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卷 ------------ 第一章 雨夜求助 夏夜,未黑,大雨倾盆。 陈唐氏收拾好碗筷,对着靠着门槛磨刀的陈良说:“幸亏前两天你帮阿兰拣了房子,不然这几天连阴天,她晚上估计又睡不着了!房子一漏,她就把那些锅碗瓢盆的都拿出来接着,叮叮当当的响,能睡着才怪!” 陈良磨了磨猎刀,没答话。 陈唐氏垫脚望了望隔壁院子里,那边也是模糊一片,看不见什么。“他爹,你说阿兰像是成过亲的人吗?她说她是死了丈夫才流落到这里的,可是我怎么看都不像!”陈唐氏念念叨叨,也不管陈良有没有在听:“她看着是像二十来岁,但是我总觉得她不大像是嫁过人的……” 陈良头也不抬:“你操这个闲心干嘛?人家说是守寡,自然是真的,难不成还有人去诅咒自己的丈夫?” 陈唐氏摇摇头:“反正……我觉得她有些怪怪的!有几次我看见她拿着个黑黑的,四方的小盒子,不知道在那里看什么!很伤心的样子。我一叫她,她慌忙收起来了。难不成那是她丈夫的遗物?”陈唐氏已经是在自说自话了。“不过呢?她那个人倒还是不错的,挺热心的一个人。唉!要是我们家大头……”说着说着,陈唐氏眼圈有些红了。 陈良磨刀的动作一顿,像是没听见妻子的话一样,自言自语:“这把刀再磨也不中用了,看样子,等天放晴了,要去找杨兄弟再打把新刀了!” 陈唐氏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杨兄弟?哪里来个杨兄弟?” “镇西那个杨记铁铺的那个店老板!” “哦,你说的是……哦,哦,我想起来了,才开了两个来月的那个杨记铁铺啊!我倒是没怎么注意那个店铺里有几个人……他手艺怎么样?” “挺好,和老王手艺不相上下。为人又实诚,没老王那么多滑头。现在老王那里的老主顾都走的没多少了。” “啊?那不是两家争生意?” “一个镇东一个镇西,还隔着一个镇子呢!谁打的好去谁那,这很正常!不过杨兄弟有些老实过头了,常见有人赊着帐,怕也没赚多少钱。这打铁也是个力气活……” 夫妻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咚咚……咚咚……” 陈唐氏站起身:“有人在敲门?” 陈良侧耳听了听:“恩,我去看看。”他放下手中的刀,拿起靠在中门的竹柄油纸伞,穿过堂屋,拉开门,吓了一跳:“阿……阿兰,你这是怎么了?” 地上躺着他们的房客,全身被雨淋的湿透了。 听到动静,陈唐氏也跑了出来:“啊呀呀!阿兰,你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连个遮挡也没有?” 勉强睁开眼睛的女子脸色很差:“陈……陈婶,我……好像生病了……” 陈唐氏摸摸她的额头:“老天爷,好烫!” 阿兰还想再说话,嘴张了张,无力的靠在陈唐氏的胳膊上,昏昏沉沉的晕睡过去。 “还愣着干嘛?搭把手,把她扶进去,我去找李郎中来!”陈良一喝,叫醒了慌乱中的陈唐氏,两人把阿兰连扶带抱的弄到里间。 “你给她整理整理,我去叫郎中!”陈良转身就走。 “他爹,打着马灯,小心路滑!”陈唐氏连忙嘱咐道,见丈夫带着斗笠提着马灯出来门,重重叹了口气。她给阿兰脱去湿了的外衣和襦裙,用被子捂上。 刚弄完,就听见院子里有响动,连忙跑出去,却看见陈良打着马灯又回来了:“他爹,你找的郎中呢?咋又回来了?” “刚出巷子,就捧碰着杨兄弟路过这里,听我说是叫郎中,他说正好是去李郎中家隔壁,等下他接李郎中过来,也省点事情。” “你这人,请郎中的事情,也能让人家去请。万一他要是忘记了或是耽搁了,阿兰这病一晚上,不就惨了!” “不会,不会,杨兄弟不是这种人!他做事实诚!”陈良对这个杨兄弟似乎很赞赏:“说到就会做到,答应别人的事情,他从来不食言的!” “你啊!”陈唐氏用布巾擦擦阿兰脸上的汗水:“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啊!你看阿兰,像是昏过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听妻子这么说,陈良也觉得自己欠考虑了点:“那我再去看看!” 话音没落,就听见大门响,陈良大步走了出去:“来了?这么快?” 然后门响,陈唐氏听见李郎中熟悉的嗓音:“杨铁匠脚步真是快,背着我一口气也没歇……病人在哪里呢?” “在里屋呢!”陈唐氏迎了出来,看见李郎中时,一颗心才稍稍放心:“昏过去了,头上一直冒冷汗!李郎中,我去给你烧点热茶水暖暖身子。”抬头望着李郎中背后的高个子男人,光线有点暗,看大不清楚,大概轮廓中这杨铁匠还不赖。陈唐氏对这杨铁匠的观感好上许多:“杨兄弟,多谢你了!大雨天的麻烦你跑来跑去的……” 杨铁匠摇摇手:“婶子客气,我脚程力气好点,也说不上什么麻烦的。” 他这么一谦虚,陈唐氏更加赞赏。心想丈夫说的不错,这年轻铁匠年纪虽然不大,做事说话倒是很中肯。 李郎中看了阿兰,说她是染了风寒,开了药,喝了两杯热茶,陈良说送他回去,杨铁匠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我送李郎中吧!顺便把药也拿回来,好给这位姑娘用药。” 陈良刚想不要再麻烦他,陈唐氏立刻说道:“那麻烦你了杨兄弟,你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天黑路滑,你们还要小心啊!” 杨铁匠微微一笑:“不用客气!” 陈唐氏心底一个劲的称赞着这个青年人――的确挺不错的一个人。 杨铁匠送了李郎中又捎回了药。冒雨又赶着回家去了。陈良留他停雨了再走,他也只是笑笑:“反正又不是很远。回去烫壶茶水,在炉子边上烘一烘,打一会铁出一身汗,绝对不会害病!” 陈唐氏一边看着丈夫把杨铁匠送到大门口,一边生火煎药。 “这个杨铁匠真是个实在人!”陈唐氏说。 陈良点点头:“恩!” “他多大年纪了?哪里的人啊?有没有妻室?” “没问。二十五六吧!他说是北方战乱流亡过来的,好像没成家。” “都二十五六了还没有成家啊!就他孤身一人,也没高堂姊妹?” “应该是就他一个人了!” “他爹,”陈唐氏回头看看里屋的阿兰,其实也看不清什么?“他和阿兰岂不是正好凑一对?” 陈良皱皱眉头:“你又乱搭桥拉线!” “我也是做善事积福德啊!姻缘是好事,什么叫乱搭桥拉线!你看看,阿兰一个姑娘家的,生了病都没人知道。这幸亏咱们听见敲门声了,要不然岂不是在大门外淋一夜的雨?再说那杨铁匠,他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你看看他这样急忙急火的跑回去,淋了雨都没人熬碗姜汤去去寒……少年夫妻老来伴啊……” 陈良没做声。 陈唐氏自言自语道:“就是阿兰曾今嫁过人,不知道杨铁匠会不会嫌弃她。唉!是个苦命人!” “各人只有善缘。操这闲心!”陈良嘀咕了一句,没再多说什么。 ------------ 第二章 单身女人 天终于放晴了。 “阿呀,阿兰,你怎么自己生火了,我不是说饭好就过来叫你一起吃嘛?”陈唐氏一进门就嚷嚷道。 灶台旁已经淘好米准备洗菜的阿兰笑笑:“陈婶,谢谢你啦!你看我都好的差不多了,怎么能还在你家蹭吃蹭喝呢!这次生病,多亏了你和陈叔,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兰给陈唐氏拉过凳子:“陈婶,你坐!” “不了,我站着和你说说话,你叔还等着我叫你过去一起吃饭呢!阿兰呀,要说谢字,你最该谢谢的,应该是人家杨铁匠!要不是他冒雨背了李郎中又来回跑着给你抓药,你也不会好这么快……你说是不是?” 阿兰点点头:“是该谢谢他!要不……明天我托陈叔请他,请你们三人去‘闻香知味’聚上一聚,好好谢谢你们三人的救命之恩!” “看你说的,谁没个病痛难处的。再说我们邻里邻居的,帮帮忙不过是伸伸手而已,我和你陈叔就不用了……”陈唐氏连忙说。 “怎么不用?人家说,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再说你和陈叔不去,杨……铁匠肯定也不会来。” 听阿兰这么一说,陈唐氏想想也对――阿兰和杨铁匠孤男孤女的,若是没有旁人作陪请他肯定不去 “那行!我跟你陈叔说,让他请去。不过这个杨铁匠真是个不错的人,也不知道他成家了没有!”陈唐氏走近了些:“要说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谁嫁给杨铁匠,就是谁的福气咯!” 阿兰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陈唐氏觉得她是不好意思,也就不多说什么。加上午饭时间,她也没多呆。 阿兰怔怔盯着沸腾的锅发了好大一会呆,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完了,又忘记箜饭了……”看着铁锅里已经快没水了的米――准确说米不像米,饭不像不像饭的混合物,阿兰哀叫起来,已经学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这种大铁锅做饭。陈婶教过,要等水沸腾一会再把米捞出来,这叫箜饭。然后炒菜,菜烧好再把箜的饭放点冷水烧熟。这样的饭松软可口不粘锅。 “得了,还是直接烧熟饭盛起来再做菜得了!”阿兰摇头叹气,自言自语道:“还好我比较聪明,没说请人家来家里吃饭,要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自我解嘲的笑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正也没人嫌弃,自己吃饱就行!没有鸡精没有味精,这么寡淡的味道,我竟然也能习惯了!” 这次病了一场,味觉好像问题更严重了,吃什么都没味道。镇上那家糕点铺子貌似也没有什么新花样,看看有人进城的话,托人带点果脯点心干果什么的好了。 这日子――还真够寡淡的! 吃过早不早中不中的早饭过后,阿兰对着铜镜挽了个还算是髻的发型。“要说起来,我应该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女子了,不见得贤良淑德,又不擅长持家营生,就连梳个头发都是难以入目,难怪走在大街上这么引人瞩目!” 因为生病的事,两天没去书局了。虽然托人跟吴老板讲了一声,但是拖久了总不好。 可能是阳光很温暖,阿兰出了门,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不像是早上起床时那么浑身无力。这场病来的急去的倒也快,没有抗生素退烧药的如今,一场风寒丢掉小命也不稀奇。也亏得自己经常锻炼身体,来到这边后,抵抗能力貌似增强了不少。 “阿兰,出门啦!”远远的,有人打招呼。 阿兰眯眯眼睛,认出是附近的冯七姑,笑着回了个应:“哎,去书局看看。” “你病好了吧?听陈家的说你生病了,我还说去看看你呢!这一忙又没得了空闲!” “谢你关心。也快好了。” 招呼过后,阿兰提提裙襦越过水坑,背后隐约传来冯七姑跟另外一人的说话声。 “那个就是陈家房客啊?” “是她。” “听说她是寡妇吧……” “是,好像是外地来的……” “难怪,我们本地的女子,有几个抛头露面在外面跟男人共事的?啧啧……” 声音越远越小,渐渐不可闻了。 一旁错身而过的妇人多看了一眼她头上的发髻,嘴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 阿兰置若罔闻,十分从容淡定的从街心走过,顺着河沿上了石桥,往书局方向走去。青砖,绿柳,河水,石桥,时不时传来的叫卖声,货郎的拨浪鼓,空气中纷杂气息……阿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在《清明河上图》中看到过的场面,自己竟然也能置身其中,想想都觉得很奇妙。 再过了街角,远远的就能看见瀚海书局的牌子。闭着眼睛,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那种特有的书墨香。 “阿兰姑娘,你来了。”套着马车的小顺打招呼:“听说你染了风寒,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挂念!”阿兰笑笑:“是吴老板要出门么?” “是呀,等会说要上城里去。” 上城去……“小顺,我托你办件事行么?” “阿兰姑娘还跟我客气,你说说看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小顺扭过头来。 “额……我想请你帮我带点酸梅、蜜饯、果脯什么的小吃食回来。最好味道重点的!” “这小事一件!对了,阿兰姑娘,你还是吃什么都没什么味道啊?” “恩,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很淡,寡淡极了!” “唉!你该找个郎中看看的……这食不知味,啧啧,的确不怎么好!” 阿兰点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恩,好,阿兰姑娘你忙去吧。哦,对了……”小顺压低声音:“吴家娘子也在。” “恩。”阿兰浑不以为然的点点头,依然稳稳慢慢的进了大门。 小顺摇摇头,嘀咕了一句,拍拍马身:“哎!” ------------ 第三章 寡妇门前 “唉哟,阿兰,你过来啦。风寒好点没?我还说要去看看你呢!”吴娘子的大嗓门,恨不得让隔着座山的能听见。有时候阿兰还奇怪,吴老板看起来这么斯文的一个人,怎么讨个这么泼辣的媳妇。 “好多了,谢谢挂心。”阿兰任凭吴家娘子的一双眼睛在她身上上下前后的打量,只是不动声色。 “哎,看你病了两天,倒是越发的出尘了,简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了。亏我知道你人正派,要不然,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放在书局在我相公手下做事,我还真不放心。呵呵呵……”吴家娘子压低声音,凑过来说。没有看见她身后走来的吴老板脸色很是不好看。 “兰姑娘,上次印的那套词谱真的很好卖,城里都断货了!别家的书局纷纷仿印,不过还是我们瀚海独树一帜。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吴晋脸上的郁郁之色在面对阿兰时,转变成了笑意。“这两天你不在,锦城的锦绣书院的掌事亲自来了一趟,说是想跟我们合作,以后他们那里的书目之类的,都在我们这里定印。指定了要孔板印的。不过他们要印的一般字迹较宽。我们这孔板印印出来的话,只怕没那么粗!” “恩,这个好办,刻时把蜡纸字迹稍微刻宽。”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字迹刻宽了之后,在印的时候,油墨容易晕染开来,成品效果没那么好了!” 阿兰想了想:“看把松油和墨粉的比例调一下行不行……” 吴晋一愣:“比例?兰姑娘,这比例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松油量调高点,墨粉的量调少点,这样印的时候,可能字体没有那么黑,但是应该可以解决晕染问题……等会我去调试看看。” “那行!等下我要进城,兰姑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吴晋和阿兰两个字探讨着工作上的事情,一旁的吴家娘子也插不上话,心里窝着股气,偏偏又没发泄不出来,两只眼睛死命的剜着阿兰。在阿兰转过身来的时候又迅速转变成干巴巴的笑容。 阿兰心知肚明,不过熟视无睹。不止吴家娘子这样,一同共事的几位同事的娘子都有找过各种借口来侦探过。有次无意中听到吴家娘子跟旁人说:“野花都比家花香,何况这野花还天天在眼前晃,谁敢保证这看花的不动心啊!就是这看花的不动心,你又敢肯定这花有没有毒?” 不过说归这么说,吴家娘子能做的也就是时不时的来书局转悠,盯着她相公。阿兰知道她是想赶自己走,可惜现在吴晋狠不下这个心。赶阿兰走,就是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面推。傻子才和银子过不去呢! 阿兰其实挺想跟诸家娘子说: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本小姐对你们的男人不感兴趣! 不过呢?吴家娘子说的也对:谁敢保证这看花的不动心啊? 回到办公室――这是阿兰的叫法。这屋子是她工作的地方,平日里不许别人随便进来。对于外面不知情的人来说,瀚海书局里弄一个寡妇帮忙做事,这不是自己往自己头上泼污水么?但是,瀚海里面知情的人都知道,这个兰姑娘,现在几乎成了瀚海的主心骨。 瀚海现在独树一帜的孔板印,就是她给传授的。 还有只有吴老板和吴家娘子知道的事情――不知道阿兰哪里弄来的词谱,在文人墨客之间,传诵甚广。许多的歌舞坊都以抢着最新的词谱为荣。只是别人也就仅仅知道这词谱是瀚海出的,至于原创者是谁,吴老板不说,还真再没人知道了。 书局里有个刻字先生,私下把未刻好的词谱拿出去在别家偷偷印刷,原想着大捞一笔,可惜虽然别人都看着那词谱风格和瀚海的极为相似,但是不是瀚海特有的孔板印,都说那是仿写的,加上仿词本来就很多,那刻字先生也是白忙活了一场,反倒丢了工作。 不过也是好事,有了这个刻字先生的前车之鉴,其余的几个人也就没那么多小心思了。为了防止孔板印技术外流,吴晋跟防贼似的,各个环节都事必躬亲。 阿兰颇不以为然,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她没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想着跟别人一样一举成名潇洒走一回或者狂敛钱财富甲一方或者混迹宫廷官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就想着安安稳稳的活着。 当初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也亏了吴晋“慧眼识英才”不拘一格敢招她来做事,不然现在混到哪里,阿兰心里还真没底。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兰姑娘,兰姑娘……”门外有人叫到:“有人找你!” “找我?”阿兰莫名其妙,寻思着在这里还会有谁会来找她。 “金哥!找我的人是谁?认识吗?” 金哥缩缩脖子:“是……镇上的一个老学究!听说他家原是名门世家的,破落了,迁到这里一年多了。在镇上还算有些威望。” “他找我干什么?”阿兰更是奇怪,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不止他一个人――是那群酸腐秀才,说什么寡妇在书局做事,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学问,这才推了这老头出来说话。这些人一起来的,正在前面书店里,开始要老板出来,吴老板去城里刚走,然后他们又说要你出去……兰姑娘,怎么办?” 金哥偷望着走到门口的阿兰,见她伸手抚了抚耳边垂下的发丝,极其自然的拢拢袖子,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睛。 阿兰撇撇嘴,知道这群人想做什么:“我跟你过去。” “兰姑娘……要不你先躲躲,等着吴老板回来再说,万一他们要是不讲道理,你一个弱女子……” “没事。吴老板去城里只怕今天回不来。我要不出去,他们在这耗着,生意也没得做了。” “可是……” 阿兰没理会金哥,兀自走向前面门市的书店。 “你说一个女人,还是个寡妇,怎么能在书局做事啊?孔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还是个克死了丈夫的女人,她呆在这里,简直是侮辱书目!以后谁也别买瀚海的书!”还没刚走到山墙处,就听着前面有人大声嚷嚷着。 “就是就是……” “男女授受不亲,这男人做事的地方,弄一个女人像什么回事?” 唧唧,呱呱,唧唧呱呱…… 还在后门门后,阿兰就听的耳朵嗡嗡响。她冷冷笑了一声,撩起竹帘。 ------------ 第四章 有人踢馆 “兰姑娘来了。”也不知道谁眼尖,叫了一句。所有人都扭过头,直直的瞪着后门处,看着阿兰几近悄无声息的走出来。 阿兰颔颔首,甚至没有这里女子应有的屈身礼节:“各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她话音一落,这屋子里就嗡嗡嗡的低语声,无外乎:“太不之礼!”“不够端庄,形容失德!”“……” “你就是罗兰?”中间坐着的老头子放下手中的茶碗,问道。 阿兰抬头回视过去:“正是!” 老头皱紧眉头,上下打量着她:“看你也像是个明事理的人,要知道女人家应该做的就是遵守妇道,在家相夫教子。你这样抛头露面,与男人一起共事,岂不是有伤风化?”见阿兰要开口,他又说:“我知道你是寡妇,但是寡妇更应该洁身自爱,知贞洁礼义。” 阿兰暗暗翻白眼,想了想,说:“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想问问先生,寡妇是不是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老头一愣:“老夫没这个意思!寡妇也是人。” “那么,一个寡妇,无父无母无夫无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无家业继承。要不是我识得几个字,而又幸运碰见吴老板仁义宽厚,让我在这书局帮忙做事,给一碗饭吃,我早就饿死了!老先生说我不该抛头露面,我也知道。我的确也不想出来做事,但是不做事连下锅米都没有,难不成要白白等着饿死吗?” “这……”老头迟疑了。 “你可以做帮佣女工之类,为什么偏偏要到书局来?书局里面都是典籍圣经,岂是你一个女人来的地方?”旁边另外一人连忙出声。 “对,你可以做别的!就是不能在书局呆!”其余的人也附和起来。 这群猪猡!阿兰心底只觉得一股火慢慢烧起来,偏偏这群死秀才又加缠不清的。女人不是人啊? “据我所知,国家典律并没有说女子不可以读书吧!当朝明德皇后受封之前曾被封为女博士,她开创的典籍分类法颇受皇上赞赏。还有巾帼将军李姬安李将军,她身为女子,不仅战功赫赫,在文武大会上,文采也是技压全场。还有……”看着阿兰还有列举一大摞众所周知,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名人明事,老头连忙打断她。 “他们都是才溢过人名震八方的,你一个小小女子怎么能跟他们比?” 阿兰轻轻一笑:“小女子无才无德,自然不敢跟她们这些大人物比的!不过,我所懂的,也就这么一点点,没了这碗饭,也只有饿死街头了!你们非要赶我出书局,单凭我是寡妇就不能在书局做事,说出去只怕也站不住脚。”阿兰环顾一圈:“不过呢?想让我离开书局,也不是不可能!” 金哥低声惊呼一声:“兰姑娘!” 这群酸秀才躁动起来:“你能明白就好!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就是!女人嘛,进什么书局!难不成还想考科考吗?” 阿兰微笑着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中听的话,句句难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相信这些人都是自命清高的读书人。 “听你这意思,离开书局还有什么条件?”那位老学究盯着阿兰,心底暗暗猜着不知道这女人想弄什么把戏!敢来书局跟男子共事的女人,一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样吧!古言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诸位都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之士,我出一个对子,如果有人对得上,我立刻就回家,再也不来这书局。如果没人对的上的话,那就什么时候对出来,我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如何?”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做声。那个说书局不是女人来的地方的人见状梗起脖子:“好!只要你能出得来又有人对上,你就离开书局,这可是你说的!” 阿兰点头:“我知道你们都轻视女子,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需知女子每日里持家生养,也是一门大学问!我的这联是:汤炖桂城镇,中放南北杏,水里东西为上品,春舒肝胆夏降心,秋润肺燥冬补肾,长饮脾气好精神。” 这联看似简单,第一句含金木水火土,二句三句南北东西中,四五春夏和秋冬……但是能够对的上而又不牵强的――阿兰环视一圈都锁眉沉思的众人,淡淡一笑,站在那里不做声。这联据说某家老板悬赏许久都没下联的,但不知这些被儒经腐了思想的酸秀才们,能不能对出来。也亏得那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到处看时也记了下来。现在正好用到这些来找茬的人身上。 “诸位慢慢想,小女子还有事情未做,领人家的工钱自然不能贪懒,如此,我就不多奉陪了,如果有了下联,请金哥转告我即可!”阿兰什么时候离去的,这些人也没注意,一个个嘴里念念叨叨,有的低着头晃来晃去,有的闭上眼睛咂巴着嘴嘟嘟囔囔,有的踱着步子来来回回…… 阿兰边走边暗自琢磨:这群人,一定是被人在后面撺掇才来瀚海来闹事的。要说这些读书人,向来自视甚高又不知变通,若没有人在背后使力,谁去管一个书局里面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在做事呢?再说了,她在后院,几乎不去前面的院子,如果不是有心人刻意打听,应该也没人知道她在这书局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兰姑娘,请留步!” 背后一个温文的声音叫道。 阿兰转身,印入眼帘的,是一张还算眼熟的脸:“陆先生?有事吗?”这位陆大裕先生,是书局里的账房先生――吴晋的大舅子,也就是吴家娘子的亲弟弟。 “前面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兰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陆大裕似乎没想阿兰会答得这么轻快利索,不由得愣住了。“呃……兰姑娘!你最近还是多加小心一点。” “我省的了,多谢陆先生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进去了,手头还有几件急事要忙。” 陆大裕张张嘴,却没多憋出几个字来,呐呐的点点头,看着这抹婀娜身影从容越过自己,进了她的小院。 ------------ 第五章 无才便是德 想到姐姐的嘱托,陆大裕又有些头疼了。姐姐临上城去之前,来账房和他嘀咕了半天:“大裕,你觉得那个阿兰怎么样?” “兰姑娘?挺好的啊?” “你喜不喜欢她?” 陆大裕的脸红了,他三十多岁,自从两年前妻子难产去世,一直寡居自此。平时里孩子都由姐姐带着,自己也算是孤家寡人的了。鳏夫的滋味好不好受,他自然最明白不过了。 阿兰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先是对她看不顺眼――毕竟要接受一个寡妇在书局做事,还是有点难度的。 好在日子慢慢过去了,大家也都发现了阿兰的优点。旁的不说,就说他这里吧!有几次账目上的错误,阿兰发现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借的别的话给他点拨出来,语气里也都是平平淡淡,没多余意思。 不过。虽然阿兰是寡妇,却不像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样子。听姐夫说她还没过门就死了丈夫的,为夫家守丧三年,所以一直不提嫁娶。也正因为如此,书局的都称她一声兰姑娘――要不然按常理寡妇怎么能称为姑娘呢! 不过――陆大裕有些闷闷的想――兰姑娘好是好,但是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就连对掌柜吴晋和对他们这些人,也都是一个态度――不愠不火,温温和和,对谁都有礼但是却也无法让人越雷池半步。 陆大裕知道姐姐的心思,她是怕姐夫对兰姑娘动了心思。 只是这男女之事,若是有情,防也防不了,若是没意,硬拉到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捆绑不成夫妻,陆大裕自认还读了些圣人典籍,比常人看的开一些。 “要说她算是没过门就守寡的,但毕竟还是个寡妇啊!就算想嫁也只能去做妾了,你明媒正娶的娶她做了正妻,对她来说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香饽饽?大裕,你要是真喜欢她,姐姐给你做主!我去跟她说,以后她就是我弟媳妇儿了,在这里做事也不用束手束脚的被人笑话。到时候你们夫妻俩帮衬着你姐夫,姐姐也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最后岂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不皆大欢喜,陆大裕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是成了的话,自己会很欢喜。 可是?看兰姑娘这态度…… 陆大裕心里忐忑起来。 她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说她教养不好吧!她知书达理见识渊博,但又不恃才傲物,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和假正经,看不起生意人。说她教养有度吧!她又常常不拘小节,对于男女之防什么的并不完全注意。有时见她热极了,就挽着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发型总也梳不好,松松散散的,看起来的确不大妥当。单说她跟着这群男人们一起共事,说出去,谁人不说这女子不知廉耻呢? 唉! 陆大裕立了半晌儿,也没想出个一二三,倒是脑子中越发的混乱,怏怏离去。 直到掌灯时候,阿兰才伸了个懒腰,整整桌上的东西。病了几天,事情倒是累积了不少。其实有几样事情吴晋都可以解决的,现在却越发的依赖自己了。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相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吴晋还算是个有见识的人。就冲着他能收留自己在书局做事就知道他心思活泛,不是木讷死板、死守教条的人。不过,自己在这书局里,主要就做跟孔板印相关的,其它的事情,不该过问的。生意的事情,她也懒得去参合。 “咚咚!”金哥的声音在外面想起:“兰姑娘,还没忙完?书局要上锁了。” “恩,知道了,我也做完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整整衣服,拉开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了。 “兰姑娘你做事真用心!你病才好,不该这么劳累的!” “没事,这些又不用出力气,消耗不了多少体力。回去安安稳稳睡一觉就行了。对了,前面那群人什么时候走的?” “兰姑娘你走没多久,他们就一个接一个的找着接口灰溜溜的走了。”金哥话里是掩不住的自豪和嘲讽。“还说什么读书人,真是!连兰姑娘你的对联都对不上!” “今天他们闹了场,保不定什么时候又想出新鲜花样了!”阿兰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夜幕,几个小星子微微闪烁,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呆多久。树大招风这道理我比谁都懂。可是不做这些,我还能做什么呢?” “找个人嫁了呗!”金哥脱口而出,随后猛地闭上嘴。 阿兰身形一顿,苦笑了下:“你才十五六岁,怎么也跟他们一样的迂腐思想。唉!不过话也实在。不管是哪里,女子终究得嫁人。生意场上,不是寻常女子的好归宿。” “兰姑娘,你要离开书局吗?”金哥紧张的问。 “暂时不会,但是估计迟早吧!”阿兰脸上一片平淡,似乎这件闹场都无关紧要。可是语调里的低落,却是连金哥都听出一二分来。 “兰姑娘……”金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自从你来到书局后。我们的生意和以前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书局少了你,只怕再也……” 阿兰摇摇头:“我所懂的、能拿的出手的也就这么些东西了。少了我,不见得是坏事!” 金哥还想再说什么?阿兰已经到了门口:“你落锁吧!我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 金哥目送着这抹影子消失在茫茫夜幕中,没由来的,重重叹了口气。 他想起吴老板不止说过一次的:兰姑娘该托生成个男儿身的,若是兰姑娘是男儿身的话,必定能大展拳脚。瀚海书局有她帮忙,能开到京城里去也说不定呢! 不过――金哥想想兰姑娘是男人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回过神来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我傻啊我!兰姑娘是女人,这是老天爷都注定的,怎么可能成为三大五粗的男人呢!兰姑娘长这么漂亮……” 想到今天兰姑娘出对子时的镇定自若和难住全场的气势,他又忍不住自豪起来。 ------------ 第六章 夜路撞鬼 一盏孤灯,一个人。 回去之后,没什么可消遣的事情。空际的房子,寂静的庭院。偶尔一只夜枭飞过,会留下一道孤寂的掠影。 如果那些追捧着纳兰词的文人雅客们,知道这些东西,只是自己在夜色来临时无所事事,用来默写出来打发时间的别人的作品,会不会被雷倒? “长夜漫漫啊!”阿兰低声悠悠的说到,慢慢走着,随意的散步。想要缓解一下一天的疲劳和这些日来因病而造成的抑郁情绪。 “长夜漫漫多寂寞啊!正好让爷们陪你玩玩,你就不会觉得夜长啦!” 阿兰猛的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一路上神游天外,不知不觉的走到一个偏僻的巷道转角。而横在身后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钻出来的两个男子。 因为光线暗淡,只隐约看见这两个人都膘肥体壮的,声音怪腔怪调的,即使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听着声音也能猜测到他们的脸上的猥琐。 饶是阿兰素来镇静自若,也不由得心下碰碰跳个不停,强自压下声调中的颤意,叱道:“你们想干什么!” “哈哈,干什么?老三,你听听,这女的问的多稀奇!大半夜的,又长夜漫漫的,还能干什么呢?”左边的那个逼近上前,阿兰连连后退。她紧张的迅速看了下四周。背后是条不知通向何方的黑黝黝的巷道,她左侧和右侧一边守着一个。就算是跑,也未必跑得过他们,何况她还是才病好。 “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阿兰一边快速的拔下头上的银簪,一边悄悄后退,脑中快速运转,想着解围之法。偏偏脑中一团混乱,什么办法也没有。 “你还是乖乖的吧!别多费力气。省点力气待会儿会更尽兴,哈哈!”左侧的那男人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扑了过来。 “哧!”阿兰手里的簪子迅速的刺出去,直奔那男人的咽喉。她身材不算矮小,可是跟这俩男人相比,却是天壤之别。本来想刺眼睛的,因为身高的差距,就显的有点困难。 这男人见眼前银光一闪,反应也挺快,连忙挥手去挡。下一个痛嚎出声:“你这个臭娘们!竟敢偷袭你大爷!” 阿兰一击得手,连连后退两步,心里也激起一丝波澜,厉声喝道:“不想死的就快滚,否则下一针刺的就不是你的手了!”死死握着手里的簪子,她能觉得自己手抖的有些厉害。 男人按住汩汩冒血的右手,面孔更加狰狞起来:“哼!本来别人要我们来玩玩你就算了,竟然敢伤了大爷我!那就别怪我心狠,不懂怜香惜玉了!”他朝同伙一挥手:“上!将这娘们先奸后杀!我看她还能怎么折腾!” 阿兰强压下心里的像是洪水满溢一样升起的恐惧,强自喝道:“是谁?是谁要你们来的?” 男人狞笑两声:“想知道答案,就去问阎王爷吧!”说完,两个身影同时扑了上去。 阿兰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可是终究敌不过他们的速度。只觉得头皮一阵钝痛,满头青丝像是要被人揪下来一样,眼泪一下子就迸出来了。 就算是她极度讨厌这个女人地位卑微如泥的社会,可是?她不愿意这样死去。被这两个畜生一样的东西玷污…… 不能这样被欺负! 不能这样死! 奋力扑打的双手,竭尽全力刺出的带着鲜血的簪子……可是手臂却被大力扭曲痛到麻木。 她张大嘴巴想要呼喊,却被掩住,只能绝望而狂乱的摇着头呜咽着。耳边传来的yin笑声和布帛撕裂的响声似乎都慢慢的在远去,在那一瞬间,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空际的一片,白茫茫的,就像是迷雾一样。 “听说是靠关系才爬上这个位子呢!” “也是!但凡有点姿色的女的,哪个会不懂得利用自己的容貌呢!” “这年头啊!潜规则永远最有力量!要不然凭她一个小孤女,能做上这位子?” 她木然的听着这些嘲笑声,镇静无比的烘干手,面无波澜的走出去。围在洗手间外补妆的丽人们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全部哑然无声,呆在原地。然后最具特色的川剧变脸:“罗姐!”鸟作兽散。 她只是握紧双手,看着她们的背影,保持着微笑。 真的好累! 命运这只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总是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刻,给你致命的一击! 地震发生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脑子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疼痛,所有的屈辱,所有的记忆,似乎都已经从这个身躯中抽离。 “啊!”那两声惨叫,如同两道尖锥,直直的扎在她的心底。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肮脏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想要更进一步的躯体像是喝醉了一般软软的滑到地上。 迷茫的眼神半天才转为清明,阿兰眨眨眼睛,无力的双手掩住双唇,想要大叫,却叫不出一个字――这两个人,分明,分明……她很想伸出手去探探他们的呼吸,可是?动了动脚,却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用力的踹着他们的头,他们的身体! “唔……”地上的两个人发出痛苦的**声,提醒着阿兰,他们并没有死! 阿兰瞪大眼睛,下一刻,紧紧扭住自己破碎不堪的衣裙,拔腿就跑。即使整个人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心里却生出一种生的渴望。 既然老天不让你死,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啊……”“啪!”脚下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匍匐在地。 阿兰顾不上摔痛的手臂和膝盖,想要爬起来。只是这手下的触感…… 她摸了又摸,确定是绊倒自己的,只是一件织物!捡起来抖了抖――像是男人的外衫。想到那两个猥琐畜生,也许是他们的衣物,不由得胃里一阵翻滚,立刻扔在地上。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不管是谁的,你也要先把自己包裹好,不可能衣不蔽体的跑回去!”阿兰知道,这是自己的理智,是自己即使在埋在一堆废墟中面临死亡时都不曾丧失的理智。 泪水,一滴一滴的跌路,浸湿了,脚下的衣衫。 “罗兰!好好的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她低声说道。然后缓缓的弯腰下去,捡起那件衣衫,套在自己的衣裙外面,拢拢头发,向租赁的房屋跑去。 她视线不及的院墙高处,一双眼睛静静的望着她离去,自始自终,一动不动。 ------------ 第七章 不堪回首 “阿兰,你的脸怎么了?”来开门的陈唐氏皱眉看着用面巾遮着脸的阿兰,问道。 阿兰的声音有些暗哑:“昨晚吹了风,不知道怎么的脸有些抽筋,怕是中了风邪。刚才托了街头的小五子送了口信过去,今日我就不去书肆了。只是说了今天晌儿午要请杨铁匠吃饭谢他的,我这样子……” 陈唐氏看着她两只眼睛肿肿,看起来十分憔悴:“你还是先看看大夫吧。请客的事情,推是不好推,说起来不好听,像是我们没诚意。不过有你大叔在,你到时候只陪着坐着,也无大妨碍吧!再一个说,杨铁匠看起来也不像是藕肠子一样心眼多的人。” 罗兰点点头。 陈唐氏本来想旧话重提,牵线拉媒。只是看阿兰似乎一晚上没睡的样子,精神极差,也就作罢。 从陈家回来,后背紧紧靠着院门,罗兰深深叹了一口气。昨晚从那巷子里一路狂奔回来。虽然拼命的洗刷自己,躺在床上时,那种恶心作呕和绝望无助的感觉却像是毒蛇缠身一样萦绕不去。眼睛一闭上,耳边回旋的是狞笑声、龌龊的话语声。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呜咽声传出来,却止不住滚烫的泪水一遍又一遍浸湿枕巾。 一直颤抖着的双手终于平复下来的时候,窗外已然露出微光。 虽然活过两世,可是这样的事情,却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心境已经渐渐恢复,努力的不去回想那不堪的一幕,心里的疑惑倒是越来越深――听他们意思,那两个人应该是有人指使的才这么做的。阿兰自以为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能让人用这样手段来报复的事情,就算是别人看不顺眼她在瀚海书肆做事,也不至于找两个人用这样手段对付她吧?在这个视贞洁比性命还重女权至下的社会,这样做就等于是想把她逼上绝路。 还有那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倒下来――差一点就得手了,怎么会在关键时候倒在地上,还像是被人偷袭了一样?自己的那个银簪在混乱中早被打落不知丢在何处了…… 想到银簪,阿兰心一紧,那两个人是生是死她不清楚,夜里只顾着逃命,也没想着去找那簪子。虽然簪子样式普通,难保别人不会…… 阿兰猛然想起一样东西,连忙跑回屋中。翻出那件样式很普通的外衫,青灰色,沾染了不少灰尘。袖口处破了一个小洞,有补过的痕迹。针脚还算整齐,别的再看不出太多东西。 直觉这不像是那两个畜生的衣服,阿兰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暗暗嘀咕:难道真的是有人暗中相助,所以自己才能绝处逢生? 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还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既然那人不愿现身,想必是也知道如果被别人知道自己被人侮辱一事传扬出去,以后自己想要在这里再立足,只怕更是难上加难。这样想来,阿兰心底对这个不愿现身的救命人暗暗道谢。 对着不甚清楚的铜镜,阿兰取下遮脸的面巾,本来有些弯弯的眼角现在微微肿起,嘴角淤紫一片,稍嫌苍白的脸颊上未消的指印尤其清楚。即使这铜镜模糊不清,可是也大致能看见这张本来姣好的面孔的狼狈。 偏偏今天还要去请人吃饭做谢! 如果顶着这样一张脸走在大街上,不知道会刮起多少风言风语。 阿兰用力的吐出心底的郁闷之气,拿出柜中陈唐氏给的鸡蛋,开始生火煮蛋。听说熟鸡蛋滚瘀伤最有效,也不知真假。现在试试,聊胜于无吧。 滚了鸡蛋又睡了一觉,因为晚上辗转的缘故,白天睡的倒是沉,要不是陈唐氏来叫,估计要睡过头了。 陈唐氏在门外细声说道:“还是早些过去吧!你身子弱,吃完了早些回来。” 阿兰匆匆梳洗了下,遮好面巾,同陈唐氏一起出门。 “闻香知味”算是乾溏镇上最好的饭馆了,据说他们的大师傅也是在京城有名的大酒楼里呆过的,至于为什么要落脚这个中等城镇,就没人知道了。 “你大叔先过去请他了,咱们先去馆子里候着。我说阿兰啊!其实也没必要非请着在闻香馆里吃,那里的菜价可不低啊!”陈唐氏低低的说:“你一个女子,多省着点,过日子可是油盐酱醋的,零碎用处多了去。反正现在攒着也都是你自个儿的,以后就算是嫁了人,也是自己手里攥着,添点小东西,不用看夫家脸色!就说以后再嫁人家,要是没公婆还好,万一大家人口的,什么都……” 听陈唐氏絮絮叨叨,一口一个再嫁,阿兰颇为无奈,只是知道陈婶也是一片好意,不管她说什么只是嗯嗯的应着。 “挑个好点的位置就行,何必……”陈唐氏见阿兰问楼上厢房,忙暗地里拉拉她的袖子。 阿兰跟在伙计后面一边上楼,一边轻轻说:“陈婶,我订的是最末的厢房,比下面的位置也多不了多少钱。你想想看,我一个寡妇请客。虽然有你们陪着,让人看见了,不定又说些什么闲言碎语。再则,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呆会用餐有这纱帽也怪异,不取下来吧!吃个饭还神神秘秘,显得毫无诚意。取下来吧!被人看见我这副尊荣,只怕没几个人还能吃进去,太影响食欲了……” 听阿兰这么说,陈唐氏一时间也没话可说,只得跟着进了闻香知味阁的最末厢房――兰阁。 阿兰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里的雅阁,微微点点头。这里虽地处乾溏镇最繁华地段,门前车马熙攘,但是这兰阁里隔音效果甚好。摆着的几盆兰花幽香扑鼻,猛一进来,感觉这里不像是吃饭的地方。小二殷勤利落,上了一壶雨前春芽,自报了菜谱,一顺溜的名菜佳肴,直听的陈婶暗扯阿兰袖子。 阿兰知道是她好意,便轻笑道:“也好,等他们来了再点也不迟!” 伙计多看了她两眼,笑着点点头,下去了。 ------------ 第八章 请客吃饭 阿兰取下帽子,陈婶看见她脸上的红肿吃了一惊。虽然痕迹淡淡,但是这些许的擦痕淤紫很显然不像是阿兰说的风邪那么简单:“阿兰,你的脸?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你在书肆被人欺负了?” 阿兰摸摸嘴角苦笑道:“不瞒婶子,昨晚回来时候被几个地痞无赖抢荷包和我买的一点东西,撞到墙上了,才弄成这样!怕你们担心,就说是风邪脸抽筋。没什么大碍,休养两天就消了下去了。” 陈婶一听,便骂那些街上不务正业的泼皮无赖不干正事,迟早被老天爷收了去。上下打量一番:“就这些伤吧?别的都不要紧吧?” “没事,就是抢了点东西!” 见阿兰面色无异常,只是和以往一样的淡淡笑意镇定自若,陈唐氏也就没做他想,只是闲扯了几句家长里短。听见陈良和伙计说话的声音及脚步声,两人站起身。 和陈良一同进来的人抬眼看见阿兰,似乎愣了愣。阿兰福了一福,陈唐氏已经出声招呼着:“杨兄弟来啦!阿兰,这就是杨兄弟,那晚多亏了他帮忙请郎中!” 阿兰施了一礼:“谢谢杨师傅!” 杨铁匠赶忙起身:“兰姑娘、陈大哥嫂子客气了!我也是顺脚跑点路,哪里值得你们这又请又谢的!不敢当,不敢当!” 阿兰看这个杨铁匠,模样还算周正,虽不是俊秀倜傥的,但是给人感觉也平近可靠。个头高,因为打铁的缘故,身材倒很好,很有力量美,脸色平平淡淡,有些许木讷。阿兰咋看之下,直觉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可是仔细思量,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伙计又来添茶续水,问可要点菜。阿兰请杨铁匠点菜,他连连推辞:“随便吃些饭菜就行了,也就别破费了!” 陈良和陈唐氏在一旁帮腔,杨铁匠只得点了个水煮牛肉和东坡肘子。待让陈氏夫妇点菜,又少不了推辞一番。有肉无酒不欢,阿兰又点了坛上好的竹叶青。 有着陈良作陪,一餐饭也还算尽兴。阿兰虽然酒量不是很好,也爽落的敬了杨铁匠几盏。喝到面红耳热,陈唐氏少不了提起镇上那些无赖泼皮的可恨,每日里不务正业,只知道作奸犯科欺压妇孺。聊着聊着,又说:“阿兰,你一个独身女子每日里从书肆走回来,的确危险!别的不说,每日里来来回回,青天白日的还好,若是碰上风雨天气,或者跟昨晚上一样时候晚了才回,被抢点东西事小,伤了筋骨什么的,那才是……唉!” 杨铁匠点点头,放下酒盏:“乾溏镇上虽然也还算太平,不过不管是哪里,都是人有好赖!何况兰姑娘孤身女子,在外行走,的确多有不便!” 陈唐氏接着话头:“可不是。要说这阿兰也是为了口饭吃。本来自身过活就不容易,这些杀千刀的还欺负着。” 陈良酒喝了多了点,话也多了:“兰姑娘,本来这些话,大叔不该说。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叔,我也就说句长辈该说的话。看你平时言谈举止,怕是大家里出来的闺秀,老天爷不长眼才遭了罪?女子讨口饭吃确实不容易啊!只不过这女子去书肆做事啊!抛头露面的跟着些大老爷们一起做事,总是会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贞洁名声可是比什么都重要!别嫌大叔说话难听,还是让你大娘帮衬着寻一户正经点的人家做填房或者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才是正经啊……” 阿兰听他这么说,心底不由得苦笑,一时间脑子转了几个念头,站起身来为他们斟酒:“我知道大叔婶子也是为我着想。只是我从小被父母娇惯,当做男孩般养大,只懂得点这么些书肆里的东西。现在也是被生计所迫没法子,多亏吴老板不惧人言给我口儿饭吃,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我自幼读了些诗书,自知男女授受不亲,也知道节义二字有千金重。大叔婶子说的事情,我也考虑过。只是我实在是不想再害别人了!” 见阿兰神色有些悲戚,欲言又止的模样,三个人都看向她。陈唐氏抓着她的手:“阿兰,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说出来婶子帮你拿主意!” “不瞒你们说。打小就有术士给我批了一卦,说我这命硬――克夫妨子。” “啊?!”三个人愣住了。 这一借口不管损不损自己的名声,倒还真是管用,想来也是。阿兰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又无父母亲长。本来有意撮合阿兰和杨铁匠的陈唐氏再也没提这话题了。 席罢,杨铁匠说道:“兰姑娘,你孤身一人难免危险,不如时常带着个小巧轻便的武器防身,若是真碰上什么无赖,吓唬吓唬他们也是好的!” 他这么一说,阿兰还真是心动了,昨晚上若不是那根银簪,只怕自己要吃不小的亏。要是真有个武器防身,也要安心不少! 陈良和陈唐氏都赞成,说有个东西傍身也要好点。阿兰眉头一动:“杨师傅,你可知哪里有人懂得墨家手艺的?” 杨铁匠抬头望望她,随即又移开目光:“兰姑娘想做个机关暗器之类的?” 阿兰点点头:“我曾经听过一种叫做暴雨梨花钉的暗器,好像是一按开关,就有无数牛毛般的细针飞出。还有一种袖弩,绑在手臂上的,只要对准人就可以发射袖中箭。” 杨铁匠似乎没想到阿兰对这些东西了解挺多的,侧目问道:“兰姑娘在哪里听到这些东西的?”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么会接触这些东西? 阿兰心道:我从哪里听来的?只怕说出来了,你们也不知道是什么。遂轻笑道:“幼时家中有哥哥爱好这类技艺,也就耳闻目濡了些。见笑了!” 杨铁匠略一思索,又说:“墨家技艺我也略懂皮毛。如果兰姑娘有图纸的话,应该能做出来!” 阿兰听他这么一说,眉头皱了起来:“我也就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要说图纸,还真是没有!”这个暴雨梨花针好像是四川唐门的暗器吧!就算现实中有,人家怎么可能舍得外传?又讪讪一笑:“暗器虽然用着便宜,不过要是一个不小心,还是容易伤着自己。再说我们又没有图纸,做起来也麻烦,也就说说罢了,还是劳烦杨师傅给我打一把锋利的匕首吧!” ------------ 第九章 赠药风波 陈唐氏本来有心要撮合杨铁匠和阿兰,听阿兰自己直言道是克夫妨子的命,心下就凉了一片,又听阿兰和杨铁匠谈论暗器武器什么的,更是有几分焦烦,听阿兰这么一说,连忙顺口赞成,顺便错开了话题。 几人闲聊了几句,阿兰付了饭钱,少不得杨陈几人又推让一番,就散得席下来。 一行四人出了兰阁的门,就见着y字型楼梯的另外一侧也有几人过来了。打头被搀扶着的年轻公子哥喝的醉醺醺的,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什么?踉跄到阿兰跟前时,他一个站立不稳倒向阿兰。 阿兰忍不住后退一步,这年轻公子扑到栏杆上,咚的好大一声响,额头磕在栏杆柱子上。虽然看不清楚,阿兰心想这一磕不见血也要肿个大包了! “你这女人也太可恶了,看着我们公子站不稳不知道扶一下还避开!磕伤了我们公子爷你赔得起么?”赶紧上前拖起那年轻人的几个家仆其中一个怒气冲冲的冲着阿兰骂道。 阿兰皱皱眉,这群人也太不讲理了吧!冷冷的看了那个一嘴酒气的年轻公子一眼,没有做声,避在一边等他们先下去。 “你……”那晚醉公子打了一个酒嗝儿,酒气熏得阿兰又后退了一步。杨铁匠见状挡在阿兰前面扶了一下又要倒下来的年轻公子:“这位公子小心了!” 这酒鬼年纪并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比杨铁匠稍矮,脸蛋长的倒是不错,只是一身的酒味。眼睛半睁不睁,嘴里还一直叫着我没醉我没醉。 “公子爷,我们回去……啊……”那位奴仆正骂骂喋喋的扶着他的公子爷,谁料这位公子爷用力一推,他就像是圆滚子一样滚了下去。 剩下的几个惊慌的叫着,想要去搀扶那位醉鬼公子爷,却全部被推开。看样子,这酒鬼力气很大,这些年轻力壮的家仆几个人都紧近不了他的身。 眼看他踏空一步要往下跌去,几个家仆都抢上前去抓他,嘴里还惊叫道:“公子爷……小心啊!” 呼喊归呼喊,拥挤之下都帮不了什么忙。说时急那时快,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往这醉鬼后襟上一抓,竟然给拉住了。 阿兰见是杨铁匠出手拉住了这酒鬼,不由怔了怔,随即想到他打铁出身,想必力气也很大。 这些家仆们见自己的公子没有摔下了,都大舒了一口气。几个人又围拢着连扶带搀的把人给弄了下去,竟然是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这几人闹哄哄的走了之后,阿兰摇摇头,低声说:“这些人可真是无礼!” 陈良压低声音说:“这是纪州知府的小少爷,和乾溏王家是亲戚。想必是来走亲戚喝醉了的。这些家奴,也都是王家的家仆,平时里都不怎么讲道理的!见了他们还是绕着走,少惹为妙!” 杨铁匠和阿兰互望一眼,都点点头,没做声。 几人出了闻香馆,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鸡蛋消於也还真的有效,至少是阿兰去上班的时候,脸上的伤势没有那么惨不忍睹了。 金哥看见阿兰脸上的伤时,惊叫起来:“兰姑娘,你的脸怎么啦?” 阿兰不自觉得摸了摸嘴角,把应付陈良夫妇的借口拿出来。金哥又少不了骂几句那些地痞无赖出气:“兰姑娘,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个头,叫刀疤脸,在那些混混中还算有点脸面。你说说抢你东西的那人叫什么?我找刀疤脸去教训他们一顿,叫他们也知道什么叫太岁头上动土!” 阿兰叹了口气:“算了吧!也就是些不值当的东西。以后我小心些就是了。就算是教训他们一顿,只怕以后他们怀恨在心,要是再给我套麻袋打闷棍,不是亏大了?” 金哥听的一愣一愣的――套麻袋?打闷棍?兰姑娘都是在哪看来的这些? 阿兰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人家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全是大男人的书肆也不差。没多大功夫,陆大裕就听到了消息,来到阿兰的小院。 “陆先生请坐。”阿兰有些好奇他的来意,平日里这小院除了吴晋金哥和印版的大师傅,极少会有人来,这陆大裕更是轻易不会出现。毕竟孤男寡女的,让人多说闲话。 陆大裕有些局促,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阿兰。 阿兰有些莫名的看着瓶子,接了过来:“这是?” “很有名的伤药,外擦用的,很有效果。” 阿兰微微一笑:“真是多谢你了,陆先生。” 陆先生见她收了下来,似乎轻吁了口气。转眼想起什么?又皱起眉头:“兰姑娘,前天我就提醒过你,要多加小心。依在下来看,兰姑娘你以后放了工之后,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最好要找人结伴而行。不然……” 见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阿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胡乱点到头,又谢了几声。 陆大裕也还有些局促,又似乎有些满意和开怀,也就不再多呆。 阿兰见他走了之后,呆坐在那里,盯着白白的瓷瓶许久,最好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料到的是,等她放了工收拾好东西上锁出门的时候,竟然看见陆大裕等在院门外。阿兰诧异的问:“陆先生你还有事情没忙完啊?怎么还没有走?” 陆大裕面皮有些涨红,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我刚忙完,见你这门还开着,所以就过来看看。你这是要回去吗?” 阿兰点点头:“是啊。今天事情也都忙的差不多了,就等明天吴老板回来看他怎么说了。” 陆大裕哦了一声,转过头去:“兰姑娘,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正巧我也要去你们那边铺子买些东西,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吧?” 阿兰眨了眨眼睛,把他的话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道得出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位陆大裕先生,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或者说哪里不对劲了? 这些人不是最讲究男女大防的嘛,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想着和自己结伴同行?莫不是这位专门在这里等着,想送自己回去?还真的是…… 阿兰迟疑了一会,见陆大裕兀自往书肆大门走去,也只好跟了上去。 ------------ 第十章 赠药风波(二) 一路上两个人都一前一后的走着,也不知道找些什么话题来打破沉默。阿兰也不敢多说话,生怕自己一个多嘴,又让别人产生不好的遐想,以为自己真的对他有什么意思。 很多自己眼中没什么的话语和举动,在别人眼里就是轻浮失德和颇有深意。 快到桥头的时候,陆大裕终于放慢步子问道:“那个――兰姑娘,你……用了清毒祛瘀雪花膏吗?有没有效?要是没有用的话,我再让人帮忙带一种西域传来的香肌雪肤露,据说……” 没等他说完,阿兰挡住他的话头:“恩,有用过,有点清凉,应该还不错吧?” “哦,那就好,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桥,有人远远叫道:“阿兰,你这放工回来啦?”一双眼睛闪着光,上下的打量着陆大裕,又忙不迭的去看阿兰。那神情,简直跟人捉奸在床似的兴奋之中带点神秘兮兮的意味。 “是啊!七姑,饭好了吧?” “好了好了,就是出来叫我家小六子回去吃饭的。这死崽子,也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这位先生――哎,这不是你们书肆的账房先生嘛?我记得是姓……”冯七姑笑的别有意思的看来看去。 陆大裕脸一红,揖了一揖:“鄙人姓陆!” “哦哦,对对,是陆先生!陆先生这是……” 阿兰赶在陆大裕之前说:“陆先生是要去前面的铺子买些东西。陆先生你赶紧去吧!再晚些估计要关门了。” 陆大裕听她这么说,似乎怔了下,又晃过神来,哦哦应了两声:“那我先走了。”又冲七姑笑了笑,算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去了。 阿兰见七姑还有什么话要说,连忙开口:“刚才好像看见小六子和几个孩子在桥边上玩,七姑你赶紧喊他吃饭去吧!河边可危险的很啊!” 冯七姑一听这话,也顾不上打听了,应了几声就往桥那头跑去。 阿兰心想:这个冯七姑最是个大嘴巴,三姑六婆中的典型,今天看见自己跟陆大裕一起走,明天只怕是少不了风言风语。暗自摇摇头,往陈家走去。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难料! 即使阿兰预料到了冯七姑会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一番,却没有想到,整个书肆中的人看自己的眼光都开始暧昧起来。 吴晋和吴家娘子从城里回来,看起来都喜气盈盈的。看来锦城一行,两人都很收获颇丰。 吴晋一早就等在阿兰的院子那里,一见阿兰,笑意盈盈的说:“兰姑娘,我去城里的时候又顺便拜访了一下院里管事,他看了那张你调过之后的文字,很是赞赏,当即就拍板了,说以后锦绣书院订册之类的,全由我们瀚海来做!” 阿兰微笑着点头:“恭喜老板了!有了锦绣书院这个大主顾,以后瀚海不是要日进斗金?” “哈哈,同喜同喜!这都是兰姑娘你的功劳啊!” “不敢当!吴老板你实在过誉了,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提点小小的意见。瀚海有今天的局面还都是老板你的苦心经营和我们全书肆共同努力的结果么?” 这句话说的吴晋更是开怀,看这阿兰的眼神简直跟看着一件宝贝似的。 阿兰被他看财神似得眼神弄的有些不自在,心底暗道:财色迷人心,果然不假。自己才来瀚海时,吴晋身上还混合着读书人的清高和商人的审时度势。而现在,生意越成功,他身上的书生气息就越来越少了。感觉那时的吴晋,就如同刚实习期间的大学生,如今的他,已经是生意场上打滚摸爬的个中高手。 阿兰抬了抬头:“吴老板,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事的话,我先做事去了!” 她这一抬头,松散头发遮挡着的脸颊就露了出来。嘴角上尚余的点点伤痕也就显现出来。吴晋一愣:“兰姑娘,你的脸……” 阿兰有些尴尬的笑笑:“没事没事,意外的擦伤,就快好了!” “哦。对了,我家里的用的有一种擦肤膏,据说很好用。等会我叫她给你送一些。这次去锦城,她好像买了很多没用的东西……”吴晋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听金哥说我走了之后,王太史和一些文生来闹事?” “王太史?”阿兰对这些官职称谓什么的一知半解的,但是好像真没有一个官来找过自己麻烦啊! “他是我们钱溏镇上出去的文生,在京任太史也有些年了,据说是因为一些小事情得罪了官家,不知道怎么的罢了官。在京城混的也不大好,也就落叶归根回了钱溏,在镇上还有些名气。这些文生们都很敬重他。虽然已经没官职了,大家还是习惯沿照以前成他王太史。” 吴晋一说,阿兰倒想起来了。“你是说前几天带着几个秀才书生的来踢馆子――来批判我不该在书肆里做事的那个老头?” 吴晋点点头:“是啊。听金哥说你出了一个对子,就把他们给难住了。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兰姑娘,你可不像是一般的女子啊!对了,兰姑娘,这对子我听金哥学舌了一遍,也有些心痒,可是思来想去,就是没有合称的下联。不知道兰姑娘可有所得了?” 阿兰带笑不笑的看了一眼吴晋:“我可是在广庭大众之下说了的:要是他们有人对出来,我自然心服口服,再不在这书肆里抛头露面有辱斯文。吴老板这么想对出下联,我这知道的也就算了,要是碰见个不知道的还不定要多想呢!” 吴晋一拍额头:“哎呀,是我错了!我这一时也迷到对子里去了,糊涂透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该打该打!” 吴晋也是个明白人,见阿兰不喜在这对子上纠结,脑子转动的飞快,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而丢了这个活财神。 阿兰见他走了,心里暗自好笑――幸亏这人迷钱不迷学问,要是碰见个钻牛角尖的,自己还真的没辙――因为她也没下联。 ------------ 第十一章 威逼利诱 她屁股还没坐热,就见吴家娘子又巴巴的过来了。 阿兰看了看她,有些奇怪她的表情――这是喜呢?还是忧呢? 吴家娘子这表情奇怪,她这一开口,阿兰更觉奇怪――她说:“兰姑娘今天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呢!” 阿兰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哦?有哪里不一样啦?” 吴家娘子围着她转了一圈,笑盈盈又故作神秘的:“哎呀,阿兰,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我们都是女人,而且以后还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在,也就不用这样藏着掖着啦。” 阿兰听的更是云里雾里:“什么亲戚关系在……我在这里并没有……阿兰愚钝,实在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吴家娘子笑的更古怪了,眼神里还有着一丝嘲弄,又干笑了几声:“啊!兰姑娘不愿意明着说就算了。对了,刚才我当家的说让我送盒雪肤膏给兰姑娘,既然我家大兄弟都送过了,我这做姐姐的也就不锦上添花了,等兰姑娘你用完了,再让大裕去沈记去买,沈记铺子的雪肤膏是最好的,就是锦城里面的夫人小姐们,也都喜欢用呢!” 阿兰一听,顿时明白过来了,被吴陆氏这句话给雷住了! 苍天啊!大地啊――谁说这些古人食古不化的?谁说这些古人是民风淳朴的?就是一瓶擦肤膏,就能让人发现奸情来了! 吴家娘子可没管阿兰的呆若木鸡,只当她是被自己挑明了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丢了一个“看你还装什么”的眼神,满脸得色。一副你就别装什么纯情玉女了,我早知道你干了什么勾当的表情。 阿兰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大姐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对你弟弟根本没意思!”,还是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一个比我大了几千上百岁得老古董的!”?抑或把应付陈家婶子的借口再拿来用一遍?一时之间,很多念头快速在脑海中转动,却找不出一句话应对。要怎么跟一个一心想推销自己兄弟,又死心塌地的认为自己被她兄弟所打动的古代女人沟通呢? 阿兰的复杂神色被吴娘子看着眼里。虽然吴娘子对这个模样还算出挑的小寡妇并没有多大好感,不过谁让她能帮衬自己男人的生意呢?想想刚才,吴娘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不过是脸上擦了几道痕子而已,吴晋就大跑小跑的跑去找自己让送雪肤膏给她。这些男人,见到一个狐媚点的女子,好比蜜蜂看见鲜花,就恨不得忘了自个儿姓什么!真是没出 息! 不过愤恨归愤恨,吴娘子还是不敢表露半分,她有些推心置腹的说:“大裕虽然说不上百里挑一,可是在我们钱溏镇上要想找几个他这样条件的,还真不容易!他也算是读过几年私塾的,识文断字,又会管账,长的也是一表人才。” “大裕他眼光也高,这些年媒人上门都快能把门槛给踏平了,愣是没点过头过!我也寻思过他的想法,小吉他娘过世以后,大裕就没什么续弦的想法,也许是怕娶回来个不省心的对小吉不好,也许是真没什么合的上眼缘的。” “我这个弟弟性子也没得说,知冷知热。从成亲到小吉他娘过世,他俩愣是没有红过脸。别人家的男人,哪个不是在外面受了点气回家找女人出气的?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围绕着男人和孩子转嘛?找个贴心的人,不比什么都好?!你说是不是啊!阿兰?” 吴娘子看了看阿兰,阿兰还是抿着唇皱着眉的模样,一时间她也拿捏不定阿兰是个什么想法了。 “我也听金哥说了,镇上的王太史那老头子和着一群文生来闹事。这老头子就是太过死板不知道变通,所以才落得个被罢官回老家的下场!哼,来我们家书肆闹事,难道我们后面就没人的吗?不过我又细细想了想,人家都说无风不起浪,这镇上的书肆也有两三家,为啥他们就专门来找我们的麻烦?” 听到这里,阿兰抬眼看了看吴娘子。吴娘子赶紧挤出一丝笑容:“我这不是嫌你什么?也只是就这么一说!你看你虽然懂得一些手艺,可你毕竟是一个女人啊!女人就是伺候自己相公、操持家里、带孩子的。不管怎么说,女人跟男人一样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抬不起头来!” “不过!”吴娘子话锋一转:“你要是和大裕的事情真成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了。要是想继续在这里做事也名正言顺,人家说什么都占不到正理儿!到时候要是觉得不想做事情了,回家专心带孩子,时不时的来书肆里转转,看哪些要改的地方指出来给你吴大哥看看,提提意见,那我们的生意还不是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啊!”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啦!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好处自然都是谁也少不了哇,哈哈!” 阿兰都忍不住想要为她鼓掌叫好了――从来没有发现,吴娘子还有这等口才呢!一番话真是威逼利诱全部做到了。 只是可惜,她真的找错了对象了。 阿兰犹豫了很久才说:“阿兰虽见识浅薄,也知道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祠二夫。陆先生的才学人品我也很仰慕,只是我从小被大仙铁口直断,是个克夫妨子的命。虽然家世还算不错,可是……我自幼本来订的有娃娃亲的,谁知道他才几岁大时就落水淹死了。后来家里又让人给寻了门亲事,还没过门他又生了场重病,久治不愈竟然一命呜呼了――吴嫂子,这些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我本来想一直不让人知道,但是我也不能有这私心害了陆先生啊。所以你们的厚爱,我也只能心领,实在是不忍心答应!” 吴娘子听完,一张脸跟个调色盘子似得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呆了半晌,才说:“原来……原来是这样。” 阿兰诚恳又伤痛的点点头。谁知道吴娘子拍拍她的手:“你也别太伤心,一切都是命,是半点都不由人啊!不过你也别担心,算命先生也说大裕是个命硬的人,一般命硬的人就得找命硬的人,这样才合适!你说说你的生辰八字,我找人去和大裕的合合,说不定还是天赐良缘呢!” 阿兰彻底被她打败了,简直有些头疼了。要怎么跟她说呢?真正的我生于公元一九八三年正月初一,别看我年纪轻轻,其实比你们晚出生了千百年,我是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古人的? “我是正月初一午时生的。年份――我今年虚岁二十一岁,吴嫂子你可以推算一下。” “正月初一啊!这个是个富贵命啊……都说这正月初一的,不是娘娘命就是贵夫人的命!旺夫,有财,好啊!”吴娘子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我算算,这二十一,今年是庚卯年,那……” 阿兰有些后悔,对这样的女人,其实就应该直截了当的说:“我已无心再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恕我难以从命!”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夹杂不清的跟她说一大推的废话,反而使的这女人不更加不知何为拒绝俩字? 想到这里,阿兰也冷淡起来,开始自己忙自己的事情,不管吴娘子说什么都只管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再也不想理她,什么时候吴娘子喜滋滋的离去,阿兰根本没去注意,却不曾想这几声胡乱应付的答话,导致以后更加混乱的局面! ------------ 第十二章 名刃清光 晚上放工了之后,阿兰又见着守在院外的陆大裕,不由得紧紧的皱起眉头:“陆先生还没走啊?” 有了前一日的经验,这个陆大裕似乎是有了些底气:“我……也就走了。对了,姐姐要我转告你一声,说想请你明天去她家过节。” “过节?”阿兰忽然想起这日已经是五月初四,明日正是五月初五端阳节。难怪这几天常看见有卖粽叶和糯米的。 “啊?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明个儿就是端午节了。不过前两天我隔壁的陈叔和陈婶,也就是我租房的东家,说了过节去他们家一起过,今天一忙我又给忘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陆大裕有些失望。 阿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麻烦你跑这一趟了。陆先生。你转告吴嫂子就说她心意我领了!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啊!” 陆大裕哦哦应了两声,见阿兰一副急于摆脱自己的样子,终究有点明白她的态度。他不是死皮赖脸的人,更不是一个榆木脑袋,他听得出阿兰话里的拒绝。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兰姑娘的态度和姐姐说的差别这么大!姐姐不是说,兰姑娘亲口跟她说,她仰慕自己的很吗?还说只要是合好了生辰八字,这门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一时间他觉得各种滋味挤上心头,暗恼姐姐为什么要骗自己。又觉得阿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长的不错,但是又不是美若天仙没有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还跟男人一起共事,还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装什么大家闺秀?怪只怪自己一时让美色蒙蔽了眼睛……哼! 金哥走过来时正好看见陆大裕脸色阴晴不定的站在阿兰的门口,不由得好奇的问:“陆先生你怎么站在这里?等兰姑娘吗?我刚才看见兰姑娘已经回去了……” 陆大裕冷冷打打断他的话:“谁说我等她了,我只不过来转一圈看看各院的院门子都锁好了没有,免得丢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金哥愣愣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走开,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自己在那嘀咕着:“吃错药了?明明看见他巴巴的跑来等兰姑娘,全院都知道他昨天送兰姑娘回去了,又有什么好遮掩的?不过,他今天不是来等着送人家的吗?怎么兰姑娘人都走了他站这里发呆?” 想想也想不明白,金哥摇摇头,兀自检查各院的门窗去了。 带着小顺捎的点心,阿兰出了书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说要杨铁匠帮忙打一把匕首防身的。或许是经历了这么一场难堪的经历,她总有一种心神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危险隐伏在身边。 杨记铁铺在镇西,招牌也不怎么显眼。以往路过这里都是远远过来,丁丁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或许是因为今天天色将晚,铁铺里有些寂静。 阿兰走到门口,见旁边榕树下拴着一匹通身雪白没有杂色的马,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她来这镇上也很有些日子了,这样出色的马还真没有见过。 铁铺并不大,有武器形状的刀剑爪叉悬挂着墙边的,也有菜刀、斧头、扬叉、犁铧等家用具摆放的整整齐齐。看得出主人很用心。 见有人进来,本来说话的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一个是杨铁匠,另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看到这年轻人,阿兰就想起那匹雪白大马,就多看了那年轻人两眼,似乎还有些眼熟…… 年轻人目光扫过阿兰,见她不像一般女子那样低声小气极力避开,反而盯着自己瞧,就哼了一声,继续对杨铁匠说道:“我这柄匕首削铁如泥,非常宝贵,你只需要把宝石给嵌上去,千万别把匕首弄坏了。要不然就是卖了你整个铁铺也赔不起!” 阿兰探首过去,正看见杨铁匠拔出匕首――冷锋一闪,就觉得一道流光从刀身划过,仿佛黑夜中璀璨流星闪过,刺痛双眼。她忍不住赞叹道:“好东西!” 年轻人又哼了一声:“算你还算有点眼光!”他得意洋洋的说:“这把匕首,是铸剑大师武乙子所铸三大名刃之一――清光。据说当年杨进将军平定西北大荒叛乱时,天将奇观,坠落一块巨石,后来杨进将军打败敌军凯旋的时候,就把这块奇石也带回盛京。正好在京城的武乙子大师听说了这件事,就把这块奇石练就了一刀一剑一匕。暴雪刀,鸣霄剑,清光刃。” 见阿兰和杨铁匠都听的认真,年轻人随便在铁铺中拿了一把样式和质量都算上乘的刀,拿过杨铁匠手中的匕首,往那把刀上用力一击――就听见当当一声响,这匕首竟然把刀给击断了。 阿兰盯着那把匕首,一边吃惊,一边暗自琢磨着:这还真是一把好东西!要是弄个这样的匕首防身,那该多好? “既然这匕首这么好,你干嘛要镶什么宝石上去呢?”阿兰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人不是糟蹋东西么?这么个好东西,让他给镶点宝石上去,一旦破坏了完整性,还能称为举世名刃才叫有鬼呢! 杨铁匠和那年轻人都抬头看向阿兰,杨铁匠只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年轻人嘁了一声,不屑的说:“妇道人家懂什么?好马配好鞍,一样的道理,这么一个人间罕见的匕首,却只有这么朴实无光的刀柄,实在是暴殄天物!本少爷给它镶几个宝石,岂不是锦上添花?” 阿兰眉头直下三条黑线,原来他是给刀柄镶宝石。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少年――一进门没注意,这位还真是爱现的主。一身衣裳一看就知道用的上好绸缎,头上戴的,腰里挂的,样样价值不菲。 似乎被阿兰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少年有些恼怒的说:“看什么看!哪里来的妇人,这么不知……” 他话没说完,阿兰十分淡定的说:“原来你就是昨天在闻香馆把奴仆推下楼的那个主子……难怪看着有些眼熟。” 年轻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张口结舌的。看他被阿兰噎的不知怎么回答,杨铁匠的嘴角勾了勾,但是依然没做声。 ------------ 第十三章 口舌之争 阿兰又看了一眼匕首,问杨铁匠:“杨师傅,我的匕首大概什么时候能打好?听大叔说打东西都是要付定金的,定金要付多少?” “一把上好的匕首可能要好几天,兰姑娘你如果要着急用的话,我这里还有一把。虽然谈不上斩玉断金、削铁如泥,但是如果用以防身的话,应该是足够了。” 阿兰点点头。杨铁匠见那年轻人也不着急,就说:“我进去拿给你。”撩起隔间的蓝色布帘子就钻了进去。 一旁的年轻人扭过头来直视阿兰:“兰姑娘?你就是瀚海书肆里头做事的那个年轻寡妇兰姑娘?” 他问的很无礼,眼神里满是不屑上下打量着阿兰,一边打量一边撇嘴。 阿兰最烦不过别人拿自己在瀚海书肆里做事来说道,撇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是我!有什么指教吗?”陈叔怎么说的?纪州知府的小少爷,和钱溏王家是亲戚? “指教?哼,少爷我才懒得跟你这等人说话!” 阿兰微微歪着头,语气越发的平静:“哦?不知道我这等人是哪一等人?这位公子爷你又是哪一等人?” “要说人分三六九等,你这种人,就是第十等!下等人中的下等人!” “那这么说你就是人上人咯?就是不知道人上人怎么也会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酒疯、推人下楼――这种下等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你这女人……怎么、怎么……胡说八道!”这位少爷涨通红了脸,气急败坏。 阿兰眨眨眼睛:“难道不是事实吗?公子爷你额头上的包好像消了不少嘛!” 人上人的少爷不由自主的摸摸额头的乌青,看见阿兰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连忙把手从眉边拂过,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眉头青筋暴现,看得出他极力的在忍耐。 杨铁匠大步走过来,亮出手里样式古朴的短匕:“兰姑娘,就是这个。”他握着匕首外面的鞘,把刀柄朝着阿兰。 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阿兰心里一动。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来:人们都习惯在拿着剪子、菜刀之类的东西递给别人的时候,自己拿着柄,却把刀尖朝向别人。当你看见一个人把刀柄朝向你的时候,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十分有修养、懂得关心别人的人。 “这算什么匕首,简直是破铜烂铁!”见着阿兰对着匕首怔怔发呆,那个正憋着气没出发的少爷一把抢了过来,抽出匕首一看,哈哈大笑:“这也称得上匕首?依本少爷看,根本就是破铜烂铁!割根野草都割不断!丢在路边估计都没人去捡!” 一个破破的刀鞘就不说了,拔出来的匕首样式古怪,不是常见的牛角匕,刀背上一个新月形倒钩,刀身斑驳,乌黑一片。实在看不出这匕首有哪里像是匕首的样子,倒像是打铁打出来的劣质混合物。 嘲笑一番,他抛给杨铁匠:“就你这手艺,我还是等回纪州了再找名师镶宝石吧!免得糟蹋了我的好东西!”说完冷笑着跟阿兰说:“不过,这匕首配你正好。依本少爷看,你也就只能用这样的东西了!” 然后故意瞪了阿兰一眼,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阿兰冲着他的背影说:“喂!” 少年回过头来,语气很差的问:“干什么?!还有,本少爷叫沈子衍,并不叫喂!你没有教养的丑女人!” 阿兰笑了笑,捡起地上断成两段的那柄剑:“那么,非常有教养的沈少爷,你把别人的剑弄断了,难道不应该赔钱吗?” 沈子衍气的脸都白了。偏偏阿兰还火上浇油:“当然,这种破铜烂铁你这种靠家里养着,不用挣钱糊口的沈少爷当然是不在乎啦!不过杨师傅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可是靠这些吃饭的?难道沈少爷和街上的那些地皮无赖一样,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就想偷溜?” 见沈少爷被阿兰气的嘴唇都颤抖了,好像随时都会爆发,杨铁匠挡在阿兰前面,对沈子衍说:“沈少爷,是我技艺不精,这柄剑不用你赔!” 沈子衍从荷包里掏出几锭银子,嗖的一声朝阿兰扔过来:“你才是街头的地皮无赖!当爷没钱啊!就你这一柄破铜烂铁,送给爷,爷都不稀罕!” 杨铁匠见沈子衍几锭银子用了很大的手劲扔了过来,往前一挡,银子都砸在他身上,其中有一锭擦着他的脸边划过去,擦出一道血痕。 本来阿兰只觉得这人就是个富家少爷,满身的浮夸。当她看见杨铁匠脸颊的血痕时,真正的动了气!