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六十七章 命数 看着他漆黑发亮的眼眸中紧张的神色,开心地笑出来,“没事!” “来了怎么也不出声?!”俨然是个小大人了。 “看你舞剑舞的太帅了,一时呆住了嘛。” “哼。”对我拍的马屁毫不领情,愤愤地转过头去。 “好啦,戌时过了,不许再练了,洗洗脸吃东西去,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糯香桂花糕呢。”拉着他往屋内走去,半大的小手被剑柄磨出厚厚的一层老茧。 …… “好吃么?” “唔~”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话含含糊糊。 “好吃也不能再吃了,小心晚上睡觉积食。”正说着,见他已飞快地攥了一块在手中,暗自笑笑,这样才像个九岁的孩子嘛。把剩下的一小半糕点包起来,“留着明儿再吃。” “嗯。” 掏出帕子轻轻拭去粘在他脸上的残渣,“阿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凶手找到了。” 捏在手中的桂花糕已成了碎末,“是谁?!” “贪官刘金禄,已被刑部收监,现在关在大牢里,明天问斩。” 薄唇抿的紧紧地,不再说话。 “早点睡吧,后天我们一起去法场,看着他就刑。” “……嗯。” …… 不久,屋里的灯,灭了。 “走吧。” “嗯。” 虽然走得很快,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跟踪他倒并不吃力。 刑部的深院高墙前,停下来,甩出一道绳索,一端固定在高墙上,小小身子借力轻轻一跃,便隐没在墙的另一边,没有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应该是安全着落了。 两人相视笑笑,随即冠冕堂皇地从戒备森严的刑部大门走进去。一路跟随,因初曦早已打过招呼,任他横冲直撞,都没有人出来拦他。不久,便摸索出了关刘金禄的牢房所在,不得不赞叹这孩子的聪慧。 “你就是刘金禄?”透着恨意的冰冷的声音,难以想想这出自一个九岁的孩子口中。 四肢被镣铐锁住,满身血污的刘金禄只微微掀了掀厚重的眼皮,便又闭上了。 “为什么要杀平府的人?!” “哼,黄毛小儿,本官为何要跟你交代!” “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关本官什么事,快滚,别在这里打扰本官!” “我亲手杀了你为我爹娘报仇!!” 终于微微睁开那双臃肿的三角眼,“原来是那只漏网之鱼啊,哈哈哈~” 虽然四肢被铐住,身体动弹不了,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把手握长剑的小阿牛放在眼里,不禁担心起来。袖中的手被轻轻地握了握,侧头见初曦温柔的笑脸,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转眼见小阿牛举着长剑向刘金禄刺去,“住手——”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小阿牛被飞身而出的初曦护在怀里。 急忙跑上去,“有没有伤到?快给我看看!!” 慌忙把脉,还好,只是一点轻微的震伤,再看刘金禄已被初曦挡回去的真气反袭,口吐鲜血。 “活该!” “哈哈哈~”吐一口血,“小丧家犬,你不是问本官为何要杀你全家吗?你倒是问问抱你的人啊,哈哈,要是没有他,你可还是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平府小少爷哪!” “住嘴!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小阿牛,别听他胡说八道!” 小阿牛却是满脸激愤,“放开我,我不要你救,我恨你!!”奋力从初曦怀里挣脱出来。 “小阿牛,”一把抓住他,“不关大哥的事,你别这样!” 甩开我的手,“你也是他的人,别碰我!!” 直射过来强烈的恨意击得我心头一愣,“你别听他说,他是故意挑拨离间,你听姐姐好好跟你解释。” “我不听!你们都给我滚,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报仇的!” “我——”一个如此无辜不幸的孩子,面对他的满腔愤恨,实是找不到什么言辞来劝解安慰。 “忘记他跟你说过的话了?”初曦淡淡地开口。 激愤中的小阿牛愕然的看向他,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哈哈~不愧是病玄机的儿子,不愧是大炎朝的丞相!可惜啊,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毒哑了你!!” “哼,小神医秦月,秦大美人——小心啊,带了那宇文家双云扣的女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哈哈~” 刷的一声,地上的长剑已贴着他的脖子直直地插入墙内,没入半截之深,让他的鬼笑声嘎然而止。 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月儿日后若有半分不测,我要让你刘家一百零几口全部陪葬!” “大哥——” 转头看向我,强烈的愤怒中隐着惶恐不安。 “大哥,别理这个疯子。” “平川,大炎朝律法杀人偿命,此人十恶不赦,明日断头台上由你主刀,你可敢去?” 霍地抬起头,“我当然敢去!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剁成肉酱!” “大哥……” 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回去吧。” “嗯。”另一只手拉起小阿牛,往外走去。 自从初曦提到那个人后,小阿牛就一直很平静。送他回房,安顿好,托付千寻好好看着,两人退出来,并肩走到书房。 一进门便被紧紧搂住,“月儿!” 感觉到他心里的不安,“大哥,那个疯子说的话我们不用理会。” “月儿,我怕!” “不怕,你武功高强,我医术高明,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们。再说了,即使……我们还有神药呢。” “月儿……双云扣为宇文家聘的女主人都不曾活过30岁。” 原是这样阿,怪不得宇文府人丁单薄,“……我本就是这世间的一个异数,会打破这个惯例的。” “我能算出这世上任何人的命格寿数,却独独看不清月儿你的 。” “这说明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就更不用怕那宿命之说。”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若……我如何能放过我自己。” “放心,不会有事的,”搂住他的脖子,扬头看着他的脸,“大哥,我们说好了,为了对方,谁都要好好的。” “嗯!”俯下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 …… “大哥,明日让小阿牛做侩子手是不是不合适?” “长痛不如短痛,不然他心里的那伤口便永远结不了痂。” “嗯……那人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轻轻一笑,“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推想,小阿牛既然恨我,却能安静地留在我身边,定是因为那人的吩咐。” “真聪明……只是他如此恨我们,日后若要找我们报仇可怎么办呢?” “放心,我虽对我们又恨,却无仇可报。” “也是……真不知道那人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 轻笑一声,捧起我的脸,“别担心,他们跟我们其实是有共同的敌人的。” “嗯,对了,大哥,听那刘金禄的意思,司徒镜定是拿到玲珑索了!” ------------ 第一卷 ------------ 第一章 强坚强秦月初回国 午夜的A市机场,格外空旷。拉着简单的行李穿过机场大厅,有人在送别,父亲帮女儿托运行李,女儿的头靠在母亲的肩上,母亲在嘱咐着什么。微微侧转视线,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坚强……自从七岁那年,曾家管家把我领进A市市郊小屋那一天起,我便知道,他们可以给我钱,可以送我进很好的学校,但是绝不会允许我溶入曾家,绝不会给我半点家的温暖。从那时起,我学着漠视与坚强。 叫了一辆计程车,回到市郊的小屋,出国前把保姆辞退了,四年没回来,院子的铁门生锈了,石子径上长满了杂草,某些不知名的夏虫一起一伏地叫着,借着蒙蒙的月光,我仿佛看见二楼卧室的窗帘动了动,一定是旅途劳顿,眼花了。没有多想,掏出钥匙开门,刚插进去,门便轻轻地开了,心中有些诧异,还是拖着行李箱进了屋,正在右边的墙壁上摸索着开灯,啪的一声门竟然自己关上了,大吃一惊,急忙回头看,却隐隐听见一声脆生生的笑声,我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开了灯,一切明朗起来,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家具,才安下心来,自嘲地笑笑,独居了二十几年,早已习惯,怎么突然一惊一乍起来了。 上楼,揭下床幔,抖了一室的尘灰,匆匆整理一番,便躺下了,母校聘我回去做讲师,明天还要去报到呢。迷糊中,感觉有什么压在身上,越压越紧,越压越紧,我使劲扭头,喘气,脖子却甚僵硬,怎么也扭不动,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心中一急,醒了。一场噩梦而已,看看手机,三点了,又迷糊着睡去,梦到了母亲,还是那样的温婉美丽,像儿时一样,母亲又在给我戴珠珠项链,“月儿走到哪都要带着珠珠项链的噢”,母亲低低的嘱咐着,声音仍是那样的宛转动听……泪,湿了枕巾。 早上醒来,对着洗漱间里的镜子一照,大大的一双熊猫眼!只是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如秋水寒星般的清亮,微凉的水敷在脸上,嫩滑嫩滑,如脂如玉。我只有七八分像母亲,母亲当年该是怎样的冰肌玉骨,洛神之貌呵。想着不禁笑起来,母亲当然是很美的了,还一心想做明星呢,没有任何背景,千心万苦进了演艺圈,出演了一部有名的古装剧的一个女配角。只是这不仅没有把母送上星光大道,反而将她带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心底的怨恨慢慢地涌起来……,再怎么压抑,再怎么漠然,还是会恨的吧。 当年母亲的绝丽容颜吸引了年青的曾氏企业的总经理,男财女貌,于是非常自然地演绎了一番被世人所唾弃的“包养”。然而仅仅半年,曾总经理便对母亲的美貌失去了兴趣,母亲也被曾家发现,被迫离开,回到她生长的江南小镇,七个月后生下了我。当时太小,来不及弄明白母亲为什么甘愿被包养,被驱逐后又为什么甘愿生下我,独自抚养。为了钱?为了爱?只是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怨过什么。七岁那年,母亲病危,才捎信给曾家,求他们抚养我。母亲去世后,我没有见到想了几年的父亲,却见到了曾太太。雍容华贵,高高在上,一双凤眼里尽是鄙夷,嫌恶。小小的我,竟然在那一刻仿佛全明白了,无所谓地笑了笑。离开了生长了七年的江南小镇,我被曾家的林管家领进这栋A市市郊的小房子里,请了一个保姆,送我进了一所不错的私立学校,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曾家的任何人。 将脸埋在凉水里,平静了些许,走到梳妆桌前。想起了昨晚梦里母亲给我戴珠珠项链,便拉开抽屉翻找起来,怎么会事,珠珠项链呢?出国前明明是放在梳妆桌中间的抽屉里的!虽然时隔四年,但我不会记错,我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连跳了几级,十五岁考入A市那所著名大学的化学系,六年,修完了材料化学硕士学位并兼修中医学硕士学位,且过了古筝十级。从记事起二十多年来,经历过的所有的事,看过的所有的书都整整有条地存储在我的大脑里。包括三岁时母亲领着我在老家的菜园子里种链珠草,用链珠草籽串做珠珠项链的情景,那时母亲跟我说无论走到哪都要带着那珠珠项链,硕士毕业出国前我却把它留下了。谁动了我的珠珠项链?! 时间已不早了,晚上回来再找吧。简单收拾一下,出门。望了望满园的杂草,墙角处当年从江南老家带来的链珠草长势倒也相当的好。回国了,会常住下来,下午找人把杂草拔了吧,再找家装潢公司好好把小屋翻修一下,屋子有些老旧了,回来后总感觉这屋子有些怪怪的。 ------------ 第二章 莫追寻谷雨枉痴情 晚上没有睡好,精神有些恍惚。 熟悉的2路公交车,直通母校的门口。一踏进校门,便溶入一片青葱浓郁的绿荫里。路面还是那么干净,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在风中轻轻地晃动着叶片,附近的荷塘里一片映日红花,微风中,阵阵清香扑鼻。一朵微笑从心里慢慢地扩展到脸上,蔓延到眼底,如盛开在夏日里最娇美的花,母校,我回来了。 “秦月!”温和略带磁性的声音带着喜悦在身后响起。 我微笑着转头,“学长。” “你终于回来了!”话里,眼里,一片深情。 我不着痕迹地低头。 “什么时候到的?又不让我去接你,累不累?” 还是把我也当外人么,把我也一起拒在门外,怎样才能走进你的心啊。 “我是谁啊,哪还需要人去接,一个人就搞定了!” “你呀!……”总是坚强得让我心痛。 笑着转向荷塘,“学长,荷花好像多了些呢。” “大概是这几年扩种的。走吧,赶紧去办手续!知道你今天报到,我可是休了一天假,为你接风呢!”声音清朗起来,我笑笑转头,那清俊儒雅的脸上已是一片明朗。 “好啊!”我愉快地笑起来 。这个从大二相识开始,照顾了我五年的学长,在他面前我可以开心地笑,因为,他不会表白,不会强迫,有的只是温和的笑和兄长般的关照,偶尔表露出深情,我就会假装忽略。而他,也怂恿着我的忽略。因为清丽的容貌和骄人成绩,从小到大我冷然地拒绝着许多男生痴痴的爱慕的眼神,又因为出身,只能淡然地漠视着女生们的鄙视、嫉妒和疏离,所以我几乎没有朋友。直到大二时认识了学长谷雨,跟他在一起,我不用顾虑伤害或被伤害,他的学识让我钦佩,他兄长般的关照让我感觉到温暖,他温和的笑让我开心,跟他在一起轻松舒服呢。那些年,除了每周定期去照顾的敬老院的老人们,谷雨学长应该是我相处最多的人了。 由于曾是本校的学生,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大博士,接下来想去哪?” 学长笑着问。 “去我们的后山公园吧,四年没爬过了,可想念呢!”我伸个懒腰说。以前,一有特别烦心的事情,便爬上学校后公园的山顶,吹吹风,心情便好起来。 可能是四年没有爬过山了,腿特别累,像是有什么在后面拖着似的,忍不住回头看看,当然什么都没有啦,腿倒是变轻了似的。迎上学长关切的眼神,我便开起玩笑来:“老博士,我好累呢,慢点啦!” 学长愣了一下,知道我是在报复他刚刚叫我大博士,哑然失笑,宠溺地敲敲我的额头,“我很老吗?小丫头,在国外几年肯定没有好好锻炼过,才几步路就累了,以前你可是蹦蹦跳跳快的很呢!”话是这么说着,步子却慢了许多,等我们磨叽到山顶,已快中午了,出了一身的汗,口干舌燥。 “你坐着休息一下,我去买点水来。”学长掏出纸巾在石凳上擦了擦说。 “好的。”一屁股坐下来,累死我了。学长走了,我左右看看,石凳,老树,青青草儿,一切还是老样子嘛。再往山下看看,咦,平时一览无余的山谷,今天怎么迷雾重重,深不见底的样子,正奇怪着,不知道哪来一股冷风,我一个激灵,汗毛全竖起来了。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环境中,坐在以前坐过N次的石凳上,我突然莫名地害怕起来,学长怎么还没有回来。 “嘻嘻”清脆的小女孩的笑声,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我四周看看,天,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上,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奇怪裙装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坐在崖边的石头上,回头冲着我甜甜地笑,两条小腿伸到了崖外,晃晃悠悠,一阵风就能把她吹下去。 “小妹妹,你快过开来,哦不,你……你坐着别动,姐姐过去抱你过来啊!”我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我不要过去,这里才好看风景呢!”她甜甜地说着,撒娇地扭扭身子。 “别,别”我紧张的心脏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好,好,那姐姐过去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好啊,姐姐你快过来!”小女孩回过头来,一只手伸向我。 “小妹妹,你坐着别动啊,姐姐这就过来了哦”我慢慢的走过去,生怕走快了带起一阵风把她给吹下去,或走急了吓到她,一时没坐稳掉下去了,只要她坐着别动,我过去一把把她抱过来就好了。然而就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伸手就能抱上她时,突然眼一黑,被一股什么力量吸向崖边,我大惊,又怕撞到小女孩,把她撞下崖去,便使劲往后仰,竟看到小女孩的脸浮在我的脸上方,对我诡异一笑,我一失神,身子被使劲一拽,跌下崖去,隐隐听到学长疯狂地喊着“秦月!秦月!!”。 心脏似乎被压缩成一个小点,使劲往上冲,呼吸快要没有了,脑子却还在想:“原来那些自杀跳楼的人就是种感觉——我也要被摔得稀巴烂了。”于是使劲闭眼,咬牙,等待那粉身碎骨的一痛。竟很久,很久,神经再也负荷不了这种恐惧,晕了过去。 ------------ 第三章 惜情草情花起邪念 悠悠醒来,全身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定然已经摔死了,怎么还能感觉到疼呢。好纯净的蓝天白云,还有悦耳的鸟鸣声,难道,我升天堂了? “姑娘醒了?”突然出声,吓我一跳,慌忙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树荫里的草地上。见一位蓝衫老者,朗朗风神,正微笑看着我。我一愣,见他长发梳成一个髻,美髯飘飘,蓝色布衫和右手臂弯里的符陵亦无风自动,“仙风道骨!”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词,看来我真的到仙界了,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正回想掉崖时候的怪异,“姑娘,这里不是仙界。” “啊!”我惊讶地抬起头,见老者正笑咪咪地看着我,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是不是神仙?。 “小仙确实刚刚位列仙班,怎奈教徒无方,害姑娘如此!” “什么意思!!”我心中大惊大惑,哑然抬头!! “姑娘崖上所见粉衣小姑娘乃我劣徒。”老者仿佛有些心虚地说。 难道是那小女孩害我掉崖的?心中想着,见老者又要说话了,便赶紧喊道“停,停,停,不要再用读心术,让我说句话吧。”老者捋捋胡须笑着。 “你说这里不是仙界,难道我没有死?” “姑娘确实没有死,不过……”他又心虚地看了看我。 “不过什么啊?”我有些紧张了。 “这个嘛,”老者摸摸鼻子,“都怪小仙教徒无方,恳请姑娘原谅。” “原谅什么,你说啊。”这个老头很狡猾。一冒出这个念头,自己又失笑,刚刚不是还觉得他仙风道骨。 “我那劣徒,在我闭关修炼期间,偷跑去人间游玩,因喜爱上你园子里的那几株链珠草,便停留下来想据为己有……”说着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还占用了我的屋子,偷了我的珠珠项链,不料我从国外回来,妨碍了她,她便要害了我,是不是?”我有些生气,虽是小女孩,怕是一时任性,但这样也太狠毒了。 “她本性也不坏,不是狠毒之质……”老者小心翼翼地说着,见我没有发飙,又接着说,“她本是绝情压下的一株情花,有了灵性,因缘巧合,被我遇到,我便助她成了人形,收为徒儿,助她修炼。怎奈小孩子心性,耐不住山中寂寞,撑我修炼,偷跑出去玩,遇上你园中的那几株链珠草,因本质相近,喜爱得不得了,又能有助于她练功,便起了贪念,想据为己有……”仿佛是等待我提问似的,他特意顿下来。 我疑惑:“为什么说他们本质相近,难道我那几株链珠草也是情草?” “你那几株链珠草本身并不是情草,怎奈你母亲对其倾注了太多的情念,便有了灵气,吸引了情花。”见我更加疑惑,他便接着说:“姑娘可能有所不知,令尊小名唤作珠珠。” 我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链珠,念珠,珠珠项链,心心念念,原来你是这样爱他,他却寡情,绝义,怎能不苦,以至芳华早逝,香消玉殒,母亲,你这是何苦!泪水湿了眼眶。 “姑娘不必悲哀,六道轮回,凡事有因才有果,你母亲已有了好去处。” “她现在在哪?”我急切地问道。 “这便是天机不可泄露了,小仙只能告诉姑娘她现在很好,不必挂怀。” 本想再追问,想也没有意义了,只要她好。 “姑娘果然是明理豁达之人,小仙的劣徒姑娘定是能原谅了。”老者讨好地说。狡猾的老头,我笑笑。 “先别说原不原谅,我现在的处境究竟是怎样的?” “这个,”老者又摸了摸鼻子,我心叫不好,只听他支支唔唔地说:“劣徒一时起了贪念,迷了心窍,施用邪——法术,欲置姑娘于死地,但——” 邪术就邪术,都说出来了,还改什么,“但什么,老头你快说啊,别老说一半藏一半的。”一时气愤直接叫出了“老头”。 “但中途她又突然醒悟,想施救于你,怎奈法力不够,误把姑娘打入了这异空古世。”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了。 “什么!!!”还真有异空异世啊!我惊道,不过我前面就站着一个活生生神仙,便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了。 “你不是她师父吗,你的法力肯定够了,你再把我打回去就行了吧。”我试探着问,心里有些没底,要是这么容易,这老头怎么会在我面前唯唯诺诺。 “这……”老头又支唔起来。 “这什么,你不会是连这点法力都没有吧!还什么神仙呢!” “这倒不是,”受了我的讽刺,老头倒是没有一点恼怒,“是劣徒慌忙施救,错把姑娘打入这异空异世之时,误伤了姑娘的魂魄,如果再强行把姑娘带回去,怕是姑娘的魂魄经不起时空压损,彻底粉碎,那时姑娘便灰飞烟灭了。”老头小心地说着。 “灰飞烟灭!!”我惊呆了,问题这么严重。 “真的没有办法带我回去?”不死心地问。 “咳,没,没有了,即使有最强的仙法护体,时空转换都会对凡人有一定的压损,姑娘的魂魄的确已经经受不起。” “我现在的魂魄是不是一碰就碎啊?”我吼道。 “那倒不是,姑娘放心,只要姑娘不要再做穿越时空此等理论上凡人无法做到,无法承受之事,姑娘的魂魄就不会再受损,姑娘平日里也会像正常人一样,不会有任何不适,且下一世轮回时魂魄会自动修复。”这句话,是这老头说得最不心虚,最有气势的了,不像在骗我。 “哼,像正常人一样,也就是说我这一世还是魂魄受损,不正常的人!”可能是事情太突然,对我冲击太大,我刻薄起来。 “这个……这个,小仙代劣徒给姑娘赔罪,请姑娘恕罪!” ------------ 第四章 求宽恕老头苦赠药 “这个……这个,小仙代劣徒给姑娘赔罪,请姑娘恕罪!” “好啦,你倒是跟我说说我现在所处的时间空间。” “姑娘现在所在乃是炎朝,本是统治三十个州的天国王朝,只因前两任皇帝苛政暴敛,昏聩无能,乃至国力衰弱,民不聊生,且外侵连连。” 原来还是个乱世,我叹口气,“外侵有哪些?”不会是八国联军,小日本之类的吧。 “原是炎朝周边的几个小国,以北边的狼羯和南疆的狄羌为主,因近几位狼王羌王治国有方,国力日渐强盛,兵强马壮,继而野心勃勃,想逐鹿中原,以至生灵涂炭啊。” 听得我禁不住皱起眉来,如此乱世,就凭我这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安身立命。 “老头,你的宝贝徒弟现在哪?” “这,小仙已把她抓回关起来了。”老头紧张地看着我,还真是护徒情切啊。 “这样啊,因为你宝贝徒弟,我沦落到如此地步,不过她小孩子心性,我也不便怪她,只是你不会就这样任我身无长物自生自灭吧!……”我说得戚戚然,心道,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你才知道把她关起来了,你也太管教不严,教徒无方了。 “这个……这个嘛,你的一身医术足以在这里安身立命的。”老头又开始摸鼻子了,我看出来了,他要是心虚,就会不停地摸鼻子。 “屁话!我现在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对这个朝代的国土民情毫不熟悉,叫我如何落脚?再说,古人会武功的呢,弹一弹手指我便死于非命了,说不定还灰飞烟灭,谈什么安身立命呢!”我现在算是知道了,我平时的谨言少语、默然淡定,在敬老院的恭敬温顺都是被对亲情的沉重渴望给压抑出来的,现在被老头的徒弟打入这异空古世倒是像被释放出来了,解脱了,任性乖张表露无遗。这么说我是不是该感谢那小屁孩?哼哼,一狠心小孩,绝不轻饶! 头怯怯地看着我满脸悲愤,“武功嘛,确实是个隐患,只不过以你现在的年纪学武至少也需好几年才能略有小成……” “你也算是个神仙,不会想想办法啊!”怎一个咄咄逼人,哈哈哈,原来我可以如此强悍! “呃……小仙曾花百年时间练就些许神药,姑娘服一粒可有五十年的内力。”老头说着从袖里摸出个蓝瓷小瓶,倒出一粒滚圆的朱赤丹药,我接过来,闻一闻,没什么气味,一口吞下,也没什么味道。 “才五十年,也算是神药!”小说里不是说内力可以传承,修为几十年上百年的比比皆是嘛。 “姑娘怎能小看此神药,此药主要用途旨在起死回生,并非是增加内力,况且姑娘服用此药后可年轻十岁。”老头你不仅护犊,你还护药呢,嘿嘿。 起死回生?这对一个学过医的来说可是极大的诱惑。等等,年轻十岁?“老头,你什么意思 ,难道我吃了这颗药,心智便也只有十五六岁了?” “姑娘怎可如此亵渎小仙的神药,自是容貌身体年轻十岁,若是心智倒退,岂还是神药!”老头终于愤怒了。 “嘿嘿,药不能乱吃,谁知道有没有副作用,自然要问清楚的嘛!”汗颜,作为一个中医学硕士我怎能光听一面之词便一把抓过药丸直接吞下。 “姑娘大可放心,小仙绝不会有相害之心。”老头你真会读心术啊?(作者:他本就是神仙) “老头,那个起死回生是啥意思?死了的人都能救活?” 老头斜我一眼,迅速地将药瓶收入袖中,“死后半个时辰服下一粒便可起死回生。” “哦,还有半个时辰限制的,拿来——” “什么?”老头苦着一张脸盯着我伸出的一只手,唉,可惜了那一张仙风道骨的皮囊啊。 “神药,不多,就三颗吧。” 什么叫悔恨交加,什么叫心如刀割,看看老头现在的脸吧,几颗破药,至于吗。(作者:破药,起死回生的是破药?!) “给不给啊,在这弱肉强食毫无法制保障的地方,说不定哪天我就灰飞烟灭了,谁造孽呢!” “姑娘怎能如此贪心。” “少罗嗦,拿来吧”我一把扯过他的袖子,掏出药瓶,倒出三颗药,再将药瓶扔回去,那动作,一气呵成。 “有违天道啊……” “放心,我自会用来救该救之人,再说半个时辰之内,牛头马面都还来不及拘魂呢,天道发现不了的。”看看,我也会强词夺理的,哈哈哈。 “哎,老头,你得教教我这五十年的内力怎么用啊,光有不会使怎么行。” “赠药已是有违天道,若再教姑娘内力心法则更是逾矩,姑娘一路且去,上天自有安排。”话毕,人已不见。 上天?老天爷好像从来没有管过我吧,臭老头,跑得这么快。也罢,跟他讨价还价得寸进尺这么久,一则是确实需要帮助,二则也是贪恋他长辈式的关怀和亲切吧。本是没有什么牵挂的,从哪个环境中出来,倒也像是从多年压抑的委屈不平和刻意的自制淡漠中解脱了,心宽了……一切就好好开始吧,只是,现在怎么办? ------------ 第五章 惊魂时竹林现棺材 上天?老天爷好像从来没有管过我吧,臭老头,跑得这么快。也罢,跟他讨价还价得寸进尺这么久,一则是确实需要帮助,二则也是贪恋他长辈式的关怀和亲切吧。本是没有什么牵挂的,从哪个环境中出来,倒也像是从多年压抑的委屈不平和刻意的自制淡漠中解脱了,心宽了……一切就好好开始吧,只是,现在怎么办? 放眼看看,才发现除了身边的这棵大树,四周尽是密密匝匝的野生竹,细细的竹竿挤的紧紧的,哪有什么路,臭老头,这就是上天的安排?看看天色也快晌午了,没路也得走了,不然得在这棵树下饿死。往哪走呢,四周的林子是一样的,现在也不是晚上没颗北极星什么的指路,算了,风往那边吹我便往那边走吧。(作者:你这是什么逻辑? 秦月:凭风指路,这叫格调,不懂吧,一边去)等了好一阵,终于来了一阵风,嘿嘿。拍拍大树黝黑的粗杆,“再见啦,老树,你真是树立竹林特立独行啊,有个性,祝我好运!”走到竹林边看着墨绿浓密低矮的竹叶心里直发怵,会不会有蛇?药书上说竹叶青爱藏在低矮浓密的竹叶之间的。狠狠心,看一步走一步吧。 心惊胆战地拨开小细竹,慢慢地往前钻,手上脸上时时被竹叶竹枝扫过刮过,隐隐发痛,真庆幸平时只穿运动鞋和牛仔裤。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将脑袋从某丛矮竹中钻出时,眼前突然一亮,哈哈哈,终于出来了,真值得仰天长笑啊,只可惜累得我只能对着天空嘿嘿傻笑两声。长长吁了口气,才发现前面有一大坑,走近一看,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坑中是一具棺材!好吧,我是学过医的,不怕尸体什么的,但是这荒山野岭的,突然一具棺材摆在面前也太诡异了。镇定了一会,细看那棺材,有些陈旧了,黑漆有些剥落,炕的对面还有一大堆土,什么状况?有人挖坟?再看那棺材虽旧但却是完整的,竖起的一根根汗毛才软下来。小心翼翼地滚爬到那堆土前,“推土”只见一些石头深嵌在土里镶出这两个字。推土?什么意思?填这个大坑了吗?心里突然一阵悲哀,原来你也是一个人,自己挖了个大坑,自己躺进了棺材里,却没办法做回填,你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吧。心里一阵凄楚,顾不得自己已经没多少力气了,用手一点点地将土推回坑里,硌得手生痛,前辈啊,你说你能给自己挖这么大个坑,怎么也不留个锄头什么的给我,这用手推真是…… 在累得我只有出气快没啥入气的时候,大坑终于给填平了,臭老头,什么神药,怎么也不给我多生出点力气,累死我了,一屁股做在地上,“前辈,你再等等啊,我歇歇再给你推土,保证给你一个又漂亮又结实的——坟堆!”这叫什么话!哎,天色不早了,我还是继续抠土推土给你建设家园吧。弯了弯僵直了的手指,抠进土里,咦,这是什么?黑木夹!传说中的武功秘籍!前辈,原来你是位武林高人啊!哈哈,这是不是你的武功秘籍,是不是谁把你埋了你就留给谁的?或者……你要我转交给某人?你说你怎么也不留个字条说清楚呢。看这木夹黝黑黝黑的很诡异,打开时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暗器?真是的,你该说清楚的嘛……得,先给你推土吧,我这个推土机! 在大坑上方堆出一个土包时,原来的土堆也刚好快被我推平了,咦,这又是什么?锦布包,传说中的巨额财富,万两银票!嘿嘿嘿,先打开看看再说!有没有搞错,前辈,包这么严实,就一张纸啊,“得吾之心血,不亏汝”你的什么心血啊?黑夹子!嘿嘿,前辈,你很迂回啊,应该把锦布包放在黑夹子上面的嘛,要是看到黑夹子便不再做你的推土机了,你的窝不就不完美了嘛,幸亏你遇到了我这个好人,嘿嘿嘿…… 找来那些石头将小土包围了一圈,又将土压实了些,好啦,前辈,凭我这双手啊,只能做到这样了,嘿嘿,还是不错的嘛,安息吧!看看你的心血是什么,打开黑夹子,里面只有一本书,“药王神篇!”心中大喜,急忙翻开,全是繁体字,难不到我,给敬老院的几位老人念书时,常遇到些繁体本的,时间一长,学了不少繁体字,再加上一些中医药的书也是繁体本的,经常翻看,不经意见亦学了不少,繁体字早就难不到我了。这《药王神篇》里记载的全是些罕见的医理药理和一些中草药的妙用,我越看越激动,直想跑到药王坟前恭恭敬敬磕三个头喊一声“师父”(作者:你想认亲想疯了 秦月:……) 激动地看了半天,才发现天色已暗了,急忙收起书,朝着坟堆鞠了一躬,“药王师父,以后再来看你,给你立碑!”转身欲走,才发现这地方虽然宽敞,但周围仍是密密匝匝的竹林。“药王师父,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给自己挖个坑,也不给我留条路。”咬咬牙朝着原来的方向奔入竹林,摸索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有一条小路的,只是时间长了又被周围的山竹给挤拢了。憋口气,猫着腰,沿着这条若隐若现的路,使劲地往前钻。不久,竟让我给钻出来了!眼前是一片片斜坡,斜坡下的小屋在暮色中是那样的令人感到亲切。我一阵高兴,连滚带爬地跑下斜坡,“药王居”,嘿嘿,是药王师父的屋子呢,推开就近的一扇门,全是草药呢, 爬到唯一的一张竹椅上,歇一会吧,累死我了,竟沉沉睡去…… ------------ 第六章 独居久药王居喜来客 翌日,在一阵饥饿中醒来,顿时,鸟鸣声阵阵,且有哗哗叮咚的泉水声。起身,推开门,阳光灿烂,峰峦叠嶂。绕到屋后,果然有一条不小的小溪,洗把脸,再拘一捧水入口,甘咧爽口,阳光下,山竹碧透,芳草萋萋,此等环境,再有何求。转入药王居找吃的,一间卧室,内只有一张床,一堆旧衣物;昨晚睡得是药房,除了草药还是草药;最后一间是厨房,一口灶,一堆枯竹,角落里是两只大缸,竟然是大半缸米和大半缸腌肉!哈哈哈,药王师父,你是特意留给你的徒儿的吧!(作者:不要脸,人家认你作徒儿了吗? 秦月:一边去!)生火,做饭! 吃饱后,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三间房,药王师父,厕所!你的厕所在哪里?! ………… 细细地研读《药王神篇》,发现许多药理医理非常精辟独到,一些草药甚至闻所未闻,便按照神篇的介绍在小屋周围四处寻找,一找才知道,整条小溪旁,斜坡的草丛里,甚至细竹林里皆有草药毒药,各种各样,应有尽有,而且似是有意无意散乱无章,偶尔还能找到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菜萝卜、绿豆蕨菜。药王师父,你真强!看到后半篇竟是各种毒药的研制方法及解法,嘿嘿,这也算得上是武林至宝了吧。 平时读医书,识草药,看看青山含笑,听听细水长流,偶尔去陪药王师父说说话,小日子过得悠然自得。直到有一天洗澡时发现,胸前高耸圆润竟成了两只小桃核!吓得我大叫一声从小溪里跳了出来,这才发现声音什么时候也变得清锐多了,仿佛带着童音。我是属于发育得很晚的,十五岁才来月经,十五六岁还带着童音,那时胸前只有两个小桃核。年轻十岁,我真的又回到十五岁了!臭老头,你害死我了!!!!我遗憾地捏捏胸前的两只小桃核,等你们长成那样的高耸圆润,细滑剔透还有好几年呢。臭老头,跟你没完!这副作用倒是发生了,主治功能呢?我的那五十年内力呢,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翻遍了整个药王居也没有找到一本什么内功心法来发现引导推动我的内力,也没有找到凌波微步、独孤九剑之类的武功秘籍,不禁泄气,药王师父,难道你不会武功? 一天天变凉了,我翻出药王师父的旧棉袍换上。我有一米七二,袍子不长,只是大了不少,宽宽松松倒也舒适。短发已长齐肩,被我用刀削得参差不齐,缸里的米和腌肉都快要见底了。“坐吃山空啊!”在我抱着米缸第N次哀叹的时候……“药王老前辈,平安镖局前来求医!”幻听吗?这几个月我听过风声雨声流水声鸟叫声就是没听见过人的声音啊。(作者:你不是人) “药王老前辈,平安镖局吴远行求见!”真是求医,有钱了,天不亡我啊,急忙放下米缸,快步走出厨房。只见屋前站了个大胡子,一匹全身赤红的马驼了个病号。 “这位小兄弟,在下吴远行前来向药王老前辈求医。” 小兄弟?谁? “小兄弟——请小兄弟代为通传。” 我是小兄弟?愣了一下,想着自己现在发育不良的身板,再挂上药王师父肥棉袍,哈哈哈,还真成了小兄弟了。(作者:你还忘了你的鸡窝头,有女人这样的吗) “快把病人扶进屋里吧。”特意压了压声音,仍是清脆悦耳,童音未消,干脆不用装了,整个一还没发育好的小少年阿。 “哎,多谢小兄弟。”大胡子满脸感激,赶紧将马背上的病号抱到了卧室里唯一的竹床上——那是我的床啊,算了,医者父母心。 “请小兄弟持此玉扣代为通传,恳请药王老前辈妙手施救。”大胡子小心地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布包,一层一层剥出一个碧玉戒。什么东东?掌门信物吗?明明是个戒指干嘛说玉扣,难道这个朝代的人用戒指做纽扣的?接过来只见通体碧透,仔细一瞧竟还有两缕如云如丝般的淡纹相依相扣轻轻游动。嘿嘿,宝物。 “小兄弟,此玉扣非比寻常,请务必交到药王老前辈手中。” 这么要紧啊,“我师父已经去世了。” “去世?!你说的可是实话?”大胡子突然双眼泛红,冲了过来。 “实……实话……”死大胡子,快点放手,我的两条胳膊快废了。 “去世了,怎么办……”木然地放开钳制我的两条胳膊的铜手铁抓,喃喃着,无助得令人不忍。 “我……”我可以救他,还没说出来,他竟忽地冲到竹床前,嘭地跪了下来。真是彻底地忽视与小看啊。 ------------ 第七章 解红信秦月伺病号 “我……”我可以救他,还没说出来,他竟忽地冲到竹床前,嘭地跪了下来。真是彻底地忽视与小看啊。 “都说红信无解啊。”把玩着玉扣,我闲闲地说,敢小看我,哼。 “什么红信?”大胡子抬起头来,两只绿豆眼红得要滴血。 我晕,敢情他不知道这人中得是什么毒,“他中的毒。” “王公子中的是鹤顶红,世上只有药王老前辈能解。”原来是不知道鹤顶红就是红信石啊。 按住病号手腕把会脉,虽然服用得不多但已差不多四个时辰了,“我也能解。”时间紧迫,不能在逗大胡子了。 “你能解?对,你是药王的徒弟,小神医,你一定能救王—王公子的是吧?”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请不要再残害我胳膊了,死大胡子,四肢过于发达的家伙! “放手——!” 仔细地检查了病号的五官,脉象,毒量不大,但由于时间不短了,身体机能慢慢衰竭,深度昏迷,口腔喉咙有呕吐的痕迹。“中毒之后有人给他催吐了?” “催吐?哦,丞相大人曾让王公子服入瓜蒂吐出毒药,怎奈中毒至深,王公子仍……”说罢悲咽欲泣,拜托,就你那熊腰虎背、铜胸铁臂,满脸杂草丛生,实在不适合做这小媳妇悲泣状,我不是说我能救他嘛。不过这丞相大人倒是挺厉害的,发现抢救都很及时啊。 救人如救火,飞奔去小溪边拔了一把藜芦,搅碎成汁,撬开病号的嘴巴慢慢灌进去。嘿嘿嘿,不是我虐待你,得清你胃里的毒啊,当他开始吐白泡沫绿泡沫的时候,我就赶紧远离了大胡子。 “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能不能救?”豆眼圆瞪,乌筋暴露,凶神恶煞。 “死了我都能救!”我有神药,嘿嘿。 “那,这是怎么回事?”满脸心痛状轻轻擦拭着病号嘴边的泡沫,变脸还挺快的。 “我是大夫,干嘛要跟你解释!”(作者:医德,你的医德呢) 看那泡沫也吐得差不多了,甩甩手进药房取出甘草、绿豆粉、硫磺……若干,水煎。 “慢慢喂他,一日三碗,一两天就能醒过来了。” “哎!”这下老实了,哼哼。都说鹤顶红是无色无嗅无味无解,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其实只要摄入量不大,抢救及时且用药正确,还是有救的,莫说《药王神篇》上有解法,便是我那近十年的中医学修为也足以对付了。(注意:本小说一切内容纯属虚构,切莫效仿。) 两天后,病号醒过来,大胡子激动得热泪盈眶,脸上的杂草直抖擞。 “是你救的?”我一愣,这是什么语气,毫无半丝感激涕零,听着像是在说“是你干的?” “王……王公子,药王前辈去世了,这位小兄弟是药王前辈的徒弟,是他解了鹤顶红。” “知道了。”好家伙,看都不再看我一眼,知道了,下去吧,颐指气使,病若游丝了还能说出这效果,什么人啊,你?仔细打量一番,只见发如泼墨,脸如刀削,龙眉凤目,高鼻薄唇,怎么看怎么地贵气逼人,高高在上。我一向奉守医者只看病不看人,只是这个人对我这个救命恩人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淡,不免有些好奇,见他容形举止天生贵气,大胡子对他又是恭恭敬敬恨不得舍生忘死,想这便是古代所谓的贵人吧。 大胡子在不食不饮不眠不休两天后,扒光了我五大碗大米饭,回到病号的竹床前,光荣地趴下了。 “喂,起来!”给他一脚,没反应,“大胡子,给我起来,扒光了我的饭给我买米去!”,再一脚,仍是鼾声如雷。 “让他睡。”微弱却冷峻的声音。 我诧异的看他一眼,关心属下?“他是需要休息,只是现在一粒米都没有,你这个病号也得跟着我挨饿。”死大胡子,一顿吃了我五天的粮食,别说没钱,就算给我银子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买米。正苦恼着却见病号古怪地看我一眼,自顾闭目养神去了。算你拽! 在斜坡上寻得一颗白菜,裹着一点剩腌肉炒了炒,勉强够了一顿午饭,只是那病号正需要养胃回复元气,小白菜硬腌肉怎么能行。咬咬牙,谁让我是个大夫,抱起采草药用的大竹箩往溪边走去。溪水肥美,里面有不少鱼虾,夏天里我曾用大竹箩捕一两次来改善伙食。沿这小溪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大竹箩卡下,把棉袍挽到大腿处,卷起里裤,哆哆嗦嗦地下水,“啊!!”刺骨冰寒,哗一下条件放射跳了出来,冷啊……不行,秦月,医者父母心,你总不能看这你的病人饿死在你面前吧,一狠心再跳进水里,沿着小溪往竹箩里赶水,一段结束,取出竹箩看看有没有鱼,再换这个位置稀里哗啦继续赶,奋斗了几十分钟,哈哈哈,终于让我逮到一条了!将鱼扔到枯草从中,继续换位置狂赶,第二条来的还算快,忍不住又是一番仰天长笑,两条,够了,煲鱼汤去! 从溪里爬出来才发现棉袍里裤都湿了一大截,换了条里裤,棉袍只一件没得换。着手给那酷病号煲汤。多香的鱼汤啊,闻着我的口水一个劲地在口腔中滋长,为什么我是个大夫! ------------ 第八章 独下山壮士不复返 从溪里爬出来才发现棉袍里裤都湿了一大截,换了条里裤,棉袍只一件没得换。着手给那酷病号煲汤。多香的鱼汤啊,闻着我的口水一个劲地在口腔中滋长,为什么我是个大夫! “喂,起来喝汤了!” 酷病号睁开眼,身子却一动不动。小样,没力气吧。将他扶起来坐着,一勺一勺地喂鱼汤,这简直是折磨我啊,尽量不着痕迹艰难地咽着口水,没发现那幽深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笑意。终于完了,心里吁了口气,帮忙扶他躺下,见他像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我的棉袍,湿了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 大胡子一直没醒,晚餐又没有着落了,只得再苦命地下溪赶鱼。我在水里冻的呲牙咧嘴,却不知此番行为给一个人以后的岁月添了那么多的回忆。 对着大胡子的屁股使劲一脚,“起来,睡一天了!”他这才哼哼哈哈醒过来。塞给他一碗水蕨炒腌肉(没办法,白菜都找不到了),“吃饭!” “这是什么?”他愣愣地看着那碗被我炒得黑乎乎的菜。怎么,还敢嫌弃? “没米没菜没得挑!”说完便强忍着煎熬给病号喂鱼汤。这酷病号身体底子还不错,中午一碗鱼汤,脸色便没那么苍白,眼神也更加明锐了。 “大胡子,你明天去买一百斤米,五十斤肉外加几只鸡回来!”块头那么大,这么点东西应该是拿得动的。(作者:这么点?翻山越岭的,你是要累死他还是累死马 秦月:要你 管) “啊!”正苦着脸跟一碗黑菜战斗的大胡子错愕地抬起头来,酷病号也古怪的看了我一眼。 “啊什么啊,就当是诊金了。” “诊金不是已经……” “去办吧。”大胡子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淡而冷的声音给掐断了。嗯,比早上有中气了些。 “王公子,我不能……”大胡子急着要说什么,酷病号只凌厉一眼,便又被掐断了。大胡子,有这样的上司,我同情你,不过我更高兴我不用被饿死了,嘿嘿嘿。(作者:四体不勤,你迟早要被饿死的) 看着大胡子牵着那匹红马忧心戚戚地离去,我心中有些怪异和不安,但看酷病号仍是一脸平静冷峻,自己也实在是需要粮食,便将那句“算了,不用去了”压了下来。病号也不能天天野菜鱼汤的,我安慰着自己。只是没想到,大胡子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过药王居。 喂了酷病号两次鱼汤,又喂了一碗健胃补气的药,大胡子仍没有回来,有些无聊,便从怀中掏出那枚玉扣,“这个还你们。”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眼神不冷不热,看不出任何情绪,“既是你施医布药,它就是你的了。”语气依旧冷淡,但好在不是“你的了”这样三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了。我想了想,大胡子凭这玉扣来求见药王师父,他又这样说,难道这个玉扣真的大有来头啊,我得问清楚。 “什么时候了?”我还没问出口就听他看着窗外问。 “五六点了吧。” “嗯?” “哦,大概——酉时了吧” “离开这里!”像是沉思了一小会,他突然说。 “什么?”离开这里,为什么? “以赤焰的脚力,四个多时辰足够往返,吴远行怕是回不来了。” 大胡子出事了?他是被我逼出去买粮的,“会不会是东西太多,赤焰跑得慢了?”大胡子你一定不要有事。 “离开这里只是以防万一。”缓缓地看着我,低低的话语里竟有一丝丝暖意与安慰。 “哈哈哈,迟了——”突然间尖锐阴鹜的鬼笑声游走在整个房间里。吓得我把碗一扔,嗖的窜到竹床上,“谁……谁?” 只见青影一闪,房间里站了个青袍青面的人,“三王爷,看宇文初曦今天还怎么保得了你!” 三王爷?宇文初曦? “你要干什么?他还是个病人,你不能动他。”我哆嗦着往病号身边挪了挪。 “哈哈哈,可笑,可笑!想药王一世狠绝毒辣竟教出个如此徒弟!”我只在大胡子和病号面前自称过是药王的徒弟,心里一沉,“你把吴远行怎么样了?” “挑了全身经脉,喂了失心散,让他只会躺着说实话而已。”我又悲又怒,悔恨交加,回头见病号平时不带任何感*彩的眼里尽是悲愤与不甘,便更加内疚,我若不指使大胡子出山买粮,他可能不会惨遭毒手,如今更是把他们的敌人引来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他现在是我的病人,我绝不会让你们动他的。” “哈哈哈,可笑,可笑!哈哈哈……”鬼笑够了,又接着恶狠狠地说,“小子,就凭你?药王的武功手段你可是没学到了一星半点啊,今天,他必死无疑!” ------------ 第九章 但愿长醉不愿醒&海枯石烂 “哈哈哈,可笑,可笑!哈哈哈……”鬼笑够了,又接着恶狠狠地说,“小子,就凭你?药王的武功手段你可是没学到了一星半点啊,今天,他必死无疑!” “不关你的事,走吧。”一直只用凌厉眼神刺杀着青面人的病号突然出声。嘎?叫我走,酷病号非常时刻你不用装酷的,你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我走了让他们把你剁成肉酱? “当然不关他的事,小神医妙手回春,死了的人都能医活了,本王自当会重用。本王只是再来送送三哥的。”传说中鹰爪背后的老大终于现身了,只见一个锦衣人缓步走了进来,长得跟病号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柔美些,身后还跟着两位持剑猛男。我缩在棉袍宽袖中的右手轻轻拨了拨。 “嘿嘿,过奖,过奖,”我突然扯出一个大大笑容,讨好地说,“王爷真是玉树临风、玉宇轩昂、尊贵非凡啊,病号虽然有点像你,却哪比得上你俊雅华贵,风流倜傥啊。”锦衣人愣了愣,众人皆愣了愣。 “嘿嘿,王爷,你要怎样重用我?”继续睁大眼睛做小狗状。锦衣人回过神来,勾唇一笑,病号你以后千万不要这样笑,坏人阴谋家的经典表情啊,“小神医想要什么?” “我啊,我想开一所大大的医馆,地点嘛,在哪好呢?好好想想啊,好好想想……”想啊,想……时间差不多了吧,“还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定可以不?” “随时都可以。”锦衣人轻轻地弹弹华服宽袖,那动作,自然而然,又那么的有艺术感,仿佛这世间任何事情都已胜券在握。 “嘿嘿,多谢多谢。王爷要怎样处理这个病号?”病号侧过脸去不再看我。小样! “这个小神医就不用费心了。”说着个青面人使了个眼色。 不要我费心,你确定哦?看着青面人,锦衣王爷,两个猛男一个个缓缓倒下去,我笑得加灿烂。“怎么能不用我费心呢,看看你们,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不费心怎么行呢。” “你……你用毒!”青面人离我最近,最先毒发,倒在地上一脸阴恨地瞪着我。 “嘿嘿,才发现啊,是不是无形无嗅无味,令你们毫无察觉?”捡起猛男掉在地上的剑,走到青衣人身边,“知道这是什么毒吗?我自制的但愿长醉不愿醒呢,名字是不是很有诗意?嘿嘿,它可是能让你们以后日日夜夜都像现在这样内力全失,全身瘫痪呢,是不是很厉害?怎么样,我有没有给我师父丢脸?” “哼,青出于蓝,够毒辣!”还这么有力气哼哼,应该再加点药力的。 “毒辣?不,还不够,知道这又是什么吗,” 用剑拍拍他那张青色的脸 ,“这叫海枯石烂,也是我自制的,别人没有解药的哦,本来呢,就想让你们这样躺着就算了的,可是谁让你们挑了大胡子的经脉呢,我就只好让你们也尝尝这肠穿肚烂的滋味了,嘿嘿”阴笑两声,我自己都觉得恶毒至极,“不过不用怕,不会马上死的,只是让你们的肠子一寸一寸地烂,每天烂一寸!知道人的肠子有多长吗?告诉你们,大肠有四尺半,小肠有九尺呢,我剖开人的肚子量过的,嘿嘿,算算差不多够你们烂半年啊!”看着他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深,心里一阵暗爽,拉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划道口子,撒些药粉,让你小看我,吓不死你。如法炮制给两个猛男一人一道口子,撒些药粉。最后走到锦衣王爷面前,拉起他的一只手,只见肤白如玉,根根手指圆润修长。 “王爷哪,你说你人长得这么帅,连手都这么漂亮,叫我怎么下得了手啊。” “小神医久居深山,不知道朝中时局,一时审度不清,本王完全能够理解。只要小神医此时收手,弃暗投明,我可许小神医高官厚禄、富贵荣华,甚至半壁江山。”如此情形还能面不改色地展开游说,有胆色,只是太自私太狠心了,本小姐不喜欢。 “好有吸引力哦,可是怎么办呢,我最讨厌官场尔虞我诈了,钱多了我也不知道放哪里,即怕人偷又怕人抢,很累人的,半壁江山嘛,更是受不起了,一大班子人,一大班子事,多劳心劳力啊,”俊脸终于慢慢转白,“所以,还是委屈一下王爷了,就这无名指吧。”在他的无名指上轻轻地割到口子,撒上点药粉,“知道我为什么选无名指吗?因为他是离人心最近的哦。”阴笑着凑到他脸上小声地说,满意地看着他的睫毛狂抖。可怜的人。 拍拍手站起来,搞定!心里真爽啊,背着手绕着他们踱了几步,见青面人张着嘴一喘一喘,“怎么,想骂我啊,哈哈,忘了告诉你了,中毒一会儿后会哑的,不然到你们肠穿肚烂的时候叫得多难听。” 得意欣赏了一圈战斗成果,发现病号正怪异地看着我,冲他笑笑“不用怕,他们伤不了你了。”只见他眼里像是有亮光一闪而过,便把头侧向了另一边,又装酷去了。不理会他,挨着竹床坐下来,开始犯愁“接下来怎么办呢?粮食没了,难道要活活给饿死,你现在弱得连床都下不了,指不定又闯进几个要命的仇人……” “只要撑过今晚就好。”我心中一亮,惊喜道:“你们有安排了的是不是?”他看着我轻轻地点头。还好,还好,就一个晚上,“你睡吧,养养身体明天才能动,今晚我守着,来一个人我就给他一把药粉。”他闭上眼睛睡了,竟还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四人,我仍有些得意,早上大胡子忧心忡忡地出门后,我便在棉袍的宽袖里准备了一大把特制的麻醉粉,吸入者四肢五官僵木,昏睡三天,又在我和酷病号饮食里加了解药;而所谓的海枯石烂也只不过是用来吓唬他们的止血散而已。 夜幕降临,我紧了紧棉袍,屏气凝神地守着…… ------------ 第十章 绝粮草飘游自此始 夜幕降临,我紧了紧棉袍,屏气凝神地守着…… 窗外终于微微发白,我吐了口气,抬臂欲伸伸快冻僵的身子,突然间心俞穴一痛,全身竟然给僵住冻结了。 “救护来迟,属下该死!” “先把他放了。” “是!”话刚落音,我又能动了,“得罪了。”凭空出现的黑衣人抱拳道。 揉了揉被点痛的穴位,我对着黑衣人道:“大侠你真是神出鬼没啊。”黑衣人微愣。 伸个懒样,“你们聊吧,我去洗个脸。”说着走出了房间。用溪水洗了把脸,去药房里取了些可能用得着的药,然后将《药王神篇》塞进灶里,一把火烧了。里面的内容早已烂记于心,江湖险恶,怀璧其罪。 “这里已不安全,随我走吧。”酷病号扶着黑衣侠颤颤巍巍地站着对我说。 “好!”我阳光灿烂地对他笑笑,安全我也不能呆了,不然得饿死。只见黑衣侠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凭空出现的另外几个黑衣人将帅王爷四人绑上马背,“他的毒……” 我仔细的看着他,脸上、眼里仍然没有任何情绪,便笑了笑:“睡上三天就好了。”他不再说什么,黑衣侠把他扶到了软榻了,两个壮汉抬起来,行走如云。我怎么走?正发愣间,黑衣侠一把我拉上了马,轻喝一声跟了上去。马虽然跑得不算快,但山路崎岖,依然颠簸得很。我默默地记着路,从此我便是自小一直在深山药王居长大的小神医了,怎么能不记得回药王居的路。 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山路结束,行至一个小镇。一条不宽的黄土路旁两排灰砖灰瓦房,似夹杂有木楼,来不及细看,马已奔驰而过,隐隐闻得几声狗吠。又跑了一个小时左右,路宽了些,行人房舍也多了起来,似要入城,我饿得头脑发晕,正有些担心酷病号能不能撑得住,便见有人前来接应,一些人马押着还昏睡在马背上的帅王爷四人离去,黑衣侠率着另一些人护着软塌往另一条较安静的路奔去,不久便到了一所宅院前。我搭着黑衣侠的手下马,脚刚一落地就一骨碌跌坐在了地上,在马背上颠簸了大半天,两条腿酸软得站不起来。尴尬地对着黑衣侠嘿嘿傻笑两声,他竟也一声不吭蹲下背起我便进了院落。 当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端上来的时候,我拿着筷子的手直发抖,自己都分不清是饿的还是激动的。“我是从一个大夫的立场跟你说哦,你只能喝汤和粥。”我笑着对坐在主位上的酷病号说,他扯扯嘴角点头 ,立即有侍女上来细细地喂粥,我则以秋风扫落叶般的气势卷向一碟碟美味,其实因为吃得太快,根本没有偿出个具体滋味。 吃完了,有人上来领着去休息,留下一纸写得歪歪斜斜药方,我便摸摸肚子颤颤巍巍地跟着走了。红木床,锦丝被,很香很暖,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才揉揉眼睛爬起来,全身酸痛 ,哀叹一声,骑个马还真不容易。“公子醒了吗?”门外有人脆声相问。穿好棉袍起床,“起来了,请进!”一个面目清秀,翠袄翠裙的俏丫环端着一盆水推门进来。 “这位姐姐,我想洗个澡。” “奴婢这就去给公子准备。”俏丫环红着脸跑了,很快便领着几个家丁抬了个大木盆上来,倒进几桶热水。将他们都请了出去,我撒了些药粉,舒舒服服的泡澡,昨晚要是及时泡了,今天也用不着酸痛成这样了。摸摸全身肌肤,嫩滑细致,莹白中透着轻粉,咳,唯一遗憾的便是胸前的两只小桃核了,都是臭老头的神药害的!洗完澡,在房间内寻得一铜镜,嘿嘿,药王居没有镜子,大半年没照过了。揽镜自照,只见一张有略显陌生的熟悉的脸,高洁如玉饱满的宽额,两行清眉下本如秋水般清亮的星眸更是黑宝石般地泛着光泽,眸光轻轻一转,光万丈华,细致高悬的鼻梁下两片精致娇嫩的红唇如桃瓣般散发着清香。红颜祸水!我心惊,赶紧将因洗澡而束起的参差短发放下,抓乱,将眼睛遮住,低调,一定要低调。 好吃好喝地呆了几日,把病号的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想也该告辞去城里找家医馆谋份工作了。找酷病号告辞,管家作揖道:“王爷不在,请小神医等候王爷回来。”倍感无聊,四下走走。正沿着曲折游廊七拐八拐,突闻的暗香缕缕,抬眼望去,前方隐约一片轻粉嫣红,梅林!一阵惊喜,疾步而去。 ------------ 第十一章 闻笛声梅林初相识 正沿着曲折游廊七拐八拐,突闻得暗香缕缕,抬眼望去,前方隐约一片轻粉嫣红,梅林!一阵惊喜,疾步而去。 只见一株株梅树迎风摇曳,朵朵红梅或疏或密含笑枝头,夭然绽放,偶尔有落红随风而舞,暗香浮动,正是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我心中喜悦,手指有些发痒,正想着要是能有一架古筝轻拨淡扫一番,以叹美景抒胸臆就好了,突然闻得一阵笛声,悠远,清越,绵长,淡然中有丝丝喜悦,如云开见月,月移花影,花香暗涌……深合我意,忍不住心中轻轻伴和。一曲终了,我痴站一会,若能与这人笛筝相和该是怎样一番境景……心中大叫知音,急步走出梅林,只见一位壮汉侍从推着一辆轮椅远去,看不到轮椅上的人。 我有些遗憾地回到房间,倒了一杯热茶,边喝边叹息,一会管家便跑来了,“王爷和丞相大人请小神医到驻云亭一见。”丞相大人?传说中神奇厉害的宇文初曦?这几天偶然间从府中下人们口中获知当初喂酷病号瓜蒂催吐的丞相大人便是药王居里青面人口中的宇文初曦,据说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懂阴阳,晓八卦,精奇门遁甲之术,才华横溢,神机妙算,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更兼勤政仁爱鞠躬尽瘁,简直是炎朝人民心中的诸葛孔明啊。嘿嘿,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笑笑跟在管家后面向驻云亭走去。 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背对着我们坐在轮椅上与酷病号下棋,吹笛人!我心中一喜,快步越过管家,步入亭内,“下棋呢。”我笑着打招呼,实在做不到抱拳鞠躬低声低气地说“小的见过王爷!”。轮椅上的人回过头来,刹那间我呼吸一窒!那干净温和的面容竟是那般莫名的熟悉,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面如冠玉,笑如春风,如墨的星眸如两泓深深地潭水,引得我驻足痴痴相望…… “小神医来了。”微微一笑,那样的云淡风轻,我心中一空,再慢慢地有什么溢满来。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腿?”突然有些机械地问。 深眸微微一凝,“有劳小神医。”搓搓手发热后,揭开他如雪的衣襟,有些颤抖地按上他的膝关节…… “如何?能不能治好?”酷病号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急切。 我皱眉,小腿以下运动神经天生萎缩……心中竟一阵难过,二十几年了,他便一直在轮椅上度过…… “出生时便如此,小神医不必介怀。”仍是风轻云淡的声音,我的心却泛起一阵酸楚, “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抬头脱口而出。见他微微一愣,我又有些心虚地嗫嚅道:“只是要花不少时间。” “多谢小神医了,还不知小神医如何称呼?”微笑着问。 “我叫秦月。”感觉脸上有些热,你是这个世界第一个问我名字的人。 “可是愉悦之悦?” “月亮的月。”小声说道,愉悦的悦更适合男人吧,只是怎么也不愿告诉他一个假名。 “很是风雅。” “想要治好他的腿,你就留在太医署,御药库的药资丰富。”被我们凉在一边很久的酷病号沉沉地不带感情地说。 “也行,不过,我不想挂任何官职,太医也不行。”我想想说,虽然不想当官,但我确实需要一个医籍药材丰富的地方好好研究研究方案。 “随你!”酷病号淡淡扫我一眼,冷冷说罢便继续下棋。 宇文初曦安抚地对我笑笑,我心头又是一悸,慌忙看向棋盘。 这一个冬日的午后,驻云亭里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棋子轻轻一起一落,就仿佛起落在我的心尖上,酥酥的,痒痒的,暖暖的……只希望这个下午能无限的长…… ------------ 第十二章 初动情秦月进医署 俏丫环青莲觉得今个早上有些奇怪,从她端着洗漱水进门到伺候着用完早膳,小神医秦公子就好像一直处于两眼发直神游太虚状态,还时不时痴痴发笑,这模样像是……哦,明白了,秦公子一定是为能够进太医署高兴呢,青莲想我们大炎朝的太医署真是美名远扬阿,连小神医都这么向往呢,真好! 于是青莲高兴地喊道:“秦公子!”没反应。 “秦公子!”傻笑中。 “秦公子——!!” “啊?”青莲你鬼叫什么,吓我一跳。 “秦公子,千寻大哥在前厅等着你去太医署呢。” 黑衣侠送我去太医署?千万别又是骑马,我微微发怵,转眼见青莲一脸“我明白你”的坏笑,猛地发觉自己刚才的失态,不禁有些赧然,臭丫头,等哪天你想某个人了看我怎么笑你! 赶紧收拾起我的家当——那些包药粉,奔向前厅。只见当初药王居里神出鬼没给我一点的黑衣侠换了枣红色劲装披风,很是英俊挺拔嘛。 “千大侠,早啊!” “秦公子可以动身了么?” “可以了,可以了。”只是,如果骑马去的话还得麻烦你做我的司机,嘿嘿。 出了门见王府中的家丁不仅备了一匹马还备了一辆马车,不禁松了口气,开玩笑道:“千大侠,没想到你人长得豪放,心倒是挺细致周到的嘛!” 白我一眼,“王爷吩咐的!”说罢飞身上马,呵呵,这风格,真是有什么样的王爷就有什么样的侍卫阿。 不太雅观地爬上马车,一路向太医署行去,路过街市,虽然还是早上,却已是人声鼎沸,揭开马车的帘子,见座座木楼鳞次栉比,各种招牌旗幌随风轻飞,小摊铺前挑拣东西讨价还价的人三三两两……好一幅民生市井图。 马车停了,我摸索着尽量潇洒地跳下马车,只见一座规模不小的庄院隐在参天古木下。跟着千寻大侠进了门,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一路走去,时时可见穿着白衫白袍的少年三三俩俩结伴而过。到了一个大约客厅的地方,一位青衫的中年人迎了过来。 “常博士,这位便是秦月公子,有劳了。”千寻抱拳道。常博士?从医史上我了解唐宋时期的太医院不仅是全国最高医疗结构,还相当于全国最高的医学院,分脉科、杂医科、风科、产科、眼科、口齿科、咽喉科、正骨科、金疮肿科、针灸科等收一定人数的学生授予医学技术,传授医术的老师便称作博士、教授,没想到在这大炎朝的太医署也有博士,加上那些个穿白袍的少年们,看来这里也同时是大炎朝最高医学教育机构了。既然如此,那也一定有学生寄宿区了。 心中盘算着,见常博士满脸和蔼可亲的说:“王爷吩咐的事,千寻大人请放心!”。看来酷病号已预先打过招呼了的,也好,方便我一心研究治疗初曦腿病的方案。 “千大侠,为了方便我就住在这太医署了,麻烦你跟王爷说一声。” “王爷吩咐晚上接你回王府别院,要住太医署,晚上回去后你再向王爷请示吧。” 我想想,也确实应该当面跟酷病号告别一声,“行,晚上回去再说吧。” 千寻告辞。“秦公子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说。”常博士笑容可掬的说。 “多谢常博士,以后请多指教。呃,我想去医籍房和御药库看看。” “秦公子请随我来。” 常博士将我领进一栋木楼,上了二层,推开一扇门进去,只见四周靠墙的二层黑漆木架上满是医书典籍和药物标本,中间一张方桌,上面摆有几副笔墨纸砚。“此楼便是我大炎朝太医署藏书阁,上下两层都是医籍和药物标本,秦公子可随意翻看。” 我在就近的书架上随手翻开几本书,都是相当于《脉经》、《素问》、《龙树论》等方脉针科类的,看来也是分科类摆放的,便说道:“谢谢,我会细细看的,请问御药库在哪?” “就在这楼的后面,由薛环博士掌管,秦公子请随我来。”随他下了木楼转到后面,只见一排单层朱漆木质琉璃瓦的古建筑一字排开,中间檐下的牌匾上“御药库”三个字端庄俊逸。 “所有存药按石、草、木、果、虫、鳞、介、禽、兽等分类放置在每一个隔间里,秦公子可以随意寻看,如果有所支用的话,请到薛环博士处做个登记。” “好的,不知道薛环博士是哪位?” “薛博士近日随侍宫中,他日我再为秦公子引见。” 送走了常博士,我回到了藏书阁。对于怎样医治初曦的腿,我心中已经有几个方案,但都存在有疑虑的地方,《药王神篇》里虽有提到,但却不是针对这样的病例的,加上我临床经验比较少,自创的方案断不敢冒然使用的。在这太医署,我可以广查医书医典和咨询有经验的太医,寻找病例案例,而且涉用到的几味药非常罕见,怕是寻常药铺找不到,但愿御药库存有。 ------------ 第十三章 去留间王府生冷意 翻了一天的医书没什么收获,倒也不急,这种难度的病例和治疗方案岂可这么容易得解,大不了我把这藏书阁翻个遍,也要找到蛛丝马迹的。伸个懒腰,将书籍归回原位,步出藏书阁,见常博士笑着走过来:“秦公子可有所收获?”我笑着摇了摇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公子不必着急。千寻大人来接秦公子回府了。” 向常博士告辞,与千寻一起出了太医署,爬上马车,见千大侠仍是十分潇洒地飞身上马,不禁想哪天一定要好好学学骑马,这骑马可比乘马车帅多了,况且以后总不会随时随地都有人为我备车吧,想来今天倒是要谢谢酷病号的。 回到王府别院的住处,青莲已经布置好一桌美味佳肴,这王府的伙食真好啊,心里感叹一声,接过青莲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擦脸,便埋头大快朵颐。 “秦公子,我们炎朝的太医署是不是很好很神奇啊?” 很好很神奇?我心中发笑,端起一碗汤喝了一口,“还行吧。” “就‘还行’么,秦公子不是很向往进太医署的吗?”微嗔的声音带着点不瞒。 我诧异,“我什么时候说过很向往进太医署了?” “秦公子早上的样子就是很向往的样子嘛!” 早上的样子?我一愣,敢情这丫头以为我早上的失态是神往太医署,这,这也太……噗 的一声,口里的汤分流奔进食道、鼻腔、气管,咳,咳,咳,呛死我了!咳……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就这样,当酷病号进来的时候,我正趴在饭桌上满脸通红,鼻涕眼泪直流。 “怎么伺候的!”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寒意。 青莲“嘭”的一声跪下,“奴婢该死!” 我心中大不忍,“不关她的事,咳咳,我自己喝汤不小心呛到了。咳……”另有一个丫环递上一条温湿的毛巾,我把脸埋进去,平静了些许后,抬眼见青莲还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心中有些凉意,青莲平时活泼俏皮,这人随便一句话便把她吓成了这样,可见平时对府里的家丁奴仆定是严厉无情的了。 “青莲不关你的事,你起来吧。” “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惹公子说话。”唔唔咽咽地说。 …… 许久,“都下去吧。”某人终于发话了。 “是。”众人低声领命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谢王爷!”青莲也站起来,跟着低眉顺眼地退出去。 “这些天青莲照顾得很周到,还请王爷不要责罚她。” 略带诧异地看我一眼,“听说你要住到太医署去?” “嗯,只是觉得住到那里方便些,再说也不好意思一直赖在你府上。” “太医署管制森严,只有经过考核成为博士、助教、学生的方可住进去,三者你愿意选哪样?” 我一愣,我不是太医署的人,不也照样随意进了藏书阁和御药库了,就凭你的面子和能耐让我在太医署借宿几日会有问题么,“都不选不行么?” “那就在这里呆着吧。”淡淡地说。 难道要把我留在这里么,我想道,此人身居显位,行事复杂,性情难测,等找到治疗初曦腿病的方法后就赶紧离开,莫要再与他有什么瓜葛才好。想到这里突然想起那个貌似很重要的玉扣,便从怀里掏了出来。 “替你解毒只是尽我一个大夫的本分职责,再说,这一阵子蒙你款待,足以抵过诊金了,这个玉扣不管有什么用,都请你收回去吧。” 复杂地看我一眼,“令师没有跟你说起过这个玉扣?” 药王师父?他当然没有跟我提过。“没有。” “宇文家的东西,你要还就还给宇文吧。” 是初曦的?我一听赶紧把玉扣收起来,心里乐开了,嘿嘿,有借口见到他了。 “把青莲叫上来。”我美滋滋地乐着,没注意到酷病号又要发号司令什么。 “给我好好好伺候着,他若有什么住不习惯的,我拿你是问!” “是。” 我一惊,什么叫住不习惯?提出离开算不算?他这是在捏住我的软肋把我留在这里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泛起一阵冷意…… …… “秦公子。”青莲低低地叫着,我回过神来,“秦公子请用膳吧。” “青莲,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是奴婢不该,公子不必在意,听主子吩咐也是奴婢份内的事。”敛声敛气,慎言慎语,本是个活泼简单的丫头的。看着一桌子的美味,我突然没什么胃口了。 ------------ 第十四章 还玉扣腊八共进粥 又翻了一天的医书,没有找到任何可印证我心中疑惑的记载,反而发现这些医籍中的不少内容值得商榷,能收进这藏书阁中的医籍医经几乎是这大炎朝奉为圣本的,是这最高医学院太医署的教材,如若出错,怕是误人子弟,庸医害人的事,特意将值得商榷的医理药理一一记下,有机会一定要亲手验证了,再想办法跟这太医署沟通沟通。 走出太医署,阵阵冷风吹得我乱发翻飞,天黑沉沉的,怕是要下雪了,他在干什么呢,摸摸怀里的玉扣,转头对千寻说:“我有事要去一趟宇文丞相府。” 一路行去,方知宇文的府邸已经靠近城郊了,暮色中白墙黑瓦的庄院,大气而不张扬,亭台楼阁,并不雕梁画柱钩心斗角却也错落有致高低冥迷,朴实而不失气势,一砖一木在沉沉暮霭中是那般的亲切而温暖…… 老管家将我领至书房前,“少爷,小神医秦公子来访。” “外面风冷,快请他进来吧。”温和的声音让周身的寒风不再。 跨过门槛进屋,只见他做在昏黄的竹光里,手握一卷书册,白衣胜雪,清颜如玉,干净而温暖。 “快过来!”笑着向我微微招手,我心中一阵喜悦,快步过去,见他坐在轮椅上,腿隐在厚重的桌布里,在他身边坐下来,依样将腿伸到桌布下面,一阵暖意,忍不住揭开桌布一看,原来桌下放着一盆炭火。 “怎样?这样可是很暖?”温和地笑着,幽深的瞳眸中竟亮着些许调皮,一时间,眼前仿佛日月初霁。 “嗯,很暖……”呐呐地说。 …… “可有事么?” “呃……噢,我是来把这个还给你的!”忙从怀里摸出玉扣。 微微一凝神,“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你留着便是。” “那——你能告诉我这个玉扣有什么用么?” 静静地看着我,我的心跳不断加速,“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只是若持此玉扣,便算是我宇文家的人了。” 宇文家的人了!我心中狂喜,“真的?”脱口而出,一出口又觉得失态,瞬时红了脸。 “自是真的。”含笑着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向手中的书卷,化解了我的尴尬。 “那,我能不能叫你大哥?” “当然可以,”转眼看我,微微一笑,“如此,我便唤你月儿。”月儿,月儿,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唤过我了。心中一阵酸软。 “今日是腊八节,月儿在此喝了腊八粥再走可好?” “好!”简直太好了! 老管家传人端来两碗糯融融的肉粥……窗外,北方呼啸,柳絮飘飞,屋内烛光摇曳,粥香四溢,暖意隆隆,偷眼看他静静喝粥的干净的俊颜,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幸福,可就是这种感觉? 小口小口地喝完粥,心中万分不舍地告辞,“月儿稍等,”又转头吩咐丫环,“去把狸猫披风拿来。”丫环应声而去,很快拿来一件纯白的动物皮毛披风,看着绝非凡品,价值不菲,我有些受宠若惊。他示意丫环帮我把披风系上,“月儿,此后宇文府便是你的家了。” 家?一时间心中一热,热泪盈眶,这样一句话,我压在心底盼了多少年了,如今,有人对我说了,这个我一见面便深深爱上了的人,竟然对我说了。 转过头,忍住眼泪,“谢谢大哥!” …… 大雪纷飞,地上已有一层厚厚的松软的积雪,我的心是如此的激悦,裹紧披风,踏雪飞奔,怎么也收敛不住脸上荡漾开的笑容,“千寻,我可以有家了!”说完,脸上竟是一片湿润。 激动甜蜜地回到王府别院,出了马车,见酷王爷杵在门口发呆,一辆华丽的皇家大轿缓缓远去。 “王爷好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回神转头看我,盯着狸毛披风像是一愣,便径自转身进府。哼,又耍酷,不过本小姐今天高兴,不与你计较! ------------ 第十五章 遇故人书房论病方 将藏书阁二楼最后一本医书翻完插回书架,我皱了皱眉,还真是越是心急越是一无所获,毫无进展。出了书房下楼,王府别院给准备的厚厚的冬靴,踩在朱漆红木楼梯上,绵软而踏实,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一袭白衫长身玉立在亭台楼阁之上,怡然漫步在浩渺山水之间。先去御药库找找有没有哪几位罕见的药吧。推开右边第二间门匾为草字的门,靠墙的一排小格字药柜堆砌得接近屋梁,一眼扫过去,人参 人发 卜芥 儿茶 八角 丁香 刀豆 三七 三棱 干姜 干漆 广白 广角 广丹 大黄 大戟 大枣 大蒜 大蓟 小蓟 小麦 小蘖 山丹 山茶 山奈 山香 山枣 山栀 山姜 山药 山楂 川羌 川军 川连 川朴 川乌 川柏 川谷 川断 川椒 川贝 川芎 马兰 马辛 马菜 马莲…… 胡桃 胡椒 南星 南藤 枯矾 枯草 枯苓 柳叶 柳芽 柳枝 枳壳 枳实 桅子 柿蒂 柿霜 厚朴 鬼针 炮姜 姜黄 姜汁 姜皮 前胡 首乌 洪连 扁豆 扁蓄 柴胡…………都是些常用药,算是齐全,仰起脖子,看不清最上面几排小格子上的药名,四周看看,见角落处有一长木梯,费力地搬过来,噔噔噔地往上爬,到了高几级,腿有些发软,我,有那么一点点的恐高,嘿嘿。爬到木梯十几级,紫苏 紫萍 紫芝 紫草……簟细!有簟细!心中大喜,往前探了探身子,一不留神木梯向一边斜去,完了,只觉得手一麻,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人和梯便都倒了下去!啊——,出师未捷身先死! 当啷一声巨响,木梯砸地,我,好像不觉的哪里痛啊,睁开眼睛,面前一张放大了的男人的脸!我一骨碌站起来,跳离他的怀抱,“谢——学长!”熟悉的清俊容颜! “在下薛环。”温和略带磁性,连声音都是如此相似,人却不是同一个,学长,这是你的前世么? “你就是薛环博士?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你——进太医署多少年了?”其实我是想问你一直生活在大炎朝么? 审视我一眼,一模一样的眼睛,眼神却是陌生的,“四年又三个月,不知‘学长’是何意思?” “哦,也就是师兄的意思。” “师兄?难不成令师药王的高徒不止小神医一个?”现在可以确定他真不是谷雨学长了,谷雨不会如此咄咄逼人。 “啊——也不是,那是我游历时遇到的一个兄长,学识渊博,又很照顾我,所以一直叫他学长。”(作者:晕倒,学长是这样解释的么) 他朝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撩起青衫,弯腰扶起木梯,神定气闲,动作潇洒,呵呵,原来学长穿古代的长衫更好看。 “小神医可是选中什么药了么?” “叫我秦月就可以了,”要是学长张口闭口叫我小神医还不把我给笑死,“我想看看那味簟细。” “好,你也可以叫我薛环。”说罢举着木梯靠在药柜上轻快熟稔地上去取药。挺绅士的嘛,这点像学长。(作者:拜托,现在没人把你当女人。) 他将装簟细的小药屉取下,递到我面前,“这味药不常用,所以放得高些。不知秦月有何用?” 我细看药品见成色和质地都很好,心下高兴,“我拟了一个治疗经脉萎缩的方案,还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是得用到这味药。” “治疗经脉萎缩!我大炎朝可是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嗯,我翻了几天藏书阁的医书,没有找到什么记载,我的方案也还有很多需要考究的地方……” “如不嫌弃,可否拿出来探讨探讨?”他试探着问,一个突破性的治疗方案对于一个医者就如一本武林秘籍对于一个江湖人士一样具有吸引力,他有如此反应完全可以理解,医术是为了除病扶伤,本就应该广而扬之,再说,我也确实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大夫来求证一些疑惑。 “怎么会嫌弃,我的临床经验不足,正需要一个资深大夫来请教呢。” “那好,去我书房如何?” “好!”于是两人激动地往他的书房走去。 