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扣动扳机(上) 旱了很久的深秋,这天意外地下了场暴雨。 下午还不到四点,天就无所顾忌地暗下来。风紧接着出笼,像和雨预谋好了似的,吹打冲刷,要把人心苦守的一些温存剥夺掠走。 池小影端着一杯绿茶,望着玻璃窗上滑落的雨珠,愣愣地出神。玻璃窗反映出她一头短发已经长到了肩膀上,令她瘦削忧郁的脸柔和了许多。同事们说她现在的样子,象刚出校门的girl,她总是淡淡一笑。 外表可以骗过别人的眼睛,唯独骗不了自已。 二十七,一个离二十已很远,离三十很靠近的数字。 老了吗?她抬手抚抚脸腮。 窗外一道雪亮的闪电掠过,她本能地瑟缩了下,往后退了一步,回过身,放下茶杯,感到门外站着个人。 她抬起头,笑了,“柏远,你怎么来了?” 柏远随意穿着件风衣,由于没有刮脸、理发和刻意地修饰,看上去有点沧桑般的憔悴。 “怎么,我不能来看我的学妹吗?”柏远打趣地走进来,甩去头发上几根雨丝。 “当然可以,随时随地都可以。”柏远是池小影的大学学长,长他三届。 池小影瞟了眼外面密密的雨帘,“不过,这么大的雨,你特地过来看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是找院长吗?不巧,她去天津开会了。” 她给他倒了杯热茶,热气弥漫。柏远隔着气雾,神色一敛,深深地打量着她,叹了口气,“小影,我和南南离婚了。” 池小影一怔,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为。。。。。。什么?” 曾经,柏远与燕南南,是她认为是这世上最恩爱最般配的一对夫妻。 “缘份到了尽头呗,幸好没有孩子,省了许多麻烦。”柏远故作轻松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不要说这些外交辞令,总有个什么理由。”池小影说道。 柏远猛喝了两口茶,抿了抿唇,烦躁地拧了下眉,“理由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很他妈的搞笑。”他挠了挠头,关心地盯着她,“小影,你还好吗?” 池小影纳闷地眨巴眨巴眼,这话是不是问反了。 “我。。。。。。好呀!” 柏远苦涩地倾倾嘴角,拍拍她的肩,“那就好,我该走了。”他放下茶杯,往门外走去。 池小影愣愣地送他下楼,大门对面,停着辆黑色的轿车。 柏远是这个市城建局拆迁办主任,年轻有为,领导器重,前程不可估量,出行都有专车接送。 “柏远,你一天的雨过来,就为告诉我这个?”柏远的手伸向车门,池小影叫住了他。 柏远僵便地回过头,表情有点纠结,他缩回了手,拉着她站到门廊下,犹豫了好一会,他开口道。 “好吧,小影,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呃?” “南南和宣潇不知什么时候好上了,好象有一阵子了。我工作忙,应酬多,她也是个大忙人,我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前天她开口说要离婚,我才知道的。他们约好同时离了婚,然后他们结合。我估计你和我一样被蒙在鼓里,所以过来说一声,宣潇应该马上也会向你开口的。小影,你可要撑住。。。。。。” 南南,她的同学兼好友。 宣潇,她结婚四年的老公。 是碰巧名字相同,还是她听错了? 雨声太大,池小影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看着柏远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终于讲完,柏远向她挥了下手,车门再次打开,关上之前,她依稀看到车里有一张艳丽的面庞,没看清楚,车驶远了。 生活随时荷枪实弹,而命运猝不及防地扣动扳机。没人知道子弹会从哪个方向射过来,只听到自已的心倒地的声音。 池小影按着心口,她中弹了吗? 她不知怎么回的办公室,怎么收好的包,怎么和隔壁同事打了招呼。当她醒悟过来时,已走在街上了。 回家的路似乎比平时长了许多。雨伞太轻薄,骨架几乎散去,在雨中颤颤地摇晃着。 柏远说的那个宣潇是她老公吗?她有点后悔刚才没问清楚。 宣潇,宣潇,宣潇。。。。。。她口中重复念着这个名字,突然立在路边,一动不动。 许久,她木然地抬起手臂,摸了摸脸,脸上凉凉的,没有流泪,心口也没有疼痛如割的感觉。 宣潇是谁,和她有关系吗?池小影心口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她加快了脚步,发了疯似的走到马路中间,举手拦车。 “你不要命了。”一辆的士踩着刹车,司机一脸狰狞地把车停在她面前。 她忙不迭地道歉,钻进车,急切地说出地址。 司机看她一脸惨白的样,没好气地哼了声。 办公室离家并不远,平时,她都是用走的去上班,坐车只一刻就到了。 电梯停在十二楼,她在电梯口直搓手。 “叮”一声,电梯开了,她埋头就往里冲,里面正要出来的人与她撞了个正着。 “急什么急,投胎去呀!”下雨天,谁的脾气都不太好。 她没有抬头,按上关门键,就盯着数字键,数着楼层。 二十楼A座,是她的家。 这个家是去年刚搬进来的,什么都是崭新的。最大的一个房间做了书房,家里有用的证件和一些文本都放在书房书柜的抽屈里。 结婚证不算很有用的证件,放在抽屈的最底层。 她小心地拿出已经有点卷边的红本本,一式两份。她缓缓地打开来。 那天,匆匆忙忙去领的证,两人不知道还要准备两张合照,就在婚姻登记处随便拍了张,没换衣,没化妆,两人都一脸严肃、僵硬,和通辑令上的好汉们有得一拼。 四年前的她,才真的是一个girl,青涩而又稚嫩。 宣潇大了她五岁,已是一派老气横秋的精明样,眉宇间犀利而又自信。 手指摸着冰凉的照片,她屏住呼吸,这个坐着她身边的男人真的是她老公吗? 她抓紧两本结婚证,抽屈也没关,扭头往门外跑去。出了电梯,才发现伞也没顾得上拿。 高档小区外,的士很多,她并没淋多少雨,又上了车。 “宣潇路桥工作室。”她对司机说。 “哦,是红色路上的头版头条呀!”司机调侃地一笑。 红色路是市民对机关林立的滨江路的呢称,那条路上,政府在,法院在,司法局、公安局在,差不多和共产党扯上关系的部委办局全集在那一块。那条路的一号,是家二十四层的写字楼,对外出售。第一到第四层,属于宣潇路桥工作室。 风愈发地猛,雨大片地打在车窗上。司机拐了个弯,视线立时开阔。 华灯初上,宽敞的路面被雨冲洗得如镜子一般,倒映着两边高大的杨树挺拔高大。 这里很安静,车都是缓缓行驶,听不见鸣笛声。 池小影下了车,拾级上台阶。 天色灰暗,宣潇工作室里灯火通明,职员们要么埋首在图纸中,要么凑在电脑前,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站着的池小影。 她站着,没有推门,没有出声,手紧紧地捏着两本结婚证。 屋子里的人突然齐刷刷地抬起了头,一致转向通往楼上办公室的楼梯口。 楼梯上,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气宇不凡的男子疾步下来,他巡睃着四周,正欲开口,视线落进了门外一抹纤细的身影上。 她看到他张了张嘴,朝她走了过来,所有的视线哗地随着他投向了她。 池小影缓慢地抬起手贴紧了胸口。 那是宣潇,她同床共枕了四年的老公,她确定了。 中弹的感觉不是疼,而是释然。 终于,她不再欠他什么了。池小影放松地吁了口气,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 第二章,扣动扳机(下) 宣潇爱穿衬衫,还是深色的那种。他的工作每天都要与客户打交道,穿衬衫,给对方一种俐落而又尊重感,悄然地就博得别人的信任。而且他个子本就修长,深色的衬衫搭配笔挺的西裤,越发衬得人如玉树临风般英俊。 宣潇是个很了解自已的人。 “小影?”他不敢置信地拉开门,打量着站在外面的妻子。 宣潇工作室搬进这幢写字楼三年了,池小影就在乔迁那天露了下脸,以后再没踏足过。有时,他都怀疑,她还记不记得工作室的门是朝哪个方向开的。 看来,她是记得的。 “我。。。。。。逛街路过这里,顺便就过来了。”风把池小影的头发吹乱,有几根跑到了眼前,她忙拂回,象个走错门的孩子,表情微微有点不自在。 宣潇挑了下眉梢,看着雨中林立的一幢幢大楼,是办公楼,不是商场。 他不着痕迹地掩住嘴角掠过的一丝笑意,没有戳破妻子的谎言,“来了怎么不上去?”他伸手欲牵她的手,她状似恰巧地把手背到身后,对里面的瞄了一眼,“你们都在忙,我就不上去了。哦,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她退下一级台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半个肩淋在雨中。 宣潇皱皱眉,小影今天怪怪的,看着象生怕被他缠上似的。 “今天要赶个标书,客户明天要去上海招标,我回去不会太早。” “嗯,那你忙,我先走了。再累也要记得按时吃饭,你的胃上月刚犯过病。”她浅浅地一笑,快速地转过身去,突然又扭过头,“宣潇,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她带有鼓励性质地怂恿道。 宣潇仿佛坠入五里云雾一般,同时又有些恼火:池小影看上去一脸怪异,明明心里面有事,特地跑过来,却不肯直接问,和他站在这一天风雨里打哑谜,他们是路人吗? “过马路小心点。”他隐忍着情绪,不接她的谜语。 池小影意识到他的怒气,不往心中去,想他可能当着员工的面不方便说什么。她嫣然一笑,复转过头,直直就冲进了雨中。 “小影,小影。。。。。。该死的又淋雨。”宣潇看到雨帘遮住了自已的视线,才发觉池小影没打伞。他忙拿起门前为方便客户而准备的雨伞,准备追上去,袋中的手机音乐突然欢畅地响了起来,他掏出一看。 “宁伊!”他转头对里面叫了声。 一个漂亮时尚的女子跑了出来,“宣总,什么事?”脆嫩的声音听着就活力四射。 “把伞给我爱人送过去。”手机响个不停,宣潇把伞塞给宁伊,指了指池小影的方向,匆匆走了进去。 “南南,刚刚有点事在忙。。。。。。嗯,好的,晚上七点我去接你。。。。。。”宣潇边走边说。 宁伊对着他的背影扁扁嘴,呲呲牙,拿着伞,踩着一路的雨花,追上在雨中疾行的池小影。 “池姐,等等我。”几步路,宁伊跑得气喘吁吁。 池小影一开始并不知宁伊叫得是自已,等到宁伊抓住她的衣袖,面对面,她才愕然地瞪大眼,“你认识我?” 宁伊笑得咯咯的,把她拉到伞下,“我是宣潇工作室的,叫宁伊,你是宣总的爱人,看着比我大呢,我就叫你一声池姐,不怪罪我吧!”说完,宁伊俏皮地吐了下舌,一幅自来熟的娇气。 这几句话听着很热乎,其实是一种显摆,年轻就是优势,哪怕只是几岁。 池小影是个不会多想的人,友好地笑笑。 “池姐,”宁伊挽住池小影的胳膊,凑到她的耳边,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以后,你要多来来我们办公室,陪陪宣总。宣总可是滨江市的青年俊杰,偷窥的人多着呢,当心被别人抢走哦。” 池小影心里面愣了下,歪着头看了看宁伊。 宁伊脸一红,“对不起,我们初次见面,我就说这些,好象不太好。不过,你是宣总法律上的妻子,别人再折腾也是白搭。” “这个别人是?”池小影不紧不慢地问道,手中的结婚证不知觉地揉成了团。脱下法律那层外衣,她和宣潇也就什么也不是了。 宁伊很惊讶地张大嘴,“池姐,你今天来不就是想来个出其不意地袭击吗?” 池小影失笑地摇头,“你三十六计看太多了。” “池姐,说真的,我们工作室的职员可都看不下去了。那个水建一处的燕经理俨然就是工作室的女主人,不仅每天来这里报到,还对我们指手划脚地说教。当着我们的面,就和宣总打情。。。。。。骂俏。。。。。。天,我这张嘴,真是什么话也放不住。”宁伊惶恐地捂住嘴,长睫扑闪扑闪地,直勾勾地看着池小影。 “哦,是南南呀!她是我大学同学,认识宣潇很久了。以前,他们之间讲话就是这样随便。”池小影很佩服自已临危不乱的冷静,这种时候,还能为他们辩护。 燕南南是个讲话随便的人,宣潇可不是,惜言如金,不苟言笑。 “池姐,你这话,我们都能相信,你自已信吗?”宁伊好同情地对上池小影平静的视线。 池小影转身看雨,笑了笑,“我要去打车了,这雨天,的士可不好打。” “池姐,你不要太仁义,该强悍的时候要强悍。婚姻不是坚强的保垒,强敌来袭时,你可不能软弱,要勇敢地守护自己的阵地。放心,我会帮助你的。”宁伊的声音穿过雨丝飘了过来。 池小影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摆了下手,感觉这位宁小妹热情得过了头。 宁伊借着灯光,看到她手中握着个红色的物件,在路灯下一闪一闪的,怕是被雨淋湿了。 雨?她仰头看着手中的伞,说了一会儿话,她到把来意给忘了。想叫回池小影,发觉她拐上了大街,人影都看不到了。 深秋的雨,寒意摄骨,池小影厚厚的一件夹衣很快就湿漉得挤得下水来,头发一根根贴在脸上,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来,瞧着什么都是一团团的。 满街穿梭不停的的士,都不是空车。 池小影走了两条街,都没拦下一辆车。 被雨淋湿的身子渐渐有点不听控制了,头重脚轻,上下牙打着颤。路边到处可见茶馆、咖啡厅,里面有灯光,有音乐,还有干燥的空气、暖暖的热饮,脆脆的点心,她推门就能享受得到。 她目不斜视,只是固执地往前走着。 她真的不是心痛,象柏远讲得那样,感觉很搞笑,燕南南与宣潇??特别是宣潇,那么个工作狂,正人君子似的,竟然也做人家小三,太有趣了。 难道他担心开口提出离婚,她会寻死觅活地纠缠着他不放?还是他把这个发言权留给了她,从而走得心安理得些? 给点暗示呀,她向来爱成人之美的。 燕南南上个星期还和她约了在外面吃饭,两人聊到深夜才分手。一直都是南南在说,她静静地听。聊的话题就是宣潇和柏远,把两个人比较来,比较去。 在当今这个时代,一个男人要发达,无非两条路:要么商海驰骋,要么官场弄潮。宣潇与柏远,两个人各择一条路发展,目前都算成功人士。 燕南南问她,觉着谁更成功些、优秀些? 她笑着说各花入各眼。 燕南南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当然是宣潇更优秀些。柏远跟在那些个局长后面点头哈腰象孙子般,才过三十,就开始发福、掉发,看着真窝囊。而宣潇却是别人点头哈腰地来求他,头发茂密,身材有型有款,瞧着就神气。 说这话时,燕南南语气上扬,眼眸晶亮,特别的骄傲。 池小影现在想起,燕南南那时就语带暗示了,只是她没往深处想。 唉,不是敌军太强大,而是我军太无能。 谁会往那里想呢?燕南南是她的同学加好友,宣潇是柏远的好友。 朋友妻,不可欺。那是腐烂变质的老八股了,不适用于现在这个时代。 真的应了歌里唱的那样:最亲近的人,伤你最深。 是伤害吗? 对柏远有可能是,同时失去妻子和好友,损失惨重。 对她却不是,而是解脱,以后,她有权利去为自己而活了。 池小影弯起嘴角,眉眼荡起舒心的笑意。 十字路口,人如潮水,车如长龙,一把把伞像开在夜色里的一朵朵花,令人眼花缭乱。 绿灯亮起,池小影发了会呆,拭拭眼角边的雨水,向前走去。走了几步,感觉脚下踩着了块果皮,一滑,身子蓦地向前栽去。 红灯亮了。 一辆车溅起一人高的水柱,哗地从她眼前驶过。 她试着控制身子,怎耐力不从心,她慌乱地闭上眼,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她惊恐地看着一辆车戛然地停在自已眼前,几乎与她facetoface,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 开车的男人吓得头皮一麻,隔着一层厚厚的车窗玻璃,他看到一缕发丝在车前飘扬,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霎那间,时间完全静止了,空间也不再成为空间,他不知道面临的情况有多严重。 他镇定了下心神,打开车门。 “你。。。。。。能站起来吗?”男子冲到池小影面前。 “我。。。。。。我。。。。。。”牙齿打战,是因为天冷,也是因为惊吓。“我想可以吧!”她双手撑住车子,艰难站起身,雨水让她不舒适地直眨眼。 男子伸手托住了她的腰,关切地打量着她。 腿脚都在,额头上滴下来的是雨,不是血。 “我送你去医院。”池小影的表现让男子感到一丝安慰,但他不太放心,眼前的女子脸色过于苍白,会不会有内伤? “不需要,是我自已不小心跌倒的,和你没有关系。”池小影对男子点了下头,推开他的手,看看一身的泥污,叹了口气,“你的车没碰坏吧!” 男子的车是辆越野车,瞧着很名贵。 男子诧异地凝视着她,“它坚实着呢,除非你是重型武器。小姐,你住哪,我送你。” “不要了。”车没事,人没事,一切安好。 雨大滴大滴地打在两人身上,一时间有点沉默,围观的人见没戏可看,纷纷撤离。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哪里不适,给我打电话,随时都可以。”男人递给池小影一张名片。 池小影直起身体,摇摇手,“你别小题大作了,我真的没事。”说完,迅即又把自已扔进了人流里,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估计是扭到了脚。 男子怔怔地盯着她的背影,吐了口气,转身上车,脚被什么绊了下。 他低下头一看,是两个红本子,已被雨水和污泥粘得面目全非。 ------------ 第三章,(上) 池小影回到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她在路上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淋得象只落汤鸡,慌不迭地把自已泡在热水里。 雨仍在下,没完没了似的。浴室的灯光扑出去,和雨幕纠缠在一起。 池小影晃晃悠悠地从浴缸里站起来,擦净身子,吹干头发,身子那股寒意消失了,扭伤的脚也不疼了,但随之而来的象是从骨头缝里咝咝地往外冒着的酸痛。 不好,这是感冒的前兆。 池小影从药箱里,翻出几粒感冒药,和着温水吞咽了下去。没胃口给自己做什么营养晚餐,她简单地煮了碗泡面,康师傅的麻辣牛肉面,是寒夜最佳的美食。 面煮好,她站在灶台前,呼噜呼噜地就吃了干净,直吃出一身的热汗。洗净了碗,她习惯地在各个房间里转一圈。 房子太大了,一间又一间,二百平方米,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和呼吸。不带丝毫纤尘的地板,幽静的四壁,形只影单的女人。。。。。。 这个家太空,她独自在家时,不得不打开所有的灯,用灯光来填满它们。 直到上床前,再一盏盏地灭掉。 床是一米八的双人床,粉色丝缎的床单和被子,躺上去,就象躺在云端里。通常,她睡右边,宣潇睡左边。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宣潇一般回来都很晚,怕影响到她,两人各睡一条被。但到了早晨,她睁开眼时,宣潇总睡在她的被子里,他的手搁在她的胸上,她的手放在他的两腿间。 睡前,池小影有时看会书,碰到有好的连续剧,她也追着看一看。 今天什么也看不了,刚上床感冒药开始发挥药效,压制不住的倦意一阵阵袭来,上下眼皮打着架,池小影撑着欠身拧灭了床前灯。 偌大的空间,很快淹没于黑暗之中。 宣潇算是个称职的老公,如果他不出差,至少会陪她在家吃一顿早餐,不过,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有二百天是出差在外的。家里的经济大权全部交给她作主,但她作主的机会并不多。买房、购车,添置大件家具、电器,宣潇总是早早就做好了,他穿的衣服固定在几家品牌店购买,不需要她费心,他对衣服的眼光比她好。她只要把自己打理好就够了。 打理自己太简单了,她自己的工资都花不完,哪需要动用他的。 逢年过节,宣潇再忙,都会放下手中的事,陪她回家和母亲住上两天。 她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父亲,所有的家人就是一个母亲,住在滨江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内,今年刚办了退休。 父亲是她上大一那年的冬天,用一根细细的绳子吊死在车库里。 绳子那么细,竟能系得住一百六十斤的父亲,生命有多轻薄! 教书育人、儒弱斯文一辈子,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认识父亲的人都叹息摇头,说太可怜了。 母亲出生于一个大家庭,姐妹五个,外婆在四十多岁时,才生下小舅。小舅比池小影只大了八岁,被外婆和几个姐姐宠上了天。池小影从小就知道,事事要让着小舅。 小舅不爱读书,好不容易混到高职毕业,和几个朋友合伙做生意。没想到,他到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几年下来,钱赚得不少。 他渐渐不满足于呆在一个小小的铺子里,嚷嚷着要开一间滨江市最大的浴城。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股洗浴之风,滨江城里如雨后春笋般,开了许多家浴城。小舅瞅上了这条财路,搭上几年赚的钱,还不够,四处贷款,总算把浴城给开了。 一上来,生意真的挺红火,把那条路上的几家浴城的客人都抢过来了。别的浴城老板不服气,花钱请了几个混混去小舅那里挑衅、闹事,不知怎么动起了刀子,小舅被几个混混压在地下,眼看着刀子就逼上了,父亲刚好去看望小舅,一见,慌地扑上去拉扯,混乱中,刀子插进了一个小混混的胸口,当场就因流血过多死了。 当晚,父亲和小舅就被抓进了看守所,浴城也封了。 一审下来,父亲判了十年,小舅判了无期,那刀子是小舅的。 妈妈象疯了似的四处托人,准备上诉。父亲是一介教书匠,母亲是一个工厂工人,哪里认识什么人。 池小影那时才十九岁,天天哭得象个泪人似的,每晚都坐车回去陪母亲,生怕母亲有个意外。 同寝室的燕南南,与池小影最要好,活泼外向,高挑俏丽,一进大学门,就被大四的柏远瞄上了。两人很快就进入你侬我侬的热恋状态。 柏远听燕南南说起池小影家的事,突然想起路桥系硕士班里的宣潇,他父亲就是滨江市高等法院的院长,柏远常和他一块打球,两人玩得不错。 于是,柏远就把哭得两只眼象兔子似的池小影带到了宣潇的寝室。 从小在严谨、疏离的机关大院里长大,宣潇比同龄的男生多了份内敛、成熟,讲话极少。宣家的家规,是公私分明,因父亲工作的特殊性,家人一律不准参预父亲的工作。 池小影把事情原尾讲了一遍,中间多次因哭泣而中断。 换作平时,宣潇会说:对不起,这件事我无能为力,或者在你没开口前,就把你的话堵回腹中。 那天很奇怪,池小影说完,宣潇一句话也没说。但当晚,他把池小影带回了家中。 池小影坐在宣家的客厅里,听到宣院长对着宣潇大发雷霆,严厉的语气羞得她很想夺门逃跑。 宣潇一直坚持在为池父申辩着,音量不高不低。 书房的门终于开了,宣院长走出来对池小影说:我知道你父亲是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一生都没有与人争执过。这次虽说是意外,但后果太严重,刑期无法更改,我会极力让他以保外就医的名义假释回家,免得去农场受苦。小姑娘,这已是底限了。 池小影痛哭流涕地道谢,不和那些真正的罪犯呆在一起,至少能让父亲少受点屈辱,她不敢奢求,这是最好的结果。 宣潇送池小影回学院,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女生宿舍楼前,池小影过意不去地看着他,说因为自己害他被父亲骂了。 宣潇笑笑,“我被父亲骂是常事,没什么的。我毕竟是他儿子,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月光很朦胧,象银光般洒在宣潇的脸上,池小影仰起头,发现宣潇原来是那么的英俊。 就这样,两人算是认识了。 ------------ 第四章,(下) 偶尔,柏远来寝室找燕南南,宣潇也会一同过来,四人一起看看电影、吃吃大排档。 大一,课业还是很重的,再加上父亲的事,池小影笑起来时,嘴角总带有一丝愁郁。宣潇话很少,不过有柏远与燕南南活跃气氛,从不会出现冷场。 二审下来,维持原判。在宣院长的帮助下,父亲在家中坐家监。 一切看似平静了,谁曾想到,心气高洁的父亲解不开心结,实在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在冬天的一个夜晚,他对母亲说下去散会步,母亲让他等她洗下碗,陪他一同下楼,他说我在楼下等你。 就是一个洗碗的辰光,父亲意无反顾地踏上了黄泉之路,一了百了,再无烦恼。 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天气冷,心也冷。母亲痛哭到近似疯颠,她自责那天如果她不让父亲去看望小舅,父亲现在依然活得好好的,受人尊重,两人恩恩爱爱,而不是冰冷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母亲哭得恍恍惚惚,生活都无法自理,全靠几个阿姨照应。 池小影象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父亲的丧事,前前后后全是她一人打理,直到火化、下葬。 柏远、燕南南、宣潇都来了。 晚上彻夜守灵时,宣潇陪着她,两个人合披一件棉大衣,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替她搓着,她的手冷得象块冰。 池家上报说父亲是因心脏病突发而亡,而非自杀,宣院长还是因这事受了点牵连,虽然并没有影响到职位,但有一个什么警告处分。 池小影听说后,觉得真的欠宣潇家太多了,多得用金钱无法归还,多得用语言不能表达。 再见宣潇时,她愧疚得在他面前都无法抬头。 宣潇说这事并没有真正帮到什么忙,她不需要这样。她拼命地摇头,说帮了,帮了,至少父亲是有体面的从家里走的。 宣潇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不久,宣潇和柏远都毕业了。柏远考上城建局的公务员,做了一个小办事员。宣潇则是主动要求到建筑公司去。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一边工作,一边把建筑上各种证书都考了个全,接着,和一个朋友一起开了现在这家宣潇工作室,那是后话。 城建局离工程学院不远,柏远一到周末,就往这边跑。燕南南看见他,就象久别重逢的新婚夫妻,亲昵得令人脸红。池小影和寝室里其他几位同学只得脸红红地避出去。 柏远非常温柔、体贴,很少见到那么情感细腻的男子,他甚至连燕南南的生理期都记得清清楚楚,在那几天,总会窝心地送点补血的食物过来。 建筑公司的工程通常在外地,宣潇难得回来一趟。只要回来,他都会来看池小影,脸晒得黑黑的,身子好象比以前结实了些。 两个人就是在外面吃吃饭,在校园里走走,碰到有好看的片子,两人就去看场电影。每次,池小影总抢着去付钱,她想这样做,似乎心理好受点。 她不敢再欠宣潇任何了。 宣潇见她这样,真是哭笑不得。 周日的晚上,燕南南过了午夜才回到寝室,一个人坐在床上傻傻地笑,池小影听得毛骨耸然,问她怎么了。 她挤上池小影的床,贴在耳边,低声问:“小影,你和宣潇做了吗?” “做什么?”池小影不解。 燕南南吃吃地笑,“**呗。” 池小影闹了个大红脸,推搡着她,“胡说什么,我和宣潇又不是男女朋友,你和柏远。。。。。。做了?”她的心颤栗着。 燕南南点点头,眼神晶亮,“嗯,一开始很疼,但后来很美妙。” “老天,你。。。。。。不怕怀孕吗?”池小影抖愫着。 “我们有做措施的,柏远。。。。。。他很疼我的。”燕南南闭上眼,声音慵懒。 黑暗里,池小影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转过身,一伸手,摸到池小影一脸的泪。 “我。。。。。。”池小影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好。 “我知道你想宣潇了。”燕南南很理解地抱住她,“你呀,笨笨的,柏远说过,你可是宣潇第一个约会的女生,不是男女朋友,难道是兄妹?” 她怎么可能配得上宣潇呢? 宣潇是怜悯她,同情她,是她的恩人。 大三下学期一开始,柏远就开始四处托人,为把燕南南留在滨江市而努力了。 池小影和一帮同学,还没想那么远,每天只知K书,浑浑噩噩地过着。 十一长假,燕南南去柏远公寓享受二人世界,其他同学回家了。母亲被乡下一个阿姨接过去散心,池小影就留在了学校。 宣潇来了,在图书馆里找到她,两人就在学院食堂吃的午饭。吃完饭,天突然变了,倾盆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 哪里都去不了,宣潇和她回到寝室,听听音乐,聊聊天。 两个人都不擅言辞,说了几句,就没话说了,大眼瞪小眼,宣潇清清冷冷的眸子慢慢变得炽热起来。 窄小的空间里,两个人近在咫尺,一探头,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如柱,天地间一片昏暗,隔壁寝室的女生和男生在打牌,笑声很大。 “哪张是你的床,我坐了几小时的车,有点困。”宣潇突然说道。 池小影忙不迭地把床上的书和衣服整理出来,搬弄中,几件女孩子的文胸掉在地上,她羞窘得呼吸都停止了。 宣潇微笑地替她捡起来,脱了鞋,躺到床上。 “来,这边,和我说说话。”宣潇向紧张不安的她笑道。 她有一刻的犹豫,她懂,如果走过去,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她不是顽固不化的封建分子,死搬什么教条。只是有些事,燕南南和柏远能做,她和宣潇不可以。 他们不是恋人,没有做的理由和权利。 可是她却不敢出声拒绝,似乎那样,特别特别的对不起宣潇。 对宣潇的感恩之心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紧紧地捆绑着她,她动弹不得。 她怯生生地来到床边坐下,宣潇抱住了她,把她拉进了怀里。她看到宣潇的俊容抽动着,呼吸加重,滚烫的唇从她的唇上开始往下移动,同时,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间。 她触到了他的强硬,他的暴发,他的隐忍,第一次感觉男子与女子的区别是如此之大,她想逃,想挣扎,想推开他。 不,不可以,你必须报答这个男人,你欠他太多了。等报答够了,再也不欠他的时候,你才有权利为自己而活。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叹道。 宣潇幽深的眸光一暗,修长的手指褪去了她的衣衫,她如同一个**的婴儿,在他的身下颤抖。 他以极快的方式也除去了自己的衣服,肌肤紧贴,两个人都强烈地哆嗦了一下。 当他艰难地冲破她那道坚定的屏障时,她哭了。 他以为她是因为疼,温柔地吻着她,轻哄着,却不知那时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 ------------ 第五章,兵临城下(上) 宣潇喝醉了,因为开心。 毕业后,他在工地上摸爬滚打,摸索出了一套工程实践经验,又考取了路桥类有关的国内最高规格的各种证书,建立了宣潇路轿工作室。说是朋友合伙创办,实际上是他一个人在经营,朋友只是挂名。这种有限责任公司,要求股东至少二人向上。 宣潇路桥工作室,主要的业务就是替一些建筑公司编制工程标书预算和进行竣工核价。国家对大中型的工程在开工前,要求向社会公开招标,只要有施工资质的建筑公司都可以参加。 交通工程,向来都是国家投资的重要项目,工程资金有保障,只要投中了,里面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招标,不到最后一刻,都没人知道标底是多少,这是绝对保密的。各建筑公司只要报价在标底上下浮动不超过万分之五的标准,就称其为中标。自然,这编制标书就尤其关健了,不是你懂概预算,能把工程讲个一二三就可以的,这里面有技巧,有经验,编高了不行,编低了也不行。 有时候眼睁睁看着那么大的香饽饽,却因为标书报价差那么一点点,就失之交臂。 各建筑公司为了标书,是最舍得花血本寻觅高手编制的。 宣潇就是这样的一个高手。 起初,他也只是个无名小辈,根本没建筑公司找上他。但在他为原先呆过的建筑公司成功投中两个标之后,他一下就声名大振。 宣潇不乱接标,但只要接了,中标率是百分之百。 宣潇这个名字,现在可是路桥界里名闻遐迩的。 不止是编制标书,宣潇考取的那些个证书又具备了为工程竣工后核价的资格。工程施工中,变化是最大的,追加工程款项是件正常的事,这就看竣工后的核价了。 也就是这样说,开工前,竣工后,宣潇都是利益关健的一个重中之重的人物。 不谈滨江市了,现在外省的一些路桥建筑公司,哪个不想方设法的与宣潇结识,恨不得把他当天王老子般的供着。 逢年过节,全国各地的土特产、各种各样的名贵礼品,把宣潇家一个四十多平米的大车库堆得满满的。池小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找车把这些运向宣潇的父母家、亲戚家和自己的娘家。 宣潇路桥工作室,在滨江市只算一个小公司,可是每年赚的钱可是一些大中型公司望尘莫及的。 今晚,宣潇本来准备加班和员工赶一个标书的,燕南南打来电话说,滨江市的跨江大桥交通部批下来了,工程金额高达三十个亿,分作五个标,水建公司想投一个标,标书就请宣潇来编。 宣潇路桥工程室自创立起来,这么大金额的标,宣潇是第一次遇到,他很兴奋,就象是一个猎人终于等到了挑战难高很高的猎物。 他交待了员工标书上一些关健部分的注意事项,就赶到了望江楼酒店。水建公司的高层全到了,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很激动。如果能中标,水建一处几年不接工程,也能养活一大帮子了。 老总要了四瓶茅台,五个男人,两个女人,菜没什么吃,酒全喝光了。宣潇没什么讲话,破例的来者不拒,谁敬他酒,他都一干而尽。 宣潇的酒量只能算一般,没支持到最后,他就醉了。 宣潇喝醉了,也不说话,只是笑,迷人的微笑很电人,坐在他旁边的燕南南看着他,几次筷子都夹不住菜。 老总是酒场高手,几瓶酒不在话下。其他几个男人东倒西歪,舌头变大,吐字都不清了。 燕南南没什么喝酒,她是坐宣潇的车来的,自告奋勇送宣潇回家。 宣潇摇着手,直说不要。燕南南含笑把他塞进车中,他靠在椅背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雨不知何时小了,雨丝若有若无,窗外掠过的绿色却已洇成一片。静默的车内只有车轮驶在湿润的马路上如蚕嚼动桑叶的沙沙声,格外柔,格外撩动人心。 车沿着街道缓缓地驶着,燕南南不时侧目凝视着宣潇。 老天真是太偏袒这个男人了,给了他杰出的才华,怎么又能让他生得如此英俊呢? 睡着的宣潇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离和精明,头发有几缕耷拉在额前,象个可爱的大男孩,明明已三十二岁了。 宣潇是柏远的好友,以前,她一直觉着宣潇有点阴冷,还有着干部子弟高傲的架子,给人距离感。大学的时候,她有柏远宠,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的,何况宣潇身边有了池小影。 会宠女人的男人,不会只宠一个的。 而骄傲的男人,却非常专情。 毕业后,她进了水建公司。几年下来,做到了业务部经理的位置。因为工作,和宣潇联系多了起来。 一起吃饭,一起出差,一起开会。。。。。。是环境弄人,还是日久生情,有些情愫象雨后的杂草,不受控制地就蔓延开来,她就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疯狂地迷恋上了宣潇。 他讲话的声音、微笑的样子、走路的步伐,抬臂举止间、犀利的谈吐。。。。。。所有所有的都成了她喜欢的理由。 与之比较,她与柏远的从前只不过是年少时异性之间的相吸,而非爱。 池小影那样内向、淡定平凡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宣潇这样杰出的男人呢?她,漂亮、聪明、有能力、有志向的女子才是与宣潇工作上、生活上并肩携手的贤内助。 天随人愿,柏远恰到好处地又给了她一个脱身的机会,她终于可以象朵花二次开放了。 十字路口,红灯。 燕南南松开方向盘,扭头看向宣潇,昏暗的路灯朦朦胧胧地照进车内,洒在宣潇俊伟的面容上。 差不多过了午夜,又是雨天,路上的车很少。 燕南南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倾身过去,啄吻了下宣潇。 宣潇抿了抿嘴唇,没有睁开眼。 她突然心一动,从后座的包里掏出化妆袋,对着后视镜涂上艳丽的口红,然后把香水朝着空中喷了几下。 绿灯亮了,她收拾好一切,嘴角弯起,驶过十字路口,车头一拐,把车开进一个林荫道,停了下来。她熄灭了车灯,扭动开关,宣潇的车椅往后慢慢倾斜,将空间调到最大。她俯身上前,象刚才那样轻轻啄吻了下宣潇,再慢慢地把唇移向脸颊、脖颈,一朵朵草莓随即在宣潇的身上盛开着。 “南南,你在干吗?”在她独自劳作时,耳边突然想起宣潇清晰的问话。 她身子一僵,索性头皮一硬,突地跨坐到他的身上,劈头盖脸就吻了上去。“你说呢?”她气息不稳地喘道,一边解开他的裤扣,拉下拉链,手蓦地伸了进去。 熟男熟女就这点好处,心照不宣,前戏都省了,直奔主题。 但她没有成功,喝醉的宣潇清醒了,阻止了她的下一步接触。 “南南,你喝醉了。”宣潇坐直了身,推开她,含蓄地说道,语气却很愤怒。 “没有,我没有,宣潇,我知道我在干什么,爱我好不好?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她什么都不管了,手忙脚乱地解开自己的上衣,拉着他的手伸了进去。 宣潇抽回了手,“南南,你真的喝醉了,我来开车吧!”他腾手打开了车窗,一股寒风夹着雨气吹进车内,燕南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说过我没喝醉,如果你觉着车内不自如,我们去宾馆。”燕南南不放弃地握紧他的手。“你不记得上一次在北京,你整夜抱着我、柔声安慰着我,你明明有感觉的,为什么要躲避?” 是男人,都逃不过她的美人关,除非他不正常。只是披着件道德外衣,装模作样。撕了不就得了。 她勇猛地贴上他的唇,宣潇侧过了头,俊眉蹙起。“上一次的事,不要再提了,那是个意外。” 燕南南抬起了头,冷冷一笑,“不提就没发生吗?你用一个意外就把那一晚概括了,告诉你,我没那样想,你说过会照顾我的,我因为你这句话,已经。。。。。。和柏远离婚了。” 宣潇沉默地把她从身上挪开,推开车门,走了出去,任雨丝肆虐的打在身上,神色陡地凝重成冰。 “你说话,说话呀!”燕南南跟着下来,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我会比池小影爱你多百倍,你看这么晚了,她都没有一个电话问候下,她根本不体贴,不懂爱。。。。。。” “够了。”宣潇低吼了一声,神情铁青,“我说过照顾你,是看在柏远的面子上,不是因为别的,你想太多。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我也不会再接你们公司的业务,上车,我送你回去。” 燕南南一下慌了手脚,嘴唇发白,“宣潇,你不要这样无情好不好?我知道是我急了,我不催你,我可以等。只要你肯爱我,哪怕做小三也可以,我不在意的。你如果不接公司的业务,我。。。。。。会失去一切的。” 丽容上,突地就泪如雨下。 宣潇重重地闭了闭眼,手握成拳,“好了,现在一切都不要再说,我们有可能都喝醉了。” “对,对,什么都没发生,我明天把大桥的资料送到你工作室,可以吗?”她怯怯地问道。 “如果你能摆正你的态度,就可以。如果不能,还是换其他人和我联系,不然我一定会推却这项业务。”宣潇心里面一阵刺痛,不知为了什么。 “嗯嗯!”燕南南忙不迭地点头。骄傲的男人不会一两招就驯服的,她用错方式了。 她乖乖地坐到后座,再也没有轻举妄动。 宣潇头其实很昏,他定了定神,才把车发动了。沉默地开到她的小区前,一等她下车,车就象发了疯似的驶向雨中。 燕南南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一甩俏丽的长发,踩着雨花,哼着歌转身进了小区。 ------------ 第七章,兵临城下(下) 院长去天津开会三天,身为院长秘书的池小影也就没什么事。鼻子发堵,身子酸痛,她完全可以请假在家躺着,但她不想呆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晃悠悠地,还是来上班了。 同样是读工程的,人家个个混得风生水起,要么做了这个科长、那个主任,要么就自已承包工程,赚得腰粗气牛。她到好,改行做了吃力不讨好的文职。 不过,她的头是位知性女子,不算难侍候。 趴在电脑前,看了会新闻,翻了几张报纸,喝完两大杯茶,午间休息时间终于到了。 设计院自已有食堂,厨师的手艺还不错,单位还按月贴补,职工们对这顿免费午餐很是青睐。 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结过婚的女人爱扎成一堆,话题无非是夸孩子,骂婆婆,要不就是如何如何减肥,边吃边聊,热火朝天,总也聊不完。 池小影无孩子可夸,婆婆表现又完美,长得瘦仃仃的,插不上话,一般就是坐在旁边听着。 她买了份什锦炒饭,盯着盆子里油腻腻的饭粒,感到胃里面又开始翻江倒海了,她怕影响别人的食欲,在角落里找了个座。 屁股还没落座,眼前多了张放大的笑容。 寸头,圆形的大耳环,化着精致妆容的小脸,俐落的牛仔装,长靴,身上背着个象麻袋似的包。 宁贝贝,院长的宝贝独生女。 院长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子,不知什么缘故和做生意的老公离了婚,女儿判给了她。母女俩相处却不融洽,宁贝贝叛逆得很,几句话说不到,就离家出走。为了她,院长可没少哭过。 工作后,宁贝贝稍微收敛了点,但两人还是时常开战。一开战,宁贝贝能一个月不和院长说一句话。 院长心里面苦闷,有时说给池小影听。 池小影不知觉的就成了两人的和事佬。也算一物降一物,宁贝贝不买别人的账,唯独听得下池小影的话,她还大池小影二岁呢! 有过几次,这两个没有一点相似处的人到成了朋友。 “又吵架了?”池小影撑着个下巴,打量着她。 宁贝贝翻了个大白眼,“切,我老妈不在家,和谁吵呀!我路过,来找你玩玩,你乍了,昨晚下的是雨,可不是霜,你象只枯萎的茄子。” 宁贝贝是个自由撰稿人,专给一家女性杂志写时尚专栏,整天在外面晃荡,象个无业游民似的,她还是个不婚主义者,有几个不错的情人。 “贝贝,我说我要离婚,你惊讶吗?”池小影带有一点玩笑口吻地低问。 宁贝贝杏眼圆睁,两只大耳环晃得直颤,“宣潇终于出轨了?” 池小影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家有事?” “我就是觉得怪,你那个完美老公属于玉树临风型、买单高手型、脚踏实地型、精致生活型,是都市女子最青睐的那种,而且风华正茂,应该有的是成群结对的莺莺燕燕扑上去,怎么能平安到现在呢?” 池小影抽气,宣潇出轨好象是天经地义的,“那你对他也情有独钟吗?” 宁贝贝坚决地摇了摇头,“本小姐今年二十有九,很有自知之明,不和一帮刚出校门的菜鸟拼脸蛋,拼身材,而且宣潇只比我大三岁,我不占什么优势,辛辛苦苦抢过来,保不准下一刻又被别人抢走了,白费很大力气。三十岁的男人,开始成熟,知道想要什么,也懂得迁就女人,但还是比不上四十岁的男人,有智慧,有内涵,懂得尊重自己的承诺,若爱上一个女人,用情很深,也不像二十多岁的小男人,整天只想着上床那回事。所以,本小姐喜欢的是四十岁左右的优雅男士。” 池小影无语了,宁贝贝是语不惊人不罢休,她没了和她继续讨论的想法,沉默如金。 宁贝贝可来了兴趣,八卦似的直眨眼,“快说,快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能驯服宣潇那种道德君子,可是高手。” “宁贝贝,你到底有没同情心,听到朋友遇到这事,你至少安慰我几句。”池小影受不了。 “你需要安慰吗?”宁贝贝耸耸肩,“新世纪的女性,想守住一份婚姻,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你自我对照,能达到几条?我不是打击你,若宣潇真起了异心,你就省省力气,把情感往金钱上挪,不要到时,人财两空。女人有了钱,和谁都有缘。” 池小影很想反驳,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宁贝贝讲的很刻薄,却一针见血。 “怎么了,离婚不是天崩地裂,你比我还小,这气质,罪犯在你面前都得成绅士,还怕没人爱?下一个出现的会更好。” 池小影不置可否地笑笑。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若先开口,就输了一大半,你妈妈那边也不好交待。等宣潇先提,你慢慢和他讲条件。不然,你要有确凿的证据。”难得,宁贝贝还有一点善心。 “我只想清清爽爽地走人,其他我什么都不要。”池小影把这些早就想过,既然想解脱,就不能再扯上任何关系。但她还是要等宣潇先开口,这是尊重宣潇,也是考虑到妈妈。 比起池小影,妈妈对宣潇更是象待救世主一般,逢人就夸她有一个多么有出息的女婿,有多孝敬她。 “你学雷锋?现在可不是三月。”宁贝贝眼睛都快瞪出了眶。 池小影不再多说,说了宁贝贝也不能理解。宁贝贝是潮女,被院长和她父亲宠上了天,家境好,根本不识烟火味。 “我不知怎么了,吃了好几颗药,又不发热,这浑身骨头象散了架似的,又酸又痛。”池小影忙换了个话题。 宁贝贝也是一人精,识趣地收住话,不再打探别人的隐私,哪怕是好朋友。“去做个按摩,蒸个桑拿,那个清体宁神,很不错的。” “按摩?”池小影印象中,只有男人才去接摩,而洗桑拿,本意不是洗,而是洗之后的各种项目。那些地方,就是改装的色情场所。 “你这猪脑子,想歪了吧!”宁贝贝受不了的皱起眉,从大麻包里掏出一张磁卡,扔给她,“这家有香熏,有汗蒸,有桑拿,有按摩,材料都是从日本北海道进口的,按摩的是专业的盲人按摩师,是滨江市最高级的SPA会所。做准你做一次就会迷上,我今天还有个约,不陪你了,这卡送你。” 池小影拿起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两人又说了会话,宁贝贝象阵风似的飘走了。 池小影回到办公室,今天是周五,没人有心思做事,都坐着闲聊,等着下班。身上那种酸痛感越来越重,她坐卧不宁地撑了一个小时,包包收收,先走了。 这家叫做“清幽堂”的SPA会所,位于街心公园的对方。一走进去,池小影还真吃了一惊,厅堂明亮,布置雅意,清香悠悠,立刻就令人心宁神静。 服务小姐脸上的笑象三月的春风般,柔声询问池小影的需求。然后领着她往里走,里面和前面明亮厅堂相比,又别有洞天。 灯光暗淡,却不压抑,脚踩着松软的地毯上,一点声晌都没有。得体的油画,古色古香的壁灯,仿佛走进了时光隧道,一下子踏进了古远的年代。 按摩房里温度很高,香薰灯的灯光拧得正好。服务小姐帮着池小影脱下衣服,只着内衣趴在床上。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子在别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礼貌地向池小影问好。 确定池小影没什么要求了,其他人出去,只留下按摩师和池小影呆在房间内。 “小姐是不是经常伏案工作,这块肌肉僵硬得很。”几下触摸,按摩师就对池小影的身子了解个大概,手上的力度就有轻有重。 池小影怕痒,不习惯陌生人在身上摸来摸去,浑身紧绷着。按摩师见多了这一类型,随意聊起天,让她慢慢地放松。 不一会,她就体会出按摩的舒适来,不过,有点疼,但疼得恰到好处。 “小姐,如果忍不住,可以叫出来,别压着。”按摩师笑道。 池小影咬着双唇,脸一红。 这时,隔壁房间里忽然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之声,也是个女客。可能是被按摩师拿捏得好处了,全然不顾地就叫起来。那声音实在太像**,而这种按摩房,说起来是单间,只是两层木板间隔起来,连着几间都能听得清楚。 仿佛为了呼应女子的喊叫,另一房间有个男子也“吭唷吭唷”地叫起来,虽不响亮,但其孟浪之势,真可以跟隔壁女子有得一拼。 按摩师吃吃地笑了,池小影这间刚好夹在两人之间,感觉象看A片似的,很难受。 好不容易等按摩结束,也不休息了,池小影飞快地穿好衣服,冲出门去。 走廊上站着一个男子,穿灰色的衬衫,面带温和的笑意,身材高挑,有着四十多岁男子特有的笃定和内敛,看上去很干净、有力。 “你。。。。。。”他看到池小影,一愣。 “我不是。”池小影以为他把她当作那**的女子,急忙否认,不禁又加了一句,“其实这样子并不是幽默,这是公众场合,注意点影响。” 男人笑了,还没答话,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壮壮的男子拍着肚子走了进来,看见池小影,两眼发出饿狼一般的绿光。 “他妈的,今天这叫一个爽啊,比真做还带劲,搞得老子都差点喷出来。”壮实男子音量高高的,直勾勾地盯着池小影。 池小影哗地闹了个大红脸,羞得把眼睛转开去,不敢再看先前那个男子。胸膛一起一伏,蹩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先生说什么呢,我们刚到。”男人微笑地询问,往池小影那边靠近了点,让人感觉是一道过来的。 壮实的男子一窘,瞅瞅另一间紧关的按摩室,“我。。。。。。做了个梦来着。”他灼灼地转向池小影,心里面直叹气,怎么不是她呢? 边叹气边惋惜地往外面走去,边走边回头。 池小影不敢跟着出去,怕壮实男人瞎联想,只得与先前那位男子面对面站着。 一等壮实男子拐了弯,她慌里慌张地看了先前男子一眼,基本就是落荒而逃了。。。。。。 “小姐,你的卡。。。。。。”服务小姐从按摩室里追出来。 池小影早没影了。 “给我吧!”男子温和地笑着,“我们认识。” “麻烦秦医生了。”服务小姐恭敬地双手递上卡,男子接过,一看卡上的拼音缩写,皱皱眉,怎么是宁贝贝,她不是叫池小影吗? ------------ 第八章,欲擒故纵(上) 宁伊今天收到一束玫瑰。 十一朵,藏在繁华点点的满天星里面,外面用了紫罗兰的卡通玻璃纸和五彩的丝带扎好,稍有点知识的人都懂得,这束玫瑰的意思是“一心一意爱你。” 宣潇工作室不进花瓶的,没几个女人。宁伊是工作室之花。毕业于南方某个国内非常有名的工科大学,二十五岁,有学历有容貌,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经过宣潇的亲自面试,才进来的。 宁伊有男友,很潇洒的小伙子,在滨江市的税务局上班,工作又轻闲,又有权,爱玩浪漫,隔三差五的就会送花店送束玫瑰过来。 宁伊一开始收到,会得意地做出激动的表情,显摆给另外两个长相平平的女同事看。 今天,宁伊闷闷地在签收卡上签好字,随手把玫瑰就搁在一边,继续趴在图纸上算计量。 其他几个同事对视一眼,耸耸肩,各自忙去。 宁伊感到自己吃醋了,而且醋劲很大。 在进宣潇工作室以前,她以为宣潇一定是个人到中年、大腹便便的男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 她有男友,并没什么非分之想。但是,她和现今无数的白领一样,喜欢跟自己的上司玩味“第四类情感”,不是爱情亲情友情的一种。仿佛比工作关系更近,却又永远跟情感牵不上手。只是眼神和语气有点不一样,却又欲言又止的,说有还无,活活默默折磨人,却程度不深,不至于痛苦的,云淡风轻到了口里细细玩味的极品蓝山咖啡,苦苦甜甜,却谁都不愿率先打破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行规的。这种关系令女孩子在现实工作中,碰到更多的绿灯,尝到更多的甜头,却又不至于翻天覆地改变些什么,威胁些什么。 宣潇是个另类,不知是不屑于还是不擅于玩这类“第四类情感”,不管她发射出去的信号都强,他从没回应过。 宁伊灰溜溜地收回电波,踏踏实实地工作,不敢有别的想法。 渐渐地,她发现宣潇不是不玩,而是挑对象。 水建公司的燕南南一进工作室,宣潇的嘴角就浮出笑意,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增了几度,两人在办公室里,有说有笑。 她送过一次茶进宣潇的办公室,看到两人对面而坐,眼神默契,神情愉悦。燕南南熟稔地翻翻这,翻翻那,象在自个儿办公室一般。 宁伊妒忌了,吃醋了。 论年岁、外貌,燕南南都无法和自己相比,而且是已婚妇女,宣潇又不近视,凭什么舍近求近? 她灰溜溜的心突地勃发,生出一股勇往直前的勇气。 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一定要勇敢地喊出来,让对方知道,不管有没有结果。 她开始给宣潇发短信,一有空就发,甜甜蜜蜜的,有点暧昧,有点伤感,有点诗意,反正是将浪漫玩到了极点。 这短信发多了,不知怎的,她象陷进了一个怪圈。一开始是不服气,渐渐的,她发现她已不受控制的疯狂的迷上了宣潇,迷得燕南南一跨进工作室,她就汗毛直竖,处于临战状态,象一个吃醋的妻子。 宣潇依然不接招,但也没阻止,这给了她很大的鼓励。 燕南南也是女人,直觉地发现她对宣潇的爱意。燕南南没有点破,见到她,只是优雅的笑笑,象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宁伊真是气疯了,看着宣潇与燕南南出双入对,她如同一头困兽,恨不得上前一口撕了燕南南。 可是她没有这样的权利。 但一个人有,她怎么忘了宣潇的妻子呢! 她可以让池小影出面收拾了燕南南,然后她再来对付池小影。 池小影,内向而又文静,她好象已成功地博得了池小影的好感,这就好,慢慢来。 她年轻,耗得起。 耗不起的燕南南昨晚把宣潇又约出去了,扔下他们几个在工作室加班。宁伊一想到他们在外面卿卿我我,就恨得牙痒痒的。 男友再浪漫的心意,也博不了她一笑。 “水建公司的资料送来了吗?”宣潇从楼上下来,问道,俊眸里有几缕血丝。 “好象没有。”坐在门口的一个职工站起来。 宣潇蹙起眉,掏出手机看了看,扭身又往楼上走去。 “宣总。”玻璃大门从外面被推开,水建公司的副总笑吟吟地走进来,手里面夹着一叠资料。 宣潇忙下楼迎接,“副总怎么亲自过来了?”他不着痕迹地往外看了看,燕南南没来。 “本来是燕经理送的,可她嚷着去江边看现场,我不放心别人,只得自己过来。”两人往隔壁的会客室走去。 宁伊一双耳腾地就竖起来了。 “可以看到现场?”宣潇有点吃惊。 “嗯,地址已选好,现在有人在那边勘测。这几天,全国各大路桥公司都纷纷过来察看现场。这是大桥的有关资料和图纸,我们感兴趣的二标和三标。” 宣潇打开图纸,笑了,“胃口不小哦,这二标和三标是几个标段里数一数二的工程量。” “要做就做最好的,不过,还要宣总多多相助。” “谈不上相助,咱们是彼此受益。副总,这样吧,我们也去江边看看。这跨江大桥,我还没什么概念。” “好!” 宣潇上楼拿了风衣和车钥匙,向负责核价科长交待了几句,随副总走了。 宁伊脸突然象充了血般,双拳紧握,什么看现场,还不是听说燕南南在那里,急着去幽会。 不行,不可以这样。怎么能让那个不守妇道的烂女人占了上风? 她大口吐气,如同离站的蒸汽火车,紧张而又不安。她脑子忽地一热,从眼帘下偷瞧同事,一个个正在忙,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拿起手机,佯装上洗手间。一到里面,就翻出她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池小影的手机号,按下了拨号键。 电波一圈圈往外扩张,许久,另一端终于有了声音,还有着呼呼的风声。 “池姐,我是宁伊,记得吗?”她轻快而又热情的问候。 “哦,记得。”池小影的声音在风里显得很缥缈。“有事吗?” “你现在哪?我找你有点急事。” 池小影停顿了会,“我不在市内,我在江边。” “天,这么巧,”宁伊惊喜得跳了起来,“池姐,我跟你讲,宣总一会要和燕南南见面,地点就在跨江大桥的现场,你悄悄地在不远处的看看,就知道我昨天讲的话是不是真的。” “真和假,有什么区别。”池小影笑了。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宁伊额头都冒汗了,“池姐,人家都打到你门上了,你怎么还能坐得住。难道你不在意宣总,要对敌人拱手献城吗?” “我没有那么大的一双手。宁伊,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见不得毁坏人家婚姻的那种女人。”宁伊音量低了下头,脸有点发红。 “你真好,谢了。”池小影轻巧巧地挂了电话。 宁伊听着耳边一声接一声的“嘟,嘟,”这位宣夫人是不是有点傻,到底去还是不去? ------------ 第九章,欲擒故纵(中) 1314,池小影盯着来电显示,笑了。 她有猜过这号是宁伊,真佩服自己的直觉,一猜就中。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不管你如何掩饰,你的眼神和话语,总会泄漏一点的。 宁伊暗恋着宣潇,办公室里的恋情,真浪漫。宣潇应该是知道的,看宁伊急成这样,他还没动这棵窝边草。 燕南南来势强猛,她不迎战,是因为宣潇。宁伊想让她成为炮弹,真是可笑之极。 不过恰巧来了,她真生起好奇心,那就看看去,她的同窗好友如何与她的老公亲亲密密。 从按摩会所出来,池小影感觉身子是好点了。肚子有点饿,就在街边的一家拉面馆吃了碗拉面,刚吃完,她突地就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吐了个精光。 完了,她是冻坏了,还是落下了什么心病。她边漱口边嘀咕。 时间还早,她在街头晃悠,不知怎么晃到了民政局前面。一楼的婚姻登记所里挤满了人,还有哭声传出来。 她的脚象长了眼,一转,凑了过去。 是一对离婚夫妻在离婚的时候,相互指责,一时气不过,大打出手。等别人拉开来,女人头上被扯下一缕头发,男人脸上有两道血印。围观的人见了纷纷摇头,直说早离早好,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池小影愣愣地站着,突然觉得很伤感。当初,这对夫妻说不定也有过甜蜜的时光,也有承诺,有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婚姻到底是什么,爱情的试金石,还是仙女的魔棒? 因为相爱才结合,因为无爱才分手。爱怎么这样的脆弱,吹弹得破。 人群渐渐散去,她仍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有什么事吗?”婚姻登记处的一个小姑娘筋疲力尽地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池小影。 这里,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都是成双结对,没有一个人来的。 “我。。。。。来询问下离婚需要什么手续。”池小影醒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哦,带上两人的身份证,还有结婚证,两个人一起来一下就行了。”小姑娘拉架拉累了,讲话有气无力。 “结婚证?”池小影头嗡地一声,直冒青烟。她记得昨晚拿着结婚证出门,可是好象没带回家。 天,一定丢在十字路口摔跤时。 她的脸刷地没了血色,“如果。。。。。。结婚证丢了,那要怎么办?” 小姑娘不耐烦地抬起眼,“有单位,就到单位开个证明,没有单位,到街道办事处开去,然后过来补办下。” 池小影啼笑皆非,老天怎么开了这样一个大的玩笑,为了离婚再来领一次结婚证,这算什么。 简单的离婚复杂化了。 她慌慌张张地跑到摔跤的十字路口,雨后天晴,马路洁净得一尘不染,两个红本本是显目的,一眼就能看到。 可是哪里有呢? 池小影询问了附近几家店铺的员工,人家怪异地看着她,摇摇头。她不嫌脏地把路边几个垃圾筒都翻过了,还拉住清洁工,清洁工把她当神经病似的。 她挫败地在十字路口站了很久,真的是一筹莫展。估计那两本结婚证早就被扔到哪座垃圾山,要不就是被雨水冲进哪个阴沟洞里。 她与宣潇的法律外衣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真是好可悲。 如果宣潇提出离婚,她该怎么回答呢? 池小影心里面一闷,就爱到江边走走。 滨江市,顾名思义,滨临着长江。 初秋的江面,显得很开阔、苍茫。江水打着漩,向东流去。落日的余晖,碎碎点点地撒在江面上,象跳跃的金子,令人不由想起那句“半江瑟瑟半江红”的佳句。江岸边,一簇簇枯萎的芦苇在风里飘荡着,芦花四外飞扬。 池小影仰起脸来,任江风刺骨地吹着,不一会,眼里就涌满了泪水。 这泪水,是忧伤,还是告别,还是无助,她说不清,也不伸手去拭,只任泪水痛快地流淌着。 离婚,永远是件沉重的事。 从小,遇到什么事,她就会到江边来坐坐。望望江,看看太阳,吹吹江风,然后什么都可以挺过去了。 就在这时,宁伊的电话来了。 她顺着江边小径,随意往前走去。人被江柴和芦苇淹没了,没有人会想到她在。 跨江大桥还在规划中,但工地已经用木栏围了起来,杂草和矮树拨尽了,引桥的方位大体看得出来。江边泊了几条汽艇,路边停了许多辆汽车,一大堆人对着江面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 有两个人脱离了人群,往池小影这边走来,她停下脚步,抿紧了唇。 宣潇与燕南南并肩迎风漫步,俊男靓女,如一对碧人。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燕南南侧过头,对着宣潇急促地说着什么,然后抬手拭泪。宣潇面无表情地看着燕南南,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 燕南南哭得双肩直抽,宣潇拍拍她的肩,仰起头,神情很纠结。换一个角度看,好象他把她拥在了怀里。接着,宣潇低下头,对着燕南南说了什么,燕南南直摇头,激动地直摆手,象是哭累了,把头搁在宣潇的肩上。 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好到这个程度,她明明也长了一双眼睛,怎么会这么后知后觉? 池小影思绪一团杂乱,木然地掏出手机,想都没想,拨通了燕南南的号。第一次,燕南南没有接,看了一眼,站直了身子,按掉了。池小影又拨,燕南南等响了两次,紧张地看了宣潇一眼,打开了手机。 “我在开会,一会回给你。”燕南南急促地说完,“啪”地一下挂断了。 宣潇耸了耸眉,一点惊讶。 “呵,一个朋友,约了逛街。”燕南南说得自然大方。 宣潇点头,两人肩并肩地转过身,往路边的汽车走去。经过一簇草丛时,燕南南突然转身,紧紧抱了宣潇一下,宣潇一僵,还没做出反应,燕南南已松开了。 池小影面容平静地转过身,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是两码事,心狂跳不已。 她同样拨了宣潇的手机。 “你在开会吗?”她问道。 “不是。”宣潇的回答很简短。 “那在忙什么?”她俏皮地弯起嘴角。 “你有什么事?”宣潇语气有点重,或者是不耐烦。 “宣潇,自从我父亲过世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我承受不了的,你不要担心什么。”池小影对着江水,笑靥如花。 “你在说什么?”宣潇怒气冲冲地低吼,背过身去。 站在一边的燕南南长长的睫毛眨了几眨,抑住眼中得逞的愉悦。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做好了准备。”她缓缓合上手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宣潇的电话接着反拨过来,池小影直接关机,大步往前走着。 天近傍黑,希望还能赶上回市区的班车。 ------------ 第十章,欲擒故纵(下) 燕南南没读过兵书,可是她懂谋略。 有一个秘密,她从没有和别人说过,只有她和柏远心照不宣。刚进大学时,柏远一开始瞄上的人是池小影,他请班上的女生送来一封情书,上面没好意思写姓名,那女生弄错了,信给了她。 柏远和宣潇的疏离相反,他亲和、外向,会唱歌,幽默感十足,特别能活跃气氛,在哪都是个焦点,很招女生喜欢。 她一进学校,就从老乡那里听说了柏远的大名,有意无意就多注意了他几眼。 收到他的信之后,她一打开,知道是写给池小影的,她佯装不知。晚上刻意打扮得很俏丽,来到信上写的约会地点。 柏远忐忑不安地早就来了,一看是燕南南,有点傻眼,不好意思说那信是写给池小影的,硬着头皮和她一块去看了电影。 电影看完,两人就熟了,再一起去吃了夜宵。燕南南表现得很单纯而又可爱,她又格外地柔顺,人长得靓,柏远那颗年轻的心不觉挪离了方向。 这是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如同草叶上的露珠,已被阳光蒸发无痕。 宣潇不是柏远,这点小伎俩不能使。 对付宣潇,不可以直来,要迂回周转,悠悠地前进。 昨晚,被宣潇一拒绝,她恳求他不要太无情,希望还能再见面。回到家后,她立即就后悔了。 好不容易博得宣潇的好感,才走到今天,她不能前功尽弃。 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她压抑住满腔的思念,今天没有去宣潇工作室,而是来了工地。依她对宣潇的了解,心里面必定会担心她因为昨晚被拒而羞窘得想不开。 宣潇知道,她曾经起过自杀的念头,当然,那也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宣潇真的赶来了工地,她心里面那个得意呀,这证明他是在意她的。 她今天没有化妆,素面朝天,露出一个二十八岁女子的真颜,有点抬头纹,眼角有丝丝鱼尾纹,面色发黄,看上去很憔悴,象深受打击过的残梗。 宣潇一边和老总们说话,一边瞟向她。 她少言少语,识体地站在一边,不乱插嘴。说完事,她故意落在后面,宣潇放慢了脚步,等着她,问她还好吗? 她忙不迭地为昨晚的蠢事道歉,说自己真的疯了,可能是和柏远离婚的事刺激了,才会那样不知羞耻。 宣潇仍是那句,我们都喝醉了,我没往心里去。 她露出一脸的羞惭,说着说着,竟然哭出声来。宣潇只好带她往别处走去。 她说今天听到消息,不久,柏远提名城建局副局长,很快就要结婚,对象是市政府办主任的千金,没有她,到是越攀越高了。 也没有全装,她心里面还是有那么一层酸溜溜的,真的触到了伤心处,她哭得不可收拾。 宣潇宽慰她,很体贴地。 她就一直哭。 手机响了,她一看是池小影,心虚地按掉。再响,她无奈地接了,她就那么一抬头,突然捕捉到站在芦苇丛里的池小影。 她当时很慌乱,但一会就镇定下来。池小影只是看着,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这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和宣潇往回转,她突然抱着宣潇,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心情好多了。以后我不会再做什么蠢事。” 等宣潇想到推开她,她已经跑开了。 这一幕全落入了池小影的眼中。 池小影给宣潇打来了电话,她快乐得想放声尖叫。 她没有,仍是边走边叹息,露出很无助的柔弱 以后,她不要主动地走向宣潇,她会使宣潇一步步向他走来的。 回市区的路上,宣潇明显的心神不宁,几次都差点与对面行来的汽车碰上,吓得燕南南忙不迭下来,要求换他开一会。 宣潇摇摇头,咬了咬唇,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再次发动汽车,状况好了一点。 他没有客气地邀请燕南南一起吃晚饭,燕南南也没邀请他。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他就走了。 燕南南一下车,就接到了宁伊的电话。 宁伊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燕经理,今天过得开心吗?”宁伊阴阳怪气地问道。 “嗯,不错。”燕南南嘴角上倾,她也从二十四五岁过来过,知道那点花花心思,“一切都顺利,工作不错,心情更不错。” “当然不错了,宣总可是特地为燕经理而去的。”宁伊冷笑,“不过,去的还不止宣总一人吧。” “是吗,那我到没注意。不过,这些和你有关吗?” 宁伊一时噎住,气急败坏地说道:“告诉你,你别得意得太早,人家夫妻恩爱,你。。。。。。不要太无耻。” 燕南南走到一棵大松树下,忍不住哈哈大笑,“嗯,我无耻,你有耻就行了。别拿着电筒只照别人,你又安的什么心。小丫头,别仗着年轻,和我比,在男人面前,你还嫩着呢。看好你那个税官才是正事。” 她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宁伊在那边气得坏鼻子歪嘴的。 燕南南讥讽地一笑,宁伊这种小女人,无非是想和宣潇拉拉近,照顾多点,其实不会怎么样的,她一点都不担心。 到是宁伊说宣潇夫妻恩爱,她感到很好笑。 认识这么多年,她对看不透池小影。对什么都清清淡淡,可有可无,处事态度就是一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随意。 可是,池小影命好。没有抬胳膊抬腿,就把宣潇征服了。 池小影爱宣潇吗,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宣潇和她出差过多次,她很少见池小影主动打过电话,到是宣潇一到工地,就会向她告知去向。 如果宣潇向池小影提出离婚,池小影会无所谓吗? 她眼珠转了几转,拿出手机。 “小影,不好意思,刚才忙,挂了你电话。在哪里?我们一块去吃你爱吃的海鲜披萨。” 池小影的声音听上去无波无澜,“明天吧,我感冒很重,已经到家了,想睡会。” “那我给你买了送去?”这是客气话,目前,她还是表现得急切,免得让宣潇生厌。 “谢谢,我没胃口。” “那你好好休息,多喝点水,明天见。” “嗯,明天见。” 合上电话,燕南南打了个冷战。池小影刚才明明看到她和宣潇,为什么还能装成没事人似的?按道理,她应不接电话,或者对自己泼口大骂,不应该这样平静啊! 难道池小影前世是吃斋念佛的尼姑,一股子清心寡欲带到这辈子来了? 这是唱的哪条计?燕南南不禁有点发慌。 ------------ 第十一章,防不胜防(上) 池小影准备为自己的安全撤离开始行动了。 在江边回市区的班车上,她一直在考虑这事。首先要回家一趟,给妈妈打一针预防剂。失去父亲后,她是妈妈唯一的寄托。老一辈人对离婚非常反感,会觉着是晴天霹雳一般。她要做好妈妈的工作,然后就是找一个住处。这样在宣潇开口时,至少她有个归宿。 她只是从暂居地搬到另一个暂居地。 财产方面,家里面百分之九十九的钱是宣潇赚的,房子也在宣潇的名下。从法律上讲,她应该拿走一半。算了吧,她有手有脚,又没孩子,这几年拿的工资和奖金也存了不少,养活自己不难。妈妈又有退休工资,日子会过得很好的。 一身干净的走人,以后,才能在宣潇面前昂首挺胸。 整理好了思维,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进屋时,她没有立即换衣进厨房,而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从外向里,一间间的参观。 说没有留恋那是骗人的。刚结婚时,她与宣潇住在一个小公寓里。这房子刚建,他们结婚第二年,才拿到钥匙。宣潇工作忙,房子的装修和设计,全是她负责的。屋子里的每一件装饰品、小靠垫,小挂件,都是经她手一件件挑选的。 搬家那天,她在家里煮了一桌菜,把公公、婆婆和妈妈接过来,还有柏远和燕南南,一大桌,边吃边聊,笑声把整间屋子都溢满了。 她带燕南南参观屋子时,健谈的燕南南破例缄默了,但她看得出燕南南的眼中的羡慕。 是不是那时,燕南南心里面有什么破土而出了? 吃完饭,宣潇开车送他们回去。她收拾好一切,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衣服都懒得脱,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凌晨到家的宣潇把她吻醒,替她脱衣,从里到外,一件不留。他象是第一次面对她的身体,用指头抚遍它们,用前所未有的耐心爱抚着她。 你不累吗?她问。 我能再累一点,宣潇猛烈冲击着她的身体,亢奋得一张俊容抽搐个不停,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她累得成了酡泥巴,软软地摊平在床上。往常,她都是一骨碌地从床上起来,冲进卫生间,凡是被宣潇弄得黏黏的地方,都要冲洗得干干净净。 宣潇抱她起来一同进卫生间,她摇手。 “怎么了?”宣潇问,“不舒服?” 她侧起一点身,看着宣潇:“就是不想洗嘛!”娇憨的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宣潇怔了怔,带点儿迷惑躺下,她凑近,在他唇上一啄:“晚安,老公。” 老天,你在想什么?池小影扶着门沿,自嘲地一笑。她收回目光,压下心头泛上的苦涩,脱下外衣,换了件宽松的毛衣,刚走出卧室,宣潇回来了。 她一时有点不知如何反应,上一次,宣潇在七点前回来是什么时候? 二个月前,三个月前? “吃过饭了吗?”她镇定下来,问道。 宣潇摇了摇头,“没有。”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神情微微有点紧绷。 “嗯,那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她打开冰箱,“有胡萝卜,洋葱还有鸡蛋,我只能做个简单的咖哩鸡饭,要不,出去吃?” “我很久没有吃东南亚风味的饮食了。”宣潇放下车钥匙,解开风衣,“就在家里面吃。” 池小影笑笑,系上围裙,开始淘米煮饭。 “我。。。。。。做点什么?”宣潇换上了家常装,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帮我切洋葱。”池小影把洋葱递给他。 他接过,很认真地洗净,然后在切板上整齐地切着,不时,抬眼看一下她。 池小影系着围裙的腰身,显得格外窈窕,腰铺应围裙带子的勒扎,现出起伏的曲线,加上手中的忙碌和炉火的熏蒸,额头汗水涔涔,脸色也红润了,露出几份娇媚的风情。 “洋葱好了。”喉结耸了耸。 “嗯,今天我手机收到一条彩信,也是有关洋葱的,说男人象洋葱,你一边剥一边流泪,剥到最后却发现他原来是无心的,呵,好玩吗?”池小影麻利地把洋葱放进锅里爆炒。 宣潇一僵,“有什么好玩的,真是无聊透顶。”他知道池小影这两天不对劲,包括今天那通怪怪的电话,但他不喜欢盘根问底,他在等她主动挑明。这句白痴一般的比喻,有什么影射吗? 他不禁有点生气,不喜欢池小影的异常,让他雾里看花般。 “和平时期,能有多少惊动天地的有意义的事,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过得很无聊。”池小影轻笑。 “你想改变?” “嗯。”热气遮住她的表情,令他看不清。 “怎么个改变法?想换工作还是想换房子,还是想出去度假?”厨房里开始弥漫着泰国香米特有的那种类似胶鞋的味道,还有洋葱的辛辣和胡萝卜略带甜味的清香。这种味道让宣潇心中发颤,立生眷恋。 “你呢?不想改变?”池小影回头莞尔一笑,拿过咖哩酱,切下两人份的。 完了,胃里面又开始翻江倒海。 她拼命地咽着口水,脸色开始发白,宣潇忙着拿碗筷,没有注意到。 “我喜欢现在的一切,目前不想有什么改变。”他回答得很郑重。 池小影皱起了眉头,不是吧,那燕南南怎么办,躲在黑暗里,做地下情人?自己正室的位置不会撼动? 还是宣潇担忧她不能承受,会象父亲那样独上黄泉路? 很感谢宣潇的大度和体贴,她不能接受,燕南南那性格也做不到。 一个人的退出,省得三个人的纠缠。 “吃过饭,我有话和你说。”她揭开锅盖,带有异域风情的咖哩鸡饭夹着水气在厨房内弥漫开来。 没有人接话,她回过身,宣潇站在餐厅里接电话,神情很愤怒、焦燥,声音严厉。 “混凝土那部分,我昨晚上不是叮嘱过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算好,客户因为有事拖延了一天,不然,今天标书就该送到他们手中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明天早晨上班前,我要你把装订成册的标书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宣潇“啪”地合上手机,脸都发青了,咬着唇,气得直喘。 “不行,不能失了信誉,我得去看工作室看下。”他自言自语,进去拿上外套,风风火火往外走去,在玄关处换鞋时,他回过头。 池小影端着碗,站在餐桌边,摆布着碗筷。 宁伊现在工作室吗? “小影,你一个人先吃,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不要等我。” “嗯。”池小影坐下来,对着他笑了笑。 盯着桌上色彩丰富的咖哩鸡饭,有那么一刻迟疑,宣潇想留下来,但标书的事还是占了上风,他断然拉开了门。 池小影听到“砰”一声门响后,开始吃饭,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巴里塞,嘴巴鼓鼓的,却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离婚的念头,像一只越长越大的鸟,展开了两只翅膀,在她的心头里盘旋,就快冲破胸腔而出了。 可是她怎么开口呢?以什么理由,或者说以哪一条理由?池小影犯难了,就为柏远的一句话、宣潇身上的口红印、在江边与燕南南那一抱?这些够吗?再加上四年的怜悯?不,这个不能说,她还要留点不错的回忆供以后慢慢的回味。 但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有个改变。这样的日子,她再也无法过下去了。 她要改变,她要离婚。 她放下饭碗,拿过手机,“女性专家,告诉我,怎么样可以最快达到离婚目的?” “捉奸在床,”宁贝贝不知呆在哪里,背后音乐如诗如画般煽情。“可以让你第一时间重获自由身,而且条件尽管开,还能博得大众的舆论支持。” “跳过这个,还有别的吗?” “没有共同语言或性生活不和谐,这些都是很扯的事,如果另一方不同意,有得拖呢。好了,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宁贝贝压低了声音,“我现在约会中。” “几号情人?”池小影一遍遍抚着心口,感觉又要吐了。 “新出现的成熟型男,小影,我有种直觉,好象我的真命天子出现了,哦,他认识你。”宁贝贝的声音透出小女孩似的兴奋。 池小影眨眨眼,她认识什么型男吗? 不行,忍不住了,她来不及问什么,捂着口,扔下手机,飞快地跑进卫生间。 ------------ 第十二章,防不胜防(中) “喂,喂。。。。。。”宁贝贝对着手机叫了几声,听不见一丝回音,“真是的。”她嘟哝着,耸耸肩,走进咖啡馆。 滨江市的大街小巷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咖啡馆,“星巴客”、“上岛”、“左岸”、“迪欧”。。。。。。名字起得都非常抽象。 每到下午时分,咖啡馆的生意就开始好了起来。 幽雅温暖的房间,舒适柔软的沙发,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洒在肩头的斜阳,咖啡香味后的坐着的那个人。咖啡苦而不涩,浓而不腻,暗香扑鼻却不轻佻,置身在这样的氛围内,轻易地就将密密匝匝的心事抛到九霄云外,享受这份闲适与自在。 宁贝贝是咖啡馆的常客,但她今天却是作为陪客过来。 主编的老公深夜开车回家,迎面驶来一辆大卡车,司机疲劳驾驶,两车撞到了一处。大卡车结实,司机无碍,主编老公的车被撞得嵌进了大卡车内,他幸好有气囊护身,看上去没什么大的伤害,可人却一直昏迷不醒,经检查,是颅内出血。脑部是个精细的器官,每根神经都是致命的要害。主编的老公又不是个普通人物,滨江市的第一把刀、第二把刀没人敢做这个手术。这时,正巧,滨江市第一医院重金从北京请来一位专家来滨江坐诊并传授医术。 专家替主编的老公做的手术。手术非常成功,当天晚上,他就醒了,能开口说话,手脚能动,思维很清晰。 主编惊喜交加,托了人去送礼,专家没有接受,她又请了吃饭,专家也没答应,但在滨江院长的盛情劝说下,专家只同意在周未的晚上出来喝杯咖啡。 宁贝贝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能俗能雅,特别是和陌生人能自来熟,主编便把她拉来了。 专家姓秦,很守时,她们刚坐了一会,他就到了。 一看见他,宁贝贝心“咯”了下,陡地就漏跳了半拍。 就是他,就是他,她心里面有个声音小声地一再重复,这专家正是她无法抵挡的成熟型男。她想像过,却从未遇到过。 秦医生,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的烟灰毛衣。从式样及质料上看,是一件价格不菲工细作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合衬。他的身形高大结实,身材保持得很好,是肌肉和骨骼曾严格运动过的轮廓。 他自我介绍姓秦名朗,说完,微微一笑。笑意温和、谦雅,身上没有那种医生身上常带着的消毒水的味道。 宁贝贝耳红心跳,笨嘴拙舌,全无往日的潮女风范。 主编介绍她时,秦朗抬起了头,“宁小姐认识池小影吗?” “呃,认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秦医生,你认识小影?”宁贝贝惊讶极了。 秦朗没有直接回答,“她爱人叫宣潇?” “嗯嗯。”宁贝贝猜测秦朗有可能是宣潇的朋友。 “他们好吗?”服务生端着咖啡过来,秦朗接过,绅士般指指两位女士,最后才接过自己的。 宁贝贝狠咽一口口水,不知他问哪一方面,保守地回答,“嗯,挺好的。” 秦朗一笑,浅抿着咖啡,转过头轻声向主编询问她老公出院后的状况。 宁贝贝则在一边悄悄地打量着秦朗,每多看一眼,心就深陷一点。 爱情很诡异,没有预警地就发生了,这只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可她就觉着象等了很久似的。 她捂着心口,眼里不禁涌上了湿雾。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独身到老的,只是她一直没碰到适合她的那个男子。所谓情人,只是交换身体、情感,打发寂寞,仅此而已,不能深寄。她很向往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伴侣,从年纪到性格,当然也包括金钱,溺爱自己,包容自己,待自己象情人又象女儿。 “秦医生来滨江,那就照应不到家里了。”主编关心地说道,替秦朗斟满咖啡。 秦朗道谢,“我爸妈身体都很好,有一个弟弟在他们身边。” “那很冒味地问,你爱人和孩子也一同来滨江了吗?”主编从一个主妇的思维出发,很八卦地问。 秦朗抬起眼,眸光陡然深了几份,“我女儿今年十岁,和她妈妈住在英国。” 主编立时噤声,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夫妻这样分居两半球,要么是离婚,要么就是准备要离婚,不然怎么舍得丢下那么大个孩子,医生不比别的职业,那可是无国界的。 宁贝贝在一边听得不禁欢呼雀跃,天时,地利,人和,一切因素都对她有利。 手机响了,“小影?”她对着秦朗颔下首,背过身去接听。 秦朗和主编聊着,视线有意无意总瞟向宁贝贝,她断断续续的回话,他也听得个一知半解,温和的唇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宁贝贝转过身来,“是池小影。”她对秦朗说道。 “你们好象是真的很要好,她也在外面吃饭?”秦朗弯起眉梢,向服务生招手。 “她是完美主妇,从来都乖乖地守在家里。”宁贝贝说道。 “不,我来。”主编见服务生把账单递给秦朗,急了。 “哪有要女士付账的道理。”秦朗笑着掏出钱包买单,转向宁贝贝,“我明早要过江去看望阿姨,今天先走,改天请你和小影出来吃饭。” “好呀!”宁贝贝忙不迭地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秦朗。“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秦朗点点头。 主编非常过意不去的把秦朗到门口,嘴里一直在道着谢。 哇,宁贝贝一见秦朗的那辆超眩的越野车,心里面狠狠地赞了一声。这款“陆虎”揽胜者是“陆虎”四大系列里配置最好价格也最高的,是国内市场上最豪华的越野车,出自老牌帝国英国,有“贵胄坐骑”之称。它没有粗犷的外表和夸张的发动机声音,优雅、含蓄而不张扬,在内敛的外表下有着强大的力量,真正贵族才会开这样的车,而不是象个暴发户似的,开着奔驰、宝马,就以为脱胎换骨了。 真是物似主人,宁贝贝的心为秦朗已经痴迷到五体投地了,她发誓,这个男人,她一定一定要勾到手。 秦朗礼貌地道别,“陆虎”穿过斑斓的霓虹,驶进茫茫的夜色之中。 “别再看了,你那份色心差不多中文显示了。”主编斜睨了宁贝贝一眼,调侃道。 宁贝贝呵呵直乐,毫不扭捏。 主编急着回家看老公,两人分开,宁贝贝急忙给池小影打电话,想多打听点秦朗的消息。 “死小影,居然给我关机。”宁贝贝听到耳边传来电信小姐绵软甜腻的提示声,“啪”地合上手机,噘起了嘴。 ------------ 第十三章,防不胜防(下) 宣潇一夜没有回来。 池小影把手机关了,收拾了下行李,洗洗就睡了。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紧紧闭上眼,就当是让眼睛休息。 隔天是周六,连着两天休息。她准备过江回趟娘家,但走之前,要见个人。 她给燕南南打电话,早晨七点钟时。 燕南南声音有点慌乱,也可能是没睡醒,好半天才缓过神。燕南南简单说了个地点,挂上电话,提着行李就下楼了。 以前,她会写张便条交待去向,不然打个电话说一声。现在,她想不需要这样矫情了。 这么早,开门的商铺要么是面馆,要么是粥店,这些地方人满为患,凳子没坐暖,身边就站着人等了。 她选了家韩国人开的面包店,在地铁站旁。这儿温馨雅致,不像饭馆;自然明朗,不像酒吧;既显得随意又有品位,而且,笼罩在整个店堂里的香甜气味让池小影觉着温暖。 小妹给她送上一杯热牛奶,还有两块刚出炉的牛角面包。 她小心地吃了两口,胃很乖,她一喜,小口小口地咬着面包、喝着牛奶,让空荡荡的胃暖和起来。 燕南南觉得自己得赴约。躲起来算怎么回事,不但探不出池小影的深浅,决定不了以后的措施,还显得自己心里面发虚。 怕什么,爱一个人不是错。是宣潇对池小影的爱变了质,碰巧对她心生情愫,没有她,也会有别人。燕南南宽慰着自己,特意化了精致的妆容,换上名贵的休闲装。 但不知如何,她总有点无法理直气壮起来。她非常清楚,宣潇对池小影是非常在意的,也许那不是爱。 如果池小影先松手,宣潇的堤坝就形同虚设。 燕南南推开门,店里有两棵大树,不知是真是假,直伸向屋顶,池小影就坐在右边的那棵树下。 燕南南微笑着走过去,池小影往一旁挪了挪,给她让出个位置。 燕南南一坐下,心里面就发怵。看着池小影,一路上积攒起来的自信突地烟消云散。 认识这么久,从男人们看过来的目光里,她知道池小影没有她美。可是池小影有种淡雅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目光。池小影今天只是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灰黑色的棉围巾,衣着暗色无华。脸很瘦,轮廓洁净,一丝丝化妆全无,初看略有些苍白,仔细看后却有一种清丽之感,眉毛黑而有力,眼神清澈,头发扎在脑后,露出额头。特别是她的笑,如阳光一样,照在初会的陌生人的脸上,令人愕然。 纵使池小影是粒尘埃,她是颗明珠,现在,这粒尘埃完完全全遮住了明珠的光泽。 燕南南暗暗地叹息,不得不承认,她是美,而她的美是有期限的,再有个几年,就成昨日黄花了,而池小影的气质随着年岁渐长,越会散发出夺目的光华。 “女士要点什么,和这位小姐一样吗?”面包店的小妹跑过来笑吟吟地问。 燕南南心里面一火,人的眼睛真毒,明明只差了一岁,连称呼都不同。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妹,你给我杯果汁就行了。” 池小影对视上她的目光,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再小心地咽下。 果汁送上来,两人有一会都沉默着。 “你要出门?”燕南南看到了地上的大包,先开口问道。 “嗯。”池小影点点头,继续沉默。 “我。。。。。。”燕南南搓了搓手,解开脖子上虎条纹的纱巾,咬了咬嘴唇,决定先出手了,“我。。。。。。和柏远离婚了。” “我知道。”池小影扭过头来看她,“他前几天到我办公室找过我。” “他找你?”燕南南愣住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池小影漫不经心地拧了拧眉,“他说你爱上了宣潇。” 燕南南没想到池小影会这么直接,一时无法接话,脸一阵红一阵白,张口结舌,“他。。。。。。胡说八道?明明是他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 “那你并没有爱上宣潇喽?”池小影淡然一笑。 燕南南突地噎着,目瞪口呆地看着池小影,“我。。。。。。” “为什么要否认呢?或者你认为这是无耻的恶心的无法启口的?昨天,在江边,我看到你们了,我也知道你看到了我。” 池小影说完,委婉地倾起嘴角。 “小影,”燕南南脸涨得通红,羞窘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池小影真是深藏不露,不过既然撕破了脸,那她就不必装真诚了,她硬着头皮,坐直了,“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想抢你的宣潇,是柏远他搞外遇,我心里面痛苦,刚好和宣潇在外面出差,我向他哭诉,也喝了点酒,我们。。。。。。就糊里糊涂地上了床,抱在一起。我本想把这事忘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可是我发现我渐渐的爱上了宣潇,也正是因为有宣潇,我才从离婚的阴影里挺来了。小影,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却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我知道这不好,可是我没有办法。爱情来的时候,我挡都挡不住,压也压不下,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爱一个人,不是错,对吗?” 池小影瘦削的小脸上缓缓绽开一朵笑意,眼光渐渐聚拢,“我从没发现,爱情还能为这样的行为做神圣的借口。嗯,爱一个人是没有错,你能确定那是爱而不是掠夺?” 燕南南脸色发僵,看着池小影出不了声,半天才喘出一口颤微微的气。“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爱宣潇,只是爱,并不想破坏你们的家庭。” “那么你想把自己定位在哪里?” “等待。”燕南南哀婉地叹了口气,苦涩一笑,“不然我还能如何?” “等待宣潇向我提出离婚,然后你们结合?这样一说,我好象是块不识趣的绊脚石,生生阻挡了一对相爱的恋人。”池小影眨了眨眼,端起牛奶杯,只一刻,热牛奶已经冰了,只碰了下嘴唇,她又放下。 “我只在等一个爱我的而我也爱着他的男人,至于他是谁,我不是精神卫道士,管不了那么多。”燕南南避重就轻,强悍地声明。 池小影依然淡淡地一笑,又出乎燕南南的意料,她以为她会反唇相讥并恶语相加。 “嗯,你很坦诚,只为自己而活。现在,许多人都是为物质为现实而迁就婚姻,而你只是为爱,我能说什么呢?”池小影说道,“我也曾经暗恋过一个人,悠长而轻盈,漫长而苦涩,看着他和女友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替自己心酸,替他开心。爱是没有错,但把爱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之上,纵使我得到了全部,又能保鲜到几时?我选择了祝福,把爱变成了友情,我没有失去他,反而得到了许多。” “你。。。。。。暗恋过谁?”燕南南心怦地一声窜到了嗓子口。 “柏远。”池小影回答。 燕南南轻抽一口凉气,“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你看不出来,柏远也不知道,只是暗恋。十九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对第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并关心自己的男生一见钟情,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还没来得及表白,他的身边就有了你。”池小影想起了校园时光,素容上散发出一丝留恋的光晖。 不需要池小影亲自动手,燕南南已经感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后来,有次聚会,你和柏远都喝醉了。柏远拉着我的手告诉我,那封情书其实是写给我的,却误送到你的手里。我没有去追问,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因为我看到柏远和你一起很快乐。” “够了。”燕南南突然打断了池小影的话。不必再讲太多了,耳光如雨点般落下,她已无地自容。 如果池小影那时出手,她和柏远是不可能结婚的。池小影是想现身说教,让她反省吗? 错了,池小影那时是未出校门的土包子,什么都不懂。她可不一样,绝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那时的柏远能现在的宣潇相比? “现在柏远是自由身了,还没结婚,你还来得及。”她嘲讽道。 池小影莞尔一笑,“他是不是自由身,和我没有关系。我记得张晓娴说过,我们总在哀怨缘份来得不是太早就是太晚,其实错了,就是让你回到那个时刻,恰巧遇到那个人,你还是不会爱上那个人,错过了就错过,不需要再次重复。” “那你。。。。。。会离开宣潇吗?”燕南南一出口,就后悔得想打自己的嘴,听着怎么象哀求她施舍似的。 池小影站起身,“这是我和宣潇之间的事,不需要向你交待。” 燕南南被呛得面红耳赤,她挽救地瞪了瞪池小影。“其实,你不爱宣潇的,只是贪图他给予的一切。” 池小影穿好了外衣,“我们为什么要结婚呢?”她迎向燕南南羞恼的目光。 “呃?”燕南南一时回答不上来。 “是为了想和这个人白头偕老、生儿育女?还是为了玩暧昧,有外遇、离婚?如果不能恩爱到老,何必要结婚?一个人自由自在,做什么不是更方便吗?小妹,买单。” 面包店小妹拿着账单跑过来。“要一起结吗?”她扫了眼燕南南的果汁。 “你弄错了,我不认识她。”池小影把钱递给小妹,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燕南南呆呆的坐着,池小影说不认识她,她没听错? 如果宣潇是件战利品,她和池小影是两个敌手,那么这第一回合,她输了。真想不到,文弱的池小影会这么犀利,她轻敌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又开始下起雨来,细密的雨丝瞬间在池小影脸上化作眼泪一般的水滴。她走进地铁口,一辆地铁刚好进站,她迈进车厢,站定在门边,当车门合拢,她看到自已的脸映在玻璃上,苍白憔悴。她凝视着自已,从未有过地郑重地凝视自已。这张脸上,现在是赌气还是冲动?很冷静决绝?车停了,又走了一站。池小影确定是后者,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掏出手机,给宣潇发了条短信:“宣潇,我们离婚吧!” ------------ 第十四章,心雾弥漫(上) 一般情况下,宣潇不对职员发火。 但他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客户已经在上海等着了,而标书还只是几张纸,零乱地散在桌上,几大项的数剧都没出来。负责这项标书的宁伊,除了会哭,其他是问什么都不答。 他真的是气到呕血,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调把所有的员工都训斥了一遍,然后集体加班,包括他自已。 因宁伊而受累的其他职工埋怨地瞪了瞪宁伊,无奈鱼贯走出宣潇的办公室,下去干事了。宁伊则象钉在原地,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如果你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那就在今晚把混凝土那一项的数据整个给我算出来。如果不能,你打好辞职报告,就可以下班了,我会让财务多算你半年的工资。”宣潇冷漠地说,看都不看宁伊梨花带雨的俏容。 宁伊僵住,眼泪挂在眼睫上,不敢往下掉。 “你还不走?”宣潇不耐烦地合上资料。 宁伊从泪水中看着宣潇的冷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计后果的冲动。她忍住泪水,问道:“如果今天是燕经理搞砸了标书,你也会这样说吗?” 宣潇打量她,冷冷地倾起嘴角,突然抄起桌上的一件物体对着地上狠狠地砸去。宁伊本能地瑟缩了下,低头一看,是宣潇的手机,象被五万分尸般,碎成一块块,四散落在地上。 宁伊的眼泪畅快地落了下来。 “首先,燕南南不是我工作室员工,再说,她是一个把情感和工作分得很清的人,她绝不会犯你这样的错误。这个回答,你满意吗?”宣潇脸上的肌肉痉挛着,眼神阴沉,“有些事我不点破,并不是纵容,更不是鼓励,而是我想给对方一丝尊重,把脸皮撕破了,有趣吗?我以为对方配得起这份尊重,看来我理解错了。宁伊,我现在正式警告你,你那些搔扰短信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别把暧昧当刺激,还有,少对我的私生活评头论足。我是聘你过来工作的,而不是找了个偷窥狂干扰我的生活。我很珍惜你的工作能力,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只有请你走人了。好了,现在你是去编标书还是写辞职报告,随你选择,但是请在下一秒从我面前消失。” 宁伊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抽泣着夺门跑下楼。 宣潇听着宁伊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颓然地坐回椅中,盯着一地的狼籍,疲累地揉揉额角,闭上了眼睛。 宣潇工作室灯火彻夜通明,一直到早晨五点,一本完整的标书终于放到了宣潇的桌上。 “准备车,我亲自去上海一趟。”宣潇两眼血丝,不敢大意,这和约定的时间晚了半日,他必须当面向客户道歉,虽然只是一个中等的标,但信誉大于一切。 晨光从玻璃门里透进室内,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安静、宁谧。 宁伊没有写辞职报告,两眼红肿地坐在电脑前,低眉敛目。过去的几个小时,她犹如豁出去般,一动不动地对着电脑,硬是把混凝土一大项全算出来了。 宣潇瞟了她一眼,“宁伊是标书的负责人,和我一同去上海!其他人今天休假。”他习惯地去摸手机,想给池小影打个电话。 口袋空荡荡的,他怔了怔,算了,等回来再说吧!滨江离上海就三四百里的路程,当天可以来回的。 宁伊愕然地抬起头,宣潇的目光很平静,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她的嘴唇哆嗦了下。 “是,宣总。” 一滴泪滑过她的脸腮落在颤抖的手背上。 天刚放亮,路上的车辆还很少。宣潇一行人很快就驶出市区,上了高速。他考虑到自已太过疲劳,没敢开车,让工作室的驾驶员开了辆宽敞的商务车。这车坐着舒适,可以让腿脚舒展开,也能躺着小睡会,很适合长途旅行。 他与宁伊坐着后面,宁伊手托着下巴,对着窗外飞速的风景发呆,神情萎萎的。 “水建公司有意竞争跨江大桥的两个标段,编制标书交给了我们工作室。这个业务工作量很大,具体我来负责。从上海回来后,你把手中的事整理下,给我过来做助手。”宣潇优雅地叠起双腿,口气公事公办。 宁伊缓缓侧过脸,很愕然,“为。。。。。。什么?”宣潇那通嘶吼就象当头一棒,打得她晕头转向、羞惭无比,也让她的心疼得如刀割一般。 宣潇不是和她在玩第四类情感,而是站在一个领导者的角度包容她的愚蠢和无理取闹。 他用了“骚扰”这个词,宁伊两眼发直,让她一头撞死算了。 “我说过我很珍惜你的工作能力,不只是你,工作室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努力工作,我都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宣潇说完,把身子放松,闭上眼假寐,再不出声。 “哦!”宁伊自嘲地一笑,脸早丢到太平洋去了,就不要再徒劳地想捞回。他在意的只是她的工作能力,这态度摆得很端正。不知燕南南得知这一切,会得意成什么样。 她斜睨着宣潇俊伟的面容,这样的男人与自己近在咫尺,却不属于她,也不为她的美丽所心动,却恋上燕南南那样一个离婚的风骚女人,人生真够打击的。 宁伊一腔自怨自怜,全泼向了对燕南南的怨怼之中。 前面开车的司机突然咂了咂嘴,宣潇睁开眼,“怎么了?” “宣总,都快十点了,这太阳半遮半闭的,只怕回来时要起雾,不知高速会不会关闭?要是关闭,我们就得在路上过夜了。” 宣潇坐直了身,拉开窗。日光浅浅淡淡的,田野里水气很浓,一眼看不了多远。“那我们吃完午饭就回头,到时我们俩轮换着开,争取在下午到达滨江。” 司机点点头。 宣潇又去摸口袋,摸了个空。唉,这没个手机还真不方便。 “手机借我用下。”他向司机伸出手。 司机递过来,宣潇拿在手上,愣了,以往,他都是把池小影的手机号输在手机里,而且放在第一位,想打时,按个“1”就行了,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去记那几个阿拉伯数字。 “到底是多少的?”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想了很久,他放弃地摇了摇头,改拨家里的座机。 座机无人接听。 宁伊的手机里有池小影的号,她看了看宣潇,欲言又止。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少说话为妙,不然宣潇问起她怎么会有池小影的号,她怎么回答? 宣潇郁闷地合上手机,脸色难看得象踩着一酡大便似的。 ------------ 第十五章,心雾弥漫(中) 池小影拎着包下了公交车,向车站边等着的一辆三轮车招了招手。 县城很小,转了两条巷子就到家了。 家还是父亲在世时集资的教师公寓房,不大,环境还不错,院子里有花有草,还有一个篮球场,几个孩子满头大汗地打比赛,看到池小影,羞涩地一笑。 池小影拾级上楼,在最后一个转弯处时,她拍拍心口,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鼓起勇气向家门走去。 大门大开着,她小心地朝里探了下头,呃,整个人呆着了。 屋子里挤满了一群老头老太,一个个目光笔直,脸色通红,神情紧绷,所有目光的焦点全落在客厅的中央,那里有一台电脑,屏幕上有红有绿的数据上下跳窜,坐在电脑前象个三军指挥官的正是她亲亲老妈------夏秀芬。 “安信又涨了,涨了。。。。。。池师娘,你就给我买这支基金。”夏秀芬旁边站着的一个老太太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好,你买几手?”夏秀芬俐落地按出一个对话窗,啪啪地输出一串账号。 老太太很兴奋,“十手,十手,我儿子昨天刚给我寄了钱。” 夏秀芬严肃地盯着屏幕,“那你的心底价位是多少?” 围观的其他老头老太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浑浊的双眼擦得晶亮。 “池师娘,我哪懂这个,你替我作主好了,我信得过你。” “对,对,我们信得过池师娘。”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 “那行。”夏秀芬豪气地一挥手,正要敲打价位,一只手伸了过来。 “妈,你什么时候会用电脑的?”池小影象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老妈,心里面惊讶极了。 夏秀芬一看到女儿,笑了,“小影回来了,你先进房间休息下,还有半小时收盘,我再给你做饭。” “妈,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她没看错,她老妈俨然是股票经纪人,在替别人炒基金,这简直是太吓人了,她老妈只是完小毕业,稍微复杂的字就不认识了。 “妈妈没空,快松开,过了这价位,明天要是涨了,就会少赚许多钱。”夏秀芬拍开女儿的手,又专注于屏幕上。 池小影吁了口气,“妈妈,今天是星期六,好象股市不交易的吧!” “知道,”夏秀芬很内行地点点头,“我们今天是在模拟板块上练习,为的就是练习我的操作速度,这样星期一开盘时,我就不会手忙脚乱的。” 池小影哭笑不得地耸耸肩,走进自己从前睡的小房间。 客厅里一阵一阵的喧闹声从门缝里传了进来,自父亲死后,这屋子里就冷清了,这样的热闹久违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没有短信。怪了,宣潇在收到她的离婚通知后,居然这样平静,这不象他果断的风格。 “小影,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宣潇没开车送你吗?”客厅里终于清静了,夏秀芬稍微整理了下,“你中午想吃什么,天,我今天还没买菜呢?”她拍着大腿突然想到。 “妈,我们随便吃点,没有菜没关系的。”池小影走了出来,看着妈妈小心地拿了块纱巾遮在电脑上。“电脑哪来的?” 夏秀芬幸福地一笑,“宣潇买的啊。上次你们中秋节过来,他看到我和隔壁的刘老师谈论基金,就给我买了台电脑,让我在家炒了玩,也好打发寂寞。小影,你不知道这炒股很有魔力的,你老妈现在腰不酸腿不疼,浑身是劲。” “他不会也给你钱做股本的吧!”池小影挫败地闭了闭眼。 “嗯,五万。” “妈,你可知炒股有风险的。”池小影太清楚象她妈妈这样的家庭妇女,有多节俭,她们只能赚,不能亏的,这世上有这样的买卖吗? “我炒的是基金,那个没风险,我也不贪心,每月赚个一两千就可以了。”夏秀芬笑吟吟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包炸菜和几个鸡蛋,准备下面条。 还不贪心,池小影看着妈妈,不置可否。 “妈妈,你很差钱吗?” 夏秀芬一怔,指点江山道:“没有人和钱有仇的,今年是几十年不遇的大牛市,全国人民都疯了,我为什么要做个傻子?” “那你就做个疯子?” 夏秀芬生气地一摆手,“你是回来看我的,还是回来气我的?我一个人象个呆子似的天天坐在这屋里,你就开心了?炒股又不犯法,我打发打发时间,不好吗?” 池小影轻轻走上前,抱住妈妈,“好,但是我们就只炒这五万,赚了亏了都别往心里去,只当玩乐,还有,不要替别人代炒,涉及钱的事,总说不太清。” “知道了,知道了。”夏秀芬心虚地躲闪着女儿的目光,忙不迭地往厨房里钻。“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回来干吗?” 池小影斜靠着墙上,咬了咬唇,“妈,我。。。。。。想和宣潇离婚。” “咣当”,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夏秀芬象头火炮似的冲了出来。 “老天爷,这好端端的说什么疯话,你在和妈妈开玩笑,是不是?”她质疑地看着女儿的脸。 “不是,我是说真的,我准备和宣潇离婚,先回来告诉妈妈一声。” “你。。。。。。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夏秀芬可怜的脑袋象浆糊一样,她所能想像的东西有限。 池小影无力地苦笑,“没有。” “那是你结婚四年还没生个孩子,宣潇着急了,我早和你说过,去医院看看,不行,也象人家做个试管婴儿。” “也不是。” 夏秀芬瞪大了眼,“有女人勾搭上宣潇了?” 池小影没有吱声。 夏秀芬犹如天掉下来般,急得在屋子里团团直转,“真要疯了,疯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有些女人就是贱,见不得人家男人好,不要脸的送上门。不过,小影呀,男人就是贪那么个新鲜,等新鲜头一过,他还是会念着你的好。只要他不先开口,你就忍一忍吧!你们过得那么好,宣潇又那么有出息,你别以为离了就能找到比宣潇好的男人,听妈的话,咱们忍,好么?” 她心疼地抚着女儿的脸,哭得一塌糊涂。 池小影不意外妈妈这一席话,她理解,却不能接受。“妈妈,我的事让我自己决定,你别担心。我会努力工作,让你过得和现在一样好。” 夏秀芬哽咽地摇头,“我好不好没什么,主要是你,女人千万不要随便提离婚离婚的,度量放大一点,宣潇他对咱家有恩,你看他对爸爸、对妈妈,还有对你,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的。我。。。。。。不同意你离婚,就是宣潇提出来,你也要咬紧牙关别松口。” 池小影本意就是打一针预防针,并不是和妈妈来讨论什么结果的。这一说过,妈妈心里面定然有个准备,当真有什么发生,最多是哭一哭。 “妈妈,你还不快去下面,我真饿了。”她微笑地岔开话题。 夏秀芬又问了一句,“你会听妈的话吗?” “只要是正确的,我都听。”池小影把妈妈推进厨房,母女俩相帮着做了一锅面条,刚端上桌,池小影一闻到面汤那股味,胃猛地痉挛。 “呕。。。。。。”她捂着口,飞一般地冲进卫生间。 “乍的了?”夏秀芬突然一喜,“莫非是怀孕了?” 正吐得翻天覆地的池小影僵着了,心里面默算着生理期的日子,上帝,真的过了几天。可是不可能怀孕呀,她避孕工作向来做得很好的。以前她是服用避孕药,可是她吃药有反应,宣潇主动要求用避孕套。 池小影趴在洗脸台上直眨眼,是怀孕吗?真的要疯了,先是把结婚证弄丢,现在如果再怀孕,这离婚之路漫漫,何时是尽头。 老天不要把玩笑开得太大,她对着镜子里苍白的面容说道。突然,她感到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伴随着两腿间一热,她忙解开裤子,内裤上果真有几滴深色的暗红。 呃,这和往常的生理期的状况好象有点不同。她的生理期一开始就进入正题,一波一波的热流,不是这样的几滴,更不会腹痛。 腹痛还在加剧中,池小影匆忙处理了下,不管了,反正这样应该不是怀孕,她就松了口气。 夏秀芬一脸期待地站在外面。 “不是,我经期到了。”池小影捂着肚子坐到桌边。 夏秀芬脸上的笑陡地冻住了,她边吃边劝慰着女儿,说来说去就一句话,不能离婚,为了达到效果,收拾碗筷时,她加了一句,咱们池家丢不起这个脸,你爸爸在地下也不瞑目的。 池小影艰难吞咽了半碗面条,一直没有说话。 中午一点刚过,早晨那几个老头老太又来了。夏秀芬一扫女儿要离婚的阴霾,意气风发地投进操作之中,连和女儿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池小影拎着包悄悄地下了楼,她相信,只要有股炒,她妈妈一定能挺得过她离婚的这道坎。 临回滨江之前,池小影去了趟公墓。她在花店里买了束素菊,在昏暗的天色下,白色的菊花显得十分耀眼、凄然。 墓碑上,父亲的面容一如往昔的清翟。 她把花放在墓前,慢慢坐下来,从四面八方刮来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散开了,她没有急着去拂。 “爸爸,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上次让你失望是高考没考进你期望的学院,虽然你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你心里面不好受。这次是第二次了,我决定要和宣潇离婚,你若在世,会同意吗?你没有见过宣潇,他长得很帅,也很杰出,属于那种老天很偏心的男子,优点一堆。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很幸运,因为我嫁给了宣潇。” 池小影仰起头,微微笑了下,象自嘲。 “命运安排我与这么优秀的男人做为夫妻,我有一点胆怯,或者说是不够自信。一直我都以为我和他不是同一类的人,我喜欢简单、平静,他喜欢瞩目、高调。他不知哪里搞错了,看上了我。爸爸,既然我与他成了夫妻,我想过一定要好好地过,认真地爱他。可是我真的不知他是不是爱我?你会笑我在说蠢话,但是真的。我总觉着这是个七彩的梦,我轻轻托在手中,提心吊胆,生怕它会破灭。我花了四年来确定他对我的感情,结果呢,我只是一步步见证了梦破灭的过程。” “爸爸,我不恨他,也不自责自己做得不好,这就是和我他短暂的情缘。我二十七岁了,没有孩子,事业无成,马上要离婚,还失去爸爸的疼爱,好象过得挺惨的,但爸爸,现在是我人生的最低谷、最坏的状况,以后每过一天,不可能再比现在坏,只会越过越好,我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我还不算老,以后还会遇到喜欢的人,工作上也会有起色,爸爸,我有明天的,所以你就稍微失望地叹几口气,别太往心里去。妈妈学会了炒股,过得很充实,你别牵挂,有我替你照顾她呢,你多保重自己。” 池小影伸手弹去眼中的泪珠,站了起来,对着墓碑深深弯了下腰。 从墓地回到车站,池小影一直窒息的心情好多了。她恰巧赶上最后一班回滨江的班车,车上挤满了人,车有点破,开起来,玻璃咣当咣当作响。 还只是下午时份,司机就拧开了大灯,浓雾在天地间弥漫开来,池小影坐在窗边,连对面驶来的车都看不太清。 一路颠簸到江边轮渡口,天色已暗得很沉,大雾浓重,能见度最多不过五十米。 司机一瞧汽轮上还有位置,心中大喜,催着旅客下车,忙不迭地把汽车开上汽轮。 池小影捂着嘴巴,随着人流下车,不行了,她被颠得又要吐。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个公厕,她忍着恶心,跑了进去。 刚在净口时,听到几声汽笛响,她忙跑出来,汽轮已缓缓驶离江岸。 轮渡管理处的喇叭里在一遍遍的喊着:因江面起雾,考虑到车辆与人身安全,决定封渡,等明天雾散之后,再通航。 池小影站在台阶上,对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傻眼了。 身后排着长队,等待过江的司机们骂成一团。骂就是出口气,难道还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骂过后,有的去买过夜的粮食,有的窝着驾驶室里,给家里打电话,有的闭上眼睡大觉。 池小影的车现在可能已驶到江心了,这汽渡口又没个宾馆、旅店,她去哪呢? 秦朗的车也在滞留的车列中,他晚了一步,没赶上最后一班汽轮,明早,还有台大手术,他急得头上冒烟,也没奈何。刚和医院通了电话,把手术时间往后挪了二个小时。讲完,想出来透口气,一眼看到了象具雕像的池小影。 他眨眨眼,迟疑地喊了声:“池小影?” 池小影讶然地转过头。 ------------ 第十六章,心雾弥漫(下) 中年男人看上去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在这陌生的渡口,夜晚,浓雾,有个认识自已的人总是倍感亲切的。池小影礼貌地对着秦朗笑了笑,向他走去。 怪了,那辆耀眼的越野车,她怎么也觉得看着眼熟? “你好,请问你是?”池小影没有世故地上前寒喧,很坦白自已的眼拙。 秦朗笑了笑,很巧妙地回答:“我是宁贝贝的朋友秦朗。” 宁贝贝的朋友遍及大江南北,走到哪都是熟人一堆,也许是哪一次吃饭时碰到过。“对不起,我这人记性不好。你也是要回滨江吗?”池小影问道。 “嗯,我阿姨住在桐县,我去看看她,没想到会碰上这场大雾。”秦朗打开后座的车门,很优雅地请池小影进去说话。 可能是因为秦朗的年纪还有他温和的态度,还有宁贝贝这层关系,池小影对秦朗印象不坏,她没多想就上了车。觉着这个中年男人考虑事情很周到,没有让她直接坐在前座。 和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距离那么近的讲话,很不自然。 “我是过江回家看妈妈,坐的公交车上了汽轮,我去了趟卫生间,结果就成这样了。”池小影无奈地一笑。 “那就换乘我这辆车吧!”秦郎挑了下眉,从车中自备的饮水机里倒了杯热水递给池小影。 “看来只能麻烦你了。”池小影捧着温热的一次性纸杯,不知怎么,觉得心头酸酸的。 她又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时间显示:19:46,想不到这么晚了,依然没有来电,没有短信。 秦朗打开窗,张看着两边的小卖铺,不时有捧着泡面碗和矿泉水的旅客和司机出出进进,路边有个老头蹲在炉子旁卖茶叶蛋,香气诱人,四周也是围了一群人。 他耸了耸肩,从邻座上拿出一个纸袋,里面装了几片面包,他抽出一半,另一半连着给纸袋了池小影,“稍微吃点,就当今晚的晚饭。”说话时,他笑了笑,眼睛里露出羞涩的表情,这种羞涩显露在一个四十多岁经历过繁杂世事的成熟男人的脸上,让池小影震惊之余,心里慢慢温暖起来。 “谢谢!”她低声说道,“今天真的是幸好遇到你,不然我真不知怎么办。” “我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你。。。。。。”车厢内突然响起电话铃声,池小影一惊,慌忙去掏手机。 是秦朗的手机在响,是一个年**童的声音。 秦朗对着手机以极其耐心的语气和女童说话,说,点点吃午餐了吗,今天有没有练琴,游泳学得怎么样了,我很好,要明天才能和点点视频相见,你要乖,和妈妈好好相处。。。。。。 池小影坐着后座上,看着他的背影。无疑他有着一个美满的家庭,还有着疼爱宠溺的女儿,从他的衣着和汽车,可以看得出他事业有成。四十岁的男人,正如宁贝贝所讲,在事业和家庭中获得的磨练,已经足够蜕化掉身上所有的僵硬生涩和毛躁的弱处,把自己打造得通透自如。 这样的男人,出色,卓尔不群,品位独特,懂得责任和承诺。嫁给他们的女子,是有福的。 “我女儿。”秦朗收了线,回过头来,顺手拧开了车顶上的灯。 微弱的灯光陡地在车内洒上了一圈晕黄。 “嗯,她怎么现在吃午餐?” “她和她妈妈在英国,现在英国正是午餐时,才十岁,就学着别人减肥,不肯好好吃饭。”秦朗宠溺地一笑,口气是做父亲的幸福。 “那你怎么回国了?女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特别需要父亲的陪伴。”父亲的早逝,让她一直觉着生命里少了许多东西。 “我和她妈妈离异了,英国的教育环境比国内好。”秦朗没有说太多,池小影却是听明白了。 很吃惊,这样的男人怎么也会离婚。她没有问出口。 秦朗看穿了她的疑惑,“往大处讲,是中西方文化差异,往小处讲,是生活习惯无法融洽。点点的妈妈是英国人,我在剑桥留学时认识她的。来势汹涌的爱情压倒了一切,我向她求婚了。结婚后,才发现两人的性格、习惯、观点有太多不同,我们总是吵架,有一次,吵翻了,她离家出走,我找到她时,她说离婚吧,我也累了,点头同意,可却在那时,她怀孕了。为了孩子,我们相互检讨自己,发誓好好相处。结果在点点二周岁时,我们还是和平分手了。考虑到女孩子跟着妈妈比较好,点点就判给了她,我回到了北京,直到现在。” 秦朗的讲述很平静,神情也没有大的起伏。可能事情过去很久了,时光抹灭了一切痕迹,这只是回忆长河里一滴水珠罢了。 池小影静静聆听着,没发表任何评论。只有点讶异他对她坦露这么多的隐私,说起来他们还是陌生人。 爱情永远脱离不了现实,门当户对,志同道合,这些都不是唱高调,一份亘久稳定的婚姻,仅有爱是不够的。 天雷勾动地火,只是昙花一现般的激情,燃尽了就成一堆灰烬。 只是身在其中,有几人能懂? “离婚不是幸福的终结,如果真的缘尽,分开了,反到是好事。点点妈妈去年结婚了,和爱人生活得很幸福,她爱人对点点也很疼爱,我们相处得也不错。” “你很豁达。”