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Ⅰ卷 欢情薄 ------------ 第001章 婚劫,吸蛊疗伤 宜周王朝。 朔恩四年七月。 雨夜笼着江面,漆黑不见两岸的山峦。 金漆龙首华船,灯火辉煌,血浸船舷,四周漆黑的江水也翻出冷腥的死亡之气。 船内,宏阔如宫殿,地上死尸却横七竖八,黑衣金甲护卫忙碌着,将尸体丢入江水中,无声迅敏,仿佛被割了舌头。 雕龙床榻上,湛蓝面色苍白,美睫轻颤,若扑朔的蝶翼,眼前有刺眼的光影晃动,却不再是歪斜的现代道路影像,陌生的金色纱帐,华贵逼人,刺了眼,冷了心,也提醒她前一刻车祸撞击的惊险一幕。 这是在什么地方?她全身痛得仿佛被刀剐过。 她记得自己正在前往婚礼的婚车上,她的新郎,是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裴恒。 他大男孩似地调皮偷吻了她,然后……急刹车,撞击,震耳欲聋,随即她便失去了知觉。 是车祸! 震耳欲聋的阴沉怒吼,撼动她模糊的意识。 “救她!一定要救活她!否则,你们全部为她陪葬。” 是裴恒的声音!他没事就好,只是……这男人的暴脾气又犯了。 她背后,胸侧,手臂,皆疼得厉害,细浅的意识,如幻灭的烟火,爆开一瞬,疏忽消失。 床侧高背椅上,金黄龙袍的男子暴怒骇人,额上冷汗细密,在船顶夜明珠的辉映下,肌肤白皙,光芒莹亮,俊美的面容,如白玉雕琢而成,衬托着一双寒星似地猩红鹰眸,整个人诡艳俊逸,如妖如魔。 他左臂中箭,尚在淌血,却全无所觉,只因床榻上即将香消玉殒的女子而焦灼如焚。 御医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启奏陛下,皇后娘娘伤势太重,还身中剧毒,怕是……” “住口!”他抽过一旁护卫的佩剑,嗖――尖锐冰冷的利刃划过空气,抵触领首御医的脖颈。“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朕要她活着!” “陛下息怒!”跪在最前面的李益淳,沉着开口,“臣有句话,想单独对陛下说。” “朕没心思听任何废话。”他一颗心被焚烧似地剧痛,也听不进任何话。 “是关于救治皇后娘娘的法子,此事,臣只能告知陛下一人。” 其他御医不敢迟疑,弯着身子,仓惶退出去。 龙颜沉怒,已忍耐到极限,俊颜上,鹰眸猩红狠戾,“李益淳,你不是有法子救皇后么?还犹豫什么?” 李益淳俯首贴地,不敢稍动,“臣不是不救,而是纵然医好,皇后娘娘心地善良,恐怕也不会……不会苟活。” 苟活?“朕要她像以前一样。”若是她能康复,他折寿百年,在所不惜。 “如此……请陛下寻一合适的人,为皇后娘娘吸出潜伏伤口的毒蛊。此蛊狡猾,以虫卵涂抹于血箭,通过伤口潜入娘娘体内,无药可医,只能从一个寄主,转移到另一个寄主,而且需寄主汲取处子之血喂养,否则,就反噬寄主,直到寄主血尽人亡。” 李益淳话刚说完,眼前金影忽而闪过。 他错愕抬眸,就见面前的高背椅上已经没了一身冷鹜的龙袍身影。 听到身后的动静,李益淳震惊,忙起身转头,就见壮伟的身躯正从床榻旁离开,那艳若海棠花的唇瓣上,挂着一行血渍,因暴怒而猩红的眼中,再无焦灼,反而笑得森冷刺骨。 “皇后体内的蛊已经到了朕身上,若你还医不好她,朕要你的命!” 李益淳愧疚低下头,懊恼说出这种救治方式。“陛下,您体内早先便有毒蛊,这……” “哼哼,难为那些人为朕养如此绝妙的毒物。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害死朕?异想天开!”他笑颜狰狞妖冷,仿佛下一刻就会倾覆世间,毁天灭地。 李益淳胆寒敬畏,小心提醒,“陛下体内有两条毒蛊,只怕需要更多的血液喂养,而且,陛下必须时刻以内功压制毒蛊,否则,定被折磨地不成人形。若是没有血液补给维系,陛下随时都会……” “朕知道了。”他冷厉如兽,危险逼近李益淳面前,“你还愣着做什么?救她!” “是。臣一定会让皇后娘娘安然无恙。”李益淳忙起身给湛蓝的清理伤口,雪白的面纱布被血液层层染透,他又转头看向身侧的龙袍身影,迟疑说道,“陛下,若能寻到康辽国宝――龙血草,陛下体内的毒蛊定然能解。而龙血草的下落,皇后娘娘说不定会知道,她毕竟是康辽帝最宠爱的皇妹。” 作者的话: 新坑出炉,亲爱的们,多多支持哦!o(n_n)o~千黎会每天更新的。 ------------ 第002章 丝袍落,沁肤凉 湛蓝歪靠在锦绣方枕上,湖水绿的丝袍衬得肤若冰雪,娇躯玲珑,黑发流泻满枕。她重伤未愈,双颊已有红晕,娇躯却仍显得单薄。 素手上一部厚厚的史书,刚刚翻过一半,伤口便痛不可支。 她所在的湘妃榻,正摆在月魔殿可观月魔地宫奇景的圆窗下。 月魔殿,是地宫内最别致特殊的一座寝宫,它不只象征着帝王的特殊关爱,布置更是温馨奢华,暖如春夏,最适宜调养病体。 满殿弥漫地鲜花蔬果的自然香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残留的药香,身居此处,原该心旷神怡,却未免――安静地骇人,仿佛一座华美的坟墓。窗外的动静传进殿内,竟也会有回音。 湛蓝睫羽轻抬,不经意的,视线被窗外宫人刚刚摆好的一片“绿牡丹”吸引。 绿牡丹,菊花中不可多得的珍品,这一片有七八十盆,长势均匀,花朵硕大如球,色泽碧绿如玉,光彩夺目。看得出,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毫无疑问,这定然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夫君,赫连恒,派人送来的。 自从婚礼车祸,穿越来这异世,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策划师,摇身成为康辽国长公主――宜周王朝的皇后,已经半月有余。 据说,她这一身刀剑之伤,是与赫连恒出游遇刺时,为他挡下的。她因此猜测,宜周帝后定然鸾凤和鸣,恩爱有加。 岂料,这半月,只见赫连恒派人送来各色厚礼,他却并不曾出现过。 康辽国与宜周王朝僵持已久,战争一触即发,而她那位皇帝夫君却正忙着――甄选妃嫔。 两国百姓惶惶不安,她这异世来的孤魂,也不禁为如此局势,备感无力。她不知该骂他昏君,还是干脆给他一个“混蛋”的绝佳称谓。 这些华贵的“绿牡丹”,终究只是菊花罢了。赫连恒若是借此暗示她这和亲的康辽长公主终究难成宜周真正的牡丹,她默然笑纳。 只是,思及半月前,意识模糊时,听到的那句――“一定要救活她!否则,你们全部为她陪葬”,她又莫名地恐慌。 她穿越到了自己的前世,成为完颜湛蓝。 她好怕,与她前世深爱的裴恒,声音像极的男人,就是赫连恒。而他们的名字,诡异的,都有一个恒字,这是某种缘分,还是巧合,她没有勇气去探查。 窗外壮伟的银衣身影行经,她旋即抹掉眼角不知何时滚下的泪。 男子进来,银纹白锦长袍,收袖束腰,俊雅无俦,只是一身幽冷慑人的煞气,拒人千里。 就连他的气息,也清寒地仿佛能冰冻一切,与温馨奢华的寝殿格格不入。 他是月魔门主,这座恢弘的月魔地宫的主人,自称与赫连恒是结拜兄弟。赫连恒是宜周皇帝,而他则是江湖魔帝,不但统摄群雄,还在地宫内暗藏一支以一敌百的精锐军队。 湛蓝感觉到他锐利的视线,早已准备好客气的微笑,对着那张只露一双眼睛的银面具颔首道,“夙焰门主安好。” 他看似健硕壮伟,平日,一进门,却总是咳嗽不止,今日倒是难得例外。 “皇后今日可好?”他声音被面具阻挡,低哑粗犷,这关切的问候,听上去便沉闷的没了温度。 “有劳门主挂心,本宫很好。” 他来到湘妃榻旁,优雅一撩衣袍,在榻边坐下,凛然一身霸气,让歪躺着湛蓝只觉得全身被冻僵了似地,顿感压迫逼仄。 他面具上那双眼睛,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直接,犀利,幽冷的打量着她,让她浑身不舒服。虽然与他时常见面,她却还是不想,以一种近乎妩媚的姿态侧躺着。 她强撑着手臂半坐起来,勉强维持皇后该有的仪态,岂料太过宽大的丝袍,竟从瘦骨嶙峋的肩上滑下去,露出手臂和胸前缠绕的纱布。 乱中更是出错,啪――她心爱的史书,正落在嵌着铆钉翘首革靴旁。 她尴尬地一怔,忙抬手整理丝袍,满身伤口都被扯痛,强烈地自尊又不许她痛呼出声,只能咬牙忍着。 他戴着血玉扳指的大手伸过来,捏住她臂侧的丝袍轻轻往上一拉,帮她整理好。 一瞬间,湛蓝已羞窘地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她敏锐感觉到,他冰冷的手碰到她的太过突出的锁骨,那股凉意沁入肌肤,仿佛一条小蛇,蜿蜒钻进她心里,让她越是烦躁不安,期望他能尽快离开。 ------------ 第003章 难拒,门主关切 夙焰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细心为她挪了下方枕。 “谢谢。”湛蓝忙道谢。 他轻嗯了一声,似不屑于她的客气,却优雅倾身,手臂稳妥而有力地拖着她的腿和后腰,准确避开她身上所有的伤,帮她纠正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他竟然抱了她?湛蓝又惊又羞,忍不住看了眼那张银面具,赧然迅速移开视线,却无法指责他无礼。这样坐着,的确比刚才舒服多了。 “谢谢。”她声如蚊蚋,仍是道谢。 他捡起地上的书,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句,幽深的眼眸愈加清寒如冰。 “上次,我来时说过,不要总看书,你伤未痊愈,不宜劳神。”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把书搁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湛蓝违心而柔顺地敷衍颔首,“我会注意的。”她要适应这个世界,就必须多了解这个世界,这里的宫人不与她交谈,她只能看书。 “不只注意,你要时刻牢记。”她瘦的吓人,这样子出去,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他静赏她低垂眼帘时楚楚动人的俏颜,任由殿内宁静的暧昧缓缓蔓延。 视线扫过她粉润的唇瓣和细美的锁骨,他气血顿时有些不顺,忙不着痕迹地握着拳头,运功调息,声音依旧平顺地问道,“皇后可喜欢窗外的绿牡丹?” 湛蓝早就注意到,他称她皇后时,总是投射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像极了帝王的口气,仿佛,他这月魔地宫的门主,本就该凌驾于她这皇后之上一般。 湛蓝自嘲一笑,“我喜不喜欢并不重要,已经摆在那边了。” 他深邃的眸光多了几分玩味。犀利,内敛,倔强,又太过安静,这样的女人,真的不讨人喜欢,不知康辽帝是怎么想的,竟让她来和亲。 “那些绿牡丹,是皇上格外命人培养的。皇上知道,皇后在康辽皇宫时,最喜欢这种花。” 湛蓝厌烦地瞥了眼窗外,手绞皱了衣摆,恶意挖苦,“门主倒是很能体会皇上的苦心。不过,他也应该知道,本宫已失忆。这些‘绿牡丹’,本宫看来,倒是称不上‘最喜欢’。重要的是,皇宫里那位新封的敏妃娘娘喜欢什么。” 他宽阔的肩,几不可察的一凛,眸光瞬间黯然,声音也陡然沉重,“你都知道了?” 湛蓝唇角那抹自嘲的笑意,愈加清苦深浓。“整座地宫都在议论这件事,楚太后,敏妃,皇上一起去皇陵祭祖,更是轰动宜周,我深居在此,这消息还是如雷贯耳。路过这座寝宫的宫人,都在议论,本宫这康疗国和亲来的长公主,何时被踢回康疗呢。” 他艰涩地劝解,“你不会被踢回康辽,皇上也没有心思为敏妃培养‘绿牡丹’。” “门主又怎么能了解皇上的心思?” “我……”他气恼地猛然起身,话音又诡异顿住。 湛蓝黛眉轻皱,抬眸疑惑探看,素来沉静冷酷的男人,竟为赫连恒心急了吗? 照顾她这个重伤的累赘,还要负责修缮他们夫妻之间本就冷漠的感情,做兄弟做到这个份儿,她倒是不得不佩服夙焰。 僵持片刻,他一身怒火仍未熄,她不禁觉得这爱闹别扭的男人有趣。 她无声轻叹,无奈自己寄人篱下,还是给他一个台阶下。“门主误会了,本宫并非是在怪皇上,也不是在吃醋。” “但是,皇后的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他邪恶地戳穿她的伪装。 她揶揄抬眸,桃花瓣大的凤眸笑意多了几分轻松的揶揄,“我不必看门主的脸,便已知道门主不开心。” 他冷哼一声,拧开头。 她实在没有必要对他解释,她不开心,是怕赫连恒会是裴恒的前世,她更怕看到与裴恒一模一样的男子,牵着另外一个女人,乃至一群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见她又忧思沉默,夙焰满心无力,他可以照顾她的伤,却总无法照顾她的心。 “门主,如果你见到皇上,请转告他,不要让他再为我如此劳心劳力劳民伤财,若他太清闲,还是想一想该怎么宠幸敏妃吧。” “后宫妃嫔都在争宠,皇后久不见皇上,却还让皇上宠幸敏妃?”她身上有伤,脑子也被门挤了。他强忍掐住她脖子的冲动,怒声质问,“你舍得把自己的夫君推给别人?” ------------ 第004章 焚书,喂你用膳 她躲开他的逼视,低垂美睫,他袍子上精致银亮的绣纹仿佛刀刃刺着她的眸子,她忍痛嗤之一笑,“夫君?身为康辽国的长公主,我在宜周存活超过两个月,已经是奇迹。我做他的皇后不到一个月,为他养了半个月的伤都未痊愈,他不是我的夫君,是灾星!” “完颜湛蓝,你是我见过的最顽固最倔强的女人!”他声音低沉地近乎咆哮。 湛蓝摇头无奈,她实在不知夙焰到底在怒什么,她骂得是赫连恒,又不是他,他至于如此么? “如今是楚太后掌权,宜周大半兵马都握在她的手心里,皇上破格册封太后的亲侄女为敏妃,想必更要花些心思,才能平息内患。否则,将来宜周与康辽撕战沙场,宜周腹背受敌,宜周恐怕不是我皇兄完颜袭的对手……” 她没有看他面具上那双眼睛,他的怒气却冷煞刺骨,让她再也说不下去。她不敢稍动,依旧半垂螓首,戒备警惕。 “怎么不说下去?”他仍是端坐,刚迸射的杀气,收放自如地消失无踪。“皇后人在宜周,却还一心想着自己的皇兄,果真兄妹情深!” 湛蓝知道,自己不该暗讽赫连恒四面楚歌走投无路,但她忍不住。 就在她以为夙焰会暴打她一顿时,却见枕侧厚重的史书,被他的大掌抓起,她尚未来得及阻止,史书便被丢进了炭炉里。 她如遭晴天霹雳,一瞬间,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分崩离析,优雅的淑女仪态,飞去了九霄云外。 “你……你太过分了!”这家伙毁掉了她穿越异世来,唯一的乐趣! 史书上最后一个字在火光里挣扎,扭曲,变得模糊不清。 欣赏她因恼怒而嫣红灵秀的俏颜,他声音里有了奇怪的笑意。“皇后看这些史书,只是徒增烦恼,不利于养病。” “不看书,你要我像傻子一样发呆吗?”她会闷死在这座华丽的不见天日的牢笼内。 “窗外的绿牡丹,比史书更好看,可怡情,可养性。皇后娘娘好好歇着,夙焰告辞。”说完,他扬长而去。 湛蓝咬牙暗怒,若非她有伤在身,她早就追上去,一掌打碎他那张坚实的纯银面具。 她笃定,他一定是一脸得意的笑! 她不能下床自由活动,只是看书而已,她招谁惹谁了?!更何况,书上写的都是事实呀! 从宜周先帝在与康辽交战中阵亡,赫连恒八岁登基,宜周王朝就被辅政的楚太后捏在手心里,而楚姓之人更是在朝中占据大半,宜周王朝俨然改了姓氏。 如今康辽虎视眈眈,赫连恒四面楚歌,却只有选妃一条路可走。 她说错了吗?她只是说到了关键而已。 窗外的“绿牡丹”,大团大团的花骨朵怒放着,看着闹心。她小心地避开伤口躺下来,干脆闭上眼睛。 在这样食古不化的异世界,她会疯掉的!老天,她好想念现代的电影,电视,网络…… 湛蓝一觉醒来,已是午膳时分。 贵妃榻旁多了一张餐桌,单人份饭菜已经摆好,桌旁却多了一个人――与她已经结下梁子的夙焰。 他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桌旁,乌发高束,银衣胜雪,脸罩冰冷面具,孤冷威严,若非面具上那双鹰眸冷锐如寒星,她恐怕会把他当成一尊精致静止的雕塑。 “醒了?”他粗犷低哑的声音,倒是难得会有愉悦感,“你早该这样安分休息,睡了一觉,气色好多了。” 湛蓝只当他不存在,却发现,身上盖了一条柔软的毛毯。 她身子一僵,猜测不出,他已经来了多久。 他该不会一直坐在那边,瞅着她在这边沉睡吧?孤男寡女,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很尴尬吗? 就算他好心帮她盖了毯子,她也不会原谅他前一刻毁掉了她唯一的乐趣! 夙焰打破沉静,“皇后,每餐都如此‘好胃口’?” 湛蓝负气僵躺着。面对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面具男,她早就被气饱了。 “那些刺杀皇后与皇上的人,若是见皇后如此,恐怕睡觉都能笑醒。”他口气清凉,有着大把大把的闲情逸致,陪她耗着。 她盯着美轮美奂的雕花殿顶,厌烦送客,“夙焰门主,本宫习惯一个人独处,一个人用膳。如果没有其他事,门主请回吧。” 他不依不饶,“若皇上见皇后这个样子,会怪我照顾不周。” “皇上”可威胁不了她!湛蓝咬牙切齿,干脆扭头不看他。 他绕过桌子,坐到榻边来,一举一动,像极了狂野而优雅的猛兽,让湛蓝顿生警觉,慌忙坐起。 “皇后可是因为上午的动作,扯痛了伤口?” 他口气温柔,湛蓝听来,却毛骨悚然。她不安地往榻里面缩了一下,“没有。” “如果有,我不介意喂皇后吃。”他好不吝啬自己的体贴与细心。 “不――” ------------ 第005章 俊美男,也有伤 第005章 俊美男,也有伤 见他拿起筷子,夹菜递到自己嘴边来,湛蓝慌不择路,忙往后躲,很不幸地,她不但无处躲藏,还扯痛身上深重的伤,鹅蛋脸顿时苍白无血。 夙焰敏锐发觉她的不适,鹰眸正对上她盈满泪花的棕色美目,拿着筷子的手微顿,却并没有停止逼迫。 高壮的身躯强硬倾身,将她困在窗、榻和他之间,眸光挑衅而邪肆,“若皇后不吃,我只得摘下面具,口对口地喂皇后吃。” 湛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敢?!” “哼哼……皇上应该不会介意,我如此体贴助皇后用膳。”他仿佛在赞誉自己做一件舍己为人的好事。 见他抬手要解面具的系带,湛蓝忙开口,“不,我自己吃!” 她倒是忍不住好奇,这可恶的男人,会长了什么样的嘴脸?!她怄气地坏心地诅咒他,满脸脓疮恶疤,人见人恨。 他悻悻搁下筷子,眼中一抹失望一闪而逝。“以后,我会每天都陪皇后用膳,直到皇后康复。”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咳咳咳……噗……”她佯装咳嗽,刚喝进口中的人参鸡汤,很巧合地喷了他一身。“不好意思,门主,你该去换衣服了。” “没关系,我脱掉就可以。”他当即宽衣解带,脱掉外袍,故意坐得离她更近了些。 逼仄的男子体香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沁入心脾。 见他眸光邪魅地瞥过来,她忙埋头吃饭。 平心而论,虽然他脸被遮挡,身材却健硕,结实,又匀称,肌理紧绷,仿佛蕴藏了深厚的力量,尤其是腰间那六块腹肌,更是秒杀眼球,比现代杂志上那些男模还……她忽然胃口大开,忍不住猛吞口水,只觉得好饿,好饿,却不是针对食物,而是针对这个脱得只剩一条白丝衬裤的男人。 “皇后,你是在偷看我吗?” “啊?没……没有!”湛蓝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忍不住问,“你手臂上怎么缠了纱带?是箭伤?” 他愕然看了眼手臂,掩藏已经来不及,只嗯了一声,“你没有偷看,怎么会发现我的伤?” “我……”湛蓝一脸羞窘,僵握着筷子,手足无措。若非一身重伤,她早就奔出寝殿,落荒而逃。 见她被封了穴道,一动不敢动,他皮笑肉不笑地打趣,“皇后若喜欢看我,就看好了,不过,我可不喜欢身体枯瘦如柴一身伤疤的女人。” “这就好。”湛蓝硬着头皮继续夹菜,“本宫喜欢光明磊落,敢以真面目示人,且不会随便烧人书籍,毁人乐趣的男人。” 他并无悔改,反而冷哼一笑,借着她的口气回道,“这就好。” 两个月后,湛蓝伤口痊愈,瘦骨嶙峋的娇躯,也变得丰润婀娜,而她所居住的月魔殿,也被奇珍异宝摆满。 赫连恒始终没有出现,她为此松了一口气,这个名字,却成了暗藏她心底的阴霾。 整个宜周王朝,盛传她的死讯,百姓们生怕康辽帝为她这个长公主之死,而突然发兵攻打宜周。 而皇宫里,赫连恒对敏妃疼宠备至。 楚太后亲下懿旨,因寻不到完颜湛蓝的尸骨,以免惊扰赫连恒与敏妃的喜事,暂不举行葬礼。 此举,让康辽帝完颜袭龙颜震怒,宜周的如此蔑视康辽长公主,就等于蔑视康辽国威。 宜周皇宫的御花园,百花齐放,朵朵如彩玉雕琢而成,在阳光下争奇斗艳,如一张张含笑的美人脸。 “恒儿,完颜袭的信,你可看到了?”太后一身华贵的紫色凤袍,凤冠环佩随着闲雅缓慢的步子宝气闪烁,珠圆玉润的身形越突显身着黑色龙袍的身影俊美壮伟,器宇不凡。 赫连恒体贴恭敬地微低了头,唇角眉梢俊美柔和,笑容越显的沉厚亲和,“母后,恒儿都看过了,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指责恒儿新丧妻便纳妃。” 太后拍了拍他的臂膀,笑容也显得宽和慈祥,“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哀家给他回信便是。你重伤刚愈,让敏妃为你仔细调养,皇宫里瞧着冷清,哀家盼着抱皇孙呢。” 赫连恒含笑应下,“是,母后。” “哀家听说,昨晚你和敏妃对弈一夜,什么棋比敏妃那美人还让你心动?春宵苦短!咳咳咳咳……” 太后忙拿帕子捂住口鼻,赫连恒为她轻拍脊背,顺着气。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风韵犹存的脸红得发紫,声音也变得低哑,“哀家的老毛病又犯了,身子竟一日不如一日。” 赫连恒剑眉微蹙,他吩咐身后两丈远的随侍去拿太后的汤药来,安慰道,“母后会长命百岁的,恒儿一定会让母后尽快抱皇孙。” 太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越显地衰弱几分,“哀家倒是想长命百岁呢!若是能找到完颜袭收藏的那一株龙血草……哀家便能长生不死了。” 龙血草三个字让赫连恒眸光一凛,他白的如羊脂玉一般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地维系着宽和体贴的浅笑,“母后若是想要那株草,命人去取便是了。” “说得简单,哀家派了近百个高手去探查,连那株草的叶子都没有看到。”太后若有所思地握住他的大手,“恒儿,有时,哀家想,若是完颜湛蓝还活着就好了,她是完颜袭心尖上的人儿,说不定,她会知道那株草的下落。” 赫连恒内敛一笑,眸光幽深漆黑,深不见底。他搀扶着她入了百花亭,让宫女拿软垫来垫在石凳上,才扶着她坐下,“皇后死讯传出已久,恒儿又派人寻找过那处悬崖,崖底是湖,只怕尸骨早就被鱼啃没了。” 说话间,他接过太监递上的汤药,用汤匙搅了搅,舀起一匙吹凉到适中的温度,递到太后唇边,“来,母后先服药吧。” “得空你再派人去找找那湖边的人家,若是能寻到完颜湛蓝,不只龙血草能得来,对完颜袭也有个交代。眼下南部洪灾未平,不宜动干戈。” 赫连恒没再多言,只完美地笑着,应了一个字,“是。” 太后终是没有喝下他递到唇边的汤药,只让一旁的太监赵禄端过药,对赫连恒轻声道,“好了,你去陪敏妃吧,那丫头性子不好,你要多担待,切勿忘了你刚才答应了哀家什么。” “是,母后。”赫连恒转身便离开百花亭。 瞧着那一抹俊雅的黑如夜的身影消失,太后随手从赵禄手上端过汤药,泼在了亭子外的花丛里。 赵禄忙从她手上拿过药碗,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看刚才皇上的反应,他大概还不知道,龙血草是……” 太后冷哼笑了两声,全无刚才的慈祥,杏眸里光芒阴毒,“那几个花容月貌的丫头服用诛心粉也有半月了,都送去皇上寝宫,别让他断了食。” 赵禄忙应着,又不忘提醒,“只怕敏妃娘娘会多想。” 太后远眺着满园的花,只觉得那些粉白的月季终是比不上艳红的牡丹夺目。“这些日子还抓不住皇上的心,她也该着急了。” 月魔地宫山洞不远处,湛蓝躺在溪流旁平滑山石上,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水蓝色的蛟绡纱袍花瓣似地铺展石面,肆意倾散的长发,如水般,从山石上流泻而下,被石旁流过的溪水轻抚。 山溪清可见底,从山上的瀑布淌下,水雾如仙气缭绕不去。 在如此诗情画意的景致里,她就如遗落人间的仙女,仿佛只是小憩一会儿,下一刻便会飞走。 自皇宫归来的夙焰,身姿如鹰,从半空停落树梢,诧异欣赏她旖旎惊艳的娇态,面具上幽深的眼眸蒙了淡淡的笑。 他忍不住,想飞身而下,却忽见一个黑披风的妇人,朝她走过去。他眸光冷厉一闪,无声没入树冠。 妇人步履稳健,富态圆润,黑色披风内,是一身精致的宫装。 她行至溪边,眸光精锐地仔细瞧了瞧周围的清秀的山景,仔细记下周遭的环境,才跪下行礼。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湛蓝歪躺,凤眸瞅过来。 以防与赫连恒牵扯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她恳求为她医治的御医李益淳,寻来以前的她在宜周皇宫时,贴身侍奉左右的余嬷嬷。 “听说,我嫁入宜周,住进凤安宫之后,你一直都贴身伺候我。” ------------ 第006章 嬷嬷暗害,救美 “是。娘娘重伤失踪,奴婢曾以为……”余嬷嬷尚未流泪,声音已带了哭腔,看那样子好不难过。 “余嬷嬷,不必演了,本宫不喜欢看人假哭。” 湛蓝慵懒侧躺,撑螓首,俏颜浅笑内敛,分明一股冷意,透射人心。 “本宫听说,你弟弟在十多年前死于宜周与康辽的一场战事,你一定恨透了康辽人,也定然恨透了本宫。你若得知本宫重伤坠崖,应该是喜不自禁吧。” 余嬷嬷面色一黯,只得收敛哭相,垂首跪好,“既然如此,娘娘为何还要找奴婢前来?” “因为本宫嫁来宜周时,是你帮本宫验身的。”湛蓝开门见山,“本宫不伤你,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如实回答,本宫就让李御医再送你回宫。” “奴婢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宫嫁来时,可是完璧之身?” “是。” “皇上在新婚之夜,可有临幸本宫?” “新婚之夜没有,之后也没有。” “本宫与皇上外出,被刺杀之前,可有?” “也没有,那时奴婢也随行在侧,而且,大多数时间,都是奴婢陪着皇后。” 看样子,之前的她与赫连恒不只是相敬如宾,简直是相敬如冰! 湛蓝总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她和赫连恒并无夫妻之实。 “嬷嬷可知为何皇上如此漠视本宫?” “太后与皇上都知道,康辽帝完颜袭,就是杀死先帝的凶手!皇上英明,纵然娘娘美若天仙,他也未曾碰过娘娘。事实上,自从娘娘住进凤安宫,皇上只在新婚当夜宿在那边,而且是分房而睡。” 可怜从前的她,被当做大礼送人,竟然还被收礼之人厌弃。若非她为赫连恒落得一身重伤,只怕月魔地宫这份宁静自由也是奢侈的。 接下来呢?她痊愈之后,是否会被送入后宫,坐看他与敏妃恩爱? 不,她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既然她与赫连恒,注定无缘,她便远走高飞,离他要多远就有多远。什么天下太平,都去见鬼吧! 她主意打定,忍不住扬起唇角,笑意愈加明媚,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妩媚的狡黠。 林中隐藏的夙焰却因她这份轻松,气息沉怒,乱了节奏。 余嬷嬷跪在溪边,小心偷觑了眼湛蓝,见她惬意微眯着眼眸,状似睡着,她动作极快地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布袋,拉开布袋口的抽绳,丢进了溪边的草丛内。 “娘娘若没有其他问题,奴婢便告退了。” 余嬷嬷话音刚落,湛蓝就听到有利刃嗖一声出鞘,随即穿透衣料血肉,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她惊疑睁开眼睛,一张妖冷诡异的银面具突兀地映入眼帘。 而溪边,余嬷嬷被一剑穿心,早就断了气。 湛蓝心惊地坐起身来,刚要怒斥夙焰心狠手辣,却见一条红纹长蛇已经爬到了她所在的石头上,正吐着芯子伺机而动。 在她挪动之前,夙焰先一步开口命令,“别动!它一口能要了你的命。” 湛蓝早已花容失色,听他如此说,悚然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蹿。 她戒备盯着逼近过来的蛇,冻僵似地,一动不敢动,呼吸也屏住。 夙焰脚步无声轻移,踏过几个山石,在蛇袭向湛蓝的一霎,迅猛挥剑…… 她分明感觉到,蛇身打在了她的裙角。“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被蛇咬到了――”湛蓝惊吓过度,闭着眼睛又哭又嚷地往后退缩。 在她栽下石头之前,一条健硕的手臂及时伸过来,将她揽入宽阔的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它没有咬到你。”大掌轻拍着她纤弱的背,低哑沉闷地声音难得温柔。 湛蓝本能地紧紧攀住他的脖颈不肯松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她感觉到身上真的没有什么疼痛,才暗嘘一口气,却也敏锐感觉到,他包裹在飘逸银袍下的体魄雄健壮硕,冰冷地如同一块坚硬的大理石。 她苍白的脸儿顿时嫣红,忙松开他,尴尬地从他怀中挣脱。 “门主,你……你不要误会,刚才我……本宫只是吓坏了,所以……” 他打破尴尬,“皇后不必如此自责,刚才是我先抱住你的。” ------------ 第007章 亲密,抱你回宫 他话说得轻松,他的袍袖下,大掌却悄然紧握成拳。他怕刺痒的手,会忍不住再伸过去,揽住她娇软地不可思议的身子。 刚才暖香在怀,虽然只有片刻,那感觉却该死的美妙。 他忽然无法掌控赖以为生的理智,脑子里尽是前一刻她躺在石头上的旖旎娇态,那时,四周野花纷纷,山溪淙淙,她仿若是梦中之人。 原来,他不在她身边时,她竟那样惬意,对天与地,完全舒展,对所有的人与物,全无戒心。 俯视近在咫尺的俏颜,他气血又失衡,低沉的咒骂一声,他迅速远离她,运功压制已经冲上喉头的腥甜。 没有了他灼热的视线缠绕,湛蓝手脚并用,爬下石头,狼狈地没有来得及寻找鞋子,便急匆匆地朝地宫大门走去。 该死的,她这是想逃吗?他不过抱了她一下而已,至于让她如此避如蛇蝎吗?还是……他刚才杀余嬷嬷,吓到她了? 他长剑入鞘,紧追上去,“余嬷嬷是太后的人,那条毒蛇,是她放的。” “我相信,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刚才你出手时,我就猜到了余嬷嬷的身份。” 因为他紧追不舍,她头也不回,忍不住加快脚步。 他平时照顾她,刚才又保护她,而且总是如此体贴入微……他好危险,她不能再和他独处下去。更可恶的是,刚才发现被他抱住时,她脑子里竟然尽是他那日脱衣服的画面…… 如果他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一定会骂她色女。 “门主,多谢你刚才救了我,但你没有必要这样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你……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把如影随形的他赶走。话没说完,腰间却又一紧,眼前物影飞移,双脚竟腾空离地。 她惊慌地本能伸手攀附,却只能攀住他的脖颈,“啊――你怎么……”她仰头,正对上他戏谑含笑的眼睛,她窘迫地忙移开视线,却又无法否认,被他抱着的感觉,就像是躺在一个舒服宽大的摇篮里。 “你……你放开我!”她又羞又气,语不成调。 他粗犷沉闷的声音从她发顶传来,“你鞋子被水冲走了,草丛里有虫子,蝎子,说不定……还会有蛇。” “你……不要吓我!” “好,既然皇后不领情,我也懒得做这种好心没好报的事。”说完,他这便要放下她。 “不,不要――”她惊恐地盯着厚实的草地,羞恼地抱紧他,俏颜红得火烧云一般,“你……你……还是抱着我好了。” “哈哈哈……皇后好矛盾呢,是怕被皇上发现我们如此亲密吗?” “你住口!” “放心,他忙着宠爱敏妃,不会来这里。” “你再开口,我会撕碎你的面具!”她澄澈的棕色凤眸凶悍,张牙舞爪。 在他眼里,却不过是发怒的猫儿。 他横抱着她,纵身而起,轻点树梢,不过片刻,便进入地宫。 世人皆不知,月魔山内部已被凿空加固,山峦通连成一线,其内宏阔,大小房间设置精巧,地底隧道四通八达,可容纳上万人居住。 进入她居住的月魔殿,他将她放下,扶着她在柔软的地毯上站稳,适时收手,并疏冷退开。 “以后,皇后有什么疑问,尽管来问我,其他人都不可信。” “我知道,我不该让李御医把外人带进山里,是我错了。”她早就料到,他会追究。 “这个错没有那么严重,皇后铭记于心便好。”他不想让她认为,他苛刻冷血。 “月魔宫有很多人,我应该谨慎的。我还听说,你前两日又收容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女孩,还给她们新衣服和住处……” 他沉静的眸光陡然蒙上一层复杂的薄怒,“我说过,你只能在月魔殿和宫外的溪边活动!” 湛蓝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前一刻还为照顾她没有穿鞋,好心抱着她回来,这会儿又古里古怪地大发雷霆,他吃错药了吧?! “我没有到处溜达!我去溪边时,正看到几个月魔中人,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女孩上山。” “那么以后,你只能呆在月魔殿,除此之外,哪也不能去。” ------------ 第008章 禁足,窥见皇上 “月魔殿的所有宫人,我都会调走,包括李益淳在内!”他口气强硬地重申,“还有,以后有任何疑问,都问我,不准和任何人交谈。” 这样的要求太蛮横!他压根儿就是彻底囚禁她!湛蓝气结跺脚,“关于我出嫁的一些细枝末节,就算问你,恐怕你也答不出。” 他旋身端坐正椅,讽笑说道,“关于皇后还是完璧之身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面具上,眸光冷邪,精准瞄向她不萦一握的柳腰。“皇后左侧腰间,还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我没有说错吧?” “下流!”湛蓝乍觉得自己仿佛没有穿衣服,再问下去,这恐怖的男人恐怕会说出更不堪入耳的话!“如果赫连恒知道你如此轻薄他的皇后,定会杀了你!” “事实上,在你出嫁之前,赫连恒正是通过月魔,打探到关于你和你皇兄的一切。” 听他如此说,湛蓝反而冷静下来,“正好,本宫想知道关于我皇兄的一切,你整理成册,给我送过来吧。” 夙焰眸光一黯,口气也难掩失望,“我以为,你更想知道赫连恒的一切。” “我只对我关心的人有兴趣。皇兄是我唯一的亲人,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说不定我会记起些什么。” “完颜湛蓝,你不会想记起过去的。” 湛蓝因他凝重而担心的口气疑惑,那银面具上幽深的双瞳,更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烦躁地走向内殿,顺便撇下一句话,“晚膳我要多加两个菜,我还要新衣服,新鞋子,新首饰,新的胭脂水粉,还有关于一些梳理发髻和康辽国皇宫礼仪的书籍。” “你要这些做什么?”他忍不住又想起她躺在溪边石头上时,狡黠的笑。 她早料到,他会如此多疑。“既然你不让人与我交谈,我总该找点乐子吧?” 接下来,她要把自己训练成一个最得体最合宜的康辽公主,免得将来有一日,面对完颜袭时,错漏百出。 他讥讽冷哼,真是个好借口!“皇后,你该不会连如何梳妆都忘了吧?” “是,我的确忘了,我是一个全新的完颜湛蓝。”说完,她兀自去了内殿。 他则僵坐在宽大的凤椅上,良久都没有挪动。 她曾亲口说,她此生最错的一件事,便是成了康辽国的公主,有生之年,她期望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他以为,她喜欢如此洗尽铅华,留在月魔殿长居下去。 原来,她是彻底忘记了从前的自己,也忘了从前的痛苦。 湛蓝深重的刀伤,成了粉中透白的疤痕,深秋细雨连绵,山中阴潮,疤痕奇痒难耐。为她看诊的李益淳许久不见,夙焰的寝殿,应该会有止痒药。 她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见天日,脚步迟疑地穿过宫廊,以往看过多次的山洞奇景,竟觉得有些陌生。 夙焰的尊主寝宫,就在她的宫殿前,入住月魔殿之后,她却不曾来过。如果可以,她宁愿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在宫廊拐角,她素雅的淡紫锦袍刚滑过地上的红毯,又犹豫停止。 殿前,李奕淳一身藏青锦袍,领首在前,正带着两个粉装女孩拾阶而上。 湛蓝只觉得那两个女孩似曾谋面,静观良久,直到她们随李益淳入了殿内,她才赫然想起,那日在地宫门前,她亲见她们和其他女孩都衣衫褴褛,被一并收容进来。 不知道夙焰要为她们指派什么任务,看那两个女孩衣装金贵,应该不是做丫鬟。 湛蓝好奇地放轻脚步靠近窗边,却听李益淳在里面说到,“陛下,今日的药带来了。” 陛下?赫连恒? 湛蓝惊得一颤,从金纱窗格瞧进去,正见一个黑色龙纹锦袍的身躯背窗而立。 他乌发如墨,以双龙发扣高束,单一个背影,便肃冷威严,摄人心魂。他和夙焰可真是天造地设的结拜兄弟呢?虽然夙焰不在里面,她却一眼判断出,他们身高相仿,就连那宽肩窄腰的身材,也相像。 “封了哑穴取血,朕不想听到尖叫。” 湛蓝听得真切,这声音温润醇厚,磁性悦耳,竟与裴恒的声音惊人的相似?! 她重伤昏迷之时,听到的那句霸道的命令――“一定要救活她!否则,你们全部为她陪葬”正是他说的。 ------------ 第009章 吸血恶魔,谋逃 可惜,她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他刚说“封了哑穴取血”是什么意思? 李益淳不等两个女孩反应,便出手封了她们的睡穴和哑穴,并抱起其中一个,搁在了翘首桌案上,从袖中取出一枚银亮的小匕首,在女孩脖颈上割开一道血口。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请趁热饮用。” 趁热饮用?湛蓝在窗外惊得捂住口鼻,赫连恒竟是要吸取两个女孩的血液?! 平日为她看诊的李益淳,温文尔雅,仁善亲和。