我用笔墨将方案写出来,他捧过看了半天,沉吟半响,突然拍手称妙,我又将需要求证的几处提出来,两人凑在一起讨论……不知不觉日已西沉,仍然有不确定的地方,我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两人相视一笑。 “秦月兄惊才绝艳,技乎于神,不愧小神医之称啊。” “过奖过奖,薛环兄才思敏捷,经验丰富才是真正的大夫。”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笑舒畅了,我低头看着手中满是圈圈点点的方案,“还有几个地方需要试验研究呢……” “嗯,还有这几位药产于南疆,御药库也没有。” “没有?!这下难办了。”我心下黯然,南疆远在千里之外,且素与大炎朝不和,战事一触即发,要寻得药可能有些困难。 他拍拍我的肩膀,“不用担心,这么神妙的药方都想出来了,总有法子找全药的,走,我请你吃醉香楼的醉鸭去!”说罢,拖着我快步往外走。 看着他兴冲冲的背影,我开心起来,一种久违了的感觉,谷雨学长,你可还好么? ------------ 第十六章 惊醉梦归路遭劫杀 让千寻先回王府别院,我和薛环并肩向繁华地带的醉风楼走去,天边还剩几抹夕阳的残照,风却是很冷的,快到年底了。 “这种天气最适合吃醉风楼的醉鸭。”薛环含笑着侧过脸来说。 “是吗?那赶紧走。”鸭肉可是我的最爱啊,嘿嘿。 街上人潮拥挤,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小面摊包子铺里热气腾腾,各色手工艺品摊面里或精致或粗糙,品种繁多,带着些年味,色彩缤纷的布店里有丽装美人们频频出入,偶有小孩瘪着嘴拉着母亲的手赖在卖糖葫芦的跟前不走……看来边防的不安宁并没有给这大炎朝的京兆临康城带来什么影响。边走边看,来临康也快半个月了吧,虽然每天都乘马车经过这街市去太医署,却一直没逛过呢,观看间跟着薛环进了一栋二层小楼,人声喧哗,酒香四溢。 “我们去二楼雅间。”薛环回过头对我说。 小二领着我们上楼,挑了见包厢,“请问薛博士要点什么?” “照旧,醉鸭。” 当一锅滚烫的醉鸭端上来时,我才知道他们所谓的醉鸭其实相当于啤酒鸭火锅,只是缺了个酒精炉,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酒。鸭肉是我的最爱,汤鸭火锅便是我的最最爱了,呵呵。 “撑热吃!”薛环说罢举筷进攻,我也不客气,埋头猛吃。不错,肉醇,汤浓,微辣,够劲!正吃得我大汗淋漓,满面通红,满嘴油腻,突然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回头一看,见酷王爷黑着脸杵在门口,旁边站着个眉眼飞扬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年。 “三哥,这就是你别院里藏的小神医啊。”哼哼,果然是把我扣在那的。 “见过两位王爷!”薛环起身迎到门口俯身作揖道。 “免礼。”酷王爷说罢径自走到桌前坐下,那位小王爷也快步走到我身边坐下,神采飞扬的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我。 咽下嘴里的鸭肉,“两位王爷请便啊,这醉鸭得撑热吃。”,说完继续埋头猛吃。 “三哥,你看这小神医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如果生为女子,定是面若桃花,国色天香啊。”俗,俗,别把这些烂俗的词用在我身上! “不过,要是有女子如此吃相,哈哈哈——”笑吧,笑死你去,小屁孩!心里骂着,不经意竟然把“小屁孩 ”三个字给说出来了。 “小屁孩!你竟敢说本王是小屁孩!!”怒目圆睁。 一时说漏嘴,我心下有些后悔,但看他那嚣张的样子,又不愿向他低声下气地道歉,只得装做漫不经心地说,“‘大丈夫处居厚,不处居华’,‘黑白善恶,不宜在口,只宜在心,内存精明,外示浑厚,此乃大丈夫之局量’,‘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王爷觉得可以符合哪样?不是小屁孩难道是大丈夫?” “你!”你什么,气死你,嘿嘿嘿! “十弟!”某人轻声一喝,小屁孩禁声,气鼓鼓的坐着。不予理会,我接着吃,小二又毕恭毕敬地加了几个菜,我还是觉得这醉鸭最好吃。 终于菜饱饭足,我抹抹嘴巴,看看冷掉的醉鸭残羹有些兴犹未尽,旁边有人用鼻子哼哼两声,我当没听见。 “行了,回府!”整个过程只动了几筷子的某人发号司令。我站起来跟薛环告辞,突觉得有些头晕。 “秦月小心了,这醉鸭的酒劲有些大的。”薛环一把扶住我说。你怎么不早说,我酒量不行的啊。(作者:谁让你吃那么多!) 酷王爷转身走人,小屁孩哼哼两声跟着走了,我推开薛环,有些恍惚地跟着走出去。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只是脚下有些软,我四下看看,看来这两位王爷也是徒步出来吃喝的,没备车辆轿子之类的,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有些迷糊地穿过街市,走到了接近王府别院较为僻静的路上,酷王爷突然回身一把抓起我扔到了路旁一棵树后,摔得我天昏地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稳住了,见酷王爷和小屁孩已经跟一群蒙面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了。刺客!传说中的刺客啊!果然都是穿黑衣蒙面的!正胡思乱想中,突觉得背后一麻,人僵住了,又被人点穴了!!更惨的是,一把冰冷的剑接着架到了我的脖子上,这万恶地没有法制保障的旧社会!。 “住手!”身后的刺客沉沉地喝道!立即,飘忽的身影停下来,金属利器相互碰撞的当啷声消失。酷王爷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一甩手,一把利剑竟然直指我的心脏飞了过来,天!我惊大了眼睛,微微的酒意早吓得消失无影无踪,眼看着利剑就要插入胸口,怎奈身子被点住了,动也不能一动,惨了,又要死了…… ------------ 第十七章 快失语直话皇甫天 酷王爷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一甩手,一把利剑竟然直指我的心脏飞了过来,天!我惊大了眼睛,微微的酒意早吓得消失无影无踪,眼看着利剑就要插入胸口,怎奈身子被点住了,动也不能一动,惨了,又要死了……突然眼前身影一闪,再喘过气来,已是被某人横腰拎在手中,剑,直直地插在那刺客的胸中,血,流了一地…… 任他放我下来,我没死啊,刚刚挟持我的那个刺客死了?悲喜交加,又夹着恼恨,却说不出话来……如此惊惧,仿佛又经历了一番坠崖之痛,这人,虽然后面还是救了我,只是太冷了……以后断不能与他有何联系! 回到王府别院,仍有些惊魂未定,坐在床上发呆。要不要找个机会学学武功呢,不过臭老头说要好几年才能有点成绩啊,对了,那五十年内力呢,大半年来几乎都忘记这回事了,一点察觉都没有,臭老头不会是骗我的吧,据他对神药宝贝的样子,应该不会拿来骗人啊,真是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公子,喝碗姜汤吧。”青莲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放着吧。” “秦公子,姜汤凉了就没效果了。” “我不冷,不用驱寒。” “王爷吩咐给公子醒酒的。”他?哼,我还需要醒酒吗,早被吓醒了。心里有气,接过姜汤一口灌了下去。 “公子,烫,烫啊!”青莲发抖的声音。 我的舌头已经麻了,青莲你怎么不早说啊。 ………… 烫麻了舌头和口腔,吃什么都如同嚼棉花,草草地结束早餐去太医署找薛环继续昨天的讨论,御药库却空无一人。今天又不在这上班啊。嘿嘿,找初曦去,问问怎么样可以得到那几味只产于南疆的药,好几天没见他了。 跟千寻来到宇文府,老管家迎出来,“小少爷来啦。”小少爷!我心头一暖,“老伯你叫我月儿就行了。” “老奴不能废了规矩,少爷在书房,小少爷请随我来。” 我兴致勃勃地跟着老管家进了书房,见某人也在。电灯泡,扫兴。 “月儿来了。”温润的声音,每一次都能牵动我的心啊。 “大哥,你们在看什么啊?”我凑了过去,见雪白的宣纸上一幅怪石青松残照图,残阳如血,怪石嶙峋,仿佛隐隐泛着青光,青松挺拔,平生横出,树皮苍劲,毛而不光,笔触细腻,平、圆、留、重、变都掌握得很好,可见画功深厚,左下侧落了“皇甫天”三个字。 “月儿觉得如何?” “笔触细腻,画功深厚,但意境过于冷硬,可见这皇甫天是冷性冷情之人,画的意境如同……” “月儿!”还没说完竟被初曦低低打断了,我不解地看向他,只见他向着某人说道:“月儿少居深山,懵懂无知,王爷不要怪罪。”什么!我吃惊地看向某人,只见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叫皇甫天!这是他画的!老天,你存心要灭了我啊! “哼!”抓起手上的画,一甩袖,走了。哼哼什么,画的意境如同文章的意境,反映的是作者的心性,难道你不冷啊。看着他的背影我又忍不住腹诽道。 “月儿,是大哥大意了。” “是月儿太随性了,一直听人叫他王爷三王爷,就没想过打听他的姓名,嘿嘿,不过他是有点冷啊。” “阿天有过一些不快的经历,性格冷了点,心却是好的。” “大哥,你们感情很不错哦。”将脸凑到他面前说。 “嗯,我们自小比较亲密,名为君臣,实为兄弟。” “那我就放心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嘿嘿。” “你呀,在这朝野之中,说话可都要注意些的。”说着拍拍我的乱发,一时间,眼前桃花盛开一片。 “阿天惜才,对你是不错的。”发傻中,没听见…… “月儿?” “嗯?”为什么我总是在他面前失神啊,“咳,大哥,我来是有事要问你的。” “没事你也可以来,这如同你的家。” 别说了,不要让我太感动,赶紧说道:“大哥,我是想问你如果有些药只产于南疆,要怎样才能弄得到?” “只产于南疆……可是给我用的?” “呃,也不全是。”我不想对你说谎,只是如果不骗你,你定是不让去求药了。 “月儿,大哥已经在轮椅上坐了二十五年了,现已无甚大碍,如今大炎朝与羌族交恶,商贾断绝往来,战事一触即发,断不能冒险去求药。” 我知道你有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的才能,可是,我又怎能让你一直坐在轮椅上,失了自由。 ------------ 第十八章 动心思初学骑白马 一连几天,薛环都没有出现在太医署,我不死心地翻遍了整个御药库和藏书阁,又轮番拉着常博士等几个老太医细细咨询一通,都没有什么收获。看来还是得先想办法寻得那几味药,边试验边研究吧。 “千大侠,你今天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忙吧?”早上出门前我笑着对千寻大侠说。这几天我进藏书阁,他在门外守着,我进御药库,他在门外守着,我跟老太医们讨论,他也在门外守着,回到王府别院,他还在门外守着,简直是诡异。 “王爷吩咐在下以后的任务就是保护秦公子!”本来是一句应该说得忠心耿耿些的话,我却怎么听都觉得带了些气愤和委屈。嘿嘿,堂堂三王爷四大贴身侍卫之一,竟然要全职守着我这个貌似一直在王府别院吃闲饭的人,怎么能不憋屈呢。可能真是初曦的面子大,自那天后皇甫天倒也没做出什么让我为难的事来,除了这位让这千大侠变得跟我形影不离之外。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他自刺客事件后采取的一项安全措施,但这专属保镖全天候出没在前后左右,还真是让人难以消受。再说,只要不跟他走在一起,我安全得很哪。 “我很安全的,你不用整天守着,不过,今天去教我骑马行不行?” 跟着千寻来到王府别院的马房,我不会看马,只觉得匹匹都体态健硕,神骏非常,选哪匹好呢?黑的?咦,冷得像酷王爷皇甫天,不要;花的?嗯,虽有五花马,千金裘之说,但总让我想到杂毛二字,不行;红的!赤焰家族的么?叹口气走开,也不知道大胡子现在在哪,怎么样了。就选匹白的了,纯洁,温软,可靠。看我牵出一匹白马,千寻似有话要说,又打住了。能不说的便不是什么要紧的话,我笑笑也不多问。 进了跑马场草地,先是千寻牵着马带着我慢慢地遛,白马甚是温顺,一会儿我便能自己骑着小跑了,很简单嘛,一边学一边断断续续向千寻打听一些喂马的事情。 小半天,基本上能够策马奔驰了,急风呼呼从耳边擦过,却也不觉得冷,身上还出了层薄汗。 “喂,你是谁?”小跑一圈回来,见两位丽装美人婷婷袅袅地立在两匹白马前,年少一些的那位笑嘻嘻的仰脸相问,粉扑扑的圆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模样煞是可爱。 “在下坐不改名行不改姓,秦月是也。”我勒了勒缰绳,同样笑嘻嘻地说。 “咯咯,原来你就是十哥说的那个女里女气利牙利嘴的小神医呀!”唔,笑容一时僵住,小屁孩,悔我形象。 “华阳,不可无理。”轻轻柔柔的声音,如绿绮轻抚。我转眼看华阳小美人身边的大美人,云髻雾鬟,雪纺罗裙,身姿高挑圆润,满月似的脸盘上,娥眉青黛、朱唇皓齿,成熟美人哪。 “秦公子,这两位是我们三王府王妃和华阳公主。”一旁的千寻连忙道。三王妃?酷王爷的老婆!我一惊,赶紧跳下马来,“秦月见过三王妃、华阳公主。”天天见皇甫天杵在王府别院,还以为他没王妃呢。 “免礼。” “嘻嘻,你怎么骑着我们女人的马?”小美人又嘻笑着问。 女人的马?什么意思?我不解看向千寻,他有些别扭地撇开脸,我又不解地转向两位美人。 美丽的王妃端庄地笑了笑:“小神医可能不知,在我大炎朝,只有女人才骑白马的。” 不会吧!吃惊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会有这样的传统,看来在这大炎朝找不到白马王子,只有白马公主。 “我一直住在深山里,对传统礼俗不太了解,让王妃和公主见笑了。” “无妨。” “深山里就只有你和你师父吗?” “嗯,是啊。” “你不觉得闷吗?” “嗯,也不算闷。” “你从来不跑出去玩吗?” “嗯,没出去过。” “你怎么这么傻,我就经常偷偷溜出皇宫去玩。” “……”看来你很不安分。 “你师父对你好吗?” “嗯,挺好的。”把《药王神篇》传给我了,当然好了,嘿嘿。 “我父皇就不好,经常罚我。” “……”你肯定没少惹祸。 “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呢,我看不清你的眼睛。” “我看得清楚你呀。” “你好像长的挺漂亮的。” “漂亮不能用来形容男人的。” “谁说的,我就喜欢漂亮男人!” “……”公主,你太直白了。 ------------ 第十九章 叹无奈难缠小公主 终于送走了可爱难缠的华阳公主,捏捏有些酸胀的大腿,倒在了木椅上. “公子,你今天去骑马啦?” “嗯,今天终于学会了。” “啊,你以前不会骑马的?!” “不会啊。”会骑马我还用得着你们天天备马车吗。 “我还以为公子就喜欢乘马车呢,原来是不会骑马啊!”傻丫头发现了新大陆了,兴奋中…… “亲爱的青莲姐姐,我可以洗个澡吗?” “啊,我这就去准备!”红着脸跑了出去,看着她轻快地闪出门的背影,我靠在椅子上轻松地笑了笑,十几天来,有意无意地跟她说说笑笑,现在她可以放松地在我面前称“我”而不是“奴婢”了。 在大浴桶中撒了些除疲劳酸胀的药粉,舒舒服服地泡澡。 ……………… 用完早餐,刚要出门。“月哥哥!”脆生生甜丝丝的声音刚落,一个黑色的身影已呼地扑进来挂在我的手臂上。月哥哥?我愕然,公主,什么时候我们的关系升级到这个层次了? “月哥哥,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最漂亮的男人!”我不是男人。 看着挂在我手臂上如小狗般用脸蹭着的华阳,有些失笑地问:“公主为什么这么说?” “我偷听到父皇跟三哥的谈话了,月哥哥,你一个人对付六哥四个人,好厉害哦!” 六哥?帅王爷么?押回来半个月了,终还是要了结了…… “那只是运气好。公主可又是偷跑出来的?” “是啊,月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穿成这样还不是偷跑出来的。” “对哦,这是小轩子的衣服呢。月哥哥你真聪明,你就是最厉害最漂亮的男人!” “咳,你们宇文丞相才是最聪明最厉害的男人。” “他没你漂亮!” “……” “月哥哥,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我去郊外骑马。” “好啊,我们去郊外骑马!” …………………… 在华阳强烈的反对下,我放弃了白马,牵了一匹枣红色的。 “你,昨天为什么要让月哥哥骑白马?!”我已升级为她最漂亮最厉害得月哥哥,开始为我出头了。 “卑职该死!” “公主,昨天我刚学骑马,自然是骑温顺的白马安全些。”说着对千寻感激地笑笑,这个家伙虽然通常没个好脸色,但对我其实一直关照得很周到。 “这样啊,哼!”用鼻子对千寻哼哼,转过头来又是一脸山花浪漫,“月哥哥,我们走吧!” 暖暖的冬阳懒洋洋地洒在恬静的河面上,泛起 点点金光,积雪早已化尽,枯黄的草儿沿着河岸绵绵延延地铺张着远去,骑着马儿迎着阳光在草地上一路小跑,甚是惬意……如果没有一只小麻雀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荼毒我的耳朵,一切就是那么完美了。 “月哥哥,这里好漂亮哦!” “好好玩,月哥哥,你以后要常带我来!” “月哥哥,你慢点啦!” “月哥哥,河里有没有鱼啊?” “我们去捉鱼好不好?” “嘎嘎嘎”一群鸭子从河面游过。 “月哥哥!那是什么?!”我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 “就是那些嘎嘎叫的啦,是什么啊?” 原来是只吃过鸭肉没见过鸭跑啊,“鸭子啊。” “鸭子!就是我们吃的鸭子!嘻嘻,原来是这样的呢。” “月哥哥,我们去捉来玩好不好?” “那是附近的农夫养的,我们不能随便捉。” ………… 终于,“月哥哥,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打道回府,三人骑着马慢跑着经过街市,时时见一堆堆人围着观看什么,忍不住凑上去看看。 昭示 门下,六王爷皇甫锦私扣军饷,勾结外贼,置国家安危而不顾,结党营私,毒害兵马大元帅, 欲弑父弑兄,逆谋造反,证据确凿,剔除皇籍,贬为庶民,圈禁蜂州,公告天下,咸使闻之。 是处置帅王爷的皇榜。“月哥哥,你救了三哥,你是我们大炎朝的勇士!” “公主,那是你六哥,你不怪我么?” “才不会,谁让六哥那么坏!”皇权相争又哪会有绝对的好与坏是与非,当初救皇甫天是形势所逼,而今……我只要初曦安好。 “月哥哥,你是华阳最喜欢的人了,你教我配毒药好不好?” “毒药只能用来害人,不要学。” “毒药也可以救人的嘛,你不是用来救了三哥!” “那不是毒药!” “我不管,反正你要教我!” “你要学,我可以教你医术。” “不,我就是要学毒药。” ------------ 第二十章 匆面圣新妆俏风流 一路争吵执拗着回到王府别院,“月哥哥,你就教我好不好啦?” “奴婢叩见公主。秦公子,王爷在等你。”青莲急急地迎出来说。酷王爷?好几天没露面了,等我有什么事?耳边叽叽喳喳不停不休的小麻雀立即噤若寒蝉。 “三哥。”弱弱地叫道。 “又跑出来惹事了?” “我,我只是出来找月哥哥……想学医术嘛。”声如蚊吟。 淡扫我一眼,“是想学毒药吧,就知道胡闹!” 低头,“我不学就是了。”公主,这才是你见过最厉害的男人吧。 “王爷找我有什么事么?” “明天是我大炎朝一年一次的皇家冬猎,你也去吧,皇上想见你。”转向我,淡淡地说道。 皇上要见我?有些不安,他是要赏我救了他三儿子呢,还是要罚我害了他六儿子? “初……宇文大哥去么?”有他在我会安心一些。 “冬猎他都不会去的。”是阿,冬猎他怎么能参加呢,心突地一揪。 转身,“不会有什么事的。”说着人已出了门。 华阳也悻悻地告辞。 “公子,皇家冬猎耶,幸好你学会骑马了。” ^^^^^^^^^^^^^^^^^^^^^^^^^^^^^^^^^^^^^^^^^^^^^^^^^^^^^^^^^^^^^^^^^^^^^^ 早早地被青莲叫起床,捧给我一套湛蓝色崭新的窄袖劲装要给我换上。将她轰出去,我琢磨着穿上,挺合身的嘛,还有一件花纹皮毛小软甲,套上,往铜镜里一瞧,这身材,这气度,怎一个倜傥风流能言尽哪!咳咳,就是头发乱了点。 “公子,好了没有?”青莲推门进来,“哇,公子,这是你吗?!”臭丫头,什么意思嘛,难道本公子以前很丑? “好漂亮哦!” “夸男人呢,要说好帅好英俊哦。” “好帅好英俊哦!公子,帅是什么?” “也就是长得好看的样子。” “那不就是漂亮嘛!” “……” 吃完早餐出门,某人望着我,像是一愣,“出发。” 嘿嘿,本小神医今天真有这么帅? 如果说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我心里一直有些不安的话,那么,在见到这位皇上的这一刻不安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祥龙环绕的豪华龙撵上压这一堆肥嘟嘟的肉,这吨位,也只有六匹马才能拉得动。臃肿的脸上,眼袋松弛,眼圈发黑,眼神浑浊,这形象,典型一个纵欲过度的昏君,真是委屈了后宫三千佳丽啊。印堂发黑,嘴唇发紫,怎么会有慢性中毒的迹象…… “儿臣叩见父皇!吾皇万岁”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跟着酷王爷下马跪在地上肉麻兮兮地喊道。 “你就是那位小神医!快,快过来!” 他为什么那么兴奋?我心中疑惑,还是低着头乖乖地走过去了。 “抬起头来啊,让朕好好瞧瞧。”无奈地微微抬头。 “这头发乱糟糟的,让朕怎么看得清楚。快把头发束起来,让朕好好看看!”怒,这个肥皇帝,想男女通吃么。 “父皇,您是不是还有事情要问小神医。”酷王爷,你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啊。 “哦,对,来,来,小神医,你那个什么但愿长醉不愿醒还有没有啊?”昏暗无神的眼里竟挤出几点光来。 “还有一点……” “快,快给朕一些!” “不知道皇上要来何用?” “嘿嘿,朝堂上要是再有人敢乌七八糟地说朕,朕就给他一把!”彻底地无语问苍天。 宝贝地将我给的麻药粉收入龙袍中,“好了,起驾!” “起驾——”随着某位公公破鸭桑音一抖,豪华龙撵华丽启动。跟着酷王爷上马,放眼望去,龙撵的前前后后拥着一批批皇家子弟王孙公子,一个个鲜衣怒马,神气飞扬,这气氛,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跟着策马奔驰,大显一番身手啊。(作者:别忘了,某人昨天才学会骑马。 秦月:是前天!) “哼,女里女气!”一匹马从身旁擦过,哼哼声飘入耳中。 小屁孩!! ------------ 第二十一章 遭野猪弱女子陷尴尬 车撵马队浩浩荡荡地到达皇家猎场,肥皇帝安营扎寨后挥挥手让众位皇子诸位爱卿进山狩猎,他则左拥右抱数位美人开始野营。 千寻递给我一张弓,一个装满箭支的竹筒,看着差不多我手腕粗的弓,我直发愣,这弓,我拉的动么? “跟紧些。”进山前酷王爷勒住缰绳对我说。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千万别让我单独行动,不然我估计得是那野兽们的猎物,嘿嘿。 一行人骑着马在山林中转悠了,老半天,除了两只山鸡,什么都没搜到。 “三哥,以往每年都是我们猎得最多,今年带着这个累赘非输不可!”小屁孩瞪我一眼气鼓鼓地说。 我笑笑,想,这么多人一起行动也确实有些不妥,什么野兽会傻傻地待着不动,等到如此声势浩大的狩猎团接近。 “我有些累了,你们继续,我待在这帮你们看猎物。” 酷王爷勒住马,回头看我一眼,“千寻一起留下,就待在这别走开!” 小屁孩和其他几位侍卫闻言都显然松了口气,面露喜色,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嘛!留下那两只山鸡,几人迅速消失在山中里。我从马背上爬下来,拣了个老树墩坐下,千寻跟着下马守在一旁,我心下有些内疚,便笑着对他说:“对不起,老是拖累你。”他把头扭到一边,不理我。真别扭,我笑笑转头,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入药的草木。 突然身边的矮树一阵狂抖,我一惊,天!竟从树林里呼呼呼地冲出一群野猪!头头毛粗鬃长,呲牙咧嘴,气势汹汹!我撒腿想跑,立即被千寻一把拉住跳开数丈,暂离了危险区,两匹马却受了惊,嘶叫着乱跑,“快!快去牵马!” 焦急地看着千寻穿梭在野猪群中追马,一头高大的黑野猪竟张着长嘴,呲着獠牙直直向我冲来!喂,你干吗冲我来啊!转身拼命狂奔,那野猪却越追越紧,你干吗老追我啊!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上树,哪里有树啊,慌忙四处张望,脚下一跘,狠狠地摔到地上,挣扎着爬起来,野猪已追到跟前,一双乌黑的猪眼死死地盯着我!那个,野猪,我们有事好商……啊——!大腿被重重一撞,我便横着飞了出去!死猪,竟然用嘴巴甩我! 啪的一声,小腿甩在树干上,应该骨折了,人接着滚落在地上了,全身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幸好野猪是不吃人肉的……晕过去了…… 在一阵钻心的疼痛中醒来,被人圈在怀里骑在马上,“千寻,停下。” “怎么了?”竟是酷王爷! “再这样跑下去,我的腿就废了。” 我忍着痛说。 马慢慢地停下来,“你们有谁会接骨么?”众人默然。 “那,帮我把腿绑牢在马身上了吧。” 千寻撕下几条衣襟,帮我把小腿绑在马肚子上,少了碰击,没那么痛了,也避免了再度损伤。 “忍一会,就到了!”低沉轻柔的声音,有些陌生。 “不好意思,还是成了你们的累赘了。” “不是。”短短的两个字,我虚弱地笑笑,酷王爷终还是酷的。 回到扎营的地方,随行的太医竟然是薛环。仔细地查看了我的小腿,“怎么会弄成这样?”,我尴尬地笑笑,“野猪害的。” “如何?”一旁的酷王爷沉沉地问道。 “回王爷,只是腿骨断了,接上修养一段时间便能康复,只是要受些苦楚了。”千寻俯身低头毕恭毕敬答道。 “不要紧的,帮我接吧。” “好,痛就叫出来。” 我笑着点点头,想到初曦,想到他干净温暖,让我无限安心无限沉醉的笑容,“没事,我受的了。” 一阵锥心的剧痛,一声闷哼,终于过去了……轻轻抬袖,擦去我额上的冷汗,我虚弱地笑笑,“谢谢!” “我再帮你看看有没有别的伤。” “不用了,还有些小伤,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有些不解地看我一眼,“那好,你好好歇着,我去煎药。”又转身鞠躬道:“下官告退。”看着他躬身退出去的身影,我有些困惑,总觉得在酷王爷面前,他的态度谦卑得有些怪异,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学长这幅模样吧。 “那里的伤怎么办?”一直黑着脸杵在一旁的某人突然出声。 “哪里的?” “大腿上的。”转过脸淡淡地说。 他怎么知道我大腿上有伤?莫不是我昏迷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大腿上有伤?” “难不成野猪伤你的不是大腿。” 一句话把我噎住,你究竟是怎样知道的呢? “你倒是要怎么处理?” 仔细地盯着他的脸,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我是小神医嘛,这点小伤那用得着麻烦别人,自己轻松就搞定了。” ------------ 第二十二章 受重创偶得白玉露 那野猪还真是不容易ing,一嘴巴甩过来竟然能让我一条腿的大小腿同受重创! 请千寻在帐篷外守着,将自家药粉溶进水里,用棉花蘸着轻轻地揉着大腿上的红肿淤青。好险啦,再重点也得骨折了,同一条腿大小腿同时骨折,想想都冒冷汗。 “王爷!”千寻恭声道。 “他怎么样了?” “在擦药。” “……” 赶紧将里裤外袍放下,“进来吧。” 盯着我已被衣裤盖住的伤腿看了一会,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皇上赐的白玉露,散血消肿很有效的。” 肥皇上赐的?什么好东西?拔掉瓶塞闻闻,不熟悉,效果要是真好,一定得留些研究研究。 “要研究的话,三王府还有好几瓶。” 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卑职叩见十王爷。” 小屁孩也来了。 “白玉露!三哥,父皇竟然把白玉露给你了!” 什么意思,三王府不是还有好几瓶吗? “整个大炎朝可就两瓶啊,父皇竟然舍得给你!三哥,你用什么换的?” 就两瓶?!我吃惊地看向皇甫天,沉寂的深眸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语气冰冷。 “怎么会,我是来看看他的。哎,你怎么样了? ” 还来能看我这个累赘,不错嘛,“小意思,坐上几天就好了!长大了嘛,知道关心人了!” “哼,要不是冬猎夺魁本王高兴,才懒得来看你呢。” “又拿第一了?你们猎到什么了?” “那些头野猪啊。” “野猪?哦,我知道了,那些野猪是你们追赶出来的对不对?” “我就是被你们害成这样的!!” “谁让你连头野猪都对付不了的。” “你!——哎哟!!” “怎么了?” “怎么了?”同时紧声问。 一时激动挪动了伤腿,痛得我呲牙咧嘴,心头却有些温暖,这两位王爷,一位面冷,一位嘴恶,心都还不错嘛。 ^^^^^^^^^^^^^^^^^^^^^^^^^^^^^^^^^^^^^^^^^^^^^^^^^^^^^^^^^^^^^^^^^^^^^^^^^^^^^^^^^^^^ 躺在软榻上让两位壮汉侍从抬着下山,心中感叹,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竟然这么快轮到我了。 回到王府别院,千寻将我抱到床上。 “公子,你怎么了?” “光荣负伤了呗。” “腿都断了啊,呜,公子,都怪我没照顾好你!”呃,这关你什么事。 “放心,你现在有机会了,马上去帮我弄些花生肘子、带骨小排,大骨头汤来!都要是猪身上的!” “是!奴婢这就去!”有气势,把青莲都吓回成“奴婢”了。 ^^^^^^^^^^^^^^^^^^^^^^^^^^^^^^^^^^^^^^^^^^^^^^^^^^^^^^^^^^^^^^^^^^^^^^^^^^^^^^^^^^ 坐在轮椅上把玩琢磨着这大炎朝仅有两瓶的白玉露,效果真不错,才一天就消肿了,淤青也散成了紫红,是些什么成分? “月哥哥!——”声音由远及近,门口仿佛刮来一阵风。 “青莲,快,快帮我挡住!”这样子扑进来我这腿还不真给废了。 “月哥哥,你的腿怎么会被野猪咬断了?”一把推开青莲,跑到轮椅前说。 “谁说我是被野猪咬伤的?” “宫里面都这样说啊,难道不是啊?” “呃,差不多吧。”貌似被野猪一嘴巴拍飞摔断了腿药比被野猪咬断了腿更丢人些。 “月哥哥,野猪是怎样咬你的?”趴在轮椅边上,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好奇。 “咳,就那样了,冲过来……就伤人了。”我没有说谎嘛,嘿嘿。 “哇,好凶哦!你怎么不用毒药毒它?” 用毒药毒野猪?轻笑一声,“时间来不及的。” “怎么会来不及,就像你对付六哥那样嘛,很快就倒了的!”人和猪是不一样滴,尤其是野猪。 “不过月哥哥你不用伤心,三哥他们已经帮你报仇了,那些野猪都被杀死了!” 哼哼,帮我报仇,我才是他们的牺牲品呢,不过……看在这白玉露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嘿嘿。 ------------ 第二十三章 醉此时但愿地久天长 枯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这么多年,不知道初曦是怎样过来的…… “青莲,帮我找一套笔纸来好么?” “公子你要笔纸干什么?” “学毛笔字。” “你不会写字?!” “会,就是有点难看而已。” “天啦,不会骑马,不会写字,公子,你怎么会是公子!”嘿嘿,我确实不是公子,是你自己一直公子公子地叫的嘛。 捏起软帕帕的地毛笔,手腕有些僵硬,只在小时候写过几个毛笔字了的。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飘飘忽忽,歪歪斜斜,真是可惜了一首好词。 “月儿。”深深烙入梦中的声音轻轻响起。 “大哥!”急忙转动轮椅迎上去,侍从正推着他进来,两辆轮椅差点撞一起,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听说你伤了,我来看看。” “怎么样了?痛么?” “不痛……大哥,我,不是被野猪咬伤的。” “我知道,阿天跟我说了。”含笑着看着我说,我有些发窘,怎么一到他面前说话就总是这么突兀,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呢。 “在干些什么?”说着捡起桌上被我涂鸦一番了的宣纸,“月儿倒是喜欢这种新体诗……好诗……不想月儿竟有如此心胸气度。” “那是别人写的,我只是拿来练练字。” 淡淡一笑,提笔在一张宣纸上轻轻挥洒,字字清俊飘逸又浑然一体,我越看越喜爱,嘿嘿,这才是配苏老先生《定风波》的字嘛。 “拿着临摹可好?” “谢谢大哥,真好!”欣喜地接过来,一笔一画地照着描写,他含笑着在一边指点,如何握笔,如何悬腕,如何使力,如何运笔,横平竖直,露锋藏锋……一个下午,静好而绵长…… “月儿,回宇文府休养可好?” 运笔的手顿住,却不敢抬起头来,“过些日子再说吧。” “……也好,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要跟大哥说,大哥明天再来看你。” 对不起……因为,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办…… 如此,每天下午他都会过来,先让我念一首诗词,他写下来供我慢慢临摹,然后,我练字,他或在一旁含笑着指点或手握一册书静静翻看……让我仿佛有一种岁月静好,地久天长的错觉,幸福将心里涨得满满的。黑野猪,真是谢谢你! 唯一遗憾的是,某人通常会沉着脸走进来,一声不吭地站一会,又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人。破坏气氛,电灯泡! “阿天最近有些异常。”初曦沉思着说。 “他总是这个样子的嘛。” ^^^^^^^^^^^^^^^^^^^^^^^^^^^^^^^^^^^^^^^^^^^^^^^^^^^^^^^^^^^^^^^^^^^^^^^^^^^^^^^^^^^^ 很快便是除夕夜了,初曦叫人送来一套月白色的新袍,一袋银子。赶紧叫青莲帮忙换上,扶着床单腿站起来,真好看! “公子,丞相大人对你真好,又是新衣服,又是压岁钱!” 嘴角咧开,再也合不起来,笑,甜到了心里……他也一个人过年么?不禁有些后悔没有答应他搬到宇文府去。 “公子,王爷请你去花厅用膳。” 皇甫天?大过年的他不回三王府跟老婆团聚,还杵在别院干什么? 青莲将我推到大厅,小屁孩竟然也在,偌大的饭桌旁就坐着他们两个人,有些冷清。 桌上,嘿嘿嘿,美味呀! “除夕快乐!”美味当前,心情好啊! “除夕快乐?你的招呼怎么总是这么奇怪?”。 “哦,那换一个,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祝两位早生贵子!” 某人将脸扭向一边。 “本王还没纳妃呢。” “嘿嘿,那就早点娶嘛,娶个像你三嫂那样的!” 某人脸黑了一层。 “你见过三王妃了?” “见过!端庄贤淑,高贵美丽,是个值得珍惜难得的好女人呢,你不一定娶得到那样好的老婆。” 某人的脸又彻底成锅底了。 “哼,本王还不屑于娶呢。” “哦,你打算打光棍?不过你确实不用急着娶妻。”你还是小屁孩嘛。 看来酷王爷跟他老婆之间是有问题的了,算了,这是人家围城内的事,外人多说就无益,我还是别再在老虎嘴里拔牙了。 “真丰盛啊,我不客气了啊。醉鸭,竟然有醉鸭呢!……哇,跟醉风楼的一样好吃!” “本来就是从醉风楼买来的。” …… ------------ 第二十四章 初生痛神药起死回生 破竹声里,寒冬渐行渐远,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新春呵,心,随着万物在这灿烂的春光中苏醒滋长,有他陪伴,日日沁入馨甜…… 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不觉春心动,这话简直就是李易安特意为我写的嘛,独自临窗痴笑……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欣喜的回头,门口,含笑的脸庞在这春日里泛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暖风熏人醉。 “大哥,今天怎么早些了?” “明日起朝中事务怕要多起来了,今天便早些过来看看你。” “月儿在感春么?”(作者:是在思春。) “没……只是随便念两句。” “这些日子月儿所念的诗或新颖别致,或洒脱恣意,首首清雅隽永,句句脍炙人口,似是千古流芳之作,大哥却从未听过,不知月儿从何处得来?” 问了么,终于问了么,很想告诉你呢,却还不敢告诉你,久久,“大哥,其实我不是……” 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生生压下。皇甫天,为什么总是你这个电灯泡! “他从蜂州逃了!” 垂眸沉思,“夜观星相,一直有紫微隐隐助他……终还是逃了,该是入狼羯境界了。” “狼羯?……怕是要挑起战事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狼羯这一仗,避不了。” 皇甫锦逃了,这大炎朝南有狄羌交恶已久,北有狼羯虎视眈眈,皇甫天是兵马大元帅,初曦是军师,抚抚明显有些好转的伤腿,该快点好起来了,不可再贪恋眼前的幸福…… 薛环原是每三日来王府别院一次,给我查查恢复状况,换完药后便离开,从不作久留,跟他商量着在原来的药方里再加几味药,并且每两日更换一次,他惊疑着答应了。这是《药王神篇》里的药方,究竟有没有特效作用,我也没有试验过。 半个月后,竟然真的快速康复了,药王师父,你真是太有才了! ^^^^^^^^^^^^^^^^^^^^^^^^^^^^^^^^^^^^^^^^^^^^^^^^^^^^^^^^^^^^^^^^^^^^^^^^^^^^^^^^^^ 每日练练字,按量运动运动,初曦,来得少了…… 已经有五天没见到了吧,“千寻,我想去宇文府看看大哥。” 千寻备了马车,我让青莲稍稍扶着,坐了上去,一路期待着向宇文府行去。 老管家贵伯迎出来,“小少爷——”神情悲戚。心突地往上一提,“大哥怎么了?” “少爷没事,只是东方姑娘去了。” 悬着的心儿,放下来……东方姑娘是谁? “贵伯你带我去看看。” 跟着贵伯快步走,到达的竟是初曦的房间!虽然贵伯说他没事,还是禁不住心一揪,急忙跨进去,“大哥!” 朝着床上的脸慢慢地转过来,消瘦苍白,眼里是深入骨髓的痛,如一个万丈深渊,只觉得自己慢慢往其中坠落下去…… 怎样的人,能让你如此的痛啊…… “月儿……”沙哑悲凉。 心中一痛,“大哥,让我看看她。” 快步走上去,见蓝色的锦丝被已经被血染透,床上的青衣女子双目紧闭,左胸有一道10厘米左右的刀伤,血,已快干涸…… 按上她的颈动脉,毫无动静,死了……还有一丝余温!“大哥,多久了,她断气多久了?” 有一丝错愕,“差不多半个时辰。” 差不多?有没有超过?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试一试再说,“快给我一杯水。”侍从赶忙递过来一杯温开水,从怀里掏出贴身收着的三颗神药,一定要有效啊!右手摸到她的颚骨根部,用力一捏,让她的嘴微微张开,将一颗药放进去,扶她半躺着,再将水灌入。臭老头,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千万不要骗我啊…… 紧紧地盯着她,一分钟,两分钟,…… 突然,如蝶翼般紧闭的睫毛微微地扇了扇,醒了! “大哥,醒了,真的醒了!” ------------ 第二十五章 酣梦醒莫道情深意浓 “大哥,醒了,真的醒了!” 转动轮椅急上前,“问晴,问晴!” 缓缓地睁开眼来,带着些迷茫凄楚,惹人怜爱。 原来你叫问晴,轻轻地按上她的手脉,虽有些虚弱,却是恢复正常了,再细看,左胸的伤口竟然迅速愈合了。天啦,真是起死回生的神药!臭老头,谢谢你! “我怎么了?”秀眉微蹙,斜坐起来。抬手抚上净是血的被子,突地一把甩弹开,惊叫道,“血!!我,我不是死了吗?我不是中刀了吗?” “问晴,你替我挡了司徒藏锋的刀,流了很多血,但你没死,你……”急忙看向我。 “你别激动,我是大夫,你是中了刀,被捅得差点血尽人亡,但是你吃了我的神药,又活过来了!” “神药?” “嗯,你看,就是这样的,”将剩余的两颗神药摊在手心伸到她面前,“我曾经有过一段奇遇,一位奇人送我的,可以——救命于危难。”可以把死了的人救活,说出来实在有些夸张。 慢慢平静下来,定定地看我,“谢谢。”便不在多语。自己身上发生了如此奇异的事情,竟不多问,也是位奇女子吧,悄悄地看向初曦,只见他一脸急切,“问晴,你要去哪里?”回头见她已起身欲下床。 “我要去找他。” “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虽说没什么大碍了,但还得让我观察几天,我是大夫,你得听我的。” 扭头将眼神定格在我的脸上,停住。 “贵伯,快叫人换褥子,东方姑娘要在这养病一阵子!”原来你也会如此急促地说话…… “我去住客房。”轻微却坚决。 一会,“好,问晴阁一直为你留着呢。” 几个丫环扶着东方朝着离初曦房间不远的一处小阁楼走去。默默地跟在后面,入内,屋里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燃着一支上好的紫述香。 一切布置的温馨雅致,可见主人的用心。心,莫名地发涩。 将东方安排妥当,众人告退。 “月儿,多谢了。”轻轻地靠在轮椅上,大悲大喜过后的颓然。 “大哥还跟我客气什么。” “这些天留在宇文府可好?” “好,你去歇会吧,东方姑娘有我照看着没事的。” “好。”温和地对我笑笑,让侍从推着走了。 如果有一天我也重伤垂危,你会不会也如此痛心,如此着急? 守着煎好东方的药,东方问晴……慢慢扇至温热,端着往她住的问晴阁送去。 “你的腿怎么样了?”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王爷嘛,干吗老喜欢一声不吭地出现在别人身后!吓我一跳。 “不是早就好了嘛。”只不过今天运动稍有些过量罢了…… “哼,早就好了!”转身往初曦房里走去,神气什么! “她,是特别的。”走几步后,突然顿住说。 脚下的步子也跟着一滞,她?东方么?当然是特别的了…… …… 临睡前,千寻用木龛送来一罐温热的药! “从王府别院拿过来的?” “是。” 弄得这么夸张,让初曦知道了怎么看!“明天不要这样了,我都好得差不多了,要服药在这边抓几味煎了也是一样的。” “王爷吩咐的,千寻不敢擅自作主。” “我事后再跟他解释吧,明天,真别再从那边送药过来了。” ^^^^^^^^^^^^^^^^^^^^^^^^^^^^^^^^^^^^^^^^^^^^^^^^^^^^^^^^^^^^^^^^^^^^^^^^^^^^^^^^^^^^ 守着东方喝完药,细细看她,秀眉稍浓,英气勃勃,一双杏眼里眸光滟潋,高悬的鼻梁显得有些倔强,一张精致饱满的红唇,昨日失血过多,脸色有些青,今天便细致红润起来了,身材高挑,纤侬有致,举手投足间英姿飒爽。很美,一种阳光健康,活力四射的美…… “看够了没有?” “呃,对不起,失礼了。” “对了,你会武功的是不是?” 抬眼看着我,“是。”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自作天后,内力增加许多?”体态肤质没什么变化啊。 屏气凝神一会,“没有,怎么了?” 没变化,难道这药真的是要么起死回生要么年轻十岁,增加内力? 暗自琢磨,转眼见她疑惑地看着我,忙道,“没什么,只是看看昨天的药还有没有别的效果。” “世上真有这样的神药?” “有,不过就剩两颗了。” …………… 初曦每天来看她两次,而两人却仅是聊聊数语。 …………… 端着药去找她,丫鬟说去初曦房里了,转身走到初曦的房外。 “一定要走么?” “是。” “终是留不住你……这些年来,我的心你不明白么?” “对不起,我……” 脑袋轰的一声, “这些年来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 “这些年来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 “这些年来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 ………… “谁在外面!”一声娇喝传来,震醒,稳了稳手,药已荡出一大半在手上,地上……定了定神,有些僵硬地走进去,“是我,来给你送药。” 孤疑地看了一眼只剩下小半碗药的药碗,单手接过,一口气喝下,“让你观察也好几天了,我可以走了吧。” “……” “多谢了!”朝着我们一抱拳,人已经飞身出窗外。 “大哥……” “月儿可还没有听我吹笛呢,今日听大哥吹奏一曲可好?” 我怎么会没听过你吹笛啊,“好。” 临窗横笛,一首舒适轻缓的曲子,却隐着丝丝缕缕的伤怀…… 曲终,“让月儿见笑了。” “我也会弹筝呢,大哥也听听可好?” “好。” 侍从抬进一架古筝,我压压情绪,俯身弹奏。 琴音低转,如空谷幽兰于悬崖上迎着山风摇曳生姿,如轻云出岫,疏疏朗朗,潇洒恣意……时而似有如无,绵绵不绝,时而又翩然而起,洋洋洒洒,如策马寂静辽阔的草原,如船行浩瀚无垠的海洋……一曲接一曲,如果这能缓解你的苦楚,我愿意一直弹奏下去…… “月儿也有心事么?” 撩拨着的手指滞住,“月儿哪会有什么心事。” “这些天累了你了,伤,可全好了?” “早好了的。” ………… “对不起。” “大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不要让我流泪。 “去歇息吧,我,没什么事。” “好。” 走出他的房间,月已中天,原来,你早已心有所属……仰头,繁星点点,秦月,不要哭,爱一个人,不一定也要他爱你……泪,没入后颈,冰凉一片…… ------------ 第二十六章 退一步能否海阔天空 放心不下,就一直留在宇文府,多数时候,他在朝中忙着处理政务,回来时,神情安然。给他的腿做做针灸,陪我练练字,兴起时一起连连诗,填填词,偶尔还跟我说说兵法,解释解释古书,笑,依旧暖如春风……什么都没有变,一切又都那么远了,心,酸得无边无际……打住吧,不要再幻想,不要再奢望,不要再有错觉……或许,不要再爱你…… 心,疼得无法呼吸,以前觉得这句话敷衍潦草,如今却亲身体验得真真切切,止不住对你好,只要你好,就如这样兄弟般相处,也好。 该启程了……告知贵伯一声,跟千寻回到王府别院。 皇甫天书房,在王府别院住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进过呢,“王爷,秦月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继续埋头在一卷文案上,“有关他的?” 我一愣,“嗯。” 头也不抬,“哼!” 哼什么?! “给大哥疗腿的几味药只产在南疆,我必须得去一趟,期间……” “你要去南疆?!”霍地抬起头来。 “嗯,这期间请你想办法瞒着大哥行不?” “你可知道去南疆意味着什么?竟然要去南疆寻药!!” “我知道大炎朝与狄羌交恶已久,这个时候入南疆可能有些凶险,可是,这几味药必须得找到!” “为了他,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肯做?”眼神犀利,直直逼过来。 撇过脸,“我只想让他站起来。” “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一脸冷峻坚决,于公,你是王爷,他是丞相,你是元帅,他是军师;于私,你们情如兄弟。有关他的事情,你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难道王爷就不想让他能够站起来?” 良久,“他也不会让你去。”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王爷,大哥若能行走自如,对大炎朝也是一件大幸事,不是吗?” “他对你就如此重要?” 移开视线,“他是我大哥。” “哼!大哥吗?” 蓦地,犹如猫被踩到了尾巴,怒从心起,“你哼什么,不帮忙就算了,我自会再想办法!”说罢转身出门。 皇甫天,你知道是不是?所以你警告我东方是特别的,所以你嗤笑我称他是大哥。你知道有什么了不起!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突然想起现在几乎所有人把我当男人,可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我冷嘲热讽,所以不愿见我对初曦示好……这倒也可以理解了,看来冬猎那次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罢了,让他帮忙瞒着初曦是想他的话初曦可能会相信一些,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再想办法吧,先去找薛环。 一个人骑马到太医署,在御药库找到薛环。 “腿伤痊愈了吧,今天怎么来太医署了?” “有事要向你请教呢。” “呵,小神医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向在下请教的。”笑着放下手中的库存登记册,“坐着说吧。” 一掠长袍,坐下。从怀里取出上次两人讨论过的方案,“就是这几种药,产在南疆哪些地方?” “你要去南疆?” “嗯,药方想出来了,总要得到药的,不是吗?” “此去山高水远,且形势险恶,秦月你可要想清楚了。” “放心,我只是个穷大夫,就去找几味药,狄羌人还能把我当奸细捉起来不成。” “情势难料,此去真的凶险。” “薛环兄,我有心理准备的,虽说两国交恶,商旅不能往来,但老百姓之间的小小走动应该还是不难的。我就是一个小小老百姓嘛。 ” “一定要去么?” “嗯。” 不再多说,提笔将几味药的产地录在宣纸上交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很详尽,“薛环兄对南疆很了解啊。” 脸上的笑容略微一滞,“不算了解,这些都是从杂书上看到的。” “谢谢。等我取药回来一起研究。” “嗯,一路小心。” 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有样东西给你。” 接过来,一块黑木小牌,正面仿佛是样蛇身人头的图腾,护身符? “先父曾与南疆人有过一段交往,此为南疆人所送,可能对你会有些帮助,只是,在这大炎朝不要给人看到。” 我一阵感动,“知道了,谢谢!” 离开太医署,摸摸怀里的黑木牌,仍是有些感动,上天对我也算是眷顾了的吧,来到这里,遇到了初曦,遇到学长一样的薛环,遇到了……皇甫天就算了,这家伙,时而高深莫测,时而冷硬得过分,不过,有时候也能做点让人感动的事,比如那白玉露……不管怎样,来到这里,我明白了什么是爱,知道了怎样去爱,可以灿烂地笑了,也会偷偷地哭,能感觉到温暖,也会给别人带来开心,这才是正常的人生吧,臭老头,你的宝贝徒儿可以放出来了。 一时想不到去哪里,便骑着马遛到了郊外的河边,河岸枯黄的草地已经翻新成一片鹅黄浅绿,午后的春日烤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将马系在一棵小树上,捡了块被太阳晒得温热的石头躺下来,怎么回去跟初曦说我要离开一阵子呢?……许久想不到什么好答案,太阳逗留在眼前不走,照得人有些发困,春困秋乏啊,禁不住睡着了…… 一阵凉意,迷糊着睁开眼,一双男人的眼睛竟紧紧地盯着我!啊!一个激灵爬起来, “皇甫天,你干吗?” 一件外袍从身上滚落。 不理我,将头扭向一边去。 “少在我面前装酷,你不怀好意地盯着我干吗?” 嗤的一声轻笑转过脸来,眼前仿佛一晃,这座酷冰山也会笑么,笑起来倒也挺好看的。一把捡起地上的外袍扔到他身上,“哎,是不是良心发现,回心转意,跑来求我答应肯让你帮忙啊?” “对不起。”声音有些生硬。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明白过来不由得会心一笑,“这还差不多嘛,凭你跟大哥的情谊,怎么会不帮我呢,还以为你真的冷酷无情呢。” 立即,刚刚冰雪融化阳光初霁脸又阴下来了,变脸玩哪?咳,好像是说得有些直白了, “其实你这人也没那么坏,就是……”貌似要越描越黑了,转移,“哎,你打算怎么跟大哥说?” “我自有办法的,你不用操心。” 嘿嘿,不跟我说也没关系,等我平安取药回来,也用不着用这个来骗初曦了。 “那你跟我讲讲大炎朝的地区分布。”看了一眼薛环所写的,南疆的差不多了然在胸了。这时肚子突然咕噜一声,中午没吃,饿了。 “回去再说吧。” ------------ 第二十七章 三人行岂惧天涯路远 看看天边,日已西沉,怪不得躺在石头上冷。从小树上解下缰绳,只见他拍拍手,赤焰竟然从某个地方得得得地跑出来了,神! 两人上马向城里奔去。 “喂,干吗停住?”害我差点撞上你的马屁股! “吃点东西再走。” 抬头一看,醉风楼!想请我吃嘴鸭?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表达感情呢,怎么当王爷的。(作者:不会表达感情跟当王爷有什么关系? 秦月:怎么没关系,当王爷不得有王妃啊。) 两人上了二楼雅间,小二恭恭敬敬,“请问王爷要点什么?” “跟上次的一样。只将醉鸭改成果酒的。” 小二像是一愣,“是。” “小二,鸭子要只大的。”嘿嘿,好东西,吃就要吃过瘾嘛。 小二应声下楼去了。“喂,醉鸭里的酒还可以改的啊?” “一般人都不改。” 就我酒量不行是吧,想起上次吃醉鸭醉酒时的刺杀事件,心里面又有些愤愤。 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醉鸭端上来,举起筷子夹起一块鸭翅,好吃!还有一股水果香味!埋头狂吃。 “慢点,我又不会跟你抢。” “你可千万别跟我抢,你什么时候来吃不行啊。”我可得有一段时间吃不到了。 嗤的一声轻笑。我咬着一只鸭骨头抬头看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还是挺帅的?以后要常笑笑嘛,不要整天老绷着个脸。” 实在是撑得不能再撑了,我才恋恋不舍地扔下筷子上的一块鸭肉,看看自己桌前的一堆骨头,有些触目惊心,我有吃这么多吗? 挺着个肚子出了醉风楼,看着眼前的马发愣,这状况,怕是经不起在马背上颠了。 “走走吧。”说着牵起赤焰朝前走去。算你还有点人性,嘿嘿。 果酒的酒力不强,吃了那么多,倒是没醉,身子还有些微微发热,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夜很是受用。牵着马在安静的街巷上慢慢地走着,马蹄声得得,清脆空明,月光轻轻地洒在青石砌成的路面上,反着柔和的光,初春的夜风轻轻拂来,身子发热倒也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微凉的湿意,甚是惬意。 “天街夜色凉如水……春风得意马蹄轻。”酒饱饭足,此景此情,忍不住举手乱哼哼。 嗤地又是一声轻笑,我不禁转向他,“哎,这是你今天第三次笑了,怎么样,是不是跟我这种品格高贵品性纯良高风亮节七巧玲珑的人相处特别开心?” “是开心。”眼神静静向我掠来,眸中染着些许湖水般轻柔的笑意,有些陌生,有些怪异,这人搞什么? “开心就好,以后少得罪我。” 摸摸不再鼓得那么夸张的胃,“消化得差不多了,我们骑马闪吧。” “你累了?” “不累。”睡了半天,又吃得饱饱的怎么会累。 “那,再走走。”说完牵着马继续朝前走。 走上瘾了啊,也好,继续消化消化。 到了王府别院,让侍从牵马去马房。 “你知道的,请不要让他知道。”高大的身影顿了顿,两人分别向房里走去。 回到房间,“公子,你怎么在宇文丞相府住了那么久?”嘿嘿,想我啦,以后我都住那边去!都住那边去么?秦月,又在奢望了,打住…… ^^^^^^^^^^^^^^^^^^^^^^^^^^^^^^^^^^^^^^^^^^^^^^^^^^^^^^^^^^^^^^^^^^^^^^^^^^^^^^^^^^ 王府别院书房,仔细地看了一遍皇甫天的军事地图,“行了,谢谢。” “记住了?不用描一份带在身边?” “都记住了的,带份在身上反而是个祸患。” “没想到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不然我怎么会是小神医呢。” “你可真是药王的弟子么?”看相窗外,声音紧了紧。 “嗯。”懒得再费力想出个谎言来编排我的出处。 “哎,下午我就走了,要不要跟我说句一路小心一切顺利早去早回什么的?” “用不着。” 算你拽! “你再见见一个人,让他和千寻跟你一起去。” “导游还是保镖?我不想太麻烦别人。” “你能保证一个人顺利地将药取回来么?” “呃…… 还是让我见见吧。” 只见他轻轻地一拍手,一道黑影从窗口闪入,“他叫墨影,王府的暗卫,有事多跟他商量。” “知道了。”细看墨影,身材跟皇甫天差不多,五官却很平凡,嗯,平凡好,平凡才不会引人注意嘛。 “对了,找个可靠的大夫去查查你家老爹的饮食起居,某个环节可能不太卫生。” 眸光一冷,“知道了。” ^^^^^^^^^^^^^^^^^^^^^^^^^^^^^^^^^^^^^^^^^^^^^^^^^^^^^^^^^^^^^^^^^^^^^^^^^^^^^^^^^^ 三个人,三匹马,静悄悄地离开了王府别院。等我回来。 出了临康城,在脑中选了条最佳路径,继续策马奔驰。 “走这条路,今晚可就没有驿馆落脚了。”千寻跑到我身边说。 “那我们就野营嘛,多有意思。”嘿嘿,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风餐露宿,即节约成本又能提高效率,还富有诗意,诱惑力很大啊。 当太阳的最后一抹光亮隐没在天际时,驻马,就着一方靠近水潭的草地歇下来,“两位大侠,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两人默然。 三王府的侍卫都一个类型的,我笑笑从马鞍上取下两块宽大上好的绸布,咳,不是我铺张浪费,谁让这绸布是所有布种中浸完药水后实验效果最好的呢。 递一张给千寻,示意他铺到草地上,嘿嘿,不好意思,早就把你算进这南疆之行里了的,谁让我不会武功啊。 “我不需要。” “哇,看不起我这小神医牌多功能野营丝被啊,放水防风防蛇虫,这世上绝对找不出第三件!拿着!” “……” “谁能借我一把刀啊?”一直没有吭声的墨影摸出一把袖刀给我,龙纹雕饰,光刃潋滟,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在绸布上轻轻一划,便一分为二,真是一柄利刃。心中感叹着,却回头冲着千寻说道:“现在你能在这世上找出第三件了!” 将较大的一块递给墨影,“计划有误,咱俩先凑合着用吧。”微微弯嘴一笑接过去,千寻却跑过来要跟他换,嘿嘿,看来这墨影在三王府的职位比千寻还要高啊。只见墨影毫不推辞地接受了,这人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正暗自腹诽着,“你用这个。 ”这张完整的绸布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我面前。 “怎么,想跟我比身材啊,你有我纤细苗条吗?好意思拿块大的跟我换!我这件啊,是量身定做迷你型,方便实用,谁跟你换!”说完不理他,一屁股坐下来吃干粮。 ------------ 第二十八章 情所系自是处处惊心 天色迅速地暗下去了,一会儿就黑得彻彻底底,真真伸手不见五指。看来骑马赶夜路纯属胡扯,难不成要坐在马背上举个火把?当然,满月那两天可能要除外,嘿嘿。 千寻生起一堆火,靠近火堆躺下,将绸布对折过来垫一半盖一半,也算得上天当被地当床了,美美睡去…… 半夜醒来,见墨影坐在火堆旁,“守夜呢,换我来,你睡一会。” “换你?你能去拾些柴火来么?百丈之外有个什么动静你能听得到么?” 呃,看来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露宿野外…… 咦,这绸布怎么又回到我身上了,这头倔牛! 一路南下,空气日益暖和湿润起来,草长莺飞的二月天里,官道两旁的各色乔木翻出片片嫩叶新芽,鹅黄浅绿,阳光下甚是喜目,簇簇野花嬉笑摇曳在杂草丛中,春风里极尽娇娆。春景宜人。时有妇孺老人携小孩在荒野草地上寻觅拾掇些什么,见得多了忍不住下马问问,方知寻常老百姓家中青黄不接,来捡些野菜野草补济,心中不禁一酸,这大炎朝老百姓的日子竟是这般的艰难。 “年年风调雨顺,为何会少了粮食?”墨影在一边问道。 “公子是不少吃穿之人,哪里会知道我们的苦,”老人家衣服破旧单薄,挡不住这二月的春风,抖了抖,“每年种的粮食交了赋税,还了佃租,剩下的也就这么点了。” 将身上的旧棉袍脱下来,“老人家,你别嫌弃,挡挡风也好。”又从初曦给的压岁钱里抓出两大把银子,“拿去给孩子置点衣物,剩下的买点粮食慢慢度日吧。” “多谢公子!” 老人呜咽着拉过身旁衣裳褴褛的孩子齐齐跪下 。 鼻头一酸,忙将他们扶起来。我只助你一人,只济你一时,还有那么多千千万万的百姓怎么办?以后的年年岁岁怎么办?可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初曦,这样的国家,你要花怎样的精力去治理。 “富民才能强国,就算大哥明白这一点,估计大炎朝的皇帝也明白不了。真是苦了百姓。”望着老人小孩相携着欢天喜地颤颤巍巍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酸,喃喃道。 “大炎朝的皇帝会明白的。”墨影在一旁定定地说。 转眼笑看向他,“你对你们那肥皇帝倒是挺有信心的。” 掠我一眼,又撇过脸去,“把衣服送人了自己穿什么?” “哈哈!我还有一件新的!”说着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初曦送的那件月白色崭新的袍子。 弯弯唇,勾出一朵不大的微笑,“旧的送人,新的留着自己穿?”声音里满是笑意,脸上却没有更多的表情了。 小心地将棉袍套上身,“嘿嘿,这件太宝贵了不舍得送人!”(药王师傅: 哼!) 继续往南,半月,进入大炎朝的富泽之地水徵地界。良田万畦,川流交错。傍水而行,只见春水丰足,将河床涨得满满的,时有河岸被冲毁,河水恣意改道的现象,心中叹息一声,如此,时间久了,怕是会冲毁良田,若遇上年景不好,雨水过多,可就是洪涝灾害了。 近午时分,到达一个不大不小的渡头。人声喧哗,商船客旅穿梭如云,橹声欸乃,纤夫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繁忙景象。千寻找了家客栈打尖,点的几个菜上来时均是难得的鲜鲜亮亮。 “若州州皆如水徵这般富足,我大炎朝是否就不愁强国了?”夹了一大块葱油鲫鱼放到我的碗里,淡笑着说。这一路上,千寻是不声不响只干活,墨影倒还能时不时说笑两句,虽然那笑也限于弯弯嘴唇扬扬嘴角。 我笑笑,“这可有点难度,水徵占有很大的自然条件优势,水美田肥,物产丰盛,其它地方要在经济上赶上来得花不少时间不少功夫。不过,你别看这水徵繁华富足,其实也有隐患。” “哦,说来听听。” “我所能看见的就是水利设施不完善,我们一路走来,你可见到有河堤护岸,有沟渠疏水?如果哪年遇上发洪水,只怕朝廷还得拿出银子来水徵救灾。” 浓眉微紧,“筑河堤,修水渠,兴水利,朝廷早该办了的。” “这朝廷该办的事多了。” “你既有如此襟怀,怎么不入朝为官,设法报效朝廷?” “嘿嘿,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大夫,忧国忧民呢,纯粹只能是发发感慨,哪有什么能力办出实事来。”再说这大炎朝能让女的当官么。 “哦,不是因为怕麻烦?” 咳,这你都看出来了? “主要是专业要对口嘛,我是个大夫,我若不悬壶济世,岂不是浪费人才,愧对天下所有的病人。夫子还怎么说来着,术业有专攻,我若弃医从政,半路出家跑去当官,岂不是还对不起夫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都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脑子里带来的。”嘿嘿,这我可说的是实话。 正说着,见门口走进一位黑衣男子,手中的武器甚是奇怪,似刀非刀,似剑非剑,通体黝黑,毫无光泽,扁宽钝厚,似是无刃无锋,丑陋无用,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非凡品。什么材质呢?迅速地在脑中搜索着有可能的合金组合,凭这我材料化学博士修为竟想不到丝毫的可能,不禁细细打量起刀的主人来。 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而有型,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散着,带着些野性,浓眉深目,高阔的鼻梁,微厚的嘴唇,唇线分明。五官算不上很精致,但凑在一起就有那么一股强烈的男人味。不似初曦的温润如玉月朗风清,也不似皇甫天的沉冷内敛王者霸气,这个男人该是粗放而血性的,即使他沉沉不发一语。要不要上前搭讪一番借过来看看?据说江湖中人都很忌讳别人窥视觊觎他们的兵器……算了,这次瞒着初曦出来寻药,不能节外生枝……突然感到墨影往我身边靠了靠,诧异地看向他,只见他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会意,低头继续吃饭。 一阵冷风,客栈里冲进了几个衣着怪异的人。“司徒藏锋,你伤我长鹰门十几条人命,今天该还了!”司徒藏锋! “你替我挡了司徒藏锋的刀……”就是他要杀初曦!!要不是东方挡了,初曦也许……心中一紧,筷子上夹的豆腐成了两截。 ------------ 第二十九章 冷魔刀舔血渡头客栈 “你替我挡了司徒藏锋的刀……”就是他要杀初曦!!要不是东方挡了,初曦也许……心中一紧,筷子上夹的豆腐成了两截。 漫不经心地饮一口酒,“别再来弄脏我的刀。” “张狂小儿,拿命来——”一个秃头矮胖子举着大刀冲上去。 左手仍捏着酒杯,桌上的怪刀只动了动,又回到原处,一抹妖冶的血色仿佛轻轻一跳,便迅速消失在刀身之中。吸血!那刀竟然吸血!胖子倒下,脖子被齐齐切断!一阵惊怒,刚要站起来,被墨影轻轻按下。客栈里一片混乱,食客们纷纷逃串。 “六师弟!” “六师弟!”几人悲恨难当,却不敢再上前去…… “咯咯……”伴着一阵酥软的笑声,一位敞衣露肩媚视烟行的娇艳女子风情万种地扭进来。一阵馥郁的花香……我皱眉,用宽袖遮住给墨影千寻各倒了一杯水,示意他们喝下。 “咯咯,都说魔剑人见人愁,鬼见鬼哭,神仙见了绕路,今天见了,果真如此。” “我不欠你什么。” “哟,你当然不欠烟儿什么了,可是合欢楼最近银根紧得很哪,烟儿只得接了这生意呀。”兰花指儿纤纤,媚秋波儿丝丝,哪里像是来索命的。 一阵浓郁的香风,柔媚无骨的身子软软地欺近,“这位小兄弟长得好生标志呀,人又机灵,真让姐姐喜欢!跟姐姐回合欢楼好不好?姐姐保你想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我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厌恶的别过头,你这女人真够不要脸的!客栈里的来不及逃的食客都已倒下了,如此不择手段,殃及无辜…… “滚开!”墨影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冷冷冲着她说。 “媚烟儿,你风骚些什么,别再节外生枝!” “咯咯,莫帮主,烟儿风骚漂亮,你可也是胆小的很哪。” 长门帮几人相互使个眼色,“上!”持着刀剑蜂拥而上。司徒藏锋勉强挡了几招,便吐血挂彩了。能撑到这个程度,也还真是有些能耐了。 “住手!”伴着一声熟悉的娇喝,一道青影闯入,乒乒乓乓地封住了气势汹汹的长门帮几人得攻势。 “哟,江湖传言仙剑苦恋魔刀,原来是真的呀。咯咯,莫帮主,烟儿的事可是办妥了的,钱你可得照付啊。”柳腰轻摆,人已飞出客栈。 只一会,长门帮几人便落了下风,东方问晴倒也没下杀手,任他们气恨恨地负伤离去。 “你怎么样?”急切地转身,扶住已有些站不住的司徒藏锋。 就是因为他,所以初曦留不住你么?东方问晴,原来你爱的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说着嘴角又淌出血丝。 “别说话了,他们怎么把你伤成这样!” “你要是再运气护身,就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是你!” “求你,救救他!”语气有些生硬,仙剑原是不会求人的吧。 “你不用求我,我自会救他。只是需要他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离开大炎朝一阵子,在我回到宇文初曦身边之前,决不许动他!你可做得到?”瞳眸微缩,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沉默。 “藏锋……”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们也许可以去找媚烟儿拿解药,不过,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捉到她并且让她交出解药了。” “藏锋……” …… “我答应你。” “好。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信你!”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药粉交给东方问晴。 “谢谢。” 服完解药,两人离去。 将剩余的药粉撒入水壶中,递给墨影千寻两人,“帮帮忙,给他们每人喂一小口。 众人转醒,各自惊惧地离开。 “公子,为何不干脆要他发誓从此永不再伤害丞相大人?” “他要是能轻易放弃,东方也不会差点丧身在他的刀下了。” ^^^^^^^^^^^^^^^^^^^^^^^^^^^^^^^^^^^^^^^^^^^^^^^^^^^^^^^^^^^^^^^^^^^ 大炎朝南陲边境,象州。永福客栈。 “听说了吗?魔剑司徒藏锋在水徵栽了。” “啊!栽在谁手上了? “据说是长门帮。” “不可能,长门帮哪里干得过魔刀。” “就是,凭魔刀司徒藏锋的武功,十个长门帮也不在话下啊。” “这你们就想不到了吧,听说那长门帮花重金请了合欢楼的媚烟儿,美色当前,那司徒藏锋也是个男人,哪里挺得住,中计了!” “怪不得,美人计啦,啧啧。” “听说魔刀司徒藏锋从不近女色啊,连武林第一美人仙剑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就栽倒媚烟儿手中了?” “这你又没见识了吧,那仙剑只是朵好看的花,而那媚烟儿是什么?是熟透了好吃极了的果子啊,那滋味,销魂啦!哪个男人顶得住她的诱惑。” “嘿嘿,那是,听说那合欢楼的姑娘个个风骚妖媚的很,能让人*啊……”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魔刀啊,也不算亏了。” “啧啧……” “不过司徒藏锋落在了长门帮的手里,只怕得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啊。” “那是,下场凄惨啊!” “枉费了一身盖世神功啊!” “可惜了一世英名啊!” “啧啧……” “唉……” “各位兄台有所不知了。” “嗯?你知道些什么内幕?” “在下刚从水徵过来,确实知道些内幕。” “快说来听听。” “咳,诸位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快说快说!” “那魔刀司徒藏锋,师承昆仑山无量老人,又有魔刀在手,你们说飞鹰门想要对付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嗯,嗯,那是。” “于是长门帮花了几千两黄金啦,请动了合欢楼楼主媚烟儿。 “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啦。” “啧啧……” “诸位错了,那媚烟儿用的不是美人计,她用的是毒!” “用毒?” “正是。众人皆知合欢楼的媚药冠绝天下,殊不知那媚烟儿的毒药也是武林一绝啊!” “啧,魔刀原来是被她毒死的。” “最毒妇人心啦。” “诸位又错了,魔刀并没有死。” “没死?” “诸位可知道无情药王?” “切,那谁不知道!” “二十年前,江湖四圣,‘仁在东方,武胜司徒,绝色最是宇文,无情莫过于药王!’这人人皆知啊。” “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亲手毒死了自己的老爹啊!” “十几年前扬言退出江湖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找他求医,不然会死得更惨啊!” “咦,这魔刀莫不是被无情药王给救了!” “啧,能让无情药王出手相救,真有本事!” “真是不怕死!” “唉,他本来就是要死了的,去找药王是死,不去找也是死,估计是死马当活马医,撞上好运气了!” “命真大!” “……” “……” ------------ 第三十章 行路忙闲话新旧江湖 “咳,诸位,诸位!” “你还有内幕?快说嘛!” 瘦老头翻了翻白眼,“诸位且听老夫慢慢说嘛。” “你说你说。” “江湖上二十年前,东方邈至仁义无双,司徒空武功盖世,宇文雪风华绝代,这都是不假,但说这无情药王最是无情,却有些不符啊。” “哦,此话怎讲?” “诸位可听说过‘若得无情药王出手相救,除非宇文双云扣!’?” “听过一点。” “难道那宇文双云扣是天下至宝?”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不过在下可知道那无情药王为何会放出这样的话来。” “哦,为什么?” “这事啊可是鲜有人知,宇文家有祖训,这双云扣可是宇文家家长的订亲信物!” “哦,原来这无情药王也是天下第一美人宇文雪的爱慕者啊。” “何止是爱慕啊,简直是至情至性,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啊!” “嘘,问世间情为何物哪!” “咦,这跟魔刀司徒藏锋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拿到了宇文双云扣?” “不可能啊。” “诸位,这无情药王据说也已经故去了。” “什么!” “死了!” “这可是武林一大奇闻啊!” “昔日江湖四圣竟然都去了啊!” “啧……” “咦,老头子,你说了半天,这无情药王都死了,到底是何人救了司徒藏锋?” “对啊,你倒是快说啊!” 瘦老头再次翻翻白眼,“这药王虽然死了,可是他却有一个关门弟子!” “无情药王有传人?” “嗯,据说是一个年方十几的少年,人称小神医,长得那真真是明眸皓齿,钟灵蕴秀,风姿倾人啦!” 噗的一声,邻桌有人喷了一口茶。 “美少年啦!” “嗯,此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医术毒药比那无情药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可是他救了魔刀?” “正是,据说他当时还救了在场所有被毒药伤到了的人,至仁至善,武林之福啊!唉,唯一遗憾的就是——” “就是什么?” “据说那美貌小神医已被朝廷三爷收为禁脔了。” 噗的一声邻桌又有人喷了一口茶。 “唉,可惜了。” “不过听说三王爷英明神武,倒也不辱没了他。” “话怎么能这样讲,堂堂江湖儿女岂能做别人的禁脔!” “……” 按下欲拔刀相向的千寻,我潇洒地撩撩月白布衫,走过去,江湖人称明眸皓齿,钟灵蕴秀,风姿倾人,技乎于神,至仁至善的小神医来也。 “各位兄台好兴致啊。” “你是谁?” “我?哈哈,我不过是这世间匆匆一过客耳!不过见各位的故事讲得那是曲折离奇,动人心魄,忍不住也要过来爆料爆料。” “爆料?你也有什么内幕? ” “正是!我乃是你们所说的小神医的大熟人,我所知道的如果不是内幕,那天下没人敢说内幕二字!” “那你知道些什么,快说快说!” “话说那小神医,看起来是冰雪聪明,天资过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邻桌一声闷笑传来,“其实呢,他是一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 “间歇性精神病?是什么?” “所谓间歇性精神病就是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无异,还能悬壶济世,广施援手,真乃世间一大善人,而病发时呢,则如人间修罗,凶残毒辣,嗜血如命,杀人如麻,所到处尸横遍地啊!” “啊!——” “杀人狂魔!”众人狂抖。 “这,老夫倒并没有听说过那小神医到处杀人啊。小兄弟可不能信口雌黄诬陷好人哪!” “哎,这就是我将要说的了,这可多亏了三王爷啊!”哼,便宜你了! “怎么说?” “这三王爷目光如炬英明神武仁爱天下,看出了那小神医的间歇性癫狂症,为避免他为害人间,便设法把他囚在了三王府!” “原来如此!” “王爷英明啦!” “哦,老夫倒看小兄弟跟小神医有几分相似啊。” “啊哈哈,那是因为本公子也是英俊潇洒,貌比潘安啦,这世上长的好之人总有几分相似的。” “切!……”众人一片嘘唏。 “大叔这么说,可是见过那小神医?” “老夫在临康见过他一两次。” “哦,真是有幸。不过据我所知那小神医被囚在三王府,行事极为低调,有关他的事情江湖鲜有人知,不知大叔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啊?” “哈哈,老夫只是道听途说,哪有小兄弟知道的真实啊!” “啊哈哈,皆是江湖传言,未必真实啊。