丝毫没有破坏美人出浴的美感。 李季歆要把水瓢拿下来，沈瑶珺抓着她的手不让，两相争执，沈瑶珺开口恐吓：“美人儿女傅要是把水瓢拿下来，就是不喜欢阿瑶，要亲亲才能抚慰阿瑶手上的内心；美人儿女傅要是不把水瓢拿下来，就是喜欢阿瑶，要亲亲阿瑶以示嘉奖！” 李季歆一听，无论拿不拿，公主的吃定豆腐了？ 她哪能答应，拿下水瓢放在沈瑶珺的头上，就像带着瓜皮帽，滑稽极了。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摸了摸光滑的水瓢：“阿瑶这样好看嘛？” 李季歆忍不住不笑，严肃地回答：“好看！好看极了！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阿瑶。” 沈瑶珺继续摸水瓢，突然收回手，一本正经地回答：“那以后阿瑶就带着水瓢出门，要是别人问了，我就说是美人儿女傅说的，好不好！” 李季歆一听，这哪成？不知道还以为她在欺负公主呢！于是伸手去抓水瓢，沈瑶珺按着死活不肯，僵持不下，她蓦地一低头，正巧碰上抬头反抗的的沈瑶珺，两张脸便贴到了一起，包括唇。 “啪”的一声，水瓢掉在了地上碎成好几快，李季歆整个人还是懵的，直到嘴边弥漫上来的香味和真是接触的柔然，沈瑶珺眨巴眨巴眼，又闭上了。 吵闹的房间里万籁俱寂，李季歆没有躲避，只是安静地，感受着来自学生的体温。 沈瑶珺那么那么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青书在外面驻足了片刻就走了，这种寂静来的诡异，她若不走，总觉得自己会惹上什么大事。 片刻之后，沈瑶珺擦了擦自己的嘴，眼睛笑得弯弯的，双手捂着脸：“哎呀呀，美人儿女傅这么主动真是羞死阿瑶了，嘤嘤嘤阿瑶要去睡觉啦！”说完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跑出屏风换衣服，“美人儿女傅不要出来哦，阿瑶要换衣服了，阿瑶身上光光的哦！” 李季歆脚下一顿，只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 她好像突然能理解师父了，为何十多年闭门不出，为何唱着一首歌，为何浪费了一身的才华。也突然明白了皇后，在十七年的家仇之下谋划着一切，断绝了跟花蛇山的通信却又迟迟不放下。 都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重逢的时机。 沈瑶珺换完了衣服，小脑袋从屏风后伸了过来，李季歆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像个木雕人似的。 她暗道一声不好，莫非美人儿女傅不堪重击，心理防线崩溃，整个人都失去了自我？只是亲一下而已，不至于呀！ 她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李季歆的肩膀，忐忑地唤了一声：“美人儿女傅……” 李季歆这才回过神来：“嗯？” “我还以为你傻了呢！”沈瑶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还不出来吗？如果害羞的话，阿瑶可以借你一个面罩！” “面罩做什么？”李季歆不解。 沈瑶珺假装自己戴上了面罩：“这样，你就不会害羞了呀！不过呢……”她郑重其事地说道，“以后的事儿还多着呢，美人儿女傅这么害羞的话，阿瑶会紧张的！” 李季歆便看着她，静静的。她可不可以重来一回？毕竟打仗是要讲究快很准，倘若把自己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上，那就离输不远了。 于是她朝着沈瑶珺勾了勾手，沉下声音：“过来。” 166阅读网 ------------ 69 军火要现身  沈瑶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美人儿女傅的状态太奇怪了，像野兽张开倾盆大口，要把面前的小白兔一口吞掉。以至于素来我行我素胆大妄为吃豆腐不打草稿的小公主打起了退堂鼓，怕美人儿女傅觉醒了把她这样那样。 当她站定在美人儿女傅面前的时候，李季歆又勾了勾手指头，她便像一个牵线木偶，四肢完全不听使唤，按着李季歆的意思，凑近了一点。 浴桶里还有花瓣的香味，李季歆挑眉看着她，眼睛眯上了一点，好似惬意这水桶中不过脚踝的水位中的感觉。她伸出手，沈瑶珺便退了一步，而后那手拍在沈瑶珺的头上，轻轻揉了几下：“给我拿套干净的衣服。” 沈瑶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美人儿女傅要反压，激动地她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李季歆换了衣服之后沈瑶珺便睡觉了，整整一天没有休息，脸色并不是很好。 李季歆偷偷去了一趟太医院，毓秀宫还在翻修，德妃“伤”得有点儿重。 她这回是偷偷去的，德妃正打坐念经，替她看伤情的正是当初沈玉秀推沈瑶珺下楼之后替沈瑶珺看傻病的太医，皇后的人。 李季歆刚到德妃便睁了眼，只低声问一句：“你来啦。” 语气里丝毫没有紧迫和大事发生前的不安，大约是念经多年给了她心里的平静。 李季歆站在德妃面前，压着声音回答：“我来了。” “你都安排好了，我会照做的。”德妃说道，“让玉秀待在琥珀营不要回来，也不要告诉玉秀和我大哥实情，到底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带着一点仇恨会更好些。” 李季歆倒了杯水给德妃：“皇后那儿的事我都知晓，没想到德妃娘娘对皇上的怨念也如此之大。” 德妃睁开眼，面无表情，片刻之后突然冷笑了一声：“怨念？你可知这后宫三千，多少人对他有怨念？童婕做得对，不只是为了报仇，他若是不死，无论是沈云滨还是沈云戎，无论是阿瑶还是玉秀，都是他的亲骨肉，一样会被他杀死。” 李季歆徒然一震，她只当是皇后的复仇，可德妃口中，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会这样？”李季歆不可思议地问道，“他对阿瑶很好，对太子也不坏，怎么会……” “你不知道。”德妃冷笑道，“但是童婕知道，几年前有一场夺嫡大战，皇族子嗣死者众多，这其中，都是有人在暗中操纵。” “皇上？” 德妃点了点头：“在他眼里，宫里现存的子嗣里，没有一个有资格继承皇位。” 李季歆更加好奇了：“若是这样，那他就是在为了一个他看得上眼的人清扫道路，这个人会是谁？” 德妃看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童婕也只查出有这么一个人，究竟是谁，谁知道呢？” 李季歆便不问了，德妃在临走前，把她该说的都说了。 “我挑了一个好的地形，皇后回去安排，德妃娘娘，到时候就全靠您了。”李季歆从怀里拿出一块打火石，递给德妃，“马车和人手都在北化山后山等您，翻过北化山就出了京城，到时候会有江湖朋友接应您。”说完，又不放心，德妃不让戚将军和沈玉秀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的真相，那么她该藏身何处？“若是无处可去，就去花蛇山待一阵子吧，您和我师父是旧相识了，师父说，她一直都很感谢您。” 德妃笑笑：“接下来的事，我自己会有分寸。只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您说。”李季歆点了点头。 “帮我照顾玉秀。”德妃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脸上挂了几分想念，“玉秀这孩子不想阿瑶这么胆大机智，她胆儿小，人却很善良，我大哥是个莽汉，若是等戚家军进京了，女傅多照看着点玉秀。” 李季歆笑了笑：“那是自然。” 沈玉秀在李季歆的印象里是个不怎么说话，总一个人躲在角落的小姑娘，她对阿瑶万分信任，而不言不语的外表之下，小姑娘的内心却机灵的很。 她也未必不习惯琥珀营的生活，上次去琥珀营，遭遇了绑架案，被救回之后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李季歆便对这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其余的事情都是皇后在安排，李季歆悄悄离开太医院已是傍晚。 过了明天，就是军火现身的日子，她并不那么有底气，毕竟不是孔明在世。她现在祈祷花蛇山仙逝的祖辈能够保佑她，因为她要做一件把自己炸上天的大事。 如果不是小木屋在老槐树地下比较凉快，她想她今晚按耐不住激动的内心应该是不会踏进小木屋的，不过周围的人们看她的眼神太复杂，就像在看临死前的翁益。 可惜她不是翁益，也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转移军火。 皇后耐得住性子，军火一直没动，北化山上多了几个人，正在偷偷安排些什么。 之后的那一天，李季歆在小木屋里睡了一整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放弃寻找军火，准备自讨灭亡了。 连皇帝都这么觉得的时候，深夜里，探子来了回报：“皇上，李季歆有动静了！” 皇帝当即起了身：“什么动静？” “她偷偷出了小木屋。”探子回答，“已经让人跟踪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太监汗流浃背地跑过来汇报：“皇上……不、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皇帝警觉着，今天宫里会出大事。 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太医院让人过来报信，说、说德妃娘娘失踪了！” 皇帝“噌”的一下窜了起来，勃然大怒：“德妃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失踪了？什么时候失踪的？” 太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来的人只说人失踪了，没说什么时候失踪的……” 此时又是一个太监冲了进来：“皇上，皇上，李女傅让人传来口信，说失踪的军火有着落了，让皇上马上带人过去！” “带人去哪儿？”皇帝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炸晕乎了。 太监当即回答道：“李女傅她跟着凶手出了宫，说大约是京城以北，凶手准备充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恶性时间，还希望皇上以龙体为主。” 京城以北。 京城以北是一片废地，因为北化山毒蛇群聚，从前常有人被毒蛇所伤，久而久之，靠近北化山一带的人搬走了，这儿便荒无人烟。 以北空旷，若是不怕死，将军火运到这里确实安全，这里有北化山做屏风，进可攻退可守。 他当即下令：“带人，去北化山！” 深夜，从宫里出发的一队士兵浩浩荡荡向北化山而去。 李季歆这回没有甩掉跟踪她的人，所以皇帝能及时地得到她的位置。 北化山上，晚夏的深夜，蛇群频繁出动，这儿窸窸窣窣地有虫蛇的爬行声，鉴于多有剧毒，皇帝没有走得太近。 李季歆站在北化山最大的山洞口，正是两天前她带着沈瑶珺来采风的那个，远远地看见皇帝带着人赶来，赶紧过来行了礼。 “你说你找到了军火？”皇帝一脸凝重，很难想象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军火运出了宫。 “是。”李季歆回答，“就在里面。” “那就给我搜！”皇帝一挥手，一群士兵便要点着火把进去。 李季歆便质疑了一句：“夜晚进军火堆积的地方点火把，不怕引发爆炸吗？” 皇帝一愣，可这山里都是毒蛇，不点火把，莫说找军火了，恐怕会受到蛇群的围攻。 李季歆静了片刻，又开口：“带了这么多人过来，里头多少都注意到了，如果军火真的在里面，一时半会儿也搬不走，如果不在，进去也只能抓到人，我是跟着德妃过来的，她现在就在山洞里。” 她表现得有点惋惜，听到是德妃，皇帝依旧不动声色。 翁益当时说过，劫走军火的人里面有德妃的份，是德妃在大雨夜动的手，所以那时候皇帝就对她有所怀疑。 “你怎么想到是德妃的？”皇帝问道。 李季歆波澜不惊地回答：“我跟着皇后去太医院看过德妃娘娘，当时我觉得，德妃娘娘其实并没有传说中伤得那么重。” 皇帝点了点头：“去喊话。” 北化山太大，德妃要是没有足够的人手，莫说运走大批量的军火，恐怕连一箱子都困难。 李季歆点了点头，走到山洞口。有毒蛇在草丛中伺机而动，李季歆只当做没看见：“德妃娘娘，您已经被包围了，出来吧！” 山洞里毫无声响，直到李季歆无聊得砍掉了几条蛇，等待的皇帝打了个哈欠，北化山的半山腰上，山洞网上的顶端，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还是没有逃过你的搜索。”德妃站在高处笑得诡谲，“想要军火吗？可是我不答应。” 166阅读网 ------------ 70 军火爆炸了  原本军火案没牵扯出德妃的时候，皇帝没有把目光放在毓秀宫。哪怕戚让是镇守琥珀营的大将，德妃想要在皇宫里闹出些名堂，还得需要他人相助。 可德妃和皇后的关系太恶劣了，这中间隔着一个傻了的沈瑶珺，就是王朝覆灭这两人也谈不到一块儿。若是良妃，良妃妒心重，断不可能和曾经宠冠后宫的德妃结交。 然而事情要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那就不会有军火案的发生。 皇帝显然并不希望德妃牵扯其中，毕竟东洲一半的军权还在戚让手上。他便走过去，站在山洞口，不顾士兵的阻拦：“德妃，给朕下来。” 德妃只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对于德妃的演技，李季歆万分的信任，否则她不会安全地在冷宫里待了五年之久。她抬起头瞟去，到底是将门之女，德妃站在那里威风凛凛，颇有几分巾帼英雄之气。 月光打在她脸上，挺而小巧的鼻梁，深邃的眼神，还有看似必死的决心，让人既佩服，又不舍。 “当然劫了翁益军火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听你的。”德妃站在上面俯瞰着山洞口黑压压的一列士兵，“我谋划了这么久，这么久！如果不是李季歆，谁会知道军火在我手上？” “你要这批军火有何用？”皇帝冷声问道，他到底有点担心，若是戚让在琥珀营遥遥指挥…… “有大用处！”德妃冷笑道，“若不是翁益那混球报出了我的名字，我何苦把军火从宫里运出来？我要报仇，找童婕那贱人报仇！她害得我深居冷宫五年！她的女儿哪怕是个傻子都被你捧在手心里，可玉秀呢？” 李季歆似乎是浑然一震，当即开口问道：“你要这军火，莫非是想加害皇后和长宁公主？” “呵！”德妃继续冷笑，清冷的月光和着她冷清的表情，似乎寒霜初降，让人打了个寒颤，“可是现在不能了，被你发现了。” 皇帝沉了沉眸色，他似乎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德妃，下来。” “下来？”德妃持续飙演技，“下来能怎么样？还不是死路一条，我只选择自己死，而不是让别人杀死！” 说完她就下去了，北化山常年毒蛇环绕，所有人对这里都极为陌生。 德妃若是对山中地形这么熟稔，便可说明她早就起了异心。 旁人想着，总归是个女人，当别人以为她要拿着军火给戚家军的时候，结果是为了沈玉秀。可到底，也是个母亲，情理之中。 李季歆在一旁怂恿着：“我看情况有点不妙，德妃娘娘的计谋被识破，莫不是想不开了吧？” 剧本和台词都是她写的，酬劳是皇后付的，在皇宫这种事故频发的地方，最缺少的就是专业演员。 皇帝赶忙挥了挥手：“进山洞，务必要找到军火！” 十多年的感情，可他脱口而出的是军火，而不是德妃。 李季歆是想不通德妃如何忍耐这个男人这么多年，甚至还生下一个女儿，大抵，也是为了戚家的兵权不得不做出的让步。也难怪皇后要暗中生事，身在皇门，没有多少纯洁的感情。 她不禁想到了沈瑶珺，多希望这个生在皇门的小姑娘，有着干干净净的感情。 山洞的大门被打开了，从里面飘出厚厚的灰尘，像是很久没人来了，这扑面的窒息感让人感觉到死亡的降临，他们看到了死神。 山洞里是黑的，只听到毒蛇的游移声，前方一声惨叫，有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声喊着：“蛇！蛇！” 队伍顿时乱了起来。 这危险地带，皇帝是不会亲自进去的，李季歆举着火把准备进去，却被皇帝喊住：“你在这里等着。” 也不知道究竟是觉得李季歆在身边自己比较安全，还是怕李季歆和德妃有一腿进去帮助德妃。 这正如李季歆所愿，毕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她安然地站在皇帝身边，看着这场自己亲手指导的好戏。可惜来得匆忙，没有带上沈瑶珺，说好的要让她看好戏，怕是看不成了。 进入山洞的士兵不断出来汇报里头的情况，多少人被蛇咬了，洞里灰尘多少厚，他们前进了多少路。 其实皇帝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多久能找到军火。 李季歆在一旁愁眉不展：“希望别出事。” 话音刚落…… 李季歆觉得自己简直是日了狗了，自己写的剧本里竟然出现了时间差，以至于她话音刚落，山洞里就出了大事！ 轰的一声，山崩地裂，就好像发生了大爆炸，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 皇帝的脚划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懵的，而后便是一个更大巨大又清晰的爆炸声，沉闷的、比雷声更加惊人！ 这是……德妃引爆了军火自杀啊！ 进去的队伍已经退了出来：“皇上，里面都是粉尘我们根本看不清，只问道有军火的味道，里面发生了大爆炸，山体可能要塌了，快走！” 皇帝迟迟不肯走，站在山洞外头看着里面，他的眼里突然产生了一丝希望，好像在等待某个人从里面跑出来。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泥沙和碎石从山上滚下来，被巨大的爆炸炸断的山体，从山洞口涌出来的火光…… 李季歆突然觉得，皇帝大概还是对德妃有一点感情的，然而那零星的施舍的感情终究比不过权力和*。 “快，快护驾！”周围的士兵乱作一团。 皇帝稳步向山下走去，头也没有回。 李季歆看着，又回头一眼，按照她算好的时间和道路，没有意外的话，德妃应该上了后山的马车离开。 凤翎殿，皇后在焦急地等消息，沈瑶珺和青书也在，烛火灭着，这会儿要是灯火通明，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李季歆来了，带着一身泥沙的味道，风尘仆仆。 她就知道沈瑶珺不会好好睡觉，跑来凤翎殿听故事。 黑暗中皇后捏着她的扇骨，波澜不惊：“事儿成了？” 李季歆点了点头：“一切都在计划中，只是皇帝会不会怀疑就不好说了。” “后续安排好，不会有问题的。”皇后笑道，“还是你做事让我省心。” 青书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明明她才是皇后身边最忠实的护卫！ 沈瑶珺撅着嘴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美人儿女傅说好要让阿瑶看好戏的，结果自己去了，却不带上阿瑶，阿瑶不开心，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抱抱举高高！” 皇后便掩嘴笑：“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自己回安宁阁解决前，别在我一个寂寞的人面前秀。” 青书则一脸蒙蔽：“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军火没有少，北化山却发生了大爆炸，德妃去了哪里？” 黑暗中，三个人看着青书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生三种不同的笑声。 沈瑶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李季歆轻轻浅浅的低声笑、皇后摇着扇子奸诈的笑。 “哎呀呀，青书笨笨的，真可爱。”沈瑶珺趴着桌子说道，“这么笨笨的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哟。” 青书委屈地回答：“属下愚钝。” 皇后拍了拍青书的肩膀：“李季歆去北化山的山洞，是因为山洞里较容易积累灰尘，后来我又让人去里面撒了些面粉，到达粉尘爆炸的极限范围。我手上有军火，所以让德妃带去了一点，等到德妃进入山洞后，只要远处引燃军火就会引起山洞内的大爆炸。” “可……可这样德妃娘娘岂不是会有危险？”天真如青书，总跟不上他们的思维角度。倒不是青书笨，而是队友智商高。 傻公主托着下腮回答：“没关系，有母后做的罩子，就是那天美人儿女傅带我去山洞时用的那种。” 李季歆点了点头：“德妃出现在皇帝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将少量的引爆物置于灯罩内，等到短小的蜡烛燃尽就会自动引爆。德妃从山腰消失的时候并不是进了山洞，而是直接去了后山，所以山洞里是没人的。” 青书点了点头，人与人的差距大抵就在此处了。 山洞里发生了大爆炸，会让人误以为是军火炸了，而德妃被炸死了，军火消耗光了，李季歆就不用拿出来，所以，这事儿也就是完了。 外面有人进来汇报，大意是德妃已经安全离开，皇帝可能会去搜查山洞。 皇后只笑了笑，挥了挥手：“哪怕他心存怀疑，没有证据就不会拿我如何，山洞里有火药的残留，等明天一早粉尘散去，连点痕迹都没有。好了好了，你们也去休息吧，免得让人怀疑了。” 几个人回了安宁阁，李季歆是要去小木屋的，被沈瑶珺拉住了手：“美人儿女傅，你说给我看戏的，没看戏，是不是要补偿阿瑶呢？” 李季歆早就知道沈瑶珺不会罢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答：“好，你说吧，要什么补偿？” 166阅读网 ------------ 71 谁对谁负责  沈瑶珺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李季歆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就是尝完豆腐吃豆腐，吃完豆腐摸豆腐。 果不其然，沈瑶珺抬着头一脸憧憬地回答：“看戏啊，就是这样那样的戏，比爆炸好看多了。”小脸蛋红彤彤的，眼睛眨啊眨，比星星明亮多了。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将她抱了起来，沈瑶珺比李季歆矮了一个头多些。 她将脸埋在了李季歆的肩上，心道，咦，美人儿女傅转性了。 结果李季歆突然将她放下，拍了拍她的脑门：“想看戏啊？自己演去！” 沈瑶珺顿时就炸了，叉着腰当钉子户了：“美人儿女傅说话不算数！我不管，今晚我要睡小木屋，谁都不许跟我抢！我要跟美人儿女傅一起睡！” “凭什么？”李季歆仗着自己武功高。 沈瑶珺一撇脑袋：“因为这是我家，我家当日是我说了算！” 李季歆登时无言，没错，这是沈瑶珺的家，而她李季歆的家在花蛇山。 沈瑶珺要是看中了什么，那是任何人都阻挡不来的，长宁公主命人饱了一床被子去小木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床榻上一坐，拍了拍塌檐。 李季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地方被不讲道理的公主给占了，也不恼。 “你睡吧。”身为武林高手，不睡床也不是什么大事。比如这会儿她拿了根粗绳，一头钉在了门上，一头钉在了床的木栏上。 而后纵身一跃，往上一躺…… 安然无恙，甚至还有点好看。 沈瑶珺目瞪口呆地看着，果然是美人儿女傅啊……而后拿出剪刀，“咔咔”几下，把麻绳给剪断了。 李季歆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她的临时床…… 没了麻绳也不打紧，反正天还热，去树荫下乘凉睡屋顶也无妨，李季歆悠哉悠哉地去了屋顶上，在屋檐上一躺。 微风拂面，老槐树的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透着一股青草味飘香，如此惬意。 沈瑶珺在屋子里思忖了片刻，让人拿来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 不多时，李季歆再一次崩溃了……沈瑶珺拿着木棍在盯着房梁，下面发出“砰砰砰”地撞击声，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顶起来了。 李季歆再房梁上倒挂看着屋内，沈瑶珺小小的人儿抱着大大的木棍，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阿瑶！”李季歆喊道。 沈瑶珺朝着外头看了一眼：“阿瑶只是做一下睡前热身运动，美人儿女傅不要担心。” 李季歆一脸漠然，热身运动啊？分明就是不让他好好睡觉而已。 这屋顶是没法睡了，李季歆跳下了屋顶，找了个新的地方。 老槐树的树枝粗壮，主干上躺一个人轻轻松松的，李季歆做到了树杈上闭目养神。 沈瑶珺扛着木棍出来了，捅了捅树木，树叶飘落了一地，这会儿打扰不到李季歆，她变坐在树上笑看沈瑶珺玩。 沈瑶珺生气了，一丢木棍！ 哪有这么容易就被美人儿女傅逃走？真当她沈瑶珺是吃素的吗！ 长宁公主一挥手，就喊人拿来了——一把斧头。 李季歆整个人从树上跳了起来，这可是一棵古树啊！日久成精啊！没准哪一天就得道修仙了，这可是作孽啊！就算不成精，一棵古树被砍掉，以后下雨了，小木屋岂不是要受潮了？天热了，小木屋岂不是变蒸笼了？远远一望，小木屋岂不是变丑了！ 砍她可以，砍树不行！破坏环境和生态的事，禁止！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沈瑶珺一斧头还没下去，停在半空中，微笑地看着她：“美人儿女傅还跑吗？” 李季歆微笑着走到沈瑶珺面前，这一切源于，沈瑶珺不但霸占了李季歆的床，还想霸占她的人。 她摸了摸沈瑶珺的头：“我要是真跑了，你还抓得到我吗？” 沈瑶珺头一撇，满不在乎：“美人儿女傅能跑到哪里去？天涯海角我都能抓到你，抓不到你我就把小师妹抓过来，到时候你一定会来救她！” 李季歆竟无言以对，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季歆大概是在试探沈瑶珺究竟有多执着，这回又换了个地儿，她有皇后给的凤牌，皇宫的每个角落都能过去。 东洲的皇宫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之所以成为标志，是因为它高。 这是静水湖畔的临凤楼，站在上面能看见大半个皇宫。 李季歆去了那儿，傍水之地，要是睡上一觉，早上醒来没准在湖中央游泳，想来也是颇有味道。 沈瑶珺就在她身后跟着，一脸的固执倔强。 不就是占了她的床嘛，美人儿女傅要是想要床，十张她都能给！ 李季歆行走如风，速度极快，从临凤楼的第一层到最高层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临凤楼平日里没人，这里是皇帝闲暇时喝酒的地儿，兴许也会有妃子来上头吹吹风，总之不是什么干正事的地方。 夜晚的临凤楼，水倒映着漫天星光，湖中的亭子孤独地站立，点点波光涟漪浮动，李季歆坐在临凤楼最顶楼的窗边，半个人在楼外。 沈瑶珺正在爬楼梯，呼哧呼哧的，汗流浃背。 哪怕是晚夏初秋，天气依然闷热。沈瑶珺一边爬一边嘀咕，美人儿女傅不爱她，一点儿都不心疼她！ 李季歆则坐在窗边静静地听着脚步声，她知道沈瑶珺越来越近了，带着一点点深邃的笑容，长宁公主倔强起来，连她自己都怕。倒也不是不心疼她，只是觉得阿瑶这硬脾气得改改，毕竟是个要登上九五之尊位置的人。 有时候李季歆觉得，皇后真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女儿往帝位上推，明明阿瑶无忧无虑地就很好，何必去做些费心费力的事情。可有时候又觉得东洲的天下真要交给姓沈的人，除了装疯卖傻五年多的沈瑶珺，真要找个多么有气度有智慧的小辈，倒也困难。 可能是基因不好，没有遗传上一辈的智慧。 李季歆正想着，沈瑶珺依旧爬了上来，气喘吁吁，插着腰小脸儿通红。大喘三口气，整个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而李季歆坐在窗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一出舞台剧。 等沈瑶珺缓过来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人家一直在追美人儿女傅，美人儿女傅不理我，阿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让我从这里跳下去吧！” 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李季歆就坐在窗边，她一头就扎了过去。 分明就是来吃豆腐的，还得冠冕堂皇地说自己多委屈。 李季歆摸摸她的脑袋，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汗：“不跟你闹了，咱们去休息吧。”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还在思考是怎么回事，整个人突然悬空了起来，李季歆扛着她，从临凤楼的楼顶飘了下去。 就像在空中漂浮，这种奇妙的感觉难以言喻。沈瑶珺摸了摸风中李季歆飘起来的发丝，置于鼻尖嗅了嗅。上上下下一趟，美人儿女傅身上清清爽爽的，一点儿汗都没出！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季歆的背影，因为她被倒挂了起来。 李季歆回了小木屋，扛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沈瑶珺，到了，将她往床榻上一丢：“休息了，不许捣乱，不然就不让你睡在这儿。” 这是美人儿女傅答应和她同床共枕了，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而后烛火一灭，李季歆就睡了下来。 她的胳膊环着沈瑶珺，在她背上轻轻地拍，如果能来一首睡前的小夜曲就跟好了。 “美人儿女傅会唱歌吗？”沈瑶珺带着倦意低声问道。 李季歆只会唱一首，便是花蛇夫人天天唱的那首，皇后也天天唱，沈瑶珺听腻了，可是李季歆唱给她听，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唱着唱着就睡着了，李季歆不唱了，沈瑶珺的呼吸声渐渐重了。 小丫头睡觉的时候也不老实，一条腿搁在李季歆身上，跟抱枕头似的，一双手在身上乱摸，似乎要找个合适的搁置位置。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个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像被拧起来的麻绳一样。 沈瑶珺捂着脸故作害羞：“嘤嘤嘤，美人儿女傅对阿瑶做了什么？啊，阿瑶的清白没有了，美人儿女傅要对我负责！” 明明昨晚还有人死缠烂打得要和李季歆一块儿睡的。 李季歆一边洗脸一边回答：“你说我要怎么负责？大告天下说长宁公主深更半夜进我的房爬我的床？” “那……”沈瑶珺握了握拳头，“那就由我为美人儿女傅负责吧！” 正觉得自己慷慨激昂之际，她被李季歆一把拖了过来，拿着布在脸上擦了一个来回，听得李季歆又好气又好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不会武功还要装傻子，负什么责？我是你的女傅，我为你负责，听明白了吗？” 166阅读网 ------------ 72 山洞探情况  李季歆说话的样子很果断，决不允许手里的人有任何反对。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呀好呀，那阿瑶等着美人儿女傅对我负责！” 李季歆拿她没办法。 今天有事儿要做，昨晚刚刚出了德妃抢军火在北化山自尽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宫里早就已经传开了。 说是德妃想要谋害皇后和长宁公主，说那女人藏得真深，整整五年滴水不漏，又说德妃如今自杀了，不但耗尽了一批军火，甚至连尸骨都无存，也着实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来，还是皇后娘娘更加可怜。 在他们嘴里，德妃好似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她的诵经念佛都是对自己邪心的掩藏。 好在长安公主沈玉秀还留在琥珀营，否则德妃出了事，沈玉秀也难逃。 御书房里，那个从前出现过的人站在角落里向他汇报：“去山洞里查探了，确实爆炸规模较大，山洞里有军火的痕迹，这一场真是军火引爆，那么现在军火是点滴不剩了。皇上，你就那么相信，德妃拿这批军火是为了向皇后复仇，而不是支援她的哥哥戚让？” 皇帝到底是个聪明人，不慌不忙地写着字：“戚让只有一个人，能做什么？德妃就一个女儿，连谋权的机会都没有，要把军火从京城运到琥珀营的工作量太大，我一直都不相信德妃会拿它们给戚让。相比之下，用在宫内，向皇后报仇更说得通。” “德妃一人根本做不到，按照翁益的说法，那晚劫军火的是一批人。德妃把军火运出去了，替她云军火的人呢？”那人问道。 皇帝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肯定的是，还在宫里，这里有她的队友，只是德妃一出事，那人便缩进去了。” “要查吗？” 皇帝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要！当然要！把背后之人给我揪出来，朕跟他没完！” 那背后之人现在正在凤翎殿里，哼着小曲儿做着手工艺品，悠闲地吃着点心，还有丫鬟替她扇着风。 一看见李季歆和沈瑶珺来了，让丫鬟退了下去。 “你们俩来得正好。”军火案结了一大半，她的心安稳下许多，可到底皇后还是深谋远虑，“北化山的山洞里不知道还留了什么，希望别被查到。尽管有德妃转移视线，但是我想，皇上依旧不会完全相信我。” “有下一步计划？”李季歆问道。 青书在一旁提出了她的疑问：“皇后娘娘，德妃抢劫军火，会不会影响到戚将军？” 戚家军可是皇后身后强有力的军事武装力量，一旦戚家兵权被夺，皇后就失去了自己的筹码。 “暂时还不会。”皇后笑答，她多少了解皇帝，了解执政的皇权最害怕的东西，“这会儿要是削兵权，更容易造成戚家军的逆反心理，倒真的给了戚家军造反的理由。只要北洲‘闹’狠一些，为了稳住琥珀营，皇帝不但不会怪罪，反而要更加小心地哄着。所以连玉秀也不会受到责备，咱们只要顺着计划进行下一步就行。” 下一步计划在皇后的心里，她一直都知道皇帝对沈云滨这个太子并不满意，而他的心里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皇后不知道，皇帝能把这个人藏得这么深，就足以见得他有多重要。 得把真正的对手套出来才行。 监视皇帝的计划是行不通的，他的身边有许多高手暗中保护，哪怕让李季歆出手去监视，也不能保证绝对的隐蔽。 该做的青书都做了，现在都没有发现，就足以证明皇帝筹谋得多缜密。 “这次的军火案，皇上肯定会派人彻查北化山山洞。”皇后说道，“去哪儿看看，兴许会找到一些线索。” 李季歆点了点头。皇帝并不傻，他知道倘若这是一个阴谋，那么线索绝不会浮于表象，派一群禁卫军去查山洞，除了告诉他找到了军火爆炸后的残留物根本不会有别的发现，所以他一定会派心腹过去。涉及到军火和戚家，很多事情不能摆到明面上。他得对外安抚戚家军，私底下却必须要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那么假设皇帝要派人彻查出事的山洞，一定会在这几天，天黑无人的时候。 而那个人，对皇帝的很多机密都有所了解。 女傅是一份在刀尖上跳舞的工作，李季歆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舔血。如果不是沈瑶珺敞开了碗口求她吃豆腐，这段工作经历一定非常难熬。 她出去了，得率先埋伏在北化山，以免让人得了先机。 沈瑶珺坐在一边撑着脑袋满脸不悦：“母后，你为什么老是让美人儿女傅去做这些危险的工作？” 皇后摇着扇子遮着半边脸，笑得春风满面：“因为她可是要陪着阿瑶过一辈子的人，母后必须确认她有这个能耐并且有一颗为你赴汤蹈火的心呀！” 沈瑶珺一脸的不屑：“母后你自己把美人儿女傅的师父丢在花蛇山十七年啦，你还好意思说呢，也不羞羞！” 皇后顿时沉下脸色，以为要生气呢，突然幽怨地开了口：“哎，我可怜的师姐啊！这就是了，你看，我师姐可是在花蛇山等了我十七年了，所以啊，阿瑶也要找一个能等你这么多年的人！” 青书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默默地看着窗外，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当一个侍卫，哪怕没有女孩子爱她…… 沈瑶珺更加不乐意了，荡着腿侧着头看着皇后：“我才不会让人等我这么久，再等下去，头发白了眼睛花了脸也丑了，在最好的年华里错过一个人，那才是悲剧！” 这话说到了皇后的心坎里，她收起折扇，捧着小心肝委屈了。 花蛇夫人在花蛇山这么多年，一定寂寞空虚冷，自己怎么就这么没良心没爱心没人性，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却让师姐咸菜就着窝窝头悲惨度日呢？ 沈瑶珺在皇后的忧伤中信步出宫，哼，支使美人儿女傅去卖命，就要受到惩罚。 李季歆差不多已经到了北化山，山洞里有士兵在搜索。因为山里多毒蛇，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洞里弥漫着一股雄黄味，为了驱赶毒蛇。 花蛇山的蛇不会比北化山少，李季歆走得淡定。目前还是普通的士兵，她择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为了安全起见，等到晚上的时候，搜查的人下山了，只在山脚设了关卡，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李季歆择的这个位置角度刚刚好，可以看见所有上山的人。 搜查队没有异样，直到夕阳西下，北化山蒙上了一层阴云，下雨的迹象显现了出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做好了被大雨洗刷的准备。 身后有一点动静，李季歆一怔，便看见青书站在后面，手上拿了一个小盒子：“公主怕你执行任务饿着，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李季歆心中一阵感动，还是沈瑶珺惦记自己。 青书一走，李季歆打开盒子准备填点肚子，一打开来就傻了眼，满满一盒豆腐…… 她立刻把盒子盖上，上次一桌子的全豆腐宴，吃的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豆腐了。她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天黑了，暴雨来前的天气闷热，搜查队伍撤退了，北化山重回宁静。 李季歆高度集中注意力，盯着地面上的动静，如果没有预计错，为了避免被大雨困在山外，对方会在下雨之前进来。 闷雷滚滚，穿透厚厚的云层，雨点落了下来，打湿地面的泥土。李季歆等了很久都不见人进来，心中产生了怀疑。 皇帝不可能不派心腹来检查，事关军火万不能掉以轻心。李季歆又等了片刻，终于按耐不住，跳下了树。 山洞里黑漆漆的，李季歆无法确定山洞里有没有人，从脚边抓了一条毒蛇放了进去。毒蛇发出“嘶嘶”的游移声，她侧耳倾听。 忽的，一道微风划过！ 李季歆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是早就跟着搜查队混进来了，一直没出去而已。 敌在暗我在明，明知道对方已经把鱼钩放直了专门来钓她，她还是义无返顾地走了进去！ 这个山洞她来过，这里的地形她很熟悉。 走到山洞一半的位置，她便知道对方在这里等她。耳边一阵风，李季歆下意识地一躲！ 一条黑影出现在身边，那人开口笑道：“哎呀，山洞里一点人味都没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 二条 李季歆笑了笑：“也不尽然，至少还有你我。” “看来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对方笑答。 李季歆笑而不语，霎时间狂风暴雨般迅猛出手。 166阅读网 ------------ 73 奇怪的体位  对方显然也是个高手，在李季歆出手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回击！ 他笑道：“怎么？被发现了就准备灭口？” 李季歆冷笑一声，她早就知道有人在里面，若是不想被发现，对手哪里有这个机会？ 山洞中腥风血雨，黑暗中的刀光剑影，可双方的武功好到没有在石壁上留下一丝痕迹！ “果然是花蛇派的继承人，这武功，在下佩服！” 李季歆及时地收了手：“花蛇派在江湖中只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佩服谈不上，你是在这里等我的吧？” 李季歆这一句话，顿时让对方刮目相看。 若真只是引蛇出洞，就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埋伏在山洞里，只消在他进洞之前等着，按照此人的身手，一定能发现李季歆，特地将李季歆引到洞里，无非只有一种可能，他早就猜到了李季歆会来，他有事儿找李季歆。 和对手不同的是，李季歆并不知道皇帝会派谁来。 “刚才这交手，你可猜出了我是谁？”对方问道。 李季歆猜出了一半，此人是江湖中人，绝不是皇宫人。但若说皇帝雇了个江湖之人做他的打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面前这人的态度，看起来并不是。 刚才一交手，她基本上猜出了对方的武功体系属于北洲的一个小帮派无法门，帮派规模小并不意味着弱，譬如花蛇山，只有三个人，却个个都是精英。 “无法门，吴玥。”李季歆报出了他名号，“我猜的可有错？” 吴玥笑了笑：“没错。” “你来这里干什么？”李季歆不解，“跟皇宫有关？” 到底是江湖中人，李季歆知道无法门处在北洲，北洲看起来和东洲恶交，哪怕是小帮会，若是有帮会情谊倒也罢了，来给东洲的皇宫当打手这就说不过去了。 吴玥叹了口气：“东北洲边境有双方的军队守着，这时候我要是来皇宫当打手，怎么跟江湖上的兄弟交代？” “那你是……” “受你师父之托来京城看看，顺便解决门派之事。”吴玥回答。 “师父？”李季歆一脸的诧异，花蛇夫人远在花蛇山，如何预料到京中局势？何况怎么会和北洲的无法门搭上关系？ “一会儿和你慢慢解释。”吴玥笑答，他们听见了脚步声，从洞外而来，哪怕大雨瓢泼，他的脚步声却很轻盈。“你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说罢两个人暂且躲了起来。 洞口出现了微弱的火光，有条消瘦的人影越来越近，只听气息便可知道是个高手，一个山洞里藏了三个高手，堪称一场江湖盛宴。 洞里很黑，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那人沿着山洞的石壁一点一点看过来，像在搜索什么。 李季歆便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吴玥未必是皇帝的人，但是这次进来的这个，肯定是宫里派来暗中搜查的！ 她不能直接出去杀人，她现在代表的是皇后，只要李季歆出现在对方面前，那么皇后在军火案中的角色很容易被人猜出来。 对方大抵也是个高手，在地上顿了一会儿，从角落里抠出一点白色的粉末。不是军火的配方，他置于鼻下嗅了嗅。 动作里散发着浓浓的危险信号，让李季歆浑然一震！ “谁！”那人立刻发现了山洞里不止他一个人，剑如飞鸿一般出鞘，不由分说地朝着李季歆和吴玥的方向刺来！ 李季歆眼疾手快，却被吴玥挡了回去，而后他飞身而出，用自己的刀抵住了那人的剑！ 李季歆被他推倒安全的缝中，并未现身。 那人对于吴玥的现身显得有些讶异，显然，他不认识吴玥，在他的印象中，现在出现的应该是李季歆，而李季歆让他失望了！ “你是谁？”对方警觉地问道。 吴玥没有回答，反手就是回击！ 石壁上留下了刀剑的影子，还有石灰粉从墙上簌簌地落下。 吴玥这举动让李季歆不解，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没有丢掉的沈瑶珺让青书送来的一盒豆腐。如果可以，她现在想吃着豆腐鼓个掌，为他们精彩的打斗助兴。 那人既然已经察觉了洞内爆炸原因的异常，就不能留下来了，火把灭了，双方的打斗只能通过声音。 那人摸到了吴玥的套路，突然开口：“是你！” 吴玥冷森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季歆听出了话语里的异常，吴玥和这人是认识的！ 只听得吴玥冷森森一笑：“我一路从北洲到东洲，才打听到你在东洲的京城，自然就过来了，你这个无法门的叛徒！吴笙！” 李季歆再一次愣住了，皇帝身边的打手，果然是北洲无法门的人？牵扯到了江湖势力，这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她虽然长在花蛇山，当年吴笙叛出无法门这件事略有耳闻。吴笙一直在暗中保护皇帝，李季歆既然没跟他交过手，自然不会认出他。 吴玥对于无法门的武功炉火纯青，更知道如何战胜吴笙，这会儿吴笙再想要逃跑就难了，李季歆堵在了东门口，挡住了吴笙逃跑的路。 两个人强势碾压吴笙将他抓住之后，吴玥才开口解释为什么他是受花蛇夫人之托。 当初他在北洲听说吴笙去了东洲的消息，跨过两洲边境匆匆赶来，到了花蛇山脚下，遇见了正好下山准备把沈瑶珺让人运来的大米搬上山的花蛇夫人。 同道中人，聊了一会儿天，说到东洲京城的事儿，花蛇夫人便动用了皇后的江湖关系替他打听，得知有人在去京城的路上见过吴笙，吴玥便匆匆赶来。 花蛇夫人不是做慈善的，吴玥来京城，她便嘱托了，务必要扶一把李季歆。 也是花蛇夫人大智，猜到了吴笙这样的高手去了京城就一定不会默默无闻，而童婕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总有用得上吴玥这种高手的地方。 吴玥来京之后发生了军火案，他知道这事儿和皇后以及李季歆有关，北化山的山洞爆炸案有内情，他只是过来查探一番。 李季歆听明白了，也是吴玥运气好，一会儿便遇上自己要找的人。 “我得把他带回北洲去。”吴玥说道，“门派众人都在翘首企盼叛徒落网。” 李季歆一脸懵逼，不是说好的受花蛇夫人之托来帮她吗？忙还没帮到，人就要走了？ 而后吴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交到李季歆的手上：“我来京城已有数日，发现些可疑的事情，结合在北洲发生的一切，兴许对你们有用。在此别过，多谢李姑娘相助之恩。”说罢带着吴笙出了山洞，留下一个更加茫然的李季歆。 她什么都没说，对方就看穿了一切？ 她什么都没做，就有了相助之恩？ 好郁闷，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李季歆拿起吴笙扔掉的火把，用打火石引燃，而后摊开信纸，细细读来。 不看倒还好，一看吓一跳！ 她再也顾不得山洞里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将信纸抱起来，冒着大雨匆匆赶往皇宫！ 凤翎殿，沈瑶珺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等着外出未归的美人儿女傅。 看到李季歆浑身湿漉漉地赶过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赶紧跑到前头为她接风：“湿漉漉的美人儿女傅真好看！” “皇后呢？”李季歆焦急地问道。 沈瑶珺叹了口气摊了摊手：“母后好像被我白天的话打击到了，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吃饭也不理我，怎么喊都喊不应，我也不过就是说她让花蛇夫人等了这么多年，错过了最好的年华而已，你说，她有必要吗？” 李季歆心道，小祖宗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你天天搁一个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就算是老实人也会被逼疯啊！ 而皇后呢也是惨，生了一个连自己亲妈都会开嘲讽的女儿。 “带我过去。”李季歆摸了摸怀里那封被保存完好的信，“有急事。” “找到线索了？”沈瑶珺顿时警觉，“父皇的心腹？” “心腹没有，只有一个打手，是无法门的人，被吴玥带回去了。”李季歆将信纸拿了出来，“吴玥有很重要的东西给我。” 沈瑶珺当即带李季歆去皇后的卧房，房间门紧紧关着，大概是皇后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已经内伤得起不来了。 李季歆重重地敲着门：“皇后娘娘，有急报！” 没人理她，真跟沈瑶珺说的那样，皇后像是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谁都不理。 沈瑶珺扯了扯李季歆的衣服：“先看看母后在做什么。”她张开双臂，“抱！” 李季歆看了看天窗的位置，其实她爬上去很容易……再看一眼傻公主，她这急切的模样，很难让李季歆拒绝她。 她便把沈瑶珺抱起来，让她趴在房门的最高处，门上有条缝隙，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刚刚站稳，门突然被打开，里面站着衣冠不整睡意朦胧的皇后，打了个哈欠：“你们在干嘛？” 李季歆正对着皇后，她的衣领微微外翻，露出两道精致的锁骨，一手遮着张开的嘴，眼中带了几分薄雾，迷离妩媚。 一道美景无意间的出现，让李季歆顿时一个没站稳晃了晃，在她身上的沈瑶珺也晃了起来，尖叫一声：“啊！要摔了！” 李季歆眼疾手快地去接沈瑶珺，两个人在地上打了个滚，李季歆从上方压住了沈瑶珺。沈瑶珺的一条腿搁在李季歆腰上，李季歆的一手之放在沈瑶珺的头下垫着，免得她受伤。 这体位让人想入非非，皇后那一点儿睡意顿时消散，眼里冒着少女情怀的粉红泡泡，就差拿根筷子来敲碗：“哟哟哟，没眼看了，打击了我还要到我面前来秀，有了情人忘了娘，这女儿白生了！” 166阅读网 ------------ 74 钱多的傻子  李季歆一脸的懵逼，情人？情人？说好的女傅呢？当初的皇榜上只说招女傅没说招情人，要是招情人，那价格起码得再翻一番啊！ 然而目前这个姿势太羞耻，刚才那一摔，为了保护沈瑶珺，李季歆手上的信纸已经飞了出去！ 皇后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完就掩嘴去捡地上的纸，白天被自己的亲女儿呛了一回，现在算是打平手了！ 沈瑶珺的性格，说到底还是随了皇后。 这两母女斗法，李季歆无辜躺枪。 她赶紧爬了起来，把沈瑶珺也抱起来。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公主一定会享受这种姿势并且抱住李季歆吃点豆腐或者顺势做点什么，可惜刚刚做了强力助攻的皇后现在变成了一块巨石，拿着信纸看了一眼，突然大惊失色：“这纸是谁给你的！” 一下子回归到了正轨，几个人都好像忘了最初李季歆是出去做什么的。 李季歆当即把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后沉死了片刻：“无法门在北洲同文澜宗家的关系不错，当年我母亲和无法门上一代的掌门也有些往来。吴玥从北洲来这里，恐怕不只是为了抓吴笙。”她扬了扬手中的纸，“我和北洲还有联系，很早之前就和文澜宗家说了这件事，恐怕是他们有了消息，所以让吴玥过来跑腿。皇宫不好进，吴玥又要找吴笙，怕是吴笙留了什么行踪，所以吴玥猜到了他会去山洞，顺道把东西交给你了。” 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澜宗家让吴玥带过来的消息。 全在这纸上，吴玥随身携带着，也足以见得他武功高强。 纸上说的是，自从皇后发现皇帝在外面有人，甚至可能还偷藏了一个他完全欣赏的儿子之后，文澜宗家就一直偷偷派人在彻查这件事。直到将近半年前，李季歆到了皇宫那段时间前后，文澜宗家发现了一个疑点。 北洲同西洲的关系不错，东洲同西洲仅有一城的接壤，小城作为一道屏障，被修建得坚如铁桶。这座城一直被当做一个重要的军事基地，每年在上头的消耗相当于普通五城的开销。但是西洲一直存在一个疑问，东洲对这座城的重视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个边防地。 从前皇后也有这个疑虑，整个东洲的政策都偏向西边，因为明面上东西恶交，所以政策偏移也不算什么怪事。 直到有一天，西洲发现东洲的边境驻军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而情报里对此人一无所知。 一直都和皇后有联系的北洲立刻着手进行了调查，发现此人在军营里并无官职，也非守军的亲戚，这就有些奇怪了。 吴玥带来的情报里还说，此人在暗地里和东洲京城有联系，不过联系的只是京城小巷子里的一个铁匠，这更让人无法理解。 铁匠的位置写在了信上，皇后合上信纸，放在烛盆里烧掉。 “知道下一步做什么？”皇后问道。 李季歆当然知道，地址都清楚得写着了，在铁匠发现异常离开之前先下手为强。 末了，皇后又语重心长地教导：“正事归正事，不要冷落了阿瑶。”想她也是为了办正事冷落了花蛇夫人，结果落了个十七年异地苦相思的下场，她可是个过来人。 沈瑶珺郑重地点点头：“母后的这句话我非常认同！” 皇后朝着她眨了眨眼，毕竟是亲生的不是。 沈瑶珺继续说道：“当然也就只有这一句！” 皇后顿时沉下脸色，枉她还惦记着女儿的□□呢！ 李季歆无奈地摊了摊手：“两份俸禄？” 一个掉进爱情里的小公主，一个掉进钱眼里的美人儿女傅。 皇后握着李季歆的手意味深长得拍了拍：“别说两份工资了，以后的报酬多着呢！”花蛇夫人是她的。花蛇夫人的徒弟，内部消化就完美了。 比扯淡，李季歆是比不过这两母女的，她只能安安稳稳得做事，替她们扫平前面的路。 因为长宁公主是个傻子，在宫里的行动相对自由一些。只要缠着皇帝说要去外头玩，磨上片刻就成。对于皇帝来说，他既然有些怀疑皇后，自然也对沈瑶珺存疑。让她露出破绽最好的方式就是逼她行动。 李季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带着沈瑶珺上了路，这是皇帝特批公主去外头玩。 白天的京城和晚上的全然不同，两个人不能大摇大摆地去小巷子里找铁匠，随意择了个理由，在文虎巷附近溜达。 文虎巷是一群小市民的群居之地，街道杂乱拥挤，从周围飘来各种香的臭的味道，李季歆习惯这种感觉，沈瑶珺则皱了眉头。 满地的垃圾，脏的她不忍下足。 公主想着，正好能吃点豆腐，张开双臂撒娇：“美人儿女傅，阿瑶要抱抱。”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抱着走，羞吗？” 沈瑶珺一撇脑袋，哼了一声：“我要是有美人儿女傅的大长腿一脚可以跨过垃圾堆，我不但不要你抱，还可以抱着你走！” 李季歆看了看腿，腿长这种事情，真是美美的，再看一眼沈瑶珺小矮个的小短腿，突然觉得小短腿在沈瑶珺的身上分外的萌！ 阿瑶这么萌，说什么都对！ 李季歆毫不大意得将她背了起来，到底是个能文能武能扛砖的人，背起阿瑶来就跟背了只小猫似的。 一个大美人儿背着一个小美人儿，总会引来周围的关注，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沈瑶珺趴在李季歆的背上悄悄地说道：“他们都在看你呢，阿瑶吃醋了！” “都在看你呢。”李季歆笑答，“看一个这么大的人还要别人背，羞死了！” 沈瑶珺在她耳边吹风：“美人儿女傅要是在说阿瑶，阿瑶就咬你的耳朵！” 李季歆觉得耳朵痒痒的，颠了颠她，继续上路。 沈瑶珺的手不老实，在李季歆的身上揩油，李季歆的身上一直带着当初花蛇夫人让她去换大米的匕首，生着厚厚一层铁锈的灭世。 她从李季歆的怀里摸了出来，嫌弃道：“美人儿女傅为什么随身带一把这么丑的匕首，阿瑶可以给你很多很多崭新的匕首！” 李季歆赶紧收起灭世：“这是花蛇山的镇山之宝！” 不明真相的沈瑶珺觉得，花蛇山真是太可怜了，别人的镇山之宝，不是纯金的就是漂洋过海运过来的限量版，到了花蛇山，连把铁锈有一个指甲盖厚的匕首都城宝贝了！ 而李季歆眼眸子一转！ 她拉了个路人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手艺好点儿的近点儿的铁匠，我有点东西要打磨。” 路人瞅了一眼：“有，就附近，你看见那个小茅屋没？那儿住着的老张，快二十年的老铁匠了，手艺倍儿好！” 近点的铁匠就这一家，李季歆谢过了路人。 “其实美人儿女傅的演技才算好的。”沈瑶珺趴在背上低声说道，“你是怕我们直径去找铁匠，父皇会猜到我们对他产生了怀疑？” 李季歆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让他打铁，你在里头多搜查，小心点儿，知道嘛？” “交给我了！”沈瑶珺眨了眨眼，打了个响指。 铁匠的茅草屋很简陋，里面有些基础的打铁用具，这小巷子里的家家户户锅坏了铲坏了都得他来修，忙里忙外，看见客人来了也不见得打招呼。 李季歆只看了他一眼，市井磨去了他身上的锐气，可依旧有些不凡的气质。那种气质里透着刀光剑影和血，绝不是一个铁匠这么简单。 士兵有很多，回家种田的更不在少数，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季歆开口问道：“师傅，我的匕首生了锈，你这儿能磨吗？” 铁匠头都没抬：“放着吧，有空了磨。” “我很急。”李季歆拿出了灭世，放在铁匠眼前。 铁匠眼前一亮！ 光是这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表情，就足以见得此人一眼就发现了灭世的珍贵！这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至少此人手中经过了无数奇兵名器！ 而一个常年在小巷子里修锅碗瓢盆的普通铁匠，哪里有这种本事！ 对方只在一瞬间就掩盖了心里的惊喜，李季歆则不动声色：“今天不能磨的话，我就换别家吧。” 铁匠果不其然拦了下来：“可以磨，就是贵点。” 李季歆背上的沈瑶珺一撇脑袋，人傻钱多的气场当即充满了整个小屋子：“多少钱，我有的是！美人儿说的就是命令，你赶紧的！” 铁匠瞅了她一眼。 李季歆当即解释道：“钱好说，您别在意。”她指了指脑袋，“她是个傻子。” 铁匠点了点头，哪能跟傻子一般计较不是？ 沈瑶珺顿时瞪起了眼珠子，从李季歆的背上跳了下来：“你点什么头，谁傻了！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只准美人儿说我傻，别人都不可以！你再点头，我就拿银子砸烂你的小茅屋！哼！” 有路人经过，纷纷扼腕叹息，怎么这么灵动可爱的小姑娘，竟然真的是个傻子呢？ 166阅读网 ------------ 75 危险的行动  李季歆一直在道歉，小傻子插着腰仰着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铁匠掂量了几下鄙视，伸出两根手指头：“这个价。” “二两？”李季歆问道。 铁匠加上两个字：“金子。” 李季歆心道这简直就是抢劫！ 一个普通的修修锅碗瓢盆的铁匠，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一开口就是二两金子！但是李季歆知道，这是一种试探，对方若真有问题，那一早就知道她和沈瑶珺的身份，故意开高价，为了确认她们是否故意来试探他。 李季歆收起匕首，拉着沈瑶珺的手就往外走：“太贵了，不磨了！” 沈瑶珺一步三回头，还抬头纯良无害地问道：“我们有的是钱啊，为什么不磨呢？” “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李季歆回答得淡然。 铁匠的内心似乎在做挣扎，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尽可能地不与李季歆接触，但是李季歆都拿出了灭世做诱饵，需知它虽然生了厚厚的铁锈，却仍是江湖之人争夺的宝物。 沈瑶珺是个傻子，身为一个傻子，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意外。 她插着腰不高兴了，死活都不愿意走，转头冲进了小茅屋。小傻子进去就搞破坏，踢掉了凳子，掀了桌子，站在铁匠面前怒目：“美人儿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呢？不就是二两金子嘛，你知道我是谁嘛？” 地方当然知道，一个肆意妄为的傻子，全东洲都能猜出来是长宁傻公主。 可他这会儿得装傻：“小姑娘，我这也就是赚口吃饭钱，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你得赔。” 傻公主从兜里掏出一锭小金子，啪地往石板上一丢，抱臂趾高气昂：“赔你了，加上那把匕首钱够不够？不够的话问我爹爹去要，要多少他都能给！” 铁匠心道，那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思考着要不要撂下灭世匕首。 李季歆赶紧抱住了沈瑶珺，怒道：“不是说好了带你出来玩，不许给我惹是生非吗？” 沈瑶珺的眼里闪着泪花，委屈地回答：“我才没有惹是生非，我就是不喜欢别人拒绝你的要求！” 东洲人民都知道，长宁公主换了三百八十一个女傅，前三百八十个没有干了超过三天的，只有这第三百八十一个，不但干了半年，傻公主还对她言听计从。唯有李季歆默默哀叹，哪里是对她言听计从？分明是对她调戏揩油，不堪入目。 所以这时候，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必须要好好配合傻公主演戏。 李季歆摸了摸沈瑶珺的脑袋：“京城里铁匠多得是，咱们走吧。” 还没走出门，铁匠将她拦了下来：“这位姑娘刚才已经付了钱，收钱办事，姑娘可留下你的匕首。” 李季歆的心里冷笑了一声，旁人看来，铁匠是折倒在了土豪珺的金子下。 她拿出匕首，脸色并吧那么好看：“若不是心血来潮，也不用受这个气在这儿磨铁锈。” 灭世虽然生了厚厚的锈，却依然锋利无比，这一抛，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竟然嵌进了石板里头，硬生生劈出一条缝！ 沈瑶珺这才暗暗咋舌，这把匕首竟真的是神兵利器！花蛇山可到处都是宝贝啊！ 当然，花蛇山最美的风景是人。 铁匠开始打磨匕首的铁锈，因为是灭世，李季歆寸步不离地守着，沈瑶珺则在里头瞎转悠。 “我说姑娘，你这把匕首可是不凡呐！”铁匠一边打磨，时不时看看沈瑶珺。 “我师父给我的，说是只值几袋大米。”李季歆回答。 铁匠觉得这姑娘完全是在瞎扯淡，这大米是金子做的？几袋就能换到灭世！ 可李季歆说得都是真话，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花蛇夫人的眼里，灭世恐怕还不如几袋大米。这让江湖众门派很受伤，花蛇夫人是在故意挑衅他们的？ “若是只值大米的价格，不如卖给我，不过我眼瞅着，你也不舍得卖。”铁匠笑道。 李季歆只露出一丝淡淡的表情：“这是我从小到大师父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当然不舍得卖。” 铁匠似乎有点失望，灭世被打磨之后，露出了藏在铁锈中的锋利，稍不留神兴许会将锤头砍成两半。 李季歆不看沈瑶珺，沈瑶珺东摸摸西摸摸，就像个好奇宝宝对穷人的世界充满着疑问。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李季歆开始试探铁匠。 “是啊。”铁匠回答，“一个人，没有妻子，等老了也没人照顾，哪一天死在这破屋子里也难说。” 李季歆的眼神在小茅屋里扫过，而后一笑。 “姑娘啊，你这把匕首可非同寻常，我能力有限，没有打磨到意思铁锈都没有的状态。”铁匠怕自己说漏什么，赶忙拿着匕首还给李季歆。 李季歆接过匕首，只说一句知道了，就拉着沈瑶珺往外走。 “美人儿女傅？” “确定有问题了，盯着铁匠就可以。”李季歆说道，“他说他一直住在这里，但是床上的被子还是厚被子，这个天气根本盖不住，他并不睡在这里。”李季歆说道，“你有什么发现？” 沈瑶珺在她面前晃了晃，突然从抽出一块帕子！ 帕子里包着一块小纸片，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在火盆边上找到的，还没烧干净呢！”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像在邀功，想要李季歆表扬。 小纸片指甲盖大小，周围是烧焦的痕迹，纸张很厚实，李季歆疑惑道：“产自西洲的纸？” 而后如醍醐灌顶，吴玥的情报上说，那人在东西洲的交界处！ 果然，如果那人是皇帝的私生子，皇帝为了保护和磨练他而将那人放在边境，那么这个铁匠就是他和皇帝之间通信的中间人！ 李季歆小心提防着四周，她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们。 于是她带着沈瑶珺在京城里头找了家馆子，等吃完了饭立刻回了皇宫。 