此刻,他做着如此血腥残忍的事,竟无一丝一毫的愧疚! 可见,赫连恒吸血已久,而李益淳,包括夙焰,都是帮凶! 背窗而立的龙袍身影,警觉一动,威严怒斥,“是谁在外面?” 湛蓝毛骨悚然地一动,见他要转头看过来,她忙转身逃离。 赫连恒是吸血鬼吗?既然她灵魂能穿越时空,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若他是吸血鬼,定然力量强大,为何又会被楚太后捏在掌心? 奔回月魔殿,她关上所有的门窗,踢掉鞋子,躺在平日静躺的湘妃榻上,小心偷觑着窗外的动静,确定无人追来,才拿了方枕旁的书本罩在脸上。 宁静的黑暗,让她越是能清晰地回想起刚才恐怖的一幕。 那两个女孩,不过才十四五岁,竟这样被赫连恒拿来果腹?! 她好怕,那个背影转过来时,她看到的,会是裴恒的脸。 前几日,夙焰因她提及那些女孩时,震怒将她封禁殿内。原来,竟是怕她发现这恐怖的秘密。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救出那些可怜的女孩,她不能让她们死在这里。 她正绞尽脑汁地考虑着计策,压在脸上的书本,却突然被拿走。 她闭上眼睛装睡已经来不及,银亮的面具便刺入眼帘,她只能尽可能地不露惊慌。 “皇后刚才可有外出?”夙焰在榻边坐下,随手翻看着手上的书。 这是他前几日给她的书,有关康辽礼仪以及宫廷梳妆,看书页翻折的痕迹,她似乎才看了一半,对比她看史书的速度,简直是龟速。 “本宫一直躺在这边。”她紧张地心脏就快挑出胸腔,素手不自觉地按在心口,勉强扬起唇角,“门主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他戏谑反问,“没事就不能来看你?”视线一转,锐利扼住她仓惶躲避的凤眸。“你不想见我?” 湛蓝早已知道他不好惹,她也惹不起。 她委婉歉然地一笑,“自从门主将本宫禁足,门主都不曾出现,本宫觉得,这样保持下去,是我们和谐共存于地宫的良好开端。” 逐客令,赶他走,顺便来个好死不相往来。“皇后的话真是动听。”他摇头失笑,“看来,皇后很厌烦我。”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已经不只厌烦他,还恐惧,尤其,他是赫连恒的吸血帮凶! 他却坐在榻边,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刚才有看这本书?” 她实话实说,“没有。” “嗯?”他眸光狐疑。 湛蓝拧头转开视线,佯装漫不经心地敷衍,“我伤口刺痒的厉害,心烦意乱。” “哪一处伤口?”是他疏忽了,连日阴雨,她伤口定会有不适感。 “全部。” 她话刚说完,他便搁下书本,拉住她的手,撩高袍袖,检查伤口。 原本深可见骨的箭伤痊愈,新生的肌肤粉润,吹弹可破,不似周围的完好处白皙如雪。 一股浅淡清雅的香气沁入心脾,他轻易分辨出,这是“绿牡丹”的花香。她不但赏了那些花,还拿花瓣来沐浴。思绪不可遏止,他竟鬼使神差,想到她沐浴时香艳旖旎的情景。 湛蓝因他的举动,黛眉紧皱,他该不会……该不会还要检查她胸侧和后背的刀伤吧? “门主……”她刚要提醒他回神,却见他面具边缘下,竟滴出鲜红的血来。“喂,你在流血?!” 见她水葱似地指伸过来要摸面具,夙焰及时松开她的手臂,后退开两步。 “不要抓挠,我去给你拿止痒药。” “你是生病了?中毒了?还是……你的脸受伤了?”她忽然想起他前些日子来时,总是咳嗽的事,“你是不是有旧伤在身?还是旧疾复发?” 他逃似地出了月魔殿,朝他的尊主寝宫走去。 湛蓝从窗口看出去,正见他背向这边取下面具,擦拭脸上的血。 他好像是……擦鼻血呢!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他吐血哩! 他该不会是因为看了她的手臂,才有这种反应吧? 如果这家伙去了现代,看到满大街美女穿短裙短裤,岂不是要七窍暴血?! ------------ 第010章 抹药,肩上浅吻 片刻后,湛蓝见他戴回面具,拿着药返回,她忙穿好鞋子迎至门口。 她凤眸宛若棕色琉璃,狡黠瞄向他面具下沿,忍不住猜测,他面具下的鼻孔里,是否塞了棉球止血。思及此,她唇角不自然地颤抖,差点就爆笑出声。 “皇后是在笑吗?” “呵呵,我是想问你刚才鼻血止住了吗?” “鼻血?”他疑惑俯视她忍笑快忍出内伤的俏颜,本想否认,却口气一转,旋即又点头,“呃……是鼻血,已经止住了。”话音落,他大手却在她胸前一点。 湛蓝再也笑不出来,为什么她四肢不能动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封穴”吗?“夙焰,你……你要做什么?” 他邪恶怂恿,“如果想被人误会,皇后娘娘尽管叫得更大声。”长腿向后一勾,殿门轰然关上,他打横抱起她,径直进入内殿,将她放在床沿,抽开她蛟绡纱袍的刺绣腰带。 湛蓝紧张地倒抽冷气,凤眸不安地看向下面,却见他正在褪去她的袍子。“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别怕,我只是帮你抹药而已,不会做其他的。”他面具上,深邃的眸子含笑,眸光却并不纯善,尤其是在她胸衣绽露时,那股子“不纯善”,瞬间变成了挑剔而邪肆的光芒。“虽然你长胖了不少,但是,你的胸还是有点小,日后诞育皇嗣,恐怕会令人担忧。” 这个话题,还有他离她胸前浑圆两寸,正忙于比划着整个轮廓的魔掌,让湛蓝羞怒交加。虽然他并没有碰到她,她却已羞耻地快要发疯。 他真的仅仅是抹药吗?以她的胸部大小为话题,他是故意找骂。 她对天发誓,她真的是个有好修养的淑女,遇到这样卑鄙无耻的混蛋,她忍不住,说些“儿童不宜”的话! “色狼!流氓!无耻!你再敢碰我,我诅咒你断子绝孙!如果赫连恒知道你这样轻薄他的皇后,定会将你碎尸万段!”她一口气骂完,脑子极度缺氧,越是怒不可遏,凤眸似要喷出火来。 被如此劈头盖脸地咒骂,他不怒反笑,甘之如饴,“你压抑太久,李益淳说,你发泄一下脾气,疏解了闷气,对于调养身体,会有好处。” “你……”湛蓝气结无语,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帮我解开穴道,前面,腿上和手臂上的伤我自己涂抹就好,你只帮我涂背上的伤。” “如此也好。”他早已心猿意马,若非拼命克制,他真的会暴血而亡。平心而论,其实她胸部大小正合适。 湛蓝一被解开穴道,就背转过去,不想再见他。 她并没有发现,他银面具下沿,又滴下艳红的液体,他迅速掀起面具擦拭唇角的血污,悄然运功调息。 她咬牙脱下外袍,纤美的脊背,春光乍泄,虽然有束胸系带在后背分隔,那条冗长的刀疤从左肩直至右边腰侧,尽管已痊愈成淡淡的粉嫩,还是触目惊心。 夙焰心口猛然一阵钝痛,一时间呼吸也变得艰难。 她如此冰肌玉骨,肤白若雪,若是没有这道疤痕,她的背完璧无瑕,该是普天之下最美的。 湛蓝僵硬地等着,只觉得他一双视线,快要把她的脊背点燃,刺痒的疤痕仿佛火烧似地难受。“夙焰,你……你其实不该看我的疤痕,太可怕了。” “这疤,无损你的美。” “谢谢。”她如描似削的肩,放松地垂下去。 他打开药瓶的大手颤抖不止,清凉的药汁倒在手指上时,不慎洒在床单上。 指尖触到她疤痕的一瞬,脑海中电光火石,又浮现那一夜的血雨腥风,眸中仇火猩红,手指却轻柔的不可思议。 “皇后可见过自己背上的疤痕?”他拼力维持着冷静,声音却还是低哑难辨。 “见过。”湛蓝答得轻松,心底却因为他指尖游走而羞窘无措。 她摇头,乐观而坚强地扬起唇角,“不怕,我反而佩服自己能忍过这样沉重的痛苦。我死而复生,等于破茧成蝶,熬过了上天的考验。所以,我为自己骄傲。” 他麻利地在整条疤痕上涂抹完药,本是粉嫩的新生肌肤,因为淡红色的药汁覆盖,仿佛又能淌出血来。 良久,没有等到他开口和触摸,她忍不住问,“已经抹好了吗?疤痕没有那么痒了呢,很清凉,很舒服。” 伴着她落地的话音,一个暖热的吻,落在她的左肩,凝重温柔的停顿间,她分明嗅到他的体香,听到他在耳畔的呼吸…… 一瞬间,她心乱如麻,正想转头,这吻却仿若受惊的蝴蝶,悄然飞走,让她来不及捕捉。 ------------ 第011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静默僵站了片刻,确定背后再无动静,她才转过身来。 殿内,早已不见他的身影,锦帘飘摇,白玉药瓶就搁在她背后的床沿上,床单上,洒了几滴药,还有……血。 湛蓝怔然凝视着那两滴艳红,莫名烦躁,也猜测不出左肩上的吻,是什么意思。 总之,她离开这里,是最正确的决定。 身为宜周皇后,赫连恒的正妻,她不能惹上任何麻烦,而夙焰,赫连恒的结拜兄弟,这掌控江湖与诸国秘密的月魔首领,就是天下最大的麻烦。 地宫外,夜色深浓,鸟兽回巢,虫儿低鸣,地宫内,静谧幽冷,通道顶部,夜明珠光氲苍白,让所有辉煌的建筑,迸射出幽冷的光芒。 湛蓝一身粉色宫装,头顶双丫髻,手上提着食盒,脚步从容地避开巡逻的护卫,来到地宫医药坊,准确地找到那群女孩的居室。 李益淳带着两个护卫,领着白天被赫连恒取血的两个女孩到了门前。 湛蓝忙藏身到暗处。 那两个女孩脖子上缠了纱布,精神却极好。 两人乖顺地跟在李益淳身后,低笑谈论着皇上给的赏赐。 “刚才我闻到了,皇上身上好香呢!”左边的女孩兴奋问道,“李御医,我们可以为皇上侍寝吗?” “不可以。”李益淳早已习惯这样的追问,面无表情地说道,“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好好调养身体,皇上很快会派人送你们回家。” 女孩幽幽一叹,“真想再见到皇上,他是我被子见过的最美最好的男人!” 湛蓝疑惑不解,赫连恒那个吸血恶魔,转眼,竟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好男人?! 他借着丰厚的赏赐,让这些女孩安心留下,供养他继续吸血。如此奸诈的诡计,骗的过那些天真的小丫头,可瞒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见李益淳带两个护卫离开,她上前叩门。 门内,刚进去的女孩拉开门,“你找谁?” “我来送糕点,可以进去吗?” 女孩笑颜顿时灿烂如花,“一定是皇上让你来给我们送的吧?姐姐快请进。” 湛蓝提着食盒进去,随手关上门。 十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争抢着要看她食盒里放了什么好吃的。 湛蓝搁下空空的食盒,尴尬开口,“让你们失望了,我不是皇上派来的。我和你们一样,是被囚禁在这里的。我想救你们离开这里。” 她们面面相觑,“我们没有被囚禁呀!” “皇上取你们的血,还将你们关押在这里……” “你不要诋毁皇上!如果不是皇上,我们早就被卖去楚氏矿坑做苦力了,皇上一直在派人寻找我们的家人,还要送我们回家呢!” 湛蓝焦灼气恼,压低声音解释,“他一直都在骗你们!他给你们吃得,穿得,说好听的,是要让你们留在这里,供养他吸血,他会害死你们的。” “皇上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报答他一下也是应该的,他虽吸了我们的血,却总是适可而止。”她们又拿出赫连恒赏赐的银子给湛蓝看,“倒是你,为什么要带我们逃?皇上对你不好吗?” 湛蓝不知该如何作答,赫连恒虽从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却厚礼不断。他邪恶,诡诈,借月魔掌控天下,还吸血,却从没有伤害过她。 见她支支吾吾不答话,一个女孩激灵大叫,“大家不要被她骗了!你们看,她这双棕色的眼睛,还有她的高鼻子,深眼窝……” 湛蓝不明所以,她们为何突然如此安静,并敌视瞪着她?“你们怎么了?我的长相有问题吗?” 她们异口同声,斩钉截铁,“你是康辽人!” 湛蓝无辜又无奈,“我的确是康辽人,但是……” “皇上最恨康辽人,她一定是被皇上囚禁在这里的康辽细作!打她!” 湛蓝见识不妙,夺门而出,按早已规划好的路线,径直奔出地宫的侧门,逃进漆黑的树林内。 她不得不佩服赫连恒那个吸血恶魔,坏得掉渣,却偏把自己宣扬为绝世大好人,反而是她,一番好心,被那群笨丫头当成了驴肝肺,没天理! 连日阴雨,山路湿滑,确定没有人追来,她才停下来,依靠在一处树干上休息。 还好她最近有练瑜伽锻炼身体,要不然,这会儿定被她们按在地上暴打。 此刻已过子时,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她要尽快离开。 无奈四周漆黑,还有迷雾,连方向都难以分辨。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不幸地发现,自己竟然又返回到刚刚依靠的大树下,还连来时的路都寻不到了。 作者的话: 亲们,新坑期待人气,喜欢的收藏哦,某黎每天坚持更新哈! ------------ 第012章 温柔刺客,邂逅 四周狼嚎阵阵,夜鹰咕咕,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仿佛藏着无数只眼睛,她毛骨悚然,寸步难行。 她承认,其实面对夙焰那张冷冰冰的面具,并不是一件难熬的事。 他监视她用膳,毁她喜欢的史书,阴魂不散地跟踪她,甚至还霸道地将她禁足……她是厌烦他的存在,却也看得清,他是在关心她。 只是……想起他印在她肩头的那个吻,她便烦躁地想大吼。她的肩太单薄,实在担不起他的吻。 她身上的丫鬟装下,穿了五套最华贵的锦袍,本是打算下山换成银子,现在却反而成了累赘,走了这许久,沉重地让她再抬不动脚步。 她干脆坐在地上休息,又气又累地喘着粗气,“只有变态,才会把江湖组织基地选在这种丛林里,而……一个拿女人胸部大小来胡乱调侃的男人,真的很变态!他最好喝水呛死,走路撞死,总之,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哈哈哈……”黑暗中,有人因她的自言自语爆出一阵大笑,“姑娘,夜深人静,你独自一人,不怕野兽出没?” 湛蓝本以为自己遇到了过路人,正想转头问路,谁知背后竟然立着一个蒙头照脸的黑衣人。 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刺客?” “姑娘好聪明,竟然还能分辨出在下是刺客?!” 他是在反讽她笨么?湛蓝正要大叫,颈后一阵钝痛,人事不省。 惠安城。 夜色微沉,新月如钩,凉风在道旁的枫树上染透红晕。 万花楼宏大的五层楼阁,灯火通明,一楼大堂内,雕花圆鼓围缀的舞台上,装点了彩带与花球,乐声绮丽,花瓣纷飞,幻若天宫仙境。 纯白蝶袖纱袍的绝色女子,从彩带花球间缓缓落下,衣袂纱带飘飞,长发高绾,华胜垂额,五官如精工雕琢,肌肤更肤若冰雪,吹弹可破。 她似九天玄女,翩若惊鸿,惊艳地叫人失了心魂。 而她,完颜湛蓝,正是这天宫奇景里的主角儿。 四周一片寂静,无论男女,皆是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凝视着那出尘脱俗的倩影。 四旬出头的鸨母,胭脂姐,一身紫红华服,尊如皇后般占据舞台中央,对于湛蓝的惊艳出场,颇为满意。 “让各位久等了,万花楼有幸得了这位康辽国的倾城佳人,她名叫绛舞,今晚先让各位爷开开眼,暂不开价。” 暂不开价?轰――这四个字激起千层浪,也让湛蓝顿时清醒。 她被刺客掳劫,还被卖进了花楼?! 她实在不应该,对楚太后统治下的宜周抱持太大期望。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花楼之内人满为患,可想而知,这个王朝已经腐败透顶。 或许,她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刺客先奸后杀弃尸荒野。 鸨母胭脂姐说的口沫横飞,天花乱坠,湛蓝捕捉到她话中的那个名。 绛舞?这是她的新名字吗?搭配这里的花花绿绿,倒是很和谐。 可悲的是,就算鸨母把这个名字雕刻在月魔的大门上,夙焰也一定不会想到,这会是她的新名字。 台下,男人们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贪婪如狼,女人们则艳羡妒忌,鄙夷嘲弄。 湛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里人太多,不方便逃走。她应该在某个恩客买下她之后,在房内伺机跳窗。 有男人挥着银票,为赢得美人,不惜投掷万金。 胭脂姐眉开眼笑,打定主意吊足金主们的胃口,狠赚一笔。 一架筝,一个圆凳,被搬上台来,湛蓝被按上圆凳,双手也被搁在琴弦。 然后,她美若水葱的食指乱动,一曲五音杂乱的“神曲”,惊得观众嗔目结舌。 鸨母依旧保持着千娇百媚地仪态,不死心地命两个丫鬟,把她按在桌前作画。 可惜,她完颜湛蓝实在没有绘画天赋。 尽管她知道,她画了之后,可能会被只认钱不认人的鸨母,做成恐怖凄惨的人彘,她还是潇洒地提笔点墨。 宣纸上,一只乌龟,极富童趣,眼上带笑,尾巴上翘,后面还画了几个蛋,赫然是一副栩栩如生的“乌龟王八蛋”。 台下有人焦急,“画得如何?胭脂姐,你倒是拿起来让大家瞧瞧呀!” 胭脂姐迫于台下人急切,她不得不示意丫鬟展示那幅巨作。 台下一片震惊,色迷迷的男人们嘲弄谩骂一片。 眼见着场面失控,舞台最前排,最中央,价值万金的金垫软椅上,突然爆出一阵突兀大笑,让咒骂戛然而止。 ------------ 第013章 隔世缘,艳舞惑 “哈哈哈……”那笑声惬意凛然,醇厚悦耳,但是,四周一片寂静之时,他还如此大笑,未免太嚣张,太张狂跋扈,太目中无人。 席位中,有人正要站起来指责,却在看到他太过俊美的侧脸时,震惊地石化当场。 湛蓝视线被那熟悉的笑声吸引,也看向那个椅子,其上,却端坐着一个让她惊破心魂的黑袍男子。 纵然所有宾客锦衣华服,纵然这万花楼富丽无可匹敌,纵然一切一切如此耀眼,他于这其中,成了光芒璀璨的星,其他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相信,世上存在一种奇妙的磁场,可以让两个有缘之人跨越时间,跨越万水千山,跨越种种意想不到的沟壑,再次重逢。 他那张宛若刀裁的面容惊艳而冷酷,与裴恒那张被她戏称美恶魔的脸,竟一模一样! 所不同的是,这个男人长发如墨,被金光耀目的双龙发扣高束,肌肤苍白,眼窝深邃,纵然是在大笑,仍是幽冷如魔魅,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沉厚的威严之气,摄人心魂。 视线不经意地相撞,他眼波深沉,温凉难辨,似多情,又似无情,让湛蓝乱了心神。 她大病初愈,心脏太脆弱,实在承受不住如此“惊喜”。 四周的人已经脸色惶恐,议论纷纷,骚动不安,有的人干脆从席位上起身,悄然从后面敞开的正门溜走。 湛蓝却听不到、也看不到周围的古怪。 她眼里,心里,灵魂里,只有这恍若隔世的一人,而脑子里,则是前世与裴恒的恩爱缠绵。 隔着桌案,一只戴着雕花护甲的纤美柔夷,捏着一颗剔透的葡萄,伸过桌案,示意他吃。 湛蓝没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凝视着他和那突兀存在的明秀女子。 他自然而然,吃下那女子喂的葡萄。 湛蓝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窒闷地喘不上气。 这家伙凭什么顶着一张和裴恒一模一样的脸,吃别的女人喂的葡萄?!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和那女人暧昧谈笑起来?! 那女人咯咯娇笑,湛蓝听在耳中,心尖刺痛,怒火高蹿出三丈,她濒临失控。 在湛蓝正要冲下台时,胭脂姐尖利的咆哮,让全场哗然。 “绛舞,你找打是不是?” “……”湛蓝脚步一顿,拧身怒瞪过去。 “瞪什么?说你呢!”鸨母一脸狰狞,唇上胭脂越是如血一般,她眼如铜铃,也怒瞪着她,“你最好给我拿出一个满意地才艺,否则,我现在就命人打断你的腿!” 虎落平阳被犬欺,湛蓝强忍下怒火,又不甘心地瞥了眼台下那个男人。 上天真会开玩笑,她是个被卖掉的花楼女子,而他,则正欣赏她出糗。 她完颜湛蓝,可从不缺少接受上天挑战的勇气! 她要让这群古代人惊爆眼球,还要让那个顶着裴恒的脸的黑袍男人,再也没有心思吃别的女人喂的葡萄! 冗长曳地的洁白纱袍,从她如描似削的肩上滑落。刺绣束胸与齐地缎裙,衬托得身姿高挑婀娜,瞬间扼住了台下所有人的呼吸。 她繁复的发髻也拆解开,只余额前的华胜,长发流水般倾泻,垂及腰臀,也巧妙遮挡了背上冗长骇人的疤痕。 “劳烦乐师,给一段节奏明快的鼓声。”说话间,她伸展筋骨,利落地做舞前准备。 鼓声响起,震撼人心。 顷刻间,她褪去娇弱,焕然一新,全身的每一个关节,也仿佛活过来一般。 绝艳的鹅蛋脸神情变幻,凤眸顾盼,眼神也变得霸气妩媚。 她扭腰,抖胯,身姿轻柔,娇美多姿,时而软如水,时而翩若蝶,裙摆与长发飘逸飞扬,舞步如风,妖娆艳逸的舞姿,迸射出浓郁的异域风情。 此刻的湛蓝,是舞动于花间的罂粟花妖女王,舞台就是她的天下,一举,一动,一回眸,一转身,颠倒众生。 她在现代时,赶着时尚修身风潮,练的肚皮舞。她做梦都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异世,献上一舞。 旋身的一个瞬间,不其然地,她视线再次与那双冷魅的视线相撞。 其妙的感觉,如电光火石,在心底猛烈炸开,她脚下险些乱了节奏。 他旋即移开视线,有些仓促地端起身侧桌案上的茶盅,状似无意地优雅啜饮。 湛蓝疑惑不解。他的眼底,竟然有纠结的痛苦?!尽管那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舞步点地,再次回旋转身。 那俊颜闪过一抹不耐烦的燥怒,抬手挡开了女人递上的糕点。 湛蓝越是讶异,她等不及,想马上弄清楚他到底是谁! 一曲终了,她从容穿回纱衣,无视脚下啪啦啪啦砸落的金银,一把推开乐不可支的胭脂姐,轻盈跳下舞台。 轰烈的掌声戛然而止,所有的视线,都凝注于她的倩影。 她在正中央的席位前站定,优雅款行一礼。“恕绛舞冒昧,公子的相貌太像绛舞一位朋友,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 第014章 弃后,完美杀手 他端坐在椅子上,纵然不动不移,仍是霸气迫人,冷锐的鹰眸凝视着她,丢给她三个字――“赫连恒。” 这三个字,敲在众人的心坎上,时间仿佛凝固,就连刚才在湛蓝舞前狰狞命令的胭脂姐,也瞪大眼睛,嘴巴圆张,双腿开始打颤。 随即,轰然一声整齐的巨响,楼上楼下所有人等,全部跪下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声音,振聋发聩,也震得湛蓝周身轻颤,纱袍飘抖。 他就是赫连恒?!她心口绞痛,欲哭无泪。 她早就猜测,赫连恒可能是裴恒的前世,如今真的见到他的真容,却还是如遭晴天霹雳。 她好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梦醒来,她与裴恒,仍甜蜜地坐在前往婚礼殿堂的婚车上…… 桌旁,刚刚喂赫连恒葡萄和糕点的女人,精描细画的杏眸鄙夷扫过湛蓝,对赫连恒娇声说道,“陛下,这位绛舞姑娘,长得可真是像极了皇后娘娘呢!” “敏妃,绛舞不只是像皇后,她就是朕的皇后,完颜湛蓝!”赫连恒则欣赏着湛蓝的震惊,剃锐似剑的眉微扬,薄唇略带三分复杂的笑。 敏妃顿时惊得花容剧变,从椅子上跳起来,满头珠翠也震颤不安,摇摇欲坠。“陛下,这康辽舞姬,怎么可能是当今皇后?您一定是弄错了,皇后娘娘不是已经死了吗?” “皇后没死。”赫连恒耐心重复申明,“敏妃,她的确是完颜湛蓝――朕的皇后,朕不会认错。” 拖沓一年的婚期,几番波折,洞房花烛夜那一晚,他略带薄醉,掀开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也曾奢望娶到与自己心心相印的结发之妻。 岂料,她一脸新娘浓妆被泪染得惨不忍睹,他只隐约分辨出她姣好的五官。 她如此惶恐,他不屑勉强,此生身在高位,不乏女子投怀送抱,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亦不少。 他们默契地谁也没碰合卺酒,那一晚,静默相对,本该春宵苦短,却漫长地如过了十年。 翌日,她一身素雅地端立他面前,姿容惊艳脱俗,一举一动如风似水般荡漾着说不出的温柔娴静,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亦不为过。 华美的凤安宫,也因她的存在熠熠生辉。 一群服侍他的宫人傻傻盯着她,忘了该做什么。 她恭敬地向兀自更换朝服的他请安,他没有再理会,任她静跪一日,他再未踏入过那座华美的寝宫。 她的身份,他并非不知,她在完颜袭心中的分量,被传扬得无人可及,可她最终还是沦为一柄杀夺利器。 碍着夙仇,他懒得与她逢场作戏,并静候她来刺杀。单凭她的姿容,完颜袭的确选对了人。 意外的,她迟迟未出手,她所在的凤安宫,也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了。 直到,他们必须在宜周百姓面前做一对儿恩爱夫妻,以和缓宜周与康辽的僵局,她温婉端庄地对着车外的宜周百姓微笑,纵然悠远的黛眉还有忧色,美若琉璃的棕色眼眸却浅笑璀璨,本是憎恨康辽人的宜周百姓被这笑容俘获了心神,那些防备暴乱的护卫形同虚设。 他等待被刺杀,打算好了,将她那颗美丽的头颅切下来送去完颜袭的龙案上…… 纵然他对那场刺杀早有防备,却还是有疏漏…… 刺客袭来时,她飞身为他挡下刀剑,留下一句抱歉,干干净净坠下山崖。 这个女人,是笨,是蠢,还是傻,他难有定论,她的失忆倒也是一件好事,完颜袭难再有如此完美的杀手。 湛蓝不明白赫连恒盯着自己的眼神为何如此复杂,如此熟悉? 这股熟悉感,并非因为他的容貌与裴恒相仿,而是……神韵――在这股清寒的眸光下,她无所遁形。 在这等风尘之地,被宣告身份,已是奇耻大辱,更让湛蓝愤怒的是,他对那个女人的称呼――敏妃! 赫连恒的新宠,太后的侄女――敏妃,楚颖秀。 赫连恒如此堂而皇之带新宠来,看她这个沦落花楼的正妻,而刚才,可恶的是,她竟在台上那般卖力,只是因为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涩。 她糊涂了,竟自取其辱! 敏妃面容丰泽如银盘,双目精描细画若杏核,红唇轻薄艳如含血。一身华艳的玫红锦袍,刺绣了凤穿牡丹,俨然是在向众人宣告,她荣宠一身,位及皇后。 湛蓝越是打量敏妃,越是愤懑郁结,她握紧拳头,转身要全身而退,赫连恒却不肯放过她。 “皇后媚姿艳骨,朕一两银子将你卖来此处,当真物有所值!” 湛蓝握住拳头,又转过身来,凤眸杀气腾腾地瞪着他,冲动地只想“谋杀亲夫”。 哈哈哈……把她卖来这里的人,不是刺客,而是他这个正牌夫君?!她不知自己是该嘲笑自己的命运,还是该大哭。 “赫连恒,你为何要这样做?” 她为他一身重伤,他却将她卖掉? 因为她是康辽国长公主,他就当她是仇敌,把她卖进花楼为奴为妓? 这野蛮的古人,该被碎尸万段! 赫连恒笑得温雅绝伦,“皇后筹谋已久,不就是想离开朕么?朕好心给了你这个机会,你该谢恩才对。” 谢恩?湛蓝怒火中烧,只觉得一股血往脑子上冲,看都不看他,歪头啐了一口,“呸!”这卑鄙的吸血恶魔,上天为什么不一道响雷劈死他?! “呵呵呵……刚才臣妾还在疑惑呢,皇后娘娘贵为康辽国长公主,怎么会沦落风尘,还众目睽睽之下,大跳艳舞?!原来,是被陛下卖掉,才会跳得如此坦然。” 敏妃笑得花枝乱颤,见赫连恒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她越是变本加厉。 “看皇后娘娘刚才一脸疑惑,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陛下卖掉的呀。” 湛蓝咬牙紧握双拳,修长的指甲刺进掌心。她的素养,不允许她与这不知分寸的女人一般见识。 敏妃却不肯罢休,高傲训斥,“完颜湛蓝,你如此一声不吭,是不把本妃放在眼里么?” 本妃?湛蓝咬牙冷笑。小三上位,还趾高气扬,如此厚颜,真叫人佩服。她这个正妻已经不在皇宫,她何必在此耀武扬威,咄咄逼人?! 敏妃见她仍是不理会自己,略扶了扶簪着大朵牡丹的高髻,怒声抬高音量,“完颜湛蓝……” 湛蓝厌恶极了她这穷追猛打,猛然转身,“你放肆!本宫的名讳,岂容你一个小小妃嫔直呼?”这蠢女人难道看不出,她不想与赫连恒有任何瓜葛吗? 湛蓝纵然一身妩媚纱袍,长发倾散,仍是威严凛冽,震慑全场。身姿的高挑,让娇小的敏妃,顿时矮下去半截。 “敏妃,你给本宫听好,就算赫连恒一两银子把本宫卖来这里,本宫却并没有收到他的休书。我完颜湛蓝无辜受辱,却还是宜周王朝的正宫皇后,康辽国的长公主!你和赫连恒,就等着我皇兄率千军万马,来踏平宜周吧!” 湛蓝说完,胸中恶气发泄,脑子却空明一片,更被自己的话震惊――难道,赫连恒将她卖来这里,就是想激怒完颜袭? 她狐疑转头看向赫连恒,他看似温雅,却内敛难测,那笑颜莞尔狡猾,俨然是正待猎物上钩的狐狸。 作者的话: 新坑期待人气,亲们,收藏哈!o(n_n)o~ ------------ 第015章 帝王计,深难测 湛蓝思及自己曾对夙焰讥讽,赫连恒不是完颜袭的对手。如今,她却隐约暗觉不祥,。只怕是所有人都被这狡诈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敏妃见他们四目相对,神情各异,若有所思地拿帕子掩住红唇,一瞬间,又诡异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完颜湛蓝,陛下把你卖来这里,就已经等于给你休书。你就在安心这里卖弄你的康辽风情,取悦其他男人吧。” 湛蓝鄙夷冷笑,“敏妃,你错了!就算我此刻死了,也改变不了,我是赫连恒正妻的事实!” 赫连恒坐视她们争吵,早打算置身事外,湛蓝的话,却让他唇角复杂的笑意更深,鹰眸锁住她一脸的桀骜不驯,极具攻击性的强势目光,忽然变得激烈灼热。 他这样的眼神,让湛蓝赫然想起裴恒激吻她时的神情。她心底一慌,忙移开视线。 敏妃仍是死缠不休,对赫连恒柔声说道,“陛下,既然完颜湛蓝还厚颜无耻地拿自己当皇后,您就给她一个准话,也免得臣妾回宫之后,被众位姐妹问起,不好言说她的身份。” “既然敏妃有疑虑,朕就给你个准话。” 敏妃欣喜雀跃,挑衅地冷瞥着湛蓝,众人也都绷紧神经,竖直耳朵。 赫连恒始终凝视着湛蓝,对众人宣告,“完颜湛蓝虽然被朕卖了,却还是被卖在朕的宜周。她既然与朕是夫妻,如她所说,不管她是死是活,她都是朕的皇后,是朕的正妻。” “陛下?!”敏妃见鬼了似地瞅着赫连恒,不敢相信,他适才竟说出那样一番牵强的话。 他承认完颜湛蓝还是皇后,无异于践踏皇族尊严,同时也贬低她这堂堂皇妃,斥她比不上一个花楼舞姬。 楚氏一族,在当今宜周王朝,比赫连皇族更显赫。 她楚颖秀乃楚氏嫡长女,太后的亲侄女,比公主还尊贵百倍。 她自幼在太后寝宫长大,与赫连恒称得上青梅竹马,天生便是宜周皇后最佳人选。 岂料,太后拼力压制和亲一事,赫连恒竟还是先一步迎娶完颜湛蓝,还册封她为皇后。 而后入宫的她,却受尽众人嘲讽,让楚氏颜面蒙羞。 这口恶气,她怎么忍得下?! 完颜湛蓝消失三个月,她楚颖秀虽是妃,却得太后允许,执掌后宫,地位等同于皇后,只差一纸册封圣旨。 她听闻宫人传言,皇上想看万花楼的舞,为讨好邀宠,她特意瞒着太后,陪他前来。 没想到,震撼京城的艳姬绛舞,竟是完颜湛蓝。 更滑天下之大稽的是,赫连恒分明就知道,绛舞是完颜湛蓝,一路上,他却还静默坐在马车里,听着她极尽讨好地解说,绛舞的舞姿如何优美动人。 此刻,敏妃思来想去,只觉自己中了赫连恒的计。 不过,她楚颖秀身份显赫,岂能在这种低贱的地方失了颜面?! 她勉强维持着大家闺秀的温婉风范,给赫连恒递上一杯热茶,“既然陛下还要皇后,为何要把她卖来花楼?皇家的颜面,可都被皇后刚才的一支艳舞丢尽了。” 赫连恒随手接过茶盅,又搁回桌案,“哼哼,敏妃此话真是有趣。皇家还有颜面么?朕以为,皇家颜面,早就被太后和楚氏一族丢尽了。” “陛下?!”敏妃错愕瞪着他,大庭广众之下,他如此诋毁太后,不要命了?! 赫连恒气定神闲,口气越是温柔地醉暖人心,“至于朕为何将皇后卖来花楼,敏妃聪慧,又喜欢揣测朕的意思,那就自己猜吧!若猜对了,朕有赏!” 这一句状似亲昵的玩笑话,众人听得面红耳热,敏妃妆容明秀的俏颜,却青一阵白一阵,想笑也笑不出来,欲哭更是无泪――他分明是暗讽她妄自带他前来,自讨苦吃。 湛蓝则忧思沉重。 完颜袭傲视天下,素来鄙视赫连恒,若得知她被赫连恒卖来花楼,定会龙颜大怒。若他冲动的挥军南下,恐怕正落入赫连恒摆下的陷阱。 史书上写,完颜袭是乱世枭雄,可赫连恒却分明是乱世之魔,浴火而生,深藏不漏,令人胆寒,只怕那位拿他当傀儡的太后娘娘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刚才,他阻止她全身而退,让她深陷泥淖,被敏妃纠缠。 他到底要做什么?既然他已经把她卖来,何必还如此咄咄相逼?又矛盾地承认她的皇后之位? ------------ 第016章 毒蛊之谜,裂痕 湛蓝越是深思,越是心乱如麻,但她可以肯定,他如此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恐怕,他要做的事,不只触怒完颜袭这么简单,他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敏妃也不敢再妄加揣测赫连恒的心思,“陛下,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宫了。陛下……可是要接皇后一起皇宫?” 赫连恒视线锁住湛蓝高挑的身姿,这会儿她竟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安静,那抹倩影却孤傲清雅如荷,四周污秽,她已然净无尘埃。 “皇后留在万花楼,才物有所值。”他轻飘飘地丢出一句,才站起身来。 敏妃又突兀地咯咯娇笑,也享受着众人的噤若寒蝉,“完颜湛蓝,你可听清楚了,就算你还是皇后,也不可能再回皇宫!” 湛蓝淡然一笑,转身便在赫连恒面前浅行一礼,“陛下,臣妾恳求您一件事!” 赫连恒玩味挑眉,“皇后该不会是要求朕,带你回宫吧?” 湛蓝抬眸,睫羽下一派真诚,“皇上错了。臣妾恳请皇上,选花楼的姐妹纳为妃嫔,臣妾担心,陛下若带着敏妃如此招摇过市,臣民会骂您瞎了眼。” 赫连恒眉梢不自然地跳了跳。他知她聪慧,却不知,她还有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 不等赫连恒开口,敏妃就全无宫妃仪态的暴跳如雷,“完颜湛蓝,你敢骂本妃?你知道本妃是谁吗?本妃是太后的亲侄女,丞相嫡长女,宜周王朝最应该做皇后的女人――楚颖秀!” 她不报出自己的身份还好,此言一出,反而让众人失笑咋舌。楚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识。原来,丞相家的嫡长女,竟是如此德性。 “……不好意思,本宫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过敏妃妹妹芳名。”湛蓝起身,笑得谦逊合宜。 敏妃怒极反笑,“也对,你这卑贱的康辽舞姬,早在本妃入宫之前,就身中吸血毒蛊,重伤坠崖,怎么可能听说过本妃?” 湛蓝疑惑不解,遇刺,坠崖,她倒是知道,但是……吸血毒蛊?她体内并没有什么毒蛊呀。“敏妃,你这话……本宫不太明白!” “完颜湛蓝,你还装傻?” 敏妃上前扯住她的手臂,撩开她的纱袍衣袖,白腻的手臂如碧蓝海水中浮现的莹白珍珠,让看到的人都不由得叹息着眯了眼,那手臂上一个疤痕,远看似一朵粉色的梅花记,近看却触目惊心,叫人不敢想象曾经的深可见骨的情形。 “这个疤痕,不就是中了沾染毒蛊虫卵的箭留下的吗?你体内有吸血毒蛊,只有饮处子之血,才能维系性命。你留在万花楼,就是要就近杀人取血!完颜湛蓝,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吸血女妖!” 众人惊骇暗呼,之前在他们眼中惊艳绝美的湛蓝,俨然成了可怕的恶魔。 湛蓝也听得面无血色,从敏妃手上抽手,镇静地强忍着,心底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她唇瓣抖了一下,看了眼赫连恒已露怒色的俊颜,却又不那么肯定。 “敏妃,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吸血女妖?”可恶的是,她穿越来之后,竟不记得完颜湛蓝的从前,哪怕一点一点重伤时的片段也好。 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赫连恒掌下的桌案,顷刻间成了一地碎片。 众人把头压得更低,楚颖秀也忙跪下去,只有湛蓝还鹤立鸡群地僵立着。 她不明所以,视线死死定住他刚拍在桌上的大掌,不敢去看他猩红喷火的鹰眸,只担心他下一掌会落在自己身上。 楚颖秀亦是心里慌乱,绞尽脑汁,想不出自己刚才哪句话触怒了他。 是因为她骂完颜湛蓝是康辽舞姬吗?还是因为……不,不可能,那件事是在她入宫之前发生的,她所言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万花楼上下黑压压地跪满了人,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直至众人窒息憋闷的额上冷汗涔涔,赫连恒才冷怒开口,“完颜湛蓝,你既然身在万花楼,就该恪守本分。如此大庭广众,羞辱敏妃,成何体统?” 湛蓝错愕抬眸,见他森寒怒视着自己,不禁失笑,“原来,陛下是疼惜自己的宠妃,才如此大怒。” 他口气阴沉冷绝,“敏妃对朕体贴,朕看不得任何人伤害她。” 跪在地上的楚颖秀,却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欣喜,反而心如擂鼓,不知所措。 湛蓝则心痛欲裂,抹掉眼泪,又强自扬起笑,一瞬间,心绪千回百转,柔肠寸断,黛眉紧皱隐忍,仍是无法遮掩一脸的痛苦与纠结。 “赫连恒,我真庆幸自己中毒失忆,不记得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 第017章 拉你一起入地狱 她从身旁的桌上,抓起一杯酒,反手猛泼出去。 跪在地上的楚颖秀见势不妙,慌忙躲开。 劈头盖脸,赫连恒被泼了一身的酒,俊颜因蒙了水泽,肌肤莹亮,白的如玉,双眸更黑更沉,也愈加冷邪妖魅。 楚颖秀惊声尖叫,“完颜湛蓝,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拿酒泼陛下?!” 湛蓝迎着赫连恒冷怒的视线,沉静冷笑,“陛下今日如此抬爱,臣妾铭感五内。臣妾会在这花楼,恪守本分,绝不让陛下失望。” 赫连恒却再一次,不怒反笑。教训妃嫔,拿酒泼他,却还如此不卑不亢,能有如此胆气的女人,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个人。 “很好,不愧是朕的皇后。” 湛蓝却反而因他这笑心痛难抑,她迈开大步,一股腥甜的液体冲上喉头。 “噗――”鲜红的液体,喷了一地,触目惊心。 