敢问大叔尊姓大名?” “老夫季书平,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越琴!” “好,越小兄弟,你我同是这天涯过客,萍水相逢就是缘分,来!同饮一杯!” 微笑着看一眼举到我面前的酒杯,“好,干了!” 酒太烈,冲得我一阵晕眩,没稳住一个趔趄。 “小兄弟小心了。”季老头拉住了我的左手,只觉得手心微微一麻。 “如何?”墨影已到身后,轻轻地拢住我。 回头冲他笑笑,“没事。” “在下不胜酒力,让各位见笑了。” “哈哈哈……” “见过不会喝酒了,却没见过这么不会喝酒的。” “漂亮得像个娘们,喝酒也像个娘们……” 感觉拢在腰上的手紧了紧,“没事,我们回房去。” 盯着手心仔细看看,没破没伤,不红不痒,给自己把把脉,也没有什么异常,那一麻难道是幻觉? “不能喝酒还逞强。”墨影端着一碗姜汤进来。 “好不容易江湖儿女一会嘛。” “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 “没事。不过那季老头有些诡异。” “哼,季书平,狄羌的国师,在我大炎朝境内倒敢报上真姓名来!” 国师?相当于丞相么? “身子真没有什么问题?” “没,我是小神医呢,自己的身体还搞不定。” “怎么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诧异地看他一眼,明白过来,“哦,哈哈,做神啦,是很难很麻烦滴,再说了做个间歇性疯子也比做你们王爷的禁脔强啊! ” “你——” ------------ 第三十一章 真假梦蝶非蝶花非花 羌芍,琅西羌王宫御花园……微微敛眉,将宣纸收入袖中,不经意抬首,眸光却被紧紧地锁在了门口。 “大哥,你怎么来了?!” “月儿不辞而别,大哥如何能放心。” “你快回去,这边境上很不安全!” “月儿跟大哥一起回去。” “我去南疆取了药马上就回去。” “大哥!——” “月儿!月儿!” “咦,墨影,怎么是你?” “月儿,你怎么了?” “嘿嘿,你什么时候也叫我月儿了?” “我就不能叫了么?” “当然能,你是我的好兄弟嘛。” “你刚刚是怎么了?” “好像是梦到大哥了,来逮我回去呢。” “梦到?” “嗯,你说大白天的我怎么就给睡着了。” “月儿,感觉到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啊,墨影,我是个大夫呢,你怎么老问我这个问题。” “没事,出去吃饭吧。” ︿︿︿︿︿︿︿︿︿︿︿︿︿︿︿︿︿︿︿︿︿︿︿︿︿︿︿︿︿︿︿︿︿︿︿︿︿ “皇甫天,你老盯着我干吗?” 叮当—— “墨影,你怎么了?筷子都拿不稳。” “公子,你刚刚可是看到王爷了?” “王爷?没有啊,我们现在在象州呢,怎么看得见他,千寻你当我千里眼啊。” “……” ︿︿︿︿︿︿︿︿︿︿︿︿︿︿︿︿︿︿︿︿︿︿︿︿︿︿︿︿︿︿︿︿︿︿︿︿︿ “墨影,千寻,你们看!” “怎么了?” “有人昨天晚上对我施针了!” “……可能被是蚊子咬的。” 蚊子咬的?你们这是对我专业水平的最大诬蔑和讽刺! “这是针孔!你们当我这个小神医是假的啊?” “月儿,没事,昨晚我和千寻一直守着呢,没有人敢动你的。” “你们——” “好了,别想了,不会有事的。” “哼!” “……” ︿︿︿︿︿︿︿︿︿︿︿︿︿︿︿︿︿︿︿︿︿︿︿︿︿︿︿︿︿︿︿︿︿︿︿︿︿︿︿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月儿,我们去哪了吗?” “哎,我让你们把马寄放在客栈,再买三套寻常百姓的衣服来,今晚咱们就渡河进狄羌,看你们急匆匆地走了,原来都没去办哪!” 两人对视一眼,千寻闪了出去。 “千寻去什么了?” “他先去探探路。月儿,我们明晚再渡江。” “今晚有危险么?” “明晚好一点。别怕,月儿……” “哎,墨影大侠,我怎么感觉你跟哄小孩似的,我是谁,小神医呢,我怕什么?” “是,你是冰雪聪明天资过人貌比潘安无往不利的小神医,会怕什么呢。” “嘿嘿,就是嘛。” “……” ︿︿︿︿︿︿︿︿︿︿︿︿︿︿︿︿︿︿︿︿︿︿︿︿︿︿︿︿︿︿︿︿︿︿︿︿︿︿ 第二天晚上,三人很顺利地渡江,进入狄羌境内。换了身衣服,乔装成狄羌普通百姓,迅速赶往狄羌王城琅西,找了家客栈住下。 “墨影!千寻!” “月儿!怎么了?” “你们看,昨晚又有人给我施针了!!” “这狄羌的蚊子比较大……” “千寻,你当我是庸医,当我是傻子吗?!” “月儿,相信我,没事的。”墨影轻轻的搂住我的肩。 “墨影,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别问,月儿,凡事有我呢。” “……” ︿︿︿︿︿︿︿︿︿︿︿︿︿︿︿︿︿︿︿︿︿︿︿︿︿︿︿︿︿︿︿︿︿︿︿︿︿︿ 黑瞎子!救命啊!歇菜了,歇菜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想到我秦月最后被一黑瞎子一巴掌拍死了!初曦,救命啊…… “月儿!月儿!” “吁——,墨影,你来得真及时,那黑熊呢?” “月儿……” “咦,我怎么还在客栈里?” “月儿……” 我明明是在山里采药啊。难道我做梦了?我梦到什么了,好像有什么要杀我,不对,我一直在客栈啊,没遇到什么啊,墨影也一直在我身边啊,头痛…… “头痛么?” “墨影,我身体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是医生呢,我怎么反问他,给自己把把脉,没问题啊,“奇怪,我最近怎么偶尔会有一点恍惚的感觉,就像刚刚……” “月儿,你看,这是什么?” “我们要找的药!天,只差一种了!墨影,你从哪里找到的?” “山人自由妙计!” “太棒了,你!真是喜欢死你了!” 墨某人脸红,得,忘形了,说过了。 “咳,千寻呢?一天没见到他了。” “他去探路了。” “探路?墨影,他是不是去狄羌王宫了?!” “别担心……” “还差一种药,只种在狄羌王宫的御花园里,墨影,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 “我们马上过去!” “月儿,晚上再说。” “也是,晚上才好行事。”千寻,你可不能有事啊。 “放心,以千寻的武功不会有事的。” 夜,慢慢的来了,千寻没有回来。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的药王居,不安地等大胡子回来,只不过这一次敌人的目标是我,千寻,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换一身黑色的劲装。 “你留在这等我,如果明日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便回大炎朝去,宇文……丞相知道怎么办的。” 我微笑着看着他,“共进退,同生死。” 静静地看着我,良久,“好,共进退,同生死。” 我不知道墨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只是几个起落,便躲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卫,如无人一般闯入了狄羌王宫的御花园。摸索了一会,凭着《药王神篇》和薛环的描述,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羌芍,现在不是它开花的季节,摘了足够的老叶入药,又实实地摘了两把籽揣进怀里。这么轻易就得到了么,容易的有些不真实。 “墨影,我们去找千寻。” “好,跟我来。” “你知道他在哪?” “嗯。跟紧我。” “墨影,你们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月儿,”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有一刹那的熟悉,“过了今晚便没事了。” 腰上一紧,被他抱起,无声地从空中掠过,传说中的轻功呢。 在一座宫殿的屋顶上轻轻落下,琉璃瓦冰凉。墨影轻轻地揭开一片瓦,阵阵热气扑来,云蒸霞蔚一般。经典的美女出浴图?哇,这身材,不是一般的丰满阿!啧啧! “喂,看那美人,啧,身材好啊!”只见墨影将头扭到一边,“看不出你还挺君子的呢。” 话刚落音,一道金光刷地向我们射上来。墨影抱着我一滚一落,竟破瓦进了美女的卧室。 “大胆狂徒,竟敢闯本公主的寝宫!”娇喝刚落,那道金光又折回来,直直向我们射来。赤练蛇!“墨影,别让它碰到!”只见墨影的剑光一跃,金色的小蛇乖乖地回到了美女的臂间。 “哼,都有点本事嘛。” ------------ 第三十二章 同生死神君府见真情 “哼,都有点本事嘛。” 墨影却没有停下来,紧接着剑光又是一闪,只听到美女啊的一声痛呼,白瓷凝脂般的玉臂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若无其事地收剑,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瓶,将剑上的血滴进瓶中。我诧异地看着他,墨影,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嗜好啊。 “哦,原来有人中了泯降,怪不得一个个都来取本公主的血啊。” 泯降?什么东西? “哈哈,可惜一个个都成了老夫的阶下囚!老夫,等你们很久了。”一声清啸,季老头率着无数黑甲兵走进来了,死老头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只见他一甩手,一颗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我们身边,低头一瞧,不由得大惊,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墨影胸前,竟是一颗花白胡须血淋淋的头颅! “狄羌王朝最高医侍,花了不少代价不少力气吧——” 周身发冷,回头见墨影地眼里杀气腾腾,腰上一紧,被他屈臂揽在了怀里,手里的剑却是架在美女公主的脖子上。 “让我们离开!” 季老头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好,本公主带你们离开。” 墨影一手搂着我,一手用剑逼着美女公主,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以他伸手,要离开该是轻而易举的,看来我又成了累赘了。正叹息着,瞥见美女公主的娇艳欲滴的嘴角微微地往上扬了扬,心道不好,只觉得脚下一空,使出全身的劲将墨影往旁边推了推,便坠了下去……老天,为什么又要我做这种自由落体运动! “月儿!” 耳边掠来一声惊呼,人被迅速勾进一个健壮有力的臂弯里。笨蛋墨影,你跟着跳下来干什么? 两人不知道飞落了多久,惨了惨了,这次真要歇菜了,咳,死了还拉了墨影来垫背……美女毒蛇! 嘭的一声巨响,触地了?怎么这么有弹性?被墨影紧紧地抱在怀里,只觉得他触到了什么,又被弹得老高,跌回去,又弹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影,你怎么样?” “没,没事。”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回合,终于不再做这种弹性碰撞运动了。两人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咦,这是什么?软软的,冰冰的,滑滑的……什么在我耳边呲呲作响?继而又有冰凉滑腻的什么东西从脸上舔过,消失了…… “月儿,伤到哪没有?” “我没事,你呢?”有你垫着我哪会伤的到啊。 “我还好。”我摸索着拉过他的手,把脉,还好,只是点皮外伤。 “告诉你我没事。”声音轻柔得我心尖儿一颤,这才想起还被他搂在怀里,轻轻地往外蹭了蹭。 “月儿……”热气吐在耳边,声音低嘶温柔,有些不满,带些祈求。心尖儿再次一抖。 “天太黑,不知道我们掉到哪了,天亮了再说好么?” “唔~” 紧紧地将我往怀了搂了搂,两人的心跳,这么快,这么——近……算了,两个男人嘛……两个男人么? 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温暖,踏实,静谧,撑不住,缓缓睡去,睡梦中,颈窝里温热滑软一片…… “月儿……”谁在轻轻唤我?…… 一觉,踏实安稳。轻轻地动动身子睁眼。 “醒了?”温柔而宠溺。微弱的光线中,平凡的一张脸上,一对眸子却是满含宠溺和深情,刺激得我睡意全无,墨影大侠,难道你,你好男风! “啊哈哈,天亮了。”一个哈哈,从他怀里挣脱,欲站起来,却发现脚下软软地,不太站得稳,低头一看,啊!!!! 惊叫声响彻云霄! 啊!!!再一声惊叫,一跃跳到墨影身上!天,我们竟然是坐在一条巨蛇身上!那巨蛇竟还懒懒扭头看我们一眼! “月儿,别怕!”墨影轻轻地拍拍我,飞身而上。 “月儿,上来了,我们离开它了。” 从墨影怀里抬起头来,已到一个山崖上,地头往下看看,只见那黑色的巨蛇向我们吐吐芯子,甩甩尾巴,它,它是在告别么?一个激灵,忍不住又往墨影怀里钻了钻。 宠溺的一声轻笑,“好了,没事了。” 不管了,丢脸就丢脸,谁让它是蛇,还是巨蛇!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竟然还活着?!” “竟然没有被神君吃了?!” 死季老头和毒蛇美女又带着层层黑甲兵围上来。妈的,原来你们原是要拿我们去喂蛇的! “没如你们的愿,那条破蛇根本不敢吃我们!” “大胆,竟敢辱骂神君!”毒蛇公主发怒。 “什么神君,不就一条破蛇!”众人皆怒,欲持刀而上!墨影的手又握在了我的腰上。 呲一声,脚下的土地在轻轻地摇了摇,呃,你还真的会发怒啊!众人不敢妄动。 “秦公子两人可真在神君府过了一晚?” 神君府?那阴湿令人发毛的蛇圈吗?“季老头,你们黑心地把我们打下去,不就是想用我们喂蛇吗?现在倒还好意思问我!” “这就奇了,神君为何未吞享二位?” “哼!”黑心的死老头! “除非你们有神木令……” 神木令?“你是说这个东西?”从怀里摸出薛环给的小黑木牌。 只见死季老头和毒蛇公主面上均是一僵,呆愣了一会,竟领着黑甲兵们竟齐齐跪下!什么东东?这么大的威力。跟墨影对视一眼,“季老头,我兄弟千寻呢?” “下官这就叫人将千公子请来。”下官?都成下官了。 千寻被两个黑甲兵搀扶着过来,精神还算好,左肩下方有一个大窟窿,血迹已经干涸,眸中一寒,这群混蛋! 扶住千寻,“你们走吧,别在这碍事了!” “是!”真这么听话啊。 “慢!”墨影沉沉出声,“季国师,请将我家公子的泯降解了!” 泯降!我? “好。”转过身向毒蛇公主俯身道,“下官恳请借公主少许血一用。” 毒蛇公主竟也没有丝毫怨言,摸出一柄袖刀在指尖轻轻一划,一滴血滴入季老头手心。 “请秦公子将左手给下官。”伸出左手,他将手心的血轻轻地覆在我的手掌上,只觉得掌心微微一麻,一条一厘米左右的透明的小虫出现在他的手心。狂汗,上次他拉我时,感觉手掌一麻,原来竟是将这条小虫打入我的体内,而我竟查不出丝毫,这便是传说中的蛊惑么?背脊发寒。 “泯降已除,秦公子请放心!” “知道了,你们走吧!……谢谢。”你阴险,我却不能无礼,还是谢一下吧。 众人退下,毒蛇公主莲步款款过来,泪盈于睫,“你若见到他,请相转告,兰儿——想他!” 他?“好,我一定转达。” “谢谢。” ------------ 第三十三章 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回到客栈,赶忙给千寻清理伤处,伤口很大,深至肩胛骨,大概是为长矛类利器所刺,该是很痛吧。施了点麻药粉,轻轻地刮去腐肉污血,敷上金疮药,包扎好。 “好了,睡一会吧。” …… “吁,总算是有惊无险!”瘫坐在椅子上,想起那巨蛇,还是有些恶寒。 墨影递过来一杯热茶,“没事就好了。” “是啊,多亏这小木牌。” ……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种了那梦泯降的?” “你在渡江前一天就出现幻觉了。” 渡江前一天?是从我幻见初曦开始的吧,“我头上手上的这些针孔是不是你们找人给我扎的?” 撇过脸,“嗯。” “干吗要骗我?” “怕你知道了担心。” “所以你们悄悄地救找人给我治,那个医侍,也是因为我而死的对不对?” “月儿,他只是尽了他的职责。” “先是有大胡子,现在又有那医侍……” “月儿,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跟你无关。” “墨影,谢谢你。”我欠下的,我一定会偿还。 …… “嘿嘿,见你宝贝地将那美女公主的血收起来,还以为你有那什么怪癖呢。” “你——”无奈而宠溺。 ^^^^^^^^^^^^^^^^^^^^^^^^^^^^^^^^^^^^^^^^^^^^^^^^^^^^^^^^^^^^^^^^^^^^^^ “公子,千寻已无甚大碍,我们即刻启程吧。” “无甚大碍?身上有个大窟窿也叫无甚大碍啊?给我好好躺着!” “公子,这狄羌不安全,药都找齐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没事,我们现在有护身符在手,安全的很呢。” “什么护身符?” “咳……你好好休息吧,病人是要听大夫的话滴。”薛环如此相待,我终要对得起他的。 “我……” “我什么我啊,你休养好了,伤口愈合得快了,我们才能尽快动身嘛。” 将千寻强按在床上休息,揣上那半袋压岁钱,逛街去!好不容出国一趟,总要好好看看,留个印象什么的。哂然一笑,出国?我倒是算是哪国的?……初曦是哪一国的我便是哪一国的,嘿嘿。 三月里的南疆,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空气里都有一股湿漉漉的香味。负手走在颇具民族特色的琅西大街上,怡然自得,悠哉乐哉。就着街旁生意兴隆的小食摊买一碗小吃 ,酸酸辣辣,甚是爽口。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墨影!来,请你吃好吃的!” 再点一碗给他,两人边走边吃。 “你怎么不吃啊?很好吃的!” 蹙眉,有些艰难地看向小木碗里的红红绿绿。 “真的很好吃的,尝尝吧,啊~” 于是在我的殷殷鼓励中,他酸得呲牙咧嘴,我乐得仰天长笑,明晃晃的太阳光透过云层轻轻快快地铺泻下来,八九点钟的时候,花香正浓……笑够了,才发现他那双注视着我略带笑意的眼睛比太阳更让人晕眩。 “别那样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扬扬嘴角,撇过脸。 “哎,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哪方面?” “就是那方面,好男风,断袖之癖什么的。” “你——”瞠目结舌。 “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不过没关系,你要是喜欢上了我这种风格与学识同在,美貌与智慧共存的天人少年,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人啊,太出色了,就是会有些麻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男女通吃啦。” “胡说些什么,厚脸皮。” “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是好兄弟嘛,我一定会帮你克服这种心态,改正这个错误,跨过这个障碍,闯过这个难关,全速奔向正常生活的!” “我不需要改正什么。” “墨影大侠,人犯错是不要紧的,怕的就是错了还不承认错,知道错了还不改正错啊。不行,作为你的好兄弟,我一定要让你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责无旁贷!” “月儿,我没有错。” “你——我说你错了你就错了!” 轻笑一声,“好了,月儿,看看想买点什么。” 倔牛! 买点什么呢?胭脂水粉?遭人侧目。头饰挂件?无用武之地。古玩珍奇?呃,估计银子不够。行了,就它们吧,保证原产地狄羌,世上别无二家!——狄羌民间木雕娃娃。拙朴却生动,粗略的线条格勒出的嬉笑神情,留有无限想象空间,真是越看越喜爱,嘿嘿。 “大哥一个,我一个,你一个,千寻一个,青莲一个。” “没有他的么?” “谁啊?” “三王爷。” “对了,还有你们酷王爷啊,再来一个!嘿嘿,你猜他收到这种礼物会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 “继续装酷呗。” “……” ------------ 第三十四章 守着你幸福 “小少爷!”门卫憨实的脸上绽放出的惊喜之情,让我有些窝心。 我回来了,你,会怎么看我? “小少爷,您可回来了!” “贵伯,大哥呢?” “少爷在后园,小少爷是否要先梳洗歇息一番?” “不了,贵伯,你先带我去找大哥。” 跟着贵伯进了后园,青竹环绕,曲径通幽,绿阴深处,古朴亭里,仍是一卷书册,一袭白衣。四月里微暖的风轻轻地撩起他如墨的发丝,阳光透过翠竹的间隙,漏几点在古亭里,斑驳成影,那如莲花般清新的怀里是否也有一股淡淡地日光香…… “少爷,小少爷回来了。” “月儿!” 秦月,想什么呢! “大哥,我回来了!”扬眉,展颜,迎着四月的风,阳光灿烂。你若不能拥我入怀,我便给自己筑一道无形透明的墙,隔着这道墙,笑着守望你幸福。 “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两个月,你可体谅过大哥的心情?”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嘿嘿……” “幸是回来了……月儿,以后切莫如此。” “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事了!”嘿嘿,我当然要一次就搞定了! “你呀,”轻轻地拨了拨我那长长了些,快遮住了整张脸的乱发,“是要保证以后再也不要骗大哥了。” 随着他温热干爽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心犹如被软软地撞击着,微痛而沉醉…… “这一路上可是艰险万分?” 笑,永远是最华丽最安全的掩饰和武装,“大哥,你都知道啦?” “你跟阿天合伙起来偏我,都快两个月了,大哥还能看不出什么来。” “嘿嘿,怕被你带回来,所以就……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嘛。” “……没事就好,多亏了阿天,我们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嗯!”是我们呢。 “月儿,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哪会吃什么苦,就凭我们几个人的身手,上天入地都是不在话下的事!” 手中的书轻轻地拍在了我的额上,“好大的口气了呢。” “大哥,我现在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神医呢!” 轻笑一声,“是,你如今是这江湖上疯狂起来嗜血如命杀人不眨眼的小神医!” “嘻,这你都知道啦?” “你大哥是这大炎朝的丞相呢,岂能连现下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事都不知道。你呀!” …… “累了么?一路劳顿,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累。对了,大哥,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作者: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秦月:没品味,闪开!) 接过小木人,展颜一笑,“傻月儿!” 呃,傻月儿?难道我的情商真的倒退到只有十五六岁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在后园找出一块合适的空间,开辟出我的小药圃,小心地捣鼓起那些带回来的药种来,等它们成药,还要好一段时间啊。 “小少爷,挖地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干!”贵伯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抢过我的锄柄。呵呵,一大把年纪了,力气倒还挺大的呢。 “贵伯,我是锄来种药的,自己挖才有分寸。” “这……小少爷不能指点着下人们干么?” “你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小少爷,我很高兴,但我却从把谁当下人,这点小事啊,您老就让我自己干吧!” “小少爷,您这叫我如何跟少爷交代啊!”不太协调地苦着一张清矍慈爱的老脸。 “不用交代,大哥哪会管这些,您老赶紧歇着去吧。” ------------ 第三十五章 在家等你 因为初曦的那句“傻月儿”,不太有勇气再拿出剩下的那两个小木人。 “回来了?” “嗯。” “一路上,可开心?” “还好。” “这件事,要谢谢你了。” “……” 沉默。 “怎么,你都是这样表示谢意的?” “呃,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要不伤天害理,不违背良心,不损人利己,不祸国殃民,你尽管吩咐就是!” 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以后谁说的准呢。” “呃,其实,也带来了点纪念品回来给你的……”墨影,我现在真的不敢肯定你们王爷收了这礼物后是不是再继续装酷了…… 磨磨唧唧地掏出一个小木人,心虚地递过去。 “有些意思。” 啥?幻听,这绝对是幻听! ^^^^^^^^^^^^^^^^^^^^^^^^^^^^^^^^^^^^^^^^^^^^^^^^^^^^^^^^^^^^^^^^^^^^^^ 太医署。御药库。 抱胸斜靠在门栏上,笑看着他轻捷地立在云梯上熟稔地取药存药,犹如当日初见。 薛环,不要打破这平静,可好? “秦月!” “你回来了!药都找齐了?”自云梯上飞身而下,翩若惊鸿。 笑着走进去,“都找齐了,有没有兴趣一起研究?” “你都这么大方了,我是再乐意不过的了。”言笑晏晏, 情谊融融。 “什么大方不大方的,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 “喏,这个,还你。” 染着浓浓笑意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可用上了?” “嗯,多亏了它,谢谢。” “你没事就好。” “薛环兄……” 将神木令拢入袖中的手顿了下来。 “平平安安一辈子寻医问药,不可以么?” 侧过脸,避开我的视线,“你可以,我不可以。” “只要你愿意取舍,一样可以。” “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拔高了的声音,压抑不住的是丝丝的恨意。 “可是,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你想怎么样?”语气中已然有了几分森冷。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却也不能让你伤害了我所在乎的人。” “……你太贪心了,这世上岂会事事都如你意!” “事在人为,我尽力就是了。你呢,真的不能让我如愿?” “不可能的事,不必多说了。” …… “你自己小心些……有人托我转告,‘兰儿想你’。” 修眉微敛,“多谢。” ^^^^^^^^^^^^^^^^^^^^^^^^^^^^^^^^^^^^^^^^^^^^^^^^^^^^^^^^^^^^^^^^^^^^^^ 在临康的胭脂店里买了一盒上好的胭脂,配上小木人,送给了青莲。让人家舒舒服服地伺候了这么久,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小丫头却是扭扭捏捏地红了脸,我这才醒悟过来,在这古代一个男人送人家姑娘一盒胭脂可是表达爱慕的大事,虽然我现在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公子”,但怎么说也是明眸皓齿,钟灵毓秀,风姿倾人的小神医啦,对这种情窦初开单纯可爱的小姑娘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滴。 “可爱的青莲姐姐啊,你脸怎么红了呢?” “公子——” “嘿嘿,不会是想到某位心上人了吧?” “公子,你欺负青莲!” “哎呀,我怎么会欺负你呢,我视你为亲姐姐,疼你还来不及呢。告诉我那人是谁,公子我保证给你手到擒来!” “公子,你,你就知道消遣青莲!”一套小女儿羞怒式经典动作,转身,跺脚,跑人。 嘿嘿,你家公子是真疼你,不忍你一颗芳心错许了呢。 跟皇甫天告别,在他那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可怖脸色中正式搬离王府别院。 “千寻就不用跟着我过去了,让他整天守着我这个胸无大志,身无分文,毫无危险可言,安全系数颇高的小人物实在是浪费人才了。” “就这么急着跟三王府断得干干净净!” “哪里话,这王府别院有我的好兄弟,好姐妹,好朋友,怎么能说断呢,你要是不嫌弃,我还是会常回来看看滴。”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又如何会嫌弃……”语气突然软下来,这酷王爷,两个月不见,还真是变了不少啊。 ^^^^^^^^^^^^^^^^^^^^^^^^^^^^^^^^^^^^^^^^^^^^^^^^^^^^^^^^^^^^^^^^^^^^^^ “该休息一下啦!”轻轻地抽掉他手中的折子,这样废寝忘食地免费加班,身体怎么受得了。 修长的手指拢上眉心,“皇上龙体欠安,朝中事务便多数落到我和阿天这边了。” 那肥皇帝,就是没病也不会让你省心的。 “劳逸结合才能日理万机滴,我们出去透透气,可不能让这一大帮事把你累坏了!”说着推他出门。 无奈地笑笑,“你这管人的本事,比贵伯还厉害。”贵伯?他哪能跟我比,嘿嘿。 园子里的杜鹃花正开得浪漫,瑰红,淡紫,轻粉,莹白,交错相映,绚丽喧腾,荼糜香梦。亭台里,早已让人准备好了水果点心,入内,取过一方湿帕子给他净手。 “这帕子上的香味倒是有些怪。” “我自制的消毒水味道,不习惯啊?” 展颜一笑,“挺好!总是这么古灵精怪的。” “……” 只尝了几块点心便微笑着看我左右开弓,大快朵颐。呃,本是弄给他补充能量的,怎么反成了在给自己解馋了…… “月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无妨。” 长身体?我这个老妖怪!干笑两声。 “月儿的生辰是何时?” “七月初七,时辰不清楚。”嘻嘻,是不是要给我过生日? “知道了……今年是十几呢?” 十几?“十六岁的身体,二十六岁的心智。” 展颜失笑,“又说大话了。” 在你心里一直只把我当个半大的孩子吧?……也好。 将最后一块某某糕塞进嘴里,“大哥,我有件正事要跟你说,从明天开始你得抽出时间来配合我用药了,要是忙不过来就多匀些事情给三王爷嘛!” 笑睇我一眼,“好,听凭你安排就是。” …… 一天最幸福的莫过于巳时和酉时,为他按摩,施针,泡药,理所当然地不用想这世间的任何事情,专注而沉醉。我绝不是个变态的医生,但,若病人是他就除外!嘿嘿。 止不住,漾开一朵笑容…… “月儿,明天放大哥一天假,可好?” “不行,这药疗不能间断的。” “那,只将巳时的药疹取消行么?” “好啦,”抬头笑道,他既如此说了,必定是有很要紧的事了,“酉时在家等你。” ------------ 第三十六章 无耻了一回 一日空闲,骑着小红马在临康城的大街小巷溜达,左瞅右瞅,想找一家如意的医馆挂个职或者找一方合适的场所开个诊所什么的。当小马悠悠嘀嗒进一条小巷时,突觉得腰上一紧,来不及惊呼,人已被一段绸绫拉起飞过了墙头!绑架还是卡擦?!甩落至地,却明显感觉到绫缎上有一股缓冲的拉力,仍是没稳住一头栽了下去……吐掉嘴里的草茎,眼前一双黑色缎面的大鞋。 “对不住,多有冒犯,请秦公子见谅!”一个老太龙钟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费力地爬来,揉揉擦痛了的手肘,“你是谁?”长这么一双大脚,竟是一干瘦的老头啊。 “老朽莫言知,因家主蒙难,救主心切,才如此唐突地请秦公子来,请秦公子谅解。” 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家主人是谁?” “家主乃这大炎朝太医署的薛博士,被诬陷利用随侍便宜,用药毒害大炎朝当今皇上,已被收监入狱了。” 要来得终于还是来了…… 发愣间,莫言知已撩开长袍,跪倒在地,“请秦公子念在家主待公子一片诚挚的情分上,救家主一命,莫某人定当分散碎骨相报!” “莫前辈你快起来,薛环兄有难我绝不会坐视不管!他现在被关在哪啊?” “刑部天牢。” “天牢啊,怎么救他?” 没有武功,不可能闯天牢,劫法场;没有权势,也不可能覆雨翻云,颠倒黑白……除了一身医术,我是身无长物啊。难道又要用麻药?刑部天牢肯定是关卡重重,麻药发生作用需要一定的时间,也不可行…… “秦公子只要窃得三王爷皇甫天的令符即可。” “令符?什么令符?” “三王爷的贴身令符,可调动刑部一干人员。” 皇甫天是兵马大元帅,这令符能调动的怕是不止是刑部的一干人员吧,这位莫前辈言辞谦逊,却句句在理,行事当机立断,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只是,薛环是必须得救的…… “好,我想办法取得令符,但是这令符要怎么用,得我亲自动手。” “多谢秦公子。事不宜迟,请秦公子务必在今日午时前取得令符,随老朽去刑部。” 午时?现在都都九点多了吧,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时间这么紧,现在也不知道去哪找三王爷啊!” “呃,老朽倒有一个法子能在午时前取得令符,秦公子只需配合即可。” 切,原来你早就做好套了的,只等着我往里面钻呢,“什么法子?” “三王爷武功高强,身边暗卫行踪诡秘,深不可测,我等泛泛之辈根本靠近不了,只能仰仗秦公子了……” “具体要怎样,你直说就是!” 莫言知凑上来嘀嘀咕咕一阵,我一听,心道真无耻真变态。最郁闷的是这么无耻这么变态的阴谋还得是我去实施! ︿︿︿︿︿︿︿︿︿︿︿︿︿︿︿︿︿︿︿︿︿︿︿︿︿︿︿︿︿︿︿︿︿︿︿︿︿︿︿ 被莫言知和他的帮凶五花大绑地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粗麻绳勒得我全身生痛,这还是其次的,心中哀嚎,莫老头,你要是再不快点把皇甫天引来我可就真要被这一身鸡血熏晕过去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赶紧闭上了眼睛。 “月儿!”夹带着痛意的紧呼,有些熟悉,咦,来得是墨影吗? 被缓缓地放下来,绑在身上的绳子解开,落入一个结实宽大的怀抱。 “墨影,快回去请太医!” “是!” 被鸡血粘住贴在脸上的乱发被轻轻地拨开,发颤的指尖触在脸上有些冰凉,“月儿,别吓我……”又被抱紧了几分,一阵温热的气息透过鸡血传到勃颈上。 皇甫天,你别吓我,虽然料想到你必定不会弃我不顾的,但你也不用这么配合,这么入戏啊…… 靠在我勃颈上的头颅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慢慢地抽身出来,唉,又无耻地用了一回药。 “秦公子,要快!三王爷的暗卫很快就会回来的!” 从皇甫天身上摸出令符,“莫前辈,你要保证不乘人之危伤害他!” “老朽以家主的名义起誓绝不在此刻再对三王爷下手,节外生枝!” 看一眼迷睡在地上的皇甫天,“快走吧。” 跨上小红马,一路狂奔。对不起了,回来后你怎么罚我都行,呃,砍头除外,要是头都被砍下了估计神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冲去一身鸡血,随着莫言知一干人装模作样地来到刑部。 “莫大人!”一位穿枣红色官袍的人迎接过来。 “李大人,三王爷命我即刻押解重犯薛环!” “这,薛环不是一般的重犯,若不是三王爷和丞相大人亲临提审,下官不敢擅作主张。请莫大人见谅。” “不是提审,是处决!李大人,这个,总认得吧。” 见莫言知向我使个眼色,我装模作样地了亮出令符。只见那李大人面上一凛,“下官遵命,莫大人请!” 甬长曲折的通道,层层的关卡,最后在一个狭小的地下室里见到了薛环。嘿,这就是所谓的天牢啊。 李大人取出一把硕大的钥匙打开粗重的铁门。 “薛环,你的末日到了!”莫言知负手而立,冰冷宣告,瘦小的身躯倒也有一股森然的气势。 薛环缓缓地看我一眼,面色冷漠,默不吱声。莫言知的两位帮凶将他押起来,镣铐沉重,但也不像被上过大刑。 长长的甬道,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比几人的脚步声更重…… 终于,安然出来了。 “秦公子,你是留下,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看向薛环,他也正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我,虽是在逃亡,眉目神情却是泰然自若,举止间已有隐隐的贵气,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吧。 “我送你们出临康。” 策马狂奔。 日,西沉,夜色四合。 “停下!”薛环一声令下,众人停住。 “秦月,一起走好么?” “我……我不想离开大炎朝。” “你如今还怎么能回去?!” 灰蒙蒙的暮色中冲他笑笑,“放心,我一定能保自己无恙的。”我有神药我怕谁,嘿嘿。 “你们退下。” “主人!” “……” “是!” “跟我回南疆,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好不好?你也不用天天累得这般伪装自己!” ------------ 第三十七章 诚致歉抱屈情难禁 “跟我回南疆,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好不好?你也不用天天累得这样伪装自己!” “我伪装什么了?” “秦月,我也是个大夫,给你看过病的大夫,你骗得过所有人,如何骗得了我。” “……我也没存心要骗你们,只是这样方便些。” “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显露真相,何况……”静静地望着我不再说下去。 “……好了,不说这些了,出了临康你有几成把握能安全回到南疆?” “只要出了临康,便有六成把握。” “嗯,此去一别,日后怕再难相见,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跟这大炎朝皇室有什么仇怨,但是请答应我,不要将两国的子民牵扯进来,不要因此挑起战争,好么?” “南疆与这大炎朝不共戴天!” “我不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的俗话,但是你扪心自问,是不是每个南疆百姓心中都是这样想的,哪个人不想安居乐业,平安度日。你若快意恩仇,一声令下,打动干戈,家破人亡陷入水深火热中的是他们!为一己私念,置百姓的身家性命而不顾,你可对得起你的身份,对得起他们赋予你的权利?如果是这样,我便也后悔今天所做的事了。” 静默。 “……好,我答应你,绝不因此而挑起战事……” 轻吐一口气,“这样才对嘛,我说我怎么会看错人呢,不多说了,赶紧走!” “天快黑了,你,回去吧。” “再送你们一程。” “送行千里,终有一别,你走吧。” “就送你们出了临康,不然我不放心。” 各自上马前行…… “主人,前面便是叠翠关,马上就出临康了。” 话刚落音,四周骤然一片刺眼的通明。 等眼睛适应了光亮,才发现层层围住的竟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军队,中间轮椅上的那一袭白衣尤为醒目,呃,还有旁边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某人。 “云太子,静候多时了。” “大哥……” 轻轻地扫过我,熠熠生辉的星眸微微一暗,“过来。” 心宛如被狠狠地一抓,我令你失望了是不是?“我……” “哼,千里迢迢将药取回来,就要这样半途而废了么?”某人冷冷出声。 “我不会半途而废的!” “月儿,你信不过大哥么?” “我……”看一眼旁边的薛环,“我信你。”缓缓地向他走过去。 “秦月!”薛环疾呼,回头见他眼中已染上一抹痛色,薛环,我相信初曦,你也要相信我。 “我叫段云开。” 心里宽慰,“知道了,云开。” “云太子,昔年贵国国君甍逝于我大炎朝皇家会猎上,固然是我大炎朝照顾不周,但事情却实属意外。我大炎朝既负疚在先,今日云太子只需在此允诺,此后均以两国百姓为重,不妄动干戈,便可安然离去。” “段云开,你好好想清楚,你在大炎朝所作所为岂是法理能容!” 缓缓看向我,“我答应。” 回望着他,释然一笑。 “如此,就不送了。” 围得严严实实的火把让出一个出口,策马回首,“南疆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谢谢。” 旁边一声轻哼。 目送他们离去。 “大哥……” “向王爷请罪。” “嗯,”交出令符,“请王爷责罚。” 冷寂无声。 …… “王爷,月儿年少无知,谋事冲动欠妥,只怪下官管教无方,请王爷一并责罚。” “大哥,不……”静静一眼看过来,却凌厉得我心口一窒,哽住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眼神…… “够了!”皇甫天轻吼一声,“谁要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犹如此剑!”当的一声,两截断剑入土。黑着脸翻身上马离去。 “走吧,酉时,快到了。”不再看我,缓缓转动轮椅离去。 心里一酸,默默地跟上去。 酉时,终还是赶上了的。按摩,施针,泡药……没有责骂,只是敛了那如春风般的笑意。心,艰涩得难受…… “酉时在家等我,如若我不赶去,你可做得到?” 手上停住,抬头,“做得到!” 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脸,叹口气,“傻月儿……” 心中一阵酸软,泪,止不住滑进他的指间…… 轻轻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握住我的脸,“好了,大哥信你的。” 信我你还吓我!紧紧绷了一个晚上的那道心弦突然间断了,竟将脸埋在他的手中,放肆地哭起来。 …… 第二天早上,红肿着一双眼睛,不好意思见他。 轻声一笑,“月儿,我们去跟阿天解释清楚。” “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拉过我的手,“走吧,这个样子才有诚意。” 王府别院,皇甫天书房。 将我拖进来,打过招呼,初曦便转动轮椅到角落的书柜旁似是聚精会神看起书来。 低着脸,硬着头皮,“对不起,王爷……薛环是我的朋友,又救过我的命,他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的,所以就……啊,我用在你身上的麻药分量很轻的,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的,你放心……还有,那个令符也一直藏在我身上的,就在刑部李大人眼前晃了一下,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偷眼瞄他,还是像尊神一样杵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要不,你罚我吧,怎么罚都行,只是别砍头……” 卡擦!真要把我卡擦掉?!悚然抬头,只见他手中的茶杯已经粉碎。 “谁说要砍你的头了!” “我……”我不也是叫你别砍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嘿嘿,看来砍头是不用的了。不过这死罪可饶,活罪估计难逃,不知道他要罚我什么,嘿,怕什么,有初曦撑腰,量他也不敢太过分。 …… “喷自己一身鸡血很好受吗?” “啊?”错愕地看向他,“啊哈哈,又臭又粘又恶心,很不好受啊,下次再也不干了!” “还想有下次?” “不想,不想,绝对不想了!”啊哈哈,看来活罪也免了,今天,真是那个天气晴朗,万事顺利啊! “哼,哭得跟只猫似的,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双颊一热,“啊,你们好好聊聊啊,我不能这么轻易饶恕我自己的,我去外面罚站去!” 夺门而出,身后隐隐传来两声轻笑。 ------------ 第三十八章 只叹咫尺天涯 双颊一热,“啊,你们好好聊聊啊,我不能这么轻易饶恕我自己的,我去外面罚站去!” 夺门而出,身后隐隐传来两声轻笑。 蹲在树荫里,地上怎么没条缝呢,让我钻进去待一会儿也好啊。 “公子!” “嗯?!”臭青莲,你跑来干吗!继续低着头蹲着。 “公子,王爷让我给你送两袋冰来,这天也不热啊,公子你要冰干什么啊?” “我用来入药的,你快回去,别在这里妨碍我。” “是~”青莲拖拖拉拉孤疑地走了。 找了一块隐蔽阴凉的草地,躺下,将冰袋敷在眼睛上。秦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哭红了眼睛嘛,谁没有哭过!只是,可恶的皇甫天,你干吗当着初曦的面讲! ……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眼睛上一轻,缓冲一下被压得有些模糊的视力,一张和煦俊美的笑颜展现在眼前。 “走吧,回去了。” 搭上他伸过来的手,脸上微微一热,起身,“嗯。” ︿︿︿︿︿︿︿︿︿︿︿︿︿︿︿︿︿︿︿︿︿︿︿︿︿︿︿︿︿︿︿︿︿︿︿︿︿︿ “大哥。” “嗯?” “你们是不是本就没打算过要处决云开的?” “嗯,大炎朝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宜轻动战事。” 嘿,那我岂不是还帮了你们。 “可云开大仇未报,你们怎么如此相信他,单凭他一句话就放他离开,不怕他不守承诺,举兵前来?” “云太子不是冲动狭隘之人,他能处太子之尊,委身大炎朝太医署,以身犯险,可见他并不想以大动干戈的方式来报仇。” 也是。呵,堂堂一个太子,伪装成敌国一个小小的太医,混进宫中,伺机谋杀皇帝,报仇雪恨,也算是传奇啊。 “那狄羌的皇帝死了,太子也潜伏在大炎朝,他们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自五年前南疆太子失踪,狄羌王朝便一直由孝敏王后垂帘听政,”放下手中的书,“贸贸然闯了一回狄羌王宫,连谁是掌权主事人都还不清楚。” “我只是去取点药,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呀,总是这般随意,行事又不爱跟大哥商量,叫大哥如何放心。就像这次的事,要不是阿天宽容,你让大哥如何能救你呢。”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低头忏悔状,若下次还是对你有害无益的事,依旧不会告诉你的,嘿嘿。 “每次认错倒很积极,‘下次’来了,仍是不改。”拨了拨我那乱七八糟的头发,“别再削了,留长了束起来可好?” “好。”你说好便好。 只是,到时候会不会有麻烦呢,要不要把千寻讨回来?嘿嘿,不用了,要是出现咸猪手什么的,给他一把药粉就行了嘛…… 自恋一番回来,见他又将视线移到了书上,“大哥,别看了,你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站起来。” “站起?” “嗯,差不多该到练习的时间了,你试一下看看有什么感觉。” 将手撑在轮椅边上,费力地试了试,“月儿,不行。” “没关系,要多试几次才行的,这两天腿上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关节经脉处似是有些微痒。” “这就对了……明天起可以渐渐再加几味药了……每日反复练习,必定会好起来的!” “如此,我便再试试。” “好。” 一次,两次……美玉般白皙光泽的俊颜慢慢泛起绯红,额上已是一层薄汗。 递过一条湿帕子,“大哥,今天够了,明天再接着练吧。” 敷面,“月儿,大哥可真能站起来?” “当然!你当我这小神医的称号是用来骗人的啊!你要相信我这出神入化着手回春的高超医术水平嘛,这可不是大话哦。” 食指微屈,轻轻刮上我的鼻尖,“贫!” 有时候,你是不是也会无意识地当我是位女子? ^^^^^^^^^^^^^^^^^^^^^^^^^^^^^^^^^^^^^^^^^^^^^^^^^^^^^^^^^^^^^^^^^^^^^^^^^^^^^^^^^^ “耶!起来了,站起来了!——啊,小心——哈!”抱住他摇晃着倒下的身子,两人笑成一气。 “月儿,真的站起来了!” “嗯!!”狂点头! “原来站立是这种感觉!”拔开我已快齐肩的乌发,“月儿,让大哥怎么谢你。” “咱两谁跟谁啊,哪用得了谢,来,接着练!” 费力地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倒下,慌慌张张地扶住他……反反复复……两人均是大汗淋漓,却喜笑颜开,欢欣若狂! “好了,大哥,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练。” “我还有劲呢,再练练吧!”兴犹未尽。 “贪多嚼不烂,欲速则不达啦!” “就再练一会儿。” “不行,运动也不能过量的。” “月儿……” “贵伯——” “哎——” 小老头及时从某个角落里小跑出来。 “快叫人准备热水给少爷洗澡——咦,贵伯你衣襟怎么湿了?流口水了啊?” “老奴……”低头,红了一张老脸。 后脑勺轻轻挨了一掌,“又贫嘴!”转脸对贵伯笑道,“去吧。” “哎~” “嘻嘻!” …… “贵伯,是为我高兴。” 趴到轮椅边上,“我知道!” 食指再次敲上我的鼻尖,“胡闹!” 呃,以后莫再向别人做这个动作……可好?想什么呢。 “大哥,好好歇歇,干了汗才能洗呢。” “嗯,你也该去洗洗了,不过——月儿的汗倒像是香的。” 面上微微一红,“哪有,汗怎么会是香的。” 拉起我的薄袖闻了闻,“真是一股清香呢。” 耳根有点发烫,“那,那是衣服上的。” 晃了晃我的袖子,“好,衣服上的,走吧,沐浴去!” 呃…… ^^^^^^^^^^^^^^^^^^^^^^^^^^^^^^^^^^^^^^^^^^^^^^^^^^^^^^^^^^^^^^^^^^^^^^^^^^^^^ “慢点……慢点……小心!”在前面倒着走,慢慢引导着他,见他又要软下去了,慌忙上前抱住他的腰。(作者:乘机吃豆腐。 秦月:滚!) “月儿,这可就是走路的感觉啊!……这……这都好几天了,我还是兴奋得不能自信。” “明天再加两味药啊,不出两个月你就能独立行走了!” “当真?月儿!我们再练!” “嗯!” ^^^^^^^^^^^^^^^^^^^^^^^^^^^^^^^^^^^^^^^^^^^^^^^^^^^^^^^^^^^^^^^^^^^^^^^^^^^^^^^^^^ “又长了一点呢!” “嗯,这两条腿是越来越听使唤了。” “成功在望,加油!” …… “宇文!你——”惊诧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转过头,东方问晴!风尘仆仆,却依旧目如点漆,艳若朝霞,青色的劲装束住的是一副纤侬有致的高挑身材…… “问……” 感觉他脚下又是一软,慌忙回身抱住他。 “宇文,你能走了?!”快步走上来,仍是满脸惊诧。 微微一笑,“都是月儿的功劳。” “他以后真的能走了?” 笑着点点头,“嗯。” “太好了!”话里眼里是不加掩饰明显的喜悦。 “回来了,去歇息歇息。” 心中一沉,这样的话你不会只对我一个人说…… 为何又奢望了…… ------------ 第三十九章 想想都脏 心中一沉,这样的话你不会只对我一个人说的…… 为何又奢望了…… “我不累,我要看你走路!” “好。月儿,我们再练一会儿。” “啊……啊哈哈,我突然想起来了,西山的那株药今天必须得采了,东方你回来得正好,你陪大哥练练,我去采了就回来!” 将他扶到轮椅上,“大哥,你不要偷懒啊,不能间断的!” “月儿……” “东方,拜托了!我采药去了……” 不敢直视她略带考究的目光,逃跑似的背起竹篓出门。 “月儿!” “嗯?” “早去早回……” “知道了。” 出门,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该不会弄巧成拙吧?应该不会,只是让她陪着练习练习走路嘛…… 初曦,这样可算是帮你?你,现在开心么…… 瞎想什么,找药去吧……去哪找药呢? ^^^^^^^^^^^^^^^^^^^^^^^^^^^^^^^^^^^^^^^^^^^^^^^^^^^^^^^^^^^^^^^^^^^^^^^^^^^^^^^^^ “怎么这么晚才回?” “哦,那药还不到火候,就多等了一会。” (作者:真是神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秦月:别来烦我。) 静静地看着我,“月儿,你……” 心虚得不行,“开饭了吗?我好饿啊!” 轻声叹息,“等你呢。” “嘿嘿,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冲进正厅,在饭桌旁坐下,“开吃,开吃!” 一条湿帕子搭到了手上,“手都不净了?” “呃……太饿了!” 东方问晴扑哧一笑,“快吃吧,我也饿了。” 偷眼瞧他们均是眉开眼笑,看来今天下午过得挺开心的…… …… ^^^^^^^^^^^^^^^^^^^^^^^^^^^^^^^^^^^^^^^^^^^^^^^^^^^^^^^^^^^^^^^^^^^^^^^^^^^^^^^^^ “贵伯,申时记得提醒少爷锻炼哦。” “哎。” “怎么,又要出去采药?”带几分调侃的声音斜刺里横出来。 “是啊,乘你在可以陪大哥练练,我就把该采的都采回来。” 秀眉微挑,笑睇着我,“一天时间这么长,为何只选在这一两个时辰?” “呃,这采药也要挑时间的。” “是吗?”明显的不相信。 拜托,怎么说我也是救过你和你的那位的,(虽然每次都夹着点私心)不要拿这种眼光看我好不好?可怕的女人的直觉! “咳,东方,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出门了。” “你是宇文的兄弟,怎么说都应该叫我一声姐吧?” 姐?你究竟算是初曦的什么人? “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三哥!” 微微点头,“回京了就入宫看看你姑母,她一直在念你。” “知道了。” 原来是酷王爷的表妹啊,岂不是跟初曦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可还记得王府别院的大门在哪?” “唔,当然记得,你忘了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啦!”该装傻时绝对要装傻。 “给你跟竿子你还真就往上爬了。”语气中竟有几分无奈。 “嘿,王爷的话真是深奥,什么竿子什么爬的。”将竹篓轻甩到背上,“你要是有事找大哥就赶紧去吧,申时他还要练走路呢。时候不早了,我该出门了。”溜! 身后的竹篓被拽住,“等我一起走!” “王爷,我这是要上山采药呢,不能耽误时辰的!”做神医就是好,嘿嘿。 “我也正要去郊外走走。” 我惊诧地看向他,还以为他只是要我等他一起出门呢,他这是要跟我一起去采药啊! “还愣着干吗,不走了吗?” 看一眼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东方问晴,“东方,大哥就拜托你了!”朝着他的背影赶上去。也好,免得你这个专业电灯泡杵在这里打扰他们。 出了城区,两人缓缓地走在通往西山的小道上,瓦蓝瓦蓝的天空中,几朵亮片儿似的白云慵懒地挪动着,知了们呱唧呱唧聒噪在一片浩瀚的绿色中…… 快盛夏了,“一年了呢……” “什么一年了?” “我决定重新好好开始快一年了。” “以前,过得不好么?” “说不上好不好,”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算是不太正常吧。” “以后,定然不让你不好过……” 一脚将小石子踢飞,“好啊,那你就先借钱给我开个医馆吧。” “地点选好了?” “还没……”瞥见他眼带笑意,亦想起当初用这个来骗帅王爷皇甫锦,会心一笑,“这次可是说真的呢。” “好,你想干什么都行。”语气温柔得我心尖儿一颤,这皇甫天真的变了。 “哎,按你们的规矩,我是很大逆不道,多次冒犯了吧,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好?” “你也知道是对你好!” 避开他有些烫人的目光,干笑两声,“王爷垂爱,小民何其有幸!” 一直以为他是冷性冷情爱耍酷型,难不成他是外冷内热,熟悉以后才会捧出他那颗火热的心?不然最近怎么会频频向我辐射出友爱的热量? 撇过头,鼻子哼哼。这样才对嘛,吓我一跳! 暗自腹诽间,已进了西山,不再睬他,专心找药材。一路到山顶,已是大汗淋漓,从已挪到他的背上的竹篓里取出水筒,仰头灌一口水,递给他,“敢不敢喝?” 墨玉般深邃的瞳眸里染上明显的笑意,一时点亮了整张脸,接过水筒,撅嘴结结实实地对上去喝了两口。呃,能不能让我把把脉,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山风徐徐吹来,祛除一身燥热,甚是凉爽。捡一块平坦点的草地,躺下,“等日落了我们再下山。” 取下竹篓,微笑着在我身边坐下,“随你。” 不适应,非常的不适应。 “你怎么突然想起出来走走了?” 不理我,将目光看相远方,“可知道哪里是皇宫么?” “切,你当我是傻子呀,这一眼望过去哪里是皇宫还看不出来。” “……你,怎么看待宫中的生活?” “夫子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不处在里面,哪里知道其个中滋味。不过一个男人霸占着那么多女人,那么多女人围着同一个男人转,想想都脏。” “脏?!” 糟了,这不是说人家家里淫秽肮脏吗,“啊哈哈,我是说想想都难啊,都难。” “哼!” 一路默默无言地下山,大哥,我该听你的话,行事说话不该这么随性的。 入城,分别,黑着脸,“明天起,让千寻回到你身边!” “好~~”绝不敢再去虎口里拔牙。 ------------ 第四十章 海的尽头天作岸 甩了一袖的汗,蹲在药圃里慢吞吞地捣鼓着从各处拾掇来的药材,一片阴影遮住手下松动了的土。 “大哥!都能走到这里来啦,感觉怎么样?吃力么?” 微微叹息,“你是大哥的大夫,连大哥康复到什么程度都不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看着被我杂七杂八栽种着的各色药苗,“都采了几天了,还不够么?” “不够呢,你看我的药圃多大呀,哪里就够了。大哥,这里晒,我们到亭子里去。”扶着他的手,两人缓缓步入亭里。 “现在虽然能走了,一天也不能走太多,不要超过一个时辰。” “知道了……月儿,你可有几天没有陪大哥练习了?” “呃,有东方在嘛,我就偷偷懒了……” “……你不必为大哥如此煞费苦心,她,终究是留不下的。” “……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最终还是选择要走,你,会怎么样?” 微微一笑,“就像现在这般过,挺好的。” 是终身不娶啊…… 不几日,东方问晴便再次离去。根据他的恢复状况,将原来的药方稍加改动,效果越发地好了,大半个月便可完全脱离轮椅。 等你行走自如了,可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只是,怎么放得下心你一个人…… 配制些药,包裹封装好,让千寻帮忙拿着,一起到临康的各个药铺出售。 “公子可是缺钱花?” 我当然缺钱了,只是不能跟你这个实心眼的人说,“不算缺钱,只是不想那些药放着浪费。”掂掂手里的碎银,“这也算是我赚的第一笔钱了,走,请你吃馓子去!” “什么是馓子?” “嘿,去了你就知道了。” 忽略掉他那俊脸上有些抽搐的表情,塞一堆黄灿灿脆生生的油炸馓子到他手上。自己嘴里嚼到咯吱响,“嗯,香酥甜脆,真是好手艺。” 灯下,盘点一下所有的财产,咳,我的小医馆还远在千里之外啊,真不该一时口快,得罪了某人,贷款的事也不好意思再提了。 ^^^^^^^^^^^^^^^^^^^^^^^^^^^^^^^^^^^^^^^^^^^^^^^^^^^^^^^^^^^^^^^^^^^^^^^^^^ “月哥哥,炼好了没有? ”华阳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脱下自制的胶皮手套,白纱口罩,“还要一宿才行。” “这么慢,她们都等不及了!”水目含嗔,樱唇微撅,甩着手中的丝帕儿埋怨道,一张本就粉扑扑的俏脸因适才的奔跑更是泛着少女特有甜美娇红。 “这提炼是有工序的,那能说快就快的。订金收了么?” “嘻嘻,都收了,小轩子——”一把抱过小轩子手中的锦袋,“月哥哥你看,好多呢!” 微笑着接过来,沉甸甸的,等这批香水发出去,银子到手,小医馆该有着落了。 “公主的那五成拿出去了么?” “没有,月哥哥,我不想要银子了,我要最香最香的香水,要比大炎朝所有女人的都香!” “香水只要用适合自己的就好,哪有最香的。改天我给你挑一款合适的,银子随便你要不要。”嘿嘿,你是大公主嘛,不缺这点钱的。 “好!要挑月哥哥喜欢的!” 我喜欢的?那就不合适你啦。 好不容易送走了华阳,转身回到紫金炉前。一连卖了几次药,收入实在是不可观,脑中搜索计较一翻,能快速敛财的也只有这读书时曾干过的提炼香水了。中国古代的香水是唐宋时期通过外贸从阿拉伯引进的,这大炎朝的香料熏香已十分盛行,却还没有香水,嘿,真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在宇文府搜出一个紫金炉,一些能耐高温的瓶瓶罐罐,在千寻的协助下一番摆弄,俨然一个古代版的实验室了。大炎朝没有玫瑰花,便让千寻帮忙找来一些野蔷薇,月季,着手提炼。第一瓶香水新鲜出炉,正愁着怎么推销出去时,许久不见的华阳跑来了,小丫头一见便大呼小唤,惊为奇宝。 “月哥哥,这是什么?好香啊!” “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月哥哥,你送给华阳好不好?” “好,你拿回宫给你的那些母妃们,皇姐皇妹们也试试,看看她们喜不喜欢。” “不要!华阳只想一个人有!” 忍不住轻声一笑,“公主拿回去给她们看看,她们要是喜欢,就让她们派人来我这买,赚了钱我们五五分成不好么?” “让她们来买?”仰着小脸,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可爱至极。 “是啊,公主是不是还从来没有自己赚过钱啊?” “是耶,让她们来买我们就可以赚钱了呢。” “嗯,公主可告诉她们,我还可以提炼出各种不同香味的来,足够她们挑到喜欢的。” “好耶,我马上回宫!月哥哥,你真厉害!”跑出几步又折回来,“月哥哥,这个东西叫什么?” “就叫香水吧。” 揭开香炉,用银筹取出一个小器皿,这一皿添加得是些许墨兰,芷香缕缕,若有若无,怕是售不出去了的……第四炉了呢,华阳也过了赚钱的新鲜劲了,如今连银子都不要了,顾客群倒是稳定下来了,不过,银子够了,我可要罢工停产了…… “小少爷,您得用点东西了。” “我还不饿。贵伯,大哥回来了吗?” “少爷还未回府。小少爷,您今天中午就没有用膳,还是吃点吧……” “好,你先放在那里,我等会就吃。” “小少爷……” 放下手中的器皿,“贵伯,还有事吗?” “这,小少爷,您,您是这宇文府的少爷,要什么不可以,却如此废寝忘食地炼油赚钱,让少爷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呃,贵伯,我这不是在炼油,“你放心啦,我闲着也是闲着,发挥一下专业特长,弄出点大家都喜欢的东西赚赚钱,大哥是不会责怪我滴——” “你要是废寝忘食累坏了身体,大哥可就要怪你了。”轻衫软靴,翩翩修立,步若惊鸿。 “大哥。” “少爷。” “去净手,大哥陪你吃点东西。” “好。”将小器皿放回紫金炉中,控了控火候,“走吧。” 剥一只鲜鲜白白的虾放到我碗里,“短短的一个月,你这小神医牌香水风靡大炎朝皇室贵胄的香闺,月儿,你可还打算做下去么?” “不做了,把这一批卖出去就宣布停产。” “……需要用钱,为何不直接跟大哥说?” 一个劲往嘴里扒饭的筷子滞住,我可以向任何人借钱,可是,让我如何向你开口…… ------------ 第四十一章 专业级电灯泡 一个劲往嘴里扒饭的筷子滞住,我可以向任何人借钱,可是,让我如何开口向你借钱…… “月儿,你一心对大哥,大哥何尝不是一心对你,这宇文府是你家,此话莫要大哥再对你说可好?” “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么,一心对一心,今生,我可还有这样的机会? “是大哥做得不好,月儿也大了,大哥却从来没有问过月儿想要什么。” “我只想开一家小医馆而已,要不了多少钱,我也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筹出来,大哥,你不要多想。” “好,大哥不多想,也相信你有这个能耐,大哥只希望你能真心实意地把这当你的家,有事情了能首先想到找大哥,大哥可不是专门用来被照顾的。” “……” “医馆的地址可还没选好? ” “还没。” “明天大哥陪你去看看,”将剥好的虾放到我碗里,“以后大哥要是不在,不许不按时吃饭。” “知道啦。还要复诊一段时间,你也要按时回来。” ^^^^^^^^^^^^^^^^^^^^^^^^^^^^^^^^^^^^^^^^^^^^^^^^^^^^^^^^^^^^^^^^^^^^^^^^^^^^^^^^ 临康的大街,依旧酒肆林立,店铺罗列,车水马龙,一片喧哗,却是从未有过的谐和亲切,两人并肩缓走,惬意安详,翩翩一对——佳公子。 “二十几年了,可是第一次走着逛着临康的大街呢。” “大哥,你以后想去哪都行的。” 侧过脸来,如湖水般幽深的星眸泛起些许令人晕眩的旖旎,“月儿可都作陪?” 轻轻一笑,只要你想。 一阵马蹄近来,行人让出一条道,我抬头张望,心中一阵叹息,专业级的电灯泡啊,无语了…… “阿天。”初曦笑着打招呼。 “墨影!”回来几个月了,一直都没有见过他呢。 凑上前去,“好兄弟,好久不见了。” “属下见过公子。”抱拳,俯首。我一愣,怎么如此生疏起来了。 大力拍向他的肩头,“这么客气干什么,咱俩谁跟——” 有些尴尬地收回落空了的手,错愕地见他移身恭敬地接过皇甫天手中的缰绳,墨影,你真被这酷王爷奴化了,好兄弟我一定要救你! “牵回去吧。” “是。” 什么人啊,过分,明知道我们好兄弟久别重逢,刚见面就将人家支走,无情! “墨影,有时间记得去宇文府找我!”冲着他的背影狂喊。 “墨影定然还有事在身,”微笑着走近我身边,“月儿想见他,只需跟阿天说一声便可。” 大哥,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通情达理,有情有义的。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所说的话了!” “什么话?” “哼!” 又哼!奇怪,我忘记什么了,只是上次失口说他们家肮脏,难道是说这个?现在才跑来索要理赔,这延迟也太大了吧,偷眼瞄他,一个月不见倒是瘦了不少啊…… 只听见初曦轻声一笑,“我正陪月儿找个合适的位置开医馆,阿天要是不忙,也一起看看吧。” 三人行,初曦,浅笑轻雅,自在随意,某人,脸色阴霾,默不吭声,我,无可奈何,无语凝咽…… “月哥哥!——”白马轻嘶,粉裳飘挠,又来了一个。 “月哥哥,你为什么不在家等我!” “我不是让贵伯将转货交给你的么?” “我才不要理那个糟老头子!月哥哥,你骗我,你说我等我的!”粉脸上已是一层薄薄的汗珠,盈盈的大眼泫然若泣。 忍不住抬袖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好了,是我不好。” 得寸进尺地将脸靠在我的手臂上,“我就知道月哥哥是对华阳好的。以后再也不许骗华阳!” 看着她那还微微冒着热气的小脑袋如小狗般地在我的臂弯里蹭呀蹭,轻声失笑,“好。” “月哥哥最好了。” 真好哄,笑着抬眼,蓦然撇见初曦月白风清的神色间掠过一丝不愉,心突地一沉,猛然醒悟,古代男女授受不亲,我将华阳当作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来疼,却无意识间越礼逾矩了。 赶忙轻轻拉她,“华阳,街上人多。” “华阳才不怕!” “华阳!”不冷不热地声音,却威力十足,华阳立即不情不愿却乖乖地将头抬起来,“三哥。” 咳,他会不会认为我这是当着他的面在大街上吃她妹妹豆腐? “宇文哥哥,你真的可以出来逛街啦?” 淡笑清雅,“是的。” “真的耶,一点都不痛了吗,月哥哥,你真……” “华阳,走,去看看你想买点什么。” “嗯!” …… “月哥哥,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 “月哥哥,我还要这个!” 七弦琴?太庞大了吧。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小轩子,手中拎的,背上驮的,脖子挂的,全是她吃的用的玩的战利品,粗糙的精致的,便宜的昂贵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几十种,咳,可怜的小轩子!再瞟一眼身旁默默无言的某人,心中抹一把汗,幸亏不是我付钱! “够了!”坚冷如冰。 终于发飙了。 “月哥哥——” “好了,我们下次再来买。” “嗯,我听月哥哥的。”说着还不忘瞟了瞟某人。公主,惹毛了他,你月哥哥也保不了你的。 “天已晌午,先找家酒肆用膳吧。”初曦微笑着出来打圆场。 “好!我要去吃扶风楼的冰玉糖鱼!” “嗯,走吧。” 四人上了扶风楼,挑了一间雅间。 “月哥哥,这是你给我挑的香水哦。” “嗯。”一刻都闲不下来。 “香不香?”一节碧藕凝雪般的素臂伸到了我鼻下,甜香丝丝。 “香。”我提炼的香水能不香嘛。 “月哥哥你喜不喜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的期盼。 偷眼看向初曦,见他神定气闲地看着楼下的风景,再看皇甫天,脸色阴晴不明。 “喜欢,我提炼的香水我都喜欢。”这个答案该是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了吧。 菜很快上来。 “月哥哥,这个冰玉糖鱼最好吃了!” 看着碗了的冰冷粘稠的鱼肉,胃里一阵纠结。一双筷子伸进碗里,将其夹走。 “公主,月儿不吃甜菜。” “呜,可是华阳最喜欢吃。” 你不会想要求你喜欢的月哥哥也一定要喜欢吃你喜欢的菜吧…… “又胡闹了!”说着盛一碗珍珠鸭放到我面前。 那谁,其实有时候你也蛮好的。美食当前,不再理会什么,埋头吃起来。 ------------ 第四十二章 归去来 “月哥哥,你,你真能吃耶。” 看着身前的一堆骨头,略显尴尬地干笑两声,瞥见初曦和皇甫天也是相视一笑,嘿,我这能吃怕是出了名的了。 饭饱水足,四人出了扶风楼,继续瞎逛。 “蓝田暖,这名字倒是有意思。”蓝田日暖玉生烟,莫非是个玉器店? “进去看看。”初曦建议道,星眸里满是温和了然的笑意。 我心中一喜,他还记得教我练字时写过的诗呢,“好!” 还真是个玉器店。 “各位请随便看看。”掌柜的迎出来,不是想象中四五十岁精明矍铄的老头,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眉清目秀,含蓄娴雅,跟这古意神韵的玉器店甚是相称。 微笑着向她点点头,便立即被划华阳拉到一边,看起首饰来。见她胡乱捡了一大堆玉环玉坠玉簪,价格均是不菲,真替酷皇甫捏一把汗。 “小姐,玉饰只要挑件称心的就好。”掌柜的在一旁好心劝道,声线温软。不由得再次抬眼看她,这样的女子,合我胃口! “称心的?月哥哥,这么多,哪件才是称心的?” 我淡淡一笑,捡起一支细致白腻简单的玉簪,“这只怎么样?” “不好看!” “公子好眼光。” 异口同声,华阳瞪她一眼,“挑不出称心的,月哥哥,我们走!”说罢拉着我就走。 扭头对掌柜的说声抱歉,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有意思。 出了蓝田暖,“月哥哥,你干吗对那个女人那么好?” “有吗?我就跟人家说了一句话而已。” “你就是对她好,你还对她笑!” “华阳,对人笑脸相迎是基本的礼貌,再说这位掌柜的心地纯良,温婉不俗,是位可以结交的朋友。” “你还说她好,华阳不喜欢你说她好,呜~” 看着她气急败坏地红了眼睛,我哑然失笑,这个小公主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吧,咳,还是要保持点距离才好。 “月儿。” “大哥!”你来得真及时。 “大哥跟阿天有点事要去处理,改日再陪你找可好?” “好,你去吧,别忘记了下午的复诊。” 展颜一笑,“记住了的,”又转头对华阳说,“为免皇上挂念,公主也该早些回宫去才是。” “哼,本公主这就回宫!小轩子,我们走!”说完不再看我一眼,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摇头笑笑。 “午后太阳烈,早些回府吧。” “嗯。” …… 仔细替他做完复诊,“明天起就不用再泡药了,不过前两个冬天还得定期做做复诊泡泡药,不然怕会反弹。” “有你在泡多久的药大哥都不怕。” 笑,弯了眼睛。 摸摸我的披肩乱发,“还不能束起来么?” “还要一阵子吧。”现在只能扎一个小鸡尾巴。 “……大哥有样东西给你。” 期待地看着他从宽袖里取出一支白玉簪,眼前一亮,是今天在蓝田暖替华阳挑的那一支!脸上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得稍有些别扭,“大哥想这支簪子月儿用应该也无妨的~” “很称心呢!” 绽颜一笑,“等头发够长了就用它束起来,大哥可有些期待呢。” “嗯!” 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也好,只是,人生总有太多的变数,总要面对现实…… 东方问晴再次回来了,只是这一次,随着她的回来,宇文府的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宇文府,初曦书房。 “当真要我去么?” “请求你,只要他平安,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 “留在宇文府三年呢?” “……好。” 心中,一阵钝痛,苦涩地扯着嘴角笑笑,为了留住她,以你的品格,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就这般爱她么,如何都要留住她啊…… “好吧,明日便启程。你,莫要担心,先去休息吧。” 木然地看着东方问晴走出去,你是何其有幸…… “月儿,你也去歇息吧。” “大哥,明天让我跟你一起去吧。”看着门外,喃喃道。 “知道你担心大哥,放心,这次大哥不会有事的。” 从怀里摸出一粒神药,“大哥还记得这药么,只要躯体完整,在断气半个时辰之内设法服下便可气死回生。我们一人带一粒在身边好不好?” “月儿……” 幽幽一笑,“大哥,如此月儿才放得下心。” “好,大哥带上,月儿,你别担心。” “大哥,这粒药只用来救月儿想救之人,可好?” 缓缓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大哥答应你,傻月儿,大哥向你保证绝对用不上它。” 轻轻将手抽出来,“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木然地走回屋里,三年呢,秦月,该彻底死心了…… 一如小心翼翼捧着一件珍宝,眼睁睁地看着它慢慢皲裂,最后分崩离析化为乌有的那一霎那,心跟着碎裂,却是欲哭无泪。 …… 天蒙蒙亮。 将赶缝了一夜的锦袋交给贵伯,“等少爷回来时再给他,请一定要保管好,亲手交给他!” “是,老奴定当谨记在心。小少爷您……” “我没事,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你记得交给大哥就行了。” 用完早膳,送他们启程。 “月儿,在家等大哥回来。” 淡笑不语,家啊…… “莫担心大哥,也别让大哥担心,好么?” “嗯。” 两人飞身上马离去,骏马轻逑,一对璧人。 “千寻,我们也动身吧。” 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小少爷,您要去哪?” “我要去江湖上游历一段时间,贵伯,您老多保重身体!” “小少爷,您不能走,您让我怎么跟少爷交待……小少爷——” 别了,宇文府,别了…… ------------ 第二卷 ------------ 第四十三章 醉醒石主 醉醒石,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座城堡,一座隐匿在青山幽谷,翠林繁花中的城堡。醉醒石里诡阵密布,机关重重,醉醒石的石主逍遥子武功高深莫测,性格喜怒无常,行事亦正亦邪。醉醒石里很少有女人,仅有的几个女人都只是下等的丫环和粗使的奴仆,因为,醉醒石的石主好男风,醉醒石里的每一个男人都是龙阳君。 原来是个同性恋集中营啊,看着所谓江湖小灵通提供上来的,不由得喟然失笑,司徒藏锋被扣在这醉醒石了,莫不是被那个石主逍遥子看上了? “千寻,看来你是不能跟我进这醉醒石了。” “王爷命千寻保护公子,自然是公子去哪千寻便去哪。” “你不明白,我去倒是没什么危险的,你去危险可就大了。” “公子不必多说了,千寻必当是寸步不离的。” 咳,我得怎样才能保住你呢,以你这条件,前方可是一群饿狼啊! …… “小神医牌毁容膏,来,试一下!” 