凤翎殿里，皇后蹙着眉听着李季歆说着发现的消息，末了，她站起来：“若是人真的在西洲，那就让戚让派人去打听。我现在担心的是……” 吴玥的情况说，那个在边境出现的男人二十多岁了，看描述，该比沈云滨还大上几岁，也就是说，当现在的皇帝还是太子之时，他就金屋藏了个娇，顺便将孩子也藏了起来。 这牵扯到了二十多年前，而那时的皇后还在花蛇山过着无忧无虑和花蛇夫人你侬我侬的日子，对京城里的一切一无所知。以至于后来为什么废了太子妃，为什么要立她为后，这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李季歆沉默了片刻：“这事儿交给戚将军，目标太大，还不如用江湖势力来得方便。” 皇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让人去办，这个铁匠要盯上。” “铁匠暗中有人保护。”李季歆提醒道，“这件事要是查起来，兴许会被军火更让皇上动怒。” 谁都知道，军火案到最后为了不惊动戚让，皇帝也只是按了个轻罪名给德妃，最后还以贵妃的身份立了个衣冠冢。而原本他考虑的拿回戚家兵权一事也不敢再做打算。倘若有人把他一直维护和培养的真正的继承者给找了出来，皇后可不像德妃有名正言顺手握大权的亲哥哥撑腰。 “我知道。”皇后笑了笑，“这件事，若是成功，就暗中结局，若是失败，那就背水一战提前谋反，我做了这么多年，早就为自己想好了后果。” 李季歆没说话，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人固有一死，或死于自杀，或死于他杀，老死那不叫死，叫往生。 一直没发话的沈瑶珺突然开了口：“迟早要动手，不在乎早这一段时间，母后怕是很想念花蛇夫人了。” 皇后笑了笑，想念，那是当然的。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还有心底藏了十多年的愧疚。 当年，为了不连累花蛇山，不得已中断了和花蛇夫人的联系，再后来，情况稍微好点的时候，已经没脸去联系了。若不是从花蛇山上骗下来一个李季歆，她都不知道怎么再向花蛇夫人开口了。 “如果这样的话，”李季歆终于还是没忍住，“让晋一去吧，晋一机灵不会被人注意，武功也属江湖顶尖，又是自己人。” “把师姐的两个徒弟都归为己用，我怕师姐更不会原谅我了。”皇后摇着扇子遮着半边脸，带着娇媚的笑容，“那就麻烦晋一了。” 李季歆的心里是何等的卧槽，说好的怕不被原谅呢？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连沈瑶珺都忍不住发出几声啧啧的感叹，站在李季歆身边揉了揉脸：“美人儿女傅你看见了没，你老说我不害臊，都是母后交的，母后才是老不害臊的人！你就问问你师父，当年是什么教育师妹的，竟然教出一个厚脸皮的母后？本来阿瑶的底子应该是温婉明媚如诗如画的，都怪母后把我教歪了！” 皇后瞥了一眼沈瑶珺：“我可没教你撩女傅。” “啧啧。”沈瑶珺嫌弃地看着，“你连你师姐都撩了，我撩一下女傅怎么了？” 166阅读网 ------------ 76 真正的痛点  皇后被沈瑶珺说得无言以对，聊妹技能是祖传的，谁还不会咋滴？ 然而李季歆再一次被无视了，这种事情好歹要你情我愿她答应才行！ 不过显然的，这对母女没有强抢民女已经是对东洲法律最大的尊重，至于李季歆嘛，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 李季歆当即写了一封信去花蛇山，皇后亲自派的信使，快马加鞭。 从京城到花蛇山最快的速度也要半个月，正好，这半个月可以用来打消皇帝的顾虑。毕竟，李季歆和沈瑶珺去了铁匠那里，这事不消片刻就会汇报给皇帝，皇帝为了安全起见不暴露，很有肯能会换一个接线人。 那么盯住铁匠就很有必要。铁匠不敢亲自来找皇帝，要通过重重递交才能把从西部边境寄过来的信送进去，皇后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控制从西部边境到京城的送信路段。 这会儿在御书房，正有人给皇帝汇报这件事。 “阿瑶和李季歆去徐铁那儿？”皇帝蹙着眉沉思，“磨匕首？还是灭世？” “是附近的居民推荐的铁匠，查过那人，没有问题。”侍卫回答，“要不要把徐铁换掉？” “不。”皇帝到底老谋深算，“如果她们不知道，那么不逼大费周章；如果她们知道，现在换人无疑是给她们寻找破绽的机会。让徐铁继续待在那里，最近不要联系，从西林州到京城的连接点换人。” “是。”侍卫退了下去。 皇帝独自一人在御书房里沉思，沈瑶珺是不是真傻，至少她傻了五年，若是五年能在一时半会儿被看穿，那么她根本演不了五年。皇后的行动太隐蔽，更何况，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件事直接指向皇后。 这事儿难办，皇后的情况皇帝摸不准，究竟她是衷心亦或者异心。 沈瑶珺依旧和往日一样，吃饭睡觉调戏女傅，一样都不能少。 为了做一个完美的傻子，她依旧地去国文馆上课，而李季歆则和往日一样去国文馆等她下课。 军火的事，太子也扯了进来，而翁益直指皇后，沈云滨和汤卫国心里多少有点数，皇后不是个好惹的茬，虽然不知道只有一个傻女儿的皇后究竟想干嘛，但对于沈云滨来说绝不是好事。 原本要和南洲联姻的长齐在沈云滨的强力维护下终究没去南洲，取而代之的是某个嫔妃的女儿。 所以这会儿长齐再看到李季歆也不害怕了，少了去南洲联姻这个威胁，她觉得被傻子欺负也不是个事儿了。 “哟，这不是傻子的女傅吗？”太子让人给长齐送了糕点，长齐一边吃一边鼓着腮帮子斜眼看着李季歆，“本公主没有去南洲，失望了吧” “目前来看没去是好事。”李季歆笑笑，“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究竟是好是坏，现在还不知道。” 李季歆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毕竟，长齐有一个太子哥哥，这就是她祸的根源。可长齐天真地认为太子哥哥对她好，自然感觉不到周围潜藏的祸端。 “你一定是生气了。”长齐眯着眼睛看着李季歆，“你和那傻子一样，都是小心眼！” “不知道太子有没有教过公主，背后说人坏话，小心隔墙有耳。”李季歆笑了笑。 长齐没听明白李季歆的意思：“我才没有背后说人坏话！我是当着你的面说的！” 正在此时，身后一道风吹过，沈瑶珺疾驰而来，一把抓住了长齐放糕点的盘子。 速度太快，长齐整个人都是懵的。 沈瑶珺是一条小狼狗，刚才李季歆看见了她，才会这么说。 这会儿沈瑶珺一边吃着长齐的糕点一边歪着脑袋问道：“长齐你在背后说我心眼小，母后说过了，后背说人坏话，鼻子会长的！再说，你心眼比我小！” “你才小！” “你小！” 两个公主在吵架，一个女傅在看戏。 “长宁，把我的糕点还给我！”长齐伸手就去抓。 沈瑶珺多敏捷，捧着盘子左躲右闪，避过长齐重重攻击，一边还笑道：“不还给你，你这么笨，还吃这么多，吃的东西都拉出来了，就是浪费！” 她说的好有道理，李季歆默默扶额，长齐想要和沈瑶珺斗，还得去娘胎里回炉重造一次。 长齐顿时就怒了，操起石桌上的花盆就往沈瑶珺的身上砸！ 李季歆二话不说出了手，当空噌噌几下就把花盆接住了：“长齐公主，砸花盆可是要命的，万一砸到了阿瑶怎么办？” “反正她已经是个傻子了，也不怕再傻一点。”长齐撇了撇嘴，没心没肺地回答。 沈瑶珺在原地一愣，将手中的糕点盘朝着长齐砸了过去，长齐吃痛“嗷”了一声，沈瑶珺怒道：“我才不要吃你的糕点，怕吃成你这么傻！” 李季歆想着，两姐妹吵架，她就不要搀和了，默默地当保安就好。 然而她想的太简单了，当长齐和沈瑶珺准备互扔对抗赛的时候，沈云滨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把将长齐拦在了身后。 “长宁，你在干什么！”怒气冲冲，气红了眼。 长齐最会装柔弱了，一看见沈云滨就哭了出来：“太子哥哥，长宁抢我的糕点，还拿盘子砸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楚楚可怜。 沈瑶珺和李季歆面面相觑。 “女傅，你既然在现场，为何不阻拦长宁欺负长齐？”沈云滨质问道。 “是长齐先拿花盆砸我的！”沈瑶珺愤愤回答。 “可我只看见了你在砸长齐。”虽说前几天还是盟友，可一旦解决了第三者，那么现在就是敌人。 沈云滨想的很清楚，军火十有*落到了皇后的手上，可谁都没有证据。他并不想找出证据，只想找到军火 李季歆摇了摇手中的花盆，笑道：“阿瑶扔过去的不过是个盘子，可长齐扔过来的是花盆，如果不是我不在，后果太子能想到的。” “你扔了？”沈云滨问长齐。 长齐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也是叉腰怒道：“是长宁先抢我的糕点的！” “是长齐现在背后骂我的！”沈瑶珺不甘示弱。 没有证人，只有一个李季歆。 李季歆便笑笑：“到底是两位公主的事情，我是阿瑶的女傅不能作证，太子殿下来得晚看不见全过程，不如，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她是极信任沈瑶珺的，长齐哪能是沈瑶珺的对手？ “我一直都教阿瑶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怎么，太子殿下还担心长齐公主吃傻子的亏不成？”李季歆的笑里带着一点儿挑衅。 若是连个傻子都怕，那着实太丢他的面子了。 沈云滨知道自己不可能将李季歆拉到□□的阵营，便笑道：“之前和你联手，是因为军火事关重大，如果军火案结了，咱们的关系……” “太子说话真有意思。”李季歆摊了摊手，“皇后就阿瑶一个女儿，怎么，你怕一个傻子同你抢位置？” 话虽如此，可和李季歆打交道的时间长了，沈云滨也便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怕了拍长齐的手：“把这事儿解决了。” 长齐撇了撇嘴，李季歆真是三言两语就能让太子犹豫。而李季歆看来，三言两语能被自己说得动摇的沈云滨难怪不为皇帝所青睐。 沈瑶珺你朝着李季歆打了个手势，而后叉腰而立，抬头挺胸！ “呐！你不能因为我傻就欺负我！”沈瑶珺装作小傻子的模样，撅着嘴巴气势汹汹，“是不是你先说我小心眼的？” 长齐点了点头：“你本来就小心眼！” “就是因为你说我小心眼我才抢你的糕点。”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所以□□是因为你！然后你又拿花盆砸我！” “我才没有砸到你！”长齐不甘示弱，“可是你砸到我了！” “如果你不砸我，我就不会砸你，你不能因为美人儿女傅武功高接住了花盆，就否认你砸人未遂的心！”小傻子说得振振有词，“所以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个傻子！”长齐说不过沈瑶珺，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就是仗着有女傅所以欺负我！” “谁教你没本事还要被傻子欺负！”沈瑶珺一侧头，撩起袖子，“虽然我脑子不好使，但是我会打人！谁骂我我骂谁，谁打我我打谁！有本事来打啊！” 傻公主的气势太足了，以至于沈云滨都忍不住怀疑了：“一个傻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李季歆依旧浅浅地笑：“别说我能把一个傻子教成这样，你要是把长齐给我教，我还能把她教成巾帼英雄，你肯吗？” 李季歆就好像窥破了沈云滨的所有阴谋，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长齐若是教成了一个独立自主有智慧的女孩子，还怎么被她一手掌控？ 他当即拒绝：“长齐这样很好。” 李季歆笑了笑，没有辩驳，她拉起沈瑶珺的手，微笑着教育：“知道吵架要怎么赢吗？” 沈瑶珺抬着头望着她。 “声音要大，语速要快，就和你刚才这样。”李季歆一边向前走，“当然，最重要的事，戳中痛点，比如这样。” 她同沈云滨擦肩而过，突然沉下声音说道，“太子殿下，你真正的敌人正在西林州厉兵秣马，你要是现在就把皇后当成对手，失败就在所难免了。” “你什么意思？”沈云滨低声问道。 “有汤太傅在，怎么，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李季歆冷笑道。 166阅读网 ------------ 77 拆了一封信  李季歆可不相信，一个可以扶持沈云滨在夺嫡之战中脱颖而出的汤卫国，会对这么重要的事一无所知？他并不是沈瑶珺口中无能的汤喂狗，多少有点本事。 这一路来她一直在借用沈云滨完美的身份，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没有人会比沈云滨更担心太子之位，自然也没有人会比他更想知道西林州被皇帝藏起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李季歆不是做慈善的，她不会不计报酬地给别人提供线索。 沈云滨没有回答，拉着长齐就走，李季歆只冷眼看着，而后也带着沈瑶珺离开。 “我觉得太子是整个宫里最倒霉的人。”沈瑶珺面带可惜地看着他，虽然他优柔寡断了些，耳根子软了些，倒也未必是什么十恶不恕的坏人，再者，明明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却有个一直想把他拉下来的老爹。 人生何其悲哀，还不如她这个装傻的公主。 李季歆也只是浅浅的笑笑：“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无奈，可是现在，你只能选择做好你自己。” 皇后已经派出人去西林州到京城的官道上守着，从东洲各处发往西林州的支援都要通过官道，花蛇山上，花蛇夫人也收到了李季歆的信，让李晋一去西林州走一趟。 对于天天困在花蛇山同山上的野狼野熊作伴的李晋一来说，让她去西林州做苦力的师姐真是太爱她了！她终于可以出去找陌生人说话了！ 花蛇山上，李晋一抱着一只野狼，黑黑瘦瘦的小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小狼小狼师姐让我去西林州哦我不能陪你们玩啦，你们终于可以安全一段时间不用听我说话了，我要去外面找一个人听我说上三天三夜的话，还有，告诉师姐我爱她，以后有这种下山的活一定要给我留着！哈哈哈哈哈！”李晋一仰天长笑，下了山她才是一匹野狼，山下的陌生人们要注意了！ 李晋一下山了，整个西林州都要蒙上耳朵。 下山之前李晋一给李季歆回了信，表达了自己深深的谢意，以及定不负师姐的信任等等。 送信来的时候，沈瑶珺在李季歆之前先接了过去：“我拆！” “这是晋一给我的。”李季歆嘴上说着不同意，倒也没有去抢。 沈瑶珺一边拆信一边回答：“以后从外后寄给美人儿女傅的信都要让我先验收才行！以免有人背着我偷偷给你写情书！”沈瑶珺捉摸着，自家美人儿女傅又漂亮又有才武功高强脾气又好，自己是少不了情敌的。想想自己的母后撩了花蛇夫人，在这种先例下，必须要防火防盗防师妹！ 这是皇后带给她的灵感。 李季歆扶额：“那阿瑶的信呢？” 沈瑶珺头都没有抬，三下两下撕了信封：“阿瑶的信不可以给美人儿女傅看，因为阿瑶是公主，所以信里有国家机密！” 李季歆腹诽着，小丫头哪里来什么国家机密，顶多就是后面泥巴滩的秘密。 等沈瑶珺一个字一个字将信看完，确定没有藏头诗藏尾诗字谜等等之后，才不舍得把信还给李季歆：“美人儿女傅，我也想晋一了呢，我这里有好多好多玩具可以给晋一玩！” 对于从小的玩具都是山后野狼的李晋一来说，沈瑶珺的玩具简直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李季歆便笑笑：“晋一也一定想你了。” “那等西林州的事情结束了，让晋一过来或者我们过去好吗？”沈瑶珺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这没什么不好的，李季歆欣然答应。 西林州被盯上了，皇帝大概也有点儿感觉。自己藏的人不能随便牵出来，哪里知道只有偶尔出来溜个风就被西洲的人暴露了。 沈云滨很快就来请了李季歆，她说得没错，痛处。从一群兄弟中脱颖而出的沈云滨比谁都清楚自己地位的不稳固性。而能将优柔寡断的沈云滨扶上东宫的汤卫国也确实有点儿本事。 太子宫的小花园里，沈云滨泡了一壶茶等着李季歆。 李季歆和皇后知会了一声，带着沈瑶珺前去。 对于小傻子的到来，沈云滨并不满意，可李季歆把沈瑶珺拉到了沈云滨的面前，然后摊了摊手笑道：“阿瑶就是一个小傻子呀，她听不懂我们说什么，让她在一边玩，太子很介意吗？” 沈云滨不好说自己介意，连一个傻子都介意，他这太子的心胸也太狭窄了。 沈瑶珺心中暗笑，啊，美人儿女傅总是能把沈云滨套路进，谁说傻子不懂的？傻子就像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他倒了一杯茶，秋天了，天气凉了下来，院子里树上的树叶黄了，落了几片下来，到李季歆的肩上。 沈瑶珺立刻跑了过来，张开双臂要抱抱，李季歆将她抱起来，她便择掉了她肩上的树叶，然后乖巧地趴在她怀里装睡。 沈云滨是很厌恶看见沈瑶珺的，可人家师徒感情好，不是他能拆散的。这么说来的话，堂堂太子比不上小傻子，就像山珍海味比不上野菜，让山珍海味心里愤愤不平。 “咳咳。”沈云滨清了清嗓子，“喊女傅过来，是关于西林州的事情。” “哦？”李季歆不动声色地笑道，“看来汤太傅确实是打听到了西林州的消息？” “西林州消息封锁，所以只是猜测。”沈云滨说道，“女傅那里如果有消息，不如消息互换，大家共同防范？” 李季歆思忖着，沈云滨喊自己过来，应该是受到了汤卫国的指示。汤卫国和沈瑶珺的关系太恶劣，不便亲自出面，可他又想知道皇后那里有什么消息，不得已出此下策。 “要防范的是太子殿下，我不知道我们需要防范什么。”李季歆笑着打哈哈。 “说实话，翁益手上的那批军火应该并没有被德妃耗损在北化山的山洞里。”沈云滨到底也不是个傻子，“后来太傅去查过，发现了这个。”他伸出手，手心有一点儿白白的粉末，“德妃是皇后的人，皇后要这批军火干什么？” 沈云滨突然信心满怀，倒是让李季歆预料不到。 沈瑶珺微微睁开了眼睛，真有趣，如果确定了德妃是皇后的人，那该对长宁公主不是傻子这件事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可是他没有，说明沈云滨并不确认。 而李季歆也判断出来了，笑问：“你要是真的确认了，早该去皇上那儿检举揭发，而不是坐在这儿以此为要挟和我谈判。”她的手轻轻拍打着沈瑶珺的背，像在哄她入眠，动作轻细又温柔。 素来冷清的李季歆如此轻柔的对待另一个人，着实让人眼红。 被李季歆说出了真相的沈云滨只蹙了眉，片刻便回答：“你知道，人言可畏，古来多少人是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处死的？越是做高位的人越忌惮别人手掌杀伤性武器，即便没有的事，说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事实。” 李季歆冷笑一声：“太子殿下这是在威胁我如果不告诉你西林州的消息，你就要去造谣传谣皇后私藏军火吗？” 沈瑶珺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她不讲话，只认真地听着。 “你说呢？”沈云滨反问道。 李季歆突然笑出声来，不为其他，就为自己今天能好好坐在这里，便可以确认沈云滨绝不会做这种事。可她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让沈云滨成为自己助力的台阶。 “行，我知道的也不多。”李季歆笑答，“这些年皇上对西林州的物资调拨和军队支援完全超过了它本身的需求，这点太傅是知道的。根据我的调查，西林州和京城的联系一直通过住在巷子里的一个铁匠，你知道，如果是正常的消息，可以直接上报的，所以，掌握住京城的消息传送就尤为关键。” “你去调查了？”沈云滨问道。 李季歆点了点头：“去了，这是个敏感点，所以我一出现，对方就有了戒备。”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眼神交汇。 气氛顿时变得安静了起来，睁着眼的沈瑶珺看了看正在和沈云滨眼神交流的李季歆，顿时一股醋意涌上心头。 李季歆突然“嘶”了一声，打破了这般寂静。 “怎么了？”沈云滨问道。 李季歆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而此刻，沈瑶珺真趴在她的肩上，咬着她的肩膀，一边腹诽：让你和太子眉来眼去，哼，本公主不高兴了，快来跟本公主眉来眼去！ “真的没事？”沈云滨也是茫然不知。 好疼，但还是要保持微笑。李季歆一手按着沈瑶珺的头，继续微笑着摇头。 沈瑶珺不松口，李季歆到底是个能忍疼的人，她只手掌微微用力…… 沈瑶珺t突然跟火烧了屁股似的窜了起来，差点儿撞到了沈云滨的头。 沈云滨被这两人弄得更加迷糊了，只见沈瑶珺含着泪水在地上蹦跶：“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我是不是变得更傻了？” 这好好的突然就犯病了，沈云滨觉得这是被鬼上身了。 李季歆这便站了起来，朝着沈云滨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我先带阿瑶去太医院看病！” “我没病！”明明是被李季歆抓疼的沈瑶珺愤愤不平。 李季歆依旧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有病啊，癫痫。” 沈瑶珺顿时泪流满面，不就是咬了美人儿女傅一口，美人儿女傅好坏坏，早知道就咬两口了！ 166阅读网 ------------ 78 吞匕首自杀  李季歆不会真把沈瑶珺带到太医院看病去，公主没有癫痫，只不过话不能多说，要让沈云滨慢慢体会。 可是沈瑶珺不高兴，美人儿女傅当着太子的面不给她面子，让她堂堂长宁公主的颜面何存？ 那小眼神儿在李季歆身上上下打量，蓦地一撇脑袋，撅着嘴巴：“阿瑶今天不高兴了，阿瑶的癫痫要发作了！” 李季歆笑看她在自己面前撒娇发嗲生气，也不恼：“可是我没有药哎！” 沈瑶珺软软的小爪子顿时往李季歆的身上捶去，一边捶一边说：“我治不好了，无药可救了，不管了，先咬了美人儿女傅再说！” 沈瑶珺在后头追，李季歆在前面跑，阳光下，微风中，树荫晃动，惬意无比。 小短腿怎么都跑不过大长腿，沈瑶珺只能认栽。 没过多久，沈云滨那边就派人去了胡同里找铁匠，铁匠还在老地方，只不过断了和西林州的一切关系。 沈云滨不算傻，找人过去查探，自己并未出面，然而这无疑告诉了皇帝，有人盯上了西林州。 好在皇后早两天行动，皇后的谍战能力有多强，当李季歆拿到了从西林州发来的信时才感觉到，一但她锁定了目标，就好像箭靶子被瞄准，箭无虚发。 “西林州的汇报说，西林州边境驻军里面并没有吴玥描述的二十四五岁那样面貌的人。”皇后深锁眉头，“这样才更可疑。” 李季歆拿着信说道：“没错，吴玥的情报里面并没有相当详细的描述，按理说，士兵里头二十四五岁的人很多，比没有这样的更更完美的回答应该是有很多这样的人。” 沈瑶珺在一旁舔着皇后做的匕首型的麦芽糖一边说道：“别人要是问我有没有糖葫芦，我肯定说没有，别说糖葫芦，连糖都没有！就是这个道理。” 李季歆一直看着沈瑶珺，看到沈瑶珺突然红了脸：“哎呀呀，美人儿女傅干嘛一直看着人家，难道是我说的太有道理了你心生仰慕？阿瑶会不好意思哒！” 李季歆清了清嗓子：“你这舔糖的样子，像要吞匕首自杀……” 皇后便在一边摇着扇子笑：“毕竟是我捏出来的糖模型呢，那下次做只放大的蚂蚁好了，让阿瑶吞蚂蚁。” 沈瑶珺顿时沉下脸色，东洲要是排个最坑奖，皇后一定能拿一个最坑女儿大奖！ 她放下了糖，怒目而视：“母后，我很郑重地跟你说，如果你再这样欺负阿瑶的话，我有可能现在冲到父皇面前告诉她阿瑶一点儿也不傻！” “这样既显得你更傻了。”皇后烟嘴而笑，“傻子都说自己不傻。” 沈瑶珺扶额，呐，母后天天呆在深宫又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心里极度不平衡，所以要照顾单身老人，还是不要刺激她了。 她觉得她这个女儿实在太乖巧太懂事，都可以评上十大孝女了！ 李季歆摇了摇头，好在她习惯了这两母女的生活方式，否则一定会受到致命一击。 麦芽糖俨然成了主角，似乎几个人都忘了她们原本的话题是太子和西林州。 不过很快皇后就把话题拉回了正轨：“西林州的防卫森严，想要混进去也不容易，所以还是得靠晋一。女傅，晋一那儿怎么说？” “从花蛇山到西林州有些距离，不过按照晋一的速度，明后天也该到达了，孩子比较容易混入城里，我相信晋一。”李晋一要是办事情还不够妥帖，那么西林州就没人能够解决。 汤卫国显然也派人去了西林州，或者在更早之前，当他第一次发现西林州有秘密的时候，□□的人就已经混了进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后笑了笑，“皇上已经准备守株待兔了。” “可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李季歆回答。 沈瑶珺依旧自如地舔着麦芽糖，甜甜的。乌黑的眸子在眼眶里转啊转，好像在琢磨什么小心思。 皇后和李季歆便看着她。 看得久了，沈瑶珺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我觉得，我装傻的时间不长了。” 沈瑶珺无论傻不傻，经常都是小孩子心性和模样，可对于时事，她未必看不清出。 “如果西林州真的没有吴玥描述的这样一个人的话……”沈瑶珺眨了眨眼，“那我们就造一个出来吧！” 青书默默地站在一旁，他已经当了很久的哑巴没有说话了，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沈瑶珺的提议正合皇后的心意，那个人不出现，那就逼他出来，正好沈云滨动手了，所有的锅都可以让太子背去。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按阿瑶说的办。”皇后当机立断。 沈瑶珺扑通一下从半身高的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到李季歆身边仰着头瞪着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阿瑶想了一个好办法，要美人儿女傅奖励亲亲抱抱举高高！” “阿瑶要是继续在母后面前秀恩爱的话，”皇后笑得和蔼可亲，“以后所有的糖都会被我做成恶心的样子。” 沈瑶珺顿时捂上嘴，吞匕首自杀就算了，到时候做点什么毛毛虫啊蛇啊粪啊……那画面太美她都不敢想象。 于是拉上李季歆立刻逃出了凤翎殿，跟火烧屁股似得。 从花蛇山回来之后沈瑶珺这日子过得比以前爽快多了，不用按时上课，还能加大尺度调戏美人儿女傅。 等西林州的人查出来了，安逸的日子随之要远去，沈瑶珺想得明白，拉着李季歆王校场走。 “美人儿女傅，阿瑶不想去国文馆上课，咱们去校场你叫我武功好吗？”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李季歆想着闲来无事，便满足一下沈瑶珺的要求。 校场上人不少，上次来的时候，沈瑶珺说她喜欢用鞭子。 依旧是原来的鞭子，李季歆觉得甚好。使鞭子用的是巧劲，像沈瑶珺这样没有武功底子力气又小的姑娘，若是能学好鞭子，倒也可以防身。 校场上的小角落里，李季歆在指导沈瑶珺的动作，校场的另一个角落，正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们。 李季歆的直觉很准，她朝着阳光明媚的另一个角落看去，那儿空无一人。 “美人儿女傅，怎么了？”沈瑶珺手中的鞭子似一条长蛇游移，手法并不标准，光靠着蛮力在地上啪啪啪地甩着，甩起了地上的灰尘，遮住了她说话的声音。 李季歆回过头，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皇后派人去盯了铁匠，皇帝派人来盯着李季歆。李季歆是个危险人物，虽然她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可最近皇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和李季歆能牵扯上，也足以说明她的与众不同。 “咦。”沈瑶珺眨了眨眼睛，“有人在盯着你吗？这样的话，我们把他引出来抓起来就好啦！” 可哪有这么好引蛇出洞？ 沈瑶珺拍了拍胸脯：“美人儿女傅忘了？阿瑶可是有母后各种发明的人，想把他引出来那还不简单？” 李季歆一挑眉，只觉得皇后的手灵巧极了！ 她差点忘了，沈瑶珺的手上可是有件大杀器的！ 她便点点头，秋季的阳光并不灼热，落在脸上像蒙了一层金箔，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她看着某个让她很不爽的方向。她大致能猜得到对方隐藏的位置，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只有这些能躲藏的地。 沈瑶珺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匣子。打开小匣子，有几颗小钢珠。 只在小钢珠面世的那一刻，便有人不禁颤抖了一下，翁益说那是微型霹雳子，可那天却证实这只是普通的小钢珠。 然而当小钢珠指向一个准确的位置时，有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别的小姑娘的玩具都是萌萌的，长宁公主的玩具都是狠狠的，要命！ 沈瑶珺朝着那个方向大声喊道：“美人儿女傅，你看着哟，我的小钢珠可以扔到那条缝里，然后他会，砰！”她故意模仿了爆炸的夸张响声，对方一听，莫非，翁益当初的指控是对的！小钢珠确实是微型霹雳子！ 在小钢珠脱手的一刹那，对方早已按耐不住，从缝里面跳了出来！ 而小钢珠已经安然落地，除了轻轻的一声掉落声，根本没有什么爆炸声！ 沈瑶珺走了过去，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用她的傻子优势装模作样：“咦，好可怕，竟然有人躲在墙缝里，你说，你是不是看中了美人儿女傅的美色！啊啊啊你这个大色狼，我要把你抓到父皇面前去论罪！” 说到做到的沈瑶珺拉着监视者去了皇帝那儿，彼时皇帝正在批奏折，被沈瑶珺吓了一跳！ “阿瑶，你这是做什么？”皇帝问道。 沈瑶珺插着腰换了一套说辞：“父皇父皇，这个人要杀了阿瑶，阿瑶好怕怕，父皇快点替阿瑶报仇！” 皇帝一震！这不是自己派出去监视李季歆的人，怎么被拖到他面前来了！ 166阅读网 ------------ 79 我要生气了  皇帝又不傻，自然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人不可能骚扰沈瑶珺，若不是沈瑶珺脑子不好使被害妄想症严重，那就是李季歆发现了自己被人监视所以故意找事。 皇帝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人给抓起来，厉声问道：“李季歆，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头脑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光天化日皇宫之内，哪里会有人害长宁？” 李季歆只装作紧张地连连点头，这会儿就分明体现出沈瑶珺的私心。 沈瑶珺爬到皇帝的腿上，一叉腰，撅起嘴道：“父皇不可以这样跟美人儿女傅讲话！明明是这个人跟了我们一路，他手上还有刀！要是不想杀阿瑶的话，他带着刀干嘛？” “不会有人敢在皇宫里欺负阿瑶的。”皇帝慈爱地摸着沈瑶珺的脑袋，“这里很安全。” 沈瑶珺故作恍然大悟：“啊，那不是为了杀阿瑶，就是为了杀美人儿女傅！”一说到此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瑶为什么要哭？”皇帝连忙安慰女儿。 沈瑶珺哭得花枝乱颤：“因为……因为有人宁愿杀美人儿女傅也不杀阿瑶，这说明美人儿女傅的价值比阿瑶高多了！嘤嘤嘤连刺客都因为阿瑶是傻子而看不起阿瑶，阿瑶不开心！” 皇帝顿时无语凝噎，这是真傻啊…… 可细细想来，这话说得多有道理，有人杀李季歆，才能体现李季歆的价值。 皇帝扶额，挥了挥手：“把公主带回去好好服侍，下去吧。” 李季歆只露出微微一抹笑容。 等沈瑶珺和李季歆走了，皇帝才沉下脸色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暗中盯住李季歆吗？怎么现身了？” 侍卫支支吾吾地开口：“公主掏出了小钢珠，属下想到翁益当时指正公主的小钢镚是霹雳子，一时紧张，故而跳了出来。” “小钢珠？”皇帝若有所思，“那小钢珠我一直放在心上，皇后天天在凤翎殿鼓捣一些小玩意儿，看来，得好好搜查一下凤翎殿了。” “属下这就去！” “不！”皇帝当即阻拦，“这事儿要暗中进行，皇后常居凤翎殿不出，她在的时候不能进入，过几天是皇后去福华寺祈福的日子，到时候找一队高手偷偷潜入，重点查她给长宁做的玩具。” “是。” 皇后常年不出凤翎殿自然是有原因的，凤翎殿里藏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玩具，她怕一出去就被人给掀了个底朝天。 每年都有去福华寺祈福的日子，这一出去就是三五日，原本李季歆觉得临走前皇后会忙得不可开交，可她依然玩着自己的手工活，清闲又安逸。 沈瑶珺坐在皇后身旁看着即将新鲜出炉的新玩具，是一个大转盘，上面有不同颜色的贴纸，转速很快，就像外头卖糖的小贩用的转到哪个就送什么款式的糖人的玩意，一点都不新鲜。 皇后手里怎么会出不新鲜的玩具？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看着李季歆一脸好奇地模样，清了清嗓子回答：“美人儿女傅，这肯定是一件武器！”毕竟皇后的套路沈瑶珺最明白不过，凡是她手里出来的，十之八|九都是杀人的玩意儿。 皇后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沈瑶珺的脑门：“错啦！” “哎？”沈瑶珺不敢置信，“难道母后真的开始转型做小孩子的玩具了？” 李季歆的手托着下巴，半响才开了口：“不是一件武器，而是好几件武器！” 皇后朝着李季歆一挑眉：“这回对了！” 沈瑶珺顿时无语了，凤翎殿里套路深，她要回安宁阁…… 这玩意儿怎么玩，皇后还得教沈瑶珺：“看见没，每一种颜色对应的是不同的暗器，转到那儿算哪儿，暗器在转盘后的箱子里，底下有机关，机关不开启就是普通的转盘，开启之后你懂的。” 沈瑶珺懂啊，全懂！ 她抱着偌大的转盘从凤翎殿出来，把转盘往李季歆的怀里一塞：“这是迄今为止母后做过的最失败的发明，我不要玩，给你！” 李季歆拿着转盘哭笑不得，哪有她这么大的人玩转盘的？可公主给了，她又不能扔掉。 她敲了敲转盘，相当的结实，为了存放暗器，它的底箱是用铁锻造的。这里面藏了危险物品，她不能乱扔，放着又占地方。 思前想后，她把转盘挂在了门背后，又贴上一张标靶，甩了几只小飞镖上去。 等一下就绪了，就像完成了一件光荣的任务，倒头就睡了。 皇后去福华寺祈福是件大事，祈祷东洲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祈祷边疆和平永无战事，出行的队伍很长，她带上了李季歆和沈瑶珺，说是要顺便祈祷阿瑶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皇帝巴不得皇后把亲信全部带走，这样更方便他的搜查。 也许等到皇后回来的时候，皇宫天翻地覆，又也许，一切平静如初。 当凤撵出了皇宫的那一刻，她回眸微微一笑，眼底带着的深邃如同阴沉的天空一样，只偶尔露出点光，像太阳从云层中露出头角。 凤撵里只有她一个人，沈瑶珺和李季歆在马车上，青书身为侍卫，只有骑马在一旁做安保工作的命。 只是皇后撩起帘子的表情她看到了，浑身起了一股冷意，在皇后身边待了多年的她始终信奉一件事：没有人能给皇后下套，除非她自己想要跳进去。 去福华寺的路很少，沈瑶珺和李季歆在车里头打盹。 对于出宫这件事，沈瑶珺相当得开心，以至于前天晚上一夜未眠，这会儿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就跟熊猫似的。李季歆作为江湖中人，向来保持着去哪儿都能打坐入定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这会儿若是来个人拦路抢劫，她能立刻窜出来将敌人劈成两半。 等沈瑶珺睡醒了，揉了揉浮肿的眼睛：“啊，感觉一觉醒来脸又大了一圈，美人儿女傅，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倒福华寺？” 李季歆没有回答，依旧安静地坐着。 沈瑶珺用手戳戳了戳她的胳膊，依旧没有反应。 她便托着下巴眨眨眼看着美人儿女傅的脸，一觉醒来都没人陪她玩，一点儿都不开心。 想让李季歆理她的方法有很多种，她在思考用那种方法不会让美人儿女傅暴走并且自己能多揩点油。 沈瑶珺的爪子在李季歆的眼皮底下晃了晃，见她没反应，爪子便伸到了她的脸上。 美人儿女傅的皮肤滑滑的，虽然没有自己的有肉感，可清透光滑摸起来很舒服。李季歆照旧不管沈瑶珺的小动作，要知道沈瑶珺哪儿都敢摸，全看李季歆防御得及不及时。 这会儿公主的胆子更肥了，手摸到了脖子上，脖颈的皮肤薄，大概是花蛇山纯天然无污染的水孕育出了清澈似水的人，她的脖子上几乎没有颈纹。沈瑶珺一边感叹李季歆护肤工作做得好，一边又摸了摸自己的人。她的身上肉嘟嘟的，手感完全是两回事，公主自信的认为，自己的手感好多了。 李季歆仍旧安静地打坐，这是在东洲的大街上，若是马车里的行动太剧烈，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关注。 可沈瑶珺不在乎啊，两只爪子摸到了李季歆的身上…… 这回李季歆有反应了，她的手一挥，便将沈瑶珺的两只手紧紧地扣住。 “疼疼疼……”沈瑶珺吃痛地嚎了一声。 李季歆没睁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怎么不长记性了？” “咦，”沈瑶珺吐了吐舌头，“美人儿女傅你要装作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才对，阿瑶从来都没得手过不开心。” 还想得手？李季歆腹诽着，要是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得手了，她的位置还保得住？ “再不听话，我可要发火了。”李季歆警告。 沈瑶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美人儿女傅要发火？好怕怕好想把头蒙在被子里面吓死人了！都是装的…… 她才不怕李季歆发脾气，她甚至都不怕皇帝发现了皇后的阴谋。 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谁能奈何得了她？ 沈瑶珺一下子扑了上去，爪子开始在李季歆的身上乱摸。 李季歆哪能随她的意，掐着了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力气是真的大，沈瑶珺是真的疼。 疼得眼泪水都冒了出来，要不是在大街上，她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了。 忍住，别流泪，女傅会笑。可是还是忍不住，脸上像挂了清汤白面，委屈极了。 “我可警告过你了。”李季歆微笑道，“这还是轻的，要是再不听话，我的惩罚会更重。” 沈瑶珺不信这个邪，莫不成，美人儿女傅敢在大街上打她不成！ 手被控制住了，还有头，她固执地把脑袋伸过去，想要继续蹭豆腐吃。 李季歆觉得自己这个女傅做的很失败，学生不听她的，还要和她反着干！ 手上一用力，眼睛眯了起来：“我真的生气了，你这是在惹怒我？”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做好了被疼死的准备，眼睛一闭心一横，断了手也要把豆腐吃到嘴，李季歆却突然松了手！ 沈瑶珺顿时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呼吸已然近在咫尺。李季歆把小公主按在了马车的座位上，头一低，咬住了她的嘴唇。 “我说过，我真的生气了。” 166阅读网 ------------ 80 我们来玩啊  沈瑶珺整个人都懵了，啊，她的美人儿女傅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你……你不是假装成美人儿女傅的样子来吃阿瑶豆腐的！”趁着还能讲话，沈瑶珺连声问道，美人儿女傅明明那么纯洁对她那么温柔，不可能突然间变身霸道女傅爱上她！ 李季歆心中好笑，小孩子啊，外表再怎么装得霸道无理，终究没法和她这样见过世面的人想比。虽然她的世面只包括花蛇山的花花草草毒蛇野狼。 李季歆一手将沈瑶珺固定在马车的座位上，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冷冷清清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说过，不要惹我生气。” “原……原来美人儿女傅生气的时候是这样的。”沈瑶珺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刷啊刷，突然又不害怕了，“美人儿女傅不是被俯身了，而是一生气就变身了。” “不要打哈哈。”李季歆的拇指按住了她的嘴唇，“是你故意惹我生气的，现在是接受惩罚的时间。” 沈瑶珺似乎要说什么，李季歆已经怒气冲冲地咬了上来。 沈瑶珺想着，哎呀妈呀美人儿女傅果然是江湖出手武艺高强，连啃人都那么有力道，艾玛嘴唇好疼，干……干什么……是亲吻不是吃人！ 她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轻轻细细的，马车外吵闹的声音盖过了马车内的声音，就好像在封闭的小房间。 可毕竟是秋天，外头起了风，能将马车帘子吹起来。 沈瑶珺是看见帘子飘起来所以才呜咽，李季歆一挥手，袖中一枚飞镖将帘子钉了起来。 公主心道，和美人儿女傅在一起，好安心…… 可她下嘴真是重，虽然嘴里的味道带着一股清甜，可娇嫩的嘴唇怎么忍得了沉重的撕咬。 “唔……美人儿女傅……轻点儿……” 李季歆眯着眼看着身下半是挣扎半是享受的小公主，发出一点点轻细的声音：“既然是惩罚，当然要吃点苦头。” 说得好有道理，这就叫痛并快乐着。 “可是，可是阿瑶真的疼。”她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可又不敢，生怕被外人发现了，她堂堂长宁公主被女傅按在车的角落里这样那样，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 “以后还敢惹我生气吗？”李季歆冷声问道。 沈瑶珺乖巧的摇头：“阿瑶不敢了。” 李季歆这才松了口，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坐回了车座上，盘腿闭眼打坐。 留下一个一脸懵逼的沈瑶珺，咦，美人儿女傅强势吃豆腐，吃完豆腐擦擦嘴还不付钱！ 可是……可是美人儿女傅一定是喜欢自己的，不然怎么会……哎呀脸红了！沈瑶珺捂着脸，被强行按住的感觉好愉悦，美人儿女傅真是和外面那些惟命是从的人不一样呢！ 她偷偷瞄着李季歆，李季歆像一座石墩，纹丝不动。 这会儿她哪怕真的变成了石墩，在沈瑶珺的眼里也是个荡漾的美人儿，明明知道李季歆不会睁开眼睛，沈瑶珺依旧时不时地偷瞄，瞄一眼，脸红一点，再瞄一眼，再红一点……一直等到整张脸红成了关公。 而闭目养神的李季歆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这件事情多么简单，平日里沈瑶珺总要她亲亲抱抱举高高，这不是正和她意吗？ 打啊骂啊的都没有这样来得有效果，你看小公主一瞬间就安静了…… 正在想着，公主又凑了上来…… 沈瑶珺突然浑身通透了，以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美人儿女傅总是拒绝，怎么办？惹她生气就好了，美人儿女傅生气了不但直接按倒就亲，还能给她一个加强版的深吻！ 她思忖着，美人儿女傅一定是按捺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拜倒在了自己的美貌之下，哈哈哈哈哈，不论美人儿女傅以前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反正现在美人儿女傅一定是喜欢自己！ 越想越开心，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给她一个十全大吻！ 沈瑶珺这一凑让李季歆乱了方寸：“阿瑶是嫌不够疼吗？”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阿瑶可耐疼了，不然美人儿女傅再试试？”她指着自己的嘴唇，伸出舌尖舔了舔，美人儿女傅的舌头比豆腐还好吃，又软又香，要是能浇点蜂蜜就更好了！ 李季歆照旧没睁眼，小公主忘疼的速度真快！ 沈瑶珺在李季歆的身边蹭啊蹭，就想知道李季歆生气的极限是什么。 李季歆闭着眼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我估计再一炷香的时间就要下车了，阿瑶是准备肿着嘴唇下车去？” 沈瑶珺想了想，所有人看着香肠嘴的自己从车上下来……那画面太美好，按照李季歆的力度，别说香肠嘴了，腊肠嘴也是正常的。 毕竟她是美美的公主，是个注意形象的公主。 这太可惜了，沈瑶珺撅着嘴巴从李季歆身上爬了下来，而后走到车帘子边，拔出李季歆甩过去的小飞镖，看着窗外。 李季歆这才为睁开眼，看着一脸惆怅的她。 沈瑶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从她到宫里这大半年的时间，正是她长个儿的时候，脸上的五官张开了不少，除了一直没有消退的婴儿肥，整个人比初见时美了一圈。 到底是花蛇夫人培养出来的大弟子和皇后教育出来的小公主，长辈是什么呀的，小辈就是什么样的。 她微微扬起嘴唇一笑，在沈瑶珺转头的那一刻又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多时，车外便有人说道：“公主、女傅，我们到山下了，该下车了。” 沈瑶珺噗通一声从车上蹦跶了下去，李季歆不慌不忙地跟上，一个人无聊了一整段路程的皇后伸了个懒腰，一边嘀咕道：“要是师姐在的话，马车上就不会这么无趣了。” 李季歆想着，皇后真是三句话不离自己的计划和花蛇夫人，这世上事业和爱情不可兼得的女人太多了。 皇后朝着李季歆眨了眨眼，这让李季歆很心虚，毕竟，花蛇夫人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皇后不会是掐指一算通晓马车事吧。 然而皇后并没有说什么，一群人前拥后簇地上了福华寺的山。 而此刻，皇宫里，一队密探悄悄潜入了凤翎殿。 凤翎殿里有一个角落放着一张桌子，那是皇后坐下来做手办的地方，放着各种木板木条铁片刀具，看上去临走前并没有整理。桌子上还有小钢珠，好几颗，排队似的放着。密探们分别取了些原材料，带去皇帝那儿研究。 整个凤翎殿上上下下都没有找出可疑的用品，皇帝当即拍案，凤翎殿找不到，那就去安宁阁，安宁阁找不到，那就去小木屋，东西不可能放在眼皮子底下。 一个浩大的寻宝工程就此展开。 山上的皇后按了按自己的眼皮：“也不知道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我这眼皮子总是跳过不停。” “母后那是亏心事做得太多啦！”沈瑶珺一撇嘴，这两母女一直相互嫌弃对方，“像阿瑶，从来不担心那只眼皮跳。” “我又不傻。”皇后侧着脸嘟囔，“我装起傻来连自己都怕！” 青书在一旁扶额：“小心隔墙有耳。” 皇后便不说了，上山的路很长，爬上是件体力活，哪怕皇后本身武功高强。 李季歆那是山上长大的，上上下下跑上十趟也不在乎，沈瑶珺缠着李季歆要背，她还没来得及拒绝，皇后一个眼神瞟过来：“阿瑶是个傻子，你要多让让她。” 她再一次无言以对，从来没有一天这么羡慕傻子。 福华寺在半山腰偏高处，因为往年常来，寺里的法师们早就腾出了房间准备好了位置。皇后对这里是轻车熟路，由于她的原因，这座皇家寺院被修的富丽堂皇。 这就是山与山之间的差别了，同样都是山，花蛇山上的房子比茅屋还破。 “我要这里住上几天。”皇后贴心地嘱咐，“你就带着阿瑶在这里四处玩玩，注意安全。”她嘱咐道。 李季歆点头应允：“好。” 知道皇后把自己交给了美人儿女傅并且可以在山上自由玩耍像一只没有家的小鸟的沈瑶珺开心到想要在山上玩个蹦极，要不是青书拦得及时可能会成为东洲历史上第一个兴奋致死的公主，那么她的傻子头衔是一辈子也摘不掉了。 “美人儿女傅，我们在山上玩什么？”她眨着眼睛问道，“我有个主意，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李季歆问道。 沈瑶珺抬头挺胸地回答：“我们来亲亲呀，玩到美人儿女傅生气为止！” 166阅读网 ------------ 81 又吃套路了  沈瑶珺的主意打得好，李季歆哪能这么容易中她的招？ “你知道在山上不能玩什么吗？”李季歆眯着眼睛问道。 傍晚时刻，秋天的太阳下山的早了，夕阳余晖洒在山间渐渐枯黄的树木和石缝间，虫子在鸣叫，周围寂静萧瑟。 沈瑶珺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地望着李季歆。 她笑笑：“不能玩火，因为玩火**。” 沈瑶珺继续看着她，咦，美人儿女傅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个傻子她什么都听不懂！ 然而强上是不可能的，李季歆的武力值别说沈瑶珺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了，就算是大内高手也未必赢得了的。 她便跟在李季歆的身后走，看着她的背影思考着人生问题，怎么样才能把美人儿女傅的怒气提升到最高值。 皇后在福华寺里诵经祈福，这诵经的技能还是德妃教她的。 天色渐晚，山上很快暗了下来。 皇后带来的这一批人里，不仅有自己人，也难免混进了几个敌人，可能是皇帝派来的，也可能是太子派来的，更可能是西林州的人派来的。 皇后也是艺高人胆大，没有半点儿顾忌。 “青书，阿瑶和李季歆呢？”做完今天的课程，皇后在福华寺给她腾出来的房间里。 “在山上转转，天黑了，应该快回来了。”青书打开窗，从寺里望着天空，月亮是明亮通透的，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流云若隐若现。 “这山上未必安全，你出去找找，别出事了。”皇后一边嘱咐，青书便出了门。 寺院里静悄悄的，皇后看着窗外，眼神沉了下去。 有多少双眼睛她不知道，她在思考做些什么玩具能够直接戳瞎这群人的眼睛，如果在东洲放一个金点子大比拼高价录取一二三名，应该会搜集到不少主意。 青书很快找到了李季歆和沈瑶珺回来了，这回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 沈瑶珺脸上挂着一丝不满，一路上无论她怎么撒泼打滚揩油，李季歆就是不生气，以至于她摸不到对方的底线。 “哟，我的阿瑶是怎么了？”皇后调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女儿，“是女傅欺负你了？” 沈瑶珺撅着嘴巴坐下来，喝了口水：“才没有！” 青书走过来，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压下声音提防着：“刚刚收到的。” 皇后被人盯着，所以只能派青书出去收消息。 李季歆看着纸条疑惑：“谁寄来的？”宫里有皇后惯用的联系外界的方式，这么多年没被发现，和琥珀山的通信全靠这条路径，还有什么更重要的消息需要到福华寺里来传达？ 皇后摇了摇纸条，笑答：“德妃呀。” 几个人恍然大悟。 “德妃娘娘现在在哪里？”李季歆问道。 皇后漫不经心地打开纸条，细细读了一遍，然后合上丢进了烛盆里，看着小火苗将纸条烧为灰烬，回答：“在永城，帮我办些事。” “永城……”沈瑶珺喃喃着。 李季歆不知道永城和皇后有什么关系，但是沈瑶珺知道。 “母后是想让德妃请季将军出山？”沈瑶珺问道。 李季歆恍然大悟，东洲这短暂的历史中有一位老将，当年同戚老将军是齐名的，一个守南，一个守北，正是这个住在永城的季将军季风。他同戚老将军是挚友，所以，山洞爆炸之前皇后就安排好了，让德妃往南走，途径永城。 到了永城，德妃势必会去拜访季风。 想要起事就得有军事力量，光有琥珀营的戚家军还不够，季风从前镇守南边，所以至今南方驻军的主将里有一大半都是他的门生。 季风要是出山了，皇后手中的底牌又多了一张，有戚让和季风手中的兵权，有囤放的一批军火，有京城文官私底下的支持，就有给沈瑶珺编排智力恢复正常的底气。 皇后没给季风捎一句话，只让德妃带去一件药材：当归。 她想季风应该是看得懂的。 几个人看了看周围和头顶，有李季歆和青书在，那批人不敢靠的太近。这荒山野岭的若是少几个人，就说是被狼群拖走了，皇帝也奈何不了。 “皇后来福华寺，不只是为了祈福吧？”李季歆反应敏捷。 皇后笑了笑：“你说呢？” 李季歆没继续问下去，一来隔墙有耳，二来有些话不需要问的那么清楚。 福华寺是个小寺院，寺院里的房间并不多，往年帝后之间相安无事，皇后来寺里也只带几个人，可今年不同了，皇后的野心在慢慢显露出来，侍卫队的人数翻了好几倍，美其名曰保护皇后和公主的安全。 寺院里房间不够，得拼着睡。 “阿瑶是要跟母后睡还是跟你的女傅睡？”夜深了，也该休息了。 皇后这话问得别有深意，还朝着沈瑶珺眨了眨眼睛。 青书心里直喊罪过，佛门净地，挡不住皇后思想污秽。 沈瑶珺自然是一抬脑袋：“跟美人儿女傅睡！”她还没搞清楚美人儿女傅生气的出发点，这可是个好机会！ 皇后便故作伤心地假摸眼泪：“哎呀呀，母后好伤心，女儿大了是留不住了呢？” 沈瑶珺继续瞟白眼：“听说母后从花蛇山下来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呢！”下山十六岁，那么她和花蛇夫人之间有好几年的感情，这么一算，年纪还是个问题。 沈瑶珺的意思是，女儿大了很中留，真不中溜，怎么还等到了十六岁呢？ 皇后顿时无言以对，这会儿感叹一句，女儿要真是个傻子多好，这样就不会来呛她了。 李季歆睡前和沈瑶珺约法三章：不许乱摸、不许多说话、时间一到就睡觉。 沈瑶珺回答得那叫一个爽快，然而她要是能这么安分，东洲就没有天下大乱的那一刻了。 李季歆睡外侧，起先相安无事，沈瑶珺装作一心一意努力入睡，连话都没说几句。李季歆习惯了闭目凝神，哪怕没睡着也像睡着了的样子。 可沈瑶珺哪有这么安分？她不说话，因为她在思考人生。 人生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吃饭睡觉撩女傅，要是撩不动美人儿女傅，那和咸鱼有什么差别？ 不多时，一只手便伸了过来，还伴随着沈瑶珺闷闷地打呼声。 李季歆多么纯洁善良有爱心，当即把她的手放回原处，天冷了，顺便给沈瑶珺加上被子。 装睡的沈瑶珺翻了一个身，一条腿又压了上去。 李季歆继续拨掉她的小短腿，替她盖上腿上的被子。 沈瑶珺这回翻了一个大身，整个人贴在了李季歆的背上，她本就不是竹竿身材，身上微微有点肉，跟个小团子似的，又香又软，李季歆蹙了蹙眉，朝着床榻边缘挪了挪。 她很清楚，沈瑶珺没睡着，这是在比她就范。 可是这么容易就范了，岂不是丢了花蛇山的脸？怎么都得装两下子高冷，拒绝小公主的投怀送抱。 路还长，也还长，不急着一时半会，投怀送抱的日子还会少吗？ 沈瑶珺不高兴了，李季歆往边上挪，她就往边上送，一会儿卷走了所有的被子，连个角都没给李季歆留下。 李季歆思索了片刻。 约法三章不管用，当她是喝白米粥的不成？ 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看了看黑暗中身边这个睡成毛毛虫的小丫头，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生气了可是会有惩罚的，沈瑶珺感觉到一双手在自己的被子上游移，一会儿又翻身上来，整个人骑在沈瑶珺的身上，在做些什么。沈瑶珺心道美人儿女傅怎么就爱偷偷做这种事情，光明正大的不好吗，想亲亲就亲亲，想这样那样也没问题啊！ 然而突然间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像被人掐住了一般，闷得透不过气来！ 糟糕，莫非美人儿女傅好这口，艾玛太重口，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好喜欢！ 小嘴微张，吐着芬芳的气息，眉头微蹙，好似身临仙境，从嘴里似要吐出意思娇|喘，发出声音却变成了杀猪般的嚎叫……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动弹不得的沈瑶珺哭丧着脸，垂头丧气，气氛都营造好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整个人被李季歆像裹毛毛虫一样裹在了被子里，被子被薄毯子捆住打了结，从头到尾，连手都伸不出来了！ 李季歆倒头就睡下：“约法三章过了，做不到就要被惩罚，今晚只能让你这么睡了，早点休息。” 毛毛虫沈瑶珺弓着身体拱啊拱，像个要冲破蚕茧的蝴蝶，可惜茧太小了，完全冲不出来！ 小姑娘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好的惩罚不是这样的啊！我不管！我只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惩罚！” 166阅读网 ------------ 82 你走是不走  沈瑶珺被这个肉夹馍似的裹了一个晚上，很晚才睡着。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是肉夹馍了，好好地摊着，李季歆早就起来了。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激怒美人儿女傅的方法并不可行，因为她不知道面临的惩罚是亲亲抱抱么么哒还是非人类的虐待。 革命尚未成功，公主还需要再琢磨琢磨。 皇后当真是认认真真地参拜了好几天，其认真程度不亚于做手办。 李季歆有点儿讶异，不过沈瑶珺不以为然：“母后做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你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要求神灵庇佑，人之常情嘛。如果什么都不做，只吃饭睡觉的话，要神灵庇佑你什么？” 李季歆觉得这是上山以来沈瑶珺说过的最在理的话，有事做才有求，无欲的人才无求。 所以啊，花蛇山只有土生土长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花蛇夫人从来不祈祷什么，就跟世外高人那么超脱。 本来在福华寺是要待上几天的，皇后突然收到了宫里留下的心腹的密信。 这会儿发来的密报绝对是要紧的事，打开来一看，是皇帝正在秘密派人搜查凤翎殿和安宁阁。 她面带焦虑，凤翎殿里头不该放的东西早收起来了，派几个密探根本找不到，但是由此动作，就说明会有下一步。也许等到她回宫，迎接她的将是噩耗。 为了把控住失态，皇后紧急招来了沈瑶珺和李季歆：“事态紧急，带着阿瑶，立刻回宫！” “父皇发现了？”沈瑶珺慌忙问道。 “阿瑶先回去不会被怀疑，李季歆武功高，暗卫不敢轻举妄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军火没法运出去，万事还得小心为上。 李季歆当即答应：“好！” 当天，沈瑶珺就在福华寺里大闹了一番，说是寺里没有好吃的她不管她要下山，皇后趁机将她轰了回去。 反正她是个傻子，她说什么都对。 李季歆趁势带着傻公主回京。 大马车被皇后留下来了，只有一辆仅供一人做的小马车，沈瑶珺坐马车，李季歆骑马。 一路上李季歆都在最前头，从福华寺回京，又是几天的路程。 这几日都在颠簸，加之琢磨不透如何让美人儿女傅主动送上豆腐，沈瑶珺的心情并不美丽。 再怎么说都是公主，这点儿娇贵的脾气还是有的。李季歆一直在最前头，也就意味着没有机会和沈瑶珺说话。 小公主一个人在马车里生闷气，又不能下车发脾气。 途径河流的时候，后头有人跟了上来：“女傅大人，公主说要原地休息。” “为什么要休息？”李季歆问道。 侍卫回答：“公主说她……晕车。” 来的时候坐了好几天的马车都没事，李季歆心道，沈瑶珺又是要作什么妖。 “不停。”李季歆吩咐道，“河流湍急，小心防备，一会儿大船只，等过了船再说。” “可……”侍卫说道，“公主就是不肯走。” “是你们赶马车还是公主赶马车？”李季歆蹙了眉，“不肯走拉着走！” 侍卫心道，那是因为你是女傅，公主听你的，人公主早就下令了，谁敢强制她走，等回了宫就罚二十大板！ “公主说……要女傅亲自过去跟她说才行。” 李季歆立刻调转了马头，现在是傍晚，这个点过不了河，今天就无法离开了。 老远处她就听到了沈瑶珺的干嚎，不得不承认，在傻子这个角色扮演上，沈瑶珺不但演技绝佳而且尽心尽力。 幸亏马车里没什么贵重物品，不然此刻一定被她扔的满天都是。 有丫鬟在一旁宽慰傻公主：“公主，再不过河晚上就过不去了，您也不想女傅生气的对吧？” 生气啊？要是美人儿女傅一生气就亲她，那她希望她天天都在生气！ “我不管，我已经一整天没有看见美人儿女傅了，一整天！你知道一整天的意义吗？一整天父皇都可以再生个小公主小皇子啦！”丫鬟扶额，这是什么比喻？ 原来是在因为没有看见自己生气，李季歆这个女傅不好当，又要教育公主，还要身先士卒地保护大家的安全。 她敲了敲马车的车厢，示意丫鬟下车。 丫鬟一看见李季歆来了，如获大赦地从车里跳了下来。 沈瑶珺眼睛一闭，露出一点儿微笑，呐，真是不发脾气美人儿女傅就把她晾在一边，只是把握地住过河的时间，她要好好折腾一下！ 谁料丫鬟一下去，李季歆一上来，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将沈瑶珺按倒了马车的角落里。 这辆马车空间小，几下两个人闷热地很，沈瑶珺不知所措地看着李季歆，而后便是她按住下巴倾身在她嘴边咬了一口。 沈瑶珺唰的一下脸红了一半，好强势，好喜欢…… “这样，好了？不发脾气了？”李季歆挪开嘴看着她。 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沈瑶珺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本来她就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装得生气。 “不……阿瑶……不……生气。”沈瑶珺结结巴巴地回答。 李季歆的唇角扬起一抹微微的笑容，侍卫只听到马车里传出李季歆的声音：“上路！” 而后她从马车上飞身下来，惊鸿般掠过草地和侍卫，回到了自己的马上，行动流水的动作，让一队伍的人愣在了原地。 马车里果然没了声响，公主听话极了。 当然，也有人猜测，女傅是不是把公主给打晕了。 而马车里，沈瑶珺攥着自己的衣角小鹿乱撞，一点儿都摸不透美人儿女傅什么时候会给糖吃什么时候会给巴掌，她都做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结果人家李季歆只动了动嘴巴，治好了公主的公主病。 女傅大人好厉害！在场各位如是想到。 一行人很快过了河，通往回程的道路。 而皇宫里，皇帝也收到了长宁公主嫌素爱荤要回宫的事情。 “查的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没有找出任何可疑之物。”搜查凤翎殿的暗卫回答。 “这才是最奇怪的。”皇帝到底不傻，“什么都没有，就说明一定有什么。试想，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天真到没有任何防备，童家的人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朕怀疑皇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在长宁回来之前，仔仔细细地搜查，除了凤翎殿和安宁阁，任何皇后常去的地方都给我查了！” 回来的路程走得很顺利，沈瑶珺也没有故意找茬，毕竟时间紧迫。 过了河到回宫不过是几天的路程，当她们提前回到宫里的那一刻，皇帝更加诧异了。 而太监来报的是，长宁公主大概是对肉已经思念成疯，下了车直接冲进御膳房，逼着厨子们做了一桌子的肉，清蒸的红烧的糖醋的油炸的白切的爆炒的凉拌的，总之耗费了将近半个皇宫一天的食材。 当然，沈瑶珺对李季歆说，演好一个傻子的精髓，就是无论什么事都要扩大无数倍，这样才能更加真实。 李季歆是服气的。 吃完肉沈瑶珺就一个人往皇帝那儿冲，李季歆得悄悄去差凤翎殿和安宁阁的情况。凤翎殿里同走之前一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安宁阁原本东西就少，恢复起来更加容易。 唯独不同的是小木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木屋里住得是李季歆，所以暗卫们并不仔细，李季歆一踏进自己的屋子，就问道了生人来过的味道。 标靶上的飞镖从十环变成了八环，她从来不会失手到八环。 这个标靶后面是皇后做的转盘，没被人动过，大概因为盖着标靶，所以没有被人发现。 李季歆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皇后是个多么狡猾的人！虽说军火这些大类可以早早收起来，但是难免会留下点小东西，她不能藏在凤翎殿，那能藏到哪里？ 凤翎殿可是连房梁都被搜了一遍的！ 而皇后走前，除了拿出一个被沈瑶珺称为史上最失败的转盘，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她的目光转移到了标靶后面，这才发现，一个转盘用如此牢固的铁盒，别说暗器了，就是小钢珠爆炸也炸不开来！ 