池小影说道,“那你怎么来滨江了?” 她不是八卦,更不是对眼前这个温厚的男人好奇,是夜太长了,她不知该怎么打发。 “我过来客教二年,在滨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他是个医生,池小影到现在才了解到他的职业。“那是不是天天住在医院里?” “医院在憩园给我租了套房子。” “憩园?”池小影浅浅一笑,“那是滨江市最好的小区,打开窗就可以看到长江。那座小区的房子是我校友迟灵瞳设计的,曾经得过全国设计的金奖。” “是吗,你也是学建筑的?”秦朗有点惊讶。 “不,我是学工程管理的。” “那她以后还有哪些有名的设计?” “没有了,得过奖之后,她就改行了,现在她是网络作家。” “这改得好象很彻底,只是有点可惜了。”秦朗真的想不通,一个房屋设计师和网络作家有什么关联。 “也许吧。因为喜欢一个人,会连同喜欢一份职业,当那份感觉没有了,对那份职业的喜爱也倦怠了,换一份工作,不见得是坏事,我理解她。”水好象喝太多了,池小影感到肚子有点涨,她朝外面看看,雾浓得都看不清对面的小商铺。 “我出去下。”她拿着包包,推开车门。 “等等。”秦朗叫住她,随同她一同下车,在她手中塞了把手电筒,“公厕不太干净,你照着点,包我来拿。” 池小影僵僵的,一种久违的情意从心头泛上,她感觉她好象又是那个少不更事,天掉下来都有父亲撑着的小女孩了。 象个木头人似的走进公厕,处理好一切,洗了手,走出来,秦朗微笑地站在公厕外,手里面拿着她的包,周身被浓重包围着。 为这样一幅画面,她有想哭的冲动。 在陌生的地方,有一个陪着你在深夜上公厕的男人,那种感觉,无法言说,很感动,很温暖,很安全。 他怎么会有一种这样郑重而又谦和的待人方式,这是池小影以前从未在其他男人身上发现的。她并不年轻漂亮,也不散发勾结的气味,为何会让一个男人如此殷勤看重? 也许是看在宁贝贝的份上吧! “谢谢。”她微笑着接过包,夜里气温降了许多,手冰冰的,她放到嘴边呵了呵,小腹又传来隐隐的抽痛。 “你快上车。”秦朗替她打开车门,自已并没有跟着上来。 池小影捂着肚子倾躺在座椅上,不一会,秦朗上了车,随之一股泡面的热香飘了进来。 “吃一碗泡面,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把泡面里的毒排尽。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讲究那些。”秦朗按了一个按钮,池小影的前面突然多出一张小方桌。秦朗把面放在上面。 “只。。。。。。毒我一个人吗?”池小影被泡面的香气诱得直吞口水,可是泡面只有一碗。 “你知道做医生的总有些职业洁癖,我吃不来这些,你的嘴唇都冻白了,快吃,把面包全给我。” 池小影摸了摸嘴唇,拿起汤匙,揭开碗盖,热气呼地一声对着脸扑来,她的眼眶不禁一湿,这一定是热气蒸的。 ------------ 第十七章,节外生枝(一) 隔天早晨,九点后,浓雾才渐渐散去,汽渡口恢复正常工作。秦朗理了理头发,看着还歪着后座上睡觉的池小影,嘴角浮起一丝疼爱的笑意,笑意稍纵即逝,令人无法捕捉。 汽车一开动,池小影醒了,好一会,才想起身在哪里,忙不迭地坐起,看到窗外已是茫茫的江水。汽轮拉响汽笛,缓缓向对岸驶去,“终于能回滨江了。”她脱口说道。 一说完,池小影叹了口气。回到滨江,预示着将要与宣潇见面,要正式地谈论离婚一事。 心陡地沉重得不能呼吸,小腹也跟着加重疼痛,疼得冷汗淋淋。 “不舒服?”秦朗以一个医生的敏感,看出池小影的异常。 池小影扭了扭脖子,摇摇头,“你进了市区,让我下车就好。”她不好意思再麻烦秦朗太多。 “嗯,我早晨有台手术,以后再和你联系,方便给我手机号码吗?”秦朗稳妥地开着车,没有客套地坚持。 “当然。”池小影找不到理由拒绝,也觉着没必要拒绝。秦朗和她的叔叔们差不多大的年纪,阅历丰富,工作出色,她不要想太多。报出一串数字,秦朗很认真地记录下来。 过了江,不一会就进了市区,在一个十字路口,秦朗停下了车,从驾驶座下来,站在车门,与她道别。看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才转身回到车上。 池小影刚进小区,就听到手机有短信进来的声音,打开一看。 “正准备进手术室,小影到家了吗?” 她微微一笑,只回了一个字。“嗯!”灰暗的心里射进了一道阳光。 电梯门打开,掏出钥匙开门,只转了一下,锁就开了。池小影心里面一震,走的时候,她明明反锁的。 她惊恐地推开门,眼蓦地瞪得大大的,餐桌边,宁伊手里端着一边咖啡,正悠闲地坐在桌边,身上穿着她的家居装。再竖耳一听,浴室里不时传来哗哗的沐浴声。 承受是有限度的,这一刻,池小影真的撑不住了,站在玄关处,膝盖发软,身子颤栗。 她想起贾平凹写的《废都》里有一个章节,有个男人带着朋友到自已家里参观,一间间打开门,当打开卧室的房门时,朋友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男人的妻子,一个是另外的男人,两人**着身子,紧紧抱着。朋友当时呆住,男人若 无其事地带上门,走向下一个房间。朋友忍不住问:那个男人是谁,男人平静地回过头:还能是谁,不就是我吗? 她相信现在坐在餐桌边的那个喝咖啡的女人也正是她。 宣潇在外面怎么暧昧,怎么逍遥,她管不了,可是在她还没和他离婚时,就把女人公然带进家里来,这不是嫉妒,而是一种高调的羞辱。 心疼象得象塞了把锯,一点点地锯着,鲜血淋淋。宣潇可以不爱她,但不能这般不尊重她。 池小影觉得要崩溃了,她狠命地把指尖掐进肉里,感到疼,她才努力镇定下来。 “池姐,你回来啦!”宁伊听到门响,抬起头,脸一红,局促地走过来。“宣总他。。。。。。” “他在洗澡,我听见了。”池小影冷冷地盯着宁伊身上的家居装,素蓝的底色,手绣的白花,是她逛了一天,从精英商城里买回来的,看似普通,却非常昂贵。当时,她爱的不是那价位,而是那份素雅的静美。 现在,这件衣服毁了。她真切地听到了撕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稀里哗啦,一丝丝,一缕缕,化成了灰烬。 “我。。。。。。我的衣服脏了,宣总。。。。。。让我换上。。。。。。”宁伊结结巴巴地解释,脸红得象烤虾。 池小影没有说话,越过池小影,往里走去。 很好,床单换过了,原先的床单和着宁伊的外衣还有宣潇的揉成一堆,扔在地板上。 她闭上眼,捂住心口,舌尖有股腥甜在盘旋。 撕心裂肺是怎样,山崩地裂是怎样,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也许她该回来得再晚一点,是不是? “池姐,一切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宁伊跟着走了进来,十指绞着,神情怯怯的,“我们从上海回来,在高速上被堵了一夜,宣总不知怎么犯了胃病,我和司机送他回来,刚上床,他就吐了,床上,衣服上都是,我只好。。。。。。穿了你的。” 池小影咬着唇,把夺眶的眼泪生生逼回去。 “宁伊,我没有多想,你有没想多呢?”她轻蔑地扭过头,咄咄地看着宁伊。 “池姐,我。。。。。。”宁伊面红耳赤,眼神躲躲闪闪。 “你的手机尾号是1314,对不对?这个号码经常在深夜给宣潇发短信,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请问司机的衣服也被吐脏了吗?你的古道热肠,我从来没有觉得诚惶诚恐,你见过比人家的妻子还在意人家老公出轨的好心女人吗?” 宁伊真恨不得地上裂条缝钻进去得了。宣潇是在车上犯病的,疼得脸色苍白,她是故意让司机去买胃药,自已主动要求送宣潇上楼。她本意想与池小影拉拉关系,没想到池小影不在家,她一喜,扶着宣潇上床。宣潇一挨上床,突然控制不住把早晨吃的早餐一古脑全喷出来了,喷得她满头满脸。 这一吐,宣潇好受了些,爱洁的他,看都没看她一眼,急忙进浴室冲洗去了。她看到卧室里挂着一身家居衫,就换了,顺便也把床单给换了。 买药的司机还没上来,宣潇在洗澡,她在宽敞的房子里走来走去。走着,就生出一丝女主人的感觉来。 她自来熟地给自已泡了杯咖啡,刚坐下,门开了。 “对不起,池姐,我。。。。。。年轻无知,会做些蠢事,我以后不会了。”宁伊胀红了脸,羞惭地只敢看着地下。 “不要和我说这些,抱起你的衣服,给我滚。”池小影凛然地瞪着她,指着大门的方向。“如果你急于登堂入室,可否给我一点搬出去的时间?” 宁伊脸青一下,紫一下,快没人色了,羞愧无比地捡起地板上的衣服,落荒而逃地往大门走去。 这时,浴室的门开了,宣潇穿着浴衣走了出来。“怎么了?”他看到宁伊脸上的泪水。 “没什么!”宁伊哽咽地说,走到大门口,刚好司机买药上来,看着她的样,吃了一惊。 她把药放到桌上,拉着司机,连道别也没说,慌乱地带上门出去了。 宣潇眨眨眼,走进卧室,池小影背对着他,站在飘窗前。 “去哪了,也不说一声。”他把身子放平,躺到床上。 “为什么要让她穿那件衣服?”池小影回过头,清丽的面容绷得紧紧的,眼帘下是遮掩不住的失望。 “什么衣服?”宣潇一时没有听懂。 “我的家居装。” “哦,一件衣服怎么了,她穿了吗?我没有注意。你要是喜欢,再去买几件好了。”宣潇闭上眼,感觉冲过澡后,胃好受了点。他的胃都是那时赶标书,没有按时吃饭落下的,现在一受累,就会犯,一犯起来,就会疼得昏天暗地。 “宣潇,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面对这些事,我很讨厌象个悍妇般,一次次地去守去战,我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如果这能增强你的成就感,那么让我退出,你换人上台,”池小影激动地挥着手,泪落如雨。 宣潇微微睁了下眼,又闭上了,“你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如果你是气宁伊穿了你的衣服,也太小题大做了,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小影,你是我的妻子,对我的职工大度点好吗?” 她真的想大笑三声,双手把老公奉上,与别人共享,然后象个傻子,装着没看见,没听见,就是大度了吗?她没有力气和他理论了,宣潇是块诱人的香饽饽,别人爱抢就抢去,她倦了。 “宣潇,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吗?”她凄楚地瞟了宣潇一眼,恋爱二年,结婚四年,一切即将成为过去。 她不留恋,只是有一点悲伤、挫败。 没有了感情,至少还应给她一份尊重,不是吗? “我的手机摔坏了。”宣潇翻了个身,面朝里。觉得他一向文静的妻子今天有点无理取闹,他太累了,没有力气追究,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池小影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老天真会恶作剧,她走到床边,“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好了,宣潇。。。。。。” 床上传来浅浅的鼾声,宣潇睡熟了。 池小影呆呆地看着宣潇,越看越陌生。她叹了口气,拎着还没收拾的行李包,再次走出了家门。 她想和他友好分手,平静地道别,做不了夫妻,他还会是她尊敬的学长,滨江城不大,街头不见巷尾见,不需要把彼此弄得太难堪。 现在看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了。 ------------ 第十八章,节外生枝(二) 前面是一道鲜亮的斑马线。池小影左看右看,没有什么面善的女子可以和她搭伴同行。 没有人知道,自父亲去世后,池小影就不敢独自过马路了。急速的车流让她惧怕,光看着,她就腿抖得不能动弹。上大学时,邮局和超市在马路对面,每次去,她总拉着同学,挽着别人的手臂,她的心才安宁一点。工作了,过马路,她总瞅着有没长相面善的女子,然后牵着人家的衣角过去。 现在想起来,宣潇从来没有牵她过马路。他总在忙,不是出差,就是回到家累成了一瘫泥。 可他给了她很多,妻子的名份,大大的房子,还有同事、亲戚的羡慕眼神,以及表面上说不尽的荣光。 但这一切,池小影觉得还不及一双搀扶她过马路的手。 没有同行的人,她就等一下拨绿灯亮。终于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正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着,池小影赶了几步,把手轻轻地搭在他自行车的后架上,穿过了马路。 马路对面是家咖啡店,她随手推门进去,找了角落边的椅子坐下,店员送来一杯柠檬水,她轻声道谢。 一般女人和男人吵架后,爱跑回娘家,她呢,去哪?娘家那么远,当然去不了,她首先想到的是宁贝贝。 宁贝贝为了自由,一个人住在外面,她去过,公寓很大。 “贝贝,我可以和你挤几个晚上吗?”池小影不愿意再回自己原先那个家了,不久以后,那家反正也要易主,早走晚走都是一回事。她不是冲动、赌气,只是想通了。 离婚,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开。 再呆下去,她真害怕宣潇在她的心里变得面目全非,更不想与燕南南、宁伊之流争个头破血流。 “只呆几个晚上,我会很快去找房子的。” 宁贝贝有一刻的犹豫,“小影,你真的要离吗?” 池小影浅浅地一笑,“我象是开玩笑的人吗?不方便?” “小影,你知道。。。。。。”宁贝贝咂咂嘴,然后媚媚地嬉笑,“我认识许多房屋中介商,我让他们给你在最快的时间找到房子,明天你就可以住进去。今晚,你住酒店,我出钱。好不好?不过,小影,你那房子怎么能白白丢给宣潇,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那房子脏了,我不想要。算了,我另外找住处,你帮我赶快租个公寓就好。”宁贝贝是潮女,有时会带情人回去幽会,池小影想起来了。 “OK!” 挂了电话,池小影在咖啡店又坐了会,吃了一客商业快餐,就出来了。在路边拦了辆车,她脱口说出了一个江边的村子。 “那里要拆迁喽。”出租车司机说道,“还有人住吗?” 池小影盯着窗外的街景,没有说话。 通往要拆迁的村子,却有一条异常宽敞幽静的马路。滨江市在江边规划了一个观光风景区,有公园、游乐区,还有高档住宅区,憩园就在其中。 那一带的居民,差不多全搬到别处去了,还有几幢陈旧的二层、三层的小楼不合时宜的立着,墙壁上到处可见一个个大大的用石灰水写就的“拆”字。 池小影下了车,拎着行李向路边的一幢二层小楼走去。 大白天,门却关得严严的。池小影轻轻叩门,好一会,才听到里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子蓬着头,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嗨!迟灵瞳。”池小影笑着招呼,“能借住几宿吗?” 迟灵瞳是她的学妹,低她一届,和她同校却不同系。两个人是在文学社认识的,只是认识,并不熟。 谁会想到,憩园的设计师竟然蜗在一幢要拆迁的危房中。 迟灵瞳眨了眨眼,接过她的包,“进来吧!我白天睡觉,晚上码字,正好,别让那床闲着,你爱住那久就住多久。”她指着墙角唯一没有摆放书的单人床,一点都没好奇有夫之妇突然玩起离家出走的游戏是为了什么。这正是池小影现在需要的。 与宣潇有关的一切,她只想沉淀,不想喧哗。 和迟灵瞳虽然不熟,但她就觉着迟灵瞳会懂她的。真正爱过又失去的人,心意会相通。 迟灵瞳把她安排好,又爬回床上睡去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书和稿纸,还有随手可取的零食,电脑的屏幕一闪一闪的,处处显示出一个宅女的封闭生活状态。 池小影算是有了个落脚点,心里面的郁闷稍微减轻了点。今天是周日,民政局不上班,明天是周一,找个时间和宣潇把婚离了。以后,他也不必再烦,她也不会再累。 从此,阳光道,独木桥,各走一边。没有了谁,明天还是会活出精彩来的。 池小影怕自己呆在屋子里影响迟灵瞳的睡眠,开了门,走了出去。路边植了许多柳树,这个时节,已是绿中带黄。行人很少,走着走着,便有不曾修剪的柳枝拂发而过,拂出几丝“人约黄昏后”的曼妙。 路对面,就是声名远扬的“憩园”。 憩园里面的房子,不仅清幽华美,还和别的小区不同。开发商从一开始就声明,只租不卖,而且租房者的资格还要严加审核,不是你有钱就能租得了的。这一招反而引得世人的好奇,滨江人都以租住憩园的房子为豪。 察觉到身边无人,暮色渐拢,池小影才任泪水夺眶而下。 宣潇犯了胃病,她应该留下来照顾他,给他熬易消化的粥,家里那一团乱,也要好好的整理下。她不冷血,更不是无情之人,可是她真的在那个家里一刻都呆不了,脑中总是情不自禁想起燕南南的话、宁伊身上的那件家居装。没有她,宣潇自有人抢着照顾的,她担忧什么呢? 不然都过去这大半天了,宣潇为什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她对他,除了那件单薄的法律外衣,早已是可有可无。 婚姻走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悲。 无法评定对错,只说缘尽。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池小影一惊,好半天没有勇气打开。铃声催魂似的响个不停,她无奈打开,是宁贝贝的,心想可能是房子有着落了,她还真是个行动派。 拭尽了泪,确定声音没有异常,才按下通话键。 “小影,秦朗刚刚打电话来,请我俩吃饭。”宁贝贝的声音因激动而特别高亢。 “我有事人在外面。”池小影直接拒绝,有一会才想起秦朗是谁,觉得这人真是热情。 “不行,人家请的是我们俩个。来吧,你现在反正也一个人,一帮人出来聚聚,让心情放松放松。” “以后吧,今晚我真的不想出去。” “不要啦,平时你说不去,我就不勉强你了。今天不行,我不放心你,出来吧,告诉我地址,秦朗说来接我们两个。”宁贝贝很会缠人,口气不容拒绝。她没想到秦朗会这么快就约她,当然,这不是二人约会,她要稍微有点矜持,才显价值。这就需要池小影的出现了。 池小影哪懂宁贝贝的花花心思,秦朗只是宁贝贝的朋友,她挤个什么热闹,说不定人家只是一句客气话,换作平时,她也会拒绝,不谈她现在灰头土脸、沮丧到直坠谷底的心情。 “贝贝,对不起。。。。。。” “别,别,”宁贝贝适时的截住她的话头,“别拂了人家大医生的好意,不需要很久的,你把饭吃完就离开,不需要再参加后面的安排,怎样?” 池小影叹了口气,无法反驳,只能屈从,她怎么会交上宁贝贝这样的狗友。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而不是一群人杯盏交错的聚会。 “好吧,在哪里,我自己打车过去。” ------------ 第十九章,节外生枝(三) 聚会放在一个很奢华的日式餐厅,花园式的,环境幽美,菜式高贵。 领位小姐引领着池小影走进一个包间,她才知道不止是她和宁贝贝还秦朗三人,另外还有两对男男女女,秦朗介绍说是医院分管业务的院长和外科主任还有两位医生。 她仍穿着早晨的衣服,秦朗到是一身簇新,深色衬衫,灰色长裤,身材修长,一点都不象已过四十岁的男人,看上去英俊潇洒。 这些平时被别人当作神似的白衣天使,一脱下白大褂,就象换了个人,讲话恶趣、粗俗,特别爱说带颜色的笑话,毫无平时道貌岸然的样。这正投宁贝贝的所长,她今晚打扮得特别美艳,一下子就和那几个打成了一片,说话间,美目流盼,不住地瞟向秦朗。 秦朗话不多,只是微笑倾听着。池小影本来就是一个话少之人,由于心事重重,更是无心说话。 但只要池小影开口,秦朗就会接话。 餐桌是四张日式方桌拼成的,七个人盘腿围桌而座。池小影挑了个角落,挨着宁贝贝,宁贝贝自如地挨着秦朗。池小影面对着一个笑起来嘴巴差不到咧到耳根的女医生。 服务小姐进来点菜,那个院长恭敬地把菜单首先递给了秦朗,秦朗摇摇手,指着宁贝贝和池小影,说还是让客人点吧。 池小影心里面烦,应付地一笑,把菜单给了宁贝贝。她从院长对秦朗的态度和讲话的口气中,看出秦朗原来不只是一个医生,好象应是位地位很显贵的贵宾般。 宁贝贝熟稔地向小姐点了菜,姿态非常优雅、时尚。 女孩子长得漂亮总是招人的,宁贝贝的一言一行,虽然都有一点点矫情,难免带有撒娇的成分,然而是男人都会愿意和她闲谈聊天。她很快就成了聚会的主角,免不了成为其他两位女医生的公敌。 女医生们于是抢着和池小影说话,故意冷落宁贝贝。 池小影如坐针毡,说一会盯着外面看一眼,这菜怎么还不上呢? 终于,色彩、花样繁多的日式料理就纷纷端了上来。 一开席,大家都抢着向秦朗敬酒,秦朗浅抿一口,别人都是整杯而尽,不象和别人对饮那般斤斤计较。 池小影面前放了盘海鲜寿司,她夹了一块,还没进口,就觉得恶心,忙放下筷子,猛喝了几口开水,才把恶心压了下去,后来就很少动筷子。 饭桌上,其他人聊兴正浓。 “池小姐真的是读工程的?”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池小影这儿。外科主任不相信地看着池小影。 “嗯。”池小影点点头。 “都说读工程的女生都是恐龙级的,池小姐这样的气质美女应该读音乐、艺术,读工**埋没了。” 一桌的人都笑了。 池小影跟着笑笑,酒桌上的俏皮话,不必当真。 “池小姐,那你一定学过三大力学了。”外科主任又问。 “当然,《材料力学》、《理论力学》、《结构力学》,需要我一一讲解吗?”池小影调侃地倾倾嘴角。 “不要,不要,那个太高深,听不懂。可是你懂爱情力学的三大定律吗?” 池小影抬起头,“那个有定律吗?” “有。”宁贝贝接过了话,“定律一:丈夫与妻子的月亮位置落在同一个星座;定律二:丈夫太阳的位置恰巧与妻子月亮的位置成180度;定律三:丈夫的太阳位置与妻子的月亮位置同在一个星座。在这个定律里,月亮代表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两个人月亮相同,则自然心灵相通,琴瑟相和,一般是指一见钟情。若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则月亮倾向于去衬托太阳,通常是两人日久生情,因了解而产生共鸣。那个成180度角的太阳与月亮,彼此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两人却又有着巨大反差,这种一般是指欢喜怨家那一类的伴侣。怎样,对吗?” 宁贝贝扬起俏丽的下巴,扫视着听得瞠目结舌的几位。 “那婚外情怎么解释呢?”池小影突然问道。 “那个就相当于一颗行星要带几颗卫星,属于高级的力学问题范畴,没点本事的,还是少尝试为妙。”宁贝贝答道。 白衣使者们哄然大笑,起劲地向宁贝贝敬酒。 池小影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如果爱情真的这样归类,她与宣潇之间似乎是和爱无关。 她不是他的月亮,他也不是她的太阳。 宁贝贝酒量大,不在意这度数不算高的清酒,喝了几口,俏眸灼灼地看向秦朗,“秦医生,你倾向于爱情定律几?” “我?”秦朗一挑眉,“缘份可遇而不可求,我顺其自然。命里有的,就一定会有。自己会冒出来,不需要任努力。只能等待。失陪。”他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去。 “秦医生是钻石级王老五,一来滨江,就给医院里几大美女给盯上了,他要带几颗卫星都没问题的。”院长一等秦朗走开,笑道。 宁贝贝急不迭地向院长敬酒,趁机想多打听点秦朗的内幕。 池小影很震撼秦朗的那一番话。这种阅历丰富、成熟沉稳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等待?难道他这些年都是独自生活吗?心里和生理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就是用这样的一种内心信念,支撑自己孤独的生活? 袋中的手机突然震了下,拿出来一看,很吃惊,是秦朗的。 “你一晚上都没什么吃,是菜不对胃口吗?想吃什么,我来点,这家店也有中式饭菜。” 他又让她震撼了。 他被众星捧月般,却注意到她这个角落。如果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对她嘘寒问暖,别人会觉得奇怪。她只是一个顺带的客人,不便提太多要求。于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体贴周到的让她惶恐。“不,我差不多饱了,谢谢!”她礼貌地回了短信,一丝不安。 隔了一刻,秦朗从外面进来了,后面跟着个服务小姐,手上端了只蓝瓷的盆子,里面装着一碗如白玉般的汤圆,一股桂花的清香气瞬即溢满房间。 “刚刚经过走廊,闻到桂花汤圆的香气,好象是太多年没有吃过了,忍不住让小姐做了一碗。”秦朗笑道。 其他人夸张地嗅嗅鼻子,嚷嚷着说香。但这种经常吃的小吃怎么能和昂贵的日本料理比,瓷盘端上来,很少有人赏光,到是宁贝贝盛了一碗。 “小影要一点吗?”秦朗扭过头问。 池小影轻轻点了点头,“我尝尝看。”这是特地为她做的汤圆,她不能拂了秦朗的好意。 汤圆入口清甜,糯香诱人,还真让她开了胃,不禁多吃了点。 第二番敬酒潮开始,秦朗爽快地和院长碰杯,一饮而尽。 聚会结束,不到九点,院长提议去喝咖啡,不然就K歌,秦朗笑着摇手,“我今天做了台大手术,昨晚又在车上睡了一夜,撑不住了,改日吧!” 宁贝贝挺委屈地噘起嘴,“秦医生,你又不是孩子,哪有九点就乖乖上床的,去吧,去吧!” “我不是孩子,和你一比,却是大了去,当然不如你的精力。玩得愉快些。”秦朗四两拨千斤的把宁贝贝挡在了千里之外。 “那好吧,麻烦你送下小影。”宁贝贝难得还想起池小影来。 “那是当然。” 池小影抿了下嘴巴,愣了愣,把拒绝的话咽回肚中。 接下来,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续下摊,一路打道回府。宁贝贝一百个不情愿地和秦朗道别,有了今天,她下次便可以主动约会秦朗了,想到这些,她心里面好受了点。 “你住哪里?”秦朗打开车门,温和地看向池小影。 池小影自嘲地耸了下肩,“那我就再次搭个顺路车吧!” “你也住在憩园?” “不,挨着。” 这一次,她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离他很近。连着见了两次,应该算熟识了。她本来担忧秦朗喝了酒能不能开车,没想到他开得非常的稳妥。腹痛比白天加剧,可是依然只是点点滴滴的暗红落下,算来都是第二天了,她身体里不会长了什么怪东西挡着热流? 池小影想着有点害怕,胸口有一种堵塞感。吃下去的汤圆在肚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般折腾了,她不禁一手捂着口,一手捂着肚子,弯着腰。 “小影,你很冷吗?”对面驶来的车灯照进车内,映出池小影苍白如雪。 “不是。”痛越来越重了,重得她都不能好好呼吸。不行,明天要去医院看看,莫不是心情差会引起痛经? 秦朗把车靠在路边,从后座拿过风衣披在她身上。风衣上带着象薄荷般的清凉味,不是烟味,不是酒气,很干净。 池小影疼得闭上了眼,气息微微紊乱。 “小影,我们去医院看看?”秦朗很不放心地看看她。 “我估计是累了,睡一觉就会好。”池小影哪好意思和他说这是生理现象。 秦朗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车开快了点。 很奇怪,下车的时候,腹痛又好转了点,但在车上那一刻,池小影已是疼得一身的冷汗,已近休克。 她拿下大衣,道谢,然后告别。 秦朗看了看掩在夜色里的几幢旧房,喊住了她,从车里拿出两样东西递给她。 “别对自已太苛刻,让自已过得舒心点不是个错。其实,今天已是我们第四次见面,只是你记不住了。”秦朗笑笑,挥手上车,“小影,晚安,做个好梦。身子不舒服,随时给我电话。” 她不得要领地看着秦朗的车驶远,就着路灯微弱的光束,她低下头,手中一抹鲜红跃入眼帘。 是她与宣潇失而复得的结婚证,另一个是宁贝贝送她的接摩卡。 她突地想起来了。 秦朗并不是宁贝贝的朋友,他原来是那个在十字路口差点撞上她、在按摩会所被她误会的男人。 这世界还真小,怪不得看着面熟。 池小影淡淡地一笑,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结婚证,现在好了,她与宣潇的离婚这下很简单了。 此乃天意。 ------------ 第二十章,节外生枝(四) 宣潇一觉睡到东方发白,睁开眼,旁边空落落的,床单上一丝皱痕都没有。他蹙起了眉头,披衣下床,厨房、卫生间,书房、客厅各找了一遍,池小影都不在。 他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一簇绿树,不过六点多的样子。 这么早,她去哪了?还是她一夜没有回来? 宣潇陡然打了个冷战,他确定应该是后者。厨房里碗盘整齐地排列着,锅里空空如也,冰箱里只几个冻得凉凉的苹果、一袋面包,这现象应该是好几餐没开伙了。 周休两天,她都干吗去了? 宣潇察觉着不对劲,想起昨天她气愤到脸色铁青的样子,一直对他说什么衣服衣服的。 见鬼,到底发生了什么? 宣潇很讨厌事情脱离了轨道,池小影从来都不会让他烦一点神的,从女友到妻子,她一直都表现得很体贴、乖巧、温柔,虽然内向、不合群。 一个女人,夜不归宿,象什么话。不要告诉他,为了一件衣服,她离家出走了。 他板着个脸拿起座机,突然,愤怒地扔下话筒。 该死的,他又记不得她的手机号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先去买个手机,然后把那几个阿拉伯数字背上。 宣潇简单梳洗了下,没有象平常那样严谨地搭配好衣服,随意穿了件,把门甩得山响,脸拉得老长,心情是超级的不爽。同电梯的人看看他,欲出口的招呼生生咽了回去。 手机城刚开门,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宣潇很念旧,仍挑了以前那一款,重新配了卡。瞧瞧快到上班时间了,拿起手机盒,想着到了办公室再摆弄好了。 车拐进政府大道,泊好,宣潇向办公室走去。 一个身穿牛仔装的年轻小伙子挡住了他的去路,鼻孔呼呼地往外冒着白气,就是不说话。 宣潇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不得不先开口问他有什么事。 小伙子挑衅地说:“你说是宣潇吧?” 宣潇拧了拧眉,等待他的下文。 小伙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扬起眉梢,“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全明白了。原来以为你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头,没想到还披着一层象模象样的人皮,又有才,又有钱,天天看着,她怎么能不离情别恋呢?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些就可以让你随意地勾引女人吗?这社会怎么会变脏的呢,就是你这样的男人,仗着手中有点权,人也长得有几份模样,就把一个个淑女变成了妓女,是不是?” 一连串没头没脑的指责,源源不断地炮轰,让宣潇感到不可思议。眼前这小伙子象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处处处都不顺。 他做了个手势,问道:“请问那个她是谁?” 小伙子十分愤怒,“到这时候,你还装糊涂?” “我像是在装糊涂吗?” “看上去是不像。”小伙子不无讽刺地倾倾嘴角,从衣袋里掏出一叠长长的电话单,“这个是我刚从移动公司拉的,看看,这发短信的时间和号码,你熟悉吗?昨天你们一起去的上海,想得起来吗?一开始,她说要和我分手,我还以为她是任性,没想到她来真的了。我思来想去,我又没做错什么,原来症结出在你这里。听说你好象是有老婆的,那么,你准备把她怎么处置呢?是做情人,还是***?要不然离婚娶她?” 宣潇不动声色地捡起电话单,冷冷地瞟了瞟。 小伙子继续指责,继续炮轰,越说越来劲。高亢的音量终于引得宣潇工作室里的员工们抬起头。 宁伊脸刷地苍白,她咬着唇,气着跳脚,发疯地拉开门,冲了出来,“杨光,你疯啦,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不要扯上别人。” “哈,到底是郎情妹意,你还护着他。他是别人吗?那你发誓,你要和我分手,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宣潇现在才弄明白,这小伙子原来是宁伊的男友。 “谈恋爱,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分,说些有的没的干吗?”宁伊急得都快哭了,拼命地把杨光往一边推。 “你说得真轻松,我们在一起都快二年了,马上就谈婚论嫁,你现在说不玩了,那么至少给我个理由?” “好,好,我给你理由。”宁伊豁出去了,羞窘地对着宣潇弯了下腰,“对不起,宣总,给你添麻烦了。” 宣潇漠然地闭了闭眼,“没关系!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来上班,这种事下不为例。看得出,他很爱你,珍惜点!”他淡淡地颔下首,扔下电话单,越过杨光,继续拾级向上。 “你。。。。。。这什么话,你回来。。。。。。”杨光愤怒地指着宣潇。 “我。。。。。。被你给气死了。”宁伊觉得脸不知丢到爪哇国的哪一块了,咬牙切齿的拖着杨光向路边跑去。 “你气什么,你看见了吧,那种人只是玩玩你,不可能娶你的。。。。。。”杨光不怕死的说个不完。 宁伊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隔着玻璃门看戏的人一见宣潇进来,慌忙把头转向电脑屏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宣潇镇定地走进自已的办公室,手轻轻地叩着桌面,心神不宁,什么都不想做。 今天是星期一,不是黑色星期五吧! 突然想起手机还没装卡,忙拆开包装盒,拿出手机,插进卡,装上电池,按下开机键,动听的音乐声响起,屏幕上一只蝴蝶欢腾地飞跃着。 开机刚一会,只看到屏幕上不住的闪耀着短信进来的提示,足足有二十多条,一大半是垃圾短信,有几条是客户发过来的,没有宁伊。宣潇边看边删,他愕然地发现有一条是他亲亲老婆发过来的,对,对,昨天,她有问他有没收到她的短信。 宣潇打开短信,整个人呆若木鸡。 “宣潇,我们离婚吧!”时间是周六的早晨,他那时还在办公室里,刚刚把手机摔碎。 她要离婚?她要离婚?她要离婚?。。。。。。宣涌的头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只木然地一再重复着这个疑问。 他再看了一遍,想会不会看花了眼。不,千真万确,池小影说她要离婚,很简短,就几个字,按时间算,不是因为那件衣服。 那是为了什么? 宣潇敲着头,感到灵魂脱离了身体,人成了一具躯壳。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难道是他表现过度,把她逼急了?不可能,他还没正式开始呢?绝对不会是有第三者出现,他对池小影很笃定。 如果他们之间要离婚,宣潇心想,一般也应该自已先提出来才合乎常规,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而她对他呢,始终都是那般清冷,和外面那些热情如火的女子根本不能比。可他从来没起过离婚这个念头。他这样的老公还不称职吗? 这些日子,他是故意让她感觉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出没,那只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反映,到底有多在意他。他都没露骨的表现,她到想起身走人。 那戏演给谁看去? 宣潇的心里掠过一阵刺痛,她怎么可以这样随意地松手?连争取一下他都不肯,是不是她早在等着这一天了? 离家出走是因为这个吗?希望是,不然他会撕了她。 如果她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过来问他呀! 不行,他绝不同意离婚。不管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她。 也有羞怒,也有不甘,也有许多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感。说习惯好了,他暂时没有意向换妻子,那么他的妻子就更没有权利离开他。 宣潇果断地把短信删除,既然手机坏了,那么他就当没看到这条短信。 但是心却再也保持不了平静,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受伤了。 别的女人都抢着奔着想博得他的好感,她却忙不迭地把他往外推,换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被深深打击到了。 宣潇直直地盯着手机,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有人敲门,核价组的组长推门进来。“宣总,水建公司的人已经在会议室等了。” “我这就下去。”宣潇想起今天和水建公司约好讨论跨江大桥编标一事。心里面乱成一团麻,他站起身,定了好一会神,才下了楼。 ------------ 第二十一章,节外生枝(五) 所有医院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池小影皱着眉头,排着队,挂了妇产科的专家号。 早晨一醒来,疼痛加剧。牙也没刷,趴在马桶上吐得一脸的眼泪鼻涕,还尿频,一直跑厕所,想想这不是个事,给单位人事部门打了通电话,就来医院了。 路上,接到秦朗的电话,问她一切可好?她没提自己去医院的事,她是一个不愿欠别人太多人情的人。 妇产科在门诊大楼的六楼,外面候诊室里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由老公或者妈妈陪着,一脸幸福等着检查。也有象池小影这样的,一个人,脸色蜡黄,神情萎萎的,但看上去年纪不大。 池小影抱着肚子找了个位置坐下,很羡慕地看着那几个准妈妈。她喜欢孩子,很想生一个长得象自己的女儿,打扮得象个小公主似的,给她买娃娃,带她逛公园、去游乐场,晚上搂着她睡觉,讲床前故事。 可她不敢要。如果不能确定给孩子一个甜蜜的氛围成长,还是不要让她来到这世上,这是对孩子的尊重。 病人是按号依次进去的。池小影听着才叫到六号,她手里的号是十四号,还得等好一会。她无聊地把头转向一边,专家门诊旁边是一般妇科门诊,再过去是手术室,可能是做一般人流、治疗简单妇科病的地方。 池小影正看着,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扶着一个面无血色的艳丽女子走了出来。 护士小姐站在门边叮嘱:“药粉是清洗下面,药片是口服的,一日三次。回去以后,卧床休息,适当地增加营养,千万不要急着做那件事。” 护士虽然说得委婉,可音量大,引得候诊的人纷纷看过去。男人不禁脸红,感到很不自在,,匆忙点头,不安地看看女子,女子痛得脸扭成一团,没听清楚护士说了什么。 男子局促的目光扫了一圈,戛地对视上池小影,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去北京出差的柏远什么时候回来的?池小影眨了眨眼,瞧见柏远嘴巴张了张,胀红的脸越发深红,她挪开了目光。 在这种地方相遇,还能打什么招呼? 专家是个上了年纪,头发有些灰白的女医生,听了池小影说明病状,拧起了眉。 “超过经期五天,下腹撕裂样的疼痛,伴有恶心呕吐,阴道少量出血,尿频?” “是的。” “这现象有了两天了。”医生拿起一边的血压计,给池小影量了量血压,神情陡地凝重,她抽出一张处方单,“做个B超看看吧!” 池小影害怕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医生,是不是我子宫里长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等B超单出来就知道了。”医生没有多说,却叫来一位护士过来陪着池小影,还吩咐交费让护士代劳,不要池小影跑上跑下的。 周一医院做B超的人很多,幸好有护士陪着,池小影顺利地做好了B超。 专家拿着B超单看了又看,让池小影又去化验了下血和尿液。“症状不太明显,我要细细研究下,你到下面花园里坐会,不要走远,最好通知你爱人过来。” “我。。。。。。爱人他出差了。”池小影心里面已是惊恐不安了,医生虽没有明说,但她明白她好象是患了什么重病。 专家温和地一笑,“不要紧张,没你想像的严重。我们一会再见。” 池小影感到腿象有千斤重,浑身都僵冷了。她不知怎么下的电梯,迈出门诊大楼时,看到柏远两手交插站在一棵树下。 “小影,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柏远走过来,瞟了眼池小影的肚子。 池小影艰难地一笑,走到长椅上坐下来,“还不清楚,等化验结果出来就知道。你。。。。。。怎么没陪她?”她四处看看,艳丽的女子不在。 柏远难堪地挠挠头,“她姐姐把她接走了,她是。。。。。。” “不要告诉我。”池小影疲惫地摇了摇手,觉得在自己心目中温和的柏远也远去了。和燕南南离婚不到一月,已经有一个怀孕的女友。他们两个真是难分伯仲。这是别人的事,她不想评论。 柏远咬了咬唇,闷闷地在她的身边坐下,好半天没有出声。 “为什么要做掉孩子呢?”池小影突然叹了一声。 “晶晶还想玩几年。”柏远苦涩地一笑,“小影,你还好吗?” “我和宣潇马上要办离婚了。我没有怀孕。”池小影平静地回答。 柏远低咒了一声,重重地击向木椅,“燕南南这女人真是说到做到。” “和她没有关系,和任何人都没关系。这是我和宣潇之间的事。” “小影,”柏远转过了身子,“你现在心里面是不是特瞧不起我,认为我自己都这样了,没资格对燕南南指手划脚?” 池小影淡然摇了下头,没有吱声。 “有许多事,我出于面子,一直没有启口。小影,你知道燕南南怎么做到水建公司业务部经理的?呵呵,那是她和水建公司以前的老总上床换来的。”柏远痛苦地闭上了眼,“我知道她有野心,贪恋权欲,不甘落于人后,可我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去争夺。和所有戴绿帽的老公一样,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之前,水建公司已是说得风风雨雨,我有天从外地出差回来,提前了一天,打开门,当场把他们堵在了床上。燕南南和那个老总跪下来求我,燕南南寻死觅活,向我赌咒发誓,说痛改前非,我。。。。。。念着从前的情份,念着她年轻糊涂,就放过了他们。后来,燕南南到真的安份了好久,那个老总又调走了,我以为这下会好好地过了。一年前,我们的感情再次降到了冰点。外面看着没有异常,其实我们已经分床很久了。就在那时,我遇到了晶晶。我承认我是个普通的男人,经不住诱惑,无论是心理和生理都需要一个发泄口。燕南南知道了,没有吵没有闹,说她刚好也和宣潇上了床,我们两个那就各自奔向下一站艳阳春。我差点吓疯,和晶晶断了,我们这个家算是毁了,我不能让她再把你们也给毁了。小影,我真的努力了,可是。。。。。。我想念晶晶,她。。。。。。怀孕了,她家里的人也知道了我们的事,我。。。。。。。只好和燕南南离了婚,从而也把你害惨了。” 柏远说到最后,眼底泛上一层湿雾。 池小影一直看着前方,静静地听着。 “小影,你到是说句话呀!”柏远推了下池小影。 “说什么?我没有你的度量,可以宽容地和对待一个出轨的人。不管是情感还是肉体,只要有一次出轨,我都不会原谅的。这没什么可遗憾的,反而是种解脱。我和宣潇离婚,真的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化验结果该出来了,我上去看看。”她缓缓站起身。 “小影,你。。。。。。恨我吗?”柏远喉结耸了耸,艰难地问道。 “我没有恨你的理由呀,我们还会是朋友。”池小影走向电梯口。 “小影,我陪你上去?” “你刚才那么引人注目,还是饶了我吧!”她莞尔一笑,电梯门合拢,遮住了她心碎的神情。 柏远怔怔站了很久,不知怎么,感到小影笑得好凄楚。 专家差不多看完挂号的病人,门诊里清静了许多。池小影搓着手指,在她对面坐下,看到桌上放着自己的病历和化验单。 “你有其他家人在滨江市吗?”专家和气地问。 “我妈妈住的离这里不远,医生,我得的是啥病?”池小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专家一笑,“你血里面有些炎症,是不是前阵感冒了?” “嗯,淋过雨,有点感冒,吃过药之后就好多了。” “其实呢,你并不是得的什么大病,你是怀孕了。不过不要难过,这孩子好端端的,你吃过许多感冒药,也是不能留的。” 怀孕?池小影眼愕然地瞪得大大的,“这。。。。。。怎么可能,我月经现在身上?” 专家收起笑意,很严肃地看着池小影,“那不是月经,而是体内出血。你是怀孕了,可是胚胎不在子宫内,而是在输卵管中,这种现象也称异位妊娠,俗称宫外孕。” ------------ 第二十二章,城门失守(一) “形成宫外孕的原因有许多,有过宫外孕病史者、人工流产者,患慢性盆腔炎、输卵管炎等等,都会容易患上宫外孕。由于输卵管管壁薄,又没有完整的蜕膜和粘膜下组织,孕卵着床后,绒毛侵蚀管壁肌层,破坏肌层微血管而引起出血,甚至破裂。孕卵由裂口排出,大量血液流入腹腔,如得不到及时医治,会引起生命危险的。你现在虽然还未破裂,但已经濒临危险的边缘,必须赶快动手术。” 专家说道,快速地在手术通知单和住院单上写上池小影的名字,“我只能给你一点时间回去洗个澡,拿下换洗衣服,然后在你家人的陪同下入院,我会及快安排你的手术时间,最好你通知你爱人回来。” 池小影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在抖。专家那一大套专业名词,她听不懂,她只知道她怀孕了,是宫外孕。 宫外孕这个名词不陌生,她高中时的语文老师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脸色苍白地栽倒在地上,等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断气了。听说老师就是宫外孕,死的时候腹腔内都是血。 现在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呢? 上帝的恶作剧还要来几次,她与宣潇真的要剪不断、理还乱吗? 如果有一个天使要降临在世上挽救她与宣潇的婚姻,那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呢?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专家见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池小影两眼空洞地摇了摇头,手紧紧地捏着手术通知单和住院单,泪水不由自主地溢满了眼眶。 应该去单位办请假手续,应该打电话通知妈妈,应该回家拿梳洗工具、衣服,洗澡。。。。。。 可是,她盯着自己的双腿,这一刻,它们罢工了,她根本没有办法站立起来。 “不要害怕,这是常见病例,只是切除一侧输卵管,另一侧很完好。你还年经,以后有机会做妈妈的。”专家笑着安慰。 她也勉强回了一个笑容,只是,笑象哭一样。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她终于下了楼,走出医院的大门。 秋风萧瑟,阳光暗淡,满街飞旋着枯黄的落叶。 “要打车吗?”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 她点点头,上了车,轻轻说出宣潇工作室的地址。 即使只是一个孕卵,宣潇也是他的父亲,宣潇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她应当第一时间告诉宣潇。 而且在这么无助的时候,她只想起了宣潇,只想把无助坦露在他的面前。一些纠葛、郁结全部远去,他宽阔的肩是她此时最想依靠的。 她拿起手机给宣潇打电话,关机中,哦,或许是手机坏了。 她闭上眼,手轻轻搁在小腹上,搞不清那颗孕卵具体在哪个方位。脑中一片模糊,只有泪无所顾忌地狂泄。 下了车,她把泪水拭净,才走进宣潇工作室。 工作室里依然一团忙碌,听到门响,才抬起头。她上次来过一次,职员们都认识她了,礼貌地笑笑,然后相互交换了下一个复杂的眼神,替宣总捏了把汗,以为她听说了大清早宁伊男友来闹事的事,追来质问的。 “宣总在会议室开会。”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走过来说道。 “麻烦你帮我叫下他,我有急事。”池小影尽量平和而又清晰地说道。 小伙子点点头,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一团漆黑,大屏幕上正在放映幻灯片,屏幕的光亮映在最靠近屏幕的宣潇和燕南南,他们头挨着头,低声讨论着什么,满脸默契的笑容。 池小影别过脸去。 小伙子走近宣潇,凑在他耳边说池小影来了。宣潇脸色当时就变了,早晨才看到她的离婚宣告,得不到他的答复,人竟然追上门来了。气不打一处来,他火冒三丈地瞪了小伙子一眼,“没看到我现在开会吗?让她回家再说。” 小伙子脸一红,抱歉地点点头,出来把宣潇的话转达给池小影听。 池小影突然觉得自己来得太荒唐了,她想立即掉头离开,但她思考了一下,还是转身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宣潇,我只耽误你十分钟,不需要很久的。”她平静地冲众人点了下头,目光落在宣潇的身上。 宣潇神情紧绷,怒视着她,一言不发。 燕南南两指捏着笔,俏唇挪了挪,转向宣潇:“去吧,宣总,别让小影等着。” 其他人不明是否地看看宣潇,又看看池小影,以为小两口闹别扭,笑了。 “宣总去吧,我们正好也休息下。” 宣潇啪地把手中的笔甩下,铁青着脸站起来,直直地走向池小影,“你就这么等不及吗?”他阴冷地眯起眼。 “是的,我一刻都等不了了。”池小影说道。 宣潇凝望着她,语气森寒,“那好,我们上去说,别在这儿影响别人。” 池小影拧了下眉,专家关照她不要剧烈运动,特别不能攀越楼梯。“不要上楼,我们去外面说。” 宣潇哼了声,拉开玻璃门冲了出去。门晃动了两下,差点打到跟在后面的池小影。 池小影怔了怔,扶着摇摆的门,跨了出去。 他掏出手表,“我想根本就不需要十分钟,我现在就给你答复,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什么?”池小影很惊讶。他是先知吗?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 “宣潇,”池小影咬了咬嘴唇,“我不是你来要求你同意什么的,只是来告知一声。” “是吗?你真懂礼节。”宣潇冷笑。 池小影悄然攥起拳,鼓起了勇气,“宣潇,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我。。。。。。怀孕了。” “我。。。。。。你说什么?怀孕?”宣潇一时回不过神来,眼睛眨个不停,好一会,才上前小心地握着池小影的双臂。 “是的,明明每次都有认真避孕,我还是怀孕了。”她自嘲地挑了挑眉,很是无奈。 “有些避孕用品质量不过关,这很正常。那你现在感觉怎样?有多久了?”宣潇的嘴角不由自主荡起笑意,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 池小影缓缓抽离双臂,“一个月多几天,可是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为什么?”他瞪圆了双眼。 “因为我的身体。。。。。。”池小影眼眶一红,感到心里面的泪都汪成了海洋,“前几天我感冒了,吃了许多药。。。。。。。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孕卵着床的位置。。。。。。” “是不是你上次故意淋雨感冒的?”宣潇蓦地打断了她的话,笑意冻结在嘴边,俊容扭曲成一团。 “可能是吧!” 他久久凝望着她,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肝肠寸寸断裂。 恨她如此平静,恨她讲得如此轻描淡写,恨她表情如此无辜。 她怎么能这样随意,是一个生命,不是掐死一朵花、一根草。 宣潇崩溃地问道。 “你不是今天才知道怀孕的,你早知道了,所以你故意淋雨,然后说因为吃了药不能要这个孩子,其实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他。池小影,我一直以为你性子清冷,忍忍也罢了,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的狠。为了离婚,你真的是不惜一切。和我离婚,你就肯定你会幸福、开心吗?” 她不敢转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身子不住的颤抖。 “宣潇,不是这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着急地想反驳,他厉声阻止了她。 “不要再说了,我说为什么你那天突然跑过来干吗呢?这一切都是你预谋的,四年里,你一直不肯怀孕,好不容易有一个孩子,你还这样杀了他。你干吗假惺惺地跑来告诉我,直接处理掉就好了。”宣潇悲绝地摇着头,神情纠结、愤怒,眼睛胀满了血,“我对你还有什么可珍惜,可留恋的。你这种没有人性的女人不要也罢,好,好,离就离吧,我放你飞。” “嗯。”池小影点了点头,什么都不想说了,也没必要再说。 如果宣潇有一点爱她,是不会说出这一番话的。 深秋的风象刀子般刮过来,生疼生疼的,及肩的发丝随风乱舞,心寒如冰,她有点站立不住。 男人若起了外心,说什么话都不是意外。 她欣然一笑。 “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办手续吗?”她问道。 “是不是有个什么男人在等着你,你连一刻都等不得了?好象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宣潇嘲讽地看着她。 她低下眼帘,一笑,“等我的人不会在意这一刻半刻,我是怕燕经理等太急了。” “别拿别人说事。”宣潇被她激怒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我今日算是识清了你的真面目,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怎么捂也捂不暖的臭石头。池小影,离婚是你提出来的,我会成全你。我宣潇站在这里,对着你发誓,以后,我一定会娶一个比你强百倍、千倍的女子为妻。” “我想这不难。”她是一个普通女子,胜过她的人,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是。“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等你手术结束。” 池小影点点头,掏出手术通知单,“这上面应该要家属签字,现在法律上我们还是这层关系。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 盯着她递过来的手术通知单,宣潇象被烫着似的,退后几步,“流产只是个小手术,吃药也可以的,何必要费这么大的事,我不会象你一样做个刽子手。你打电话让你妈妈过来,这几天我不会回家,以后我们也不需要再碰面了。十分钟到了,我还有事要做。” 说完,他厌烦地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去,生气使他一张俊脸都变了形。职员们从没见过他这样,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池小影不自觉地叹了一声,慢慢走下台阶。 一个没有肩膀可依的女人,是有点可怜。 “妈妈,是我?不要管什么股市了,你现在就收拾行李到滨江第一医院来。。。。。。越快越好。。。。。。不然。。。。。。” 她穿过了红色大道,拐进大街,只顾着讲话,没注意前面下水道井盖不知怎么被揭开了一半,她一脚踩了个空,身子没稳住,整个人突地扑倒在地。 手脚蹭破了几处皮肉,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疼,反而是一股从小腹下端升起的剧痛把她整个人都压倒了。 路过的一个行人扶起她,看到她的脸白得象纸张一般,惊呆下了,“你。。。。。。没事吧?” “快。。。。。。打120。。。。。。”她尽力睁开眼,把手术单塞进行人的手中,一下就昏了过去。 ------------ 第二十三章,城门失守(二) 120急救车闪着刺眼的蓝色顶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医生和护士抬着休克的池小影匆忙往急救室跑去。 急救车里的一位医生恰巧是那天和池小影吃饭的那位笑起来嘴巴咧得很大的女子,她看了池小影的手术通知单,在车上给秦朗打了电话。 秦朗刚出手术房,还没来得及脱下沾满鲜血的外衣,他站在急救室门口焦燥不安地徘徊,怎么也没想到,和池小影再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情况怎样?”他靠近担架,握着池小影一双破皮红肿的双手。 “血压很低,心律跳动缓慢,估计是输卵管破烈,血液涌向腹腔,腹腔镜是做不了,必须马上动手术。”女医生俐落地给池小影注射了一针强心剂,“秦医生,你有办法通知她的家人吗?” “这个不急,你看哪间手术室有空,我来联系杜医生。”秦朗冷静地说道。 杜医生就是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的那位专家,接到秦朗的电话,一怔,说十分钟后就到。 “呃?”女医生有一刻发愣,这好象不太合常规。没有家属签字,这手术可以做吗?但秦朗是医院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杜专家都被他使唤来了,她没有多说话,奉命行事。 一切以最快的程序进行着。 手术室准备好,杜医生与护士就位,手术器具摆放整齐,麻醉医生等候着。秦朗自始至终站在池小影的担架旁,双眉紧蹙。 去血库取血浆的护士突然哭丧着脸跑了过来,池小影的血型是O型血,血库里恰巧没有,从其他医院调,至少得一个多小时。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不谈一小时,只怕半小时都不能等了。 “我是O型血,前几天刚体检过,非常健康,抽我的吧!”秦朗说道。 “秦医生,这个剂量可不是一点半点。”杜医生失色惊呼。 秦朗温和地一笑,“我知道,我和她一起进手术室,准备吧!”掌下轻轻一动,他低下头,打过强心剂的池小影缓缓睁开了眼。 “没有事了,二个小时后你就平安无恙。”秦朗抚了抚她的头发,笑意如春。 池小影苍白的嘴唇扯了扯,觉得有一种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在她最无助惊惧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如她站在茫茫的江边,转过身,秦朗微笑着向她打着招呼。 她还是很幸运的。 “谢谢!”她低哑地说道,心瞬间安定了。 “傻丫头。”他摇着头轻叨。 “小影,小影,你在哪?”走廊的一端,夏秀芬一间间的寻过来,边走边惊慌地喊着。 “是我妈妈。”池小影努力瞪大眼。 “正好,让她签下字。”急救车上的女医生忙把手术单拿过来。 “小影,小影,你这是怎么了?”夏秀芬看到了躺在担架上,正准备进手术室的女儿,突地六神无主。 她是个不需要有太多主张的女人,丈夫在世时,她依附丈夫。丈夫走后,大事小事,女儿过问。突然之间,让她独自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呆了。 “只是一个小手术,签字是个手续,阿姨别担心,签吧!”秦朗温言劝慰。 “不,我不签,我没这个权利。宣潇呢,让他来签。”夏秀芬张望着四周。 “妈妈,我是你生的,你没有权利,那谁有呀?”池小影疼得气都接不上来,喘喘地说道。 “可是宣潇是你老公,妈妈什么都不懂,妈妈给他打电话。” “不要打了,妈妈,我找过。。。。。。他,他。。。。。。不肯签。”池小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一边的秦朗扭过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令人不易察觉的怜惜。 “天啦!”夏秀芬现在才意识到女儿与女婿的关系恶劣到什么程度,小影说离婚不是赌气,不是玩笑,是动真格的。想不到男人狠起心来,真是铁石心肠。女儿都到危险关头了,他都能不闻不问,她绝望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感到天旋地转,好象又回到了老公刚过世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真是这样,那就离吧,妈不拦你了,我可怜的小影啊!” 她抱着膝盖,放声痛哭。 秦朗把手术单塞给一个小护士,使了个眼风,让她陪着夏秀芬,他尽力保持冷静地握着池小影的手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的大门徐徐关上,上面的红灯亮起。 麻醉医生把麻醉剂缓缓推进池小影的血管里,池小影昏迷前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的秦朗,放心地闭上眼睛。 急救车上的女医生在把针管插进秦朗的手臂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她有丈夫的。” 秦朗眨了眨眼,“抽吧!”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臂弯流出,经过输液管,一滴,一滴,流进了池小影的体内。 *********************************** 白天呼呼狂嘶的风到了晚上熄了,温度又降了几度,不管秋多么顽强,还是控制不住冬的逼近。 宣潇没有留一建公司的人吃饭,和几个加班的员工叫了外卖,吃完便回到办公室,打开空调,拿出跨江大桥的资料和一些参考的标书,准备好好研究一番。 他的办公室后面有个简易的卧房,平时赶标书太晚,就睡在里面。 坐下来之前,他进去看了看。被子还是夏天的凉被,下面垫的褥子也薄,今晚上怕是要受冻了。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七点多了,池小影怕是已回到家中了。不,不要再想那个冷血的女人。 她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结婚四年,他们没红过一次脸,连句重话都没有。想不到她是深藏不露。 宣潇想起白天的对话,仍是愤恨难平,心如刀铰。 孩子,天知道他发了疯的多么想要一个孩子。那个家太大太冷清,有个孩子,会添许多温馨的。现在的他,有能力给孩子非常优裕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两个人,只是二人世界,有了孩子,才称之为三口之家。 家是什么定义?如果人是一粒种子,家就是你渴望生根发芽的那片肥沃的土壤。让你还原自我,无拘无束。享受人世间真挚的情感,也愿意无条件地付出。 可是,四年了,他们却一直都没有孩子。 她早存了离异的心,当然不会让孩子拌住她的脚。古人云: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 宣潇冷笑。 一个丈夫,会赚钱,顾家,不花心,做到这样,她还不够满足吗?离了婚,她一个二十七岁的老女人再找到第二个春天,能怎么个灿烂法,而他,会比她多太多的机会的。 三十有二,有房有车,有事业,有地位,有模样,他不自恋,却非常自信,这样的男人就象是个遮不住的发光体,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他会让她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惨重的代价,会让她悔到肠子发青、发烂。 “宣潇。”办公室的门轻轻推开了,燕南南手中提着个保温瓶,对着他晃了晃,“听说你犯胃病了,我熬了点粥。” 宣潇抿紧唇,眼一细,邪气地倾起嘴角,仿佛池小影此刻站在了眼前,看看吧,这世上不只是有你一个女人,这不有的是人投怀送抱。 “怎么这表情?”燕南南娇嗔地斜睨着他,大大咧咧走进来,顺手关上房门,“是不是今天和小影吵架了,我看你后来一直心不在焉的。” “你到是对我很关注吗!”宣潇示威地一抬眼,两臂交插。 燕南南丢了个妩媚的眼风,快手快脚地把桌上的资料挪开,打开保温瓶,一股诱人的粥香飘了出来。 征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征服她的食道;征服一个女人,当然是她的阴道了,这些都是千百年来,经得起历史考验的真理。 “当然,我不关注你关注谁呢?”她咯咯笑着,按着他的肩,让他坐到椅中。 宣潇拂开她的手,突然转过身,阴冷地一笑,托起她的下巴,“为什么呢?”象和谁轻劲似的,他不带感情地解开燕南南胸前的衣扣,一只手快速地伸进她的衣衫,握住了她丰满的乳房,目光冷凝。 燕南南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本能地低呼。她只是想借机表现一下,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一个女人如此关注一个男人,还能有什么呢?”她可不会假装矜持地放过眼前这么好的机会,身子一软,两手勾住宣潇的脖子,紧贴上宣潇的身体,轻轻磨蹭,用目光挑逗着他。 作为一个正值英年的身体健康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绵软娇艳的女人,又带着股愤怒,宣潇的身体瞬即就发生了变化,周身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你懂我的心的,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只是。。。。。。我不敢说。。。。。。”她柔笑着对着他的耳朵吹着热气,感觉到他的强硬。心里面乐开了花。 男女之间的事果真这样,说难,难如上天,说易,也易如反掌。 宣潇终归是过不了她这样的美人关。 “你好象不是胆小的人。”宣潇任由血管膨胀,气息急促,任由她的手上下不安分地游走,他只是一脸讥讽地盯着她。 “小影。。。。。。毕竟是我的好朋友,我总有心理障碍。。。。。。”燕南南呼吸紊乱,已控制不住的扭动着身子。 不提池小影也罢,一提,宣潇突然象头发怒的狮子,恶狠狠地蹂躏着她的乳房,“那种冷血女人不值得顾忌。” 说完,他猛地把她抱坐在办公桌上,扯下她的裤子,燕南南急不迭地拉开他裤子上的拉链,忙乱中,她手臂在半空中舞来舞去。 他讥诮地看着她,嘴角噙出一丝狞笑。 “宣潇,快。。。。。。快。。。。。。”燕南南已情醉得不能自已,大呼小叫着,手一挥,保温瓶骨碌碌从桌上“咣”地一声掉到地上,水银片和着稠粥散了一地。 宣潇盯着地板上的那团混乱,身子僵硬了。 这时,医院里,池小影已做完手术,又观察了一个小时,被移上担架,推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的上方,绿灯亮起。 秦朗温情脉脉地看着她,轻吁了口长气。 窗外是万家灯火,万家灯火中有一种热闹和温暖的繁华,也有一些清冷、忧伤的事情发生。 ------------ 第二十四章,城门失守(三) “执子之手,方知子丑,泪流满面,子不走我走。好笑不,亲爱的?啊,还不笑,那我再说一个,我就要哭,我就要闹,一宿一宿不睡觉,手里拿瓶安眠药,拿根小绳要上吊。再丑也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哈哈!” 青涩男子说笑,自已笑得前俯后仰,床上的花样女孩噘着嘴,对着他直翻白眼。 隔壁病床上的池小影到是忍俊不禁地笑了,一笑,扯动伤口,她咝咝地抽着冷气,忙抿紧嘴。 这是一间普通的病房,有三张病床,中间的过道上硬挤进了一张折叠的行军床,是青涩男子晚上睡的,不过,昨晚他体贴地把床让给了夏秀芬。 青涩男子与女孩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都在技校读书,糊里糊涂的,女孩怀孕三个月了才发觉。月份太大,只好做引产手术。两个孩子到无所谓,只是两家家长一幅灰头土脸的样,脸上的表情都伸展不开来,看谁眼神躲躲闪闪的。 手术过去三天了,女孩恢复得很好,青涩男子奉母亲之命,给她送鸡汤过来,不知哪里惹恼了女孩,女孩赌气说不喝鸡汤,男子信以为真,自已几大口把鸡汤给喝完了,女孩这下真气了,半天都没理男子。男子挠挠头,后知后觉地陪着笑脸,逗女孩子开心。 “我又不是人民币,你干吗黏着我?”女孩火气仍然很大。 “亲爱的,你不知道这世上令人不能自拨的,除了牙齿就是爱情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下啦!” 不行了,不行了,池小影狠狠地咬着嘴唇,她又想笑了。这对孩子也许还没体会到生活的无奈,不懂爱的沉重和责任,躲在父母的羽翼下,不谙世事的快乐着。单纯地爱,不带任何物质和目的,只为爱而爱。 真羡慕呀!池小影叹了口气,她在这样的年纪,没有过这样的快乐。对着恋人任性地讲话,闹小别扭,赌气,然后由他哄着,说些甜甜蜜蜜的话逗着自已。没有,没有,她与宣潇所谓的恋爱,只是如奉命行事般,他是指挥者,她是执行者。 想起宣潇,心头不由掠过一丝凄楚感。 “池小影,量下体温。”查床的护士板着脸走进病房,在她的腋下塞了根体温计,“感觉怎样?” “挺好的。”池小影抿抿干裂的嘴唇,回道。手术后的疼痛比起在昏迷前那铺天盖地如黑暗的大山压来的疼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现在的疼痛是明朗的,再过一些日子,伤口就会愈合,她恢复如初;而那天的疼痛是惊恐的、无望的。 所以,有什么值得郁闷的呢?明天一定比今天好,她微笑地挑了挑眉。 护士漠然地在病案上记录着,看了下表,从她腋下抽出体温计,甩了甩,“嗯,体温很正常,你今天有二瓶水。呃,你家人呢?” “我妈妈出去吃早饭了,马上回来。” 护士讶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一个宫外孕手术,秦医生输血,杜医生主刀,这两人可都是医院目前数一数二的人物,床上这位脸色黄巴巴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而这个女人好象没丈夫。 “尽量不要乱动,别扯动伤口。”她叮嘱了一句,转身询问小女孩去了。 查房的医生这时也走了进来,先奔向第一张病床上那位快要临产的孕妇。做B超,孕妇怀的是双胞胎,肚子特别的大。这对夫妇是郊区的农民,为了确保大人小孩的安全,才来到这所医院。 都说孕妇和产妇这个时段最没尊严了,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病房里也有别的男人,医生腾地一下掀开被子,撩起孕妇的衣衫,褪下一条裤腿,孕妇红着脸,无奈地任自已裸露在众人的目光下。憨厚的丈夫尽力用自已的身子遮住妻子的身子,医生检查到哪里,他就忙不迭地把被子拉到哪里等着盖上,一边还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妻子,听到医生说一切安好时,夫妻俩四目交织,对视而笑。 池小影侧过脸,看着这一切,鼻子一酸,眼窝一热,差点儿落下泪来。 真正幸福的女人,不是倾国倾城,不是富贵冲天,而是你有一个疼惜、关爱、保护你的丈夫,哪怕他没有高学历,没有高收入,买不起别墅、轿车,可是和他在一起,你就会感到安全,你可以放任地依赖他,当自已是他的女儿、小女人,即使你们穷得只有一碗稀饭,他会抢着喝稀汤,却把碗底沉淀的米粒留给你。也许最终的结果是有可能两人都会饿死,可是有他健壮的臂弯紧紧抱着你,你就会无所畏惧。 忍不住,池小影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扭过头,看着窗。 为什么在她眼里,所有的人都过得比她幸福,是她太不幸了吗? 窗外只见灰蒙蒙一片,羞涩的阳光躲在厚云中,偶尔才漏下一两道光线。 “这张病床是杜医生的病人。”医生走向池小影,小护士低声提醒道。 医生怔了一下,转身出了病房,走到门口,遇到了秦朗。“秦医生,早!” 秦朗刚进医院,还没换上白大褂,米色的风衣,驼色的衬衫,儒雅俊朗。 “早,辛苦了!”秦朗拍了拍医生的肩,对着病房里一双双讶异的视线含笑点头,来到池小影的病床前。 池小影来不及拭泪,一粒泪挂在眼睫上,她羞窘地一笑。 “怎么没有多睡会?”手术后,夏秀芬因为惊恐无助,一直在哭,还要人照料,秦朗陪着她直到凌晨,她坚持清醒地疼着,不肯要止痛棒。她疼得根本没办法好好睡,秦朗找了个暖水袋垫在输液管的下面,这样流进她体内的药液就是温的。他抓着她的手,神情疲惫,脸色发白。 后来,她终于沉沉地睡去,秦朗才离开,天差不多快亮了。 现在才刚过九点,他睡了几个小时? 刮了胡子,洗了澡,换了衣服,真是个干净的男人。 “你精神不够,医坏了病人怎么办?” “我坐牢,你来看我。”秦朗笑说,抚了抚她乱蓬蓬的头发。“昨天受苦了。”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不舍,状似无意地替她拭去眼睫上的泪珠。 “要想重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她轻笑。 “你这样想是好事,那就把脑子里一切清空,今天尽量多睡。人在深睡时,伤口愈合得最快。” “嗯。”她很配合地点头。“那你去看你的病人吧!” “你也是我的病人。”他拉过小方凳,在她身边坐下。“明天我给你带杂志和MP3,还有一些特别的东西,让你打发打发时间。今天只能吃流汁,饿也要忍着。” “什么特别的东西?” “暂时先保密。杜医生查床来了。”秦朗微笑地站起来。 “秦医生对朋友真够周到的,不去专家门诊楼,先来病房。”杜医生打趣道,看着医案上今早刚提供的化验结果。 “不周到的朋友还叫朋友吗?”秦朗把脸转向大门,身子恰好遮住池小影的身体。 池小影盯着他宽阔的背影,一股暖流直达指尖。 杜医生一笑,查看了下伤口,询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 秦朗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个不停,他按掉,又呆了会,直到专家楼的护士追了过来,他才告别。 走了不久,小影搁在枕边的手机发出短消息的声音,是秦朗。 他在短信里只是写了在来医院里看到路边发生的一件趣事,简短的几句话,却让池小影又笑得咝咝直抽冷气。 如果他过分热切的表示关心,池小影会自然地排斥他、设防他,可现在,她觉着秦朗真的是个恰到好处的朋友,亦父亦兄,正是她生命里没有的。 多么幸运,她认识了他。 查床过后,吊液的吊液,休息的休息,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夏秀芬还没回来,池小影担心妈妈会不会迷路,可能药液里加了安定剂,不一会,她就睡着了。 醒来时,拿起手机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秦朗又有几条短信过来,和病情无关,都是他写的一些随想。 床边的柜子多了一束花和一个果篮,是设计院的同事来过了。 呃,床前还站在一个小伙子,正用质疑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真的是池小影?宣潇的老婆?”小伙子扁扁嘴,有点不敢相信。 “你有事吗?”刚醒来,她的嗓音很沙哑,没洗脸,没漱口,头发乱着,样子很邋蹋的。 小伙子大大咧咧地在她床边坐下,一脸“原来如此”的了然。 “我叫杨光,是宁伊的前任男友,有个同事生孩子,我送个花篮过来,在护士办公室听到她们提到池小影,这个名字我熟呀,宁伊以前常挂在嘴边,一好奇,就过来看看了。罢了,看过后,我对你不抱希望了,你看着就不象个强悍的人,做不了我的帮手。长相一般,身材一般,怎么管得住宣潇那样的男人?” 池小影可怜的脑袋转了许久,才弄明白杨光的话,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你想找我做帮手的?” “嗯,我想让你好好管教管教宣潇,让他别对宁伊乱放电。现在,我只能对你抱以同情之心的,你自身都难保,不谈别人了。” 这到是大实话,池小影默认。 “你很爱宁伊?” “不知道,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管教她呢?” “她一个大活人,怎么管?”杨光扬眉,咬牙切齿。 “就是呀,一个大活人,成年了,怎么管?就是你捆住他的双脚,捂住他的眼睛,堵住他的嘴巴,让他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动,可是他还有一颗自由的心。心不在你身上,做什么都徒劳的,还不如放手。放了他,也就是放了自已。你应该庆幸你和宁伊还没结婚,现在分手就是痛一阵,如果成了家,有了孩子,再分手,不是更惨吗?许多时候,想不过来,就反过来想想。” 杨光惊了,“咦,听你这一说,还真有几番道理,是啊,我赌这口气干吗呢?好女孩子多得是,我干吗要一棵树上吊死。我失去一棵树,却多了片森林,嘿嘿,应该庆祝呀!”他突然停顿了下,搓搓手,“那你怎么办呢?” 池小影仰着头看看吊液瓶,“我等着出院呀。” 杨光走了。 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话:“宣潇是个瞎子。” 又惹得池小影可怜的脑子转悠了好一会,转悠停了,看到夏秀芬两眼红肿地拖着双腿走了进来。 “妈?” 夏秀芬呆呆地看了看池小影,先替她洗了个脸,擦了手,把插管的尿袋换了,才坐下来。 “我吃过早饭想去菜场买条鱼,护士说医院后面有人帮病人加工饭菜,你失了那么多血,看上去瘦得象个吸鸦片的,一定要好好补补。”夏秀芬说着,又哭了。 “然后卖鱼的小贩不肯把鱼卖给你?”池小影问道。 夏秀芬摇摇头,“不是,我遇到你婆婆了。” ------------ 第二十五章,城门失守(四) 黎明时分,他把车开进了小区,熄了火,停在楼下,没有下车。 四周很安静,只有一个晨练的老头在中心花园的树下打着太极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虎虎生气。 有孩子上学的窗口陆陆续续亮起了灯,他没有去注意这些,固执地把目光停在二十楼的那个挂着蓝色丝幔的窗口。 那是他的家,可是他却没有力气上去。 平时不抽烟的,可现在,他特别想抽一支,心里面堵得难受。为那个根本不知性别,已经被医疗器具搅碎的胚胎,为那个想方设法要离开他的女人,为突然涌出来的倾慕者,为即将要开始的大业务。。。。。。。太多的事,商量好了,蜂拥而来,他应接不暇。 车里,口袋里,找不到一根烟,他越发烦躁、难受,想呕吐,却吐不出来,想哭,却没有液体。只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却不知道脆弱来自何处。 窗口在宁静里的晨曦里,宁静安祥。 那个女人解决了一切,现在应该睡得很香吧!他仰躺在椅背上,呼吸急促。 该死的,她能那么云淡风轻,他失魂落魄的干吗?突然,一股无名火从心底泛上。 地球是个圆,少了谁,都一样转得悠哉。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件事超出他宣潇的掌控,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人生。他愤怒地说道,甩甩头,收回目光,果断地发动引擎。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他先去吃了早餐,然后回到工作室换了衣服,梳洗了下,打开跨江大桥的卷宗时,才听到楼下职员开门上班的声音。 工作正常进行,核价的核价,编标书的编标书,他接了两个客户的电话,调出大桥的影像资料和设计图纸又看了一遍。 大桥是跨经超千米的悬索性桥梁,双向六车道,设中央分隔带和紧急停车带,两侧有一点五米的人行道。桥下通航高六十米,桥塔高约二百米,引桥为预应力混凝土梁桥。这座大桥建成后,一定可以挤身全世界排名前十的桥梁之一。 工程量大,设计要求高,外观很壮美。 宣潇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浑身的血都沸腾了,工作上的挑战抹去了池小影带给他的挫败。他超出所有人的意料,谈笑风生,工作严谨,一如往昔。 他还特地开了车去江边又看了看桥址,在憩园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吃的午饭,躺在车上小睡了会,才回到工作室。 工作室里鸦雀无声,某个职员不经意地瞟过来的一眼,隐含着“好好保重”的意味。 宣潇阔步上楼,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愣着,缓缓推开门,笑了,“妈,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宣潇的妈妈田华也是今年夏天办退休的,动不动就打电话催着他和池小影回去吃饭,不过,她那个厨艺,吃过的人都想逃。 宣潇有时真佩服他的父亲,能够坚持这么多年忍受着摧残。 田华没有笑,脸上罩着一层厚厚的严霜。“你这是打哪回来?” “我去看了下工地,妈,你坐啊!”宣潇给自己倒了杯水,拉着妈妈坐到沙发上。 田华冷冷地打开他的手,“我今天在菜场遇到你丈母娘了。” 宣潇一僵,收起笑意,“她说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说,看到我象看到鬼,一个劲地躲。”田华的音量提高了八度。 宣潇疲累地躺坐到沙发上,哦了一声。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田华火气冲天地逼视着宣潇。 他耸耸肩,“妈,你回去做饭吧,我过几天和你说这事,我现在忙呢!” “嗯嗯,我相信你忙,你是宣总,你不是谁的儿子,也不是谁的丈夫,你是为工作而生的机器人。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一口把你吃回肚子里,当从来没生过你这样冷漠无情的儿子。” 宣潇紧绷着面容,一言不发。 田华气呼呼地咬了咬唇,“好,你的时间如金,我耽误不起。我走,我去医院看我的媳妇去。” “她还在医院?”宣潇有点吃惊。 “不然你以为她在哪里?在逛街?上班?宣潇,做人做到你这份上,即使再有成就,也是好悲惨的。因为你是我生的,我不能说太重的话,我只能说我教子无方。”田华失望地摇了摇头,“你爸爸还不知这件事,我真怕他知道了会打死你。”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宣潇蹙起了眉头。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小影怀孕了?” 宣潇没有说话。 “你原来是知道的,是真知道的,小影妈妈说的都是真的。”田华气得直抖,忍无可忍,抬手“啪”地掴了宣潇一记响亮的耳光。 宣潇愕然地抬起眼,印象中,他妈妈从来没有打过他。 “小影把手术通知单给你签,你没肯,是不是?” 他继续沉默着。 田华揪着他的衣衫,愤怒地推搡着,“什么时候,你的心这么狠了,你不知道你差点害她死在街头,如果再晚半个小时,她就与你阴阳相隔了。” “妈,你在胡说什么?怀孕能有那么严重吗?” 田华黯伤地耷拉着肩,“对,对,我在胡说,真希望我是在胡说。怀孕也要看是怀的什么孕,小影她。。。。。。是宫外孕,你不知道这个很容易死人的吗?” 轰,朗朗晴日下,突地响起一声炸雷,把宣潇炸成了片片。 田华嘴巴里的说的一个个词就像一只只正扇动翅膀的蜜蜂,嗡嗡地在他眼前乱飞,飞过来飞过去,让他心烦意乱。 太突然了,宫外孕,这是一个多么遥远而又陌生的名词。 他记得她把手术单递过来,他愤怒地推开,没注意看一眼,还大声对她吼着,说再也不要见面了。他间接地差点害死她,不是吗? 就在那一晚,他还抱了另一个女人。 老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惩罚。宣潇自责地闭上了眼,心抽痛得不能呼吸,脑子象进了水,手脚冰冷。 “听说你们要离婚,好的,就是没这事,我也会劝小影离开你的,你现在还有哪点好?宣潇。。。。。。你去哪?” 宣潇突然象离弦的箭,拉开门,拼命地跑了出去。 冲到门口,跨上车。一路上,车以一百码的时速疯狂地向前开去,他看不见红灯,看不见行人,看不见景物,心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小影,小影,小影你在哪? 他赶到医院,直奔妇产科病房,在值班室打听到了池小影的病房。走到门边,他突然膝盖发软,一步都挪不动了。 妈妈说,再晚半小时,她就和他阴阳相隔。半小时,三十分钟,一千八百秒,不长,不长,短如瞬间,他后怕得浑身颤抖,冷汗浸湿了衣衫。 “你进还是不进?”宁贝贝捧着束花对着挡住门的宣潇翻了翻眼。 宣潇深呼吸,再深呼吸,拭去额头的汗,“我进。” ------------ 第二十六章,城门失守(五) 宣潇回过头。 “宣潇?”宁贝贝认出他来了,故意大声高呼,“你走错病房了,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一病房的人都被她叫得抬起头了。 正是黄昏时分,浅淡的霞光折‘射’在池小影的‘床’上,她大睁着眼,却看不清外面的人,听到“宣潇”两个字,她条件反‘射’地一颤,脸白了。 “贝贝,别这样。”她咽了咽口水,尽量语气正常。 “不是啊,我只是问个清楚,宣总可不是普通的人,‘浪’费他的时间如同犯罪。”宁贝贝嘲讽地看着宣潇。 宣潇铁青着脸,不理睬宁贝贝,他看到了池小影。憔悴、消瘦,躺在被子里像个发育不太良好的孩子,眸光淡淡。 他艰难地抬起脚,一步一步,如同万里长征般,千山万水地来到了池小影的‘床’边。 “你来啦!”池小影不意外,妈妈说见过婆婆后,依她那位急‘性’子、爱打抱不平的婆婆很快就会把火烧到宣潇的。 宣潇是孝子,听妈***话。 “你干吗这样客气?他是你什么人?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宁贝贝抢上前,把宣潇推得远远的,放下‘花’,然后转脸对着好奇地看向这边的其他人说道,“哦,忘了给大家介绍,这位就是小影的老公,长得不错吧,也‘挺’神气的,可是你们知道吗,他不仅在外面泡‘女’人,还拒绝在池小影宫外孕的手术单上签字。池小影是怎么来医院的?她是昏倒在街上,路人给打的120.这种老公有什么好认的,连路人都不如,哼。” 病房里突地沉寂下来,但是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立刻换成了一道道谴责的利剑,刺得他满身是孔,狼狈不堪。 “贝贝,你少说几句。哦,你先去和秦医生打个招呼,他在专家楼。”池小影真怕宁贝贝后面不知还会说出什么来。不管是什么事,她不喜欢当众羞辱别人,何况宣潇目前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看着他被奚落,她开心不起来。 “你真没用,难怪被人欺负成这样。”宁贝贝没好气地嘀咕着,跺跺脚,斜了斜宣潇,不甘心地走了。 宣潇一直都是被人恭维着,簇拥着,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可是他没有埋怨,哪怕再重点,甚至打他,他都接受,只有这样,心里面的愧疚才能减轻一点。 曾经说过的那些狠话,发过的誓言,变成一支支冷箭,现在改变了方向,一支支全‘射’进了他的身上,正中心怀。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咬着‘唇’,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床’上的池小影,明明这么近,可是他却感到她遥不可及,正一点点地从他视影中消失。 他想伸手‘摸’‘摸’她蜡黄的小脸,想感受她的温度,可是他的手臂僵硬了。 “你……要喝水吗?”他说出了一句话。 池小影出奇的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自怜,也不觉着委屈,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奉了领导旨意来看望她的公事公办的职工,礼貌地一笑。 “我不渴。今天忙不忙?来得路上堵车吗?” “不忙,也没堵车。”他有问必答,慢慢地向‘床’头靠近。 “医生说我要住十天院,然后休息一个月。贝贝帮我租了个公寓,我妈妈过去买些日用品和被褥之类的。等我全好了以后,我给你电话,把我的东西拿过来,我们就把手续给办了。” 她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拳,一拳把他震得找不着北了。 他僵立在‘床’边,感到没有资格再上前了。不过,怎能怪她,换作是自己,在受到那样的对待后,同样也会心寒如冰,不再有什么留恋。 可是…… “小影,对……” “喂,她那个要换了。”他没说完,隔壁的青涩男子凶巴巴地‘插’话,手指着挂在‘床’沿下面的‘尿’袋。 ‘尿’袋里黄‘色’的液体沉沉的,贴着‘床’沿晃悠着。 宣潇局促地东张西望,不知怎么‘弄’才好。 “不要。”池小影红着脸,阻止了他,“这个等我妈妈回来再‘弄’,你别管。”“已经很满了,会扯动‘插’管,病人很疼的。”青涩男子又哼哼地说道。 “麻烦你去帮我喊下护士,正好我也要卸吊瓶。”池小影扭过头对青涩男子说,吊瓶里的‘药’液快见底了。 “不必喊了,我会‘弄’的。”宣潇低下头,从‘床’底‘抽’出便盆,他琢磨了下‘尿’袋,找到了接口。 “宣潇不要。”池小影忍着痛,仰起身,扯了扯他的衣袖,“给我留点尊严好不好?” 他僵呆了,面如土灰,手不自觉地攥起。便盆“咣”地一声落在地板上。 她不要他做这些体己的事,不让他看她的身子,疏远着,淡漠着,虽然还没去办手续,可她已经彻底把他从心里清理出去了。 他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真的伤害她很多吗?答案是肯定的。 青涩男子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把护士喊来,换了‘尿’袋,拿走了吊瓶,池小影把伸在外面的手臂缩回被里。 他看到手臂上青青紫紫,戳了好多针眼。 是的,小影瘦,总让护士找不着经脉,打个针,吊回水,都要比别人多戳几针的。 他心疼地在她‘床’边坐下,替她掖好被角。 “你回去吧,我妈妈要来了。你知道老一辈思想古板,一定会说些难听的话。” 他算完成了任务,回去可以‘交’待了。而她真的不想看到他。 是误会也好,薄情也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一把推开了她,掉头而去。那一幕像把刀一样,生生刻在她的心头。 她不大度,不贤惠,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关系,我晚上不走,在这陪你。”声线微微地颤抖。 “这病房这么小,挤不了几个人。我有妈妈照顾我,还有护士,你要顾着工作室的事,早点回去休息……” “你别一个劲地把我往外推,”他突然来气了,“我知道这件事我做错了,我误会了你,又没看清手术单,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就直接给我判了刑,连一个悔改的机会都不给我吗?我们法律上还有一层关系不是?” 他想吼,想跳,想拼命地摇醒她,告诉她,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池小影嘴角浮出一丝凄婉的笑,“宣潇,这件事不是关键,你不觉着,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那谁适合和你在一起?”他咄咄地看向她,低吼如嘶。 背后伸来一双手拍了拍他,他回过头。 秦朗指责地看着他,他本能地一震,这位俊雅的男人是谁? “我是池小影的医生秦朗,今天是手术二天,病人暂时不亦多说话。你是池小影的爱人,出差刚回来?” 宣潇苦笑地点点头,朝秦朗伸出手。 秦朗握住,“如果是误会,就好好说,不要让她太‘激’动,会扯痛伤口的。”然后他压低嗓音在宣潇耳边说道,“我觉得,这个时刻,收起你的锐气和锋芒,哄哄她会比较好。什么事等她出院后再说。” “医生连这个也医呀?”宣潇自嘲地咧咧嘴。 秦朗笑,松开宣潇的手,把手背到身后,弯腰看着池小影,目光清澈如镜,池小影不自在地对着他扬了扬眉,无力地叹息。 “这一天正常地下来,你没有什么术后反映,那就没什么事了,等着康复。晚上不要输液,好好休息。”“你也好好休息。” “嗯!” 秦朗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然后收回,冲宣潇颔了下首,大步流星地出了病房。 池小影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着他的背影,有一丝失落从心底泛起。 秦朗现在的表现,不像个朋友,只是个医生,她不知怎么,不习惯了。 宣潇敏感地察觉到池小影对自己的忽视,但他没有多想。病人对医生的依赖,如同信徒对佛祖,那是不带杂质的纯净。 有了秦朗的提醒,两人的争议搁浅。 夏秀芬回来了,她一看到宣潇,没有池小影担心的又吵又骂,只是像瞪着仇人似的看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样子,比打比骂还狠。 宣潇不要她多说,自觉地往‘门’外走去,实在没有脸面、没有勇气再呆下去。 夏秀芬跟着他直到电梯口,“不要再来了,以前咱们攀着你,落得这样。现在小影被割了一侧输卵管,医生是说还能怀孕,可总归只算是半个‘女’人,咱们有数,各过各的日子吧,你不欠咱们的,咱们也不欠你了。” 夏秀芬边说边抹着泪。 他张了张嘴,和小影成婚四年,他一直感到这个丈母娘,只要给她点钱,多买点东西,就乐得合不拢嘴,很好打发。现在,他才知道,愿意接受你的礼物不是贪小便宜,而是接受的是你的一番心意,因为你是她的亲人。 不是亲人,再好的礼物,再多的钱,她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宣潇沉默不语地下到一楼,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到了大街上。他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说不清楚究竟游‘荡’了多少时间,后来终于来到一家小餐馆,看到有人坐在里面喝酒。 他进去要了一瓶,没等菜上来,他就以极快的速度使自己醉倒成一滩烂泥。 |pt85121331,| ------------ 第二十七章,力挽狂澜(一) 望了一夜的天。 滨江是中型城市,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宁静的夜晚,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她知道病人应该好好休息,以助康复,但宣潇来过后,她怎么也睡不着了。 今夜,浑浊的夜空,只有几颗星‘乱’嵌着做摆饰,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睡熟了,鼾声此起彼伏。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夜空,脑子里,和宣潇一起的六年,从开始到现在,一点一滴,象万‘花’筒般,一个个片段地闪现。 茫茫人海,谁跟谁能碰到一起,成为夫妻睡在一张‘床’上,生儿育‘女’,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份。有点像在沙滩上捡贝壳,总想拣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可又不知何时能拣到。遇到合适的,自己却又不一定合适别人。 婚姻如同***,在这场***里,赌注就是牺牲、谦让、包容和承担,赢的结果是双方的幸福,输了就各奔东西。 她不是一块捂不暖的石头,恋爱的两年,她把整个身心都调整好了,决定认认真真地接受宣潇。 她有太多爱宣潇的理由,何况他成绩优异,又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 她是平凡的、传统的小‘女’人。 后来,捂暖的石头又一天天凉透了。 以‘女’朋友的身份,一次去宣家。宣院长和田华看到她,大吃一惊,很快就掩饰住了。田华去厨房里烧饭,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宣院长把宣潇叫进了书房。 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 “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她吗?不是把同情和爱情‘混’合了?” “她除了家境和我家不太匹配,其他各方面都很适合我,目前,我也没有遇到比她更好的。” “你把婚姻当什么了?”宣院长控制不住的发火了,“咱们宣家不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势力人,可这是结婚,你要替人家姑娘一辈子负责的。” “我会的,她想要什么,我都会挣给她。我的人生是要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我不想在婚姻上‘花’太多的‘精’力,她正是我想要的。” 电视上放什么,她没看清楚。她没再坐下去,到厨房里帮田华做饭。田华让她主厨,那天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宣院长苦着脸说,你们婆媳是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他们没有蜜月,成婚十天,宣潇就出差了。夜晚,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新房里,抱着他的枕头,嗅着他的味道,无法入睡,给他打电话,他不知道和谁在一起,背后‘乱’哄哄的。语气很重很不耐烦:“除了急事,不要随便打电话,我到了会给你电话的。”她默默地收了线,流了一夜的泪。以后,不管他去哪,她再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有一阵,他犯胃病,坚持在办公室加班,她煮了补汤给他送去。那时是仲‘春’,她没用保温瓶,他和客户在开会,她捧着饭盒,用手捂着等他。汤凉透了,他才出来,扫了眼饭盒,拧拧眉,“我没胃口。”又忙去了。她捧着饭盒,走回了家。 工作室接了个山东的工程,他去看工地,说好傍晚到家的,到了十二点,还没听到他的脚步,她坐卧不宁,给他发短信,然后握着手机,隔五分钟看一眼。直到凌晨,她歪在沙发上睡着,才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他说路上遇到了一桩车祸,路封了三个小时。她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回个短信?他说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打电话,一分钟,可以说多少个字?她无语,一分钟可以说许多字,可他没有说。 偶尔,她会开玩笑地问他,外面你有没有什么仰慕者?他瞪她一眼,你把我当那种无聊的人吗?神经过敏! 裂缝不是瞬间的事,是一点点地形成的。 看着电视、书本上一些‘浪’漫的情节,她总是淡淡一笑。宣潇不记得她的生日,结婚登记那天是恰逢他有空,不是个特别的日子,当然就更没有结婚纪念日一说了。至于圣诞、新年,单位里的同事们兴奋地说聚会什么的,她就静静倾听,宣潇在这种时候,通常要出差的。 她没收过‘花’、小礼物,可她有钱,想要什么,自己买去,宣潇对她说。 网上有个笑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有个墓蹲着总比暴尸街头好吧!她看了心里面咸咸的,很适合自己的心态。 当日历翻到二十七岁这一页时,她回首她的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二十六岁,发觉没有一件美丽的回忆,她的人生枯燥乏味,过得如老妪入定一般。 她想改变,可是却没有能力。 她很害怕,短暂的青‘春’短得来不及回味,便已迅速老去,像一块用了多年的旧抹布,或者是隔了季的旧衣裳,被遗忘在角落。 她很清楚,宣潇是真的把爱情和同情‘弄’‘混’了。 不止一次,她想开口要求离婚,每当她想要说出口的时候,总有什么东西会把这句话给压下去。那就是宣潇对她家的恩情。 如果没有最近的这些事,她有可能还会忍着过下去。现在,她不需要忍了。一件一件的事,像把足够锋利的快刀,替她割断缠绕的‘乱’麻,她解脱了。 谈不上伤害,而是他和她都‘迷’路了。 分开后,他们都会为自己找到正确的方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要老想着从前,她要想以后。 想通了这一切,走廊上已响起了值班护士急匆匆的脚步声。 天亮了,晨光在窗棂间一闪一闪的,像窥探人世的眼睛。有一两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儿,从窗前漫不经心地掠过,很快便消失在萧瑟的树叶中。 她疲惫地闭上眼,把工作了一夜的眼睛休息下。 一早,病房里就很热闹。 医生例行查过房,池小影的‘插’管撤去,杜医生建议她今天如果能起‘床’就走几步,就尽量做做。撤去‘插’管,池小影感到舒服多了,而且她今天起,可以吃些粥了。引产的小‘女’孩今天出院,怀着双胞胎的孕‘妇’早晨开始阵痛,已经进了手术室。 夏秀芬给池小影洗了脸,漱了口,把及肩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换了件‘毛’衣。池小影让妈妈把病‘床’摇高,她想坐着输液,可以多看点窗外的景‘色’。 夏秀芬的手机又响了。不用说,是那帮炒股的老头老太的。 接完电话,她又是兴奋得眉飞‘色’舞,有时长吁短叹的,不过,她很享受那感觉。 池小影没力气多问,只盼着能早点出院。妈妈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应是以她为中心的。 秦朗拎着一个大的纸袋走进来,他穿着一件银灰‘色’的休闲‘毛’衣,起着暗‘花’,郑重中又带着一种活力。 “昨晚没睡好?”放下纸袋,他看着她,皱起了眉头,“我要建议杜医生给你加安定剂了。” “人的睡眠是有限的,白天睡太多,晚上哪能睡着。那是什么?特别的礼物?”她叉开了话题。 “小影,我给你转到贵宾病房去,这里人太闹太杂,不宜休养。” “真是小题大做,人家比我病重的人都能住,我为什么不能?别为了医院的效益,打我钱的主意。”她歪着头,佯装正儿巴经。 秦朗沉默,直直地盯着她,盯着小影直发‘毛’。 “我脸没洗干净吗?” 秦朗摇头,从纸袋里往外一件件地掏着,三大本相册,一个MP3,两本纸质非常优良的‘女’‘性’杂志,上面的封皮还没撕,估计是刚买的。 “这相册是刚从北京快递过来的,看过后,不要偷笑,当心扯动伤口。音乐和杂志留给明后天的,今天只能看相册。”看她急不迭地‘欲’翻相册,他按住。 她仰起头,突然看到他眼中拼命压抑着什么,有几句话徘徊在嘴边,幽深的眸锁住她,隐隐透着几分探究。 气氛突然微妙起来。 她微闭下眼,睁开,秦朗脸上又是常见的一派温和。 “需要向你提供观后感吗?”她俏皮地问。 “不需要文字描绘,可以接受口头表达。”秦朗对她眨眨眼,又‘揉’了下她的头发。 两人对视而笑。 “秦朗,等我好了出去请你吃饭。” “好啊,什么价位?” “嗯,和两代血浆的价钱相当。” “想一账算清?那价钱可不低。”秦朗的眼里闪着笑意,他明白她想对他为输血的事道谢,可这种事那是一句“谢谢”就能说尽的。 池小影脸一红,皱皱鼻子,“那我就分期付款。秦朗,谢谢你,为许多许多的事。” 秦朗浅浅地叹了一声,“说你傻吧,你还真犯傻。” 专家楼的护士又寻来,把秦朗抓走了。 池小影发了会呆,慢慢地打开相册。 两岁的秦朗,‘露’出一排细密的牙齿,傻呵呵地笑着,手里抱着一只大大的气球。 八岁的秦朗,大牙‘门’掉了,紧抿着双‘唇’,小大人似的一脸深沉。 十六岁的秦朗,以显现英俊男子的雏形,浓眉大眼,俊朗温雅。 二十岁的秦朗,一脸意气风发地揽着一个娇小的‘女’生,眼中遮不住的温柔、甜蜜,那应该是他的初恋‘女’友。 二十八岁的秦朗,坐在游乐场里,有个漂亮的小‘女’生抱着他的大‘腿’,像小猴子攀着一棵大树。 四十岁的秦朗,温厚谦和,身后是展翅的大型客机和首都机场的一角。 …… 池小影翻着翻着,便略略微笑起来。好像时光倒流,她陪着秦朗一下子走过了四十年。 不知怎么,她觉得四十岁的秦朗比二十岁时、三十岁时都要俊朗,可能是气质上有了变化,更加温雅、宽容。 从三十岁往后,秦朗的照片里除了那个神似他的小‘女’孩子,没有出现过别的‘女’人,真是一个十分认真而又传统的男人。 他说,缘份,命中有的,就会有,求不来的,只能等待。 不知这样的男人,等的是一份什么样的良缘? 池小影缓缓合上了相册。 |pt85121331,| ------------ 第二十八章,力挽狂澜(二) 宣潇缓缓睁开眼,四下漆黑一片。 “宣潇,把头发擦干了再***,别怕麻烦,不然以后会秃发的。”他出差回来,洗完澡,累得等不及爬***,她拿了条大‘毛’巾追在他后面叫着。 “胃‘药’放在一层‘抽’屉,不要硬吞,来,喝点水。我煮了绿豆粥,你要吃点吗?或者我给你榨一杯果汁?” 他从电脑前抬起头,不耐烦地摇摇手,让她带上‘门’出去。 她没有动,就那么挨在‘门’边,头倚在‘门’框上,默默地望着他。 许久,他才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 他仰起头忙不迭地寻找,“小影?小影?”除了自己嘶哑的声音在屋内回响,一切都静悄悄的。 想起来了,小影不在家,在医院里呢! 他再次仰躺回沙发上,衣服上一股恶臭的呕吐物。真不错,他还能找回家,没有睡在街头。 脑袋里面像钻进了一头挖土机,轰隆隆响个不停。 他闭上眼,又躺了会,慢慢地坐起,走进洗手间,先用抹布清理了下沙发,然后洗澡,刷牙,给自己烧了杯开水,他倒了一杯,走进阳台,趴在窗户上,小口小口地喝着。 天空是青烟‘色’的,远处的高楼笼着一层浅浅的晕黄。他沉默地注视着这座城市渐渐醒来。 迎面吹来一阵凉风,握着茶杯的手有一点抖。 他不是一次梦见池小影。以前在工地时,他有梦到她,醒来后,身子又热又烫,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与她的温存。 那时血气方刚,聚少离多,小别胜新婚,哪怕再忙再累,只要一抱到她,总要厮缠大半夜。 今夜,梦到她,却是难言的痛楚刺破肌肤,绵绵密密,他心疼得发颤。 他向来思维独立而清晰,现在却感到神经和大脑短路了,他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是什么让他们之间变成这样了? 他习惯了她的顺从、乖巧,却没想过她生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从不晓得她倔起来会是这样的坚定,他真的招架不住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一点点的,像被虫蛀的叶子,慢慢扩散开。 他假设过许多答案,可他觉得每一个都不是正确的答案。 如果是为了别的‘女’人,她怎么从来没有吃醋过? 如果为了他陪她的时间不多,她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再说他不是去‘花’天酒地,他是为了工作。 如果他们不适合做夫妻,那为什么要等到四年后才说这句话,不嫌晚吗? 思来想去,他觉得她仍是无法原谅他那天冲动之下说的几句气话,虽然她不肯承认。 宣潇‘揉’了‘揉’酸痛的额头,收起杯子回到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起车钥匙,走出家‘门’。 宣潇能走到今天,不会被几句话就给吓退的。 说他愧疚也好,说他习惯也好,他可以换车,可以换房,但这辈子没想过换老婆。 下了楼梯,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脑子清爽了许多。 超市开‘门’很早,他没买过礼品。他对促销员说要去看一个做手术的病人,促销员笑‘吟’‘吟’地很快给他装了两口袋包装‘精’美的补品。 付款时,手机响起。 是宁伊的,吞吞吐吐地为杨光的事道歉,说已经处理好了一切,问她可以回工作室上班吗? 宣潇公事公办地“嗯”了一声,挂了。 接着,又有电话进来,是燕南南,他蹙了蹙眉,直接按掉,接着关机。 他差不多全年无休,现在老婆住院,他该休息个几日了。 这休息天头开的并不顺,宣潇刚把车开出超市停车场,就被警察给拦住了。昨天他先是飞车去医院,晚上,喝得醉醺醺地飞车回家,不知撞了几个红灯,违规停车多次,幸好喝醉酒这事没被发现。 驾驶执照扣留,车吊走。他拎着两口袋先去银行‘交’罚款,然后又拼命地打电话找熟人去***大队讲情,等到把驾照和车‘弄’出来,都下午四点多了。 等红灯时,宣潇控制不住怒火,气得骂爹骂娘,骂前面挡道的车,骂路边碍眼的广告牌,骂人行道上不好好走路的行人。 前面挡道的车像故意和他对着干似的,居然和他同一方向,自始至终他就超不过去。到了医院,一下车,真是冤家路窄,又是那个‘潮’‘女’宁贝贝。 宁贝贝的同情心从来不会泛滥成灾,哪怕是对她的亲妈,这一次地往医院跑,是打着看望池小影的幌子,暗地里向秦朗攻击。 不过,攻击不太顺利。 都说男人爱玩暧昧,这个秦朗却例了外,她是‘露’骨的,含蓄的,什么样的招式都使了,他总有办法让得轻轻巧巧。 这更‘激’起了宁贝贝的斗志。 “喂,你又来干吗?小影都同意让道了,你还想怎样?告诉你,我会找个最好的律师帮小影,道可以让,但在金钱上,你别想再欺负小影。”宁贝贝倚着车‘门’,手上的钥匙晃呀晃的。 宣潇从车里拎出购物袋,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把那个公寓给我退了,不然我告你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切,民法上有这条吗?宣总,你不会玩穿越了吧,以为这是三妻四妾的哪个百年前?以夫为天,男人在外面胡作非为,妻子不能有任何怨言。要不然,你当小影是日本‘女’人,恭恭敬敬地说:夫君,你在外面有喜欢的‘女’子,千万不要太着急,要先做好避孕措施,免得染上脏病,再慢慢享受。哈哈,真是好笑。你想告就告吧,我不怕,这个忙我是帮定了。别做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这样的美梦,小影要离婚不是这两天的事,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离开你了。” “你说什么?”宣潇回过头,两眼血红。 宁贝贝耸耸肩,一脸“你装的真假”的神情。 “也许你有几个臭钱,也有点小才,被几个没品的‘女’人一盯就飘飘然了,如果不是你曾经帮过小影爸爸的忙,小影何须忍到现在!”她忍不住摇头,有些嘲讽地。 满脸的肌‘肉’象‘抽’筋般哆嗦个不停,心口似是被什么重重敲了记。 “你打道回府吧,小影现在养病中,你再害她心情不好,太冷酷了!好歹也有四年情份,别再缠着她。” 宁贝贝说完,扭着腰肢,两个大耳环晃呀晃的,上了楼梯。 宁贝贝的话很刺耳很讥讽,宣潇想反驳,可悲哀的是……他的嗓子仿佛被掐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什么东西鲠在喉头,吐不出也咽不下。难受的很。 他就那么傻傻地站着,出‘门’时那股自信丧失到零。 隔天,田华和宣院长来了趟医院。铁面无‘私’的宣院长站在病‘床’前,一言不发,但从他的眼中透出强烈的不舍和怜惜。 田华则拉着夏秀芬的手,连声说“对不起”,让夏秀芬回家休息几天,她来伺候池小影就好了。 夏秀芬心理面很念叨着那个股票的曲线图,可她懂轻重,直接拒绝了。 田华和宣院长几乎是满面羞愧地离开医院的。 隔了两天,宣潇再次走进了医院。人瘦了很多,眼圈是黑的,极度的萎靡不振。池小影和夏秀芬看着他,感到非常吃惊。 他什么也不说,抢着给她倒茶,削苹果。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每次大约是一个小时,来得很突然,不打招呼,去时也十分突然,还是不打招呼。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天天都会去医院。 夏秀芬和池小影都有点被‘蒙’住了。 池小影已经能自己走着去洗手间了,虽然身子还很虚,但恢复得很好。那个怀双胞胎的孕‘妇’生了一对龙凤胎,个头不算小,哭起来嗓‘门’很大。池小影能趴在婴儿‘床’边上,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夏秀芬看到她这样,就背过身去抹眼泪。 有一天傍晚,宣潇又来了,夏秀芬刚好不在。 龙凤胎被医生抱去洗澡,孩子的父母跟着去看了。病房里非常安静。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小心翼翼地,似是随时提防着什么。每句话都在心里转了个圈,方才敢说出来。 池小影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不安和别扭,她很真诚地看着宣潇:“宫外孕,换做以前好好的,也是要动手术的,你不必愧疚,和你没多大关系,我也没多气你,反正我现在一天比一天好了,宣潇,回去休息吧,你看你像熬了几夜似的。” 宣潇木然地看着她,眼睛瞪得很大,仿佛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又好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他开始说话了,“谁说和我没关系?不是我,你不会怀孕的。”说着,他低头从带进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方盒。 此时,窗外的天差不多全暗了,但病房里还没有点灯,走廊上的灯光折‘射’进来,落在地板上,白白亮亮的一个圆圈,转呀转的,转到了宣潇的手上,映出盒子上面的图案和文字。 “宣潇,你干吗?”池小影匪夷所思地盯着宣潇手中那些印着***的盒子。 |pt85121331,| ------------ 第二十九章,力挽狂澜(三) 这个盒子,她很熟悉,每次在超市她都是脸红红地把它藏在一堆货品下面生怕撞见熟人。 宣潇一言不发,自顾地把盒子拆开,掏出里面的***。很诡异的,***没用前,应该是密封包装的,可是盒子里面的每一只***都被拆封了。 池小影皱起眉头,搞不清宣潇葫芦里卖的啥‘药’。 宣潇轻轻扯出一只***,递给她,“你对准灯光看看。” 她越发不明白了,莫名其妙地接过,拧开‘床’头灯,对着白炽的灯光,突地愣了,在光滑的***的表面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如果不说,真发现不了。 “这?”她愕然地看着宣潇。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羞愧,宣潇的语调有点颤抖。 “这是我戳的。” “为什么?”小影长大了嘴巴,心里面有一处炸开了。 “因为我想要个孩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总说再等等,我没有办法,所以……” “不对,宣潇,这不是理由。”池小影摇着头,她不相信的。如果他想和她有一个孩子,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他可以拒绝避孕,可以直接对她说:小影,我们生个孩子。 他什么都没说过。 宣潇咬了咬‘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继续,他先是落寞地自嘲一笑,“结婚四年,我们多少还是有一点默契的。是的,这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我感到今年开始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你好像把自己隐形了,我快看不到你了。我们不像是一对夫妻,而像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合租者。你对我不闻不问,好像我是你可有可无的人,你不在意我,就是关心也只是礼貌,而并不出自于内心。于是我想也许有个孩子会好一点,所以我想来个惊喜。但没想到,却害你患了宫外孕。” 终于一口气说完了,他脸‘色’通红,不安地凝视着池小影。 他原来不是无动于衷的,也感觉到了,也懂的。可是他错了,如果孩子能改变这一切,她早做了。 难怪,听说她怀孕了,他反应那么淡定,在得知孩子没了的时候,情绪‘激’动成那样。 池小影闭上眼,眼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夺眶而出,她紧紧地闭着。 如果他能说一句话温暖她的心,只要一句,不要多,不是现在说的这些,她都会原谅他的。 “宁伊的短信,你身上的口红、香水味也是故意留着让我看的吗?”她睁开眼,望着他眼睛深处。 宣潇的眼神有点慌‘乱’,“我……以为那样会让你注意到我们之间的问题。” “你想我怎么做?为你和别的‘女’人大打出手、争风吃醋,像看贼似的盯着你?如果我真的是那样,只怕你又不是现在这态度了。”忽然之间,所有悲伤的感觉都涌上了眼睛。 她太了解他了,他被重视惯了,不习惯被忽视,不习惯被妨碍。 “宣潇,你这样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你是在挑衅我。你若在意我,怎么会让我被别的‘女’人***、嘲讽、羞辱呢?”她盯着他说。 “谁对你说了什么?”宣潇紧张地问。 “那些都过去了。”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宣潇,为了‘激’起我的妒忌,你还和燕南南***了?” 她不想说的,可是话就那么出了口。 否定呀,说没有,快,快……内心里一个细小的声音拼命地叫嚣着额。 呼吸停滞了,她不自觉地攥起十指。 宣潇,张了张嘴,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沉默了。 最后一根相连的弦,就这样戛然而断。 “你的演出真投入,可惜我是个不懂欣赏的观众。” 他还给她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他做梦也没想到她知道的会这么多,怎么解释,成年男‘女’上了‘床’,并没有***,谁会相信?只能沉默。 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波’翻‘浪’涌了。他以为他牺牲许多,可这样的牺牲也都是为了他自己,从来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臂,说:“不要胡思‘乱’想好吗?