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卷 迷梦 ------------ 楔子 月华如水,雾气缥缈。 夜晚刚刚降临,一弯新月在云间穿行,温润如玉的月光洒落在这座静谧的山,化进漂浮的银雾里,隐没了低矮的枝叶,初春的花骨朵若隐若现。 归巢凤凰拖着美丽的凤尾,在山中的竹林青石道上一闪而过,火红的羽尾上缠绕着的仙光立刻吸引了玉裳的注意。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前面的青石台阶,脑袋后两个小辫子上用朱红丝带系的铃铛随之清脆地响了两声,仿佛在湖面上投了颗玉石,涟漪般在宁静的山林里回荡开来。 她睁大漆黑如玛瑙的眼睛,小手与眉同齐放在额前,双目放光地朝着凤凰飞去的方向远望,小脸兴奋得红彤彤的。 听说王族居住的山上有神兽,性格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自己好不容易甩掉了那个烦人的墨儿,又躲过了守卫的眼睛跑进山,她一定要抓一只凤凰回去当坐骑,威风凛凛地横穿清平街、扫荡帝都的中州大道! 说不定还能骑着凤凰飞去仙界,会一会那个叫莲媓的女人…… 顺着青石台阶往上看去,仙气缭绕,隐隐约约能看得见山顶宫殿的飞檐。 走到尽头,景象豁然开朗,她不由得惊呆了。面前赫然一座巨大华丽的宫殿坐落在此,屋脊如振翅欲飞的大鸟之翼,再加上四周雾气弥漫,看起来就像在云间穿梭飞行一样。整座宫殿以丹红柱子托起,朱红色门窗部分和蓝绿色的檐下部分还加上金线和金点,使得沉闷的建筑显得更为活泼。再加上园林式的假山和花鸟草木,她在宫殿外延的灌木后面走了半圈,每走一步,随着视角的变换眼前都呈现出不同的美景。 真是太美了,整个帝都所有的繁华街道加起来也不及它十分之一。 赞叹之余,她双手抱拳,深深地愤懑。不知道这是哪个亲王的宫殿,这也太奢华了吧! 怪不得母亲说现在的王室很腐败。她倒是想看看自家缴纳的税金到底养活了个什么样的小白脸儿!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个满是花的庭院,满院子只有一个莲花池,池里开满了白莲,出污泥而洁白无暇,洒清香而天然独秀。莲花很普通,她家里也种了满池的莲花,早就看腻了。可在这月华之下,片片白莲仿若晶莹剔透的玉,纯净无暇,银光映在池边少年俊美略有些阴柔的侧脸,竟让她看痴了。 少年站在莲花池边,双目微闭,皎洁的月光融进他飘逸的银发,恰似通了灵。微风吹动洁白的衣襟,他虽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却全然一股淡雅风情。 她的拳头骤然握紧,年幼的脑海里咆哮着一个声音:这税金交得值! 莲媓算个什么?这才是惊艳空绝世! 少年突然睁开眼睛,嘴里默念着什么?手中迅速燃起一簇火焰。她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练习法术。可是中州的人只会操纵水元素,变化出个冰凌啥的,怎么他能生起一团小火苗呢? 想着想着,她动了一下,发辫上的铃铛非常应景地发出一声清响。少年回头看向她躲藏的灌木丛。 她第一反应 ,美呆了! 第二反应,死定了…… 这美少年一看眼神就是知道厉害,况且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中州人人都是黑发黑眼,只有王族会有银发,但没有人的眼睛是红色的。 明明拥有那么清秀柔和的外貌,明明和墨儿一样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有这般令人颤栗令人恐惧的威压。年幼的她感觉得到,那对如刀锋般犀利的眼睛里,欲望如烈焰般熊熊燃烧,黑暗无边,简直邪恶地不像样子。 “出来。”少年的声音毫无感情。 她怔了一下,心里很是纠结要不要出去。 “出来,不然我保证你下一秒就消失在这世上。”少年的声音里渐渐有了杀气。 可她初生牛犊听不懂,狠狠一咬牙。你有种,敢威胁你姐姐!她莲玉裳从小就在赌场长大,仅八岁芳龄就带着一帮小弟称霸清平街、威震私塾堂!出来就出来,还怕你个小白脸作甚! “我数三声数,三……”少年刚开始数,就看见前边的矮木动了动,然后从里面滚落出一个扎两个小辫的小女孩,她动作麻利地站定,紧握双拳,目光炯炯有神地瞪着他,一副备战姿态,头发上还挂着一片树叶,铃铛响当当。 少年嘴角抽了一下,杀气瞬间被削弱了一半。他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这么个小不点。她是怎么越过森严的戒备军的?难道最近的刺客行情有变? 玉裳没有察觉少年心中的疑惑,按照一贯作风先挑衅开来:“像你这样不尊重女人的人渣,我要代表全天下女性消灭你!” “你确定?”少年眉毛一挑,正好可以试试她的功力。“我是说,你确定你是女人?”说完还轻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咔啪一声,玉裳本来就不多的理智彻底断线。这句话根本就是戳到她的最痛处。帝都的小孩基本上都怕她——身后的一帮小弟。曾经有一个六岁男孩抱着必死的决心,流着眼泪挂着鼻涕当街对她大吼:“你这么凶根本就不像个女孩子!小心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说完当然地被玉裳赏了一大锅铲。 玉裳扎好架势,乍一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只是还未出招便眼前一晃,一团火焰扑面而来。她慌忙一躲,头发竟被烧焦了,自己不知怎么地瞬间被撂倒,还是脸朝下着地。脸被粗糙青草狠狠地划了一下,真的好疼!好疼啊! 哇的一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声震天。少年嘴角抽抽,真的被她雷到了。她一点基础都没有,居然能闯进来,那些守卫是不是嫌活得长了。 “行了,别哭了。”少年皱着眉瞥向哭啼不止的玉裳。玉裳看了他一眼,接着哭。少年一脸不耐烦:“安静点,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哭声戛然而止,玉裳的红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毫无疑问,这少年现在在她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了个实打实的丑八怪。 少年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女孩,不忍心杀她,但她又看到了自己的脸,也不能放着不管。 “这样吧!你看到了我,我不杀你,但你要把眼睛留下。” 玉裳猛然一震,抬头看向少年。他一脸云淡风轻,声线清远温柔,就像是刚刚是说出留下你的名字一样。 他侧过脸,高挺的鼻梁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哎呀,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就像传说中仙界的仙人,亦或是令人窒息的魔界的美男子…… 玉裳狠狠地把自己掐回神来,简直佩服死自己临危不惧的境界。 她拳头一捏:“我理解你长得丑不想被人看见的心情,但就因为看见你的脸你就要剜了我的眼睛,分明是故意欺负人!不如我们打个赌,你今天放我走,倘若十年之内你抓不到我,你就永远不能对我施加残害!” 少年审视了玉裳一会,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如果十年内我抓到你了呢?” “到时候你要我怎么样都行,要杀要剐,都随你便!十八年后,我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少年右手托下巴考虑了一会:“凤凰重生那是涅槃,野鸡重生那是尸变,一点也不美好。” 玉裳额前蹦出大大的“井”字,手指极力忍耐地颤抖:“甭管美好不美好,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少年身后的莲池变得微微发亮,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玉裳,目光深远。“有意思,答应你了。” 玉裳一听到这句话,眼睛比以前还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溜烟便飞奔下山。 月黑风高夜,莲玉裳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而这场惊吓,给她之后的人生留下了重大阴影。她一路狂奔到熟悉的街道,确定身后没有人追来,才敢停下来松口气。 “玉裳,终于找到你了。” 他似是松了口气,温柔一笑,刘海一斜,露出右眼角下那颗泪痣。 这位少年身形修长,一件青色的织锦长袍,束五彩丝祥云宽腰带,其上用金丝绳系一墨玉,价值连城。眉目如画,一双细长丹凤眼,万千风流挂上眉梢。这副打扮,再加上他手中骚包的羽扇,一看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墨儿!”玉裳扑进司墨的怀里,脸蛋不停地在他华贵的衣衫上蹭眼泪。 司墨看着怀里的小玉裳,忍不住问:“平常你不都是白我一眼然后甩给我一个臭屁的背影么?你刚才到底遇上什么了?” 一提到刚才,玉裳的眼泪又如泉涌,司墨已经感觉到自己胸前一片濡湿,琢磨着这件衣服差不多可以送给自家看门的了。 这时远处跑来一个侍卫。“少爷!我已经找遍帝都了……”侍卫这才看见缩在自家少爷怀里的小丫头:“少爷原来已经找到了。” “你去告诉莲大人,说玉裳已经找到了,再派一个人去清平赌坊,告知一下花夫人,叫他们不要担心。” “是。” 司墨抚摸着怀里的小脑袋:“不哭不哭,你先缓一缓,等想说的时候再说啊。” 玉裳哭得粗声粗气地:“墨儿,我刚才遇到一个丑八怪,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转过头吓退百万雄狮!他差点剜了我的眼睛……” “什么?!”司墨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我司墨的义妹都敢动!他长什么样?在哪里?” “他跟你差不多大,但是有一头银发,红眼睛,住哪里我不知道,反正就在一座山上,山上还有个特别漂亮的宫殿!池子里种了很多莲花!” 司墨感到头疼:“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银发是王族的象征,王族确实也分别住在仙山。你有记清是哪一座山吗?” 玉裳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摇头。 “那就难找了,中州有十九个亲王,每一个都住在不同的仙山上。” “他还说,十年之内不要让他抓到我,一旦抓到我的话,马上就杀了我!” 司墨低头沉思了几秒,眼神一改以往的多情与懒散,而是极其坚定。“我会和莲大人还有花夫人商量,把你送出帝都,送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现在先回家,好好睡一觉。” 司墨弯下腰,玉裳熟练地爬上他的背,胳膊紧紧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她或许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路上缄默不言。 司墨笑道:“没什么?不必担心,就算是王族,墨哥哥我掘地三尺也会把那个混蛋找出来,再痛打五十大板,帮你出口恶气。” 司墨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是王族,那他暂时是碰不得的。不过,只是暂时。 “我不是在想这个。” “那在想什么?” “我是在想,像你这种万花丛中过的风流男,要是没有我给你把关,你勾搭上的女人岂不是要降好几个档次。” 司墨突然长发飒爽一甩:“刚才欺负你的人是谁?下次见了帮我谢谢他。” 玉裳怒拔司墨的头发。 司墨捂着头皮,恨得牙痒痒:“每次我要成功的时候你都给我捣乱,被你吓走的加上昨天的有六十个了吧?!我司墨堂堂风流大少,到现在一个情人都没有,实在有损我色魔之名!你准备怎么负责?!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小时候多讨人喜欢,整天追在我屁股后面,哪像现在……” 老掉牙的经典台词又一次上演了…… 玉裳瞅向别处,干脆利索地为司墨冗长的怨念做结: “关我鸟事。” “@#¥%&*!!!” 漆黑的夜空下,兄长背着小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月光将他们的背影拉的老长。 【这一章花了我很大心思去修改,至今为止都已经是修改的第三遍了。之后会渐渐为你们展开浩荡的玄幻故事情节,喜欢的亲不妨点一下收藏,我会尽最大努力把文写到好~】 ------------ 第一章 重回 光阴如梭,一晃十载。 空中柳絮飞舞,迷迷蒙蒙,纷纷扰扰,莲玉裳做了个梦。 梦中的她披头散发,衣服凌乱,双腿瘫软跪坐在冰凉的玉阶上,手却紧紧地抓住面前男子的衣袖,浑身都在颤抖。 “所以……你不要我了?” 烟霞似血,不远处传来大兵压境的阵阵嘶吼,几乎可以看见空中那些手持刀剑的魔族。 “你骗我,你才不是为了吞并仙界才接近我的……”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却大睁着眼睛,没有眨一下。 面前那人眸红如火,却淡漠如冰。神情早已不复往日温柔。 她总觉得头顶上投来的是他怜悯的目光。 “莲儿,我固然喜欢你……” 她的瞳孔骤然缩紧,眼前刀影一闪,脖子上一痛,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玉裳猛地坐起身子,看着摇晃的马车,心里大叫晦气。 明明是十年之后第一次回帝都,怎么会做这种梦! 她摸了摸眼角下的一片湿润,嘴角抽抽,自己居然还梦得那么入戏…… “小姐,到了!” “咦?这么快?” 玉裳赶忙跳下马车,一座古色古香的木制建筑映入眼帘。好雅致大气的一座院落。两棵古槐弄清风,繁茂的枝叶在正门处落下一大片阴影。阴影之中的朱红院墙上几枝紫藤萝缠绕而上,望进门去,里面绿竹摇曳,清脆一片。风拂花香过,沁人心脾。在这沾满世俗气息的繁华街道,这一处仿若一座玲珑仙府,尘世不染。 初来乍到的人或许以为这是座文雅的书院,可若是抬头看见那块气派的门匾,定会大跌眼镜。 那块金玉门匾赫然四个翻飞大字: 清平赌坊。 金玉门匾下站着一个容貌年轻的美人,着广绣衣裙绣凌云花纹,纱衣上的千枝海棠乃是用细如胎发的暗金线刺绣而成,缀上晶莹剔透的翡翠,点点温润玉色与金银丝线交相辉映,样式虽低调简单,却贵不可言。那美人颜如玉,不着一点岁月的瑕疵,仪态中却有看破红尘的沉静成熟,让人实在猜不透她的年龄。 “娘!我好想你!”玉裳跳上玉阶,扑进那美人的怀里。 不错,这位就是号称“不老美人”的冷颜夫人,花伊屏。 “娘也想你,让娘好好看看,看看我的宝贝闺女变成什么样了!”花夫人用手撑开一段距离,满意地看着女儿清秀的眉目,再往下看,看到玉裳穿的衣服,笑容瞬间凝固,立刻把玉裳吓得动也不敢动。 “你到底还是不听我的劝,决意入世了?嗯?”这位冷颜夫人果真名副其实,眉头一皱,威仪自生。 再看玉裳这一身短衣衫,和她华雍容华贵、长裙拖地的母亲实在不相称。发式简单得自不用说,一瀑漆黑的长发自然垂下,眉眼和母亲七分相似,也算落得清秀。穿广袖短上衣,简单地束一莲花紫腰带,在腰后系了个花节。说是短上衣,其实就是将长裙截短到膝盖以上,下身穿短裤,再穿个白色牛皮小短靴。活泼俏皮,服装简约利索,典型的入世女子的打扮。 只要她不说,没人会想到她们两个是母女。 现在的中州皇室衰微,政治虽不稳定,但经济发展极快,百姓的思想很是开放,有的女子不甘只在家做贤淑妻子,也像男性一样入世工作,自己给自己赚银子。这样的女子被称为入世的女子。 玉裳抓抓脑袋,一脸讨好相:“呵呵,娘,我也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 “胡说!女孩子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学习刺绣,将来寻个好人家做个好妻子!”花夫人打掉闺女的手:“手放下!脚并拢站直!抬起头!别弯腰驼背!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样没气质,背挺直了!” 玉裳一脸不情愿:“再说了,你不也是入世的人吗?经营着帝都最大的赌坊,说东别人不敢往西!你这么霸道,难怪我爹不跟你过了呢……” 母上一声吼,女儿抖三抖。“你搞清楚了是我休的他,你爹做那么大的官却还是那一副窝囊样!我是为了养活好你才辛辛苦苦地开了家赌场,你知道娘有多艰辛么!真是的,个头倒是长高了,人却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说我得多寒心吶,想你小的时候,我就一个人……” 于是,久违的说教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 玉裳发自内心地叹气,揉揉自己站得酸痛的老腰,满腹怨气地跑去莲府找他老爹莲世城诉苦去了。她爹爹听了之后哈哈大笑: “你娘就是这个性子,不要放心上!哈哈哈哈!” 玉裳握紧了茶杯喝了一大口,一脸不快。 “话又说回来,你真的决定入世了?不再考虑考虑了?”莲世城一边给女儿添茶一边问。 “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不适合我的性格,爹你是知道的。更何况……”玉裳紧皱眉头,拳头握得咔咔响:“我可是在那个荒凉的山里苦练了十年的法术,不把那个逼走我的王八蛋揪出来报仇雪恨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会点法术就了不起了吗?就可以欺人太甚吗?真是气煞我也!” 莲世城分明看见了自家闺女身体周围燃起了熊熊怒火,暗自痛心疾首:那发火的样子真是跟她娘如出一辙,将来莫不也像伊屏一样是个河东狮?那可苦了我未来的女婿了! “好好,倘若入世是你的想法,那为父相信女儿的决定。” 这时门外仆人通报:“大人,司墨将军来了。” 莲世城放下茶杯:“哦?快请进来。” “哈哈哈哈!我的小妹回来了,墨哥哥可是想念你的很!”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嗓音,这调调,这骚气的感觉一点都没变。 司墨跨进门槛,先对莲世城作揖之后,笑嘻嘻地一把抱住玉裳。“终于回来了,可把我想死了!” 玉裳满头黑线,一脸嫌弃地推开司墨,这纤瘦的身材,这细胳膊细腿的,这也能当上护国大将军?这是后继无人了么!悲哉我大中州! “既然想我,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迟到这么久?” “不是我有心,只是刚刚和晴儿分手,如今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梅儿、玉儿、兰儿、响儿、曦儿和淳儿,为兄不免忧思过度,一时心情难以平复!”说罢还用羽扇掩面。 玉裳迅速甩下一句话:“停,你快辞了将军一职吧!不适合你。” 【大家先别着急哈哈,男主就快出来了。 这篇文会快更,所以你们放心戳罢!】 ------------ 第二章 刑部 莲世城笑着站起身:“你们先聊吧!老头子我要去睡觉了,精神头可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 莲世城走后,司墨一只手抚上玉裳的脸颊,丹凤眼微微眯起,一点泪痣妖冶。“真没想到,你还能变得这么漂亮。” 玉裳害羞地把手放在脸上:“那是当然啦!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嘛,但是……”她脸色一变,一脚踹过去:“‘真没想到’算是怎么回事?!” 司墨身子一轻,轻易地躲过了玉裳的攻击,玉裳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躲开的,他便已经站在她的身后,笑嘻嘻地搂着玉裳的脖子,一摇三晃:“个子也长高了,头发也长长了,可是该长的地方怎么一点也没长啊……” 玉裳头顶青筋乱跳:“墨儿——”她一脸阴沉地转过头:“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你现在似乎极富盛名吶——” “嗯?”