皇后这是……李季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亏她大胆到把东西藏到转盘里面，又怕告诉了李季歆她会藏得太小心，所以干脆什么都没说！ 越是在人们眼前的东西越容易被忽视，所以这里面应该是装了制作小钢珠的材料以及一些不能销毁的书信！ 李季歆正在暗自庆幸之时，小木屋外的老槐树上，发出了莎莎莎的响动！ 她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冲了出去！ 对方也没走，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从树上一跃而下！ “女傅大人，我这里有急报！” 166阅读网 ------------ 83 皇帝的圣旨  “是你。”李季歆当然不会忘记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初军火案中的禁卫军小分队的队长丁某人，自从军火案之后，他变成了皇后在禁卫军中的眼线。 “什么急报？”李季歆蹙了蹙眉。 “您和皇后不在的这几天，除了皇上派人搜查凤翎殿和安宁阁，太子殿下也来过，是冲着小木屋来的。”丁队说道，“我怕这里面有什么意外。” 李季歆一愣，立刻转身回了小木屋！ 不得不说，丁队给她的这么消息非常重要，皇帝的暗卫来搜查小木屋，那势必要偷偷摸摸不为人知，为什么要玩李季歆的小飞镖呢？ 如果是皇帝的暗卫手痒玩了一把，那么李季歆根本不会紧张。 但现在看来，只有位高权重对李季歆有一定了解还闲不住手的沈云滨才可能在进了小木屋之后手贱地玩一局小飞镖！那么，他发现了飞镖后转盘的秘密了没？ 李季歆不敢随意拆转盘的装置，这可不是沈瑶珺口中的今年最烂玩具，皇后手里拿出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很有可能一个不对就让人烂了手。 好在转盘做的很成功，转起来还真的就是个普通转盘，只是更大些。 她前后思索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女傅大人，皇上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好。”李季歆回答。 然而那人又加一句：“皇上说，让你带上转盘。” 李季歆面不改色，可心里像被电击了一般，刹那间天昏地暗，顷刻天地将倾。 然而她还是淡定地拿起转盘走了出去。 沈瑶珺在御书房里，还有沈云滨。 李季歆踏进去的那一刻，便看到了沈云滨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还有沈瑶珺的一丝忧虑。她能感觉的出来，沈云滨刚才应该是跟皇帝说了什么，跟这个转盘有关系。 皇帝果然开了口，带着一点儿笑意，完全出乎李季歆的意料，“云滨说女傅童心未泯，在屋子里放了个转盘，说是那转盘上还有标靶，朕一定会喜欢，所以让你来过来给朕瞧瞧。” 李季歆怀里抱着转盘，看向沈云滨的时候，眼里有一丝意味不明的杀意。 沈云滨便笑笑：“我偶尔路过小木屋几次，女傅把那东西挂在门上着实有意思，父皇找不到什么新鲜玩意儿，所以想到了它。” 转盘的造型有点儿特殊，底下跟蜂窝似的，有凹进的半球题，李季歆自己盖上的标靶是用羊皮做的，昆虫野兽，各自为一环。 “让朕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皇帝伸出手。 李季歆不得已要把转盘交上去，沈瑶珺突然跳了下来，一把抢过了转盘：“这是阿瑶的玩具，父皇跟阿瑶抢玩具，羞羞！”她用手刮了刮脸。 沈云滨并没有跟皇帝明说，可皇帝若是心生怀疑，光靠沈瑶珺装疯卖傻是过不了关的。 李季歆相信皇后的技术，拍了拍沈瑶珺的脑袋：“乖，给皇上。” 沈瑶珺抱着转盘瞪着眼，满心不悦地放到桌子上退了过去：“呐，阿瑶借给父皇玩一玩，记得玩腻了要还给阿瑶的！” 皇帝接过转盘，仔细打量了一边，然后挥手招来沈瑶珺：“阿瑶，来告诉父皇，这转盘怎么玩？” 沈瑶珺走了过去，她可从来没玩过，像那天皇后给她的时候还被她嫌弃了一番直接丢了了李季歆。 好在沈瑶珺平日里也是个爱玩的主，只瞟了一眼，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父皇要跟阿瑶一起玩吗？” “好。”皇帝想看看这转盘里究竟卖着什么药，竟不惜放下身段和傻子玩游戏，并且将沈云滨和李季歆也拉到了智障队伍中，“来，你们过来。” “人多才好玩。”沈瑶珺冲着李季歆眨了眨眼，好像在告诉她放心。 李季歆便笑笑，她是信任沈瑶珺的，若论瞎掰胡扯玩耍打闹中害人，沈瑶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她坦然地走过去，坐下，看着沈瑶珺拿着笔在解释游戏规则：“呐，这是一个转盘，我们把它分成三十等份，每一份里面都有不同的惩罚和奖励，所以呢，抽到了惩罚和奖励就要认真执行，不可以输不起的！” “什么惩罚和奖励？”皇帝问道。 “就是，可以是亲亲的奖励，也可以是一个大耳光子的惩罚，要把惩罚和奖励写在纸上，贴在转盘的旁边。”沈瑶珺一边说一边制作，“当然啦，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转转盘的，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几颗骰子来比大小。谁输了谁赚！” 皇帝二话没说就让人拿来了骰子。 事实上东洲根本没有这样的玩法，而所谓的规则都是沈瑶珺临时编纂的。 李季歆最清楚不过，若要让沈瑶珺来制定奖惩规则，奖励就是亲亲抱抱举高高，惩罚就是去后花园数蚂蚁。 然后她想到了一些诡异的画面，比如皇帝抽到了一张亲沈云滨的惩罚，身后的太监一定遮着眼睛不忍直视；再比如李季歆抽到了一张亲除了沈瑶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沈瑶珺一定会撸着袖子戳瞎对方的眼睛；或者皇帝抽到了去后花园数蚂蚁，于是一群太监跟在后面替他拉着袍子；再或者沈云滨抽到去静水湖裸泳，来往的丫鬟一定会假装很害羞地偷偷观看。 那画面太美好，只有沈瑶珺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皇帝想了想，让人去把长齐也给叫来。 李季歆一瞧，那敢情好，这是让把长齐送到砧板上给沈瑶珺当菜切了。 五个人到齐了，就可以开始玩了，一旁的太监伸长了脑袋，这毕竟会成为东洲风靡一时的新游戏！ 比骰子大小不是摇一摇那么简单，每人五颗，摇完蒙住，顺子为零，豹子算六个，只能往上喊，不能往下喊。 李季歆想着，沈瑶珺一时半会儿是想不出一个完整的游戏体系的，很有可能是皇后教她的。 一群人在傻子的教导下玩游戏，简直就是一个智障儿童游乐园。 沈瑶珺显然是个老手，李季歆的领悟又快，没人敢拿皇帝下手，智商最低的当属长齐。 长齐输了第一把，转转盘。 转盘转得霍霍生风，停在了其中一个角度。皇帝大概是常年批奏折无聊惯了，竟是对游戏展现出极大的兴趣，抚掌道：“长齐，来抽！” 长齐满心不乐意，手一挥，眼看着指针停了下来，皇帝立刻去翻了纸条。惩罚的内容是：生吃辣椒。 在座诸位都不忌口辣椒，除了长齐…… 长齐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啊！ 皇帝兴致勃勃地让人拿来辣椒：“长齐，来，咱们要玩得起，输得起！” 沈云滨最清楚长齐的食性了，立刻结果辣椒：“我替长齐吃了吧。” “不行！”沈瑶珺叉腰挺胸，“不可以替代，如果不接受惩罚的话，就围着皇宫跑三圈，一边跑一边喊我是傻子！” “我才不要！”长齐立刻站起来，两个小姑娘立刻闹翻了脸，“那才是傻子，我不是！” “哼，那你还不是要傻子教着玩游戏！”沈瑶珺严肃地回答。 沈云滨和皇帝顿时也懵了，好像是这么个理…… 长齐一把夺过辣椒，一边哭一边啃，啃得满嘴都是辣椒籽。 然而由于智商不足导致她连续输了好几把，差点没哭晕在皇帝面前。 沈瑶珺一想，这样不好，这个游戏的目的不是为了惩罚长齐，而是为了揩油美人儿女傅啊！ 于是小公主故意输了一句，当她要去转转盘接受惩罚的时候，长齐是兴奋的！ 女子报仇，隔几分钟就行！ 沈瑶珺托着小脑袋儿漫不经心地转动转盘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李季歆。 “阿瑶要打开纸条了哦！”沈瑶珺说道。 “快开快开！”长齐在一旁叨叨，“我非要让你也啃上一根辣椒不可！” 沈瑶珺没有理她，把纸条一翻，朗声读道：“和上家来一个爱的深吻！”说完还得意地晃了晃纸条。 开什么玩笑，纸条都是她写的，她最清楚那个方向有什么惩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瑶珺的上家，李季歆的身上。而李季歆是不淡定的，平日里亲亲抱抱也就算了，这可是在皇帝面前！ 沈瑶珺摊了摊手，表现得义无反顾：“来吧！” 而皇帝和沈云滨以及长齐都是目瞪口呆的！天呐，太特么重口了！ 李季歆就这么默默地默默地看着她，当然，她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我对你女儿有意思你这个女儿是我老婆我特么是你女婿的吊炸天的模样，默默的往后缩了一缩。 然后沈瑶珺就理所当然地哭了：“父皇父皇，美人儿女傅玩不起嘤嘤嘤，她践踏了我作为游戏规则制定者的尊严嘤嘤嘤，你说这游戏是玩还是不玩！” 李季歆一听，这是要逼皇帝下圣旨命令她和沈瑶珺这样那样的节奏啊！ 166阅读网 ------------ 84 转盘失踪了  皇帝也是愣了，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沈瑶珺嘴一撅，嘀咕道：“这就是游戏，游戏规则懂不懂？游戏规则说改就改，游戏还成何体统？”小丫鬟发起怒来有模有样的，“和治国一样一样的，要是大臣们不听父皇的话，那就要出大事啦！” 话都说道治国的份上了，皇帝要是还拒绝，那当着文武百官，往后岂不是规矩说变就变？ 他挥了挥手，示意李季歆按照规则办事。 李季歆整个人都是震惊的，这沈式的东洲，一个个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拜托，你女儿要泡妹子啊！身为一个皇帝，竟然如此后知后觉不知不觉？难怪皇后可以心藏花蛇夫人，暗中推翻皇权！可悲可叹。 这公主的嘴都快被她给亲烂了，李季歆当然不介意多亲一下。 只不过这么多人在，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倒是人多的时候反而沈瑶珺仗着自己是个傻子更加放得开，一个猛虎下山扑了过来，直接按倒李季歆就是一顿暴雨梨花式的乱亲，亲得她一脸口水！ 长齐捂着眼睛，咦，太重口了。 沈云滨心道，为啥气氛这么诡异，明明是转盘的问题，这两人究竟再搞什么鬼？ 而皇帝想着，看，还是十六岁的小姑娘最有活力、元气满满、朝气蓬勃！ 李季歆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然而这毫无表情的表情彷佛告诉沈瑶珺，回去你就惨了！ 沈瑶珺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啊，能压一把美人儿女傅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游戏玩到此处，好像也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必要，只不过皇帝对游戏很满意，同时虽这个转盘仍旧抱有怀疑。 沈云滨虽然没有直说转盘可能有问题，但是他明里暗里地表达他的怀疑，对于皇权，哪一个皇帝都会谨慎小心。 “这个转盘挺好玩的，就放在这里吧，明日朕让人来研究新玩法。” 他这么一说，沈瑶珺和李季歆就知道事态不对。 “父皇父皇，研究玩法这个事情还是交给阿瑶吧！”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毕竟，父皇不可以和阿瑶抢玩具的！” 皇帝愣了愣，虽然跟傻子抢玩具有点儿可耻，可是据说这玩意很厉害？ 沈瑶珺似乎看懂了皇帝的脸上，蹭蹭蹭拔起小短腿跑过去，一把夺过了转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不管！父皇要跟我抢玩具，你不还给阿瑶，阿瑶就把它砸烂了！” 沈云滨倒是很想把转盘砸烂了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可惜皇帝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李季歆很配合沈瑶珺说哭就哭的技能，想当初她刚来皇宫年少无知，也没沈瑶珺的眼睛蒙骗过。 然而试试告诉她，女人的眼泪一点都不可信。 沈瑶珺的嗓门洪亮，越哭越大声，哭得长齐都开始面露鄙夷之色。她放开了可劲儿地哭了，旁边那一群太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看着皇帝笨拙地哄沈瑶珺。 这一场哭大概是用上了洪荒之力，哭到皇帝都拉不下脸面了，只能哄着这个传说中深受皇宠的傻公主：“阿瑶乖，父皇不跟你抢东西。” 沈瑶珺这才停止了哭泣，抱着转盘回眸一笑：“那明天阿瑶还能把转盘借给父皇玩！” 皇帝看了一眼她怀里的转盘，挥手示意推下。 出门了以后，沈云滨停了一下：“这转盘明天若是被掉了包，恐怕就交代不过去了。” 李季歆太清楚了：“怎么？看来太子殿下对于西林州的对手丝毫不放在心上，你就不怕惹怒了皇后，皇后给皇上一个台阶，把西林州的人接过来接替了你？” 沈云滨不甚介意，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你以为我这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 不过就是用鲜血铺设的路，踩着尸体和白骨。 李季歆便似乎知晓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等到沈云滨走了，沈瑶珺才一脸得意地求表扬：“美人儿女傅，你看阿瑶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好极了。”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 “包括亲你吗？”沈瑶珺圆圆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哎呀，谁让阿瑶手气好呢？” 李季歆总不能当场拎起来教训她，那可是皇帝下的圣旨…… 沈瑶珺抱着转盘一蹦一跳地打着圈儿：“美人儿女傅刚才和太子说话的时候，叹什么气呢？” 李季歆笑了笑：“小觑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敌人，无论沈云滨手上有多少筹码，我有预感，他都会输的一败涂地。” “西林州的那个人？”沈瑶珺笑答，“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无论西林州的那个人再怎么无双，到底远离京城，对母后和我不了解，可太子常年在宫中，多多少少能洞察到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假设这是一个三边关系，无论关系恶化成什么程度，最先开战的一定是太子和西林州，我们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不碍大事的小蚂蚱，这样最好了。” 沈瑶珺一本正经地说起话来，让人忘了她明明是个中二傻少女。 李季歆也便笑笑，西林州的人不在京城，沈云滨只能把注意力放在皇后这边，倘若西林州一有动静，指不定得怎么过来求互帮互助抵御“外敌”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转盘也是个不定时爆发的炸弹。 “把里面的东西换了。”李季歆说道。 这回沈瑶珺抓了抓后脑勺，尴尬地回答：“可是母后在说使用方法的时候我没听，所以根本没法打开它。” 李季歆：“……” 没办法，就只能抱回小木屋偷偷研究。 安宁阁里没有青书，剩余的小丫鬟都是不知情者，沈瑶珺正好找借口搬去小木屋跟李季歆同床共枕。 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研究转盘，那转盘跟小白鼠似的平躺在桌子上，下面是复杂的设计，细细摸去有无数突起的小放开，根本不知道哪个是机关。 虽然是一道保险杠，可是弄成这样子，经了皇帝的手，更容易遭到怀疑。 都不用想就知道，小木屋外肯定有皇帝的安慰，只不过碍于李季歆武功高强，不敢靠近。 沈瑶珺用手指搓了搓铁盒子，硬硬的，冷冷的，“真不知道母后再想什么，要是有一种东西可以隔空和母后对话就好了。” 这么先进的科技东洲还没有掌握，只能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来解决铁盒的问题。 “明天还要带过去，若是被皇上发现了，那就不是你我的问题了。”李季歆严肃地说道。 两个人鼓捣了很久很久，从新点燃的蜡烛燃到了尽头，外面的暗卫开始打起了瞌睡，沈瑶珺“啪嗒”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李季歆的上下眼皮也在打架，她抱起沈瑶珺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准备再战几个时辰，看着沈瑶珺在床上睡得香甜，忍不住也倒了下去。 去特么的转盘和霹雳子，去特么的皇帝皇后，去特么的阴谋阳谋，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第二日李季歆醒得很晚，沈瑶珺在朦胧着睁开眼，朝着桌上看了一眼！ 原本还是睡意朦胧，突然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赶紧摇着身旁的李季歆：“美人儿女傅不好了！快醒醒！转盘不见了！” 睡梦中的李季歆一头坐了起来。 她难得睡得那么沉…… 再一看，昨晚留在桌子上的转盘真的不见了！ 瞌睡虫瞬间无影无踪，两个人对望了一眼。 这是要完！ 两个人匆匆爬了起来，几乎是衣冠不整的，开始在小木屋的各个角落寻找转盘！ 然而并没有，转盘凭空失踪了！ 正在此刻，有人敲了门：“公主，女傅大人，今早皇上想起了转盘，所以让人拿了过去，两位可去御书房陪玩。” 两个人又是对视一眼：“皇上知道了转盘的秘密？” “我们打不开父皇也打不开吧？” “不问自取即为盗！” “美人儿女傅你忘啦，天下都是他的，拿你一个转盘算什么？” 李季歆点了点头：“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在皇后回来之前保证转盘的安全。” “我不得不再次谴责母后这回办事不靠谱。”两个人相互整理衣冠。 李季歆想了想：“也许我们应该相信皇后？” “也许父皇这回想玩点新的！”沈瑶珺歪着脖子想了想，“父皇想看我花式亲美人儿女傅？我得把惩罚改一改，改成更深层次的！” 李季歆思忖着，莫非公主是发烧了？ 然而此刻的正是是转盘，当两个人急吼吼地冲进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在研究转盘的背面：“来得正好！”皇帝招了招手，“昨个儿我都忘了，阿瑶啊，父皇想着这转盘挺好玩的应该推广到全国，来，把它拆了找人摸清楚它的构造，改明儿可以大批量生产四大洲推广！” 沈瑶珺一听，顿时就结巴了：“父……父皇莫非是想要……进行文化输出，靠转盘来征服四大洲？啊……父皇好厉害……征服了四大洲的儿童，就征服了四大洲的未来！” 皇帝突然一愣：智障女儿如此有想法，西林州或成最大输家！ 166阅读网 ------------ 85 皇后回来了  皇帝今天可不是找沈瑶珺来玩些智障的游戏的，他昨晚让人用办法偷来转盘，确保没有被动过手脚。 转盘下的凸槽确实引起了他的怀疑，把一个玩具做成了迷宫，布下这么多让人费解的机关，难不成是为了美观？ 何况这一整片的凸槽别说美观了，能把密集恐惧症给整死，就像把手伸进米缸里，一掌下去，有些人身心愉悦，有些人毛骨悚然。 “来，替朕打开了，朕看这转盘质感和手感极好，若是不仔细研究每个细节，恐怕很难做出一样的转盘推广出去。”皇帝笑眯眯地看着沈瑶珺。 李季歆出来解围：“公主确实不知道怎么打开，不如等皇后来了让皇后把细节图呈上？” 沈瑶珺使劲点头，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这回她什么手脚都没动，要是能打开，早就把里面藏的东西拿走了！ 可这么一来，皇帝的疑心更重了。 他“慈爱”地朝着沈瑶珺招了招手，把她从李季歆的手里抢了过来，用着慈爱的声音，就像慈父对自己心爱的小女儿，场面一片温暖动人。 “告诉父皇，你母后有没有教你怎么打开它？” 沈瑶珺乖巧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局面两个人最清楚了，李季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实在不行，在转盘被打开的最后一瞬间她就抢走沈瑶珺离开皇宫远走高飞，带着皇后上花蛇山，过一家五口幸福美满的生活。 “那么你母后有没有告诉你，要好好地保护这个转盘，不要给别人？”皇帝意图旁敲侧击。 小孩子不撒谎，小傻子更不会撒谎。 沈瑶珺继续摇头：“母后给阿瑶的玩具，从来都不会不能给别人的，哦对，不能给长齐，气死她！” 皇帝沉吟片刻：“来人！” 李季歆和沈瑶珺默默地盯着一个全副武装手持大刀的武士，心道这是来砍人的？ 谁料皇帝直接将转盘一推，沉下声音：“劈了！” 这玩意儿被推来丢去这么久还没有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足以证明里面不是小钢珠，否则一刀下去，别说转盘了，整个御书房都被炸开了，而这一届的皇帝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自己炸死的皇帝。 沈瑶珺立马扑进了李季歆的怀疑，让她一会儿逃跑的时候方便些。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安慰：你放心，以我的身手，逃出皇宫很简单。 然而她们显然低估了皇后的手艺，直到武士手中的刀砍出了裂缝，转盘的铁盒依旧纹丝不动。 这是要用多好的精铁才能打造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铁盒是世外高人三年锻造的月光宝盒呢。 皇帝勃然大怒：“来人，砸！” 李季歆抱着沈瑶珺不忍直视，好凶残、好暴力、好血腥！ 沈瑶珺抬头看着李季歆：“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相信母后。” “这东西再不砸开，咱们更得完蛋。”李季歆回答。 皇帝现在十万分地相信这铁盒里面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什么军火埋藏地图、流传千年藏宝图、和敌人勾结的信、皇后给情人的情书。总之没有什么好东西！ 沈瑶珺叹了口气：“打开了呢？” 李季歆沉默了片刻：“至少我们还能祈祷，皇后不要把十分不该的东西藏在里面。” 这个可能性有多低，就暂且不用想了。 说到底一国之君，皇帝的脑子一点都不笨，突然怒道：“把你的灭世拿出来！” 李季歆一顿！当初去找铁匠拿出过灭世匕首，皇帝自然知道灭世的珍贵，它削铁如泥，更别说小小一只铁盒了！ 这会儿要是编一个没有带着灭世的借口，暴怒的皇帝很可能立马下令杀了李季歆，李季歆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拿出匕首。 怒头上的皇帝二话不说一匕首把铁盒劈成了两半…… 李季歆闭上了眼，感受着从书房外吹来的风，寻找这书房四周最薄弱的放手点…… 御书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沈瑶珺拽了拽她的一脚，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李季歆便睁开眼看去，只见皇帝一脸正经地看着铁盒，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铁盒里根本没有霹雳子和信纸，没有任何危险物品，甚至没有皇后之前说的暗器。有的只是厚厚的铁块搭建的迷宫布局，将整个铁盒填充了起来。 不知用意的李季歆只想到了两点：皇后太有钱了！皇后太无聊了！ 而沈瑶珺则想了想平日里皇后的做事风格，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每每被自己的女儿喂狗粮的皇后进行的一场终极报复！ 皇帝更是无言以对，他总不能拿着一盒子铁块定罪，莫非这铁块的成分不一样？ 他很快让人把铁盒子捧了下去，美其名曰研究构造，又一边试探：“阿瑶，你母后把一个转盘做成这样是为什么？” 这会儿松了口气的沈瑶珺摊了摊手：“因为她无聊。” 有够无聊，成天待在凤翎殿里不出来，根本不在乎后宫哪个妃子被皇帝宠幸了，这大概是史上对皇帝最不上心的皇后了。以至于别人也没机会怼她，总不能上凤翎殿去来个哪吒闹海。 德妃当初困在毓秀宫还能诵经念佛，而皇后……全皇宫都知道，皇后娘娘那是手工艺的集大成者，拥有极高的艺术造诣，可惜不是生在民间，不然绝对是个大家。 “这铁块的意义是什么？”皇帝继续问道。 沈瑶珺放开了，摊了摊手胡扯：“哎呀，我知道了！母后不是给阿瑶做了小钢珠嘛，我看铁盒内部构造像是个迷宫，把小钢珠放进去就可以走迷宫啦！父皇你毁了阿瑶的玩具，你赔你赔你赔！” 皇帝摸了摸沈瑶珺的脑袋：“等父皇让人给你做个新的，先回去吧。” 李季歆长长地舒了口气，带着沈瑶珺离开御书房。 没有了转盘的烦恼，李季歆重新补了一觉。 听闻沈云滨被皇帝喊去了，大约是关于他谎报军情。沈云滨明里暗里的示意让皇帝以为转盘里有什么秘密，结果那却是个单纯的皇后手残之后创造出来的玩具，原本就心中有人的皇帝对沈云滨更是不中意。 李季歆和沈瑶珺的生活，变成了吃饭睡觉等皇后。 去福华寺祈福的日子也不过是几天，等到几天后皇后回宫的日子，沈瑶珺早早地等待了皇宫门口。 李季歆站在宫门上看着，沈瑶珺那是怒气冲冲插着腰一脸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山贼模样，为了报转盘之仇。 当然，消息灵通的皇后早就进城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 于是乎，还没到宫门口皇后就下了轿撵，徒步微笑着走向她亲爱的小女儿。 原本是想给她一个爱的抱抱，然而在两母女目光交错的一刹那，天空中似有电闪雷鸣，似有刀剑相挤，似有山崩地裂！ 站在上方的李季歆清楚地看见当皇后抱起沈瑶珺的那一刹那，沈瑶珺按住皇后的肩膀想要来一个力压千斤的骑马动作骑到皇后身上，然而身为花蛇派弟子的皇后反应敏捷武功高强，反手就将沈瑶珺甩了下来！ 沈瑶珺一个惊呼自己要摔成傻子，皇后又不慌不忙从背后地拎住了她衣领，沈瑶珺却好似早有预料一般抱住皇后的腰来一个反杀，皇后又轻松将她甩开，只用膝盖撑住了沈瑶珺的腰，看着自己的女儿仰倒在自己腿上，刮了刮她的下巴笑问：“这就是你迎接母后的方式？”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后欺负人！母后从小就不教阿瑶习武，不然阿瑶就不会被母后欺负了！” 李季歆匆匆忙忙从宫门上赶了下来，虽然人家是两母女在交流感情，可是公主哭了呢，公主哭得这么伤心！ 当那一抹青色的影子出现之时，皇后挑动了嘴角微微一笑。 “恕我直言，”李季歆说道，“皇后这样欺负公主，有违纲常。” “哦？”再一次被塞狗粮的皇后眯着眼表示怀疑，就好像下一刻要跟李季歆决一死战。 “公主不会武功，但皇后武功高强，江湖中人有规矩，习武之人不可欺辱不习武之人；公主年少皇后年长，不可为老不尊；为人母者，不患不慈，患知爱而不知教。”李季歆说得条理分明，“所以，皇后欺负公主是个错误，若皇后要继续欺负公主，得先经过我同意！” 沈瑶珺仰望着李季歆，一脸迷妹样儿。 皇后心想，不得了啦，师侄这是在挑战她的威严啊！ 我的女儿她的情人，这关系好复杂。 然，皇后毕竟是花蛇夫人的师妹，混江湖的本事可不比李季歆差。她将沈瑶珺摆正了，朝着李季歆勾了勾手掌：“哟，看来你想挑战我？说吧，怎么个挑斩法？” 166阅读网 ------------ 86 皇后的扯淡  挑战皇后这件事上，李季歆是不敢这么做的。 若是输了，丢的是花蛇夫人的脸，若是赢了，指不准花蛇夫人会心疼皇后，然后质问她为什么要欺负她的小师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和皇后比试这是个大坑。 可是为了小公主……嗯，她不能看着小公主被她的亲生母亲欺负，哪怕那是花蛇夫人的师妹！ 于是一抱拳，问道：“怎么个挑战法？” “随你咯。”皇后摊了摊手，转了个眼球，“比文比武比手工，我都可以。” 皇后傲娇的表情和公主平日里相差无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会儿李季歆在想，实在是太像了，她会不会一时心软放个水。 你来我去的都没人确定下来挑战什么，一旁凑热闹的公主举手有话要说：“我有办法，你们来比赛谁能获得我的吻吧！” 皇后和李季歆两个人同时散发着“什么鬼”的疑问。 公主有个特殊的爱好，被吃豆腐。 哪个都没理沈瑶珺，这无厘头的比赛她们比不了。 这会儿还有正经事儿等着皇后，关于那个转盘。皇后一脸可惜地摇头：“我还以为你们能找出点什么线索来，到头来却被皇上都一刀劈了，那东西是个好玩具，里面的铁块拿出来之后可以搭建各种模型，以前在花蛇山的时候，我就用这个来做沙盘上的演习。被收走了也无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沈瑶珺则一脸你特么是在逗我的表情：“我和美人儿女傅还以为母后在里面藏了小钢珠呢，那可是大罪！” 皇后抿嘴一笑：“藏得好好的，放心吧。我该去见见皇上了，免得他生疑。” 皇后回来了，所有的事情都好办了。皇帝当然想让皇后来解说一下转盘的远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沈瑶珺硬是拉着李季歆一起去偷偷观赏皇后平时忽悠人的技巧。 沈云滨也在，汤卫国不相信这是一只普通到毫无内涵的转盘，非得觉得铁块里藏了硝石或是金子，非得掰出一个转盘里的大秘密，可见他对于西林州的威胁胸有成竹。 皇后一进去就开口了：“听说皇上把阿瑶的玩具弄坏了，要么来出来，我来修一修，还可以再玩一局大转盘。” 东西就在桌子上，铁块被磨得缺了角，都快变成破碎的布娃娃了。 皇帝将转盘一推：“皇后这个转盘做得精致，宫里那些能工巧匠都解释不了这个构造。” 皇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自然，毕竟大家的脑子和阿瑶的不一样，我这是要符合基本状态，便于阿瑶玩耍。”言下之意，这东西给傻子玩的，你们一群正常人凑什么热闹？ 沈瑶珺点了点头，很傻很呆很萌。 李季歆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跟摸李晋一的呆毛那么顺溜，皇后的话还有第二层意思，我女儿这么聪明岂是你们这群普通人能比的？我女儿的玩具你们玩的了？ 说完她就把转盘拼在了一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市面上的转盘材质简陋地盘松垮，无法大力旋转且不能维持太久，做个铁盒支架是为了保证他的稳定性，铁盒分成了几十格，因为转盘会被画风许多区域，所以要留出空间来放置物品。当然了，鉴于小傻子的玩具普遍玩不长久，所以铁盒可以回收利用，把支架拿掉就是普通的储物盒，支架的盒子可以做迷宫。”一边说，修长的手指在铁块隔离的区域里来回划着。 李季歆总觉得，皇后这么一个天生尤物竟然不如良妃得宠，足以证明性别不同审美不同，也有可能是皇帝不敢动花蛇夫人的女人，怕惹怒了江湖人士。 江湖虽远，实力不可小觑。 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转盘还有这种玩法？可是完全找不到破绽呢，怎么办，怼不死皇后呀！ 沈瑶珺和李季歆差点就拍手了，当然，李季歆也相信，沈瑶珺这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功夫，肯定是得皇后真传。 再然后，皇后捧着断了的转盘一手拉着沈瑶珺身后跟着李季歆回了凤翎殿，刚踏进去就给了李季歆和沈瑶珺一个扎扎实实的白眼：“看到没？姜还是老的辣，胸还是我的大！拿回去好好研究这里面有啥，找不到答案你俩一个月不准吃肉！” 沈瑶珺和李季歆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这个转盘真的有戏！ “找到了呢？”沈瑶珺不可思议地开口问道。 皇后望着房梁摊手：“本来也就是给你的礼物，结果你嫌弃它，我还能说什么呢？” 青书在一旁同情地看着她们俩，让你们老是来皇后面前虐狗，知道吗？能泡到花蛇夫人、生下沈瑶珺、暗中鼓捣大事的皇后是个大魔王，你们这些新升级的小选手哪怕技术上到位了，心态上却比不上皇后！ 李季歆是万分佩服的，抱着转盘去小木屋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个晚上。 沈瑶珺在一旁做参谋：“肯定不是表面上的。” “当然。” “能检查的父皇都检查了，父皇都查不到的我们也一样查不到。”沈瑶珺托着下巴荡着小短腿继续说道。 李季歆冷漠地看了一眼：“这我也知道。” “那，阿瑶知道的美人儿女傅都知道，阿瑶说什么好呢？”沈瑶珺撅着嘴巴问道，呐，她也知道美人儿女傅聪明啊，可是，人家小短腿也是又萌又聪明好不好？ 李季歆一想，自己大概是打击到小公主用钢铁铸造但是其脆无比的心灵了，立刻给了她一个摸头杀：“阿瑶最聪明了，继续说。” 沈瑶珺这才心满意足，捧着自己的小圆脸开口：“我觉得，谜底肯定还是在这么多铁块上，像积木，那些铁匠没空去拼积木的。” 李季歆把铁块如数推倒了沈瑶珺的面前，挤出两个字：“你拼。” 沈瑶珺为了装傻，什么游戏没玩过，顺手就拼了起来。 李季歆也没闲着，转盘的表面贴着转盘图纸，有被撕过的痕迹。 她把图纸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虽然皇后没说转盘里藏了什么，但她觉得自己最初的预感没有错，会有信纸之类的东西。这个猜测基于她对花蛇夫人的了解，花蛇夫人喜欢把信纸藏在各种盒子里面，而皇后连拿着扇子半遮面都是学花蛇夫人的，很多习惯应该与花蛇夫人无异。 她思考着花蛇夫人的花式藏信*，将盒子刮了个遍，直到即将要放弃的那一刻！ 她突然觉得这张图纸有点儿奇怪，薄厚大小都没有问题，问题是纸张背后的手感有点儿润。 沈瑶珺突然大喊了一句：“啊！美人儿女傅，快来看！” 她赶忙凑过去，铁块不是平铺拼凑的，而是被搭了起来，小小的一座，铁块的表面有薄薄的纹理，颜色和普通铁块无疑，很难看清楚，但是能用手指摸出来一条顺畅的轮廓。 再联系到图纸，李季歆立刻就想到了！ “来，按到图纸背面！” 不一会儿，图纸上慢慢呈现出一张图纸。图纸不是地图，更类似于兵力分布图，按照病例分布的不同，每个圈的大小也不同。 这个地方是和西洲接壤的西林州，唯有皇后知道西北洲的配合表演，一直以来的进攻都是对西林州兵力的试探。 西北洲当然没有如此善意的奉献，可惜皇后背后有北洲的血亲支持，西洲在三方压迫之下不得已选择站位，有西林州的病例分布，大抵可以判断出皇帝为西林州的人储存的实力和底牌。 虽然一切都是皇后在打理，但是往后的位置是给沈瑶珺坐的，有些事情得让沈瑶珺亲力亲为，这也无疑是一份礼物了。 “母后不怕这东西落到太子或是父皇的手上吗？” 李季歆想了想：“太子若是拿到了这东西，高兴才对，为了控制西林州，不会交给皇帝。若是皇帝拿到了……皇帝确实拿到了，没发现不是？” 皇后这是赤|裸|裸地考验沈瑶珺以及鄙视皇帝。 “可我现在也不能去西林州抓人。”沈瑶珺回答，“晋一在那儿。” 李季歆摸了摸沈瑶珺的头，低声笑问：“你知道皇后给你西林州兵力分布图的意思吗？” 沈瑶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这样我就有了在皇宫和太子对抗的实力。” 李季歆竖了竖大拇指：“太子那边对西林州成竹在胸，你可以借这张兵力图去是试探他们的底牌。” “试探到了之后，我就可以觉得究竟是自己上手击垮太子，或者让西林州出手挤掉太子了！”沈瑶珺顿时领悟。 李季歆打了一个响指：“去吧。” 沈瑶珺突然躺平倒在了地上，小色鬼本质显露无疑：“啊，要战斗了，感觉身体已经被掏空，需要美人儿女傅给爱的鼓励才能切换战斗模式！” 166阅读网 ------------ 87  傻公主的战斗模式不是说切就切的，李季歆倒是随时准备着战斗。 皇后给的西林州兵力分布图太是时候了，沈云滨请李季歆过去下棋。 无论李季歆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沈瑶珺，下棋的时候，沈瑶珺在李季歆的怀里睡觉。 沈云滨基本能做到无视小傻子，他的目标是李季歆。虽然交手好多次从来没有在她嘴里掏出过消息，但他固执地认为，总有一次他能让李季歆跳进他亲手挖的坑里。 李季歆能和和睦睦地坐在太子宫里和沈云滨下棋，多少也是因为想借刀杀人。 “上次那个转盘的事儿，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沈云滨说得云淡风轻的，道歉的意思李季歆没看出来。 “要道歉也是跟阿瑶道歉，太子殿下向我道歉，我倒真有点儿担待不起。”李季歆笑道，“我只是比较好奇，太子殿下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闯进我的小木屋，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双方都晓得，明面上你来我往你好我好，暗地里谁还不希望谁早点死掉？ 沈云滨尴尬地笑笑：“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吧？” 李季歆继续笑笑，在她怀里睡觉的沈瑶珺撇了撇嘴，上一个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还是她自己。 沈家的人普遍遗传了厚颜无耻这个特质，非要拔个头筹也是挺困难的。 李季歆专心的下棋，每一次都费尽心思。 沈云滨的棋艺不错，太子殿下在武艺上并没有太多造诣，在文学上倒是有一定的特长。 没下一步棋，他都在心里赞叹一声李季歆的棋艺，很难想象一个在花蛇山长大不问世事的姑娘你能如此出挑，倘若花蛇夫人下山进宫，一定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者。 等棋下得差不多了，沈瑶珺突然在李季歆的怀里伸了个懒腰。 傻公主醒了，沈云滨便少说话，只见沈瑶珺从李季歆的棋盘里抓了一把旗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然后并不管下棋的两个人，按着自己的思路在棋盘上乱放棋子。 “你干什么？”沈云滨厌恶地想要阻止沈瑶珺。 沈瑶珺却按着兵力分布图在棋盘上放完了棋子，然后拍了拍小手跳了下来：“阿瑶最讨厌看你们下棋了，下棋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湖边喂鱼玩啊！” 沈云滨清楚得记得，在李季歆刚进宫的那几天，自己被沈瑶珺踹下了静水湖去喂鱼，那是一项相当有娱乐性的活动，他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把沈瑶珺丢进水里。 李季歆却宠溺地看着沈瑶珺，被她拉了起来，往太子宫外跑。 沈云滨也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棋盘。 棋盘被沈瑶珺改造过之后就显得有点奇特了，不是一副完整的棋局，说没有规则确实没有规则，说有规则，看起来想什么东西。 他立刻喊来了一旁的丫鬟：“把太傅请过来。” 汤卫国一会儿就来了，没有遇上李季歆和沈瑶珺，他站在桌前看了一眼棋盘，就看出了什么端倪：“看起来像西林州的兵力分布图。” “你不是说兵力分布图弄到手，只有我和你知道吗？”沈云滨突然沉下了声音。 “怎么？”汤卫国问道，“莫非皇后那比边……” “这是那傻子随手放的。”沈云滨回答。 汤卫国大惊失色：“皇后弄到了西林州的兵力分布图还是……”还是他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你不是说，西洲的内线绝对可靠？”沈云滨深锁眉头。 “当然可靠。”汤卫国回答，“兴许这是皇后在试探我们。”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西林州最近有动静了，皇上最近想从西林州调回来一批人，我怕会把人调过来，要不要提前把人做了？” “前提是不能暴露我。去兵力最强地方找找，如是能在半路截杀，那是最好不过的。” 那当然最好不过，皇后还不是等着这两人遇上，打一个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 沈瑶珺拉着李季歆出去之后两个人去了静水湖畔，天冷了，湖里的鱼儿变少了，往里头丢点鱼饵，也只能诱上几条小鱼。 “我们的小鱼也快上钩了。”李季歆看着湖水里的鱼儿，意味深长。 沈瑶珺打了个寒颤，天冷了，该加衣服了。 从一旁跑来一个小丫鬟，到了李季歆面前：“女傅大人，宫门外有个人想见你。” 李季歆在京城里认识的人并不多，能跑到宫门外来找她的，她也猜不到是谁。 小丫鬟一边回忆一边描述：“黑黑的、瘦瘦的、矮矮的，一个拿着糖葫芦能把一句话当成长篇大论讲得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 李季歆和沈瑶珺顿时喜上眉梢，除了李晋一还能是谁？ “她在哪里！”沈瑶珺蹦了有一丈高，“快快，把她带过来！” 李季歆却不慌不忙：“晋一这个脾气，可能在宫门外问完人，自己就跑进来了。” 知李晋一者，李季歆也。 一个嘴巴停不住的人，她的脚也是停不住的。李季歆能在宫里头自由进出，依照李晋一的身手，一样也能。 小丫鬟听得吓在了原地，未经允许擅自出入皇宫，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啊！ 沈瑶珺则摆了摆手：“呐，你不许跟别人说有人来找美人儿女傅！”说完拉着李季歆就跑：“走咯，我们去找晋一玩！” 对于小姑娘来说，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和小伙伴玩耍。 宫门外确实没有李晋一的影子，李季歆直径去了小木屋。 小木屋的床上传来一阵阵鼾声，李季歆就知道，自家的小师妹，在宫门外问完之后就偷偷溜进了皇宫，当然，李晋一睡觉时和她说话时一样喧嚣，若是有不知情人士经过小木屋，还以为那个高冷如高岭之花的女傅大人竟然能把鼾打成这样子，着实有点儿反差。 沈瑶珺用手指抵了抵嘴唇：“晋一一定是赶路累着了，让她睡会儿。” 李季歆心道，怎么沈瑶珺比自己还心疼李晋一呢。 她便看了看，李晋一抱着被子睡得跟条小黑蛇似的，还有扭一扭、挤一挤、泡一泡。 她不打扰李晋一睡觉，只是过去给她轻轻掖了掖被子。 沈瑶珺顿时就吃醋了，咦，美人儿女傅当着自己的面实力宠爱小师妹，怎么办，要不要把晋一当成情敌呢？ 李晋一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在李季歆替她盖被子的那一刻扑了上来，往李季歆脸上打了个啵儿，醋得沈瑶珺立刻冲了上来。 “啊啊啊啊，师姐师姐我终于有看见你了好开心京城好繁华啊跟花蛇山完全就是两个样，你知道么路上有好多人以为晋一好欺负向来打劫都被我打回去啦！哎呀对了我刚从西林州过来有大消息要告诉你呢，咦，胆小鬼公主你干嘛你放开我谋财害命啦师姐救我呜呜呜！” 沈瑶珺摇着李晋一的脖子吃醋：“你这个野孩子，叫你吃美人儿女傅的豆腐！她的豆腐只有我能吃！” “那是我师姐啊！胆小鬼公主好野蛮呜呜呜师姐你快帮我，我的脖子快要断了，我千里迢迢从西林州赶回来你竟然这么对我，我要回花蛇山告诉师父！”李晋一一旦醒来了，嘴巴里的话噼里啪啦跟吐子弹似的怎么都闭不上了，“师姐我饿了我要吃东西听说宫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先给我来一桌好吗？” 李晋一黑瘦黑瘦的脸上两个眸子里闪着精光，和沈瑶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同，李晋一一看就是个贼精明的孩子。 沈瑶珺插着腰不悦：“你不许亲美人儿女傅，我就给你吃一桌山珍海味，你要是还继续抱着美人儿女傅不放手，我就只给你吃窝窝头！” 李晋一顿时就放了手，什么，又好吃的！师姐和好吃的比，她当然选好吃的！ 她立刻缠上了沈瑶珺：“先给我来一桌，要有鱼有肉有菜，多撒点葱、少放点酱油，哦对了我不吃豆腐，别的都吃！” 这可跟沈瑶珺截然相反，沈瑶珺就爱吃豆腐。 一个小玩具或者一桌子饭菜就能拐走的小师妹，沈瑶珺最喜欢了！ 李季歆便眼睁睁地看着沈瑶珺拐走了自己可爱的小师妹，把她丢在了身后。喂，说好的西林州的急报，很重要的呢！ 皇后早就知道李晋一来了，当初是她让李季歆写信去的花蛇山，当沈瑶珺带着李晋一去吃饭的时候，门口出现了皇后娘娘摇着折扇半遮面的身影。 她俯下|身揪了一把李晋一头上招摇的呆毛：“哎呦喂，让我来看看我师姐的小徒弟。”瞥了一眼黑瘦黑瘦跟竹竿精似的李晋一，然而转头微笑地看着沈瑶珺：“不是我说，我世界这人的眼力是极好的，这小姑娘营养不良还没张开，多补补，改明儿比你还漂亮。” 沈瑶珺鄙夷地看着皇后，呐，最喜欢在别人面前贬低自己的女儿了，这种熊家长花蛇夫人赶紧抱抱走算了。 李晋一眨巴眨巴眼睛：“哎呀皇后师姑你咋尽瞎说这些大实话，我师父都不会这么夸我的但是你真的太有眼光了我每次抓住了野狼野熊都在从它们眼里看见对我深深的赞叹。我决定了我要把西林州发现的秘密告诉你，来来来我们悄悄地聊。” 李季歆第一次发现，她忽略了李晋一话痨表面下的自恋。 166阅读网 ------------ 88  李晋一匆匆忙忙从西林州赶来，是因为发现了一点儿线索，最重要的还是想念师姐李季歆以及京城里的美味佳肴。 皇后看见李晋一，打心底里喜欢，赶忙让人做了一桌子的食物，想要把这个在花蛇山吃着野果长大的孩子给喂饱了。看看，花蛇夫人一定是把好吃的都给李季歆了，以至于这个小徒弟整个人散发着营养不良的气息。 好在李晋一机灵，哪怕营养不良，那也是一个灵活的人。 “好吃吗？”皇后在一旁笑问。 沈瑶珺再怎么都是公主，从小山珍海味只要她想就没有吃不到的，再怎么调皮也有公主范儿。李晋一不同，就是一个山里的野孩子，才不顾什么形象，狼吞虎咽的。 李季歆拍了拍她的背：“没人跟你抢，吃慢点。” 李晋一眨巴眨巴眼，看着一直盯着李季歆手的沈瑶珺。 然后放下筷子，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呆毛：“师姐，摸！”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呆毛。 沈瑶珺托着下巴不开心，虽然李晋一是客，但是客人怎么可以动主人最心爱的人呢？ 她也凑过脑袋，撅着嘴巴道：“美人儿女傅，阿瑶也要摸摸头。” 李季歆一手一个脑袋瓜，甚是无奈。 皇后一直摇着扇子掩嘴笑，女儿老发糖，塞得她一嘴狗粮，现在来了个李晋一，看沈瑶珺的醋点是多少。 李晋一一边吃一边问道：“皇后师姑，听说你会做好多好多玩具，胆小鬼公主的玩具都是你做的，你能借我玩玩么我好想有各种各样的玩具啊！我在山上只有野狼，我想玩娃娃！” 皇后爽气地回答：“当然可以，一会儿带你去挑，看上什么是什么。” 沈瑶珺一直抱着李季歆的胳膊，哼，玩具什么的才不在乎，只要李晋一不把她的美人儿女傅大玩具抢过去就好了。 吃完了，李晋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拽着皇后就走：“皇后师姑你快带我去看玩具，看完玩具我就告诉你西林州的事情啊，啊皇宫里太好了有吃的有玩的还有这么多陪聊天的人，我能在这里多玩几天吗？” 皇后眉笑颜开，摸摸她的头：“当然能。” 沈瑶珺突然□□嘴来：“晋一晋一，晚上你睡我的房间好不好，有大床，特别软！” “好呀好呀！”李晋一点头跟拨浪鼓似的，睡惯了木板床的她从来不知道软软的床长什么样子，鬼知道她在西林州的时候风餐露宿连个床板都没有是多辛苦，经过的人都把她当成小乞丐，她都是谁沥青石板路面的。 到底是花蛇山出来吃苦耐劳的小女孩，一点儿都不矫情，因为穷，她知道怎么让自己生存。可心底又善良的很：“我睡你的床榻，那你睡哪里呀？” 沈瑶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答：“我和美人儿女傅一起睡呀！” 李季歆一听，好嘛，这是在这里等她呢。小公主是没被她折腾怕，还想着吃点豆腐蹭点手感，看看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皇后拉过李晋一，给小姑娘擦了擦汗，笑问：“来，告诉师姑，你在西林州发现的消息。” 李晋一整理了一下思路，略过了她在西林州吃的苦头，认真地回答：“我刚去的时候西林州已经在开始调兵了，我在军府门口装了很久的乞丐……好吧，我本来就算是个乞丐，发现里头进进出出许多京城的官员。西林州府的军火粮食也在转移仓库，应该不是对着西洲军队的，按照师姐给我的意思，我发现了这个人。”李晋一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 几个人看了老久，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你画的？” 李晋一点了点头。 继而全体捧腹大笑，沈瑶珺笑得最大声：“哈哈哈哈，晋一是灵魂画手！” 这幅画上画的人，除了原作李晋一本人，可能谁都看不懂，明明是个人，却长得跟狼人似的，李季歆撇了撇嘴：“真的有那么丑吗？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画像画出来的，你们知道花蛇山只有野狼没有人的，我从小就对着野狼画画，我觉得这幅画已经超出我本身的水准，你们不许笑！” 几个人纷纷停止了笑声，李季歆摸了摸李晋一：“好好，画得好，不笑了，你继续说。” 李晋一指着这幅画开始解读对方的眉眼嘴鼻：“呐，这个人长得还可以，桃花眼高鼻梁浓眉毛，平时穿件白衣服，随身武器是一柄短刃，不过据我观察他的剑术也不错。西林州府除了统军的陈瑞猛，主要还是听他的。在我从西林州出发的三天前，我发现他收到了一封信之后偷偷离开了西林州府。” “我跟了一段路程，他离开了西林州府，往永城的方向去了。”李晋一坚定地说道。 “永城……”皇后蹙了蹙眉头，“德妃现在也在永城，莫非，是冲着季老将军去的？” 沈瑶珺顿时蹙起了眉头：“季老将军从前镇守南边，目前南方营地的军权主掌都是季老将军的门生，莫非是准备拉拢季老将军开始夺嫡？” 沈瑶珺一严肃，李晋一就愣了：“啊……啊……啊……胆小鬼公主怎么突然不傻了？” 李晋一一直认为沈瑶珺是个傻子，这会儿傻公主变成了正常人，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沈瑶珺顿时捂着嘴，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傻子：“啊，阿瑶的脑子时好时坏的，现在顿时就不好了，晋一我们去花园里数蚂蚁好吗，花园里有可多蚂蚁了！” 李晋一到底不是个傻子，恍然大悟。 花蛇山都是聪明人，李晋一也不例外。 她抄起自己的巴掌就往沈瑶珺的脸上去：“胆小鬼公主你骗人，我不跟你好了，你这么骗子！大骗子！哼！” 凤翎殿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青书洗了一盆水果放在桌子上，站在一边偷笑。 李晋一拿起一只苹果“咔擦”啃了一口：“我觉得，也未必是去永城找季将军的，毕竟，从西林州回京城的话是要经过永城的，最近宫里的朝堂上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几个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在皇后身上。皇后的扇子摇得从容不迫：“当然有，前段时间太子主张将泗水的河道往西林州修，那一带的水利一直都是□□掌握的，朝上从来没有产生如此大的争执，一批大臣跳出来阻止修河道。我思忖着这批人都是皇上的亲信，为西林州做准备的。” 皇后从来不会明面上干涉朝政，只会暗中出手。 基本上摸清楚皇帝为西林州安排的人手，才能对症下药。 “那就对了。”李晋一转了转眼眸子，“那人去过泗水河道，我听他周围的人，似乎都喊他瑜公子。” “瑜？”皇后小声念叨了一边，而后转头对李季歆说道，“我手头上的消息是，西林州兵力分布有所改变，皇上在朝上说近期会有西林州的大将来京城，我猜想对方一定会在回京的队伍中。” “把消息传达给沈云滨。”李季歆当即想了办法，“我们还不能正面出手，但是沈云滨一定会按耐不住。” 皇后点了点头：“找个信得过的画师来，按照晋一说的样子，把人给我画出来。” 李晋一最大的优势是人小面生武功高，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皇后的计算中，沈云滨和汤卫国应该还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是谁。 等画师画完了，拿给李晋一看的时候，李晋一啪啪啪地鼓掌：“咦，你都没有看见过他的人为什么可以画得这么逼真，要不你叫我画画吧，我学起来可快了，好不好不好不？”但凡拉住一个人，李晋一都要和对方说上几句话。画师交了画，踩着小碎步赶紧远离小话唠。 皇后摸着李晋一的呆毛微笑：“晋一这么棒，师姑奖励你一点小玩具好不好？” 李晋一眨着大眼睛点头：“那敢情好，我要胆小鬼公主从来没有玩过的新玩具，独一无二的那种！” 沈瑶珺抱着李季歆地胳膊同李晋一呛声：“我才不稀罕玩具呢，我就稀罕美人儿女傅，玩具都给你，美人儿女傅归我！” “师姐是我的！”有了皇后这条金大腿，李晋一再也不用收到沈瑶珺美食和玩具的诱惑了，挺直了腰杆抢师姐，“师姐是我的我的我的！你跟我抢师姐你就是坏公主！有本事你放开我师姐我们来打一架！” 沈瑶珺立刻放开了手，叉腰不甘示弱：“来打啊！不许用武功不许用内力不许用武器！” 话音刚落，被李晋一一手拎起来摔倒了李季歆的怀里…… 沈瑶珺顿时泪目：“美人儿女傅，阿瑶摔疼了。” 李季歆则蹙眉不悦：“晋一，怎么能真的动手？” 李晋一摊了摊手：“我把胆小鬼公主送到师姐怀里啦，胆小鬼公主应该感谢晋一对不对？看在我这么乖巧的份上，今晚我就睡胆小鬼公主的床啦！” 沈瑶珺转念一想，嘛，果然应该把好吃的好玩的留给晋一，看她多懂自己！ 166阅读网 ------------ 89 师父要下山  两个小姑娘一直都这么打打闹闹的。 皇宫里的房间多的是，李晋一未必非要住安宁阁，可是沈瑶珺殷勤得很，为了找到正当的借口抱着美人儿女傅谁家。 李晋一是个识相的孩子，在说，她可没把沈瑶珺当情敌，小话唠的意思是，咱真想上了师姐，早就上了，那还要等到今时今日？ 皇后给了李晋一一抽屉的玩具，还允许她带回花蛇山，李晋一一个晚上在安宁阁摸摸这摸摸那，玩得不亦乐乎。 李季歆第二天带着画像去找沈云滨，双方一直保持着奇怪的关系，相互不信任，却又相互交换资源。 沈云滨不蠢，他知道李季歆想要利用他，可他也好奇，李季歆究竟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消息。 “西林州的排兵变化了。”沈云滨一见到李季歆就直奔主题，也不遮掩，“我看西林州要行动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皇后只有阿瑶一个女儿，还是个傻子，皇后费尽心思所要保护的也不过是阿瑶平安无事。” 李季歆突然变得很深沉，“对比一个你我都不熟悉的人，我当然更愿意帮你一把。听说泗水河改道的方案被皇上拒绝了？” “是啊。”沈云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批大臣，说是西林州边境地带，贸然更改河道容易引起西洲的注意趁势而入。你说，西洲真要在这时候起兵，北边琥珀营一定会有动静。” “你想改道，不过也是为了掌握住西林州的河道命脉。盐铁向来走水路，控制河道就能知道西林州的总体力量。皇上心里真有别的人选，怎么会把这个重要点给遗忘了？”李季歆微笑，轻轻浅浅，“听说最近会有一批西林州的官员来京城。” “你是说那个人也会来？”沈云滨问道。 这个问题只能给他一个答案，因为西林州那个被喊做瑜公子的人，他和皇帝之间的联系被皇后切断了，铁匠之后再无动作，皇后的人在官道上盯得紧，又有汤卫国的人盯着西林州的一举一动。断了联系就势必要找到新的联系方式，所以这回，那人必须得过来！ “你想做什么？”沈云滨警觉地问道，他知道皇后有别的目的，他也不是这么好被人当枪使的。 李季歆笑着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做，但是我猜你一定会做什么。这鎏金宝座的位置是你在争夺，所以啊，太子殿下长点心吧！” 沈云滨没说话，他想着，要是一开始就能把李季歆挖到自己身边该多好。可是现在，面前这个运筹帷幄胸有锦绣的女子是那个傻子的，还在为傻子安排后事。也许他可以看在李季歆的面子上给那小傻子一条好的后路，至少衣食无忧。 气氛顿时沉默，李季歆笑着拿出一张画像：“侍从喊他瑜公子，其余的要怎么做，你自己同汤卫国商量就是了。”说完就走了，走得潇洒。 沈云滨打开画像盯了一眼，突然觉得，这张脸给他莫名的熟悉感。 要知道，皇后嫁到宫里的时候，皇帝膝下早就子女环绕，而在此之前皇后一直在花蛇山，对宫里的事情不甚了解。 可良妃不一样，良妃比皇后早嫁进宫里，对皇帝还是太子时的一切事情了如指掌！ 沈云滨当即站了起来，匆匆跑去锦绣宫。 李季歆没走，她在太子宫外徘徊了几步，等到沈云滨离开了，悄悄跟上，确定了他的方向，这才回了凤翎殿。 凤翎殿里，许久没有玩伴的沈瑶珺和李晋一在玩耍，东西扔了满满一地，后头跟着青书在不断地捡拾整理。 李季歆挺心疼青书的，一个专业打下手同时还要兼职打手、保姆、清洁工、保镖、跑腿，偶尔还要尝试做水电工、厨师、绣女、园艺师……多才多艺，无所不能。 “你们两个，是想闹死青书吗？”李季歆一进去，沈瑶珺就直接来了一个熊扑，连带着李晋一也一起跑过来指着呆毛求摸。 “美人儿女傅，晋一把我的玩具都拿走了，你替我主持公道，母后偏心！”沈瑶珺跺着蹄子就差鼻孔里冒出白烟来。 李晋一在一旁嘀咕：“我才没有呢是皇后师姑说玩具都给我的结果胆小鬼公主是个小气鬼不肯给我，所以我们在这里抢玩具，我以前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好玩的东西，胆小鬼公主把你手上的小钢珠给我！” 李晋一一个黑虎掏心就从沈瑶珺手里抢了过来。 沈瑶珺看着空空的手心，委屈地耷拉着嘴，就差哭出来。 “你也别站着掉进俩孩子的坑里。”在桌面上串手链的皇后朝着李季歆招了招手，“沈云滨那边怎么样了？” 李季歆这才走过去，坐了下来：“他去了锦绣宫，找良妃，带着我给他的画像。我猜测，这个瑜公子肯定是皇上从前的宠妾生的。” “我翻了我进宫之前的资料。”皇后说道，“没有皇上特别宠幸哪个妃子的资料，倒是……”她又顿了顿，“我想到一个人。” 凤翎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沈瑶珺和李晋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皇后，李季歆脱口便问：“谁？” “你还记得那个冷宫吗？”她指的是井底有密室的冷宫。 当然记得了，除了李晋一，其余几个人点了点头。 “冷宫最开始不是选秀的宫女住的，皇上还是太子时，曾娶过一任太子妃，只是后来太子妃一家不知犯了什么错满门抄斩。”皇后说道，“有过一个孩子，据说是染病死了，太子妃不久疯了，住到了那座宫殿，没过几日就死了，宫殿又被改造。我翻遍书籍，这宫里来来去去生生死死的女人太多了，也就值记住这么一个。” 李季歆想着，皇后会记住她，无非是因为，自己和她一样，全家都死在沈家人手上。 “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李季歆蹙眉沉思。 “是啊。”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拿起了桌子上的手串儿串了起来，“谁叫我傻呢，好好的闲散人不做，非要来报什么仇，这仇还没报成呢，就差把整个花蛇山都搬过来了。”末了嫣然一笑，“小不点儿，你师父可还好？” 李晋一瘦小，皇后就叫她小不点儿。 李晋一看着皇后，好深奥的台词：“师父一切都好，只是……只是说如果皇后师姑问起她来，就让晋一回答，说她一点儿都不好，早是六七年前就快死了。但我偷偷告诉你，其实师父特别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一口气爬到山顶都不带喘的，至少还能再活五十年！” 皇后便笑了，那敢情不错。 沈瑶珺看她母后的眼神……都是同情的。以后少在母后面前秀恩爱，毕竟孤独老人，内心一旦决堤犹如黄河之水爆发之势，挡也挡不住。 一边想着一边拉过李季歆吧唧亲了一口：“我觉得母后好可伶。” “我觉得我更可怜。”李季歆回答。 “美人儿女傅难道不是应该庆幸有阿瑶在吗？”沈瑶珺眯起了眼。 李晋一玩着她的玩具，反正是没眼看了。 皇后摆了摆手：“一会儿我去向宫里年长的嬷嬷们问问，从西林州到京城还有段时间，哦对了，德妃给我来信了，她已经说动了季风，正在赶往南方边境的路上。我思忖着沈云滨也该联合南洲了，你们各自准备一下。” 李晋一偷偷跑到李季歆的身边，乖巧地抬头看着她：“师姐师姐，你什么时候回花蛇山呀？” “事情办完之后。”李季歆回答。 “师父说她在山上待得无聊了，随时会下山。”李晋一戳着手指头说道，“后来花蛇山一直都有人送米，师父说她对米已经不感兴趣了，说是京城有她爱吃的东西，她要来京城溜达，师姐你说师父她想干啥？” 李季歆的目光偷偷落在了皇后的身上：“师父想吃的东西在宫里呢！” “宫里有什么好吃的能让师父都亲自下山？晋一也要吃！”李晋一拽了拽沈瑶珺的袖子，“胆小鬼公主，今天我们吃什么好吃的？” 李季歆轻轻在她脑门弹了一下：“师父想吃的你不能吃，不然师父会把你逐出师门的！” 沈瑶珺在一旁偷着笑：“就是就是，独一无二的！” 李晋一的呆毛顿时萎了下来：“啊，那我吃不到了？中饭总能吃吧，要好多好多螃蟹和大虾，还要鸡腿和猪蹄！” “这个可以有。”沈瑶珺打了个响指，“申请美人儿女傅喂我吃！” “我也要师姐喂我吃饭！”李晋一有样学样，“师姐从小都喂我吃饭的，很多很多年了，虽然花蛇山很少有饭！” 沈瑶珺讶异地“啊”了一声：“我不管，我要美人儿女傅把这么多年的饭都给我喂上！” 皇后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轻轻摸了摸沈瑶珺的脑袋，“慈爱”地看着她：“这些事情，你们都出去了再商量吗？关爱你的母后，从不发狗粮开始。” 166阅读网 ------------ 90 外人和内人  喂饭是个大技巧，李季歆不是没有喂过沈瑶珺，而李晋一她更加熟悉。 这会儿两个小姑娘都嗷嗷待哺得看着她，让她压力很大，明明只是女傅或者师姐，何时担负起了喂饭的重责？ 李季歆挥了挥手招来了全能青书，沉下脸色：“你来。” 青书默默地后退一步：“我不敢插手，公主不能得罪，晋一武功高强。” 论青书和李晋一谁的武功更高，这个李季歆不好说，不过李晋一要是个子再高点，那青书是打不过她的。 不为其他，就因为小不点儿容易绊倒。 两个如狼似虎的小姑娘，一个面无表情的李季歆。如果说谋权和养公主哪个更困难，答案毫无疑问，和沈瑶珺搭上关系的就没有好事情。 沈瑶珺拉着李季歆的衣角摇了摇：“美人儿女傅，有外人在，给我点面子。” 李晋一一听顿时不高兴了：“你才是外人！我和师姐是一家人！胆小鬼公主我把师姐让给你已经很贴心很善良了你竟然把我当外人小心我把师姐绑回山上去你就蹲墙角去哭吧！” 沈瑶珺不甘示弱：“你不是外人，那难道是内人不成！” “啊……”从来话不断的李晋一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不是沈瑶珺，没有这么不要脸敢说自己是李季歆的内人。 李季歆哭笑不得，旁人看来是公主脑子不好使，她知道的，公主又在话语上吃她豆腐。 青书在一旁笑得明媚：“公主，晋一是客人，要让着客人的。” 沈瑶珺顿时摆出了主人的样子，挥了挥手招呼：“走，晋一，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有了好吃的，李晋一顿时把李季歆抛在了脑后。 宫里来来往往形形□□的人向来就多，多出李晋一这么个小不点儿，似乎也并不起眼。 凤翎殿里，皇后招来了一个她并不相熟的老嬷嬷，据说是当年太子府上的人，只是过去的年岁多了，记不得事了，只在宫里某个偏僻的角落养老。 被皇后唤来是一件难得的事情，老嬷嬷的记性也差了，看见皇后便一直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带她来的是丁队，宫里头前前后后但凡想要露面的事，有他这个禁卫军的身份好办许多。 “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了？”皇后问道。 “没有。”丁队回答，“这嬷嬷在那儿待得久了，出来的时间太长容易被人发现。在那儿十几二十年了，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皇后便笑笑，脑子不灵光才好，就像沈瑶珺，就因为是个傻子，什么事儿都不容易遭人怀疑。 “你在喊谁？”皇后问道。 嬷嬷依旧含糊不清地喊，听不清楚。 皇后不慌不忙，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再喊，蓉娘娘？” 嬷嬷似是点头，又不像是点头。那是当初皇上的太子妃，单名蓉字。