小影,别拗气了,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你不会,可是我会。”她冷冷地推开他,“你可以伤害我,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你没想过和别的‘女’人***、玩暧昧的结果会是什么吗?不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如果你不给别人希望,别人怎么能靠近你?宣潇,燕南南和柏远离婚了,宁伊和男友分手了,现在这样,我做不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和你在一起。忠诚是婚姻最起码的原则,你没有遵守。宣潇,别说了,离婚吧!” 宣潇真的再没开口,只是像个被人识破的小偷那样,慌不择路,夺‘门’而逃。 池小影把脸别向里侧,咬着‘唇’,泪如雨下。 后来几天,宣潇没有再出现过,夏秀芬也没问,倒是田华天天来,来时总煲点汤、熬个什么,和夏秀芬聊着家长里短,提都没提宣潇。 设计院院长从天津回来几天了,一直忙,这天挤出两个小时来医院看池小影。 她让池小影安心养病,工作的事不急。两个人说了说病情,又聊了聊单位里的事。 “小影,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工程人才,可惜你不喜欢。”院长笑道。 “嗯,我在大学里每‘门’课程学得都不错,还拿过几次奖学金,那是为了让我爸爸在天上开心的,我偏爱文科。” “你刚来工作时,每天也是兢兢业业的,画图、设计,我本来想培养你的。可是,有天吃饭遇到你老公,他特地拜托我,问我能否帮你换个工作,说你文字功底很好,从事文秘应不错。我后来好好地观察你,让你写过几个报告,然后就把你调到我办公室了。哇,这一说都过去两年多了。” 院长拍拍池小影,“小影,我是过来人。离婚好离,离婚‘女’人的日子却不好过。孤孤清清的夜,独自‘舔’着滴血的伤口,整夜整夜的流泪,没有人想象得出来的。人有时就是挣得一口气,事过后想想值得吗?你有傲骨又怎么样?你独立又怎么样?什么都抵不上一个温暖的怀抱。是人都会犯错,能宽恕就宽恕吧!别随便提离婚。” 池小影回以淡淡的笑,换做以前,她会为宣潇的关心而感动。现在她麻木了。 “人活着就是一口气,怎么能不争呢?” “你呀,怎么会像我呢?”院长叹息,站起身,“还是别意气用事,多考虑考虑。天下的男人都是差不多的,不见得下一个出现的就是如你所愿。对了,贝贝现在的男朋友是谁??” “呃?” “她整天笑容满面,打扮很学院味,对我讲话轻声轻气的,不会认识个什么学者吧?” 池小影笑了,想起宁贝贝提过什么型男,是她的真命天子,“我……悄悄帮你打听下。” “好的。唉,我这个‘女’儿真让***尽了心,要是她有你一半懂事该多好。” 池小影心里发酸,她懂事吗?现在还不是一样在让妈妈‘操’心。 |pt85121331,| 三十章 回天无力(上) 早晨,杜医生过来例行查房,检查过池小影的伤口的愈合程度,又看了各项验单,说明天可以出院了。 一提出院,夏秀芬脸‘露’忧‘色’。宁贝贝办事效率是高,极短的时间内就帮池小影租了个带家具的单身公寓。可是那房子……夏秀芬长叹一口气,比小影原先的卫生间都要小,而且前面有幢高楼挡着,这个季节要到中午十二点往后才能晒到太阳,在十点之前,家里的光线都不太好,非要开灯不可。公寓的对面有个小菜场,早晨三四点钟就车来人往,欢腾个不休。宁贝贝说这房子别看有点旧,可离市中心不远,离设计院只几步路,又挨着菜场,方便上班,方便生活,抢手着呢!她托了人才租到手,而且租金也便宜。唉,小影结婚四年,以后住在这种房子里,对钱要‘精’打细算,越活越过去了! 夏秀芬想着,心里面就堵得慌,更是对宣潇怨了又怨。 “小影,离婚虽然是咱们先提的,可是错在宣潇。分家产时,你可要和他好好谈谈。别逞能,日子长着呢!”夏秀芬坐在‘床’边,和‘女’儿商量道。 “有什么好谈的,争什么呢,又没孩子,我有手有脚,妈妈还怕我养不了你吗?”池小影轻笑。 夏秀芬叹了口气,“妈妈不要你养。到是你,又不是黄‘花’闺‘女’,没几年三十了,手上没几个钱怎么好呀!你房子也不要,城里的房价高得没谱,什么时候能真正有个家。你姿态高,别人不会感谢你的。” “干嘛要别人感谢,我心里过得舒坦就好了。” 夏秀芬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过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哭就好。”说着,她时时刻刻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响了,她急急慌慌地一看,小跑地往外面跑去。 池小影忍不住一乐,妈妈现在俨然是一重要人物了,每天接电话接得手软。她躺下来,拿起秦朗送的杂志随手翻着。 今早,秦朗没有过来报到,直接进了手术房,好像有个重要的急诊手术。进手术室前,他发过一条短信,很简短:明天,我送你回家。她看后,想着他穿着反穿的医袍,脸上戴着口罩,一脸严肃,但就在手术‘门’打开之前,他忽然折回身,拿起了手机。想到这,她的脸慢慢热了。秦朗和她的‘交’流,要么就是面对面的讲话,要么就是发短信,很少讲电话的。秦朗说,文字更能深切地表达人真实的感受,不然,他希望看着对方的眼睛直接表达。说这话时,她觉得秦朗像个诗人,但诗人不适合做医生。医生是冷静而又理智的,诗人是***而又冲动的。秦朗总是出人意料。 有一次,她听护士们‘私’下议论过她,说她是普通病房里的贵宾病人,主治医生是专家,看护是最好的护士,隔三差五,院长还过来坐坐,和她聊聊。关于她的一切,自然而然都是优先的,最好的。她知道,她是沾了秦朗的光。其实,她是最怕欠人情份的人,不管是多好的朋友和同事。但秦朗的帮助和关心,她接受得心安理得。秦朗的好太细腻了,细腻得你根本察觉不到,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朋友,你如果想到拒绝或者是回报,好像是对他的亵渎。 二天,池小影出院,生龙凤胎的孕‘妇’也一同出院,病房里一下子充满了轻松的气氛。夏秀芬办好手续,宁贝贝开车过来载着她和住院的一些用品先回公寓准备去了。今天,为了恭喜池小影出院,也为了祝贺她的乔迁之喜,宁贝贝说要在新居里热闹一番。 午饭后,池小影穿得厚厚的,头也用大围巾裹着,站在医院‘门’口等秦朗取车,住院的这几天,一股从北方袭来的冷空气,让滨江市提前入了冬。天空是铅灰‘色’的,太阳只是象征地挂着,一点暖意都没有。街上的行人环着手、缩着肩,一进还不能适应天气的寒冷。 “小影。”田华提着个保温瓶从出租车上下来,“你怎么出来了?这样会冻着的,快,进去。” “我今天出院。”池小影咽了咽口水,把那声差点出口的“妈妈”咽了回去。 “昨天怎么没听你提?”田华急了。“不过,也没事,我家里都收拾好了,那咱们回家去。宣潇……他知道你出院吗?” 池小影浅浅地笑,什么也没说。 秦朗的车在她的身边停下,他礼貌地对田华一颔首,打开车‘门’。 “小影,你这是要去哪?”田华不认识秦朗,心里面直打鼓,小影什么时候有位这么儒雅的叔叔? “我回家。”池小影看到田华一头灰白的头发在风里飞舞着,眼里有泪光闪烁,她不忍地回过头,“阿姨,你也回家吧!我以后再去看你。” “你喊我……阿姨?”田华接受不了地任泪流了下来,“小影,你真的没办法原谅宣潇吗?”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池小影,“她,那咱们就不原谅他,把他当空气,驱逐出家‘门’。以后,我把你当‘女’儿养。” 池小影拼命里咬着‘唇’,眼眶里泪珠打着转,“阿姨,谢谢了。秦医生还在等我。”她轻轻拂开田华的手,搭着秦朗的手臂,绝然地上了车,然后把车‘门’紧紧关上。 田华拍打着车‘门’,她低着头,当没看见。 秦朗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发动了引擎。 “小影,汤……”田华举起保温瓶,追着车。 优雅的陆虎很快就没入了车流中,找不到踪影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田华重复地问着,能回答这个答案的只有宣潇了。而宣潇的手机关机中,田华无力地合上手机,拎着保温瓶,往宣潇工作室恍恍惚惚地走去。 真的,她不能相信小影和宣潇就这样说散就散了,不就是一场误会吗?说开了,气过了,不就好了。以前怎么觉得小影‘挺’柔顺的,怎么倔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唉,田华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也许是她太老了吧! 宁贝贝今天打扮得很淑‘女’,两只夸张的耳环不见了,化了个淡妆,米‘色’的风衣,果绿的‘毛’衫,米‘色’的细‘腿’‘裤’,还真多了几份书卷气,秦朗不太熟悉路,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她怕他开过了,站在公寓的楼下等着。远远地看着陆虎开过来了,她悄悄地背过身,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小镜子,看看头发有没‘乱’,‘唇’彩自然吗,妆‘花’没‘花’?确定一切完美,她这才笑靥如‘花’般转过身。 “几楼?”秦朗扶着池小影下车,打量了几眼公寓楼,眉头蹙了蹙。 “六楼!”宁贝贝回道。 “也就是顶层了。”秦朗目测过后,眉头打了个结,“这种公寓楼没有电梯吧!” 宁贝贝耸耸肩,“按照规定,七层向上的高层建筑物才会配备电梯。” 池小影捂着心口,虚弱得直喘,听了宁贝贝的话,她呆住了。她现在这身子,上得了六楼吗? 宁贝贝陡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顾着捡便宜,没考虑这么多呀,先不谈怎么上楼,一上楼,还不得和关上笼子里一样吗!夏秀芬在楼上久等不到人,也下楼了,几个楼梯一转,扶着楼梯发白。宁贝贝瞧瞧夏秀芬,再瞧瞧自己,眨眨眼,有时候,再有能力的‘女’人也得承认自己的弱小。 这楼怎么上呢?她正想着办法,秦朗蓦地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池小影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秦朗,快放下,我很重的。”池小影脸红到耳朵根,一次和宣潇以外的男人这么接近,身子本能地僵硬如铁,很不自然地说道。 “知道自己重,就不要‘乱’动,抱着我的脖子,让我省点力气,六楼呢!”秦朗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臂,‘胸’腔‘激’烈地起伏。 池小影只得闭上嘴,过意不去地勾住他的脖子,头搁在他的肩上,两个人以一种亲昵的姿势走进公寓。 忽的,宁贝贝心里被什么猛地顶了一下,没来由的,竟有些慌了,莫名的。在场的,只有秦朗一个男人,他这样子,是绅士风度,没什么可‘乱’想的。她抬头盯着秦朗的背影,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嘴抿得紧紧的。她心里一凛,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把目光移开,心跳得很厉害,咚,咚,咚……都听得见声音了。小影如果离了婚,不也是单身‘女’郎吗? “秦医生人真好。”一口气跑到六楼,放下池小影,秦朗一头的汗,进洗手间洗脸去了,夏秀芬一脸感动地对‘女’儿说,“又管治病,又管送人。我以前见过的医生都是冰着个脸,讲话臭臭的,活象你欠了他几辈子的债。” “妈妈,你那是老黄历了,秦医生是专家,素质当然不同。”池小影不安地笑笑,不知有没累到秦朗,六楼啦,搬袋米也得歇几歇,他可是一口气。 秦朗出来时,通红的脸‘色’自然了些。 “秦医生在这里吃个便饭吧!”夏秀芬给他倒了杯热茶,邀请道。 秦朗看池小影,池小影两眼晶亮,“现在天快黑了,医院里也没事,就留下吧!” 秦朗点点头,拉过椅子在池小影身边坐下。 宁贝贝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两人相视而笑的场面,手不自觉抖了下。 因为秦朗的加入,夏秀芬这顿饭烧得特别用心。左一盘右一碗,很快摆了大半个桌子,红的绿的白的黄的,‘鸡’鱼蔬蛋,‘色’香味俱全,家常又不失‘精’致。 秦朗坐到桌边,夸奖道:“阿姨这手艺足够四星级,我都好多年都没听得到这样的家常菜了。” “真的吗?”夏秀芬乐得眉开眼笑,“你喜欢以后常来,我做给你吃。” “妈妈,你让秦朗过来,是奔这里还是江对面?”池小影捉住妈***话尾,调皮地问。 “你这孩子真是的,这里也可以,老家也欢迎秦医生常去玩。” 秦朗抬起头,“夏阿姨,那我可当真了。” 宁贝贝听着,心里面一堵,借口拿汤匙,进厨房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晚饭吃得宾主皆欢。饭后,夏秀芬进厨房收拾去了,秦朗自告奋勇地削苹果,一根纤细的苹果皮不间断地落在盘子里,聚成一圈圈向外扩散又收紧的圆弧型。他先用牙签戳了一块递给池小影,然后再递给宁贝贝。转过头,又和池小影聊起医院里的趣事。宁贝贝默默地吃着,冰凉的苹果滑过食管,一点点凉到心尖。 秦朗没有呆多久,很快就告辞了。小影请他送下宁贝贝,宁贝贝说我想再玩会。 秦朗走后,宁贝贝猛喝着茶,装作随意地问这问那,最后,她实在蹩不住了,手指轻轻叩着茶杯边沿,看了看池小影。 “小影,你觉不觉得秦朗对你好像很特别?” 池小影到没吃惊,疲累地闭上眼,“贝贝,你在写剧本吗?我是个什么角‘色’?灰姑娘还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宁贝贝揶揄于倾倾嘴角,“问问呗!难道你对秦朗这种温雅的男人就没想法?” “贝贝,胡说什么,我现在还是有夫之‘妇’。再说你见过二十七岁的灰姑娘、四十二岁的王子吗?” 奇特地,宁贝贝心头瞬即云开雾散,她又恢复那幅‘潮’‘女’的德行,讲起话来,语不惊人不罢休,一直赖到夏秀芬呵欠连天才回家。隔着‘门’,都听到她五音不全的歌声在楼梯里回响。池小影抿嘴一笑,不要问了,宁贝贝喜欢的型男,她已经知道是谁。 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母‘女’俩只得挤着睡。夏秀芬忙了一天,很快就发出鼾声。池小影却醒着,久久不能入眠。 当着妈***而,她装出开开心心的。不是她享受惯了,不是她嫌房子小,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把这当成家。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从今天起,她与宣潇正式分居,接着就是离婚。以后,就是一个人的以后。重新回到单身,像碗隔夜的汤,回锅再烧,味道其实也差不多哪里去,但细品之下,总是少了些什么,与没结婚前是不同的。原来一直是一个人,不觉得什么。突然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孤独便俏无声息地袭来,瞬间包裹全身。她以为她准备她接受一切了,真的执行时,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不过,她不打算怯步,只是有一点唏嘘。 手机放在枕边,荧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秦朗来了条短信,告诉她晚餐很好吃,他到家了,看会书就休息。她笑笑,没有回短信,让秦朗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过一会看一下手机,手机静静的,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看看时间,十二点,她叹口气,把手机关了,命令自己闭上眼。这世上,有的人你永远不要等。 天上,一弯新月挂在树梢,很羞涩的模样。浅淡的月光挥挥洒洒照到菜场‘门’前一辆落满夜霜的车上,两相辉映着,车内,宣潇躺在车椅上,点起一根烟,像焚香那样,燃到烟灰有了一寸长时,才吸一下。 lalahuajing整理,。 三十一章 回天无力(中) 临着菜场的马路,总不太干净,人也杂。夜深了,几家卖八仙、杂货的商铺还亮着灯,不知是哪个地方过来的外地人蹲在电线杆下‘抽’着烟大声的聊天,头顶上方的电线杆两侧,一边贴着“诚信办证”,一边贴着“专治阳瘘早泄”。 宣潇按灭烟,动动坐麻的双‘腿’,打开窗,把烟扔出去,再瞟了一眼笼罩在月光下公寓楼,发动了车。到了自己的小区,下了车,走进电梯口,见一人在过道上站着,抬走头——是燕南南。 “你去哪了?手机也打不通。”燕南南象个等‘门’的妻子,神情焦切而又关心。 “有事吗?”宣潇懒懒地扫了她一眼,按了电梯下行键。 “当然有事,不然我不会在这等了你三小时。”燕南南的语气里有着夸张娇嗔。 “是‘私’事,我现在也累了,改日再谈;是公事,明天去办公室再说。” “你到说得轻巧,去办公室能找到你吗?宣潇,你已经失踪四天了,玩什么?”燕南南双手‘交’‘插’,质疑地盯着宣潇。 ***打开,宣潇走进去,燕南南跟着进去,宣潇拦住,“这么晚了,我没力气招待客人。” 燕南南愣了下,娇媚地笑了,“我知道你在办公室桌上才会有力气。” 宣潇咬了咬‘唇’,从电梯里退了出来,“燕南南,那天在办公室,我不是个人,不是因为你,换作别的‘女’人我也会那样失控的,我希望你明白。” 燕南南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说道:“我知道你确实不是个人。”是个正常人绝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前戏做足了,她脱得‘精’光,‘玉’体横陈地躺在办公桌上, 双‘腿’打开,热情地欢迎他的光临。他却在踏进‘门’的那一刻,顶着他的强硬突地耷拉下来,宣布罢工。她哭笑不得,想用手帮助他再振雄风,他却转过身,自顾拉上拉链,跑出了办公室,把她一个人扔下。 “宣潇,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你才那样子的?我有认识的老中医,我带你去看看。”她体贴地建议。 宣潇怪怪地扬扬眉,一脸“多管闲事”的不耐烦。 燕南南没趣地闭了闭眼,心里面失落得很,感到宣潇今天心情超级的坏。她当然知道他坏在哪里,池小影宫外孕,好像不是她的错,真郁闷。不过,宣潇是她的长期投资,一点半点委屈她受得了。 “我今天是为跨江大桥的事来的,标书发布会十天后举行,十二月底开标,过了‘春’节,工程正式开工。” “这么快?”说起工作,宣潇脑子清明了些。 “嗯,这项工程是国家拉动内需的重点投资,资金充足,关注度也高,哦,我又拿了些资料过来,我们找家咖啡馆好好说说。” “不,到车上说去,我头有点晕,正好吹吹风。” 两人上了车,一路往前开着。燕南南把标书发布会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也说已经托人打听大桥工程指挥部的主要负责人是哪几个,希望能透点内幕。宣潇专注开着车,不觉开到了江边,他把车停在一个光秃秃的大坝上,下了车。 “发布会那天,我和你们一块去。我认为不需要有太大的动作,这么大的工程,上而的人不敢放水的。”宣潇冷然地望着黑糊糊的江面。 江上,不时有几条机动船经过,机器声轰鸣,远远地能看到船上的灯光,能看到灯光里隐约的人影。 他们是一家吗? 宣潇突然住声,心里面一铰。这四天,他天天去医院,只是没去池小影的病房。他向熟悉的医生打听她的病情,站在远处悄悄地看过她在走廊上散步。她恬静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得知老公出轨、又得了宫外孕那种可怜样。他知道她今天出院,也知道她要搬到哪里。妈妈站在风里追着秦朗的汽车,他也看到了。就在那一刻,他确定池小影要离婚绝对不是一句气话,她已经认真地在执行了。不只是震撼、挫败、愧疚,心头五味掺杂。他做人家的老公有那么失败吗?让老婆视他如洪水猛兽。人,有时她渺小,看着天上的块大石落下来,手脚并搏,无法闪躲,由着大石将自己砸得粉碎。无力!无奈!无措! 燕南南听不到宣潇的说话,向他走近了点。一艘机帆船昏暗的船灯朦朦胧胧地照过来,她看到宣潇脸上的表情悲伤如泣,心,不禁一动。 “宣潇,我觉得好冷。”她呵着手,悄悄地依上他的肩。 宣潇突然让开,她差点一头栽到坝下。“回去吧!我明天会回工作室,标书的事你们不要‘乱’‘操’心,我有数的。” “哦!”燕南南‘摸’‘摸’脸,幸好天黑,遮住了她一脸的羞躁。 车往回开,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燕南南眼睛不住地偷瞄着宣潇,不知怎么,先前以为可以很快把宣潇搞上手的自信,现在有点底气不足了。 池小影天天凌晨三四点就醒了,窗外的菜场吵闹得太凶。不过,也不全然是坏事,她睡房的窗户正对着菜场的大‘门’,趴在窗台上,可以对下面形形‘色’‘色’的行人一览无遗。她以前没这个嗜好,现在养病期,有的是时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发生的事,就像看戏,这很有趣。 有天,她看到有一对夫妻为买草鱼还是鲢鱼,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居然大打出手,打过后,夫妻俩又拎篮子一同回家了。真让人瞠目结舌。她还看到一位中学生样子的少年抢一位美‘女’的包包,多少年青力壮的勇士路见不平地上前相助,吓得中学生当场晕了过去。又有天黄昏,她突然看到有一辆熟悉地车经过,她吓得缩回了身子,宣潇怎么会走到这里?接下来几天,同样的时刻,她又看到了那辆车。有时,还来来回回穿行个几趟。她没有告诉夏芬,一个人把这一切压在心底。 昨天,那辆车没有来,到是宁贝贝来了,还有秦朗。两人没有立即上来,站着楼下说话。宁贝贝情绪很‘激’动,挥手跺脚,上前‘欲’拉秦朗的手臂。秦朗让开,很冷静很认真地看着她,说着什么。宁贝贝最后中哭着走的,不一会,池小影听到了‘门’铃响。 秦朗对着她温雅的一笑,手里面拿着几张大提琴的CD和随身听,小影喜欢低沉的大提琴音,对他只提过一次。她没有说谢谢,接过。夏秀芬端上水果和泡好的热茶,问小影后面还需要注意点什么,还有几天算真正康复。夏秀芬从没离开家这么多日子,心里面还牵挂着股票的事,天天跑到楼下小超市里的电脑上去看大盘,这几天涨得厉害,她的心早飞了。秦朗说一个月后小影可以正式上班,现在有二十天左右了,应稍微活动活动,人总闷着,身体就会发虚。 “明天我没手术,带你去公园晒晒太阳?”他问池小影。 “别,别……”池小影想着这六楼,就一步都不想动了,难道再让他抱上来吗?“秦朗,贝贝刚才给我打电话,好像哭了,说和你吵架了。”池小影试探地看向秦朗。 秦朗把茶杯上面的一根茶叶吹开,笑了笑,没有隐瞒,“我和她是可以吵架的关系吗?只不过她觉着我是适合她的男人,可我觉得她却不是适合我的‘女’人。这种事,不可以含含糊糊,我不想造成什么误会,就直接对她讲明了。她是被宠坏的孩子,一时接受不了。” “哦!”池小影扁扁嘴,“你们都没开始,你怎么就知道贝贝不适合你呢?” 秦朗失笑摇头,“小影,我四十二了,不是二十四岁,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外在的条件对我的吸引力已没有了那么大。我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二次,如果想随随便便地开始,我不会等到现在。没有适合的人,我宁可一个人过。” “你适合的人是什么样的?”话一说完,池小影就后悔了。她是不是太八卦了? 秦朗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海,“我想我已经离她不远了。” 初冬的黄昏,没有开灯,房内‘潮’湿、黑暗,她和他相对而坐,随身听里,大提琴音如诗如诉。如果有期待,心是善于聆听的。 下午三四点,菜市场外会搭起程式的流通摊子,买各地的小吃,喧闹的夜市正式开始。池小影习惯了这种吵闹,这天,一个人坐在屋内看书,忽然觉得‘胸’腔积蓄太久的东西喷井似的涌出,她要做点什么才好。她找出纸和笔,刚写了几行字,耳边突然捕捉到了几声轻轻的叩‘门’声,那声音很细微,不细辨是听不见的,可她听见了。打开‘门’,宣潇站在外面。她不意外,平静地看着他。没几天她的假期就满了,他们该见过面了。 “妈妈不在?”他有点不安。 “嗯!进来吧!从工作室里来的吗?”她让开了身子,他摇摇头,“不进去了,你……能出来一会吗?” 他很快地巡睃了下室内,把一切看了清楚。房子太小,夏秀芬若在场,有些话他更说不出口了。池小影犹豫了一下,返身进去拿了件外衣。今天是手术后二十六天,她恢复得差不多了,下楼没问题。宣潇打开车,她想坐到后座的,想了想,还是坐在了他旁边。车驶出小区,向西城开去,那里学校多,路宽阔、幽静。 “为什么要住外面?回家好了,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回爸妈那边住。”宣潇说。 她笑笑,望着窗外,没有望他。 他沉默了。 她的手机响起,是秦朗打来的,很奇怪,不是短信。 “怎么不在家里?”秦朗在电话那一头问她。 “到下面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有没有多穿件衣服?”他温柔地问。 “我不是孩子。我一会再打给你好吗?” “嗯,别待太久。”秦朗挂了电话。 一阵沉默之后,宣潇问道:“谁打来的?” “我的朋友。” 车子在幽静的空路上飞驰,宣潇直直地看着前方,俊美的面容铁青寒慑,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发白。车内的气氛缄默得令人窒息。池小影动动身子,天气冷,座椅上铺着羊‘毛’垫,不知是不是没有拂平整,她感到后面像堵着个什么。她伸出手,拉拉平垫子,手指突然感到一丝凉意,像触到了一片丝绸。她侧过身,慢慢捏着往外拉了拉,一件***而又娇媚的蕾丝***挂在了指尖。 lalahuajing整理,。 三十二章 回天无力(下) 宣潇觉得眼前一黑,想抢过那条***,一切已经太迟了。***正身的粉‘色’的丝绸,角边镶着同‘色’的蕾丝,正中,绣着一朵怒放的玫瑰,让人不禁遐想联翩。 池小影漠然地任***在指尖上晃了几晃,指头一弯,***悠悠地落在脚底,皱‘乱’着,像一团污泥。 “我还不知你有这样的癖好。”她轻笑如讽。 宣潇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嘴‘唇’发白,“小影,这不是故意的。”他解释。 “不是故意放在这,是无意中落下来的,嗯,我明白,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不管他有没和‘女’人在这里云里雨中的,但一定曾经发生过非常亲昵的行为,她不是纯蠢的小‘女’孩,结婚四年,算个过来人,有什么不懂的呢?似乎连这只***的主人她都认识。 “小影,快来,看这条***上的玫瑰‘花’寓意幽深吧!”燕一眼双眸含情,接过导购小姐手中的***,不住地对着镜子比划着。 “你想把柏远‘迷’得找不到北吗?”她开玩笑地问。 燕南南娇嗔地噘着嘴,哼了一声,“‘迷’他太‘浪’费了,我要穿着去‘迷’那些个表面道貌岸然内心闷‘骚’的正人君子。” 结账时,收银员轻‘吟’浅笑地吐出一个数目,吓了池小影一跳,燕南南眼都不眨地就买了两条。 她还要存什么奢望,世上没有奇迹,只有***的事实。结婚证的失而复得,意外的宫外孕,燕南南落在宣潇颊上的‘吻’……太多太多的暗示,她还在当做梦吗?她遵从老天的安排,这次真的再不努力了,睁大双眼,保持清醒,她与他,今生缘尽。没有泪水,只有嘲讽如无边的海洋,疯狂地向她袭来。爱情的创痛多年来被文人夸张了,所以受些文学熏陶的‘女’人,一旦失去爱情,便要捧着心口哭泣不已。其实肯流泪,那是你心里面还有那个男人,没有泪了,那就是你的心已彻底死去。 “不要再往前。”她说道,指着路边,让他停车,“你要我下楼,有什么事要说吗?” 他咬着‘唇’,沉默。 “你看我现在身子已经恢复了,那就不要再拖,明早八点,我在民政局前面等你,你带上身份证,结婚证在我这边。关于财产分配,随便你。处理好了,给我电话。”她把所有的事都考虑周全。准备保持平静,说着,说着,语气还是哽咽了。 “小影,”宣潇停下车,两人对峙了片刻,他才开口问道,“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 池小影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无法相信宣潇问出这样的话,她想笑,却挤不出来,“那你爱过我吗?”她把球踢还给他。 宣潇定定地看着她,“我认为我有。” “是吗?”池小影打开车窗,扭过头,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觉得情绪没有起伏了,才又回头,“宣潇,你没有。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对我那不是爱,而是施舍。真正的爱是公平的,没有一方低,一方高。而你向来是站在云端里俯视着我,如同阳光润泽一棵小草。因为你看到了我,所以你认为我的眼里就只能有你。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我该感恩戴德,不可能拒绝的。” 好了,这压在心头六年的话,她终于说出来了。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你,不接受你。你家境好,人又优秀,而我是这般平凡。于是,你在我们一次***前,你没有‘吻’过我,没有抱过我,没有说过一次悄悄话,没有牵过手,更不可能告诉我你爱我。就连要结婚时,你说结婚吧,而不是问:小影,你愿意嫁给我吗?这不是做作、矫情,而是尊重。宣潇,你知道这四年我为什么坚持在避孕吗?”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我听见你对你父亲说,我不会麻烦人,很柔顺,暂时你没遇到比我还适合你的‘女’人。那么来假设,如果你遇到了呢?我们可以离婚,孩子怎么办?半年和妈妈住,半年和爸爸住?我不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但我爸爸去世得早。那种孤单和说不出的惊惶,别人是无法想像的。曾在结婚时,我奢望过你有所改变,但是你没有。我不要孩子,其实是保护孩子。宣潇,在你心里,你把我当做成什么?你抱着一个枕头、守‘门’人、保管财物的保险箱。做这些,不见得非要我做不可,别人一样做得来。我想你已经遇到候选人了。” 身子本来就虚,又说了很长的话,她控制不住的气喘。 “但是宣潇,我仍然要感‘激’你。在我失去父亲的日子里,是你陪着我的。刚工作时,你没有让我为生活而奔‘波’过。这四年,我过得很奢华。但这些不能成为我们延续婚姻的理由,你有权利拥有你的幸福,我有权利寻找我的幸福。没有你的照顾,可能会很艰苦,但我想试试。” 长长的沉默,沉默得车内的气流都像停止了流动。宣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裉尽,苍白如纸。 “如果和我一起生活真的让你感到这么痛苦,那么,好,离……婚吧!”宣潇首先打破了沉默,音量不高,却很坚定。 没有如期的轻松,就感到这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好的,明天八点见。我想下去走走,这车里太闷了,不必等我,我一会打车回去。”池小影微笑地打开车‘门’,寒风打着旋,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能再在车里呆下去了,还有什么话能再说?她有意无意,就会看到脚下那件粉‘色’的***,那就像是个显卡的炸弹,提醒着自己面临的现状。能说的,不能说的,今天都说了。可能会伤了他骄傲的心,但她顾及不到他了。因为她的心也在痛。她没有回头,沿着林***往前走去。她听到车发动引擎的声音,然后越过她,疯狂地向远方驶去,当看不到时,她双肩一耷拉,扶着路边的树,慢慢地瘫坐到地上。 风鼓起她的外衣,吹‘乱’了头发,她呆呆地坐着。十分钟过去了,又十分钟过去了。几个附近的学生好奇地望着她,不知说了什么,哄笑着扬长而去。 暮‘色’四笼,路灯陆续亮起。她的手脚冻得没有知觉,当手机在口袋里响起,她一时都拿不出来。铃声坚持不懈,直到她打开了手机。 “小影,还没回家吗?”秦朗温雅的嗓音从电‘波’另一端传来。“嗯,我在外面。”她感到有什么东西 从‘胸’腔升起,一点点地,慢慢向上移去,会儿便到了喉口。痒痒的,好忍不住咽了下去,却是酸酸涩涩的,也不知是什么。 秦朗笑了一下,“那个外面的附近有什么?” 她抬起头,“有大树,有楼房,有学生,不有路灯,哦,有一盏路灯眼瞎了,呵呵。”她傻傻的笑。 “嗯,那你先陪着那盏路灯。” 电话挂了,她蜷着身子,继续坐着,脸冻得僵僵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后有车停下的声音,一双长臂把她从地上抱起,呼吸触到她脸颊,热热的。 “秦朗,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找到啦!我散步散远了,就‘迷’了路。”车内暖气开到最大,直暖到五脏六腑。 “嗯。”秦朗伸手轻抚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现在,我送你回家,好吗?”他不是滨江人,滨江的学校那么多,为了找那盏瞎眼的路灯,他在街上足足转了三个小时,不敢告诉她,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好啊!秦朗,人家做医生都忙翻了,你怎么这样闲?”她歪着头,问。 “我以前在国外,在北京,也是忙翻了,动不动就是加班、夜班,不知觉的,累坏了身子。为了能好好地休息,我才答应来滨江的。年轻时无所谓,过了四十岁,人就会觉得健康太重要了。” “对,活着多好,什么都来得及去做。”她如‘鸡’捣米般点着头。 没多久,车进了小区。 “现在人睡得这么早!”池小影仰走头,看着黑灯瞎火的公寓楼,直眨眼。“秦朗,我可以自己上楼,你不要抱我。” 秦朗失笑,“我忙了一天,哪里抱得动你。好,那你上楼,我改天再来打扰阿姨。” “嗯,路上开车小心。”她挥挥手,转身走了楼梯。 楼梯口的光线很暗,她一级一级地走着,每一次抬脚,都像是体力透支一般,气喘如牛。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钟,她才到达六楼,像爬虫似的爬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屋子里冰凉如水,今早,夏秀芬看她神气活现的,急切地收拾行李,回小县城去看大盘指数了。一关上‘门’,没有开灯,她把拳头整个塞进嘴巴里,太多的事,想忍住,却再也忍不住了。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扑地就住下直落。 滂沱大雨般的泪正下得起劲,她突地听到了‘门’铃声。她开始以为是错觉,铃声换成了一声接一声急躁的叩‘门’。牙齿打着战,睫‘毛’上挂着泪珠,她举步艰难地走向大‘门’,打开。 秦朗担忧地站在‘门’外。“我看到灯一直没有亮,不放心。小影,你……” 她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像落水的人挣扎着抓走一根稻草,她扑进了秦朗的怀里,泪夺眶而出,很快就打湿了秦朗的衣襟。 秦朗轻轻叹息了下,下巴顶着她的发心,爱怜地拥紧她。“小影,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lalahuajing整理,。 三十三章 向左向右(上) 全世界五十多亿人,和你相遇的,不过五百,千万分之一;相知的,大概不过五个,十亿分之一;结婚的,只有一个,五十亿人分之一,这个数字写在纸上,要圈几个零,会有几厘米长?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阅尽千山万水,走过人山人海,最终才能走到他的身边。姻缘,对于任何人,在任何国度,任何朝代,都是神圣的。要有什么样的无奈,才舍得剪断这份“缘”? 其实没有这么严重,缘,来得艰难,分开却很容易,池小影苦笑,低头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八点,她来早了。机关上班是八点半,婚姻登记中心的办公大‘门’还紧关着。宣潇的汽车隔了二分钟也过来的,他看上去不算太坏,至少刮了胡子,衣服钮扣没有扣错。两个人对视一眼,默默点了下头。 “吃过早饭了吗?”池小影问。 “嗯。”宣潇抿紧‘唇’,从车上拿下一个牛皮口袋,“我昨晚让律师帮我拟了份离婚协议书,关于房产、车子、存款和其他的分配,要不要先看看?” “房子和车子我不要,我的存款在我这边,我们之间应没有任何财产纠纷。你明天不要回家,我回去帮我的衣服拿出来,然后把钥匙丢在桌上,你记得收起来。哦,你带照片了吗?” “带了。”宣潇嘴角浮了一丝讽刺。 婚姻登记中心的‘门’开了,接待他们的是池小影上次遇到的小姑娘。上上下下地看着两人,别人都是抢着一个登记结婚的,没见到这么早追着来离婚的,估计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离婚过程很简单,小姑娘接过宣潇和池小影的身份证,查看了结婚证和离婚协议书,只问了一句,说:“你们没有外债和对外经济纠纷吧?” 宣潇和池小影都摇了摇头。 小姑娘在他们的结婚证上盖了一个戳,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绿‘色’的离婚证。池小影缓缓接过,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她与宣潇的婚姻正式宣告结束。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婚姻登记中心。宣潇打开车‘门’,“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后天。”池小影微微一笑。 “嗯!”宣潇说,“我送送你?” 池小影摇手,“不要,我们不同路。” 他把车头调协向左,她转向向右。 “小影,”宣潇突然喊住她,“你说得也对,我们都有权利得到自己的幸福。结束也好,没有结束,哪会有新的开始。”说完,车“呼”地一声驶远了。 池小影耸了耸肩,感到浑身轻松,好像被关得太久的鸟儿,有一种飞翔的***。她站在路边的草坪上,仰头看天空。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使那张充满期盼的脸显得很生动。她的眼睛眯缝着,透过眼睫‘毛’缝隙,可以看到淡淡的云飘浮在天空。慢慢地,她的眼角就流出了泪水。她掏出手机,给迟灵瞳打了个电话。自上次借宿后,两人又用很久没有联系了。迟灵瞳正在睡梦中,半梦半醒地接的电话。 “灵瞳,我离婚了。” “嗯,有地方住吗?” “有,我租了个公寓。灵瞳,这两年,你怎么过来的?”迟灵瞳爱的那个人去了天国,憩园就是迟灵瞳和他最后合作的作品。住在那种拆迁房里,就是想与爱情靠近一点。 “和以前一样的过。小影,日子没你想像的那么艰难,今天,你是痛苦的,明天也许还是痛苦,但终有一天,时间会替你抹平所有的伤口。你所失去的,会有另一个人连本带利的送给你。幸福并不远,她在你四周徘徊,等你值得了,她就会让你靠近。都说离婚的‘女’人后来都成了婚姻专家,现在许多杂志婚里婚外的专栏都很火,你文笔那么好,要不试试?”迟灵瞳永远都是乐观向上。她的话把池小影逗笑了,挂了电话,回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池小影觉得她和宣潇才离婚,正式生效的日子是从明天开始,今天,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她到菜场买了些菜,独自在厨房忙活着,中午,到也‘弄’出几盘几碟,她倒了两杯酒,放了两双筷子。 她坐下,给酒杯斟满,然后端起一杯,“宣潇,祝你事业兴旺、人生‘精’彩。”说完她一仰瓶一口饮尽。酒是长城干红,她喝不惯,涩得她真咧嘴。接着,她又坐到对面,端起另一杯酒,“小影,敬你,要活得有自我,有自信,快快乐乐。”又是一饮而尽。这样子连续来了几次,桌上的菜没有动,酒到去了半瓶。她脸腮带红,眼眸水漾,感觉到整间屋子都在晃动,她咯咯地笑着,继续一个人玩得起劲。 干红度数是不高,但后劲足。池小影不知怎么爬***的,睡了大半天和一整夜,才缓了过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稍显苍白,但绝对不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萎萎的。这一天是很忙的,她回到原先的家,被眼前的壮观景象吓住了。宣潇真有本事,她才离家几天,就把偌大的家‘乱’得脚都塞不进去。地上,沙发上,桌上,到处都是衣服,鞋东一只西一只,卧房的柜子里堆着泡面桶,‘床’上还有两只筷子。池小影吁了口气,脱下外衣,从里往外,一个一个房间的来,垃圾进纸袋,脏衣服、脏‘床’单进洗衣机,干净的挂起来。天都快黑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房间才恢复了原先的面目。站在宽大的阳台上,嗅着清洗干净的衣服上的清香,她突然有点发愣,自嘲地一笑,转身,找出大行李箱,把刚才整理时顺便找出来的衣服一件件装好,大‘门’钥匙放玄关处,穿上外衣,走了。行李箱太大,不好坐公车,她叫了辆出租车。车子经过一处蛋糕店时,她失了失神,叹了口气。 刚下出租车,就看到秦朗站在楼下转着。 “我收拾行李去的!”她笑着招呼,“等很久了吗?” “刚来。”秦朗接过行李,没有和她一起上楼,而是把行李放到了车上,“走,我们去庆祝一下。”他给她打开车‘门’。 “庆祝什么?” “庆祝你明天上班,庆祝池小姐今天满二十七岁。”秦朗温柔地笑着推她上车。 “你怎么知道的?”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与宣潇离婚生效的日子,以后想忘都忘不了。 “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她扁下嘴,当然可以,难不成她用强‘逼’的? 秦朗在塞纳河西餐厅订了两个包厢位,又备下了生日蛋糕和两打红玫瑰。 这一天的晚上,池小影在摇曳的烛光中的确是‘露’出了许久都不见的明媚笑容,但是,还是笑得有点牵强。不是故意了,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宣潇。如果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宣潇,没有烛光,没有玫瑰,哪怕是两海碗面条,她也会快乐得上了天。人生总是不能尽善尽美,她心里面渴望的,却是另一个男人为她做到了。西餐向来形式大于内容,但也由于这种原因它才显得有情调,确切地说有一种仪式感。想想看,先不管吃什么,刀叉已经摆了一桌子,浆过的果绿‘色’的餐巾套在一个‘精’美的环状银器里,等待你把它展开来铺在面前,高脚杯亭亭‘玉’立,‘胸’中溢满芳香的红酒,令人未饮先醉。 秦朗当然知道小影昨天正式离婚了,但他昨晚没有打扰她,他想小影一定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他连短信也没发。今天是新的一天,不管小影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始了。菜一道道上来,柔漫的音乐飘‘荡’在空中。两人低声说着话,时不是地相视一笑。池小影在喝‘奶’油忌廉汤的时候,心想,秦朗实在是用心良苦,我一定要显得高兴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艳’丽‘女’子出现在两人的桌前,淡紫‘色’调的梵迪牌墨镜文艺学住了半张脸,但池小影还是认出来她了。 “贝贝?” 宁贝贝冷若冰霜,什么也没说,抢过桌上的红酒杯,对着池小影的脸就泼了过去。 lalahuajing整理,。 三十四章 向左向右(中) “你别装出一幅圣‘女’样,其实你和燕南南还不是一路货‘色’。”宁贝贝指着池小影的鼻子泼口大骂,“什么这世上没有二十七岁的灰姑娘、四十二岁的白马王子,你就把我当猴耍吧!哼,怪不得你早不和宣潇离婚,晚不和宣潇离婚,现在突然要离,原来是自己心里面有了鬼,真恶心。” 池小影就像遇到了迎头一‘棒’,打了个正着,眼冒金星,直愣愣地任酒从头发上嘀答嘀答地滴在衣襟上。 “宁贝贝,”秦朗腾地站了起来,“向小影道歉。” “凭什么?难道你们做得,我说不得。”宁贝贝冷笑。 “凭你没有说这些话的立场。”秦朗不禁提高了音量,餐厅里吃饭的人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一个整天满脸温和的人,真生起气来,也是很吓人的,宁贝贝盯着秦朗冷峻的面容,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是你什么人?”秦朗咄咄地瞪着她。 “你……我……”宁贝贝慌了神,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我一不是你男友,二不是你老公,谁给了你权利跑过来,义正辞严地发这通火,我们之间的关系仅是点头之‘交’,连好朋友都算不上。关于你对我的看重,我很感‘激’,但实在承受不起,我已经把我的态度都讲清了。再说,我和小影两个单身男‘女’一起吃个晚饭,有什么不对?小影,她是你的好朋友,她是什么为人,你不清楚吗?你这样语无伦次地指责她,你怎么配做她的朋友?我真替小影感到悲哀,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秦朗,不要说了。”好久方显还魂的池小影拿起餐巾擦去脸上的酒汁,“喜欢一个人,容易丧失理智,我理解。贝贝,这好像是我们认识以来,你一次很认真地对待一份感情。”她对着宁贝贝微微一笑。宁贝贝张了张嘴,躲开她的视线,把头别向一处,无地自容得想甩自己两记耳光。 “你和秦朗之间,我是外人,不发表任何意见。贝贝,感情一事,不是唱独角戏,它必须要双方全身心地投入才能往前走。我和秦朗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今天是我的生日,这玫瑰只是生日礼‘花’,没有其他的寓意。贝贝,坐下来,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宁贝贝僵硬地咬着‘唇’,猛地转过身,冲出了塞纳河的玻璃‘门’。 风‘波’平息,但这个小布尔乔亚的夜晚算是被彻底搅和了。池小影的头发上、‘胸’口‘毛’衣上都是酒渍,像一滩血似的瞠目。秦朗气得不轻,脸一直板着,拿起自已的衣衫披在池小影身上,买了单,扶着池小影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往外走去。 “别这样,我没那么娇弱。看到了吗,这就叫见‘色’忘友,爱情的力量真可怕呀!”池小影叹道。 秦朗真有点哭笑不得。“小影,这事怪我不好!也许那天我不该太克制,说得再坚绝一点,她可能就死心了。” “不是你说得不好。贝贝很骄傲,你可以不爱,只要你不爱上别人,她就能接受。但如果你是因为有了别人而拒绝她,她心里就受不了。就像妻子捉‘奸’在‘床’,没办法,只好把气出在***身上,揪着头发,又哭又闹。我就是比喻啦!”她揶揄地倾倾嘴角,“‘女’人有时很可怜的。” “你分析得‘挺’‘精’辟,但我还是觉得她太无理取闹。” 池小影深吸了一口夜风,她又何尝不这样觉得呢? 这家餐厅位于闹市区,停车场设在对街,两人要穿过马路去取车。池小影站在路口,四下张望着,皱皱眉。 秦朗牵住她的手臂,“不走吗?” “走!”她返过手,握紧秦朗,心头一片安宁。 上车时,她听到手机有短信进来的声音,打开一看,“对不起!生日快乐!”是宁贝贝。 她淡然一笑,对宁贝贝,经过今夜,心里面多少有一点隔阂。贝贝那样的‘女’‘性’专家,只是把理论写在纸上,给别人看,临到自己,也一样是普通‘女’人,会做蠢事。‘女’人间的友谊,很轻薄,一旦同时牵扯到一个男人,很自动地就灰飞烟灭。燕南南对宣潇,宁贝贝对秦朗,在这种时候,她们都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的敌人。这种敌人,远比仇人可怕。仇人,伤你是外伤,好愈合,她们,伤你的是内伤,看不见,却疼得你心如刀割。 秦朗的车来了,两个人上车。秦朗的车开得很慢,不时扭头看着她。 “小影,除了我妈妈和我‘女’儿,在我的身边只有一种‘女’人和一个‘女’人,一种是普通朋友,一个就是我喜欢的人。我讨厌暧昧不明的关系,给不了别人希望,我会直接讲清楚。同样,如果我喜欢别人,别人不能给我希望,我也会这样尊重她,不再打扰她。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开始一份新的感情,虽然我喜欢你不是两三天的事了,但我可以等。” “我……” 池小影的话还没出口,秦朗抢着堵住了,“不要说这样会耽误了我,我四十二岁,和急于结婚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不同,我耽误得起。说句很言情的话,我都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再有几月、几年,我也能接受。”他突然放低了音量,“我本来不想太快惊着你,可是小影,看着你,真的放心不下。今天只是纯粹的生日晚餐,别想太多。我离过婚,懂你的心情。小影,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还能说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车在公寓楼前停下,寒意料峭。秦朗提着行李箱,送她上楼,看着她开了‘门’,拧亮了灯,他就告辞了,一点都没有给她犯难的机会。她趴在窗台上,看着秦朗在楼下倒车,然后远去,眼中飞落下一颗泪珠。男人真的是孩子吗,一定要等到不‘惑’之后,才能长大? 行李箱打开,衣服收拾她,看手机,差不多十二点,她的生日快过去了,又老了一岁。好苦涩一笑,明天要上班,得准备准备,包包都很久不用了,翻包时,看到了离婚证还在里面,呃,离婚协议书,她怎么没有一份?她突然想起,不对,她好像还没签字呢,离婚那天给忘了。算了,有和没有,对她没什么区别。洗洗,睡下,一夜无梦。 隔天上班,刚过办公室,就被院长喊了过去。 “贝贝惹你生气了?”院长含笑看着她,“昨晚一直给我打电话,嘀嘀咕咕地讲个不停,要我一上班就要向你问好,然后代她向你道歉,说千万千万不要抛弃她。” 池小影噗地一笑,“没有那么严重,昨晚为了庆祝我生日,两个人都喝多了,醉话谁还记得。” 院长喔了一声,关心地打量了她几眼,“这一个月也没养出几两‘肉’,脸黄巴巴的,和你老公的事认真考虑了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 院长一愣,抱了抱她,“嗯,好好上班,我认识不少优秀男子,过几天给你拿点照片过来。” 池小影失笑地推开她,“你还是先给贝贝看吧!”说完扭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张鲜红的喜帖。 她纳闷地打开,眉头皱皱。柏远要结婚了,可是她上次不是听柏远说‘女’友叫什么晶晶的,怎么这上面新娘的名字叫江芳,难道晶晶是小名? 午餐休息时,她给柏远打了个电话,柏远很快就接了,不知在哪,吵得很,柏远直起嗓子,音量吼得大大的。 “喂,喂,小影吗?你可真难找,看见喜帖了?嗯,到时一定要来不要带礼物,人来就好。我在哪里?我在跨江大桥的标书发布会上,宣潇也在这,一会我要上台主持会议,先挂啦!” 池小影纳闷地挂上电话,柏远不是在城建局,去那干嘛,还主持会议,怎么一回事?她是个懒人,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多想。到是听着宣潇也在发布会,心里面本能的一颤,陪在他身边的一定是燕南南。她与他,离了婚,工作都恢复正常,只是她换了个住所,一切好像都没什么改变。他很好,她也很好。 lalahuajing整理,。 ------------ 第三十章,回天无力(上) 早晨。杜医生过來例行查房。检查过池小影伤口的愈合程度。又看了各项化验单。说明天可以出院了。 一提出院。夏秀芬脸露忧色。 宁贝贝办事效率是高。极短的时间内就帮池小影租了个带家俱的单身公寓。可是那房子。。。。。。夏秀芬长叹一口气。比小影原先的卫生间都要小。而且前面有幢高楼挡着。这个季节要到中午十二点往后才能晒到太阳。在十点之前。家里的光线都不太好。非要开灯不可。公寓的对面有个小菜场。早晨三四点钟就车來人往。欢腾个不休。 宁贝贝说这房子别看有点旧。可离市中心不远。离设计院只几步路。又挨着菜场。方便上班。方便生活。抢手着呢。她托了人才租到手。而且租金也便宜。 唉。小影结婚四年。以后住在这种房子里。对钱要精打细算。越活越过去了。 夏秀芬想着。心里面就堵得慌。更是对宣潇怨了又怨。 “小影。。离婚虽然是咱们先提的。可是错在宣潇。分家产时。你可要和他好好谈谈。别逞能。日子长着呢。”夏秀芬坐在床边。和女儿商量道。 “有什么好谈的。争什么呢。又沒孩子。我有手有脚。妈妈还怕我养不了你吗。”池小影轻笑。 夏秀芬叹了口气。“妈妈不要你养。到是你。又不是黄花闺女。沒几年三十了。手上沒几个钱怎么好呀。你房子也不要。城里的房价高得沒谱。什么时候能真正有个家。你姿态高。别人不会感谢你的。” “干吗要别人感谢。我心里过得舒坦就好了。” 夏秀芬无奈地摇摇头。“说不过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哭就好。”说着。她时时刻刻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响了。她急急慌慌地一看。小跑地往外面跑去。 池小影忍不住一乐。妈妈现在俨然是一重要人物了。每天接电话接得手软。 她躺下來。拿起秦朗送的杂志随手翻着。 今早。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秦朗沒有过來报到。直接进了手术房。好象有个重要的急诊手术。进手术室前。他发过一条短信。很简短:明天。我送你回家。 她看后。想着他穿着反穿的医袍。脸上戴着口罩。一脸严肃。但就在手术门打开之前。他忽然折回身。拿起了手机。想到这。她的脸慢慢热了。 秦朗和她的交流。要么就是面对面的讲话。要么就是发短信。很少讲电话的。秦朗说。文字更能深切地表达人真实的感受。不然。他希望看着对方的眼睛直接表达。 说这话时。她觉得秦朗象个诗人。但诗人不适合做医生的。医生是冷静而又理智的。诗人是激情而又冲动的。 秦朗总是出人意料。 有一次。她听护士们私下议论过她。说她是普通病房里的贵宾病人。主治医生是专家。看护是最好的护士。隔三差五。院长还过來坐坐。和她聊聊。关于她的一切。自然而然都是优先的、最好的。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她知道。她是沾了秦朗的光。 其实。她是最怕欠人情份的人。不管是多好的朋友和同事。但秦朗的帮助和关心。她接受得心安理得。 秦朗的好太细腻了。细腻得你根本察觉不到。就已经接受了。 这样的朋友。你如果想到拒绝或者是回报。好象是对他的亵渎。 第二天。池小影出院。生龙凤胎的孕妇也一同出院。病房里一下子充满了轻松的气氛。夏秀芬办好手续。宁贝贝开车过來载着她和住院的一些用品先回公寓准备去了。 今天。为了恭喜池小影出院。也为了祝贺她的乔迁之喜。宁贝贝说要在新居里热闹一番。 午饭后。池小影穿得厚厚的。头也用大围巾裹着。站在医院门口等秦朗取车。住院的这几天。一股从北方袭來的冷空气。让滨江市提前入了冬。天空是铅灰色的。太阳只是象征地挂着。一点暖意都沒有。街上的行人环着手、缩着肩。 ------------ 第三十一章,回天无力(中) 第三十一章,回天无力(中) 临着菜场的马路,总不太干净,人也杂,夜深了,几家卖八仙、杂货的商铺还亮着灯,不知是哪个地方过來的外地人蹲在电线杆下抽着烟大声的聊天,头顶上方的电线杆两侧,一边贴着“诚信办证”,一边贴着“专治阳瘘早泄”, 宣潇按灭烟,动动坐麻的双腿,打开窗,把烟扔出去,再瞟了一眼笼罩在月光下的公寓楼,发动了车, 到了自已的小区,下了车,走进电梯口,见一人在过道上站着,抬起头------是燕南南, “你去哪了,手机也打不通,”燕南南象个等门的妻子,神情焦切而又关心, “有事吗,”宣潇懒懒地扫了她一眼,按了电梯下行键, “当然有事,不然我不会在这等了你三小时,”燕南南的语气里有着夸张的娇嗔, “是私事,我现在累了,改日再谈;是公事,明天去办公室再说,” “你到说得轻巧,去办公室能找到你吗,宣潇,你已经失踪四天了,玩什么,”燕南南双手交插,质疑地盯着宣潇, 电梯门打开,宣潇走进去,燕南南跟着进去,宣潇拦住,“这么晚了,我沒力气招待客人,” 燕南南愣了下,娇媚地笑了,“我知道你在办公桌上才会有力气,” 宣潇咬了咬唇,从电梯里退了出來,“燕南南,那天在办公室,我不是个人,不是因为你,换作别的女人我也会那样失控的,我希望你明白,” 燕南南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说道:“我知道你确实不是个人,”是个正常人绝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前戏做足了,她脱得精光,玉体横陈地躺在办公桌上,双腿打开,热情地欢迎他的光临,他却在踏进门的那一刻,顶着她的强硬突地耷拉下來,宣布罢工,她哭笑不得,想用手帮助他再振雄风,他却转过身,自顾拉上拉链,跑出了办公室,把她一个人扔下, “宣潇,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你才那样子的,我有认识的老中医,我带你去看看,”她体贴地建议, 宣潇怪怪地扬扬眉,一脸“多管闲事”的不耐烦, 燕南南沒趣地闭了闭眼,心里面失落得很,感到宣潇今天心情超极的坏,她当然知道他坏在哪里,池小影宫外孕,好象不是她的错,真郁闷,不过,宣潇是她的长期投资,一点半点委屈她受得了, “我今天是为跨江大桥的事來的,标书发布会十天后举行,十二月底开标,过了春节,工程正式开工,” “这么快,”说起工作,宣潇脑子清明了些, “嗯,这项工程是国家拉动内需的重点投资,资金充足,关注度也高,哦,我又拿了些资料过來,我们找家咖啡馆好好说说,” “不,到车上说去,我头有点晕,正好吹吹风,” 两人上了车,一路往前开着,燕南南把标书发布会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也说已经托人打听大桥工程指挥部的主要负责人是哪几个,希望能透点内幕, 宣潇专注开着车,不觉开到了江边,他把车停在一个光秃秃的大坝上,下了车, “发布会那天,我和你们一块去,我认为不需要有太大的动作,这么大的工程,上面的人不敢放水的,”宣潇冷然地望着黑糊糊的江面, 江上,不时有几条机动船经过,机器声轰鸣,远远地能看到船上的灯光,能看到灯光里隐约的人影, 他们是一家人吗, 宣潇突然住声,心里面一铰, 这四天,他天天去医院,只是沒去池小影的病房,他向熟悉的医生打听她的病情,站在远处悄悄地看过她在走廊上散步,她恬静的表情,一点都不象得知老公出轨、又得了宫外孕那种可怜样, 他知道她今天出院,也知道她要搬到哪里, 妈妈站在风里追着秦朗的汽车,他也看到了,就在那一刻,他确定池小影要离婚绝对不是一句气话,她已经认真地在执行了, 不只是震撼、挫败、愧疚了,心头五味掺杂, 他做人家的老公有那么失败吗,让老婆视他如洪水猛兽, 人,有时好渺小,看着天上有块大石落下來,手脚并搏,无法闪躲,由着大石将自已砸得粉碎, 无力,无奈,无措, 燕南南听不到宣潇的说话,向他走近了点,一艘机帆船昏暗的船灯朦朦胧胧地照过來,她看到宣潇脸上的表情悲伤如泣,心,不禁一动, “宣潇,我觉得好冷,”她呵着手,悄悄地依上他的肩, 宣潇突然让开,她差点一头栽到坝下,“回去吧,我明天会回工作室,标书的事你们不要乱操心,我有数的,” “哦,”燕南南摸摸脸,幸好天黑,遮住了她一脸的羞躁, 车往回开,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燕南南眼睛不住地偷瞄着宣潇,不知怎么,先前以为可以很快把宣潇搞上手的自信,现在有点底气不足了, 池小影天天凌晨三四点就醒了,窗外的菜场吵闹得太凶,不过,也不全然是坏事,她睡房的窗户正对着菜场的大门,趴在窗台上,可以对下面形形**的行人一览无遗, 她以前沒这个嗜好,现在养病期,有的是时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发生的事,就象看戏,这很有趣, 有天,她看到有一对夫妻为买草鱼还是链鱼,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居然大打出手,打过后,夫妻俩又拎着篮子一同回家了,真让人瞠目结舌, 她还看到一位中学生样子的少年抢一位美女的包包,多少年青力壮的勇士路见不平地上前相助,吓得中学生当场晕了过去, 又有天黄昏,她突然看到有一辆熟悉的车经过,她吓得缩回了身子,宣潇怎么会走到这里, 接下來几天,同样的时刻,她又看到了那辆车,有时,还來來回回穿行个几趟, 她沒有告诉夏秀芬,一个人把这一切压在心底, 昨天,那辆车沒有來,到是宁贝贝來了,还有秦朗, 两人沒有立即上來,站着楼下说话,宁贝贝情绪很激动,挥手跺脚,上前欲拉秦朗的手臂,秦朗让开,很冷静很认真地看着她,说着什么, 宁贝贝最后是哭着走的,不一会,池小影听到了门铃响, 秦朗对着她温雅的一笑,手里面拿着几张大提琴的CD和随身听,小影喜欢低沉的大提琴音,对他只提过一次, 她沒有说谢谢,接过,夏秀芬端上水果和泡好的热茶,问小影后面还需要注意点什么,还有几天算真正康复, 夏秀芬从沒离开家这么多日子,心里面又牵挂着股票的事,天天跑到楼下小超市里的电脑上去看大盘,这几天涨得厉害,她的心早飞了, 秦朗说一个月后小影可以正式上班,现在有二十天左右了,应稍微活动活动,人总闷着,身体就会发虚, “明天我沒手术,带你去公园晒晒太阳,”他问池小影, “别,别,,,,,,”池小影想着这六楼,就一步都不想动了,难道再让他抱上來吗, “秦朗,贝贝刚才给我打电话,好象哭了,说和你吵架了,”池小影试探地看向秦朗, 秦朗把茶杯上面的一根茶叶吹开,笑了笑,沒有隐瞒,“我和她是可以吵架的关系吗,只不过她觉着我是适合她的男人,可我觉得她却不是适合我的女人,这种事,不可以含含糊糊,我不想造成什么误会,就直接对她讲明了,她是被宠坏的孩子,一时接受不了,” “哦,”池小影扁扁嘴,“你们都沒开始,你怎么就知道贝贝不适合你呢,” 秦朗失笑摇头,“小影,我四十二岁了,不是二十四岁,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外在的条件对我的吸引力已沒有了那么大,我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第二次,如果想随随便便地开始,我不会等到现在,沒有适合的人,我宁可一个人过,” “你适合的人是什么样的,”话一说完,池小影就后悔了,她是不是太八卦了, 秦朗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海,“我想我已经离她不远了,” 初冬的黄昏,沒有开灯,房内潮湿、黑暗,她和他相对而坐,随声听里,大提琴音如诗如诉, 如果有期待,心是善于聆听的, 下午三四点,菜市场外会搭起各式的流通摊子,买各地的小吃,喧闹的夜市开式开始,池小影习惯了这种炒闹,这天,一个人坐在屋内看书,忽然觉得胸腔积蓄太久的东西喷井似的涌出,她要做点什么才好, 她找出纸和笔,刚写了几行字,耳边突然捕捉到几声轻轻的叩门声,那声音很细微,不细辨是听不见的,可她听见了, 打开门,宣潇站在外面, 她不意外,平静地看着他,沒几天她的假期就满了,他们该见个面了, “妈妈不在,”他有点不安, “嗯,进來吧,从工作室里來的吗,”她让开身子,他摇摇手,“不进去了,你,,,,,,能出來一会吗,” 他很快地巡睃了下室内,把一切看了清楚,房子太小,夏秀芬若在场,有些话他更说不出口了, 池小影犹豫了一下,返身进去拿了件外衣,今天是手术后第二十六天,她恢复得差不多了,下楼沒问題, 宣潇打开车,她想坐到后座的,想了想,还是坐在了他旁边, 车驶出小区,向西城开去,那里学校多,路宽阔、幽静, “为什么要住外面,回家好了,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回爸妈那边住,”宣潇说, 她笑笑,望着窗外,沒有望他, 他沉默了, 她的手机响起,是秦朗打來的,很奇怪,不是短信, “怎么不在家里,”秦朗在电话那一头问她, “到下面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有沒有多穿件衣服,”他温柔地问, “我不是孩子,我一会再打给你好吗,” “嗯,别待太久,”秦朗挂了电话, 一阵沉默之后,宣潇问道:“谁打來的,” “我的朋友,” 车子在幽静的空路上飞驰,宣潇直直地看着前方,俊美的面容铁青寒慑,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发白, 车内的气氛缄默得令人窒息, 池小影动动身子,天气冷,座椅上铺着羊毛垫,不知是不是沒有拂平整,她感到后面象堵着个什么,她伸出手,拉拉平垫子,手指突然感到一丝凉意,象触到了一片丝绸, 她侧过身,慢慢捏着往外拉了拉,一件性感而又娇媚的蕾丝内裤挂在了指尖, ------------ 第三十二章,回天无力(下) (女生文学 ) 宣潇觉得眼前一黑。想抢过那条内裤。一切已经太迟了。 内裤正身是粉色的丝绸。角边镶着同色的蕾丝。正中。绣着一朵怒放的玫瑰。让人不禁遐想联翩。 池小影漠然地任内裤在指尖上晃了几晃。指头一弯。内裤悠悠地落在脚底。皱乱着。象一团污泥。 “我还不知你有这样的癖好。”她轻笑如讽。 宣潇整个人象虚脱了一般。嘴唇发白。“小影。这不是故意的。”他解释。 “不是故意放在这。是无意中落下來的。嗯。我明白。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不管他有沒和女人在这里云里雨中的。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但一定曾经发生过非常亲昵的行为。她不是纯蠢的小女孩。结婚四年。算个过來人。有什么不懂的呢。似乎连这只内裤的主人她都认识。 “小影。快來。看这条内裤上的玫瑰花。寓意幽深吧。”燕南南双眸含情。接过导购小姐手中的内裤。不住地对着镜子比划着。 “你想把柏远迷得找不到北吗。”她开玩笑地问。 燕南南娇嗔地噘着嘴。哼了一声。“迷他太浪费了。我要穿着去迷那些个表面道貌岸然内心闷骚的正人君子。” 结账时。收银员轻吟浅笑地吐出一个数目。吓了池小影一跳。燕南南眼都不眨地就买了两条。 她还要存什么奢望。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世上沒有奇迹。只有**裸的事实。 结婚证的失而复得。意外的宫外孕。燕南南落在宣潇颊上的吻。。。。。。太多太多的暗示。她还在当做梦吗。 她遵从老天的安排。这次真的再不努力了。睁大双眼。保持清醒。她与他。今生缘尽。 沒有泪水。只有嘲讽如无边的海洋。疯狂地向她袭來。 爱情的创痛多年來被文人夸张了。所以受些文学熏陶的女人。一旦失去爱情。便要捧着心口哭泣不已。其实肯流泪。那是你心里面还有那个男人。沒有泪了。那就是你的心已彻底死去。 “不要再往前。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她说道。指着路边。让他停车。“你要我下楼。有什么事要说吗。” 他咬着唇。沉默。 “你看我现在身子已经恢复了。那就不要再拖。明早八点。我在民政局前面等你。你带上身份证。结婚证在我这边。关于财产分配。随便你。处理好了。给我电话。” 她把所好的事都考虑周全。 准备保持平静的。说着。说着。语气还是哽咽了。 “小影。”宣潇停下车。两人对峙了片刻。他才开口问道。“你。。。。。。真的沒有爱过我吗。” 池小影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女生文学无法相信宣潇问出这样的话。她想笑。却挤不出來。“那你爱过我吗。”她把球踢还给他。 宣潇定定地看着她。“我认为我有。” “是吗。”池小影打开车窗。扭过头。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觉着情绪沒有起伏了。才又回过头。“宣潇。你沒有。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对我那不是爱。而是施舍。真正的爱是公平的。沒有一方低。一方高。而你向來是站在云端里俯视着我。如同阳光润泽一棵小草。因为你看到了我。所以你认为我的眼里就只能有你。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我该感恩戴德。不可能拒绝的。” 好了。这压在心头六年的话。。她终于说出來了。 “你从來沒有想过。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你。不接受你。你家境好。人又优秀。而我是这般平凡。于是。你在我们第一次上床前。你沒有吻过我。沒有抱过我。沒有说过一次悄悄话。沒有牵过手。更不可能告诉我你爱我。就连要结婚时。你说结婚吧。而不是问:小影。你愿意嫁给我吗。这不是做作、矫情。而是尊重。宣潇。你知道这四年我为什么坚持要避孕吗。”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我听见你对你父亲说。我不会麻烦人。很柔顺。暂时你沒遇到比我还适合你的女人。那么來假设。如果你遇到了呢。我们可以离婚。。半年和妈妈住。半年和爸爸住。我不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但我爸爸去世得早。那种孤单和说不出的惊惶。别人是无法想像的。曾在结婚时。我奢望过你有所改变。但是你沒有。我不要孩子。其实是保护孩子。宣潇。在你的心里。你把我当位成什么。你抱着的一个枕头、守门人、保管财物的保险箱。做这些。不见得非我要做不可。别人一样做得來。我想你已经遇到了候选人了。” 身子本來就虚。又说了很长的话。她控制不住的气喘。 “但宣潇。我仍然要感激你。在我失去父亲的日子里。是你陪着我的。刚工作时。你沒有让我为生活而奔波过。这四年。我过得很奢华。但这些不能成为我们延续婚姻的理由。女生文学你有权利拥有你的幸福。我有权利寻找我的幸福。沒有你的照顾。可能会很艰苦。但我想试试。” 长长的沉默。沉默得车内的气流都象停止了流动。 宣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苍白如纸。 “如果和我一起生活真的让你感到这么痛苦。那么。好。离。。。。。。婚吧。”宣潇首先打破了沉默。音量不高。却很坚定。 沒有如期的轻松。就感到这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好的。明天八点见。我想下去走走。这车里太闷了。不必等我。我一会打车回去。”池小影微笑地打开车门。。寒风打着旋。扑面而來。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能再在车里呆下去了。还有什么话能再说。她有意无意。就会看到脚下那件粉色的内裤。那就象是个显目的炸弹。提醒着自己面临的现状。 能说的。不能说的。今天都说了。可能会伤了他骄傲的心。但她顾及不到他了。因为她的心也在痛。 她沒有回头。沿着林荫道往前走去。 她听到车发动引擎的声音。然后越过他。疯狂地向远方驶去。当看不到时。她双肩一耷拉。扶着路边的树。慢慢地瘫坐到地上。 风鼓起她的外衣。吹乱了头发。。 十分钟过去了。又十分钟过去了。几个附近的学生好奇地望着她。不知说了什么。哄笑着扬长而去。 暮色四笼。路灯陆续亮起。她的手脚冻得沒有知觉。当手机在口袋里响起。她一时都拿不出來。 铃声坚持不懈。直到她打开了手机。 “小影。还沒回家吗。”秦朗温雅的嗓音从电波另一端传來。 “嗯。我在外面。”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胸腔升起。一点点地。慢慢向上移去。一会儿便到了喉口。痒痒的。她忍不住咽了下去。却是酸酸涩涩的。也不知是什么。 秦朗笑了一下。“那个外面的附近有什么。” 。“有大树。有楼房。有学生。还有路灯。哦。有一盏路灯眼瞎了。呵呵。”她傻傻的笑。 “嗯。那你先陪着那盏路灯。” 电话挂了。她蜷着身子。继续坐着。脸冻得僵僵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后有车停下的声音。一双长臂把她从地上抱起。呼吸触到他的脸颊。热热的。 “秦朗。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找到啦。我散步散远了。就迷了路。”车内暖气开到最大。直暖到五脏六腑。 “嗯。”秦朗伸手轻抚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现在。我送你回家。好吗。”他不是滨江人。滨江的学校那么多。为了找那盏瞎眼的路灯。他在街上足足转了三个小时。不敢告诉她。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好啊。秦朗。人家做医生都忙翻了。你怎么这样闲。”她歪着头。问。 “我以前在国外。在北京。也是忙翻了。动不动就是加班、夜班。不知觉的。累坏了身子。为了能好好地休息。我才答应來滨江的。年轻时无所谓。过了四十岁。人就会觉得健康太重要了。” “对。活着多好。什么都來得及去做。”她如小鸡捣米般点着头。 沒多久。车进了小区。 “现在人睡得这么早。”池小影仰起头。看着黑灯瞎火的公寓楼。直眨眼。“秦朗。我可以自己上楼。你不要抱我。” 秦朗失笑。“我忙了一天。哪里抱得动你。好。那你上楼。我改天再來打扰阿姨。” “嗯。路上开车小心。”她挥挥手。转身走了楼梯。 楼梯口的光线很暗。她一级一级地走着。每一次抬脚。都象是体力透支一般。气喘如牛。 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钟。她才到达六楼。象爬虫似的爬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屋子里冰凉如水。今早。夏秀芬看她神气活现的。急切地收拾行李。回小县城去看大盘指数了。 一关上门。沒有开灯。她把拳头整个塞进嘴巴里。太多的事。想忍住。却再也忍不住了。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扑地就往下直落。 滂沱大雨般的泪正下得起劲。她突地听到了门铃声。 她开始以为是错觉。铃声换成了一声接一声急躁的叩门。 牙齿打着战。睫毛上挂着泪珠。她举步艰难地走向大门。打开。 秦朗担忧地站在门外。“我看到灯一直沒有亮。不放心。小影。你。。。。。。” 她沒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象落水的人挣扎着抓起一根稻草。她扑进了秦朗的怀里。泪夺眶而出。很快就打湿了秦朗的衣襟。 秦朗轻轻叹息了下。下巴顶着她的发心。爱怜地拥紧她。 “小影。让我來照顾你。好吗。” ------------ 第三十三章,向左向右(上) (女生文学 ) 全世界五十多亿人。和你相遇的。不过五百。千万分之一;相知的。大概不过五个。十亿分之一;结婚的。只有一个。五十亿分之一。这个数字写在纸上。要圈几个零。会有几厘米长。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阅尽千山万水。走过人山人海。最终才能走到他的身边。姻缘。对于任何人。在任何国度。任何朝代。都是神圣的。 要有什么样的无奈。才舍得剪断这份“缘”。 其实沒有这么严重。缘。來得艰难。分开却很容易。池小影苦笑。低头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八点。。她來早了。机关上班是八点半。婚姻登记中心的办公大门还紧关着。 宣潇的汽车隔了二分钟也过來了。他看上去不算太坏。至少刮了胡子。衣服钮扣沒有扣错。 两个人对视一眼。默默点了下头。 “吃过早饭了吗。”池小影问。 “嗯。”宣潇抿紧唇。从车上拿下一个牛皮口袋。“我昨晚让律师帮我拟了份离婚协议书。关于房产、车子、存款和其他的分配。你要不要先看看。” “房子和车子我不要。我的存款在我这边。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我们之间应沒有任何财产纠纷。你明天不要回家。我回去帮我的衣服拿出來。然后把钥匙丢在桌上。你记得收起來。哦。你带照片了吗。” “带了。”宣潇嘴角浮出一丝讽刺。 婚姻登记中心的门开了。接待他们的是池小影上次遇到的小姑娘。上上下下地看着两人。别人都是抢着第一个登记结婚的。沒见到这么早追着來离婚的。估计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离婚过程很简单。小姑娘接过宣潇和池小影的身份证。查看了结婚证和离婚协议书。只问了一句。。说:“你们沒有外债和对外经济纠纷吧。” 宣潇和池小影都摇了摇头。 小姑娘在他们的结婚证上盖了一个戳。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绿色的离婚证。池小影缓缓接过。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她与宣潇的婚姻正式宣告结束。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婚姻登记中心。宣潇打开车门。“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后天。”池小影微微一笑。 “嗯。”宣潇说。“我送送你。” 池小影摇手。“。我们不同路。” 他把车头调转向左。她转身向右。 “小影。”宣潇突然喊住她。“你说得也对。我们都有权利得到自已的幸福。结束也好。沒有结束。哪会有新的开始。” 说完。车“呼”地一声驶远了。 池小影耸了耸肩。感到浑身轻松。好象被关得太久的鸟儿。有一种飞翔的**。她站在路边的草坪上。仰头看天空。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使那张充满期盼的脸显得很生动。她的眼睛眯缝着。透过眼睫毛缝隙。可以看到淡淡的云飘浮在天空。慢慢地。她的眼角就流出了泪水。。 她掏出手机。给迟灵瞳打了个电话。自上次借宿后。两人又有很久沒有联系了。 迟灵瞳正在睡梦之中。半梦半醒地接的电话。 “灵瞳。我离婚了。” “嗯。有地方住吗。” “有。我租了个公寓。灵瞳。这两年。你怎么过來的。”迟灵瞳爱的那个人去了天国。憩园就是迟灵瞳和他最后合作的作品。住在那种拆迁房里。就是想与爱靠近一点。 “和以前一样的过。小影。日子沒你想像的那么艰难。。今天。你是痛苦的。明天也许还是痛苦。但终有一天。时间会替你抹平所有的伤口。你所失去的。会有另一个人连本带利的送给你。幸福并不远。她在你四周徘徊。等你值得了。她就会让你靠近。都说离婚的女人后來都成了婚姻专家。现在许多杂志婚里婚外的专栏都很火。你文笔那么好。要不试试。”迟灵瞳永远都是乐观向上。 她的话把池小影逗笑了。挂了电话。回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池小影觉得她和宣潇才离婚。正式生效的日子是从明天开始。今天。女生文学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她到菜场买了些菜。独自在厨房忙活着。中午。到也弄出几盘几碟。她倒了两杯酒。放了两双筷子。 她坐下。给酒杯斟满。然后端起一杯。“宣潇。祝你事业兴旺、人生精彩。”说完。她一仰瓶一口饮尽。 酒是长城干红。她喝不惯。涩得她直咧嘴。 接着。她又坐到对面。端起另一杯酒。“小影。敬你。要活得有自我。有自信。快快乐乐。” 又是一饮而尽。 。桌上菜沒有动。酒到去了半瓶。她脸腮带红。眼眸水漾。感觉到整间屋子都在晃动。她咯咯地笑着。继续一个人玩得起劲。 干红度数是不高。但后劲足。池小影不知怎么爬上床的。睡了大半天和一整夜。才缓了过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已。稍显苍白。但绝对不象被霜打过的茄子。萎萎的。 这一天是很忙的。她回到原先的家。被眼前的壮观景象吓住了。宣潇真有本事。她才离家几天。就把偌大的家乱得脚都塞不进去。地上。沙发上。桌上。到处都是衣服。。鞋东一只西一只。卧房的柜子里堆着泡面桶。床上还有两只筷子。 池小影吁了口气。脱下外衣。从里往外。一个一个房间的來。垃圾进纸袋。脏衣服、脏床单进洗衣机。干净的挂起來。天都快黑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房间才恢复了原先的面目。 站在宽大的阳台上。嗅着清洗干净的衣服上的清香。她突然有点发愣。自嘲地一笑。转身。找出大行李箱。把刚才整理时顺便找出來的衣服一件件装好。大门钥匙放玄关处。穿上外衣。走了。 行李箱太大。女生文学不好坐公车。她叫了辆出租车。车子经过一处蛋糕店时。她失了失神。叹了口气。 刚下出租车。就看到秦朗站在楼下转着。 “我收拾行李去的。”她笑着招呼。“等很久了吗。” “刚來。”秦朗接过行李。沒有和她一起上楼。而是把行李放到了车上。“走。我们去庆祝一下。”他给她打开车门。 “庆祝什么。” “庆祝你明天上班。庆祝池小姐今天满二十七岁。”秦朗温柔地笑着推她上车。 “你怎么知道的。”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与宣潇离婚生效的日子。以后想忘都忘不了。 “这个问題可以不回答吗。” 她扁下嘴。当然可以。难不成她用强逼的。 秦朗在塞纳河西餐厅订了两个包厢位。又备下了生日毛糕和两打红玫瑰。 这一天的晚上。池小影在摇曳的烛光中的确是露出了许久都不见的明媚笑容。但是。还是笑得有点牵强。 不是故意的。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宣潇。如果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宣潇。沒有烛光。沒有玫瑰。哪怕是两海碗面条。她也会快乐得上了天。 人生总是不能尽善尽美。她心里面渴望的。却是另一个男人为她做到了。 西餐向來形式大于内容。但也由于这种原因它才显得有情调。确切地说有一种仪式感。 想想看。先不管吃什么。刀叉已经摆了一桌子。浆过的果绿色的餐巾套在一个精美的环状银器里。等待你把它展开來铺在面前。高脚杯亭亭玉立。胸中溢满芳香的红酒。令人未饮先醉。 秦朗当然知道小影昨天正式离婚了。但他昨晚沒有打扰她。他想小影一定想一个人好好静静。他连短信也沒发。 今天是新的一天。不管小影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始了。 菜一道道上來。柔漫的音乐飘荡在空中。两人低声说着话。时不时相视一笑。 池小影在喝奶油忌廉汤的时候。心想。秦朗实在是用心良苦。我一定要显得高兴一点。 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佻的艳丽女子出现在两人的桌前。淡紫色调的梵迪牌墨镜文艺学住了半张脸。但池小影还是认出來她了。 “贝贝。” 宁贝贝冷若冰霜。什么也沒说。抢过桌上的红酒杯。对着池小影的脸就泼了过去。 ------------ 第三十四章,向左向右(中) (女生文学 ) “你别装出一幅圣女样。其实你和燕南南还不是一路货色。”宁贝贝指着池小影的鼻子泼口大骂。“什么这世上沒有二十七岁的灰姑娘、四十二岁的白马王子。你就把我当猴耍吧。哼。怪不得你早不和宣潇离婚。晚不和宣潇离婚。现在突然要离。原來是自已心里面有了鬼。真恶心。” 池小影就象遇到了迎头一棒。打了个正着。眼冒金星。直愣愣地任酒从头发上嘀答嘀答地滴在衣襟上。 “宁贝贝。”秦朗腾地站了起來。“向小影道歉。” “凭什么。。我说不得。”宁贝贝冷笑。 “凭你沒有这些话的立场。”秦朗不禁提高了音量。餐厅里吃饭的人纷纷往这边看了过來。一个整天满脸温和的人。真生起气來。也是很吓人的。宁贝贝盯着秦朗冷峻的面容。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是你什么人。”秦朗咄咄地瞪着她。 “你。。。。。。我。。。。。。”宁贝贝慌了神。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我一不是你的男友。二不是你的老公。谁给了你权利跑过來。义正辞严的发这通火。。连好朋友都算不上。关于你对我的看重。我很感激。但实在承受不起。我已经把我的态度都讲清了。再说。我和小影两个单身男女一起吃个晚饭。有什么不对。小影。她是你的好朋友。她是什么为人。你不清楚吗。你这样口无伦次地指责她。你怎么配做她的朋友。我真替小影感到悲哀。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秦朗。不要说了。”好久方显还魂的池小影拿起餐巾擦去脸上的酒汁。“喜欢一个人。容易丧失理智。我來理解。贝贝。这好象是我们认识以來。你第一次很认真地对待一份感情。。” 她对着宁贝贝微微一笑。 宁贝贝张了张嘴。躲开她的视线。把头别向一处。无地自容得想甩自已两记耳光。 “你和秦朗之间。我是外人。不发表任何意见。贝贝。感情一事。不是唱独角戏。它必须要双方全身心地投入才能往前走。我和秦朗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今天是我的生日。这玫瑰只是生日礼花。沒有其他寓意。贝贝。坐下來。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宁贝贝僵硬地咬着唇。猛地转过身。冲出了塞纳河的玻璃门。。 风波平息。但这个小布尔乔亚的夜晚算是被彻底搅和了。池小影的头发上、胸口的毛衣上都是酒渍。象一滩血似的瞠目。秦朗气得不轻。脸一直扳着。拿起自已的衣衫披在池小影身上。买了单。扶着池小影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往外走去。 “别这样。我沒那么娇弱。看到了吗。这就叫见色忘友。爱情的力量真可怕呀。”池小影叹道。 秦朗真有点哭笑不得。“小影。这事怪我不好。也许那天我不该太克制。说得再坚绝一点。她可能就死心了。。” “不是你说得不好。贝贝很骄傲的。你可以不爱她。只要你不爱上别人。她就能接受。但如果你是因为有了别人而拒绝她。她心里就受不了。就象妻子捉奸在床。沒办法老公。只好把气出在情妇身上。揪着头发。又哭又闹。我这是比喻啦。”她挪谕地倾倾嘴角。“女人有时很可怜的。” “你分析得挺精辟。但我还是觉得她太无理取闹。” 池小影深吸了一口夜风。她又何尝不这样觉得呢。 这家餐厅位于闹市区。停车场设在对街。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两人要穿过马路去取车。 池小影站在路口。四下张望着。皱皱眉。 秦朗牵住她的手臂。“不走吗。” “走。”她返过手。握紧秦朗。心头一片安宁。 上车时。她听到手机有短信进來的声音。打开一看。“对不起。生日快乐。”是宁贝贝。 她淡然一笑。对宁贝贝。经过今夜。心里面多少有一点隔阂。 贝贝那样的女性专家。只是把理论写在纸上。给别人看。女生文学临到自已。也一样是普通女人。会做蠢事。 女人间的友谊。很轻薄。一旦同时牵扯到一个男人。很自动地就灰飞烟灭。燕南南对宣潇。宁贝贝对秦朗。在这种时候。她们都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的敌人。这种敌人。远比仇人可怕。仇人。伤你是外伤。好愈合。她们。伤你的是内伤。看不见。却疼得你心如刀割。 秦朗的车來了。两个人上车。秦朗的车开得很慢。不时扭头看着她。 “小影。除了我妈妈和我女儿。。在我的身边只有一种女人和一个女人。一种是普通朋友。一个就是我喜欢的人。我讨厌暧昧不明的关系。给不了别人希望。我会直接讲清楚。同样。如果我喜欢别人。别人不能给我希望。我也会这样尊重她。不再打扰她。我知道你现在还沒有做好准备开始一份新的感情。虽然我喜欢你不是两三天的事了。但我可以等。” “我。。。。。。” 池小影的话还沒出口。秦朗抢着堵住了。“不要说这样会耽误了我。我四十二岁。和急于结婚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不同。我耽误得起。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说句很言情的话。我都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再有几月、几年。我也能接受。”他突然放低了音量。“我本來不想太快惊着你的。可是小影。看着你。真的放心不下。今天只是纯粹的生日晚餐。别想太多。我离过婚。懂你的心情。小影。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还能说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 车在公寓楼前停下。寒意料峭。秦朗提着行李箱。送她上楼。看着她开了门。拧亮了灯。他就告辞了。一点都沒有给她犯难的机会。 她趴在窗台上。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看着秦朗在楼下倒车。然后远去。眼中飞落了一颗泪珠。 男人真的是孩子吗。一定要等到不惑之后。才能长大。 行李箱打开。衣服收拾好。看手机。差不多十二点。她的生日快过去了。又老了一岁。她苦涩一笑。明天要上班。得准备准备。包包都很久不用了。翻包时。看到了离婚证还在里面。呃。离婚协议书。她怎么沒有一份。她突然想起。不对。她好象还沒签字呢。离婚那天给忘了。算了。有和沒有。对她沒什么区别。 洗洗。睡下。一夜无梦。 隔天上班。刚进办公室。就被院长喊了过去。 “贝贝惹你生气了。”院长含笑看着她。“昨晚一直给我打电话。嘀嘀咕咕地讲个不停。要我一上班就要向你问好。然后代她向你道歉。说千万千万不要抛弃她。” 池小影噗地一笑。“沒有那么严重。昨晚为了庆祝我生日。两个人都喝多了。醉话谁还记得。” 院长喔了一声。关心地打量了她几眼。“这一个月也沒养出几两肉。脸黄巴巴的。和你老公的事认真考虑了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 院长一愣。抱了抱她。“嗯。好好上班。我认识不少优秀男子。过几天给你拿点照片过來。” 池小影失笑地推开她。“你还是先给贝贝看吧。”说完。扭头回到自已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张鲜红的喜帖。 她纳闷地打开。眉头皱皱。柏远要结婚了。可是她上次不是听柏远说女友叫什么晶晶的。怎么这上面新娘的名字叫江芳。难道晶晶是小名。 午餐休息时。她给柏远打了个电话。柏远很快就接了。不知在哪。吵得很。柏远直起嗓子。音量吼得大大的。 “喂。喂。小影吗。你可真难找。看见喜帖了。嗯。到时一定要來。不要带礼物。人來就好。我在哪里。我在跨江大桥的标书发布会上。宣潇也在这。一会我要上台主持会议。先挂啦。” 池小影纳闷地挂上电话。柏远不是在城建局。去那干吗。还主持会议。怎么一回事。 她是个懒人。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多想。到是听着宣潇也在发布会。心里面本能的一颤。陪在他身边的一定是燕南南。 她与他。离了婚。工作都恢复正常。只是她换了个住所。一切好象都沒什么改变。 他很好。她也很好。 ------------ 第三十五章,向左向右(下) 池小影不知道,柏远从北京回来后,就换了工作,升了职,从城建拆迁办主任一跃成为滨江市‘交’通局局长。在官级上只是上了一级,可是在官场上‘混’的人都知道,从副处到正处,一步之遥,却难于上青天。多少人‘混’到这个职位上,头发都灰白了,而柏远才三十有二,前途无量呀,说这话的人同时都会暧昧地挤挤眼,表情一半妒忌一半羡慕。 向来,天上不会往下掉馅饼。 上个月,城建局来了位新办公室主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和身材都普普通通,连中等的姿‘色’都不够,不过看上去还算温顺,可来头不小,是省政fǔ排在最前名之一的某某千金小姐,刚离异,具体原因不详。城建局几次中层领导开会,办公室主任与柏远见过几次面,一来二去,就钟情上了。 城建局局长出面找柏远说媒,柏远正和市委办秘书的妹妹恋着呢,一听这事有点傻了。城建局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其中的利益得失剖析给柏远听。柏远思前想后,当机立断,借去北京时,带晶晶出去玩了一趟,正好晶晶贪玩,不肯要孩子,清除了他的后顾之忧,也因为这事,他义正词严地向晶晶提出了分手。 晶晶想闹的,毕竟跟了柏远也好几年,她哥哥不知才哪处打听到柏远最近的桃‘花’运,劝慰妹妹忍了。 和晶晶一分手后,柏远立刻和办公室主任打得火热,很快就提婚论嫁。刚好滨江市‘交’通局局长犯事被双规了,职位空下,很有眼头见‘色’的滨江市的组织部‘门’立刻就对柏远等几位年轻干部进行了考察,在领导干部测评、群众无记名投票中,柏远以一的成绩顺利接任‘交’通局局长。 柏远一上任,头一件大事就是主持跨江大桥的标书发布会,这也是很‘露’脸的事,媒体和电视台来了许多,就连中央台也有记者过来的。 柏远头发整齐地往后梳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身着昂贵的西装,口袋处别了一束礼‘花’,稍微有点发福的身子现在看上去刚好和他的官职相配,有点气宇轩昂的味道。 柏远笑容可掬地向每一个到会者点头示意,主席台上,大桥工程指挥部的各个领导都已到坐,但等总指挥一到,会议正式开始。 “小人得志。”燕南南和水建公司的老总们还有宣潇坐在中间的位置,瞧着柏远神气活现的样,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跟泡在醋瓶子里一样,“只会沾‘女’人的光,其他有什么本事。” 她讥诮地把视线挪开,心里面暗想,如果他们没离婚,自己现在不就是局长太太了。唉,这辈子是没有那个福分了,不过,只要她把宣潇搞到手,她永远在柏远面前趾高气扬。 想着侧过身看向宣潇,宣潇专心看着手中的资料,脸上一派平静。 对于柏远的平步青云,他没什么吃惊的。想在仕途上‘混’出个名堂来,不需要靠太多的能力,靠的是途径和机遇。找对途径,抓住机遇,一切就顺风顺水了。 会场一阵喧闹,有许多人站了起来,掌声四起,宣潇抬起头,从‘门’外走进了一个头发已秃成地中海式的官员,众星捧月似的,估计是工程总指挥。 那人像个江湖人士对着会场一拱手,“对不起诸位,洪某因事耽搁了会,让大家久等,哦,宋指挥出国公干,现在由我担任工程总指挥。” 会场哗然,最过震惊的好象是主持会议的柏远了,像傻了似的,面部肌‘肉’‘抽’动个不停,最起码的礼貌都不会了。 “柏局长,会议可以开始了。”洪指挥在正中落座,微笑着对柏远说。 柏远好不容易才醒悟过来,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干干地堆起笑容,拿着讲稿的双手直颤抖,接下来的主持那个磕磕拌拌,听得下面的人不住窃笑。 宣潇皱皱眉头,柏远算是见个大场面的,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眼神一瞟,发觉一边的燕南南同样是眼神发直,面容苍白。坐在他旁边的水建公司老总到是眉开眼笑,悄悄对燕南南说:“一会会议结束,你去和洪指挥打个招呼,最好晚上能请他赏光吃个饭。” 燕南南笑得都像哭了,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宣潇。 宣潇‘摸’‘摸’下巴,叠起双‘腿’,轻弹资料,很是悠闲。 发布会就是个形式,不长,很快就解散了,竞标的各单位纷纷去隔壁购买图纸、缴付押金,柏远拭着汗走下主席台,向宣潇走过来。 “嗨,有烟吗?”柏远的神情灰败到极点,像打了场败仗。 “在车里。”宣潇说道。 “那去你车里坐会。”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宣潇走到‘门’口回了回头。燕南南和水建公司的老总正和洪指挥在握手,洪指挥看着燕南南那眼神,像是一件件脱着燕南南的衣服,让宣潇想到一个名词“意‘淫’”。 柏远猛吸了半支烟,神情彩稍微自如了点。 “怎么了,撞到鬼了?”宣潇打开车窗,让烟味出去。 “和他***撞到鬼差不多,怎么会是那老东西来做总指挥的?”柏远咬牙切齿地说道。 “认识?” “何止是认识,那老东西长几根‘毛’我都知道。” 宣潇失笑摇头。 ------------ 第三十六章,明修栈道(一) (女生文学 ) 燕南南名为水建公司业务部经理。其实就是一公关小姐。年轻漂亮。脑瓜灵活。口才又好。沒有人也沒有办法统计出。公司老总出去应酬。因为带了燕南南。多签了几个合同。公司里有和燕南南差不多年纪的女人。难免不齿这样的行为。想想也是。在庄重严肃的工作中。却夹杂了性的意识。虽然是隔靴搔痒的。谁能说不是一种变相的出卖色情呢。。 但是燕南南却不那样认为。女生长得美要是不给男人欣赏。还不如关在家里不要出來。谁不是一边骂别人骚情。一边赶着好的衣服好的化妆品用。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就是到了六十岁。还在嚷嚷着节食减肥。干吗呢。不就是想天天骚情。年年骚情。女性发扬广大自已的魅力。可以推动经济的发展。加快社会的进步。所以她不以为迕。反以为傲。每次跟着老总跨进那辆凌志车前。她都要把丰满的胸脯挺一挺。扭着腰肢。风摆杨柳似的招摇过市。 今晚。她的表现却有点大失水准。 洪指挥沒有驳她的面子。推掉滨江市政府的招待。答应了水建公司的宴请。名酒佳肴。摆了一桌。燕南南当然被安排坐在老领导的身边。以便贴身照顾。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换作平时。燕南南绝到做得很到位。可今天桌上多了两位客人。顾忌一多。怎么放得开呢。 柏远在官场上混了几年。练就了笑里藏刀的顶级功夫。水建公司老总只是试探地请他作陪洪指挥。沒想到他真來了。席间。他对洪指挥热情、奉承的态度。绝对让洪指挥感到宾至如归。几杯酒下來。两个人就称兄道弟了。 “兄弟。为了我们曾在同一道战壕里战斗过。咱们得再干一杯。”洪指挥主动向柏远举起酒杯。神态意味深长。 “好。女生文学听大哥的。”柏远满脸红光。一仰而尽。 洪指挥也是爽快地喝干。浑浊的眸光色迷迷地瞟向燕南南。手悄悄地从桌下就摸上了燕南南的臀部、腿间。燕南南想让。他动作越发的猛烈。很快就感到自己已经兴奋到不行。这太刺激了。以前是偷偷摸摸的偷情。今天。当着他旧日的部下。当着那个曾经让他下跪的柏远的面。他尽情地猥亵燕南南。对于一个男人。简直是太满足了。 燕南南酒喝得也不少。丽容红润。眸光带春。女生文学沒想到洪指挥敢这么放肆。她夹着双腿。胆怯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宣潇。惊恐到不行。 宣潇为什么也会跟來呢。 可她又不敢得罪洪指挥。只是躲在桌下。用手推着洪指挥的一双色手。洪指挥突地握紧了她的手。拉开了裤子拉链。塞了进去。 她呆愕地瞪大眼。 “小燕。想老领导吗。”洪指挥笑眯眯地举起杯。喉管急促地耸动着。 燕南南哆嗦得说不出话來。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他。。。。。竟然在她的手间爆炸了。 “当然想啦。燕经理经常提到老领导。”水建公司几个老总会意地对视一眼。帮腔道。 燕南南把手在他的腿间擦了几擦。站起身來。“我。。。。。。我去下洗手间。” “快去快回。”洪指挥追着她的背影。说道。“等你呢。” “老领导真是个念旧的人。”柏远摇摇晃晃地站起來。“來。我们再喝一杯。” “柏局长。这杯我替你來敬洪指挥。”一直安静地喝着果汁的宣潇突然站了起來。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他绕过众人。走到洪指挥身边。 洪指挥不认得他。询问地看向别人。 宣潇抬了抬手。示意别人不要开口。“我是水建公司负责编标书的技术人员。我胃不好。不宜喝酒。但初次见面。为表对洪指挥的敬意。我先干为敬。洪指挥随意就好。”说完。他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 洪指挥一听是个无名小辈。站也沒站。就端起酒杯示意地沾了沾嘴。 宣潇笑笑。转身离开。 “各位慢饮。。编标的时间急促。我先回办公室做事。”他对着一桌子的人一颔首。走向挂衣架。看到洪指挥的大衣挂在自己的旁边。他讥诮地倾倾嘴角。 水建公司的老总起身送他。柏远只是对他摆了下手。继续向洪指挥进攻。 “快进去陪洪指挥。别扫了他的兴。以后求着他的事多呢。”宣潇示意老总转身。 老总和他握了握手。“标书的事就麻烦了。” 两人分开。他刚走到汽车旁边。燕南南从里面冲了出來。。 “宣潇。”她娇怜地噘着嘴。打量着他。“那是工作。我也沒办法。”她以为宣潇为洪指挥对她说的几句话吃醋了。 “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宣潇打开车门。跨了进去。 燕南南用身子挡着车门。不让他关上。 “你是不是生气了。” 宣潇摊开双手。对着她淡漠地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燕南南悻悻地低下头。“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只要你相信我就行。女生文学”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能力。” “不是能力。是我对你的心。宣潇。你等下我。我进去打声招呼。和你一起走。” “燕经理。你喝多了吧。别公私不分。”宣潇“啪”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真不懂。小影以前怎么会和燕南南玩成朋友的。明明是两个差异太多的人。小影如有燕南南一点对他这样的强悍。他们的婚姻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样。可是小影若有一点象燕南南。女生文学他还会爱她吗。 爱。。。。是的。他爱小影。只是他以为爱情和工作一样。不需要语言的夸张。只要拿出你的业绩來证明。他的业绩就是给小影一个舒适的家。让她和她的家人过得非常优裕。为了她。怎么吃苦。他都甘愿。 可是他只顾着追求结果。一个人埋头往前走。却把小影丢失了。 他一直都以为小影一直都会呆在那里。只要他想回头。就能看到。 小影那天在车上讲的话。真的是当头一棒。惊醒了他。 在他的心里。是以为他给予小影的一切。小影理所当然会深爱着他。他单单忘了。他所做的这一切。是小影想要的吗。小影为他做的。他体会到了吗。 他确是施舍。而不是付出。 醒悟來得太晚。 小影在他身边早就不快乐。而他又接二连三做了一系列不可饶恕的蠢事。他沒有脸面再把小影留在身边。 他也许是事业上的强者。但绝对是爱情上的白痴。 夫妻是要并肩偕手。而不是一前一后。 他还能给予小影幸福吗。 他第一次见到小影。她好小好瘦。一双清澈的眸子恳切地看着他。仿佛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他的心强烈地“咯”了一下。突地就生出想保护她的力量。他也自认为有能力保护她。 小影并不是一株攀附的菟丝花。她独立、坚强得让他害怕。似乎沒有他。她也会过得很好。 宣潇失笑。这六年。谁才是谁的施舍者。 下车。上电梯。开门。在开灯前。宣潇都要静静地站一会儿。然后灯亮起。 一切都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拖鞋凌乱地放着。睡衣睡裤搭在沙发上。餐桌上光光的。沒有水果沒有糕点。厨房里一尘不染。卫生间净口的水杯里只有他的牙刷孤单单地站着。架上洗脸的毛巾也是形只影单。 衣帽间。一半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现在也只有一条。靠垫却有两只。有一只是小影的。那是小影留下的唯一痕迹。 宣潇叹了口气。斜躺在那只靠垫上。小影。他轻叫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日历簿。在今天的日历里面写道:“小影离家第四天”。再往前翻是“小影离家第三天、第二天、第一天”。每天都沒拉下。这成了他每晚睡前必做的一件事。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日。离新年还有薄薄的一叠了。宣潇翻着日历簿。希望在新的一年來到时。他会写下“小影今天回家”。 ------------ 第三十七章,明修栈道(二) 女生文学还。。。。。。那么了解我。” 宁贝贝说得噎住。拼命喝了几回热茶才正常。 “我是冲动了。也妒忌了。秦朗那种‘齐天大剩’。是最让我稀饭的。我是不错啦。但与你一比。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不懂。齐天大剩是什么。” “你就一货真价实的土包子。”宁贝贝翻了翻白眼。“齐天大剩就是38岁到45岁之间的高级剩男。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完美优秀得象站在神坛上一般。这样的男人无论心理和过去都很复杂。想让他真爱上你很难。用一句话來形容: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可是你要是一旦被他爱上。不谈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且在情感上也不会有患得患失。婚姻非常稳定。我二十九。玩得也差不多了。情人有几个。但想让我定下心來的。他们一个都不合格。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合格的秦朗。你又偏偏抢了先。唉。命呀。不过想想也是。我这样情路丰富的。做情人差不多。。还得是你这样的良家女子。换作我是秦朗。我也选你。好了。我想通了。小影。我绝对支持你和秦朗。” “别这样说自已。贝贝。”池小影听得心酸酸的。她知道贝贝要说出这一番话。得多大的勇气。 “我实话实说啊。秦朗是不错。不象有的男人给不了你希望。还和你暧昧地來往着。秦朗就沒有。很婉转地拒绝了我。告诉我他心有所属。我有怀疑过你。沒想到是真的。小影。只有你嫁给秦朗。我认输。要是别的女人。。” 池小影笑了。“乱说什么。我和秦朗只是朋友。”笑容突然从她脸上一点点消逝。“感情的事对我來说。现在还太远。” “难不成你还想着和宣潇复婚。” 池小影摇头。“想复婚。我就不会离了。如果再來一次那样的四年。我会疯的。好不容易出來。我要好好珍惜。” “那就好好享受快乐的单身生活吧。不过。你要早点抓住秦朗。不然我会偷袭的。” 两人相视大笑。隔阂荡然无存。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这一晚。宁贝贝带着池小影去修头发、洗桑拿、做美容。疯到半夜。才送她回來。 池小影打着呵欠走进公寓楼。看到楼梯口睡着一个人。满身酒气。她紧张地从他身边走过。那人突然坐了起來。“小影。你。。。。。。可回來啦。” “柏远。你怎么睡在这。”小影借着灯光一看。柏远两眼血红。脸色发白。象是醉得不轻。“快上來。我给你倒点茶。” “不。。。。。。。不上去。你是好。。。。。。女子。。。。。。深更半夜。别让坏男人进房间。”柏远摇摇晃晃站起來。“我们。。。。。。去外面说话。”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下楼。根本沒办法好好走路。池小影不得不在后面托着他一把。 两个人就在菜场前面一个卖菜的石板上坐下來。夜风一吹。柏远连打了几个酒嗝。神智清明了些。 他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影。看着。看着。突然眼中涌满了泪水。 池小影呵着手取暖。。沒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我给你买了套餐具。是韩骨的骨瓷。看上去很精美。准备你结婚那天带过去。你现在來了。我上去拿给你。”池小影说道。 “别。就陪我坐会。”柏远悄悄咽下泪水。如果当初情书沒有送错。那他和小影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呢。真的一起。他现在的世界该是个什么样。 可惜这世上沒有如果。 “一个人过日子。处处要花钱。别随便浪费。。你人去就可以了。” 池小影笑了。看到超市还开着门。跑过去给他买了瓶矿泉水。“柏远。你今天有点怪怪的。怎么啦。受刺激了。” 柏远咕咕灌下半瓶。胸口那团烈火才压了下去。 燕南南的话象个魔咒般这两天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沒有办法相信。小影会暗恋他。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小影。可是他又不敢來。深怕破坏了那个美梦。 他早已坏到根子里了。怎么配让小影恋着呢。 借了酒意。他鼓起勇气想來问问小影那是不是真的。 小影清雅地坐在他的面前。温和地对他微笑、说关心的话语。他凝视着小影清丽的面容。把所有的问话都咽进了肚里。 感谢老天的戏弄。他和小影错开了。他了解自己的劣性。为了目的。什么委屈能忍。什么坏事能做。他可以不留情地伤害燕南南。怎么舍得伤害单纯的小影呢。要是小影是他的妻子。看着他变成这样。会多痛苦。 幸好情书送错了。 “小影。一园子的禾苗。刚开始出土时。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是一些长得茁壮。一些长得歪斜。那都是后天的因素。不是本來就坏的。对不对。” 池小影眨眨眼。“柏远。你想说什么。” 柏远嘿嘿傻笑。把余下的一瓶水喝完。“小影。我告诉你。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看着锅里的又想着外头的。沒有猫不偷腥。只在于技术高明不高明。你好好保护自己。不要上了坏人的当。不要随随便便嫁人。” 池小影捂着嘴想笑。但看着柏远正儿巴经的样。她只得点点头。“好。你今晚就是來告诉我这些吗。” “我是來寻找以前的一些影子。小影。你真的就是一道影子。。。。。。从前。。。。。。现在。。。。。。以后。都是。。。。。。”柏远踉踉跄跄站起來。一直嘟哝着。向一边停着的车子走去。 小影看到车里有司机。沒有追上去。 “小影。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尽管來找我。”柏远回过头來。语音颤抖。他坏了。不能玷污小影。只能对小影说这些苍白无力的话。 上了车。他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咕咕地流下。 小影哦了一声。看到车子远了。才转身上楼。觉着这一晚过得真是精彩。 ------------ 第三十八章,明修栈道(三) 太阳升起。又落下。一天就过去了。 独自坐在餐桌边吃简单的晚饭。池小影感到自已已经适应了离婚后的日子。一个人的晚饭好打发。前后用不到半个小时。吃完后。天还亮着。她习惯地趴在窗如上。只有在这时。公寓里才能透进最后一丝余晖。看着晚霞慢慢由橙色转为青褐。她的脸在暮色里慢慢变得模糊。 这样的日子。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很缓慢。慢得能细数时光的流逝。 沒有电视。沒有电话。晚上看看书。听会音乐。十点床上床睡觉。然后在凌晨四五点醒來。做早餐。洗衣。收拾房间。接着换衣服去上班。 每天的日程。就象钟摆一般。有条不紊。 她觉着这样的日子很好。可是在别人眼里却是孤单凄冷。。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在池小影离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同事们知道小影的为人。猜测一定是宣潇出轨了。立刻替她打抱不平。拍着胸膛说一定要帮她找过胜过宣潇的男人。让宣潇气歪了鼻子。于是。她的身边莫名其妙就多了许多热情的关心者。 先是她的办公室陌生的访客多了起來。不知从哪里钻出來的男人。衣冠楚楚地向她点头颔首。文质彬彬地问个好。不说多。坐坐就走了。然后就有某个同事冲到办公室。问她感觉如何。 下班时分。又有另一同事约她在某某餐厅见面。说有个聚会。等她赶到时。发现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等在那里。 有过几次。池小影有点吃不消了。她似乎还挺有行情的。与她见过面的男人。都托话來想和她继续。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池小影很婉转地对同事说她目前沒有再成立家庭的打算。同事说。谁让你嫁他了。先处处。 她哭笑不得。只好能躲则躲。能推则推。 同事们以为她嫌那些人条件不好。过两天。又换了一拨人。池小影严重怀疑滨江市三十岁左右未结婚的男性全给同事们搜罗來了。 小影真的不懂。难道离婚女人一个人生活。是法律不允许。还是天地不容。 难得的周六。又有聚会。是院长安排的。她担心宴无好宴。想回绝。可怕拂了院长的好意。只好单刀赴会去了。院长特地叮嘱。至少要坐满一小时才准离开。 早晨。天落雪了。飘飘扬扬。像要倾诉什么。窗外的街道寂寂的。公寓内似乎比平时更冷了几度。。 约会是在午后两点。左岸咖啡厅临街的一张咖啡桌。池小影沒有刻意打扮。黑色的大衣。灰色的高领毛衣。一条厚厚的紫色围巾是她身上唯一的亮点。 下雪天。咖啡厅里客人不多。池小影一进來。便看到了那个约会的男人。身材高大。两眼聪慧。笑容温暖。 这种有型有款的男人也要相亲。是不是要求太高。还是月老都罢工了。池小影轻叹。 “小影。”男人慢慢站起來。伸出手來。 池小影礼貌地点下头。碰了下他的手。便收回了。 “我叫邹华。”他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毫不掩饰对池小影的惊讶。“是电视台的记者。请坐。” 池小影笑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摆在桌子中间。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呷一口。咖啡的味道非常醇厚。 池小影说:“邹记者。我知道宁院长很关心我。可是我想。。。。。。” “等下。”邹华打断了她。“宁院长是我的远房姨妈。我是被她硬逼过來的。本來带着很无奈的心情。可是现在我的感觉全变了。幸好。我來了。” 池小影扁扁嘴。到底是做记者的。真敢说。他们才认识几句钟。能有多少感觉。 “我今天來。是。。。。。。” “也是和我一样。对不对。”邹华又打断了她。“看來我们真是有缘的。我还以为这世上气质清灵的女子绝迹了。沒想到给我赶上一个。小影。你是做秘书的。我是做记者的。我们都从事文字工作。这是冥冥中的注定。。” 池小影咧咧嘴。心里面直泛酸水。有点坐不住了。想开口告辞。皱华总有办法抢在她前面堵住她。 “小影。我之前交过几个女朋友。可是她们太俗。整天脸上涂成个大花脸。我想看她们的本來面目都看不到。要是哪天娶回家。半夜一醒來。旁边躺着个陌生女人。你还以为上错了床。那不得吓死。” 池小影笑。“邹记者真风趣。我还有事。下。。。。。。” “别别。外面下着雪呢。能有什么事能与喝咖啡赏雪重要。我再给你讲一个真实的趣事。会笑到你喷饭。上次不是召开那个跨江大桥新闻发布会吗。媒体如云。滨江市和交通部的重要官员全到场了。第一个讲话的是工程指挥部的总指挥。哈哈。他站起來向下面示意时。到是一脸严肃。 ------------ 第三十九章,明修栈道(四) ------------ 第四十章,明修栈道(五) 一场大雪过后,冷得空前绝顶,轻呵一口热气,很快就凝成了冰珠。 滨江市偏南,冬天没有暖气,取暖就靠空调了。空调在夏天作用还是很明显的,但在冬天,外面那风机鼓得呼呼的,室内温度也不会上升个几度。通常你在外面穿多少,呆在屋内也就多少,最多敞着外衣。 进入十二月份,各种各样的会就多了起来,外面的,单位的,池小影都加了几个班,材料总觉着写不完。院长今天说下午要开个职工大会,让她准备份讲话稿。 她把手中的其他材料往后挪挪,趴在电脑前,正绞尽脑汁地打着讲话稿时,‘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精’明男人,自称姓陈,是宣潇工作室聘用的律师。 她站起来,给他倒了杯茶。 陈律师从包里拿出两份离婚协议,让池小影在上面签个字。 池小影接过,蛮厚的,看了一页上面几行,条条款款的专业术语,看的头昏,她心里念着讲话稿,没心思多看,反正和宣潇口头上讲得也差不多,估计就补下手续,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俐落地签好自己的大名,一份给自己,一份递给陈律师。 “那池总什么时候回工作室主持工作?”陈律师公事公办地问。 池总?池小影拧拧眉,“我。。。。。。我为什么要去工作室主持工作?” 陈律师‘摸’‘摸’鼻子,“池总,你没细看协议吗?你与宣潇离婚之后,房产、汽车、存款全归他,宣潇持有宣潇工作室百分之九十的股份,也算你们的共同财产,你们没有子‘女’,财产平均分配,减去前面那些,你应当分到宣潇工作室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这样子,你就是宣潇工作室最大的股东,宣潇工作室的正常工作就该你负责。” “我。。。。。。不清楚这些。”池小影纳闷地直眨眼。她连房子、存款都不要了,那个宣潇工作室和她有什么关系? “那池总有空看看《公司法》和《经济法》,那里面讲得比较详细。”陈律师好有耐心地一笑。“陈律师,你不要开玩笑了,这宣潇工作室,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宣潇个人的财产,我没理由瓜分那个股权。” “律师从来不开玩笑,工作室的名字和财产属向无关,你们以前是夫妻,你有权利得到那些。” 池小影真的一个头两个大,好后悔刚才为什么那样急躁,“那我可以拒绝吗?” “你已经签好名字,这即成法律事实。如果你想把股权让给别人,按照规定,至少得两年之后。池总,宣潇工作室现在是你的了。” 池小影跌坐到椅子上,本以为离婚后和宣潇就划清了界线,现在到好,她抢城掠地,成了宣潇的领导。 “如果我不回宣潇工作室主持工作呢?” “你可以召集股东开会,把工作室出售或者注销。” 池小影‘欲’哭无泪,此路不通,“宣潇知道这事吗?”她‘揉’着额头。 “当然。” “他有说什么?” 陈律师停顿了一会,“他说接受。” “陈律师,我不想解散宣潇工作室,也不想要这个股权,你能帮我想个两全的办法吗?” “你与宣潇复婚,一切恢复正常,这份离婚协议形同无效。” 池小影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咬了咬‘唇’,“我知道了,陈律师,你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去宣潇工作室。” 