千寻苦着一张脸,让我拿着一碗药膏在他脸上肆意涂抹,“去,自己把全身都抹上,说不定还有变态的可以忽略你这张吓人的脸,只看上你这结实挺拔的好身材呢。” “哈哈,瞧瞧,这效果好的,放心了!”千寻,吃饭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别面对着我?嘿嘿嘿。 “醉醒石内,擅闯者死。”切,本公子岂是瞎闯之人! 一袭白衣,缠弦抱腰,长襟广袖,飘飘欲仙,古琴前,敛衽落坐,潇洒而奏。如此美色琴艺当前,还不快大开城门,夹道欢迎。嘿嘿,想我也用上了一回美人计,不过这美人……嘿嘿嘿。 一曲,两曲,三曲……三十曲……那小灵通不是说逍遥子除了好男色还是个琴痴吗,怎么还没反应? “公子,你确定你这样行吗?” “当然行,凭你家公子这般足使燕姬妒,弥令郑女嗟的娈童丽质还进不了这醉醒石城!”相貌再不济,我的古筝可也过了十级的啊。 “公子何苦这般,让王……” “嘘,从此不许提临康的事了,你呀,既要跟着来,就要听你家公子的话,不然,哼,有你好看的!”莹玉般的手指戳上的地额头,美目斜挑,柔中带刚,刚中带柔,要美色有美色,要风情有风情!小样,敢小看你家公子,寒不死你! “哈哈,妙哉妙哉!”声音低沉中透着清亮,柔美中带着些嘶哑,挠得人心痒痒。抬眼望去,只见一紫衣男子慵懒地斜卧在一块方石上,身形修长,乌发如瀑,两弯修眉笼烟罩水如梦如幻,一双细长斜吊的凤眼似笑非笑,含嗔带喜,仿若敛尽了这人间所有的芳华,世上竟有这般的美貌男子! “契弟,对哥哥的长相可是满意?” 契弟?心中一阵恶寒,忙收回放肆打量的目光,脸上却是嫣然一笑,“满意,满意,哥哥怎能生的如此美貌!”说着自己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如此甚好,契弟就随哥哥一同回去吧,”慵懒却又异常优雅的起身,突又回眸一笑,“契弟可也是一副沉鱼落雁的花容月貌呢。” 呆愣一会,这便是古龙笔下所谓没有女人能顶得住他一笑的男人吧,竟是个短袖之癖的爱好者和倡导者!嘿嘿。赶紧快步追上去。 处处奇珍异木,繁花似锦,幽香缕缕,一路曲径游廊,亭台水榭,怕是皇帝的御花园也比不上这醉醒石的珍奇美好。 一位高挑肖肩妩媚香艳的绿衣男子游晃过来。石主夫人? “石主,你干吗带个女人回来!” 一句话让正在暗自窃笑的我僵立当场,女人?! 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她一心想进来,又琴艺非凡,我便带她进来啰。” 妩媚男游上来绕着我转一圈,“长得倒还真不错,呀,还带了个丑八怪!” 嘿,效果不错,再看千寻面无表情岿然不动,表现也不错,你家公子给你加分。 “来人,摆宴迎接醉醒石第一琴师到来!” 第一琴师?这醉醒石石主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以相处嘛。 各色美男媚男型男猛男气质男鱼贯而入,环肥燕瘦,千姿百态,嘿,男儿国啊。 “美人琴师,怎还不为各位契兄契弟献上一曲。” 半卧在主席台雕花檀木长椅上,懒懒地说道。 “是。”国王大人。 敛襟落座琴前,信手弹一曲秦淮艳曲。 “哈哈,好曲,好琴艺!”第三十一曲了啊,你还没挺厌,还真是琴痴啊。 “美人琴师,来,举杯!” 看一眼桌上散着浓郁醇香的美酒,“秦月能有幸见到石主这般人物,实是高兴,定当干了这杯,只是一会如有不妥之处,恳请石主见谅。”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喉咙处一阵刺激,强忍住没咳出来,两颊发热,不一会,台上的逍遥子渐渐地长出了两个头,三个头……撑不住趴到桌上,“失陪了……”恍惚中,有魔音穿耳,“哈哈,有意思!” 头有些痛,醒来,床前竟一美一丑站了两个男人,这一对比,真是有些搞笑,心中这样想着,嘴上便笑出来,“石主,秦月失礼了。” 一双妙目细细地盯着我看一阵,“如此相貌,如此气度,如此有趣,竟然是个女人,唉,可惜,可惜!” 额上三条黑线,脸上却忧戚道:“秦月也恨自己怎不生为一个男子,怎奈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 “唉,如此妙人,即便是女子,我逍遥子也结交你这个朋友了!” 结交?心中一阵窃喜,事情比计划中顺利很多嘛。 ^^^^^^^^^^^^^^^^^^^^^^^^^^^^^^^^^^^^^^^^^^^^^^^^^^^^^^^^^^^^^^^^^^^^^^^^^^^^^^^^^^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公子不必向千寻解释什么。” 生气了?“你知道的,男子身份总是比女子身份方便些的。” “千寻只知道护公子周全,公子是男是女与此无关。” 这么通情达理啊,害我还担心了半天要怎样跟你解释呢。 ^^^^^^^^^^^^^^^^^^^^^^^^^^^^^^^^^^^^^^^^^^^^^^^^^^^^^^^^^^^^^^^^^^^^^^^^^^^^^^^^^^ “此曲只应天上有啊。”左拥右抱两位“美人”感叹道。 天上不知道有没有,另一个世界几千年后会有。 “月月美人,哥哥还再要听一首!” 两天下来,对他们的张口闭口月月美人,哥哥,弟弟,妾身等已经完全麻木了,淡笑着道,“靡靡艳曲听多了,咱们换一个惬意洒脱点的。”说着,扬眉含笑信信弹来。 曲罢,“好一个惬意洒脱,妙,妙!有一股快意江湖,笑傲人世之感啊。” 不得不承认,这逍遥子的欣赏水平确实是顶尖级的,无愧于琴痴啊。 “不过,此曲应需笛箫合奏意境方足吧,月月美人琴声中隐隐有留恋红尘之意,可是为了那合奏之人?” 淡淡苦笑,“合奏的人从来没有过,以后怕也不会有了……” 放开怀里的“美人”,施施然踱过来,拉起我的手,“月月美人这等人物,若生为男子,哥哥必珍之,爱之,怜之,唉,可惜了,可惜。” 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多谢石主了。” “月月美人可有心上之人?” 直视他那勾魂摄魄的美目,“有,不瞒石主,秦月是为了他而来这醉醒石。” “哦?只听说魔刀是那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仙剑的意中人,不想竟还有月月美人这般脱凡不俗,风华绝代的人物。” “石主误会了,我说的并不是魔刀司徒藏锋。” “那是何人?” “他,很快会就来这醉醒石。” “为了魔刀?” “嗯。” “……哈哈,月月美人,这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一个情字……放心,为了月月美人,哥哥定放他一条生路。” 还不知道谁放谁一条生路呢,不过,这样更保险,嘿嘿。 “石主,他并不知道我的心事,也并不知道我来这里,还请石主不要泄露出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月月美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这醉醒石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谁说醉醒石石主喜怒无常的?! ^^^^^^^^^^^^^^^^^^^^^^^^^^^^^^^^^^^^^^^^^^^^^^^^^^^^^^^^^^^^^^^^^^^^^^^^^^^^^^ “难怪呀,我说那个世界的凡夫俗子,何人能入月月美人的眼。” “石主,他来了?” “已破了我醉醒石的天龙阵,月月美人,哥哥也不替你屈了。” “他有没有受伤?” “丝毫未损,”仪态万千半躺到我的卧榻上,这逍遥子能躺的决不会坐着,能坐得决不会站着,懒到了极点,却又美到了极至,“月月美人,是不是想去看看他?” “嗯,不过我不能让他看到我。” “哥哥早有准备,”轻轻一拍手,“来啦,来啦!”绿衣“夫人”领着几个妖冶的美男缓缓进来,手中捧着一件轻纺雪纱白裙。 “各位契弟速为月月美人妆扮起来!” “是——”美男们纷纷扑了上来。 ------------ 第四十四章 心无灵犀 “各位契弟速为月月美人妆扮起来!” “是——”美男们纷纷扑了上来。 “月月美人,他要是再破了哥哥的迷龙阵,哥哥也舍不得他走了。” “石主!” “呜~,朋友妻不可欺,这点哥哥还是明白的,可是,他要带走哥哥的魔刀!”拉着我袖子,泫然假泣。 “困住魔刀多久他都不会妥协的,石主何必强人所难。” “他会爱上哥哥我的!” “魔刀只怕还不把情事放在首位。” “呜~破了。”紫色的衣襟轻轻一扬,风姿卓越地飘了出去。 系上白色的面纱,默默地跟出去,逍遥子已斜卧在大厅的玉石卧榻上,我缓缓走到卧榻旁。 “病玄机的儿子,果然有几分能耐。”慵懒性感语音,没有怒意。 “石主承让了。” “按我醉醒石的规矩,破了这迷龙阵便可自行离开,但是,你要例外!” 闻言慌忙看向逍遥子,他却眨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美目凑上来,“月月美人,哥哥可是在帮你哦。” 来不及阻止,已置身一片火海,熊熊大火借着风势从四面八方卷来,灼浪滔天,死逍遥,对我布阵了! “解了我这问情,你们方可离去。” “姑娘只要站立不动,半个时辰之后此阵便自行破解。” “你舍得让她受半个时辰的烤炙之苦?” “石主既然舍得,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何来舍不舍得。” “月月美人,如此无情无义之人,你还要哥哥放他走吗?” “石主不能废了这醉醒石的规矩。” 大火突然熄灭,灼烧感消失。“可怜的月月美人……” “逍遥石主,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东方问晴扶着尚未清醒的司徒藏锋冷冷问道。 “月月美人,那就是江湖第一美人啊,比你差远了!” “石主!” “庸脂俗粉,浊了我醉醒石的空气。” “逍遥石主!”初曦冷声喝道。从来没有见你这样怒过呢…… “可怜的月月美人……” “石主,司徒公子为何还不醒来?” “嘻,因为哥哥我喂了他迷情,月月美人真聪明,我们这就让他醒来。” 一阵甜腻的香风,司徒藏锋悠悠醒来…… “藏锋,你醒了?” 四处望了望,一把推开东方问晴,“谁叫你让他来救我!” “藏锋……” “宇文初曦,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我今日再决一死战!” “随你。” 我一急,“司徒公子原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 “我的命是他救的,他要是胜了,这命让他取了便是,若是我胜了,取了他的性命后,我自我了解还他就是!” “藏锋!” “好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如此,你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宇文公子若不救你,又何来胜负之争,性命之忧。”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司徒藏锋宁可背这忘恩负义的骂名!” “你——” “多谢姑娘好意,决战一场,无妨。” “宇文初曦,未找到能跟你开启双云阵的人,你克制不了魔刀的威力。”逍遥子在一旁闲闲地说道。 淡淡一笑,“谁胜谁负,试试便知。” 天,突然暗下来,平地惊雷,狂风大作…… 魔刀出鞘。 瞪着眼睛望着场中风云电转的黑白两道光弧,口中干涩,心,吊在嗓子眼上…… …… 雷,静了,风,停了,云,开了。 死死地盯着他,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奔过去,拉起他的手,还好,只是内耗太大,心脉稍稍有些受损,问题不大……悬着的心落到实处。 “姑娘……” 抬头碰上他疑惑审视的目光,“久闻宇文公子大名,果然武艺非凡,小女子佩服!这有一瓶药,可助公子调理用,望公子笑纳。” “多谢,姑娘像是有些相熟……” “藏锋,你干什么?” 这才转向司徒藏锋,见他半跪在地上,正单手举着魔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被东方问晴死死地拉住。 “司徒藏锋无能,报不了杀父之仇,岂能苟活在这世上。” “呜呜,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月月美人,哥哥就是不会看错人的,不像你这么没眼光!” 闭嘴! “你一心想报父仇,可曾想过你的母亲是谁?” “母亲?叔父说我母亲早死了。” “司徒镜一心想要你报仇,当然会如此说……你的母亲后半辈子活得很幸福,十年前才故去。” “她是谁?!你知道她是谁?” “她就是人称江湖四圣之一的‘宇文雪’。” 宇文雪!那不就是初曦的母亲!他们原是兄弟! 魔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你胡说!” “宇文,这是真的吗?” 蹙眉,像是压下了一些不快,“家母当年为善江湖,一日撞见司徒空练刀走火入魔,便启动双云扣救了他,不料司徒空恩将仇报……囚禁了家母,生下了你,两年后幸为家父病玄机所救……司徒空武功盖世,家父能救出家母也是侥幸,于是苦心钻研,运用家母家传的宇文双云扣开创了双云阵……那日,司徒空找上门来,欲强行掳走母亲,不敌,死在了家父家母的双云阵下。” …… “这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回去问问司徒镜便知。” “叔父……” “藏锋!” “哈哈哈,晴儿,我是不是这个世上最可笑的人,哈哈——”捡起地上的魔刀,悲怆离去。 “藏锋——”东方问晴追了上去。 “多谢姑娘赠药,逍遥石主,打扰了,初曦告辞。” “哼,有眼无珠。” 回头瞪一眼逍遥子,“宇文公子一路小心,虽然伤得不重,药,还是服了好。” “多谢!”转身离去。 心无灵犀,你终还是认不出我…… “月月美人,你为何要嗲着嗓子说话?” “不想被他认出来。” “月月美人真是用心良苦,可惜那宇文初曦却是毫无情义之人!” “他不是无情无义,只是,他的爱,不在我身上而已……” “可怜的月月美人,他不爱你,哥哥疼你。” “石主只要收留我就行了。” ------------ 第四十五章 佳期如梦 宇文府。 “少爷,您回来了。” “嗯,小少爷呢?” “小少爷……” “贵伯,出什么事了?” “小少爷在少爷离开的当天就带着千公子离开了。” “……去哪了?!” “说是要去游历江湖……” 月儿,又让大哥担心了…… “少爷,小少爷临走前吩咐老奴一定要将这锦袋交给少爷。” 看着缝的歪歪斜斜的针脚,宇文初曦宠溺一笑,打开,两张薄纸,一枚玉扣,宇文双云扣。 宇文初曦的手轻轻发抖,“来人,去找小少爷!”月儿,大哥做错什么了吗? “少爷,不妨看看小少爷在信上说了些什么。” 大哥,见信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早已仗剑天涯,笑傲江湖了 。 不要找我,我对这江湖已向往已久,就让我逍遥一阵吧;也不好为我担心,有千寻大侠与我双剑合璧,绝对是武林无敌;双云扣还给大哥,快用它为我选一个嫂子吧。 复诊的药方留下,若冬天我还没赶回来,大哥可找一名可靠的大夫代为施诊,切不可耽误。 大哥,永远是秦月的大哥。 秦月留 握着双云扣,宇文初曦直觉得心中一空,恨不能立即把秦月拽回来。 “少爷,小少爷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出去游玩一阵,会回来的。” “这就好,没了小少爷,这府中可要冷清许多。少爷,要不要把去找得人撤回来?” “不用!” 王府别院。 “月儿出走了。” “知道。” “千寻有没有消息回来?” “……没有。” “月儿阅历尚浅,莫要受苦才好。” “他不是不会谋事之人。” …… ^^^^^^^^^^^^^^^^^^^^^^^^^^^^^^^^^^^^^^^^^^^^^^^^^^^^^^^^^^^^^^^^^^^^^^^^^^^^^^^^^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七夕佳节,逍遥子早就跟他的一堆“妻妾”卿卿我我谈情说爱去了,兴致寥寥的弹完一曲,佳期如梦,这个梦遥不可及,也罢。 “千寻,今天晚上陪我喝两杯!” “公子不会饮酒,还是不饮好。” 失笑,这家伙也真是固执,在这醉醒石为避免麻烦我已换上了女装,虽说这身体还未发育完全,但也算的上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了,他却仍执意叫我公子。 “在醉醒石就叫秦月吧,不要再叫公子了 。” “公子便是公子,王爷说公子是公子,公子便是公子。” 绕口令哪,“好,公子就公子。”反正这里人人都有双火眼金睛,不怕被当成个男人,“来,就今天晚上放纵放纵,喝一点。” 葡萄美酒夜光杯。 “人生难得一回醉,醉了的感觉真好,你说是不是?” “明天又该头痛了。” “头痛,嘻嘻,怕什么,我是谁,我是小神医,嗝,我能救死扶伤呢,可是,我怎么救不了我自己……救不了了,嘻嘻,救不了了……” …… “你醉了。” “我没醉……墨影,好兄弟,你找来啦,嘻嘻,你真厉害……” “公子,把姜汤喝了吧。” “谢谢。昨晚墨影来过么?” 撇过头,“没有。” 真是喝醉了,眼花了? ^^^^^^^^^^^^^^^^^^^^^^^^^^^^^^^^^^^^^^^^^^^^^^^^^^^^^^^^^^^^^^^^^^^^^^^^^^^^^^^^^ 宇文府。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么?” “回少爷,属下等搜遍了整个大炎朝,小少爷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动用千机阁……去南疆找找。” “是。” ^^^^^^^^^^^^^^^^^^^^^^^^^^^^^^^^^^^^^^^^^^^^^^^^^^^^^^^^^^^^^^^^^^^^^^^^^^^^^^^^ 逍遥子的阁楼前,一位窈窕的白衣美男衣宽带散地从里面出来,含羞带俏地对我一笑,施施然离去。入内,一股浓厚的淫靡味道。 “你先忙,我改天再来找你。” “月月美人,哥哥都忙完哪。” “……” “月月美人,你找哥哥有什么事?” “哦,想请你看看我体内有没有什么内力。” “内力?你?”将双手覆在我的背上,“没有。” 他和千寻都这么说,可见真没有了,“那你帮我看看,我适合练什么武功。” “你?”似笑非笑地审视我一眼,“玉女神功。” “玉女神功?什么样的武功?” “采阳补阴的那种。” “你——”淫贼! 悻悻然回到住处,“千寻,教我一种武功!” 千寻面露难色,“公子的骨骼不适合练武。” “那你就挑一种难度不大的让我慢慢练嘛。” “公子是不喜千寻跟随在侧么?” 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敏感了?“我只是不想虚度光阴。”找件事来做,人充实了忙碌了,就不会多想。 “那公子就学一些基本的防身术。” “好。”只要有事做就行。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我确实不是一块练武的材料。每天被千寻摔得青一块紫一块,进展却是十分的蜗速,只是仍旧乐此不疲,热情高涨。 “公子,我们不要再练了。” “为什么,我每天都有进步的。”虽然这进步用放大镜也难以看到。 “公子就算学会了,这两三脚的功夫也派不上用场,何必受这等苦。” “千寻,不许泼我冷水!” …… 琉璃青灯,紫檀香木,轻轻地揉着处处淤痕,这些酸痛实实在在,仿若能填补心中那空了的洞……练武,吟诗,专职醉醒石的第一琴师,客串逍遥子的家庭医生,醉醒石里水月洞天,瑶台仙境,夏没,秋去,冬来,取下头上白玉簪,只用白绫束发,反而轻松…… ^^^^^^^^^^^^^^^^^^^^^^^^^^^^^^^^^^^^^^^^^^^^^^^^^^^^^^^^^^^^^^^^^^^^^^^^^^^^^^^^^ 宇文府。 “禀少爷。” “说吧。”声音中已有一些疲惫,半年了,仍杳无音讯,月儿,你究竟在哪里? “千机阁已搜遍了大炎朝、南疆甚至狼羯,均不见小少爷的踪迹。” 如玉的俊颜一寸一寸的灰下去…… “不过,有一个地方千机阁还没有涉及过,请示少爷,要不要动手……” “什么地方?” “醉醒石。” “醉醒石……月月……!”月月,月儿!宇文初曦你竟这么糊涂!! “不用再找了,我知道……她在哪了。” ------------ 第四十六章 水月镜花 “哈哈,躲过了,千寻,我躲过了!”半年了,终于学会两招了! “……见过丞相大人。” 脑中轰的一声,一时间天地静下来,万物退了颜色。 …… “千寻告退。” …… “月儿……” “大哥可算找到你了……” …… 动了动僵直的背脊,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转过身,“大哥,你怎么就来了,我还没玩够呢。” 走过来,抬手到我的发际,终是没放上去,一切,开始或许早已改变了…… “都这么长了……是大哥糊涂。” “……” “月月美人,他,他又闯了哥哥的天龙阵,讨厌哪!”紫袍松散,露出月白的里衣,锁骨处朵朵红梅艳得刺眼。 这个淫贼,撇开脸。 “失礼了。” 妖媚慵懒突然消失,优雅地系紧紫袍,抬眼,细长妖冶的美眸竟凛然逼人,“宇文公子可真是喜欢糟蹋别人的好东西哪!” “逍遥!——对不起,大哥是来找我的。” “月月美人,你,你太让哥哥失望了。”一瞬,又是妩媚多情,含嗔带娇,“哥哥要听曲儿。” 这就是所谓的喜怒无常吧,“逍遥,我跟大哥有话要说,一会再去找你。” …… 忽而,绝世一笑,“好,月月美人,哥哥可是疼你疼得紧,哥哥的醉醒石你想待多久便可待多久的。”施施然离去,留下一个风华绝代的背影。 …… “进去吧。” 镂空雕金的火盆里燃着几截上好的青冈木炭,不点任何香料,只有微微的炭香,纯正而温暖,风轻轻地撩着层层茜纱窗帘,如一个探头探脑好奇偷窥的调皮孩子…… “怨大哥么?” “月儿怎么会好端端地怨大哥……逍遥就是那样的,有时候行事说话有些莫名其妙,大哥你别介意。” “……分别半年,月儿倒是跟大哥生疏了。” “……不会的,月儿一直是月儿,大哥也永远是大哥。”只是,不会再有不该有的奢望。 宽慰地笑笑,“大哥不该那般糊涂。” “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还兄弟呢,傻月儿。”习惯性地刮上我的鼻尖,微曲的食指却生生地顿在了半空。 忽略掉他的尴尬,“冬天都过了大半了,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 “你没有做复诊?!” 将头转向门外。 “我不是让你去找一个好大夫的吗,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大哥的这两条腿是月儿给的,月儿在,它们便在,月儿不在,要它们何用。” “你!——”一时气急,手上加了劲,见他微微蹙眉,心中一紧,“弄疼你了?” 柔柔一笑,湖水般的眼神深得我不敢多望,“无妨。” “我是个大夫,若是诊治过的人都像大哥这么说,我以后都不知道要背负上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了。” “你只要背负上大哥的就好。” 心中一悸,“那还得背负上未来大嫂的,侄儿侄女们的,大哥你想累死我啊。” “月儿……” “从今天开始复诊!”找一本书递给他,“你随便看看,我去给你备药。” ^^^^^^^^^^^^^^^^^^^^^^^^^^^^^^^^^^^^^^^^^^^^^^^^^^^^^^^^^^^^^^^^^^^^^^^^^^^^^^^^^ “月儿。” “嗯?” “大哥也想听琴。” 心中有些好笑,怎么加个“也”字,难道因为逍遥子的那句“哥哥想要听曲儿”?放下手中的书,“大哥想听什么曲?” “就听月儿喜爱的。” 走到琴前,敛衽落坐,凝神弹奏起来…… “好曲,月儿再奏一遍,让大哥伴合可好?” 回身,见他手上已多了一枚晶莹碧透的紫竹笛,“……下次吧,大哥。” 有些黯然地放下竹笛,“好,月儿什么时候想了,叫上大哥便是。” 对不起,不想亵渎你,也不想敷衍心中的那个梦。 第三天了,谁也没有提回临康的事情。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你又是在等什么? “大哥,你该回去了,别让府里人当心。” “这几天大哥好好地看了看你安心生活了半年的地方,景致环境确是很好,只是……这醉醒石终是不合适我们待的地方,月儿,跟大哥一起回去,好么?” 笑睇他一眼,“你都把生家性命押在我身上了,我还哪里敢不回去。” 展颜一笑,“可又成了大哥在逼你了。” “不是你逼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义不容辞,责无旁贷,谁让咱们兄弟情深呢。唉,我的快意江湖啊。” “月儿若想游历江湖,大哥日后作陪便是。” “你哪有时间陪我啊。” ^^^^^^^^^^^^^^^^^^^^^^^^^^^^^^^^^^^^^^^^^^^^^^^^^^^^^^^^^^^^^^^^^^^^^^^^^^^^^^^^^^^^ “月月美人要走了么?” 拢手收了《水调歌头》最后一个音符,“刁扰你这么久了,是该出去看看了。” “哥哥知道,那人一来,哥哥便留不住月月美人的了。狠心的月月美人,你让哥哥日后去哪听这么美妙的琴曲儿。” “你要是真想再听,就随时给我留着这醉醒石的门好了。” “这个当然……月月美人,哥哥倒还有一句话要跟你说,情这一个字,当浓则浓,当淡则淡,莫太苦了自己,要多学学哥哥。” “知道的,多谢。”跟你学就免了吧…… ^^^^^^^^^^^^^^^^^^^^^^^^^^^^^^^^^^^^^^^^^^^^^^^^^^^^^^^^^^^^^^^^^^^^^^^^^^^^^^^^^^^^ 换下轻软的女裙,拿着一把剪刀坐在铜镜前,犹豫着要不要剪掉这留半年的乌发。 “又换上男装了。” “嗯,这样方便些。” 轻轻地摘掉我手上的剪刀,“别再剪了,大哥给你梳个发式。” 铜镜里,一个是俊雅深邃,高洁出尘,一个是绝丽明慧,烟霞淡远,那么的——相衬……黑宝石般光华灿烂的晶眸轻轻碰进那墨玉般的深潭,便匆匆撇开,“嗯。” 力度适中地握起我如绸缎般的秀发,修长温热的手指穿过缕缕青丝,分层,绾髻,偶尔触上脸颊,如有电流直击心脏,传透四肢五骸…… “大哥送你的发簪呢?” 从袖中取出白玉簪递上。 温柔一笑,接过,固定住发式,“好么?” “好……只是,如此风流倜傥,貌胜潘安,出去岂不是要惹麻烦!” “有大哥在,不怕!” 铜镜里,相视一笑。 简单收拾一番,启程。 ------------ 第四十七章 御米玉米 “呼呼,一人两个,乘热吃!”解开丝帕儿,滚出几个热乎乎香喷喷的烤红薯。 “公子,刚吃完晚饭,如何吃得下。” “就当饭后点心嘛。” “公子想送银子给别人直接送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一两银子买一个烤红薯。” 这千寻,跟了我一年了,话倒是变多了,“不吃就算了,哪那么多废话,真没口福,你那份公子我帮你解决!” “我吃就是了……” “放在那吧,我晚膳用得少,我来解决。”将目光从窗外调回来,回身走到桌前坐下笑看着我说。 “……” “这一路上,月儿卖香水赚来的银子该散得差不多了吧。” “嗯,只剩几十两了……呼,烫死我了……” “慢点,”递一杯水到我手上,“等稍冷些再吃……也只有我们月儿才敢有此吃像。” 啥意思?“大哥,临康有什么事传来?” “嗯,大炎朝怕是没有多久时间休养生息了。” “云开向大炎朝开战了?” “不是狄羌,是狼羯。” 狼羯?记起他曾经说过狼羯这一战免不了,“既是避免不了的,就积极应对吧,有大哥和三王爷在,大炎朝不会有事的。”将剥皮了的红薯递给他,“真要打仗啊,你呀,就更应该好好地爱惜身体了,不能一想事情便忘了吃饭!” “……月儿,阿天已是当今圣上了。” “登基了?这么快啊。”那肥皇帝这么快便驾鹤西去了?嘻,以后说话一定得小心了。 ^^^^^^^^^^^^^^^^^^^^^^^^^^^^^^^^^^^^^^^^^^^^^^^^^^^^^^^^^^^^^^^^^^^^^^^^^^^^^^^^ 芜州。 “芜州贫瘠,百姓年年欠收,月儿,我们在此停留一天再走。” “好!” 芜州多三石山,耕作面积少,土地薄瘠,在这小农自然经济社会,自是难以脱贫致富。看着他的脸上的忧色越来越来重,我的心情跟着越来越灰暗。 “月儿,你说若是能在这山石间也种上可食作物,这芜州的百姓可就不会这么苦了。” 在这大山石头缝里种粮食?种红薯都难吧,能种什么?玉米!玉米好像可以!只是来这大炎朝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吃过玉米啊,莫不是没有,真是的,当初就应该再兼修生物学的嘛。 在这大山石头缝里种粮食?种红薯都难吧,能种什么?玉米!玉米好像可以!只是来这大炎朝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吃过玉米啊,莫不是没有,真是的,当初就应该再兼修生物学的嘛。 “大哥,你们有玉米吗?” “御米?岂不就是宫中才能食用的精米么。” “不是那个御米,是一颗颗像牙齿一般大小,金黄金黄的,吃起来甜甜的那种玉米。” “金黄金黄,像牙齿一般,正是那御米呀,只是吃起来是不是甜甜的大哥可就不知道了。” 呃,难道御米就等于玉米?“大哥,你说的那个御米是不是秸秆长的跟甘蔗一样,籽一颗颗像牙齿一样整整齐齐排在玉米棒子上的?”(作者:晕倒!你这是什么解释。 秦月:(抹一把汗,)太紧张了。) 失笑一声,“何为甘蔗?何为玉米棒子?” “就是……我可以画给你看!” “月儿,不用着急,回去后大哥奏明皇上,准许你进御食院见见便知。” “大哥,我是想说,如果有那种玉米,可以种在这石头山上,增加芜州农民的收成。” 微微凝神思索,“如此,大哥会慎重考虑这件事的。” “嗯,回去后我便要去那御食园看看。” “好,若是你所说的玉米,大哥定当竭力促成这事。” 舒心地笑笑。 “你呀,不喜纷争束缚,心里却又忧着这天下百姓,软得跟豆腐似的。” “嘿嘿,我只是稍稍尽点匹夫之责而已,这家国大事烦的累的可是你。” “……月儿,可有事情要跟大哥说么?” “……以后再跟你说吧。” “……好,大哥等你……” 寒风萧瑟中的芜州城内,营生惨淡,行人寥寥。 “去府衙看看。” 青灰的琉璃瓦下,漆黑梨木匾,“芜州府”三个熨金大字在这昏暗的冬日里有些刺眼,屋檐下四盏精雕花灯随风飘摇,里面隐隐有火光,大白天点灯做什么。入内,有丝竹器乐觥筹交错之声。 “什么人,这府衙也是你们这种人能进的!”一个衙役模样的人窜出来喝道。 “哦?那这府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进来的?” “是——是什么人也不会是你们这种闲人!” “闲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人整天在这府衙忙些什么!” 铜鼎燃香,压住红绸地毯的四角,裸肩赤足臂缠丝绫的舞女们在红毯中央随着丝竹声翩翩舞起,主位上穿红色官袍肥头小眼的州府正喝得面红耳赤酒意正酣。 “大人,这三个贼人硬闯进来,卑职怎么拦都拦不住。” “何人这么大胆啊——丞,丞相大人!” “刘金禄,你平日都是如此办公的么!” “不敢……不敢,下官只是偶尔兴起,调剂调剂。” “偶尔兴起?芜州伍千石税粮被盗,平府三十余口被灭门,这些你可都查得水落石出了?” “下官……下官正在备审之中……” “三个月了,你还在被审之中,身为朝中大吏,食君禄,却不能为君分忧,办案不力;身为百姓父母官,为民仰,却不顾民间疾苦,兀自寻欢作乐,大炎朝要你此等官吏何用!等候发落吧。” “丞相大人!” …… 三人愤愤离去,没有发现身后那双小小三角眼里一抹诡异的精光。 出了府衙,“这种人怎么当上官的!” “这刘金禄为吏部赵大人所荐,这赵大人仗着先皇恩宠,曾举荐过不少州府以上的心腹大员,都是些营私苟利贪赃枉法之辈!如今,该好好治治了。” “大哥,你们的官员都是举荐出来的么?” 笑看我一眼,“历来是如此的,不过近期大哥正跟阿天商讨着如何废除着举荐制度,通过考核选拔人才。” 那不是要兴科举了吗,“你们想要怎样考核选拔啊?” “具体方案还未拟出,月儿可有好的建议么?” “我对这个没有研究,不过既要考核,最好全面些,从各方面来选拔,不能定个框框把把人框死了。” “说得是……” 走入一条偏僻小巷,前方拐角处又蜷缩着个褴衣乞丐,摸进怀里掏出银子,走上去一看,竟然还是个孩子。将银子塞到他手里,心中一惊,“大哥,他快不行了。” ------------ 第四十八章 洗尘宫宴 走入一条偏僻小巷,前方拐角处又蜷缩着个褴衣乞丐,摸进怀里掏出银子,走上去一看,竟然还是个孩子。将银子塞到他手里,心中一惊,“大哥,他快不行了。” “还有救么?” 按上他的颈动脉,“还有救。”说着动手解外袍。 “月儿!” “公子,让千寻来吧。”千寻解开披风,将那孩子裹起来。 “带回客栈。” 两个时辰,终于悠悠醒来,一双因饥饿而深陷的眼睛大的让人心惊,轻轻地抱起他,靠着褥子坐好,瘦得骨头跟竹竿似的,没有一点肉。 “来,喝点粥。” 无神的大眼里突然亮起饿狼捕食般的光芒,我忙示意千寻按住他的双手,“慢慢来,听话。” 一勺一勺细细地喂他。 “你叫什么名字?” “平……阿牛。” “几岁啦?” “八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垂下了眼睑,“没有了。” 拍拍他的肩,“没关系,以后就跟着哥哥。”将他扶着躺下,掖好被子,“再睡会,养养力气。” 回身,“大哥,再让他休息半天好么?” “好,我们明日再动身。” 翌日,四人三匹马,千寻抱着阿牛共一匹,疾速向临康奔去。 临康,城门外。 “吁——” “大哥,怎么停下来了?” “月儿,阿天来接我们了。” “啊,他干吗跑来接我们。” 若有所思含义不明地看着我,“月儿,他如今是皇上了,君臣有别……” “我知道的,大哥。”原来是怕我太随意,说错话触怒龙颜啊。 轻柔一笑,“那好,我们走吧。”说着拉起我的手向前走去。 “臣宇文初曦,” “小民秦月,” “叩见……” “免了。” 不要跪了?更好! ……沉默啊沉默,皇帝不发话谁敢出声。 “迎宇文丞相回京。” “迎宇文丞相回京——”某公公的破鸭公嗓子响起。 心中发笑,低着头偷偷瞟向初曦,用眼神问他,“怎么搞得像大战凯旋一般?”他淡淡一笑。 被迎进宫中,一帮宫女伺候着梳洗更衣完毕,早有御赐宫宴在等候。心中纳闷,这皇甫天搞什么呢,虽说初曦纵横捭阖天纵奇才,是每位明君求之若渴的好丞相,但以他们两个的交情,不用这么形式化吧,难道他们在谋划什么?嘿嘿,这种政治策略诡计,不管他们。 “好了么?” “好了。” 看着我宠溺一笑,“走吧。” 跟着初曦入座,对对面那一溜枣红色官袍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充耳不闻,只顾埋头对付身前的一堆亮晶晶水灵灵的水果,这紫晶葡萄我喜欢,真甜!大冬天哪里来的荔枝,这宫中就是奢侈,我不吃更是暴殄天物! “别吃太多,小心坏肚子。” “不要紧,我的肠胃一向很好的。”趁人不注意,再将几块精美的糕点藏到袖中,嘿嘿,拿回去给阿牛吃。 “奏乐,献舞。” 丝竹声起,一行霓裳美人行云流水般地舞进场,哼,食,色,性,奢靡,老套,做了皇帝都这样!正想不予理会,低头再次奋身于美食当中,突然眼前一亮,那舞队中央粉嘟嘟的不正是华阳么?只见她冲着我回眸一笑,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放电了。 雾雨轻绕,罗衣纷飞,柳腰款摆,回眸生姿,跳得真不错。舞毕,对她赞赏地扬扬眉,她却眉开眼笑喜滋滋地跑过来。 “月哥哥,华阳跳得好不好?” “很好,很漂亮。” “那月哥哥喜不喜欢?” 呃,喜欢什么?“……这支舞我很喜欢。” “就只是喜欢舞么?”娇艳的小脸蛋儿瞬时暗下来,“月哥哥,这半年你去哪了,华阳好想你。” 偷眼看看皇椅上面无表情的皇甫天,公主,注意场合呀。 抓住我的袖子,“月哥哥,你有没有想华阳?有没有啊?”别晃了,再晃阿牛的糕点就要出来了。 “华阳,去更衣。” “是,皇兄。”恋恋不舍地看我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 抹一把冷汗,坐下来。 “皇上,华阳公主率真可爱,视月儿如兄长,是臣与月儿的福气。” 还是初曦体贴,横一眼对面那溜唧唧咕咕的红官袍,老封建老古董! “少爷。小少爷!您,您可终于回来了。” 语气哽咽,贵伯仿佛老了几岁。 心中有些愧疚,笑道:“贵伯,我出去玩玩就会回来的,不是叫你别操心好好照顾自己的嘛,你看你,头发都白了好多了。” “小少爷不在,少爷寝室难安,老奴如何敢安心享受。” 心中微微一紧,不敢看向一旁的他,“好了,现在我回来了,天天给你大补特补,帮你把白了的头发都给补黑回来!” “又贫了,白了的头发你如何能补黑回来。” “补不黑,贵伯,要不咱们把它染黑?”捋捋他的几缕花白胡须,“这胡须也是可以染黑的。” “不,不劳小少爷费心了,老奴这样很好。” “嘻嘻,举手之劳啦,我一点都不费心的。” “这,小少爷,老奴……” 拉下我的手,笑道:“别打趣贵伯了,折腾一天了,去好好歇歇。” “是了,好累呢,要去好好睡一觉才行。贵伯,千寻带回来的小阿牛安置在哪啊?” “在千公子的屋旁,老奴这就去把他带上来。” “不用了,我过去看看他就行了。大哥,你快去歇着吧。” “嗯。” ^^^^^^^^^^^^^^^^^^^^^^^^^^^^^^^^^^^^^^^^^^^^^^^^^^^^^^^^^^^^^ “猜猜老哥给你带了什么?” 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说话。 “猜一下嘛,猜不中不给吃。” “好吃的。” “……聪明!猜中了!”从袖中掏出糕点,“这可是老哥从皇宫里偷带出来的,一般人吃不到滴。” “你去偷东西了?” “呃,不是,皇帝请我吃饭,我就偷偷带了点出来,嘿嘿,好吃么?” “好吃。爹说过就是饿死也不能做偷窃之事的,你以后不要偷东西了。” “跟你说了这不是偷的嘛。” “偷带也是偷。” “好,好,以后老哥就明目张胆地吃不了兜着走!”人小鬼大。 回到屋里,和衣倒在床上,又回来了,只是,以后我便会一直是这宇文府的小少爷,临康城里的小神医了,开个小医馆,养着小阿牛,行行医,种种药,做做慈善……看着他结婚生子,建功立业…… ------------ 第四十九章 物是人非 早餐,初曦,东方问晴,我。 “回来了?” “嗯……我要去一趟水徵。” “好,自己小心些。” 慢慢地搅动着微热的粥,瓷勺轻轻地触碰着碗的边缘,去水徵,找司徒藏锋么? “你,不要再走了。” 诧然抬眸看她,这句话不是应该我对你说的么。 …… 阁楼上,微冷的风,目送他送她离去。 “那个女人是谁?” “这你都看不出来啊,美女姐姐啰。” “她还没你美。” “臭小子,你懂什么,还不知道什么是女人呢。” “他没有说错。”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把拉过小阿牛,“叩见皇……” 还没跪下,已被一双从金黄龙袍里伸出来的大手托起,“你见到朕不必如此。” 给我特权哪,为什么,就因为我救过你的小命?这样才对嘛,酷归酷,还是挺有良心滴,唉,只可惜当了这皇帝,三宫六院,淫棍一个了。拉着小阿牛的手,低着头站着,暗自腹诽。 “就一直留在这里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就要一个小医馆嘛,上次跟你提过的——资金的问题。” 嗤的一声轻笑,“你卖那香水也赚了不少银子的,都花完了?” “花钱永远比赚钱容易的嘛,所剩无几了。”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的。” 瞎话,想要你这江山皇位也可以么? “小民不贪心的,只借皇上三千两白银就可以了,日后赚了钱再慢慢还给皇上。”(作者:汗,向皇帝借钱。) “五千两吧,不用还了,算是朕赏你这一路上的乐善好施了。” 这,这简直是太好了!与其让你留着挥掷在你那富丽堂皇的三宫六院,还不如让我拿去做做慈善 “谢皇上赏赐!” “皇上赏月儿什么了?”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 “五千两银子呢,”突然想起卖香水时他曾说过的那番话,急道,“是他主动赏给我的!”话一出口,又恨不得把舌头吞进肚子里去,这说的是什么话呀! “你们一定有国家大事要商讨的,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溜吧,都说伴君如伴虎,以我这般冒冒失失随心所欲还是闪远点好,拉着小阿牛欲走。 “月儿!” “月儿!” 竟是异口同声,初曦也就算了,皇甫天你干吗叫这么亲密! “不要急着走,皇上还要问问你玉米的事呢。” “……你所说的玉米可真能种在那山石之间?” “我所说的玉米是可以的,不过就不知道是不是大哥所说的御米了。” “随朕去御食园看看吧。” “好。” 天空中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便改作乘马车出门,宇文府的马车简单舒适,三人一路无语,倒也落得清静,心中盘算着拿了赏银医馆开张的诸多事宜。 “想什么呢?” 抬眼看向对面,“医馆开张的事。” “月儿是如何筹划的?” “……一千五百两银子盘几间门面,一千两购置些药材器具,还剩五百两……聘两位护士,作支付薪水和前期的日常开支用。” “还有两千两呢?” “那些是慈善基金。” “慈善基金……何为护士?” 呃,怎么跟你解释呢,算不上你们的助教,也不只是药童,“算是我的助手吧,负责接待病人抓药煎药之类的。” “岂不是药童么?” “不只是药童,还要懂些医理,会照顾病人,做些基本的护理等,而且我只聘成年女性。” “在这临康城里,只怕月儿聘不到这般的成年女子。” “……没有基础也行,只要有心想学,我可以慢慢教。” “不用聘了,去王府别院挑两个资质好点的过来就是了,也不用付什么薪水。” “薪水当然是要给的,这是对别人劳动的尊重,不过我倒可以优先考虑到王府别院去招聘,到时候皇上可要同意放人。” “随便你挑就是了。” “多谢了。” 说着,御膳园到了。出了马车,见御膳园的园吏早已跪迎在门前。 “都起来吧。”清冷的声音,不怒而威。 进园,“将御米种呈上来。” “是。” 描金檀木圆盘里,端端正正躺着的可不就是可亲可爱的玉米嘛,两眼发亮,“是的,就是我所说的玉米!” 初曦笑看着我点点头,关键人物却一脸沉思一声不支, 许久,“武长吏,今年的御米种可供多少亩地种植?” “回皇上,足以种御膳园十亩御邑。” “将明年所获的御米全制成种米,运往芜州种植,朕要让芜州的百姓不再有饥荒!” “皇上,不可啊!这御米是天赐神物,只能为大炎朝的皇家所食用啊。” “即便是神物,朕也要与朕的子民同享。” “皇上……” “不必多说了,从此这御米便唤作玉米。” “是……”却依旧顿身匍地,一副痛心疾首状。 “仔细给朕办好了!” “微臣遵命。” 酷皇甫,我知道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心情愉悦地回到宇文府。 “月儿。” “嗯?” “前阵子大哥在东街蓝田暖旁为你置了一处房宅做医馆用,明日过去看看好么?” “大哥,你……”你怎么知道我看中了那个地方的。 “那日大哥相中那里闹中取静,便径自买了下来,原想七夕那天给你一个惊喜的……” “对不起……谢谢。” “跟大哥不用说这些……是大哥对不起月儿才是。” 对我,你更不用说对不起…… “嘿嘿,看我们兄弟俩都在说些什么!大哥,明日我就去布置起来!” “好,大哥与你同去。” …… “如何?” “很好。” “进去看看。”携起我的手,举步进去。 “八间呢,大哥,怎么买得这么宽?” “以后定会有病者滞留学徒留宿之类的,八间怕还不够呢。” “想得真周到!”。 浅浅一笑,“分配一下,大哥看看你都用来做些什么。” “……一间接待用,一间诊室,一间药房,那一间大点的摆几张床做病人留宿用……这间厨房,这间卧室,这间留给两个护士做卧房,还有这间留给千寻和阿牛,正好够用呢!” 霁月般皎洁的俊颜黯下来,“你这可是要从宇文府搬出来么?” “住在这里方便些。” “月儿……” 撇过头,忽略掉他的黯淡惆怅,轻快道,“大哥,我们来布置一下这做接待用的前厅!……摆几张舒适的长沙发,放几盆宁神清心的花草,窗帘都要换成白的!” “左墙上可挂两幅字画,右墙可空着日后挂匾用。” 抿嘴斜眼笑睇着他,“挂什么匾?” “自然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神仙下凡此类的了。” “这倒是了,”翩然转身,看着墙壁惆怅道,“唉,也不知道光一面墙壁够不够用,要不,我们把左墙也留出来?” 宠溺一笑,“不需担心这个,今后你所医救的病患怕是多半没钱制匾的。” “真是知我者大哥也,这左墙的字画可都交给你了。” “好,月儿所需的一些器具市面上怕也难买到,大哥已请了一位巧匠,月儿可详细说与他听,他方可做出来。” “嗯,谢谢大哥。” ------------ 第五十章 关氏医馆 与粟师傅在他的打铁铺里窝了好几天终于摆弄出一套手术用设备,满意地欣赏着,这效果,超赞,真不愧是临康第一能工巧匠啊! “秦公子,你要的床和沙发半月后方可做出来。” “不急,您慢慢做,我半个月后再来取货。”说着塞给他一把银子,让人没日没夜地赶了几天,算是一点加班费了。 “不敢,丞相大人已经付过银子了的。” “您拿着,这几天辛苦你了,算是一点补偿。” 喜滋滋地捧着一盒柳叶刀、止血钳、解剖剪,银针出了打铁铺,成了!倒是比想象中快了许多呢,脚下一软,呃,我这也一窝窝了好几了。一股熟悉的暖而清新的日光香轻轻笼上来,一声轻叹,“让大哥好好爱惜身体,你这一忙起来不也废寝忘食。” “大哥,我是身强力壮,熬熬夜那是小菜一碟。” 取过我怀里的木盒,“小菜一碟刚才为何腿软了。” “一时走路不小心嘛。” “满脸的油污,你这哪像个……”抬手欲拭上我的脸。 不着痕迹地撇过脸,笑道,“大丈夫不拘小节嘛,咱们快回府吧,都快要饿扁了,晚上可是你复诊的日子。” “好,马车就在前面。” 落日熔金,给小巷尽头的马车笼罩上一层温馨脉脉的昏黄……勾唇淡淡一笑,潇洒些,好好过,并不难。 ^^^^^^^^^^^^^^^^^^^^^^^^^^^^^^^^^^^^^^^^^^^^^^^^^^^^^^^^^^^^^^^^^^^^^^^^^^^^^^^^^^^^ 一走进王府别院,吓了一大跳,近百号大大小小的丫环女仆站了满满一大堂,都等着面试呢,这阵容,也忒大了吧,我可只招两个人啊。本小神医虽说年轻帅气风采摄人,大家也不需如此捧场啊,我很难选择滴。 “公子,王府别院女仆除了傻二妞之外都在这里候着了,您请挑吧。” “管家,这王府别院不给女仆发放月钱的吗?” 疑惑地看我一眼,又低头道,“回公子,发放的,一般的婢女每月一两银子,等阶高一些的麽麽每月二两银子。” 这也不少了吧,怎么还一个个急着从这低位显赫的王府别院跳到我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馆去?算了,既然都来了,就一个一个面试吧。 “管家,麻烦找一间安静的房间给我,让她们一个个来面试吧。” “面试?” “嗯,叫她们一个一个地来见我就是了。” “是,公子请随老奴来。” 一圈面试下来,才知道如此恢宏的场面,是让某人的一道口谕给造成的,还以为你们一个个觉悟这么高呢,原来都是被逼的啊。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去我那小医馆做护士呢?”已经被她们如出一辙的“皇上有令,奴婢不敢不从。”弄得有些麻木了,抿一口茶机械地问道。 “奴婢叫青萍,奴婢生得不好,嘴巴也愚笨,在王府别院只怕……只怕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奴婢想若能跟着公子,学到些医术,将来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被哪位独具慧眼的公子看上。” 扑的一声差点被嘴里的茶呛到,大半天了终于来了个答案不一样的,却也如此——别具一格。 “那你对医术感兴趣吗?” “奴婢不知道……公子,奴婢虽然长得丑,但是奴婢不笨,只要奴婢用心学,奴婢一定能学好的!” “嗯,只要有心思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不过我那小医馆的条件可是远远比不上这王府别院的。” “奴婢不怕,求公子收留。” “不是收留,是聘用。我会好好考虑你的,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是,奴婢告退。” “嗯。还有,你并不丑,”只是稍微普通了点而已嘛,“麻烦帮我叫下一位。” “公子……” “青莲?你也想去给我做护士?” “嗯,公子,我……奴婢,公子你那么厉害,是不是不会要青莲这么笨的人的?” 看着她一脸紧张,轻笑一声,“青莲姐姐,谁说你笨了?” “我,我好像也不是很笨的,可是,公子你跟太医署的博士们都是那么厉害的人,青莲什么懂,怎么能去公子的医馆呢?” “什么都不懂可以慢慢学,青莲,你可真想去么?” “想去!公子我真的想去!” “为什么呢?” “因为……可以变得像公子和太医署的御医一样厉害,还可以……天天跟在公子身边,不用守那么多规矩。” 这丫头对他们的太医署可是崇拜得很哪, 笑了笑,“你可真想变得像御医一样厉害?”要赶上你家公子嘛,那是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嘿嘿。 “嗯!”睁大眼睛使劲点头。 “好,你家公子一定会帮你的。” “公子你是不是要我了 ?” “我敢不要你吗?” “公子,你,你对青莲太好了!”情不自禁地抓上我的胳膊! “好啦,你先回去吧,帮我叫下一个人。” “哎!” 从宇文府叫上一帮家丁,将沙发和改革版的病床拉回了小医馆,指挥着众人七手八脚地摆放着。 “公子,外面有个叫常遇春的人求见。”青莲急急地跑进来说道。 放下手中的活,拭了拭额上的汗,常遇春?他不好在老金的小说里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了?笑笑走出门去。 “秦公子,恭喜恭喜!”有人热情作揖道。 “常博士!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区区在下皇命在身,为秦公子送些药材来。” “药材?”这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辆封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可都在车上面?” “正是,共有六百五十一种,总计七百余斤。” “我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开医馆却让你们送药。” “此乃皇上御赐,秦公子杏林高手岐黄精英,如今此举乃我临康百姓之福啊。” “啊嘿嘿……” 这医馆器材是免费得来的,现在连着药材也是免费得来的了,我是不是要考虑考虑开业几年内只看病不收钱才——对得起这临康的百姓? 领着青莲青萍花了几天的时间,将皇甫天免费赠来的药材一一归类收好,随便教她们一些初步的识药用药常识。 “公子,皇上对你真好!” “就因为他送了我这么一大车药么?” “不仅呢,青莲自幼在王府别院长大,可从来没有见皇上对谁有对公子这么好的。” “那你自幼可曾见过有比你家公子更英俊潇洒更才华横溢气度不凡的人?” “嘻嘻,没有。” “这就是啰,你家公子这般帅气有才,他当然要对我好点。” “是么?”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自门口响起,吓得蹲在地上捡药的三人手上均是一抖。 ------------ 第五十一章 平地惊雷 “是么?”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自门口响起,吓得蹲在地上捡药的三人手上均是一抖。 青莲青萍慌慌张张地跪下,“奴婢青莲青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都下去吧。” “是。”两人低着头齐齐出去了。 扯出一个笑容,“皇上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小医馆来。”还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嘴角上弯,清冷的眸中染上一抹明亮的笑意,“朕有一位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气度不凡的小神医在此,怎么能不经常过来看看。” 扯扯有些僵硬的笑容,“开开玩笑嘛……嘿嘿。” 走过来,看着散在木板上的一堆药,“常遇春他们都没有帮你分好的?” “分好了的,是我自己想想重整一下,顺便教教青莲青萍识药。” 蹲下身子,“陪你一起整理。” 你?“皇上,你识得这些药么?” “她们不也不识药!” 心中翻翻白眼,“好吧,这是杜仲,放这个屉子里,这是枸杞,放那边那个屉子里,上面都贴有名字的。” “这又是什么?” “益母草,你自己找找放到哪个屉子里,可别弄错了。” “我又不是不识字。” 抬头对他嫣然一笑,“你要是个文盲这大炎朝可就遭殃了。” 愣愣地看着我,不发一语,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难道这句话就又说错了? 许久,“开心么?” “啊?” “……在这医馆里,开心吗?” “嗯,开心。” “……如果是在宫中呢?” “宫中?你想要我去做御医啊,不去,你有大把大把的御医,别拉我去!” “如果……我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呢?” 心中蓦地一惊,注视着他,目光如电,“那是什么?” “你可愿意?”同样凝视着我,深情缱绻,原来你也是知道了的,是了,千寻知道了,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对不起,秦月志不在那。” …… “你可要我怎么办呢……” “皇上是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恩泽苍生,大炎朝的国家兴旺 ,黎民幸福可都在您身上,秦月只是晚间的一颗平凡的星辰,本不应有什么交集的。”开玩笑,让我也称为你那三宫六院的一员?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如果,朕的后宫只有你一人呢?” 诧然抬眸看向他,这个玩笑就更大了!“嘿嘿,皇上,这是不可能的事,咱们不要说这个了,你知道的,秦月只喜欢闲云野鹤,自在随意的生活,受不了那束缚的。” “……是么?终还不是要被束缚住的。” “不会了的。” “我不会死心的,那个位置给你留着,留到你情愿的那天为止。” 这下问题大了,“一个皇帝怎么能一直没有皇后呢,你,你这怎么向你的大臣子民们交代啊,不能这样的!”你干紧给我立一个! 将手中的药慢条斯理地放进药屉,“放心,朕是皇帝,谁敢说三道四。” 没人敢说你可你也不能让我成为历史的罪人哪,不过,时间的力量是无穷的,我就不相信你那后宫三千佳丽就没有一个能降住你,爬上那个位置的。 这皇甫天干吗突然这么看得起我?莫非是因为露出了这张脸?当初就不该把头发留长的!舍得么…… “枸杞能跟杜仲放一起的么?” “啊?”抬眸见他一脸调侃的微笑,才发现自己抓了两大把枸杞放进了装满杜仲的药屉里,你怎么不早说! “这下完了,你说我是一颗一颗地将枸杞捡出来呢,还是一片一片地将杜仲捡出来?” “枸杞,它后来才进去的,朕跟你一起捡。” 觑他一眼,毛病,这也要分个先来后到。 将药屉搬到桌上,两人一颗一颗地往外捡枸杞,“还需要些什么,都说与朕听听,朕去帮你弄来。” “什么都不缺了,秦月只是个好吃懒做自由懒散的小大夫,不劳皇上挂心了。”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朕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朕若不挂心你还能挂心谁。” “皇上能挂心的人 可就多了,这大炎朝上上下下多少人哪个不需要皇上挂心。”尤其是你那一票老婆。 “你,是不同的。” “是,我是不同的,秦月虽然没什么能耐,独善其身还是可以的,所以皇上你千万不能把重心放在我这里。” 斜我一眼,“你不用急着赶朕,朕的这番心思岂会这么容易改变。”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改变?!哼,这世上也没有人能强迫得了我秦月! 沉默着将枸杞全部捡出来,从龙袍你掏出几张一票,“说过给你的赏银。” “这医馆内的东西都是你们送的,这赏银我都不好意思要了。” “赏银归赏银,两码事,你难道要朕食言不成。” 一把接过银票,当然不会,谁知道你转眼又会赏给谁了的。 “朕该回宫了,你也别忙了,好生歇着吧 。” 走到门口,停住,“朕是太阳,他是什么?” 抱向药屉的手僵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再多说举步往外走去,自始自终没有回过头。 回到宇文府。“月儿,今日阿天是不是去医馆找你了?” “嗯。” “你……可有答应他什么了?” 心中一沉,原来这件事他也是找你商量过的,撇过头,“没有。” “……好了,快去吃饭,菜已上了的。” “嗯。” …… “字画大哥都准备好了,月儿明天便可拿去挂上。” “好。” “很累么,明日多叫几个家丁去帮忙。” “不累,重活都干完了的,现在就捡捡药而已。” “……凡事有大哥呢。” “知道的……我没事,可能是中午吃多了胃口不太好。” 回头对着丫环杏儿说道,“给小少爷上些开胃的小菜上来。” “不用了,大哥,我吃得下……大哥,东方,可会在年前回来?” 伸进青瓷盘中夹菜的筷子顿住,“大哥也不知道。 ------------ 第五十二章 低调开张 展开从他书房里取来的字画,一副题为看山,只见千山斜照,余晖脉脉,雅致淡远,细看那青山朦胧处,竟有一窈窕女子负药篓轻快而出,只觉得眉眼如黛,却细瞅不清楚。再看另一幅,烟雾浩渺的湖面,荷叶田田,一叶翩舟悠悠泛于水面,船舱里,一白衣男子临窗横笛而奏,竹榻上另一白衣男子支手斜卧,似在听笛,似在听雨,甚是惬意,题为听荷。细看两眼,收起来。 领着青莲青萍将医馆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换上白窗帘白床单白褥子。 “公子,为什么都要用白的?”青莲这个好奇宝宝拉着手中的床单问道。 “白的干净嘛。” “其它色儿的我们也可以洗得干干净净的嘛。” “这白色是都容不得一点脏的,可时时刻刻提醒我们要保持最清洁。” “原是这样,公子怎么懂得这么多?” 看着青萍一脸崇拜的样子,我心中好笑,“这算什么,就是见识多了点而已,头脑聪明了点而已,才学广博了点而已嘛!” 两个丫头捂嘴偷笑。 “又在贫嘴了。” 回头,一袭白衫,长立在门口,宠溺地淡笑着。 “大哥来了。” “都忙完了么?” 将手中的被套交给青萍,走过去,“差不多了。” “那字画怎么没有挂上?” “……画得太好了,不舍得挂上。”说着嫣然一笑。 “……如此,大哥再替你画两幅。” “不用了!”不敢迎上他的视线,“大哥不用再为月儿费神了……” 沉默…… “我是说大哥一天够忙的了,就不要再为月儿这点事费神了。” “……没事,那月儿要挂些什么?” “呃,”情急之中脑中电念飞转,突然闪过动画片猫和老鼠的画面,“有了!”取来笔纸,在脑中选出经典的一集,取几个连续的画面,泼墨纸上,寥寥数笔,却也栩栩如生,妙趣盎然。 “妙,妙,月儿,你还有多少才华是大哥所不知道的!” 干笑两声,“这那算得上什么才华,一点小把戏而已。” 青莲青萍闻声赶出来,“啊!公子,这是什么,好可爱呀!!” 与初曦对视一笑,转向青莲说道,“可爱吧,去弄点米糊来,等墨干了便贴到这左墙上。” “好耶,公子——青莲也想要一张贴到屋里去……” “好,等本公子有空了便给你们一人画几张,你们爱怎么贴就怎么贴。” “多谢公子!”喜得两人屁颠屁颠弄米糊去了。 “万事俱备,医馆的牌匾名号可定了?” “这我倒给忘了,得干紧想个名字去做匾啊,取个什么名字呢?……大哥,药王师傅姓什么啊?” 看着我,宠溺一笑,“姓关名远山。” “那就叫关氏医馆了。” “好,大哥叫人去帮你做匾。” “嗯,做得普通一些才好,不能让一般百姓望匾生畏。” “大哥知道的,只怕你倒时候太累。” “这没关系,我技术高超,药到病除,效率高了自然累不到自己。” 轻轻一笑,“那便好,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大哥帮我在年前挑个日子吧,到时候放放炮竹,通知一下街坊便可,又不需要大肆喧哗一番以贺将来生意兴隆。” “那倒是。” 农历十二月二十三,几声炮竹,贵伯领着宇文府几个家丁去街坊邻居散了些糕点粽子,我的任氏小医馆便低调调地开张了。跟初曦坐在厅里淡笑着品茶,青莲却是坐不住,时不时跑去门口探头张望。 “公子,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求医?” 捧着茶杯笑道,“你也知道才开张一个时辰,急什么。” “可是我们在外面写着开张十天内免费看病呢,这临康城的人太没眼光了,小神医免费看病呢,都还不快来。” “青莲姐,说不定这时间里没有人生病呢。”青萍插嘴道。 “没人生病?这可怎么办,公子的医馆都开张了怎么能没人生病呢。” 这个实心的傻丫头,“ 没人生病岂不是更好,哪有开个医馆便希望全天下人都生病的,别在那探头探脑了,回房背我昨晚给你们的册子去。” “是哦,公子我这就去背。” “嗯,青萍你也回房去背吧,有事了我再叫你们。” “是。” 看着她俩穿着我改良过的白大褂走进屋去,忍不住得意一笑。 “可就是所谓的护士装服?” “嗯,不过被我改造过的。”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些什么。趴在崭新樟黄漆木桌上,把玩着贵伯从宇文府搬过来的青瓷茶杯,阳光从支起的木窗钻进来,汇成一道光柱,有细细的浮尘在其中舞蹈,安静舒坦…… “这大概是临康城里最低调的开张的。”一身名贵玄色绸袍的皇甫天缓步进来。 有大炎朝的皇帝和丞相亲自到贺,也不算低调了吧。笑嘻嘻地接过老公公手中的锦盒,沉甸甸的,“来就来嘛,还带礼物干什么,客气,真是太客气了!” “如此,朕便让徐公公再送回去。” “别!徐公公也一大把年纪了,这抱来抱去的,多累得慌,我还是勉为其难收下吧,青莲——快将贺礼搬进去!” 两声轻笑。 “这墙上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什么语气嘛。 “月儿画的,猫和老鼠的故事。” “这世上会有这么不中用的猫么?”没有幽默细胞。 “应是夸张讨喜的手法。”瞧瞧人家初曦! “嗯,倒也有些趣味。”勉强算句话。 “闲暇时替朕也画两张。”怕你看不懂。 “这下月儿就有得忙了。” “就是嘛,还欠青莲青萍小阿牛好几张呢,皇上,这不适合你——这种整天一副扑克脸貌似毫无幽默细胞的人。”后面小半句没敢说出来。 脸色微赧,“朕说要你画便是了。”好,看在赏银和贺礼的份上,本小神医就给你画几张。 捧着热腾腾的茶杯,坐一旁看他们下棋,皇甫天棋风凌厉,杀伐裁断雷厉风行,初曦思维缜密,纵横捭阖,机智多变,往往能绝处缝生,险处求胜。两人旗鼓相当,各有胜负,看得我兴致勃勃,心中跃跃欲试。 “月儿也要来一局么?” “好!”坐到初曦的位置上,挽挽有些碍事的宽袖,挑衅似地向皇甫天扬扬眉,他只是也是淡淡一笑。 看了半天,对他的棋路早已有所了解,盯着棋盘,一心应对,一局下来,竟仅凭一子胜了他,“哈哈,我赢了,赢了呢!”扬眉展颜大笑,第一次下棋,竟然胜了这等高手,我是不是太天才了?自己都佩服自己啊! “大哥,他有没有让我?” 宠溺一笑,“皇上自是让了你的,不过月儿的确聪明!”呃,灿若繁星的眸子暗了些许。 呃…… “朕没有让你。” “真的?不行,再来一局,这次你一定不能让我!” 一局接一局,厮杀的难分难舍…… “皇上,已是晌午了。”徐公公凑上来弱弱的提醒道。 “已经晌午了?”转过头看看自制的沙漏,“这么快,来,完了这一局我请大家去醉风楼吃饭!” 后脑勺轻轻挨了一拍,“原来还是个棋迷。” ------------ 第五十三章 无心之恶果 小阿牛不愿进私塾,便尝试着自己教他文章诗词,医学基础,又软硬兼施逼着千寻收他为徒弟,授予武功。 转眼,已是农历十二月三十,一大早,打发青莲青萍回家跟父母团聚,小医馆关门,领着小阿牛欲回宇文府过年,却见小轩子灰白着脸急匆匆地赶来了。 “秦公子,请您赶快去救救公主吧!” “公主怎么了?” “公主她被皇上关了紧闭,又哭又闹,已经好几天了,奴才怕如此下去会出事情啊。” 将小阿牛交给千寻,“你们先回宇文府,我进宫看看。” 随着小轩子进了灼华宫,远远地便能听见摔东西哭闹的声音,两个宫女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外。推门进去,珍玩珠宝残瓷碎片散乱一地,这个败家女,这可摔没了多少银子哪。 “月哥哥!”使了全身的劲扑上来,我差点没稳住,一个趔趄摔倒在那一地碎片上。匐在我怀里大哭,一抽一抽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并不善于安慰人,只得抱着她,轻轻地拍拭着替她顺气。许久,终于停下来了,一搭一搭地抽噎着。 “累了么,我们过去歇歇。” “嗯。”脸依旧埋在我怀里。 搂着她,小心地穿过那一地狼藉,挪到旁边的软塌上。 “月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看华阳。” 捋开她那被泪水汗水浸透粘在发白的脸上的鬓发,“月哥哥哪里会知道公主在皇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月哥哥,皇兄他……”敢情是你那酷皇兄欺负你的啊,宠溺地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 “他不答应我们的婚事。” 脸上的笑容瞬时僵硬,“公主你说什么?” “月哥哥!”有些气恼的瞪着我,“皇兄他不给我们赐婚,他还关我禁闭!” “你去请皇上赐婚了?” 哭得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嗯。” 苦笑不已,本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喜欢归喜欢,一会便转移了的,再说身份地位如此悬殊,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如何能下嫁给一个市井小大夫,也就一直没有把她那点小心思放在心上,不想,她竟然跑去求酷皇甫赐婚。 “公主,我只是个好吃懒做的平民小大夫,配不起起公主金枝玉叶。”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 “华阳不管,华阳就知道月哥哥是这天底下最聪明最漂亮的男人!” 问题是我不是个男人啊! “月哥哥,我们一起去求皇兄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太炎殿前跪着,皇兄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公主,我不能娶你。” “月哥哥!你不喜欢华阳吗?” “我,其实是跟你一样的人。”再不坦白我也就太不厚道了。 “你说什么,华阳听不懂。” 将她拉到铜镜前,“男人是有喉结的,你看我们两人的脖子,都没有,我跟你一样,也是个……女人。” 惊愕地瞪着我,“我不信!” 开来这一刺激真的非同小可,连自称都直接变成我了,“公主要是不相信,可以传一位太医来给我把一把脉。” “我不信!我不信!除非你脱了衣服给我看!” “公主!……” “脱——!”毕竟也是帝王之女,平时再怎么娇憨可爱,情急时候还是有几分威严霸道的。示意宫女们关上门,出去。转过身,半卸下衣襟。看着她眼中的神色从错愕慢慢转成不可遏止的愤怒,心中叹息,也许是真的太小看了她的那份喜欢了…… 拉上衣襟,还没来得及系上,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一巴掌。 “骗子!你这个骗子!” 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对不起……我现在要怎么做公主才能原谅我?” “原谅?!你如此戏弄本公主还想本公主原谅你?” “我从来没有过戏弄公主的意思。” “你骗了本公主的一片真心,害得本公主颜面扫地,这还不算戏弄!秦月,本公主一定要让皇兄治你欺君之罪,灭你九族!” “这个,你也不用妄想了,她的事情,朕岂会不知道。” 闻得皇甫天推门进来,急忙转过身去系衣襟,他也还算绅士,不再走近。 “皇兄!你知道她是个女人?!你们,你们合伙起来骗我,你们这些骗子!” 皇甫天,你跑来搅和什么嘛,“华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脸上怎么了?”眼光逼向华阳,怒气沉沉,“你打的?” 他们本是兄妹,骨子里面都是有一股强性霸气的,华阳虽然平时怕他,但此刻正是她最委屈最悲愤地时候,他这一怒无疑是火上浇油,激起了她所有的愤恨了。 “就是我打的,她骗我,戏弄我,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杀了她!”话未落音,一柄寒光闪闪的袖剑便对我的胸口刺过来。 “月儿!”只闻得一声惊呼,那匕首却并没有刺到我的身上。一把抓过他紧握着剑身鲜血淋淋的右手,“来人,快把药箱拿来!”。 “来人,把华阳公主关起来!”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立即,有侍卫进来把华阳请了下去,也很快有宫女把药箱送来。捧着他鲜血淋淋的手,“一会会很痛,忍着点。”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含笑着对上我的眼睛,满是宽慰。 四肢和掌心都伤至骨肋,深红的血汩汩而出,岂是一点小伤。小心地替他擦拭掉血污,上了些消炎止血的白药粉,又用纱布轻轻地包扎好。完毕,抬头遇上他一对亮晶晶的深眸,笑得柔情甜蜜。 “怎么,受伤了很开心?” “是开心……有时候,我倒希望自己能受次重伤或者生场大病……” 收了揶揄的笑,“大过年的,瞎说些什么……皇上,就算我是个男人,也不会应了公主这婚事的,不是因为公主不好,是我真的不愿也待不了这皇宫。”说得够明白了吧,实在不想再有一次华阳事件。 “……今天我们不说这个。” “嗯。徐公公,皇上伤愈期间伤口不能碰水,不能吃……” “月儿!”还没交待完,生生地被他打断,只见他对徐公公使个眼色,“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莫名奇妙地看着他,“怎么了?” 撇过脸,“我是为你伤的,你就不打算治好我这伤么?” 看着他难得的孩子赌气般的表情,失笑一声,“这个简单,”有华阳这件事这段时间肯定是少不了要多进宫的,“只是你不让我跟徐公公说你不能吃些什么,难道还要我进宫来做你的御厨么。” “我去你的小医馆吃。” “你这不是跑去弄得千寻青莲他们不安生嘛。”我那个小庙怎么容得下你这尊大菩萨。 “朕管他们做什么!” 咳,皇帝架子都端出来了,“那皇上一日三餐这么跑来跑去的不觉得麻烦?” “朕自有定度。” 切,放下宫里的山珍海味跑去我那小医馆蹭饭也叫自有定度,覷一眼他搁在案上,隐隐有血迹渗出纱布的右手,又有些心虚,算了,人家怎么说也是救了我一命,“那我就谨代表关氏小医馆随时恭候皇上打架光临了。” 嗤的一轻笑,“你只要准备好好吃的就行了。” “嘿嘿,皇上,我那小医馆的厨艺水平跟你那御膳房肯定是没法比的,你可千万别抱大大希望。” “不会,那鱼汤便是最好的。” 鱼汤?见他一脸呆痴状神往相,突然醒悟他这是在怀念药王居里的鱼汤哪,嘿嘿,看来很有必要跟你说说朱元璋和煮毛豆的故事,只是今天没时间了。 “皇上,你要怎么处置华阳?” “她敢伤你,我便要让她知道什么是万万不可做的。” “她是气急了才那样的,而且是我对不起她在先,你若再重罚她,不是更让她灰心绝望么。” “我管不了那么多,月儿,你可知道当时有多凶险?” “我自然知道,谢谢你。” “若我当时不在呢?……想到这样,我如何能不罚她。” “……错在我,而且她还是个孩子,让我去劝劝她。” “我不会让你再见到她。”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件事我不能逃避,否则一辈子不安心。” ……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她更受刺激。” 一脸捡到宝似的贼笑,“那我便守在外面不让她看到就是。”毛病。 两人并肩走到关华阳的素心斋前,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推门进去,只见华阳仍是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发愣。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华阳。” 抬起空洞的眼,缓缓地看着我,慢慢地又有泪流出。 心中一软,“对不起,别哭了。” “你还敢来看我,我差点杀了你呢。” “是我把你气急了,都怪我。” 哇的一声又痛苦起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不是?” 轻轻地搂上她,“这是真的,但是这并不可怕,华阳,以后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做好姐妹,甚至比以前更亲密呢。” 一把推开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的!” 真有些无措,却见她又嘤嘤地哭起来,“知道你是个骗子,是个女人了,可是一想到把你杀了,再也见不到你我还是很难过,为什么,华阳不喜欢这样!呜呜~” “那是因为公主对我只是兄弟姐妹般的喜欢和依恋,并不是男女间的喜欢。”这真是哄哄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我实在也搞不清楚了。 “不是男女间的喜欢?” “是啊,不然公主怎么会知道我是个女人了,还是舍不得杀我呢。”纯属胡扯。 “是这样的么?”止住了哭声,本是水灵灵的两只大眼睛已经肿得如同两只厚重的大核桃了。 “嗯,秦月也一直希望能有公主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妹妹的呢,公主要是不嫌弃,秦月以后还是把公主当作妹妹好不好?” “你不怪我差点杀了你么?” “姐姐从来不会怪妹妹的,况且姐姐有错在先。”只是小丫头,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冲动了,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幸运的啊。 “可是我真的差点杀了你呢,呜呜~” 轻轻搂她入怀,“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呢。” 继续将脸埋在我胸前一动不动。“华阳,我们出去洗洗脸好么,今天过年呢。” “我被皇兄关在这里,不能出去的。” “华阳怪皇上把你关起来么?” “不怪,要不是皇兄抓住了剑,我就真的把你杀了,现在我肯定伤心死了。” 轻笑一声,刻意提高嗓音,“既然公主知道错了,皇上肯定不会再怪罪公主的了!” 已经偷听偷窥了N久的某人很配合地推门进来。华阳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又埋下头往我的怀里缩了缩,小丫头,现在知道怕了? “皇兄。”声如蚊吟。 “哼,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是。” “好啦,雨过天晴,我们该出去洗洗这张小花脸好好过年啰。” ------------ 第五十四章 还卿红妆 将华阳送灼华宫,守着梳洗宽慰一番,又偷偷地拉着徐公公嘱咐了一番某人的忌口事宜,看看天色已经半下午了,该回去了。 “等一会再走。” “天色不早了,要是没什么事我真该回去了。” “……你中午没有用膳,在这里吃点再回宇文府。” “不用了,这回去就快要吃晚饭了。” “就当是陪我跟华阳吃点。”语气仿佛有一丝祈求,心中一软,刚要说“好”,徐公公凑上来说,“皇上,宇文丞相觐见。” …… “宣吧。” 白逑云靴,缓带轻衫,翩若惊鸿,衔着一贯的和煦而慧睿的浅笑,从容淡雅,含笑的目光扫向我,顿在脸上,微微一紧,继而敛容侧身跪拜,“臣宇文初曦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甫天面上也是一紧,“平身。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你何须如此。” “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宇文初曦自当谨记。皇上,臣不知月儿患了何错。” 撇过脸,“她没有错,是朕疏忽了,让她受了委屈。” “大哥,我没事。” 侧首看我一眼,竟面无笑容,“既然如此,为臣便立即接她回去过年了。”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皇上,月儿生性随意,在宫中待久了怕会闯祸的,为臣以后不会让她多进宫了。” 皇甫天面上一凛,“这应当问问她的意思吧。” 两人齐齐看相我。 嘿嘿干笑两声,“我这个山野小民,野惯了的,自是不适合常进宫的,嘿嘿,”瞟一眼某人慢慢成锅底的脸色,“当然了,要是情况十分特殊,压压性子进来走走也还是可以滴。” “天色不早了,臣等告退。” 歉然地看着黑着脸一声不吭的皇甫天,“秦月也告退了。”吃饭就算了啊,自会有一大票妃子们陪你吃的。 手一直被他攥在手里,力度有些大,一路默默无语快走着。偷偷地覷一眼他那如玉的侧颜,了无笑意,不似平日里总泛着淡淡的莹润温和的光泽,五官更加立体起来,散着一股清冽。心中偷偷一乐,在生气呢。 