她很想潇洒地离开这鬼地方,可惜,双腿不听使唤,无力瘫软下去,眼前影像也模糊难辨。 “绛舞!”很多人都在喊这个本不属于她的名字。 “湛蓝――”却……只有他,唤着属于她的名字。 在她意识消失之前,一双有力的手臂横抱住她,眼帘内是他魔魅含笑的俊颜,她干脆闭眼不看,耳边却传来他魔音毒咒似地威胁,“完颜湛蓝,你若就这么死了,朕会杀进地狱,再把你抓回来!” “赫连恒,我若死……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她隐约听到他说很好,他说,不是抱歉就好。 她带着无尽疑惑沉入黑暗,清晰地听到心脏挣扎地狂跳不休,听到稳稳托在自己后颈的那条有力的手臂上,血脉震颤。 胭脂姐从舞台上冲下来,忙命专伺候湛蓝的丫鬟,“冬儿,去请郎中,快!”打死她也不要失去湛蓝这棵到手的摇钱树。 冬儿刚要撒腿奔出去,赫连恒却沉声开口,“不必了。”他对随行来的护卫命令,“去,宣李奕淳。” 众人窃窃私语。李益淳,皇宫里医术最精湛的御医,也是陛下的专属御医。 既然陛下已经卖掉皇后,疼宠敏妃,何必还要这样做呢?唉!真是圣意难猜。 跪在地上的敏妃见赫连恒抱着湛蓝要离开,纵然她脂粉敷面,也难以掩饰一脸乌青。 “陛下,今日臣妾来,是陪您欣赏万花楼的舞。太后若是知道我们来了这儿,后果不堪设想。夜深了,咱们起驾回宫吧。”她完美的笑,是对着镜子练习过千百遍的,此刻却僵硬地难以维系。 赫连恒脚步一停,俊颜冷得无半分温度,他抱着湛蓝转过身来,“敏妃说得是,是该回宫了。” 敏妃忙起身,嗔怒提醒,“陛下不是说,不带皇后回宫的吗?” “朕的确不会带皇后回宫。”赫连恒对她微扬唇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反而森冷刺骨。 下一刻,他托在湛蓝腿下的手悄然弹出一缕真气,袭向敏妃的肩。 众人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敏妃玫红衣袍华贵的娇躯,便瘫软在地。 赫连恒冷声命令,“梁福,送敏妃回宫。” 身着便服的总管太监梁福,从人堆儿里站出来。“是。” 随后,他又命令随行来的贴身护将,“唐刃,朕要宿在皇后寝居,仔细记下这里的每一个人,谁若敢将朕和皇后的行踪透露半个字,杀无赦!” 他惊世骇俗地宣告这一圣旨之后,不等唐刃应声,也不理会身后人群不可置信的议论,抱着湛蓝,轻车熟路地走向万花楼后花园深处,湛蓝被囚的竹院。 胭脂姐却还木愣愣地站在原处,直到冬儿推她,她才回过神来。 “胭脂姐,您还好吧?” “冬儿,我没有听错吧?皇上说……要留宿万花楼?” “不,皇上说得是,留宿皇后寝居。”冬儿兴高采烈地认真重复赫连恒的字句。 胭脂姐却陡然一盆冷水泼过来,“冬儿,你跟着开心个屁?!” 冬儿被戳了脑门,满心怨怒,却又不敢再多言。 “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回院子伺候绛舞,给我盯紧了,一旦皇上要带绛舞回宫,马上来禀报。” “是。”冬儿可不傻,这会儿皇上陪着姑娘,一定不希望其他人打扰。 她刚刚转身,却听到胭脂姐自言自语地咕哝,“我万花楼的姑娘,皇帝老子也不能抢!老娘背后还有丞相和太后呢,老娘要让他赫连恒明儿早走不出万花楼!” ------------ 第018章 甜如蜜,梦中吻 眼角余光瞅见胭脂姐上楼,冬儿一溜烟地奔回后花园竹院,直闯进湛蓝的寝室。 门板被突然推开,赫连恒冷眸横扫,冬儿忙收住脚步,恭敬跪趴在地上。 他温柔地把湛蓝放躺在床上,又轻托着她的后颈,把枕头调整好,才开口,“冬儿,什么事?” 冬儿惊诧瞪大水灵灵的眼睛,哈!原来皇上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呢! “皇上,奴婢刚才听到胭脂姐说,要去找丞相和太后,胭脂姐不想皇上把皇后娘娘带走。” “朕知道了。” 冬儿怀疑自己听错了,仅仅就是知道了吗?她讶异抬眸,小心偷觑赫连恒波澜无惊的俊颜,“皇上不去阻止胭脂姐吗?胭脂姐还说,让皇上明儿早走不出万花楼呢!” 赫连恒手上轻柔忙碌,似呵护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视线也未曾转开分毫,“去端温水来,朕要给皇后擦洗身子,运功调息。” 冬儿还要劝说,见修长白皙的手,抽开湛蓝束胸的丝带,她顿时红了脸儿。“……奴婢马上去端水。” 冬儿出去,随手带上门,后窗一个黑影跃入房内,双眸恭谨低垂,单膝跪地,规矩地不敢看向床榻分毫。 “启奏陛下,唐刃将军已经布置妥当,万花楼银库的所有银两,在敏妃与皇后娘娘争吵时,都已经装运上船。” 赫连恒坐在床沿,疼惜轻抚开湛蓝昏睡时仍紧皱的黛眉,命令黑衣死士,“传朕旨意,命唐刃星夜兼程,务必在两日之内,把银两送达灾区,亲自交到银煊王手上。” “遵命。” 黑影转瞬从窗外消失,赫连恒俯首在湛蓝唇瓣上印下一吻,随即,他又一怔,只因自己这举动太突兀,太意外,却也太自然。 她双眸仍是闭着,修长的睫羽下,阴影美丽如新月。 修长的手指下,她肌肤温润细腻,吸引得他爱不释手。 睡着的她,没有前一刻的桀骜,倔强,执拗,孤冷,婴儿般的睡容,恬静甜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静赏她美好的睡容,恍惚失了心魂。 失忆的完颜湛蓝,比以前更加危险,是一朵有毒的曼珠沙华,她长在地狱里,却有蚀骨的美丽。 她说,“就算我此刻死了,也改变不了,我是赫连恒正妻的事实!” 那一刻,他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凶残地吻她,把她的灵魂她的心一并纳入体内,让她再无路可逃。 湛蓝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晌午。 暖阳透过纱窗,映照独属于万花楼桃花粉格调的房间,满室明媚温馨,色调愈显得暧昧,窗台上一大束粉色樱花,芬芳浓郁。 她伸了个懒腰,好奇地打量过整个房间。 她记得昨晚被押上台之前,她被束手束脚地在这房间醒来时,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可是现在……怎么有两个枕头?而且,枕头上还有一股清苦的药香和……浅淡的龙涎香和酒气。 这香气,昨晚她晕厥之前,似乎在赫连恒的身上嗅到过。 他昨晚不会是…… 湛蓝震惊地猛然坐起,这才发现,自己竟穿着宽松的纯白丝袍,而且内里空空。 赫连恒不但留宿,还把她的舞衣换成睡衣?! 难怪她昨晚梦到,自己美滋滋地睡在裴恒怀里,竟是因为赫连恒一直拥着她睡的!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半梦半醒之时,难过地抽抽噎噎,还念叨着,“恒,再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他好温柔地说答应她,还吻着她的额头,吻着她的眉眼和唇,耐心地安抚她。 思及那一幕,湛蓝羞窘地抱住头,懊恼呜咽,捶胸顿足,恨不能一把掐死自己。 他妃嫔众多,身上不知会有什么病哩!想起在月魔地宫撞见他吸血的一幕,她忙在自己身上找伤口……谢天谢地,她没有被取血,不过……古代应该不会有艾滋吧?!但是古代有花柳病! 她顾不得穿鞋,跳下床来,便到处找水急着洗澡。 当发现小院竹林围拢、琉璃台围砌的温泉池时,她一个漂亮的跃身,噗通――纵身跳进去。 四周竹林碧青,温泉池暖雾缭绕,美若仙境。 湛蓝却气急败坏,无心赏景。 她把身上被赫连恒紧贴过的丝袍丢出池外,忙搓洗身体,就连脚趾都没有放过。 ------------ 第019章 皇上坐观美人浴 暖热的温泉池让她渐渐放松下来,火气消减大半,肚子却开始咕咕叫。 她赫然想起一件天大的事――她没有拿干净的衣服! 她羞窘小心地伸长脖子瞧了瞧,这院子是没有门板遮挡的月洞门,此处偏僻,她冲回房内找衣服,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正在她手脚并用,想爬出池子时,不巧,一抹纯黑如夜的龙袍,突然挡在眼前,头顶上,传来温雅磁性的戏谑笑声。 “皇后好雅兴,一下床就在这边忙着沐浴,是要准备洗洗干净,给朕侍寝么?”旖旎娇躯一览无遗,他眼底也沁出深沉邪肆的笑意。 “啊――”湛蓝见鬼了似地,大叫着缩进池子里,慌乱地侧转过去护住身体,只留一颗脑袋浮在水面上。“赫连恒,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要吓死我呀?” “朕来了有一会儿了,是皇后你太忙,没有发现朕。” 他优雅一撩龙袍,在琉璃池边坐下,好整以暇,尽情欣赏水中的春光。如雪的肌肤,被温水浸泡的粉嫩,诱得他越是心痒难耐,实在移不开视线。 湛蓝顿时面红耳赤,她的确有点……忙,她刚才忙着洗澡,他该不会都……都看到了? “你……你看到什么了?”她气恼怒瞪着他,舌头都快打结。 他温雅纯善一笑,无害又俊雅,让整片碧玉雕成似地竹林都黯然失色。 “刚才皇后火烧尾巴似地,一跃跳进池子里,还把衣服一并脱光……啧啧,真是精彩绝伦,比皇后昨晚跳得舞还好看!”他可是心猿意马,看得过瘾又痛快! 湛蓝很想扑上去暴打他一顿,她刚一动,莹润香肩不慎露出水面,她只得又气恼地缩回水里。“你……你流氓!混蛋!大色狼!不准再看我!” 对于她气急败坏的咒骂,他一笑置之,探手触向水面…… 湛蓝心脏猛地一提,忙警告道,“如果你敢把手伸进来,我就一头撞死。”他那只手,不知道摸过什么女人哩! “朕只是好心帮皇后试一试水温。朕担心,皇后在池子里泡太久,又会晕倒,还要麻烦朕再把你抱回房,再给你擦身子,换衣服,还要不放心彻夜陪伴你身边。” 他又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朕日理万机,若是整天忙这些私密琐事,太浪费时间了。” “住口!如果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她灵机一动,“我就光着奔出这院子。” 他顿时变了脸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泼辣蛮横,全无那股子沉静气质,这股劲儿却也不过强撑了片刻,就被他瞪得底气全无,“……如果你去给我拿衣服来,我会考虑改变主意的。” 赫连恒俊颜黑沉,怒喝一声,“冬儿!” 湛蓝被他陡然地大声吓得一颤,又在池中缩了缩脖子。 他则冷怒转身去了房内,转身的刹那,唇角却分明有了笑。 冬儿从月洞门外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从上而下,内衣到外衣,平整叠放在托盘上。最上面,还有一双钉了七彩玉珠的绣鞋。 “娘娘,这是皇上为您准备的衣裳,衣领和鞋子上的钉珠,都是避毒玉珠。皇上叮嘱,您在万花楼,不可穿其他人给的衣服。” “本宫明白。”她在月魔地宫时穿衣,宫女亦是仔细查验三遍才伺候她更衣。 宝蓝色百蝶穿花锦袍穿上身,蝶袖束腰,修身合体。衣领,腰带,鞋子上的避毒玉珠,圆润艳丽,华贵逼人。 湛蓝抚摸着衣服上美丽神奇的玉珠,心里不禁又难过起来。关于敏妃提及的毒蛊一事,或许她应该找夙焰打探清楚。 湛蓝刚穿好鞋袜,胭脂姐却从门外哭嚎着闯进来,她满脸浓妆糊成一片,惨不忍睹,更令人费解的是,她竟还拄着双拐,只一条腿吃力支撑地面。 “皇上,皇后娘娘,给草民做主呀!”胭脂姐一见湛蓝,仿佛看到救命稻草,顾不得断腿剧痛,丢了双拐,忙跪趴在地上,“娘娘,草民的银库昨晚被盗,近千万两银子,奴婢二十年的积蓄,全不见了!” 昨晚?银库被盗?湛蓝忽然想起,在她逃离敏妃纠缠时,赫连恒故意出言阻止的一幕,不禁暗咒赫连恒诡诈。 赫连恒从房中出来,关切问道,“胭脂姐,你的腿怎么了?什么人把你打成这样的?要不要朕让李御医给你瞧瞧?”他笑得宽和内敛,唇角眉梢都似能迸射出无限星光,全然一副完美好皇帝的亲民态度。 湛蓝不禁佩服他精湛的演技,他不去拿奥斯卡小金人,猪都会哭死。 ------------ 第020章 窃贼,怪邪帝王 赫连恒如此无懈可击的温和关切,反而让胭脂姐满腹委屈都爆发,哭号更是震天动地,那妆容模糊地脸,两行黑色的眼线混着泪落下来,看上去仿佛在流黑色的眼泪,不只丑陋,还有些狰狞。 湛蓝从旁静默冷观,不想插手,却也不由得黛眉紧皱,干脆转开视线,捂住可怜的双耳。 对这个卖女孩为生的老火柴,她昨晚被逼上台时,便已心感厌烦。被盗了银子,活该!只是……可怜了整座万花楼的姑娘,那可都是卖身换来的。唉!怎么办?她又忍不住手痒地想多管闲事了。 在月魔地宫养伤三月,她对时局早已若指掌,对于赫连恒这堂堂一代帝王,利用后妃争吵,瞒天过海,偷盗花楼银库一事,她虽觉得匪夷所思,心里却并无半分怪罪,反而因他一番良苦用心而感喟钦佩。 康辽大旱之年,国库紧缺,楚太后本打着为宜周先帝复仇的旗号,趁虚而入。 岂料宜周王朝南方暴雨洪灾,楚太后只得把军粮运去赈灾,也因此不得不应下康辽帝完颜袭,让她与赫连恒和亲。 但是,赈灾军粮尚未运抵灾区,便被朝中奸佞贪污瓜分殆尽,令整个宜周人心惶惶,雪上加霜。 她在月魔宫康复的近一个月,夙焰整日忙得不见人影,便是召集月魔地宫门人,暗中筹备银两救灾。 无奈,灾民太多,又引发了瘟疫和暴乱,追回被贪污的钱粮自是来不及,赫连恒能想到这个歪门偏法,虽称不上奇才明君,倒也算是个怪才皇帝。 除却他与她的恩怨不谈,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诡谲手段,深不可测的计谋,还有这份心怀天下之心,足以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一个表面上的傀儡,一个暗中关切着万千子民的帝王,两者能兼顾做得好,并不容易。 赫连恒虽耐心十足,却也因胭脂姐的哭嚷,几不可察地皱起如描似画的剑眉,他温雅沉厚的笑,却不曾有丝毫改变。 感觉到湛蓝异样的目光,他转过头,正对上她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那双澄澈的棕色眼眸,在明秀惊艳的鹅蛋脸上,几乎占了一半,深邃的双眼皮,灵翘的眼尾,剔透如琉璃的瞳仁,如梦似幻的一双眼,流光溢彩,透出净化邪恶的魔力,而里面明明白白溢满的好奇与疑惑,让他面具似的温雅笑颜,出现一丝不自然地裂痕,他分明听到自己的理智也崩开。 湛蓝慢半拍地转开头,耳根嫣红,肌肤也在阳光下变得更加粉润透明。 赫连恒轻咳一声,本是调适呼吸,却也适时地让胭脂姐疑惑停止哭嚷。他还是极有耐心地安抚胭脂姐,“朕答应你,定派人帮你追查盗银真凶,你有伤在身,就先回房歇着吧。” 胭脂姐这便又要跪下谢恩,被赫连恒虚扶了一把,仍是说道,“谢皇上,皇上大恩,草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湛蓝从旁撇嘴无声冷哼,如此心如蛇蝎的女人,当真会报答人么?只怕是农夫救蛇,反被她一口咬死。 湛蓝率先返回房内,桌案上,竟不知何时,摆下二十多道菜肴,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仿佛精致的艺术品一般。 饿极的她,迫不及待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面前的一盘主食,让她半举着筷子,顿时胃口大失。 祥云金边的瓷盘里,是用珍珠糯米、红豆,黑米,金丝蛋皮……几样寻常的食材,做成的“鸳鸯戏水”。 两只肥嘟嘟美呆呆的鸳鸯,小眼睛笑弯弯,让她乍想到自己昨晚在舞台上画得那副“乌龟王八蛋”。 赫连恒是想借这东西挖苦她昨晚那副杰作“惨不忍睹”,比御膳房用食材摆出的鸳鸯还丑?好吧,她承认,自己实在没有绘画天份,不过,她败给御膳房的大厨,倒是荣幸之至。 赫连恒打发了胭脂姐,一进门,就见湛蓝正“爱恨交加”地瞪着面前的美食,濡湿的长发如黑亮的丝缎流泻于肩背,她却全然不觉自己的散漫,肌肤因长久浸泡,越是吹弹可破,偏那半举着筷子,腮儿气鼓鼓的模样,还有点滑稽。 他优雅一撩锦袍,在主位上坐下来,视线凝在她身上,竟还是无法收回,手失了意识般,伸过去,为她将垂散脸侧的发丝掖在耳后,“皇后,怎么了?不喜欢么?” 湛蓝因他太过亲昵的举动颦眉一躲,却还是晚了一步,脸颊被他指尖触到,她心里一阵涩涩,却莫名地想起夙焰的碰触,她视线停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略一顿。 修剪整齐洁净的指甲,虎口并没有用刀剑的痕迹,每一根手指都修长匀净而有力,他的皮肤的确白,只是未免太过苍白,也正是这份苍白,让她更觉得这手熟悉。 她忍不住,出手抓住这只手,更加仔细的端看起来。 赫连恒顿时脸色大变,不禁懊悔刚才的举动,他忙抽回手,“皇后不是不喜欢朕碰触么?怎么反而……” “皇上的手,好像夙焰的手。”话脱口而出,湛蓝心里一沉。 “难不成皇后也曾这样端看过夙焰的手?” “臣妾倒是想,不过没有机会。” 湛蓝旋即转开话题,“帝王一道膳,百人一年餐,你既然……”他既急着用银子赈灾,何必还要弄这么多菜讨好她?话说到一半,她又矛盾地抿住唇。“算了,吃饭吧。”这些话,该是他的敏妃去提点他。 熘鱼片被纯银的筷子夹过来,正放在她那盘“鸳鸯戏水”中,温厚磁性的声音也流淌开来。 “朕与皇后若吃糠咽菜,这些美食也是被别人拿去挥霍,御膳房一年的银两都是定好的。” 他是在向她解释吗?的确,这些好吃的不被她吃了,也是便宜他那些妃嫔。 湛蓝烦躁地不再多言,低头大口大口吃饭,全然没有丝毫皇后仪态,咀嚼也飞快,泄愤似地,那两只可爱的胖鸳鸯被她吃得精光,她又解决别的菜。 赫连恒则慢条斯理吃着菜,丝毫没有被她“特别”的用餐节奏影响,只是忍不住,视线还是被她的吃相吸引,瞧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这一桌菜都变得格外美味了。 作者的话: 亲们,新坑急需人气,走过路过,别忘收藏撒花o(n_n)o哈! ------------ 第021章 皇后,观察入微 那一道水晶肘子看上去格外诱人,两双筷子撞在一处,湛蓝手上一颤,筷子落在桌面上。 赫连恒笑了笑,夹起一大块儿搁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又把她的筷子放在她手上,“听夙焰说,你胃口一直都不太好,难得想吃,尽兴些”。 一听到“夙焰”,她口中满满地食物差点喷出口,她忙抬手捂了下唇,强自镇静地点了下头,“嗯。” 湛蓝筷子又忙碌起来,却明显发觉,寂静的氛围,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尴尬与暧昧,而这种本不该存在于她和赫连恒之间的古怪气氛,分明是因为她刚才把着他的手,仔细翻看的缘故――男女授受不亲呀,她怎么可以忘记这是在古代?! 湛蓝不着痕迹地斜睨他一眼,正午金色的阳光,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染了一层金色的光,下巴剃的干净,有淡淡的清晕,让他看上去不再像昨晚那般邪魅的不食人间烟火,他的眼睛,从形状到清冷的眼神……咦?竟然也似曾相识。 湛蓝凤眸一眯,忍不住拿起筷子比出一条缝隙,从缝隙中认真观察这双恍若隔世,看似温雅,实则并无多少温度的冷魅鹰眸。 他突然咳了两声,腮骨隐忍一动,几乎有些慌乱地忙斟了杯茶,仓惶浅押一口,一举一动,仍是优雅从容。 他注意到她孩子气的小动作,不由得双眼微眯,“皇后,为什么要那样看朕?” “没什么,好玩而已。”湛蓝见他又要倒茶,搁下筷子,伸手按住茶壶,凤眸仍是盯着他的眼睛,“我来。” 细软的手指握在茶壶上,粉润的肌肤下冰白的骨也透出来,他不禁担心她这只手,负担不起茶壶的重量。 茶水泠泠满了茶盅,香气与热气溢出,他分明听到自己松了一口气,隐隐一声叹息,喉头上那股腥甜又往外涌,他只能再次端起茶盅,这本该是他最喜欢的茶,这会儿却只能用来冲淡口中的腥气。 见她水灵灵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赫连恒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地说道,“皇后,橱柜里那些衣裳都是从凤安宫带来的,虽说原本是你的东西,穿衣之前,还是应该提醒冬儿仔细查验。” “嗯。”湛蓝点头,这才又拿起筷子开吃,刚吃进腹中的食物却发酵成一股别扭地说不出的滋味儿,仿佛搅动翻滚的刺猬,让她肠胃发痛。 他和他的敏妃说话,也是这样细致体贴吧,或许,他对她的敏妃更好,昨晚那一掌,她可是记忆犹新。 “该怎么样做,臣妾心中有数,皇上不必为这些琐事操心。”她很想挖苦他应该把全部心思用在敏妃身上,若那样说,她又未免低估自己身为棋子的分量。 “这都不是琐事,在皇宫里,每一件小事都是大事。皇后失忆,不记得以前是如何生活的,所以,这些都要时刻注意,冬儿不是宫里出来的,她不懂得规矩。”他握了握拳头,一股真气稳稳回旋一个周天,声音也愈加平和。 她口气疏冷地打断他,刚才满是好奇的俏颜,已经冷如冰霜。“……你放心,我死不了。赫连恒,你的计划已是天衣无缝,不是么?” 凭空出现这样一桌完美的早膳,他大概是命人从后窗送进来的吧,她逃出月魔地宫,不过是被他换了一个地方囚禁。“在你的眼皮底下,我逃不了,也懒得再逃,我会活得很好。” 他摇头笑了笑,并不介意她的反讽。 反而是她,话说完,眼眶泛红,睫毛轻颤,两行泪簌簌滚落,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滴,砸在锦缎铺就的桌面上,忍也忍不住。 她的痛,此生此世,再无人能懂,于另一个世界的裴恒,难料生死,这辈子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那个不管多忙,每天早上都会陪她吃早餐的男人……她珍惜过,此时想来,她才发现,自己做得远远不够。 金黄的丝帕递上来,那一角上刺绣的腾龙一双眼睛仿佛真的,正锐利地定定瞅着她,能摄取魂魄一般。 湛蓝不客气地接过来,擦了眼泪,很大声很不雅地哼了下鼻涕,尚未搁下帕子,一杯茶便又递过来。 “赫连恒,你不用这样假惺惺的。” “既然朕利用皇后,而皇后又对朕有救命之恩,朕理当有所补偿。”他声音仍是温和沉厚,“皇后想吃什么,玩什么,做什么,只要朕能满足的,都会尽力满足。” “皇上金口玉言,湛蓝先谢恩!”湛蓝把他的丝帕丢在一旁,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泄愤似地说,“我要万花楼。” 赫连恒剑眉微皱,颇有些为难地笑了笑,“金银财宝,锦衣玉食,才是女人喜欢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皇上从胭脂姐那里拿了银子,却压根儿就不曾想过那些姑娘的下场。还是,在皇上眼里,女人还比不得一餐饭来的金贵?” 她一番驳斥,粉拳紧张地握紧,本以为他会生气,不想,他只是略一挑眉,唇角微扬,淡淡的笑也不曾改变。 “皇后,万花楼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也并非胭脂姐的,这背后有你意想不到的人支撑,恐怕朕给了你,你只会害那群姑娘下场更惨。” 湛蓝几乎在瞬间恢复从前的沉静,“赫连恒,你小瞧我?!” 他客气地以茶代酒,优雅对她一举,毫不遮掩自己对女人的蔑视。“的确。在朕眼中,皇后除了会做蠢事和傻事,还从没有做过一件值得称道的事,不过,昨晚上那一支舞……”他玩味挠了挠眉梢,由衷地中肯做评,“看上去还不错,若是只跳给朕一人看的话,堪称完美。” 食古不化的大男子主义,她竟然忘了,在这些古代男人眼中,女人不过是可以买卖的附属品。湛蓝扣住桌子边缘,气得颤抖的手,弄得整桌饭菜叮叮当当地响不停。 “皇后这是恼羞成怒吗?还是,皇后打算掀掉这桌美食?”赫连恒依然俊颜含笑,修长的手指优雅敲了敲桌面,“凭皇后这样的脾性,还想掌控万花楼?若你能一把掀了这桌子,朕倒是也能对你刮目相看。” ------------ 第022章 皇上,不要误会 湛蓝的确很想掀掉桌子,不过,这一桌可是御膳呐!她穿越来之后,难得吃到一次。 看在已经入腹的那盘极具艺术感的“鸳鸯戏水”的份上,她扣在桌沿上的手握成拳,尽可能地不对赫连恒拳脚相加破口大骂。 “赫连恒,既然万花楼幕后有更厉害的人,这会儿胭脂姐银库失窃,恐怕会被追究,她会变本加厉地逼迫那些姑娘接客。堕入风尘不是她们自己选择的命运,多少女子都是被逼的。你既有心救那些百姓,何不多救几个弱女子?” 赫连恒挑眉,无奈呼出一口气,看样子,不答应她,这件事要没完没了了。 “皇后母仪天下,善心可嘉。朕会考虑万花楼一事。” “皇上一言九鼎,最好说到做到。”湛蓝不是听不出,他这压根儿就是在敷衍。“还有一件事,还请皇上赏赐夙焰。” “夙焰对皇后周到细心,朕也正打算奖赏他。”他若有所思地一笑,眼神戏谑,“皇后能主动提出赏赐夙焰,倒是让朕意外。” 湛蓝没有吭声,只是不自然地动了一下肩,夙焰落在肩头的那个吻,仿佛千斤重,压得她肩骨难受,那温热湿软的触感,仍是能让她心头轻颤。 可恶的是,他不但吻了她,还抱过她,还亲手喂她吃饭――从月魔地宫外的溪旁将她直抱到殿内,此时想来,那竟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他身上的气息有淡淡的龙涎香。 这会儿萦绕鼻息的,竟也有龙涎香! 见湛蓝神色异样地看向自己,赫连恒脸色也微妙一变,却是因为想起她背后触目惊心的伤。他忙又端起茶盅押了一口,一壶茶已经见底,他饭菜倒是没有吃多少。 “皇后想赏赐夙焰什么?金银珠宝他不屑,锦衣玉食他也不稀罕,刀枪剑戟他更是没兴趣,他可是个怪人。” 湛蓝戳着筷子想了想,夙焰的古怪自不必多说,那张面具下遮盖的容颜,恐怕更怪吧。 “为他选两个合适的女人,贴身服侍他。”她在心底拨弄着小算盘,沉静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噗……”可怜的最后一口茶,还好他头侧到一边,并没有毁掉一桌精致的菜肴。“皇后为何要赏赐女人给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性格孤僻内向,若有温柔的红颜知己相伴左右,能让他开心些。”湛蓝兀自喝汤,却又忍不住咕哝,“看了女人的手臂都会流鼻血的男人,可不是需要女人给他开开眼界么?” 尽管她声如蚊蚋,赫连恒却还是听得清楚,他不自然地挠了挠鼻翼,忙又拿起筷子给她夹菜,“这个……不过,夙焰曾说过,若今生今世遇不到最爱的女子,他不会要其他女人。女人于他,宁缺毋滥。” 湛蓝一口菜哽在咽喉,被吻的左肩处仿佛烙铁烙过,烫得厉害,连带着她脸颊耳根也开始发热,盘子里的菜肴更是食不知味。 那个夙焰……应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想起他面具上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她受了惊吓似地,神情也呆怔。 “皇后,你还好吧?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赫连恒……” 赫连恒倒是并没有因她直呼名讳而生气,反而耐心地等待她说下去,“皇后想对朕说什么,直言无妨。” 他叫她皇后,这口气……让她耳边又浮现另一个声音,“皇后今日可好?”“皇后可喜欢窗外的绿牡丹?”那是夙焰的声音和口气,皇后这个称谓绕在舌尖上,自然而然,就如赫连恒寻常的口气。 他继续给她夹菜,“吃吧,不要胡思乱想,看得出,皇后很喜欢御膳房的菜。” “嗯。”湛蓝回过神来,还是鼓起勇气申明,“昨晚,我……” “昨晚”这个词,让赫连恒恍然大悟。他端起茶盅,隐忍笑意,仍耐心等着她打开话题。 “昨晚,臣妾……睡糊涂了,可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希望皇上……希望皇上不要误会。”湛蓝把话说完整,盘子里那块儿水晶肘子,已经被她戳成了肉糜。 赫连恒欣赏着她扑朔不定的唯美眼睫,清凉说道,“昨晚皇后对朕又搂又抱又吻,柔情蜜语,妩媚婉转,朕当然不会误会,朕很肯定,皇后对朕一番痴情!” 他这略带邪气的口吻,真的像极了耍赖的裴恒。湛蓝气恼甩了甩头,气急说道,“你……你不能这样……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别人。” 赫连恒俊颜莞尔,“是么?可皇后分明连朕的名字都没有叫错,皇后可是很亲热地叫朕――恒!” 昨晚,那样的她软腻在他怀中,迷迷糊糊倒是真情流露。不过,没有失忆的她,几乎与他是陌生的,如此忽然亲热,反而让他匪夷所思。若非他素来自控能力强悍,恐怕早就…… 见他视线瞄向自己的胸口,湛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赫连恒,你……你不要太过分!”看他这似笑非笑的神情,用脚趾头也猜得到,他脑子里一定在回味昨晚她搂抱着他的羞人一幕!“不准那样看我!” 赫连恒从她婀娜有致的傲人身姿上悻悻收回视线,“皇后慢用,朕想起,还有政务要处理,告辞。”已经没有茶可以漱口,可真是可惜! 他一身锦袍,半条褶子都没有,还是吹毛求疵地整了整。 “喂,赫连恒,你不能这样……话还没有说清楚呢!”湛蓝心急如焚,她心里却也清楚,就算自己满身长嘴,也不见得能解释清楚。这食古不化的古代男子,一定不相信她是异世界借尸还魂来的。 他玩味瞥了眼她气鼓鼓地俏颜,心底倒是陡升一丝不舍。 经过他身边,他拍了拍她单薄的肩,示意她坐着不必起身,“皇后再多吃点,自会有人来收拾。”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脚步匆促,仿佛真的很忙。 屋子里一时间静地骇人,阳光倾斜,仿佛也有声音。 湛蓝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半晌没有动,胃里已经爆满,她湿漉漉的头发也已经半干。倒是静下来,才发现,原来她有这么多话与赫连恒聊,原来和他在一起,她的胃口竟这般好。满桌饭菜,竟被她独自吃光了大半。 作者的话: 亲们,新坑期待人气,收藏撒花哦,千黎拜谢o(n_n)o~ ------------ 第023章 花楼的吸血妖后 眼前剔透的阳光里,竟然无半丝粉尘,这便是古代的绝妙之处,可惜如此洁净之地,除了尔虞我诈,便是血腥杀戮。 想起胭脂姐的那条断腿,和赫连恒刚才提起万花楼时,口气中隐现的凝重,湛蓝啪一声,果决搁下筷子。 “冬儿?”湛蓝轻唤一声,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在软凳上坐下。 梳妆台上的小抽屉拉开,里面已经摆满各色头饰,金银玛瑙珠玉,璀璨地能刺瞎人眼。 她从中拿了一支步摇簪,两朵蓝紫色的兰花下,缀着三条细细的珍珠串,清丽别致,于一堆东西里,倒是并不眨眼,却让她一见倾心。 候在门外的冬儿忙进来,“皇后娘娘?”她看了眼湛蓝手上的步摇簪,没有多言。 湛蓝沉思着,摆弄着发簪,“帮我简单梳个发髻,我要出去走走。” “是。”冬儿上前来,拿起牛骨梳,顺着黑如丝缎的长发梳下去,手却不停地抖,抖着抖着,那牛骨梳竟也落在地上,啪一声,刺耳的脆响,拼接无缝地琉璃瓷地砖仿佛能被砸出一条裂缝。 冬儿慌忙跪下去,直呼着奴婢该死,惊恐地忘了去捡梳子。 湛蓝以为她生怕扯痛了自己长及膝盖的黑发才会如此慌张,她捡起牛骨梳,忍不住多瞧了冬儿一眼,却发现她轻薄的唇竟也在抖,而且,粉中透白,不见血色。 湛蓝坐正,又从镜子里瞧了瞧她,那娇小的声音,在镜面的一角,缩成一个小球,楚楚可怜。 “冬儿,你是在怕我吗?” 冬儿俯首贴地,“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刚才有皇上在侧,她并没有害怕,但是,这会儿整座小院中就只剩了她在伺候皇后娘娘呢,她不能不怕呀。 湛蓝笑了笑,怜惜伸手,将她扶起来,“我不会打罚下人,你不必如此紧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也不必这样跪着说话。” 冬儿脸色还是苍白,她视线突兀地落在湛蓝的一双手上,又惊又怕地仔细端看,如此莹润粉嫩的一双手,丝毫不像是女妖的手呀。 “皇后娘娘,昨晚……昨晚,宫墙外有几具女尸,是被吸了血的干尸,刑部天未亮就接了命案,经过仵作验尸证实,那几个女子,都是十四五岁的处子之身。” 话说完,冬儿额上汗珠儿已经如豆大,气息也用尽了似地,差点虚脱地蹲到地上去。 湛蓝黛眉微挑,半是玩笑地揶揄,“你怀疑,那几个女子是被我吸了血?” “奴婢……奴婢不敢,但是……敏妃娘娘……”冬儿越说越小声,最后再也寻不到话尾音。 湛蓝叹了口气,却并不见丝毫怒容,反而沉静笑了笑,“看样子,敏妃对我的诋毁的确颇有成效,那几个处子之身的干尸,出现的也恰到好处。恐怕不只是你怀疑我是凶手,可能这会儿,刑部的人,乃至整座京城的百姓,都认定我是吸血女妖了。” 听着湛蓝声音娓娓,冷静从容,冬儿苍白的脸儿顿时又红了,她却没有勇气再开口。 湛蓝摇头笑了笑,侧首拍了拍冬儿的肩,“别怕,我不会怪你。给我梳头吧,这会儿若是闷在屋子里,才正坐实了敏妃的诋毁呢。” 她把牛骨梳放在冬儿手上,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跟在我身边,必会经历腥风血雨,这才刚刚开始,你若是撑不下去,我可以去回了皇上,让他给我换宫里的人来伺候。” “奴婢愿意服侍皇后娘娘。”冬儿看着她绝美的笑颜,眼神呆了呆,不禁又难过起来。 经历过怎样的苦,才会在被当做吸血女妖之后,还能笑得出来呢? 昨晚,她可不是没有看到,皇后娘娘华丽精彩的舞步之中,那遍体的触目惊心的伤。可皇后娘娘仿佛全无所觉似地,跳得那样尽兴,那样美,反而那些伤痕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湛蓝颦眉回想着昨晚的一幕,忍不住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臂上的箭伤,只是一个浅浅的粉色的疤痕,敏妃那样的反应,实在可疑。 “冬儿,若是敏妃昨晚不曾说那番话,你会认为我手臂上的疤痕,是箭伤所致吗?” “坊间传言,皇后娘娘与皇上出游遇刺坠崖,倒是并没有说中箭还是中刀,更没有说什么毒蛊之类的,若单单这样一看……”冬儿从镜子里瞧了瞧那枚粉色的疤痕,“倒是也像胎记,就算是被尖锐的石头打中,也会有这样的伤痕呀。” 湛蓝若有所思地点头一笑,“这就是症结所在,敏妃不但知道这是箭伤,还知道,我所中的箭是染了毒蛊的……”想起敏妃提及这些时,赫连恒的那一掌,湛蓝心头恍惚一动。 冬儿细致的柳眉也皱起,她从镜子里看定湛蓝精致的鹅蛋脸,说道,“皇后娘娘,敏妃把事情说的如此具体,除非……” 湛蓝也从镜子里看定她瞪圆的眼睛,把她不敢出口的话说完,“她若不是幕后凶手,便是知道幕后凶手布下的一切。” “正是,正是……”冬儿点着头,心中也不由得唏嘘皇族内的阴谋算计。 湛蓝沉重地压低声音,“可怪就怪在,我体内并没有毒蛊。” 冬儿也不禁紧张起来,“那可能是刺杀忙乱,刺客弄错了。” 湛蓝盯住镜子里的自己,眸中锋芒轻闪而过,“当时我与皇上在一起,他们料定皇上武功高强,派出的人,定然也不会弱。只怕,不是我身上的毒蛊被医好,便是有人帮我挡下了。” 想起在月魔地宫里偷窥到的一幕,以及刚刚用膳时,赫连恒不自然地咳嗽,不自然地频频饮茶……湛蓝手掌刺痛,连带着心脏也猛地一缩。她一低头,才发现,手中正握着那枚步摇簪,栩栩如生的花朵边缘的玉托刺得她肌肤透出粉白的印子。 见发髻已经绾成,她忙调适心绪,抬手将步摇簪斜斜簪在头上,“怕是刑部很快会找上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宫也该会一会这些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古人了,不过,第一步,应该先救万花楼里无辜的姑娘,不能让她们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里当炮灰。” 白天的万花楼,虽然比夜晚冷清,却还是比别家店里热闹。 银库失窃和胭脂姐被打断腿一事,对于生意,丝毫没有影响,倒是因为湛蓝的驾临,一整栋万花楼,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地毯,桌椅,装点的花卉摆设,一应皆是艳丽暧昧的紫红,仿佛胭脂姐的锦袍般扎眼,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和酒气、花香,混合一处,浓郁,古怪,憋闷异常。 湛蓝搭着冬儿的手,正要上楼梯,就听得楼上走廊里传下急促的奔跑的声音,似要把廊间的地板跺穿――那些砰砰的响声,竟是女子们为躲避她这个“吸血女妖”,缩进各自的房间去了。 “皇后娘娘,小心!”冬儿一声娇呼,就听得楼上咕噜咕噜响。 湛蓝一抬眼,就见一个男人正从楼梯上滚下来,她忙和冬儿让到一边,那男人滚落下来,摔得鼻青脸肿,正落在她的裙边。 湛蓝好心要扶他一把,刚伸出手,那男人却跪爬着往楼梯下去了,口中还叫嚷着,“不要吸我的血,不要……我不好吃,我一点都不好吃……” 她的手停在半空一僵,摇头一笑,细白的手,握成拳收回来。 楼上随即又冲下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经过她身边时,停也不敢停,也顾不得整理好衣衫,便冲出了大门。 有尖细的声音在楼上气恼咆哮,“还没给钱呐……当老娘是白给的呀?!”那女人一见楼梯上的湛蓝,忙返回房内,把两扇门关得一丝风也不透。 湛蓝叹了口气,径直上楼,冬儿引着路,带她敲开了胭脂姐的门。 胭脂姐的丫鬟一拉开门,一看湛蓝,顿时脸色煞白,“皇后娘娘……”说话间,她忙跪下去,恐惧地看了眼门内。 罗汉椅上,胭脂姐一脸凶相尚未来得及收起,她虽是断了腿,却并没有闲着,她一手撑着拐杖,脑子却忙着盘算,该如何调教人牙子刚送来的两个小丫头。 湛蓝打了个手势,示意跪在地上的丫鬟起身,一脚迈进来,一股血腥便冲入鼻息。 房内跪着两个遍体鳞伤的小丫头,被两个赤膊的壮汉打得啜泣不已,壮汉黝黑的大手上,鞭子正滴着血。 “胭脂姐,这是要做什么?”湛蓝打量着那两个小丫头,稚嫩地花苞一般,模样还带着婴儿肥,两双眼睛水汪汪地已经哭得红肿。 “哎吆?皇后娘娘,您怎么到我这肮脏的地方来了?”胭脂姐忙要撑着拐杖起身,却也只是作势,见湛蓝摆手示意她免礼,她便干脆又舒服地坐下来。 “胭脂姐已经受伤,竟还忙着生意,本宫倒是该对胭脂姐肃然起敬了。”湛蓝说完,也不给胭脂姐咂摸她话中意思的时间,便命令冬儿,“冬儿,带着两个姑娘去本宫的院子,好好照顾。” “皇后娘娘,你要做什么?”胭脂姐直接给那两个壮汉打眼色,却不料断腿处一阵剧痛,她惨叫一声,才发现,湛蓝湛蓝一只白皙纤柔的手,正按在她被两片木板固定的断腿处。 而湛蓝倾国倾城的鹅蛋脸上却还有温婉的笑,这绝美的笑颜,仿佛昙花般风华绝代,让那两个壮汉也看得呆怔。 湛蓝又在那两个木板上重重地拍了拍,“胭脂姐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太劳神的好,本宫虽然落身花楼,终究还是皇后。