司墨眼睛一弯,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你也听到关于我的美誉了?” “对呀……”玉裳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如今两大色魔雄踞帝都,东有司墨,西有华亲王。而你,人称君子中最风流,风流中最脱俗?!” 司墨点头称赞,笑得像一朵花:“这话是谁说的?真是恰到好处,极富才情。” “你果然不可同日而语——”玉裳斜他一眼。 “说的是呢?所以你要小心了……”司墨凑近玉裳的耳垂轻轻吻了一下。 玉裳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都要快合上了:“汝,真乃奇才。我明天去参加刑部的考试,找个差事做做。” “考试?有我在你还用得着做这种事么?”司墨眉头一挑,把头发拨到后面,一脸潇洒:“我养你,你就等着我把银子拿回来给你数便是。” “请问我是被你包养了么?”玉裳抱起膀子。 “你愿意了?”司墨笑眯眯地问。 “你去不去吧……”玉裳闭上眼睛,快要忍不住发作的神经。 司墨似乎很是犹豫,俊美的脸因为深思而略显扭曲,其用力程度肉眼可见,额前渗出清晰的一滴汗。玉裳看到司墨的表情,冷汗直下,心想难不成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他。 司墨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好,我陪你去,你的事情比较重要。” 玉裳虽然感动得快要哭出一条长江,但还是善解人意地摆摆手:“不用勉强的,你要是有要紧事就去办吧。” 司墨漆黑如墨的眼里尽是遗憾,像是做出了重大牺牲般:“诶,哪里的话,花雨可以改天再见,你的面试只有明天一次。” 玉裳瞬间黑了半张脸。花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宜香楼的花魁。 “你就是因为这种事情挣扎了半天?!亏我还对你有所期望!你爱去不去,我要休息了,送客!” “哎,哎!你别生气呀,这确实很需要做出牺牲的!玉裳你听我说!玉……” 砰得一声,玉裳甩给他一个大门板。 第二天清晨,空气清新,玉裳和司墨下了马车赶到刑部的时候,开阔的场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玉裳四周望去,四面全是高大的院墙,是普通院墙高度的三倍以上。这么高,刑部果然像是藏着机密的地方。院墙包围的范围非常大,正北部坐落着三座宽宏的大殿,估计是工作的场所,而大殿的正前方,就是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处宽阔的场地,辰时开始的考试就在这里举行。 突然,一道犀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直勾勾地锁定住了玉裳。玉裳正在和司墨说笑,一瞬间感觉到后背有刺痛的感觉,立刻神色警惕地回头看向北方。十年的法术学习已经让她成为了优秀的法术师,更何况生活在蛮荒的山林中,经常为了食物不得不与野兽搏斗。长期的战斗练就了她敏锐的直觉,感知范围大大扩张,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没有任何战术的小女孩了。 玉裳确定,那个气息,就是从北部的建筑里传来的。 这是被人盯上了? 被玉裳盯住的那栋建筑里,一个男人勾起嘴角,从窗边离开。 算起来,今天应该整整十年了。 她旁边的司墨,不愧是司青的儿子,真是好利的眼。 “气息消失了……我的错觉?”玉裳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 “玉裳,你从刚才开始在看什么?”司墨微笑着看她。 “没什么没什么?看错了。” 辰时的钟声敲响,所有观看者都自觉地退到一边,只剩考生留在场地内。考官们从北边的楼里走出来,走到席位上坐下。 “所有考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务必在一个时辰内答完试卷上的一百道司法考题,成绩前二十者方可进入第二场考试!” “本次考试月支王与吏部尚书司青大人旁观。奏乐——” 玉裳看着在管弦声中走来的两人,一个是墨儿的父亲司青,她从小就见过他。两鬓微白,目光却铿锵有力,神清气朗,印堂发亮,气很足,精力充沛得年轻人都比不上,眼神却深邃得像个百年老人。 只是另外一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实在说不出的特别。 那人从远处走来,经过一棵巨大的合欢树下,风吹起紫金长袍。那一瞬间,如瀑的银发飘散在透明的风中,浅粉的合欢点缀其上,一种淡雅清澈的味道弥漫开来。玉裳不禁觉得眼前仿若一幅绝世的工笔画,而那人则是这画中走出的遗世独立之仙人。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黑纱,暗示了他的眼睛看不见。即便如此,也不伤他美丽分毫。轻烟黑纱仿佛没有重量的雾霭,墨水一般化进空气,反倒更增加一丝仙气。 看那长长的象征王族的银发,这位就是月支王? 可不知为何,这人明明有那么儒雅的气质,那么亲和的笑容,周围所有人都那么崇拜神往,却偏偏只有她感到不寒而栗。 她隐隐觉得,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或许藏着一头凶狠的野兽。 ------------ 第三章 子岸 这世界果然是公平的,一个男人有了无与伦比的容貌,修长高挑的身材,以及显赫的声名地位,老天必叫他有残缺。只是这一点残缺比其他任何痛苦来得都要猛烈。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怜悯,看向他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玉裳狠狠地摇摇头。自己肯定是瞎想,人家眼睛都看不见了,干什么什么不方便,弱势群体,怎么可能凶狠得起来?还什么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一头野兽,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了。 她开始抛弃杂念,专心答题,结果不出所料,甚至超越所料,她拿到了笔试第一的成绩,这让她更有信心了。 第二项考试就是纯法术比拼了。考试内容是现场立一人型靶子,考生站在百步之外,利用法术精准地击中人型靶子的心脏、头部、四肢、肌腱。如果命中率高,则说明该人能够独当一面地执行抓捕任务,无论是当场击毙也好还是活捉也好,都能够应付自如。 按照考生成绩的顺序,玉裳最先考试。她心中开始得瑟,无论怎么说,我的个娘亲呀这也太简单了!她走到规定位置,心中默念咒文,身后周围三千细小冰凌具现,令观者大吃一惊。 寻常人结出几十个就算优秀的了,更何况这位姑娘的冰凌看起来个个纤细锋利,远远看去,就像是身后绽放了一朵冰莲,煞是好看。 就在这时,那种被死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就像是猎人观察着他的猎物。 她单手一挥,悬浮在空中的冰凌便如离弦的箭,朝着靶子嗖嗖飞去。 她以为自己赢定了。 结果…… 冰凌刚接近靶子,就化成了水,软塌塌的撒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 她傻了,这种异样的感觉算是什么? 不仅她傻了,围观的人群也傻了。这算个什么?把他们吊足了胃口忽悠人呢? 考官眯起眼睛看着地上那一滩水,满脸可惜地摇摇头。玉裳皱起眉头。 “等等!考官大人!刚才可能是臣女状态不好,恳请能够再给小女一次机会,这次定不负众望。” 考官捋了捋胡须:“好吧!最后一次机会。” 玉裳深吸一口气,严肃地盯着靶子。这次她只召唤出了十根冰箭,每一根都做得无比坚硬。她再次把冰箭投射过去,十根冰箭竟然又在接近靶子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化掉了。 考官叹了口气:“看来你的法术并不稳定,不能够维持冰的形状。抱歉了,老夫不能让你通过。” 玉裳走下场地,抱起膀子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目光锋利。 直到场内观者熙熙攘攘地离开,她都一直是这副模样。 司墨抚摸着她的脑袋,动作很是安慰心灵,嘴却缺德得要命:“这就灰心了?要我说,你还是打消入世的念头,乖乖回家学学如何相夫教子得了。” “早说了,没那种可能性。” 司墨摇摇头:“非也非也,你要相信人都是会变的。” “要我相信这个就如同你告诉我你从此不沾女色了一样可笑。” “玉裳,你别告诉我你没有自信嫁出去。” “墨儿,你别告诉我你没有自信真正娶一个老婆回来。” 司墨突然目光飘远,故作深沉:“其实,那是因为,从我十三年前开始,就一直忘不掉一个人了,从此,我不停地找女人,却再也爱不上其他任何人。” 玉裳满脸鄙夷地撇他一眼:“别扯了墨儿,那年你才十三岁,屁大个小孩……” 司墨忽然眯起眼睛,死死地盯住她,一动不动。 玉裳有些不自然:“你……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求你不要用这么阴森的眼神看我……” “我是在想——”司墨继续用吓死人的眼神盯着玉裳:“我似乎还有个下下策可走。” “什么下下策?” 司墨拍拍玉裳的脸颊,若有所思地说:“按说这小脸长得还算不错,忽略你那暴躁的性格、平板的身材、没品的打扮,我就将就收了你吧!就当是做点善事……嗷!痛嗷!”司墨揉揉刚被玉裳狠狠拧过的胳膊:“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男人要你知道不知——嗷!!” 玉裳使劲踢了他的小腿骨,面无表情:“墨儿,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就有本事再踢一脚。” “好好我惹不起躲得起,走了走了!” 玉裳看着司墨一瘸一拐地走出刑部大门,捂嘴偷笑。 可是?考试的时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难她。第二次投掷冰箭的时候她发现了,冰箭接近靶子的时候被一层超高温层阻隔了,这才使得冰融化了。 恐怕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也属于同一个人。 “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在头顶,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却感觉似曾相识。清风拂过,来人身上的香料味道扑面而来,浓郁却不腻的清香,好似出水的芙蓉。 玉裳抬起头,这才发现月支王已经走到她面前。她本来只觉得这位月支王银发飘飘,满身仙气,不知不觉便拒人千里之外,长相什么的都没机会看清楚。近看时才发现,月支王略有阴柔的面孔如一块美玉,无一点瑕疵。 风华绝代。 突然想起人们常谈论起的莲媓女神,即使那是神话,玉裳也觉得莲媓一定没这么好看。 只是他眼睛上缠绕的黑色纱带,以及他的脸并没有准确地对着玉裳说话,这让玉裳感到深深地惋惜。 哎,这世上果然没有完美可言。 “姑娘?”月支王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了一声。 玉裳猛地从内心世界里抽出来,赶紧回答:“小女本名莲玉裳,乃是工部尚书莲世城之女。” “原来是莲大人的爱女,难怪名字起得如此不凡。” “月支王过奖了。小女出生那日家中莲花开得正好,家父便即兴吟诗一句,‘轻装照水,仙裳玉立,飘飘似舞’正是小女闺名来由。” 黑纱荡漾,墨色掺进银白,非烟非雾。他似乎怔了一下,随即轻勾嘴角:“果真寓意极好。” 树影婆娑,银光明灭,黑纱下他的微笑显得比梦更虚幻,比雾更朦胧。 她定了定心神说道:“像您这样繁忙的大人物,想必不会只是来找小女聊天的吧?” “确实。刚才通过莲姑娘的表现,我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法术上我一窍不通,不能知道姑娘掌握得怎么样。但另一方面,我判断莲姑娘很适合担任文职工作。如你所见,我的眼睛看不见,处理事务很不方便。如何,姑娘有意向帮我的忙吗?” “您这是,要小女去您那里做事吗?” “不错。” 温柔的声音揉进风中,细腻地摩擦着耳骨,她突然想起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事物。 春和景明,冰雪初融。草长莺飞,泉水叮咚。 雾气氤氲中,一对温柔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自己。 那是温柔到令人心碎的眼神,只是看一眼就忍不住流泪。 她记不清是何年何月做的梦了,不过—— 她就算做梦都不会想到尊贵的王族居然会对她做出邀请!真是皇天有老眼!天佑我英才! “月俸十斗金,如何?” 玉裳脑海中立刻咆哮:我去我去我要去! 于是她满心欢喜地行之一礼:“今日能被月支王赏识,是小女的福气,岂敢有不从之理。” 月支王微微笑道:“好,莲姑娘做事干脆。既然成为了我门下的人,就不必拘礼了。往后,我就叫你玉裳,你也不用总是月支王月支王的叫我了。” “那,我该称呼你什么?” “我叫百里子岸,称呼我子岸便可。” ------------ 第四章 灵山 “子岸。”玉裳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听起来蛮好听的。 “明天你就可以来我府上了。” “好。” 第二天清晨,玉裳来到月支王府时,对子岸有了新的认识。 正殿从外部看起来富丽堂皇,但进去之后,眼前的景象令人大吃一惊:房间里面的装潢十分朴素淡雅,没有纸醉金迷,更没有什么古董玉器摆设,只有书架,书案和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具,是古色古香的文雅之地。 子岸正坐在屋里,面对窗外,黑纱蒙住眼睛,看不见那桃花满园的美景,更看不见莲池的涟漪,就连玉裳已经站在他跟前,都不知晓。 突然明白屋内摆设为何如此简单,因为再繁迷的装潢,他也看不见。 子岸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与否,玉裳试着问了一句:“呃,子岸?” 叫了一句没有反应,她思虑着总不能干站在这,于是轻轻推了下子岸的肩。可谁知指尖刚刚触碰到衣料,就被一把抓住反手扣在背上。 “哎呦痛死了!”筋都要扭断了―― “玉裳?”子岸眉头舒缓,放开了她:“已经到这个时间了……抱歉,我刚才睡着了。” 玉裳活动着被扭红的手腕:“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不对,不该吵醒你的。” 说是没关系,可这一下真不轻。他又不会武,怎的手劲这样大…… 感觉到子岸像是在看她,但他又看不见,于是玉裳放心大胆地龇牙咧嘴甩着手,一点都形象都没有。 “子岸,这房间里四面墙都是满满的书架,这都是你读过的吗?” “是。” “可是你不是……” 子岸笑了:“我叫下人念给我听的。” 玉裳吃了一惊,立刻满目同情地看向口外候着的仆人。“那可真是个辛苦活。” 子岸笑意更深了:“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工作了。”他指着桌子上的册子:“今天就先读这么多。” 玉裳瞪着桌上半人高的册子,下巴脱臼了。 于是子岸坐在桌前,玉裳坐在对面,一直念到中午,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头皮都被震得发麻。 玉裳趴在桌面上喘气,子岸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辛苦你了,你先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有需要时我会叫你。” “房间?”玉裳不明白子岸在说什么。 “难道你来时引路的侍女没告诉你吗?你的房间在流云阁。” 玉裳反应了半天才眨眨眼睛:“难道我要住在这里?” 子岸有些为这个女孩的没常识感到头疼:“你是我请来的门客,我所有的文书由你替我写,所有的机密函件由你来读,随时都有可能召你来,你不住在这里怎么行。” 玉裳突然很疑惑,月支王所有重要的信函文书都一一由她过目,他这么信任自己不会出卖他? 最终还是没忍住就问出口:“子岸,你就不担心我会背叛你?” 子岸微微一笑,极尽妩媚。“不担心,这世上不存在背叛我的人。” 起初玉裳以为他是自信,后来自己越琢磨这句话,越觉得不对劲。 以前分明有人为他念书,怎么子岸现在非要重新找一个人?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不存在背叛他的人,也可以理解为:背叛他的人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求我地下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保佑!干这玩意儿还有生命危险! 玉裳沉默了,子岸拍拍她的肩,满怀笑意地对着门外说:“来人,把玉裳送去流云阁。” 玉裳跟在领路侍女后面,一路处于丢魂状态。到了流云阁她才缓过神来,又大吃一惊,赶紧拉住侍女问: “你没带错路吧!我是说,你不会一不小心把我带出府了吧?” “玉裳小姐是在质疑奴婢的经验吗?月支王府独在灵山,再怎么都走不出府的,奴婢可是在这里伺候主公五年了。”侍女看了她一眼:“比玉裳小姐来这里要早得多了。” 远离人世生活了十年,玉裳根本没觉出她话里的意思,赶紧道歉:“你不要生气嘛,我只是看流云阁装潢得如此华丽,实在不像是子岸的风格。” 侍女又白了她一眼:“你怎么敢直呼咱们主公的名字?主公自己十分节俭,把所有的钱财都用在招待门客和家臣,可见咱们主公爱才。” 一句一个“咱们主公”,腻歪不腻歪…… 玉裳四周看看,这一带尽是琼楼玉宇,有许多门客打扮的人或在对酒当歌,或在闲厅对弈,这生活好不舒适自在。 站在流云阁上,能看见山脚下庞大密集的帝都,能看见相邻其他王族居住的山。还能看到东边不远处华丽宫殿的飞檐,那是子岸的宫殿,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亲王所居的宅邸都是有统一规格的,建筑的大小模样以及档次都仅次于皇帝。要不是这宫殿有明确的限定,玉裳实在怀疑以子岸的惜才境界,会不会把屋檐上的瓦片都揭了,再换成钱分发给他养的门客家臣。 以前听人议论,月支王虽然是个瞎子,但善于笼络人心,极有威信。如今看到这流云阁的奢华程度,再看看子岸住的房间,玉裳深深觉得那些背叛他的人真不是个东西。 于是玉裳一鼓作气忠心耿耿地工作到了旬末,才下了山回家休假。 刚下山,就看见司墨的随从游迹在等她。“玉裳小姐,墨大人找您,说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他在哪?我马上去。” “在宜香楼。” 玉裳鬓角青筋直跳,他在青楼有要紧事…… 游迹跟着司墨很多年,太清楚这位小姐的脾气了。见玉裳不说话,只好主动说:“我给您带路。” 到达宜香楼的门口,玉裳就被一群花花绿绿的青楼女子团团围住,她们满身的胭脂味差点没把玉裳呛得窒息。 “这位官人,您长得真俊!” “官人,上来坐会儿吧!” “官人――” “来玩会儿嘛!” …… 游迹一把把玉裳拉出来,面无表情地对那群女人说:“不好意思各位姑娘,她是女人。”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所有的青楼女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盯着玉裳上上下下瞅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然后用扇子掩着半边脸“小声”地跟旁边人议论: “呀,她穿成这样,还真没看出来。” “主要是她一点妆都不化,是个女人怎么可以不化妆呢……” “不不不,问题不在这,这丫头虽然脸蛋长的不错,但是她那么瘦,前面那么平,看错也是正常的……” “女人来青楼,莫非是要抢我们饭碗?” “怎么可能,那种身材,依我看,她八成是个磨镜,就是只对女人有兴趣的……” 说到这儿,所有的青楼女子再次看向玉裳,然后换了另外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哦……” ------------ 第五章 银屏 玉裳顶着一头“井”字,一脚踹开房门。半开的花鸟屏风后,司墨正支着脑袋侧卧在席子上,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里衣,朦朦胧胧炫耀一身的好身材。