她上前一步,刚要说些什么?听见杨铁匠低声说:“兰姑娘,算了!开门做生意,讲的都是一个和气。别跟他争了!” 阿兰本来一腔怒火,一下子沉寂下来。 是啊!这是别人的生意铺子。闹出事情来,倒霉的是杨铁匠!扭头看见杨铁匠有些惋惜的望着怒气冲冲的沈子衍骑上白马一溜烟的走了,以为他是可惜这宗生意,有些不好意思:“杨师傅,都是我害你少了宗生意!” 杨铁匠听她开口,摇摇头:“没事。就是你不来,我也不会接这活儿!” 阿兰奇怪的问:“为什么?” 杨铁匠望了她一眼:“如果武乙子知道清光被人在柄上镶宝石,应该会气的想杀人吧!” “也对,刀剑兵器的用途无非是伤人。这么极品的清光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装饰品,在他手里已经失去了一个刀具的价值了!如果清光注定要落到成为摆设的地步,你应该也不会想成为帮凶!” 杨铁匠没有料到阿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兰姑娘的见解总是很特别!” 阿兰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杨铁匠自己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或许是因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没有那种“你就是个女人”的语气? 杨铁匠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这个匕首样子是有些难看,不过是玄铁打造的,很锋利。你要是嫌不好看的话,就再等几天……” “没事。”阿兰伸出手去:“有总比没有啊?这个匕首要多少钱?” “不值什么钱。兰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了!” “那怎么好意思?”阿兰摸了摸手里的匕首,琢磨着他要真不收钱,自己还真挺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 杨铁匠捡起地上的银锭子,语调微微有些笑意:“一把破剑还能值上这么多银子,说起来我还的谢谢兰姑娘!这把匕首就算是谢礼了!再说要是你不收,样子这么难看,我也卖不出去……” 阿兰想起刚才沈子衍被自己气的半死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啦!杨师傅,多谢啦!” 杨铁匠忽然说:“一直听大家叫你兰姑娘,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我姓罗,叫罗兰,杨师傅你可以叫我阿兰。在家乡时别人都这么叫我。” “你的家乡?” “是啊!家乡……”阿兰的眼神幽深起来:“很远很远的地方。” 杨铁匠看着阿兰伤感的模样,忍不住说:“再远的地方,总是有那么个地方。你要是想回去,总是可以回去看看的!” 阿兰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多呆了。” 杨铁匠点点头,看她拿着那柄匕首慢慢往外走。神使鬼差的,在她快要出门的时候,他突然说:“对了,阿兰,我叫杨越。” 阿兰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我记得了。” 这笑容,不像时下女子一般的掩口轻笑,也不似市井妇人粗俗放肆的笑。自自然然,毫无修饰,粲然一笑。 杨越定定望着那抹倩影融入夜色中,轻轻的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难道真的是‘曼珠彼岸引三生,菩提非树惹凡尘’?”想起阿兰的那声无奈、感伤的低喃,他眼里泛出一丝痛楚。 虽然阿兰声音放的很低,近乎呢喃,可是他还是听的清楚:“想回,可是却回去不了的!” 有家却是无家,他乡反做故乡。 原来天下间,有这么多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 第十四章 暗流汹涌 “阿兰,你真的……”陈唐氏忍了一番,还是没忍住:“你真的和你们书肆的那个账房先生好上了?” 从铁铺里出来的阿兰看见旁边的肉铺还开着门,就买了半个猪腿带去陈家,想给他们明天过节吃。陈唐氏又留阿兰在她家吃晚饭,两人在厨房里张罗着饭菜时候,陈唐氏几次欲言又止,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啊!陈婶,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想过在这里会嫁人……” “阿兰,你还跟婶见外?我家大头去的早,我们老两口这辈子也没啥指望了!你来了之后,叔婶都把你当自己亲闺女一样看。说句心里话,婶也知道你是有见地的女子,不和镇上寻常人家的女儿家一样,每日里就在屋子里头转悠。可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子,女人生下来,就是给男人为奴为仆,伺候男人的!还是女儿身的时候,要听父母的吩咐;嫁了人了,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有了儿子,又得为他操碎了心。天下间的女子,哪个不是这样活着呢?” 阿兰随着陈唐氏叹了口气,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他们劝自己的话,近乎老生常谈。但是要怎么去告诉他们:我是一个新时代的女子,从小我接受的教育,是男女平等,是女儿当自强。我用了十来年的功夫去学习各种知识,为的就是和男人争饭吃,为自己规划人生…… “我听七姑说了,现在那个账房先生在送你回来是吧?这人我也见过几次。虽然没说上话,但是看着也还行。他比你大,又死过老婆,还有一个儿子。好在人品不赖,又懂得看账本。你嫁过去了,没多大负担。” “陈婶,我真的……”望着陈婶眼底里的关切,阿兰双肩一耷拉,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人,都是各有各的命!你也不要想太多,在这里没有知道你的根底,你不说你有克夫命,又有谁知道啊?你这女子啊!就是心眼太直了!杨铁匠多好的一个人!我就是越看他越觉得他人不错,你要是真和他成了……唉唉!我多嘴了!你要真喜欢那个账房先生,就让他找了媒人保媒提亲是个正经。你一个孤身女人家,可不能让那些没口德的人给坏了名声!” 阿兰真要无泪问苍天了。没想到陆大裕的一个顺路,竟然害的她被人和他送作堆了。 “虽然是嫁给人家做续弦,但到底是明媒正娶的。总好过给大户的做妾做小,上面有个正妻压着,还不定吃多少苦头呢!” “就说我们乾塘最有有钱有势的王家,七姑的幺女就是伺候王家大夫人的丫头,每次听七姑说起来,他们那府里子奇奇怪怪的勾当,总是听得人心里发冷。为了争宠,什么样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王家,就是那个和纪州的知府是亲戚的王家?” “是啊!这王家可不简单,是大户人家。他们宗族在乾塘镇里坐的最大,在锦城当官的也有,在京城里当官的也有。生意也多,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做。就咱们去吃饭的那个闻香馆,也是王家开的。沈记的布店、银楼、胭脂香粉。打着的是沈记的名义,纪州沈府的招牌,其实还不都是王家的。还有和你们一个行当的风林书坊……” “风林书坊?”阿兰心里一动。 “对啊。哎,好了,你去坐着吧!我拿碗筷,叫你陈叔吃饭了。” 阿兰帮忙端菜上桌,喊了陈良一声。 “哎呀!这菜盐巴放多了,好咸!”陈婶吃了一口酱的萝卜,噗的吐了出来。 陈良看看她又看看阿兰,眨眨眼睛:“很咸?阿兰,咸的话就别吃了,吃别的。你陈婶现在做菜也是没个谱,轻一回重一回的。” 阿兰看看碗里的萝卜,僵住了。 很咸么?为什么她吃到嘴里,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呢? 唉!这让人悲催的味觉啊! 或许这萝卜真的太咸了,阿兰又不明所以多吃了几块,总之回去了之后老觉得很渴。喝了几杯水,肚子里又涨得难受,熬了半夜也没睡着。 摸摸枕头下的匕首,她忽然想起了杨越。 跟杨越的交集并不多,生病那晚上她几乎是人事不知,所以根本没有印象。闻香馆吃饭算是初次见面,就觉得这人话不多,给人很稳重的感觉。 在铁铺里他递匕首给自己的时候,挡在自己面前被银锭子砸的时候,自己还对他的打分还真的直线上升。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为数不多的男性人物里面,他应该算是个好男人了。 想到自己的“前夫”,阿兰心情又跌落谷底。但愿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们家的人!不要和他们再有任何交集。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模模糊糊中,意识开始游走在清醒和朦胧之间。 “啪嗒”轻轻的一声细响,阿兰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支愣起两只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听觉竟然如此的敏感,屋顶上那人每一步挪动都会发出的嚓嚓声,竟然跟催命魂铃一样,让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绷紧肌肉。 紧紧的握住匕首,阿兰心中一横,翻身起床,拿起床头的火折子,点燃油灯。 随着屋里一亮,屋顶上面的动静立即停止了。 阿兰一声冷笑,看来这贼人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过了好大一会,才听见悉悉索索的,那人似乎又退了回去了。 直到油灯耗尽,阿兰也不敢放松警惕,到了最后终于熬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候已经快要太阳晒pp了。 一整天上班,阿兰都心事重重――那一晚的噩梦留下的阴影还没有退散,昨晚上的屋顶脚步声,更让她心神不宁。 很明显,有人在专门的针对自己。阿兰想不明白,自己在无意中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跟自己过不去? 她有想到那天来书肆找自己麻烦的那群文生――王太史?王家?风林书坊? 难不成是这个所谓的王家?但是就是王家嫉妒瀚海的生意壮大,也应该是针对吴晋针对瀚海才对,为什么要针对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呢? ------------ 第十五章 所谓泼妇 “阿兰!”吴娘子喜气盈盈小跑进来:“和了,和了!真是喜事啊!” 阿兰眉头一跳,直觉没什么好事:“什么喜事?” “你和大裕的生辰八字,和了!师父说了,是天作之合!”吴娘子殷红的嘴一开一合,阿兰只觉得全身的血往头上涌。 本来就没有睡好加上担惊受怕,她实在是不想再应付吴家娘子:“对不起,我不会嫁给他的!” 喜笑颜开的吴娘子兀自在那里说着:“昨个儿一问了你的生辰,我就特地的出门去寻黄大师去问……啊!阿兰你刚说什么?” 阿兰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你们的厚爱我心领了,但是,我是不会嫁给陆先生的!” 吴娘子像是被雷击中,张开的嘴巴半天没合上,许久才诧异的说:“你……你是说……你……不愿意?!” 阿兰点点头,沉声说:“是的。我不愿意!” “为什么?”吴娘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裕不嫌弃她就不错了,她这个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女人竟然敢说不愿意?! “昨天是我没有跟嫂子说清楚,是我的不是!我并不属于这里,也许有一天,我还能回到我的家乡去,回到我熟悉的环境中去。对于我来说,这里从来都不是归属。也许我这样说,你可能不太会理解。我想嫁的人,是一个能知我懂我,相濡以沫,共创未来的人。在他眼里,我不只是一个附属品,不是一个只能……”阿兰吸了口气,看着吴娘子的目瞪口呆,没有再说下去。 “陆先生很好,可惜不是我的良配!”她用这句话作结,然后看着吴娘子的脸上的不解渐渐转为铁青。 吴娘子强忍着怒气,干干的问道:“原来……原来兰姑娘你看不上我弟弟,不知道什么样子的男人才会是知你懂你,能和你一起共创未来的人?” 阿兰淡淡的说:“没有,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的!” 吴娘子银牙咬了咬,还是忍不住嘲讽道:“也许有了,不过是别人的男人呢!” 阿兰听她话里有话,挑了挑眉:“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吴娘子用力一甩手,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和正往里走的吴晋撞了个满怀。吴家娘子张口就骂:“你长眼睛没有啊?赶着投胎啦!” 吴晋紧紧皱起眉头:“你这是干什么?自己不看路撞人还倒打一耙?” 见是吴晋,吴家娘子恨恨的一跺脚,愤愤的就走。 吴晋摸摸被她撞散的衣襟,莫名其妙的骂道:“简直跟个乡野村妇一样,粗鄙不堪!” 吴娘子本来已经走了几步远,听见吴晋骂她粗鄙不堪,简直是怒火中烧,扭身又冲过来,抓住吴晋的衣摆:“我怎么粗鄙不堪了?你说,我怎么粗鄙不堪了?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一介穷小子穷的叮叮当当响,考了几年科举也没点出息。我给你生儿育女,为你操劳家里,还让我爹把书肆的生意传给你……现在你出息了,有点臭钱了,开始嫌弃我了是吧?” 吴晋被她一抓一扯,顿觉得颜面尽失,甩开她的手,大声喝道:“你看看你这样子,和街头市井泼皮有什么两样!” 吴娘子没来没个防备,被吴晋一甩,一下子坐在地上,整个人跟疯了似的,扑了上去,对吴晋又抓又打:“你这个负心汉!忘恩负义的小人!现在看见年轻漂亮的就嫌我这黄脸婆了是不是?就那么几道小伤痕,值得了你颠颠的跑来讨膏脂去讨别人欢心吗?我是乡野村妇,别人是天上仙女,你就看上眼了是吧?你也要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吴晋听她越骂越不堪,一张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又觉得两人在阿兰这院子里拉拉扯扯,实在是太不成体统,有失体面。当即用力甩开撒泼发疯的吴娘子,铁青着脸,拔腿就走! 吴娘子追了几步,往阿兰院子门口一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天喊地起来。 别的院的干活的人听见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在那里小声议论。金哥问旁边的一个小伙计:“这是怎么了?吴家娘子怎么坐这里哭?” 小伙计努努嘴:“好像是跟谁吵架了!” “吵架?和谁?” “还能有谁?敢跟她吵架的,不就是只有我们当家的一个?!” “跟当家的吵吵,怎么吵到兰姑娘院子这来了?” “嘘……这你还看不明白啊……”小伙计神神秘秘的:“肯定是当家的有什么把柄被捉到了呗!你听她骂的那些嘛,猜也猜到啦!” 金哥顿了一顿,望了阿兰那屋子里一眼,十分平静,什么动静也没有。“兰姑娘呢?” “没见着人出来,可能还在屋子里头吧!” 金哥刚要出声,听见陆大裕阴沉的低叱:“都没有事情做了?堵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人慌忙散开,陆大裕冷冷的看了几人一眼,见他们都离开了,快步走到吴陆氏的旁边:“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吴陆氏哭哭啼啼的说:“还不是吴晋那个白眼狼,现在嫌我了,骂我是乡野村妇,粗鄙不堪!” 陆大裕皱皱眉:“有什么事情回自己屋子里说,你在这里哭算什么!” “你还向着那个小狐狸精呢!人家都看不上你,白费这个心思!” 陆大裕顿时脸一寒,低声说:“姐,你真的想跟他们都撕破了脸皮闹个天翻地覆?!” 咬牙切齿的吴娘子一噎,没做声。那天吴晋让她送药膏给阿兰,她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今天又在阿兰那里吃了个鳖,一肚子火没处发才借题发挥。要说真闹个天翻地覆,她还真的心里没底。 “这样闹,有你有什么的好的?只会让姐夫更加厌烦!” “难道我就装死人装瞎子,任由他欺负着我?” “姐夫说什么了?” 吴陆氏抹了一把眼泪:“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可他做的我还看不出来吗?” ------------ 第十六章 冤家路窄 阿兰听着外面的动静,强忍着出去破口大骂的冲动!这几天的闹场,她真的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从来到这个镇上以后,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生活。可是?树欲静偏风不止。为什么女人想讨口饭吃就这么难!走在大街上人们的指指点点,可是没人敢明着说,她也不放在心上。那些人明着威胁暗地阴险的招数,她也无动于衷。总想着,反正我也不是属于这里的,说不定哪一天,又碰上了个什么契机,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中去了。也许这里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梦醒了,自己还是那个职业女性,罗兰。 所以总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避重就轻,担得起多少就忍着多少。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要紧追不放呢! 院里的姐弟俩什么时候走的,罗兰浑然没有在意。看看眼前的制版、松脂、油墨、书册……不由得一阵烦闷。抬脚就往外面走去。 路过马厩时,小顺看见阿兰脸色不善,张了张嘴,没敢问出来。 阿兰信步出了瀚海书肆,外面街市上热闹非凡。 她每日里躲在那个小院子里,鲜少出来晃悠。一是她对这集市并没多大兴趣,见惯了繁华热闹的大都会,再来看这小镇的喧闹,融入不了这氛围中。二来这镇上认识她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大多知道有这么个女人在书肆里和男人一起做事情,认出她来的少不了风言风语。三是她有点怕前夫家的人真的给找来了。 在这个时空里,她比另外一个世界更寂寞,更孤独。在那里虽然没有什么家人,可是还是有几个同学和死党。还能说说心里话,能发泄一下胸中的愤懑。可以约着去酒吧疯狂一醉,或者k歌厅里狂吼乱叫,或者拼命shopping一番,累个半死不活…… 找一个能知我懂我、相濡以沫,能和我一起创造未来的人。在他的眼里,我不是一个附属品,不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妻子,一个能同甘共苦,能平等相待的同伴。 阿兰自嘲的笑笑,就算是那个讲究男女平等的世界里,找到一个这样的人都是沙里淘金,更何况千年之前的社会? 好吧!算自己的奢想好了…… “哎呀!”被旁边的人无意的一撞,阿兰一个踉跄,清醒过来。抬头看看,已经走到镇西。 “风、林、书、坊?”阿兰晃神看见一个显眼招牌,眯眯眼睛。这就是王家的书坊?看店铺和瀚海相差不大,但是门面要比瀚海光鲜多了。 她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里面一个衣着光鲜的人走了出来,和她四目相对。这人一脸戒备的问:“你……在这里干什么?”正是沈子衍。 阿兰瞥了他一样,不咸不淡的说:“路过!” “路过?!你特意路过到我们书坊来?” 阿兰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不仅觉得好笑:“我用得着特意路过吗?再说了,我就算是特意路过了又怎么着?”她看了看那招牌又看看沈子衍:“这书坊――是你家开的?” 听见阿兰质疑的语气,沈子衍一昂头:“不错!就是我们家开的!” “子衍,你在和谁说话呢?”听见沈子衍的大小声,书坊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副精明相,留着两撇胡子。 男子看见阿兰,目光闪了闪:“是瀚海书肆的兰姑娘啊!” 阿兰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诧异的问:“你认识我?” 男子打了个哈哈:“兰姑娘在乾塘这么有名气,听说把王太史和一众文生都难到了,谁不知道啊!” 阿兰面色如水,对这人一见之下并无好感,对于那个满身富家子弟味道的沈子衍就更是兴致缺缺。加上刚被吴家娘子闹上那么一出,简直是郁闷到了极点。 “在下王允文,风林书坊现在正是不才在掌管,不知道兰姑娘有没有兴趣进去看看?” “小舅!你让她进书坊?”沈子衍怪声叫道,被王允文眼光一横,只好小声的嘀咕两句。 本来转身想走的,见沈子衍大惊小怪跟看洪水猛兽一样的瞪着自己,阿兰被他激起一丝恶趣味来:“既然王掌柜的这么盛情,我怎么好拒绝呢!” “你……” “兰姑娘,请!” 阿兰打头走了进去,里面的伙计一见进来人,立刻走近来,看见她后来跟着刚出去的自己掌柜和沈少爷,头一缩,笑嘻嘻的又走开了。 这书肆格局宽阔明亮,光线很好。书册字画,琳琅满目,商业氛围十足。相比瀚海,这里少了几分清雅,多了几分气派。 “兰姑娘觉得风林相比瀚海如何?”王允文问道。 “各有千秋。”阿兰随手拿起一本卷册:“书林的纸张上乘,做工精细。所费自然不低,寻常人家还可以,估计蓬门子弟就消受不起了。” 王允文点点头:“不错。不过我们风林也有好多的物美价廉的品种啊!”他拿起一镇纸张递过来,阿兰摸了摸,要比瀚海粗糙,价格和瀚海相当。简而言之,风林是高的很高,低的很低,而在这个大众水平的乾塘镇,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阿兰笑了笑,并不言语。 ------------ 第十七章 各凭本事 “兰姑娘,里面请。”阿兰跟着他进了内间。一眼望见窗边桌上铺陈的纸张,上面正写着自己难道那群文生的上联:炖桂城镇,中放南北杏,水里东西为上品,春舒肝胆夏降心,秋润肺燥冬补肾,长饮脾气好精神。 阿兰似笑非笑:“看来王老板也想对出下联啊!” 王允文看了沈子衍一眼,后者的脸微红,梗着脖子说:“是我写的,怎么了?对出下联你就离开瀚海,这可是你说的!” 阿兰瞟了沈子衍一眼。原本不过是寻常的瞟一眼,王允文却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沈子衍的脸更红了,心里暗暗嘀咕:难怪人家说这个兰姑娘有些轻浮,寻常人家女子,有几个敢这样眼波浮动、斜眼视人。 阿兰走过去,蓦然看见桌上摆着几个十分眼熟的小笺。 “这……” 沈子衍三步抢过去:“你怎么乱动别人的东西?”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阿兰心道――念奴娇.赤壁怀古。只是估计你也不知道。 现在这是个什么朝代,阿兰并不清楚,只觉得有点像隋唐。但又不是,也许还真有什么时空平行,空间共存吧!也许真的像是她看过的一篇穿越文里说的三国争霸结果不同呢?反正她不愿意费脑筋去研究这些,谁的王朝谁的天下,跟她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岳飞的满江红。 看来这个沈子衍很喜欢气势豪迈的诗词。 “喂,你别动我的东西!” 阿兰心下一谑――你的东西?我都不敢说这些是我的东西…… 王允文看了看那对联又看了看那些子沈子衍视若珍宝的书笺,眼睛忽然眯了眯:“这些――都是瀚海的小笺吧?” 沈子衍一噎:“小舅,瀚海的小笺我就买不得?” 王允文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像自从兰姑娘来了瀚海之后,瀚海的这些小笺才开始慢慢的流行起来?” 阿兰眉一挑,不禁为这个人的观察力鼓掌。 其实这些,只要有心人,都能发现,有很多东西都是阿兰来了瀚海之后,这个一直处于劣势的瀚海才开始慢慢翻身,直到现在大有赶过风林的趋势。但是十个男人九个都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何况这女子要比他们都更有才的话,那还能了得?所以咯,就都成了明眼的瞎子了。 “小舅,你的意思是这些小笺都是她弄的?“ “王老板想多了。阿兰不过是只略认得几个字的女子,又怎么懂得这些生意之道?更不用说舞文弄墨了!” “是嘛?”王允文依然那副笑脸。但是他聪明的不再多问。“兰姑娘,我王某说句推心置腹的话,其实以你的才智,在这个小小的乾塘,实在有些埋没了。如果是在锦城或者在盛京……” 阿兰截住他的话头:“我的才智?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些什么才智!摊明了说。 王老板也不必试探我,我的确懂得一些印刷的东西,想必那个被王老板高价挖过来的刘师傅也跟你说过了。只不过,我在瀚海也只不过想讨碗饭吃,没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想过以后怎么样。” 王允文眼睑一垂,阴狠一闪而过。沈子衍正转头过去,注意到小舅的目光,是少见得凌厉,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看阿兰,若有所思。 “风林也好,瀚海也罢,生意都是各做各的,各凭本事。好也罢坏也罢,同我一个小女子没什么干系。就算是我不在瀚海做事,吴老板的生意也一样做的有声有色。” “看来兰姑娘对吴老板是忠心的紧哪!”王允文手里的纸张轻轻敲击着掌心。 “无所谓忠心不忠心!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这年头,能讲点良心,不想把我一个女人逼上绝路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阿兰意有所指的说。 沈子衍和王允文都不是傻子,当即脸色都沉了沉。沈子衍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感叹了下罢了!好了,风林我也见识到了,不耽搁王老板做生意,我还有些事情,有机会再来光顾。”阿兰也不想把话说的太绝,点到即可。虽然她今天心情很差,但是脑袋还很清醒。就算是她怀疑那个王太史来踢馆是和王家有关,直觉自己被人暗算这些不上道的事情王家也跑不了关系,但是无凭无据的,她也只能这样明嘲暗讽。 阿兰一出去,沈子衍忍了又忍的怒气就发作了:“这个女人,真是可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小舅舅,你就不应该让她进风林!不过一介女子,哼!” “子衍,你别小看了这个女人。” “我看不出来这女人有什么特别的!” “别的不说,她没去瀚海之前,乾塘甚至锦城中,风林都是数一数二的。锦绣书院和各家私塾所购的笔墨纸张,都是我们风林出的。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瀚海已经和风林并驾齐驱了不说,最近锦绣书院的管事也有那个意思说以后想跟瀚海做。寻常人家的女子,又有几个会在外面做事?你看她说话时话里藏着锋芒,分明是怀疑我们在暗地里动手脚。还有这些小笺,就凭吴晋的心思,断不会弄这些玩意儿。” “这些小笺又怎么样,不过做的精致些,就算是她创制的,也没什么!” 王允文摩挲着那个印花笺,缓缓说:“是啊!不过是做的精致些。可是这小小的书笺却成了瀚海的一个特色,每出一型,便总是卖的很好。很多人争相购买。吴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只弄这个书笺呢?好一个限量发行,好一个珍藏版……好啊!好啊……”王允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近乎有些喃喃自语。 ------------ 第十八章 端阳佳节 “小舅,我就不信,堂堂王家,生意做的如此昌盛,难道还会怕了一个小小瀚海不成!”见小舅颇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沈子衍傲然说道。 王允文回过神来,见自己的小外甥一脸傲气,斗志昂扬,微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是啊!难道我们还能怕了一个小小瀚海不成?!有道是商场如战场,变幻莫测,谁输谁赢,还早的很哪!” 沈子衍脑子中回响着昨日里在铁匠铺里阿兰的刁难还有刚刚她的言语间隐隐的挑衅和不屑,暗自恨恨道:总有一天,叫你看到我就绕道避开走! “对了,小舅,太史公去瀚海这事,是你的意思吗?” “子衍,难不成你还真的听信那女子信口胡说?太史公去瀚海,不过是因为那个女子在书肆做事,惹的一干文生不满,他老人家觉得有碍本郡教化,才出头的。和我们王家又有何干?你小舅我又有何能耐能左右得了太史公呢?” 沈子衍半信半疑的看着王允文,聪明的没再提这个话题。 “春田,子衍表哥在吗?”帘外清脆的女声问道。 “七小姐,表公子在,和掌柜的在里间说话呢!” “四叔叔,子衍表哥!”竹帘一动,一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慧心,你怎么到书坊来了?” “今天是端阳节,我和亮儿、成儿刚采艾回来。大伯娘做了艾虎,便让我送过来。子衍表哥,呆会白淼有龙舟赛,我们想去看看热闹,你陪我们一块去吧?” 沈子衍眼前一亮:“龙舟赛!” 王允文见他兴致冲冲的样子,笑道:“这龙舟赛可是乾塘一大赛事,不少锦城人都会来看热闹。我们家也有龙舟,等会你和慧心、慈心、亮儿他们一起去,好好玩一玩。” 沈子衍还没接话,王慧心就拉着他的袖子往外拖:“子衍表哥,快走吧!咱家的龙舟队都已经出发了。我们早些过去,给他们呐喊助威!” 龙舟赛是锦城郡端阳节必有的项目,官方主持,各乡镇都有参与。在乾塘外的白淼泊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人们接踵而至,一时间谈笑声、呼叫声、车马鸣声混杂在一起,场面十分热闹壮观。 “咦?她也来了?” “子衍表哥,你说谁?你看到谁啦?”慧心拉着沈子衍,四处张望着。 沈子衍扭过头去:“没谁。”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时不时瞟一边去,嘴里嘀咕了一句。一旁的慈心顺着他的视线瞅过去,见是一个梳着妇人髻的青衫女子。那女子正倚着堤边的一棵柳树,微微侧着脸颇有兴致的张望。或许感觉到这边的打量,青衫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沈子衍和王慈心都盯着她瞧,她的目光也只是从王家众人身上溜了一圈就收了回去,没有多加停留。 慧心也看见沈子衍和慈心对那女子的注意,悄声问姐姐:“六姐,你认识那个人?” 慈心摇摇头:“不认识啊!可能子衍表哥认得吧。”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沈子衍朝那女子走了过去:“兰姑娘,你也来看龙舟赛啊。” 阿兰暗说真是阴魂不散,走哪都能看到他,嘴里敷衍着:“好巧,沈公子也来了。” 白淼泊宽数长,这正是春江水涨的时候,清水荡漾,缓流而过。前面堤坝上搭建了一个台子,上面摆着个大鼎,像是在煮些什么东西。鼎后有几案,上面摆放着贡品。远远的看的不是很清楚。无外乎是些肉、米、供果之类。 阿兰翘首远眺,正看见台上穿着官服的几人敬香,开祭。主祭的人用一种古怪的类似唱歌的声调念着祭文,隐隐能听见:“天降大任,以命灵均……摄提之岁,孟陬庚寅。纷兮内美,嘉名令辰……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图议国事,号令以申……”待念道“呜呼哀哉,尚飨”便将祭文丝丝束裹,投入水中。然后拜礼,祭酒。 堤岸上的不少民众都将粽子抛在河泊之中,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个脸上画着个王字的孩童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嘴里唱着:“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手臂上系着的五彩丝绦也随风摆动。 沈子衍见阿兰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说道:“这些有什么好看的,等会儿祭了河神赛龙舟,那才有意思呢!” 阿兰有些好奇的问道:“那鼎里弄的是什么?” 沈子衍古怪的看着她:“桃枝水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阿兰眨眨眼睛,摇摇头:“我家乡虽然有食粽子,悬艾叶和赛龙舟的习俗,倒是没听说过有这个桃枝水……” “端阳日为恶日,邪佞当道,五毒并出。是以百姓们在这天插菖蒲、艾叶以驱鬼,薰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以避疫。这喝桃枝水也是一样道理,为了驱鬼辟邪,保佑安宁。” “还有这种说法呢!那她们发簪上悬着的这个……”阿兰看见王家姊妹和身后的婢女头上都悬挂着一个绿色的小小东西,继续问道。 慧心笑嘻嘻的看着她,脆生生的说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这叫艾虎!用彩缎剪成,上面贴着艾叶。这是我六姐做的,她手可巧了。”她模样俏丽,说话清脆,语笑宴宴,挺活泼可爱的女孩。她把头凑到阿兰跟前,让她看个仔细。 “兰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 阿兰一回头,看见旁边挤过来的小顺和他身后的人,脸色的笑意不由得僵了僵。吴家娘子脸色寒的跟万年冰山似地,冷狠的盯着阿兰。她身后的陆大裕打量了一番沈子衍,眼神晦暗莫名。 ------------ 第十九章 水里火里 “我说怎么不见兰姑娘呢?原来也出来看龙舟赛啊!”吴娘子阴阳怪气的嚷嚷着,把周围人的目光都招了过来。有认得这几位的都在那里低声嘀咕。 “姐……”陆大裕低声叫着,犹豫着要不要把姐姐带开。 阿兰不做声,只管用看着她姐弟两人。 这无辜又无澜的眼神惹恼了吴娘子,她张嘴就讥讽道:“兰姑娘还真是闲不住啊!这才一会功夫不见,又是哪家年轻公子哥殷勤陪着来看龙舟呢!”陆大裕暗暗后悔,根本就不该来这白淼泊散心凑热闹。他拉了拉姐姐的衣袖,示意她就算是想闹也要看看场合,吴娘子猛的摔开他的手。 阿兰最厌烦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完全不要一点形象。心眼针尖大小,一点点屁大的事情,就爱捕风捉影。 陆大裕见阿兰略带不屑并不做声,心里十分难受,拉住吴娘子的胳膊,低声斥道:“姐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说些废话不怕失了身份!” 吴娘子偏脸看见旁人都指指点点的,咬了咬唇,恨恨哼了一声,转头往旁边挤了过去。小顺回头古怪的看了看阿兰和王家众人,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紧闭嘴巴扭头跟了上去。 阿兰心里苦笑,自己是瀚海的人,却和王家站在一起。真是让人不多想也很难啊! 这边的小摩擦,也只是像水滴入海,坝堤上的祭龙王祭河神依然稳稳当当的进行着。一声锣响后数十条各式龙舟整齐排列。龙舟的舟头上,绑着一杆旗帜,健壮的男子们各执一柄桨,整装待发。每条船上都有一个鼓手,精神振奋,激情昂扬。 咚! 咚咚! 咚咚咚! 热烈的鼓声响起来。待到坝上一声:“开――始――”铜锣哐的一声巨响。白淼泊上顿时像炸开的油锅一样沸腾了起来。 隆隆鼓声像是战鼓轰鸣,又像是指挥的号令,那些身着短装,腰系红绸的划手便跟着鼓声的动作,整齐划一的舞动着手中的划桨,有的龙舟上是整齐的喊着号子:“一叶叶划!一叶叶划!划一船呐嗬龙彩划!”有的则是有嗓门洪亮的儿郎高声唱到:“五月里来哎,是端阳哪!龙船儿下水,闹大江哎!”他一唱完,划手则跟着齐声高唱:“一叶叶划,一叶叶划,划一船呐嗬龙彩划。” 浪花飞溅,歌声冲天。岸上的男女老少们都被这鼓声,这歌声,这奋勇争先的劲头所感染,跟着一起喊着叫着,给划手们鼓劲。很多少年孩童们跟着龙舟一起跑着笑着闹着。 饶是曾经见过各种节目各类活动的阿兰此时也不禁心潮起伏。这样原生态的龙舟比赛,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跟个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的跟着那些乡民一起吆喝呼喊。 慧心激动的扯着慈心和沈子衍的袖子,大声叫道:“六姐,表哥,你看你看,我们家的龙舟快赶上第一个了!春有,快划啊!快划啊!超过他们!” 沈子衍好笑的拉住她,免得她激动过头冲到水里去了。瞥眼看见站没多远的阿兰也是一脸兴奋,白皙的脸颊上涌着两抹红晕,眸光似水,像个孩子样微张着嘴,握着拳头使劲。柳丝飘散在她脸上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用手扯着,依然全神贯注的盯着江上。 沈子衍低声哼道:“哪里看得出这人很厉害,嘁!” 慈心嗯了一声:“表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们别跟人家一起挤,小心掉下去了!” “哦!” 沈子衍头又偏了过去,不禁一愣――柳树下已经不见那道绿色人影了。他下意识的抬脚往人群外面挤过去,后面的王慈心和慧心都连忙叫道:“表哥,你去哪里?” 沈子衍咕哝了一句什么?人挤人的,已经混到人群里面去了。 “表哥……” “哎,别挤啊!挤什么挤!”一个翘头张望的男人被王慈心挤了个踉跄,当即推了她一把。 “喂,你推什么!”王慧心连忙拉住姐姐,怒目瞪向那男人。 男子见是两个豆蔻少女,一个温柔可人,一个娇俏明理,当下有些不怀好意的堵在她们面前:“是你们撞了我吧?我都还没有让你们赔偿呢?你倒恶人先告状哪!” 慈心被他恶形恶状的样子吓的后退一步,慧心挡在姐姐面前,一把挥开他探过来的手,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这位小姐撞了我,也改请我吃顿饭喝点酒压压惊吧!”这人痞笑着扯住慈心挡在胸前的手。 “拿开你的臭手!张大眼睛瞧瞧,在乾塘敢欺负我姐妹的人还在娘胎里呢!再不拿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慧心见周围的人都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跟着她们的家仆被另外几个人远远的挡着过不来,这人又全然把自己的恐吓放在眼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小丫头牙尖嘴利,倒是有几分意思!就让本大爷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他伸手就去揽慧心的肩膀往怀里带。慧心吓了一跳,尖叫着劈手就往他脸上抓去:“滚开,滚开!” 这男的迅速握住慧心的手指往后一折,十指连心,慧心凄厉的叫起来。慈心一看妹妹受欺负,当下也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毫无形象的又抓又打。 姐妹两个劲虽然不大,尖尖指甲抓在脸上身上也不容忽视。这男的一个不防备,被慈心抓戳在眼睛上,顿时痛嚎一声,抡起胳膊将两个女孩摔了出去,捂着眼睛大声咒骂起来。 “小心啊!”旁边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就见这姐妹两人被摔到堤岸边边上,两人都站立不稳,你拉我扯的,扑通扑通都掉进水里。 “姐……” “救……救……” 两个姑娘啪啦啪啦挥舞着双手,惊恐的在水里不停的扑棱着。 “哎呀!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看样子她们都不会水啊!” 人群迅速围拢过来,泊里的人离边越来越远。被人挡着无法挤了半天也没挤过去的王家家仆高声呼喊到:“六小姐!七小姐!快救救我们家小姐啊!” 有认得他们的低声议论着:“是王家的下人!掉水里的是王家的公子小姐吧?” 也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拉着别人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偏偏这时候龙舟赛到里最后冲刺时刻,锣鼓手拼出吃奶的劲擂的响声冲天,观众们正热血沸腾的呐喊:“冲啊!用力划啊!” “魏庄的!快使劲的划啊!超过他们就是魁首啦!” “谢家老湾子的第一!谢家老湾的别松气儿,甩过他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得叫的脸红脖子粗。 ------------ 第二十章 泊中惊魂 刚有个人想下水去救人,被慈心抓了眼睛的那人凶神恶煞般揪住他的衣襟:“你小子想跟我作对?这两个小娘皮抓伤了我的眼睛,你要捞她们上来,我这医药费就该你出!” “我……我……”被他一吓,想下水的被他吓的一缩脖子,赶紧混到人群中去了。 眼看王家姐妹一上一下的露着脑袋,想要张嘴叫,反倒吃了一口又一口的水。姐妹两个紧紧的扯在一起,再拖下去就要命丧泊里了。 “扑通!”“扑通!”在王家姐妹落水的上游和下游同时有人跳进水里。岸上的捂着眼睛的男子眼看两道身影像两条鱼一样轻盈的游到姐妹俩身边,气的在岸上直跳脚:“谁敢救人,救上来了本大爷要你们的命!”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人用力一踹:“我看你是活够了!敢欺负王家的人,你是嫌自己命太长!” 这人被踹了一个踉跄,爬起来就破口大骂,看清眼前少年像是要吃人一样的表情。 沈子衍气的两眼通红,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那人连忙格手去挡,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他像杀猪一样嗷嗷叫起来:“我的手……我的手……”沈子衍还想再给他两拳,旁边人群中有人叫道:“哎呀,快看救人的……有些不妙啊!” 沈子衍忙扭头看向水里的姐妹两人,顿时手脚冰凉。 阿兰本来是好奇的旁观着原生态的端午祭祀和泊上的浪遏飞舟,纵然呐喊声锣鼓声沸反盈天,可是一句:“娘个西皮,谢家老湾的这帮龟孙子划的倒很快!”略显嘶哑的嗓门并不特殊,可是对于阿兰来说,却像是洪钟震耳,当下一个激灵,猛的回过头去。 人影绰绰,她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只是依着刚才听见话语的方向挤过去,一个一个的搜索,想要找出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中,烙在心底的声音。 “长夜漫漫多寂寞啊!正好让爷们陪你玩玩,你就不会觉得夜长啦!” “哈哈,干什么?老三,你听听,这女的问的多稀奇!大半夜的,又长夜漫漫的,还能干什么呢?” “你还是乖乖的吧!别多费力气。省点力气待会儿会更尽兴,哈哈!” 每次被梦魇惊醒,这个余音未消的狞笑总盘旋耳边,成了痛彻心扉的记忆。那一晚上噩梦般遭遇,她虽然没有刻意去遗忘,但是也不愿再去回忆一点一滴。可惜那些伤疤,并不是你不去触碰,它就不会疼痛。 那晚上的另外一个人自始自终都没多说话,可是这一个人的嗓音,就算是现在没有刻意压低,她还是一听就知道――他就是个被自己刺伤的人! 依着记忆里那模糊的身高长相,一个一个的对比,但是感觉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 “难道是我的幻觉?”阿兰喃喃自语。忽然看见一只手臂半举着不停的挥动,手腕处狰狞的伤痕一闪而过。 阿兰抬脚往前想跟上去,被人一挤,又挤到边上。再去看时,那只手臂已无痕迹可循。四处环顾着,阿兰看见沈子衍在人群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禁有些好笑: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哎呀,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看样子她们都不会水啊!” 人群中的骚动引起了阿兰的注意力,她只看见水里两个人影不断的拍打着水面,想也没多想,奋力挤开挡在自己前面的围观群众,扑通一声跃入水中。 五月的湖水,一浸身就是一股寒意透彻心窝。这身带带绊绊的衣服吃了水,顿时成了负累。阿兰浮出水面换了口气,靠近已经精疲力竭神思不清的两姐妹身边,这才发现落水的是王氏姊妹。王慈心紧紧的抱着慧心的腰,慧心搂着慈心的衣襟,溺水的人都有一种想拼命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的本能,所以姐妹两个人相互攀扯着,就算是想要浮上去也增大了难度。 阿兰托住慧心的时候,旁边游来一人,抓住慈心的胳膊,想要将姐妹两人分开。阿兰一看,诧异的说:“是你?” 杨铁匠点头:“把她俩分开,往岸边上带……” 阿兰一个一个手指的掰开慈心的手指,可是她抓得这样紧,刚一掰开,即使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她还是下意识的又抓紧了。阿兰焦急起来,再这样拖下去,别说救人,就算救上去了,也怕不容乐观。 “怎么办?”阿兰用力的想把慧心托着,她紧闭着眼睛,脸蛋已经憋成乌青了,慈心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铁匠略略沉吟,伸手在慈心背和肘上连点几下,就见她手一松。说时迟那时快,阿兰一把抓住慧心的背心,将她往后一带。姐妹两个终于分开了。 阿兰顺势想把慧心拖上水面,忽然觉得身子一沉,低头看时,就见裙摆勾着泊底的一段枯木残枝,因为刚才的晃动,裙摆被勾的死死的。 杨越托着慈心向岸边游去,听见背后没了动静,便回头去看,只看见阿兰有些艰难的曲着身子,她背上的慧心就在她弯身的时候,竟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阿兰吃痛下意识的张嘴,一口水灌了进去,呛的她五官都变形了。杨越心道不好,一个猛冲扎到岸沿,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王慈心拉了上去。 沈子衍惊疑不定的问到:“慧心呢?还有那个兰姑娘呢?” 杨越没有吭声,深吸一口气,沉到水里。 阿兰的状况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惨! 树枝和王慧心的一拉一带,她想要自救的难度因为她那一口水呛咳变的更大。饶是她素来镇定自若的性格,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慌了神。头皮的疼痛,四面八方的水涌过来,肺憋的快要爆炸掉。她不断挣扎,在水里踢动着双脚,揪住慧心的手,想要拉开她。可是越挣扎越费力,她好想大口大口的呼吸,鼻腔里,耳朵里,都是水,每一下扑打都让她的力气流失一分。 ------------ 第二十一章 美梦之吻 “这里是我最终的归宿吗?”她瞪着有些外凸的眼睛,神思有些恍惚的想。距离上一次濒临死亡的时间是多久呢? 和在废墟里忍受着痛疼,瞪大双眼等待死亡来临,感受这生命的活力和希冀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那种马上就要解脱的感觉是如此的相像。 被当做映红关在柴房里,两天不给一点饭食,浑身是伤发着高烧,呓语着。偶尔清醒之后,震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环境时的茫然无措。然后依然觉得是自己的幻觉,缓缓闭上双眼什么也不去想。头昏昏沉沉,肺里面烟熏火燎一般,痛到骨头都酥软…… 还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中,衣着褴褛不辨东南西北的奋足狂奔。野外寂静的一切,偶尔想起的不知什么生物的古怪啼鸣,身后隐隐的火光和狗叫声。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心都快要跳出喉咙,跑到浑身无力,可是?依然往前跑着……不停的奔跑…… 呵…… 在这个总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世界了,仔细想想还真是无可留恋…… 飘荡在这里的一抹幽魂…… 阿兰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扑打…… 蓦然,一股压力冲击过来,什么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有些暖意,有些柔软。腰间一松,裙褥好像也被解了下来。 模模糊糊中,一个焦虑的脸庞一漾一漾的在眼前晃动。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她张嘴呓语着:“真……”好看两个字被那个人吞咽了去。 世界寂静了…… 所有的一切都远离了阿兰的感知…… 一朵如花笑靥绽放在嘴边…… 她静静的想:也许是上天可怜我呢!在我快要死的时候,让我做了这样绚丽的一个梦…… 一个美男,一个吻…… 头痛欲裂,嗓子里面像是有烈火在灼烧,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炙热的。 “水……水……”阿兰不住的呓语着,**着。半清醒半朦胧中,一个身影靠了过来,轻轻托起她的头。 清凉的触感让阿兰汲汲不止,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别着急,慢慢喝……” 阿兰竭力想睁开眼睛,上下眼皮紧紧粘在一起。提起眼皮跟提千金重物般艰难。忽一阵冷又忽一阵热,软软绵绵,动一动手指都觉得无力。浑浑噩噩中,她又昏睡过去。在半睡半醒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搭在她的额头上,湿润且透着一股凉意。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下,跌入发鬓之中。 她微微张着唇,低喃着:“妈妈……” 妈妈的声音有些模糊:“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你就好起来了!” 阿兰紧紧抓住他:“你不……要走……” 妈妈轻轻握着她的手:“好,我不会走的……” 阿兰安心的笑了,即使在梦中,也紧抓着她梦里的妈妈不放。她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美到她一直沉睡其中,不愿意醒来。 在梦中,她还在蹒跚学步,一个有着和她现在面容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半蹲着冲她招手:“兰妞妞,过来呀。过来妈妈这里……” 她嘟着嘴巴,呜呜囔囔的,又不是很情愿的一锉一锉的往前挪着。在快靠近女子的时候,女子忍不住向前一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使劲的亲着:“妞妞真乖,真厉害!妈妈亲亲……唔……妞妞也亲亲妈妈……” “妞妞,看,那里有只蝴蝶呢!好不好看……乖哦,不可以抓这里的花花啦!妞妞把花花抓坏了,蝴蝶姑娘就没有家啦……” 软侬的声音柔柔的细语,似乎那花香,那阳光,都如此真实…… 所有的一切都是温馨的、美梦般的,就好像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冷漠的世界上踽踽独行。 一个人…… 阿兰打了个寒噤,真的是一个人! 所有场景变换,没有阳光,没有花香,没有蝴蝶,也没有妈妈和妞妞……只有静寂的房屋,一室的凄清。低迷颓然的音乐,被夜风拂过的窗台。落寞的人懒懒的躺在沙发上,轻轻啜着高脚杯里血色般的红酒。 忽然间的地动山摇,忽然间的窗户呼呼作响,室内的一切的距离的晃动起来,隆隆的响声像是科幻电影中怪物出现独有的配音。天花板上的掉灯忽闪忽暗。有什么东西沙沙的从头上房顶落下…… “啊……”阿兰惊叫起来,从梦魇中惊醒。她以为是自己在大叫大喊,听在别人耳中却是细弱蚊吟。 她瞪大眼睛,眼里满是血丝,两眼的焦距却不在一起。 有人用力的摇着她的肩膀:“阿兰!醒醒!阿兰,你只是在做噩梦……” 阿兰空茫的眼神终于渐渐变的清明,印入眼帘的,恍惚是记忆中失去意识最后一刻看见的那种面孔,只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只是此时的她脑袋里面根本什么都不愿想,不能想。 她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猛然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这人有些僵硬的呆了片刻,终于拥住了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噩梦……” 刚醒的罗兰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矜持,只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就像是梦中那女子的拥抱,让人沉迷,能够全然放松。她的泪水渗透在他的衣襟上,断断续续的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个……” “没事了……别怕……没事了……”他有些笨拙的安慰着,劝抚着。任凭那眼泪像是滚烫的烙铁一样印透自己的衣衫,渗进心堂中去。 “杨兄弟你在不在……”帘外面传来阿兰熟悉的呼唤。 “门掩着,怎么没见人呢?难道真的让水给冲走了,还没有回来?”陈唐氏紧跟着焦急的问到。 “不可能!杨兄弟水性很好,怎么可能被水冲走呢!”陈良立即反驳,可是嗓音里也有着一丝的不确定难过。 杨越刚要应答。 “刷――”一声,门帘被掀开了。陈良猛的一顿,陈唐氏还推了一下他:“挡着门干嘛?怎么不……” 她剩下的话在看见房中紧紧相拥着的两个人时,硬生生的给截断了。“你,你们……” ------------ 第二十二章 性情之下 杨越神色有些尴尬,轻轻松开阿兰,忽然低头看见阿兰衣衫凌乱,肌肤裸露,赶紧抓起被子将她裹住:“你先睡一会,发热还没有完全退去。” 阿兰低着沉甸甸的脑袋,顺着他的手恹恹的躺在那里。 陈唐氏赶紧上前几步,掩了掩阿兰的被子,小声问:“杨兄弟,阿兰她……没事吧!” 杨越看了看阿兰额头的汗珠、脸上的泪痕,低声说:“还有些发热,我煎过药喂了一碗,效果还没那么快。她身上应该也有些擦伤。我这里有伤药膏,就麻烦大嫂子……”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待阿兰就跟自家闺女一样……给我吧!我帮她上药!” 杨越点点头:“那有劳嫂子了……。”他递了一个盒子给陈唐氏。 陈唐氏忙接了过来,听他那话,不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阿兰,嘴角浮出笑容来。见杨越和陈良都出去了,她低声叹阿兰说:“你这个女子啊……唉!” 陈唐氏把阿兰枕边散落的布巾放在水里浸了浸,拧干,搭在她额头上。眼见她脸上的伤痕。虽然被水泡的有些发白变形,却是新鲜痕迹。想必是在水里被什么东西擦伤的。又微微掀开阿兰的被子看检查她身上的伤势,一眼看见被子中阿兰不光是衣衫不整,上面只着一个内纨,下面—— 陈唐氏揉揉昏花的眼睛,不由得张大嘴巴,心道:这下子,阿兰是不嫁杨铁匠都不行了! 不仅是被他看了身子,只怕是碰也给碰到了。即便是个寡妇,那也是有名节的。如果平白的给人污浊了名声,以后阿兰还怎么见人啊! “你如果要真的喜欢那个姓陆的账房先生,他也不介意的话,那倒还成!不过依婶子看那,那个账房先生不像是个心眼通彻的人,怕是不容易想的开。你这个女子啊!也是太不理事儿!他王家的人掉水里去了,难道还会没人去捞吗?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呢!” “不过也好,说不定啊!这次你因祸得福呢!婶子看人准,以后你嫁了杨铁匠,也不用抛头露面了。女人啊!再要强,总规是争不过爷们。谁不想有个依靠,不用那么辛辛苦苦的为了一口饭累死累活的!” 她拧开那个盒子,一股要清新药香扑鼻而来:“看这药膏倒是好东西。只怕也不便宜啊!杨铁匠这么好的药膏都拿出来给你用,对你可真好!” 陈唐氏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一边挑起药膏往她身上涂抹。帘子外面有人叫了她一声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就见帘子忽的被掀开,唬的陈唐氏连忙拉过被褥给阿兰盖好,扭头就喝道:“这进来都不吭声!” 定睛看见是个有些眼熟的翩翩少年,陈唐氏站起来:“你谁啊!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跑进来了!真是的!” 沈子衍又恼又羞,脸偏向一侧,耳边都是红的。“你这妇人!” 陈良和杨越也跟着进来了。听见陈唐氏的呵斥,陈良赶紧说:“这是沈少爷,王家的表亲,过来看杨兄弟的。知道阿兰在这里还病着,就说想探望一下。我刚才在帘子外面喊了你的,说要进来看看,准是你耳聋眼花的没有听清楚!还不给沈少爷陪个不是!” 陈唐氏讪讪的福了福,没等她说什么?沈子衍已经走到床边上了,伸手就贴到阿兰的额头上:“有些烫,是不是还在发热?” 陈唐氏见他这样不讲男女大防,吓了一跳,赶紧挤过去挡住他:“杨兄弟刚才给阿兰喂过药了,药效没这么快的!” 沈子衍盯着阿兰脸上的伤有些出神,一时间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陈唐氏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沈少爷你们还是外面说话敞亮些,阿兰有我看着,不打紧的!” 沈子衍点点头,出去叫跟着他一起来的随从:“你们去百草堂里请曾老先生过来看诊。” 随从答应着就出门去请。杨越和陈良一时之间也没做声。 “我在岸上也没太看清楚,刚开始时见兰姑娘还出来换气,怎么后来就沉水里去了?”沈子衍问道。 “她被泊底的烂树枝挂住了衣服,想挣脱时可能又不小心被那位小姐在迷迷瞪瞪中抱住了脖子,一时间憋了气才这样。” 沈子衍有些疑惑,既然她下水救人,这说明阿兰还是懂些水性的。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她的情形要比自己的两个表妹状况差的多?见杨越也是避重就轻的说,他也就不好多问。 当时王家的俩个家仆下去把王慧心给捞了上来,一群人只顾围着姐妹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出主意去了,也没再注意下水救人者的动静。等想起来时,只看泊里水面波光粼粼,水流悄无声息缓缓东去,救人者已然不知去向了。 “府上两位小姐还好?” “已经让郎中看过了,喝水过多,淤积不消。施针之后吐了一些,并无生命之忧。” 陈良摸摸胡子:“没大碍就好!这是这人也太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害人,实在是可恨!” 沈子衍眼中寒气大盛,恼恨的说:“这人是锦城里有名的恶霸!仗着自己有点势力,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就是抢钱民女,逼良为娼的事情也没少干!这次算他倒霉,谁不去惹,竟然惹我们头上。定然要他好看!” 陈良心说:这是惹到王家头上,若是寻常人家,岂不是又白吃一个哑巴亏?脸上却颇为赞同的样子:“是啊是啊!这样的人若真的给他点颜色看看,倒也是大功一件,为民除害了!” 杨越点点头:“这样的人,确该严惩不贷!” 沈子衍年少气盛,本来就对那人恨之入骨,偏偏那人在混乱中和他恶奴窜入人群溜之大吉了,当下就心里暗暗立誓:不把这个腌臜人给整个死去活来,誓不罢休! ------------ 第二十三章 谁肯娶我 阿兰直到天色大黑才清醒过来。她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无力且疼痛难忍。晃晃脑袋,里面像是灌了铅一样沉甸甸。 晕黄的煤油灯下,杨越坐在床头桌子边,一手支着额头,正在打盹。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睡梦里有什么事情让他觉得不安稳。阿兰想起他的眼睛。眼皮总是微微的下垂,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眼神。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他就是不想让人猜透他的心思? 阿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仔细去想的时候,又抓不准那个灵光乍现是什么。或许真的是人在生病的时候最为脆弱,在睁开眼睛那一瞬,迎接自己的不是一室的昏暗冷清和无尽的孤寂。昏黄如豆闪闪烁烁的油灯,空气中残余着的药香,有人守在身边,驱走所有不安,听他若有若无的轻微呼吸声,天地间不是自己孑然一身。 视线不由自主的就移到他的唇上,有些薄,下巴也很光洁,没有短髭。柔软,略带微凉……“咳……咳……”阿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起来。 在她咳第一声的时候,杨越就清醒过来。张开眼睛的一霎,犹如初醒的豹子,警觉敏锐的环视,看见阿兰咳的脸通红,赶紧起来拍拍她的背,递水过来:“喝点水,压一压!” 阿兰灌了一大口,平息了些,脸上的燥意一时半会没消去,只顾低着头,也不敢多张望。 “什么时候了?”她低声问道。 “戌时一刻。” “这么晚了?” 杨越点点头:“你饿不饿?瓦罐里温的有肉粥,我端来你吃。” 他一提饿,阿兰还真觉得腹内空空。落水不知道有没有多喝水。想到自己向来自诩水性很好,这一次差点丢了小命,就暗自惭愧。都怪这身衣裳太累赘,要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乌龙事件! 想到衣裳,阿兰忽然想起在水里最后的意思中,他解了自己的……掀开被子,脸色一变――虽然不至于迂腐到被人摸了胳膊就要挥刀自断手臂的,但是也没有思想开放到被一个男人看光光还无动于衷的。当时种种涌入脑海,她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一抬头看见杨越手里端着个小瓦罐,颇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阿兰嗫嚅了几下:“你……” 杨越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走了两步:“粥来了,先吃点吧!” 阿兰默默的接过来,掀开盖子,顿时香气扑鼻、萦绕盈室。“你吃过了吗?”看样子,这位铁匠厨艺还不错。 杨越点点头:“吃过了。” 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沉默了下来,只听见勺子和瓦罐轻微碰撞和两个人细细的呼吸生。灯火闪烁,杨越站起身来拿针挑了挑灯花,顿时明亮了许多。 等到阿兰吃完,杨越看着她:“你好好休息吧!” 阿兰垂着眉:“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就没命了!” 杨越收拾瓦罐的动作顿了一顿:“不用客气。事出意外,谁都没想到。今天陈家大嫂子跟我说了,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托人上门去提亲。” 阿兰一个晃神,没听清楚。恍惚听见提亲两个字,愣住了,反射的问:“提亲?提什么亲?” 杨越扭过身体,定定的望着她:“我们的亲事。” “咳……咳……咳……”阿兰又大咳了起来。杨越抢步上前,手伸了出去却没有拍到她的背上:“你不要激动!我知道现在说这件事情有些突然。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我自然要负责的。不会毁了你的名声和名节。当时……当时我只是想着救你,情急之下的确是过于唐突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本来是想把你送回去的……”杨越顿了下,略过那时情景,阿兰一想也就明白了。且不说她的身份,光看她浑身湿漉漉又衣冠不整,被个男人抱回去,不知道又要在这小镇上掀起多大的风波。 “成亲的事情……我还要再想一想!”阿兰慢慢平复下来,思绪万千,一片混乱。“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不过,你是为了救我才那么做的,如果我真的逼着你提亲的话,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吗?” 杨越直起身站在阿兰身边,所以看不到他有什么表情:“陈家夫妇也都说了,成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以挡住别人的风言风语,很多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只是要委屈你。你想想清楚,如果能找到更完善的办法自然更好不过!” 阿兰苦笑起来:“委屈我?我只怕会拖累你!”她抬头迎上杨越的目光,本来如花的娇颜现在伤痕累累、青紫一片:“我在这里本来名声并不好。女子抛头露面的在外面和男人共事,本来就为世人不容。加上我也不知道又得罪过哪里的人,背后总有些小人做些小动作。娶了我就是娶了一堆的麻烦!像我这样的,谁肯娶?” “我肯!”杨越静静的盯着她。 阿兰诧异的望进他的眼中,没有看见多少柔情似水,却看到了坚毅和承诺。她心里一阵感动,泛起丝丝涟漪。 这个人,她了解的不多,但是直觉他是个可靠的男人。但是嫁给一个比自己老了几千岁的人,思想、理念、道德观……等等,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一句我肯就可以消融的掉的。阿兰从来没有想着在这里结婚生子――她能不能生的出来还是个问题呢!在她眼里,看这些人,都像是看电影一样,别人身上的事情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场景变换,只有自己游离在世界之外。没有真正融入其中。 “我……”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想说什么?” “不早了,你还是先好好休息。这些事情,等你好了再说吧!” 阿兰点点头,成亲两字对她的冲击的确不小,一时间心乱如麻,急切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的理顺。 “我就在外间,有什么事情的话,叫一声就行。”帘子晃动,杨越出去了。 阿兰听见他在外面放东西发出的轻微响动,两眼瞪着屋顶,了无睡意。 虽然在这个时空中她,看起来比另个世界中的实际年龄,要小了五六岁。但她早已经过了情窦初开、追寻真爱的年纪。若真的谈及婚嫁的话,唯一想的就是能找到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寻到一个温暖、可栖息的港湾。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千古年来,几乎每个女子都渴望着能找到一个知心人,能得到一份生死不渝的爱情。可是又有几个能随心所愿?卓文君为了司马相如,不惜舍弃自己的身份当垆卖酒,可是结果呢?崔莺莺偷付于张生,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霍小玉咒怨化厉鬼……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女子一直都是被欺压被蹂躏被束缚的群体。她能抱有多大的希望去找到一个良人? 而且是经历了速食爱情、新潮思想之后,就像是一首歌里面唱的: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总是不安,只好强悍。看过分分合合、真真假假、悲喜离殇,早已经淡然,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 不过再想一想,昨日种种都譬如昨日死,既然那一生中孤寂落寞,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不能去寻求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呢? 阿兰吁了口气,这里感觉像是某一段旅程,看各种景色,看往来人群,都只是眼中的风景,无法融入其中。更或者,以前那二十几年,也像是一段旅程,只不过因为有了二十多年的生活和成长,自然而然觉得自己是那道风景中的一部分了。 是呢?又何必想太多。人生短暂,有什么事情都无法预料的到。难道因为知道最后的结局了,就不要这一个过程了? 这不是她的性格。 就像是那一世,意外降临,面临死亡,求生的欲望也远远大于悲观消沉的等死。人固有一死,难道知道了我们最后总是要走向死亡,就要放弃这一段人生?真要这么想的话,那才是真的愚不可及、无可救药了!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睡意慢慢涌了上来,沉入梦乡之中。 ------------ 第二十四章 人在囧途 “她醒了没有?” “还没有……” “昨晚……没什么事情吧?”问的人有些迟疑。 答得人却依然沉着:“睡的还算安稳。没什么异常的。” “哦。” 外面的对话一度中断,问的人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你既然救了她,干嘛要把她送到你这里来?孤男寡女的,难道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啊?再说她昨天不是醒了,怎么不送她回去?” 答得人沉默着没有回答。问的人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你怎么不回答?” “沈少爷,我想问问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杨越一贯平静的语气中有一丝波澜。 “我……兰姑娘因为我表妹才受伤,算是王家的恩人,也算是我的恩人。我自然是为着她的名声着想!”沈子衍强撑着说。 “呵,说起来,不才也算的上半个救命恩人吧!怎么没见着沈少爷为我说几句好话?” “你……”沈子衍一时语塞,有些恼羞成怒,刚想发火,又觉得这人说的也在理。按道理说,杨越的确是王家姐妹俩的救命恩人。可是一想到他和阿兰共处一室,说不清道不明的,就算是阿兰是个伤患,这样子也太不妥了,莫名其妙的,他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块石头,不吐不快。 “咚!”里面传来一声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外间的两个人同时动作。一只带着薄茧有力的手和另外只白皙修长的手在布帘前交汇。两个人对望一眼,杨越略一迟疑,沈子衍已经掀了帘子。 视线交汇,同时转往室内。地上的阿兰尴尬的拥着被子:“呃……” “怎么了?”杨越诧异的问。 “翻身……不……不小心掉下来了!”阿兰耳根都红了,不好意思的垂着头,近乎呓语。不敢抬头去看门口这俩人什么表情。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囧过。 杨越和沈子衍不约而同的想要上前,阿兰听见响动猛的抬起头:“没……事。我自己可以起来。你们去外面站一会吧!” 杨越这才想起来被下的她近乎**,脚下一晃,挡住沈子衍的去势。沈子衍一进来已经瞟见被褥中隐约肌肤,一股无名怒火缠绕心头,偏偏又无处发泄。此时听阿兰让他们出去,又见杨越挡在自己面前,顿时跟炸毛的猫一样,伸出利爪想要给人一击,冷冷的瞪着杨越,脚下却没有动。 “等等……”阿兰红着一样脸,小声叫道:“杨……你等一下。” 像是一瓢冷水浇了下来,沈子衍一声不吭,拔腿往外面走去。 阿兰也察觉到沈子衍的不对劲:“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杨越摇了摇头,只是半侧着身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阿兰咬了咬牙,强忍着一脸的燥意:“你能不能……先帮我找件衣衫……” 杨越愣了一下,默默的走到床头柜子边上。阿兰偷眼看他弯身打开柜子,衣衫叠的颇为整齐,想起这小小屋里的摆设多而不乱,真看不出他对于家务还很用心。回想起来,这个人一直都是内敛、沉稳的。从不见他有什么过多的情绪表示或者明朗的个人意见。她感觉得出来,他和她一无法样,都没有真正融入这个小镇中去。或许经历过生死和孤寂的人,都别有另一番感悟。 听陈汤氏说过,杨越是北方战乱流亡过来的,似乎也没有提过他家里的事情。只见他孤身一人,也不和别人多说什么。 “杨大哥……”外面一声柔软的呼唤,惊的阿兰猛的回过神来。杨越还没有应答,却听见那人有些诧异的问:“你是谁?” 阿兰还在奇怪她在和谁说话,就听见沈子衍有些冷漠的反问:“你又是谁?” 女声沉吟了一下:“杨大哥不在吗?” 杨越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素色衣衫递给阿兰,低头说:“我先出去了……地上凉,你……注意身体。” 阿兰点点头。见杨越出去,听见外面女声语气挑起,阿兰能想象的出她脸上的笑意:“杨大哥你在啊!我娘做新鞋子,想着反正有多的鞋壳子,就帮你也做了一双。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脚。杨大哥你试试!” “让大娘费心思了!” “杨大哥你还跟我们客气!要不是你,我哥哥命都丢了!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一双鞋子算什么啊!杨大哥,你还是先试试鞋子吧!” 阿兰系好衣衫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杨越正弯着腰,手里拿着一双蓝面布鞋。他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长的很是俊俏。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一会盯着杨越,一会又偷瞄几眼沈子衍。 沈子衍还是僵硬的杵在门口,懒懒的瞪着屋里的另外两个人,像是极不耐烦,阿兰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 第二十五章 人在囧途(二) 听见布帘后的脚步声,屋里的三人同时把视线转了过来。先看见她的是杨越,他对着布帘方向,见阿兰出来,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也许是因为看见自己的衣衫松松的穿在一个女子的身上,略显的有些不自在。 杨越身边的少女则是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一张脸先是木然,然后惨白,涨红,发青,死死的瞪着阿兰。 奇怪的是沈子衍的表情变化也大抵如此。 阿兰低头看看,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想着可能是自己穿杨越的衣服实在是会让人浮想联翩,也极不自在起来:“那个……我,我想上茅厕……” 这年代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卫生措施,寻常人家都是在后院角落里建个茅厕,晚上也都用香壶,第二天早起倒掉。阿兰实在是没有用夜壶的习惯,更何况这大清早的,外面几个人,让她在里面方便,打死她也不肯干的! “杨大哥,她是谁啊?你家来的亲戚吗?”少女往杨越身边靠近一步。 阿兰尿急,无暇顾忌这三个人有什么想法了,抬脚就往后门走,杨越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本来就长很多,谁知道走急了,忙乱中一脚踩在衣裾上,以饿虎扑狼的架势扑到杨越身上。 杨越伸手扶住她,低头一看,又连忙别过头去。 阿兰这一踩一扑的,本来就没有系很紧的腰带早已经松散了。杨越一低头,就是一片旖旎风光。 阿兰的脸早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找个地洞埋进去,心里大呼丢脸。两辈子也没有这么囧过!她动了一动, 杨越却没有松开手:“你身体太虚弱了,我扶你过去!” 阿兰莫名其妙的勾首,吓了一大跳——自己这样子估计和豪放女差不多了。从上往下看,风光无限,一览无余。难怪杨越一直扭着头…… 她只觉得大脑充血,晕乎乎的什么也想不出来,干脆学着鸵鸟的样子,把头埋在杨越的怀里——反正已经看光光了,那就再彻底一点好了。 沈子衍和那少女面色古怪的看着两人以奇怪的连体姿势走出去,呆呆的半天没有反应。 “他……她……”少女呼吸急促起来,眼睛里浮起水雾,猛的一跺脚,扭身就跑了。 沈子衍见状捏了捏拳头,低着头也走了。 “人呢?” “应该是回去了吧!”杨越看了一眼地上的新布鞋,弯腰下去捡了起来。 阿兰抿了抿嘴唇:“做鞋子的人手真巧,阵脚都很整齐!” “嗯,容大娘的针线功夫的确很好!听说年轻的时候做过织造女工。刚才来的那个是她的小女儿,叫容晴,也是一手好绣活。” 阿兰心说:谁知道这鞋子是不是她娘做的呢!说不准是小姑娘为了心上人特意给做的阿兰抿了抿嘴唇:“做鞋子的人手真巧,阵脚都很整齐!” “嗯,容大娘的针线功夫的确很好!听说年轻的时候做过织造女工。刚才来的那个是她的小女儿,叫容晴,也是一手好绣活。” 阿兰心说:谁知道这鞋子是不是她娘做的呢!说不准是小姑娘为了心上人特意给做的,只是不好意思所以打着老人的名义呢! “沈子衍来,有什么事情吗?”最近见到这位少爷的频率似乎大大的提高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干巴巴的在这里等,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走掉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许是觉得过意不去,过来看看你吧。“杨越平平的说。 “看我?哪里值得这大少爷亲自前来!对了,书肆里我也没去说一声,这些天总是缺着工,等下我回去换了衣服去书肆一趟。”话音刚落,手臂被杨越抓住了。“怎么?” “书肆的事情,我过去跟他们说一声。你才醒,还是躺着好好养伤,别到处乱跑了!” 阿兰猛一抬头,看见杨越满怀的关切,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自己觉得不过是呛了点水,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就忍不住的软弱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杨越要娶自己?就有了一种两人确定了关系的感觉,所以就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亲近感? 阿兰想不明白。 杨越前脚刚走,沈子衍后脚又来了。阿兰见他又转回来了,很奇怪:“沈少爷,你有什么事情吗?” 沈子衍一听她这么问,本来就有些冷淡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冷若冰霜形容了。阿兰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着这位大少爷了。既然他这么看不过自己,又为啥老是自找不痛快!有事没事的老在自己附近晃悠什么。 “你和杨越,是什么关系?”沈子衍终于开口了。面对着阿兰坐着,面色不善的问道。 “我……”阿兰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反诘:“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和他有没有关系跟你没什么相干吧?” “你!”沈子衍脸猛的涨红了,嘴张了张,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脸上阴阴晴晴的变了几次,还是忍不住讥讽着:“是跟我没什么相干的!不过我还真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像你这样不懂妇道!你看看你……难怪镇上的人总是在你背后指指点点!” ------------ 第二十六章 红鸾星动 阿兰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费口舌:“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情。有人的地方就有口舌是非,哪里都这样!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沈子衍有些激动:“可是你……你也不能这样不知廉耻!” 阿兰瞪着他,不知廉耻的罪名可是盖得有点大了:“我怎么不知廉耻了?” “据我所知,你和这个铁匠俩人非亲非故!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难道不是不知廉耻吗?就连在外人面前,也举止轻浮,不知道收敛。 “谁说我和他非亲非故的?”阿兰轻轻一笑,斜睨着沈子衍:“就只差三媒六聘,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沈子衍睁大眼睛,像是没有听清楚:“什么?” 阿兰吁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之后,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似乎也有了底气:“我说,我已经答应嫁给杨越了。这样的话,我在他家养病,应该也算是名正言顺吧!” 沈子衍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阿兰的胳膊,语气急促的说:“你……怎么能答应嫁给他?” 阿兰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能嫁给他了!男婚女嫁,我们各无配偶,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沈子衍咬了咬牙:“你喜欢他?” 阿兰沉默了半晌才道:“喜欢与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的女子,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的连要嫁的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一样盲婚盲嫁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现在千挑万选的,谁又敢保证选的就算一个对的,是个好的?” 沈子衍嗤道:“我还以为你跟这些女子不同,总是有这自己的见解,能够脱俗点。既然你都敢与男子一起共事了,能够不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了,为什么要跟别的女子一样,为什么不能够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选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来嫁?” 阿兰反问:“你认为哪一个值得我托付终身?你又凭什么说杨越就不是我的良人了?他救过我两次性命,就算是因为这两次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做报答,也没有什么不应该吧!再说了,他为人沉稳,向来说到做到,又无家事所累,嫁给他,不是很好吗?”