她把讲话稿存档,关上电脑,扣上外衣的纽扣,裹好围巾,和陈律师一同出了办公室。 宣潇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重要的文件归档进柜,属于他的打包进箱,放在地上,小卧房里存放的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搁在一边,办公桌清理得一尘不染,锃亮的桌面清晰地照‘射’出人影。 池小影与陈律师站在一堆纸箱子之间,他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我马上就把这些东西搬到我下面的办公室。” 这是离婚后,他们一次这样面对面。有一点难堪,有一点无措,有一点隔膜,有一点窘迫,有还是熟悉的那两个人。 池小影微微一笑,‘露’出很白很整齐的小牙齿;。 宣潇心理面一颤,这一行洁白的整齐的小牙齿在最亢奋的时候,就会像一道明亮刺眼的光一样闪烁,使他加倍‘迷’醉。 “宣潇,你能停一会吗?我们谈谈。”池小影说。 “好的,池总。”宣潇把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拿开,示意她坐下。 “我想起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打,出去一下。”陈律师识趣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池小影在外衣上蹭了下手,抬起头,“宣潇,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但现在该停止了。这个什么股份我不要,我有工作,有双手,妈妈有退休金,日子并不是不堪得过不下去。如果你执意要分给我财产,好,我接受存款的一半。” “我怕我没有办法,协议你已经签字了。”宣潇的神情很平静。 “我们可以再拟一份新的协议。” “那么我们就需要先复婚再离婚。” 池小影指甲不自觉地‘插’进了‘肉’里,“宣潇,你认为我们在同一个单位里工作会很愉快吗?” “我可以做到。” “我能胜任这份新工作吗?” “没有人生来就会,你可以慢慢学。” 池小影突地站起身来,“宣潇,够了,我想离婚是为了好好开始一份新的人生,不是想继续和你牵扯不清。我没有你那样的自信,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也没有办法保持一份好的心情来面对你。” “你想太多了,你做你的老总,我做我的职员,我们之间的工作分工很明细,不会牵扯不清。我会把握好自己的尺度,你做不到吗?” “宣潇,”池小影咬了咬‘唇’,“如果你不想毁掉你的工作室,就找陈律师想想办法。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与你这样子面对面,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放过我吧!”说她没用吧,装鸵鸟,眼不见心不烦。看着宣潇,眼前就会浮现出他与燕南南、宁伊,也许还有其他‘女’人的一幕幕,这样的恶梦再继续,她会疯的。 宣潇俊美的面容痉挛地‘抽’搐着,“你。。。。。。喜欢上别人了?” “我有这样的权利,是不是?”她反问,语气哽咽。 他点点头,看上去很无奈。 “宣潇,现在的日子是我一直渴望,请你别破坏它。我还有份讲话稿要写,再见。” 说完,她拉开‘门’跑了出去。 宣潇没有动弹,过了很久,他起身,抱起纸箱,坚定地往楼下走去。 huhuke1991 ------------ 第四十一章,对症下药(一) 不知道从哪天养成的习惯,池小影心情不好时,就想见见秦朗。 秦朗在做手术,专家办公室的护士给她倒了茶,说再有一个小时手术就该结束了,让她等会。 护士是个稍胖的中年‘妇’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特别健谈。她认识池小影,在池小影住院的时候,有几次她追到病房去捉秦医生。 “如果以后想要孩子,到医院把输卵管通一下,这样怀孕的几率会高许多。”不知怎么,聊到了宫外孕上,护士很热心地告诫。 池小影落寞地一笑,不知自己有没有做母亲的机会。 “我也是结婚好几年才怀上的,差点为这个离了婚,我老公那时候被一个小狐狸‘精’盯上,说要给他生个儿子,我老公当真了,可是又不敢和我讲,毕竟两家父母以前是好朋友,只好在外面偷偷‘摸’‘摸’的。被我发现后,我想如果我一闹,正好起到‘激’活作用,不行,我要走一记险招,剑走偏锋。我老公对那小狐狸‘精’好,我对他更好。他兴高采烈地在前面冲锋陷阵,我兴高采烈地在边上推‘波’助助澜。两人始终同心同德,步调一致。小狐狸‘精’和我老公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到我‘毛’发直竖,后来那小狐狸‘精’耐不住了,只好逃了。老公没指望,乖乖回到我身边,不久,我就有了孩子,直到现在,一直太平。” 护士洋洋得意的神情,看上去很有成就感,“人都贱,喜欢偷,喜欢窃,喜欢在暗中踮着脚跟走。那么我就灯火通明,敲锣打鼓在边上,看他们还敢偷?” 池小影听得直发愣,不亚于看武林高手过招,谁稍逊一筹,就兵败山倒。 可是这样守护来的婚姻,胜利了就代表幸福吗? 看胖护士乐呵呵的模样,应该是幸福的。 “秦医生回来了。”护士说道。 池小影抬起头。 秦朗神情很疲惫,这是一个耗时五个多小时的手术,但一看到池小影,他的‘精’神突地一振,这好像是小影一次主动来找他。 “十分钟。”他潇洒地向小影挥了下手,急急地冲进衣帽间。 护士大笑,“我明明比秦医生还小三岁,可是我觉得我看上去简直像他的大姐。” “‘女’人没男人经老。”池小影说道。 “对,所以‘女’人最好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老公,不然你老得没法看的时候,他还能充单身出去骗‘女’人。” 池小影笑笑,叹气。这世上有没有一份婚姻让你无条件地相信可以彼此忠诚地白头到老? 一般婚姻都是男大‘女’小,但也有特殊的。 宁贝贝最近又恋爱了,是位弟弟,小她四岁,在一家健身中心做教练。恋情怎么开始的,她不清楚,但从宁贝贝几次电话里听出,恋情正在向白热化的程度发展,宁贝贝大有非君不嫁的壮志。 想起上个月,宁贝贝对秦朗还一幅拼死拼活的样,池小影就笑。宁贝贝的恋爱开始很容易,结束时也不痛苦。而她,恋爱如同难产儿,好不容易开始了,却在半途上夭折,同样疼得撕心裂肺。“好了。”秦朗一身清爽地出来,灰‘色’过膝的羊绒大衣,脖子里围了条格子围巾,学者味浓厚。 “你办公室的护士是医院特地给你安排的还是你钦点的?”两人并肩下楼,池小影发现擦肩而过的小护士,个个年轻俏丽,瞟向秦朗的目光,满含敬慕。 秦朗抬手替她竖起衣领,“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真实的。” “是我钦点的。” “为什么?” “因为她很专业,也很聪明,分得清梦与现实。不是自恋,只是防患于未然,也是为了让在意我的人放心。虽然我能确保自律,但有时候误会也同样是种伤害。如果能避免就尽量避免这些事发生吧!”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神不由自主地跌入眼前那双黑得漫无边际的瞳眸中。 有一根细细的魔‘棒’,一点点地扣着她的心弦,一下,一下。 “做你的妻子真的很幸福。”她听见自己幽幽地叹息,但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能这样想,我太欣慰了。”秦朗愉悦地对她挤了下眼。 “车呢?车停哪了?”她佯装四下张看,感到自己脸发烫。 秦朗脸上蕴起一朵笑意,陆虎帅气地就停在她的身后。 两人上了车,他不急于开车,含笑凝视着她。池小影低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 秦朗有一双温雅谦和的眼睛,这她一早知道,可是此刻,她不敢对视。 “今天终于闲下来啦!”前几天他给她打电话,她忙得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事情仍然一大堆,但我不想去想。秦朗,今天不要拦我,我想喝醉。”她把嘴‘唇’咬出一行牙印。 秦朗眉峰一耸,发动引擎,“那去你家吧,这样你喝醉了,省得我还要抱你上六楼。” 池小影想了想,没有反驳,两人在楼下买了点卤菜,还在小饭店里烧了几个热菜,提了上去。 小公寓里,又湿又冷,开了空调和没开一样。秦朗脱了外衣,坐在餐桌边,神情和坐在高雅餐厅里没什么两样。 池小影拿起酒杯就要倒酒,他拦住,让她吃点热菜后才准她碰酒。 池小影的酒量小得可怜,沾一口就辣得脸皱成一团,喝一杯,脸就红得堪比关公,可是她像和谁较劲似的,不怕死的一杯接着一杯。 秦朗默默地给她夹着菜,什么也不说,任由着她。 小影太自制了,什么都压在心里,鲜少看到她失控。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朗,你想你的前妻吗?”几杯酒下肚,池小影手托着下巴,眸子湿漉漉的,神情娇柔。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我们经常联系的,因为我们有一个‘女’儿,关于她的成长和教育,我们有许多事想共同商量。” “如果没有孩子,你也会经常联系她吗?”她像个好学的孩子,问个不停。 秦朗摇头,“不,既然分开了,当然就要尊重彼此的隐‘私’,如果她有了新朋友,就更不能联系,过年过节问候下好了。 “就是呀!可是他为什么不放过我呢?”池小影抬起头,眼中有纠结,有哀伤,还有无助。“我已经尽力走得远远的了,难道非要我搬出滨江市吗?我不想看到他,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恶梦里,不想再听那些‘女’人与他之间的事。我不是在意他,只是一起生活了四年,养成了许多习惯,一时半会改变不了。我已经慢慢适应了现在的日子,找到了自我,也有了新的朋友,我还在尝试写自己喜欢的文字,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出现呢?” 秦朗眸光一闪,墨‘色’渐沉。 是宣潇,宣潇找过她了! “小影,你还在爱着他。”秦朗脸上微余的笑意一扫而光。 “没有,没有。”池小影拼命地摇头,突然悲从中来,痛哭到气接不上来,“从离婚那天起,我就把与他之间的一切都切断了。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人,让我太疼,就像刀刻一般在这里。”她指着心口,泪扑扑地落个不停,“他可以不爱我,可是不能一次次地羞辱我。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他当我是什么?以前是施舍,现在当玩偶。我心里有太多的坎,过不去的,我和他没可能了。秦朗,我有为自己活的权利,对不对?” 语气坚定,眼神却说不了慌,她已经慌不择路。宣潇总有本事左右她的情绪。 “小影,你确定不想回到从前吗?”秦朗握住了她的手,语调平平,却分明带着一丝忐忑。 “嗯。”她重重点头,为了证明决心,还举起另一只手发誓,双肩直耸,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影今天真的***急了,走投无路,才找上了他。 “那么就不要太在意,坦然一点,别排斥,别抗拒,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搁置。小影,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他鼓励地看着她。 怪不得她特地来找他,她把他当成了避风的港湾,他们之间,她终于开始前进了,秦朗雀跃得倾起嘴角。 池小影的头差不多快埋到桌子下面了。 帮什么呢?帮什么呢? 有些话已经漫到了‘唇’边,可是不能说。 曾经,她视作高山一般的父亲,突然抛弃了她和妈妈,独自一个人去了天堂,她不得用纤弱的肩扛起家庭的重担;曾经她想一辈子依赖的宣潇,用最羞辱的方式,让她不得不结束了婚姻。 有谁可以不设防地依赖?有什么可以永恒? 气氛突地沉默了下来。 “是不是来帮你倒酒?”他笑了,把她喝空的酒杯倒满。 “秦朗,”她慢慢抬起头,眼睫上挂满了泪珠,“我一个人真的。。。。。。不行,我不确定我们之间是什么,可是和你一起,就像寻到丢失很久的快乐和安全,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都不要去考虑,就是明天是世界末日,就是犯了个大错,都没关系。我。。。。。。想。。。。。。” 秦朗猜得到她想说什么,虽然这不是爱,而是把他当成了躲避的港湾,但她也只想到他,不是别人。她肯说出这样的话,心理面必然也做好了接纳他的准备。他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抓住了机会,一切皆有可能。 他的目光忽然柔软,轻轻开了口,听到自己问:“你想什么?”池小影慌地把酒杯都碰翻了,酒流了一桌,她把头扭向一边,稳住呼吸,突然感到自己太自‘私’了,“我不想,不想的。”秦朗说过,一次婚姻失败了,怎么还能失败二次呢?这是她与宣潇之间的事,不能拖着秦朗,她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对秦朗的不公。 没有谁能来救赎她,唯有自己。 秦朗看着她的眼睛,“你喜欢上我了吗,小影?” “我。。。。。。”咦,眼前怎么会有两个秦朗,还晃来晃去的,让她看不清楚,“别动,别动,秦朗。。。。。。我喜欢你,因为你珍惜。。。。。。我。。。。。。保护我。。。。。。疼我。。。。。。像爸爸。。。。。。像哥哥。。。。。。像。。。。。。” “咚”,她突地往桌上一趴,醉昏过去了,头发散下来,遮住脸颊。 秦朗‘摸’‘摸’鼻子,失笑出声,他走过去,抱起她,她依赖地贴近他的掌心,像只猫咪般舒服地蹭了蹭。 他一下定住了。 片刻迟疑后,走进卧房,把她放平在‘床’上,盖上被子。 柔软的触感留存掌中。 停了一停,他小心翼翼地俯近她的脸庞,偷偷端详。 暗淡微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翼,湿润的‘唇’。除了平稳的呼吸起伏,她几乎一动不动,分明醉得很沉,但两弯秀眉还拢在一起,也不知还有想着谁? 定定地瞧了半天,直到胳膊撑到发酸,他才直起腰,喃喃说道:“小影,知道吗,远在你还是人家妻子时,我就在等着你了。我不想做你的爸爸,也不想做你的哥哥,我想做你的是你的丈夫。”说完,他笑了,轻轻抚上她微皱的额头。 / huhuke1991 / ------------ 第四十二章,对症下药(二) 夜里又下雪了。 雪静静地飘着,像白粉似的,落在还没融尽的旧雪上。早起的人在雪地上踩出的几行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慢慢填充着,渐渐失去刚刚被人踏下去时的清晰地形状,弯弯曲曲地伸向白茫茫的远方。 秦朗拎着两杯豆浆和刚出锅的米饼开‘门’进来,池小影刚睁开眼,宿醉让她的头疼得像有根钉子在吱吱地往里钻,她慢慢地撑坐起,卧室‘门’是开着的,她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然后厨房里响起老旧的油烟机残喘的呻‘吟’,油在锅里炸开的声音。 她眨巴眨巴眼,纳闷地披衣下‘床’,拖着‘毛’茸茸的拖鞋走进客厅。 她傻傻地站着,好半天都没回神。秦朗推了她一把,她才走向洗手间。窄得只容得下一人的洗手间里,多了一把牙刷,多了一条‘毛’巾。她挤好牙膏,嘴巴里刚刚涮出满口泡沫,她两只眼突地睁大,“秦朗。。。。。。”她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些事,可是记忆只停留在喝酒前的,喝酒后发生了什么?秦朗怎么会一大早在她的公寓里? 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脸先是发白,然后胀得通红。“秦朗,”她老牛慢步出了洗手间,十指搓来搓去,“昨天晚上我醉得很厉害吗?”她低下头,脑中轰地一下,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换过了。 秦朗正在摆放碗筷,原本想煎两个‘鸡’蛋,结果不太成功,‘鸡’蛋在锅里黏成一团,他只得改成炒蛋。 “你还好,没有什么不良表现,就半夜里吐了一次。来,快坐下,喝点豆浆,暖暖胃。这个地方真的不错,早晨想吃什么都有。”秦朗按着她坐下。 她羞窘得连死的心都有了,不用问,衣服一定是秦朗换的,“其他真的没发生什么吗?”她鼓起勇气问。 秦朗抬眼看她,“你希望发生什么吗?”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两个膝盖撞着抖着。从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让她清晰地意识到秦朗原来是一个男人,一个英俊的男人,一个危险的男人,一个令她窒息的男人。秦朗长她十五岁,某些时候,她视他如长者,而长者是没有‘性’别的。 如果她和长者有什么琦念,那简直和***一样,让她觉得很荒唐。 秦朗显然不是长者。 他挨着她坐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昨天晚上气氛是不错,但你还没准备好,而且我也不想我们之间发展太快,,我。。。。。。怕你后悔。可是我也不是没有收获,我听到你的表白。” 她惊愕地抬起头,“我。。。。。。表白什么了?” 秦朗的嘴‘唇’已经落在了她的脸腮上,他亲着她,抚‘摸’着她颤抖的身子,“小影,你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曾经为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犹豫过,可现在我不想迟疑了。小影,我真的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她靠在他的‘胸’口,亨受着那如同海洋般无边的温暖。 宣潇终于把她成功地‘逼’到了边缘。 这一天,她上班迟到了。 “下班我来接你,没几天就是圣诞节,我们一块上街逛街。”秦朗在国外生活多年,习惯过洋节。 这一路上,他一直是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始终握着池小影。挑明了一切,他对池小影的态度立刻放宽了尺度。 “今晚不行,我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两个人之间飞跃‘性’的发展,她还不太能自如处理。 “答应我,今天晚上不要再碰酒了。”秦朗从后座把包包拿过来递给她,“如果酒席散得晚,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她脸红红地点头,一直没敢问昨晚他睡在哪的?她怕那个答案会让她崩溃。院长办公室‘门’掩着,里面传出说话声,好像有客来访。 她急急地打开电脑,调出昨天没有写完的讲话稿,继续奋斗。按下保存键时,她松了口气,再校对了一遍,打印出来。院长办公室的‘门’开了,她礼貌地转过身,脸‘露’微笑,笑意还没展开,就冻结在嘴边,浑身的寒‘毛’直竖。 宣潇面无表情地对着她点点头,回首和院长握手道别。 “院长,他。。。。。。来干什么?”池小影一等宣潇下楼,就冲进了院长室。院长把茶几上的茶杯收好含笑看了她一眼,“别紧张,是公事,不是‘私’事。” “我们设计院和他的工作室有往来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院长笑得意味深长。 “是什么公事?” “小影,你把手上的事情整理下,我很快找人来接替你的工作。” “为什么?”她空‘洞’地问,虽然这个答案她早已知晓,但她希望是她想错了。院长疼爱地替她把遮住眼帘的几根长发别到耳后,“因为有一份工作更需要你。” “你答应他了?”池小影的脸刷地白了。 院长点点头,“我的秘书可以另外找人,可是宣潇工作室却不可一日无主。” “院长,如果我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你。。。。。。还让我回来吗?”院长含笑没有回答,让她去把今天会议的讲话稿拿过来。 她机械地转过身去,感到天快要塌下来了。 院长在她的身后轻叹一声,拿起电话,“贝贝,以后不准再给小影‘乱’介绍对像了。你别问什么事,后正就是不准。有好的,你给自己留着就行。” 柏远今天结婚。婚礼简直就是滨江市的一次大聚会,婚礼放在滨江市最高档的酒店,有头有面的人物全部到场了,一共开了五十桌。有一个专业礼仪团队负责接待客人,引领客人入席。 池小影心情低落到极点,但还是来了,到的时候,客人已经到了差不多,柏远和新娘站在一座‘花’‘门’下迎接客人。 看到新娘,她吓了一跳,虽然婚纱名贵,妆容很‘精’致,但怎么都是二婚的样,而且那长相比一般还要一般。都说‘女’人如果长得不漂亮,有气质就好;如果没有气质,那一定要可爱;如果不可爱,那一定要善良。新娘好像与以上的哪一个形容词都沾不上边,高抬着下巴,眼睛上扬,看人都是用瞟,唯有面对柏远时,才‘露’出一丝笑意。 池小影心里面一涩,双手送上包装‘精’美的礼物。柏远道谢想接过,新娘突地抢过来,扔给后面的伴娘,“往里走,自己找个座。” 柏远的脸立刻就撑不住了,“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生气地瞪了新娘一眼。 “好到什么程度?”新娘眼一翻,陡然打翻了醋瓶。 “柏局长是我的学长。”池小影息事宁人地抢着说,“恭喜两位了。”忙不迭地就往里钻,身后柏远对着新娘在吼,她叹了一口气。 “柏远。”她还没走进大厅,耳边听到一声刺耳的冷笑声,不无讥讽,“你风流快活,就不管我的死活吗?这也太没天理了。” 一厅的宾客都听到了,讶异地看向外边。 池小影回过头,燕南南一身‘艳’丽的红裙,娇媚地对着柏远,两手‘插’腰。 酒店的服务员开始以为她是贺客,没拦阻,现在一看不像,忙把她往上爬外扯,“别碰我,我是他的前妻,来道贺不行吗?” 服务员愣在一旁。 “你来干什么”柏远的脸都气歪了,新娘眼里多了两团火,生气燕南南的身份,又气她夺了自己的风头,火无处出,抓住柏远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 柏远疼得咧嘴,都不敢出声来。 “你说我来干什么?”燕南南毫不示弱地问。 “你一定要今天谈吗?”柏远控制不住火气,音量提高了八度。 “我觉得今天的日子很好,你把属于我的钱给我,我立马消失。” 柏远的脸突然就变了,“我们出去谈”他强撑着对围扰的众人笑笑,拖着燕南南往外就走。 “柏远!”新娘跺着脚,喊得声嘶力竭。 柏远回头对她挥挥手,“我马上就来。”酒店华美的水晶光束,‘射’出他一脸的惊慌。 / huhuke1991 / ------------ 第四十三章,对症下药(三) 婚礼进行曲响起,新人牵手进场,掌声如雷。可谁都看得出一对新人在强颜欢笑,柏远的脸上甚至清晰地印着五个指印。客人卖力地喝酒、道贺、闹新郎,再怎么样,总觉得这场子婚礼少了点什么。 池小影坐在角落边的桌子,同桌的客人好像是新娘的朋友,毫无顾忌地把柏远与新娘的前夫相比较,直说柏远赚大了。 她听不下去,起身去了趟洗手间,然后便走向大厅外面的‘露’台吹风,听着里面的杯来盏去,她黯然地低下眼帘。要不是包和大衣在里面,她都想直接走人了。 “小影,你怎么在这?”通往‘露’台的‘门’一拉,柏远走了过来,手里夹着根烟。 她转过身,装着没看到柏远脸上的手掌印,沉默了片刻,问道:“燕南南呢?” “打发走了。她现在没人罩着,洪指挥袋里塞着她的***,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她等于灾星一样,工程单位没人敢录用她的。平时挥霍惯了,现在手头一紧,跑来跟我要钱,真是疯了。”柏远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看池小影没反应,呵呵一笑,住了嘴。 池小影盯了柏远好一会儿,“你该进去了,别让新娘等太久。” 柏远无言,把目光移向墨黑的夜空,天寒地冻,明天又该降温了。 “柏远,你爱她吗?”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在心头翻涌了一晚的话。 “小影,以前,我是认真爱过燕南南的,为爱结婚,结果呢?你也是和宣潇为爱结婚的,现在呢?爱,就是年轻时少不更事的无病呻‘吟’,给写诗的、唱歌的找点素材,不能当真的。这次,我是为了自己的明天结婚,娶她,我就娶了锦绣前程,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有什么不好?反正老婆就是个摆设,想要漂亮的‘女’人,外面再找就行了。” 柏远玩世不恭地吹出一串烟圈。 这一次是池小影没有说话,微低下头拉了拉长长的‘毛’衫,然后,越过他,走进喧闹的大厅。 刚坐下,发现同桌的‘女’客指着另一桌,不知议论什么,捂着嘴,一个个笑得风情万种。 她跟着过去,视线匆匆地停了一会,就收了回来。想不到宣潇也来参加婚礼了,那一桌,坐的都是柏远的同学,和宣潇以前就很熟。宣潇脸上‘露’出的是少有的俊朗、惬意,如沐‘春’风。 这样的帅男,是‘女’人,看了都会晕菜,除了她很清醒。 池小影突然觉得多一刻也不能停留了,她拿起外衣和包,招呼也没打,像逃一般出了大厅。 她一路狂奔到酒店‘门’口,向等客的出租车招手,没等她上车,后面追上来的一个人突然喊住了她。 “池小影。”宣潇直呼其名。 池小影没有回头,只是大滴的泪珠突然就那样滚落了下来。 “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吗这样?”宣潇皱皱眉头,挥手让出租车开走,“我只是过来告诉你,明天北京龙安建筑公司送跨江大桥的编标预付金过来,然后签订协议,你必须到场签字。” 池小影感到‘胸’中堵得满满的无处倾泻,每当这种时刻,她就会死命咬着嘴‘唇’,直到感到舌尖回‘荡’着腥甜味。 她抬手拭去泪,直直地往前走着,宣潇跟上,“明天早晨十点,就在工作室的会议室。”他一再重复。 池小影突然回过头来,两个人差点撞上。 “宣潇,你就有本事把我吃得透透的,是不是?”池小影哭得直‘抽’气,“我心软,宣潇工作室是你‘花’了几年的心血才有了现在这种规模,你知道我舍不得毁掉。可是这仅仅是尊重你的劳动成果,而不是对你的留恋。宣潇,我们离婚了。离婚后,我们就不是彼此的谁谁。我原先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可是我可以从中获得尊严,那是凭我自己的能力所得,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我累也快乐着。不谈你现在给我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就是把宣潇工作室全给我,我还是在靠你养活着,宣潇,这是我最不情愿的事。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你不欠我什么,我们别再扯下去了。” “如果我呆在工作室让你真的不开心,那么我可以离开,主持工作不是只领钱不做事的,你有出不完的差,应不完的饭局,开不完的会,你会比现在辛苦百倍,你的所得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宣潇口气毫不相让。 池小影挫败地苦笑,真的没有办法了,“宣潇,我。。。。。。已经准备接受另一个男人了。”她把秦朗抬了出来。 “恭喜了。”宣潇的声音听不出惊讶,也听不出有一点意外。 气氛陡地安静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宣潇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一个手下败将,也许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他真的就是出于良心分她一半财产,没有其他意图。 “那再见。”堵得满满的心突地又空空如也了,再讨论,显得自己有点作,听秦朗的话,淡然处之。 “我送你回去。”宣潇客气说道。 “别,别。。。。。。你那车,我害怕。”池小影摇摇手,“宣潇,在法律面前我会屈服,明天我会如你所愿去宣潇工作室工作,但我只呆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你不能从我手里买走股份,那我就卖给其他人,我想感兴趣的人一定很多,这也是法律允许的。”说完这话,她穿过马路,走向灯光阑珊的深处。 宣潇默默地看着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去。 心为什么会软?因为在意。 二天,池小影先去了设计院。接替她的人选,院长已经找来了。她正带着新秘书参观档案室,告知哪些柜子里装的是哪一类档案,手机响了,宣潇工作室的刘会计打来的,问池总什么时候过去,他有许多票据要批核。接着,是核价组的组长打来电话,有一家房产公司新房竣工,等待验收,想请宣潇工作室去核价。短短半个小时,池小影的手机就快被宣潇工作室的员工打爆了。 “池秘书,这些我慢慢‘摸’索,你有事先去吧!”新秘书很体贴。 池小影举手投降,瞧瞧时间快十点了,她急匆匆地下楼,刚出大‘门’,就看到宣潇工作室的那辆商务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心想,如果她再晚点下来,宣潇工作室的员工会不会直接把她绑了上车。 再次走进宣潇工作室,员工们不是像以前那样向她点点头就行了,现在一律站起身,向她行注目礼,“池总早!” 那个宁伊看着她,像老鼠见了猫,打招呼时,声音都在哆嗦。 宣潇的办公桌在最里边,上面堆满图纸、资料,和其他职工没什么区别。 池小影自己也一脸茫然无助,她当卒当习惯了,突然做指挥,手都不知往哪儿指。 宣潇走上前来,领着池小影往会议室走去,宁伊夹着会议记录,别别扭扭走在身后。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其实,没几个人搞得清宣总夫妻轮流坐庄,唱的是哪出戏,但不管怎么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该干啥干啥去。 龙安建筑公司来了四个人,两位副总,一位工程科长,一位财务科长,坐着喝茶。 宣潇为池小影作介绍,“这是我们工作室的池总,这是龙安建筑公司的杨总。” 池小影温婉地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总一行人诧异地看着宣潇,前两天开标书发布会时,还是宣潇当家,这一转身就易主了。当面不好问,反正他们就是冲着宣潇的,只要宣潇在,谁当家都行。 协议,龙安公司早就拟好,工程科长递过一份给池小影。 池小影像握着烫手的山芋,扭头看宣潇,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跨江大桥二、三两个标段的图纸,再看宁伊,后者根本连对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老天,这一上来就下马威。她什么状况都搞不清,连个提醒的人都没有吗?所谓订协议,只不过是把菜市场的讨价还价提升到一个比较斯文的台面,‘性’质还是雷同的,可是总得给个底价,然后上限是多少,下限是多少,是不是? “池总,现在市场不景气,钱不好赚啊!”龙安公司的杨总把池小影的表情变化尽纳眼底,老谋深算地一笑,“路桥业赚钱更是难,建筑公司多如牛‘毛’。今年我们公司接了几个工程,资金周转非常困难。关于这个标书,我们事前是说好了,如果中标,按工程价款的千分之五分成,如果不中,付五万块的辛苦费,哈哈,依宣总的水平,当然不可能不中,只是我们公司的经济有点小困难,那个千分之五能不能让到千分之三呢?”这两个标段的工程价款可不是个小数,上到亿了,按那个比例给,想着都心疼。 池小影一愣,翻开协议,果然在付款的那一行上空了几格。她又扭头看宣潇,宣潇连姿势一点都没变。 她脸上的肌‘肉’紧张得都僵硬了,索‘性’头皮一硬,宣潇见火不救,如果搞砸了,也不全是她的错,“杨总,话是这样讲的不错。经济这么不景气,应该多方面开源节流,你们公司建筑资格那么高,工程人员一定非常优秀,何必把这个编标书的钱给外人赚呢,自己编标书不行吗?” 龙安公司的四个人被池小影的话全给怔住了,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呀,这是讨价还价,怎么捂着个货说不卖了? 宣潇面皮抖动了下,抿紧了‘唇’。 杨总笑得干干的,“池总真会说笑,工程技术人员水平再高,也不敢跟宣总的水平相提并论呀。这么大的工程,只有请宣总出马了。” “既然杨总也说只有宣总了,那么你是认为宣总编制的标书不值这个价钱?” 完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杨总直饶头,求救地看向宣潇。 宣潇根本不接他的眼神。 记录的宁伊偷瞄池小影,想起自己对宣潇的企图,不禁有点后怕。 会议室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另一个副总凑到杨总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杨总直勾勾地看着池小影,无奈地闭了闭眼。 “池总,这样好吗,咱们虽然是头一回合作,彼此都让步,千分之四是极限了,能行咱们就签,不行咱们就下次再合作。” 池小影没底了,她悄悄地踢了下坐在左边的宁伊的脚,宁伊往边上让了让,她急得头上都冒了汗,无奈,伸手推了下宣潇。 宣潇终于慢慢抬起头,对着杨总笑笑,手放到下面,拉过池小影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写道:“什么事?” 指尖摩搓着掌心,氧得麻酥酥的,也很亲昵,池小影脸突地就红了。 “底限是多少?”池小影的手烫到不行。 宣潇不慌不忙地划了个“6”,池小影嘴突地张成了“O”型。 “池总考虑清楚了吗?”杨总看着眼前清丽的小‘女’子。 “千分之六,只是底限。” 杨总和另一位副总对视一眼,非常吃惊。“池总你在开玩笑吗?” 池小影的手仍被宣潇握在手里,她想‘抽’‘抽’不动,怕对面的人看出来,又不便有大的动作,只好任由他去。 “我是很认真地说。我们要这样的价码一定有我们的理由,如果杨总能接受,咱们就合作愉快。” 杨总眼眯成了一条缝,“池总到是个爽快的人,这是件大事,我们还得向老总汇报一下。” “当然,那我们再联系。”池小影声音小了点,感觉好像这项业务要吹了。 “池总你也再好好考虑下,这样的比例在路桥界,好像是一次听说,池总年纪太轻了。”送龙安公司的人出‘门’,杨总回过头说道。 “只要能保证龙安公司中标,这和我的年纪没有关系。”池小影笑着挥手,看到杨总的表情僵僵的。 车走远,人也散了,台阶上只留下她和映在雪地上的影子。她伸出手,愣愣地看着,掌心仍有点烫,刚刚她和宣潇在下面一来一去,让她紧张得差点呼吸停止。 她不禁有点生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宣潇已经在办公桌前忙开了,她在他桌边站着,“你为什么在进会议室前不告诉我价码?”她用只有他听见的音量问。 “因为主持工作的是你,当然是你拿主张。”宣潇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制图笔。 “那。。。。。。那。。。。。。千分之六是不是真的很高?” “从未有过的高。” “那你还告诉我!” “我只是建议,决策在你呀!” “你明知我是什么都不懂,你故意害我搞砸这项业务的,是不是?”她愤怒的目光是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个大‘洞’。 “不是还没答复吗,怎么就搞砸了?自信一点。”宣潇说完,又埋头进图纸中。 “池总,有空批核票据吗?”刘会计夹着个账本从会计室出来。 “你让宣总先审下,再给我。”池小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不是我分管的是,我很忙。”宣潇眼抬都不抬。 “宣潇。。。。。。”池小影再次狠狠地瞪了瞪他,气呼呼地扭身上楼。 宣潇长吁了一口气,苦涩地一笑,不敢让她察觉,握紧她的手时,他的身体竟然起反应了!!该死,天知道从身到心,他有多想念她! / huhuke1991 / ------------ 第四十四章,对症下药(四) 泡在蜜里的宁贝贝突然打电话给池小影,约在娴宁书店见面。那时,池小影正与龙安公司的杨总友好握手,分别在两分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杨总没有多说什么,一直握着宣潇的手,表情严肃,“宣总,这次真的是龙安公司成立以来的一次如此大的让步,希望合作愉快。” 宣潇的回答很短,“放心!”笑意淡然从容。 站在他身边的池小影,情不自禁一次次地偷瞄他的侧脸,眼里流‘露’出一丝骄傲。 晚上,本来要尽地主之谊招待杨总一行,杨总急于回北京有事,约好开标那天再见,就告辞了。 杨总一行一走,工作室就闹腾开了,员工们嚷着要庆贺一下,也是为池总接风。一个个期待地看着池小影。 池小影背过身,正与宁贝贝通话。挂了手机,她转身上楼拿包,根本没注意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 员工们扫兴地回到各自的位置,“等中标那天再庆贺也不迟。”宣潇开了口,“大家手里还有别的项目,跨江大桥的开标日期离现在也没多少日子,在新年前,怕是大家要天天加班了。” 别看池小影挂了一老总的头衔,大伙清楚,工作室的脊梁却还是宣潇。“宣总,加班没问题,只要到年底红包包大一点就行。”路桥组组长道出大伙的心声。 宣潇笑笑,敲敲键盘,看到池小影急急地下来,他站起身,“池总,今天晚上工作室集体加班。” 池小影‘揉’着包带,眨眨眼,“嗯!”是不是她也要参加? “池总,你喜欢哪一类的盒饭?‘鸡’块?排骨?海鲜?”负责登记晚餐的刘会计问道。 宣潇工作室自己没有餐厅,中午在隔壁的政fǔ食堂搭伙。晚上食堂不供应饭菜,加班就从外面的快餐店订购盒饭。 “我。。。。。。我和朋友有约,晚上。。。。。。不要准备我的。”池小影突然感到很愧疚,好像自己把大伙抛下,一个人独自出去偷玩。 她都不敢看大伙儿的表情,像逃兵似的出了工作室。 “池总。”宁伊鼓起勇气追了出来。 池小影停下脚步,纳闷地看向她。 宁伊期期艾艾地走到她面前,脸红得要渗出血来,“池总,以前的事是我年轻。。。。。。无知,很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不知为何,池小影心理面掠过一丝酸楚。如果有许多事,能简单地道个歉就能过去,那该有多好。“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你自己心里面过得去就好。”宁伊这样的‘女’孩子,把爱凌驾于一切之上,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岂不知有时候,爱也是能伤人的。 “我后悔极了。池总,你放心,我对宣总早就没有非分之想了,我会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你会像宣总那样给我和其他员工一样的对待吗?” 池小影觉得真好笑,原来这不是一次诚意的道歉,而是一次试探。如果她今天不是工作室的池总,宁伊在她的面前又是一份什么样的态度? 人很现实,这没有错。错的是自己太后知后觉。 “你不需要担心什么,我只是工作室的过客。” 池小影给宁伊丢下定心丸,扭过身,拦下一辆经过的出租车,疾驰而去。 娴宁书店坐落在闹市区的纵深之处,地段不错但又不易被发现,‘门’面装修得古朴简单,有着难得一见的仿古风格。书店里是一排一排的书架、书案,各种各样的书摆放得条理分明,整个书店打扫得更是一尘不染。店员一律是年轻的男孩,白衬衣外面罩着沉‘色’的围裙,书店里非常安静,店员说话也轻声轻气。 池小影一踏进书店,便喜欢上了这里。 她四下张望,没看到宁贝贝,信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着,不经意间,在书籍的空隙处,她看见书店靠后面的一个不大的空间,竟设有几张咖啡桌。 桌椅是厚重的实木,西化的稳健、深‘色’,贵族气派。 桌上盛开着鲜‘花’,一串筒灯从天‘花’板上‘射’进来,让人感到舒适、旷达,却又与世隔绝,自成一处静谧之所在。 她不由自主地往里走去,看到最里边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绅士般的男人,他的面前放着一叠书,专注地神情令人怦然心动。 “秦朗?”池小影很奇怪,他怎么会在这? 正待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中年‘女’子向他走来。这个‘女’子穿一身黑昵的裙装,肌肤细致洁白,看得出她根本没有化妆,只点一点淡淡的朱‘唇’,她的头发随意地在后面绾着,全然不用饰物。这样不刻意的装扮令她的气质绝非冷傲而是温文恬淡,甚至有些家常。 池小影不仅看呆了,这个‘女’子,她曾在秦朗的相册里看到过,只不过那时‘女’子比现在年轻太多,站在二十岁的秦朗身边,两人手牵着手。 ‘女’子端着一杯咖啡,轻放在秦朗的桌上,秦朗抬起头,相互莞尔,有一种不需要语言的默契。秦朗含笑示意她坐下,两个人慢慢聊着,时尔凝神,时尔微笑,声音轻而又轻,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吃醋了吗?”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着池小影差点尖叫出声。扭过头一看,宁贝贝和一个健美的青年,站在她身后。 “介绍一下,小孙,这是我的闺蜜池小影。”宁贝贝娇媚地对小孙一笑。 小孙向池小影点点头。 “你别光顾着让四肢发达,荒芜了头脑,去补习补习功课,我和小影说会话。”宁贝贝把小孙打发走,拉着池小影走到角落里,拖来两张小藤凳,两个人坐下。 “你说这世界有多小,我约秦朗到这边一起来等你,没想到书店老板娘竟然是秦朗的熟人,还不是一般的熟。”宁贝贝盯着池小影,“说实话,你心理面难过吗?” 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但也不会有多难过,就是一点失落,“他们看上去很默契。”她答非所问。 “嗯,是一类人。但是,小影,你发现没有,秦朗对别人都是一派温和、谦雅,无语无求,唯独看你时,神情里像有一种嗑‘药’似的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都说的是什么?”池小影啼笑皆非地丢给她一个大白眼。 “小影,我妈让我以后别给你介绍朋友了,我追问了半天,她都没吐一个字。难道她也知道秦朗追你的事?” “别胡说。”池小影叹了口气,然后把宣潇分给自己股权、自己无奈回宣潇工作室主持工作的事简单说了说。 宁贝贝眼瞪得差点脱了眶。 “宣潇下血本了呀!” “就知道你会这样讲,不是这回事,我有告诉他,我准备接受另一个男人,他向我说恭喜。” 宁贝贝呲了呲牙,“小姐,你别傻兮兮的,宣潇可是‘精’明的男人,别上了贼船还向贼说谢谢。我替秦朗的前景粉担忧的。” 池小影突然眼眶一红,把目光移向‘门’外。 “小影,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宁贝贝两手搭着她的肩。 “贝贝,如果有一天你嫁了人,在你生死危险关头,你向你的丈夫伸出求助的手,他一把把你推开,你还会继续爱他吗?” “我知道你受的伤太重了,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唉,我没嫁过人,可前后谈过不下八九个男朋友,不知怎么就好上了,一不留神就分了,马不停蹄的‘花’前月下,生活过得非常充实。分多了就没感觉,所以也不觉得哪个人有多重要。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死了一半地球照样转。看着你这样,我真不敢结婚。” “那一天疼痛的感觉,我死都忘不了的。还有那样这样的‘女’人一直窥视着他,我不强悍,也懒得像个妒‘妇’一样查询他的手机短信、追问他身上的香水味和口红印是谁的?那种日子,哪怕金‘玉’堆就,我一天都不想过。” “那你对秦朗呢?” 池小影微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书签,“我现在不是在想该接受谁的爱,而是要学会先爱自己。” 宁贝贝盯了她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小影,什么时候来的?”秦朗和‘女’子穿过书架,发现了角落里的宁贝贝和池小影。 “我的‘女’朋友,池小影,娴宁书店的老板,赵娴宁,我中学同学。”秦朗为池小影做介绍。 “秦朗刚刚一直在讲你,但是见到你,发觉他还是讲得太谦虚了。”赵娴宁很会讲话,声音非常柔美。“一块进来喝杯咖啡。” “不了,我得带小影去吃晚餐。贝贝,小孙呢?”秦朗朝里面看去,很自然地牵起池小影的手。 赵娴宁抿嘴轻笑。 “我和小孙就免了,各自顾好自己的约会,相互别打扰。”宁贝贝快言快语。 秦朗和池小影一块告辞,赵娴宁一直送到书店得外面。 闹市口有许多餐馆,两人去吃水煮鱼。厨师水平不错,水煮鱼做得很到位。才吃了一会,池小影小鼻子上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辣得直伸舌头。 “今天工作室的工作顺利吗?”秦朗宠溺地替她倒了杯酸‘奶’。 池小影夹鱼的筷子一抖,她好像没有告诉秦朗她去工作室工作的事。她没有隐瞒,很自然说起与龙安公司订协议时的趣事。 “宣潇真的很优秀,自信而又‘精’明,摊上这样的对手,只能认输。”秦朗评论。 “我整个下午,心都悬悬的,生怕自己搞砸了这个大项目,接到龙安公司的电话时,我下去告诉宣潇,他一脸平静,其他人都在笑,我才知道他早就料定了结果,我站在那里,感到自己就像个白痴。” “工作室有一个宣潇就好了,你不需要太‘精’明。”秦朗宽慰地抓住她的手,“那今晚可以彻底放松下吗?” 池小影摇头,“我要回工作室去看看,他们都。。。。。。在加班呢!” 秦朗扬扬俊眉,“小影,你又在给自己压力了。告诉我,如果宣潇工作室没有你,会正常运转吗?” “当然。”池小影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在担心什么?”她一脸心不在焉,眉头蹙着。 “我。。。。。。就是有点过意不去。”她咬咬‘唇’。 秦朗‘抽’回手,沉默地喝了口啤酒。 “好吧,一会吃完,我送你回工作室。”好一会,秦朗说道,表情苦涩。 两人出了餐馆,秦朗站在街头,没有急于上车,而是拉着她向巷子一家包子铺走去。“买几笼包子带回去给你的员工做夜宵,收买收买人心。”他叮嘱包子店老板小心装好包子,别压化了,各种馅的都装点。 池小影盯着他宽阔的后背,突然伸出手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脸贴着,像个孩子样,赖着,久久都不肯松手。 包子铺老板看了呵呵直笑。 “真是个孩子。”秦朗轻抚着池小影的手,“好了,趁热送过去。” “嗯。”她抢着上前提包子。 车开动以后,她一直看着秦朗,秦朗‘抽’出手‘揉’她的头发,“有没什么想问我?” “我在等你告诉我。” “赵娴宁是我的初恋‘女’友,嫁了个军人。老公复员后分到滨江市工作,她也就跟着过来,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 “秦朗,我。。。。。。真怕我会让你失望。”池小影收回目光,看向外面的夜‘色’。 “我们之间,只有爱与不爱,不存在失望不失望。小影,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车一个大拐,停在宣潇工作室前,秦朗看看手表,“现在是八点,我十点钟过来接你,二个小时足够让你好好表现了,不准反驳。” “秦朗,要不一起进去?”池小影犹豫了下,还是说了。 秦朗跳下车,打开车‘门’,凑到她的耳边说:“小影,你若喜欢一个人,你永远都不会做出让对方担心的事。二个小时后见。” 秦朗的车消失在夜‘色’中,她闪了会神,提着包子走进灯火通明的工作室。 玻璃‘门’一响,埋头工作的人条件反‘射’地一致抬起头,宣潇的眼睛突地一亮。 “我。。。。。。给大家送些包子,大家休息会吧。”池小影不习惯这么被注视着。 大伙儿很响应地发出惊喜的欢呼,丢下工作,跑过来,跳着自己喜欢的馅,池小影拿出两只三丁馅的包子送到宣潇面前。 “外面冷吗?”宣潇哑声问。 池小影摇摇头,转过身,有点和自己赌气。一切都是种习惯,宣潇最爱吃三丁馅的包子,她怎么就忘不掉呢? 宣潇揶揄地倾倾嘴角,一晚上都保持着愉悦的神情。 吃完包子,大伙儿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别人都在忙,池小影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她干吗呢? 她也是读工程的,但已经不碰工程好几年了,这一丢,就很难接上。她只能给大家倒倒茶、递递资料,像个打杂似的。 转过身,掉过头,轻易地就看到了宣潇。他专注地查阅着资料、核对图纸,不是圈圈点点地写下数据。 其他人碰到问题,走过去问他。他听完,沉‘吟’一刻,轻声讲解,听的人不时点头。 以前那些个加班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过的吗?她从来没有来看过,池小影心理面一‘抽’,忙转过脸。 十点钟后,大伙儿打着哈欠,关机存档,收拾资料,陆续离去。 宣潇仍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 最后,办公室内只有他和她了。池小影从玻璃‘门’里看到秦朗的车已停在外面,无奈走过去,“你不走吗?”她问宣潇。 宣潇抬起头,‘揉’‘揉’眼,“我把这个算完就走,哦,你要走吗?我送你。” “不要了,我。。。。。。朋友在外面等我。”说这话时,池小影觉得自己很残忍。 宣潇眯起眼,保持一晚的愉悦笑意不见了。 / huhuke1991 / 45 潜流暗涌(一) 池小影把设计院的工作正式移‘交’给新秘书后,便正式到宣潇工作室上班。但她没有写辞职报告,恳请宁院长同意她办了停薪留职,她说最迟半年,她还要回来工作的。宁院长笑笑,说如果她能回来,随时欢迎。 两天后,池小影对她的新工作稍微有一点适应。其实她的工作很简单,具体的工作有宣潇负责,只有需要她代表宣潇工作室与业务单位出面时,她才‘露’下面。就是那样的‘露’面,宣潇也会陪在一边。有时,她会怀疑,她这个角‘色’是可有可无的,之所以在,是因为有人想看到她。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不敢太深究。业务单位拜访,一天发生一次就差不多,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办公室里。 午餐时间到了,宣潇从屏幕前抬起头,池小影还没有下楼。办公室的人三三两两都去政fǔ食堂吃午餐了,他让刘会计带两份盒饭带过来。刘会计体贴,自己没吃,先把两份盒饭送了过来。 宣潇提着盒饭下楼,推开‘门’……池小影正趴在电脑前忙着呢! “小影,吃饭了。”没有外人在场,他换了称呼。 池小影愕然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把屏幕直接关掉了。 宣潇拧下眉,把盒饭放在桌上,“忙什么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没……没忙什么。”池小影打开盒饭,惊讶盒饭竟然做得‘色’香味俱全,‘诱’人吊胃口大开,“政fǔ食堂的伙食不错哦。” “当然,***党什么时候虐待自己的。”宣潇调侃地一挑眉梢,拉过椅子在她的一旁坐下。 池小影看着他的眼睛,她是鼓起勇气这样做的。 人生真如戏剧,离婚前,他们聚少离多,想碰个面都难。离婚后到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他们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 “吃呀!”宣潇‘抽’出筷子。 池小影稍稍迟疑一下,欠身坐下。宣潇看着她身子前倾,***不安地挪动,摆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颤抖,他微微一笑。 空间不大,两个人又离得这么近,池小影感觉自己很不自在,可要是拉着个脸,对宣潇冷言冷语,又显得太孩子气。 现在他们是同事,可不是夫妻。 池小影想把注意力转移到盒饭上,发现自己这盒里没有筷子。 “刘会计可能忘了,下面有个‘抽’屉是有备用的,你找找看。”宣潇说道,嚼着饭干,起身拿起池小影的茶杯倒了杯茶,端着喝了两口。 池上影低下头,连拉几只‘抽’屉都没看到备用的餐具。“哪个‘抽’屉呀 ?” 宣潇突然探出手来,伸到她前‘胸’下缘的一只‘抽’屉,尽管他很绅士地努力在回避,却还是触到了她的衣服。准确地说,是触到了她的***。池小影本能地朝后让了让。宣潇将半个身子斜过去,几乎碰到了她的大‘腿’,这次她是退无可退了。离婚后,两人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甚至可以看清他后脑上的根根头发。她的呼吸明显地屏住了,真的不是刻意,自然而然她就想起了从前那些个***四溢的夜晚,心跳如鼓。 宣潇顺利地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备用叉子,“凑合吃吃吧!”他朝她晃了晃叉子,脸上多了份不常见的调皮。似乎刚才那白驹过隙的一触根本不存在。即使真的存在,他的脸上、眼睛里也是一尘不染,让她不由得为自己的遐想而羞愧。 她一脸绯红地接过叉子,叉子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她无力地闭了闭眼,小小地咽着饭粒,根本不知吃的是什么。 “今天忙吗?”典型的没话找话说。 宣潇喝了口水,把茶杯推给她。她看着袅袅婷婷的水汽,再看看他的嘴‘唇’,脸红得像能渗出血来了。 “嗯,特别忙,今晚还是要加班。天气冷,饭带回来有点凉,下次我们还是去食堂吃!对工作室的人员全熟悉了吗?” “人都认识,就是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那过两天工作室聚个餐,我再给你挨个地介绍。他们酒量可是很惊人的,刘会计最厉害,号称刘一斤,几个‘女’士也厉害,宁伊半斤下肚,脸‘色’如常。” “那你呢?” “我?”宣潇突然伸手碰了下她的鼻子,指尖上沾了一粒米,“我能喝多少,你不清楚吗?”他把饭放进嘴里,又端起了茶杯。 不行了,她食不下咽,呼吸急促。她不知道宣潇今天是不是搭错了神经,像是故意折磨她似的。 他这些蜻蜓点水的动作、暧昧不明的话语,到底是想干什么? 握着叉子,池小影忽然有想哭的情绪。这种情绪瞬间燃烧起来,烧得她沉默下去,像是一截灰烬。 真的想脱口问他,是不是他对宁伊之流也是这样,才会惹得她们心动的。 “怎么不说话了?”宣潇笑着问。 “我去下面拿点水果。”她什么也没有问,站起身,走了出去。 宣潇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渐远,挪到她的位置,按开屏幕,屏幕上是一家‘女’‘性’文学网站,有,还有随想、美文,点击量很高。她好像正在写贴子,屏幕下方有个对话框,里面有一段文字。 “对一个传统的‘女’人而言,最难过的事,不是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拋弃,而是要离开自己曾经想白头偕老的那个男人。这个男人,曾几何时,是她生命的全部。从与他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世界只有他。因为他,她的眼界开阔了。她从前受到的惊吓,她肩上的责任,在他的身上得到慰藉。因为他,她学会爱和珍惜。她为他流过眼泪,为他等待,改变自己,他比生命重要。可是有一天,她发现他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她。她有点偏执,要么得到全部,要么弃权。互相怨恨,倒不如分手。也许嫁给一个视她如生命的男人比嫁一个她视作生命的男人更幸福……” 文字还有很长,宣潇听到池小影上楼的声音,匆匆忙忙关上屏幕,感觉心里‘波’涛滚滚,他就仿佛是巨大风‘浪’上的一艘小舢板。走也走不动,站也站不住。想伸手扶桌,没想到那里也是汹涌澎湃。他缓缓回过头,看着走进来的池小影,眼眶突然一热。 46 潜流暗涌(二) 宣潇以为经历过这次轻松的中午会餐后,他与池小影之间的相处自然会向前跨一步,然后,他可以利用工作之际,发展办公室恋情,再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她‘诱’拐为妻。 他同意离婚,并不是真的对她放手。他做了太多对不起她的事,让她那么伤心、绝望,他也无脸要求她留在他身边。 但是,离婚后,他就是一单身男士,可以有权利再次追求她。连‘毛’主席都说过:人是允许犯错的,只要能善于改正。他改过自新,从头来起不可以吗? 他们是有不愉快的过去,不代表就不会有幸福的将来。他不擅长表达情感,他可以慢慢学。当爱在身边时,你也许感觉不到那么强烈,但是一旦失去,撕心裂肺的疼痛漫上全身时,你就知道谁才是你的真爱。 这世上,其他‘女’人都不能让他忧伤与心痛,但池小影可以。 于是,他找了陈律师,在离婚协议书上做了文章,成功地把小影骗进了宣潇工作室,可以日日与他相对。他要让她分担他的成功与辛苦,要让一举一动纳入她的眼中,要她看得到他对她的用心和爱。 至于秦朗,他没太往心中去。毕竟年纪在那呢,小影又没恋父情结,怎么会爱上一位大叔? 午餐时,小影羞红的双腮,让他自信小影仍是对自己的感觉。 现实总是比想像残酷,尤其是想得太美的时候。 午餐后,池小影整天神情冷淡,与他说什么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摆明不想闲谈,更是千方百计地避免与他独处。和客户见面,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地方,她会轻轻松松地把球踢到他那一边,“这件事,我们宣总会向你说明的。”‘交’会的眼神都没有,桌底下十指紧扣的一幕再没重现过。 偶尔,她下楼和别人聊天,他接话,她会立刻屏住嘴。一周过后,她和其他人都熟稔了,见人一脸的微笑,唯独看到他冷若冰霜。 宣潇捉‘摸’不透小影突然的变化,一心想找他问个明白。 终于在隔天下班的时候找到机会。 他上楼去晒图室,刚好看到池小影在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他悄无生息地走过去。池小影一回头就看见了他。 若她是只猫的话,他一定会看到她后背的‘毛’一根根地竖起来。 奇 沉默片刻,她微笑着冲他点了下头,那笑容里都带着紧张,接着,低眉敛目,就想从他身边过去。 书 他怎么可能放她走?横跨一步,严严实实地挡在她面前,开口道:“小影,十二月二十四号,跨江大桥开标,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他先抬出了公事。 “我是外行,你拿主张就行。”她警惕地抬起头。 她从来不这样看他的,那防备的眼神令他心里一凉,“小影,你怕我?”他脱口问道。 “不是,只是请你以后注意举止,我不想我们之间太难堪。”池小影低声道,“我们不再是谁的谁,也许别人喜欢玩那些朦胧的游戏,可我不喜欢,希望你能尊重我。” 说罢,她使劲推开他,匆匆走掉了。 宣潇像泄了气的皮球愣在当场。 过了不久,工作室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僵硬,刘会计与池小影打‘交’道最多,也年长许多,讲话随便些。“池总,你与宣总闹意见了吗?”有一天,池小影进会计室说事,他无意中问。 他知道他们是离了婚,但一个手中握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权,一个是顶梁柱,不得不在同一个公司里工作,这婚自然而然就离得不太清楚。许多职工都猜出不了半年,两人就会复婚。 池小影心中一颤,说:“怎么了?” 她心虚地瞥了一眼外面,生怕宣潇听见。 刘会计一边整理帐本一边随意说:“池总刚来时,看你们‘挺’默契的,最近你们好像都不搭话了,有点奇怪。” 池小影语塞,她又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没办法如果不刻意,她真怕抗拒不了宣潇,把关系‘弄’得不明不白。 “可能是没什么事需要沟通,再说工作室的人都忙得抬不起头,哪有空闲聊,就我像个无业游民似的。刘会计,今年效益怎么样?” 刘会计‘激’动地眉飞‘色’舞,“那还要说。池总,你年底分红时就会知道有多好呢!” “我刚来,今年就不拿分红了,把我的那份给宣总,然后加上他的,看有多少,能购买我手中多少股份,你帮我算算好吗?” 刘会计还没回答,宁伊从外面走进来。 “池总,有你的‘花’,你出来签收下。”宁伊的口气有点失落,想起从前,杨光经常给她送‘花’。现在,杨光也有了新‘女’友,听说马上都要奉子成婚了。 “‘花’?”池小影长这么大,就过生日那天,泰朗送过一束玫瑰,结果还给宁贝贝一杯酒给泼脏了。 “是束香水百合。”宁伊答。 “会不会送错了?”池小影纳闷地眨眨眼,往外走。 一走到外面,就看到一束娇‘艳’的双茎百合裹在晶亮的玻璃纸中,娇‘艳’‘欲’滴,芳香四溢。 好漂亮,池小影在心里面赞了一句。 池小影拿起别在中间的那张小卡片,展开一看,只有一行小字,“小影,今年的平安夜,我现在可以预定吗?” 落款秦朗 宁伊早好奇地把头凑过去,惊道:“池总,这位秦朗是不是在追你?” 池小影脱口想否认,眼风一溜,瞟到宣潇专注于电脑,头抬都没抬,她笑笑,什么也没有说,抱着‘花’,蹬蹬上楼。 要是她后面有一双眼睛的话,就会看见宣潇的脸铁青得慑人,想对那束‘花’发表看法的其他人‘摸’‘摸’鼻子,大气不敢吭的各自归位。 “怎么突然给我送‘花’了?”池小影一进办公室,就给秦朗拔了个电话。 “我想提醒你我们已经快一周没见了,你现在很忙,我只得早点预约。” 池小影不安地扁下嘴,“我这个朋友好像很不尽职。” “有这样的自觉‘性’很不错,不过,你新上任,当然要以身作责,我理解了。平安夜会加班吗?” 秦朗温雅谦和的嗓音如‘春’风拂面,池小影听着,就会不自由自主‘露’出笑意。 “有。” “那新年呢?” “也有。”池小影笑了。 “以后的每个平安夜,每个新年,每个‘春’节,每个大大小小的节日,都可以预订吗?” 隔着电‘波’,她听到秦朗的呼吸有点加重。 这好像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秦朗一次如此清晰而又明朗地向她暗示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有个什么样的结论。 池小影不会骗人,更不愿意骗真心关爱她的秦朗,“秦朗,我不敢答应你太多,我怕我做不到,我需要时间整理自己。但是今年,我可以把大大小小的节日都留给你。”她实话实说。 “行,我不贪心,那就一年一年的预定。”秦朗的笑声很温柔,松了口气。他喜欢的就是这么“真”的小影。 通常情况下,池小影是个非常守信的人,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对秦朗食言。 她忘了,平安夜,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是跨江大桥各标段开标的大日子。 47 潜流暗涌(三) 十二月二十四日,注定是个不平常的日子。 滨江人现在也西化了,二十日一过,大街小巷,圣诞的气氛就浓了。各商场里不仅有圣诞树,还有关于圣诞节的各项大酬宾活动,橱窗上贴着圣诞老公公笑得呵呵的。 上班前,池小影特地去一家专卖店给秦朗买了双手套,小羊皮的,做工非常‘精’细,‘摸’上去像丝绸一般光滑。秦朗气质斯文,她特地挑了驼‘色’,觉得很适合。黑‘色’也不错,就是戴得人太多,有点普通了,但有一个人戴上一定会显得高贵不凡。她有一刻犹豫,最后把两种颜‘色’都买下来了。 她一进工作室,就看到龙安公司的杨总已经在等了。 跨江大桥开标仍放在会议中心,时间是下午两点。龙安公司的杨总一行提前一天就来到了滨江市。 宣潇把装订成册的两本标书放到了他们面前,杨总翻到价款那一页,聚目一看,抬起头,“会不会高了?” 宣潇淡然一笑,“等标底出来就知道了。” 杨总没有多话,中午说在酒店吃下工作餐就行,不再聚会,其实他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有时候,对一件事寄予太重的厚望,难免患得患失。跨江大桥这样的工程在路桥办,多少年才能碰到一次,个个都想中标,但只有一家建筑公司能胜出,这就看各家的能力了。龙安公司在北方施工比较多,耳闻宣潇的名气,但没接触过。冲着跨江大桥巨额利益和巨大的声望,他们一次来南方竞标,有人帮着推荐了宣潇。但他们真的担心宣潇是图有虚名。 忐忑放在心底,不好明言,约好饭后一同去会议中心,杨总一行告辞。 今天,池小影一直没发言,她只当了个听众。 送客人出‘门’时,杨总突然回过头,压低声音对宣潇说:“宣总,有没听说工程指挥部的总指挥换人了?” 宣潇摇头。 杨总神神秘秘一笑,“上次***事件把洪指挥的老脸全丢光了,网上议论太凶,北京那边不好‘交’待,就把他的位置挪了挪,先避避风头。” 宣潇就是哦了一声,好像对这种事不太关心。 工作室最大的一个项目完工,虽然结果没有出来,再加上又逢节日,气氛已经提前轻松起来。有个年纪轻的造价师,拧开了电脑音箱,轻柔的音乐流淌了一室。谁又提起宣总说过等开标之后工作室聚餐一事,大伙儿七嘴八舌讨论起去哪家餐馆比较不错。 正说着,玻璃‘门’从外往里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大伙扭头一看,气氛陡地就凝冻了。 “怎么个个看我像看到鬼似的?我变化有那么大吗?”燕南南不在意地耸耸肩,熟稔地向大家打招呼。 一办公室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风闻了这‘女’人许多事,宁伊含沙‘射’影地也提过宣潇离婚是和她有关,大家觉她得脸皮够厚、胆子够大在,居然还敢再上‘门’来。 “你们宣总呢?”燕南南弹着桌面,问道。 办公室内哑雀无声,有人指了指楼上。 她旁若无人地拾级上楼,熟‘门’熟路地走到总裁办公室,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屋内,宣潇坐沙发上,刘会计趴在桌上写着什么,两人吃惊地抬起头。 “有事吗?”宣潇蹙起眉头,不悦地问。 燕南南斜了一眼,扭过头看着刘会计,“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刘会计,麻烦你离开一会,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家宣总说。” 刘会计讶然地瞪大眼,这‘女’人神经没问题吧!他看看宣潇,宣潇点点头。 刘会计带上‘门’出去了。 既然有勇气再踏进宣潇工作室,燕南南也不愿意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宣潇,我今天特地过来,是想找你帮我打听个事。” 宣潇从她进来,都没有动,目光稳稳地锁住她。 “我为什么要帮你?”宣潇冷然地问道。 顿了顿,燕南南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非常决绝地说:“‘蒙’你所赐,我在滨江市建筑行业名声也坏透了,没有一家公司愿意接受我,我准备到外面发展去。我一走,就不会招惹你,你可以和池小影重修旧好。我知道你心里面是恋着她的。只要你帮我,我也可以去告诉她,我们看也看过,‘摸’也‘摸’过,差一点就上了‘床’,但没做成功。” 一群乌鸦从头顶哇哇飞过。 宣潇只能沉默着他的沉默。 “怎么样,这个条件还不够?宣潇,那你说,要我帮你做什么?我承认我是一厢情愿地想嫁你,你看不上我,我也没办法。我就是对你做了什么事,也不及你对我做的一件狠。你看你已快把我‘逼’上路了,现在的我没工作,没人爱。而你呢,工作室依然红红火火,有人暗恋,有人等待,就是池小影,你们还是一家人,你什么也没少,对不对?” “够了!”宣潇再也听不下去,突地打断了她,“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燕南南往前凑了凑,“宣潇,你放心,我不为难你,但你一定要帮你。你父亲不是在高院工作吗?他一定认识北京纪委和检察院的人,你请他帮我打听打听洪指挥现在怎么样了?” 宣潇神情一凛,“洪指挥什么怎么样了?” “洪指挥的位置本来就招人眼红,上次发布会上出了那件丑事,他被挪了职位,可有人还不服气,写信举报他贪污受贿、挪用***,而且还有十分确凿的证据。他被纪委双规了。” 宣潇从小受父亲的耳濡目染,晓得“双规”这个词十分微妙,它是介于“危险”和“安全”之间的一个灰‘色’地带,也可以说,介于“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一种过度,甚至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一种较量。官场上的人都明白,凡是被“双规”者,身上都有暗疮。能不能化险为夷,平安着陆,就看有没有得力的人帮忙了。就仿佛一个落水者,有人拉一把就可能起死回生,否则就只能死定。 洪指挥那种‘色’胆包天的官痞,一定是个标准的贪官。 他到不意外洪指挥的“双规”,到有点意外燕南南的紧张,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洪指挥送‘交’检查部‘门’,她还能怎么受累。 “你会帮我打听吗?”燕南南追着问。 “想不到你对他还情深意重。”宣潇讥诮地扯出一丝冷笑。 “这不是情深意重的事,而是关于切身利益的。要不是……我才懒得问他。”燕南南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几句,宣潇也没听清,“宣潇,你最好能听到他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交’出了哪些事,我……好有个准备。” 宣潇淡淡地笑了笑,黑眸闪过一点星芒,“你可能太小窥北京纪委的严肃‘性’了,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燕南南柳眉一竖,“宣潇,你别跟我打官腔,又不是要你把他保出来,就是打听一下,能有多难?告诉你,你要是不帮,到受累的可不是我一个。” “那与我关系吗?” 燕南南一愣,双肩耷拉下来,“你这种冷血冷情的男人,谁和你有关系。你不帮我算了……小影?”她突地愕然瞪大眼,看着从里面休息间走出来的池小影,“你怎么在这?” 燕南南脱口问道。 池小影送杨总一行走了后,宣潇说要商量下年终奖的事,于是喊上刘会计一同上来了,她进去脱外衣时,燕南南推‘门’进来了。 她没有回答燕南南的话,直直地盯着她那张‘艳’丽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另一个受累的人是柏远吗?” 燕南南轻‘抽’一口凉气,猛咽口水,“柏远……连那些也告诉你了?” 池小影收回视线,转向面对宣潇,“宣潇,如果能帮忙打听一点,就请帮一下吧!” 宣潇一怔,薄‘唇’紧抿,不敢相信的她瞪着她。 “你会帮吗?”燕南南不怕死地又追问道。 “我刚刚说的,你没有听到?”宣潇突然火冒三丈,对着燕南南大吼。“我没那么大的权力,听清了没有?” 燕南南一缩脖子,怯怯地直吞口水,不敢再出声。 “‘门’在那边,你笔直地走过去,然后下楼,再笔直地向前,看到一个琉璃‘门’,推开,不要回头,能做到吗?”宣潇腾地站起身,揪住燕南南,指向大‘门’。 燕南南看看池小影,再看看宣潇,灰溜溜地低下头,推‘门’出去。 屋子里气氛很沉闷,池小影一脸凝思。 “柏远告诉你什么了?”宣潇无来由地生气,为柏远和她之间共守的秘密,他却不知道。 池小影浇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那你刚才说什么?”宣潇气急败坏地问,他觉着池小影在骗他。 “刚才那只是我的猜测。” “你的猜测到是‘挺’灵的吗?”宣潇忍不住嘲讽,“然后你为你的猜测开口替他拜托我?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交’情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 池小影不耐烦地咬了咬‘唇’,“宣潇,你讲话用点脑子好不好?我和谁有‘交’情,大概和你没关系吧!” “现在没关系,但之前有。”宣潇一时语塞,气焰小了些。 “不要用你的水冷来衡量别人,告诉你,我不是你。”池小影急红了脸。 宣潇的火急腾地又升升高了,“我怎么啦 ?你刚才在里面没有听见吗,我没有和她***。” “什么叫做***,发生‘肉’体关系就叫***吗?”池小影无力地挥了下手,神情痛楚,“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你爱‘摸’谁‘摸’谁去,爱看谁看谁去,你反正已经脏了……” 宣潇急得语无伦次,“你就干净吗?在我们还没离婚时,不就和那个秦医生眉来眼去了,还有柏远……” 池小影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她突地扭过头,从休息间里拿出外衣,像龙卷风一般呼啸而去。在她刮出‘门’的那一刹那,宣潇想冲上前去抱住了她,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池小影在大马路上漫无目的的徜佯,经过一个垃圾筒时,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对黑‘色’的手套,对着筒口,直接扔了进去。 48 潜流暗涌(四) 作为一个新上任的‘交’通局长,柏远是非常忙碌的,这又到了年底,底下的几个部‘门’分别上来汇报工作,讨论各种计划,以至于电话铃响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去接。那电话铃声源源不断,柏远嫌烦,终于拿起电话,是池小影淡淡远远的声音:“是不是很忙?” 柏远一怔,说:“你怎么不打我手机?”座机对外,他的手机却只对家人和几个好朋友开放。 “你原来的号停机了,这个号我还是查114查到的。” “噢,小影,我这正忙着呢,等会我打给你。” 柏远继续处理公务,一桩接着一桩,教训完张三,又接着指责李四,这个人还没走,那个人又长工了。等歇下来,都已经是应该吃午饭的时候了。柏远拿起手机给池小影打电话,她接了,说自己这会儿正在外边的小馆子吃面条。 “找我有事?”柏远很习惯地用问下属的口气问道。 池小影轻轻一笑,“你下午去参加跨江大桥的开标会吗?” “去呀!” “我在华联超市附近,你去的时候顺便捎上我。”说完,池小影就挂了电话。 柏远扯了扯领带,他才不信小影为搭个车而特意给他打电话,大概是有事找他帮忙而在电话里不好开口。 在局食堂用过餐,柏远没要司机,自己亲自开车。街上人也多,车也多,不长的路程,走了足足二十分钟。远远就看到池小影站在超市外面一个显目的位置,长发飞舞,神情落寞,黑‘色’的长昵大衣,更是衬托得人如远山一般。 柏远打开车窗,“小影。” 池小影挤了个笑容给他,挥一挥手,越过街上的隔栏,上了车。“设计院食堂放假了吗,跑到外面来吃面条?”柏远专注地看着前方,笑问道。 “我现在在宣潇工作室上班。” 柏远愕然地瞟了她一眼,哦了一声,其他什么也没说。 “不然我今天干吗去开标会,”池小影说道,“这次北京的龙安建筑公司委托我们工作室编标的。” “龙安建筑公司那可是大公司,承建过许多水利工程和高速路段。” 池小影点点头,“我在网上查过他们的资料,好像是不错。”她扭过头看向柏远,“柏远,你知道工程总指挥换人了吗?” 柏远扬眉,“知道,原先那个老‘色’鬼被挪职了。” “不是,他被纪委双规了。” “什么?”车突地一‘花’,向路边的行人冲去,柏远吓得忙转方向盘,终算化险为夷,但两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柏远把车停在路边,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消息可靠吗?” “应该是真的。” “小影,”柏远转过脸, “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事特地给我打电话?” 池小影以微笑作了回答。 柏远突然大笑出来,笑声过于洪亮,就显得有点作假,“小影,他双规与我有什么关系?” 池小影眨了眨眼,“燕南南听到这个消息后,像惊弓之鸟,慌不择路,你们原来是夫妻,我担心你被她牵累。柏远,你有今天,‘挺’不容易的。早知道,早预防,总是不错。” 池小影说这话的口气十分诚恳,不由得让柏远有些感动。 柏远强定心神说:“小影,谢谢你!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会被她牵累。” “那就好。”池小影一笑。 柏远凝视着她清丽的面容,为自己来时自以为是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工作这么些年,戴着面具做人,在领导面前装孙子,在下属面前充老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早忘了真诚是种什么滋味,在他的眼里,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利用的,谁对你一脸的笑,别以为那是热情,其实那是笑里藏刀。 小影是他认识的人中,唯一的另类。 她不图回报地关心他,替他着想,就为他是她的学长、朋友?不,不,柏远心里面突然咚咚直跳,一个念头浮于脑海。人只有在单纯地爱着另一个人,才会这样纯蠢地付出。 小影的心里面还在偷偷地暗恋着他!! 为这样的认知中,柏远的心里一阵甜一阵酸,甜的是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地爱着他,酸的是他却不能回应她的爱。 可是……如果……柏远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他大胆地下了个结论。 “小影,一个人生活还好吗?” “‘挺’好的。”池小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干吗看着她的眼神陡然多了几份狂热。 柏远咽了下口水,“我认识许多房地产的老总,我给你‘弄’套带装修的公寓,租房子不是人事,有个自己的家多好。” “话是这么说,但我现在没有这个经济能力。” “钱你不要担心,我给你垫着。你想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柏远拍拍‘胸’膛。 池小影愣了一下,坐正,笔直地看向前方,“柏局长,开车吧,不然我们该错过开标会了。” 柏远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懂池小影怎么突然就岔开了话题。 “柏远,我们是多年的朋友,碰巧我是个‘女’人而已。生活已经够无奈了,能留得住的美好事物少之又可引用,不要轻易去毁了它。” 柏远脸一红,神‘色’也慌张了,聪慧如小影,她什么都懂的。 “我没有……我只是想……帮助一下你。小影,我是真心的……” “柏远,有家室的男人不要随便说这些话。”池小影凛然打断他。 “你也知道我的婚姻真实的意义,我有权利喜欢……” “不,你没有权利。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拿枪‘逼’你,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比别人少奋斗二十年,总要拿一点东西去换取。你怎样对别人我没权管,但在我面前请别这样。不要让我失望地掐断这份友谊。” 柏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苦涩地一笑,“对不起,小影,我刚才犯‘混’了,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些事。” 爱情是美丽的烟火,美丽过后,便烟消云散;而友谊是天边的星辰,在你孤单之时,总能照你一路光明。 一路上,两个人再没‘交’谈,下车的时候,两人客气得都有点古怪。 竞标的各家公司都已经陆续进场了,主席台上,工程指挥部的人员也差不多坐满,在主席台的一侧,设了个公证台,两个穿着***的公证员一脸严肃地坐在后面。 “池总,”龙安公司的杨总一看到池小影忙迎上来,“我刚刚还在问宣总,怎么池总没来呢。” 池小影眼角的余光看到宣潇在看向这边,面无表情。“我有点事先出‘门’的。”她坐在杨总的旁边,把宣潇视若空气。 如果他真的是一缕空气该有多好! 池小影再次确定,他让她去宣潇工作室工作,就是要把他与她之间的一切剁碎了、抹平了,然后成灰,彻彻底底要她断了念想。 那么,恭喜他,他太成功了。 她真恨自己的理智,为什么在这种时刻,还要顾虑工作室,还压抑自己的感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面对他?她也许是麻木了,或者是太绝望之后,反到释然。 柏远坐在他们的前排,回过头对宣潇点头颔首。 宣潇一脸漠然。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柏远身上现在一定是百疮千孔。 主持人宣布开标会开始,在公证员的监督下,指挥部的副指挥撕开了一标段的封条,主席台上的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公布标底。接着,几家竞标单位的标书也被拆开,主持人一一报出工程预算款项,结果很快出来,山东一建公司投中了一标段,会场立刻响起一片欢腾声。 副指挥微笑地抬了抬手,继续二标段。 龙安公司竞争的就是二和三标段,池小影屏气凝视,手紧张地攥起,突然,手机有了动静,因为是在振动状态,又紧贴着大‘腿’,她吓了一跳。偷偷地掏出手机,是秦朗的,她忙按掉,发了条短信过去,说在开会,很快回复过来,秦朗问她几点下班,是去工作室接她还是去公寓。 这开标会不是平时那种长篇大论的会议,很快就会结束,池小影想回去稍微化个妆,换个衣服什么的。对于久居国外的秦朗,平安夜的神圣不亚于除夕夜,她总得正规一点。 “到公寓吧!”她回复了过去。 “嗯!” “哗……”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池小影震惊地抬起头,只见身边的杨总满脸红光,兴奋得不能自已,双手紧握住宣潇,拼命地晃着,直说,“谢谢,谢谢!”突地,他又转过身,嫌握手还够表达心里的欢喜。他猛然抱了抱池小影,现场响起善意的取笑声。 宣潇的脸‘色’沉得能落下一层霜。 “中了吗?”池小影脸红红地推开杨总。 杨总‘激’动地点点头,“中了,而且预算还超标底呢!”原来,这二标段是工程最大的,各家竞标公司想方设法地想投中,生怕过了,就纷纷压价,结果一开标,超到没超标底,但低过了规定的万分之五,反而唯一超标底的龙安公司在允许的上浮标准内,这样的状况是投标里面最好的了。 池小影也替龙安公司高兴。拋却宣潇是她的前夫的身份,站在她现在的角度,她真的很钦佩他。 可能上帝造人是公平的,给了他出众的才华,却没有给他一颗细腻温柔的心。也许他是懂温柔的,只是她不是他的开掘者。 接下来的三个标,龙安公司也有竞标,结果与二个标相同。 这个招标会,龙安公司成了最大的赢家。 杨总笑得合不拢嘴,接受了各家同行的道贺后,他嚷嚷着今晚一定要好好宴请工作室的全体员工,特别是池总和宣总,他还说他在向老总汇报了结果之后,老总说希望以后能与宣潇工作室长期合作。明年,‘交’通部要在北方几个大省之间增设几条高速公路,龙安公司想承建一条,这个项目想请宣总与池总新年过后一起去北京当面洽谈,顺便也让龙安公司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池总与宣总。 “高速公路的事,你和宣总谈就行。晚上我还有别的事,你们一起去吧!”池小影急着想脱身。 杨总一挑眉,不容分说地抓住池小影,“池总,你是不是嬚我们龙安公司先前怠慢了,故意不给我们面子?” 池小影摇手,“不是,我是真有事。” “什么事能比我们两家长期合作的事重要?”结果完美,杨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热情如夏天灿烂的太阳,“池总,说真的,像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的‘女’总裁,我还是一次见到。上次,为了价码,我们争议了几句,那是我有眼无珠。宣总这水平,不谈千分之六,就是七、八都值。今晚,让我向我们美丽的池总、才华横溢的宣总敬一杯,唉,你们这个俊男美‘女’的组合,太般配了。” 北方人豪爽,不拘小节,杨总边说边靠拢过来,拍拍池小影的背。 池小影一头黑线,真的很想‘抽’身走人。 一只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抓住杨总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把它从池小影的肩上拿开。 “杨总,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池总不只是组合,还有另一层关系?”宣潇不紧不慢地说。 杨总来兴趣了,“什么关系?” 宣潇缓缓吐出两个字,“夫妻!” 杨总讶然看看宣潇,再看看池小影,眼眨了眨。 池小影冷冰冰地加了个注解,“已经是过去式了。” 杨总的眼不会再眨了,干瞪着,“那……那我们今晚更要好好去喝一杯,为我的误会,为你们的过去式。” 池小影再次‘欲’回绝,这时,有几个人向宣潇走了过来。“宣总,祝贺祝贺呀 !”那口气却是一点没有祝贺的意思。 池小影拧拧眉,询问地看向杨总,杨总也摇摇头。 “水建公司的老总和工程科经理。”宣潇为他们作介绍,“龙安公司的杨总,宣潇工作室的池总。” 工程科经理高深莫测地一笑,“宣总,你真是‘精’明,现在退居幕后了,把个‘女’流之辈推在一线,真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不过,想必大家还是只认宣总说话吧!比如我们,就处处念着宣总的情份。这次虽然我们没资格参加竞标,可是这不影响我们的‘交’情,是不是?” 宣潇平静地说道:“如果有合适的项目,我仍会接贵公司的案子。” 水建公司的经理放声大笑,“衣是新的好,朋友是旧的亲,我喜欢宣总这句话。我们公司对老朋友也是非常关顾的,像我们以前的老领导,哦,就是那个洪指挥,我们就非常体贴而又周到地给予他应得的一切。” 宣潇一抬眼,黑眸迸出一丝惊愕。 “好了,不打扰几位庆祝了,玩得尽兴点,宣总。”水建公司老总挥手道别。 杨总是个‘精’明人,很敏感地嗅出刚才一行人话语中的火‘药’味,“宣总,你与他们有过节吗?” 宣潇摇头,“没有。” “那我们去庆祝吧!池总,你来挑酒店。”杨总说道,“我去开车。” 池小影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还站着干吗?”宣潇扭头看她。 “你与水建公司没过节?” “我行得正,坐得稳,不昧着良心赚黑钱,按章纳税,我能和谁有过节?”他反问他。 “希望如此。”她白了他一眼,心里面又被扯着疼了,刚才水建公司那些人说的话一定是那条***延伸的事件,真够恶心的。 49 潜流暗涌(五) 顶着宣潇工作室总裁的头衔,池小影不能任‘性’掉头走开,最后仍是被杨总一行人拉去了。工作室的其他同事,已经先到了聚会的饭店。 饭店今日爆满,幸好宣潇找了人,才好不容易腾出一个雅间。 池小影心里面急得很,想等酒席开始,喝过一轮后就告辞,她想给秦朗发条短信,哪知手机一拿出来,杨总像是怕她逃了似的,上前抢过,“池总,今晚你专情一点,不准有二心。宣总,你说是不是?” 宣潇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池小影。 池小影无奈,挑了个末位,想好一会不打招呼,直接走人算了。哪晓得杨总客气得很,三催四请让她上座,她万般不愿也只好坐过去,挨着杨总,另一边坐着宣潇。 杨总周到得很,白酒、红酒、啤酒三种全上了。一开席,龙安公司的几个人就全面开‘花’,频频敬酒,那个爽快看得你小心直颤。 池小影只小饮了一杯白酒,便说不胜酒力,推辞起来。杨总不依,说池总是不是喝不惯,那我们换,扬手就给池小影倒了一高脚杯红酒。 红酒,池小影是真喝不惯,虽然听说很美容,而啤酒就更免谈了。她老老实实地说,“杨总,我是真不会喝酒,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再喝一杯白酒,好吗?” 杨总眯起了眼,暧昧地看看宣潇,“池总要是真不能喝,那找人代也行哦。” “我来替小影吧!”宣潇伸手去拿池小影手中的酒。 “不要。”池小影突地一让,酒泼出一半,他是她什么人,她才不领他什么情,刚刚的同事已经轮流向他敬了一轮,他喝得也不少,她真恨她这时怎么会想起他那只常患病的胃,自己乍就贱呢?他有情人,有美人,有暗恋,有热恋,身边有,外面有,还要扯着她当观众,当听众,他到底当她是什么?心里面几股子气撞到一起,池小影脸‘色’发白,牙齿一咬,握住酒杯,“我自己喝。” 话音刚落,一高脚杯的干红就落了肚,小脸跟着刷地升起一片红晕。 杨总一见,喜上眉梢,连说爽快爽快,他跟着也端起杯子干了。 这空杯子一放下来,身后的服务小姐立马上前倒满,杨总一使眼‘色’,龙安公司的其他几位一个个地过来,向池小影一一敬酒。 宣潇冷着个脸,几次站起来‘欲’拦阻,池小影眼一瞪,“我的事不要你管。”他一拉,她喝得更凶。 最后,她连白酒也来者不拒了,感到酒在舌尖里不是像团火,而是甜甜的。她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吐了好几次。到席散时,她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工作室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到是宣潇清明的很。 杨总大着舌头,笑‘吟’‘吟’地对着宣潇挤了挤了眼,“宣总,今晚……池总就拜托你了……小别胜……新婚…….玩得尽兴……”他指着醉昏的池小影说,把刚才抢过来的手机还给宣潇。 宣潇脸板着,连再见都没说,抱起池小影上了车。 他直接把车开回了家,在电梯里,她又吐了一回,宣潇气得把那个杨总咒了一遍。进了家‘门’,抱着池小影进卧室时,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日历,心里面一酸,小影今天终于回家了。 池小影像个祭品,软在‘床’上四肢舒展,脸庞光泽闪耀。他褪去她带着秽物的衣服,只留下白‘色’的内衣,她浑身是汗,他也是。她的身体在灯光下,到处亮晶晶的,‘毛’茸茸的。他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轻触及她的皮肤。她是真醉了,平静地躺着,一点反应没有。任凭他的指尖游走,任凭他的任何举动。 这样的画面,他不知想了多少回。心里霍霍响着,像是火车在山‘洞’中叫嚣,也像是钻头在石壁上跳跃,所过之处碎屑横飞。他想起从前他抱着她在这张‘床’上翻滚,她压抑着的嘤咛,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奔一处流去了,两‘腿’间坚硬得他想低吼。他俯下了身,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细细密密地一点点地‘吻’着她,用坚硬磨蹭着她的柔软。 “小影,别……赌气……我们从头来过,好吗?”他含‘混’不清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刻不停。 池小影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这个声音怎么这样熟悉?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对上眼前一张放大的俊容。“啊……”她放声尖叫起来。 “小影,别叫,别叫,是我。”宣潇温柔地轻抚着她。 “别碰我。”池小影惊吓得往里缩去,看到自己身上已是近似半‘裸’,眼前一黑,她想都没想,直接抬手,对准宣潇的俊容,“啪”地一巴掌,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宣潇愕然地愣住,“小影,你打我?” 那目光令池小影一阵心悸,“你不该打吗?”她拉过被子遮住身子,“我们不再是夫妻,你这是在轻薄我。” “轻薄?”宣潇气得想抓狂,“我怎么会轻薄你呢?你喝醉了,我只是给你把脏衣服脱下来,然后……你就醒了……”不过,这话的口气有点发虚。 “你到是好心!”池小影冷笑,“我哪怕脏死醉死,也和你没有关系。我要回去。”她四下寻找脱下来的衣服。 “脏衣服在洗衣篮里,这么晚,回哪里去?”宣潇脸都黑了。 “回哪里都行,就是不要和你在一起。”任‘性’而又固执。她跳下‘床’,赤着脚往洗手间跑去。 宣潇这次一点没有晚,一把从后面圈住她的腰,紧紧地,“除了这里,你哪儿都不准去。” “你放开我!” “我不放!不放不放!” 池小影死命地挣扎,想把他推开,他的臂像个铁箍,越收越紧。 她无力挣脱,身体被他勒得生疼,呼吸也困难起来,气急之下,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连怒带恨,下了死劲。“宣潇,我……不是燕南南。” 宣潇手臂一颤,灼灼的目光黯下去,“我没有把你当作燕南南。”他痛苦地说。 “我不是说你把我当作她,而是我没办法做到像她和不爱自己的人随便***。宣潇,我们……离婚了。”她痛哭失声。 “再结婚不就行了。” “然后再离吗?”池小影含泪苦笑,“宣潇,我不想回到过去那种日子,我们离婚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是我们之间出了事。”真想找块石头砸开他岩石般的头颅,他又像从前一般,认为只要他向她勾勾手,她就会投怀送抱了。 他永远把自己站在天神的位置。 “错一次是懵懂无知,再错一次就是愚蠢了。我只想谈一份平淡的恋爱,和一个普通的男人过简单的日子。”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突然响起的乐声显得尤其刺耳,是池小影的手机,一遍遍地响。池小影头轰地一声,一定是秦朗,她想起来了,伸手想去接,宣潇不依,生怕那铃声要把她带走似的。 铃声锲而不舍,叮叮咚咚,绵而不绝。 池小影生生驳开他手,手机突地挂了,紧接着响起的是‘门’铃声,轻轻柔柔,很有礼貌。 宣潇走过去开‘门’,秦朗微笑颔首,“小影在吗?” 池小影手忙脚‘乱’地穿好一身脏衣,走出来,一脸愧疚,不敢正视秦朗漆黑的眼眸。 “瞧你急的样。”秦朗走过来,替她把外衣的领子翻平,“天太晚了,回去吧!”他扶着池小影,经过宣潇身边,点点头道:“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小影她的酒量太差。” “小影,不要跟他走。”宣潇突地拉住了池小影的手。 “宣潇,小影不是跟我走,她是回她的家。在这个时候,不要左右她的意志,让她自己决定好吗?”秦朗说道。 “我……回家。”池小影嗫嚅地动了动嘴角。 宣潇慢慢地放开手,看着他们打开‘门’,走进电梯。他一直傻傻地站着,感觉像做了个梦。 秦朗的车开得很平稳,深夜的街头,欢度圣诞节的人还在狂欢,酒吧、咖啡厅里,灯光烁烁,笑语喧然。 秦朗沉默地看着车,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 池小影头歪向车窗,目光空‘洞’,神情木然,她想解释一两句,发现说什么都很假,不如也沉默。 秦朗把池小影送进公寓,开了灯,给她煮了开水,看着她净口、洗脸,‘精’神好了一点,然后拿起车钥匙。 “圣诞快乐,小影。”他在桌上放了一叠包装‘精’美的书。 “对不起。”池小影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秦朗落寞地一笑,“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不然一定会来的。小影,离婚对你可能冲击特大的,你还没整理自己,我不该冒昧地闯进你的生活。后面,我就暂不来打扰你,照顾好自己。”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去睡吧。下次不要碰酒了。” 说完,他轻轻地替她带上‘门’,消失在她的面前。 ------------ 第四十五章,潜流暗涌(一) 女生文学就是那样的露面。宣潇也会陪在一边。有时。她会怀疑。她这个角色是可有可无的。之所以在。是因为有人想看到她。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不敢太深究。业务单位拜访。一天发生一次就差不多。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办公室里。 午餐时间到了。宣潇从屏幕前抬起头。池小影还沒有下楼。办公室的人三三两两都去政府食堂吃午餐了。。他让刘会计买两份盒饭带过來。刘会计体贴。自己沒吃。先把两份盒饭送了过來。 宣潇提着盒饭下楼。推开门------池小影正趴在电脑前忙着呢。 “小影。吃饭了。”沒有外人在场。他换了称呼。 池小影愕然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把屏幕直接关掉了。 宣潇拧下眉。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把盒饭放在桌上。“忙什么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沒。。。。。。沒忙什么。”池小影打开盒饭。惊讶盒饭竟然做得色香味俱全。诱人胃口大开。“政府食堂的伙食不错哦。” “当然。**什么时候亏待自已的。”宣潇调侃地一挑眉梢。拉过椅子在她的一旁坐下。 池小影看着他的眼睛。女生文学她是鼓起勇气这样做的。 人生真如戏剧。离婚前。他们聚少离多。想碰个面都难。离婚后到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他们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 “吃呀。”宣潇抽出筷子。 池小影稍稍迟疑一下。欠身坐下。宣潇看着她身子前倾。翘臀不安地挪动。。他微微一笑。 空间不大。两个人又离得这么近。池小影感觉自己很不自在。可要是拉着个脸。对宣潇冷言冷语。又显得太孩子气。 现在他们是同事。可不是夫妻。 池小影想把注意力转移到盒饭上。发现自已这盒里沒有筷子。 “刘会计可能忘了。下面有个抽屉里有备用的。你找找看。”宣潇说道。女生文学觉着饭干。起身拿起池小影的茶杯倒了杯茶。端着喝了两口。 池小影低下头。连拉几只抽屉都沒看到备用的餐具。“哪个抽屉呀。” 宣潇突然探出手來。伸到她前胸下缘的一只抽屉。尽管他很绅士地努力在回避。却还是触到了她的衣服。准确地说。是触到了她的胸部。。宣潇将半个身子斜过去。几乎碰到了她的大腿。这次她是退无可退了。离婚后。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甚至可以看清他后脑上的根根头发。她的呼吸明显地屏住了。真的不是刻意。自然而然她就想起了从前那些个激情四溢的夜晚。心跳如鼓。 宣潇顺利地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备用叉子。“凑合吃吃吧。”他朝她晃了晃叉子。脸上多了份不常见的调皮。似乎刚才那白驹过隙的一触根本不存在。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即使真的存在。他的脸上、眼睛里也是一尘不染。让她不由得为自己的遐想而羞愧。 她一脸绯红地接过叉子。叉子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她无力地闭了闭眼。小小地咽着饭粒。根本不知吃的是什么。 “今天忙吗。”典型的沒话找话说。 宣潇喝了口水。把茶杯推给她。她看着袅袅婷婷的水汽。。再看看他的嘴唇。脸红得象能渗出血來了。 “嗯。特别忙。今晚还是要加班。天气冷。饭带回來有点凉。下次我们还是去食堂吃。对工作室的人员全熟悉了吗。” “人都认识。就是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那过两天工作室聚个餐。我再给你挨个地介绍。他们酒量可是很惊人的。刘会计最厉害。女生文学号称刘一斤。几个女士也厉害。宁伊半斤下去。脸色如常。” “那你呢。” “我。”宣潇突然伸手碰了下她的鼻子。指尖上沾着一粒米。“我能喝多少。你不清楚吗。”他把饭放进嘴里。又端起了茶杯。 不行了。她食不下咽。呼吸急促。她不知道宣潇今天是不是搭错了神经。象是故意折磨她似的。 他那些蜻蜓点水的动作、暧昧不明的话语。到底是想干什么。 握着叉子。池小影忽然有想哭的情绪。这种情绪瞬间燃烧起來。烧得她沉默下去。像是一截灰烬。 真的想脱口问他。是不是他对宁伊之流也是这样。才会惹得她们心动的。 “怎么不说话了。”宣潇笑着问。 “我去下面拿点水果。”她什么也沒有问。站起身。走了出去。 宣潇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渐远。挪到她的位置。按开屏幕。屏幕上是一家女性文学网站。有。还有随想、美文。点击量很高。她好象正在写贴子。屏幕下方有个对话框。里面有一段文字。 “对一个传统的女人而言。最难过的事。不是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抛弃。而是要离开自己曾经想白头偕老的那个男人。这个男人。曾几何时。是她生命的全部。从与他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世界只有他。因为他。她的眼界开阔了。她从前受到的惊吓。她肩上的责任。在他的身上得到慰藉。因为他。她学会爱和珍惜。她为他流过眼泪。为她等待。改变自已。他比生命重要。可是有一天。她发现他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她。她有点偏执。要么得到全部。要么弃权。互相怨恨。倒不如分手。也许嫁给一个视她如生命的男人比嫁一个她视作生命的男人更幸福。。。。。。” 文字还有很长。宣潇听到池小影上楼的声音。匆匆忙忙关上屏幕。感觉心里波涛滚滚。他就仿佛是巨大风浪上的一艘小舢板。走也走不动。站也站不住。想伸手扶桌。沒想到那里也是汹涌澎湃。他缓缓回过头。看着走进來的池小影。眼眶突然一热。 ------------ 第四十六章,潜流暗涌(二) 宣潇以为经历过这次愉快而又轻松的中午会餐后。他与池小影之间的相处自然会向前跨一步。然后。他可以利用工作之际。发展办公室恋情。再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她诱拐为妻。 他同意离婚。并不是真的对她放手。他做了太多对不起她的事。让她那么伤心、绝望。他也无脸要求她留在他身边。 但是。离婚后。他就是一单身男士。可以有权利再次追求她。连毛主席都说过:人是允许犯错的。只要能善于改正。他改过自新。从头來起不可以吗。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他们是有不愉快的过去。不代表就不会有幸福的将來。他不擅长表达情感。他可以慢慢学。当爱在身边时。你也许感觉不到那么强烈。但是一旦失去。撕心裂肺的疼痛漫上全身时。你就知道谁才是你的真爱。 这世上。其他女人都不能让他忧伤与心痛。但池小影可以。 于是。他找了陈律师。在离婚协议书上做了文章。成功地把小影骗进了宣潇工作室。可以日日与他相对。。要让一举一动纳入她的眼中。要她看得到他对她的用心和爱。 至于秦朗。他沒太往心中去。毕竟年纪在那呢。小影又沒恋父情结。怎么会爱上一位大叔。 午餐时。小影羞红的双腮。让他自信小影仍是对自已的感觉的。 现实总是比想象残酷。尤其是想得太美的时候。 午餐后。池小影整天神情冷淡。与他说什么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摆明不想闲谈。。和客户见面。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地方。她会轻轻松松地把球踢到他那一边。“这件事。我们宣总会向你说明的。”交会的眼神都沒有。桌底下十指紧扣的一幕再沒重现过。 偶尔。她下楼和别人聊天。他接话。她会立刻屏住嘴。一周过后。她和其他人都熟稔了。见人一脸的微笑。唯独看到他冷若冰霜。 宣潇捉摸不透小影突然的变化。一心想找她问个明白。 终于在隔天快下班的时候找到机会。 他上楼去晒图室。 ------------ 第四十七章,潜流暗涌(三) (女生文学 ) 十二月二十四日。注定是个不平常的日子。 滨江人现在也西化了。二十日一过。大街小巷。圣诞的气氛就浓了。各商场里不仅有圣诞树。还有关于圣诞节的各项大酬宾活动。橱窗上贴着的圣诞老公公笑得乐呵呵的。 上班前。池小影特地去一家专卖店给秦朗买了双皮手套。小羊皮的。做工非常精细。摸上去象丝绸一般光滑。秦朗气质斯文。她特地挑了驼色。觉得很适合。黑色也不错。就是戴得人太多。有点普通了。但有一个人戴上一定会显得高贵不凡。她有一刻犹豫。最后把两种颜色都买下來了。 她一进工作室。就看到龙安公司的杨总已经在等了。 跨江大桥开标仍放在会议中心。时间是下午两点。女生文学龙安公司的杨总一行提前一天就來到了滨江市。 宣潇把装订成册的两本标书放到了他们面前。杨总翻到价款那一页。聚目一看。抬起头。“会不会高了。” 宣潇淡然一笑。“等标底出來就知道了。” 杨总沒有多话。中午说在酒店吃个工作餐就行。不再聚会。其实他的心里一点底都沒有。 有时候。对一件事寄予太重的厚望。难免患得患失。跨江大桥这样的工程在路桥界。多少年才能碰到一次。个个都想中标。但只有一家建筑公司能胜出。这就看各家的能力了。龙安公司在北方施工比较多。耳闻宣潇的名气。但沒接触过。冲着跨江大桥巨额利益和巨大的声望。女生文学他们第一次來南方竞标。有人帮着推荐了宣潇。但他们真的担心宣潇是图有虚名。 忐忑放在心底。不好明言。约好饭后一同去会议中心。杨总一行告辞。 今天。池小影一直沒发言。她只当了个听众。 送客人出门时。杨总突然回过头。压低声音对宣潇说:“宣总。有沒听说工程指挥部的总指挥换人了。” 宣潇摇头。 杨总神神秘秘地一笑。“上次内裤事件把洪指挥的老脸全丢光了。网上议论太凶。北京那边不好交待。就把他的位置挪了挪。先避避风头。” 宣潇就是哦了一声。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好象对这种事不太关心。 工作室最大的一个项目完工。虽然结果沒有出來。再加上又逢节日。气氛已经提前轻松起來。有个年纪轻的造价师。拧开了电脑音箱。清柔的音乐流淌了一室。谁又提起宣总说过等开标之后工作室聚餐一事。大伙儿七嘴八舌讨论起去哪家餐馆比较不错。 正说着。玻璃门从外往里推开。一个人走了进來。 大伙扭头一看。气氛陡地就凝冻了。 “怎么个个看我象看到鬼似的。我变化有那么大吗。”燕南南不在意地耸耸肩。熟稔地向大家打招呼。 一办公室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风闻了这女人许多事。宁伊含沙射影地也提过宣潇离婚是和她有关。。大家觉她得脸皮够厚、胆子够大。居然还敢再上门來。 “你们宣总呢。”燕南南弹着桌面。问道。 办公室内哑雀无声。有人指了指楼上。 她旁若无人地拾级上楼。熟门熟路地走到总裁办公室。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屋内。宣潇坐在沙发上。刘会计趴在桌上写着什么。两人吃惊地抬起头。 “有事吗。”宣潇蹙起眉头。不悦地问。 燕南南斜了他一眼。扭过头看着刘会计。“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吗。刘会计。麻烦你离开一会。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家宣总说。” 刘会计讶然地瞪大眼。这女人神经沒问題吧。。他看看宣潇。宣潇点点头。 刘会计带上门出去了。 既然有勇气再踏进宣潇工作室。燕南南也不愿意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宣潇。我今天特地过來。是想找你帮我打听个事。” 宣潇从她进來。都沒有动。目光稳稳地锁住她。 “我为什么要帮你。”宣潇冷然地问道。 顿了顿。燕南南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非常决绝地说:“蒙你所赐。我在滨江市建筑行业名声也坏透了。沒有一家公司愿意接受我。我准备到外面发展去。我一走。就不会招惹你。你可以和池小影重修旧好。我知道你心里面是恋着她的。只要你帮我。我也可以去告诉她。女生文学我们看也看过。摸也摸过。差一点就上了床。但沒做成功。” 一群乌鸦从头顶哇哇飞过。 宣潇只能沉默着他的沉默。 “怎么样。这个条件还不够。宣潇。那你说。要我帮你做什么。我承认我是一厢情愿地想嫁你。你看不上我。我也沒办法。我就是对你做了什么事。也不及你对我做的一件狠。你看你已快把我逼上绝路了。现在的我沒工作。沒人爱。而你呢。工作室依然红红火火。有人暗恋。有人等待。就是池小影。你肯回头。你们还是一家人。你什么也沒少。对不对。” “够了。”宣潇再也听不下去。突地打断了她。“你想我帮你做什么。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 燕南南往前凑了凑。“宣潇。你放心。我不为难你。但你一定要帮我。你父亲不是在高院工作吗。他一定认识北京纪委和检察院的人。你请他帮我打听打听洪指挥现在怎么样了。” 宣潇神情一凛。“洪指挥什么怎么样了。” “洪指挥的位置本來就招人眼红。上次发布会上出了那件丑事。他被挪了职位。可有人还不服气。写信举报他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而且还有赶十分确凿的证据。他被纪委双规了。” 宣潇从小受父亲的耳濡目染。晓得“双规”这个词十分微妙。它是介于“危险”和“安全”之间的一个灰色地带。也可以说。介于“天堂”和“地狱”。甚至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一种较量。官场上的人都明白。凡是被“双规”者。身上都有暗疮。能不能化险为夷。平安着陆。就看有沒有得力的人帮忙了。就仿佛一个落水者。有人拉一把就可能起死回生。否则就只能死定。 洪指挥那种色胆包天的官痞。一定是个标准的贪官。 他到不意外洪指挥的“双规”。到有点意外燕南南的紧张。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洪指挥送交检查部门。她还能怎么受累。 “你会帮我打听吗。”燕南南追着问。 “想不到你对他还情深意重。”宣潇讥诮地扯出一丝冷笑。 “这不是情深意重的事。而是关于切身利益的。要不是。。。。。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我才懒得问他。”燕南南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几句。宣潇也沒听清。“宣潇。你最好能打听到他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交出了哪些事。我。。。。。。好有个准备。” 宣潇淡淡地笑了笑。黑眸闪过一点星芒。“你可能太小窥北京纪委的严肃性了。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燕南南柳眉一竖。“宣潇。你别跟我打官腔。又不是要你把他保出來。就是打听一下。能有多难。告诉你。你要是不帮。到是受累的可不是我一个。” “那与我有关系吗。” 燕南南一愣。双肩耷拉下來。“你这种冷血冷情的男人。谁和你有关系。你不帮我算了。。。。。。小影。”她突地愕然瞪大眼。女生文学看着从里面休息间走出來的池小影。“你怎么在这。” 燕南南脱口问道。 池小影送杨总一行走了后。宣潇说要商量下年终奖的事。于是喊上刘会计一同上來了。她进去脱外衣时。燕南南推门进來了。 她沒有回答燕南南的话。直直地盯着她那张艳丽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另一个受累的人是柏远吗。” 燕南南轻抽一口凉气。猛咽口水。“柏远。。。。。。连那些也告诉你了。” 池小影收回视线。转身面对宣潇。“宣潇。如果能帮忙打听一点。就请帮一下吧。” 宣潇一怔。薄唇紧抿。不敢相信地瞪着她。 “你会帮吗。”燕南南不怕死地又追问道。 “我刚刚说的。你沒有听到。”宣潇突然火冒三丈。对着燕南南大吼。“我沒那么大的权力。听清了沒有。” 燕南南一缩脖子。怯怯地直吞口水。不敢再出声。 “门在那边。你笔直地走过去。然后下楼。再笔直地向前。看到一个玻璃门。推开。不要回头。能做到吗。”宣潇腾地站起身。揪住燕南南。指向大门。 燕南南看看池小影。再看看宣潇。灰溜溜地低下头。推门出去。 屋子里气氛很沉闷。池小影一脸凝思。 “柏远告诉你什么了。”宣潇无來由地生气。为柏远和她之间共守的秘密。他却不知道。 池小影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他什么也沒告诉我。” “那你刚才说什么。”宣潇气急败坏地问。他觉着池小影在骗他。 “刚才那只是我的猜测。” “你的猜测到是挺灵的吗。”宣潇忍不住嘲讽。“然后你为你的猜测开口替他拜托我。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交情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 池小影不耐烦地咬了咬唇。“宣潇。你讲话用点脑子好不好。我和谁有交情。大概和你沒关系吧。” “现在沒关系。但之前有。”宣潇一时语塞。气焰小了些。 “不要用你的水准來衡量别人。告诉你。我不是你。”池小影急红了脸。 宣潇的火焰腾地又升高了。“我怎么啦。你刚才在里面沒有听见吗。我沒有和她上床。” “什么叫做上床。发生**关系就叫上床吗。”池小影无力地挥了下手。神情痛楚。“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你爱摸谁摸谁去。爱看谁看谁去。你反正已经脏了。。。。。。” 宣潇急得语无伦次。“你就干净吗。在我们还沒离婚时。不就和那个秦医生眉來眼去了。还有柏远。。。。。” 池小影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她突地扭过头。从休息间里拿出外衣。象龙卷风一般呼啸而去。在她刮出门的那一刹那。宣潇想冲上前去抱住了她。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池小影在大马路上漫无目的徜佯。经过一个垃圾筒时。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对黑色的手套。对着筒口。直接扔了进去。 ------------ 第四十九章,潜流暗涌(五) (女生文学 ) 顶着宣潇工作室总裁的头衔。池小影不能任性掉头走开。最后还是被杨总一行人拉去了。工作室的其他同事。已经先行到了聚会的饭店。 饭店今日爆满。幸好宣潇找了人。才好不容易腾出一个雅间。 池小影心里面急得很。想等酒席开始。喝过一轮后就告辞。她想给秦朗发条短信。哪知手机一拿出來。杨总象是怕她逃了似的。上前抢过。“池总。今晚你专情一点。不准有二心。宣总。你说是不是。” 宣潇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池小影。 池小影无奈。挑了个末位。想好一会不打招呼。直接走人算了。。哪晓得杨总客气得很。三催四请让她上座。她万般不愿也只好坐过去。挨着杨总。另一边坐着宣潇。 杨总周到得很。白酒、红酒、啤酒三种全上了。一开席。龙安公司的几个人就全面开花。频频敬酒。那个爽快看得你小心直颤。 池小影只小饮了一杯白酒。便说不胜酒力。推辞起來。杨总不依。说池总是不是喝不惯。那我们换。扬手就给池小影倒了一高脚杯红酒。 红酒。池小影是真喝不惯。虽然听说很美容。而啤酒就更免谈了。她老老实实地说。“杨总。我是真不会喝酒。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再喝一杯白酒。女生文学好吗。” 杨总眯起了眼。暧昧地看看宣潇。“池总要是真不能喝。那找人代也行哦。” “我來替小影吧。”宣潇伸手去拿池小影手中的酒。 “不要。”池小影突地一让。酒泼出來一半。他是她什么人。她才不领他什么情。刚刚工作室的同事已经轮流向他敬了一轮。他喝得也不少。她真恨她这时怎么会想起他那只常患病的胃。自己乍就贱呢。他有情人。有美人。有暗恋。有热恋。身边有。外面有。还要扯着她当观众。当听众。他到底当她是什么。心里面几股子气撞到一起。。牙齿一咬。握住酒杯。“我自己喝。” 说音刚落。一高脚杯的干红就落了肚。小脸跟着刷地升起一片红晕。 杨总一见。喜上眉梢。连说爽快爽快。他跟着也端起杯子干了。 这空杯子一放下來。身后的服务小姐立马上前倒满。杨总一使眼色。龙安公司的其他几位一个个地过來。向池小影一一敬酒。 宣潇冷着个脸。几次站起來欲拦阻。池小影眼一瞪。“我的事不要你管。”他一拦。她喝得更凶。 最后。她连白酒也來者不拒了。感到酒在舌尖里不是象团火。而是甜甜的。她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吐了好几次。到席散时。她连吐的力气都沒有了。 工作室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到是宣潇清明得很。 杨总大着舌头。笑吟吟地对着宣潇挤了挤眼。“宣总。今晚。。。。。。池总就拜托你了。。。。。。小别胜。。。。。。新婚。。。。。。玩得尽兴。。。。。。”他指着醉昏的池小影说。把刚才抢过來的手机还给宣潇。 宣潇脸板着。连再见都沒说。抱起池小影上了车。 他直接把车开回了家。在电梯里。她又吐了一回。宣潇气得把那个杨总咒了一遍。进了家门。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抱着池小影进卧室时。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日历。心里面一酸。小影今天终于回家了。 池小影像个祭品。软在床上四肢舒展。脸庞光泽闪耀。他褪去她带着秽物的衣服。只留下白色的内衣。她浑身是汗。他也是。她的身体在灯光下。到处亮晶晶的。毛茸茸的。他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轻触及她的皮肤。她是真醉了。平静地躺着。一点反应沒有。任凭他的指尖游走。任凭他的任何举动。 这样的画面。他不知想过多少回了。心里霍霍响着。像是火车在山洞中叫嚣。也像是钻头在石壁上跳跃。所过之处碎屑横飞。。她压抑着的嘤咛。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奔一处流去了。