领口随意的敞开,三千青丝妖冶地散在席上,羽睫微微垂下,目若点漆,半睁半闭。旁边两名侍女轻轻摇着扇子,另外还有一名衣着靓丽的女子,半跪在地面上为他斟酒。他慵懒地晃晃手中的酒盏,百无聊赖,妖媚得不像样子。 他看见门口的来人,不大不小地支了一声:“你来了。” 司墨的态度更让她火大。不是她不好美色,而是只要对象是司墨,在她眼里那就是一巨型章鱼。 玉裳大步流星走到司墨面前,恶狠狠地揪下一根头发。 “死墨儿!你叫一个女孩子来青楼里找你是何居心!” 旁边那名斟酒的女子抬头看向她,目光里有一些说不出的东西。 司墨吃痛地坐起身,捂着头皮:“突然间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门外传来游迹机械的声音:“刚才玉裳小姐在门口被那群姑娘们当做了男人。” 司墨愣了一下,目光顺着玉裳通红的脸一路看到胸部,突然满怀同情地摇摇头。 玉裳又揪下他一根头发。 司墨再次捂头皮:“你从小就揪我头发,你墨哥哥变成秃子怎么办?” 玉裳抱起膀子:“秃了才好,秃了就不会有那么多女人被你虚伪的外表欺骗了!” “你就那么希望你墨哥哥孤独终老?” “墨哥哥,墨哥哥的,你个大将军怎么就不能英武一点,整天把这腻歪的词挂在嘴上,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三层了……” 司墨扶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整天追在我屁股后面,吵着要墨哥哥给你买糖吃?那时候你虽然脾气臭了点,总比现在可爱多了。” 这时旁边那位斟酒的女子突然咯咯地笑了,声音如银铃般动听悦耳,温柔一笑百媚生或许就是形容这种女人。 “将军当真是宠溺小妹。” “花雨,你就别嘲笑我了。” 花雨?她就是宜春楼的花魁呀,怪不得这样好看。 这时门外再次响起游迹毫无感情的声音:“主公,时间有限,请说正事。” 被属下批评实在很没面子,司墨干咳了两声,对花雨说:“你先回避一下。” 等屋中只剩下司墨和玉裳两人时,司墨立刻褪去了刚刚玩笑的表情,面容严肃。司墨这人虽然平时很没谱,但一提到正事比谁都专注,就像变了一个人。这是玉裳一直很欣赏他的地方。 “言归正传,今天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为了避人耳目。” 原来如此,玉裳点点头:“你说,什么事情?” “你现在是在月支王府任职吧。” “也不算任职,类似于门客家臣之类的。” “你每天的工作基本上是什么?” “没什么?子岸他眼睛看不见,所以就让我为他念一些文书。” “那些文书重要吗?” 玉裳立刻鄙夷地看向司墨:“干什么?你不会想让我干出卖他的事情吧?告诉你啊!我不干。” “不是。他与华亲王的关系非比寻常,你在他那里做事,一定会经常接触到他。我想拜托你能查出他贪腐的证据。” 玉裳看了一眼司墨,没有说话。 “玉裳,我知道这样拜托你确实不应该,可像他这样的国之大贪,岂能任由他。” 窗外的光线渐渐变暗,街道黯沉下来,能够听到车辙摩擦青石古街的声音。 玉裳抬起头:“我十年未回,确实不了解人情世故,但我也不是傻子。墨儿,你我之间,还用的着这样说话吗?” 凉风习习,珠帘沙沙响。 司墨怔了一下,接着便笑了,只是那笑容惨无颜色:“确实瞒不过你。华亲王是目前我司家最大的敌人,他手中握着对我父亲不利的证据,若不除掉他,司家随时都有株连九族的危险。所以,算是我求你了,帮我……” 司墨目光游离,脸色发白,看起来像是生病了一样。 玉裳看了司墨很久,突然涌起一阵阵心疼。伸出双手轻轻遮住司墨的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笑笑――” 手指放开,是司墨惊诧的脸,和当年如出一辙。 他突然记起许多年前的黄昏,大雨如注,心凉如冰。 那时候有个小女孩,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袖口,墨哥哥墨哥哥地叫,一声一声,一遍一遍,一点也不嫌累。 墨哥哥,你怎么不回家? 墨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墨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墨哥哥,我们回去吧!好冷啊…… 墨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 小女孩终于不做声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踮起脚尖,用小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一――二――三,笑笑―― 手指松开,他怔住了。 但是小女孩眼里很快浸满了泪水,扁着嘴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墨哥哥……你怎么不笑啊……呜呜呜…… …… 玉裳站起身,一脸别人欠她钱的表情:“我答应了,但我要奖励。” 司墨神色有些复杂:“什么奖励?” 玉裳奸笑:“一车黄金!” “一车黄金……你也太好打发了。” “……你到时候不许抵赖,说话算话!” “好。” “既然事谈完了,那我走了。”玉裳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满腹疑惑地问:“你刚才说在这里谈话是为了避人耳目?” 司墨点头。 “可是若真有人在监视,不是照样能看到我们两个进了宜香楼吗?” “你墨哥哥我出了名的色魔,进宜香楼不是正常得很。” 玉裳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那……我呢?我进这种地方显然不正常呀。” “怎么不正常,也正常得很。” 玉裳突然想起刚才在门口那些妓女的议论: “怎么可能,那种身材,依我看,她八成是个磨镜,就是只对女人有兴趣的……” …… 今天,莲玉裳一连经历了几重羞辱,已是忍无可忍,伸手哐当一声拆了门板砸向司墨: “说我是磨镜,那你就是断袖!你们全家都是断袖!!” …… 玉裳走后,司墨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双手撑着地,面色阴沉地说:“你满意了?” 屏风后一个人影晃动,冷笑一声,离去。 玉裳走出去后,看见街对面站了个人。 紫金长袍在微风中飘摇,银发飒沓,在这街道的暗影里,很难不注意他。 玉裳看着子岸,黑纱下的鼻梁弧度正好。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总觉得那子岸在注视着他。而玉裳面对这若有若无地视线,竟移不开眼睛。 ------------ 第六章 遇魔 远处一阵鞭炮锣鼓,红色八抬大轿摇摇晃晃,不知又是哪家出阁的姑娘。 玉裳抽回自己的目光,满腹狐疑。 子岸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花街呀。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这里? 不对不对,消息不可能传的那么快。那么……他是纯粹来宜香楼的? 再仙气飘飘,再清远淡雅,他百里子岸还是摆脱不了他是男人的事实! 玉裳左瞅瞅右瞅瞅,悄无声息地从子岸身边溜过去。 绝对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在这种地方,不然就准备着丢人丢到姥姥家去吧! 街道上的人渐渐退到两旁,为那一大队迎亲的人马让路。 着红衣的仆人手中的灯笼越来越近,映在他银白的发梢,仿若点上了七彩虹霞。 “喂!那个人!快让一下!” 花轿上琉璃珠串成五龙五凤装饰在轿顶上,四周挂着大小珠子串成的彩屏以及长穗子,四角挂着灯,金光闪耀。 “你听见没有!快点让开!” “嘘!你看他的头发,是王族!” “……那怎么办?” 玉裳冲过去,把子岸拉到路边。 杨柳依依,迎亲的阵仗从眼前走过。 “请问你是?”子岸偏过头,街边明灭的烛火下,他的嘴角轻轻弯起,微微一笑黯了灯火与红妆。 “咳咳……”玉裳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我是路过的,看你眼睛有些不方便,所以拉了你一把,要不然你就要被撞了。” “原来如此,多谢这位……”子岸顿了一下,微笑道:“冒昧问一句,你是位公子还是位姑娘?” 玉裳故作镇定道:“你真失礼,这里是花街,自然是男人来的地方。” “是么,真是冒犯公子了。我是只觉得公子的手纤细又小巧,摸上去就像是个姑娘一样。” 嗯?玉裳一低眼,发现手还握着,赶紧抽出手来。“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公子请留步。”子岸抓住玉裳的肩膀:“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玉裳干巴巴地转身。 他笑着,月夜下看起来无比柔和。 “刚才我的手下离开了,我对这一带不熟悉,可否劳驾公子为我带个路。” 带路……这不是更走不掉了吗…… 他那些手下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伟大”的主公丢了怎么办? “好吧!你想去哪?” “其实我是出来找一个人,听说她在宜香楼,但似乎已经走了。” “于是,你想去哪?” “月支王府,我想回去了。” 正好,把他送回去,然后自己回流云阁睡个好觉。 “好,你跟我来。” 于是在前面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人跟来。回头看看依旧站在原地微笑的子岸,又快步走回去,拉起他的手向前走。 子岸的手很温暖,不,应该说是热。 身后的人再次笑起来:“公子的手果然像个姑娘一样,皮肤也细软,莫非……” 玉裳心提到了嗓子眼。 “莫非公子是练琴之人?”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 “公子真是个性情中人。”子岸眼睛上缠绕的黑纱随风飘起,仿若散落在水中的墨滴。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字。我叫百里子岸,不介意的话可否将姓名告知与我,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知道你,你是月支王。” “所以,公子又是谁呢?” “我叫……”叫什么叫什么?!突然她眼中精光一闪:“我叫莲凰,不是什么人物,普通人而已。” 她感到身后的人身子轻微震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子岸什么都没有说。 子岸这一沉默,玉裳越发紧张开来。 “名字也像个姑娘。” 呼,老天,请不要这样忽悠我的心脏! 他们渐渐走出了花街,周围开始变得静谧,江边街道的灯光暗了下来。天色还没有黑透。这里平时人很多,可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街道前方泛起一阵黑雾,玉裳眼睛眯起来,警惕地盯着那一处不明的敌意。 雾散,那里就那么的凭空出现了三人。他们身着黑色轻甲,脚踩黑色羽靴,身上披着黑色披风。反正从头到脚都是黑的。这三个男人高得有些过头。玉裳本以为子岸已经高到一种境界了,没想到竟还有比他还高的人存在。 他们走到三步开外,停步了脚步。 术师对战,三步为界。看来他们很清楚什么样的距离算是安全的。 近距离看时,玉裳发现他们的肤色比一般人偏白偏冷,颧骨高,眼睛细长这点倒是和子岸很像。 他们给出的气场就像毒蛇一般,让人背后刺痛,浑身冰凉。 实力高深莫测。这是玉裳对他们的感觉。 “你们是谁?” 那三人显然不屑于自报家门。 “再问一遍你们是谁!” 中间的男人瞥了玉裳一眼:“闭嘴莲媓,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莲凰?难道刚才自己瞎掰的他们都听见了? 三人深鞠一躬,毕恭毕敬。 “陛下。” 陛下?! 玉裳反复打量这三个男人,回头看向子岸:“虽然搞不清情况,但他们应该是指你吧?” 子岸没有说话,看不出一丝不自然。 玉裳看着子岸,轻轻吐气。处变不惊,先观察情况再出手。百里子岸,这个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陛下,我们找你很久了。请跟我们回去。” 子岸笑:“你们?回哪?” 那个男人突然嘴角一勾:“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只是个凡人。” 玉裳太过熟悉这样的眼神,在深山里面对野兽时,当野兽露出这样的眼神之后,就会猛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玉裳双手一举,万千冰箭飞向出,挡掉了那道从没见过的攻击。她不敢放松,迅速在空中画好了符文,在漫天冰雨中用力一推,从天而降六道光杖,轰轰轰,地面裂了几十丈。 烟尘散去,不出所料,那三人姿势放松的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刚才他们的那道攻击是什么?既不是法术又不是封印术,从来没见过,更分析不出原理。 玉裳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么大的声音,子岸的表情却相当的淡然,一点都不像是不会武的人。 突然想起小时候司墨教她法术的时候说过一句话:“玉裳,以后若是遇到了两种敌人,无论如何你都要逃跑。” 当时她很不屑:“逃跑?这么逊的事情我才不干。” 司墨举起剑吓唬她:“你给我听好了!第一种就是那种气场非常冷厉的人,和那种人对战,非死即伤。” 玉裳托着下巴:“那另一种呢?” 司墨放下剑:“另一种人,就是看起来器宇不凡,但是你却在他身上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人。那种人,要么是太见过世面,要么就是他道行高深莫测到你根本察觉不出他的水准。和这种人对战,你连活的可能性都没有。” 现在玉裳感觉自己的处境似乎非常不妙。 这两种人,她好像都已经遇到了。 ------------ 第七章 异变 黑衣男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悠悠地说道:“以凡人的水准来讲,你已经很不错了,莲媓。” 我去你奶奶个大头鸭,从刚才就一直莲凰莲凰地叫,你还莲蓉蛋黄哩! 那个男人身影一闪,一眨眼便到了眼前。玉裳一惊,人能有这样的速度么?! 纯术师的近身战是致命的弱点,一旦被敌人接近了身体,几乎等同于死亡。 她急欲后退,但一想到身后的子岸,只好改变了决定,想用法术勉强地推他出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将法术完成,对方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血液迅速憋上了她的脸,玉裳感到这人想杀她的想法是认认真真地。不是随便的踩死一只蚂蚁的心态,是真真正正地要杀了她这个人。 很快她眼前一片黑,她一咬牙,手中一握造出一只冰匕首挥向他,却在中途被人单手接住,然后折断。 玉裳点点头,做了一辈子好人,最后英勇就义,嗯,死而无憾! 就在她自己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冰凉的声音。 “放肆。”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玉裳感觉脊梁骨一路凉下去。 她从没听过如此可怕的声音,就像面对居高临下的天帝,在他面前,一切都是柔弱而渺小的,谈笑间,便可覆灭众生。 抓在脖子上的手渐渐松开,玉裳睁开眼睛,面前三人已然跪在地上,脸上挂满了惊恐的汗珠,大口大口的喘气,仿若有千斤重压在身上。 中间的男人似乎更强一些,渐渐地咬牙想要站起。 “跪下。” 这一声之下,他扑通一声跪在倒地,竟开始大口咯血,异常痛苦。 玉裳不可思议地看向子岸,他的银发像是没有重量地漂浮着,似乎脚下吹起了风。银发魔舞,那邪恶的样子像极了月下魔神。 “子、子岸?你没事吧?”玉裳有些紧张,试着叫他的名字。 “别慌,莲儿。”子岸一把拉过玉裳,单手搂在怀里,微笑着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子岸的脸如此之近,这样近距离看着他一如往常的微笑,更觉得惊悚瘆人。“不是这个问题吧……”玉裳睁大眼睛看他:“你到底怎么了?” “嗯?”他嘴角挂着笑:“我感觉很好,你是在关心我么?” 她一直以为男人都是温柔的,就像司墨一样,笑起来像一朵温暖的花。她从来不知道,子岸笑起来会这样可怕 。 “是吗?”子岸把手收得紧了点,玉裳都觉得身上疼。 “当然是了!我不关心你难道还会关心他们三个?” “很好。”他轻轻抚摸着玉裳的脸颊,然后滑到脖颈:“可我还是很生气,现在特别想杀人,怎么办?” 那么温柔的嗓音,却说出如此可怕的话。 “你想做什么?” 他低头覆上她的唇,渐渐深入。 玉裳忘记了害怕,呆了很久。 “这么严肃干什么?不会杀你的,我都已经后悔多少年了。”子岸轻轻地拍着玉裳的后背,那温柔的手势就像是哄小孩子睡觉,表情幸福得像新婚。“我知道我爱你了,所以决定好好保护你。” 玉裳越来越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正常了。去了青楼不正常,出来遇见子岸也不正常,在遇见这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还有子岸现在说的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子岸现在应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吧…… 事情注定诡异了。 “但是这些人却伤害了你。”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地上那三人已经半死不活了,子岸抬起手轻轻一压,明明什么都没有,那三人却痛苦到抽搐。玉裳赶忙抓住子岸的手:“停止吧!不要再折磨他们了!” “你心疼他们?” “我是心疼你!你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变得更可怕了……” 子岸突然发愣起来。地上那三人趁此空挡,纷纷化作黑雾,就像出现时那样,突然地消失不见了。 诡异,人能凭空消失? 在扭头时,子岸的头发已经自然垂下,身上也没有那种吓人的感觉了。 玉裳松了一口气,拍拍他:“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记不起来了,只依稀有点印象。” “记不起来了?” “嗯,他们呢?” 玉裳看着干干净净的街道,一脸严峻:“直接消失在眼前了,话说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们刚才可是叫你……”玉裳左右看看,捂着嘴凑近小声说:“叫你陛下呢!” 子岸手托下巴,思考了一会:“我记得刚才有很大的轰鸣声。” 玉裳抱起膀子,笑眯眯地说:“嗯,那是我在华丽丽地战斗。” “我还听到了十分痛苦的挣扎声。” 玉裳垂下眼皮,撇了撇嘴:“……呃,那是我被人掐住脖子了。” “然后……”子岸把手放在玉裳的脸颊上,轻轻笑道:“我还吻了你。” 纷纷落花飘香砌,清水顶托着花瓣流去。 玉裳怔怔地看着他,抓住他的手:“莫非你……” 清风盈盈,暗香拂袖,四面菡萏开。 “莫非你是断袖?!” 因为太惊讶了,这句话她几乎是用吼的。 对方稍微被震了一下:“我是正常男人。” 玉裳盯着他的脸,像第一次见他。 这百里子岸分明一直以为她是个男的,而且从一开始就一直调笑说“公子的手真像个姑娘”之类的。 “不不不,断袖没什么的,要勇敢面对自己!”玉裳拍着他为他鼓劲。 “不,我是正常男人。” “承认自己是断袖有那么难么?要更理直气壮……” 子岸一把拉过玉裳,再次吻下去。 果然是个断袖! 他松开她,浅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女人。” 这下她傻眼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把我拉到路边开始。” 玉裳懊悔万分,早知道这样就不要管这闲事。 “我本来就是去找你的,一个姑娘随随便便去花街这像什么样子?” 玉裳没说话,乖乖受训。 “居心叵测的人很多,像你这样的不用三句话就能骗走。” 玉裳感觉他这时候特别像她唠叨的娘。 可她还是有些不服气:“那你呢?