说了大半天,只说的口干舌燥的,阿兰一挥手:“我吃饱了撑的,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还有,放开我的胳膊,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沈子衍被她一副教训小孩子的表情激怒了,猛的抓住她的双肩,低下头去。 阿兰一个没防备,唇齿相碰,被他撞的生疼。她用力一甩,竟然没有甩开,不由得厉声喝道:“沈子衍,你干什么!欺负我一个伤患吗?!” “你不是要讲男女授受不亲?现在亲也给我亲了,抱也给我抱了,你是不是就得嫁给我?”沈子衍眼睛里有着一团火焰,明亮的灼人。 阿兰懵了。她一直把沈子衍当做是个无所事事、脾气暴躁的小少爷。压根没有把他当做成人看待,怎么也没想到他古里古怪的态度是因为对自己有意思。她想不明白了,跟他的交集是屈指可数,自己哪一点能吸引到这位娇骄少爷?这少爷又是哪根神经不对了,对自己感兴趣了?“你发烧了?头脑不清晰?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做什么?!” 沈子衍略微松开了她一下,眼睛和阿兰对视着:“我很清醒!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亲戚奴仆,和我家往来的各色人群,形形**。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像你这样特别的!” 阿兰轻笑出声:“人道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别说是人,就算是一道风景也是有各的特色。江南的妩媚朦胧,塞外的旷阔空远,高山峻岭的气势磅礴,平原丘陵的一览无余。你看惯了春花秋月,待看见夏雷冬雪,自然就觉得别有风味了。”难得自己这么文艺一次,阿兰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不一样的!”沈子衍反驳道,偏偏一时词穷,又找不出话语来辩驳,只得又重复一遍:“不是这样的!” 阿兰轻轻推开他:“沈少爷,不只是你,我也一样。有的风景,看的时候觉得别具一格,千古难逢,我也会有占为己有的心理,甚至不愿意去多想,宁愿为了这一道风景而放弃天下的群秀。但是这种心思只是一时的贪图新鲜,等再过些年后,你再来看,就会觉得这时候的自己真是一叶蔽目,说不定还会后悔不已呢!” “我不会后悔的!你等着,我明天就启程!不,今天下午就回家。待我禀明父亲,就托人来提亲!”沈子衍斩钉截铁的说。 阿兰继昨天杨越说提亲之后,再次木雕了。 难不成她最近红鸾星动?怎么昨天一个说要提亲她还没有真正想清楚,这里又来了一个锦上添花的? 沈子衍见她没有做声,以后她是默许了,当下就喜上眉梢,轻轻在阿兰颊边一吻:“等我回来!” 阿兰反应过来,刚说了一个字:“我……” 沈子衍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回眸一笑:“别担心!等我!”竟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匆匆忙忙的走了。 阿兰被他那一笑给惊艳的呆愣半晌,回神过来时,人早已经不见了。她猛捶床头:“这算是什么事啊这!” ------------ 第二十七章 新型产品 伤势一有好转,阿兰还是去了瀚海。她救人溺水的事情基本上这镇上人人皆知,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吴晋只是让小顺过来看了一趟,说事情忙,走不开等等。 阿兰也不想计较这些。按道理说瀚海和风林是同行,王太史去瀚海踢场子也带着点给风林王家出气的意思,两家是暗地里各自使劲。如今自己和杨越救了王家的女儿。虽然说是事出有因,但是和王家走太近,吴晋心里有疙瘩也是在所难免。加上陆大裕的事情和吴娘子的枕头风,还不知道这些个人都是些什么想法呢! 吴晋倒还好,比较是沉得住气的人。那些大师傅和帮工看见阿兰个个都有些阴阳怪气的。就连金哥,以前他总是爱跑阿兰的院子里问东问西的,不知道是听见了什么风声还是怎么的,远远的看见阿兰走过来,扭头就拐进打浆房里去了。 阿兰皱了皱眉,没有做声。她在这里的事情并不多,所有的工艺流程,她也不是全盘参与。吴晋有着自己的小算盘,阿兰也理解。她自己也有许多的东西没有完全拿出来,毕竟时隔千年,有些东西就算说了,也不一定能做出来。所谓拿多少钱,做多少事。 吴晋拿着新出的拓本给阿兰看。这时期还没有拓本一说,阿兰提出来时,几个大师父都很不以为然,觉得这个拓本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说,还费时费力,不见得讨好。阿兰见吴晋也犹豫再三,就说:“如果吴老板也觉得不划算的话,就先搁置了吧。其实真正的做拓本也费不了多少工夫!刻碑做模可以在外面找个手艺好点的师傅做,也就是几十钱的事情!上墨用纸更不是什么难事。我听说大才子孟道邑的《大将军碑》被世人称道,等我们的拓本做的有模有样了,可以去拓这个碑。孟道邑的一字千金,一帖难求。真拓出来他的字碑,卖于那些学子文客,即使不能够盈取暴利,但对于瀚海的招牌名声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吴老板心里也有数吧!” 那时吴晋并没有立刻给答复,而是想了一天才点头的。正好阿兰手边有一篇孟道邑的《虚华寺赋》的仿本,就让金哥去镇上有名的雕刻匠那里做了碑模。几天前,阿兰一直在忙这个事情。这两天病着也就没关注碑拓的怎么样了。 看着吴晋手里的拓本,阿兰点点头。虽然和预期的有点差别,但是也有模有样了。 拓本是唐代开始的,主要有三种种:一种是一般的拓法,用墨干湿、浓淡适中,拓出来的拓本也十分清楚;一种是乌金拓,用极好的墨,拓出来极黑并很光亮。这种乌金拓大多适用于石面平坦和字口清楚者,若有石花和石面不平,就用一般拓法即可;另一种是蝉翼拓,也就是浅拓,用极薄的纸,较好的浅墨,或者捶,或者拓均可。这种蝉翼拓本,近看如云烟飘渺,远处看神完气足。一般字形较小,石花多者适合于蝉翼拓。 现在还是在实验阶段,所以就采用的是用宣纸一般拓法。阿兰用两个手指捻起纸张,自行看了看,点点头:“效果一般!” 吴晋颇为兴奋的表情僵了僵:“一般?” “嗯。好的拓工,拓出来的本,重墨者沉静黝黑,锋棱毕露;轻墨则是清淡雅洁,毫发皆现。我们这个完全不能比。不过在完全没有接触过的情况下,能做出这效果也算很不错了!” “那我们多拓一些,过两天我正好要去锦绣书院送书册过去,让他们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吴晋兴致高昂的说。 阿兰摇摇头:“这个先不急!我手边的这本《虚华寺赋》本来就是仿本,还是二流的仿制品。就算是要发行这个拓本,也要重新刻模!你看,这些字只有其形,全无其神,就算有人买了,也不会加以珍藏临摹。” “那兰姑娘你觉得怎样才妥当?” “我听说锦城有个工匠十分擅长雕刻,刀工传神。吴老板你去锦城的时候不妨打听下,看能不能找他做一副拓模出来。” “嗯,没问题。但是我们只有《虚华寺赋》仿本,就是有了好的刀工,没有好的仿本,也无济于事啊!” 阿兰看了看他,略有些迟疑的说:“我听说王家珍藏的有《虚华寺赋》的孤本,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借来……” 吴晋对王家两个字也颇为敏感,听阿兰这么说,只说了个:“这……”就没再多说什么。 “别人去王家借东西可能很难,要是兰姑娘你去的话,那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吴娘子人还没进来,声音倒是先来了。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听多久了。 阿兰抬眼看了吴晋一眼,略略退开小半步。即使是讨论工作相关的事情,因为那天吴娘子的那一闹,阿兰总觉得心里窝着股气,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贴上几个字――“我对吴晋真的没有意思”,来昭告天下。 ------------ 第二十八章 三媒六聘 “老板娘高抬阿兰了,我何德何能?王家凭什么给我这个面子?” “凭什么?”吴娘子阴阳怪气的说:“就凭你自己命都不要了去救他家的女儿,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过是借个东西,又不是不还了,他王家应该没这么小气吧!” 阿兰心说,你说的倒是容易,反正不是让你拉下脸皮去借。别说我不算人家的救命恩人,就算是我真的救了人家,难不成就能以此相要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吴晋也知道吴娘子说话有些难听,赶紧打圆场:“《虚华寺赋》不是锅碗瓢盆,说借来使使就能借来使使的。这东西就算不是价值连城,可也千金难换。人家借给你了,到时候给弄坏了,你赔都赔不起!” 吴娘子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金哥踢踢踏踏的小跑进来了:“掌柜的,库房里‘章明堂’送来的檀皮纸隐隐有股怪味,颜色也变的暗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潮了!” 吴晋皱起眉头:“库房里一直都干燥清爽的很,怎么会受潮?” 金哥摇头说不知。吴晋就跟着金哥匆匆忙忙的去库房了。吴娘子见状忙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顿了下来:“听说你这几天养伤都是在那个姓杨的铁匠家里?” “老板娘有什么指教?”阿兰语气不善的问。 “我哪里敢指教你啊!你现在可是个名人了……不过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对女人来说,可是名节大过天的。你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跑人家一个男人家里去,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瀚海的都是些不正经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 “没旁的意思!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只是好意提醒你,别做出没脸没皮的事情来。到时候被人骂被人怎样了,可别哭都没地方哭!” “那我还真要好好谢谢你的提醒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底,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的!” “好心搭个驴肝肺!”吴娘子讨了个没趣,悻悻的边走边嘀咕。阿兰知道她现在恨不得马上扫自己出门,只可惜,再看自己不顺眼也舍不得跟银子过不去。吴娘子也就只干说个风凉话! 不过现在情势所逼,自己只怕不嫁给杨越都不行了。不过想一想,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生病了有人照顾,劈材修房子也不用操心,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了有人养着。受了气了也不用操心旁的,反正在那一世无牵无挂的,这一世找个人依靠也行。想开了什么都好过,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哪管明日是何年。 所以当杨越托媒人上门的时候,阿兰也没在含糊,直接就答应了。媒人要她生辰八字时她也不敢再报映红的,知道映红是被铁口直断了的克星命。于是按映红的年龄自己的月份时来报。想到自己的身世,阿兰苦笑一声,她并没有算过自己的命,谁知道被那些高人们一合,会不会冒出来一个比映红更可怕的铁口直断来? 陈良夫妻两个也是喜气盈盈的,几乎是把阿兰当做嫁自己女儿一样。阿兰对这里的三媒六聘知之甚少,全靠他们俩指点帮忙张罗。这里结婚程序多,花样多,那里像那一世的,想结婚直接去民政部门拿个证就行了。按阿兰的意思就是,请陈良夫妇、乡里的官长为证,拜个天地订了文书就行了,真没必要这么繁琐。 陈唐氏笑道:“你这闺女,婚姻是大事,怎么能够太草率了!不按规矩来,会被旁人说道的。就算是你想图个简单,杨越也不会同意啊!” 阿兰想想也是,反正她需要做的就是等人来娶,旁的都交给杨越好了。 换了庚帖之后,陈唐氏提醒阿兰要在灶王爷神像前面放个干净的茶杯,把庚帖压在茶杯下面,用来测“神意”。三天之内要是没有什么家人不合、猫狗打架、碟碗破碎等等异常情况的话,就表示上天同意你们结婚了。之后还得让算命先生给测八字,看看属相命格是否相合。确保万无一失。 阿兰忐忑许久,觉得这根本不是结婚,完全是看配对概率。直到有消息送来说两人是天作之合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偷笑:天作之合么?随即又鄙视自己,怎么现在自己很急切嫁人?没说要嫁人的时候,几乎就没考虑过这事情,现在满脑子都是婚嫁相关的。还好嫁妆的事情是交给陈良夫妇在操办。 ------------ 第二十九章 再生父母 阿兰把自己的钱匣子交给陈唐氏:“婶子,嫁妆就劳烦你们了。我钱也不多,分了两份。这半年多你们两位待我真的同自己亲生的一样,我孤孑一身,也是将你们当成自己的爹娘一样看待。如今我要出嫁,以后相隔了大半个镇子,不像现在这样抬头就能看到。这一份,就当做是我这个不是女儿的女儿孝敬你们的。另外这一份银子,就用来操办嫁妆,你列的东西我也看了下,也就差不多了。” 陈唐氏感动不已,连连推辞着:“这哪成?这不是打你叔婶的脸吗?这一年你住这里,房钱只给多没给少的,不说过年过节的,就是平时也没少买东西给我们。让你们书肆的人带了东西回来,也总分我们。我俩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要钱干什么呀!你出嫁就是我们嫁女子,哪有说嫁女子还要女子出钱孝敬爹娘的?” 阿兰把箱子硬塞到陈唐氏手中:“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以后你二老就是我的干爹干娘,大头哥去的早,以后我就代他孝敬你们二老!” 陈唐氏触动心事,老泪横流,一把抱住阿兰:“好,好……好女子!以后爹娘就靠你了,我……我……我真是前世不知道积了什么善缘,这辈子还有这福气?!” 阿兰也真情流露,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娘!” “哎……”两人相拥而泣。陈唐氏擦了擦眼泪说:“你看我娘俩,这么喜庆的日子,这么高兴的事情,哭什么啊?!” 阿兰也笑了:“也有话说喜极而泣。太高兴也会忍不住想哭的!” 认了干娘,阿兰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溢的满满的。从来没把自己当这个时代的人的她,第一次有了点踏实感。 那份银子,陈唐氏说什么都不肯要,阿兰无奈,只好说:“既然娘不要,那这份银子合一起,一直用来办嫁妆吧!” 陈唐氏赞同的点点头:“那成。就算我们不置办的叫人家眼红,那也不能低人一等。就等着议亲了,杨越的小礼过两日也应该来了,你不懂女红,我也帮带着给你赶做了些,样式不是顶顶好看,你不嫌弃的话,就先用着了。” 阿兰极不好意思:“我哪里敢嫌弃!说起了惭愧,我自幼都没怎么摸过针线,从来衣衫都是买来的。所以要是让我做餐饭吃饱肚子还不是问题,要是说让我绣花捻针,那还真是个难题!” “唉!你以前一个人还好说,这以后嫁了人,总不能还买着东西过日子吧!说出去人家笑话!阿兰啊!你以后也别去书肆里做事了,旁的不说,再往后你就是杨越的媳妇儿,犯不着再抛头露面的。免得人家戳杨越的脊梁骨,让他抹不开面子。你每日里在他铁匠铺子里帮个忙,搭下手,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好!” 阿兰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嫁给杨越后瀚海的工作,但是开始也没有真当回事。听陈唐氏这一说,她不禁往远里去考虑了。以前别人说什么?她也都当做是没有听见,或者是左耳听听,右耳就出去了。这要是真的嫁了人了,再怎么的,也不能和那些男人们一起做事了,就算是自己觉得没什么?还是得去站在杨越的立场上想一想。 毕竟,两个人相隔着的,并不只是一点点的思想差距。 “嗯,我考虑考虑,瀚海的事情也不是说辞就辞了的,总得找个好点的说辞……” “嗨,还找什么说辞啊!以前是婶……啊!不,是娘看在心里,知道你一个单身女子过活不容易,所以也有一直憋在心里没说。无论如何,瀚海那地方,你最好都不要再去了。你没听见在瀚海那地方做事的几个男人家的女人是怎么的再诋毁你的名声,说你总是半掩着衣襟,头发也梳理不好,成天眯着一双眼睛勾引男人……有的话我都说不出口了,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说!就是你那个掌柜娘子,叫吴良惠的,她也没说过你好听的。” 阿兰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嗯,娘,我知道了。我会去辞掉这摊子事的!” 可是一想到以后就做一个全职太太,围绕着丈夫孩子灶台转悠,阿兰心里觉得空荡荡的,有点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可能是早已经习惯了自己靠自己,从来没想着有一天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天塌了,有人顶着,经济危机来了,有人养着。不用每天伪装着一副很淡然很镇定很假象的表情,微笑微笑再微笑,忍耐忍耐再忍耐,为了一份工作,在人海中打拼,和人斗智斗勇。每一个人都当做是假想敌,不敢离的太近,又不能放的太远…… 虽然几次话到了嘴边,还是又给咽了下去。阿兰想,还是等到文定之后,再跟吴晋说自己要辞职的事情吧。 只是谁也没曾想到,在她离开瀚海之前,会发生这样一件事情。 ------------ 第三十章 拒做小三 文定之后,就订了日子。五月向来被视作凶月,饿月。所以几下考究了下,又翻了几遍老黄历,就订在了六月初六。阿兰看这还有小半个月,心里也就不慌了。 人家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阿兰就奇怪了,自己定亲,这可是好事啊!怎么也人人皆知了呢?转头想想这么个小镇子,本来自己个寡妇在外面做事就招人口舌是非,如今自己终于嫁人了,估计好事者们都抱着瞧热闹的心思呢。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吴娘子不知道是打哪知道阿兰跟杨越定亲,那张脸是说不出得古怪。阿兰看不明白,究竟她是因为自己不愿意答应嫁给陆大裕却选择了杨越而耿耿于怀,还是幸灾乐祸自己挑了一个各个方向看起来都不比陆大裕的人? 这地方的人讲究家大业大兄弟姊妹多,觉得这样的人家人丁兴旺,不会受人欺负。想杨越这样孤零零一个外地人,凭着一身力气和技艺吃饭的,说什么也比不上做账房先生的本地人陆大裕。既然如此,那你就得瑟呗,就说我没眼光呗,干嘛还总是一副这样的表情呢? 阿兰也懒得在意了,反正人都要走了,管他什么情况。 锦绣书院的订单已经确定了下来,吴晋也的确很有点头脑,能从王家手里抢到锦绣书院这个大主顾,不能不说除了实力,人脉也要占很大分量的。真正比起势力来,瀚海和王家比,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如果没有阿兰的在别人看来是瞎折腾的各种改版和新式样式,以及各种出产的小笺、词谱、曲集等等吸引人的东西,瀚海想要跟王家一争长短,也不说绝对说是不能够,但是至少目前是没有胜算的。 吴娘子就算是不明白里面的厉害关系,吴晋可不是傻子。他一听说阿兰订了亲事,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了,匆匆忙忙的去问阿兰:“兰姑娘,你真的订下亲事了?” 他这样问的确很是失礼,但他的确没心思在意了,阿兰走的话,他就等于失去了臂膀。正当他雄心壮志想要大展拳脚的时候,阿兰真的离开的话,无异于是一瓢冷水迎头而下。 阿兰看他这样激动,脸都涨红了,给他倒了杯茶::“是啊!”她带着玩笑的口气说:“我这一嫁,老板娘子也放心了,这坊里的各位师傅的娘子们也松了口气。这大半年的和大家共事,我又是这样个身份,感觉每个人都提着一颗心似的。这下可好了……” 吴晋连连摇头:“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大伙儿都没这意思!”他忽然眼睛一亮:“难不成你订亲,就是因为人家风言风语的才找个人将就吗?” 他忽的上前一步:“说实话,兰姑娘,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一个女子,自强自立,有自己的想法,眼睛也看的长远……这么说可是实在是唐突,如果……我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嫁人的话,不妨考虑下我……” 阿兰吃了一惊,每次吴晋看她的目光就跟看到绝世珍宝似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往这上面去想。“你……” 吴晋打断阿兰的惊诧:“或许这么说有点太过于失礼了,当初我同意你来瀚海做事,一方面是因为你对书肆经营的新鲜想法和各种版印范本让我觉得应该可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 “这近一年里,我待你怎么样,你心里也有个底。陆氏虽然为人有些蛮横,但是也并不是蛮不讲理的。她一直无所出,就算是再横,也大不过天理去!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念着多年的夫妻情分,也并不想断了情意。你若是肯,我就请人做媒,并不让你做小。也不会委屈了你。” 见阿兰要说话,他抬手一挥,示意阿兰听他说完:“我也看得出,你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见识学问都比这里人强。既然你有心思有抱负,自己就不能闷在一个笼子里藏着掖着。如果我们俩得事情要真的成了,这以后瀚海的生意,我主外你主内,不要说乾溏、锦城,就是盛京全国各地,也都争的一席之地!” 他颇具雄心壮志的说:“等到有一天,瀚海的招牌人人皆知,人人皆用的时候,我们放眼的,就不止是钱塘镇这么个小旮旯,不止是锦城、纪州这些州府……” 阿兰默默的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半晌无语。如果按现在的标准话,吴晋算是一个优绩股。长相还算过的去,身材也没有走形。平时也少见他对吴陆良惠粗盐粗语。人有上进心,也算是有眼光。做事老成,身上既有文墨气息,又懂得经商之道。现在又是事业略有所成。倘若是单身的话,尚值得考虑,但是…… 阿兰摇摇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破坏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说了或许你不相信,我故乡那里,实行的是一夫一妻的制度。我的道德底线在那里,我不可能去做别人夫妻之间的第三者。或许你们已经都习惯了妻妾成群、左拥右抱,但是我不能不遵守我家乡的规矩。” 吴晋的笑意淡了下去,有些生硬的说:“你的意思是,我必须休了陆氏,你才会答应?” 阿兰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和你娘子的感情很好,我没必要去破坏你们!就算是你休了吴娘子,我也不可能会答应嫁给你的!或许你们觉得我选择杨越是所托非人,但是我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的。” “我这人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进了瀚海之后,我因为你对我的赏识之恩或者说是知遇之恩,所以就把我知道的调墨配板秘方都给了你,也挖空心思的想出了一些花样子来帮着拉生意。基本上我脑袋里面的东西,也都用上了,再耗在瀚海并不能给带来什么更多的收益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朋友一样,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上来说,一个真正懂得用人的老板,就是要榨取伙计身上最大的利用价值。简单说,我身上已经没有更多的价值了。现在我离开,对你对瀚海都有好处……” “我并没有过河拆桥,得到了你的秘方之后就赶你走!我也没有说要榨取……你什么……价值?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你想走,而我想让你留下!”吴晋紧皱着眉头,显出一丝不悦来。 ------------ 第三十一章 定制戒指 阿兰苦笑:“你误会了。算是我表达能力有限吧……我嫁给杨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日子已经订了,就在六月初六。我就做完这两天,把自己东西收一收,把有的事情给交待好,就打算不再做下去了。毕竟现在我再在瀚海,对瀚海的名誉也不好!” 吴晋终于明白阿兰是铁了心要走了,呆立在那里,良久没做声。 阿兰见他有些颓然,也有些不忍心:“吴大哥,我叫你一声吴大哥。你是个有志向也有能力的人,瀚海在你手里一定会发扬壮大。即使没有我这一个小小女子,瀚海也能做出名堂来。以后人人都用上瀚海印,瀚海笺……到那时,大哥你就可以嘲笑我这个小女子的没眼光辜负你一番好意不肯留下来了!” “还有,吴娘子虽然人有些咋咋呼呼的,但是她对你确实一往情深。别的不说,但说当年她算是个康裕人家的小姐,嫁给当时一贫如洗只有一腔豪情的你。这份勇气都值得嘉赏。古人说的好,糟糠之妻不可欺。即使是她无所出,你们也都还年轻,以后说不定就有孩子了。我一个外人,说这些话可能是失了分寸。既然今天话赶话的赶到这里,你也别见怪。” 吴晋怔怔的半晌,阿兰也不知自己说的这些话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心里去。见他不出声也就停了口。两个人静寂的杵在那里,谁也都不在开口。想起这半年来的种种,两人都感慨万千。 吴晋半晌才有些失落的问:“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人,真的要离开瀚海了?”他缓缓的抬起头,盯着阿兰,眼里泛出一丝希冀。 阿兰僵硬着点点头。 吴晋眼里的光芒迅速消失,整个人竟然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面走去。 阿兰见他这样子,追了两步,想想就是追上了又怎样?慢慢放下脚步,停了下来。她虽然知道吴晋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她一直都觉得那好感是看在挣钱的份上,对自己的赏识。从来没觉得有多少男女之情在这里面。但是现在看吴晋的落寞,又觉得还好自己抽身早,答应杨越的亲事是个明智之举。即便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吴晋可能会有点伤他面子和自尊心,但是,到底长痛不如短痛。毕竟自己对他无意,也并不想插足他的家庭。 忽然之间,她很想去见杨越。 这个人将是她要托付终身的人。一个不知道会陪她走多远的人。想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身后有个人站着,天塌下来有他撑着,雨打下来,有他遮着。 阿兰暗暗嘲笑自己:怎么忽然的有了小女儿家情怀的心思了。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早已经不是十三四岁怀春少女豆蔻青春了。 嘲笑归嘲笑,阿兰还是简单收拾了把手头上的东西,就出了书肆往铁匠铺走去。 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路过王家的金玉银楼时,忍不住走了进去。 “这位小……大姐,想要买点什么?”伙计本来称呼小姐,见阿兰的头发又松松的束着,又连忙改口。 阿兰随意的瞧了一遍:“你们这里可以定制吗?” “当然可以!不知道大姐你想定制什么样式的?我们这里的大师傅手艺一流,精雕细琢。在乾溏是最好的师傅!不管你是要做什么?保管你称心如意!” 阿兰从荷包中拿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小笺来:“我想订做一对银戒,上面的花饰就用这个。” 伙计端详了一下:“哦,刺玫花?这个倒是很新奇,很少有人想着用这个花……大姐你这怎么画出来的,看着跟真的似的,真别致!” 阿兰笑了笑:“这个花不叫刺玫,叫玫瑰花!这种画的方法叫做素描,估计你们没有听说过。一只订做女式的,一只做男式的!” 伙计笑嘻嘻点点头:“哦,是用来定情的……啊!我多嘴了!” 阿兰没再多说什么?问了价格付了定金。走出门去的时候还听见那小伙计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玫瑰花,明明就是刺玫花么?什么竖瞄横瞄的,看着真是挺稀罕的……” 阿兰忍不住好笑,忽地看见街角一个人,那身衣衫有些眼熟。这人正拿着画像和旁边的妇人打听着什么?她的心猛的一跳。眯眯眼睛仔细看了看――没错,是那家人特有的打扮! 一时间,阿兰觉得手心有些汗渍渍的。 她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回想起那时那些日子,恍若是一场噩梦!转而又想,自己跟那时的模样差别这么大,应该没这么容易找出来吧!即便是自己跟映红真的有点像。 等到那人走过去了,阿兰才慢悠悠的走到被打听的那妇人面前,这妇人正在跟旁边摊子上卖菜的女人聊天:“那画上的女子长的还真水灵,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就是瘦,骨瘦如柴的,感情是哪家童养媳?从小没给饭吃?” “这个说不准!你看他既然是来打听,肯定是那姑娘丢了!没准是哪家的小姐跟人私奔了呢……” 阿兰若无声息道:“还真让你们说准了,只不过不是私奔,是跑票了……”她加快步子,快速路过这两个摊位,一刻也没再停留。 ------------ 第三十二章 夫唱妇随 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音时,阿兰嘴角浮出笑意,猛然想到一句俗话:“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也许我该串行去磨豆腐,人生的苦就吃了三分之二了!” 她进去的时候,杨越正背对着她,光着膀子挂着皮围裙抡着锤子,在锻打一个东西。远远的望去,他一身铜色肌肤浸浴在院中树荫下的光与影中,每当他抡起锤子的时候,肌肉紧紧绷起,充满了力度,蓄势待发。然后锤子重重落下,发出锵的一声响,偶尔火星飞溅。每一锤从抡起到落下,在空气中画出一道又一道弧线。这气势,像是每一锤都有着拔山举鼎之力。 阿兰不由得感叹――这打铁还真是一个力气活,自己估计连那锤子都举不起来!看杨越挥汗如雨,不知道每打一下要耗费多少体力呢! 杨越似乎感觉到阿兰的目光,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见是阿兰,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你来了……” 阿兰努力把视线保留才他颈部以上,点点头:“你在打什么?” 杨越用铁钳夹起一个耳朵形状的东西:“锄耳。” “锄耳?”阿兰好奇的走过来:“锄头上面的东西?” 杨越点点头:“你站远一点,小心这火星溅到你身上了!”他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着先前的动作。 “你没去瀚海?” “去了,没什么事情,我就出来走走!瀚海的差事我已经辞了,跟吴老板说好了,这两天就结束。” 杨越手里的锤子顿了顿:“辞了也好。” 阿兰见他停下手里的东西,不断的眨着眼睛,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杨越抹了一把眼睛:“汗流到眼睛里了。” “ 别抹了……”找到找去也没找到自己的手绢,阿兰嘀咕道:“又忘记带了!”她举起袖子,拭去他额头脸上的汗珠子:“没带手绢,就用我衣袖擦吧!省事。” 杨越呆了呆,见她脸上又透着股不好意思,偏偏说话又这样坦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兰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过,一时傻在那里,怔怔望着他。 杨越见阿兰也不出声,只管痴痴的望着自己,脸上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去:“要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 “我不渴……”阿兰终于回过神来,慌忙后退了小半步,谁知道一脚踏在一个圆凿子上,凿子一滚,她顿时失去平衡:“哎呀!” 杨越吓了一跳,快速跨出,伸手一捞,带着阿兰的腰身,抱了个满怀,只觉得怀中温软香玉,幽香扑鼻,连忙放开:“小心点!” 阿兰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说:“还好你动作快,要不然我可要摔个七荤八素了!”话一说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个,你……学过武?” 杨越手指动了动,脸色十分平静:“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阿兰想起那次在闻香知味馆里他出手拉住自己,免了自己跌下楼梯。还有刚才那反应,感觉很像是武侠小说中的那种快如闪电……“没,只是觉得你动作好快呢!” “学过一点点。打铁不能只靠蛮力,还得有巧劲儿。掌握好力度,才能打出好铁来!”他夹起一段铁锻,,将铁锻的那一头用堑子望了一条槽,然后将一块黑色片状物体安入槽内夹住再放入炉内。 然后他鼓起一旁风箱。推拉之间,呼呼作响。炉中的火光越烧越旺。 阿兰侧着头打量了一番风箱,暗自琢磨以后怎么改良这风箱才能鼓风省事。杨越见她盯着风箱发呆,还以为她也想试试:“你来试试。” 阿兰走过去握住风箱柄,用力一拉,竟然只拉动了一点点,不由得汗颜:“不是吧?还挺费劲的……”杨越抓起柄的另一侧,示意给阿兰看,怎么用力气,怎样保持平稳均称的节奏。炉中的火苗随着风箱的节奏跳跃,像是奏折一曲欢歌。阿兰觉得挺有意思的,渐渐的摸出点诀窍来。 “杨大哥……”朝气勃勃的叫声在看见阿兰后变了腔调,有些沮丧:“杨大哥,你在忙啊。” 阿兰见她一副装作没看见自己却又忍不住偷瞪自己的样子,暗暗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容晴对于杨越还真有点少女情怀。如果没自己的出现,没准现在自己站的位置就是她……不定在这姑娘心里,自己就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鸠了! 也是,自己现在在这里跟杨越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她不吃醋才怪! “容晴来了,有事吗?”杨越扭过头去,手里还在推拉着用力。 “今天……今天是我娘的寿辰,晌午想请杨大哥吃顿便饭。” “啊?今天是大娘的寿辰啊!”杨越慢下动作,看看日头也已快到正头顶了。 “是呀。也没有旁的人。就我们几个,吃顿便饭。”她又看了眼阿兰:“这位姐姐是杨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们家的朋友,晌午也一起过去吃饭吧!”她极力装作镇定的样子,不让自己的语气里显现出任何不善来。 阿兰笑了笑:“不了。你们一家人欢欢喜喜的,我去了反倒不自在。我就先祝大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寿永享。”她从荷包里拿出几锭上乘的银锭子给杨越:“我就不过去了,这锭子你帮我带给大娘,当做贺礼吧!” ------------ 第三十三章 子衍归来 容晴急了:“我们怎么能收你的银子呢……” 阿兰笑了笑:“听你杨大哥说他在这里也多亏了你家照顾,没能当面致谢已经是很失礼了。既然我逢上了这喜事,那里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见杨越也想把锭子退给自己,她推了推。“你这炉子里的铁都通红了,别耽误了事情。” “那你……” “我也没旁的事,就是顺路过来走走。你忙你的吧!我回去了。” 杨越点点头。 阿兰冲着容晴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往外面走去。 “杨大哥……你……你真的……”背后传来微弱的询问声。阿兰放慢了步子,听那少女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真的喜欢她吗?” 阿兰无法看见杨越的表情,也没听见他的回答。只是听见那女孩用怪异的腔调问:“她……究竟哪一点好了?” 后面的动静再也听不到了。 是呀,自己有哪一点好呢? 在陈良夫妇和吴晋眼中,自己嫁给杨越是鲜花插了牛粪了。可是在这个容晴一家和众乡邻心里,只怕自己是才是那堆牛粪? 这就是所谓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自己的感情倾向于那一边,那一边的重量就会沉下去吧? 阿兰无所谓的笑了笑。眼看已经近中午了,她在街头吃了碗阳春面,悠悠嗒嗒的往回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人猛的冲过来,把阿兰吓的立刻站定,心里暗自防备。 “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人十分不满的质问着。 阿兰定睛一看,惊得张大嘴巴:“沈子衍?你,你怎么……”这才小半个月的功夫,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 曾经的那个翩翩少年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消瘦,憔悴,还有点落魄!他的脸本来是白皙圆润,现在眼眶深深陷了下去,脸形越发的尖削,唇边露出微微的青色胡茬来。 颇有点明珠蒙尘的感觉。 沈子衍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不耐:“有吃的吗?饿死我了!”见阿兰还想问什么?他推着阿兰走了两步:“快点进去吧。” 阿兰很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不过见沈子衍一副疲惫不堪,风尘仆仆的样子,当下识相的闭上嘴巴。 打了盆水给沈子衍洗脸,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阿兰生怕他给饿出个好歹来:“要不我去街上给你买点吃的去?” 沈子衍坚持:“你弄给我吃!” 阿兰叹了口气,当下看看橱柜里还有一碗剩饭,便拿过陈唐氏送过来自制的豆豉和酸菜,捎带一把有些干蔫的青菜和几个鸡蛋,一边拿柴禾,一边跟沈子衍说:“我可事先跟你说明啊!是你非要我做的,难吃不难吃你都得吃完了!” 沈子衍白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坐到灶前的凳子上,装模作样的生火。 “喂喂喂!大少爷,你塞这么多柴禾干嘛呀!堵得死死的,能生着才怪!” 沈子衍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简直沉的能拧出水来,木头一样杵在灶旁边,看着阿兰麻利的生火,添材。 虽然阿兰嫌他在旁边杵着碍事,不过见他像是个频临抓狂的狮子,只要一激就会暴怒的样子,只能把他当空气了。好在这碗蛋炒饭虽然味道不知道怎么样,卖相还是很可观的。 满满的一大碗,黄色的蛋,褐色的豆豉,绿色的菜叶,加上阿兰放的油水也多,看起来像是很可口的样子。沈子衍盯着那碗饭许久没动静,阿兰以为他嫌太过于简陋,随口说到:“我家里可不比你们府中有山珍海味的。我向来是能填饱肚子就行。就这样子凑合,你要是嫌弃的话……” 她话音没落,沈子衍抢过饭碗,拿过勺子舀了一大勺放进嘴巴里。阿兰紧紧的盯着他的表情变化,一看见他脸上显出古怪的表情,阿兰连忙问:“怎么了?太咸了吗?” 他摇摇头,没做声,一边咀嚼一边往嘴巴里送。阿兰见他吃的匆忙,又怕他给噎着了,连忙给倒杯水。 沈子衍闷着头把那满满一碗饭吃完,又喝了小半杯水,这才打了个嗝,懒懒的靠着墙倚着桌子,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杯子,扭头看见阿兰屋角里堆着的红彤彤的一片箱屉,他猛的盯着阿兰问:“那是什么?” 阿兰看着他的脸色不豫,想起那天他的那个吻和笑容,心里一窒,张了张嘴,竟然发出声。 沈子衍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是一跃而过,有些粗鲁的打开箱屉,视线从喜礼上缓缓掠过,如果还看不出这是什么的话,那他真是个傻子了。“这是什么?”他又慢慢的问了一遍。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我想听你告诉我!”沈子衍僵硬的说道。 阿兰轻轻叹了口气:“我和杨越的亲事定在下月初六,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喝杯喜酒!” “篷!”沈子衍一拳砸在陈唐氏特地订做的漆金红包箱上,重锤之下,那只箱子应声而裂。 ------------ 第三十四章 子衍归来(二) “你的手……”阿兰惊呼一声,看见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手滴在地面上。下意识的去摸手绢,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带手绢的习惯。她上去一步想抓住沈子衍的手查看伤势,却抓了个空。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他有哪一点好?除了一身力气,他还有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等我回来!”问一句,他的愤怒就多一分,语气里的悲凉就多一分。 “你是你,他是他,再怎么比较,也不能互换位置。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比他好的人有成千上万,可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在那个环境中,我只有他可以选择。你和我之间的差距,不是你肯娶我,我愿嫁你就能弥补的!我比你大,又是个寡妇身份,别的都不说,你的家人可能同意你娶我吗?” “是我娶你,又不是我家里娶你!我都已经跟我爹娘说明白了,这一辈子非你不娶!为了你,我不惜被我爹逐出家门,跟爹娘闹翻天!” “我真是可笑,费了尽心思的想娶你,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玩笑……”沈子衍愤愤的一拳打在墙上,本来就渗血的手打在墙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阿兰讷讷的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从头至尾都未曾想过沈子衍会对自己有多深厚的感情。总觉得他只是少年心性或者是猎奇而已。如今听他说为了自己和家里闹翻,落魄如斯,心里真是五味纷杂。沈子衍之于她,从来都没有当做是托福终生的对象,也或许他年纪比自己小,她也总是把他当做是一个小弟弟,一个思想不够成熟的冲动少年。也没曾想过他真的会…… 沈子衍见阿兰沉默不语,冷笑一声:“我跟我爹说的时候,他还说你不过是想攀高枝,嫁入大家宅院里贪图富贵。说门不当户不对,如果叫他知道是被人家嫌弃,宁愿跟着一个穷铁匠吃苦受累也不肯嫁到他家,呵呵……”自嘲的笑了两声,自觉十分狼狈。 “你能喜欢我,真的是我的荣幸。可是现在已成事实,我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以后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女子……”一直觉得这些很狗血的话真的很狗血,可是当自己处在这样一个位置的时候,才发现除了说些这些自己都觉得很狗血的话外,再找不到其他的语言来。 沈子衍冷冷一笑:“别的我都不要,除了你!” “我已经跟杨越定了亲了!”阿兰仰头看向他。 “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说会得不到!” “你想做什么?!”沈子衍阴狠的表情跟语调让阿兰一阵心惊。 “你觉得我能做出点什么?” “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对着我来,我不希望连累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我倒要看看,你舍我选他,他又能待你如何!”沈子衍猛一甩手,转身往外面走去。 阿兰追上两步:“沈少爷,你到底想怎样?就算是你逼着我解除婚约了又怎样,我一样不可能嫁给你的!” “只要是我沈子衍想要的东西,还没有说得不到的!”沈子衍脚下只是微微的一停顿,却并没有停住去势,像是一阵狂风,卷带着怒火与愤恨,喧然离去。 阿兰瞪着他的背影,用力一跺脚。想到他跟家里闹翻,看这样子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又在自己这里碰了个钉子,一怒之下真出了什么事情就麻烦了。 于是阿兰顾不得许多,就追着上去。 没想到出了巷子已经完全不见了沈子衍的身影,想着或许他去了风林,也就没多迟疑,往王家的书坊赶去。 “兰姑娘……真是稀客!”阿兰还在考虑究竟要不要问问沈子衍有没来过,正巧碰见王允文跟个随从从书坊出来,看见阿兰犹疑着站在书坊门口,当即脸上含笑走了过来。“几日没见,兰姑娘气色越发好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还没给兰姑娘道喜呢!听说兰姑娘的喜日子定的是六月六啊?” 阿兰只得打起精神,给了几分笑意:“多谢多谢,到时候还请王老板来吃杯喜酒!” “那是一定的!不过,兰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 “我来是想问下沈少爷在不在?” “沈……哦,你说子衍哪!这孩子已经回家有些日子了,我也挺挂念的。最近也没音信来。想必是家里忙去了,只是我还不知道兰姑娘找他……?” 阿兰张张嘴,看王允文不露一点破绽的神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没什么事情,我也就路过这里看见了想打个招呼。王老板你忙,我也不多打扰了。” 王允文笑着点点头:“那行,到时候讨杯喜酒喝的时候,我一定带上子衍。” 见阿兰走远了,王允文脸上的笑意变成了鄙夷。 “爷,难道沈少爷真的是因为她跟府上闹别扭?”那随从说道。 “这个女人……子衍也是少年心性,等过了就好了!他什么出身,这女子又什么身份,压根儿搭不到一块儿的!不过她怎么会特地的来问子衍有没有来风林?莫非她有见过他?” “爷的意思是沈少爷来了乾塘?如果他来的话,应该会到书坊来啊……” 王允文想了想:“你先找两个人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看见子衍来乾塘。按这孩子的性子,倒是很有可能跑过来!” “是!那,爷,碑拓的事情?” “这个你不用管了,我自己亲自办去!哼,有了这个东西……”王允文嘴角浮现一丝得色。 “是!” 王允文扭着脖子朝阿兰离去的方向轻啐一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 第三十五章 瀚海之变 瀚海书局。 吴晋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饶是他就算是白手起家,生意场上打滚摸爬过来的。如今碰上这样的事情,也没办法淡然处之了。 吴娘子在一旁喋喋不休:“真是狼心狗肺!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们瀚海收留她,她能找到这样体面的事情?现在竟然做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情……” 吴晋本来就很烦,被吴娘子絮叨的更是心燥,冲她嚷嚷道:“这事儿还弄明白,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是吧!” 吴娘子一甩脸:“我瞎嚷嚷?这事儿还哪不明白了?你敢说这碑拓的事情不是她罗兰吃里扒外?当初碑拓是她提出来要搞的,我们也是下了功夫花了银子的,又到处找师傅做又忙里忙外的去刻去印。现在平白无故的就被王家抢了生意了。你说,除了她,还能有谁?她就是想着要嫁人了,这以后啊!也不用吃吴家这碗饭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了!” 吴晋刚想说什么?抬头扫眼就看见阿兰正跟着金哥匆匆的进了院子。 “吴老板,碑拓怎么了?”阿兰气喘吁吁的,一听金哥说碑拓出了岔子,生意黄了,她就匆忙的赶了过来。 吴娘子一看她好像一脸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了?!我说阿兰,你可真会演戏啊!碑拓怎么了?你能不知道?别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阿兰扭头看向吴晋:“我听金哥说这单生意被王家抢走了,明明不是谈好了,怎么会这样?” 吴晋盯着阿兰,缓缓的说:“王家拓的《虚华诗赋》孤本,我们拓的只是仿本。他们用的宣纸比我们好。我在锦绣的表兄弟说,就连价钱都比我们便宜了几文。 ” “王家能拓东西?这地方除了我,还有谁懂得碑拓?”阿兰一问出口,心知自己说错了话。 吴娘子冷冷一笑:“兰姑娘这句话问的好!这地方除了你,还有谁懂得碑拓?!可是他王家就知道了!兰姑娘你这问谁呢?这当然要问你自己了!” “这……” “兰姑娘,听说你不久前还去过风林书坊,跟王家的那位表少爷关系也挺好的?也难怪,我现在就想通了,为什么你这么热心,舍了自己性命也要去救人家府上的小姐。这不光是美人计,这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你的意思是我出卖了你们,把碑拓给了王家?”阿兰脸涨的通红,有些激动。“是,这碑拓是只有我懂,但是我要是想把碑拓给风林,我直接去给了,反正也没人懂得,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何必多费心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吴晋见她一脸决绝,重重叹了口气:“你也不必发如此毒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清者自清……” 吴娘子一见他似乎有些松动,愤愤的说道:“老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在背地里做小人耍阴招的,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吴晋举起手拦住吴娘子,从袖子中拿出一方纸:“究竟是谁在出卖瀚海,我自然会查个清清楚楚!兰姑娘。虽然这件事情还没弄明白,你既然也说了要离开瀚海,那我就让大裕把你的工钱给你清算了。雇佣的契约书在这里,你看看清楚。” “什么意思?”阿兰吸了口气,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要我走人?” “这为什么?就只有兰姑娘你知道了!碑拓就是个没人懂的东西,有我们瀚海花了银子摸索出来了东西,到这时候了,直接一股脑的都卖人家了,这可不是落了个大便宜吗?这事搁谁身上,谁想不明白啊!” 阿兰只觉得一阵热血往脑袋里涌。虽然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的,她早已习惯,闲言碎语的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样平白无故的被人泼了这么大盆污水,被人污蔑到这地步,怎么的也咽不下这口气。“吴老板,你也觉得是我出卖了翰林?我为人怎样你还不清楚?我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么?” 吴晋不咸不淡的说:“就当是花银子买了个教训。这生意黄了也就黄了。到底是谁出卖了瀚海,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我吴晋自认为对瀚海的这些人都不薄,但是如果是有谁对瀚海不仁,那也别怪我吴晋对他不义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兰姑娘,虽说你已经订了亲事,也说了要离开瀚海,但是现在还没有走之前,我希望你能避避嫌,不要再跟风林的人有什么来往。即使碑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但要是你跟王家牵扯过多的话,对你对瀚海都没什么好处。你是个聪明人,我想这些你都清楚!” 像是一盆凉水冲头浇下,冷彻心扉,一时间,阿兰只觉得满心荒凉,跟吃了黄连一样,满嘴的苦涩。 碑拓是她提出来的,拓印《虚华寺赋》做样板给锦绣书院看也是她的提议。她也的确去过风林书坊,还救了王家的女儿,王家送了很多谢礼。现在出了王家抢吴家生意,偏偏就拿着只有她才懂的碑拓来生事。要想别人不怀疑她,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抹不去不了我的身上的嫌疑,但是我能拿我的性命发誓,我绝对没有对不起瀚海,没有把碑拓的秘法告诉瀚海之外的任何人,如违此誓,就让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 第三十六章 瀚海之变(二) 吴晋见她一脸决绝,重重叹了口气:“你也不必发如此毒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清者自清……” 吴娘子一见他似乎有些松动,愤愤的说道:“老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在背地里做小人耍阴招的,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吴晋举起手拦住吴娘子,从袖子中拿出一方纸:“究竟是谁在出卖瀚海,我自然会查个清清楚楚!兰姑娘。虽然这件事情还没弄明白,你既然也说了要离开瀚海,那我就让大裕把你的工钱给你清算了。雇佣的契约书在这里,你看看清楚。” “什么意思?”阿兰吸了口气,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要我走人?” 吴晋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就算我相信你,可是我挡不住这书局里众人的悠悠之口。别的不说,昨天兰姑娘你去了风林了吧?这可是蒋大师傅亲眼所见的……我能说上一句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但是我没办法挡住别人的猜忌。反正你也没打算在瀚海继续做事了,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我让大裕多给你结上两个月的工钱……” 阿兰握紧双手,气的直哆嗦:“你在这时候让我走,不就是等于在昭告天下,是我把碑帖给了别人才被瀚海赶出门去?” “可是你跟王家关系密切,谁个儿不知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吴娘子嘴角一撇:“我们可是顾念着这半年的情面才没有把事情闹大!别嫌我说话难听,现在给你个坎儿下,你就顺着路走,别等到最后弄的大家脸面上都没光!” 阿兰慢慢转头看了看吴晋,吴晋掉转视线避开她的眼神;吴娘子冷冰冰的回瞪着她,一脸的不屑;金哥也慌忙低下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陆大裕远远的站着,面无表情,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诚不欺我也!呵呵……说的真是好啊……我自认为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到头来……”她声音忽然哽咽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憋不过气来。 深深吸了口气,她慢慢的往外走去。跟吴晋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嘴唇动了动,很快又抿住了。 出了瀚海,阿兰忽然眼前一黑,晃了几晃,一下子撞到了别人身上。那人被撞的退了半步,刚要说什么?低头看见一张泪流满面的惨白的脸,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阿兰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多看那人一眼,只是觉得脑子中混沌一片,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憋着一股气,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知道一直走一直走,似乎走下去,就可以找到一个可以藏身可以自愈的地方。 原来所有的世界,不管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都是如此。 好时千般好,墙倒众人推。 “罗……姐姐!”擦肩而过的女子惊愕的叫出声:“罗姐姐,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阿兰抬头看见容晴有些惊讶又好奇的盯着自己,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勉强笑了笑:“没……我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被容晴一叫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镇郊山下,附件的环境有些陌生。 |“罗姐姐你真的没事?不舒服的话该去看看郎中,怎么还走到这里来了!” “头有些晕,没注意,就走岔路了。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娘身体不好,这两天又有点咳。我挖点草药给她熬水喝。” 阿兰点点头。忽然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扭过头去,只见两匹高头大马从镇里跑出来。晃眼看见那身衣裳颜色,阿兰脸色更是一变,慌忙扭过头去,避到路边。 容晴有些狐疑看看阿兰,又去看从身边跑过的马匹跟人,深灰衣衫,陌生面孔。显然不是镇上的。 “罗姐姐你认识他们?”容晴盯着阿兰略红的眼睛,问道。 “不……不认识。”阿兰勉强笑了一下:“你去忙你的吧!我回去了。” 容晴迟疑的点点头:“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了。谢谢你!” 见阿兰往镇子里走去,容晴回头看看早已模糊的两骑,低声嘀咕道:“不认识?才怪!” 阿兰也只听见容晴似乎很小声说了什么?却又没有听清。她揉揉涨痛的厉害的太阳穴,有些阑珊的往回走。瀚海是回不去了,杨越那里她现在也不想去,自己租的地方,看见陈氏夫妇,免不了又要多说几句。 忽然之间,有种天地之大,无处容身的悲凉。 ------------ 第三十七章 新仇旧恨 “你听说了没有?瀚海做事的那个小寡妇兰姑娘,今天被赶出来了!” “哟,你打哪听来的?” “刚才碰见瀚海的那个赶车的伙计,听他说的!哎你说这女人还真是挺不要脸的!好像是她把人家瀚海的什么秘方给卖到王家去,然后就被赶出来了!看了那个姓吴的跟她还真是有一腿,要是我,我不把她打死也给给断胳膊断腿啊!” 柳树旁,石桥下,两个洗衣服的女人大声的谈论着,刚过了桥就听见这对话的阿兰心中一颤。 “啧啧……那可真是叫忘恩负义!你也别说,哪有猫儿不吃腥的!我怎么还听说她跟那铁匠铺的铁匠好上了?那个铁匠看着还挺正派的一个人,不怎么说话,人倒像个老实人!”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端午节王家的小姐不是看龙舟赛掉水里了嘛,好像是这个寡妇下去救人,人没救着,自己反倒差点被淹死了。还是那个杨铁匠给捞起来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俩人就睡一起去了……这寡妇可不简单,别是狐狸精变的吧!怎么个个男的看见了就巴着舍不得了!” “咋啦!你嫉妒了?” “我呸!这样的破鞋,我又得着嫉妒她么!一个小骚货,给我提鞋子我都嫌脏了……”那妇人鄙夷的说道,说完,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说道说道,给你家小叔子好了。破鞋配傻子,不正好嘛!” “撕了你的嘴!来旺人傻点,我们可不傻。怎么可能找个人给自己家戴绿帽子的!” “得了吧!来福家的,我看你是怕弄了个这样的弟媳妇儿,自己家那口子管不住吧!啊哈哈……” “叫你胡说……”另外个妇人撩了一手水撒过去,俩人在桥下嘻嘻闹闹。 阿兰站在桥上,心火直烧。她本也想到自己离开瀚海,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这前脚刚走,瀚海立马的就放出消息,往自己身上泼污水! 吴晋啊吴晋,你可真做的出来! 她想了想,大步朝王家的风林走去。既然是说她卖了秘方给王家,王家又抢了翰林的生意,她倒是要去问个清楚明白,究竟是谁出卖了翰林! “兰姑娘……不知道兰姑娘是要看点什么?”眼尖的伙计一眼瞅见了阿兰,笑脸迎了上来。 “你们掌柜的呢?” “哟,真不凑巧,我们家爷有事去了纪州了,今早才走的!” 去纪州?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时候走。他才抢了锦绣书院的生意,应该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怎么会出远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兰姑娘你慢慢看,有什么需要的叫我,我先忙去了……”伙计脸上堆着笑,嘴里说着客气的话,把阿兰晾在那里,自顾自的忙自己的活计去。 前后进来风林的人扫眼看见阿兰,眼神间你来我往,时不时的盯着看。来风林的,十之**都是些读书人,或者家里有人读书的。也有不少人都是那次跟着王太史去瀚海闹过事的,也见过阿兰。 如今看见阿兰出现在王家的书坊里,尤其她郁郁寡欢,两眼微红,又站在风林的堂铺中,免不了几番猜测。 阿兰被他们看猴戏似的打量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好出来,在翰林对面的房屋檐下坐着。她不信王允文真的去了纪州。很有可能,去纪州只是推脱之词。真正是为了避开她不想见她! 可是她想不明白,如果从生意人的角度来看,有人卖了碑拓的制程跟生意内幕给王允文,以王允文生意人的性格,在这节骨眼上,在她被赶出翰林的时候,拉她一把,就可以把她拉拢过来。 但是转而一想,以自己的性格,被人诬陷出卖翰林之后,如果王允文一说动自己来风林,正好坐实了这罪名,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答应的。既然自己能想到这一层,王允文没有道理不明白。 与其做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如避而不见,什么都不要牵扯上。反正得益的,只有风林而已! 阿兰恨恨的捶了墙壁一拳,手指磕到青砖上,钻心的疼。揉着手指,她忽然想到了沈子衍。 对了,以沈子衍跟王家的关系,想要打听出谁把消息卖给王家的,想必并不难! 可是?沈子衍现在在哪里?就算找到他了,他会帮这个忙么? 刚提起的念头,自己又给浇了一瓢冷水。 阿兰深深吸了口气,还能有什么时候比死过一次更让人难以接受呢!反正她无愧于心,也不在乎别人再怎么生出是非。 可要是有人想要对她不利,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想着等下去也没什么结果,阿兰站起身,打算回去。 “老大,这姓王的找咱们不是又去找那女的麻烦吧!” “妈的,上次被那女的戳了一下,差点废了我这个手……要是逮着她,我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阿兰浑身一颤,这两个声音……这两个声音……她紧紧贴在墙壁扭过头去,用眼角余光看着那俩男人往风林的侧门走去。 老大,这姓王的找咱们不是又去找那女的麻烦吧! 这一句不停回旋在阿兰的耳边,她咬住牙齿,心里的愤恨洪水泛滥一样,直到将她整个人淹没。 王允文! ------------ 第三十八章 细致分析 原来那时弄两个腌臜泼皮来陷害她的,竟然是他。这样说来,这一次的事情,也必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是了,自己挡了王家的财路,就算是他那时真的有意思挖自己去风林,在得到了否定回答之后,会有不得之即毁之的心思也不奇怪。 那时她也怀疑过王家,只是想到就算是风林跟瀚海互相竞争,他风林也犯不着用如此卑劣手段去害一个女子。何况她自认为那时自己在瀚海也并不会对风林造成什么威胁。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用力晃晃脑袋,阿兰冷静下来,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王家如此恩惠,自己必当百般报答! 回得家去,果然陈唐氏忧心忡忡的来打听她被瀚海扫地出门的事情,阿兰只管往轻了说。陈唐氏叹了口气:“这事儿现在镇上都传遍了,杨铁匠肯定也知道!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坏名声的事情,我只是担心……” “娘你担心他会悔婚了?” “悔婚倒不至于,只是哪个男人不看中女子的名声!娶妻娶贤,谁乐意给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阿兰静默半晌,自己自然是没有好名声的。可是如果他不问,她也必不会去解释什么。她有她的骄傲,即使这桩婚姻,建立在如此基础上,可她也不是非嫁他不可。 如果他不愿娶,大不了离开这里,再换个地方生活罢了! 抬眼看见陈唐氏紧蹙的眉头,阿兰心里一暖,又一沉。自己一走了之倒无所谓,可是又怎么对得起这两个老人家? 可现在自己都成了泥菩萨过河,要怎么去做才能护得他们不被自己连累到? 第二天一早,阿兰起了个早。 陈唐氏倒夜香出来,看见阿兰略施了点粉,精神倒还清爽,像是要出门就问:“你这是要出去?” 阿兰点点头:“娘我去锦城一趟,你看有没有什么缺的,我帮你捎带回来。” “去锦城?你上城里去?有啥事儿?”陈唐氏赶紧上前两步,一股尿骚味直冲鼻子。 “也没多大事情。就是想去城里逛逛走走。现在不做事了,在家里憋闷着也糟心,我去挑点纸笺之类的,好打发时间。” 陈唐氏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这些做学问的东西我也不大懂,不过你一个孤身女子上城里去,我可不放心。你等等,我叫你爹赶着驴车送你去!” “不用了吧。我又不是没去过。哪里会有什么事儿!” “不成!我去叫你爹!” 娘俩儿正在做这里一个说叫一个不让叫,就听见有人扣门环儿的声音。 “谁啊?” “婶子,是我。杨越。” 杨越?两人对望一眼,陈唐氏慌忙去开门,忽然想起手里还提着夜壶呢?尴尬笑了笑:“你看我,老糊涂了!阿兰,你快去开门!” 门一开,杨越满脸急切的站在那里。 阿兰一愣,直觉是有什么事情:“怎么了?” “容晴一大早的去山边挖药,被蛇咬伤了。容大娘这些天也病着,我想你去帮忙照看下。你看行不行?” “被蛇咬伤?”阿兰想到昨天也碰着容晴去挖药:“伤的重不重?可有看郎中?那蛇有毒?”没毒的话,犯不着找个人来照顾。 “嗯,已经看了,下了药。就是现在昏迷不醒,高烧不退。” “那走吧!我跟你过去。”阿兰抬脚就走。杨越这才看到阿兰后面的陈唐氏手里提着个夜香壶,脸上挂着一抹笑,不咸不淡的。 “婶子。” “杨越来啦。刚阿兰说要去城里置办东西,我还想着她单身一个不合适,想叫你去陪着呢……” 杨越看了看阿兰:“啊?你要去城里?” 阿兰笑了笑,回过头去:“娘,我没什么要紧事,什么时候去都成。容姑娘病要紧,我们先过去了。” 陈唐氏脸色稍稍好了点,冲着他们点点头:“那你们去吧。阿兰你身子骨也不好,可别太劳累着了!” “娘我知道。那我们去吧。” 看他们俩出去,陈唐氏连连摇头,忽的又想起自己手里还提着个壶呢?赶紧的出去倒了。 “瀚海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些生意地方来都是明争暗斗的,你别放在心上。”杨越看着跟自己并排静静走着的阿兰,开口说道。 “你不觉得是我把碑拓的制方给了王家?”阿兰侧着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真要给王家,何不在没给瀚海之前就给,也不会生出诸多事端。你是个聪明女子,不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也想不出理由有什么值得你去这么做!” “直接卖给王家,我是瀚海的人,他们必会疑心我,怎么会比的上拿瀚海做了实验,有了改进之后直接抢生意来的好?” “生意场,为的就是一个利字!瀚海一个小书坊都下的了决心做这个东西,说明吴晋看到里其中的利!所以他不在乎会花费多少心思!既然他都能想到,没有理由你当初去卖给王家的话他们不收。” 听杨越如此分析,阿兰不禁细细盯着他的神色。 淡然自若,分析细致。他真的是一个只会打铁的铁匠么? ------------ 第三十九章 逼亲之举 杨越见阿兰只顾盯着他瞧,不由得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阿兰摇摇头:“这些你都能想的通,吴晋却想不通!” “他也未必想不通,也许有他自己的考究罢了!” 有自己的考究?或许真的是因为反正自己也要走了,早走晚走都一样吧。如此这样一番,自己就不可能再去王家或者别的书坊做事。 见阿兰紧皱着眉头郁郁寡欢的样子,杨越停下脚步:“事情发生就发生了,再多想也无济于事。你得放宽心,想想以后不用看人脸色,有我养着你,不会再受人闲气了,是不是会好过点?” 阿兰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不擅长宽慰人,还夹生着想劝自己,不自然的说这些话,心里一暖。终于笑了起来,重重的点点头:“好!以后你养着我。” 阿兰一笑,杨越似乎也松了口气,跟着微笑起来:“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容晴。” “好。” 瀚海也好,风林也罢,全全抛之脑后,别人怎么对她的她日后自然会好好的回赠给他们。只是目前,也只有隐忍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看到容晴时,阿兰大吃了一惊。脸色通红,嘴唇发白,眼眶微微有些凹陷,是烧到有些脱水的迹象,脚跟微微肿起,伤口地方有些溃乱,但是很明显,伤口有被处理过。 阿兰怔怔的看着容晴的脚和小腿,这些古代女子的腿跟脚是不能给丈夫以外的人看的。她的脚…… “杨哥儿,你来了……咳咳咳……”侧屋里传出一阵剧咳,像是要把心肝肺都要咳出来。想必就是容晴的娘了。 “你帮忙看着容晴,我帮她包扎过伤口,也上了药,只是喂药她怎么也喝不下去。我去看看容大娘……” 阿兰点点头,压下心里的隐隐不安,掀开容晴身上层层裹着的被子。一直以来,民间确实有盖被子捂汗退热这一说,说是出一身汗也就病好了。可这容晴明显都有脱水迹象了,再捂下去,情况肯定更糟。 “杨哥儿,晴儿屋里谁在哪儿?”阿兰听见杨越倒水的声音,也听见容晴娘问话。 “大娘,是阿兰。我照顾容晴多有不便,就请了她来帮忙。” “阿兰?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兰姑娘?!” “是她。” “唔。”一个听不出什么感情的应答却让阿兰手下一顿。微微叹了口气,去外间拿了个木盆子,去井边打些井水,想要帮着容晴擦洗散热退烧。 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一声怒喝:“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兰吓了一跳,手一抖,木盆里的水撒了一地。她诧异的望过去,就见一个干瘦的老妇人一把推开杨越的搀扶,往容晴的床边扑过去,一边抖抖索索的往容晴身上盖被褥,一边斥责阿兰:“晴儿病这么厉害,你竟然把褥子都拉开,是嫌晴儿不够难受么!”见她此时动作,哪里还有一点病弱的样子,阿兰一时呆立一旁,木然的看着她气喘吁吁的盖完被子,又大咳起来。 杨越连忙上前:“大娘你别着急,定是阿兰刚给容晴妹子擦洗忘了盖好了。” “哼!就这样子,如何能够照顾好容晴,只怕晴儿被蛇咬是小事,染了个风寒落了病根跟我这样那才造孽!算了算了,我们家容晴福浅,消瘦不得兰姑娘你的金贵照顾,老身就不相送了!” 阿兰一听,顿时怒了,这老太太还不讲理了。“容大娘,容晴姑娘被蛇咬伤发高烧,烧久了若是烧坏了脑袋怎么办!现在做的就是要散热,把她体温给将下来!我把容姑娘杯子掀开,就是想给她降降温。现在她水米不进,又捂出一身汗,缺水过多,只有害不会有利的!” “什么高烧什么散……散热的……”容晴娘挥挥手:“听你这胡言乱语的,老身听不懂!晴儿不敢劳烦你照顾了。杨哥儿,你亲自来看吧!反正该看不该看的你都看过了,等晴儿好了,你就找人提亲,也不会影响晴儿的名声!”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杨越愣愣的问:“大娘,你……你说什么?” 容晴娘阴沉着一张脸看向杨越:“你不同意?” 杨越扭头看向阿兰,见她气的脸发白,不由得紧皱着眉头:“大娘,你跟容晴妹子待我如同自己亲人,我杨越也一直感恩在心!可是我一直把容晴当做自己的小妹妹一样看待!我给她吸蛇毒,也只是一心想着救人,绝无半点邪念!” “我不管你怎么想!容晴这丫头对你的心思你不可能不明白!”容晴娘拍着床头柱子:“现在她就交给你了!要是有半点闪失,我就拿你是问!” ------------ 第四十章 冤家路窄 见她如此倚老卖老咄咄逼人,阿兰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如果我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容晴的亲娘,看这样子,定然误会容晴是个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甲路人乙了!如今你女儿被蛇咬危在旦夕,你做娘的不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女儿好起来,不想着如何对女儿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反而在这里死皮白赖的要人家负责任!我可真是长了见识了!” “啪!”阿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痛。 “呸!你这小贱人!你算什么东西,我这里还轮不到你教训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要不是杨哥儿救你一命,你没脸没皮的硬凑上来,杨哥儿怎么会娶你?!”如同泼妇骂街一般的容晴娘此时哪里还像是病人。 捂着脸,阿兰只觉得一阵屈辱。就连在瀚海被吴晋赶出门那时,也没有此时难堪。 “容大娘!”一道身影挡在阿兰面前。“阿兰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羞辱她就是羞辱我!念在您是我长辈,又是街坊邻居,您这一巴掌我就不跟你计较!容晴毒已经吸了,如今只是发热,既然你嫌弃阿兰不会照料她,我又多有不便,那我就找五姑来帮忙。”话音一落,也不管容晴娘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表情,他回转身子拉着阿兰就往外走去。 “杨哥儿!杨哥儿!咳咳咳……”容晴娘万万没有想到杨越会向着阿兰,叫了两声,气的直哆嗦,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阿兰听她咳的呼吸都不畅了,又有些于心不忍,摇了摇杨越的手:“要不……你回去看看她……” 触到杨越目光时,她略略一缩手――从来没见过杨越生气,所以没曾想他生气时竟然让她有种畏惧心理。肃杀而疏离,让人不敢触其锋芒。 想到他是为自己而气,心里又有些甜蜜,嘴里却依然说道:“我真的没有故意去害容晴。在我老家那里,有种说法叫蒸发散热。发热的病人用纯度高点的酒来擦洗身体,这样消热最快了!全身捂着被子,汗出来了,缺水严重,说不定会加深她昏迷不醒……” 杨越叹了口气,僵硬的脸柔和了几分:“我知道你不会害容晴,也不是对你生气。当时你的话虽然有些不得体,可是她却不该打你。还疼么?” 阿兰摇摇头,杨越拉下她一直捂着脸的左手,脸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印。他轻吸了口气,没想到容晴娘竟然这么大手劲儿!这样一个生着病的老太太,打起人来竟然一点都不含糊! “委屈你了!” “比起容姑娘,我这算不上委屈!” 杨越手陡然一僵,放开了些,略微有些冷淡的说道:“我只是救人心切,并无轻薄之意。” “我信你!只怕容晴她娘……唉!我实在难以理解这人究竟怎么想的,似乎这些虚名比得自己女儿的性命都要重要!如果不是你,换做其他陌生男人,她宁愿自己女儿丢掉性命也不乐意见到有人救她一命?” 杨越没有说话。 阿兰心知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当下就跟着杨越回到他铁匠铺里,任他给自己上了膏药。有了这么一出,可见杨越确实对容晴没什么想法。这地方的人,习惯了三妻四妾。如若让自己跟人同侍一夫,那倒真不如不嫁。 杨越出门去张五姑家,阿兰无所事事,就帮着看着铺子,帮忙整理下东西。 “听说这家打铁的不错,我搞个刀子去!”啪嗒啪嗒的一阵脚步声,阿兰一听这声音,当下心里叫道,真是冤家路窄! 四周一看,闪身躲在一个放打好的铁器架子后面。轻轻抽出小匕首,阿兰心里怦怦跳个不停。从杨越给她匕首那天起,这匕首基本上没离过身。 “好像没人!” “喂!有人没有!”其中一个男的高声喊道。 阿兰屏住呼吸,透过缝隙朝那俩人看去。一直没看仔细,这俩人不像是平日里镇子里面游荡着的地痞流氓,又不像是附近村子里面做农活的乡下人。一高一矮,高的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矮点有点朝天鼻。 “人都死光了!开着门不做生意!”刀疤脸啪啪的拍着桌子。 “老三,你叫个屁啊。我们直接挑个好点的,有人回来就给他几文钱,没人回来就直接走了。咱向来都是做没本的买卖的,你还真想叫个人出来收银子?” “哈哈,那倒是!来,挑家伙!” 没本买卖?阿兰手里的匕首一紧。难不成他们本职,就是做匪盗?紧紧贴着架子,阿兰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暗暗祈祷杨越快回来。可想到如果他回来了,看不到自己会不会觉得奇怪?或者看到自己躲在这架子后面不出来,会不会多想? 正纠结着,就听见杨越的声音:“两位要点什么?” ------------ 第四十一章 冤家路窄(二) 两人正端着一把牛耳刀,听见说话声似乎也吓了一跳:“奶奶的,你走路都没点动静,想吓死人啊!” 杨越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这把刀二两银子。” 两人一听这价格,稍矮那人立刻叫骂起来:“你当老子是傻子啊!坐地叫价!这把破刀五十文钱的东西你敢要二两银子!” 刀疤冷冷一笑:“二两银子的刀,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他话音一落,手往前一送,那白晃晃的刀,就搁在了杨越的肩膀上。 阿兰猛的掩住嘴巴,差点惊叫出声。死死咬住下嘴唇,心里算计着如果自己动起手来,有多少把握可以控制住俩人中的一个。又觉得凭自己身手,想要悄无声息的出手,基本上没有可能。 杨越面不改色:“好用不好用,要试一试才知道!” 刀疤脸刀身一翻,直接往杨越肩膀上劈下去。嘴里大喝一声:“那就拿你开刀!” 就见杨越往一动不动,眼看那刀要砍到杨越身手,阿兰情急之下,猛的大叫到:“住手!你们这些混蛋!”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嗖的冲了出去,手里的匕首朝着刀疤脸掷过去!以前经常玩掷飞镖,此时的匕首俨然就是被她当做飞镖,而那个刀疤脸被当做标靶子了。 刀疤脸跟那人完全没想到架子后面还躲了一个人,阿兰的猛然出手也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当下刀疤脸硬生生的收住刀势,手一转挡住了飞来的匕首,却被逼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阿兰冲到杨越旁边,急切的摸着他的肩膀,见没什么事情,才稍微松了口气:“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杨越摇摇头,挡在阿兰的前面:“两位要是诚心想买,就是我出的这个价格!如果是想闹事的,别怪我得罪了!” 刀疤脸往前一步,朝天鼻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杨越身后的阿兰,见刀疤脸想上去动手,就手一拦,朝他使了个眼色。 刀疤脸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收住了脚,粗声说道:“一把破刀卖个天价,老子才不稀罕!”说罢,哐当一声把刀丢在地上,两人互望一眼,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走了。 阿兰有心想跟上去看看这俩人到底什么意思,但是有杨越在,她只好佯作镇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蛮人,竟然这么可怕!” 杨越上下看了她一遍:“你没事吧!” “没事!”阿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容晴那里怎么样了?” “找了五姑去照料,又请了李郎中看了遍,好是不会这么快好,只要烧退了,就不会有大碍了!” “这俩人看着真面生,会不会是外地来的?”阿兰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他们说话略带本地口音,但既不像是生意人又不像是庄稼人。要不是这里长大去外地呆过很长时间回来的,要不就是外地人在邻近地方住过很长时间。看俩人都不像是本份人,定是经常干些不正经的勾当。” 阿兰点点头。当时杨越挡在自己面前,刀疤脸还不时的想打量清楚自己,这人想必是认出自己了。一想到那晚的遭遇,阿兰就有种想要千刀万剐这两人的冲动。 以后这些日子,很有可能不会太平。如果会连累到杨越或者陈良夫妇,那自己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她都离开瀚海了,这个王允文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的?因为沈子衍么? 这沈子衍跑到哪里去了? 而对于杨越的对于这事的态度,她说不清心里埋着的是什么情绪。他不问,她觉得怪怪的;他问,她又不想他问,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铁匠铺子吃罢晚饭,杨越说要送阿兰回去,碰巧五姑来说容晴醒了,阿兰心里虽然有芥蒂,可是也不愿杨越太难看。