皇上顾念着本宫的面子,让本宫好吃好住,你最好也掂量着,别惹怒了本宫。” ------------ 第024章 遣花,斗兽惊魂 “牛大,牛二!”胭脂姐痛得满头冷汗,向那两个壮汉呼救。 湛蓝转头,凤眸威严一扫,那两个健壮如两堵墙的壮汉不得不停住脚步。 湛蓝细软的手,在胭脂姐腿上那两个木板间揉捏着,如水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嗖嗖的冷意,“皇上有旨,要彻查万花楼失窃一事,碍于胭脂姐以及她手下人素日的作风,难排除万花楼自己人监守自盗之嫌,因此,三日之内,胭脂姐最好安分呆在房内,不得有误!” “完颜湛蓝,你假传圣旨!”胭脂姐又气又痛,握在罗汉椅扶手上的手颤抖不止,满头珠翠也颤颤巍巍,“皇上若真有圣旨,早就派护卫或者太监来传……” 湛蓝冷笑逼近她妆容已花的脸,从她手上取过脂粉香浓的帕子,动作温柔地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胭脂姐若不想被本宫放干了血,最好还是闭嘴,乖乖呆着的好!” 胭脂姐惊恐地眼睛大如铜铃,她气息也紧张地屏住,视线盯在湛蓝肌肤吹弹可破的俏颜上,心里闪过那么一丝怀疑,难道这绝世的妖精般的容貌,都是因为吸血才有的?她不敢相信,完颜湛蓝竟承认自己吸血。 “你……你……你不是只吸处子血吗?” “是呀,不过,本宫饿极的时候,老女人的血也不嫌弃。你是知道的,甜腻吃多了,总想换换口味嘛。”湛蓝故意地妩媚舔了舔唇角,黛眉狡黠轻挑,“不过,你放心,昨晚本宫吃了几个丫头,这会儿还撑着呢,好好养伤吧,多吃点,养肥点。” 砰――门板突然关上,胭脂姐还圆睁着眼睛,就连湛蓝何时离开的都没有发现,她只觉得一阵阴风从脊背滑过,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牛大,去报官,我的银子一定是这个吸血女妖偷走的……皇宫外的干尸是她做得,你们都看到了,你们都听到了……是她,是她……”胭脂姐尖利地咆哮着,丢了几个茶杯,把牛大~逼出门槛。 牛大逃出门来,一个茶盅贴着脸颊飞去了楼下,碎的刺耳,他刚从门口转身,健壮的肩却被一只娇软的手按住,肥肉横生的黝黑脸庞顿时一阵暗红。 “皇后娘娘……”他忙跪下来,仿佛被驯化的猛兽般乖顺。 湛蓝示意他起身,“牛大,别紧张,本宫只是想问,胭脂姐的账本在何处,还有新买来的姑娘们都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呃……这……”牛大跪在地上不敢起,却也不敢说出账本所在。 湛蓝微微一笑,伸手,帮他整了整身上不太整齐的棕黑色的刺绣坎肩,“被胭脂姐踩在脚底下,你的男子汉气概都没了?看你这样健壮如牛的,本宫还以为,你良心未泯,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她煞有介事地悠长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本宫错看你了,你除了殴打那些弱小的丫头,一无是处。” 看着湛蓝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露出无尽的失望,牛大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都爆发出来,声如洪钟地说道,“皇后娘娘错了,牛大别的没有,就是有良心,若非家中还有老父老母照顾,牛大绝不会做这种殴打弱小之事!账本就在隔壁书房,新买来的姑娘都被关在地下的暗室里。” “这才对嘛!”湛蓝笑了笑,倒是没想到,他这蛮牛的外表下,还有忠厚。“本宫封你为本宫的贴身护将,暂定个六品吧,你意下如何?” 牛大被天上掉下的元宝砸中了似地,愣愣盯着湛蓝微笑绝美的俏颜,忘了反应。 “皇后娘娘,奴才也想当护将!”牛二从房内冲出来,呼哧呼哧地粗喘着,鼻环耳环都在晃荡,他跪在兄长身侧,震得整个地板隐隐一颤。 湛蓝打量着这两个壮如熊,蛮如兽,却一脸倔强的男人,虽然他们长得不好看,不过,摆出来吓人倒是绰绰有余了。 她心里拨弄着小算盘,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好,打现在起,你们兄弟两个,都是本宫的护将,不过,你们可要拿着祖宗牌位发誓,打今儿起只能听本宫的话,其他人的话一概不能听,就连皇上的也不能听,明白吗?” 牛大牛二相视一眼,忙郑重其事地发起誓来。 “现在,本宫有几件事吩咐你们做,也算是对你们为官的第一场考验。都是极简单的小事,所以,你们务必要做好。” “是。” 万花楼的三十六扇门紧闭,兴盛十多年的花楼,破天荒地摆出了“暂歇业”的牌子。 而后院大门处,有当铺的人频频来运走东西,并留下成箱的银两,打算从良的女子正排了队领取卖身契和银两…… 得以自由的那些女人这才明白,皇后娘娘,完颜湛蓝,不但不是吸血女妖,还有着无人能及的菩萨心肠。 湛蓝根据年龄与她们被卖入花楼的年限,给予相应的补偿,每一个人手上的银子都足够拿去买一个小院,做些小买卖,只是,她累得手臂酸痛,加上冬儿帮忙,竟还是忙不完。 “冬儿,看花楼内还有没有伶俐的丫头,叫来帮忙。” 湛蓝清点着手上的银两,正说着,就见后院的那株老梅树下,走来两个娇艳的女子,一个红衣娇艳,一个黄裙明媚,一举一动婀娜多姿,说不出的美丽多情。 她们青丝高绾,衣袂蹁跹,映在风骨铮铮的梅树下,这一幕仿佛电影里某个唯美镜头,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两个女子身上竟无丝毫风尘的俗媚之气。 见她们在眼前跪下来,湛蓝不由得暗悔自己不是男子,否则,这两个女人她定都收来,享齐人之福。 “参见皇后娘娘,若娘娘不弃,牡丹与芍药愿意帮忙。”声音也整齐柔婉,动人心弦。 冬儿忙凑到湛蓝耳边,给她介绍,红衣的叫牡丹,黄裙的是芍药,两人是万花楼的花魁,皆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是胭脂姐的掌中宝。 湛蓝打量着她们,牡丹面若银盘,身姿丰润,眉宇间的确有一股仿若牡丹般的冷傲贵雅之气,而芍药则是瓜子脸,细细的眉间倒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温婉之气。 湛蓝坐在堆满银子的桌案旁未起身,心底闪过一丝犹疑,“你们两个不想离开万花楼么?既然一身才艺,埋没风尘着实可惜了,离开此地,去嫁个好人家不是难事。” 牡丹俯首说道,“不瞒娘娘,民女二人都出自官宦,但……如今的身份,若是想嫁个好人家,也是为妾为奴的。” 芍药也恭顺开口,“民女见皇后娘娘义举,心肝钦佩,听闻牛大牛二说,娘娘要整改万花楼,所以,民女想留下来,相助娘娘。” 湛蓝俯视着她们,未作迟疑,“既然如此,就过来帮忙发银子吧。你们正好可以代替冬儿。”她不放心被打伤的那两个小丫头,郎中虽然已经瞧过,也给伤口敷药,毕竟年纪小,又受了惊吓。“冬儿,你回院子瞧瞧那两个丫头的状况,若有恶化,马上叫郎中瞧瞧。” 牡丹和芍药站到桌旁来,听过湛蓝的吩咐,见冬儿匆匆去了,两人相视一眼,却各怀心思,眼神皆是说不出的复杂。 太监一声尖细的“太后驾到”,刺破御花园深处那座百兽园的宁静,还尚未见到太后的踪影,守卫各处的护卫,内监便恭顺整齐地跪在地上候着。 而钢铁栅栏围成的驯兽场内,赫连恒一身黑色劲装,正手拿着皮鞭,驯化一头雪豹。 一人一兽惊险紧张地斡旋,俊雅的黑影更黑,矫健的白兽更白,脚步皆是迅敏无声,两双眼睛盯住对方,仿佛正在比武的两个绝顶高手,丝毫未有松懈。 赫连恒嘴上吹着竹哨,瞬间打出两鞭,雪豹躲过了一鞭,仍似不屑,偏不钻过设定好的火圈,反而嘶吼着朝他扑过去。 梁福恰在栅栏外提醒,皇上,太后娘娘已经到了。 赫连恒没有理会,侧身躲过雪豹,手上的鞭柄翻转,戳在雪豹的侧腹。 看似,他并未使出多少力气,那庞然大物却横飞过来,正撞在梁福脸前的栅栏上,又重重落在地上,溅起大片飞尘,当即晕厥。 梁福吓得脸色发白,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幸而钢铁栅栏牢固,否则,这雪豹砸在他头上,岂不是要把他砸成肉泥? 太后一过来,就见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由得停住精致的牡丹宫靴,她不怒自威的杏眸冷冷盯在赫连恒身上,更暗惊于他内力之深厚。 “恒儿,你被毒蛊折磨,不好好静养,怎又和这些蠢物纠缠上了?当初建这百兽园,哀家便说你玩物丧志,眼下可正应了那句话。” 赫连恒从驯兽场内走出来,随手把鞭子丢给一旁的护卫,从容单膝跪地,俊颜上除了一丝薄汗,便是宽厚温雅的笑,“母后金安!刚才惊吓了母后,是恒儿之错。” 太后取出帕子给他按了按额角,“瞧你这一身的汗和土,哪里还像个皇帝?” 赫连恒兀自拿过她手上的帕子擦汗,伸手搀扶着她朝百兽园的孔雀园走去,“朝政有母后,恒儿闲着也是无聊,整日听敏妃唠叨着让恒儿吃药,恒儿也厌烦了。” 作者的话: 亲们,新坑期待人气,喜欢的收藏o(n_n)o哈! ------------ 第025章 打狗,不看主人 这一幕,俨然是母慈子孝,一应随侍都紧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入了花卉点缀的月洞门,满园绿意盎然,园中鸟语花香,热泉缭绕,仿若梦幻之境。 太后观赏着目不暇接的宜人景致,脸色倒是没有丝毫和缓。“哀家平日不常来,不曾想,这里倒成了一处仙境呢。” “母后,您该看看恒儿新命人抓来的两只孔雀,它们羽毛鲜亮,开屏美艳,堪称一绝,这可是恒儿专为母后寻来的。”说话间,赫连恒扶着她进入园中凉亭,又命人端来香茗糕点。“母后慢用。” “哀家是有要事问你。”太后并没有碰茶,更没有碰糕点。她坐下来,便正襟威严,眸光更加肃冷深沉。“宫墙外的那几个女尸,是你丢在外面的?” “母后都知道了?”赫连恒的一句反问出口,眼角眉梢都是笑,“那都是母后赏赐给儿臣的厚礼,母后自然对那几个女子颇为熟悉的。” 太后的确对那个女子熟悉,却也正是因为熟悉,才更疑惑。 那几个女子服用慢性毒药——诛心粉,已有半月之久,毒性早已沁入血液。 照理说,赫连恒吸了她们的血之后,应该心脉俱断,七窍暴血而亡。 可出人意料的,他不但没死,还一招打得那雪豹横飞出两丈远。 在确认那几个女子的干尸之后,若非她们指甲双唇呈紫黑色,她定会怀疑,身边死忠的太监赵禄,喂她们吃的是桂花粉。 太后越是沉思,一脸精致的浓妆,被暗紫色的凤袍映着,更显得阴沉妖冶,“皇帝,你吸血之事不能传扬出去,这件事闹大,满城百姓惶恐,对我皇族不利。” 赫连恒端起茶盅,优雅浅尝一口,茶香漫溢口鼻,越觉得心情爽利。“这些道理,儿臣都懂得。不过……” 太后再也压不住火气,“你还有不过?你知不知道刑部已经着手查案?若非哀家着令丞相亲自侦办此案,恐怕那群做事没分寸的喽啰,就查到你头上来!你做事如此没分寸,可还记得自己是一国之君?” 赫连恒无奈叹了口气,“母后,您总不能让恒儿把血吸干之后,还得亲自去埋尸呀。您也说了,恒儿是皇帝嘛,哪有皇帝亲自做这种事的?倒是丢了更简单。” “恒儿!”眼见着自己一手驯养出的乖巧傀儡,成了比那头雪豹更难以掌控的脱缰野马,太后一口怒气堵在心口,却旋即,她脸上的笑又变得阴冷从容,“恒儿说的也有道理,是哀家考虑欠妥。不过,哀家刚从敏妃那边过来,听她说,万花楼的绛舞姑娘像极了完颜湛蓝,倒是不如,把这个黑锅丢给她去背!” 赫连恒仍是扬着唇角,眸光闪也未闪,“既然母后已经有了裁夺,又何必来找恒儿问罪?母后直接去找完颜湛蓝就是了。”他转头看向凉亭外,正见两只孔雀绚丽开屏,“当真是美丽的尤物,如此奇景,可是难得一见。” 太后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目光还是盯在他俊雅的脸上,却除了宽和温雅的迷人浅笑,再也没有别的波澜。是从何时起,她连这小子的心思都捉摸不透的? “恒儿,念及完颜湛蓝对你有救命之恩,哀家不会马上杀了完颜湛蓝,哀家会给她医好失忆症,让她帮哀家拿取龙血草。”说话间,她杏眸眨也不眨,仍是死死盯着他狭长的眼睛。 赫连恒惬意欣赏着孔雀开屏,对她客气地微一侧首,恭顺地无可挑剔,“母后英明,若是完颜湛蓝能说出龙血草的下落,母后便可长生不老了。恒儿盼着那一天!” 太后这才从石凳上起身,带着尖锐护甲的手伸向一旁走过来的赵禄,稳稳搭在他的手臂上,迈下凉亭台阶,她听到赫连恒说恭送母后,她又转回头来多看他两眼,掩映在这仙境一般的景致里,那抹俊雅的黑色身姿,器宇轩昂,在她心里却成了一根刺。 走出百兽园,赵禄圆润的脸上堆上笑来,小心观察着太后的脸色,尖声细气地低声说道,“太后,您怀疑,皇上早就知道完颜湛蓝还活着?” 太后冷冷一笑,被扶着坐上凤辇之后,沉吟一声,才说道,“敏妃话语含糊,也没有透露自己是如何知道完颜湛蓝就是绛舞的。倒是完颜湛蓝,生怕别人不知她是谁似地,万花楼银库失窃已经引起轩然大波,她竟然遣散了那群花楼女子,将万花楼纳入囊中。赵禄,你说,这女人是蠢?还是愚?” 赵禄嘲讽笑了笑,“呵呵呵……这完颜湛蓝的脑子的确不正常便是了,可能真的是坠崖之后,摔傻了吧。她又岂会知道,万花楼是丞相的呢?银库失窃一事,可是让丞相好一阵心疼呢!不过,若是皇上早就知道完颜湛蓝还活着,定然不会让她栖身花楼,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可是奇耻大辱!” 赵禄迈着小碎步,跟在起驾的凤辇一旁,兀自捉摸着,仍是疑惑不解,“可……怪就怪在,皇上竟然对完颜湛蓝丝毫不关心。” “他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后斜倚在宽大的软椅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还是赫连恒打飞了雪豹的惊险一幕。 “可,太后……完颜湛蓝,毕竟是救过皇上一命的女子呀。” “赵禄,你可别忘了,那个救了皇上一命的女子,是他杀父仇人完颜袭的皇妹,皇上就算再多情,这点恩怨还是能分得清的,毕竟,他可是哀家一手抚养长大的。”太后说完,懒得再开口,心底却猛地一动。 她赫然想起,那头雪豹是三年前秋猎时,她命人捕来送给赫连恒的,当时,他说百兽园里的珍奇异兽太少,出彩的更是没有几个,那口气抱怨起来,仍是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可……如今,他胆大妄为地打狗都不看主人了,还当着主人的面,把那雪豹往死里打。 她犹记得赫连恒八岁那年,她牵着他的手,坐上龙椅的那一幕。 美若仙童的男孩,活泼率真,他俯视着叩首跪拜的文武百官,不肯安分坐在龙椅上,挣开她的手,奔下丹陛,去扯那些官员官帽上的珠翠缎带,烂漫欢快的笑声,让那些官员惊恐万分……唯有丞相楚东鹤——她的胞弟,敢训斥他的调皮。 他却并不怕楚东鹤,反而大嚷,“朕是皇帝,你不让朕扯你的官帽,该打屁股,来人,打丞相二十大板。” 如今想起那童颜童趣的一幕,太后越是心底生寒,或许,赫连恒从没有天真过,他在孩童时,就有了与大人比肩的城府,他也原就没有被她捏在手心里。 太后越是沉思,越是心烦意乱,再无心思闭目养神,忽而又想起多年前的那场布局,头皮也麻痛起来。 “赵禄,康辽那边可有消息?当年水家后人追查有线索了吗?” 赵禄疑惑地轻甩拂尘,“太后,康辽那边的细作一直没有信来。水家的人也不太好查,当年完颜袭将水家三百余人满门抄斩,据说,就连水老夫人养得波斯猫,还有水少夫人刚满一岁的女婴都没有放过。” 太后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视线幽沉落在远处,“若是能清理干净倒是好,怕就怕完颜袭会留下一个祸患,威胁哀家。” 赵禄安慰道,“太后,已经十八年了,死无对证,太后担这个心,倒是不如好好歇息一会儿。” “哀家寝食难安呐。”太后一拍扶手,“传金风金雷两兄弟到御书房来,另传口谕,只让丞相监察宫墙女尸一案,不必亲自出面审理。” “遵旨。” 胭脂姐从楼上撑着拐杖打开门,就见牛大和牛二门神似地站在门口,她熬不过腿痛,睡了一下午,睁开眼,窗外已经是月明星稀,奇怪的是,今日的万花楼格外冷清,半丝莺声燕语听不到,歌舞喧哗更甭提。 “那群死丫头呢?老娘不过断了一条腿,都当老娘死绝了吗?” “胭脂姐……”牛大笨嘴拙舌,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倒是也清楚,若是提起“皇后娘娘”四个字,胭脂姐一定会杀去竹院,杀了皇后娘娘。他憋得涨红了脸,终于还是憋出一句话,“胭脂姐,皇后娘娘说让您在房里呆着。” 牛二干脆用点头来附和兄长的话。 胭脂姐连珠炮似地打断,“万花楼被盗了银库,她们就没胆子出来接客了?”她拐杖戳着走廊拼接无缝的地板,中气十足的喊道,“都给老娘滚出来接客!”她的声音,在整栋楼内,传出重重的回音来。 她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楼下大堂内那些美妙绝伦的布置不翼而飞,只剩了空空荡荡的一片,就连那些花卉盆景都不见了。 她恼火地正要骂人,楼下大堂紧闭的大门却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她命牛大去开门,楼下却飘似的经过一抹宝蓝色的窈窕身影。 那百蝶穿花的锦袍,冗长曳地,蝶袖束腰,映着高绾的长发,随着轻缓无声的步履,步摇上的垂珠儿,摇曳轻摆,衬得侧脸肌肤胜雪。单如此一个倩影,惊为仙女,胭脂姐恍惚愣了愣,这才想起那是谁。 门板被纤细的素手拉开,门外几十个身着铠甲的粗犷男人也因这绝美的倩影,怔然愣住。 ------------ 第026章 冷酷将军不好惹 大堂顶部的那几颗夜明珠光芒煞亮,打在她如雪的肌肤上,她肌肤更白,蓝袍更艳,身上的避毒玉珠,光彩夺目,一股清雅如兰的香气如她沉静从容的气韵,缓缓漫溢四周。 领首的男人冷酷内敛,却也不由得微眯眼睛,一是因为堂内光线太亮,二是因为眼前的女子太耀眼。 他高大的身躯堵了半扇门的宽度,一身金甲外罩黑色披风,器宇轩昂。那披风仿佛随意泼出的墨,融在漆黑的夜里,黑发下深邃幽深的眼睛,却比披风更黑更沉,反衬得瘦削俊朗的面容白皙如玉。 “本将金风,奉丞相之命,彻查万花楼银库失窃一案。”他声音仿佛出鞘的刀,眼神却比刀更犀利地刮过湛蓝。 湛蓝轻浅一笑,堵在门口,并没有让开,“原来是金风将军,你见了本宫,怎么不下跪?” 金风本是要带人硬闯,刚抬起的脚又落下,“你是?” 湛蓝好整以暇,双臂环胸,打量着他,以及他身后的一群金甲兵,口气却漫不经心,“你来时,丞相没有告诉你,本宫是谁么?” 金风的确知道她是谁,自从她和赫连恒遇刺之后,她的画像就派发到他手上,他翻看了三个月,为了寻她,被太后逼着几乎挖地三尺,如今她在眼前,他却并不想跪下去。 这个女人不但不值得他跪,她这阶下囚的身份,他更不该辱没了自己。说到底,她完颜湛蓝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异国女子罢了。 金风浓眉一挑,干脆当不认识她,“姑娘,本将前来查案,你若妨碍公务,本将可是会定你的罪!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万花楼已经是本宫的私宅,将军一无搜查官文,二没有给本宫看你的官职铭牌,本宫如何敢放你进来?”湛蓝后退两步,厉声命令她的金牌保镖,“牛大,牛二,把这个目中无本宫的金风将军轰走!” 咚咚咚……一阵震耳欲聋的奔跑声从楼梯上传下来,整个楼梯差点被震塌。 那如熊般健硕的牛大、牛二,冲到门口来,就听得金风背后传来一个温润含笑的男子声音。 “皇后娘娘,且慢!” 跟在金风左后方开口的那人上前来,与金风一身装扮相仿,他噙着客客气气地笑,俊朗的圆脸,倒是不像金风那样有棱有角又刺手,他毫不迟疑地单膝跪下去,他身后的那群金甲士兵也都跟着跪下去,“末将金雷,叩见皇后娘娘!” 牛大牛二哼着鼻孔,仍是瞪着金风,湛蓝安抚拍了拍他们的肩,“牛大,牛二,身为本宫的护将,别与目中无人狗仗人势的小人一般见识,眼下楚氏自以为红了半边天,丞相手底下的人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世态炎凉,有目共睹。” 湛蓝抑扬顿挫的一番话,让金风气得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拳头咔咔作响。 她示意跪在地上的金雷免礼,一脸客气的微笑格外明媚,与对金风的厌恶大相径庭,“金雷将军,要搜要查,尽管去做,至于这个金风,休想踏入本宫的地盘!” 金雷看了眼金风,若有所思地微扬唇角,客气说道,“谢皇后娘娘,末将得罪了。” 他要去查看金库,搜寻线索,湛蓝便让牛大牛二带他们去金库。 为防万一,她早就让牛大和牛二把金库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这些食古不化的楚太后狗腿,想找线索,除非他们每人长出第二颗脑袋。 至于那位撑在刑部幕后的丞相大人楚东鹤,他如此比赫连恒慢了一整天的节奏,可怎么斗得过那个狐狸皇帝? 湛蓝摇头笑了笑,不禁为楚东鹤捏了一把冷汗,不过,这会儿……赫连恒正忙着掀哪个妃嫔的牌子吧。 想象到那个有着裴恒容颜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同榻而眠,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见湛蓝转身要去,金风在门外冷声开口,“皇后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末将此来是查案,还请娘娘配合。” 湛蓝只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兀自朝穿过大堂,这便要朝后院去,楼上的栏杆上,传来胭脂姐的怒呵,“完颜湛蓝,你给我说清楚,你对我的万花楼做了什么?你刚才胡言乱语,说什么是你的私宅,到底怎么回事?”伴随那尖利的声音,突然砸下一个东西。 “小心。”湛蓝听到金风的提醒,疑惑仰头,就见胭脂姐的拐杖迎面砸来…… 下一刻,那拐杖被一张俊朗刚毅的脸挡住,她腰间一紧,身体被突然抱起,她看到自己蓝色的裙摆在金风幽深漆黑的瞳仁里飞旋过一个美丽的弧度,拐杖――啪啦落在一丈外的地上碎成了两段。 湛蓝安然无恙,还是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冷战,确定自己完好无损地正被金风横抱在怀中,她才松了一口气。不稳的呼吸间,却尽是金风身上清苦的杜若药香,她不禁又多看他一眼。 可是,胭脂姐未免太大胆,当着官差的面,竟敢行凶伤人?她若不是被气疯了,便是脑子被门挤了。 见湛蓝脸色苍白,金风安抚地说了三个字,“没事了。” 他从容放下轻若无骨的湛蓝,后退两步,却无法抹去怀中满满的淡雅的兰香,和手上娇软的触感,他不着痕迹地握了下拳头,又退开两步,站得远了些。 湛蓝很快恢复了镇静,却难免有些尴尬,“多谢……多谢金风将军。”刚才被她刁难的苦情将军,突然成了救命恩人,她还真是不适应这样戏剧性的转变。 金风不再看她,命令门外剩下的随从,“来人,把胭脂姐带去刑部审问。” 胭脂姐在楼上破口大骂,“完颜湛蓝你这个狐媚子,给男人抛个媚眼就能脱罪了?”见两个金甲兵冲上来,她怒斥金风,“你不能抓我,我是无辜的,完颜湛蓝不但夺了我的万花楼,还是个吸血女妖!宫墙女尸就是她做得,她亲口对我说的……她是吸血女妖!” “住口!”金风肃冷低沉地斥道,“宫墙女尸案本将军自会彻查,轮不到你胡乱指责,你刚才意图行凶,罪该严惩,押走!” 胭脂姐被押出万花楼,大堂内忽然安静异常,湛蓝不安地数着自己的心跳,思忖着该如何应付金风的盘问,却无奈,迟迟等不到他开口。 她咬牙抬眸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金风,视死如归地开口,“金风将军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末将并没有问题。”金风只瞥了她一眼,便开始打量万花楼的格局。 紫檀木的门窗,雕花精致,价值不菲,他以前也曾来过,不过,大多数时间,这里人满为患,装点的琳琅满目,掩藏了这栋楼阁本来的绝佳的美。 湛蓝沉了沉气,跟上他闲散踱着的脚步,却也注意到他没有严谨的视线。“胭脂姐说得对,我威胁她时,我的确说过自己吸血……” 金风不耐烦地打断她,“完颜湛蓝,在本将军眼里,你不过是异国一枚棋子,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本将军为你费的神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听废话。” 说话间,他径直穿过大堂,走向大堂左侧的走廊通道,那是通往银库唯一的路。 湛蓝追上去,紧张揪扯着自己袍袖,一边关注着他观察的方位,一边跟上他的脚步。 走廊上的灯没亮几盏,被他高大的背影遮挡了光,她仅能看清脚下的路。刚才她还打算着承认自己杀了那几个女子,这会儿却反而没了底气,“金风将军不怀疑本宫是吸血女妖?” “刚才抱着你时,本将军已经探过,你脉搏心跳都正常,更无丝毫内力,凭你刚才连楼上掉下的拐杖都躲不开,如何一次制服四五个与你一般大的女子?” 湛蓝站住脚步,心底不由一叹,难得,古代还有个不糊涂的官差。“呃……那么,金风将军有猜测到谁是凶手么?” 金风在墙边站住,粉刷洁白的墙壁,似是被锐器划过,露出青灰的砖,。 他一撩披风,蹲下来触了一下那个位置,才对湛蓝说道,“本将军不喜欢凭猜测断案,另外,就算猜测,也没有必要告知你。” 湛蓝见他专注于那片毁掉的墙皮,心口一紧,忙上前来,“这一处是下午本宫命人搬橱柜时碰到的,为了遣走那些想从良的女子,本宫变卖了值钱的橱柜。那些伙计笨手笨脚,所以……” 他眼神冷讽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可以省掉一堆没用的解释。“这是剑鞘尖端划出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一个转身,挂在他腰上的剑鞘正好触到那个位置,“那窃贼当时定然是站在这个位置,指挥他的手下运走库银,因为反复重复一个动作,又过度紧张,连留下了痕迹都没有发现。此人倒是与本将军个头相仿,剑的大小也无异,由此可断,窃贼元凶有可能就职于朝中,而且位居四品。” 湛蓝惊得屏住气息,没想到他竟凭一道划痕,就推断出这么多。再查下去,只怕真的会查到赫连恒头上。“你怎么可以断定他位居四品?” 作者的话: 新坑期待人气,亲们,收藏撒花哦,千黎拜谢o(n_n)o~ ------------ 第027章 为他,屈尊降贵 “很简单,只有四品护将,才会佩戴本将军这样太后钦赐的七星宝剑。”金风说着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口气中,不是骄傲,倒是嘲讽的意味更重。 湛蓝太过震惊,分辨不出他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她的愚钝。她也的确疏忽了这一点,太后掌控朝政之后,对各个方面管制都极其严谨,就连护将的佩剑佩刀都是统一规制的。 金风继续朝着银库走去,仍是查看得仔细。他头也不会地说道,“完颜湛蓝,你似乎很不想本将军查到真凶。” 湛蓝脚步僵硬一顿,他声音冷冷地传过来,仿佛一阵阴风,让她毛骨悚然。 她完全可以断定,这样睿智、看人精准、武功超群的金风,不出两个时辰,恐怕就会查出,盗窃银库的凶手,是赫连恒身边的亲随护将,而主谋就是赫连恒。 冷冷的薄汗浸透了贴身的衣衫,她凝视着那抹高大的背影,胸口堵得喘不上气,脑海中又莫名其妙地闪过前世车祸之前裴恒把她护在怀中的一幕,一会儿又是赫连恒吸血的一幕,赫连恒陪她用早膳的一幕,还有他昨晚那样完美又恶毒的布局……剪不断,理还乱,纷杂的情绪,如鲠在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对那个与裴恒有着一模一样容颜的男人坐视不理。 而且,她不用深思,也能想象到,赫连恒得知南方百姓煎熬于瘟疫、洪涝、暴乱时,心急如焚,却有心无力时的痛苦。 米粮,药草,房屋,每一处都需要银两,一旦那些银子被追回,受苦的还是那些百姓。 她泪染双颊,双膝曲下去…… 听到背后一声细微的噗通,金风抿唇吸了口气,站住脚跟,没有听到背后的动静,迟疑片刻,他狐疑转过身来。却不想,正看到湛蓝竟双膝跪地,一脸泪花,幽幽望着他。 微弱的光下,她不堪重负似地,俯首低头,华胜上垂下的一粒珍珠在光洁美丽的额头轻摆,她慎重地将额头贴在地上,一下,两下,三下……她重复着那个动作,不知疲惫似地。 金风忙转开视线,他腮骨隐忍动了两下,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打了一拳,心口莫名其妙地痛起来,这股痛让他恼怒烦躁,无所适从。 他又转回头来,她还是在继续着那个屈辱的动作…… 莫名地,金风鼻翼酸涩,眼眶泛热,他倒是并非对湛蓝怜香惜玉,而是因为,她一个康辽公主,竟然会为宜周百姓而屈尊降贵,以皇后的身份,跪在他一个四品将军面前。 “停止!马上停止!”他冷厉的脸绷紧,双眸如刀,盯着被他低沉的咆哮惊吓的湛蓝,“完颜湛蓝,你这是做什么?若被旁人看到,只怕会说本将军以下犯上,欺负了皇后娘娘。” 湛蓝在地上跪直,眨了眨蒙着水雾的眼睛,模糊的视线恢复清晰。 “本宫从刚才跟着将军一路进来,就知道将军是聪明人,将军不冤枉本宫是吸血女妖杀人凶手,还原谅本宫前一刻对将军的羞辱,救了本宫一命,可见将军不但分得清是非曲直,还有侠肝义胆……” 金风不着痕迹地微扯了下唇角,“很多人夸奖过本将军,能说得如此声泪俱下,又如此动听的,倒数你完颜湛蓝一人!”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也正因为我肯定金风将军你是这样的人,我才跪在这里……”湛蓝又慎重地俯下头去,“恳请金风将军,即刻停止追查此案,南方百姓需要这批银两。” 她如此直白的恳求,反让金风不知所措,他僵冷地立在哪边,僵持似地俯视着跪着的她,终是无奈地落败,沉重无声地一个呼吸,心口仍是憋闷,“完颜湛蓝,本将军为何听你的?” “一个池塘,有清水便有污泥,可如今,清水浑浊,污泥没顶,金风将军是这池塘内唯一的一株碧荷,又是自由之身,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南方百姓的状况,也定然比本宫更清楚,所以……”见到金雷带着人从金风身后过来,湛蓝适时停下话音,低头胡乱地擦着眼泪。 金风也听到身后的动静,瞧着她狼狈地姿势,三步并两步,上前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着痕迹地拂掉她额头上的灰尘。 金雷因他们之间的微妙疑惑一笑,带人正上前来,忍不住问道,“金风,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和皇后娘娘拉拉扯扯的?” 金风没有回应他的调侃,扶湛蓝站稳之后,说了一句,“走廊灯暗,皇后娘娘小心脚下,别再绊倒。” “多谢金风将军。”湛蓝低着头,暗暗呼出一口气,让到一旁,让金雷带着他的属下与牛大牛二先过,待走廊里又剩下她和金风,她才开口,“金风将军……” 不等她话出口,金风抬手制止她,“兹事体大,本将做不了主,刑部背后还有丞相,丞相往上还有太后,纵然这是为民之事,也是犯了刑律,要脱罪,也得有脱罪的证据。” 湛蓝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的意思是,你答应我了?你放心,只要你找到合适的死囚顶罪,我来布置证据。” 金风一转脸,她惊喜激动的俏颜便撞入眼帘,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了无数星辉似地,耀眼美丽,他眯眼一怔,冷哼道,“刑部大牢中,的确关押了一个江洋大盗,他名叫流火,善用一种特殊的暗器流火飞镖,若是皇后娘娘有心思,可以把寻来的证据交给金雷或丞相。” 湛蓝和金风返回大堂时,就见门外奔进一个金甲士兵,他跪下来行了礼,格外看了眼湛蓝,确定她身上无伤,才道,“启奏两位将军,有人自称是银库窃贼,前来刑部自首。” 金雷笑了笑,“倒是省了我们麻烦,但愿他是货真价实的窃贼,否则,本将军可不收。”说完,他对湛蓝一拜,“末将等叨扰,皇后娘娘留步。” “将军慢走。”湛蓝看了眼走在最后的金风,示意他暂且留步。 金风并没有看她,仍是一脸肃冷,走到门槛处,他还是停了停,见金雷带人上了马背才开口,“皇后娘娘还有什么话?如今真凶可是出现了。” 湛蓝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凝重说道,“那自首的定然是好人,不过,那江洋大盗……他是侠盗吗?” 金风因她这多出一句的罗嗦,不耐烦地凝眉,不过是找个替死鬼,竟也这般麻烦。“不是。” “不是就好。”湛蓝保证似地说道,“本宫会准备暗器去找金雷,请金风将军管束手下,暂时不要对去自首的人动刑。” 金风跨出门槛,“对于宫墙女尸的凶手,末将会一查到底。完颜湛蓝,本将军希望你好自为之,如今赫连恒宠幸之人是敏妃,你,不过是个下堂妇,多管闲事,百害无利!” 湛蓝并没有生气他的提醒,她对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笑了笑,“本宫做事是凭良心,不为任何人,更不为夺利。赫连恒的宠爱,本宫不想去争,也不屑去争。” 金风面对着星子稀疏的漆黑夜空沉声一叹,挫败冷笑两声,他倒是有些妒忌这个女人“凭良心”的随心所欲。 他转过身来,想再一睹那惊艳的芳容时,却见朱红的镂空雕花木门,已经关上,镂空的花纹内,窈窕的蓝色倩影娉婷远去,消失在耀目的光下,仿佛一抹洁净的仙影,再也寻不到踪迹。 而万花楼顶部红瓦上,寒星之下一抹月白的俊影长身玉立,银亮的面具寒光迸射,远眺着两队人马远离,他才转过身去,正见湛蓝提着一盏小灯笼,穿过万花楼的后花园,走向竹院。 “来人。” 一抹艳红的倩影出现在月白的衣袍一侧,恭敬俯首,纵然在倾斜的瓦楞上,依然单膝跪得平稳,“属下在此,门主有何吩咐?” 夙焰负手而立,仍是盯着在后花园里穿行的倩影。 见那盏灯笼轻晃,他面具下的唇角一抿。那个笨女人,白天在那个位置来回走了几次,竟然还是能在那个八角花坛的假山旁磕到膝盖,凭她轻轻一碰便青一块紫一块的娇弱体质,只怕膝盖上已经暗青一片。 “准备流火飞镖给皇后。” 红衣女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门主,刑部大门,进去容易,要出来,恐怕没那么简单,这几日丞相一直在刑部。皇后娘娘在万花楼,这一局刚刚布下,康辽帝要收到消息也需要些时日,而且,眼下唐刃已经去自首……” “本门主心中有数。” 听出他低沉的声音有些不悦,她忙道,“门主息怒,属下也是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 “既然担心,就保护好她,下次再让她独自面对金风和金雷,提头来见!”一想到刚才金风看湛蓝时的眼神,夙焰的火气便压不住,金风没有直接拿湛蓝当吸血凶手,也的确不简单。只怕,这不简单的背后,会有更不简单的阴谋。 ------------ 第028章 色丞相,美人计 湛蓝从马车上下来,一身蔷薇红的蛟绡纱袍,映得如雪的肌肤粉润透亮。 刑部黑色的金铆钉大门,被这惊鸿倩影映得赫然一亮。 她裙摆流水似地旋过一个美丽的弧度,沉静的俏颜转回马车,对正要下车的红衣牡丹说道,“在车上等我就好。” 牡丹弯身探出车门,正要跳下来,“娘娘,还是让我跟着吧,我不放心。” 湛蓝拍了拍她扶在车门边的手,“你若跟我进去,我们两个都有事,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若是一个时辰后,我没有出来,你也不要冒险闯进去,想法子去通知皇上,但愿我这个棋子分量够足。”不过,她倒是也不屑赫连恒出手相救。 “可是……”牡丹欲言又止。 湛蓝拾阶而上,对门口正瞧着自己发呆的护卫报上名,“我找金雷将军,关于银库失窃一案,我有个重要证据转交。” “这不是皇后娘娘么!”大门内,传来一声惊叹。 湛蓝看进去,就见灰白方砖铺就的院子里,随侍护卫林立,中央一顶暗金的八抬大轿,轿前是一个正要上轿的四旬的中年男人。 他圆脸微胖,笑容温和圆滑,唇角上扬,上唇上那抹八字胡也有些滑稽地跟上扬,一双精光闪烁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被此人如此瞅着,湛蓝心底不由得排斥厌烦,她还是迈过门槛,上前去,“你是……” 中年男人倒是客气,恭敬地弯身对她行了一礼,“微臣是楚东鹤,皇后娘娘嫁来时,还是微臣带着礼队陪皇上出城百里相迎的,皇后娘娘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微臣呐?” “原来是楚丞相。”湛蓝不禁又仔细打量过他,此人看似圆滑,眸底却气韵沉静,城府难测。她略一颔首,顿时心生戒备,“丞相免礼,本宫重伤失忆,所以不记得丞相,今日来是有事找金雷将军,不知他在不在。” “金雷将军可是太后眼前的红人,他一早就入宫了。”楚东鹤视线凝在她娇美的脸上,视线又上上下下地来回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打量着,心中啧啧赞叹,眸中的光也变得贪婪起来,“皇后娘娘既然来了,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微臣。咱们偏厅一叙可好?”说完,他也不等湛蓝答应,便对身旁的随侍命令,“给皇后娘娘上茶。” 一应随侍护卫让出一条通路,那八抬大轿也移开,湛蓝只得硬着头皮随着他去偏厅,“丞相,本宫听说有人为银库失窃一案前来自首,不知他是谁。” 楚东鹤倒是也不瞒她,到了门槛处,他毕恭毕敬甚至是有些体贴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是唐刃将军,他一口咬定自己是主谋,碍于他是皇上的亲随护将,微臣实在不敢亲自审问,正打算求太后亲审呢。” 太后亲审,只怕是太后一摆手,便判下个斩立决吧!“唐刃将军可说什么了?” “倒是什么都没有说。那个人奇怪的很,素来少言寡语。” 偏厅内倒是雅致,与整个气氛严整的刑部格格不入。 这里更像是一处寝居,布置的舒适别致,桌案上摆放着几盘珍奇水果,新鲜欲滴,芬芳四溢,就连罗汉榻上,也铺着厚厚的锦绣软垫。 湛蓝忍不住动了下鼻翼,明显嗅到一股暧昧的脂粉香,她视线锐利地一扫,不放过任何痕迹地打量过整间屋子,眼尖地发现,罗汉榻下地毯一角处,遗落了一枚黄色的金珠芍药顶簪。 看得出,这位丞相大人,是借职务之便,把这偏厅拿来享乐用,倒也免得家中妻妾会争风吃醋寻来这里滋事。 