一个人在那里站着,连个侍卫都没有,你才是不怕丢呢!” “你在说什么?”子岸一脸云淡风轻:“我的暗卫就在附近,一直跟着我。” 玉裳听了之后下巴掉地上。那她刚才拼了老命去战斗,图什么呀…… 玉裳摆摆手,快速闪人:“你叫你那个暗卫去带路吧!我不管了。” ------------ 第八章 威胁 玉裳回到流云阁,泡过澡后,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司墨说的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自己一时逞英雄答应了下来,可谁告诉她该怎么查啊! 每个亲王府都有上万精兵把守,万一失败,小命不保! “咚咚咚――”门外有敲门声,那天的侍女进来说道:“玉裳小姐,主公请你过去一趟。” “不去。” “你说什么?!”侍女夺门而入:“你胆敢违抗主公的命令?!” “我就违抗了,他还能怎么着?”玉裳翻了个身子,心里憋气。一晚上被人吻了两次,雪藏了十八年的初吻竟然就这么没了! “是,主公似乎不会对你怎样,但我就说不准了。”侍女活动着手腕,关节掰得咔咔响:“不想明天流云阁多一具尸体就跟我走。” 玉裳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 “穿好了就快走吧。”侍女一脸不耐烦地走在前面带路。 “对了,我已经是第二次见你了,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丝露。” 她们经过一个回廊时,玉裳看见不远处假山边上,站着十来个女子,长裙拖地,烛火羸弱的光亮下,她们的纱裙轻若流云,满眼望去尽是香飘飘软绵绵的美女。 玉裳忍不住问:“她们是谁?” 丝露转头瞟了一眼:“华亲王送来的女人,每次他来都会送十几个女人,真是恶俗透了,长成那样,是欺负咱们主公眼睛看不见么!” 玉裳愣了愣:“送给谁的,子岸?” “……你以为呢?” 哈,人家原来真不是断袖呀。 这云雨之事玉裳虽然不懂,但她在深山老林里曾经亲眼见过两头野猪那什么什么?于是玉裳自动脑补了一下,尴尬地笑了:“呵呵,我以为他眼睛看不见不方便什么的……” “你什么意思?胆敢贬低主公吗?!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女人盼望着能被宠幸?!” 玉裳赶紧摆手:“我错了,子岸是真男人!” 丝露白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不过,子岸面对那三人的表现,真的是眼睛看不见? “丝露,你有没有看过子岸摘掉黑纱时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丝露的眼里直接写满了“不行”。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 丝露冰冷地打断她:“你最好别打这主意,别看咱们主公平时待人谦和,但生气时很恐怖。曾经有一个侍女自不量力地想要趁主公睡觉时摘下黑纱,结果当场就见祖宗去了。” “真的?”玉裳吓了一跳。 “那还能有假,所以――”丝露缓缓回头,昏黄的烛火从下往上照着她的脸,打上一片惊悚的阴影。“千万别碰,他很有这方面的强迫症哦――” 玉裳倒抽一口气,脑海里浮现了子岸乱舞的银发。 “丝露,你的眼睛好吓人……” 玉裳和丝露到达子岸的宫殿时,远远看见他正站在月下作画。 远山烟波浩渺,莲池波光粼粼,月华流淌在银丝之上,缀在他红润的嘴角。画笔点墨弄清风,丝丝描摹在心间。 玉裳没有哪一次觉得子岸像现在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你来了。” 玉裳回过神来,点点头。 子岸挥手令所有仆人退下,院落里空荡荡得只剩两人。“快画完了,等我一下。” 玉裳再次觉得子岸是个神奇的人,明明看不见,怎么还能画画?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画中有一高山耸立云间,一条清泉从山石中流下,流经一片雪原。平林漠漠,冰雪皑白,画中景色是晚冬。她抬头看了看子岸眼前的黑纱,又低头看看他手中毫不迟疑的画笔,暗暗叫绝。 子岸换了支笔,在雪原上画了一个女孩,她衣衫褴褛地倒在雪地里。他在旁边勾勒出一匹狼,从姿势来看,狼正在低头看着那个快要饿死的女孩。 玉裳惊呼:“难道它想吃了她?这么惨烈?” 子岸没有回答她,而是蘸了点靛青,在狼的眼部点出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不再觉得这是一幅苍茫肃杀的残酷之境。 因为那狼的眼睛,分明是温柔的。 她依稀觉得,以前也曾有这样一双眼睛,隔着稀薄的雾,隔着苍茫的雪,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双眼睛里闪耀着希冀的阳光,也下着冰冷的雨。 那样温柔,那样痛。 可她为什么会忘记了呢…… 可惜!这肯定是个美男啊!! “久等了,我画完了。”子岸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她忍不住问:“画中这个地方,你去过?” “没有。” 玉裳歪着脑袋:“那你怎么画得像真的一样?” 子岸怔了一下,随即道:“我梦到的。” 玉裳总觉得子岸是在应付她,便乖乖知了趣:“你找我有什么事?” “南岳之地今年大旱,皇帝让我去安抚饥民,你也随我同去。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启程。” “哦。” 玉裳未动,子岸问:“还有什么事?” 玉裳别别扭扭,半天才开口:“刚才我看见兰苑那边有十几个没见过的女子……” “嗯。” “长得很漂亮……” “嗯。” “……她们……都是谁?” “华亲王送来的。” “哦。”玉裳心里万般纠结,但终究抵不过天生强大的八卦小神经儿,再一次不知死活地捏着嗓子问: “那她们都是做侍女活的吗?” 子岸终于放下笔,转身面对玉裳,银发如瀑,长袍如银。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你就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 玉裳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冷汗直下,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怀疑你吃不消……” 声音戛然而止,玉裳捂着嘴,瞪大眼睛惊恐地看向子岸,一脸吃屎的表情。 “说,继续说。”子岸逼近一步,玉裳本能地后退一步,子岸再走近一步,玉裳赶紧后退两步,最后子岸一把搂过她的腰,右手捏起她的下巴:“让我猜猜,你应该不再怀疑我是断袖了。难道,你是怀疑我……” 玉裳大气不敢出一口,刚刚丝露说过的话天外仙音一般回荡在脑海中: 曾经有一个侍女自不量力地想要趁主公睡觉时摘下黑纱,结果当场就去见祖宗了。 当场就去见祖宗了…… 见祖宗了…… 见祖宗了…… 见祖宗了…… …… 子岸笑意更深,凑近了一些,玉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 “要不要亲自检验一下,你的怀疑……”说着环在腰上的手向下摸去。 玉裳的身子猛然绷紧,才察觉到这姿势不妙,眼前突然浮现出林子里那两头缠绵的猪,急得爪子乱抓,尖叫划破了夜空。 “子岸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怀疑的!你是真男人!我错了我错……” 玉裳的爪子一不小心勾掉了子岸眼前的黑纱,尖叫戛然而止。 这次才是真的要见祖宗了吧?! 可她刚抬眼看见子岸的眼睛,那一瞬间惊诧万分,手指颤抖到不行。 他的眼睛果然好好的。 岂止是好好的,简直好得不得了。 那是一对细长妖冶的红眸。 这充满野心的眼睛,她越看越眼熟,猛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月黑风高夜。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之窗。因为忽略了一个人眼睛,就等于忽略了这个人的全部。 戴上黑纱,他是如此谦和淡雅。可倘若看见了那一双象征欲望的红色瞳仁,就会清楚眼前这个人的邪恶,疯狂。 清秀的面容配上一双邪恶的眼睛,等于无可救药的妖魅。 “你!你你你你……”玉裳指着他,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子岸被她发现了秘密,不仅不慌张,反倒玩味地观察她的表情,似乎这是件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我以为你会早一点发现。” “玉裳一时觉得憋闷难忍,气得脸发白:“你个大骗子!” “我确实是。” 承认得这么爽快,倒是玉裳一时间不知道该骂什么好了。 子岸笑得一脸暧昧,缓缓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准备怎么办?” 这句话让玉裳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复仇大业,她立刻来了个下勾拳,子岸头一仰,没打中,反倒被抓住了手腕,三两下从身后扼住了咽喉。 这次的比试和十年前没有区别,只不过由一招被秒杀成了三招秒杀。 更可气的是,子岸从始至终一直都带着玩弄的心态。 他靠在玉裳的耳边:“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玉裳好好考虑了下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头绪,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我替你想,回去收拾一下,后天清晨和我一起出发去南岳。” “事已至此,谁还会替你卖命?而且是你说的,十年内没抓到我,就永不对我施加残害。” “我要你了,你到哪里都逃不掉。” 子岸微微一笑,红宝石般的眼睛漂亮地弯起来。 玉裳眨眨眼睛,完全相信他的话。 ------------ 第九章 遇刺 一日后清晨,玉裳带着重重的黑眼圈,一步一步挪出门。门外车马已经备齐,子岸站在阳光下,看到玉裳,红眼睛弯起来,妩媚一笑。 玉裳左看看右看看,那些随行的仆人们各干各的事,居然没人注意到子岸的眼睛。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小声说:“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么?” “他们看不见,黑纱是障眼法。现在只有你看得见。” 玉裳的脚狠狠一跺:“我要把你的事情昭告天下!” 子岸幽幽地说:“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玉裳瞅着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把行李丢进马车,然后钻进去。 “玉裳,你怎么就一个人上去了?” “这是你的马车,要上来没人拦你。” 车门外子岸笑意盈盈:“你不扶着我,我怎么上去?万一没踩对地方摔了呢?” “你自己不会看啊?” “怎么看?” 这时丝露看见了,急忙走过来要扶着子岸上去。子岸挥手让她退下,只朝着玉裳的方向。丝露一看便明白了,故意扯着嗓子催促玉裳:“小姐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主公眼睛不方便,你怎么不扶着?” 这一嗓子不打紧,所有人鄙视的目光都汇集到玉裳身上。玉裳嘴角抽抽,感觉身上快要被看出个窟窿了。无奈之下,她只得翻着白眼跳下车,抓起子岸的胳膊,急着把他往车里塞。 这胳膊是比她娘赌场里的小厮细多了,手感却很硬。 子岸眉头一皱:“你轻点,抓得很痛。” 丝露随即附和道:“小姐怎么这样粗鲁?咱们主公体弱多病,经不起折腾的!” 这意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不就是想说她莲玉裳是个山野莽夫么!于是聚集在玉裳身上的目光更加尖锐了。 体弱多病……亏她说得出口。她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很小心很小心地托起子岸的袖口,像运送古董一般把佛祖送进了马车。 一进马车,子岸两腿交叠,手支在车窗上,原型毕露。 “月支王大人,玩得挺开心啊?” “被人怀疑房事不济,此等奇耻大辱自然要发泄一下。” 玉裳脸一红,自认理亏,看向窗外,竟看到骏马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旁边马上的是游迹。 “墨儿?你怎么在这?” 司墨循声望去,看到玉裳,有些惊讶:“你怎么也在这?” “我……”玉裳扁着嘴指指车内的子岸:“你呢?” “昨天夜里华亲王的长子牟格被人暗杀了,所以今天一大早陛下下令,王族出行需重兵保护,我带着兵马临时赶来的,况且这次有那么多粮草也需要护送。” 于是伸出头向后望去,一长串粮草车排在后面。 “那,刺杀世子的犯人找到没?” “没有。据说那刺客身手奇佳,几百精兵都没能抓住他。据亲王府的一个术师说,刺客当时似乎被冰冻结界擦伤了一下,如果属实,那名刺客身上会有个星状伤痕。” 这时一个仆人过来禀告:“主公,已经准备妥当。” “好,出发。” 玉裳缩回马车,看向子岸,子岸只是漫不经心地翻开一本书看。 “华亲王的长子昨夜被暗杀了,你知道吗?” “一早就知道了。” “你和他是堂兄弟吧!不难过吗?” 子岸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她:“对王族来讲,权力斗争,生死由命。现在在你眼前的人,下一秒就可能消失不见,早已司空见惯罢了。” 他继续翻着书,玉裳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踌躇。现在眼前的人,下一秒就有可能会消失。难道有一天,他也会消失不见? 行车一上午,车队才刚刚出了帝都。中州国土广袤,从南至北,就算是法术师也要移动三年以上。 车窗外一个随从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主公,距离下一座城只有两里的路了,要在那里休息吗?” “通知所有人,中午在那里吃顿饭。” “是!” 话刚说完,从窗帘外嗖地飞进一只匕首,锋利的刀刃刚好冲着玉裳的脑门,刚到眼前,被子岸两根手指挡了下来。 随即车外一阵乒乒啪啪的刀剑声响起。 “有刺客!保护马车!” 玉裳掀开帘子,眼看丛林里万箭齐发,她飞速念动咒文,在车队周围结起一堵高大的冰墙挡住攻击。箭射完后,丛林里跳出几十人,身着黑衣,人人右边衣袖上都有一个显眼的红色图腾。他们手持长剑,剑刃上泛着冰蓝色的光,朝冰墙砍去。 玉裳一看便知不妙,这几十个不是普通的杀手。一般的法术师法力强大,但肉体很弱,经不得一点物理攻击。而这几十个杀手身手矫捷,显然体魄强健,又会法术,不好对付。 轰隆一声,冰墙倒塌,杀手迫近。突然他们脚下生出层层冰刺,轰轰轰,把他们逼退好几步。 “想接近马车的,先过了我司墨这关再说!”司墨手心朝上,用力一握,杀手脚下的冰凌暴长几米,瞬间血花四溅,灭掉一半人。 “跟着大将军,兄弟们杀啊!” “杀啊!” 玉裳捂住口鼻,看着遍地尸体,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心想司墨这厮也太不顾及女孩子的感受,只好轻弹手指,又一堵冰墙拔地而起,手指一压,冰墙轰隆隆向远处推去,推走了一堆尸体和血迹。 玉裳回头,子岸竟然还在悠然地看书……她一把抓过书,生气道:“你有点紧张感行不行?” 酒红色的眸子看向玉裳:“这种程度,司墨摆得平。” 突然一个黑衣杀手冲破防守,举着长剑向马车刺来。玉裳着急了,赶忙询问地看向子岸:“有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子岸右手支着下巴,一脸灿烂的微笑:“看我干什么?保护我。” 她的头脑突然冷静下来,手指着这个三招就把自己秒杀的男人:“你搞清楚了?我,保护,你?” 子岸扶额,满目忧郁:“我双目失明,又不会法术,莲儿,你好狠的心,怎么可以弃我不顾――” 那刺客已经到了车窗前,司墨余光看见刺客高举的长剑,大声呼喊:“玉裳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件令司墨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那刺客突然飞了出去,在高空自转了一百八十个圈后,重重地摔到地上,不省人事。不知为何,那名刺客脸上,有个纤巧的的火红巴掌印。 再看玉裳,她脸色发青地趴在窗口,干呕个不停。 ------------ 第十章 青门教 解决了刺客后,子岸这时候才慢慢悠悠地走下马车。手往旁边一搭,玉裳只好一边翻白眼一边扶住。子岸走到司墨身边:“司将军,刚才是什么人行刺?” 司墨蹲在地上,翻过刺客尸体,黑衣右边袖子上的红色图腾露了出来。“看这纹样,是青门教。” 子岸瞥见了那红色图腾,微微一笑:“我们这次的行踪透明,想必一路上刚才的情况会频频发生,有劳司将军保护车马了。” 玉裳抬头问子岸:“什么是青门教?” “青门教是反皇室的暗杀组织,规模很大,你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 “是啊是啊!托一个王八蛋的福我在深山老林隐居了十年,现在回来到被人视做蛮夷之人了。” 司墨狐疑的看着玉裳,接过游迹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站起来说:“快点出发吧!不能在这里耽误了。” 晚上,车队到达计划上的一座城镇。城门打开,玉裳吃惊地看到道路两边黑压压地站满了老百姓,人群延绵看不到尽头,知县亲自出城门迎接。 “月支王!” “月支王!” “月支王!” 子岸掀开窗帘,对车外挥手微笑。一笑不当紧,人群沸腾得更厉害了。 “看不出来啊!你口碑那么好?” 细长的红眼睛瞥向玉裳:“当然,我人气很高的,尤其是女人。” “关于这点你就那么过不去啊?小心眼的男人。” “其他事我都可以心胸宽广,但对于你,我的心胸的确没那么大。” 玉裳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段浪漫对话,于是子岸的话立刻被她曲解了: 女气愤道:“你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小心眼?我跟他不过是朋友关系!” 男深情道:“只要是你,我可以变得比谁都小心眼。” 女无限感动拥抱之―― …… “你在想什么?笑得如此不伦不类。” 玉裳看到子岸那一脸欠抽的表情,当即想抽自己一巴掌。 马车走到知县府停下,子岸刚下马车,知县便迎了上来:“月支王与大将军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快请到鄙人府上歇息歇息。二位大人快请吧!” 吃过晚饭,知县带着子岸和司墨到了住处。这时子岸突然问玉裳:“这房间看起来和我的房间相比如何?” 玉裳环顾一圈,这房间处处精巧细致,看起来是特意准备过的。于是回答说:“奢侈得多。” 子岸立刻对知县说:“大人,恕我失礼,我恐怕不能住这么奢华的地方,我看我还是另找一家客栈,就不添麻烦了。司将军意下如何?” 司墨回答:“大人说的对,我没有意见。” “二位大人这是什么话,既然来了,微臣自然应当尽心侍奉,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子岸笑道:“知县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晚我就不在府上叨扰了。”说完便微笑着离开。 走远了之后玉裳听见背后知县小声的感叹:“月支王体恤百姓,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当夜,子岸、玉裳、司墨和游迹四人另找了家客栈住下。玉裳装模作样地把子岸扶进房间,一关上门,立马面露鄙夷之色:“真会演戏。” 子岸在茶桌前坐下:“官场中逢场作戏,是智慧。” “我可以说那是虚伪吗?” “官场中大智慧之人,也是大伪之人。不懂得此道,是无法在权力斗争中胜出的。你太不懂世事,多学学如何自保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追逐权力的?” 子岸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似乎飘得很远。 