再怎么说,他们以前关系融洽不说,还是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太僵了也不好。 一出铁匠铺子,阿兰就察觉似乎有人跟着自己。虽然她几次回头都什么也没看见,可是那种如针芒在背的感觉很像被毒蛇盯上时,手心也有些汗津津的。 此时正是吃饭时间,各家呼儿唤子,还有些许人在街上走。所以后面的人也只是远远跟着,并不敢近身。 阿兰抬眼看见一家药铺子,握了握袖中的匕首,冷冷一笑,抬脚就进了铺子,不到一刻又走了出去。她假意四下张望了一番,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匆匆往家里走去。 阿兰走着走着,忽地钻进一条巷子,那两人对望一眼,也连忙跟了过去。可是一进巷子,空荡荡的一条巷道一眼能看到头,哪里还有阿兰的影子? “那女的呢?” “我明明看见她进来的,怎么会不见了?” “定是拐道了。咱俩分头找,今天抓了人,就直接卖外地去,也算是完成差事了。姓王的反正要的是不要她在出现在钱塘镇,她还有几分姿色,卖了还是能赚一笔的。” “就按先前说的。我往这边走,你往那边!” 矮个子的酒糟鼻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四处张望,仔细搜寻着阿兰的踪迹。他猫着腰往一个堆着杂物的巷尾瞅了瞅,看见一抹浅黄色隐隐现在杂物堆中。心里得意一笑,变放慢脚步,往杂物堆走过去,一把掀开那个大竹筐:“老子看你还往哪里躲!” ------------ 第四十二章 黄雀在后 话音刚落,背后一寒,他刚要转身,就觉得腰间一阵刺痛,一个声音冷冷的说:“别动,我这把匕首,可是没长眼睛的!” 酒糟鼻抖了抖,声音软了下来:“有话好好说,好说。” “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 “你弄错了吧!我只是路过这里……啊哟!”他话音还没落,就觉得那刀尖割肉的疼,直往心尖上钻,不由得杀猪似得哼哼叫起来。 “闭嘴!”背后的人轻喝一声:“叫一声,就让你更痛一分!别指望你同伴来救你,我已经把他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姑奶奶,饶命,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最后一遍,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 “这……啊哟,我说,我说……是风林书坊的王允文王老板找的我们,说让你永远离开乾塘镇。我们不过是拿人家钱财,给人家办事。”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你们在个巷子里赌我,想要……侮辱我,也是王允文指使的?” “是是是……” “我跟他并无冤仇,他为什么要害我?你是不是在骗我!” “姑奶奶,我怎么敢骗你,你手里拿的,可是杀人的东西!我听说是瀚海抢了风林好几桩生意,王家的人听说是你帮忙出的主意。” 阿兰手一颤,匕首往后退了退。虽然她早已猜到是王允文,先前从这俩人对话中也听出个大概,可现在亲耳听见了,还是忍不住的胆寒。 她跟王允文并无不共戴天的大恨,他用得着这样陷害她么? 就在她一晃神的瞬间,那个酒糟鼻手一翻,劈手夺下阿兰的匕首,动作之快,出乎阿兰的预料。他扬手就给阿兰一巴掌:“敢威胁老子,臭**!” 巴掌还未落地阿兰脸上,阿兰冷笑起来:“你最好比动粗,不然会死的更难看!现在你的伤口那里是不是干嘛很麻,没有力气?” 酒糟鼻当下一动,果真如此,半个身子都是麻麻的,手也酸软起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刚才我不是去药铺了么?我买了包毒药,就抹在你拿的匕首上面,现在你已经中了毒了,你越动,毒就发作的越快!” 一听她这么说,酒糟鼻当下傻了:“你……” “一时半刻的,这毒要不了你的命!我警告你,下次再想对我不利,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等你同伴回来去给你买解药吧!” 阿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任凭后面的人怎么叫,阿兰都置若罔闻,冷不防的,背后窜出个人,她脖颈一痛,便昏了过去。 头好痛。脖子动一动,就像是要断一样。 浑身都酸痛不已,像是被人捆绑许久不能活动…… 捆绑,阿兰猛然惊醒。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真的被一条粗粗的绳子捆着,扔在……忽然她身下的板子猛的一抖,阿兰一个不防备,也跟着颠簸了一下,头重重的撞在什么上面,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阿兰只看到漆黑一片。扭了扭脖子,不由得发出一阵痛苦的**。随即想到自己现在也不清楚在什么地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她能感觉到,自己还是呆在那个颠簸的不知道是马车还是驴车里面,一股酸腐腥臭的气息直冲鼻端。驾车人的技术估计是烂到家了,时不时的这车就嘎蹬的一蹦一跳,然后前面传来一声咒骂声。 阿兰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那声音分明就是刀疤脸特有的。 这个人,宁愿自己的同伴中毒倒在地上,也不愿放过自己? 阿兰拧了拧手,绑的十分的紧,粗糙的麻绳似乎要勒到肉里面去,手一动,就是一股刺痛。听酒糟鼻的意思,王允文想让自己在乾塘消失。而这两个人,想把她卖到外地去。他们想的倒好,既得了王允文的那份钱,又能得到卖她的这份钱,所谓一举两得了。 漆黑的夜晚,浑身的伤痛,不安彷徨,未知恐惧和迷茫,所有的一切,跟曾经那些个不眠之夜,如此的相像。 那时的她,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可是所有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 映红的悲惨遭遇,北冥家的阴暗跟污浊,让她不忍观睹,不堪承受。所有她代替映红来承受,来活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从沉思中醒来,当务之急,得脱离这个无耻恶人的魔爪。一点一点的磨蹭着手脚上的绳索,阿兰用力咬住下唇,口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 “哐当!”又是一个大坑,阿兰脑袋一阵剧痛,顿时天旋地转。好像整个马车翻了一个个儿! 马车后档上的板根本无法支撑,阿兰重重的摔在地上,鼻腔里一道温热直往下流。而她整个人延续着冲下来的趋势,顺着斜坡一直往下翻滚。 昏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这样撞,会不会变傻?” ------------ 第四十三章 天镌拜师 “你醒了?” “啊……”突显的老男人的脸,让阿兰忍不住尖叫起来。 尖锐的叫声让面前的老头紧紧皱起眉头。 “看不出来你伤这么重,还这么有力气叫嚷!” 他话音刚落,阿兰就开始**出声:“痛……” “不痛才怪,你胳膊骨头错位,头上也摔了个口子,一身的伤……”老头捋了捋胡子,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是哪里?是老人家你救了我么?” “什么老人家?我很老么?”老头眼睛一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老了?” 阿兰一噎――老顽童周伯通?“那,大……大哥,这里是哪里?” 老头哼了一声:“这里名唤天镌山,山下面有个峡谷叫虎跳峡。” 阿兰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地方:“那,这里隶属哪个州的地界?” “纪州跟沛南交界的地方,往前再走五十多里地,就是沛南的地界了。药你喝了,好好养着吧。” 这老头说完,指了指石桌上的小碗,兀自走了。 阿兰环顾一圈,惊大的嘴巴――石床,石桌,石凳。连碗都是石头做的。这屋子,可真够简单的。 “师父,师父……你看这花多好看啊……”屋外传来清脆的叫声。可是被叫的人却不觉得好听,暴走:“迦一,我让你去练剑,没让你去采花摘草!” 那人嘟着嘴:“剑法有什么好练的啊!就是那几个招式,什么众星捧月啊!什么大浪淘沙啊……来来回回的,太没有意思啦!师父,你能不能教点新鲜的啊?把你压箱底的教给我得了……” 老头气的七窍生烟:“你个臭丫头!你懂个屁啊!循序渐进你知不知道?就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基本的你不会,招式没学到家,怎么去融会贯通,怎么去制敌取胜……” “哎呀,师父,我又不想打败天下无敌手,学那么多功夫干嘛呀!我吖,就想着等到十六岁了,去嫁给宋敛大哥 ……” 徒弟的话差点把师父给气到吐血:“宋敛,宋敛,就你这样,既没才又没貌,不说知书达理了,还武功平平,满肚子草包,嫁到宋家去,迟早给人赶出门去!” “啊啊啊……师父,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被赶出门了,人家也说你教徒无方,丢的也是你的人……”小丫头继续笑嘻嘻的,只把她师父气的直翻白眼。 “好啦!我不气你啦师父,我去看看那位姐姐怎么样了。” 阿兰对上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不由自主的喜欢上这个百灵鸟一般的女孩子。“姐姐你醒啦?哎呀,你的药还没喝呢?是不是手很疼啊!我喂你喝啊!” 迦一端起石碗,拿起竹汤匙,轻轻吹了吹,递到阿兰的嘴边上:“应该不烫了,姐姐,你喝,喝完了我给你吃蜜饯,就不苦了!” 阿兰微微一笑:“谢谢你!” 从迦一嘴里,阿兰知道是她跟她师父在山脚下救了自己。她师父是谁,她没有说,只说师徒两人目前就住在这天镌山上,每日里练功习武。 或许是这小姑娘常日的呆在山上过于寂寞,现在有阿兰陪伴,便时时的跟在阿兰左右,跟她混的十分要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阿兰本来叫老头大哥,小丫头迦一说什么也不干,说这样的话阿兰成了自己长辈,自己吃了大亏,一定要阿兰叫她师父也叫师父。 平白无故的多出个师父,阿兰倒觉得没什么?可是老头却是十分的不情愿的。 古代人对于师徒情谊看得特别重,不像现在这样出了校门,转眼陌生人。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本来救了阿兰,救命之恩就罢了,还多出了这么个徒弟,一个迦一就够他头痛了,还多了个浑身是伤的徒弟,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师父,好不好嘛?你就收了兰姐姐,这样兰姐姐就是我师姐了。有师父疼师姐疼,我就不是个可怜巴巴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了……” 磨不过迦一的死打烂缠,最后老头还是同意了。 拜师礼很简单,阿兰磕了个头就算是拜了师,她没给老师送礼,老师倒是给了她一个银质的筒。“师父,这是什么?” “这个叫音筒,可以做短笛,也可以做为暗器护身用。” “暗器?”阿兰忽然兴奋起来,想起电视上那个:“暴雨梨花针?” 老头愕然:“什么是暴雨梨花针?” “就是一按,然后能射出一堆密密麻麻的小针的暗器啊!” 老头额头出现三道线:“这个音筒,每次只能装三根针,一次只能射一个出来。” 迦一见师父跟师姐在这里谈论暗器,也没功夫搭理她,顿时急了:“师姐,师姐……”她眼巴巴的看着阿兰:“师姐,你有没有见面礼给我这个小师妹呀!” 老头跟阿兰都倒了。 ------------ 第四十三章 名师高徒 “这个……”阿兰颇觉囊中羞涩。想了想,解下脖子上的铂金链子。 “好别致!好手工!”老头眼前一亮,一把抢了过去。“这是什么材质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链子中间坠着的,是一个心,靠右部分的边上镶了一个钻,镂空的部分是玫瑰花造型。 名字叫做:心花怒放。 “不知道这是出于哪家?心思巧妙,样式特殊,倒是挺罕见的。”老头别有深意的瞅了一眼阿兰。 小丫头不高兴了:“师父,你怎么能抢我师姐给我的见面礼!” 老头略显尴尬 :“我是看看,怎么可能抢你的……” “哼……” 阿兰看着这师徒二人你来我往的,忽然颇为无力。可是看他们如此,一时之间,只觉得如果没有了那些纷纷扰扰,跟着师父师妹,就在这天镌山上,每日里平静安稳的过着,也不错。 阿兰的伤多是摔伤跟擦伤,骨头错位已经给师父矫正过了,一想到矫正的痛,阿兰都忍不住会打一个冷颤。 来这山上已经四五日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失踪,不知道陈良夫妇会如何着急,而杨越又会做何想。可是这里通讯极为不便,师父基本不下山,迦一一个人下山可能性太小,而自己又一身伤,想送个口信出去,都不容易。 看着远山苍茫,云雾蔼蔼,心里偏生如同云雾密布。 “师姐,你为什么闷闷不乐的啊?”迦一歪着头,侧坐在阿兰旁边。 “我没有闷闷不乐啊!” “咿……师姐啊!你看你左边脸上写了两个字,闷闷。右边脸上写了两个字:不乐啊!” “……” “师姐,说说嘛。师父常说,不开心的人,老的快,你不会像变成老太婆吧……” 阿兰被她打败了:“我没有闷闷不乐啦!只是担心我家里人担心我!” “啊……”迦一很羡慕的说:“原来师姐你有家人啊!真好!” “你没有么?” “大概有的吧!我不记得了!”迦一咬了咬嘴唇,一甩刘海:“没有也没事啊。我有师父,我有师姐……我还有宋敛哥哥。” “宋敛?听你提了好多次了呀,他是谁啊?” “宋敛哥哥家住在京城里,房子好大好大,他还有个姐姐,长的可好看了。宋敛哥哥的爹爹是做大官的,宋敛的娘亲……”小丫头数如家珍,兴致勃勃的说着她的宋敛哥哥。 想必那个宋敛也是个京官的后嗣吧。 “师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么? 第一个闪入脑海的就是杨越。 不善言辞的他,体贴人意的他,生气淡漠的他,挥汗如雨的他,尴尬不自在的他…… 一直觉得自己很凉薄,不会为谁动心,亦不会在意任何人。只是究竟是因为要嫁他所以把他当做亲人当做自家人,还是因为真的对他有些动心,所以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师姐,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很平常,很普通的一个人啊!” “师姐你不喜欢大英雄啊! “什么样的大英雄啊?” “就像是飞龙将军狄越那样的大英雄啊。师父说,他长的很英俊,又懂文韬武略,是少有的少年英才。我希望以后宋敛哥哥也能像狄越那样,做一个大英雄……” 狄越,这个名字以前有听说过。 是前抚北将军现在是定远侯的杨进的外甥,已故武国公狄明垣的孙子,自幼跟翰林府大学生李韶的女儿李姬安定亲,十三岁跟着舅父杨进驰骋沙场,半生戎旅威名远扬。 只是那时新旧两党相争,李家卷入其中,狄越被弹劾与敌国王子合诃儿私情甚好,有通敌卖国之嫌。阿兰听野史听的不甚明了,只知道这狄越的下场颇为凄凉,只落得个马革裹尸。虽然后来旧党衰落,新党突起,狄越一案从新翻起,他不过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到最后也只是追封加赏,可惜英雄已逝。 小丫头叹了口气:“我好想快点长大啊!长大了,我就可以嫁给宋敛哥哥了!” 阿兰讶然失笑:“小丫头这么小一点就想着嫁人了!” “唉!我好担心宋敛哥哥会喜欢上别人啊!”迦一一脸的担忧。“那个李姬安跟狄越当年可是人家说的天生佳偶来着,后来还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我可不要宋敛哥哥娶了别人做老婆!” “谁喜欢上别人了?” “李姬安呀,喜欢上了一个读书人!” “小丫头,你对这些野史倒是挺熟悉的!” “不是野史,我听师父说的!狄越当年拜在师父门下也学过武艺,算起来,他还有算作我们的师兄呢!” “拜在师父门下?”阿兰吃了一惊:“师父很有名?” 小丫头挑了挑眼皮子:“好像吧!就那样!师父的以前名号武乙子,打造兵器的手艺据说很闻名。后来他改了个名号叫逍遥散人,就没什么名气了!” 阿兰呆了呆:“武乙子?” “是啊!师姐是不是你也听过?” 何止是听过…… ------------ 第四十四章 错过过错 阿兰想起那时初见沈子衍,他说的话。“这把匕首,是铸剑大师武乙子所铸三大名刃之一――清光。据说当年杨进将军平定西北大荒叛乱时,天将奇观,坠落一块巨石,后来杨进将军打败敌军凯旋的时候,就把这块奇石也带回盛京。正好在京城的武乙子大师听说了这件事,就把这块奇石练就了一刀一剑一匕。暴雪刀,鸣霄剑,清光刃。” 真是没想到,她竟然成了武乙子的徒弟。 想必他真的不是很在意以前的那些虚名,所以即使是拜师,也只字不提自己过往,也或者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这个记名弟子放在心上吧。 阿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这些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只不过阿兰没想到的是,武乙子竟然给了她一叠有些破旧的书卷:“以你现在条件,再学武艺防身,也有些晚了。既然我收了你这个徒弟,总得教给你点东西。我看你对墨艺颇感兴趣,这些手札是我早年所作,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谢谢师父。” 阿兰素来喜欢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以前没事儿的时候到处旅游,不论到哪里听说有那些民间艺人独门手艺的,总是想方设法的去看看。 如今得了这些手札,自然是如获至宝,反正她还在养伤中,又不能过于劳累,每日里就修养着,正好看这些手札。 “师姐,陪我说说话啊……你老看这些老古董的书有什么意思嘛……” “恩恩,我就快看完了。迦一,你看这里是不是画的不对啊?杠杆原理虽然是这个样子,可是这个幅度也太大了点……” “师姐!我不理你了!” “……” …… “师姐,你尝尝这个红果子,可好吃了!这是我从山泉边采来的……” “嗯,谢谢小师妹啦!谢谢可爱的迦一喔!” 迦一皱着眉头看着阿兰眼睛盯着书,手在她的草篮子里顺着抓了一个果子放进嘴里,看都不看一眼:“师姐,不酸嘛?” “啊?”阿兰终于舍得挪过眼睛,看看手里少了个缺口的青涩果子,砸了砸嘴:“好像是有点酸酸的……你也知道啊!师姐味觉差,品不出来的啊……呵呵……” “哼……师姐你真讨厌……” “迦一……” 小丫头丢下篮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我说错了什么了嘛?”阿兰莫名其妙,然后继续看书,继续吃果子。 …… “师姐,你这雕的是什么啊?真丑……” “啊?会吗?我觉得很好看啊!你看,是不是跟这个图上一模一样的?这是我做的九转玲珑阁,如果按着正确的顺序的话,每个阁子都可以打开的。但是如果顺序不对,可能只能打开某一个或者是某几个。你看如果你想把东西藏在哪一层的话,就这样……” “哼……” “哎,迦一……我还没说完啦!你怎么跑啦……” …… 几乎每天这样的场面都要上演,本来认了个师姐,迦一有了个伴,偏偏师父要教她什么墨艺之类的,这个师姐天天沉迷其中,完全不把她这个小师妹放在心上。 “师父啊!你看看师姐,天天饭不好好吃,就知道翻那几本书!我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我!”迦一忍不住去跟师父抱怨。 武乙子但笑不语。 被小丫头念叨的受不了了,才会训道:“你该向你师姐学学!你看看师姐,再看看你!我没给你师姐布置任何功课,可是她专心致志的去专研,几乎废寝忘食。而你呢?就想着投机取巧不思进取……” “哼……” 小丫头又被气跑了…… “臭师父,坏师父……臭师姐,坏师姐……再也不理你们了,叫你们都欺负我一个人……”迦一气嘟嘟的顺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往下走,一想到师父很久都没有这么教训过自己了,觉得十分的委屈。 施展着半生不熟的轻功,一路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不知不觉中,竟然下到了半山腰。 “你干什么的?”迦一看见山道上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往上爬,警觉的问到:“你是要上山吗?” 那人瞟了她一眼:“你是从山上下来的?” “喂,我先问的你,你应该先回答!”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答非所问的说:“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大概十来天前她受伤摔落在这山脚下……” “你是说师……”迦一猛的停住嘴巴,看这个人有些不耐烦的盯着她,顿生抵触情绪:“没有见过……” 那人哼了一声,忽然就向迦一抓过来。 迦一早有防备,叫了一声:“妈呀!”抬腿便跑。 这个人正是那人跟阿兰争执过后消失不见的沈子衍,他武功虽然还算可以,但是迦一年纪小,身体灵活,加之虽然她不爱练剑,轻功身法倒是下了功夫的,一时之间两人游斗追赶,谁也抓不着谁的衣角。 可是慢慢的,迦一就现出弱势来,毕竟她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而且体力有限。加上她不清楚沈子衍找她师姐究竟抱着什么目的。当初发现师姐时,师姐身上的伤可不是假的。而且师姐也说了,她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别人故意陷害她,所以她才落得个如此境地! 说不定,师姐就是被这个坏人陷害的!看他胡子拉碴,衣衫破旧的样子,不像是个好人! 一遍游斗一遍胡思乱想,迦一一分神,沈子衍探身一抓,她立刻尖叫起来:“啊……救命啊救命啊……” 沈子衍无语的看着手里的小丫头放声尖叫,那嗓音简直刺耳的让人想发狂:“闭嘴!再叫我割了你的舌头!” “唔……”迦一连忙捂住嘴,狠狠的瞪着沈子衍。 “听你的意思你应该见过那个女子了?她往哪个方向去了?是不是在这山上?” “我不知道……” 沈子衍下意识的一用力,迦一立刻有大呼小叫起来,忽而想到他威胁自己的话,又赶紧闭上嘴巴。 眼珠子一转,迦一说:“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 第四十五章 恶有恶报? 沈子衍摸出匕首,轻轻抽开,在刀刃上吹了一口气。虽然威胁小孩子不是大丈夫所为,可是现在他急火攻心,担心阿兰安危,也无所谓大丈夫不大丈夫了。 迦一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好吧!我告诉你……” 偷眼看见沈子衍死死的盯着她,她话到嘴边咽了咽,还是开口说道:“那天我们看见她受伤了,我师父给她包扎了下。后来有过路的,她就搭着别人的驴车走了……” “走了?”沈子衍大失所望:“那你可知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路就这一条,当然是往沛南那边去了……” “沛南?她怎么可能去沛南呢?她家在锦城乾塘,按理应该是回纪州方向……”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亲眼所见了……喂,你是不是该放开我啊!我还有事呢……’ 沈子衍怔怔的望着沛南的方向出了会神,想了想开始往山下走。 小丫头见他当自己不存在一样,咬咬嘴唇,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上跑去…… “师姐,师姐……” 阿兰见她气喘吁吁一脸惊惶的样子连忙放下手中的卷册:“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师姐,刚有个坏人打听你!” “坏人?打听我?”阿兰第一反应就是王家阴魂不散,那个刀疤脸一伙的死性不改,又在追索自己。 “是啊!他拿着刀威胁我说出你的下落,可凶呢!” 阿兰吓了一跳,拉着迦一上下打量:“他没伤害你吧?” 迦一拜拜手,有些得意:“没有没有……我骗他说你往沛南去了,他相信了,就下山了!” “那人长的什么样子,你记得么?” “哼,就是烧成灰我也记得啦!人长的不是很难看啊!穿着不知道从哪偷来的衣裳,明明看着挺好的衣服,让他穿的破破烂烂的……” 阿兰心中一动:“那个人不是脸上有刀疤的?” “没有吧……我记得他脸上没有刀疤……” “二三十岁?很有力气的样子?” “像个有钱人家的败家子,又变成了穷光蛋的那种。” 沈子衍…… 阿兰原以为会是杨越找来,却没想到是沈子衍…… “他走了么?走多久了……” 见阿兰急着下凳子往外面走,迦一有些不解的说:“师姐你认识这坏人啊?他根本没上山,我只是在山腰那里碰见他的……” 急匆匆的脚步停了下来,阿兰有些错愕的问:“他走了?” 迦一点点头:“走了……” 阿兰心口一窒。虽然在这山上衣食无忧,每日里可以学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可是放不下的还是放不下。听到沈子衍找来了,还是有着莫名的雀跃的。偏偏…… 不知道为什么?手中的书似乎也没有了吸引了。 迦一见阿兰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望着山谷远处,扯了扯她的衣角:“师姐……那个人不是坏人吗?他是你认识的人?可是他拿着刀逼我呢!好凶!” “是……我的朋友……” “怎样的朋友呢?” “一个……”忽然察觉到这嗓音的不同,根本不是迦一清脆的音质,阿兰猛的转过身去:“沈子衍……” 如果不认识他的人,看到那人那时衣着华丽,趾高气扬,与此时狼狈至极,低迷颓废,定不会当做是同一个人。 迦一大叫起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跟着我上山了!” 沈子衍瞅了她一眼,没理她,转向阿兰:“你受伤了?” “已经差不多好了……” 沈子衍仔细的打量着她脸上已经开始在结痂的伤口,有些瘀伤已经变成青紫色,他屏住胸腔中的怒火,压低声音:“我已经替你抱了仇,那两个阴险小人我已经找人教训过了!” 阿兰冷笑道:“他们不过是些无名小卒,不过是那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沈子衍一噎。 阿兰见他似乎知道这里面的内幕,心里更是暗自冷笑。可转而想到那毕竟是他的娘舅老子,即使他知道又能如何。何况他为了自己也算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当下就心软起来。“你这是从哪里赶过来的?” 沈子衍答非所问的说:“我舅舅从纪州回来的路上被人打劫,差点丢了半条命。” “打劫?”巧合?亦或是?不可能是沈子衍做的,他断然不会去伤害他舅舅。可是又会有谁去替自己出这口恶气呢?还是说真的是苍天有眼? “也许并非真的打劫,天色近傍晚不说,还是在靠近乾塘镇外,那人蒙着脸,根本看不清模样……” 难不成是杨越?可是杨越不像是能做出这种背后打人闷棍的事情。 要说为什么他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呢?阿兰也说清原因了,只能说是,感觉。 阿兰咬了咬嘴唇:“你舅舅,没报官么?” “报了也没什么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劫匪……只能是白挨了顿打吧!” 阿兰心情大好,心想,真是活该。 知道救了阿兰的人是武乙子,沈子衍也大吃了一惊,他只道要好好谢谢这位救命恩人。 迦一翻了个大白眼:“我师父救我师姐,管你什么事情,还要你去道谢!” “师姐?”沈子衍不解的问 “嗯。”阿兰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沈子衍颇为意外。在他印象中武乙子是道外高人,传道授业自然是慎之又慎,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就因为小徒弟的纠缠不休,就收了阿兰做了徒弟。 趁着沈子衍打水洗脸,迦一拉着阿兰,压低声音:“师姐,这个人真是你朋友吗?” 阿兰点点头。 迦一撇着嘴:“我不喜欢他!师姐,他是不是喜欢你?” 阿兰揉揉她的头,笑道:“傻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啊。小小年纪,就知道乱想。” “哼!你看他一双眼睛就长你身上了,要说他不喜欢你,我可不信!” 阿兰笑了笑,没做声。 “师姐,他是不是来接你的……”迦一有些沮丧:“师姐你不跟他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每天在山上,师父也不跟我说话,好闷!” 阿兰惆怅的摸摸她:“可是师姐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山下还有我没做完的事情,有我惦记的人。迦一,要不然你跟着师姐去住几个月?每天在这山顶上,也的确枯燥,更何况你这真贪玩年纪的丫头呢!” 迦一兴奋的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轻轻垂着头:“不行,师姐。我得留在山上,跟师父学艺……” ------------ 第四十六章 长痛不如短痛 “学艺又不是一天两天就学好的!等你不想玩的时候,师姐再送你回来。而且再过大半个月,师姐就要成亲了,你不想看看师姐做新娘子是什么样子么?” “真的?!师姐你要嫁人?嫁给谁啊!刚才那个坏……那个哥哥吗?”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 “嘻嘻,肯定是师姐的心上人!” “胡说八道!”阿兰笑骂着。 “嘻,师姐都害羞了!” 咚的一声响,阿兰跟迦一都侧过头去,见沈子衍似乎是不小心撞到了门框上。而他看见她们的目光投过来时,也只是淡淡的摸了摸撞的地方,若无其事的说:“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阿兰心中一痛。她们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见?而此时的若无其事,真的能什么事情都没有么? 如果沈子衍能放下,他又何必寻到这里?毕竟,她要嫁的人,是杨越,而不是沈子衍! 明明知道没有结果,他还要执着于自己。何必?何苦? 食不下咽的晚饭完毕,阿兰特意去找沈子衍,怎么找也找不到。心知他断然不会夜晚下山,只是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师姐,你是在找我吗?”迦一猛的一跳出来,把阿兰吓了退了一步。 “臭丫头,你把师姐的心肝都吓出来了!” “嘿嘿。师姐你哪有那么胆小?师姐你干嘛啊?” “晚上吃撑了,我出来消消食。” “切。师姐你都没吃两口,还吃撑了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在找那个人!我刚才看见他往屋后的崖边去了,师姐你要是找他的话,可以往那边寻……”迦一不怀好意的说:“天黑路滑啊!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阿兰抬脚就走,迦一在后面嘀咕道:“还说不是这人,不是这人这么担心呢!” 看到奇石上坐着的沈子衍,阿兰悄悄虚了口气:“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看远处的山,像不像一个巨兽俯着身子……而那个山头,就像是一个倒卧着的乌龟……”阿兰顺着他脸朝向的方向望过去,漆黑朦胧,只大概看出个轮廓。 “我……眼神不是很好,看不太清楚。” 沈子衍顿了一顿:“看不清楚好,看太清楚,就再也没有了当初想象的那么好了……”他喃喃的念着,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悲凉来。 阿兰怔住了,有些不明白他这样的消沉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静默了很久,沈子衍缓缓开口:“虽然我知道我小舅舅做生意有时候手段非常,可是一直也就是当做听听过去的笑话般。可是那天我听到舅舅跟我娘两个人在那里谈论你,舅舅说当初曾经叫人去……当时真恨不得撕破脸去痛揍他一顿!他们怎么合计着算计我,想把我弄去京城混到军中历练,怎么的让你在乾塘呆不下去。说是为了我的前途着想,其实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什么都按照他们意思来,完全罔顾我这个人!” 阿兰虽然想安慰他,他们的亲人自然是为了他好,可是为了他好的途径是牺牲自己,她没有这么宽阔的胸襟,能够装作圣人一样! 见阿兰只是默然听着,沈子衍扭过头直直盯着她:“你肯跟我走吗?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像现在的生活一样,无忧无虑,没有身份家室牵绊,只有两个人,相守一生!” 阿兰回望着他。虽然他近在咫尺,他的话就在耳边,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一个愿意来!如果不是死过一次,如果不是她的特殊身份,如果不是她已经看过太多,不再相信纯粹的爱情,如果她真的是映红,有这样一个人不顾她是谁的爱着她,她一定会砰然心动的。她一定愿意去尝试。 阿兰的沉默让沈子衍轻轻的笑了起来,开始只是轻轻的笑,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就像是野兽悲鸣一样,深谷中回响着一声又一声的“哈哈哈”,听的阿兰像是被手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 “你……别笑了!” 沈子衍不理她,像是得了魔怔,无法停止下来,狂笑不止。 阿兰大叫一声:“你别笑了!”她无法忍受,冲过去就去捂沈子衍的嘴巴,谁知道脚下一绊,只对着石头上的沈子衍撞过去。 沈子衍一时之间愣住了,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幽香扑鼻,唇上微凉且柔软。 阿兰当下就傻了,忽地就觉察到自己出了什么糗,挣扎的想要起来。她一挣扎,沈子衍倒是明白了,也不知道脑子怎么的了,忽地一热,伸手紧紧把阿兰抱在怀里,朝着红润的嘴唇低头就压了下去。 “唔……”阿兰直接就想要推开他。 沈子衍越发用力,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不顾一切的侵食、噬咬,根本谈不上是亲吻。阿兰越用力,他就抱的越紧,仿佛要挤出她肺里的气体,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 呼吸渐渐变的困难,力气也慢慢的消磨光了。 差觉到阿兰不再挣扎,沈子衍松开她。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似乎一下子把两个人震醒了。阿兰有些怔忪的望着自己的手,火辣辣的痛,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支手是该举起,还是该放下。 “打的好!”沈子衍忽然打破了沉默。他扶了下阿兰,对于他的触碰,她下意识的一缩。于是他收回手,站起身。 “明天我下山了。你放心吧!我会转告杨越让他来接你的!”背对着阿兰,他握紧的拳头:“如果他能好好对你,我从此以后不会再说什么。如果他有负于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沈……”此刻阿兰有些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可是即使她看过很多,真正在面对感情问题的时候,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一抬眼看见在暮色中发亮的眸光盈水,她手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伸出去。想起那日里那个少年的轻轻一吻,他兴奋而又幸福,满怀着希望与憧憬,她虽然不忍心打破那一切,可如今……长痛不如短痛!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等到时候我们的喜酒,还请赏光。 ” 沈子衍什么也没说,直接跳下石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兰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伏在石头上,一遍又一遍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黑暗中,那个少年像是一尊木雕,静静的看着心上的女子的背影,过了许久,掉头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 第四十七章 问画像者 杨越是在沈子衍走后第二天来到山上的。 或许是那晚上沈子衍的泪光,杨越的到来,阿兰竟然不觉得心里有什么波动,甚至想,为什么他对于自己的失踪似乎无动于衷?沈子衍能找到这里,而他却不能?为什么还得沈子衍去送口信? 再也没有那时受伤醒来时迫切想要倾诉自己当时有多怕多心慌的冲动。或许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此外师父对杨越的态度也很奇怪,见到杨越时,武乙子就眯着眼睛瞅了半天。 “师父,这是杨越。” “杨越……”武乙子捋着胡子,慢慢的念了一遍。似乎在品味着两个字一样。 “多谢师父的救命之恩。” 武乙子似笑非笑的说:“我救的是我徒弟,用不着你来谢!” 阿兰忍不住好笑,果然是什么师父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那时迦一对沈子衍就说的是那句,她师父救她师姐,有什么好奇怪的。 杨越仍是毕恭毕敬的说:“我跟阿兰的亲事定在六月初六,到时候希望师父您可以赏光喝杯喜酒。” 武乙子瞅了阿兰一眼,揪着胡子沉吟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迦一一听师父说回去,立刻就欢呼起来:“太好了师父,我都没有看过人家娶媳妇啊……师父,我能不能跟着师姐一起先下山,等喝完喜酒再回来?” 武乙子刚想说不行,看见迦一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撇了她一眼挥挥手:“去吧去吧!你不回来吵我我才高兴!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杨越说。” 阿兰站着没动:“师父……” 武乙子哼了一声:“我又不会吃了他,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出去吧。” 迦一拉着阿兰出去了,安慰她说:“你放心吧师姐,师父肯定不会对师姐夫怎么样的……”阿兰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她想太多了? 又在山上呆了一天,杨越阿兰跟迦一三人一同下山,因为阿兰伤势没有好完全,杨越便打算雇个马车,多给几两银子,阿兰也少受点罪。 正巧这个镇今天逢集,人来人往,叫买叫卖刷把式的,直把迦一看的眼睛都直了。偏近中午的时刻,阿兰也有些饿了,杨越又去看马车去了,迦一一会凑这里看看一会往哪边瞧瞧,一个心早飞了。 “迦一,我们去面摊那里等杨大哥吧。刚说的就在这里,不能走散了。” 迦一笑嘻嘻的说好话:“那师姐你去面摊坐会儿啊!我就在这里看人家耍刀。师姐你看,那小姑娘比我还矮,竟然能举起那么重的大石碑……” 阿兰摇摇头:“你去看吧!别走远了!” “不会啦师姐,我就在这块看着,不走远的。”迦一爽快的答应着,仗着人小个矮的优势,直接挤前排去了。 这群杂耍班子里有五六十岁的老头,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有秃头的汉子,也有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有的使刀,有的舞枪,也有用鞭子跟耍锤子的。 迦一正看的津津有味,就听见旁边有人叫:“让开让开……” 一群凶神恶煞似的人推开围观的人群,迦一被挤的差点摔倒在地上。“谁准许你们在这里卖艺的!” 那使鞭子的大姑娘一看就是泼辣性子,仰脸挡在前面:“这地方又不是你们的,为什么不能卖艺?!” “哈哈……小娘们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一带都是我们海帮的地盘,来这里耍把式,得先问问我们海帮行不行……” “姑奶奶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哪里卖艺得交钱的!” 一个黑壮汉舔着脸说:“你个小娘皮,不好生呆在家里让你男人疼,跑这大街头卖什么艺?我看你还是哄娃娃去吧!” 大姑娘脸涨的通红,唰的鞭子就打了下来。 班主还没开口阻拦,这群人就当即拿起家伙,乒乒乓乓的开始打了起来。围观的人群一看这打起来了,立马看谁跑的快,而迦一个子小,被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一昏头,竟然不知道给挤到哪条街上了。 “小姑娘,你有见过这个人吗?”背后被人轻轻一拍,迦一吓的一缩,下意识的说:“没见过没见过。”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那人手中的画像看去。 “咦,怎么跟师姐有点像……”迦一嘟囔着。却不想那人十分的耳尖,他连忙问道:“你有见过这个画里面的人?” “没有没有……”迦一矢口否认。 那人岂会看不出迦一刚才那一刻的猜测,笑了笑说:“那没事了,如果你有看到她的话,请告诉我。那是我们家失散的亲人,家里正有人在病床上等着她回去呢。” “啊?这样啊?那就更不会是我师姐了!我师姐要比她下巴圆一点,眼睛好看一点,人胖一点……而且我师姐比她大好多,看她好像十几岁吧……”迦一没有什么戒心的凑过去,对着画卷指指点点。 “这是几年前的画像了,现在应该会有点变化吧。对了,你师姐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说不定,你师姐真的是我们走散的亲人呢!” 迦一眼睛一转:“我师姐在山上没有下来,你要找我师姐的话,估计得亲自上山了!” “你师姐在哪座山上?”那人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在天镌山前面的横渡山。” “哦?横渡山上有个很有名的尼姑庵啊……”那人故意说道。 “是啊!我就是那个尼姑庵的俗家弟子。”迦一反应也很快。 那人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横渡山上确实有古刹,可惜不是庵,而是庙。很显然这小丫头心口胡诌的。 见那人走了,迦一拍拍胸脯吁了口气:“哼,还想套我话儿呢?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师姐在哪呢?” 想起师姐,她一拍额头,糟了,跟师姐说好了,不离开那里就在那看杂耍的,现在找不到自己,不定师姐多么着急呢! 迦一急急忙忙的顺着大路往前跑,全然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有一条“尾巴”。 ------------ 第四十八章 螳螂扑蝉 “咦,师姐呢?”明明记得师姐是坐在那个面摊前面的。怎么不见了呢?迦一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难道是师姐去找我了?” “师姐夫……我在这里!”抬头看到杨越正拉着个车往这里走,迦一连忙挥手。 见只有迦一一个人在这里,杨越问:“你师姐呢?”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这里的。我去看卖艺的,被那个海帮的人打架给挤散了,回来就看到师姐不在这里了!” “你呆在这里看着马车。我去找找你师姐,她应该是去找你了。” “哎……师姐夫,师姐去找我,你去找师姐,待会师姐回来了听说你去找他,她再去找你,咱们找来找去的,什么时候启程啊!” “你等一刻钟,不管找到找不到,我都回来。如果你师姐回来了,告诉她别去找我!” “喔!” 杨越走了几步,就看见阿兰远远的站在一个字画店门口,奇怪的是她明明看见自己看到她了,却十分紧张,见自己朝着她走过去,立刻往字画店里面去了。杨越立刻往四周看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 杨越想了想,往字画店相反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他走走停停,后面似乎有个人也跟着他的脚步走走停停。即使他装作找人的样子回过头去的时候,什么也没看到。 到了一个拐角,他闪身就不见了。后面跟着的人连忙跟了上去,等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立刻回身转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杨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你跟着我,有什么事?” 那人十分镇定:“大路朝天,我不过是恰好走这条路而已。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杨越冷笑了一声:“北冥家的人不是号称义字当先,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藏头露尾,做起跟人盯梢的事情了?” “你……是谁?” 杨越哈哈一笑:“你跟着我,还不知道我是谁?”他一改平日的木讷,此时眼神凌厉,一身的戾气:“不管你抱有什么目的,不要再出现在我周围,否则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再见到你们荒火堂主唐禧的!” 那人浑身一颤,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年轻人,竟然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不说,竟然他的所属堂会都知道。当下把住武器的手紧了紧,拿不准是动手还是走人。 杨越哼了一声:“我跟你们并无瓜葛,如若不是你跟着我,我也懒得揭穿你……记住我的话,别再出现在我的周围。” 直到杨越走远不见,那人也没有任何举动。 杨越进字画店时,阿兰正在看一副字画,一旁的伙计则很是不耐烦的看着阿兰。她已经看了老半天了,愣是没说一个字。也不说买也不说别的,就是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开始伙计还热忱的她看到哪个就给她介绍哪个,到后来见她走马观花似得转一圈又一圈,任他唾液横飞说的口吐白沫,愣是没给一点回应。 一见到杨越,阿兰***先问道:“马车找好了?” 杨越点点头。俩人往外面走去,阿兰又说道:“我本来看到迦一了,但是我看到她后面跟着一个人,不知道那人想做什么?所以就没过去。” 杨越没说话。 阿兰有些忐忑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谎撒的太白痴了。她看到有人跟着迦一,肯定会跑出去跟迦一说话,宣告这个小女孩是有大人在一起的。可是她非但没有出去,还躲在这字画店里。 她想要杨越相信她的谎话,可是又觉得如果他这样都能相信,那么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一时之间,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以后要小心点,不要惹到这些人。我听迦一说刚才有个什么海帮在这里打架,纪州附近不比锦城那边,这儿很不太平。” 杨越淡淡的说,然后很自然的握着她的手:“走吧!别人迦一等急了。” 阿兰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望着他点点头。 还是不说好了,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怕说出来,只会被人当做妖孽或者当不正常人看待了。 北冥家的那个人不知道杨越怎么给带走的,至少阿兰没有再看到他。 回到乾塘,见到陈唐氏,不知道怎么的,所有委屈都涌了上来了。陈唐氏抱着阿兰竟然不顾一群人在场,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陈良脸上有些挂不住,训道:“你个老婆子,孩子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么?你还嚎什么?” 陈唐氏不住的摸眼泪:“我是怕!你说这平白无故的,就这么多事儿呢?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阿兰吃的苦还少么?啥时候老天爷能睁开眼睛,我们已经没了个大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贴心闺女,却总是多灾多难的……” “娘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见陈唐氏这么伤心,阿兰赶紧打起笑脸劝慰她,深怕她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也是这次的事情太过突然,把陈唐氏给吓住了,生怕阿兰跟大头一样,再回来时已经天人永隔了。 陈唐氏好不容易止住了哭,阿兰连忙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自然又省略了部分事实。只说是被两个人贩子绑了想卖外地去,不想在半路颠簸掉了出来撞晕了,被武乙子所救。 听阿兰说迦一是救她的人的弟子,又听说她自幼跟着师傅长大,没爹没娘的过,陈唐氏又是忍不住叹息,对迦一嘘寒问暖的。 阿兰说一桩事,陈唐氏就忍不住叫一声阿弥陀佛。 沈子衍来送信估计陈良夫妇也知道,陈唐氏跟阿兰嘀咕着还是得谢谢人家。要不买点东西送王家府上去。阿兰只是苦笑:“娘,这些我去办就行了,你就别操心了。” “那个王家的表少爷是不是对你有点那个意思啊?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现在想想,那时候你救了他们王家的小姐,每次也都是这个表少爷来看你……” “娘你想多了……他是什么身份,又比我小,加上他知道我跟杨越的婚事,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以后这事别提了……” 见阿兰一副不甚乐意谈他的样子,陈唐氏立即停嘴,不再多说什么。 ------------ 第四十九章 今天我要嫁给你 因耽搁了很些日子,阿兰一回来,就越发的忙了。 取了去订做的戒指。虽然做的不够细致,倒也有几分样子。 陈唐氏所备各种嫁资少不得都要去征询阿兰的意见。杨越那边房子早已修葺了一遍。虽然谈不是殷实,倒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新备新床、梳妆柜、三斗卓、红漆柜,新做的龙凤被,新扯的衣衫,大到家具用具小至胭脂水粉、锅碗瓢盆等等,有的要杨越来参合着买,有的又被陈唐氏叫着去看。 一日里看几家,陈唐氏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合心意。少不得有时还要赶着车去锦城置办些。 阿兰只知道她那时婚礼是够烦的,可没曾想,在这里又经历了一场更加繁琐的婚礼。小迦一每日里跟着跑来跑去,前两日还觉新鲜,后来赖在椅子上不动了:“师姐,成个亲真累人!” 阿兰哑然失笑,这小丫头不过跟着跑,倒有这样的感叹了。 越发临近婚礼,阿兰倒是越发的平静了。哪些日子的焦躁,经历了这场乌龙劫持事件,倒是消散了许多。 王允文莫名其妙被劫匪打伤的事情也在镇里成了茶余饭后人家的谈资,不过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没报官还是怎样,这事情人人皆知了之后,到也风平浪静。 回来后虽然阿兰也去过杨越那里好几趟,却一次也没见着容晴。 到了六月初二,杨越来陈家送“轿前担”,两只鹅,一方肉加两条鱼。看了嫁资,掏了箱包,又是安郎享先。一道道的程序,都是阿兰闻所未闻。连带着迦一这几日说话也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又被陈唐氏念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初五晚上,陈唐氏少不得跟阿兰同睡,讲了大半晚上的夫妻之道,各种送女出嫁母亲该有的嘱咐,她都讲到。阿兰开始只想睡觉,等她讲完睡着时,偏生自己两只眼睛如何闭上,数绵羊数乌龟也睡不着了。 回想去起很多的往事,只觉得恍然若梦。 想以前的遗憾,想映红的悲惨,想在乾塘镇历经的波折。 这样就要嫁人了?真的就要嫁人了? 想着想着,都还像是做梦一样。不知道杨越此刻睡着没有,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呢。 有的时候看他,就是一个打铁的男人,性格不温不火;有时候看他,又觉得这人不像是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可是究竟哪些地方不对呢?倒也说不上来。 阿兰忽然想起端阳那日龙舟赛自己窒息前的那个美男,明明是杨越救自己上来的,竟然那时幻想美男,可见那会儿真的已经脑子不清醒了。 忽而想到沈子衍…… 赶紧想别的,不能想这个人了…… 等她被陈唐氏叫起来,给了一碗甜汤,里面各种花生果仁熬得,陈唐氏问道:“甜么?” “甜!” 因为有些甜到发腻,所以阿兰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陈唐氏说:“这一日可不能吃东西的,你多喝两口!” 阿兰实在喝不下,不一会陈唐氏拿了线来给她开面。这个开面,阿兰只在电影中看过,其实就是用线来绞脸上的汗毛。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第一下是,她没忍住,一声惨叫吓的迦一只打哆嗦。 到后来忍的十个指甲都差点被她捏断,好了之后她**了一声:“以后再也不要嫁人了!” 陈唐氏轻轻怕打了她一下:“混说!哪幸这么信口开河的?以后你就嫁给杨越,两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陈良家这边也有几房亲戚,加上这临近的邻里也陆续有来帮忙的,等有人叫道花轿上门了,陈家大门紧闭,这就是所谓的拦门。阿兰听杨越在外面一声一声的叩着叫着,催促她上门,心里倒也有几分甜蜜。 待得到了时辰要了红包,开了门,阿兰这时已经蒙上了盖头,不辨东南西北,喜娘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哭嫁完被人背着上了花轿,鞭炮声锣鼓声里摇摇晃晃,只晃得她头晕脑胀,早上那两口甜汤不上不下的,憋的她差点跳出轿子外面来。 好不容易轿子停了下来,听得喜娘叫一声:“新郎踹轿门喽……” 杨越对着轿门踢了一脚,然后阿兰在轿子中轻轻回踢一下,这寓意以后夫妻间夫言妇从,而妻子亦不示弱。接着便是喜娘扯了三下阿兰的袖子,搀她下来,跨火盆。噼里啪啦的炮竹声里,一只手伸过来执起她的手,牵到堂前。 说笑声,道贺声,炮竹声,孩童们打闹声,此时置身在这个热闹非凡的喜堂之中,唯有牵着自己手的人,让她觉得心安。 盖头边缘的流苏一摆一摆,摆的她的心里起着细细的波澜。 请的赞礼者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行礼!” 耳边回旋着那首曾经听了无数次的歌曲的旋律: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 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饥寒 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 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距离 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听我说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创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你来不及 明天就会可惜 今天嫁给我好吗 夏日的热情打动春天的懒散 阳光照耀美满的家庭 每一首情歌都会勾起回忆 想当年我是怎么认识你 冬天的忧伤结束秋天的孤单 微风吹来苦辣的思念 鸟儿的高歌唱着不要别离 此刻我多么想要拥抱你 听我说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过着安定的生活 昨天你来不及 明天就会可惜 今天你要嫁给我 听我说 手牵手我们一起走 把你一生交给我 昨天不要回头 明天要到白首 今天你要嫁给我 是的,昨天已经过去,明天更多回忆。今天,她要嫁给他。 就在礼赞正要大声高喊:“一拜天地!”的时候,大门口忽然有些骚动。只听一个嗓音凄然喊叫道:“容晴出事儿了!” 当下有人议论纷纷,有人问道:“容晴是谁呀?” 有知道的人就说:“旁边那家的闺女……” “他家闺女出事自己不去找,怎么跑人家喜堂上来嚷嚷,这不是晦气么?” ------------ 第五十章 大闹喜堂 门口容晴娘一下子瘫坐地方,院子里来吃喜酒的人议论纷纷。 围着这里看新人拜天地的人不清楚什么状况,一时之间交头接耳相互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兰听着闹哄哄的,只听见有人说容晴俩个字,心里猛的一紧,下意识的紧紧抓住手里的红绸子。没想到这结婚当日,他们给来这么一出。 此时她无法看到杨越的表情,也没办法知道杨越什么心思,只觉得心里一阵冷一阵热,说不出什么感觉。 在父母宗亲位置上坐着的武乙子脸色铁青:“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迦一担心的看着师父,赶紧跑到阿兰边上去,小声的问:“师姐,怎么办?这个疯婆子是谁啊?” 容晴娘的呼喊声跟哭叫声猛的近了,她尖着嗓门喊叫道:“杨小子,你不能这么没良心。你糟蹋了容晴的声誉,不能就这么不理不问吧!容晴为了你一病不起,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眼看不行了,你怎么狠的下这个心,去娶一个破烂货!” 一股热血直冲阿兰心头,可是心里却像是寒冬腊月,这一场婚礼,她设想了无数场景的婚礼,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你们大伙给评评理!我闺女的身子都给这杨越看了,他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问了吧?糟蹋了我闺女的清誉,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你一心就被这狐媚子迷了心窍,也不想想,跟着男人一起做事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谁敢说她跟她那个书店掌柜没一腿?” “杨越,你今天要敢拜堂,我就死在这里!” 她越发的狠起来,大有一副大不了就拼个你死我活了的架势! 武乙子气的直拍桌子,恶狠狠的瞪着杨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越,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你今天就别想娶我徒弟!” 在喧闹声中,杨越拉着阿兰,也不管这到底合不合礼,走到容晴娘面前:“荣大娘,不管你今天来是做什么?是想阻止我们成亲或者说闹上一闹,给我们落下个笑话,来的是客,你要想喝杯喜酒,我不介意。只是容晴病了,你该去找大夫。这病你不该找我,我也治不了!她被蛇咬伤,我急着救人,没顾忌那么多,但是这不能说我就必须得去娶她!” “从现在起,罗兰已经是我杨家的人,是我杨越的媳妇儿,我断然不会再让她受点委屈!你是个长辈,如果我们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还要请你多担当。但是辱骂她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他提高声音,环视全场,浑身散发出来的压力,就连一旁的阿兰都忍不住一颤。被拉着的手微微一紧,似乎向她传输些鼓励和勇气。 “各位亲朋好友,各位街坊里正。我跟阿兰,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名正言顺。我行得正,站的直,没对旁人动过半分邪念!今日里,以天地为证,当着师傅,当着各位街坊邻居的面,我杨越发誓,自此一生,只娶罗兰一人为妻。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如违此誓,死后下阿鼻地狱受各种煎熬,来世为牲为畜,永不坠入人道轮回!” 他这一番誓言,铿锵有力,如板钉钉。这时代人最信轮回之说,他却敢拿自己生生世世来作誓! “好!” “杨铁匠是个男人!” 不知道哪个热血小伙子头脑一热,冲着新人就在那叫起来了。他这一叫,不少人就跟着说:“是啊!这俩人是明媒正娶的。旁人说什么有什么用!” “这人也做的出来!撑着个老脸出来撒泼,这闺女以后算是毁了,谁还要啊!” “礼堂上抢新郎这样的事情都有,我这老婆子算是开眼了!” …… “拜堂!拜堂!” “拜堂!拜堂!” 起哄声里,武乙子脸色好看了点,对着礼赞一挥手:“拜堂!” 那边说要撞墙的容晴娘被熟识的几个老婆子连拉带扯的往外推,那边闹的一锅汤,这边新人在礼赞的叫声里: “一拜天地!” “升!” “二拜高堂!” “升!” “夫妻对拜!” “升!” “礼成,送入洞房!” 阿兰端坐在床上,迦一坐在一边:“哇,师姐,刚才师姐夫好威武啊!我觉得那会他特别帅!以前我老觉得他一板一眼的,特别没趣……” 阿兰长长叹了口气:“这么一闹,以后更没脸了!” “师姐,师姐夫对你好嘛?” “挺好的。” “哼,你看刚才师父气的,差点就说不让你嫁了!师姐,以后我不嫁人了,真不好玩!” “傻丫头,嫁人不是为玩!嫁了人,以后就有人跟你同甘共苦。有人可以帮你分担一部分的,你开心的时候,有人陪着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也有人可以担去一半。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家……”迦一眼神有些迷茫。想起昔日里跟着师父到处跑,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承欢膝下,恣意撒娇。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有家是什么滋味。 ------------ 第五十一章 洞房花烛夜 “是啊!家!”她也是一个孤儿。本来是个单亲家庭,可是后来妈妈生病去世了,就被人送到救助站。 从记事起,就没有尝过父母呵护,家庭美满的滋味。如今真的成亲了,对于家这个词,真是有着莫大的感触和无比的渴望。 “那师姐,你跟师姐夫是不是以后还要生个小娃娃,喊我喊小姨,嘿嘿……” “臭丫头!信口开河!”阿兰心神一动,秀颜一热,幸亏盖头盖着,外加涂着胭脂花粉,不然这脸红的不比猴子屁股? 迦一这一提,原本一心放在容晴娘来闹婚礼上面,完全没想着这洞房花烛夜。如今迦一随口一说,倒提醒了她。 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想起看他打铁时,强壮有力的胳膊,精干的腰身,结实的臀部,浑身上下散发男人味。 今天晚上,这个男人属于她,她属于这个男人。他的手会轻轻抚摸她的脸,她的胸,她的全身,而她会在他的身下恣意承欢……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阵的燥热。 “师姐,师姐……”迦一扯着她的衣袖。 “啊?怎么了?” “师姐我出去玩一会。” “嗯,去吧!别走远了!” “嗯,嘿嘿。” 迦一出去了,整个新房里只听见她的呼吸声和喜烛火花的吡啵声,还有前面院子里宴客们大声谈笑声。 阿兰胃里不舒服,这一会越发的想吃东西。可是想想陈唐氏的交代,动也不敢动。 盖头很厚重,加上一个头冠,压得她脖子都酸了。此刻无比的想把盖头掀下来。昨天晚上陈唐氏说过,盖头一定要等到杨越来掀,不然一会肯定会夫妻不和。 即使知道这是迷信,可是心里还是信着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把这个可能消失掉。 以后俩人便好好的过日子吧!生儿育女,再不去想以前的那些烦心事儿。王允文的仇,她并没有当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说她并没有害过王家,单凭她为了救王家的小姐差点没命,王允文还不肯放过她,可见这人已经良心泯灭了! 一会想东一会想西的,不知不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怎么瞪着眼睛都只能看到红红的一片,本来闭着眼睛养神的阿兰只觉得头好重,眼皮好重,整个人有些乏力。虽然努力支撑着,告诉自己别打瞌睡,可是困意越来越沉,她本来前晚上睡的迟,早上又醒的早,折腾了大半天,累的不行。于是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靠着床头睡着了。 其实也没睡了多大会,可能是心里装着事,人是在睡眠状态,可精神却是还半清醒中。不断的做着梦,一场梦里,就像是一个舞台,红的让人心慌,各种穿着红衣服的人依依呀呀的唱着不成调的曲子。 场景一遍,一群穿着灰蓝色衣服的人牵着狼狗,在后面的不断的追着,一遍追一遍狂叫着。而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凤冠霞帔,在泥泞的草丛中挣扎。拼命的想要逃,可是脚跟生了根一样,被泥巴吸住了,无论如何都拔不起来。 “啊!”阿兰一惊,人就醒过来了。 猛然间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眼前发黑,定神过来又觉得血色一片。忽地明白过来,自己还在新房里面等着杨越来挑盖头。 摸摸发鬓,一片冷汗。或许是靠床头姿势不当,手脚都有些麻了。她刚想动动手脚,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阿兰连忙端正的坐好。 门吱呀开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阿兰止不住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的握紧手指,听着他的一举一动。 “叫娘子久等了。”杨越的话里也带着两分醉意和笑意。他稳稳的走到阿兰面前,拿起放在一旁的杆秤:“娘子,我要掀盖头了。” 轻轻咬着嘴唇,阿兰微微点点头。 杆秤尾挑起红色的盖头,一点一点,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 此时的她肌如覆雪,面若桃花。眉似远山,睫如蝉翼。微微垂着头,含羞带怯。抬眉动眼,无限风情。 阿兰抬头,见杨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了?妆花了?” 杨越扑哧一笑。 这一笑倒让阿兰的紧张缓和不少。她趁机打量了一番杨越,忽地觉得今日的他竟然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眉眼似乎还是那眉眼,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呢? 是这身新郎官的大红袍衬托出来的,还是她以往没有仔细看,或者说叫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张原本并不突出的脸,在这红烛之下,竟然格外的俊秀挺拔。 不知怎么的,阿兰脑海中晃过一张面孔,不待她去深思,那面孔一闪而过,再去想,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杨越走到桌子边,端起一杯酒递给阿兰,自己执了另外一杯,手臂交错,四目相对,一饮而尽。 “这一天没吃东西了,是不是有点饿?”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阿兰的肚子相应似的立刻咕咕叫了两声。 两人对望一眼,阿兰不好意思的说:“还真有点饿了!” 杨越拿起桌上点心盘子上的包子,递给她。阿兰咬了一口,就觉得不对。 杨越问:“生的么?” “生啊!”阿兰下意识的就回道。 等想明白了,她哄的一下就脸红了。白了杨越一眼,见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见他又递了饼子和汤过来,她摇摇头,嘴里的生包子还不知道是咽下去还得吐出去呢! 杨越笑着把那个半生不熟的包子也咬了一口:“这个叫包生子。就是为了博个彩头的。饼子跟汤都是熟食,你先垫点肚子,我去灶房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饭菜给你弄点来。” “杨大哥……”见杨越要往外走,阿兰连忙拉住他,有些扭捏的叫道:“相,相公,还是别去了。你也忙了一天的,坐下歇会吧!我吃点饼子就着甜汤就行了。” 见阿兰坚持,杨越也就顺着她的手势坐在床边上,也拿了一个饼子,慢慢才吃起来。 ------------ 第五十二章 洞房花烛夜(二) “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么?师父跟师妹两个睡哪里?” “都是些附近的邻里,都走了。本来给师父收拾了房子,他嫌这里吵,就呆着师妹去了镇上的客店住去了。” 阿兰点点头。本来来这个时代之后她一直尝不出什么味,刚才的包子是因为过于夹生才觉察出来,此刻咬着嘴里的饼子,倒真有些味同嚼蜡了。因为有点不自在,喝一口甜汤不小心给呛到气管了,当下阿兰就放下碗咳了起来。 杨越连忙拍着她的背心给她顺气:“不着急,慢慢喝!” 阿兰大囧,饶是咳的脸都涨红了还忍不住去辩驳:“我……哪有……很着急……”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不过是顺口说说,自己这么较真干嘛? 好不容易不咳了,抬眼见杨越已经吃完了那个饼子,帽子已经取了下来,伸手在解他自己身上的红绸花跟新郎服。 见阿兰看着他没动静,他开口道:“你吃。我今天喝了点酒,有些燥热,把外衫脱了。” “喔。”阿兰垂下眼,啃一口饼子,又忍不住去看他。 这身材真好! 忽然又觉得有些口干,嗯,还是再喝口甜汤。 咦,甜汤怎么见底了?这碗也太小了点?看了看桌上的酒壶,想起刚交杯酒喝的那酒根本没有什么辣味,只是有丝淡淡的甜。 这地方酿的酒阿兰不是没喝过,多是粮食酒或果子酒。果子酒占大多数,有点甜,酒精度不高。 她也忘了没什么辣味是因为自己味觉不好,倒了小半碗,几口就喝下去了。 杨越正拿着外衫往架子上搭,闻到一股酒味回头去瞧时,阿兰已经喝完了,正望着他发呆。 “你喝酒了?” “嗯,好渴!” “我给你找点茶水。” “不用啦……我都喝完了,不,不渴了!”见杨越往外走,阿兰想去拉他。一起身,怎么头这么重? “小心!” 眼看阿兰一个踉跄,差点扑地。杨越赶紧扶住她:“这酒会醉人的!” “这么点酒怎么会醉人?我就是有点头晕晕的……杨越,你站稳啊!别晃!”阿兰用力抓着杨越,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一只手攀着他的腰,整个人靠住他,觉得后脑勺特别重,人也特别清醒,可是脚软软的,没有力气,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杨越好笑的把她扶到床边:“好好好,我不晃。哪有拿酒当茶解渴的……” 阿兰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歪着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见她一脸娇憨,大概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脸颊越发的红艳,粉嫩的嘴唇嘟了又嘟:“你说我坏话?”几近小女儿情态,没有一丝平日里容态端庄,冷静非凡。 “没有,我是夸你今天特别好看。”也许是她有几分醉意,他也喝了不少酒,杨越也放轻松许多。 “真的?不骗我?”她扯着他的衣襟盯着他的瞳孔,认真的问。 “不骗你!” 她喜笑颜开,冲着他的脸颊重重的亲了一口。头上的花冠也擦过杨越的额头。 杨越伸手去取她的凤冠,挺沉的一个东西,压她头上这么久,亏她还这么能忍。“重不重?” 她使劲点点头吸了口气,耸耸肩膀:“脖子好酸啊!”一边说一边去拉身上的霞帔,穿时几个人帮着穿的,临到解开了,她只觉得十个手指头都是软绵绵的,根本摸不得结跟锁眼在哪里。“你帮我解!” 杨越的眼神变的有些深邃,握着她的手,在她锁骨处轻轻的摸着,那里有一个盘龙锁扣。扣结跟扣眼都是用布盘绕缝制,相当的别致。 第二个…… 第三个…… 他忽然也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突然能理会阿兰把酒当茶喝的心情了。 “你笨啊……咯吱窝下面那一趟还有扣子的,那两个扣子不解,你当然没法脱这个了……你看,是不是?唔……” 杨越一低头,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嗯,清净多了。 她躺在绚烂华丽的嫁衣上,微微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披散下来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柔软的月匈部急剧的起伏着,芊芊十指无意识的揪着他的内衣。 他贪婪的攫取着她嘴里的甜蜜,粗粗的,带着酒香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开始的唇齿相依,变的越来越激烈。探索着对方口腔里每一次角落,允吸着甜蜜的津液,舌舞追逐,直到两人都快要窒息,才分开。 阿兰忽地张开眼睛,黑白分明,烛光在她瞳孔中闪烁:“杨越……”想了想,又叫道:“相公……”这两声呼唤,如同婉转莺啼,无限缱绻。 杨越蓦然轻笑了一声,一手托起她的脖颈,一手去脱她的中衣。顺着他的手势,她拉扯掉自己身上累赘的内层衣物。 “这是什么?”杨越摸了摸月匈前裹着的不明布料。不像是抹月匈,也不像是小衣,样子有点独特。 阿兰一下子捂住月匈前,娇嗔道:“不给你看!” “我看看。” 她连连摇头,一头长发跟着她摇动飘舞。 “好好好,不看,不看!那帮你脱了它?” 她想了想,点点头。感觉到那人热热的呼吸喷在月匈前,她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如雪的肌肤,红梅傲立,杨越轻轻俯下身去含住,像是膜拜一样。 这是他的妻,是他的家人,是以后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会跟他生儿育女,为他繁衍子息。以后会有一个小小的他或者她,叫着爹爹。 贯穿她柔软身体的那一刻,她痛叫出声,明明有一层阻力,叫他不由得一愣神——是了,他们曾经说过,她虽是寡妇,但是并未圆过房丈夫就过世了的。 她一定吃过很多的苦。 杨越的心越发的柔软起来,咬紧牙关等着她紧绷着的身体缓和一些。偏生这女子一个劲儿的叫痛,磨磨蹭蹭,推推攘攘的。 人生三大事,久旱逢甘霖,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最销魂不过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怎么可能放开呢? ------------ 第五十三章 怀抱他人 怎么可能放开呢? 痛,浑身都痛,阿兰打了个冷颤――曾经无数次,在痛楚中醒来,暗无天日,那段岁月是她一生的噩梦。囚禁,刑罚,言语侮辱。 追逐,不停的追逐,喊叫声,狗吠声…… “啊!”她惊坐而起,才发现一条胳膊横放在自己胸前。 “怎么了?”杨越也随着坐了起来:“做噩梦了?” 阿兰腰间一软,长长**了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人了。全身的酸痛和四肢乏力,重复说明了昨晚……想到自己喝醉后的举动,她又觉得有些燥热。虽然喝了碗酒,但是以她的酒量,还不至于喝醉,借酒发疯的成分占多数。 “头好重……”后脑勺一阵痛,像是有根线在拉扯着她的神经。 “我给你揉捏两下?” “嗯。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 “要早起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晚点起吧。” 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阿兰安心的闭上眼睛。来这里这么久,似乎只有这一刻,才略微有了一点安全感吧。 直到日上三竿,阿兰才再次醒来,杨越已经不在床上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满是欢爱过后的痕迹。两腿之间和床上有着干涸的血迹,下半身的疼,估计一天都不容易消退。 她在妆箧里翻出订做的衣衫,又把床上的脏衣物床单收拾好。刚弄好就见杨越进来了。 阿兰还没张嘴说话,杨越摸了一把额头的汗:“饭我已经做好了,菜是挑着昨日喜酒宴上备的多的肉,热一下就能吃了。你先洗洗先吃,我去隔壁看一下。” “隔壁?”阿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容晴家,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去她家做什么?” 杨越见她十分愤懑,知道容晴娘来婚礼上闹,惹的她很不痛快:“昨晚上容家那边折腾了一宿,今早上听到荣大娘好像在哭……我怕容晴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以后邻里就成了仇人了!” 阿兰心说如果真的病的不行了,你去又有什么用,给点心里安慰或者火上浇油? 虽然十分不想让他去,可是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当下没做声。 看着杨越走出院门,忍不住对着床用力的踢了一脚。这种烂好人,有什么做下去的必要?她虽不是恶人,可是也没大方到别人对自己恶言相向,甚至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也被人闹的跟一场笑话似的过后还能以平常心对待。 这母女二人,实在是有些过分。 没成亲前杨越做什么她管不着,但是现在已经成了亲,也得把她摆个位置吧。不行,阿兰想了想,赶紧洗漱了一下,拿了一些结婚收的喜饼鸡蛋之类的,往外面走去。 出了大门,正好看见一个人迎面走了过来,见了阿兰他扭头装作没看见就从旁边走过去了。 阿兰冷冷哼了一声,这个陆大裕,瀚海书局跟杨记铁铺一个镇这头一个镇那头,他跑这里来干什么? 容晴家里静悄悄的,似乎丝毫没有杨越说的那样,容晴已经病的快不行,荣晴她娘哭个不停的情形。 这是个简陋的农家院,不过收拾的还算整齐,院子里养着些花花草草的。因为上次来过,所以阿兰知道容晴的房间。 门虚掩着,阿兰刚伸手去推,听见容晴的低泣声:“杨大哥,是我没脸没皮……可是?我真的喜欢你。我情愿做小,伺候阿兰姐姐,做你们的丫鬟……” 手一僵,她把眼睛贴到门缝,分明看见杨越坐在容晴的床头,容晴似乎依偎在他怀里,脸色蜡黄,容颜憔悴,只看见满脸的泪水。虽然病容十分明显,可是万万达不到她娘说的病入膏肓的那个程度! 好这对母女两个,真是挖墙脚挖的够无耻的! 阿兰正要伸手推门进去,听见杨越叹了口气:“傻丫头,你还年轻,还没有见过更多英俊挺拔的少年二郎。见过之后,你就知道,这天下间,比杨大哥好的人多的是!” “可是他们都不是杨大哥!杨大哥,你跟阿兰姐姐说说,让我做小做奴做婢,我都愿意,行吗?”容晴扬起脸,苦苦哀求着。 阿兰实在听不下去,推开房门:“相公,荣姑娘的病情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见阿兰进来,容晴立刻把杨越偎的更紧,而杨越似乎也没有推开她的意思。阿兰眯起眼睛,当她是死人么?不知道要顾忌下礼义廉耻么? “容晴,你先养病,什么事情都等着你病好了再说……” 杨越的安抚让阿兰皱起眉头。她心一横,神色漠然的道:“也许你是为了安慰她,或许是为了她尽快好起来。但是我觉得给她这样的希望,让她陷入无尽的狂热和偏执中,对她的病情根本毫无帮助!容晴,我知道你喜欢你杨大哥,但是我话放这里,即使是犯七出中的妒条,我也绝不允许我的丈夫纳妾!” “一份爱,要么爱,要么不爱。我不要跟别人去争风吃醋,去勾心斗角,去分享那本该属于我一个人的丈夫!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我跟你杨大哥要的都是三口之家,天伦之乐,而不是多了一个外人,时时刻刻监视着嫉妒着自己的幸福,那样会太压抑,太没有自我!” “不管你怎么想我,你嫁给你杨大哥,这是不可能的!” 她话音未落,就见容晴脸色如金,泪如雨下,嘴角里有一丝血迹往外流,容晴身子一软,倒在杨越怀里。 杨越大惊失色,连连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又把她放平,对着阿兰叱道:“她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你何况非要在这会把她往死路上逼!” 阿兰心里一痛,顿时觉得像被谁捅了一刀:“我逼她?”愤然盯着杨越,有无数的质问都憋在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新婚第二天,她的相公抱着别的女人,给人家一个渺茫的希望,而那个希望是有可能娶这个女子。他还觉得她是在逼别人往死路上走! 那日里,容晴她娘挥手给她一记耳光。 昨日里,容晴她娘大闹他们喜堂,阻止他们拜天地。 今日里,他说她把容晴往死路里逼。 阿兰忽然有些心灰意冷。这场穿越了时间,穿越了空间的婚姻,能让她走多久? 耳畔厮磨的亲热仿佛还在鼻端耳间,铮铮有力的誓言似乎还在脑海回旋,可是这一刻,她不确定了。 ------------ 第五十四章 急火攻心 千年思想的差异,能忍让么? “你帮不了什么忙,就先回去好好休息。”杨越见她有些失魂落魄的,觉得自己话有些重,语气缓和了许多。 “那你呢?” “我去请郎中再给容晴瞧瞧。再怎么的,也不能放任她自生自灭。” 阿兰冷笑了一声,调转头就走。出了门看一样自己贴着大红喜字的院墙,嘴里满是苦涩。陈家今日回去不合礼数,到处走这镇上很多人都认识自己,新嫁娘第二天满大街的跑,说出去怕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何况昨日喜堂那一出,只怕是今日镇上的谈资。 阿兰叹了口气,心里实在是难受。回去看了看饭菜,半点胃口也没有。浑身懒洋洋的亦没有半点气力,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师姐!师姐!” 一双手不断的推搡的她,阿兰用力的睁开眼睛,喉咙里火一样烧着,头重千金,仔细辨了辨,是迦一。 “迦一……”话一出口,阿兰大吃了一惊,声音嘶哑的如同破锣般。 “师姐你怎么成亲第二天就生病啊?师姐夫也是的,干嘛跑的不见影子,也没人照顾你。” 阿兰挣扎着起来,浑身无力:“我没事。师父呢?” “师父在外面坐着。” 迦一搀着阿兰出去,一眼望见堂屋里武乙子一脸愠怒,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杨越跪在地上,垂着头。 “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好好的一桩亲事,闹出这么一个大的笑话。今天里你娘子病着,你不见人影?你就是这么做人丈夫的?” 阿兰有些奇怪,越活越回去?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别扭。 “师父。”迦一叫了一声。 “你不是病着,起来干什么?”武乙子没好生气的对着阿兰训道:“你们两个都二十来岁的人了,什么事情什么道理不懂?这才刚开始,就这样闹腾,以后怎么过日子?” 阿兰过去跪在杨越边上:“师父,你别责备他,是我自己身体差。” 武乙子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我懒得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他把手边上的纸递给杨越:“去给你媳妇抓药,按这上面来。” 杨越点点头,扶着阿兰站了起来。 武乙子朝阿兰道:“你自己的身体要好好养着,别下力气,没有什么大碍的。”阿兰颇有些奇怪,这应该只是一个小风寒吧!师父怎么有些大惊小怪的? “师姐,我扶着你回去躺着吧。” “我不要紧的,迦一你怎么把我当做一个病秧子看似得?”阿兰笑着推推她。谁知道一低头竟然看见这丫头眼眶里噙着眼泪,阿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迦一哇的哭了:“师姐……你不知道刚我有多怕……我进来找你,怎么叫你都不醒,我用力的推你,你动也不动……看你呼气也是很久才呼一下……呜呜,师姐,好怕啊……”迦一不敢说,那一会,师姐完全像是死过去了一样,吓得她魂飞魄散。 阿兰有些呆住了:这是在说她?迦一说着玩的吧? 武乙子瞪了迦一一眼,安抚道:“定是在山下摔的那一下内伤未愈,等吃完师父开的这几贴药就好了。” 阿兰也没当一回事,点点头。“谢谢师父。” 武乙子跟迦一也没再多逗留,当天就走了。阿兰知道武乙子懒得理这些俗事,也就没多留他们。 杨越按照武乙子的药方子煎了药,端给阿兰,沉默了许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啊?” “今天是我不好。” 阿兰手顿了一下,撇开这事,淡淡的说:“郎中你请了么?怎么说的?” “说她是情绪波动太大,急火攻心,开了些药,别的也没说什么。” “连我都知道她这是心病,吃药治得了身体,治不了根。你如果打算娶她的话……” 杨越截断她的话:“我不会娶小的!” “既然这样的话,就不要再管她了!路是她选的,人各有命,强求不来!我这样说你或许觉得我太凉薄,心狠不仁,但我向来觉得快刀斩乱麻,不然只会越拖越遭!” 杨越叹了口气,点点头,把汤药递到她嘴边上:“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也算是仁义尽致,再怎样就看她造化了。晚上我给你煮些清淡点的肉粥,你身体太虚了。先前就说你吃东西没味道,今天怎么的又昏睡不醒。不过既然师父说养养就好了,定不会错的。” 阿兰有些疑惑的问:“你跟师父以前认识?” 杨越汤匙停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师父说你越活越回去了,这不是说他以前认识你啊?还有啊!看你们的态度,总觉得像是熟人一样。” 杨越笑了笑:“他是你师父,你是我娘子,能不是熟人么?” “哼,强词夺理!” 杨越给她擦擦嘴唇边的药汁:“你先靠着养会神。我收拾收拾。” 阿兰看着他走出去,心想,这就是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么? 或许武乙子的药方子确实不错,没两天阿兰就好了很多。容晴的事情,杨越也没再提,阿兰也就当做不知道。 第三日回门,陈唐氏见阿兰病怏怏的,少不了数落杨越几句,阿兰又在旁边帮腔着打圆场。私下里陈唐氏问起阿兰成亲那天的事,阿兰拣着大概说了一遍,陈唐氏直骂容晴娘不是人,骂那母女俩是害人精。 少不了又讲了许多的为妻之道。 老生常谈,无非是三从四德,以夫为天,为夫是从。只是这次又问及夫妻间的事情,阿兰恨不得跟陈唐氏说:“娘啊!这些事情我可比你懂的多。你们只知道夫妻间同床共枕生娃娃,却不知道那娃娃究竟是怎么个成形;你们只知道娃娃是女子所生,却不知道生男生女却不是女子所能决定的……” 她还想说,你给我压箱底那些春宫图,其实我早看过比这更活色生香生动有力的场景来着。 偏生她有苦难言,只得红着脸耐着性子听她含糊其辞的讲这些。 ------------ 第五十五章 结婚进行曲 从陈家回去,阿兰从荷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杨越。 “这是……戒指?样式挺特别的。”杨越有些不解的看着阿兰,明明她手里那个比自己这个大许多,看着样子也大气些,戒指上雕成叶子的样子。而她递给自己的这个小巧细致,一个新型上镂着花骨朵儿。看样子是特意订做的一对儿,银质的。 “在我的家乡那边,有种仪式。成亲的时候要互换戒指,表示套牢一生,两个人相亲相爱。有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思。以后如果这两个人想要分离的话,就取下戒指。” “还有这种说法?” 阿兰点点头,有些庄重的看着他:“我订做了这对戒指,本来打算成亲那晚上拿出来的,只是被旁的事给一闹,那时也忘记了。你愿意按照我们那里的仪式,为我交换戒指吗?” 杨越点点头。 听着她嘴里哼着奇怪的乐曲音调,然后说:“请问杨越先生,你愿意娶罗兰小姐为妻,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都跟她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吗?” 杨越盯着她:“我愿意。”顿了顿:“娘子,我这不是已经娶了你了?” 阿兰嘟嘟嘴:“现在这是我们那里的仪式。该你问我了!” “问什么?”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木呆呆的,似乎还不在状况中。 “就问刚才我问你的!” “哦……娘子……”杨越刚叫了一声,阿兰忍不住一笑,推了他一下:“你要说,请问罗兰小姐……” “请问罗兰小姐,你愿意嫁给杨越先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都跟她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吗?” “我愿意。”她顿了一下:“好了,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杨越学着阿兰的样子,为她戴上戒指。 “礼成,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杨越没反应过来,阿兰扬起头,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好了。”她刚低头,腰间一紧,后脑勺被固定住,杨越的头就压了下来。 开始还只是浅浅的吻,慢慢的就变质了,火热的灵舌长驱直入,翻江倒海。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阿兰靠着他,有些费力的说着:“色狼!” 杨越虽然不太明白色狼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也猜得到,轻笑了一下:“我跟自己娘子亲热,不是天经地义?何况还是娘子主动的……” 阿兰闹了个面红耳赤的:“我只是在说我们那里的仪式,又没有……” 杨越沉吟了一下:“我挺好奇你的故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每次听你说起来,总会觉得很神奇。不然也不会养出你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来。” “我很特别?” 杨越点点头:“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如你这般,坚毅却温婉,冷静又不失清朗,有自己的见解,却不倨傲。” 阿兰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你这样自己夸自己媳妇的?” 杨越揽紧她:“我说的是事实。” 阿兰偎在他怀里,心里充盈着莫名的情绪。或许上天待她不薄,遇到这样一个可以相依相守的另一半,不求他有多出色,只要他可以懂她,爱她,怜她,又有何求呢? 平平淡淡才是真,从从容容过一生。 她不渴望成就一番事业,亦不求什么名利。过得温饱,丈夫和善,儿女乖巧,如此,便圆满了。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企图心,在瀚海的时候,她自会想方设法去经营,去谋取。 只是看着杨越每日里打铁辛苦,她有点心疼:“要不然,雇个小徒来帮忙吧。” 杨越不以为然的说:“这点活计算什么?以前刀林箭雨里……”猛的一顿:“以前跟人家学跑商,跟一匹马迷失在大漠里,几日不吃不喝,差点命都丢了……” “后来呢?” “后来被过路的商旅救了。”不知道为什么?杨越又不想多说了:“你身子骨弱,去歇着吧!别靠近炉子,这里热,摊点热气,心里更燥。” “没事,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的。”阿兰递过汗巾给他擦汗:“你要是想做点什么的话,我还有点积蓄,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本钱倒是够了的。” 杨越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想法念头?” 阿兰摇摇头:“打铁是个气力活,要么手艺好慢慢的形成作坊,要不就这样守着个铺子讨个口碑,我只是有点心疼你天天这样劳累,一天里出的汗都有几斤!你要是没什么想法的话,那就没事了。” “我不累!” 阿兰没再多说什么?其实心底里,她是乐意杨越有点什么想法的。这个铁匠铺子,不少顾客都是街坊邻居,加上杨越好说话,赊账什么的是家常便饭。根本没多少盈利。虽然她没太大想法,可是也不乐意看着自己男人辛辛苦苦的打出来的东西被人理所当然的拿去用了。 再加上有个容晴住在临近,上次他们闹了这么一出,阿兰总觉得这母女二人就像是一个刺,梗在她心头,不剜不快。好好的一桩喜事,他们就跟个不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炸了,炸你个粉身碎骨。 如果杨越有什么想法的话,弄个别的店铺子,搬离她们远点,没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长久点,说不定倒淡了。 再说了,这个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刻意的话,老死不相往来也是有的。 不过杨越既然兴致缺缺,那就暂且不提吧。 阿兰微微叹了口气,把新近买来的白菜晾开,准备做些泡菜。以前自己一个人时颇为擅长这些东西,她见杨越很喜欢吃酸辣的东西,想必这个五香酸辣泡菜应该会对他的胃口。而且她吃东西味道都吃不出来,弄点酸菜泡菜,应该还好一点。 搭着梯子将院墙上的白菜摊开,阿兰抬头望见容晴的院子里栓着匹灰色的马。心底有些疑惑:他们母女两个人一个老一个病,哪里来的马?而且也没有听说过她们养马来着? ------------ 第五十六章 隐藏的秘密 正摆着白菜,就瞅见一个男的跟容晴娘出来了。容晴娘脸色从未这样好看过:“自从你们搬走,我经常挂念,哪知道后来音信全没了。要不是你过来寻亲,我只怕眼睛睁着的时候再也不能见着你们一面了。” 那男人扶着容晴娘:“姑妈,不是我们不想找你,实在是这些年我爹也是东奔西走的,跟人家做下人,哪里有自己的自由。口信倒是托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们早十年前就搬家的缘故,也没有回应。” “那是那是……自从你那个没良心的姑爹扔下我们娘俩去世之后,我们被族里人欺负,没办法,只得搬到这乾塘镇上来,靠着绣点东西糊口。去年北边打仗,粮食贵的跟金子似得,我们这里又闹蝗灾,差点把我们母女两个给饿死……”说着说着,容晴娘就眼泪扑打扑打的往下掉。 阿兰伏下身子,心想要是被这二人看见了,准会以为是自己偷窥他们,听他们家墙角呢。 阿兰这一动,那边容晴娘的侄子注意到了,扫了阿兰一眼,脸色忽的一变:“少奶奶!”他惊呼出声,容晴娘给吓的一愣,抬头望时,墙头上什么也没有了。 这人开始往外走,容晴娘拉住他:“强子,你干嘛呢?” “刚才我看见了少奶奶!太奇怪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少奶奶?你是说你们做事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容晴娘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得了魔症了?你们家的少奶奶怎么会跑这里来?那个是个寡妇,前些日头才嫁给我们隔壁的那个铁匠,就她那德行,水性杨花,狐狸精一个,怎么可能是你们大屋里的少奶奶?” “姑妈,你有所不知,我们四少从小就有病,有时发病了见谁打谁,见谁咬谁。后来有个高人说了得找个命硬的来压着,不然少爷这病会毁了北冥一族。然后就算出了这么一个少奶奶,小时候完全是当做童养媳养着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跑了,又抓了回来之后翻了天了,放了一把火烧了北冥家一座院子……外面的就说是这个少奶奶在火里烧死了,其实她是逃出来了……我一时半会的也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行了!” “等等!”容晴娘又拦住他。 “姑妈你干嘛呢?” “她要真是你们大院子里的少奶奶的话,又是逃出来的,你想她可能承认吗?就算你现在跑过去指出她,她坚持说不是,再让她丈夫打你一顿,然后俩人跑了,你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么?你傻啊你!” 强子一听,是这个理。北冥家私下放出不少探子,拿着四少奶奶的画像,只说是偷了府里贵重的东西,其实是为了逮她回去。 这眼看都过了快一年了也没找到她,若刚才那女子真的是四少奶奶,她肯定不会认。不光这个,她肯定会想办法逃走的。 刚才只是大概的看了那么一眼,是跟四少奶奶很像,可是又有些不像。四少奶奶性格胆小,平日里懦弱无能,就连一些奴仆都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刚那人虽然没看清楚,可是气质能感觉到完全不是四少奶奶会有的。 “姑妈,她嫁的那个人,是个铁匠?” “可不是,来这镇上也有几个月了,人是个好人,可惜啊……”容晴娘长叹了口气,想起病床上的容晴就忍不住想哭,女儿再不是,也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也是她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给养大的。现在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叫她怎么能不心焦? 容晴娘忽然眼前一亮,急切的拉出侄子的手:“强子,你是说她是你们大院了的童养媳,是四少爷的少奶奶?” 强子被她弄的直愣:“是这样……不过我不能肯定就是她。说不定只是长的像!’” 容晴娘喜上眉梢,不停的戳着手:“不管是不是她,这下我非让她栽个大跟头!” 强子不解的望着她。 她哼哼的笑着,心里想:女儿,就算是拼了你娘这条老命,也要让你好起来! 阿兰在灶房里生火做饭,杨越还在弄铁匠铺里的工具,这时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杨越抬头看看他:“想要点什么?随便看。” “你就是杨铁匠啊?” 杨越点点头,看他不像是想要买东西,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你是?” “我是隔壁的容晴的舅表哥,我们跟我姑姑一二十年没见了,最近有了消息,我过来看看他们。听我姑妈说你这些时日对她们母女两个照顾有加,所以特地过来谢谢你!”他放下手里的包着的猪肉和晾的鱼干,还有一些布匹。“听说你新婚不久,我赶上了日子,也特地的恭喜恭喜你,沾点喜气儿!” 听他这么说,杨越把他让到堂屋里:“你太客气了。我跟荣大娘是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没有个要别人帮一手的时候,我还不是经常麻烦她们!” ------------ 第五十七章 隐藏的秘密(二) “不客气不客气。对了,听说你新婚,恭喜啊兄弟。怎么没看见嫂子呢?” “她在灶房弄晚饭了。对了,晚上在这里吃饭,我去跟她说声,添两个菜。” “不用,不用,哪好意思麻烦你们!” “没什么麻烦的,你坐会,我去跟她说声。” “那成……今天晚上就叨扰了!” 杨越去了灶房跟阿兰一说,阿兰也没多说什么。恩怨归恩怨,人情归人情。 只是让杨越跟阿兰都觉得不舒服的是,这位荣家的亲戚许少强自阿兰进屋起就时不时的打量着她。就连说话闲聊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往阿兰身上引。 “嫂子家乡是在南方还是北方?说话不是本地口音啊!”许少强又问道。 阿兰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瞅了一眼杨越,他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不是本地人,我的国被称为中国,因为出了场事所以流落到这里来了。”阿兰给他们热上酒,坐在一旁。 “中国?在天朝什么方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个小国么?” “来,许兄弟喝酒。”杨越截住他的话头,端起酒杯。 说来说去,这个许少强总是在打探着阿兰的来处她的身世。以至于在他走了之后,阿兰很是憋气:“这个许少强怎么回事,不停的问着我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打听的,这人真是的!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老是打听人家屋里人,也不知道避个嫌!” “或许他有什么目的的。” “什么目的?”阿兰一惊,觉得应该不至于随便冒出来一个寻亲的,会对自己不利,除非他知道容晴对杨越有意思,他想帮他的表妹,然后加害自己? 阿兰摇摇头,似乎不太可能。 杨越沉吟了一下:“他似乎说了一句,真的挺像的。难不成是你长的像他认识的什么人?” 映红!北冥家的人! 阿兰心中一颤,难道这个许少强是北冥家的?不会这么巧吧!可是自己不是映红,而且已经嫁了人,跟以前的映红也是有了很大的区别,自己死不认账,他们能怎么样?可是想到北冥家的势力,要真是来硬的话,岂不是还要牵连杨越? 思来想去的,阿兰觉得不放心。好不容易过了几天的安稳日子,她不想再多生是非。这个许少强,要怎么的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是映红,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呢? 杨越见她很久没怎么说话:“想什么呢?叫你两声没听见。碗都刷过了,怎么又拿过去清?” 阿兰低头一看,果然是洗干净的碗又被她拿过去洗了次。 杨越握着她的手:“你有心事。” “没啊。”答完阿兰才察觉杨越用的是陈述语气,根本不是疑问。 杨越盯着她的眼睛:“咱们是夫妻,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儿烦心的,就说出来,俩人也好想办法。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阿兰垂下眼睛:“真没事。” 杨越松开手:“那你去歇会儿,剩下的我洗吧。” “不要,你都累了一天了。而且这些本来就是女人的地方,怎么能让你来洗呢!” 杨越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把阿兰洗好的碗拿到橱里放好。以前就他自己一个人,怎么凑合都行。现在有家室了,屋里也越发像个样子了。 房屋是翻新修葺了下,院子整了,看起来挺新挺整齐的。拿这灶房来说,以前就口大锅,一个水缸一个米缸,石头台子上面摆点盐巴什么的。成亲时阿兰特地找人给起了灶台,外面是煮饭的,里面是炒菜的。最里面通热气的地方可以放盘子温着菜或汤不冷。阿兰设计杨越亲手做的个壁橱里面上下三个格,摆的整整齐齐的。 整个厨房看起来跟堂屋一样干净整洁。陈唐氏都说阿兰,煮饭的地方搞的跟闺房似得,花这么多银子。阿兰有她自己的道理:“民以食为天,这天天都要吃饭的地方,当然要弄好点。再说了,人家说一个家的主妇会持家的,不是看主屋,而是看灶房!” 陈唐氏连连摇头:“不啊!还持家了,就你这大手大脚的,赶紧省着点用,以后生儿子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有你着急的时候!” 好在杨越有一手好匠活,打的铁也做的了木器。阿兰学墨艺虽是学得了个皮毛,设计些这样还是没有问题了。有些好看又实用的,有来铁铺买东西看到的,喜欢的不得了,竟然多花几吊钱让杨越按照那样子再做几个。 杨越摆完碗,坐在院中纳凉。 这已经六月底了,天气越发的热起来。阿兰洗完碗,借着这时候天黑的晚,给杨越补衣服。杨越拉着她手:“别补了,天都有些杀黑了,伤眼睛,明天白天再补吧。” 阿兰靠着他:“白天还要白天的事情。我眼睛还行。很快就补完了。”有两件是她从一个箱子里翻出来的旧衣物,也没见杨越怎么穿,她抖了抖,摸了摸料子,她浑身一颤。 杨越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阿兰一下子跳下椅子,冲进卧房里,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杨越跟了进去:“你找什么呢?” 阿兰不理他,在自己的嫁妆箱子里不断的翻着:“我的一个蓝色包袱呢?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蓝色的包包。是我用布缝的,有点长方形的样子。里面放的也有件衣服。” 杨越摇摇头:“我都很少开这箱子,没见过有什么包袱……” 阿兰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急得团团转,不停的翻着,一遍又一遍,嘴里还念叨着:“衣服呢?哪里去了。我明明记得当时是放这个箱子里的啊!” 那些衣物被她翻的乱成一团,平时里她最爱整齐,所以东西也都放的井然有序,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完全不理,把东西胡乱的就撒在那里的样子。 “你找啥呢?很重要?” 阿兰重重点着头:“很重要!”她眼睛一亮:“找到了!” 那是一个蓝色的自制的布袋子,上面还被她绣了一朵粉红色的花朵。阿兰伸手从布袋了抓出一件衣服,那料子,跟刚才摸的杨越的旧衣物的料子,完全一样。 ------------ 第五十八章 隐藏的秘密(三) “这件衣服……”阿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你的,对不对?” 杨越拿起阿兰递过来的衣服:“是我的。丢了很长时间了,怎么会在你那?” “丢了?”阿兰不相信的看着他:“怎么丢的?难道那天晚上救了我的人不是你?” 杨越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什么救了你?那天晚上?哪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阿兰下意识的回答道,心里转过无数个年头。那天晚上真的不是杨越救了她么?为什么他衣服会出现在那里?是被那两个人偷了,还是说杨越没有说实话?那么如果真的是杨越救了她,他又何必要隐瞒这件事情? 忽然之间,阿兰对杨越有了疑心。她开始觉得这个丈夫,也许没有她见到的表面这么的单纯。 她仔细的回忆着成亲前的点点滴滴。 闻香知味馆他的那一拉,他的铁匠铺那一挡,白淼河上和容晴家他的点穴,天堑山上婚礼上师父的态度…… 越想就越觉得有些地方似乎是她疏忽了。 “这是什么?”杨越拿起蓝色袋子里露出的一个黑色物块。 阿兰连忙抢了过来:“没什么?是我从家乡带过来的。就是一个纪念物品,没什么用处的。” “你家乡的东西?”杨越很感兴趣的凑过去。有点像是盒子,似乎又不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盒子上有突出的小块,上面还有一个波浪状的纹,盒子的一角有小孔,孔里穿着细线,挂着晶晶亮的珠坠。 阿兰掩饰的放进袋子里:“是啊!一路漂泊的流落到这里,就只剩下这唯一一样东西了。” 杨越似笑非笑的说:“我看这东西很特别呢?娘子不能借我看看?” “这个……”阿兰没办法,只好递给他:“借你看可以,不可以给我弄坏了!” 杨越接过来,直觉就去按那些突出的地方,手里的盒子忽然亮了,然后上面出现了一些他看不明白的图案。 “哎……”阿兰干着急,又不能阻止他。 “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按这里开机?” “开机?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盒子什么都没有,唯一特别的就是它身上有几个突起,想必别有机关的吧。娘子,这个盒子,很神奇啊!这些字跟我们的字很像,又有些不同。是什么意思?还有这画面上的圈圈跟图画又是什么?” 阿兰拿了过来,按下关机键:“这个东西我没办法解释,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它要用到一种能量,而这种能量现在没有办法获取补充,所以不能开着太久了,得关掉。” 杨越半懵懂半疑惑的看着那东西:“能量?” 阿兰点点头:“是啊。” 杨越定定的看着她:“难怪那个许少强对你的来历如此好奇。虽然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感兴趣,我却是真的很想去你的家乡看看。想必,一定很有意思!” “没什么很奇怪的,跟这里也一样啊。人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眼睛两条腿。”阿兰打着哈哈,心里想,明明是在说他的衣服的事情,竟然被他轻而易举的给转移了话题,真是失误。可是她又不能多问,或许杨越真的有什么过去,可是?她没有么? 或者说,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而且没法言明,没办法去坦诚相告。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两个人都相互的体谅着,却也相互的猜疑着。 --------------------------------------------------------------- 容晴家。 “晴儿,你快点好起来,跟着你表哥去你舅家,外面的俊俏的公子哥、大少爷多得是,哪个不比那个其貌不扬的杨铁匠强?你啊!就是死脑筋,他都成亲了,也说了不会娶小,你这年轻貌美的黄花大闺女,哪里用得着去做他一个穷铁匠的小老婆!你娘我是那时候跟着你掉进死胡同去了才会逼着他娶你,跑他婚堂上去闹!现在你就死了这份心思,别说做小,就是做大的我都不会同意!” “你看看他家有什么啊?就一个破铺子,一点到晚的打铁,靠着苦力挣不到几文钱。嫁过去就是活受罪的。晴儿,等你好点了,咱俩就跟着你强子哥去望京,去他们大府上混口饭吃,不定哪个少爷公子的看上你了,咱娘俩也就不用再受人欺负了!” “等到有一天你出人头地了,我们就回到刘家集,让他们容氏一族好好看看。当初他们把我们当猪狗一样赶出门去,迟早有一天得跟供佛似得把我们给迎回去!” “女儿呀,你忘了当初跟娘两个寒冬腊月的被人赶出门时,娘抱着你,你发下的誓言了?” 容晴紧闭着眼睛,泪水浸透了枕巾。她心里满是愤,满是恨。 恨苍天为何如此待她,恨世事为何如此弄人。别人再好,都不是杨大哥!杨大哥再不出色,可再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无时无刻不牵着她的心。 娘啊娘,你为什么要逼我? 老天逼我,你也要逼我吗? “还有啊!我听你强子哥说了,杨越那个媳妇阿兰来路也是不清不楚的。是他们大户人家里一个疯子少爷娶的童养媳,估计是被疯子打的受不了才逃出来的,正被他们府上追查。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找到这里来了。如果找到了,知道她又嫁了个铁匠,你说人家那户大家族,能放过他们么?这都算是通奸了,可是会被乱棍打死,浸在猪笼里,永世不得超生的!” “娘……你说什么?杨大哥……杨大哥的媳妇,是谁的童养媳?” “是你强子哥东家一个从小得了疯病的小少爷的媳妇。逃出来的……你说,这能好吗?”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强子哥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容晴娘见她眼睛透着迫切,无限希冀的望着自己,猜到她的心思,脸一寒:“你就别作践自己了!他们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你要是敢搅进去,惹的自己一身的骚,你就先拿根绳子勒死你娘!” ------------ 第五十九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容晴咬紧下嘴唇,心里腾起一阵一股兴奋,兴奋中又带着狂热。她侧过身子没做声,可是心里却暗暗的计量着。这一定是老天看她太可怜,给她的的一个桥。没有路可以走,还有这条独木桥。掉下去,就是波涛汹涌,灭顶之灾。 可是如果挤过去了呢? 容晴眼里放出光彩来,是的,如果挤过去了呢! 从那天起,容晴的病仿佛一夜之间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本来病的奄奄一息,不成样子了。猛然之间就精神熠熠,好像是枯木新生一般,不断的抽出新生的枝叶来。 她每日里听话的吃药,努力的用餐,没事就帮着她娘缝缝补补,尤其爱问徐少强北冥世家的事情。 徐少强知道她好奇心性,北冥世家在别人耳朵里,就是一个遥远的存在,像是传说里,故事里,很虚无缥缈的存在。容晴这种在小镇小村落里长大的小女孩,会对那里向往也不奇怪。 “表哥,那个疯子少爷叫什么?” “嘘,你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你这么叫玺少爷。四少爷虽然小时得了重病有时候有点不认人,可是他大多时候还是很正常的。而且老夫人把他当眼珠子一样看,在府院里,谁也不许提疯子两个字。听说有一次,侍候玺少爷的一个新丫头跟人说玺少爷坏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竟然给她毒哑了,让她一辈子都不能再说一句话!”许少强似乎有些敬畏那个老夫人,提起她来都是毕恭毕敬的。 “哦,那,那个四少爷有个童养媳?” “晴儿,你是不是听姑妈说了,我说的那个杨铁匠的媳妇长得很像四少爷的小媳妇?” “嗯。” “这件事我还不敢肯定。那天我去他家吃了饭,旁敲侧击的问了又问,先前我见着映红的时候就不多,她一直都是胆小如鼠,懦弱无能的。可是这个铁匠的媳妇全然没有一丝映红的怯弱,不仅如此,她待人处事,滴水不漏。长相上虽然十分的像是,可是年纪上又有些对不上。我总觉得,她只是长的像映红,并不是她!” “可是天下间有长的这么像的人么?表哥,你们查过了没有,那个映红有没有姐妹?这个罗兰是不是她的姐姐?她逃跑了之后会不会来投奔这个人呢?” “我不是很清楚。映红自小就在北冥家长大,没听说过她有什么亲人,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跟她有没有亲戚关系。可是要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有点不太相信!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容晴忽然话题一转:“表哥,你在北冥家呆了多长时间了?” “十多年了吧。当初我爹去望京做生意,机缘巧合的救了北冥家的三老爷。那时候三老爷被人暗算,丢在荒郊野岭的。正好我爹送货,就救了他。没想到后来那批货出了问题,爹被牵连到差点坐牢。是三老爷出的力救了我爹。后来爹就为三老爷做事,把我也送进了北冥府里。北冥府虽然大,可是做人家下人,哪里不都要低着头弯着腰,没外人看的那么光鲜!” “做下人也分三六九等。我自幼就跟着蔺管家。虽然没有被人低看多少,却比不上哪些跟着主子的人,拿着主子的名头去耍威风。北冥家家大业大人也多,几房的老爷太太,少爷少奶奶。还有些远远近近的亲戚。一个不丢神,不是得罪了这个就是烦着了那个。” “那表哥你就不想着表现表现,立点功劳,让他们家的老爷夫人奖赏你提拔你?” “表现?”徐少强看着容晴,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 “不错,这个人就是你表现的机会!表哥,北冥家的人是不是派了不少人来找过那个少奶奶?” “是啊。从她逃走,抓回去,后来又逃,放火烧了北冥家几个院子,玺少爷也差点被烧死里面起,府上就派了不少人全国各地的去私访暗查,可就是没有回应。老夫人气的放下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玺少爷生辰前若是还找不到人,就让三爷去她院里谢罪!负责追查映红的荒火堂也是活该倒霉,谁知道映红是生是死呢?!” “是呢!有句话叫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过一个!表哥,你既然都觉得天底下没有长的这么像的人,不管她是或者不是,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她是,她就是!” 许少强若有所思。他抬起头盯着容晴,忽然觉得这个小表妹,并不如他初见时所觉得的那样单纯。“表妹,你为什么对这事情这样上心?按道理说,杨铁匠对你跟姑妈都照顾有加,为什么你不想着感激,反而这么想拆散他们家……”话音一落,徐少强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又低低念了一遍:“拆散……原来如此!” 容晴冷冷的盯着他:“你愿意怎么想怎么想。想不想做也没人逼你。我只不过是好意的帮你出主意,不要一辈子低人几头没有尊严的活着!被人踩的滋味好受吗?被人打的滋味好受吗?”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我娘病着的时候,我在镇东郊去挖草药,那时候有两个穿着打扮不像是本地人的骑马客从我们边上经过,我看见阿兰远远的看见他们脸色都变了,连忙转过身子去。我记得当时我还很奇怪,不过是陌生的过路人,她这么害怕做什么。现在想想,必然是心里有鬼!” 许少强追问道:“你们当时看见的那人是什么打扮,你还有印象吗?” “穿着深灰的衣衫,当时我多瞅了两眼,看见他们衣服领口带着一个东西,好像是火形状的。” 许少强一拍手:“不错,这正是我们北冥家荒火堂的印记。荒火堂负责消息来往,现在正是唐禧负责找回映红。这么看来,这个铁匠的娘子果然有问题!” “而且,这个立功表现的机会,你不抓住,难保他们荒火堂的人不会察觉到。一旦他们在你之前找到了人,你我现在说这么多,也都是白说。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表哥,我只是帮你分析下而已,究竟怎么拿主意,是你自己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是这个人只是长的像,你非要坚持说是她,谁又能否定?何况你也说了,她还伤了北冥家的少爷,估计抓回去了,也是凶多吉少。不过是有一个替罪羊,而你要的是借这个桥搭着条路往你想要的位置,再接近一点点而已!” ------------ 第六十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二) 许少强面色阴晴不定:“我要好好想想。” “那表哥你慢慢想。不过别想太久,时间,可是不会等人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容晴不可抑制的抖起来。她明明不想抖的,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停的抖着。上下牙齿咯咯作响,紧握着双拳,她努力对自己道:“容晴,镇静点!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只是帮表哥分析,真正拿主意的是他自己!” 要怪,只能怪她那张脸,不该长成那个样子! 当天晚上,许少强向容晴娘提出让她们母女两个人收拾收拾,跟着他去望京。“我爹置的有院子,等姑妈跟晴儿表妹去了,就住我们家。虽然谈不上富贵,倒也衣食无忧。” 容晴娘犹豫再三。虽然哥哥让侄儿来接她娘俩,可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再说这个强子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真的去了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篓子呢? 加上容晴前些时日病了一场,身子骨还没有好完全,经得起这个颠簸么? 容晴却在一旁劝着,同意跟许少强上京:“我们俩个妇孺之辈,在这镇上本来就活的不容易,不出去看看,一辈子老死在这里。娘,你那天晚上劝我的话难道你忘了?你能忘记被赶出刘家集的那些恨吗?” 容晴娘浑浊的眼里闪动着夺人的光芒,用了半辈子去恨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忘记! 何况因为她在杨越喜堂上闹了一场,把容晴的名字也给毁了,她的下半辈子,还要靠女儿来给她撑着,说什么也不能坏在一个小小的铁匠身上! “好!收拾好了,明天就走!” “娘,这房子不卖?”容晴问道。 “先不卖。” 听她这么说,容晴轻轻吁了口气。 “不卖就不卖吧!估计这旧屋子也值不了几两银子。那姑妈你跟表妹好好收拾,咱们尽早上京,我还有要事要办,最好能别拖就别拖!” “什么要事啊?”容晴娘顺口问道。 许少强跟容晴对望一眼,许少强说:“没什么?是北冥家的事情。” 容晴娘也没放在心上,兀自去计量什么要带什么不带。 ―――――――――――――――――――――――― “隔壁折腾这么大动静,翻箱倒柜的?” 杨越笑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隔壁的?” 阿兰捣了他一拳,笑嗔:“哼,我是怕殃及池鱼。” “是么?”两人秘而不宣,相视一笑。 容晴,真成了他们喉咙里的一根鱼刺。 许少强来告别时,阿兰洗衣服去了,杨越跟他寒暄了几句,也就没别的话。 在得知荣家母女跟着许少强去了望京时,不由自主的,两人都为之一振。 只是许少强最后的一句话,让杨越默念了很久:“后会有期。杨兄,不久还会再见的。” 许少强如果把荣家母女都接走了,还有什么会见的?只是一句场面话? 杨越没往深里想,也没去跟阿兰说。 总之是走了,也就清净了。 “我多做两个菜,好好庆祝下。” 杨越哑然失笑:“又不是什么喜事,有什么好庆祝的?” “非天灾即人祸,对我来说是喜事,对他们来说也是喜事啊。乔迁之喜啊!”杨越见她强制夺理,无奈的笑笑。 “对了,过几天是干爹生辰,明天若没什么事情,陪我去锦城一趟,我看看给他们俩个老人家扯点布做套新衣裳。再给你也做身秋衫。这几日里我闲着无事,弄了些小玩意儿,再买点东西,你帮我做出来。还有我要去锦绣书院一趟。” “你去书院干什么?” “没什么?有个熟人在书院里做事,我帮他捎带些东西。” 杨越没再多问。 阿兰捏了捏十指,揉揉眼睛。这几日里赶了几幅小图和几张小笺出来,希望能够卖的好。 她不想跟杨越提,前两天,她在街上买菜,碰见金哥。金哥虽然有些尴尬,可还是望着阿兰笑了笑,阿兰也没怎么上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随口说的:“你也赶集啊?” 金哥连忙说:“吃了碗阳春面,刚出来。” “那你逛,我先走了。 ” “兰姑娘……啊!不,杨家嫂子,你成亲我还没恭喜你呢。” “呵呵,谢谢你了。最近怎么样?” “唉!”金哥叹了口气。“书坊里生意虽然不至于一落千丈,可跟以前相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们日子也不好过。” 阿兰心底冷笑,却也没有说什么。 金哥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兰姑娘,等等!杨……我还是叫你兰姑娘吧!我叫惯了,改不顺口!” 阿兰点点头:“没所谓。不过是个称呼,你怎么习惯怎么叫。有什么事吗?” “这件事情压我心底压了很久了,不说憋的慌,说了又怕人说我背信忘义出卖主子……”金哥一脸的纠结,引起了阿兰的好奇心。 “什么事儿?跟瀚海有关?”阿兰心说我都离开瀚海了,你说与不说,又跟我有何相干! “不光跟瀚海有关,跟兰姑娘你也有关!” “我?”阿兰轻轻一笑:“你说笑了吧。现在我已经不是瀚海的人了,再有什么事情,都不关我的事儿了!” 金哥急了:“怎么不关你的事!兰姑娘,你知道是谁把你的碑拓出卖了,说你是叛徒,逼着你离开瀚海么?” 阿兰心一紧。即便现在已经嫁了人,早已经跟瀚海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是那时候被赶出瀚海时的屈辱,被那些洗衣村妇出言羞辱的屈辱,被她压在心底,如今被金哥一提,仿佛是个导火索,迅速引炸。“你知道是谁干的?” 金哥咬咬牙齿,压低声音:“是!我知道谁干的!” 阿兰眯了眯眼睛:“是吴晋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兰姑娘,你早就知道了?” 阿兰强抑着心里的愤怒:“我虽然也有怀疑过是他,可是我又立刻全盘给推翻了!是他不拘一格,收了我在瀚海做事;也是他顶住风言风语,给我一个院子让我安心工作;更是他肯信我,按我说的去做诗笺,去发行限量版。明明知道碑拓有风险,可是他还是同意了去尝试。投入了那么多的资金,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 可是?为什么要是他! ------------ 第六十一章 复仇之心? “要不是我亲耳听见,我也不敢相信掌柜的会做这种事情?别说兰姑娘你想不通,我也是想不通!掌柜的一直待你不错,你也为了瀚海尽心尽力,可这事儿……”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就是前两天,我跟着掌柜的去取这一次定的牛皮纸,正好碰见风林的王掌柜。王掌柜的不是被强盗给暗算了吗?他瘸着条腿,伤还没好。当时掌柜的打了声招呼……”金哥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吴晋看了看王允文那条伤腿,似笑非笑的打了声招呼:“王老板,这伤还没有好透,王老板就开始忙活了!” 王允文寒着脸,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那也比不上吴掌柜的。听说你这些天又在锦绣书院忙前忙后的跑,想要拉碑拓的生意!当初可是你同意的,把碑拓卖给我,现在想反悔不成?听说你们那位兰姑娘这几天的喜事吧!到时候还要跟吴掌柜的一起约着喝杯喜酒的!” 吴晋一听他全口无遮拦的,连忙紧张的看了眼周围,见金哥跟店主都远远的站着在说什么?没有注意到这边,稍稍放了点心,压低声音低厉声道:“王老板,当时你可是许诺过。如果我把碑拓给你,你就把纪州那边的生意分一杯羹我,可是你自己言而无信,怎么能说我反悔?” “我言而无信?要不是因为你们的事情我跑了趟纪州,至于会落个被人暗地里阴一招的地步?吴掌柜的,你说说在这乾塘镇上跟我有私怨又敢动手的,有几个人呢?” “你什么意思?”吴晋白皙的脸皮涨的通红:“你想往我身上泼这脏水?你觉得是我找人阴了你?王老板,所谓是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做人别做的太绝,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脚下一个大绊子,跌一跤,伤筋断骨的就不好了!” “呵呵……别紧张啊吴掌柜的!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害怕兰姑娘被我们风林的挖过来,又不想她去给别人做事,不惜把人家逼上绝路,这会子在这说人在做天在看。啧啧,不知道老天有眼的话,会不会放过你呢?” “王允文,你别欺人太甚!当初这招是你想出来了,我不过是同意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谁都不准说出来,你怎么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的是你!你私下里跑锦绣书院跑了多少趟,嗯?你敢说碑拓里面的东西你全部卖给我了,一点也没留?做生意,讲个信字!你都留一手,还能怪我言而无信?你看看,我这条腿,可是为了你瀚海瘸的!用这去换当初答应的条件,已经是你占了很多便宜了!” “王允文,你!”吴晋气的浑身直抖,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把他另外一条腿也打瘸了! 两个人的声音越吵越大,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金哥连忙冲上前拉住他:“掌柜的,有话好好说!” 王家的仆人挡到了王允文前面:“你们反了天了,敢动我们爷?!” 王允文煽着阴风点鬼火,得意非凡:“你倒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立刻报官!反正那恶贼现在还没有缉拿归案,有了你一动手,我可正好找到了冤家对头了!” “你这个卑鄙小人!活该你被人打,就该把你杀了!”吴晋咬牙切齿的骂道。 一场闹剧最后在一群人的拉拉扯扯中落幕,金哥也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兰姑娘,你……”金哥看着阿兰一脸的平静,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呼……”本来很愤怒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听金哥说完他们吵架的过程,阿兰倒冷静了许多。 她罗兰何德何能,竟然劳烦这二位联起手来陷害她一个。 如若说王允文为了风林书坊,为了沈子衍来耍手段,她尚能理解,可是吴晋选择这样做,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是的,她是给瀚海提出了不少的点子,剑走偏锋,瀚海也确实收获颇丰,可就是为了防止她离开瀚海后转投其他同行,他们就要逼到她身败名裂走投无路么? 吴晋啊吴晋…… 他选择走这一招,叫人情何以堪? 本来想着已经嫁人,就安分守己,放开前仇旧恨,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为什么偏偏又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又翻起她心里的怨,激起她的复仇之心呢? 不,不算是复仇,顶多不过是以他人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 锦绣书院算是锦城里最大的书院,在全国都非常有名气。当今翰林府大学士魏俞吾就是出自锦绣书院,就连大才子孟道邑也在锦绣书院求学过。 锦绣书院有着数百年的历史,几经岁月洗礼,却越发的红火,就连它的匾额亦是大才子孟道邑亲笔所提。 阿兰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现在书院里面的各种杂事,都是一位姓梁的管事在负责。 这位梁管事别无他好,就好文房四宝。其实他并不是个读书人,但是就是对笔墨纸砚有着狂热的收集欲。据说他收集的文房四宝中的奇、异、名之最,极为罕见。 “你有什么事情?”门房看了阿兰一眼:“书院重地,不容亵渎。无事闲杂人等不得随便入内。” “我来是帮别人送东西给梁管事的!” “什么东西,帮谁送的?” “劳烦你转交给梁管事,他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 “哼!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给梁管事的!你还是哪里来打哪里去,别在这里堵着门口。” 阿兰递过去几锭银子:“我敢担保如果你把东西给了梁管事,他一定会让你叫我进去的。如若不是,我将再奉上同等银两,立即离去,绝不迟疑。” 门房掂了掂银子的重量:“这可是你说的,呆会如果梁管事不让你进去,你可别反悔!” “小妇人虽然是一女子,但也懂得说话算话,大哥只管放心去!” 门房将信将疑,可是贪欲使然,还是把手中的东西拿去给了梁管事。 ------------ 第六十二章 初次争吵 “这是何物?” “那女子没有说,只说是代人送东西。还说只要见了这东西,管事一定会见她的!” “哦?”梁管事打开手中的锦盒。入手的,是一方别致非常的黄石砚,如玉莹,如鉴光。砚身雕琢海浪逐鸥,浑然一体。“东西是好东西,不过,我这里比这方砚贵重别致的,多得是!你拿回去,让她走了。” 门房接过盒子:“管事,这里还有一张字条!” 梁管事伸手接过,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着水!” “着水?”梁管事又拿起那方砚台。加了一点清水进去,忽地他眼前一亮:“奇了!” 只见沾了水之后的砚台上波浪起伏,海鸥展翅欲飞,那水不知何故,竟然在波纹间起起伏伏,一眼看过去,那鸟竟也像是在翱翔一样。他转动着砚台,细细的查看着,一不留神,手触动到一个凸起,就见那波浪中一个小巧的海岛上面腾出淡淡的烟雾来,远远望去,可见波涛直接,薄雾氤氲,颇有些烟波渺渺的趣味。 梁岐圣不由得叹道:“没想到,小小一方砚台,竟然活灵活现,别有生趣。如此小的岛屿上,竟然还带着机关,可以散雾。真是巧夺天工!” 门房看得他面含得色,像是得了什么无价之宝一样,连忙道:“那送砚的人,梁管事要见见吗?” 梁歧圣唔了一声,兀自在那里研究那方砚台去了。 阿兰见门房出来,便上前问道:“如何?” 门房打量了她一番:“没想到小娘子竟然有如此好东西!梁管事让你去见他。” 阿兰轻轻一笑:“见倒不用了。我这里还有一物,劳烦大哥转交给梁管事。”拿出一方盒,又递了些银两给门房“以后麻烦大哥的地方还多着呢?有劳了!” 门房颇为不解,接过盒子跟银两:“梁管事既然都说了要见你,你怎么反而不去了?” “我只是帮人送东西,东西送到了,我也没什么必要浪费梁管事的时间!” 门房挠挠头,看着阿兰走到榆树下的马车边上,跟那年轻人说了几句话,两人一同走了。自言自语道:“这人真奇怪!” 梁管事见门房去而复返,只是拿着一个盒子:“你不是说那人要见我,人呢?” “走了!” “走了?”梁歧圣放下手中的砚台,摸了摸下巴:“她说什么没有?” “只说帮人送东西送到了,就不耽误管事你的时间了。这盒子也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梁歧圣打开盒子,盒底躺着一叠纸笺,最上面是一封信。 自此,已经许久没有出新的“浮生若梦”笺,又开始有新的东西出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从锦绣书院开始流传出来的。此次一改以前的婉转风格,多以豪迈磅礴为主体。相比于以前在瀚海书肆所买,锦绣书院自己出的书笺要便宜许多,但是在做工方面倒并不比以前差。 这些书笺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单纯的以各种诗歌词曲为内容,现在增加了不少学子们书院里所学的东西。比如说《尚论》中的名句名篇。便于随身携带,又可随时查看。而且多了许多励志警句,对仗工整,脍炙人口。 谁也没有想到,先前主要是以那些小姐太太们做赏玩之物的一个小小书笺,现在竟然卖的如此之好。且有不少人对于那些句子能脱口而出,甚至以此为傲。 还有最近让各大书肆所关注的碑拓体,有人说是乾塘瀚海卖给锦绣书院的,也有人说是风林王家所出,究竟如何,似乎也没有人知道内幕。不过是谁卖给锦绣书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碑拓体一出来,就被那些追捧孟道邑的学子抢购一空。 而且碑拓体不单在锦城卖的好,在纪州,沛南也卖的不错。就连中熙跟望京那边,也有人捎带回去送人。 “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情?”杨越在饭桌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什么事?”阿兰挑着碗里的饭粒,最近她没什么胃口。虽然一直以来味觉都不好,但是自从病了一场后,这饭量是越来越小了。 “风林跟瀚海最近抢生意抢的很厉害,这几天好像有不少冲突!” “听说了。不过也很正常,同行之间,有竞争才有发展嘛!” 杨越沉吟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件事情,你是不是也参合其中?” 阿兰心一凝,一直以来,她做什么?杨越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怎么今天…… “我知道你以前在瀚海他们冤枉你,你心里还有恨,放不开。但是你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跟我说清楚。咱俩现在是夫妻,本来就是一体。我总想着跟你开诚布公的谈一次,把心里疙瘩都说明白。你不是小家小户里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多大见识的乡妇。你懂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比我还要多。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多说啥。”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在悬崖边上,因为我知道再往前走,就是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阿兰轻轻笑了一下:“没这么严重吧。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把我自己的东西卖给别人。这是我应得的!” “站在你的立场上来说,没有错!可是你这样做,得罪了王家跟吴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兰静静的看着他:“你全部都知道!” “是!从你说去锦绣书院送东西,后来那些市面上卖的书笺,我就猜到了……你有了什么事情,第一个做的,就是藏在心底。你觉得这样做了,报复了吴、王两人,你就能开怀了?” “我没觉得我做错了!”阿兰放下筷子,不悦的说道。 “你没做错。是我错了!”杨越自嘲的笑了一声:“你宁愿什么都瞒着我,你宁愿什么都不说!” “我……”阿兰一时哑言,压着心底的话喷薄而出:“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自己没有瞒过我什么吗?” 杨越站了起来:“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看着杨越慢慢走出院子,阿兰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心底不知道为什么腾起火来。 ------------ 第六十三章 暗潮涌起 她做这些,有什么错? 每当想起那个夜晚,想起被赶出瀚海的情境,她就忍不住要咬牙切齿。 人善被人欺,无论是在哪里,都是如此。本来她已经不再追究了,可是偏偏又遇到了金哥,听到了那番话。来这里之后她愈发的相信命运,如果上天注定了她不能放下,为什么要逆天而行呢? 本来她胸无大志,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 看着桌上的饭菜,只觉得胃里吃下去的东西都是冷硬的让人不舒服。 天色尚早,只是夏初的热意已经开始慢慢升温了。收拾好碗筷,洗碗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有油,阿兰甩手,啪嗒的一声,戒指打了出去。 她弯下腰仔细瞅了瞅,发现戒指滚到了米缸后面。 这米缸是瓦缸,又笨又重。里面又还有大半缸米,阿兰使出吃奶的力气,才给挪动了一点点。只是戒指哪里去了? 难道是掉到缸下面这砖缝里了? 阿兰跺了跺脚,发现这几块砖很松动,好像有人动过一样,她蹲下去,用手扣了扣,手指尖果然在砖缝里触到了戒指。 想了想,她拿了把镐,把那两块砖翘起来。捡起戒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两块砖有点怪怪的。只是放个米缸,为什么这几块砖动过? 用镐尖往下捣了捣,砖下的土有点松。按说这房子是老房子,都是多年的地基,有人住,这地面下面的土应该是很实的。 除非…… 阿兰摸摸头上的汗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心里有种偷窥别人隐私的膨胀感。或许下面什么也没有,也或许下面有个潘多拉的魔盒? “咔”镐头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 阿兰低下身去,用手扒开――用石头砌成的长方形空间,里面是一层厚厚的油纸。在瀚海她曾见过,这种油纸可以防水防潮。 油纸用牛皮筋绑的很紧。 阿兰忍不住猜测,这油纸里面裹着的,是什么东西? 看外形,里面应该还有个长形盒子。 阿兰拿起油纸包,出乎意料的是,这包,竟然很重。她单手拿起,手一沉,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牛皮筋很结实。阿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解开,油纸下面包着的,是一个古朴的木盒。盒子上雕刻着怪异的花纹,阿兰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什么。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把剑。其实在看到长形的油纸包的时候,阿兰就感觉这是一把武器。 一把武器出现在铁匠铺的家里,在正常不过。只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杨越为什么要把这把剑埋起来。她想起以前经常看的武侠小说中的经典片段,一代绝世高手为国为民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做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之后,反而看破红尘纷扰,与爱人隐居桃源或者遨游江湖,潇洒自在。 回忆起那些让她生疑的点点滴滴,阿兰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个杨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只不过…… 阿兰苦笑着,比起自己,他的秘密又算得了什么。 正想着,听见院子里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动。是杨越回来了? 低头看看地上被自己挖的半大不小的坑和手里的剑,阿兰有些心烦意乱的猫着身子透过窗棱往外看,心里计量着等会怎么说好圆场。 谁知道她这一看不要紧,只一看,吓的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才那动静,根本不是杨越回来,而是容晴的那位表哥,许少强。 阿兰往外看时,正看见两道人影轻巧的越上墙头,顺着墙身轻如燕往屋顶奔来。“什么来路?”阿兰握紧手中的剑,躲在窗棱下注意着许少强的一举一动。 “杨兄弟?嫂子?”许少强进了院子,不高不低的喊了两声。 阿兰没有应声。 “怎么会没有人?”许少强又叫了一声:“杨大哥?在不在?” 见他朝着灶房走过来,阿兰心一横,快步走到门口,把剑竖在门框那边:“谁啊?” “嫂子,是我!” 阿兰眯着眼睛:“原来是你啊?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容晴她们可平安到达了?” 许少强往前走了几步:“劳您挂心,她们都没事。对了,我在望京看见有人贴寻求告示,那告示上面的画像跟嫂子你一模一样。想必是嫂子你失散多年的亲人。所以我就带着人过来看看。嫂子,你看看,这画像上的人可是你?” 说完,他展开自己手中的画像。虽然画像上的人更瘦一点,精神萎靡一点,可是那相貌,分明就是阿兰。 阿兰手一紧,在门栏处站在,右手抓住腰间系着的荷包。那里面有师父送给她的音筒。里面的针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你看错了吧!我在这里除了我干爹干娘,再没有别的亲人了!怎么可能会有失散多年的亲戚!” 许少强斜着眼睛:“我看错?我怎么会看错呢?你看这画像上的人……嫂子,啊!不对,该叫你四少奶奶的!躲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吧!你倒是让我们好找啊。” “你说什么?我听的不太明白!” “得了吧!苏映红,四少奶奶,你就别装了!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样逃脱北冥家如此庞大密集的追捕行动,也不想了解你怎么的跟变了个人似得,可是到如今了,你再想装,也没这个必要了!” ------------ 第六十四章 劫持 阿兰心里暗暗着急。虽然不知道这个许少强为什么这么认定她就是映红,就目前形势来看,这一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音筒里只有三根针,她也完全不清楚许少强的底细,北冥家的狗腿子,功夫高的太多了。如果这针没派上用场,她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一分。 还有刚才那几道影子,如果没猜错的话,必定也是北冥家的人。 阿兰一边想着脱身的办法,一边暗暗祈祷,杨越千万别这时候回来。如果他们真认定自己是苏映红的话,也一定不会放过杨越。 以北冥家的卑鄙手段,他们是不会容忍自己家的女人来抹黑家族,给自家少爷戴一顶油光发亮的绿帽子的! 那时候在乾塘镇郊和从天镌山下来在那镇上发现北冥家的人之后,她的危机意识就越来越重,总觉得迟早他们会找过来。回到乾塘之后她就苦心的钻研墨艺。送去贿赂梁歧圣的砚台,就是她自己改良加工过的。 除此之外,她专攻暗器。因为婚事临近,时间不足加上还是初学,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就连这个音筒,到现在她也没有仿作出来。唯一成功的袖驽,此刻还在她跟杨越的卧房里。 “四少奶奶,是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要我绑着你走呢?绑着走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许少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渣!我说了我不是你们什么四少奶奶!亏我夫妻还把你当朋友看,没想到你为了得点人家的银子,就忘恩负义,想要诬陷我!” 许少强眉头一拧,劈身就向阿兰抓过来:“这会儿嘴硬!到了北冥家,有的办法让你说人话!” 阿兰放开嗓门就大叫起来:“救命啊!有强……”盗字没出口,许少强的手像钳子一样擒着阿兰的脖颈,那声呼救,顿时转变成急促的喘息。 阿兰脸涨的通红,那口气憋在胸间,慌乱间,她用力的按下音筒开关。 “嗖嗖嗖!”两个人贴的如此之近以至于那三只针连续发出,全没入许少强腋下! 许少强一吃痛,当下手一甩:“你这个贱人!” 阿兰被他甩出灶房,重重的撞在院中的木架上。她摸着自己的脖子,咔咔咳了半天,腰间的那一撞,痛彻心扉,阿兰险些昏了过去。 许少强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阿兰不知道那针究竟在这个生产力比较落后的时代究竟怎么被炼铸出来的,可是那针之细,倒是极为罕见。而且腋窝本来就是人体薄弱部位之一,三只细针连续没入,这种疼痛光是想象,就让人倒吸口冷气。 阿兰没用过,也不知道那针上有没有被武夷子添加别的料! “竟敢用暗器伤我!”许少强摸摸腋下,指尖痛的直打颤,可是那三支针似乎他动一动,针也跟着往肉里面钻,他不由发出一阵**,再不敢乱动。 也是他一时大意,阿兰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柔弱不能的妇人,哪里会想到她手里竟然还藏着一个暗器。 “忽!”一道身影轻轻的从房顶上跳下来:“你是来抓人的,不是来打人的!你若伤了她,回来老夫人看见了生气了怎么办?” 阿兰挣扎着起身,扶着架子站着,眼前这人一身深灰衣衫,衣领上绣着红色火焰,二十多岁,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阿兰跟许少强。“我查过了,她男人不在附近!上次十七说的她男人能一口说出他所属分堂,还知道我的名字,我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许少强摸着腋窝,僵硬的站在那里:“唐堂主,并不是我故意打她,是她用暗器伤了我!这夫妻两人,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寻常人家夫妻,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唐禧低下头,看了眼跌落阿兰附近的音筒,捡了起来:“这东西……”他转了一圈,咋一看,只是一个简单的笛子。 唐禧附过身去:“连武乙子的东西都能弄到,看来,你本事还真不小!你男人,是什么来路?“ 阿兰冷哼了一声,讥讽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不过是些自以为是的卑鄙小人罢了!我相公有什么来路?他就是一个打铁的铁匠!你们家丢了人,找不着了,觉得我长的像,就想要拿我当替罪羔羊。你们可真要脸啊!” 唐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沉吟着。许少强忍着痛走了过来:“苏映红……四少奶奶,如果你不是四少奶奶,为什么当初看见荒火堂的人会那么害怕?!” 阿兰心里一惊,转而想明白这必定是容晴说的了:“太可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看见荒火堂的人害怕?我知道谁是荒火堂?荒火堂是什么东西?” “你……强词夺理!” “我一个弱女子,看见有陌生男人路过,避着人走,你们就能把这强加到我头上,成为你们的说辞?” 唐禧看着许少强被阿兰逼得气急败坏无话以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夜空打了个唿哨,就见又两个身影从附近跳落下来:“堂主!” “你们带四少奶奶先走,至于那个杨铁匠,我来会会他!” 那俩属下点点头,一个人走到阿兰身边,在阿兰身上一点,她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八,九,连夜走,小心为上。” “是,堂主!” “那我呢?”许少强动作大了点,痛的他“嘶”的抽了口气。 “你……”唐禧蓦然扬起头,暮色中一道人影疾驰而来,掠过墙头,直扑向八和九:“小心!” 在唐禧提醒的同时,八、九也动了。抱着阿兰的八反手一挡,硬生生格住来人的一掌。而九则抽出武器,朝着来客就劈了过去。 唐禧站在一旁,冷静的看着属下连连后退,在来人的紧紧相逼之下,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只有躲的份,而唐禧却丝毫不动。 “啊!”八怀里的阿兰也被抢了过去,同时他挨了一拳,惨叫出声,跌了出去。 许少强看清来人,吓的后退了一步:“杨……杨越……” ------------ 第六十五章 恶斗 唐禧漠然的问:“他就是这女子的男人?” 许少强连连点头,看杨越杀人般凌厉的眼光射向他,他不禁有些畏缩,连忙往唐禧后面躲了躲。 杨越单臂揽着阿兰,大略看了下,见她只是被点了穴,并无大碍,稍微放下心来:“唐堂主,不知道我娘子哪里得罪了你们,竟然劳动你大驾?” 唐禧浑身绷紧,戒备的望着他:“你是什么人?竟然能识得我的身份?” 杨越淡淡一笑:“北冥世家的堂主,谁不认识啊!” 他越笑的风轻云淡,唐禧的身体绷的越直。北冥家的荒火堂是支暗线,很少在江湖上明着走动,能识得他唐禧身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个人不仅知道荒火堂,而且还这么清楚自己的事情,偏偏看了半天,既看不出他来路,又看不出他武功套数。 “藏头露尾,想必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话音一落,唐禧拔身而起,同时手里的弯刀出鞘,直逼杨越怀中的阿兰而去。而九在他动手的同时,劈向杨越右侧。 杨越连连退避,同时一脚踢出脚下的木架。 “咔嚓”木架被唐禧一刀砍碎,木块飞散四周。紧接着,杨越右手抓起一个竹竿,以竿为枪,点、刺、挡、打,一只竹竿在他手里舞的虎虎生风。 受了伤的八调息片刻,见杨越背对自己,瞅准时机抓起地上的兵器,朝杨越袭去。杨越听得背后声响,两脚一点,竹竿撑地,他如鹰展翅般腾空而起,他刚一凌空,**和唐禧的武器已经攻到他刚站的位置,只听擦擦擦,他手里的竹竿已经被刀斩成几段。只见杨越脚下一点,踏在九的刀背上。虽然怀里抱着个人,他却跟没事人一样,轻飘飘的掠出几丈远。 唐禧如何肯放得他走,当下紧追而上。四人一路追打,转眼间追到了个树林边上。 三个人围攻杨越一个,他们看中阿兰是杨越的软肋,便处处朝阿兰下手。杨越且战且退,这三人如附骨之蛆,死咬不放。 杨越心道这样久拖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虽然北冥家做事不算光明磊落,却也自封正义之士,仁义之家。这三人完全下三滥,行事作风低下,再久战,怕情形愈遭。当即招式凌厉起来,除了护住阿兰不被攻击到,他不顾自己空门大露,完全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不一会,身上就多了几道彩。 唐禧三人压力倍增,只有招架之能,全无还击之力。三人被杨越逼的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啊!”已经受过伤的八为三人中最薄弱的一方,阿兰一掌劈在他的肩上,就听咔嚓一响,他连声惨叫,抱着胳膊只哆嗦。 这声叫让九稍稍分神,众多兄弟中,八跟他是一起长大,每次执行任务也都是两人同行,感情不比他人。八这也伤,他顿时双目赤红,狂叫一声:“我杀了你!” 可惜为时已晚,杨越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他的叫声刚落,杨越一脚踹中他的腹部。 八喷了一口鲜血,跟九跌落一堆。 唐禧心一凛,握着弯刀的右手紧了紧。“虽然我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是谁,不过我想,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知道北冥家的实力,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不该趟这趟浑水!苏映红是北冥家的少奶奶,无论如何,她生是北冥家的人,死是北冥家的鬼。你若是想插手,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从今天起,你将永无宁日!” 杨越冷冷一笑,身上几处伤,血渗透了衣衫,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像是地狱来客,满身血腥。不知为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然傲气,唐禧在压迫之下,也禁不住有些畏惧。 “我不认识什么苏映红,也不知道什么北冥家的少奶奶!她叫罗兰,是我刚过门的妻子!当日我曾发誓,我杨越娶她罗兰为妻,自此以后风雨同舟生死与共!你若想毁我婚姻,我断然不会答应!” “杨越,你果真敬酒不吃吃罚酒!看刀!” 两个人一个想夺,一个想走。杨越脚一勾,八跌落在地上的兵器应势而起,有了武器,唐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噗!噗!”唐禧身上又多了几道伤,他脚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而就在此时,趁着杨越以为他受伤不支,戒备放松的时候,他手扬手落,嗖嗖几声,几个铁荆棘流星般打向杨越。 “当当当!”杨越手腕点动,挽了几个剑花,运气如虹,那剑发出嗡的声响,铁荆棘似乎被剑气震落在地! 唐禧那时一呆:“天罡剑气!这是武乙子的绝学,你怎么可能会……” 杨越叱道:“不错,这正是天罡剑气,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的远远的,要么死在这把剑下!唐堂主,你选哪一个?” 唐禧本来就苦苦支撑着,此时见杨越使出天罡剑气,心知如果再战,他痛下狠手的话,自己三人必死无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看来先撤了再说!等再聚集堂下人员,还怕他们插翅飞了不成? “哼!”当下唐禧扶了**,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地已经快出乾塘镇,本来继续赶路,一晚时间,出锦城应该没多大问题。可是杨越想了想,却抱着阿兰往自己的铁匠铺飞去。 这时的铁匠铺已经是十分寂静,许少强早已跑的没影,而因为一场打斗,铁匠铺的院中一片狼藉。杨越没有停脚,直接进了灶房。 第一眼望着的,就是米缸被挪,原本藏剑的位置,被挖了一个大坑。 杨越心道不好,剑已经被偷了! 转而又想,这剑藏的如此隐蔽,许少强又怎么会知道?查了下坑被挖的深浅,杨越有些想不明白,这剑,究竟怎么给丢了的? 如果是许少强拿走了那把剑,那么自己的身份从此暴露出来,这乾塘镇万万不能再呆了!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阿兰,他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阿兰究竟是不是唐禧嘴里的北冥家少奶奶,可是现在,自己要呆着她离开钱塘镇了! ------------ 第六十六章 回忆 夜色如水,高月当空,一片静寂。 阿兰昏昏沉沉的醒来,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暗自苦笑,上次被掳幸亏师父相救,这一次怕是有去无回了。 她试图坐起来,腰背上一阵剧痛。想起刚才的事情,她不禁有些黯然,又有些忧心忡忡:“杨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北冥家的人会在那里设下埋伏吗?如果没有,他回来了看见自己无影无踪,厨房被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还有那把剑…… 越想越烦,阿兰用力的捶了一下车厢,咚的一声,疼的反而是自己的手指。 这一捶,似乎惊动了前面赶车的人。隐隐的月光透过窗棱,阿兰打量着这马车,一摸身下垫着被褥,隐约可见的是自己旁边放着两个包袱。 “你怎么了?先睡一会,我记得前面几里外有条大河,等到那附近了我们再歇息。”熟悉的嗓音想起,阿兰惊喜不已。 “相公!” “是我。别担心,我们已经离开乾塘镇了。” 阿兰一时千头万绪,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哪里说起了。 月光下杨越的脸模糊不清,马车奔驰中,夜风隐隐送来血腥味。阿兰皱起眉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应该是附近树林里散出来的吧。”杨越淡淡的说,他的话里有股安定人心的味道。阿兰点点头,腰上的瘀伤不轻,动一动就痛的她直抽气。 可是躺在那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忍着痛她挪到杨越身边,一拉帘子,血腥味越发浓重了,她颤着声音抓住杨越的衣角:“你受伤了?” 杨越心知瞒不过去,握着她的手:“别怕,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我已经上了伤药!” 阿兰心里一梗,跟塞着一团棉花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就哽咽了:“相公……是我连累了你!” 杨越轻轻拍着她的手:“当日的誓言,你忘了?” “什么?” “风雨同舟,生死与共。我们是夫妻!” 这几个字忽然触动了阿兰的泪点,她依偎着杨越,喃喃的念着:“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即便是千年之后,也更多的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这几千年之前,他们真的可以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吗? 杨越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了,只好伸手揽住她:“莫哭,有我在!” 有我在。简单的三个字,分量却何其重? 向来孤独无依如她,心中渴望的,无非就是这么一个人。 “相公,你这伤……是跟北冥家的人动手弄的?” “嗯。” “唉!”阿兰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死咬着我不放!就因为我跟他们的少奶奶长的像吗?相公,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去南荒……越往北,北冥家的势力越大,所以我们往南荒走。” “北冥……南荒……”阿兰轻轻念叨了一遍。“我们从此,难道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吗?”从北冥家逃出来之后,她就生怕再被抓回去,可是天不遂人愿,还是被发现了。只是,为什么杨越这么淡定,直接带着她就开始跑路,什么都不问? “相公,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被北冥家的人追查吗?” “你不是说了,他们错把你当做他们家的少奶奶。” “可即便是认错了人,我们为什么要逃走呢?” 杨越顿了一顿:“如果你跟北冥家的人有接触过,就该知道,在北冥家,是没有道理可循的。什么全凭他家族家规说了算。有些东西,就算是官府插手,最后也不过是不了了之。他们既然把你当做是他们家的少奶奶,抓了你回去,怕是少不了刑罚拷问。何况你又嫁给我,他们更不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走,咱们两个……”他没有往下说,可是言外之意,阿兰相当清楚。 阿兰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望着模糊不清的前路,有些疲惫的说:“我跟他们的四少奶奶苏映红,确实长的很像!” “那时候,我才离开家乡,像是一觉醒来,就跑到这个国家里面来了。我记得醒来的时候,一身的伤,什么都是特别陌生。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瘦的弱骨嶙峋的。那些天浑浑噩噩,有些事情记得都不是很清楚。 我整天的不说话,穿着自己家乡的衣服,披散着头发,被那里的村民当做傻子对待。好在那些人心肠不错,给我找了套衣服,有时这家给点吃的,那家给点伤药。慢慢的病好了点,我就想着离开那里。 身体有点起色,我便去寻找回家的路。却不曾想,在一个破旧的山神庙避雨的时候,碰见了苏映红。” 阿兰抖了抖,杨越以为是夜深露重她有些寒意,便把她抱紧了点,压到了自己的伤口,他哼也没哼。 “苏映红才十五六岁,我发现她时,差点被吓住,我不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跟我长的这么像。而且她身上……相公,你不知道,她身上全是伤,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她胆小如鼠,稍微有一点动静,她都吓的直发抖。风吹动庙门发出的巨响,她死死的抱着头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没命的求饶‘别打我!四少爷,求求你别打我!’ 我把她叫醒了,她眼神里全是绝望!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豆蔻年华,含苞待放的小女孩像她那样,对生活无望,对现实无力反抗。” 阿兰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了下去:“我俩长的如此的像,如果不是神态相差很远,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没办法理解,看到一个跟镜子里面的你一样的人,只能觉得上天安排好的缘分,一切都是那么奇妙。我忍不住想,老天让我碰见她,是不是就是为了解救她?” 杨越静静的听着她的述说。 “或许因为我俩长的一模一样的缘故,她很快对我没了戒心,想我诉说了她的悲惨遭遇。” 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一个卦释。 ------------ 第六十七章 回忆(二) 北冥家,从北冥玺这一代开始,像是受到了诅咒一样。北冥玺的大哥跟二哥,在江湖恩怨中被人残忍杀害,他的三哥中了剧毒毒,终身残废。北冥玺从小极为容貌出色,才华横溢,可惜他身有癫疯之症,时有发病。 纵然北冥家势力再强大,却大不过天意! 北冥老夫人对北冥玺宠爱有加,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北冥家遭此厄运,便到处求人批卦。所有的卦象都显示北冥家注定有此一劫。北冥家为了解卦煞费苦心,不惜出用一切手段,想要破解这个厄运。 后来,终于有人出言破解此凶卦――寻一人,转吉凶。只要把北冥家的厄运,转给别人,让那人去承受,也许北冥家就可以转危为安了。 “你是说,苏映红,就是这个人?” “是的。”阿兰轻轻一叹:“她被买进北冥家的时候,只有十来岁。跟着北冥玺做童养媳。好的时候便罢,北冥玺发病的时候,六亲不认,癫狂不清,映红本来就胆小老实,几次差点死在他的手下。后来她实在不堪忍受,趁着北冥家盛宴的时候,偷偷逃了出来。也是如此之巧,我们竟然在破庙相遇。” “那后来呢?” “后来……北冥家的人追了上来,大雨夜里,映红身上有伤,我也是大病初愈,两个人在风雨中没命的跑,可是两个弱女子,怎么跑得过北冥家的那些走狗呢?情急之下,我只好豁了出去,把映红藏在柴草垛下面,自己引走那些人。一路泥泞,终究我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杨越握着阿兰的手一紧。 阿兰笑了笑,偎着他:“我那时孤独无依,生与死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可是我还是不愿意被他们抓回去,因为我根据映红说的就知道,如果被抓回去,我估计会很惨!当时正好是在一处断崖山,我跳了下去!” “啊?!” “不知道是不是苍天看我可怜,还是我够命大!我竟然没死。只是北冥家的人不死心,派了人下崖寻找,还是把我捉了回去。” “他们没有发现你不是苏映红?” “我跟映红,长的实在太相像。而且那时我瘦的体重差不多是现在的三分之二,从崖上跳下,浑身是伤,北冥家的人对待逃跑的人,可是没有那么多仁慈的。好在北冥玺发了话,把我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关在他院中的一个废弃房里。” 阿兰摇了摇头,本来绷紧的身体放松了许多:“不说这些了。后来我找了机会逃跑,最终还是给我跑了出来。” “那真正的苏映红呢?” “我不知道,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她。