湛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枚金珠芍药顶簪,她佯装蹲下来拂掉袍边的灰尘,迅速把那枚发簪收进袍袖。 听到楚东鹤请她坐,她忙在罗汉榻上坐下来,隔着紫檀木矮桌,她把牡丹给她的流火飞镖递上前,“丞相,这是我在万花楼银库的横梁上发现的,昨晚金雷将军带人查看时,光线太暗,并没有发现。” 纯银的流火飞镖闪亮,越衬的她肌肤温润如玉,那水葱似地指仿佛能开出兰花一般,还有淡淡的兰香。 楚东鹤两只胖手伸过来,小眼睛盯在湛蓝的手上,一颗心也酥了半截,他迟疑了又迟疑,还是隐忍着冲动,接过飞镖瞧了瞧。 “这东西可是江洋大盗流火的东西。皇后娘娘,他人可是在刑部大牢关押着呢。” “这……本宫就不知了。”湛蓝波澜不惊地笑了笑,缩着手拢了拢袍袖,手上仿佛沾了污泥。“不过,丞相确定刑部大牢内关押的人,是真正的流火吗?这些江洋大盗,最擅长用易容术了。” 楚东鹤捻着飞镖敲了敲桌面,“可唐刃已经来自首,难道他和江洋大盗有关系?” “丞相还要明察秋毫才好,唐刃将军此人,本宫倒是不了解,不过,江洋大盗骗术一流,什么人都会骗。”湛蓝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唐刃会被定下个同谋之罪更不好脱身,略一思忖,又道,“不如,丞相大人将唐刃将军带过来,本宫当着丞相的面,问他几个问题。” “这倒是也不难。”楚东鹤叫了人来,即刻从大牢中带唐刃过来,转而便对湛蓝笑了笑,“皇后娘娘此来不是送证据,是来救唐刃的吧?” 湛蓝没否认,也没承认,“本宫只是不想好人落入冤狱。” “此事倒是简单。”他肥厚的手伸过矮桌,勾住湛蓝蛟绡纱袍的衣袖,“皇后娘娘只要留下来陪微臣几个时辰,此案就可以结案了。” 湛蓝脸色骤然一变,心底的厌恶恼怒爆发,她忙抽回袍袖,却敏锐嗅到空气一股若有似无的清苦的杜若香,随着轻的几不可察的微风散开。 她微颦了下眉,豁然想起,这股淡淡的杜若香,昨晚在救她时,抱过她的金风身上嗅到过。 一念闪过,她唇角又从容扬起浅浅的笑来,凤眸轻眨,面上也有难色,“本宫倒是可以留下来,那么……太后面前,丞相大人如何说呢?” 楚东鹤被她闪烁的凤眸搅得心痒难耐,“自然是流火越狱作案,罪证确凿。关于皇后娘娘前来之事,微臣绝口不提。” 湛蓝佯装舒了一口气,夸张地拿帕子按了按额角,“太好了,那么一会儿唐刃带过来,本宫确定过之后,再答应丞相的条件,如何?” 楚东鹤顿时心花怒放,“皇后娘娘果真痛快!不过,微臣不明白,皇后娘娘怎么会为陛下身边的人如此费心呢?就臣所知,陛下对皇后可是冷弃已久,而且,他如今宠幸的可是微臣的宝贝女儿颖秀。” 提到楚颖秀,湛蓝笑颜一僵,转而又恢复正常,“本宫只对事,不对人,而且,本宫认定,所有的坏人,都该有恶报。” “皇后娘娘恩怨分明,微臣钦佩。”楚东鹤把果盘推到她面前,“娘娘先吃点水果,这可是西域进贡的,连皇上都难吃到呢!” 湛蓝拿起一片切得冰薄的哈密瓜,娇声嗔怒道,“丞相也太嚣张了些,拿着东西来讨好本宫,当心皇上杀了你。” 楚东鹤听得心耳酥麻,畅快淋漓,“哈哈哈……原来皇后娘娘也会说笑呢!” 唐刃被带进来,如金风昨晚保证过的,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连身上的金甲衣袍都整整齐齐。 他一见湛蓝在,忙跪下来,“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湛蓝打量着他黝黑略带憔悴的脸,眉宇间的确有股正义之气,她没有救错人。 她威严凝重地看定唐刃的眼睛,沉声斥道,“记住,下次结交朋友,要看清对方,你这样糊涂,本宫如何将牡丹托付给你?别人给你一杯茶你便喝,做了糊涂事也不知,亏得那茶是迷药,不是毒药。” “皇后娘娘……”唐刃跪在地上,被数落地一头雾水,他看到紫檀木矮桌上那枚流火飞镖,恍然大悟,旋即叩首磕头,“末将该死,末将没有认出给末将茶水的人,就是江洋大盗流火,所以才上了当。末将对天发誓,再不敢犯糊涂,谢娘娘救命之恩。” “牡丹在门外的马车上等你,若不是她哭着求着让本宫救你,本宫才懒得管这些闲事。”湛蓝不耐烦地挥了挥帕子,“马上滚!别打扰本宫和丞相品尝水果。” 唐刃起身,看了眼一脸笑得高深莫测的楚东鹤,不等他有所反应,道了句“末将告退”,匆忙退出来。 一出刑部大门,唐刃便上了马车,果然见牡丹一脸担忧地坐在车内。 想起刚才皇后娘娘那一番编排,他倒是不由得钦佩她的聪慧。但是,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皇后娘娘会来救他? 将银两连夜运走之后,为平息这场风波,他担心皇上引火上身,才冒死前来自首。是皇上派皇后娘娘过来救他的吗?皇后那半真半假的笑,分明是对丞相施美人计。这可不像是皇上的命令。 牡丹见他敲了敲车厢,示意车夫驾车离开,不由得心慌起来,“皇后娘娘呢?怎么是你一个人出来了?” 唐刃死里逃生,若说心里没有悸怕也是假的,“她被丞相绊住了,让我们先走。” ------------ 第029章 本宫已心有所属 牡丹圆润的脸儿顿时涨红,她怒火中烧地扯住唐刃的胸襟,“唐刃,你还是不是男人?丞相是个老色鬼,你把皇后娘娘一个人丢在里面,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牲!” 马车已经调头朝着万花楼驶去,牡丹推开他,掀开车帘,就想跳出去。 手肘被一扯,她又栽回车厢内,一直大手按在她的肩上。牡丹越是愤怒,她有打又踹的尖叫,“你放开我,娘娘不但失忆,武功也不懂,她若出了事,我必身首异处。” “她不会有事,有人会救她。”他知道,皇上派在皇后身边有几十名暗卫,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她若有不测,那些人定血洗刑部衙门。 “刑部衙门里,全都是丞相和太后的人,谁会去救皇后娘娘?她来这里,皇上并不知道。她不过是因为一念之善,不想让皇上失去一个得力猛将。她还是康辽人呢,反而是我们这些宜周人,连她一个弱女子都比不上!”牡丹越说越是痛心懊悔,“早知如此,我死也要跟着皇后娘娘进去的。” 唐刃摇头轻叹,这女人在花楼里呆久了,竟变得如此聒噪!他一掌横扫在牡丹的后颈上,猝不及防的牡丹当即晕厥。 “放心睡一觉吧,这英雄救美的事,轮不到你我。” 刑部偏厅内,湛蓝还从容端坐着,而已经心猿意马的丞相大人,则在她娇声软语的撺掇下,手忙脚乱地一件一件把衣服脱掉,那一身肥肉,因为他匆忙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抖着。 他一边脱,一边觉得自己过于心急,一边又觉得事情顺利地不可思议。 完颜湛蓝,康辽国第一美人,如此风华绝代,又是当今皇后,该是贞洁烈女才对!就算她是康辽人,也不至于如此……如此……可她那一脸的笑,美得惊心动魄,那眉梢嘴角都是甜的,不像是假笑。 湛蓝打量着楚东鹤,见他竟然一脸“娇羞”,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样的楚东鹤,倒像极了猪八戒! 楚东鹤心急催促,“美人儿,别光让我脱呀,你也脱呀!” 湛蓝挥着帕子拂开他伸过来的肥厚的手,仍是坐在原处没有动。她手上捏了一颗葡萄放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丞相,你裤子和靴子还没有脱掉呢,继续呀!本宫寂寞深闺,最喜欢看男人脱衣服了。” 楚东鹤瞧着那张仿佛能掐出水来的鹅蛋脸,吞了口口水,“皇后娘娘也脱一件,微臣就全脱了。” 湛蓝这才起身,状似要宽衣解带,手却只是故弄玄虚地挥舞着,并没有真的脱,“呵呵,我怕我这一脱,丞相大人你会没命看呐、” 楚东鹤听得有些懵,“娘娘,你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丞相大人色胆包天,罪该万死!”说话间,金风从横梁上一跃而下,健硕的身姿如鹰,正落在楚东鹤面前,也顺势将湛蓝遮挡地严严实实。 “金风,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本相的偏厅?”楚东鹤圆脸涨红,慌乱地穿着袍子。 他那一身繁复的锦袍,层层叠叠,脱下来容易,要穿上,就算有丫鬟服侍,也需要半个时辰呢。 湛蓝却浅笑嫣然,仍是从容,她佯装不悦地嗔怒道,“金风将军,你可是辜负了丞相大人这一身的肥肉呢!呵呵呵……” 金风一侧身,对她伸手,优雅一个请的姿势。两人走向门口,将楚东鹤的怒骂抛诸脑后。 与湛蓝并肩穿过长廊,金风忍不住挑高浓眉侧首问她,“完颜湛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个面对色鬼不但无惊无惧,还一脸调皮、玩性大起的女子,如此的古灵精怪,与昨晚跪在走廊上,梨花带雨地向他哭求的弱女子,实在难以相提并论。尽管他知道,昨晚,是她装的。 “将军身上的杜若香是活血化瘀用的吧?若是将军近来不是筋骨酸痛,便是防患未然。”湛蓝伸手,指了指他腰间的香囊,“这个比目香囊绣工精致,想必是将军心爱的女子所赠。” 金风愕然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香囊,若她不当面指出,他竟也不知,随身的香囊会出卖自己。 “这不是情人送的,是家母唯一的遗物,这是当年家母亲手绣给家父的香囊。”他倒是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完颜湛蓝,你如此观察入微,嗅觉灵敏,真是不一般。刑部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人,宫墙干尸一案,也就能了结了。” “是本宫刚才的话戳到了将军的痛处吗?将军怎么会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他这不是赞美,而是刻意试探。湛蓝倒是也不怕他试探,就怕他另有目的。 金风停住脚步,一个旋身,挡在她面前,声音也压得更加低沉,“完颜湛蓝,你刚刚救走的那个人可是唐刃,皇上身边最顶尖的高手,你立下如此大功,很快就会得宠,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宫墙干尸的凶手是谁么?” 湛蓝总算听出了他的弦外音,她唇角的浅笑一僵,随即毫无畏惧地笑得更深,唇角一个深深的梨涡,醇酒般醉人。 “将军既然看得如此深远,大概也早就知道,本宫不过是一枚棋子。所以,本宫对宫墙干尸一案,并无兴趣。”她客气而优雅地微一颔首,“本宫管得闲事已经足够多了,刚才多谢将军及时出现相救,本宫相信,终有一日,将军也会用得着本宫相助,告辞!” 金风却挡在她面前并没有让路,他定定地看着她,试图在她美丽的脸上寻找一丝破绽,却除了找到几分倔强,并没有发现其他。视线掠过她近在咫尺的粉润唇瓣,他沉沉吸了口气,才侧身让到一边。 她衣袂翩然,头也不回,走得潇洒而美丽。 他却还是收不回视线,“完颜湛蓝,小心丞相,下次,你不一定会这么走运了。” 湛蓝脚步一停,却没有回头,她冷哼一笑,长发高绾的螓首扬得更高。虽然她是个弱女子,在这古代世界一无亲,二无故,可她也不是傻子,谁也休想拿她当傻子耍弄! “金风将军小心,在游戏里别太纵情,你可不要真的喜欢上本宫,因为本宫……已心有所属。” 撂下这句话,她大步迈开,径直出了刑部大门。 刚刚穿好衣裳的楚东鹤追到廊下来,却并没有指责金风刚才毁掉他的“美事”,他反而关心地问,“怎么样?她可有感激你?” 金风也一改刚才的目中无人地嚣张,对楚东鹤恭敬颔首,“让丞相失望了,完颜湛蓝聪慧绝顶,怕是已经洞悉我们的计划。” 楚东鹤望着刑部大门沉吟着叹了口气,他抿了抿自己的八字胡,转而看向金风,圆润的脸上又有了笑,“她有防备倒是好事,这说明,她紧张龙血草。” “丞相的意思是……”金风仍是半低着头,滴水不漏地洗耳恭听。 “她失忆可能只是假象,凭她刚才的冷静,倒是像极了以前没有失忆的完颜湛蓝,也只有没有失忆的完颜湛蓝,才会摒弃宜周所有的金银珠玉,只佩戴完颜袭送给她的兰花步摇簪。” 楚东鹤这话,让金风微怔,他倒是也注意到了,身为皇后的完颜湛蓝,高髻如墨云,上面只斜簪了一支兰花步摇簪。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那支发簪? 楚东鹤见金风沉思,以为他是在为此事犯难,他肥厚的手掌落在金风的肩上,“说到底,完颜湛蓝也不过是个女人,你多用点心,别辜负了太后对你的栽培,到时候,龙血草给太后,你抱得美人归,两全其美,可是便宜了你小子。” “是,末将会尽力而为的。” 楚东鹤又笑呵呵地提醒他一句,“本相那些银子,可别忘了追回来,若真的是江洋大盗流火盗去的,对于金风你来说,追回来岂不是易如反掌?!” 金风抬起头时,发现楚东鹤已经乘着他的八抬大轿离开,刑部大院内空荡荡地,若是有花有叶,只怕飘零落地都能听得到声音。 莫名其妙地,他发现自己的唇角竟然有笑,因为他刚刚发现,为了一个女人,他给自己布下一个无底洞。 “金风,在那边愣着做什么?” 听到金雷的声音从验尸房的窗口传来,金风忙转身看过去。“有事?” “仵作验出女尸体内的毒,是诛心粉。”金雷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傻笑,却又一时间无从捉摸,他和金风自幼被太后收养,两人形影不离,大多数时间,金风都是冷冷的,笑也极少见,更少见的是这种傻笑。 金风迈开步子朝着那边走过去,腰间的比目香囊也轻轻地晃动,平时他倒是并没有觉得这香囊是存在的,现在,他却想忽略,也无法忽略。 入了验尸房,金风就嗅到一股血腥之气,仵作已经躺在血泊里,断了气。 金风狐疑转身,看向窗口,金雷正背后窗台,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那把绿宝石匕首,那动作温柔而仔细,仿佛呵护心爱的宝贝。 “金雷,你杀仵作做什么?”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不过是杀了个人,你紧张什么?” ------------ 第030章 激吻,又甜又酸 金雷一双眼睛盯在自己的匕首上,明亮的刀刃将他俊朗的脸映得白光一闪,嘲讽地笑,越是阴柔狠绝 “这仵作可是顺王爷的亲信,连皇帝都得看太后的脸色行事,顺王爷一再挑衅太后,可早晚都是死路。” “自作聪明!”金风冷盯着地上的尸体,头痛地按住额角,“太后交代的是毁尸灭迹,你杀了仵作,岂不是等于告诉了顺王爷一切?!” 金雷握着匕首一紧,差点就朝金风掷过去,“仵作知道的太多,我不得不杀。” “蠢!”金风懒得与他争执,他思忖着该如何处理尸体。 “哼哼,我蠢?待太后奖赏我时,你可不要嫉妒!”金雷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邀功。 金风倒是巴不得他尽快高升离开刑部,“你尽管去领赏,最好是带着仵作的尸体,免得我不好给你收拾残局。” 湛蓝离开刑部衙门之后,倒是并不急着返回万花楼,却也没有心思闲逛。 经过上次被绑架一事,虽然她已经知道绑架自己的人是赫连恒,心里却还是有阴影。这古代世界,看似宁静,可是处处陷阱危机。 说来也奇怪,满大街店铺琳琅,街上却并不热闹,行人脚步匆促,交谈也刻意地压低着声音,湛蓝瞅着如此情景,连逛街散心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倒是想雇一辆马车代步,却发现自己连银子都没有带。 更令人气恼的是,她竟然连回去万花楼的路都找不到了。 都怪牡丹,来刑部时,一路上她担心地念叨这个,念叨那个,害她没有时间观察路况。 正在她累得想找个茶馆坐下来休息时,身边却停下一辆马车。 清雅的织锦遮帘,车身宽大地像个房子,那中年车夫勒住马缰绳,和蔼客气地对她微笑,“姑娘,我家主子请你上车。” 车夫刚说完,车帘便被掀开,一只大手伸出来,五指修长而有力,白皙唯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拇指上还有一枚碧绿的螭龙扳指。 湛蓝心中一动,就在她笃定这是赫连恒的手时,锦帘掀开的缝隙却露出一张带着绝美花纹的银面具,面具上一双眼睛清凉含笑,“还愣着做什么?怕本门主是丞相那样的色鬼吗?” “夙焰?怎么是你?”湛蓝站在车下,又看这只熟悉的手,更让她奇怪的是,他竟然说丞相是色鬼,“你知道我在刑部的事?” “不只如此,我还知道一切。”他仍是耐心地保持着姿势,手一直停在半空,一个动作,坚如磐石,仿佛风吹雨打都不会动似地。 湛蓝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帕子一角触到脸颊,似风儿抚了一下,脸颊便滚烫起来。“我早该想到的。不然,我怎么会那么顺利地把万花楼清理干净?就算我有胆子典当,那些当铺的掌柜,碍于丞相的面子,也定然不敢收万花楼的东西。” 夙焰在车厢内静默,那个姿势仍是未变,妖魅的面具上,一双眼睛笑意变得幽深而……温柔。 湛蓝仍是没有急着上车,她还需要缓一缓神,才能平复心口的那股异样,而且,她左肩又开始别扭,因为――他之前的那个吻。 他忽然又开口,戏谑问道,“要我抱你上来吗?” “啊?”湛蓝被他的话吓到,面色羞窘,他竟然看出她双腿已经累得无力?“不用,我……我只是需要缓缓劲儿而已。”而且,她并不想和他再单独相处。 “你重伤初愈,不好好静养,到处瞎逛多管闲事也就罢了,还绕着一条街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会放任自己晕倒在路上?” 他一径嗔怒说着,跳下马车,他月白的英姿,俊美修长,惊艳出尘,仿佛天神临世一般的,让整条街赫然一亮。 湛蓝愣愣看着他靠近自己,霎时目眩神迷,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却踩到曳地的裙裾,身子踉跄,整个人便向后倒去,他及时伸手环住娇软的腰肢,打横抱起她,一步抬起便入了马车。 直到坐进了车厢内舒适的软垫上,他还是没有放开怀中软馥的身子,蔷薇红的裙摆,花朵似地,绽开在身侧,越显得她身姿娇美,肌肤粉润。 湛蓝僵在他怀中,仿佛被封了穴道,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面具上的那双幽深的眼睛,仿佛被吸纳了魂魄,脑海一片空白,心脏咚咚如擂鼓。 随着她太过急促的呼吸,胸前的丰盈汹涌起伏,越是吸引他的视线…… 她忽然听到他咒骂了一句“该死”,他突然手上用力,把她放到一旁,脸迅速转到一侧去,手忙脚乱地寻了半天才找到手帕…… 湛蓝几乎怀疑自己是被推开的,有些尴尬地往旁边移了移,虽然车厢足够宽大,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是在嫌恶抱着她吗?还是,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该不会是在丞相那个偏厅里染了什么怪味儿吧? 她小心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面具的下沿上正在滴血,一条白帕被染上两朵红梅,触目惊心。 湛蓝顿时面红耳赤,忙移开视线,拿出自己的丝帕,却不是递给他,而是迅速蒙在自己的眼睛上,在脑后牢牢打了个死结,“你还是取下面具,把血擦拭干净吧,你放心,我这个样子是看不到的。” 黑暗中,她听到细微地声响,片刻后,又嗅到熟悉的气息迫近,她疑惑动了一下,“夙焰,你擦好了吗?经常流鼻血可能会……唔……” 柔软的唇瓣被封堵,她心脏停跳了似地,怦然一惊,手抵上宽阔地胸膛上触到清凉的丝锦,刚要用力,一股火花随着他凌厉地唇舌与霸道的男子气息,汹涌灌入她体内。 这个吻,竟如此熟悉,仿佛梦中就曾发生过,不,这个吻熟悉地好像前一晚就发生过。 脊背上强硬而温柔的一个力道传来,她身子被放躺在车厢内的软垫上,激吻的唇缠绵依恋,始终没有离开。 她分辨不出心口那股略带疼痛的暖,是甜,还是酸,口中略带腥甜甘醇味道,却更让她确定心中潜藏的判断。 当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缠在他的脖颈上,她并没有太惊讶,反而勇敢地拥紧他。 眼前的黑暗,让这个吻美妙地不可思议,她本能而羞怯地回应着他,所有的感觉都变得敏锐,他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窄的腰腹,以及他热烫如铁的欲~望根源,她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且大胆地没有逃避。 他吻得慎重,除了吻她的唇,吻她的额头,脸颊,鼻尖,下巴,并没有再继续…… 马车停下来,她脸上的手帕被解开。 她静躺着一动没动,视线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他妖艳的银面具和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幽深的瞳仁内,映出她红润娇美的面容,双颊泛着甜蜜的红晕,水盈盈的棕色凤眸内无惊无恼。 “万花楼到了,我送你进去。”他开口催促。 这莫大的诱惑,让湛蓝唇角微扬,想起在刑部偏厅看到的那个芍药顶簪,她旋即改变主意,“改日吧,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我不想你为我暴露身份。” 她坐起身来,迟疑伸出手,触摸他的银面具,贪恋地仔细地看着,忍不住抬手摸上那冰冷的花纹。 他任由她抚摸,清晰地感受到震人心弦的爱恋。她真的好奇怪,竟这样接纳他的吻,他的碰触……照理说,她应该排斥他才对。 她凑近他,唇瓣掠过他的面具,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他健硕的脖子上,白皙的肌肤上有淡淡的体香,诱~惑她的神智,她忍不住啃咬起来,却还是觉得不过瘾,忍不住狠狠地咬下去…… 他痛得咝了一口气,猛然将她拥紧,听着脖颈间传来的一声嘤咛,他气息也变得低沉粗哑,只恨不能将她揉碎在体内。 “湛蓝,对不起……”他口气懊恼,一个轻吻,还是疼惜印在她的额角。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推开他,指腹轻揉他脖子上的两排粉白的齿印,“因为你怕无法给我幸福?还是,你后悔吻我?”她感觉得出,那个吻有多小心,他并非轻薄她,他心里真的有她。 他失笑摇头,因为她的善解人意而无奈。“你该怪我太冲动。” 湛蓝笑得赧然清甜,“我喜欢你的冲动。” 夙焰拥着她晃了晃,享受着此刻粘腻的甜蜜,揶揄道,“你不怕你的皇帝夫君怪你吗?” 湛蓝挑眉瞅着他的面具,很坏心地故意说道,“赫连恒呀?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他的存才。那个混蛋皇帝,利用我的刽子手,吸血妖魔,脚踩几条船的的色鬼,可怜的傀儡……” 夙焰眼中明显有些不自在地尴尬,如果他不打断她,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新鲜的骂词。“你这么讨厌他?” “怎么?你又要替他说话吗?”她从他怀中抽身,不再看他的眼睛,一边忙碌着整理自己微乱的发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告诉我,他们传说的那个毒蛊会要人命吗?” “什么毒蛊?”他口气含混,明显避讳这个话题。 湛蓝嗔怒斥道,“你装什么傻?敏妃那天晚上说的毒蛊呀,你应该知道吧?她还骂我是吸血女妖,我想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害人没命。” 作者的话: 亲们,新坑期待人气,收藏,撒花哈!千黎拜谢! ------------ 第031章 杀芍药,守护爱 夙焰不由得又看了她脸上的神情,见她只是一脸好奇,才道,“中了毒蛊的人,若没有血液维系补充,随时都会没命。” 湛蓝拢在发髻上的素手一顿,继而又麻利拢好发丝,“有解药吗?” 夙焰于心底无奈一叹,这个聪明的女子,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她多管闲事,已经危及到自己的性命,还想再多管其他?! “……没有解药。” “你确定真的没有解药吗?”湛蓝整理好发髻,又抚了抚身上的衣袍。他刚才并没有太肆无忌惮的举动,她的衣袍还算整齐。 夙焰从旁欣赏她的忙碌,虽不动声色,她一再的疑问却让他心生狐疑,“湛蓝,为什么这么问?” 湛蓝好整以暇,跪蹲在他面前,狡黠捧住他的脸,连带他的银面具都掬在手上,“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万物相生相克这句话很有道理。你这个性情古怪的月魔门主,都能被我这宜周人人喊打的敌国女子化为绕指柔,我相信毒蛊定然有解。” 她眼中的坚定和唇角的笑意,让他隐约不安,“湛蓝,我确定,那毒蛊没有解药。” 她没有与他争执,只给他一个令他安心地微笑,爽快地道,“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信你就是了。我走了。” 她正要掀开车帘,手肘却被猛然一拉,眼前物影飞移,一个巧妙的力道,正让她横倒在他宽阔的怀中,下颌上强硬的力道让她吃痛低吟,耳边却是隔着面具的毫无温度的低沉警告――“完颜湛蓝,如果被我知道你又做危险的事,我一定会不计一切后果的将你绑回月魔地宫!好好的,安分的,享受你难得的自由,若非经过我允许,皇上也无法让你离开地宫,明白吗?” 因为他最后一句话,湛蓝忍不住扬起唇角,却因为被她捏着脸,她的笑根本无法舒展。 “我没有练过在刀尖上跳舞,放心,我不会再如履薄冰地活着。” 湛蓝下车来,站在万花楼前,目送马车消失在路尽头,那个甜蜜的吻,成了浓重的失落,落在心里,发酵成甘苦难辨的奇怪味道。 在眼眶内的泪即将落下时,她忙仰头闭上眼睛,脑海中是前世婚车翻滚之际,紧护她在怀中的裴恒。 原来,她终是无法将前世今生的缘分彻底分开,前世如花似梦的短暂甜蜜,在这一世,竟化成了痛彻心扉的愁思。 湛蓝刚要转身,身后却传来的温婉的声音,“皇后娘娘,您回来了。” 这是经过无数次练习的声音,恳切松了一口气的口吻,都拿捏的精准到位,丝毫没有风尘女子的艳俗之气。 湛蓝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吸了一口气,满身沉静的气场复又回归,却无法拂掉一身淡淡的龙涎香。 她对身后的女子道,“芍药,你跟我来,有句话我要单独对你说。” 芍药待她进入大堂内,才跟进来,“娘娘在刑部的事还顺利吗?” 湛蓝停住脚步,背对着她冷声命令,“关上门。” 芍药听话地关上门,刚一转身,心口猛地一阵刺痛――湛蓝已经面对着她,而且,离她很近很近,秀美的鼻尖几乎贴在她脸上,美丽深邃的棕色凤眸,幽冷而充满杀气,愈加艳丽逼人。 芍药疑惑看着近在咫尺倾国倾城的容颜,不可置信地慢慢低下头去,就见心口上刺了一枚精致的步摇簪,两朵蓝紫色的兰花下,缀着三条细细的珍珠串,清丽别致,风姿动人,血汩汩地从发簪下流下去,仿佛血色的热泉,染了她身上艳黄的锦袍。 芍药大惊失色,“皇后娘娘,为……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还用本宫告诉你吗?”湛蓝原以为,杀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看着芍药心口一直在淌血,她才发现,事情竟如此简单。 她发现,自己的手没有抖,她的心跳也没有丝毫紊乱,她还有能力思考芍药的问题。 “我要保护我爱的人,我也不能再容忍自己任人宰杀利用!但无奈,我力量微弱,不能一举除掉强大的敌人,只能从蚕食开始!你,就是我完颜湛蓝咬下的第一口!” 芍药低低地苦笑,身体倚着门,瘫软下去,“娘娘聪慧,应该把我留在身边,收为己用才对。” 湛蓝俯视着她,莲足后移轻挪,不让地上蔓延开的血染到裙裾上。“做人,还是抱着平常心才好,别太高估自己,也比低估别人。” 芍药因她的淡然而紧张起来,她按住心口上的伤,发现自己已经流了太多血,尽管这一下刺得有些偏,她的血却是有限的。“娘娘不想知道毒蛊的解药吗?难道,娘娘一点都不好奇,毒蛊为什么没有在自己体内吗?” 湛蓝笑了,因为她清楚地听到,那毒蛊有解。“我会想办法弄清楚一切。” 芍药已经无法再遮掩心底对死亡的恐惧,她杏眸圆睁,就算无法反击,也决意用最恶毒的话,让湛蓝下半生不得安宁。 “不,完颜湛蓝,皇上不会让你知道的!你以为他把你放在这里保护周全,是爱你宠你吗?完颜湛蓝,你错了,他把你放在万花楼,是羞辱你,是践踏你完颜皇族的尊严,你是完颜袭最疼惜的人,是完颜袭掣肘天下的筹码,也是赫连恒夺取天下最有利的棋子!” 湛蓝对于她的话不予置评,倒也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她早已看清自己的分量,而且,她无法改变这种分量――人生在世,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她从容笑了笑,劝道,“芍药,下辈子别再被楚东鹤那样阴毒的丑男人利用,找个善良的男人,好好爱他,也好好爱自己,你这一辈子,还没有尝到什么幸福,如此没了性命,我也替你惋惜。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选一处好墓地,并找一位大师超度你的亡魂。” “完颜湛蓝,你会不得好死,很快……就有人来折磨你!”芍药大喘着粗气,妄想抓住体内最后一线生气。 湛蓝嘲讽地嗤之一笑,俯视着她渐渐失去血色的美丽面容,眼中多了一份鄙夷。“粉身碎骨的滋味儿我都尝过了,再没什么可怕的。你想说,要化为厉鬼来找我吗?我完颜湛蓝最不怕的就是鬼,因为我就是鬼!” 芍药毛骨悚然地死死定住她,“完颜湛蓝,你……你不得好死!” “芍药,你死到临头还不明白吗?是谁把你培养成一个精致的武器?是楚东鹤!他让你在万花楼出卖尊严,出卖身体,以换取情报,还将你玩弄于股掌,我容忍你这几日,是给你求生的机会,不想,你却偏对害你之人愚忠!” 芍药眼角滚下两行泪,“我不恨他,是他给了我命,我只后悔,没有……没有痛快地替主人杀了你!” 湛蓝逼迫自己冷静地看着芍药断气,她没有恐惧,只是,有些惋惜,她竟至死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湛蓝静静看着尸体良久,才轻提着裙裾,避开地上的血,把从刑部偏厅内捡回的芍药顶簪给芍药戴在发髻上,艳黄的花朵,却并没有为已经失去生气的面容增色。 她把自己的步摇簪从芍药的心口上拔出来,拉着干净的黄色锦袍,擦拭干净发簪上的血,又戴回自己的发髻上。 她犹记得那天第一次见芍药,古树下,她与牡丹婀娜多姿的走来,美好的仿佛天宫里美丽的仙女。 呼出一口气,湛蓝站起身来,一转头,就见牛大和牛二正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 两个壮如熊的男人,显然是被她刚才有些诡异的惊悚举动吓到,带着鼻环的两张黝黑肥胖的脸上那惊恐愕然的神情凝固,难看到了极点。 “牛大,去买一口棺材,牛二,去城郊找一处墓地,本宫要厚葬芍药。” 湛蓝离开许久,牛大和牛二才回过神来,兄弟两人相视一眼,半晌才寻到自己的声音。 “哥,你相信那么美丽的皇后娘娘会杀人吗?我还蛮喜欢芍药妹妹的呢,皇后娘娘为什么杀她呢?” 牛大想了半天,挠了挠头,又看了看芍药的尸体,却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我不知道。” 牛二悼念着芍药的凋落,痛心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皇后娘娘的善良都是假的。她比胭脂姐还歹毒呢!” 晚膳之前,湛蓝看过两个伤势已经有气色的两个小丫头,让冬儿送来口味清淡的饭菜,又问过她们家里的状况,吩咐牡丹去打探她们的家人。 待她返回自己的房内准备用晚膳时,却见赫连恒已经坐在桌前,他一身黑色龙袍,乌黑的发丝用一枚银亮的双龙发扣高束,发丝与锦袍融在一起似地,浓黑如夜,越衬得俊颜白皙冷魅。 他坐在上位,贵雅不凡,凝视着进门的湛蓝,复杂的视线没有放过她一脸的倦意,也没有在乎她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无礼举动。 待她洗了手坐下来,他把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朕有话对你说。” 湛蓝听话地喝了口茶,搁下茶盅,淡然低垂眼帘,“说吧。”她早就料到他今日会出现,也料到,他定然会为她的先斩后奏大发雷霆。 ------------ 第032章 皇上,乱吃飞醋 “以后,想杀谁,不用亲自动手。朕派在你身边的高手,都不是摆设,招呼一声,他们会为你做任何事。” 他温雅如昔的声音,浅浅的美丽迷人的笑颜,还有滴水不漏的静谧从容,让湛蓝大惑不解,他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她杀了芍药,对丞相打草惊蛇,不会乱了他的游戏规则吗? 她想象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男人彻底乱了阵脚。 湛蓝看着他,莫名其妙想到他拍碎桌子的一幕,原来,他也有乱了阵脚的时候,是为他的敏妃,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尽管,那是一场完美无缺的戏,思及那一幕,她还是有些感慨。 她端起茶盅,细长莹白的指,无意识地轻抚着茶盅上精美绝伦的图案,幽幽解释,“我想亲自杀人,我不想一味地被杀被伤害,我想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夺人性命!” “皇后……”他强硬唤她。 湛蓝这才抬眸,正视他寒星闪烁的深邃鹰眸,“赫连恒,我知道自己可能会在这种杀戮中变得麻木不仁,我宁愿麻木不仁,我不后悔,哪怕……粉身碎骨。” “朕不许你双手染血,明白吗?”他清凉的大手,温柔落在她抚在茶盅盖上的手上,轻轻握了一下,“如你所愿,朕已经找了少林寺的大师超度芍药。” 湛蓝没有抽回手,也没有拂开他的手,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心里细细地渗出一层汗。“臣妾谢皇上恩典。” 他安抚拍了拍她的手背,才移开手,“吃饭吧。” 湛蓝拿起筷子,半是玩笑地说道,“金风将军说,我今日救了唐刃,你很快就会宠幸我,是这样吗?” 赫连恒因这暧昧的话题浅扬唇角,“如果皇后希望朕留宿,朕不是不可以留下。” 她摇头笑了笑,发髻上,蓝紫色的兰花步摇簪垂珠轻晃,衬得肌肤明艳生辉。 赫连恒也拿起筷子,却也只是把筷子摆出一个夹菜的姿势,并没有真的去夹菜,“你终究还是喜欢这枚兰花步摇。” 湛蓝筷子停顿在盘子边缘,满桌精致的菜肴,忽然失了香浓的气味儿。 她还是强逼着自己夹了菜,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皇上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是怪我把杀人的凶器戴在头上吗?” 他着实没想到,对于这个发簪,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朕不怪你杀人,更不会怪你把凶器戴在头上,你戴着这枚步摇的确锦上添花,朕也并没有认为它是凶器。” “皇上说这话的意思,叫人揣摩不透。”他的口气,分明是在讥讽。虽然她听得疑惑,却分明觉得,一把刀刺在了心口上,而且,刺得她血肉模糊。 赫连恒给她夹了菜,才道,“这是你从康辽国带来的陪嫁之物,是完颜袭亲手画了图,命人给你打造的。倒是没想到,朕送你那么多头饰,你看都不看,惟独选了这一支。传说,有康辽窃贼为盗取这支发簪,还曾绑架过你,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完颜袭宠你,给你派了近百名近卫保护。倒也不怪楚东鹤会认定你没有失忆。” 湛蓝脸色剧变,手也开始颤抖。一支发簪背后,竟有这么多隐情,楚东鹤怀疑她没有失忆,那么他呢? 他故意说这番话,是怀疑她的心还在康辽吗?他完全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可以拿刀抵在她脖子上逼问! 湛蓝绷着唇,搁下筷子,从头上取下步摇簪,隐约嗅到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腥。 她以为,杀人之后,清理干净,就不会有痕迹,原来都是自欺欺人! 她以为,他关心她,照顾她,体贴她,每日与她相对用膳,她与他,就可以成为相敬如宾的夫妻,原来是莫大的讽刺! “完颜湛蓝,你已经记起从前的一切吧?”赫连恒是疑问,口气却笃定,眼神也更犀利无情,脸上却还有深不可测的温雅微笑。 “赫连恒,你终于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湛蓝反而笑出来,“认定我是棋子,我是否失忆,都会被摆在应该在的位置,有什么重要的?” 赫连恒从她泫然欲泣却带着讽刺笑意的凤眸上狠绝移开视线,他声音更冷,“你的位置的确不重要,但是,朕必须告诉你,完颜袭不是你应该思念的人,你此生此世,只能呆在宜周,哪怕……朕下一刻死了,还是会有人为朕恪守这道圣旨。” 他硬如铁钳的手捏住她的下颌,犀利冷锐的视线刺入她的眼底,“正如你曾经说的,就算你死,也改变不了你是赫连恒正妻的事实!” 湛蓝无惧地迎视着他,从他黑沉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泪大颗大颗簌簌滚落,打在他强硬的手上。她原以为,他美丽的手,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可现在,她的颌骨就快被捏碎…… 为什么他不干脆用一句话代替?出嫁从夫,多么简单?! 为什么他不换一句更人性的说辞?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为什么他偏要如此复杂的警告?完颜袭,宜周,他死,也有人恪守这道圣旨。 他是果真对她无半分情意,才用这样理智的说辞吗?! 既然他不相信她失忆,为什么不干脆痛快地一刀杀了她?杀人那么简单! 湛蓝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地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赫连恒,若我皇兄真的有传言中那么在乎我,此时此刻,我应该陪着我的皇兄用晚膳,而坐在你面前用膳的女子,也就不是我了。他若真的疼惜我,怎么会忍心他最爱的妹妹离他那么远,嫁来这么凶险的地方?猪脑子都想明白的事,我完颜湛蓝又岂会不明白?” 