嬷嬷在宫里久了，喊的不是什么冷宫的嫔妃，就只能是故去的人了。 皇后继续笑道：“那你还记得，蓉娘娘的儿子吗？” 嬷嬷的目光里有一点呆滞，却又像突记起了什么。沈温，这个名字宫里很陌生了，当初太子妃生下的儿子单名温字，二十多年了，谁还记得一个刚出生没几天就死了的孩子？ 而后这老嬷嬷的眼角突然溢出了一滴眼泪，皇后细细地看着，看着，突然开口问了丁队：“查查她以前是做什么的。” “就这样？”丁队不可思议地问道。 “就这样。”皇后并不坦言，只指了指嬷嬷微微敞开的衣襟，“天冷了，会着凉的，东西藏好，若是丢了，就没法给小主子了。” 闻言，嬷嬷突然捂住了胸口，把怀里那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塞了回去。 等丁队带着老嬷嬷走了，皇后才躺在了椅子上，眯起眼，轻轻开口呢喃：“沈温瑜，比沈温好听多了。” 恰巧李季歆带着沈瑶珺和李晋一进来，脚下一顿：“什么？” 皇后抬起头，莞尔一笑：“没什么，自言自语几句，西林州的人也快来了，这几日，大家暂且歇着吧。” 李季歆没回答也没笑，她听到了皇后刚才的自言自语，沈温瑜。 皇宫的记载里应该是没有这个人的，只有沈温，西林州的人一出来，几乎所有相关人士都会往故去的人身上想，沈云滨匆匆忙忙地去找良妃，李季歆就猜到了。 这得感谢当初在国文馆，沈瑶珺上去，她去藏书楼看书，写不尽的八卦绯闻，怎么能少了这一桩？ 李季歆笑了笑：“恐怕，难得休息。” 沈瑶珺突然抬起头，小公主像是什么都没参加，却一语点破：“你们在这里猜啊想啊的时候，恐怕有人的墓都被挖空了。” 皇后和李季歆面面相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李晋一一脸茫然：“盗墓啊？不行不行，师父说盗墓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不可以做这么缺德的事，缺德的事会有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沈瑶珺摊了摊手：“我们才不会去干挖人坟墓的事情呢！”末了，又补充道，“不过别人就说不准了。” 如果对沈温存疑，去皇家墓地查探一下埋葬沈温和蓉妃的墓地即可。良妃自从被禁足之后，哪怕现在皇帝对锦绣宫的规矩撤了，她依旧不怎么出宫。 毕竟，出了德妃的事，人人自危，谁还敢放纵？ 可一旦涉及到太子的位置，一个敢于让人去北化山抓毒蛇的良妃，也未必不能干点什么事儿出来。 沈云滨的怀疑在皇后和李季歆的预料之中，当然，一群人在如火如荼的时候，皇帝不会一无所知。 “最近西林州附近不太平啊。”皇帝感慨着。 “是，”侍卫回答，“西林州常有可疑人物出没，需不需加强戒备？” “还戒备什么？”皇帝摆了摆手，“人都已经出来了，真要下手，路上伺机行动，再者，我都替他担了这些年份了，这些事情都解决不了，如何担得起重任？让他自己来！” 侍卫没再说什么。 从西林州到京城会经过永城，永城此时风雪交加，已是最冷的北风天。 马上过着白色大氅的人紧了紧衣服，朝着城中的某个角落笑问：“季将军是住在此处？” “是，”底下有人回答，“前些天离开了，现在只剩个空房子，听说是来了个妇人，同季将军交谈了几次，便一起离开了。” “看来是我来晚了。”马上的人也不恼，“走吧，去京城。” “公子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风雪中渐行渐远。大雪掩盖了路面，一脚深一脚浅，留下一排杂乱无章的脚印，朝着永城城门的方向。 永城的眼线们早就活跃在了各处，纷纷将情报送出。 他的行踪太招摇了，甚至没打算在回到京城之前隐藏自己的踪迹，也难免让人觉得，若不是实力雄厚，那就是目中无人。 不过几天，京城里头，各派各党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在皇后那儿，是瑜公子去永城寻季风未果，现以向京城而来；在沈云滨那儿，是有白衣可疑人士，自西林州出发途径永城，不知其姓名；在皇帝那儿，则是他的宝贝儿子大大方方地上路，自信满满。 皇后仰天长叹了一口：“你说，藏了二十多年，突然这么大胆地出现是为了什么？” 沈瑶珺一边和李晋一玩一边回答：“就像如果哪天阿瑶需要以正常人的面目示人，也会是大大方方，因为坦荡更让人难以捉摸。” “又也许只是皇上请君入瓮的计谋。”李季歆回答，“如果这时候有谁贸然出手被俘呢？” 皇后摇着扇子躺在美人椅上，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说，皇上希望看到沈云滨出手，还是更希望引我出手？”眼睛眨啊眨，少女情怀。 一旁不知她们所云的李晋一摇着铁巴掌：“谁出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出手更致命！师父说了，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打的对方连娘都不认识！皇后师姑你说要跟谁出手，晋一上去揍人！” 皇后笑笑：“晋一要是去试探，那是极好的。” 李季歆和沈瑶珺一起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被皇后用玩具收为已用的小姑娘，要成为第二个青书一样的全能打手。 “这儿有对方的行程位置，晋一，去试试公子瑜的身手。” 李晋一一下子蹦了起来：“好！” 那纸条却被李季歆一把夺过：“太危险了，晋一不能去，我去！” “你容易被发现。”皇后蹙眉。 “无妨。”李季歆微微一笑，“即使被发现，对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更何况，不是有沈云滨打头阵吗？” 166阅读网 ------------ 91 你的小太阳  皇后没再阻拦，拦也拦不住。 李晋一只眨了眨眼睛：“师姐为什么不让晋一去呢？晋一也要去，晋一想要帮师姐，毕竟我的武功是很好的！那个白衣公子看起来不好对付晋一怕师姐一个人会有危险，带上我吧！” “阿瑶也要去！”沈瑶珺刚刚跳起来，就被皇后一巴掌拍了下去。 “你去什么？”皇后板下脸，“晋一会武功，你会吗？” 沈瑶珺撇了撇嘴：“我可以出脑力，想办法！” 而后小脑袋瓜上被皇后又是一拍：“你这是看不起你女傅的智慧！” 沈瑶珺顿时撅起嘴，啊，为了英明神武无所不能大智大勇的美人儿女傅，她必须得忍着。可是晋一能跟着去而她不能，好憋屈。 都怪皇后从小不教她武功。 可皇后也有自己的想法，李季歆若是不在宫里，大抵还能找出个搪塞的理由，可长宁公主要是从皇宫里失踪了，又是在这节骨眼上，怎么能逃得出皇帝的眼睛？ 沈瑶珺就是个牌子，专门吸引皇帝的注意力用的。 李季歆点了点头：“我和晋一即刻出发。” 信纸里写的很清楚了，瑜公子何时何地出现过，用何种速度朝何方向前进，带了多少人有多少实力，消息还在路上假装被劫发了一份给沈云滨，好让沈云滨提前做出准备。 沈云滨也不能自己出宫，还得汤卫国代劳。 京城里也开始下雪了，大雪纷纷扬扬，遮盖了地面和房檐，路上的行人少了，冬天的京城寂寥得很。 因为西林州有人要来，这几日京城的城门守卫森严，出门都要严查，李季歆怕暴露身份，好在皇后让户部尚书假作急事出城，在轿撵中混了出去。 若是六部被皇后的势力侵占了多少，看户部尚书亲自出马，便可见皇后的实力。 除了太子太傅一派有左丞撑腰，右丞也是皇后的人马，当然，皇后一直担心自己的人里面有两面派，一方面为西林州做事。 路很长，西林州的官员快到了，可瑜公子并不随西林州官员一同前进。 李季歆计算着时间，和李晋一飞快赶路。 “师姐，”李晋一在马上开口问道，“你说，皇后师姑现在做的事情师父一定相当的清楚，师父没有阻拦就说明是支持皇后师姑的，可我一直认为师父是个世外高人，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这是为什么呢？” “为了情字一字。”李季歆回答。 李晋一不明白，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比沈瑶珺晚熟多了。 “若是情之一字，为何师父十多年不曾下山，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你我下山？”李晋一问得天真无比，“晋一不懂。” 李季歆只笑笑，花蛇夫人还在花蛇山上唱着寂寞的歌谣，皇后在深宫的月夜附和着遥远的对唱，也不是十六七年非得隔着万水千山遥遥相望，可是一个觉得负了对方不敢上山，一个觉得拉不下面子不敢下山，到底还是心中的坎儿。 花蛇夫人也就说着要下山进京吃东西，真要她去见上皇后一面，可比登天还难。 除非，皇后的大事儿完成了，心里再无负担。 前路迢迢，是白雪堆积起来的路面，马蹄印一深一浅，弯弯的一条，俄而又被新一轮的大学覆盖。 李季歆披了黑色的披风，在风一吹，就好像黑夜里的罂粟一般。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晋一以后就会懂了。”李季歆突然开口低声说道，“等到出现一个生命中不可或缺之人，什么哭啊笑啊悲啊喜啊，都围绕着一个人转。” “像小太阳一般？”李晋一茫然问道，“那，胆小鬼公主是师姐的小太阳吗？师姐以前可是可是很少有大起大落的悲欢呢，可是我现在看着，师姐看胆小鬼公主时的眼神都和看晋一时不一样，自然而然地笑了。那，师姐喜欢胆小鬼公主，胆小鬼公主喜欢师姐，师父喜欢皇后师姑，皇后师姑喜欢师父，啊，我难以想象以后左边一对右边一对中间一个晋一是有多么悲伤！晋一要去找自己的小太阳！” 李季歆便笑了：“找啊，小太阳会来找你的。” “然后小太阳就可以融化整片大雪，就不会冷了。”黑瘦的晋一骑在高头大马上，雪落下来，撒了马一头，显得她更黑了，“我们去找小太阳咯！” 李季歆依旧笑，晋一就是别人的小太阳，给人取暖的小太阳。 看看花蛇夫人都教出些怎么样的徒弟，一个两个都和她一样，还真是地鼠的徒弟会打洞。 离所计算的路程不远了，李季歆又拿出图纸看了看。她们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 “这里是偏隅县附近，瑜公子应该还没经过这里，我们在此处守着便可。”李季歆找了个高位眺望一番，“必经之路，偏隅人烟稀少，探子不敢贸然出现。” “我们在这里乔装一番。”李晋一脱下了外套，“晋一人小不会被人怀疑，我去附近的人家询问，师姐你过会儿再来。” 李季歆点了点头，李晋一进了小县城。 天气寒冷，偏隅小县城冷清的很，摊位寥寥几个，店铺都关了门。 小镇子来了一个小乞丐，长得黑黑瘦瘦，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吃一顿饱反的样子，在一家客栈的角落里蜷缩着，唯独那眼睛炯炯有神，像黑暗中寻找猎物的野狼，让周围的人不敢靠近。 客栈的掌柜拿着扫帚出来赶人，偏巧进来一个穿着低调奢华的貌美女子，带着一把价格不菲的佩剑：“掌柜的，住店。” “好嘞！”掌柜的瞅了一眼小乞丐，“您小心好走，小的先把乞丐打发走了。” 李季歆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李晋一，笑笑：“天寒地冻，小姑娘怪可怜的，给她点热水热饭，做生意嘛，心善会有福报的。”说罢阔绰地拿出一锭银子。 李晋一想，师姐抱上了胆小鬼公主的小短腿，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种富家小姐的气场，完全没有花蛇山的穷酸样。 再看看自己，演个小乞丐毫无违和感，气场就是不一样。 “好嘞。”掌柜的不敢得罪尊贵的客人，朝着小乞儿瞪了瞪眼，“算你命好！” 李晋一只无辜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没有拆了这家客栈就是她最大的仁慈，掌柜的，我跟你说，你惹得是花蛇山花蛇夫人的关门弟子，当今皇后的师侄，未来君主的老婆的师妹，我看你骨骼清奇印堂发黑，终有一天会为自己今日的行为而后悔。李晋一没说话，心里转得跟小钢珠似的。 李季歆进去了，要了间上房：“看起来偏隅县城没几家客栈？” “是没几家。”掌柜的点头哈腰，“虽然是进京的一条必经之路，可今年日子不景气，小县城一直没发展，客栈就就那么几家，仅维持生计。” 倒也不是生意有多差，至少李季歆看着，其他几家生意都不错。 她料想瑜公子再怎么大胆，这些个贵人都喜欢清静的地方，这家客栈的位置极好，傍着一条小河，门口是青瓦小桥，必定会选择此处无疑。 “暂且住几天。”李季歆说道，“等雪停了再赶路。” 掌柜的收下钱，让人给门口的李晋一送了点热水。 李季歆的房间靠着窗，可以看见路边的人来人往，她朝着楼下的李晋一挥了挥手，李晋一哼哧一声翻身而上，只一眨眼小二就找不到门口的小乞丐了。 “掌柜的，那小乞丐不见了。” “不见了更好。” 屋子里，李晋一吃着掌柜刚送上来的食物：“怎么这小县城的这么小气，连口热水都要让师姐付了钱才给，还是胆小鬼公主好，会给晋一好多好多好吃的！” 李季歆摸了摸李晋一的呆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阿瑶那样不用担心生活。吃完下去看着，有瑜公子的消息立刻跟我汇报。” 李晋一点了点头，连带头上的呆毛也晃了晃。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进来了千军万马，她们只听见有个大嗓门的人扯着喉咙在喊：“掌柜，住店！” 李季歆眼神示意，李晋一立刻从窗户上窜了下去。 楼下，店小二不可思议地跟掌柜开口：“掌柜的，那小乞丐又出现了……” 掌柜没好气道：“有人付钱呢，给她点吃的，别饿死在店门口。” 李晋一眨巴眨巴眼睛，店里刚来的人，应该不是瑜公子的手下，操着一股浓浓的京城口音，却非得装作过路的江湖人士。 她没好意思告诉他，现在江湖上流行角色扮演，但凡有点小钱的，都喜欢当自己是贵公子，讲究的很。 难得来了那么多客人，掌柜的忙里忙外高兴坏了。 李晋一思忖了片刻，朝着楼上的窗户打手势。 李季歆点了点头，是沈云滨的人出现了，速度也太慢了。 她站在窗户边同李晋一偷偷交流：盯上他们！ 166阅读网 ------------ 92 可怕的敌人  李晋一盯住了他们。 对方并没有注意到门口这个小乞丐，风雪里的小乞丐，冻得瑟瑟发抖。 花蛇山这个穷地方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衣服了，从小到大两师姐妹取暖全靠抖，好在有内力护体，还不至于被冻死。 李季歆从窗户中看着李晋一，晋一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没事。 装小乞丐是她的绝活，就像傻公主装傻子一样。 “嘿，掌柜的。”几个壮汉问道，“最近可有什么外地客人入住？” 掌柜不愿意招惹这群江湖中人：“我说客官啊，这里虽是偏僻了点，但好歹也是进京的一条路，这外地客人天天有，你们问的是？” “大哥，我们日夜兼程赶过来，他们的速度未必有这么快。”其中一人低下声音说道。 为首的点了点头，挥走了掌柜的。 李晋一只安静地听着，天知道让一个小话唠憋住气这么久不讲话有多难熬，她分分钟都想张嘴用口水喷死他们。 天黑了，天气愈发寒冷。 客栈提前关了门，店小二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李晋一：“哎，别冻死在咱店门口，真晦气！” 掌柜挥了挥手：“甭管了，自己会走的。” 李晋一什么都没说，她还真走不了。 门关了，李季歆便从窗户里跳了出来：“晋一，冷吗？” “不冷。”李晋一到底年轻气盛火气旺，在雪地里头打坐毫不含糊，“世界，那群人是来等那个白衣公子的，可是他们斗不过白衣公子的，我那会儿见过了，白衣公子身边有好多高手，咱们只有两个人，也悬。” 李季歆笑了笑，摸了摸李季歆冻僵的呆毛。 呆毛冻成了一小撮，硬硬的，没了之前的便宜，小姑娘黑瘦的脸冻出了一抹红晕，手心却热乎的很。 “没事，我们不是来杀人的，探出对方的实力就够了。”李季歆笑答。 “那晋一在这里守着，最早今晚最晚明早，白衣公子就会出现了。”李晋一想了想，终于释放了一点不能说话的压力，“等办完了事儿晋一要去皇宫里大吃一顿，什么飞禽走兽美味佳肴，要把胆小鬼公主吃瘫了不可，晋一还在长身体，能吃！”说完“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膛。 李季歆也只心疼自己这个小师妹：“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李晋一拍了拍手：“好啊好啊，我快饿死了，饿死了就不能办事情了，吃饱了才好逮着那帮人！” 雪越下越大，越积越深，店小二再一次打开客栈门的时候，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李晋一。 正在思忖着要不要喊掌柜来救人，远远的桥的另一端，出现了一排队伍。几匹高头大马被人牵着，队伍中心是一个白衣男子，朝着桥的这一段缓缓而来，并不着急，在寒风中惬意悠然，好似欣赏这偏远小县城的风景。 李晋一微微张开眼睛，“啪叽”一下假装晕了过去。 “瑜公子，前方有客栈。” “入住。”白衣公子只淡淡地说了一声。 店小二顿时着急了，有贵客登门，可门口却有冻死骨。 正想把小乞丐搬走，突然被人拦住：“这小姑娘尚存一口气，把她带进去吧。”瑜公子拦住了店小二，“住店，剩下的房间，全部要了。” “好，好嘞。”店小二思忖着，这小乞丐的命真好，一天碰上两位贵客。 李晋一一动不动地装死，嗷，看来这个白衣公子不是个坏人。 “瑜公子，咱们这……”手下似乎要阻拦。 瑜公子便轻轻叹一口气：“性命是平等的，能救则救。” 手下不说话了，李晋一感觉到有一只手触碰着自己的脑门，手心凉飕飕的。 楼上的李季歆知道来人了，只在门缝里看着此人，和沈云滨有几分相似，和皇帝更有一样的气质。走不掉了，皇帝藏起来的心肝宝贝儿子。 只不过瑜公子救晋一尚在李季歆的预计之外，只在那一瞬间，她并没有对这人产生任何恶意，会救一个小乞丐的人，绝不是什么罪不可恕的坏人。 隔壁有了开门声，她知道，下午来的那几个江湖人士也出动了。 李季歆按兵不动，静等李晋一。 “瑜公子，楼上有……”手下话还没说完，便被瑜公子一个手势止住。 他只浅浅地笑道：“无妨，早来晚来，都是要来的。” 李晋一不知道，瑜公子说的是李季歆，还是另外那一批人。 门外的风喧嚣聒噪，不断拍打着木门，客栈里烛火燃得幽幽，倒映出纤瘦的声音。 瑜公子的手指在李晋一的人中上按了几下，李晋一假装转醒过来，迷茫无助地看着他。 “醒了？”他笑笑，“醒了就好，喝点热水吃口热粥，晚上就别处去了。” “我付不起钱。”李晋一忐忑地回答。 “我会付的。”瑜公子摸了摸李晋一的呆毛，这小乞丐的呆毛真是与众不同。 李晋一便假装很开心地点了点头，接过小二递来的热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楼上的人没有动静，瑜公子也不在意：“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如果不是等着他落单，有些人早就出手了。 这客栈里气氛虽然平和，却在暗中弥漫着一股杀意。离瑜公子最近的李晋一深刻地感受到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朝着楼上不安全的角落，似乎是有隐形的杀意铺展开来，在对方意图置他于死地的时候，他也早就除了手。 生活于江湖之中的李晋一最清楚，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 她突然有点儿担心师姐，还有必须要与他为敌的皇后师姑和胆小鬼公主。胆小鬼公主遇上了隐形的大魔王，那一定会哭鼻子吧？胆小鬼公主哭鼻子了，师姐一定会心疼的吧？ 瑜公子上楼了，客栈的几处角落，似有兵器出鞘，电闪雷光，杀气对峙。 李晋一择了客栈的角落抱着馒头坐了下来，假装什么都不知晓，闭上眼睛。 李季歆绝不会做第一个出手的人，她只在暗中观察。 确实，瑜公子的身后有很多高手，而此人本身的身手也绝不简单。 她坐在客栈的房间里思考着办法，突然感觉到空气中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她的房间外，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不好！李季歆猛地站了起来，袖中暗器如同豹子一般窜了出去！ 一道白光闪过，她听见了飞镖清脆的落地声，以及空气中传来的熟悉声音：“嘤嘤嘤，美人儿女傅你是要杀了阿瑶吗？” 她顿时一惊，青书抱着沈瑶珺出现在窗边。 “女傅大人。”青书尴尬地笑笑：“你一走公主就开始闹，皇后被闹得头疼，最后还是决定把公主丢给你。” “宫里呢？”李季歆蹙了蹙眉，“阿瑶若是失踪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不碍事。”沈瑶珺张开双臂让李季歆抱着，“母后会安排好的，阿瑶只是不想离开美人儿女傅，所以就过来啦，美人儿女傅是不是应该奖励阿瑶？” 外头还有敌人呢，李季歆只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该罚！” “那就罚轻轻抱抱举高高！”沈瑶珺指了指自己红扑扑的小脸蛋，噘着嘴笑得春意盎然，“阿瑶求之不得呢！” 青书摊了摊手，她不愿意做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楼下角落里的李晋一突然打了个喷嚏，明明刚才还是凌冽的杀意，不知哪一刻起，杀意里包裹着一股恋爱的酸腐味朝着她袭来，小太阳照亮了风雪夜，真是折煞人也。 也恰巧，沈瑶珺突然的到来让人忽视了这一边的警觉和监视，瑜公子没有感觉到李季歆所在方向的威胁，只是朝着另一边，深深睇了一眼。 该死，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危险的弧度，如刀锋划过，手一指，黑暗中有身影掠过。 是忽然弥漫出来的血腥味，让楼下的李晋一浑然一震，楼上的李季歆和青书顿时露出紧张的神色！ 太快了，只在一刹那，客栈被血腥味掩盖，没有惨叫和哀嚎，对方甚至没有还手之力！ “怎么会？”青书讶异。 李季歆摇了摇头：“可怕，出手如此干净利落，甚至不揣摩对方是否真正的对手。”和刚才那个救了小乞丐的瑜公子截然不同的，像是专门送人金鬼门关的刽子手一般。 “这就是，我的敌人？”沈瑶珺突然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极了皇后，“真有趣，比沈云滨那个智障好玩多了。” 李季歆看着大言不惭的小公主：“在确定你的对手之前，先衡量自己的实力。” 沈瑶珺摊了摊手：“还有自己的身份，比如现在，哪怕他站在我面前，也不敢杀我。” “为什么？” 沈瑶珺抬起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因为没有人会对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下手的，对吗？” 李季歆竟无言以对。 166阅读网 ------------ 93 客栈的命案  沈瑶珺多可爱，白白的，圆嘟嘟的，跟个小糯米团子似的。 沈家的人长得都不错，这个瑜公子也不例外。只不过，权利的争夺若是也看脸，这东洲的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准。 “我先走一步。”青书说道，“对方很警惕，人太多容易被发现，公主交给你了。” 李季歆点了点头：“外头有许多高手，你小心点。” 青书从窗户口一跃而出，冰冷的房间里又冷森了好几分。 沈瑶珺最大的用处是缓和气氛，这样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小姑娘能让高手放松警惕。李季歆拿她没办法，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来了，就好好地待着不要胡闹知道嘛？” 沈瑶珺乖乖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气氛的微妙，知道自己能在什么时候调戏美人儿女傅，什么时候不能。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方才的脚步李季歆清晰入耳。 对方不出声她就知道了，这气息和节奏同瑜公子刚刚走进来时一样。 看来还是不放心，解决了隐藏较浅的一批人，还要查探一下周围的围观群众。 沈瑶珺捂住了嘴，屏住了呼吸。 好在，李季歆从小在花蛇山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长大，身上鲜少带着凌冽的杀气，反倒是多一份自然。 她也不敢小觑，戴上了□□。 李季歆在宫里快一年了，瑜公子若是对宫里的事情稍有关注，便少不了对李季歆的了解，包括长相。 门一开，她看见了瑜公子本人站在门口。方才只是透过门缝的偷窥，这会儿整张脸在面前放大，李季歆便不得感叹一句，瑜公子比沈云滨胜了好几筹。 若不是刚才一闪而过的杀意和血腥，她大概会认为一个对乞丐抱着同情心的男人一定是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绅士，可她现在不敢这么想，因为刚才黑暗中的屠杀。 她没法也不愿意阻拦，这条路上的死人太多，若不是踩着尸体和鲜血，没人走的上鎏金宝座。 “抱歉，打扰了。”昏暗的烛光照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照得轮廓分明，他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刚才救了李晋一一样。 李季歆微微点头：“有事？” “在下住姑娘隔壁。”许是因为李季歆的这张假脸太过平凡，让瑜公子没有过于靠近，眼神在房间内睇了一眼，将整间屋子查探了一遍，“外面风太大，我的帕子被吹到了你的窗口。” 李季歆便笑笑：“这样，过来捡吧。” 瑜公子的侍卫闻言走了进来，打开窗户，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沈瑶珺躲在幔帐里面，风一吹，将幔帐吹鼓了起来，更加看不清人影。 侍从将帕子捡了出来，瑜公子表示了感谢便离开。 他走了，沈瑶珺才跳了下来：“美人儿女傅，怎么样？” “他对我有怀疑。”李季歆说道，“不知道从哪里能看出端倪，但至少心里有所怀疑，晚上小心点。” 正说着，不远处又有一点星碎的血腥味，李季歆至蹙了蹙眉，心道明日一早，这客栈不会被屠杀干净吧？ 楼下的李晋一也不安宁，那儿空间宽阔，血腥味更加明显。 深夜的客栈里一片死寂，可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响动。 “晋一在楼下没事吗？”沈瑶珺略带忐忑。 “没事。”李季歆回答，“按照瑜公子的杀人方式，他要是想杀晋一，会在门口快速解决。应该是没发现晋一的身份。” 沈瑶珺点了点头，看来晋一的演技一点都不亚于她，这年头出来混谁还不会点表演手法？毕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而另一端，瑜公子正在小心地关注周边的动态。 “公子，隔壁那姑娘，要不要杀了？” 瑜公子握着手中的帕子，露出点浅浅的笑意：“阿武啊，跟你说了多少遍，有些人可以杀，有些人不能杀。” “已经几乎杀光了京城来的所有人，不在乎多杀一个。”侍从说道。 瑜公子摇了摇手指头，笑得笑不可测：“你说，隔壁那人是京城来的？我看不出太大的破绽，她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没必要杀她，要是是，她能不被我发觉，就是个厉害的对手。”他朝着门外大厅里躲在角落的小乞丐看了一眼，“比如，她那样的。” 李晋一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公子是说，下面那个小乞丐？”而后一竖刀，“我去杀了她！” “站住！”瑜公子侧卧在榻上笑答，“不必了，这一路上杀的都是沈云滨的人，倒是皇后的人一直在暗中观望没有出手，那小乞丐虽然形色诡异但我对她颇有兴趣，暂且留着吧。” “公子怎么看出那小乞丐有问题？” 瑜公子悠然回答：“乞丐的防备心理是很重的，这小姑娘虽然黑瘦黑瘦的，但还不至于是个乞丐，大雪天你瞧见路上有乞丐出没吗？只有这客栈门口一个。” 乞丐也要命，再穷也会找个河洞破庙，哪有在客栈门口缩着等好心人出手相助的？ 瑜公子很聪明，一眼看穿了李晋一的伪装，又假装好心地救人。 “哦对了。”瑜公子又突然想到什么，“隔壁的人，她的表情始终很单一，我觉得她可能带了□□，而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质，似乎和那个小乞丐有点儿相似。” 李季歆若是知道自己被瑜公子一眼看穿，大概会感叹皇帝的眼光真的毒辣，这个人和沈云滨完全两个档次。 “他们是一伙的？”侍从大惊失色，“公子断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瑜公子微微一笑，“我自然心里有数。” 瑜公子关了门，李季歆便稍稍打开了一点门缝隙，和下面的李晋一对上了眼神。 李晋一悄悄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很安全，沈瑶珺的脑袋猛地从另一个方向钻出来，吓得李晋一顿时跳了起来。 胆小鬼公主出现了！胆小鬼公主不是在宫里吗，为什么又跟着师姐来了！啊啊啊啊有小伙伴来了不想干活了想聊天，从夜晚聊到白天，从天南聊到地北，可不可以罢工！ 答案当然是不行，沈瑶珺抱着李季歆挑衅地朝着李晋一吐舌头，咱有美人儿女傅在怀，可以抱着美人儿女傅睡觉！ 李晋一抬起手做了个要打人的姿势，沈瑶珺一噘嘴表示你打不到。 两个小姑娘隔空用身体和表情聊天，乐坏了李季歆。话痨小师妹找到了不用说话的聊天方式。 正乐着，沈瑶珺突然扑上来当着李晋一的面抱着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做了个鬼脸关了门。 这可急坏了李晋一，要死啦！师姐要被胆小鬼公主强上啦！ 然而事实上，沈瑶珺已经被李季歆拎了起来：“不是说好了不准调皮吗？” 沈瑶珺“嗷嗷”地叫了一声：“美人儿女傅你轻点，弄疼了阿瑶叫出声来，就都被隔壁的人听走啦！” 李季歆果然轻下了动作，警惕地看了看右边的墙。 沈瑶珺露出一点儿鸡贼的笑容：“美人儿女傅，咱们睡觉吧！”说完自己爬上床，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李季歆一愣一愣的。 “大冬天的，不怕着凉吗？”她赶紧给沈瑶珺掖上被子。 沈瑶珺张了张双臂，笑道：“美人儿女傅一起呀！再不休息的话，隔壁就都知道啦！” 李季歆心想着，小公主这是聪明到自己身上，完全不是来应付敌人，而是来耍她的。 她揭开被子爬上床，边有个暖暖的圆润圆润的身体滚了过来，窝在了她的怀里。怀里香香的，带着点冬季白雪的味道，沈瑶珺想，花蛇山的水一定很好喝，所以才养出了美人儿女傅这样的美人。 而今晚的情况和平日里不同，公主有贼心没贼胆，这会儿要是放松了警惕，没准就像隔壁一样大半夜落得个身首异处。 “我在想，他该怎么处理尸体和杀人的痕迹。” 这个夜晚太安静了，杀人没有声音，杀完人却不处理现场。 一路上应该有不少人追杀瑜公子，落得毫无结果，应该是被他用同样的手段屠干净了。 正想着，客栈外突然灯火通明！ 似乎有大批人马将客栈团团围住，嘈杂的马蹄声、喧嚣声、敲门声，有人拍着木门大声呼喊：“开门，有人举报里面发生了命案！” 李季歆顿时一惊：“阿瑶，起来！” 刚脱掉衣裳的沈瑶珺麻溜地穿上了衣服。 “莫非沈云滨安排了不止两批人，在一部分遭到暗杀的时候报了官府想把瑜公子的身份拉出来？”她猜测道，“这么点时间，根本没办法处理掉命案现场，今晚热闹了！” “我看未必，”沈瑶珺收起了她的玩闹样，正经起来颇有几分严肃，“我担心的是，如果瑜公子确实将一切都处理干净了呢？” 166阅读网 ------------ 94 多了一个人  李季歆的本事固然好，可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而瑜公子不同，他有无数手下。一个顶尖高手和一群一流高手之间不是顶尖和一流的差别，而是人少与人多的差别。 沈瑶珺这个自小长在宫里看惯了权力争夺的人最清楚譬如瑜公子这样的人，手下高手云集，能做出许多常人意想不到的事。 偏隅小县城的衙役们举着火把踹开了客栈的门，谁都没有去在意墙角瑟瑟发抖的小乞丐，而是直径冲着楼上：“搜！搜仔细了！” 李季歆把沈瑶珺藏了起来，打开了房门，偏巧，隔壁的房门也开了，瑜公子悠然自得地站在门口，依旧带着点笑意，并没有半点不适。 “原来姑娘这么晚了也没睡下。”瑜公子云淡风轻地和李季歆搭话。 李季歆也便笑笑：“你也一样。” “说是出了命案，可我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瑜公子继续说道，“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就不怕出点意外？” 李季歆也只是寻常地回答：“既然都出来了，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瑜公子继续笑了笑。 府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了过去，掌柜的始终在旁边跟着，有些个明明住了人的房间空无一人，可也确实没有发现尸体和血迹。 他们甚至都没有找到沈瑶珺。 “这些人呢？”府衙问道。 “住……住进去了，”掌柜磕磕巴巴地回答，“没……没出去过，可能是江湖中人，来无影去无踪。” “屁话！”为首的呵斥道，“我们是收到了举报说有人被杀，现在失踪了好一批人，除非这群人回来或者找到了尸体，否则今晚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把客栈包围了！” 客栈被衙役们团团围住，可这里面的人要是想离开，哪里是衙役们拦得住的？ 李季歆回了房，把藏到屋顶的沈瑶珺抱了下来。小公主冻得满脸通红，不断地呵气搓手：“嘤嘤嘤，美人儿女傅，阿瑶冷，要抱抱。” 李季歆看她怪可怜的，将她揽进了怀里：“让你不听话非要过来，若是被衙役们找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沈瑶珺撇了撇嘴：“我才不会被发现呢，晋一都没有被发现，阿瑶是不会输给晋一的！” 说罢，又想了想：“对了，阿瑶在楼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因着偏隅县里不平静，李季歆顿时警觉了起来：“什么？” “这么晚了，府衙围着客栈，隔壁挨家挨户都开灯来看情况了，我看见烛光下有几道黑影去了西北方向，那里很黑，非常黑。”沈瑶珺揣测着，“这会儿都出来凑热闹了，西北方显得特别冷清，我看着，那里是山脚。” 李季歆顿时一怔：“你是说，尸体已经被运出去了，丢在了西北角的荒山下？”沉思片刻，又点头道：“还真有可能。但是这客栈现存的人里还有隐藏得更深的一批，瑜公子并没有完全察觉出来，看来有人想把瑜公子困在这里，借机杀掉！”至于有人是什么人，李季歆和沈瑶珺心知肚明。 沈云滨嘛，到底是个太子，汤卫国替他网罗天下人才，手上的资源还是不少的。 “要不要去那里看看？”沈瑶珺问道。 李季歆摇了摇头：“死了就没有必要了，现在离开会被发现，晋一还在下面，瑜公子既然有备而来，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沈瑶珺想，那也好，至少可以抱着美人儿女傅睡觉。 楼下的李晋一朝着楼上张望，眼珠子转啊转，又假装满不在乎。 隔壁自然也没睡着：“公子，有人去衙门报了案。” “这客栈里还有敌人，不碍事，倒是隔壁那个女子，让我颇感兴趣。” “公子在想什么？” 瑜公子笑道：“听说皇后替长宁傻公主换了三百多个女傅，没有人能做上三天，皇后替她招了个花蛇山的人过来，这女傅做了快一年，还深得公主之心。皇后本身就是个能人，手下能人不会比沈云滨少。” “公子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瑜公子只笑笑，“我看隔壁也睡了，沈云滨想把我堵在偏隅，既然不赶时间，就姑且留上两天，注意着隔壁和楼下那个小乞丐的动静。” 偏隅小县城的冬天，早晨来得格外晚一些。 李晋一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便看见掌柜的过来赶她：“走了走了，都待了一个晚上了，就是晦气！” 她退了两步，小二便赶上来：“掌柜的，官爷们说这儿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 掌柜的无奈看了李晋一一眼，愤愤甩袖。 楼上的客人们起床了，瑜公子走了下来：“拿点吃的给那小姑娘，怪可怜的，钱算我头上。” 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跑去准备早饭。 李季歆早就醒了，沈瑶珺还睡着。她得把饭喊上来，要不然沈瑶珺就要饿肚子了。 瑜公子朝着李晋一挥了挥手：“过来。” 李晋一一步一步挪过去，假装很害怕。 “叫什么名字？”瑜公子问道。 李晋一眨了眨眼：“没有名字。” “饿吗？” 她挥了挥手中的馒头：“谢谢公子的馒头，有吃的就不饿了，好久没有吃刚蒸出来的馒头了，你人真好。”憋了很久的李晋一尽量让自己少说几句，但依旧比别人话多。 瑜公子笑了笑，摸了一把李晋一的呆毛，呆毛一晃一晃的，像根稻草。 “你会做什么？” 李晋一不知道他的用意，小乞丐能做什么，她便回答：“我会吃饭，还会逃跑，会偷东西……”都是小乞丐做的事情。 瑜公子便笑道：“家人呢？” “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这是实话。 李晋一的身份是个刚刚流落到偏隅的小乞丐，人生地不熟的，她演得很好。 “想吃饱穿暖吗？”瑜公子问道。 小乞丐憧憬地点了点头，这是花蛇山每个人的愿望。 “你很机灵，我这儿缺个跑腿的，我去京城，你愿意跟着我吗？”瑜公子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李晋一顿时一慌，连正好下来的李季歆也停住了脚。 李晋一偷偷看了一眼李季歆，她没有任何表情。 “跟着你就能吃饱穿暖了吗？”李晋一一脸天真无邪。 瑜公子继续摸呆毛：“那是当然。” 小师妹名正言顺的被瑜公子收为已用，让李季歆觉得心中忐忑。她知道瑜公子没那么好对付，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不可能对一个乞丐这么仁慈。 李晋一上了瑜公子的桌，李季歆正从面前端着盘子走过，被瑜公子喊住了：“怎么用早饭还要去房间里？”然后看了看盘子，姑娘家的，吃的……真多。 “不习惯在外面吃饭。”李季歆看了看门外的官差，笑道，“反正今天是走不了了，不如吃了饭继续睡觉。” “姑娘要是想离开，这些官差拦得住？”瑜公子说得直白。 李季歆便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看公子非寻常人，又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瑜公子笑而不语，这个长相平平的姑娘有点儿意思。 李季歆回到了房间，沈瑶珺便从床榻上蹦下来吃早饭。 “晋一被瑜公子用吃的收买了。”李季歆从容地开口。 沈瑶珺一愣：“啊，客栈里有什么好吃的？晋一竟然这么容易被人收买，不行，让晋一回来，等咱们回宫了，我可以给她好多好多好吃的！晋一是我们的人，不可以被别人收买！” 李季歆拿着包子往沈瑶珺的嘴巴里塞：“吃好你自己的，我们被瑜公子盯上了，要是让他知道这里还有只白胖子在，说不准就用晋一这个黑瘦子来换你这个白胖子了。” “那美人儿女傅是要晋一还是要阿瑶？”沈瑶珺揉着脸蛋撒娇。 “两个都要。”李季歆捏了一把沈瑶珺圆嘟嘟的脸，嘀咕道，“要是你的肉分给晋一一点多好。” 沈瑶珺便揉着脸笑，丝毫没有受到楼下诡异氛围的影响：“不行，美人儿女傅只能选我一个人！” “为什么？”李季歆点了点沈瑶珺的脑袋瓜子。 沈瑶珺歪着脖子回答：“因为美人儿女傅是我的人！” “我要生气了。”李季歆故意瞪着眼睛不悦。 沈瑶珺一瞅，哎呀妈呀美人儿女傅要生气了，美人儿女傅一生气就会把阿瑶按在墙上强吻然后这样那样，赶紧自己先站到了墙角边，张开双手露出一段脖子兀自高|潮：“美人儿女傅快点生气，快点生气，按住阿瑶，正面上来！” 李季歆：“……” 楼下，瑜公子突然蹙了眉头，侍从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楼上似乎多了一个人。” 166阅读网 ------------ 95 沈云滨来了  “多了一个人？”瑜公子也不禁蹙了眉头，他在这里一个晚上，昨晚还有官差搜房，这样都没有发现对方的一丝踪迹，对方是个千古难得的高手？有这样的高手暗中隐藏，这让他觉得危机四伏。“去打听清楚了。” 而楼上，李季歆已经捂住了沈瑶珺的嘴，拉沉下脸色说道：“被发现了！”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她知道李季歆的听力极好，这会儿便懊恼了，赶忙屏住呼吸。 李季歆略带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没继续抱怨，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吃早饭。” 小公主乖乖的坐了下来。 李季歆知道门口有人，但对方不敢冲进来。 瑜公子在楼下悠闲地喝粥，李晋一便在旁边玩着筷子：“公子我要怎么称呼你？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身边有好多人保护你是不是很厉害？你为什么只喝粥不吃咸鸭蛋？哦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吃咸鸭蛋那你要不要吃榨菜我去给你拿？你姓什名什么家住哪里？我跟着你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晋一一口气问了一大串，让瑜公子着实吓了一跳……好大的肺活量…… 他清了清嗓子：“你问这么多我回答哪一个？” “全回答呀！”李晋一丝毫没有半点拘谨，“我怕我这个人做事毛毛躁躁地惹怒了公子，所以一定要问清楚的，我可能干了，以后可以给你跑腿的……” “停！”瑜公子按了按耳朵，“在我这里做事只有一个要注意的，少说话多做事，说话声音小一点。” 李晋一讪讪地应了一声，啊，难道话痨是个这么遭人嫌弃的属性吗…… 她可不是毫无意义地同瑜公子说话，她知道瑜公子的目光时不时往师姐的房间方向瞟，从沈瑶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李晋一就知道此中危险。 可是谁叫人家是公主呢，还是师姐心尖尖上的公主，换了是别人，早被师姐一巴掌拍飞了。看在自己在宫里吃了胆小鬼公主那么多好吃的份上，她都得保护胆小鬼公主。 瑜公子笑了笑，问道：“你有什么伙伴吗？” 李晋一眨了眨眼：“乞丐还会有伙伴吗？” “乞丐不也是拉帮结派的吗？”瑜公子深谙江湖规矩。 李晋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可是，就算是拉帮结派，也要有价值啊。”一个差点冻死在客栈门口的小乞丐有什么价值可言？ 瑜公子没问下去，这个小姑娘真是皇后派来的，她就不会轻易被套出话来。 然后他指了指李季歆房间的方向：“去，替我办第一件事。” 李晋一一愣：“啊？” “给那间房的姑娘泡壶茶水送上去，说是相邻一场，也是缘分。”瑜公子漫不经心地开口。 李晋一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从凳子上跳下来，抱起一壶茶水就往楼上跑。 “公子。”侍卫俯下|身。 瑜公子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露出深不可测地笑意：“让她去。” 李季歆怎么都没想到打开门会看见李晋一，她抱着一壶水蹦了进来：“姑娘，我家公子让我给您送壶水。” 沈瑶珺从一旁探出圆滚滚的脑袋，玩笑道：“美人儿女傅，快点抓住晋一这个叛徒！” “我才不是叛徒！”李晋一把茶壶放在桌子上，“师姐，瑜公子让我送过来的。” 李季歆心里一惊：澳愠鋈グ桑欢t⌒模 李晋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等李晋一走了，沈瑶珺严肃地坐在桌子前：“这是警告。” “是。”李季歆倒了一杯水，“她让晋一给我送水，看来是猜到了晋一和我们的关系，警告我们不要轻易出手，他现在要对付的人是沈云滨。” “接下来会出事？”沈瑶珺预测道，“接下来，他让我们不要插手。” “我还是小看了他。”李季歆有些懊恼，“但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看看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门外的衙役们已经进来了，清点人数，说是要一个一个审讯昨晚的事情。 失踪了的人当然没有回来，尸体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失踪了这么多人可是大案子，要向上汇报，州里会派大人下来查案，所以，你们无论有什么急事都不准离开！”为首的说道。 瑜公子悠闲地喝着茶，带着浅浅的笑意，也不答话。 衙役是不知道，来再怎么大的官都比不上这里有个皇子和公主，天大的事儿这两人都能顶着，别说杀几个人，就是屠一个城，皇帝真想把皇位传给瑜公子，别人也挡不住。 “美人儿女傅，你猜瑜公子会留下来还是直接离开？”沈瑶珺玩着手中的杯子问道。 手上关于瑜公子的资料少之又少，李季歆无法做出准确地判断，但她知道，绝不只是留和走这么简单。 至少，要先把沈云滨拉出来。 果不其然，楼下有了动作。 瑜公子手中的杯子蓦地划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空气顿时凝结成冰，微妙的变化让人觉得紧张窒息，只听得他的声音轻细中带着一点讥嘲：“这儿管事的是谁？” 一个玉面公子如此嚣张，让衙役措手不及：“你干什么？” “我去京城办事，”瑜公子说道，“错过了办事的时间，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李季歆和沈瑶珺侧耳倾听。 “现在除了命案，上头规定的，谁都不许走！”衙役大约是上头有人。 “哪个上头？”瑜公子微微一笑，“若是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情，你确定你能承担？” 突然间就把沈云滨拉出来了，周围还有沈云滨的人，客栈里的气氛更严肃了。 “美人儿女傅，他这是什么意思？”沈瑶珺蹙着眉头，脸拧在了一起。 “我的猜测，沈云滨想在这里把他拦下来，然后找机会杀了他，正好现在出了命案，到时候查下来，凶手是瑜公子，他能嫁祸。瑜公子手上高手云集，可他不能确定我的身份，就不敢百分之百保证自己绝对安全，所以他想反杀。抬出沈云滨有两个结果，一是官府的人并不受命于沈云滨，为了不得罪太子把瑜公子放走，二是这些人本就是沈云滨的人，被瑜公子混淆了视线报给沈云滨，按照沈云滨的性格，说不准会自己过来。”李季歆想了想，“我如果是瑜公子，那么更希望是后者，只要沈云滨一来，按照瑜公子的做事风格，很有可能让沈云滨回不去。” “那么我们就危险了。”沈瑶珺说道。 “皇后毕竟没有儿子，而这是唯一能让对手松懈的理由。”李季歆拍了拍沈瑶珺，“你不用躲了，沈云滨很快就会过来。” 楼下，为首的衙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匆匆忙忙回去汇报，瑜公子也不走，只继续坐在原处喝茶。 李晋一试探地问道：“公子，我们不走吗？现在就来得及的，我们马上就可以出了县城，什么杀人啊失踪尸体啊去他妈的都去见鬼吧，我们赶紧走吧走吧走吧……” “你忘了？”瑜公子温声细语，“少说话。” 李晋一立刻捂住嘴巴，她可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轻易暴露。 几日相安无事，瑜公子把沈云滨拎出来之后，依旧在客栈里住着，也不走，美其名曰按规矩办事。 李季歆基本上不出门，躲在房间里同沈瑶珺交流感情。 直到几天之后，偏隅小县城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 沈云滨来了，为了查小县城的案子来了，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杀人抛尸案会让京城大为重视，太子殿下带着精锐军队赶到了这里。 彼时瑜公子正在喝茶，沈瑶珺正在吃李季歆的豆腐，李晋一努力克制滔滔不绝的话语，其余人一如既往地抱怨被耽搁的行程。 沈云滨的到来就好像仙女下凡一般闪瞎了众人的眼睛，这可是东洲未来的皇帝啊！ “他一来我就觉得嗓子发痒鼻子堵塞，”沈瑶珺洗了洗鼻涕，欲哭无泪，“美人儿女傅，阿瑶好像着凉了。” “叫你昨晚踢被子。”李季歆一脸嫌弃，“沈云滨来了，我们要开始干活了。” “可是，阿瑶着凉了！”沈瑶珺重申道，“美人儿女傅你的重点错了，是阿瑶着凉了！不是沈云滨来了！” 李季歆正对着沈瑶珺：“所以呢？” “阿瑶着凉了，着凉了会咳嗽的，一咳嗽就会引起楼下的注意，引起了楼下的注意就会被发现，被发现了我们就暴露了，暴露了瑜公子和沈云滨就会置我们于死地，他们可能会联手对付我们，我们就回不了京城了！”沈瑶珺的神之逻辑又摆了出来，“所以，阿瑶着凉了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李季歆觉得好笑，摸了摸她的额头：“那我现在应该说什么？” “说，”沈瑶珺理直气壮，“多喝热水！” 166阅读网 ------------ 96 这下可惨了  李季歆给沈瑶珺倒了一杯热水推过去：“喝。” 沈瑶珺愁眉苦脸地看着她，明明美人儿女傅是故意的，她才不是这么不懂风情的人！她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今天就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了，万一把美人儿女傅传染了就不好了。” 李季歆觉得，公主有时候挺善解人意的，当然，她善解人衣的时候比较多。 沈云滨这是第一次和瑜公子见上面，至于李晋一，她是偷偷进宫的，待了小几天一直跟沈瑶珺在一起，皇后是不会允许让皇帝和沈云滨发现她的。 所以沈云滨并不认识李晋一，只道是瑜公子这么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居然带着一个穷酸样的小乞丐，绝对是个折磨下属的坏领导。 瑜公子只笑看着他，见沈云滨来了，微微颔首：“恭迎太子殿下。” 客栈里噼里啪啦跪倒了一大片，太子亲临啊，那是何等的荣耀？ 李季歆不得已走出来，好在有一张面具，一时半会儿沈云滨发现不了。 “我听说这里出了大案子，不巧的是，失踪的那一人里有东部护营的将军。”他说得轻描淡写，李季歆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沈云滨能亲自过来！他是做好了一定要把瑜公子击杀在此处的决定，不仅派出了江湖人士，连将军都出动了！将军离奇死亡是大案子，恰巧，东部护营是沈云滨的势力范围。 瑜公子也只是浅浅的笑，这种表情让沈云滨很煎熬，他似乎看到了李季歆的影子。 所以笑不露齿轻轻浅浅的人都不好对付，一旦笑开了，那就是大技能要释放了。 衙役一瞧，嘿，这两人果然认识，要不然怎么见了太子都不跪？ 沈云滨也是带了一行高手前来的，他站定的那一刻，瑜公子就感觉到了。 瑜公子跟沈云滨不同，一个是从小在西林州营地里长大，身边都是驻守的将军，面对的西洲大敌，自小习武在武艺上颇有造诣，而皇帝又暗中输送人才，以至于文武兼备。沈云滨到底是皇宫里养大的，经历了夺嫡大战伤过元气，本身靠得是汤卫国等一批大臣。 李季歆思忖着，汤卫国一定跟来了，只不过没有现身，他得降低对手的防备心理。 此刻，沈瑶珺坐在房间里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不小心打个喷嚏，然后揉揉鼻子揉揉脸，喝口热茶。 美人儿女傅说暂时还是不要出去，小公主心里想着，那有什么关系，已经不是第一天交手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但是怕美人儿女傅生气。 楼下，沈云滨走到了瑜公子面前，两个人对面而坐。 没有人发出声音，呼吸声如此喧嚣。 一场无声的较量，空中似有电闪雷鸣，在一个人的头顶劈了一道，李季歆压低了头，让自己遁入人群中。 两个人都在笑，皮笑肉不笑。 “不知出事的是哪一位将军？”瑜公子率先发了话。 沈云滨对瑜公子的身份查了个底，究竟掌握几分，李季歆不好说。都是皇帝的儿子，看上去有几分相似。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沈云滨反问道，“我是来找凶手的，找到了凶手绳之以法，即使是皇子皇孙也难逃法网。” 似乎是在暗示什么，瑜公子玩弄着手中的茶盏笑了笑：“那是当然。” 明明凶手就在眼前，若证据这么好找，瑜公子也不会如此自信。 李季歆的眸色沉了沉，虽然作为对手她肯定瑜公子的水准，但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卡着沈瑶珺的路总不是好事，相比之下，沈云滨就好对付多了。 这里头刀光剑影，其余人被赶了回去，那两人后来说了什么李季歆不知道，只能靠李晋一做汇报。 房间里头，沈瑶珺吸着鼻涕问道：“怎么样了？” “沈云滨会寻找证据，但找不到，我觉得他会捏造假证据。这事情不能闹到皇帝那儿，要不然沈云滨吃不了兜着走，我们现在可以做的是暗中帮沈云滨一把，你也看见了，瑜公子的能耐远比沈云滨要强。”李季歆一边思索着。 沈瑶珺歪着脖子想了想：“都听美人儿女傅的！” 沈云滨和瑜公子聊到很晚，据不知情人士透露，两个人甚至产生了争执。 双方人马一度执兵器相向，但还是没打起来。 得打起来啊，不然这一趟就白来了。 李季歆看了看沈瑶珺，看了看外头。 沈瑶珺歪着脖子看着李季歆，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嗖嗖的寒意。惨了，美人儿女傅准备发功了，有人要倒霉了。 倒霉的未必是敌人，也有可能是队友。 李季歆冷森森地一笑：“阿瑶，挑拨离间会吗？” 沈瑶珺一颤：“嘤嘤嘤，美人儿女傅竟然要把阿瑶丢出去当诱饵，要是阿瑶有危险了怎么办？嘤嘤嘤，我不管，阿瑶去当诱饵可以，但是阿瑶要美人儿女傅爱的亲亲！”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事情办完，怎么都行。” “真的怎么都行？”沈瑶珺睁大了眼睛，她要这样那样再这样再那样，想想都觉得美好。 李季歆点了点头，皇后让她出来不是光站着不干事的，要是能在偏隅小县城干掉一个，那可就赚大发了。 沈瑶珺顿时想到了美好的未来，有了这句话，就不怕美人儿女傅的花式拒绝**了。 遂站起来，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那么，阿瑶就上了！” 如果现在沈瑶珺冲出去站到沈云滨面前，那就真的变成了傻子。李季歆拿起笔随手写了几个字，走了出去。 沈云滨住进了这个小客栈，在天地一号房。 按照李季歆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纸条送到沈云滨面前也不是什么难事。 片刻之后，沈云滨收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说他知道失踪的人去了哪里，并且能指正杀人的凶手，但要夜晚一见。 沈云滨怕这是瑜公子的计谋，不敢轻举妄动，带上高手数人，安排埋伏若干。 可对方又来了字条，说是他太没诚意，能把字条送到他的面前，若想取人首级，这一里之内的埋伏也没什么作用。 这倒是实话，沈云滨欣然答应。 适夜，月明星稀，雪停了，积了厚厚一层。脚步踏在雪地上，一脚深一脚浅。一个穿着斗笠的小女孩蹲在墙角，两只眸子乌黑闪亮，又不停得打着喷嚏。 沈瑶珺觉得自己真实太操蛋了，为了美色放弃了身为一个公主的尊严，变成了一条肥硕的大鱼，等着猎物上钩。 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黑色大氅，帽子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张嘴。是沈云滨的体态，在雪中慢悠悠的。 沈瑶珺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突然整个人像小狼狗一般扑了上去！ 对方显然为之一振，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哭了起来：“嘤嘤嘤太子哥哥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救阿瑶的吗？” 沈云滨怎么都没想到路中杀出一个沈瑶珺，小傻子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会在偏隅！ “你怎么在这里？”沈云滨疑惑道。 沈瑶珺便在那儿放声大哭：“阿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阿瑶是被人从皇宫里打晕了带出来的，我找不到美人儿女傅了，太子哥哥帮我找找美人儿女傅好不好？” “李季歆不在这里？”沈云滨蹙了眉，沈瑶珺要是出了事儿，李季歆怎么可能不管不顾？难道……莫非……沈云滨突然为之一颤，李季歆拒绝了太子府的邀请，无论如何都留在沈瑶珺身边，他一直怀疑皇后究竟给出了什么条件，但若是李季歆是个细作，那就什么都好解释了！ 莫非她跟瑜公子有关系？那样，军火案，还有她对西林州的了如指掌都好解释了，倘若李季歆是瑜公子的人，有了这个助力，瑜公子可能会反杀他！ 人在危险的环境中更容易产生怀疑，沈瑶珺见他久不说话，就知道沈云滨想多了。 开什么玩笑，瑜公子那里有美□□惑？没有阿瑶的美□□惑，美人儿女傅怎么可能死心塌地？毕竟东洲看脸，毕竟长宁公主美如花！ 她仰着头痴痴傻傻地回答：“在的，阿瑶有感觉，美人儿女傅在这里的！” 沈云滨突然想到了，给他送字条的可能是李季歆！ “走，我带你去找她。”沈云滨沉下声音说道。 沈瑶珺立刻抹掉了眼泪，跟着沈云滨向前走。 他看着这个傻妹妹的身影，走得很慢，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冷森的声音比白雪更寒几分，手中的剑突然出鞘，不偏不倚地指向小公主：“沈瑶珺，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166阅读网 ------------ 97 尴尬三兄妹  沈瑶珺脚下一顿！ 咦，什么时候蠢蠢的太子突然开窍了，竟然发现自己在装傻？可是快六年了才发现，也真是够迟钝的。 沈瑶珺回过头，继续一脸懵懂无知：“嘤嘤嘤，太子哥哥说什么，吓死阿瑶了！” 这是要打死不认账吗？沈云滨冷笑道：“被你躲了这么多年，以为还能藏多久？那封信是你送的？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再装下去没什么意思了。” 沈瑶珺歪着头：“可是阿瑶真的不知道，太子哥哥拿着剑对着阿瑶，是要杀了阿瑶吗？阿瑶好怕怕，美人儿女傅快来救阿瑶！”声音哭得比谁都大，这么多年练就了一副哭腔好嗓门。 哭声盖过了风声，空荡荡的街道上飘荡着公主惊心动魄的哭喊，好像沈云滨在虐待儿童似得。 沈云滨迟疑了片刻，他之所以没有把瑜公子用对太子不敬的罪名当场拿下，着实是因为瑜公子带着一批高手让他确定自己能这么做。可沈瑶珺不一样，沈云滨不满皇后很久了，若是在这里杀了沈瑶珺嫁祸瑜公子的话……那么皇后的注意力和火力全部集中在了瑜公子身上，他□□就能松一口气。 他突然要为自己的智商拍手鼓掌，真是美妙极了。 沈瑶珺眨了眨眼，满脸泪流之下藏着的是幸灾乐祸的心。 四下无人，正是动手的好时机，沈云滨不可能真的独自一人而来，他隐藏的护卫给他汇报了消息，周围安全。 沈瑶珺是很有把握的，李季歆若是隐藏着，沈云滨是绝对发现不了。 空气肃杀，若是鲜血渐染白雪，像四月桃花映红少女的脸，是一副春意盎然之景。 沈云滨提着剑一步一步靠近沈瑶珺，沈瑶珺一步一步倒退，扶着墙踉跄。 “既然你想一直装傻，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变成一辈子的傻子，永远不用聪明回来！”他发出阴冷的笑声，像雪突然凝结了起来。 沈瑶珺心中一紧，天呐，美人儿女傅给她的这个任务不是献身题，是送命题啊！ 小命要是保不住了，她还怎么把美人儿女傅这样那样！ 沈瑶珺扶着墙，指甲划过冰冷的墙壁，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沈云滨靠得越来越近，正在他执剑相向准备杀沈瑶珺的那一刻，“啪”的一声，一颗石子从天而降，沈云滨倒退了几步：“谁！” 瑜公子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闲庭信步，泰然而来：“太子殿下，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对一个小姑娘大发雷霆。”末了看一眼沈瑶珺，笑道：“这不是长宁公主吗？” 沈云滨脸色一沉：“你从哪里来的？” 瑜公子笑笑：“从客栈里来，看看雪景，没想到看到了太子殿下执剑杀公主，请问这又是哪一出？” 沈瑶珺眸子一转，立刻扑了上去：“嘤嘤嘤太子哥哥要杀我，求求你救救我！” “救你？”瑜公子浅浅一笑，“我怎敢在太子手下救人？” 瑜公子的出现让沈云滨的计划落空，他的内心是不安的，对手能这么淡定地出现，他的暗卫为什么没有发现？ 瑜公子继续笑道：“不用看了，你的暗卫已经被我拿下了。西林州带过来的都是一批久经沙场的老将，你的手下比不了。” 沈云滨大惊失色，甚至觉得风都是冰锥子做的！ “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瑜公子用扇子敲着手，笑得比春风还和煦，“那么，太子殿下杀长宁公主做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也忍心下手，你还是人吗？” 沈瑶珺突然对瑜公子充满了好感，就是嘛，他说得话太贴心了。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忍心下手，那是得多残忍啊！ 毕竟这个世界还要靠颜值来拯救。 瑜公子摸了摸沈瑶珺的脑袋：“他要杀你是吗？” 沈瑶珺点了点头。 “如果我也要杀你呢？”他突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瑶珺顿时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痴痴傻傻地发问：“阿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呢？阿瑶这么可爱，你人心杀我吗？” 瑜公子便笑笑：“对于一个装傻这么多年活得逍遥自在的人，不杀她就是在养虎为患，你说是吗？” 这大概是瑜公子唯一一件和沈云滨所见略同的事。 不同的是，沈云滨用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而瑜公子只用了短短一眼。 他继续笑道：“你在这里哭得这么大声，不过就是为了把我引出来，有人教你这么做的，这个人就是住我隔壁的那个姑娘。我思忖着她带了面具，看来是李季歆无疑了。不过也算帮我的忙，他想杀你嫁祸我，可是你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大家都说她不傻，可是装傻子装得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正常人。 入戏太深出不了戏了，怎么办？ 李季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场上只有三兄妹。 “哦？”沈云滨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以为二十多年前的事永远不会被揭开？二十多年前太子妃全家被杀，包括刚刚出生的孩子，可当李季歆把你的画像给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是谁。我和母妃找了很久人确认这件事，就是你，沈温！” 沈云滨的言辞有点儿激动，许是因为，他的皇位再一次收受到了冲击。 瑜公子只浅浅一笑：“说起来，母妃满门抄斩，其中还有良妃不少的功劳，我和你可是血海深仇呢。” 风中冷的瑟瑟发抖的沈瑶珺洗了洗冻僵的鼻子，举手弱弱得问道：“你不是叫沈温瑜吗？” 那两人同时一怔，末了，瑜公子突然笑了起来：“你看，你还不如一个傻子，对，我叫沈温瑜，不叫沈温。”他看向沈瑶珺，眼里竟没有一点儿杀意，“怎么，不装你的傻子了？” 都被看穿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沈瑶珺坐了下来，在冰冷的雪堆里，托着下腮看着他们：“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沈瑶珺说道，“你们各自欠缺杀了对方的一个理由，我只是给你们找理由来了。” 沈云滨和瑜公子对视了一眼，便听得沈瑶珺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要杀长宁公主，手足相残何其残忍，替天行道实属应该；太子乃是一国储君，瑜公子目无尊上嚣张狂妄，也该训责。不过，太子没有杀了瑜公子的把握，瑜公子无法承担杀了太子后果，你们各自犹豫，所以只要由我来替你们打破僵局。” 沈瑶珺一旦正儿八经起来，可把沈云滨吓了一跳。 