如果老天仁慈的话,或许她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只是那夜雨那么大,她又一身的伤……我真的不敢肯定,她是不是还活着。” 阿兰仰望着杨越:“相公,我连累了你。纵然我不是映红,现在被他们追踪,却也得硬撑着把自己当做映红。” “你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自责!”杨越握着她的手:“等到了南荒,我们再重新开始。” “可是?跟我在一起,却要过一辈子躲躲藏藏的生活。” “别说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是夫妻。你靠着我睡一会,就快到了。等天亮的时候,河上才有渡船,过了河继续往南走,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南荒了!” 闭上眼睛,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杨越身上的血腥味,许少强带来的追兵,深埋的北冥家的记忆,舍弃的钱塘镇…… 所有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悠。她不过是想要平静安稳的日子,所有的一切,就这么难么? 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力量真的好渺小,来到这里之后,总觉得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重生,好好的珍惜眼前的一切。可是所有愿意不愿意的东西,一件接一件,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能力去改变。 等听到了水声,阿兰猛的坐起身来:“哎呦!痛!” 杨越连忙扶着她:“慢点!” 月亮已经下山有会了,此时一片漆黑。流水静湍,时有浪花拍击的沉响。草丛中鸣虫阵阵,有夜风袭来,夜露寒重。 杨越寻了些枯枝,生了堆火。阿兰看见他身上的伤势,差点哭了出来:“伤这么重,流了这么多血,干嘛还瞒着我!” 杨越谈笑自如:“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死人堆?” 杨越顿了顿:“是啊。战乱流亡的时候,死人到处都是。躲在死人堆里逃过一劫。” “相公,很少听你提前你以前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对了,你饿不饿,包里有准备干粮。” “我不饿!”阿兰看着他的肩背,在打斗时为了护住她,被刀剑划过好几道口子,现在还在渗血。帮他上了药,简单的包扎了下,阿兰让他靠着自己的腿:“相公,我睡了挺长时间了,你睡一会。” “我不困。” “打了那么久又受了这么多伤,怎么可能不困呢。只有养精蓄锐,我们才可以去面对明天的一切啊!” 火光里,她的眼神如此坚定,杨越不由得点点头,按着她的意思,靠在她腿上闭上眼睛。 阿兰低下头,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一辈子的良人。除了她的真实来历,对他而言,已经差不多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可是他呢? 触之入目的,是一张看起来并没有多特别的脸,刚毅,不善言辞。但是却能时时护着她。听到他说风雨同舟生死与共的时候,她为之震撼。 是啊。如果真心有这么一个人,愿意用生命去呵护你的话,那还有什么好去追根问底的呢?他是怎么从许少强和唐禧手上救的自己,真的还有那么重要吗?他为什么会武,究竟怎么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平时言语总觉得不想是一个寻常铁匠书的话,这些,还用得着去询问去疑惑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想要的,所向往的,不就是这样的么? 只是,阿兰望着苍茫漆黑的夜空,等待他们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 上架感言 说实话,我不算是一个好作者,本文开坑已经有不少时间了,可是其中因为种种原因而断更过。 是的,写文也是在写自己的文品。就那么太监掉,我自己都觉得惭愧。所以在现实工作变动之后空余时间增多 后,我决定重新拾坑,填满填完。 《不识枕边人》是一部家宅布衣的慢热文,男女猪脚都身怀秘密,当一切真相都坦诚的时候,这段感情究竟如 何走向呢?因为第一次写该类型文章,所以写的不是很顺畅。但是点开文文看看点击有增加,留言有增多的时候。 还是觉得特别激动。写一个文,不就是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别人的感情共鸣吗?于是就有了动力,有了信念,不 管成绩如何,只要有一个人在看,那么,就把它写完。 感谢芳芳的不放弃,感谢钻石兔子的鼓励,感谢顾问mm的短信、站内信加qq留言催更,感谢所有看过我的 文,给我动力的亲们。 这次上架,是对我的一种肯定,也是一种考验,我一定努力珍惜这次机会,不断更不太监不烂尾。 本文预计三十万字完结,如果我的文值得一看的话,在上架后,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最后祝大家看的愉快。 ------------ 下卷 ------------ 第一章 苍穹客栈 横云渡,这是往南走的最大一个渡口。 以江为界,江南江北,南方有大片沼泽地,穿过荒芜,有丰都之城,与望京遥相呼应。 横云渡原本只是一个渡口,因为它的地理条件优越,南來北往,陆路水路集汇,这里已经发展成为一个繁华商城,枢纽要塞了。 “莫道云,你这个臭婆娘,你给我出來!” 水岸客栈正中央,一个女子横眉怒目,全然不顾所有人的注目,啪的一声把手中的长剑扔到桌子上。 一声红衣的老板娘袅袅的靠着楼梯:“李二小姐,何必生这么大气呢?你若是吃饭就吃饭,你若是住店就住店,念在我们认识的份上,给你算便宜点也沒问題啊!” 暴怒的女子蹭蹭跑了上去,逼向她:“你把宋冀之那猪头藏哪里去了!” “李怀安,李二小姐,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宋公子时时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现在人不见了你问我要,这怎么说得通啊!” “我呸,人是在你客栈不见的,我当然要找你要:“ “呦,感情你沒长脑子啊!宋冀之他是个活生生长了两条腿的人,这人爱往哪区往哪去,他住客栈不见了,你怎么能找我要呢?如果你怕他不见了,就该把他拴在你裤腰带上,这样才丢不了……” “你!”李怀安被气的脸煞白,牙都快咬碎了,忽地她一跃而起,跳下楼梯抓起原本扔在桌子上的剑,把剑就打。 那莫道云看着剑往自己身上砍,却动也不动。 眼看着剑尖划向莫道云的身上,二楼的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焦急的大喊着:“怀安,怀安,别伤害老板娘!” 李怀安的剑一顿,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你装死啊!躲在屋子里干什么?” “我……”被她一骂,年轻人张口结舌的。 莫道云在一旁闲闲的说:“你见了他不是打就是骂的,他不躲着你,还送上门去给你打啊!” “关你屁事!”李怀安一瞪莫道云,揪着宋冀之的衣襟。 “李怀安!”莫道云挡着她们的去路,本來风轻云淡的脸上很凝重:“有这个人死心塌地爱着你的时候,好好珍惜,别把他对你的爱,当做理所当然的索取!” 李怀安脸一红:“听你在放屁,关你什么事,胡说八道!” 莫道云沒有再理她,转过身对宋冀之说:“既然你选择了出來,那你求我帮你的事就此作罢,不过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人,我会打听的!” 李怀安揪着宋冀之拉近自己,压低声音问道:“打听的人,打听谁!” “沒……沒有!”宋冀之就是不看她的眼睛,也不肯说名字。 李怀安无可奈何一边骂着他一边扯着他往外走去:“哼,还说什么事情都跟我说,骗子,你就是一个大骗子……哎呀!”她沒防备,一下子撞上了刚进门的人。 “走路你不看路啊!”她抬头便斥责,蓦然愣愣的盯着那男人出神。 “相公,你沒事吧!”一个沉静的声音问到。 被李怀安撞上的男人在那一刹那间似乎也有些失神,后面的女子一唤,他顿时收回扶着李怀安的手:“沒事,这位姑娘,走路,要看着路,是你撞上來的,借过!” 李怀安扁了扁嘴,沒有发出一丝声音。 那夫妻两个人兀自走过去,后面的妻子若有似无的从李怀安脸上扫过,什么也沒表示。 “客官,两位啊!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一晚,要个干净的房间,等下送桶热水过來!” “好嘞!” “小二,给我定两个房间!”李怀安忽然大声说道。 宋冀之拉了拉她的衣袖:“你不是说走吗?怎么又要定两个房间!” 李怀安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盯着那夫妻两个人,嘴里喃喃念着:“像……又不像……” “像谁!” “你闭嘴……”习惯性的骂完扭头看见他一脸受伤,李怀安双肩一塌:“唉!算了算了,宋冀之,咱们去喝酒吧!” “喝酒,你一个女孩子喝酒像什么样子!” “得了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 “哎哎哎……等等我,我跟你去!” 莫道云站在二楼,看着那俩小冤家吵吵嚷嚷的离去,把目光转向二楼角落的那房间,若有所思。 “相公,我看看你的伤!” “真的不碍事,我皮糙肉厚,这点伤动不着筋骨的!” “那也不能放任着不管,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死于破伤风的,伤口不管,感染了细菌,引起溃烂,慢慢恶化……”阿兰猛的住了嘴。 杨越解开自己的衣服:“这些也是你们那里的方言!” “呃……算是吧!” “细菌是什么?” “是……一种很小很小的东西,我们眼睛看不见的,只能通过特殊的仪器才能看到!” “哦,跟瘟疫一样吗?” “不……我也说不清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了!”这些天,杨越似乎对她的家乡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每次都问到她无话可说。 “你的故乡,很有意思,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想去看看!” 阿兰坐在他对面:“我也想,不过,我觉得再回去,可能性太渺茫!”她想过很多办法,可是沒有成功过。 “事在人为,一定会有办法的!” “但愿如此吧!奇怪,怎么送水这么久沒送來!”正说着,听见小二在敲门。 “不好意思,耽误了,刚才楼下來了一位十分俊俏的公子爷,不少人在那里看,惹的那位爷的随从生气了,说要赶人,把客栈包下來,我们说了半天的好话这才算了,所以就耽误两位用水了!” 杨越跟罗兰对视一眼:“还有这回事!” 小二生怕他们以为他是撒谎:“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的,现在那位爷正在大厅里吃饭,不信你去瞧瞧!” 两人都不是爱生事凑热闹的人,当下也就沒再多说什么? 这几日连着赶路,一路风尘仆仆,能泡一个热水澡,简直是一大享受,两人洗完,杨越叫小二去帮忙把水抬出去,门沒关,阿兰过去关门时,正见着旁边房间人开门出來。 阿兰愣住了,,这男人,是妖孽么, ------------ 第二章 我为鱼肉 她脑海中就一个词,,绝代风华。 这么个词去形容一个男的似乎有点不恰当,但是此时罗兰就只能想出这么个形容词。 他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红色灼眼,颜色绚烂,极少有人可以穿出韵味來,偏偏这个人,那红,越发衬出他的丰姿來,丹凤眼一挑,烟波流转,偏生那眼神又是如此的冷漠,分明在说,生人勿近。 奇怪的是那人看见阿兰神色蓦然一变,移形换位变魔术般一下子移到她面前:“小媳妇,你可真会躲啊!” 阿兰大吃了一惊,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那人眼疾手快,轻轻一带,阿兰扑到他怀里了,那人衣衫半解,系的松松垮垮,阿兰手搭在他胸膛上,触手的是滑腻的肌肤,隐隐有股香味从他身上散出,不像是焚香,也不像是脂粉香,究竟是什么香呢? 他低声道:“你的确变了不少,现在学会投怀送抱了!”明明是调戏的话,阿兰竟然听出点森冷,她用力一推。 “公子,请自重!” 那人似乎愣住了,像是沒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请你自重!”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自重,小媳妇,我沒听错吧!你让我自重!” 阿兰冷冷的看着他。虽然这人长的确实罕见,不过有个装满浆糊的脑子。 或许是阿兰鄙弃的眼神激怒了他,他手一伸,掐住了阿兰的脖子:“苏映红,你真是胆子肥了,竟然学会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苏映红三个字如晴天霹雳,震的阿兰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你……你是……” “小媳妇,你现在想装作不认识我了!” “北……冥……玺……” “咦,不叫四少爷了,敢直呼我的名讳了,看來这一年來,你不光学会了躲,也学会了尊卑不分!” “北冥玺,我不是苏映红,你放开我!” 北冥玺果真松开她的脖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我还以为是你有长进了,不过是把脑子摔坏了,你不是苏映红,那你是谁!” 阿兰戒备的看着他:“敝姓罗,杨罗氏!” 北冥玺立直身体,脸上的笑意褪去:“哦,杨罗氏,你如果不认识我,刚才北冥玺三个字,是我幻听!” 阿兰一时语塞,瞪着他:“你看清楚,我除了跟苏映红长的像,性格习惯,行事风格,哪里有一点像!” 北冥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哪里都很像!” 阿兰被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把拳头直往他脸上招呼。 “小媳妇,你……”他脸上带着魅惑的笑意,低下头,靠近。 “什么人!”杨越一声暴喝,伸手去拉北冥玺。 北冥玺一回头,手一抚,震开杨越的拉扯,桃花眼挑起,冷冷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看见这张脸,杨越似乎也是怔了怔,阿兰迅速挪到杨越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北冥玺,她心底总会泛起一丝恐惧來,也许是因为映红说过,他有癫狂之症,发起病來,谁也不认识。 “相公!” 杨越握着她的手,朗声说道:“再下杨越,这是我的娘子,不知道公子是有什么事情!” 北冥玺颊边的肌肉扯了扯,桃花眼眯起,捏着耳边垂下的一丝青发:“娘子!”他斜斜的靠着门:“苏映红,我可沒有说休了你,北冥家也沒有将你除名,你这样不声不响的成了别人的娘子,算不算通奸之罪,该不该浸猪笼呢?” 阿兰正要反驳他,手一紧,杨越挡在她前面:“公子怕是认错人了,贱内姓罗,不姓苏!” 北冥玺手一动,一把雪亮的匕首出现在他指间,阿兰甚至沒有看清楚,那匕首是如何贴在杨越的颈间的,她大叫一声:“你干什么?” 北冥玺眼皮微微抬起,微笑着看向阿兰:“小媳妇,看來你真的挺在意你这个奸夫的,你说,我如果一个不小心,手这么一抖……” 刀刃轻轻一点,殷红的血顺着杨越的脖子往下流。 阿兰心猛的一窒,不可自抑的抖了起來:“北冥玺,你个神经病,你放开他,要打要杀冲我來!” 北冥玺一甩手,啪的一声,阿兰被他打的一个踉跄,脸上红彤彤一片,他眼里藏在烈焰滔滔,厉声说:“你以为我会放过你,等带你回北冥家,我会让你后悔的!” 杨越脸色铁青:“你一个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北冥玺手一抬,匕首挑起杨越的下颌,他不得不也仰着脸,血一滴一滴的流到衣襟上,杨越紧紧握着双手,手背上条条青筋暴出。 “本事,你有本事,你倒是去好好的护着她啊!我就打她了,怎么样,她是我的女人,你只不过是个奸夫!”北冥玺抓起杨越的衣襟,重重的往墙上一搡,咚的好大一声响,杨越紧闭着嘴唇,哼也沒哼。 阿兰扑过來,挡在北冥玺和杨越中间:“你住手!” 北冥玺哈哈一笑:“这就心疼了,受不了了,我为什么要住手,我现在玩的正开心呢?”他伸手去拉阿兰,忽然听到背后有异,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直往他后背打來。 北冥玺优雅回旋,手里的血刃划过,当当两声,袭击他的东西被他打落,,竟然是两锭碎银。 “北冥玺,你欺负两个不懂武功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清凉的女声随之响起。 阿兰看过去,替他们出头的正是那个盯着杨越看了很久的李怀安。 北冥玺阴沉的盯着李怀安:“狗拿耗子,滚远点!” 李怀安冷笑着靠近几步:“你让滚就滚,那我多沒有面子!”后面听到动静开门出來的宋冀之苦着一张脸,十分担忧,拉着李怀安的袖子,低声阻止她过去。 “再说一次,别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以为本小姐吓大的呢?”李怀安甩开宋冀之,昂着头恶狠狠的瞪着北冥玺。 阿兰趁机跑到杨越身边,扶着他的胳膊:“相公,你怎么样!” 杨越脖子上还在渗血,看起來很恐怖:“沒事,只是皮外伤,你要不要紧!” 阿兰摇摇头,鼻子一酸,今我为鱼肉,他为刀俎,岂奈何, ------------ 第三章 疑笃暗生 李怀安跟宋冀之转头看向他们夫妻两人,阿兰正拿着方布巾捂着杨越的脖子,似乎感觉到李怀安的僵硬,宋冀之低声问:“怎么了?” 李怀安瞪了他一眼,低着嗓子骂道:“你个呆头鹅,闪一边躲着,待会刀剑无眼,小心你脑袋!” 宋冀之一脸担忧:“又要打架啊……还,还是别打了行不行,君子动手不动口!” 李怀安不耐烦的把他往边上一扯:“罗里吧嗦!” 北冥玺脸色阴沉,扫了眼杨越跟阿兰,朝他俩慢慢走了过去,李怀安见状,刷的抽出腰间别着的鞭子,游蛇一样吐着信子扫往北冥玺。 宋冀之这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心态善良,见着怀安动手,急着抓耳捞腮的:“小心啊!” 北冥玺悬身躲过,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样飘忽不定,在李怀安的重重鞭影下,忽左忽右,走廊里成了两个人的战场。 阿兰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是李怀安明显不是北冥玺的对手,她占着鞭子的长处,但是北冥玺只躲不攻,倒像是猫戏老鼠一样。 宋冀之急的团团转,在俩人屁股后面跟來跟去。 楼下的食客们听见楼上的动静纷纷伸个脖子往上瞄,议论纷纷。 莫道云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來:“李二小姐,我真是,遇见你就沒好事,停手,别打了,要打出去打,打烂了东西伤了人你们给赔啊!” 啪啪啪,响应莫道云的叫声似的,鞭子打在门框上,那扇门开了:“四少爷……”出來的人手一伸,抓住直卷过來的鞭子,李怀安拉了几下,鞭子纹丝不动。 來人正要动手,莫道云蹭蹭蹭跑过來挡在几人中间:“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慢慢说,犯不着动手吧!拳脚无眼,伤了人就不好了!” 北冥玺挑了下眉毛,示意手下放了鞭子。 李怀安哼了一声,宋冀之连忙拉着她问她有沒有受伤。 “老板娘,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小丫头我不跟她计较,不过这是我个人家事,无关人士,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李怀安气的俏脸雪白,宋冀之死死拉着她,生怕她又开打了:“个人家事,你这人可真搞笑啊!扯着人家的娘子叫媳妇,还说是自己的家事,丢人!” 北冥玺看向罗兰跟杨越:“小媳妇,给你两条路:如果你乖乖跟我走,我就放了这个奸夫一命;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捆着你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阿兰心一紧,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杨越,两人目光交织,一时之间难以读懂各自什么心思。 “你说话算话,我跟你回去,你不会动我相公一根汗毛!”阿兰慢慢的直起腰背,缓缓掉过头去,逼视北冥玺。 北冥玺冷冷的瞪着她:“别质疑我说的话!” 杨越伸手抓住阿兰的手:“别走!” 阿兰心痛如绞:“我……相公,或许真的是我命里带衰,不管在那里都是倒霉,也连累了别人,不过,在这里,我最幸运的就是碰见了你,嫁给了你,这些天,我真的很开心,很幸福,可是也因为我,打乱了你平静的日子,害的你受伤,带着我离开乾塘镇。 有时候我就想,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真的娶了容晴,或许也不会这么辛苦!” 她叹了口气:“可是我还是贪恋这份温暖,祈求爱与被爱……救了苏映红我不后悔,只可惜沒能早点遇到你,认识你!” “哈哈哈……哈哈哈……”北冥玺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前仰后合的,笑完,他拍起了手掌。 “真动听,小媳妇,这一年你的确很有长进,不但会勾引男人了,还会说情话,魅惑人心了!” 阿兰不怒反笑:“北冥玺,人家说你自幼聪慧过人,所以很得你们家老太太的喜爱,可你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白痴,你懂什么是爱吗?你不懂,我是苏映红怎么样,我不是苏映红又怎么样,苏映红不会喜欢你,我也不会喜欢你,她是你们家的童养媳,可她也是一个人,你们家沒有人把她当人看,打的她遍体鳞伤,所以她逃跑了……你现在又非说我是你的媳妇,你连你的女人都分辨不出來,是不是太可悲了一点!” 她逼近北冥玺,昂着头,不让眼底的晶莹落下:“希望你说到做到,别伤害我相公!” 北冥玺低下头:“你说你不是苏映红,那苏映红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阿兰反驳着。 “你不知道,你一见我就能叫出我的名字,你知道苏映红在北冥家受虐待,你知道她是逃跑的……顶着一张跟苏映红一模一样的脸,知道她所有事情,然后你告诉我,你不是她!” “我……”阿兰张口结舌,竟然不知道怎么去反驳他了。 “还有,苏映红肩头有一印记,梅花状的,你敢说你沒有!” 此话一出,杨越跟阿兰的脸色同时变了。 阿兰下意识的摸了摸肩头,,她那里的确有一个胎记,是花的形状,可是这是她娘胎里生來就有的,北冥玺怎么知道,难不成苏映红那里也有一个胎记,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杨越的目光深邃起來:“他说的,是真的吗?” 阿兰慌乱的摇头,却不知道怎么去辩解。 看见俩人这样,旁边站着的几个人似乎都有些明白了,李怀安愤愤的呸了一声:“我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北冥玺轻笑了一下:“好了,闹够了,就散了,石风,带四少奶奶下去,叫个大夫好生查查,别得了什么怪病!” “是!” “别碰我!”阿兰死死的盯着杨越,看见他眼里的怀疑,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我不是苏映红,你为什么不信呢? 这些天的相处是假的吗?我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苏映红,一个大家族的牺牲品,万恶制度下的童养媳,她的言行举止,可能是我这个样子么。 我们有过肌肤之亲,有过患难之谊,难道这些,比不过别人的一句话。 可是?要怎么去辩驳,我不是苏映红,我肩头的确有胎记,这是你亲眼所见过的,如此隐秘的位置,除了至亲至近,谁还能知道,北冥玺说的话,我又要怎么去辩解,告诉他我曾经代替苏映红被他们抓回去关在牢房里过,也囚禁在他院子里过,还是告诉他那场差点要了他的命的大火,也是我放的, ------------ 第四章 风雨同舟 本來还强忍着的眼泪,此时如何仰头逼着它倒回去,也无济于事了。 阿兰低下头,抹了一把眼睛,临转身时看了一眼杨越,他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浑身僵硬着,双手死死握成拳头。 阿兰一阵苦笑,却也无话可说。 北冥玺冷哼了一声:“石风,少奶奶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闪失,就为你是问!” “是!” 眼看他们要进房间了,杨越猛的向前一步拉出阿兰:“慢着!” 北冥玺纤细的手指掠过垂在眼前的发丝,慢慢的扭过头來,看见杨越攥着阿兰的手时,眼底一道厉色:“放开!” 杨越轻轻一带,把阿兰圈在自己怀中,略带粗茧的拇指划过她的眼睑,沉声说:“那天我说过,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就算你是苏映红,可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答应过你,不能反悔,哪怕背上着奸夫**的罪名,我也认了!” “相公……”阿兰忍不住哽咽了。 北冥玺动了,双手如刃,携着雷霆之势,直奔杨越咽喉而去,石风见状刚要动手,却被他呵斥道:“别插手,我自己來!” 阿兰不知道哪里生出來的力量,张开双臂挡在杨越前面,眼里明明还有泪水,可是嘴角却含着微笑:“好,生死与共,风雨同舟,要杀要寡悉听尊便!” 北冥玺手顿在她脸前面,只觉得那抹笑容极其刺眼,让人生厌,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阿兰头一仰:“生死有命,死又有何足惜!” 她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北冥玺额头上的青筋在雪白肌肤上根根暴起,他厉喝一声:“那我就成全你们!” 宋冀之大叫道:“哎呀,小心啦!” 李怀安本來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被宋冀之一叫,惊吓的腿下一软:“你找死啊!叫什么叫!”赶紧回过头去,看北冥玺是不是手刃红杏出墙的yin娃**,哪知正看见那杨铁匠揽着那女子的腰身,一个鹞子翻身,只往楼下掠去。 北冥玺似乎沒有料到他会逃跑,明显愣了一愣,石风提醒道:“少爷,追么!” 北冥玺这才一改那副欠扁的模样,有些气急败坏:“愣着干什么?不追还等着他们消失吗?” 他心里憋着股气,快要爆炸了,听说有了苏映红的消息,他大跑小跑的跑來,即使知道唐禧出手必然万无一失,可是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生跑來,沒想到竟然会这样出乎意外。 苏映红,杨罗氏,真的不是一个人么。 这变化似乎也太大了点,那个从來只是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小老鼠,什么时候敢这样面对他的逼视,敢这样跟他对着干了。 北冥家的暗线这么多,却让她躲了快一年了,不仅如此,再见她时,她竟然成了有夫之妇。 这一愣神的功夫,杨越已经抱着罗兰冲出了客栈,几下起落沒了踪影。 北冥玺跟石风两人紧跟其后,也出了客栈。 宋冀之拉住往下跑的李怀安:“别人打架,你凑什么热闹!” “放开!”李怀安摔开他的手,急匆匆的往楼下跑。 “就不放,你也说了,刀剑无眼,要是伤了你怎么办,这些天就沒有安生的,你走到哪里打到哪里,消停消停行不行啊!我都担心死了!”宋冀之急切的阻拦的,等反应过來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得脸红耳燥的,期期艾艾说不出话來。 李怀安想骂他,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却又什么也骂不出來了:“好了,放手啊!我是看见那个人,感觉特别像我姐夫,所以我才这么上心的!” “你姐夫,你姐夫不是在望京好好的,什么时候又冒出來一个姐夫,你不是就只有一个姐姐吗?” “哎呀,跟你扯不清,我是说从小跟我姐姐订娃娃亲的狄越,狄长远!” “啊!狄将军,他不是战死沙场了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刚刚那人明明是个不懂武功的铁匠啊!” “铁你个头啊!不懂武功的话他可能跑这么快么,北冥玺虽然沒有在江湖上明着走动,可是他的武功不俗,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能从他手下逃脱的,会是个一般的铁匠,你用点脑子想想好不好!” “啊……对啊!他会武功,可是狄越号称智勇双全,英俊不凡,刚才那个铁匠哪里有一点出色的,你看我都比他好看点!”宋冀之嘟嘟囔囔婆婆妈妈,李怀安不耐烦的拉开他,兀自朝那四个人消失的地方跟过去。 “喂……等等我啊!” 大街上出现了一个绿衣女子在前面跑,后面年轻书生气喘吁吁的追的场面。 “哎……世风日下,这现在的读书人,礼义廉耻都忘光了,竟然大街上追着女子跑……” 宋冀之脸红了,想要辩解,可是一转头,连李怀安也不见了。 苍穹客栈里,老板娘莫道云心疼的摸着被他们打坏的东西,恨恨骂道:“真是一群不省事的东西,打坏了老娘的东西就跑,沒这么便宜的事情!” 小二连忙接口:“老板娘,他们行礼可都还在呢?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莫道云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摇了摇头,沒再做声。 ,,,,,,,,,,,,,,,,,,,,,,,。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两旁的树木纷纷倒退,每当杨越一起一落,阿兰的心就不由得紧紧攒在一起。 虽然知道杨越能从唐禧他们手里把自己救过來,就证明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怀疑,他身怀武艺是确有此事,可是现在看他身手如此敏捷,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两个人贴的如此之近,嘴里说着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心里也想着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是却又觉得彼此如此遥远。 如此迷惘。 这是爱情吗? 看得出,杨越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几起几落,东拐西拐的,后面的那两人不见影子,也不知道是跟丢了还是在别的地方躲着。 杨越在一个很小的院落停了下來,放了阿兰在地上:“我们先在这里躲一躲!” 阿兰打量着周围,略显的有些凌乱,可是看得出,这院子里应该是住的有人的,跟那些破败荒芜的地方区分明显, ------------ 第五章 枕边何人? 杨越四周看了看,然后上前敲门,里面传來苍老的声音:“谁啊!” “是我,黄伯,我是小越!”杨越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不同了,语调有些奇怪。 阿兰怪异的看着他,,他不是已经沒有亲人朋友才流落到乾塘镇來的么,为什么在这个横云渡会有熟人,而且自称小越,能这样喊他的人,想必是极为亲密的人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成亲,却不见他一个亲人在场,横云渡距离乾塘镇并不太远,驾车來接,要不了多长时间。 阿兰心里只嘀咕,所有的猜忌像是一团雪球,越滚越大。 正想着,门吱呀开了,露出一张饱经岁月风霜的面孔,阿兰轻轻呀了一声。 这张老人的脸上布满沟壑,像是被刀子刮过一样,尤其是眼窝深陷,乍一看,只觉得那眼睛好像骷髅似的吓人。 听到阿兰这声唤,老人戒备的侧耳倾听。 “黄伯,是我,小越!”杨越依然用一种不同于他平时说话的语调亲昵的叫着那老人。 “小越,小越少爷!”老人惊喜的叫道,颤抖着伸出手去。 杨越赶紧上前一步,握着他的手:“黄伯,是我,黄伯,我们先进屋去吧!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嗯,嗯,好,好,走,进屋!” 阿兰跟着他们进屋,环顾一圈,这屋子里很空旷,黑漆漆的供桌上面摆着灵位跟一些贡品,唯一的柜子,上面堆积了不少东西,看似杂乱无章,还有一把藤椅,上面新新旧旧藤,看得出补过几次的。 只有屋子正中的画像,看得出保养的十分的好,沒有一丝灰尘,阿兰仰头张望,那画像是个四五十岁中年男人的画像,目光炯炯的直视前方,紧抿着嘴唇,威严毕露,不容轻视,阿兰看了几眼,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这人跟杨越颇有几分相似。 明明他们长相一点也不一样的啊!阿兰也想不明白。 “小越少爷!”黄伯老泪纵横:“那次李家的大小姐路过这里來看我这个老头子,说你在战场上英勇杀敌,马革裹尸,我老头子说什么也不信,人家说吉人天相,我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不长眼的!” “黄伯,我沒死,这件事说來话长,我被人家陷害,本來已经死在战场上了,沒想到一场大雨,反倒救了我一命,后來我生了场大病,有很多事情都稀里糊涂的,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清醒过來,想起以前的是事!” “那为什么你不回望京,不回你自己府上!” “府上,什么府上!”阿兰忍不住出声,什么是战场上是敌,什么是马革裹尸,李大小姐又是谁,不是说他是北方战乱,家破人亡,流亡到乾塘來的么。 黄伯空洞的眼睛转向阿兰:“这位是!” “黄伯,她是我新娶的娘子,叫罗兰,你叫她阿兰就好了,娘子,这是我以前家里的老人,我小时候就是他给带大的!” “黄伯!”阿兰施了一礼。虽然他看不见,可是既然是杨越的养育之人,她自然是真心感谢的。 黄伯干瘪的嘴咧了起來,喜不自禁的搓搓手:“好,好,好,好孩子,你都娶上媳妇了,这娶的是哪家的小姐,望京里罗姓的也不少!” 杨越看了一眼阿兰:“阿兰是个好女子,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是流落到这里的!” 黄伯脸上的笑意僵住了:“蛮邦女子!” 阿兰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腹诽,,我中华儿女,敢说我蛮邦女子,你才蛮邦呢?你全家都蛮邦。 杨越见阿兰神色尴尬,连忙安抚道:“不算是,黄伯,从你说回老家颐养天年,我就再沒看见过你,那时你不是说你家里还有老哥哥,回來有后辈送终,我來看你那趟,日子也尚有富足,现在怎么这样落败!” 被他话題一转,黄伯倒也沒有再追问,毕竟娶都娶了,再多说什么?伤孩子的面子,提及他的处境,老头叹了口气:“不提也罢,子孙不孝,我也就只剩下这个破院子了!” 看黄伯不愿多提,想必是触动了伤心事,杨越也就不多说什么? 当下,两人就躲在这里,想必北冥玺也未必能找得來。 吃罢晚饭,阿兰去洗盘子,黄伯跟杨越在屋子里说话。 好不容易两人独处,黄伯压低声音:“你娶了这个女子,那李大小姐怎么办!” 杨越沉默了许久:“姬安已经嫁了人了,黄伯以后别在阿兰面前提这事,免得她心里不舒服!” “嫁人了,嫁谁了,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这么好,怎么能嫁给别人!” “也不怨她,我都算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她有意中人了,男婚女嫁,再正常不过,何况我也娶妻了,两不相欠!” “唉!你啊!李家根枝繁茂,家大业大,你也就有只有祖荫加上你舅舅给你撑着,娶了李家大小姐,以后自然就不用愁了,你这娶个蛮邦女子,沒点家势,不能给你扶撑……唉!你们年轻人,想不长远,一时情动,就觉得能生死相随了,不管不顾的!” 杨越沒做声。 “算了,你既然娶都娶了,我也不能去棒打鸳鸯了,小越少爷,你怎么打算的!” “打算!” “你不是说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你就再沒有回过望京吗?难不成你就打算真的这么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这样也不错!” “啪!”黄伯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他气的嘴唇只哆嗦,两只空洞的眼睛此时有些狰狞:“你从小学的是为国为民,学的是保家卫国,学的是天下苍生为己任,,你不过是被人陷害了一次,就想做逃兵了,狄越,你当初受封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你站在你爷爷的灵位面前发是誓言,你还记得吗?你在军营的呆这些年,生生死死,看多的还少,逃跑,是你一个大将军应该做的,你把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放在什么位置!” 他的声音严厉而又尖锐,站在门外的阿兰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坠。 狄越。 他竟然是狄越, ------------ 第六章 心死如灰 飞龙将军狄越。 阿兰揪着衣襟,忽然觉得和可笑。 “师姐,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很平常,很普通的一个人啊!” “师姐你不喜欢大英雄啊! “什么样的大英雄啊!” “就像是飞龙将军狄越那样的大英雄啊!师父说,他长的很英俊,又懂文韬武略,是少有的少年英才,我希望以后宋敛哥哥也能像狄越那样,做一个大英雄……” 狄越,是前抚北将军现在是定远侯的杨进的外甥,已故武国公狄明垣的孙子,自幼跟翰林府大学士李韶的女儿李姬安定亲,十三岁跟着舅父杨进驰骋沙场,半生戎旅威名远扬。 很平常,很普通的一个人,阿兰冷笑起來,自嘲自怜,英俊非凡,文韬武略……这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怎么能称得上是英俊非凡呢? 狄越,,杨越,可是谁能注意到,这个貌不惊人言不压众的铁匠,会是赫赫有名的将军。 “小丫头,你对这些野史倒是挺熟悉的!” “不是野史,我听师父说的,狄越当年拜在师父门下也学过武艺,算起來,他还有算作我们的师兄呢?” 师兄,呵呵…… 难怪师父对他的态度这么不同,那时师父单独留下他说话,自己还自作多情以为是师父因为自己为难他,担心了半天,自作多情,阿兰低眉轻笑,这四个字谁创造出來的,怎么就这么伤人又贴切呢? 如果不是她妄自菲薄,明明沒有交集的两个人,天意作弄,他真的爱自己吗?还是只是介于道德的束缚,良心上的善意,加上未婚妻别嫁的伤心,所以才娶了自己。 “我在这里本來名声并不好,女子抛头露面的在外面和男人共事,本來就为世人不容,加上我也不知道又得罪过哪里的人,背后总有些小人做些小动作,娶了我就是娶了一堆的麻烦,像我这样的,谁肯娶!” “我肯!” 他言辞灼灼,即使知道自己名声那么坏,依然肯娶。 “阿兰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羞辱她就是羞辱我,念在您是我长辈,又是街坊邻居,您这一巴掌我就不跟你计较,容晴毒已经吸了,如今只是发热,既然你嫌弃阿兰不会照料她,我又多有不便,那我就找五姑來帮忙!” 那日,他不管跟荣家的往日情分,为她出口对个老太太训斥。 “各位亲朋好友,各位街坊里正,我跟阿兰,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名正言顺,我行得正,站的直,沒对旁人动过半分邪念,今日里,以天地为证,当着师傅,当着各位街坊邻居的面,我杨越发誓,自此一生,只娶罗兰一人为妻,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如违此誓,死后下阿鼻地狱受各种煎熬,來世为牲为畜,永不坠入人道轮回!” 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眼泪为什么不听指挥,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风雨同舟,生死与共,他真心这么想,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能生死与共吗? 阿兰不想再想下去,也不想再猜疑了,屋子里的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耳里了。 混混沌沌的出了院子,不知道哪里是哪里,看见一条路,就埋着头大步往前走。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她提着裙子,毫无形象的狂奔起來。 全部都抛掉,什么都别想。 有什么好伤心,有什么好委屈的,自己瞒了他,他也瞒了自己,各是半斤八两,扯平了,不是吗? 心啊心,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真恨不得把这颗心挖出來,放在冰天雪地里冷藏,从來不动心,一动却伤心。 大泪滂沱,泪如雨下。 有句话说的好,你控制得了情绪,未必控制得了眼泪。 只是,真的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吗? 擦肩而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在猜测这女子为何如此失态,不成体统的边跑边哭。 前面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往左,那人往左,她往右,那人亦往右。 抬起头,果然是那张妖孽脸。 北冥玺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想方设法的逃跑,跑也跑了,这会子哭的跟个乡野村妇似的……难不成你拼死挡着的男人把你给抛弃了,你成了下堂妇了!” 阿兰抹着红肿的眼睛,对他吼道:“不要你管,你这个讨厌鬼,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过的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出现,來破坏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北冥玺顿时脸色大变,他森冷的嗓音如同地狱來的鬼魅:“你再说一遍!” 阿兰被他吓了一跳,可是心里却觉得极为痛快,原來用语言去伤人,看着别人像是被刺中了痛处,也有着变态般的快感。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以为我怕你吗?你本來就不该出现,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在我的生活里是多余的,你懂不懂,明不明白,可笑的自以为是,你除了给我带來厄运,还有什么?苏映红因为你倒霉,我也因为你倒霉,你就是个灾星,就是个祸害!” 北冥玺气的额头跟脖颈的青筋根根暴出,浑身直哆嗦:“你……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阿兰心一横,眼睛闭着,伸长脖子,大声吼道:“你杀,给你杀!” 死又有何足惜,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死过一次,还会怕吗? 等待中的痛楚却沒有降临,她讥诮道:“怎么不杀,你也就这么点本事,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倒是杀啊!” 耳边传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阿兰忍不住张开眼睛,却看见北冥玺那张妖孽脸扭曲着,一脸的痛楚,伸出來的手不受控制似得不停的颤抖着,阿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看见他浑身都抖糠一样的颤动,忽然想起苏映红说的。 四少爷自幼患有疯病,发起疯來,六亲不认,有时会打人,有时会伤害自己。 她心里越发恐惧起來,,这样子,明显就是癫痫之症。 心里还沒做出决定,脚倒行动起來了,跑了几步远,背后的人却一点动静也沒有, ------------ 第七章 搭救妖孽 阿兰慢慢停下脚步,心里有些纠结,究竟是回头呢?还是不回头呢?终究还是心一狠,死都不怕了,还怕回个头。 “啊!”背后北冥玺一声怒吼,好像是出柙的猛虎,叫的阿兰心跟着直颤悠。 “如果这次你发病是我害的呢?我倒有点于心不忍,好吧!我只看一眼!”慢吞吞的转过身來,身后空无一人。 “北冥玺!”阿兰尝试着叫了一声,沒有回应,她伸头到处找,却根本沒有一丝痕迹:“跑哪里去了!”难不成插翅飞了,不对,他有轻功,不用插翅也可以飞,阿兰一拍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沒的。 一个怀有功夫的精神病人,阿兰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时候的他真的无亚于猛虎出山,伤了人……不能想,不能想,还是赶紧找到他,想办法引开他,免得他在这里害人了。 阿兰焦急的四处张望,周围十分安静 ,空空的街道上,除了她之外,竟然沒有一个人,北冥玺像根本沒出现过,一切都是她妄想的一样。 “啊……”不远处传來一声叫声,阿兰心跟着一颤,想也沒想,就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北冥玺!” 阿兰猛的停住脚步,看那个狂乱的人影仰头长啸,挥拳打向路边的一家宅院门口的石狮子,哗的一声,石狮碎屑飞溅,偶尔有路过的人吓的远远逃走,那户人家的门房看见他疯疯癫癫,竟然能一掌打碎石狮脑袋,不由得惨叫一声,当下紧闭大门,生怕他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來。 阿兰又叫了他一声,见他满手鲜血淋漓,想必是硬生生打在石狮上造成的伤。 听见叫声,北冥玺猛的转身,似乎对自己的名字还有一点反应。 见他眼神浑浊,两眼无光,神智错乱,阿兰步步后退,暗自后悔不该冒这个险,这明明是个摆脱他的好机会,却因为一时的心软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北冥玺,你醒一醒!”阿兰心惊肉跳的看着他发疯,恨不得上去敲晕他。 “唔……”北冥玺忽然四肢抽搐,牙关紧咬,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样子十分可怕。 “喂,你沒事吧!”阿兰慢慢靠近他,见他已经丧失了神智,本來十分俊俏的脸蛋,此刻扭曲着,沒有一丝正常时的邪魅不羁。 眼看他牙关紧咬,已经陷入昏迷中,阿兰不禁有些担心,回忆起前世那些医学常识,如果这人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或者嘴里流涎呛入气管里窒息死了,阿兰上前拍着他的脸:“喂,你醒一醒啊!” 怎么唤都唤不醒,阿兰嘟囔着:“算了,你自求多福吧!反正你有大片的手下,总有人能找到你的!” 站起身走了几步,又有些于心不忍:“好吧!看在你好歹也是一条生命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救你一次吧!不过是死是活,都看你自己的命了!” 阿兰又走回去搀扶起他,或许是因为沒有意识后他全身沒有支撑,所以力气都压在阿兰身上,一个沒站稳,两人滚做一堆。 “哎呦,痛,我的头发!”感觉头皮都差点被扯掉了:“你大爷的,我好心救你,你扯我头发!”阿兰愤愤的吼道,好不容易把他手指掰开了,可是衣服又被他压住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人扶起來搭到肩上,阿兰扭身,见一个人影在街角里站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相……”阿兰嗫嚅着,后面的一个字咽死在喉咙里,她清晰的看着杨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跟她肩上的北冥玺,然后僵硬而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她想喊,想解释,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來,心里一阵憋闷,眼泪又沒骨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走你走,永远不见都行,你去娶你的李家大小姐去吧!” 阿兰愤愤的骂道,狠狠抹了把泪水,似乎心底的怒火跟伤心平生的增加了很多气力,半扶半拖的把北冥玺往前搀着走。 大概有两百米远的地方,有个医馆。 “大夫,大夫,快來帮看看,有人生病了!” 一个嗡里嗡气的声音不耐烦的说:“吵什么吵,來这里的哪个不是生病的!” 一听这话,阿兰心里一咯噔,常言道医者父母心,能说出这样话的人,算什么医者。 门帘一掀,就闻着股酒气扑面而來,呛得阿兰打了个喷嚏,再抬头看,一个醉眼朦胧的老头咧着嘴:“谁要看病!” “你会瞧病么!”阿兰不禁怀疑他的身份,哪里來个酒鬼,挂着医馆杏林的招牌当幌子。 “呸,我不会瞧病,这天底下我王一针瞧不好的,就沒有别人能瞧好!”老头眼睛一翻,直灯着阿兰。 “真的假的,那你看看这人是什么病,看好了,我就信你是郎中,瞧不好,你就是个大骗子!” 老头子不怒反笑,嘿嘿几声:“你这丫头,心眼倒不少,想激我老头子,沒门,想救他也行,我这人有个规矩,救人必须有个理由,你说一个让我心动的理由,我就救他!” “你真能救他!”阿兰挑眉,心想着癫痫病几千年后都沒人治得好,你能治:“我说的是完全治好,不是你让他醒过來就成的!” 老头手一伸,阿兰都沒看清楚,他手指中几根闪闪亮的银针嗖嗖几下飞了出去,扎在北冥玺的几处穴位上。 见阿兰目不转睛的盯着北冥玺,他哼了一声:“你这心上人在娘胎里想必是就被什么药物刺激着,一生下來就带有这病,天生的,不好治,平时就需保持平静平和的心态,不可轻易动怒,不然,只会加重病情!” “他不是我心上人!” “既然不是,你这么关心他干嘛?我看你们可不像是兄妹姐弟的……” “你……”阿兰有些窘,死老头,这么八婆。 见北冥玺似乎平静了许多,不再牙关紧咬,脸色明显平和了许多,阿兰心中一喜:“看來你真的有点道行!” “还用你说!”老头翻着白眼坐了下來:“说吧!你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动心出手救他!” ------------ 第八章 另类理由 “这个……”阿兰眉头深锁,左顾右盼。 “说不出來,说不出來,把人带走吧!” 老头摆摆手,往躺椅上一躺,闭上眼睛。 阿兰看着他旁边的酒葫芦,灵机一动:“他是北漠很有名的那个北冥世家的公子爷,你救了他,自然是诊金丰厚,你想喝什么酒都可以!” “嗤……”王一针嗤笑出声:“我王一针要真想发财挣银子,会呆这穷乡僻壤的!” 阿兰急了:“人家说医者父母心,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小丫头,我沒说不救,我是让你给我个救人的理由!” “……” 阿兰气的直跳脚,王一针无动于衷,一怒之下,阿兰也不计较什么后果了,直言道:“你说你医术天下无双,我说一个问題,你若能答出來呢?就算我输了,我直接带人走,如果你答不上來,就帮我救人,怎么样!” 王一针张开眼睛,瞅了她一眼,不咸不淡是说:“班门弄斧,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问題值得我回答!” “那你挺好了,说有一个人,天生的驼背,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直着腰板!” 王一针皱起眉头:“这算什么问題,天生驼背,无药可医,根本沒有办法直着腰!” 阿兰轻笑道:“那如果我有办法呢?” 王一针不信:“不可能!” “你或许沒有听说过,我听说的这个故事,有个青年背着老父亲去找郎中治病,他父亲辛劳一辈子,因为有驼背,一生未直起腰來做人,现在父亲眼看要归西了,就此一个心愿,能直起腰來,可是寻遍天下的名医,却无人能治好,现在他重金求医,如有人能满足他父亲的最后心愿,则倾其家产以报!” “后來呢?” 阿兰眉眼含着一丝讥诮:“后來,后來根本无人问津,沒有谁愿意自砸招牌,就在青年绝望的时候,竟然有个一直被大家称为庸医的接下了这个棘手的案子,他问青年,真的只要让你父亲直起背來,什么方法都可以,你什么都愿意!” “青年急于完成父亲的心愿,就点点头说,不管你采用什么方法都行,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这么一说,庸医说那行,父亲你留下,明天來拉他!” 阿兰看了一眼北冥玺,他此刻倒是平复许多,但是也不敢肯定这病是不是一阵一阵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也沒办法了。 “第二天,青年又希冀又担忧的跑去看父亲,果然,父亲的腰直了!” 王一针腾的坐起來:“这不可能!” 阿兰哼了一声,有些凉薄的说:“老父亲腰的确直了,被庸医用两块木板压直的,腰直了,人却死了,反正你说是要直腰,我管直不管活!” “你,臭丫头!”王一针听完气的胡子直翘:“你这算什么治病救人!” “确实不算,你既然可以定个有理由才救人的规矩,这世界上有管治不管活的庸医也沒什么奇怪的!”阿兰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哼,行了,我说话算话,这人我就治了,去,给我打两斤酒去,要上好竹叶青,渡头不远有家叫做苍穹客栈的,他们那的竹叶青最正宗,你就给我在那里打!” “什么?”苍穹客栈,阿兰一阵头大,才闹了一场的苍穹客栈,她还怎么回去。 “你去不去,不去我可不管了!” “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心里暗暗骂着这古怪的死老头,也别无他法,只好拿起酒葫芦,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北冥玺。 “别看了,你心上人不会少一根毫毛的!” “说了不是我心上人!”阿兰简直对他无语了,这老头是傻子啊!听不懂人话。 王一针对她摆摆手,极不耐烦。 她叹了口气,出了医馆,直往苍穹客栈走去。 ,,,,,,,,,,,,,。 “姐夫!”背后传來一声叫声,杨越脚顿了顿却沒有停下來。 “狄长远,你别装了,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你!” “姑娘,你认错人了!”杨越沒有回头,淡淡的说。 一阵疾风驰过,俏生生的姑娘已经挡在他的前面:“狄长远,你是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杨越依然面无表情。 “姐夫,就算我姐嫁人了,但是你不能当我们是陌生人吧!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难道你要一笔勾销!” “再说一遍,我叫杨越,不叫狄长远,姑娘,请让开!” “不!”李怀安大叫道,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狄大哥,你知道我们知道你的死讯的时候,是多么痛苦多么难过吗?我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沒有吃一点东西,最后晕倒在房中,为此大病了一场,后來她记忆力越來越差,很多东西都慢慢忘记了,太医说她是心病,逃避生离死别的痛苦,所以把关于你的记忆慢慢都忘记掉了,所以后來她遇到了敖清枫,才会移情别恋,才会再嫁人,如果不是她生了场病,而你战死沙场的消息又如此确切,她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杨越有些僵硬的别过头去,但是沒有再否定。 “狄大哥,我们在你心里算什么?一个口信回來说人死了,就可以全部割舍下的吗?别人不说,你的亲舅舅,我的姑父,得知你的死讯,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人好像是老了几岁,还有我姑妈,她天天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这样你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沒有发生过,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亲人吗?” “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真男儿,大英雄,从小就是大家眼里的出类拔萃,可是?你知道吗?我情愿你真的死在那场战争里,永远做一个大英雄,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你还活着的时候,会这么开心!” “我对你而言,永远是未婚妻的妹妹,对不对,永远是个沒长大的小姑娘,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成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女人,一个懂爱懂恨的女人,就算我姐姐不要你了,还有我啊!你什么时候能正眼看我一次!” ------------ 第九章 互相猜忌 李怀安泣不成声,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吼出來的,她紧咬着嘴唇,像只受伤的小兽,恶狠狠的瞪着杨越。 杨越沉默了许久,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狄越已死,姑娘你还是别再伤心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每个人有自己的苦衷!” 李怀安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狄大哥,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现在你的罪名已经洗清了,我们在朝中的低位也不同往日,魏党的势力已经被削弱了,有我爹跟姑父的鼎力相助,所有一切的荣耀都会回來的……” 杨越手一伸,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我只是一个铁匠,你说的这一切,已经跟我沒有关系了!” “你……狄越,今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话音刚落,李怀安手中的鞭子刷的就抽了过去。 “啪!”鞭子重重打在杨越身上,鞭梢带的厉气掠过他的脸,杨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有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李怀安傻眼了,怔怔的看着他脸上的伤,哇的一声就哭了。 宋冀之在后面累的气喘吁吁的,可是还是把人给弄丢了,好不容易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了,大喜过望,正准备过去叫她,却看见她忽然打人,别人又沒动,她反而大声哭了起來。 宋冀之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本來快累断了的腿也猛然有了力气,他冲上前去狠狠推了一把杨越:“你谁啊!为什么要欺负她!”他举起拳头正想在给那人两拳,忽然看见对方正是李怀安说的她姐夫飞龙将军狄越,狄越脸上血迹斑斑,明显是新伤,他手僵在那里,一时弄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你走开,谁让你打他!”李怀安忽然冲着宋冀之大声嚷嚷。 “我……”嗫嚅了半天,宋冀之只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杨越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狄越!” 那道身影越走越快,像是毫无留恋,李怀安的泪眼婆娑的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宋冀之尴尬的站在那里,想去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急的抓耳捞腮,终于鼓足勇气去拍了拍她,她一下子扑在他怀里,边哭边打:“为什么?为什么宁愿做一个铁匠也不愿意做一个大将军,我就这么不好,他情愿选一个仅有几分姿色什么都给不了他的村姑也不愿意接受我,为什么……” 他别过头,闭上眼睛,咽下听见这话时心里往上翻滚的嫉妒和难受。 “咦,那不是狄越的娘子吗?他们两个怎么一前一后的往苍穹客栈走!”宋冀之看见阿兰提着酒葫芦,不禁有些好奇的自言自语 。 李怀安猛的直起身來:“在哪里!” “喏!” 李怀安一拉宋冀之躲在一边的牌坊柱子后面,注视着阿兰的一举一动。 “你干嘛?”宋冀之小声问。 “别做声!” 两人等阿兰心事重重的走过去了,然后李怀安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个新人在狄越的心里占多少地位!” “你想做什么?”宋冀之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最好别做傻事,免得以后后悔都來不及!” 李怀安翻了个白眼:“你瞎说什么?” 两人做贼似的跟在后面,看着阿兰进了苍穹客栈。 “这俩夫妻为什么僵持在那里!” “闭嘴,好好的看你的,废什么话!” “你不想说点什么?”杨越手里提着的,正是他们住店的包裹。 阿兰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心里一软:“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反倒是你,不该跟我解释下你的新身份!” “我就是杨越,以前的一切都已经跟我沒有关系了,那些不重要!” 阿兰轻笑出声:“是啊!不重要!”她往后退了一步:“不重要会有一个养育你长大人而我从來沒有听说过,狄越,狄将军,你回你的京城做你的大官过你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娶你的李大小姐去吧!我自配不如!” “你都听见了,这些是我的前程过往,可谁沒有过去,你跟北冥玺……”杨越咬了咬牙齿:“算了,我不想提他!” “你怀疑我!” “彼此彼此吧!你怎么解释他说的胎记的事情,我不想做一个违背自己做人底线的人!” “你认定北冥玺说的是对的而我骗了你,!” “他说什么都不重要,我想知道你的解释!” “好,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沒什么要说的了,我就是苏映红,苏映红就是我,我是北冥家的少奶奶,这样,你满意了吗?狄大将军!”阿兰冲着他大声吼道,抓起旁边小二手里的葫芦,转身就跑。 杨越刚毅的脸色满是落败,重重的叹了口气,提着手里的包袱,心情沉重的离开客栈。 “喂……你干嘛打晕她!”宋冀之畏缩着伸手在阿兰鼻子下探了探,见她只是晕过去了,松了口气。 “你不用管!” “李怀安!”宋冀之忽然大声喝了一声:“你不能这么做!” 李怀安瞪着他,他那口气猛的又松了,小声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李怀安沒有理他,低头看见阿兰手指上的戒指时眼睛眯了起來,这戒指,,刚在大街上时分明看见杨越手上也戴着一个,一股醋意上涌,她俯身下去抓起阿兰的手就去拔那个戒指。 可是却怎么也拔不下來,一气之下,李怀安衣摆一掀,拔出靴子上绑着的匕首,朝着阿兰的手指砍了下去。 宋冀之大吃了一惊,情急之下,连忙去用手一挡,立即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流如注。 李怀安气急败坏的骂道:“你是猪啊!我又不是要剁你的手指头!” 宋冀之捂着伤口沒有做声。 “真是败给你了,沒见过你这么笨的人!”李怀安慌手乱脚的扯了内衬上的布条给他包扎,一边愤愤的骂着。 宋冀之偷偷看了她一眼,正碰着她的目光,吓的又赶紧低了头去。 “你别砍她手指头了,我帮你给取下來!” 李怀安摆摆手:“算了算了,碍手碍脚的。 宋冀之跟在她后面不解的看着她背起阿兰:”你要做什么?” “带她回盛京!” “为什么?” “你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啊!笨蛋!” ------------ 第十章 嫉恨之毒 “可是你这样把她打晕带回盛京去……啊!”宋冀之叫了一声,恍然大悟:“你是想用她引狄越回盛京!” 李怀安得意一笑:“你还不笨嘛!” “可是……” “可是什么?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了,快走!” 宋冀之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地上的酒葫芦,暗自叹了口气。 ----------------------------------- 医馆,王一针看看即将天黑的夜色,皱起眉头。 “这小丫头,人我帮你救了,叫你打个酒你竟然打了个把时辰!”王一针走到门口,大街上根本沒有阿兰的影子。 刚回头,背后站了个人,王一针吓的啊了一声,一蹦老远:“你鬼啊!一声都不出!” 北冥玺苍白的脸上有一丝旎色,显出一种病态的美來,王一针摇摇头:“大男人,长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像话!” 北冥玺眉一横,怒色即现:“你胡说什么?” 王一针嗤笑着:“呦,这一会活蹦乱跳了就开始张牙舞爪了,别乱动,你身上有几根针沒有吸出來!” 北冥玺顿时僵在那里,不说还好,王一针这一提,他顿时浑身都痛,身上有几处真像是有根尖细的针在往肉里面钻。 “你是什么人,竟敢陷害我!”北冥玺阴沉的盯着王一针。 “哈,哈,哈!”王一针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陷害你,你脑子有问題吧! 要不是那个小姑娘求着我救你,你疯了死了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北冥玺一愣,回忆起先前正跟苏映红吵架,当时只觉得气的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后來的事情他基本沒有印象:“苏映红人呢?” “你问我,我问谁!”王一针眼睛快翻到头顶上去了:“她还拿着我的宝贝葫芦呐,要是丢了我找谁要去!” 北冥玺拔腿就走。 “哎……”王一针一下子挡住他的去路:“你干什么?” “不用你管!”话音刚落,北冥玺只觉得什么东西直沒入后脑勺,他不由得浑身一僵,呆在原地:“你这老儿,赶紧放了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放你,不能放,我既然说了要救,就断然沒有沒医好就半途而废的,除非是你 死了!” “就你,如果你永远治不好,那我岂不是得一辈子呆在这里!” “呸呸呸,放你娘的狗屁,我王一针行医一辈子,只要是我说不能治的,断然沒有第二个人能治好,我既然说了能治,就一定能治,再说了,你那心上人拿着我的葫芦跑了,我怎么可能放你走!” “你果然能治好!”他这一生都是在药罐子里度过的,见过的郎中,比吃过的米都多,就这样一个邋里邋遢的酒鬼,能治好他的病。 打死他都不信。 王一针理都懒得理他了,又躺回藤椅上闭目养神。 “别运气,我这针不同于寻常郎中用的银针,你越运气,那阵就随着气流动你的全身,如果进入内腑,我可保不定会有什么后果!” 北冥玺浑身戾气:“你威胁我!” “那还真犯不着,你大可以试试!”王一针闭上眼睛,不一会鼾声震天。 北冥玺咬牙切齿,可是一时之间也拿他沒有办法,他只好走到门外,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往天上一扔,啪啪两声,那东西爆炸开來,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束盛开的火花。 沒多久,石风出现在医馆门口:“少爷!” “你怎么现在才來!”北冥玺的脸色很难看,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王一针,紧走几步往馆外走去。 “少爷,你又犯……” 北冥玺手一抬,石风立马住嘴:“属下该死!” “算了,你去查查,看看苏映红现在在哪里!” “那少爷你……” “我沒事,听那个死老头说,苏映红去苍穹客栈打酒打了一个多时辰也沒回來,你沿路去看看,如果见着她了就给带回到医馆來,如果沒找着,就好生的打听清楚再回來报我!” “是!” 不到两柱香的功夫,石风带着酒葫芦回來了:“只在街道上拾着这个葫芦,像是掉落地上的,不想是刻意扔的,属下打听了一下,说是被一男一女给背着了!” “一男一女!” “听他们形容的,像是那个李家二小姐李怀安,跟宋家的三公子,宋冀之!” “他们!”北冥玺沉吟片刻:“你先联系上唐僖,要他加派人手,快点把苏映红给我找回來!” “那少爷你在这里,万一……” 北冥玺知道他担心自己的病会犯,哼了一声:“已经犯过一次了,我荷包里的药一颗沒少,但是现在也什么大碍,看來这个死老头确实是个郎中,你先去找苏映红,其他的事不用管!” “是!” ,,,,,,,,,,,,,,,,,,,,,。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阿兰动了动身子,双手被绳索捆着砭在身后,这个姿势久了真的很不舒服。 “你给我闭嘴!”李怀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阿兰那种脸就忍不住的想吼她,心里窝着股火,不泻不快。 “你凭什么把我绑起來,你们眼里还有沒有王法了!” 李怀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大笑几声,随即敛住笑意,面如寒霜:“我就是王法!” “你……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绑着我,你是北冥玺的人!” 李怀安沒有理她。 “喂,你说话啊!为什么要劫持我,我都不认识你,除了在苍穹客栈见过一次,好像沒什么交集吧!” “啪!”重重的一记耳光打的阿兰头一偏,嘴里一股血腥味。 “你这个给自己相公带绿帽子的卑贱女人,我是不屑跟你说话的!”李怀安轻蔑的说道。 “你放屁!”阿兰气的口不择言:“你老公才戴绿帽子,你全家都戴绿帽子,我也懒得跟你说话,快点把我放了!” 李怀安轻轻抽出匕首,在阿兰眼前晃了一圈:“别激动,小心把我惹毛了,一刀,一刀的把你的脸划花,然后再脱光了衣服,绑在城中央,叫全京城的人都看个清楚,什么是****!” ------------ 第十一章 嫉恨之毒(二) 宋冀之在前面听见动静,撩起來窗帘:“你干什么?” “驾你的马车,废什么话!” “你别做什么傻事,免得惹恼了狄越,越闹越不可收拾!” 李怀安瞪了宋冀之一样:“不要你管!” 宋冀之脸色一白,叹气,放下布帘。 李怀安低头见阿兰这怒瞪着自己,哼了一声:“瞪什么瞪,不过是一介村妇,狄大哥就是瞎了眼睛才会娶你!” 那语气里浓浓的醋味,阿兰忽然明白了,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李怀安手中匕首一压,怒道:“你笑什么?” 阿兰不无鄙夷的说:“我笑有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可笑,是,我是一介村妇,可以有人表面上贵为千金小姐,金枝玉叶,可是为人做事卑鄙无耻,喜欢别人又得不到,心里阴暗变态成狂,真是可笑啊!连一介村妇都不如,还沒有一点自知之明,是,相公瞎了眼睛才会娶我,可是他不瞎眼睛,有人站在他面前倒贴上來,他也沒想着去娶!” “你,你这个贱人!”李怀安两眼顿时变的通红,手里的匕首向下一用力,阿兰微笑着闭上眼睛。 “杀吧!杀了我,你就可以嫁给你那位心上人,你的姐夫!”阿兰满是嘲弄,脸色混杂着悲伤、绝望、无奈各色,却抱着视死如归的心。 姐夫两个字,如同洪钟撞耳,李怀安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片刻失神之后,她脸上恢复狰狞笑意:“你放心,想折磨你又不让人看出來,本姑奶奶有的是法子!” 阿兰淡淡看了她一眼:“死我都不怕,还怕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沒本事,就滚远点!” 李怀安扬起手,重重的给了阿兰一记耳光。 阿兰眼一黑,嘴里一股腥甜,这几日來的连续变故,担忧困扰,让她本來就不久前才大病初愈的身体每况愈下,本來强撑着一口气,这一记耳光,打的她脑袋嗡嗡作响,意识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哼,你以为你装晕我就怕了你啊!” “喂,死女人,你给我醒醒!”阿兰觉得似乎有一只手用力的在摇晃着她的脑袋,她想要张开嘴说一个字,却最终陷入一团黑暗之中。 “喂……喂……” “怎么了?”宋冀之听见李怀安声音都变了,唬的一跳,赶紧伸个头进來:“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眼瞟见阿兰脸上的血迹,面色如纸,双眼紧闭,颤声问道:“你,你把她杀了!” 李怀安勃然大怒:“杀你个头啊!杀,杀,杀,我只是打了她一巴掌,我怎么知道她是泥糊的,一巴掌就能打晕啊!” 宋冀之这下也不胆怯了,冲进來,用手探了探阿兰的鼻息:“她的呼吸很微弱,得去找大夫,要不然真死了怎么办!” 李怀安一听这话,也有些六神无主:“这荒郊野外的,去哪里找大夫!” “前面就有个茶寮子,咱们下去歇歇脚,顺便问问店家,这附近那里有郎中!” “嗯,好!” 宋冀之跳下马车,正看见几个人从茶寮子里出來。 他们错身而过,宋冀之听见带头的那人说:“四少爷近日來一直沒有指示,我们就先回乾塘镇等着,他找到了少奶奶的话,我们直接做自己的事情,如果沒找到的话,可能会指示下來,九、十,你们两个先去完成手头上的任务,其它人跟着我回乾塘镇!” “是,堂主!” 宋冀之装作什么也沒有听见,看着那六人翻身上马,临走前,带头的那人随意扫了一眼宋冀之跟马车,然后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宋冀之连忙回到马车上:“你猜我刚碰见的谁!” 李怀安正往车下跳,此时也扭着头在打量那些远去的马匹:“这……似乎是北冥家的人!” “不错!”宋冀之忽然忧心忡忡的说:“如果车上的这个女人是北冥家的少奶奶,我们给绑走了,他们家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李怀安沉默了一会,摆了摆手:“你想太多了,先别说北冥玺未必知道是我们绑走了这个女人,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我还怕他不成,再说了,这个女人要真是他们家少奶奶,你忘了我们在客栈时听到的了,这女人先嫁北冥玺,后偷嫁狄大哥,有道是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伺两夫,她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北冥玺也未必会给她好果子吃!” 宋冀之摇摇头:“你想到太简单了,我看得出,北冥玺跟狄越将军对这个女子都十分的关切,看得出他们对她都有感情,到时候一个弄不好,只怕会引火烧身!” “鬼扯,你一个书呆子,胆小鬼,你懂得什么叫感情啊!我狄大哥那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好男儿,怎么可能喜欢上她这种不检点的女人!”李怀安像是吃了炸药包一样,瞬间被点燃。 宋冀之看李怀安气冲冲的又跳上马车,不解的问:“你干嘛?” “驾车!” “不去问了附近哪里有大夫了吗?” “问个头啊问,叫你赶车就赶车,是不是还想等着北冥玺的那些人再追回來啊!” “喔!” 停了许久,宋冀之小声问道:“那她怎么办!” “听天由命,能怎么办,活了是她的福气,死了活该她倒霉!” 一路上,宋冀之心惊胆颤的赶着车,时不时的去探探阿兰的鼻息。 一直拖到了锦城,眼看阿兰的伤势越來越重,整个人眼眶深陷,皮肤一点色泽也沒有,李怀安也终于慌了起來。 “大夫,我这家奴怎么样了!” “脉象紊乱,极度虚弱,怕是老夫也无力回天了!” “什么?”李怀安跟宋冀之对望一眼,同时慌了神。 “这怎么办,大夫,你好好看看,不管多少银子,我们一定照付!” 老大夫摇摇头:“我也无能为力了,你们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李怀安闻之大怒:“你这个庸医,打一巴掌就能打死人,我看你就是一个沒点医术的庸医,赶紧关门吧你!” 老大夫也怒了,把他们赶出门外:“打一巴掌,还说是你家奴,对待自己家下人这么狠心,往死里打,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以长了一副好皮相,不过是金玉其外……赶紧滚,要不然小心我报官去抓你们坐大牢!” ------------ 第十二章 濒临死亡 “现在该怎么办!”李怀安心烦气躁的在马车边走來走去:“算了,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把她丢了,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好了!” 宋冀之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说要把她扔了!” 那眼神让李怀安更加恼怒,气势汹汹的逼向他:“那你说,怎么办,刚才那老头子都说了,根本治不好了,救不活了,我们还带着一个死人干嘛?” 宋冀之一声不吭,把阿兰搬上马车。 李怀安拦着不让:“你是傻了还是呆了,真想带着死人上路!” 宋冀之素來平静的脸上此时布满怒容,冲着李怀安大声喝道:“如果不是你打晕她,又一路上打她威逼她虐待她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她能成现在这个样子,,李怀安,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那个天真烂漫。虽然说话刻薄可是心地善良的李家二小姐哪里去了,现在的你,变的连我都不想多看一眼,好,你不救,我救;你不管,我管,行不行!” 李怀安被他的喝叱吓了一跳,当下呆楞在原地。 “你发什么疯!”她有些不敢相信,宋冀之竟然吼了她。 宋冀之沒有搭理她,虎着脸,爬上马车:“李二小姐,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我带着这个病女子回京城医治,你回去找你的狄大哥,如果这女人死了,让狄越來找我报仇,我以命换命,不会拖累你半点!” 说完,一扬鞭子:“驾!” “喂,宋冀之,你疯了你!”李怀安在后面跳脚,跟着马车在后面追:“你这王八蛋,等等我!” 她正吼叫着,就听哒哒哒,几匹马疾驰而來。 來的,正是先前在茶寮子看到的唐禧几人。 “抓起來,二五二六,跟我去追前面的马车!” “是!” 李怀安二话不说,抽鞭便打,几个人顿时在大街上打做一团。 “你们想干嘛?”宋冀之被逼的寸步难行,手里的缰绳 “车里的人交出來,滚下去!” 宋冀之昂起头,素來有些清弱的脸上有几分凛然:“这马车是我的马车,这路不是你们的路,你们是山贼土匪还是强盗!” 唐禧冷冷的说:“宋公子,这车里的人,是我们北冥家的少奶奶,你说,我该不该找你要人,我也不想跟你绕圈子,直白了当的说,人我们带走,我什么也不再追究,不然的话,别说我不给宋相爷面子!” “哼,你说这人是你们少奶奶就是你们少奶奶呢?你们眼里还有沒有王法!” “宋冀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别乱來……”他话音刚落,唐禧一把把他从马车上扯了下來,撩起布帘往车里面一看,见里面躺着得确实是他们要找的人,哼了一声。 “走!” 宋冀之从地上爬起來,看着远去的马车,鲜少骂人的他想了半天:“狗仗人势!” 忽然想起李怀安,他赶紧往回跑。 ,,,,,,,,,,,,,,,,,,,,,,,。 望京,北冥世家。 “四少爷回來了……” “四少回來了……” “四少爷回來了……” 小丫头一路小跑,传递着消息,不少侍女喜上眉梢,连忙回屋梳妆打扮。 “老夫人,四少爷回來了!” “阿玺回來了,人呢?瘦了沒有,精神可好!”老夫人本來微闭的眼睛一下子睁开。 “人好,一切都好,四少爷还把四少奶奶给带回來了!” “什么?”老夫人猛的站了起來:“苏映红给带回來了,人在哪!” 小丫头吞吞吐吐的:“在……在……” “说!”老夫人厉声一喝,小丫头吓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四少爷一回來就让人去请文先生了……说是……说是……” “说什么了!” “说是四少奶奶好像是不行了!” “哦,春红,你去看看,阿玺这是在闹什么?顺便让他來见我!” “是,老夫人!” 北冥玺的明日楼,院中。 “迟书,你好好看看,她还有一口气在,怎么可能会沒救了!”北冥玺抓着文迟书,一直往阿兰的床边扯。 文迟书俊雅的脸上因为他的大力拉扯有些变形,他回握着北冥玺的手,沉声说:“阿玺,你冷静点,四少奶奶确实已经药石无效,这一口气能撑这么久,想必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你还是好好的想一想,让她走的安心吧!” “咚!”的一声,文迟书被北冥玺用力的推到墙上,他的眼睛通红,像是要吃人一样,恶狠狠的说:“你胡说八道,她是我的人,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我沒让她死,她怎么能死,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迟书,你再去诊一下脉!” 文迟书苦笑了一下,背上撞的痛的他只抽气:“阿玺,你要是信不过我的医术,不如再多去请几个名医大家來,说不定有什么方法……” “对对对,石风,去请,把望京有名的大夫全给我请來!” 石风站着沒动。 北冥玺眯起眼睛:“怎么不去!” “少爷,连王一针都说了,四少奶奶沒得救了,少爷,你就节哀顺变吧!”石风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北冥玺听见最后几个字,脸色砰然一变。 “闭嘴!” “王一针既然能治好少爷,这说明他医术确实很高,既然他都说了沒救,少爷你又何必难为文先生,何必难为其他的大夫!” 碰,重重的一拳打过去,石风脸上立刻挂了彩。 “阿玺!”门口的一声沉喝,让北冥玺的手顿在半空中,苍老又沉着的嗓音,带着她主人惯有的压迫感。 “奶奶!”北冥玺终于冷静了许多。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奶奶,我还以为你眼里现在只有床上这个离死不远的女人了!” “孙儿不孝,惹奶奶生气了!”北冥玺生硬的回答道,可是他的脸上沒有一丝认错的意思。 “苏映红多次逃跑,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沒有追究,可是?她上一次竟然敢在北冥家放火,想要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觉得我可能留下她吗?如今老天爷可怜她,让她免受许多的惩罚,你还想着救她!” ------------ 第十二章 北冥世家 “奶奶,卦释不是说了,苏映红是我的转运之人,如果她死了,厄运依然降临,奶奶,你是想看着北冥家家破人亡吗?” “闭嘴!”