赫连恒捏住她下颌的手力道放松,他手轻抬,给她抹掉脸颊上的泪花,随即拿着筷子,依旧温柔地为她夹菜,“你误会了,完颜袭的确在乎你,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你是他最爱的皇妹,他才不得不用你来换取和平,只有这样,才能足以让朕,让太后,让天下人信服他求取和平的心。你恐怕不知道,这会儿,完颜袭已经忙着筹措粮草步兵防备,不过,康辽北部旱灾严重,需要些时日,他却也没有闲着,一收到消息,他就派了人过来。” 湛蓝听着他磁性中透着杀气的声音,脑子嗡嗡直响。 眼前仿佛有刀光剑影闪过,她仿佛已经与赫连恒拿着刀剑对阵几百个回合,她惨败落阵! 一时间,她筋疲力竭,连在他面前坐稳都觉得吃力。 “赫连恒,你对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我是你案板上的鱼肉,你要杀要剐,给我痛快些。” “那些人就徘徊在万花楼四周,朕会放一个进来。”话说完,他已经在她的盘子里把菜摞成一座小山。 可湛蓝已经胃口全无,她可不认为,他会好心地让她和自己的族人闲话家常一番。“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仍是给她夹菜,那动作,仿佛在棋盘上搁下一枚决定胜负的棋子。“朕要看看完颜袭的计划是什么。” 湛蓝握住拳头,修长的指甲刺入手心,她却不觉得疼,最疼的那一处,反而是心口。“赫连恒,完颜袭也不是傻子,你如此得寸进尺,小心不好收网。” “朕打算放进来的人,是你在康辽时的贴身护将。他对你倾慕已久,为了感谢你帮朕救了唐刃,朕会让你们聊一个时辰。”他冷冷的笑仿佛烛火上最炽烈的青焰,“你洞房花烛夜在朕面前痛哭,那个人才是你最想见的吧?” 湛蓝勃然大怒,端起桌上的茶,猛然泼在他身上。 赫连恒那张沉厚温雅的笑颜,仍是毫无波澜,仿佛无所觉,任凭茶水渗透昂贵华美的龙袍。“茶水已经不烫,皇后大可以泼在朕的脸上,反正……这已经不是皇后第一次泼朕。” 湛蓝逼迫自己拿起筷子,她告诉自己,犯不着为这个可恶的妖魔作践自己的胃。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讲出实说,“我不想往你的脸上泼。” 他看着她自虐似地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他夹得菜,心口也忽然痛得厉害,“为什么?” “我喜欢……你的脸。”她的泪又落下来…… 漫长的交谈,因为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陷入沉寂。 湛蓝的话不是告白,赫连恒也没有误会成告白,但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她吃菜,他仍是给她夹菜,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吃,他也没有就此解释。 晚膳结束,她沐浴更衣,发现他正坐在床沿翻看着一本小折子。 那种折子,是她以前在月魔地宫时,经常看到夙焰翻看的,上面不是军情密报,就是各国秘闻。 她曾经偷看过,然而,仅能偷看到的,却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内宫花边秘闻。 诸如,哪国皇宫的妃子给皇帝夫君戴了绿帽子,诸如,哪国皇子违背宫规,喜欢上哪个心爱的女子…… 如今想来,那倒并非无关紧要,在赫连恒这乱世之魔眼中,那些人,那些别人茶余饭后的秘闻,都会成为最可利用的锐利武器,随便一个命令,便可借他们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 第033章 前世,我们相爱 如此安静下来,晚膳时激烈的争吵,仿佛过电影似地,一帧一帧,在她脑海中回想起来。 他给她讲兰花步摇簪的故事,他提醒她楚东鹤怀疑她没有失忆,他嘲讽完颜袭正龟速地筹备粮草,他戳穿洞房花烛夜她的哭泣是为旧情人……他的怒气,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他最正当的理由便是,他是她的夫! 可他并没有因为应该生气的事生气,他没有因为她杀了芍药,指责半句,反而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刺伤她。 他故意寻理由激怒她,故意让她哭,让她痛……他像是在报复什么,他心里大概也隐藏着什么发泄不出的怒火,需要疏解,需要发泄。 思及在马车上与夙焰的那个吻,湛蓝柔肠百转,恍然大悟――赫连恒,真正生气的,其实是这件事吗? 因为她和夙焰的吻? 可……为夙焰,他犯得着吗? 还是,他日理万机,自己都忘记了,他拇指上一直带着一枚象征帝王身份的翡翠螭龙扳指?! 湛蓝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哭的肿胀的眼睛眯起来,很不舒服。可怜她竟然这样痴傻,由着他那番言不由衷的话刺伤自己。 想通了,心底仿佛清风拂过的水面,泛起一层又甜又涩的涟漪。 他应该放心才对,她就算冒险杀人,也不会扰乱了他的计划。 这会儿,赫连恒完全放松,似换了一个人。 他不羁地歪靠在床柱上,姿态闲雅,修长的眼睫低垂,仍是温雅而邪魅,却出尘脱俗,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仿佛一个等待爱妻就寝的寻常的丈夫,身上洁白的寝衣,衬得白皙的俊颜愈加苍白,任何女子见了他这样子,都会忍不住上前为之倾倒。 湛蓝走到床前,只是静静地欣赏着他难得的放松,默不作声。 曳地的水绿色睡裙束腰修身,衬托地身姿高挑玲珑,清新甜美,仿佛一朵刚刚盛开的百合,风姿绰约,秀美无双。 同色的绣鞋在裙边上露出鞋尖的刺绣蝴蝶,那蝴蝶就在赫连恒不经意的一瞥间,欲振翅飞起一般动人心魄。 他视线被吸引,轻缓上移,落在她长发倾散遮映下的鹅蛋脸上,见她瞅着自己怔怔地发呆,他收起折子,对她伸出手,“过来,躺下睡觉。” 她看了眼他的手,拇指上那枚螭龙玉扳指绿得纯粹,那股清凉的绿意,在她心里开绽成一片明媚的春光。 “赫连恒,你确定真的要留宿吗?”她没有马上把手搭上去。 她不是小气的人,也并没有把不愉快的晚宴放在心上,完颜袭对于她来说是亲人,更是一个利用她的陌生人。她曾经想过,离开宜周,去投靠完颜袭,但,事实上,她对完颜袭除了好奇,倒是并没有那么多浓厚的亲情。至于他所说的洞房花烛夜的哭泣,她更是不想去在乎,那与她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她也不认为,赫连恒撇下后宫妃嫔,留宿在此,是明智之举。 “赫连恒,你的行踪可不是能完全保密的。” “皇后为朕做得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担心没有必要担心的事。”她哭得如此狼狈,竟还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是怕他不会愧疚吗?他半是玩笑地说道,“皇后不是喜欢朕这张脸吗?朕慷慨地让皇后一次看个够,如何?” 这倒是个很有效的诱惑,她抵抗不住,搭住他的手,走到床前踢掉鞋子,躺进床里侧,利落地把长发拂到枕头内侧,这才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 “赫连恒,你沐浴了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熄了灯,放下帐帘,拉过被子躺下来,一并盖住两人的身体,帮她掖好被角,才认真作答,“朕来时洗过了,朕对天发誓,朕的身上绝对没有其他女人的痕迹。” 黑暗中,湛蓝尴尬地扯了下唇角,说不上是笑的神情,却比笑更难看,她因为哭了太久,眼睛肿得像桃子。 “赫连恒,那么多妃嫔,你比较喜欢哪几个?”她鼻音浓重地问。 “皇后冰雪聪明,凡事也看得透彻,这个问题,朕不必回答。”他感觉到,被子下,她离得他足足有一条手臂的距离,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他有些百无聊赖的困意。 湛蓝又忍不住问道,“和她们一起躺在床上,你会先和她们聊天,还是……直接切入正题?” 他顿时困意全无,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发出不同寻常的光彩,“皇后想亲身体会朕的宠幸吗?” “我只是好奇。” 他听出她口气中陡然的局促和不安,忍不住翻了个身,面朝着她,却没想到,她竟也面朝着自己,而且,借着窗外投进的月光,她的确是有些贪婪地看着他的脸。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视线如笔,在他的眉眼上描画着,似深情,但是,她的眼神又似乎并不是在看他…… 她这样的神情,让他隐约有些不太舒服,却又觉得好笑,“皇后,你的眼睛太大,黑暗中看来,有些吓人。” 他的话让她眉眼笑弯弯,狭长肿胀的凤眸仿佛两道弯月,美丽清明。“赫连恒,你真的洗干净了吗?”她不放心地问。 她的笑颜,让他压在心口的巨石碎成粉末。 刚才,他一直懊恼晚膳时那番话,其实,他并不曾想让她见任何人,可她太不安分! 他知道,她不是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可她在浴桶里啜泣抽噎,他听得清清楚楚。 今晚本不想留宿的,因为她悲痛欲绝的哭声,他失去了走出这房间的能力。 “朕真的洗得很干净,皇后要做什么?”他有些期待。 “我可以抱着你吗?”她像是在讨要某件寻常的东西。 “朕想知道为什么。”他的拥抱可不是随便给的。 她挪着身子,小心地靠近他,仿佛怕他忽然消失不见了似地,没有半点声响的,手臂从被子下伸过来,环在他坚实的腰腹上,她脸颊贴在他的心口上,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任他也环抱着自己。 她在他怀中闭上眼睛,意外的发现,他清凉的体温,正在回暖,温暖地让她昏昏欲睡。 “赫连恒,你相信,我们是上辈子的情人吗?” “不相信。”这样抱着她,他无半分睡意,暗藏血液的毒蛊蠢蠢欲动,他反而更清醒,却也更清楚地感觉到,怀中的娇躯有多诱人。 她睡意慵懒,喃喃说道,“可是我相信,我们上辈子是有缘做夫妻的,你和我是很相爱的一对儿恋人,我们即将成婚时,出现了很意外的惨剧。” 她娇软的声音仿佛松软的桂花糖,他听得入神,忍不住问,“是什么惨剧?” “车祸。车子被撞翻了,你就这样抱我在怀中,然后,我死了,你可能……也死了。”现在想来,那样惨烈的车祸,裴恒是不可能生还的。“在前世,每个晚上,你都这样抱着我入眠,可我总觉得这样维持一个姿势入眠会很累,总是会推开你。” 他听得出,她是在后悔,在前世没有多抱他。“我们还做了什么?”他忍不住向往那所谓的前一世,在那个世界,她一定不是他杀父仇人的妹妹,而他,也断然不是利用她的卑鄙皇帝。 赫连恒如此配合,让她意外,她也忍不住继续说下去,“我给你烧饭吃,我的厨艺很差劲,有一次,我很离谱地把糖当成了盐,所有的菜都做成甜的,你却全部吃光了,还说我的爱心很甜蜜。” 她说的这样具体,害他不得不认为,那样的生活是真实存在过的。“我应该也有离谱的事吧?” “有,我记得一次我过生日,你亲手给我做蛋糕,把蛋糕烤的焦糊坚硬,却用厚厚的奶油伪装起来,还点缀上水果和鲜花。那么美丽的生日蛋糕,让我好感动。可是吃起来真的好难吃又硌牙,而且趁着我惊讶时,你还把奶油全抹在了我的脸上。” 黑暗中,他发现自己一直在笑,而且,脑子里还有她说的甜蜜又滑稽的情景。 不过,他非常确信,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身为皇帝的他,绝不会亲自下厨去做蛋糕,而且,过生日,是吃长寿面的,不是吃蛋糕。 他刚刚分清现实与梦幻,却听到她在怀中呓语似地说道,“恒,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赫连恒的笑,冰冻了似地,僵在唇角,心底刚刚染上的一层甜蜜,崩碎开去,再也寻不到丝毫踪迹。 凭湛蓝选择那支发簪,他以为她的记忆已经恢复,现在看来,她病得还很严重。 他无奈地拥紧她,心口隐隐作痛。 或许,他应该让李益淳再为她悉心诊治一番,她的脑子一定是在坠崖时摔到了什么部位,这样疯疯癫癫地痴人说梦,若是继续恶化,后果不堪设想。 一早醒来,湛蓝没有睁开眼睛,她习惯性地正要伸个懒腰,却发现手腕被按住。 她颦眉叹了口气,想起赫连恒昨晚留宿的事,只能压下自己的起床气。一睁开眼,她惊得一怔――床边竟然有两个男人? ------------ 第034章 有一种病叫爱情 赫连恒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床沿,窗外投进的晨光里,他那一身黑色龙袍,凛冽一股霸气慑人的冷意迸射,白皙俊美的脸,没有往常一样的微笑,如蒙了一层寒霜,邪魅冷酷,有些不真实。 而李益淳则一身墨蓝便服,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食指和中指正按在她的脉搏上,看他颦眉不解的样子,似乎已经探查许久。 他们的凝重,让湛蓝隐隐不安,碍于李益淳在侧,她没有直呼赫连恒的名字。 “皇上,臣妾生病了吗?” “皇后醒了?别担心,只是请个平安脉。”赫连恒为她往上拉了拉被子,自然而然,抚了一下她凌散如云的长发,哄孩子似地宠溺安抚,“先躺着别动,一会儿就好。” 李益淳诊断之后,凝着浓眉,对赫连恒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湛蓝见状,更是担心,她最讨厌当大夫的故弄玄虚。“李御医,本宫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身体康健,重伤之后,恢复也很好。”李奕淳说完,便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娘娘的疤痕尚未完全消失,这是臣刚为娘娘调配的药,沐浴之后涂抹即可。”他对赫连恒颔首行礼,“臣先告退。” 赫连恒示意他出去候着,转头柔声问湛蓝,“早膳想吃点什么?” 他这口气,分明透着是对病人的怜悯纵容,这样的温柔不多见,湛蓝却并不稀罕!“随便。”她气急败坏地说着,坐起身来,见他仍是一脸凝重,她忍不住问道,“赫连恒,我快死了吗?” 他唇角这才有了笑意,“皇后怎么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我身体不好,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让李益淳给我诊治?身体是我的,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真相?”她越说越激动,压下去的起床气也爆发出来,“我的确很容易疲惫,可能只是重伤之后,营养不良而已,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弄个御医出现在我床前,会吓死我!你这样做,我会认为自己得了绝症!”一大早就触她霉头,她这一天,铁定要倒霉。 “朕只是想确定,皇后是否真的已经恢复记忆。”她昨晚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忧心忡忡了一整晚,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他可不想自己的皇后抱着金风那样道貌岸然的男人,说什么前生今世的蠢话。 “我没有恢复记忆,什么洞房花烛夜,什么旧情人,还有关于完颜袭的一切,我全部不记得!我之所以戴那枚兰花步摇簪,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它的精致,典雅,美观,我以为那是你送给我的其中一个头钗罢了!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仅凭一支发簪就断定我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太可笑?” 她赤脚下床,气呼呼地把梳妆台抽屉里所有的首饰哗啦哗啦全弄出来,那声响震耳欲聋,五颜六色,金银珠玉,全部堆在梳妆台的台面上。 赫连恒从床沿起身,凝眉按住额角,唇角不自然地一抿。 身为帝王,女人犀利泼辣的怒火,他倒是鲜少有机会见识到。就连将他扶养成人、最憎恨他的楚太后,发怒也是点到即止,本着良好的休养,更不曾他面前不顾仪态的大发雷霆。 赫连恒上前来,看了眼湛蓝因为怒火而涨红的俏颜,连发怒都如此美丽的女人,更是少见。 反而是一桌子的首饰,让他颇为无奈。 虽然他只是一句吩咐,却也才刚刚知道,原来梁福给她备了这么多,也难怪她会不喜欢,这些花色不是过于艳丽张扬,便是做得不够精巧,显然都是被后宫里那群女人挑拣剩下的。 “皇后,你要做什么?”看她这抓狂的样子,该不会是打算把这些东西砸到他头上吧? 湛蓝连做了三个深呼吸,好脾气地勉强扬起唇角,偏偏那双灵动的凤眸仍是闪动着火星儿,她纤细的手指着一堆首饰,“赫连恒,你来选,你希望我戴哪一个,我就戴哪一个,免得再被人误会我怎样!” 见他瞅着一堆首饰犯难,她凑到他脸前,怒声命令,“选呐!为什么站着不动?在这里面选出比你的敏妃头上那些发簪好看的,哪怕一个也好!若是选不出,我就还是戴完颜袭送我的那一个,如果你认为那个发簪是你赫连恒的耻辱,抱歉,你活该!因为你对你面前这个棋子,完颜湛蓝,从没有用心过!” 她张牙舞爪地吼出最后一句话,倏然,怒火就没了。 虽然他对她的咆哮照单全收,她却反而一脸愧疚地低下头去。 他对她,并非没有用心,她清楚得知道这一点。 眼泪像是开闸的水,啪嗒啪嗒往下落,长发遮掩着眼睛鼻子哭红的鹅蛋脸,梨花带雨,顷刻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赫连恒却因她这样的状况,着实措手不及,一会儿怒,一会儿哭,还有昨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足以说明不正常,她真的很不正常。 湛蓝一径的哭,发现眼前黑色的龙袍消失不见,她才抽抽噎噎地止了泪,她一回头,却发现他正上前来,柔软的丝帕随即轻轻压在她的脸颊上。 “我还以为你被我嚷跑了呢。”她泪眼汪汪地瞅着他,反而因为他没走,眼眶里又有泪花泛滥,哭得越是像个孩子。 他强忍着心底那股异样的悸动,故作镇静地为她拭泪,动作轻柔地像是呵护精美脆弱的瓷器,生怕把她弄痛。“朕只是去找皇后的丝帕,并没想走,更何况,刚才皇后那通嚷嚷可没有吓到朕,朕没那么胆小。” 他半开玩笑的口吻,让她破涕为笑,“我刚才不是故意说那些过分的话,而且,我也不是喜欢穿金戴银挑挑拣拣的人。” “皇后没错,都是朕的错,而且,朕昨晚晚膳的那番话才过分。”他口气温柔连自己都惊讶,生怕说错了话,又引得她疯疯癫癫。 “你也知道自己过分?”湛蓝一拳打在他肩上,“如果不是担心你的身体……昨晚我真的很想暴打你一顿!” 她这一拳不轻不重,倒是说不上痛,反而是她口中那句“担心你的身体”,他的心打得七零八落,“皇后若是打朕,可是欺君犯上的死罪。” 他的玩笑,没能让她笑,“赫连恒,我不会要你死的……”话出口,她怔了一下,不禁懊悔自己又说错了话。担心他听出什么端倪,她聪明地不再开口。 赫连恒却拥她在怀,满心感慨万千。 她说不要他死,却不知,完颜袭让她嫁来,就是要取他性命的。 她之前迟迟不出手,如今如此明确地表示不让他死,他却反而没有勇气再看她澄澈嫣红的眼睛…… 湛蓝安静偎在他怀中,满脑子搜寻着借口,想要将刚才的话说得圆满。 “赫连恒,我不会要你死,但我要把这些头钗拿去典当。若是能换很多银子的话,我想拿出一部分捐给灾区的百姓,然后自己留一部分,做我自己的事。” 他挑眉笑了笑,没有问她要做什么,只道了一句,“好,只要皇后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呃……至于你昨晚说的计划,我不会扰乱的。”她转身从他怀中撤身,“其实我也想见一见真正的康辽人是什么样子的。”说完,她转身离开寝室,去招呼冬儿过来伺候洗漱。 赫连恒却错愕地愣在原地,她这会儿像是又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完颜湛蓝。 用过早膳,赫连恒带着李益淳走出竹院,才问,“皇后的身体到底如何?” “脉搏倒是正常,不过,依陛下之前的描述看来,可能是皇后娘娘连番重创,精神打击惨重,所以……”李益淳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这里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刀伤箭伤好医治,精神有病,要怎么治?“朕已经尽力顺着她,可有调制的法子?” 李益淳摇头,“臣无能!快乐与顺遂,是无法用药物搭配出来的。心病还需心药医,陛下可以找一个能让皇后娘娘保持正常的人,时常陪伴她。” “谁能让她保持正常?她见了朕不是生气,就是说胡话,而且,朕也总是忍不住把话说重。”想起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样子,他颇有些头痛。最近,他越来越难在她面前保持理智。 “臣认为,夙焰门主……”提起夙焰的名字,李益淳很小心地抬眼看了眼赫连恒俊美的侧脸,见他温雅的气韵陡然冰冷,他忙又低下头去,“陛下,臣会想法子医治好皇后娘娘的失忆症,不过,恐怕只有夙焰门主,能让皇后娘娘敞开心扉,说出龙血草的下落……” 赫连恒骤然龙颜大怒,“放肆!朕叮嘱过你,不准提及龙血草,更不准在这里提及!” 李益淳忙噤声,单膝跪地,却从容不迫,脸上更没有丝毫慌张,“陛下,皇后娘娘当时若不在,凭陛下的武功,反而不会有此遭遇,她似对您有救命之恩,可……臣觉得,当时的状况,娘娘根本就是绊住陛下,伤害陛下!陛下若要报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是人之常情,可陛下也该怀疑,当时那场刺杀,皇后娘娘也有可能提前知情!她毕竟是康辽人,是完颜袭唯一搁在心尖上疼宠的皇妹,陛下不值得为这敌国女子,舍弃性命与江山。” ------------ 第035章 帝妃求子,拦驾 赫连恒敛住鹰眸里闪现的杀气,“李益淳,念在你忠心可嘉,朕不治你的罪。”他冷怒地低沉说完,一转身,似一阵回旋的冷风,瞬间不见了踪影。 李益淳跪在地上无奈叹了口气,“红颜祸水!”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掸去袍子上的灰尘,却嗅到一股淡淡的兰香。 他脊背一僵,怀疑地转过身去,正见湛蓝远远立在竹院门口。 她身上还是没有来得及换下的水绿睡裙,长发倾散,幽幽一抹孤魂似地,在翠绿的竹林掩映之下,幽冷桀骜,冰雪般洁净出尘。那双澄澈分明的凤眸,沉静地望着他,让他无所遁形。 李益淳尴尬地张了张口,寻不到半句话。 湛蓝淡然开口,“龙血草是么?”威严的口吻,不容抗拒。 “呃……”李益淳脸色苍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讳莫如深的话茬。 “那东西在什么地方?”湛蓝声音仍是轻柔,暗含的逼迫力量却不容小觑。 李益淳忐忑吞了下口水,“那……那是完颜皇族的无价之宝,也是康辽国的传国之宝。” 湛蓝眸光冷冷地看着他,视线却又并没有落在他身上,“李益淳,你可以退下了。” 李益淳还是不放心,“皇后娘娘,刚才……刚才……” “刚才那番话,你忠心爱主,推测也不错,以前的我,可能真的想害死赫连恒。”湛蓝并不怪他,但她并不喜欢这个男人,甚至,谈不上丝毫的好感,“李奕淳,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但现在看来,是我错看了你!” 李益淳脸色涨红,不服气地绷着脸,“皇后娘娘为何这样指责臣?臣刚才那番话可能过分,但并非……并非没有道理!” 湛蓝不想听他狡辩,强硬打断他,“凭赫连恒这样的乱世之魔,也不过是个正常的男人,我若真的要害他,又岂会给他冷弃我的机会?你也看到了,我为唐刃,对丑陋好色的丞相都不吝啬施展美人计,如果我真的要杀赫连恒,在枕边动手,岂不是更方便?我何必要等那场混乱的刺杀?!落得自己也遍体鳞伤,值得吗?” 李益淳仿佛被狠狠地掌掴了一巴掌,他身躯一僵,屈膝跪下去,“娘娘恕罪!” 湛蓝眸中闪过一丝清寒的煞气,此刻的她,纵然一身睡裙,却全无娇柔之感,仿佛一个索命厉鬼般骇人。“赫连恒睿智,他听不进谗言挑拨,李益淳,你的心思还是藏好吧!” 李益淳涨红的脸又惨白。完颜湛蓝,如此冰雪聪明,聪明的有些可怕,这个女人,不得不除! “记住,本宫什么都没有听到,你刚才也不曾见过本宫。”湛蓝转身,裙摆浪花似地飘逸翻滚,无声消失在竹院的月洞门内。“要杀本宫,你最好干脆点!” 李益淳愣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满身的冷汗,轻轻一阵微风,淡雅的兰香飘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湛蓝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自己在古代的“事业”,万花楼重新粉刷,她忙里忙外,事无巨细,都要确定无误。 这一日,她在一家漆料的店铺选好两样漆料之后,与冬儿和牡丹正有说有笑地走出门槛,却正遇到官兵鸣锣开道。 远远地,行人匆忙退到路旁,让开宽敞的大道,华丽夺目的金黄御驾缓缓行来,纱幔垂坠,宽大的软椅上,是一对儿令人艳羡的璧人。 湛蓝的视线定在那男人俊逸绝伦的脸上,心口猛地一阵钝痛,千万颗针同时刺过一般,让她一时间无法承受。 她想象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见到他与那个女人坐在一处,谈笑风生,亲昵恩爱,却还是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与酸涩。 心痛得离谱,喉头一股腥甜涌上咽喉,她强硬咽下去,视线却还是无法收回。 飘扬的皇家旌旗,鲜艳金黄,飞花般绚烂,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一眼望不到头,森严的护卫队步履整齐划一,领首的正是她救回的唐刃,他策马走在鸣锣开道的护卫后,警觉环看着四周的百姓……而百姓们跪在地上,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盛景,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浮华,遥远地叫人无法触摸。 湛蓝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孤魂野鬼,遥看着心爱男子的幸福,她嘶叫,挣扎,头破血流,他也听不到看不到。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他了?自从那天他让李益淳给她把脉之后,他一去不返,有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这就是帝王的关切吗? 湛蓝麻木了似地,听到身侧的冬儿正问一个路人,皇上要带敏妃去做什么。 那人客气地回应,皇上宠爱敏妃,这是要带敏妃去城郊的天龙寺求子祈福。 “求子祈福?”冬儿和牡丹异口同声地一惊,两人不约而同看湛蓝所在的位置,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皇后娘娘呢?”牡丹大惊失色,“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娘娘刚才还在的!”冬儿心急地快要哭出来。 “找!愣着做什么去找呀!娘娘如果出事,我们都会没命的!”牡丹催促着,和冬儿一起,慌乱地忙在人群中搜寻,却于拥挤的人群中,并没有找到湛蓝。 而众人散尽的道路中央,湛蓝风姿绰约地宝蓝色倩影,聘婷优雅地跪下去,她清澈温婉的声音也传进众人耳中,“臣妾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龙辇上,正在与金黄龙袍男子谈笑的敏妃身姿一晃,差点从辇上跌下去,亏得那大手出手快,忙环住她的肩,将她的身子稳住。 “皇上……”敏妃趁势倚在那宽大的怀中,搂紧他的腰,不肯松手。 龙袍男子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背,沉声问前面的唐刃,“何人拦驾?” “皇上,是皇后娘娘。”唐刃下马,碍于前几日的救命之恩,他不得不给湛蓝跪下,“末将参见皇后娘娘!”他一跪,他身后的那整个仪仗队,也不得不跪下去,轰然一声巨响,震彻了整条街道。 路旁的百姓见状,都跪在地上窃窃私语。 湛蓝跪在路中央,分明听到有人骂自己是康辽妖孽,可她还是没有起身,她必须见他一面,她必须确定一件事! 龙辇上,龙袍男子推开怀中的敏妃,站起身来,一眼看到那个跪在马路中央的倩影。 湛蓝桀骜孤然,身姿挺直,不卑不亢,她高绾的发髻上,仍是独一支兰花步摇簪,精致的面容,足以让天地黯然失色。她幽幽地望着车上的龙袍男子,任凭路旁污言秽语越来越大声,她还是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望夫石。 或许,是被她的坚定震撼,路旁那些污言秽语,反而安静下去。 敏妃见他要下车,气恼地叫到,“皇上,您要去做什么呀?让那个康辽舞姬滚到一边去也就罢了。” “敏妃稍等,朕很快回来。”说完,他不等护卫准备梯凳,纵身一跃,下了马车,疾步朝队伍前那个蓝影走去。 敏妃在车上嗔怒地叫“皇上,皇上……” 他还是一步一步,走向湛蓝,不长的距离,却偏偏如此漫长,漫长地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到了尽头。 “皇后免礼。”说话间,他伸出手,只是一个优雅虚扶的动作,并没有碰到她,足以彰显着夫妻的相敬如宾,也客气到了极致。 湛蓝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端跪在地上,视线盯在眼前的手上――不,这只手好陌生,这不是她喜欢的那只美丽俊逸的大手。 这只手也是白皙的,手指却短而粗壮,并不十分好看,而且虎口有粗糙的硬茧,看得出是时常握刀剑的,而且,他的拇指上没有象征帝王身份的翡翠螭龙玉扳指。她的记忆中,那抹翠绿鲜艳的颜色,总是能让她心扉惊喜。 “谢皇上!”只这一瞬,思潮汹涌,她站起身来,锥心刺骨的痛,也荡然无存,她唇角本是伪装的笑,也更加轻松艳美,“唐刃将军请免礼,大家也都起来吧。” 随即,她抬眼看着面前的龙袍男子,说道,“臣妾恭祝陛下与敏妃妹妹早生贵子!” “皇后贤惠,朕深感欣慰。”他温雅沉厚的笑,滴水不漏,连眼神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湛蓝颔首,后退两步,“臣妾告退!陛下一路小心。” 那只大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落在她的肩上轻拍了拍,“朕近来有些忙,过一阵子才能去探望皇后,皇后要悉心调养身子。” “是,皇上也保重龙体。”湛蓝说完,低着头后退开,让出路,目送他俊伟的身影返回龙辇坐回敏妃身边,威严地下令起驾。 湛蓝无视敏妃挑衅的鄙夷目光,从容转身带着冬儿和牡丹,进入一个小胡同,绕着小路离开。 冬儿和牡丹跟在她身后,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担心。 牡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娘娘,去祈福求子,大概是太后的命令,皇上不好违抗。” 冬儿忙点头附和,“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太后那个老巫婆,总是逼着皇上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 第036章 将军偷吻有预谋 湛蓝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焦急地命令,“牡丹,你去打探一下,南方救灾进展如何,尤其,看瘟疫是否已经根除!” 牡丹听得一头雾水,她是被刚才的一幕刺得吗?“娘娘怎么还有心思关心救灾?” 湛蓝脸色已经苍白,见她罗嗦,心口那股怒气再也压不住,“让你去你就去!如今本宫只关心这一件事!” 见她脸色不对,牡丹不敢违逆,俯首道了句“遵命!”便消失在小胡同尽头。 冬儿亦步亦趋跟在湛蓝身后,吓得好一阵不敢说话。 直到走出逼仄的小胡同,牡丹才又追上来,“娘娘,如今南方的暴乱已经平息,瘟疫虽然没有根除,但是已经有了根治的药方,听说极是有效,还有,屋舍也建了不少呢,一部分灾民已经住进了新家。” “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湛蓝脸上这才恢复血色,一脸惊喜地按住心口,可怜的心脏从生死边缘跑了两个来回,“我有点饿了,咱们找个酒楼好好吃一顿吧!” 冬儿忙瞪着大眼摇头,“娘娘,皇上说过,外面不安全,不能在外面吃!要不然,宫里送来的好吃的御膳,都浪费了。” “冬儿,你怎么还敢提皇上?刚才他陪着敏妃去求子,可是巴不得娘娘闷在家里看不到!”牡丹看了眼湛蓝,自知说的过分,只得住了口。 “别吵了,回去吃吧!”湛蓝嘴上不高兴,却还是朝着万花楼的方向走去。 半月后,万花楼粉刷一新,曾经艳丽无双脂粉香浓的楼阁,在京城最好的工匠手中,典雅一新,清冽的漆味弥漫整条街道,那洁净无尘的白墙蓝门窗,明亮耀眼,在这冬季里,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引得整座京城嗔目好奇。 万花楼花朵点缀的巨大牌匾,也换成了新的,左下角一簇粉紫色的兰花,簇拥着粉刷白亮的木板,灿然夺目。 空白牌匾之下,门窗大敞,里面空荡荡的,桌椅也没有半张。倒是有三个身穿粉色冬装的姑娘,正在擦洗本已光可鉴人的地板。 湛蓝在楼上的书房打开门,对刚与她品茶的蓝衣男子客气颔首,“事成之后,湛蓝一定每月月底结算银两,赵门主月底派人来取即可。” 蓝衣的中年男子赵延诚虎背熊腰,身着沉厚的貂皮大氅,气韵沉稳内敛,他比湛蓝高出一头,却低着方正的脸,不敢看她太过惊艳的面容,只恭敬地瞧着地面,客气说道,“皇后娘娘,前一件事对于我们千刀门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草民可为皇后娘娘派出左翼八人,专供娘娘差遣。不过,娘娘所说的最后一件,恐怕要颇费些周折。若娘娘银两足够,倒是不如请月魔地宫出手,他们掌控天下的风吹草动,对于娘娘与令兄之间的一切举动,怕是早就探查详尽。” 月魔地宫可真是声名大噪呢!湛蓝干巴巴地扬起唇角,可想而知,若是赫连恒知道她要做的事之后,只怕会将她再次囚禁在月魔地宫。 “赵门主,月魔地宫的人神出鬼没,他们的门主更是来无影去无踪,本宫势单力薄,想找也找不到呀。”湛蓝送他下楼,直到大门外,“赵门主性情敦厚,行事可靠,千刀门在江湖上也颇受赞誉,湛蓝更放心。” 随侍牵了马过来,赵延诚对湛蓝抱拳行礼道别,“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在下,请皇后娘娘给在下一个月时间。” “好,就这么定了。赵门主慢走!” 湛蓝目送赵延诚离开,她肩上便多了一件雪貂皮披风,她转头对体贴的冬儿一笑,却见一个骑着白马的金甲男人从西边的路尽头出现,他白马王子似地,以化骨绵掌般的魔力,瞬间俘获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白马正在楼阁前停下,那英姿飒爽的男人一跃潇洒下来,银白的披风呼啸飘舞,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湛蓝面前,一脸冷酷地沉默打量她被立领雪貂披风衬托着的鹅蛋脸,雪貂披风白的艳丽,她的披风反而愈加红润透亮,生动灵秀。 湛蓝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见他不开口,她才客气的开口,“这位可是金风将军?” 金风不在意她的玩笑,他来,不过就只是看看她。“完颜湛蓝,你还认得本将军就好。” “将军英俊潇洒,金光闪闪,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谁敢不认得将军?”湛蓝仍是对着他一身夺目的装扮啧啧赞叹,“可惜,本宫身后这座楼阁已经不是万花楼,否则,满楼的姑娘岂不是要被你这一身行头迷晕了?” 其他人的确是被他迷晕了,她身旁的冬儿几乎在流口水,但她这挖苦的意味儿,显然是对他这美男子不为所动。金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装,仍是不苟言笑,“这是本将军的官服。” “官服都这样亮闪闪的,比本宫的舞衣还美呢。”湛蓝慷慨地称赞,“本宫还以为,金风将军的美男计要唱第二出呢!” “既然完颜湛蓝你心有所属,何惧本将军使出美男计?”金风抬头打量粉刷一新的楼阁,毫不遮掩眼中的赞赏,“的确比以前漂亮,不知你要拿这栋楼来做什么。” 湛蓝转过身来,仔细瞧他脸上的好奇,倒不像是假的。“原来,能只手遮天的金风将军,也会对本宫的小事好奇!” “本将军对你的一切都好奇!”见她一脸诧异,他忍不住笑了两声。 冬日的暖阳温馨,反而衬得楼阁上蔚蓝的窗格鲜艳清丽,这个颜色,仿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如她一般,有着说不出的空灵之感。 他若有所思地仰着头,看楼阁上那个空白的牌匾,“那是要等着你的心上人题字的吗?” “当然!”湛蓝拖着长音,无比骄傲地高扬着头,眯着凤眸凝望着那个她亲手粉刷的空白牌匾,“你这倒是猜对了。” 楼阁门前,金甲银披风的高大身影与她雪白的倩影并肩而立,白马在侧,楼前路上行径的人,不由得被这幅唯美的画吸引视线。 金风闲雅负手而立,因为她的骄傲,他眉梢的笑,复杂不明,他倒是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打算。 “不知道上面会是谁的笔迹。”他自言自语似地,并不期望答案。 粉紫色兰花点缀的牌匾,等同于她心里的空白,他懂得这意义。 “对金风将军来说,这的确很有悬念哈!”湛蓝忍不住多瞧他几眼,“为什么本宫总觉得,将军你笑得像是幸灾乐祸?” “本将军一直在这局棋中,却并不曾幸灾乐祸,很不幸,同你一样,本将军也是局中的棋子。” “原来将军也有自知之明,本宫还以为,将军只懂得盲从愚忠呢!” 