两腿间坚硬得他想低吼。他俯下身。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细细密密地一点点地吻着她。用坚硬磨蹭着她的柔软。 “小影。别。。。。。。赌气了。。。。。。。我们从头來起。好吗。”他含混不清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刻不停。 池小影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对上眼前一张放大的俊容。“啊。。。。。。”她放声尖叫起來。 “小影。别叫。别叫。是我。”宣潇温柔地轻抚着她。 “。”池小影惊吓得往床里缩去。看到自己身上已是近似半裸。眼前一黑。她想都沒想。直接抬手。对准宣潇的俊容。“啪”地一巴掌。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宣潇愕然地愣住。“小影。你打我。” 那目光令池小影一阵心悸。“你不该打吗。”她拉过被子遮住身子。“我们不再是夫妻。你这是在轻薄我。” “轻薄。”宣潇气得想抓狂。“我怎么会轻薄你呢。你喝醉了。我只是给你把脏衣服脱下來。然后。。。。。。你就醒了。。。。。。。”不过。这话的口气有点发虚。 “你到是好心。”池小影冷笑。。“我哪怕脏死醉死。也和你沒有关系。我要回去。”她四下寻找脱下來的衣服。 “脏衣服在洗衣篮里。这么晚。回哪里去。”宣潇脸都黑了。 “回哪去都行。就是不要和你在一起。”任性而又固执。她跳下床。赤着脚往洗手间跑去。 宣潇这次一点沒有晚。一把从后面圈住她的腰。紧紧地。“除了这里。你哪儿都不准去。” “你放开我。” “我不放。不放不放。” 池小影死命地挣扎。想把他推开。他的臂像个铁箍。越收越紧。 她无力挣脱。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身体被他勒得生疼。呼吸也困难起來。气急之下。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连怒带恨。下了死劲。“宣潇。我。。。。。。不是燕南南。” 宣潇手臂一颤。灼灼的目光黯下去。“我沒有把你当作燕南南。”他痛苦地说。 “我不是说你把我当作她。而是我沒办法做到象她和不爱自己的人随便上床。宣潇。我们。。。。。。。离婚了。”她痛哭失声。 “再结婚不就行了。” “然后再离吗。”池小影含泪苦笑。“宣潇。我不想回到过去那种日子。我们离婚和其他人沒有关系。。是我们之间出了事。”真想找块石头砸开他岩石般的头颅。他又象从前一般。认为只要他向她勾勾手。她就会投怀送抱了。 他永远把自己站在天神的位置。 “错一次是懵懂无知。再错一次就是愚蠢了。我只想谈一份平淡的恋爱。和一个普通的男人过简单的日子。”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突然响起的乐声显得尤其刺耳。是池小影的手机。一遍遍地响。池小影头轰地一声。一定是秦朗。她想起來了。伸手想去接。宣潇不依。生怕那铃声要把她带走似的。 铃声锲而不舍。叮叮咚咚。绵而不绝。 池小影生生驳开他的手。手机突地挂了。紧接着响起的是门铃声。轻轻柔柔。很有礼貌。 宣潇走过去开门。秦朗微笑颔首。“小影在吗。” 池小影手忙脚乱地穿好一身脏衣。走出來。一脸愧疚。不敢正视秦朗漆黑的眼眸。 “瞧你急的样。”秦朗走过來。替她把外衣的领子翻平。“天太晚了。回去吧。”他扶着池小影。经过宣潇身边。点点头道:“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小影她的酒量太差。” “小影。不要跟他走。”宣潇突地拉住了池小影的手。 “宣潇。小影不是跟我走。她是回她的家。在这个时候。不要左右她的意志。让她自已决定好吗。”秦朗说道。 “我。。。。。。回家。”池小影嗫嚅地动了动嘴角。 宣潇慢慢地放开手。看着他们打开门。走进电梯。他一直傻傻地站着。感觉象做了个梦。 秦朗的车开得很平稳。深夜的街头。欢度圣诞节的人还在狂欢。酒吧、咖啡厅里。灯光烁烁。笑语喧然。 秦朗沉默地看着车。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 池小影头歪向车窗。目光空洞。神情木然。她想解释一两句。发现说什么都很假。不如也沉默。 秦朗把池小影送进公寓。开了灯。给她煮了开水。看着她净口、洗脸。精神好了一点。然后拿起车钥匙。 “圣诞快乐。小影。”他在桌上放了一叠包装精美的书。 “对不起。”池小影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秦朗落莫地一笑。“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不然一定会來的。小影。离婚对你可能冲击特大的。你还沒整理好自己。我不该冒味地闯进你的生活。后面。我就暂时不來打扰你。照顾好自己。”他抚了抚她的头发。“上床去睡吧。下次不要碰酒了。” 说完。他轻轻地替她带上门。消失在她的面前。 ------------ 第五十章,潜流暗涌(五) 圣诞余兴未尽,接着就是新年。 新年,工作室会放三天假,一帮工作狂们兴奋得不能自已,整天讨论着怎么安排假期,有和朋友约会,离家近的想回去看看父母,有的想睡个天昏地暗,有的想上街海拼……别人不管议论得多热闹,宣潇从来不参预。其他同事发现,自从平安夜之后,宣潇与池小影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了。两个人需要说个什么事,都是通过三者来转达。有时,一个上楼梯,一个下楼梯,连对视的眼神都没有。 宁伊瞧在眼里,乐在心底。 “宣总,你新年准备干吗?”宁伊偷瞄了一个说得正欢的同事,扭过头,故作随意地问。 “加班。”宣潇办公桌上,项目书堆积成山。 “新年哎,宣总不给自己放个假吗?” 宣潇抬起眼,“新年不也是一个普通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那我陪宣总加班?”宁伊慌‘乱’地盯了眼楼梯,生怕池小影突然下来。 “你如果分内的工作不能在节前完成,你加班是你的事,与我没有关系。”宣潇低下眼帘,语气冷冰冰的,一点也不领情。 宁伊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再说话,心灰意冷。想想还是不要再作非分之想了,宣潇是离了婚,燕南南也出了局,但自己还是没机会。 宣潇不是随和的上司,但至少能保持礼貌,像这么冲的讲话,说明一件事——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他站起身去茶水间倒茶,聊得正欢的其他人瞧见他那张铁青的俊容,各自‘交’换了下眼神,乖乖归位做事。 池小影不知道自己新年该干吗。打电话回家,每次都是隔壁的大爷、大妈帮着接,电话的内容只有一个,“小影,你妈她在忙,一会让她回给你。”池小影等呀等,就没等到夏秀芬的电话过。妈妈这么忙,她能打扰吗? 秦朗那边,池小影想起来就心里面不是个味。他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说不打扰她,就真的没再打扰过。每晚来来往往的短信没有了,温柔体贴的电话省略了,更别提隔三岔五的见面、吃饭,他把所有的痕迹从她生活里抹得一干二净,仿佛他就没出现过。 如果真的没有出现就好了。 她已经习惯了生命里有秦朗这样一位亦父亦兄的朋友,他就像是一个灿烂的发光体,只要她抬头,他温暖的光束总会照耀着她。 她不需要给他承诺,也不必为他负责任,可他却会为她一直存在。于是,她什么也不去担忧,无拘无束地享受着秦朗的关爱和宠溺。 可是,没有人会永远在的。就连她的父亲,说要看着她长大,大学毕业,成就一番事业,然后嫁给一个优秀的男人,结果,还不是一声不吭的悄悄撒手西去。 她怨不得秦朗的食言,因为先食言的人是她。 对于一个有自尊的男人,看到喜欢的‘女’人深更半夜与另一个男人呆在一起,衣衫不整,能保持那样的风度已经非常理智了,其他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没有要求的,秦朗已经为她做得太多,她只有享受,没有回报。这样子也好,让秦朗看清她是一个这么自‘私’的‘女’人,不值得他的继续付出。 池小影有好几次把秦朗的手机号都调出来了,最后还是合上手机。 说就那样吧,但不由自主的,秦朗还是占据了她全部的心力,让她没有心情想别的事。以至于看到宣潇这个罪魁祸首,她都懒于口舌之争,能不见就不见。 午夜梦回,她想的人也不再是宣潇,而是秦朗了。 她有见过一次秦朗,是她看到他,而他没有发现她。秦朗圣诞节送了她一摞印刷‘精’美的新书,有两本应是上下册的,误拿了两本上册,她想去书店换一下。看书外面的包装是娴宁书店的地址,她认识。下了班,便过去了。 书店里一如从前的安静,客人也不多,有学生打扮的人坐在地板草垫上翻阅图书,完全无视一‘门’之外的所谓金钱、速度……令人今夕何夕之感。 赵娴宁仍坐在咖啡座处,她今天穿了一身英国名牌的经典服饰,白外套的格子衬裙,硬‘挺’的衣领随意地竖着,更显出她特有的柔媚。她的对面仍坐着温雅俊逸的秦朗,两人面前各有一杯明前龙井,中间是个香薰暖炉,散发出淡淡的洋甘菊的香气。 两人不知聊到什么,会意地相视一笑。 那一瞬间,池小影脑中一片空白,她突然觉得娴宁书店并非像她所见的那么好,那么能给人带来意外惊喜,至少有一种埋藏在温柔之乡的妖气在一点点撕咬着她的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像小偷一样疯狂地逃离了书店。 跑到安全地,低头一看,书忘了换。 她没和别人提过这件事,但后来,她就释然了。她同‘床’共枕四年的老公都能背着她和自己的好友‘裸’裎相见,大玩亲亲。秦朗与初恋‘女’友一起在大庭广众之下喝杯茶又算什么?而且,那又关她什么事? 宁贝贝良心发现,新年前一天给她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饭。她很纳闷,这么特殊的日子,宁贝贝怎么不陪小男友呢? 池小影六点钟就到了酒店,在时间观念上,宁贝贝并没有她准时。 服务小姐微笑地向她走来,问她有没有位。 她正要回答,突然看到酒店的电梯间出来了若干客人,其中有一位正是好久不见的迟灵瞳,她与一位看上去非常俊朗贵气的男人十指紧扣,脸上是蜜一般的幸福。 这时男人要到服务台去‘交’代点事,留下迟灵瞳一个人做片刻的等待。池小影走了过去,“灵瞳?” 迟灵瞳讶然回过头,笑了,“小影,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池小影对着服务台努努嘴道,“他是谁?” 迟灵瞳略显娇羞道:“我老公。” 池小影大吃一惊,好像和迟灵瞳才几个月不见,“我都没听说你恋爱……” “我和他只认识了十五天,然后他说要照顾我,我说我谈不动恋爱,只想结婚,他说那就结婚吧!” 池小影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于是,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他不是你一辈子挚爱的那个人。” 迟灵瞳淡淡一笑,“小影,死去的时间是很长的,活着很短暂,想那么多干吗呢?有句俗话说:人不是要想着过,而是要闯着过。就是我自己,也不能保证一辈子不会变心。所以我要求结婚,至少在婚姻里,有法律的束缚,我们也会很理智的对待发生的事,成熟地处理。我想最好早点有一个孩子,这样婚姻就更圆满了。” 池小影还想说什么,那个男的已经从服务台走过来了。 看着他们相依走出酒店的背影,池小影发了会呆,一个人默默就走进餐厅。 秦朗也曾说要一辈子照顾她,但她拒绝了。她没有迟灵瞳的乐观和勇气,因为她经历过婚姻。 婚姻并不是坚强的堡垒,随时随地都会倒塌,法律那层外衣其实很轻薄。 她逃出来之后,连回头的胆量都没有,哪敢再轻易地走进另一座堡垒。 “美‘女’,介意我坐吗?” 有人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乌溜溜的黑眼猪, ------------ 第五十一章,卷土重来(一) “美‘女’,介意我坐嘛?” 有人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池小影扭头,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 邹华手里捧着一束玫瑰,头发上不知涂了多少摩丝,一根根发丝都站得笔直,感觉像头上站了一队整装待发的士兵。 她不禁有些头疼,没想到宁贝贝还会喊上邹华,那今晚不得清净了,邹华有把棺材里的死人说得跳起来的本事。 “你也来吃饭的吗?”她弯了弯嘴角问。 邹华拉把椅子挨着她坐下,四下望了望,“你那位风度翩翩的大叔呢?” “他今晚有事。” “哦,”邹华拖长了语调,“怪不得你一脸忧伤的样,原来是被放鸽子了。恰好,我也被放鸽子了,如果我把这‘花’送你,你是不是愿意我和你凑一桌呢?” 迟小影忍俊不禁地笑了,指指他身后,“这事我做不了主,你问她吧!”宁贝贝风风火火地正从‘门’外走进来。 邹华回过头,戚了下眉,“真是的,这么‘浪’漫的夜晚,怎么两个‘女’人一块约会,玩玻璃会刺死人的。” 宁贝贝上前抢过他手上的‘花’,“你是猪呀,脑子里都装这些垃圾。小影,见着有份,不要白不要。”她把‘花’分成两半,递了几朵给池小影。 邹华扁扁嘴,“我是猪,你就是一流氓,当街抢劫。” “不就几朵‘花’,又没劫你‘色’,小气巴拉的。”宁贝贝一扬眉,白了邹华一眼,“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人了,我要和小影赶快吃饭,一会,我还有事。”说完,招手示意服务员点菜。 “哪有这样,抢了人家东西就赶人的。”邹华捧着心口,摆出一脸受伤的表情。 “你留下可以呀,一会你买单?” 邹华含情脉脉地瞟了池小影一眼,“这个没问题。你不是有事吗,那你闪人好了,我替你陪小影。” 宁贝贝“啪”地一甩菜谱,“不行,陪小影吃饭是我今晚的任务。”说完,她自觉失言,心虚地看向池小影。 池小影本来含笑坐在一边看他们姨兄妹逗嘴,正乐呢,冷不丁听到宁贝贝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偏邹华还不知趣地追问,“谁敢给我这种‘潮’‘女’下任务?” 宁贝贝支支吾吾,目光躲闪,故意不接话,抬头对服务小姐说:“小姐,我要这个,这个……那个也要……” “贝贝,既然邹华在这,你看小孙有没空,把他也喊过来吧!”池小影低声说,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不可闻了。 她惶恐闪烁的眼神,掩饰不住她突然而来的失落。 宁贝贝气急得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 “小影,我……不是……” “没什么,人多热闹吗!”能让宁贝贝在新年前一夜丢下男友,特地跑过来陪她的人,只有秦朗有这样的魅力。 他没有放开她,也知道她今晚孤单只影,却不能来打扰她,他总是有办法看穿她孤单的灵魂、内心的一切。他很好,太好了,她如果能回应他,也就接受得心安理得。可现在,她还没有整理好自己心内的那团‘乱’麻,她只能让他失望。 秦朗大了她十五岁呀,她想依偎他,却没想过亲‘吻’他,就是努力去接受他,妈妈能接受吗? 秦朗只是滨江的客人,很快就要离开,她却是滨江的一只留鸟。 还有她心里还有一个影子,时不时就浮上来刺她一下,她怎么能当着秦朗的面去念着另一个人?偏这抹影子,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就漂远了;当她好不容易恢复宁静的时候,他又会出现。 人生真是讽刺,她是不是有自虐的倾向? 还是那句话,就这样吧,什么都要去改变。 宁贝贝叹了口气,“小影,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她掏出电话,让小孙推了定位,赶快到这边来。本来,她准备陪小影吃完晚饭,再去和小孙一起跨年狂欢的。 池小影听了心里面更是难受,自己怎么又成了施舍的对象? 两个人的晚餐,现在改成了四人。菜重新点了,开了一瓶香槟。池小影谨记前两次碰酒的恶果,滴酒不沾,只喝了点果汁,一晚上话也很少。 不过不会冷场的,有邹华在呀。 邹华和小孙先是聊了会健身,然后谈足球,接着谈现在正上映的两部外国***。两个人忘形得把两个‘女’人都给忘了,直到宁贝贝在桌下蹬了小孙一脚,小孙呵呵地笑,忙给宁贝贝夹菜,两个人头挨着头,说悄悄话。邹华嘴巴一刻不能闲,把目标转向池小影。 “小影,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件雷事吗?那个工程总指挥,姓洪的那个。” “哦!”池小影懒懒地回应。 “他又出事啦!”邹华像说书的,抑扬顿挫。 “小道消息吧!” 邹华头摇得像拨‘浪’鼓,“是内部消息,他被双规了,最主要的问题是受贿,已经铁板钉钉的有好几处桩,而且数额惊人,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其次是生活作风问题,别看他头发像地中海,肚子像山脉,风流债一大堆,长期包养的***有四个。有一个还是大学生,肚子里现在怀着他的孩子,他一出手就是七百五十万,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做教育基金。现在检查部‘门’已经准备进入了,他估计不是死刑,也是无期了。” 池小影到不关心这些事,她关心的是另一桩事,“这些都是他做工程指挥时犯的事?” “他做工程指挥才几天呀!有些是在‘交’通部任工程司司长时,那可是实权位置,谁不求着他,那些个建筑公司都把他当爷爷一样供着。大部分是在滨江任水建公司老总是犯的。他在职时,建筑市场刚放开,水建公司红火着呢,他又任了那么多年,还不赚得满身流油。” “水建公司有人受累吗?” “听说有个***,他‘交’出来好像给了她一大笔钱干吗的,我记不清了。那个***被检察院带去北京了。” 池小影一惊,“她也要坐牢吗?” 邹华噗地笑了,“她当然不要,只是去对质,不过钱可能要赔的。这事都过好几年,钱估计都挥霍掉了。” “那怎么办?” “这个我不太清楚。咦,你干嘛问这么清楚?” “我……一会再说。”池小影慌‘乱’地拿出手机,就拨燕南南的号,燕南南已经关机了,她白着脸想拨柏远的号,想起柏远现在位居‘交’通局长,她给他提个醒了,他一定会追逐这事的。 其实她不太相信柏远说和他没关系的话,她记得柏远结婚的那天,燕南南跑到婚礼上前闹事,口口声声就是向他要钱,那个钱和邹华说的这个钱是一回事吗? 如果是一回事,柏远一定会有办法的,这是隐‘私’,她问太多,柏远一定会很难看。 池小影想想,关上手机。关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收到好几条短信,她一条条地翻看,都是同学和以前设计院同事的,没有秦朗,也没有宣潇。 她闷闷地继续吃饭,邹华再追问,她就岔开话题。 吃好饭,小孙建议一起起跳舞,池小影摇头,说太累了,不想参加。 邹华眼睛一亮,“我也不想做只电灯泡,我送你回家吧!”他敏锐地感觉池小影和那位大叔之间出了事,不然大过年的怎么会一个人呢!他对池小影在一场见面时就心存好感,本来都死灰了,现在这死灰在蠢蠢‘欲’燃。 “没你的事。”沉醉在温柔海里的宁贝贝突然出声了。 “你这‘女’人干吗这样烦?”邹华不悦地瞪眼。 “不是我烦,是没你的戏,乖乖去台下坐着吧!”宁贝贝拉起池小影,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小孙,你觉没觉得你的‘女’人像一土匪。”邹华眨眨眼,鼻子气得冒烟,“有这么不会***之美的***吗?” 小孙甜甜蜜蜜地笑,一脸很享受的表情。 “贝贝下次不要答应这样的傻事,我一个人‘挺’好的。”车上,池小影突然轻轻地说。 宁贝贝抓抓头发,“可是他不会好,虽然他什么也不说,眼里面却写得很清楚。视我如洪水猛兽的人,天天给我打电话,问你好不好?小影,这样的男人,世上都快绝种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是不是你和宣潇复婚?” “别胡说。”池小影狠狠的一扯,别过脸去。 “我不胡说,只是你痛快点好不好!你能原谅宣潇犯的错,就回头和他复婚去,要是不能,就要开始新生活。你这样要死不活的,会折磨死人的。” 池小影突然来火了,“我过我的日子,犯着你们什么事。我又没挡着谁的道,又没给谁承诺。接受一个男人有那么容易吗?我又不是……”她把最后一个字吞了下去。 宁贝贝冷冷一笑,“你有不是我,对不对?干吗不讲清楚呢,我是随意,但我比你诚实,我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吊着别人和别人玩暧昧。” 池小影的脸白成了一张纸,“你是帮秦朗打抱不平?你是不是还在抱怨我抢了秦朗,我没有,我没有……”泪像了断了线的珠子,从眼底沽沽地流出。“好,好,我和秦朗反正也没联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他,我不会吊着他。我以后是死是活,你也不要管,像你这样施舍般的陪我吃饭,吃了心里面也堵得慌。在前面路口让我下车。 “闭嘴!”宁贝贝大叫一声,车快得像在车道上疾驶。“我今晚不是在帮你,我是帮秦朗,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车发了疯一样进小区,池小影冷着脸下了车,连再见也没说,宁贝贝的车突地一转头,飞远了。 池小影没有立即上楼,她又转身向大街上走去,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在宣潇工作室‘门’口,“我不下车,马上就走。”她对司机说。 司机怪怪地打量着她,直眨眼。 工作室内灯火通明,透过玻璃‘门’,可以清晰地看到宣潇趴在电脑前,桌上一盒撇开的盒饭,他一会翻书,一会敲键盘,不知谁给他打来电话,他微笑地边听边点头,是不是在纸上记下什么。 似乎,离婚对于宣潇的生活来讲,什么也没改变。 而她呢?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却被他破坏得一塌糊涂。 这到底是为什么? 池小影忍不住失声痛哭,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巴,这使得她的哭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呜咽。 ------------ 第五十二章,卷土重来(二) 龙安公司为了表现诚意,元旦一过,刚上班,就电话不断邀请宣潇和池小影北上,后来,还特地发了一张邀请函的传真,把日程安排和预定的酒店都写上面了。 宣潇拿着传真敲开了池小影的‘门’。 “你去就好了。”池小影手指灵活地键盘上游走着,眼睛专注看着屏幕,“天气冷,我不想出‘门’。” “北京屋内有暖气,比滨江暖和多了。” “马上快‘春’运,路上人多,我不想去挤。” “是坐飞机,不需要挤。” 池小影抬起头,闭了下眼,“北京我去过二次,业务上的事我也不太懂,找其他同事和你一起去吧!” 宣潇冷冷地看着她,突地把传真往她桌下一甩,“又不是我邀请你,你给杨总打电话,拒绝好了。” 说完,他一甩‘门’,蹬蹬下楼。 池小影拿过传真,上上下下,反反正在地看了好几遍,叹了口气。 北京就那几个景点,这大冷天的,玩是没兴趣,谈业务,她是个‘门’外汉,充充人数差不多。 可宣潇为什么坚持要她去呢? 她不会幼稚地真认为是因为她是工作室的挂名总裁,少了她就不行。 日程安排超过七天,在工作室还有其他同事在,方能和宣潇保持平静。在北京,异地异乡,两人住一家酒店,天天同进同出,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这才是池小影真正所担心的,担心之余,不免又发出点期待。 期待什么呢?她无法具体描述,只是这些天下来,与他日日面对,心里面一些无言的怨慢慢淡去了。他不是对别人冷漠,对自己也很冷漠,工作是他唯一的热情。 真不懂以前和燕南南、宁伊那些暧昧是怎么发生的? 如果能真的释怀过去,解开那些话,她与他之间会有质的改变吗? 再忽视,再闪躲,再口不言衷,却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在意他的,不然干嘛来工作室上班? 命中的魔结呀! 池小影自嘲地弯弯嘴角,关了电脑,拎起包,下楼。 “池总,你要出去吗?”刘会计笑着问道。 池小影‘挺’下来,“嗯,我要去北京出差一周,早点回去收拾行李。”浅浅的扫了宣潇一眼。 正在整理办公桌的宣潇噶然一震,惊喜地扭过头。 池小影已经推开‘门’走了,还没走到公车站,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是条短信,“明早我去接你。” 她郝颜抬头,宣潇居然学会发短信了。 飞机是早晨八点的,必须要提前一个半小时到机场办手续。池小影早晨五点就起‘床’了,洗漱时,看到宣潇的车已经停在楼下。 她匆匆忙忙地喝了点牛‘奶’,拎着行李下楼。 宣潇下车接过,放在后备箱中,打开车‘门’,对着她微微一笑,替她系上安全带,然后从后面递给她一个包子,“等你的时候买的。” 她震惊地看着他,眼中怀疑自己的耳朵在做梦。 早晨的机场高速上,车很少,萧瑟的冬景在窗外飞速掠过。 “以前,我们好像没有一起旅游过。”宣潇突然说。 正在吃包子的池小影,嘴巴停止了咀嚼,心里面湿湿的。两个人一起六年,不仅没有一起旅游过,就连逛公园也没有过。 “这是一次。”宣潇又说道,眼角的余‘波’瞟到她眼眶红了,愧疚地叹了口气。 停好车,两人进机场,他抢过她的行李,像一个体贴的老公似的,体力活自动自发地捏着。 “身份证放在钱包里,在下面的‘裤’兜里。”办手续时,他手上提着行李,不方便拿,扭过头对她说。 她脸一红,“你把行李放下来自己拿。” “快点,后面人家在等呢!” 她无奈,从他‘裤’兜里‘摸’出钱包,找到身份证,和自己的一起放到机场工作人员面前。 等待的时候,感到刚刚触‘摸’到他体温的手指情不自禁在发着抖。 办好手续,又托运了行李,差不多就登机了。两个人的位置竟然没划到一起,中间隔着一条甬道。 宣潇拧了拧眉,礼貌地对身边一位中年男人说道:“我爱人有点晕机,我要照顾她,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中年男人很爽快地同意了。 “干吗换,隔得又不远。”池小影满脸绯红地坐到他身边。 “我想更近一点。”他‘露’齿一笑,抓住了她的手。 龙安公司接待得很盛情,劳逸结合,每一分钟都给两人安排得满满的。晚上两人回酒店,都快近午夜了。 “北京人是很豪爽,就是喝酒让人害怕。”池小影为今天在酒桌上逃过的一劫又一劫有点余悸未消。 “中国人的饭桌上如果少了酒就不热闹了。”两人出看电梯,电梯口对面的沙发,茶几上摆着烟灰缸和糖果、瓜子。 “明天要谈高速公路的事,我们两个先看看图纸和资料。” “在这里?”池小影讶异地四面看看,“这大半夜的人家还以为我们两个怎么回事呢?” “那去你房间?”宣潇一挑眉。 池小影脸瞬间通红,结结巴巴地纠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太晚了,明天再说罢!”说完,她向逃似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洗了澡,打开电视,是场演唱会,没看几眼,电话就响了,不要说,一定是宣潇,池小影心怦怦‘乱’跳,稳定了下情绪,才拿起话筒。 “睡了吗?” 沙哑低沉的嗓音,‘迷’‘惑’得人‘乱’了心智。 她吞了下口水,“没……有,你在干吗?” “我……我在晒月亮。” 池小影忍不住笑了,一下子紧绷的心松懈了下来,莞尔道:“当心晒成古铜‘色’!北京的月亮比滨江大吗?“ “没有滨江的美。” “你今晚像个诗人。” “像吗?诗人有的,我没有。诗人没有的,我也没有。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男人哪!”池小影叹了口去,“冲动容易,承诺难。动心容易,转心难。而你看不出动心,也看不出冲动,你的眼泪只有适合不适合,麻烦不麻烦。” “我是那种人吗?” 她没有回答,只说很晚了,休息吧!宣潇喊住她,“小影,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进工作室吗?” 她一怔,以为他永远不会这个话题的,“不……就是天下掉个大馅饼,离婚让我一夜之间暴富。”她自我解嘲地耸耸肩。 宣潇苦涩地一笑,“离婚时,你把我当成瘟疫一样,什么都不想与我扯上。房子、存款、首饰一切全扔下了,我很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你,但我确实有错在先,我也不知我们之间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我不想替自己辩白,只想能再有一次机会,我们从头来起。我要你看清楚我,分担我的成就与辛苦。我想方设法让你来了工作室,我又可以看到你,又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又可以惹你生气。小影,感情的最高境界当然不是忘却苦难,但却能够放下苦难和载重,给你所在意的那个人一次改正的机会。小影,一个视工作如命的男人,把心血铸就的事宜双手送给一个‘女’人,你说这是什么?” 她不敢接话,握着话筒的手抖个不停。 电视里忽然发出一阵粉丝的尖叫,红得发紫的周杰伦走上舞台,轻‘吟’哼唱。 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 寻找到的哪里有蓝天 随着轻轻的风轻轻地飘 历经的伤都不觉得疼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池小影怀疑这首歌是不是专‘门’唱给她的。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太形象了。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太贴切了。此情此景,此曲此歌,一点点都契合着她的心。 这是迟到的告白,晚了六年的心声,她能相信他吗? “小影,你在听吗?”听不到声音,宣潇有些急了。 “我……在。”眼泪又出来了,擦都擦不及。 “小影,今晚,我想……过去,抱着你,可以吗?”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宣潇小心翼翼地问道。 ------------ 第五十三章,卷土重来(三) 池小影闭上眼,脑子浮出熟悉的场景,宣潇眼中有团墨‘色’,渐深渐沉,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腮边,修长的手指揽住她的脖颈,俊美的‘唇’慢慢俯了过来。 她忍不住整个人都颤栗着。 但残存的理智终于在狂‘乱’的心跳中突出重围,虽然只有散兵余勇,但好歹没有全军覆灭。 异乡寒夜,熟男熟‘女’,一夜欢娱,这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甚至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是件时尚的事。不带感情,纯粹是生理的发泄,抱在一起取暖度长夜,何必要问什么天长地久? 但是他是宣潇,她即使想放纵自己,也不敢拿他当对象。 他们是离婚夫妻,不是陌生男‘女’,今晚我***之下上了‘床’,明天该如何面对呢?装作什么事没有发生,还是让他们之间重新开始?开始之后会朝她期盼的方向发展吗? 在什么都没有确定之前,她不想与宣潇之间不明不白。 池小影眼中的情‘潮’慢慢褪去,气息也渐渐也平复。 理智回来的刹那,心中五味杂陈,眼眶一热,泪又掉了下来。“宣潇,我已经睡下了,晚安。”她镇定地说。 “小影,我不是随便说这句话的,我很……想你,不只是今晚。”宣潇的语气染上了几许伤感,“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一躺到‘床’上,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拼命地点着头。 “过去的无法修正,但还有未来来补救,小影,你至少应该给我们一次机会。” 池小影稳定了下心神,“宣潇,你说一个离婚的‘女’人还愿意和前夫共在一个屋檐下、接受他的照顾是为什么?” 宣潇惊喜地喊着,“小影,小影,小影……我们……” “不,宣潇,我们以前的婚姻是失败的,这一次,我们让一切顺其自然,还不好?” 宣潇挫败地叹着气,“这个顺其自然要多久?小影,你都三个月零六天没回家了。” 她只笑不答,轻轻挂了电话。 二天见面的时候,两人的神态和平常一样。昨晚那通电话像是根本没发生过,顶多仅仅是两人做了一个梦。 但多少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痕迹。 下午,北京的天空在铅灰了半日后,纷纷扬扬下起了漫天大雪。龙安公司本来安排去怀柔那一带看古长城,只好作罢。杨总要另外安排节目,宣潇拦阻了,说下午和晚上让他们自由活动就好了。 杨总会意地瞅瞅两人,连说了三个好,池小影的脸一直红到耳朵根。 中午又是吃的酒,池小影喝了一小杯,要回酒店小睡一会。 大概一小时后,她刚起来,宣潇就过来敲‘门’了,一身休闲装束,“我们去逛街。”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只穿了件‘毛’衣,‘毛’衣修身,显出纤细的腰肢、浑圆的***,他心里猛地一紧,身子本能就僵直了。 扭头看窗外飞扬的大雪,突然不想上街了,心里面巴望着她能拒绝。 “嗯,我洗把脸就好。”池小影冲进洗手间。 宣潇涩然地撇了下嘴,感到袋子里手机一震,刘会计发了条短信,关于工作室年底款项到位的情况汇报,他捧着手机回短信,一个字按半天,池小影出来笑了,“我帮你发。” “真是的,这回短信的时间不知能说多少事!”宣潇嘀咕道,往边上让了让,池小影在他身边坐下,他的手不知怎么就搁到了她的腰间。 “刘会计是考虑你手机在漫游,收费很高,才会发短信的。”池小影白了一眼。 “什么时候要这样斤斤计较,很穷吗?”他仍是不满,手不安分地蠕动着。“这和钱没关系,是别人对你的体贴。真笨!” 池小影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蠕动,写完短信,给他看看下,才发了过去。“有时候,一些话不太好说,用短信方便一点。” “是有这个好处,上次给你敲了几个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说该怎么汇报我?”他光明正大地一使力,把她抱坐到‘腿’上,说着,他把头放在她的长发里,‘吻’着她的脖子,“小影,外面其实‘挺’冷的。” 池小影羞窘地让着他的‘唇’,“走走就暖和了。” “现在就很暖和。”他喃喃低语,手慢慢攀上了她的***。 池小影轻轻咬了下‘唇’,突地站起,“难得来北京一趟,至少要给其他同事带点土特产,我们上街去吧!” 宣潇沉默了一刻,眸光一柔,刮了下她的鼻子,贴着她的耳边哑声道:“这是最后一个理由。” 池小影抿嘴轻笑。 酒店出‘门’就有商场,白雪纷飞,挡不住人流如‘潮’。进了商场,宣潇自然而然就牵住了她的手,她想挣脱,他抓得更紧,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竟然捏着她的皮‘肉’,她不禁叫了一声,“轻点,别人在看呢!”她娇嗔地说道。 “你怕什么?我们是两口子,做什么都不违反党纪国法。”他理直气壮,神情朗朗。 说完,他把她的手往臂弯里一挽。 “都说过是过去式了。” “不对,是现在进行时。” 他挽着她进进出出,走走停停。一会在化妆柜,一会在首饰柜,一会在‘女’装部,进去一句话就是,“有适合我爱人用的吗?” 这话一说,还不喜欢了热情的营业员,“不知先生你准备的额度是多少?”转眼,围上来几个。 池小影顾不上纠正地他用词错误,拖着他就走,“你充什么大款呀,我要是想要我自己买。” “你买和我买的意义不同。” “那也不要这样胡来吧,你要买的那些我没机会用得上。” “那你需要什么?” “我看到了再告诉你。”外面一天的大雪,西面不可能出太阳的呀,这个人怎么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件大衣的款式不错,我们去看看。池小影看到男装部有一家专柜里挂了几件质料‘精’良的大衣,忙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真吃不消他过速的变化。 “你说哪种颜‘色’好?”两个人一起走了过去。 池小影眨了眨眼,他的眼光向来比她好,今天却这么谦虚。“那件灰‘色’格昵,稳重不沉闷,有跳跃感,你试试去。哦,还有同‘色’的‘裤’子,搭配穿整体效果一定好。” “我穿那么‘花’哨的‘裤’子?” “单独穿有点怪,同时穿,不会觉得‘花’哨。”池小影抬手让营业员取来两件衣服,推着宣潇进了试衣间,她倚着柜台想喘口气,感到后脑勺发热,缓缓回过头,惊得一下站得笔直,心里面只想到一句话:这世界咋就这么小呢? ------------ 第五十四章,卷土重来(四) “秦朗,你……也在北京呀!”她绞着十指,眼神躲躲闪闪,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发虚。 秦朗大衣半敞,神情平和,对着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小影。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这是自平安夜之后,他们一次见面,先前她悄悄地在娴宁书店见过的那一面不算。 “我来出差,有几天了。你呢?” “我父亲身体不适,我昨天到的北京,娴宁让我帮她带点东西,我今天‘抽’空到商场看看,没想到会遇到你,真不敢相信呢!” “是呀,我也没想到,真是好巧哦!” “我家离这儿不太远,和宣总过去坐坐?” 他也看到宣潇了,池小影心里面一颤,神情怅然。“我们……” “小影,我觉得这条‘裤’子还是怪怪的,你来看看。”试衣间的帘子一拉,宣潇探出头来,一眼看到了秦朗,脸‘色’立刻就不爽了。 “你有我的号码,我还在北京两天,如果可以给我打电话,让我尽尽地主之谊。”秦朗低下眼帘,遮住一个男人能够压制的最大的隐忍。 “小影,快过来……”宣潇的口气有点急促了。 池小影抱歉地笑笑,“我明天就回滨江了,我……过去帮他看看。” “嗯,去吧!”秦朗含笑点头,看着她慢慢地走进试衣间,试衣间的帘子“咚”地在他眼前关上。 他忍住心疼的剧痛,苦涩地倾倾嘴角。 小影还是选择了宣潇,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小影虽然口口声声说与宣潇再也回不去了,但是从她到宣潇工作室时,从她为宣潇一次次掉泪中,他就意识到宣潇在小影的心里面扎了根。宣潇如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小影就是一只飞蛾,只要宣潇肯为她散发一点光,她就会再一次痴痴地扑上去,哪怕曾经为他受过无数次的伤。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可他还痴望小影在一次次受伤后,学会了多爱自己少爱一点别人,这样他会以海一般的宽广去容纳她所有的伤痛,用自己比山高般的柔情温暖她的心。 现在看来真的是自己痴望了。 十五岁的差距对小影是个迈不过的坎,他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也是道坎,所以他才停下了脚步。 秦朗默默地再看了一眼密实的试衣间的帘子,转身而去。 去,也就是离开。 上一次他说暂时不打扰她,这个暂时将延伸到永远了。 永远,是个多么可怕的词。 他一次见到小影,她从雨地里站起来,与他隔着车窗,他多么庆幸她还活着,在庆幸之后,他为她脸上布满的酸楚和无助惊住了。她扭伤了脚,浑身湿透,还关心他的车有没有撞坏。 车没撞坏,他的心神却被撞上了,在拾起那本‘揉’皱的结婚证时。 一次意外,又会延长到下一次的邂逅。在按摩会所里,她误会了他,很正义地教训他要注意社会公德。他想起她强撑的正儿巴经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于有缘的人来讲,世界有多小,他没想到他会很快地认识了她。宁贝贝的出现,江边共度的那个雾夜,她摇摇‘欲’坠的婚姻…… 一切,一切,他以为她是上帝体贴他孤单的灵魂特意安排出现的。 原来是上帝的戏‘弄’,他只是他们夫妻之间感情的一块试金石。 秦朗只觉心被紧紧揪作一团,疼得牵扯全身。 但愿小影这一次不再受伤了。 “怎么样?”窄小的试衣间,两个人站着必须要紧贴着。宣潇把一身衣服穿好,举起手臂让池小影看看。 池小影心不在焉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我觉得可以呀!不老诚。” “你好好地看!”宣潇突然抬起手捧住她的下巴,让她对着自己的双眸。“小影,小影……”他催眠似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如水的双瞳笼着一层湿润的雾气,把他一颗骄傲的心润得柔柔的,他轻叹一声,忽地,手微微用力,扶住她的脑后,一低头,含住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瓣,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舌头滑入她的‘唇’,轻轻勾住她的舌,打了个旋,像要收回却又纠缠了上来,不轻不重,像是一场耐心而折磨的邀请。 池小影只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刹那间苏醒、活跃、狂‘乱’不安地叫嚣,它们无声的呐喊汇成狂‘潮’,一‘浪’一‘浪’向她袭来,令她心跳如雷,四肢瘫软,几乎站立不稳,理智微弱地抗议了一下,就呜咽一声,消失无意。 “先生,尺寸合适吗?”在外面等得昏天暗地的营业员忍不住出声问道。 “该死的……”宣潇恋恋不舍地松开池小影的‘唇’边,低咒了一句,他忘形地都忘了这是在商场内。 池小影低着脸,又羞又窘,大气都不敢出。 他脱下大衣塞到她手中,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地换下‘裤’子,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营业员一瞧池小影绯红的脸颊,不禁张口结舌。“衣服包起来吧!她是我爱人。” 营业员朝天翻了个白眼,鬼才信呢,夫妻需要躲在商场试衣间里胡来吗?但看在两件价值不菲的衣服上,一些话就咽回去了。顾客是上帝,千万不要和上帝过不去。 池小影直想捂着个脸逃出商场,还是宣潇自在,刷过卡后,拉着池小影,招摇过市。 人流喧嚣中,瞅着宣潇的俊脸,池小影生出一丝错觉,仿佛他们没有离婚过,一直是一对非常恩爱甜蜜的夫妻。 情不自禁,她把头凑近了他的肩膀,轻轻靠上前。像两枝柳条搭在一起,也像小猫睡觉时前爪抓住眼睛。 “真想这一刻是真的。”她脱口说道。 “你想忽视朗朗乾坤呀?”宣潇‘抽’过手,改揽她的腰,站在一天的风雪里,“小影,这是真的,以前,我们对彼此都有误区,只要走出这误区,我们就会看清对方的心。小影,我们从头来起吧!” 他不是开玩笑,很认真很认真,眸子黑亮黑亮,目光清澈而纯净,有种绵延的缱绻在其中。 她的心轻轻地,轻轻地,砰然一动。 他等了一个世纪之后,终于看到她微微点了下头,“宣潇,我们先恋爱吧!” 老天,三十二岁的男人谈恋爱会不会太老了?宣潇苦着个脸,却又不敢反驳,生怕得罪了某位小‘女’子,然后连亲近的机会也没了,不过,只要先把窥探小影的男人赶走,宣布了所有权,是恋爱还是复婚,那些是小事。 ‘浪’漫继续。 两个人又逛了几家商场,在路边咖啡厅喝了两杯咖啡,吃了点心,接着又去买了些北京特产。 在一家内衣商店,宣潇看到一身熟悉的家居服,蓝底青‘花’,纤细的腰带,镶边的袖口。“我终于找到这身衣服了。”他笑着对池小影说道。 池小影没有吱声,只是把头抵着他的后背,眼里浮出了一层湿雾。 宁伊那天穿过她的家居服,她气得发疯,赌气把那件衣服给扔了,宣潇却记在了心里。 买了家居服出来,两个人细步走着,手紧紧握住,再没松开。 冬夜天黑得早,又是大学漫天,街上纵然亮起一盏盏的霓虹灯,五彩的光束与雪‘花’‘交’相互映,美得令人目不暇接,还是贪恋着回家的温暖。 宣潇建议回酒店吃晚饭,池小影同意,‘腿’逛得都麻木了,下午吃的点心还没消化掉,晚饭不急,而且好巧感到肚子微微有点酸痛。 各自回到房间洗漱,冲澡的时候,她看着‘腿’间顺着水流冲下的一抹淡红,叹了口气。 晚饭后,宣潇跟在她身后。 “你干吗?”她挡在房‘门’口,不让他进来。 “你说干嘛,谈恋爱呀!”他硬挤了进来,光明正大地答,趁她愣神的工夫飞快地啄了下‘唇’。 “喂喂!宣潇,今晚……”她还没说出口,嘴巴被她堵住了,“我说过你所有的理由都已用完。” “可……唔……”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吻’了下去,她嘟囔了一会,乖乖不动了。 他不再说话,抱起她,直奔房间的大‘床’,她躺在‘床’上轻喘,两个人缠成了一团,很自然,很迅速,她衣不遮体。 她慌‘乱’着说不要,不要。 宣潇浑身紧绷到极点,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腿’间,坚硬而灼热的触感霎时从她的掌心传来,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引起一阵难言的颤栗。 他飞快地除去自己的衣服,压上她的身子。 “小影,我……想要……”呼吸加重,心跳如鼓鸣。 他伸手除去她最后的内衣,池小影抓住了他的手,“宣潇,今天不行。” “为什么?”宣潇野兽般低低地吼着。 她眼角飘着泪,羞愧万分道:“晚上好朋友刚到了,不信你看。” 他掰开她的手,难以置信地看去,果然如此。 他张大嘴,只是不知该放声大笑还是放声大叫。多可笑的事啊,简直像某种行为艺术,难得有适合的铺垫,适合的情调,适合的环境,难得小影解开心结,他也勇敢地剖开了心,可老天偏偏不许,大笔一挥,通通抹杀掉了。 “如果你实在想,我……们小心一点……”池小影不舍他难受的样子。 “傻瓜!”他平静了下心绪,把她抱进怀里,“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们还有以后呢!我再忍几天吧!但今晚,不准赶我走。” 疯了,抱着她绵软的身子,他的肌肤不可思议的发烫。 池小影心中一‘荡’,返身熄灭了‘床’中的灯。黑暗里,她大着胆子贴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你……会吗?”他失声惊问。 她羞得咬住他的‘唇’,“没有人生来就会的。”她借用他的话回答。 他整个人快乐得像升到了半空中,这一刻,他相信,她可能比他认为的还要在意他,不然依她那清冷自制的‘性’子,怎么愿意做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这一晚,虽然没有真实进入她的身子,但相信还是因为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就在最高的一次起伏的顶点,一切归于平静之时,他亲‘吻’着她的‘唇’,抱起她,把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间,柔声说道:“小影,我爱你!” 55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往江苏省滨江市,请大家赶快上车,回到各自的车厢,不要在走道上走动,谢谢!”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连着下了两天,首都机场所有航班停飞, 龙安公司的杨总发动了巨大人脉,才在这‘春’运暑期中买到了两张去滨江的卧铺票。池小影安置好行李,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雪,比刚上车时又大了许多,雪片变成了雪粒,又细又密,纷纷扬扬,洒了一天一地。她听着列车广播,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 想到回家,不由自主脸上就‘露’出恬美的微笑,转过身看去,宣潇还在车‘门’前和杨总一行人握手话别。这趟北行,收获很大。宣潇工作室与龙安公司签订了长期合作的合同,最近的协议就是那条连通几省的高速公路。龙安公司为了表达诚意,甚至连预付款都汇到了工作室的帐号上,不仅这些,最大的收获是她和宣潇之间的坚冰已悄然消融。 “冷不冷?”列车‘门’关闭,车轮在轨道上缓缓滑动,宣潇阔步走进了房间,拉过池小影的手,亲昵地贴着脸腮。这种卧铺房间里只有两张‘床’,除了空间小点,但条件还算不错。 “车里暖气‘挺’高的,不冷。我们要在车上呆一夜半天呢!我们都在滨江上的学,还没凑过‘春’运的热闹,这次也算凑了一回。”池小影很兴奋。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一起脱了大衣,挤在一张卧铺上依偎着,失而复得的恩爱让两人好象回到了热恋期。 宣潇拿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拢在他的掌心,握牢,像是怕她受了惊吓就会飞走似的。 虽然经历了几个月的身心折磨,但能每次把小影这样揽在怀里,他觉得值得。 “小影,今年过年和往常一样,除夕去我父母家,大年初一我们回你妈妈家。还有,不准再住进你那个闹嚷嚷的公寓了。”他按捺不住为她制订接下来的生活计划。 池小影眼睛扑闪了几下,“宣潇,我们……还在离婚中!” 他真是恨起她的大煞风景,伸出手指弹了下她的笨脑壳,“这有什么难的,回去就结婚好了。” “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我们过家家呢!” “干吗管别人,是我们在过日子。” 她又傻傻地问了一个问题,“那如果结了婚我还要回工作室上班呢?” 他白了她一眼,“设计院已经有了新秘书,你回去抢人家饭碗吗?你当然要在工作室上班,天天在我眼前晃着,你放心,我也放心。小影,我不想我们之间再生些意外!” 列车在风雪中疾驰,雪光映进车窗,令她有些眩晕。 “你不是爱写点文字吗,最多我允许你上班时期做‘私’活好了。” 啥?她睁大眼睛。 他蹙了蹙眉,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呀,我们在工作室内埋头苦干,你在上面一呆半天都不下来一步,什么象爱生命一样爱着一个人,甚至为他改变自己……” “你偷看!”池小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光明正大地看的。”他非常正经地回答,“不过看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曾被一个人这样深爱过。小影,可是你的爱为什么要藏那么深呢?” 她的泪突然不听使唤,自己就涌了出来,“我怕成为你的困扰,我以为你对我只是……同情。” “这样的同情未免奉献太大,身心相许还赔上全部的家当?”他戏谑地对她挤挤眼。 “谁让你以前那么冷冰冰的,连多看我一眼都好象是施舍。” 宣潇收起了笑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臂,“小影,也许是我不擅于表达,才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对于我来说,不管在外面多苦多累,只要回到家中,把你抱在怀里,拥抱着入眠,我就感到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池小影笑了,“我要求不高,以后就象这样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就行,别再做那些蠢事来气我……唔……” ‘唇’突地被堵住,他怕她再说过什么令他不堪回首的话,先把她‘吻’晕了再说。 风雪中,列车在广阔天地间疾驰着,窗外的白昼一点点消逝。 天黑时分,走道上顶灯纷纷亮起。宣潇与池小影到餐车上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后看了会电视,就熄灯休息了。 今天是池小影生理期最多的一天,她向来在这天都睡得不大安稳。睡到十一点多,起来上洗手间,听着宣潇睡沉的鼾声,她怕惊醒他,轻手轻脚开了‘门’。外面走道上寂静得很,一个人影都没有。 还没走到洗手间前,袋子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深夜里象催魂似的,吓得她一时半会都不知接听。 “喂!”好半晌,她才打开了手机,捂着嘴,压低了音量。 “小影,把你吵醒了吗?”柏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苍白无力。 池小影拍拍心口,嘘了口气,“没有,我在火车上。你还没睡呀?” 柏远停了一下,又说道:“我睡不着,我在想你,小影。” 池小影一怔,赫然笑了笑,“今晚是不是出去应酬了?” “不, 我很清醒。小影,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先追的是你,你会和我‘交’往吗?” 池小影脸刷地通红,大气都不敢喘,“柏远,没有如果的。” 柏远苦涩地一笑,“没有如果,但是有梦。如果你愿意与我‘交’往,也许我一辈子都可能是个小办事员,窘迫得为钱斤斤计较,买不起大的公寓,养不起车,可是我们会过得很幸福,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池小影屏住呼吸,不敢接话,柏远今晚估计又喝多了。 “小影,你不要把我的话当成负担,我只想至少要说给你听一次,不然就没机会了。在你刚进校‘门’时,我就喜欢上了你,但是因为我的软弱,我成了燕南南的裙下之臣,然后就一步步离你远去,直到现在。我知道我现在过得龌龊,过得无耻,想你都是对你的亵渎,但谁的心里没有一个梦呢?错过一次,就错过了终生。小影,我没救了……”说着,柏远在电话的那端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池小影无措地看着手机,不知该说什么好,“柏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不要往坏处想,***睡觉,醒了后一切都过去了。” “还能醒过来吗?小影,小影,小影……”柏远一声一声喊着她的名字。 “你爱人呢?”池小影没办法,顾左右而言他。 “我有爱人吗?”柏远突然放声大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还有一个梦。小影,一个人过着辛苦不要怕,不要为环境而屈就自己,忍过去就会云消雾散,你那么乖,一定会遇到挚爱你的一个人。我不知还能为你做什么,一点绵薄之力,只当……替自己圆个梦……” 电话那端突然没了声音,寂静如死海一般。 “柏远,柏远,柏远……”池小影惊恐地喊道,不知怎么,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在给谁打电话?”电话里没有回音,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清冷的问话,池小影吓得一哆嗦,手机“啪”地掉到了地上。 回过头,宣潇披着外衣,微怒地看着她。 “我……我上洗手间。”宣潇本来就为柏远的事和她争执过,她怕说实话,宣潇又会发飙,匆忙拾起手机,慌‘乱’地走进洗手间。 出来时,宣潇已经不在了。 她回到房间,黑暗里看到有烟头一明一暗,满室烟雾。 “宣潇,不要吸太多烟,对身体不好。”她故作轻松地说道。 宣潇沉默着,突然一拧烟头,低吼道:“是不是那个秦医生?” “呃,不是。”池小影忙回道。 “那是谁?你知道你在外面呆了多久吗?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宣潇冲上来,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疼得叫出了声,“宣潇,你不要‘乱’想。是……柏远。”她无奈说了实话。 “你打给他的?”宣潇的怒气不减而增。 “不是,是他打给我的。” “是什么国家大事需要这大寒夜的向你汇报?”宣潇讥诮地倾倾嘴角,手一松,她跌倒卧铺上。 “没什么大事,只是普通的闲聊。”池小影‘揉’着疼痛的手臂,“宣潇,真的就是一个问候的电话。”有点怪怪的而已。 “你就把我当白痴吧!池小影,我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复婚?如果你心里面有其他人,那就不要勉强,我不夺人之美。” 这还是前一刻对她情话绵绵的宣潇吗? 池小影心象被刺了一针,疼得直‘抽’气,她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下,尽量理智地说道:“宣潇,别说这么重的话,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我……很珍惜。从我们恋爱到现在,我心里面从来只有你。” “那你对天发誓,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柏远。” 池小影无力地叹了口气,“好的,我发誓。” 宣潇突地拉亮了灯,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池小影一时睁不开眼来,她伸手‘欲’遮住眼睛,宣潇却突地拉开,眼睛血红地瞪着她,“你撒谎,在认识我之前,你没有暗恋过柏远吗?” 跨江大桥标书发布会那天,燕南南对柏远说的话,他坐在车子里,听得一句不拉,他以为那是燕南南胡编‘乱’造的,现在看来是有一点迹象。 池小影默默‘抽’回手,低下眼帘,拼命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宣潇,你没有过初恋吗?那只是一种朦胧的情感,并不是刻骨铭心的深恋。” “我的初恋就是刻骨铭心的。”他大吼道。他的生命里就只容下她这么一个‘女’人,而她却还喜欢过另一个男人,他酸得满嘴都是醋味。 “这种事不为人所左右,不知道在哪个时期会遇见谁,谁又会陪着你走完一生?如果我知道将嫁给你为妻,我在进校‘门’的那一天起,就会站在显目处,一动不动,直到你看到我。宣潇,不会为这种事在意,你不是说过去的都已过去,要想着现在、未来。” 她温言轻道,抬头看他,他猛地转过了身,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他是说过去的已过去,可这事明明是现在正在发生,让他怎么能不介意?一种被欺骗的羞辱象毒蛇般嘶咬着他的心,疼得他双‘腿’发软,浑身颤抖。 下半夜,他站在车‘门’边,‘抽’烟‘抽’到天亮。 池小影和衣躺在‘床’上,车内暖气再高,她依然冷得手脚冰凉。 爱就爱了,她遵从自己的心,忘怀他带给她所有的伤痛,和他重新开始。 如果,只是如果,是她带给他同样的伤痛,他也会这样忘怀吗? 池小影不想知道答案,淡淡的曙光透过车窗照进对面空无一人的卧铺,一切已经写在了眼前。 中午十二点半,列车进入滨江站。 滨江上空,冬阳高悬,天蓝风轻,温度仍很低,但这种低和北京的冷是完全两码事。 宣潇工作室的司机开着车在出口处等着,接过两人的行李,两人上了车,司机回过头看着宣潇,说道:“宣总,滨江出了一件大事。” 宣潇系着安全带,没抬眼,“什么大事?” “昨天夜里,‘交’通局的柏远局长自杀了。” 56 柏远的灵堂设在滨江市殡仪馆。殡仪馆外摆满了‘花’圈和挽联,‘交’通局的几个工作人员手臂上围着黑纱,负责接待络绎不绝的吊唁人员,有一大半是冲着好奇过来的。 柏远年满三十二岁,接任‘交’通局长三个月不到,新婚蜜月刚过,人生正是顺风顺水之时,怎么突然撒手西去呢? 如果是疾病而终,那是无奈,人斗不过命运,可是死于自尽,那就透着诡异了。 柏远是死在家中的,死前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一身新衣,然后服下了一大瓶安眠‘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走得很从容,走得很安详。是他的司机和秘书发现的。早晨他有个会,去他家接他,敲了许久的‘门’都不开,打手机又不接,只好找人砸开了‘门’,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象睡熟了一般,身体已经冰冷。 昨天晚上,他的新婚夫人恰好回省城娘家送年礼。 官员自尽,一般都是一个问题……犯了经济事件,脱不开身,又受不了牢狱之苦,一死遮百丑。可柏远刚任‘交’通局长三个月,对各个工程、有关建筑公司还没‘混’得脸熟,想犯事都难。以前在城建部‘门’做拆迁工作,离任时是经过权威部‘门’审计过的,大红公章盖着,证明他非常廉洁自律。 说是情感上出事,那再大的罪也犯不着自尽呀!最多被别人戳戳指头,说生活不太检点。这种事柏远也不可能犯呀,人家还在新婚中呢! 柏远的死成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了。 有个算命的偷偷为他卜了一卦,说这个‘交’通局长的位置犯凶,有镇得住的人才能坐。你看吧,上任‘交’通局长是进了牢房,现任的是自尽,下一任如果火光不旺的话,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传言迅即在滨江城内被传得铺天盖地,也算是对柏远之死唯一一个非官方的‘交’待,同时,也把一帮窥探‘交’通局长之职的人吓得退后三步。市政fǔ无奈,只得让‘交’通局常务副局长以副代正主持工作。 池小影买了束白菊,默默走进了灵堂,柏远身着黑‘色’的大衣,安静地躺着,双目紧闭。 她鞠躬三次,放下菊‘花’,走到柏远身边,泪不由自主就掉下来了。 昨晚在车上接电话时,她有不祥的预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要自尽。如果知道,她会陪着他一直讲话,讲到他放弃这个念头。 她的父亲也曾是以这样的方式了却了生命。 自尽,是对生活无法面对到了极限,需要无尽的勇气,才能做得出来。 柏远也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她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感受得到? 他直步青云,‘春’风得意,年纪不大却功成名就,就在不久前还想和她玩暧昧,被她严词驳斥。这样的人怎么舍得***呢? 她心里面隐隐有一个答案,她提醒过他,可他否决了呀!在那个时间他还是有办法去挽救的,不可能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腰里面突然伸过来一双大手,“走吧!”陪她一同过来的宣潇把她拉进怀里,说道。 她拭去泪,又看了看柏远,那个在她踏进大学的一天,抢着替她拎行李,象阳光般俊朗的男孩再也看不到了。 泪,怎么拭也拭不尽。 柏远的父母和妹妹坐着灵堂的另一端,眼睛哭得通红,妈妈有几次都背过气去。 宣潇和池小影都去过柏远的家,与他们认识,走过去安慰。柏远的妹妹抱着池小影,直说:“池姐姐,你说我哥他是怎么了,怎么了?” 池小影陪着痛哭,四处看看,没有看到柏远的妻子。 “别人说为了大嫂以后要嫁的男人,大嫂不能来灵堂。”柏远妹妹哭着说。 池小影心里面一凉,这边人未入土,那边已经准备择婿了。 情如纸薄,吹弹得破。 两个人出了灵堂。 车上,没有人说话,气氛缄默着。要到工作室时,宣潇说道:“那通电话是他临死前打的吧!” 池小影轻轻点了下头,“他的口气很正常,和平时拉家常一样,还开我玩笑,后来突然就哭了,我还以为他喝醉了,谁知……”她捂着嘴,把泪意眨了下去。 宣潇知道不该和一个死人吃醋,可心里面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在他的心里,你应该是最重的。” “宣潇?” “好了,我不会再提,这事就这样过去。”宣潇说道,耸了耸肩,“只要他的死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池小影淡然一笑,这样算过去了吗? 两个人进了工作室,把从北京带回来的土特产分给大家。 宁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快递,“池总,这是昨天早晨寄来的,我替你签的名。” “谢谢!”快递里是一份房产证和一份土地使用证,上面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池小影,还有一大串钥匙。她睁大眼,又看了几遍,名字没错呀!“难道是同名同姓的人?” 她自言自语走进办公室。 宣潇一怔,从后面抄过来,抢过快递,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你买房了?” “没有呀!”池小影说道,“我哪有那个钱,你知道的。再说这房二百多个平方的复式建筑,我就是买房,也不会买这么大的。” 宣潇抿紧‘唇’,直直地看着她。 “我说的是真的,估计是人家寄错了。” “你在讲故事。”宣潇‘阴’冰冰地把快递塞回她的手中,冷冷一笑,“池小影,我可能被你清纯的外表所欺骗了,其实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室内陡地安静下来,一时间两个人只是四目相对。 池小影冷得像站在冰窖之中,上下牙打着颤,她有些哽咽问道:“宣潇,你到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高手?” 话音未落,刘会计领着两个穿警察***的男人走了进来,“池总,有人找。” 池小影脸‘露’愕然,宣潇一脸漠然。 有一个警察解释说,柏远局长在前几天,‘花’了一笔款项在锦绣名邸买了一套房子,房子却登记在池小影的名下,而他临死之前最后一通电话记录显示的号码是池小影,他们是过来请池小影到警局录个口供,以备对调查柏远局长自杀一事有点帮助。 池小影苦涩地闭了闭眼,无法拒绝,只得跟着他们走,临行时她看了宣潇一眼,而宣潇看着窗外,并没有看她。 进了警局,池小影才知道其实柏远自杀一事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让她过来,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没有把结果对外宣告,是因为事关柏远的个人声誉,而这个声誉,又会间接影响到他位居权贵的岳父大人。 一切的根源还是那位洪指挥。 洪指挥在‘交’待各项贿款时,有一笔三百万的脏款的去向怎么也不肯‘交’待,直到最后顶不住了,才说出来。原来他在任水建公司老总时,曾勾搭上一位下属,某天和那位下属在家里,正云山雾海中,下属的丈夫刚好回家,捉了个正着。下属的丈夫用照相机拍下他的***,说要将他绳之以法,他跪在地上求饶,下属的丈夫要二百万‘私’了此事,他咬咬牙答应了,用二百万换下那个胶卷,以后就离开了滨江市,走之前,又给了那位下属一百万安抚费。 那位下属叫燕南南。 她的丈夫叫柏远。 燕南南被带到北京对证此事,一一承认了。当北京纪委找到柏远时,柏远拿出一张二百万捐给红十字会的收据出来,但纪委的人说,这件事不仅仅是脏款去向问题,柏远实际上已涉嫌敲诈,可能还要进一步追究。 柏远一听慌了,让他的妻子回省城向岳父托人开脱。他妻子没想到柏远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气之下,两人大吵一架,妻子说要离婚,跑回了娘家,已半个多月了。 柏远在极度惊恐之下,接受不了从人上人到阶下囚,走上了自绝之路。 那二百万在捐之前,他有过几次投资,收益不错。他把属于自己的钱分成两份,多的那部份存到了他父母的存折里,少的那部份买了套房子送给池小影。 “池小影,你是柏分配权局长的什么人?”警察问道。 池小影一直默默在听,没有惊讶,也没有意外。燕南南早打过预防针,说洪指挥会牵累到柏远,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那时候,柏远还只是一个小办事员,工资不会超过一千,二百万是个巨大的***,但这能洗去燕南南带给他的耻辱吗? 正如他所说,人不能错一次,错了就错过终生。 “这和案件有关吗?”池小影抬起头。 警察不自在地一笑,“有一点关系。” “他是我学长而已。”她从包里把房产证、土地证和钥匙拿了出来,“这些只是他想圆个梦而已,但梦就是梦,不管做得多美,总要醒过来。” “这些不涉及到脏款,你可以收下的。” 池小影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开。手机上显示时间是凌晨二点,她出了警局,看见宣潇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等她,她当时眼里就涌满了泪。 她走过去,宣潇站起来。 两个人并肩,默默走了一会儿。 突然,宣潇回过头,对着她的脸腮,狠狠地甩过去一巴掌,掌声轻脆得在冬夜里回音久久。 “你这个龌龊的‘女’人,在我面前摆出一幅清高圣洁的面孔,背着我却做出这些令人不齿的恶径。你宁可卖给柏远,为什么不能卖给我呢?干吗要离婚,是不是怕有一天我会揭穿你的真实面目,还是你对美丽的初恋从一而终?可惜你这样的决定下得太晚了,柏远他死了,死了,扔下你不管了,以后你是不是要死心地回到我身边?告诉你,我不捡破烂的。你不是喜欢钱吗?明天我会让陈律师买下你手中的股份,从现在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说完这话,他转身冲进了夜‘色’之中。 池小影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静静立了一会,竖起衣领,裹好围巾,对着清冷的星空狠吸了一口冷气。 爱情是一首美丽的歌曲,也只能唱给懂的人听,否则的话,便是一堆噪音。 她想起昨天、前天,两人重归旧好,对未来说的一句句憧憬,对过去一声声的抱歉,时光没有把那一刻停驻,因为它有一双‘洞’察未来的眼睛,知道那只是昙‘花’一现。 她怎么就傻得去以为那是真的呢? 池小影哑然失笑,在笑的时候泪流满面。 57 池小影是腊月二十七回的家。 小县城里年味已经很浓了,大街上走几步就看到卖糖葫芦和气球的小贩,放假的孩子追在后面又叫又闹的。好多商家在大‘门’廊上挂上喜庆的红灯笼,一些大超市的橱窗里则贴着各种食品的促销广告。 印像中,妈妈在过年前的这几天,特别忙碌,五点多就起‘床’了,把糯米磨成粉,做年糕,炒瓜子‘花’生和米‘花’糖。所有的点心都自己做,一屉一屉蒸熟。厨房里整天都是水汽腾腾,鲜活的‘鸡’鸭叫声此起彼伏,鱼在浴缸里跳跃,锅里的汤煨得正浓。。。。。。就是爸爸走了后,妈妈每年这忙年的习惯依然没有改变。 这一幕幕画面,在此时,成了缝补她碎裂的心的一缕缕丝线。 池小影站在楼梯口,用手作梳,理了理头发,扯了下嘴角,装出一幅开心的样,往家里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异口同声的,“跌了,跌了,抛。。。。。。抛。。。。。。”她心一沉,缓缓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一客厅的老头老太,纷纷回头,不耐烦地直拧眉,看到是她,才‘露’出了点笑意,“小影回家啦!” 夏秀芬----坐在电脑前的‘操’盘手忙里偷空地瞟了她一眼,“股市年三十都开盘呢,你们咋放假这么早?” 池小影苦涩地扁扁嘴,“我请假回来陪陪妈。” “我有这么多人陪,忙着呢,回来就回来吧,自己找点吃的去。”夏秀芬说完,又全神贯注地看向电脑,全然忘了她的存在。 池小影莫名其妙地发冷,进房间放下行李,到厨房看了看,冷锅冷灶,灶台上一碗稀饭冻得凝凝的,也不知是哪天煮的了。她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只‘鸡’蛋,啥都没有。 她朝外面看了看,‘唇’抿得紧紧的。快手快脚地淘米煮饭,然后蒸‘鸡’蛋。锅里飘出饭香时,客厅里的老头老太还没有散,一个个脸如土灰似的,你看我我看你。 “怎么了?”池小影探过头看了眼屏幕,一片碧绿。 “大盘突然跳水。”夏秀芬两眼发直,语气无力。 “什么叫跳水?”池小影不解。 “唉,就是刚刚涨势正好时,突然暴跌。” “股市不是有涨有跌吗,这很正常,说不定明天就会涨回来的。”池小影安慰道。 夏秀芬苦笑,“你知道这一阵跌了多少点吗?” 池小影摇摇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夏秀芬站起身,对着哭丧着脸的老头老太们挥挥手,“都回家去吧,那钱放在里面不会少,以会总会涨上来的。明天咱们再来等等。” “妈,今年过年怎么啥都没准备?” 夏秀芬白了她一眼,“我哪有时间,再说又没其他人来过年,我们母‘女’俩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 池小影听得心里面一堵,饭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夏秀芬只顾想着股市,根本没注意到池小影的表情,更没发现池小影瘦得脱了形。 没等陈律师找上自己,池小影先找上他,把签好名的股权赠予书放在他桌前,告诉他自己认真读过经济法了,以后宣潇工作室的一切和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陈律师看着她,心虚得直咧嘴。 她是在宣潇工作室所有的人下班后,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拿走的,工作室的公章和印章留在‘抽’屉里,很守诺的,没有与宣潇打过照面。 二天她去银行取钱,发现卡里多了一笔钱,数目不大,估计是自己在宣潇工作室工作一个多月的薪水,她没打电话过去问。 取了钱她就去了设计院。 在院长办公室坐了半天,看着一脸慈祥的院长,她忍不住哭了。 “都怪我,不该放你走的。”院长非常内疚,“我本想***之美,夫妻总是劝合不劝分,唉,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性’格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会改变这么快呢?” “院长,不要这样说,我不去试过、努力过、等过、主动过,我怎么会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呢?说不定我会傻傻地一直等下去,现在我再也不要等了。”她哽声说。 院长不舍地看着她,刚好新来的秘书到现在还接不上手,看着池小影神情恍惚的样,让她隔了年回来继续做秘书,年前就不要上班了。 夏秀芬二天继续奋战在屏幕前,四周被老头老太围的水泄不通,池小影问句话,她都没空搭。 池小影索‘性’什么也不问了,一切自己作主。 不管几个人过年,年还得有个年样,尤其今年更要有。她也想让自己忙碌点,手上有事做,脑子里才不会胡思‘乱’想。如果一停下来,她真的怕自己会崩溃。 他不是早说过,这世上少了谁,地球照转。 没有爱情的‘女’人,年也一样过。 瞧着天气不错,池小影把家里的被褥、窗帘全拆下来洗了,然后把除了客厅以外的每个角角落落都清洗了一遍。 腊月二十九上午,池小影依然保持了旺盛的斗志,去超市买了一堆年货,鱼、‘肉’、饺子、汤圆,还买了五幅对联和一个巨大的中国结。马路上到处是慌慌张张的车辆和行人,都赶着往家跑。池小影心想,人不管在多远的地方,心里面总有个家,有家都好呀! 她拎着年货回到家,一屋子里的人只顾着关注大盘走向,没一个搭理她。她把洗好的被褥铺好,窗帘挂好,然后就呆在厨房里忙碌。忙忙‘操’‘操’一个白天就过去了。 晚上做了简单的晚饭端出来,发现夏秀芬已经回卧室了,她敲敲‘门’,夏秀芬说累了,没胃口,不想吃,声音闷闷的。 池小影年三十上午开始准备年夜饭,差不多时,她贴对联,把每扇‘门’都打扮得喜气洋洋,客厅的墙上挂着中国结。她不‘抽’空跑了趟墓地,在父亲的墓前放了束白‘花’,烧了点纸钱,静静坐了会。 回到家时,老头老太们不在了,夏秀芬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电脑前,池小影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回声。 池小影推了她一把,她哇地一声突然放声痛哭。 池小影吓得蹲在她面前,“妈,怎么了?” “小影,怎么办呢?跌了好多,好多,妈很怕。”夏秀芬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妈,没事的,再跌也就五万块,我们还承受得起。我听别人说明年是奥运年,经济大好,股市一定会涨呢!” 夏秀芬突地抬起头,大睁着眼,“是的,明年要开奥运会,经济会好?” “嗯,奥运会会给许多行业带来发展的机遇。” 夏秀芬突地破涕而笑,双手直拍,“那就好,这样妈妈就不担心了。唉,这一年,妈,好背,‘女’儿好端端的离了婚,股市涨到六千点,突然又大跌。希望明年是个幸运年。” 池小影哭笑不得,“妈,这两件事能扯一起吗?离婚是我个人的事,股市大跌是国家的事。” “对我来说,都一样。” 说着,遥远处传来隆隆的闷雷声,大冬天不该啊!冷不丁窗外炸响一个东西,五彩的火‘花’照亮了一小截天空,是焰火。跟着就明白远处响的其实是爆竹。窗外的焰火源源不断,像一棵绚丽生长的树。又一声巨响,地板哆嗦一下,玻璃哗哗地响。 池小影把做好的碗碗碟碟端进客厅,还拿了酒,和夏秀芬面对面坐下。两人吃了几筷,夏秀芬对着左边的位置叹了口气,“今年少了双筷子。” 池小影正吃着一口黄瓜,不慎咬到了舌头,钻心的疼,眼眶里刷的就满了。她尝到了血腥味,赶紧回房间拿纸巾,一眼瞥见行李箱上面放着的那身素蓝的家居装。池小影觉得眼睛里满满的东西掉下来,舌头在张开的嘴里感到越来越凉,双‘腿’发软,承受不了重量似的,她弯腰驼背坐到‘床’边上。 世界上鞭炮声四起,仿佛各个角落里都埋伏着一堆炸‘药’。焰火一遍遍照亮窗玻璃,房间里‘花’‘花’绿绿。有小孩在外面欢叫,夏秀芬在外面打电话拜年,告诉人家说明年是奥运年,我‘女’儿说股市会大涨。 池小影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来,只得紧紧咬着手指,肚子里空空‘荡’‘荡’,身上直冒虚汗。 她以为她可以坚强地把一切撑起,但软弱还是强力来袭了。 但这样的软弱,她只会在这一刻流‘露’,走出房间,她不会让妈妈看出来,更不会被别人发现。 四年的婚姻,她对宣潇彻底失望后,毅然离婚。 离婚后,她感到宣潇努力的诚意,她死去的心复活,明知有险,她依然选择了走向他。 结果呢? 柏远的临死遗举,像一面锃亮的魔镜,照出她与宣潇之间感情的厚薄。 爱,轻如羽‘毛’,明媚的阳光下,洁白如雪,美丽芬芳,一阵狂风袭来,飘无影踪。 幸好妈妈根本不知发生过这一段‘插’曲。 除夕这一夜,池小影吃了十个饺子、两个汤圆,两眼盯着电视屏幕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一直看到结束,然后倒头就睡。 一夜‘乱’梦如杂草,等于什么梦也没做。 早晨刚起‘床’,老头老太们就拥了过来拜年,“小影她妈,过年股市真的会大涨吗?” “嗯,不信,你问我家小影。”夏秀芬把池小影从屋里喊过来,“小影,你把昨天说的再说一遍。” 池小影眨眨眼,她昨天说了许多,要重复哪一句呀? “就是股市大涨那句。” 老头老太们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一触想起来了,“那个呀,我也是在报纸上看到的。财经评论里有,你们到网上看看。” 于是夏秀芬打开电脑,上网,一帮老头老太围上去,七嘴八舌。网上关于2008年的股市走向,贴子已经很多,大部分抱持乐观的态度,老头老太们越看越欢喜,心里面美滋滋的。大年初一,全泡池小影家里了。 池小影不想在家呆着,一个人出去走走。马路上因为冷清显得比平常宽敞许多,那感觉像走在俄罗斯的大街上,路冷着,两边的楼房也冷着,行人很少,车也少,公‘交’车里也没几个人。 电影院前到聚了不少人,卖吃的,卖玩的,扎成堆。池小影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看,看完了又回头重看,磨到太阳西斜才回家。 老头老太们散了,夏秀芬难得进了厨房,边做饭边哼着歌。 吃晚饭时,池小影小心翼翼地看了夏秀芬一眼,说道:“妈,你一个人怎么炒股都可以,但别和人家扯上,万一股市不涨,人家套进去了,怎么办?不是说股市有风险,请小心进入吗!” 夏秀芬眉头一皱,放下筷子,“你怎么出尔反尔了,难道奥运会挪地了?” “没有,但股市风支变化,谁都不能‘操’纵股市,钱哪那么容易赚,就像赌钱似的,小赌怡情,大赌要冲家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秀芬突地提高了音量,“我这刚有点开心,你就泼我一身的冷水。我已经够可怜了,老公死得早,抛下我一人,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还没沾到光,又离了婚。我总得活下去吧,寻点乐子,你又作不得。小影,你是我亲生的吗?这大过年的,有这么咒***吗?” 说着,说着,夏秀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开了。 池小影好言好语相劝了很久,都没效果。 “以后,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的事,我也不管。”夏秀芬摞下两句话,起身回了卧室。 这顿饭,母‘女’俩不欢而散。 到了二天,夏秀芬依然拉着个脸,池小影喊她,她都不应声,做了饭,也不吃,反到跑到隔壁人家吃去,直说‘女’大不中留,眼里容不得妈妈老了。 池小影无语,也许真的不合适大过年说这些事。 她想和妈妈道歉,可夏秀芬不知咋的,不给她机会。 她很想保证今年股市会大涨,可她真没这样的能力。 年纪大的人和小孩子一样,赌起气来,非常任‘性’、绝决。 冷战又持续了两天,大年初五过完了,池小影无奈收拾行李回滨江。 临走时,她对夏秀芬说:“妈妈,我是你生的,说错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这世上你最亲的人有我,还有外婆,还有阿姨、舅舅,可是我只有你了。妈妈,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把我推开。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 她拎着行李,走出‘门’去。 背对着‘门’的夏秀芬,不禁红了眼眶。 《玫瑰战争》 ------------ 第五十五章,寒风满袖(一)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将在十五钟后开往江苏省滨江市,请大家赶上车,回到各自的车厢,不要在走道上走动,谢谢!”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连着下了两天,首都机场所有航班停飞,龙安公司的杨总发动了巨大人脉,才在这春运时期中买到了两张去滨江的卧铺票。{szcn}池小影安置好行李,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雪,比刚上车时又大了许多,雪片变成了雪粒,又细又密,纷纷扬扬,洒了一天一地。她听着列车广播,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 想到回家,不由自主脸上就露出恬美的微笑,转过身看去,宣潇还在车门前和杨总一行人握手话别。这趟北行,收获很大。宣潇工作室与龙安公司签订了长期合作的合同,最近的协议就是那条连通几省的高速公路。龙安公司为了表达诚意,甚至连预付款都汇到了工作室的账号上,不仅这些,最大的收获是她和宣潇之间的坚冰已悄然消融。 “冷不冷?”列车门关闭,车轮在轨道上缓缓滑动,宣潇阔步走进了房间,拉过池小影的手,亲昵地贴着脸腮。这种卧铺房间里只有两张床,除了空间小点,但条件还算不错。 “车里暖气挺高的,不冷。我们要在车上呆一夜半天呢!我们都在滨江上的学,还没凑过春运的热闹,这次也算凑了一回。”池小影很兴奋。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一起脱了大衣,挤在一张卧铺上依偎着。失而复得的恩爱让两人好象回到了热恋期。 宣潇拿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拢在他的掌心,握牢,像是怕她受了惊吓就会飞走似的。 虽然经历了几个月的身心折磨,但能再次把小影这样揽在怀里,他觉得值得。 “小影,今年过年和往常一样,除夕去我父母家,大年初一我们回你妈妈家。还有,不准再住进你那个闹嚷嚷的公寓了。”他按捺不住为她制订接下来的生活计划。 池小影眼睛扑闪了几下,“宣潇,我们。。。。。。还在离婚中!” 他真是恨起她的大煞风景,伸出手指弹了下她的笨脑壳,“这有什么难的,回去就结婚好了。” “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我们过家家呢!” “干吗管别人,是我们在过日子。” 她又傻傻地问了一个问题,“那如果结了婚我还要回工作室上班吗?” 他白了她一眼,“设计院已经有了新秘书,你回去抢人家饭碗吗?你当然要在工作室上班,天天在我眼前晃着,你放心,我也放心。小影,我不想我们之间再生些意外!” 列车在风雪中疾驰,雪光映进车窗,令她有些眩晕。 “你不是爱写点文字吗,最多我允许你上班时期做私活好了。” 啥?她睁大眼睛。 他蹙了蹙眉,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呀,我们在工作室内埋头苦干,你在上面一呆半天都不下来一步,什么象爱生命一样爱着一个人,甚至为他改变自已。。。。。。” “你偷看!”池小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光明正大地看的。”他非常正经地回答,“不过,看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曾被一个人这样深爱过。小影,可是你的爱为什么要藏那么深呢?” 她的泪突然不听使唤,自已就涌了出来,“我怕成为你的困扰,我以为你对我只是。。。。。。同情。” “这样的同情未免奉献太大,身心相许还赔上全部的家当?”他戏谑地对她挤挤眼。 “谁让你以前那么冷冰冰的,连多看我一眼都好象是施舍。” 宣潇收起了笑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臂,“小影,也许是我不擅于表达,才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对于我来说,不管在外面多苦多累,只要回到家中,把你抱在怀里,拥抱着入眠,我就感到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池小影笑了,“我要求不高,以后就象这样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就行,别再做那些蠢事来气我。。。。。。唔。。。。。。” 唇突地被堵住,他怕她再说过什么令他不堪回首的话,先把她吻晕了再说。 风雪中,列车在广阔天地间疾驰着,窗外的白昼一点点消逝。 天黑时分,走道上顶灯纷纷亮起。宣潇与池小影到餐车上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后看了会电视,就熄灯休息了。 今天是池小影生理期最多的一天,她向来在这天都睡得不太安稳。睡到十一点多,起来上洗手间。听着宣潇睡沉的鼾声,她怕惊醒他,轻手轻脚开了门。外面走道上寂静得很,一个人影都没有。 还没走到洗手间前,袋子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深夜里象催魂似的,吓得她一时半会都不知接听。 “喂!”好半晌,她才打开了手机,捂着嘴,压低了音量。 “小影,把你吵醒了吗?”柏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苍白无力。 池小影拍拍心口,嘘了口气,“没有,我在火车上。你还没睡呀?” 柏远停了一下,又说道:“我睡不着,我在想你,小影。” 池小影一怔,赫然笑了笑,“今晚是不是出去应酬了?” “不,我很清醒。小影,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先追的是你,你会和我交往吗?” 池小影脸刷地通红,大气都不敢喘,“柏远,没有如果的。” 柏远苦涩地一笑,“没有如果,但是有梦。如果你愿意与我交往,也许我一辈子都可能是个小办事员,窘迫得为钱斤斤计较,买不起大的公寓,养不起车,可是我们会过得很幸福,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池小影屏住呼吸,不敢接话,柏远今晚估计又喝多了。 “小影,你不要把我的话当成负担,我只想至少要说给你听一次,不然就没机会了。在你刚进校门时,我就喜欢上了你,但是因为我的软弱,我成了燕南南的裙下之臣,然后就一步步离你远去,直到现在。我知道我现在过得龌龊,过得无耻,想你都是对你的亵渎,但谁的心里没有一个梦呢?错过一次,就错过了终生。小影,我没救了。。。。。。”说着,柏远在电话的那端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池小影无措地看着手机,不知该说什么好,“柏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不要往坏处想,上床睡觉,醒了后一切都过去了。” “还能醒过来吗?小影,小影,小影。。。。。。”柏远一声一声喊着她的名字。 “你爱人呢?”池小影没办法,顾左右而言他。 “我有爱人吗?”宣潇突然放声大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已,还有一个梦。小影,一个人过着辛苦不要怕,不要为环境而屈就自已,忍过去就会云消雾散,你那么乖,一定会遇到挚爱你的一个人。我不知还能为你做什么,一点绵薄之力,只当。。。。。。替自已圆个梦。。。。。。” 电话那端突然没了声音,寂静如死海一般。 “柏远,柏远,柏远。。。。。。”池小影惊恐地喊道,不知怎么,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在给谁打电话?”电话里没有回音,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清冷的问话,池小影吓得一哆嗦,手机“啪”地掉到了地上。 回过头,宣潇披着外衣,微怒地看着她。 “我。。。。。。我上洗手间。”宣潇本来就为柏远的事和她争执过,她怕说实话,宣潇又会发飙,匆忙拾起手机,慌乱地走进洗手间。 出来时,宣潇已经不在了。 她回到房间,黑暗里看到有烟头一明一暗,满室烟雾。 “宣潇,不要吸太多烟,对身体不好。”她故作轻松地说道。 宣潇沉默着,突然一拧烟头,低吼道:“是不是那个秦医生?” “呃?不是。”池小影忙回道。 “那是谁?你知道你在外面呆了多久吗?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宣潇冲上来,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疼得叫出了声,“宣潇,你不要乱想。是。。。。。。柏远。”她无奈说了实话。 “你打给他的?”宣潇的怒气不减而增。 “不是,是他打给我的。” “是什么国家大事需要这大寒夜的向你汇报?”宣潇讥诮地倾倾嘴角,手一松,她跌到卧铺上。 “没什么大事,只是普通的闲聊。”池小影揉着疼痛的手臂,“宣潇,真的就是一个问候电话。”有点怪怪的而已。 “你就把我当白痴吧!池小影,我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复婚?如果你心里面有其他人,那就不要勉强,我不夺人之美。” 这还是前一刻对她情话绵绵的宣潇吗? 池小影心象被刺了一针,疼得直抽气,她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下,尽量理智地说道:“宣潇,别说这么重的话,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我。。。。。。很珍惜。从我们恋爱到现在,我心里面从来只有你。” “那你对天发誓,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柏远。” 池小影无力地叹了口气,“好的,我发誓。” 宣潇突地拉亮了灯,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池小影一时睁不开眼来,她伸手欲遮住眼睛,宣潇却突地拉开,眼睛血红地瞪着她,“你撒谎,在认识我之前,你没有暗恋过柏远吗?” 跨江大桥标书发布会那天,燕南南对柏远说的话,他坐在车子里,听得一句不拉,他以为那是燕南南胡编乱造的,现在看来是有一点迹象。 池小影默默抽回手,低下眼帘,拼命克制自已,不让眼泪流出来,“宣潇,你没有过初恋吗?那只是一种朦胧的情感,并不是刻骨铭心的深恋。” “我的初恋就是刻骨铭心。”他大吼着。他的生命里就只容得下她这么一个女人,而她却还喜欢过另一个男人,他酸得满嘴都是醋味。 “这种事不为人所左右,谁知道在哪个时期会遇见谁,谁又会陪着你走完一生?如果我知道将嫁给你为妻,我在进校门的那一天起,就会站在显目处,一动不动,直到你看到我。宣潇,不会为这种事在意,你不是说过去的都已过去,要想着现在、未来。” 她温言轻道,抬头看他,他猛地转过了身,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他是说过去的已经过去,可这事明明是现在正在发生,让他怎么能不介意?一种被欺骗的羞辱象毒蛇般嘶咬着他的心,疼得他双腿发软,浑身颤抖。 下半夜,他站在车门边,抽烟抽到天亮。 池小影和衣躺在床上,车内暖气再高,她依然冷得手脚冰凉。 爱就爱了,她遵从自己的心,忘怀他带给她所有的伤痛,和他从新开始。 如果,只是如果,是她带给他同样的伤痛,他也会这样忘怀吗? 池小影不想知道答案,淡淡的曙光透过车窗照进对面空无一人的卧铺,一切已经写在了眼前。 中午十二点半,列车进入滨江站。 滨江上空,冬阳高悬,天蓝风轻,温度仍很低,但这种低和北京的冷是完全两码事。 宣潇工作室的司机开着车在出口处等着,接过两人的行李,两人上了车,司机回过头看着宣潇,说道:“宣总,滨江出了一件大事。” 宣潇系着安全带,没抬眼,“什么大事?” “昨天夜里,交通局的柏远局长自杀了。” /AUT ------------ 第五十六章,寒风满袖(二) (女生文学 ) 柏远的灵堂设在滨江市殡仪馆。殡仪馆外摆满了花圈和挽联。交通局的几个工作人员手臂上围着黑纱。负责接待络绎不绝的吊唁人员。有一大半是冲着好奇过來的。 柏远年满三十二岁。接任交通局长三个月不到。新婚蜜月刚过。人生正是顺风顺水之时。怎么突然撒手西去呢。 如果是疾病而终。那是无奈。人斗不过命运。可是死于自尽。那就透着诡异了。 柏远是死在家中的。死前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一身新衣。然后服下了一大瓶安眠药。沒有留下只言片语。走得很从容。走得很安详。是他的司机和秘书发现的。早晨他有个会。去他家接他。敲了许久的门都不开。打手机又不接。只好找人砸开了门。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冰冷。 昨天晚上。他的新婚夫人恰好回省城娘家送年礼。 官员自尽。一般都是一个问題-------犯了经济事件。脱不开身。又受不了牢狱之苦。一死遮百丑。可柏远刚任交通局长三个月。对各个工程、有关建筑公司还沒混得脸熟。想犯事都难。以前在城建部门做拆迁办主任。离任时是经过权威部门审计过的。大红公章盖着。证明他非常廉洁自律。 说是情感上出事。那再大的罪也犯不着自尽呀。最多被别人戳戳指头。说生活不太检点。这种事柏远也不可能犯呀。人家还在新婚中呢。 柏远的死成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了。 有个算命的偷偷为他卜了一卦。说这个交通局长的位置犯凶。。你看呀。上任交通局长是进了牢房。现任的是自尽。下一任如果火光不旺的话。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传言迅即在滨江城内被传得铺天盖地。也算是对柏远之死唯一一个非官方的交待。同时。也把一帮窥探交通局长之职的人吓得退后三步。市政府无奈。只得让交通局常务副局长以副代正主持工作。 池小影买了一束白菊。默默走进了灵堂。柏远身着黑色的大衣。安静地躺着。双目紧闭。 她鞠躬三次。放下菊花。走到柏远身边。泪不由自主就掉下來了。 昨晚在车上接电话时。她有不祥的预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要自尽。如果知道。她会陪着他一直讲话。讲到他放弃这个念头。 。 自尽。是对生活无法面对到了极限。需要无尽的勇气。才能做得出來。 柏远也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她为什么之前都沒有感受得到。 他直步青云。春风得意。年纪不大却功成名就。就在不久前还想和她玩暧昧。被她严词驳斥。这样的人怎么舍得去死呢。 她心里面隐隐有一个答案。她提醒过他。可他否决了呀。在那个时间他还是有办法去挽救的。不可能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腰里面突然伸过來一双大手。“走吧。”陪她一同过來的宣潇把她拉进怀里。说道。 她拭去泪。又看了看柏远。那个在她踏进大学的第一天。抢着替她拎行李。。象阳光般俊朗的男孩再也看不到了。 泪。怎么拭也拭不尽。 柏远的父母和妹妹坐着灵堂的另一端。眼睛哭得通红。妈妈有几次都背过气去。 宣潇和池小影都去过柏远的家。与他们认识。走过去安慰。柏远的妹妹抱着池小影。直说:“池姐姐。你说我哥他是怎么了。怎么了。” 池小影陪着痛哭。四处看看。沒有看到柏远的妻子。 “别人说为了大嫂以后要嫁的男人。大嫂不能來灵堂。”柏远妹妹哭着说。 池小影心里面一凉。这边人未入土。那边已经准备择婿了。 情如纸薄。吹弹得破。 两个人出了灵堂。 车上。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沒有人说话。气氛缄默着。要到工作室时。宣潇说道:“那通电话是他临死前打的吧。” 池小影轻轻点了下头。“他的口气很正常。和平时拉家常一样。还开我玩笑。后來突然就哭了。我还以他喝醉了。谁知。。。。。。”她捂住嘴。把泪意眨了下去。 宣潇知道不该和一个死人吃醋。可心里面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在他的心里。你应该是最重的。” “宣潇。” “好了。我不会再提。这事就这样过去。”宣潇说道。耸了耸肩。“只要他的死和你沒有一点关系。” 池小影淡然一笑。这样算过去了吗。 两个人进了工作室。把从北京带回來的土特产分给大家。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宁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快递。“池总。这是昨天早晨寄來的。我替你签的名。” “谢谢。”池小影懒懒地接过。边拆边上楼。宣潇默默看了她一眼。跟了上去。 “锦绣名邸。”快递里是一份房产证和一份土地使用证。上面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池小影。还有一大串钥匙。她睁大眼。又看了几遍。名字沒错呀。“难道是同名同姓的人。” 她自言自语走进办公室。 宣潇一怔。从后面抄过來。抢过快递。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你买房了。” “沒有呀。”池小影说道。“我哪有那个钱。你知道的。再说这房二百多个平方的复式建筑。我就是买房。。” 宣潇抿紧唇。直直地看着她。 “我说的是真的。估计是人家寄错了。” “你在讲故事。”宣潇阴冰冰地把快递塞回她的手中。冷冷一笑。“池小影。我可能被你清纯的外表所欺骗了。其实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室内陡地安静下來。一时间两个人只是四目相对。 池小影冷得象站在冰窖之中。上下牙打着颤。她有些哽咽问道:“宣潇。你到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高手。” 话音未落。刘会计领着两个穿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了进來。“池总。有人找。” 池小影脸露愕然。宣潇一脸漠然。 有一个警察解释说。柏远局长在前几天。花了一笔款项在锦绣名邸买了一套房子。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房子却登记在池小影的名下。而他临死之前最后一通电话记录显示的号码是池小影。他们是过來请池小影到警局录个口供。以备对调查柏远局长自杀一事有点帮助。 池小影苦涩地闭了闭眼。无法拒绝。只得跟着他们走。临行时她看了宣潇一眼。而宣潇看着窗外。并沒有看她。 进了警局。池小影才知道其实柏远自杀一事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让她过來。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沒有把结果对外宣告。是因为事关柏远的个人声誉。而这个声誉。又会间接影响到他位居权贵的岳父大人。 一切的根源还是那位洪指挥。 洪指挥在交待各项贿款时。。直到最后顶不住了。才说出來。原來他在任水建公司老总时。曾勾搭上一位下属。某天和那位下属在下属的家里。正云山雾海中。下属的丈夫刚好回家。捉了个正着。下属的丈夫用照片拍下他的裸照。说要把他绳之以法。他跪在地上求饶。下属的丈夫要二百万私了此事。他咬咬牙答应了。用二百万换下那个胶卷。以后就离开了滨江市。走之前。又给了那位下属一百万安抚费。 那位下属叫燕南南。 她的丈夫叫柏远。 燕南南被带到北京对证此事。一一承认了。当北京纪委找到柏远时。柏远拿出一张二百万捐给红十字会的收据出來。但纪委的人说。这件事不仅仅是脏款去向问題。柏远实际上已涉嫌敲诈。可能还要进一步追究。 柏远一听慌了。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让他的妻子回省城向岳父托人开脱。他妻子沒想到柏远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气之下。两人大吵一架。妻子说要离婚。跑回了娘家。已半个多月了。 柏远在极度惊恐之下。接受不了从人上人到阶下囚。走上了自绝之路。 那二百万在捐之前。他有过几次收资。收益不错。他把属于他自已的钱分成两份。多的那部分存到了他父母的存折里。少的那部分买了套房子送给池小影。 “池小影。你是柏局长的什么人。”警察问道。 池小影一直默默在听。沒有惊讶。也沒有意外。燕南南早打过预防针。说洪指挥会牵累到柏远。沒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那时候。柏远还只是一个小办事员。工资不会超过一千。二百万是个巨大的诱惑。但这能洗去燕南南带给他的耻辱吗。 正如他所说。人不能错一次。错了就错过终生。 “这和案件有关吗。”池小影抬起头。 警察不自在地一笑。“有一点关系。” “他是我学长而已。”她从包里把房产证、土地证和钥匙拿了出來。“这些只是他想圆个梦而已。但梦就是梦。不管做得多美。总要醒过來。” “这些不涉及到脏款。你可以收下的。” 池小影微微一笑。什么也沒说。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开。手机上显示时间是凌晨二点。她出了警局。看见宣潇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等她。她当时眼里就涌满了泪。 她走过去。宣潇站起來。 两个人并肩。默默走了一会儿。 突然。宣潇回过头。对准她的脸腮。狠狠地甩过去一巴掌。掌声轻脆得在冬夜里回音久久。 “你这个龌龌的女人。在我面前摆出一幅清高圣洁的面孔。背着我却做出这些令人不齿的恶径。你宁可卖给柏远。为什么不能卖给我呢。干吗要离婚。是不是怕有一天我会揭穿你的真实面目。还是你对美丽的初恋从一而终。可惜你这样的决定下得太晚了。柏远他死了。死了。扔下你不管了。以后你是不是要死心地回到我身边。告诉你。我不捡破烂的。你不是喜欢钱吗。明天我会让陈律师买下你手中的股份。从现在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说完这话。他转身冲进了夜色之中。 池小影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静静立了一会。竖起衣领。裹好围巾。对着清冷的星空狠吸了一口冷气。 爱情是一首美丽的歌曲。也只能唱给懂的人听。否则的话。便是一堆躁音。 她想起昨天、前天。两人重归旧好。对未來说的一句句憧憬。对过去一声声的抱歉。时光沒有把那一刻停驻。因为它有一双洞察未來的眼睛。知道那只是昙花一现。 她怎么就傻得去以为那是真的呢。 池小影哑然失笑。在笑的时候泪流满面。 ------------ 第五十七章,寒风满袖(三) 池小影是腊月二十七回的家。 小县城里年味已经很浓了。大街上走几步就看到卖糖葫芦和气球的小贩。放假的孩子追着后面又叫又闹的。好多商家在大门廊上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一些大超市的橱窗里则贴着各种食品的促销广告。 印象中。妈妈在过年前的这几天。特别忙碌。五点多就起床了。把糯米磨成粉。做年糕。炒瓜子花生和米花糖。所有的点心都自己做。一屉一屉蒸熟。厨房里整天都是水汽腾腾。鲜活的鸡鸭叫声此起彼伏。鱼在浴缸里跳跃。锅里的汤煨得正浓。。。。。。就是爸爸走了后。妈妈每年这忙年的习惯依然沒有改变。 这一幕幕画面。在此时。成了缝补她碎裂的心的一缕缕丝线。 池小影站在楼梯口。用手作梳。理了理头发。扯了下嘴角。装出一幅开心的样。往家里走去。 还沒走到门口。就听到异口同声的。“。跌了。抛。。。。。。抛。。。。。。。”她心一沉。缓缓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一客厅的老头老太。纷纷回头。不耐烦地直拧眉。看到是她。才露出了点笑意。“小影回家啦。” 夏秀芬----------坐在电脑前的操盘手忙里偷空地瞟了她一眼。“股市年三十都开盘呢。你们乍放假这么早。” 池小影苦涩地扁扁嘴。“我请假回來陪陪妈。” “我有这么多人陪。忙着呢。回來就回來吧。自己找点吃的去。”夏秀芬说完。又全神贯注地看向电脑。全然忘了她的存在。 池小影莫名其妙的发冷。进房间放下行李。到厨房看了看。冷锅冷灶。灶台上一碗稀饭冻得凝凝的。也不知是哪天煮的了。她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只鸡蛋。啥都沒有。 她朝外面看了看。唇抿得紧紧的。快手快脚地淘米煮饭。然后蒸鸡蛋。。客厅里的老头老太还沒有散。一个个脸如土灰似的。你看我我看你。 “怎么了。”池小影探过头看了眼屏幕。一片碧绿。 “大盘突然跳水。”夏秀芬两眼发直。语气有气无力。 “什么叫跳水。”池小影不解。 “唉。就是刚刚涨势正好时。突然暴跌。” “股市不是有涨有跌吗。这很正常。说不定明天就会涨回來的。”池小影安慰道。 夏秀芬苦笑。“你知道这一阵跌了多少点吗。” 池小影摇摇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夏秀芬站起身。对着哭丧着脸的老头老太们挥挥手。“都回家去吧。那钱放在里面不会少。以后总会涨上來的。明天咱们再來等等。” 老头老太们无奈散去。池小影端上饭來。 “妈。。” 夏秀芬白了她一眼。“我哪有那时间。再说又沒其他人來过年。我们母女俩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 池小影听得心里面一堵。饭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夏秀芬只顾想着股市。根本沒注意到池小影的表情。更沒发现池小影瘦得脱了形。 沒等陈律师找上自己。池小影先找上他。把签好名的股权赠予书放在他桌前。告诉他自已认真读过经济法了。以后宣潇工作室的一切和她再沒有任何关系。 陈律师看着她。心虚得直咧嘴。 她是在宣潇工作室所有的人下班后。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拿走的。工作室的公章和印章留在抽屉里。很守诺的。沒有与宣潇打过照面。 第二天她去银行取钱。发现卡里多了一笔钱。数目不大。估计是自已在宣潇工作室工作一个多月的薪水。她沒打电话过去问。 取了钱她就去了设计院。 ------------ 第五十八章,寒风满袖(四) 年假结束,但年还没彻底过完,上班也没什么事干,大部分人都敞开了吹牛。 池小影到没闲着,把代替她的那位秘书‘弄’‘乱’的事一一整理,一边陪着院长出去开了几个会,每天还‘抽’空关心一下股市行情。 设计院里有几个同事也算资深股民了,一上班就把那个股市走向图开着。池小影总在快收盘时跑到他们办公室,“今天行情怎么样?” 问了几次,同事纳闷了,“池秘书,你这股票怎么炒的?只是意念上炒,并不实际‘操’作?” 池小影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哪有空炒股票,是我妈妈在炒。股市一涨,她心情就好,股市一跌,她就开始发脾气。我不是关心股市,我是在关心我妈***情绪。” 同事一听,正‘色’道:“池秘书,这不是好事,老一辈人吃过许多苦,赚得起赔不起,去年是多少年不遇的大牛市,就是傻子进股市转一圈,也能赚个翻一番,今年情况不会太好,老人经不起大起大落,你要开解她一点。” 池小影苦笑,“要是她能听见我的话到好了。我没办法,只能日日夜夜祈祷股市大涨。” “那我们就等着跟着你沾光了。”同事打趣道。 池小影耸耸肩回到办公室,二天全院有个全体职工会议,她把写好的发言稿送到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门’掩着,她推开,看到院长坐在沙发上,眼里溢满了泪水。 池小影轻轻走过去,坐下,从一边茶几上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贝贝惹你生气了?”院长这样的‘女’强人,只有宁贝贝的杀伤力才会让她落泪。 院长强作欢颜,“她要出国了。” “哪个国家?”自从元旦和宁贝贝在车上争了几句,两个人再没遇到过,过年两人连短信拜年都没有。 “加拿大。” 池小影不说话了,院长的前夫离婚后就移居到加拿大,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和那个小孙处得好好的,小孙不知怎么和健美会所的一位‘女’会员一起吃了次饭,被贝贝撞到,两个人闹翻了。她一气,给她父亲打电话,说要移民。她父亲几年前就盼着这事了,忙不迭地为她办手续,一周后她就要走了。” “也许她只是去散散心。”这样的劝慰很苍白,池小影想不出来能说什么。 人活着只有一个目标,为其奋斗,为之依赖,好像这样才有价值。院长单身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无非就是能让宁贝贝幸福,现在宁贝贝走了,她全身心依附的支柱就没了,就是铁人也会跨的。 “不是,这次她走了就不会回来了。”院长把头搁在池小影的肩上,呜呜哭着。 池小影轻拍着她的肩,“要我和贝贝谈谈吗?” “不要,她现在只想做只鸵鸟,加拿大就是那堆沙子,给她一点尊严吧!她只是输不起。”到这时候,院长还在为宁贝贝着想。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下班的路上,她急急就给夏秀芬打了个电话,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听听妈***声音。今天股市小涨,夏秀芬心情不错。 “妈妈,天气暖了之后,你来滨江住一阵吧!我买个电脑,到电信局办下上网的手续,你在这里也可以炒股的。” “那不一样的,我在那,大爷大妈们就看不到了,他们怎么会放心呢?” “他们怎么会不放心?”池小影心里面图地一顿,“妈,你是不是帮人家炒股的?” “没这回事,大家就是一起玩玩,你想哪去了。好了,水开了,我冲水去,挂啦!”不等池小影说话,夏秀芬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池小影对着“嘟,嘟,嘟……”作响的手机,直发愣。 不管怎样,池小影觉得还是应该去看下池贝贝。 她没打电话,直接过去的。宁贝贝住在一高档小区内,多层建筑的三楼,挑梁雕栋,外形神似欧洲的经典建筑。 刚到楼梯口,只听得上面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紧跟着,一个篮球从楼梯上滚到了她的脚前,她低头捡起,刚抬身,小孙最里面骂骂咧咧地下楼来,怀里抱着一大包衣服,脸上头发上沾了些果皮,看上去极是狼狈。 一看见池小影,小孙哼了一声,“你来得真好,快打120,你那位朋友疯了。” 池小影给他让了条道,说:“你知道贝贝要出国了吗?” 小孙讥诮地撇了下嘴,“她不就仗着有个做官的妈妈、国外的老子,才这样肆无忌惮的,都三十出头的剩‘女’了,还当自己十八似的,要人人都把她捧在掌心里。她爱出国就出国去,没人拦着她,威胁谁呀!我有的是妹妹倒追,她一走,我就把她忘光光。” 池小影默默把球放在小孙一堆衣服上,什么也没说,抬脚上楼。 敲了好一会‘门’,宁贝贝像只母狮一般拉开来,手里高举一只‘棒’球棍,吓得池小影倒退一步。 “哦,是你呀!”宁贝贝泄了气,把‘门’开得大大的。 屋子里一团凌‘乱’,不知把什么摔了,碎片散的满地都是。池小影挑着地寻到一块安全地带坐下,看着宁贝贝,心里面吃了一惊。她很少看到宁贝贝没化妆,通常还都化着浓妆,今天冷不丁看到贝贝的素面,才发现宁贝贝显老得厉害,眼袋挂着,额头密密的抬头纹,肤‘色’又黄又暗,估计是夜生活过度造成的。 “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将就点吧!”宁贝贝给池小影倒了杯白开水,“我也正要打电话给你,我要出国一阵,你能不能搬进来帮我看房子?” “你还会回国?”池小影惊喜地问道。 宁贝贝扒拉了两下头发,“当然,等我结了婚,我就回国,让那些恶心巴拉的男人看看,我到底有没人要。” 池小影笑了,“不说自己太挑,还说别人不要,这叫矫情。” 宁贝贝推了她一把,跟着笑了起来,下巴一扬,眉‘毛’一抬,“就是,全中国的男人都不在本小姐眼下,所以本小姐要找一个洋鬼子。” “洋鬼子对待感情很开放的。”池小影婉转地说道。 宁贝贝满不在意地眨了下眼,“知道呀!洋鬼子‘花’在明处,知道了就不会存什么幻想,而中国男人做出一幅深情款款样,让你防不胜防,一伤就是致命的。” “别一棍子打倒,好人还是很多滴。”池小影故意说笑,其实心里面早疼得直扯。 “十个男人九个坏,还有一个不爱我,有什么办法呢!”她白了池小影一眼。 池小影装傻,不接话。 过了一会,她才问道:“小孙真的伤你很重吗?” 宁贝贝躺在沙发上,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说实话,他没有伤我,这次是我故意找茬要分手的。那天我去健身中心看他,我经过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在喝咖啡。隔着橱窗,我看到他们笑得那么开心,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年轻,那么般配,再对着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样的妆也遮不住岁月的痕迹。小影,现在我还能仗着几分美丽锁住小孙的心,再有几年,我什么本钱都没有了,我拿什么来让他爱我呢?不如趁主动权在自己手中,保住自己的骄傲。我要是被深爱的男人抛弃,一定会死的。”宁贝贝睁开眼,看到池小影变了脸‘色’,忙解释道,“小影,我不是说你,你是宣潇那臭男人不识宝,是他配不上你。” 池小影拍拍她的手,“没事,贝贝,人的承受能力往往会超出自己所以为的。我觉得你这样是对小孙不公平。我们都有悲剧情节,把什么都往坏处想,生怕自己受到伤害,把自己保护得水泄不透,可是这样,我们还有快乐可言吗?如果能够遇到你喜欢的并且也喜欢你的那个人,哪怕时间很短,还是不要错过。” “不了,小影,我可能被宠坏了,只能赢不能输。听说在外国男人的眼里,东方‘女’人都是娇小而美丽的,我就把我的梦筑到西方去吧!走,我饿了,对面有家拉面馆不错,我们吃面去。那个帮我看房子的事你同意吗?” 池小影微闭下眼,“贝贝,谢谢你!”她轻轻抱住了宁贝贝,用纤细的肩温暖着她,也让她温暖着自己。 一周后,宁贝贝走了。 池小影和院长送她到机场,她一直说个不停,挽着院长的手臂,神态像个撒娇的小姑娘。安检时,她拎着行李直直地往里走去,没有回头,池小影从她颤栗的双肩中看出她在哭,再扭头看院长,也是一脸的泪。 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我敌不过岁月,害怕受伤,只能做个逃兵,不要笑话我的懦弱,小影,祝你幸福,请帮我照顾妈妈。” 池小影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着载着宁贝贝的飞机在跑道上滑翔,然后冲进云天,变成了一个白点,消失在云层间。 好羡慕,宁贝贝想逃的时候,还有个父亲为她敞开了怀抱。自己呢?她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爸爸,你在天上看我吗?有没有遇见柏远,你们聊起我了吗?坚强是种无奈的意志,如果可以,她也想远远地逃离滨江。 不谈与宣潇同在一处蓝天下,就是想起那个名字,都很痛。 坐了车回市区,院长心情很差,不想回办公室了,让司机送她回家休息。 然后,司机陪池小影回原来的公寓运行李,池小影没有住满租期,虽说是违约,但这个地段抢手,房东也没收违约金,很爽快地收回了协议。 行李很少,就一些衣服和书籍,还有被褥,宁贝贝公寓里什么都是齐全的,不要再添置什么。 司机是个退伍的小伙子,力气很大,不让池小影动手,自己跑了两个来回就把一切搞妥了。 池小影是个爱干净的人,已经提前来打扫过公寓了,现在只要把行李搬进去,衣服挂上就OK了。 收拾好一切,午饭时间已过,离吃晚饭还早,她想请司机一同去喝杯茶,司机憨憨的笑,说池秘书你别见外,以后你有事喊我一声!说完就走了。 池小影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明亮宽敞的环境让心情也为之惬意起来。她觉得不太累,穿上外衣,决定去电脑城看一看。 不是为了方便夏秀芬过来可以炒股,她也必须添置一台电脑。 