玉裳忽然想到子岸早年失去双亲,难道是从那个时候……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玉裳还在专心跑神中,一动不动。子岸看着一脸沉重的玉裳,笑得不怀好意:“不然和我一起睡?” 她一听到这句话,急剧拉回自己的神经,白了子岸一眼,甩上房门出去。 出了房间,玉裳把手搭在走廊的木栏杆上,望着下面热闹的夜市。远处隐没在黑夜中的屋脊层层叠叠,下檐被挂满街坊的红灯笼照亮了花纹,仿佛被镀上了金边。明明灭灭的红光顺着街道一路延绵至河边,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萤火仿佛是被揉碎了的星光,更增添了一丝灵气,随着河水一并流逝。 “想去玩但是又担心月支王责备,是不是?”司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你怎么知道?” 司墨走近拉起玉裳的手,楼上悬挂的灯笼照亮了黑玛瑙般温柔的眼睛:“我还能不知道你,走吧!我带你去,百里子岸那边我去替你解释。” 司墨拉着玉裳从楼上跳下,轻轻地落在街道上。青石街道两边的商铺家家灯火通明,风声,水声,河边白衣老人手中的二胡,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香气,这一切都是那么地令人心旷神怡。玉裳嘴边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很容易地就像小孩子一样开心起来,因为她除了北方的深山,从来没有去过帝都之外的地方。 玉裳闭上眼睛,耳畔遥远的风铃叮咚,她深吸一口气:“好香的味道……” 司墨笑:“这座城以名贵香料闻名,尤其是落兰制成的香料,你闻到的应该就是它的香味。” 玉裳随手捏起街边商铺里的瓶子,小小的瓷瓶以缤纷的色彩做底,上面浮出一朵洁白的花朵,炫丽的色彩与最简单的白色形成了强烈对比,衬托出那一朵小白花的纯净与华丽。 她把小瓷瓶放在鼻前闻了闻,同样的香味似乎被浓缩进了这样的小瓶子里。 店主笑道:“姑娘若是喜欢,便拿一个去吧!” “多少钱?” 店主伸出胖乎乎的食指。 “一文?” 店主摇头。 “一钱?” 店主又摇头。 “……一两银子?” 店主白楞玉裳一眼,一脸鄙夷:“非也非也,姑娘,你到底懂不懂行情?这落兰制成的香水非常名贵,而且这制香技术是我们一族代代相传的,一瓶值一两黄金。” 玉裳面无表情地放下瓶子:“墨儿,走吧。” “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了,凡是不能吃的东西,没必要浪费钱财。”玉裳说着,刚冷眼撇回去,就看见司墨丢给店主一两黄金。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啊!” 司墨接过小瓶子在空中抛来抛去,一只手小指掏着耳朵,一脸懒洋洋:“什么?你说什么了?我没听见。” “我是说,不是能吃的东西就――” 司墨微笑着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的话,然后拉过玉裳的手,把小瓷瓶放进她的手中。 “女人本来就要像漫步在花园中一样生活,太现实了会没有魅力。” 玉裳看着手中精致的瓶子,想象着一个香气袭人的莲玉裳,心脏抽筋了好一阵。 司墨手中羽扇一摇:“这就是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嫁不出去,我实在替你着急。” “我才十八岁,谈婚论嫁还早。” “你又不像王族一样能活一千岁,十八岁了一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你还指望二三十岁人老珠黄的时候能嫁出去?” 玉裳快步向前走,衣袖甩得啪啪响。 按照惯例司墨肯定会追上来道歉,可她走了十几步都没人拉住她,心中狐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 第十一章 落兰 “这位姑娘,你是一个人来逛街的吗?”司墨手中羽扇轻遮下半脸,剩下一双细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住一名女子。目若流星,浓密的睫毛半遮半掩,一幅骚气勾魂样。 被司墨拉住手的姑娘似乎不习惯他的主动,却也看似并不讨厌,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脸红了。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到头来还是印证了那句老话,搭讪,长帅了是梦幻,长丑了是性骚扰。 司墨唇角一勾,满目笑意:“姑娘的样子,正让我想起一句诗,‘清水绣佳人,面若桃花色’兰城女子花容月貌,鄙人早有耳闻。今日见得姑娘,果真比鲜花更夺目,比明月更璀璨。” 那姑娘被说得更害羞了:“这位公子太过抬举小女了……” 司墨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玉裳立刻心生鄙夷,司墨表面看起来人模狗样,内心说不定早就波涛汹涌了! “姑娘若是无事,不如陪我去楼上喝杯茶可好?” 那姑娘抬头看了司墨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轻轻回握住司墨的手:“公子若是不嫌弃……” 玉裳有很多贱贱的特点,例如看见司墨苦心经营的东西就想去毁一毁什么的。 “夫君!夫君!”玉裳冲过去。 司墨正笑得花枝乱颤的脸一下子僵硬,怔怔地看着扑进他怀里的玉裳。 玉裳实在感到惋惜,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能被他笑成这样,糟蹋了糟蹋了…… 玉裳一脸急切地看着司墨:“夫君,洞房花烛夜,你还没掀我盖头,你怎么忍心留我孑然一身、独守空房啊!” 被司墨拉住手的姑娘看向玉裳,又看回司墨。 “我知道夫君你嫌弃我出身低微,可我不在意,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吃你吃剩之饭,用你洗剩之水,我什么都……” 玉裳突然“发现”司墨牵着那姑娘的手,盯了一会,绝望地睁大眼睛,泪眼婆娑地抱紧司墨,满腹委屈地哭诉:“夫君你……原来已经喜欢上别的女人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才是真心爱你的女人!我才是爱你的女人啊夫君!” 玉裳趴在司墨胸口假惺惺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边说边用手打着他,心中却奸笑得不像样子。 纵使你司墨搭讪得再好,还不是被我吓得一声不敢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拐着弯得讽刺我嫁不出去!玉裳感觉到腰上司墨的手收紧了一点,还微微有些颤抖,心里笑得更加颠三倒四:哼哼,司墨你也不过如此嘛,马上到手的美人就要飞了,至于那么紧张? 那姑娘一看这阵势,立刻了然于胸,投向司墨的目光像在看苍蝇一般,甩了手就走人。 那姑娘刚走,玉裳立刻抹掉用法术结出的眼泪,抬头看见司墨还在傻愣着看自己。 “怎么?道不道歉?” 司墨突然缓过神来,轻轻地看着玉裳,漆黑的眼睛似乎被厚厚的乌云遮盖,一层一层地包裹着、纠缠着,最终织成了一面压抑的幕,黑压压的密不透光。 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垂下目光,似乎很失落:“好,是我错了。” 玉裳有些搞不懂司墨的反应,只磕磕巴巴地问了一句:“……态度这么好?” 司墨皱起眉头望着玉裳,突然泪流满面:“这是被你吓走的第七十二个女人了,不用担心,我习惯了。” 司墨又回归了以往说话的调调,玉裳便放下心来,一手叉腰,没心没肺地地拍着司墨的肩膀:“没事的墨儿,要坚强!人生不如意十有**,这点打击不算什么!” 司墨重重地咳嗽一声,感觉心要碎了。 玉裳无意间瞥见了街道尽头的河岸,只觉得那里烛火明亮,人头攒动。玉裳问司墨:“墨儿,人们都聚集在那里干什么呢?” 司墨看了一眼:“现在正值落兰花盛开时节,他们在赏花,想去看?” “嗯。”玉裳微笑着点点头。 他们来到河边,玉裳才看清楚人们在做什么。一些妇女静静望着河面,一手提着灯盏,一手牵着孩子,男人则蹲在河边,将手中的河灯放在水面,河灯中的烛火便随着水流,缓缓飘远。岸边一排排落兰树随风摇曳,花瓣纷纷零落,有的落在河面上,也随荧荧烛火一并流去了。 “你不是说现在是落兰盛开的季节吗?怎的这样就落败了?” 司墨走上木桥,轻轻地看着岸边的落兰树,空气中飘零的花瓣扫过他漆黑的发梢。司墨伸手接住白色的落花,黑羽般的睫毛遮住墨玉色的眸子。他安静地端详了一会,轻启薄唇:“落兰,含苞十载,花开即落。” “什么意思?”玉裳看向司墨。 司墨轻轻地看着岸边的落兰树:“落兰树有一个传说,相传千年前,它是一名男子变化而成,那名男子生前住在河东,在河岸种田为生。一天他在耕作时,看见了河对岸一个撑伞走过的女子,颜色无双,仅仅是一撇,他就深深爱上了她。可是河水汹涌,极其凶险,从没有过人能够活着渡过河。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不幸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乘的船被大浪掀翻。将死之际,他向神明祈祷,来生就算变成一棵树,开出的花朵也要随着风飘落到对面的河岸,落在她生活过的那一片土地。男子死后的几十年,河东的岸边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一棵大树,从此每十年开一次花,但是花开即落,生命十分短暂。” 玉裳静静地听着这凄美的故事,微风拂过耳畔,仿若闻到了千年的花香。 寒苞十载,花开即落。 云霞朝日,夜月烟波。 惆看蒹葭荣枯,伤叹流景如幕。 轻烟纸伞,小桥孤灯,踏尽江岸百里,竟无处话凄凉。 黑夜中的落兰仿佛飞舞的萤火。 用十载光阴换取这一刻美景无双。 司墨把手中的花朵丢下木桥,调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人们无聊至极杜撰出来的罢了,你还当真了?真呆。” 玉裳瞪大眼睛盯着被司墨随手扔掉的小白花,慢慢回头,愤怒地揪掉司墨一根头发。“别人正在感动的时候你插什么话!” 司墨捂着头皮,嘴唇颤抖:“我警告你,你敢再拔我头发我就……” “你,就,怎,么,着――”玉裳瞥向他。 “我就……”司墨眉头紧蹙,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对她威胁的话。看着玉裳一脸吃定自己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堂堂征战大将军,只消一个眼神就把别人吓得魂飞魄散,竟在这种地方吃瘪,颜面着实过不去,但面对她又实在想不出什么狠话,只好缄口不言。 夜色渐深,街边的灯火熄灭了不少。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客栈。玉裳洗过澡之后,轻轻吹熄了房间里的烛火,拉过被子躺进去。枕边香水瓶里的落兰花香,和司墨讲的故事,让她做了一夜的梦。 她梦见一个男人撑着油纸伞,手提一盏昏黄的灯,站在落花飘零的河边,静静地望着对岸。他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花瓣落满了伞顶,脚边生了青苔。他的面容模糊,却能隐约感受到那希望与悲戚并存的目光,长久地凝视着对岸,期待着记忆中的身影。 ------------ 第十二章 河灯 玉裳一个喷嚏从梦中惊醒,借着月色,看见窗子被风吹得大开。她披了件衣服走到窗边,伸手欲关窗,突然听到隔壁子岸的房门一声轻响。 莫非是青门教?玉裳立刻跑出房间,拉开子岸的房门。床铺整齐,空无一人。楼下似乎划过一抹柔和的银光,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或许是子岸睡不着觉出去散步了。就算有刺客,那个凶煞魔王也会自己解决的。想到这,玉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屋,余光却瞥见子岸的房门上有一道划痕。 她猛然抽身回去,借着月光观察那道划痕。这道凹痕的颜色很新,而且切口非常整齐,摸上去一点也不划手,需要极高的速度才能划出,一看便知这刺客身手不凡。 玉裳立即蹲下,双手放地面上施展法术,冰面立即顺着手指散开。令玉裳揪心的事情发生了,冰延伸到门外时,渐渐变红了。这说明刚刚那里有血迹滴落。 那是谁的血?玉裳扩大搜索面积,将冰延伸到了楼下,在楼下街边拐角处,冰又变红了。紧接着,她发现了第三处、第四处,她纵身跳下,跟随着蔓延的冰,竟一路跟到了河岸的落兰树林。最后,蜿蜒的冰在树林中的一处停了下来。玉裳走近一看,神经紧绷,立刻跳上树梢隐蔽起来。 地上有几十处红色,每一处的颜色都略有不同。有人竟然在一瞬间灭掉了几十个人,而且死者只滴落了一滴血。此人做得实在干脆精准,玉裳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杀手。 这是最后一处发生过杀戮的地方,那个杀手很可能就在附近。玉裳警惕地感受着气息的流动,可这么做令她更加紧张,因为她察觉出了这附近空气的浓重,夹杂着的不易察觉的血腥味。仿佛就像那几十个人的身体被粉碎成气体,化进了空气一样。 能把人的身体击碎到气体状态,这是怎样猛烈又细密的攻击。她的手心渗出一丝冷汗。她心里清楚,自己绝不是这人的对手。 岸边走过一男子,紫金长袍被风鼓起,及腰的银发在风中飘动。他弯下腰,将手心拖着的一盏莲花灯轻轻推入河水中。柔顺的发丝仿若银色的帘幕,遮挡着被烛火照亮的那对红眸。他的眼里映着暖黄的光泽,不再是邪恶的红,而是变成了柔软的蜜糖色,眼神温柔地让人心都化了。 子岸直起身,安静地看着河面中央微弱的光源。萤火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如刀锋般清冽,又如白雪般无邪。 突然从旁边飞出一个黑衣人,袖口红色图腾在黑夜中愈显妖冶。他似乎将所有的法力都倾注到这一次攻击中,大有破釜沉舟之意。子岸未曾看他一眼,指尖随意一挑,随着一声空气炸裂的声音,那黑衣人一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就像不曾存在过,只剩一团烟尘缓缓飘落。 “下来吧!总呆在树上不累吗?” 玉裳怔了一下,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才跳下树,缓缓走到子岸身边。子岸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河面的孤灯。玉裳站在他旁边,心头有着难以名状的重压。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面对子岸的时候感到压力,却是她感受最清晰地一次。这次她才真实地感受到子岸的杀伐果决,感受到身边这个男人包裹在儒雅外表下的凛冽杀意。 玉裳或许理解他为什么习惯了杀戮。可他,如何能够在杀了这么多人之后,还像现在这样悠然地欣赏夜景。 玉裳看向子岸,那绝世的容貌,有着一般人难有的锋利,就像月下的刀锋,只消一撇,就会有惊心的感触。那对眸子清幽依旧,不知那对眼睛,到底见证过多少生命的消逝。她有话想问,想说却说不出口。 子岸先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安静地放河灯,却被打扰了。” 他的声音里少了平日的运筹帷幄的冰冷。 “放河灯的话,为什么非要三更半夜?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才追来的。”子岸投来探究的目光,玉裳偏过头去:“既然你不喜欢被打扰,那我就回去了。”话说完就想走,却被子岸的手挡住了去路。 玉裳眼光复杂地盯着子岸修长的手指,刚才也是这只手轻轻一挥,几十个生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怕我吗?” 这句话明显很有激将效果,玉裳心中的小火山喷发得噗噗噗。她转身站定:“我要是怕你我明天就回家乖乖绣花去。” 子岸狭长的红眸眯得更加狭长:“十年前你不是被我吓得离开帝都了么?” 她的头顶立即蹦出一个大大的“井”字,气得直跺脚:“你还有脸说啊你这个人渣丑八怪!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差点被野熊抓死?!我会记你一辈子的你听好了!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子岸嗤笑:“你肯用几辈子记住我,我真是好感动。” 玉裳一时手痒,对着那张美到犯贱的脸用力甩去一锅铲―― 才怪…… 子岸抓住玉裳纤细的手腕左右甩了甩:“好大的小姐脾气,看来花夫人没少宠溺你。” “你不知道就不要评论,我娘哪里有宠过我,一直都逼着我学刺绣……” “这已经算是宠溺了,对于我而言。” 玉裳本来还想争辩几句,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猛然卡了壳。子岸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地瞅着江面,那盏莲花灯也已经飘到了下游,几乎快看不到了。 她这才意识到,放河灯,不就是人们祭奠死者的行为么。 “……对不起。”玉裳小声说。 “不必,我并不悲伤,这反倒成就了今天的我。” 玉裳看了他一眼。 “据说,你从年少时起就勤学好问,不似其他王公子弟骄奢淫逸。” 子岸幽幽地看着玉裳:“你倒是对我的事情打听得清楚。”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是我仇人,我当然了解的清楚。” 玉裳口中振振有词,刚想抱起膀子,却发现手还被子岸抓着。 玉裳盯着子岸修长的手指,半晌,满腹辛酸! 子岸的手指比例比自己长还不算,比自己白还不算,居然比自己的手还更细腻!这妖孽到底是怎么保养的?!神啊!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输给他! 玉裳幽怨的目光飘向子岸的身体……这身材,这还是四六开么!这快接近三七了吧?! 子岸拉着玉裳坐在了岸边的草地上,还把腿伸出去,伸得老远老远。她回看自己的…… 以前总是被人夸腿长,此时此地却被此人秒杀。 玉裳不顾子岸投来的怪异目光,表情扭曲地伸手按了按他的腹部。硬硬的,有肌肉。而自己,晚上好像又吃多了吧…… 天理何在啊!骨架没他好就算了,怎么可以还比他胖! “你哆嗦什么?冷了?” 玉裳捂住心脏。是这里冷,谢谢。 子岸脱下外套披在玉裳身上,玉裳只觉得这衣服出奇的温暖,不,是有点热。 凉风中,子岸只剩一层薄薄的单衣,却一点没有冷的样子。她这才发觉子岸的手也很暖,比普通人体温要高出一点。 “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热?” “我修炼了火系法术。” “你疯了?我们中州的人是不能修炼别国法术的!这样会被惩罚的!” “我知道,代价就是我的眼睛改变了,不再是纯正的司水的王族。” “那你为什么……” “小事。”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玉裳瞪大了眼睛。 风中,子岸银发飘飘。 “这世界是残酷的,美好的东西都脆弱、易逝。”子岸伸手拿掉飘落在玉裳头发上的落兰,轻轻捏在指尖:“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守护好心爱的事物。没有足够的力量,就不要爱上任何人。” “那万一代价是缩短寿命呢?” “无所谓。” “如果残废了呢?” “无所谓。” “如果变丑了呢?” 子岸玩弄着那朵小白花,邪魅的红眸一弯:“你觉得我丑了么?” 玉裳考虑再三,还是怯怯地开口问了句:“和你母亲有关吗?” “是啊。” 玉裳沉默了,她想象着还是小孩子的子岸,眼角挂着泪痕为他母亲送葬。没有了父母,他过早地便学会了如何说话做事。即便子岸没说,她也猜想得到同族子弟定不少有人欺辱。 一想到这个欺负自己的魔王当年居然被别人欺负了,玉裳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她低下头,过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总觉得,我不想变得像你一样……你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想变得城府太深。