出了宫门,上马车,被他拉着坐在身旁,低眉顺眼,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心里面却是乐翻了,即便你如此当我是个弟弟或妹妹护着我也知足了的。 一直温热的手突然轻轻抚上微微有些肿得右脸,“疼么?” 抬头,对他璀璨一笑,“不疼,华阳能有多大力气。” “她都知道了?” “嗯。” 握着的大手又紧了紧,“月儿经受得断不只这一点,是不是?” 摇摇他的手,“大哥,没事了的,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嘛,放心,一切都被我搞定了的。” “看看阿天的手便可知道当时是多么的凶险,你还让大哥放心!以后不许再进宫了!”语气罕见的急促,心中又是一乐,“唉,都怪兄弟我太俊俏迷人,风流倜傥了,害得人家小姑娘一颗芳心错失,受点惩罚是应该滴,不过,现在人家完全被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礼安抚透了的,大哥,真的没事了的!”开玩笑,这一个天的时间还能是白花的呀。 “月儿,大哥想想就后怕,以后莫要再进宫了好么?” “不行哪,这段时间得常去看看华阳才行,再说总得把皇上的受伤治好了啊。” “宫里面那么多御医,连个手伤都治不好么。” “嘻嘻,他们哪能跟我比。大哥,皇上是因为我受的伤,我答应过他替他治的。” “……月儿,他是皇帝。” 了然地冲他一笑,“我知道的。” 微笑终于再挂回了脸上,“还笑呢,看看你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 摸摸右脸,“嘿嘿,这可是第一次被人打呢,华阳也真是个招疼得孩子,就是性子烈了点。” 轻笑一声,“把人家当个孩子来疼,你自己才多大。” “都跟你说了嘛,我已经是个二十六岁的老妖怪了的。” “二十六岁很老了么?” “那得看人了,大哥二十六岁那是风华正茂呢。” 宠溺一笑,“又贫嘴了,饿了么?今天定然还滴水未进呢。” 摸摸瘪瘪的肚皮,咂嘴道,“快饿死了呢,前腹贴后背了。” 嗤的一声轻笑,转头向外喊道,“老李,快点。” 老李还真的就驱车飞奔起来,不久,便到了宇文府前。拉着我下车,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手,她该是回来了吧,低头哂然一笑,不必要的误会还是避免得好。两人并肩入府,廊檐崖角上已挂满了红灯笼,门柱上新换了春联桃符,红红一片,喜庆温暖,隐隐有木炭的香味和炖肉的香味飘入鼻端。已经是紧按住胃部了的,还是咕噜声阵阵。 “贵伯,快命人传膳。”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只见他满脸疼惜之色。 很快,香喷喷的一桌美食摆上来,贵伯和千寻不肯上桌,拉了小阿牛坐在身旁,盯着桌子,只觉得两眼发绿,胃快要缩成一个小点点了。 “快动手吧。” “不行哪,年夜饭要等人到齐了才能动筷子的。” “这不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还是没有回来么,东方问晴,这便是你的三年之约么,别人视若珍宝,求之不得的真情,你便这样拿来践踏的么?不觉得握筷子的手紧了紧。 “月儿?” “啊,哦,吃饭,吃饭!来,小阿牛的大鸡腿。”将一只炖鸡腿夹到小阿牛碗中。 “你的脸被谁打了?” 呃,这孩子,问这么直白干吗,“嘿嘿,老哥说谎骗人,所以被人揍了,看到了没,以后前往不能说谎,知道么!” 端着碗,低头垂下眼睑。 “好啦,快吃吧,今天过年,我们应该开开心心滴。”说着笑看向初曦。 回我轻柔一笑,“早就饿坏了的,还不快吃。” 大年初一,是个特殊的日子。 当啷一声,送洗漱水进来的杏儿吓得失手将铜盆掉到了地上,水溅了一地,“小,小少爷……”人竟还处在目瞪口呆状态。啧啧,心里素质忒不好了。 捏个兰花指翘在下巴处,“杏儿,你说我漂亮吗?” “漂亮……好漂亮……”傻丫头,还没回魂哪 ,弯腰捡起铜盆,戳戳她的额头,“醒醒啦。” 笑脸一红,低头道,“小,小少爷,您怎么穿起女装来了?” “我本来就是个女的,为什么不能穿女装?” 刚垂下的头又霍地抬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我,“小,小少爷,您说什么,奴婢糊涂了。” 心中哀叹,这么麻烦的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杏儿啦,你家小少爷本来就是个女的,只是一直穿男装而已嘛。”嘿嘿。 “天……天啦,小少爷原来是小姐,贵伯——”惊叫一声,拔腿向外跑去。 “杏儿,找个扫把来给我扫水啦,你有没有听到啊——” 厨房里。 “贵伯,您好已经看了好半天了,我真的是个女的。” 小老头转脸去,“对不起,小……小姐,老奴是,是……”说着抹了抹眼睛。 “我知道,你是太激动了嘛。”嘿嘿,搞不懂,我从小少爷变成小姐,你激动个啥。 找出一个上好的绿釉青花瓷碟,装上新鲜出锅的鸡蛋面,双手捧着出厨房。 “小姐,让老奴来吧。” “哎,这得我亲自来,这才够诚意嘛 。” “是,是,小姐说的对,是老奴糊涂了。” “贵伯,您别太激动了,您回去好好歇着吧,啊~” “哎。” 摇头笑笑,往初曦书房走去。 放下手中的书,笑看着我,“一大早,这府中便人人奔走相告,兴奋异常,惊喜宇文府的小少爷成了小姐,就只躲着不来见大哥。” 将寿面放到他面前,“给你做吃的去了嘛 ,生日快乐!” 笑容凝固在脸上,眼圈微微发红,“月儿……” “快偿偿,这寿面我可是头一回做呢,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哎,我偿偿。” 趴在桌上,看着他激动地扒了两口,“好吃吗?” “好吃!”抬起头来凝视着我,“月儿,这可是大哥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吃到寿面呢。” 微微拧眉,“贵伯怎不做给你吃?” “他们不方便做的。” “没关系,以后一定会年年有人给你做的。” 轻柔一笑,“大哥真高兴。” 这就高兴啦?还有礼物呢。唉,这礼物还真有点不好出手啊…… “可还有寿礼要送给大哥?” 将手揣进袖里,嘿嘿傻笑两声。 “是什么呀,快拿来给大哥瞧瞧。” 看着他那热切的眼神就更加不好意思拿出来了,“大哥,要不……我先写张欠条,明年再一起给?” “这怎么行,今年的就得今年给,哪有写欠条的,快快拿出来。” 在他殷切地逼视下,磨磨唧唧地拿出一块粗糙的玉璞,低着头递过去,“在蓝田暖买的,医馆开张后赚的银子不多,就只够买这块玉璞了……” 噗嗤一声笑,“大哥喜欢,月儿送的大哥都视若珍宝,何况还是月儿医馆的第一笔收入!”说着将玉璞端详一番,挂至腰间。看着他一身白逑,虽不奢华,却也算得上名贵,挂上这玉璞,实在是,有些不配哪。 “大哥,要不,你别挂在那。”丢人哪。 灿然一笑,“月儿送的,自然要挂在这的。”后悔啊—— 冲我轻柔一笑,埋头将一碗寿面吃的干干净净,递过一条帕子给他擦擦嘴,“真可惜,月儿的生日要到七月了。” “嘻嘻,大哥是不是想到送我什么礼物了?” 意味深长地笑看我一眼,“早就准备好了的。” 喜上眉梢,会是什么呢? “月儿,今日高兴,我们合奏一曲怎么样?” “好!” 家丁搬来筝,“大哥在上,请允许小妹先献上一曲。” 轻声一笑,“好!” 笑着谈唱完一曲《生日快乐》,直把他听得望着我发痴,嘿嘿,太感动了。 许久,“真别致。” “可有记住?七夕那天可是要为我奏的。” “记住了的。” “大哥,我们合奏什么曲目?” 笑看着我不语。心中明白,一番挣扎,终是不能妥协。心念一转,淡淡一笑,信手拨起来,扬眉向他看去,也只是淡淡一笑,横笛和起来,一问一答,亦甚是有趣。 曲毕,余音缭绕,两人相视一笑。 “大哥今天生辰,家里怎么没有客人。” “都被我辞了,阿天和十王爷大约会在午时过来。” 正说着,贵伯在门口道,“少爷,皇上与十王爷驾到。” 两人笑笑,起身出了书房,远远见皇甫天和十王爷皇甫珉走进来,皇甫天没有穿皇袍,一袭紫裘,却也越发显得气宇轩昂,贵气逼人;皇甫珉一身雪青绸袍,脸上挂着浅笑,记忆里眉眼间的神气飞扬仿佛沉淀了不少,这小屁孩,一年不见,长大了。 跟初曦一起迎上去,皇甫天因有心理准备,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皇甫珉则是张大了嘴巴瞪着我,“你,你——竟然是个女的!” 冲他扬扬眉,洒脱一笑,“十王爷,好久不见了。” 恍然大悟一般,“我说嘛,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般的貌美精致。”咳,不是说娘娘腔的么?又见他扭头冲这皇甫天说,“三哥,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她要是一女子定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 不是叫你别把这些俗词用在我身上的嘛,“多谢十王爷夸张,皇上王爷请进吧。” …… 小屁孩的寿礼竟是一张狼羯与大炎朝边界详细地形分布。 “宇文哥,这可是我在边关蹲了大半年,损了好几个探子才绘成的。” “阿珉辛苦了。” 覷他一眼,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挑眉看向我,“喂,你现在是不是要收回那就话了。” 轻笑一声,“好,我收回,现在的十王爷是能当大任的国之栋梁了。” “这还差不多,不过,倒还真要谢谢你呢,要不是有你那句话刺激,我还真怕坚持不下来呢。” “月儿说了阿珉什么话?”初曦淡笑着从地图中抬眸问。 我好笑地看向皇甫珉,只见他急急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宇文哥你就别问了。” “可是乳臭未干、小毛孩之类的。” 我跟皇甫天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只见皇甫珉讪讪道,“宇文哥你过果然是神算丞相。” 几人大笑。 用过午膳,便对皇甫天说,“跟我去药房,替你换药。”省得我今天不用进宫了。 一层层解开纱布,见几处伤口都有重新裂开过的痕迹,不禁蹙眉,“这只手不要多用力,你是皇上,那么大班子人等着伺候你,就好好放你这右手几天假嘛。” “有些事情他们伺候不了。” 什么事情他们伺候不了?嘿嘿,比如说上厕所,比如说……偷偷斜覷他一眼,果然够淫秽,都伤成这样了还那样…… “你在想什么?!” 干笑两声,“我在想皇上这手伤了……确实够不方便的。” “哼!没有你想的……哎哟!” “别动!上药呢。”激动什么嘛,又没人敢说你什么。 …… “华阳怎么样了?” “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上完药,用帕子沾着自制的酒精轻轻擦掉伤口周围的血污和药渍,缠上干净的纱布,“这段时间不许太用力,不能碰水,别吃姜、酱、辛辣酸物,我的小医馆要过好几天才开门的呢。” “嗯。” 瞄一眼他的面色,转身到左边的药架上取下一个绿釉瓷瓶,“这段时间老睡不好吧,我瓶东西你拿去,每天晚上睡前服一颗,见效可能慢点,但好在没有什么副作用,吃完了要是觉得好,就再到我这里来拿。” 扬扬嘴角接过揣进怀里。 “什么好东西,我也要!”皇甫珉嚷嚷着闯进来,小屁孩,这么快又还原了。 “不给,瞧你这生龙活虎精神气足得跟什么似的,给了也是浪费。” 涎着一张俊脸,讨好道:“不是啊,你别看我这样,都是硬撑的,其实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睡不好的。” 挑眼斜睇他一眼,“你别忘了,你面前站着的是位小神医,你晚上做不做噩梦,我一眼便知道了。” “啧啧,眼睛这么毒,以后谁敢要你啊。” “哎,这你就错了,我可告诉你啊,以后若是见我一直单身可不是因为没人敢要我,那是压根我就不想嫁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嫁人?这不可惜了这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了吗。” 心中翻翻白眼,“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这个人啊,有怪癖的,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容得下我这个怪癖了,我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眼睛发亮,脖子伸得老长,“什么怪癖这么怪?”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想成熟稳重么?” “嗯!” “那就先管好你那扑腾扑腾按耐不住的好奇心。” “你……” “你放心,会有的。”声音嘶哑低沉。 两人诧异回头,这一看不由得一股怒火噌地窜上来,“你握着拳头干吗,没看见已经渗出血来了吗?!真是气死我了,刚刚的药都白上了!”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起他的手,开始解纱布,“不是叫你别用力的,你都当耳边风啦?当着我的面你都这样,背着就不知道你怎样地不配合了!” “啧啧,对皇兄你都这么凶,看来就是你想嫁也没人敢要你了。” 要你管! “阿珉,这你就错了。” “我哪里错了,宇文哥,你没见刚刚她有多凶。” “你当然错了,月儿的好岂是这世间易求。” 缠着纱布的手顿了顿,哂然一笑,即便如此,又如何。 “是么,”某个小屁孩围着我绕一圈,“除了这副绝好的皮囊,我还真没发现哪里好了。” 扬眉淡淡一笑,你要是发现得了就不叫你小屁孩了嘛。不经意间瞥见初曦和皇甫天也是互视一眼,淡淡一笑。 “喂,你们三个在笑什么?” 没人理会。 ------------ 第五十五章 费苦心艳妃情何以堪 农历初三,与初曦一起进宫。在太炎殿见过皇甫天,给他换了药,因心中记挂着华阳,便让徐公公领着往灼华宫走去。 “月……姐姐。”几日不见,已清瘦了不少,圆圆的小脸仿佛尖了些,粉致中透着净白,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落了些许惆怅,沉淀了几分了悟。 心中愧疚,微笑道:“公主,我来看看你。” 缓缓地看着我,轻叹一声,“你做男人已经是极好看的了,如今换上女装,这大炎朝还有谁能比得过你。”语意阑珊,这个纯真可爱的小丫头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了。 轻轻一笑,“蒙公主看得起而已,这张脸哪有公主说的那般好了。”拉过她的手坐到软塌上,“公主,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的,就如公主你,这般水灵可爱,我可也是疼得紧,喜欢得很呢。” 嘴角慢慢上翘,绽一朵安静的笑容,“母妃去得早,这么大了,就你是真心疼华阳的吧。” “你皇兄只是面冷一点,其实他也是疼你的,那天,他也是气急了,你别怪他。” 将头靠上我的肩膀,“华阳不怪皇兄,那天幸亏是皇兄拦着了,不然,莫说皇兄不会放过华阳,华阳自己也是会痛悔一生的。” 拍拍她的手,“好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咯咯轻笑一声,“这几天华阳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我那可是真的喜欢你呢,一时发觉你欺我负我,才急怒攻心得,咯咯,月姐姐,即便是现在,我还是喜欢你呢,靠在你身上,总是特别安心舒服。” 心中咯噔一下,“公主,你现在还怎么个喜欢法啊?” 咯咯一笑,“你放心,现在我只当你是个好姐姐来喜欢。” 这便好了嘛,皆大欢喜啊,不由得豪情万丈,“公主,以后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有什么话你尽管对我说就是了。” “嗯,那你以后常进宫来陪陪华阳,华阳不能常出宫的。” 这个啊……“好吧,我,尽力就是了,嘿嘿。” 正说着,只听得某位公公温柔喊道,“容妃娘娘到——” 起身,见一位丽装美人前呼后拥款款地走进来。原来是曾经在跑马场见过的成熟美人三王妃。 “华阳,好点了么?” “我很好,三皇嫂。” 敛起襟裙,跪地行礼,“小民秦月见过容妃娘娘,娘娘千岁。” “妹妹也在呢,……果然是天人之姿哪。”呃,你还是别叫我妹妹为好。 “多谢娘娘夸张,秦月山野散人,蒲柳之姿,岂比得上娘娘这般娴雅美丽,气度高华。”华阳,我可真的不想常进宫啊。 “三皇嫂——”华阳拉了拉美丽容妃袖子。 “哦,你看,本宫只顾看着妹妹,竟忘让妹妹起身了。”说着便过来扶起我,“妹妹你快起来,跟本宫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谢娘娘。”起身,“娘娘要是不嫌弃,称小民秦月就可以了。” 温婉一笑,“那本宫便称妹妹为月妹妹,可好?” 月妹妹?亲是亲热了一点,也算能接受吧,华阳不也是叫月姐姐的嘛,“多谢娘娘抬爱。” “妹妹客气了。” 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可能是因为皇甫天曾说过的那番话,便只想离他的后宫三千佳丽远一些,对这曾经感觉很好的美丽三王妃也亲热不起来了。 三人坐着,华阳抱着手炉,我捧着一杯热茶,容妃静静地欣赏着自己桃粉色修长的指甲,默默无语。若是以往,华阳定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今天正碰上她风雨过后的平静阶段,不想多说,我本不是个善于刻意攀谈结交之人,更何况潜意识里有心疏离,自也不多话,而容妃可能是碍于颜面,不愿主动交谈,故而,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小宫女慌慌张张的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平静,三人连忙起身,刚要行礼,只听得皇甫天淡声道,“都免礼吧。” 放下已敛在手中的衣襟,看向一旁的初曦,正碰上他探过来的温暖目光,相视笑笑。 “皇上。”容妃低低唤道,低柔婉转。 不由得好奇地看向他们俩,只见皇甫天微微一点头,无甚表情变化。这对曾经一个是天天杵在王府别园,一个是夜夜独守空闺于三王府的帝王夫妻,看来也不像是有什么矛盾冲突,难道是相敬如冰?若本就没什么感情,如今他又贵为天子,只怕容妃的处境更不如意了…… 兀自笑笑,这一潭浑水,谁也搅不清,谁也帮不了谁……不经意间抬眸,见他竟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似是带着些恼怒,心中一惊,难道他又知道我在腹诽些什么了,心虚地弯眼笑笑。 轻叹一声,“走吧,也该饿了。” 去哪?不解地看向初曦。 温和地笑道,“皇上要出宫走走,我们一道出宫回府吧。” “嗯,好。” “月姐姐——” 回头见华阳一脸的期盼,便笑着对皇甫天说:“皇上,小民观公主气色不佳,凤体欠安,不如请皇上携公主一同出宫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以助公主凤体康复。” 嘴角上扬,勾出一朵浅笑,“随你就是。” 话刚落音,华阳已偎过来,挽上我的手臂,笑得一脸甜蜜。我心中也跟着彻底舒畅开来,华阳还会是华阳的,只会更加成熟起来。 眼瞅着某人完全没有带上容妃一同出宫的意思,便向容妃行礼告退。 “妹妹,以后可否多进宫来看看姐姐?” 这个阿,似乎,大概,可能,真的——办不到啊! “多谢娘娘抬爱,只是月儿闲云野鹤惯了,守不了宫中的规矩,故而臣不能多让她多进宫来,请娘娘见谅。” 似是微微瞟一眼某人顿在门口的背影,“丞相大人多虑了,妹妹如此冰雪聪明,岂会……” “容妃,你越界了。”冷冷地掐断了容妃的轻言软语,头也不回道,“还有,以后不要再让朕听到那两个字。” 禁不住微微拧眉,如果要以如此生硬的方式来帮忙,你还是不要帮得好了…… 一路上同华阳说说笑笑,偶尔跟初曦聊几句,倒也开心,就是不愿理某人。出了宫,进到市肆,几人便竟直上了醉风楼。 ^^^^^^^^^^^^^^^^^^^^^^^^^^^^^^^^^^^^^^^^^^^^^^^^^^^^^^^^^^^^^^^^^^^^^^^^^^^^^^^ “哎哟!死丫头,你想疼死老子吗!” “疼啊?原来你还知道疼呢,疼死你活该!” “你说什么?信不信老子扁你——”千寻冷冷往前一站,便让他那后半截粗喉生生地吞回肚子里。 笑着接过青萍包裹好的药,走过去,“伤愈期间不要碰水,这是三天的药,早晚各一次,用水煎,一共一两银子。” 直愣愣地看着我,脸上挂着痞子笑,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便往我的手上盖过来。千寻一把抓过他的手,夺了银子,冷声道,“你可以滚了!” “我的药还没拿……” 青莲取过我手中的药,往他身上扔过去,“都给你了,快滚吧!” 将他趔趔趄趄地赶出门,仍是愤愤不平,“千大哥,以后被让这种人进来!你看他看小姐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知道了的。” 洗了洗手,“一个小流氓而已,你们不必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呢,小姐可不能给那种人看了去!” “医者父母心,有伤有病了的还能不让进我们这小医馆?有千寻大侠在,我们还怕谁不成。” “小姐总是这般好心。” “别给我拍马屁,”笑着看一眼沙漏,“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我也该去做饭了。” “是,小姐。” 擦干了手往厨房走去,听得青莲青萍窃窃嬉笑道,“都好几天了,皇上一到晌午便往我们小医馆里钻。” “青莲姐,说话小心点,要掉脑袋的。” “不怕,有小姐在呢。” “是哦,皇上对我们小姐真好,放着那御膳房的山珍海味不吃,天天来我们医馆用午膳呢,嘻,这也难怪,我们小姐做的菜哪个不别致好吃。” “嘻嘻,我们小姐何止是菜做得好吃啊。” “这倒是,嘻嘻……” 两个臭丫头,瞎想些什么,笑着摇摇头进了厨房。自从初五医馆开门,皇甫天便天天在这里蹭中饭,倒不是我做得有多好吃,他不是个挑食重嘴之人,我做什么他便吃什么,图得怕是这里的舒适自在吧 。我现在倒是真把他朋友了,因为明白他不会用身份来强迫什么,细想他对我其实一直挺宽容照顾的…… “想什么呢?”轻柔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侧头见他浅笑着盯着我手中的黑铁锅,低头一瞧,不由得粲然失笑,放这么多水,难道要做稀饭不成?“没什么,今天怎么早些过来了,这都还没做呢。” “不急,今天朝中事情少些,便早些过来了。” “ 我能帮你些什么?” “你一个独手怪能帮我什么。” “我一只手也能做不少事。” “得了,你这大身板一进来,我这厨房都变小了,还是别在这里碍我事了。” “我站着不动,不妨碍你就是了。” 拧了黑铁锅放到小灶上,生起火,笑睇着他,“真要不出去,就坐在这帮我看火。” “这个容易。”说着真的曲身坐到灶前的小矮凳上了。笑笑不理会他,开始挑菜,偶尔回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灶膛内,时不时用木条挑拨着,熏黄的火苗跳跃在他俊朗的脸上,刀刻般的线条柔和不少…… 让一个皇帝帮忙看火,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嘿嘿。 ------------ 第五十六章 情不自禁 “月儿,明日是家父家母的祭日,陪大哥去一趟宇文氏宗祠好么?” 放下筷子看向他,见他眉眼间只是温暖的笑意,“好。” 宇文氏宗祠修葺得甚是宽敞肃穆,香火缭绕,一看便知是世家大族。 为何到了初曦母亲这一代便只有一个独女了呢? 两人上完香,默默地站了一会,往外走去。 “大哥,伯父伯母感情很好是么?” 侧首冲我轻柔地笑笑,“是啊,宇文家的双云扣只送给挚爱之人,双云阵也只有……夫妻伉俪情深才能开启的。” 扑哧一笑,“那当时大哥为何要将双云扣送给药王师父?” 笑瞅着我,无奈道,“那是情急之举,当时阿天命悬一线,不得不出此下策,本想药王前辈久居深山,不知家母已故世,定然会出手相救。待真相大白,玉扣早已传至大哥手中,药王前辈还能留着这玉扣不成,到时只需向他赔罪就是了。” “真狡猾,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玉扣落我手中了。” “是啊,……月儿是上天送来给我的。” 笑睇他,“我当时可是个男的,大哥你也任我占着双云扣,岂不坏了宇文府的规矩。” “当阿天回来说药王前辈已去世,玉扣落到了你这个小徒儿手中时,我着实有些吃惊,却也不好再收回来,后来——,便也不想再收回来了。” 笑着撇开脸,“双云扣我可是还你了的,你倒是要加油给我找个嫂——”子字生生地噎在了喉咙里,因为我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状似亲密的人并肩往宗祠走来。迅速地瞥向初曦,他也看到了,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宇文,我们来看看伯母。” “嗯。”笑着向东方问晴点点头,侧向一旁的司徒藏锋,“你能来,她会高兴的。” “我只是陪晴儿来看看。”冷漠地将头撇向一边。既然能来,不管是为了谁,心结应是解开了吧,东方问晴,该恭喜祝福你么,只是,初曦怎么办…… 冲着我微微一笑,便挽起司徒藏锋向宗祠里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愣…… “我们走吧。” 扭头看向他,眉眼之间仍是明媚而温暖的笑意,掩饰么?想仔细看看那笑意是否到达了眼底,只觉得太阳太刺目,眯起了眼睛,“好。” 他们没有回宇文府,情理中的事,初曦一直淡笑着,仿佛一切如常。心中发涩,你若大哭一场,或大醉一场,甚至是吹吹笛发泄发泄也好,让我知道你到底有多痛,而不是把我也拒绝在这笑容之外…… ^^^^^^^^^^^^^^^^^^^^^^^^^^^^^^^^^^^^^^^^^^^^^^^^^^^^^^^^^^^^^^^^^^^^^^^^^^^^^^^^ 坐在床头,盯着手中的两幅画发呆。青莲叩门进来 ,“小姐,有人找你。” “知道了。”将画小心地卷起来,放进书桌的屉子里,“就来。” 出了卧室,见来人竟然是东方问晴,英姿勃勃俊秀艳丽的脸上愈发地明媚滋润了。 “能出去走走么?” “好。”回头给青莲青萍交待一番,跟她出了门。 牵过两匹马,“你骑我的,我骑藏锋的。” 接过缰绳,上马,对赶出来的千寻说道,“我跟东方一起出去,不会有事的,你不用去了。” “公子,让千寻跟着吧。” 无奈的笑笑,所有的人都改口叫小姐了,就他还执著地对着一身裙装的我叫公子。。 “东方可是仙剑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回去吧,我们女孩子间谈话,你跟着干什么。” “我不听就是了。” 瞪他一眼,“我又不能捂住你耳朵,怎么会知道你有没有听。这么婆婆妈妈的,明儿就张罗着给你找个媳妇管管你。” 俊脸别扭地扭向一边,“公子说什么呢,千寻不跟着就是了。” 冲着东方问晴笑笑,两人策马向城外奔去。 来到小河边,系了马,捡了堆乱石坐下来。 “我跟藏锋明日要远游了,不放心宇文,决定还是来找你谈谈。” 淡笑着等她说下去。 “秦月,宇文就拜托你了。” 捡起一块小石子,扬手扔进河里,逝没在湍急的水面,“他又不是个孩子,你要出远门了,便要拜托别人照顾他。” “何必如此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回过头来,直视她,“东方,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看着我,杏眼里明亮的没有一丝隐晦,“我只把他当兄长,我的心一直在藏锋身上。” “你有你追求幸福的权利……只是,既然不爱他,为何还要给他希望,给他三年承诺,既然承诺了,为何又要失言。” 颇有深意地笑笑,“原来你还不知道那三年承诺早就没有了。” 早就没有了的?心里一阵翻腾,说不清是惊是喜还是悲,也顾不上她那含义不明的笑意了。 “你当初是因为这个才出走的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出去游历一番而已。” “若只是游历,为何宇文翻边了大炎朝、南疆、北狼都找不到你。” 撇过头,“不凑巧而已吧。” “你喜欢他,不是吗?” 回头,看进她秋波滟涟的明眸中 ,“我们只是兄妹。” 咯咯一笑,“如果我还没有遇到藏锋,你这样说也许能骗得了我,如今你说这话我可不信。” “信不信在你,他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自幼散母,爹爹与宇文的父亲逍遥伯伯是至交,八岁那年,爹爹醉酒误闯了逍遥伯伯和雪伯母的双云阵……仙去了……” 看着她一脸黯然,我心中有些愧疚,在感情上,或许她是亏欠了初曦,而她也不过是在执著地追求自己的爱情而已。这有错么,为何我总是潜意识里隐隐地责怪她,可是因为妒嫉? “逍遥伯伯和雪伯母心怀愧疚,收养了我,从那时起,我便住在问晴阁。开始时对他们是有些怨恨的,只是后来伯伯伯母包括宇文对我真的很好,再说当初也是爹爹误闯双云阵的,便也看开了。伯伯伯母双双去世时,要宇文好好待我,想来,他对我好,倒也未必全是因为喜欢我。” “你错了,他是真的喜欢你。” 微微一笑,“就算以前是,现在也未必是了。” “一直都是……为了你,你可知道他做了多少他本不愿做的事。” “是我让他操心了……如今我和藏锋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隔阂阻碍了,我也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 看向那滔滔滚逝无情得不许人多留恋一眼的江水,“……感情的事情,谁也帮不上忙……” “你可以帮他!” 回头冲她淡淡一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不会看错,你可以,而且只有你可以。” “不说这些了,你们可要去哪里远游?” “以前我们走过的地方多为南方,现在想去北方看看。” “仙剑魔刀,笑傲江湖,神仙眷侣,武林佳话啊!” 微微低头,“你倒是会说了。”笑得那是羞涩中是甜蜜,甜蜜中有骄傲。 “祝你们幸福!” “谢谢。还真是要谢谢你呢。” “若没有你,我跟晴儿怕都只是一缕游魂了,秦姑娘得大恩我跟晴儿没齿不忘。” 突然出现的低沉有力的男声吓我一跳,瞪向东方问晴,他怎么能偷听我们谈话呢? 她似也有些意外,问道,“藏锋,你怎么跟来了?” “我见有人跟着你们,不放心,便也跟来了。” 臭千寻!!! “秦姑娘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藏锋跟晴儿定当倾力相助。” “客气了,救人是大夫的天职,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你以后别再找初曦麻烦就好。 两人执手而立,看着我不再说话。真是武林中羡煞旁人的一对幸福鸳鸯啊。 看向司徒藏锋道,“你们能走到一起也定是不容易,好好珍惜东方。” 侧头,看着东方,情深似海,“司徒藏锋这辈子定不负晴儿。” 两人脉脉含情,旁若无人对视…… 抿嘴一笑,“就此别过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了。”冲着小树林的方向,“出来吧——” 只见千寻牵着匹马讪讪地走出来。 回头问司徒藏锋,“你可是骑马过来的?” “嗯,就在林子外面。” “我替你骑回去。告辞了!” 出了林子,上马,“刚刚可有捂住耳朵?” 讪讪地转过头,不说话。 “那好,明天就开始帮你搜罗姑娘安排相亲!” …… 策马到宫门前。等着那熟悉的马车出现。 “月儿!”那暖胜春风的微笑,仿若一丝触手可及的幸福……如果,我许你幸福,你可还会坚守着你所坚守的? “怎么到这来了?” “……来接你。” 眉眼间骤然亮起的那抹惊喜,让我有一丝错觉,仿若是已要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回去吧。” 你常拉我的手,当你拉着的时候,可当我是什么…… 将马交给千寻,与他一起上了马车。 牵着我的手,笑意盈盈。 仰望着他那深潭般的黑眸,绿绮轻迤,看到自己的脸在里面深深旋转坠落…… 有一种相思,叫着,守着你,却永远咫尺天涯…… 身子突然被猛地一拉,落入一个日光般清新温暖的怀抱,措手不及。我的额抵着他的脸,温润细腻,心仿佛要跳出来。 “月儿……”喃喃一声,轻柔深情,带着丝丝缕缕等候已久的渴望。 所有的惊愕无措瞬间释放,反手抱紧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静静地流出泪来…… 将下颚紧紧地贴在我的侧脸上,双手紧紧地搂着,紧得我误以为我们真的可以成为一体。 …… 马车一个颠簸,蠕动了一下身子,抬头来,遇上的是他深情缱绻、相思若狂的深眸。就这样含泪痴痴地望着,只觉得他的脸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紧…… 微微一侧头,鼻尖擦过一片炽热红软。 手中暖热的身子微微一僵,“月儿……” 突地一把推开他,我这是在干什么!只是他爱的人刚刚离开而已! “停车!” 不等马车停稳,一把揭开帘子跳下去,抢过千寻手中的缰绳,飞身上马,不顾身后慌张无措的唤声,策马狂奔! “月儿——” 别跟着我!求你! 已看不清路,树木的影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向身后射去,只想远远地走开,远离刚刚那一幕。 “月儿,慢点……”听不清他喊些什么,只顾使劲地踢着马加速。 突然一声长嘶,身下的马慢慢地停下来,抬眼一看,早已出城,前方是山石断崖。还没等停稳,身后一阵风掠来,人已被禁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存心要大哥疼死是不是?!你看看这是哪里!” 挣了挣,太紧,挣脱不出来,等他急促的呼吸慢慢的平静下来,一把将他推开,扭头站到一边。山风徐徐吹来,扬起我的衣袂发丝,却如根根针芒刺在身上。老天,就算你不可能让时间倒退,能不能帮我删掉刚刚的那一段? 手被紧紧攥进一只发冷的大手里,“你若再乱跑,我们就一起跌进这万丈深崖里。” 撇过头,“你追来干什么!” “……对不起,是大哥控制不住,一时太忘情了。” 忘情么,爱着她,为何要对我忘情!挣脱他的手,“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原是如此讨厌我的么?”声音黯然,揪得我心一痛。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是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而我,终是接受不了你在爱着别人时对我好。 “可是因为她?” 心犹如被一把钝刀狠狠地锯了一下,如今知道了,在这些方面自己竟是这般的小气。 “那是过去的事了……” 望着峡谷飘忽的云雾,“我们,都需要时间。” “好,我们就让时间说话。” 解下外袍,系到我身上,“对不起,大哥以后不会再这么……唐突了。” 低头瞟一眼他一身单衫在寒风中飘飞,“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 牵马走到路口,见千寻牵着套马车的马守在那里,心中愧然,初曦骑了他的马,他拆了马车,车夫老李不就扔在路上了。 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没事了,你回去接李叔吧。” 似是瞟了一眼初曦,“是。” 回到宇文府,也不吃饭,倒在床上,蒙着被子便睡,好好一个开始,怎就愣是被自己搞成这样? ------------ 第五十七章 雾散云开 第二日,天一亮便悄悄地起床溜回了小医馆,再也没有勇气回宇文府了。 …… “小姐,你可有三天没回丞相府了呢。” “这几天不是忙嘛。” “这几天可没什么病人啊。” “哎呀,你在这里叽叽喳喳些什么啊,昨天让你背的药方你都背好了?你看看人家青萍,现在都能独立抓药了!” “唔,我这就去背行了吧。” 赶走了青莲,扯过一张开写药方的宣纸遮住脸,仰靠在沙发上,郁闷,无聊,这几天不是没什么病人,而是几乎一个病人都没有!那些生病的人都去哪里了嘛,我这小神医的医术又不是唬人的,要价又低,没钱还可以免费,为什么偏偏这几天一个都不来了! “小姐。” 一把揭掉脸上的纸,“贵伯!你怎么来了?” “小姐,少爷病了几天了,不让请大夫,也不让告诉小姐您,老奴担心出事,只得偷偷来*了……” 他就是有恃无恐!甩掉手中的纸,起身向外跑去。 “小姐!您要去哪里?”贵伯惊叫道。 “回府!” 宇文府的门卫惊愕地盯着他们家曾经的小少爷现在的小姐如离弦的箭一般射进府,喃喃道,“小姐今个儿是怎么了……” 一脚踹开他房间虚掩着的门,冲进去,气呼呼地瞪着那烧得通红的俊脸。 “回来啦。”笑,你还好意思笑! 抓过他的手把脉,越把越惊心,越把越恼火,怒火苗儿噌噌地在胸腔里乱窜,“三天了!发烧很好受是不是!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你是存心做给谁看存心要谁难受是不是!若是想要我揪心要我难受,你何须这样,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了!”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睛便发酸了,“你知不知道发烧也是会烧死人的!” “那日,听你那般说阿天,你可知道我有多妒嫉,如今听你这般骂我,我便知道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还是比他重的,真开心。” 看着他虚弱却又甜蜜的笑脸,心中一阵酸甜,怒火儿瞬间便熄灭了,“你就是自找苦吃。” “我若不病,你怎么会回来呢。” 霍地看向他,“你这风寒是怎么染上的?!” 不自然地撇过脸,“许是那天吹了点风。” “你少唬我!哼,等我煎完药再跟你算帐!”一把拽过他手中的折子,扔到一边,将他拉到床上,揭开被子,“好好躺着,不许再看那些东西!” “嗯!”有些讨好地浅笑着,乖巧地躺下去。现在知道错了!帮他掖好被子,起身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回头看看他,见他仍偏着头,甜笑着看着我,心中一软,“好好躺着,我去煎药。” “好。” 待将煎好的药端到床边,见他已烧得迷迷糊糊睡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心中一阵酸软,轻轻地推他,“起来吃药了。” “煎好了呀。”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嗯,”将药放下,扶着他坐起来。 “我的手可是一点力都没有呢。” 笑着瞪他一眼,“喂你就是了。” 一勺一勺地喂,不敢直视他那布满血丝却闪闪发亮的眼睛。 “月儿,我好怀恋你给我疗腿的那些日子。” 我又何尝不是。 “月儿,你……” 抬眸看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你是不是嫌弃我……我的过往。” 伸过袖子替他擦去唇边不小心残留下的药液,“我怎会嫌弃你,只是你,可放得下么?” “早就放下了的!” 疑惑地瞪向他,可是真的么? 一把抓住我的手,“真的,月儿,你要相信我,当初你一走,我这心便如空了一般,只想一定要把你找回来,即使你是个男儿也是要把你拴在这府上了的!” 脑中一片晕眩,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始料不及,嘴上却轻笑道,“我若是个男子你倒要怎么把我拴住?” “你我都不婚娶就是了。” 将他扶着躺下,“想不到你还挺霸道的。” “月儿,你还没有答复我呢。”揭开被子,挣脱着坐起来,执拗得像个孩子。 微微侧开视线,“我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么?” “我……不确定。” 拉过被子盖上他只穿着里衣的上身,“你要待我怎样,我便待你怎样。” “真的?!”激动地捉住我的手,眼中迸出的欣喜让人心醉。 点点头,柔声道,“嗯。好好睡吧,别又着凉了。” “我不睡,月儿,我怕这是我烧迷糊了做的一个梦,一觉醒来,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不是梦,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一醒来便能看到我。” “那——,月儿,你别走开。” “不走。” 扶着他躺下,掖好被子。服了药,已是十分困顿了,却仍是强撑着,笑盈盈地看着我。 “睡吧。” 紧握住我的右手,“嗯。” 看着他甜笑着睡去,突然感觉这一切如此的不真实,我才怕这是一场梦呢…… …… “别走!” 心中一咯噔,你是在叫谁呢…… “月儿……”后面的话喃喃着模糊了听不清,脸上漾出一个浸蜜了似的笑容,贴上他渐渐退了热度的手背,你若不弃我,我永远都不会走。 …… 手中的手轻轻地动了动,泛起一朵微笑,看着他,“醒了。” 一双大病初愈因睡足了而湛蓝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我,“月儿,这不是梦,是么?” 左手探至他的额上,退烧了,温柔地对他笑笑,“不是梦。” 猛地起身,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嘿嘿傻笑起来。 心中发急,可别是烧坏脑子了。 “月儿,我现在都分不清楚梦里梦外了。” 圈手,环抱住他,“你若不信,掐掐你自己,若疼,就不是梦了。” 只听着抵额上的脑袋轻轻地哎哟一声,还真的掐了。 将脸埋在他怀里,轻轻一笑,“现在可信了?” “嘻,信了,不是梦。” 抬起头来,仰望着他,“该是饿了的,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脸俯下来,贴到我的额上,“我不饿,月儿,你在这陪我。”刚说完肚子便咕噜一声。 轻轻一笑,“还说不饿呢。” “月儿,叫人送点上来就行了,你别走。” “好,你先放开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声。” “嗯。” 走到门边,回头碰上他笑意盈盈眷恋的目光,心中仍是一悸,温柔地笑笑,拉开门出去。 贵伯垂首站在门外,似乎是等了很久了。 “小姐,少爷的病怎样了?” “无甚大碍了,你别担心。” “这就好……” “贵伯,让人送碗热粥上来,初——少爷饿了。” “哎——” “你看你,这般折磨自己不说,贵伯一大把年纪也跟着担惊受怕。” 拉过我手,坐到他身边,笑容可熔化这世间任何冰冷坚硬,“值得呢。月儿,我好开心,你开心么?” “开心。只是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只要月儿不离不弃,我便不这样。” “我何时离弃你了。” “前日不就是了,三天都不进家门一步!” 别扭地侧过脸,我那不是怕见了面尴尬不好意思回来嘛。正在这时有人叩门,“少爷,小姐,粥来了。”贵伯,您老就是可爱。 “进来吧。” 贵伯领着杏儿端着两碗粥上来,我接着,放到床前檀木镂空的小圆桌上。 “你们先出去吧。”不紧不慢的声音,此刻仍是温润如玉,从容尔雅的年轻丞相大人。 “是,少爷。” 端起一碗粥,轻轻地搅动着,回身,见他仍笑嘻嘻地瞅着我,眼中闪着些许光亮,便笑道,“手上还是没有力么?” “嗯!” 撇撇嘴笑笑,搅匀了粥,舀一小勺送至他嘴边。美滋滋将嘴巴迎上来,眼睛却始终瞅着我。 “月儿,这风寒会不会传染给你?” “不会,我免疫力强。” “如果你吃了我吃过的东西呢?” 嗤地一笑,“那可能就会了。” “真的?” “嗯。” 见他似是非常遗憾地看着我手中的粥,心中不禁偷偷发笑。 ------------ 第五十八章 蓝田玉暖 “好了,我吃饱了。” 看看已被我刮得干干净净的碗底,“嗯。”病刚好,一时也不宜多吃。 看一眼桌上另一碗粥,“月儿,我来喂你!” 笑睇着他,“手上有力了?” “吃饱了自然就有力了嘛。” 笑着低声道,“我又没病干吗要你喂。” “你喂我了,我自然要喂你的!” “不要,我自己吃。” “月儿——” “不要啦!” “我是病人你都不依我!” “我……”从来没有让人喂过,很别扭的啦! 眼看着他要揭开被子下床,忙将粥端上,递过去,“依你就是了!” 半垂着眼眸,让他小口小口地喂完粥,已是月上柳梢头,水银般的清辉从敞开的窗户泻进来,洒一室的静谧清幽。 “我去掌灯。” “不用,月儿……你累么?” “不累。” “那,我想去窗前站一会,可以么?” “好。”起身,借着月光在衣橱里翻出一件夹棉的裘袍,“来,把衣服穿上。” “嗯。” 手穿过他温热的身子,强忍着埋进他怀里不再出来的冲动,将裘袍给他套上。 窗外,农历二月清冷而邈远的天幕里,一轮圆月悬挂于中,如一位皎皎美人悠然回眸,淡静而慧黠地笑看着这人世间…… 十指相扣,轻轻相偎,静望着那深空皎月…… “月儿,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记得。”我岂会不记得呵,一眼万年呢…… “那时见到月儿,便如今晚这明月一般,聪明晒脱,淡然而令人舒适。” “是么,不是傻乎乎很可笑么。” 轻轻地将头靠了下来,“你何时傻过了。记得当初问阿天出手相救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只说了四个字,旷世难求,当时颇为诧异,什么样的人能让阿天给出这般的评价,见了你,倒深有同感了。奇怪的是,第一次见你,便像是认识了好久一般,呵,月儿,你说前世我们是不是也是相识相知的?” 心中窃喜,原来不只是我有这种感觉啊,“应该是吧。” “定然是的。” “月儿,今儿可是二月十四?” “嗯。” “离月儿生日还有好久呢。” “老想着我生日做什么?” “嘿,可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呢。” “什么重要的事?” “现在……还不能说。” “你还卖关子了,现在不能说我等着便是。” …… “乏了么?” “还好。” “守着我大半天了,定然是乏了的,回去歇息吧。” “嗯,你也早点休息,不能在这风里站太久了。” “好,我先送你回房。” “不用,外面风大,别出去了。” “就几步路,无妨的。” 抬手为他拢了拢绸袍,“好吧。” 月光下,风吹着落叶梧桐稀疏的树影游走晃动,带着清新的二月香。 “到了,快回去吧。” “我看着你进去。” 抬头,温柔地笑笑,转身,进屋。 碧罗纱帘后,偷看他含笑着站了一会,方转身回屋。 转身蹦到床上,和衣倒下,使劲捏着脸颊,美梦成真啊…… “小姐,水来了。” “早啊!以后我自己去井里打就行了。”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铜盆,毫不介意她那笑脸中藏不住的促狭揶揄。 “奴婢可不敢。小姐,少爷一大早就起来,在花厅等你——吃饭呢!” 盆中,一朵如花笑颜甜蜜绽放,“知道了!” 用手拘水,在脸上擦了擦,“杏儿,麻烦你倒水了!”话未落音,人已经飘出门外。 花厅外,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缓步进去。迎上他欣喜得发亮的视线,嘭嘭乱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人像是飞上了清晨里绵软的云端,晕晕乎乎,笑得温柔似水。 “睡得好么?” “好。” 拉过的他手,凝神把脉,“……没事了。” 反过来,覆住我的手,看着我眼睛笑道,“哪里还会有什么事。” 痴痴望着他深情缱绻的双眼,直到上早膳的丫头们噗嗤窃笑一声方回过神来。 美滋滋地从宇文府晃到小医馆,已经是十点多,一进门,见大厅的长沙发上坐着个年轻女子,侧影温婉细致。 “姑娘哪里不舒服么?” 悠然转头,原来是蓝田暖的掌柜的! 清秀淡雅的脸上几分惊艳几分欣赏几分迷惑,“姑娘,我们在哪里见过么?” 冲着她璀然一笑,从头上摘下白玉簪,“掌柜的还记得这个么?” 睁大了一双秀美的眼睛,“哦,你是那天的那位小公子!” “小姐你回来啦?程掌柜等你好久了呢。” “我回来一趟老家来,见对面便多了家医馆,今日过来拜访,不想竟是你!” “前几日我也去蓝田暖拜访了,伙计说你回老家守孝去了,令尊的事,请节哀。” 清秀的脸庞泛起一丝苦涩,“先父常年在外,在我的印象里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如今回来了,不走了,却……” “对不起,提起你伤心的事了。” “没事……你这里布置得真别致,这几幅画有趣的紧,可是你画的?” “嗯。” “不止这几幅呢,我们小姐可是为我们每人都画了好几张呢。”青莲在一旁插嘴道。 “有空也给我画几张,好么?” 笑看着她,“你也喜欢?” “可爱的紧,看着欢心。” “我现在就给你画。”刚说着,便有病人进来。 “你先忙吧,有空了再画,我也先回蓝田暖了。” “好,画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哎。”淡笑着转身往外走去。看着她那窈窕纤细的背影,舒心一笑,有些人,即便是刚刚认识,你也会觉得仿佛是老朋友般相识相交很久了。 这一天下来竟是忙,天擦黑时才抽空画了几张,因心中惦记着初曦在等着吃晚饭,便叫青莲给程珞送过去,自己赶了回宇文府。 ------------ 第五十九章 不让他负你 “秦大夫来啦,我们掌柜的在楼上呢。”蓝田暖的伙计石山笑呵呵地打招呼道 。 “知道了,谢谢。” 缓步上楼,推门进去,茜纱窗,水绿帐,青藤萝,烟紫屏风,明镜几净,熏香袅袅,处处透着这屋子主人的兰心蕙质,自然舒适。 “来了。”坐在床头,抬脸冲我一笑,又埋头到手女红上。 “绣什么呢?” “你给画的那几幅画,看着实是喜欢,看看能不能绣出来。” 探过头一瞧,她用了色线,颜色竟是把握得很好,比我单用黑墨画的多了些鲜明灵动,“绣得真好,比画的真实多了。” 扑哧一笑,“我要照着你这画才能绣出来,离了便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捡起旁边绣好了的一幅,啧啧称赞一番,“真好,以后我们要是落魄了,我画,你绣,卖了也能糊口了。” 抬头笑看我一眼,“你哪里会有落魄的时候,我们大炎朝的皇上和丞相怎会舍得让你落魄。” 在她身边坐下,随意地仰躺在床上,“人生无常哪,谁说得准呢。” “说真的,这两人你倒是要选哪个? 刷地从床上弹起来,“什么选哪个?” 回头笑瞠着我,“别给我装傻,他们俩的意思你还能不明白不成。” “瞎说什么呢,跟皇上,不是那回事!” “也是,看你平时那心思也定是丞相大人的。” 很想装装矜持的,却止不住咧开嘴,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捅破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转身歪倒在她的床上,抽出一方绣好的锦帕顺势蒙到脸上,遮住那越来越放肆张扬的甜笑傻笑。 “看你这张嘴都咧到耳根上了,八成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我哪天不是笑呵呵的,心态好,风度佳嘛。” 一把将锦帕扯掉,“少跟我打岔!老实给我说,是不是好上了?” 咯地笑出声,“什么好上了,说得这般难听,到你嘴里就变味似的了。” “真的?!” 笑着点点头。 “真的!这可太好了,秦月,这世间也只有他最配你了!” “程珞,……你说我们俩在一起真的配么?” “当然!怎么还这样问?” “我……是怕也许他喜欢的不是我这种类型的。” “你多想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对你得情义。” “……可能是我多想了。” “你呀,定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想这想那,患得患失的。” 笑笑,“别光说我,你呢,心上人是谁?” 转过脸去,“我哪有什么心上人?” 脸红了!还真有啊!“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有了,快点从实招来!” “都说没有了的……” “不招是吧。”双手伸到她的腋下,一阵乱挠,“快说是谁!” “哈哈,没,没有啦!”说笑着也来挠我,两人推来推去,笑成一团,倒在了床上。 “程珞,为什么一个人守着这玉器店?” “店是祖传下来的产业,到了我这一代,家里就我一个姑娘家了,总不能扔着不管吧。” “家里就你一个孩子,你母亲呢,怎么不接过来一起住?” “她不喜嘈杂,爱老家的清静,不愿过来,每个月我都会回去看她的。” 笑着拍拍她的手,她也回我轻轻一笑,朋友之间有些话不用说出口。 从蓝田暖出来,金乌西沉,霞光万丈。医馆里没什么病人,跟青莲青萍交待几句,便跟千寻回宇文府。一出门,眼前便站了个许久未曾见到的人。 “墨影!” 相对于我的惊喜万分,激动不已,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我,默默无语。 “好久不见了!”突然想起以前在他面前都是男子身份的,“墨影,我是秦月啊!以前……” “我都知道了的。” “不好意思。” “陪我走走吧。” “好!”欲回头跟千寻交待两句,只见他已经自动消失了,这次怎么这般自觉了! 两人缓步走过街市,进了临康最大的茶楼福茗楼。 “我们差不多快一年不见了吧。” “……有点事,出了趟远门。” “过得好么?” 眼神飘向窗外,好一会才瞥回来,“你呢,开心么?” “现在……很开心。” …… “月儿……” 笑吟吟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很喜欢他,是么?” 心中诧异,这你都知道啦?笑着低头不语。 “你亲口告诉我。” “嗯。” 对面久久没有动静,抬头望去,见他眼中似是逝过一抹异色。 沉默……必须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怪异的气氛了,却听见他道,“如此,我便永不让他负你!” 感动不已,“墨影,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好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不说这个了,说说你这大半年都遇到了些什么趣事。” “没有什么趣事,惟有的那次南疆之行,你也是知道的。” “对了,当时的那位医侍可有亲眷在大炎朝?” 看我一眼,“不甚清楚,你若想知道,我查了再告诉你。” “好!” …… 送我到宇文府,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落寞,心中喟然,墨影,对不起了…… “月儿!” 嫣然回首,“大哥。” “那人是墨影么?” “嗯,出远门回来了。” 见他看着墨影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见你回来晚了些,正要去找你呢。” “跟墨影去茶楼坐了一会,害你担心了。” 捏捏我的鼻尖,“可知道我会担心了!走吧,该用晚膳了。” 相携入府,身后,夜色四合。 ------------ 第六十章 再也不要将它还我 在温水里泡了泡手,擦干,按上他的膝关节……“好了,这次的冬诊可以结束了,幸好推迟了一个月开始并没有影响到康复情况。” “有月儿在,哪里会有什么影响。” 抬头笑道,“你呀,就是有恃无恐。要是再迟一点,还真是有影响的。” “那时找到你已经是很迟的了,大哥岂会再迟一些。” 笑睇着他,“都站到你身边了,谁让都认不出来的。” “对不起,那日大哥竟然让你受那般炙烤之苦……” 抱上他的脖子,“不知者不罪嘛。” “月儿,有件事情倒是要跟你说说,还记得我们回来时经过芜州的事么?” “大哥是说那个庸官刘金禄?” “嗯,月儿可还记得大哥当时跟他提到过的芜州平府灭门案?” “记得。”微笑着等他说下去,心中隐隐知道他要告诉我什么了。 “那平逍府灭门案虽还未水落石出,但大哥如今可以确定一件事了。月儿,小阿牛是平府平逍的第三子,本名唤平川。” 一家三十几口被灭门,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要背负起如此血海深仇,如何能让他莫被仇恨驱使一生才好…… “月儿,平府案大哥会追查到底,给小阿牛一个交代的,你不用担心。只是在结案之前,小阿牛会很不安全。” “有千寻守着,该不会有事。” “此事非同小可,大哥怕连累到你,让小阿牛回府来住好么?” “如此会不会连累到你?” 看着我抚慰而神秘地笑道,“我们这宇文府岂是泛泛之辈可进的。” 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道,“大哥,你是不是给这府上布了八卦阵什么的?” “大哥是在这府上布了些阵列,不过可不是八卦阵,那是茅山术士们用的。” 嘿嘿傻笑,一时忘记了八卦阵是降妖除魔的了,给他抹上药汁继续拿捏,“你那些阵术在我看来还真的跟仙术一般。”神奇得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只是来到这里后无法理解的东西多了,比如那蛊惑,比如魔刀,甚至那白玉露…… “大哥可不想你把我当作神仙来看。” 低笑不语,你在我心中本就是天人般的人物。“我明日便把小阿牛送回府来。” “好。” “最近这么忙,可是因为这件案子?” “嗯,本是想将这件案子留给两个月后的首届科试状元的,只因小阿牛的身份可疑,便着手查起来。” 是怕我把他带在身边不安全吧,所以自己动手查起来,唇角上扬,漾出一抹暖暖的笑,“除了操心朝中的事务,你还得兼顾炎军练兵,现在还要管刑部的事,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有月儿在,大哥才不怕呢。” “就说你是有恃无恐了吧,哪有这样糟蹋自己身子的。” 农历正月,春寒料峭,薄薄的单衫在寒风中飘舞,小小的身影奋力地挥着一柄寒剑,挽起朵朵剑花。看到我,停了下来。 将手中的小披风为他系上,“累么?” “不累。” 还是个孩子,怎么会不累。“阿牛,我是你老姐,什么事情都可以替你分担的,知道么?” “……” “好男儿是该有志气,勤学苦练,只是老姐不希望你过得太沉重,阿牛,你还有姐姐,还有宇文哥哥,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是不是知道了?”抬头看着我,乌黑的大眼中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着冷静。 拉过他的手,“知道了。姐姐在这个世上也是孤儿,从此,我们便是亲人,好不好?” “我会连累你的。” 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姐弟之间还讲什么连累,再说我们还有宇文大哥呢,有什么事情他会搞不定的。明天起回宇文府住好么?” “为什么?” “那里安全些。” “我不怕他们!”眼中汹涌出浓烈的恨意。 搂过他的小脑袋,“你忘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那些人犯下滔天罪行,朝廷也自会将他们绳之以法的。” “我要亲手杀了他们,报仇雪恨!” “姐姐理解你的心情,只是阿牛,一个国家,一个朝廷应该是有法制的,人人都要守法,他们十恶不赦,触犯了法律,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由刑部来处死他们。当然我们也是要报仇的,我们要将这件事查到底,将那些罪恶地黑手揪出来伏法。” 久久,“我去跟他查案 。” 有些奇怪他为何从来只称呼初曦为“他”,随即又兀自笑笑,他本就寡言少语,不也从来没叫过我一声姐姐么。 “你还小,现在要做的就是学好好本事,这件事情交给宇文哥哥就行了。等你长大了,学好本事了,也可以做一名好官,替天下的百姓申冤除恨。” “那我也要亲眼看着他们死!” 这个,有些血腥,不过只有这样才能除了你心中那浓烈的恨意,走出这血海深仇的阴影吧,“好,姐姐答应你。” “很晚了,不许练了,睡觉去。” “你也会回那里住吗?” “嗯,我晚上回去,早上给你上完课再来医馆。” ^^^^^^^^^^^^^^^^^^^^^^^^^^^^^^^^^^^^^^^^^^^^^^^^^^^^^^^^^^^^^^^^^^^^^^^^^^^^^^ 从窗户偷偷溜进来的习习春风,揽起雕花青铜灯盏里赤黄火苗儿的细腰,轻盈舞蹈。 “又在画老鼠与猫的故事?” “嗯,画给程珞做样儿,照着绣,她绣得真不错呢。” 轻轻一笑,“你们两个倒是投缘。” 冲他温柔一笑,低头收了最后一笔,细细端详。 “月儿。”从后面轻轻环住我的腰,低头将下颚抵在我的肩上,耳朵贴在颈上,有些温凉,有些*,“我画给你的那两幅画呢?” “什么画?” “看山与听荷呀。” “哦,东西太多了,早就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月儿——”气急时呼出的热气呵在耳根,脖颈,全身都酥麻了。玩笑是不能开得太过滴,忙道,“好好收着的呢。” “日后,等阿天的皇位坐稳了,我们便离去,去过那看青山斜阳,听雨打残荷的惬意日子,好么?” “好,只要你不再这么忙碌劳累便好。” “我不累,只是天天公务缠身,见不到月儿,心中想念得紧。” 心中甜蜜,放下手中的画,双手覆盖在他的手上,“等你能抽身了,我们就离开,去过清静无人打扰的日子。” “嗯……月儿,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轻轻一笑,“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又想起给我东西了。” 放开环抱着我的手,从怀摸出一个锦囊,极为慎重,略显紧张,“本想等你生日那天再给你,一来显得郑重特殊些,二来你也不便拒绝,可如今我实是等不及了。”说着动手解锦囊,见他的手指有些发抖,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紧了。 双云扣!乍然抬头看着他,“这就是你曾说过的为我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嗯!月儿——”凝视着我,晶晶黑眸诚挚紧张,“做我宇文初曦一辈子相亲相爱的人,好么?” “我……这……”是不是太快了么,你可想清楚了么?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地想你能接受它么?以前,是我做得不够好,不能让你相信我,如今,你还是不相信我么?” “我,是怕你一时还没考虑清楚。” “我的心早已明了。” 抬眸看着他的眼,坚定执着,点点头,“嗯。” 俊美的容颜上骤然亮起一抹狂喜,“来,我帮你戴上!” 细看那双云扣上竟还系着一条晶莹剔透滑软的丝线,“这是天冰蚕丝,我知你平时怕累赘不爱戴首饰,这天冰蚕丝戴上不会有任何束缚感的。” 轻轻地拨开如瀑如缎的黑发,露出似雪般莹白欣长的脖颈,让他温柔系上。 “再也不要将它还我,我实是再无法承受。” “嗯!” “这一生一世都不要取下来,直到我们死的那天!” “好……” 一阵令人晕眩的幸福席卷而来,痴痴相望,陷在他眼中的似水温柔眷眷深情里,世界静止了,没了声响,褪了颜色……直到那两瓣火热干爽的唇瓣触上来,吮过樱唇,碾过贝齿,与灵舌纠缠…… 空气越来越稀薄,天旋地转中,从未有过的晕眩与甜蜜…… ------------ 第六十一章 相见未晚 将昨晚画好了的几幅画拿到蓝田暖,“悠着点,别一会又跑来问我要了。” 斜我一眼,“半盏茶的功夫,还累了你不成!” 真是温婉到骨子里了,连瞪人都这般让人受用,这般美好的女子,以后不知道得便宜谁呢。 “程珞,觉得我们家千寻怎样?” “很好啊。” “是啊,我们千寻人长得帅,武功又高,别看他天天跟着我,其实他可是皇上的一品侍卫呢。” 含笑瞪着我,“你到底要说什么?” “嘿嘿,我是想说,我们家千寻这般好,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作死了,自己如胶似漆了不说,倒消遣到我头上来了!” “我哪里敢消遣你,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真害怕一个不慎,你这朵鲜花就插到牛粪上了!” “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丢下手中正绣着丝帕儿,笑着扑上来。 “秦大夫,有位漂亮小姐找您。” 石山,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来——”翩然闪身躲过她的魔爪,得意地长笑着夺门而出,小样,本小神医虽然没有武功,对付你这窈窕淑女还是绰绰有余滴。身后传来含笑的嗔骂声,“跑了初一,你还能躲过十五么!” “月姐姐——”甜丝丝的呼声刚落,人便已经挽上了我的胳膊。 “华阳来啦。” “月姐姐,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宠溺地笑看着她,小丫头,定是听说我在蓝田暖,便什么都不问就跑来找了,“看望一个朋友,带你去认识认识好么?” “你喜欢的朋友吗?” “嗯。” “好,华阳也去看看。” 领着华阳上楼。 “这不,又自己送回来了嘛。”程珞笑着迎出来。 笑着指指她,对华阳道,“就是她。” 又笑着对程珞说:“程珞,这位便是我们大炎朝最美丽最可爱的华阳小公主。” 程珞温婉一笑,屈身行礼,“小女子程珞见过公主。” 华阳睁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本公主见过你,哦,你就是那个卖玉的掌柜的!你果然是跟本公主抢月姐姐的!” 知道华阳天真直率,心中喜爱,却也怕程珞跪着尴尬,便轻轻拉了拉华阳,哄道,“她是月姐姐的好朋友,华阳可是最最可爱的小妹妹呢。” 冲着我甜甜一笑,扬头对程珞道,“免礼吧,既然你是月姐姐的朋友,华阳便决定不再讨厌你了。” 程珞盈盈起身,跟她对视一眼,抿嘴笑笑。 “月姐姐,我想吃冰玉糖鱼了。” “好,中午我们就去扶风楼。”笑看向程珞道,“一起去么?” 恬静地笑笑,“我还有些帐目没有理清楚,今日便不去了。” “好啦,月姐姐,我们走啦!” 冲着程珞无奈地笑笑,跟华阳下楼。 出了蓝田暖,“华阳,等你宇文哥回来,我们再一起去好么?” “好啊,宇文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 “宇文哥!” “华阳来了。” 迎上他笑盈盈的眸光,赶紧半垂下眼帘,昨晚的那一幕让人着实有些难为情。 走到我身边坐下,柔声问道,“今日可要出去吃么。” 耳根有点发热,点点头。 “宇文哥,我们去扶风楼去吃。” “好吧,华阳出来了,可是少不了要去的了。” “那我们快走吧!” 知道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却始终不敢抬头,只一个劲地给华阳夹菜。久了,即便华阳再天真也能看出点不寻常了,而况她也算是曾经情窦初开过。 “宇文哥,你为何这样看着我月姐姐!” “我当然要这般看我的月儿的了!” “噗”的一声,差点被口中的汤呛到,还跟华阳较上劲了。 一只手急急地抚上脊背,“小心些,有没有被呛着?” “没事……” “你们——月姐姐,你们是不是哪个了?” 抬头觑向他,正碰上他深情的眸光,将我一缕因咳嗽而滑下的青丝绾到耳后,“公主,我会好好守护你月姐姐一生一世的。” “宇文哥!你们——月姐姐,哪三皇兄怎么办?皇兄他……” “华阳!”急急地打断她,扭头看着初曦,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握住我的手,宽慰地笑笑,侧头对华阳说道,“皇上,永远是我跟月儿的好朋友。” …… 安排好华阳回宫,两人上了宇文府的马车。 握过我的手,十指相扣。微微揭了揭眼睑,瞥向他的脸,却正碰上他性感饱满的朱唇,心中一悸,又是面红耳赤。闻得他低低浅笑两声,心中恼怒,你还笑呢,撇过脸,不睬他,却一把被他搂到了怀里。伏在他的肩窝里,闻着那日光般的清香,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月儿,”在我滑落在背上肩头的青丝上回来摩挲,“真庆幸当初遇到你时,我是个残废之人。” 听到残废两个字心中很不舒服,抬起头来,看着他,“为什么?” 温柔一笑,“如若我生来便是健全之人,待我们初见之时,怕早已有了家室,我们岂还有机会,只能徒增心痛罢了;如若我不是腿患残疾,又如何能蒙你怜惜,费心为我医治,从而相近相知相爱。”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以你的才华风度,岂会打动不了她,只怕我们相遇时,你们早已双宿双飞了。只是你不知道,我爱上你,却是在第一眼的时候…… 将脸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你是怎样的,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不想让你不好而已。” “上天竟如此眷顾我,让我能有幸遇到你!” “是啊,上天很眷顾我们呢,如若初见时你已有家室,我也真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罢了。” “……月儿,如果,当初阿天是没有家室的,你,会——考虑他么?” 抿嘴笑了笑,你也有担心的时候啊,“不知道呢……” 感觉搂在身上的手紧了紧,便又笑道,“不过——,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束缚,可不愿身陷那皇室之中。” 听见他胸里像是吁了一口气,窃笑不已。 “我本是知道的,如今却放不下心来,要你亲口跟我说了方能安心。” 窝在他的怀里,沾沾自喜,不抬头,却知道,此时有一朵和煦的太阳花开得极为舒雅。 …… ------------ 第六十二章 原来如此 第二日,华阳又来了,这小丫头,仗着那日酷皇甫在灼华宫冲我说的那句“随你”,便有恃无恐三天两头地往小医馆里钻,好在每次都有千寻接送,不需担心什么。只是可怜了千寻大侠,就这样成我们这几个女子小孩的保镖兼保姆了。 将程珞叫过来,一起动手包饺子吃。华阳金枝玉叶,自然从来没有干过这活,两手抓着面粉,笑嘻嘻地兴奋不已。 闻得一股似有似无的墨兰香味,笑着冲程珞说,“你若早点认识我,就不需要花大价钱买这香水了。” 讶然地看着我,“这香水原是你弄出来的!” “享了这么久的好处了,却还不知道我这个挖井之人。” “谁享你的好处了,可又不是你送给我的!” 一旁正玩得高兴的华阳听了,也不顾两手白花花的面粉,一把抓过程珞的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真是香水味呢……这个味道,华阳记得是卖给十哥了的呀!” 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含笑扫过像是僵了一下的某人,问华阳道,“华阳,你可记清楚了,当真是卖给你十哥的了?” “嗯!十哥当时从一大堆香水里只挑了这瓶没什么味道的,花阳好心劝他,他还说华阳没眼光呢!” “是么,”笑瞥向僵在那里微微红了脸的某人,心中明了,如何都不愿告诉我那人是谁,原来竟是小屁孩啊,哈哈哈~ “月姐姐,你不信华阳?” “信,这事啊,月姐姐可是再相信不过的了。”说罢,再憋不住,大笑起来。 “作死的,我让你笑!”气急败坏的某人,抓起一把面粉便扔了过来。 举起宽袖遮住脸,却还是沾上了不少,“我还没治你这欺瞒之罪呢,你倒是赶鼻子上脸了!”说着也抓起一把面粉撒了过去。 一旁的华阳见着好玩,也赶紧兴奋地加入了战斗的行列。三人嘻嘻哈哈成一片。 “罢了,罢了,我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你们两个人!”某人笑弯了腰,揉着肚子求饶。 捏着手中的面粉团,看着她那运动嬉笑过后愈发娇柔恬美的俏脸,笑道,“对付你这种人,可不能轻饶。” 话刚落音,还没玩够的华阳又咯咯笑着撒过一团面粉儿。 “撒吧,撒光了我看你们今天吃什么!” 看看已经去了一大半的面粉,心道浪费,“暂且饶了你,这事可没完,我们日后再算账!” “月姐姐,什么事?”华阳睁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好奇地问。 瞥一眼一旁欲怒还羞、欲言又止,只能干瞪着我的某人,“好事呢,日后再告诉华阳,现在得赶紧和面了,不然中饭可就赶不上了。” “嗯!” “小姐,你是不是该跟公主、程掌柜去收拾收拾?这些让我们来做就是了。”青莲青萍走进来,笑嘻嘻地问。 看一眼程珞,满身满脸一头的面粉,噗哧一笑,“你是该去好好拾掇拾掇。” 含嗔带怒地瞪我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说罢搓了搓手,“我回去换了这一身再来。”急急地走了。嘿,跑了初一,你还能跑过十五么? “月姐姐——” 收回笑意盎然的目光,见华阳娇美的脸上也尽是斑斑驳驳的面粉渍,举起一块干净点的袖边,为她擦了擦,“华阳也要去换洗一下么?” “好!我要穿月姐姐的衣服!” 笑着点点头,对青莲青萍道,“这烂摊子就先扔给你们了。” 将华阳带进卧室里,挑出一淡蓝泛紫的衣裙给她。 “不要!花阳要月姐姐常穿的白衣服!” 笑着摇摇头,拣出一件偏新的白裙,伺候着她换上。左看右看,不由得一笑,花阳娇小,还不到我的耳坠处,这裙子穿在身上是过长了,再说,以她这样一脸的天真娇美与这一袭纯净毫无花饰的衣裙着实是不称。小丫头却是高兴得很,“月姐姐的衣服好香好漂亮哦。”美滋滋地拖曳着晃来晃去。 笑着替她挽了挽裙边,“华阳先出去会,我也换身衣服。” “嗯。”拽起裙裾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拍了拍头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去见华阳仍是笑呵呵地摆弄着那一身衣裳。宠溺笑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走了,接着包饺子去。” 进了厨房,青莲青萍已经将牛肉馅和饺子皮都准备好了,这两个丫头,干什么都很麻利。 教华阳包饺子,她本就兴奋得手忙脚乱,再加上衣袖过长,还时不时要嘟着小嘴提提袖子,模样实是可爱。 一会程珞也换了一声干净的衣裙过来了,三人嬉笑着把饺子包好,青莲青萍早已将水煮沸了等着。估摸着初曦也快来了,便将饺子下锅。 当一盘热气腾腾地饺子端出来时,华阳睁着一双大眼睛便伸手去抓。青莲忙笑道,“公主,这可还热着呢,小心烫了。” 笑着拉下华阳的手,“等会冷些了就能吃了。” 咽了咽口水,“嗯。月姐姐,那边上丑丑的那两只可是华阳包的么?” 一旁的几人皆抿嘴窃笑,看着她有些受挫的眼神,忙安慰道,“华阳是第一次做呢,能包出这个样子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相爷来了,小姐在厨房呢。”听得青萍在外面含笑着道。 “知道了。”温润和煦的声音刚落,人已经到了厨房门口。 嘴角泛起一个甜蜜的弧度,看着他,见他含笑的深眸里闪过一丝光亮。 青莲急急地端着饺子出去了,程珞也一把拉过花阳,“公主,我们去外面等着,饺子一会就凉了的。” 瞪着她们窃笑着的背影,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嘛。他已走到了身边,眸光发亮,“今儿可是顽皮了?” “哪有!”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呢。 宠溺地笑笑,抚上我的发际,“还没有呢,这面粉可都还留着上面呢。”说着呵气轻轻吹了吹,一阵酥麻从头皮瞬间传到了心脏,他却还得寸进尺的将柔软的唇留在了那里。 脸颊一热,“青莲很快就进来了的。” “她可不敢进来。” “华阳还等着吃饺子呢。” “……月儿,我好想你。” 骨头都酥软了…… ^^^^^^^^^^^^^^^^^^^^^^^^^^^^^^^^^^^^^^^^^^^^^^^^^^^^^^^^^^^^^^^^^^^^^^^^^^^^^^^ 为胭脂斋的老板良开了一方安神助眠的药,洗了洗手,收拾收拾回宇文府。 残阳如血,彤霞华丽地铺泻长空。 “月儿。” “墨影!” 在这漫天绚丽的晚霞中,这一身墨绿竟还是这般寂寞。忍不住想走上前去,用一脸灿烂的笑感染他。成功地在他眼中点亮一抹似是很熟悉的笑意。 回头对千寻说,“你先回去吧,替我跟大哥说一声,墨影来看我了,我会晚点回去,让他别担心。” “是。”千寻恭敬的离去。笑笑,这么熟悉了还来这一套。 “还去福茗轩么?” 浅笑着点点头。 捧一杯澄澈清雅的香茗,“墨影,可是查到那医侍大人的亲属了么?” 静静地看着我,似是犹豫着说是不说,心中不由得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月儿,我知你心善,一心想为他做点什么,但他也只是尽职尽忠,我自会补偿他的,你切莫太放在身上。” 还能补偿啊,那就不算坏,稍稍放下心来,“事情毕竟因我而起,我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安心。” “他本就是我大炎朝的勇士,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那次,也算是殉职而已。月儿,你不必把勿须有的责任担在身上。” “我有分寸的,墨影,可真是找到他的亲眷了?” 仔细地看着我,眼中有些宽慰,点点头。 “这就好,有些什么人?他们在哪里?” “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 孤儿寡母呢,“她们住在哪?我明日就去看看她们。” “他女儿……你也是认识的。” 心中一咯噔,竟是我认识的!!“谁啊?” “程珞。” 轻轻的两个字却如一记棒喝砸得我愣在那里,程珞啊,竟是程珞!