迟灵瞳的建议,她一开始在一家‘女’***只是发发帖子,没想到网站的编辑找到了她,说她写的帖子在网站里点击很高,参预的人也多,问她有没有兴趣写专栏,网站会按字付稿费。 池小影心里面盘算了下,这写专栏不会影响她的工作,她下班后也没事,就答应了。 这事不好在办公室做,家里得有一点电脑,她想着最好买台笔记本,携带方便。刚好贝贝让她看房子,租金省下来了,手里就多了一笔钱,不算额外开支。 现在每‘花’一笔钱,池小影都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生活的吗? 电脑城位于滨江市的一条文化街上,这条街书店、琴行特多。最近还时尚地开了几家书吧、音乐吧,晚上生意很好,有专‘门’来看书的,也有恋人来约会的。 池小影下了公车,沿着街道,边走边打量着各家店铺,经过一家书吧时,感到里面装饰得‘挺’有新意,忍不住就放慢了脚步。书吧古‘色’古香,店堂正中立了个假山,难得还做出小桥流水的造型,座椅和桌子都是原木打制的,围着墙是一排排书柜,隐隐约约还有清柔的音乐从‘门’内流了出来。 这韵味和娴宁书店有的一拼,池小影淡淡地笑了笑,现在还没到晚上,书吧里客人不多,靠里做了一桌,四个人,两位中年‘妇’‘女’,还有两个人,隔得远,看不清楚。 坐在外面的一位头发灰白的‘妇’‘女’恰巧头朝外看来,正对上池小影的目光,两个人都一愣。 中年‘妇’‘女’正是她的前婆婆田华。 这一扭身,里面遮着的两个人就全落入了池小影的眼帘,靓丽的‘女’子,她不认得,但另一张俊美冷酷地面容,她非常非常的熟悉。 小爆司令、, 《玫瑰战争》 ------------ 第五十九章,寒风满袖(五) 池小影下意识的转过身,脚步加快,直直地往前冲去。 她知道宇宙很大,地球很小,而滨江更小,终有一天会与宣潇不期而遇,但不是现在,不要是这种方式。 “小影,等等……” 田华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她像听到晴天霹雳,猛地刹住身体。她神情仓惶,四下张望,想找条巷子转进去,装作没有听见。 商铺林立,笑语吹嚣,无处躲藏,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指甲生生掐进‘肉’里,让掌心的疼痛左右着自己的情绪,感到镇定下来,她才回过头。 “阿姨,新年好!”她礼貌的问候。 田华追的急,气喘吁吁的走到池小影面前,突然又不安的回过头看了下,才拉过池小影,“新年好!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电脑城逛逛。”池小影是有问必答,不主动说一个字。 “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 田华犹豫了一刻,把她拉进旁边一家专卖文具的商场,两人就站在大‘门’边,“不要怪阿姨,等了你们半年多,一点复合的迹象都没有,***,你还记得吗?” 池小影点点头。***和田华是同事,两家玩得不错,过年过节常来宣家串‘门’,有个‘女’儿在法国留学,学服装设计,一直是***的骄傲。她刚刚站在书吧‘门’外,看到田华时,就认出了另一个‘妇’人是***,不要说,那个靓丽的‘女’子就是***的‘女’儿了。 “薇薇明年毕业,想回国发展,从小就喜欢宣潇,***听说了你和宣潇的事,主动提出……”田华支支吾吾,没办法说下去。 池小影体贴地一笑,“他们俩看上去‘挺’般配的,你们两家‘交’情又好,锦上添‘花’。” “这哪是我说了算的事,要宣潇同意才有用。小影,你呢?” “我什么?” “有没遇到合适的人?”田华关心的问。 “暂时还没有,缘分的人可遇不可求,我不急。阿姨,你还有事吗?时间不早了,我怕电脑城关‘门’。” “没有,没有了。”田华挽着池小影的手臂出来,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我们没有教育好宣潇,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以后有时间过去玩。” “阿姨再见。”池小影‘抽’回手臂,微微点了下头,转身离去。她知道田华一定站在后面看着,她身子僵直,脸‘色’苍白,呼吸清浅,大气都不敢出。 到底是教书育人的,田老师礼节太多,她家的事干嘛要向自己说明,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和她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宣潇要娶薇薇,还是微微,是他的自由。单身贵族,事业有成,有才有貌,当然有很好的‘女’子要嫁。其实田华不需要跑出来说明的,她看得已经很清楚。 她以为她看错的,不相信会舍下工作时间、跑出来相亲的那个人会是宣潇。 那个人不久前还很‘浪’漫地在寒夜里给她打电话,说在晒月亮,说睡不着,因为想抱抱她,说把自己全部的心血送给一个‘女’人是为了什么?说以后要让她与她共享成就和辛苦。 那只是一时的环境‘弄’人,她知道不能太当真,却忍不住还动了心。 现在清醒了吧! 他用行动,用语言,证明了一切,以后,她真的可以彻底把他从心里面清空了。 他可以忘,我也可以忘。 池小影心里面腾地燃起一团火,盈满被轻贱的耻辱和对自己的自嘲。她脸‘色’发白,咬紧牙关,很想远离这条有他的街道,但想想凭什么呀,凭什么要躲,凭什么要让,凭什么要对他左右? 她狠狠地甩头,走近电脑城,商场里的人很多,看着都一脸愕然,她抬起头,‘摸’到了一脸的泪。 “妈,你去哪里?”宣潇已经看了不下十次手表,佯装的礼貌用完了,他不耐烦地蹙着眉,不懂妈今天搭错哪根筋,见个老朋友还要他陪着,来了后,他才知原来是变相的相亲,气得他想骂人。 “我……看到一个熟人,出去打声招呼。***,这条街上有几家店不错,要不要出去逛逛?”田华对***使了下眼‘色’。 ***会意地点点头,站起身,“宣潇、薇薇,那你们两坐会,我们先走,一会宣潇送下薇薇好吗?” 莫薇眨眨美丽的长睫‘毛’,期待地看着宣潇。 宣潇面无表情地说道:“恐怕我没办法,我和一个客户约了见面。” “在哪里?说不定我们顺路呢!我也不着急回家的。” 莫薇的嗓音有点象林志玲的娃娃音,听着嗲嗲的,时不时还会冒一两句法文,学服装设计的人都特会为自己打扮,走到哪都‘挺’招人,一书吧的‘侍’应生有意无意总看向这边。 “不会顺路的,我是回工作室。”宣潇招手买单。 “那我去参观下你的工作室,方便吗?”莫薇自小就心仪宣潇,很豪言壮语地说长大后要做宣潇哥哥的新娘。在国外几年,见多了法国雅士,不知怎么,觉得还是不如宣潇,只可惜宣潇早早就成了亲。这次回国过年,没想到爱情之‘门’突然向她打开了。是不是上帝听到了她心底的祈祷? “当然方便。”田华抢着替宣潇回答,暗中推了宣潇一把。 宣潇无奈地瞪了田华一眼,没好气地说:“参观归参观,不要随便打扰到别人。” 莫薇调皮地行了个军礼,“是,长官!” 田华和***都笑了。 出了书吧,分成两路,***与田华逛街,宣潇领着莫薇去停车场取车。本来是一前一后走的,走着走着,莫薇加快了脚步,自然而然挽住宣潇的手臂,轿嗔地撅起嘴:“宣潇,你走太快了,人家追不上。” 宣潇像被烫着似的甩开她的手臂,“薇薇,这里是中国,不是法国。”他冷冷地说道。 莫薇脸一红,“中国又怎么了,难道是封建社会,单身男‘女’不能光明正大地‘交’往吗?” “我们在‘交’往吗?”宣潇俊容不言而威,目光冷得令人不敢直视。 莫薇脸红得能引出里面的血丝,但到底在国外呆了几年,难堪只是一会的事,“怎么了,宣潇?你紧张什么,我们现在是没有‘交’往,但以后有可能会‘交’往,现在先热身下。” “我们没有可能‘交’往的。”宣潇回答得非常斩钉截铁。 “呃?”莫薇冷了,“是不是你心里面有个膜子,我不符合规格?”她开玩笑地问。 宣潇被她问得语塞,俊眉蹙了几蹙,“这几年婚姻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碰了。连池小影都会变质,这世上还有‘女’人可以信任吗? 若不是一次次亲眼所见,他真想不到那些事会是池小影做的。 真是不懂,他哪点比不上柏远,无论外表还是才华,他都胜柏远太多。可是她的初恋给了柏远。他不禁怀疑,她死命地要离婚,是不是听说柏远离了婚,她生出了希望。可惜柏远太务实了,娶一个高干千金,她无奈落得成了外室,柏远感到愧疚于她,临死前送给她一套豪气,真是有情有义。 令人惋惜的凄美恋情呀! 怪不得柏远在听说他和燕南南***时一点都不生气,说不定柏远抢在他之前就和别人搭上了。 他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傻瓜,还苦心积虑地整天想博得她的欢心,想着复合,做梦都在盼着她回家。 人生太讽刺了。 “我也没计划现在就嫁你。”莫薇歪着头轻笑,“所以拜托别做出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我发誓一定不会强迫你的,至少得你自愿。” 宣潇没有笑,身子反而绷紧了,俊眉微微眯起。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前面费力背着个电脑包,肩微微斜着的人不正是气得他丧失尊严、呕血狂醉、失眠的罪魁祸首……池小影吗? 宣潇突地就剑拔弩张,他告诫过她,让她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她为什么不听? 对于他,她一向是高调的清高。一纸股权赠与书,把与他之间的牵牵绊绊划得干干净净,连个照面也没打。 池小影离他越来越近,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她目不斜视,深情淡然,仿佛除了脚下这条走道,其他一切都与空气‘混’合成了无‘色’透明的气体,包括他。 五米,三米……一米,她越过他,长发飞舞,一丝眼风都没‘乱’。 宣潇突地来气了,他灼灼地瞪着她的后背,使劲使劲地看着,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让他看看到底她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池小影!”他厉声喊道。 池小影像没有听见,脚步未停,继续前进。 他几个阔步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她扭过头,把他从脚审视了一遍,漠然问道,“有事?” 宣潇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麻烦你松开手。”池小影不带任何感情地眨了下眼。 “我有事。”宣潇气得大吼一声,“薇薇过来。” 莫薇正看戏呢,一愣,忙应声跑过来。 “介绍一下,我的前妻池小影,我的现任‘女’朋友莫薇。” 莫薇看看宣潇,又看看池小影,嘴巴微张,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着好奇,甚至还有一点天真。 “哦!你是想听到我的祝福吗?好,恭喜两位了。”池小影对着莫薇弯下了嘴角,盯了眼仍紧抓着她的那只手臂。 “不敢当。”宣潇沉着脸,也不松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请问你还有事吗?” 宣潇气得肺都炸了,脸红脖子粗,“我……”我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挤出来。该死的‘女’人,脸上一点起伏的表情都没有。 柏远死了,他甩了她,照理她该过的很可怜,为什么他觉得可怜的那个人是自己呢? 趁他分神时,池小影已‘抽’回了手臂,她觉得没义务站在这里欣赏这一对壁人的风姿,低下眼帘,冷冷说:“我赶时间,先走一步。” 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没说“再见”,代表她也不想和他再次相见,这次纯粹是意外。真是守诺! 宣潇气得鼻孔朝天,很想冲上前揪住她,问她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城府和定力?他对她就没有一点点影响吗? 袖子被轻轻一扯,低头,方才记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她就是你心里那膜子呀!”莫薇吐了下舌尖,活泼地笑了起来,声音像一串银铃似的,“告诉你,你的戏演的很蹩脚哦!下次别拉着我跑龙套。” 宣潇脸‘色’沉得能刮下一层霜。 “宣潇,我可把你的话当真喽,是你说我们是男‘女’朋友,那么我可以……”她亲亲热热把手臂塞进他的臂弯,捉挟地对他挤挤眼。 “你少无聊。”宣潇一把推开她,就这么一刻功夫,池小影不见了。 他的脸‘色’不禁难看到极点。 莫薇在他身后 把玩着手指,静了片刻,嘟哝道:“别臭美,你这种没有风度的男人,现在送给我,我也不要。” 小爆司令、, 《玫瑰战争》 ------------ 第六十章,寒风满袖(六) 就在这天晚上,池小影做了个梦。 梦里她走在一条笔直的林***上,没有一个人,周围雾‘蒙’‘蒙’的,模模糊糊地辨认了好久,她发现原来是在校园里。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一扇大‘门’,‘门’口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女’生,头发剪得很短。 总算见到人了,她连忙走过去,待到看清,吃了一惊。 不是她自己吗?上高三时,为了节省时间,妈妈把她的头发剪得像个男生似的。考上大学有几个月了,头发还没长长,不成形状,‘乱’‘乱’地蓬在头上。 她凑过去,好奇的问:“小影,你怎么不去上课?” 小‘女’生抬头看着她,眼里有一丝惊惶,“我……我在等人。” 说话间,一位满眼泪痕的中年‘妇’‘女’从远处跑了过来,那是她的小姨,“小姨,你不要怕,听阿姨说,你爸爸他……他走了。” “去哪里?”小‘女’生问道。 小姨抱着小‘女’生放声大哭,“我可怜的小影呀,你爸爸死了,上吊死的……” “小姨胡说,胡说,爸爸不会,他不用坐牢了,他现在好得很……”她捂着耳朵,拼命的往后退,突然撞上了一个人,回过头,一直一脸阳光笑意的柏远脸‘色’很严肃,他扶着她的肩,同情地看着她,他的身边站着燕南南,眼里溢涌了泪。 小‘女’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冲出大‘门’,奋力往前跑去,边跑边放声大哭。 “小影,小影……” 后面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头,一直在跑,手被一双大手抓住,体温相触,她感到自己冷得像冰块。 “小影,冷静下来,不要怕,不要怕,我陪着你。”轻轻冷冷的宣潇抚‘摸’着她的头发,一遍遍的说。 小‘女’生抬起头,泪眼朦胧。 宣潇牵着小‘女’生,上了车,车飞速地在马路上行驶。 家里已经拥满了一屋子的人,爸爸孤零零地躺在一块‘门’板上,妈妈哭得昏了过去,耳朵里全是哭声。小‘女’生茫然失措地站在屋子中央。 “小影,扶丧的人来了。” “小影,你爸爸学校的领导和同事来了。” “小影,***局的人来了。” “小影,殡仪馆的灵车你预定了吗?” “小影,买寿衣二百块。” …… 小‘女’生一身孝衣,不住地向人行礼,陪着人跪拜,回答各式各样的问题。她的头很晕,记忆总是出错,她的口袋里放着一个小本子,急于要解决的问题写在后面,可以挪后一点的写在后面,她写字时,手一直再抖,字写得非常非常难看。 又有一帮人进来了,一直跟在后面的池小影心疼地想上前帮忙,可是,她不管怎么用力,都走不过去。 小‘女’生咬着‘唇’,嘴‘唇’干裂得翘起一块块皮。宣潇和柏远、燕南南站在外面,离她很近,可是看着却很模糊。 池小影看着,看着,但觉‘胸’口堵得难受,哭也哭不出。 然后就醒了。 她呆呆地盯了一会天‘花’板,突然惊得一跃,等看出是宁贝贝的公寓时,才舒了口气,扭头瞅瞅‘床’头钟,起‘床’,梳洗,热牛‘奶’,吃早饭,然后上班。 宁贝贝公寓离设计院有点远,倒了一次车才到了办公室。 “池秘书,换手机啦!”到院长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同事经过时,看到池小影正在拆一个手机盒。 “嗯,我原来的手机用了好几年,昨天买电脑时,人家商家有活动,赠送一支手机,我索‘性’就换了。”池小影拿着手机说明书,专注地看着。 “这是三星的老型号了,样子一般,但‘性’能不错。怎么不换个靓一点呢?” “我喜欢中规中矩的。” “那卡换了没有。” “嗯。”池小影点点头。 换手机不是在计划内,换卡到是想了很久。换了后,只给几位常联系的同学发了条变更短信,然后通知了设计院人事处,免得有事找不着,最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夏秀芬声音萎萎的,这两天股市上呈现出一片‘春’意……绿满人间。 今年设计院的业务特别的好,一过了年,就接到了许多设计订单。宁贝贝不在国内,院长一心无二用,放开手脚的干事业,整天在外面出差,一出差必让池小影同行。 池小影白天忙着赶各项会议、到工地上察看施工现场,晚上趴在酒店里写专栏,忙得是人仰马翻。 还好,忙碌的日子很充实,至少她没空去想一些有的没的事。 什么都不要想,忙忙碌碌中,天气一天比一天晴朗,一天比一天暖和。 满街桃红柳绿,冷清了一冬的公园里涌满了踏‘春’的人‘潮’。 一次收到稿费的汇款时,虽然金额不大,但池小影还是欢欢喜喜的穿得非常正式的,去餐厅独自吃了顿晚餐。 做喜欢的事,和为五斗米而不得不去做的事,心情完全是两样的,她尝到了一丝成功的喜悦,由衷的。 公司效益好,院长一开心,每月都加发一笔奖金,池小影现在出差补贴又多,一个月下来,拿的钱是以前的双倍,她想着要给夏秀芬几件换季的衣服,哄哄妈妈开心。 可惜想法总不得实施,她太忙了。 这天,她和院长刚从省城回到滨江,行李箱还提着呢,院里有事,两人就先过了办公室。 上楼时,正好遇到常询问股市行情的同事,脸‘色’憔悴不堪,两眼无神。 “最近股市怎么样?”池小影微笑着问,她都有好一阵顾不上关心了。 同事咂咂嘴,悲痛地摇摇头,很文绉绉地说了句:“飞流直下三千尺。” “呃?”池小影一愣,行李箱“啪”地掉在地上,条件反‘射’地去‘摸’手机。 “这一个月股市几乎是崩盘,昨天跌掉二百八十点,今天是三百点。过年前最高点是6100点,现在不知道是多少?” “多少?” “现在只有三千多点了,这还没到底,现在的股市就像是一条站在悬崖边上的牛,大半个身子选在空中,你揪着个尾巴能拉的住吗?” 池小影急了,“那怎么办?” 同事幽幽吐了口气,“这就是磨练你意志的时刻,一定要咬牙‘挺’住,就当做了项长期投资,先扔在那儿,相信总有一天会涨上来的。千千万万不能割‘肉’。” “割‘肉’?” “就是你心里面发慌,看着跌的厉害,手忙脚‘乱’地往外抛,这一抛,你就血本无归,不和割身上的‘肉’一样吗?对了,池秘书,你妈妈怎么样,有没有赶在大跌前抛?” “我……我哪里知道呀”池小影心急火燎地把行李提到办公室,立刻就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她再拨夏秀芬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她生命里意外的事已经很多了,如同一枚枚重磅炸弹砸过来,砸得她快承受不住。现在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千千万万不要再出什么事。 她如坐针毡的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在拨家里的座机,仍然没有人接听。她呼地一下站起来,往楼下冲去,刚到大‘门’口,对面奔过来一位中年‘妇’‘女’,哭得呼天抢地。 “小影,小影,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池小影头嗡的一下,又是小姨。她的嘴‘唇’哆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扶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勉强站住。 “不得了了,小影,你……你快回家,你家里全被人砸了,值钱的东西也被抢走了,你妈妈一急,犯了脑溢血,人可能……” 池小影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轰的一声,脑袋里升起一朵蘑菇云,强光过后,一片空白。一双大手扶住了她,“池秘书,你怎么了?”刚停好车的司机小周惊吓的问道。 “小周,快,快……送我回家,我妈妈……”她喉咙一哽,泪就下来了。 小爆司令、, ------------ 第六十一章,背水一战(一) (女生文学 ) 过了江渡。小周的车开得象风似的。 小姨一直在絮絮叨叨。从夏秀芬学会炒股那天起。她先是帮人家代买基金。后來赚了钱。人家分给她一些手续费。她尝到了甜头。便开始以帮着炒股的名义。变相募集。许诺人家年息最低是二分。多了五五分成。附近的老头老太抢着把养老钱往她这里塞。谁想到钱沒赚到。就遇到了股市崩盘。夏秀芬慌不择路。割肉割掉一大半。账面上和股市上的钱。现在加起來。只抵一个零头。那帮老头老太知道了。个个都象发了疯。 池小影听着。似乎又沒听。她的脑子里沒有了清晰的意识。她把脸转向窗外。突然觉得绿色就是刀尖上的寒光。再也沒有比绿色更狰狞的颜色了。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她想。 “小影。你别害怕。阿姨和舅舅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面对池小影的寂静。小姨空空地安慰着。 池小影持续沉默。她不是不相信小姨的诚意。而是她那几个阿姨和舅舅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工人。以前大事小事都找父亲拿主张。出了个能说会道的小舅。现在还在劳改农场呢。他们的日子过得不紧巴巴。但也不太富裕。她不敢多问。她相信妈妈炒股的钱里面一定也有他们的。 感觉又好象回到了父亲离世时那段黯然无光的日子。肩上再次压上了千斤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來。她很惊恐。可是却又不敢哭出声來。 。她心里面唯有一个念头:只要妈妈能活着。其他什么都不怕。她年轻。慢慢赚。总有一天会还清的。而如果失去妈妈。她再年轻。再赚多少钱。在这世上还是一无所有。 车子进了县城。直奔人民医院。 急救区内。大舅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眼睛红肿着。 池小影看着急救室上门上的红灯。身子抖得象风中的落中。“怎么样了。” 大舅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沒。。。。。。沒事。” 沒事。沒事。她知道这里谎言。这样的词语苍白无力。安慰着对方。。安慰那个巨大的事实。仿佛用一层轻纱來遮掩-------一个裸奔的人。 她直直地盯着急救室的门。腿微微地抖。 急救室里突然铃声大作。门一开。数名护士把病人推出來。 池小影立刻惊醒。一个箭步扑过去。看到妈妈双目紧闭。整张脸盖在氧气罩中。她急切地问:“医生。医生。我妈妈怎样了。” “病人情况不太良好。限于我院的医疗条件和医治水平。我们只是给她采用保守疗法控制病情。我们建议病人赶快转院。不然后果就太严重了。” “转院。”小姨吓得跌坐在地上。 “对。我们已经帮你们联系了滨江第一人民医院的一位专家。女生文学救护车在下面等着了。病人最好尽早动手术。不是我们不医治。而是开颅的手术存在相当的风险。费用也非常可观。当然这都取决于你们的决定。” 所有的人声都涅灭了。一双双眼看向池小影。空气压抑得令人难受。 “如果。。。。。。如果不做手术会怎样。”池小影声音都发颤了。 “悲观地讲。病人的生命危在旦夕;乐观地讲。病人终生瘫痪在床。和傻子一般。” 池小影抿紧唇。一言不发。 等了等。大舅见她仍旧不作回应。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叹口气。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叫了声“小影”。语中有无奈。有为难。 僵了一会。池小影握了握拳。挤出两个字。“转院。” 120的救护车闪着蓝灯停在楼下。池小影到了县城不到半小时。再次上了车。她紧紧握着夏秀芬冰凉的手。贴在自已的脸颊上。泪止不住。她担心会滴在夏秀芬的手上。另一只手不停地拭着。 夏秀芬仍在沉睡。面色苍白。几无血色。衬着雪白的床单显得人更加虚弱。即使在昏睡中。眉宇都紧紧蹙着。在心印上深深的印痕。 “妈妈。你别担心。钱。我來想办法。只要你好好的。。”她趴在夏秀芬的耳边不住说道。 救护车进入滨江第一医院。小周载着小姨和大舅他们也到了。 夏秀芬的担架直接进入手术室。陪同而來的医生拿着医案一同上來。 手术室的门开着。医生和护士已经在做准备了。 池小影替夏秀芬别好散在耳边的碎发。听着手术室里的医生问道:“别人昏迷多久了。” 她的身子惊愕地弹起。这温和而又磁性的嗓音多么熟悉。她闭了闭眼。稳住身子。抬起头。她急晕了。忘了他就在第一医院。忘了他就是脑外科专家。 “一天多了。”陪同來的医生回答。 “。”秦朗的音量一重。“脑溢血。手术时间越早越好。” “病人情况危急。家属又不在身边。等她女儿回來拿主张的。” 秦朗拧起眉。放下医案。抬起头。无预期地对上门外泪眼朦胧的池小影。惊疑地问:“小影。你怎么在这。” “秦医生。这是我。。。。。。妈妈。。。。。。请你救救她。。。。。。。好吗。” 秦朗一怔。走到担架前。低下头看了看。“小影。我会尽力的。”他很轻很郑重地说道。 她惊惶不安的心因他的话稍稍安定下來。 他向她微微一笑。抬手想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女生文学手伸到空中。又缩了回去。“我进手术室了。”他朝小影的小姨说道。“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她的脸色很不好。” 说完。他转身进去了。手术室门关上前。他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小影一眼。象是不敢相信似的。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起。手术时间很长。大舅下去办手续。交押金。刚走了一会。又苦着脸上來。“小影。你身上有钱吗。我带的不够。” “要多少。” “先要交一万。” 池小影一愣。“我沒这么多现金。我去取。大舅。你不要离开。在这等妈妈。。我马上就回來。” 小姨不放心她。陪着她去银行。在路上。池小影给院长打了个电话。说了妈妈的事。院长让她不要着急工作。照顾好妈妈是最重要的。 取钱时。池小影心神稍微稳定了下來。才想起问小姨妈妈到底亏了多少钱。 小姨叹了口气。“除去利息。一百六十万。” 池小影差点背过气去。她做过最坏的打算。想着最多就几十万。“怎么会这么多。” “我和你大姨、二姨。大舅。二舅全部的家当。就连你外婆的体已钱都在里面。再加上其他人的。”小姨怯怯地看着她。“我们的可以缓一缓。但其他人的。。不能拖。人家说要去法院告你妈。父债子还。迟早也会落在你头上。小影。你和宣潇离婚。分到的财产应该不止这个数吧。” 这话象针一样扎在池小影的心上。 “小姨。我知道了。我來想办法。你不要再提他的名字。”她抿紧唇。一言不发地出了银行。 小姨拉着她。要她到旁边的小饭店吃点。她摇摇头。 晚上八点。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夏秀芬剃了个光头。整个裹在纱布里。戴着氧气罩被推了进來。 “我妈妈怎么样。”池小影看着一脸疲倦的秦朗问道。 秦朗拉下口罩。解开手术帽。握住池小影的手。语气有点沉重。“小影。耽误的时间有点长。脑中的血块是清理了。就看阿姨的自身意志和运气了。” “妈妈能活下去。是不是。”池小影急切地问。 秦朗斟酌了下语句。点点头。“现在已脱离危险。但小影你要做好准备。阿姨有可能认不出你來。也有可能再也不能说话。还有可能下半辈子一直呆在床上。” “沒有关系。沒有关系。妈妈她能活着就好。其他慢慢恢复。”池小影真挚地向秦朗躬了下身子。“谢谢你。秦医生。” 她转过身。往夏秀芬的病房跑去。 “小影。”秦朗喊住了她。“阿姨现在很虚弱。应该明天才会醒來。你不要急着过去。你吃饭了吗。” “我不打扰她。就坐在她身边。陪陪她。”池小影的声音在抖。笑着地对着秦朗挥了挥手。又转过身去。 秦朗默默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凄风苦雨中。她乐观得有些吓人。 病房里很安静。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阿姨和舅舅们围了一圈。 “阿姨。舅舅。”池小影朝外面走廊挪了下嘴。所有的人鱼贯走了出去。“妈妈现在医院里。沒有危险了。这里有我。你们先回去吧。” “你一个人能行吗。”大舅问。 池小影重重地点点头。“等妈妈醒过來。一切都安稳了。我回去把钱的事解决一下。可能一下子不能全部还清。但只要有多少。我不会在身边留一分。都给你们。好吗。” “你又不是沒钱。干吗对家里人还这样瞒呀掖的。”大舅妈嘀咕了一句。大舅想拦已经來不及了。 池小影苦涩一笑。脑子里像打翻了一盆糨糊。什么也沒说。扭身进了病房。顺便带上了门。 夏秀芬非常安祥地睡着。药液一滴一滴从吊瓶里。顺着输液管流进了她的体内。 池小影缓缓在她身边坐下。伏在她的枕头边。脸贴着她的脸。 “妈妈。醒过來吧。钱的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她哑声轻道。 ------------ 第六十二章,背水一战(二)  医院的夜晚安静得有点令人害怕,走廊上经过的人,脚步都放得轻轻的,仿佛走在地狱门外,稍不留神就跌过去了。/。// 夏秀芬的病房是重症病房,病人只有她一个,池小影只留了床前一盏昏黄的小灯,她没有睡到陪护的床上,固执地坐在夏秀芬的床前,手里面握着一支笔,面前放着一个很小的笔记本。 “妈妈,以后你就随我住,贝贝一年半载不会回国,我们就住她家里,她回国了,我另外租房子。以后你给我做饭、洗衣,我就要享福了。家里的房子,对不起,妈妈,那是我们的家,我想把它卖了。现在房价很高。房子一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这些年我手里也存了一点,我再向单位借点,向朋友借点,能凑个几十万,先把别人的钱还掉。阿姨和舅舅们的,我以后每年还一点。妈妈,我现在有两份工作,钱赚得不少呢!虽然要还许多年,但总有还掉的一天。妈妈在股市里还有点钱,以后股市大涨,说不定能帮我减轻许多。” 池小影低下头,在纸上把计划一笔一画地写下来。 “妈妈,现在面前是大坎,但只要妈妈陪着我,我就能迈过去。” 氧气罩里的夏秀芬睫毛颤了颤,一滴泪顺着脸腮,悄悄地滚了出来。 池小影只顾自言自语,没注意到病房门被推开了,秦朗已经站了好一会。他清咳一声,她回过头,慌乱地合上小本子,“秦医生……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我今晚留在医院,防止阿姨有什么不良反应。”他把提在手中的保温瓶放在床头柜上,“医院餐厅里的粥熬得不错,你尝尝。” 池小影低下头,不接他关切的目光,“谢谢。” 秦朗观察了下夏秀芬,拉把椅子在池小影对面坐下,“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可以过去做手术的,脑溢血病人不宜移动。” “我当时又慌又乱,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提她换了手机,他的号没有存进新手机里。 “是你根本不想麻烦我吧!”秦朗温和地一笑。 她的心事被他一语道中,池小影看着面色如纸的夏秀芬,苦涩地倾倾嘴角,“不想麻烦就不麻烦了吗?我总是欠秦医生许多。” “小影,干嘛要讲得这么见外,你没有欠我什么,我只是尽了一个医生的本职,不过,我很庆幸我有机会帮阿姨做这个手术。” 有些话不要问太多,小影形只影单、佯装坚强的样,他什么都清楚了。看着她无助的样,心里面荡起浓浓的不舍,但他却感到了她对他刻意的疏离。 “你还是尽量睡会,你累坏了谁来照顾阿姨?有什么事尽可找我,阿姨的病是大事,你别顾虑太多。”说完,秦朗走了。 池小影听话地上了床,只是一直瞪眼到天明。 池小影算来算去,感觉钱的事大致落实了,却忘了把夏秀芬的医药费算进去。 凡是住过医院的人都知道,只要你的钱变成了医疗费,它便像水一样哗哗地流走。夏秀芬当然也不例外,一万块的预缴款到了二天,护士又通知池小影到财务室缴钱了,池小影又取了一万送进去。 这一万又一万的,池小影的心情沉重了。 到了中午,夏秀芬醒过来了,氧气罩拿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看着池小影唇直哆嗦,张了张,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半个身子有知觉,其他半个身子是麻木的。 池小影吓得按响急救铃。 秦朗赶了过来,黯然告诉池小影,夏秀芬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半身瘫痪,以后大小便都无法自理。 猜测是一回事,到事实又是一回事。 池小影呆坐在椅中,好半天都没说话。 夏秀芬看着她,泪水止不住。活到五十多岁,突然成了一个哑巴、一个瘫者,生不如死。 “阿姨要勤擦洗,要勤翻身,防止生褥疮。小影,你身子单薄,又要上班,最好尽快找个保姆。”秦朗说道。 池小影心里面掠过一阵酸楚,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重症病房位于十二楼,从上面看下去。下面的人好小。 一件又一件的意外,象大山一般,层层压过来,眼前一片迷茫,她和妈妈还有明天吗?她的肩太窄,有的重担能挑,有的挑不起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抱着妈妈一起跳下去,什么都不要想了。不禁恼恨起天上的爸爸,看着她和妈妈这样凄惨,他心安吗? “小影,小影……”秦朗又连着喊了几声,她才恍惚地回过头,“呃?”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她摇摇头,“对不起,我走神了,你说什么了?” “如果你同意,我想把阿姨送到疗养院,那里的陪护人员比较专业,可以再尝试中医针灸、按摩,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一切都乱了,池小影知道秦朗的建议很好,却不敢应。 床上的夏秀芬呜呜地叫着,拼命摇头。 “小影,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谢秦医生,我……我会考虑。”能说什么? 夏秀芬抬起能动弹的一只手臂,向池小影招手,她走过去,夏秀芬在她的掌心一连写了十多个“不,不,不……”然后夏秀芬闭了下眼,划道:“让我死!” “不!”池小影放声叫道,抱住了夏秀芬,“我不让妈妈死,不让……” 秦朗去护士站,让护士给夏秀芬注射了一针安静剂,她现在这么激动对病情不好。 他把池小影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打发走了胖胖的护士,只留下他和她。 “告诉我,是钱的问题吗?”秦朗问道。 池小影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个我来……” “不要,”池小影打断了他,“不要是你。”现在只要哪个有钱人愿意娶她,她都嫁,但不能是秦朗。 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秦朗皱起了眉头,被他说得一怔,“什么叫不要是我?” “秦医生,你为我做得够多了,我妈妈的事我另外找人想办法。”最多,最多,她抛弃尊严,向宣潇开口。 但只要一泛上这个念头,心里面就像有把刀,在一刀一刀地铰着。 也许她宁可死,也不愿踏出这一步的。 “你宁可找别人,也不想找我?”他听明白了。 “因为你不是收破烂的,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捡别人扔掉的东西。”她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好好的时候,把你一把推开,总在象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就找上你,我把你当成了什么?纯粹利用吗?我会瞧不起自己的。” 秦朗凝视了她几秒,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胸口,轻轻叹了口气,“小影,别这样说自己,你不是破烂,在我眼里,你是一块珍宝。最初的感情总是最真挚最美好的,换作是我,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想放弃一段婚姻,哪怕能有一丝机会,就想复合。你那样的选择没有错,是人之常情,我从来没有怪罪你的想法。只要你幸福,不一定要嫁给我。我对你心里也一直是胆怯的,毕竟大了你十五岁,当我五十岁时,你才三十多,隔了一辈人,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一小步,而是一道鸿沟。所以看到你和宣潇在一起时,我不战而退,可是小影,我不应该说感谢阿姨生了这场病,可我真的感谢命运把你又推到了我的面前,你是麻烦我也好,利用我也好,哪怕没有结果,我都想照顾你。”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字字重似千钧。 “你傻了吗,我不是你的责任,现在的我不是以前那个小影了,我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妈妈,还负债累累……”池小影推开她,他说得很好,可她就是觉着不好。 “这都是上天为我加的筹码,我有足够的能力帮你担起。我想让你欠着我,欠我的感情,欠我的人情,欠我许多许多,多得你这辈子还不起,只有接受我……” 秦朗灼灼地盯着她无助的双眼。 她知道只要她轻轻一点头,肩上什么责任都卸下了,但真的不能。因为他是秦朗,真心实意关心她的秦朗。 “秦朗,你不知我有多心动,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对我说这些,谢谢,我……我还是不能接受。”她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秦朗在她的身后说道。 在她的心里面,妈妈重于一切,她愿意为了妈妈做任何事。现在却坚决地拒绝他,那是因为她是在意他的,她不想他们的感情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 就凭这一点,他义无反顾地向她走去。 小揪,。 最新全本:、、、、、、、、、、 ------------ 第六十三章,背水一战(三)  二天是清明节。/。0М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个清明节也不例外,天气阴沉,细雨飘飞。 宣潇很早就来办公室了,最近,他搬回家里住,呆在原先那个家,感觉空气里的浮尘都写着“池小影”三个字,他受不了。搬到家,也不得安宁,妈妈在他耳边嘀咕来嘀咕去,说莫薇长莫薇短的,烦得他想骂人。莫薇也是隔三差五来窜门。就办公室还有一丝安宁。 不知是四月的小雨清寒慑人,还是别的,宣潇心情有点烦闷。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和池小影呆在县城的老家,给她父亲上坟。当着夏秀芬的面,池小影不掉泪,但只要一告辞回家,上了车,她会歪躺在座椅上,面对窗外,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默默地开车,不劝阻她。人总要有个宣泄的出口,在悲痛的时候,哭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过江的时候,他会把她拉出来,站在甲板上,晒晒太阳,吹吹风,然后不着痕迹地替她拭去挂在眼睫上的泪。 她头搁在他的肩上,环着他的腰,闭上眼,一动不动,江风把她的长发吹乱,发丝打在他的脸腮上。 今年……她还会哭吗? 心里面突然跳出这一句话,把宣潇吓了一跳。她哭不哭与他有什么关系?他闷闷地点起一支烟,抽到半截,突然捏灭,然后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冷着个脸出了工作室。 车漫无目标地在街上转了几圈,方向盘一转,他把车开向了郊区的墓园。 这个节日,不来趟墓地,心里面总象少了什么。 去看看柏远吧!看看死得神秘,死后还让他吞了口苍蝇,遗了他一顶绿帽子的“好友”,她会在那里吗? 天气不好,上坟的人在前两天就来过了,不然这条通往墓园的公路通常会挤得水泄不通。今天人也不见得太少,沿途有许多花农捧着一束束菊花,穿着雨衣,叫卖着。 来到柏远的墓地之后,天空仍旧乌云压顶,雨丝下一阵,停一阵,像是一个妇人的哭泣-----稍有平复又被新的伤心催逼得泪如雨下。宣潇撑着一把黑伞,发现已经有人来过了,柏远的墓前有纸钱的灰屑,有白菊花、黄菊花,被雨淋得耸拉着。 柏远走得突然,墓碑上的一张大头照还是柏远的毕业照,笑得眉宇飞扬,意气风发。宣潇把在路边买来的一束菊花放下,怔怔地对着柏远立了一会,突然有一种恨不得掰开墓碑的冲动,想责问那堆躺在盒子里的灰烬,为什么对他做这些事? 他笨拙地刚刚把与她之间的裂痕修补好,柏远飞起一脚,一切又烟消云散了。 他大口呼吸,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柏远仍然一脸阳光般的笑意,毫不为他的情绪所动。 白色的菊花在铅灰的天空下,显得十分耀眼、凄然。也就在这时,雨渐渐停歇了。 宣潇收起雨伞,默默地转过身,往墓园外走去。在门口,遇到一个手捧素菊的女人刚下出租车,他瞟了一眼,虽然瘦得形削骨立、衣衫皱乱,他仍认出是燕南南。 燕南南也看到了他,没说话,在墓园,人总是特别的肃穆、唯心。 宣潇拧着眉,没有急于回车,看着燕南南向柏远的墓走去,放下菊花,双手合十,闭上眼,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祈祷什么。 许久,她才转过身,往这边走来,在宣潇面前站定,沉声问道:“你在等谁?” 语调平平,却分明带着一丝怨恨。 接着,她又问:“不会是想捎我一程吧?不怕我脏了你的车?” 宣潇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走向车,燕南南倒也识趣,自动自发地跟了上来,坐到后座上。 “别忙开车,再呆一会,她扭过头,对着墓园,神情凄婉,“我说过他要被牵累的,现在信了吧!不过真傻,好死不如赖活,干嘛自杀呢?那层面皮有多重要?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又不是没钱,像我都快被口沫淹死了,不也活得好好的。有烟吗?” 宣潇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扔给她,她手哆嗦地点上一支,一支哆嗦个不停的肌肉才镇定了下来。 “有好久不见了,在哪高就?”宣潇开了口。 “你不知道?”燕南南吐出一口烟,耸耸肩,“也对,我是死是活,你都不会关心的。那柏远为什么自尽你知道吗?” 宣潇挑了下眉。 燕南南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宣潇,你估计是本世纪快濒临绝种的冷血动物了,在你心里面,除了工作,还有别的吗?告诉你,宣潇,我和柏远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 “哦,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得出这么伟大的结论?”宣潇讥诮地一笑。 “当然根由在于我,我落成这样是我的报应,但柏远,”燕南南凄楚地闭了闭眼,“你把那条内裤放在洪指挥的口袋里,让他显丑,给了他对手一个把柄,他被双规,从而交待出我曾拿过他一百万、柏远敲诈过他二百万的事,即使柏远把二百万早捐给了慈善机构,但他要以敲诈罪被起诉,他现在那漫步云端的样摔得起吗?一条内裤,水建公司损失千万,我成了丧家之犬,洪指挥被判了无期,柏远丢了性命,惟独你安然无恙。人,聪不聪明,现在就显现出来了。” 燕南南的话尽含讽刺,听得宣潇额上的青筋直迸,不过,心里面真是吃惊一下。他有猜测过柏远可能是经济上出了问题,逃不过去一死了之,没想到是东窗事发。敲诈?他真不敢相信柏远会做出这种事。 反正宣潇瞧不上自己,燕南南在他面前也就不必装个淑女,面皮撕下,什么都敢说。 “我还耐活着,虽然穷得叮当响,马上去省城混混,以后说不定还能夹夹尾巴,嫁个人。柏远呢,就成一把灰了,人好没意思。”柏远活着时,他和燕南南从来是针尖对麦芒,谁也瞧不上谁,你刺我,我刺你,见了面,不是挖苦就是嘲笑,等到人一死,燕南南不禁想起读书时两人共同渡过的美好时光。柏远非常体贴,记得她喜欢的一切东西,约会总要把她送到宿舍门口,看着她上楼,然后才离开。她不爱好好听课,考试前全靠他捉题。他刚工作拿到一笔钱,自己什么也没舍得买,到是给她买了件风衣,带她去餐馆好好吃了一顿。想着想着,燕南南心里面酸酸的。 要是时光能停留该有多好,人干吗要长大呢? 那时候,心里面是张白纸,对一个人好是纯粹的好,不带有任何企图。以后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对自己好了,她只不过是男人眼里一个玩物,她也瞧不起自己。 “他其实挺命苦,别看官做得挺大,可是都没娶到个好老婆,我么,贪着物欲权欲,净给他戴绿帽子,后来那个老婆仗着家境好,净把他踩脚下,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他真正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却碰也碰不得。” “他真正喜欢的人?”宣潇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燕南南斜了他一眼,“池小影呀!刚进大学,柏远就对她一见钟情,军训完,就托他班上的女生给小影送情书,被我半路给拦截了。即使我和他好上后,有几夜他抱着我,梦里却喊着她的名字,我那时也恨上她了,没想到她也暗恋过他,要是我不插那一脚,他现在该不会死吧!” 宣潇的眸子里笼上一抹黑色,惊得满身的细胞都在狂喘乱窜。 “小影知道……柏远喜欢她吗?” “早知道了吧,你们没离婚时,我为你向她叫嚣,她提到过。我说那好啊,我和柏远离婚了,你和宣潇离婚,不就能嫁给柏远吗?她说缘分不会停留,错过了就错过了,不需要重复。但柏远是才知道的,他在地下一定恨死我了。池小影不是我,她是那种从一而终的女人,男人喜欢那样的女人做老婆,我这样的,就配做个小三。少了我这边蹩脚的石头,你们复婚了吧?” 宣潇呆若木鸡,一句话答不出。 他木然地发动引擎,不知怎么把车开进了市区。燕南南象很久没说话了,还是被柏远的死人刺激的,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在一个十字路口,她要求下车,向他道别,他都不会回应。 车继续往前开着,停下来时,发现停在高院的门口。他从没有在工作时间找过父亲,宣院长看到他进来,吓了一跳,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 “爸爸,我想请你帮我到公安局把柏远自尽的卷宗调出来看看,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个卷宗,应该是绝密。” 宣院长看着他一脸凝重,皱了皱眉,拿起了话筒。 不一会,公安局的一个干事夹着档案袋走了进来。 卷宗不厚,薄薄的几页,简单地把一个人的生死从前到后全部概括了,但该详细的地方也没省略,比如关于二百万的敲诈,柏远临死之前的几个电话打给了谁,名下财产的分配,就连池小影签字的谈话记录也在里面,他送给她的那套房子,她当时就退了,因为属于私人财产,由柏远的妻子收回对外拍卖了。记录里有一行字,宣潇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只不过是他想圆一个梦而已。”池小影说道。 “看完了?”宣院长看着宣潇合上卷宗,郑重地装好,交还给公安干事,礼貌地道歉。 “嗯。”宣潇点点头,一动不动地坐着。 公安干事向宣院长道别,出去了。 “有没发现什么?”宣院长问。 宣潇稳住神,“我发现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宣院长了然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一向骄傲,很少流露感情的儿子眼里涌满了泪水,虽然他极力眨着眼睛,想把泪意眨回去,但泪流得太快了。 “怎么了,宣潇?” “爸爸,我错得太多太多,我……永远失去了小影。”再次喊出“小影”这两个字,只觉心中一绞,痛不可抑,“我做了许多不可原谅的蠢事,她总是包容我,给我机会,而我却一再地让她伤心。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给我机会了。” 宣院长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语,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做错了事,就必须担起错误的后果。 他茫茫然出了法院,呆呆地在车里坐了很久,滑下半个车窗,任晚风吹进来,直到路灯一盏盏亮起,他才坐直起了身子。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小影的号码,不是想祈求她的原谅,不是奢望和她怎样,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对她说声“对不起”。 “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电波里传来语音小姐甜糯糯的声音。 他一慌,忙不迭地把车开向小影居住的小区,六楼的灯亮着,他松了口气,痴痴地看着那灯光,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多,熄灭了,他仍没有走。 二天天亮了,上班的人一个个从楼梯口出来,他大睁着眼,到了十点,小影还没有下来,他急了,下车,看到从楼上下来一位老太太,上前问道:“这位大妈,请问六楼住的那位小姐怎么没下来?” “六楼?不是住的一个小伙子吗?什么时候有位小姐?”老太太纳闷地直眨眼。 “就是头发齐这儿,人瘦瘦的,眼睛很大。”宣潇比划着。 老太太醒悟过来,“哦,那位姑娘呀,早搬走了。” 宣潇傻在原地。 谁说世界很大,就在小小的滨江市,他却失去了她的所有消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不由地从脚底缓缓漫上。 小揪,。 最新全本:、、、、、、、、、、 ------------ 第六十四章,背水一战(四) 夏秀芬脱离危险期后,便从重症病房转到贵宾病房,这是秦朗坚持的。因为贵宾病房有一张陪护‘床’,能让小影晚上稍微睡一会。池小影本来就瘦,才几天,那张脸更是瘦得只有巴掌大了。 夏秀芬一天吊六瓶‘药’液,秦朗考虑到她身体虚弱,叮嘱护士‘药’液滴得慢些,通常都要到下午才能结束。池小影几乎是不离夏秀芬的‘床’边,目不转睛盯着输液管的液体,一滴,一滴,又一滴。透亮的清水一样的液体在体内循环了一遍,成为‘尿’液汇集在储‘尿’袋里。‘尿’袋膨胀,膨胀,快满了,池小影轻快迅捷地拔去下面的塞子,哗----温热的液体排进了便盆。 这些事,池小影从不假以人手。 每当她做这些时,夏秀芬眼里就会流出眼泪,艰难地扭过头,泪水很快就把枕巾沾湿了。 夏秀芬在池小影掌心里写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妈拖累你了。” “妈妈”池小影撒娇地拿把小梳子替夏秀芬梳着散‘乱’的头发,“生孩子不就是防老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妈妈在,我就有个家,有人疼,有人体贴,有人关心,多好呀!你是我的拖累,也是甜蜜的拖累。” 夏秀芬的泪掉得更凶了。 ‘药’瓶全部输完之后,池小影会先帮夏秀芬洗个脸、擦擦手,喂过晚饭,便帮夏秀芬擦洗身子、换干净内衣。 夏秀芬在工厂是做体力活的,骨架大,退休后又胖了许多,池小影帮她翻身时,都要出一身的大汗,好半天才能缓过气来。 夏秀芬自己又使不上力气,急的脸通红。 连着做了几天,池小影感到有些吃不消,但她尽力咬牙忍着。 这天,池小影刚从热水房打来热水,秦朗推‘门’进来了。他现在除了做手术,隔一会就要过来转一转,晚上都要呆到深夜才会回去。 “我来。”他走到‘床’边,翻起考究的棉麻长衫袖子,修长的双手托住了夏秀芬的腰。“把‘毛’巾递给我。”他对池小影说道。 池小影楞了,夏秀芬也愣了。 夏秀芬先反映过来,呜呜地摇头。 “阿姨,在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之分的。而且小影的家人以后也会是我的家人,家人不需要见外的。”他淡淡一笑,手却是不带松懈。 夏秀芬被他的话一时吓住。 “还是我……来。”池小影说道,有一股暖暖的东西蔓延在其中,虽然她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可是这个时候,真正的亲人都视她和妈妈如鬼魅,只有秦朗自告奋勇地要做她的亲人。 很傻,不是吗? “你给我挤‘毛’巾就行。”秦朗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细心地帮夏秀芬调整姿势,看到她大‘腿’上有一片红肿,眉头也没皱,手上的动作却极轻柔,柔软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下密密的‘阴’影,这样的一瞬间,突然让池小影觉得这辈子,无论活到多老,无论走到何处,无论再遇见什么样的人,这一刻是永远都忘不掉了。 心里的震撼一时都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一见到,你的心就可以立即安稳下来,除了父母,竟有人可以如此放心依赖。 池小影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有道坚硬的‘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此时,‘门’却被一缕暖风吹得吱吱作响。 两人分工合作,病房内十分安静,擦完身,池小影帮妈妈换了衣服,两人身上都出了一身薄汗,秦朗把病‘床’调回原来的位置,池小影出去倒水,夏秀芬扯住了秦朗的袖子。 秦朗听着池小影的脚步走远,笑了笑,把手掌平放,好方便夏秀芬划字,“阿姨,我也正有话要和你谈谈。” 池小影从水房出来,在楼梯上遇到财务室的会计下班,两人点点头。池小影想起到今天,妈妈已经在医院呆了有八天,不知那两万块还余多少,停手这贵宾房一个晚上都要几百,她心里面发慌,忙追上会计。 “昨天你不是刚预缴了三万吗,足够你住到出院呢!”小会计眨巴眨巴眼,“其实你那钱不预缴也没事,你现在所有的费用,都归秦医生结算。” “那三万不是秦医生预缴的?”池小影很惊讶。 “呃?你是不是太疲累了?”小会计耸耸肩。 “我昨天没有去财务室呀,你看到是我了?” “昨天人多,我只听到有人报了你妈***名字没抬头看人。不是你,那就是你家亲戚了。” 小会计说完,走了,留下池小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亲戚?大舅?小姨?不可能的,这两天,家里的亲戚来来回回似的来看夏秀芬,手里提着点东西,在病房里坐一会,临走时总会提到股票的事,让她‘抽’个空回县城一趟,把事情解决掉。 人人都以为她离婚后分得一大笔财产,只是现在没时间,也可能故意拖着不想给。 池小影苦笑,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她能预料到发生这件事,她不会和宣潇装清高,会把属于她那部分的财产笑纳的。 人生没有如果。 池小影狐疑地走回病房,看到夏秀芬脸上一次‘露’出进院以后的一丝笑意,她哦哦地向池小影抬手,让池小影蹲下,抚‘摸’着她的脸,眼睛看着秦朗,示意秦朗的握着池小影的手。 秦朗笑着照办,眸光温柔如水。 夏秀芬闭了闭眼,笑得口水滑过了嘴角。 “阿姨,小影借我一会,护士会过来陪你的。”秦朗说道。 夏秀芬点头,直朝外挥手。 “你和妈妈说什么了,把她乐得那样的?”两人出了病房,秦朗牵着她的手往专家‘门’诊走去,一路上撞见值班的小护士们,他也不松手。 “我和她说,要送她去疗养院,接受中医治疗,她同意了。” “我还没同意呢!”池小影停下了脚步。 “生病的是阿姨,阿姨说了算,你说了不算。”秦朗宠溺地刮了下她密布着汗珠的鼻子,推开办公室的‘门’,直接进了里面的洗漱间。“你先在这冲个澡,我去餐厅买点晚饭,一会有事和你说。” 不等她说话,他已笑着带上了‘门’。 她倚着浴室的玻璃‘门’框,神情恍惚,心里面天人‘交’战。 夏秀芬出院之后,这样子好像不宜搬进宁贝贝的公寓,另外得租房子,这是一笔开支。夏秀芬需要人陪伴、照顾,一般保姆还不能胜任,得年轻力壮的,工资不能开太低。唉,都是钱呀! 如果去疗养院呢,房租和保姆费都可以免了,但住院费会很高,可夏秀芬能得到最好的照应,自己也可以放心,说不定还会有奇迹发生。 似乎去疗养院是最正确的了。 秦朗和夏秀芬不会只说疗养院的事,还说了什么,她猜得出。 这个时候开始一份新的感情,好吗? 解开湿湿的衣衫,温热的水从‘花’洒里喷下来,池小影舒服地吐了口长气,才感觉到从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叫嚣着累。 这几天,她一直紧绷着,丝毫不敢松懈。到了今天,夏秀芬的情况一直保持良好,她才敢好好地喘息。 冲完澡出来,正在擦头发的时,秦朗回来了,提着一串饭盒。 “出去吃太费时间了,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头发我来擦,你坐到这边先吃。”秦朗柔了声音,把她按坐在椅中。 人一放松,疲惫感也上来了,饥饿感也泛出泡泡。 秦朗买了鱼香‘肉’丝、清蒸鲈鱼、粉蒸排骨、菠菜蛋汤,有红有绿,‘色’香味俱全,池小影看着不禁咽了口水。没有矫情,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秦朗轻柔地替她一点点擦着头发,擦好后,体贴地用一条干‘毛’巾披在她身后,唯恐湿发碰着衣服,才坐下来吃饭。 “小影,我准备后天让阿姨出院去北京。” “去北京?”池小影差点没呛着。 秦朗给她倒了杯热茶,“那家中医疗养院在北京呀!” “那么远?那我不是就不能经常见到妈妈了吗?”滨江到北京,千里迢迢,坐飞机都得一个半小时。 秦朗说道:“谁说的,我们回北京不就可以见到了吗?小影,我已经请人帮你把工作调到北京去,我在滨江的聘期也没几个月了。你是想继续做文秘还是做工程设计?” 池小影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去北京?” “北京那家中医疗养院是国内最好的,小影,我不想吓唬你,如果有奇迹,那至少得是几年后,阿姨身体才会有知觉,但想恢复成从前那样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奇迹,阿姨就得在疗养院呆一辈子。你不想和阿姨近一点吗?想阿姨,下了班也能过去看看,节假日可以在那里陪阿姨住几天。” 池小影低下头,不得不承认秦朗为她设想的很周到了,刚好,县城的房子也要出售了。所谓家,就是有亲人的地方。妈妈在哪,哪儿就是家,滨江没什么好留恋的。 只是心里面酸涩得象雨季的天空,动不动就要下雨。 “秦朗,谢谢你!” 秦朗弯弯嘴角,“明天上午,我没手术,我来照顾阿姨。你去单位把手头上的事理理,顺便把假期延长,先把阿姨送去疗养院,等我的聘期结束,你的工作应该也有着落了,那时我们一同回北京。家里面那些事,我们从疗养院回来后办理,小影,不要‘乱’‘操’心,一切‘交’给我来办理。” “那……那不是个小数目。”不管她如何反对,秦朗已在一步步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 她真的太累了,身体上的,心理上的,太想有个肩依靠一下。 她不敢逞能拒绝秦朗,也没有力气拒绝。 “大数目也没关系,我可以的。” 秦朗对她微微一笑,哄着她再吃一点。 妈***病,巨大的债务,象九重大山把她压得焦头烂额,秦朗一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不,不止这些,远在他体贴地为她在日本料理店中点中国汤圆时、为她在宫外孕而输血时、把她在夜晚从瞎了眼的路灯下找回来时。他就已经向她张开了双臂,只是她一直都不愿去正视。 有人可依赖的感觉真好! 生命里,来来往往的过客,有的人注定停留,有的人注定要远离,她说了不算,老天主宰着一切。 在她绝望的时候,出现的人总是秦朗,而……另一个人总是不在。 爱情很美,灿亮如星辰,名言如火光;生活很淡,如涓涓溪流、袅袅炊烟。她曾经很向往爱情,现在她只渴望安宁的生活。她的心安定了。 “秦朗,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她一次卸下心防,彻底地敞开自己的无助。 “傻丫头,你怎么会没有我呢,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秦朗牵着她的手,夜‘色’里,散步走向病房大楼。 他的手很修长很有力,还有点微凉,可是握久了,就会很暖,不是烫。 “小影,做喜欢的事,人很快乐。如果把喜欢的事当成功利去做,那还有快乐可言吗?”进病房前,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问。 她脸一红,“你……看见了呀?”前几个晚上,等妈妈睡了后,她偷偷开着电脑写专栏,其实很累,也没心情写,但贪着几个稿费。 她满脑子满心眼里都是一个字:钱,钱,钱! “今天晚上好好睡觉,别在熬夜了,我看着心酸,阿姨也看着心疼。” “妈妈也知道?” 秦朗亲昵地抚了抚她的后背,“阿姨白天睡那么多,晚上一般都醒着。看你那么辛苦,她心里不好受。别做傻事了!你的身体比钱重要百倍、千倍。” 她喉咙一堵,身子前倾,头搁在他的肩上,“我听你的话。”声音微微发颤。 秦朗轻轻揽住了她的腰,清俊的面容浮出欣慰的笑意。 池小影的手机不合时宜地突然响起,两人分开。池小影一看号码,皱了皱眉头,是大舅。 不是又来要钱的吧! “大舅,嗯,妈妈今天很好,过两天出院,什么?房子有买主了,这么快?”池小影昨天才委托大舅回县城出售房子,才一天时间,就有答复了。 “嗯,咱县中去年升学率高,有许多外地孩子想转学过来,你家离中学近,房子抢手呢!”大舅的声音很兴奋。 “人家……出多少钱?” “六十万!” 池小影的眼睛突的瞪得大大的。 那套住了二十年、八十平米。位于小县城的房子,卖到六十万? 她听错了吧! 丨┎┎┎℡夏凉,丨 ------------ 第六十五章,背水一战(五) 池小影不敢确定这个好消息的真实,怕大舅听错了,又怕大舅没‘弄’错,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客户,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县城。秦朗要开车送她,她不肯,秦朗留在医院里,她才能放心。 “小影,那房子是你从小长大的家,不卖也没关系。”秦朗只好送她去车站,有点拿她没办法。 “不,能省一点就省一点。”池小影非常坚持。 “钱可以慢慢再赚,可是房子一卖,连回忆都没有地方寄存了。小影,你是不是还在想能少欠我一点好一点?” 池小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半晌微微一叹,“秦朗,用一个欠字来代表我的心里话,那太肤浅了,我连谢谢也对你说不出口,所以我什么都不说,我懂你的心意,我接受。但总得也让我出份力吧,回忆没有就没有了,重要的是以后。” 秦朗把车停在路边,冲动地拉过她,一枚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腮边,“小影,这是你一次给我明确的答复。对,我们重要的是以后。” 他用了我们不是我和你,池小影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泪意。 我们,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共同体,而我和你,却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从此以后,她要把从前所有所有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要封闭在心底深不可触的角落,以一个崭新的心情,全副身心地接受秦朗。 和感恩无关,和爱情也无关。 这种感情叫什么,她不清楚,但让她很放松,很舒畅。她在秦朗面前毫无顾忌地***自己的一切弱点,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躲在秦朗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秦朗像海绵一样吸纳着她的敏感、任‘性’和忧伤。她相信他对她有一种真挚恒久的热情,永不懈怠的责任和坚不可摧的忠诚。 嫁给爱自己的人远比嫁给自己爱的人幸福多得多,这是真理。 “秦朗,如果我永远不给你答复,你不是白白为我做了这么多吗?”心情一放松,池小影讲话随意起来。 “我愿意投入的时候,是不去算计的。”秦朗说。 池小影俏皮地瞟了他一眼,“不计算就是最大的算计。” 秦朗文雅地倾倾嘴角,俊眉里溢满愉悦的笑意,把包包塞进她的手中,“手机随时开着,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谈不成也没关系,钱的事真的不成问题。我今天去机场和航空公司商谈下,争取把头等舱拆去一个座位,方便放担架,一下飞机,疗养院的车会到机场接我们。” “嗯!”池小影下了车,绕到驾驶座的车窗前,秦朗探出头,以为她有什么事。 她脸突地胀得通红,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蓦地抬起头,在他的‘唇’角飞快啄‘吻’了下,扭过头,逃似的冲进车站。 秦朗先是一震,等明白怎么一回事,笑得‘唇’角飞扬。 大舅到车站接的小影,眉宇间一扫前几天的‘阴’霾之‘色’,显得特别的慈眉善目,关心地问小影吃早饭了没有,路上颠不颠,还跑到路边的甘蔗摊买了杯甘蔗汁给池小影解渴。 “大舅,那事是真的吗?”池小影和大舅走了一会,不敢相信地又问道。 “当然,人家老板正在等你呢!是个做工程的,山东人,姓单,孩子上高二,成绩不太理想,这两年都呆在滨江,寻思着把孩子接在身边好管教,就送到咱这儿上学了。单老板把房屋买卖协议都拟好了,那个过户的钱也是他出的。” 大舅说得口沫纷飞,好像不太假。 “他有说钱怎么付吗?要不要分期付款?” “人家是大老板,不在意着几个小钱,现金,一次‘性’付清。” 池小影忙别过头去,生怕自己嘴巴张太大,吓着大舅。 大舅接下来几句话,又怕她吓得转了回来。 “这六十万差不多可以还那帮老头老太,他们也不想利息,能拿到本金就不错,以前从你们家搬走的东西现在全搬回来了。至于我和你几个阿姨、二舅、外婆家的一百万,你现在也在难中,家里人不急,你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给,不要放在心上。” 池小影仰起头,蓝天、白云、‘艳’阳,再四周看看,街道,商铺,行人,不是在做梦呀! 她小心地咽了咽口水,“大舅,这……些话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吗?” 大舅豪爽地一挥手,“不是,我们几个都商量过了,就这么着。你妈妈瘫痪在‘床’了,医‘药’费不知得‘花’多少,你连房子都卖了,我们怎么能把你往死里‘逼’呢!” 池小影不禁红了眼眶,虽说秦朗不在意这个钱,但是能够不‘花’,她心里也好受点。 “大舅,谢谢,我会努力赚钱,不会要很久,就能把欠你们的钱还上的。” 大舅乐呵呵地逸笑,“不急,不久,哦,到了。” 说话间,两个已经来到了教师公寓前,几个阿姨和舅舅全在,外婆拄着拐杖也来了,人群中间站着一个肤‘色’黑红、粗壮的男人,一开口,就是北方浓浓的卷舌音,池小影猜那就是单老板。 几乎是没有一点异议,池小影和单老板很快就订好了协议,单老板财大气粗,当着众人的面,六十万的现金象座小山似的堆在桌上,让池小影清点,但他有个条件,除了夏秀芬的衣衫可以带走,其他屋里的一切,都要留下。他说怕烦,不想添这添那得。 池小影没有意见,也不清点现金了,直接当场还账。 夏秀芬心还算细,替别人炒股收的钱记了个明账,金额和收款日期记得都非常清楚。 听说池家的房子卖了钱,那帮老头老太早蜂拥而来了,拿钱时,眼神躲躲闪闪,没一个敢对视池小影的眼睛。 象小山似的钱先是少了一角,然后少了一座山峰,最后夷为平地,‘露’出光洁的桌面。 池小影把妈***身份证和房产证、土地证全部都‘交’给了大舅,由他和单老板一起去房管权办理过户手续,这不是今天就可以办好的事,得慢慢来。 挤了一屋子的人渐渐散去,池小影把所有的钥匙全部放在桌上,临出‘门’时,她对其他人说,想单独呆一会儿。 她是八岁的时候搬进这间公寓的,从平房到套房,洗澡在家里,厕所在家里,她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她兴奋得几夜都没合眼。 她在这里,读完了小学、中学,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出嫁,许许多多的回忆突然象‘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她闭上眼,依稀看到爸爸在客厅里批改作业,妈妈在厨房里做饭,她在小房间做作业,每一天的画面都重复着,可是怎么看都不觉得厌。 秦朗说钱可以再赚,回忆无处寄存,这话狠狠地触动了她的心。若不是无奈,不谈六十万,就是六百万,她也舍不得把这房子卖掉。 这是她的家呀,她心底里最温暖的所在,她疲惫时歇脚的归宿。 现在没了。 池小影捂着嘴,任泪‘花’纷飞。 即使用冷水洗了脸,下车时,池小影怎么也遮不住一双红肿的眼睛。 秦朗打电话来问事情怎么样了,她说很顺利,准备坐车回滨江。秦朗说他那边也顺利,阿姨也好,他开车到江渡边等她。 真的和大舅所讲的一样,其他亲切对她是嘘寒问暖,没有一个人提股票的事,这给池小影寒冷的心注入了一点温暖。 池小影忍不住想,是不是从现在起,一切的厄运就此打住了。 还是大舅送她去的车站,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天气暖,吹吹风人舒服。车开动了,她挥手让大舅回去,发现大舅走向了后面一辆轿车,猫着腰和车里的人在说话。 阳光照‘射’在那辆车的前玻璃上,有点反光,她看不清楚车里的人。 等下车过江时,她看到那辆车也在过江的车列中。她好奇地回过头打量几眼,肩膀被人轻轻一拍,鼻间飘‘荡’着几缕消毒‘药’水的气味,她笑了。 “不是说在江那边等吗?”她笑问。 秦朗揽住她的腰,“等得着急,就上了江轮看看江景,才一个来回,就看到你了。” “你好像不是个会着急的人。”她打趣地仰起头。 “你看要对谁了!走,我们的车停在前面。”秦朗牵着她的手,越过一辆辆车往前走去。 她边走边把今天的事说给他听,早忘了跟在后面的那辆车。 那辆车的车窗缓缓打开,一双漆黑的眸子,黯神地目送着他们的身影。 丨┎┎┎℡夏凉,丨 ------------ 第六十六章,背水一战(六) 两天后,夏秀芬出院,飞往北京。 天安疗养院位于北京的东郊,是中医协会与台湾一家医‘药’集团合资设立的以康复医疗为主的疗养机构,这里的脑中风康复中心在国内享有极高的盛誉。 池小影一下汽车就喜欢上了这里,夏秀芬的眼神里也流转着喜悦的神采。 疗养院是由一个清朝王爷的避暑山庄改建的,不像是一个康复中心,更多的象是旅游景点的一个疗养胜地。‘花’红柳绿,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车道边的树下,到处可见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病人,他们没有一个脸‘露’忧‘色’,悠闲、舒适的神情,让人举得他们很享受这份美好的时光。 病房大楼共二十层,有宽敞的电梯供轮椅上下。 每个病人都有独立的病房,病房的‘色’彩没有象医院那样是一‘色’的白,而是选用了***的淡蓝,房间里的家具全是原木制作,很古朴。朝南的一整片墙全部打空,改用整面的玻璃,采光特别的好。 “妈妈,喜欢吗?”池小影低下头问夏秀芬。 夏秀芬呀呀地直点头,用手比划着,“这里比家都好,你可以放心回去工作了。最好早点结婚,生个外孙给我抱抱。” 池小影羞窘地往走廊外瞄去,幸好妈妈不能讲话,正和院长讲话的秦朗什么也听不到,不然多难为情呀,秦朗又没向她求婚。 但这个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太开心了。巨大的债务神气地解决,妈妈又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她心里面压着的大石化为一粒灰尘,轻轻一拂,没了。一切好像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她快乐得心像是要飞起来,嘴角一直挂着笑容,忙着帮夏秀芬布置起新家来。 秦朗由院长陪着去帮夏秀芬办手续好友,院长是秦朗的一位好友,来之前,秦朗已经在左拜托,右叮嘱的。院长笑着说还没见过秦朗这么啰嗦过,让他放心,夏秀芬在这里,一定是最好的看护,最低的收费。 两人说说笑笑地下楼,院长好奇地问夏秀芬到底是秦朗的何许人也? 秦朗赫然一笑,“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会是我的岳母大人。” 院长了然地拍拍他的肩,“原来如此。不过,好像你有一个非常强劲的竞争对手!” 秦朗停下了脚步,询问地看向好友。 “昨天上午,有一个很英俊的男人来到疗养院,向我们打听夏秀芬进院的情况,然后为她预缴了五十万的住院费,会计问她是夏秀芬的什么人,他说他是夏秀芬‘女’儿的朋友。这么出手豪气的朋友,不会只是普通朋友吧!” 秦朗震撼地攥起了拳头,好友口里说的男人是宣潇? 如果是宣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知道夏秀芬的手续是自己一手在办,他抢先预缴了钱,疗养院会告诉自己,小影却不会知道。 他要躲在暗处看自己对这事采取的态度。告诉小影,小影会拒绝这笔钱,但雁过留声,心理面会对他有一份感‘激’;不告诉小影,则显得自己有点卑鄙。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种宣战?一个警告?一场戏‘弄’? 秦朗皱起了眉头,清俊的面容凝重着,他沉‘吟’了一会,“那笔预缴款先存那儿,不要动,一切还按我们以前说好的办。如果他下次来,把钱退给他,让会计代表我们向他道声谢谢。” 他决定了,这事还是不要惊动小影好了。 院长扯扯嘴角,“秦朗,情路艰难,任重而道远啊!” 秦朗笑笑,俊眉一挑,“我对人向来礼让三分,但只限一次。” 办好住院手续,秦朗与院长回到病房,池小影帮夏秀芬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负责照顾夏秀芬的护士站在病房里,和池小影相谈甚欢。夏秀芬脸‘露’倦态,不住地打着呵欠,直挥手让小影和秦朗走,去城里逛逛。 护士也笑着让池小影放心。 走的时候,池小影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秦朗,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把妈妈一个人扔在这陌生的地方。” 秦朗爱怜地握住她的手,“又瞎想了吧,阿姨现在是特殊情况,在这里是对她最好的。” 池小影就是为一时的离情发几句感慨,车一进北京城,她的心情自然而然就好了。 北京来过几次,可没有哪一次象今天看着这样的美。 “今天我们要住哪个酒店?”回到滨江,就要认真工作、赚钱,像现在这样的闲暇不会太多,池小影想好好享受这个漫长假期的最后几天。 秦朗俊眸里‘荡’漾着温柔的‘波’光,“干吗要住酒店,我们回家呀!” 池小影一怔,她兴奋过头了,忘了秦朗就是北京人。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她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没做好准备现在就见秦朗的父母。 秦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放心,我不和父母同住,家里就一个‘女’人。” “呃?” “帮我打扫屋子的钟点工。”秦朗慢悠悠地说道。 池小影气的白了他一眼,清丽的面容飞起一抹晕红。 下了车,池小影站在一个高高的漆成大红‘色’的院‘门’前,愕然地瞪大眼。 “北京真的有这种四合院?” 秦朗的家在一处胡同的中端,青‘色’的院墙,飞檐挑梁,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院中‘花’木婆娑,正中一颗‘挺’拔的大树,在院子的一端还有一口水井,围着院子一圈是几间有着宽敞回廊的厢房。 这种四合院,没有老舍的《四世同堂》里的那么大,缩水了一号,但是京韵味不差丝毫。 她原以为象秦朗这样的海归派,一定住在那种非常时尚的高档小区呢!想不到他会如此传统,池小影心里面吃惊不小,另外还有一点,她知道这样的四合院在北京的价格可是能买好几套高档公寓。 “当然有,北京的外国人就爱这种四合院,北京有许多呢!”秦朗先抬步上阶,轻轻把‘门’推开。 “小影,欢迎回家。” 池小影装作自然地把手放进他的手掌心,她知道他正注视着她,立刻感到整张脸烫得象火烤一般。 秦朗先打过电话来,钟点工做好了晚饭,很隆重地摆满一桌,便体贴地告辞了。 还没到六点,在池小影的要求下,先参观一下屋子。 除了客厅保留着老北京的风味,其他房间的布置还是非常现代的。英伦风格的书房和卧室,非常时尚的新派厨房。 池小影只是在卧室的外面站了站,但在书房到停留了好久,书房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在一幅合影放大了挂在书桌的上方、照片里有六个人,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着,后面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是秦朗,另外象是一家子,三十多岁的爸爸、妈妈和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 那个年轻的爸爸,池小影好像在哪里见过,拧着眉想了好一会,突地记起来了。财经频道有一个节目专‘门’是CEO访谈,收视率特高。她看过好几期,有次介绍一个中国最年轻最杰出的CEO秦天,电子行业的‘精’英,说是出身名‘门’,父母都是新中国成立时,毅然放弃国外优裕生活回国的中科院的院士。秦天是清华大学物理博士,留校任教,后弃教从商,一发不可收拾,短短四年,就让创立的公司上市,越身为中国最年轻的富豪之一。冲着“年轻的富豪”。那一期节目的观众特别‘激’动,有一个‘女’生当众还向秦天示爱,秦天礼貌地笑笑,说他已经结婚几年了,现场一片哀嚎。池小影看得直乐,对翩翩有礼的秦天的印象特别深刻,难得见到如此斯文儒雅的CEO. 秦朗,秦天,不要问了,秦天一定就是秦朗口中提过几次的弟弟。 在对秦朗的四合院惊吓一番之后,池小影又一次大大震愕了,秦朗的世界和她是如此截然不同。 怪不得他说为她调工作时那般轻松。多少人为了能在北京立足,累得体无完肤,而她不需要吹灰之力,相信就会有一份非常舒适安然的工作。 “小影,饭快凉了。”秦朗走进来了亲了亲她的脸腮。 她的目光仍停留在照片上。 “那上面都是我的家人,还有一个在英国,还有一个在这里。”秦朗站在她的身后,手放在她的肩上。 “小影,今天能和你站在这里,我特别高兴。” 她扭过头,轻声说:“我也高兴,但……” 但秦朗的嘴‘唇’已经碰到了她的肩上。 他亲着她,抚‘摸’着她美丽的双肩:“我回国后,就买下了这个院子,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住在这里,生一个调皮的孩子,简简单单地生活着。小影,我……不会贪婪吧?” 她靠着他的‘胸’口,有一刻的恍惚,情不自禁闭上了眼。 秦朗的‘吻’从肩上移到了她的嘴角,她犹豫了下,缓缓张开了嘴‘唇’。 晚餐很丰盛,但吃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品得出来,只感到秦朗一直在看她,眼里‘露’出的温柔如深海,足以把她溺毙。 晚饭后,下起雨来。 池小影站在客厅的木格窗前,看着雨温柔地打在院中的树木上,沙沙作响。 北京也会这么缠绵的下雨吗?她深深呼吸,吸进几口清冷的雨气。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只想做一个男人的‘女’人,“把婚姻进行到底”对她来说,是个不可动摇的原则。可事与愿违,她与宣潇离婚了,然后秦朗出现。 客厅中,灯光昏黄,音响里流淌的音乐如泉水一般。秦朗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打电话,离她很近,近的可以看到他嘴角俊美的纹路。电话是给他父母的,他问寒问暖,细致入微,笑语不断,视线却一直牢牢地锁着她的身影。 音乐,灯光,雨声,男人,‘女’人,一切都很好,好得如一个家一般。 这样的夜晚,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她的心怦怦直跳,‘腿’有点发抖,不得不离开窗户,坐到沙发边的椅子上。 “累不累?”秦朗挂上了电话,手放在她膝盖上,轻轻地抚‘摸’着。 她就那么坐着,两个膝盖轻轻地撞着抖着。“有……一点。”她听得出她的声音很紧张。 “真是个傻丫头,”秦朗无可奈何地一笑,拉起她一同起身,“累就去休息呀,走,我送你去房间。” 她愕然地瞪大眼,傻傻地由他领着去了另一侧的客房。 “浴室在里面,‘毛’巾和牙刷有新的,冲个热水澡睡会比较舒服。”说完,他用力地抱了下她,替她带上‘门’就走了。 她一时感到很羞惭,为自己的小人之心,但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刚要转身,突地听到‘门’外一声重重的叹息,然后秦朗的脚步声才渐渐远了。 “秦朗!”她咬了一下‘唇’,突地拉开了‘门’。 丨┎┎┎℡夏凉,丨 ------------ 第六十七章,背水一战(七) “嗯?”秦朗站在雨夜里,戛然转过身,微微上扬的语音感觉到他满溢出来的期待。 池小影十指无措地搓着,嘴巴张开,又合拢,再张开,再合拢,许久,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晚……安!” 秦朗一动不动,不接她的话。 池小影更加无力,一会儿看雨,一会儿看灯,最后不得不再次把目光落在秦朗的身上。 “秦朗,我……”她可怜巴巴地从眼帘下面偷瞄他,声音怯怯的。 “小影,在你喊我的那一个瞬间,你脑子里闪过什么念头?说实话。”秦朗走到她面前,低下头,柔声轻哄。 池小影无言以对,无计可施,不管了,头皮一硬,闭上眼,“留下来。”这三个字,她像用了一身的力气,掌心密密的汗水。 秦朗的眼里涨满炽热的情意,他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不让她的眸光游移,声音嘶哑:“你确定?” 池小影曲起手指,身体紧绷得像一把拉满的弓,一抬手,箭就要‘射’出。 “嗯!”音量低不可闻,却足以让秦朗听得分清。 秦朗低笑,然后叹了一声,‘吻’就下来了,密密地包围,舌煽情地搅动,极其***,和傍晚时那个温柔的轻‘吻’完全不同。池小影惊得动都不敢动,只能闭上眼,舌尖火烧火燎,雨声远了,外面的汽车声远了,只有自己心怦怦跳的声音,震着耳朵。 她清晰地闻到秦朗身上如松树般清冷的香气,让她微醺,一‘波’一‘波’的,脑子开始发热,晕晕的。两个人身子紧贴,呼吸加重,似要擦出火来。秦朗的手指悄然解开了她‘胸’前的钮扣,慢慢探进去,修长的手指覆上她‘胸’前的浑圆,所到之处皆是燎原的‘春’火。 池小影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了,只能随着秦朗的手指一呼一吸,在她快要丢盔卸甲之时,秦朗突然收了手,身子一弯,突地把她整个人抱起。 “啊!”她失声轻呼。 “我不想留下来。”秦朗俊雅的笑声飘‘荡’在雨里。 他不想留下来,也没让她留下来。他抱着她来到了他的卧室,她从他的颈弯处往里看去,淡蓝‘色’的‘床’单,平整洁净,淡蓝‘色’的枕头,松软柔和。在静谧的灯光下,它们发出海水一般‘波’动的光泽,蒸腾着淡淡的***。 然后,她像一滴小水珠轻轻地落在了蓝‘色’大海里。 她听到秦朗在浴室里洗漱,水哗哗作响,她不由地捂住心口,感到每一个声响在她的心里面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秦朗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松软的睡衣,他拧灭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下‘床’前一盏台灯。 “把……灯都熄了。”池小影蜷缩成一团,身子颤抖着。 "你呀,”秦朗宠溺地看着她,“真是个值得可怜的丫头。” 他返身从衣柜里又抱出了一‘床’被子,在‘床’的另一侧铺下,熄灯,滑入丝被,睡在她的身边。 她讶然地屏住呼吸,他侧过身,面对着她。 视力适应了黑夜,她看到他温柔的眸光如水‘波’一样轻‘荡’,明澈镇定。 “小影,为什么要强‘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你是在我身边,你也在一点点接受我,可是你的心和身体还没有准备好现在就完全地容纳另一个人。”秦朗离她很近,说话间的气息温热地拂在她的脸上。 “我听到你在‘门’外叹息。” “你心疼我?” “我觉得不安,那……好像是因为我……” “小影,是因为你,因为你在害怕我,你害怕我向你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而你没办法拒绝我,不得不勉强自己接受我。意志可以强迫身体,但眼睛说不了谎,我看着你,心里面有点难过。我怎么会给你这样的感觉呢?小影,你以为我和你在一起,就是想和你***吗?” 池小影把头埋在枕头里,羞惭得不敢看他。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抱着心爱的‘女’人,身体会有反应,心也有渴望,可这样的事,不是两情相悦之时做起来才美妙吗?如带有一丝勉强,我成了什么,你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小影,别做这样的傻事,这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我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满脑子都装着这事。除非你真的爱上我,不然我不会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但从现在起,你要努力地适应我,别让我等太久。” 秦朗说完,等了很久,池小影都没一点声音,他伸出手,‘摸’到她一脸的‘潮’湿。 “小影?”他讶然地坐起身。 池小影从枕头间缓缓抬起泪湿的面容,‘抽’泣着,“秦朗,我不是勉强,我……” “你是出于感‘激’?”他苦笑。 她撑坐起,掀开他被窝的一角,扑进他的怀中,勾住他的脖颈,解开他的睡衣,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吻’和泪同时落了下来,“不是感‘激’。***,对于我来说是件大事,只能和自己人生的另一半做起,不能随意,不能感恩,不是出卖,只能是喜欢,喜欢那个人,做……亲密的事。” 她曾经错过一次,与宣潇的那段婚姻里,她就是从被动开始,虽然后来她努力让自己爱上了宣潇,但怎么都觉着自己很弱势,对宣潇放任自由,才让婚姻走到了尽头。 这一次,她不能让自己再错了。 秦朗于她,没有爱得轰轰烈烈,柔肠百转,但他在她的心里已无人替代。他是父亲,是兄长。 是包容、溺爱她的人,给予她一个‘女’人来到这世上所被疼惜的极限。 她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秦朗一怔,“那你喜欢我吗?” 池小影没有一丝犹豫,重重点头。 “那你是担心我不给你承诺?” 摇摇头,只要她肯,他随时都会准备带她走进结婚的殿堂。 “秦朗,发生了那么多事,妈妈又病了这么久,我刚把心情整理好,你对我是不同的人,我想认真地和你开始。”她仰起头,坚定地看着他。 原来,还是他表现得急切了点让她紧张了。秦朗温柔地把她揽进怀里,嘴角溢着柔软的笑容,“好,如果你不自然,我去睡客房。” “不要。”她圈住他的腰,“你说过了,我要加快适应你。” 他闭上眼睛,搂着她躺下,感受到她的柔软和纤细,满心的温暖。 离婚后,他的身边不乏形形‘色’‘色’的‘女’人,这样的拥抱,多数‘女’人都会寓意深远地让夜晚燃烧到极点。小影明明也是结婚的‘女’人,却还是这般单纯,不知道这样会让一个孤寂多年的男子失控到边缘,可这份失控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舒心。 她偎着他,平静了下来,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合上了眼睛。 他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听着廊下滴落的雨声,幸福地笑了。 乌溜溜的黑眼猪, ------------ 第六十八章,背水一战(八) 北京其实也不算真正的北方,到了四月,温度就和南方没多少差别了。二十度左右,风暖暖的,街上时尚的‘女’郎等不及就换上了飘逸的裙装。 现在的日期离五一劳动节没几天,几大景点里都是南来北往的游客。秦朗没有带池小影去挤那个热闹,而是陪着她在胡同里散散步,逛逛附近的商场,两个人手牵手地去菜市场买菜,像结婚多年的恩爱夫妻。 晚上他带她去影院看电影,站在巨大的海报前面,池小影都不记得上一次看电影是什么时间了。 秦朗挑了一部好莱坞的旧片,非常轻快而又‘浪’漫的《穿越时空来爱你》,梅格瑞恩主演,男主很英俊。 看完电影出来,池小影非常感慨,现在的人一切讲究速度,很少有人停下脚步,认真地谈一份恋情,悠闲地品尝食物的美味,为一个不经意的细节动心。 “秦朗,你说这时代进步了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秦朗揽着她的腰走在斑马线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好,享受生活,不以赚钱为目的。” 池小影无语,这样是好,那是因为秦朗辛苦在前,建立了坚实的基础。 人呀,或者怎么能不俗呢?为钱,为权,辛苦一生。 二天,CBA在五棵松体育馆有场比赛,秦朗找了两张票,带她去观看。刚坐下不久,前排来了三个人,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她抬头,脸突地红了。 “大坏蛋。”她轻拧了下秦朗的手臂。 秦朗毫不畏惧,环住她的肩,笑着为他们介绍。 秦天热情地对她点点头,他爱人则捂着嘴轻笑,“大哥这不是为难我吗,这么年轻的大嫂,我以后哪敢和她一起上街,人家还以为是我小妹呢!” “像也没用,辈分在那呢,你接受吧!”秦天斜睨着妻子。 羞燥得池小影一个劲往秦朗身后躲去。 虎头虎脑的小侄子礼貌地喊她“阿姨”,没有让池小影继续发窘。 幸好球赛很快就开始了,池小影也没难堪几分钟。 “我们都住到一起了,见我家人是迟早的事。这样见面总比正儿八经的见面自如一点吧!”喧哗中,秦朗贴在她耳边说道。 她承认确实是这样的,也就大方了点。 一场球赛下来,她已经和秦天一家子相处得很自然了,主要是秦天全家尽力地对她好,拿她不当客人,和自家人一般随和地讲话、说笑。 从球馆出来,五个人一起去吃了夜宵。 秦天看着池小影与爱人头挨着头谈着‘女’人爱谈的话题,扭过头对秦朗说,“大哥,你该让点点见见小影了。” 提到‘女’儿点点,秦朗脸上的线条更柔和了,“这个我早就想到了,点点下月有十多天‘春’假,她会来北京住几天,到时,我接她去滨江。” 他的点点随他的‘性’子,相信一定会和他一样喜欢上小影的。 “那我告诉爸妈,准备迎接小影进‘门’。哦,小影工作的事差不多了,工程学院附属设计院的人事处差个文秘,怎么样?”秦天眉一挑,“其实大哥你没必要让她工作的,结了婚,如果有了孩子,小影留在家带孩子不好吗?” “不,小影和其他‘女’子不同,工作让她觉得独立,不是别人的拖累。别看她纤纤细细的,‘性’子很倔呢!”这也是小影令他心动的一面。 秦天耸耸肩。 午夜时分,与秦天一家告辞。 秦朗没有开车出来,两个人明天下午的飞机回滨江,时间很充裕,不急着回家,牵着手慢慢地走。 池小影看着地上相连的两个长长的身影,确定自己真的要有一个新家了。 “小影,对于婚礼你有什么要求?”秦朗问。 婚礼?好快哦!如果以后的几十年都决定和这个男人一同度过,快与慢有区别吗?她想了想,认真回道。 “简简单单的,不宴宾客,不告知外界,也不拍婚纱照,请人选定一个吉期去注册。结婚只是我们打算在一起生活,十分平常。有许多盛大热闹的婚礼,日后也没长久,舞台般的演示,最后只成为一个戏剧。很多人彼此离弃的时候,就连婚纱照也丢弃的。” 如柏远,结婚时热闹的场面还历历在目,结果呢? 她记得柏远孤零零躺在殡仪馆里,他的妻子已经在考虑改嫁的事。 “嗯,我也是这样的想法,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别人没有关系,但一些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小影,注册就在滨江吗?” “好!”池小影心口一跳,不知怎么想起和宣潇结婚、离婚的情景。他和他那位靓丽、时尚的小‘女’友不如相处得可好? 一定会好的,两家本来就‘交’好,现在联姻,就如同锦上添‘花’。 风华正茂的男子,身边伴着那样漂亮的妻子,会感到非常幸福,也会很珍惜的。 她仰起头,看着秦朗清俊的面容,她相信她也会过得很幸福。 晚上临睡前,收拾好行李,她在院子里走了走,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看得仔仔细细,再四处张望着一间间厢房。 窗户里映着秦朗‘挺’拔的身影,“小影,我的衬衣都带了吗?”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超出她想象的好,想象的美,可她是怎么了,心里面为何会感到一丝酸涩? “小影?”等不到回答,秦朗寻了出来。 “都带了!”她眨去酸楚,向他走去,手环住他结实的腰身。 两人回到滨江后,秦朗去医院上班,池小影回设计院。他建议她搬去憩园和他同住,不要再住在宁贝贝的公寓里,憩园里的房子大着呢! 池小影没肯,脸红红地说滨江熟人太多,看到她和他未婚***不太好。 秦朗只笑不语。 不过,他以后不太忙,就会去设计院接她下班,见到她的同事总会礼貌地问好,说我家小影这一阵子请假太多,辛苦大家了。同事一听心里面有数,直嚷着小影又觅着了金龟婿。 听到这个“又”,池小影心咝咝地‘抽’痛。 来过几次,整个设计院的人都知道池小影很快就要结婚,马上要调往北京了,大家见了她都要问一句:婚期定哪天呀? “早着呢!”池小影害羞地回道。 就连院长也跟着众人八卦起来,但她更多的是替池小影感到高兴,能遇着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不容易。 这天刚上班,池小影一上楼,就看到院长办公室里来了几个客人,看着不太熟悉,口气也像是外地的。她倒了几杯茶送进去,就忙自己的。 过了一会,院长关上办公室的‘门’,喊她和另一个设计院一同上车。 她拎了个包急急地出来,“去哪?” “长江有一条支流里想建一个大的挡‘潮’闸,浙江四建有意想承建,不过,这个工程,要求施工单位提供图纸,他们想请我们帮着设计。我们现在去看看现场,你要做好记录。”院长说话间,司机小周已经把汽车开了出来。 浙江四建的车在前面等着。 上车时,院长突然掉过头,“小影,你还是不要去吧!” “呃?”池小影正查点录音笔、相机和记录本,一听,愕然地抬起头,“为什么?” “让赵工做那些事就好了,你在我们单位也不会呆几天了,我可不想把你累着,免得秦医生和我急。”院长指着同行的设计师。 池小影眨眨眼,这好像分工不同吧!赵工要关注的是设计的事,她是要准备资料。 “院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院长咂了咂嘴,把她拉到一边,索‘性’直言:“小影,浙江四建设计找的我们,编制标书找的是宣潇工作室,今天,宣潇应该也去看工地。” 池小影听完,反应却出奇的平静,淡淡道:“他去就去呗,咱们各做各的,世界这么小,城也不大,早晚都会遇见,难不成每次都要躲着他?况且我和他都没关系了。” 说罢,她拉好包包的拉链,弯下腰,跨进了车‘门’。 “可是何苦让自己不开心呢?”院长拉住她。 “不会的,他对我早没了这样的影响力。”池小影说道,上了车。 乌溜溜的黑眼猪, ------------ 第六十九章,背水一战(九)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滨江城,驶上江堤,沿着防护林开了近一个小时,小周的方向盘一转,车拐进了一条颠簸不平的泥路。天气好久没下雨了,路面上灰尘很多,车像在云雾里行驶,小周把两边的窗户全部关紧,前面根本看不清方向,只能‘摸’索着前进。 过了好一会,车停了下来。几个人捂着嘴巴下了车,冲出云雾,眼前一片茫茫的滩涂,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伸向远方。 “现在水流就这么急了,到了发水期,水位还不知高到什么样,挡‘潮’闸早就该建了。”宁院长小声和赵工议论着。 池小影从包里拿出相机,拍了几张河流的近景照,调整焦距,想再拍几张远景照,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温度高,他只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衣袖挽起,头发被没有阻挡的江风吹得有些零‘乱’,脸‘色’比她最后一次在电脑城附过见到时憔悴得像老了好几岁,可能为工作室的事累的吧! 池小影定了几秒,镜头挪开,继续选景、拍照,神情自如。 宣潇先到的,等了有一刻。工作室也来了三个人,另外两个是宁伊和司机。 宁伊先看到池小影的,宣潇正与浙江水建的工程经理握手、寒暄,她走过去,轻轻扯了下宣潇,对着拍照的池小影挪了下嘴。 宣潇没有说话,眸光陡地就深了。 浙江四建的工程经理要为宁院长和宣潇介绍,宁院长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和宣总是老熟人了。”她不放心地瞟了眼池小影,见她在忙,轻吁了口气。 宣潇点头招呼时,目光一直追踪着池小影。 宁伊和赵工相互道了好,一行人沿着河流往前走,拿着图纸,比比划划。 池小影拍好照片后,开了录音笔,与他们隔开几步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宣潇说几句,就会回头看一下。每次看时,她不是低下头,就是看着别处,两人的视线始终没有‘交’会。 看完工地,有关事项互相磋商得差不多,时间快到中午,工程经理就在江边的一个渔村宴请几人。 人有些多,一桌不好坐,开了两桌,池小影和司机们挤了一桌,宁伊想过来坐,被工程经理拉了过去。 池小影平静如常,和司机们喝着凉凉的果汁,吃各种味道鲜美的江鱼,想着这里真不错,不知秦朗有没来吃过,不如这个周未让他开车一起来尝尝。 果汁喝得有点多,没几个菜,觉着肚子有点涨,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门’外挡着一个人,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抬眸,神情镇定。 宣潇。 从她上车的时候,就做好了见面的准备。这只是工作的缘故,不是她刻意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必须要打招呼,就象和对别人一样,‘露’出很职业的微笑,点头问好,不失礼也不过分热情。 可是,想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实施时,居然木木地像个呆子似的。 他有了新‘女’友,她又离他远远的,事业又好,这么幸福的人,为什么要瘦得形销骨立? 她定然是被他的变化吓住了。 宣潇不说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俊美的薄‘唇’颤抖着。 他挡住了去路,她走不过去,没辙,只得干涩地憋出一个字来,“嗨!”,挤出一丝硬邦邦的笑意。 宣潇一动不动,目光毫不稍离。 “男洗手间在隔壁。”默默相对良久,无奈,她只得没话找话说。 他仍是不接话,灼热的眼神里却是千言万语。 “你……有事吗?”池小影都感到词穷了。 宣潇隔了好一会,开口道:“你好吗?” “我很好呀!”为了让自己的话有可信‘性’,她特地‘露’出一脸甜蜜的笑意,“你呢?”纯粹是礼貌,不是关心。 “我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 池小影愣住了,这不像是眼高于天、骄傲自信的宣潇讲的话,酒喝多了? “是吗?对自己要求不要太高,差不多就好。知足者常乐!”对于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来说,她只能说些像外‘交’家常挂在嘴边的空白辞令。 “我要求不高,很少,只有一个,我想……回到从前,哪怕付出我现在的所有。” 池小影微扬的嘴角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无助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眼中隐隐‘露’出一丝悲伤。 宣潇似乎被那目光触动,他忽地上前一步,低低唤她:“小影……” 有那么一瞬,他眼中的坚冰出现裂痕,压抑在背后的种种情绪,顷刻间泛滥得远边无际。 他伸出手,也许是想抚‘摸’她,也许想拥着她。 池小影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没有任何人能回到从前的,过去的就过去了。” 曾经,她以为只要彼此努力,就能回到过去;只要心里有爱,所有的错都能随风,可是事实让她醒悟这只是痴人说梦话而已。 他的那一巴掌,他说的那些话,如同烤热的烙铁,烙在了她的心上,每想起一次,都疼得不能自己。 深爱一个人,是想得到幸福,不是给予他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的权利。 人生说短,只有几十年,可分成一个个日子,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这些个数字里,谁能保证哪一天里不会发生误会和意外? 两个人之间,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起码的扶持都做不到,怎么应付那些误会和意外呢? 她想通了,就释然了。 他永远成不了她命中注定的良人,所以她决定和秦朗正式开始。 “过去不是一滩水渍,抬手一抹,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可以自欺欺人的说没有,那么我们就当是陌生人,重新开始好吗?” 她突然想笑,他说得真轻松,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让她永远不要出现。 他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一定会围着他团团转。 没笑得出来,眼泪刷地涌满了眼眶。 她讥讽地看着他,“那你把你的小‘女’朋友放在哪?” 他正要回答,宁伊跑了过来,急急地催道:“宣总,史经理找你敬酒呢!”,眼角的余光瞟到池小影也在场,一时怔住,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宣潇转过身去,池小影从他身边走开了。 “小影,”宣潇挥手让宁伊先走,伸臂拉住了池小影,“我听说了你妈***事,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吗?” “你别说了,”池小影打断了他的话,“我妈妈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有,那也只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她挣开他的手臂,匆匆离去。 回到酒桌坐下,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秦朗。 她捂着话筒,走到角落里接听。 “今天怎么没在办公室?” “呃,你怎么知道的?” “我来接你吃午饭,扑了个空。” “我和院长一块来工地了。那你现在吃了吗?” “稍微吃了一点,一会我要去机场接个重要的客人。” “谁呀?” “明天介绍你们认识。小影,你可能这几天要住到憩园来,帮帮我。” “为什么一定要住到憩园?” “无可奉告。今天太阳火,回来记住涂点防晒霜,别晒伤了皮肤。”说完,秦朗收了线。 她回过头,正对上宣潇灼灼的目光,他不知喝了多少酒,连脖子都通红的。 她拿起筷子,继续吃菜,再也没抬眼。 一顿饭吃完,宣潇那桌,‘女’同胞还能保持点礼仪,男同胞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了。 池小影早拎着包包,回到车里休息,车窗关得严严的。宣潇瞪大血红的眼,想穿过茶‘色’玻璃,寻到她的身影,肩膀上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两下。 他回过头,尽力保持清醒,是宁院长。 宁院长轻轻摇头,拉着他又进了渔村,“你既然已经放手了,就不要再去招惹她。她过得很辛苦,好不容易有了现在,你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地去伤害她?” 宣潇头嗡嗡作响,脚下一踉跄,他忙扶住渔村的大‘门’,站稳了,“我是伤害了她,何尝又不是伤害了我。宁院长,帮帮我,我不能失去她,我爱她。” 宁院长再次摇头,“你们分分合合两次了,你还不醒悟吗,你们两个完全不合适,她太内敛,你太骄傲。她父亲过世太早,又太突然,她虽然尽力像个大人似的撑起了家,可她实际上还是一个不肯长大的小姑娘。她需要的是一份像长者般包容、宠溺而又安全的爱,那个人不是你。” 宣潇突然动了怒,“为什么不是我?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她想要什么样的爱,我都给她。” “晚了!”宁院长同情地闭了闭眼,“她马上就要调到北京去工作,很快就会结婚了。如果你真的在意她,给她祝福,别再纠缠她不放。” 宁院长的话字字砸在地上,宣潇听得‘胸’膛急促地起伏,猛然间听到结婚两个字,人都呆住了,怔了几秒,他拔‘腿’就向车窗扑去。 “宣总,我们的车在这。”工作室的司机冲过来抱住他,抱歉地对宁院长点点头,把宣潇拉开了。 宁院长叹口气,拉开车‘门’跨进去,池小影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她估计什么也没看到。 “开车吧!”宁院长对小周说,然后对赵工轻轻摇了下手,赵工会意地点点头。 “小影在那里,我要和她说话。”宣潇失控地指着飞驰而去的车,大声叫嚷。 “好的,那我们追过去。”司机哄着他上了车。 一上了车,他整个人在座椅上瘫成了一团泥,趴在车窗上,追着设计院的车子,眼底泛出一丝湿雾。 乌溜溜的黑眼猪, ------------ 第七十章,背水一战(十) 回到设计院,池小影把拍摄的照片送去洗印社,又把录下来的资料整理成文字。 “小影,来一下。”院长在隔壁喊她过去。 她推开‘门’,院长手里拿着份传真,“你的调令!” “这么快!”她讶然地接过,扫视了一眼。 “工程学院附属设计院的人事处,职位不错,人又清闲,好工作,人家要求你两个月内必须去报到。小影,虽然我心里面有些不舍,可这是好事,你可以和秦医生一起,又能经常去看望你妈妈。” 池小影还没有回过神,满脑子都是“两个月”这三个字,她留在滨江只有两个月了吗?秦朗的聘期要到秋天呢,现在才五月呀! “小影,别想太多,要珍惜现在的一切。”院长的视线语重心长,仿佛一道锐利的冷光,照‘射’出她纷‘乱’的心思。 她恍恍然地点着头,回到办公室就给秦朗打电话。 秦朗过了很久才接电话,未开口就带了笑,温和的笑声总能奇异地令她安宁。 “秦朗,我收到调令了。” “嗯,我知道。” “我一个人先去北京吗?” “不是,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和医院协商,以后如果有重大手术,我可以过来帮下忙,但是要提前结束聘期,医院同意了。你怎么像不开心?” “不是,我感到有点突然。” “傻丫头,不是早给你打预防针了吗?好了,我不多说了,我要去陪客人,唉,真是个麻烦的客人。” 秦朗挂电话前,她听到里面传来一串急促英文,声音脆嫩、娇柔。 她拿着话筒,过了很久才挂上。 走廊里响起杂‘乱’的脚步,隔壁办公室关‘门’的声音很响,震得墙壁嗡嗡作响,她朝外看了看,要下班了。 她没有坐班车,一个人茫茫然的在街上走。脚下轻飘飘的,像踩着云彩。 是幸福来得太快,她不敢相信吗? 一定是的。 在街边一家福州沙县小吃店里吃了碗炒面,慢慢地咽着,打发时光。小吃店里客人不少,小情侣居多,也有几个像是外地打工的,在最里面的一张僻静的桌上坐着一对男‘女’,男人三十多岁,‘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刚出来。男人的神态兴奋莫名却又小心翼翼,看着很诡异。小‘女’子眼‘波’流转,尽是妩媚。 池小影不禁多看了几眼,看着看着,不禁对那个小‘女’子佩服了起来。 宁贝贝说过,对付男人是最容易的事,和做红烧‘肉’差不多,或者说比做红烧‘肉’容易多了。只要看男人时眼睛斜一点,时间长一点,长到三十秒;和男人说话时也不要一气呵成,而要气若游丝的,‘欲’言又止的,半句半句地往外吐,且让前半句和后半句之间,有三十秒左右的停顿。这两个三十秒,就成了海德格尔的思想,从此让男人神魂颠倒了。 小‘女’子简直就是宁贝贝理论的实践者,没几个来回,男人果真就首称臣臣,脸红气粗,手从桌下就放在了小‘女’子的膝盖上。 池小影忙收回目光。 世界真是无处不在的桃‘色’陷阱。面对这种小‘女’人的挑战,真是难为男人们了。能有几人能真正把持住? 难怪男人幽怨地说:出轨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是妻子没有修得这两个三十秒的绝顶神功?就是修得,降服得了男人吗? 降服?为什么婚姻里要用这个词?真是可悲。 她降服不了别人,也不会被别人降服。她认为婚姻的双方应该是血浓于水那样的亲切、自然,不必草木皆兵,不必患得患失,安宁、默契、温馨。 男人其实就是一孩子,只有阅尽千帆、行遍千山万水,等到了秦朗这样的年纪,才算真正地长大,从此归航、泊岸。 遇到秦朗,她很幸运。 一池涟漪的心湖,平静如镜。 结账出来,在街上逛到天黑,才回了公寓。 泡了个热水澡,洗了两遍头发,才感觉把满身的灰尘洗干净了。抬头看钟,八点一刻,时间还早,她开了电脑,想写会专栏。 刚坐下,一阵震天响的拍‘门’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邦邦邦邦,声音凌‘乱’而急促,听得人心惊,池小影打了个‘激’灵,忙冲过去开了‘门’。 她先嗅着了一股扑鼻的酒味,抬头看去。 微弱的壁灯下,站了一个人,一只手扶在‘门’框上,脸‘色’通红,样子狼狈,人都快站不稳了,却执着地举起手,还要再拍。 “宣潇,你怎么了?”一看到她,他整个人往前一倾,她用整个身体才能撑住他,费力地问道。 他一动不动,趴在她的肩上,她突地感到肩膀上一丝湿意,她咬着牙把他扶了进来放到沙发上,他的脸上,泪水。 她一下子慌了神,无措地看着他。 “小影,没有小‘女’朋友,没有情人,没有出轨,我爱的人只有你。我是因为妒忌才说了那些蠢话,还打了你。你现在也打我一掌,我不让,你骂我,我也不会回嘴。这样可不可以算扯平了呢?扯平了,你还留下,你不相信我,还像以前那样,你看我的表现,我会改变的,好不好,不去北京?” 他凝视着她,泪眼中满是柔情,他的手掌抚着她的脸颊,轻轻地,像怕碰伤了她似的。 池小影躲开他的手,稳住神,语气平淡地说道:“宣潇,我们之间不全是因为这些问题……” “我知道,”宣潇打断了她,“你说我一直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不在意你。小影,以前是我只顾工作,而忽视了呵护我们的婚姻。小影,我都知道的,你的生日在十一月十六日,你不敢一个人过十字路口,你喜欢冰蓝、米白的颜‘色’,你爱吃结结实实的牛角面包,喝原味的‘奶’茶,你的脖颈是你最敏感的地方,你爱看怀旧的老电影,生理期时,你会痛经,冬天里你的脚很冷,总要穿两层袜子,你……”他的嘴‘唇’‘激’烈地哆嗦着,“你已经离家二百零四天了。” 她已很久不曾听他对她说这么多的话。 静夜沉沉,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带着令人蛊‘惑’的魔力,丝丝缕缕将她缠绕。 她明知前尘往事多说无益,却又无法阻止,催眠一般,只能愣愣地听下去。 直到他问:“小影,回家好不好?” 她只觉心中一绞,疼得整个身子都欠了下来。 心湖里狂风大作,‘波’翻‘浪’涌。 她哭着喊:“宣潇!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放在柏远死的那时候对我讲,太晚了,太晚了,是你把我推开了,发生了许多事,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回得去的,”宣潇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紧紧地抱住她,“只要你肯,我们就回得去,我去和秦朗讲,请他不要拆散我们夫妻,让他退出,成全我们俩。” “你错了,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你放开我。” “我不放!不放不放!” 池小影死命地挣扎,想把他推开,他的臂像个铁箍,越收越紧。 她无力挣脱,身体被他勒得生疼,呼吸也困难起来,气急之下,狠狠跺了下他的脚。 他吃痛得扭曲了俊容,手臂反而更紧地箍住她。 要是以前,她一定是舍不得这样对他的,也会为他的话所打动,心一软,由了他去,可是现在,她真的是怕了。 池小影力已用竭,忽而悲从中来,伏在他的肩上,痛哭失声。 泪水像是从什么地方倒出来一样,肆意流淌,不一会便濡湿了他整个肩头。 他从来没见她哭成这个样子,连忙松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小影,不哭,都是我不好。” 池小影突地推开他,跳了起来,止住哭声,疲惫地摆摆手,“宣潇,我不是你,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我却不能这样伤害秦朗。将心比心,我知道被伤害的人有多酸楚,有多可怜,心里面疼得像刀割,说又说不出,想忘记又做不到,谁也帮不了你的忙,只能一个人咬牙忍着,希望日子能早点带走伤痛。秦朗他从来没有拆散过我们,是我想和他在一起。他给予我的太多太多,不止是爱情。我就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流‘浪’儿,可在他眼里,我却像是世界上珍贵的珠宝一般。他已经为我建了一个家。” “那你爱他吗?”宣潇红了眼睛,任‘性’又固执。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其中的心碎写得明明白白,她苦涩地倾倾嘴角,“婚姻如同一列单程的列车,错过了一个站点就再也回不去了。婚姻的开始也许是因为爱,但仅有爱是不够的。当爱情随时光默默淡去,***消逝,那时靠什么去白头偕老呢?宣潇,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候的,也没有什么爱能永恒不变。” 她忍住想要安慰他的念头,艰难地说。 “我们回不了头了。” 宣潇再也说不出话,只是绝望地看着她。 他那么那么爱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满屋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突然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去,“婚姻仅有爱是不够的,那如果没有爱的婚姻,还叫婚姻吗?小影,你到底是说服我,还是在说服自己?不管你怎么想,我们的家‘门’一直敞开着,你不要忘记回家的路,我会一直等着你。” “不要做那些傻事。” 他回过头,艰难地一笑,“我这么聪明,像是做傻事的人吗?”他拉开‘门’,“小影,早点回家。” ‘门’“啪”的一声关上,宣潇的笑意凝在脸上,僵了一会儿才想起收回,下了几级楼梯,深呼吸,突地嗅到一股浓烈的烟味,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斜倚在墙边,整个身子笼在烟雾之中的秦朗。 四目相对。 沉默片刻,宣潇说道:“我爱她,不想失去她。” 没头没尾的,声音也不大,却如宣告。 秦朗拧灭烟头,神‘色’未动,只是点了一下头。 “我不会让她去北京的,好的中医疗养院不只是天安一家。” 秦朗略一颔首,挑了下眉尾,“是的,但天安却是最适合阿姨的,因为离我们家近。” 他绕过宣潇,径直走到池小影的‘门’口,抬手轻轻叩‘门’。 乌溜溜的黑眼猪, ------------ 第七十一章,去意徊徨(一) 池小影不止一次听秦朗提起过‘女’儿点点,说起的时候,秦朗的语气里有一种为人父的喜悦,也有一丝浅浅的遗憾。不能在‘女’儿身边陪着她长大,他总觉得没能尽到父职。 然后,他又会自我安慰地耸耸肩,“不过那也没什么,她现在生活得很幸福。” 说多了,池小影在心里面就浮出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女’生的样子,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蓬蓬的公主裙,嘴巴‘肉’嘟嘟的,秦朗说她总嚷着要减‘肥’。 现在,这个可爱的小‘女’生从遥远的英格兰飞来了。 “点点一下飞机,就问怎么没看到你,对你好奇极了,我们明天一起吃午饭,好吗?” 