这不是那个小傻子，这个沈瑶珺眼神精明思路清晰，她蹲在一旁明明纯良无害，却硬是把他们拉到了一个战场上！谁都不能退却，相安无事的走，回宫就是腥风血雨，皇帝既然看中瑜公子，就会想方设法废太子立新，而在这个小姑娘的灼灼目光之下打一架，一旦中途窜出一个李季歆，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这就很尴尬了，明明只是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小女孩。 沈瑶珺看着他们，摊了摊手：“真的不开打吗？” “我有个提议。”瑜公子突然看向沈云滨，“我赞成你现在杀了她！” 沈云滨看着沈瑶珺，面色凝重：“呵，李季歆还没出来呢，现在杀了她岂不是惹祸上身？有本事你去！” 瑜公子只笑笑，沈云滨竟然没有逞一时之气：“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今天要感谢你化解干戈，否则还真得在这里你死我活，托你的福，现在我们可以平安回京了。”他不无可惜地叹了口气，“可惜太子殿下为我准备了这么好的坟场，却没有用上。” “哪里哪里。”沈云滨皮笑肉不笑，“也不知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坟场，还是你给我准备的乱石岗。” 瑜公子的眸色沉了沉，若不是沈瑶珺这根搅屎棍，他现在就能让沈云滨死在这里！ 可他现在不能，他得隐忍，他最大的敌人依旧是沈云滨，而沈瑶珺只是一道小菜。 沈瑶珺便站起来，“啪啪啪”地拍手，眼睛笑得弯弯的，歪着脖子看着他们：“啊，那实在是太好了，阿瑶非常开心，太开心了。可是阿瑶好像好心办了坏事，派了人去西林州，说温瑜哥哥在偏隅遭到了太子哥哥的伏击，我猜想，现在西林州的军队已经在出发来偏隅的路上了吧。” 瑜公子一蹙眉，不可能，他不能上了沈瑶珺的当！ 沈瑶珺却没有停止讲话：“哦对了，我发的是将令，季风老将军亲自赶过去的，听说温瑜哥哥经过的时候拜访了季将军……” “够了！”沈温瑜浑然一震，“没有我的军牌，西林州不会有人相信你的！” 沈瑶珺微微一笑：“军牌啊……你忘了你身边有个擅长吃饭逃跑和偷东西的小乞丐了吗？” 沈云滨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没想到还不用我出手，你就败在了沈瑶珺手上！” 沈瑶珺摇了摇头：“太子哥哥你别嚣张呀，你忘了这一路上都是你安排的人马了吗？所以，小乞丐当然也是你的人啦！” 166阅读网 ------------ 98 一份大礼物  沈云滨顿时惊在了原地！ 这一路上皇后的人没有出面，倒是他损失了不少人手，相比起没有继位可能的长宁公主，显然他沈云滨对瑜公子造成的危害更大，怎么选择大家心里明白的很。 然而另一边，震惊过后的瑜公子突然仰天笑了起来。不是豪放地笑，像是有点儿释然。 没有人猜得出他刺客情绪的波动，究竟是不是带着紧张。 然而下一句话就让沈瑶珺感受到了对手的厉害，他笑着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比起沈云滨，你更像我的血亲。” 不知是褒是贬，他继续说道：“我很庆幸皇宫里有一个能够让我看上眼的对手，但是我的长宁妹妹，你以为，我的将令会让一个我一眼就看出了破绽的小乞丐偷走吗？” 这一反问犹如晴天霹雳，沈瑶珺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想法：晋一暴露了晋一暴露了晋一暴露了！晋一不是无所不能的晋一，那么阿瑶就是美人儿女傅唯一的阿瑶，因为阿瑶无所不能！ 瑜公子聊有兴趣地看着沈瑶珺，竟然无动于衷吗？对于队友的失手毫不在乎，看来她刚才说的是假的了，目的是吓唬沈云滨。 有意思，只是不知道李季歆去了哪里。 一早瑜公子就发现李季歆不见了，手上高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当然，他同时发现了沈瑶珺。 只要跟着沈瑶珺就一定会有收获，可李季歆也早就知道了瑜公子的意思，故意让沈瑶珺把他们俩引到一起。 沈云滨已经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打击得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静静地站着。 没关系，他还有汤卫国这个后盾，太傅大人也不是不干事儿光看戏的，到现在都没出现，那是要出大招的。 沈瑶珺蹲在地上，肥嘟嘟的小手托着下腮，看着瑜公子微笑：“那么，温瑜哥哥是想和我玩玩吗？” 她比瑜公子小了十来岁，在他面前还是个糯米团子，毫无杀伤力可言。可越是这么软绵绵的小姑娘，一旦动起手来，未必比一群大男人差。 瑜公子笑了笑：“我改主意了，是得和你好好玩玩。”瑜公子在沈瑶珺面前蹲了下来，“哥哥第一次见到你，给你带了一份见面礼，还希望长宁妹妹不要嫌弃。” 沈瑶珺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礼物呢，可不是好事。 沈云滨好似被两个人忽略了，在这两人面前他甚至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也是，沈瑶珺一切尽在掌握，小傻子的形象颠覆得太彻底，如何让人接受的来？而瑜公子一来便发现了，沈瑶珺是比沈云滨更危险的存在，不只是本人藏拙这些年，还有实力捉摸不透的皇后和李季歆。 “礼物呢？”沈瑶珺歪着头眯着眼，在雪地里笑得明媚灿烂，似要把这一地的雪融化成水。 “等回去就看到了。”瑜公子笑答。 沈瑶珺歪了歪脖子，眼睛眨啊眨：“那么现在呢？”她看向沈云滨，瑜公子也看向沈云滨。 这两束目光让沈云滨浑身不自在，倒退了一步，就好像有人要把他按在墙上一样。 瑜公子笑道：“要不要杀了他？” “汤喂狗还在客栈里头，哪有这么容易的？”沈瑶珺同瑜公子并肩而立，矮了瑜公子好几个头，大哥哥和小妹妹的人设相当和谐。 这一个两个跟微笑天使似的，长得又好看，别人看来和谐美丽的画面，在沈云滨看来，那两人背后藏着炸药，笑里藏着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统一战线的，但他知道他的日子不好过。 “不那么容易，不是还有你吗？”瑜公子的笑容已经清清淡淡的，“你不是还有女傅吗？” “啧。”沈瑶珺呲了呲牙齿，“我的美人儿女傅果然是惊才绝艳，连你都知道了，但是，不准打我的美人儿女傅的注意知道吗？” 瑜公子耸了耸肩，这个装傻的妹妹在提到李季歆的时候，跟真傻了似的。 看来，女傅的魅力真是无穷大，想到客栈隔壁住的那个相貌平平的女子，他想，一定要找机会同她交个手。 “放了他吗？”瑜公子问道。 他是懒得做决定了，沈云滨虽然贵为太子，可作为对手，乐趣完全比不上沈瑶珺。 连一个小姑娘都懂得如何藏巧于拙，沈云滨只会暴露他仅存的实力，消耗汤卫国替他积累的资源。 沈瑶珺掐着下巴看着天，天晴朗，积雪不化。 “看你咯，要跟你争皇位的又不是我。”沈瑶珺撇了撇嘴。 沈云滨伸锁眉头，面前的两人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太子，而你只是个身份不明的人，以下犯上其罪当诛，偏隅府衙皆可作证！”沈云滨怒了，他出来这么久，另一批侍卫该出动了。 这地方不能作为一块战场，因为双方的身份都明确了。 瑜公子垂眸笑笑：“长宁妹妹，你能给他解释一下？” 沈瑶珺揉了揉自己的脸：“太子哥哥，父皇可是很看好温瑜哥哥的，温瑜哥哥从西林州奉父皇的命令赶过来，其中深意汤喂狗大人一定给你解释了。何况我还在这里，有我这个傻子给温瑜哥哥作证，父皇不会相信擅自带人出来的你。” 瑜公子的眼眸中似有一道光一闪而过，这个妹妹果然聪明，是个妙人。 他便接上话：“你现在要做的是替长宁妹妹隐瞒下装傻的事情，并且讨好她站到你那边，否则你是在跟自己作对。”他谆谆教导，然而沈云滨似乎并不领情。 毕竟他不傻，沈瑶珺真的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威胁的话，她又何必装疯卖傻？ 还有“死”了的德妃，一批失踪不见的军火。 种种迹象表明，皇后和她的女儿是要翻天！ 瑜公子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给沈瑶珺的礼物又是什么？ 沈云滨冷笑一声：“所以呢，还想动手吗？”他听到了声音，是一批人的脚步声，援军来了，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沈瑶珺同瑜公子对视一眼，双方互相示意着离开，可沈瑶珺不会武功。 “拜托温瑜哥哥带我一程了。”沈瑶珺露出两个小梨涡，原本是挥一挥小胖手招呼李季歆的，现在改主意了，搭上了瑜公子的顺风车。 瑜公子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带上沈瑶珺离开了。 沈云滨没拦，也拦不住。 汤卫国告诉过他，瑜公子不可能和皇后平安无事，放心让沈瑶珺和瑜公子在一起。 而汤卫国显然在看人的眼光上并不差，瑜公子刚把沈瑶珺带回客栈，方才双方和谐的脚步就乱了起来。 沈瑶珺的感觉很灵敏，她知道不会有好事等着她。 瑜公子的笑容里带着一点狡诈，摸了摸沈瑶珺的脑袋，这动作和李季歆有点儿相似，让沈瑶珺有一瞬间的失神。 “想要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有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这是沈瑶珺十六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皇宫里的尔虞我诈太多了，每年生辰各宫各殿意思意思送来点礼物意思，至于真心实意地准备礼物，那还是第一次。 她装作很感动的样子，就差热泪盈眶了：“什么礼物？” 瑜公子笑着蹲下来：“你先告诉我，李季歆去哪里了？” 沈瑶珺看了看周围：“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瑜公子试探道，“李季歆要是不在，这份大礼你一个人承受不了。” 沈瑶珺的眸色一暗，又不动声色：“可是阿瑶真的不知道美人儿女傅去了哪里，不如温瑜哥哥把礼物给我吧。” 沈温瑜笑了笑：“行，来吧。” 客栈的阶梯是弯曲的，上头有好几间房，后面有个后花园，有间备用的柴房。 沈温瑜把沈瑶珺往那里头带的时候，她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进客栈开始，她就没有看见李晋一的影子！ 当柴房的门一打开，里面的情景顿时让她惊呆了！ 李晋一被五花大绑地绑在墙上，披头散发好像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她顿时惊呼一声：“晋一！” 李晋一缓缓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呜呜呜，阿瑶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师姐呢她人呢？快点告诉师姐我们已经被瑜公子发现了呜呜呜但是晋一不害怕，让师姐保护好自己，花蛇山需要她你也需要她不用管我你们快走……” 瑜公子揉了揉耳朵，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嘴巴停不下来。 沈瑶珺顿时就慌了：“晋一你怎么会被抓住的？我救你离开！” 李晋一打了个哈欠：“我怎么会被抓住的吗？我武功那么好不会被抓住的但是我睡着了！没错他们在我睡着的时候偷袭我！我现在还睡意朦胧的呢你让我再多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了我自己就逃出来了！” 166阅读网 ------------ 99 阿瑶的礼物  沈瑶珺便应了一声，看来晋一一点都不需要她呢。 花蛇山的人身怀绝技，晋一说等她睡醒了自己就能出来，那一定是能的吧。 她转过身，看着依旧温柔微笑的沈温瑜：“这个礼物我不是很喜欢，我不接受。” “因为她说她睡醒了能自己跑出来吗？”沈温瑜的笑容深不可测，“你觉得，从我手里逃离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吗？” 通常情况下，对面的人一定会思考片刻，从瑜公子手上确实不易逃离，他若没点本事，哪能让皇帝藏了他这么多年一心要他继承皇位。 但是面前的人是沈瑶珺，一个对美人儿女傅完全信任的沈瑶珺。 她点头：“晋一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我相信美人儿女傅信任的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太认真，一旦认真起来，那就什么都真了。 “看来这份礼物你不满意，”瑜公子摊了摊手，“作为哥哥，我得准备出一份妹妹满意的见面礼。” 他们好像忽略了作为背景被绑在后面的李晋一，李晋一被他们吵得睡不着，睁开了眼睛。 黑瘦的小脸上两颗眼珠子转啊转，这个温柔变态瑜公子是要给阿瑶准备礼物吗？晋一猛地插上了一句话：“我知道胆小鬼公主喜欢什么礼物的！” 瑜公子和沈瑶珺同时看了她一眼，小公主有感应，她觉得自己要被李晋一出卖了。 “胆小鬼公主最喜欢跟师姐有关的礼物了，什么师姐的爱抚师姐的吻师姐的拥抱师姐的么么哒！” 沈瑶珺的脸顿时黑了下去，晋一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瑜公子则若有所思地长长赢了一句：“原来妹妹喜欢的礼物是李季歆么，那哥哥这么包你满意。” 沈瑶珺一听，不好！美人儿女傅有危险了！ 然而李晋一在背后打了个哈欠：“你真是太小看我们花蛇山的人了师姐哪里是你这种人能够抓住的，师姐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以外最厉害的人，第三厉害的就是我，你连抓我都要等我睡着了，师姐就算睡着了你都进不了身！” 瑜公子继续按了按耳朵：“来人，把这小乞丐的嘴巴给我封住了！” 门口立刻进来了侍卫，把一团抹布塞进了李晋一的嘴里。 沈瑶珺遮住了眼睛，惨不忍睹。 李晋一原本还是挣扎的，挣扎不了，她又闭上眼睛睡觉了。 花蛇山的人有一点特好，就是心态特别好。许是因为胸有成竹，有许是因为实力超群，所以她现在还能睡着休息。毕竟，小乞丐在雪地里冻了一天，到了瑜公子身边之后不敢放松警惕，李晋一也是累晕了，需要蓄力。有一种东西叫做技能读条，有一种宁静叫做暴风雨前。 沈瑶珺不动手色负手而立，小小的嫩嫩的人儿，装着老成的样子，就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别有一番趣味。 “那么，温瑜哥哥现在想带阿瑶玩什么呢？阿瑶平时最喜欢玩了，可是宫里的人太幼稚了，我不喜欢跟他们玩。” 沈温瑜也是不露声色地拉出点笑容：“那么，我带长宁妹妹去客栈里吃点东西，等你的美人儿女傅回来如何？” 沈瑶珺瞥了一眼李晋一，人家在那里睡得香甜，完全不理会这兄妹俩。于是点头答应：“当然好！” 沈温瑜没有要杀了沈瑶珺的意思，要是沈瑶珺出了事，皇后不会善罢甘休，皇后的手上资源丰富，还真是难缠的对手。 他得把沈瑶珺这个小祖宗伺候好了，同时拿到些要挟她的由头。 两兄妹一人一种微笑进了客栈，客栈里不多的被困住的人们顿时把目光转移了过来，寒冷的大雪天被蒙上了厚厚的冰层，从他们两人之间不足一个拳头的缝隙里传来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太可怕了，就像进来的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和活泼可爱的姑娘，而是两个大魔王。 沈云滨正好走进来，脚下一顿！ 客栈里的磁场稍稍倾斜，即将爆炸。 瑜公子率先打破了宁静，他替沈瑶珺拉过椅子，笑道：“来，妹妹坐。” 沈瑶珺一屁股坐了下来，母后说过了，能当大王的时候千万别怂，享受这短暂的呼风唤雨的时光！ 于是她一瞥脑袋：“我才第一次见到温瑜哥哥呢，听说西林州有好多好吃的，温瑜哥哥一定会烧菜了，我要吃温瑜哥哥亲手做的菜。” 沈温瑜顿时一愣，沈瑶珺在玩他！ 沈云滨还看着呢，他要是拒绝了，岂不是当面告诉沈云滨，咱俩这关系不是亲如手足的兄妹，而是背后插刀的插刀教会员。 他便站起来，摸了摸沈瑶珺的脑袋：“为妹妹效劳是我的荣幸。”一点儿都不失风度，干脆干练。 沈瑶珺的眸色暗了暗，不知道美人儿女傅那边怎么样了。 柴房里，李晋一睡醒了，想要伸个懒腰，一伸手，被铁索绊了一下。 真麻烦，她开始挣脱手上的铁链，三下两下锁链松了开来。她拔掉了嘴上的抹布，轻轻啐了一口：“呸，一条铁索就想绑住我，他怎么不用一根麻绳捆住花蛇山呢，哎呀，睡醒了，该拾掇拾掇开始干活了！” 一边嘀咕着一边开始解脚上的锁链，眼前突然一道风飘过，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一把剑已经按了下来。 速度太快，李晋一顿时一惊！遇上对手了！ 可是脚上的铁索还没有解开，她立刻俯身一躲，那把剑顺势又砍了过来！ “谁！”李晋一呵斥道。 一抬头，对上一个人的眼睛，她没见过，但是她知道对手身手不凡。 “奉瑜公子之命令，看守你的。”那人回答。 李晋一挠了挠下腮：“啊，瑜公子为了看住我还真是下血本，把他身边功夫数一数二的人都派过来了，我真是幸运，可是这样的话，他就少了一个对付沈云滨的高手。” “瑜公子身边，我是排不上号的。”那人回答。 李晋一嫌弃地看着他：“你骗小狗呢，我能感觉出来的他身边功夫能超过你的一个算多两个简直就是没天理了！我可是花蛇夫人的关门弟子，这点都看不出来，岂不是辱没了花蛇山的名声！” “花蛇山在江湖中并没有什么名声。” “花蛇山的大米都是长宁公主送的！”李晋一拍着胸脯得意地回答。 对方无语，不过李季歆也不准备跑了，干脆又睡了下来：“我睡个回笼觉，你不要吵醒我！” 客栈里头，沈瑶珺等来了瑜公子亲自下厨做的饭。 沈瑶珺心里乐着呢，一边吃一边囔囔：“温瑜哥哥的手艺真好，比御膳房的厨师还要厉害，不如你回宫了去安宁阁给我烧菜吧！” 沈云滨站在楼梯上瞅着下面，心道，沈瑶珺还治不死沈温瑜这个孽障？ 他倒不是站在沈瑶珺这边，而是沈温瑜的威胁太大。 现在处于僵持状态，他和沈温瑜相互不能下手，只能寻找一个打破平衡点的办法来决一胜负或是回宫。 回宫对沈云滨不利，他太害怕沈温瑜出现在皇帝面前了。 沈温瑜笑答：“妹妹要是不嫌弃，我也是可以经常去你那里走动的。” 沈瑶珺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沉得住气了，若是沈云滨，大概早就脸色发黑了。如此坦然，不但不让人觉得矫揉造作，反而觉得温和得不得了，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 汤卫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沈云滨身边，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多学着点。” “太傅……” “皇上看中沈温瑜，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这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不能拱手让人，就多学学别人的待人处事。”汤卫国自打看见沈温瑜的第一刻就知道了沈温瑜和沈云滨的差别。 “是。”沈云滨低下头。 客栈里暗潮汹涌之际，突然有衙役从外头冲了进来，大冷天满脸是汗，火急火燎地喊道：“太子殿下……不……不好了！” 几个人顿时警觉起来，沈云滨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脸色阴沉：“怎么了？起来说话。” “好……好多人。”衙役一边喘着一边说话，“好多人进了偏隅县城……军队……是军队！” 沈云滨立刻慌了手脚，偏隅不过是个临近京城的小县城，离四方营地远得很，怎么会有军队！ 这回轮到沈瑶珺笑了，她看着手足无措地沈云滨，再看向若有所思的沈温瑜，笑道：“温瑜哥哥既然给阿瑶准备了礼物，那么阿瑶也是要回一份大礼的。”她看了看客栈门口的方向，大雪纷飞，积雪更深了。 “我很好奇，温瑜哥哥会不会满意阿瑶给你准备的礼物呢？”沈瑶珺笑问。 沈温瑜立刻站了起来，这下麻烦了！ 166阅读网 ------------ 100 昏厥的县官  军令好好地在沈温瑜的身上，并没有被李晋一偷走，可李季歆从哪里找来的军队？ 皇后手中没有明面上的军权，其他都是李季歆无法调动的，沈瑶珺说这是送给他的礼物，那么……西林州离偏隅太遥远，从西林州调兵的可能性被排除掉。沈云滨早已经冲了出去，他需要先发制人。 沈温瑜也跟了出去，只有沈瑶珺慢悠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从桌子上搬了几个包子，跑去后面的拆房给睡觉的李晋一送食物。 只是不准李晋一离开，可没不准沈瑶珺进来。 李晋一闻着包子的香味爬了起来，眼睛还是闭着的，手已经摸索到了沈瑶珺的怀里，掏出包子一边做梦一边吃。 沈瑶珺看着她手上的铁索解开了，脚上的还依旧拖着，便问道：“晋一晋一，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啊？” 李晋一撇了撇嘴：“错误地估计了对手，出不去了，让师姐把我赎出去吧。” 四下无人，沈瑶珺张望着四周，又跑了出去。 偏隅县城门口，闲杂人等已经被赶了出去，为保太子殿下安全，沈云滨带的人马集合对抗准备进城的军队。队伍里自然不会出现李季歆，风雪中，城门的小缝隙里，李季歆带着斗笠抱臂而立，欣赏着沈温瑜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让一个波澜不惊的人产生惊讶，就像让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喝醉，撒酒疯这件事也是很有欣赏价值的。 领头的一看见沈温瑜便跪倒了一片：“瑜公子，我等相救来迟了，听闻您被困在这里，我们连夜赶过来！” 这并不是西林州的军队，而是从西林州提前一步和沈温瑜兵分两路进京述职的军队！ 他怎么都没想到李季歆竟然打起了这批人的注意，要是耽误了进京的时间……要是耽误了……沈温瑜灵机一动，立刻想到了李季歆一箭双雕之计！ 如果沈温瑜进京在皇帝的预算范围之内，惹怒了意图提拔沈温瑜的皇帝，势必要彻查此事。那么偏隅小县城的案子会变成一桩大案子，沈云滨和沈温瑜在此处相见这个极不合理的事情就会暴露。 皇帝本就不爱沈云滨，太子犯错当与庶民同罪。 沈温瑜的人一旦到了，沈云滨势必要做出自卫和反击，那么太子遭到袭击也不是小事，追根究底还是小镇的杀人案，偏巧，这个凶手是沈温瑜，逃不掉的。 这样一来，废立太子之事又会被搁置，沈云滨和沈温瑜势必来来一个你死我活。 得利的渔翁当然是置身事外的皇后，等他们两边元气大伤，皇后便可趁虚而入。 多么美好的愿景，沈温瑜忍不住要为皇后那一方的智囊团点一个大大的赞！ 可他若是就这么陷进皇后的大坑里，也着实辜负皇帝的厚爱，他只淡淡一笑，扶起大雪中跪倒的下属，温和地回答：“让大家担心了，我只是途径偏隅而已。” 门后的李季歆看得清清楚楚，沈温瑜的袖子里藏着锈剑，剑刃是对着沈云滨的，一般人不能领会其中深意，可跟随他许久的将士们便知道，哪个是敌人。 这批人既然是奉皇帝之命去京城的，沈云滨便没有搜查的权力。 人一旦多起来了，势力单薄的沈瑶珺便会受到忽视。 偏隅的府衙官员们一看，这个也是大佬，赶紧供起来，请到府衙里去住着。 李季歆偷偷回了客栈，沈瑶珺真托着脑袋用叫提着木板，一看见她来了，立刻扑了上去：“美人儿女傅你终于回来了，阿瑶可想死你了！”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晋一呢？”她没在沈温瑜的队伍里看到李晋一，便知道出了事。 “被关在柴房。”沈瑶珺回答，“沈温瑜早就看穿了你们的身份。” “我知道。”李季歆笑笑，转身走向拆房。 踹开拆房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除了地上还有半个被李晋一啃过的包子。 “晋一是逃出去了吗？”沈瑶珺蹲在地上想了想，忽然窜了起来：“不对！晋一若是逃出去了，不可能把半个包子丢掉，晋一是被人强行带走的！”不过才半个时辰而已，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李季歆便安慰道：“你放心，晋一不会出事。” 李季歆太了解李晋一了，小师妹没这么容易被人挟持，她微微一笑，沈温瑜还算是神机妙算呢。 沈瑶珺也想到了，沈温瑜不可能放过她，所以，他一定会硬拽着李季歆和沈瑶珺加入到偏隅的漩涡中心。 两个人相视而笑：“有人请我们过去。” 沈瑶珺一撇脑袋：“哼，这些男人每一个好东西，天天打我的美人儿女傅的主意，一群老色狼，阿啾！”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这着凉也是奇怪，美人儿女傅不在的时候退了一点，美人儿女傅一回来，人一激动，就严重了。 李季歆心疼地看了一眼沈瑶珺，你说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身体真是差，还不如李晋一这个营养不良的野孩子，以后一定要带着阿瑶多爬上跑步，要不然，这脆弱的小身板怎么扛得起东洲的江山？ “啊——啾——”沈瑶珺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蹦跶，“完了完了完了，看把我气的，都控制不住喷嚏了，美人儿女傅我们赶紧去找沈温瑜和沈云滨，趁着我着凉严重的时候先传染给他们！” 真是个贴心的小妹妹，李季歆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沈瑶珺穿上，虽然拖了地，但好歹是温暖的。 沈瑶珺便咻一咻，用披风擦了擦鼻涕…… 偏隅县衙的大门开着，请了两尊大神进去，沈温瑜说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找他。 一会儿李季歆便到了，还是被请进去的。 李晋一被沈温瑜藏在偏僻的地方，他正在大厅里和沈云滨喝茶。 这茶喝得极有水准，盖子开着，两个人都端着，用盖子划着杯子，谁都没动第一口。县太爷揪着一脚坐着，紧张出了一身冷汗，就等着那两人喝口水发话。 可这两人极有定力，各自保持着一个姿势，县太爷却腿麻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正巧李季歆带着沈瑶珺进来了，县太爷终于找到了话：“放肆，看见太子殿下和……和”硬是没把沈温瑜的名号叫出来，“还不下跪！” 沈瑶珺过去就是一脚：“竟敢对本公主和女傅大人大呼小叫，你是不要命了吗？” 县太爷一翻白眼，妈呀，又来了一尊瘟神，于是眼皮一翻，啪的一声晕过去了。 而那两人，依旧拿着茶盏，跟木头人似的。 沈瑶珺走过去左右各自看了一眼，然后拿起一旁的茶壶，茶壶里的水滚烫滚烫的，她在沈云滨的茶盏里到了一点，直到热水溢出来，烫到了他的手，他下意识地一松手，茶盏落地地上敲的粉碎。 “沈瑶珺，你干什么！” 对面的沈温瑜这才正了正身子，浅酌一小口，然而放下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 沈瑶珺摊了摊手：“阿瑶是为太子哥哥好，才给你加水的，加了水晒晒太阳才能长出小树苗！” 这孩子又傻了，切换自如，随心所欲。 县衙外是双方的人马，那儿也僵持着，等着各自的主人一声令下…… 沈温瑜笑着摇了摇头，他最清楚李季歆和沈瑶珺不是来看戏的，她们是来要李晋一的。 李季歆已经把面具摘掉了，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似一朵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皇后的智囊团之一，这是沈温瑜给她下的定义，当然，还有长宁公主的保姆。 他看着李季歆的眼神太温柔了，以至于沈瑶珺顿时起了敌意，挡在了李季歆的身前，愤愤不平：“谁再看我家美人儿女傅，我就挖出他的眼珠子剁成酱喂狗！” 沈温瑜揉了揉眼睛，好疼…… “女傅大人初次见面，还请关照。”沈温瑜笑着伸出手，被沈瑶珺一巴掌打掉了，想摸美人儿女傅的小手，门都没有！ 李季歆只淡淡回应：“恐怕不止不是初次见面，还有深仇。” 沈云滨自然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李季歆，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季歆笑笑：“太子殿下难道忘了从前我跟你说的话吗？” 她说她会给予沈云滨一臂之力，这话一点儿都不真诚。 沈温瑜便笑道：“原来女傅大人跟太子还有交易，那么看来，我是插不进手了。” 李季歆垂眸笑笑：“怎么，难道瑜公子不满意公主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想横插一刀我和太子殿下的友好关系？” 他们真算不得友好，只要利用而已。 李季歆继续说道：“不巧，听说西林州进京的队伍折道来了偏隅之后，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瞥了一眼沈温瑜，继续说道，“而最严重的不在于此，在于瑜公子离开西林州之后，太子殿下的势力开始入侵西林州了，等到你回去，恐怕西林州早已进行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革，我说的对吗，太子殿下？” 沈云滨一蹙眉：“你说什么？” 李季歆笑道：“怎么汤卫国太傅来了偏隅都没有出现过呢？我听说前几日西林州附近抓了一个京城的高官，难不成是……” 166阅读网 ------------ 101 混乱的府衙  沈云滨根本没有收到汤卫国的消息，皇后手眼通天，蛰伏在西林州的人马早已经出动，将沈温瑜的一切消息掌握在手中。 沈温瑜站了起来，走到李季歆身边，突然靠了过来，吓得李季歆习惯性退了一步。 沈瑶珺不知道沈温瑜要做什么，只知道这姿势太暧昧，心里已经把他列入了危险人物单里面。 沈温瑜只笑笑，压着声音问道：“别退！” 李季歆站定，狐疑地看着他，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细的声音：“要让西林州翻天的可不是沈云滨的人，而是皇后的人。” 她也露出一丝笑意，沈温瑜真的是名不虚传，和沈云滨完全不一样。 “所以呢？”她笑问。 “可我还不想揭穿皇后的面目，你知道为什么吗？”那声音太轻，只有李季歆一个人看得到，至于沈瑶珺和沈云滨，一个正握着拳头磨刀霍霍向沈温瑜，一个正沉浸在汤卫国落入沈温瑜手上这件事不可自拔。 李季歆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沈温瑜现在的目标是沈云滨，一切和太子之位无关的人和事都可以放在一边，沈瑶珺在众人眼里还是个傻子，就算不是，东洲历史上还没有女子为帝的历史。 她变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希望你的决断永远不会出错。” 这都算是美好的祝愿了，沈温瑜眯着眼，温和地笑着，这回的回答加重了声音：“那就多谢女傅大人的祝福了。” 沈瑶珺已经扑了上来，小拳头捶在沈温瑜的身上：“走开，不许勾搭我的美人儿女傅！” 沈温瑜只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妹妹真乖。” 而这会儿，沈云滨已经反应了过来，自己身处险境！ 汤卫国去西林州可是偷偷摸摸的，西林州军事重地，没有皇帝的委派，哪有京城高级官员前去的道理？何况这事牵扯到皇位！ 皇帝还否决了西林州附近河道改流的事情，他是很难找出合适的理由。虽然汤卫国有二手准备，但这事儿只要沈温瑜坚持，就不可能轻易翻过去。 “沈温瑜！”沈云滨愤愤握拳。 沈温瑜脸上的笑容永远不会消失，像个如此高雅温柔彬彬有礼的男人，李季歆正在安抚吃醋的小公主。 “美人儿女傅他刚才跟你咬耳朵！” “他在和我说事情。”李季歆解释。 “我不管，我也要和你咬耳朵！”沈瑶珺抱臂急得跺脚，“快把我抱起来！” 这可是还有外人在场的，李季歆用手压了一下她的脑袋。沈瑶珺自己顺势就往上跳，直到李季歆无奈将她抱起来，沈瑶珺便“卡擦”一声……扯了一下沈温瑜的耳朵。 那眼神里分明写着：叫你跟我美人儿女傅咬耳朵，我非得把你耳朵扯下来不可！ 只不过沈温瑜即使被扯耳朵，还是如此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他不跟沈瑶珺计较，眼前还有一个发怒的沈云滨。 “怎么，太子殿下有什么话要说的？”沈温瑜笑问。 “你竟敢私抓太傅？”沈云滨怒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哦？”沈温瑜摊手笑道，“我还真想看看，太子殿下有多少本事和我来个同归于尽。” 李季歆带着沈瑶珺坐在角落里，桌子上有瓜子，沈瑶珺搬了过来，一边嗑起了瓜子。 门外，沈云滨的人已经冲了过来，准备拿下沈温瑜这个谋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沈温瑜的人也进来了，挡在门口。 衙役们左右看看，这里头都是惹不起的大腕，帮谁都不是。 醒来的县太爷充当着拉架的角色，左右一起劝。又过来到沈瑶珺面前：“公主殿下啊，您可劝劝太子爷和这位大人吧！”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吐着瓜子壳：“你说啥？我听不见！”嘴里的瓜子壳一吐，吐了几步远。“坐下，我们一起看戏。” 沈温瑜即便是生气也挂着笑容，和沈云滨阴沉的脸色完全不同。 李季歆便当了一回解说，关于沈云滨和沈温瑜的战况。 “目前的状况是沈云滨出兵名正言顺，但是沈温瑜手下武功高强万众一心，论战斗值，应该是沈温瑜更胜一筹。但沈温瑜还没有恢复王爷的封号，所以现在死在这里，皇上未必敢明目张胆地为他平反。”她解说道，“沈云滨的人冲不进来。” “嗷。”沈瑶珺点点头，“持久战。” “持久战的效果是沈云滨一方得利，他可以从附近几个县调兵。”李季歆拍了拍沈瑶珺的肩膀，“阿瑶要学好了，先出手未必为强，掂量自己的实力。” “那要是现在他们俩打起来呢？”沈瑶珺眨了眨眼睛。 “阿瑶要学会自己判断。”李季歆谆谆善诱，“分析对方的武力、智力、位置、力量。” 沈瑶珺一本正经地分析：“沈温瑜的武力值和智力值都超过沈云滨，但是现在我们处在县衙内，县衙的人会向着太子殿下，加上有援军的力量，最多对峙上几个时辰。太子出了宫，父皇也会有所察觉，所以这两人都会被带回宫，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李季歆摸了摸沈瑶珺的头，颇为满意：“很好，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分析。” 沈瑶珺便“吧唧”在李季歆脸上亲了一口，继续洋洋得意：“如果沈温瑜真的抓到了汤喂狗太傅，那么接下来就等于砍掉了沈云滨的左膀右臂，父皇既然偏爱沈温瑜，就会千方百计地恢复沈温瑜的身份，然后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啧啧，太子哥哥真可怜。” 一旁的县太爷听得一脸懵逼，这是要打架，要火拼，要玩命！这不是一场游戏一场赌博，为什么长宁公主和女傅大人这么津津有味地观战！ 不明白，皇家的人是不是脑子天生九曲十八弯和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等等，长宁公主不是个傻子吗！ 沈瑶珺一个手肘子在县太爷的头上敲了过去，突然捂着手臂大叫起来：“美人儿女傅，他要偷袭我，嘤嘤嘤好疼！” 县太爷更加茫然的时候，李季歆已经抽出了剑沉下了脸：“偷袭公主，你是不想活了？” “我我我……没有……” “少废话！”李季歆说道，“沈温瑜把他绑来的小姑娘藏到哪里了？带我们过去！” 她可不会忘了她们的正事是来救李晋一。 县太爷谁也不敢得罪，只偷偷地带着他们去了县衙的后院。县衙在偏隅小县城里算大的，后院废置着，沈瑶珺捏着鼻子走进去，总觉得李晋一真是太可怜了。 “就是这里了。”县太爷说道，“有人看守那个小姑娘，哎哎哎，女傅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前厅的事儿你也没看到。”李季歆微笑着，“要是让人知道是你把太子和瑜公子请到县衙的，你知道上头会怎么做吗？凡是总要哟替罪羊来顶着。” “是是是。”县太爷唯唯诺诺地点头，“小的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李季歆这才带着沈瑶珺去找李晋一。 这里有高手的气息，她只消静下心来便能感觉到，对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似乎是把行踪故意告诉她。 在后院的犄角旮旯里，一个独立的废弃小房子，门微掩着，雪在门栏里面积了薄薄的一层，蜘蛛网还没被清理干净。 李季歆走得极为小心，悄悄推门进去，里面的场景却让她大吃一惊！ 地上躺着一个大汉，被铁索捆住在地上挣扎，李晋一啃着果子坐在他身上，一边啃一边吐壳：“我都跟你说了别信我逃不出去，我刚才真的只是太困了所以才没反抗，你看我睡醒了你就打不过我了吗？技不如人没办法的，永远不要挑战一头沉睡的野狼，你承担不起它醒过来之后的凶恶。哎，无敌是多么的寂寞，你说话呀咱们来聊聊，聊开心了我就不拷问你。” 地上躺倒的人是痛苦欲绝的，听说有个话痨要找他聊聊，人生顿时昏暗无光。 “晋一。”李季歆在门口喊了一声。 李晋一朝着她们招了招手：“师姐，胆小鬼公主，你们才来！” “这怎么回事？”李季歆问道。 沈瑶珺插着腰替李晋一回答：“一头雄狮睡醒了，咬住了狐假虎威的狐狸。” 李季歆一手摸沈瑶珺的脑袋一手摸李晋一的呆毛，两个小姑娘都缩起脖子享受爱抚：“好了，把这里的烂摊子丢给他们，我们先回宫等消息！” “这么快就走了？”沈温瑜不知怎么脱的身，倚在门口看着里面笑道，“我还以为，能邀请女傅大人跟我一起回京呢！” 166阅读网 ------------ 102 隐藏的野心  沈温瑜这么快出现在李季歆面前，这让李季歆无法想象！ 原本以为沈云滨可以阻挡他一阵子，偏隅的事情混乱了，那两人都自顾不暇，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小瞧了沈温瑜不止一点点！ 脱身太快，不知是沈云滨战斗力太差，还是沈温瑜隐藏的实力太雄厚。 李晋一已然准备冲上去把沈温瑜撕了，李季歆按住了她。 “不要乱动。”李季歆低声说道，“这么快从沈云滨那儿过来了，沈温瑜的武功不会比我们差。” 李晋一又退回一步，反倒是沈瑶珺走上前去。 明明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可这也是沈温瑜唯一不能动的人。他要是把这个“傻”公主给抓了，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沈瑶珺走到她面前，停下来甜甜地一笑：“温瑜哥哥要是盛情邀请我们的，阿瑶也不是不能答应的，但是……” 凡是一句话没有说完的，但是后面才是重点。 “但是什么？”沈温瑜笑意浓浓。 “但是不可以对我的美人儿女傅动心思。”沈瑶珺抱臂跺着脚，头上就差按一个出气孔冒起，“你要是敢打我美人儿女傅的主意，那阿瑶可是要生气，阿瑶生气了，后宫会很严重的！” 沈温瑜便深深地睇了李季歆一眼，好像看明白了什么事。 他转身就走，他知道沈瑶珺一定会跟着的。 “你怎么这么快从沈云滨手上脱身的？”李季歆一边走一边问，两只手牵了两个小姑娘，跟保姆似的。 “你猜不到吗？”沈温瑜笑道，“我以为女傅大人会立刻想到。” 李季歆倒是有一个猜测，沈温瑜是故意的，因为她无法探查到沈温瑜真实的实力，在沈温瑜的武功完全超过李季歆的预料并且到达了花蛇山这种江湖门派顶尖水准的时候，想要轻易地逃离大乱斗的现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而目前看来，沈温瑜有条不紊地把李季歆一行三个人带到了他事先准备马匹车辆的地方，边硕明他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早有预料。 预料到自己抓了汤卫国的事情不会隐瞒太久，预料到沈云滨会当场和他翻脸，也预料到李季歆要偷偷逃跑。 如果不抓了李晋一，李季歆早就已经离开偏隅了，因为寻找李晋一耽搁了时间，使得沈温瑜能够很好地把控自己的时间，并且一路监视李季歆几个人。 至于沈云滨，既然被他丢在了偏隅府衙内，想要脱身还需要一点时间，更何况他打着查案的名头，没查出点什么线索如何回京交代？ 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沈温瑜，沈云滨就失去了这个机会。 他准备的马车很豪华，能够足足塞下四个人，可惜李晋一不愿意乘马车，沈瑶珺怕沈温瑜的魔爪伸向李季歆，死活要跟美人儿女傅同骑一马，最后全体骑马，朝着京城出发。 李季歆准备在途中脱离沈温瑜，可他的暗卫全天候不间断地监视着她们，李季歆不敢轻举妄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敌人的压力。 “能让女傅如此紧张，是我的荣幸。”沈温瑜说话也是那么淡淡的，明明是在夸奖，却又带着一点儿嘲讽，让人忍不住想要往他的脸上打一拳。 沈瑶珺是个不会让别人说去一句话的人，愤愤回答：“你眼神不好，美人儿女傅不是紧张，而是嫌弃！” 李季歆便也淡淡地补上一句：“你在西林州待久了，没人敢反对你什么，可你要去的是京城，最忌讳随意猜测别人，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沈温瑜并不害怕。 李季歆露出一抹微笑：“比如你说我紧张，我也许真的会打到你觉得紧张。” 沈温瑜并不怀疑李季歆的能力，毕竟，花蛇山虽然在江湖中的地位并不高，可江湖中人都知道，花蛇山是个不能动的门派。 从偏隅到京城不过就是几日的路程，一路上不断有探子来回汇报偏隅和京城的状况，并没有给李季歆听到，但是她猜测的到，沈云滨应该从偏隅脱身了。 他们都在赶时间，越是提早到京城，胜算越大。 “你不准备放了汤卫国？”李季歆问沈温瑜。 沈温瑜也不隐瞒：“除了皇后的人，没有人知道汤卫国在我手上，我要是偷偷杀了他，沈云滨连证据都找不到，像偏隅的案子一样不了了之。” “你如果杀了他，太子不会坐以待毙，牵扯到利益的人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李季歆也不掖着藏着，沈温瑜和皇后双方的关系很微妙，皇后没有向沈温瑜出手，抱着既不能得罪也不能放过的心态。 沈温瑜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很好，靠近京城的时候，雪不下了，风不吹了，积雪浅了几分，薄薄的一层，马蹄踢踢踏踏地落在积雪上，清脆欢快。 沈温瑜的心情很愉快，完全无视了隔壁哼了一路歌嘴巴就没停过的李晋一和戒备森严深深提防着他的沈瑶珺。 只有李季歆才是他可以接受的对手，另外两个并不是能力不够，而是年纪太小有代沟。 他笑答：“嗯，暂时不会杀了汤卫国，留着他还有用，看看在汤卫国的心里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沈云滨的位置重要。”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这是李季歆给他的忠告，“一旦有了对比，就会有落差。” “你是说，汤卫国远把沈云滨看得比自己重要？”沈温瑜平时不在京城，自然对这些京城之事不太了解。汤卫国可是一手把沈云滨推倒了太子之位上，如果不是他私底下鞠躬尽瘁，按照沈云滨的智商，他可能在宫里活不过三条街。 都走了这么长的路，感情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并非李季歆多么欣赏汤卫国，而是至始至终，汤卫国一直都在扶持沈云滨为他解围。 沈温瑜笑了笑，这一路上的和平状态，源自于他们都看得清当前的局面。 “打个赌怎么样？”沈温瑜开口问道。 “什么赌？”李季歆不甚介意。 沈温瑜便笑笑：“我赌汤卫国会保命。” 李季歆便摊了摊手：“我赌汤卫国会保全沈云滨。” 至于赌注是什么，两个人都是深谋远虑的人，谁都不肯说出自己的赌注。 沈瑶珺在一旁干着急，美人儿女傅和沈温瑜眉来眼去，都打上赌了！沈家都是些浪里个浪，遇上一个撩一个。她不能输在冲刺线上！ “美人儿女傅，阿瑶也要跟你打赌！”沈瑶珺撅着嘴巴表示自己的不满。 “赌什么？”李季歆已经习惯了沈瑶珺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小孩子不可以赌，跟晋一学学。” 李晋一眨了眨眼：“跟我学？学什么？学爬山爬树打野狼，说话唱歌唠家常吗？可以啊，我可以都教胆小鬼公主，毕竟晋一可是很大方的！” 沈温瑜揉了揉耳朵，只要李晋一以开口，他就觉得天昏地暗，耳边嗡嗡嗡一群小蜜蜂，他都按耐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掀桌了。 “可是美人儿女傅跟他打赌不跟我打赌！”沈瑶珺醋意大发，“美人儿女傅偏心，我要告诉母后！” 李季歆开始安慰沈瑶珺，沈温瑜便在一旁笑：“女傅真是太护着阿瑶了。” 沈瑶珺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沈温瑜便不说话了，他看出来了，沈瑶珺是李季歆的软肋。 这么一个无所不能的姑娘，若是被人抓住了软肋，就不再无所不能。 到达京城不过数日，沈瑶珺是偷偷出的宫，都皇后这个能人在，任何理由都能编纂。 倒是现在朝廷上下最重视的事情，是西林州来了几员大将，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有一个皇上不可说的人。 宫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而这重要关头没有沈云滨和汤卫国的出现。 传闻太子殿下去偏隅破大案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错过了这个从西林州来的大客人。 李季歆去了凤翎殿，皇后依旧在做她的小手工，青书说，皇后最近做得更勤快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做出来的，她都给做了一遍。 宫里的小公主小皇子都爱往凤翎殿跑，因为这里有玩具，皇后说，要抓住后宫嫔妃的把柄就要先抓住她们的孩子。 李季歆觉得皇后所言甚是，皇后情商二百五。 “觉得这个瑜公子怎么样？”皇后单刀直入地问李季歆。 “是个对手。”李季歆也简洁明了的回答。 皇后却摇了摇头：“你错了，他不是个对手，而是个帮手。” “什么意思？”李季歆不解。 “帮我们克制沈云滨，并且向皇帝伸手的帮手！”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沈温瑜的野心，绝不只是你我看到的这样！” 166阅读网 ------------ 103 阿瑶不傻了  她们看到的只是东洲的皇位，而皇帝把沈温瑜藏在西林州，一个西洲的正面战场上，那么眼光绝不仅仅在东洲的天下。 沈温瑜用笑容掩盖野心，就像沈瑶珺用装傻来隐藏实力。本质是一样的，沈家的人演技都好，或者说，越是靠近权力位置的人，演技就越好。 李季歆沉默了片刻：“皇后娘娘是已经做好准备了？” 皇后便笑道：“收到了德妃的来信，她暗中帮我稳定了南边，戚让那边也已经妥当，暗中调一批高手进宫，皇上想要扶持沈温瑜就势必要公告天下，这是分裂人心最好的机会。” “既然您已经成竹在胸，那就最好不过。”李季歆回答。 “可是，”皇后拢起了眉头，拿过一封函件给李季歆，“你看看这个。” 李季歆暗道一声不好，就怕平生事端。 她看完了，合上了函件：“人力物力够，就差精英对吗？” 皇后调查了一批暗中保护皇帝和沈温瑜的人，拥有庞大资源体系的他们无疑有无数高手远近环绕，所谓擒贼先擒王，直接从京城起事而不是南北包围中心的皇后一定要拿下敌人的首领，那么想要干掉对方就很困难了。 “晋一。”李季歆唤了一声。 李晋一偷偷地留在凤翎殿，同沈瑶珺做个伴，两个小女孩在嬉戏，青书在一旁端茶送水。 “你、晋一、青书，”皇后说道，“哪怕再加上我，以及我手中可以调遣的足够称得上当朝顶尖的绝世高手，不会超过八个，而戚让和季风要在南北坐镇，德妃暂且不回宫，可皇帝手中的顶尖高手远不止八个。” 李晋一蹬蹬蹬地跑了过来，往桌子上一趴，露出一个乌黑锃亮的脑袋，后面沈瑶珺也跟了过来，一张桌子的东西坐着皇后和李季歆，南北趴着李晋一和沈瑶珺。 “师姐是问我瑜公子身边的高手吧？”不用问李季歆自个儿便一股脑地回答，“抓我的人实力大概在瑜公子身边排到三四位，其余人没有现身，你别看我抓他很容易，其实也颇费劲。要是上来两个就要费力了，对方要是配合默契，就难以拿下，除非师父出山了。” 沈瑶珺眨了眨眼睛：“花蛇夫人有多厉害？” “大概是师姐加上我。”李晋一一脸崇拜地回答，“师父可是打遍四大洲无敌手，无敌是那么寂寞所以干脆不出山了，要是真出现一个势均力敌的敌人，那吸引力比大米还要大，所以要是师父在，就没有问题了！” 李季歆又看了看皇后，皇后单手托着下腮心神荡漾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看着李晋一夸奖花蛇夫人。 是啊，就是那样，花蛇夫人是无敌到寂寞了，不下山的原因太多了。 李晋一上次说，花蛇夫人想来京城吃逛吃逛吃逛，可那也就是她说说而已，她哪拉的下脸真的来京城。 得想个办法，皇后如是想着，让李季歆和李晋一去请是不可能的，除非，自己亲自去花蛇山一趟。 然而，皇后出宫是大事，花蛇山离皇宫又远得很，怎么找到一个名正言顺出门的合适理由成了难题。 皇后突然趴了下来，瘫在桌子上，跟李晋一和沈瑶珺似的，然后委屈地开口：“你们倒是帮我想个办法让我出趟宫呗。” 三个人看着，智商二百五的皇后娘娘怎么突然间连出宫都办不到了？一提到花蛇夫人，皇后身上就跟上了减持一样，整个人都瘫了。 剩余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后出宫这事吧，偷着来，保不准皇帝什么时候来找她了，明着来，那是得有一批人跟随的，无论如何都上不了花蛇山。 沈瑶珺弱弱地举起手：“母后，不如你得个传染病吧！” 皇后翻了个白眼，然后沮丧地回答：“好，那我就得个传染病吧……但是，沈温瑜和沈云滨已经都知道了阿瑶是装傻，那么太医院被我控制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李季歆想了想：“他们暂时不敢把阿瑶装傻的事情透露。” “怎么说？”皇后问道。 “我去找他们。”李季歆站了起来，“交易。” 凡是都需要均衡利弊，如果主要对手不是沈瑶珺，那么想要保护这个秘密就很简单了。 “等等。”皇后突然制止，“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阿瑶是时候‘恢复’正常了。” 她向着李季歆点了点头，李季歆便晓得了：“好。” 对于要重新回归正常人这件事，沈瑶珺是拒绝的，傻子的身份带给她太多的好处，她已经习惯了演戏。 于是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季歆：“阿瑶以后变成了正常人，美人儿女傅还会喜欢阿瑶吗？” 李季歆一头黑线。 “美人儿女傅是不是觉得阿瑶的问题很愚蠢？”沈瑶珺撅着嘴巴撒娇。 李季歆笑了笑：“没有愚蠢的问题，只有愚蠢的人。”如此关爱的眼神，加上如此教育意义深刻的话语，沈瑶珺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我家美人儿女傅就是跟外面那些想要抱大腿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皇后摇着扇子遮着半边脸掩嘴笑，要是换了别人敢这么损她，长宁公主还不得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演傻子杀人灭口了？ “好了好了。”皇后摸了摸沈瑶珺，“把阿瑶带回去，从偏隅过来还没给皇上去请过安吧？把词给串好了，咱们要开始了。” 李季歆带着沈瑶珺悄悄走了，可不能给别人看见。 当晚，李季歆便带着沈瑶珺去找了皇帝，彼时皇帝正在御书房里思考如何将沈温瑜的身份合理正名这件事，遇上了沈瑶珺，这姑娘今天没有跟小狼狗似的往皇帝身上扑，反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像个正常人一样。 “阿瑶这是怎么了？”皇帝突感气氛不对，“怎么今日如此乖巧？” 沈瑶珺张了张嘴右臂上，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皇帝心中便咯噔一下，表情变化的微妙，李季歆便断定沈温瑜暂且没有将沈瑶珺的事情告诉皇帝。 这一闪而过的表情是演不了的。 “有事儿就说。”皇帝笑道，“我的阿瑶是最乖的。” “父……父皇……”沈瑶珺怯怯地说道，“阿瑶……阿瑶偷偷溜出宫了。” “我知道。”皇帝漫不经心地回答，“会回来跟父皇承认错误，还是个好孩子。”皇帝满不在乎的笑笑。 可李季歆对于皇帝知道沈瑶珺出宫这件事很在意，皇后应该是隐瞒好的，莫非，是沈温瑜告诉了皇帝？ “还有……”沈瑶珺继续开口，“阿瑶……不傻了。” 这回皇帝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笔。这件事没理由生气，李季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一举一动。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朝着沈瑶珺招了招手：“来，过来，让父皇看看，跟父皇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原先是怀疑过沈瑶珺装傻的，现在突然承认自己不傻了，这其中还不得有些阴谋？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什么时候好的？” “在……在偏隅的时候。”沈瑶珺早就想好了串词，她保证皇帝不但不会生气，还会高兴一阵子，“我……我是想溜出去玩的，经过偏隅的时候，遇到了太子哥哥和温瑜哥哥，他们好像起了冲突……”沈瑶珺一边比划，绘声绘色，“阿瑶吓懵了，太子哥哥又不让阿瑶离开客栈，然后阿瑶要偷跑出去，从楼上掉下来了，幸亏温瑜哥哥救了阿瑶，醒来的时候阿瑶就觉得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神清气明脑子好使了腿脚也灵活了，可是……阿瑶还是有点怕的。” “怕什么？”皇帝问道。 “怕阿瑶不傻了，父皇就不喜欢阿瑶了。”沈瑶珺装模作样的本事好，说的跟真的似的。 “说说具体的。”沈温瑜只和皇帝说遇到了沈瑶珺，却没有说细节，皇帝原本是怀疑沈瑶珺装傻的，但是沈瑶珺提到了沈温瑜，看来是知道了沈温瑜的身份，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原本他想直接恢复沈温瑜皇子的身份，可是这样势必会有一群□□和中间派跳出来反对，但若是有皇后的支持，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沈温瑜救了沈瑶珺还让她恢复了正常，多好的理由，即使是个普通百姓，都可以从此升官加爵，何况沈温瑜。 “和朕说说，他是怎么救得你，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皇帝一脸慈爱地看着沈瑶珺，毕竟还算是……最宠爱的小公主。 沈瑶珺同李季歆使了个眼色，开始发挥她的编故事技巧，绘声绘色，深情并茂，说道高|潮时，还要加些肢体动作，听得皇帝眉开眼笑。 沈温瑜竟是这么厉害么，那么东洲的江山，就后继有人了！ 皇帝试着诱导沈瑶珺：“阿瑶觉得，温瑜是个怎么样的人？” “温瑜哥哥救了阿瑶，当然是好人！”沈瑶珺坚定地回答，心里却呵呵了两声，笑面虎、勾搭我的美人儿女傅，该死！ “和太子比呢？”皇帝问道。 沈瑶珺想了想：“父皇说过，不可以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 这态度区分的太明显了，皇帝高兴还来不及，他知道皇后最宠爱沈瑶珺，沈瑶珺的态度就是皇后的态度。 “父皇还教你，要知恩图报。”皇帝松了一口气，沈瑶珺紧张地开口，“阿瑶就是来请罪的，阿瑶跑出去玩的这几天，母后出事了！” 166阅读网 ------------ 104 皇后生病了  皇帝大概是很久没去看皇后了，再加上皇后将自己保护的很好，皇帝的暗卫并不能查到关于皇后任何的动静。 他突然心里一紧：“皇后怎么了？” 沈瑶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概是装傻装久了，皇帝并没有觉得半点不对劲，便听得沈瑶珺说道：“母后生病了，父皇要不要去看看母后？” 皇帝立刻站了起来，却又被李季歆拦住：“皇上，公主年纪小，又刚刚恢复了智力，很多事情还不懂。太医说，最好不要靠近皇后的病床。” “为什么？”皇帝皱眉不悦，“为何皇后出了事，竟没有人来通知朕？” “是昨晚的事，今天公主就来跟您说了。”李季歆回答。 沈瑶珺便在一旁闹：“不！阿瑶要父皇去看母后，母后多可怜，都没有人陪她说说话，阿瑶也要去看母后！”哭着囔着，毕竟刚刚智力正常，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只要变化不太明显，皇帝心里还是能够接受的 他略微明白了李季歆的意思，抬了抬手：“无妨，朕去门口看看。” 凤翎殿里里外外都是太医，宫殿里弥漫着一股药味，丫鬟们在各处消毒，青书急得团团转。 皇帝一出现，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太医已经冲了上来，还不等问就已经上来汇报情况：“报告皇上，请您莫要进去，皇后娘娘的病会传染，已经有丫鬟被传染了！” “什么病？”皇帝沉下眸色。 太医回答到：“病因复杂，还没有确诊！” “让开！”皇帝怒道，“让朕进去！” 李季歆使了个眼色，太医们阻拦了几下，拦不住，皇帝便冲了进去。 寝宫的门上装着门帘，青书当即制止了皇帝：“皇上，龙体为重，请不要进去了，娘娘就在里边，您有什么要说的，隔着帘子说吧。” 太医把病情基本告诉了他，他犹豫了一脚，又收了回来。命还是最重要的。 皇后这演戏也是全套的，她知道皇帝会派暗卫暗中监视，演了十七八年的戏，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童婕！” “皇上。”皇后虚弱地回答，第一件事却不是说自己的病情，而是关于沈瑶珺的，“阿瑶的病好了，臣妾甚是开心。” “你都不关心你自己的病情。”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阿瑶好了朕很高兴，可你若是出了事，让朕如何是好？” 隔着厚厚的帘子，皇后的嘴角略过一丝冷清的笑意，然而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前些天阿瑶偷偷出宫玩，臣妾没能拦住，心中后悔。后来做了个梦，梦到女娲娘娘下凡，告诉臣妾阿瑶吉人自有天相，此次出去会遇贵人相助，问臣妾愿不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取阿瑶的智力。臣妾自然是愿意的，第二日醒来，便觉得身体有所不适。也没注意，直到阿瑶回来，臣妾发现阿瑶恢复了智力，一高兴，记起那晚做的梦，方觉这是仙女庇佑，臣妾是心甘情愿的。” 皇后的话语真挚诚恳，不知道的毁信以为真。毕竟，皇后从来都表现得温婉明媚心胸宽广。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阿瑶说，是一个叫温瑜的人救了她，沈温瑜是什么人，臣妾是知晓的。” 似乎毫无隐瞒，皇帝是真的对皇后的病有所担忧，可一提到沈温瑜，他的心又放下了许多。 若是皇后表明了立场支持沈温瑜，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他表现得十分体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病。朕会让太医们竭尽全力，太医说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要静养些时日，你莫要担忧了。” 皇后便笑笑：“恩，臣妾知道，只是，那日做梦，女娲娘娘还说了，若是阿瑶的病好了，臣妾病了，让阿瑶去泗北的女娲庙里还愿。” “好说，都好说。”皇帝连声答应，“只要你能快点好起来。” 之后便离开了，前脚刚踏出凤翎殿，便招来了自己的暗卫：“去查查，皇后是不是真的病了。”眉头深锁，到底还是多年夫妻，皇后的能力他知道，心底里还是有大顾虑。 “要不要查查公主去了哪里？” 皇帝立刻挥手制止：“不用。” 关于沈瑶珺的事，他问沈温瑜更加方便。沈温瑜总是给人温和的感觉，挂着标准的笑容，将锋芒遮掩了起来。可既然是皇帝一手培养的，自然也最清楚他的秉性。 沈温瑜既然和沈瑶珺交过手，最清楚沈瑶珺的危险性，所以皇帝私心里觉得，沈温瑜绝不会骗他。 一个内定的皇权接班人，有什么好对他隐瞒的？ 李季歆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找过沈温瑜，沈温瑜的野心太大了，他需要这个位置，就现在，而不是等皇帝驾崩之后。 李季歆带着沈瑶珺偷偷进入凤翎殿，因为是传染病，所以内殿附近空无一人，只有门口来往人甚多，无非不过是来打听病情、表示衷心、碍于面子送点补品的。 “怎么样？”李季歆问道。 皇后躺在床上依旧摇着折扇，折扇大约是她的标志性物件了，这大冬天的所有人都嫌冷，只有她时不时扇着风。 这样若是还生病，那是真的惨无人道了。 “再过几天，让皇上的暗卫确定我的状况，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了，你先带着阿瑶去泗北的女娲庙，等我安排好宫里的事，会赶上你们。”皇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季歆很配合皇后，无论有什么计划，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一手搞定。 当晚沈瑶珺就收到了皇帝的旨意，能正大光明的离开皇宫，她高兴得和李晋一抱在了一起：“晋一晋一，我们可以去花蛇山了！” 李季歆揉着黑瘦的毫无肉感的脸，嘟囔道：“啊啊啊啊又要回花蛇山了啊不开心我还想在外面在玩一会呢能不能你们去我不回去！” 李季歆只是看着她们笑：“先回花蛇山，你放心，这趟回去，没过多久你就又能出来了。” “出来一趟是要经费的！”李晋一不舍得回答，“下次没钱出来了，难道要沿街乞讨真的变成小乞丐么？除非……除非胆小鬼公主支援一点小钱钱！” 沈瑶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问题！” 翌日李季歆便带着沈瑶珺离开皇宫，李晋一是偷偷跟着的，皇宫里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刚到宫门口，迎面过来一个人，便是沈温瑜。 天气开始转暖，风却大得很，远远的那人青丝飘散，白衣及地，身材欣长。开口又是轻细如风的声音：“听说你们要去泗北？”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李季歆笑了笑，“怎么？怀疑我们去泗北的目的，所以要同行监视吗？” 沈温瑜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有这个雅兴和女傅同行的，无奈有急事在身无法离开。只是过来送个行而已。” 李季歆便笑笑：“那就多谢了。” 说罢带着沈瑶珺要走，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便听到沈温瑜的耳语：“皇后没有生病，你们去泗北的目的不是还愿，泗北离花蛇山和琥珀营都近，目的就显而易见了。”如此云淡风轻的话语，让李季歆脚下一顿。 她有点儿不可思议，于是在沈瑶珺的眼里，沈温瑜又和李季歆咬耳朵了！ 啊啊啊啊士可忍孰不可忍，哥哥能忍妹妹不能忍！ 她立刻钻到了沈温瑜和李季歆之间，推了他一把，咆哮：“不许靠美人儿女傅这么近！” 沈温瑜眼底含笑，退了几步，离李季歆远了些，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会抽空来对付你。” 李季歆便也回以同样的笑容：“不是没空，而是不能。” 沈瑶珺听明白了，沈温瑜这是在威胁美人儿女傅。 她的美人儿女傅，怎么能让别人威胁了？ 沈瑶珺叉着腰，眸色冷冷地等着沈温瑜，怒道：“你的身份还没有恢复，要是现在出手，恐怕会遭到群臣反对，识相的话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不识相的话……”沈瑶珺抬起来她的小脑袋，“你信不信，一个月内，西林州土崩瓦解？” 没错，这个是正常的沈瑶珺。 可沈温瑜并不恼，稍稍弯下腰，看着她笑道：“你准备怎么让西林州土崩瓦解呢？” 沈瑶珺瞥了他一眼：“你若身份公布，京城会乱上几天，到时候西洲趁虚而入，西林州的将军都在京城，你估计不到，西林州就乱了。西林州一乱，南北两放的军队就会调遣过来，用我现在现在西林州的人做内应，拿下西林州轻而易举。”沈瑶珺冷哼了一声，“你不想丢了你的大本营，失去了自己的退路吧？” 沈温瑜顿时一愣，想到了沈瑶珺的藏巧，却没想到正儿八经的沈瑶珺是这个样子的！ 然而沈瑶珺接下来又挥了挥手，重新变身成为活泼可爱的小天使，伸出一根手指头：“当然啦，只要你离我的美人儿女傅远一点，没准以后我会考虑接受你的投降哦！” 166阅读网 ------------ 105 皇后失踪了  沈瑶珺大放厥词，沈温瑜浅笑依旧。 