她这是在骂他吗?金风忍不住侧首看了她一眼,她唇角浅浅的梨涡,出卖了她内心的一切,而她这样的放松,正让他有机可乘。 他眼角余光看到那辆华美的马车徐徐驶来,车轮辘辘,轧过方砖铺就的道路,马蹄哒哒靠近……然后停止,车帘不快不慢呼儿一阵风,掀开来。 几乎在同时,金风掌控着时间,伸出手臂探入那雪貂披风下,精准环住披风下的柔软腰肢。 湛蓝猝不及防,被勾得身躯一倾,披风旋起一个弧度……突然逼近的英俊的面容,让湛蓝错愕惊叫,“金风……” 金风大掌箍在她脑后,俯下唇瓣,强硬印在她的唇上。 肌肤相触,这感觉比想象中更美妙,更惊喜。以防她会恼,他迅速浅尝辄止,迅速放开她的唇,又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趁着她大惊失色,他柔声说道,“我很快会来看你,或者,你有事,也可以来刑部衙门找我。”然后,他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湛蓝怔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瓣,刚才那一幕快得仿佛一个梦境,她望向金风离去的方向,他早已策马而去,连马蹄声都寻不到了。 感觉到一个视线如芒刺一样盯在自己身上,她转身看去,就见夙焰正站在他的马车旁,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他月白的锦袍滚着毛边,通身刺绣的银纹明灭闪烁,面上妖魅的银面具冷如寒冰,面具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冷酷沉静,毫无波澜,却分明透着一股骇人的煞气。 湛蓝在他的盯视下,无法动弹,仿佛被猛兽锁定的鹿儿,她唯一的反应便是,看着他一步一步上前来,等待他质问金风那个吻,等待他怒火爆发,等待他劈头盖脸地暴打她一顿…… 他在她一步之遥外站定,她越是连呼吸都停止。 她胆战心惊地仰视着他,脖子已经发酸,可他还是只看着她,以让她无所遁形的眼神,看得她满心罪恶。 “我……我……我可以解释,刚才……”她刚开口,唇瓣被一条洁白的手帕按住,那手帕硬生生地按住她所有的话,狠狠地擦了一下,似一下擦掉了所有的污秽,弄得她有点痛。 ------------ 第037章 记住,你是我的 “只这一次!”他低沉的声音从面具里面透出来,低哑如刀。“不准再被人有机可乘!” 因为他的在乎,湛蓝心里痛得清甜,眼眶有些热,她红着脸颊低下头,视线只落在他的袍子上,因为他的出现,她还有些头晕目眩。“可是,那天,你吻我之后,你向我道歉……” 当一个男人承认自己太冲动,便是懊悔自己的行为。因为那个吻,她该死的杀了芍药,而且不知悔改! 夙焰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因那个吻道歉,而他道歉,也绝非是懊悔自己吻她。 温热的大手霸道捧住她的脸儿,拇指温柔抚着她的唇瓣,他警告,“这是我的!”他手又移下去,重重戳着她的心口,“这里也是我的。” 不等她点头,他又指向楼阁上那个牌匾,“想在那里写什么?” “湛蓝婚情诊苑。”她早就筹划好一切,而这个不起眼的名字背后,则掩藏了她所有的计划――她会一步一步更靠近他。 夙焰仔细端看整个楼阁,特立独行的颜色,别致的搭配,这个牌匾定然也要格外别致。“想写成什么颜色?” 湛蓝挽住他的手臂,螓首靠在他宽厚的臂膀上,小鸟依人。“写成粉红色。” “粉红色?”他以为她并不喜欢这样的颜色,她的衣柜里,可没有一件粉红色的衣裳。 “粉红色是爱情的颜色,这才符合我的婚情诊苑。”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把万花楼改成婚情诊苑,只是转头命令车夫,“骆叔,把车上的笔给我。” 对于他的有备而来,湛蓝倒是颇感惊喜,“粉色的漆料我已经备好了。” 她命令冬儿去书房拿来,整个楼阁也因为这道命令,突然活跃起来似地,牛大牛二和那两个擦地的小丫头也都奔出来看写字,一个个兴奋不已。 “皇后娘娘,那个牌匾,您不是要留给皇上题字的嘛?”冬儿有些不情愿地耷拉着小脸,偷瞥了眼面具遮面的夙焰,她不敢相信,美丽善良的皇后娘娘,竟然当街和一个陌生男子亲密地站在一处。 若说刚才那个金风将军莫名其妙,倒是真的莫名其妙。 可这个面具男却不只莫名其妙那个简单,他到底是何时与皇后娘娘这样熟悉的? 金风将军一个吻,面具男又和皇后娘娘十指相扣,皇上若是问起,她可怎么回话才好?! “冬儿,让你去你就去,罗嗦什么?”湛蓝挽住夙焰的手没有松开,生怕他跑了似地,气恼地催促冬儿,“皇上的字能摆在这上面吗?笨丫头,快点去拿!” 冬儿脚步沉重地咚咚跑去了楼上,气急败坏地提着盛放着粉色漆料的小木痛出来门槛,对夙焰说道,“你最好写好点,至少不要比我们皇上的字差!” 砰一声,小木桶搁在地上,粉色的漆从木桶内飞溅出来,若非夙焰躲得快,只怕月白的靴子和衣袍都要遭殃。 湛蓝哭笑不得,这丫头倒是也成了赫连恒死忠的粉丝,想起月魔地宫里那群疯狂的丫头,她无奈地斥道,“冬儿,放肆!” 夙焰从骆叔手上接过刷子似地毛笔,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湛蓝,冬儿姑娘对皇上忠心,无可厚非,不必苛责她。” 湛蓝嗔笑瞅了眼仍是冷着脸的冬儿,“不苛责她怎么成?你瞧,我都把她宠坏了,当着外人的面,她脾气也不收敛。” 夙焰把笔探入桶内,轻蘸了两下,粉红的漆料染透了毛笔,他不悦瞅着她,“怎么?我倒是成了外人?” 湛蓝不客气的冷哼,“你当然是外人!你若不出现,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冬儿这样天天陪在我身边的,才是自己的家人呢!”说话间,她笑着捏了捏冬儿沮丧的小脸,“丫头,别生气了,明儿我给你买套新衣裳留着过年,怎么样?” 冬儿勉强扬了扬唇角。 夙焰却分明听得出,湛蓝是在怪他一走杳无音讯,这样的怪责,倒是甜蜜的。若无思念,又岂会有怨言?! 他飞鹰似地腾身而起,借着绝妙的轻功,足尖点在墙壁上,停在三楼挂着的牌匾处,写下那六个字,那月白的袍子绣纹闪亮,他黑发飘逸,俨然是天外飞仙。 龙飞凤舞的粉色字迹写成,搭配着四周的清冽的蓝色,说不出的通透清新。 他飞身而下,白袍飞旋,幻美俊逸,精准无声落在湛蓝面前。 门前的一众人,都因为他的俊逸潇洒和字迹神情恍惚。 湛蓝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他,只觉得他一举一动惊艳超凡,仿佛能抖落无限星辉,她好想抱住这个耀眼迷人的男人,揭下他的面具,狠狠地吻他。 他瞧着她呆怔地有些痴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随手一抬,把笔递给骆叔。 湛蓝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不舍,忙拉住他的手,“你……你这就要走了吗?” 他看了眼四周好奇看着自己的人,本是不想走,现在却是不能久留了。“湛蓝,你希望我留下?” “呃……我本来想让你去陪我选桌椅。”湛蓝低着头,额头抵在他的胸前,眼泪涌上眼眶。 冬儿只恨不能将湛蓝从夙焰身边拉开,她忍不住抢言道,“娘娘,晚膳皇上会来!不能让这个人留下。” 湛蓝慌乱地擦了擦眼睛,鼻音浓重地说道,“赫连恒没有说要来呀,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以后也不会再来了!皇上和敏妃恩爱有加,正忙着生孩子。” 冬儿急得快要哭出来,她也知道,最近传言闹得很凶。皇上带着敏妃祈福求子,又是皇后娘娘亲眼见到的,那天娘娘跪在当街虽出奇的冷静,可若是她不在乎皇上,又岂会去当街站出来?而且,皇上还亲自下来肩辇和娘娘说话…… 冬儿不相信,皇上会就此冷落皇后娘娘,去宠幸敏妃那个又丑又坏的女人。 她急得红着小脸说,“奴婢问过后院巡逻的暗卫,他说皇上会来的,皇上一定会来的,他……可能只是被宫里的事绊住了,皇上一定不会冷落了娘娘的。”说着说着,小丫头的眼泪便落下来。 湛蓝看得不忍,不得不从夙焰身边退开,忙上前来,拿帕子给她按在脸上,“傻丫头,哭什么呢?好啦,我信你……皇上会来,可以了吧?” 她大姐姐似地哄劝着,一旁的夙焰若无其事转开视线,反而是站在他身侧的骆叔一脸的焦躁又无奈,张口欲言,却又不敢言。 冬儿抽抽噎噎地,倒是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她不好意思地瞥了眼夙焰和骆叔,对湛蓝低声嘀咕,“如果皇上今晚不来,娘娘……娘娘让那个人再来也不是不可以嘛。冬儿也是担心,那些暗卫会因为这个人,说娘娘的坏话。” “别粉饰了,谁不知道你丫头心里是向着皇上的,我都白疼你了。”湛蓝嗔怒戳了下冬儿的额头,把她逗得破涕为笑。 湛蓝尴尬地看向夙焰,“……我本来想让你陪我选桌椅的,不过,你上街也不方便,我看……还是算了。” 他略一迟疑,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我让骆叔留下来陪你。” 湛蓝笑着摇头,“我只是贪心作祟,想和你一起走走,一起买东西,一起吃顿饭。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前世,最简单最寻常的情景,再无法重演,如今一切都成了奢望,“现在,我的愿望能说给你听就已经足够。” 她的话烫了他的心,一股暖流淌出来,直淌到掌心,化为细细的热汗,烫着掌心里娇软的柔夷,一时间,他与她,相对无言。 湛蓝主动迈开步子,拉着他走向马车,眼眶一直在发烫,却终于还是忍住泪,当惊艳的俏颜转向他时,已经有灿烂的笑容,“去忙你的正事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湛蓝……”夙焰握住她的手,仍是没有松开,“其实,你可以随我回月魔地宫,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可以天天见面。” “我现在很忙,过一段时间,我会去的。”湛蓝婉拒之后,率先松开他的手,“对了,南方的灾民怎么样了?你好一阵没有出现,一定是去过那边吧?” “是,我去过,暴乱已经平息,瘟疫已经医好,屋舍也已经建好,灾民已经入住新的屋舍迎新年,堤坝还在修筑,工匠们在考虑可以永防水患的法子。” 湛蓝为他欣慰和骄傲,但她知道,在古代,并没有可以永久防水患的法子,也没有彻底防旱的法子。 “夙焰,我曾经想,若是两国真有心合盟,我皇兄应该放下干戈,拿我这个他最爱的皇妹,换取宜周的水,宜周可以得康辽的牛羊战马,两国礼尚往来,方能长治久安。你说,是吗?” 夙焰没有驳斥她的天真,面具上锐利的鹰眸忽然一暗,“这样的理想,永远不会有,除非,康辽把完颜袭的人头奉上。” 湛蓝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血色褪去,疏冷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我以为,你和赫连恒是不一样的人。” ------------ 第038章 冷战,娘娘不在 夙焰因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痛,心口一缩,他想伸手拉住她,却反而把手紧握成拳。 “让你失望了,其实,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湛蓝清苦一笑,“把一己私仇,建立在生灵涂炭之上,也需要莫大的勇气,我钦佩你和赫连恒。”自知自己说的太多,她又歉然一笑,“我失态了,你慢走!” “湛蓝?!”他清楚地知道,她为等他来题字,把那个牌子挂在楼阁上已有多日。他不想这样伤害她,但他更不想骗她。“那一日,迟早会来临。湛蓝,你最好尽快做一个决定!” 决定?让她选康辽,还是选宜周?还是让她在他与完颜袭之间做一个选择?不,她哪一方也不选。 湛蓝绝然转身,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她的脸上,却已经挂满泪花…… 冬儿红着眼睛小跑着迎过来,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地落,她扶着湛蓝的手肘,嗫嚅着说道,“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她看出来了,这个面具男,才是娘娘真心爱着的男子,“娘娘……” 湛蓝没有再回头,搭着她的手臂,越是加快脚步,“进去,关门!” “是。”冬儿忙收拾了门前的小木桶,跟着湛蓝进入楼阁,牢牢关上崭新的雕花木门。 两个擦地的小丫头都好奇地扒在门板镂空的花纹往外张望,冬儿也忍不住看出去,那辆马车久久没有离开,而马车外的那个俊伟的月白身影,也朝这边望了很久,直到车辕上的骆叔提醒,他才上了马车。 湛蓝走上楼梯,对着那三个娇小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冬儿,还在那边看什么?去准备八间客房,过几日,会有人住进来。” 冬儿忙转过身来,“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另外两个小丫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巴巴地望着仙女似地湛蓝,等着她吩咐。 湛蓝扶着栏杆俯视着她们,倒是并非不想留下她们,只是不能留。“你们伤已经痊愈,牡丹已经给你们收拾好行囊,用过午膳,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家。” 两个小丫头齐齐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欲言又止。 湛蓝转开头,强硬地不再看她们,她径直走向书房,头也不回地说道,“跟着本宫,你们迟早会死于非命,离开也是为你们好。” 书房桌案上,摆放着几本厚厚的医书,都是她两个月前搜罗来的,大都是关于毒蛊毒虫的医治。 她在现代虽然没有学过医,却有聪慧的大脑,经过两个月的恶补,她足以能外出行诊,医治一些一般的毒虫之病,不在话下。 她静了静心,在案前坐下来,打开已经写得厚厚的手札,在纸上写下药材名称。 今晚,赫连恒应该会来,对于那个男人素来温雅却又不容她做任何危险事情的“好”脾性,她照例还是先斩后奏更好。 出城的华车上,骆叔挥了下马鞭,忍不住对身后的车帘开口,“主子,为何您不对皇后娘娘解释呢?和敏妃祈福的那个人是……” 车帘内,沉厚的男子声音明显不悦,“骆叔!” 骆叔只得停住话音,“是老奴多嘴了,不过,主子昼夜兼程从南方赶回来,不就是想见皇后娘娘开开心心的吗?这倒好,总算见上了,不过几句话又闹得不愉快。” 想起湛蓝转身之后,双肩轻颤的背影,他心口一阵拥堵,喉头腥甜涌上来。“骆叔,你越来越罗嗦了。” 骆叔兀自笑了笑,“凭皇后娘娘如此聪慧,也不一定看不出端倪。不过,看皇后娘娘瞧着主子时痴情的模样,也着实可怜,老奴瞧着都有些难过。冬儿那丫头又口没遮拦,唉!皇后娘娘看得通透,若是康辽帝真的有心,的确应该拿她换宜周的水,而不是徒有其表的盟约。” 车帘内,戴着翡翠扳指的修长的手正取下银亮的面具,鲜红的血渍染了面具里侧,血珠儿在凹陷处轻晃,触目惊心,他另一只手颤抖着,从一侧隔着的紫檀木小柜中,取出一个密封的汤煲,里面是一直保持温热的处子之血。 他端起来,仰头将里面腥甜的液体饮尽,如饮鸩酒般,不知这样的痛苦还要煎熬到何时。 他最怕的是,被湛蓝撞见自己饮血的可怕一幕……她一定视他为妖孽魔鬼吧! 近来他疲惫过度,体内的毒蛊却反而精神旺盛,满满的一大盅血喝下去,竟无丝毫缓解,筋脉刺痛,让他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不得不凝神运功,将锥心刺骨的痛,硬生生地压下去。 调息之后,他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在掌心,却只是看着,并没有吃下去。 马车在方砖不平的路上,轻缓摇晃,黑色的药丸也在他掌心轻轻地晃着,清苦的药味儿散发出来,却反而让他头脑空明。 是从何时起,他开始依赖这药丸的? 李益淳将这药丸给他时说过,运功调息之后,服用一颗,能提升功力。 他的内力的确提升,毒蛊却似多出了几条,每每发作,全身筋脉都在痛。 思忖片刻,他把药丸递到唇边,终于,还是……一挥手,黑色药丸飞出车窗。 冬儿守在晚膳已经见凉的桌旁,愁眉苦脸,心急如焚,满口念着阿弥陀佛,恳求上天让她美丽善良的皇后娘娘快点回来吃晚膳…… 不料,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眼见着那身着金绣黑锦龙袍的壮伟身躯到了眼前来,冬儿一声阿弥陀佛哽在喉中,慌忙双膝跪地,一脸仓惶,舌根儿也开始打颤,“奴婢参见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恒看了眼满桌的饭菜,伸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壶身凉透,满桌饭菜却不曾碰过。 “皇后呢?” “皇后娘娘说……说去……去,出去买点东西。”冬儿俯首贴地,打死她也不敢禀奏实情。 娘娘说去刑部找金风将军帮个小忙,一会儿就回来。可……娘娘去时,天边还挂着太阳,这会儿已近亥时,竟还没回来……娘娘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赫连恒不悦俯视着冬儿,“是牡丹陪皇后去的吗?” “不是,牡丹姐姐被皇后娘娘派去选桌椅,刚刚回来。” 她竟让牡丹去选桌椅了?赫连恒剑眉皱紧,“桌椅都买齐备了?” “是。”冬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皇上怎么知道要买桌椅的事?皇后娘娘可是对面具男说过,让他一起去选桌椅的! 赫连恒没有在椅子上坐下,他沉声叹了口气,焦躁地踱了两步,“皇后到底出去买什么?” “呃……奴婢,奴婢不知。娘娘也不让多问。”冬儿在心底敲着鼓,直呐喊着,皇后娘娘快点回来吧! 皇上两个月才出现这么一次耶!而且……而且今晚是大年三十呐,外面的鞭炮声还在响着,皇上丢下那么多妃嫔来,可见心里是有娘娘的。 赫连恒没有让冬儿起身,他转身对着门外命令,“元驰?” 门外一个黑影闪电般进门来,随即单膝跪地,一举一动轻巧地像是迅敏无声的豹子,“元驰参见陛下!” “皇后去了哪里?”赫连恒就站在门口望着外面,黑夜,白雪,寒风,好一个冰冷刺骨的冬夜,他捉摸不透,为何怕冷的湛蓝,会在这样的夜里外出。 元驰跪在地上,头也没抬,张口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刑部。” 赫连恒冷眸一转,看向地上欲哭无泪的冬儿,接着又问元驰,“皇后去刑部做什么?” 元驰也看了眼可怜兮兮的冬儿,仍是用他掷地有声的高音回答,“皇后娘娘找金风帮忙,去偷盗东西,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属下没有探到。当时,皇后娘娘是凑在金风的耳边说的,而且说了好一阵,金风随即抱着皇后娘娘上马,去了宫里的御药房。” 赫连恒龙颜大怒,眸中一股杀气袭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冬儿,“皇后今晚若出事,朕定让你陪葬!” 元驰退下,他也出了门,一路疾步如飞,出了后院,穿过仍是飘着新漆气味的五层楼阁,他打开前门,刚要上马,就听到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从门前的路上传来,夹杂其中的还有低沉的男子声音,以及轻缓的马蹄声。 赫连恒循着那声音看去,正见一袭蓝裙白披风的湛蓝横坐在马背上,金风扯住自己宽大的披风,将她一并半环在怀中,抵挡着风雪…… 随着马儿行走,她裙摆绸纱花朵似地飘展开,笼罩在金风健硕修长的腿上。身躯英伟的金风,越是将她衬托得婀娜纤柔,雪夜中,那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璧人。 通体洁白的马儿停下,赫连恒三两步迎上去,无视他们的惊讶,也不等金风下马行礼,他伸手便将湛蓝扯下马背横抱在怀中,大步流星地返回楼阁。 他嗅到她身上有兰香,杜若香,还有乱七八糟让他心烦意乱的药香,她这才发现,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袱,里面鼓鼓的,大概都是药草。 湛蓝见他一脸不悦,在他怀中没有挣扎,也没有多言其他,只是攀住他的肩,对他身后愣在马背上的金风摆了摆手,“金风,明儿我请你吃午饭作为答谢,我亲自下厨你一定要来哦。” 金风笑着回她一个好字,策马离开。 作者的话: 殿前舞,温暖又虐心,千黎在努力更新中,亲爱的们,除夕快乐,别忘记守岁哦! ------------ 第039章 惊喜,刻骨铭心 入了大堂,赫连恒背后一股真气回旋,将两扇雕花大门带上,他手上一松,这便要将湛蓝丢在地上。 湛蓝极有先见之明的一手勾紧他的脖子,一手抱紧怀中的小包袱,忽闪着水灵灵的凤眸瞅着他苍白的泛着暗青的俊颜,大声警告道,“你若摔了我,我再也不理你!” 赫连恒倒是抱着她没有松手,他冷绷着脸,更没有大吼大叫地发火儿。 凭他这名不正言不顺,还狠心利用她的夫君,也全然没有吃醋的理由和立场。可他心口一股无名火直往脑子里冲,偏偏心口又疼得厉害,一口腥甜翻涌,他忙运功调息。 湛蓝在他怀中,敏锐感觉到他壮硕的身躯一僵,便忙从怀中的小包袱中翻找出一片枯树皮似的东西,放在他的鼻尖下,“嗅一下。” 他疑惑深吸一口气,却不由得皱紧眉头,一股浓烈的奇怪的味道冲入鼻腔,“阿嚏!阿——阿嚏!” 湛蓝俏颜转到一侧,狡黠地捂住口鼻,成功躲开他的喷嚏,她裹在貂皮披风连衣帽下的脸儿粉润嫣红,这样笑着的她,像极了一只美丽洁白的小狐狸。 他的怒火随着喷嚏烟消云散,而体内那股钻心的痛,也明显缓解。 “是不是舒服了?”她关切着他的身体,又从小包袱里翻找了一通,分明将他宽阔的怀抱当成了舒服的摇篮。 他配合地抱着她,稳稳站着,好奇地看着她忙碌。 她灵慧的凤眸专注,润泽嫣红的唇瓣也抿着,当她寻到目标,那深邃的棕色凤眸也被赫然点亮,唇角惊喜上扬,一个美丽的笑倏地绽开,昙花般,绚烂夺目,让他目眩神迷,只有发怔。 “锵锵……就是神奇的它啦!再嗅一下!” 她献宝似地,把一个疙疙瘩瘩的丑陋的小木球举到他眼前,他听话地嗅了一下,不同于刚才的怪味儿,这个倒是清香四溢。 她半是玩笑地问他,“高高在上的皇帝大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朕孤陋寡闻。”他极有风度地等着她故弄玄虚,倒也乐得享受暖香在怀。 “这个东西叫做香根果,它平时可以用作香料,是西域一种非常非常普通的小药材,在中原可是万金难求,我找遍了整个御药房,才找到这么一颗!它有一个非常神奇的功效。” “什么功效?朕愿闻其详。” 湛蓝只给他两个字,“驱蛊!” 赫连恒剑眉皱成一个死结,寒星似地鹰眸疑惑微眯,视线更加锐利,他试图从她眼中寻找一丝端倪,她却泥鳅似地一翻身,抱着小包袱从他怀中脱身,咚咚咚咚便上了楼…… 到了二楼,没有听到他跟上来,她转头,果真见他山似地身躯,还立在楼下空荡荡的大堂内,“赫连恒,你愣在那边做什么?上来呀。” 赫连恒早已因为她口中的“驱蛊”二字,双脚生根。 他不必再细究,也知道,她这两个月都在忙什么事。 她倒是找对了金风相助,只有金风这位太后眼前的红人,才会在把守密不透风的御药房畅行无阻。 今晚是大年三十,皇宫内,皇亲国戚都忙着赴楚太后的年夜华宴,不少宫卫也都被调去华宴防守,御药房守卫松懈,盗取药材,也是最佳时机。 想起前一刻在门外看到那暧昧一幕,赫连恒心跳又紊乱,喉头却再也没有犯上难闻的腥甜,鼻翼前萦绕着刚才那股香根果的清香,倒是颇有奇效。 这股清香,比李益淳的黑色药丸神奇的多,而李益淳这十三岁便震惊江湖的一代名医,断然不会不知香根果这东西的存在。 让赫连恒惊骇的,不是李益淳的深藏不漏和居心叵测,而是湛蓝的聪慧! 一直以来,他都认定,美丽的女人,往往没有脑子,而会跳舞的女子,也往往不用脑子思考,可完颜湛蓝,她美丽,她的舞姿惊艳妖娆,可偏偏,她还有个冲破俗论的聪明透顶的脑子。 她太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貌,也太善于将计就计。 完颜袭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爱着,当初不惜委以重任,却低估了她的仁善。 而眼下,金风的举动,也出了太后画好的框。但金风那样的人,只怕不是湛蓝巧笑倩兮就能满足得了的。 她一再的接近金风,无异于玩火自~焚。 赫连恒若有所思地跟上楼,迈进门槛。 这个房间,曾是胭脂姐的书房,他将湛蓝一两银子卖进花楼时,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交易的。 那时,这个房间里是满满地要溢出去的脂粉香,各处堆放着金银珠宝,还有摞成一堆的女子的卖身契。 而现在,这个房间里则弥漫着一股淡雅的书香,还有浓烈的药香,四面墙有两面摆放了一人多高的书架,上面除了史书,兵法,便是医书,墙上倒是难得挂着几副画,却是人体的穴位图和全身筋络图。 窗前一个翘首桌案,两把椅子,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多余的点缀。 湛蓝一进来,就把包袱放在桌案上,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堆药材,古怪的药香散发出来,她却一脸兴奋,双颊光彩照人。 湛蓝从桌案下的抽屉里取出几个小白瓷碟,坐在案前,招呼赫连恒过来,帮她把药材仔细分类放置在白瓷碟里。 这些药材,大都是用作熏香,有的见过,有些叫不上名字,他倒是并不缺乏这份帮忙的耐心,“今晚是大年夜,皇后用过晚膳了吗?” “难为你在大年夜丢下妃嫔赶过来,你龙体金贵,不要着凉了才好。”她低着头专注的忙碌。 赫连恒并不介意她的挖苦,耐心地问,“皇后到底有没有吃晚饭?” 她捻着一颗药草,唇角的笑一僵,“……我在御药房里偷了些糕点吃,现在不饿。” 偷药材时,她饿得肚子咕咕叫,正有些囧,金风就端着一盘糕点递给她。 趁她忙着吃,金风好心拿过她写得药单帮她找药。 她倒是想感激他的好心,但她写得字实在不堪入目,有些复杂的古字,她干脆省略笔画用简写代替,他看了半天竟也没有认出一个。 不苟言笑的金风将军倒是难得有句疑问,“完颜湛蓝,你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康辽长公主吗?怎么字写得狗爬一样?” 她只得用失忆当借口敷衍过去,金风看了眼她头上的兰花步摇簪,张口欲言。 碍于他帮她偷这些珍奇药材,她没有再说过分的话讽刺他。 不过,直到从皇宫返回,她仍是不太相信,金风竟然痛快地答应帮她入宫偷药,还护送她回来。 他自始至终都不曾问,她拿这些药材来做什么。 这样的金风将军,叫人不得不感激。 药材归类完毕,赫连恒一直都在关注她脸上丰富多变的神情,她一会儿似笑非笑,一会儿又抿唇感慨叹气,一会儿又摇头傻笑……他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有很多话对他说,可她一直在忙碌,一直在神游太虚,完全当他不存在。 他很想暴吼质问她,“皇后,你被金风勾了魂儿吗?”话冲到嘴边,他又郁闷地压下火气,烦躁踢了下桌腿。 她找金风帮忙偷药草,是为他,她这整个书房都在无声的宣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被毒蛊折磨的身体,他还有什么理由对她发怒发火儿?她原就不曾真正属于他,为他这样耗尽心血,他该心满意足。 眼见着她因为另一个男人失神傻笑,他的心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烦躁地又踢了下桌子,巨大的声响,连带着整个桌面都在晃动。 湛蓝倒也没说什么,只不悦瞪了他一眼,起身从靠墙的书架上拿下一个托盘,把盛放着药材的小碟子放在托盘上,小心翼翼地端起来,对仍是坐在桌对面的赫连恒开口,“喂,你帮我去关上门。” 赫连恒坐在椅子上没动,“先告诉我,你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湛蓝只得搁下托盘,自己去关门,并锁好门闩。 她又走到东墙的书架前,扣住第七个格上的花瓶一转,书架缓缓地无声旋开,里面煞亮的光投射出来…… 赫连恒坐在那个位置,正好看到里面是一张很奇怪的大桌子,上面是镂空的,而镂空的部位用网绳填充,是一个人身体平展的形状,那网下面低矮的炭炉上,一口大锅正呼呼冒着热气,远远便听到里面的滚开的水呼呼作响。 而桌边的小几上,摆放着几个透明的琉璃罐,还有精巧银亮的刀具。 远远看上去,这暗室,像一个刑房,有些骇人。 湛蓝返回桌边来,端起托盘,见他神情古怪地瞅着自己,她一声没吭,兀自进入那个怪密室。 赫连恒随即起身跟进去,密室暖热,她已经脱掉貂皮披风,正忙着将一个洁白的罩衫罩在身上,随后,她撩高袍袖,用罩衫上的细绳绑住,那半截莹白的手臂,羊脂玉似地,在房顶三颗夜明珠煞白的光下,光氲莹白。 作者的话: 马年到,新春好,年年岁岁吉星照,祝愿亲们阖家美满幸福,一切更好! ------------ 第040章 捉蛊,拯救幸福 她蹲下来,从托盘上选取几样药材,搁在早已备好的蒸笼上,然后,将蒸笼放入桌下烧开水的锅中,蒸笼内呼呼冒出的热气,瞬间便有了浓烈的药香,她调整了一下锅的位置,尽量让热气蒸到那镂空人形下方的胸腹位置。 “赫连恒,你还愣着做什么?脱掉衣服,到这上面来躺着!” 密闭的空间,煞亮的灯光,浓烈的药香,还有神秘兮兮的美人儿,原本可怕的刑房顷刻间变了格调,让他有点心猿意马。 “皇后真的要朕宽衣解带?” 湛蓝因为他邪魅的浅笑顿时面红耳赤,她还是故作镇静地板着脸冷斥,“少罗嗦,我搜遍整个御药房,合适的药材只有这么多,一会儿蒸完还没有成功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赫连恒将暗室的门带上,见她一脸凝重,不再逗她,“全部脱掉吗?” “嗯!”她避讳地不去看他。 他听话地迅速扯掉身上的衣袍,上了大桌子,在人形的网子上躺下来,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的反应。很好,这会儿,她怕是没有机会为其他男人失神了。 湛蓝视线盯在他壮美的身体上,一时间心如鹿撞,那宽厚的肩,结实的胸膛,紧窄的腰腹,还有修长的腿,让她忽然觉得很饿,而且口干舌燥……她神情恍惚地忘了眨眼睛,这身体真的一点都不陌生呢!尤其……是他手臂上那个疤痕……她视线转呀转,最后盯在他腰腹的六块腹肌上……打住,非礼勿视,不能再往下瞟啦! 赫连恒被卷着浓浓药香的热气蒸得全身放松,每个毛孔都打开,多日来积压的疲惫,也完全疏解。当然,他没有放过湛蓝那红透的脸上,太过羞涩的神情。 两人视线相撞,她慌乱别开视线,“你……你不问我要做什么,也不问我打算怎么做,你就不怕我把你清蒸分尸?”说话间,她忙着拿起小几上的一个琉璃罐,加入磨好的药粉和浸了酒精的小棉球。 “皇后若真有如此胆识,朕倒是佩服。”他看着她细致的忙碌,那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在她手上组合成一套,不必追问,他已经看出她是要捉他体内的毒蛊。 湛蓝见他笑吟吟地侧脸瞅着自己,反而开始担心。 他如此把自己金贵的龙体交给自己摆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反而不知该对他如何交代。虽然她在木头人和死猪身上模拟尝试,但,在血肉之躯上动手,却是第一次。 她准备好三个琉璃罐,把火折子放在一旁备好,蹲下来,从桌子下面查看药气在他脊背上的反应,注意到他背上有几个鼓鼓的小包,她心里一惊――这些药果真神奇,这么快就逼得毒蛊无所遁形了! “赫连恒,你身体里到底有几个毒蛊?” 他迟疑了一下,如实回答,“两个。” “你确定有两个吗?”那个几个鼓鼓的小包,分明不是“两个”。 “……不确定。”自从服用了李益淳的药丸之后,他的内力突飞猛进,可体内也好似多了几只毒蛊。 湛蓝未作犹豫,又多备下了五个琉璃罐。 她太过紧张的神情,也让赫连恒绷紧神经,额上也渗出细密的汗,背上不断蒸熏的药气已经有些烫,皮肤火辣辣的痛。“皇后,你不要吓朕,朕体内没有这么多虫子。” 湛蓝点燃蜡烛,烘烤了两把小刀,一把孽子,麻利地涂抹酒精消毒。“应该做好思想准备的是你,或许你体内以前有两个,但现在,那两个毒蛊在你的身体里拜堂成婚还入了洞房。” 她分明是开玩笑的话,却反而让他毛骨悚然,“完颜湛蓝,你到底在朕的背上看到了几只?” 她的沉默,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让他脑子里反而一片空明,赫然想起李益淳在救治她时,说过的那番话。 “此蛊狡猾,以虫卵涂抹于血箭,通过伤口潜入娘娘体内,无药可医,只能从一个寄主,转移到另一个寄主,而且需寄主汲取处子之血喂养,否则,就反噬寄主,直到寄主血尽人亡。” 湛蓝见他脸色不对,没有再开玩笑,她拿了厚厚的棉纱布,上面浸透了刺鼻的酒精,然后,她把棉纱布按在他身体上擦拭,她的动作中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道……这股力道,足以向他证明,她会万无一失! “皇后,你真的确定,你的法子能把毒蛊抓出来吗?”两个月的研习毒蛊的医治,是他没有想到的,也着实被撼动。可李益淳是名医,她终究只学了两个月! 湛蓝拉住他的手臂,仔仔细细的擦拭消毒,连手背都没有放过。她不经意地触到他拇指上那枚翡翠螭龙扳指,她动作一顿,迅速从他手上移开了手。 “赫连恒,既然你已经躺下来,就该相信我。书上是说有一种神奇的药草可以扼杀毒蛊,但也说了利用药熏或药浴,再加上特殊的手法,可以将毒蛊从体内取出。” 他清楚地感觉到,有几个东西在背上的皮肤之下刮划着血肉缓缓移动,这感觉,比皮开肉绽更痛。 他努力地把视线定在湛蓝娇美的脸上,为自己缓解痛苦。“李益淳对朕说,这毒蛊只能从一个寄主,转移到另一个寄主……” “所以,赫连恒,你竟愚蠢地听了他的话,把我体内那个毒蛊吸到了你的体内?”湛蓝开始给他擦腿和脚,刺鼻的酒精是她请酿酒的人弄得,熏得她有些晕,眼眶也热得发烫,“我值得你这样做吗?我不过是一枚棋子。” “皇后……”这件事,他原是想永远瞒着她的。“你对朕有救命之恩,朕救你也是应该的。” 看着她泪滴下去,他心口一痛,脊背上,经脉更是刺痛得厉害。 他整个身躯都绷紧,肌肤呈现不寻常的暗红,潜藏血脉中的毒蛊像是受到了惊吓,从他的脊背上移动,沿着他的肋骨,一只爬到腰侧,一只爬过胸膛到了肩头,一只则经过他的臀部,爬到他的大腿前侧,还有一只,正沿着他左侧的肩胛骨,爬向左臂前侧…… 几只小虫在皮肤上鼓起一个小小的轮廓,不约而同地躲避他脊背上渗透的药力。 毫无疑问,她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也证实了李益淳的话,完全不可信! 赫连恒专注地看着湛蓝,她拿起一个琉璃罐,用火折子点燃了里面洒了药粉的棉球,迅速朝着他腰侧那个小虫的轮廓按下去,琉璃罐中的火熄灭,药粉成了浓雾在琉璃罐中弥漫开,他皮肤下的小虫挣扎剧烈,但是力道却在一点一点减弱下去…… 很快,四个琉璃罐在他身上锁定了四个毒蛊,湛蓝因为紧张与忙碌,出了一身冷汗。“赫连恒,你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一下,看其他部位还有没有毒蛊?” “还有一个,好像……在我的身体最里面。”他痛得脸色泛青,“皇后,朕需要血,否则……”这样的境况,他死也没想到过。可恶,他竟被她折腾地如此狼狈! 湛蓝蹲下去检查他的整片后背,已经没有毒蛊的痕迹,而正面也没有,“你说的身体里面是哪里?胃里?肠里?” “是心脏。”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东西正在他的体内撕咬。 湛蓝震惊地圆睁着眼睛,盯着他的心口,她仿佛能看到有个虫子正吸附在他的心脏深处,贪婪地吞噬他的血液。 “赫连恒,你应该将李益淳千刀万剐!”说话间,她拿起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将血口子对准他泛白的唇,“拜你所赐,我还是处子之身,放心喝吧。” 鲜红的血滴在他的唇瓣上,带着她的体温和淡雅的兰香,“不!该死的,你这个蠢女人……拿开!”他转开头,拒绝她的血,更愤怒于她这样伤害自己。 “好,你大可以这样死掉!我皇兄打一个楚太后,轻而易举,在加上我这个皇妹辅佐,更是如虎添翼,如果我再对英俊潇洒,天下无双,智勇双全的金风将军施一下美人计,金风一定会归顺我皇兄,我皇兄那么疼我,应该不介意我嫁给……” 湛蓝犀利的说着,却并没有把手臂移开,当赫连恒仰头吸吻着伤口,大口大口吞咽着她的血液,她的话音中断,心口也莫名其妙地滚烫――她就知道,他在外室踢桌子,不是没有理由的。 赫连恒只吸了几口便停止,他迅速转开头,一副死也不想再见到她的神情。 湛蓝收回手臂,迅速在伤口上洒了止血药粉,麻利地单手包扎好,擦了擦汗,静了静神,又打起精神对付被玻璃罐吸纳住的几个毒蛊。 ------------ 第041章 皇帝的小小失态 她站好位置,先移开他腰侧的玻璃罐,他本是白皙的皮肤上被吸出了一个暗红的圈,圈中的毒蛊清晰地可见形状。 她迅速拿过小刀,不去看赫连恒脸上的神情,咬了咬牙,稳住颤抖地手,小心而迅速地划出一个血口子,趁着毒蛊被药气熏的昏厥,她迅速用孽子将毒蛊取出来…… 小小的虫子带着他的血,分辨不出原本的面目,八条尖利细长的腿带着弯钩,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在他血脉皮肤中攀爬时,定会有着锥心刺骨的痛。 “它还活着吗?” 听到赫连恒低哑的声音,她看了他一眼,把虫子拿到他眼前,仿佛接生婆让产妇看自己的孩子一般,狡黠地笑道,“你对它应该又爱又恨吧?这可是你用血肉养大的小宝贝,好比母亲诞育子嗣。我给你搁在瓶子里,你心情不好时就看看它。” 赫连恒被她一番话气得哭笑不得,“多谢皇后,有劳皇后费心。”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保持好风度哈?!湛蓝玩味笑着瞅他一眼,“皇上,不客气。”她果真就把虫子放进一个早已备好的琉璃瓶里。 两人一唱一和似地斗着嘴,四只毒蛊都进了那个瓶子,他身上瞬间轻松了很多,气氛又莫名安静下来。 湛蓝在他身上切开的血口子敷了止血药,包扎好,转身便卸除沾了血渍的白色罩衫,推开暗示的门,大步走出去,片刻都不想与他单独多呆似地。 