虽然我知道我现在很不谙世事,有时候还很幼稚,脾气很臭,但我还是不想那样生活……感觉太累,太辛苦了……这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世简单吧!不像你那么……” 玉裳低着头,把外套裹紧了些,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完全没了声音。 子岸端详着玉裳清秀略带些稚嫩的脸,嘴唇弯成很好看的弧度:“你不必,你可以一直这样。” 玉裳本以为自己说出口会被骂,结果被竟然鼓励了。“可你不是说不强大的人就保护不好心爱的人吗?那我这种人岂不是谁都保护不了。” “你以为你是男人?柔弱的女人就乖乖被宠着不就行了。” 只是那么一瞬,玉裳的小心脏扑通一下。 玉裳再强悍也是个女的,被宠着是所有女人想要的。 可她不是柔弱的女人。 “我认为恰恰相反,男人才是脆弱的,应该被女人保护。我的梦想就是保护所有的美少年!” 子岸盯着玉裳神采奕奕的眼睛:“有意思的论调。” 月明星稀,烟波明灭。落兰漫天飞舞,纷纷洒洒,层层叠叠,飘零至对岸凄凄芳草间,仿若覆上了皑皑白雪。 子岸目视远方,风吹衣袂,飘飘若仙。 月华之下,当年莲池边的少年,神骨清凉,风华绝世。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许多年后,她回忆起当时,方知青梅枯萎,竹马老去,自己已不复年少。曾经的梦想和热情,早已化作一缕轻烟,飘然远去。 ------------ 第十三章 月支国 玉裳睁开沉重的眼皮,一个喷嚏坐起来。 好冷。她揉揉眼睛,看向窗外明媚的天气,还有坐在床边正在穿衣服的银发男子,不由得伸个懒腰,心情大好。 又是一个清爽的早晨! “醒了?”银发男子侧过脸。 玉裳微笑着点点头,嗯嗯,一大早看见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果然自己还没睡醒。于是拉过被子接着躺下睡。 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她翻了个身。 “起来,睡到什么时候了还没睡够?” 当然没睡够,睡够了还能看见你么…… “起床,懒虫。” 那是,我莲玉裳平生除了睡懒觉就没啥追求…… “该起床了,莲儿~~” 一声响亮的干呕,玉裳惊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坐在床边不紧不慢整理衣服的子岸,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子岸伸手捂住玉裳的嘴:“别叫,吵死了。” 玉裳瞪着眼睛,那丰富的眼神似乎在说:“我还没叫你就嫌吵了?!” 话说昨天晚上好像是在河边聊天的,聊着聊着自己好像就睡了,然后就不知道了。 子岸松开手,拉过外套穿上,毫不理会窝在床上浮想联翩的玉裳。 “那什么?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子岸瞥了她一眼:“你睡着了,我把你拖回来的。” ……拖回来? 玉裳憋着一口气:“那你怎么在我房间?” “我房间被刺客进过,太脏。” 玉裳跳下床,气冲冲地拉开门:“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 子岸慢悠悠地走出去:“车队在等着,别磨蹭。” 哐当一声,玉裳甩上门。在屋内重重的咳嗽一声,吸了吸鼻子,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还有些隐隐的痛,看来昨天冻感冒了。 真后悔没多带衣服来,腿露在外面好冷! 玉裳红着鼻子,抱着肩膀从客栈走出。司墨一看见她的样子,立刻急了:“怎么了?你感冒了?发烧了?” 玉裳摆摆手:“没事没事。” “怎么会没事!”司墨像是真的急了:“你从小到现在感冒过二十三次,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脸红成这样的!” “墨儿,你能把你仅有的记忆力用在合适的地方吗?”玉裳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 “你带厚衣服了吗?” 玉裳深深地叹了口气:“没。” “我就知道。”司墨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快点上车去,呆在外面冷。” 玉裳瞅了一眼子岸的马车,心里一烦:“我不上去,墨儿,我坐你的马。” “为什么?你现在生病,赶紧上去歇着。” “我不想坐车,我想骑马。” “可是你根本就不会骑马。” “正好你教我呗!” 司墨揉着眉心,努力心平气和地开始哄:“别闹了,听话去车上,我回去了送你一只凤凰好不好?” 玉裳抓着司墨的袖子:“你少骗我!我小时候你每次都送我的都是公鸡!” 马车内传来子岸的声音:“玉裳,上来。” “凭什么?”玉裳翻白眼。 “你说呢?” 然后,司墨看着玉裳默默地钻进马车。 车队慢慢前进,在百姓的欢送中出了城门。 玉裳裹着司墨的衣服,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感觉好点了吗?” 玉裳看了子岸一眼,本来想张口抱怨被你拖着回来当然会感冒,结果话到嘴边,变成一个大喷嚏。 玉裳赶紧捂住嘴,看见子岸微微皱起的眉头,心想子岸有洁癖,伸手欲拉开窗帘通风,却被子岸阻止。 “不用,开窗你会冷。” 玉裳怪异地看着他,他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她撇了撇嘴,继续靠在角落里,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子岸看着玉裳红彤彤的脸,红眸冰冷下来。 用法术给她治疗了一夜,果然还是不行么。 没想到刺客身上带着毒药,把刺客击碎成气体,毒药融进气体,就变成了毒气。这毒气自己可以抵御,但是玉裳就不行了。 这毒是青门教教主亲自研制出的剧毒,普通人一沾上,七步之内便会倒地。玉裳竟然自己撑了那么久。解药只有青门教才有,这下也许会很麻烦。 早知道这样,就普通地把青门教的刺客杀了,脏点也没什么。 玉裳睡醒时,天已经黑透。她只觉得头更加昏沉了,伴随着一阵一阵的恶心。她摇摇脑袋问子岸:“我们到哪了?” “到月支国境内了。” “月支国,那不就是你的封地吗?” 子岸微微一笑:“名义上的。” 玉裳坐起来,发现身上多了一件紫金长袍。 “到了。”子岸看着窗外,眼神中多了一丝柔和。门外仆人打开了车门,子岸走下去,然后对玉裳伸出手。 玉裳一看。哦,他要外套。玉裳脱下子岸的外套递给他。 子岸用另一只手接过外套,手依然举着。 玉裳左瞅瞅又瞅瞅,抓过子岸的书递给他。 子岸看了一眼书,没有接。 不要书?那要什么?玉裳在车内搜寻了一圈,最后默默地看向车内桌子上的苹果。 丝露在一旁看不下去,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姐你快一点!主公在等着!” 玉裳一脸委屈,你凶我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丝露急了:“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裳更急了,你怎么不问问他想干什么? 丝露深呼吸,尽量轻声细语地说:“主公是要你的手……” 什么?!这人渣……没得到眼睛就要手?!玉裳闪电把手背在后面,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恨。 子岸脸上的霜又结了一层,咔啪咔啪地都能掉渣了。 “月支王眼睛不便,玉裳就由我照顾,不烦劳你了。”司墨伸手把玉裳从车上扶下来,弯下腰替她把衣服一点点裹好,细心地就像个奶娘。 “带路。”子岸对仆人说。 玉裳被司墨拉着跟在子岸身后,这时才发现,他们走进了一片巨大宏伟的宫殿群,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一路遇上的奴婢丫鬟比灵山多多了,也比那里繁华得多。 玉裳心中感叹,这才是正儿八经亲王住的地方! ------------ 第十四章 喂药 玉裳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子岸寝宫里。 是夜,玉裳昏沉地陷在软软的大床上,意识模糊,头痛欲裂。她翻了个身,身体蜷缩,心想这是什么风寒,竟会有这样难受的反应。 她在床上不知翻了几个时辰,冷汗淋漓。浑身没有一处不疼,每一根血管都像被撕裂了一般,她感觉到这或许不止感冒那么简单。她真的很想哭爹喊娘,就是没有哭喊的力气。 庭院中闪过一道银光,夜里执勤的仆人惊吓地看见靠着树喘气的子岸,华丽的衣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似乎还落上了灰尘。洁癖出名的月支王,竟会这般狼狈,实在是几辈子难见到。 他手中似乎紧紧抓着一株草,仆人擦擦眼睛,黑暗中看不很真切。 子岸身边闪过一个黑影,递上了干净的外套。子岸快速地换好衣服,把手中的那株草交给黑衣人。 一炷香时间过后,玉裳在床上半死不活,喉咙干裂,一声都发不出。她这时非常想念爹和娘的唠叨,想念墨儿的细心地照顾,她多么希望能有人来发现她。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就像床头的微弱的烛火,快要燃尽了。 所以,当她模糊地看见走进来的子岸时,欣喜委屈得都要哭了。 子岸手中端着一个碗,坐在床边。玉裳伸出发白的手抓住子岸的袖口,就像一个将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 玉裳张张口想说难受,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 “来,把这碗药喝了就不难受了。”子岸把玉裳扶起来,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 玉裳没有哪一刻就觉得子岸的声音这样好听。 她张口喝了一口,苦得她忍不住又吐出来,汤汁全部吐在了子岸身上。 玉裳眼里有了泪水,张张口,口型似乎在说:“苦”。 子岸擦掉她的泪痕,捏了捏鼓鼓的脸蛋,哄道:“苦也要喝,莲儿乖,喝完之后身上就不痛了。” 莲儿?突然觉得这称呼说不出的怀念。 子岸又舀了一勺,玉裳听话地喝掉。 子岸像喂小孩子吃饭一般,一勺一勺喂给她。玉裳突然想起了司墨,小时候她不肯吃饭,司墨端着饭碗追在她身后满院子跑,好言好语地哄着。哄好了,玉裳停下来吃一口,接着又笑嘻嘻地跑了。就这么循环往复,等她吃完一顿饭,天都黑了。 莲世城看着这两个小孩,坐在桌边哈哈大笑,对司青说:令公子和玉裳关系这么好,不如认作兄妹,那不是更亲了! 司青看着儿子,也笑道:莲大人也真是,既然要认,干脆给他们两个定个婚事,我看我家儿子喜欢玉裳得很! 莲世城赶忙摆手:咳!这我看还是算了吧!司大人有所不知,玉裳和她娘是一个脾性,我恐怕令公子婚后受罪呀! 司青看着莲世城一脸无奈,想起了当年轰轰烈烈的‘休夫第一人’,干笑了两声:莲大人这是经验之谈,鄙人不敢不听,那还是认兄妹吧!呵呵…… 子岸把空碗放在桌边,用手帕擦擦玉裳嘴角的药汤。“你先等一下,等下我端碗粥过来,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对胃不好。” 子岸把被子掖好,端着碗出去了。 随着房门的一声轻响,这里又恢复了可怕的宁静。玉裳攥紧被子,感觉十分想哭。 这算什么呀,莫名其妙差点死掉,墨儿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万一我什么时候死了你都不知道! 臭墨儿,你就睡吧!睡起来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玉裳突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竟是这样地依赖司墨,没有他,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她在司墨面前永远都不想长大,一直都依靠他,欺负他,再依靠他。然而司墨,就是纵容,纵容,再纵容。 玉裳吐了口气,是时候离开这些小孩子的游戏了,她该成长了。 可是她很怕,很怕自己变得不善良。 子岸轻声推门进来,看见缩在床角发愣的玉裳,清秀的面容带着些稚气,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清澈澄明,就像一块纯粹的水晶,毫无杂质。 听见声音,玉裳抬起头,忧心地问:“子岸,我这不是风寒吧?” “别瞎想了,是风寒。” 她抬头对上那对红眸,水晶帘栊,烛光摇曳,那对眼睛甚是温柔。 “真的?不是绝症什么的?” 子岸坐在床边,微微一笑百媚生:“你不信我?” 那一个眼神,足以令高楼倾塌,令城池陷落。玉裳怔怔地看着子岸,他不愧被称作中州最好看的男人。而现在,中州最美的男人在对她微笑。 他温柔却有些邪魅的眼睛,还有如刀锋般清冽的唇角,总带着丝挥之不去的蛊惑,即便害怕,也想走近那道深渊,纵身一跃,万劫不复。 玉裳点点头,张嘴喝下子岸喂过来的粥,眼睛未曾离开他的脸一刻。 被一个美得像神仙一样的男人温柔地喂粥,玉裳实在担心自己这一辈子的好运气会不会被用光了。 玉裳这人,给点阳光她就灿烂,给点月光她就浪漫。 她故意喝得很慢很慢,就是想多看子岸两眼。 可是该死的越看越好看!这银发这么柔顺光亮,那对与众不同的红眼睛那么漂亮,还有他那个钻石雕过的鼻梁,还有那两片薄薄的嘴唇……苍天呀大地呀,为什么以前就没注意过啊! “好了,喝过就休息吧!明天我们不赶行程,你想懒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哦。”玉裳慢悠悠地应了句,看着子岸走出房门,银发飘飘,衣袂似舞。 在偏远的山坳里,有一处灯火通明,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嵌在山中的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火红的灯笼挂满墙头,千千万万点莹莹之火,繁华更胜帝都。 一个穿黑衣的人匆匆走进最大的行宫。他走了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云石地面上。“教主,南宫出事了。” 一个正在伸手拈花的黑发男人听后,并未回头,依旧摆弄着花。 “什么事。” “南宫在一个时辰前被人袭击,我们的人抵挡不住,几乎全军覆没。” “来了多少人马。” 跪在地上的男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地说道:“一、一人……” 黑发男人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阴冷起来。 “什么样的人。” “面、面容没看清楚,但、但他是银发,拿了株逸仙草就走了。” 银发……黑发男人思索了几秒,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他转身,漆黑的衣袍飘起,后背上的红色图腾格外明晰。 ------------ 第十五章 试衣 玉裳睡得很轻,门外小声的说话声把她吵醒了。她疲惫不堪地坐起来,整了整头发,门外司墨和子岸说话声音渐渐清晰。 子岸:“我们今天不赶路,就让她睡吧。” 司墨:“你不知道,我不叫她她就会一直睡,女孩子晚睡晚起对皮肤不好。” 子岸的声音变得又硬又冷:“这我知不知道没有关系,我只知道你一个男人随意进入女子的房间,这恐怕欠妥。” “你不用操心,玉裳习惯了。” 玉裳随意披了件衣服推开门,揉了揉眼睛看向子岸:“我饿了。” 司墨板着的一张脸立刻笑意暖暖,他整了整玉裳乱糟糟的头发:“今天怎么肯起早了?” 子岸瞥了一眼玉裳,转身离开。“早饭已经备好了,穿好衣服过来。” 司墨习惯性地拉起玉裳的手:“走吧!我们去洗脸。” 玉裳原地没动。 “怎么了?一脸迷糊样,果然是没睡醒吧你。” 玉裳把手抽出来:“墨儿,我自己会洗脸。” “你洗脸梳头吃饭不是非要人陪着吗?” 玉裳看向别处,羽睫轻闪:“墨儿,我今年十八岁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司墨怔怔地看着玉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从她回来后见过的第一面就知道。面前这个少女,明眸蛾眉,轻盈婀娜,冰肌玉骨,发散如瀑。不知道的人其实是她自己,她不知道她颜色无双,明目一回眸,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不知道,很早很早开始,那明媚的笑容对他来讲有多大的吸引力。 可在他眼里,这令人惊艳的容貌下,依旧还是小时候那个做鬼脸的圆鼓鼓小脸。 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自己应该是分不清楚了。但有些习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清晨薄雾,满园朦胧。玉裳偷偷瞄了眼司墨,自己先跑开了。 司墨看着玉裳的背影,耳边仿佛听到了她发辫上清脆的铃铛响。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世事再不似以前,她长大了,不再需要依靠他了。 玉裳回到清凉亭时,司墨和子岸已经坐在桌边在等了。她略略一扫,幸福地简直要跳起来,桌子上摆得全都是她喜欢吃的!鱼香肉丝、糖醋里脊、小酥肉…… 肉!肉!肉!好多肉! 子岸微微一笑:“快坐下。” 玉裳满心欢喜地坐下,拿起筷子把喜欢吃的全都尝一遍。司墨夹了些青菜给她:“不要光吃肉,青菜也要吃。” 玉裳看了一眼司墨,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像个老保姆似的,怎么刚才的谈话他压根没听进去? “我自己夹我自己夹。”玉裳别过司墨的手。 司墨端起玉裳的碗,要给她盛汤。“你风寒刚好,喝点鸭汤,补补身体。” “我自己盛。”玉裳拿过碗,自己盛了两勺。 “你还吃……” “哎呀我自己会吃的,你就不用管了!”玉裳赶紧拿了一块南瓜饼,低头吃起来。 司墨举在空中的手缓缓地收回去。玉裳没有看见,司墨眼里弥漫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失落。他看向她的视线就像风中蛛丝般脆弱,稍微碰一碰就会断掉。 他一直看着玉裳挂在脖子上的香水瓶子。 “玉裳,吃完饭过后要去看看月支国的城镇吗?”子岸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一口。 玉裳笑:“好呀!墨儿一起去吧!” 司墨看了眼子岸:“不了,你们去吧!护送粮草很累,我今天想休息。” 玉裳点点头,继续吃饭,余光看见子岸看向司墨的眼神极为不善,红眸泛起的光泽仿若刀锋的冷光。 司墨亦是如此。 虽有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容,但由嘴角弯起的弧度可知,百里子岸绝非善类。 月支国毗邻山水,山清水秀,一条河横穿月支国的王都。有人河上泛舟,在河面下棋饮酒,颇有雅兴。 月支国的繁华程度不亚于帝都,但相对帝都建筑的宏伟磅礴,这里的环境更宜人别致。玉裳深吸一口空气,感觉几日的疲劳一洗而空。 不少路人看见子岸,只是微微一鞠躬便走过,没有繁复的大礼节。玉裳很是奇怪。子岸说:“月支国的百姓并不崇拜王族,这里交通便利,盛产丝绸,手工业发达,他们大多经商为生。” 玉裳看着街边的商铺,漆黑的眼睛晶晶发亮:“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里的衣服这么漂亮!” 子岸顺着玉裳眼睛注视的方向,看到旁边一家装修很是大气的店,屋子正中央衣架上挂着一件精致华美的衣服,那个显眼又庄重的位置,一看就知那是镇店之宝。 “你喜欢的话就买下来。” 玉裳正看得出神,被突然说话的子岸惊了一下。她又看看那件衣服,抿了抿嘴唇:“衣服好看,我穿了就不好看了。” 子岸挑眉:“你怎么知道?” “肯定的,我娘穿肯定比我穿着好看。”玉裳想起别人讽刺她说她没女人味,不由得泄气。 “你是根据什么得出的结论?” 玉裳提起伤心事就更加伤心了:“别人都说,说莲玉裳一点都不像女人,像个男人一样凶巴巴的。” 子岸感觉好笑:“你凶吗?我怎么不觉得。” 玉裳抬头,狠狠地点头:“对呀,我一直觉得我是走温柔路线的。” “那是他们太弱了。” 玉裳愣愣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子岸。 