秦朗坐在沙发上,凝视着池小影,眼中满含着爱意,目光,浓得像‘蜜’汁,轻轻一嗅,都可以闻到空气里香甜的气息。 池小影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点不太好,双眼红肿,挣脱宣潇手臂时,衣服拉扯得皱‘乱’,匆忙来开‘门’,两只拖鞋穿错了方向。 秦朗与宣潇,一个进来,一个出去,时间上只相差几分钟,也不知有没有在楼梯上遇到。 她整个人,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 不过,在秦朗清冽的眸光下,她向来就是一本翻开的书,藏不住任何内容,也无需伪装自己。 “好的!”她走到秦朗身边坐下,“我需不需要准备个礼物?”鼻音还很重,尽量让昏昏然的头脑保持清醒。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秦朗揽住她的肩,以手作梳,把凌‘乱’的长发一一理顺,然后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我有点紧张,真怕她会对我失望。” “这么没有自信?”秦朗笑着轻‘吻’她红肿的双眼。 她叹了口气,坦白道:“宣潇刚刚来过了,吵了一……”未出口的话突地被秦朗的嘴‘唇’堵了回去,低笑出声,“小影,我比你可自信多了。” 他的‘唇’温热,覆在她的‘唇’上,柔柔地咬着,当她是一件易碎的饰品,非常的珍惜。 她忽闪忽闪地眨眨眼,大脑停转不知所措,好一会才恢复正常,慢慢地回应他。 纷‘乱’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里,一半在外。 最后,外面的晃晃悠悠回来了。她端详着秦朗清俊的面容,回忆着与他之间的一点一滴,告诉自己这才是要珍惜的人。 两个人静静相拥着聊天,大部分是秦朗在说,她的新工作,他们的新家,他与父母的温馨往事,点点的趣闻……他恨不得在一夜之间就让她整个融入他的生活。 直到十二点,他才起身告辞,点点一个人在憩园,不然他是不会离开的。 “明晚住在憩园,小影,我想你。”他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外,在她的耳畔、脖颈落着‘吻’。“正好也帮我照顾点点。” 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好像是有好久没有同‘床’共眠了。“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二天,池小影上班后,还是‘抽’空去了家礼品店,买了一只‘毛’绒熊,褐‘色’的。 接受一个人,不是只接受他的爱,还要接受与他有关的全部,包括他的家人。 池小影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将来的身份,除了是秦朗的妻子,还会是一个十一岁小‘女’生的继母。 说起继母,自然联想到《白雪公主》里的那个恶毒的继母皇后。她跑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看上去还算善良吧! 继母也是母亲,她这么快就做了母亲。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那次宫外孕。如果不是宫外孕,而是正常的怀孕,她现在在哪呢? 不管在哪,她可以确定自己会非常期待孩子的出生,宣潇会比她还期待。 可惜,期待落空。 池小影对着镜子扯了下嘴角,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 秦朗把午饭安排在一家必胜客店。 池小影早早过来等候,‘毛’绒熊坐在另一张椅上陪着她,还真有点紧张,掌心都出汗了。 站在外面的‘门’童拉开了高高的玻璃‘门’,秦朗牵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池小影站起来,脑袋提醒自己,嘴巴别张那么大。 点点和她心里面的那个小姑娘一点点都不一样,简直是一个少‘女’版的洋娃娃,金发碧眼,发育得很好,都快有她高了,要不是一脸的稚气,没人会相信她才十一岁。 怎么看都和秦朗沾不到一丝边呀? 池小影不知该怎么招呼,点头不是,握手不是,拥抱?她还没想好,点点已经走到她面前,抱住她,在她的左右两腮分别亲了一下,“阿姨好!”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中文讲得有点生硬。 池小影脸涨得通红,忙把‘毛’绒熊递给她。 点点很有教养地道谢,然后转过头对着秦朗说了一大串的英文,秦朗朗声大笑。 池小影询问地看向秦朗。 “点点说她已经不玩这种娃娃好几年了,你把她当小小‘女’生了。” 池小影又闹了个大红脸。 秦朗点了三客海鲜比萨。比萨送上来,池小影主动帮点点浇番茄酱,轻声问她要不要冰‘激’凌,是喜欢香草味道还是喜欢草莓味道。 点点眼睛瞪得溜圆溜圆,对着秦朗噘起了小嘴。 秦朗宠溺地一笑,“小影,让点点自己来吧,她是大孩子了。” 池小影突然意识到国外教育与国内的不同,着重培养孩子的独立‘性’,非常强调自我。她难堪地缩回手,秦朗握住,宽慰地对她挤了挤眼。 点点含笑注视着两人,凑近秦朗,低声用英文说了什么,秦朗含情脉脉地点点头。 他们说话的空当,池小影把盘子里的海鲜至尊切成很小的块,用叉子轻轻叉起,送到嘴里,然后,用餐巾纸擦掉嘴角的番茄酱。 她外文书写还行,但口语和听力很差。 秦朗与点点讲话的语速非常快,她只能捕捉到几个单词,根本‘插’不上一句话。他们父‘女’俩说说笑笑,她埋头吃饭,觉得自己像和他们拼桌的陌生客人。 点点很活泼,爱笑,一点都不像父母离异的孩子。她的话语里不时出现一个“邦尼”的人名。 秦朗拍拍点点的头,示意杯中的冰‘激’凌快化了,她这才不再说话,专注地吃东西。 “点点说池阿姨像个大学‘女’生,看上去只比她大一点,很漂亮。”秦朗转过脸,看向池小影,“她还说我们俩一定会像邦尼叔叔和妈妈一样幸福的,她很喜欢你。” 池小影不自在地放下叉子,喝了口水,“点点和你不太像。” “嗯,她遗传她妈妈多点,只有‘性’情有点和我相似。”秦朗骄傲地看着‘女’儿。 点点察觉到秦朗的视线,抬起头,“阿姨,你怎么不吃?”很乖巧,很俏皮。 池小影忙拿起叉子,点点的中文虽不标准,勉强还能听懂。 秦朗起身去了洗手间,点点双手托起腮帮子,蓝‘色’的眸子滴溜溜转了几转。 “池阿姨,你和爹地,是谁追的谁?” 池小影差点没呛住,“你说呢?”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半大的孩子相处。 “一定是你追的爹地,爹地很帅,也很有钱,妈咪说在中国,像你这样的‘女’生很多,最爱傍大款。” 池小影笑了,“你爹地是大款吗?” 点点重重点头,“是呀,小叔公司最大的股东就是爹地。当初,小叔创办公司,爷爷和‘奶’‘奶’都不同意,只有爹地支持,给了小叔一大笔启动资金,小叔才有了今天。我爹地是真正的大款。” 池小影怔住,她没有听秦朗说起过这些。 “妈咪说‘女’生通常都会喜欢差不多大的男生,像邦尼叔叔比妈咪只大了一岁,可爹地比你大了十五岁,你一定是爱上了他的钱。” 池小影啼笑皆非地蹙了蹙眉,“点点,你真可爱。钱是你爹地魅力的一部分,我欣赏他的魅力,当然也和钱没有仇。” “你对爹地只是欣赏吗?”点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他说你们很快就会结婚,是不是?” 池小影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下语句:“你希望我们结婚吗?” 点点皱起小脸,思考了下,点点头,“希望,因为爹地很爱你。” “你怎么又知道?”池小影真被点点的惊语给折服了。 “我们是父‘女’呀,当然知道。爹地从没有像看你那样看过妈咪。如果你们结婚,我给你们做‘花’童。”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收刚才的正儿八经,眼睛闪烁如星辰,忍不住向往起来,仿佛结婚进行曲已经响起。 池小影看着她,笑意飘摇。 “小影,我下午还有个手术,可能要做到很晚,点点就‘交’给你了。”吃完午饭出来,秦朗开车,送池小影回设计院。 “好的。”池小影知道秦朗是想让她和点点好好相处。 “小影,你有驾照吗?秦天打电话来,想为你定一辆车,不知你喜欢什么款式。设计院离我们家有点远,没车,你上班不方便。” “我……”她不会开车,宣潇早就让她去学,她总是没有勇气,过十字路口都那么害怕,哪里敢开车。宣潇皱着眉头说,你要是会开车,去哪都方便,我又没时间送你。最后没办法,宣潇先把车定了,‘逼’着她去学。她无奈,刚报了名,准备去学时,柏远告诉她,燕南南爱上了宣潇。 心口又是一扯。 “我没有驾照。” “那我有空教教你,不难的,但是车还是暂时别定了,刚学会,那水平是不能在北京城里开的,你要对首都人民的安全负责。”秦朗调侃地挑挑眉梢。 她跟着笑笑。 设计院到了,秦朗先把车调了个头,“点点,晚上想吃什么?”临走时,柔声问‘女’儿。 “在中国,当然想吃中餐了。”点点一双眼睛来不及地打量着四周。 池小影猛地想起昨天那个小渔村,建议道:“秦朗,晚上我们去江边吃河鲜吧!” “行,到时我来接你们俩。”秦朗俯身‘吻’了‘吻’点点,突地扭头在池小影‘唇’上啄了一‘吻’,才开车离去。 池小影领着个洋娃娃走进设计院,同事们都好奇地围过来,问这谁呀? 点点抢着回答,“我是池阿姨的继‘女’。” “啊,池秘书你升级啦,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这么大个‘女’儿。”同事们讶然,一转身,就议论开了。 唉,嫁个金龟婿也要付出代价的。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这关系就复杂了。最后结论:还是原配夫妻好! 池小影当没听见,拉着点点匆匆进了办公室。 手机一震,秦朗发来了短信:我今天感到很幸福,我生命里最深爱的两个‘女’子都在我的身边。你呢? 她看着齐肩高的点点,回道:我有点吃力。 所有的孩子对网络游戏都情有独钟,池小影把电脑让给点点,再给她买了点零食,她做自己的事,一个下午就打发了。 在国外,再婚是件很普通的事。点点对池小影没有丝毫敌意,一个下午过去,两人也就相处融洽了。 池小影是真心地想疼她,十一岁的‘女’生很敏感,你对她好,她会懂的。 下班时,两人站在设计院外面的人行道上等秦朗来接。 人行道是方格子地转铺就的,点点调皮地在地转上玩“跳房子”,不一会,就热出了满头的汗,池小影拿出手绢替她擦着。 “池阿姨,那儿有个男人在看你。”点点突然指着马路对面说道。 池小影手指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没有猜错,是宣潇。 这么热的天,他竟然穿了条上次和她一起在北京出差时买的格子长‘裤’,他嫌‘花’哨,她说配起来穿就不会了。其实他身架好,这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只会感到高贵。 他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车旁,隔着马路,遥遥地看着她,目光震愕、忧伤,手里面捧着一盒新鲜的杨梅,这是她在这个季节最爱吃的。 “阿姨,你哭了。”点点纳闷地推了推她。 “没有,”她慌慌地收回目光,胡‘乱’地拭了拭脸,“那是热的,是汗。” “阿姨,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她用力摇头,“他大概是认错人了。” “哦!”点点眨眨眼,好奇地又看过去,男人手一抖,一盒的杨梅打翻在地,滚到了路中央,被经过的车轮一辗,像一大滩鲜血,看着真心悸。 乌溜溜的黑眼猪, ------------ 第七十二章,去意徊徨(二) 江边。 小渔村餐馆到了晚上,更是客流如‘潮’,停车场上泊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车。某种意义上,这里几乎成了滨江市有头有面人物的高级社‘交’场所。老板很有创意地在附近公路边的树枝上挂了几串好灯笼,天黑后,点亮里面的灯,几十里外就能看得见。 点点来过三次中国,都是呆在北京,没到过这种风景如画般的南方城市。 江水悠悠流淌,红灯笼古‘色’古香,餐馆如同山间的小木屋,还没开始吃呢,点点就兴奋到不行了。挽着池小影的手臂,问个不停。池小影尽量介绍得通俗易懂而又全面,点点对这个池阿姨一下子崇拜极了。 只有三个人,秦朗没要里面的包间,厅堂里也有四人座的卡座,他挑了对着长江靠窗的那一张。 “江鲫非常鲜美,红烧、清蒸都可以,鲥鱼不知有没有,那个也非常好吃,再要些虾,螃蟹不要,这个季节不够‘肥’美。”池小影拿过菜单,和秦朗讨论着。 “你是当地人,还是你来点吧!”秦朗笑着把菜单推给了她。 “嗯,阿姨点的一定好吃。”点点也在一边帮腔,不住地吞着口水。 池小影接过,“行,我点,那今晚我来买单。”她招手让服务员过来。 秦朗示意服务员再等一会,眉头拧了拧,“小影,你买单,我买单,有区别吗?” 池小影一愣,本是无心之语,现在一想,好像刻意要和秦朗分个清楚似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没几天就是夫妻了。”秦朗的声音依然温和,可听得出他有点生气了。 “秦朗,我只是想点点难得过来,想表达下心意,没想其他。”她苍白地解释。 秦朗弯弯嘴角,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我有一点大男子主义,让我这个未婚夫替你尽心意不好吗?” “好,”她拖长了语调,瞪了他一眼,“知道你钱多。” “多与少,都是我们的。”秦朗轻笑,故意把后面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眼神绵远幽长。 “阿姨,你在向爹地撒娇哎!”点点说道。 “哪有!”池小影俏脸绯红,掩饰地低头看着菜单。 一个男人从‘激’烈的年纪变得豁达,这是岁月的礼物。 “这好像是一次。”秦朗愉悦地再次向服务员招手,点好菜,三个人边喝着清香的茉莉茶,边闲聊着。 “小影?”‘门’外走进来一对时尚的男‘女’,英俊的男人找寻座位时,目光不经意地瞟过池小影,哗又瞟回来,眉‘毛’一扬,笑容还没展开,就冻在了嘴角,“秦医生也在呀!” 秦朗颔首,认出是那天在咖啡厅里和小影相亲的男子邹华,“邹记者,也过来吃晚饭的吗?”他礼貌地看向邹华身后的‘女’伴,一怔,这位‘女’伴的长相不是普通的一般,可架子端得不小,鼻孔都朝天了。 “嗯,我来介绍一下。”邹华有点难堪地侧过身子。 池小影对视上‘女’子的视线,脸‘色’立刻就白了。 柏远的老婆。 “不必了,”‘女’子冷冷一笑,不屑地哼了一声,鄙夷地说道,“我认识她的。我那个前老公临死前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倒是记得‘花’了上百万给她买了套房子。瞧这楚楚可怜的样,看不出来吧,其实‘骚’着呢,什么学长学妹的,还不就是只假装清纯的狐狸‘精’。” ‘女’子嫌说得不解气,对着池小影哇地吐了一口唾沫。 她嗓口这么亮,惹得周围几桌的客人纷纷看过来,一片窃窃‘私’语。 池小影直直地站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气得浑身颤抖,深吸了几大口气才抑制住发作的冲动,她正要说话,一双长臂从后面拦住了她的腰。 秦朗眯起双眼,俊容不怒自威,牢牢盯着趾高气扬的‘女’子,“这位‘女’士说得如此义愤填膺、字证确凿,那么请问送给我未婚妻的那套房子位于哪个小区几号楼几室呀?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正要买新房准备结婚,现在好了,不知那房子装修了没有?” “我……”‘女’子高涨的气焰突然熄了一大半,她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斯文清俊的程咬金,一时张口结舌,期期艾艾的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忙求救地看向邹华。 邹华这时恨不得把自己隐形,或者根本就没认识她最好了。人家介绍她给自己时,说是一位刚丧偶的高干千金,岁数不算大,虽然模样有点对不起观众,但出身好呀,他一个小记者在电视台什么时候能‘混’出头,到现在都还租房子住呢!要是谈成了,可以官升几级。一现实,牙一咬,就开始和她‘交’往了。 看来,和千金‘交’往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怎么了,是你记‘性’不好还是根本就无中生有?”秦朗温和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凛冽,音调加重了几度。 ‘女’子骄横惯了,不怕死地头一昂,“我当然记得,只不过那房子现在卖掉了。” “谁卖掉了?” ‘女’子目光躲躲闪闪,一厅堂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四周一片安静,她突然感到有点害怕了。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秦朗突然扯下餐巾,扔到桌子上,抓起桌上的茶碗对着地面“咣”地一声摔了下去,“说呀!” 所有的人本能地都吓得哆嗦了一下。 “是我。我前老公是给她买了房,可是她拒绝接受,退了回来,我……就把它卖了。”‘女’子吓得脱口说出了事实。 周围食客不禁发出一阵“嘘”声。 ‘女’子脸一阵红,一阵白,餐馆老板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过来,瞧瞧一地的碎片,发怒地吼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朗冷静地点了下头,“很抱歉,是我摔的,一会十倍的价钱赔给你,但现在我要和这位‘女’士把有些话说明白。”他把头又转向‘女’子,“你看我的未婚妻像不像个傻子?” “呃?”‘女’子呆若木‘鸡’,大气都不敢出。 “不傻为什么要把上百万的房子给退了呢?还要站在这里,受别人的指责、漫骂?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怎么了,不能说吗?送房子明明就是真的,我要给你们市长打电话,难道我连发言权都没有了吗?”‘女’子索‘性’撒泼起来。 秦朗冷冷一笑,“好啊,那我们最好一同去见见你口中那位市长,到要让他评个理,问问看,一个喝醉了的司机撞伤了行人,到底是司机的错,还是那个行人不该那个时间在路上行走的错?你老公爱送房子给谁是他的自由,我们管不了,但我们可以管好自己。拒绝了就已经把我们的立场写得清清楚楚,你得了便宜还反咬一口,你真当别人都好欺负的吗?今天如果你不当众向我未婚妻郑重道歉,我明天就正式向法院以诽谤罪向你起诉。其实我真替你感到可怜,反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夫妻一场,你老公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你,心里面装着别人,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好了,不要说了。”池小影拉住秦朗的手臂,摇了摇头。 ‘女’子躁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直喘气,转身寻找邹华。邹华八百年前,就逃之夭夭了。 “道歉!”秦朗没有一点妥协,挡住了她的去路。 “对,对,道歉。”周围食客也纷纷说道。 “‘女’士,你就道个歉吧,不然大伙全围着,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呀!”老板哭丧着脸哀求道。 ‘女’子四面楚歌,没有办法,只得转过身来向池小影挤了声“对不起!”然后,落荒而逃。 唱戏的走了,看热闹的各自归位。 秦朗扶着池小影回到座位上,点点懂事地握住池小影的手,阿姨,阿姨地叫着。 服务员重新送了一壶‘花’茶上来,厨房也急急地把菜送了出来。 “我没事。”池小影努力对着点点笑笑,帮点点剔鱼,给她盛汤,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点点吃得很尽兴,秦朗和池小影倒没什么动筷,再怎么样,胃口还是被柏远的老婆给破坏了。 开车回憩园,路上点点就不住地打着呵欠。进了‘门’,池小影照应她洗澡,给她整理好‘床’铺,等她上了‘床’,道了晚安才走出客房。 秦朗坐在‘露’台上‘抽’烟,月光洒在肩襟上,他的神情有点落寞。 从北京回来之后,两个人的‘交’往算正式开始,他们去唱过歌,去野餐过,也进行过几次当日即返的短途旅行,下雨天,把车开到郊外,什么也不做,坐在车里听音乐看雨,吃饭那更是经常的事。 而像在四合院里那个亲昵的夜晚却再没有过。 这说明他们之间是进步了,还是后退了呢?池小影有时会很不健康地‘乱’想一下。 “干嘛一直站在那,过来呀!”秦朗吐掉最后一烟卷,坐到躺椅上。 她走过去,被他拉坐了下来。然后,他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修长,骨节优美,她的手很纤细,可以被他整个握在掌心里。 “秦朗,谢谢你!”她偎进了他的怀中。 “我们是一家人,不需要说谢谢这个词。”秦朗淡淡一笑,同时又叹了口气,“小影,在你的心里面,你还是砌了一道墙,宁可什么委屈自己躲在里面忍,也不会主动告诉我。你妈妈发生了那么大一件事,要不是刚好是我做手术,我们会有现在这个样子吗?今天那个‘女’人不说,我不会知道你被别人这样误会着。” 他突然感到很无力,很伤感,对一派光明的明天看不清了。 “不管怎样,在你最无助的时候,你首先想起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你从来不想依附我,你被别人欺负,只会孤勇地往前冲,要不就是逃,你也不会向我求救。你确定你真的想嫁给我吗?” |‘玉’清,| ------------ 第七十三章,去意徊徨(三) “都说原配的婚姻是一个圆,失败后,再建立家庭,不管如何努力,再也拼不出原先的那个圆,所以不要再轻言爱,不要轻易再踏入婚姻殿堂。我独身了这么多年,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很好,自由、随意、没有牵挂、没有争吵,没有心累,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可是,我遇见了你。你并不让我惊‘艳’,你只是让我吃惊,吃惊之后我感到心疼,疼过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你。不知道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人,笨笨的,傻傻的,被人欺负了只会咬牙忍着;明明肩那么窄,却还逞能地去扛什么责任;被伤害过一次,又飞蛾扑火般回头再爱一次伤,你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吗?我不是不想放弃你,而是我根本放弃不了,你把我的心紧紧地揪着不放,小影,你说我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呢?我爱你,从身体和心都爱着。小影,你呢?”秦朗继续说道。 “如果你不能从身到心地爱我,那么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们不需要把从前的错误再次重复。我对你的帮助,是出于我的诚意,你若感到不安和压力,就当是欠我的,以后慢慢还。小影,你是有选择的,不要勉强自己。” 他牢牢握住她的肩,幽深的眸看进她的眼睛里,那目光直达她心底深处连自己都常常装作不见的某个地方,令她微微颤栗。 自始至终,池小影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夜风拂过,带来江水的雾气。 偶尔有路过的船只拉动船笛,发出沉沉的呜呜声。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幽幽地天外飞来一语,“你怎么知道那‘女’人说的就是一个误会?万一是真的呢!” 秦朗脸上浮出一朵笑意,“万一是真的,那就不是池小影了。你想攀个大款,我不比那个死去的局长更合适做冤大头吗?我的钱比他多,我还单身,和我在一起光明正大,不要冒风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因为我爱你,可是你硬是把我推开了。小影,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坚信。” “你错了,我真的喜欢过他。”她说道,神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秦朗点了下头,拿过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肩上。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刚进大学的校‘门’……” 一个多小时内,她一直在说。对柏远的暗恋还没开始,燕南南横刀夺爱,她就失恋了。父亲的意外死亡,她与宣潇相识,然后恋爱到结婚。结婚后,她对宣潇的无力、茫然,接着,燕南南的‘插’足,宁伊的暧昧,婚姻终究破裂。她跳过了一些,那些秦朗清楚的。离了婚,但心里面对宣潇怎么也放不下,希望两人有个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努力了,柏远却在这时遇到了意外,临死前给她打了通电话,快递给她新居的钥匙,宣潇崩溃,抬了她,两人再次分手…… 这些话,她只和别人说过一点皮‘毛’,具体的从没有向任何人陈述过,一直都压在她心底的深处,她轻易也不碰,处处都是伤。 今天开了话闸,就再也关不去了。倾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我不是逞能,也不是不想依附人。我只是怕把全心的重量依到一个人身上,他如果‘抽’身离开,我一旦跌倒,还能站住吗?小时候,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他说走就走了,我不得不去做一个大人。嫁给宣潇,心里面一直惶恐不安,生怕他哪天会离开,结果他真的离开了,我又一个人去面对一切。秦朗,我不孤勇,甚至有一点软弱,我想做个小‘女’人,有一份喜欢的工作,父母双全,然后和一个相爱的人白头到老,把他当作大山一般依靠,给他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不一定有许多钱,生活也不会事事如意,偶尔我们吵架,我会赌气跑回娘家,他追过来接我,我们欢欢喜喜回家,孩子很调皮,工作里有烦恼,但都是可以解决的。这些是我的梦,在别人眼里太普通了,可是不知我想实现起来却那么的难。我没有在心里面砌一道墙,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忽视了我现在已经有了你。” 终于说完了,她长长地叹息。 万籁俱寂。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 “是的,这个梦要实现一点都不难,我想我能做到。小影,你介意我比你大十五岁吗?” “我严重不介意。”池小影含泪而笑。 秦朗一低头,含住她因嘴干而微张的‘唇’瓣。她怔了一下,便任由自己的‘唇’舌开始了疯狂的漫游和奔跑:那里面有一座森林正被长风吹起,那里面有一个乐队正在琴鼓合鸣,那里面有一片繁华开得七‘色’缤纷,那里面有一条大江正吼得如狮如虎…… “小影,”秦朗耳语呢喃,“很晚了,我们回屋吧!” 池小影沉默,双臂却圈住了他的脖颈。 秦朗没有开灯,也没拉上窗帘,月光从窗外照‘射’在宽大的‘床’上。 他‘吻’她的‘唇’,‘吻’她的耳朵,‘吻’她的脖颈,‘吻’她的手、手臂,再然后他掀起她的衣服,‘吻’她的***,‘吻’她羞以启口的角落。她拉过丝被,盖住了自己的脸,这次,她的身子没有紧绷,也没有抗拒,但秦朗,停住了。 他把她拉进了他的怀里,她听着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身子像火一样的烫。她的手羞涩地曲起,他从被子里抓住,慢慢地按向他的两‘腿’之间,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做完吧!”她闭上眼,哑声柔语,心无杂念。 秦朗俯身埋在她的发间,重重地喘息,“我找人算过,下周一是个吉日,我们注册结婚,好吗?” “嗯!”她乖巧地点头。 “那一天,我要你,要一整夜。”他弓起了身子,贴紧她的柔软,试着慢慢平复自己的亢奋。 离下周一不过还有四天,他等一个心爱的‘女’人,等了十年,不在意再等四天,小影值得他这样的等待。他知道她已经做好了接受他的准备,但心里面还有一个角落有着一丝丝不安。小影,太习惯隐忍了,他看不穿她的心。如果娶了一个因为***而不得不嫁给他的‘女’子,他宁可不碰她。 池小影贴贴他的脸,轻轻抱着他,忍不住啜泣起来,为他的体贴和煎熬。 他亲着她的泪,爱怜地直笑,“傻丫头。” 二天,池小影请了假。反正她马上要调走,设计院对她也没什么要求,放羊吃草。秦朗上班,她就带着点点逛公园,玩游乐场,顺便上街采购,买几件新衣,整理公寓里的行李和书。逛街逛累了,在街边的肯德基和点点一起啃大大的汉堡,喝冰冻的饮料。 她没想买婚纱,只是买了两件正式的裙子,一件注册那天穿,一件和秦朗拍合照时穿。注册那天是件桔红‘色’的桑蚕丝裙子,长及过膝,十分端庄大方。另一件是改制的旗袍,非常古典。 北京的爷爷‘奶’‘奶’想孙‘女’,催着秦朗让点点回北京,‘春’假没几天,点点很快要回国,他们想跟点点多呆几天。 秦朗找了一天,三个人一起去了一家老式的照相馆拍了张合家照,然后也拍了为注册登记准备的照片。老相馆的生意很好,拍照片的人排起了队,空气闷热。池小影穿着那件旗袍,抹了淡淡的口红,在人群里特别显眼。秦朗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只手牵着点点。 她拿出纸巾,说:“要不要擦一下脸?” 他顺从地把脸俯向她,闭上眼睛,她一点一点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迹。 她细细地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秦朗有一双细长眼尾的眼睛,十分清秀。他的俊容有了时间的痕迹,有了信仰,所以才给她安全的力量。 他大她十五岁,在她二十七岁时出现,她的人生充满了意外,他为她支撑起了一块无雨的天空。她总是渴望亲情,有很重的恋父情结,命运给了她一个年长的丈夫。 下午把点点送上飞机,秦朗便带着池小影去了家珠宝店,买了一根钻石项链,一根黄金的手链、黄金的手镯,白金和黄金的对戒。 “不要买这些,我平常根本不戴首饰。”池小影说道。 秦朗笑着把信用卡递给嘴巴兴奋得咧得大大的营业员,“这些不是给你的,是留作纪念,以后传给我们的孩子的。小影,这份婚姻,我以一颗郑重的心期待着,每一个细节、仪式都不能少。” 池小影没有再坚持,她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很珍惜地捧着首饰盒出来,站在车边,踮起脚,主动轻‘吻’着他,如喜悦的新‘妇’。 对面的音响店里,陶喆和蔡依林深情对唱。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 ‘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凄寒 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 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距离 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听我说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创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已来不及 明天就会可惜 今天嫁给我好吗 把你一生‘交’给我 昨天不要回头 明天要到白首 手牵手一路到尽头 昨天已是过去 明天更多回忆 周日,两个人合力把憩园的公寓彻底清扫了下,她上街买了新的丝被、枕头、‘床’单,秦朗在卧室的窗台上贴了两个大大的“喜”字。 午饭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脸有点干,对秦朗说去美容院做下护理,秦朗开车送她过去,自己去理发店修头发。 美容院就是那家SPA会所,大唐小姐迎上来,问池小影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池小影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是大舅,房子过户好了,他把夏秀芬的身份证送过来。 池小影得知大舅还没吃饭,忙出了会所,打车去了车站,领着大舅就在车站附近的饭店点了几个菜。 大舅有点饿过头,连着扒了两碗饭,才抬起头问夏秀芬的近况。 池小影简单介绍了下,给大舅夹着菜。 “那你现在还一个人过吗?”大舅问道。 池小影笑了笑,“今天是,明天就不是了。” 大舅瞪大眼,惊喜地问道:“你和宣潇复婚了?” 池小影一愣,“不是。” 大舅低下头,继续吃饭,嘴巴里嘟哝了一句,池小影勉强听到好像有“忘恩负义”的字眼。 她讶然地眨眨眼,“大舅,我对谁忘恩负义了。” “没……没谁?”大舅嘴巴鼓鼓的,直摇头。 池小影越看越觉着有一丝蹊跷,“大舅,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那房子到底是谁买的?”还有医院里预付的几万块医‘药’费,她现在想想都很诡异。 一口饭堵住大舅的咽喉,他咳得脸通红才缓过气来,到底人老实,经不起池小影的追问,无奈说了实话。 “小影,那房子实际上是宣潇买下来的,他还给你妈预付了医‘药’费,我和你几位舅舅、阿姨的钱,他也替你还清了,他不让我们告诉你,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他为你做这些事。我寻思着,他对你这么有情有义的,肯定心里面还有你,想和你复合。唉,哪家夫妻不绊个嘴,‘床’头吵‘床’尾和,你们年轻气盛,一闹就离婚,何必呢?气过就回去,一起好好过日子。” 池小影抿紧‘唇’,一言不发,转过脸,幽幽看着车站的出口处,人来人往,车进车出。 她说那帮亲戚怎么突然变得那样慈眉善目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心沉甸甸的。 “小影,小影,你……现在知道了,还要和别人结婚吗?”大舅唤回神游的她。 她低下眼帘,把玩着桌上粗瓷的饭碗,“大舅,我结婚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大舅瞪圆了眼,拿出长辈的身份训斥道:“怎么没关系?人家宣潇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现在嫁给其他人,不是让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忘恩负义吗?咱们跟着丢不起这个脸。” “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外甥‘女’。放心,即使我嫁给别人,宣潇也不会再把那些钱要回的,我只要不对你们忘恩负义,对他忘恩负义,我认了。” 大舅脸先是胀得通红,然后是气得铁青,“你这话说什么话,咱们眼里就只有钱吗?” “没有钱那有什么?妈妈躺在医院里时,你们来后,左一声右一声不都问的是钱,有几个问妈***病情的?” 大舅被她问得噎住,张口结舌,无语以对。 池小影无力地结了账出来,没和大舅打招呼,直接上了出租车。车一开动,她掏出手机就拨宣潇的号。 号码虽然没有记录进手机里,却已刻在心底。 “小影,小影,真的是你吗?”宣潇欣喜若狂地问道。 “你有没有空,我想见见你。”池小影的语气很平静。 “有,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池小影闭了闭眼,说了一个地址,又加了一句,“路上开车慢一点。” “好的,好的,小影,我一定会慢的。”宣潇美滋滋地承诺。 |‘玉’清,| ------------ 第七十四章,去意徊徨(四) 池小影与宣潇约的地点叫“幽林”,是一个茶室。 池小影下了出租车,步行走向“幽林”,中间要经过一个很大的广场。官方取名为人民广场。现在很多地方都有人民广场,就像有百货大楼和新华书店一样。广场中间是一个音乐喷泉。今天周日,音乐喷泉开着,周围聚了许多市民。不过现在是白天,景观一般。到了晚上,音乐喷泉在霓虹灯下云蒸霞蔚的时候,真的令人惊‘艳’。 “幽林”里客人不多,里面有一桌,四个人在打牌。 她刚坐下不久,点的碧螺‘春’还没送上来,宣潇一路小跑地从外面进来了。 他看着小影,眼睛死死的,仿佛她是一个不真实的幻象。 “坐下来,别人都在看你呢!”池小影淡婉地一笑,‘女’‘侍’应生端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走了过来。她揭开茶壶,一股清雅的茶香飘了出来,“嗯,是新茶。”她先给他倒了一杯。 宣潇在她对面坐下,因为赶得急,鼻尖上冒了点汗。[] “是从工作室来的吗?”她问道。 “其他还能在哪?”他意味深长地扁了下嘴,双眸闪闪发亮,亮得吓人,像涂了清油。“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你换手机了。” “换了有一阵了。其实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早晨没刮胡子?”她看着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皱了皱眉。 宣潇不好意思地‘摸’‘摸’脸,“你不在家,我刮得再干净,给谁看呀!” 她挪开视线,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 “我今天遇到我大舅,他什么都和我说了,对不起,我一直都‘蒙’在鼓里。” 宣潇苦涩地一笑,“那些能算什么,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小影,县城那个家,我什么都没有动,一切还保持着原样,钥匙和以前一样,放在窗台下面,你随时都可以回去。” 她点点头,看他茶喝了一大半,又给他斟满。 “我总是很差劲,在你最危难的时候就跑了。你气我是应该的,作为一个老公,我很失败……”他愧疚地看着她,像是有千言万语,又像是只有一句,在心头过了千百遍,在嘴边转了千百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没脸面再说什么,可是,小影,我没有办法,我爱你,原谅我好吗?” 她抬起眼,对视上他期盼的视线,平静如水,他的心突地一冷。 “宣潇,我明天就要结婚了。” 从寒冬走进百‘花’齐放的‘春’天,还没看尽风景,一阵狂风吹过,百‘花’凋零,霜盖大地。 他相信他一定是听错了,不可能的,不可能这么快,小影不可能会离他而去的,她心里面装着他,爱着他,他能感觉得到。 “小影,你在说气话?”他颤抖地问道。 “我不会拿婚姻来赌气。” “就因为他为你输血,给你妈妈做手术并付钱让她疗养,你要以身相许?”他红了眼,慌‘乱’无措,“小影,你不能把恩情当爱情,结婚不是一天两天,是长长的一辈子。” “就是因为长长的一辈子,我才考虑了很久。宣潇,就在前几天,我一直都在徘徊,我一直催眠自己要去爱他,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谁像他对我这般的好,好得无法形容,好得不计回报,好得你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只要闭上眼,任他宠爱就行。有几个‘女’人能有这样幸福?他是年纪比我大太多,可是他成熟,事业成功,懂得疼人、珍惜、体贴,做什么都恰到好处,简直是一个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完美的男人。即使这样,我心里面还是想你想得多一点,我承认。” “你一次次伤害我、羞辱我,把我推得远远的,可我是个傻子,我们之间仅有的一点点甜蜜,轻易地就盖过了伤痛。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死心眼,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理智却又提醒我要好好保护自己,嫁一个爱自己的人,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于是,我接受了秦朗。我甚至为了让这份恋情成真,我主动要求和他***,可是他拒绝了。” 说到这儿,她自嘲地一笑,清眸中泛出一丝热雾。 “被他这样爱着,我还是为你哭,心还是为你揪着,为了见你一面,跟去工地上见你,看到你和宁伊出出进进,还会吃醋。” “你爱我,小影,你是爱我的,你心里面装着我却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你这是对他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我的伤害。小影,回来吧!”宣潇冲动地握着她的手,狠狠地扯着。 池小影轻轻摇了摇头,“宣潇,现在情况变了。爱上一个人就是一个瞬间的事。” 面如土灰,‘唇’白如雪,“不,不……”他痛苦地一再摇头。 “三天前,我和他去渔村吃饭,遇到了柏远的老婆,她当众羞辱我,秦朗站起身来抱着我,像个大山一般挡在我面前,无条件地相信我,严词斥责那‘女’人,那个‘女’人不得不当众向我道歉。事后,我问他为什么肯定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我事实很穷,没有房子没有钱,他说如果我会做那种事,我就不是池小影了。就在那一刻,我整个人在他面前丢盔卸甲,我的眼里、脑子里、心里只有他,我……爱上他了。爱上他,不是因为他会疼我,尊重我,为我做了许多不能回报的事,而是他懂我、知我,永远把我的感受放在一位,宁可自己苦着,信任哪怕无法信任的一切,宣潇,这一直就是我想要的爱,我……找到了。” 宣潇只觉心被紧紧揪作一团,原来他真的会疼,牵扯全身。 他说不出话,直直看着她,突然间,奋力一拽,把她拽进怀里,不等她惊呼出声,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桌上的茶壶、茶杯咣当掉在地上,瓷片散了一地。 他的‘唇’滚烫,覆在她的‘唇’上,像会把他灼伤。池小影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挣扎,可哪里挣得过他,她拼命地扭过头,躲开他的‘唇’,叫道:“宣潇……宣潇……唔,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唔……” 宣潇根本听不进,霸道地追过去,扣住她的颈,让她动不得。 打牌的人纷纷扭过头,吹起口哨,哄笑着。 池小影心一横,一口咬了上去。 一阵锐痛! 宣潇终于抬起头,‘唇’上立刻凝成血珠,一抹猩红,但他眼中的狂热却一点都没褪去,“你等到你的爱,那我呢?你让我怎么办?你明明是爱我的,你说得再多,无非就是想说服自己,想让我退却。我了解你,你就是一死心眼的人,你把誓言和恩情看得比命都重要,而爱,你总是藏在最深处。这四年,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你怕我会离开你,你从不敢主动地向我示爱,我又粗心,又笨拙,忽视了这些,我们才成了这样。小影,你醒醒吧,别再做傻事了。”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宣潇,以前你为我做的,我不说谢谢,说我贪心也好,忘恩负义也好,我都接受,我愿意欠着你。都说这辈子欠别人太多,下辈子一定还会有牵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们还会相遇,你不要太骄傲,不要太忙碌,我不要太胆怯,不要太内敛,我们都好好改正,然后自然地相爱。现在,我们就再见,以后别再联系!” 她艰难地一笑,挣开他的双臂,转过身去。 “池小影,你真的要和他结婚吗?”宣潇攥起拳头,愤怒地低吼。 她没有回头,“不需要违心地向我祝福,我会过得很幸福的。”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号,“你去结婚,我不拦你。明天应该是个黄道吉日,好事不应成双吗,干脆我也结婚好了。你认为如何?” 池小影的身子剧烈地一震,她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久久地凝视着他,然后低下眼帘,嘴‘唇’嚅动了一下,走出了“幽林”。 宣潇双肩黯神地耸拉下来,他张开嘴巴,想喊她的名字,不小心扯动了上面的伤口,生生的痛。 痛得他弯下了腰。 竟至流泪。 他从没想过她会真的离去,哪怕两人决裂,哪怕争执,哪怕讥讽,哪怕离婚,他的心里面都有预感,这只是暂时的,他做了‘混’事,惹小影生气了。 只要两人心中有爱,再怎么硝烟弥漫,也只是一场演习。演习结束,他们还会是夫妻。但如果多出一个男人,这场战争就成了你死我活的实战,不可能再被斡旋了。 现在,战争打响,他败得体无完肤。 外面阳光正好,路边的几棵充作风景的‘花’树,‘花’开得茂茂的,爬上树梢,爬上墙头,‘艳’丽得令人窒息。 池小影走进SPA会所时,脸上的神情已经很平静了。她给秦朗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护理马上开始,估计得一个多小时,让他不要着急。 秦朗说没事,我一好就过去陪你。 果然,刚上到面膜,秦朗就到了,坐在一边和她说话。他的头发修短了些,显得非常‘精’神。 做完护理出来,暮‘色’四笼,两人在外面吃饭。 “按照习俗,结婚前一夜,新郎是不应该和新郎见面的。我证件都在公寓,今晚,我回公寓睡吧!”池小影说道。 “那我今晚睡客房,不想一个人躺在卧室那张大‘床’上,想着你,我会睡不着的。小影,小影,我们明天真的要结婚了吗?”秦朗‘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千真万确。” “现在先注册成了婚,虽说一切要低调,但到了北京,还是办几桌酒席,让你和亲戚们见见面。不然,我俩牵手上街,他们看到,还以为我拐骗未成年少‘女’呢!” “我有那么小吗?”池小影娇羞得脸通红。 “主要你的参照物是我呀!”秦朗大笑。 两人牵手去了餐馆,开着车在外面转了几圈,早早送她回公寓,他也告辞回家,约好明天早晨八点一起出发,在婚姻登记处碰面,再一起赶去登记。 池小影从衣柜里拿出那条桔红‘色’的丝裙,挂在‘床’头,她特地还选了双同‘色’的高跟鞋,决定明天把头发梳成一个髻,这样显得脖颈修长,人高挑。 ‘摸’‘摸’索索,直到夜深才***睡。 躺下后又睡不着,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等了又等,困意迟迟不来,她回到‘床’上,闭上眼睛,想起与秦朗相识的每一天,每一个瞬间,宣潇的影子时不时会泛出来,但总被秦朗挡着了,她只看到秦朗,看到秦朗,心就一暖,自然地微笑,看到宣潇,她本能地紧张、惊恐。 生活,不是总会***澎湃,简单的快乐才令人踏实。 得出这个结论,她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安心睡去。 朝阳升起的时候,她起‘床’洗澡,‘精’心地描眉、涂粉底,抹口红,梳发髻,然后穿上美丽的裙子,看着镜子里满脸笑意的自己,她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翩然下楼。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注册结婚的人还排了队。 她瞧秦朗还没到,先过去排队,免得一会要等很久。 别人看她一个人,打扮得这么郑重,不时讶异地回头看看她。 她轻笑,拨打秦朗的手机,无人接听,估计在路上,听不见。 队伍慢慢往前蠕动,阳光明‘艳’,直‘射’在身上,后背都冒汗了。 池小影用手遮住眼睛,看手机上的时间,好奇怪,都九点了,秦朗还没到。她又拨了一次秦朗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 心很不自信地怦怦‘乱’跳,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想不出秦朗迟到的缘故,是车抛锚了,还是路上堵车,还是他身体不适,可是不应该先给她打个电话吗? “喂,你是不是来登记的?”十点时,排到她了,办理登记的还是以前那位口气很冲的小姑娘。 “我……我再等会。”她脸红地往旁边让了让,让后面排着的人先登记。 小姑娘眨眨眼,觉得她很面熟,但她没空去想那些,今天登记的人太多了。 “你瞧,那个‘女’人一个人来的,会不会男方逃婚了?” 池小影听到几声窃窃‘私’语声,她抿紧‘唇’,脸‘色’有些发白,走到公路上,对着远方眺望。 汽车一辆接着一辆疾驰而过,就是不见秦朗的陆虎。 她看得眼都酸了,‘腿’站得麻木,听到后面“啪”地关‘门’声,忙回过头,午休时间到了。 |‘玉’清,| ------------ 第七十五章,如履薄冰(一) 头晕眼‘花’,口干舌燥,衣服汗湿得粘在身上,脸被晒得像只烤虾,池小影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走到人行道边的一个‘花’坛前,顾不上干净不干净,‘腿’一软,一***坐了下来。 ‘花’坛里几棵摇曳生姿的虞美人也禁不住日头的摧残,耸拉着头,枝叶卷缩着,有两只勤劳的蜜蜂,像轰炸机一般,嗡嗡地围着娇‘艳’的‘花’朵,盘旋个不停。 太阳这么直‘射’,外面像着了火一般,池小影却感到心里面一直在打着冷战。她紧抿着双‘唇’,屏住呼吸,不敢出大声,生怕口一张,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她生命里的意外太多了,可是她永远都没有一颗准备好的心去面对,每次都是震惊、呆愕,鸵鸟似的希望那不过是一个梦,不是真的,等睁开眼时,还是‘花’红柳翠,歌舞升平。 婚姻登记处下午一点半上班,除了办理离婚,结婚登记,大部分人都习惯放在早晨。从准备结婚时,她和秦朗每一个细节都是郑重又郑重,登记注册更是慎之慎。 莫非真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她是幸福绝缘体? 心沉重得像压在了华山底下,视线所及,黯无天日。 今天最吉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时光又不会倒流,她还坐在这干嘛呢? 可是她不想动,固执地坐着。 手机铃声无预期地响了起来,吓得她打了个冷‘激’灵。 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秦朗,她抓起手机,像落水的人挣扎地抓起一根稻草,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小影,是我!”秦朗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响起。 “嗯!”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哽咽出声,拼命点着头。 “你在哪里?” “你……说呢?”她声调委屈,牙齿打战,身子剧烈颤抖,但悬在嗓子口的心却缓缓落了下来。 秦朗轻叹了一声,“你呆在那儿别动,我马上就到。” “秦朗,”她不让他挂电话,“你不应先解释点什么吗?” 秦朗沉默了一刻,“等见面时再说吧!” 电话另一端传出“嘟,嘟……”的鸣叫声,池小影的心突然尖锐地痛起来,仿佛被人随手撂在了苍白的手术台上,被切割…… 秦朗从来就不是个粗心的人,可以说是细腻如发,这么神圣的日子,他却错过了,为什么? 池小影慢慢合上手机,其实在这样的时刻,有多少人能解答这个“为什么”。 有没有答案,其实不重要。 他没有出意外,就是最好的馈赠,别的,随他去吧! 是人都会有弱点,爱因斯坦早就说过,世界万物都是相对而言,不可能是绝对的,完美的人终究是个人,而不是个神。 池小影强抑住心痛,站起身,双‘腿’开始有了知觉,才感到自己浑身湿透,桔红的裙子又脏又皱,‘精’心梳好的发髻松了,有几缕头发漏了下来。 不要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狼狈。无所谓,反正也不要结婚登记了。 马路上,陆虎像一个高傲的骑士,高贵优雅的缓缓停下。秦朗打开车‘门’下来,他看上去有点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依然气宇轩昂,斯文儒雅。 他看到池小影了,池小影也看到了他。 两个人之间不过十步的距离,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秦朗才抬‘腿’向她走来。 池小影突然感到这一切都很讽刺,没有语言可以确切地形容心里面的凄楚和无奈。 “就这样吧,秦朗,你平平安安的就行,其他不要说了。”她摆摆手,然后蓦地转过身去,拎起裙摆,快速地向最近的公车站走去。 转过身的那一个瞬间,眼泪又涌了出来。 “小影,小影……”秦朗喊着追了过来。 她像个孩子般,拔‘腿’就跑。 秦朗奋力在后面追赶。 终究他人高‘腿’长,她为了好看,穿了双高跟鞋,根本没办法跑快。不一会,他就抓住了她。 “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也不想听。”池小影瞪着他,拼命挣扎。越挣扎,秦朗越抓得更紧,不惜,两只手臂同时出动,把纤细的她紧紧束在怀里。 她如同加大马力的机器,在他怀里横冲直撞,不肯束手就擒,又是踢又是推。 “小影,小影……”秦朗重复地喊着她的名字,手里的力度一丝都不松懈。 头发完全散开,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把‘精’致的妆容全部‘弄’化了,秦朗的衬衫上也是一派斑斑点点。 她力气用竭,瘫软在秦朗的怀里。秦朗轻拍着她的后背,怕她再闹,腾不出手去拿手绢,只得用衣袖替她拭去泪,俊眉一直痛苦地紧蹙着。 等她‘抽’泣声停了下来,他才扶着她向车走去。 上了车,她赌气地别过脸,一语不发。 秦朗深邃的眸子更加幽深如潭,轻叹一声,温柔地‘吻’了‘吻’她湿漉漉的脸,发动了车。 车在一家韩国人开的西餐厅吃早餐与中餐合二为一“11点餐”前。 “我们先下来吃点东西。”秦朗看了看把背对向他的池小影,池小影像没有听见似的,静止得如同一座雕塑。 秦朗突然伸手扳过她的身子,不顾她的讶异,双手捧着她的脸,俯首就‘吻’了过去。他不像从前那样先是一遍遍地轻‘吻’着她的‘唇’瓣,等着她的适应,然后再是‘浪’漫缠绵的法式深‘吻’。 他狂急得用舌尖撬开她的牙齿,含住她惊慌的舌头,闭上眼,急切地‘吮’吸、搅拌,那不像是一个‘吻’,而像是一个濒临死亡边缘的人呼吸氧气。用尽了全力,耗尽了心神,全化在这一个‘吻’上。 池小影被他‘弄’痛了,奋力推开他。他根本不依,挑逗地与她厮缠,口沫‘交’融。“唔,唔……”池小影瞪大眼,脸胀得通红,呼吸有点不畅,他这才放开她,抚着她的心口,打开窗。 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池小影才缓过神来。 “你……你想害死我呀!”虽然一脸气鼓鼓的,可是至少肯说话了。 秦朗微窘地‘摸’了‘摸’鼻子,“你没对我使过脾气,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白了他一眼,“没有办法就带强迫?什么成熟,什么绅士,像个急切的大***。” “‘女’人不是都喜欢自己的老公是大***吗?” “你又不是我老公。” 话音一落,车里的气氛陡地僵了,两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悻悻的,眼神都不敢对视。 “下去吃饭吧!”池小影先推开车‘门’,下去了。 “小影,只要你愿意,我现就想成为你的老公。”秦朗在后面哑声轻道。 池小影讶异地扭过头,纳闷地看着他。 “今天早晨,我已经做好了全心准备,可是你没有来。” 秦朗苦涩地倾倾嘴角,上前揽着她的腰,“我们进去吧!” 餐厅在二楼,临窗的沙发看上去十分舒服。店堂空旷明亮,闭路电视里放着时髦的韩国歌。 秦朗要了意大利面条,池小影要了一份水果比萨。 阳光从宽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照在秦朗的头发上,他干净的、被洗发香‘波’调理得又柔又亮的头发反‘射’着太阳的光亮,看上去真是令人心仪。 西餐厅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二人没有别人。餐点还没上来,秦朗拉着池小影先去了趟洗手间,站在‘门’口,指指镜子,池小影看过去,镜子里那个五‘花’脸、头发蓬得像个‘鸡’窝似的‘女’人是谁呀? “啊!”陡然意识到那是自己,她砰地关上‘门’。再出来时,头发放下来了,脸洗得干干净净,皱‘乱’的裙子也平整了些。 秦朗没有离开,在等着她。两个人走进餐厅,闭路电视里出现了一个英俊的韩国男歌手,他的歌声很美,但池小影听不懂歌词,想必一定是情歌。 喝了一大杯水,吃了几块比萨,餐厅微凉的冷气吹干了身上的热汗,池小影算是真正平静下来了。 她抬起头看秦朗,他没什么吃,一直在喝水。 “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有些‘交’谈是不能避免的,她不再做鸵鸟,如果是暴风雨,那就痛快地来吧! 不就是失恋吗,又不是没失过。 秦朗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你以为我会和你说什么,这么一幅壮义凛然的样!小影,到现在还在怀疑我对你的爱吗?” 她无力地耸了耸肩,“我不想怀疑的,可是事实叫我怎么不去怀疑呢?说好今天结婚,可是新郎缺席了,我成了个可笑的傻瓜。” “唉,”秦朗又叹息,扭头看着楼下被阳光烤得萎萎的树木,“这一天我等了近十年,我舍得缺席吗?” 小心谨慎,颤颤巍巍,如履薄冰,走到了今天。他狂喜却不敢外‘露’,他幸福不敢言说,小影就在他一臂之内,过了今天,他们就是恩爱的夫妻,生儿育‘女’,夫唱‘妇’随。 一臂的距离也是非常遥远的。 “那是什么比我们结婚登记还要重要呢?” 秦朗闭了闭眼,“我早晨六点时接到医院的电话,医院里来了一个重要的病患。” 她摆摆手,微微一笑,“是手术,对吗?我可以理解,但再忙也应该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吧!” “医院里非常‘混’‘乱’,那时太早,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便不想吵醒你。病人可能是被人追杀,身中数刀,左臂骨折,头部被重物击过,然后摔倒,脑壳着地,脑外伤引起脑内伤,已经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时情况非常危急,必须很快处理,我七点钟进的手术室,一直到十一点半才出来。” “做手术前,不是有一个准备时间吗?秦朗,这个理由很牵强,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呢?” 秦朗身子往后仰倒,眼中闪烁着矛盾、纠结、痛苦,“小影,你要镇静。” 她不自觉紧绷起身子,“好的!” “那个病人……是宣潇。” |‘玉’清,| ------------ 第七十六章,如履薄冰(二) 池小影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向后靠去。停顿瞬间,又坐起来,手中的水杯啪地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成粉碎。 “他现在怎么样?” “手臂和身上的外伤都处理好了,脑部的出血止住了,给他用了些镇静‘药’物,他现在……在睡觉。” 池小影慌‘乱’地看向他,六神无主,“那有生命危险吗?” 秦朗握住她冰凉的手,摇了摇头,“他看上去伤势很壮观,但送医院及时,醒过来之后,慢慢就会恢复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重复地一再问道。昨天她和他分手时,他还好好的,向她威胁要和她同时结婚。 秦朗默默地看着她。 许久。 “我送你回家换身衣服。” “呃?” “你这样子不合适去医院的。”他瞟了眼她一身桔红的丝裙,俊容痛苦地扭曲了,但他没让她看到。 池小影低头看看自己,把手伸向他,“拉我一把。”如同得知自己宫外孕的那天,她的‘腿’不听使唤了。 秦朗扶着她起身。 清晨,赶到医院,得知病人是宣潇,他的心突地一沉。真是好巧,就在他和小影要结婚的这天,宣潇出了意外。这是上帝的恶作剧还是老天对他和小影婚姻的考验。他在没有整理好一切时,不给小影打电话,说什么好呢?在小影的心里,宣潇过得好好的,她才能心安地开始新的生活。 现在这样,他们的婚礼只能是搁浅了。 走进手术室,看着手术台上紧闭双眼的宣潇,他觉得那不是宣潇,而是他自己躺在那里。如果救不活宣潇,他也将永远失去小影。握着手术刀的手有点发抖,多年的临‘床’经验让他把心中的一切腾空,他完成了手术。 疲惫地走出手术室,看到手机上十几通来电显示,还有焦急的一条条短信。 “秦朗,你在哪里?” “秦朗,你还好吗?” “秦朗,快来,马上就排到我们了。” …… 最后一条没有内容,只有他的名字和一串省略号。 他一条一条地看着,感到温暖,又感到心酸。他知道小影心里有宣潇的位置,某些他现在还望尘莫及,但除了面对,他别无它选。 两人又回到池小影的公寓,池小影抖得根本连拉链都拉不下。秦朗叹了口气,替她找来衬衫、牛仔‘裤’,一件件地给她换上,然后帮她把头发束好。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行为能力的娃娃,任由他摆布。 下楼时,她突然说道:“秦朗,自从我们认识后,好像和医院就脱不了联系了。” 秦朗一愣,“看来我还算是物尽其才。” 她没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车在住院大楼前停下,秦朗打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你不去吗?”她问。 “我需要休息下,几个小时的手术耗费‘精’力太多。” 池小影点点头,下了车。 宣潇的病房在三楼,一走进楼道,池小影就看到走廊里挤满了人,田华眼睛红肿如桃,宣院长神情凝重而又肃穆,工作室的刘会计和其他职工都脸‘露’忧‘色’,其他的人可能都是赶过来看望的宣家那部分的亲戚,另外还有几位是穿着***的男人。 池小影一开始以为是宣院长的同事,再一瞧,原来是警察。 “小影,你来看宣潇了吗?”田华一看到池小影,扑上来就哭哭啼啼。 池小影不知说什么,任她把眼泪、鼻涕都抹在自己的肩上。 田华的剧烈反应,引得其他人都看向这里。 “你是池小影?”一个警察走过来,问道。 她讶然地点点头。 “麻烦你到这边做个笔录。”警察一脸严肃地指着对面的一个房间。 田华被宣院长拉开了。 池小影随着警察走了进去,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在问话,一个做笔录,一个在回答。回答的人是宁伊。 “周日我们都在加班,宣总正和我们谈论挡‘潮’闸的标书,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满脸欢喜地出去了,后来就没回过办公室。”宁伊说道。 “他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强劲的竞争对手,或者就是说在你们这个行业,宣潇和什么人不和吗?”警察问。 宁伊摇摇头,“我们工作室的声誉在同行业中是最好的,没有人是宣总的对手。他也不会与人‘交’恶,都是别人主动找我们洽谈业务,我们从没有从别人手中抢过业务,这个你可以打听下。” “那宣潇在日常生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和谁发生争执、口角过?常得罪人吗?” 宁伊咽了咽口水,眼角的余光察觉到有人进来,回过头一看,是池小影,她闪了下神,“宣总只是我的上司,除了工作,其他方面我不太清楚。” “好的,你在这下面签个字,可以出去了。” 宁伊签好字,低着头,越过池小影,出去了。 警察微笑地向她伸出手,“你好,我姓刘,叫我刘大队就好。宣潇遇刺这件案子现在是我负责。” 池小影木然地和他握了握手。 “请坐!你是宣潇的前妻,昨天下午他接的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吗?” 池小影坐下来,点了点头。 “你们见面时聊了什么?” 池小影大脑像真空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们……怀疑我对宣潇行凶?” 刘大队眼睛一眯,“在没有拿到确凿证据时,我们不会随意下结论,这只是对案情有关的例行问话。我先为你介绍下案情吧,据目击者回忆,案情发生是在凌晨二点左右,宣潇当时喝得醉醺醺的,一个人在大街上又是唱又是哭,突然从一条小巷里冲出来两个人,一个人手中拿着刀,一个人手中举着‘棒’球棍,宣潇都没看清,刀就落了下来。幸好他命大,刚好有几个农民工经过,一起拥上前,宣潇已倒在了血泊中。有一个凶手跑得快,逃了,拿‘棒’球棍的凶手被农民工抓获,接着报了警。我们临夜就对凶手进行了审讯,可惜他是个小‘混’‘混’。他说拿刀的凶手是黑道上的一个大哥,有人找大哥做买卖,让大哥去把一个人给废了,但不要把人‘弄’死,最后让那人成个傻子。大哥一个人做不来,便找了他。采线是大哥安排的,他只负责拿个‘棒’球棍重打宣潇的脑袋就行。小‘混’‘混’对宣潇是谁都不清楚,而那个大哥连夜就逃了,现正在通缉中。但真正的幕后人是谁呢?为什么要把宣潇下手‘弄’傻?我们粗步估计,应该是行业竞争对手,因为宣潇在同行业中是能力超群。你们昨天下午有聊到这些吗?” 池小影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了人‘色’,像在看一部恐怖片的真实版。现实里真的会发生这些事? “我们就是喝了杯茶,随便聊了聊。我今天要结婚,告诉他一声。”她艰难地回道。 “哦,难怪他会喝成那样。那你知道他在工作上得罪过谁吗?”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们都离婚好几个月了,我不太清楚那些。以前,他也从不说工作上的事。” “嗯,如果你想起什么来,给我电话。” 刘大队把池小影送到‘门’外,又把刘会计喊了进来。 走廊里的人散去许多,宣潇那间病房的‘门’虚掩着。 池小影愣了愣,终于轻轻推开那扇‘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救护仪器运转时发出微微的嗡嗡声,她蹑手蹑脚地向病‘床’走去,终于看清了他。 宣潇果然是一副正在睡觉的样子。白‘色’的被单盖着他的身体,只‘露’出脸,头发已经剃光了,脑袋左边‘插’着一根管子,管子连着一个软袋,里面都是猩红的血水。鼻子上是氧气管。手脚全扎着针,挂着输液管。 她悄悄地在他旁边站定,心里难过。总是这样,见不得他受苦。对他,总是有一些抹不去的东西。 田华走了进来。 “秦医生说他现在是昏‘迷’,三四天后就会醒过来,外伤容易治,这大脑……”田华哽咽地捂住了嘴。 大脑里没有一个不关键的部分,脆弱又软弱,池小影默默地闭了闭眼,她知道田华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宣潇睡得很熟,医院派了特护照顾宣潇,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 池小影默坐到晚上八点,田华让她回去。公安局的警察和工作室的人组成了两班,晚上轮流看护宣潇。 池小影起身,什么也没说。 她是宣潇的前妻,是一个外人,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留下,田华觉得她来看宣潇就很好了。 她只觉喉咙哽得难受,咚咚,快步下楼。 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都没有。她站在医院的‘花’园里,仰起头寻找宣潇所在的那个窗口。 泪水突如滂沱大雨。 畅快的哭泣中,她一遍遍地低声骂自己:“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宣潇。” 如果她没有把宣潇约出来说那些话,宣潇不会去喝酒,就不可能会被凶手盯上。 愧疚如‘潮’水,席卷而来。 她干嘛要和他说那些呢?无非是想让他断了对她的念头,世界上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子,呼天抢地要嫁他,他骄傲又冲动,她承受不起他的爱,也经不起误会和指责,想好好地开始新的生活,也希望他过得幸福,这有错吗? 谁都没有错,可是事情怎么成了这样呢? 池小影蹲了下来,抱着双臂,无助地放声大哭。 身后不远处,秦朗静静地立着。 |‘玉’清,| ------------ 第七十七章,如履薄冰(三) 回家的路上,池小影很安静,秦朗也不多言,默默开着车。 憩园没有一座高层建筑,夜‘色’里,树木葱笼间,一幢幢别墅的房屋安静如优雅的雕塑。 秦朗泊好车,两个人下了车。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在安静、没有动静的情况下它们就会自动熄灭。秦朗突然不想进屋了,回身抱住池小影,紧紧地搂着,不想惊动任何一盏灯。 池小影伸出手在他的‘裤’袋里‘摸’索着,小声地问:“钥匙呢?” “再呆一会。”秦朗声音嘶哑。 池小影然后就不动了,静静任他抱着。 他们进‘门’之后、没有开灯,‘门’厅里有一些微弱的光线,是从外面阳台上‘射’进来的,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池小影看到电视机旁的柜子上放着一大蓝玫瑰,接着,她闻到了‘花’浓郁香气和糖果的甜甜清香。不需要灯光,她的视线自动穿过客厅,看见卧室里崭新的丝被、枕头,窗台上斗大的喜字,衣架上挂着两个人崭新的家居服。 “秦朗。。。。。。。。”她浅‘吟’了一声,头搁在了他的肩上,心被狠狠的揪住。 秦朗抚‘摸’着她的头发,笑了笑,“我把房间稍微布置了下,有点煽情,你别吓着。我开灯了。” “不要开灯。”她突然抬头,黑暗里,眸光如星辰,定定地照着他。 他挑挑眉。 “秦朗,我们的婚礼能不能往后挪一挪?”她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秦朗不加考虑地点点头,“好的,你去北京报道的事也不要急,我找秦天向设计院打个招呼。” 她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的颈,偎进他的怀中,幽幽地说:“但今晚我想要一个名副其实的新婚之夜。” 啥? 秦朗差点用手去托下巴,他惊愕地盯着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制不住,耳朵出现了错觉。 她仰起脸庞,清丽的面容上无比认真,见到他愣,她涩然一笑,踮起脚,凑得近些,字字清晰地又说了一遍:“今晚,一整夜。” 这是他的原话,没有错,可是现在情况已是天翻地覆了。 她是不是被吓得失去心智,才说出这些疯话,要不,就是脑袋发热。 秦朗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再‘摸’‘摸’她的,还好吗!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别闹了,宣潇现在躺在医院里,你有这个心情吗?” “我没疯。宣潇是在医院里,从明天起,我会每天都去照顾他,直到他康复。为他做的,我都会一一去做。那些和我们的新婚之夜有关吗?”说着,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道微光,手顺着他的‘胸’膛滑了下去,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腰带上,‘摸’索就要解开搭扣。 秦朗血往头冲,手忙脚‘乱’地护住腰间,试着让自己理智、冷静,“我们的新婚之夜,如果你想要,等到注册的那一天,我会给你。小影,冷静一下,今天不行。”他用手去按她的手。 “我说行就行。我。。。。。。不是捂不暖的石头,我不是随风摆动的墙头草。我知道我的心里想要的什么,可是命运一再地戏‘弄’我,我总是失去、错过。” 牢牢地握住带扣,压根就不让她碰,她也不知道哪来的主意,趁他琢磨她话时,‘摸’到了拉链,刷的一下就拉下去,紧接着把手伸了进去。。。。。。 秦朗倒吸一口冷气。 浑身的血液都呼呼地往一个地方涌。 基本上,任何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丢盔卸甲、举手投降。 但毕竟大了她十五岁,他始终是留住了最后一丝理智。他用膝盖一顶腾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别到了她的身后。 “小影,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但你不会后悔吗?你是在用‘性’强迫自己来爱我,其实你的心还留在了医院。” 池小影一震,眼中瞬即涌出了泪水。“你以为我在玩***,你把我当什什么了,没有爱,我能和你***?两个人结合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去登记,让法律束缚住?婚姻本来就是纽带,用这个那个的因素***自己。有爱,就会甘愿***,没有爱,就有人逃脱。‘性’是婚姻的一部分,如果能用这个将我***在你身边,有什么不好?爱上升到一个高度,不就是想占有另一个人的灵与‘肉’吗?今天本来是我们结婚的日子,这个夜晚你盼了很久,我不想让你失望太多。” 池小影悲伤的扯了下嘴角,“松开我吧,我不要了。” 她只是被玫瑰‘花’,被糖果,被大红的喜字,卧室里浓浓的新房气息所感伤了,想闭上眼,捂住耳朵,自‘私’地为自己,为秦朗,为过去一起走过的日子,要一个美丽的夜晚。 到了明天,打开‘门’,又有多少事等着她去面对。 她不是铁人,真的身心疲惫了。 可是秦朗理智得为她着想,她该领情。 她找到电灯开关,雪亮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她适应了一会,低着头,不想清晰地看清楚一切,咬着‘唇’,往客房走去。 “小影。。。。。。”秦朗喊她,她没有回头,摆了摆手,“刚才太丢脸了,我。。。。。。找个地方躲下。明天见!” 秦朗冲过去,一把搂住了她。“你心里真的有我吗?” “秦朗,都说爱是忘我的,象火一样炽热。虽然你为我做了许多许多,可你的爱很理智,太理智的爱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不自信。你不相信我会爱你,所以你一直保持清醒地看着我。你不碰我,这样分手时,你可以走得无牵无挂,也确定不可能伤害到我,你和从前的我一样,随时在准备离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全面撤退。我懦弱,可是你强大呀!宣潇受伤,我很内疚,很难过,因为是我让他失控、喝醉,可是我宁可心里面背着这样一座大山,我不后悔对他说那样的一番话。婚姻不是儿戏,决定接受,就意味着山一样的责任和承诺,我不能任感情游移,感情掰不了两半,我只有一颗心,只能一心一意对一个人。我是负他,我是欠他,不是我所情愿的,这是命运的安排。可是我真的是一个罪人么,要再负你,再欠你吗?” 秦朗看着她的眼睛,俊眸里有团墨‘色’,渐深渐沉,隐隐透着火光。 她如水的双眸笼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把他的心柔成一汪水,水面微‘波’,柔情‘荡’漾,有种东西在其中,像是传说中的神奇豆子,发了芽,生了根,迎风而长,直抵云间。 他的目光忽然柔软,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的傻小影呀,你要是不这么傻,也许我真的就舍得做个君子,潇洒转身了。我怎么放心把你这个傻瓜丢给别人呢?小影,我对这个夜晚向往了很久,一直认为是我们俩感情,转折点。今天,我真的有点心灰意冷了,觉得这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注定我今生将与你无缘。但现在,你向我敞开了你的心。傻小影,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这比注册登记,比纵情欢爱都令我定心。你是我的,傻丫头。因为我比你年长,考虑的事多。如果真理智,我何必要去爱一个傻丫头呢?” 他亲呢地俯下头,用鼻子磨搓着她的鼻子,“但我仍然坚持我们的新婚之夜不应该是今晚,不要象世界末日到了似的孤注一掷,那种感觉很坏。我要让那一天成为我们俩美好的回忆。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医治宣潇,你去照顾她,等他康复了,不管你找什么理由,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真正的在一起。亲爱的老婆,你同意吗?” 唉,她真是越来越脆弱,又哭了,埋在他怀里,哭得淅沥哗啦。 二天,池小影如同***的护士,七点准时宣潇的病房。 “阿姨,从今天起,我来照顾宣潇。”她对着目瞪口呆的田华淡淡一笑,拿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宣潇洗脸。“你不要对我客气,宣潇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田华红了眼,直说她度量大,顺便又把‘床’上的宣潇骂了又骂,说他没良心,所以才会躺着不醒。 池小影有过照顾夏秀芬的经验,倒‘尿’袋,喂流汁,润嘴‘唇’,擦洗身子,什么事都熟‘门’熟路。 秦朗过来例行查房,两个人默默对视一眼,转身各自忙碌。 来看宣潇的人从早上八点钟开始,川流不息。大部分是工程界的施工单位的人,也有宣院长和田华的同事,看着宣潇这样,一个个摇头叹息。鲜‘花’和果篮、礼品把走廊都堆满了,池小影不得不象以前一样,和田华把东西四处分分。 宣潇仍在昏‘迷’中,秦朗叮嘱护士过了探视时间不要让人随便进病房,免得太多细菌‘交’杂引起宣潇感染。病房有前后两条走廊,前走廊供正常出入,后走廊供洗晒采光。池小影和田华商量了一下,前后‘门’都锁上,前‘门’只对护士医生开放,后‘门’只供自己人出入,对于所有探视的病人的人,只让他们在后玻璃窗看一下。 公安局已经把值班的警察撤走了,说有了另一个凶手的消息,好像躲在一个僻静的乡下。 下午的时候,田华回去休息,池小影正托着下巴在打盹,突然听到前面得‘门’被拍得山响。 她抬头一看,来人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是谁。 她走过去开了‘门’,走在前面的一个男人一脸‘肉’麻的笑意,“你好,宣总今天怎么样了?”象黄豆样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哦,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他从身后另一个同样点头哈腰的男人手中接过‘花’篮。在‘花’篮里面放着一个红包。 “你是?” “我们是水建一处的,以前和宣总经常有业务往来。” 池小影脑中一亮,想起来了,她曾在跨江大桥开标会见过他,他对宣潇当时讲话的语气象威胁似的,她印象深刻。 她领着他们走到后窗玻璃前。 “谁都不让进?”一建的老总问。 “是的,医生说的,怕感染。对不起。” “怎么一直在睡?” “用了大量的镇定剂,医生说那样会强迫他多休息,对恢复脑伤有好处。” “那有说那天会醒吗?醒了后还能恢复成以前那样吗?我听过昏‘迷’太久的,人就成了植物人,就是醒了,也可能成傻子,不然就得了失忆症,不知他属于哪一种。。。。。。对不起,对不起,我胡说八道的。” 水建一处的老总满脸的‘肥’‘肉’痉挛了一下,眼神里有种忍不住的兴奋和好奇,甚至说是幸灾乐祸,他想掩饰,哪里逃得过池小影的雷达一样的灵敏的眼睛。他不自然地对着面无表情的池小影干干一笑,“宣总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然真是天妒英才。。。。。。呸,呸,瞧我这张嘴,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宣太太,你辛苦,多注意休息。” 忙不迭地告辞,因为着急,撞上从‘门’外进来的人。 “什么宣太太,明明是秦太太。”秦朗对着他们瞪了一眼,看着脸‘色’严峻的池小影,“怎么了?” “我觉着这两个人很诡异,不像是来探病的,而像是来打听什么似的。” “别‘乱’想,你太累了。” “不是,宣潇曾经害他们公司损失几千万的盈利,后来又替别的建筑公司编标,几次从他们手中抢过项目。这个老总对自己不利的人有点不折手段,洪指挥和燕南南的下场就是例子,我听过他们威胁宣潇。刘大队说行凶的人就是想让宣潇变傻,天,他们有很大的嫌疑。”池小影越分析越觉得像。 秦朗笑了,“你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呀,不是另一个凶手快抓到了吗?放心,答案很快就水落石出的。” “不行,我还是要先去给刘大队打个电话。” 说完,池小影就跑了出去。 秦朗推开病房的‘门’,站在宣潇的‘床’前,看着消瘦苍白的他,挑了挑眉,“知道吗,你真的很幸福,有一个这么关心你、在意你、视你的幸福为一的前妻,让我很羡慕。但我不大度,等你一好,我便会带她离得远远地,请你也视她的幸福为一,别再打扰我们了。” 宣潇一动不动地躺着。 秦朗听到池小影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转身向外走去。宣潇正在输液的那只手臂,手指突然歪曲了一下。因为‘插’了导‘尿’管,‘尿’道不很容易感染,需要及时清洗。池小影按照护士教的,用棉签蘸着温水,慢慢地、轻轻地擦拭。‘尿’道口分泌的粘液越来越多。 “怎么办呢?”池小影问。 护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病人在我眼里是不分男‘女’的,那个你一个人没办法‘弄’的。” 池小影无奈。 宣潇仍在睡着,睡得那样沉,连给他最敏感的地方都不知道。池小影在他的‘臀’下面垫了油纸,护士用针管‘抽’了温水,她扶着宣潇的***,护士一遍遍给他冲着。有水珠落到了池小影的手上和宣潇的大‘腿’上,护士给池小影递去‘毛’巾。池小影把水珠擦干净,然后护士继续冲。池小影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闪现出她和宣潇一幕幕***的时的情景。这是男人的命根子,这是男人的标志,男人以此成为男人,‘女’人以此成为‘女’人。在和宣潇***半年后,她才有勇气好好地看它。一开始觉得它好丑,后来才感觉到它的美。而现在,它柔软、无助,暗淡,清洗过后甚至还有些肮脏。它还可以吗? 池小影的心一阵深痛,眼泪就了下来。如果***成为宣潇难以企及的高端游戏,对于宣潇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会生不如死。 “你干嘛哭?人在昏‘迷’时,这是正常现象,如果勃起,知觉就全部恢复了。”护士说。 冲洗完毕,去卫生间洗手。 池小影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她替宣潇盖上被子,掖左边被角的时候,突然,宣潇伸出左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欣喜若狂地,去看宣潇的脸,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很清澈,如孩童一般。 池小影连忙俯到他的脸上,“宣潇。”池小影喊。 宣潇点点头,从喉咙里吐出了气息:“小影!” ------------ 第七十八章,绝地反击(一) 宣潇醒了。 池小影在心上最悬的那点儿东西,眼看时时都会把自己的心砸得一团模糊的那点儿东西,终于放下了。她知道,哪怕宣潇将来残废,将来要坐一辈子轮椅,她最想要的那点儿东西,保住了:她的宣潇神志清醒,还有记忆,还记得她的名字,这是最重要的。这不至于让他以前所有的生命的影像成为空白,而只要以前的不成为空白,以后的也不会成为空白。 “记忆没有任何力量”——————这是谁说的话?有时候,记忆就是全部的力量。 宣家有许多亲戚,还有田华的同事,包括莫微的妈妈***过来看望宣潇,看着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私’底下议论她脸皮厚,都离了婚,现在趁宣潇昏‘迷’不醒,假惺惺地跑过来,还不是在打宣潇工作室的主意。 她不争辩,也不解释,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自由,她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然她以后过得再幸福,心头也是会有‘阴’影。 如果真爱过,即使因为一些无奈的缘故而分手,也希望对方能比自己过得好。 现在,她的心头压着的大山被一把神奇之斧劈开了,万丈阳光直‘射’到心底。 她落着泪笑了,蹲着宣潇的‘床’前,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他不说话,左看右看,最后目光定在池小影身上,非常认真地看着,探询地看着很明显地等着池小影说着什么。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突地站起来,“我去叫医生。” “小影,”宣潇不中的哪来的力气,利落的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学车了吗?” “呃?”池小影一愣,学车是多久前的事了,去年初秋? “我最近在忙,还没有‘抽’出时间来。” 宣潇皱了皱眉,“设计院假很难请?” “那到不是。”池小影愕然地咬了咬‘唇’,宣潇为什么一直在说以前的事。 宣潇抬了抬输液的手臂,发觉上面挂着的吊瓶,“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你不记得了,你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池小影还没回答,秦朗和助手还有护士走了进来。 秦朗为宣潇做检查,池小影向其他人把宣潇苏醒后的表现描述了一遍。 “医生,我病得很严重吗?”宣潇清晰地问。 秦朗抬起头,看着宣潇。 宣潇迎视他的眸子,晶亮、坚定,执着,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迎战的目光,宣潇的嘴角甚至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秦朗背后的汗‘毛’突地竖了起来,感到心蓦地一坠,他想看清楚时,宣潇低下了眼帘。 “你能醒来,讲话这么条理清晰,已经不严重了。现在我要为你做几项例行检查。” “哦!” 宣潇侧目看着背对着‘床’的池小影,似乎很累,双眸一闭,接着睡去。 秦朗为宣潇做了CT、B超、脑电图,一切检查数据显示,宣潇的情况非常良好,除了骨折和皮外伤尚待治愈,脑部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宣院长和田华赶了过来,秦朗简单地把情况向他们说明了一下,他们欣喜若狂。 “来,来,深呼吸,放松!”他宠溺地拍拍她的后背。 池小影先是屏息,然后大口大口地呼吸,舒展双臂,抱着秦朗,“秦朗,我们真的做到了,你治好了他,我等到了他的清醒。我现在浑身的骨头都松了,我好想美美地睡一觉。” 秦朗一笑,“走,我们回家。” 宣潇仍在酣睡,田华一步也不肯离开他的病‘床’,要等到他再次苏醒和他一个说话。池小影没有打扰任何人,悄悄走出病房。 秦朗的车刚开出医院不久,她就歪在座椅上睡着了。 秦朗失笑摇头,到了憩园没喊她,抱着她进屋,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醒一下。 自从得知宣潇遇到意外后,她整个人都绷紧了,一直没有真正地睡着。 秦朗轻轻地在她身边躺下,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和小影遇到的那一道高坎,他想,应该是跨过去了。 池小影是被手机声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是阳光‘艳’丽,好像都快到中午了,老天,她到底睡了多久? 手机铃声断了一分钟,又继续响起来,她忙下‘床’接听。 “小影你,你在哪?”田华焦急万分的声音从电‘波’另一端传来。 “我。。。。。。刚睡醒,宣潇。。。。。。还好吗?”池小影吓得站得笔直。 “宣潇很好,早就醒了。他一直在找你,像个孩子似的,不肯输液,不肯吃饭,不让任何人碰他。你。。。。。。能来医院吗?” “当然,我马上就过去。” 池小影走出卧室,看到餐桌上放着牛‘奶’、面包还有煎得有些发焦的‘鸡’蛋,一张便条垫在碗底下。 “小影,我先上班去了,起来后先吃早饭,然后好好地洗个澡,让自己彻底放松,医院里的事‘交’给我好了。爱你!秦朗!” 池小影窝心地一笑,像打仗似的梳洗了下,嘴巴里含着面包,急匆匆地打车往医院里赶。 等她走出楼梯,发觉田华站在‘门’外,宣潇躺着‘床’上,对着天‘花’板直眨眼。 “小影,你可来了。也不知道宣潇脾气怎么这样大,他把我们全赶出来了,小护士给他气哭了。你快进去安慰下他,我去叫护士。”田华说道。 池小影有点纳闷地走进病房,宣潇一看见她,眨了眨眼,“路上堵车吗?回去换件衣服要这么久。小影,帮我洗下脸,我全身怎么使不上劲了。”语气轻柔、依赖。 “你在生病呀!”池小影怔了怔,手脚利落地倒了热水,蘸上‘毛’巾,仔细地给他洗脸、擦手,然后漱了下口,看着‘床’头柜上放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稠稠的粥,到了一碗,喂他吃着。 小护士嘟着嘴从外面进来,为宣潇换‘药’、输液,他配合地任随小护士的摆布,看着小护士直发愣,以为走错病房了。 田华站在外面,看着池小影,转过脸,神情很纠结地走向楼梯口,拿起手机,拨了宣院长的号码。“老公,你能来一下吗?” “这个粥太无味,我想吃你做的咖喱饭,昨天晚上,我也没吃到,你没给我留点?”宣潇说道。 池小影捧着粥碗的手抖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 病房‘门’被轻轻叩了几下,;两个人一起看过去,公安局的刘大队和一个警察微笑站在外面,“宣总,你这是吃的早饭还是午饭?”刘大队笑‘吟’‘吟’地问。 宣总蹙眉看着池小影,池小影忙介绍,“这是市公安局的刘大队,负责侦破你被刺的一案的。” “被刺?”宣潇不太明白。 池小影放下粥碗,招呼刘大队进来坐下,开了矿泉水递过去。 刘大队自来熟地拉了椅子坐到宣潇的‘床’前,“宣总可能刚醒,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没事,我一会向你详细的说一下。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我要向你了解点情况,就很急地过来了。我先说下进展吧,另一个歹徒,昨天晚上我们在滨江最偏僻的一个乡下给捉着了。他供认不讳,承认介绍别人的委托,要加害宣总,那个委托人正是你爱人猜测的——————滨江市水建公司的总经理和业务科科长。“ “水建公司的总经理干嘛要害我?我刚和他们订下了口头协议,为他们编制跨江大桥的标书呢?”宣潇讶异地眯细了眼。 刘大队纳闷地扭头看池小影,池小影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她缓缓地走到‘床’前,低下头,“宣潇,昨天是哪一年哪一日?” “我记得不大具体了,国庆长假刚过去没几天,是二零零七年十月十六日,对不对?” |goodbye09,| ------------ 第七十九章,绝地反击(二) “你和小影是哪一年结婚的?”田华问道。 “二00三年五月。”宣潇快捷地回答。 “二00五年,你们家有过什么大事?” “我们从原来的公寓搬进了新公寓,装修都是小影过问的,‘花’了差不多半年时间呢!乔迁那天,爸爸、妈妈、丈母娘还有柏远夫妻都到我家去了。” 。。。。。。 “妈,你们干吗总问我这些低级问题?到底怎么了?”宣潇不耐烦地蹙起眉。 池小影呆若木‘鸡’。 田华与宣院长是面面相觑。 闻讯赶过来的泰朗面‘色’凝重。 刘大队耸耸肩,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好奇怪,宣潇的记忆里象有一道闸‘门’,在二00七年十月前,哪怕是芝麻大的小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十月之后的事,对他来说,如同一张空白的纸。 刘大队呵呵笑了两声,先开了口:“既然宣总还没恢复,那我们以后再来吧!宣总你好好养病,别着急,所有的疑犯都已落网,这案子算破了一大半,不会让你白受这份苦的。诸位,那我就不打扰了。” 宣院长送他们出去。 “他到底在说什么?”身后,宣潇嘀咕道。 “泰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泰朗?”池小影推了一下泰朗。 泰朗有点走神,“什么?喔,人的脑部受到了重击,内部出血,血液有可能***了脑神经,人有时会丧失部分记忆,这种迹象无法解释,大部分人失去的记忆都是潜意识里不愿面对的一部分记忆。” 他目光迥迥地看着宣潇。 宣潇脸上没什么表情,好象说的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小影,给医生拿点饮料。”他到是热情而又周到。 池小影没有动。 “那这部分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从二00七年十月到现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宣潇选择将它们全部遗忘,他应该也不知道他们早已不是夫妻好几月了。池小影只觉得脑中升起一股蘑菇云,浑身都浮在了控制,‘迷’‘迷’糊糊的。 “有的人会很快恢复,有的人有可能终生都恢复不了,这就和世界上许多谜团一般,很令人匪夷所思。”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难道现在不是二00七年吗?”宣潇俊眉扬起,语气微怒,手急促地弯曲,输液管里出现了一抹血红。 “快把手放平,镇定。”池小影吓得上前按住他的手臂。 “那你回答我呀!” “好!”池小影慢慢地在他‘床’前坐下,“宣潇,还有两个多月北京就要开奥运会了,你说现在是哪一年?” 宣潇一跃坐起,眼瞪得大大的,“二00八年五月?你说我昏‘迷’了八个月?” “不是,不是,你才昏‘迷’了两天,只是之前的事你记不太清楚了。”池小影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地给宣潇讲了起来,她先讲了水建公司和宣潇之间的过节,买凶杀人,他遇刺,然后她把时间推到了最初,“我们在十一月。。。。。。” “小影,”田华突然‘插’嘴道,“宣潇刚醒过来,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让他平静会,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 说完,她不等池小影回答,拉着池小影就往外走去。 病房里只留下了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泰朗抿了下‘唇’,慢慢踱步走到窗外,又回转。宣潇没有预想中的震愕,非常平静。 “宣潇,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泰朗微微一笑,眸光突地定格。 宣潇闭了闭眼,“我是失去记忆,但汉字还认得,你‘胸’牌上写得很清楚,泰朗医生!”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对于你的病情我是最最清楚的。你可以骗别人,唯独骗不了我。宣潇,你很卑鄙。” 宣潇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耸了耸肩,“卑鄙也好,无耻也好,龌龊也好,你想怎么形容就怎么形容吧,我无所谓。我只有一个目的,小影是我的妻子,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能改变。我和小影之间没有原则‘性’问题,彼此相爱,误会和误解让我们产生了距离,但我会跨过去的。” “你以为小影还爱着你?”泰朗并没有被他‘激’怒得跳起来,很镇定地反问。 “不爱吗?”宣潇自信满满地笑了,“如果没有感情,她大可不必这么体贴地照顾我,她没这个责任,也没这个义务,对不对?可她在这,因为她爱我,心里只装着我。只是我曾经做了些蠢事,让她伤透了心,她心里面不敢承认这一事实。” 泰朗摊开双手,叹息地摇了摇头,“你还没有真正了解小影。” “是吗?那你过去把失忆的真相告诉她,看她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宣潇挑衅地看着泰朗。 泰朗斯文的俊容痉挛了一下,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恶魔。 “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你是君子,不屑于做这些小人做的事,你要胜就胜得光明正大,你也一直在猜测小影是不是真爱你?这样吧,泰朗,就把我的失忆当作一次对小影感情的检验,如果她爱的人是我,她不会把真相告诉我,会继续留下来,象一个妻子一般陪在我身边;如果她爱的是你,我已经醒了,身体慢慢恢复,她对我没愧疚了,她会和你一同去北京的。那样我就对她死了心。你认为如何?” 泰朗一字一句地说道:“也许我真不该救你。” “你不敢不救的,因为你怕小影恨你。其实那天晚上我喝得没那么醉,我躲过了对方的‘棒’球棍,不然我这脑袋早就稀巴烂了,但后来我身上挨了刀,躲不过了,可我有意识。农民工跑过来时,我对他们说送我去一人民医院找泰医生。” 宣潇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而又凄楚,如同在沙漠上独行的旅客,口干舌燥,已经奄奄一息了,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小块绿洲,他看着清凌凌的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爬过去。 “就象《大话西游》里那段经典台词所讲的那样:曾经有一份美好的感情放在我面前,可是我却不知道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说那种煽情的话了。泰朗,如果失忆能留住小影,我会当自己真的失忆了,或者我真的成了一个傻子也行。我在她十九岁时就爱上她了,到现在九年了。我不擅于表达,对爱情的理解也有错误,可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不知道怎么去挽留她,只能做一个无耻的赌徒,最后赌上一赌。” 泰朗久久地沉默着,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 走出病房时,他只说了一句:“我和小影没有九年,甚至九个月也不到,可是爱一个人,不以时间论深厚,我的爱不会比你少。” 宣潇缓缓仰倒,虚弱得大口呼吸,额头满是汗水。 ------------ 第八十章,绝地反击(三) 田华拉着池小影,刚到楼梯口,遇到送刘大队下楼的宣院长。 “我们去吃饭,你要一起去吗?”田华说道。 宣院长皱了下眉头,“怎么能把宣潇一个人丢在病房里,这样吧,我陪小影去吃点东西,一会给你装个盒饭带回来。” 池小影一怔,迅速感到不自在起来。 对于这位前公公,在与宣潇建立恋爱关系到结婚四年,好象她从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宣院长不苟言笑,清正廉洁,一张宛如包青天重生的威容令人不寒而栗。她对他非常敬畏,因为父亲的事,还有一层不安的成份在内。除了平常的问候,她和他从来没有多话讲,到是和田华讲得多些。 “阿姨也一起去吧,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宣潇那里有护士呢!” 田华摇摇头,“护士哪有自家人贴心,宣潇刚醒,见不到人,怕他是要‘乱’发脾气,我还是去陪陪他。老宣,买个清淡的盒饭。” “知道了。”宣院长点头。 池小影无奈,只得局促不安地和宣院长一前一后地往医院外面走去。 医院西侧的一个小巷里,卖着各种各样的吃食:米线、烩面、炒凉粉、炒面,包子,烧饼夹‘肉’,饺子,胡辣汤。。。。。。小贩们热情地招呼着:“老伯,来点儿什么?” “老伯,和你姑娘一块进来坐吧!” “小影,我们炒两个菜,来点白米饭,好不好?我记得你不太爱吃面食。”宣院长回过头。 “我。。。。。。随便。”她有点讶然,宣院长竟然注意到她不爱吃面食。 两个人进了一家很干净的小饭馆,要了几个凉茶、两个小炒,一份汤,两碗米饭。饭馆生意不错,上菜稍微有点慢。 池小影几乎是强硬‘逼’着自己硬吞下了半碗米饭,虽然她的胃袋里空空如也,但就是什么也不想吃。 “压力那么大,不多吃点怎么能撑得住。”宣院长看了她一眼,慈蔼地笑笑。 池小影数着碗里的米粒,也跟着笑笑。 饭吃了差不多,宣院长放下筷子,让服务员送上两杯绿茶,推开碗,一副准备长谈的样子。 池小影忙正襟端坐,腰杆笔直。 “小影,这次真是难为你了,我和宣潇妈妈对你非常过意不去。你和宣潇是***,你们对婚姻的态度,我一向都很尊重,相信你们不会视作儿戏。不得不说,宣潇事业做得很成功,但在做人方面,做丈夫方面,有点失败。我以前没察觉,这次他被人买凶刺杀,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太自大了,与一建公司合作那么久,为了个人恩怨,把一建公司玩‘弄’于股掌之间。所谓狗急也跳墙,如果你严重侵犯了别人的利益,别人怎么会不跳起来咬你呢!一建公司都能把洪指挥拉下马,怎么可能放过他?他能有现在这样子,真是万幸。宣潇是我儿子,我对他是又心疼又生气,不过,有了这次教训,我想他以后会知道怎么做人的,只是不知他还能不能恢复记忆。” 宣院长的语调是一贯的威严,但多少带是带了点无奈和惆怅。 池小影微低着头,双手下意识地转动着茶杯,看着几粒茶叶在杯中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宣院长又说道:“宣潇从小都很让我和他妈妈省心,非常有主见,从初中时,他的事就自己拿主张。当年高考,他的成绩达到了北京几所高校的分数线,可他自己却要读滨江工程学院,后来工作、开公司,他连创业基金都没向我开过口。一直以来,他都是自信满满,仿佛他想做什么,没有不成功的。只有一次,他在我面前哭过,对我说:爸爸,我该怎么办呢?” 池小影震愕地抬起头。 “具体的过程我没有问他,那件事好象和柏远有关系,他恳求我到公安局调柏远的卷宗,看过后,他捂着脸痛哭。我说一个男人犯了错,就应该承担起错误的后果。他是失魂落魄离开我办公室的,从那以后,整个人就消沉了下来。一开始他妈妈说起他的婚事,他能保持沉默,后来,他妈妈还没开口,他就对着他妈妈大吼大叫。小影,你有想过宣潇为什么会单单遗忘了这几个月的记忆吗?” 宣院长清冽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希翼、恳求和哀伤。。。。。。她蓦地低下了眼帘,没有勇气再对视下去。 “作为长辈,我不应该‘插’手你们的事。可是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看着你们明明心底里割舍不了彼此,却又互相伤害着。小影,如果宣潇现在是瘫了,还是傻了,我不会向你说出这番话,现在他的情况非常好,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象个孩子似的一刻也离不了你。其实他不管是在被刺前,还是被刺后,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你,我看得很清。现在,你能为了宣潇留下来吗?” 宣院长包了盒饭先回医院去了,池小影说要去前面超市买点东西。 走进超市,池小影先去了一趟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到自己的眼睛里满是陌生的东西,让她觉得隐隐的恐怖。 偌大的超市里,这边是五块九的七匹狼棉袜,那边是十三快八‘毛’的洁婷卫生巾,这边螺旋式的衣架上是彩‘色’缤纷的‘花’雨伞内衣,那边化妆品展示如上是‘玉’兰油玲琅满目的赠品。。。。。。池小影在人‘潮’中站立着,觉得自己离周围的人是那么远,离这个超市是那么远,离这个世界是那么远。 她握着一卷清风的卷纸,眼泪象听到命令一样刷地流了出来。 宣潇一醒,来看他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二次来,三次来,这些人都是与宣潇工作室有些业务往来的施工单位的老总们,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笑容可掬,比亲人还亲切,直追问宣潇什么时候能出院上班。 “没那么快,这次要好好休养,以后的业务也不能接太多,不然我家小影要把我赶出家‘门’的。”宣潇揶揄地瞟了瞟站在一边愣愣出神的池小影。 “那是,那是,健康是生命的本钱,宣总只要关照我们老客户就行,别的甭理,这个宣夫人没意见吧!” 池小影木木的。 “她这阵照顾我,累坏了,有点心神不一。”宣潇爱怜地一笑,用没受伤的手臂推了池小影一把,“小影,人家老总问你话呢!” “喔,时间差不多了,医生说宣潇不宜多说话,还是要多休息的。”池小影忙接话。 “你看,你看,凶吧,这就赶人了,我可不敢得罪她。”宣潇嘴上说得可怜,神情却非常愉悦。 老总们打趣说宣潇“气管炎”患得很重,乐呵呵地告辞出‘门’。 人一走,病房里才安静下来,池小影打开窗户换换空气,一次把送来的礼物堆到墙边,“小影,别忙那些,我们来说会话。” 她低眉敛目走到他面前。 宣潇头部的引流管和血袋撤掉后,头上就是少了头发,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没那么令人心戚戚的。 “小影,我病了这些天,医生和护士都‘挺’费心的,我听妈妈说,后天是端午节,给他们送点礼吧!”宣潇说道。 “其他人送超市卡,泰医生是个清高的人,我们就不要亵渎他,以后单独道谢。” 池小影眼瞪得溜圆,连这些都能考虑得这么周到的宣潇,怎么就会单单失去一部分记忆呢? “干吗这样看我?傻傻的,象吓着似的。人要惜福,要知足,对于别人的好,要学会感谢。这是小钱,主要是表达我们的心意。不肯去做这么委屈的事?那让刘会计来吧,不过你去送会显出我们的诚意。” 她不是神,食人间烟火,懂得人间世故,人情往来。只是以前,逢年过节,无论是工作还是家里,这些事宣潇从来没有让她经手过,除了她妈妈和公婆那边。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道:“还是让刘会计来,我嘴笨,怕说错了话,人家不肯收。” 宣潇叹了口气,“好吧!” 刘会计差不多天天来医院,前面是不放心宣潇的病情,现在是汇报和请示。宣潇是病了,可工作室接下来的业务还得继续,有的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幸好这几年,宣潇也带出了几个业务能力不错的人来,影响不算太大。 送礼的事落实给刘会计后,宣潇整个人就闷闷的。下午所有的点滴吊完,他坚持要下‘床’活动活动。 池小影扶着他,走了三步。他的两条‘腿’明显发软,仅仅三步,他的额头大汗淋漓,随之他排出的大便成了黑‘色’,泰朗让他去‘抽’个胃液检查下,发现了一些咖啡‘色’的絮状物。 “这是昏‘迷’时,‘插’胃管灌流汁引起的胃出血,冲洗两天就会好了,不要太急躁,尽量卧‘床’休息,少讲话。”泰朗说到。 宣潇没看泰朗,紧盯着池小影。 池小影的眉头一直紧锁着,她询问地看向泰朗,希望他能说的再清楚些,可泰朗一直埋头在医案上奋笔疾书,没抬头。 晚上,她早早想回憩园,去泰朗办公室想一起回来,发现他早走了。 她打了车回来,进屋之后,发现泰朗并没有回来,屋里显得非常冷清,池小影走到窗口望着无边的夜‘色’,整个人跌入了那一团黑暗之中。 她洗了澡,简单做了晚餐,进了书房。 憩园的房子,泰朗只是临时暂住,书房里没什么书,只有一台电脑。池小影开了电脑,上网,想起自己好象有好一阵没写专栏了,自嘲地一笑。 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有时也是一种奢侈,大部分人都是为生计而生活,而不是为生活而生活。 这很悲哀,却又无奈。 她在百度里搜了选择失忆和胃出血处理状况,选了几个专业网站,整理了几页资料,正在影印时,书房的‘门’开了,泰朗疲惫地倚在‘门’框上,瞄了眼影印机上的资料,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笑了笑,张开了手臂,池小影走过去,埋在他的‘胸’前。 两个人都象触电了一般,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下。 好象他们之间,已经有好几天没这些亲昵的行为了。 “小影,宣潇的病没有什么大碍了,以后就是逐渐恢复的过程,我已经把他的所有资料移‘交’给神经科的一位医生。我们回北京去,好吗?”泰朗期望地看着她。 |sabrinavan,| ------------ 第八十一章,绝地反击(四) 秦朗期望地看着池小影.他的渴望是那么强烈,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一种迫切.可是她却不能不再一次令他失望了.池小影低下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说:"我现在还不能,宣潇胃在出血,记忆丧失......” “宣潇的思维能力如此清晰,记忆很快就会恢复.至于胃出血,你一点也不要担心.小影,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吗?"秦朗蹙起了眉头,神情有点着急。 “我相信的,只是……”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就是觉得没有办法丢下这样的宣潇,一走了之。 秦朗脸‘色’凝重了,他松开手臂,“小影,你不能这样.让我高到天上了,又把我重重摔到地狱。即使现在宣潇没有病着,你可能也会找其他的理由留下来,对不对?” 秦朗的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冷峻,池小影嘴抿得紧紧的,什么也没有说。秦朗一脸痛苦地看着她,脸上有一种让她陌生的决绝:“小影,我是比你年长太多,但我终究是个男人,在情感上要求绝对的忠贞。宣潇病着,你要去照顾他,我能理解,但现在他的病快好了,你再留下算什么。你跟我说,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池小影认真地点了点头。秦朗两只手‘插’到头发里,一只手挑出鬓角的几根白发让她看:“我已经四十岁了,我都长白头发了,不要等我全部白了,你再到我身边,那时你让我怎么照顾你?”说完,他落莫地转过身去,“啪”地一声关上了卧房的‘门’。 池小影愣愣地站在客厅里,心‘乱’如麻,她走进书房去收拾影印资料,一扭头,看到客厅的‘花’几上放着个书袋,上面印着“娴宁书店”的字样和地址。她‘揉’‘揉’眼睛,突然感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时序进入初夏,晚上的温度还是很凉爽的,只要池小影在憩园过夜,秦朗喜欢从背后抱着她,两个人象汤匙似的入睡。今夜,秦朗只留给了她一个后背。池小影掀起被角,轻轻地躺在他的身边。梅雨天,白天阳光好好的,到了晚上就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雨丝轻柔地打在巨大地落地窗上,象催眠曲一般。黑夜里,池小影突然叹了口起,转过身,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搁在秦朗的腰间,见他没有拒绝,大了胆子,更贴近了些,手臂也环紧了些。 “秦朗,你看过金庸的《笑傲江湖》吗?”她问道。 秦朗没说看过,也没说没看过,“怎么了?” “里面有一个少侠啊令狐冲,他终生都默默爱着他的小师妹,可是他的小师妹只把他当作一个风趣而又体贴的大哥哥,更因为剑谱一事对他产生了猜疑。这给他带来了深深的痛苦。他悲愤,他佯狂,他自毁,他自伤,而这些只有一个人最理解,那就是任盈盈。盈盈与他相知相爱,患难之爱,生死之爱。盈盈给了令狐冲爱的幸福和生的力量,他非常珍视这份爱情。后来,他的小师妹遇到了意外,他想过去搭救,但在盈盈面前不好开口,盈盈说到:你心中另有顾虑,生怕令我不快,是不是?他说: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人,倘若你我之间也生了什么嫌隙,那做任还有什么意味?” 秦朗缓缓转过身,抚平她的长发,把手臂伸到她的颈下。 “秦朗,你知道我妈妈现在差不多就是一个孩子,我没有父亲,没有兄弟姐妹,我。。。。。。也只有你一个,别‘乱’猜测我,我会难过。”池小影理‘性’决提,艰难地说完,泪水抑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 “小影,我能不猜测你,可是你能给我一个肯定地期限吗?” 她‘抽’泣得双肩直颤,无力地摇头。 “每个人都有一个底限,小影”秦朗在她的耳边喃喃叹息,“人心是长偏的,总有一个最重。别指望事事能尽善尽美。宣潇,他有爸妈,有事业,有能力,他可以让自己过得很好。即使不好,那也不是你的责任。” 她知道他说的很对,可是。。。。。。没有人懂她的心,她不是拖泥带水,不是优柔寡断。如果想真正开始新的生活,她必须要把从前彻底斩绝。宣潇现在这样,她怎么挥得起刀来?她只能沉默。许久,她才问:“你不愿再相信我了吗?”她好像是一误再误他了。 “我经历了许多事情,我比你年长,我要去相信。因为我知道,去相信,我的心可能会死。但不相信,我的心就一定会死。”秦朗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我太想相信了,太想了。我一定要相信。小影,就让我相信吧!”池小影沉默。沉默中,紧紧地环住他的身子,恨不得把自己嵌进他的‘胸’怀里,变成其中的一根肋骨。 池小影仍是每天坚持去医院,如果稍晚一点,宣潇的电话会打得她的手机爆掉。真的如秦朗所言,宣潇的胃冲洗了两天后,一切都好转了。宣潇的胃管去掉,慢慢地喝了的一口水,说:“真舒服!”这一天,他一次架着池小影的肩膀上了卫生间。田华急得在外面直喊:“不要累着,慢慢来!” 秦朗现在已不到医院上班,但他每天都来转一下,把池小影带出去吃饭。宣潇的病正式由神经科的一位陆医生接管。 又过了一天,陆医生给宣潇下了高压氧舱的通知单。宣潇坚持要走路去。高压氧舱在病房口的后面,走过去大约五百米远。池小影不同意,宣潇拂开了她的手,坚持走了过去。“现在他除了骨折恢复的时间长一些,其他再有个十天八天就能出院了。”陆医生说道。宣潇在做检查,池小影在病房里等着,秦朗过来,带她去外面喝咖啡。他没有说别的,突然向她说起自己的财产数额和今后的打算。 “小影,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用这些钱来打动你,而是想说,如果我打算把这一分和别人分享的时候,我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的时光,现在要好好地把握。”池小影坐在他的对面,既没有‘激’动得热泪盈眶,也没有欣喜得大呼小叫,而是觉得一种彻底的寒冷正爬上背脊,她知道秦朗在等她的决断,只要她一点头,他说是她的了。可是她的头就是一动也不敢动。秦朗静静地凝视她,因为她的沉默不由面带伤感。他们无语地喝完一杯咖啡,没有再重复那个话题。 整个下午,她一直都失魂落魄的,宣潇从高压舱出来,和她说自己的感受,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小影,这几天晚上我睡得不太好,可能因为你不在身边的缘故,我让护士在病房里加了一张‘床’,你晚上也留在这,好吗?”宣潇突然说道。她张了张嘴,“我。。。。。。认‘床’,在这边睡,怕会影响到你。”宣潇嘴角勾起一丝不开心,“你晚上睡觉前会不会想我?”池小影看了看他,“宣潇,你现在病着,别多想,等你出院了,我有许多话要和你慢慢说。”“你要和我说什么?小影,你这口气,怎么象要离开我似的?你累了?想出去散散心?没事,等我好了,我陪你去。你一直喜欢日本的北海道,我们去那儿过‘春’节,好不好?”池小影切了片苹果塞到他嘴里,笑了笑。 傍晚的时候,她打电话给田华,说自己身子不适,要先回去。她疲乏地拖着双‘腿’走进憩园,一个人在小区的‘花’园里坐着。看到秦朗寓所的阳台上,灯光一暗一灭,像萤火虫那样闪烁着。那是秦朗在‘抽’烟。这阵,他烟‘抽’得很厉害。月光从树叶婆婆桬的枫树间漏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清冷的绿‘色’,脚底下有一只蚂蚱跳了起来,落在‘花’树间,池小影像个孩子样,吓得惊呼一声。秦朗站起身,看了过来。她踩着被夜‘露’沾湿的草坪,慢慢踏上台阶。 ‘门’半掩着,秦朗站在‘门’边等候她。她一走过去,看见客厅中间放着两只大大的行李箱,她闭了闭眼,心疼得血淋淋的。 “你要走了?”她问。 “嗯,北京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先过去。”秦朗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这张是我的,这张是你的。我的是明天早晨的时间,你的是一个月的期限。你上飞机前,给我电话,我去机场接你。你认识家‘门’的,如果你想给我一个惊喜,我也不反对。”他把机票塞到她的手中,“你的事情总是那么多,我不催促你。这一个月,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会等你到这个月底。如果不能来,不需要给我打电话,我知道结果是什么,不需要感到愧疚,我会祝福你的,选择直接所爱的人不是个错。” 