你的不幸竟有我这么大的“功劳”呢,以后可要怎样面对你?你若知道了,可会恨我? “月儿——” 费力地笑笑,“墨影,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对不起她……” “月儿!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总是这般心善,你何曾对不起过任何人!程珞的事情即便有错,那也是错在我,我自会补偿她!你切莫难过,让我不安心!” 难得见他如此激动地说活,心中感动,安慰地笑道,“我没事,只是跟她交好,竟不想……你倒是要怎么补偿她?” 紧缩着的瞳眸微微放松了些许,“我自有办法的。” “莫不是以身相许?” “你——”瞪着我,却无半点怒意,只有那丝丝的宠溺。心中微微一叹,墨影,能有你这么个朋友,是好,还是不好? 送我到宇文府门口,“月儿,不要想太多,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就行了,你只要开开心心跟她做朋友即可,你不欠她什么。” 宽慰地笑道,“知道的。” “这就好,”瞟一眼府内,眼中似是划过一抹异色,“进去吧,该用晚膳了。” “好,”转身迈出几步,又回头看着他,“墨影,好好对待自己好么?你若不好,我会挂念的。” 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中有些暖意,“好。” 舒心地笑笑,转身进府。 ------------ 第六十三章 姐弟恋啊 舒心地笑笑,转身进府。 “月儿。”温润的声音里溢满了喜悦。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谁让你回得这么晚,我只好到门口等你了。” 抬头望着他,温柔一笑,“不是让千寻跟你说了么,叫你别担心的。” 干爽温和的手指缠上我的手,“不见着你人,叫我如何放心。” 心中有如灌了蜜,展眸看着他,“你刚刚是不是躲在门后了?” 含笑的目光痴缠在我的脸上,“我才不会干那种事。” 伸手轻拍他的脸,“定是了的,我说墨影怎么会怪异地看一眼我们府里,定是被他发现了。” 手被捉住,轻按在他脸上,“你们可谈了那般久。” 心中偷偷一笑,吃醋啦?“我们谈正事。” “什么正事啊?” 闪了闪眼眸,“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好饿了——”不要告诉你呢,何苦让你多一个心理负担。 笑着刮刮我的鼻尖,“饿了还跟人家聊那么久,走啦,我们吃饭去。”握着我的手,往花厅走去。远远见贵伯往这边走来,赶紧从他手中把手抽了抽手。 “月儿——”某人不满轻嚷道。 “贵伯来了。” “怕什么,他见着高兴着呢。” “……” “小姐,您回来了。”贵伯笑眯眯地行礼,一张老脸喜得如一朵盛开的大菊花。 “贵伯。”不好意思地笑笑,抽了抽手,仍被握得紧紧地。 某人朗声笑道,“贵伯,小姐饿了,快命人传膳。” “是,奴才这就去!”贵伯一溜烟地跑了,您老,也不要太激动了。 温馨的烛光里,他处理公务,我挑出一本诗词静静地品着。不觉间,思绪又飞到了傍晚与墨影说的事上…… “月儿,”走过来,拥住我,“你有心事。” 笑着仰头,看进他的那两汪温柔的深潭里,“没事。” “为何要瞒我?”笑着不依。 双手环住他的胸膛,“你的事够多了,不要再为这点小事费心思。” “月儿的事情怎能是小事呢。” 笑望着他,今天有些奇怪了,非要问到底呢,平日里我若有什么话不愿说,他是不会追问的。 笑着回望着我,“是程珞的事。” 嫣然一笑,原是知道了的,“怕你多想,所以不想告诉你。” 低头在我额间轻啄一口,“有了月儿,这世间的任何事情在我心中都不重了的。月儿,我们亏欠她,补偿她就是,不需看得太重。” 是啊,有了你,事事有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分担,有了这份幸福,我何须为这世间的其它事情太过于纠结介怀。“我错了。” “你要记得我们永是一起的就好。” “嗯。” 轻轻一笑,两人的额头轻碰着额头,呼吸又开始紧张起来…… ^^^^^^^^^^^^^^^^^^^^^^^^^^^^^^^^^^^^^^^^^^^^^^^^^^^^^^^^^^^^^^^^^^^^^^^^^^^^^^^^ “程掌柜来了。” “哎~”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头冲他笑笑。 “我娘托人从老家带来些鲜杏儿 ,挑几个过来让你们偿偿。”说着将一个小巧精致的柳条儿编织的花篮交给身旁的青萍。 “谢谢……,你先坐一会。” “今日可奇怪了,就几个野杏儿你就客气了。” 咧开嘴笑笑,终是有些僵硬。程珞,如果你知道一切,还能这般跟我相处么…… “大夫,我孩子患的是什么病?” 回过神来,见年轻的母亲一脸焦灼,歉然道,“无甚大碍,您可是奶水补足?” 尴尬地低了头,轻哎一声。 “没关系,孩子只是缺营养,所以面黄肌瘦了些。我开几幅药,你回去服了,情况自会好转的,奶水足了,孩子自然就健康起来了的。”说着写下药方让青萍去抓药。 “多谢大夫,这得要多少钱啦?” 友善地对他笑笑,“不用担心钱的事。” 青萍麻利地包好几大包药。 “大夫,这……”年轻的母亲窘迫地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 接过青萍手中的药,挂到她手腕上,“街坊邻居,互相帮帮忙是应该的,这药算是我们医馆送孩子的了,钱你收回去,买些鸡蛋,白水煮熟,剥了壳喂孩子蛋清,每日一个便好,多了反而会上火。” “哎,多谢大夫!” “别客气,孩子还小,多半会有些小病小痛的,以后若有什么麻烦,你尽管来就是了。 ” “谢谢大夫!”感激地抱着孩子出门。 “小姐,这是你第几次白送药给别人了!”青莲在一旁嗔道。 “怕什么,这医馆又不会被我送跨了,我们有慈善基金的嘛。” “什么是慈善基金?”程珞坐在沙发笑着问道。 “那是我们小姐打算用来白送别人的好几千两银子呢。”青莲翻翻白眼道。 “好几千两银子,白送给别人?!” “就如今日一般,送给那些没有钱看病的人,今天还只是白送药而已,小姐还曾倒贴过银子给人家的呢。” 笑睇着我,“看不出来啊,你原始菩萨转世啊!” “让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我这头上正顶着几圈光晕呢,八成还真是菩萨转世,不然,人间怎么会有我这般慈善的人呢。” “美得你!”几人哈哈大笑。 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我本是要去找你的,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找我会有什么好事!” “可真是好事呢,走,去我房里说。” “那杏儿你们两个洗了都给吃了,别管你们小姐,我那还有呢。” “哎!” “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那墨兰香水的事呗~” 娇涩地将脸撇向一旁,“不都告诉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嘛。” “程珞——”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跟华阳待久了,连撒娇都学会了,汗~ 轻拍掉我的手,“少给我来这一套!” “你不说我明日便去问那人!又不是不认识!” 秀目圆嗔,“你要去问谁?” 笑嘻嘻道,“你说我要去问谁。” “你——,真是怕了你了。” “那就老实给我交代嘛。”如若现在不让你说出来,日后怕再也没机会听你说心事了。 只听得她悠悠道,“那是去年七夕之夜,我去漓洛河边放花灯,碰巧遇见了他,第一次相遇呢,他便兴冲冲地跑上前来,嚷嚷道,‘我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只有你能配得起那墨兰香水!’”心中偷笑,这确实是小屁孩的风格,只见她微微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迷蒙的笑意,“当时我还不知道香水是什么,见他行为神态又甚为奇怪,还以为是遇到疯子了呢。” 憋住笑,“然后呢?” “然后他便问我姓什名什,家住何处,我不睬他,还有些害怕,便急急地往回走,他却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一路姑娘姑娘地叫着,我也不理睬他,直到回到了蓝田暖,他还厚着脸皮凑上来,‘姑娘,原来你住这里,我叫阿珉,我明日再来找你。’当时只当是遇到了一个整洁些的疯子,安然回来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不想他第二日真的又来了,还带来了那瓶墨兰香水,硬是要我收下,还……”低了头,俏脸微微红了红。 “还向你表白了!” “当时只觉得他行为乖张,又来历不明,只当是遇到了个大麻烦,不想他日日纠缠,却也谨守礼节,真心诚挚,日子一久,我便也……” “你便也接受他,喜欢上他了!” 抬头笑瞪着我,“都知道了的,你还逼问我什么!” “我这不是好心帮你说出你不好意思说的话嘛。” 只见她秀目突然暗了暗,“本以为是天赐良缘的,不想他竟是大炎朝的十王爷,秦月,你说我还能做何感想。”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对你们这段感情不抱希望?” 苦涩一笑,“他是皇室贵胄,我却是抛头露面小小的商贾女子,云泥之别,我还能妄想些什么。” “这话错了,你自食其力,有自己的事业,比那些府邸千金大家闺秀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说你这容貌气质也是世间少有的,配他也不寒碜的,怎能说是云泥之别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在你这里,而你的心也在他那里。” “话是这么说,可现实如何容得下我们这段感情,对将来,实是没有想头。” “放心,还有我呢,我会帮你的。”一定要让你幸福,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好么? “你?” “嗯!”轻轻一笑,“那小屁孩还真是有眼光,这墨兰香水用在你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当初我还以为没人能识货,卖不出去就留着自己偶尔用用的呢,看来朋友之间还真是臭味相投的。 “你叫他小屁孩?” “啊哈~昵称,昵称而已!” “你紧张什么,他本就是像个孩子般的。” 姐弟恋啊~ ------------ 第六十四章 不许纳妾 我是谁?” 轻笑一声,“我的月儿。”摘下我的手,顺势将人拉到怀里,“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大哥,我找到补偿程珞的办法了。” 嘴角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什么办法?” “嘻嘻,你知道么,她原是跟十王爷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呢!那小屁孩倒还真是有眼光。” 低低一笑,“他哪里有什么眼光,不过,程珞倒也真是个不错的女子,月儿是想帮帮他们么?” “嗯,大哥,我们一起去请求皇上想想办法,好不好?” “好。” “你们这几日很忙么?” “无妨,这点时间总是能抽出来的。” “那我明天就跟你一起进宫。” 宠溺地笑笑,“好。” 含笑相望,四目痴缠,鼻尖轻轻地点在鼻尖…… “呀,你还有好多事要忙呢,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夜宵!”说着挣脱他的怀抱,轻盈立起来。 “月儿——” 不管身后欲求不满的声音,咯咯笑着闪出书房。 ^^^^^^^^^^^^^^^^^^^^^^^^^^^^^^^^^^^^^^^^^^^^^^^^^^^^^^^^^^^^^^^^^^^^^^^^^^^^^^^^ 雕龙汉白玉石阶,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仰头看晨光打在太炎殿飞角的琉璃七宝上,反弹出层层眩目的光晕。酷皇甫应该会答应吧,别的不说,看在我那十几顿免费的午餐上,也应该给个面子嘛……不过,让一个堂堂王爷纳一个平民女子为妃在这古代也确实有些难度…… 宽袖下的柔荑被轻轻地握住,抬头,遇上一双令人安心的笑眼,心中慰然,有初曦在,我瞎担心些什么呢…… “宇文丞相大人觐见——”徐公公,呃,特殊的嗓音嘹亮地响起~ 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招呼,跟着初曦一起进了太炎殿。 “你过来看看,那案子有眉目了。”某人奋笔疾书中,头也未抬一下。 “阿天~”很好,他需要提醒。 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到我脸上像是一僵,惊喜?惊吓? “嗨~”笑着冲他摇摇手招呼。 面无表情中……拜托,给点回应嘛。见他两眼发直,脸色越来越黑,心中诧异,沿着他笔直的视线追溯过来,终点是——我和初曦拉在一起的手! 汗颜,在宇文府脸皮厚点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厚到皇宫里来了。轻轻地将手抽出来,尴尬地将目光飘飞到一盘飞龙升腾的梁柱上。 “今日跟月儿一起进宫,可是有事相求。” “……坐下说吧。” 皇帝赐座,小公公们赶忙搬来两张椅子。 “什么事?” 说正事了,抬起头来,正碰上他深沉的目光,“小医馆对面蓝田暖的掌柜的程珞你记得么?我们欠了她一个大人情。”说到这见他幽深清俊的凤眸里划过一丝光亮,疑惑地转头看向初曦,无声地询问道,一段时间不见,这酷皇甫愈发地喜怒无常深沉难测了么? 初曦微微一笑,接着我打话说道,“月儿一直想着那件事,不能释怀,终于在昨天找到能补偿蓝田暖掌柜的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 呃,与初曦对视一眼,还是我说吧,“请皇上给十王爷与程珞赐婚。” “……我依你就是!” 愕然地看着他,这么干脆!你不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吗?如此毫不问缘由地就答应了?太诡异了! “月儿,他们的事皇上也是知晓的。” 对了,小屁孩定是来求过酷皇甫的。“呀,我光急着要帮程珞,倒忘了去问问十王爷现在的想法了!” 初曦宠溺地笑道,“别担心,阿珉那边我跟阿天去办就行了。” “不行,我要亲自去问问他,我还有话要跟他说。”回头冲着皇甫天道,“你先别急着下旨啊,等我找了小屁孩让他答应我一些条件再说!”(作者,晕!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扯了扯嘴角,眼中染上一抹笑意,“依你就是了。” “阿珉大概还要半月才回京,月儿,你可别着急。” “嗯……这期间我们可以好好想想怎样能名正言顺冠冕堂皇的给他们赐婚啊!” 嗤的一声轻笑,“这是确实不太好办,你若想到什么好办法进宫来告诉我一声。” “你们场面上那一套我不太懂,不过我会套套程珞的意思,看看她希望怎么样,你们也要抽那么点时间出来给我想想办法啊,大哥——”回头见初曦眼中似是逝过一抹异色,“大哥——” “月儿的事,我们自会放在心上的。” 看着他那熟悉的笑脸,我的心突然往下沉了沉,像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又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 “嗯,那我不打扰你们谈政事了,我去看看华阳。” “好,回去时我去接你。” “嗯。”起身向酷皇甫告退,终是叹口气,“皇上让秦月把把脉好么?” 微微一抿唇将手伸出来。 …… “我给你的药你果然没再服用了。”见他将脸撇向一边,变笑道,“天天顶着这么大两个黑眼圈到处晃,你就不怕有损你英明神武风采摄人的明君形象么?” 听得初曦轻轻一笑,见他嘴角也挽起一朵微笑,便又道,“下次见面你若还是如此,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就不要找我小神医秦月了,简直是砸我的招牌!” 让徐公公领到灼华宫,陪华阳颇为无聊的赏了半天她收罗的奇珍异宝,终于等到初曦来接了。 “大哥,今日在太炎殿时,你为何突然不高兴了?” “没事,月儿,阿天的身体要紧么?” “郁结于心,劳累过度,现时挺得住,时间长了怕出会大问题。” “你难过么?” “难过什么?哦,他是我们的朋友,待我也挺不错,他若有事当然会难过的。” “如果换成我是他现在那种情况呢?” “瞎说些什么!谁准你那样了!” 将我扶上马车,仰头笑得开心,“只是说如果嘛。” “你若那样,我定是急死了。”心痛死了。 一跃上了马车,“月儿——” …… “平逍府的案子快有眉目了。” “真的?” “嗯,离水落石出之日不久了。” “终于快能给小阿牛一个交代了。” …… 半月后,小屁孩终于从狼羯出使回来。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替程珞高兴。 “还是你有面子,我怎么求皇兄他都不依我。” “我可是看在程珞的面子上去求皇上的,在皇上下旨之前,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你这是趁火打劫!” “怎么,不乐意啊,那就算了。” “答应!答应!只要能娶到程珞,什么事情我都答应!” “这还差不多,听好了,第一,成亲要好好待程珞,不能让她受委屈;第二,娶了程珞后不许再纳妾!” ------------ 第六十五章 释怀 沉吟一会,“第一条好办,我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第二条……也依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别忘记了今天说过得话。” “本王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哎,你说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跑来跟本王说这些话,你羞不羞啊?” 斜睇他一眼,“我见不得程珞受半点委屈,这些话一定要在你们成亲前说了,让你允诺了,不然你也别想娶她了,何苦让她以后过得不开心。” “啧啧,醋性这么浓,以后谁敢娶你啊,不是人人都能像本王这样的。”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小样,消息太不灵通了吧。 大炎朝天政二年, 大炎朝国子监祭酒程智和之义女程珞,知书达理、温柔娴淑、品行纯良,赐婚十王爷皇甫珉为妃,择日五月初三完婚。 三人想了许久,还是这个老掉牙的办法个方面温和保险些。 “准新娘,幸福吗?” 回头看着我,容光焕发,巧笑嫣然,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秦月,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等你成亲以后再跟你坦白吧,让你做一个完全开心甜蜜的新娘。 拉着我的手坐到床上,“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怎能不谢你。秦月,你知道前几日谁召我问话了么?” “谁啊?” “我们大炎朝最显贵的人物。” “皇上?为了你们的婚事?” “不,是为了你。” 心中一咯噔,“为了我……你们说什么了?” “咯,被皇上和丞相大人召去问话呢,虽说在你小医馆都见过的,但是被单独召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让我好生紧张。” “他们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先父的事。” “……你都知道了?” “嗯。” “不怨我?” 扑哧一笑,“怨你岂还会让你天天来闹腾我!” “吁——,要知道这样就早跟你坦白了,害我每次见你都憋得难受!” “丞相大人果然没有说错,我若不跟你坦诚相见,你这辈子怕都释怀不了了。” “真是太高兴了,程珞,你不怨我真是太好了!” “我爹衷心耿耿,那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我怪你做什么。” “我毕竟也……谢谢你还能把我当朋友。” “你少给我来煽情这一套,要不是皇上和丞相大人心疼你,要我尽快向你坦诚,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憋多久。” “你——,真是最毒妇人心!” “这就开始嚣张啦?看我这张嘴,急个什么劲了。” “你还急,皇上吩咐的事你都敢脱几天,你这还叫急!胆子不小啊?” “咯咯,有你顶着我怕什么!” “你——,倒跟青莲一个德行了!” “哎,听说你去找他谈话了?” 斜她一眼,“他是谁?” “还能是谁!” 促狭一笑,“这些天跟我谈话的人多了,我怎知道你说得是谁?” “不知道就算了,不知羞的人!” “白眼狼!为你好倒成了我不知羞了!” “好啦,”拥上来抱住我,“谢谢你,秦月,连这些都替我想到了。” “那是姐姐疼你,再说了我若不替你撑腰,还能有谁替你撑腰,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回来跟我说就是了,我去收拾那小屁孩!” “咯咯,一口一个姐姐,你当你多大了!” “嘿,我这人是心理成熟。” “说正经的,今年你也该十七了吧。” “嗯。”如果只看外表的话。 “那也赶紧跟丞相大人把事办了吧。” “怎么,自己要进围城了,就急着将我也拉去做伴?” “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是说真的呢,早些办了早安心。” “看来给你们定在五月初三还是晚了点,有人迫不及待了。” “没正经的,为你好呢,倒反来消遣我!” “我的事不急,倒是你这日子很近了,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没实现的愿望得抓紧时间行动了,做了那十王妃我怕你就没这么自由了。” “我没什么想做的事,只想成亲前见见我娘。” “这个你放心,你成亲你娘怎么不在场呢。” ^^^^^^^^^^^^^^^^^^^^^^^^^^^^^^^^^^^^^^^^^^^^^^^^^^^^^^^^^^^^^^^^^^^^^^^^^^^^^^^^ 跟初曦一起进宫,面谢酷皇甫。几次进宫,见他气色一次比一次好,心中宽慰,小样,不逼你你还就不乖乖吃药了。 末了,“皇上,我想见见墨影。” 脸上的浅笑微微凝了凝,“我让他去见你就是了。” ^^^^^^^^^^^^^^^^^^^^^^^^^^^^^^^^^^^^^^^^^^^^^^^^^^^^^^^^^^^^^^^^^^^^^^^^^^^^^^^^ 墨影来找我时,我正抱着储钱罐数着这个月可怜的收入,青莲在一旁唠叨,“就像小姐这般往外砸银子,还用的着数么。” “小看你们家小姐了吧,你看,这不还够得上你们这个月的薪水的嘛。” “小姐,你这个月可就赚了四五两银子耶——” “赚那么多干吗,够花就行了嘛。” “你总要为以后想想嘛 。” 青萍在一旁扑哧一笑,“小姐可不需要为以后打算,宇文丞相府还怕养不起小姐啊。” “这倒是哦,可我就是替小姐心疼银子。” “银子呀,只要花到了值得的地方,便没什么好心疼的,墨影——”丢开储钱罐,起身迎接上去。 淡淡扫一眼被我扔在一旁的储钱罐,掀了掀嘴角笑了笑。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一把拉着他坐下,噼里啪啦将程珞与小屁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现在很幸福了,我们可以安心!” 淡笑着看着我,眼中有暖暖的宠溺,“好。” “你咋一点都不激动?” 嗤地一笑,“我很高兴。” “就是嘛,这些天我可开心了。” 青萍端上一杯茶上来,离去是脉脉含情地扫了墨影几眼。又来一个一见钟情?!嘿嘿~ “哎,墨影,你有什么心上人没?” 定定地凝望着我,看得我背脊一麻,心下直后悔。 “有。” “嘿嘿,有了啊。”不敢再深问下去,青萍,时机不成熟啊。 “心情好,我们去醉风楼吃点东西好么?” “好!千大侠——” “公子。” “请帮我回府跟大哥说一声,今晚我跟墨影去醉风楼吃了。” “是!” 回头见墨影笑意盎然,“他竟还叫你公子。” 轻轻一笑,“他说‘王爷说公子是公子,公子便是公子’,便一直把我当公子。” “这块木头!” “无妨,一个称呼而已。” 两人进来醉风楼,小儿殷勤地上来问道,“客官,想点些什么?” “醉鸭,用果酒。” 诧异地看向他,“你也喜欢这样吃?” “哦,是。” “我是因为不胜酒力才只能放果酒的,不想你也是这个吃法。” “唔~” ------------ 第六十六章 玲珑索 回到宇文府时,已是弦月初升,因贪嘴,吃多了,微微有些醉意。 “墨影,我到了,你回去吧,拜拜!” 轻轻一笑,“我先看着你进去。” “嘻~,好。”挥挥手,进府。 “怎么有些醉了?”一只手轻轻地搂上肩头。 “大哥,你又在等我啊。”往他身上找了舒服的位置,靠了靠。 “知道我在等你还回来的这么晚。”微微嗔怪的语气。 “嘻,哪里晚了,你看那月亮,还刚刚爬上树梢呢~” “去吃醉鸭了?” “嗯。” “月儿这般喜欢吃,我们以后几天便去一次。” “嘻,不能常去,会吃腻的。你呢,吃过晚饭了么?” “月儿不在我吃不香。” “那我再陪你吃点。” 轻笑一声,“你还能吃得下么?” “呃,好像真的很饱了。” “我没事,回去喝碗姜汤便好好歇着吧。” “嗯。” ^^^^^^^^^^^^^^^^^^^^^^^^^^^^^^^^^^^^^^^^^^^^^^^^^^^^^^^^^^^^^^^^^^^^^^^^^^^^^^^^ 很快便到小屁孩和程珞大喜的日子了。程珞和她娘都已经被接到她“义父”府上。 “大哥,你说我送她什么礼物好呢?” “妆奁是皇上下旨让程祭酒代办的,金银首饰该是不少的,我们可以送一些别致一点的。” “是啊,要特别一点,有意义一些,送什么好呢?有了,我可以把猫和老鼠的故事全画出来,送她留着以后慢慢绣!呵,真是份既省钱又贴心的礼物啊!” “全画出来,岂不要累坏你!” “没事,两三天就画完了的。” ^^^^^^^^^^^^^^^^^^^^^^^^^^^^^^^^^^^^^^^^^^^^^^^^^^^^^^^^^^^^^^^^^^^^^^^^^^^^^^^^ 那般清婉的女子,穿上这凤冠霞披,也娇艳的如天边的灿烂的朝霞。 将一个大红苹果放到她手里,“平平安安!” “谢谢!” 震天的锣鼓唢呐声,延绵了临康整条东大街的嫁妆,极尽铺张。观礼的老百姓们啧啧赞道,十几年来排场最大的一次婚娶啊,当今圣上是多么地宠爱十王爷,程祭酒是多么地有福气…… 一身大红新郎装的小屁孩,笑容明朗得如天边东升的旭日,良辰美景,如花美眷。看着迎亲的队伍拥着八人抬的花轿渐行渐远,程珞,祝你幸福! “月儿,喜欢这样么?” “程珞能这样,我很喜欢。” “那我们呢?” 低头抿嘴一笑,“我们什么?” “我们成亲时,可以办得比这更热闹。” 笑着将脸撇开去,谁说要嫁给你了? “月儿——”温柔的低唤,不依不饶。 “不用这样。” “不用怎样?” “不用这般隆重,简单些就好。” “要娶月儿呢,怎能简单了。” …… 跟初曦相爱了,程珞嫁了她喜欢的人,成了十王妃,酷皇甫兢兢业业地做他的皇帝,墨影回来了,小阿牛的功课很好,千寻青莲青萍勤劳快乐……日子就像一杯桂花蜜,馥郁甜蜜,浓得化不开。 执手漫步在月光下,园子里盛开的杜鹃、月季随晚风送来阵阵芳香…… “月儿——” “嗯。” “你开心么?” “开心。你呢?” “我也是。心间都填的满满的。” 轻轻一笑,另一只手挽上他的胳膊。 …… “平府的案子快要了结了。” “水落石出了?” “差不多了,今日皇上已下旨缉拿凶手了。” “凶手是谁?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 “芜州知府刘金禄。” 那个庸官!“大哥,他为什么要灭平府满门?!” “为了玲珑索。九曲玲珑索是传说中的上古神物,九曲连环,玲珑剔透,集日月之精华,吸五行之灵气,知将来种种,是术学至宝。但在武林中早已失传,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 “这个灭尽天良的贪官!!大哥,那玲珑索不是失传了,跟平府有什么关系?” “江湖曾有传闻,平府其实一直秘密守护着玲珑索。” “仅是传闻而已,他便灭了平府满门夺玲珑索!!真是——”禽兽不如!!“究竟有没有那玲珑索?” “有没有大哥还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刘金禄是为了夺取玲珑索而下杀手。” “……他一个庸官,要那术学至宝玲珑索干什么?” “刘金禄贪婪成性,拙里藏奸,但玲珑索虽珍贵,对他却是毫无用处的。” “大哥,我不明白。” “他杀了平府三十余口已是铁证如山,动机也的确是玲珑索,但他,也不过是幕后主谋的一只黑手罢了。” “那幕后凶手是谁,知道了么?” 幽幽叹息一声,“虽还没有真凭实据,我却是知道他是谁的。” “谁?” “司徒镜。” 司徒藏锋的叔叔!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大哥,他要玲珑索干什么?” “破解双云阵。” 不觉得手上紧了紧,“他还没有放弃报仇么?” 侧过身来,拥我入怀,“司徒藏锋可以放弃,他却是不会放弃的。只是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大哥,玲珑索要真要落在了他手中,你会不会有危险?” 轻轻地抚索着我的头发,“玲珑素究竟存不存在这世上还是个谜呢,别担心。” 若是真的有呢,怎能不担心啊,不由得紧紧地抱住他。 “别怕,即便他真的拿到了玲珑索,双云阵也不是轻易能破解的。” “我不许你有事。” “不会有事的。” …… “怎么跟小阿牛交代呢?” “实话实说便可。” “……他还是个孩子,我怕他知道后对你有成见。” “无妨,他该是已知道了些的。” 讶然抬头望着他。 “月儿,你想,刘金禄铁了心要灭了平府满门,凭他一个八岁的孩子怎可轻易逃脱,即便饶幸逃脱了,又怎会安然在芜州府衙前乞讨,直到我们途径搭救回来。” “你是说……小阿牛遇到我们是有预谋的?” “嗯,他还是个孩子,是有人救了他,并将他送到我们身边来,一是能保他安全,二来也方便将来报仇。” “夺玲珑索的人是为了破双云阵,所以他便把小阿牛送到我们身边来,等那仇人自己找上门来……大哥,你说他会不会也对你不利?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轻轻一笑,“那人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想来是不会不讲道理的。” “你知道那人是谁啊?” “知道。” “……小阿牛能多一个护着他的人也好。” …… 半年而已,一个初学武功的九岁的孩子舞起剑来已是凌厉狠绝,一身的血海深仇,让他过早地结束了无邪无虑的童年,压在他肩上的只是仇恨和沉重。摸摸领中的双云扣,因为一些人执念,缠在这本是美好的玉扣上的宿愿该如何结清……正出神,一股凌厉的剑风扫过来,削去腰间的一小截襟带。 “有没有伤到?” 看着他漆黑发亮的眼眸中紧张的神色,开心地笑出来,“没事!” ------------ 第六十七章 命数么 看着他漆黑发亮的眼眸中紧张的神色,开心地笑出来,“没事!” “来了怎么也不出声?!”俨然是个小大人了。 “看你舞剑舞的太帅了,一时呆住了嘛。” “哼。”对我拍的马屁毫不领情,愤愤地转过头去。 “好啦,戌时过了,不许再练了,洗洗脸吃东西去,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糯香桂花糕呢。”拉着他往屋内走去,半大的小手被剑柄磨出厚厚的一层老茧。 …… “好吃么?” “唔~”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话含含糊糊。 “好吃也不能再吃了,小心晚上睡觉积食。”正说着,见他已飞快地攥了一块在手中,暗自笑笑,这样才像个九岁的孩子嘛。把剩下的一小半糕点包起来,“留着明儿再吃。” “嗯。” 掏出帕子轻轻拭去粘在他脸上的残渣,“阿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凶手找到了。” 捏在手中的桂花糕已成了碎末,“是谁?!” “贪官刘金禄,已被刑部收监,现在关在大牢里,明天问斩。” 薄唇抿的紧紧地,不再说话。 “早点睡吧,后天我们一起去法场,看着他就刑。” “……嗯。” …… 不久,屋里的灯,灭了。 “走吧。” “嗯。” 虽然走得很快,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跟踪他倒并不吃力。 刑部的深院高墙前,停下来,甩出一道绳索,一端固定在高墙上,小小身子借力轻轻一跃,便隐没在墙的另一边,没有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应该是安全着落了。 两人相视笑笑,随即冠冕堂皇地从戒备森严的刑部大门走进去。一路跟随,因初曦早已打过招呼,任他横冲直撞,都没有人出来拦他。不久,便摸索出了关刘金禄的牢房所在,不得不赞叹这孩子的聪慧。 “你就是刘金禄?”透着恨意的冰冷的声音,难以想想这出自一个九岁的孩子口中。 四肢被镣铐锁住,满身血污的刘金禄只微微掀了掀厚重的眼皮,便又闭上了。 “为什么要杀平府的人?!” “哼,黄毛小儿,本官为何要跟你交代!” “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关本官什么事,快滚,别在这里打扰本官!” “我亲手杀了你为我爹娘报仇!!” 终于微微睁开那双臃肿的三角眼,“原来是那只漏网之鱼啊,哈哈哈~” 虽然四肢被铐住,身体动弹不了,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把手握长剑的小阿牛放在眼里,不禁担心起来。袖中的手被轻轻地握了握,侧头见初曦温柔的笑脸,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转眼见小阿牛举着长剑向刘金禄刺去,“住手——”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小阿牛被飞身而出的初曦护在怀里。 急忙跑上去,“有没有伤到?快给我看看!!” 慌忙把脉,还好,只是一点轻微的震伤,再看刘金禄已被初曦挡回去的真气反袭,口吐鲜血。 “活该!” “哈哈哈~”吐一口血,“小丧家犬,你不是问本官为何要杀你全家吗?你倒是问问抱你的人啊,哈哈,要是没有他,你可还是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平府小少爷哪!” “住嘴!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小阿牛,别听他胡说八道!” 小阿牛却是满脸激愤,“放开我,我不要你救,我恨你!!”奋力从初曦怀里挣脱出来。 “小阿牛,”一把抓住他,“不关大哥的事,你别这样!” 甩开我的手,“你也是他的人,别碰我!!” 直射过来强烈的恨意击得我心头一愣,“你别听他说,他是故意挑拨离间,你听姐姐好好跟你解释。” “我不听!你们都给我滚,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报仇的!” “我——”一个如此无辜不幸的孩子,面对他的满腔愤恨,实是找不到什么言辞来劝解安慰。 “忘记他跟你说过的话了?”初曦淡淡地开口。 激愤中的小阿牛愕然的看向他,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哈哈~不愧是病玄机的儿子,不愧是大炎朝的丞相!可惜啊,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毒哑了你!!” “哼,小神医秦月,秦大美人——小心啊,带了那宇文家双云扣的女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哈哈~” 刷的一声,地上的长剑已贴着他的脖子直直地插入墙内,没入半截之深,让他的鬼笑声嘎然而止。 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月儿日后若有半分不测,我要让你刘家一百零几口全部陪葬!” “大哥——” 转头看向我,强烈的愤怒中隐着惶恐不安。 “大哥,别理这个疯子。” “平川,大炎朝律法杀人偿命,此人十恶不赦,明日断头台上由你主刀,你可敢去?” 霍地抬起头,“我当然敢去!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剁成肉酱!” “大哥……” 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回去吧。” “嗯。”另一只手拉起小阿牛,往外走去。 自从初曦提到那个人后,小阿牛就一直很平静。送他回房,安顿好,托付千寻好好看着,两人退出来,并肩走到书房。 一进门便被紧紧搂住,“月儿!” 感觉到他心里的不安,“大哥,那个疯子说的话我们不用理会。” “月儿,我怕!” “不怕,你武功高强,我医术高明,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们。再说了,即使……我们还有神药呢。” “月儿……双云扣为宇文家聘的女主人都不曾活过30岁。” 原是这样阿,怪不得宇文府人丁单薄,“……我本就是这世间的一个异数,会打破这个惯例的。” “我能算出这世上任何人的命格寿数,却独独看不清月儿你的 。” “这说明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就更不用怕那宿命之说。”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若……我如何能放过我自己。” “放心,不会有事的,”搂住他的脖子,扬头看着他的脸,“大哥,我们说好了,为了对方,谁都要好好的。” “嗯!”俯下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 …… “大哥,明日让小阿牛做侩子手是不是不合适?” “长痛不如短痛,不然他心里的那伤口便永远结不了痂。” “嗯……那人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轻轻一笑,“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推想,小阿牛既然恨我,却能安静地留在我身边,定是因为那人的吩咐。” “真聪明……只是他如此恨我们,日后若要找我们报仇可怎么办呢?” “放心,我虽对我们又恨,却无仇可报。” “也是……真不知道那人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 轻笑一声,捧起我的脸,“别担心,他们跟我们其实是有共同的敌人的。” “嗯,对了,大哥,听那刘金禄的意思,司徒镜定是拿到玲珑索了!” ------------ 第六十八章 大风起兮 大炎朝最大的刑场,临康北郊牌楼口。监斩官宣读完罪状后,在围观群众的一片唾骂声中,刘金禄和两名从犯被押解上断头台。 担心的看着台上小阿牛手握大刀,绷得直直的小身板。 “月儿,不要看。” “我担心小阿牛。” “这是解开他心结最好的办法,他很期待这一刻,不会有事的。”将我揽至怀里,“闭上眼睛,结束了我告诉你。” “嗯。” ……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喟叹叫好之声…… “好了,结束了。” 睁开眼睛,见那砍断了的头颅、身躯已被监斩的侍卫收走,只有小阿牛仍呆呆地举着大刀站在台上。 “他……” “别担心,让他自己走下来。” 由于监斩官早已说明了让一个孩子做侩子手的缘由,见小阿牛仍呆立在断头台上,众人无不喟叹怜惜。许久,终于扔下大刀,缓缓地走下来。 见他两腿发直,目光呆滞,连忙迎接上去,“小阿牛——” “我终于为我们平家报仇雪恨了……”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 “阿牛!” “月儿,”抱起倒在我怀里的小阿牛,“他只是惊吓过度,回去休养一阵就没事了的。” “快送他回府!” 一回来,便发起高烧来,噩梦呓语不断。强灌下两小半碗药,才渐渐消停下来,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迷糊着醒来。 “醒啦,饿么?姐姐叫人送吃的来。” 愣愣地看着我,喃喃道,“我终于报仇了,我亲手杀了他,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了……” “嗯,你报仇了,现在没事了,小阿牛,我们不要再想了,好么?” “我想我爹娘……” “阿牛,爹娘不在了,你还有姐姐啊~” “哇~,我想他们,他们再回不来了——” “别哭……”鼻子一酸,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掉起泪来。 许久,终于在我怀里哭累了。 拭去他眼角残留的泪渍,“我们吃点东西好么?” “嗯。” 接过杏儿送上来的粥,吹了吹喂他。只吃了几口,便抿着嘴摇头了。知道他因为烧还没退尽,嘴里苦涩,没有食欲,只得慢慢地哄着多喂两口。转头吩咐杏儿把药煎了端上来。 闭着眼睛,抿了一口,便哇的一声,全吐到我身上了,昨晚灌药时便吐了不少,看来这孩子的味蕾对苦涩太过敏感,这种中药一到喉咙处便条件反射地往外吐。不再勉强他,塞一粒蜜饯到他嘴里,哄着迷迷糊糊地睡去。 …… “小姐,您一宿未合眼了,老奴请您用点早膳,去歇息歇息吧。” “我没事,贵伯。”转头对杏儿道,“你帮我守一会,我去药方配点药。” “小姐——” …… “月儿。” “回来啦。 ” “嗯,阿牛醒来一次了?” “早上醒来了一会,喝不下药,我给他配点药丸。” 伸手将我因俯身而垂下的发丝勾至耳后,柔软而有力的指腹擦过鬓间,引起一阵酥麻。抬头笑睇着他,“我这可是在配药呢。”不能分神的啦! 笑笑,柔声道,“还没用早餐呢,不饿么?” “有点,你也没吃,再等我一会,一起去!” “好。” 迅速将配置好的药液混合,倒入瓷瓶,放置紫金蒸炉里,“好啦,走吧。” …… 吃完早餐,到小阿牛房里,他仍睡得沉。 “一时不会醒的,你去歇息吧。” “等他醒来,喂了药再去。” “月儿!” 听语气不对,抬头见他一脸的心痛和不满,连忙弯眼笑道,“好啦,我这就去,你也一样,陪了一整夜,一大还去上了早朝,快点去补补睡眠!” 嘱咐千寻和杏儿好好看着,小阿牛一醒就赶快叫我,这才与初曦相携着回到房里。 “月儿,见你一心对别人好我就难受。” 脸埋在他肩窝里轻轻一笑,“人家小阿牛还是个小孩呢。” “小孩也不行。” …… 小阿牛再次醒过来之后,喂了几次药丸,便退了烧,睁着一双乌黑漆亮的大眼睛,安安静静。挖空心思在每日的早课上给他讲一些诙谐有趣的小故事小笑话,在征得初曦的同意后,常领他上街逛逛,买了一堆的木偶泥人,只遗憾这古代怎么就没有个游乐场。其实,因为自身经历的原因,我并不太清楚孩子们喜欢玩些什么,也不太善于逗一个孩子开心,唯有尽心尽力的陪着他,希望他能明白我们的一片善意、爱意,走出阴影,健健康康地成长…… 程珞听说了这事,命人送来一大箱子的宫廷小玩意儿,个个精致有趣。这家伙,嫁给小屁孩才一个多月,便已传出身怀六甲喜讯。 …… 大炎朝首次科举考试的日子到了,临康城里汇聚了三十州的文人骚客,白衣书生,空前的繁华喧腾。初曦很忙,能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每日都想得紧…… “怎么样?” “……一切正常,安心养着就好了。” “看得出来是男少女么?” 笑睇她一眼,“你当我是神仙啊!” 新婚燕尔,愈发地珠圆玉润、顾盼生姿。 “你不是小神医么。” “小神医也是人嘛,为什么这样急着想知道是男是女?” 扑哧一笑,“这不想抢在你前头生个儿子出来,将来好娶你神仙般的女儿。” “这你就不用急了,时间宽裕的很哪!” “说真的呢,你们两什么时候把事情给办了?” 促狭一笑,“你以为个个都想你们这般猴急?” “你——,不识好人心!” “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是第一胎,得凡事小心些,我去给你开个安胎的方子。” …… “小姐,出了前面的翠屏关,便是幽州境内了。” “嗯。”勒马侧头对他笑笑,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已改口叫小姐了。 斜穿幽州,过回雁关,便是鹿州境内。放眼望望前方被烈日烤得皲裂的黄土路,兀自弯唇笑笑,就这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手上的缰绳稍稍一纵,身下的马便直射而出,留下一缕黄尘,在热风中漫上路旁的矮树林。 ------------ 第六十九章 千里寻君 大炎朝天政二年六月初,狼羯六十万大军压境,大炎朝天帝皇甫天御驾亲征,把守鹿州断云关。 “小姐,先喝点水。” “谢谢。” 接过青萍手中的水壶,笑问道,“累么?”这一路来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一般的女孩子如何受得了。 “小姐都不怕累,青萍怎敢言累。” 笑笑不语,这丫头难得地有主见有想法,当初应聘护士时便语出惊人,而今硬是求我带上她千里迢迢远赴边关,只为不愿待在小医馆中甘于平凡。篝火明亮,跳跃的火焰欢快地舔舐着千寻新猎来的山鸡,香油滴进火里,噼啪一声,勾人食欲。见他们俩熟稔的烤着猎物,配合默契,淡淡一笑,日久能生情,不是么。 出了回雁关,西北方来的风便苍劲有力了,虽是盛夏时节,一到晚上,这朔风中竟夹着股股锐冷的寒意。 鹿州平坦,荒原千里,全靠一道天然屏障断云关阻挡。一轮落日,在猎猎朔风中显得苍凉荒蛮,彤云翻飞,却猝然止于远方一脉模模糊糊黛色山脊上,这可就是断云关的由来?放眼望去,一片无边无际黛青的高杆劲草在朔风中连绵起伏,如墨浪滔天,这绿色的海洋里,可处处是暗礁惊险呢。 “小姐,鹿州平原多断崖天堑,不适合夜间赶路。” “嗯,我们绕到驿馆歇一晚,明早再走。” 鹿州驿馆。 千寻送来一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换一身月白男装,出门用晚餐。轻软的貂皮靴在驿馆简易的木梯上踩出的嘶哑的吱嘎声,有种岁月幽远的沧桑感,负手缓缓而下,嘴角漾着一丝愉悦的笑意,进鹿州了,马上能见面了呢…… 突然脚下一晃,低头见一个青衫男子急匆匆上楼来,来不及侧身,已被他带起的一股风撞到了木梯的护栏上了。 “公子——” 千寻飞身上来,急切地呼声里已有怒意。 “对不起,在下急着赶路,冒犯了……”微微仰起头来,一张年轻而正直的面孔。 千寻握剑的手稍稍一抬,一股寒意四散开来…… 有些尴尬地收回滞在我脸上的目光,“在下……冒犯了。” 淡然一笑,“无妨,你请。” “多谢,在下因有要事在身,冲撞了小公子,请见谅。” 笑着点点头,下楼。 …… 千寻将马牵出来,“公子,可以启程了。” “好。”轻轻一纵缰绳,三人绝尘而去。 出了杨柳镇。“我们往西北方向绕绝仙崖过去。” “公子,那一带地势险恶,只怕不是行路。” “无妨,你们跟着我便可。” 自从两个月前,大炎朝北防长葛关告急,便暗暗留心查阅书册史记,对这北边地形气候早已了如指掌,烂记于心。一路避长河,过深谷,惊险,却安然无恙。行至鹿州高原最有名的三叉路口沙芜口。将缰绳往手中使劲一缠,住了马。 千寻青萍跟着停下,“公子——” 指了指地上被刻意掩饰过的车辙,“有一队人马往绝仙崖去了。” “这是什么人,往绝仙崖去干什么?” 蹙眉细想,长葛关告急,皇帝御驾亲征,早已断了两国商贸来往,不可能是商旅车队;炎军驻守在断云关,鹿州境内应该也不会有狼羯的军队出没;莫不是大炎朝自己的兵队误走绝仙崖!又为何还要再马尾后拖树枝以扫去车辙痕迹?下马细看那被扫的零乱不甚清晰的辙痕,疏漏处深厚沉重,定是押运粮草的车队了。 “赶快追上去!” 一路纵马狂骋,总算见远方隐隐有蠕动的黑影。 车队似是发现有人在追,竟也越行越快,照行程估算,再过几里便是绝仙崖了,一时心急如焚,手中的缰绳更是纵得频繁。 突然,身下的马一声长嘶,竟慢慢地停了下来。千寻青萍早已无声地护在左右。见马儿不安地喷着响鼻,回来打转,心中明白,有埋伏了。 “各位请快出来,在下有急事见你们领队!” 话音刚落,十几个青甲侍卫持长剑从前方深草丛中掠出来,剑气逼人,封住了所有的出路。 眼神向千寻探去,见他略微一点头,朗声道,“可是左军青甲营?” 众人寂冷无声,四周的压迫感却越来越强。千寻微微侧身,却遮不完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杀气。霎那间,一片耀眼的白光刺破了灰蒙蒙的天空。 “住手!!” 锐利的白光扼在了几尺以外,压迫而来的剑气被千寻挥剑挡了回去。 “前方几里外便是绝仙崖,你们再耗下去,就等着他们葬身万丈天堑吧!” 压迫在四周的杀气稍微荡了荡,中间的方脸青甲卫沉声道,“你们是何人?!” “来救你们的人!你再罗嗦可就真的来不及了!你们丢了性命事小,失了炎军粮草事大!” 众青甲卫脸上均是一紧,中间的方脸沉声道,“带走!” 言罢,几柄长剑便袭了过来。 “慢!不必押解,我们自会前去。我们就三个人,你们还怕了不成!” 方脸一个眼色,众青甲卫拥上来,挤着我们向前掠去。 给千寻一个不要妄动的眼神,策马往前疾奔而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辎重完全停下来,前方距绝仙崖不过半里。绝壁断崖,万丈深渊,即便是六月里,仍有阴风怒吼咆哮其中,冷气袭来,让人心惊胆战。悬崖勒马,心有余悸。 方脸在一轻衫人耳边低声几句,青衫人抬头瞥我们一眼,快步过来。原来是他。 近了,细看他脸上表情由惊诧、疑惑,最后变幻成慎重,冷静。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你押运军粮,却误走绝仙崖,这倒要做何解释?” 青衫人面色一寒,四周的青甲卫寒剑出鞘,迫人窒息的杀气铺陈开来。心中蓦地一惊,竟是看错人了? 千寻猿臂轻扬,长剑斜指,“青甲营陆义何在?” 青衫人审视的眼观缓缓地掠到千寻脸上,“阁下认得陆营长?” “叫他出来回话!” “陆营长不在此处,既然如此,三位就留下等侯陆营长回营吧。” 千寻请示的眼神向我探来。点点头,下马。 青衫人倒也以礼相待,将我们三人请上队列中的一辆马车,便消失了。车队停止不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事情蹊跷,千寻跟在皇甫天身边多年,竟不知道这率领青甲人的青衫人是谁…… ------------ 第七十章 一解相思(一) “小姐不必担心,千寻已暗暗留心,这确实是左军青甲营的将士。” “嗯……可看得出他们押运的的确是粮草?” “从车辙的深度看,似乎比粮草要重一些……”正说着,只听得前面人在车外道,“三位请下车。” 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来,淡笑着下车。 青衫人探究的目光扫来,在我脸上微微停了一下,扬手道,“请!” 青甲卫半拥半押着我们向车队后的深草从中隐去。几百人隐没在草丛中,竟没有一丝声响。 匍匐在草丛里,扬眉看着车队沿着绝仙崖崖壁一字排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便是你的奇谋险兵么。只见从绝仙崖地升上飘渺恍惚的云雾,阴风停止了怒吼,云雾的稀薄处隐隐可见荒草连天,哪还有绝谷的影子,更神奇的是停滞的车队在云雾中竟似是由南向北缓缓移动!老天,你确定我是在跟一个凡人谈恋爱吗? 正胡思乱想暗自咂舌间,千寻紧紧地往身边护了护,微微侧头,见一青甲卫已死死地捂住了青萍的嘴巴。勾唇一笑,来了! 覆在身上的草青剧烈地抖动,揭眼看去,几百骑精悍的剽骑飞驰而来,如一刃长驱直入的剑锋,直指不远处在云雾中缓缓前行的车队。兵贵神速,以为是胜券在握,等待他们的却是万丈深崖。眼看着几百铁骑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浓雾之中,嘴角泛起一个骄傲的弧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胜,贵在不费一兵一卒。 大戏落幕,“上!”青衫人一声令下,几百埋伏已久的青甲卫自从草丛中急速掠出,将剩下的少数悬崖勒马惊慌错乱的黑骑士斩杀剑下。 青甲卫迅速打扫战场,动作训练有素,整齐划一。见那些马车中装的竟全是沙石,暗暗好笑,突闻得身边一声闷哼,扭头见青萍正狠狠地咬住那捂在她嘴上的大手。熊腰虎背的大兵涨红了,却也始终一动不动任她咬着。青衫人与方脸青甲卫面面相觑。 “青萍!”轻声唤她,人家还要打仗呢,这要是咬坏了可如何是好,嘿嘿。 终于松了口,吐掉一口血水,“公子——”难得地撒娇发嗔。 瞥一眼左手血水长流,一脸吃痛的青甲战士,暗自吐舌,这丫头,还真够狠的…… 感觉青萍愤愤地鼓着一双眼睛瞪着他,憨厚的战士脸上泛起一丝赧红,微微一笑,这征战边关的铁血战士,何时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姑娘。 “你如今冒犯了我们家青萍姑娘,以后可要多担待照顾些才是。” 抬头看向我,羞赧得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公子现在可否能告知方某尊姓大名?” 扬眉淡看向他,二十五六岁,一脸的诚挚正直,满身的书卷气,指挥起这战斗杀戮来却也冷静凌厉,便笑问道,“阁下可就是我大炎朝新科状元方于斯?” 双眉微微一拧,“公子是?” “在下秦月。” “你便是小神医秦……秦公子!”方于斯脸上乍然迸射出一抹惊喜,身旁的方脸也是一脸的讶异。 嘿嘿干笑两声,没想到我还挺有名的嘛。 “秦公子神乎其技,乐善好施,心怀天下,实乃我大炎朝的福星!” 呃,神乎其技乐善好施也就罢了,怎么就抬升到江山社稷的高度上来了? “我等不知是秦公子,多有冒犯,望请见谅!” “无妨,是我们差点扰了你们的行动。” “秦公子,快请!圣上和丞相大人都在大营呢!” “请!” 众人策马回转,向断云关大营疾奔而去。 炎军断云关大营。 落日低沉,不远处的断云山山脊在云霄中模糊了轮廓,军旗猎猎,昏黄的余晖漫在褐色的军营上,有一种铁血般的肃穆和苍劲。恨不得立马飞身进去,却又紧张得将缰绳狠狠地攥在手里。 有守兵前去报信。 一会,便有匆匆的步履声传来。将目光痴痴锁在那张已深深烙在梦里的俊颜上,一个月不见了呢……定定地回望着我,灼灼的目光似可将我吞噬,然,只一瞬,便撇向方于斯,淡声道,“你们做得很好,先下去吧。” “是。”众将士领命退下。 不再看我一眼,反身往回走。生气了呢……跟在后面,低头窃笑,鞋子都没穿好…… 进了营帐。 “你们先出去吧。” “是。”侍卫应声退下。 背对着我,不语。 “我好饿。” 不理睬。 “我好累。” 不理睬。 挪到他身后,拉拉他腰间的袍带,低低唤一句,“大哥……” “哥”字还未吐清晰,人已被狠狠砸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抱的太紧,只觉得要被他压着嵌进他的身体里了。 “大哥……” “为什么不听话!要是出事了你要大哥活活痛死!” “不会出事的啦。” “你——”俯下脸来,紧紧地贴在我的侧脸上。 久久,肚子咕噜一声。 轻轻一笑,“可真是饿了。”松来了禁锢着的双臂,低头含笑着看着我的脸,眸光柔软让人心里醉痒痒地生痛。 脸在他怀里蹭了蹭,“跟你说了你又不理我。” “我是气你总是这般不顾自己的安危,让我担惊受怕。” “你的月儿可是大名鼎鼎的小神医呢,你怕什么。” 宠溺一笑,“好,我的大名鼎鼎的小神医,我们让人传晚膳吧。” “嗯。” …… 烛光里,趴在案上,强撑着眼皮儿盯着他的俊颜。 “累了么,去歇息,我处理完军务便去看你。” 摇摇头,“不累。” “还不累呢,眼睛都睁不开了。” “唔~,我不走,我要看着你,一个月不见了。” 放下手中的案卷,俯身抱起我,“乖,去睡吧,如今过来了,大哥便时时带你在身边。” 掀了掀沉重的眼皮,“你说的哦。” “嗯,大哥说好的。” 嘻嘻一笑,头往他怀里一歪,甜甜睡去。 迷朦中听得有人道,“累极了?” “嗯。” “当初可是劝你把她带上的。” “……” 嘻嘻,酷皇上好~ …… 睡梦中,似是吃到了许久不曾吃到了的果冻,香香软软…… ------------ 第七十一章 一解相思(二) 伸个懒腰,睡饱了,舒舒服服地醒来。 “小姐,洗漱了。” 下床,玉足一勾,套上鞋子,“怎么你来送水,这些天你也累了的,也不多睡会。” 扑哧一笑,“可是丞相大人吩咐的,那些个将士如何能伺候小姐啊。” 慰心地笑笑,“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姐,那就需要人伺候了,你要学会多偷偷懒。” “那可不行,丞相大人军令如山,小姐,你这不是害青萍嘛。” 见她笑得一脸促狭,便也揶揄道,“大哥那边我自能对付,只是你,将人咬成那样,人家定是死死地记住你的了。” “小姐——” “我可是说正经的呢,大家一场误会,人家已经致歉了,你也该去送送药表示歉意了。” “是他无理在先,青萍为何还要去道歉!” “人家那是形势所逼嘛,你一个弱女子没见过那等场面,若一时失声叫出来,岂不坏了我军大计嘛!不错,不错,思维缜密,体贴周到!” “小姐,你怎么净说别人好。” “嗯,我家青萍也是一等一的好,为了顾全大局,硬是让人捂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毫不留情狠狠地咬下去。” “小姐你消遣青萍!”窘红了脸,气呼呼的跑出去了。 “哈哈~”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初曦揭帘,一脸笑意地迈进来。 丢下手中的帕子,开心的迎上去,“大哥!” 抬手拭去我眉间挂着的几里水珠,“洗好了?” “嗯!” “去用早膳吧。” “大哥,你昨天在那绝仙崖上用的是什么阵法?” “你怎知是大哥用的阵法?” “放眼天下,除了我大哥还有谁能布出那么神奇的阵法来!” 侧首扬眉,一脸的阳光明媚,“在月儿心中大哥真有这般好?” “那当然!” 朗声一笑,“一个障眼法而已。” “什么障眼法嘛,你是怎么做到的?” “……” 清扬的笑声洒落在漠北初升的旭日里,斑斑点点,随劲风飞扬…… 饭后,他要去检兵。我便负手在兵营里随意地闲逛,但见处处戒备森然,井然有秩,漠北高原六月炙热的阳光打在列兵竖立的长矛的锐尖上,迸射出摄人夺目的光芒,令人肃然起敬。铁打的军营,血性的兵。扬眉笑笑,不愧是他们俩一手操练出来的大炎军。 一路缓行,见前方一处似是特别宽大的营帐,心中一动,回头冲一直跟随在身后的副将杨琼问道,“那可是皇上的营帐?” “是,公子可要前去请安?圣上此刻怕是不在帅帐中。” “无妨,进去看看。” 杨琼上前跟守卫的领队低语了几句,我便在两列侍卫好奇而惊艳的注目礼中施施然潇洒步入。一律藏青色的布置,宽敞结实的卧榻,简单的案几,堆积如山的书册,这里只是一个铁血将帅的营帐,丝毫没有一位帝王寝所的奢华影子。弯唇笑笑,心中又多了层敬意。回头看向案几上铺张开来的军用地图,山峦关防,重镇边陲,用各种颜色圈圈点点,似是用兵谋略。两种墨迹跃然纸上,一为锐意凛然,一是风骨放逸,淡淡一笑,果然是字如其人。 “笑什么呢?” 抬头,见他已长身修立在案几前,“回来了。” “嗯。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们的行军图,我如何能看出什么不妥来。” “只是你不爱看罢了。” 哂然一笑,你倒是看的起我,“这个我是不爱看,但你若让我做名军医,我可就乐意了。” 指了指案几旁的长木凳,示意坐下说话,“就知道你过来了,便不会消停。” “嘿嘿,为君分忧嘛。” “不需你分忧,你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我是一定要尽点绵薄之力滴。” 轻声一笑,“随你,只要别累了自己就好!” “不会累的,工作着的人最快乐。” “……” “月儿……” “嗯?”难得见他有些局促的样子,不由得嘴角翘起一个好玩的弧度。 “今早上断云山巡察,见一些山果可爱,便摘了些……” 见他飘忽开眼神,越说越没底气,心中早乐翻了天,笑嘻嘻的将一双手伸到他面前,“拿来!” 盯着我的手稍一愣,嗤的一声笑,从宽袖中掏出两把山果来。只见一粒粒玉坠般大小,幽蓝剔透,芷香扑鼻,滚在我白皙修长的手中,愈发地玲珑清透,饱满诱人。 “好可爱!什么果?” “士兵们都叫它桑榄,酸酸甜甜,你该是爱吃的。” “嗯。我尝尝!”拾一枚扔进嘴里,入口是酸的,慢慢咀嚼,弥漫开来的却是纯净的甜,口齿留香,“好吃,真好吃!” “喜欢以后再给你采。” “嗯!你要不要尝尝?” 冷俊的脸上泛出一抹轻淡的笑意,柔和了刀削般的线条,“你吃就好。” “嗯。”低头大嚼起来。 突一瞥眼,见日光从门口斜进来的方斑已短了不少,忙取出一方帕子将剩下的桑榄包上,“我要回去了,下次摘了再叫我啊!”起身往外走,初曦该是早回去了的。 “月儿……” 回头见他清寂的脸上似乎是染了一抹怅然若失的苦涩,不由得微微凝眉,“怎么了?” 垂眸看了一会地上的光斑,淡声道,“无事,你去吧。”清冷的脸上已是竣然无绪,此刻,他又是雷厉风行铁血手腕的无情帝王、三军主帅。 “那我走了。” 赶到初曦的营帐前,见他已在门口等候,暗道一声糟糕,忙甜声道,“大哥!” “跑去哪里了?” “皇上那儿报到去了。” 携手入营帐,笑嘻嘻地揭开丝帕,“皇上给的山果儿,很好吃的,你尝尝。” “他倒是想的周到。” 听他声音不似一贯的清朗,抬眸笑道,“他上山巡察,顺便带回来的。”捏一枚送到他唇边,“嗯?” 展颜一笑,努唇接了,“确实好吃。”。 “……” “皇上答应我做军医了。” 轻笑一声“料到了,你既然来了,岂还会消停。” 呵,都这么说呢。 ------------ 第七十二章 初战告捷 去了一趟御医营,无甚要紧的事情,便回了营帐。瞥见青萍手拿一卷把纱布进来,一见到我竟biu~把手藏到了后面。 “小姐,你回来了啊——” 憋住笑,一本正经道,“怎么,嫌我回来的太早了啊?” “没——,只是没想到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 凉凉地一眼向她掠去,力求做到清冷而有质感,“手上拿着什么呢?” “……一卷纱布而已。” “一卷纱布而已?你不知道这医用资源在这军营里是多么宝贵吗?如此拿出去滥用,你就不怕军法处置!” “小姐——,青萍没有滥用,青萍是按小姐的吩咐去给他包扎去了!” 按我的吩咐为何不敢让我看见,扑哧一声笑出来,“逗你玩呢。” 长吁一口气,“小姐可真是吓死青萍了!” “不吓吓你,你怎么会跟我说实话。就这样了,本军医现在就把左军青甲营付队长划到你名下了,以后他的伤患病痛就由你全权负责!” “小姐——,他以后的伤关青萍什么事……” “军医也是军人,军令如山哪!”不再理她,潇洒地弹弹宽袖,闲闲道。这动作怎么这么熟悉呢。 ………… 半夜,漠北的荒原冷露深重,朔风过处,劲草低匐,悉悉索索。 突然,一阵急促的号角响起,刺破了漆黑静谧的夜空,惊飞断云山上夜宿的野鸟。 一把揭开被子,奔了出去,千寻已守候在营帐外。急促而整齐的马蹄脚步声远去,震得营帐前的火把剧烈摇曳。 “怎么了?” “狼羯军夜袭长葛关,皇上与丞相大人已前去应战,小姐不用惊慌。” “去军医营!” 快马赶去,出了断云关,震天的呐喊厮杀声隔着一层长葛山脉远远传来,仍旧令人热血喷张。战事激烈。 军医营除了几个军医竟然没有一个伤患。 “怎么回事,伤员呢?” 几位军医个个面北而立,急切地等候着战况传来,一位姓虚的老军医反过头来答道,“战事还未结束,此刻当然不会有伤兵送来。” 一愣,这大炎军作战结束后才开始医治伤员的?这样岂不是会错失许多抢救的机会! “千寻,我们进长葛关!” 一路快马加鞭,直上长葛关,指挥台上,皇甫天一身银甲,长身傲立,刀削般的侧颜比腊月里的寒风还要冷峻,就这般傲然而犀利地俯视着城下嗷嗷叫嚣着黑压压一片狼羯军。 猝然响起走动声,让他回过头来,眼中是没有收尽的清冷和杀戮,直射人心底。 “怎么样了?” 幽深的眸子里带出一点轻亮,傲然道,“乌狼台急攻冒进,我让他五万精兵有来无回!” 嘴角上扬,挽出一朵浅笑,战事上,我从来都相信你们。虽这么说,没见着初曦,心中还是焦急,却又不方便在这种时刻问出来。 “他去布阵了,你不必担心。” “唔~”讪讪一笑,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在这古代的战场,指挥全靠旗帜和器乐声响,那乌狼台选在夜间进攻如此坚固的长葛关若不是有所依恃,便真的是太急攻冒进了。正暗自诧异,便闻的“哄”“哄”的剧烈撞击之声,俯身下望,火光明暗,见一长蛇冲车队正对城门发起猛烈的攻击。侧首担忧地看向皇甫天,却被他一把轻拽到身后,面无表情的传令,“上回回炮!” 所谓的回回炮即是利用杆干原理所制成的简单的抛石机而已,大炎军将士们训练有素,即便火光晦暗不明,仍是百发百中,只是狼羯的冲车上做有坚固的人字顶棚,从天而落的石头顺着斜棚滑落而下,并不能对冲车造成大的毁伤。 一阵猛似一阵的撞击声冲人心里惶急,脸上却不能表现出半分,强制镇定着想想能有什么办法来对付这坚固锐利的冲车队。突然闻得一声长笑,“皇甫天,乌狼台今夜便破长葛关,取你首级!”声音粗犷,极其狂傲。大炎军将士们个个怒发冲冠。这乌狼台是狼羯皇乌狼厥的亲弟弟,骠勇善战,封征南大王,主狼羯右翼大军。如此嚣张,依仗的也就是这所向披靡的车队了。 皇甫天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取过身边一副将的强弩,抬手便往城下射去。黑暗中,不知他射向了何方,却立即听到敌军中一阵惊呼骚乱,“王爷!王爷!” 惊喜地看向皇甫天,他竟然只凭那一声叫嚣,便在一片昏暗中将乌狼台射下了马。 主帅重伤,五万狼羯军已出现了惊乱,冲车队的攻击也缓了下来。心中吁了口气,却突然闻得轰隆之声,似有千军万马沿着长葛关崖壁气势汹汹而来,心中惊异,扭头瞥见皇甫天薄唇轻抿,嘴角勾出一丝冷笑,知这便是初曦所布的阵了。 城下狼藉军惊呼惨叫声一片,才知那汹涌而来的竟是滔滔大水。长葛关附近并无川流,定是炎军连日来秘密凿渠,引断云山脉处溯水而来。蓄水已久,就待今夜开闸放水。狼羯人多不习水性,嘶喊声惨绝人寰,令人不忍听,五万鲜活的生命,因独裁者的野心,便迅速被这无情的大水和寂冷的夜色吞噬。 烽烟台曲廊的那头,一袭白衫的初曦缓步而来,那般的从容淡定,智慧超群。 翩然迎上去,“大哥!” 捉住我的手,有一丝恼意,却始终是说不出重话来,“说好了只待在军医营的,怎又跑过来了。” “不过来怎么能见识到你们这般的神兵奇谋!” 捏了捏我的鼻子,“总让我担心。” 咯咯轻笑,“你不用担心的嘛。”自然是你到哪里我便到哪的。 “刀剑无眼,伤着你了可怎么办。” “有千寻在呢,怕什么。”本是哄他的一句话,却不想日后会付出那般的代价,痛彻心肺,长恨一生…… 战事华丽落幕,如此干脆利落的大胜,仍有不少兵士为狼羯军的狼牙箭所伤。跟几个军医一起忙着处理包扎好伤口,便去守着煎药。 几位重伤不治的兵士年轻的面孔在火光中浮动,不甘地睁着眼睛,仿若是想再看一眼故乡老母亲的慈颜,再听一听新婚妻子的情语低喃…… ------------ 第七十三章 重创 咕噜咕噜,方知药已煎好,忙将火炉上的瓷锅捧下,急忙中遗掉了手中的湿布。单手托着锅,颤颤巍巍,甚为吃力。一副高大的身躯往前一站,遮住了东升的朝阳,抬眼看向他间,手上已是一轻,呲呲声微响。 “放下,快放下!”这才微微凝眉将药锅放到了一旁的木架上。 抓起他的手,已被烫得焦白,食指中指处还起了水泡。忙从怀里掏出了那仅剩一点的白玉露,食指沾着替他一一敷上。 “没见我是用湿布包着的么?” 不见他搭话,抬头看去,只见他垂眸看着手上,在想些什么。 “你这只手倒老在因我而受伤。” 嘴角弯起一个令人难测的弧度,“多伤几次也好……这白玉露,当时让你别省着用,你却真留下些来捉摸了。” “只可惜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幽深的眸中染上一抹轻暖的笑意,“无妨,等击败了狼羯,你想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见他说得霸气十足,不由得脆声笑道,“好,我等着!” “月儿等着什么呢?” 回眸,见初曦淡笑着走来,“皇上说等打退了狼羯赏我白玉露呢。” 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小玉瓶,“这白玉露由狼羯皇室秘制而成,月儿若想要,着实要等一阵子。” 轻描淡写,却同样自信满满,笑看着他们,“相信你们。我先去送药了。” 弯腰捡起地上的湿布,递过来,“小心别烫着。” “嗯,”捧起药锅转身离去。 …… ^^^^^^^^^^^^^^^^^^^^^^^^^^^^^^^^^^^^^^^^^^^^^^^^^^^^^^^^^^^^^^^^^^^^^^^^^^^^^^^^^ 大炎朝天正二年六月二十日,狼羯南征大王乌兰台帅五万精兵夜袭长葛关,尽没,乌兰台中箭身亡。 经历了一场夜战,紧接着又忙了一整天,困乏之极,一沾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梦中,一股熟悉眷恋的气息静静拢过来,迷迷糊糊低唤,“大哥。” “月儿——” 一个半月了啊,这熟悉的暖香的怀抱,令心里想念得如猫抓般的痒。泛起一丝满足的笑意,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忙完啦。” “嗯~”一朵轻吻落在额间,“好想你……” 睁开眼,营帐外的火光透过布层晕入淡淡的灰明,星光流转,“我也想你,你到哪里便要跟到哪里才行。”最让心儿被抓挠的难受得莫过于是隔着渺渺长空的距离的思恋和那无端揣测出来的种种担忧。 “我何曾不是想时时都不与你分离,月儿,你可知道我心里的害怕。” “别怕,我会保护照顾好自己的。” “我算不出你的将来,却总隐隐觉得不能让你来这里,我怕我会护不住你。” “我理解……,我一个人在临康时,虽然是明知道你的本事的,却总是会无端的生出种种担忧来,怕你……,大哥,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是么?” “嗯,大哥不会让月儿有事的……” “你也不能有事。” “好。” …… “月儿,那白玉露,是前年冬猎你受伤时阿天送你的么?” 轻轻一笑,“是啊,当时被野猪伤了,他便给我那白玉露,听说大炎朝也只有两瓶,也不知他是拿什么跟肥皇帝换的。” “若时间可以倒退,我乐意花任何代价去为月儿换来。” 用额轻轻地磨搓他的下颚,“知道呢,我可舍不得。” 紧紧一搂,两人贴得如此近,“好月儿……”隔着层层棉布,仍可感觉到两颗心缓缓地同频地跳着。 “……阿天他,可还要送你白玉露呢。” 听出了他的不安心,咯咯轻笑,“大哥,你在吃醋呢。” “我,担心。” “你不相信月儿?” “相信。” “这便好了,”脸往他的肩窝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许走了。” “……好,折腾了一天一夜,好好睡吧。” “嗯。” …… 翌日起,左中右青甲、红甲、玄甲军均已开始了魔鬼式的训练,大炎朝天政皇帝亲临督导。 四目相对,良久,轻暖一笑。 …… 自长葛一战后,狼羯军那边竟是出奇的安静,乌兰厥怕是早已怒发冲冠,咬牙切齿了,却能如此沉得住气,果真是不容易对付。 长葛关暂得安宁,大炎军将士却个个严阵以待,风雨前压抑的平静。 酷皇甫和初曦每日谋略、布局、练兵,忙至深夜。初曦本就从容淡定,又有我守在身边照料着,起色倒还好。酷皇甫却自那日后便不再理我,脸阴得似要冻住那滔滔西去的溯水。可是一直不曾放下么?看着我日益消瘦冷寂的背影,心中丝丝苦涩,你是个好皇帝,好朋友,我却…… 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狼羯如何大举来犯可能的情况,却不想竞是这般,这般的令人措手不及。乌兰厥用三分之一的精锐亲兵夜袭了大炎军新挖河渠的关卡,炸毁了那在十天前的长葛之战中立了大功的河渠,水淹炎军葛州军营。即便是大炎军再怎样训练有素,面对滔滔而至汹涌而来的大水,也免不了人仰马翻。长葛关被炸毁,守关的两万将士浴血奋战,殊死抵抗,无一人生还! 断云关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惨绝人寰!几万右军红甲卫在大水中殊死搏杀,用血肉之躯死死拖住疯狂而入的狼羯军,以让左中青甲卫和玄甲卫安全退回断云关!大炎中、左将士们眼睁睁看着狼羯的战马长驱直入,从自己的土地上几万兄弟们尸身上踏过的悲怆和仇愤!大炎朝天正而年三十日,长葛关失守,大炎军全部撤回断云关。本是那般的憎恨杀戮,而那一刻,我多希望我能有一身武功,能手持一柄长剑,与几万红甲军一起奋身作战,斩下马背上那猖狂嗜血的头颅! “月儿——”这般从容自信,稳重如山的人,也托不起此刻的悲怆和挫伤。 血染白衫,抱住他沉痛的身子,一字一句,“我们,一定能收复失地,将那批狼干出长葛关的!” 良久,捧起我的脸,“让你跟着伤心了,好好歇着,我去看看阿天。” “我跟你一起去。” “好。” 帅帐里。 “那是什么东西?”背对着我们,高大的背影,傲然中散着静静的沉痛,十万红甲军,折了一半…… “我也不清楚,似是跟破竹有些相似,威慑力却是强了百倍以上。” ------------ 第七十四章 俪影 “我也不清楚,似是跟破竹有些相似,威慑力却是强了百倍以上。” “*!你们是在说那*么?” “你认识?”回过头来,未能收尽了的阴鹜和霸气。 点点头,“炸开河渠和长葛关的都是*,你们不知道*是什么?” “月儿,我大炎朝还尚未有此物。” 猛地惊醒,在那个时空,*也是到了唐代才逐渐出现,并开始用在工程、战事上的,这里,按大炎朝的发展进度,定是还没到出现的时候,怪不得这般措手不及,让狼羯这般得逞,只是,“你们没有,狼羯更应该没有才是,为何他们这个时候就有了……” “月儿的意思,那*可是提前出世了?” 略一思索,“嗯,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时还是冷兵器时代。” “那就一定是因为玲珑索的原因了!” 玲珑索!记起他曾经跟我说过玲珑索可见未来之事。“司徒镜那个卖国贼!!” “那*可有办法对付?” “抵挡不了的,不过,我会造!” “该是件危险的事。” “无妨,对我来说不是件难事,只是需要合适的场地和一定的时间。” …… “场地要如何选择你可将条件列出来我们来选,时间,估摸要多久?” 心中琢磨一番,“给我半个月。” “好,就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你们可筑些土垒,挖些沟壕还回避。” ^^^^^^^^^^^^^^^^^^^^^^^^^^^^^^^^^^^^^^^^^^^^^^^^^^^^^^^^^^^^^^^^^^^^^^^^^^^^^^^^^ 葛州荒原,炎军十万青甲卫采用深沟战术,摆长蛇阵,将狼羯的马蹄死死的扼在了断云关之外。乌兰厥野心勃勃,誓要破断云关,长驱直入,马踏临康。几十万大炎军铁血丹心,又岂能容忍故土沦失,侵犯者猖狂。战事成焦化状态,双方伤亡惨重。 绝仙崖底,两万玄甲卫精锐设重重关卡,严密把守。赤焰扬蹄飞驰如电,绝尘而至。 削立直插云霄的绝仙崖壁,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即便是这六七月的大白天,临时挖掘出来的实验室仍有幽幽冷意。走出窑窖,谷风扬起满衣的磺硝味道。 “如何了?” “有新成品,要去试试威力。” 点点头,随我往谷中深处走去。 “轻功怎样?”淡声问道,脚步丝毫没有缓下来。 “可以放心。” …… 轰的一声巨响,惊走了谷中低吼着的山风,沙石满天。 从他护着的怀里抬起头来,“果然不错,比千寻跑得还快。” 没听到他出声,斜眼瞥去,见他眸底是极其复杂纠结的痛意,知他可能是想起了十天前的长葛关惨战,心中亦是一痛。 “可是成了?” 摇头,“威力是够强了,只是,大炎军中几人能有你跟千寻这般的轻功——用来攻城破关还勉强,防御、会战都不实用。给我五天时间改装!” “……好。” “那边,很紧么?” “不紧,已被扼住了,你,要小心些。” 语气沉缓,令人心安,看着他平静无波消瘦的俊脸,心中幽叹,你真的是一个好皇帝好将帅,好朋友,永远安稳如山,让所有的人跟着不慌不乱。从你的脸上窥不出半丝心绪波动,探不到任何的情势变迁,只是,我却是知道的,十天来,双方日日短兵相接,肉搏厮杀,伤亡无数,葛州荒原已是一片人间修罗场。你们日日轮流一人来守着我,一是不放心,二也是想让我安心,以免出了什么差错。以我们相识相知,我又怎不知你们的心思。 “我会尽快的!” “不要急!宁可赔了三十万炎军,也不容你有事。” 挑眉斜看他,“这不是一个主帅该说的话。” “我若不是这主帅,岂容你冒这等险!” “对我来说,这只是个常规性的实验,不算冒险。别担心。” 双眉一拧,不再说话。 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抬头瞥见小玄甲战士调皮地向我挤了挤眼睛,回头嫣然笑道,“来了?” “来了。” 嘱咐玄甲战士们几句,转身往仓库走去。 “听阿天说,这成品的威慑力已是惊人地强大了。” “嗯,只是还不实用,容易伤到自己人,还要改装改装。” “是啊,以阿天的轻功,要逃开都有些费力。” 抬头一笑,“我还以为他游刃有余呢。” 抚上我的右脸,“月儿,若是伤到你了,该如何是好?” 静静地看着他,笑得安然自信,“我不会伤到自己的。” “……,月儿,你真是上天赐予我们大炎朝的福星。” 咯咯轻笑,“我竟是这样伟大的。” “自然是的,你这*一制成,可是挽救大炎军几万将士的性命呢。” 葛州战场上,一对身着墨色武士轻装的碧人,剑名九天,横扫千军,刀风剑气所到处,血溅三尺,残肢断骸遍地。大炎军将士为他们的气势所感染,一扫苦战十几天的疲顿,士气大振。