老夫人重重敲了下手里的拐杖:“你这个不肖子孙,怎敢口出妄言,诅咒自己!” 见老夫人气的浑身直哆嗦,手里的拐杖都抓不紧了,北冥玺悻悻闭上嘴巴,冷哼道:“不管怎样,我此生只娶苏映红一个人,如果奶奶你想要传宗接代的话,找三哥去吧!” “咚!”老夫人气的举杖便打:“不肖子,不肖……”她手里的拐杖一顿,踉踉跄跄的往后倒,跟着后面的命妇侍女们慌忙去扶她。 北冥珏自中毒之后,半身瘫痪,性格早已变的比北冥玺更加变化莫测阴晴不定,他已然沒有传宗接代的能力,这是北冥玺跟老夫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上一辈里面,尚存的唯有一个北冥全,但是他自幼钻研佛理,一心向佛,幼年执意出家,北冥家舍不得,只好让他代发修行,可是后來他的诸位哥哥结婚生子后,多年不曾跟家人生活过的他便真的剃度出家了。 直到后來北冥礼、北冥忠加上北冥家的下一代北冥玺的三个哥哥遭此大祸,北冥家的香火眼看凋零至斯,老夫人也静不下心了。 此刻北冥玺这样说,无异于在老夫人伤口上撒盐。 “阿玺,你怎么能这样跟你奶奶说话!”文迟书有些看不下去,不由得开口说。 北冥玺冷冷哼了一声:“事实如此,何必藏着掖着,即便沒了我,不是还有我奶奶的干儿子,我的干叔叔,你爹么!” 文迟书一噎,再也不发一言。 文迟书的爹文采,是老夫人的认的干儿子,现在北冥家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他在掌管。 “孽障,你是不是还嫌北冥家不够闹腾,嫌你奶奶活的太长了,!”老夫人对着春红叫道:“去,叫人准备棺木,把苏映红给我装了,即刻出殓,城郊随便找块地方埋了!” 北冥玺双手一拦,护在阿兰床前:“她沒有死,谁敢动她,别怪我不客气了!” “反了你了,我今天倒要看看,是这个女人在你眼里重要,还是北冥家重要!” “奶奶!”文迟书赶紧轻言相劝:“阿玺他只是一时糊涂,奶奶何必跟他置气,再说他身体本來就不好,万一气的病发了,心疼的不还是你吗?苏映红已经成这样子了,奶奶你就别逼阿玺了!” 老夫人听他这么一劝,气消了些:“也罢,随你们闹腾,我倒要看看,这个苏映红,到底有几条命,哼!” 老夫人带着一群命妇家奴们离去,文迟书拍拍北冥玺的肩膀,什么也沒说,也走了。 北冥玺怔怔的看着床上跟在苍穹客栈那时有着天壤之别的阿兰,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石风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不禁有些忧心:“少爷,你沒事吧!” 北冥玺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空荡荡的房中,只剩下他跟阿兰。 北冥玺忽然古怪的笑了起來,他轻声说:“借一人,转厄运,说起來,你还真是贱命一条,从小父母双亡,给人贩子卖到北冥家來。虽然做了一个傀儡一样的少奶奶,却是一点福也沒享到,人家说你是少奶奶的命,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又黑又丑,跟个老鼠似得,一双小眼睛闪啊闪的,躲在人后面,半点也不讨喜,文叔说你是我的媳妇,以后要跟我过一辈子……呵呵……那时,我只要一想起你,就会做噩梦!” 他伸出手去,颤抖的指尖轻轻滑过阿兰的眉眼:“真是奇怪,我一直烦你,觉得你的存在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老天待我的不公,可是你逃跑了,还真是觉得特别的不爽,尤其……”他眯起眼睛,细长的丹凤眼微微挑起,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短短的一年时间,你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模样还是长大后的模样,可是整个人说不出來的怪异,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我真心不能肯定,你就是那个唯唯诺诺,从來不敢正眼看我的苏映红!” 北冥玺的手指纤长细致,晶莹如玉,衬着如水纹缎,越发的好看,他轻轻解开阿兰的外衫,内衬,露出肩头。 看到肩头胎记的那一刻,他浑身一颤:“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嚓嚓嚓……”窗外传來的响动让北冥玺忽然惊觉起來,连忙掩好阿兰的衣衫。 “听说四弟把弟媳妇给带回來了!”伴随着木轮擦地想起的,是北冥珏阴阳怪气的嗓音。 北冥玺冷横了他一眼:“你來做什么?” 北冥珏原本还算俊秀的脸此时扭曲着,或许是常年坐在轮椅上的缘故,他整个人缩成一团,感觉像是隐蔽在某处的毒蜂,眼不见儿的哲人一口。 “我听说弟媳妇不仅学会了躲躲藏藏,还学会了勾引人,给自己男人带绿帽子……四弟,不知道我这道听途说,是否确有此事啊!” 北冥玺压住心头的怒火:“三少爷既然都说了是道听途说,又何必学着妇人之状來嚼舌搬弄是非,!” 北冥珏仰头大笑:“哈哈哈……四弟你生什么气啊!我这做哥哥的,不过是來关心关心你罢了,既然四弟你不肯承认的话,那又何必生气呢?是不是,北冥家一族传宗接代的重任,可是落在你跟这个弟妹的肩上啊!我是怕,三弟你被女人骗了,万一真的给戴了绿帽子,岂不是要帮人家养儿子!” 北冥玺额头根根青筋暴出,手掌紧了又紧,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掌打了过去,北冥珏连人带轮椅翻到在地上。 石风听见动静,连忙进來:“少爷!”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北冥珏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北冥玺,什么也沒多问。 北冥玺压制住滔天怒气:“三少爷不小心摔倒了,帮我把他扶起來,送回去!” 北冥珏破口大骂,各种问候:“北冥玺,你他娘的等着,我就等着看你做你的缩头乌龟,看你倒大霉,看你有一天连我都不如!” ------------ 第十三章 无中生有 北冥玺嘴边噙着一丝笑意:“你放心,我下地狱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三哥你的!” “三少爷,走吧!”石风硬生生的把北冥珏搀扶到轮椅上。 “去打听下,是谁在这里多生口舌是非,带來见我!”北冥玺盯着窗外北冥珏缓缓出院门的北影,阴沉着一张脸:“唐禧手下的人向來嘴严,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老太太眼线遍布北荒南漠,这件事情也不可能刚一回來就传到北冥珏耳中,除非他暗插了人跟着我……” 石风道:“是!” 不消片刻,他带着一个人回來了,正是许少强。 “四……四少爷……”许少强低着头,对于北冥玺,府里的下人都有几分忌怕。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事!” “回四少爷,我,我叫许少强,是许大祥的儿子,跟着蔺管家做事,是三夫人院里的下人!” “哦!”北冥玺看向石风。 石风立即答道:“许大祥以前救过三老爷,后來就负责管毛皮铺子!” 北冥玺轻抚着手指:“听说你知道四少奶奶嫁人的事情,还在帮我到处宣扬!” 许少强忍不住开始哆嗦起來,冷汗直从额头背心往外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少爷饶命,小人也不是有心的,是我表妹才进府上不懂事,跟丫头们胡言乱语,这才……” “你表妹!” 许少强心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表妹,别怪表哥心狠,以后你老娘就由我养老送终了,他怯怯的说道:“小人这姑妈跟表妹皆是失散了多年的亲人,我爹前些日子有点信儿说是我姑妈还活着,便让我跟三夫人告了假,回锦城那里寻亲!”他把事情前因后果叙说清楚,就连容晴跟杨越的情愫也袒露明了。 “去把容晴给我带來!” “刚才去,三夫人说有事要那婢女做,属下不欲跟三夫人起冲突,所以就沒有……” “三婶娘!”北冥玺若有所思:“看來这府里面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的人,可真不少啊!许少强,你说是你告知唐禧苏映红的所在之处的,你又是怎么确定这女子是苏映红,而不是长的相似呢?” “这……”许少强惶然失措,猛的想起容晴的话:“如果她不是四少奶奶,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北冥家派出去的人,总像是躲着什么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北冥玺喃喃自语道:“是啊!她一见我就知道我是北冥玺,她清楚苏映红在北冥家的所有事情……就算性格迥然不同,年岁也有几分差异,胎记也不是以前所见的形状,可是这世界上哪里会凭空冒出來一个长得一模一样,对一切了如指掌的人呢?这一年逃亡她定然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才会变的冷静显的略微成熟,胎记原本就是小时候才见过几次,长大了不一样更是再正常不过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石风听他在那里暗自猜测,已然忘记了这里跪着的许少强,出声提醒道:“少爷,少奶奶要如何安置!” 北冥玺回过神來,扫了一眼地上的许少强:“看在是你报信有功的份上,就饶你不死,只是你诽谤少奶奶,以下犯上……”他还沒说完,许少强便左右开弓,猛抽自己嘴巴,几掌下去,就肿了起來,嘴角冒血。 北冥玺听得心烦:“算了,下去吧!叫你那位表妹小心点,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谢四少爷不杀之恩,小人一定铭记在心,一定不敢再犯……” “滚下去吧!” “是是是……” 石风见北冥玺默默凝望着阿兰,微微叹了口气:“少爷,还是着手准备少奶奶的后事吧!” 北冥玺一怔,有些茫然,鹦鹉学舌一样,缓缓的念道:“准备少奶奶的后事……” 石风上前两步:“属下知道不该多嘴,可是既然少奶奶已经药石罔效了,少爷你又何必作践自己……只当是少奶奶还在外面躲着好了!” 北冥玺摇摇头,示意他出去。 整整两天,北冥玺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府上的下人私下里议论纷纷。 虽然北冥府家规甚严,可是却也挡不住这悠悠众口,况且北冥玺俊美过人,向來是这些下人们的谈论对象,如今他因为一个女子如此执着,倒叫人好生倾羡那女子了。 不深知的人以为是一出麻雀变凤凰,略有了解的则认为是四少爷对这个童养媳忽然钟情起來,究竟怎么回事,只有北冥玺自己心里清楚了。 “老夫人,相爷府跟大学生府來人了!” “相爷府,大学士府,跟官家往來,以前怎么待的现在还怎么待,何必大惊小怪的!” 蔺管事吞吞吐吐的说:“他们……是來要人的!” “要人!”老夫人诧异的问到:“要什么人!” “相爷府的说他府上的二公子,学士府的二小姐被四少爷捉了起來,现在他们來要人來了!” “荒唐!”老夫人一拍桌子,茶水被震的洒出茶碗:“阿玺跟他们有何冤仇,怎么可能会捉他们府上的少爷小姐?” “这……” “阿玺回來带的可有什么人?” “有一男一女,关在地牢里面!” “什么?真的有带人回來,真是岂有此理,去把人给我放了!” “放什么人啊!奶奶!”北冥玺一身墨黑衣衫,姗姗而來,或许是这两天寝食难安,他的脸上满是胡茬,整个人看起來有点虚浮,平添了几分颓废。 “你來的正好,相府跟学士府來要人,你有何话说,你做的好事,是不是嫌家里还不够乱是吧!” 北冥玺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仿佛听到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奶奶,这你可不能怪罪我了!你也看到了,我的夫人就是被这对男女给害的半只脚都踏进了阎王殿里,我可不管他是谁的少爷,谁的小姐,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我夫人死了,他们就该偿命……奶奶,你说是吧! ------------ 第十四章 意外喜脉 “简直是胡言乱语,去,把宋少爷跟李家小姐给我请出來!” 蔺管事看了一眼北冥玺,脚动了动,却沒有立马往外面走。 老夫人手一抬,茶碗被她哐当一声掷在地方:“反了天了是吧!还要我说第二次吗?” 蔺管事这才匆匆往外走,差点撞上进來的那群人。 “哟,这是演哪出呢?”一个中年美妇在婢女的环绕下,款款走了进來,环顾了下众人,拿手里的团扇微微扇了几下,看到老夫人脸色很是难看这才敛住笑意。 北冥玺看了一样三夫人身边的陌生婢女,皮笑肉不笑的说:“三婶娘,你这婢女看起來好生可人,可是新來的!” 那婢女微微一颤,往三夫人后面缩了缩身子,三夫人瞟了她一眼:“阿玺对我身边的人可还真是上心啊!是,这婢女是才进來的,我给她赐了个名字叫喜晏,是不是很可人啊!” 北冥玺轻笑道:“确实很可人,不知道婶娘可否割爱把这婢女送给我呢?” “哟,这可不行,我难得挑到一个这么合心意的姑娘,手又巧,绣工别提多出色了,阿玺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姑娘沒有,何必巴巴的來找我讨人,听说映红给找回來了,这旧人还沒有断气呢?阿玺你这就惦记新人了!” 北冥玺嘴角的那抹似笑非笑消失了:“三婶娘消息可真灵通!” 三夫人掩唇笑道:“过奖过奖!” 老夫人咳嗽一声,冷着脸:“文采呢?把人给我找來,叫他來给我去请家法,好好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忤逆子孙!” “文大哥在厅里应酬相府和学士府的人,毕竟……”三夫人轻轻一笑:“有人弄下來的烂摊子,总得有人去擦屁股不是!” “三婶娘还是积点口德吧!人家说,人做事,天在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否则,有什么再报应在三哥身上,那婶娘不是要心疼死!” “你……你这个畜生!” “都给我闭嘴,我还沒死哪,就当我不存在了是吧!长的沒有做长辈的样子,小的目无尊长,谁给你们的胆子!”老夫人气的啪啪的拍着桌子,三夫人跟北冥玺互瞪一样,调转头去。 蔺管事带了宋冀之跟李怀安上來,两个人被关了几日,北冥玺有令不许给他们食物跟水,这二人饿的已经快虚脱了,李怀安嘴唇干的裂开,神思涣散,整个人陷入半昏迷中,时不时的呓语着,宋冀之强撑着把她靠在自己怀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老夫人在春红的搀扶下走了过來:“宋少爷,是北冥家招待不周,让你二位受苦了,全是一场误会,來人哪,去把迟书给我找來,好好的给这位小姐诊断一下,赶紧给两位贵客奉上茶水,再挑上等人参燕窝熬上,好给两位压压惊,补补身子……” 宋冀之无力的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帮我看看怀安,怀安她……”他是声音有一丝哽咽:“怀安是不是不行了,她一直说胡话……” “迟书呢?快把迟书找來……” 老夫人话音刚落,就见石风匆匆而來:“少爷……” 北冥玺看着他,挑了挑眉:“何事!” “少奶奶有动静了……” “什么?苏映红……她醒了!”北冥玺错愕之后一阵惊喜,拔腿就走。 “站住,你闯下这逆天大祸,就这么一走了之,难道不该跟人家道个歉认个错么!”老夫人拐杖一笃,碰碰作响。 北冥玺走近宋冀之,后者吓的后退了一步:“宋少爷,我的夫人差点死在你们手上,你说,是与不是!” “是……可是……” “这就对了,我夫人跟你们可有冤仇,可曾得罪过你们!” “沒……沒有……”宋冀之低下头去,李怀安的做法他虽然不认同,可是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 “既然一沒冤二沒仇,你们平白无故的把人劫持了,还虐待她打她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把她变成这幅样子,你说,我还应该对你们心存感激,谢谢你们做的好事,我还该跟你们道歉认错吗?” “这……” 北冥玺冷冷一笑:“如果我是你,此刻就应该感恩戴德,是老天可怜你们,让映红醒了,否则,!”他嘴角微微上扬,拉出一个诡异的笑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会让你们陪葬!” 即使他压抑着可是所有人都听的出來,这绝不是威胁,陪葬两字,使得宋冀之讷讷不能言,一众人看着他转身离去,竟然半响沒一个人说话。 三夫人回过神來,冷笑道:“我们这位四少爷啊!真是越來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老夫人撇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说。 “怀安,怀安……”宋冀之摇摇怀里的李怀安,焦虑万分:“求求你们救救怀安,她快熬不住……” 文迟书姗姗而來,开始为李怀安诊脉。 那边院中,北冥玺握着阿兰的手,凝视着她的脸,什么也沒说。 “我……”阿兰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得。 “你沒事的,安心养病,等会把药喝了,很快就会好起來的!”北冥玺看了看外面:“石风熬个药怎么这么久!” “少爷……”石风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北冥玺皱起眉头,石风的性子他最清楚,这种情形可沒发生过,他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少爷……”石风似乎是难以启齿:“我去找你之前,文先生给少奶奶诊过脉……” “喔,脉象有问題!” “他说……” “说什么?” 石风心一横:“文先生说少奶奶脉象微弱,可是?似乎是有了喜脉!” “什么?” 喜脉,怎么可能,北冥玺猛的回头往床上看去,阿兰此时合着眼睛,无力的躺在那里:“你看她瘦的跟鬼一样,怎么可能会是喜脉,文迟书的医术越來越不行了,先前说苏映红沒救了,可是她现在又醒过來了,一个病的快死了的人,你跟我说有喜脉……”北冥玺不可思议的摇着头,打死也不相信。 “文先生说,正是因为有了喜,所以少奶奶昏迷的这些日子,精气都养着胎了,整个人越來越消瘦,如今醒过來也是好事一件,如果再昏迷下去,就会一尸……”两命被石风咽了下去, ------------ 第十五章 意外喜脉(二) “我知道了!”意料之中的怒火竟然沒有出现,石风见北冥玺震惊过后十分平静,略微有些诧异:“这件事情不许有第四个人知道,你帮我调两个可以靠得住的婢女來伺候她!” “是,少爷!” “另外,给唐禧说一声,让荒火堂注意着那个铁匠的动静,如果有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做干净利落一点!” 管你是真铁匠也好,假铁匠也罢,跟我争女人,下场只有一个。 “老夫人那边……” “奶奶顶多家法惩罚,这些我经受的还少么,放心吧!她不会拿我这个北冥家仅剩传宗接代工具怎么样的……”北冥玺自嘲的笑了笑。 回到内室,盯着床上的阿兰看了许久,他越看越觉得,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人长的如此之像,简直就跟一个模子刻出來的一样。 “如果你真的是苏映红,仅仅一年的时间,变化能有这么大吗?苏映红从來不敢正眼看我,你却敢朝我叫嚣;苏映红说话向來唯唯诺诺躲躲闪闪,沒有一点主见,你独立自主宁死不屈……” “你……终于承认……我不是她了……”阿兰忽然开口,简单的几个字像是费尽了她全身力气。 “如果你不是她,那么真正的苏映红在哪里!” “我……不知道……”嘶哑的嗓音能听出此时她说话是多么的煎熬。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你先养好身子吧!毕竟,你现在有了身孕,只有自己好起來,孩子才会平安无事!” “你……说……什么?身孕……”阿兰手一紧,难怪刚才那位大夫给自己号完脉,脸色这么古怪,她无论如何也沒想到,这幅身体,竟然还能在这个时代里孕育子嗣。 孩子……自己最亲密的人,有了爹娘跟相公之后,家的温暖让她无比的渴望,能有一个孩子,想想都觉得开心,它会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成形,最后來到人间,叫自己娘,跑前跑后…… 可是?一念及目前自己的处境,顿时满嘴都是苦涩。 “你放心,我会善待你跟这个孩子!”北冥玺见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低声说道。 阿兰往被子中缩了缩,自从她醒來之后,这个北冥玺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个……孩子……是我相公的!” 北冥玺被她的抗拒激的冷了脸:“从此以后,你就是苏映红,就是我北冥玺的夫人,你生的孩子,将会是北冥家的继承人!” “你……疯了!”就算是北冥家的人全部都是白痴,也不可能不去怀疑,而且,她狐疑的看着北冥玺,总觉得他像是算计着什么一样,哪里会有人拣这种便宜,给别人养老婆,得一个便宜儿子,太可笑了。 “疯沒疯,你不需要知道,你好好养着吧!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我让石风带两个贴身婢女给你使唤,有什么要的,直接跟她们说!” 北冥玺交代完毕,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阿兰开始在北冥家的隐居日子。 就像是上一次突如其來的病,又莫名其妙的好了一样,阿兰本來已经病入膏肓连王一针跟文迟书都觉得沒救了的身体,竟然一天一天的硬朗起來。 不知道北冥玺用了什么办法,她在这小院中竟然过着悠闲的休养日子,两个婢女,一个叫冬,一个叫夏,都是沉默寡言少说话多做事的主,不过阿兰也不是喜欢闹腾的人,天天除了吃跟睡,看看书走动走动,便沒有别的事情了。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天天脸色好起來,阿兰禁不住直犯嘀咕,她弄不懂北冥玺到底是何居心,圈禁着自己,就这样放任不管,,不对,自己任何生活上的要求,只要跟冬夏说了,他都会尽量满足。 可是?真的像是禁脔一样。 每天只能自己对自己说话,对肚子里面的宝宝说话。 她无比的想念杨越,后悔自己那时自己的意气用事,后悔一走了之。 或许只是因为她有了心理准备杨越不是个简单的铁匠,可是在知道自己嫁的一个人,是个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大英雄,甚至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原本模样的时候,心里的这份憋屈跟难受,真的是无法言说。 就像是他错以为自己骗了他,真的是苏映红再嫁一样。 沒有人可以对最亲密最在意的人所作出的欺骗淡然处之,不管那个欺骗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他们都是凡夫俗子,都有着最自然的七情六欲,所以,也逃不开这些男女之间的痴嗔怨恨。 大概因为怀孕的缘故,阿兰突然多愁善感起來,脾气烦躁了很多,总喜欢想那些有的沒的,忽一阵想着自己不该赌气出走,忽而又觉得杨越所作所为实在可恶,看着眼前处境时又恨不得把北冥玺生吞活剥了。 冬看着阿兰一边在屋子中转圈圈一边念念有词的样子,不由得忧心忡忡的对夏说:“少奶奶是不是天天关屋子里关出病來了,老是呆这院子里也不好,整天的不见人,这样下去……” 夏白了她一眼:“你忘记石护卫说的话了,在北冥府上,想活的长久一点,就要多听少说!” “可是……唉!少奶奶也是个可怜人!”性格较活泼一点的冬还是忍不住说到。 “可怜,做少奶奶都可怜,那你我呢?十來岁以前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后來被舅母卖掉,什么样的苦沒吃过,你忘了大冬天的被罚跪在雪地里,冻得浑身都僵了……” 冬咬了咬嘴唇,忽然走上前去跟阿兰说道:“少奶奶,不如去院子里面坐坐吧!整日里闷在屋子里,怕是会闷出病來,院子里少爷新移过來的一株金线芍药,这几天已经打了花骨苞了,沒准已经开了呢?” 阿兰听她说话,猛的一怔,原先在念叨些什么?自己也忘了,用力想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來了,于是她点点头:“好啊!” ------------ 第十六章 容晴喜宴 夏搬了个摇椅放在假山边荫凉的地方,又摆了许多的水果点心,冬站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子,免得有飞虫扰人。 再加上这本來都夏季天气,这早晨虽然还算清爽,等到了午时,暑气上來,能闷坏人。 其实阿兰这才有的身孕,根本沒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这一场大病,她整个人蔫蔫的,被困这里干什么都提不 起精神來,一直未曾注意,这个院子造势别致,算是别具匠心。 假山奇石,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处处皆可入境,她呆着的屋子,是这院里的东侧,可谓是院中院,自成独立 小院。 “呕……”腹中忽的一阵不适,阿兰猛的坐起來,慌的冬夏连忙扶着她。 “少奶奶这是害喜了!” 这是阿兰几天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有些恶心,像是吃坏了东西一样,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往上涌,喉咙一阵紧 缩,可是偏偏沒有东西可以呕出。 冬慌忙拿帕子给她,怕阿兰呕在自己身上,可是帕子上的脂粉香味扑鼻,惹的阿兰更加难受,直推她的手。 俩人见她这样恨不得把自己的肝胆都呕出來,也有些慌神,毕竟她俩也都十四五岁的年纪,对伺候孕妇还不是 那么得心应手,见阿兰撕心裂肺的干呕着,脸色都变了,本來有丝红润的脸,此刻灰白难看,她俩越发的心慌。 “你去叫文先生过來看看,少奶奶这害喜怎么这么严重!”夏边轻轻拍着阿兰后背对冬说道。 冬点点头,对阿兰说了一句,便赶紧去找文迟书。 “少奶奶,好点了吗?” 阿兰有气无力的靠着她,点点头。虽然还有些难受,可是却沒有那么恶心了。 “少奶奶,我拿水你漱漱口!” “嗯!” 夏扶着阿兰靠在躺椅上,给她端水漱口,又把周围清理了一下。 “夏,有梅子吗?我忽然好想吃梅子!” “这……我们屋子里沒有,不过昨天石护卫说少爷让他给蔺管事说了要采购些新鲜的葡萄杏儿什么的,不知道 有沒有回來!” 不说葡萄还好,夏一提葡萄,阿兰只觉得口舌生津,从來沒有现在这么渴望吃到一串酸酸甜甜的葡萄:“你去 问问!” “这……还是等冬回來了奴婢再去问吧!少奶奶身边不能少了人!” 阿兰忽然一阵心烦:“叫你去你就去,我是有了身孕我又不是残废了,你们是不是怕我逃跑了,我一个病怏怏 的人,能逃到哪里去,你是把我当少奶奶看还是当犯人管着呢?” 从來沒见着阿兰发脾气的夏赶紧跪下:“奴婢不敢!” 阿兰见她这样子,猛的冷静了下來,怏怏的说:“算了算了,你敢不敢事实都是这样,我不过是北冥玺的一个 禁脔罢了,而且我也不是你们北冥家的少奶奶,我的丈夫姓杨,以后别叫我少奶奶了!” 夏见她说的无限悲凉,讷讷不敢出声。 “起來吧!别跪着了,动不动就跪,膝盖不疼么!”阿兰伸出手去拉她。 夏猛的一怔,顺着阿兰的手势起來后,停了半晌,咬了咬嘴唇:“少奶奶很想吃葡萄吗?” 阿兰无限希冀的看着她:“你知道哪里有!” “奴婢去帮少奶奶问问石护卫,只要是少奶奶想吃,哪里会买不到!” “真的,太好了!”阿兰兴高采烈的跟个孩子似的。 夏不由得也笑了起來:“那少奶奶你别乱动,冬应该很快就回來了,奴婢去前面的望日楼也是半刻的功夫就回 來,有什么事情等奴婢回來再吩咐吧!” “嗯,好,我发誓绝对不动!”阿兰举起手,信誓旦旦的说道。 夏走开了,阿兰躺在椅子上只觉得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胃里的不适。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阿兰沒有闻过,脑子中胡思乱想着,,也许是这时代特有的花木,经过几千年之 后已经灭种了呢? 其实自己也算幸运吧!虽然遭遇了大地震,可是却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时代來。 即使这里经历的种种算不算让人很开心,毕竟活着,也是一种幸福。 有多少人花重金想要延长寿命,却不能实现呢? “嚓嚓嚓!”听见轻微的脚步声,阿兰张开眼睛。 这不是冬夏的脚步声,她们走路要轻巧许多。 “你……”阿兰坐直身体。 虽然穿着打扮完全不同了,可是这张脸,确是阿兰至死都不可能忘记了,如果沒有她,自己不会出现在这里。 至少所有的一切不会这么快发生,快的她措手不及。 “久违了,四少奶奶!” “容晴……真沒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你,不过,也不奇怪,你表哥是北冥家的人,既然你跟你娘投靠了 你表哥,自然也是有很大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四少奶奶,我不叫容晴,三夫人给我赐了个名字,叫做喜宴,可别叫错了!”容晴面无表情的说,可是她眼 睛里闪烁的东西,让阿兰看不明白。 “叫什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还是你吗?” “有,当然有关系,就像少奶奶你,叫阿兰的时候,是一个小镇上的无名寡妇,嫁给了一个铁匠,可是你转身一变,叫苏映红的时候,又变成了北漠赫赫有名的北冥世家的少奶奶!”容晴不无嘲讽的说道。 “你特地的來看我,不会是想來叙旧的吧!”阿兰冷冷的说道,对于容晴,她实在是无法有好脸色。 “当然不是,我不过是想來看看,北冥家的四少奶奶,是不是真的是杨大哥一心要娶的女人,可惜啊!即使说生死与共风雨同舟,明媒正娶三礼六聘,又怎么样,杨大哥啊杨大哥,可惜了你这份心思,娶來的,不过是水性杨花的破鞋而已!” 阿兰哈哈大笑起來,不无鄙夷的说道:“你想來看我的热闹,那你可打错了如意算盘,我是不是苏映红,跟你沒半毛钱关系,与杨越,我是他拜过堂的妻子,而你,不过是一个肖想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与北冥玺,我现在是北冥家的少奶奶,不说有地位沒有地位,而你,不过是一个低声下气要弯腰行礼的下人、奴仆,仅此而已!” “你!”容晴忍了许久的脸皮,终于蓦然变色,:“你这个下贱女人!” ------------ 第十七章 恨意蔓延 “下贱,比起你來,我可是自叹不如,闹了我的婚礼,跟你表哥合计的谋害我,你敢说,这些你做的不下作,不卑鄙吗?”阿兰冷眼讥讽道。 容晴眼里喷出仇恨简直要把阿兰给烧着,她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心中的恨意像是发酵了面团一样,越积越多,越胀越大,一个心太小,而承载的东西又太多,她心里的恨快要爆炸开來。 杀了她,杀了她。 心底有一个声音咆哮着。 杀了她,就沒人拿过去的事情來嘲笑你,她死了,沒有人会去跟你争杨大哥,即使你得不到杨大哥,她这个贱女人又有什么资本。 阿兰见她目露凶光,杀机顿生,不由得心下一惊:“这里是北冥世家,不是乾塘镇,你杀了我,你娘,你表哥,你,都要为我偿命,到时候你只怕会后悔莫及!” 容晴什么也听不进去,喋喋笑着:“你也会怕,!哈哈哈……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有男人给你撑腰吗?”她猛的扑上去,一只手揪住阿兰的头发,死命的往后扯,另一只手掐住阿兰的脖子,咬牙切齿:“你叫啊!你喊啊!找个男人來啊!你这个狐狸精,贱女人,不要脸!” 阿兰一吃痛,挥舞着两只手用力扑打着她的脸,本來很久沒有修剪的手指甲尖用力划过容晴的脸,听见她惨叫一声,松开掐着自己的手,捂着眼睛哭叫起來。 “呕……”阿兰猛的翻身下來,只觉得喉间又是一阵上涌,趴在桌子上呕起來。 容晴手捂着脸,似乎掌心一片濡湿,摊开手,殷红的血顺着手指往下流,她惊恐叫道:“你……你毁了我的脸……” 阿兰根本无暇他顾,就算此时容晴拿着把刀从后面砍下來,她也沒有招架之力了。 容晴疯了一样又要扑过去,就听见门口一声暴喝:“你在干什么?!”那人疾风一样卷过來,抓起容晴像丢沙袋一样甩了出去。 嘭,容晴整个人撞在一盆盆景上面,连人带盆景都摔在地上。 “四……少爷……”容晴惊恐的缩成一团,看他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吓得闭上眼睛埋下头。 北冥玺三步并作两步抢了过來,扶起阿兰:“你怎么了?是她伤了你!”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容晴,后者如针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可以钻进去,此时一动也不敢动。 阿兰什么也说不出來,只是摇了摇头,半靠着他的身上,喉咙间还干呕着。 北冥玺紧皱着眉头:“这是……害喜了,怎么这样严重,冬夏呢?为什么一个人也不在旁边看着,太不像话了!” “少奶奶怎么了?”冬夏跟文迟书一起进來。 北冥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有胆子问怎么了?叫你们看着人的,看哪里去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俩的命够赔吗?!” 冬夏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文迟书看他们这样,摇摇头:“还是先给少奶奶看过吧!” 北冥玺哼了一声,扶着阿兰,抬起她的手,文迟书把过脉,只说沒什么大碍,少奶奶身子尚虚,心潮波动大,加上老是呆在屋中,不利于安胎。 “我再开两副安胎药,不过药补再好,心神不安,也不利于少奶奶康复!” 北冥玺沒有做声,只是看着怀里要死不活的阿兰,抿唇皱眉。 “你们两个,先把少奶奶扶回房去!” “是!” 阿兰沒有动,看了下惴惴不安的冬夏和在一旁缩成一团满脸痛苦的容晴,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你养你的身体,还有这份闲心,不用你管,扶她回房!”北冥玺厉声喝道。 冬夏一僵,扶着阿兰就走,可是她硬是倔着不动:“我什么都不用管,我也不用你管,北冥玺,抢别人的女人有意思吗?替别人养儿子有意思吗?别一副对我很好用情很深的样子,你知道我是谁,我是什么样子,我來自哪里,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自以为是,觉得别人都应该按照你的意思來,我是个人,不是个宠物,不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行,你们这些人就只会视人命如草芥,想杀就杀,想动私刑就乱用私刑,你要有本事,你就连我也杀了呗,你不是觉得我是苏映红吗?你不是觉得我给你戴绿帽子了吗?那你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阿兰挣脱冬夏的搀扶,问一句,走一句,到最后几乎贴到北冥玺的鼻梁,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來的。 北冥玺气的七窍生烟,从小到大,有谁敢用这样的语气质问他嘲讽他,,他一掌挥出,却在看见阿兰仰起脸闭上眼睛一副坦然受之的表情时,硬生生的停在她耳边。 掌风猛然消失,意料中的巴掌沒有下來,阿兰睁开眼睛,映入眼眶是,是那一双看不透的眸子。 身上一麻,阿兰软软的倒下,北冥玺把她抱住:“扶回房里,好生照顾着!” 文迟书看着阿兰被冬夏搀扶进去,又看了看瑟瑟发抖,额头血流如注眼睑下面明显一条划痕的容晴,微微叹了口气,拿起医箱里的止血散,朝容晴走了过去。 他一走近,容晴就吓的哭起來:“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文迟书轻轻柔柔的为她敷上止血散:“别动,你额头流血了!” 容晴颤抖着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儒雅俊秀而又和善的脸,那人正专注的为她上药,并沒有因为她的身份而随便撒点药沫,也沒有北冥府里长见的那种趾高气扬,她一下子怔住了。 “好了,这两天别碰水,等痂掉了之后,你再用这个药膏涂抹一下就行了!”他轻轻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女孩子都是比较爱美的,可要小心了!” 容晴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來,呆呆的看着他站起身收拾药箱,又呆呆的看着他朝自己温柔笑笑转身离开,低头看看手中的药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里涩的厉害。 她猛的想起來自己身处何地,可是环顾四周才发现北冥玺竟然已经不在了。 “难道他不杀我了!”容晴心下大喜,也顾不得形象,慌慌张张的跑了, ------------ 第十八章 腹中谁子 “呦,你这是怎么回事,看你这样子,灰头土脸的,跟个叫花子似得,这可别说是我们院子里的人,说出去,丢三夫人的脸!”三夫人的贴身侍女佩鸳拦住了容晴,看她容晴低着头用手的挡着脸,身上脏兮兮的,讥笑道:“亏三夫人还把你当个宝似得,不明不白进來的个丫头也提拔到近身來用,你瞅瞅,这野丫头也就还只是野丫头,啧啧!” 容晴扭着头不看她,可她偏偏围着容晴转來转去,非要看她的狼狈样子:“哟,这脸怎么了?毁容了,,哎呦,啧啧,这下可惨了,就你这鬼样子,赶紧躲起來吧!要是把夫人吓到了就罪过了!” “佩鸳,你的大呼小叫的扯呼个什么呢?”三夫人摇着团扇,语气不佳的叱道。 “夫人……奴婢看到喜宴妹妹这像是受人欺负了,所以就好生问问,不过喜宴妹妹就是不吭声,不知道是不是理屈,才被人家给……” 三夫人看到容晴这样子也吓了一跳:“你这怎么了?” 容晴哇的一声哭了,跪在三夫人脚下:“夫人,奴婢……奴婢是被四少爷打的!” “阿玺,!”三夫人脸色变了变:“他为什么要打你,他又犯病了!” “夫人也知道,我跟我娘在老家时,受隔壁那位邻居许多帮助,那位邻居正是四少奶奶再嫁的那个铁匠,夫人还记不记得四少爷见到我第一次就向夫人讨我,一定是想杀人灭口,他是想让所有知道四少奶奶改嫁的人都永远闭嘴!” “哼,所有人,那也要看他有沒有这个本事!”三夫人冷冷一笑:“这跟你挨打有什么关系,你撞上阿玺了,还是他发疯正好被你撞上了,所以才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奴婢是路过问日楼那边,正好看见四少奶奶像是在害喜,因为我们算的上是旧相识,所以奴婢就进了院子问候了她一下,沒想到她孕吐太厉害,正好碰见四少爷回來,四少爷以为我谋害四少奶奶,就……就……呜呜……”容晴放声大哭起來。 “你是说……四少奶奶怀孕了,!”三夫人花容失色,失声叫道,半信半疑的说:“不是说她前两天病的都快要断气了,老太太还说赶紧埋了算了,免得给家里沾染晦气,怎么忽然就好起來了不说,又有了身孕了呢?” “奴婢……也不知道,可是我亲耳听见文先生给她开安胎药!” “迟书!”三夫人轻轻握紧扇柄,朱唇轻启,喃喃念道:“身孕,安,,胎,,药……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身孕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夫人!”佩鸳连忙出声阻止:“四少爷现在对那个苏映红可是关怀备至的,苏映红未逃跑之前,四少爷对她不管不问,府里谁把她当四少奶奶看,可是这一次少爷亲自去把人给带了回來,而且当做心肝宝贝似的藏在问日楼,苏映红回府后连老夫人都沒有去拜见过,这突然的怀孕了,夫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三夫人若有所思:“苏映红她……” “她可是逃跑了一年,而且又嫁了个男人,就算有了身孕,也不可能是北冥家的!” 三夫人猛然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真是,这真是老天爷开眼了,这次我倒是要好好看看,老太太要怎么护着阿玺,什么北冥家的希望、庇护,不过是个被自己老婆带绿帽子的龟蛋儿,哈哈……” ------------------------------------------------------------------------------------------------------------- “苏映红有了身孕,你打哪听來的小道消息,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沒的,有这些功夫,管那你的那几个铺子是正经!”老夫人半眯着眼睛,接过春红手里的茶碗。 “媳妇怎么会空口说白话呢?您要是不信的话,把迟书叫來问问不就知道了吗?他可是沒少去给我们四少奶奶开安胎药啊!”三夫人轻声笑着,有种胜券在握的得意:“有孕沒孕,一问便知,不过,阿玺现在可是把这个媳妇当做宝一样藏着,别说让她來请安,就是想见她一面,可是比登天还难啊!前些时候吧!说是病的不行了,这病的不行了,怎么的还能有了身孕了呢?苏映红逃出去,是再嫁了的,该不会是有了别人的野种,正好拿这个当掩护,想把这野种生下來吧!” “荒唐!”老夫人手里的茶碗一搁:“春红,着人叫文迟书來问话!” “给老夫人请安!” “迟书!”老夫人慢慢站起來,走近他,威严并重的问道:“苏映红可是有了身孕了!” “这……”文迟书点点头,这北冥府上,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住老太太的,况且苏映红有身孕,迟早都是瞒不住的:“是,四少奶奶确实有喜了!” 老夫人手一紧,紧紧的盯着他:“几个月了!” 文迟书看了一眼三夫人:“快两个月了!” “可知……”老夫人沒有问下去。 三夫人快言快语,急切问道:“可真的是阿玺的孩子!” “文书不知!” “哼,阿玺找到她时,她正好再嫁,这孩子是谁的,可还真说不定,反正是绿帽子也戴着了,至于会不会得个便宜儿子,啧啧,还真不好说!”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注意你的身份,他们是你的后辈,不是你的仇人,若是阿珏遇到这样事情,你这做娘的也不给自己留点口德!” 三夫人悻悻的嘀咕道:“阿珏哪能跟阿玺比,人家可是我们北冥府的小祖宗!” “放肆,你看看你,说话越來越沒边沒谱,像个什么样子,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府上一日安宁你就活不痛快!” 三夫人闭上嘴巴,恨恨的转身就走,出了门咒骂着:“死老太婆,我看你还能活多久,能护着他多久!” “迟书,阿玺……”老夫人顿了顿,还是问了出來:“阿玺他传宗接代沒有问題吧!” “阿玺身体很好!” “那就是沒有问題了,你跟我说实话,苏映红这肚子里的……算了,算了……这话我不问了!”老夫人叹了口气,喃喃念了句什么?沒有再说什么? ------------ 第十九章 亲人反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我囚禁着你,这里呆着不快活,正好我在西市置了个院子,你这就让冬夏收拾了东西,搬过去!” 西市,阿兰狐疑的看着北冥玺,实在弄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院子我呆的好好的,不想搬!”阿兰心底升起一种反抗的心思,往椅子上懒懒一坐:“搬哪里去,不就是关在院子里,哪里都一样,既然这样,我干嘛折腾來折腾去的!” 北冥玺忍住脾气:“我让你搬,自然有我的道理!” “我不想搬,也有我的道理,已经说了!”阿兰懒懒的剥着葡萄,看也懒得看他了,他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今天说这样,明天说那样,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你!”北冥玺三步上前,一把把阿兰从椅子上扯了起來,也不在乎是否会弄疼她,逼近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恶狠狠的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别來试探我的脾气,我可沒有耐心跟你费功夫,冬夏,东西收拾好了,给我把少奶奶弄到车上去,她不走,就给我打晕了!” “啪!”阿兰一怒之下,抬起另外只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北冥玺也是完全沒防备,这巴掌打的结结实实,响亮而又清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声厉喝,把北冥玺跟阿兰都吓了一跳。 北冥玺下意识的挡住阿兰:“奶奶,你怎么來了!” 老夫人拄着拐杖,缓缓的走了过來,凌厉如剑的目光直直射向北冥玺背后的阿兰,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震:“苏映红,你还不给我跪下!” 北冥玺身体微微一颤,阿兰觉察到他的僵硬,心里暗自嘀咕,她镇静十足的走出他的阴影:“给老夫人请安!”只是简单的礼数,不卑不亢。 这一礼却把老太太彻底激怒了:“好,好,好,果然有长进,你是不是觉得有了身孕,就有了筹码,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阿兰淡定的站在那里,沒有回答。 “春红,给我掌嘴!” “奶奶……”北冥玺连忙出声阻止。 不待他说什么?老夫人手一抬,斩钉截铁的说道:“有我一日,北冥家的家规,便不可动摇,春红,给我打,给我数给她听,她为什么要挨这个打!” 随从里面的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扯好阿兰,春兰上前抬起手,给了阿兰一记耳光:“长幼不分,尊卑不分!” “啪!” “私自逃离,再三触犯!” “啪!” “不敬夫纲,不成体统!” “啪!” “败坏名声,有辱家风!” “啪!” …… “够了!”北冥玺猛的挡住春红的手,脸色铁青:“北冥府上男盗女娼的勾当多了去了,奶奶你犯不着在这里立威示众!”他甩开扶着阿兰的两个女子,见她满嘴鲜血,脸颊高高肿起,可是硬生生的挺直脊背,不屈不挠,心里微微一颤,手指还沒碰到她,却让她给避开了。 老太太听见北冥玺说出男盗女娼四个字,气的浑身直哆嗦:“孽子,这样混账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北冥玺厌恶的看着东面:“有些话我不想说太直白,奶奶你就别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我看你是越发的沒规矩了,这些年,仗着我对你的宠爱,什么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连欺师灭祖,罔顾祖宗名声的话都说得出來了!” 北冥玺心一横:“奶奶,你非要我说出你的干儿子,我们北冥家大总管文采的身份!” 老夫人身影一晃,手里的拐杖险些拿不稳,春红眼疾手快,连忙把她扶住:“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文采能有什么身份,他不过是一介孤儿,被你爷爷收养,做了北冥家的干儿子!” “奶奶,我们家后山有个密道,你可知道!”北冥玺冷冷的说道:“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到处躲着不让人找到我,无意中我发现了那条密道,是通往北冥家的主楼……” “奔雷!”随着老夫人的怒喝,几道身影如鬼魅般忽然出现。 这就是北冥家的暗卫,,奔雷堂。 北冥玺看着环绕着自己周围的黑衣人,仰天长笑:“当初北冥家的先祖创建奔雷堂的时候,不知道可曾想到,他一手建立的奔雷堂,有朝一日是用來对付自己的子孙的!” “你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话了,我看你很有必要在壁渊里好好面壁思过,奔雷,把他关到壁渊去!” 阿兰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明明是老太太指示丫鬟教训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祖孙两人反目成仇,她正疑惑着,那四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已经动手了。 “石风,带少奶奶走!”北冥玺大喝一声,形如闪电,跟黑衣人打成一片。 石风突如其來的出现,好像早已经埋伏在四周似得,一掠而过,挟着阿兰疾奔。 “拦下他!”老夫人沉声喝道。 北冥玺冷笑着堵截:“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再说!” 阿兰的最后一眼,只看见北冥玺的背影。 其实他略显清瘦,穿着宽宽的红衣,风一吹,衣袖轻舞,越发显得薄弱。 其实一直以來,她对于北冥玺,都有一种打心底的畏惧。 除了一开始他的蛮不讲理,喜怒无常外,之后他待自己都算得上是够意思,只是他对自己再好,也改变不了自己不是苏映红的事实,正因为如此,沒有人会高兴的打乱自己的生活,跟喜欢的人分开,去做别人,至少她罗兰不是。 所以她怨恨北冥玺。 石风携着她一路狂奔,偌大个北冥府就像是一个迷宫一样,直颠的阿兰眼前发黑。 “放……放我……放我下來!” “少奶奶你再忍一忍,等我寻着安全的地方再放你下來!” 阿兰紧捂着嘴,生怕吐在他身上。 也难为石风在这亭台楼榭之间七扭八拐的绕着,竟然沒绕晕头。 “扣扣扣……”石风终于停了下來,三声长两声短的敲着。 “谁!” “是我!” “石少爷!”一阵胭脂粉香扑面而來,阿兰再也忍不住,门一开,她对着那人就吐了。 “哎呦!”那人满面笑意僵在那里。 “不……不好意思!”阿兰歉意的看着那姑娘,可是只说了一句,又干呕起來, ------------ 第二十章 青楼遇故人 “轻颦,少奶奶就交给你了,别让人看出端倪來!”石风说完,匆匆就走。 那绿衫女子连忙叫道:“石风少爷,你要去哪里!” “少爷必然不是奔雷他们的对手。虽然他被关在壁渊并无性命之忧,可是王一针叮嘱过,少爷用药期间万不可受寒,壁渊那里寒气逼人,若是少爷关上几日,只怕先前的功夫全都白费了不说,以后再沒机会根治了!” “王一针!”阿兰听到这名字,忽然想起來横云渡的一幕幕,原來那个老头子还真的替他治病了。 石风忽然对阿兰说道:“少奶奶……其实少爷他已经知道你不是苏映红了!” “你说什么?”阿兰大吃了一惊:“他知道我不是苏映红,为何还要囚禁着我!” “在你有了身孕之后,我们的人无意中竟然在望京找到了苏映红,她沒有离开沒漠,一直躲在尼姑庵里!” 阿兰呆若木鸡,万万沒有想到石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來,这个消息实在是难以消化,,找到苏映红了,他们找到苏映红了。 “她在哪里!” 石风看了她一眼:“她现在就在西市的别院!” 阿兰费解的问道:“既然找到苏映红,你们干吗还这么煞费苦心,直接说人弄错了,不就行了,有谁知道!” “少奶奶,难到你看不出來!” “什么?”见石风一副隐忍而又压抑愤怒的样子,阿兰皱起眉头:“难不成苏映红已经出家了,可是就是她出家,你们拿我來冒名顶替,又算是怎么回事!” “少奶奶,少爷做这些都是因为,,他喜欢你!” “不可能!”阿兰直觉予以否定。 石风见她态度非常坚决,一副死都不信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少奶奶,你先呆在轻颦这里,暂时还算安全,等我接走少爷,再做打算!” “你一个人!” “荒火堂这么多年也基本上都在少爷掌控之下,想在北冥府上把少爷接出來。虽然要废一番功夫,不过也不是做不到!” 石风看了她跟轻颦一眼:“你们自己小心!” 轻颦忙又叫住他:“石风少爷!” “怎么了?” “你……你自己也小心,我……我们等你回來!”轻颦欲言又止,满眼深切关怀。 石风点点头,什么也沒说,又从窗子里跳了下去。 阿兰呆呆的站在门口,脑子里一片混乱。 “少奶奶……”轻颦轻轻唤道,阿兰置若罔闻,陷入自己的猜测中,轻颦加重声音:“少奶奶……”,这才把阿兰从沉思中叫醒。 “你还是别叫我少奶奶了,你也听到了,我根本不是北冥家的少奶奶,我叫罗兰,你可以叫我阿兰!” “阿兰姐姐,我们进來说话!” 阿兰点点头,跟着她进了里间,里间的雅致跟外间的华丽,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是青楼!” 轻颦微微一笑,很坦然的说:“是的!” 阿兰环顾一下内室,每一样物品,都看得出是主人精心布置,每一处摆设,无不透露出用心,窗边的琴,琴旁的香炉,墙上悬挂的冬梅图,图下案几上的卷卷书册。 “咦,你也喜欢浮生若梦笺!”阿兰轻轻执起书卷旁边熟悉的书笺。 “是啊!你别看这小小书笺,还是我颇花了一番心思得來的,我喜欢这名字,,浮生若梦,正如这笺首小字: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真难以想象,做出这个笺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有如此才情,又有如此头脑!” “你怎么知道这笺是女子做的!” “也有人说浮生若梦是个男人,只是我觉得不是,哪有男子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做的这样别致的签來,可是他风格万变,忽而大气磅礴忽而旖旎婉转,也或许这浮生若梦本來就是两个人,我有时猜测他们是一对爱侣,一个叫浮生,一个叫若梦,一个百炼钢,一个绕指柔……” 阿兰好笑的摇摇头,只是她随意取出來的一个名字,哪里有什么百炼钢绕指柔。 这笺如此好卖,是她所未曾预料到的。 轻颦忽然无限惆怅的放下那笺:“浮生若梦……真的同一场梦一样!” 阿兰站在窗子,望着一排排的屋顶,苍远的天空,喃喃道:“确实如同一场梦一样!” “我告诉你啊!这里的姑娘可是全望京最漂亮最可人的,只要你來了一次,就绝对想來第二次!”楼下,正有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说话的这个人正扯着另外一个人往园子里近:“老弟,要不是你这次救了哥哥我,我可真再沒有机会來重温温柔乡了,所以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今天我一定要折了老本给你叫上十个八个最好的姑娘开开荤……”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沒好气的说:“老哥,我是找你喝酒,不是找你喝花酒,这样庸脂俗粉的,我可看不上!” “哎呦喂,可别吹牛b了,咱们军营里连马都是公的,你敢说你不想姑娘,再说了,酒有什么好喝的,这次要是打了胜仗,有点是酒喝,飞龙将军都回來了,以后有的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机会!” “贺大哥……” “走吧!兄弟!” 阿兰怔怔的看着下面的往园子里走的人,转身就往外去,轻颦一愣,连忙拦住她:“阿兰姐姐,你要去哪里!” “沈子衍……是沈子衍,我要去问问他们,杨越是不是真的回來望京了,我……”阿兰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看到沈子衍,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她忍不住激动:“轻颦……我要去见见他,是我旧日相识!” “这……还是我下去带人上來吧!毕竟你现在藏在我这里,暴露了不好!” “嗯,刚那两个人,一个大块头,一个年轻人,长的很俊秀,你只要把那个年轻人带上來就行了!” “放心吧!只要进了这畅春园的,沒有我找不出來的人!” “若是他不愿意跟你來,你跟他说,乾塘镇瀚海书局旧日相识,请他上來一叙!” 轻颦点点头,嘱咐道:“阿兰姐姐你千万别出去,若是有人叫门,你也无须搭理,这内室是有暗门机关的,我在外面设好,旁人看不出來什么?” ------------ 第二十一章 青楼遇故人(二) 阿兰点头应承,坐在床边,思潮万千。 自那日天镌山离别之后,再也沒有见到沈子衍,婚礼上他也未曾出现,这本是阿兰意料之中的事情,沒有意料到的是竟然能在望京碰上。 还有刚才隐隐约约的听见那姓贺的说飞龙将军回來了,,难不成是杨越承认自己的身份,做回他的飞龙将军去了。 阿兰咬着嘴唇,如果真的那样,自己又该怎么办。 本來一心想要逃出北冥家去找他,若他真做回了大将军,那他,他的未婚妻,他的家族亲人,,能接受自己吗?李姬安别嫁他人的事情虽然听小师妹迦一说过,可是这时代人如此讲究门当户对,自己当初以为北冥玺被大火烧死了,以苏映红编造的寡妇身份,现在又该如何自处,此时她心烦意乱,思潮万千。 正想着,门开了,轻颦轻轻说道:“他來了!” 阿兰点点头,走出去,轻颦关好暗门,然后对着门外说道:“进來吧!” 阿兰一抬眼,看着沈子衍一脸急切的推门进來,,他晒黑了不少,人看起來也沒有那么浮躁,听他刚才跟那位贺大哥的对话,他应该真的去了军营,血与泪的历练,或许真的让他成长不少,不过,沈家怎么会舍得让他去吃苦。 “真的是你……”沈子衍快步走到阿兰面前,打量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你不是跟杨越成亲了,怎么会沦落到烟花之地來!” 阿兰沒有做声,轻颦轻声道:“阿兰姐姐你们在这里说话,我去叫些酒菜过來!” 知她是给自己和沈子衍留地方说话,阿兰感激的点点头。 “真是沒有想到,我们在望京还能遇上!”沉默了一会,阿兰开口说道:“天镌山一别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讲!” 沈子衍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的说道:“那时我就说过,如果他待你不好,我一定会带你走,可是我万万沒有想到,再见你竟然会在这里,杨越那个畜生呢?我走的时候,你们明明已经成亲了,那时我也听说过有人在你们喜堂上闹事,不过不都已经过去了吗?” “我刚在楼上,听见你同伴说飞龙将军已经回來了,是真的吗?” 沈子衍一愣,沒有想到阿兰会问这个:“是真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见过他沒有!” 沈子衍摇摇头:“我虽然入了军营,却在刘统领手下做了个小兵,沒有机会见到那位赫赫有名的飞龙将军!” 阿兰定定的看着他:“如果我告诉你,飞龙将军狄越,就是我丈夫,乾塘镇上那个默默无名的铁匠杨越,你会相信吗?” “什么?!”沈子衍呼的站起來,差点把凳子带倒,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杨越怎么可能是飞龙将军!”一脸木讷,并不善言辞,为人还算和善,从來沒觉得他能有什么大出息,所以阿兰舍自己而选他,始终是他想不通的。 这个铁匠,怎么会摇身一变,变成大将军狄越狄长远。 阿兰苦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你也觉得不可思议,说起來,估计沒人会相信吧!” 沈子衍呼的又坐下:“他真的是飞龙将军!” 阿兰点点头,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他。 “因为他是飞龙将军了,所以就弃你不顾,让你流落到这里!”沈子衍神情激动,啪的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嘘……小声些!” “你怕什么?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我的身份是北冥世家的少奶奶,你觉得如何!”阿兰慢吞吞的说道。 “噗……”沈子衍一口茶沒咽下,全噗了出來。 阿兰镇静的用衣袖擦去一脸茶水,见他又震惊又尴尬,只是叹了口气:“我现在在青楼,也不是因为我被杨越抛弃流落到这里,而是北冥家出了些事情,被他们藏到这里來的!” 阿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些,自然又省略过许多处不方便说的。 沈子衍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才讷讷说道:“真沒想到,你竟然遇到了这么多事情,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我想见杨越一面!” “这……”沈子衍皱着眉头:“最近战事吃紧,狄越已经受命,明天大军就要出发去边关了,你现在想见他,不太容易,除非去将军府或者侯府去等!” 侯门一入深似海,想见他一面,竟然不知道要到那里去找。 “我想你帮我!”阿兰抓住沈子衍的手,定定的看着他:“我一定要见他一面,有些事情,我想问个清楚,即使他们不愿意再接纳我,我也要得一封休书,落个清楚明白!” “那北冥家……”沈子衍眼神瞟了瞟门外:“他们会放你走!” “北冥玺现在自身难保,怕也是无暇顾我了!” 沈子衍看看外面,天色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如果雨期來临的话,行军定然会受到延滞!” “我们现在就去将军府!” 沈子衍略一迟疑:“好!” “你不能走!”轻颦推开门进來:“我答应了石风少爷要照顾你,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我一定要见着他一面,不然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轻颦,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題,只要见他一面就行了!” 轻颦摇了摇头:“你们说的,我已经听到了,即便我知道你跟那位飞龙将军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做到我对石风少爷的承诺!” 沈子衍脸一寒:“那我就不客气了!” 轻颦往后退了一步,手往墙上一拍。 “刷刷刷!”本來悬挂在墙边的布幔,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三人之间穿梭,沈子衍挥手去挡,却不曾想那布幔坚韧如刀,嚓的从他手臂划过,顿时血迹渗透了衣衫。 “沒想到你这屋子里竟然遍布机关!”沈子衍狠狠的瞪着轻颦。 她淡然的站在墙边:“我一个弱女子,沒有一丝自我保护能力,如何能在这吃人的逢春园里坐的了镇!” ------------ 第二十二章 飞龙将军 “坐镇!”阿兰吃惊的看着她:“你不是这里的姑娘!” “这逢春园是我师傅传给我的,她曾是望京最有名的艺妓,一生多磨难,后來得贵人相助,开了这家逢春园,后來园子传给我,便成了我的园子!” 见沈子衍想从布幔中穿过來,轻颦跟阿兰同时叫道:“别动!” 两人话音落后,互看一眼,轻颦微微皱眉:“这里含有阵法,一旦踏入死门,别怪我沒有提醒你!” “轻颦姑娘,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沒有旁的意思,我答应过石风少爷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阿兰姐姐,你就在这里休养着,一日三餐,我会亲自送过來,有什么需求,我也会尽量满足,所以,还是请阿兰姐姐进里屋吧!”她手指一动,那布幔有些便松落下來,直露出内室那张门。 “那我朋友呢?” “他的去处我会安排好的,等石风少爷回來了,我就放了你们!”她把那机关忽左忽右的拨了几圈,一条布幔丝丝丝绕着沈子衍缠绕起來,沈子衍连连后退,拳打在布幔上,却如同重石入沙,化为乌有。 “轻颦姑娘,你放了我朋友,我不走就是!” 轻颦摇头,一脸歉意:“我会好好招待你朋友的!” 阿兰看着被布带子绕成一个蛹的沈子衍,神情有些冷淡:“那我就只好说对不起了!”她抬脚就往左转,轻颦跟沈子衍都大吃一惊。 “小心!”眼看布幔一刷而过,轻颦手抬了抬,却还是沒有按下去,她上前几步,站在沈子衍前面,有些紧张的看着阿兰。 见阿兰小心翼翼左晃右拐,几步出了布幔來到自己面前,轻颦脸色变了:“你懂得五行八卦!” 阿兰沒有做声,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轻颦一怔,脖颈一痛,软软的倒了下去,阿兰接住她滑到的身体,看着她背后用那把她曾见过一次的清光划开层层布幔像是切豆腐一样的沈子衍:“你沒事吧!” “沒事,我只是把她打晕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清醒,我们快走!” “别动!”阿兰对着那机关看了几遍,就在沈子衍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她轻轻转动着机关,学着刚才轻颦的样子,哪些布幔同时飞回,这时门外传來敲门声。 “谁!”沈子衍戒备的问道。 “老弟,是我,老哥怕你第一次來这女儿国里被人生吞活剥了,所以來看看!” 沈子衍打开门,一个胡子拉碴的脸探了进來,嬉笑在看到地上躺着的轻颦和旁边站着的阿兰时顿时变得警戒起來:“这是怎么回事!” 沈子衍一把把他拉了进來:“这个是我家乡的亲戚,沒想到被人贩子骗卖到青楼來了,贺大哥,我要带她走!” 贺虎一愣,上下打量了阿兰一番,有些狐疑的问道:“卖到这里來的!” 沈子衍点点头。 贺虎一拍沈子衍的肩头:“你小子说帮,老哥哪里有说不帮的道理,等等我下去闹事,你们乘机溜走!” 沈子衍感激的冲他抱拳:“多谢大哥!” “臭小子,还跟我客气!” ,,,,,,,,,,,,,,,,,,,,,,,,,,,,,,,。 “这里就是飞龙将军府!” 先是紧张的逃离,后來又是长远的走路,听到沈子衍指着威武气派的府院说到了的时候,阿兰脚下一软。 “你沒事吧!”沈子衍紧张的扶着她。 阿兰摇摇头:“贺大哥不会有事吧!!” “放心,他是那里的常客,顶多被人当做喝酒闹事,要进去吗?” 阿兰深吸了口气,极度苍白的脸上现出朵朵红晕,两只眼睛放出坚毅的光芒來:“进去!” “你们做什么的!”看门的小厮上下打量着阿兰跟沈子衍,一个病怏怏的女人加一个看起來也不怎么样的男人,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尊贵的客人。 “找你们狄将军!” “狄将军不在!”侧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阿兰扑了过去,继续敲着门鼻:“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來!” “去了哪里能告诉你吗?随便一个人我就告诉他将军大人的行踪,岂不是我们大人天天不得安宁,赶紧走,赶紧走……”门开了个缝,小厮赶苍蝇似的,极不耐烦。 “啪!”沈子衍用力一撞,那小厮沒防备,一下子被门弹开,顿时头上一片青紫。 “反了天了,胆敢擅闯将军府,你不要命了!”小厮怒气冲冲的爬起來,抓着沈子衍就要动手。 “我劝你最好放开,不然,吃亏的是你!”沈子衍冷冷的说道。 “吵吵什么啊!这里是将军府,不是菜市场!”从门房后面传來一个苍老的声音。 “黄伯,他们硬要闯进來,把我头都打破了!” 两只像骷髅一样深陷的眼睛,阿兰轻轻叫了一声:“黄伯!” 老头的听力和记忆力看來都很好,听到那一声黄伯,他手忍不住一抖:“你是……” 阿兰上前一步,有些期待又有些喜悦,毕竟能在将军府里看到这个算是半个熟人的黄伯,她心里有了几分安定:“我是阿兰,是杨越的娘子啊!” 老头顿了一顿,勃然大怒:“哪里來的疯女子,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们这是狄府,沒有什么杨越,赶紧走,负责我叫人把你们赶出去!”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阿兰不禁身影一晃:“黄伯,你……你不记得我了,横云渡,相公带我去投奔过你,难道……”她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难道狄越真的翻脸不认人,要跟她决绝。 “我看你这女子病的不轻,狄越是国家的栋梁,是圣上亲口封的飞龙大将军,是要娶大学士千金的人,怎么会娶一个荒蛮女子!” “阿兰!”沈子衍揽住她不住下滑的身子:“你怎么了?” 阿兰泪如雨下,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与压力重重,此刻一下子被击垮了,她喃喃的说道:“不,我不信,是他说的风雨同舟生死与共,怎么可以抛下我不管,他是杨越也好,是狄越也罢,我就算死,也要死了明白!” ------------ 第二十三章 翻脸不认人 颤颤巍巍的推开沈子衍,阿兰努力的昂起头,把脊背挺的直直的:“当初娶我进门,是三媒六聘,花轿抬进门的,如今即便是你们要否认,也要给我一封休书,我就算是下堂,也要下个光明磊落!” 黄伯笑了一声:“可笑,你说三媒六聘,花轿抬进门,是谁请的媒,谁下的聘,又是跟谁拜堂成亲!” “是……”杨越两个字,噎在喉中,不上不下,胸口的疼痛,像是痛到了心尖里,有只无形的手揉捏压榨着那点柔软。 “喂,老头,你别欺人太甚,杨越就是狄越,狄越就是杨越,你让杨越出來,他要是有种说他沒有娶过阿兰,看我不打歪他的鼻子!”沈子衍气势汹汹的往前一站,恶狠狠的瞪着黄伯。 黄伯轻蔑的说道:“你又是谁,我告诉你,小老儿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在这里吓唬我,还是算了吧!我好心告诉你,还是带你这朋友去看看郎中吧!飞龙将军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沈子衍拉着阿兰就往里面走:“我倒要看看,杨越我能见还是不能见!” “就是他们,竟然胆敢擅闯将军府,还打伤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的门房带着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围了过來。 阿兰紧紧揪着沈子衍的衣摆,他摆出一副打就打,谁怕谁的样子:“我们……还是先走吧!”阿兰轻声说道。 沈子衍一愣,继而大声嚷嚷:“别怕,有我在,就算是我今天命丢在这里,也帮你见到杨越!” 阿兰摇摇头,满嘴的苦涩:“听我一次,走吧!” 沈子衍见她脸色苍白的吓人,整个人摇摇欲坠,扶住她:“就这样无功而返,你甘心!”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她什么也沒说,只是攥着他衣摆的两只手,咬着嘴唇。 沈子衍心中大恸,素來见她都是冷静自若,几时她有如此彷徨痛苦过,偏偏这个自己最在意的女子,却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伤心难过,他愤怒的 瞪着黄伯:“你转告杨越,就是阿兰能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那些士兵围了过來:“想走,擅闯将军府可是大罪,望京天子脚下,容不得你撒野!” 黄伯连忙冲他们挥了挥手:“误会,一场误会,是他们认错了人,找错了地方!” 沈子衍扶着阿兰慢慢走出将军府,看着阿兰双脚机械的往前挪,他一把扯住她:“别伤心了,就算杨越不管你,还有我!” 阿兰抬起头,脸上沒有一丝血色,摇了摇头,什么也沒说。 沈子衍心冷了半截,强抑着心底的苦涩:“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哪里,天地之大,还有哪里可以去,杨越真的如此狠心,想要抹灭她的存在,否认乾塘镇的一切吗?沈子衍如此待她,既然她沒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又何必拿他做救命稻草,北冥家的追兵重重,还有跟北冥家闹翻的北冥玺…… 她慢慢的挺直脊背,敛去脸色的悲哀,恢复镇静的样子:“我打算回乾塘镇了!” “回乾塘镇!” “不错,至少那里有我的家,有我爹娘在,如果他有心,自然会回去找我,如果他真的无心,我只求一纸休书,自此各不相干!”阿兰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能甘心!” 她凉薄的一笑:“不甘心,又能如何,是我自己识人不清,如今我就算是不认命,又能如何,人我见不到,他又即将出征……”咬了咬唇,她说不下去了,眼里又有雾气漫出,努力眨着眼睛想要把这泪给逼回去。 “那……”沈子衍一阵犹豫。 “你去找贺大哥吧!我在这里找地方住一晚,明日就启程回乾塘!” “我家在京城也有几处家宅跟店铺,不远处就有一个沈记的客栈,你跟我去那里,我把你安顿好,我也好安心!” 阿兰点点头,她现在身无分文,除了身上那些北冥玺送的首饰还值点钱,别无他物。 面对自家人的时候,沈子衍身上那种少爷习气自然而然的又回來了,阿兰看着他自若的吩咐一系列安排,忽然觉得短短两个月他似乎变沉稳了许多,也许去军营历练,真的对他改变很大。 “好生伺候着,千万别怠慢她!” “少东家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胖掌柜拍着胸脯保证,眼睛则來來回回在两人之间打量着。 “那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回去看看贺大哥!” 阿兰点点头。 沈子衍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阿兰怔怔的坐在床上,脑子里空空荡荡,她不想再麻烦沈子衍,说回乾塘镇,可是不见杨越一面,不亲口听他说一句分手,她死都不会瞑目。 “何况……”她轻轻抚摸着腹部,喃喃说道:“这里有你的亲骨肉,如果你不愿意承认,那我才真的死心!” ,,,,,,,,,,,,,,,,,,,,,。 “听说了沒有,飞龙大将军明天就要去打仗了,番邦这一次定然会灰溜溜的滚回他们的老窝了!” 坐在狄府不远的树下,阿兰木然的盯着将军府,路人的谈论忽然传入她的耳中。 “是啊!明日有祈福,到时候咱们也去吧!” “就是我不去,我们家那几个小子也要吵着去的,飞龙将军天天被他们念叨的,我这做老子的都烦了!” “祈祷飞龙将军旗开得胜,有了他的威名,但愿能保得西南安宁,这个将军可真是一个传奇啊!人都死了一年了,忽然又死而复生了,我记得那时候,飞龙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回來,多少姑娘家的心都碎了……” “那是……我见过他,你还记不记得留缃王叛变,飞龙将军平叛回朝那日,那个英勇,真是将门之后,少年英俊啊!” “请问,,飞龙将军明天的祈福在哪里!”手臂上忽然出现一只纤细的手,那人吓了一跳,回过头來,看见一个病怏怏的女子神情激动的盯着自己,他不由得往旁边让了让。 “是……是北定门那边!” “北定门往那里走!”问完之后,阿兰忽然想到沈记客栈,他们一定知道,放开那位惊疑不定盯着她瞧的男子,阿兰猛的转头,又往沈记客栈回去, ------------ 第二十四章 真假娘子 北冥府上。 “飞龙将军,他來干什么?”大管事文采掂着帖子皱起眉头。 蔺管事侯着腰,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的说:“说是要见四少爷!” “四少爷……”文采踱了几步,沉吟道:“你沒告诉他四少爷微恙,不宜见客么,说了有要见四少爷的,一律用这个打发了!” “可是他说见不到四少爷,就见四少奶奶,今天非见不可!” 文采眉头锁的更紧:“四少奶奶,他怎么知道四少奶奶回來,今天才让你们去阿玺的别院接了苏映红回來,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我们一向跟宋相这新派并无往來,宋家、李家、杨家关系好也是总所周知的,如今新旧两派争斗的还很厉害,我们谁也不宜得罪,你先去看看苏映红那里,我去会会他!” “是!” 文采压住满腹疑惑,往偏厅走去,一进门,对着他的,是个有些削瘦挺拔的背影,那人正仰头看偏厅上的字画,听见顿足声,那人敏锐的转过身子。 文采看清來人长相气度,暗暗喝了声采,果然是人中龙凤,器宇轩昂。 “飞龙将军,真是幸会,在下文采,北冥家大总管,四少爷有恙在身,怠慢了贵客,还望见谅!” “文总管客气,冒昧來访,是狄越打扰了,今日來,是想见一见四少爷,刚听管事说四少爷贵体有恙,不知可否见一见四少奶奶!”飞龙将军开门见山,直接道明目的。 “这个……”文采不悦的挑起眉:“内眷不宜见客,还望将军恕罪!” 飞龙将军言辞铮铮,掷地有声,颇为强硬的说道:“今日我一定要见她一面!” 文采沉吟了一会:“恕我冒昧问一句,飞龙将军为何非要见四少奶奶!” “这个我无可奉告,只有见了四少奶奶当面才可以问!” “你……”文采面露愠色,这个飞龙将军未免太狂妄了点。 飞龙将军冲他一揖:“我明日便要率军南下,想见她一面,只说几句话便走,还请文总管行个方便!” “好吧!文某相信狄将军的为人,我使人问一问四少奶奶,若她愿意见你,我便行个方便,如果她不愿意见你,那……” 狄越接下话头:“狄某自当离去!” “好,來人,去请四少奶奶!”文采回头看着狄越:“将军请坐!” 两人坐定,文采见狄越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心下有些狐疑:“四少爷因为身体不好,一直不常在外面走动,沒想到,竟然还能交到大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真是北冥家的荣幸,哈哈!” 狄越回过头:“我跟四少爷的交情……还真不好说!” 文采见他话中有话,不由得颇感兴趣:“不知此话怎讲!” 狄越笑了笑,端起茶碗:“上好的碧螺春,今天在贵府一饱口福了!” 文采哈哈一笑:“喝茶,喝茶!” “四少夫人來了!” 看到门口熟悉的身影,杨越不由自主站了起來,紧紧的盯着她。 数月未见,她似乎清减了不少,发型也变了,走起路來内敛了许多,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似乎有些畏缩。 “文总管!”她细若蚊蝇的喊了一声。 “四少奶奶!”文采站了起來:“狄将军想见阿玺,不过他身体不舒服你也是知道的,所以狄将军想跟你说几句话!” 她抬了抬头,看了狄越一眼:“我……我不认识你,你有什么事儿吗?” 狄越浑身一颤,声音有些变了:“阿兰……是我,你认不出我了!”他有些不能自已的往前走了一步:“你离开之后我想了很多,我的身份,我并非有心瞒你,受伤之后确实重病了一场,有很多事情都是后面慢慢的才记起來的,这些年,我早已厌倦了刀光剑影的生涯,如果是单纯保家卫国,我尚能欢喜,却偏偏要卷入各种朝堂纷争里面,所以在乾塘镇,我心甘情愿的做个铁匠,跟你过百姓夫妻的平淡日子。 那日离别之后,很多事情都是慢慢才想明白清楚,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风雨同舟生死与共,不管你是谁,有何种过往,我全不去计较,只要你肯回头,我便在这里等你!” “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四少奶奶涨红了脸,求救似的望向文采。 文采赶紧挡在她面前,狄越的激动似乎吓坏了她:“狄将军,这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话可是有损我们北冥家的清誉的!” 四少奶奶小声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阿兰是阿兰姐姐,她曾经救过我一命,可是我跟她只是长的很像,我不是她,我叫苏映红!” 狄越如遭雷击:“你……是苏映红,!” 苏映红怯怯的点点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由满怀希望到失魂落魄:“你是阿兰姐姐的相公吗?她是个好人!” 狄越满脑子全是两个名字,罗兰、苏映红,罗兰、苏映红…… 原來她说的全都是真的,真的有苏映红这个人。 这么明显的区别,他抬头苦笑,,眼前的人虽然跟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是那神情,那气度,那品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仔细看來,处处都显示着差异。 脑海里浮现的那个人,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几个洁白的牙齿,不会像时下闺秀小姐一样,掩唇轻笑,她比乾塘初见时清瘦很多,跟眼前的苏映红般胖瘦,可是她走路腰背挺直,说话直视人眼睛,不会躲避,不会怯场。 她害羞的时候,嘴微微嘟起,眉眼间极力装作无事发生,可是会贝齿轻咬下唇,那时无限风情,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 他忽然觉得心口很痛,痛的有些喘不过气來,本來还有很多话想要问苏映红,可是此时什么也问不出口,冲两人抱歉的一礼,他一个字也吐不出來,转身就走。 “文总管,他怎么了?”苏映红忍不住问。 文采有些冷冷的说:“少奶奶只用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苏映红吓的赶紧垂下头。 最近府里气氛越发的诡秘,她私自逃跑的事情老夫人一直沒有追究,她呆的战战兢兢,少爷也不见了,石风也沒见到,自己就被囚禁在问日楼,整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沒有。 苏映红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下泪來。 “來人,送四少奶奶回房,给我好生看管着,别出什么幺蛾子!” 文采厌恶的看了一眼苏映红手背上的泪渍,漠然转身, ------------ 第二十五章 爱与被爱 出了北冥府,狄越站在大街上。 “轰隆……”头顶炸起响雷,他抬头望望天,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空气中有一丝闷热,让人喘不过气來。 他昂起头,周围的人急急忙忙的赶路,想要赶在暴风雨來临之前归家,而他,站在这宽阔的道路上,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横云渡一别,他亦是遭遇了许多事情,直到后來杨家得到消息,杨进亲自去找他。 面对白发苍苍,恩同父亲的舅舅,他无比的愧疚,纵然有多少借口多少理由,他也不可能六亲不认,也或许从他去找黄伯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要做回狄越。 可是?他放不下那个女子。 让他不解的是,明明是北冥玺带走了她,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北冥家四少奶奶,会是另外一个人。 更懊恼的是自己不该瞒着她什么都不说,更不该放任北冥玺带走她。 如今,自己马上就要去战场,那是个只有杀戮、鲜血、噩梦的地方,生死未卜,成败渺茫。 他來,想见她一面,想说出自己的悔,说出自己的歉意,如果北冥家待她不好,他就是拼了性命,舍弃一切也要抢了她回來。 只是沒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阿兰,你究竟在哪里。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像是要撕破天空,划出裂痕。 她怕闪电,遇到雷雨天气就把门窗关的紧紧的,呆在屋子角落里,像个孩子一样捂着耳朵,现在,她又在哪里。 又会有谁把她揽在怀里去安慰她。 啪啪啪,豆大的雨打落下來,街上的行人开始奔跑,路边的小摊子都已经卷起收好,屋檐下房廊下挤了不少人。 雨滴打在身上,还有点凉意,很快,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你看那人,怎么下这么大雨不打雨伞不带斗笠,还慢慢的走着!” “是啊!看起來还有点眼熟呢?” “这个俊俏的一个人,别是个傻子吧……” …… 墙边的两个妇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虽然声音很小,却清晰的被他听见,苦笑了一声,垂下头,喃喃说道:“其 实我真的很傻!” 忽然,头顶上多了柄伞,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噗噗的响声。 狄越抬起头,看到伞外面,同样浑身湿透了的李怀安。 “你自己打吧!我沒事!” 李怀安固执的站在旁边,努力的伸长胳膊,把纸伞举在他的头顶。 狄越无可奈何,只好接过雨伞,打在她头上,往边上空屋檐下走去:“你怎么在这里!” 李怀安答非所问:“你见到她了吗?” 狄越摇摇头,沒有做声。 “狄大哥,就算你见她又怎么样,她是别人的妻子,你跟她,注定沒有结果!”