他象往前那样‘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地对着她笑了笑。 lilacdeng,。 ------------ 第八十二章,百密一疏(一) 秦朗没肯让池小影送他去机场。他走的时候,天刚刚放亮。没有主人的寓所突然之间显得空‘荡’‘荡’的,连窗台上贴着的“喜”字也耷拉了半个头。池小影给他做了早餐,熬得稠稠的绿豆粥,煎得嫩黄的‘鸡’蛋,滨江特‘色’得油葱饼,两碟凉拌的小菜。两个人坐在桌边沉默地吃着,偶尔池小影象个妻子似的给他夹一筷子菜,在他喝完一碗粥时,又起身给他添了一碗。 早餐结束,预约地出租车就来了。秦朗的陆虎昨天请一个朋友开去北京了。司机上来拎行李,秦朗肩上背了只挎包。池小影一点随身换洗的衣服也打包好了,一会秦朗走后,她也回到宁贝贝的公寓去。憩园的寓所正式‘交’还给物业公司。她送他下楼,秦朗摇摇手,回过头抱了抱她,笑着‘揉’‘乱’她一头长发,“记得那张机票还有几天有效吗?” “六月小,去掉今天,还有二十九天。”她把手背在身后,回给他淡淡的笑意。 “是还有三十天,今天不算。正式的期限是从明天开始。”多一天也就多一份希望,他允许自己再把目光在她清丽的面容上多留恋一刻。出租车司机在楼下按着喇叭催促,秦朗松开了她,拉开‘门’,“小影,我在北京等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她看着他下楼,在楼梯口拐弯,然后她又急急跑到餐厅的窗前,从那里可以看到他上了车,出租车沿着小区的人工湖,慢慢驶离了她的视线。 清澈的湖水,在初升的旭日下,美丽碧绿,宁静清冽。她闭了闭眼,默默转身,走进卧室,把昨晚睡过的丝被、‘床’单、带着秦朗体温的枕头一一折叠包扎好,这些她都要带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购买时,她那份心意,她想珍藏。然后,她来到窗前,对着玻璃呵了口气,把耷拉着半个头的“喜”字认真贴好。看着那个“喜”字,她突然想起昨晚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标题是《爱过你的人又会爱上谁》。想到那几个字,她不由热泪盈眶。人生漫长无边,谁都是要走到尽头的。池小影把脸从窗口扭开了。 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走上楼梯,气踹吁吁地爬到了宁贝贝的寓所‘门’口,池小影突然看到‘门’半开着,一颗心吓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轻轻地把行李放下,四处张望,瞧到对面寓所的‘门’前放着把扫帚。她抄了过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对着里面探了下来,还好,没有满屋凌‘乱’,她大着胆子向前探了一步,突地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她举起扫帚,眼一闭,对着前面就打了过去。 “抓小偷。”打的人和被打的人一起放声尖叫。叫完后,又齐齐地接着另一番惊叫,欣喜若狂式的。 “小影。” “贝贝。” 池小影看着从天而降的宁贝贝,一把抱着,两个人又是叫又是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贝贝嘻笑地对着她挤挤眼,“昨天呀,打你手机说是停机,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我想想害怕,一早就从酒店跑过了看看,我正找人呢,你挥着扫帚就朝我扑了过了。老实‘交’待,昨晚在哪里过夜了?” 谈到过夜,池小影突地想起大包小包还在外面,忙搬了进来,脸一红,老实‘交’待,“还能在哪里,秦朗家呗!” “哇,进展不错哦,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好事快了吧!” 池小影抿紧‘唇’,低下头整理行李。宁贝贝去推她,发现她在哭,呆住了。 “怎么了?” “贝贝,你可知你走了后,我发生了许多事。”池小影扑进宁贝贝的怀里,放声大哭。边哭边把所有的事说了一遍。 “白痴,傻瓜,十三点,二百五。。。。。。。”听完后,宁贝贝把能想到的所有的骂人的话轮番骂了一遍,这些还嫌不够,气得她揪着池小影的衣服是连拉带搡,一巴掌把她推倒在沙发上,指着她的鼻子就嚷开了,“你以为你是天使,是仙‘女’姐姐呀。秦朗是什么样的男人,你知道吗?是那种集四海为一家的男人,能给你买得起皮草名车,能让你在‘床’上满足,还能珍爱你,养得起你,让你随心所‘欲’,挥金如土,结果,你却把他放走了。你。。。。。。以后会把肠子悔青了,把眼睛哭瞎了,到时,别指望我同情你。” 池小影黯然地盯着自己苍白地手指,眼角泛起一‘波’苦涩,“贝贝,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能给我什么吗?你以为我不想和他走吗?我。。。。。。不傻。。。。。。” “不傻的人会做出这种蠢事。”宁贝贝手‘插’着腰,气得头上都冒烟了,恨不得上前给她几个巴掌,好好地打醒她,“是不是你对宣潇余情未了?是不是你想和宣潇复婚?池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都和秦朗***了,你现在该尊重的人是谁?” “贝贝,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你不能以你的是非标准来衡量我。在我失去父亲、孤苦无依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宣潇,在妈妈欠下巨债、中风之时,是宣潇替我还了巨债,给妈妈垫了医‘药’费。你可能不以为意他这样的付出,对于我来说,却是无法回报的情意。我曾经想过,我不和他说谢谢,我愿意欠下他,如果有来世,我慢慢回报他。但这辈子我和他错过,错过了就不要再去重复。我应该让自己过得幸福一点。可是没想到回报来得这样的快,宣潇出了意外。他现在失忆,手臂骨折,身上有刀伤。走到洗手间都能出一身汗,我怎么能走呢?” “那你为了他,一辈子不走好了。” 池小影深呼吸,心紧紧地纠着,泪怎么擦也擦不尽,“呵呵,贝贝,不要说我,说说你吧,怎么突然回国了?” 宁贝贝白了她一眼,“我可比你有出息多了,我结婚了,带老公回来见我***。” “好快?”贝贝才走了几个月呀! “当然要快,这世上好男人可不算多。一入了眼,在他对我还不算很了解时,赶快抓过来占为己有。” “啊,如果他对你以后了解了呢?” 哪有人结婚带这样的。 宁贝贝耸耸肩,“他是个老外,一句中文不会,没机会了解我的。在他眼里,我是个可爱的东方小‘女’子。你想想可爱用在我这个人的身上,可见他的眼光差到哪里去了,不过,我的眼光可是很不错的。” 池小影破涕而笑,“你简直坏到家了,那我今天就搬出去,你们不要住酒店了。” “别,我们只在国内呆一周,他想和我妈妈搞好关系,坚持今天要住到我妈妈那边。这房子你继续住,要是你去了北京,把钥匙给我妈妈就行了。” 要是去了北京,要是去了北京。。。。。。 池小影呢喃着这句话,眼眶又红了。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马上八点半了,秦朗的飞机是九点,他现在是该安检了,进了候机室。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如果她现在给秦朗打个电话,让他等等她,他不知会有多开心。但是她还是把手机放进了包包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她现在的所为,放在别人的眼里,是傻,是蠢,甚至是贱,她只图心里宁静而已,哪怕被指责着、埋怨着、心累着、委屈着。。。。。。 lilacdeng, ------------ 第八十三章,百密一疏(二) 池小影买了一台新款的九阳豆浆机,每天晚上泡点黄豆、核桃、杏仁,到了早上磨新鲜豆浆带给宣潇喝。她觉得宣潇的胃虽然现在不再出血,但还是要细心呵护。中饭,她都叮嘱田华找来的小保姆,‘精’心地做菜:两浑两素,一个汤,饭要煮烂点。晚饭是她亲自熬的五谷杂米粥。饭后一定得到住院大楼下面的‘花’园散个步。在医生的‘精’心医治和池小影的‘精’心调理下。宣潇很快就恢复得有模有样了,双‘腿’在楼梯里上下自如,胳膊已经能够平举,手部的力量也已经恢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人也开朗了许多,可以和来看望的人说笑、打趣。 陆医生早晨来看望宣潇,昨天宣潇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明天宣总可以出院了,手臂上的石膏一个月后来拆除,以后再吊一个月,就能完全恢复自如。但脑部血管还很脆弱,千万要保持心情平和,不要情绪‘激’动再次引发脑出血。” 站在窗口的池小影正拿着手机翻看日历,听了陆医生的话,手一抖,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捡起来一看,壳摔出了一条缝,幸好功能还正常。 “小影,我终于能回家了。”陆医生走后,宣潇下了‘床’,给了池小影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贴着她地耳根说。他的气息让池小影感到陌生。她不着痕迹地让开,“回家也不能急于工作,还是要好好休息,医生的话你听到没有?” “医生的话我没有听到,我只到老婆的话。”宣潇强调。 她讪讪地撇了下嘴。 明天出院,今天要做的事就很多了。 黄昏时分,田华把池小影喊到了病房后面的阳台上。 “你们那个家空很久了,宣潇回到家,看不见你一件衣服,厨房里冷锅冷灶,一定会有所怀疑。小影,医生说要让他保持心情和平,我是不是先回家整理一下?”田华小心翼翼地看着池小影的眼睛。 池小影一愣,“阿姨,宣潇是失忆了,可是现在已经是二00八年,他知道的。发生的事,我会挑合适的机会告诉他,我。。。。。。还是住在外面好。” 田华好半天没说话,重重叹了口气,“再合适,对宣潇,也是个强大的打击。知道你坚持这样,当初你不如不来好了,现在,你让我怎么和宣潇说去?” 她转身走进病房,一边肩高一边肩低,看上去象衰老了许多。 池小影怅然地看着西方酡红的晚霞,正在被夜‘色’一点点地侵袭,一天又要过去了,日子快如光梭,秦朗都走了一周了。 结果,她还是来到了她从前的家中。 她没有让田华过来,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因为宣潇不会闲得无聊打开衣橱看她有几件衣服的。 她打开窗户,把屋子彻洗清扫了一遍,她收拾了卧室,也收拾了客房。 收拾卧室时,她在‘床’头柜看到宣潇日历板上写着的一行行“小影离家二十天。。。。。。小影离家一百六十八天。。。。。。” 她把日历板合上,塞到了书房放证件的‘抽’屉里,然后又去了趟超市,把冰箱里的食物塞满了,才关‘门’回宁贝贝的寓所。 街上人还很多,店铺也没打烊。 她没有打车,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手机响了,是秦朗。 “休息了吗?”秦朗的问话还带着笑意。 “没有,我在外面走。”她停在一个橱窗前,看到玻璃映出自己的脸,是那么平静。那种平静,是从里到外的平静,是将一切都深埋着的无法探到底的平静。 “小‘女’子这么晚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秦朗说道,“小影,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今年结果很多,累累的,果实也很大。” “真的呀!”她笑了,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一样。 “再有两个月,应该就能吃了。我今天去疗养院看阿姨了,她蛮好的,写字的速度很快,差不多跟上我的语速,皮肤也比以前白净,稍微胖了点,病号服现在换了大一号的。我们一起吃了午饭,聊到下午,我才回家的。从明天起,我要正式回医院上班,那份工作可不是在滨江,忙得象打仗似的。” “何必要这样累自己?” “我想让自己累一点。” 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秦朗又想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两人扯了会。挂电话前,池小影说道:“还有二十三天。” 秦朗没有接话,挂上电话。 她默默地看着橱窗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 有许多情节在她的生活里一再重复,她不知是麻木还是无能,只能疲惫地应对,无法改变太多。 其实她知道,父亲的早逝,母亲无知酿成的后果,亲戚们的凉薄,燕南南的背叛,宣潇对她的伤害,她早已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她害怕再发生什么,把她生命里已经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东西再夺去。 她渴望宁静,渴望被爱,渴望她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 命运就象和她作对似的。越是她渴望的,越是最难得到的。许多无形的压力,重得她快踹不过气来。 她从不想伤害任何人,也重承诺,为人真诚,待人尊重。可是她还是避免不了伤害了人,最最伤害的就是自己。 对不起,小影。她默默地对着自己说。 我不是没有努力,只是我太无力,看在我们都很可怜的份上,请原谅我吧! 二天的下午,宣潇出院。法院和工作室都派了汽车过了,象个车队似的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小区。 田华让刘会计在楼下放了许多许多爆竹,震得楼梯间都嗡嗡回响。 宣潇一出电梯,急不可耐地冲进家‘门’,换好鞋,他象个孩子似的,兴奋地一间一间地把‘门’打开,进去转上一圈,最后他来到厨房,看到正在做饭的池小影,从后面抱着她,头搁在她的颈间,一遍遍地喊着:“老婆,老婆。。。。。。” 池小影怕痒似的躲个不停,“别闹,我在做饭呢!” “我给你当下手。” “不要了,你去沙发上坐坐,吃点水果。”她把刚洗好地一碟草莓递给他。 他没有走,把碟子放在灶台边,用牙签戳了一颗放进嘴巴里,又戳了另一颗递到她嘴边,“很甜,你尝尝。” “我一会再吃。”池小影摇头,让自己专注于水池里地几颗青菜上。 “不会耽误你做事的,吃一颗。”宣潇很固执。 她没办法,只得含下牙签上的草莓。 宣潇笑了,倚在灶台,边吃边看她做菜,时不时戳一颗草莓硬塞进她嘴里,用各种理由‘逼’着她咽下。 坐喜爱餐厅里的宣院长和田华对视一眼,由衷地松了口气。 吃过晚饭,田华和宣院长就告辞了。 宣潇今天没有午睡,池小影想着让他早点***。收拾好一切,就进了卧室给他铺了‘床’,把空调打到适宜的温度,找出他的睡衣,给他把打着石膏的手臂用保温膜包扎了下,让他去洗澡。 听着哗哗的水声才响了一会,宣潇突然在里面大声喊道:“小影,你过来一下!” “干吗?”池小影站在洗手间‘门’外问。为了能让他独立洗澡,她都是白天给他洗头。 “你快进来。”宣潇的声音很兴奋。 她推开了‘门’,看到他站在‘花’洒下,身上虽然疤痕满布,但遮不住他地俊朗和帅气。 “帮我后背打下浴液。”他把身子转过去。 她咬了咬‘唇’,拿过浴液,轻轻涂抹在他的后背上。宣潇突然转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慢慢地往下按。 她愕然地瞪大眼,在他的两‘腿’之间,她感到自己握住了一炬坚实的灼热,她慌‘乱’地松开。 “小影,我没问题。” “嗯!”她点了点头,“但现在不行,你的身体不允许。” “也好,等我再恢复得再好些。”宣潇湿漉漉的手揽住池小影,‘吻’了‘吻’她的脸。 他还好,他没问题。 池小影出了浴室,感到心头轻了许多。 lilacdeng, 84 百密一疏(三) 池小影又失眠了。 客房的‘床’太硬,屋子里的空调声太响,对面卧室的‘床’上宣潇翻来覆去的叹息声,好像都是干扰她睡眠的理由。 她听得出来,宣潇也醒着。 晚饭后,她是这样对宣潇说的,你手臂还吊着石膏,为了怕碰到你,我到客房去睡。 宣潇瞟了眼卧室里宽大的‘床’,又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没那么夸张吧!我要是晚上想喝个水,还得到客房叫你,多麻烦,就睡大‘床’好了。” 她摇头。 再柔弱的人也有固执的时候。 两个人争执了好一会,最后宣潇一扭身,独自进了卧室。 她默默看着他,转身进了客房。 白天里,她站在阳台上晾晒衣服时,她在想秦朗现在在‘门’诊还是在病房? 她在厨房里做饭是,她想起秦朗喝粥的样子。 她在整理屋子时,会想起四合院里那个温馨的小院。 这样的深夜里,她躺在‘床’上想秦朗是醒着还是睡了。 一切都是情不自禁的。 想太多,呼吸都像会停止,她只能不停地让自己忙碌,让自己麻木。 但不知怎么的,她知道终有一天她麻木的四肢会苏醒起来,像‘春’天的杨柳枝,伸腰展臂,绽出新芽。 早晨醒来,两个人的眼睛下面都是黑黑的,默默对视一眼,又急急分开。 她给宣潇煮早饭、洗衣服,宣潇站在阳台上看风景。 刘会计来汇报工作时,她说去设计院一下。 她正式向院长辞去了秘书的工作,院长从宁贝贝那里听过了她所有的事,看了她好一会,问她真的考虑好了吗?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找了个纸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装好,和每一个同事打过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设计院。 现在虽然没有铁饭碗一说,但设计院的工作肯定不是一只泥饭碗。有了这份工作,可以让她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在社会上得到应有的尊重。就是全世界都把她放弃了,她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现在辞去,不是为什么事,也不是为那一个人。如果从前是一幅铅笔画,现在,她手中高举着一块巨大的橡皮,正在一点点地把画擦去。 宣潇心情还算不错,因为他每天一睁开眼,就看到池小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身影。心情好,身体就恢复得更好。 他决定去工作室上班。半天上班,半天休息,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他要求池小影和他一起去工作室,池小影摇摇头,说自己还有事做。 池小影把笔记本带了过来现在闲的时间多,她又开始写专栏了。照顾宣潇的这些日子,她没办法上网,专栏的许多读者催着更新的帖子都堆成了山似的。 她不再写一些简短的随笔,而是尝试写一篇,淡淡的,情节起伏不大,但就像发生在你我身边一样,在故事里,她把自己对爱情的体会和感想加了进去。才写了几章,点击率就飙得很高,很快,就有出版社的编辑关注到她。 她写得不快,可是写得很用心。写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里面,有时欢笑,有时流泪,痴痴傻傻的。 宣潇问她在忙什么,她说在聊天。 “干吗要和素不相识的人聊,你想聊什么找我呀!” “因为素不相识,才可以说真话。和太熟悉的人聊,有的话是不能说的。” 宣潇看了她好一会儿,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小影,你心目中的完美丈夫是什么样子?” 她不说话,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没关系,说吧,我不生气的。我知道我这几年太专注工作,疏忽了你。你说出来,我会以此为标准,好好改正自己。”他起身,挨着她坐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一定要回答吗?” “当然!” 她咽了咽口水,“他不一定要完美,可以犯错,可以有脾气,可以怕做家务,偶尔就几句气话让我流泪都没什么,但他一定要给我安全感,让我觉得他可信任,可依赖,可包容,没有欺骗,我可以把全部感情放在他身上,他一定要郑重地用手托住、珍视。” “那你现在觉得安全码”宣潇皱起了眉头。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我该去阳台收衣服了。”她从他身边站起,像一朵云似的飘走,抓都抓不着。 平静的日子如潺潺的流水,稍不经意,宣潇已经出院二十天了,也就是说离一个月的期限没有几天。 随着日子的临近,池小影没有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反而非常平静。 宣潇被刺一案,正式由公安局向司法部‘门’提起诉讼,所有的人犯全部‘交’待了犯罪的事实。刘大队亲自过来把情况告诉宣潇,宣潇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 但这事涉及到了燕南南,因为是由一条***引出的血案,她必须作为认证要出席审判。听说她在省城傍上了一个品牌汽车四S店的老板,来滨江这天,她打电话给池小影,约了在地铁站附近的面包店见面。 池小影一走进面包店,吓了一跳,燕南南肚子‘挺’得很高,像是快要临产了。 “你结婚了?”池小影讶异地问。 “没有。”燕南南胃口很好,说话的时间,一刻不停地往嘴巴里塞吃的。“所以才着急要生个孩子锁住他。我做过B超了,是个儿子。他现在正与前面的老婆离婚。等我一生下来,他就和我去登记。我来滨江,他不知是因为以前的事,我骗他说是来看朋友,来,我们合个影,这样他才会相信我。” 燕南南掏出手机,凑近池小影,咧开嘴,笑得很灿烂,一按键,照片印在了屏幕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池小影无法评论。其实她也无权评论,她生活得就算好吗? “听说你和宣潇复婚了?”燕南南问道。 “没有,我是在照顾他。” 燕南南暧昧地推了她一下,“这有区别吗?没情意,你干吗管他?唉,要是知道你们俩爱得这样海枯石烂似的,我当初也不使坏了,现在也不会落得这种样子,柏远说不定也不会死。” 她苦涩地对池小影笑笑,语气无比后悔而又辛酸。“我总是妒忌你运气好,于是总想抢一点过来。其实,别人的运气你就是抢过来,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每个人的命都是注定好了。我抢了柏远做老公,结果离了。我想抢宣潇做情人,结果失了工作、丢了一切。而你什么也不要抢,就静静站在那儿,一切都还是你的。” “你错了,站在原地等候的人,失去的比你相像到的多得多,说不定连自己都找不到了。我很羡慕你的真,你的敢,你想要什么都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而我没你这份勇气。” 燕南南直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池小影笑笑,她不指望燕南南懂她的话。 两人分开后,手机响起,她不要看号码,也知道是宣潇催着她回家。 “我要去趟超市,然后就直接回家。”她说完挂了电话。 手机又响起,她的心一惊。 在离期限还有一周时,秦朗就再没和她联系过。 她看看来电显示,是加拿大的号码,去夏威夷度蜜月的宁贝贝回家了? “喂,池小姐,你知道明天就是你和秦朗约定的最后一天的期限了,你现在人在哪,最好告诉我你正在北京的街头。”宁贝贝一开口,就像爆豆子一般。 池小影笑了笑,“我是在街头,但是不在北京。” “那你是选择宣潇了?” “你看过杨绛先生的《洗澡》吗?我想我现在可能需要从里到外彻底地洗个澡。” “别和我说那些玄玄的话,我只听过一首歌,叫《最‘浪’漫的事》,到你老的时候,有个男人还将你视若掌中的宝,而这个男人,你一脚踢开了,投向了一个曾把你视作草的男人。小影,你就这样没有自我吗?你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宣潇吗?如果他以后再犯同样的错,再和别人玩暧昧,再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把你推开,你还要不要原谅他?” “贝贝,干吗想太多以后,做好现在就行了。” “池小影,你就是一只百分百的大鸵鸟,你根本不敢深爱一个人,你没有勇气接受新的感情,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恋过去。告诉你,你这是在做大头梦。” 宁贝贝气呼呼地挂断了手机。 池小影吁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她带来的衣服不多,这几天又一直下雨,晾晒的衣服都没干。洗澡时,池小影发现自己快没睡衣换了。 她打开行李箱,看能不能找一件长衬衫替代。 “找什么呢,满头大汗的?”宣潇站在‘门’口问。 “我睡衣全晒在阳台上了,我找件衬衫穿。” “怎么会没睡衣呢,我们在北京逛内衣店时,不是买了家居装还有好几件睡衣吗?”宣潇一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池小影背对着他的身子一僵,她缓缓回过头,死死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了?” 宣潇急急转过身,“你没听见就算了。” “我听见了,可是我想再听一遍。”她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可是我不想再说了。”宣潇突然来了气,踢了‘门’一下,走向客厅。 池小影盯着他的后背,一字一句说道:“宣潇,其实你根本没有失忆。” 宣潇蓦地回过头,抓狂地‘揉’‘乱’了头发,“那个有什么关系吗?” 她闭了闭眼,什么也没有说,直直地越过他,把阳台上湿漉漉的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然后拉出行李包,把属于她的所有衣服全胡‘乱’地塞了进去。 “小影,你要干嘛?”宣潇冲过来抓她的手。 她平静地闭了闭眼,“宣潇,你已经全部好了,我该走了。” “走,去哪里?”宣潇急道。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该去的地方就在这里。” “现在不是了。” “小影,你不要无理取闹。好,我承认,我是假装失忆,那是因为我想留下你,我爱你呀,小影!” 池小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迎视他灼热的目光。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你对我的爱,宣潇。但是你的爱还是建立在你为优先的目的上,你还是没有顾及我的感受,这就是你和秦朗的不同。你对我的爱让我觉得我像一只在狂风吹吼的石头上滚来滚去的‘鸡’蛋,虽然爱得炽烈,但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而秦朗他不是,他是一管‘洞’箫,随风‘吟’唱,令我安宁、平静,我可以时时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宣潇,我不是个强悍的‘女’子,守护不了你的爱,我们不适合。” “适合?你是不是在说你现在爱的那个人是秦朗?”宣潇勃然大怒,不可遏止地想大喊大叫。 那个老男人不是灰溜溜地回北京去了吗,怎么还像道‘阴’影挡在他和她之间? “不是现在,在我告诉你我要结婚时,我说每一句都是实话,那不是***,也不是赌气。宣潇,在我们离婚时,在你把我推开时,我变心了。” “那你留在这里说明了什么?”他歇斯底里问道。 池小影低下头,“宣潇,你说呢?” “不要告诉我你是在报我所未还的那些债务?” “我还报的不是债务,而是你的心意。”她抬起头,“你在我危难时帮助我,我在你危难时怎么能走开?” “可是我现在恢复得很好,你见鬼的怎么还留下来,没和那个老男人走,不就是因为你心底里真正爱的人是我吗?” “你失忆了。为了不再次引起脑出血,不能让你情绪‘激’动,我不能提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我也担心你这次受伤有可能让你失去做男人的功能,那会让你生不如死。” “如果我真的失忆,真的不举,你会一直留下来吗?”宣潇的眸子黑得晶亮。 “会一直留在滨江,但我仍然会在你完完全全康复,可以接受一些讶异的事时,把一切告诉你,我会选择做你的朋友。这些都和有没有秦朗无关,过了明天,我和他就再没有可能了。心里面会疼,但我不后悔,也许是我不配得到他那样好的人。宣潇,其实我已做好准备回到老家去找工作了,在我长大的地方再一次重生吧!” 宣潇,我爱过你,真心地爱,爱得愿意放弃自我,现在,让我好好地爱自己吧! “我原以为我赢了,现在才知道真正输的那个人是我。”宣潇发狂地大笑,笑得喷溅出满眼的泪‘花’,“小影,你就像是个养猪的,‘精’心把我养‘肥’,为的就是一刀把我捅死。为什么不在当初时就把我杀了呢?哦,你杀了,是我不死心,又跳弹起来,引发了你的同情心泛滥。天意呀,天意,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呢?” 他突然跳了起来,用他那只完好的手臂紧紧地钳住她,“不,不,即使你这样,我还是不能放你走。你现在爱偏离了,但以后说不定还会回到轨道上,只要我们努力。” 池小影没有挣扎,神情很镇定。 “宣潇,做你妻子四年,我在身体和情感上没有背叛过一点点。现在我是秦朗的未婚妻,我转身投进你的怀里,这样一个始‘乱’终弃的‘女’人,你要吗?以后如果我再为谁动心,我说对不起宣潇,我爱上了别人,可以吗?爱情的开始是动心,然后是承诺、责任,才能让爱走得更久。我最不想欺骗的人就是你,现在我就是留下,那也只是躯壳,我的心里面脑子里装的都是秦朗。” “你欺骗呀,我可以信以为真……” “只要是欺骗,总会有一天会被识穿的。宣潇,你如此优秀,如此骄傲,不要这样委屈自己,我会难过。”她轻轻推开了他。 “现在难过的人是我,是我……”他揪着‘胸’前的衣服,痛楚地嚷嚷。 “宣潇,对不起……我只能为自己而活……” 她拎着行李包,从他身边走过,打开了‘门’。 “小影……”宣潇扶着墙壁,喊着她。 她拼命地咬着‘唇’,没有回头,“嗯!自己保重!” ‘门’轻轻地关上,宣潇盯着坚固的大‘门’,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他只是趴在‘门’上,却没有力气打开。 有缘相爱,无份相守的两个人,伤害是难免的。 他放任地任疼痛弥漫全身。 这一回,小影再也不会回家了。 二天是个少有的微风轻拂的凉爽夏日,池小影只拎着一个小小的包包就上了出租车,她的手里面紧紧地握着那张飞机票。 她没有给秦朗打电话,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也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早晨的机场高速,车不很多,司机的车子开得飞快,池小影已经远远地看到机场的大楼了。 拐过一个大弯,出租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池小影讶异地问。 司机惊恐地看着前方,“你看前面那辆车。” 池小影哪里看得到什么,前面是浓烟滚滚,依稀看到三个男人站在一辆车的两侧,手里拿着灭火器对着车身猛烈的喷着,有一个胆大的跑上前,掀开了车前盖,呼地一声,一团火苗窜了出来,映红了整个路面。 “不好,是发动机起火,这车怕是要爆炸。不能再朝前。”出租车司机忙不迭地想往后退,后面的汽车搞不清前面的情况,堵在后面拼命地按喇叭。 “我们下来跑吧!”司机一脚踢开车‘门’,撒开‘腿’就向远处跑去。 池小影吓‘蒙’了,本能地推开车‘门’,脚还没踏着地,耳边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她条件反‘射’的扭过头,只见刚刚还站在地上灭火的一个男人飞在了空中,他的身边是碎裂的车‘门’、轮胎、玻璃…… | 85不过如此(一) 日子如本书,哗哗地一下子翻去六百多页。 这几天的天气很冷,大风一阵猛过一阵,不断地发出呼啸声。路上的行人大都身着厚重的棉衣,不停地缩着脖子。天气预报报告说这是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东北三省下了近一百年来未见的大雪,在‘蒙’古,大风都把火车给吹翻了。 娴宁书店宛若这寒冷天气里的一抹***,地热开得暖暖的,来看书的人一进‘门’就把外衣脱掉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大冷天的,可以自如地伸胳膊展‘腿’,不知多舒坦。 爱看书的爱往这里跑,不爱看书的人也往这里跑,跑多了,就爱上看书了。 店里一如从前的安静,没有高声喧哗,各自坐在地板垫上翻阅图书,神情如同坐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一般惬意。 一进‘门’的一架子书是店主推荐的各类畅销书,进来的人总爱先在那边停一下,近几个月,看书的人在那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走的时候都会买走一两本。 下午,赵娴宁约了几个好朋友来喝下午茶,里间的咖啡桌上一反以往的素净,摆满了‘花’‘色’典雅的陶瓷茶具和‘精’美茶点。 朋友们都很敬佩赵娴宁的商业眼光,别人开书店都是拼命地购进世界名着,要么就是学生用的教辅资料,才能勉强撑下去,而她却大胆地订阅各类闲文、游记、养生的书籍,还把网络作者的书放在首要位置。 结果居然非常的好。 “那个远方的书让你赚翻了吧?”朋友扭头看了看进‘门’的书架,羡慕地问道。这么冷的天,那儿还挤满了人。 远方是去年冬天突然横空出世的一位网络作者,她以前是写专栏的,后来改写网络。至今,她只不过写了三本书,但每本都是一版再版,网络上跟文的评论也出了专集,和她的文一样的火。 “她那本《如你在远方》,我看了四遍,每看一次都哭得不行。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要一错再错,最后天各一方呢?书里面的那些事清晰得就像发生在身边,我们都看得到,听得到,可到了远方的笔下,都非常打动人。真是好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娴宁,你知道吗?” 赵娴宁温婉一笑,“我哪里知道,不过干吗要知道那些,支持她的书就行了。你们先坐着,我去招呼下客人。” 她站起身,并没有在各个书架前巡睃,而是推开了仓库旁边的一间休息室,屋子里辟了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在这‘阴’暗的天气,室内明亮、宽敞,正中一间大大的樱桃木的书桌前,坐着一个短发戴着眼镜的纤细的‘女’子,她整个人全专注在手里的一本书上,一边看还一边做着笔记。 赵娴宁走到她身后,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不自觉地身子一震,抬起头,发现时赵娴宁,淡然一笑。 “到点了吗?” 赵娴宁在她面前坐下,“还有半个小时,你就该去机场了。小影,你干吗要昨晚上的航班?” 池小影合上书,“天气预报说北京明天有大雪,我怕航班取消,就改签晚上的。” “那你坐火车去呀!”赵娴宁很关心地看着她,说实话,对她真有点不太放心。 “做火车太费时间,再说我和妈妈说好了,到时见看不到我,她会担心的。没事,晚上做飞机的人多的去,北京的哥的人品又是全国一流的,我会非常非常安全。”她俏皮地挤了下眼,利落地把书塞进放在一边的行李箱。 “这次不只是要看你妈妈,还有别的事吗?” “嗯,要和我的编辑见个面,签本新书。” “新书一出来,一定要先帮我订个五千本。” 池小影捂着嘴,眼镜后的眸子瞪得溜圆,“这个小书店,你要五千本,也太多了吧!” “多什么?你知道你前三本书,我卖了多少本。算了,不告诉你,免得你向我要分成。” “我才不要呢!我自己有稿费。”池小影像个显摆的孩子,自豪地扬起头,眸子晶亮如星辰。 赵娴宁凝视了她好一会,“小影,你现在真的变了,比以前开朗太多、自信太多。” 池小影脸一红,地下眼帘,“那是我终于把自己找回来了。” 赵娴宁点点头,“嗯嗯,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池小影也就是网络作者远方,三本畅销书,让池小影收益不少,她知道池小影要负担妈妈无底‘洞’似的医‘药’费,还要还以前妈妈炒股欠下的一些债务。 “差不多吧!现在心灵轻盈,每天都阳光灿烂。其实我过得和猪一样简单,晚上写文,早晨散步、买菜、做饭,下午睡觉,完完全全的三点一线。一个月去一趟北京,和妈妈住上几天。时间很多,像白云大妈说的那样,顺便旅旅游,做做美容什么的。” “那感情债呢?”赵娴宁接着问。 池小影不自在地皱皱鼻子,悻悻一笑,怯生生地看着她,“你……有他的消息吗?” “你有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有,无数次联系过,可是他在国内的手机停用了,医院里的人说他随国际红十字会去了非洲,我还去了他的家,大‘门’紧锁,我再也没有其他线索。” “他离开滨江之后,就没和我联系过。”赵娴宁叹了口气。 自己能和池小影做朋友也真是个意外。 去年秋天,书店像平时一样开‘门’,池小影已经早早等在外面了。她剪了头发,人很消瘦,脸上像受过伤,疤痕斑斑,还没消褪。 两个人打了招呼,池小影就看看书。赵娴宁觉得池小影的嘴边像是挂着几句话,可就是说不出来。 她买了本书,就走了。 过了一周又来,又买几本书,和赵娴宁一起喝咖啡,然后又走。 接着又来了。 从秋到东,池小影买了几十本书,那句话就是没问出来。 有一天,天下着冻雨,池小影被堵在了书店里,赵娴宁留她吃午饭,店里客人不多,吃完两个人聊天。 “不知道晚上公路会不会冻,汽车还能开吗?”池小影忧心忡忡地看着‘门’外。 “你要去哪?” “回家呀!” “你现在不住在滨江了?”赵娴宁惊讶。 “我搬回老家工作了。”池小影说道。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她只是随口问。 池小影一笑,站起身走到推荐书架前拿了一本书,放在她的面前。 “你是远方?”赵娴宁的脑子提醒自己要保持优雅,结果她还是失态地把嘴巴张成半圆。 池小影脸红红地颔了颔道,“我现在以这个为工作。” 以这个为开头,那一天,两个人讲话就近了些。 池小影终于把嘴边的那句话问了出来:“秦朗离开滨江前,他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谈以后的打算?”她记得那个晚上,憩园桌子上放着娴宁书店的书袋。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赵娴宁很纳闷,“他那天没什么讲话,只是说要回北京了。我问他何时结婚,他说等你一到北京就结婚。结了婚,他想带你和你的妈妈一起到国外去居住。北京居住环境不好,特别‘春’季,沙尘暴满天。我还问他要不要再生个孩子,他一直在笑。小影,你……” 赵娴宁突然看到池小影脸上布满了泪水。 “没……没什么,我……有点感慨罢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想找你打听打听的。” 赵娴宁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有打听到秦朗的消息,两个人却不知不觉成了朋友。 赵娴宁想起这些,心理面泛出对池小影的浓浓不舍。“我想他可能选择留在国外了吧!” “嗯,我该去机场了。”池小影弯腰拎起了行李箱。 “我开车送你。”赵娴宁说道。 去年的夏天,小影在机场高速上遇到一起汽车爆炸,脸和身子都被炸伤了,来书店之前,她刚恢复。 和她熟悉的人都以为她会患上恐惧症,她一点都没有,好了后,坐出租车,坐飞机,一点也不受影响,人反而乐观了许多。 “宣潇现在和你有联系吗?”这么久,池小影的故事,赵娴宁全部知道了。 “海南不是要开发成观光旅游岛吗,那里现在机遇很多,工程也多,他把工作室搬到海南去了。想想我们这儿冷得天寒地冻,他那边还穿短袖吃冰‘激’凌,真幸福。”莫微毕了业,也去了海南,田华说两个人现在经常见面,我们没有联系,偶尔过年过节发条短信吧!”像和普通朋友一样。 池小影的语气很平静。能把他当朋友,也就真的没有爱了。 宣潇现在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她也过得非常充实。 放手,并不一定是个悲剧。她这样认为。 她受伤住院时,宣潇赶过来,设计院的宁院长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她是池小影通知的一联系人。 他在那一刻,彻底清醒。她宁可接受别人的帮助,却拒绝了他,为的就是和他再不要牵扯。 三个月后,他去了海南,开始新的生活。 “你就像琼瑶剧《婉君》里的‘女’主角,一开始是三个男人围着,结果却是孤单一辈子。” 池小影咧嘴笑笑,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了。 赵娴宁把车稳稳地停在机场候机楼前,替池小影拎下行李。晚上航班不多,机场里显得空‘荡’‘荡’的。 她一直等池小影安检过后才回头,上车前,给池小影发了条短信。 “小影,都二年了,岁月等不尽,青‘春’却经不起耗费,别再等了。” 池小影俏皮地发了个笑脸。 赵娴宁长长地叹息,耳边听到一声轰鸣,夜‘色’里,一架银白‘色’的‘波’音飞机展翅越过候机大楼,融进了漆黑的天空。 | 86 不过如此(二) 深夜十一点,北京,零下十四度。 首都机场锃亮的高‘射’灯束下,一前一后两架飞机降落在停机坪上。出口处立时人影簇簇,传输带上一下子冒出许许多多大件小件的行李箱。 秦朗很有先见之明,穿上预先准备好的羽绒大衣,取了行李,深呼吸。上帝 ,南非与北京近四十度的温度落差,对身体真是个考验。他步出机场大楼,一团摄骨的寒冷扑面而来,他‘揉’‘揉’鼻子,一辆出租汽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去市区吗?”的哥用中文和英文各问了一遍。 “嗯!”秦朗点点头。 的哥下车,打开后面的车盖,把他的两只大箱子放了进去。等候时,秦朗看了看天,一朵颤微微的雪‘花’悠悠‘荡’‘荡’地漂浮在空中。 久违的下雪,他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瞟到有一位穿得像个熊猫似的‘女’子拎着一只轻便的行李箱走出大楼,向停泊的出租车挥手。 那身影怎么看着那样熟悉呢?秦朗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看过去,‘女’子挥着手向的哥描述着什么,的哥是个年轻小伙子,顽皮地向她行了个军礼。 ‘女’子笑了,笑得那么淡雅,那么恬美。 “小影?”他不敢置信地脱口喊道。 ‘女’子放好了行李,的哥给她打开车‘门’,她与他不过十米的距离。 “小影,小影……小影……”他又连着喊了几声。 出租车越过他的身边,扬长而去。 不会是小影的,离得如此之近,如果是,她会听到他的喊声,会回过头。 不是她。 秦朗落寞地一笑,摇摇头,上了出租车。 自从去年的初夏,在机票的最后一切期限,她没来,他就和她断绝了联系。 怎么一踏上国土,她的影子就冒出来了呢? 不应该的。 疗养院的早晨一向很热闹。在这里疗养的病人起得都很早,不管寒暑。天气好的时候,就在‘花’园里散散步、晒晒太阳。天气不好,他们就聚到住院大楼的一楼大厅里,一块看电视,三五成群的聊天、打打牌。 夏秀芬现在是这群病人里面很活跃的一个。她的身体恢复得不算很快,但非常稳定。另一侧麻木的身子最近经常出现‘抽’搐的现象,手指偶尔也能弯曲,口腔里偶尔能冒出一两个音。 有人说她‘女’儿来了。 说起她的‘女’儿,病友们都很羡慕,又懂事又漂亮,而且会赚钱,就是快三十了,现在还独身。 “快,快打电话让小胡医生到夏秀芬病房去。”热心的人催促道。 小胡医生是今年刚分到疗养院的小伙子,病友们‘私’下就把他与池小影配了对,一直就要找个机会让两人见个面。 池小影先去妈***主治医生了解了下情况,把妈妈身体的变化也说了下,医生说这是好事,说不定后面有奇迹发生呢! 池小影听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一回到夏秀芬的房间,看到有个清秀的男医生在给妈妈做介绍,她微笑地招呼,医生脸一直红到脖子。 她抿了抿‘唇’,忙别过头去。 男医生一走,夏秀芬就急不迭地拉过她的手,一连划了三句“小胡怎么样?” “他的岁数比我小吧?” 夏秀芬点点头,写到:“小有什么关系?要紧的是他的态度。他看过你照片,今天又见了你本人,想和你处处。” 池小影低下眼帘,“妈妈你不懂,他这个岁数的人没啥定力,见谁都敢答应处几天,不会想什么责任和承诺,跟玩儿似的。你乐意拿我让别人玩儿?” 夏秀芬划字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眶一红。 “妈妈,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你就别‘乱’‘操’心了。我推你去和你病友们玩,我去下市区,和编辑约了见面。” 夏秀芬还能说什么?她想叹息,也只能是无声的。 北京‘交’通部‘门’对于下雪的天气处理很有经验了,雪下得这么大,路上的车却通行无阻。从疗养院到市里有公‘交’车直达,池小影坐在摇晃的公车上,看着窗外的茫茫的雪‘色’,怅然若失 。 出版社的编辑是个小姑娘,非常热情,和池小影签好新书合约,两个人一起吃了饭,她还自告奋勇地陪池小影逛了半天的街,两个人拼到天黑,才分开。 池小影没有立即坐车回疗养院,而是打了车来到了一条胡同口,她没有下车,对的哥说只呆五分钟就走。 其实她每一次来北京,都要到这里来转一下。 漆红的大‘门’紧紧关闭着,看不见院子里的草草木木。她总是在‘门’前站一会,然后上车离开。 “雪下这么大,别下车了,里面好掉头的,我给你开进去转一圈。”的哥很热情,什么样古怪的客人没见过,见过就不怪。 她想了想,把推开的车‘门’拉紧,坐了回去。 出租车压着积雪,缓缓地开进了胡同,她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怦怦直跳,突然她失声轻呼:“停车。” 漆红的两扇大‘门’开得大大的,院子里的落雪被清扫在一侧,那棵大树依旧‘挺’拔。 池小影不由地屏住呼吸,握着车‘门’的手剧烈地哆嗦着,她看见秦朗站在走廊上,他好像比以前黑了许多,也壮健了些,但微笑温和如昔。 只是那笑意不是给她的,而是为了他怀里不住抹泪的一位红发优雅的‘女’子。 他温柔地俯下头,像是在对‘女’子柔声安慰,修长的手指安慰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女’子噘起嘴,噙泪抬头,‘吻’了‘吻’他的脸腮,埋进了他的颈窝间。 池小影松开了握着车把的手,看到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湿手印。 “麻烦送我去天安疗养院。”她说道。 的哥吹了声口哨,车速加快,开到胡同底端一块宽敞的空地掉了头,飞速出了胡同。 池小影一直正襟端坐着,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非常非常安静。 正如她对宣潇所讲的那样,没有谁会永远在原地守候的,误了一刻,就是误了一生。何况秦朗是她误了又误的男人,她没有埋怨,只有祝福。 做错事的承认,要承担起错误的后果。宣院长说的。 后果,很苦,如黄连;很涩,像未熟的葡萄;很辣,似云南的冲天椒,几味相杂,生生咽下,她的泪忍不住如雨纷飞。 池小影在疗养院又陪夏秀芬呆了两天,“妈妈,新书合约签了,我就要闭‘门’写书,‘春’节我就不过来了,好吗?” 说这话,是因为池小影发现她妈妈在病友中间多了个爱慕者,那是一位老工程师,刚做过心脏手术,在这里修养。 两个人感情发展得不错,夏秀芬眉眼之间都是‘春’意盎然。池小影看在眼里,替妈妈开心,觉得要让出时间让他们好好相处。 “那你去外婆家吃年夜饭。”夏秀芬写道。 “放心,邀请我的人多了去。”没有金钱的牵扯,亲戚间逐渐恢复到以前朴实真挚的状态。 夏秀芬歪着嘴笑笑,目送着池小影一直走到疗养院的大‘门’,才收回了目光。 小胡医生站在后面。 她抱歉地摇了摇头。 天气一放晴,前几天因大雪取消的航班迅速恢复,机场里人流如‘潮’。 秦朗也在机场,不过不是去南非,而是飞伦敦,他要赶过去陪点点过圣诞节。来早了,行李还没开始寄运,他随意四下张望。 上帝,他感到呼吸又快要停止了,他怎么又看到那晚穿得如同熊猫一样的‘女’子了呢?依然拎着小行李包,依然穿得很多。不过进候机楼后,她脱了外衣,现出纤细的身形,俏丽的短发走起来一跳一跳的。 “小影?”他心底又冒出了这个名字,除了头发不对,其他每一个地方都很像很像。 ‘女’子顺着人流往国内候机厅走去,他不自觉地追了过去。 “小影,小影,池小影……”他走到她身后了,喊道。 ‘女’子大步流星。 他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女’子愕然回过头。 那样清澈的双眼,笑起来有点羞涩的样子,真的是小影。 他浑身像失去了力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惊愕过后,池小影迅即回复过来,痉挛的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她往耳朵里塞了个像耳机一般的东西,‘激’动得两眼晶亮,“秦朗,你也在这里呀!” 秦朗犀利的眸光捕捉到那不是个耳机,而像是个助听器,“你的耳朵?” 池小影笑道:“隔壁邻居放炮,有点耳鸣。快说说,这两年,你好吗?” 秦朗深深地看着她,“我……不错,一直在非洲,哦,我结婚了……那是我的妻子。”他向后面指了指,池小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那位红发优雅‘女’子,“她也是一位医生,我们都在非洲的红十字会工作。” 池小影拼命地点着头,“嗯嗯,志同道合。她很漂亮,气质真好。秦朗,祝福你了。” 她很真诚地对他笑着,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嘴‘唇’。 他拧了拧眉头,打量着她,“你看上去也不错。”许多话不必问得太清,她没有来北京,就说明她的心里装的是谁。嫁给所爱的男人,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苦尽甘来,现在一定很幸福。 “是呀,我‘挺’好的,各方面都很好。”她像个小姑娘似的绞着十指,小脸红红的。 “宣潇呢?” “他去海南了。” “嗯,你来北京是?” “我来看我妈妈,她也非常好,说不定还能恢复到以前那样子。” “这真是个好消息。”秦朗耸耸肩。 “谁说不是呢!” 去伦敦的航班开始办理登记手续、托运行李,红发‘女’子喊秦朗过去,秦朗应了一声。 “我该过去了。”秦朗抿了抿嘴‘唇’,“小影,不是故意不和你联系的,我怕打扰到你,给你带来不便。” “我理解啦,你一向很会为别人考虑。”池小影笑靥如‘花’,伸出手,“我们现在已经不适合拥抱了,握手道别吧!” 秦朗憾然地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慢慢地握住,四目相对,恍恍惚惚。他依稀在她的眼里看到什么,想再看清,她已经松开了他。 “一路顺风,圣诞快乐。代我问点点好!”池小影挥着手,后退,转身,扯下耳中的助听器。 所有的声响全部远去,世界宁静、安详地异常。她看到各式各样的人影晃动,看到外面的皑皑白雪,看到飞机在蓝天上高飞,也看到一滴泪轻轻地落在了掌心里。 去年初夏,滨江机场高速上汽车发动机爆炸,她皮‘肉’被汽车碎片和热流受了伤,而她的耳膜却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损伤严重,现在差不多是彻底失去了听力,只能借助助听器和观察别人的嘴‘唇’才能‘交’流。 这也是犯错的后果之一,池小影常自嘲。 但这又什么关系? 失去听力,并不妨碍她成为一个网络作家。 失去爱情,她也一样活得很好。 她相信、确定、肯定。 只是心里有点痛罢了! 不是有点,是很痛很痛…… ------------ 第八十四章,百密一疏(三) 池小影又失眠了。 客房的床太硬。屋子里的空调声太响。对面卧室的床上宣潇翻來覆去的叹息声。好象都是干扰她睡眠的理由。 她听得出來。宣潇也醒着。 晚饭后。她是这样对宣潇说的。你手臂还吊着石膏。为了怕碰到你。我到客房去睡。 宣潇瞟了眼卧室里宽大的床。又低头打量了下自已。“沒那么夸张吧。我要是晚上想喝个水。还得到客房叫你。多麻烦。就睡大床好了。” 她摇头。 再柔弱的人也有固执的时候。 两个人争执了好一会。最后宣潇一扭身。独自进了卧室。 她默默看着他。转身进了客房。 白天里。她站在阳台上晾晒衣服时。她在想秦朗现在门诊还是在病房。 她在厨房里做饭时。她想起秦朗喝粥的样子。 她在整理屋子时。会想起四合院里那个温馨的小院。 这样的深夜里。她躺在床上想秦朗是醒着还是睡了。 一切都是情不自禁的。 想太多。呼吸都象会停止。她只能不停地让自已忙碌。。让自已麻木。 但不知怎么的。她知道终有一天她麻木的四肢会苏醒起來。象春天的杨柳枝。伸腰展臂。绽出新芽。 早晨醒來。两个人的眼睛下面都黑黑的。默默对视一眼。又急急分开。 她给宣潇煮早餐、洗衣服。宣潇站在阳台上看风景。 刘会计來汇报工作时。她说去设计院一下。 她正式向院长辞去了秘书的工作。院长从宁贝贝那里听过了她所有的事。看了她好一会。问她真的考虑好了吗。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找了个纸箱把自已所有的东西装好。和每一个同事打过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设计院。 现在虽然沒有铁饭碗一说。但设计院的工作肯定不是一只泥饭碗。有了这份工作。可以让她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在社会上得到应有的尊重。就是全世界都把她放弃了。她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现在辞去。不是为什么事。也不是为哪一个人。如果从前是一幅铅笔画。现在。她手中高举着一块巨大的橡皮。正在一点点地把画擦去。 宣潇心情还算不错。。就看到池小影在屋子里转來转去的身影。心情好。身体就恢复得更好。 他决定去工作室上班。半天上班。半天休息。对身体沒什么影响。 他要求池小影和他一起去工作室。池小影摇摇头。说自已还有事做。 池小影把笔记本带了过來。现在闲的时间多。她又开始写专栏了。照顾宣潇的这些日子。她沒办法上网。专栏的许多读者催着更新的贴子都堆成了山似的。 她不再写一些简短的随笔。而是尝试写一篇。淡淡的。情节起伏不大。但就象发生在你我身边一样。在故事里。她把自已对爱情的体会和感想加了进去。才写了几章。点击率就飙得很高。很快。就有出版社的编辑关注到她。 她写得不快。可是写得很用心。写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里面。有时欢笑。有时流泪。痴痴傻傻的。 宣潇问她在忙什么。她说在聊天。 “干吗要和素不相识的人聊。你想聊什么找我呀。” “因为素不相识。才可以说真话。和太熟悉的人聊。有的话是不能说的。” 宣潇看了她好一会儿。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握住她的手。 ------------ 第八十五章,不过如此(一) (女生文学 ) 日子如本书。哗哗地一下子翻去六百多页。 这几天的天气很冷。大风一阵猛过一阵。不断地发出呼啸声。路上的行人大都身着厚重的棉衣。不停地缩着脖子。天气预报报告说这是一股來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东北三省下了近一百年來未见的大雪。在蒙古。大风都把火车给吹翻了。 娴宁书店宛若这寒冷天气里的一抹春色。地热开得暖暖的。來看书的人一进门就把外衣脱掉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大冷天的。可以自如地伸胳膊展腿。不知多舒坦。 爱看的书爱往这里跑。不爱看书的人也往这里跑。跑多了。就爱上看书了。 店里一如从前的安静。沒有人高声喧哗。各自坐在地板垫上翻阅图书。女生文学神情如同坐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一般惬意。 一进门的一架子书是店主推荐的各类畅销书。进來的人总爱先在那边停一下。近几个月。看书的人在那儿停留的时间越來越长了。走的时候都会买走一两本。 下午。赵娴宁约了几个好朋友來喝下午茶。里间的咖啡桌上一反以往的素净。摆满了花色典雅的陶瓷茶具和精美茶点。 朋友们都很敬佩越娴宁的商业眼光。别人开书店都是拼命地购进世界名著。要么就是学生用的教辅资料。才能勉强撑下去。而她却大胆地订阅各类闲文、游记、养生的书籍。还把网络作者的书放在首要位置。 。 “那个远方的书让你赚翻了吧。”朋友扭头看了看进门的书架。羡慕地问道。这么冷的天。那儿还挤满了人。 远方是去年冬天突然横空出世的一位网络作者。她以前是写专栏的。后來改写网络。至今。她只不过写了三本书。但每本都是一版再版。网络上跟文的评论也出了专集。和她的文一样的火。 “她那本《如你在远方》。我看了四遍。每看一次都哭得不行。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要一错再错。最后天各一方呢。书里面的那些事清晰得就象发生在身边。我们都看得到。听得到。可到了远方的笔下。都非常打动人。真是好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娴宁。女生文学你知道吗。” 赵娴宁温婉一笑。“我哪里知道。不过干吗要知道那些。支持她的书就行了。你们先坐着。我去招呼下客人。” 她站起身。并沒有在各个书架前巡睃。而是推开了仓库旁边的一间休息室。屋子里辟了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在这阴暗的天气。室内明亮、宽敞。正中一间大大的樱桃木的书桌前。坐着一个短发戴着眼镜的纤细的女子。她整个人全专注在手里的一本书上。一边看还一边做着笔记。 赵娴宁走到她身后。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不自觉地身子一震。抬起來。发现是赵娴宁。淡然一笑。 “。” 赵娴宁在她面前坐下。“还有半个小时。你就该去机场了。小影。你干吗要坐晚上的航班。” 池小影合上书。“天气报告说北京明天有大雪。我怕航班取消。就改签晚上的。” “那你坐火车去呀。”赵娴宁很关心地看着她。说实话。对她真有点不太放心。 “坐火车太费时间。再说我和妈妈说好了。到时间看不到我。她会担心的。沒事。晚上坐飞机的人多的去。北京的哥的人品又是全国一流的。我会非常非常安全。”她俏皮地挤了下眼。俐落地把书塞进放在一边的行李箱。 “这次不只是要看你妈妈。还有别的事吗。” “嗯。女生文学要和我的编辑见个面。签本新书。” “新书一出來。一定要先帮我订个五千本。” 池小影捂着嘴。眼镜后的眸子瞪得溜圆。“这个小书店。你要五千本。也太多了吧。” “多什么。你知道你前三本书。我卖了多少本。算了。不告诉你。免得你向我要分成。” “我才不要呢。我自己有稿费。”池小影象个显摆的孩子。自豪地扬起头。眸子晶亮如星辰。 赵娴宁凝视了她好一会。“小影。你现在真的变了。比以前开朗太多、自信太多。” 池小影脸一红。低下眼帘。“。” 赵娴宁点点头。“嗯嗯。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池小影也就是网络作者远方。三本畅销书。让池小影收益不少。她知道池小影要负担妈妈无底洞似的医药费。还要还以前妈妈炒股欠下的一些债务。 “差不多吧。现在心灵轻盈。每天都阳光灿烂。其实我过得和猪一样简单。晚上写文。早晨散步、买菜、做饭。下午睡觉。完完全全的三点一线。一个月去一趟北京。和妈妈住上几天。时间很多。象白云大妈说的那样。顺便旅旅游。做做美容什么的。” “那感情债呢。”赵娴宁接着问。 池小影不自在地皱皱鼻子。悻悻一笑。怯生生地看着她。“你。。。。。女生文学。有他的消息吗。” “你有沒有主动联系过他。” “有。无数次联系过。可是他在国内的手机停用了。医院里的人说他随国际红十字会去了非洲。我还去了他的家。大门紧锁。我再也沒有其他线索。” “他离开滨江之后。就沒和我联系过。”赵娴宁叹了口气。 自己能和池小影做朋友也真是个意外。 去年秋天。书店象平常一样开门。池小影已经早早等在外面了。她剪了头发。人很消瘦。脸上象受过伤。疤痕斑斑。还沒消褪。 两个人打了招呼。池小影就看看书。赵娴宁觉得池小影的嘴边象是挂着几句话。女生文学可就是说不出來。 她买了本书。就走了。 过了一周又來。又买几本书。和赵娴宁一起喝杯咖啡。然后又走。 接着又來了。 从秋到冬。池小影买了几十本书。那句话就是沒问出來。 有一天。天下着冻雨。池小影被堵在了书店里。赵娴宁留她吃午饭。店里客人不多。吃完两个人聊天。 “不知道晚上公路会不会冻。汽车还能开吗。”池小影忧心忡忡地看着门外。 “你要去哪。” “回家呀。” “你现在不住在滨江了。女生文学”赵娴宁惊讶。 “我搬回老家工作了。”池小影说道。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她只是随口问。 池小影一笑。站起身走到推荐书架前拿了一本书。放在她的面前。 “你是远方。”赵娴宁的脑子提醒自己要保持优雅。结果她还是失态地把嘴巴张成半圆。 池小影脸红红地颔了颔道。“我现在以这个为工作。” 以这个为开头。那一天。两个人讲话就近了些。 池小影终于把嘴边的那句话问了出來:“秦朗离开滨江前。他和你说什么了。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有沒谈以后的打算。”她记得那个晚上。憩园桌子上放着娴宁书店的书袋。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赵娴宁很纳闷。“他那天沒什么讲话。只是说要回北京了。我问他何时结婚。他说等你一到北京就结婚。结了婚。他想带你和你的妈妈一起到国外去居住。北京居住环境不好。特别春季。沙尘暴满天。我还问他要不要再生个孩子。他一直在笑。小影。你。。。。。。” 赵娴宁突然看到池小影脸上布满了泪水。 “沒。。。。。。沒什么。我。。。。。。有点感慨罢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想找你打听打听的。” 赵娴宁无奈地耸了耸肩。 沒有打听到秦朗的消息。两个人却不知不觉成了朋友。 赵娴宁想起这些。心里面泛出对池小影的浓浓不舍。“我想他可能选择留在国外了吧。” “嗯。我该去机场了。”池小影弯腰拎起了行李箱。 “我开车送你。”赵娴宁说道。 去年的夏天。小影在机场高速上遇到一起汽车爆炸。脸和身子都被炸伤了。來书店之前。她刚恢复。 和她熟悉的人都以为她会患上恐惧症。她一点都沒有。好了后。坐出租车。坐飞机。一点也不受影响。人反而乐观了许多。 “宣潇现在和你有联系吗。”这么久。池小影的故事。赵娴宁全部知道了。 “海南不是要开发成观光旅游岛吗。那儿现在机遇很多。工程也多。他把工作室搬到海南去了。想想我们这儿冷得天寒地冻。他那边还穿短袖吃冰淇淋。真幸福。”莫薇毕了业。也去了海南。田华说两个人现在经常见面。“我们沒有联系。偶尔过年过节发条短信吧。”象和普通的朋友一样。 池小影的语气很平静。能把他当朋友。也就真的沒有爱了。 宣潇现在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她也过得非常充实。 放手。并不一定是个悲剧。她这样认为。 她受伤住院时。宣潇赶过來。设计院的宁院长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她是池小影通知的第一联系人。 他在那一刻。彻底清醒。她宁可接受别人的帮助。却拒绝了他。为的就是和他再不要牵扯。 三个月后。他去了海南。开始新的生活。 “你就象琼瑶剧《婉君》里的女主角。一开始是三个男人围着。结果却是孤单一辈子。” 池小影咧嘴笑笑。看着天色越來越暗了。 赵娴宁把车稳稳地停在机场候机楼前。替池小影拎下行李。晚上航班不多。机场里显得空荡荡的。 她一直等池小影安检过后才回头。上车前。给池小影发了条短信。 “小影。都二年了。岁月等不尽。青春却经不起耗费。别再等了。” 池小影俏皮地发了个笑脸。 赵娴宁长长地叹息。耳边听到一声轰鸣。夜色里。一架银白色的波音飞机展翅越过候机大楼。融进了漆黑的天空。 ------------ 第八十六章,不过如此(二) 深夜十一点,北京,零下十四度。 首都机场锃亮的高射灯束下,一前一后两架飞机降落地停机坪上。出口处立时人影簇簇,传输带上一下子冒出许许多多大件小件的行李箱。 秦朗很有先见之明,穿上预先准备好的羽绒大衣,取了行李,深呼吸。上帝,南非与北京近四十度的温度落差,对身体真是个考验。他步出机场大楼,一团摄骨的寒冷扑面而来,他揉揉鼻子,一辆出租汽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去市区吗?”的哥用中文和英文各问了一遍。 “嗯!”秦朗点点头。 的哥下车,打开后面的车盖,把他的两只大箱子放了进去。等候时,秦朗看了看天,一朵颤微微的雪花悠悠荡荡地飘浮在空中。 久违的下雪,他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瞟到有一位穿得象个熊猫似的女子拎着一只轻便的行李箱走出大楼,向停泊的出租车挥手。 那身影怎么看着那样熟悉呢?秦朗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看过去,女子挥着手向的哥描述着什么,的哥是个年轻小伙子,顽皮地向她行了个军礼。 女子笑了,笑得那么淡雅,那么恬美。 “小影?”他不敢置信地脱口喊道。 女子放好了行李,的哥给她打开车门,她与他不过十米的距离。 “小影,小影小影”他又连着喊了几声。 出租车越过他的身边,扬长而去。 不会是小影的,离得如此之近,如果是,她会听到他的喊声,会回过头。 不是她。 秦朗落莫地一笑,摇摇头,上了出租车。 自从去年的初夏,在机票的最后一切期限,她没来,他就和她断绝了联系。 怎么一踏上国土,她的影子就冒出来了呢? 不应该的。 ******* ****** ******* ******* ******* ******* 疗养院的早晨一向很热闹。在这里疗养的病人起得都很早,不管寒暑。天气好的时候,就在花园里散散步、晒晒太阳。天气不好,他们就聚到住院大楼的一楼大厅里,一块看电视,三五成群里聊天、打打牌。 夏秀芬现在是这群病人里面很活跃的一个。她的身体恢复得不算很快,但非常稳定。另一侧麻木的身子最近经常出现抽 搐的现象,手指偶尔也能弯曲,口腔里偶尔能冒出一两个音。 外面是大雪纷飞,大厅里早晨还和往常一样挤满了人,大家看看,爱笑的夏秀芬怎么不在? 有人说她女儿来了。 说起她的女儿,病友们都很羡慕,又懂事又漂亮,而且会赚钱,就是快三十了,现在还独身。 “快,快打电话让小胡医生到夏秀芬病房去。”热心的人催促道。 小胡医生是今年刚分到疗养院的小伙子,病友们私下就把他与池小影配了对,一直就要找个机会让两人见个面。 池小影先去向妈*主治医生了解了下情况,把妈妈身体的变化也说了下,医生说这是好事,说不定后面有奇迹发生呢! 池小影听了,开心得象个孩子。 一回到夏秀芬的房间,看到有个清秀的男医生在给妈妈做介绍,她微笑地招呼,医生脸一直红到脖子。 她抿了抿唇,忙别过头去。 男医生一走,夏秀芬就急不迭地拉过她的手,一连划了三句“小胡怎么样?” “他的岁数比我小吧?” 夏秀芬点点头,写道:“小有什么关系?要紧的是他的态度。他看过你照片,今天又见了你本人,想和你处处。” 池小影低下眼帘,“妈妈你不懂,他这个岁数的人没啥定力,见谁都敢答应处几天,不会想什么责任和承诺,跟玩儿似的。你乐意拿我让别人玩儿?” 夏秀芬划字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眶一红。 “妈妈,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你就别乱*心了。我推你去和你病友们玩,我去下市区,和约了见面。” 夏秀芬还能说什么?她想叹息,也只能是无声的。 北京交通部门对于下雪的天气处理很有经验了,雪下得这么大,路上的车却通行无阻。从疗养院到市里有公交车直达,池小影坐在摇晃的公车上,看着窗外的茫茫的雪色,怅然若失。 社的是个小姑娘,非常热情,和池小影签好新书合约,两个人一起吃了饭,她还自告奋勇地陪池小影逛了半天的街,两个人海拼到天黑,才分开。 池小影没有立即坐车回疗养院,而是打了车来到了一条胡同口,她没有下车,对的哥说只呆五分钟就走。 其实她每一次来北京,都要到这里来转一下。 漆红的大红紧紧关闭着,看不见院子里的草草木木。她总是在门前站一会,然后上车离开。 “雪下这么大,别下车了,里面好掉头的,我给你开进去转一圈。”的哥很热情,什么样古怪的客人没见过,见多就不怪。 她想了想,把推开的车门拉紧,坐了回去。 出租车压着积雪,缓缓地开进了胡同,她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怦怦直跳,突然她失声轻呼:“停车。” 漆红的两扇大门开得大大的,院子里的落雪被清扫在一侧,那棵大树依旧挺拨。 池小影不由地屏住呼吸,握着车门的手剧烈地哆嗦着,她看见秦朗站在走廊上,他好象比以前黑了许多,也壮健了些,但微笑温和如昔。 只是那笑意不是给她的,而是为了他怀里不住抹泪的一位红发优雅的女子。 他温柔地俯下头,象是在对女子柔声安慰,修长的手指安慰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女子噘起嘴,噙泪抬头,吻了吻他的脸腮,埋进了他的颈窝间。 池小影松开了握着车把的手,看到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湿手印。 “麻烦送我去天安疗养院。”她说道。 的哥吹了声口哨,车速加快,开到胡同底端一块宽敞的空地掉了头,飞速出了胡同。 池小影一直正襟端坐着,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非常非常安静。 正如她对宣潇所讲的那样,没有谁会永远在原地守候的,误了一刻,就是误了一生。何况秦朗是她误了又误的男人,她没有埋怨,只有祝福。 做错事的*,要承担起错误的后果。宣院长说的。 后果,很苦,如黄连;很涩,象未熟的葡萄;很辣,似云南的冲天椒,几味相杂,生生咽下,她的泪忍不住如雨纷飞。 池小影在疗养院又陪夏秀芬呆了两天,“妈妈,新书合约签了,我就要闭门写书,春节我就不过来了,好吗?” 说这话,是因为池小影发现她妈妈在病友中间多了个爱慕者,那是一位老工程师,刚做过心脏手术,在这里休养。 两个人感情发展得不错,夏秀芬眉眼之间都是春意盎然。池小影看在眼里,替妈妈开心,觉得要让出时间给他们好好相处。 “那你去外婆家吃年夜饭。”夏秀芬写道。 “放心,邀请我的人多了去。”没有金钱的牵扯,亲戚间逐渐恢复到以前朴实真挚的状态。 夏秀芬歪着嘴笑笑,目送着池小影一直走到疗养院的大门,才收回了目光。 小胡医生站在后面。 她抱歉地摇了摇头。 天气一放晴,前几天因大雪取消的航班迅速恢复,机场里人流如潮。 秦朗也在机场,不过不是去南非,而是飞伦敦,他要赶过去陪点点过圣诞节。来早了,行李还没开始寄运,他随意四下张望。 上帝,他感到呼吸又快要停止了,他怎么又看到那晚穿得如同熊猫一样的女子呢?依然拎着小行李包,依然穿得很多。不过进候机楼后,她脱了外衣,显出纤细的身形,俏丽的短发走起来一跳一跳的。 “小影?”他心底又冒出了这个名字,除了头发不对,其他每一个地方都很像很像。 女子顺着人流往国内候机厅走去,他不自觉地追了过去。 “小影,小影,池小影”他走到她身后了,喊道。 女子大步流星。 他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女子愕然回过头。 那样清澈的双眸,笑起来有点羞涩的样子,真的是小影。 他浑身象失去了力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惊愕过后,池小影迅即恢复过来,痉挛的嘴角边绽放出一丝笑意,她往耳朵里塞了个象耳机一般的东西,激动得两眼晶亮,“秦朗,你也在这里呀!” 秦朗犀利的眸光捕捉到那不是个耳机,而象是个助听器,“你的耳朵?” 池小影笑道:“隔壁邻居放炮,有点耳鸣。快说说,这两年,你好吗?” 秦朗深深地看着她,“我不错,一直在非洲,哦,我结婚了那是我的妻子。”他向后面指了指,池小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那位红发优雅女子,“她也是一位医生,我们都在非洲的红十字会工作。” 池小影拼命地点着头,“嗯嗯,志同道合。她很漂亮,气质真好。秦朗,祝福你了。” 她很真诚地对他笑着,目不转睛盯着他的*。 他拧了拧眉头,打量着她,“你看上去也不错。”许多话不必问得太清,她没有来北京,就说明了她的心里装的是谁。嫁给所爱的男人,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苦尽甘来,现在一定很幸福。 “是呀,我挺好的,各方面都很好。”她象个小姑娘似的绞着十指,小脸红红的。 “宣潇呢?” “他去海南了。” “嗯,你来北京是?” “我来看我妈妈,她也非常好,说不定还能恢复到以前那样子。” “这真是个好消息。”秦朗耸耸肩。 “谁说不是呢!” 去伦敦的航班开始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红发女子喊秦朗过去,秦朗应了一声。 “我该过去了。”秦朗抿了抿*,“小影,不是故意不和你联系的,我怕打扰到你,给你带来不便。” “我理解啦,你一向很会为别人考虑。”池小影笑靥如花,伸出手,“我们现在已经不合适拥抱了,握手道别吧!” 秦朗撼然地看着那只纤弱、白晰的小手,慢慢地握住,四目相对,恍恍惚惚。他依稀在她的眼里看到什么,想再看清,她已经松开了他。 “一路顺风,圣诞快乐。代我问点点好!”池小影挥着手,后退,转身,扯下耳中的助听器。 所有的声响全部远去,世界宁静、安详得异常。她看到各式各样的人影晃动,看到外面的皑皑雪景,看到飞机在蓝天上高飞,也看到一滴泪轻轻地落在了掌心里。 去年初夏,滨江机场高速上汽车发动机爆炸,她皮肉被汽车碎片和热流受了伤,而她的耳膜却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损伤严重,现在差不多是彻底失去了听力,只能借助助听器和观察别人的*才能交流。 这也是犯错的后果之一,池小影常自嘲。 但这有什么关系? 失去听力,并不妨碍她成为一个网络作家。 失去爱情,她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她相信、确定、肯定。 只是心里面有点痛罢了! 不是有点,是很痛很痛 ------------ 第八十七章,不过如此(三) 秦朗把护照、身份证和机票一一拿出,递给如同微笑天使一般的机场地勤人员,接着又把几个行李箱放上输送带,再转过头,已经看不到池小影了。他怔怔地收回目光,一下对视上红发‘女’子满眼的挪谕。 “秦,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了?” 秦朗温雅的俊脸一红,叹了口气,“丽娅,对不起,我以为你…” “以为我听不懂中文?秦,杰伦在‘棒’球赛上‘腿’受了伤,你介绍我们来中国接受中国的推拿、按摩,我在这待了近半年,一点点中文还是能听懂的。你不是爱开玩笑的人,特别是这类玩笑,为什么?”丽娅问道。 秦朗苦涩的倾倾嘴角,杰伦和丽娅是他在伦敦时‘交’情不错的一对夫妻,杰伦是位‘棒’球运动员,丽娅也是位医生,他这次从南非回北京,就是特地看望杰伦。杰伦的‘腿’还没有完全痊愈,丽娅和他一样,都是去伦敦陪孩子过圣诞节的。 “因为她是一个傻丫头,听到我这样说,她就没愧疚感,然后才会心安的接受幸福。丽娅,她真的是少有的傻,特别不知道疼自己,还硬会把莫须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推,以为自己是个圣人似的。”不过,选择了宣潇,她总算为自己活了一次,但在心里,一定对他充满了内疚,“你没看到,她听到我结婚时,笑的多轻松。我…去吸烟室‘抽’根烟。” 丽娅耸耸肩。 那个东方小‘女’子笑得很轻松吗?她怎么没觉得,秦朗走过来时,小‘女’子转过身去,她看到她双肩直颤,还不住的抬手拭脸,那好象不是在笑吧! “你爱上了她?”丽娅问秦朗。 秦朗一挑眉,自嘲的摊了摊手,“这已经不是件新闻了,丽娅,你是耳科医生,那个耳鸣后,需要带助听器吗?” “耳鸣只要两三天就差不多恢复听力了,带助听器通常是听力受损严重,或者听力几乎丧失,怎么了?” 秦朗皱皱眉头,摆了下手,向‘抽’烟室走去,走到一半,他又折回头,扭身往国内候机厅跑去,机场广播正在广播去滨江的旅客在九号登机口准备登机,他急匆匆地跑着。 可惜他还没有安检,根本进不去登记室,也看不到九号登机口在哪,眼前人影晃动,就是看不见池小影。 他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手机关机中,她已经上了飞机? 秦朗沮丧地看着玻璃墙外,一架架飞机接二连三的跃上蓝天。 哪一架是小影的? 他眯起眼,找寻着。远处的雪光在阳光下反‘射’出强烈的‘射’线,刺得他眼睛一‘花’。 秦朗突地想到,就是寻到又怎么样?就是知道她耳朵受伤很重,他能怎么做?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宣潇对她的情感有多强烈,他领教过。 他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再去为她做什么了。 有时,能够关心一个你在意的人,也是一种幸福。 这种幸福,他已经失去了。 秦朗缓缓转过身去,拖着像铅一样沉重的双‘腿’,往回走。 他没有看到对面 登记处里,池小影两眼红肿,捏着登记卡焦急的向登记台走去。 她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躲到洗手间里,捂着脸放声哭了很久,痛楚的心才稍微好受了点,痛哭中,她不慎碰掉了助听器,没有听见机场的广播,等她出来,飞机已经起飞了。 “小姐,你只能改坐下个航班了。”地勤小姐微笑的对她说。 池小影咬着‘唇’,眼珠在眼眶里转着,无奈的拎着行李,坐回椅中,下次航班是在二个小时以后,有一架去广州的飞机会在滨江中转。 她怕再次错过,把助听器细心的塞进耳朵。 机场广播里正在播放一首歌曲,淡淡的旋律,幽幽的‘吟’唱。 再相遇的城市‘迷’失之前 寻找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握在手中的风筝断了线 是因为我寂寞你才出现 还是你的存在让我自怜 缘分走过我身边 变成答录机遥远的留言 甜蜜在梦幻的一瞬间留下了真是的思念 一段情就能连起两个人的天 一条路就能让两个人刹那之间命运都改变 她屏住呼吸,听出这是改自几米漫画《向左走,向右走》里面的一首‘插’曲,她记得漫画里有几句话最让她心动。 人生总有许多巧合,两条平行线也可能会有‘交’汇的一天。 人生总有许多意外,握在手里面的风筝也会突然断了线。 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无助的寻找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 记住的是不是永远不会消失? 生命中不断有人进入或离开,于是,看见的看不见了;遗忘的,记住了。 生命中不断有得到或失落,于是,看见的看不见了;遗忘的,记住了。 我看不见你,却依然感到温暖 池小影仰起脸,含泪笑了。 看不见你,却依然感到温暖。 虽然因为天意让她和秦朗没能走到一起,可是她永远都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温和清雅的男子在她最无助最凄楚的时候帮过她、等过她、爱过她,这就足够了。 泪光中,她看到在登记处拐了个弯的国际航班的登机口,那团“温暖”正一步步走进登机通道,她捂着嘴,任泪泛滥成灾。 他不知道她在看他,笔直的看向前方,身影一点点从她眼前消失。 她缓缓收回视线,也笔直的看向自己的前方。 这就是命运,无力反抗,唯有勇敢面对。 但心里还是有水一样的东西淌出来,那是伤感。 思念是难免的。 伤感是难免的。 不管你的心情是伤感还是愉悦,日子继续。 年过了后,池小影正式进入新书创作阶段,这本新书,不同于前三本的柔情四溢,她很淡,淡如枕边絮语,宛若浅‘吟’清唱。可每写好一章,她都会流泪,可能是因为她的心里空了的缘故。至于书的结局,她本来想写的淡婉优美,现在她好像没那个打算了,可是她又不忍拆散书中历经磨难的情侣,她已失去了爱情,怎么能让书里的人也过得那么辛苦呢? 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如同编织一个梦想。 在梦里,你想幸福吗? 天气慢慢变暖,下雨的日子多了起来。 要是下了雨,她就不写文,一个人在家呆着,听一会雨,听烦了,就听音乐,音乐听够了,就看闲书,直到看着睡着。 池小影现在的日子如同一个隐士一般,除了偶尔和编辑在网上‘交’流一下书的进度,再看看书在网上的反映,她好像和红尘脱离了联系。 红尘却不曾把她给遗忘。 “小影,你在忙什么?”池小影有二个月没有去滨江,赵娴宁不放心了。 “写新书呀!” “今天完结还是明天完结?” “怎么可能的事,至少还得几个月呢!” “那你这几个月都足不出户?”赵娴宁心里面就觉着不对,以前池小影也写新书,可她过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来趟滨江。“来滨江吧,‘挺’想你的。” 池小影无奈,二天早晨坐上班车去滨江。 过江时,她站在渡轮的舷边,看到跨江大桥的主体工程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听说明年国庆,大桥正式通航,某某副总经理要来剪彩。 这桥也有宣潇的心血,不过,依他酷酷的‘性’子,过去的事从不会挂在嘴边显摆,他喜欢挑战。 公‘交’车进入了车站,池小影拦了辆出租车去娴宁书店,车开到人民广场,她突然看到一辆宝马车边上,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子从车里揪出一个‘女’人,狠狠的煽了几个耳光,‘女’人跌倒在地上,抱住他的‘腿’,他一抬脚甩开,上前踹了几脚,路人看了都瞪目结舌,几个要上前规劝,男人不耐烦的瞪了众人一眼,拉开车‘门’,扬长而去,‘女’人蓬头垢面,哭的泣不成声。 池小影从那个被泪水‘弄’‘花’的脸上,依稀看到一些熟悉的痕迹,她让司机停车。 下了车,走到‘女’人面前,她试探的喊了声:“燕南南?” 正在痛哭的‘女’子一怔,抬起头,站起,慌忙用手扒了几下头发,又去擦泪,挤出一丝强笑,“这么…巧?”这一张口,被打肿的脸扯住她整张脸都变形了。 池小影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把她带到旁边的一家茶室,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下。 坐下后,燕南南从包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急促的心了几口,才平静了一点,“都让你看到了…”她扁扁嘴,有点难为情。 “他是?”小影问。 “我老公呀,呵呵,目前是,可能过几天就不是了,他现在看上滨江大酒店的一个大堂经理,隔三差五就往滨江跑,我跟踪了他好久,今天终于给我在‘床’上捉了个正着,结果,他让那个小狐狸‘精’跑了,却把我打了一通,要不是看在我帮他生了个儿子,他估计会当场杀了我,池小影你想嘲笑我,就别忍者,是的,当初我也曾这样从他老婆那里把他抢过来,他也曾疼过我,现在这就是报应,以牙还牙,男人,真他妈不是个好东西,想打发我,没一半家产给我,休想得逞。” 燕南南猛地深吸一口烟,摁灭了烟头,发狠道。 池小影笑了笑,“你要不要点些东西吃?” 燕南南斜睨着她,盛人气的火苗突然向被浇了冷水,“池小影,你为什么一点都没变呢?还和个小媳‘妇’似的,逆来顺受,听说宣潇去海南淘金,你们没成?可是你过得仍然让我羡慕,‘女’人还是要自立哦。男人是靠不住的,我不吃了,儿子扔给了保姆,我不放心,我也要回去守护我的阵地。” “你去医院上点‘药’,你这里都肿紫了,”池小影指了指脸颊。 “不用,这…又不是一次,我有经验…”燕南南难看的咧了咧嘴,又痛得只‘抽’气。 池小影陪她走到路口,看着她坐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向娴宁书店走去。 对于燕南南,她真的没有一点幸灾乐祸,但也没有一点同情和不舍。 燕南南是***,选择走什么路,是她的事,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八十八掌 不过如此(四) “面黄肌瘦的,新书写得很纠结?”池小影来了后,赵娴宁通常和她在休息间说话,一起喝点茶之类的饮品,她从不让池小影喝咖啡,池小影的生物钟已经是晨昏颠倒了,不需要再‘乱’提神。 池小影吹着茶杯里漂浮的几根茶叶,微微一笑,“万事开头难,一开始有点幸苦,写顺手了就好,店里效益如何?” “你别挪话题,小影,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好像在躲我似的,你可是很久没来滨江了。” “没有的事。” 赵娴宁怜惜的瞪了她一眼,“最好是没有,一会,你去‘上岛咖啡’的三号包间,我老公在那等你。” “呃?”池小影吓了一跳,“你老公找我有什么事?” 赵娴宁噗的一声笑了,“瞧我这慌得,不是,是我老公一个朋友在那,他举荐的,很不错的男人。” 池小影笑了笑,悠哉的品茶,“又不是选调干部,还举荐呢?” “帮你选对象,可比选调干部还麻烦,高不成低不就的,我老公从不做这些事的,也就因为是你,他可是一次低下身子关心一个人,你可一定要去。” “去和不去,结果都一样。” “为什么?” “恋爱需要缘分,也需要心情,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心情可以调节,缘分错过了就没有,小影,你不要再等…” “我没有等谁。”池小影打断了她的话,悠悠的把目光转向窗外。大街上,‘花’红柳绿,裙裙飘飘,情侣成双成对,都说爱的感觉就是心动,而不是拿谁和谁去比较,有时比较是情不自禁的,她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有过宣潇和秦朗那样子的两个男人,她用尽了全部力气去爱,现在还是一个人。 “我记得一个哲人说过:没有结过婚,你会后悔;结了婚。你还是会后悔。前者的后悔,你只会感到孤单,后者的后悔,则会有避免不了的伤害。娴宁,如果我还能够爱人,我只想写进书里,爱书里的男人,但我无意现在和任何现实中的男人发展一份新的恋情。” “你这是在逃避!不行,你今天无论如何区见下那个男人,不然太不给我老公面子了,又不一定要有结果,二十一世纪,陌生男‘女’一起喝个茶,不会伤风败俗,我送你到‘上岛咖啡’‘门’口,盯着你进去。”赵娴宁非常坚持。 池小影想在反驳,赵娴宁拖了她就往‘门’外走,走前还不忘给她补了下妆。 池小影哭笑不得,赵娴宁夫妻用心到这份上,她不得不应付式的去给人家打个面子。 赵娴宁看着上岛咖啡的领班小姐把池小影领到了三号包厢‘门’口,才放心的走了。 包厢里没有人,桌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茶,还有几碟干果,正纳闷着,瞥见洗手间的‘门’紧闭,里头似有动静,池小影到沙发上坐下,服务小姐又送了柠檬茶进来,低声问需要点什么咖啡,池小影摇摇手,一会再说,小姐带上‘门’走了,她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不多时,洗手间的‘门’打开,出来一位男人,池小影局促的站起身来,正要打招呼,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男人挑了挑俊朗的眉梢,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点了下头,“嗨,小影!” “嗨,宣潇!”池小影像个机器人似的跟着说道,接着,她回过神来,奇怪的问,“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宣潇反问道。 池小影啼笑皆非,“这真是的, 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呀!” “谁说这是玩笑?他又把我夸张吗?” “那到没有”宣潇目光灼灼,盯着她都不敢直视,可又不能不直视,不然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没有就坐下来喝杯咖啡,你想要什么?”宣潇按铃让服务小姐进来。 “不要了,我们散了吧!“池小影摇头。 宣潇的手僵在按铃上,慢慢抬起头,“小影,我们已经两年没见,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不可以吗?” 池小影淡淡的笑了笑,想想坐了下来。 宣潇点了杯蓝山,小影要了杯皇家‘奶’茶。 “你什么时候回滨江的?对了,你怎么和赵娴宁的老公认识的?”池小影问道。 “她老公在政fǔ部‘门’工作,滨江人有许多在海南做项目,他过去调研,可能政fǔ想在海南建个办事处,就这样,我们认识了,见过几次面,我们很投的来,有次他无意说起家人,突然要帮我介绍对象,我随口问是什么样的人,他说了你,于是,我回滨江来了,今天是三天。” “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你何必这样呢?”‘奶’茶有点烫,池小影吹了好久才敢喝了一口。 她的近况,他又不是不知道,过年过节还发短信问候呢! “池小影,坐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你新的相亲对象,不是你的什么前夫、学长,你懂我的意思吗?” 呼,又被‘奶’茶烫了一下,池小影放下杯子,讶异的眨了眨眼,这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我们一块喝咖啡,到街上逛逛,在一起吃个晚饭,如果你不很讨厌我,我们就继续处下去,可以吗?”宣潇像普普通通的相亲男人一样的询问道。 池小影恍惚了一下,脑子飘出去又飘回来。 她没有和宣潇一起逛街,也没有一起吃晚饭,喝完咖啡就出来了。 日子不是一块木头,锯开一截,又能接上,感情也不是种萝卜,拔出一棵,立刻能再填进一棵。 爱,要么是全部,要么就是没有。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我,才一步步走到现在,心里面还有一个人的影子,现在和宣潇再相处,算什么? 宣潇只是一个替补,一个退而求其次吗? 她不忍把宣潇想成这样,他那么骄傲,那么出众,以后会怎样,她看不清,但现在不可以。 宣潇没有说什么,走着把她送到车站,一路上和她说在海南创业的事,有许多很有趣,她听了直笑,他还说莫薇现在是海南很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兼模特,身后经常围着一群嗡嗡叫的‘蜜蜂’。 “莫薇真不错。”她轻声感叹。 宣潇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完全一个任‘性’野蛮的公主样,和你没办法比。” 汽车开动,池小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宣潇站在原地向她挥手,不知怎么,心里头突然涌满了酸涩,泪水就出来了。 她怕宣潇看见,忙把头扭了朝里。 如果从前的宣潇有现在的一半,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伤害,她没有爱上秦朗,现在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地过下去。 世上没有如果。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也变心了,爱说没就没了。 宣潇还站在原地,可是她已经走得太远了。 走远了她不能回头,唯有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下了班车,天差不多快黑了,池小影在路上遇到大舅,他最近开了家台球馆,生意还不错,整天乐呵呵的。 “小影,去哪了?”他瞧着小影手里拎着包。 “我去滨江了。”小影笑着,站在一边看人打球。 “你快回家去,我刚刚听街上卖卤菜的刘三说,有人向他打听你家的住址,外地口音,自己开的车。” 池小影一愣,“是不是那位买房子的单老板?”她一直催着大舅约单老板,把房子的手续再次办一下,那个单老板不知被宣潇指派哪去了,总联系不上。 大舅脸一红,头要得像‘波’‘浪’鼓,“不是,不是!大舅不会骗你的。” 池小影狐疑的往家走去,刚进教师公寓的大‘门’,便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停在院中,那辆车想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灰尘遮去了本身的面目,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站在车边,不住的张望着她家公寓的房‘门’,一群孩子围着他,七嘴八舌。 他温和的蹲下来,微笑的眼角瞥见走过来的倩影,他缓缓站起身,百感‘交’集,让一向优雅俊逸的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怎么来了?”这一天发生的意外太多,她可怜的脑子不够用。 “我先是从伦敦坐飞机到南非,然后从南非坐飞机去了加拿大,又从加拿大回到北京,再从北京开车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是他的笑意却轻快无比。 她想问他什么是要走那么远,可能是太紧张了,她问不出,围观的人有越来越多,她只能把他先领进公寓。 他连着开了二十个小时的车,路上只吃了几口面包,她忙进厨房给他做饭,太匆忙,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只能下面条,水沸腾时,热气漫上来,池小影的眼睛有水雾浮动,她死命的把泪眨了回去。 把面条端到客厅时,他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鼾声阵阵,睡的无比甜美。 她没有叫醒他,进去拿了被子,替他盖上,在他身边轻轻坐下,端详着这张稍显憔悴的面容,看着,看着,眼泪又下来了。 他这一睡,直到二天早晨才醒。 她和平时一样,在书房里写文,但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写一会,就要跑出去看一下。 曙光染红了东方的天空,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揉’‘揉’眼,走出房间,他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洗手间里有水流哗哗的响。 她怔怔的,有好一刻不能平静。 “早!”有了充足的睡眠,又冲了个澡,他‘精’神差不多恢复了。 “早。”她傻傻的跟着说。 他看着她宽松的娃娃家居装,微微一笑,“好可爱。” “嗯!”她点点头,随即想起他在说什么,脸直红到耳朵后。 他大笑,走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这一抱住,两个人神情都情不自禁痉挛了一下,然后,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就像一个‘毛’头小伙子,‘吻’得很急,‘吻’得很慌,却又找不着重点,或者说他像一个寻宝人,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他不敢置信,他小心细微,却又无比惊喜。 泪水,先是一颗,再一颗,从她的眼角滚落。 他‘吻’到了‘潮’湿,‘唇’慢慢上移,贴在她的眼睛上,一点点‘吮’走泪水,她哆嗦的,不得不环住他的腰,两个人越发贴得更紧了。 他的热量在上升,他的呼吸在加剧。 “你…走了那么远,就为了到这而来‘吻’我?”她‘抽’泣着问。 “这个理由不够吗?”他弯下腰抱起她的身子,走进了她的卧室。 房间里窗帘拉着实实的,世界还是暗‘色’,暗‘色’中,她可爱的娃娃装被迅速剥离,他轻柔的‘吻’印在她的额头,当然这一切是暂时的,额头只是出发的地方,很快,那嘴巴一路而下,经过她的脸部,脖子,隆起的***,肚脐,然后抵达了终点。 再也没有任何阻挡,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就是此时天崩地裂,他的决心也不会动摇。 她没有抗拒,好像这一切非常自然,在他的亲‘吻’下,她的身子开始了‘潮’湿的扭动。 扭动中她闭上了眼睛,不安的等待。 她等到了,一种***覆盖下来,他急切的进入她,然后疯狂的‘抽’动,她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硬,马上软了,成了一汪秋水,随着他柔‘波’‘荡’漾。 助听器从耳中滑落,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他几乎是‘抽’搐的脸,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那是“我爱你,小影,小影…” “我也爱你,秦朗!”她说道,带着哭音,身子弓起,由着他带领着她飞进久违的天堂。 ------------ 第八十八章,不过如此(四) (女生文学 ) “面黄肌瘦的。新书写得很纠结。”池小影來了后。赵娴宁通常和她在休息间说话。一起喝点茶之类的饮品。她从不让池小影喝咖啡。池小影的生物钟已经是晨昏颠倒了。不需要再乱提神。 池小影吹着茶杯里飘浮的几根茶叶。微微一笑。“万事开头难。一开始有点辛苦。写顺手了就好。店里效益如何。” “你别挪话題。小影。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好象在躲着我似的。你可是很久沒來滨江了。” “沒有的事。” 赵娴宁怜惜地瞪了她一眼。“最好是沒有。一会。你去‘上岛咖啡’的三号包厢。我老公在那等你。” “呃。”池小影吓了一跳。“你老公找我什么事。” 赵娴宁噗地一声笑了。“瞧我这慌的。不是。是我老公一个朋友在那。他举荐的。。很不错的男人。” 池小影笑了笑。悠哉地品茶。“又不是选调干部。还举荐呢。” “帮你选对象。可比选调干部还麻烦。高不成低不就的。我老公从不做这些事的。也就因为是你。他可是第一次低下身子关心一个人。你可一定要去。” “去和不去。结果都一样。” “为什么。” “恋爱需要缘份。也需要心情。我现在沒那个心情。” “心情可以调节。缘份错过了就沒有。小影。你不要再等。。。。。。” “我沒有等谁。”池小影打断了她的话。悠悠地把目光转向窗外。大街上。花红柳绿。裙裙飘飘。情侣成双成对。都说爱的感觉就是心动。而不是拿谁和谁去比较。有时比较是情不自禁的。。有过宣潇和秦朗那样子的两个男人。她用尽了全部力气去爱。现在还是一个人。 “我记得一个哲人说过:沒有结过婚。你会后悔;结了婚。你还是会后悔。前者的后悔。你只会感到孤单。后者的后悔。则会有避免不了的伤害。娴宁。如果我还能够爱人。我只想写进书里。爱书里的男人。但我无意现在和任何现实中的男人发展一份新的恋情。” “你这是在逃避。不行。你今天无论如何去见下那个男人。不然太不给我老公面子了。又不一定要有结果。二十一世纪。陌生男女一起喝个茶。不会伤风败俗。我送你到‘上岛咖啡’门口。盯着你进去。”赵娴宁非常坚持。 池小影想再反驳。赵娴宁拖了她就往门外走。走前还不忘给她补了下妆。 池小影哭笑不得。赵娴宁夫妻用心到这份上。她不得不应付式地去给人家打个面子。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赵娴宁看着上岛咖啡的领班小姐把池小影领到了三号包厢门口。才放心地走了。 包厢里沒有人。桌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茶。还有几碟干果。正纳闷着。瞥见洗手间的门紧闭。里头似有动静。池小影到沙发上坐下。服务小姐又送了杯柠檬茶进來。低声问需要点什么咖啡。池小影摇摇手。一会再说。小姐带上门走了。她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不多时。洗手间的门打开。出來一位男人。池小影局促地站起身。正要招呼。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男人挑了挑俊朗的眉梢。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点了下头。“嗨。小影。” “嗨。宣潇。”池小影象个机器人似的跟着说道。接着。她回过神來。奇怪地问。“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女生文学”宣潇反问道。 池小影啼笑皆非。“这真是的。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呀。” “谁说这是玩笑。他有把我夸张吗。” “那到沒有。”宣潇目光灼灼。盯着她都不敢直视。可又不能不直视。不然她听不见他在讲什么。 “沒有就坐下來喝杯咖啡。你想要什么。”宣潇按铃让服务小姐进來。 “不要了。我们散了吧。”池小影摇头。 宣潇的手僵在按铃上。慢慢抬起头。“小影。我们已经二年沒见。坐下來一起喝杯咖啡都不可以吗。” 池小影淡淡地笑了笑。想想坐了下來。 宣潇点了杯蓝山。小影要了杯皇家奶茶。 “。对了。你怎么和赵娴宁的老公认识的。”池小影问道。 “他老公在政府部门工作。滨江人有许多在海南做项目。他过去调研。可能政府想在海南建个办事处。就这样。我们认识了。见过几次面。我们很投得來。有次他无意说起家人。突然要帮我介绍对象。我随口问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了你。于是。我回滨江來了。今天是第三天。” “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你何必这样呢。”奶茶有点烫。池小影吹了好久才敢喝了一口。 她的近况。他又不是不知道。过年过节还发短信问候呢。 “池小影。坐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你新的相亲对象。不是你的什么前夫、学长。你懂我的意思吗。” 呼。又被奶茶烫了一下。池小影放下杯子。讶异地眨了眨眼。这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我们一块喝好咖啡。。到街上逛逛。再一起吃个晚饭。如果你不很讨厌我。我们就继续处下去。可以吗。”宣潇象普普通通的相亲男人一样询问道。 池小影恍惚了一下。脑子飘出去又飘回來。 她沒有和宣潇一起去逛街。也沒有一起吃晚饭。喝完咖啡就出來了。 日子不是一块木头。锯开一截。又能接上。感情也不是种萝卜。拨出一棵。立刻能再填进一棵。 爱。要么是全部。要么就是沒有。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我。才一步步走到现在。心里面还有一个人的影子。现在和宣潇再相处。算什么。 宣潇只是一个替补。一个退而求其次吗。 她不忍把宣潇想成这样。他那么骄傲。那么出众。以后会怎样。她看不清。。但现在不可以。 宣潇沒有说什么。走着把她送到车站。一路上和她说在海南创业的事。有许多很有趣。她听了直笑。他还说莫薇现在是海南很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兼模特。身后经常围着一群嗡嗡叫的“蜜蜂”。 “莫薇真不错。”她轻声感叹。 宣潇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完全一个任性野蛮的公主样。和你沒办法比。” 汽车开动。池小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宣潇站在原地向她挥手。不知怎么。心里头突然涌满了酸涩。泪水就出來了。 她怕宣潇看见。忙把头扭了朝里。 如果从前的宣潇有现在的一半。他们之间沒有误会。沒有伤害。她沒有爱上秦朗。现在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地过下去。 世上沒有如果。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也变心了。爱说沒就沒了。 宣潇还站在原地。可是她已经走得太远了。 走远的她不能回头。唯有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下了班车。天差不多快黑了。池小影在路上遇到大舅。他最近开了家台球馆。生意不错。整天乐呵呵的。 “小影。去哪的。”他瞧着小影手里拎着包。 “我去滨江的。”小影笑着。站在一边看人打球。 “你快回家去。我刚刚听街上卖卤菜的刘三说。有人向他打听你家的住址。外地口音。自已开的车。” 池小影一愣。“是不是那位买房子的单老板。”她一直催着大舅约单老板。把房子的手续再次办一下。那个单老板不知被宣潇指派哪去了。。 大舅脸一红。头摇得象拨浪鼓。“不是。不是。大舅不会骗你的。” 池小影狐疑地往家走去。刚进教师公寓的大门。便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停在院中。那辆车象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灰尘遮去了本身本來的面目。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站在车边。不住地张望着她家公寓的房门。一群孩子围着他。七嘴八舌。 他温和地蹲下來。微笑的眼角瞥到走过來的倩影。他缓缓站起身。百感交集。让一向优雅俊逸的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怎么來了。”这一天发生的意外太多。她可怜的脑子不够用。 “我先是从伦敦坐飞机到南非。然后从南非坐飞机去了加拿大。又从加拿大回到北京。再从北京开车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是他的笑意却轻快无比。 她想问他什么事要走那么远。。可能是太紧张了。她问不出。围观的人又越來越多。她只得把他先领进公寓。 他连着开了二十个小时的车。路上只吃了几口面包。她忙进厨房给他做饭。太匆忙。冰箱里沒有什么。只能下面条。水沸腾时。热气漫上來。池小影的眼睛有水雾浮动。她死命地把泪眨了回去。 把面条端到客厅时。他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鼾声阵阵。睡得无比甜美。 她沒有叫醒他。进去拿了被子。替他盖上。在他身边轻轻坐下。端祥着这张稍显憔悴的面容。看着。看着。泪又下來了。 他这一睡。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才醒。 她和平时一样。在书房里写文。但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写一会。就要跑出去看一下。 曙光染红了东方的天空。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揉揉眼。走出房间。他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洗手间里有水流哗哗地响。 她怔怔的。有好一刻不能平静。 “早。”有了充足的睡眠。又冲了个澡。他精神差不多恢复了。 “早。”她傻傻地跟着说。 他看着她宽松的娃娃家居装。微微一笑。“好可爱。” “嗯。”她点点头。随即想起他在说什么。脸直红到耳朵后。 他大笑。走过來一把抱住了她。 这一抱住。两个人神情都情不自禁痉挛了一下。然后。他的吻就落了下來。 他就象一个毛头小伙子。吻得很急。吻得很慌。却又找不着重点。或者说他象一个寻宝人。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他不敢置信。他小心细微。却又无比惊喜。 泪水。先是一颗。再一颗。从她的眼角滚落了下來。 他吻到了潮湿。唇慢慢上移。贴在她的眼睛上。一点点吮走泪水。她哆嗦得。不得不环住他的腰。两个人越发贴得更紧了。 他的热量在上升。他的呼吸在加剧。 “你。。。。。。走了那么远。就为了到这儿來吻我。”她抽泣着问。 “这个理由不够吗。”他弯下腰抱起她的身子。走进了她的卧室。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实实的。世界还是暗色。暗色中。她可爱的娃娃装被迅速剥离。他轻柔的吻印在她的额头上。当然。这一切是暂时的。额头只是出发的地方。很快那嘴巴一路而下。经过她的脸部、脖子、隆起的乳房、肚脐。然后抵达了终点。 再也沒有任何阻挡。再也沒有任何顾虑。就是此时天崩地裂。他的决心也不会动摇。 她沒有抗拒。好象这一切非常自然。在他的亲吻下。她的身子开始了潮湿的扭动。扭动中她闭上了眼睛。不安地等待。 她等到了。一种压迫覆盖下來。他急切地进入了她。然后疯狂地抽动。她觉得自已的身子猛地一硬。马上软了。成了一汪秋水。随着他柔波荡漾。 助听器从耳中滑落。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他几乎是抽搐的脸。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那是“我爱你。小影。小影。。。。。。” “我也爱你。秦朗。”她说道。带着哭音。身子弓起。由着他带领着她飞进久违的天堂。 ------------ 第八十九章,不过如此(大结局) “老板,两碗豆浆,三个油条,两个米饼。”池小影高声向正忙着做油条的老板说道。 “好呐!”老板没应声,老板娘抢着回答,喜滋滋过来张罗。 池小影回过头,对着秦朗微微一笑,“这个小吃店的生意可好了,上班族和学生都挨到这里来,我也是这里的常客。”然后,她低下头,凑到他耳边,“不准搬出你的什么卫生大条规,说什么‘露’天灰尘多,油炸食品不好之类的,我喜欢这里。” 秦朗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好,你讲的就是真理,我服从便是。” 她开心的眉开眼笑。 初升的清晨,风微微的,看着她红润的面容、羞涩的眼神,微翘的嘴角,他真有种做梦的感觉。如果对她的牵挂少一点,如果勇气少一点,他没有去加拿大找到宁贝贝问清情形,今生他将与她失之‘交’臂。 想想都很后怕。 一次次重逢,一次次错开,现在还能这样牵手坐在一起,他不敢对上天的安排有一丝埋怨,除了感恩还是感恩。 豆浆上来,油条炸的金黄,米饼又甜又糯,口感真的不错,他边吃边称赞的点点头。 “我早晨关上电脑,会散步到这里,然后喝点豆浆,叫点东西,去公园走走,再买点菜回来做饭,吃好饭,就睡觉。” “以后不准这样,白天就是工作,晚上就是休息,我可不想结婚后,还一个人睡。” “谁…和你结婚呀?”她脸红了,把头埋进碗中。 “我这么大年纪,哪有人肯嫁,只能娶个傻丫头。”他故作无奈的样。 她一瞪眼,“还委屈你了?” 他深情款款的握住她的手,“不委屈,一点都不,我走了几万里的路,头发都快灰白了,才娶到你,哪敢委屈,小影,我们结婚吧!” 她愕然的张大嘴巴。 “不再去选什么吉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就在这小县城注册登记,我们这样子就好,行吗?” 她抿紧‘唇’,好半天才哽咽的点了点头。 以前,千算万算,等这个等那个,筹划又筹划,也没结成婚,现在,两个人穿着随意,吃过早饭,取了证件,带上一起安排好的照片,就去了婚姻登记处,连队也不用排,登记册的办事员审核好他们的证件,拿出两个红本本,贴上照片,盖上戳,他们正式成为夫妻。 走出登记处,秦朗这才开始拥抱了下她,‘吻’了‘吻’,两个人相视一笑,牵着手步行回公寓。 到了公寓,秦朗打电话给父母,池小影也给妈妈打了电话,说了结婚的事,北京那边全‘乱’了,他们反倒很安静,在街上买了束鲜‘花’,去池小影父亲墓前祭拜了下,小影正是把秦朗介绍给了父亲。 但日子还是因为另一个人有所改变。 结了婚,总不能两地分居,小影的工作不受地区限制,自然做了秦朗的行李箱,跟着他走,秦朗在南非的工作还没全部结束,他要去那边‘交’代一下,顺便带着小影度度蜜月。至于以后,秦朗觉得加拿大环境不错,考虑带着夏秀芬一起移民,温哥华有家医院已经找过他多次,想聘请他。 小影没有意见,除了英文需要加强练习,宁贝贝在那边,也不会太孤单,只是不知道夏秀芬同不同意,因为她和那位工程师正在恋爱中。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暂时不需要考虑,先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好了。 秦朗成为法律上的老公,池小影才知道他对她原来的宠只是‘毛’‘毛’细雨,现在,她简直是被他捧在掌心疼着呵着。他实在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制造情调一流的,明明‘花’的是钱,可只会让你觉得他是用的是心。分开一刻,他都会短信发个不停,不是说那些浮华的甜言蜜语,而是一些扣动你心弦令你永不疲倦的话语。夜晚的***欢爱,美妙的令她沉‘迷’他不仅是对她,对她的家人和亲戚也都非常尊重、在意,他可以陪着她耳聋的外婆一起聊几个小时,也能气度不凡的站在大舅的台球店和大舅聊聊生意经。 晚上,两个人抱着入睡,她看着他的脸,拉着他的手,轻轻亲‘吻’他的手背,也会掉下眼泪来。 虽然她写言情,但她依旧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的神话般的恋爱和婚姻,他和秦朗都是各自经历复杂的人,就是这些经历,他们才把彼此的伤痛消化,吸收,提炼,走到了一起。 在小县城呆了一周后,他就带着她开车回北京,秦天在北京订好了宴席,要把姗姗来迟的大嫂介绍给亲戚们。 赵娴宁夫‘妇’和宁院长到高速收费处为他们送行,赵娴宁看着池小影直唏嘘,说真是等到铁树开‘花’,她老公则不住轻叹,眼光不由的瞟向另一边,那儿停着辆车,车窗关的实实的。 池小影早就看到那辆车了,她知道车里坐着谁,但她没有看过去。 她早说过,这辈子她想欠着他,他与她都有错,才不能在一起,希望来生有牵扯,那时,他和她都要好好的尊重,爱慕对方。 说话要算话。 秦朗和众人握手,打开车‘门’,让池小影坐进去,系上安全带。 这一走就是一生,池小影忍不住回过头,看到宣潇从车里走了出来,眼里有泪光闪烁,她也红了眼眶。 “小影…”秦朗柔声唤她,扳过她的肩膀,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我们回家了。” 她点点头,他发动了汽车,一手揽着她的腰。 滨江越来越远了。 在北京办完喜宴,他们去了南非,那是六月,在南非呆了两个月,两个人再次回到北京。 北京的秋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池小影新书完毕,与编辑又约了见面。编辑得知她现在搬到北京,很高兴,急不可耐地要与她签订下本书。 池小影摇了摇头,这两天,她胃不舒服,写不好书,她怀疑会不会… 如果会,她要休息个几年,毕竟三十岁啦! 秦朗在医院等她,做了检查,果真是怀孕了,预产期在明年的五月。 池小影看着彩超上模糊的影像,想起一次怀孕,是不是他把他的血输入她的体内时烙上了他的印记,千回百转,他们注定要一起孕育这个小小的生命。 肚子里装着孩子的感觉真是不一样,心里紧张着,因为知道有许多责任在前面等着,自己在长征的路上,心里又从容着,因为自己做什么都有寄托。她听音乐,看书,远离电脑,吃一切对胎儿有益的食物,秦朗规定她几点睡觉她就准时几点***。 秦朗是二次做父亲,可是仍然兴奋到不行,每天晚上都要掀开小影的衣服,观察肚子有没有变大一点,能推的应酬都会推掉,为的是和她一块散步,或者一起看个电影。 秦天总是取笑他们,结婚这么久,还像新婚似的黏着。 电话来的有点突然。 北京冬日的黄昏,她在温暖如‘春’的书房看书,手机突然响了。 她打开手机,见是个陌生号码,可一听到熟悉的问好声,她的心纠起来了。 “忙吗?”宣潇问,声音有点幽远。 “不,我在看书,我…怀孕了,看的是童话书。” “我听说了,身体适应了吗?还吐不吐?” 她怀孕反应很重,到了三个月还在吐。 “不了,现在是个大肚婆,什么都能吃。”能这样轻轻松松的和宣潇聊天真好,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你好吗?还在海南?” “嗯,喜欢这里的海,也喜欢这里的冬天,更喜欢这里的陌生,在陌生的环境,才不会触景生情。” 她沉默了,听着他忽浅忽重的呼吸。 “小影,我快结婚了。”宣潇又说道。 “嗯!” “是莫薇。” “嗯嗯!” “好好调教,她会变乖的,只是她在三十五岁前,不肯生孩子,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要孩子。” 她的心停跳半拍。 “小影,你生了孩子,认我做干爹吗?” “怎么听着像***的?”她笑,笑得很苦,肚子里突然动了一下,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我说的玩的,小影,你看过《2012》吗?” “没看过。”那是灾难片,她胆小,没敢看。 “那是一部灾难片,***里有一条说在2012年,九大行星与地球将成一线,那时地球将会毁灭,我看了后,心里盼着如果真的该有多好,那样我们一同离去,一起重生,再相遇,哈哈,异想天开的,小影,好好养胎,我做事去了。” 他挂了电话,池小影对着手机发了会呆,然后出了书房。 天已经黑了,钟点工在厨房里做晚饭,院子里一株腊梅开的正香,东方一弯冷月,漆红的大‘门’一响,她看到秦朗从外面走了进来,肚子里的孩子又蹬了她一下。 她笑了,向秦朗迎过去,惊喜的告诉他孩子开始胎动了。 秦朗低下身子,头贴在她肚子上,钟点工捂着嘴巴偷笑。 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自‘私’也好,薄情也罢,忘恩负义也好,她都坦然接受,只要能守住这一刻。 热腾腾的饭菜味,空气里清冷的‘花’香,暖融融的屋子,明亮的灯光,下班归来的老公,腹中孕育的孩子…此刻她们共有一体。 是的,世间任何平常的美好的事情,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