他太清楚沈瑶珺编纂的谎言，皇后没有真的生病，她们的目的地应该是花蛇山。 可李季歆自从进宫以来只回过一趟花蛇山，即使途径花蛇山时说想念师父上山探望，那也是人之常情。 他太清楚自己目前的重心，一旦正面和皇后杠上，这个女人不会让他太轻松。 于是让出一条路，笑道：“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李季歆带着沈瑶珺继续往前走，沈瑶珺便回头，吐出舌头朝着沈温瑜做了个鬼脸。 沈温瑜私以为，沈瑶珺要是乖乖听话那着实是一个可爱的招人疼的小妹妹，只是可惜了…… 当然，李季歆要是放下刀剑，那也是一个清秀明媚的女子，追求者不会少于一个营。 沈温瑜一边走一边思考着，突然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 李晋一早在城门外等着李季歆了，皇帝是要求沈瑶珺带些侍从去的，只不过沈瑶珺仗着李季歆武功高强，把一批侍从甩在了身后。 明明可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摸摸小脸吃豆腐的，要是有一大群人围观，那多尴尬。 她和李季歆共乘一骑，李晋一一边策马一边嘟囔：“胆小鬼公主，把你的小色爪子从我师姐的身上挪开！啊啊啊啊没眼看了，师姐你快反抗啊！” 李季歆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把沈瑶珺从马上扔下去，于是板起脸，呵斥道：“阿瑶，注意矜持！” 要矜持干什么？矜持能吃到豆腐吗？ 沈瑶珺悻悻地缩回爪子：“好啦好啦，我知道美人儿女傅害羞，我们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来。” 李晋一脸一红，啊，胆小鬼公主真是色胆包天啊！ 李季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从小被皇后带偏了，以至于长大再也掰不正的典型，有啥娘就有啥女儿，而她自己，是被花蛇夫人潜移默化影响的典型！ 李季歆脑补了一下花蛇夫人和皇后在一起的画面，那一定是皇后各种噌噌摸摸调戏师父，师父假正经地躲开，然后“一不小心”把皇后压在身下的画面。似乎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还让人觉得有点小激动。 李季歆突然一愣，啊，把画面转换成自己和阿瑶，似乎也毫不夸张……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个清高孤傲高岭之花，竟然也是思|春了吗，对象还是一直撩自己的学生，恩，有机会就试试吧。 沈瑶珺可不知道李季歆脑袋里的九转十八弯，她只知道美人儿女傅那么正经那么正直，一定是个清纯如泉水一尘不染的人。要是知道美人儿女傅在脑海里演示了一遍推到自己的画面，她一定会跳起来不加修饰地大声呼喊：“啊！正面来！不要犹豫！” 从京城到泗北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一路上有毛贼几个，不敌李季歆和李晋一，安然无恙地到了泗北的女娲庙，远远的似乎能看见矗立云霄的花蛇山。 这里的风和水都是熟悉的味道，天和水比京城湛蓝了几分。 沈瑶珺伸了个懒腰大喊了一声，然后蹲在李季歆身边对着手指说道：“不知道母后什么时候可以到。” “沈温瑜知道皇后是装的，一定会暗中监视，我们一路上太平静了，我担心皇后一路过来并不太平。” 沈瑶珺立刻捂住了李季歆的嘴：“不会的不会的，母后才不会出事呢！” 背后是女娲庙，被李季歆这么一说，沈瑶珺也紧张了起来，赶忙跑进庙里头祈祷。 李晋一在一旁玩，还没有开春，野兽都在冬眠，她的玩伴们没了，只能一个人对着光秃秃的树干自言自语。 门口跑进来一个人，行色匆匆：“找女傅大人！” 沈瑶珺警觉地回过头，立刻认出了来者，是皇后身边的侍卫，也是皇后口中的顶尖高手乐前程！ 有一瞬间她觉得天塌了，这是皇后的随身暗卫，平日里都不出来见人，只负责暗中保护皇后的安全以及清除那些暗中监视皇后的人，暗卫若是见光了，那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沈瑶珺一个窜步出去，还未等李季歆开口便已经发问：“我母后呢！” 乐前程神色慌张，不敢扯开话题：“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皇后娘娘在浠水河附近遇袭，现在下落不明！”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女娲庙里的几个人顿时懵在了原地！ 皇后出身花蛇山，本身武功高强，又有顶尖高手保护，即便是遇袭，受伤已是难上加难，竟然失踪了！ 对手是得有多少能耐，才能让皇后失踪！ “查清对方来头了没有？”李季歆急忙发问。 “没有。”乐前程回答，“毫无线索，其他人正在浠水附近搜索，我赶过来通知公主和女傅，现在怎么办？” 李季歆握着拳头愤愤道：“还能怎么办，去浠水河道！” 沈瑶珺也定了定心绪，这时候不能慌，一旦乱了手脚，会让人趁虚而入。要怪自己不够警觉，明知道这是紧要关头，目的地都被沈温瑜发现了，这个时候她俩一路畅通无阻，便早该猜测到会有人出事。 只是没想到防守森严的皇后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若是手上也罢，直接来一个下落不明！ 李季歆以为爱哭鼻子的沈瑶珺会大哭一场，没想到小公主镇定的让人吃惊。 她匆匆走出女娲庙，李晋一正要跟过来，李季歆突然开了口：“晋一，快去通知师父！” 皇后手上这么多高手，加上本身的武功都被对方当头一棍，光靠李季歆和李晋一，也难保能救出皇后。 李晋一点了点头，卷起两条小细腿飞一般地朝着花蛇山跑去。 天气都似乎凉了好几度，沈瑶珺的身上有点发冷。 这大概是公主从小到大遭遇的最大为难，若是皇后在，她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会孤单，有皇后的后盾，便什么都不怕了。 李季歆安慰身前的沈瑶珺：“阿瑶，不要担心，皇后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找到她。” “嗯。”沈瑶珺点了点头，眸子里是沉沉的黑，“不会有事的，母后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事呢！” 沈瑶珺要是又哭又闹有上吊，李季歆倒也只是安慰，偏偏突然平静冷森，让李季歆心中莫名的难受。 她认识的沈瑶珺，一直都欢乐活泼，虽然没有晋一的话唠，整个人却也不曾安静片刻，就像朝阳缓缓升起，光和热都在增加，也从不停留在一个方向。 一旦停下来了，就会担心是否生病痛楚，或者心中抑郁。 沈瑶珺又轻轻地加了一句：“美人儿女傅会一直在的，所以阿瑶不会害怕。” 李季歆一怔，原来自己便是沈瑶珺最坚强的信仰。 “嗯。”她点头，“我会一直在。” 马蹄踢踢踏踏，踏过枯草泥地，踏过干涸小河，踏过青石围塘，朝着浠水河道疾驰。 一路上风驰电掣披星戴月，浠水河畔和往常一样人烟稀少。李季歆在附近走了一遍，这个地方确实适合偷袭。 沈瑶珺一言不发地跟着走，若是一段时间之后找不到皇后，宫里的事情就会被拆穿，到时候得牵连到多少人？ “这个地方虽然适合伏击，可也不至于让皇后手忙脚乱到失踪，除非对手过于强大，可这会儿从哪里找出厉害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对手？”李季歆猜测着，“若是真有，那可就麻烦了。” “是沈温瑜吗？”沈瑶珺也猜测着，“沈温瑜手上资源多，若是父皇已经知道了，那么他可以动用父皇的人，也就能办到了。” 李季歆低头沉思了片刻：“阿瑶你觉得，沈温瑜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揭发我们？皇后既然能出来，就一定安排得□□无缝，皇上若是发现了，刺客就没有那么风平浪静了。” “娜……”沈瑶珺低着头抿着嘴，“还能是谁？” 场面陷入无尽的沉默中，她们面对着浠水而立，深深地望着。 天黑了，她们得先去客栈了。 搜寻的人对皇后的下落都没有线索，一群人静默着谴责自己的过失。 天越黑，气氛越是沉重，李季歆和沈瑶珺坐在客栈的大厅里，一言不发。 直到李晋一从门外蹦了进来，跟弹簧似得，“啪叽”一下出现在李季歆的面前：“师姐师姐我回花蛇山跟师父说了，师父可着急了，可是师父让晋一先下山不肯跟晋一一起来，我就先过来了。我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过来，我们怎么办？” 沈瑶珺猛地睁开眼：“花蛇夫人没过来？” 李晋一睁大了眼睛点头。 一直没哭的沈瑶珺猝不及防地哭出声来：“嘤嘤嘤惨了惨了，这下我们是真的找不到母后了！” 166阅读网 ------------ 106 师父下山了  沈瑶珺哭得太伤心，李季歆便摸了摸她的脑袋。 “师父……真的不下山？”这回李季歆也吃不准了，艰难地发问。 李晋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师父也没说下不下山，只是让我先下来，但是我看师父面无表情有点儿冷漠，恐怕是不会下来的。再说师父都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下山对她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无论怎么样，师父也没有足够下山的理由。”李晋一摇头晃脑的，她实在是吃不准。 沈瑶珺哭得更加大声了：“我不要，我要花蛇夫人下山！” 李季歆安慰着沈瑶珺，这姑娘早上还安静的可怕，晚上就闹腾的烦人。果然，女人才是最善变的生物。 李晋一挠了挠头：“师父也没有明确地拒绝，也许……也能……大概……说不准就下山了呢？” 沈瑶珺止住了哭声，眨了眨眼睛，拽着李季歆的衣袖：“美人儿女傅，我们去找母后！” 外面一片漆黑，云层挡住了月亮，没有一颗星辰。浠水附近的村庄灭了灯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李季歆看了一眼窗外，低声说道：“晚上不能在出去了，明天，一定会找到皇后的。” 沈瑶珺窝在她怀里一声不吭，母后去哪儿了呢？ 客栈是被包下的，只有皇后的人，房间很多，李季歆和李晋一可以自由选择。 她挑了个靠窗的房间，便于夜晚提防外头的动静，既然有人敢在这里对皇后下手，说明浠水附近敌人埋伏的很深，谁都不知道下一个目标对准哪个人。 沈瑶珺不会武功，但她有皇后研究的玩具防身，李季歆依旧担心，把她拎到了自己的房间。 若是往常，沈瑶珺一定会为了能够揩油而兴奋，不过今天她着实提不起兴致，母后的安危尚不明确。 李季歆抱着沈瑶珺睡得很安静，她不敢睡得太沉，只浅浅入眠。 三更，打更人从客栈下经过，轻轻的脚步声，怕扰人清梦。李季歆微微睁开眼，听见隔壁也有响动。 李晋一一样没睡，小姑娘虽然平日里话多，小脑袋却机灵得很，清楚现在的局面。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空气里传来极细极细的声音，接近于没有，甚至连入侵的气息都微乎其微！ 李季歆蓦地睁开眼，高手！ 没想到在浠水这个小地方出现了这样的高手，若不是今晚风大，那人从风中而来留下了一丝脚步声，李季歆都无从发现！ 只那么一瞬，突然间又失去了全部的直觉，就像从没有人过来，一切风平浪静！ 李季歆悄悄打开窗户，露出一点缝隙。 李晋一也正在开窗，她的实力并不比李季歆差多少。 窗外一片死寂的黑，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有。离刚才不过一眨眼，对方就是躲也没有躲得这么快。 身后突然有人问道：“美人儿女傅，你在干什么？” 沈瑶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正睡眼朦胧得看着她。 李季歆用手指按住嘴唇，压着声音：“嘘，轻点，有人。” 沈瑶珺眨了眨眼睛：“是抓了母后的人吗？” 李季歆猜测，若对方真是抓了皇后的凶手，这个时间段应该看住皇后才对，哪有时间跑出来物色下一个目标？ 她开了房门：“我们去楼下看看。” 隔壁的李晋一也开了门，和李季歆相互点了点头，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走去。 深更半夜寒风呼号，沈瑶珺缩了缩身子，浠水没有下雪，地上干燥，没有留下一点脚印。 这条街上现在没人了，李季歆粗略地估摸着当时听到呼吸时对方的位置，在计算着开窗时对方可达到的位置，一边挪动着。 “美人儿女傅，怎么说？”沈瑶珺蹲在地上。 “周围都是民宿，有障碍物，即使是顶尖高手也不能瞬移多远，如果我发现对方时他在这个位置，那么如果是我，只会去一个地方。”沈瑶珺随着李季歆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她们住的客栈！ 冲着她们来的？ “走！”李季歆立刻抱起沈瑶珺，冲了进去，恰巧遇上李晋一。 “啊啊啊师姐我想来想去敌人应该潜入了客栈里面，我们要不要搜房！”李晋一喊道。 李季歆点了点头，空房间太多了，得保证这里的安全。 “我去楼上，你在楼下。”李季歆吩咐道，“发现问题不要轻举妄动，通知我。” 李晋一一口答应。 楼上的房间很多，出去已经有人住的，空房间约摸十多间，没有一点儿声响。 一间一间查过去，没有任何收获，包括李晋一那儿。 “师姐，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李晋一产生了怀疑，“楼上楼下都没人，兴许他已经离开客栈了？” “不可能。”李季歆回答，“我们两个一起听错的可能性太小了，无非就是对手太强大而已。” “又或许，我们还遗漏了什么地方？”沈瑶珺轻声问道。 地方么？所有的客房都已经查遍了……莫非是…… 三个人同时想到了什么：“走！” 客栈老板的房间里点着昏暗的烛火，里面传出女人的声音。 声音很轻很细：“你终于来了。” 几个人脚下一顿！ 这不是失踪的皇后的声音吗！为什么会在客栈里！皇后究竟有没有失踪过！她为什么要假装自己失踪了！ 如果皇后没有丢，而是要引出某个人，那么，那个人只有花蛇夫人而已！ 那个绝世高手，让李季歆和李晋一都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的人，是花蛇夫人！ 没有表明态度说是否下山，又偷偷下山的花蛇夫人！ “哎呀呀，要不是晋一跟我说你被人抓走了，我才不会下山呢！”屋子里传出花蛇夫人的声音，“你都走了十七八年了，我可拉不下脸先来见你，可是小童婕你还是那么狡诈，竟然把我骗下山，你对得起一心想着来救你的师姐我吗？” 沈瑶珺托着脑袋比着口型：晋一，你是不是把话痨病传染给花蛇夫人了？ 李晋一委屈地撇了撇嘴，才没有！ 里面又传出皇后的声音，几个人可以脑补那两人一个扇着扇子遮着半张脸，一个拿着帕子遮着半张脸。 “哎呀师姐人家都是迫不得已的，人家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若不是这次事态紧急，我一定会等大业完成之后亲自上花蛇山向你赔罪。”皇后的声音里带了些撒娇的语气，“可是这趟一出来就被人跟踪了，不得已出此下策引你出来，若不是我失踪了，师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山的吧？” “哼！”花蛇夫人一撇头，“要是阿歆和晋一失踪了，我才不会下山呢！” 门外的李季歆和李晋一思忖着，这个重色轻徒的师父真是白养了！ “哎呦师姐还是想着人家的，师姐来亲亲！”昏暗的灯光照出两个人的影子，外头的三个人猜测，应该是皇后先动的手。 跟沈瑶珺索求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样子太像了，这是亲生的无疑！ 然而假装矜持的花蛇夫人势必要躲一躲，花蛇夫人武功好，想要躲开皇后兼职轻而易举，单又不知怎么的，就是没躲开，被皇后按在了门板上。 啧啧啧，没眼看了，原本一直是沈瑶珺在皇后面签虐狗的，现在变成皇后秀恩爱虐别人了。 花蛇夫人并不就范，她一转身就将自己置于主动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没见，小童婕还是那么主动。” “人家不小啦！”皇后撒起娇来也是让外面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从没见过她在皇帝面前如此小鸟依人的。 和爱的人不爱的人在一起，总是两副面孔的。 气氛骤沉，因着皇后说了一句话：“师姐，你怨我吗？” 怨她一声不吭离开花蛇山，十多年不曾联络，直到危难之刻需要花蛇夫人，才想法设法将她骗下山。 花蛇夫人没有回答。 皇后便笑笑，享受着被花蛇夫人按住的感觉，分离十多载，爱恨情仇一言难尽。 沈瑶珺在门口嘀咕着，这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时候不亲一个怎么行？她就差敲着碗打节拍：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然而沈瑶珺的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大了，花蛇夫人这般江湖顶尖高手怎么会察觉不到？ 只见从门内“嗖”的一声冲出一颗小石子，朝着沈瑶珺的门外飞了过去！ 李季歆和李晋一同时出手挡住了石子，便听见里头传出花蛇夫人的声音：“谁教你们躲在暗处偷窥了？” 皇后娇嗔一声：“哎呦师姐，孩子们有情趣，怎么能这么呵斥他们呢？毕竟，我也经常偷窥阿瑶调戏你徒弟的呀！” 花蛇夫人：“……” 166阅读网 ------------ 107 单身狗  三个人悻悻地从暗处走了出来，春宫戏没看成，还被抓包了。 沈瑶珺一下子冲到了皇后的怀里：“嘤嘤嘤母后根本没有失踪却演戏骗阿瑶，阿瑶不开心，母后重色轻女儿！” 皇后便摸摸沈瑶珺的头：“傻孩子，沈温瑜已经察觉到了，上花蛇山容易被发现，为了安全起见，母后不得不使了个计。”而后眼眸子一瞟，眼含笑意。 使了个计把花蛇夫人骗下山，这些年过得平安无恙花蛇夫人不愿意下山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可她赌自己一旦出了事，花蛇夫人一定会下山来救她！ 李季歆站在花蛇夫人的面前，面无表情：“听说就算我和晋一落难了师父也不会来救我们的。” 李晋一在一旁使劲点头。 花蛇夫人撇开眼假装看了看天花板：“有吗？” 李季歆抱臂严肃地回答：“难道是我刚才听走耳了？” 这话可是花蛇夫人为了表现自己对皇后有多么在意扯的淡，自己扯的话，就算被徒弟打死也不能认！ “是你听错了！听错了！”花蛇夫人拿着帕子遮着脸嘤嘤嘤，“我是那么的在意我的徒弟们，就跟我的女儿一样，我怎么可能不管阿歆和晋一的死活呢？” 沈瑶珺托着下腮看着花蛇夫人，我天，这改口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皇后不合时宜地趴在了花蛇夫人的背上，媚眼如丝，撅着嘴儿：“师姐，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跟人家说的！” 李季歆斜眼看花蛇夫人，然后拽起沈瑶珺和李晋一就往外走：“这师父没法养了，晋一我们走！” 花蛇夫人顿时伸出尔康手：乖徒弟，别走！ 徒弟不养师父了，她吃啥用啥咋过日子？ “美人儿女傅！”沈瑶珺拉了拉李季歆的袖子，“我们为什么要走呀！阿瑶还要看母后和花蛇夫人发糖呢！” 李季歆叹了口气：“一个是假装失踪骗人下山，一个是潜力迢迢下山救人，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依旧相见如初，还不得留出时间让她们促膝长谈？” 沈瑶珺点了点头：“那阿瑶也要和美人儿女傅促膝长谈！” 李晋一插着双手跺着脚：“啊啊啊你们这群坏人全部都欺负晋一只有一个人，一个虐完狗一个虐，还给不给活路啦！你们这是玩萝卜蹲吗？萝卜蹲萝卜蹲，皇后蹲完公主蹲！” 李季歆一边笑着一边摸李晋一的呆毛：“等你先长开了。” 李晋一跟沈瑶珺一样大，差别就是一个长在山里有一顿没一顿营养不良身材矮小黑瘦，一个虽然不高，但是白白嫩嫩跟糯米团子似得。 李晋一更加悲伤了：“你们不能因为我长得黑就歧视我，黑多好，长得白白胖胖的能演乞丐吗？能当细作吗？连跑步都要慢上两圈！” “好好好。”沈瑶珺面露关怀单身狗的眼神，“你说的都对！” 房间里皇后和花蛇夫人在做什么她们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坐在楼下吃早饭的时候，皇后和花蛇夫人一个个都带着黑眼圈，睡意朦胧。 这看样子大半夜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山崩地裂日转星移的大事情，才让两个人累成这个样子！ 李季歆和沈瑶珺个子斜眼看着她们，眼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呐，说没点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过，鬼都不行！ 然后花蛇夫人和皇后在三双灼灼的目光之下悠然自得，丝毫没有一点揶揄。几个人纷纷感慨，到底是经历过大事情的人，这气场、这心态、这姿势，岂是常人之所及的？ “母后，我们接下来呢？回宫吗？”沈瑶珺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我不能出来太久，虽然宫内安排好了替身。”皇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昨晚已经跟师姐商量过了，我即刻返程，你和李季歆带着人马大张旗鼓地回去，师姐和晋一暗中相随，到了京城我会安排住处。” 沈瑶珺漫不经心地问道：“咦？美人儿女傅昨天还说你们这么多年没见呢，这就要分开了啊？啊！母后好可怜！” 皇后摇着扇子遮住半边脸，一边扇一边媚笑：“哎呀，知我者阿瑶也，母后可是没办法呢！”说吧朝着花蛇夫人抛了个媚眼。 花蛇夫人稳稳地接住了皇后的眼神，一边拿着帕子遮着脸笑：“啊呀呀，小童婕就是那么不正经，一点儿都没变。都怪师姐这些年没有好好教育你，看你无法无天的，带出个阿瑶像什么样！” 莫名其妙顶锅盖的沈瑶珺长大了嘴巴：“啊？” “无法无天！”花蛇夫人埋怨道，“不要总是折腾我的宝贝徒弟，知道吗？” 沈瑶珺恍然大悟：“不行！母后说了，下手要下重的！轻的容易留后患！” 花蛇夫人便看向皇后：“哦？小童婕是这样教育阿瑶的？” 皇后摇着扇子半遮面：“哎呀，没有，那是阿瑶心思敏捷，无师自通！” 花蛇夫人瞥了一眼，白瞎了自己养出一个又好看有有才武功又高还吸金主的大徒弟，就这么被小童婕的女儿拐走了。 可悲，可叹。 “那就这样吧。”李季歆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先回宫，处理好宫里的事情，我和阿瑶随后就到，至少路上要大张旗鼓让皇宫里注意到。” 几个人一下子敲定了方案，皇后还在那儿依依不舍：“师姐，我是很舍不得你的，你好不容易下趟山还要帮我的忙，我却立刻要走了……师姐，你等我，我要和你游遍千山万水走遍海角天涯缠缠绵绵比翼双飞……” 沈瑶珺已经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母后，够了！” 旁边的人都已经听不下去了！ 李季歆突然有点庆幸，至少阿瑶还只是要求亲亲抱抱举高高，若是像皇后这样，那恐怕是消受不了的。 她默默地为师父点了根蜡，幸亏十六七年没有相见，否则师父岂不是要衣带渐宽人消瘦，绝世高手花蛇夫人岂不是要倒在皇后的石榴裙下折寿？ 花蛇夫人出了客栈，皇后立刻跟了上去，李季歆带着两个小姑娘还在客栈里，她们匆忙赶来，还得等大部队。 只说是拜完了女娲庙，要从浠水过。 皇后带着自己的心腹迅速离开，花蛇夫人武艺高强，不想被人发现，即便是掘地三尺都没用。 花蛇夫人最终还是做了个重色轻徒弟的决定，带着李晋一暗中跟随皇后的队伍，把李晋一和沈瑶珺甩在了身后。 沈瑶珺这回没了压力，想着可以好好跟美人儿女傅讨论吃豆腐的话题。 “美人儿女傅你看见了吗？阿瑶本来是个乖孩子，可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母后就是那样的，阿瑶就只能这样了！”沈瑶珺撅着小嘴撒娇。 李季歆心里还是认同的，可是嘴上也不能认同：“那行，我就学师父在山上待上十几年，阿瑶一个人在宫里斗天斗地，好吗？” “我才不要呢！”沈瑶珺一撇头，“我要是母后，就一定要把花蛇夫人捆下山，弄间密室养起来！” 李季歆：“……” 她这回庆幸了，至少皇后还是善良的。花蛇夫人要是被囚禁起来，那么李季歆和李晋一可能早就死在了什么犄角旮旯，连全尸都没有。 李季歆和沈瑶珺在宫外的这几天，皇宫里风起云涌。 先是皇上要为沈温瑜的身份正名，势必要牵扯出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沈温瑜和良妃有仇，正是因为当初良妃动用本家势力在背后中伤太子妃，才发生了之后一连串的事情。 要为沈温瑜正名就会导致锦绣宫地位的降低，沈云滨自然不会答应，□□在朝堂上不断参本要求验明沈温瑜的身份。毕竟在西林州二十多年，即使中途被人掉包，那也不好判断。 沈温瑜的西林州武将早已进入了皇宫，在□□死堵沈温瑜的时候，一批武将蜂拥而出，为保沈温瑜在所不惜。 关系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李季歆听闻这些事的时候，面露一点微笑，似乎有点愉悦。 沈瑶珺则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以出手了。” “哪有这么容易？”李季歆慢条斯理地回答，“为了节约成本，当日是要等关键时刻才出手。” “等到了宫里，为了证明沈温瑜的身份，皇上一定会让你来作证偏隅的事情，”李季歆笑道，“到时候，皇上为了让你佐证，一定会把你突然智力正常的原因编纂的更加真实，阿瑶，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大家接受你，一个被神化之后有神女的庇佑变得聪颖无双的长宁公主！” 沈瑶珺歪着脖子：“咦，这是要阿瑶的演技来一个质的飞跃吗？为了母后和花蛇夫人的幸福生活，阿瑶只能拼了。” 166阅读网 ------------ 108 公主的愤怒  沈瑶珺和李季歆回了宫里，皇后的“病”还没痊愈，只是太医们说，皇后有所好转。 皇帝心存怀疑，所幸皇后安排周密，竟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而等到沈瑶珺还愿之后回到宫里的那一刻，皇后神奇般的痊愈，就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这事颇为其妙，引得宫中之人口耳相传，说是长宁公主不傻了，皇后病好了，这可都是得女娲娘娘庇佑，那可都是有福之人！ 谁能想过长宁公主傻了快六年了，奇迹般的恢复了智力，这样一来，原本就备受宠爱的公主岂不是要被宠上天了？ 沈瑶珺也一改往日里招摇的作风，暂且伪装得自己文静听话。皇帝需要一个这样的女儿，能够替他分忧解难，能够一起支持沈温瑜，挤兑沈云滨。 皇后便在凤翎殿里哀叹，从皇帝如此青睐沈温瑜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无论宠妃换了多少个，真爱还是曾经的太子妃。说长情吧，这么多年依旧惦记着，说薄情吧，死人才不在乎这些。 沈瑶珺还在凤翎殿的时候，皇帝便让人传来了口信，说是明日一早让沈瑶珺去朝堂上。 是为了沈温瑜的事情无疑，皇后胸有成竹志在必得：“这两天宫里天翻地覆，沈温瑜有西林州一批武将的支持，太|子|党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到底汤卫国手下忠臣不少，汤卫国即使不在京城，也是护着沈云滨的。我猜想，如果汤卫国不松口，他在沈温瑜手上不会有好下场，明个儿你们看着演，趁着汤卫国不在，先把沈云滨解决了。” “皇上需要阿瑶替沈温瑜正名，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李季歆说道，“我明天一起过去。” 李季歆在宫里向来和沈瑶珺寸步不离，更何况，公主刚刚恢复，女傅哪有丢下她的道理。 沈瑶珺点了点头：“好！” 沈云滨正在派人抓紧时间救出汤卫国，沈温瑜便放出风声，说汤卫国已经被带到了京城。 花蛇夫人和晋一被安排在离皇宫较近的一幢小排楼里，皇后安排好了一切，她们从未享受过这样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甭提有多惬意。 一边是和风细雨，一边是水深火热。 翌日一早，李季歆便带着沈瑶珺去了朝堂。 彼时皇宫里流传着长宁公主有神女庇佑必有后福的传说，便好像谁靠上了长宁公主就像吃到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似的，总觉得如此走运的姑娘应该会有大福报。是以当沈瑶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竟有一种被万人敬仰的感觉。 沈瑶珺一步一步走上去，小短腿萌蠢萌蠢的，却又非得走出万人之上的感觉，李季歆跟在她身后，才知道忍住不笑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明明以前是个面无表情冷漠的人，突然觉得这世上的笑料好多。 沈温瑜还在门口站着，身后跟着几位西林州的大将，朝臣极少有敢和沈温瑜站在一起的，沈云滨只冷眼看着。到底皇宫还是他太子的地盘，无论沈温瑜怎么闹，他的武将总不能大闹朝堂！ 沈温瑜却是彬彬有礼地朝李季歆颔了颔首，然后温柔地对着沈瑶珺笑。 沈瑶珺的内心是拒绝和沈温瑜兄友妹恭的，但是这会儿样子要装好，千百双眼睛看着她呢。 “温瑜哥哥真早。”朝臣们难得看见一个落落大方的沈瑶珺，个个把眼睛瞪得跟铜铃那么大，听说长宁公主一恢复正常就去浠水替皇后还愿了，这还是她病好以来第一次出现。 可这样子不太对劲，这个恢复正常的长宁公主到了这里的第一件事不是和太子打招呼，而是和沈温瑜！ 谁都不知道为何沈瑶珺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她同沈温瑜如此有礼貌，莫非是同皇帝要册封沈温瑜为西林王有关？ 太子这是大难临头啊！ 而当沈瑶珺站在这里的时候，皇后暗中联络的大臣们就好像得到了统一的命令，知道了接下来的步骤。 “长宁妹妹今日也早。”沈温瑜笑着回答，“一会儿站我旁边吧。” 沈瑶珺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一眼李季歆。 沈温瑜便也冲着李季歆笑笑：“我身后这一排武将，都是镇守边关出生入死武艺高超的，都想和女傅比划上两招。” 李季歆低下声音：“赢得了小乞丐的才有资格和我打，听说，你手上有可能赢得了晋一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沈温瑜便想到在偏隅时被李晋一踩在脚下的手下，若是真让这些个武将一个个同李季歆过手，恐怕几招过后，他手下的大将都要去跳静水湖了。 这边是沈温瑜和沈瑶珺等人你好我好，那边是沈云滨冷眼相看，他最清楚不过，沈瑶珺并不是如宫中传言得什么女娲娘娘庇佑才好的，那是她一直装傻。无奈口口相传，大家信以为真，就把沈瑶珺给神化了。更可恶的是，不知道沈温瑜和皇帝说了什么，让皇帝坚定地相信沈温瑜是沈瑶珺智力转变的见证人！ 沈云滨心中腹诽着，呵，若不是汤卫国在沈温瑜手上，他又何必瞻前顾后？ 正说着，皇帝已经走了过来，太监扯着嗓子喊上朝，一群人涌了进去。 有了沈瑶珺在，皇帝这回是单刀直入了：“关于册封西林王一事，众位爱卿若有什么意见，继续说。” 这架势，看起来沈瑶珺和李季歆不在的日子里，已经掐架无数回了。 众位大臣还是老样子，什么无法确认沈温瑜的身份啊、其他皇子都未册封为王等等的原因，听得皇帝耳朵都出茧子了，就是拿捏不下来。 今个儿皇帝特别有耐心，等大臣们嚷嚷完了，方才发声：“朕有个问题，若是在朕的宝贝长宁危难之际，有人救了长宁，朕该如何封赏那人？” “自然是升官加爵，赐良田千亩黄金万两。”自有人会出来说，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 “好。”皇帝笑答，“那就让长宁来说说，在偏隅遇难的时候，是谁救了她。”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这也太直接了吧？ 虽然不知道前些天皇宫里斗得如何昏天暗地，但看着众位大臣一脸倦怠却又强打起精神来开会的样子，多让人于心不忍。 沈瑶珺清了清嗓子开口：“两个月在偏隅，是温瑜哥哥救了阿瑶。” 此言一出，朝上一片哗然。 两个月前长宁公主出宫了？那时候太子殿下不正在偏隅吗？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公主需要沈温瑜来救？ “既然说救了长宁要升官加爵，那么朕今日册封西林王，有何不可？”皇帝冷笑道，“温瑜是朕的亲儿子，这些年一直在西林州吃苦，如今认祖归宗有何不对？温瑜文武双全心地善良，路过尚且相助，朕封一个王，还需要你们点头不成！” 掷地有声，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皇帝又说道：“阿瑶说，当时在偏隅，太子也在！你说，你在宫里和阿瑶想出的那么久，阿瑶遇险，为何还不如一个从小生活在西林州，同阿瑶没有一面之缘的温瑜来相救？当初你去偏隅是为了什么？凶手找到了吗！” 那会儿汤卫国都被沈温瑜给抓走了，沈云滨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抓凶手？ 沈云滨顿时跪了下来：“是儿臣的错！”他又看了沈瑶珺一眼，并没有戳穿沈瑶珺的谎言，这个时候，哪怕说出真相也没有人敢相信，“只是女傅大人一直同长宁寸步不离，无论何时何地都和长宁在一起，一旦长宁出事，离得最近的也是女傅，女傅又武艺高强，根本没有旁人出手的机会。” “长宁是偷偷溜出宫的，身为公主的女傅，自当时时刻刻教导公主，哪怕彼时长宁还没有恢复，女傅如此武艺，竟然不拦住长宁，是否有纵容的嫌疑？公主涉险却不能及时相救，是否有失职的嫌疑？儿臣觉得，此时需要女傅一个交代！” 沈云滨甩锅的能力太强了，汤卫国不在，他此刻只有把注意力转移，才能给自己腾出更多的时间。 而他的话也着实说的在理，按照她们编纂的谎言，那么她确实是失职了！ 沈瑶珺顿时急了，赶紧上前解释：“不是这样的！这和女傅没有关系！” 李季歆一把把沈瑶珺拉了回来，眼神示意她以大局为重，自己跪在了地上：“是我的失职，若为公主出宫一事，我自当接受惩罚，那时候公主智力尚未恢复，但求莫要怪罪公主。” 沈瑶珺欲言又止，沈云滨得寸进尺。 沈温瑜到底高瞻远瞩，站出来替李季歆脱罪：“并非女傅不出手，只是当时情急……” “我说的是公主私自出宫的事。”沈云滨打断了沈温瑜的话，“至于你救了她，她自然是会感谢你的。”他咬牙切齿。 沈温瑜顿时噎住了，李季歆却也只是笑笑：“太子殿下真是得理不饶人呢，我的过失我自己承担，那么你的呢？” 李季歆敢在朝堂上反问沈云滨，自然也是抓住把柄的。 沈云滨一愣：“我？” “沈温瑜带着西林众将奉命赶往京城，你在偏隅多加阻拦又在县城门口纠集对峙差点大打出手，我怎么记得你是去查案的，而不是阻拦西林军的呢？”李季歆笑问。 李季歆这么一问，自有西林将军受到沈温瑜的暗示连声附和，说那日沈云滨多么耀武扬威，下令不准沈温瑜离开客栈一步。 “哦？”皇帝突然眯起来，疑问。 沈云滨心里一紧：“偏隅的命案发生在客栈里，我自然有理由才这么做，倒是女傅大人，千方百计转移话题，怎么，是为了逃避纵容公主擅自出宫的罪行？女傅一个戴罪之人，有何资格立于朝堂之上？先拖下去打一百大板，再来和我讨论偏隅的案子！” “不行！”沈瑶珺一声怒吼，将全场的吸引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谁敢在我面前动女傅一下！” 166阅读网 ------------ 109 一块红烧肉  现在的长宁公主毕竟不是个傻子，怒目而视的时候，竟也透着一股子皇门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傻子如此依赖女傅，不傻的长宁公主更加不会让别人动女傅一根毫毛。 沈云滨也是震住了，没料到沈瑶珺敢在朝堂之上如此目无尊上。 他便冷笑道：“我有说错吗？” “我要出宫，谁都拦不住我，和女傅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要回宫，太子还不是在偏隅的时候围住了客栈不准我走出去一步？这么说来，我知错了准备回宫太子却三番几次阻拦，是不是也要受罚？赏罚要分明，可不能厚此薄彼。”沈瑶珺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沈云滨，正是皇帝在想方设法打压沈云滨的时候，如此强出头，沈云滨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沈瑶珺更加轻视他：“一百大板，太子准备自己受罚多少？” “你莫要血口喷人！”沈云滨怒道。 沈温瑜便在一旁云淡风轻地开了口：“太子何必生气呢？那时候我也在客栈里，你确实下令不准我们离开的，阿瑶说的都是实话呀！” 太|子|党少了汤卫国便群龙无首，这场面要是汤卫国在，势必要出来打圆场这是一场误会，可沈云滨还是年轻气盛了些，这些天在宫里风头也被沈温瑜碾压了不少，动不得沈温瑜还动不得沈瑶珺不成？ “哼！”他冷笑一声，“偏隅县衙里头，你和李季歆本来就是一伙的，联手计算我，好像也不稀奇吧？” 沈温瑜继续浅笑，那点儿笑容在面对沈云滨的时候就似乎在了点凉意，又似乎有点轻蔑和不屑：“我从小在西林州长大，同花蛇山相去甚远，这跨越千山万水合谋算计你，这玩笑也开得忒大了点。倒是太子殿下曾经三番几次想把女傅招为幕僚，莫不是被拒绝了太多次，所以面子上挂不住了？” 沈温瑜确实有几把刷子，依赖宫里便把李季歆进宫的前前后后打听得差不多了。 里面有诸多疑点，可这比不上解决掉沈云滨来得重要。 “够了！”龙椅上的皇帝怒道，“都给朕闭嘴！” 一直都闭着嘴的李季歆只瞟了一眼，心里便有了定论。 朝上安静，无人说话。 “阿瑶说的可是真的？”皇帝问道，其实他心里有个数，当初沈云滨去偏隅，他是知道的，正值沈温瑜进京的关键时刻，沈云滨带去偏隅的人里，总有几个皇帝的心腹。 所以沈云滨和沈温瑜在偏隅县城门口率兵对峙的诗骗不了皇帝，沈云滨差点杀了沈瑶珺，中途出来了沈温瑜救下沈瑶珺也不是什么秘密。 沈云滨没有回答，朝上形势不利，太|子|党没了汤卫国沉默不言，倒是另一批中立派突然间正义了起来。 皇帝便说道：“女傅没有拦住长宁让她偷跑出宫，有错，可是长宁因祸得福，又能护长宁周全，功过相抵，然而太子在偏隅不但未查出失踪案的凶手，还阻碍温瑜进京甚至差点让长宁受伤，确实不可饶恕的罪过！” 这话说得，护长护短就很明显了。 沈云滨不是不知道皇帝怼沈温瑜的青睐，可他不是个韬光养晦之人，紧要关头汤卫国还不在。 “回太子宫面壁。”皇帝说道。这个惩罚在李季歆看来是极轻的，看来皇帝还不想一下子把沈云滨给废了。“还有，”他又开口问道，“汤太傅呢？最近怎么没看到他？” 沈云滨顿时心里一紧：“太傅这几日……身体不佳。” 皇帝狐疑地看着他，也不戳穿，只是回答：“最近气温变化突然，生病的人很多，前有皇后，后有太傅，众位爱卿都小心着点。”说完便退朝了。 沈云滨不能抗命，面壁？只是委屈了太傅在沈温瑜手上多受几天的折磨。 李季歆和沈瑶珺出去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安宁阁，沈温瑜正等着她们呢，皇帝最后说的那句话可是意味深长。当然，还有为了他们完美的配合。 “汤卫国你是准备不放了？”李季歆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沈温瑜也只是笑笑：“他在我那里好的很，吃好睡好，也不准备逃跑，我看之前你跟我打的赌，你是必输无疑了。” “是吗？”李季歆摇了摇头，“那也未必。” “不觉得皇上最后说的话，话中有话吗？”沈温瑜笑道。 李季歆低着头，斜了斜嘴角：“他知道汤卫国肯定没有生病，把皇后也拎出来说，是想说明皇后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沈瑶珺只跟着走不说话，被充了气一样，气鼓鼓的。她还沉浸在方才沈云滨要打李季歆一百大板的事儿里，皇帝让他去面壁这一定是在保护他，若非如此，沈瑶珺非要打残了他不可！ 沈温瑜笑而不语，并不说答案。 答案谁都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会告诉皇帝皇后根本没有生病。 “不过你也得小心了。”李季歆又一次开口，“只是让沈云滨去面壁，连时间都没有说，看来也不舍得立刻把他废掉，你可是道长且阻啊！” “不劳女傅担心。”沈温瑜颔了颔首，“毕竟，只有你才知道汤卫国在我手上呢。” 说完就走了，李季歆立刻知道了为何皇帝这回下手如此之轻。 汤卫国要是还好好的，想要一朝摧毁一棵大树，哪怕他是樵夫，也没那么容易。 李季歆和沈温瑜，就像默认为合作却又随时准备相互捅刀子的双方，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回到凤翎殿正是吃饭的点，最近沈瑶珺来得勤，凤翎殿里准备了五个人的饭菜。 皇后、李季歆、沈瑶珺，还多了两副碗筷。 正思忖着，花蛇夫人和李晋一已经从天而降…… 花蛇夫人可是自恃武功高强，进出皇宫就像上山下乡，因为皇后说，全京城最好吃的事物，最厉害的师傅都在宫里头，花蛇夫人便迫不及待地赶过来蹭饭。 花蛇夫人还是那个花蛇夫人，对米的执着就像对皇后一样。 “呦呦呦小童婕这里的饭菜真香，是为我特地准备的吗？”凤翎殿里闲人免入，只有一个苦逼的全职宝宝青书打下手。花蛇夫人拿着帕子半遮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跳支舞。 皇后顿时扑了过去，速度比沈瑶珺快、出手比沈瑶珺狠、定位比沈瑶珺准！ 花蛇夫人也不躲，被皇后扑了一个倒退，吓得李晋一赶紧窜到了李季歆的身边捂住了眼睛：“啊啊啊我的眼睛！好辣眼睛！是不是菜里放了很多辣椒！师姐快救我！” 沈瑶珺则在一旁啧了啧嘴，一边嘀咕道：“啧啧，这把火浇不灭了，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这里吃饭。”说罢拽起李季歆的袖子就想往外走。 皇后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女儿：“不急于一时嘛！” 话中之音一听便知。 而花蛇夫人，本该遮着脸有所害羞，却早已经坐了下来，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着鸡，一边开吃一边问道：“小童婕，你在宫里吃得那么好，快步的比以前胖了不少，你这是把师姐的肉都偷走了呀！” 李季歆没好意思对花蛇夫人说，师父，要矜持。 一桌子人坐下来吃饭，皇后问到了早朝的事，李季歆一一回答。 花蛇夫人只蒙头吃并不说话，毕竟江湖中人，又是饿了好多年的，适量大的惊人，没有皇后这么优雅。皇后也不嫌弃，一脸微笑地看着花蛇夫人吃，一边说道：“慢慢吃啊，没人跟你抢的，师姐没吃饱的话，我让人再去做。” 沈瑶珺默默地伸过一双筷子，想要从花蛇夫人面前夹了一块肉。 筷子还没夹稳，被皇后敲了一下，筷子里的肉掉回了碗里。皇后便在一旁埋怨：“傻孩子，肉你还吃得少的，这是给我师姐做的，你吃菜去！” 沈瑶珺瞪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李季歆：“美人儿女傅……” 李季歆拿起筷子，去帮沈瑶珺夹肉，皇后一看，那哪儿成！举着筷子来阻拦，餐桌上顿时风起云涌，只见两双筷子夹、戳、甩、点、撞、转……高手过招，招式无形！ 沈瑶珺托着下腮看，李晋一一边吃一边学，花蛇夫人都停住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 两人下手如有风，战争还在继续，硝烟弥漫整张桌子。似有千军万马奔驰，刀枪剑戟乱战，两方大将骑马单挑僵持，三十个回合不分上下！ 眼看李季歆即将取胜，得到自己的战利品——一块红烧肉时，花蛇夫人如闪电般插了手，替皇后挡住了李季歆的一击！ “阿歆啊，动手时要看看，面前的人是什么人呀，你这样一点都不尊师重道呀不尊老爱幼呀！”花蛇夫人语重心长。 “就是就是！”趁着那三人开战，沈瑶珺已经偷偷跑到了肉面前，夹起一块肉一边嚼着，“母后你听到没，你这样一点都不礼贤下士不尊老爱幼！” 李季歆微微一笑：“阿瑶所言，甚是。” 166阅读网 ------------ 110 背后的隐情  李晋一一个人默默地吃，这个世界着实不太友好。 然而看看一旁甚至都不能坐下来一起吃的青书，晋一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一点慰藉。 花蛇夫人倒不是真要和阿瑶抢吃的，不过是皇后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想着让阿瑶节制一点，毕竟花蛇夫人是她好不容易骗下山的。 本来就是谈正事的，说道皇帝退朝前说的那句话，皇后便冷笑道：“看来他也是知道我装病，不过是顾忌我们会不会替沈温瑜说话，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怎么办？”李季歆问道。 花蛇夫人都下来了，皇后是不会继续等下去了。 “主动出击，让皇帝废立太子！”皇后说道。 这件事上，皇后这边可比沈温瑜还要着急，沈温瑜知道自己在皇宫人心不稳，做事还得一步一步悠着来。 “宫内走不通的，只能从宫外走了。”李季歆说道。 李晋一继续眨巴眨巴眼睛吃着东西听她们说话，反正，她只是个武力输出的打手罢了。 “水利掌握在沈云滨手上，春天到了。”皇后笑了笑，“要春旱了。” 花蛇夫人只突然抬起头，就垂下去，继续吃着碗里的饭。小童婕还是以前那个小童婕，她是很欣赏皇后的智慧的，脑子好使手还巧，玩具发明收到即来，不像她，只会打打杀杀，练得再精湛的武艺，还不是在山上待了十几年。 李季歆则笑笑，皇后会安排好一切的。 然后皇后并没有包揽这次计划，她突然打开折扇遮住了半边脸，一边扇着一边媚笑：“哎呀最近师姐在，我是很忙的，所以没有时间来安排这些事情啦。不如阿瑶你自己来吧，反正母后的人手你都有权利调动的。” 沈瑶珺斜眼鄙视：“哼！母后还不是因为花蛇夫人在要这样那样所以才偷懒的？” “你会不会聊天呀？”皇后突然红了脸，“只准你天天在我面前秀，还不准我偶尔偷个懒？” “好好好。”沈瑶珺一边吃饭一边鄙夷，“我自己来就我自己来！” 皇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挽住了花蛇夫人的胳膊：“哎呀师姐，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玩的地方呀？我陪你去哟！” 李晋一叹了口气，默默地蒙住了眼睛。 皇后既然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沈瑶珺，那么沈瑶珺这段时间便忙了起来。皇后也没闲着，她要陪花蛇夫人吃喝玩乐。 安宁阁的烛火彻夜不眠，李季歆虽然算是皇后的心腹，可皇后最核心的力量，她已然触摸不到。 这是皇后留给沈瑶珺的王牌，也是她的底牌。 李季歆知道这些天进进出出安宁阁的人不少，皇帝的探子不敢离得太近，怕被李季歆发现。似乎皇后手下的一批大臣都接到了最近有要事发生，自从沈云滨被面壁之后，早朝上风平浪静了好些天。 沈温瑜成日悠闲地进出，偶尔来找李季歆喝个茶，无不是关于沈云滨的话题。 “你就准备继续这么闲散下去？”两个人坐在小木屋的老槐树下对酌，旁人看来，女傅大人和西林王的关系是非同一般。 “动作太大，容易造人怀疑。”沈温瑜笑道，“不急，不急。” 李季歆转着茶盏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你还怕造人怀疑？不是皇上默许的吗？” 沈温瑜摇了摇手指头，风垂落几片树叶，还是新长出的嫩芽，落到茶水里，被热水泡开，荡出一缕清新的嫩叶味。他也不捞出来，就着树叶抿一口，轻轻地开口：“看来你还是有所不知，为何皇上会把我召回京城，又在储君之位上有怎么样的想法。” 李季歆一愣，沈温瑜说的这两点，她只知个大概。 莫非，还有隐情？ 她波澜不惊得抿了口茶，笑问：“方便告知？” 沈温瑜也不隐瞒，他素来用温和的笑意掩盖心中的想法，也并没有多么尊重他的父皇：“许多年前的夺嫡之战发生时，你还在花蛇山，恐怕是不太了解的。那会儿我在西林州，倒是有人实时汇报。”他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夺嫡之战么？当时的几个皇子包括沈云滨，大的不过二十，小的不过十四五岁。” 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季歆，眸色一沉，收敛了他的笑意：“是皇上故意的，放出话来要立储君，却含糊其辞从没有确认过，他才不在乎究竟储君是谁，只要一个能从众人里面脱颖而出心狠手辣的人。可惜，沈云滨全靠一个汤卫国赢了，他并不满意，才将我召回来。”沈温瑜又补充道，“所以他不会干脆地废立，只会让我们自己一步一步去残杀。” 李季歆好像从未看到过沈温瑜的眼睛里出现过杀意，这是第一次。 一个在西林州直面西洲强敌长大的人，不该是个温柔含笑的翩翩君子。 沈温瑜的狠她是见识过的，而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皇帝给沈云滨的处罚这么轻，为什么沈温瑜不仅仅要储君之位，皇后说他会谋权篡位。 “我去西林州，并不是皇上为了保护我，而是被我母妃的故友救过去的。”明明茶壶里只是茶，却喝得如酒一般，“只是后来他知道我还活着，才注意到西林州。之所以从小没回来，是他想知道我能否在西林州活下去，若能，那好极了，若不能，死了就死了。”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李季歆在心里同情了他三秒钟。 她只笑而不语，原来，皇帝竟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这样好极了。 等沈温瑜走了，她便去了安宁阁，门口便同一个低着头的太监擦身而过。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虽然弓着背，却是个实打实的高手。沈瑶珺做事也是利索，皇后既然放权给她，这几日她一直在安排这件事。 小公主插着腰宣告了，这事儿她会一手搞定，不需要美人儿女傅帮忙！ 李季歆便像被解雇了一般，从未有过的清闲。 这会儿沈瑶珺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抱住李季歆的腰，撒娇道：“美人儿女傅，阿瑶今天忙了一天啦，腰酸腿疼的，要美人儿女傅亲亲才能好！” 李季歆便把她抱起来了，练武功有一个好，力气大，别人一下被扑倒，李季歆不能。 “怎么样了？”她询问道。 沈瑶珺搂着李季歆的脖子贴着耳朵撒娇：“美人儿女傅都不先问阿瑶累不累，哼！” 五六年的傻子都演下来了，沈瑶珺的体力可不是这么容易累的。 李季歆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以后会更累。”嘴里呵出的暖气在沈瑶珺的头上，氤氲萦绕。 沈瑶珺眨着眼耳语：“我才不管呢，反正，花蛇夫人把我的母后拐走了，作为交换，美人儿女傅是不能走的。阿瑶有美人儿女傅，就什么都不怕啦！” 李季歆也只是微微笑笑，这个傻姑娘。 “多久能安排完毕？”李季歆继续问道。 沈瑶珺想了想：“从南西北三方的主要河干道发过来的急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十天半月之后父皇该解禁了太子，到时候继续顶上，让父皇的怒气不要降下来。” “我这儿还有个想法。”李季歆点了点头，“沈温瑜和我说了些事儿，阿瑶，派人把汤卫国去救出来。” 沈瑶珺顿时一愣，整个人挪开去，看着李季歆：“为什么？” “如果沈温瑜单方面碾压沈云滨，也未必是件好事。”她从沈温瑜的话里判断出来，皇帝是个由自己想法的人，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无法体现沈温瑜的手段，他都看着呢，汤卫国不回来，沈云滨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谁都不知道汤卫国在沈温瑜手上，她需要汤卫国去皇帝面前煽风点火。 “那……派谁去呢？”沈瑶珺晃了晃脑袋，“我们连汤卫国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让晋一去。”李季歆回答，“控制好时间，在河道出状况的时候，可以让他出现。” 晋一作为一条单身狗，成日里浸在皇后和师父以及公主和师姐这两对腻腻歪歪的情侣之间，真像一颗天空中最闪亮的星。再不让她去干点活儿，恐怕她得在宫里养两头狼来陪她唠嗑。 接到任务的李晋一在原地嘀咕：“啊啊啊啊为什么师姐老是把这些危险的任务交给我，胆小鬼公主却可以坐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不行我要去抓几匹狼到这里来养着，这样就不会觉得我很闲了！” 沈瑶珺蹲在一边用手指画着圈圈：“其实宫里也有很多小动物的，你要是愿意陪它们完，我也可以考虑不让你去出任务。” 李晋一偷偷到这里这么久，可没见到宫里养了什么可爱的小动物。 沈瑶珺便继续说道：“后花园有好多蚂蚁，你去那儿数清楚有多少只蚂蚁，毕竟，这个任务我和美人儿女傅都没有完成呢！” 李晋一立刻站了起来，面对着微笑的李季歆：“报告师姐！我去救汤喂狗！” 166阅读网 ------------ 111 人要多读书  查出汤卫国的下落是件难事，沈温瑜不可能告诉李季歆，谁心里还没点小心思。 李晋一可以帮忙援救汤卫国，找到准确的位置还要靠皇后安插在京城各个角落的眼线。 可惜皇后忙着陪花蛇夫人到处吃喝玩乐，一旦放手了，就连打杂也是全程交给沈瑶珺了。 沈瑶珺托着小脑袋思考，沈温瑜会把人藏在哪里呢？ 李季歆站在书架面前，看着京城的地图。 沈温瑜初到京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汤卫国又是被他私人扣押，所以藏人的地方并不多。 “阿瑶，”李季歆灵机一动，“你还记得巷子里的铁匠吗？” 沈瑶珺点了点头：“记得，父皇放在巷子里的人，以前应该是个将军，负责给沈温瑜传话的。现在沈温瑜的身份已经公布了，他的任务也结束了吧？” “后来让人盯着铁匠，有什么发现吗？”李季歆继续询问道。 沈瑶珺“呀”了一声：“去了一趟浠水，我都忘了询问铁匠的状况了！我立刻把人召回来！” 铁匠已经不做铁匠了，他在京城的老街上有一座破旧的小屋子。只有他一人居住，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铁匠以前是个将军，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处境。 可是为了沈温瑜都已经成了一个市井之人，再也做不回将军了。 既然能发现有人盯着他，就有撇开监视者的能力，李季歆从不怀疑这一点：“监视者何时换班？” “子时。”沈瑶珺回答。 最近都是危急时刻，沈云滨的人在设法援救汤卫国，看管汤卫国的势力一定很强大。铁匠既然曾经被委派如此重要的任务，现在也不可能被闲置。 “子时，今晚不用交接班，这是最后一天监视铁匠。”李季歆说道。 如果他没有利用价值了，自然也就没有了监视的价值。 皇后和花蛇夫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担心万一皇帝突然来找她。 沈瑶珺也便摇着头叹口气：“哎，我这母后啊，真是浪！” 李季歆想，两母女还不是都一样，划船不靠桨，全靠浪！ 半夜的时候，监视铁匠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今天不换班，终于发现了铁匠的动作。 李季歆只是冷哼一声，果然如他所料！ 铁匠的身手和眼里都不错，想要逃过监视者的监视简直轻而易举，李季歆一直怀疑铁匠不是皇帝的人，而是沈温瑜的人！ 沈温瑜既然不满皇帝，就不可能接受他的安排，京城这个重要之地，怎可能没有自己的心腹？当初李季歆去找铁匠的时候，铁匠一眼认出了灭世，可要知道，京城的江湖门派并不多，多的是在西北部。联系沈温瑜，铁匠是东洲西部的人无疑！ “跟上，让晋一过去！”李季歆只说了一句话。 只要有一丝线索，她就相信李晋一可以救出汤卫国！ 沈瑶珺也没睡，托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李季歆：“唔……阿瑶觉得，东洲的江山如果没有美人儿女傅是不行的！” “东洲的江山，与我何干？”李季歆骨子里还是个江湖中人，并不想要什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沈瑶珺便立刻改了口：“那……阿瑶的江山，没有美人儿女傅是不行的！” 李季歆抿嘴一笑，浅浅的、冷清清的，“阿瑶的江山，我也不想插手。” “那……”沈瑶珺也不恼，“美人儿女傅是只想插手阿瑶了？” 李季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看着沈瑶珺娇俏的表情，总觉得话听起来好别扭。等到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就白了！ 天呐皇后究竟教了沈瑶珺多么污的东西？她简直就是公主的性启蒙老师啊！ 沈瑶珺像个小恶魔，也不知道从哪里招来这么多生活乐趣，在李季歆的眼神之下，坦然地正视她。 别人家的姑娘，十七岁都可以嫁人啦。长齐这个骄傲的小公主，在沈云滨危难时刻，被他许给了东部边境统领的儿子。四方军力平等划分，东边是沈云滨的，西边是沈温瑜的，北边是沈瑶珺的，只有南边，季风和德妃没有出现，除了皇后，谁都不知道现在南边是个什么状况。 等得到李晋一的消息又是过了好几日，她找到了汤卫国被囚禁的地方，正在努力将他营救出来，可是需要帮手，李季歆二话没说给沈云滨写了封匿名信，说是某时某地发现汤卫国，待上工具救人。 沈云滨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没有被骗的价值，也是李季歆的匿名信写得好，晋一又偷到了汤卫国的信物，让一切变得真实。 皇后的人一个都没出马，当晚李季歆和沈瑶珺依旧在安宁阁的书房里，时间在慢慢过去，宫里依旧平静，暗潮在宁静之下汹涌澎湃，而京城的某个街角，正在发生一场骇人听闻的火拼！ 街角的百姓纷纷关闭了门窗，只听得外头兵器交接，时而发出惨叫和哀嚎，又哭又笑，有血溅到窗户纸上，亦或是突然从窗口飞进来一具尸体！ 目击群众表示，这场战斗过于血腥残暴，惨绝人寰，以至于京城的卫兵纷纷出动，等到了事发地点时，双方人马已经退走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至于这两方是在抢夺藏宝图还是武功秘籍亦或是绝世美人，没有人知晓。 李晋一躲在角落里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咧着牙齿一笑，从墙上窜走。 这场双方的军事火拼在第二日就被京城各大茶馆酒楼的说书先生评为京城十大未解之谜之一，被编辑成各种版本流传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而也正是哪一天，瘦了一圈两眼浮肿的汤卫国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地讲述自己在生病期间惨遭贼人绑架虐待的心酸历史，汤太傅口才好，描述得绘声绘色，却就是不道明绑架他的人是谁。 皇帝哪会听不出来？等汤卫国讲完了，皇帝这才悠悠地开口：“太傅啊，你应该庆幸，贼人没有直接杀了你。”这话像是讲给某些人听得，似乎在指责那人不够心狠手辣。 而沈瑶珺和李晋一在安宁阁抱着笑成一团，李季歆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 沈温瑜要是一早把汤卫国杀了，皇帝兴许觉得他足够狠辣，偏偏留下了他却还被人救走了，这可就是水平的问题。 汤卫国也不好过，堂堂太傅被逮人抓走，传出去丢人现眼，让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于是沈云滨继续面壁，汤卫国陪着他一起面壁，这件事儿皇帝觉得沈温瑜办得不漂亮，还责备了他。 结果不出李季歆的意料：“阿瑶，派出去的人怎么样了？” 沈瑶珺打了个响指：“明早就会有各地水利馆员八百里加急发来的奏折，汇报各地春旱以及要求国库拨款修整河道！” “好！”沈瑶珺这回做事深得李季歆之心，“只要把沈云滨逼上绝路，我们就赢了！” 沈瑶珺立刻伸出脖子到李季歆的眼下，抬着头满怀着憧憬和期待：“那……美人儿女傅要奖励阿瑶吗？” 李季歆想，沈瑶珺难得在没有皇后的帮助下去做一件大事，做得还不赖，自然是要奖励。 于是默默沈瑶珺的头问道：“阿瑶要什么奖励？” 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奖励好像已经不够了，沈瑶珺没回答，朝着李季歆挑了挑眉。 李季歆没看明白：“什么？” 沈瑶珺继续挑眉毛。 一旁的李晋一看不下去了：“胆小鬼公主你是不是眼睛进沙子了！” 沈瑶珺一瞧，啊，明明花蛇夫人是个领悟力如此高的人，为什么两个徒弟那么不解风情！ 要知道皇后从小培养沈瑶珺撩妹大法，可花蛇山上只有师徒三人，花蛇夫人又懒，生活方面，都是让师姐妹自由发展，从不授课！ “屋子里哪来的沙子啊？”单纯的小师妹左右张望，“要不让师姐帮你吹吹眼睛？” 沈瑶珺顿时一拍手，是她误会了李晋一！ 沈瑶珺抬起头张开手，楚楚可怜地看着李季歆：“美人儿女傅，吹吹眼睛。” 这点小要求李季歆还是愿意满足沈瑶珺的，于是蹲下来替她吹眼睛。可沈瑶珺的眼睛根本没有进沙子，都是装的！ 她趴在李季歆的肩上低声耳语了了一句，霎时间李季歆满脸通红，动作也停了下来。 李晋一嘀咕：“啊，讲什么悄悄话，晋一的耳朵好得很，百米开外都能听到，胆小鬼公主竟然妄图不让我听到？” 沈瑶珺顿时捂住了脸，一只小胖手打了李晋一一下：“你不许偷听，我和美人儿女傅将悄悄话呢！” “可是我听不懂。”李晋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 沈瑶珺捂着脸的手留出一丝缝隙看着李季歆，李季歆却早已经镇定了下来。 “这诗是什么意思啊？”李晋一无知无畏地问道。 沈瑶珺抽手轻轻打了她一下：“哎呀叫你别问你还问，小孩子要多读书才行。” 李季歆面无表情地回答：“多读书，没让你读春宫词。” 166阅读网 ------------ 112 女傅被阴了  李晋一还是个纯真无暇的小姑娘，抬着头一知半解的眼神落在那两人身上：“春宫词，是描写春天皇宫里面的诗词吗？好像很有深度的样子，胆小鬼公主教教我吧？” 李季歆哪能让自己可爱的小师妹被沈瑶珺带污，赶紧回答：“晋一，师父和皇后那里有好吃的，你不过去吃吗？” 李晋一一想，有道理，赶紧冲出了安宁阁。 书房里只剩李季歆和沈瑶珺两个人，寂静无声，诡异的安静。 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何把一个思想污浊的小女孩培养成一个纯洁的人，要不要去漂白水里泡一泡？可沈瑶珺要真是个那么单纯的小姑娘，皇后也不会把她往皇位上推。 也罢也罢，皇后那么污，花蛇夫人不也那么高兴吗？ 李季歆是极少看见一个如此开怀的师父的，往年在花蛇山上，花蛇夫人可以对着一片叶子发呆几个时辰，除了教两个徒弟学文习武，她所有的时间都在怀念过往。这样真好，体会过相思之苦的人才知道相伴的重要。 沈瑶珺笑眯眯地看着李季歆一边扭着腰：“美人儿女傅，阿瑶还会好多好多呢，你要不要听？不听的话，还能直接感受诗的意境！” 李季歆眼疾手快的拎住了扑过来吃豆腐的沈瑶珺，面无表情地回答：“先把正事做完了。”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她：“那什么时候阿瑶可以给美人儿女傅演示春宫词呢？” 李季歆叹了口气：“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桌子上做的事和床榻上做的事都是生活的事，就像我刚才说的，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手指横。”沈瑶珺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是母后说的，遇见了喜欢的人直接拖到床榻上，但是母后不教我武功，就是怕我一言不合就把别人拖过去！”不过现在好啦，美人儿女傅武功那么好，手劲一定很足。沈瑶珺如是想着，怪不得后宫佳丽三千，母后至喜欢花蛇夫人一个，毕竟，武功越好，可能耐力越好，力量越大。 李季歆默默扶额，竟无言以对。 沈瑶珺便趁胜追击，负手在书房里踱步：“不过阿瑶还是知道的，什么事情在什么时间做，所以，美人儿女傅不用担心啦。” 说得好像她给了李季歆恩准一样，李季歆心里那叫一个苦，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前面三百多个女傅不到三天就干不下去了，怕主要不是才学不够，而是颜值不够。 遥想她进宫的第一天，沈瑶珺就要让她裸奔，这分明是已经内定，我要这个女傅——女驸马吧？ 谁料想堂堂花蛇山花蛇夫人的大弟子，竟然是因为颜值高才被长宁公主选中的？ 各地的水利官员发出的奏折接连不断地朝皇宫发来，沈瑶珺收到了一份，皇帝收到了一份。 沈云滨还在太子宫面壁，沈温瑜最近几天也不好过。 汤卫国出来了，太|子|党的势力就活跃了起来，他手上只有西林的武将，是以他恼怒了好几天。 沈温瑜即便是恼怒，也不会露出多么生气的表情，他来找了李季歆。 李季歆从书房里出来去了小木屋，看到了坐在老槐树下喝茶的沈温瑜。