是的,他很强。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自己都不及他分毫,就像永远都看不到他真实的高度一样。 “不过不像女人这点倒是说对了。” “你!” “你先去穿,不好看的话再说不要。”子岸把玉裳推进店里,店老板立刻迎了上来:“这位小姐,您是挑布料还是定制衣服呀?” 子岸慢悠悠地跟过来:“她看上了你们家最贵的衣服了。” 店老板猛然一怔,眼睛瞪得老大,那件衣服可是镇店之宝,任谁都不会卖的!但她身后跟着的这位王族,用黑纱蒙着眼睛,难道他是月支王?! 若是月支王大人要买那就另当别论了,这位大人如此高风亮节,早已令他敬仰多年,别说是卖了,就是免费送给他都好! “说实话这位小姐,您真的好福气!这件衣服挂在这里二十年了,是先皇后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是镇店之宝!若不是看您是月支王大人,我是不会卖的!” 月支王的人?玉裳正抱着衣服往里屋试衣间走,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涉世不深的她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请求地看向子岸,子岸居然勾起嘴角,看笑话似的一言不发。她咬紧牙,抱紧了衣服,快步走进里屋,咔嚓一声锁了门,在里面烦闷了好久。 以前别人都是说她没人要没人要的,说她是谁的人什么的,下一次再遇到了该怎么圆场比较好? 她将来终有一日会变成一个妻子,就是不知道会嫁给谁。 要说嫁人的话……玉裳捏紧了手中光滑的衣料,脑海中闪过子岸阴柔却锋利的面容。 她猛然一甩头。 想多了想多了…… ------------ 第十六章 围观 子岸在外面等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他嘴角抽了一下,估摸着玉裳难道不知道长衣裙的穿法…… 试衣间的门被推开了,玉裳从里面走了出来。子岸一看,不是他之前所猜想的,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错袖子系错腰带的人,相反,玉裳穿得整整齐齐地,穿法正确的不得了,不止把衣服原本的样子呈现了出来,而且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湖碧色的云烟衫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件浅白轻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恰似通了灵。长发及腰,三千青丝飘动于腰间,仿若漫步在水雾莲池边的仙子。轻纱曼妙,腰身玲珑,颈间落兰幽香暗传,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丝潮红,像初开的一朵莲,清纯圣洁,点缀得正好。 玉裳不是很适应长裙的长度,小心翼翼地走到衣镜前,这样的窈窕淑女,简直不像自己。她看着看着不好意思了,便转身等着子岸发话。 子岸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那对红眸子里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们。等了半天没有回应,玉裳这才想起来子岸的眼睛应该是“看不见”的。 又过了十几秒,依旧没有人说话。长久地凝视下,一抹粉红窜上了她的脸颊。她微微颔首,有些不自信地害羞。这一动作,更衬得可爱非凡。 她鼓足勇气,走向子岸,想要悄悄地询问他的意见。长裙曳地,她一紧张忘记了提起裙子,刚迈出一步,啪叽,直挺挺地,摔了。 “你怎么了?”子岸看着一动不动地玉裳,箭步冲上去,欲扶起她。可谁知抓在手中的手腕一点力气都没有,仿若任人摆布的玩偶。 “玉裳?玉裳?”子岸晃晃她的手,依旧得不到任何反应。 “玉裳?你怎么了?”子岸突然心悸,莫不是毒没解开,此时复发了? 一想到这,他红色的瞳仁剧烈地颤抖。他用力地摇晃着玉裳的身体,叫她的名字:“莲儿!莲儿!醒醒莲儿!” 他翻过玉裳的身体,看见她微红的双颊,还有微微蹙紧的漂亮眉头,放下心来。 玉裳摔在地上,由于实在感觉老脸丢尽,不知道站起来后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子岸,于是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起来了,莲儿,地上凉。”子岸慢悠悠地说。 不起来…… “莲儿,起来吧!起来之后我送你只凤凰。” 切!居然模仿墨儿,故意笑话她的么!不起来不起来…… 子岸用指尖捣着玉裳的脸蛋,玉裳不耐烦地皱皱眉,就是不肯睁眼。 脸蛋很软很有弹性。他一时玩兴大起,又捏捏她的鼻子,她的鼻尖比一般人高,有些翘,显得很活波可爱。乌黑的发丝散在耳边,耳垂被阳光映得晶莹剔透,耳骨几近透明。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两片玫瑰色的嘴唇上。 半天不见有动静,玉裳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觉子岸那对细长的红眸在盯着她,一动不动,带着令她颤抖的情绪,似乎盯了很长时间。 她的眼睛渐渐睁大,回看着他。短短几秒,她便感觉莫名地害怕,感觉再对视下去准没好事,于是赶紧闭上了眼睛。 她不闭眼睛还好,一闭眼睛,悬挂了很久的吻便如暴雨般落下。 玉裳从情窦初开起,就一直憧憬一场爱情,憧憬情人的亲吻。 她听过朋友们描述亲吻,曾经也想象过无数次亲吻的感觉。她一直都觉得很甜蜜,很美好。而且担心自己想象过那么多次,会不会初吻的时候没感觉了。 但当接触到子岸的嘴唇时,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她立刻乱了心神,几乎无法思考。 子岸的吻似乎有着累积了千载的思念和悲哀,风吹雨打,朝霞日暮,那记忆风化成了化石,留下永不消退的印记。 他的吻很急切,又细腻冗长,就像久未饮水的旅人,一发现水源,急不可耐地想要一饮而尽,却用心地体会着每一滴水的珍贵。 她似乎承受不起这番沉重。 长久地缠绵过后,子岸用手撑着地面,细细观察着玉裳的反应。她眼睛闭得紧紧地,睫毛轻微地颤抖,一看就知道以前没经验。 “你起不起来?” 看着玉裳依然躺地上装尸体,子岸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丢给店老板一张银票,抱起玉裳走出商铺。店老板整个过程一直在抬头望天吹口哨,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感受到了阳光的刺眼,玉裳睁开眼睛,低头看见自己被子岸抱着的姿势,再看看人来人往的大街,又回看子岸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干什么?!这是大街上!” 睁眼第一句话就是这?子岸嘴角又想抽抽了。算了,习惯习惯。 玉裳见子岸没理她,直接自己动手用法术在周围设置了看不见的屏障,这样路人谁都注意不到他们了。 “你在做什么?”子岸问。 “做结界,我怕被围观。” 子岸轻轻一笑,解除了玉裳设置的结界。 “你在做什么?”这下轮到玉裳反问了。 “为什么要结界,被别人看见不好么?” 他们已经被三两个路人注意到了,子岸的银发想不注意都难。 玉裳有些急:“你,你在大街上抱着我太吸引眼球了……什么?!”玉裳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突然倒抽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看向子岸:“你为什么会抱着我?” 子岸已经对她迟钝的神经产生了一种近乎膜拜的感情。 “接下来你还想去哪里玩?”子岸低头问。 回头率似乎越来越高了。 “我……”玉裳有个毛病,被很多人盯着看会非常紧张,她下意识地抓紧子岸的衣袖,紧张地话有些说不出:“回、回去吧。” “回哪去?”子岸笑着,故意难为她。 玉裳被人看得别扭至极,直接把脸埋进子岸的肩窝,狠狠地捏掐他一下:“不要再在街上晃悠了!” ------------ 第十七章 紫沧 司墨漫无目的的遥望着北方的天空,渐渐地,天际出现了一个小白点。司墨心头一紧,眉头轻皱。那个小白点越来越近,飞近了看,是只小白鸽。白鸽飞落在司墨的肩上,殷红的脚上绑着用红线系好的帛书。司墨取下帛书将之展开,神色渐渐暗下去。 游迹一闪出现在司墨身后:“主公,他们回来了。” “嗯。”司墨把帛书收起:“百里子岸今天都做了什么?” 游迹面无表情地说:“逛了月支国王都,陪玉裳小姐买了衣服,吻了玉裳小姐。” 司墨脚下突然生了一层厚厚的冰。“再说一遍。” 游迹依旧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逛了月支国王都,陪玉裳小姐买了衣服,吻了玉裳小姐。”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司墨的目视着满园春色,却眸冷如冰。 子岸一进宫殿,玉裳立刻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房间。 子岸微笑地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就像只生气的小猫,自以为自己是老虎。 可是子岸小看了猫的怒气。一直到晚上,玉裳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饭也不吃,任子岸如何敲门,都没有人回应。 “莲儿,出来吃饭吧!饿肚子会难受的。”子岸站在房门前,身后站着一群端着饭菜的侍女,她们几乎要站着睡着了。 房门后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好好,你不想出来也行,我把饭菜放在门口了,想吃了就出来吃。” 突然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纤细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饭菜拿进了房间,然后房门再次被关上,就像不曾开过一样。 众侍女大汗。 夜色渐深,子岸坐在床上,手中摊着一本书,一个时辰了还一直盯着这一页。他烦躁地往后翻了几页,又翻了几页,最后干脆把书合上,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门。 他站在玉裳的房门前,月光在门上投下一个瘦高的身影。 他伸手抚上门锁,门内的锁立刻咔啪一声打开了。他轻轻推门走进,落兰的香气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房间,流淌在床上熟睡女子的发梢。她漆黑的发丝柔顺的散开,身上藕荷色的薄被柔软的铺开,衬着白皙的面容,就像一朵初生的莲,平静,清幽。 他轻轻走到床边,注视着床上女子熟睡的容颜,婴儿般毫无防备。白天她泛着潮红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只是还想再看一次。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越凑越近,几乎可以感受得到她温热的鼻息。他轻轻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唇角微微弯起。 子岸盯着那两片弯起的唇,眨了眨眼睛,再次吻下去。这次他流连的时间长了些,玉裳轻轻皱了下眉,往被子里缩了缩。他有些不舍得地离开,看着身下女子不安地挪动了几下。 这样最好了,不能再继续了,会把她吓醒的。 熟睡的女子不知是否感受到了来自近处男人的欲望,渐渐地没有了安全感,身体蜷缩了起来,脑袋一个劲地朝着子岸的手臂蹭,头发蹭得他手臂痒痒的。 忍耐,要忍耐,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她脑袋蹭蹭还不算完,直接抱住他的胳膊,抱得紧紧地,这才感到安心。 这个姿势,他甚至能感觉得到她胸前的酥软。 是男人就要忍,忍,忍…… 忍不了。 他还是俯下身子,深深吻着那两片粉色的唇,轻轻探入。 玉裳终于被弄醒了,黑羽般地睫毛缓缓睁开,露出一对黑玛瑙般地眼睛,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显然还没理解现在的状况。 “莲儿,不小心吵醒你了。”子岸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微笑。 那对朦胧的眼睛渐渐有了焦点,突然睁得老大。她像着火一般跳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眼中半点柔情也无。 哐当一声,子岸被一堵冰逼退到门外。他不免有些不悦,伸手融化了冰墙,敲敲门。 “莲儿,别生气了好不好?一个吻你至于吗?” 哗啦一下门被拉开,子岸差点没站稳。玉裳黑着一张脸,头发乱得像鸟窝,身上被子却裹得严实,把她衬得圆墩墩,只露一个小脑袋在外面,像娃娃一样。子岸忍不住笑出声。 本来玉裳异常严肃地等着他道歉,结果他居然笑了?! “百里子岸,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哐当一声,门板再次被甩上。没人担心门板会不会碎掉。 子岸本来在笑,这一下被弄得傻眼了,傻愣地看着门板。 身后传来一阵干净的笑声。仔细一听,这声音竟然和一直出现在子岸身边的黑衣人是同一个声音。依旧给人黑漆漆的感觉,只是和以前公事公办的冷漠不同,此时的声音带了点主人独特的风格。 从黑暗中走出身形纤细的一男子,黑发黑眼又一袭黑衣,确实难以发现。面容清秀,头发很长,发质却好得不得了,微卷的发梢又给人一丝不羁的味道。他似乎实在忍不住想笑的情绪,用手捂着肚子,笑得眼睛闭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哈哈哈哈,子岸,笑死我了……”他拍拍子岸的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紫沧,有那么好笑?好笑地让你忘记了自己的工作?” “哈哈哈哈好笑好笑……”紫沧笑得愈发灿烂:“还说再也不理你了,像小孩子吵架一样……” 银光一闪,紫沧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斜眼看着自己被斩断的发梢,在空中打了个旋,悠扬飘落,再看看子岸阴冷的眼神,额前渗出一滴冷汗。 “哈哈,那什么?我错了,我不该笑你被甩了哈哈……” 刷的一声,紫沧眼看着自己的头发又被削掉一截,心痛得再也笑不出来。 子岸瞥了他一眼:“像你这样在乎头发的男人我真是再没见过第二个。” 紫沧怒了:“子岸,你怎么赔偿我,这是我留了三个月的长度。” 子岸自顾自地走回房间:“关我什么事,赶紧工作去。” “气死我了,子岸,老子不替你卖命了!” “好,这是你第一百零三次叫嚣着罢工了,什么时候第一百零四次?” “……行行,算你狠。” ------------ 第十八章 邪魅 翌日清晨,车队在宫殿外排了长长一条龙,护送士兵整装待发。 玉裳黑着一张脸出来,走到司墨身边一把拉住他,把他拽进马车。 子岸本来对着玉裳微笑,但一看见司墨,脸上笑容立即凝固了。 车队缓缓行进,车内三人半响不说一句话。 子岸一手支着下巴,最先开口说话:“司大人,你的责任不是保护车队吗?你若坐进马车,谁来保护粮草?” 司墨的脸上尽是笑意:“月支王不是眼睛不便么?到底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的?” 子岸微微一笑,玉裳看那弯起的弧度,显然不善。“马车内的空气都要冻成冰了,想不知道也难。” 司墨也笑得很有礼貌:“倒是月支王你身边的空气很热呢。” 玉裳瞥一眼司墨,他的神色彬彬有礼,实在看不透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子岸笑容依旧,眼神中却多了一丝阴冷。“司大人,你知道烈火焚身的滋味吗?” “我是用冰的将军,最讨厌火。” “我饿了。”玉裳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司墨惊讶地看向她:“这么快就饿了?” “早饭没吃饱。” “早饭吃了一大碗还没吃饱?你以前饭量没这么大啊。” 子岸轻轻打了个响指,很快,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盒子从窗口递进来。子岸接过盒子递给玉裳:“梅子酥,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吃的。” “哦。”玉裳拿起一个开吃,目光飘向窗外。 轻风和日,碧空如洗。清泉碧落,山脚下一片花海。 玉裳看得出神,司墨问:“玉裳,你在看什么?” 她到底还是单纯,很快忘记了生气这回事,回头请求地看向子岸:“子岸,你们先走好不好?我去看一下,很快就能追上车队的。” “我陪你去。” “我也陪你去吧。”司墨跟着也要下车。 “墨儿你就不用特意陪我了,你走了就没人保护粮草了。放心,我只是看看就回来。”玉裳微笑着跳下车。 子岸回眸一笑,跟上玉裳的步伐。 司墨看着他们的背影,表情很难看。 窗外响起游迹的声音:“主公。” 司墨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应该高兴的。”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指尖发白。 玉裳走进花田,蹲下身子指着一株白色野花说:“我知道这种花,它叫满天星!我原来在山上住的时候,门前有片山坡,长满了满天星,看起来就像住在银河上一样!” 子岸也蹲下,看了看那株满天星:“不像。” “什么不像?” “不像星星,像飞蛾。”子岸眉头轻皱,有些嫌恶。 “飞、飞蛾?”玉裳瞪大了眼睛。 这,早就听说这厮没情调,可见过没情调的真没见过这么没情调的! 玉裳眼看着子岸伸向满天星的手,那指节分明又修长的手轻轻握住那株可怜的小野花…… “不要拔啊!!!”玉裳扑过去盖住那株满天星,气愤地看向子岸。 “你想自己拔?”子岸微笑着问。 “鬼才会拔!你懂不懂什么叫审美?!懂不懂什么叫爱护?!懂不懂什么叫敬畏自然?!” “一棵草跟敬畏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有敬畏过任何人,更何况是一棵草。” 子岸的银发在风中飘啊飘啊飘,还不打结。玉裳额上青筋直蹦。 “莲儿要不要去前面看看?”子岸指着远处的山泉。 玉裳站起身望去,摇曳的花海尽头有一清泉。 子岸微笑着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朝前方举起,玉裳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 他的手心中出现了一团火焰,轰轰轰!一道烈焰直直地烧过去,在半人高的花田中华丽丽地烧出一条通道…… “好了,可以走了。”子岸微笑着看回玉裳。 玉裳望着那一片焦黑焦黑的地,下巴掉地上…… “我说你!花儿那么美,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爱护之心?!” 子岸看着玉裳,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从以前我就最受不了你那点奇怪的爱好,房间里到处都是这种像虫子一样的草,我都懒得去看你了。” 那是盆栽花卉不是草!你这没有审美的男人!话说你叹什么气?我还想叹气哩! 不过:“从以前”这是―― “你,进过我房间?”玉裳声音立刻降了八度,声调拖得老长。她缓缓看向子岸,转头速度慢得吓人。那表情,仿佛下一秒无论对方回答什么?她都会卯足了劲抡过去几锅铲。 子岸点头,食指弯曲轻捏下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有意思的画面:“嗯,你睡觉的样子很可爱。” 玉裳提起一口气:“那,你到底是怎么找到那个院子的?那个地方应该很隐蔽才是。” 那对细长的眸子微微弯下,甚是邪魅。“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你就更不用说了。” 