乌兰厥鸣鼓收兵,战事暂缓。 “问晴!”白衣军师清俊的脸上绽放的笑容遮住了满地的残肢烂骸,血污肉酱。 “宇文,我们来了!” “太好了!”目光转向一旁修身昂立的司徒藏锋,“谢谢!” 撇开白衣军师的目光,冷声道,“我们来,是因为我们欠秦姑娘人情。” “藏锋~”明丽的女侠拉了拉身旁的爱郎,带着些歉意地对白衣军师笑道,“我们也是大炎朝的人,总该出点力的,而况就在这漠北游玩。” “今日多亏你们了,请随我回营!” ^^^^^^^^^^^^^^^^^^^^^^^^^^^^^^^^^^^^^^^^^^^^^^^^^^^^^^^^^^^^^^^^^^^^^^^^^^^^^^^^^^^^ 流星弹,终是制成了,三万枚,几万条鲜活的生命,也是几万柄嗜血无情的铁剑,几万匹践踏安宁山河的战马……让这本不该此时出现的杀人武器现世,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不管怎样,从此我的双手都已经沾满鲜血…… “大炎朝伤至君王,下至百姓,每一个人都会永远铭记你,感谢你!” 另一边怕是永远人人憎恶我,恨不得剥我的,生啖我肉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淡淡苦笑,你倒是总能知道我心里未说出来的话。微微昂首,臭老头,我是不是又有违天道了? “这是流星弹的配置方案,答应我,不要用在侵犯他国,欺凌他族和争权夺利的战争上。” 接过我手中的锦帛,深邃的凤眸里暖意融融,“我答应你。” …… “这几天怎么都是你来,大哥呢?” 撇过脸,“他要布阵。” 心悠地一紧,莫是受伤了? “我们今晚就回营吧。” “……,好。” ------------ 第七十五章 梗塞 见到他安然无恙,紧揪着的心才放松下来,抬眼细看,虽是瘦了点,但气色还好,眉宇间似还有些许喜气。 “战况有好转了么?” “嗯,有问晴他们加入,已不再恶化了。” 问晴,听得他语气间的亲昵和喜悦,心犹如被石子轻轻一硌,你我交好以来,我不问,你不提,将这两个字被默契地包裹着,藏在那里,躲着,避着,只是,远游的人终会回来……“月儿——” 抬眸,见他湖水般的深眸中有些急切不安,心中豁然开朗起来,我这是在瞎想些什么呢,她已有她的幸福,如今,这份幸福是属于我的。 嫣然一笑,娇俏道,“我好饿~” 轻笑一声,“就叫人送上来。” ^^^^^^^^^^^^^^^^^^^^^^^^^^^^^^^^^^^^^^^^^^^^^^^^^^^^^^^^^^^^^^^^^^^^^^^^^^^^^^^^^ 两军再一次会战,酷皇甫和初曦并没有用上流星弹,流星弹会是给狼羯的最后致命一击。 不愧是魔刀仙剑,几万人的修罗战场上,龙腾凤翔,刀剑啸九天,横扫千军。有他们首领前锋,大炎军杀气腾腾,势如破竹。狼羯军,已不再占有优势。 几万人混战缠斗在一起,嘶喊声惊天动地,飞溅的血光刺得眼睛生疼,微微凝眉向初曦看去,见他目光正定定地看着某处,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心,突地被狠狠一抓……秦月,不要胡思乱想,不能在如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影响他…… 跟一旁的副官轻轻招呼一声,领着千寻退下关卡去。 转弯处,稍稍回眸,仍是保持着远眺的姿势,终是没有惊动你的,吐了口气,心中却仿佛有些失落,遇上酷皇甫的目光, 点点头,退下。 残阳如血,山河天地慢慢安静下来,军医营里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仍不断有伤员被搀着,抬着进来,只得忙着安排到别处营帐中。曾一度非常想建议皇甫天在战斗中分一部分人往下送伤员,亲身经历了,亲眼看过了,才知道,在这打仗很大程度上是凭靠士气的古代战争中,那是多么的不可行,甚至还会招来致命的挫伤。 “月儿!” 呼声急切,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门口看去。手术当中,轻受人影响,医者大忌。 “快过来看看,问晴受伤了!” 目光向他身旁探去,只见司徒藏锋一脸阴郁,东方问晴靠在他肩膀上,肩头血流汩汩,奇怪的是竟像是被什么咬伤,什么兵器?好在并没有伤中要害,便道,“稍等,马上就来。”说着低头继续为被大刀所伤的士兵缝上那敞开的肚腩。 完毕,才急忙走过去。 “快点,流出好多血了!!” 呼吸随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你何曾用这般的语气跟我说过话…… 处理包扎完,从袖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里面有几颗补血养气的药,每日服一粒即可。” “谢谢,”司徒藏锋接过,“不用管我们了,秦姑娘忙吧。” “嗯,你们可以留在这休息会,也可以回营帐养着。” “我们回营帐。” 目送他们俩出了军医营的营帐,眼光一带,错过他站立的位置,回身照料起其他伤员来。 “月儿,我先走了。” “……嗯。” 听得脚步声顷刻间便消失在军医营外,一丝苦味在心中慢慢散开来……曾是那般的温存甜蜜,所以,我强迫自己忽略你每日去问晴阁点一支紫述香,不想,那香,竟早已深入骨髓,你从未忘了,也再也丢不掉…… “小姐,晚上风冷,加件衣服吧。” 结果青萍手中的披风,系上。 “小姐——” “进去吧,我站一会儿就回去。” “是。” 一弯狼牙月悬在漠北广袤的夜空,瘦得寂寞可怜。知道千寻一定在附近跟随守护,便拢了拢披风,往军营外走去。 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么,太不顾大局了了?不远处营帐里亮着的烛火刺得眼睛酸涩,三人该是在谈军国大事的,我无端赌气些什么……若不是今晚,也许不会这样的……终还是太小心眼了…… 自从遇到你,那份淡漠,随意,洒脱便丢了,如今的自己太陌生,计较得令自己生厌…… “再走,可就上断云关了。” 亲切熟悉的声音,惊喜回身,“墨影!” 淡笑着走过来,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从溯水方向吹来的湿漉漉有力的夜风。 “你一直都在军营么?” “嗯。” 斜瞪着他,不满道,“也不来看看我!” “想我常来看你么?”声音低沉温柔,别样地令人心动。 “还是战事要紧。不过,今晚若没有什么紧急的事,就陪我说说话吧。” “带你去个地方!” “好!” …… 这是断云山山脉守林人的小茅屋,战火纷飞,守林人早已不知去向,小茅屋却还完好无损,一应厨具齐全。 用袖子擦了擦粗糙的小黑板凳,微笑着看着我,我便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下。 屈身在小灶坑里生起一堆火,动作熟稔,又走到左边的木皮墙上取下一个小藤萝,递过来,“洗过了的。” 接过一看,“哇,这么多桑榄啊!”伸手进去,抓了一把便往嘴里塞,一边还含糊道,“你洗得呀?你常来这里么?” 嘴角扬起一弯温暖的弧度,“我洗的,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会,就在屋外,一会儿就回来。” “嗯!” “别吃太多了。” “知道啦!”嘿嘿,去吧,这么好吃的东西,要吃当然要吃个够滴~ …… 不久,便拧着一只剥好了的大山鸡进来,“太神了吧,动作这么快!” 微笑着不语,从小茅屋里找出一瓦坛子粗盐,均匀地抹在山鸡上,伸到火上,细细地烤起来。 放下手中的藤箩,眼巴巴地看着火上的烤山鸡,流起口水来,好香…… …… 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只焦黄焦黄油滋滋香喷喷的大鸡腿,狠狠地撕下一块扔进嘴里,“香,真香!好吃啊~” “要是再有一坛美酒就更完美了!” “想喝吗?” “嗯!!”使劲点头! 嗤地一声轻笑,这家伙,跟着皇甫天久了,连笑都学得这么像了。只见他将烧烤好的山鸡放到一个大木盘里,起身从一个角落里拧出一个小坛子。 “这是果酒,但你也不能多喝。” 一把抢过,扬手拍开,“好酒!拿碗来,定要大醉一场,才不枉这快意人生!” 轻笑一声,拿来两只小木碗。 “这么小!” “喝多了你又头痛。” “此刻痛快就行!” …… ------------ 第七十六章 疏离 烤肉,山果,美酒,好友……眼前的一切逐渐迷蒙起来…… “别再喝了,好么?” “好,墨影,我带你去看星星,嘻嘻,牛郎织女哦,嘿,鹊桥相会……” 拉着他歪歪斜斜地跌出小茅屋,“牛郎织女呢,在哪呢……嘻~,在那里,看见没,在那里!”仰头,有些晕眩,他的肩膀离得这般近,斜斜地靠上去,宽厚舒适。 手指天空,喃喃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们,一年中,只有今晚才能相聚呢,却说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嘻嘻,真好是不是?不像有些人,紧紧地守着他,却……得不到他的心……” 闭上眼睛,发烫的脸上有些冰凉,下雨了么……头晕…… 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里,“累了,睡吧~” “嗯~” “月儿,生日,开心些,你还有我呢……” 墨影是记得的呢,“好兄弟……” …… “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 你回来了么,已是午夜了…… “是你忘了!” “……” 翌日醒来,天已大亮,身在军营,竟起床得这般晚,不禁懊恼起自己来,头晕,“青萍~” “月儿。”单手托着一只碗,揭帘进来。 “什么时辰了?” “快 巳时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阅兵?!” “有阿天看着呢,来,把姜汤喝了。” 接过他送到了唇边的碗,静声道,“谢谢。” “你好久不曾跟我说谢谢了的,月儿,还在生我的气么?” 这么两个字都能让你浑身一震么,“喝完了,我去洗脸了。” “月儿!昨日,我一时急了,说话重了点,别生气,好么?” 在门口顿了一下,揭帘出去,昨日,你竟真的忘记了昨日是什么日子…… ^^^^^^^^^^^^^^^^^^^^^^^^^^^^^^^^^^^^^^^^^^^^^^^^^^^^^^^^^^^^^^^^^^^^^^^^^^^^^^^^^ 换完了药,扶她走出来布帘。 “伤口愈合还要一段时间,这期间,不要再上战场。” “有没有能快速愈合伤口的药?” “我要能发明那种药,可就是神仙了。” “你可不就是仙女下凡嘛,不信你去问问大炎朝坊间乡里的百姓们。” 苦脸道,“有这么夸张么?” 咯咯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得一旁的司徒藏锋一脸紧张。 抿嘴笑笑,“你这伤口很奇怪,不是刀剑所伤,倒像是被某种凶猛的动物咬的,那狼羯军难道还有兽队?” “是阵法。” “能伤到你们的阵法?狼羯军中还有这样的人?!” “是,藏锋的叔父。” “司徒镜!他竟然用阵法伤你们!” 不安地看向身旁一脸阴郁的司徒藏锋,“可能是我么伤了他们太多人了……” “……司徒镜真的在狼羯军种,那*可真是他弄出来的了。” “什么*?”司徒藏锋沉声问道。 “你们知道玲珑索么?” 两人互视一眼,点头,“听说过。” “他设法得到了玲珑索,受玲珑的指导,制出了一种现在还不应该出现的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毁了大炎军的河渠,水淹炎军葛州大营,才破了长葛关。” 东方柔情似水秋波粘在司徒藏锋越来越阴郁的脸摩挲许久,才转身问道,“你们已经有克制那*的法子了么?” “克制不了,不过,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叔父他,是被仇恨蒙了心,让我先去劝劝他。” “他早已孤掷一注,只怕你也劝不了,还是不要去冒险好。” “二十年养育之恩,我总要试试。” “藏锋,我跟你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他,终是不会伤害我的。” “他或许不会伤害你,但狼羯人绝不会放过你。” “哼,那些荒蛮子算什么!” “我知你武功高强,但好汉难敌千夫,以你们近日在战场上的表现,狼羯人怕早已恨你们入骨了,你这时候再入狼羯军营,实在是太危险了。” “秦姑娘不必相劝了,藏锋早疑他投靠了狼羯人,一直想去找他,不想,他昨日竟伤了晴儿……如今已到两军一决生死的时候了,定要去劝劝他方可安心。”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无奈看向东方问晴,只见她目光胶在司徒藏锋的脸上,“要去,便带晴儿一起去。” “晴儿,你如今身子有伤。” “我不管,你若要去,晴儿便是死也要跟着去!” 偷笑,对!就用这招! “晴儿——” “司徒大侠,东方这伤若是安心养着,十天半个月也就无妨了,但若是日日担惊受怕,甚至跟着你刀山火海的钻,那便是我这个小神医也会束手无策了,而况龙潭虎穴,即便你能全身而退,能保证她安然无恙么?” “晴儿,你这,让我怎么办才好?” 倔强地将脸扭到一旁,就是不松口。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道,“其实我倒有一个安全的法子的,你不妨飞鸽传书一封给他,言辞恳切些,你的字记他定是认得的。” “藏锋,你不为我想,也要为……” 也要为什么?疑惑地看着她一脸楚楚可怜,怎不说下去了? “好,我们先按秦姑娘的法子,修书一封给他。” “那不打扰你们了,告辞啦。” “秦月!” “嗯?” “昨日战事紧张,一时忘记了是你的生辰,对不住了。” “没事,这战场上,哪里会讲究这么多。” “宇文他,昨夜跟我们商讨如何对付镜叔叔的阵法,回去晚了些,你不会怪他吧?” 扬起一朵明媚的笑容,“我那点小破事跟军国大事比起来自然是微不足道的!我走了,你好好养着,司徒大侠,好好照顾着啊!” 揭帘出来,如花的笑容慢慢地萎缩…… “月儿……” 抬头,见他站在不远处。东方原是有意的…… “进去吧,他们都在呢。” 擦身而过,竟还需要她来提醒…… ------------ 第七十七章 君妒 回到营帐里,青萍已经将我换下的衣服浣洗好了,“小姐,你衣服上一股酒味,昨晚可是跑去哪里喝酒去了?” “嗯,跟墨影吃烧烤喝酒去了。” “你倒是玩得开心,可把丞相大人急死了!” 堵在心口处的那一团棉絮突地一松,“他找我了?” “何止,还不见他那样发过火呢,吓死青萍了,小姐,你说好了站一会就回营帐的嘛,一会青萍去找你就不见了,你这不存心要害青萍!” 唇边挽出一朵微笑,“他最多也就说两句重话,又不会真为难你什么。” “你还说呢,要不是守夜的兵大哥说看见你跟千寻大哥一起出营了,丞相大人便什么也顾不上立即出去找了,不然我还真怕他治我个什么罪呢。” “那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丞相大人抱你回来的,嘻,我说你怎么那般不知羞,原是喝醉了。” “胆子不小啊,敢取笑你家小姐了!” “咯,青萍去忙了,小姐您大人又大量,就当青萍什么都没说。” “月儿……” 不理会,听得他进来,便向立侧卧着,将脸埋在乌发里。 “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么?” 听他声音有些疲哑,心中一软,反着背拉过他的手,按上手脉,一惊,转过头来,“胃疼?” “嗯。”点点头,眉宇间是丝丝缕缕散来的喜意。 “你从来不胃疼的,是不是那十几天我不在,没好好吃饭?” “不是,是饿的……” “饿的?” “昨晚起就没用过膳。” “为何不吃饭?!” “我做了寿面,本想跟你一同吃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你……” “……我叫青萍送点吃的来。” “月儿,我再去煮寿面,我们一起吃,将昨天的补回来好么?” 知他从未下过厨,让他煮也不知道要煮到什么时候,便道,“以后再说吧,先吃点现成的。” “也好,我们来日方长,只是,盼了七夕这么久,竟又被我错过了。” 来日方长么?为何我的如此渗的慌…… …… “司徒镜果真在狼羯军营里,他一心要报仇,手中又有玲珑索,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有我呢。” “上次听逍遥子跟你说那话,似是开启双云阵需一定条件的,你可找到了?” 笑盈盈地瞅着我,“找到了。” “是什么?” 扑地笑出声,修眉飞扬,湖水般的深眸里浓得化不开的甜蜜温柔又似乎夹着些别样的东西“月儿,别担心,嗯?” 见他笑得有得怪异,心中莫名,暗自琢磨,突然想起在宇文宗祠他跟我说过的话,“双云阵也是要伉俪情深才能开启的……” “大哥,双云阵是不是要两个人才能开启的?” 瞅着我,越发地笑得开心,“嗯。” 知道有些剑法必须由一对心有灵犀的情侣才能练得成功,就如那魔刀仙剑,原来这双云阵也是这样的。心中甜蜜,却见他笑得坏坏的,不禁脸上一片绯红。 波的一声,脸上印上一个吻,人被他紧紧地抱进怀里,“我的好月儿——” 在他怪异的喜悦与粘腻中,梗在心中的块垒亦烟消云散。 …… 司徒藏锋飞鸽传书,司徒镜很快就回信了,却是破口大骂,骂司徒藏锋不孝不义,不报杀父之仇不说,还与杀父仇人之子联手对付抚养他长大教他武功的亲叔叔。看着司徒藏锋越来越灰青的脸,心中隐隐不安。因怕他真的去狼羯军营找司徒镜,也就不敢让东方的伤好得太快。 终于,大炎军对占领长葛关的狼羯军进行了反击。五千玄中军玄甲卫在箭头绑上流星弹向了狼羯军营射去,所到处,土石崩裂,血肉横飞,惨叫连天,狼羯溃不成军,乌兰厥帅残部败出长葛关,玄甲军乘胜追击,穷追十里,乌兰厥惨败,仅剩几千伤病残将逃回狼羯穆尔勒。 大炎朝天正二年七月十五,帝亲率十万玄甲卫对占据长葛关的乌兰厥狼羯军进行,狼羯惨败,长葛顺利收复。 不愿看见流星弹炮轰狼羯军营,血肉横飞的惨状,便一直躲在军医营里,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炎军的伤员很少,仅有的几个也是扬眉吐气,兴高采烈。是啊,苦战一个月后,大败侵略军,收复失地,怎不是件快事! 军医营的几位军医亦是喜欢的手足舞蹈,一阵整齐浑厚有力的马蹄声响起,虚老军医率先冲去出,“回来了,回来了,胜利班师回营了!” 几人撒着欢儿嗷嗷叫着跑到路口,远远见千军万马踏尘而来,帅旗翻飞,旗下的银甲将帅英姿傲然,身旁的白衫军师衣袂翩飞。 赤焰奔驰如电,转眼就到了跟前,酷皇甫飞身下马,快步到我身前,眼中是压抑不住浓烈的喜悦和珍爱,我笑得心惊胆战,知道你很激动,但是,一定要注意形象啊——啊,撞入一个生冷的怀中,硬邦邦的盔甲硌得我胸前生痛,心中惨呼,被吃豆腐了,还当着大炎军全体战士的面! “皇上!”初曦赶上来,语气中是毫无掩饰的恼怒。 皇甫天放开我,脸上也是隐隐的怒气和霸气。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将士们,让我们为胜利相拥!”新科状元方于斯突然振臂高呼,十几万将士嗷嗷欢呼着跳着抱在一起,场面令人兴奋而又搞笑。 拉起初曦的手,盈盈笑看着他,一手搂上我腰,亦回我盈盈一笑。那方于斯还真是一可造之材! 熊熊篝火,大炎军将士彻夜狂欢。年轻的战士们高举着酒坛,欢笑干云,豪情万丈。庆功宴上没有等级之分,皇甫天和初曦都没将士们缠得分不开身。我酒量太差,多闻闻那浓郁的酒味便要醉了。笑笑,起身去找“有伤”在身不能沾酒的东方。 路过关战俘的营区,蓦地一惊,那铁铸的囚笼里关的人怎么那么面熟。走进一看,竟帅王爷皇甫锦!当日初曦推测他从蜂州逃至狼羯,皇甫天边担心会引发战事,看来,狼羯也大炎军这场苦战,果然少不了他的功劳!狠狠地瞪着他,为了一己之私,弃祖宗基业不顾,拿千万人性命做赌注,果然够自私狠毒!想到狼羯攻克长葛关时几万大炎军红甲卫誓死抵挡的惨烈,想到自己不得已制造出了流星弹,让十几万狼羯军葬身长葛关内外,心中又酸又恨,狠狠地一脚踢上了牢笼。 懒懒地抬起头来,披散的长发遮掩下嘴角微微一勾,看不出是惊是怒是恨。 “卖国贼!败类!” “成者为王败者寇,老天不助我罢了,屡屡行事,功亏一篑,总是坏在你这所谓的下凡仙女手上。” “你自己丧尽天良,多行不义,还幻想老天助你么!” 嘴角又是一钩,不再说话。 瞪他一眼,都一阶下囚了,还得意个什么劲!愤愤转身离开。 东方的营帐外,远远就听见东方娇声道,“藏锋,你就让我去吧。” “不行,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 “那么多好酒错过了多可惜。” “想喝酒伤好以后我陪你喝就是,现在不行!” “我的伤已经好了!” “……” “因为怕你去狼羯军营找镜叔叔,我便跟秦月联合起来骗你。” “你们——” “藏锋——” 笑着揭帘进去,“唉,竟然为了几坛酒,连我也一起出卖了。” “你不在外面欢庆,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本小神医不胜酒力,本想来找你这个不能‘沾酒’的伤员喝喝茶聊聊天的,不想仙剑竟是这般好酒的呀!” “那是,秦姑娘没听过江湖上‘醉仙剑’之说么?” “醉仙剑?没听过,快说给我听听!” “藏锋!” “哈哈~ ” 见司徒藏锋难得地笑得开心得意,东方又是一脸的娇羞甜蜜,心中也猜出了几分,大概是这两个家伙相遇定情的事。 ------------ 第七十八章 忘情 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做电灯泡,告辞出来往自己住的营帐走去,见初曦一脸笑意的走过来。 “一转眼便不见了,害我好找。” “闻着酒味有些头晕,就出来走走,你怎也跑开了,庆功宴上岂能少了你这大军师。” “有阿天在那就行了,这样的时刻,我自然要和我的月儿在一起的。” 额抵额,轻轻一笑,“小气鬼。” 话刚落音,嘴唇便被轻轻咬住,“唔~,月儿,你还说我小气……” “唔~,不要,还在外面呢~” 放开我,随即又揽腰抱起,“那我们便快回去!”说罢竟施展庆功,飞回了营帐。 “今日可真是高兴的……唔~”话未完已被堵入一个深入霸道而又温柔的吻里…… 直到全身发烫了,才眷恋不舍地放开被他纠缠住的香舌,转攻到眉上、眼上…… “月儿,回临康我们便成亲,好么?” “唔~”发晕中…… “一日不把你娶进家门,便一日不安心。” “还在想那事呢,那是胜利的拥抱,小醋坛子。” “只有我宇文初曦可以抱你!” 轻轻一笑,“你也是,只有我秦月可以抱你,若那天我发现你抱了别人,便立马不要你了。” “月儿——,我怎会去抱别人!” “这可就难说了。” “不会的!月儿,快抱我……” “好,乖宝宝,姐姐抱你!” “你——” 被他横抱起,咯咯笑着倒在榻上。 贴身相拥,四目相对,空气越来越燥热,忙起身。 “你去哪?”沙哑的糯米音。 “漱口。” “为何要去漱口?” “被你弄得满嘴酒气当然要去漱口了。” “不许去!” 一把被拉回来,轻摁在榻上,又是一番长吻,今晚,是有些醉了的…… 当他火热的唇密密麻麻地烫过唇部,耳根,下颚,脖颈,落入了衣襟……全身一颤,即是这般爱你,今晚便全交给你了,也是好的…… “月儿……” “唔~”抱着他的头,娇喘如兰,双眼迷离。 下身一股刺痛,轻吟一声,身上火热的身子却是僵住了。 “对不起,月儿,我该死!” 双手掰过他的脸,见他紧闭着眼睛,月明风清的俊颜上染就情欲的潮红。 “你爱我么?” “爱!”睁开眼来,是未退消的情欲。 “我也爱你,所以我愿意。” 一头扎进我的肩窝,“我却不能在成亲前这般对你!” 抱着他的头,轻笑道,“我们回去便成亲!” 就这般和衣而睡,翌日醒来,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抬眸,见他正痴痴地看着,便回他温柔一笑。 “月儿,我恨不得插翅飞回临康了。” 笑着捏捏他的脸,“猴急。” 轻声一笑,“面对月儿便总是这般忘情!” “……” “该起了。” “嗯。” 青萍端水进来,低着头,抿着嘴强忍着一丝窃笑。 不理会她,拘水洗脸。铜盆里,纤纤素手玉莹修长,没有一丝褶皱…… “想什么呢?” “在想,我这双手,如今是沾满鲜血了。” “瞎说!月儿,你是我大炎朝的大英雄,挽救了千千万万将士们的性命,护了这大好山河免受践踏,怎能如此瞎想呢。” “可,终究是有那么多狼羯人死在了流行弹下,我怕会遭报应。” “傻月儿,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狼羯人主事侵略,老天也要他们付出代价的。别怕,嗯?若真要有什么报应也该由我来承担。” “大哥!” “好啦,都不会有事的,放心——” “嗯。” 洗漱完,正准备用膳,东方便失魂落魄的撞进来,“宇文,藏锋去找他叔父了,怎么办啊!” 心中一突,司徒藏锋还真的孤身犯险,入狼羯了! 见初曦接过东方手中的锦帛细看,便也将目光探过去,只一眼,便霍地抬起头来,“你怀孕了?!” “嗯。”点点头,倒也无丝毫害羞扭捏。 觑向初曦,见他定定地盯着东方出神,心,缓缓一沉,一时又想到昨晚,更是堵得喘不过气来。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宇文,我跟藏锋杀了那么多狼羯人,他们早已恨我们入骨了,藏锋他跑到狼羯去,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绝不独活在这世上!” “晴儿!”一时情急便唤成了晴儿,随又柔声道,“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凡事要多为肚里的孩子想想。” “他不会我们的孩子想,我为何要以孩子为重!说过要同生共死的,为什么要抛下我?!”越是刚烈坚强的女子,悲伤情急而哭时,便越是动人。 “晴儿,别担心,还有我呢,我会想办法的。” “宇文,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答应你,一定竭力营救,别哭了,嗯?” “别太担心了,他跟司徒镜虽是叔侄,实则情同父子,司徒镜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月儿,你先陪着问晴,我先去找阿天谈谈。”说罢便往外走。 “大哥,用点东西再去!” “不了,回来再吃。” …… “早知道这样,昨晚便不把我伤愈的事告诉他了。” “他决意要去,你又能瞒他多久。” “是啊,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也不怪他抛下我们母子只身犯险,只是,那龙潭虎穴叫我如何放心……” “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突然抓住我的手,“秦月,他若有事,我定是活不下去了的,这孩子怎么办?” “先别瞎想,他武功那么高,不会有事的,再说……,大哥答应你的事,他便一定会办到的。” …… ------------ 第七十九章 意料之外 傍晚时分,才匆匆回来。拧了湿巾给他净手,吩咐人将晚膳送上来。 “问晴怎么样了?” “忧戚了一整天,刚刚给她服了一点静心的药,睡了。” “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吧? ” 眸中一暗,低头道,“不会的,本就是安胎宁神的药。” “嗯……,今晚要派人好好守住才行,我担心她做傻事,孤身追到狼羯去。” “让千寻去吧,以她的武功,将士们有几个能难得住。” “也好。” “吃饭吧,可又是一整天没进食了?” “中午跟阿天一起用了点。” …… “跟皇上谈得怎样了?” “阿天明日班师回朝,我留下来镇守一段时间,也便于安排营救司徒藏锋的事。” “嗯……” “月儿,明日跟阿天一起回临康好么?” “……你希望我回去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边境终是不安全的,我怕,我会一时护不住你……” “我留在这里也多一个人照顾东方。” “她你不用担心。” 有你护着,我何须担心她,我担心的是你。 “月儿,听话,别让我分心,好么?” “好……”竟说不出那句我在临康等你的话来。 …… “你好好收拾收拾,明早便启程了。” “嗯。” 起身去收拾行装。 “月儿,回去等我!” 伏在他胸前,听他心跳沉稳而有力,你心中是有我的,只是,我占不满你的心…… “大军明日回朝,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我去去就回来,嗯?” “好。” 夜深人静,几件衣物,简单一包裹便好。 “小姐,明天我们真的要回临康吗?” “自然是真的了。” “小姐若想留下,还可以跟丞相大人说的嘛。” “……算了,别让他为难。” “小姐——” 轻笑一声,“怎么觉得你似乎比我更想留下来。” “青萍还不是为小姐您着想!” “你也别在这里费脑筋了,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找你那付哥哥,把该说穿了的话都给说穿了,该定下来的事都给定下来。” “小姐你瞎说些什么啊!” “我瞎说?也不知道当初谁一个劲的求着喊着要跟来,如今千里迢迢地来了,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吧。” “我,我来这里是为了长见识,哪里像小姐说的这般了。” “为长见识也好,为寻觅一个有情人也好,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机会稍纵即逝,有没有缘分,也要看自己的态度的。” “……小姐即是看的这般通透,为何还要随大军回去,就不怕有人趁虚而入么?” 惊讶地看着她,这青萍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有些恼怒,我可以不安,可以担心,却容不得别人来质疑他,“你不用操心我们的事情。” “对不起,小姐,青萍越矩了。” “……去收拾东西吧。” “是。”揭帘退出。 盯着灯火出神,似是闻得一声闷哼。 “青萍——” “青萍——” 刚出去便无人应声,心中惊疑,起身欲出去看看,却见门帘轻动,有人进来。待看清了来人,便惊得愣在了原地。苦笑,出来混,果真是要还的。 只见青面人拧着已晕过去了的青萍往地上一扔,便恶狠狠一脸憎恶地瞪着我。 “怎么,天降神女仙女下凡也有想不到的事情么?”皇甫锦一身脏污,神态却甚是优雅,负手闲闲地问道。 “从大炎军军营里救人劫人,你们倒还真有本事。”说着,一边悄悄伸手向灯烛探去。 霎那间,胸前一痛,全身僵住。 “吃一堑,长一智,你真当本王是傻子么!”说罢,将我揽进怀里,横抱起,“走!” 大炎军正忙着班师回朝,戒备比平日里稍微松懈了些,加之这两人轻功又是极高,竟然躲过了众将士的耳目,直到快出营时,才被夜巡的兵士发现,青面人负责低挡,皇甫锦竟抱着我轻易逃出了。 身子被点穴了不能动弹,神志却是清醒的,只见他抱着我,一路施展轻功,径直向溯水掠去。溯水是大炎朝的一道天然屏障,河流湍急,兵马根本不能渡河,所以大炎军设在溯水上的关前甚是疏少,看来青面人等就是利用了大炎军这一防御漏洞,从溯水上偷渡过来,摸进炎军军营救人劫人的。 到了溯水河边,果然从深草丛中驶出一极为隐秘的小船。皇甫锦抱着我飞身掠上船,只瞥了一眼大炎军军营方向,便冷声道,“开船!” 心中冷笑,果然够自私无情,对那般生死追随的部下,也没有一丝怜顾。 那划船的人技术似乎相当的好,水流如此湍急,船竟行的稳当。只是恶人皇甫锦仍将我抱在怀里,他做了两天的阶下囚,一身的血污汗渍,熏得我快不行了,偏偏又转不了头,说不了话,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一时竟直挺挺地吐了他满怀。 听得他冷哼,“没想到堂堂大炎朝神女还晕船!” 心中狂骂,“恶贼,本小姐不是晕船,是被你熏的!!!” 因祸得福,他终于将我放了下来,随手将那臭衣服扒掉扔进了河里。 直挺挺地躺在船上,终于可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 滔滔的水声中隐隐传来有人追捕搜寻的声响。皇甫锦冷哼一声,一把又将我抓起抱住,船行的更快了。 这个王八蛋上身已脱了个精光,他竟然还把我的脸放在他肩下的胸肌上,一股残留的龙诞香混着汗臭味刺鼻而来,只觉得胃中又翻滚起来。 船很快靠岸。他一手托着我,猛地回身,一把扼住驶船人的脖子,卡擦一声,那人便倒下了。惊愕当中,见他一脚将那人踢进了河里,抱起我,向北飞掠去。 魔鬼!禽兽!畜牲!! …… 如此疾奔了大半夜,他才慢慢缓下来。估计也到了狼羯境内了。 如果,我就此再也回不去了,你会怎样呢……只少现在还有她需要守护,不空虚,便没有时间太悲伤…… 失神间,他已经抱着我进了一处密林,循着淙淙的水声寻去。大概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臭不可闻了,将我放到草地上,便往那溪边走去。水声哗哗,定是在洗澡了。虽然看不见,潜意识里还是将头往别处扭去,这一扭竟发现自己能动了,忽地坐起来,却发现他正一丝不挂地向我这边走来,那黑黢黢的东西正对着眼睛。忙将头一扭,起身撒腿便跑。只几步,便被他扑住,一把摁在了地上,*裸的身子便压了过来。 ------------ 第八十章 恶是善之果(一) 只几步,便被他扑住,一把摁在了地上,*裸的身子便压了过来。 又惊又慌,却被他死死地压住动弹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他眼中的*越来越强烈……待他的嘴覆盖上来,便狠狠一咬,听他闷哼一声,趁他吃痛松弛片刻,便曲膝往他那部位使劲一顶,再一把推开他,爬起来就跑。 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便知道那一顶挺有效果,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突然扑地脚下一空,毫无防备地跌了下去,摔了个嘴啃泥,手肘膝盖处都生生地痛,缓缓劲,爬起来,抬头,见密密的藤萝枝叶间隙里透出点光亮,看来是掉进猎人用来狩猎的大坑了。这个高度,光凭我自己的力量定是爬不上去的了。也罢,就是枯坐在这昏暗的大坑里饿死,也比落到了那魔鬼禽兽手里强。 不知坐了多久,闻得有人唤道“秦月!”“秦月!”。 声音急切,像极了皇甫天。真要出声应答,想起那恶魔不仅长的像皇甫天,声线也极像的,定是他用这等手段来骗我出去了。便静坐着不动。 “秦月,快出来,这林子的雾有毒!” 果然是你这个恶魔,哼,毒死有比落你手里强,而况,我还怕毒? “你出来,本王不会再对你怎样了。” 禽兽的话能信么! …… “你要再不出来,死在这鬼雾林里了,可别怪到本王头上来!” 声音突然近了,人似乎已到了猎坑附近。忙屏住呼吸,往更黑暗处微微挪了挪,却听得他轻哼一声,“跑啊,怎么不跑了!”话刚落音,人已飞掠下来。 抓起一把土便朝他脸上撒去。 “还能撒野,看来没摔死。” 情况一时恶化,也就毫不反抗,任他捉住双手,省几分力气。 被他抱起,飞出猎坑,见他仍光着上身,心中鄙夷,跟个白切鸡似的。 “怎么,对本王这身材不满意?比宇文初曦那斯总不差的。” 你哪方面能赶得上他半个指头!心中鄙视,嘴上也懒得跟他争辩,只冷声道,“放我下来自己走。” 冷哼一声,将我放下来,死拽着一只手。 阳光透过树梢斜入林,奇怪的是林中的雾却是越来越深。听皇甫锦低骂一声,仔细看向那雾,心中一喜,果真有毒!! “屏住鼻息,少吸气。” 拽着我疾走,我哪里赶得上他的速度,几乎是被他拖着跑。 “上来!” 觑一眼他那白森森滑溜溜的背,瞥开眼,“我自己能走。” “以你这般走法,还能出得了这林子?早就毒发身亡了。” 毒发身亡的只会是你。 “怎么?是不是一定要被点了穴才甘心就范?” “不必。”一狠心,往他的背上趴去,将当是趴在一只白切鸡上好了。 趁他背起我在林中狂奔,偷偷地服了解药。 灰雾越来越浓重,他似乎也迷路了,飞转了几圈,又重回到了原点。步伐越来越迟疑,呼吸越来越沉重,知他中毒已深,耗不了多久了。 “罢了,有你作陪,我皇甫锦今日死在这鬼雾林里也无憾了。” 心中冷笑,你若是这般容易认输,这般容易满足,就不会设法从蜂州逃走,又折腾出这许多的祸事来了。 又徒劳地转了几圈,终于不支,缓缓倒下。 “想不到,还真是跟你死在一起了。” “你错了,中毒的只是你。” “你——”无力地抬起头来,“哈哈,我怎么能忘了,你是小神医啊,这点毒雾怎么能难到你!” 漠然起身,辨了辩方向,径直往南走去。 “大炎朝人人称扬,小神医秦月天仙下凡,乐善好施,心地比菩萨还善良,也不过如此,见死不救!” “秦月虽是个大夫,但有一种人断然不会出手相救,便是你这种大奸大恶,自私无情之人。” “哈哈,我大奸大恶,我自私无情?我若无情,当初就不会让季书平只用泯降留你性命!” 我说那时季书平怎么会对我的事情知道得那般详尽,原来也有你的功劳。脚下微微一停,继续往前走去。 “你以为就凭你自己能走出这鬼雾林么?” 走不走得出不劳你费心。 “司徒藏锋呢,不想救了?” 我若要设法救他,也不该找你合作。 “秦月,真这般憎我厌我?” “我即便负了全天下的人,我可曾对不起过你!从昨晚起,我有多少机会可以杀你虐你,我可有做过什么!” 那是你没有机会,也是要留着我有用途。 “哈哈,我皇甫锦心狠手辣一世,竟爱上一个比自己还狠心的女人!” 为了保命,还真是花言巧语,厚颜无耻,无所不用及至。 头都不曾回一下,翩然走入浓雾中。 …… 正午的太阳直拉拉地刺透不知名的野树的浓厚的阴影,强硬地在林中留下斑斑点点。灰雾淡去。 皇甫锦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亮,缓缓坐起来。不是说中了这鬼雾林雾毒的人必会毒发身亡的么?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起身想白衣消失的方向飞掠去。 事实证明,我确实高估了自己在这荒郊野外逃生的本领,这鬼雾林,不仅雾有奇毒,地形也相当的诡异,我一直只向南走,却似乎总是回到了原处,转了大半天,信心和耐心几乎被磨失殆尽,还惹上了一个大麻烦。身后这条大蟒蛇跟了我快一个时辰了,我走,它便走,我停,它也停下,跟成精了似的。若不是我身上有自制的雄黄粉,只怕它早就扑上来一口把我给吞了。虽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危险,但身后总这么悉悉索索的跟着条大黑蛇,谁不会背脊发凉。 懊恼的回头瞪它,你跟着我也没用,即便我累死了,饿死了,你也只有眼馋的份!却见大黑蛇突然嗤的一声,急速扭转,向一旁飚去,顺眼看去,大惊,这可是你自己找上来的,怨不得我了。大蟒蛇高昂着头,张着大嘴向他扑去,触目惊心,闭上眼睛。只听得一声奇怪的嘯声,心中一寒,这皇甫锦连惨叫声都这么怪异? 感觉有热气袭近,睁眼,却见他正勾着一个诡笑站在我面前,四处张望,大蟒蛇已不见踪影。 “你把它赶走了?!” “总有些东西——是比你那些子药管用的。” 鄙视!没有我的药你还能在这得意蹦跶! “秦月,你还是不舍的本王死的。” ------------ 第八十一章 恶是善之果(二) “秦月,你还是不舍的本王死的。” “你太自作多情了。” 即便你再如何的十恶不赦,当我可以决定你的生死时,我仍无权选择让你消亡,这便是曾经作了一个现代人所留下的根深蒂固的法制理念了。 懒得再理会他,转身欲走,却又被点了穴道。 奸笑淫淫,举着双手探过来。 “你要干什么?!” “你的药让本王太被动了。” “药都放在袖子里!” “本王找过了自然明了。” 故意磨磨叽叽地摸进了怀里,恨得我咬牙切齿,脸却禁不住绯红。 淫笑着摸出了白玉露和装神药的小瓶,脸色一沉,“他倒是真对你好!”甩手就将白玉露扔出去了,当的一声,砸的我心肝儿直颤。 “听说你曾用一颗神药让东方问晴起死回生,可就是这个?” “是不是你不妨吃了试试!” 这王八蛋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样子,损失一颗神药让他退化成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容易对付些。 “这般的神药岂能浪费,月儿,本王替你守着啊!”猪手揩到我的脸上,“出水芙蓉,桃之夭夭,真让本王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肯定是千疮百孔挫骨扬灰了。 搜刮尽了我藏在两只绑袖中所有的药,“你太不听话了,还是本王抱着你好了。” 因有了解药,不再怕那毒雾,他便慢悠悠地走着,并不急着出鬼雾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大炎朝的追兵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劫持我进了鬼雾林,便是知道了,又如何能进来。 太阳像一个威严而忙碌的家长,对于鬼雾林这叛逆别扭的儿子,他只在正午闲暇时候给了一个重重的警告,便匆匆离开了。林中阴暗,隐隐约约有呜咽哭泣之声。 靠着棵树,坐下,“明日再出林。” “放我下来。” “晚间冷,本王可不如你穿得厚。” 无耻! 一天没有进食,腹中饥饿,而他显然没有要去找吃的意思。这林中的生物日日浸淫在毒雾之中,都带着毒性,不吃也好。 深夜,睡梦中冷意席卷全身,不自觉的往温暖处靠去…… 清晨醒来,见他正睁着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条件反射的挣扎一番,“无耻!”骂完以后意识到自己能动了,忙跳开来。 “走吧。” …… 快午时,终于走了出来。回头看看,灰雾中的鬼雾林,飘飘忽忽,影影绰绰,呈一中诡异的球状。 …… 驿外路桥下,青葱的老榆枝枝叶叶相覆,树型如盖,树下,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不安地打着象鼻,四蹄在原地轻动,套在马儿身上的油碧车篷轻轻地颤抖着,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扑哧之声…… 撇过脸,看向潺潺水流。 …… “你要去干什么?”感到他向马车走去,忙转头问道。 回过头来,似笑非笑,“怎么,传说中冰清玉洁的仙女也想去见识见识那等活色生香的场面?” “……别再杀人。”目光转向水面,淡淡说道。 轻哼一声,向马车掠去。 两声惨呼,心跟着一抽。 “滚!” 好在总算留了性命。 …… “换上。” 目光越过还散发着淫靡气息的翠色丝裙,清冷地看着他。 双唇勾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将丝裙塞进车里,套上那男人的衣服,“上车吧。” 一路向北,渐行渐远。车轮碾进茫茫苍野,身前身后都是空落落的一马平川。幻想过他白衫轻扬,长身玉立在前方,拦住疾行北去的马车,扬眉淡笑间便已伏敌,携起我的手,相依南回。继而又哂笑,他是一国丞相,是驻守大炎朝边境的主事,行事岂能如江湖侠客般自由随性,况且,还有司徒藏锋的事情要处理。 本就是够繁忙,如今我又出事,该是怎样的焦灼…… “是他们够沉的住气,还是你这小神女大福星在他们那里也不过如此?” “别人好意给的缪赞而已,信以为真的不是聪明人。” “哈哈,那就是后者了,秦月,本王倒不介意做那不聪明之人。你若是在本王手中被劫,本王定会举全国之力去追!” 所以你不及他们。 “分不清孰轻孰重,不知以大局为重,就不适合做那主大事之人。” “哼,究竟孰轻孰重,究竟何为大局,谁又分得真切了。手握大权,就是王道!” 有些人,要改变他,便只有毁灭他。 “想不到你倒这般大方。” 不是大方,是相信。 绿草如茵,牛羊成群,苍茫无垠。白色的圆顶帐篷上方炊烟袅袅,浓郁的奶茶香裹着野草的清新扑鼻而来,广阔的草原深处,传来晚归牧人悠扬的歌声。 “草原是美,却怎么也比不上我们大炎朝的万里山河壮丽。” “江山如画,你却舍得让这草原的铁蹄去践踏。” “不是我的江山我留它何用!” 我为何还要试图说服这种人!转身揭了毡篷的布帘进去。 七月十五长葛关一役后,乌兰厥仓皇退至狼羯巴勒都,收拾残部,安营扎寨。 草原的夏夜,虫鸣无边。 皓月千里,渗入毡房中来,一片蒙蒙的白。门帘被轻掀,漏入一小截不规则的月光,又迅速被灰暗推了出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移到了圆形木板床前,呼吸渐渐急促。 擦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别做两败俱伤的事情。” 急速转身,脸上浮起一层讶异,“你果真聪明!” 举着火折子,缓缓从角落里走出,“你若一意孤行,我会让你输得干干净净,一点念想都留不下。” 火折子跳跃摇曳,忽明忽暗中见他薄唇勾出一个邪恶的弧度,暗惊,扬手将火折子甩向帐幕,却“扑”的一声被一道指风截灭了。 “本王若什么都不想了呢!” 来不及有所反应,双手已被反抓起禁锢在身后,头发被拽住,脸被迫微仰,一张灼热猛烈的唇撞了上来,狠狠地碾过唇,撬开齿。脸被拽得扬起,一阵晕眩的窒息,缓过来,已再无反抗的机会。双腿被他死死地夹住,丝毫动弹不得。双手被反抓着从身后狠狠地往推按,那滚烫隔着几层布硬挺挺地顶过来。趁他放开我头发,畜生般地乱撕衣服时,狠命咬了下去。吃痛,竟索性拍了我的穴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撩起下袍,压上来。 ------------ 第八十二章 一线之间 “皇甫锦,你会后悔的!” “后悔?秦月,你断送本王唾手可得的江山,本王也要你尝尝失去的滋味!” “万里江山在你心中就值我秦月一夜童贞?!” “今夜本王不要了你,你就会把江山皇位捧到本王手上?”叱的一声撕开了胸前最后一片衣帛,“你当本王上傻子!” 一丝冰凉,从皮肤冷到了心底,难道此生真要毁在这畜生手里了? …… 黑暗中突然划出一道光亮,一串火苗嗖地窜到了毡包圆顶。 “谁?!”低咒一声,起身追出去。 大火蔓延,燃烧着的断木残布纷纷坠落到地毡、木板床上,引发出新的火势。要活活被烧死了么?有小硬物破空掠风而来,肩俞穴吃痛,知道有人帮忙解开了穴道,坐起,背对着门整理好衣裙。 “关键时刻倒是总有人来救你!” 起身,穿透逾燃逾烈的火焰,漫天的火烬,冷眼看着他,魔鬼,一次失算,就绝不会给你第二次得逞的机会! 隔火冷冷对视。 …… “明日见乌兰厥。”拂袖而去。 步出毡包,直挺挺地站着,待火势褪尽。 鬼雾林出逃离败后,也想过要再次伺机而走,被他看得紧,没有丝毫的机会,便也不再勉强,来狼羯一趟也好,就为那玲珑索。 那乌兰厥对我的恨只怕比对司徒藏锋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也一定垂涎流星弹的威力,明日落到他手上,不知是一番怎样境遇。几天来,那恶魔算是安分,却在将我交出去的前一晚突发兽性,等在前面的莫不是一番*?乌兰厥只退驻在巴勒都,显然贼心不死,擒我来定是有远图,必不会太过相恶以待;那恶魔劫我也不像纯是泄恨,今晚,只是太不甘沉不住气罢了。 天明。 漠然起身,随着他往狼羯军军营方向走去。 狼羯人民风粗野,见有年轻漂亮的女子进营,个个毫不掩饰眼中的热烈和戏谑,再怎么的目不斜视,面对如此*的视线侵犯还是禁不住皱眉。 眼前的男人,粗矮壮硕,野狼眼,鹰勾鼻,无怒无恨,只如看着猎物一般死死地将碧绿的目光锁在我的脸上。 “你就是炎人所谓的神女?” “我就是秦月。” “为我狼羯丧生你在手上的十万好儿郎,受我一鞭!”漫天的鞭影夹着虎虎的风声劈头盖脸地落下。 胸前痛得沉闷而火辣,嘴里一股腥咸,动了动唇角,讽笑,这乌兰厥不是一般地会笼络人。黑暗渐渐吞噬到眼前,幻出他的脸,你看不见,真好…… 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中醒来,宽大的毡房里,一张矮木几,一盏兽角灯,连一碗水都没有。乌兰厥还没将戏份放到这边来,他有心收拢我,却也要压住狼羯军将们怨愤,这一鞭便抽得刚刚好,让我皮开肉绽,却不真正伤了五脏六腑,对他的将士们也有了交代。 昨晚在浓雾冷露中静坐了一夜,今日又受了这等伤,未有及时处理,已然感染发热。胸前的白衣被血浸透,凝粘在伤口上,微微一咳,便牵扯疼痛得厉害。没有水,身上被用得药也已被那恶魔搜刮殆尽,除了躺着静待,别无它选…… “秦姑娘~” 费力地撑开眼,“是你啊……” “你的伤势如何?” “还能撑几个时辰。” “我带你走。” “去哪?” “回大炎朝。” 微微扬了扬嘴角,“好……,你若再不回去定要把东方急坏了。”若能将司徒藏锋引回去,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了。 俯身打横抱起我,“冒犯了。” “无妨,快走吧。” “锋儿——” 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还是遇上了的。 “让我们走。” “你可以走,她要留下。” 司徒藏锋不再说什么,冷着脸抱起我径直向门口走去。 “别逼叔叔出手!” “自你执意留下做那不忠不义之人起,你我叔侄情谊已尽。” “你别忘了,她戴着双云扣!” “她只是个无辜的弱女子。” “戴了双云扣的就没有无辜之人!锋儿,父仇不共戴天,你不忠不孝,不报父仇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处处阻拦叔叔,反帮着仇人!” “因为他无仇可报,我们也不是他的仇人。” “住口!要不是你这妖女从中作梗,老夫早就手擒宇文初曦,大仇得报!” “这话好生可笑,凭你那*,也就勉强能破了长葛关,对付大炎军都成问题,谈什么手擒我大哥;你所执念的大仇也不过是先人们一段纠缠的情事罢了,感情的事又怎能分出个绝对的对错来,逝者已矣,那些爱恨情仇也就跟着散了,你却一直耿耿不能释怀,处处为难一个晚辈,真是可笑之极!” “妖女——”看着他咬牙切齿,脸色从红到白,从白到杀气腾腾,也只是淡淡一笑,病恹恹地躺在司徒藏锋手臂上,有恃无恐。 “好一个伶牙俐齿,巧舌如弹,秦姑娘所思所想,果然与众不同。” 看来今天是走不了,点点头示意司徒藏锋将我放下来。 “陛下过奖了,秦月不过陈述事实罢了。” 不置可否地笑笑,“姑娘伤势如何?” “陛下手下留情,秦月感激不尽。” “秦姑娘天姿国色,才略过人,朕是极为钦慕的,但朕也不得不给死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姑娘不会怪朕吧?” “秦月不敢。” “如此甚好。这是我狼羯太医局最好的女医官,安佳医侍,速为秦姑娘疗伤!” “是。” “陛下,秦月有一事相求。” “秦姑娘请说。” “秦月本是个大夫,恳请陛下赏赐些药材,让秦月自己处理这伤口” 扫一眼我已被血浸透的衣襟,吩咐女医官道,“一切按秦姑娘的意思办。” “多谢陛下。” 点点头,转而对司徒藏锋道,“朕的建议,司徒公子考虑得怎样了?” “司徒藏锋绝不做卖国求荣的事。” 乌兰厥面色一紧,碧幽幽的目光掠向了一旁的司徒镜。 “陛下,犬侄一介草莽,胸无大志,老夫也管教不了,请陛下见谅。” 司徒镜到底还是维护着司徒藏锋的,只是乌兰厥也不容易应付。 “司徒公子武功高强,勇猛无敌,是朕求知若渴的人才,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朕的建议。” …… 胸前火烧火燎的痛,因为发烧的原因,有些虚脱,好不容易等一群人散去,问安佳医官要了些药,请乌兰厥留下的两名侍女打来清水,便强撑着处理起伤口来。鞭痕处皮开肉绽,咬着牙用布巾沾着清水湿了粘在伤口处的衣服,轻轻揭开,撒上调剂好了的药粉,顿时眼前繁星点点,差点又晕过去了。歇歇停停,待处理完,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抽干了所有精神气,便连唤侍女进来收拾残局都不能。 ------------ 第八十三章 知是故人来 用过药后,伤口处的灼烧感渐渐退了,一抽一抽如刺进了骨头里的疼痛却纠缠不休。歪在炕上,睡得极不安稳,恍恍惚惚中,似又回到了过去,我笑着趴在他的轮椅边上,他的指腹划过我的额际,拨弄我散乱的碎发,笑容如神祗般般遥不可及,淡淡化去。心中急惶,抓住他的手,“大哥……” 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醒来,待看清了炕前站着的人,脸便冷了下来,真是烧糊涂了,竟然在把这恶魔当作了大哥,捉了他的手。 “他能给你的,本王一样能给你。” 冷笑,一个禽兽如何能跟一位天神相提并论!没有气力多说些什么,低声道,“出去!” “先别急着赶本王走,看看你这些零零种种的药,哪些对你的伤势有用?” 翻过身子,闭目。 “别给脸不要脸!本王理当将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解恨,如今还没把你怎么样,你倒是憎恶起本王来了!” 衣襟被抓起,下颚被钳住,冷冷地望着他,如今,再想对我怎样,怕是由不得你了。 怒视良久,一甩手,气急败坏地离去。 被狠狠地摔到炕上,撕裂了伤口,疼得喘不过去来,新换的衣裳渗出点点血迹。缓了缓劲,低声唤进两位侍女来帮着更衣,见她们眼光不着痕迹地瞟向皇甫锦扔在矮桌上的锦布包,泛起一丝冷笑,乌兰厥留下的,又岂会是普通的侍女。 换药,更衣,在床上静坐了一会,才示意一个侍女将锦布包拿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打开,唇角微微扬了扬,本是要借着不方便让别人处理伤口的由头,逐渐从安佳女医那里要些药材,再配制些药的,不想,他倒是全还给我了,省了我一番力气。 只少了那粒神药。 …… 几天了,等不到司徒藏锋再来,隐隐担忧,可是被困住了么? …… 农历七月底,狼羯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到来。几十年来在野心勃勃的乌兰厥跟他老爹乌兰松阁的励精图治下,这个拥有大片大片葱绿草原的北方国度政治清明,兵强马壮,百姓康裕。七八月的大草原,水草丰茂,牲畜肥美,奶食飘香,正是狼羯人欢聚在一起进行祭祀、祝福、娱乐的美好季节。即便他们的君王在对外的侵略战争中败北。 从行政机构上看,巴勒库算是狼羯靠南一个富裕省份的首府,那达慕这几天,散居在草原深处的各旗部族骑着骏马,赶着勒勒车,穿着节日的盛装,纷沓而来,个个脸上洋溢着纯挚热烈的笑容,高唱着草原赞歌。 那达慕的第一项内容是祭祀。司徒镜竟然是大主持。这位乌兰厥口中的司徒先生并不懂草原上古老的语言,只得由副主持唱祭词,唧唧咕咕,平奏起伏,晦涩难懂。祭祀结束,便是人人期待的娱乐竞技项目了,摔跤,射箭,赛马。坐在察查尔上,暗自琢磨,凭我这本事若要在这三项上作文章,太不容易了,该找个什么机会呢…… 抬眼往嗷嗷欢呼着的人群中心望去,两位粗壮威猛的肌肉男已抱在一起扭来扭去了。弯唇笑笑,眸光静静扫过台上台下或振臂高呼或含笑以待的每一个人,会是谁呢? “秦姑娘可是对勇士们的表现不满意?” 坐镇高高察查尔中央的乌兰厥微探过身来问道,声音不高不低,却穿透力奇强,让看台上的各旗贵族纷纷射杀过来利箭般的目光。 “不敢,秦月纯粹是外行,听不懂看不明白罢了。” “哦,是朕疏忽了,忘了秦姑娘不懂我们狼羯的话,朕来与你解说解说。刚刚那歌声所唱乃称赞我狼羯勇士们如斑虎如狸虎如雄狮如巨象般地威猛有气力,挥挥手便震得山摇地动;跺跺脚便踏得山川颠抖。姑娘再看场上的两位勇士,左边的是阿尔斯楞,右边的是哈尔查盖,那哈尔查盖看似是占了上风,其实阿尔斯楞才是厚积而薄发,身稳如山,且那阿尔斯楞众望甚高,必会是最后的胜者。” 果然是贼心不死,话中有话呢,微微翘起唇角,“陛下高见。” 第一轮的摔跤结束后,开始射箭比赛。 乌兰厥起身,抖掉身上的皇袍,高深莫测地看我一眼,往台下走了。也要参加了么?你是皇帝会有人敢赢你? 箭箭正中靶心,围观者欢呼声如雷。狼羯的男子几乎人人是射箭能手,但如此百发百中的该是少有的神箭手了吧,这边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便把目光投向了广阔的赛马场上。几十匹骏马在一片惹眼的绿色上驰骋飞旋,蹄不沾尘,突然,一线枣红色如流星般划入眼眶,心中蓦地大喜。 草原的落日,那种让人忍不住想去捏捏的软红,浮在地平线与天际的溶合处,烟紫的云霞,仿若还没有退逝掉热燥喧哗的风,高垒的石头圆堆下燃起了一圈一圈熊熊篝火,健美的草原姑娘展开双臂挑起欢乐的舞蹈。 抱起一把胡琴走到了歌舞深处,素手急拨,欢快的琴音如雨点般的溅落在萋萋碧草尖上,飞旋起姑娘们的彩色裙裾。 “姑娘有伤在身,还是担心些好。” 除了参加那射箭比赛,乌兰厥这一天是如影随形。 扬起一朵淡笑,“无妨,难得这么高兴。” 马奶酒,烤羊肉,暧昧的情歌,火辣辣的舞蹈,无拘无束的笑声,这是一个欢乐的海洋,似乎每一个人都尽情畅翔其中。白日比赛中获了名次的勇士们在各自族人的欢呼祝贺声中兴高采烈地领着奖赏,有骆驼、马匹、马鞍、奶牛、绸缎,甚至还有心仪的姑娘,每一个获胜的勇士都可以向他看重的姑娘献出最好的奖赏,如果姑娘也有意的话,就会向他跳起邀请的舞蹈。吟起一枚淡笑,领会了乌兰厥参加射箭比赛的用意。 摔跤比赛,宁武图族的阿尔斯楞夺冠,射箭;狼羯皇上乌兰厥遥遥领先;赛马,那喇努拉的哈萨尔夺魁。同时收到乌兰厥的金箭和哈萨尔的神驹时,眸中的笑意直逼草原上黑宝石般夜空里最璀璨的星星。各旗族人纷纷善意地起哄,一位是草原上的神箭手莫日根,一位是蓝天下最骁勇的年轻骑手,这位美丽的姑娘会选谁呢? “我该怎么办哪?!”将手扩在唇边,笑着向欢呼着的人群问道。草原的女儿选情郎从来不需要羞涩。 “哈萨尔!” “陛下!” “哈萨尔!” …… ------------ 第八十四章 布局 微微偏头,调皮地眨眨眼睛,“你们让我很为难哪~” “陛下乃天之骄子,屈尊降贵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还用选么?” 司徒镜气咻咻道,这个阴险狭隘的老头对我恨之入骨,却又碍于乌兰厥不敢妄动半分,也够他受的了。 欢呼声瞬时陷了下去,觑一眼寂得生硬突兀的场面,浅笑盈盈地对上乌兰厥的碧眸。 负手面向众人,“那达慕上只有最骁勇的勇士,没有帝王,朕既然与哈萨尔一同看上了月姑娘,就让月姑娘自己来选吧!” “好——”高呼声又起。 扬扬眉,“你们谁能答出我的一个问题,我便选择谁。” “好,姑娘请说。” “月儿知道这世上会有一种武器,它比草原上最威武有力的勇士拉弓射出去的箭更迅猛,比大炎朝的流星弹更具有杀伤力,只要拿到他,一个毫不懂武功的人,能让一个身怀绝技的敌人死在百米之外。陛下,哈萨尔,你们谁能告诉月儿那是什么?” 乌兰厥幽碧的眼瞳中异芒一闪而过,微微瞥向一旁的司徒镜,后者脸上吃惊,疑惑,好奇,窃喜各色表情变幻不定。微笑着转向高大结实,憨实可爱,满脸疑惑的哈萨尔,眸中一动。 “月儿可以给陛下和哈萨尔一个晚上的时间,请两位明天早上回答月儿。” 众人静了下来,窃窃私语,长葛关一战,是他们心中的刺,比流星弹更有威力的武器,该是每个狼羯人都关心的吧。 “好,月姑娘,朕明日一早定能答复你!” “静候陛下佳音。” …… 夜深,远处篝火旁,通宵庆祝的人们仍在纵情豪饮,载歌载舞。将两位侍女拖到炕上,这些天来,二位夜以继日地盯着,真是辛苦了,好好歇着吧,本小姐保证让你们深度睡眠到明天晚上! 揭开帘子,出了毡房,草原的夜风,沁凉宜人,带着丝丝的青草香。 “月儿~” 转身,奇怪的那喇努拉族骑手服,憨厚木讷的哈萨尔的脸,只有眸中没有掩饰的焦灼,喜悦,疼惜……思念,是那般的熟悉。 扑哧一声笑,“怎不选一个帅一点来装扮?” “还有心思说笑呢,伤口还疼么?” “没事,都要结痂了的。” “我竟让你受了这般的伤害……” 他那眼神纠得我心疼,忙打断了他,“嘘——,我们赶快去找司徒镜,夺玲珑索!” “月儿,我只要你安好便好,玲珑索以后再说好么?” “不行,玲珑索不能再留在那个奸险狭隘的老头子手里,不然后患无穷,今晚好不容易制造了机会,不能错过了!” “……好。” 猿臂轻轻一收,揽起我的*,往狼羯军营方向掠去。 进玲珑索,测未来之象,需竭精殚力,心无旁骛,乃夺玲珑索最佳时机。 藏在馍馍里熟牛皮上积极隐秘的两行字,直觉告诉我,这不是陷阱。即便是,也要试一下的。 …… “司徒先生可有结论了?” “回陛下,老夫……正在研索。” “……朕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那妖女已经是陛下的囊中之物,陛下又何需处处依着她,况且她一心向着宇文初曦,陛下留下她定是后患无穷,不如早了结了放心!” “司徒先生!……她是朕看上了的女人,先生最好谨记这一点。” “是,老夫多嘴了。” “她虽来历不明,却断不是先生的仇人,先生为何对她不能坦荡释怀?若是因为那宇文双云阵,朕听说那双云阵必须要行夫妻之礼后,水*融,方可开启,朕已派女医查过,秦月还是处子之身,先生大可放心。” 一股热流腾地冲到面上,将脸烧得通红,“双云阵也只有……夫妻伉俪情深才能开启的……”臭初曦!害得我还傻乎乎地问他开启双云阵的条件是什么,怪不得当时他笑得那般坏! 感觉护在身上的手臂重了重,忙稳住了因羞愧不安而蠕动的身子,镇定,镇定…… “秦月还是处子之身?” “千真万确。” “哼,宇文初曦倒是沉得住气!” “双云扣在秦月身上,朕留住她 ,失了双云扣的宇文初曦就如少了一层盔甲,这于司徒先生的复仇大业来说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如此却多了一个事事能克制他的人,他占拥玲珑索可测未来的绝对优势便不存在了,这司徒镜怕也不只是一心想报仇这么简单,你乌兰厥费尽心思要留下我,又何尝不是想用我来克制他。 “陛下分析的是。” “先生好好琢磨吧,明日一早,朕等你好消息。” “陛下!” “……” “司徒家只有锋儿一根独苗,请陛下开恩,放他一条生路。” 在这当口开口求情,果真是拿捏得好。 “朕惜才而已,何曾想过要先生爱侄的性命。” “锋儿冥顽不灵,老夫也不奢望他能追随陛下有番作为,只求他能安安稳稳地回老家娶妻生子,延续香火罢了。” “安安稳稳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只怕是先生一厢情愿,放虎归山的事,先生真让朕为难哪。” “陛下请放心,老夫自有办法让锋儿回去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如此甚好,朕与先生皆可安心了。” “谢陛下!” …… 一段三尺来长,环环相扣,剔透玲珑的水晶软索罢了,可真是传说中的能解天下术阵,可知未来之事神奇而诡异的上古神器么…… “月儿,他设了气墙。” “你能对付么?” “能,你别靠近,免得反袭伤了你。” “嗯。” 举掌劈开了那无情的墙,轻易便夺了玲珑索。司徒镜在入境状态下被骚动,心神震荡,一番痛苦的挣扎。 “墨影,别让他醒来!” 反手一掌劈向司徒镜,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住了,脱不了身。 “快把玲珑索给我!” 着急的看着他们缠斗,突闻得身后竟似有风雷之声滚滚而来,回头见皇甫锦舞起漫天的掌影向墨影袭来,便想也不想地拦了上去……一阵猛烈地撞击,五脏六腑仿若都碎了一般要从嘴里吐出来,手中的玲珑索撒扬出去。 “秦月——” “月儿——” 倒在墨影怀里,余光见一道黑影闪入,拾了玲珑索又迅速消失,无力地扬了扬嘴角,“我们快走……” “药呢!月儿,你的药了呢?” “不要了……,墨影,我们快去找大哥……” “来不及了,月儿,你不能有事……” 那碎裂的眼神揪得我心痛,吞下口中的血腥,“我没事,快走——” …… 伏在墨影的肩头,恍惚中见皇甫锦仍僵立在原地,受你这一掌,我们的帐也算是两清了…… ------------ 第八十五章 相依 剧烈的颠簸,扯裂了身上还未好透的鞭伤,疼痛得厉害。 “墨影……” 赤焰慢慢停下来,“月儿!” “伤口有点疼。” 钢铁般的双臂将我圈在胸前,张惶失措,痛声喃喃,“怎么办,月儿,怎么办……” 不敢抬头看他疼痛欲裂的眼神,“没大碍,快赶路吧。” “你怎么这么傻,我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要你受这般苦的!” 按上自己的手脉,“你粉身碎骨我岂不是要伤心了……墨影!我,我没事啊!” “月儿你——” “我没有被皇甫锦打伤!我没有受伤啊!” “你——” “真的!我的五脏六腑都好好的,墨影,不信你给我把把脉!” “真的?!” “嗯!!” “月儿,你——,我——” “哈哈,看把你吓得!”往他宽厚结实的怀里一靠,“我秦月就是福大命大!” “月儿,你真的没事吗?”声音竟还是在抖。 仰头看着他的脸,“好墨影,别担心,你兄弟我不禁没事,心情还好得很哪!”见他憨厚木实的脸上终于扯了扯,扑哧一声笑,“你顶着这哈萨尔的脸真的好别扭。”不想又牵动了鞭伤,痛得呲牙咧嘴。 “怎么了?!” “别紧张,就那点皮外伤而已。” “他们加在你身上的我一定会让他们百倍千倍的还你!!” 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靠着,“兄弟,胸襟,我们要有宽大的胸襟,不用跟那般小人计较。” “你若有事,我还要什么胸襟!” 正想再劝说一番,突然听得有人马追上来。 “主子——” 看清了来人,竟是一个黑不溜秋的狼羯专门给人牵马的豁赤儿,哄然一笑,“千大侠?” “小姐,你没事了?!” “嘿,我这般福大命大的人怎么会有事!” 抹得乌漆麻黑的脸上掩不住的欣喜,“这便太好了!” “什么事情?” “狼羯人追上来了。” “啊!快!我们快跑!” 赤焰脚快,千寻的黑骑竟有些跟不上,“主子……你们先走,千寻断后。” 用手遮在眼眶处,挡住赤焰飞驰闯出来的疾风,“千寻,一起走!” “不用担心他。” 赤焰飞腾而去。一手稳稳地托住我,如此疾行,竟不甚颠簸了。 一日一夜,赤焰渐渐慢了些,身后隐隐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之声,不知千寻怎样了…… “月儿,挺得下去么?” “我没事,只是,赤焰想是要累垮了。” “它还能再撑一日。” 真是一匹良驹。 “回去要好好谢谢它和酷皇甫才行。” “怎将他和一匹马放在一起了……” “都是大功臣嘛……墨影,我每次犯险都有你护着……” “感动么?” “感动哪,你们对我都这般好,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幸福呢,嘻嘻~” “我不想你受一点苦。” “嗯,知道。”有你们这般相待,我吃苦也甘之如饴哪。 …… 赤焰突然不安地轻嘶,“闭上眼睛。” “无妨,把缰绳给我。” “……好。” 经历葛州战役,我又何须再刻意地回避血腥。 无须加鞭,赤焰如电闪般地加速奔驰。四面八方涌来的漫天的剑光钩影纷纷被墨影挡在了尺寸之外,伤不到我和赤焰分毫。 山峰崖壁上飞掠来的黑影越来越多,但见墨影纹丝不乱,心中安定,轻纵缰绳,利剑般的射了出去。 …… 身后的追兵终是赶上来了。 风息,剑花挽起的血雨坠地…… …… “秦月,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朕的掌心么?” 抬眸,静静望向那一对野狼般的碧瞳,淡讽道,“陛下还真是看得起秦月,不惜累死良驹,千里追击。” “朕说过朕对你钦慕至极,岂能让你离开,你若留下来,朕甚至可许你后位。” 你钦慕的是比流星弹更厉害的兵器,“多谢厚爱,秦月只想回家去。” “朕不想伤你,别逼朕动手!” “陛下不必客气,大不了秦月与墨影兄弟一同赴死罢了。” “怎么,这么急着跟别的男人赴死,连宇文初曦都不要了?” 扬起一抹讽笑,纵绳欲走。 “慢着!你敢再踏出一步,朕便要他人头落地!” 心中一紧,以为是千寻被他擒了,待看清了那人,便吟起一朵浅笑,“陛下请便。” 面上明显一愕,马上便带出一丝阴笑,“司徒藏锋若死在这里,你就算回去了,又如何向宇文初曦的老情人交差!” 腾腾的怒气中夹着丝丝的刺痛,“我交不了差,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失去了司徒镜这个有力的合作伙伴,只怕你南进永远是一个空想!” “哼,没了玲珑索的司徒镜不值一钱!” 心中一窒,原想有司徒镜护着,他是如何不会动司徒藏锋的,却忽略了司徒镜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一声轻喝,墨影已驱着赤焰飞驰起来。 “墨影……” “不用担心,他绝不敢妄动!” “……” 身后,箭如流矢。 …… 马蹄声越迫越近。 “墨影,进鬼雾林!” 乌兰厥调两万亲兵将鬼雾林团团围住,却不敢轻入林中半步。 这毒雾森林,如今竟成了我们的保护伞。明显的感到赤焰渐渐力衰,“这林中的雾有毒,他们不敢进来的,我们歇一会。” “好……你先下去。” 被他单手托起,放到地上,“你也快下来,赤焰怕是中毒了,支撑不了多久了。” “嗯。” 待他飞身下马,递过一颗药丸,“解药。”又摊开一颗在手心了,伸到赤焰的长嘴前,“乖赤焰,把它吃了。” 嘶嘶两声,弹了弹睫毛瞅了瞅我,一卷舌头,竟然真的吧唧吧唧吞下去了。 “神马啊!”欣喜地回头冲着墨影说道,却见他脸色白得厉害,心中突地一揪,冲到他身后,三支狼牙断箭,直没羽翎,一时头晕目眩,差点虚软了下去。 “月儿……” “快坐下来,我替你拔箭。” 从他袖里摸出那柄龙纹利刃,迅速拨开了已被乌血染透的衣裳,三支深深钉入脊背的狼牙箭刺得我几乎窒息,握刀手轻轻发抖,翻遍了所有的药丸药粉药膏,竟没有带麻药。 “我要拔了,疼就叫出来。” “好。”轻轻一个字,低弱,平静,安详。 稳了稳神,手中的利刃准确地对着箭头半分处刺了下去,微微一转动,狼牙断箭应声而出,乌血溅上了我的衣襟。狠狠心,手上的动作不作半丝停留,一连拔出三截断箭。丢了利刃,算上止血解毒的药粉,撕下干净的衣襟,包扎起来。白色的布襟遮住了那三个汩汩喷血的肉窟窿,揪揪痛着的心才透出一口气来,跌坐在地上。 将他扶着趴坐在我的腿上,见他双眼紧闭,知是疼到了极致,不禁眼一酸,泪夺眶而出。 “月儿……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了,有我这个小神医在,你怎么会有事!”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泪珠儿却硬是越蹦越多。 “傻丫头,别哭……我,好高兴……” “高兴你个头,都成这样了,唔……我是个大夫嘛,你干吗要硬撑着!” “你是小神医嘛,我知道……我是如何都……死不了的……” “你——”你一心护着我,我又怎会不知…… “扶我起来……压着你难受。” “不扶!想起你自己起!” “我……倒是想……一辈子就这样。” 转过头,泪如泉涌,墨影,为何总让我这般心酸…… ------------ 第八十六章 心扉 秋初的鬼雾林夜晚,更加森冷,似有似无,隐隐约约细细的女人哭让人背脊发寒。 “我在呢,别怕。” “醒了啊?” “嗯……我怎睡着了?” “见你疼成那般了,还硬撑着,就加了少许安眠的药,”探了探他的额,还好没烧起来,“疼得难受么?” “无甚关系,”两手撑着,坐起来,将盖在他身上的衣裙披到我的肩头,“月儿,你可真的没事么?” 一时有些疑惑,“我没事呀。” “你替我受了那畜牲一掌,我仍是担心得很。” “瞎担心,我真的没有受伤,不过还真是奇了,当时一股冲力撞来,五脏六腑没被拍个稀巴烂就是好事了,竟会好端端丝丝毫未损……”莫不是那神药的作用?五十年内力啊!大喜若狂,正要跟墨影说,却不知他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使劲地捉住我的肩,“月儿,你确定你没有受伤?” “确定,确定!墨影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有五十年的内力了?!” “内力?护着你没有受伤?!” “嗯!快,快帮我看看哪!” 宽大的手掌抚上我的背,“……似乎真有一股雄厚的真气……” 啊哈哈,我绞尽脑计,费尽心思,三番五次求而不得的内力,原来竟是欠一顿狠揍啊!臭老头,你够损! “月儿——” “哦,我没事,太兴奋了!” “怎会有内力护身呢?” “说来话长,日后慢慢跟你说。”仍在兴奋中,我这也算是一大武林高手了吧,虽然不会用,但总算不怕挨打了啊~ “……好,饿了么?” “呀!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我去弄点吃的来。” “别!——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轻笑一声,“带你一起去。” “别去,你伤重,不要乱动。” “你的药好,我已经恢复些气力了,捉两只山鸡不在话下。” “吹牛。”捉住他的手臂,“墨影,我们忍忍,天亮了我再去溪边捉两条鱼烤来吃好么?” “……好,可惜你不能熬鱼汤……” 轻声笑笑,“想喝鱼汤回去我给你做便是,我做的鱼汤很鲜很香哦。” “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没喝过。” “月儿做什么都是很好的。” “拍马屁!” 宠溺地笑笑,“我们生堆火。” “这鬼雾林好像不便生火。” “为何?” “我也不知道,那晚皇甫锦劫我进来,便一直……没有生过火。” …… 久久不听他出声,“墨影——” “……月儿,我恨自己。”刀割般地嘶哑,夹着隐隐风雷般的怒意。 单手搂上他的肩,摇了摇,“好兄弟,别在意,我什么事都没有。” 叱的一声,划亮了火折子。 “真点啦?” “他不敢点,是怕被发现。” “你们追到这鬼雾林来了?!” “嗯……因为中了这雾毒,没及时赶上,才让你受了那般的苦!” 抱起他的腕,细细地把了把脉,才放下心来。“墨影,你真好。” “这世上,我便只对你好。” 火折子舔上垒在一起的枯枝枯叶,“扑”地绽出一团光亮,他消瘦坚毅的侧脸便怦然入了眼帘,扭过头,“……墨影,你知道我……” “……过来,让我抱抱。” “嗯?” “我背上痛得难受,抱着个东西会好受一些。” 心一软,算了,就当一回“东西”吧。 …… 他的怀里很温暖,很安心,那令人发毛的鬼哭声似是不再了,这抱枕做得似乎不亏。 “墨影,你什么时候生日呢?” “十一月初一,怎问这个?” “送你生日礼物呗,我今年的生日可是你给过的呢……你知道么,这是我九岁以来第一次有人给过生日呢。” “……你若愿意,我年年都给你过。” “嘻,以后初曦会给我过的,不过你也一定要年年到场祝贺滴!” “……” “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只要你送的便好。” “这可是你说的哪!”明年就送给漂亮媳妇给你! …… “我教你看星星好不好?” “你还懂星象?” “算不上星象,不过,我告诉你的肯定是没人知道的!” 宠溺轻笑,“我在听。” “看到那连成弓箭样的几颗星星了么,那是你的星座哦,属于你这个星座的人是最真心,坦白,最值得信任的人!” “真的么?” “当然!这天上的有十二个星座,每个人根据出生日子都可以归属的一个星座上,我们墨影呢,就是那对朋友最好的射手座了!” “……月儿,为何你懂得这么多?” 翘首,火光明暗,看不清他眸中变幻不定的心绪,“墨影,我若说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信不信?” 圈抱在肩头的猿臂收了收,“我信。”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不在这个空间里,而且是在很久以后,因为一次奇异的意外才来到了你们这里……我所知道的那些许你们认为很神奇的东西在我们那边不过是很普通的……在这奇遇中,遇到了一位仙家老头,剥削了他四颗神药,自己吃了一颗,倒退了十岁,这五十年的内力也是这么而来的。” “……你还会回去么?” 听得他声音骤紧,便安慰地笑道,“我回不去了的。” “你以前的家人为何对你不好?” “我母亲在我九岁那年便去世了,我的父亲,从来不认识我。” “月儿……” “没事,经历了这一大变,我早看开了的。” “……” 他不出声,我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沉痛起来,这次相遇,墨影,似是变了…… “墨影,我说我倒退了十岁呢,你怎么一点不好奇呢。”实是想找些轻松点的话来冲淡这种感觉。 “你是几岁又如何,在我心里都是这般。” “……墨影,跟我说说你的事好么?” “……以后若有机会再告诉你好么?” “……好,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记得还有我这个好兄弟好不好,我可以跟你一起分担。” “月儿——” “是不是很感动?” “嗯。” “这就对了,煽情也是我很在行的!” “你——” 咯咯轻笑着,往他怀里窝了窝。 “睡吧,夜深了。” “嗯,你也睡吧,我放了药,蛇虫禽兽都近不了的。” “嗯。” ------------ 第八十七章 一抹纤影 头顶上空呱唧呱唧地聒噪得厉害,极不情愿的挣开惺忪双眼,这鬼雾林连鸟儿都叫得这般难听。舒动舒动身子,才发现自己曲着两条长腿整个儿蜷在墨影怀里,更丢人的是,头刚刚枕过的地方,他的手臂上,那亮晶晶滑丝丝的是什么?——口水啊!老天,来一道闪电,把我劈晕了吧! “醒了?” “唔~” 松在圈在身周的双臂,“溪里捉鱼去。” “嗯~” 起身,动了动身子骨,知他昨日失血过多,定是乏力,又被我折腾了一整夜,手脚也肯定是僵木了的,便过去搀扶,更想乘机揩去他衣袖上那亮丝丝已成椭圆状的某物,毁尸灭迹,却让他碰巧一动,错过了。 牵了赤焰,寻索着往溪边走去。跟在他身后,见某物坠成滴状,挂在他袖子上,一荡一荡,实是让人懊恼羞愧。两步赶上去,蹭来蹭去,伺机一除处为快,却每每被他似有意无意躲过,气馁,罢了,这般晃动,我还怕你掉不下来。正想着,见他往身后一负手,立即傻眼,千万不要怪我啊,我本是想帮你擦掉的啊—— 到了溪边,捡了块山石坐下来脱靴子。 “月儿!——让我来。” 笑笑,墨影总是这般照顾人,“你身上有伤,看我的就好了,我很有经验的。” “你身上也有伤!听话,让我来。” 见他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坚持,笑着看他劈来一细长的竹杆,走近溪边搜寻起来。 一会儿,便插上来两条大鱼,怕他用力过多,挣裂了伤口,忙道,“这么肥,两条就够了!” 回过头来,凤眸中星星点点开心的笑意,“好,吃完了再来捉。” 摸出龙纹利刃,将鱼剖开,就着溪水洗净,又在周围拾了些枯枝来,燃起一堆火,楞是不让我插手,只得静坐在草地上,浅笑着看他忙来忙去,看着看着,心便酸涩起来…… “怎么了?” “……你什么都不让我干,只好发呆了。” 弯唇,勾出一抹微笑,插起鱼在火上烤起来。 见烤至五成熟了,便取出一包药粉,示意他将手中的鱼递过来。对上笑得深深浅浅的眸,“这林里的生物日夜泡在毒雾里,多少带些毒性,”均匀地抹上药粉,凑上鼻尖,“也算是加了一味调料了。” 