和以前一样温文尔雅，若不是李季歆做贼心虚，怕是连他的来意也猜不出。 “女傅，坐。”沈温瑜摊了摊手，反客为主。 这儿明明是李季歆的地盘，她不露声色地坐了下来：“我以为西林王最近很忙。” 沈温瑜确实忙，可是要见李季歆，再忙都得抽空出来。谁都知道李季歆是皇后面前最红的人，长宁公主未必求得了的情，女傅大人可以。 “忙，再怎么忙，也得和女傅来叙叙情。”沈温瑜玩着手中的茶盏，余光落到李季歆的身上，“京城盛传的十大未解之谜，发生在街角的不知目的的大规模械斗，女傅可曾听说？” “什么未解之谜啊。”李季歆也同他一样笑得格式化，“不过就是太子从西林王手上就太傅而已，一传十十传百的，竟然传成了抢绝世美女，西林王手上要有什么绝世美女，又怎么会把人藏在街巷的犄角旮旯里？你说他们是不是傻？” “原本就是些市井小民，自然没有女傅这样的智慧。”沈温瑜波澜不惊地开口。“沈云滨没这么大能耐找到我的地盘，是你的人透露的风声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声音坚定，好似掌握了什么证据。 李季歆垂眸浅笑道：“此话怎讲？” 沈温瑜的目光飘到了老槐树上新长出来的嫩芽上：“街角的地面很湿润，我在角落里看到一个被抹掉了一大半的较硬，是个小姑娘的脚印，若是年纪十六七，那么应该比常人更加瘦小，是那个小乞丐，你师妹李晋一。”他言之凿凿，“不会有错的，你把消息给了沈云滨，正好自己置身事外。”他笑道，“想给我找麻烦，却没那么简单。” “是吗？”李季歆微微一笑，“没这么容易吗？” “如果没有朋友，那么就是三足鼎立的敌人。” “你这是在向我开战？”李季歆的眼角一挑。 她们所有的动作都很慢，非常慢，并不是速度只有这么点，而是为了让所有时间集中到一个适合的时间点。 至于沈云滨和沈温瑜之间谁会先拿沈瑶珺下手，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哪怕那两人达成了统一战线，利益不同，终究不能走的长远。 “开战？”沈温瑜反问道，“那倒还不至于。” 沈温瑜没有挑明，直到，第二天，当隐藏在京城里的探子送来了新一轮的消息，她才知道为什么沈温瑜会说，开战还不至于。 京城里有了新的谣言，说是十大未解之谜破了一个，就是那晚的大规模械斗。 谣传不知目的的械斗，不知道为了宝藏还是为了美人，说书先生们处于大众对八卦事业的热爱，最后描述了一个为了身藏宝藏的绝色美人而引发双方斗殴的故事。据知情人士透露，械斗双方是皇门子弟，而传说中的大美人……有人误导了大众的视线，直接将众人的思绪带到了安宁阁里。 全东洲都知道，长宁公主本来是傻的，得神女庇佑才恢复了智力，若问为何有如此运气，源自于一个人，从花蛇山下来的李季歆。 浠水的女娲庙离花蛇山很近，大约，也吸引了点天地灵气吧？ 再者，李季歆随虽然称不上绝色，却也足够称得上美人了。莫非，是为了李季歆？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传的多了，对李季歆的名誉造成了一定影响。 李季歆自己并不在意，沈瑶珺却在书房里暴跳如雷！“美人儿女傅那天晚上跟我在一起呢！什么枪美人儿女傅，谁敢跟我抢，我就杀他全家！诛他九族！掘其坟墓！” “公主息怒。”青书在一旁灭火，“是计。” “我当然知道是计了，可是！”沈瑶珺气的头顶都快买烟了，跺着脚怒气冲冲，“美人儿女傅现在是女傅，将来是要做帝师的人，谁污蔑美人儿女傅，就是在污蔑我！青书，去给我弄几颗小钢珠来！” 青书一瞅，这下完了，公主怒了，连小钢珠都要拿出来了！ “现在用小钢珠，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军火？”青书问道。 沈瑶珺来回踱步：“沈云滨和沈温瑜手上不会没有底牌的，汤卫国现在正想抓住沈温瑜的破绽大做文章，只要有一点儿可疑，他会全部推倒沈温瑜的手上！” “那我们现在……” “炸了沈温瑜！”沈瑶珺怒火冲天。 长宁公主带着青书往西林王暂住的宫里头走去，一路上气场全开，去索命似得。 沈温瑜早就得到了消息，等候在门口迎接可爱的妹妹。 沈瑶珺还没到门口，就把手中的小钢珠亮了出来，沈温瑜虽然在宫里没多久，火焰失踪案却早有耳闻。他可不信火药最后被在山洞里被德妃点燃爆炸，它们应该都在皇后的手上。 沈瑶珺的小钢珠，那可是危险物品，在她丢过来的那一刻，沈温瑜已经一跃而出站在了安全地段。 小钢珠“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滚了两圈，然按无恙。 空气中是一阵静默，假的？ 沈瑶珺便拿出一盒小钢珠，一股脑全朝着沈温瑜的方向丢了过去！ 这范围太大了，沈温瑜为了小心起见，只得闪躲开去，小钢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跟芝麻似得。 “长宁妹妹今天真有兴致，想和我玩什么？”沈温瑜开了口。 “想和你玩一个游戏。”沈瑶珺一咧嘴，“名字叫你娘炸了！” 166阅读网 ------------ 113 体力不支了  沈温瑜眉头微蹙，沈瑶珺这是什么意思？他娘早就死了，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沈瑶珺当然不是想骂娘，她就只想骂沈温瑜而已。 几颗小钢珠别说一个大人了，就是一条狗都砸不死。她这是一时之气，还是…… 沈瑶珺早就冲了过去，地上都是小钢珠，一不小心踩到会摔跤，沈温瑜也在躲地面上的钢珠，被沈瑶珺一把抱住。 她这回是往死里捶拳头，一拳拳砸在沈温瑜的身上，一边骂道：“叫你毁美人儿女傅的名誉，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就跟打死小强一样！” 沈温瑜想要甩掉沈瑶珺，小姑娘抓得太紧了，一言不合就上嘴咬人，这个脑子刚刚灵活起来的长宁公主要是被西林王一摔重新变成了傻子，那沈温瑜就甭想在皇宫里待下去了。 他只能好脾气地劝说沈瑶珺，而在此之前，他想过李季歆会找上门来，想过皇帝会来质问这件事情，就是没想过沈瑶珺会过来撒泼耍赖。一个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突然正常了，行为举止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阿瑶，咱们有话进屋好好说。”沈温瑜按住了沈瑶珺的脑袋。 沈瑶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暗器多！皇后做了一屋子的玩具，沈瑶珺一个一个拿来防身！ 沈瑶珺才不要和他好好说，她就是想打一顿沈温瑜，要是能按倒在地上踩一脚就更好了！那一瞬间沈温瑜突然觉得脚上像是被虫子定了一口，一缩脚，突然发现地上爬满了小虫子！ 这儿的地面本来是干净的毫无杂质，怎么突然会出现这么多虫子！密密麻麻黑乎乎的一片，细细小小的。 沈瑶珺的小钢珠被摔出了裂缝，从里头钻出黑色的小虫子…… 似乎，有点恶心。 沈温瑜一个没忍住，一用力将沈瑶珺丢了出去！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里面！ 他的反应太大了！沈瑶珺假装磕到了脑袋，放声大哭起来！ 青书在一旁立刻出手撒药，药死了地上的虫子！ 这个小钢珠和之前的不同，里面有虫子，只要一有裂缝，虫子就会钻出来。钢珠的外壳是皇后做的，虫子是晋一抓的，沈瑶珺想着，从第一天见到沈温瑜开始他就穿着白衣服，接连换了几套，每一套都一尘不染。沈温瑜平时搭理得很干净，纤尘不沾。 沈瑶珺便猜想着，他是不是有洁癖。 “公主。”青书在一旁收起药粉，“好了？” 沈瑶珺的脸上露出一丝与年龄极为不符的阴笑：“我的小钢珠，可不止这一种啊！” 青书便不说了，沈瑶珺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她鬼主意挺多，折腾人的时候更是不要命的。 沈温瑜住的这座宫殿的构架极为有趣，宫殿的地基稍稍矮了点，为了雨天不积水，地下的排水系统特别复杂，整座宫殿地下都是排水口，里面纵横交错，结构精密。 沈温瑜住在这里，周围都是他从西林州带来的武将，这批人武功高强，几里外就能觉察到危险靠近。 虽然李季歆和李晋一武功高强，但是硬来安排点什么，若是被沈温瑜发现了将计就计，她们就会功亏一篑，所以还是得沈瑶珺这个屁点武功都不会的小丫头过来，才会降低对方的防御心。 李季歆在安宁阁里收取从东洲的四面八方发来的急报，关于各地春旱和修建水利工程的款项被上头扣押的事情，沈瑶珺确实把人都铺开去了，李季歆掐着手指一算，便知道问题不大。 等沈瑶珺回来了，李晋一也从屋顶飘了进来。 她和花蛇夫人住在宫外，不过小晋一来无影去无踪，每天都可以偷偷的进来。 “师姐，我还是跟着你吧，师父总是和皇后师姑在一起，都不给晋一管饭的，还是胆小鬼公主准备的饭菜好吃！”李晋一叨叨个不停，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沈瑶珺，“虫子还要吗，还有这么多！” 沈瑶珺慌忙摇手：“不要了不要了，整个皇宫的土都快被你松了一遍了，今年的花草树木一定会长得很茂盛！” 沈瑶珺想着，也是为难了晋一，皇宫里连野狼野熊都没有，只有捉虫给她玩了。 “美人儿女傅，我有两个好消息。”沈瑶珺得意地仰起头，献宝似得扑过去，“我已经把霹雳子布置进他的宫殿了，然后，这个男人果然有洁癖呢！” “洁癖啊？”李晋一抬着头，“那他是不是很讨厌像晋一这样在泥地里打滚的人呢？可是，泥地里那么好玩为什么要有洁癖！这是对大自然的不尊重！”她义愤填膺。 沈瑶珺摊了摊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季歆沉思了片刻：“明□□上就会有动静，阿瑶，皇上那边，汤卫国怎么样了？” “他一直在皇上面前替太子求情，父皇有点心软了。再者，汤喂狗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被沈温瑜关押了这么久，竟然拿到了沈温瑜掉了的信物，一再佐证自己受到了沈温瑜的胁迫，说沈温瑜是要谋害太子。”沈瑶珺来回踱步，“我觉得，父皇心里到底还是犹豫的，毕竟太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这局势，谁先下手谁就赢了，父皇不会阻拦，他在等最后的赢家！” 说罢又抬起脑袋略有所思：“美人儿女傅你说，如果最后的赢家是我，父皇会是什么反应？” 李季歆只笑笑：“赢家不需要知道输家是什么反应，因为那些不重要。” 当晚，皇帝下了令解了太子的禁，又招过去沈温瑜，在书房里谈了很久很久，谈话的内容无人知晓，只知道御书房明里暗里有许多高手保护着，就连送水的太监都进不去。 沈云滨想去给皇帝道歉，也被挡在了门外。 当别人以为这是一场皇帝暗中授意沈温瑜的爱的教育时，沈温瑜出来的时候却顶着一张阴沉沉的脸，乌云密布。 探子来给沈瑶珺汇报，几个人便窝在一起揣摩晚上这场秘密谈话。 当然邀请了皇后，皇后是哭着喊着要死要活才松开了拉住花蛇夫人的手，一路上就好像被满门抄斩一样的悲伤。 花蛇夫人则一脸无忧无虑，她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京城那么好玩，她还没有走遍。 于是整个晚上的谈话会皇后都蒙在被子里生气，她好不容易骗来的师姐啊，就这么被一群小家伙分开了……简直惨绝人寰！ “皇帝千方百计保护沈温瑜在西林州的安全又把他召回宫，不会因为汤卫国几句话就斥责他，皇帝的心思皇后更懂些，娘娘您……”李季歆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了话。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我去见我师姐！” “母后啊，你不要闹小脾气了，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呢，我们不能功亏一篑，那样，你就更见不到花蛇夫人啦！”沈瑶珺在一旁语重心长，她真想把花蛇夫人喊来，然后把自己的母后丢给他，再留下一句话：“呐！管好你女人！不要再放出来了！” “我不听！我现在就要见我师姐！我不要和师姐分开！”皇后继续在被子里赌气。 “啊啊啊皇后师姑比我还依赖师姐呢，啊啊啊晋一才不是最小孩子脾气的那个人，皇后师姑才是小孩子，皇后师姑不要生气晋一给你找玩具玩！”李晋一心中愉悦。 皇后继续拒绝：“我不要！我只要玩师姐！” 几个人没辙，围在小圆桌旁商量正事。 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对劲，皇帝为了汤卫国的事训斥沈温瑜？那么为何皇帝拒绝见沈云滨？汤卫国为何离开时闷闷不乐，沈温瑜为何因为一顿责备而黑了脸色？两个时辰的谈话究竟说到了什么？是人性的黑暗还是道德的沉沦？ 皇后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把掀掉了被子站了起来：“都听好了，我给你们划重点！” “皇帝不是个会因为沈温瑜绑架汤卫国而责备他的人，十有□□是责备沈温瑜做事不斩草除根！让他从西林州过来不是封个王爷就能走的，朝廷的势力划分的清楚，他想让沈温瑜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展自己的势力。沈温瑜会沉了脸色一定是因为他母后，皇帝提到他母妃了，所以两个人产生了争执！一旦产生了争执，皇帝就会认为儿子还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好，于是政策会偏斜给沈云滨！”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明天，就明天，趁着皇帝在比较中找到了沈云滨有点的时候赶紧泼一盆凉水，然后阿瑶布置在沈温瑜脚下的小钢珠就能爆炸了！” “咦？”沈瑶珺托着脑袋故意拖了个长音，“母后你不哭着喊着要师姐了？” 皇后一脸冷漠：“我这是在为你们出谋划策。” “哦……”沈瑶珺若有所思，“可是母后啊，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就是想问你，你这几天玩得那么疯狂，作战的体力还够不够？” 皇后顿时脸一红，打开扇子遮住半边脸：“哎呀……最近……真是……体力不支了！” 166阅读网 ------------ 114 铺开的渔网  沈瑶珺只觉得，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看看母后，再看看自己，这是夜夜笙歌和吃不到肉的差距，这差距有天地之差，隔着巨大的鸿沟。 她幽怨地看了李季歆一眼，花蛇夫人带出来的徒弟为什么和花蛇夫人本身一点都不一样呢？ 李季歆只顾着正事，皇后刚才说皇帝在比较重找到了沈云滨的优点，等到明天一早，各地的奏折上传到皇帝那儿，他又会觉得自己养出来的儿子不如边疆长大的儿子好。男人心一样都是海底针。 李季歆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开口：“那么，看明天的。” 翌日一早，大臣们匆匆忙忙去上早朝。沈瑶珺几个人也起得特别早，不同的是，她们在凤翎殿里等消息。 今日的早朝开得特别漫长，这是沈云滨被面壁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第一次上早朝，现实并不给太子殿下多少面子，反而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各地水利馆员纷纷发来急报，说是今年的春旱特别严重，土地龟裂，农民无法下地插秧，河水枯竭的枯竭，倒流的倒流，连生存都成了难事。 重要的河道京城往年常拨款修建，这是太子在管理，前些年无论有事没事，地方都会承担天灾人祸，今年一起上报，皇帝便勃然大怒，质问修建河道的钱去了哪里，为何修出这些豆腐渣工程？ 便有水利官员汇报，说是修建河道的钱并没有如数拨到地方上，这一说把沈云滨和汤卫国吓了一大跳！这明明都是自己手上的人，怎么毫无预料的就反了！ 皇帝雷霆大怒，下令彻查此事，之前那件事他还没有完全原谅沈云滨，这次是火上浇油了！ 汤卫国虽誓死保全沈云滨，倒是这事儿一旦彻查下去就严重了！被私吞的钱花在了哪里？真要查起来，都是拿去东方养兵了！ 皇帝虽然残忍到让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可自己在位期间，太子私自养兵，这是要趁早谋反的意思！ 于是沈云滨再一次被关了禁闭。 沈温瑜都没有料到事态的发展，他什么都没做，沈瑶珺那一方却如此急速的出手！这一出手不要紧，昨晚他刚和皇帝发生了争执，这是要故意把皇帝的目光引到自己的身上，让皇帝以为沈温瑜野心十足，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 沈瑶珺这是要一箭双雕！ 沈温瑜和沈云滨前些天还在京城的街角械斗，他们连谈和的机会都没有，以至于皇后一方可以放开手脚，大胆地进行她们的计划！ 虽然一直没敢小瞧皇后一方的实力，但沈温瑜微微有些感觉，他还是低估了他的敌人。 李季歆和沈瑶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后已经跑出去和花蛇夫人浪了。沈瑶珺管不住她的母后，只能自己撑起一片天地。 “父皇下令彻查修建河道挪用的钱。”沈瑶珺用手指敲着桌面说道，“如果查出南方的军队，加上沈云滨让长齐嫁去东边，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的。沈云滨一旦失去了退路，就会铤而走险。” 李季歆点了点头：“在东边的军事权力暴露之前，沈云滨一定会发兵割据东边城市，阿瑶，季风将军那儿的消息，皇后给你了吗？” “给了。”沈瑶珺点头，“北边琥珀营戚将军已经来过消息了，季风将军失踪的这段日子躲在琥珀营，正好让德妃和玉秀妹妹聚一聚。他们已于一月之前赶往南边营地，一旦东边起事，即刻镇压！”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西林州就让戚将军的琥珀营盯着，沈温瑜带来了一批将领，留下一批守城的，还要阻挡西洲的进攻，他自顾不暇。” 西洲这么多年只是蠢蠢欲动，始终没有真正进攻，若是要攻城略地，那还不是皇后示意北洲文阑宗家的事？当年要是皇帝不忌讳童家的势力，留下皇后的父母，兴许现在童家是国家支柱，和文阑宗家没有一点儿关系。所以说，一步错，步步错，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季歆冷笑了一声：“让各地水里官员继续发急报申请拨款修建河道，一定要把皇帝逼急了！” 沈瑶珺拨浪鼓似的点着头，李晋一则在一旁不解，怎么胆小鬼公主对她爹跟仇人似的。 而公主自己早就感觉出来了，自从她恢复智力之后，皇帝都不爱搭理她了，他只喜欢愚笨的毫无杀伤力的人，他讨厌身边一切睿智的人。 灭了童家满门，却抢了童婕做皇后，沈瑶珺看见自己的母后在见到花蛇夫人之后跟换了个人似的时候，她就知道母后这么多年有多难熬了。每一刻都想杀了那个人，却又觉得杀了他太过便宜他，一切都要忍着。 “等到把父皇逼急了，父皇就会处罚太子，一旦太子忍不住了，我们就成功了。”沈瑶珺很明白现在的形势，“到那时候，沈温瑜也该炸了！” 沈温瑜这次没有来找李季歆，跟她过多的攀谈，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还会被她套走话去。 不得已之下，他找到皇帝谈心，无疑是从这二十多年的苦难说起，先软后硬，再提及沈瑶珺，有意无意地暗示皇帝沈瑶珺不是省油的灯。 皇帝怎会不知？他早就怀疑过皇后，只是皇后事事安排得□□无缝，一次一次让皇帝打消顾虑。 可是突然间他想通了，在这个宫里，若是事事无破绽，那才是最大的破绽，那说明你面对的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强大到她可以操纵你身边的一切。这样一来，一切都不能声张，只能暗中拔除。 想要对皇后下手，首先，得要一个厉害到可以拿下皇后的高手，皇后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武功有多高，而是她全身上下整座宫殿的发明，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所以沈温瑜说了这么多等于废话，皇帝要是能轻而易举地拔除皇后，早就动手了。他自己养肥的对手，跪着都要继续养下去…… 汤卫国紧急召开了太|子|党会议，关于他，李季歆和沈温瑜还有一个打赌。 为了拯救危难之中的太子，为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血不要白费，为了东洲和平，为了人类的进步和发展，他，汤卫国，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全沈云滨，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为后世人唾骂，哪怕遗臭万年无葬身之地！ 皇后的眼线来了消息，太傅府的灯一夜未熄，直到三更，几位大臣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走了之后，汤卫国一个人站在门口，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地叹息。 这叹息里面包含的内容太多，似乎对未来已有预料。 一群人各怀各的心思，只有沈瑶珺算是最清闲的。 前后智商逆天的母后为她铺路，后有武力值爆表的美人儿女傅替她断路，她只需看着沈温瑜和沈云滨明争暗斗，然后指挥各处官员向上找茬。 鬼知道皇后在发展这些地方势力的时候经历了什么，还有她的财力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难熬的一段日子，各地除了水利系统以外，盐铁运输系统也接连出现问题，盐铁运输走水路，水利一旦出了问题，盐铁无法运送到偏远地带，以至于食盐泛滥，价格飙升，民不聊生。人们一旦吃不起盐了，暴|乱便会发生，离京城较近的地方还好说，越远离京城的辐射圈，动荡的可能性就越大。 靠近边境地区都是军队直接管辖，南北两方有沈瑶珺的指示，早就开始囤盐，等到运输渠道一被封堵，军队开始打开粮仓售卖平价盐，人心向他们靠拢，实力也便愈发壮大。 东西则不同了，当初沈云滨要修建西边的河道，皇帝为了保护沈温瑜阻止了，如今粮盐靠陆运，一旦遇上山匪，便是血本无归。至于东边，沈云滨都被关禁闭了，汤卫国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善水路问题。 皇帝接连几日勃然大怒，在听闻裕州暴|乱之后更是怒火中烧，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要废太子之事！沈云滨私自养兵之事即将曝光，沈温瑜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此时沈瑶珺在静水湖边的秋千上哼着小曲儿荡秋千，毫无心事。李季歆坐在一边喝茶，领略春天宫中的美景。 御花园的百花开了，香气绵延整个皇宫，谁家的小朋友跑出来玩耍，跌了一跤，坐在路边哭泣。小丫鬟换上了浅绿色的春装，和河边的柳叶相映成趣，小太监低着头匆匆走过，生怕被这美景迷了眼。 沈瑶珺一直看着李季歆，春天的美景没了美人儿女傅怎么行？ 宫里依旧一派祥和景象，同外面的水深火热截然不同。 李季歆突然合上书，抬头看着秋千上的沈瑶珺：“阿瑶，若是这事儿成功了，你继位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沈瑶珺似乎想过千百遍这个问题，脱口而出：“真爱不分男女老少，立法保障同性成亲合法合理性！” 166阅读网 ------------ 115 战争的序幕  这个想法不错，皇后就指着自家女儿名正言顺地和花蛇夫人一起浪遍天涯海角了。 李季歆呢，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想那大概都是皇后教育的好。 倘若换个人问这个问题，大约标准答案都是大力发展经济和军事实力，保障劳动人民的生产和生活，只有沈瑶珺啊，答案一点都不标准。 可是李季歆并不反驳，这样挺好的，东洲要是换个女皇帝，改革治理也该换一套模板了。 沈瑶珺抬头一脸憧憬地问李季歆：“美人儿女傅希望阿瑶做什么呢？” 她想了想，没有，只要阿瑶平安健康，只要能看着她从碧玉到耄耋，人生就是完美的。 她的眼神里带着浅浅的宠溺，像泉水化了开去，有花瓣飘落，在水面上漂浮着，倒影出粉红色的影子。 沈瑶珺从来没看到过李季歆这么温柔的眼神，那一身天青色的长裙像蓝天碧水的辽远背景，映衬着脸上的笑意荡漾了开去。 她想，美人儿女傅对她的答案还是满意的。 “我希望……”李季歆的眼神落在她身后的静水湖畔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没有战争和颠沛流离，没有天灾和人生苦难。”也许她想到了她的过往，若不是被花蛇夫人领养，她不过是一个死在街角的陌生人，无人问津。 她在花蛇山上过得还算安逸，后来，她遇见了沈瑶珺。 人生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为了让师父师妹吃饱饭不用变卖灭世匕首，她宁愿卖身，却在这里扎根。甚至没有想回去的意思，她更想保护沈瑶珺，让她无论在哪里都能安逸快活。 可皇后给她铺的路岂是个让小女孩安逸快活的路？所以她更加不能离开。 为了每一次她邀宠时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为了她想方设法蹭在自己身上吃豆腐。 没关系，她只是嘴上嫌弃，但是心里乐意。 各地还在加紧向京城要河道维修的支援，东西两方远离京城的县城一夜之间毫无预料地起了暴|乱，两边的军队纷纷出兵镇压，稍近处，私盐泛滥，强盗猖獗。 皇帝龙颜大怒，从京城派六万人马，一面向两处支援兵力，一面紧急拨款修葺河道，然而这些非一两日便能完成的事情，从京城出去的人马经过许多城市，一路都是民不聊生。 无法抑制住内心愤怒的皇帝怼沈云滨责备有加，在查出水利拨款的诸多猫腻之后提出废了沈云滨，此时此刻，汤卫国站了出来。 他将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声称所有事情的幕后主使都是他，他只是利用了太子的善良，他有谋反之心故而在东边养兵，甚至撺掇沈云滨把长齐嫁过去。太|子|党纷纷出来指正汤卫国，一起替沈云滨鸣不平。 皇帝心里有数，一边将汤卫国打入了天牢，暂缓了废太子事宜。 李季歆坐在小木屋的老槐树下喝茶，天气暖了，阳光明媚。 她在等人，她知道沈温瑜会来。 还有一个赌，她想她赢了。 沈温瑜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熟稔地坐下来，自己到了一杯茶：“是在下输了。” “没想到汤卫国会把自己当做一颗弃子，关键时刻替沈云滨挡下了所有罪名，还替他保存了实力。”虽然李季歆厌恶汤卫国，但是在这一举动上，她却打心底里佩服汤卫国，一个人将自己的生死看淡了，用了身家性命去维护另一个，是多么深刻的师徒之情？他为不争气的沈云滨夺下了太子之位，这过程中的肮脏污秽何止一般？可唯独在维护沈云滨这件事上，他称得上高尚！ 如果有一天沈瑶珺出事了，她想，她也会和汤卫国保护沈云滨那样去保护沈瑶珺，那是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的人。 沈温瑜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汤卫国就这么把自己送了出去，除了他，沈云滨的人一个都没动，成了检举汤卫国的功臣，可是他不想，离了他，沈云滨还能做什么事？” 李季歆只冷笑了一声，他不是还有背后的东部大军吗？虽然，无论东西，都只能成为历史的垫脚石。 “欠你一个赌。”沈温瑜站了起来，眼下他没心情和李季歆你来我往打哑谜了，“赌注想好了？” 李季歆摇了摇头：“留着。” 这两个字意味深长，沈温瑜似乎读懂了什么，低声问答：“赌注要是太过苛刻，我是不会执行的。” 李季歆也笑笑：“不但不会苛刻，还会如你所愿。” 沈温瑜便不说话了，这个女人沉静的声音让人觉得如玄天夜幕的深邃，毫无边际可言，可怕得很。 他都无力却接话了，他怕李季歆再说出什么让他难以捉摸的话。 汤卫国锒铛入狱，沈云滨依旧占着太子之位，谁都很清楚，六万人马派出去东西洲一人一半，帮忙镇压起义还行，想要制约边境军队是不可能的。 而军队一旦派出去，京城兵力空虚，内乱一触即发。 急报比大军走得要快，皇帝再怎么监视沈云滨，都不可能阻止他通过其他途径将急报送出去，除非在这之前东部叛乱平定，否则东洲将四分五裂。 当然，还有一种选择，就是让离东部营地较近的，立场并不明确的南部边境军队去打压东部。 可这样一来，四方军力很快调动，场面太多混乱，京城就控制不住了。 季风早已在出现在了南部营地，德妃却一直没有露面。长安公主沈玉秀一直没有回京，被戚让安排在了安全的地方。 京城兵力一空，白天街上抢劫的人也多了起来，宫里头自顾不暇，谁还有时间管百姓的小偷小摸？ 人人皆知东洲要乱，为保自家安全，柴米油盐这些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就更高了。 所有的更替都会有人牺牲，而百姓永远是受苦受难的一方。 安宁阁的夜晚安静得可怕，本就没什么人，偶尔会从里面传出细长的歌声，被寂静无限放大，像招魂一般。只在晚上才出现的歌声，还有安宁阁里昏黄仅一点的烛光。 自从东洲乱了，宫里的一切人和事都变了个样。 沈瑶珺坐在书房里唱着花蛇夫人和皇后常唱的歌，她不会一整首，只会一小段。她趴在书桌前，桌上摊着纸，她执着笔，笔尖落在纸上，染了黑色的墨，像鬼画符一样，看不懂她在画什么。 小姑娘有心事了，晚上睡不着，就在书房里瞎想。 想最近该怎么安排，想如何扳倒沈温瑜，想事成了之后，怎么和美人儿女傅双宿双飞。那些从前离得很远的梦想即将实现，于是，心里有了小小的期待和紧张。 皇后不出去浪了，成天在凤翎殿做研究，花蛇夫人偶尔会偷偷进宫看望皇后，然后两个人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一番，青书和李晋一就跑来安宁阁回避。 沈瑶珺想，她马上也能和美人儿女傅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了，毕竟没人敢不服从她的话，否则那很快就变成了抗旨。 太子宫是最没有动作的一个地方，当所有人觉得沈云滨要出手的时候，他却突然在宫殿里弹琴下棋不问世事。 可李季歆从不觉得一个人演习可以演得毫无破绽，那只能说明，沈云滨偷偷给自己加了配角。 长齐去了东部营地，沈云滨在宫里能够使用的，也不过是良妃一条线。 她不在乎，沈云滨只是她玩死沈温瑜的一颗棋子。 沈瑶珺在书房里一边鬼画符一边嘀咕：“嘭！要爆炸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东南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巨响！而后火光四射冲破天际，将黑夜照得恍如白昼，沉睡的人们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四处传来哭喊声和救命声，禁卫军通通出动赶往东南方向！ 侍卫们立刻向皇帝去回报：“西林王那儿出事了！” 皇帝也慌忙赶了过去，同样过去的，还有皇后。 沈温瑜没事，那点小爆炸伤不了他，这儿都是西林州的武将，一有响动都能保证自己安全。但是狼狈是躲不了的，沈温瑜出来的时候，身上站了脏物，还有爆炸残留的火药味。 几个丫鬟立刻上前给他换外套，他也只是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想要把沈温瑜炸死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他只是在思考，什么人能把火药布置到他的身边还让他无法察觉，又是什么人引爆了火药？ 安宁阁里，沈瑶珺欢快地哼着歌，在爆炸的第一时间，李季歆已经赶到了安宁阁生怕沈瑶珺出了状况。 沈瑶珺拿着自己鬼画符的作品放到李季歆的眼前，抬着头笑问：“美人儿女傅你看，阿瑶画得好不好？” 那几笔乱描没人看得懂，李季歆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 沈瑶珺指着画里的笔墨绘声绘色地描绘：“这里爆炸了，死了很多人，但是主人没死。美人儿女傅你看，沈云滨他马上要出事了！” “这一片黑的是什么？”李季歆问道。 沈瑶珺眨了眨眼：“是血。” 166阅读网 ------------ 116 死亡的开端  像玫瑰割破手指流下了血，这种诡异森冷的语气从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更添几分鬼魅，连李季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一直觉得沈瑶珺的聪明止步于使点小坏，可如此平静地去描述让所有人都害怕的场面，那就不一般了。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口吻来描述，只能静默地站在原地。 沈瑶珺对着她，咧开嘴露出一排牙齿，笑得开心又明媚：“美人儿女傅，阿瑶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他们才有事呢！” 李季歆才不是担心沈瑶珺会出事，她只是一时间觉得觳觫。 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她早就知道沈瑶珺一直都藏着。 沈温瑜的地盘被炸了，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沈云滨，谁都不例外，虽然这其中有着种种破绽，一时间却没人发现。 沈云滨也不解释，他似乎下了最后一战的决心，生则生，死则死，汤卫国拼了命也要保护他，可他没有觉醒的意识。依靠锦绣宫传递的消息短时间内逃过了众人的耳目，但绝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这次皇帝连夜唤他过来，他也只是安静的站着，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西林州受袭，你有什么看法？”皇帝问他。 沈温瑜就在一边，他紧蹙眉头，一言不发，沈云滨这种赴死的表情让他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是沈瑶珺，不是沈云滨！ 可是沈瑶珺怎么在他的宫殿内布置的火药？她甚至都没有进去过！ 沈温瑜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禁卫军正在搜查西林王住的宫殿，明早就会有结果。 “我没有什么看法。”沈云滨平静地回答，“我知道父皇你在怀疑我，可我一直都在太子宫，这些天没有出去过半步。我的人都被监视着，即使想有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他已经说的够坦白了，即使皇帝不相信，他也没有办法。 而沈云滨一步一步走到沈温瑜面前，站定，一字一句加重声音地嘲讽：“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干的吗？” 言下之意是，沈温瑜全数知晓。 皇后也在，沈云滨的目光转到了皇后的身上，而她波澜不惊，带着笑意，就好像看戏一般。 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淡淡地应道：“呵，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可沈云滨心里清楚得很，这事情太明白了，只是沈温瑜不想说出来。 毕竟，他们给自己规划的对手是对方，而不是沈瑶珺。 沈温瑜差点没忍住，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我要是知道有人要害我，为什么不逃呢？” 沈云滨便在心中暗笑，因为，你逃不了啊！ 这对话明里暗里的交锋皇帝一听便知，皇后不能不做声了，她想替沈瑶珺扫清一点路上的垃圾。 “太子。”皇后突然发话，“最近可有去锦绣宫？” 这一问，沈云滨一愣：“你要对我母妃做什么！”厉声呵斥，毫无长幼尊卑。 皇后委屈呀，她只这么一问，莫非沈云滨还以为她堂堂一个皇后，需要做到扣压贵妃来要挟太子这种地步？ 皇帝在旁边配合得冷哼了一声，沉下声音开口：“朕截获了从锦绣宫发出去的密报，是你的吧？” 沈云滨早料知事情迟早暴露，便笑道：“父皇既然已经知晓，为何还不对儿臣下手呢？” 这般无法无天，让皇帝大为恼怒！可他依旧没有发火，此种缘由说不清道不明，权力的斗争若是这么容易理清线索，那古往今来怎会有千百万人用命来搭建这条路。 “你回去好好反省。”皇帝没有再多说，至少他知道，沈温瑜那里的爆炸案，凶手兴许不是沈云滨，“朕要重新查查德妃那起军火案！” 皇后的心里“咯噔”一下，哟呵，他终于不得已向自己出手了！ 好在德妃到现在也没出面，想要从一个“死人”头上查起，可没那么简单。沈温瑜安排了别的住处，一伙儿各自回去。 皇宫里的动静小了，李季歆便知道事情结束了。 正要说话，沈瑶珺用手指按着嘴唇嘘了一声：“嘘……黑夜才刚到来，黑白无常来索命了。” 李季歆便看着她，那双眸子似古井般深幽，倒映出黑暗的影子。她好像看到了沈瑶珺在慢慢变化，一年前还是一个装疯卖傻的丫头，五官都没张开，带着一脸婴儿肥，像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才一年，五官张开了，人也消瘦了些，虽然个子没长，却漂亮了血多。还有，她已经不在那么不顾及形势了。 “今晚，会有命案。”李季歆开口说道。 沈瑶珺点了点头：“不知道从谁先开始。” “今天开始我不住小木屋了。”李季歆低着头，她担心沈瑶珺的安全，毕竟，皇后教了她所有，却没有教她如何赤手空拳地抵御敌人，“我住安宁阁。” “安宁阁里有好多房间，美人儿女傅住我旁边吧。”沈瑶珺眨了眨眼，眸子里似有繁星点点。 “不，”李季歆一口回绝，“我和你住！” 这可是李季歆第一次这么强烈要求和沈瑶珺睡在一起，要是以往，沈瑶珺该高兴得蹦起来不可，可是今夜她知道，这是为了保护她，不能胡来。 只要死的不是皇后这批人，一切都好说。 夜晚，禁卫军在巡逻，重回宁静的皇宫里，飘着一股血腥味。 安宁阁里一如既往的安宁，从深夜到黎明，连苍鹰都没有飞进来。 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春天本来就多雷雨，阳光被云层盖住了，明明已经是辰时，却跟卯时似的。李季歆起来了，沈瑶珺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 不一会儿，青书便跑了进来：“公主，女傅，出事了！” 意料之中的事，沈瑶珺打了个哈欠问道：“谁死了？” 青书一愣，这俩人已经猜得**不离十了，也不弄故弄玄虚了：“良妃。” 李季歆和沈瑶珺同时一愣，她们是怎么都想不到最先出事的是良妃！ 沈瑶珺的睡意一扫而光，站起来问道：“凶手呢？查了吗？” “没有。”青书摇了摇头，“昨夜子时死的，用绳子勒死的，锦绣宫的太监宫女都被关起来了！” 沈云滨那么在意良妃，良妃却这样死了？ 沈瑶珺和李季歆及时猜到了昨晚会出事，这会儿也发现事情偏离了自己的预计。 她们以为沈云滨会动手，却不知道被谁占了先机，将良妃的命给夺走了。好在长齐被送了出去，否则一样会死！ 她们不能去命案现场，沈瑶珺本就是被怀疑对象之一，太过主动容易出事，这紧要关头不能有一点儿差错。 “我去。”青书说道。 “别被发现。”李季歆叮嘱道。 皇后已经无暇和花蛇夫人联系了，最近都在凤翎殿，沈瑶珺和利息过去了，皇后便让她们最近住到凤翎殿去。 凤翎殿箍得跟铁桶似的，好让李季歆少操点心。 两个人欣然答应。 刚走进去，李季歆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你不是说把师父安排在宫外么？为什么我闻到了师父的气息？” 皇后一捂脸，顿时羞涩道：“那是因为她来过了，在这里留下了她的味道。” 李季歆上下瞟了皇后一眼，突然喊道：“师父你来啦！” 皇后顿时转身：“不是让你别出来嘛！”可是哪里有花蛇夫人的影子，只是被李季歆诈了而已。 皇后：“……”这日子没法过了，连李季歆都不听话了。她便解释道：“这不是怕万一皇上找我呢么？我要是不在宫里，露馅了怎么办？在说，外头哪有宫里住得舒服，当然是要把师姐接进来了！” 沈瑶珺只踮起脚尖拍了拍皇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母后，我们也不是要责备你什么，就像想说一句，紧要关头，保存体力。” “我有数的！”皇后拿着扇子遮着脸，“凤翎殿里处处机关，别人进不来。再说，师姐晋一都在，我才放心这里的安全。皇宫最近在严查，锦绣宫已经被锁了。” “母后，你说，是谁动手杀的良妃？”沈瑶珺抬着头问道。 沈云滨没理由杀自己的母妃，他向来很尊敬良妃。沈温瑜子时刚刚回去，就算真想杀了沈云滨，也不至于先去杀良妃。皇后更不可能动手，那么…… 花蛇夫人突然从屏风后面现了身，拿着帕子走出来，捋了捋鬓发：“皇帝杀的。” “师姐。”皇后唤了一声，两个便相视一笑…… “为了断绝沈云滨的后顾之忧。”花蛇夫人继续说道，“良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东洲这个四方揭竿而起的局面再不破掉，边境将不保，如果不下点猛药，这个国家就要灭亡了。他需要一个突破点打破你们三足鼎立的局面，就在良妃身上，不出半月，东边将同朝廷翻脸了！” 166阅读网 ------------ 117 宫中将大乱  青书和李晋一目瞪口呆，李季歆和沈瑶珺也只是面面相觑。 君不见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去锦绣宫，一个不再受宠的妃子，哪怕是太子的生母，没有利用价值和野草也没什么区别。他自己挖了一个坑给儿子跳，又亲手把坑填上。 沈云滨肯定是坐不住了，宫里的敌人太多，他知道自己成了一个炮灰。 沈温瑜也在加紧布置周遭的力量，唯独皇后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 监视皇后的人很多，可惜找不到什么破绽。 皇帝千年等一回地来了凤翎殿，花蛇夫人和李晋一早就躲了起来。他是不相信皇后会这么安静，故意试探来了。 凤翎殿的机关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青书给沏了茶，皇帝看见沈瑶珺和李季歆在这里，并不意外，但他需要单独和皇后谈谈。 李季歆便带沈瑶珺去了偏殿，一出去，她察觉到了头顶窜动的各种气流。有人在检查凤翎殿。 她不动声色，和沈瑶珺相互使了个眼色。 沈瑶珺去凤翎殿门口玩，李季歆悄悄跟上了其中一个暗卫。她的武功更高些，神出鬼没地身影只让人觉得背后似乎有一阵风，又似乎没有。 她听到了几个暗卫的交流：“小心点，听说这里机关重重！” “一路走过来都没有什么机关，不会是信息有误吧？”有人怀疑道。 “不会有误的，皇后天天把自己关在里面，听说是在制作机关，找到机关的控制口，不然我们没法交代。” “你去那边，我去这边。” …… 李季歆只心里暗暗冷笑，想找到机关的控制口？ 皇后的武功确实没有花蛇夫人和李季歆高，但是她做的机关，恐怕花蛇夫人都未必能找到突破口。当初花蛇夫人的师父愿意收下她，无非就是看中了她这方面的资质。 李季歆便不跟了，回了宫门口同沈瑶珺耳语了几句。 等到皇帝出来的时候，沈瑶珺立刻跑上去，拉着皇帝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父皇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皇帝蹙着眉看着沈瑶珺，不知道作何回答。 沈瑶珺自恢复智力以来，一直乖乖地待在安宁阁里，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病好了，但又不能确定。 李季歆虽然说要让沈瑶珺称为众人所说神女庇佑的幸运儿，但这个出场，需要一个机会。 “阿瑶最近可是想父皇了？”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 沈瑶珺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拉着皇帝的手就往里面跑：“父皇，你不要不开心，阿瑶带你去个地方，有好多好多好玩的！”皇帝被沈瑶珺牵着跑，从宫门口一直跑到里面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面没有光线，只有从门框里射进的几缕光，屋子里头到处都是木质的玩具，沈瑶珺献宝似的介绍：“这些都是母后给我做的，什么玩具都有，虽然幼稚了点，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玩玩这个玩玩那个，也就好了不少。”看她笑得像小太阳一般，皇帝也稍稍宽心了不少，等到目光落到屋子里的玩具时，顿时又阴鹜了起来。 一个放满了皇后亲手做给女儿的玩具的房间，会不会是机关控制源？ 他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沈瑶珺，女儿不傻了，却依旧单纯没心机，很好，深得他心！ 于是他摸着头问沈瑶珺：“最近常在宫里玩吗？” 沈瑶珺点了点头：“有呢，去过温瑜哥哥那边一次，那里的房子真好玩，下雨了，雨就全往宫殿的方向去了，整个宫殿就和喷泉一样，四面的石狮子嘴里把水吐出来。所以下雨天的时候，好多太监丫鬟在那里看着呢……哎，父皇，你去哪儿！” 沈瑶珺没喊住皇帝，他已经出去了，临走前挥了挥手，李季歆便感觉到暗卫全部跟着走了。 她便松了一口气：“没有被查到机关。” “没有。”沈瑶珺在屋子里摸了摸木质的玩具，“不过，我们可以做出一个假的机关控制室，就是这里。” 如果皇帝拿到了控制凤翎殿准确的机关，就会相对应的减少对这里的监视，几个人的活动就自由了很多。 这便是李季歆在知道皇帝要找出机关控制源的时候让沈瑶珺做的事。 夜深的时候，花蛇夫人突然睁开眼，推醒了皇后：“小童婕，有人进你的地盘了哟！” 皇后一个翻身继续压着花蛇夫人睡，一边嘟囔着：“几个小丫头把人骗进来的，不要管他们，师姐我们继续睡。” 那一点儿声音遁入沉沉的黑夜，无人听见。 花蛇夫人闭上了眼睛，皇宫的床……挺软的。 次日一早，皇宫再生事端，说是昨晚有人夜入天牢，将汤卫国救了出去！是谁就不用猜了，会拼了命救汤卫国的，除了沈云滨，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固若金汤的天牢能被沈云滨轻而易举地冲破，说明他早就知道难免牢狱之灾，让自己的内部人员打入天牢。而事发之后，太子宫已是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皇帝暗道一声不妙，东部边境军要造反了！ 于是速速下令封闭东边出入口，让六万大军掉头全部赶往东西，同时八百里加急让南部边境支援京城军队拿下叛军，并且一路设置关卡拦截沈云滨！ 这忽如其来的一切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唯独东洲皇权上的几个人镇定自若，这一切全部在预料之中，沈云滨的走，东部的叛乱，还有谁的死亡。 各地下发旨意废了沈云滨这个太子，太子之位暂时无人认领，大家心里却知晓，那是留给沈温瑜的。 沈温瑜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进展，只觉得这一切太快了，快的出人意料，南边军队去东边镇压，一旦镇压成功，那么东部也会被南边的军队控制。季风突然回到军队，隔着十万八千里想京城表忠心，可究竟心放在哪里，他沈温瑜不知道，只能确定，不是在自己这边。 西林州有西洲和琥珀营虎视眈眈，没了京城派去镇压的军队，粮盐得不到救助，依旧会乱套。 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后兵行险招掌握了沈云滨的水利河道，让琥珀营早日囤粮囤盐，赢得北边民心所向！ 派出去的人并没有找到沈云滨和汤卫国，反倒是东边叛乱的消息来得更快些，南方军队还未到达东边，东部军队已经拿下了三州自立为王，打着沈云滨的旗号，说是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废太子，天理难容！ 东边缺粮久了，被军队一煽动，自然将怨气散发到了中央，叛乱之势如燎原之火，越烧越大！ 彼时沈瑶珺和李季歆在凤翎殿里议论着关于沈云滨去哪儿了的事情。 “汤卫国受了伤，跑不了多远，我猜测，在他离开皇宫之前已经跟长齐通了气，选好叛乱的日子，然后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在京城附近！”沈瑶珺判断着，“他不肯离开，一定还有动作。” “龙脉在皇宫，沈云滨不会行军打仗，离开了京城一无是处。”皇后漫不经心地回答，“哎？你们把我那个储藏室给废了，皇帝以为那是机关控制室，派人给我把东西整改了一遍。”皇后那叫一个心疼，虽然不是成品，可是那么多材料，能做好多机关和玩具！ 花蛇夫人在一旁安排她：“小童婕，别难过，我去外头给你背点回来！” 皇后扇着扇子嘤嘤嘤：“还是师姐最疼人家。” 沈瑶珺默默地扶额：“美人儿女傅，咱们回安宁阁吧。” 李季歆也站了起来：“走吧，看不下去了。” 李晋一伸出一条胳膊：“师姐，带我走……”青书也表示自己还是去安宁阁吧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了，皇后这才矜持下来。 “好了好了，都别走了。皇帝撤回了去西林州的兵马，趁着这次东边大乱，西边马上也要出事了，宫里的战火一触即发，没发现最近宫里的隐形人多了起来吗？” 几放都有自己的势力，一旦硬碰硬，武力值高于一切。 “什么时候动手？”沈瑶珺又把脚伸了回来。 皇后笑了笑：“你觉得，沈云滨什么时候还会杀回来？” 几个人恍然大悟：“册立沈温瑜的时候！” 花蛇夫人这回是真得出宫一趟，皇后依依不舍得看着她：“那么师姐，拜托你了！” 她拿着帕子半遮面：“哎呀，咱们俩人还有什么拜托不拜托的？” 沈瑶珺用胳膊肘子抵了抵李季歆，眼含羡慕之色：“啧，美人儿女傅，你看看人家！” 李季歆叹了口气，师父真是开了一个坏头！ 等花蛇夫人出去了，青书才上前来询问：“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儿要做？” 皇后摇了摇头：“沈云滨现在没法回宫，让师姐出去找到沈云滨，在册立沈温瑜的时候把他带回来，他的人还蛰伏着，到时候宫中大乱，才有意思呐！” 166阅读网 ------------ 118 欠我一个赌  东边军队连接二连三地攻克下几座城池之后，季风才带着大军赶到，比京城的军队晚了几天，京城派出去的军队由于兵分两路力量分散，一时间没能战胜东军。 等季风一到，战场的风向瞬间改变，东边军队转攻为守，可季风并不进行大规模的攻击，只和对方处于僵持状态。 但场面好歹是控制下来了，皇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沈温瑜却三番两次地去找皇帝，请求给西林州一点儿支援，再这么下去，西林州不是军队暴|乱，而是民众造反。 皇帝当然会给与沈温瑜支援，但是，琥珀营突然发来急报，说是北洲进军琥珀山，情势危急！ 宫里顿时忙的不着前后，太|子|党销声匿迹，不知道为何一大批官员上奏要求皇帝尽早定下太子。 皇帝原本是想缓缓的，他何尝不知道这种时候一旦立沈温瑜为太子，四方土地会乱成什么样？可这批大臣原本都是中立的，太|子|党颇有此时不立太子，之后将大加阻拦之势。 皇帝焦急之中，去找了皇后。 册立太子是大事，自然要和皇后商量。 当初立沈云滨时，皇后膝下只有一傻女儿，谁当太子和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沈瑶珺不傻了。 皇后的野心皇帝若是一点都没察觉，就着实委屈了他当这几十年的皇帝。 “关于册立太子一事，皇后有什么想法？”皇帝试探性地问道。 花蛇夫人不在凤翎殿，皇后心中少了一门心事，她的武功再怎么高强，皇帝手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全凭皇上做主。”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这会儿眼看着紫薇星即将陨落，该找下家的早就开始物色的，沈温瑜一时间收获了一批追随者，而皇后这里却冷清的很。不是因为没人慧眼识珠，而是因为皇后闭门拒不见客。 只有这样，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声援沈云滨，而皇后这边的实力，她目测自己足够了。 “你真的完全没有意见？”皇帝眯着眼，似乎并不相信，而后他抛出了一个大锤，差点砸了皇后一头，“如果我说，把皇位传给阿瑶呢？” 皇后的心跳顿时听了一拍，好在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她是个了解皇帝为人的人，倘若她现在表现出一点儿兴奋或是赞同，接下来，还没有等沈温瑜出手，皇帝就要对她母女下手了！ 试想，良妃也受宠过，可他想要杀良妃，眼都不眨一下！ 于是皇后只浅浅地笑了笑，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回答：“东洲历史上从未有女皇登基，何况，阿瑶的智力刚刚恢复，很多事情还是和傻孩子一般，把这江山社稷交给阿瑶，岂不是毁了祖宗基业？那是万万不可的。” 依旧是她平时的语气和语速，看不出一点儿心理变化。 皇帝便知道，皇后的内心早已足够强大：“那么，你心里可还有别的人选？” 东洲真正有才华的皇子，早在许多年轻的夺嫡大战中就丧命了，沈温瑜要不是因为被皇后掌握的水利河道坑了一把，现在的局势一定会偏向他。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皇后这一招制敌，直接掐死了沈温瑜的命脉。 “无。”她回答，“非要选一个，沈温瑜就不错。” 皇后没有从皇后的嘴里得到半点消息，只能悻悻而归。 等他走了，李季歆和沈瑶珺才走进来，皇后慢条斯理地拧着铁丝儿，似乎在做什么防身用具。 “琥珀营来消息了。”李季歆拿出一封信，“戚将军已经封死了各地通往西林州的路，没有京城的支援，西林州孤掌难鸣。文阑宗家的意思是，如果这边需要兵力，可调遣琥珀营，而后用西北洲的力量克制住西林州，让我们在京城大可放手一搏！” 皇后抿嘴一笑，颇有深意：“要琥珀营的兵力做什么？直接掀翻了京城吗？让戚让在琥珀营好好照顾玉秀，德妃就这一个女儿呢。” “那么京城这边？” “借力打力。”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哟，花蛇夫人不在，人家好无聊哦！” 沈瑶珺立刻拉着李季歆走了，从前呢，皇后教她要看着时间和周遭的情况做事情，现在呢，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喜悦面前，什么克制啊矜持啊，都是个屁！ 皇宫里最近萧条得很，明明是盎然的春天。 四方边境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得来，没有一处是平静。 没有人在意这些，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条用血肉筑起来的英雄路，有人哭泣，有人坚持，有人叹息。 李季歆从前怎么都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个这样的人，看着苍生悲切水深火热而无动于衷，明明曾经当花蛇夫人把她从冰天雪地和一群人的欺负中救出来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做个善良的人。 然而善良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有人用刀剑杀人，有人用思想杀人。 “美人儿女傅，你在想什么？”沈瑶珺抬起头问道。 “想……”李季歆眺望遥远的天空，云层很厚，春天是个多雨的季节，“暴风雨，快要来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是黑云压境，是闷热躁动，是皇帝要立太子，而四方虎视眈眈。 四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沈云滨失踪了两个月，音讯全无。无论是京城还是东边，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 皇帝说要在那天册立继承人，那么，即使目前的状况并不乐观，各部还是大张旗鼓地布置起来。 沈温瑜心里上下难安，他觉得最近会出大事！ 四月十八是个黄道吉日，挑不出一点儿瑕疵。 皇后提前准备仪式的盛装，替沈瑶珺也择了一套。李季歆在一堆华丽的布料里来回选择，最后依旧是一块天青色的布料。这颜色低调些，做成窄袖的，打起来方便些。 哪里是参加什么册立太子的大典，分明就是鸿门宴，别看皇后服饰华丽高雅，里头穿的依旧是贴身的劲装。 这儿只有三个人，皇后一边选布料，一边说道：“师姐已经找到沈云滨了，在北化山上的一个破庙里。” 北化山多毒蛇，自从德妃在那儿“自爆”之后，那儿是方圆十里空无一人。 “沈云滨也是胆子肥，真不怕上了北化山，春天蛇群出没，真不怕在山上丧命了。”皇后说话的口吻轻飘飘的，她其实并不担心，沈云滨现在还不至于孤家寡人。 “四月十八那天，让花蛇夫人把沈云滨带过来。”沈瑶珺看着五颜六色的绸缎，拿起一匹大红色的布往李季歆的身上甩，“美人儿女傅穿这个好看！” 火红火红的，跟成亲似的，沈瑶珺歪着脖子若有所思：“等美人儿女傅跟我成亲的时候，就穿这个好了！” 皇后一把抢了过来：“我和师姐也要一匹！” 沈瑶珺又把布匹夺了回来：“美人儿女傅穿才好看！你们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臊不臊！” 两母女差点就翻脸了，为了一匹布……李季歆是无语的。 门外突然有敲门声，青书在外头低声说道：“来信了！” 最近不止皇帝信多，皇后也一样！ 几个人顿时放下手中的布匹，匆匆走了出去。 花蛇夫人的第二封信，有蛇群攻击沈云滨住的地方，汤卫国为了保护沈云滨，被毒蛇咬了。 这事儿让皇后眉头一皱，汤卫国这简直就是在护崽子一样地保护沈云滨，比亲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皇后蹙眉不悦。 “是怕万一汤卫国有性命之忧，沈云滨就失去了最后一战的动力吗？”是沈瑶珺笑道，“不会的，无论怎么样，都只会激起他的战斗欲！” 四月十八，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所有人都起了一个大早，为了今日的册封太子的仪式。 沈瑶珺是从安宁阁出来的，小姑娘张开了，眉目里带着皇后那般的妖娆，丰腴的体型套上华服更显高贵。 李季歆看起来就像个世外高人，夹在那俩母女之间。 有人从她面前匆匆经过，不小心撞了一下，掉落了一张纸。 是禁卫军的丁队，早就是皇后的人了。 纸上是今天的仪式上兵力的分布图，包括丁队打听过来的关于暗卫的消息，李季歆也暗暗称赞此人做事周密。 高手都是皇后亲自布置的，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带着一批为数不少的暗卫。 沈瑶珺坦荡荡，身边只有李季歆。 李季歆一个人就够了，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路上恰巧遇见了沈温瑜，几个人迎面伫立。 “阿瑶妹妹，女傅大人，好巧。”沈温瑜的起色不错，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今天会有贵客。”李季歆点了点头。 沈温瑜心里也清楚，沈云滨不会就这么死去，皇宫里出生的人，哪有这么简单。 “贵客临门，好酒好肉；敌人进门，不死不休。”沈温瑜回答。 李季歆也笑了笑：“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赌，我赢你的赌注。今天该还了。” 166阅读网 ------------ 119 一石三只鸟  人头攒动，空气里有点燥。 清晨时分，禁卫宫廷的宫廷卫队金吾卫威风凛凛地排列在午门外东西两侧，文、武百官身穿官服，齐集于门外。 宫外人山人海，有些已经上去恭贺沈温瑜了。 哪怕心里不安，沈温瑜也必须得镇定下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只要成了太子，沈云滨从前掌握的权力会转移到他的手上。他不是沈云滨，不会让皇后从中作梗。 皇后面带笑容一脸慈祥地看着，沈瑶珺扯着李季歆往前面钻，还是小姑娘的模样。 从四方营地过来的消息被压住了，暗卫们在隐藏处互相对峙。 皇后只能和沈瑶珺眼神示意，沈瑶珺一直笑着，圆圆的脸蛋上红扑扑的，扯着李季歆东看看西看看。 “美人儿女傅你会紧张吗？” 李季歆一直很平静，像是看淡了一般：“不紧张。”她握着沈瑶珺的手，便知道沈瑶珺的手心出了汗，这么点年纪即将要经历一件被载入史册或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的大事，确实考验心理素质。 沈瑶珺便给自己打气：“不要紧张，我即将见证历史！” 李季歆忍住没笑，历史本来就是胜利者撰写的，她不但可以见证历史，还可以书写历史！ 沈温瑜的目光时不时往李季歆的方向飘过来，他知道的，李季歆在皇后所有计划中的重要性，一旦沈瑶珺出事，皇后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所以，她保护的是皇后整个利益集团的重心！ 在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只要控制住了李季歆，就赢得了一切！ 李季歆的拳头握了握，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对沈瑶珺的恶意。 册立仪式开始时，礼仪官郑重地引沈云滨到皇帝的龙椅御座前。 “美人儿女傅，”沈瑶珺压低了声音，“他穿的那么厚重，一会儿能打吗？” “嘘。”李季歆蒙住了她的嘴巴，“不要胡说。” 沈瑶珺瞅了瞅四周，对于某些人，这不是秘密，对于不知道这事儿的人，他们根本不会来偷听。 她笑笑，昨天还是要打雷下雨的样子，今天的天气竟是格外的好。 若是此刻来一场大雨，恐怕是不利于今天的册立大典的。 沈温瑜经过李季歆和沈瑶珺的时候停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女傅留着的赌注是为了让我今天放你一马，我是一定会答应的。” 说完就往前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瑶珺撇了撇嘴，有些人还真是自信！ 今天的京城兵力部署格外严密，从城门到京城，一路都有士兵把守。皇帝也有感觉，今日有大事发生，一直没出现的沈云滨，迟早是要出现的。 他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把这个密谋早饭的儿子拿下！ 每一方都觉得自己计划周密，同时觉得自己可以完败对手。 沈温瑜快要走到皇帝面前了，这短短的一条路走了很久，礼官要宣读册书的时候，宫门口突然开始杂乱了起来！ 戒备森严的禁军被人突破，有人带着人马冲了进来！ 门口的士兵要穿过重重的阻碍才能进来，在仪式的关键时刻，谁都不敢打破场面来充当罪人，太监们急得团团转，沈瑶珺有拉了拉李季歆的袖子：“美人儿女傅，开始了！” 李季歆感觉到了一批暗卫在暗中调动，太监们不敢冲进来，可是保护皇帝安全的暗卫必须要将此刻的危险通知到位。 只见有人匆匆跑了过来，在礼乐声中停在了皇帝的身边，低头小声地耳语几句。 皇帝脸色大变！就像春天的天气，雷雨来得不知不觉！ 所有人看着他的脸色，在那里读懂了内容！ “逆子！”皇帝突然站了起来，勃然大怒，“擅闯皇宫者，除了沈云滨，其他人格杀勿论！” 一批禁卫军冲了出去，暗卫纷纷出动！ “仪式继续！”皇帝沉声坐了下来，今日这个册立仪式若不结束，沈温瑜照样还是西林王，这太子之位名不正言不顺。 禁卫军全体出动，想要拦住一个沈云滨本是轻而易举的，将仪式快速完毕掉，他想应该还是有这个是时间的！ 可正在此时，皇宫里头突发大火，各处宫殿纷纷来报，清一色全是出事了！ 谁都没料到一个失势的太子竟然还能做到如此地步，说宫内没有内鬼，谁都不信！ “给我拿下沈云滨！”皇帝咬牙切齿，“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乱臣贼子！” 仪式被迫中断，西林州官员愤愤不平。 沈温瑜却并不愤怒，他悠闲地掸了掸袍子，走了下来，走时和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宫里待得久了，是时候该宣示一下自己的主权了！ “报……沈……太子他冲进来了！”士兵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皇后军队内外三层，沈云滨虽有里应外合，可这么容易冲进来确实让皇帝大吃一惊！ “有个高手带他进来的！”士兵描述道，“我们拦不住！” 皇后朝着李季歆眨了眨眼，那必定是花蛇夫人无疑了！ 汤卫国早就被罢免了，沈云滨这回来，是带着汤卫国一起来的，哪怕他已经神志不清。 皇帝立刻派了暗卫去对付沈云滨，与此同时，官员们集中在宫殿之内。 皇后依旧悠闲地坐着，沈瑶珺跑到了皇后身边，掖在她脚边，扯了扯皇后的衣角：“母后，我们先回凤翎殿好吗？” 沈温瑜带着他的西林武将前往宫门抓捕沈云滨，如果能亲手抓住了，无疑是对自己身份的确立。 