雨水顺着李怀安的头发,划过额 头,鼻尖,摔落在地上,碎裂成几瓣。 “不,她是我的妻子!”狄越转头看向她,坚定的说:“是我误会了,她就是她,不是苏映红,跟北冥家沒有一 点关系,我不该去怀疑她,不该不信任她!” 李怀安嘲讽道:“她跟北冥家沒有一点关系,你为什么要跑來这里找她!” “我沒必要解释给你听!”狄越有些淡漠的转过头去。 “狄越!”李怀安激动的抓住他,用力的把他转过來面对自己:“一个嫁了又嫁的女人,有哪一点比我好,她有 什么值得你满腹心思的全花在她身上,回來之后,你就心事重重,总想着她,姑父试探着提你的亲事,结果你给一 口回绝掉,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她不计形象的大吼出声,泪水混着雨水流淌在脸上 ,心里的痛让她恨不得咬住眼前的人,让他也尝到这痛彻心扉的滋味。 狄越无奈的拉着她,像是对着五年前闹脾气的她一样:“你跟她沒有可比性,她是我的娘子,你是我的妹妹!” 李怀安猛的一推狄越,他重重的撞在墙上,她精致的脸变的扭曲起來,怒极反笑:“妹妹,见鬼的,你姓狄,我 姓李,我是你哪门子妹妹,以前有我姐姐,她跟你从小定亲,好,我认了,她是我亲姐姐,我不能跟她抢,可是这 个女人,她有凭什么來跟我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她能比得上吗?我喜欢你,他们都说你死了 ,可是我不信,沒有亲眼看见你的尸体,我说什么也不信,我去你们当日的战场找过,去你消失的红河岸边找过。 甚至我偷偷动用我爹的人去番邦找过……哪怕有一点点线索,我都不肯放弃,可是找了那么久,就在我死心绝望的 时候,你又出现了!”她用力的摇着头,像要摇去所有一切她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你成了一个铁匠,你不愿意认 我,更可怕的是,你娶了一个村姑,还是一个寡妇!” “狄越,你说,你让我怎么甘心!”她嚎啕大哭,完全不计形象。 狄越不禁有些动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对不起!” 李怀安一把打掉他的手,后退一步:“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去我家提亲,忘掉那个女人的存在,明日你又 要奔赴战场,我不愿意再提心吊胆的等待你的消息,我害怕,我怕历史会重演,怕现在的你是我神经错乱幻想出來 的,怕你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狄大哥,我求求你!什么时候你能转过身來,看看背后的我,我已经长大了,不 再是姐姐的尾巴,不是谁的影子,我就是我,一个一心喜欢你的女人!” 狄越握紧了拳头,沉声说道:“我从來沒把你当做你姐姐的影子,她能得到幸福,我真心的祝福她,可是如今。 我已经成亲,我也答应过我的娘子,只娶她一个人,怀安,你对我并非真的是男女之情,不过是从小对我的依赖。 如今你把依赖当做迷恋,当做喜欢,可是?你让我转身去注视你的存在的时候,你有沒有想过,在你的背后,一直 有一个人默默的注视着你,关心着你,心疼着你!那才是你的归属!” 李怀安一惊,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对面的街道上,同样站着一个人,任凭倾盆大雨抽打,木然的站着,听她 述说对另外一个人的爱恋。 这人不知道在她背后站了多久,看到她多可怜多可笑的求着另外个男人施舍一点爱。 “你走啊!谁让你跟着我的,宋冀之,你很讨厌你知道吗?你自己身体不好,在这里逞什么英雄……走啊!”李怀安转过身去对着宋冀之大吼道。 在北冥家的地牢里,他用身体温暖着她,一直在她耳边叨叨,吵得她都烦死了,可是正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救了她的命。 宋冀之惨白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对着她说了什么?她沒有听清楚。 下一刻,她清楚的看到他身体晃了晃,似乎是在努力支撑着,心变的柔软起來,这个呆书生,为什么总是这样死倔死倔的。 她忍不住回头,想要看看杨越什么表情,却发现杨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 原來宋冀之刚才对着她叫,是提醒她杨越走了。 李怀安怔怔的看着杨越高大的背影在雨幕中越來越模糊,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朝着那个快要倒下去的笨书生跑过去, ------------ 第二十六章 癫狂之主 一场疾风骤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傍晚时分,天边红霞似锦,印着薄暮夕阳,别有一番滋味。 容晴却沒有一丝好心情,刚才三少爷北冥珏让她晚饭过后去他房里伺候,这对于邀月楼的所有丫鬟们來说,都是一个可怕的信息,喜怒无常,阴沉可怕的三少爷,比起自幼有疯病的四少爷,更让人打心眼里害怕。 她心烦气躁的在房里走來走去,时辰越拖越晚,她也越加的害怕。 “不行……我得去找表哥,让他去求求三夫人,万一我被三少爷打死了……”容晴打了个冷战,当初设想的,來到望京,能攀上高枝,说不定一下子变成凤凰,从此飞黄腾达,也尝尝做主子骑人头上的滋味,可是…… 想到在北冥家发生的一切,她顿时难受起來,那时在乾塘镇上时,听别人说起王家私刑滥用阴森恐怖,各房争权夺势,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可进了这高墙大院的北冥世家,她才知道乾塘镇只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王家的那些根本不知道一提。 “表哥,你在吗?” “什么事!”许少强打开房门,看见容晴脸色黯然无色,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了?” “表哥!”容晴一开口眼泪就下來了:“刚才三少爷说……说晚膳过后,叫我去他房里!” 许少强顿了顿:“这有什么?三少爷不能人道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他叫你过去,不过是做些事情罢了,又不会把你怎样!” 见他神情淡漠,语气平常,容晴不由得有些激动起來:“你明明……知道,三少爷他是个怪物……表哥,等会你去求求三夫人,让她救救我!” 许少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了,这邀月楼的丫鬟十个有九个都被三少爷叫去伺候过他,不都活得好好的,还让我去求三夫人,你不怕三夫人一个心情不好,你表哥我就脑袋搬家了!” “表哥……”容晴泪眼朦胧的扯着他衣袖:“我哥沒了之后,我娘就只我这一个女儿了,表哥,你忍心看我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哪有这么严重,,你这些小女孩子家家的,就是心思多,好了好了,等会我就去求三夫人,叫她到三少爷房里去救你一命!”许少强点点头,应承下來。 “表哥,你可千万别忘了!”容晴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小心去晚了,三少爷又发脾气,到时候,少不得挨骂!” 容晴压抑着心里的慌乱,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往三少爷院里走去。 “嗖嗖……”背后有什么响动,像是有东西迅速飞了过去。 容晴猛的回头,可是一切的静悄悄的,心头怪异的感觉抹之不去,总觉得在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快步小跑着。 她气喘吁吁地的赶到北冥珏的房门口又猛的止住脚步,越发的忐忑起來。 “进來!”房里的北冥珏似乎听到她的动静,喝了一声。 容晴心惊胆颤的推开房门,不知道为何,她进了院子,除了北冥珏,一个下人也沒有。 “少……少爷!”容晴有些胆怯的叫了一声。 屏风后面传來北冥珏的应声:“唔,你进來!” 容晴挪动着脚步,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眼耳上面,手指不受控制似得弯曲着。 看到屏风后面的一幕,容晴大吃了一惊,顿时面红耳赤,北冥玺正对着她,坐在浴桶里。虽然只看见他的脸和luo露的肩膀,可是也能想象出來,浴桶里的他应该是一丝不挂的。 “过來!”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北冥珏嘴角动了动,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几分嘲弄,又有几分恶作剧似的。 “少爷,我……”容晴动了动脚,跨出了一小步,畏畏缩缩的,不敢多看。 她的举动一下子让北冥珏暴怒起來,他抓起丢在旁边的水瓢,朝着容晴就丢了过去,容晴躲闪不及,那水瓢哐的砸在她身上,力道之大,让她顿时抱着胸,痛的说不出话來。 北冥珏用力的拍打着木桶:“叫你过來,听到沒有!” 容晴咬紧牙齿抽着气,动作迅速的跑到北冥珏身边,泪水在眼眶中抖动:“少……爷,有,有何吩咐!” 北冥珏瞪着她,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你怕我!” “我……我不怕!” “真的不怕,你们私下里是不是说我是个怪物,是个废物,是不是!” “沒有……我,我沒说过!”容晴心一横,直视着北冥珏的眼睛:“少爷是个了不起的人,长的很好看,又懂得 各种各样的道理。虽然少爷不便于行,可是管理起店铺來头头是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我真的很崇拜少爷!” 北冥珏斜着眼睛,不信的看着她:“你果真这么想的!” 容晴点点头。 “那……”北冥珏恶劣狠毒的笑起來:“你把这桶洗澡水喝干,我就信你!” “少爷!”容晴吃了一惊,求饶的看着他:“少爷你放过我吧!这么多水,我怎么喝得下,!”而且一想到这是他洗过身体的脏水,她喉头就不断的收缩起來,胃里开始翻滚。 “怎么,不愿意!”北冥珏用看臭虫耗子一样的眼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仍挂着那抹笑意:“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违背我的意愿的下场!” “三少爷……”容晴害怕的顺着浴桶跪了下去:“求求你放过我……我喝不下,我真的喝不下……”她像是抖糠一样,不停的颤抖着,声音开始变了腔调,鼻涕横流。 北冥珏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浴桶里一逮,容晴一头栽进桶里面,完全沒想到会被他按进桶里的容晴,一下子被呛的嘴巴鼻子耳朵里面全是水:“啊……”她不顾头皮痛的发麻,用力的挣扎着,想要从水里出來,透气。 可她刚一出來,又被北冥珏按了下去。 看见容晴狼狈不堪,恐惧不已,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像是小丑似得不计形象的渴求着空气,北冥珏哈哈大笑起來,他本來就苍白的皮肤,因为大笑而增添了一抹红晕,在烛光下像是鬼魅一样。 “三……” 一次又一次。 她抬起头,又被按了下去。 她呼吸到一点空气,转眼间又被剥夺。 在这个人手里,她就像是案板上的滚刀肉,任人宰割。 救我……谁來救救我……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來,水里有着浓浓的血腥味,她知道,这是她的血…… “呼……”她眼前一黑,头上的剧痛陡然减轻。 “你怎么样,还能听清我说话吗?”一个熟悉的,在头梦里千百次重复出现过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容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是老天怜悯她,为什么在她死之前,还让她幻想听到杨大哥的声音。 杨大哥……容晴忽觉一阵甜蜜,忽又充满愤恨。 这辈子,她真心爱恋过的男人,可是?却又因为这个男人,她的一生,再沒有光亮。 “杨大哥……”她喃喃的念着,狼狈的脸上浮出笑容:“真好,死之前,还能幻想到你的出现!” “容晴,你清醒点!” ------------ 第二十七章 条件交换 “杨大哥!”背后温热的身体,让容晴恢复了一丝神智,她用力瞪大眼睛,微凸的双眼红雾消散:“你……” 这个人有几分杨大哥的影子,可是?。 “你是谁!”她微微挣脱,后退一步。 “容晴,你认不出我了!”狄越看了一样浴桶里被他一掌劈昏的北冥珏,又扫了一眼衣襟尽湿,发髻凌乱的容晴:“我样子虽然变了,可是听我的声音,难倒你听不出來!” 熟悉的嗓音让容晴有的一丝动摇,她戒备的望着那人:“你真是杨大哥,你的脸……” “这是我本來的长相,这些事情说來话长,我在乾塘镇,隐姓埋名,只是为了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沒想到最后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來,容晴,你沒事吧……”他摇了摇怀里呆呆怔怔的容晴。 她喃喃的问道:“这才是你本來的……相貌!” 狄越被她直愣愣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把她扶着坐到椅子上:“容晴,你知不知道阿兰去了哪里,她明明被北冥玺带走了,为什么现在北冥家的四少奶奶却是苏映红!” 阿兰两个字像是一根针,一下子刺痛了容晴,她瞬间便的清醒起來:“我不知道!” 这几个字让狄越沉默起來,他站直身体:“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杨大哥!”容晴猛的抓住狄越的衣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杨大哥,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这个北冥府,就像是一座人间地狱,我宁愿回到乾塘镇,去做回那个每日里靠着女红活命度日的小老百姓,也不想再在这里担惊受怕,做人家的下人!” “这……”狄越看看昏倒在一边的北冥珏:“我來北冥府是有事要办的!” 话里的拒绝,让容晴一下绝望起來,她开始轻轻缀泣起來,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们交换一个条件怎么样!” “条件!”狄越不明白的看着她,想不出她怎么会突发此想。 “你带我立刻北冥家,我告诉你罗兰的事情!”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下落吗?” “我不知道,可是有个人知道!” “谁!” “四少爷,北冥玺!” 他,狄越想起今天來北冥家拜访,那位文总管说北冥玺抱恙在身,不便见客,而自己镇静于苏映红的出现,也就忽略了这个人:“按道理说,如果北冥家找到了真正的苏映红,自然就不会去管阿兰了,毕竟她只是一个长的跟苏映红很像的人而言!” “不,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容易,你可知道,我上次在问日楼看见罗兰时,她确实被当做四少奶奶,而且还有了身孕,可是过了沒几天,四少爷忽然就说病了,再也沒见到他人出现过,又冒出來另外一个跟罗兰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他们说,这个才是真正的四少奶奶!” “身孕,!”扑捉到容晴话里的两个字,狄越一惊。 “是的,据说有两个月了!”虽然不太情愿,容晴还是说出那时的情形。 狄越越听越内疚,,阿兰,她该受了多大的委屈,那日里她挡在自己面前,宁愿用她自己的自由去换自己的安全的一幕,无数次在脑海中回放,可笑的是自己被误解蒙蔽了双眼,还那样伤害了她。 “我听府里的下人们说,四少爷并不是真的病了,而是被老夫人关起來了!” “关起來了!”狄越不解的问:“不是说北冥老夫人最疼的就是他,怎么会把他关起來!” 容晴摇摇头:“我也是听说而已,府里管的很严,一旦听到谁议论主子,二话不说就是刑罚,我们也只是私下里偷偷的说,但是沒有亲眼看到,杨大哥,你带我出去吧!我不想死在这里面!” “好吧!你先去收拾收拾,等会我就带你出去!” 容晴喜出望外,连忙擦干眼泪:“我不要收拾了,什么都不要了,这里沒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杨大哥,我们现在就走吧!” “你娘呢?” “她在我舅舅那里,就算因为我而受牵连,凭借着我舅舅在北冥家做了那么多事,以前还救过他们三老爷,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容晴心一横,现在她想起刚才北冥珏的疯狂还不住的后怕,此时此刻,唯一想的就是逃离这里。 “那走!” 狄越带着容晴出了邀月楼,躲避着北冥家的暗哨,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去。 “小心!”眼见容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狄越不由得出声提醒。 “哎呦!”容晴脚腕一拐,跌坐地上,这边的响动一下子惊醒了府里的守卫:“谁!” 狄越伸手抓住容晴,捂住她的嘴,两人躲在树影里,看着守卫原來越近。 “呼……”一道黑影从两个守卫后面一闪而过,唬的那俩人猛的转身,朝着黑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等那俩人走远了,狄越才把容晴放开,她惊的出了一身汗:“好险,差一点就被发现了,杨大哥,你真厉害!” 狄越沒有理会她的赞美:“我找个地方你躲一会,等会我再來找你!” 容晴大惊失色,死死的揪着狄越:“杨大哥,你不管我了,不行,刚刚你明明答应要带我走的!” 他安抚道:“不是,我刚看见那个身影,有几分熟悉,那人明显是想帮我们,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那……” 狄越揽着她,飞身上了屋顶,寻了一会,朝着西北面跑去:“这里有个书房,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有人來,你先在这里躲一躲,过会,我就來接你!” 容晴哀哀的望着他:“杨大哥,你说话要算话!” 狄越点点头,安置好她,便朝着那黑影奔去的方向追过去。 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可是他能分辨出,刚才那个黑影,应该是北冥玺的护卫,,石风。 如果容晴说的是真的话,北冥玺被关了起來,那么石风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北冥府里化身黑衣人,又欲以何为呢?凭借刚才石风的举动,明明发现了自己和容晴,还出手帮忙,定然是有事的。 “出來吧!这里沒人!”狄越忽然出声。 黑衣人从盆栽后面走出來,这里是北冥家的后花园,鲜少有人会來,巡逻的护院守卫基本上也很随意的看看就走了。 “狄将军,沒想到再见时,昔日的小镇铁匠摇身一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石风的声音低沉,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之中, ------------ 第二十八章 地牢对白 “世事无常,狄某也沒想到还会再见到石护卫,不过让狄某好奇的是,深更半夜石护卫不睡觉,这幅装束是为何故!”狄越锐眼如鹰,紧紧盯着石风。 “白天你來狄府找四少爷,想必也是对眼前这一切疑惑不解吧!” “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把阿兰弄到哪里去了!” “告诉你她的下落可以,不过你要帮我个忙!” 狄越挑起眉,忽然觉得好笑,一夜之间,两次交换条件,莫非这北冥府里面的人,都喜欢如此:“帮忙,不知道狄某什么地方可以帮到石护卫,毕竟以北冥家的手段和实力,做什么事情何需假借他人之手……” “四少爷被关在壁渊,我想狄将军帮我把他救出來,壁渊机关不少,而且守卫重重,现在奔雷调了好几个暗卫守在那里,而离火堂现在还不能动用!”见狄越丝毫沒有意外神色,石风明白狄越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北冥玺被关的事实了。 “你们四少爷是北冥家的心肝宝贝,老夫人怎么舍得把他关入天牢,狄某实在是想不通啊!” 石风见他心有戒备,了然的看着他,毕竟四少爷回來之后,可是派了不少人去为难这位狄将军,荒火堂的人估计也沒少去暗袭,上一次伤了几个兄弟,唐禧对他一直耿耿于怀。 “这事有关北冥府声誉的事情,希望狄将军能保密!” “狄某并非口舌之人,石护卫想让我做事,自然要拿出点诚意!” 石风略一沉吟:“狄将军应该也知道,目前府里的事情主要都是大总管文采在掌管,其实他掩人耳目、暗植党羽,早有异心,北冥家的产业,能提上台面的,基本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狄某觉得似乎事情沒有这么简单,北冥家大业大。虽然老太爷过世后又遭遇许多厄运,但是有北冥老夫人全力支撑,这些年不但沒有衰落,反而成为京城第一富,文总管虽然贵为总管,可到底是姓文的外人,就算他想要,北冥老夫人会同意家产落入他人之手吗” 石风截住他的话:“狄将军果然思维敏捷,不错,少爷就是因为知晓了一个秘密,才被关起來的!” 狄越心里已经有了点眉目,能让北冥老夫人虎毒食子的,只怕…… “文采名义上是老夫人的养子,可实际上,确是她的亲生儿子!”石风望着主院方向,语带讥诮:“而且不是北冥家的血脉!” 果真如此。 “这样说來,北冥玺是因为捅破了这个秘密,才被老夫人关起來的了!” “正是如此,狄将军,现在我已经把自己的诚意摊在你面前……” “带路吧!” 两人都禁了声,静寂的夜,注定有些人难以安眠。 壁渊设置的十分隐秘,顾名思义,就是四面全是石壁的无底深渊,在北冥家后山,依山势而造,据说这并非北冥家所创建的,而是很久之前就流传下來的。 “小心!”石风小声提醒,俩人同时跃起,水面上浮着的枕木在他们跃起的时候,迅速的沉了下去。 “平时进來的时候也是走这条路!”狄越疑惑不解的看着背后那一连串沉下去的枕木。 石风摇摇头,扔了个铁棘子进去,就见水面上咕噜咕噜泛起水泡,一会那铁棘子就消融了。 狄越吃了一惊,沒想到这洞里面的水竟然如此凶猛,连铁棘子都溶解得了。 “这里基本上沒有人会來,可是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这些枕木下沉了之后要过半刻才会浮出水面來,即使是文采他们,走地牢也是走另外一条道,不知道当初这地牢究竟是何人设计的,我跟少爷在这里花费了几年心思,也未能完全摸透!” 过了洞,之后便是两条悬空的铁链,这对于旁人來说或许很难,但是石风跟狄越,很轻易的就过去了,两条旋在崖边的绳索,就是他们下崖的工具。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忽然听到北冥玺的嗓音,石风跟北冥玺同时停住脚步,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俩人竟然如此轻易的进來却沒人发现,想必是北冥老夫人的到來,特地把暗卫给退了。 “你是我嫡亲的孙子,我并沒有想真的把你怎么样,阿玺,这些年來,奶奶怎么对你的,你心里也清楚,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要伤了自家人之间的和气!” 北冥玺懒懒的靠着墙坐着,在跳跃的火把之下,他的脸隐藏在岩壁的阴影之间:“自家人……呵呵,应该是不要损伤了您老人家的颜面吧!你可知道,我发现那密道通到主楼,兴冲冲的想要去吓你一下,然后却听见你跟文采之间的秘密时,当时是什么感觉吗?”他低着头轻轻笑了起來:“从小就疼爱的我奶奶,我最尊敬最崇拜的奶奶,忽然之间,变的如此陌生,北冥家严格的家条家规,都变成了最大的笑话!” “阿玺!”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因为背对着石风跟杨越,他们看不到她的神色,但是她浑身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挫败和无力:“上一辈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已经都随着你爷爷和文景芝的离去而掩埋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非要把它给暴露在阳光下!” “如果不是你们要对我动手,我又何必去捅破这层窗户,,北冥家的财力或许对你们而言是炙手可热,于我,又有何珍贵,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大伯二伯他们真正的死因,别告诉我你不清楚我三哥又是因为什么而残废,北冥家的诅咒,不过是编出來骗人的鬼话罢了!” 老夫人身形一摇,整个人不住的抖起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映红逃走之后,你们抓了她回來,第二次她逃走,放火烧了我的院子,当时我本來还清醒着,可是我的房门却被人锁上了,不仅如此,趁着火势,烟雾强烈,他们还往我屋里吹入迷烟,否则,以我的功夫,那一次不会差点烧死在自己的屋里!”他微微笑着,满脸的嘲弄:“这一次,也是听见说苏映红有了身孕,坐不住了吧!” ------------ 第二十九章 文采发难 “阿玺……” “其实,你杀了我算是沒什么后顾之忧了,三婶娘他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北冥珏又不成气候,顶多像是曾经发生过的那样,找个借口或者有机会的话,把姓北冥的人一个一个的铲除掉,毕竟有诅咒一说,拿着卦释來掩护,北冥家的子孙死绝了,也再正常不过!”北冥玺竟然十分轻松:“更何况我自幼身患魔症……” “别说了!”老夫人不可抑止的颤抖着,走近北冥玺:“是,这都是奶奶的错,我不该因为心存愧疚,就放任文采对北冥家斩草除根,他是我的儿子,可是死去的哪些人,也是我的亲骨肉,你大伯跟你二伯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我一手拉拔着长大的,你以为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会好受吗?” “可是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辈子的恩恩怨怨,我已经不再想提了,阿玺,我已经打算好了,北冥家分作三份,你占大头,其余两份,文采跟阿珏两人平分……”老夫人慢慢平复下來:“以后,我决不允许你们再互相残杀!” 北冥玺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奶奶,我从來沒有想到,你还会这么天真!” “什么?”老夫人楞了一下,下一刻,北冥玺手里什么时候多出來的匕首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石风和狄越都吃了一惊,沒想到北冥玺会出此下策。 “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镇定的看着他,摇着头:“你想杀了我!” “不,我只想看看,您老人家在文采心中的地位罢了!”北冥玺一手推着她,一手携持着匕首,往外走去。 石风跟狄越悄无声息的跟上,一时之间也不好下手,他们也沒有料到北冥玺会胁迫自己的奶奶。 “哗啦啦!”铁门一开,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一路望去,两壁上火光闪烁,有几分森然。 这甬道不便藏人,石风两人不敢跟太近,只好等他们出了甬道才迅速追上去,哪知一到门口处就听外面一片嘈杂。 “北冥玺,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还不快放了你奶奶!”文采大声呵斥道,他后面站着一群张弓御箭的弓手,瞄准北冥玺,只要文采震声一呼,那些利箭就会飞凫而出。 “文采,别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我很好奇,你手上沾染了北冥家那么多的鲜血,你吃在北冥府,住在北冥府,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担心那些死去的冤魂会來找你报仇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劝你还是赶紧放了老夫人,或许她老人家看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还能饶恕你,不然……” “不然怎样,像杀了我大伯二伯害了我爹娘一样移花接木,或者像害死我几个哥哥一样嫁祸栽赃,更或者说把我变成连我三哥都不如傻子,瘫子!”北冥玺本來就魅惑的脸此时布满了戾气,因为愤怒,手下无意识的用力,北冥老夫人痛苦的**了一声。 “北冥玺!”文采本來还算冷静,听他这话之后森然道:“我看你魔疯之症又发了,而且已经病入膏肓了!”他啧啧两声,摇着头,无限怜悯的说道:“不禁整日的胡思乱想,现在竟然要做出弑亲灭祖的事情來,看來,今天我真的要大义灭亲,帮北冥家除去你这个祸害了!”他手一抬,放箭两个字还沒喊出口,却因为一个猛然出现的人,蓦然变了脸色。 “迟书,你干什么?”他震怒的看着一袭白衣略显单薄的儿子走向北冥玺。 “阿玺,你快放了老夫人,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文迟书在北冥玺面前顿住,因为北冥玺看见他靠近迅速退了一步而有些挫败。 “我很好,从來沒有这样好过,有病的不是我,而是你爹,其实你应该早知道你爹干的好事了吧!那日我被大火差点烧死,后來我们两人说起这事,你说觉得我那屋子里残余的烟雾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我说当时我像是中了迷香,浑身无力,不然也不至于逃不出來,那时你像是想起來什么?脸色大变,我让石风偷偷跟踪你,亲眼见到你去质问你爹……哈哈,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爹挺厉害的,把北冥家的人都当傻子一样,任他宰割,其实,你不该做个医者,你救的活人,却赶不上你这个侩子手爹害人的速度!” 文迟书本來就苍白的脸像是白纸一样,毫无血色。 “迟书,你给我过來,别听这疯子胡言乱语!” 文迟书缓缓转过身,眼里一片黯淡:“爹,你不能收手吗?杀人偿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放过阿玺吧!” “放手!”文采仰头哈哈大笑,脸色满是狂躁:“走到这一步,他除了一死,别无他路!” 北冥老夫人忽然出声:“巨山,你是想,连我也一起射杀了吗?”巨山是文采的字,除了北冥老夫人,沒人叫过。 文采一顿,脸上的肉抖了抖,却沒有理会她的话:“迟书,我再说最后一次,过來!” 文迟书置若罔闻,挡在北冥玺和老夫人面前,张开双手,那一身白衣随风而晃,正像是一个死魂,他闭上眼睛,绝望的仰起头:“只愿來生,不再做人,哪怕是做一块石头,不悲不喜!” “你这个畜生,我辛辛苦苦谋算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能堂堂正正的做主人,不再仰仗他人鼻息……”文采终于气急败坏的咆哮起來:“好,你既然不肯体谅我这做爹的苦心,那就遂你心愿了,放箭!” 放箭两字未落,狄越先动手,纵身而出,面如沉水:“文大总管,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刀光剑影中,北冥玺放开了老夫人,把文迟书跟她用力一推,挡在门后面。 “狄越,,你怎么会在这里!”文采见到狄越,更是大惊失色,众人被狄越吸引注意力的同时,石风也逆着箭雨往弓箭手群里疾奔。 “文采,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掌控得了的,我在壁渊装作又犯了病,就是想打消你的戒备心理!”北冥玺打落奔面而來的箭矢,三人相互顾量,互补短缺, ------------ 第三十章 寻寻觅觅 “少爷!”唐禧的声音忽然在文采背后响起,他慌忙回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弓箭手已经伤亡了不少,荒火堂的人明明被他调离,为什么唐禧会出现在这里:“外面布置基本上已经完成,可以动手了!” “好,今天,就让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了结!”北冥玺冷冷的看着文采,两个人眼里的光芒都暴涨,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明争暗斗了这么久,迟早都是要面对,等这一天,都已经不耐烦了。 北冥玺的人跟文采的人相互对峙着,狄越看着北冥玺身后的石风:“接下來,这是你们的家事了,石护卫,现在你能告诉我,阿兰到底在那里了么!” “逢春园!” 狄越沒听清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逢春园!” 狄越神色古怪的说道:“你是说那个烟花之地,逢春园,!” 石风点点头。 狄越勃然大怒:“你们竟然……竟然把她给……” “别误会,逢春园的园主是我故交,她那里藏人最安全!”石风看了眼北冥玺,后者似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文采一伙身上,石风告知狄越阿兰的下落,他眼睛都沒眨一下,似乎这真的已经是别人的事情了。 狄越冷冷的看着石风:“你最好祈祷阿兰沒什么事情,否则……哼!”他走出双方对垒:“你们家事,我就不多参合了,不过北冥府有个叫容晴的丫头,我带走了!” 他动的同时,北冥玺喝道:“动手!”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狄越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壁渊中出來,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一个名门望族尚且如此,何况名利场的朝堂呢? 什么时候,他才可以真的去隐姓埋名,跟阿兰做一对平凡夫妻。 找到在书房里躲的心惊胆颤的容晴,他带着她回了将军府。 “少爷……”黄伯等在杨越的房门外。 狄越一见他便道:“黄伯,这么晚还沒有休息,你帮我为这位姑娘安排间房间!” 黄伯本來眼神不好,听见说姑娘,以为是阿兰,当下嘴唇抖动,叹了口气:“黄伯老了,说话也不管用了,少爷啊!你真愿意娶这个女人,跟她过一辈子,我老头子能说什么?当初老太爷救了我,我这条命都是狄家的,既然你喜欢她,一定要娶她,她以后就是狄家的少奶奶,少奶奶,黄正英给你磕头赔礼,白日里,不该把你赶出去!” 说着,黄伯对着容晴就要跪下,狄越大吃一惊,慌忙扶住黄伯:“你是说,今天上午她來找过我!”他虽然不知 道黄伯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却是猜到了几分,有些惊喜,又迫切的问道:“是阿兰,上次横云渡你见过的阿兰!” 黄伯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狄越如此激动:“是啊!后半晌來的不就是这位吗?” 容晴倒有几分明白了。 “那黄伯,你可知她现在在哪里!”如此明显的乌龙,狄越竟然还沒反应过來。 “她不就在这里吗?”黄伯疑惑不解的朝着容晴问。 狄越一下子清醒过來,冷静了许多,细细的问了阿兰來之后的事情,不断猜测着跟着阿兰的男子是谁:“黄伯,我跟阿兰拜堂成亲,她如今又有了我的骨肉,我断然不会抛弃她不顾,昨天已经跟舅舅说过了,姬安现在已经嫁人了,怀安也有自己的心上人,跟李家的姻亲就此作罢,别家的女儿我也不会娶,曾经发誓这一生只娶阿兰一个,这一点,不会改变!” 容晴咬着唇,眼里泛出一丝恨意,她不明白,为什么杨大哥做铁匠的时候,对那个寡妇死心塌地,做回了大将军,还一心念叨着她,如果沒有阿兰的出现,这将军夫人的低位,应该是属于她的。 “黄伯,你安排安排容晴的住处,我出去一趟!” “狄大哥……” “少爷……” 容晴跟黄伯同时出声,却挡不住狄越焦急如焚,迫切想要找到阿兰的心。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此刻他们同时呼吸着这望京的空气,或许在同一时间同时想念着对方,可是望京之大,该从哪里找起呢? ,,,,,,,,,,,,,,,,,,,,,,,,,,- 开坛祭天。 因为皇上亲临,而显得格外的隆重,寻常百姓只敢远远的站着,一面议论纷纷,一面慑于皇家威严。 讨伐檄文,壮行烈酒,这一切,曾经如前程往事一般在梦里反复出现,如今再处在这样的位置,真的有种前生后世之感。 军士们列阵以待,浩浩荡荡,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不一,每个人心里想的念的,各有千秋,战场,保家卫国,驰骋沙场,这些男儿们用汗水和鲜血,保护着这个国家,保护着自己的妻儿老小。 有才入战场的兴奋期许者,有经过厮杀历经沙场抱着活一天算一天的老兵,有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杨越一排一排的望过去,即将,这些性命都托付于他的手上,那些千千万万百姓的期许,都落在他的身上, 心底无时不刻不埋着一丝恐惧,可是更多的,确实责任感和使命感。 “浮生若梦签虽然多是靡靡之音,可是有一句却很好,有志者,事竟成,破斧沉舟,百二秦关中属楚;苦心人,事竟成,卧心尝胆,三千铁甲可吞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的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而是为了我们家里的妻儿老小,不被番邦蛮夷的铁蹄践踏,不用弯着腰给那些野蛮人鞠躬行礼,刃必见血,马必喘汗,我们不把那些蛮子赶出塞内,誓不罢休!” 豪言壮语过后,便是壮行酒,一系列之后,变要拜别亲人,踏上征程。 “狄将军,属下有事相告!”一名兵士破列而出,昂着头看向他。 “你有何事!”狄越走过去,看清那人模样时,怔了怔:“沈子衍,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军士的衣服,这不是胡闹么。 “将军,属下想问你个问題!”沈子衍神情中明显带着对狄越的不满, ------------ 第三十一章 寻寻觅觅(二) “讲!” 沈子衍又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狄越点点头,现在就正装待发,待去北定门祈福之后,便可拔营启程了。 有兵士看到沈子衍跟狄越两人走到一旁说话,不由得窃窃私语,议论这小兵不知道跟大将军有什么关系。 “昨天,是你陪着阿兰去我府里的!”狄越突然问道。 “狄将军何必装作毫不知情,那时我说过,如果你能真心待她,她过的幸福,我就放手,尊重她的意愿,可是我不曾想到,你竟然嫌贫爱富,对她始乱终弃,如果你嫌弃她,为何在乾塘镇你要娶她为妻,她沒什么身份,确实配不上你这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可是既知现在何必当初,或许我沈家势力不如你,我沈子衍沒你这一身战功威名远扬,但是我待她是真心的,即便是做一个逃兵,从此跟她为世人所不齿,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你!” “她在哪里!” 沈子衍不理会他,兀自说道:“你可知我昨日里看她伤心流泪,心里多难受,,今日看见你一身荣耀的站在台上堂而皇之的讲什么保家卫国,家都不安,何以言国,!” 狄越静静的站在那里,听他痛斥自己,听他说对阿兰的感情,说阿兰的辛苦,不再出声打断。 一直到后面,有人过來催促狄越:“时辰不多了,要去祈福了!” 狄越才对沈子衍道:“我并未嫌贫爱富,也沒有说要休妻,府上的老人不清楚,所以对她态度有些过分,我已经吩咐下去,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她,只是我如今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如果我早些知道她并非苏映红,也不会这么犹豫不决,弄成现在的局面!” “拒而不见,赶我们出來,真的不是你的意思!” “我曾经立誓,此生只娶她一人!”狄越伸出手來,露出指间的银戒指:“当初她说过,这是她们家乡的仪式,男女结为夫妇,就带上戒指,寓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若变心,则取下戒指,这指环从戴上那一刻起,我从未取下!” “好,我信你一次,如果你想见她,便去我家北市的沈记客栈,尽管早些去,不然,她就要回乾塘镇了,你再想见她,怕是得班师回朝了!” “北市!”呆会北定门祈福,必然会经过那里。 杨越急躁起來,转身就走:“即刻启程,北定门祈福!” 北定门祈福,是固有项目,祈福拜天,无数的百姓涌到北定门,为军士送行,这里面有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 也许建功立业,也许就此永别。 “孝廉,你们先去,我要办件事情!”狄越对旁边白马上的表兄杨恭道。 “长远,这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祈福更重要!”杨恭一脸的不赞同,这个狄越,自打他被父亲找回來之后,越发的不像样子了不说,整个人做事也不是那么回事了。 “很重要,刻不容缓,要不到两刻钟,你们先去,我不会耽误祈福的!”杨越一拉缰绳,策马往北市而去。 “喂……”尘嚣直上,马已不见踪影,杨恭摇摇头,挥手:“继续前行!” 其实闻香知味馆请客,那时,并非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 那夜他头疼难忍,便提着酒坛去屋顶上吹着夜风喝烈酒,沒想到,正好遇到两个无赖对阿兰图谋不轨,当时,他早都准备出手的,却沒想到她一个女子,面对这样的事情,竟然临危不乱不说,还能反击。 后來陈良夫妇和她一起请吃饭,他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这个女子,听她说到墨艺,说到自己的身世,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怜悯,世事弄人,即便有人铁口直断她命途多舛,可她也沒有屈服,反而以寡妇的身份,讨的一口饭吃,活出一个自己。 铁匠铺里沈子衍要为清光镶宝石,她的见解,她的博识,无不让他侧目,所以后來在白淼河里救起她,他会对她有些动心,会说出那样的话來。 跟她呆一起久一点,就越能发现她的不同面。 沉静的,娇嗔的,生气的,精明的,善妒的……带着一点理性,又能表达自己的意思,她的与众不同,她的独到见解,总能让人惊奇,尤其她只言片语中提及的她的故乡,还有那些他所不知道的种种新奇又怪异的称呼和习惯。 所以在误解她欺骗自己,其实是有夫之妇之后,一面耿耿于怀她的隐瞒,更多的,却是为自己明明以为她就是苏映红,是北冥玺的女人,还放不开,放不下。 其实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自己不也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大家都抱着这样的一种心思,你认识的是当今的我,过去的早已经过去,又何必耿耿于怀,只是事情真正发生时,所想的,不过的从自己的层面思考,无暇他顾。 见到她时,她会有何表现,既然來府里找他,那是不是表示她也还想重归于好,还有她的身子骨,听说她那时差点被怀安跟宋二公子折磨致死,现在又怀有身孕,能否承受得住。 越想越心焦,忐忑不已。 “阿兰在哪里!”狄越一冲进沈记客栈,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伙计愣怔怔的说:“阿兰是谁!” 狄越一把推开他,走到掌柜的面前:“昨天跟着你们沈少爷一起來的那位女子呢?” 掌柜的想了想:“今天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回乾塘老家了!” 咚,掌柜的吓了一跳,见那男人失神的撞着柜台:“你……沒事吧!”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她什么时候走的!” “我们开门沒多大会她就下來了,因为她是少爷的朋友,本來帮她找好了人,人家送亲回去,正好同路好作伴,沒想到她拒绝了,不知道是何意……”掌柜的巴拉巴拉说完,猛的顿住,他甚至不知道这人是谁,可是却不由自主的相信他是个可以说出阿兰去向的人,或许是因为他脸上的落寞后悔的神色吧! ------------ 弟三十二章 夫妻重逢 掌柜的见他有些失魂落魄的,不由得问道:“你沒事吧!”这人颇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來到底哪里见过。 杨越摇摇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住脚步:“她……有留下什么话么!” 老掌柜虽然有些不太忍心,不过还是说道:“沒有!” 杨越走很远了,老掌柜忽然一拍脑袋:“哎呦,我这脑子,这……这就是飞龙将军啊!我竟然沒认出來,唉!真是老了,老了!” “什么老了!”楼上下來一个人,笑问道。 老掌柜嘴合不拢了:“兰……阿兰姑娘……你,你,你……” 阿兰轻抚着腹部,不适感还沒有消去,她有些讶异的看着一脸震惊的老掌柜:“大叔,慢慢说!” 老掌柜急的一下子从柜台后來钻了出來,话也说不圆了,直抖着手往门外指:“飞龙……飞龙将军……刚才那人找你,我说你已经走了,他脸都白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阿兰脸也白了,当下也不听他絮叨了,提裙就往外面跑。 “哎……小心点!”老掌柜张着嘴,举着手,人已经跑出去了,奇怪了,她明明走了的,什么时候又转回來了。 “杨越!” 转角处即将消失的背影,在听见那声不计形象的大叫时顿在那里,可是?他沒有回过身來。 阿兰忐忑的盯着他,心里暗暗猜测,莫非是自己认错了,还是他并非真心來找自己,所以明明听见了,却不肯相应。 “相公!”阿兰又叫了一声。 那人慢慢的转过身,抬头望向她。 阿兰苦笑起來:“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眼前这人。虽然和杨越同样的个头和身材,可是明显比他要俊俏许多,星目朗眉,略带几分锋芒,挑眉间就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霸气,比起杨越的内敛和随意,这人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锐利。 那人也不说话,只把两只眼睛胶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 阿兰被他盯的有几分怒意,就算是自己认错了人,他也用不着这样失礼,死死的瞪着她,恨不得把她揉碎了一样。 “哼!”阿兰转身就走,却一下子撞到了一堵肉墙上,她头也沒抬,低低说了声对不起,刚要从旁边错过,那人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别哭了!” “谁说我哭了,我……”阿兰猛的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清楚的看到那个跟杨越个头十分相像的人关切的看着她,眼底满是懊悔,刚刚还有十來步远的距离,他像是一下子就堵到前面让自己撞上去一样。 明明是另外一个人,却用她最熟悉的声音说道:“是我,娘子!” 阿兰怔在那里,任凭他抬手动作轻柔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半晌,讷讷问道:“你是谁!”心里明明知道,可是还是怕,有些不敢相信,非要他亲口承认,才能确认。 他握起她的右手,两指间的戒指相触,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脸不一样了,娘子,你就认不出我了!” “我……”阿兰一时凝噎,千言万语,此刻只能化作两行泪水,倾盆而下,什么也说不出來了。 “别哭……别哭……”狄越心慌了,也不顾及大街之上行人指指点点,直把她拥入怀中:“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不信你,是我不该瞒着你,叫你吃苦了……” 阿兰只是哭,从來沒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多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几乎喘不过气來。 “哎呦!”她猛的蜷起身子,用手护住腹部。 “怎么了?”狄越见她一脸痛苦,大惊失色。 阿兰**了一声,断断续续的说:“肚子……肚子痛!” 狄越一把将她抱了起來,慌慌张张的就跑:“别怕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 “狄……狄将军!”那医馆的人明显认识狄越,见他匆匆而从,怀里还抱着个女子,一脸急切,很是惊诧。 “快帮我看看我娘子怎么了?” “啊!哦!”那医者似乎有些沒在状态,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 “叶叔!”狄越提高了声音,震的那医者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來。 “这是……动了胎气!” “要紧吗?孩子……沒事吧!”狄越在医者跟阿兰之间來回张望。 “她身体太虚,胎象有些不稳,加之似乎是情绪不安定,这才动了胎气,我开几方安胎药……不对啊!”这位叶叔一惊一乍的,把狄越跟阿兰的心也给高高的吊了起來,狄越连忙握住阿兰的手,安抚着。 “你不是该去祈福,然后率军南下么,怎么……怎么……”叶叔指了指阿兰又指了指狄越,眉头紧锁。 狄越被他这一咋呼,弄的哭笑不得:“叶叔,你赶紧开方子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叶叔絮絮叨叨的:“你这可是抗旨不遵,可是大罪啊……唉!越发的孩子心性,被侯爷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骂你……” 狄越有些尴尬,轻声对阿兰说:“叶叔的父亲是我家旧识,叶叔是个热心人!” 阿兰点点头:“你在这里,真的沒关系吗?会不会惹的皇上龙颜大怒……”想起电视剧里最常说的,皇上都是喜怒无常,半句如伴虎,做臣子的一个不小心,就得脑袋搬家,祈福这样重大的场合,狄越缺席,难保不会被别人当做把柄。 “不要紧!”狄越宽慰着她,刚毅的脸上十分柔和,小心翼翼的扶着阿兰靠着自己,像是什么珍宝似的。 “你的脸,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阿兰抬头看着他,很不习惯,那张脸虽然不出色,但是让人觉得心安,朴实无华,但也看得过去,现在这容貌,整个人变了个样子。 “以前跟着师父学武的时候,也学过易容术,后來在战场上受了很重的创伤,差点沒命,很多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可是那易容术还是记得,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听说飞龙将军战死沙场,已经开始发丧了,于是我就易了容,往这南边走,本來是打算去南荒隐 姓埋名过下去的,沒想到后來碰上了你,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 第三十三章 夫妻重逢(二) 阿兰心有戚戚的点点头,从她遭遇地震,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时空來之后,也就只是在乾塘镇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遇映红,当替身,放火烧北冥家逃跑,一路上如丧家之犬躲躲藏藏,后來终于在乾塘安定下來,却又招惹了王家一连串的打压,她也本不想过于高调,一个寡妇进书肆,在他人看來,本家就有点有辱斯文,可惜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像这里女子用以当做生计的女红之类全然不会,更不会跑去大户人家谋个事情,因为那些一般都要立契卖身。 “杨……狄大哥,我想回乾塘了!” 狄越一怔,随后揽紧她,面色严肃的道:“是黄伯年纪大了,糊涂了,你是我结发妻子,又是明媒正娶的,我断然不会休弃,只是我这马上就要出征了,也不知道归日如何,生死怎样,何况你现在有了身孕,本來身子都差,经不起颠簸之苦,我送你回府上,叫他们好生照顾着,如果我还能回來,就还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衔儿,请官家制牌,要是万一战死沙场,我给你写个凭证,免得耽误……”他本要说免得耽误了你一辈子,却被阿兰猛的捂住嘴,见她眼里满是泪珠,连连摇着头。 “相公,成亲的誓言,你沒忘,我更沒忘!” 两人方你侬我侬,那边叶医者却是早吩咐了小学徒飞去报信。 几声快马奔驰声音在医馆门口停下:“长远!”杨恭的人还沒进來,声音先传了进來,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脸的焦急:“这都什么关头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看到狄越抱着阿兰,心里想莫不是这就是那个让长远推了父亲提亲的那个乡野村姑,当下脸色更是沉的难看。 “孝廉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说很快就会回去,你先帮我顶一会儿!” “父亲听说你有要事,连忙问我是什么事情,我沒瞒他,惹得他大怒,你还是赶紧回去,国事家事,孰轻孰重你应该分的清的!”杨恭语气不快,明显有几分冲。 狄越看了眼有些不安的阿兰,一把抱她起身,惹的阿兰一阵低呼。 “我送她回府,即刻就赶去北市!” “让别人送,何须你自己跑來跑去,若是被有心人挑事,说你为一介女子,置国家安危于不顾,这可是要掉脑袋牵连家人的事情!”杨恭挡住他,瞪着狄越怀里的阿兰,真是红颜祸水,这女子哪一点出色了,一张脸苍白的跟个贵似的,跟男子对视不知礼仪,就这样子,放在将军府里,能上得了什么台面,李家的二小姐泼辣了点,但是至少有个强硬的后台。 狄越看了他一眼,抱着阿兰拿了药方跟药,转身就走。 “长远!”杨恭气不打一处來,心里就越发的讨厌起阿兰來,一点也不识大体。 “相公,真的沒事吗?” “放心,我有分寸,只是……”狄越有些忧心:“府上都是我舅舅跟舅母他们帮忙置办的,奴仆佣人如果不合心意的话,你得多费些心思了!”再想想官场往來,狄越越发觉得就这样把她安置在府里,她又有了身子,只怕…… 阿兰听着也觉得头大:“我不想去将军府!”想到黄伯的那番话,她打心眼里对这个将军府沒好感。虽然她不是沒见过什么世面的妇女,可是对于全然沒接触过的官太太生活,还是沒有一点期待的。 “在府里还有个照料,我也放心些,再说我不在,你只管关着门过自己日子,有谁來往,都不用在意,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侯府找舅妈,我自幼在舅舅家长大,他们待我就同亲生一样,我们府上人口简单,舅妈拨了个人过來管事,还有黄伯,你有什么要置办的,就吩咐他们……”阿兰也沒见着狄越这么唠叨过,生怕她受了点委屈。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刀剑无眼,为了我跟孩子……”阿兰手放在小腹上,恳切的看着狄越:“相公,我们等着你回來!” 狄越重重的点点头。 短暂的相聚,分分秒秒,都是如此的珍贵。 再依依不舍,都是要分开,他身负皇恩,担当着保家卫国的重任,纵然此时两人都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保重。 黄伯见到阿兰,立马就跪了下來:“是老奴瞎了眼睛,以下犯上,给少奶奶请罪!” 阿兰连忙扶起他,不管这老人是不是真心的能接受她,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毕竟是狄越府上的老人,狄越也不能再耽搁,把阿兰送回府给黄伯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的走了。 知道阿兰有了身孕,黄伯脸色总是的好看了许多,对阿兰也和颜悦色起來。 “昨天少爷带回來了个姑娘,也沒说如何安排,少奶奶看看要如何安置她!” “姑娘!”阿兰皱起眉,狄越可是只字未提,是忘了还是:“相公可说这姑娘是什么身份!” “沒有,少爷只是交代安顿好她又出去了,老奴也沒机会问!” “她!”看见容晴那一刻,阿兰觉得自己脸色肯定很难看,,这人真是冤魂不散,走哪都能见到她,狄越怎么会遇上她,又带她回了将军府。 “这是我们少奶奶!”黄伯对着容晴道。 睡了小半宿,容晴已经镇定了不少,见到阿兰,她笑起來:“少奶奶,我跟少奶奶还真是有缘啊!” 阿兰冷冷的说:“这不是北冥家的喜晏姑娘么,相公也真是的,不明所以就把北冥世家的丫鬟带回來,若是被人家告了,可是要说我们强抢人家的家奴,要吃官司的!” 黄伯吃了一惊:“她是北冥家的丫鬟!” 容晴急了:“我不是,我叫容晴,不叫喜晏,黄伯,你别听她胡说,你就是看杨大哥把我带回來心里嫉妒,容不下我这个人!” 阿兰对她一丝好感也沒,这些天的遭遇,全算在她头上:“我容不下你,你对我跟相公而言,不过是个乾塘旧相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相公不会被北冥家的人追杀受伤,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儿來,你一口咬定我是苏映红,又跟他们说我怕见北冥家荒火堂的人,这些,难道不是你在里面挑事,在北冥府上,你特地跑到问日楼去,想掐死我,这些大恩大德,我可从來沒忘记过!” ------------ 第三十四章 前未婚妻 “这……你……”容晴皤然变色,她猛地转变了态度,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少奶奶,我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别把我送会北冥家,那个三少爷就是一个疯子,禽兽,他心理扭曲,你若是把我送了回去,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不会送你回去,不过也不能留你在将军府上,若是让北冥家的人知道相公带了你回來,闹起來,只会对他不利,黄伯,你给她点银子,让她走吧!” “这……”黄伯有些迟疑。虽然他不甚明白两人说的话,却也听清这个女子确实是北冥家的丫鬟,听着容晴的声声哀求,又是少爷带回來的人,这要真的是出了点什么事,少爷回來怕不好交代。 阿兰见黄伯这样,也不好咄咄相逼,可是容晴留不得,她万万不可能留这根刺在自己肉里时不时的疼一下的,她平和了点语气:“我们相识一场,所以我并不想说话太难听,就你做出的那些事情,不可能当做沒发生过,你拿了钱走人,自己找个地方躲一躲,不过是才进府的丫鬟,听说你那舅舅还是北冥府的掌事的,更不会怎么样你,你躲在这里,北冥家的真的找來了,我也保不了你,黄伯,我累了,剩下的事情你安排吧!叶大夫开的安胎药按相公吩咐的煎好送卧房里就行了!” 黄伯听她语气了满是疲惫,想她被自己赶出去后想必也沒休息好,连忙叫了两个丫鬟送她回了狄越的卧房。 容晴拿了银子,恨恨的瞪着狄府的大门,心底暗暗发誓:“等着瞧,总有一日,叫你跪在脚下给我磕头认错!” 躺在床上的阿兰打了个喷嚏,惹的旁边的伺候的两个婢女连忙给她拿了个薄薄的锦被盖着。 自此,阿兰就开始了将军夫人的养胎日子。 飞龙狄越出征之前,万众等待祈福的时候为了个女子迟迟不动身的消息在市井之中悄然而走,好在他做飞龙将军的威名还在,这些市井传言,也只是饭后谈资。 说起來,阿兰还有感谢肚子里这个宝贝來的正是时候,定远侯夫人,,狄越的舅妈对她的不甚满意也因为身孕终究消淡了许多。 “我从府里调了几个生养过的老妈子过來照顾你,越儿不在家,有什么事就叫人去我那里递个消息!”夫人看了看阿兰略嫌单薄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色:“你要赶紧的养好身子,以后肚子越來越大,身 子太单薄了,生的时候有的你受的!” 阿兰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想打寒颤,这些天完全是被喂猪式的养着,每日里除了吃还是吃,比在北冥家病着的时候明显的胖了一圈。 不过好在怀了孕了,一直不好的味觉竟然慢慢的回來了。 “少奶奶……”婢女汝涟进了房叫了一声,有些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阿兰放下手里的绣活,这些日子无所事事,除了继续弄浮生若梦笺,就是跟着大丫头美玉学绣活,想给孩子做点东西。 “有客人來……” 见汝涟脸色怪异,话也说的含噎着,阿兰挑起眉:“什么客人!” “是敖夫人跟李家小姐!” “哪里來个敖夫人,李家小姐又是哪位!”这些天里,听到各种风声的各家官商家眷,來访的络绎不绝,阿兰也懒得去应承,能推的全部推了,好在侯爷夫人放了话,狄越战场杀敌,他媳妇有了身孕,谁家的若是欺负了狄越媳妇,别怪她不客气。 汝涟抬起头:“就是……就是李大学士的两位姑娘,大的嫁给了敖清枫敖大人,小的跟宋相爷的二公子也订了亲的!” 这么一说,阿兰明白了,狄越的前未婚妻,鼎鼎有名的李姬安,和她妹子,那个心狠手辣的李怀安。 阿兰明白了是这俩人,心里就忍不住嘀咕,李姬安都嫁人了,李怀安也定亲了,她们來干什么? “她们在哪!” 阿兰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间的有人说道:“怎么的,你们这位夫人还不想见我们!” 阿兰示意汝涟打起帘子,慢慢的走了出去,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素颜丽人,跟李怀安有几分相似,却比她要沉稳许多,她的素净和沉着有些出乎阿兰的意料,坊间流传的巾帼将军李姬安,是能文能武的女英雄,素來跟飞龙将军连在一起,被人当做传奇美眷來乐道的,阿兰也一直以为她是那种爱打打杀杀英姿飒爽满怀豪情的女子,怎么也沒想到她给人的感觉是如水一般。 她打量着李姬安,李姬安也打量着她,两人目光对接,谁也沒有回避。 一旁的李怀安哼了一声:“真是沒想到啊!你这身份还真够复杂的,上次见你还说是北冥家的三少奶奶,这转眼的功夫就成了狄大哥的将军夫人了!” 阿兰微微一笑:“彼此彼此,上次见你时还是李家的二小姐,这次见你,不也是相爷府的准二少奶奶么!” “你!”李怀安脸顿时通红,气的一拍桌子,她姐姐抓住了她的手。 “敖夫人,李二小姐,请坐!” 阿兰的不卑不亢淡若清风,引的李姬安若有所思的,探究的目光不时停在她脸上。 “姨母说怕你一个人天天闷在府里憋坏了,叫我们多來陪你说说话!” “姨母!”阿兰忽然反应过來,她嘴里的姨母就是侯爷夫人。 “让她费心了!” 李怀安背着手在屋子里到处打量,眼底的鄙夷显而易见,她也懒得跟阿兰说话,阿兰对她也沒什么好感,可谓是两看两相厌。 “咏石灰 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碎骨粉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李怀安忽然拿起案上小笺,念了出來:“这是你写的!” 阿兰手一顿:“不是,看别人吟的,我闲來无事,就默來玩的!” 李怀安肩一松,讥笑道:“我说也是,你那里有这碎骨焚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风骨!” 阿兰见她说话难听,哼了一声:“清白不清白,自在人心,敖夫人,你说是不是呢?” 一听阿兰这么问,李怀安气的手直抖,她姐姐本和狄越订下娃娃亲,得知狄越战死沙场就嫁给了敖清枫,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 第三十五章 北冥玺与苏映红 “那是自然,就像狄大哥,当初说他勾结合诃儿,通敌叛国,如今还不是沉冤得雪,一正清白吗?”李姬安看着阿兰,慢慢地说。 其实阿兰对这巾帼将军还是颇有好感的,只是这个骄纵蛮横的李怀安,想到她阿兰就忍不住上火,想不明白宋冀之怎么会看上她,原先只以为她是个脾气大点的管家小姐,被劫持被施虐的一路,让她深深体会到,这女子的手段凌厉。 李姬安抽走妹妹手中的小笺,细细把玩着,忽然说道:“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阿兰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案上的几张笺,都是浮生若梦的新笺。虽然她一直沒有出面,但是跟锦绣书院的联系在她一在狄府安顿好,就花了钱请人在驿站里传了信回去。 “浮生若梦”这个名号,渐渐的成为学子仕生们口中谈论最多的,因为知道东西是从锦绣书院出去的,不少人特地去锦绣书院拜谒,想见“浮生若梦”本人一眼,据说就连孟道邑本人对于浮生若梦也十分好奇。 记得那时迦一说过,她觉得浮生若梦是两个人,所以文风多变。 世人大抵如此,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想去窥得真容。 如此一想,阿兰便笑了笑:“敖夫人既然喜欢,那就送你好了,不过是一张小笺!” “嫂子不用这样客气,跟着狄大哥一样叫我姬安就好!”李姬安抬头道。 虽然狄越走时叮嘱阿兰不用理会这些官场事故,不过既然她置身其中了,断不能闭门独过,她欣赏李姬安,对她又颇有好感,跟她走的亲近,自然对自己也有很多好处,即便她是狄越的前未婚妻,可现在狄越不在府上,又各自婚嫁,也不怕出什么问題。 想起狄越,阿兰心底浮起淡淡的忧伤。 刀剑无眼,领兵打仗,不过是把头提在手上过日子的生涯,两人才重逢,便又分开,他走了一日,心里就多记挂一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兰的脸色日日好了起來,身子越发的沉了,天气燥热,心里也不舒坦。 偶尔有家书回來,只写平安,报喜不报忧,不知道为何,阿兰想起他來,总觉得他只是乾塘镇那个让人觉得安定的铁匠,而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李姬安也有了身孕,跟阿兰的來往越发的频繁起來,有时俩人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阿兰无心的一句见解或者观点,总是让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上许久:“你真的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李姬安叹道。 阿兰笑了起來:“在巾帼将军面前,我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村妇罢了,让你见笑!” 怀孕之后的李姬安竟然多了几分孩子气,嗔道:“又说这个……你若是乡野村妇,那我不是沒见识的井底之蛙了!” 两人正打趣着,大丫头美玉进來了:“少奶奶,北冥家的人又送东西來了!” 阿兰脸一沉:“不是说了他们家不管送什么东西來一律不收就是了,怎么还來说一遍!” 鲜少见她发脾气,这声音一大,一屋人顿时噤声,李姬安也碰见过一次北冥家送东西给阿兰,被门房拒之门外,也听怀安说过阿兰是北冥家的四少奶奶的事情,当下也沒吭声。 “是……是北冥家的四少爷亲自送來的……”美玉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 阿兰忽然想起那张妖孽般的脸,一时怔在那里,她想不明白,北冥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美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同來的还有一个女子,跟少奶奶长的十分相像!”实在是那位四公子长的太过俊俏,她都差点忘了旁边那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了。 “映红,!”阿兰惊坐而起,汝涟慌忙扶着她。 “少奶奶,要见他们么!”美玉低声问道。 阿兰心里转过许多念头,终于还是点点头,对于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苏映红,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亲近。 “将军夫人的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连老朋友都不愿意见了!”北冥玺脸上依然挂着那抹欠扁的戏谑,让人不由得就想去抹去他的笑意。 阿兰哼了一声,直接忽视他,看向苏映红。 李姬安也忍不住低低呼出声,诧异道:“这世上竟然有这般相像的人儿,真是少见,我曾见过双生子,也不过有几分相似,不若你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來的!”除了年纪、气质有些差距,那容貌、动作,真是如同一辙。 苏映红有些怯怯的看了一样北冥玺,抓着阿兰的袖摆,低低叫了一句:“兰姐姐!” “一分开就近一年了,你可还好!” “嗯!”苏映红抿着唇点点头,眼睛里氤氲着雾气:“因为我,兰姐姐受苦了!” 阿兰拍拍她的手:“傻姑娘,你跟我客气什么?见过咱俩的人,谁不说像,这也是一种缘分,沒准,咱俩还真的是失散的姐妹呢?”边说边笑,想起上个时空的过往,忽然觉得仿佛已经是前尘往事。虽然不过一年前,却像是那才是梦境,这才是现实一样。 北冥玺懒懒的笑道:“她是从小就被家人卖到府上的,不知道狄夫人仙乡何处呢?”这个女子,出现的离奇,來历也莫测,离火堂的人脉能力也算是顶尖了,却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似乎她的出现,就是为了救上映红一命,然后逃离,再后來就出现在乾塘镇了。 北冥府上的内乱安定之前跟之后,他一直派人在查,但是所知道的,也仅仅这么多。 “浮生若梦”的主人。 扑朔迷离的來历。 这女子,真是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啊! “北冥少爷对我的來历这么好奇!”阿兰不是对这些一无感应,而且北冥玺的动作也沒有防着她,他对她的兴趣,丝毫不去掩饰:“竟然映红找到了,还希望四少爷好好待她,还有就是我相公虽然不在,但府上也算是衣食无忧,以后还请四少爷别送东西过來了,免得别人说闲话!” 她话音一落,北冥玺冷冷哼了一声:“谁敢说!” 阿兰皱着眉头,直白的说:“不管怎么样,映红是映红,我是我,既然现在已经都清楚了,就沒必要再纠缠过去的事情了,以后映红來我自然是欢迎的,北冥家的当家主人,我怕会招待不起!” 说罢,她端起茶碗。 北冥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有性格,我喜欢,罗兰,我真是越來越欣赏你了!”他也沒多停留,一挥手:“走!” 东西留下,人走了,最后那句话,饶是李姬安也有些瞠目:“这个北冥少爷……人说他有癫狂之症,沒想到他说话做事真的疯疯狂狂的!” 阿兰心烦意乱的放下茶盏,看着遥远的无尽处,心里暗暗祈祷狄越早日战胜归來, ------------ 第三十六章 凯旋而归(完结) 沒有电器的炎夏终于熬了过去,好在望京偏北,沒有南荒那么热,阿兰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四个月的时候开始吐,吃什么吐什么?虽然各种法子的补,叶叔说她底子差,心思郁结,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 好在边疆有消息过來,说是这一仗打的虽然艰辛,但是蛮夷已经退后三百里,递文告降,秋季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节,他们如果不趁此时机好好牧马养锐,等冬季一來,无草无粮,就只能抢边野村镇了。 听到这消息,阿兰心情好了很多,时不时的听李姬安讲战场上的事情,她一想到那时狄越被人诬陷,差点死在战场上,就忍不住心底冷。 那晚,她懒懒的靠在塌上,手指摩挲着无意中从柜底狄越的衣物堆里翻出來的手机,思绪一下子飘到很远,按了开机键,熟悉的旋律响起,只剩下最后10%的电量了,本來就不甚耐用的电池,在这个时代呆了将近一年,还能有这么一点电,也实属难得。 “吱!”门开了。 略带了一点寒风,阿兰以为是美玉,头也沒抬:“我这里沒什么事了,你早点下去歇着吧!” 那人沒回应,反倒往床边走了过來。 阿兰吃了一惊,听脚步有力沉重,分明不是美玉,她手伸到枕下,心高高提起,紧紧盯着门口。 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阿兰看清來人,惊喜的叫道:“相公!” 狄越黑瘦了许多,眼神越的犀利,亮锃锃的,满脸的疲色,风尘仆仆,见阿兰要下床,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她:“别下來,小心肚子!” 他伸着手,又轻轻的扶着她,生怕一用力就把她给捏碎了一样。 那身灰土和一路行军的汗臭味直冲鼻子,阿兰忍不住胃里又开始翻滚起來,狄越有些尴尬,僵在那里,又反应过來,大声叫着:“來人!” 美玉还沒歇下,听见主房里有响声,也慌忙过來了,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主子房里,吓了一跳,刚要惊呼,就听见阿兰说道:“我沒事,相公,不是说还有五六天大军才回吗?” 狄越离她远了点:“我惦记你们,就先回了!”看见美玉呆在门口便叫道:“你叫个人烧两桶水來,再叫人守着少奶奶,明知道她有了身孕,身边连个人都沒有,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你们谁來承担!” 美玉似乎很怕狄越,诺诺的应着。 阿兰拉住他:“是我让她去歇着的,就在旁边的间里,一有动静她就來了,你就别吓她了!” 有阿兰打圆场,狄越也就沒在说什么?两个人默默望着,阿兰不知道怎么的眼睛一涩,泪水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狄越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哪里疼了,是不是要生了!” 最后一句把阿兰惹的扑哧一声笑了,她恼恨的捶了狄越一拳:“才四五个月,哪里这么快,胡说八道!” 狄越有些赧然,握着她的拳头:“我是慌了,最怕你掉眼泪,你这一哭,我简直就脑袋里面全是糊糊!” 他的手上布满了茧子,有的是打铁时留下的,有的却是长期握武器磨的,忽然想起什么?阿兰就去扯他衣裳。 狄越脸一潮,挡着她的手:“你现在有了身子了,不宜……” 阿兰一下子甩开他的手,脸也红了,恨恨的嗔道:“你胡说什么?我是要看看你有沒有受伤,哪里……” 烛光下她含羞带怯,又嗔又恼,让他猛的想到了新婚之夜,她喝醉了那副娇羞又大胆的样子,只觉得身下一热,燥意骤升,分离两三个月,时时刻刻惦记她,怕她在京城不习惯,想自己把她一个人丢在混乱复杂的京城,还又有了身孕…… 阿兰抬眼看见他眼里的火热,好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一样,不禁也生了几分燥意,正好下人送了水來给他洗浴。 阿兰想他一路奔波,必然沒吃好睡好,又吩咐厨房给做了几样酒菜,回去看见他泡在浴桶里,肩胛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不由得怔在原地,多感的眼睛又开始酸了起來。 她走了过去,轻轻摸着那伤疤:“你每次家书回來,只说好听的,对于自己受的伤,总是只字不提!” 杨越伸手握住:“你还不是一样,每次絮絮叨叨的,也只拣好听的说,我知道你在京城独身一人,定然也吃了许多的苦!” 两人定定的互望着,所有的情谊和体谅,都明了,再无须多说了。 “对了,我回來之后就把容晴打走了!” “容晴!”狄越愣了一下,似乎想起过那么个人:“你决定就好了,她是我去北冥家找你在那个三少爷房里现的,当时我若不出手,怕只怕她会死在那个变态少爷手里,后來,只记得找你,第二天又要出征,也就忘了这么个人了!” 阿兰笑了笑,心里确定狄越对这个人沒有情意,便宽松了许多。 “这一次胜仗,那边就会安定一段时间,估计他们要用好几年去休养疗伤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就把你的官制封诰给要回來……” 阿兰摇摇头:“这些东西,我都不需要,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少受点伤,这一生,我再无所求!” “即使你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是你是我要过一辈子的娘子,我的就是你的,该给你的,一样也不能少!” 阿兰有些感动:“是?我什么也给你了你!” “有你,有我们的孩子,你给了我一个家,这是最重要的!” 嗯,家,孩子,这些,不就是她想要的吗?从上个空间到这里,她梦寐以求的,只是一个家,和安稳平静的生活。 “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了,陪我回乾塘去看望爹娘好不好!” “嗯,要不,我先派人把爹娘接过來,毕竟你有了身子,來回颠簸,我怕你吃不了这苦!” “好,听你的,听说师父最近要到京城來,不知道有沒有机会再见他,我挺想迦一的,若是能生个女儿跟她那样爱,就好了……” “我去打听打听,若师父知道你有了身孕,他要做师公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两个人一人一句,家长里短,暖暖的爱意萦绕心底。 平平淡淡才是真,从从容容过一生,怜取眼前,才是真谛,其他的什么忧患,又有什么好怕的。 (本书至此完结,) ------------ 外传 ------------ 不小心点错的 ------------ 第十六章 容晴喜宴 第十六章 容晴喜宴 夏搬了个摇椅放在假山边荫凉的地方,又摆了许多的水果点心,冬站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子,免得有飞虫扰人。 再加上这本來都夏季天气,这早晨虽然还算清爽,等到了午时,暑气上來,能闷坏人。 其实阿兰这才有的身孕,根本沒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这一场大病,她整个人蔫蔫的,被困这里干什么都提不 起精神來,一直未曾注意,这个院子造势别致,算是别具匠心。 假山奇石,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处处皆可入境,她呆着的屋子,是这院里的东侧,可谓是院中院,自成独立 小院。 “呕……”腹中忽的一阵不适,阿兰猛的坐起來,慌的冬夏连忙扶着她。 “少奶奶这是害喜了!” 这是阿兰几天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有些恶心,像是吃坏了东西一样,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往上涌,喉咙一阵紧 缩,可是偏偏沒有东西可以呕出。 冬慌忙拿帕子给她,怕阿兰呕在自己身上,可是帕子上的脂粉香味扑鼻,惹的阿兰更加难受,直推她的手。 俩人见她这样恨不得把自己的肝胆都呕出來,也有些慌神,毕竟她俩也都十四五岁的年纪,对伺候孕妇还不是 那么得心应手,见阿兰撕心裂肺的干呕着,脸色都变了,本來有丝红润的脸,此刻灰白难看,她俩越的心慌。 “你去叫文先生过來看看,少奶奶这害喜怎么这么严重!”夏边轻轻拍着阿兰后背对冬说道。 冬点点头,对阿兰说了一句,便赶紧去找文迟书。 “少奶奶,好点了吗?” 阿兰有气无力的靠着她,点点头。虽然还有些难受,可是却沒有那么恶心了。 “少奶奶,我拿水你漱漱口!” “嗯!” 夏扶着阿兰靠在躺椅上,给她端水漱口,又把周围清理了一下。 “夏,有梅子吗?我忽然好想吃梅子!” “这……我们屋子里沒有,不过昨天石护卫说少爷让他给蔺管事说了要采购些新鲜的葡萄杏儿什么的,不知道 有沒有回來!” 不说葡萄还好,夏一提葡萄,阿兰只觉得口舌生津,从來沒有现在这么渴望吃到一串酸酸甜甜的葡萄:“你去 问问!” “这……还是等冬回來了奴婢再去问吧!少奶奶身边不能少了人!” 阿兰忽然一阵心烦:“叫你去你就去,我是有了身孕我又不是残废了,你们是不是怕我逃跑了,我一个病怏怏 的人,能逃到哪里去,你是把我当少奶奶看还是当犯人管着呢?” 从來沒见着阿兰脾气的夏赶紧跪下:“奴婢不敢!” 阿兰见她这样子,猛的冷静了下來,怏怏的说:“算了算了,你敢不敢事实都是这样,我不过是北冥玺的一个 禁脔罢了,而且我也不是你们北冥家的少奶奶,我的丈夫姓杨,以后别叫我少奶奶了!” 夏见她说的无限悲凉,讷讷不敢出声。 “起來吧!别跪着了,动不动就跪,膝盖不疼么!”阿兰伸出手去拉她。 夏猛的一怔,顺着阿兰的手势起來后,停了半晌,咬了咬嘴唇:“少奶奶很想吃葡萄吗?” 阿兰无限希冀的看着她:“你知道哪里有!” “奴婢去帮少奶奶问问石护卫,只要是少奶奶想吃,哪里会买不到!” “真的,太好了!”阿兰兴高采烈的跟个孩子似的。 夏不由得也笑了起來:“那少奶奶你别乱动,冬应该很快就回來了,奴婢去前面的望日楼也是半刻的功夫就回 來,有什么事等奴婢回來再吩咐吧!” “嗯,好,我誓绝对不动!”阿兰举起手,信誓旦旦的说道。 夏走开了,阿兰躺在椅子上只觉得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胃里的不适。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阿兰沒有闻过,脑子中胡思乱想着,,也许是这时代特有的花木,经过几千年之 后已经灭种了呢? 其实自己也算幸运吧!虽然遭遇了大地震,可是却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时代來。 即使这里经历的种种算不算让人很开心,毕竟活着,也是一种幸福。 有多少人花重金想要延长寿命,却不能实现呢? “嚓嚓嚓!”听见轻微的脚步声,阿兰张开眼睛。 这不是冬夏的脚步声,她们走路要轻巧许多。 “你……”阿兰坐直身体。 虽然穿着打扮完全不同了,可是这张脸,确是阿兰至死都不可能忘记了,如果沒有她,自己不会出现在这里。 至少所有的一切不会这么快生,快的她措手不及。 “久违了,四少奶奶!” “容晴……真沒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你,不过,也不奇怪,你表哥是北冥家的人,既然你跟你娘投靠了 你表哥,自然也是有很大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四少奶奶,我不叫容晴,三夫人给我赐了个名字,叫做喜宴,可别叫错了!”容晴面无表的说,可是她眼 睛里闪烁的东西,让阿兰看不明白。 “叫什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还是你吗?” “有,当然有关系,就像少奶奶你,叫阿兰的时候,是一个小镇上的无名寡妇,嫁给了一个铁匠,可是你转身一变,叫苏映红的时候,又变成了北漠赫赫有名的北冥世家的少奶奶!”容晴不无嘲讽的说道。 “你特地的來看我,不会是想來叙旧的吧!”阿兰冷冷的说道,对于容晴,她实在是无法有好脸色。 “当然不是,我不过是想來看看,北冥家的四少奶奶,是不是真的是杨大哥一心要娶的女人,可惜啊!即使说生死与共风雨同舟,明媒正娶三礼六聘,又怎么样,杨大哥啊杨大哥,可惜了你这份心思,娶來的,不过是水性杨花的破鞋而已!” 阿兰哈哈大笑起來,不无鄙夷的说道:“你想來看我的热闹,那你可打错了如意算盘,我是不是苏映红,跟你沒半毛钱关系,与杨越,我是他拜过堂的妻子,而你,不过是一个肖想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与北冥玺,我现在是北冥家的少奶奶,不说有地位沒有地位,而你,不过是一个低声下气要弯腰行礼的下人、奴仆,仅此而已!” “你!”容晴忍了许久的脸皮,终于蓦然变色,:“你这个下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