吃饱了,仰躺在草地上,看着那缕缕淡灰的雾在林间树梢缠绕。 “不知道他们要围我们几日?” “耗不了多久了,日落前必会退兵。” 大喜,支起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午时我大炎军便能攻克吉穆尔,直逼狼羯大都。” “围魏救赵!太有才了,我大哥领兵?” 觑我一眼,又瞥开去,“嗯。”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 突见他霍地站起来,护在我身前,便生生地将那个“了”字压了下去。 阴魂不散! 无条件的相信墨影定能敌得过他,只恼恨他乘人之危卑鄙地选在墨影身受重伤时来袭,加重他的伤势痛苦。 地上还未退了热度的枯枝灰烬带着火星被猝然生起的狂风卷起,飞旋。 “月儿到一旁去。” “嗯。” 退了好几米外,将心攥在手里,仰头死死地盯着半空闪电般变幻着的两道身影,虽然相信墨影的能力,却也生怕他一个体力不支或出现个什么意外。强烈的恨意杀气剑光浦泻下来,迫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用手遮了遮,却听得砰的一声重物坠地,忙看了过去,松了口气。墨影手中的软剑直逼仰倒在地上皇甫锦的咽喉,背后却已是一片殷红,心中一揪,“墨影!” 快步走过去,“放他一条生路吧。” “他罪恶滔天,更不该伤了你!” 望进他幽暗眸中席卷开来腾腾杀气里,“交给我。” 持剑的手,缓缓放下。 从衣袖里取出一副银针,“死罪可绕,活罪难逃!”把握力度扎入他四肢几处要穴,“废了你的武功,免得你再恃强凌弱毒害他人!”又倒出一颗丸药塞入他嘴里,一巴掌拍下,“日后你若清心寡欲,便可安然度日,若还是贼心不死,费尽心机,你自己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起身,“这次绝不是骗你,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 ” 不久便见他面呈痛苦绝望之色,心下稍微有些不忍,“何苦执迷不悟。” 不再睬他,忙拉了墨影,解开衣襟,处理伤口止血。见他连手都白得跟纸一样,憎恨地瞪一眼皇甫锦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 “又是什么怪药?” “确实有些怪,药王师父的方子。” 见他唇上青的没有一丝血色,心里难过,“别多说话,好好歇着,晚上回去了要多给你补补身子才行。” “回去了,你还会理我么?” “当然会了!……我有时候挺想你的,却又不知怎样去找你,墨影,你的工作总是那般隐秘凶险,回去后我们让酷皇甫给你换份差事好不好?” 动了动嘴角,“你也会想我么?” “会。”看着他那虚弱至极却满含希翼笑容,忍下了后半句“你是我好兄弟我当然会了”。 …… 傍晚时分,浓雾四起。探出鬼雾林,乌兰厥果真离去。搭着墨影的手跨上赤焰,回望一眼狼羯方向,以千寻的身手,一定能回来! 顺利进了长葛关,往葛州大营赶去。 “小姐——”青萍红着眼睛迎上来。 这一声小姐如一柄快刀,斩断了身后纷纷扰扰的一切,让我有终有一种真真切切回来了的真实感。十几日而已,竟是那般的冗长…… “去备晚膳。”墨影低沉出声。 “是,奴婢这就去。”走时还偷偷看了墨影几眼,心中暗笑,不是有付队长了么,怎还恋着墨影呢? 吃晚饭,给墨影换了药,才请人送来两桶热水,梳洗起来,胸前的鞭伤仍不能沾水,终是洗得不爽快舒泰。 躺在床上,盯着帐绡定出神,东方随初曦出征…… 翌日醒来,匆匆地就着铜盆擦了擦脸,便抱起昨晚吩咐青萍熬好的药往墨影住的营帐里跑去。远远地仿佛看见一抹纤细的女子身影闪过,瞬而便不见了。眼花了么? “怎走得这般急?” “给你送药来,耽误了两天了,不能再迟了的。” 说着便去扒他刚刚套好,还未来得及系上的衣服,欲检查伤势,却被他轻轻避开,“月儿……” ------------ 第八十八章 重逢 “给你送药来,耽误了两天了,不能再迟了的。” 说着便去扒他刚刚套好,还未来得及系上的衣服,欲检查伤势,却被他轻轻避开,“月儿……” 笑瞅着他疑惑道,“怎么突然害羞起来了?” “这……已经回营了……” “切,你别扭些什么,我是个大夫,是大夫在给你看伤哪。” 紧紧地拽住领口,“……等我梳洗完了你再看……” 心中纳闷,有什么不能给我看见的?脑中突然闪过那一抹纤细的影子,莫不是……!!觑他一眼,不会这么不顾身体吧? “我等会再来找你。” 暗自诧异着走出来,这不像墨影的风格啊…… 若真是这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想些什么呢?” “这么快就弄好了?” “嗯。”可疑地撇开了脸。 仔细地观察着他不太自然的侧脸,看来是真的了……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空怅,大惊,秦月,你这是什么心态?!你若不能给他什么,自然希望他能放开能有个好归宿才是! 或许是事情太突然,觉得他有些——随意了。嘿,自己当初也还不是这般,面对自己所爱的人…… “月儿——” “啊——,哦,我们去吃早饭,吃了饭才能喝药,嘿嘿~” 沉默着用早膳,心中来回思索,看还是不看?还是不看好了,万一见着什么了,好不尴尬。 “我……伤口好像有点痒,要回去看看,等会叫虚军医来给你瞧。”谎话是越说越溜了。 “怎么了?是不是这两天累着你没有养好?” 见他面色紧张,心中羞愧,“也没什么,可能是因为结痂有点痒,就是有点不放心而已。” “快回去看看!” “唔~,你等会把药喝了。” “不用再操心我。” …… 倒在床上,那女子是谁呢?正天马行空的猜测着,青萍跑进来,嚷道,“小姐,丞相大人率军回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往营帐外跑去,只听得青萍在后面狂喊,“小姐,慢点,你身上还有伤呢,丞相大人——” 跑出了几十米远,被一高大身躯截住,“还在长葛关外几十里外呢,你急什么,身上的伤也不顾了!” 听得他发怒,便扬一抹讨好的笑,“我们去接他们好不好?” 一位玄甲军卫牵来赤焰和一匹黑马,贼贼地盯着赤焰,愈发地笑得灿烂。 无奈的瞪瞪眼,将赤焰的缰绳交到我上,“小心些。” “知道了,看你那小黑追得上赤焰没?”话未落音,人已在几丈开外。 赤焰飞驰如电,那小黑也果真是匹黑马,竟也紧随其后。眨眼便出了长葛关,远远见那一骑魂牵梦绕的月白杳杳而来,驾的一声,快马迎上去。广袤的荒原,两骑紫红的神驹,两颗激悦迫切的心,近了,再近一点……电掣疾风拂掠过眉眼,竟看不清他的脸,急忙缠了缠手上的缰绳,仰面见他已弃马飞身而来,那张扬开来月白的衣袂,如一张绝美的地久天长的网…… 相拥在空中飞旋,“月儿……”只这么喃喃而又无比厚重的一声,所有的委屈*,所有辛酸苦楚,所有的胆战心惊步步为营,都纷纷分崩离析,只剩下那狠狠地欲嵌入对方身体里的无边无际的思念…… “够了吧。” 冷冷的声音斜斜地插进来,刺破了此刻的地老天荒。缓缓飞旋落地,气恼地瞪他一眼,不愧是专业级的电灯泡! “阿天,随后即到的几十万大军就交给你了!”说罢,飞拥而起落到了他的坐骑上,快马扬鞭,穿过了长葛关,径直冲向了葛州大营。 …… “月儿,我……” 只见他眼圈发红,眸中情绪翻江倒海一般,却只任喉结蠕动,愣是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噗地半声轻笑,眼前却模糊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眼框都陷下去了。” “这算什么,我就是千刀万剐受尽极刑都是应该的。” “你在胡说什么!”鼻尖一酸,溢满了的雾气便化泪珠滚落下来。 “月儿,我若不将千寻调走你如何会受这般的苦!” 有如一根极细极细的刺,悄无声息地没入心间,不碰它,就无甚感觉,却是在那里的。 两颗心贴得如此的近,那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在颤抖,在哭泣…… “不关你的事,那是个意外。” “我竟是真的没有护好你……” “我好好地在这呢,不要自责……” “月儿,你不知道,这十六天来,我日日夜夜心如刀割,若再见不到你,定然已经痛死了。” “傻瓜!你忘了我的本事了么?我怎么会有事,我不要你难过!” “我原谅不了自己——” “你知道的,你心疼一分,我便比你更疼一分,我只要你好好的。” “月儿……” …… 猛然释放开紧紧相拥的双臂,“月儿,你的伤……” “一点小皮外伤而已,已经没事了。” “让我看看!” “大哥——,已经没事了……” 静静地盯着我的胸前,深眸中不再是平日里的风轻云淡温润如水,竟是弑天灭地般的滔滔怒意杀气,“活埋他十万大军算是便宜他了!” 脑中轰的一声,“你说什么?” “月儿,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动你的下场!” 活埋十万大军……心空空地陷了下去,那种莫名的慌犹如深湖底的一截沉木,突又浮出水面…… …… 庆功宴。 见到司徒藏锋与东方一同出现在营帐里时,一句“司徒大哥”脱口而出,感到初曦的手握紧了些,才知自己这惊喜之情表达得有点过了,却是掩饰不住的,一直缠绕在身上的无形的藤藤蔓蔓瞬间抽离,四肢五骸豁然舒泰起来。她若不幸,我们又岂会幸福。 “秦姑娘的伤怎样了?” “不碍事了,司徒大哥,那天……” “是藏锋疏忽了,秦姑娘不必介意。” 见他神情诚挚,便也释然一笑,“回来了就好!”看看一旁显然清瘦憔悴了的东方,“你可千万不能再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见他转眼静静地看着东方不语,这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但那血性的深情可以让爱他的女人即便肝肠寸断也要生死相随。 将士们纵情高歌,开怀豪饮,为那畅快淋漓的胜利。眸光轻转,在这欢乐的海洋里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大哥,你有没有看到墨影?” 晚间葛州荒原的朔风掠进营帐,在他清亮的眸底荡起一抹跳跃的烛影,“没看见。” “有些事,让他先回临康了。” 一直捏在手上把玩的酒杯晃了晃,冰凉的清酒滑进了指缝,“你让他回临康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让他回临康了!!” 静静地盯住他那清寂冷峻的脸,这个男人,为了我,留下本该班师回朝的几十万大军,挥麾北伐;把自己的专骑交给自己的贴身亲卫深入敌腹搭救,我又有何权利指责他什么。只是墨影……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悲怆无奈,喉间发紧,举起手中的酒,便一饮而尽。 “月儿!” ------------ 第八十九章 笛音 静静地盯住他那清寂冷峻的脸,这个男人,为了我,留下本该班师回朝的几十万大军,挥麾北伐;把自己的专骑交给自己的贴身亲卫深入敌腹搭救,我又有何权利指责他什么。只是墨影……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悲怆无奈,喉间发紧,举起手中的酒,便一饮而尽。 “月儿!” 一股辛辣从舌尖直窜腹间,扬脸对他笑笑,“果然是烈酒。” 两颊发热,浅笑着看眼前觥筹交错中或俊朗或朴实或刚毅的笑脸慢慢模糊了轮廓。 “月儿,我们先回去。” 拂开他揽过来的手,娇俏道,“我自己能走。” 脑中似是一片澄明,眼前却又一片模糊,跌跌撞撞地走着,执意不要他搀扶,仿佛已迁怒于他,自己却不明了是为了什么,只当是醉了…… …… 醒来,看着他一双红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心又揪揪地痛。 “怎不去睡?” “月儿,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轻轻挪开胶在他眸中的视线,“我……担心墨影。” “……他对你倒是真的好。” 低缓的语气,似有似无捉摸不定的醋意,心中突地涌起一股酸怅,身份地位有别,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也绝不希望你涉险,但每每遇难时,守在身边毕竟是他,你为何只说得这般轻淡。 “他是对我好,我却什么也帮不上他。”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仍是那般的淡漠轻缓笃定,却让我一口气堵在心口,闷闷地不愿再多说半个字。 …… “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看着皇甫天缓步进来,冷峻的脸上消瘦苍白,鼻头一酸,这些日子,他们怕是谁都过得不好,我又在这里赌气些什么呢。 “……对不起,我让你们操心了。” “怎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来,把药喝了吧。” …… 胡天八月百草折。长葛关外十里荒原,青黄的秋草在瑟瑟朔风中一一匍匐开去,五天了,等你五天了,大军即将凯旋,让我如何忍心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龙潭虎穴当中…… 下了长葛关城台,骑着马在葛州荒原慢慢地走着,不远处的断云山山脉连绵起伏,直插云霄,*时的太阳光在谷中留下一片亮黄,瞬间便转至另一个山头。突想起那守林人的小茅屋,便回头对玄甲军副将杨琼道,“我们上山走走。” “是!” 几人骑马在崎岖的小路上徐徐而行,干燥的山风扫起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往林中矮木枯枝间刮去,悉悉索索,似夹有隐隐约约的笛音。凝神细听,心中一拧,策马寻去。 柔肠百转,如泣如诉,道不尽千般相思,说不出万种无奈苦涩,凄凄惶惶,肝肠寸断……听着听着,竟泪流满面。伸手推门进去,笛音嘎然而止,轻风回雪,俊颜如斯,深眸中那来不及退去的忧痛几乎将我吞没…… 两两相望,止不住泪珠儿断了线…… “月儿……” 额间一滴温热,几日来有意无意的若即若离竟伤他如此…… …… “月儿,已有消息回来了,千寻当时并没有被狼羯军俘获。” 放下手中已经叠好的包袱,“真的?!” 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份沉重瞬时稀薄了不少,只是,为何这么多天了还没有赶回来? “放心,只要没有被乌兰厥捉住,以他的身手便一定可生还!” “嗯,谢谢,你一早就有安排了的,是么?” “你的心思我如何会不明白,月儿,不要跟我说谢谢……” “知道,可是我就是好高兴,好想感谢你呢!” “真的想感谢我么?” “嗯!” “这样便可以了……” “唔~” 营帐外,秋风邀起一卷黄叶,轻快飞舞…… 东方因有了身孕,便被我们几人强制塞进了马车里,可怜堂堂江湖第一女侠仙剑竟然要屈居在马队中央小小的车篷里。看着她难得的委屈娇嗔小女儿样,暗暗窃笑。 “月儿,外边尘土多,进车内避着好么?” 正要脱口而出“不用,骑马就好。”转念一想,又轻声道,“好。” “你怎么也被赶进来了?” “怕你闷得慌,进来陪陪你罗。” 不以为然地笑笑,“是宇文不舍得你在外面风吹日晒吧。” 抿出一个微笑,不语。 “秦月……他很在乎你,莫要……再让他难过好么?” “……知道……” …… “藏锋将带我回水徵老家,日后怕再难想见了,我希望你们能过得好。” “谢谢。你也是有两个月身孕的人了,多注意身体。” …… 过回雁关,出幽州,司徒藏锋与东方问晴南去水徵,二十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往临康。一入翠屏关,便有不断有百姓沿途欢呼跪迎。快入城,十王爷皇甫珉率文武百官全城百姓迎在临康北门口,欢呼声,掌声,歌功颂德,场面恢宏,令人激动,想想那几万血洒沙场,埋骨边关的将士,心中感慨万分。 宫中早已大摆筵席等候,因心里挂记着小阿牛,便跟初曦交待一声,径直赶往宇文府。远远便见贵伯领着府中一干侍从丫鬟伸长了脖子等在大门外。 “贵伯——” “小姐……”跑上来接过我手中的缰绳,小老头激动得嘴唇发颤。 “两三个月不见,您老又年轻了不少哪。” “小姐,打趣老奴了……” 嘻嘻一笑,挥手对众人道,“少爷去宫中参加庆功宴了,我们先回府吧。” “是。”众人欢笑着进门。 一眼扫过去,小家伙,竟然不出来接我! 接过杏儿端上来的茶,一咕噜喝下,“贵伯,怎不见小阿牛?” “该是在房里。” “我去看看。”快步往他的小屋走去。 房里没人,听得后院隐隐有舞剑的声音,禁不住嘴角上翘,放慢脚步走进去。 笑着看他行云流水般舞完一套某某剑,扬声道,“漂亮啊!” 抿着小嘴,望着我,一言不发。 这个倔强的小家伙!笑笑走过去,抬手揉揉他的头发,“有没有想姐姐?” 不否认?哪就是想啦,美滋滋地捏着他的小脸,“姐姐可想死你哪!!” 初曦一直到深夜才回府,三四个月堆积下来的朝务怕是要他们忙好一阵子。见他脸呈倦容,心里疼惜。拧了条湿毛巾为他净脸,“大哥,多找几个称心的助手来,别把自己累坏了。” “嗯,那方于斯便是个难得的人才。” 这方于斯的沉着干练我是见识过的,其它的不说,就断云关大营前那振臂一呼便足可见其聪明,轻声笑笑,“如此大哥便多培养培养他,日后肩上的担子也轻些。” “是了,如今大炎朝江山安晋,可以好好筹备筹备了。” “筹备什么?” “去过那看山听荷的日子呀。” 烛光里,痴痴看着他美玉般莹润清雅的俊颜,甜蜜中竟突生出一丝空茫茫的恐慌来…… “大哥,玲珑索虽已回到那人手上了,我还是怕司徒镜又夺了去。” ------------ 第九十章 这口气,顺不了! 烛光里,痴痴看着他美玉般莹润清雅的俊颜色,甜蜜中竟突生出一丝空茫茫的恐慌来…… “大哥,玲珑索虽已回到那人手上了,我还是怕司徒镜又夺了去。” “这玲珑索重现江湖确实是一大隐患……月儿,别担心,大哥去安排。” “嗯~” “月儿……我想你……” 伏在他怀里偷偷一笑,十几天来日夜赶路,连拉拉手的机会都没有,我心里又何尝不是猫抓般的难受。 双双和衣而卧…… 短短三个月而已,不想青莲那小丫头竟然嫁人了。新郎是临康一家客栈掌柜的独子,精明能干,家境也算殷实。看着她眉眼间荡漾开来的初为人妇的娇羞明媚,直为她高兴。领着青萍将小医馆收拾一番,重新开业。程珞青莲先后嫁人,千寻下落不明,小医馆冷寂下来……去看看程珞吧。 十王府的管家笑眯眯地说王妃在西郊别院。五个多月的身子了,为何还要折腾到别院去? “烦劳管家领我去别院。” “是。” 策马赶到十王府别院,让丫鬟们带进去,见她仍守在窗前绣着什么。 “都挺着个大肚子了,你还费这个神。” “秦月!”丢下手中的锦帕便要站起来。 快步过去扶住她,仔细端详一阵,“怎这般瘦了?”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泛起一抹笑意,“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 “孩子很闹你?” “还好,他很乖。” 略略低了螓首,清淡的眉眼间似有丝丝缕缕不愿触及的愁绪。 扶她坐下来,“为何要住到这偏僻的别院来?” “这里清净,好养身子。” “偌大的十王府还没有你养身子的地方么,有事让你不清净?” “没什么……秦月,你可算回来了。” “想死我了?” 轻声笑笑,“是,想死你了!……真佩服你,柔柔弱弱一个女孩子竟有那般勇气。” “我这那算什么柔弱,”仰靠到她对面的藤椅上,“如今,我也算是杀孽深重的人了呢。” “你还上沙场了?!” “怎么,不像啊?” “你怎么这般不要命!丞相大人竟然舍得让你上战场!” 扑哧一笑,“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秦月,你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为你担心。” “好啦,我就不用你来担心了,你安安心心养好肚子里的小家伙就行了。” “也是,有皇上和丞相大人护着,我操那门子的闲心。” …… 陪了她一天,一直到用过晚餐,也不见皇甫锦回来,心中便笃定了。 “他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你别瞎操心。” “我要是瞎操心倒好了,你是堂堂正正的王妃,为何会拖着五个月的身孕住到这别院来?又为何一整天都不见到他的影子?” “秦月,没什么大事,你别管。”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是我看不开而已……你快回去吧,丞相大人该急了。” “……好,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别多想,凡事还有我呢。” “去看程珞了?” “嗯~” 放下手中的卷宗,“怎么啦?” “明日想去见见十王爷,程珞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住在别院里呢。” “放心,阿珉不是一个薄情的人,该是有什么误会。” “若是误会就好了,就怕他忘了自己的承诺,做了无法回头的事。” “月儿……”起身拥住我,“光听你这样说说别人我都怕。” 笑嘻嘻地抬头瞅着他,“你怕什么,莫非你也有那种打算?” “瞎说些什么!! 刚要出门,皇甫珉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不由得冷了脸,“给我个交代!” “对不起……秦月,你帮去劝劝她,我怎么说都不行,只差跪在地上求她了。” 心中一沉,“你究竟做了什么?” “那日有点误会,我一时气急就去了……她是以前就收在房里了的,如今也有了身孕,我也不便再赶她出府……” 一时间只觉得气血翻涌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皇甫珉,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她才嫁过去半年你就让她受这等委屈!!” “我……没有再纳妾……” “从我眼前消失!就当我跟程珞都有眼无珠看错人了!” “秦月,连你也不能原谅我么?” 如若我是程珞,这辈子都会跟你断得干干净净! “我只要程珞好,你伤了她,我们便连朋友都不是!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一门心思撮合你们成了亲!” “我当时也不过是一时气急,哪里想得到就这般伤她了!” 到现在你都还不明白!五脏六腑都被气得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快马扬鞭赶到别院,想好好搂着她安慰一场,看着她清瘦的脸,却只能难过地撇开视线。 “你去找他了?” “……对不起。”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该谢你才是,怎么反而跑来说对不起了。” “程珞……你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有孩子便够了。” “他……是很爱你的,只是不明白罢了。” 抹上一脸凄楚的淡笑,“秦月,你说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不,你是这世间难得的好女子。” “这大炎朝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而我却独独接受不了,我宁愿带着孩儿守在这偏僻的别院一辈子,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进别人的房里。” “你还是爱他的,他也爱你,只是他不明白你所要的。程珞,也许日子久一点他便明白了。” “明白了又如何,我要的,他已经给不起了……” 听着她低缓清婉话语里那股剪不断抽不尽的失意和酸怅,心中堵得紧紧的,“程珞,我本是要你幸福的。” “谁说我现在不幸福了,我呀,有子万事足。” …… 从十王府别院出来,天阴得厉害,乌云密布,怕是要下雨了。心里郁闷,骑着马慢慢地走着。一会,秋雨便如一张细网,倾斜着拉扯开来,扑在脸上,密不透风。 一辆马车急速行来,门帘被撩起,竟是那袭心中正额外想念着月白。 任他疼惜的擦去脸上发际的雨渍,“你怎么来了?” “上朝时见阿珉神色不好,担心你,便回来看看。” 将脸静静地埋在他的肩窝里。 “月儿,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们能不能幸福,要看他们自己怎么把握。” “唔~” “不许再难过了。” “唔~” “月儿——” “嗯哪,我就是有点累,抱我一会~” 轻笑一声,“好——” ------------ 第九十二章 情断 他的衣襟里,在捉手的脊背上笨拙地游走…… “月儿,我——” “我爱你。” 猛地一吸气,抱起我放到了床上,扯掉了那最后一层薄薄的阻挡。 …… 当那一阵撕裂的疼痛传来,心中竟一下子满了,颤栗地回应着他情不自禁地抽动…… 红绡帐里春宵短…… 睁眼,对上他深情温柔地要滴出水来的星眸,不禁羞愧,又闭上了眼睛。自己一手设计安排,做的时候只一心想着要完成,此刻,却实是无脸见人。 轻轻摩梭着我的肩,柔声道,“今儿我便去向阿天告假,着手安排我们的婚事。” “不用~” “为何不用?” “我说不用就不用。” 低头在我的肩上啄一口,“一定要的,我要办得热热闹闹的,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让全天下人都来祝福我们,”轻笑一声,“也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来妒忌我。” 埋在他光滑结实的胸前,勾唇一笑,“真的不用,再说,也要等你忙完了这一阵再说。” 轻笑一声,“如今,我可是真急了!”说罢,翻过身,又轻压过来。 见他眸中的情欲渐浓,忙道,“天都亮了呢!” “月儿——” “唔~” …… “秦月,你有些不一样了。” 忙将目光专注在给她诊脉的手上,“哪有什么不一样。” “是有些不一样了……莫不是……”一把抓起我的手,“是不是?!” 心中狂汗,这你都看得出来,不愧是已为*快为人母的人了! “看来是真的了,你们可还没……以他对你的情义该不会有事的。” “我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就一直这么下去么?” “……这样挺好的。” “听说他日日醉酒,夜夜来你这别院前胡闹。” “……如今有这孩儿,他也不敢多放肆的。” “以后呢,程珞,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我又能怎么办……” 看着她愈发清秀得可怜的容颜,心里酸楚,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这个结,你们又要怎么来解? 初曦真的跟酷皇甫告假,留在府中着手筹备起来。本是为了双云阵的,这样一来,倒像是自己在设计逼婚了,却又无从解释,只得整日待在小医馆里,羞赧中又难掩甜蜜。 一时闲下来,便怀揣着两截断玉簪去了临康最大的玉饰打磨店,微微发福的掌柜的捧过去仔细地端详了半天,便不住地扼腕叹息,“可惜啊,可惜啊。” “还能接上么?” “镶是能镶上,只是可惜了啊,世间仅有的一对蓝田灵玉簪之一啊,竟然断了~~” 心里疑惑,“什么灵玉簪,掌柜的可是说我这簪很珍贵?” “姑娘竟不知道?!这就是钟情良缘两支灵玉簪之一的钟情呀!”胖掌柜一眼向我剜来,“怪不得给弄折了,竟是不知道自己揣着宝呢,可惜啊,可惜,即使镶上了,可还是钟情?!” 胸口闷闷一痛,“算了,不镶了。” 心里堵得难受,低着头一路闷走。 “月儿!” 抬眸,午后橙黄的秋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你温柔地笑看着我,衣袂飘飘,仿若仙去。 心中一急,“大哥!”快步上去,捉住他的手。 “可算让大哥找到你了!有事要找你商量,不想在你竟不在小医馆。” “今天没什么病人,就出来逛逛。” “想买什么么?”见我摇了摇头,难得兴奋地扬起了修眉,“那我们去看样东西!” “好。” 被他拉着进了一家装潢考究的店里,四周看看,竟是一家卖凤冠霞披的店子,略略诧异地看向他。 “月儿是这世间最特别的女子,这凤冠霞披,我们不用别人挑!” 眉眼间一宽,伸手抚上身边的一个精致的凤冠,幸福,仿若触手可及。 门外一阵喧哗,初曦微微蹙眉转眼望去,一声“晴儿”,人便飞掠了出去。 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从凤冠上弹开来,微微一怔,向外走去。 “姑娘,这凤冠……” 回眸对上掌柜的大量的目光,“……叨扰了。” “月儿,我们改日再来看,好么?” 看看他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东方,“快回府吧。” “一路劳顿……憔悴,暂时昏迷,没有大碍。” 握了握我的手,“嗯。” 转眼看着床上脸白如纸的东方,什么样的打击让你如此心力绞尽,脉息全乱,痛不欲生?司徒藏锋呢,他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千里迢迢从水徵赶来临康…… 傍晚,终于转醒,扑到初曦怀里放声痛哭,在她那毫无掩饰的凄惨的哭声里,只觉得自己的指尖渐渐发凉。 “他,他再也回不来了——” “晴儿,别激动,慢慢说。” “宇文,他叔叔……司徒镜把他害死了……” …… 许久,仿若她已经哭了千百万年,我们也石化了千百万年…… 缓缓张了张口,“我去熬药。”发声竟是这般艰难。动了动早已僵住了的腿,机械地往外走去,天边,一道血红的闪电,大雨倾盆。 …… 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望着仿佛势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水倾尽的雨海,窒息得透不过一口气来,默默地起身往外走去,不顾身后青萍仓皇的惊呼。 雨,砸在脸上,几乎夺走了呼吸的机会…… 一柄墨绿的油布伞,撑出一方小小地喘息的空间。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是你啊。” 任他抬袖为自己拭去脸上的水流,静静相对,默默无语。天地间只剩下这茫茫的雨海,这小小的一柄伞……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帮我照顾好程珞。” “小姐,喝碗鸡汤,最近你瘦的太厉害了。” 接过青萍手中的瓷碗,微微皱眉,“油放多了。” “对不起小姐,我再去熬!” “不用了,我喝得下。”忍住胃里微微的恶心,闭眼一口气喝下。抬头,碰上玉机子颇含深意的目光,心中一动,悄悄地按上自己的手脉,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月儿,对不起,这些天冷落你了。” 轻轻抚着他埋在颈间的头,“我明白的,东方……需要人照顾。” “月儿,我们的婚事……缓一缓好不好?我担心问晴触景生情……” 望着他熬了几夜通红的眸中的恳求,心中一酸,“好。” “对不起,我……” 心中幽幽一叹,“我知道的。” 几日来,脖子上的双云扣便渐渐发热,现在已经有些烫人了。你要知道大敌当前了么? “施前辈痊愈后可有什么打算?” “……回玉峰山去吧。” “好,”如今我也不便留你了,“届时让千寻送您回去……前辈要带川儿一起走么?” “贫道已经是个废人,姑娘若不嫌弃,就让川儿跟着你吧。” 回头看着一脸黯然的小阿牛,“阿牛,你是愿意跟着施伯伯回玉峰山,还是愿意跟着姐姐?” “我要看着他死!” 轻轻一叹,“好吧。” 深睡中,突觉得身下一阵剧烈地震动,惊醒,已被他抱在怀中。 “大哥,怎么了?” “他来了,月儿,我们去问晴阁。” 问晴阁里,一波接一波浓郁的紫述香冲的人晕眩。紧张地看着他捏个手诀,盘膝而坐,那虎虎的无形的鞭响却是实实在在抽在他身上,心生生地疼得厉害,当他扑地吐出一口鲜血时,便再也忍不住,挣脱东方的手冲了过去。 “双云阵,大哥,开双云阵!你抵不过玲珑索的!” “月儿,我不愿让你涉险。”说着又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浓郁的紫述香淡淡稀薄。 哭着摇摇头,“不管是死是活,让我们一起面对,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抹去我脸上肆意而出的泪水,“……好,我们一起面对。” 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依着他的指导,捏了个对称的手诀,凝神,便见司徒镜正一脸疯狂,一手捏着一个手诀,一手时时地甩动着玲珑索。虎的一声,一道鞭力夹着风雷之声直向我的胸口袭来,大惊,那鞭力却被身边的一道力量化解开去,知道初曦又生生地挨了去,心中一痛,赶忙集中起精神来。 两缕碧云,相依相扣,轻轻游荡,如痴缠在一起的一对亲密的爱人,慢慢地翻转,融合,扩展,壮大,天地间一片祥和的绿光,密密实实,无边无际,压住了那疯狂挥舞着的玲珑剔透的软索。 司徒镜脸上的得意疯狂,慢慢退成惊怒不甘,见他坐下来,握着玲珑索,换了个手诀。心中一动,祥和的绿光中一道仿若实质性的幽碧光剑往他头上劈去,击得他往前一挺,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心中微松,只见闪电般的幽碧光剑一道接一道,密密匝匝,仿若一收缩中的天罗地网向他笼去,眼看着便可将他斩杀,玲珑索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轻轻浮起,借住了所有的光剑,泛起一道白光,护住了司徒镜。 突见他突然仰天狂笑,左手一指,一声惊呼,东方竟被他生生地扼在手中,同时,玲珑索化作一道锐利,在千万双云阵碧幽光剑的牵制下,缓缓地向我袭来。 耳边是他的叫嚣,“宇文初曦,这两个女人,你倒要选哪个?” 明白了他的意图,涌起一阵悲怆的绝望,初曦若要选择东方问晴,我势必就会被这一道白光击毙,若要选择护我,击落这一白光,双云阵所衍生的漫天的幽碧光剑又必会将司徒镜连同东方一起斩杀。 “司徒镜,放了东方,她怀着……” 来不及说出后面的话,只见双云阵突变,那束白光挣脱了束缚急速向我直射过来,腹间一阵血气翻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你心中,我竟还是抵不过她…… “小姐!” 突被推到了地上,一声如气球被砸炸的脆响,惊惧扭头,那挺拔的黑色身影已化作漫天的血雾尘沫,只定格下回首时一抹凄绝眷恋的眼神。 “千寻——” 凄绝的红莲散落,滴滴溅落在脸上,衣襟,千寻啊,这些都是千寻,本该是我的…… “噗——” …… 甩开被子,赤足下床,径直往外走去。 “月儿——” “放手!” “月儿,你要去哪,不要走!不要离开大哥!” “不要走?哈哈,不要走!一个毫不犹豫选择让我灰飞烟灭的人,还什么资格要求我不要走?!灰飞烟灭啊,决绝得半点回寰余地都没有,半个自救的机会都不给我留!”扯出一抹惨笑,“我原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人!”掏心掏肺之后,仍不过是一个不足轻重的次品。 “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宇文初曦,我们之间结束了,可是,我多么想死的是我自己,而不是拿千寻的血来祭祀我这可悲可笑的爱情!” “不,不要,月儿,你累了,我们睡一会,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好狠心呢,什么都过去了,千寻能回来吗?千寻还能回来吗?!如果没有千寻,你现在这话又要对谁说!!” “月儿,我,别无选择。” 凄惨一笑,“是啊,你别无选择,我成全!” “月儿!” 摸出两截断玉簪,扔到地上,“你我就如此簪!只愿再不相逢!” 径直走入茫茫雨中。千寻,你怎么这般傻,换我这个千疮百孔的人活在世上有何用…… ------------ 第三卷 ------------ 第九十三章 月妃 “阿牛,我煮了荷包蛋,快端给你姐姐补补身子。” “多谢老婶婶。” “莫客气,唉,多懂事的孩子,多可怜的姐弟俩。” …… “姐姐,起来吃东西。” “我反胃,你吃吧。” “……” 勉强从床上支起身子,“拿来吧,我吃点。” 就着他稚嫩的肩膀,靠到黄土墙上,吃了两口,便再也无法下咽,“吃不下了。” 苦着脸将碗放到了床头。 “我闻着难受,你吃了吧。” “等你饿了再吃。我上山去了。” 点点头,向里歪去。 无人的荒原,青黄的蒿草,青黑的云如巨兽的长舌翻滚着卷下来,拼命地奔跑,广袤的寂寥中那般的恐慌无助…… “小姐!” 奔驰的骏马上,不苟言笑的人笑得那般的舒展开心。 “千寻——” 绿光乍现,挺拔的身姿顷刻间化为一团红雾! “千寻!” …… 一阵抽搐绞痛,醒来,枕下的枯秸秆早已一团暗黄。 …… 夜色慢慢涌进门来,沁蒙蒙淹没一切,不留下半丝晦涩的呼吸…… “虎仔,回来吃夜饭了——” “虎仔,回来吃夜饭了——” “虎仔……” 猛地,犹如一记闪电劈过来,怎么还没回来?突生出一股力气来,下了床,晃到门外,却只能扶着门框对着老婶婶家的草棚直喘气。缓缓软下去,跌进的却是一双发抖的臂弯里。 …… “快帮我去找小阿牛。” “我们去找大夫。” “不必……,快去找他。” “好。” 看着几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便闭上了眼睛。 “去看大夫。” “不必。” “……本以为只有随了你的心才能对你好,从今往后,朕不会再听任何人的!” “对一个心如死灰的人,你能强求些什么。” “不准你心如死灰!就算他负了你,你还有我!” “……我只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们,以后,也断不想再遇见。” “月儿,别这样,求你了,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你不欠我什么,相反,我欠你,欠你一个……千寻。” “姐——,我捉到了两只山鸡!——放开我姐姐!”甩掉手中的猎物冲上来,却被他一只手便牢牢地钳制住。 “你们这些伪君子,就知道利用姐姐,伤害姐姐,还跑来干什么?!选择让姐姐死的是你们,让姐姐落水的也是你们,你们还要过来害她!!” 连在一个孩子的眼里,都是这般可悲可怜…… “别闹了,去生火做饭吧。” “姐姐!” “去吧。” …… “我自诩一颗心捧给你,要给你最好的,原来竟是这般不堪。月儿,你等着我,我这就去做个了结,给你一个交待。” “我只求日后清净。” 趔趄跌出门去,一个孩子的话你又何必当真。 …… 服过两剂药,已稍有起色,扫一眼门口的两个侍卫,对小阿牛点点头。 “喝茶!” “我们不渴。” “我姐姐说你们在太阳下站了一天了,一定渴了的!” “……多谢小姐。” …… 出了村口,“姐姐,去哪里?” “顺着河,往南走。” 小路不平,扶着他的肩没出几步便乏软得抬不起腿来。 “我背你!” “你……背不动的,我歇歇就好……” “有人来了!” 耳鸣,费神听听,的确有马蹄声,一瞬间,人就到了眼前。 “秦月。” “……是你。” “跟我走。” 夜色的掩映下,没有人发现他望向小村庄眼中的那一抹厉芒。 ^^^^^^^^^^^^^^^^^^^^^^^^^^^^^^^^^^^^^^^^^^^^^^^^^^^^^^^^^^^^^^^^^^^^^^^^^^^^^^^^^^^^ “娘娘,喝药的时辰到了。” “放在那吧。” “娘娘,过了时辰药效怕就不好了。” 静静地看向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宫女而已。 “奴婢多嘴,奴婢知错!” “下去吧。” “是。” 起身,捏起药碗,缓缓浇进花钵里。 …… “今天的药喝了么?” “……” “秦月,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为我们的孩子想想。” 为孩子想想么…… “夜深了,睡吧。” 屋里的灯火,灭了。木槿树下,一枚黑影背着月光的方向,悄悄隐去。 是位丰满的女子,嫣粉轻薄的宫装似乎托不住她胸前的浑圆。 “哼,整天摆着张臭脸给谁看!” “恶婆娘,滚!灵月宫不欢迎你!” “好你个小散家犬,你,你竟敢辱骂本宫!来人啦,把他拉出剁碎了喂虫!!” 豪华的宫殿外,侍卫面面相觑,却是谁也没有动一动。 “反了,你们都反了是吗!” “有我他就有家,皇后娘娘要是不喜欢秦月这张脸,大可以不进这灵月宫。”调回放空的目光漠然道,冷木得不愿在乎任何事了,只有他和腹中的,自那夜暴雨寒江之后,是唯一撑着自己的。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表哥夜夜留在灵月宫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大炎朝的贱人,肚子里怀的是不是表哥的种都不知道!” “兰儿!” “表哥——” “再说出这样半个字,你这个皇后就不要再做了!” “表哥!为什么要这样宠她?!为什么?” “朕要宠谁,还需向你解释吗?” “兰儿不明白,宫里这么多我狄羌的好女子,表哥为何要专宠这个冷冰冰地贱人!” 啪的一声脆响,微微蹙眉,转回漠漠看向门外的目光。 “你打我?!从小到大你都宠着我让着我,为了她你竟然打我!表哥,你不再爱我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你不再爱我了?!” “放肆!” “姑姑——,表哥他打我!” “打得好,看看你自己,可还有点母仪天下的风仪!” “母后。” “皇上堂堂一国之君,弄得自己的后宫怨声载道,雨露均沾这个道理,还要母后跟你说说么?” “……” “月妃参见母后,母后万安。” “有孕在身,快免礼了。” “孩儿可好?” “很好,谢母后关心。” “嗯,安胎药要每日按时服用,切不能大意了。我狄羌人宽容,只要是我羌王宫的妃子,怀得是我段氏皇帝的龙种,不管出生何处,过往如何,皆不会追究的。” “秦月谢母后厚爱。” “母后,月儿怀着孩子,容易乏,我们别闹她了。” “瞧瞧,瞧瞧你这心疼的德行,真是有了媳妇便忘了娘啊。” “孩儿这也是怕您累着嘛。” “好,哀家老了,不闹腾你们了,只要你们让哀家省心……兰儿,随哀家回灵慈宫。” “是。” 漠然地迎着她甩过来的嫉恨目光,触到那丝看好戏的神情,微微一怔。 “对不起,让月儿受委屈了。” “是我让你为难了。” “还说这些干什么,入冬了,怎还穿的这般单薄,——你们怎么伺候的,还不把娘娘的暖裘拿来!” ------------ 第九十四章 争端 灵慈宫。 “姑姑——” “跟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你倒是告诉哀家,你学会了些什么!” “兰儿知错!姑姑,表哥两个月没有踏进灵凤宫一步了,兰儿一时控制不了自己。” “你若有她半点能耐,皇上又如何不进你那灵凤宫。” “兰儿是没有她的能耐,可姑姑就容她这样污了我狄羌皇室血统么?” “放肆!我狄羌的皇妃怀的当然是我段氏的血脉!一国之母,心胸狭隘,搬弄是非,你可知罪?” “兰儿知错!求母后息怒!” “……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是。” 先皇,臣妾即便不能为您报仇,又岂会留半滴大炎朝狗贼的骨血在眼前!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 “别人的话不要放在身上,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是这里不安全。” 这天下哪还会有安全的地方…… “他说得对。” 阖上眼睛,终还是找来了。 “你是什么人?!” 长剑出鞘,小小的身子挡在我身前。 “是姐姐的朋友。去门外守着好么?” 警惕地对墨影审视一番,持剑往寝宫外走去。 望进他痛恨翻涌风雨如晦的眸中,想动动嘴角,鼻子却先发酸了。 “月儿……” 埋进他怀里,“墨影……” 几个月以来,积压的生离死别的悲痛,肝肠寸断的决裂,灰飞烟灭的震惊与悲怆、垂死挣扎的刺骨寒冷和麻木沉痛,纷沓而来,无声地痛哭起来。 …… “月儿,跟我走。” “我不会再回那里。” “不回那里,我已经跟他们断的干干净净了。” “……我现在是云开的妃子,过得很好。” 对不起,绝不想再有第二个千寻。 “你不喜欢的!想想都嫌脏的地方,你怎么会过得好,怎么会喜欢!!” “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人,总会变的。” “你骗不了我,月儿,跟我走,去一个绝对安全,绝对清净的地方!” “皇上,我姐姐刚刚歇下了。” “朕去看看朕的爱妃睡得好不好。” “姐姐浅眠,皇上还是不要打扰好。” “小家伙,你倒是尽职尽责。朕知道月儿还没睡下。” 对视一眼,“皇上请进吧。” “擅闯朕的爱妃的寝宫,无极门主所为何事!” “别拿那两个字来污了她!段云开,今天我定带月儿走!” “墨影,你走吧,我,愿做云开的妃子。” “不可能!月儿,今天我一定要带你走!这人虚伪狡诈,有什么好!!” “朕虚伪狡诈?!朕若虚伪狡诈,你们那两位便是彻头彻尾阴险无耻!至少朕对秦月是一片真心!” “够了!……我累了,两位请吧。” “你这个狐狸精,你还不快去,你哪里来的野男人把皇上打伤了!” 叹息,往外走去,这么多天了,还没闹够么,继羌王宫数位皇妃失踪后,无极门攻打羌王宫的事,怕也要传遍三国了,他这是在逼我走啊…… 身后传来杀猪般的惨叫,便唤了一声小阿牛。 “月儿——” “别再闹了,我跟你走。”当初选择这羌王宫,跟段云开合演这出戏,只为这样最能掩那些耳目,秦月怎么可能是那夜夜独霸君王的妖妃……既然找来了,就走吧,即便遇上了,又能如何,心已慢慢死去,即使仍痛得蚀骨…… 无极门,也许更适合孩子成长。 “秦月,不要走!” “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不怕,秦月,只要你留下来!” “你没有资格求她留下来!” “对不起,云开。” “我狄羌堂堂皇妃,岂会受制于一个江湖匪类!” 颦眉看向游廊那端前呼后拥仪态万千而来的端丽女子,淡声道,“母后,墨影是月儿的朋友,月儿自愿随他离去。” “不成体统!你是皇儿的妃子,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段太后,月儿挂着个月妃的头衔,不过是你们母子俩趁人之危罢了。这污秽康脏的地方,岂配得起她!” “放肆!江湖草莽,口出浊言!月妃,皇上对你的一片情深,哀家对你的殷切期望,你可不要辜负了!” 看来是要尽最大可能留住我了,是我不该…… “哈哈,老太婆,跟你儿子一样阴险虚伪啊!你们母子俩情深深意切切的不过是月主子那一身本事吧!” “啧啧,四哥,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母子俩!口口声声说喜爱我们月主子,背地里却处心积虑要害她的孩子!现在装得像条可怜哈巴狗,当初可害了我们两个兄弟不说,还一把火烧了整个平家凹啊!” “你说什么?!” “月主子……” “秦月,朕没有!” “平家凹被烧了,平家凹被谁烧了?!” “月儿,那些人,我已经安置好了。” “月主子请放心,那些村民对月主子有恩,我们大哥当然会感怀于心,绝不会让他们无家可归滴——只不过,有的人为了摆脱我们无极门的追寻,造成月主子不在人世的假象,竟使出那等下三烂手段,月主子可要看清其奸险虚伪本质哪——” “朕说过不是朕!” “哟哟哟,气急败坏,欲盖弥彰哪!” “无耻莽夫!御前卫何在?!” “云开!我信你。让我走吧,不要再为我而生事端了好么?” “秦月……” “你我一向情同兄妹,这段日子所谓专宠也是为了替我掩人耳目,如今,我也不必隐藏了……是我太自私,没有顾忌到你的家人的感受……对不起!” “情同兄妹,呵,我对你的岂是情同兄妹,你又岂会不知道。” “我说过,你已不配再对她说这句话!” “朕不配,阁下配么?!” “这是我的事!” “够了!月妃,哀家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执意要跟他走么?” “是。” “连你肚里孩子的安危都不顾?” “母后赐的药,秦月并没有喝。” 见她惊愤地看向脸青了的段云开,便徐徐道,“母后不必责怪云开,他虽盯着,秦月却自有不喝下去的办法。” “对不起,我只是想留住你。” “好,好得很!季相,乌将军,月妃与外贼勾结,辱没我段家皇室,哀家命你等倾御前军捉贼,杀无赦!” “母后,不可!” 不再发一语,任墨影揽在臂中往外飞去,他既敢来,又岂会无把握。 “哎呀呀,老母鸡发疯了,小家伙,跟你四哥哥走吧。” “放开我,我要保护姐姐!” “有大哥在,你一个小兔崽子凑个什么劲,快跟你哥哥走!” “混蛋,放开我,谁要你扛——” ------------ 第九十五章 温柔 南方的初春,寒雨如织,入骨的湿冷。可能是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的缘故,呼吸间总有些滞重,一连几天的阴雨,香炉和火盆熏出来的温暖里氧气就更加稀薄了。天气刚刚薄晴,系上一袭锦裘,往外走去。 “姐姐,你要出去?” “去透透气。” “我陪你。” “好。”接过伺候的丫环绿珠送上来的手炉,“你不用跟着了。” 虽有丝丝冷风,空气却很清冽,滞涩纠结间缓缓吐出一口气。 “小兔崽子,让你去寻七色牡丹,你给你老爹弄了些什么回来?!” “爹,你这也怪不得我,明日是新皇立后大典,市面上所有的名贵牡丹都进贡京都临康了,那还能寻得半株七色牡丹!” “哼,他倒什么都不亏那女人!” “爹,您小声些!” “怕什么!我无极门只敬门主,怕他做什么!臭小子,没骨气!” “我是怕月主子听见,您忘了门主的命令了?” …… 新皇么? 早与我无关…… “阿牛,怎带你姐姐到花圃里来了?!” 见他怒气冲冲跑来,挡在风口里,微微一笑,这墨影,比我这个怀孩子的紧张多了。 “是我觉得房里气闷,出来走走。” “月儿,赛华佗说孕妇最忌湿冷,雨一停,你就跑出来吹风,吹坏了身子怎么办!” 很知趣地避开话题,淡笑着问,“给我带来了什么?” 平实的脸上顷刻间星光璀璨,“杨梅!今天终于熟了几颗,看,我都洗干净了的,快尝尝!” 宽大的手掌里,几颗乌梅水润饱满,鲜艳欲滴,勾起了自怀孕以来就低迷的食欲。 “呀!不能在这风口里吃!月儿我们快回去,我去把你房里的气味儿都换掉!” 笑着收回手,任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去。 …… “好吃么?” “好吃。” 眉开眼笑,转头吩咐绿珠,“快将火上煨的参汤端来,月儿有胃口了!” 苦笑,我只说杨梅好吃,何曾说过有胃口喝那劳什子参汤了。 “明两日茄子青瓜都熟了,摘了给你尝鲜!” “我想去你的暖棚看看。” “整日烟熏火燎的,月儿不要去,来,乖乖喝汤。” 看着眼前这个用火盆替我烘出四季时令水果蔬菜的男人,温暖中划过一丝芷涩。 “墨影。” “嗯?” “我知你是有心仪女子的,为何没在无极门见她?可是因为我么?” “你说什么?月儿,你听谁说的?谁胡说八道!” “汤洒了……是我自己猜想的。” “没有她!”没有她,没有任何人,只有你啊…… 没有她么?那日营帐外那抹纤细的身影是谁呢? “别瞎想,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人其他事通通不放我眼里。来,把汤喝完了,不许再瘦下去了。” …… “来,再吃颗苹果!” 看着他手中削好了的硕大的苹果,蹙眉,“明天再吃好么?” “不行!赛华佗说孕妇多吃蔬果有好处,一天三个,不能少了!” “墨影是越来越霸道了。” 霸道么?如果我以前也这般霸道一些,就不会让你受那么多的苦,月儿…… “带出去!” 无极门大堂里,二三五堂主悄悄抹了把汗,老四怎这么笨呢,老大狠不得多出一只手来,将月主子的过往抹得干干净净,这个蠢蛋竟然还把月主子以前的婢女带回来了。 蒋老三额上冒出一排亮晶晶的水珠,舌头打了个结,“大,大哥,听这丫头的口气,她跟月主子关系匪浅,咱们无极门中又都是男人,我就想月主子多个贴心的丫头也不错……” “她有我照顾就够了!” “不,不用问问月主子的意思么?” 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带出去!” “是,是!”揩了揩额上的汗,拽起身边的人往外拖。 “墨影大哥!小姐对我有恩,我只求能守在小姐身边,做牛做马伺候一辈子!” “蒋老四!” “是!老大!快走吧——” “墨影大哥——” “四堂主请等一下。” “小姐!” “青萍,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奴婢。” “小姐,青萍不想离开你——” “行动不便,怎还到前堂来。”半搂半抱将我挪上软椅。 “我若不来,你就将人赶出去了。” 脸色不愉地看蒋老四,“他会安置好她的。” “让她留下来,无妨的。”你懂我的意思。 “……,好,该回房了。” …… “月主子五六个月的身孕,该是能走路的吧,大哥是不是太紧张了?” “嘿,大哥那是趁机……” “嘘,不想活了,你们!” …… 沉寂下来,不愿触及的隐痛,拭抹不去的晦涩,凡事不再有以前热心,就如今日见了青萍。而对他的这份霸道的温柔亲昵,做不到断然拒绝,也不是漠然承受…… 下午四五点钟,太阳刚刚斜照到院子里,一点点风。让小阿牛搬出一张藤椅到院中的兰桂下,斜躺着,眯眼看院墙外山色如黛,风过,墨影挂在廊前的风铃轻响,细悦宁神。 宽敞的院子,简单大方的小屋,从那时起,再也不会住进二层木质的阁楼。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微微诧异地转过头,见青萍捧着一碗笑盈盈地走进来。这些天来,墨影极少让我见到她,只因……是故人。 “我给小姐做了一碗最爱的细甜团子,小姐有胃口吃么?” 从椅背上抬起头,“谢谢,好久没吃到你做的团子了。” “叮当~”风铃响,轻风来,一丝噩梦般的香气缠上来,霎那间,如五雷轰顶,蛇打七寸。 啪,手中的碗击落在脚下的鹅卵石上,“走!你走!” “小姐——” 她的惶恐失措让心间的惊涛骇浪有一刻的滞停,擦出一丝恍惚,那气味再袭上来,便立即又气血翻涌,厉声道,“走!” “月儿!” 被圈一个结实紧致的怀里,却仍抖得如秋风中的黄叶,浓郁的紫述香,明丽的女人的脸,血雾尘灰…… “月儿,别怕,我在呢,我在……” …… 废弃的角落里,被遮掩的溃烂,蚀骨地痛。 …… “上露了,我们进屋。” “……不要责罚她,是我,失控了。” ------------ 第九十四章 真相 痛,一拨接一拨,不休不止的痛,腹中五脏像是纠结在一起,拉扯打转,模糊了视线,夺却了听觉,强撑着不喊出来。 “夫人啊,你可别咬着呀,还不到使劲的时候呀!” …… “你说!怎么没有点声响?!” 赛华佗被揪住了领襟,抖着花白的胡须哆哆嗦嗦,“许,许是月主子太坚强了……” “女人生孩子那有不叫的,月主子莫不是晕过去了……” 管老三一个“吧”字还没说出口,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老大“嘭”地一声踢开了产房的门,冲了进去。 “大哥他……” “闭嘴!不说话你会死吗!” “门主,您不能进来啊,会有血光之灾的啊!” “滚!” 一声怒吼,将见过世面的稳婆一哆嗦,往门外挪去。 “去哪?!” “门主,小妇人,这,这就滚。” “该死!你滚了谁来接生!” “是!是!,小妇人这就回去。” 阵痛短暂的间隙,睁开被汗水迷朦了的眼睛,“墨影,你……”不要看。 “我不走!” 揪着心等待的恐惧远比亲眼看着要难受吧,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有你陪着,也好…… “月儿,你别撑着,痛就叫出来,咬我也好。” “啊——” “醒了,还痛不痛?” 撇嘴侧过头,脸上微微发烫。 “以后再也不许你生孩子了!” “孩子呢?” “绿珠,快把小少爷抱来!” 皱皱巴巴红红的一小团,我十月怀胎的孩儿。 “月儿,是个儿子。” “嗯。” “起名了么?” “叫……寻欢吧。” “寻欢……希望他一生都欢欢乐乐的。” “墨影,孩子饿了。” 立即拉下脸来,不甘地看了一眼孩子,悻悻地望外走去。心中某个角落生出一丝久违的甜意,缓缓散开来,裹住了因孩子的这张脸而生出的涩怅。 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就要不要给孩子请奶娘这件事我们争执已久,他,终是拗不过我,即便再怎么不甘心。孩子的吮吸引起一阵悸动,这是我的孩儿呢,墨影,果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头缠裘质护额,脚穿锦帛袜,这大热天的,要替我捂虱子么? “墨影,这样太热了。” “热也不能摘了,赛华佗说了,产妇一定要防好护好,免得落下病根日后难受。” 赛华佗,又是赛华佗,这个死老头子,出了月子我定要烧光了他的胡子才解气。 “那让我去院子里透透气好么?” “不行,月子里见不得半点风!” 认命地叹口气,“那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好么?” 踟蹰了一下,终将手伸了过来。 看着上下两排深可见骨的牙印,生出些愧痛来,“对不起,把你咬成这样了。” “我只恨自己不能替你痛。” 替我生孩子?笑笑握起他的手,触到手心里有块突出的硬物,诧异,翻过来一看,顿时,如一焦雷炸响在耳边。 “月儿——” 愣愣地抬头看向他,仍能捉住他眸里的躲避与惊慌。 “月儿,你不要多想,月子里不能费神。” “把衣服脱了!” 良久,见他仍躲躲闪闪,惊慌不知所措,便冷声道,“不想让我费神就把衣服脱了!” 乖乖地转过身,解下了上衣,僵直的古铜色的宽阔的背脊上,三个杯底大小褐色棱形的疤!是你,竟一直是你!一股热流从五脏六腑直窜上闹钟,溢到眼眶里。 “你怎么处理我都行,就是别在月子里生气伤神。” 急慌惊惧得满头冷汗,却仍在那强做镇定。 眼前一片迷朦,涩然道,“你怎么这么傻……” “月儿,你杀了我都好,就是别伤心,我发过誓,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流半滴泪的。” 转过头,“我为何要杀了你,杀了你谁给我鞍前马后。”一滴晶莹的水珠滚落在衾被里,“去把那张假皮撕了,我说为何总没个褶皱表情的。” 许久,僵硬的雕像终于崩解,嘎的一声冲了出去,却没有带起半点风。 原来,竟然一直是你。秦月,你何其愚蠢,何等粗心!只因当时心不在他身上么?腹中一阵绞痛…… “月儿。” 刀削般的冷峻的脸,因长期敷着人皮面具显得苍白。 “月儿,我不再是那劳什子皇帝了的!” “你不是皇帝了,那临康帝位上的是谁?” “……是他。” “爹,你这也怪不得我,明日是新皇立后大典,市面上所有的名贵牡丹都进贡京都临康了,那还能寻得半株七色牡丹!” “哼,他倒是什么都不亏那个女人!” “爹,您小声些!” “怕什么!我无极门只敬门主,怕他们做什么!臭小子,这么没骨气!” “我是怕月主子听见,您忘门主的命令了?” 微微一笑,“阿天,我们的儿子,姓皇甫好不好?” 坚毅轮廓分明的薄唇微张,定格了半晌,清寂的凤眸里慢慢滟潋出晴光,继而,迸射出万丈玄亮,冲了上来,“月儿,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抱起我在房中跳了又窜,窜了又跳,“欢儿姓皇甫!月儿你让欢儿姓皇甫!哈哈哈——” 突然啊的一声,停下来。正诧异,却见他紧张兮兮双眼灼灼地问,“闯到风没有?月儿,闯到风没有?我真该死!” 哑然失笑,“我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你太紧张了。” 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到床上,“那么要命的事,如何能不紧张。刚刚我那般忘乎所以,定是让你着风了,这可怎么办?我真该死!赛……” “阿天!以前也不见你这般多话的。被你包的这么严实如何能着风,再说了,我也是个小神医,你如何就听赛华佗不听我呢。” “别人的事,我自会听你的,但是你的事情,我不敢听你的。” 撇撇嘴,“塞华佗他们都知道么?” “知道。” “就瞒着我一个人呢。” “月儿,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有以墨影的身份才能接近你。你总是排斥我,从那次南疆之行我发现,你对墨影要比对皇甫天好,我……” 见他双目赤红,着急地解释着,心中酸胀,岔开道,“你这一走,你那干妃子们可怎么办?” “我没有妃子!” 盈盈笑望,“没有么?” “月儿,那容嫣是母妃硬塞给我的,我跟她的协议里要给她一个孩子,那还是遇到之前发生的事,其它那些个嫔妃们我一个都没有碰过!” 转过脸,失笑,“知道了,你不是个脏皇帝。” “月儿,你要相信我!” 转过头, 望着他眼里赤红的急切,心犹如被撞了一下,点点头,“我相信……容妃她们呢?你这么安置的?” “哼!那个恶女人,我自是好好安置她了!” 触到他眼中*裸的狠绝,心中一动,如此看来,青萍也是凶多吉少了…… 两个月来,你瞒着我不说,是怕我心酸难过,为不让你撒谎为难,我也只字不提,只是你不知道,如今,很多人,很多事,我已看得淡。 “她毕竟是你孩子的母亲。” “月儿,你还是介意我跟她有个孩子么?那是个交易,如果在那之前就遇到你,我也绝不会做那个交易的!” “那你介意我……有个孩子么?” “欢儿是我儿子!” 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能倾心如斯,舍弃江山,放下尊严,明里暗里生死相随相爱相护,可能不动心? ------------ 结局 皇甫天,鼓起勇气来,老三他们说,今儿月儿高兴,说不定就答应了。 好笑的瞅着他,难得的紧张局促,宽袖边的大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紧张不安,挣扎着不敢启齿? “阿天,你有事要跟我说么?” “是……月儿,我,我……” 心念一转,“青萍的事么?” “青萍?” “你放心,我都知道了,当日闻着那味,我以为是……紫述香,才一时失控,打翻了甜汤,日后仔细想想,该是麝香的,气味极弱,只因我对那味道刻骨铭心,借着一阵微风,竟闻到了。”不然,我这小神医,也怕保不住欢儿了…… “是我累了你,我已让她悔不当初!” “她也不过是替人卖命而已,我不恨她。” 但她要伤我的欢儿,我便不会救她了。 “你都知道了?” “开始不明白,知道你的身份后便明了了。” “月儿,容嫣那个毒妇我也……” “她终是你的孩子的母亲,别让孩子恨你。” “不过是个交易而已!” 怔住,这皇甫天,该说你无情还是痴情。 “月儿——” “嗯?” “我,我……” “你还有事?”说了半天,敢情不是青萍这事。 “嫁给我好不好?”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涨得赤红的脸,差点失手摔着了怀里熟睡了的欢儿。 …… 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眸中一寸一寸灰了下去。心中一痛,开口道,“好是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完,半天,见他仍僵立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一时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分,人家惴惴地捧出一个心来,我怎么说出那样的话来,淡漠得像在做一件交易。 难堪责悔中,那雕塑终于动了动,“月儿,你说什么?” 嘶哑的声音如一生锈了的钢锯,在心口轻轻锯了一下,让我不知如何开口。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是不是?” 只见他突然解冻,两眼放光,跳起向我扑了过来,心惊,“别压着了欢儿!” 一把抱过欢儿放到床上,回身便将我拽到了结实的怀里,“你答应了!月儿,你答应了!” 铜墙铁壁般的怀抱紧得我有些窒息,费力地抬头看着他惊喜有些失神,梦游般喃喃的脸,不由得想泼点冷水。 “阿天,我知道你对我的心,只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像……以前……那般,爱一个人,我只会跟你过细水长流的日子。” “月儿,你爱我就好,你爱我就好!”刚刚解冻了的雕塑又颤抖起来,“我只要你爱我,我只要你有一点爱我就行!那掏肝掏肺,呕尽心血的爱,我来给你!” “阿天……” 门外。 “啧,老大真伟大!” “呜,月主子真有福气。” “咳,也就是月主子这样神仙般的人也配的上门主这般相对啊——” “吁,终于不用怕老大扒我的皮,抽我的筋了。” “蠢老四,老大要是不成功,哪里会有力气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早就……” “你们这班混账东西,还不快滚!!” “啊——” 欢儿两岁多了,我们成亲也快两年。 “干什么,大白天的!” 扬手拍响那只在领襟里不安分啄着的薄唇,心道,两年了,这人的欲望怎就这般强呢。 “月儿——,给我。” 嗓音低哑,望进他情欲熏染的凤眸中,心神一旌,娇咻如兰,反手勾上他的脖子…… 陷在绯色的软衾中,抚着他精壮的背脊,每一次他进入身体时那爱到深处的焦渴与难以自持,捧在心尖尖上的挚怜炙爱、不知所措,交融到深处的狂乱战栗,那一声声销魂的“月——”,总让我幸福,涨得满满的幸福。他的健壮的身体,宽厚的怀抱,微微霸道如海的深情,已是我的依恋。 “爹,娘,开门啦!!” 有一只小手,在啪啪啪节奏极快的拍门。 “这个臭小子。”低吼一声,情欲未消的某人不甘地慢慢起身。 偷偷低笑,这样的事,两三岁的欢儿已干了多次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爹爹,你又在偷吃娘亲哦。” 一个清眉朗目,雪雕玉砌的小肉团儿扑进怀里。 “臭小子,胡说八道!”某人黑着脸满是醋意地将在我怀里小猪般乱拱的小肉团拧了出去。 “欢儿没有胡说哦,四叔叔说爹爹总是支开欢儿,在房里偷吃娘亲。” 即便是自己的小小孩儿,这么说,也弄得自己面红耳赤。 “蒋老四!我非抽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不可!”某人磨牙道。 “娘,爹爹好吓人哦!”小家伙捂着脸,假兮兮地扑进怀里。 爱怜地抱起他,“欢儿,四叔叔带你去哪玩了?” “三叔叔和小舅舅带欢儿上街了,唔,爹,娘,欢儿是来告诉你们,大胡子叔叔可以走路了哦!” “欢儿,你说什么?” “欢儿说大胡子叔叔可以走路啦!” 急急地望向阿天,“不可能啊。” “真的啦,娘,欢儿喂了他一颗药,他就可以站起来,像欢儿一样走路啦!” 心中一动,“欢儿,你喂了他什么药?” “街上一个光头叔叔给欢儿的啦,那个光头叔叔长得很像爹爹哦。” 皇甫锦!神药! 与阿天对视一眼,均是不可置信。 “欢儿,那个叔叔真的很像你爹爹么?” “真的啦。” “欢儿为什么想到要给大胡子叔叔吃那颗药呢?” “欢儿见娘亲每天给大胡子叔叔治病很辛苦啦,光头叔叔说那是还给娘亲的神药,欢儿就给大胡子叔叔吃了唔。” “月儿,我们过去看看。” 静斋。 返回到了少年时代的大胡子愣愣地坐在思水前。 “大胡子。” 直直地转过头来,“月主子,门主,小少爷。” 下巴光溜溜的,哪里还有什么胡子,声音竟也处在尴尬的变声期,扑哧一笑,“大胡子,我害你在床上躺了四五年,现在欢儿替我还你十年青春。” “月主子,我这,我这是怎么回事?” “欢儿遇到了奇人,得了一颗奇药,不仅医好了你的全身筋脉,还让你回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阿天沉沉道。 愣了半天,终于是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奇迹,小绿豆眼里涨满了泪水,扑通跪倒在地上,“谢小少爷再生之恩!” “欢儿是男人,可不能生大胡子叔叔哦。” 扑哧一笑,这孩子。 不知皇甫锦何时出了家,也不知他为何会良心发现将神药还了回来,不去深究,也不必执念,世事本该如此,珍惜眼前,就好。 “欢儿很聪明很可爱是不是?” “嗯。” “可是欢儿很孤单呢。” “月儿,他有你我疼着,有整个无极门宠着,他不孤单。” “他是个孩子呢,没有伴当然孤单了。” “我不会再让你生孩子了的!” “阿天,我想给你一个孩子。” “欢儿就是我的孩子。” “欢儿他会长大,”眉目之间已依稀是他的影子,“我只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见你生过欢儿,那样痛过,月儿,我就再也不敢冒险了。”薄唇噬吻上来,“月儿,今生我有你,是何等的福分,我不敢再多要了,我怕老天怪罪我贪婪,将你……” 这便是我的夫君,我的良人,挚爱我如斯的人,我们会携手,长长远远地走下去,我会说服他,给他生许多许多的孩子…… ------------ 宇文初曦番外 我们宇文家,几代贤相,天赋异禀,谋略过人,为天下人景仰。这些是源于一枚上古神物,双云扣。双云扣是天地封神时遗留下来的圣物,至贤至情,佑出宇文府几代贤相,牵来几世家主挚爱之人,却,惹尽情伤肠断。 宇文家与东方家素来纠葛,终于,在我这一辈偿尽了欠他们的债,却让我,付出了如此的代价,让我,生不如死。 双云扣在我挚爱的人身上焚化成灰,也生生地将我肺腑碾碎,我知道,从此我便要失去她了,因那句谶语,现则封候拜相,没则天下称臣。 十年了,拖着这残败的身心,我竟熬过了十年。君临天下又如何,坐拥江山又如何,我要的不过是她深深浅浅的一声呼唤,柔柔软软的一个拥抱,而她,是想也不会想我一想的了。是我负了她,这一切,是我自作自受。 我封了东方问晴为后,将她的孩子立为太子,要还,就让我还得干干净净,莫要再牵扯到我的孩儿身上,我的孩儿啊……我的眼前又是一片模糊的白,这些年来,只要一想她,一想我们的孩儿,我的眼睛就如瞎了一般,什么都看不清。这是她不知道的,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我有多爱她,她不知道我夜夜握着断了的钟情,在太炎殿里,神伤疼痛…… 她一直误会我对东方问晴没有断情,她怎么能误会我呢,她是我最挚爱的月儿啊,是这世间最聪慧最聪慧的女子,她怎么能看不清我对她的爱也多深。我是气恼的,气恼她不信我早已将一颗心挖出来放在了她手里,所以,我迟迟不向她解释,直到她凄然决绝离开,我才知道,我对问晴的一次次自认为光明磊落的关照,伤她有多深…… 月儿她不知道,我即便是少年时对孤苦倔强的问晴动了些怜惜关爱之情,那朦胧的情愫,自遇见她之后,在她一声声温馨动人的“大哥”里,在她比春光灿烂令百花失色的笑容里,在望进她眸中心悸时,早已消失殆尽。月儿她不知道,驻云亭初见时,她一句“我能看看你的腿么”的诚挚和心痛在我心里引起的震动,她不知道,当她还是个小小少年时,我就想好好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地亲,好好地爱,她不知道,我应了东方问晴的请求,去醉醒石救司徒藏锋时,心中想的是如何解开司徒藏锋的心结,将问晴交给他,我心里是高兴的,东方托付有人,我便可以跟月儿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了,当我办好一切,兴匆匆地赶回府时,她竟已离开,她不知我一颗心是怎样的揪得紧。那时,我还不知她是女子。 后来我推知,月儿她定是因为我与东方的那三年之月才离家出走的,我心里是何等的甜蜜呵,月儿她,她这是为我吃醋,她定是也想占着我,只跟我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的,她心中,也是有我的,只是她不知道,那三年之约,只不过是我用来试探问晴对司徒藏锋的感觉有多深,我必须为她找个好归宿。 在醉醒石找回月儿时,知她竟是位女子,我是那般的惊喜,雀跃,感谢老天待我不薄,这一生,一定要好好地拴住她!同时我也推知,阿天,竟也是深深爱着她的,甚至比我更早知道她是个女子,只怕是他装扮成墨影陪月儿去南疆为我取药前就知道了,月儿出走,藏在醉醒石,他定也是知晓的。阿天与我从小相惜相知,情同手足,从来不会瞒我任何事情,却将月儿的事两次三番地隐瞒,可见他对月儿用情之深。他与月儿相识在先,我竟生出了危机感。然,他已是有家室的人,且贵为一国之君,他无法给月儿最专注的幸福,我提醒他这一点,希望他放弃,他却放不下,以帝后之位相邀。我在府中坐立难安,心急如焚,月儿一回府便迫不及待相问,当知道我最独一无二的月儿,一口回绝了他时,我是那般的欣喜欣慰。 阿天并没有放弃,一直虚着后位,不去碰宫中仅有的几位妃子,我本是知晓月儿对我的感情的,此时却紧张不安起来,屡屡透露自己的心意,她却每每回避,我越发的着急,患得患失。 那天,我从宫中回府,欣喜地发现月儿等在宫门外,携了她上了马车,自从得知她是女子后,我便再也控制不住,总是情不自禁的想握着她的手,想紧紧地抱着她,想深深地……吻她。马车里,我们痴痴相望,她那最娇美的脸,多少次被我在梦中捧在手心里呵护,此刻,就在我的眼前;她那最灵动的眸儿正定定地望着我,牵动着我的心一悸一悸,我的心跳加快,呼吸紧张,再也抑制不住那股渴望,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狠狠地将脸贴在她光洁的额上,这触碰,这亲密,我可渴望了多久,渴望了多久,月儿啊,我的月儿……然而,这是不够的,远远不够的,我按捺不住的想深深地亲近这个深深烙进我灵魂里的可人儿,我想吻她,我想要拥有她的味道,想要她拥有我的味道,我爱她…… 然而,月儿,我的月儿,却侧头避开了我,推开我,跳下了马车,她那一避,就如在我的胸口上刺了一剑,而她从人奔驰着的马车上往下一跳,却是生生地将我的心劈开来,月儿,我的月儿,她是如此讨厌我的么? 我心惊胆颤的追上她,表明了我的心意,她却不愿接受我,说我们都需要时间,我突然恼恨起自己以前的那份不明不白的情愫来,它竟这般阻在我跟月儿之间! 第二日月儿便去了她的小医馆,不再回来,我穿着单裳,在寒风中冻了一夜,把自己冻病了,我最心软的月儿,她最不能见我生病,她一定会回来的。 我这一辈子,长年在病痛中度过,只有那一场病,病的那般的幸福,那般的幸福。月儿终于接受我了,我们是那般的甜蜜,这些年来,我靠着那些甜蜜的回忆才撑了过来…… 是我不会珍惜,是我一次次让她误会,一次次让她受伤,只是月儿她不知道,问晴于我,早已是我作为兄长不得不付出的关爱,是不能逃脱的责任,是爹娘临去前沉重的托付,早已与情爱,无关。我只是想尽量地将宇文府亏欠东方府的几辈的债偿还于她,莫要再牵累到我们的孩儿身上。当得知问晴已有了藏锋的孩子时,我心中好不庆幸翻腾,这是宇文与东方家族的第一个孩子,寻思着以后若设法将双云扣传承给他,这几辈的纠葛便可彻底解了。然而,因我极力要保住这个孩子,却让我最心爱的人因此涉险。因我调开了千寻,月儿被劫至狼羯,受了那些苦,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心甘情愿地挨了阿天一掌,却在他强行抛下几十万大军,化身墨影深入狼羯搭救月儿时,酸楚难耐。我活埋了乌兰厥十万大军,敢动我的月儿,我让他拿天下陪葬! 月儿为阿天救回时,与我生了些间隙,我是何等的伤心,然我也是何等的有幸,月儿的心,终还是在我身上的,甚至为了我,为了能开启双云阵,而……我的月儿啊,我最圣洁的月儿,我深爱的月儿…… 当年,为了保护问晴,爹娘将问晴阁设为整个宇文府防护阵的中心,而其关键,是燃着的那支紫述香,而月儿似是不喜欢那香味的,为了宇文府的安全,我却不得不每日都去点燃一支。直到那日,问晴阁夷为平地,双云扣与玲珑索化为灰烬,千寻替我死了,却让我,生不如死! 傻月儿,她以为我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她灰飞烟灭,却不知,我连让她涉险都心痛,如何会舍得让她死。当她摔出两截断了的钟情时,我一时悲恸,耗尽了最好一口真气,喷血扑地,晕厥过去,因而,没有留住她,让她带着悲愤绝望走进了暴雨,坠入了寒江…… 我该死…… 阿天赶来时,月儿已经失踪,我们发疯地寻找,我的心越来越冰凉,越来越绝望,预感这一次是真的要失去她了,我亦没了存活下去的半丝念想!但是,阿天不给我死的机会,他又赶在我之前找到了月儿,还将皇位扔了过来,我痛不欲生,却再也没有力争的理由,我们有约定,他好好地做皇帝,造福天下百姓,我载着两人的爱好好给月儿幸福,我若负了月儿,这个皇帝就得我来做。换上皇袍的那一刻,我惨笑着吐血,月儿,她最厌恶的便是那后宫。 阿天没有守住月儿,枉费我们俩不将天下人的阴谋放在眼里,却没发现那不起眼的婢女青萍竟是容妃按插的月儿身边的一条毒蛇!她杀了守护月儿的侍卫,烧了月儿落脚的平家凹,让我们,再一次失去了月儿的踪迹。 四个月后,终于再找到了月儿,她为了躲避我,竟然成了段云开的妃子,接受了她最厌恶的身份!我也始知她已有了我的孩儿。我明了,千寻一死,即便是我解释清楚,月儿亦不会再接受我,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仍是万蚁噬心。 阿天是个冷情的人,一旦动了情,就专注热烈,我承认,他对月儿的爱不比我对月儿的爱少半分,有他爱着月儿,守着月儿,我原可放心,只是,那是我的爱人啊,我的幸福,这一生,我永远心痛…… 月儿她已将我淡忘,过得宁静幸福,我又是心碎又是欣慰,日日拖着这破败的身躯,撑在太炎殿里。她心软,心忧天下百姓疾苦,我就为她缔造出一个家家安康的盛世;她一心希望程珞幸福,我就设计将阿珉的两个侍妾另嫁他人,让他们夫妻芥蒂冰释,重归于好;她心疼华阳,我就华阳许配给朝中最能干可靠的方于斯,并命他永不得出墙,永不得纳妾…… 这些是我唯一能替她做的,这些是唯一让我还能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动力。 十年了,那一次强行扭转双云阵,已伤透了我的肺腑心脉,身心俱裂,能拖过十年,不易。月儿,我要走了,如何能舍得你啊,如何能舍的你…… “这么病恹恹的,一点都比不上我家老爹呀!” 清越的孩童的声音,竟是这般熟悉亲切,我沉滞的血脉轻轻地抖动起来,模糊的意识又慢慢地清明,睁开眼,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欢儿——” “哇,我还没动手医治你就活过来啦!不愧是同我长得一摸一样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