有花蛇夫人暗中相助，沈云滨自然能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来，皇后没有理会沈瑶珺的意思，站了起来，直径走到皇帝面前。 “敢问皇上，宫里能打的，还有几个？”大臣们纷纷慌张低头，沈温瑜是带着自己的武将的，保护皇帝的人不能动，其余人出去对抗，京城守卫的官兵正在紧急抽掉。 花蛇夫人这样的高手，就是两个皇后也耐她不何，沈温瑜顶多是阻挡一阵子，若是花蛇夫人不松手，想要抓住沈云滨，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毕竟，这次沈云滨出动了他在京城的所有力量，朝中从前的太|子|党遥相呼应，这会儿宫殿里也乱了起来，太|子|党要在这时候，沈温瑜不在的这一刻，逼迫皇帝收回成命重立沈云滨！ 但皇帝的暗卫不是吃素的！双方对峙起来殿内刀剑相击，金戈铁鸣！ 沈云滨若是现在冲进来，在场的大多数人怕是性命难保。皇帝到底知道皇后出身花蛇山，武功自然是了得的。况且她难得如此积极，像是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皇帝一点头，皇后就出去了，沈瑶珺和李季歆紧随其后，门口，青书也跟了上去。 皇后一出门，整个人顿时气场大变：“去宫门口，青书去通知师姐下手留情，女傅保护阿瑶，把人都给我引到凤翎殿去，还有皇帝！” “机关室都布置好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暗卫全给我解决了，今天我们就要犯上作乱！”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这是她努力了十六七年的成果。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为了童家一家被暗杀的冤魂，为了自己这十多年与花蛇夫人分离的相思之痛，还为了阿瑶。 沈云滨杀进来了，他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相助，只觉得今日里皇宫的战斗力又变差了。东边的军队和季风率领的军队在对峙，只要他在皇宫里夺了权，墙头草们纷纷掉头，即使西林州要分出去，他也能得到半壁江山。 想逃离京城不可能，汤卫国和昏迷着，北化山的蛇毒，无解。 他就是想告诉汤卫国，你替我铺垫的大片江山，我一定会拿下来，哪怕是为你祭奠。 他遇到了沈温瑜，对方带着一批人马过来。沈温瑜的眼睛里依旧是对他那般怜悯，真是个可怜的人，众叛亲离，唯一真心扶持他的汤卫国还不死不活。 沈云滨便来气了，就算不拿下这座皇宫，至少他要杀了沈温瑜！ 一个长在偏远地区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取代他的太子之位？若是沈温瑜，那还不如沈瑶珺！ 两把长剑在半空中相撞，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沈温瑜的武功比沈云滨略高一筹，以至于沈云滨向后退了几步。 沈温瑜身后的西林武将全体出动，沈云滨的人马也勇往直前。 宫里成了一片血泊，刀剑刺进肉体的摩擦声和倒地声，半空中飞来的断臂残肢和头颅，吓得宫里的小太监小丫鬟躲到了床底不敢出来。 沈温瑜想要速战速决，皇帝虽然下令要或抓沈云滨，可沈温瑜想要杀了他！斩草不除根，等着被人坑！ 于是在他找到了沈云滨的破绽想要一剑杀了他的时候，皇后突然从一边窜了过来，一扇子挡掉了沈温瑜的攻击！ 她打开扇子扇了扇，遮住了半边脸，笑道：“有话好好说，动手有什么意思呐？沈云滨可不能是，如果他死了，你还活的了吗？” “你什么意思？”沈温瑜蓦地开口问道。 166阅读网 ------------ 120 凤翎殿迷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温瑜沉下眸色，看着皇后。 皇后一边媚笑着，一边慢悠悠地开口：“皇上可没说要杀了沈云滨，你杀了他，你心底里那些小九九他就知道了，你以为，他会容忍有人在他在位期间撼动他的地位？” 沈温瑜一愣，皇后说的这句话，确实没错。 可他是个准备一步到位的人，根本没准备把就会留给皇帝。 沈云滨也不傻，她知道皇后突然出来救他，绝不是因为同情他！ 阴谋！皇后在酝酿一个大阴谋！ 然而沈温瑜到底头脑灵活，他突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沈云滨和皇帝比起来，无论是地位还是战斗力都不可同日而语！他沈温瑜要的是皇帝的位置，而不仅仅只是太子！ 皇帝到底不放心他这个从小长在西林州的儿子，时间拖得越长，谁知道他接下来改变了想法，再扶持一个儿子来抢他的位置！ 皇后知道沈温瑜今天不成功誓不罢休，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 沈云滨并不给他们商量的机会，仅在这一点儿的时间里，他的人已经冲到了前面！ 犹豫只会损失最好的机会，而不是赢得时间！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皇后笑道，“不然你以为，你能在这里抓了沈云滨？” 花蛇夫人在暗中护着沈云滨，沈温瑜是绝没有下手的机会！沈温瑜心里清楚：“你的目的呢？” “和你一样。”皇后冷笑一声，“当年我父母的死我早就查清楚了，我蛰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手刃仇人，我不要什么皇位身份，我只要他死，你懂吗？” 懂吗？沈温瑜当然懂。他的生母为什么会被满门抄斩，他是如何幸存下来的？倘若当初他落到皇帝手里，那么狠心肠的人，一样会把自己的亲儿子杀死在襁褓里！ 皇后的实力太强大，沈温瑜无法撼动他，如果她只是为了皇帝死，那么……兴许可能相信她一次。 他还在犹豫不决，沈云滨的内外应援已经纷纷就位，大有冲进里面火烧皇城之势！ 沈温瑜并不想被皇后控制，他拔剑相向，意图突破皇后的防线杀了沈云滨！背后突然一阵风刮过，似乎有人在无形之中扼住了他的命脉！花蛇夫人如鬼魅一般出现，从背后命中沈温瑜的要害，却没有下重手！ 沈云滨一看机会来了，也想在沈温瑜被皇后控制的瞬间杀了他！可是剑还未出手，李季歆早已离开自己原本的位置，一手掐住了沈云滨的剑刃，笑道：“你要知道，杀了你，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那两人顿时静默了，周围的想要救主，被沈温瑜和沈云滨拦住。 皇后这才发话：“想杀了他，可没那么容易呢，怎么样，我知道杀了他，别的同我没有关系，你觉得呢” 她这话是问沈温瑜还是沈云滨，无人知晓，只是谁要是先答应了，没准下场会好一点。 沈瑶珺在一旁，后面有青书跟着，她抱臂站在两个哥哥面前，抬头望着天。 “其实呢，想杀了你们一直都很简单，但是，想杀了……并不简单，要不然，怎么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呢？皇帝的位置只有一个，先到先得过时不候，你们怎么想不明白呢？”她就是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皇后太牛逼，以至于几个人就差忘了沈瑶珺的存在。 沈温瑜使了个眼色：“你说，怎么做？” 沈瑶珺笑了笑：“很简单……”话音刚落，声音似有人靠近，李季歆眼疾手快：“青书，保护阿瑶！” 青书早已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一出手霍霍生风，挡住对方正背后的一刀！与此同时，有人从侧边杀向了沈瑶珺，皇后突然间出了手，到底这么多年没有疏于修炼，出招毫不逊色！ 可敌人是从四面八方来的，青书被人围了起来，李晋一突然地出现，拽起沈瑶珺的手就往里面跑！ 沈温瑜一看不好：“追！” 而他本人还在花蛇夫人手上，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小萝莉在前面撒丫子狂奔，一群士兵在后面疯狂追捕，青书和皇后随后追了过去，花蛇夫人和李季歆押着沈温瑜和沈云滨，也走了过去。 皇帝听闻皇后的人已经控制住了两兄弟，龙颜大悦！ 然而下一秒他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皇后押着那两人，去了凤翎殿，而不是带来见他！ “去凤翎殿！”皇帝顿时着急了，他知道皇后不老实，凤翎殿里有机关，好在机关的控制源在他手上！ “皇上，小心有诈！”大臣们在一旁劝阻。 皇帝这么多年都没让皇后找到下手的机会，一来他身边高手众多，皇后手上掌握的力量没有这么强大，二来，皇帝莫名死亡，她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她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名正言顺杀了皇帝，还要被万人敬仰的机会！ 皇帝自恃有高手保护，又对凤翎殿的格局一清二楚，由不得别人阻拦，直径去了凤翎殿！倘若皇后今天把她的昭彰野心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倘若皇后对沈温瑜和沈云滨下了毒手，那么，他必定要除去她！ 他心中愤懑，十多年前，他收到过从花蛇山来的信，只是皇后手快，夺过了信烧掉。那时他就知道，这信里一定有什么不可说。如果不是童家的女儿长得极美，他不会斩草不除根，偷偷杀了童家全家，唯独留下一个童婕，还让她进了宫，在势力全无中扶持为皇后。当时他想，让一个没有背景的女人来执掌后宫，也免了像沈温瑜的母妃那样被家族势力操纵政权的苦恼。 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皇帝直到后来才发现，童婕太聪明了，手无权利的她暗中调度资源，一点一点壮大自己的势力，竟然到了可以操控朝臣的地步！ 他越想越气，带着众人直奔凤翎殿！ 凤翎殿从来没有这么喧闹过，人声鼎沸兵刃相接，宫腔的红漆脱落了，门口树枝上刚抽出的新芽被砍断了。 李晋一拽着沈瑶珺直径往里面冲，跟进来好一批人，率先倒在了门口的箭雨上。 “停！有机关！有机关！” 一众士兵停在了凤翎殿门口，花蛇夫人和李季歆随后就到了，将沈温瑜和沈云滨带进了凤翎殿。机关到底是人做的，若是如暗卫那样的高手，这些入门机关根本挡不住他们。人质在手，暗卫不敢上前，只能偷偷潜进凤翎殿。 不过多时皇帝也到了，门口的人让出了一条路，是给他进去的。 一排禁卫军率先冲了进去，用人潮挡住的机关暗器，架成了一座人桥。 凤翎殿里头静悄悄的，就好像空无一人，皇帝让人去喊话了，听到的之后从里面发出来的尖叫声。 大火还在宫里蔓延，从东边到西边，丫鬟太监们自顾不暇，还得安抚各宫的主子，禁卫军分|身无暇，毕竟刚刚派出去六万的军队，京城兵力空虚。 “进去！”皇帝命令，毕竟皇后一句话都没说，谁都拿不准，皇后挟持了沈温瑜和沈云滨是想干嘛，“我要见到皇后。” 他还算是镇定的，天下高手尽在他手上，刀山火海都可以去，更何况小小凤翎殿？ 凤翎殿里面并没有那么平静，花蛇夫人和李季歆把沈温瑜沈云滨带进来之后便放了，进得了出不去，这里像是一做迷宫，找不到通道。 人一放掉，双方的暗卫自己出现保护自己的主子。沈温瑜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不想动手杀他们，只想让他们互杀，并且杀了皇帝。 “你以为你能把他引进来？”沈温瑜明明心里在发颤，脸上依旧镇定自若。 沈瑶珺便在一旁嗤嗤的笑：“引不引的进来，和你们没有关系，但是你要想清楚哦。当初德妃自爆掉的那批军火，现在就在你们的脚下，母后定了时间，这个房间的地面在一柱香的时间后会下沉。”她坐在高高的石阶上，天真无邪地荡着双腿，“下沉后的地面，只能承受两个人的体重，不然会爆炸哦！” 沈温瑜和沈云滨面面相觑，两个人…… “如果一直只有两个人，那么三炷香的时间之后，门自然就会打开了。”沈瑶珺冲着他们招了招手，“你们都能活着出去，去外面决斗就好了。” 这昏暗又封闭的环境中，沈瑶珺的银铃般的笑声更添几分恐惧。 如果暗卫不想自相残杀，就要尽快离开小黑屋，而沈瑶珺话里的意思，当然是还会有人进来。 皇帝正在门外，士兵汇报说，凤翎殿被机关控制，锁起来了，什么人都进不去。 皇帝只冷哼了一声：“去，开机关！” 机关控制源的房间，皇帝是知道的。 他照常走到凤翎殿阶梯的正中央，等着门一开，能看到里面清晰的场景！ 皇后太了解他的习惯了，只在士兵按下假机关的那一瞬间，他脚下的石板突然松了！ 暗卫正要拉住皇帝，可他的脚底像被什么黏住了，连着石板重重地摔了下去！ 166阅读网 ------------ 121 皇帝的罪行  在那一块皇帝心里顿时慌了，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坑，而死神可能正在向他招手，无论他是真龙天子还是普通百姓！ 好在他的暗卫们也跟了下来，底下的石板一翻，把一群人都卷了下去！ 他掉到了一个米有沈温瑜和沈云滨的密室里，密室的空间很大，忽而有黑影窜了出来，是刚从沈温瑜那儿过来的皇后一行人！ 听到脚步声的暗卫们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而当皇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时，暗卫们面面相觑！ “看来皇上以为掌握了我的机关控制源，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出我这凤翎殿了？”皇后摇着扇子在众高手的保护中漫不经心地笑着，“真可惜。” “皇后。”皇帝身边的高手不少，和皇后这边不分高下，“你这是作何？” “作何？”皇后摊了摊手，“还没看出来吗？” 皇后拽着沈瑶珺的手，大手牵小手，沈瑶珺圆嘟嘟的脸上带着笑容，在昏暗的烛光中尤为瘆人。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 皇帝突然从沈瑶珺的脸上看到了十七八年前童婕的影子，那时候她刚从花蛇山下来，十六岁，也是那么粉嫩嫩的。那时候的花蛇山没有这么穷，师父把皇后养得白胖胖的。一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糯米团子，出手的时候宛如一把刀，掏了人的心肺。 沈瑶珺和当年的童婕，那么相似，不同的是，童婕的武功很好，而沈瑶珺一点儿都不会，看起来更加纯良无害。 真正纯良无害的小姑娘，在这般诡异血腥的环境里早就吓得闭上了眼睛，可沈瑶珺那么镇定自若，好像习惯了似的。 “你忘了十多年前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童家一家老小是怎么死的了？”皇后阴森森地笑着，“我这些年都没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和阿瑶有什么关系？”皇帝只看着沈瑶珺，“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吗？沈瑶珺摸了摸头，她已经不是那个傻子了。 “父皇。”沈瑶珺糯糯地喊了一声，“阿瑶若不是个傻子，父皇这些年还会疼我吗？我想是不会的，我十岁之前，父皇对我和对别的兄弟姐妹没什么不同的，大概是因为，智力正常的人都觊觎你的皇位吧。阿瑶变成了傻子，父皇觉得阿瑶没了战斗力，所以对阿瑶格外的好。你啊，只不过就是在满足自己唯我独尊的**，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没有人能打败你，所以你看着兄弟姐妹们自相残杀，甚至帮着他们递刀。” 沈瑶珺顿了顿，小小的人儿负手站着，和大人一样：“良妃是你杀的，大家都知道。你什么都做得出来，今天会杀了良妃，明天就回杀了母后和我，阿瑶心里害怕呀！” “阿瑶……”皇帝看着这个自恢复智力之后一直乖巧的女儿，沈玉秀也乖巧，可是德妃身后是琥珀营，沈玉秀虽然听话，但是心里却明白的很。所以这许许多多的子女里面他偏爱沈瑶珺，“父皇一直都是疼爱你的。” “我呸！”沈瑶珺啐了一口，“在我不装傻之前，是谁看着我被沈云滨欺负冷眼旁观的？玉秀妹妹假装推我下楼的那天，你就在旁边，你可以让暗卫阻止，可你就是要让母后无子无女，断了母后以后的路！” 沈瑶珺的心里别提有多明白了，只是她一直没说。倘若皇帝至始至终都那么宠爱她，无论帝后多么不和，作为子女她也不会跳上这个台面。 很多事情李季歆不知道，今天沈瑶珺说出来了，她才明白，面对假心假意疼爱自己的父亲，沈瑶珺是多么忍耐才能没冲上去杀她。 就像李季歆一直想知道，父母生了她，为何又将她弃之不顾，让她在外面流浪了这么多年。 皇帝这会儿恍然大悟：“你没有傻过？” 沈瑶珺灿烂地一笑：“阿瑶的演技，是不是很好？” 原本就怒在心头的皇帝怒意更甚，他的危机感并不强烈，身边的高手都带齐了，他们蠢蠢欲动，准备和皇后决一死战！ “沈温瑜和沈云滨呢？”在交战前，皇帝问了最后一句话。 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呀，在里面等着杀你呢！” 说完双方便冲了上去交战，皇帝带着二十余个高手，皇后这边，有花蛇夫人、李季歆、李晋一、青书，还有她一手培养的暗卫！ 皇后牵着沈瑶珺的手站在一旁观战，看着皇帝在暗卫的包围圈里两眼冒火地望着她，像要手撕了她一般！ “何必那么生气呢？”皇后笑了笑，“成王败寇，古来皆如此。当年童家灭门，我可有说了什么？今日你不过是进了我的圈套，可你放心，杀了你的人绝不是我！”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比如在另一个密室里的沈温瑜和沈云滨。 皇帝不说话了，怪只怪自己当初想得太天真，以为只有皇后手里没权，便发展不了任何势力。可他忘了，皇后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一种权力。 多少朝臣想把族中女子嫁进皇宫来巩固家族势力，过不了皇后这一关可怎么行？ 皇后自然是想看着皇帝暴跳如雷，她低头对沈瑶珺说道：“阿瑶，你要不要讲点故事给你父皇听？” 当然要了，就算要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 沈瑶珺掰着手指头说道：“父皇呀，你当初派去琥珀营绑架玉秀妹妹的吴立平是我杀的，后来你重用的禁卫军队长也是我们的人；锦绣宫的蛇是我们放的，让良妃禁足也在我们的预计之中。当然这都不算什么，军火案的军火还是到了我们手里，德妃没有死，军火没有爆炸，它现在可都埋在你的脚底呀！” 别的都不重要，当沈瑶珺说到军火的时候，皇帝下意识地挪了挪脚。 沈瑶珺就笑了：“父皇，今天要是母后赢了，那么我们会活着出去，今天要是母后输了，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你是怎么都想不到，军火被藏在凤翎殿的地底下吧？掌握水利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河道会失控？掌握太医院的人是谁，为何我和母后可以装病？皇宫的进出口是谁管理的，为何晋一和花蛇夫人可以自由出入？你想听听外面的情况吗？”她手持一叠走着，让人递给皇帝，“你看看吧！” 今天原本是册立太子的日子，四方的奏折被延缓一天上报，却不想都落到了皇后的手里！ 皇帝颤抖着手打开奏折，这一张张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季风的军队突然停止攻击东部军队，全体策反击溃了京城的援军！东部军队投降，东部几州落入季风手里！ 西林州方向，西洲突然进攻西林州，琥珀营从北方出发，和西洲里应外合，数日便将西林州拿下！ 季风和戚让分别拿下四角边境之后，各地水利官员纷纷出动修复河道促进粮盐运输，并传言这是长宁公主的意思，公主有神女庇佑，不但恢复了智力，还变得机智过人，乃是天定之人！ 战乱之后的和平难能可贵，以至于刹那间人心所向！ 皇帝如醍醐灌顶，真正要窃取皇帝之位的，不是沈云滨和沈温瑜，而是他的傻女儿沈瑶珺啊！ 皇后机智，掌握了兵权和最重要的运输通道，让沈云滨和沈温瑜输的毫无还手之力！ 从暗处突然窜出一个人，朝着皇帝的方向执剑而去！ 保护皇帝的暗卫紧急出手，却被那人一剑打掉！ 德妃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死而复生！ “德妃？”皇帝陷入混乱的场面中，“你和皇后是一伙的！” 德妃只笑笑：“原来你才知道呀？当初你忌惮戚家势力，却又想让戚家为你卖命，削弱琥珀营的兵力，让哥哥死守不得回京。后来你一箭双雕，既想让童婕断子绝孙，又想找到打压戚家的借口，故意看着玉秀演戏推了阿瑶，让我们母女在冷宫备受欺压。怎么，你都忘了吗？” 他做过的亏心事太多了，哪能一件件都记得清楚？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皇帝大惊失色，眼看着自己的暗卫一个个倒了下去，对方的人手却反而多了起来！ 密室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眼看着人数越来越少，而密室的门没开，皇帝没有任何可去之处！ 兵刃、尸体、鲜血…… 花蛇夫人麻溜地杀了几个虾兵蟹将，然后靠近皇帝，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将他往前一拖：“小童婕，接下来把他丢到哪里呢” 皇后莞尔一笑，拿着扇子遮着脸，娇羞回答：“师姐啊，谋杀皇上可是大罪呢，这么大的罪，怎么能我们来担呢？” 李季歆扶额，打开了一扇门，面对着恬不知耻秀恩爱的师父和皇后开口：“让他去找儿子！” 166阅读网 ------------ 122 太子弑君了  皇帝被扔进另一间密室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这里很黑，只有一条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他要朝着有光的地方前行。 沈瑶珺拍了拍手掌走到李季歆身边，拉着李季歆的手就往前走。她们能找到一个地方，全程围观密室里所发生的一切。 皇后不是什么大建筑家，不可能真的造出所谓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重量的密室，那都是骗他们的。 只不过这种环境下，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他们不得不相信而已。 皇帝已经靠近了沈温瑜和沈云滨所在的那间房，沈温瑜和沈云滨也听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特别谨慎小心，生怕走错了一步。 他们顿时起了戒备。 这是一个不得不联手的时间，倘若拼了个你死我活，就会被皇帝坐收渔翁之利。 沈瑶珺和李晋一一人一根麦芽糖，几个人站在密室的顶端，憋着气看着里面。 皇帝进来的瞬间，沈温瑜和沈云滨都握紧了拳头。沈瑶珺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沈温瑜知道的，重要的不是重量，而是杀了皇帝。 这世界上不会有这么神奇的人，只说明，皇后掌握着密室里的动态，若是他们不杀了皇帝，她会杀了他们。 “父皇。”沈温瑜露出了一抹笑容，“您来了。” 丝毫没有露出杀意，皇帝稍稍宽了心：“你们也是被童婕这个贱人关起来的？” 沈温瑜点了点头：“是，皇后集齐了一大批江湖高手，儿臣的人……打不过。” 皇帝似乎正眼都没瞧沈云滨，而沈云滨一直阴鹜着脸看着他们对话。 也是，一个是刚刚被册立太子的儿子，一个是已经被废就在刚才还意图谋反的儿子，亲疏远近一看便知。 沈云滨便冷笑一声：“别说的冠冕堂皇了，都是要死的人了，说话还不能真诚点吗？” 他更担心汤卫国是生是死，如果自己要死，那么带着汤卫国一起会好些。到了阴曹地府还有太傅辅佐，路也会好走些。 沈温瑜一愣，呵！这个蠢货！ 皇帝有那么好杀吗？当真以为皇帝除了有一批暗卫保护，自己就手无缚鸡之力吗？皇后找了十多年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你沈云滨能轻易杀得了他？ 皇帝的眸色一沉：“他为什么还活着？” 这是在质问沈温瑜了，沈温瑜沉住气：“不是父皇说，要或捉的吗？”只是最后都被皇后活捉了。 皇帝继续说道：“那就现在把他杀了吧！” 沈云滨拿着剑，脸色一沉，他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密室盯上，沈瑶珺一边舔着糖，一边摇头：“动物尚且舐犊情深，可是他呀，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 “古来帝王皆如此。”李季歆摸了摸沈瑶珺的脑袋，“因为他们深信仁慈难成大事。” 沈瑶珺抬头想了想：“以后不会了！” 李季歆便笑笑。 皇后和花蛇夫人相视一笑，放心了许多。 密室里，沈温瑜拿着剑靠近了沈云滨，沈云滨深知自己不是沈温瑜的对手，退了几步。 皇帝一直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心怀戒备。 现在没有人可以让他相信，连傻子都是骗人的，还有什么是真诚的？ 当他对这个世界不再真诚的时候，世界早就抛弃了他。哪怕，这是他的江山！ 沈温瑜举起了剑，向沈云滨砍了过去！ 两个人的气势全然不同，皇帝只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沈云滨闪躲开了，突然便朝着皇帝的方向砍了过去！ 皇帝反手就是一抽，好在沈云滨躲得及时，一脚踩在密室的墙上，一个翻身躲过！ 沈温瑜在他的后方，等着沈云滨闪躲露出破绽的时候朝着他的死穴刺了过去！ 观战的沈瑶珺都能想到剑刺入身体的摩擦声和鲜血飚出来的粘腻声音，可是并没有！沈云滨的武功大有长进，竟然再一次躲过了！ 也许是因为抱着必死的同归于尽的决心，他今日完全是超常发挥，在沈温瑜连续不断的进攻下频频死而复生！ 沈温瑜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沈云滨怎么超长发挥也不可能打过他，除非…… 就在沈云滨准备发起强势进攻，手上的剑如长虹贯日一般朝着沈温瑜刺出的时候，沈温瑜也找到了他的致命点！ 沈云滨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前胸，这巨大的破绽无疑是把自己的命送给了对方！ 就在沈温瑜觉得自己要成功的时候，背后突然一阵风！ 一直观战的皇帝旋风一般冲了过来，袖中暗藏的匕首脱手而出，朝着沈温瑜暴露给他的后背刺了过去！ 沈温瑜暗道一声不好：“父皇！” “豁喇”一声，身体被刺出了一道口子，血溢了出来，但不属于他！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一大片血渍，沈温瑜给沈云滨让出了一条正面对向皇帝的路，沈云滨默契地在最后一瞬间将自己的剑送到了皇帝的胸前…… 皇帝以为，自己是逃不了了，沈温瑜的武功好头脑清楚，他未必能控制得住，而沈云滨不一样，他蠢。在这种危险时刻，皇帝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哪怕杀了自己的儿子。 他选择对沈温瑜下手，却不料沈温瑜和沈云滨给他演了一出戏…… “你……”他难以置信，“怎么会？” 沈温瑜一转身，笑道：“父皇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儿臣都懂。你想杀了我确保自己的安全，我们也一样。” 皇帝捂着胸口倒退一步：“你们！” “我们虽然都不想对方活，但更想看着你死！”沈云滨握着剑，他对自己刚才的那一招很满意，“你活不久了！”说完便朝着皇帝扑了过去！ 盯上了沈瑶珺一边看一边感慨：“啧啧，最后的关头，所有的人都想着要自己活，却没有想一起活。” 皇后未必会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但是他们更不给自己机会。 受了伤的皇帝要一挑二，似乎有点儿困难。 他到最后都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沈温瑜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我母妃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全族都被灭门？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初你是不是也想让我死？如果当今太子睿智无双，恐怕我连在西林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我想要的不只是皇帝的位置，我更想拿你去祭奠我的母妃！” 而沈云滨也只剩下冷笑：“你杀了多少人？你以为你杀我母妃我会不知道？她已经在锦绣宫禁足了一年，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你只会指责我的不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培养一个明君，所有人在你手里都是棋子，如果不自己想办法活，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反倒是羡慕沈瑶珺，皇后替她谋划了十多年，她能用装疯卖傻来赢得自己的时间，可是我们呢？我们这一群皇子，谁若是装傻，怕是也早就被当成废物丢弃！” 他说得句句属实，若是能过安生的太平日子，谁不想？ 看戏的几个人各自沉默着，突然觉得在这里，谁都是可怜人。 那三人一边说一边打着，皇帝被逼退到了墙角，沈温瑜和沈云滨轮番进攻！ 之前沈云滨那一剑刺得太深，他的衣襟已经被血浸染，握着武器的手开始颤抖，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两个儿子的剑下！ “豁喇”！又是一剑！ 这次是沈温瑜的剑，皇帝吃痛的吼了一声，背后被沈云滨偷袭成功！ 连续不断的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地上洒满了血，分不清是谁的。 沈温瑜和沈云滨分别在皇帝的两侧，看着他难以招架渐渐耗尽所有力气！ “哧”的一声，沈温瑜的剑从左侧刺穿了皇后的身体！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一声**被割破的声音，沈云滨的剑从右侧刺入了皇帝的身体！ 身体宛如被掏空，是生命耗尽的征兆。 “你们……”皇帝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逆子！” 皇后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开工了！” 一行人纷纷站了起来。 密室里突然光线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就像一个木盒突然被打开了四周的墙和屋顶，沈温瑜和沈云滨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站着大批的朝臣和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他两人一人一把剑刺在皇帝的身体里，而皇帝正在慢慢倒下去。 沉默，无言…… 气氛安静又诡异的可怕…… 直到有第一个人反应过来，扯着喉咙吼了一句：“弑君啦！弑君啦！”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前太子和现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了皇帝！ 166阅读网 ------------ 123 最后的挣扎  这场面让所有人不知如何面对，东洲的史书上将记载一笔：四月十八，太子册立仪式，前太子沈云滨联合现太子沈温瑜，谋杀当朝皇帝。 沈温瑜和沈云滨也顿时明白了，这是皇后的一箭双雕之计！ 让沈温瑜和沈云滨杀了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他二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无论是前太子还是现太子，皇位就和他们擦肩而过！ 根本没有什么地底的火药，根本不会爆炸！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一拥而上，拿下这两个谋杀皇帝的凶手！ 没了沈温瑜和沈云滨，相当于给沈瑶珺的称帝之路扫平了障碍，后宫这些子嗣，当年夺嫡死了一大半，如今还有什么人可以担负起这片江山？ 好计策！沈温瑜忍不住想替皇后鼓掌。 没有人看见皇后杀了皇帝身边的人，只看见沈温瑜和沈云滨杀了皇帝。 皇后没有出现，出现的反而是沈瑶珺和李季歆。 沈瑶珺拿着从皇帝身上搜来的牌子，放声说道：“太子设计暗杀父皇，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禁卫军原本不听沈瑶珺调遣，然而，这里面有皇后的人，便是丁队。他已经升职了，不过大家还是习惯这么叫他。 沈瑶珺话音一落，丁队就带着人冲上去了，沈瑶珺心道此人会看脸色，然而并不是什么人都这么听话。 西林州的武将还在，沈云滨的人马没灭。 汤卫国处于濒临死亡的边缘，睁开眼，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沈温瑜和沈云滨必须做最后的反击！ “皇后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之徒！”沈云滨咬牙切齿，沈温瑜依旧站着不动声色，“是她设计让我们落入她的全套，是她逼着我们杀了父皇！” 现场没有皇后的影子。 沈温瑜到底比沈云滨聪明了一点，皇后敢这么做，一定留了后手。 为什么自己不出现却让沈瑶珺出面？一来给沈瑶珺取得出场的机会，二来，皇后要是不装作受伤，就没法解释她把沈温瑜和沈云滨抓进凤翎殿这件事了。 所以，何必解释？这个时候花蛇夫人、李晋一、皇后、德妃都没法出面，沈瑶珺的身边只有李季歆和青书！ 他一句废话也不说：“来人，拿下长宁公主！” 西林州的武将只听从沈温瑜的话。 宫内顿时大乱，青书正想带着沈瑶珺离开，沈瑶珺却毫不畏惧摆了摆手：“不用走！” 她放声说道：“今天，谁敢在这里动我一下，我就替父皇杀了这些个乱臣贼子，肃清朝堂！” 沈瑶珺平日里太软萌了，以至于这突然间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那个痴痴傻傻的长宁公主变成在在血海中无所畏惧的女王，淡看纷争杀戮，眼见着西林州武将们手中的武器足以刺杀她，儿李季歆都只是站着没动手！ 今日本就是东洲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若是再有一个皇族死在这里，血腥将永远无法被冲淡！ 沈温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沈瑶珺表现得太过镇定。 禁卫军在围攻沈温瑜和沈云滨，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沈瑶珺，皇后不出面，这里的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就在剑及喉咙千钧一发之际，沈瑶珺面前的地面突然翻转！ 翻转的另一面由尖锐的利器组成，前方的人冲得太快有了惯性，就会扑倒陷阱里！ 这儿毕竟还是凤翎殿地盘，步步陷阱处处危机，否则沈瑶珺何以如此镇定，李季歆如何冷眼旁观！ 几把剑停在沈瑶珺的面前，而沈瑶珺好发无伤。 她深知凤翎殿机关复杂，只要站好了位，身后有皇后护着，就绝无危险！ 沈温瑜的人不放弃，从沈瑶珺的身后偷袭！ “嗖”的几声，几支白羽箭从身后袭来，击中了偷袭的人！ 沈温瑜的人顿时停止了攻击，好邪门…… 这凤翎殿，是不祥之地。 沈温瑜当机立断：“出去！” 在杀了沈瑶珺之前，要先保证自己不死在这里，只要沈瑶珺想杀了他们，就一定会追出来！ 出了凤翎殿，没了机关暗器，他们就安全了许多！ 正当一群人要冲破凤翎殿宫门的时候，几道铁门从墙的两侧打开来，拦在了凤翎殿和外界之间！ 沈瑶珺摊了摊手，想出去？既然进来了，除非这座宫殿的主人松了口，否则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沈温瑜和沈云滨只能做背水一战！ 而沈瑶珺就等着他们使出全力一网打尽！ “想走啊？”沈瑶珺微微一笑，指了指皇帝的尸体，“父皇尸骨未寒，你们就准备这样一走了之吗？” 小萝莉脸上挂着森冷的笑容：“今天，本公主要为父皇报仇！” 周围的人早就被沈瑶珺的气势震慑住了，心道外界传言长宁公主智力的恢复得利于神女庇佑，看来是真的无疑了！ 否则，一个傻子怎么突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得，变得气势十足。 汤卫国冲着沈云滨招了招手，动了动嘴。 沈云滨扶住了汤卫国：“太傅……” 他说不出话来，他这辈子唯一对得起的人，也就只有沈云滨。 背水一战，不胜则亡！ 凤翎殿内又是一场混战，沈瑶珺站在台阶上，周围站着李季歆和青书，冷眼观战。 就像神女站在云端俯瞰众生，无喜无悲。 皇帝的尸首还在旁边，沈瑶珺连看都没看一眼。 沈温瑜和沈云滨都在战斗，这儿到处都是残血和断臂，四月的风吹过来，黏腻腻的，沾染了腥味。 天色又阴沉了下来，随时会有倾盆大雨。 沈瑶珺一直等着，等着，等到沈温瑜和沈云滨渐渐体力不支，等到他们放弃了从沈瑶珺身上下手。她四周的防御固若金汤，根本没机会下手。 只见她抬起手，然后，放下。 李季歆和青书突然从她的左右两侧出手，一个对付沈温瑜，一个对付沈云滨。 凤翎殿里的活人越来越少了，禁卫军都站在一旁观战了。 女傅亲自出手，还有什么人挡得住？ 沈温瑜在用最后的力气抵挡李季歆，李季歆却极为轻松。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有一个赌约吗？”她问道。 就在早上，沈温瑜还对李季歆提起过，他哪里会忘得这么快？只是现在，制定赌注的人是李季歆，她不需要求饶和求援，她是胜利者。 “你想说什么？”沈温瑜问道。 李季歆笑了笑：“当然是不能浪费一个赌注了，怎么都得在你死前完成这个赌注。” “赌注是什么？”沈温瑜问道。他知道的，李季歆现在都不需要让他投降，他不过是一直随时可能会被捏死的蚂蚁，和后花园的蚂蚁们没有一点儿区别。 李季歆微微一笑：“只要我说出的赌注，你都愿意实行？” 沈温瑜也同样笑道：“我一个将死之人，无论如何沈瑶珺都不会放过我，我只会做让你不愉快的事。” 那就是拒绝了？李季歆轻轻叹一口气：“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让我来承认谋杀皇帝的罪名，并且承认把皇位传给沈瑶珺？”沈温瑜的智商一直在线，“你觉得可能吗？” 李季歆冷笑了一声，不答应，那么留他何用？ 她很容易找了个破绽，手中的剑如白练拔地而起，一剑刺中了沈温瑜的心脏！ 血沿着剑刃滴落，四周顿时悄然无声，只听到呼吸和滴水声，过了片刻，沈温瑜轰然倒地。 沈瑶珺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似乎终于能松一口气。 围观者沉默不语，谁的心里都清楚，皇后和长宁公主已经掌握了禁卫军和宫中大权，皇帝和太子已死，谁才是这里的主宰者！ 沈瑶珺从阶梯上走了下来，走到沈温瑜的尸体旁边。 沈云滨早就支撑不住了，在青书准备杀了他的时候，汤卫国用了最后的力气替他挡了一剑。 沈云滨泪流满面，但是这无法阻止他的死亡。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还有一个维护他的汤卫国，黄泉路上也做个伴。只是东洲没有他的立身之处。往后，大概也没有尔虞我诈权力纷争了吧。 凤翎殿的铁门突然开了，活着的人统统松了一口气。 沈瑶珺面带微笑地看着文武百官：“天黑了，今日大家都累了吧？父皇出事我也心痛万分，可是，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来，东洲的天下还需要有人做主。季将军和戚将军给我来过信，说四方边疆安好，朝中无需担心。所以，其他事情，我们明日再议。” 她的画内之音很明显，东洲的兵权掌握在她的手里。 明日再议，议的就是继承人的问题。 公主要把这东洲的江山，据为己有！ 166阅读网 ------------ 124 正文的结局  所有当事人已死，密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谜团。众人唯独知道的，是朝中一批原本中立的大臣，突然开始力挺皇后。 皇后第二天出现了，面色憔悴形容枯槁，旁人觉得可能是因为皇帝的死太过伤心，只有沈瑶珺走过去扯了扯她的裙子：“母后，我跟你说了好几遍，要节制有度，不要太过放荡。” 皇帝掩面而笑：“小声点，我还不是为了演戏逼真？” 沈瑶珺唯有呵呵。 花蛇夫人和德妃无法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此刻正在凤翎殿里下棋，宫中出了大事，一批大臣嚷着要皇后做主。 做什么主，皇帝太子都死了，沈温瑜和沈云滨谋害皇帝，连葬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宫中皇族子嗣凋零，抱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还不都是皇后垂帘听政？ 这时候，长宁公主得神女庇佑的传言就变得尤为重要。 当即有人提出来，长宁公主年过十六，虽然从前痴傻，可有神女庇佑，乃是天命之所归，公主聪慧过人魄力十足，她才是东洲江山的继承人！ 只要有人敢提出，就有人敢符合，当然也有人反对。 沈瑶珺一律置之不理。 皇后坐在凤座上俯瞰着朝中众臣，群龙无首便是群虫。 四方边疆的急报传上来了，季风和戚让都是直接向皇后汇报的，这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东洲的军权，早已掌握在皇后的手中！ 皇后也是个做事利落的，当晚，但凡是反对公主继位的大臣，都被请喝了茶，第二天生病的生病，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 江山一旦易主，阻碍不会太少。 好在，沈瑶珺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娘。 李季歆自然也做了不少，沈温瑜和沈云滨残留了不少羽翼，有一定的战斗力，被她一个个将据点拆除了。 群臣中有不少抱着怀疑的态度：“东洲历史上从未有女皇继位，四大洲都没有。公主虽有神女庇佑，可到底年纪尚且，无法担起国家重任。” “那么，”沈瑶珺现在不需要藏巧了，她站在正上方，抱臂问道，“方大人认为，谁最合适？” 最合适的人都死光了，若是再能说出一个，她就有办法让那人死！ 方大人犹豫片刻：“这……” “历史上没有，不代表历史上不能有。历史上没有两人太子杀父弑君的案例，现在不是有了？历史是人创造的，只要我想让它有，它一定能有！”沈瑶珺插着腰，明明小小的人儿站在高处被仰视，竟也显得无比高大，“不要拿曾经没有来搪塞我，曾经没有四大洲没有东洲没有皇权还是个母系社会，为什么皇帝非得是个男人？你们若觉得男人比女人厉害，那行！”她指了指李季歆，“敢问在座各位，谁能打赢我的女傅！有人能，站出来，赢了，我就听他的！” 所有人看着李季歆，她执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像一座被供奉的雕塑，肆意嘲笑他人的软弱。 打架啊？她最在行了，她甚至可以笑着对所有人说：关于打架，在座诸位，皆是垃圾！ 甚至都不会有人反对，因为没人站出来单挑她。 这里唯一能打赢她的人，正在凤翎殿和德妃下棋，便是花蛇夫人。 皇后赞许地看着沈瑶珺，很好，就这样，气势越足，旁人就越不敢说什么。 沈瑶珺冲着李季歆吐了吐舌头，原本面无表情的李季歆回应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嗯，很好。 她喜欢这样的阿瑶，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用再忌惮别人。 皇帝死了，沈温瑜死了，沈云滨死了，沈瑶珺活着，这就是胜利。 四目相对，这宫中跪了一片的大臣成了无足轻重的背景，远近只有两个人，樱花吹落柔风细雨，春光无限好。 皇后轻轻咳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一点责备，虐狗不是这么虐的，这里……人太多了。 那底下一片大臣被沈瑶珺说得无言，历史，历史算什么借口，还不是史官称赞掌权者的颂歌，谁掌握了权力，谁就掌握了历史的宣传口！ 沈瑶珺叉腰抬头，目光扫过大殿：“还有什么？一块儿说了吧！四洲大军都在听命，这东洲的江山是要完整无缺还是七零八落，还不都取决于在座的各位？若能同心协力辅佐，江山便固若金汤，若想三心二意叛乱，江山便一触即溃。各位是想保全身家安享晚年，还是成为罪人臭名远扬，全在于你们此刻的抉择！” 她这番话是威逼利诱了，想好好的活还是迅速的死，一念之间。 当即有人跪了下来：“臣提议，长宁公主乃天命之所归，当继承东洲皇位！” “臣附议！” …… 一时间，似乎天地都翻转了，大臣们纷纷相通了，在皇后党派的带领下，提议沈瑶珺立刻继位！ 沈瑶珺站在高处露出一丝笑容，和她身后的皇后，一模一样。 那么，皇后便马上要成为皇太后了。 宫里紧锣密鼓地安排加冕仪式，东洲的大街小巷都传言：长宁公主是神女钦定的皇帝，东洲从此将走上繁荣富强的道路！ 西洲和北洲默契地前来道贺，并且和东洲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原则，这也让朝中元老纷纷咋舌，皇后和公主……着实是有能耐的。边境剑拔弩张这些年，竟然会因为沈瑶珺的继位和和平解决，放在从前，可是几十万大军都解决不了的！ 南北原本就是皇后的人马，水利出事粮盐断绝时，戚让和季风打着皇后和长宁公主的旗号，以至于沈瑶珺继位，南北两方人民竟是万分激动！ 似乎皇帝和太子死亡的悲痛早已过去，所有人欢呼的是新时代的到来！ 沈瑶珺托着下腮在后花园数蚂蚁，她已经很久没来陪后花园的蚂蚁玩了。那天宫中起火，许多宫殿都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包括御花园，可是这里是最快被修复的。 李季歆走过来，将沈瑶珺拉了起来：“都是要继位的人了，蹲在这里数蚂蚁，像什么样子？” 沈瑶珺眨巴眨巴眼睛：“我继位了，那美人儿女傅就成美人儿帝师了，俸禄又涨了呢！” 钱这码子是，花蛇夫人都和皇后再续前缘了，还需要李季歆卖身补贴花蛇山吗？ “不涨俸禄也行。”李季歆笑了笑，新皇继位，财政紧缺，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都是自己家。 沈瑶珺摇了摇头：“不成不成，再苦不能苦阿瑶，再穷不能穷女傅！” 李季歆想了想：“好。” 沈瑶珺突然靠近了李季歆的耳朵，神秘兮兮地开口：“阿瑶继位，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美人儿女傅的。” “什么？”李季歆问道。 她负着手不回答，眉眼弯弯：“等那天，你就知道啦！” 沈瑶珺继位的那日，碧空万里，天朗气清。 四月的京城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好天气。京城的居民都走到了街上，看着仪仗队从南门一直到皇宫，气势恢宏。 东洲的第一任女帝，沈瑶珺，背脊笔挺地坐在龙撵上，看着眼下的大好江山。 戚让和季风从边疆匆匆赶来，满朝的文武大臣和各国使者迎接女帝的到来，沈瑶珺一席红衣迤逦这长袍从白玉石阶梯下缓缓走上金銮宝座。 她的身边是李季歆，她清瘦笔直如竹的身影如此苍劲，依旧是天青色的长裙，手执长剑。 新皇的特召，允许李季歆在任何场地带武器。 登基大典举行的时候，沈瑶珺看着满目的人头，可眼里却似乎只有一个人，她站在她不远处，这片江山是她们的，这万朝来贺的壮观景象属于她们！ 沈瑶珺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今日，是朕继位的大喜之日。朕有三件事要宣布！” “一，女傅李季歆，是朕的老师，从此往后，以帝师相称！” 这是自然的事情，没有二话。 “二，朕继位，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承认同性成亲的合理性，这世上的爱情不能以金钱权力来划分，更不能用性别来划分！这世上有太多人因此和所爱的人无法白头，所以，朕要赋予他们爱的权力！” 这是当时李季歆问沈瑶珺继位后有什么事要做，沈瑶珺当时的回答，她必须要做到！哪怕群臣非议，哪怕成为众矢之的！ “第三，朕要立后！世上女子千千万，朕的皇后，非帝师不可！” 全场似乎被沈瑶珺的大胆举动震惊！ 李季歆的手一颤！阿瑶说的大礼…… 她抬头看沈瑶珺的那一刻，沈瑶珺也在看她。她的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容，红了一片。啊，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羞人呐…… 李季歆蓦地一笑，似拨云见日的样光，似冲走干涸的泉水，美不胜收。 东洲史书记载，开平元年五月初五，女帝沈瑶珺继位，继位当天做了两件惊心动魄之事，一为开放同性成亲的权利，创历史之先河，二为册立帝师为后。 以至于东洲之后的数百年历史，路上时常可见男男、女女牵手结伴，和谐美满。 166阅读网 ------------ 125 番外一  话说自从女帝登基，前皇后也就是现任皇太后终于不用亲自处理军政事务之后，皇太后便更加深居简出。 宫里的人常年看不见皇太后的人影，只有沈瑶珺和李季歆知道，皇太后她老人家缠着花蛇夫人留在京城未果，直接搬去了花蛇山！ 原本花蛇山上有师徒三人，现在李季歆不能经常回去，花蛇山上依旧是三个人。 花蛇夫人现在不缺钱了，皇太后她老人家就是个移动小金库，随身携带银票数叠，只要她高兴，就能把花蛇山附近的地皮全都买下来！ 李晋一在哪儿都是电灯泡，扯着山上的野狼玩，尽量不去打扰花蛇夫人和皇太后的两人世界。 山顶的茅草屋修葺过，屋顶结实了许多。两个人躺在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聊诗词歌赋人生哲理，好不惬意。 “师姐，你以前是跟两个徒弟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吗？”童婕眨了眨眼，天幕离山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 花蛇夫人沉默了片刻：“那时候穷，屋顶都是茅草盖的，一上来木屋就要塌了。” “那师姐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咯？” “倒也不是。”花蛇夫人用帕子蒙着脸，“十七年前常看！” “和谁呀！”童婕故意生气地看口。 花蛇夫人心里晓得，就是不明说：“和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喜欢跟我撒娇，有一天在山顶看月亮，看着看着她就睡着了，从山顶滚了下去，吓得我赶紧去追，生怕把她摔成了傻子。” 童婕执着扇子一捂脸，拳头在花蛇夫人身上轻轻锤了一下：“矮油师姐讨厌！” 花蛇夫人也在笑，这日子，若是一直都那么安逸，人生还会有多少遗憾？ 次日一早，花蛇夫人和童婕找到了李晋一，这是晋一这一年最后一次见到她们，因为她们说，要去游遍东洲的千山万水走遍东洲的海角天涯缠缠绵绵比翼双飞…… 李晋一一想，哎呀惨了，这回真的变成孤儿了…… 花蛇夫人和童婕去了东洲最东边的一个小岛，小岛上空荡荡的，只有蓝天和海水，水鸟从低空掠过，树木遮住了小木屋。 海浪冲刷着岛屿礁石，这儿只有些土著，童婕说，要领略东洲的山川河流自然风光，就要去些无人打扰的地方，比如这座小岛。 和京城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这里的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捕鱼、养蚌，养出了珍珠便划船过海去换血米粮，虽然不富裕，却也过得悠然自得。 花蛇夫人便决定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 小岛上很少来客人，居民们很热情，给两人送来了刚刚捕捞的鱼，童婕毕竟娇生惯养的日子过惯了，啥都不会。 花蛇夫人撩袖子下厨，她便蹲在一旁看。 师姐真好看，剖鱼的时候好看，洗菜的时候好看，炒菜的时候也好看。吃的不是鱼，而是师姐的秀色。 锅里的油溅了出来，童婕一个没注意，倒吸了一口气跳了起来：“师姐！你这是要谋杀亲妻！”油溅到到了她的手上，她噘着嘴楚楚可怜地伸过手指：“师姐吹吹。” 花蛇夫人牵过她的手，像哄孩子那样哄着：“小童婕疼不疼，师姐来吹吹！” 童婕咯咯咯地笑：“师姐果然是孩子养多了呢。” 养了一个李季歆，又把李晋一拉扯大，她突然默了默：“可惜，不是咱俩的孩子呢！” “瞎说什么？”花蛇夫人一脸不悦，“阿歆和晋一就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阿瑶也是我的孩子。” 童婕立刻点了点头：“对对对，反正我的女儿拐走了你的徒弟，这一波我不亏！” 花蛇夫人用帕子遮着脸道：“呐，你要是再敢生一个，我的小晋一肯定能拐跑一个，别看晋一个子小，一顶一的厉害！” 童婕真相埋汰花蛇夫人呢，突然嗅了嗅，有股焦味…… 两个人就顾着谈情说爱，忘了锅里还有鱼！ 这可是村民们送来的活蹦乱跳的鱼呢，下锅就焦了！ 童婕顿时一脸委屈：“哎……我的鱼……” 如此委屈，感觉心在滴血！ 虽然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可想吃到活蹦乱跳的海鱼却相当有难度，之所以冲着小岛来，就是为了吃鱼…… 她委屈地快哭了：“师姐，要不，咱俩去买几条鱼回来？” 可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哪还有卖鱼的人？ 花蛇夫人一边哄着童婕：“小童婕不哭，要不，咱们去抓鱼吧！” 海里抓鱼不像河里抓鱼，挽起裤脚拿着叉子往河中央一战，眼疾手快就能叉到几条鱼。海里捕鱼，可是跳到浅海去的。 童婕顿时眼睛一亮：“捕鱼！好！” 海滩边空旷安静，海浪拍打着海岸线，远远地望到一轮明月，从海中央升起。 现在是六七月，最炎热的季节。 穿着衣服是不可能下海抓鱼的，好在，这夜里空无一人。 两个少女心萌动的阿姨，在海边卸了衣物，一股脑跳了进去。海水很凉，水里带着大海的味道，月光下的两个人肤如凝脂，在泛着光的海水中上下摆动，像是美人出浴，又或者人鱼上岸。 “师姐！”童婕在海水中朝着花蛇夫人招手，“你快过来，这里好多鱼！” 快乐地像个小孩，她很久没有这么愉悦了，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有花蛇夫人在，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刀山还是火海。 花蛇夫人朝着童婕的方向游过去，浅海的鱼儿在身边游着，海水咸咸的。 花蛇夫人还没靠近，童婕突然脚底一滑，“哎呀”喊了一声，突然没到了水里！ 花蛇夫人心里一惊，立刻加速赶了过去：“小童婕！你在哪里？” 声音在海面飘荡，被风吹得很远，海水哗哗地冲刷着，海面上变成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童婕，你别吓我呐！”花蛇夫人放声大喊，许久都没有回应，她更加着急了，一下子遁入了海水里！ 天沉沉的黑，海水里只有零星的光亮，看不清人和鱼，只有冷冷地水在身上胡乱地拍。 花蛇夫人顾不得许多，在附近拼命地游，拼命地游：“小童婕，你可不要吓我！” 而此刻，从远处的海岸边传来一阵呼喊：“师姐！我被冲到岸上来了！” 花蛇夫人回头一看，憋着一口气，一下往岸边游了过去！ 等到了岸边，她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衣服……衣服呢？ 童婕已经穿好了衣服，但是……她的衣服呢？ 嗯，童婕这个小王八蛋，竟然捉弄堂堂武功天下第一独孤求败的花蛇夫人？ 她必须得好好教育教育她，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师姐！”童婕还在一旁高兴呢，“风太大，衣服被吹走啦！” 花蛇夫人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飘着，笑道：“没事，小童婕把衣服借给师姐穿就行。” “可是我只有一套衣服。”童婕笑得心满意足，“要不，我在前面给你把风，然后我们偷偷跑回去？” 花蛇夫人不上岸：“哎呀，那多丢人，不如小童婕把你的外套脱给师姐吧？” 童婕摇了摇头：“晚上太冷了，会着凉的！”明明就是故意的！ 花蛇夫人笑着看她，“小童婕要是不给的，师姐就亲自动手了！” “咦？”童婕看着天空问道，“师姐想要怎么动手呢？”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白影闪过，花蛇夫人从水里突然跳了起来，如一道白练般咻地到了童婕的身边！ 童婕被花蛇夫人的身手吓了一跳，原本想饱饱眼福的，这会儿，花蛇夫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身上，手腕一用力，“豁喇”一声，衣服被扯掉了一条！ “师姐，不要啊！” 然后呼喊并没有什么用，花蛇夫人一手搭住了她的肩膀，从后面轻轻松松地解开了衣服的绑带！ 而后，一阵风吹过…… 裙摆被吹了起来，衣服从肩上滑了下来，露出一片白雪的肩胛，长发散在胸前，妩媚动人。 花蛇夫人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低声说道：“小童婕，我都说了，你的衣服借我穿穿。” “嘤嘤嘤。”童婕轻声假哭道，“师姐你好坏好坏的！” 她在她耳边轻轻吹起：“小童婕，你第一天知道我很坏吗？我以为，你知道了许多许多年了。” 童婕顿时脸一红，啊，师姐一直都……坏坏的…… 夜晚的风很宁静，只是海浪有点喧嚣。 吃的鱼没有摸到，不过摸到了一条美人鱼。 海岸的沙滩土很松软，像一张天然的大床，于是她们在海边疯狂的……不可描述了。 166阅读网 ------------ 126 番外二  “美人儿帝师，母后跟花蛇夫人去海边玩了。”新晋小皇帝沈瑶珺在御花园的石凳边托着下腮敲着手指一脸不满，“啊，一想到海边，我就想到蓝天、白云、海水、飞鸟、青鱼，还有没穿衣服的美人儿帝师！” 李季歆：“……” “美人儿帝师，母后跟花蛇夫人去瀑布玩了。”新晋小皇帝沈瑶珺在御书房里拿着奏折蹙眉不悦，“啊，一想到瀑布，我就想到飞流直下三千尺，美人泉边洗凝脂，美人是美人儿帝师，没穿衣服的那种！” 李季歆：“……” “美人儿帝师，母后跟花蛇夫人去沙漠玩了。”新晋小皇帝沈瑶珺在静水湖畔喂鱼，“啊，一想到沙漠，我就想到戈壁、悬崖、沙石、瓦砾，骆驼排着队经过，商人等待龙卷风，龙卷风来了，风吹得衣服紧贴着身体，露出美人儿帝师曼妙的曲线。” 李季歆：“……” “美人儿帝师，母后跟花蛇夫人去北方玩雪了。”已经是老油条的小皇帝沈瑶珺在临凤楼上看着楼下的湖水，“一想到雪地，我就想到纯白的狐狸、厚厚的积雪、漫天飞舞的雪球，我们可以在雪下挖个洞这样那样！” 李季歆：“……” 李季歆的人生是煎熬的，沈瑶珺想得太多，而皇后和花蛇夫人玩得太嗨。 以至于正处于玩耍年纪的沈瑶珺成日里羡慕比翼双飞的皇后和花蛇夫人，每天念叨着自己离不开，还不能和美人儿帝师各种姿势。 看人家年过中旬都那么浪那么潇洒，小皇帝羡慕嫉妒恨！ 为啥花蛇夫人骨子里的风流没有遗传给李季歆呢？嗷，因为这是她收养的，不是亲生的。亲生的譬如沈瑶珺，就跟皇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皇帝事务繁忙，今天有户部报备人口普查，明天有兵部报备征兵情况，别说出去浪里个浪了，就是去御花园数个蚂蚁都没时间。 但是李季歆作为帝师就轻松很多了，敌人都没了，她只需要喝喝茶嗑嗑瓜子，然后带着宫里的小姐姐小妹妹们连连武功权当锻炼身体。 沈瑶珺觉得，这个皇宫都快变成李季歆的后宫了。自打她下令同性结婚合法之后，她觉得皇宫里的小丫鬟们成天盯着李季歆看。也是，美人儿帝师长得那么好看，身材那么好，人又那么聪明，练武的时候那么帅，是很容易把人掰弯的啊！ 不行！她要把美人儿帝师藏起来！ 今天来送早膳的丫鬟长得有几分姿色，她一直在看李季歆，一会儿又红了脸，掩嘴笑着退了下去。 李季歆有点懵，沈瑶珺很不开心。 “来人，查查刚才那个丫鬟是谁。”皇帝下令了，后果很严重。 李季歆蹙了蹙眉：“阿瑶，你要干什么？”她问道了一股浓浓的酸味，从沈瑶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皇帝吃醋了，那还了得？ 过一会儿，派出去的人就来汇报，刚才那丫鬟，是御膳房的某某人。 沈瑶珺插着腰道：“去给我盯紧了，但凡出点差错，就给我报上来！” 李季歆一头黑线：“阿瑶，作为皇帝，你要公正客观不能意气用事。” “我不管，她偷看美人儿帝师！”小皇帝怒道，“我要下个命令，但凡偷看美人儿帝师的，全把眼珠子抠出来！” 这要是一个酷刑为了李季歆而生，那她该成为历史的罪人。 “阿瑶！”李季歆皱眉不悦，“乱施酷刑，和暴君有什么区别？” “我不管，谁叫她们偷看美人儿帝师！”沈瑶珺跺着脚，就差头上冒出气来，“美人儿帝师每天去教她们习武，全皇宫的人都喜欢你，在你心里不是唯一的阿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李季歆便知道，这是沈瑶珺在故意同她置气。 英明神武的皇帝大人在帝师面前是个小孩子，全东洲都知道，女皇陛下只听帝师一个人的话。 女皇生气了怎么办？多半是吃醋，哄哄就好了。 李季歆目前这个帝师的主要工作不是教育女皇陛下，而是女皇的保姆，主要负责吃喝拉撒以及某些运动。 素来尽心尽责的李季歆这回可不由着沈瑶珺了：“既然这样，那我回花蛇山得了，花蛇山上没有人，你就不用吃醋了。” 说完整理包袱就要走人，前脚还没有踏出，后脚已经被沈瑶珺抱住：“嘤嘤嘤，美人儿帝师不要走，阿瑶才不是暴君，阿瑶只是生气，阿瑶只是想做美人儿帝师的唯一！” 李季歆顿时心软了，面上却不动声色：“还要挖人眼珠子吗？” “不挖了。” “还要抓人小辫子吗？” “不抓了。” “还要任性妄为吗？” “不为了，但是……” 但是后面的才是重点。 “不挖人眼珠子的条件是美人儿帝师必须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抓人小辫子的条件是美人儿帝师不可以和别人眉来眼去，不任性妄为的条件是美人儿帝师要和花蛇夫人母后那样，陪着我到玩啊这样那样！不然阿瑶不开心，阿瑶不开心就会无心治国，无心治国就是民不聊生，民不聊生释放会揭竿而起推翻政权，周围国家一看东洲动乱就会趁虚而入，他们会在东洲境内相遇，然后拼一个你死我活，四大洲死了不少人，人丁稀少，人类就会灭绝！阿瑶不开心的后果那么严重，所以美人儿帝师必须答应我！”沈瑶珺叉腰放声回答。 这不还是捡李季歆的便宜吗？ 李季歆决心好好治治这个小皇帝。 “那我先走一步。” “站住！”沈瑶珺一个箭步冲过来，啪的一声关了大门，“我说的话就是圣旨，美人儿帝师说过了，谁都不可以不听我的话！” 李季歆一愣，哎？她还当沈瑶珺是那个小公主呢，结果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女帝。 “美人儿帝师听不听我的话呢？”沈瑶珺仰着头面带笑意，“如果连帝师都不听我的话，那天下的百姓为什么要听我的呢？” 李季歆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李季歆想了想，她要是真走了，沈瑶珺可能会把魔爪伸向李晋一，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的任务是为了改正你的错误。”李季歆意图谆谆教诲。 “那……阿瑶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帝师。”沈瑶珺继续笑着，“美人儿帝师愿意教阿瑶吗？” 既然她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李季歆怎么能拒绝呢？ “你问。” “帝师，不仅要教我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的知识，还要教我生活上的知识，对吗？” 李季歆点了点头。 “我的老师，应该知识储备丰富，能够解决一些常见的问题的，对吗？” 李季歆继续点了点头。 “那么，”沈瑶珺洋洋得意，“只要美人儿帝师替阿瑶解决了这个难题，阿瑶就既往不咎，也不会在任性妄为了。” 李季歆喜上眉梢。 “我有个问题。”沈瑶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榻，“美人儿帝师什么都懂，那就把要的那个问题来解决吧。实践出真知呢，咱们去那里探索一下！”说完就拉着李季歆往床榻的方向跑。 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啊…… “阿瑶……”李季歆脸一红。 “难道美人儿帝师不肯教我吗？”沈瑶珺撅着嘴巴问道。 “嗯……教……是要教的……”李季歆清了清嗓子，突然又镇定下来，将沈瑶珺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这个问题确实需要深入了解和探索，所以，你一会儿可不要哭鼻子哦！”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