赫连恒仍是躺着,听着暗室门关上的声音,他有片刻的怔愣。 她最后包扎他大腿上的伤口时,细软的手指按在他的腿内侧,伤口刺痛,她的手却反而带起无法抵抗的酥痒,异样的刺激,让他有些欲~望顿时胀痛……是他的失态吓到她了吗? 他是帝王,可不是神仙,他也有感情和欲~望,偏她总是拿他当神,不被吓到才奇怪哩! 他跃下桌子穿好衣袍,从袍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本是想把药瓶直接丢进桌下的火炉里,他疑惑了片刻,终于还是倒出一粒药丸,搁进了小几上盛放着那四只毒蛊的瓶子里。 叮当一声,瓶子里的毒蛊被震动,苏醒过来,黑色药丸,让它们顿时活跃起来,在瓶子里胡乱地攀爬,彼此撕咬……不,那不是撕咬,它们是在分辨着彼此的性别,要进行交~配繁殖――整个瓶身因为四个毒蛊的激烈动作,嗡嗡震动,透明的瓶壁上有血痕,那是他的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琉璃瓶,听到暗室的门又被推开,忙掩藏起眸中的杀气。 没有等到他出去的湛蓝,进来催他离开。见到瓶子里的毒蛊诡异的举动,她匪夷所思地瞥了他一眼,“你对它们下了咒语,还是给它们吃了春~药?怎么会这样?” “皇后高估了朕的本事,它们能如此和睦,都是因为李益淳的药。”他把药瓶给她,看了眼琉璃瓶中的毒蛊,“养着这些小东西吧,朕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湛蓝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冷战,“让我养吗?它们是你的孩子,可不是我的!万一我不小心把虫卵弄倒自己身上怎么办?” “倒是朕考虑欠妥了。”他瞬间改变了计划,不让她再冒险,果决拿起瓶子,拉出大桌子下的炭炉,把里面的虫子全都倒进了火里。 炭炉里一股细细的白烟冒出来,啪啦啪啦的响,反而显得室内寂静,呼吸声都听得到。 湛蓝看着炉火,打破沉静,“赫连恒,你体内剩下的那个毒蛊,我会想办法的……” “怕是没有什么好法子,就让它在朕体内孤独终老吧。”他对她笑了笑,并非苦笑,而是心满意足,因为她这两个月来为他而付出的心血。 湛蓝知道他无惧生死,“一旦没有血液维系,你还是会死,若是来年再有洪涝,谁去管那些百姓?” 她不该对他如此关心。“皇后,你清楚地知道,朕是伤你最深的人。” “你倒是说了句实话。”她揶揄说着,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这前世今生都让她深深眷恋的容颜,“赫连恒,不要多想,我对你好,只是想偿还你的救命之恩,别因此而对你的敏妃有愧疚,你和我清清白白!” 她优雅对他行了一礼,端庄温婉,气韵沉静,全然没有了抓毒蛊时斗嘴调皮的狡黠,“夜深了,臣妾恭送皇上回宫。” 不等他开口,她迅速转身,率先离开。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蓝色的绸纱划了指尖,一抹清凉萦绕不去,他的腿上,肩上,腰侧,左臂,细小的伤口痛得厉害,他如何能离开得了?! 他正要离开密室,却看到她的貂皮披风还挂在宽大的衣架上。这个聪明的笨女人,她到底是笨,还是聪明? 湛蓝下了楼梯,抹掉脸上的泪,穿过后花园时,她已经冻得发抖,走到曾经碰了膝盖的地方,她小心地放慢脚步。 她这才发现,其实,她已很久没有碰到膝盖,只是住进来的前两日总是碰到罢了。 虽然没有打灯笼,她还是借着雪光,看得清楚,那个棱角犀利的石头不见了……奇怪,是什么时候不见得呢?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雪地里,金纹的黑锦龙袍的俊雅身影流光溢彩,他走得缓慢,步履闲雅,浑然一身威严的霸气,无声之间,仍能威慑人心。 “臣妾已经恭送皇上回宫了,皇上怎么还在这儿赖着?” 他把披风裹在她身上,“朕是来吃晚膳的,被你在身上划了几刀,你就想赶朕走?” 他经过她身边时,看了眼她腿边的空缺,“已为人妻的人,走路还像个孩子,总是磕着碰着,你若喜欢那个石头,明儿朕再命人搬回来就是了。” “我就猜到那石头一定和你有关。”她忍不住扬起唇角,三两步追上他,“赫连恒,好巧!” “什么巧?”听着她激动含笑的声音,他唇角也不由得悄然上扬。 “在前世,我也总是很爱摔跤的,下雨天,在我们家门前,雨花石的台阶太平滑,每次我穿高跟鞋总会摔倒,后来,你就在上面铺了好厚好厚的防滑地垫,我就再也没有摔倒……还有,我们收养的那只流浪猫,晴天的时候,它总是喜欢趴在地垫上晒太阳,你总是嘲笑它懒散,呵呵呵……” 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她说的神采飞扬,好像前世这样的温馨真的存在,就连古树低下的树枝即将刮到她的发髻也不曾发现。 他没有打断她,由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伸手将树枝抬高,让她顺利穿过去。他的手落下时,自然而然,环在她的肩上,让他惊喜的是,她并没有察觉这点“不自然”,仿佛前世,他与她总会这样亲昵的“勾肩搭背。” 一大早,湛蓝醒来,她闭着眼睛,正想伸个揽腰,如某一个早晨一样,却感觉到手被按住,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在被把脉,而是有人正在给她昨晚割出的伤口换药。 睁开眼睛,逐渐清晰的视线内,是一张叫人目眩神迷的眼睛。 他黑发垂在肩背,丝缎似地,融在黑色龙袍上,英俊的脸透着难得的健康红晕,透过纱窗映入的阳光在他身上染了一层金黄的光,他越是美得如妖似魅。 湛蓝静静躺着没动,由着他有些笨拙地上药,包扎。 有那么一瞬,她想扑进他怀里,狠狠地恣意地吻他…… 但她还是忍住,视线悄悄溜到他花瓣似地蜜色唇上,又看向他上下浮动的喉结,最后,落在他的心口处。 “赫连恒,你昨晚睡得好吗?毒蛊有没有让你很痛?” “朕睡得很好。” 她记得,昨晚,因为太累,她一碰枕头就沉入黑甜的梦里,那会儿,他与往常一样,正拿着他的小折子坐在床边看得入迷,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他与什么人在说话…… “皇后,伤口又长又深,沐浴时避开水。”他温柔叮嘱。 “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没几天就好了。”她轻松说着,不自然地拧了下手臂,从他温热的掌下收回手臂,肌肤上留了滚烫的温度,那温度沿着手臂,直蔓延到她脸颊上,“你……你让我伸个揽腰,不舒展一下筋骨,我一整天都会无精打采的。” 赫连恒早已知道她这个小习惯,他收好药瓶,极有风度地从床边起身,留给她伸懒腰的空间,随即叫了冬儿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他则去了外室的餐桌旁坐下等着她。 冬儿端着水盆一进来,对赫连恒恭敬行了个礼,急匆匆地进来内室,见湛蓝刚刚下床,她忙搁下水盆上前来,主仆俩咬着耳朵,一阵嘀嘀咕咕。 平时,赫连恒不在这里,冬儿都要把牡丹打探来的消息,趁着湛蓝早上梳洗用膳,一条一条说给湛蓝听,这会儿,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转述,而有几条,更是不能当着赫连恒的面说的。 湛蓝洗过脸,坐在梳妆台前,忍不住侧首看了眼外室的赫连恒。 ------------ 第042章 陪你做喜欢的事 一起床,她倒是也好奇,为何已经日上三竿赫连恒竟还在。 原来,是宫里出了大事,他回来这里,不过是需要一个地方清静清静。 早朝上,楚太后以谋逆之名,将三皇叔顺王爷关入了大牢,赫连皇族的宗亲们跪求阶下,赫连恒于龙椅上静观着一切发生,一言不发…… 湛蓝倒是清楚的知道,顺王爷是赫连皇族的中流砥柱。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遗余力地追查先帝的死因,大肆宣扬,先帝之死与太后难逃干系。 他还追查朝中那些结党营私的奸佞,甚至列出楚氏的一条条罪证,公告天下,更敢于与楚太后在朝堂上正面交锋。 但是,南方洪涝赈灾一事,顺王爷却并没有过问,相反的,楚太后发往南方的那批军粮,倒是有一部分落入了顺王爷囊中。 顺王爷如此表里不一,倒也难怪赫连恒,会对这“出类拔萃”的皇叔入狱坐视不理。 不过,赫连皇族的宗亲们,已经因此事,对他这个傀儡皇帝失望透顶,有些人甚至在朝堂上哭骂他是赫连皇族的不肖子孙,楚太后的走狗。 湛蓝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头长发被冬儿翻过来,覆过去,她的心里也掀动了惊涛骇浪。 青丝绾叠成一个端庄大气的高髻,她照旧拿起她最喜欢的兰花步摇簪,斜插在头上,又换好一袭浅橙色的锦袍,挽着水蓝色纱带,仙子似地清丽走出来,步履间,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会惹赫连恒更不快。 但她并不知,每次早朝时分,他离开,却并不是入宫,而是去月魔地宫。 月魔地宫里,他亲自任命的文武百官,才是真正为百姓做事的。 皇宫早朝上被赫连皇族宗亲们大骂的,不过是他的一个影子罢了。 皇宫里的勾心斗角,他到不是没有插手,只是近来有些懒怠去应对。 他更担心的,不是已经在大牢内的顺王爷,反而是湛蓝身上的伤。她总是不听话,让他实在无法安心忙其他的事。 赫连恒欣赏着她一身美丽的装扮,示意她坐,温雅的笑依然沉厚威严,有着帝王最恰到好处的亲和,“皇后今儿打算做什么?今日是大年初一。” 既然他问,她也不想瞒着他,湛蓝先喝了一杯水,才拿起筷子用膳,“今日我得整理我的‘湛蓝婚情诊苑’,牡丹昨儿订了桌椅,还有锦绣阁的老板送了我要的桌布和椅垫,以及垂帘,我要好好布置一下。中午要和金风将军一起用午膳,昨晚他帮我,我不能失信于人。下午,我得看医书。” 他听出来了,她有很多琐事,一整天忙忙碌碌,却不管怎么忙碌,她还是为他的龙体,拿出半天时间研究医书。“朕陪你。” “呃?”湛蓝一口菜含在口中差点噎着,她疑惑瞅着他,“皇上,你说什么?” 他的陪伴,是让她有多么不可置信,瞧她这双眼睛瞪得?!他耐心地重复自己的话,“朕陪你去做这些事。” 湛蓝脸上顿时有些僵,她似乎是说过,“我只是贪心作祟,想和你一起走走,一起买东西,一起吃顿饭,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她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是对着一张妖魅绝伦的银面具说的。 赫连恒品尝着自己的药膳粥,笑得像一只得了便宜的狐狸,“怎么了?皇后不想让朕陪着吗?还是怕朕打扰你和金风将军独处?” 湛蓝倒是真怕,万一他和金风同桌而坐,桌上谈笑风生,桌下拳打脚踢,她可不好收场。“臣妾还是让冬儿去说一声,臣妾和金风的午膳可以改在明天,那么今儿臣妾可以陪皇上一整天。” 赫连恒对于她的善解人意倒是颇为意外,“皇后和金风将军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见不得人的事?“当然没有。”不过,昨晚金风拥着她策马返回时,倒是一路轻松。 可金风却也只是对她说了一些他年幼的趣事。 那位太后眼前的大红人,不苟言笑的冷面将军,也曾有被疼宠在掌心的时候。 只可惜,他在六七岁时,父亲亡故,印象中,他只见过父亲两面,如今已经模糊的记不起轮廓。曾经在太后身边当宫女的母亲却还相思不忘,他腰间的比目香囊,她母亲每年都刺绣一个,他父亲亡故之后,则由他帮父亲接受母亲的香囊。 他说,他的母亲是个极美的女子,本是在出嫁之前离宫,因为曾经伺候过太后,就算离宫,仍是每年感念着太后的恩赏,必要带着他去给太后请安。 后来,他被太后看重,于是,入宫中接受教养,他的母亲又回了太后身边,成了宫里的德高望重的嬷嬷,曾经掌管尚衣局,于三年前得了不治之症去世。 或许,是因为她偷盗药材,勾起他的很多回忆吧。 不过,她相信,若是他的母亲还活着,他一定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 湛蓝原以为,金风不过是太后为了培养杀手,而收养的孤儿,倒是没想到,他的身世会是这样的。楚太后如此看重他,倒也说不定,是因为真的喜欢他。 湛蓝在月魔地宫养伤时,看书上有写,楚太后当年也曾被先帝宠爱,还曾诞育过子嗣,可惜早夭。失去孩子的母亲,母爱无处放置,一见与自己骨肉相似的孩子,难免会心生亲切,将母爱倾注其一身。 与被当成傀儡来残酷利用的赫连恒相比,金风何其有幸?! 见湛蓝神情愣愣的,赫连恒不悦唤了她一声,“皇后?你有没有听朕讲话?” “呃?我在听呢。”湛蓝猛然回过神来,“昨晚我有些累,精神有些恍惚而已。” “既然你和金风没什么,何惧朕与你们一起用膳?”他搁下碗筷,手按在她肩上拍了拍,“唐刃被救之后,朕一直不曾奖赏你,而你昨晚又帮朕取出体内四只毒蛊,朕理当论功行赏。” 他终于还是赏她吗?像是对待那些后宫妃嫔一样,高兴了就来临幸她,不高兴了就一躲几个月,甚至几年?! 这样的赏赐倒是完全没有必要,她倒是宁愿闲着没事时,偶尔与那银亮的妖魅面具邂逅一次,一番情真意切的谈天说地,此生足矣! “赫连恒,昨晚我就清清楚楚说明白了,我是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帮你的。” 这顿饭虽然与往常一样丰盛,湛蓝却食不知味,她拿帕子擦了擦唇角,起身行礼,“臣妾吃饱了,皇上慢用,前面楼阁里的粗活,臣妾与冬儿、牡丹就可以做得来,不必皇上动手。” 湛蓝走出门槛,差点被廊前的的小绒球绊倒,一声“喵呜”,让她不由得惊讶驻足。 廊前竟然铺了精致的刺绣地垫,一直延伸到台阶下,雪白的波斯猫眼睛一只蓝色一只绿色,胖乎乎的小身子动起来,像是滚动的雪球般可爱。 她看着这只猫,很想蹲下来摸摸它。但她清楚地感觉到,仍在室内桌前坐着的赫连恒正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半弯着的腰僵住,要触向波斯猫的手慢慢地收回袖中…… 不,她不能贪恋这一切,在前世和今生里,这个男人终究不同。 前生裴恒是她一个人的,而此生,赫连恒是皇帝,他有一座庞大的后宫! 湛蓝到了楼阁内,牡丹迎上来,问她桌椅该如何摆放。 “在大堂内布置一处迎宾台,其他的桌椅,搬去楼上的厢房,每个房间一张桌子,四张椅子,布置成贵宾室。”湛蓝说着,这便要和牡丹一起抬桌子。 她的手刚把住桌沿要抬起,一只带着翡翠螭龙玉扳指的大手伸过来,力道强硬地将她单薄的身子挡开,她和牡丹要抬起的那张桌子,被两只大手扣住,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 “皇上?!”牡丹一声惊呼,忙又捂住自己的嘴,她惊喜地望着那壮伟的背影,只觉得不可思议。 赫连恒一身玄青暗纹便服,束袖收腰,壮伟修长,那桌子被他搬起来,像拎着一只小竹篮,仍是不失闲雅尊贵。 他命令身后跟随的唐刃和一群亲随护卫,“刚才皇后的话都听到了吧?把桌子都搬上楼安置好。” 他并没有问湛蓝的意愿,因为湛蓝一脸僵冷地愣着,分明不稀罕他的帮忙。 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开始忙碌,本是需要一上午才能忙完的活儿,不过一个时辰,便大功告成。 在一处“贵宾室”,湛蓝拉着桌布拽来拽去,烦躁地怎么都铺不好,就连桌帘也故意与她作对,不是偏了就是歪了,还有软绵绵的靠背和椅垫,好像怎么放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她气急败坏地踹开椅子坐下来,心里的疲惫一瞬间爆发。 她倒是坚强地没有落泪,望着窗外的湛蓝如洗的天空,心累得不堪重负。 天的蓝,衬托得地上的雪越是洁白,这里总是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假象。 那些关切,体贴,也都是假的,他清清楚楚地说,他要完颜袭的头颅! 湛蓝怔怔地看着外面,脑海中一会儿是前世触手可及却偏逝如烟花的幸福,一会儿是赫连恒温雅沉厚尊贵无匹的笑颜,一会儿又是那张妖魅的可以让她觉得安稳甜蜜的面具……她是这样努力,按照他的规定,在游戏范围内做一颗棋子,可他……现在变本加厉,也并没有安于自己定好的规矩。 感觉到身边有影子在晃,她回过神来,发现原本歪斜的桌布已经整理好,桌帘精准地摆在最中央,椅子上靠垫和椅垫也摆放整齐,隔着桌子,赫连恒坐下来,一举一动优雅的无可挑剔,仿佛永生永世都会这样从容不迫。 这个大年初一,事情还真多,顺王爷入了大牢,本该焦急的皇帝,却在这里给她铺桌帘。 可她却无法感激他,她真的很想对他咆哮,他犯规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皇后有气的话,别闷着,告诉朕。”他清楚地知道,她在生气。 她提及前世的地垫和猫,昨晚他命人备下。 她看到那只猫,分明很喜欢,却又不敢接受。 她口中“前世”的幸福,让她期望,也感染了他,可她真正看到自己期望的,她却又害怕,而且,她那神态告诉他,她是清醒的,她分得清现实与梦幻的不同。 看到她不敢碰触那只猫,他反而松了一口气,那个动作,足以向他证实,她的头脑并没有出问题,她仅仅只是失忆。 湛蓝不明白他为何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她只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向窗外,“那天,天空也是这样蓝。” “前世吗?”他习惯了,她这样说梦话似地,突然就高兴起来。 “那天,我看到你陪着敏妃去祈福求子,你陪着她坐在龙辇上,她笑得很幸福,蓝蓝的天空下,浩浩荡荡的一条金黄的礼队,所有女子都羡慕那样一身荣宠的幸福,那也是我第一次见皇帝出行。”她淡然笑了笑,接着说,“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件傻事,我冲到路中央,傻兮兮地拦住队伍,跪下去的一刻,其实我期望自己可以有几分理智,可是――一切都晚了,我就是跪在了那里。” 她把自己预谋好的试探,解释成一时痴情的冲动,她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他,却不得不用这种刺痛他的方式,将事情掰回正轨。 赫连恒凝眉静静听着,他手肘撑在椅子俯首上,凝视着她有着浓烈忧郁的眉眼,他冷酷的鹰眸少了几分锐利,他却还是一只连休憩都会绷着神经的雄狮,兽之王,妖之魔。 “赫连恒,我想……可能我的那个举动,让你误会了。”湛蓝一脸无辜地解释。 “不,朕没有误会,皇后祝朕与敏妃早生贵子,朕怎么会误会?”他唇角有了淡淡的笑。 “这就好。”湛蓝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身边危机重重,喜欢胡思乱想,偏又长着一张招惹桃花的脸,我这样的女子,注定是福薄命浅的短命鬼。” 赫连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这样冷静,疏离,悲伤,让他想起洞房花烛夜的一幕。 此刻细细想来,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连悲伤都掌控得恰到好处,而且,她精准扼住他的一个致命弱点――他对流泪的女人,素来有风度,而且宽容。 ------------ 第043章 拒宠,狂烈情焰 “皇后想说什么?”他好整以暇,不羁地斜靠在椅背上,染了三分笑的鹰眸,眨也不眨地锁定她连悲伤都如此惊艳迷人的俏颜,并不想再犯第二次错。 湛蓝低垂眼帘,桌布上精致的祥云绣纹,片片扣合,典雅宜人,纠缠着她的视线,因为他太过沉静冷酷,她已心中忐忑,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臣妾恳求皇上,既然给不了臣妾幸福,就请陛下放手,让臣妾享受其他人给予的幸福。” 赫连恒无惊无怒,脸上的笑意味深长地加深。他给不了她幸福?被毒蛊折磨的他,命悬一线,之前,他的确是刻意避开她。没想到,他隐藏如此深沉的心思,竟还是被她看穿。 “皇后怎知朕给不了皇后幸福?” 她所谓的“让臣妾享受其他人给予的幸福”,是指谁?金风? 她不见得就喜欢金风,说这番话倒也绝不是与其他女人那般欲拒还迎。不过,她那点狡猾的心思,也绝逃不过他的视线。 “皇后想享受谁给的幸福?”赫连恒仍是保持着那个不羁而优雅的姿势,动也没动,任凭胸腔里的心怒涛狂澜起来。 他倒是忍不住回想起她的吻,娇软香甜的触感,回味无穷,此刻,她的唇瓣正紧张地抿着,贝齿轻咬,惹得他心痒,心底的蹿起一阵火苗,他视线扫过她粉润的脸儿,掠过她秀美的脖颈,继续往下欣赏着美景。 这专属于他的美丽,他怎么可能给别人呢? “说到底,臣妾……不过是想和金风将军吃一顿午膳。”说完,她深邃的棕色凤眸才抬起,幽幽地,期盼地,望着他,“我承诺了,要亲手给他做一顿午膳。” “哼哼,像在前世故事里一样,给他一顿把盐当成糖的甜蜜午膳吗?”赫连恒说着,慢条斯理地起身,绕过桌案,握住她的手,笑得温柔俊美,无可挑剔,“你真的这么喜欢金风?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轻轻地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视线如笔,描画着她撒谎都能如此清澈深邃的眼睛。这简单无害的动作,并没有透露丝毫的危险与怒气,也没有让湛蓝心生警觉。 湛蓝因他的猜测顿感困扰,无奈说道,“其实,对金风……还说不上喜欢,不过……唔……” 唇被封缄,湛蓝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大脑卡壳,一片空白――他……竟然在吻她?! 他们是夫妻,他吻她是他应有的权利……不过……可是……他不该以这个身份吻她呀! 他不是设定好了规矩吗?虽然他从没有说过他的规矩,而且做得隐秘,可她早就发现了破绽,并一直都默默地当做没有发现他的秘密,乖顺地在他的规矩里像是一个画好轨道的小木马,乖乖运行着。 就在这震惊眨眼之间,她婀娜的娇躯被突然拧转,又被牢牢压在了刚刚铺好桌布的桌面上…… 他巧妙的力道,并没有让刚铺好的桌布与桌帘凌乱,反而是湛蓝恐慌地挣扎,让桌子开始晃动,她踢到了桌旁的一把椅子,紫檀木椅子未歪倒,反而是她的脚生疼,激烈暧昧的动作,桌帘也被弄乱……宽阔的胸膛,霸道的唇舌,强烈的男子气息,仿佛一个牢固的囚笼,让她挣扎不出,无处可逃。 她手腕被压住,踢踹的双腿被他壮伟的身躯轻而易举挤分开,强硬灼热的欲~望隔着几层布料,抵触她腿心的敏感…… 她惊得倒抽冷气,嘤咛挣扎,无奈力道被他压制,她的声音,气息,扭动,反而成了暧昧的邀请,搅得他濒临失控。 感觉到他气息滚烫,湛蓝不禁懊悔自己玩火自~焚,她不该说那番话激怒他……可……她也只是与他讲道理而已! 唇瓣上一阵刺痛,她惊吟,下颌上剧痛更烈,她猛然回过神来,颌骨正被他铁钳似地大手捏住,耳畔灼热的气息喷薄,低哑冷酷的质问刺了她的耳膜,“和自己的夫君亲热,心里还想着别人吗?还是朕的魅力不够让你专注?” 他再无遮掩的怒,让她胆战心惊。湛蓝这才恍然大悟,他之前那番好脾气,竟然都是伪装! 湛蓝刚要开口大骂他卑鄙,他凌厉灵敏的舌,趁机袭入她口中,猝不及防,一番纠缠需索,乱了她的心智,他疯狂地让她毫无招架之力,身体片刻的瘫软,正被他寻到机会,扯开了衣襟。 窗外灌入的冷风被他突然挥出的真气抵挡,大敞的门窗倏然紧闭起来,掩住一室暧昧的春光。 胸前突然的凉意,邪肆的抚摸揉捻,让湛蓝猛然清醒。 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倔强地不肯放弃用力,腿心的摩擦碰撞,更让她毛骨悚然。不!他该不会是在这里就要她吧! 她愤怒低嚷,又怕惊动了窗外楼下的行人,如此矛盾隐忍的声音,听在他耳中,反而更诱惑…… 橙色的锦袍完全散开,胸衣也被粗鲁地扯去,浑圆柔软的酥胸在大掌的指缝里挤出,如此丰盈秀美,让他惊喜。 他每个夜晚拥着她入眠,只觉得这一处硬邦邦的,原来,被她一直紧束着……可恶,她这根本就是在虐待自己! 他爱抚着那娇软香甜的肌肤,吻得贪婪而疼惜……却不经意地,视线触及看到她胸侧的疤痕,那道粉白的痕迹,曾经血肉狰狞,此刻他看着疤痕,仍是能忆起当时的触目惊心。 那一晚,她挡在他身前,眼前刀光剑影,全砍在了她身上,他只是手臂上中了一剑……她浑身是血,唇角却带着笑,毫不犹豫地往悬崖边退去…… 一瞬间,他的欲~望偃旗息鼓,才发现她已泪花潸然泣不成声,盈水的棕色凤眸,木然盯着房顶,仿佛失了灵魂,空洞地吓人。 “湛蓝?”他小心地唤她的名字,懊恼而徒劳地拉住她的衣襟,想帮她掩好,手却颤抖地不成样子。他承诺过自己,永远不再让她受伤,他竟还是…… “你不继续了吗?这是你身为丈夫的权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我,完颜湛蓝,本就是你的女人,你得到这个身体,就像是享用一顿晚膳般自然而然,我,作为你的妻子,你的皇后,应该因你的临幸千恩万谢!” 她声音冷得刺骨,看也不看他,在他从身上离开之后,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没了骨架一样,散在桌面上,雪艳的肌肤仿佛珍珠的白光,刺灼着他的眼。 “是朕一时失控……但皇后之前的话,也委实过分!你该庆幸,朕现在的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若有朝一日,朕掌控了天下,你还有这个心思,便是死路一条,陪你落入黄泉的,还有整个康辽国。” 湛蓝眼神里有了波动,她慢慢地站直,站稳,看着他的眼睛,不示弱,也无强硬的挑衅,泰然地反而让他无法与她对视。 他还是坚持着,有些笨拙地帮她整理衣袍,胸衣束得松,那带着他吻痕的浑圆呼之欲出……看出他眼神异样,湛蓝这才慌忙向后退,窗子被刺冷的风吹开,拂起她鬓边的发丝,她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眼见着便要仰头栽下去,她仍是没有放弃后退…… 为了躲开他,她宁愿死吗?! 她后退的姿势,在他眼中,与那一晚她在崖边后退的身影重合,赫连恒心口一痛,猛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直到将她扯回怀中紧紧抱住,他还是惊魂不定。 湛蓝被他抱得痛,骨头似被揉碎了似地痛,“赫连恒,放开我!” 她不要他这样,他的疼惜,他的怀抱,他的吻,他的所有碰触,都会让她想起前世的亲密……这对她来说,是肝肠寸断的酷刑折磨!她怕自己抗拒不了。 “别再说任何惹恼我的话!”他放松了抱着她的力度。 之前,他是决定放手的,甚至还打算成全她与另一个男子的幸福,但是她把他医好,他就不能再放手。 “完颜湛蓝,你是我的皇后,我的妻,从昨晚开始,你的幸福,只有我能给,其他人都给不了,也没有资格给。” 湛蓝脑子嗡嗡直响,她听不到任何话语,只在他怀中恐惧地瑟瑟发抖,仿佛受惊的鹿儿,脑子里尽是她献舞的那个晚上,他一掌拍碎桌子的惊悚画面。 她没想到,她竟然再次将他惹到了这个地步。原来,她是惧怕他发火儿的,她更怕自己如那张可怜的桌子一样,在他掌下粉身碎骨。 该死的是,不管如何怕他,她竟还是不后悔为他取出那几只毒蛊,不后悔为他杀人……她一定是疯了! 门突然被推开,门外微笑的牡丹因这情景一僵,视线扫过湛蓝凌乱不整的衣衫和凌散的发髻,她脸色也暗下去,仓惶跪在门外。 湛蓝迅速从赫连恒怀中挣脱出来,狼狈地背转过去,面朝窗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的锦袍。 赫连恒巧妙一个侧身,挡住湛蓝,不悦地冷斥牡丹,“无礼!不懂敲门吗?” ------------ 第044章 缠吻,隔靴搔痒 “奴婢该死!陛下息怒!”牡丹惶恐望着地面,视线移到室内地毯的蓝纱上。 湛蓝那条挽在手臂上的蓝纱,正被赫连恒捡起来,他轻抖开,转身为湛蓝搭在肩上整理好,一举一动,温柔小心,生怕惊吓了仍在背对着他抽噎的泪人儿。 牡丹咬牙迅速转开视线,“禀皇后娘娘,贵宾房都已经布置好。金卉花坊的伙计运送了花来,是娘娘早前预定的兰花,另外伙计说有几盆白兰开得不好,问娘娘要不要换成别的。” 昨日湛蓝看过,那些白兰都开得不错。牡丹故意这样说,是在为她解围吗?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哑,“皇上,请容臣妾先告退,臣妾去看一下那些花。” 赫连恒从她手上拿过帕子,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柔声道,“这些琐事让牡丹去处理就好,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他将她凌乱的发丝掖在耳后,修长的手指随即勾在她的下巴上,见她神色稍霁,又忍不住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她俏颜已哭得鼻尖眼睛通红,越是我见犹怜,这份能惹人将她呵在掌心的娇憨,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牡丹?听到朕的话了吗?” 牡丹在门外怔怔看着他对湛蓝的温柔举动,听到他抬高音量,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忙应了声是,起身关上门,僵硬地穿过走廊,垂在艳红袍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走廊一侧的一个房间内,突然走出一个魁梧的身躯,牡丹收住脚步已经来不及,硬生生地撞在了他身上――是唐刃。 “牡丹,你怎么失魂落魄的走路不看路?”唐刃伸手扶住她的肩,让她站稳,见她眼眶泛红,疑惑问道,“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牡丹烦躁地推开他,“你少管闲事。” 她抹了下眼睛,经过唐刃,又忍不住从袖中取出随身的小铜镜照了照,确定妆容精致整齐,才下楼去招呼金卉花坊的活计。 唐刃听到走廊尽头开门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就见赫连恒正拥着湛蓝出来房门。 赫连恒视线一直凝在湛蓝身上,湛蓝避开他的手臂,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装,又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赫连恒却不依不饶,硬是将她环在怀中,湛蓝嗔怒推搡,他也不肯松手,两人一来二去,拉拉扯扯,那举动亲昵无间,俨然是打情骂俏。 唐刃难得见主子如此轻松,不禁微扬唇角。他忽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地皱紧眉心。 厅堂是挑高式的,唐刃站在二楼环廊,扶着栏杆,看向楼下…… 牡丹正在和金卉的活计清点兰花,圆润的脸上有完美无缺的笑容,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 同出于月魔地宫,他了解牡丹,她容不下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存在,不管那个人是谁,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成为月魔地宫顶尖护将中唯一的一位女将。 他正要下楼去找牡丹,听到赫连恒的命令,他忙转身俯首。 “唐刃,去包下满宾楼,午膳带上冬儿,牡丹,牛大,牛二一起去,通传金风,让他准时赴约。” 湛蓝不悦扯了下他的手,“赫连恒,你要做什么?简单一顿午饭,被你弄成鸿门宴,大家还怎么吃得下?”她最担心的是,他摆出这么大阵仗,只怕午膳没有吃成,反把楚太后的杀手吃了来。 “皇后的生意要开张,今儿又是新年,大家最近都累坏了,你这个老板娘应该犒赏他们。”他拍了拍湛蓝的肩,“这也当是朕赏你的,连同你对唐刃的救命之恩一起报了。” “可是这样太危险……你不是说,不能在外面用膳吗?”湛蓝见唐刃这就要去执行赫连恒的命令,忙叫住他,“唐刃,你站住,皇上在这里,你得寸步不离地守着!” “可是,皇后娘娘……”唐刃犯难。 湛蓝叫了牛大,让他去订酒菜,“带上冬儿和你一起去,她伶俐些,也知道我爱吃什么。和掌柜说,我们生意要开张,我要犒赏大家,让他们送最好的饭菜,别忘了,一定要有水饺。” 牛大忙点头,湛蓝又不放心地叮嘱,“牛大,出门不准乱说话,饭菜仔细查验,明白吗?” “是,娘娘。”牛大咚咚地下楼,拎着娇小玲珑的冬儿便出门去了。 牡丹也刚好送走金卉的伙计,见牛大带着冬儿出门,她寒暄两句,叮嘱他们路上小心,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消失无踪。 楼上,湛蓝这番安排,让唐刃钦佩,心里也热乎乎的。省了他奔波倒在其次,最好的便是,皇后娘娘为皇上的安危思虑周全,这一点,就连他这跟随皇上身边多年的随侍也做不到。 唐刃忍不住看了眼赫连恒,见他脸色铁青,忙拔腿开溜。 皇上一径凝眉盯着娘娘,分明是不满意自己的“圣旨”被篡改――皇后娘娘考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之忧,却独独落下了皇上的面子。 湛蓝感觉到他不悦,也知道自己做得有点不妥当。 赫连恒是大年初一头一次放轻松,决定带大伙儿一起美餐一顿,她便一盆冷水从头给他淋到脚……刚经历一场怒火的她,见时辰还早,她一路小跑地躲进自己的书房去,关上门板,脑子里却不是他刚刚铁青的脸色,反而尽是之前被他压在桌上的一幕…… 那会儿,她又惊又怕,现在想起来,却是又羞又气又恼,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她仰躺在桌子上的一刻,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身体强烈的反应…… 昨晚的“小手术”之后,她为他包扎腿上的伤口时,他腿间那尺寸有点夸张的东西,突然立起来,她震惊地差点尖叫出声,好在他平躺着一动不动,她才得以保持着镇静,细细为他包扎完,仓惶退出暗室。 打住,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甩了甩头,忽然又想起,在“贵宾室”里,赫连恒对她说了好长的一番话。 当时,她只顾了害怕,倒是没有认真听,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他的话,她竟然都记在了心上。 “……你是我的皇后,我的妻,从昨晚开始,你的幸福,只有我能给……” 这个男人又犯规了!她已经懒得给他记,这是第几次犯规。 他一边说取完颜袭的头颅,一边又说给她幸福,他是演戏太多,人格分裂! 鬼才会相信他所谓的“幸福论”,他自己恐怕都忘了,他体内还有一只毒蛊,那一只,恐怕也只有拿到龙血草才能解。 她烦躁打开桌上的医书和手札,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偏偏,全身火烧火燎般的热,他唇舌上甘冽的味道还留在她口中,那气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听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她佯装专注地把视线凝注于书本,却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听到心脏噗通噗通……宛若脱兔,就快要跳出胸腔去。 带着翡翠玉扳指的大手伸过来,她眼前的医书和手札都被阖上,那抹玄青的锦袍绕过桌案,到了她面前来。 她的额头,几乎碰到他的袍子上,沁骨的凉意,丝丝渗透了额前的肌肤,她如被雄狮锁定的兔子,低着头不敢抬起,刚才满脑子纷乱的想法,全都不翼而飞,只剩了一片空白。 他的命令从发顶传来,“皇后,抬起头来。” 她以为他有话对她说,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头。 他正笑着弯下伟岸的身躯,鼻尖抵在了她美丽的鼻尖上,亲昵说道,“朕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想吻你。”说完,他就毫无悬念地吻了她…… 这个吻,不同于在“贵宾室”的粗暴狂肆,反而轻浅,温柔,甜蜜,徐缓地深入,蛊惑着她的神智,诱得她忍不住沦陷回应,以防自己会忍不住缠上他健硕的脖颈,她搁在椅子扶手上的素手紧握成拳。 他分开她的膝盖,在她身前跪蹲下来,他的手臂缠住她的腰肢,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像是终于诱捕到猎物的兽,突然暴露了贪婪狂野的本性,猛然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侧身将她压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这动作太过突然,湛蓝头上的步摇簪被甩到了桌子下面,满头刚拢好的发髻墨云似地散了一地,他深邃的眼眸诧异灼燃,欣赏着她惊艳惶恐的美态,搂在她腰上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赫连恒,你……你不是说……只是想吻我吗?”她紧张地不知所措。 他这眼神,灼了她的皮肤,像是一口要把她吞掉,却比在贵宾室里温柔很多,而他身体的反应,却与那一刻,并无异样。 他口不对心地应了声“是,朕就是吻你”莞尔的笑颜愈加邪魅,然后――他接着吻她,一直吻她…… 他的身体又热又烫,体香也因此变得浓重诱人,抵在她小腹上的那一处,坚硬如烙铁,她只感到他欲~望快要爆炸,可他自己仿佛无所察觉,只是单纯地压着她,吻着她。 湛蓝茫然回应着磨煞人心的热吻,身体里,心里,流火乱窜,有点烦,有点燥,仿佛隔靴搔痒,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午膳的酒席摆在大厅,饭菜的香气飘进来,赫连恒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湛蓝嫣红丰润的唇,“去吃饭吧,别让大家久等了。”他就这样没事人似地站了起来。 湛蓝瞥了眼他的腿间,衣袍都被那一处撑起,他则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这该死的男人,他一定是疯了! “呃……赫连恒,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