玉裳额前又跳出一条青筋,最后稍稍忍耐了下:“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唇边带笑,指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清风拂面,暗香涌动,玉裳盯着子岸美到犯规的笑容,似乎看见了火山迸发的壮烈场面。 她手痒痒,握紧拳头打过去,子岸像是知道她会如此行动一样,脸一偏,玉裳打了个空,反倒一个重心不稳,栽进子岸早已伸开双臂的怀里,脑门磕在他的锁骨上,痛得直想掉眼泪。 子岸的手收紧,翻身把她压下。 “我的莲儿竟然这么主动,实在没想到。” “谁主动了你这个臆想狂!” “不过……”子岸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声音变得低沉又性感,呼出的气息让玉裳感觉痒痒的:“我好开心。” “你开心个鬼啊?!我可是一点都不开心!!”玉裳极力忽略身体过电般诡异的感觉,想推开他,但手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动弹不得了。 她盯着子岸,气疯了,但气过了头,反倒没有力气发火了,她感觉气虚:“……行行,你先放开我。” “才,不,要。”子岸低头覆上她的唇,缠绵了好一阵。 当他离开她的嘴唇时,玉裳感觉像过了几个轮回那样漫长。 子岸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显然还想再来一次,玉裳急得大叫:“停!你恶心不恶心,居然把舌头伸进我嘴里!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亲我,我就要咬了!” 本以为他会有些收敛,却没想到他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他嘴角上扬,戏谑道:“莲儿总是挑逗我,就算是我也会忍不住的。” 真想掐死他!!! 子岸再一次吻了下去,肆无忌惮地入侵。这下轮到玉裳慌神了,迟迟不敢咬下去。 “……我说你……唔……你可别逼……” 子岸的手在玉裳的脖颈抚摸,惹得她一阵异样的心痒。她真的急了,想也没想就咬下去。 他低吼一声,直起身子,红色瞳仁剧烈地颤抖。他双手撑在玉裳身边,直勾勾地盯着玉裳,轻轻喘息。 玉裳看着子岸,惊得一动也动不了。 她从没见过他这种眼神,一扫刚才的不怀好意,那对眼睛中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浓郁而倾城,热烈且沉沦。 “我……”玉裳怯怯地开口:“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生气……” 他的气息变得急促,眼中是一片混沌。他轻启薄唇,玉裳听到那略有些沙哑的一句话,感觉天灵盖瞬间被黄雷贯穿。 “我忍不了了,我们现在就做吧。” ------------ 第十九章 如火 玉裳感觉身上那双手开始不安分地乱摸,很快腰带被解开,胸口似乎有些微凉。她低头一看,衣服已然被解开了一半,若是胸前松松垮垮的衣襟滑落,就真的…… 她猛地一抬头,看见子岸渐渐放大的脸。 “趁人之危非君子也……” 子岸的唇角微微勾起,那角度比着平时又多了一丝性感。 “我可不是君子。” 身体被法术固定得死死的,他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脸上。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迷恋这火热的体温,还有那如火的瞳仁。 似乎在很久远的梦中,重重繁花间,自己也曾被这样火热地拥抱。然而只有短短一瞬,那人便翩然离去。 “不要怕,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玉裳心脏一抽,感觉自己绝对是脑子不够用了,居然点了头。 “乖乖束手就擒吧!” 一声厉喝惊醒了玉裳,她猛然发现,周围已经密密地围了有一百号人。那身黑衣服,还有红色图纹,又是青门教。 领头的黑衣人用剑指着子岸:“月支王殿下,这次不会再让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被折断的刀刃,整整齐齐地断掉了。他瞟见玉裳胸前那几乎呼之欲出的两团,瞪大眼睛,脸猛然一红。终日只知道拼杀的刺客,显然对男女情爱不甚了解。 玉裳瞅了瞅她现在和子岸的姿势…… 很好。 子岸一只手放在她的脸上,另一只手伸进了她腰间的衣服里,嘴唇还在她脸上并未离开。 “你看见了吧……”子岸拉起衣服盖住玉裳的身体,缓缓偏过头。若是那黑衣人能看到他的眼神,一定会吓得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黑衣人额前渗出一丝冷汗,没听说过月支王有如此魄力。 “你看见了吧。”子岸的声音加重了些,黑衣人中已经有一些瘫坐在了地上。 子岸用手捂住玉裳的眼睛。一声爆裂,他们周围燃起一圈大火,火圈不断缩小,把他们逼得步步后退,聚成了一团。突然红莲火焰暴涨数倍,海啸般铺天盖地席卷过去,一百来人瞬间被火焰吞没,烧得渣都不剩。 阵阵热浪过后,世界归于沉寂。子岸松开手,眼神已恢复澄明,重新把她的衣服穿好。 他温柔地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看着一声不吭地玉裳,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抱起她走出花田。 可玉裳怎么可能安心,她现在后悔得都想扇死自己。 刚才到底是中了什么的蛊惑,自己居然点头了,丢死人了。 走了一段路,玉裳突然回过神来:“喂,还不快把束缚我的法术解除了。” 子岸笑:“我一解除你还不送我几巴掌?” 被说中了,玉裳心中更加不爽:“你一直抱着个僵尸不嫌累?我可是很沉的。” 子岸看着天际的暖红色明霞:“我喜欢。” 远远地看见车队的影子,玉裳看见全部倒地的士兵,还有手持长剑猛烈喘气的司墨,心中一惊。 一袭黑衣的男人坐在马车顶上,风鼓起他的黑色斗篷,那鲜红的图腾旗帜般飘扬,无声地宣告着胜利。黑色兜帽下看不清他的容颜,但那清瘦的下巴和嘴角弯起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 一道黑影闪过,一个头发微卷的男人挡在子岸面前。紫沧目若刀锋,紧紧地盯着马车上的男人。 “九重冰狱!”司墨大喝一声,将剑直直地插在地面上,九层冰墙拔地而起,层层围去。那男子身影一动,已身处十米之外。突然天降闪电,司墨猝不及防,正中头顶,重重咳出一口血。 带兜帽的男人跳下马车,缓缓走近:“已经半个时辰了,难道你没发觉自己是无法战胜雷电的么?” “墨儿!”玉裳情急之下竟挣脱了子岸的法术,冲向司墨,半道上却被紫沧抓住。 “这种时候能让我省省心吗大小姐?你好歹考虑一下一直暗中保护你的我的感受。”紫沧一只手掂起玉裳扛在肩膀上,另一只手不忘整理一下头发。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什么人,但是快点放开我!” 紫沧歪了歪脖子:“才不要咧,放了你我的脑袋怎么办?” “你这个……”玉裳把手伸进紫沧如瀑的长发,怒拔一撮毛。 紫沧吃痛,下意识地把她甩出去,怒曰: “你懂不懂,紫沧头可断,头发不能乱!” 他看着一路奔向司墨和兜帽男的玉裳,猛然反应过来:“糟了!” 带兜帽的男人伸手缓缓对准了玉裳,手心中一团闪电在积蓄。眼看着就要被雷劈了,紫沧一个箭步冲过去对准玉裳脚下一踢,玉裳仰面摔倒,雷电擦肩而过。 他爽朗地梳理一下额前微卷的头发,长舒一口气:“呼,可喜可贺,这下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玉裳惊诧地看着自己被雷电削掉的发梢,那个带兜帽的男人,不是中州人么,或者是和子岸一样,学习了异族法术? 她一跃而起,开始默念咒文。 “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和你打,今天只是来打招呼的。” 兜帽男人没有理会玉裳,径直走向了子岸:“月支王殿下,相信我们会有很多话题可谈。” 子岸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令人捉摸不定。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帽檐下他的嘴角勾了勾,便如一缕淡墨消失了。 “墨儿,你怎么样?”玉裳赶紧去扶司墨,却惊讶地发现他身上几乎都是血。 “……没、事……”司墨抬头看了一眼玉裳,放心下来,然后眼前一晃,便晕倒过去。 是夜,无月。 玉裳抱着换洗衣物推开了司墨的房门,点亮灯盏,发现床上空无一人,里屋有微弱的灯光,珠帘随风飘动。 玉裳轻轻拨开珠帘,里面雾气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香气。玉裳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得问:“墨儿,在吗?” “在。”回答她的是司墨一贯懒洋洋的声音。 “在哪?我看不见。” “在你前面,往前走一步。” 玉裳向前走了一步。 “还差点,再走一步。” 玉裳又走了一步,还是看不见什么有人。“墨儿你搞什么神通?人呢?” “再往前走两步就是了。” 玉裳索性大步流星,走了几步之后突然脚下一空,扑通一声掉水里。 “哈哈哈哈哈……”司墨笑得像下蛋母鸡。 ------------ 第二十章 教主 玉裳从水面钻出来,头发湿哒哒的贴脸上,傻愣傻愣地像个落水小脱毛鸡。她环顾四周,原来她被忽悠进了一个大浴池。 玉裳狠狠地甩过去一锅盖,司墨捂住肩膀,表情很痛苦。玉裳突然意识到他有伤在身,赶紧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让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司墨松开肩膀,上面一片红:“你看看你下手有多狠。” 玉裳凑近看,不满地指着司墨的伤口:“怎么能全都怪我,你有伤口还来泡澡,不疼才怪,你自己看看,肩膀上,腰上,还有腿……”她突然没了声音,幽幽地看回司墨的脸。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司墨两手一摊:“洗澡穿衣服才奇怪呢吧。” 玉裳丢给他一块浴巾:“围上。” 司墨扯下头上的浴巾,一双丹凤眼半睁半闭:“为什么?这样你不就看不见了。” 玉裳嗤之以鼻:“从小到大你哪我没看过。” “你就直说吧!刚才你看了多长时间?” “比你还短。” 司墨骚气地一甩头发,张开双手靠在浴池边:“我长大了,今非昔比,不信你自己看。” 玉裳青筋乱蹦,十年没见识,司墨这厮的节操值早就是负了吧…… 玉裳无意中低头,才发觉自己的衣服被水湿透,几近透明,她赶忙用手遮住,怒曰:“别看!” 司墨轻轻翻了个白眼:“比扁担还平,看点何在?” 本来以为司墨吃了败仗心情沮丧,想来安慰一下他,没想到如此生龙活虎。玉裳黑着脸活动活动手腕:“想死就直说。” “莲玉裳,你一个女孩子家,跑去看男人洗澡害臊不害臊。” 玉裳回头,紫沧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浴池边的木椅上,翘起腿,右手食指尖转着一块精致的小木梳。玉裳瞅着他的一头好毛,琢磨着拔掉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下次进来请你敲敲门。” 紫沧一脸不耐烦:“敲门?多少年都没做过了。我是专搞暗杀的,从来不敲门。” 司墨面无表情地看了紫沧一会,转头对玉裳说:“他也是来偷看我洗澡的?” 玉裳刚爬出浴池,听到这话险些再摔进去。“你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你那句‘也是来偷看的’是什么意思你给我交代清楚?!” 紫沧掂起玉裳后衣领拖出浴室:“莲玉裳,赶紧换好衣服,子岸有要事找你。” “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玉裳被一路拖到自己房门前,揉揉脖子,瞪了一眼那个卷毛,推门进屋。 “啊!顺便跟你说一声。”紫沧露出一排牙齿:“子岸那家伙现在特别阴沉,你小心为上,哈哈。” 玉裳脑海中闪过子岸结了一层霜的脸,不以为然。阴沉?他不是常年都阴险么…… 不过刚才紫沧说有要事是吧……她赶紧换好衣服,急匆匆跑到子岸房门口,吸了口气,刚准备敲,门突然被打开了。 出乎意料,站在门口的男子笑靥如花。 “这么快就来了?”子岸笑问。 “一听说你找我我立刻就来了呀。”玉裳看着子岸笑得弯弯的眼睛,努力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进来坐。” “哦。” 玉裳跟着进屋,子岸给她倒了杯茶。玉裳接过去,谨慎地看了看。 奇怪,居然没有下毒。 他到底卖的什么药? 子岸端起杯子正要喝茶,抬眼看见一直盯着他脸看的玉裳。“我脸上有什么吗?一直盯着我看。” 玉裳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老天,这人演技怎么会这么好,明明心情不好却看起来衣服很开心的样子,要不是紫沧提前跟她说了,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啧啧…… 子岸眨了眨眼睛:“怎么?” “你不是有要事找我吗?”玉裳放下茶杯。 “嗯。”子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幽幽地瞟着她:“现在没了。” 很好,她还是想掐死他。 “累了,我睡觉去了。”玉裳站起身,走出房门。 关门的那一刹那,子岸盯着门板,嘴角上扬。 “搞不懂你,你心情怎么好起来的?”紫沧从里帘后走出来,指着窗边整整齐齐断成两截的桌子:“刚才你听我说她在司墨浴室里的时候不还很生气么?现在哪样?不嫉妒了?” “胡说,我的莲儿是那么随便的女人么?”子岸冷冷地扫过去。 紫沧抖了一下:“还‘我的’莲儿,我的个亲娘哎……人家或许对你没兴趣。” “她若是不喜欢,不可能来得那么快。” 紫沧睁大了眼睛:“那是因为我说你有要事……” “总而言之,司墨就算什么都不穿,我也还是更有吸引力,不是吗?”子岸一摊手,舒舒服服地向后一靠,一脸满足。 紫沧盯着子岸,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好掏出木梳默默地梳头发。果然人遇到爱情都会变傻。他遇到玉裳,智力立刻减半。“华亲王那边,你打算放弃了?” “不,只是改变主意了。” 紫沧看了子岸很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不过是十年前看了那面镜子里东西而已,你对她,有必要这样吗?” 子岸渐渐收敛了笑意,眯起眼睛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那对眸子仿若一片深潭,弥漫着苍茫大雪。 当悲伤变成悲哀,当火红淡成惨白,当爱生成恨,当恨化作思念,直到那时,或许才知道何为人间最凄凉。 玉裳出去后,感觉有些热,便跳上客栈的屋顶纳凉。她挑了个好位置坐下,余光瞥见下面街道上一个两个男人。 仅仅是一种感觉,玉裳觉得那两个人身轻如燕,他们从下面走过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像是习武之人。她看着他们走去的方向,正是车队暂时存放粮草的地方。 玉裳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一看见黑衣服的就以为是青门教。她深呼吸一下,对着头顶一轮圆月发呆。下一秒,粮草存放的方向竟泛起了微微的火光,映在瓦顶格外显眼。 她心中大叫不好,连忙赶过去,粮草间已是熊熊大火。她召唤出水龙,刚要扑灭大火,中途却被一道刺眼的光芒截了下来。 “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是个丫头。”从冲天火焰中走出一个人影,玉裳一眼就断定,这是白天孤身一人袭击车队的男人。 玉裳眉头一皱,真是大意了,习惯性地以为白天他来过就不会那么快再来。果真如兵书所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下亏大了。 从粮草间又走出两个男人,是刚才在街道的两人。他们走到兜帽男人的身后,躬身说道:“教主,已经烧完了。” 这男的竟然是教主?!玉裳小小地抓狂了下,自己是有点本事没错,但一对三,怎么想都是必死无疑。 然,古人有云,人狗对战,狗必追逃亡之人。于是她抱起膀子轻抬下巴,一副大气笃定,鄙视道:“丫头怎么了?教主若是连一个丫头都打不过,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对方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玉裳。 反正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火光的,这段时间尽量拖延就是。 ------------ 第二十一章 烟寒 玉裳神色一紧,向后跳上屋檐,躲过几根飞针,迅速召唤出水龙冲向教主。教主身影一闪,三两步便逼近玉裳,兜帽脱落,这下她确确实实地看见了那教主的真容。深紫色的长发下,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一看便知,那是见过无数死亡的眼睛,仅仅是对上眼,就感到浑身发冷。 她赶紧后撤,紧张地盯着教主。 “法术学的还不错。”教主站在被水湿透的屋顶里,面无表情地一挥袖,什么都没有。眨眼间,从她左边轰地一声射过来一道雷电,几乎与此同时,玉裳脚下发力,跳跃到空中,手中结印,万千冰箭齐发,轰轰轰,原来的房屋已是千疮百孔。 此人难对付。虽然不知道他在哪学的异族法术,但雷电无形无踪,一旦被瞄准,不可能逃得比雷电还快。只能看准时机,在雷电发射的同时躲开。 还有两外两个人,虽不及教主,但也碍眼。 玉裳脚尖轻点,脚下一张巨大透明的结界架在屋顶之上,保护房屋不再受损。她再次召唤水龙席卷过去,教主腾空而起,手中金光闪动。玉裳瞳孔一缩,轰隆一声,雷电从天而下。 就是现在!她一跃数丈,紧接着下方一阵惨叫! 另外两人傻呆呆地站在潮湿的结界面上,被水导过去的雷电劈的里嫩外焦,黑黢黢两团爆炸头,不劈死也被劈傻了。 教主表情没变,声音却明显有些不悦:“够了,你们两个退下。” 他的眼睛向下看了一下,玉裳立即抬手令脚下水面蒸发,于此同时,雷电顺着教主的腿直导水面,金黄的雷电一直冲到玉裳的脚前,再也无法向前伸展。 想用我的招对付我,门都没有! 但她已经感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交手至此,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而那个男人一滴汗都没出。精神力耗不过他,要速战速决。 教主眼里似乎终于产生了点兴趣,开口说道:“百里子岸,眼光果然独到。” 玉裳双手交叉,举过头顶,头顶乌云迅速聚集,云层缝隙间光芒四溢,而且越来越明亮…… 教主抬头看了一眼:“光之封印术,中州悟出此术的人不出五人,我实在该表扬你一下。只是一点,你太慢了。”他手中的雷电突然变成了黑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冲玉裳,玉裳一个躲闪不及,被雷电重重地撞飞出去。 教主突然不见了踪影,玉裳直觉后背发凉,刚一转头,自己背上已画好了术式,他用力一按,过电般从心脏到四肢,每一支血管的法力全部被冻结住了。 失去法力的玉裳从空中坠落,屁股快要开花时,教主瞬移到下面接住了她。 可恶!这么快就人生就到尽头了!她还和百里子岸那王八有未了私仇啊!她决定了,等到了阴曹地府,她一定巴结巴结阎王爷选个好胎,下辈子把家里养的一只名叫“紫安”的鸭子宰了炖鸭汤喝。 可是―― 教主大人您要杀就赶紧杀,什么样的死法我都接受了,但是您一直毛骨悚然地盯着我看是做什么?您难道准备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死我吗? ……被人看死,这是什么搞笑的死法?! 教主仔细端详了玉裳一会,忽然自然自语道:“这真的是女人?” 一个大大的“井”字爆在额头上,玉裳狠狠给他一拳,轻飘飘的拳头被教主一把接住。他盯着玉裳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你管得着吗!” “我一百年前曾经说过,若有能接下我三招的女人,我就娶她为妻。” “你的话关我什么――”她突然怔住,刚才好像是听见了两个重要信息诶…… 玉裳颤颤巍巍地看回教主的脸,不过是眼神太深邃,表情太老成,怎么看都是个年轻男人的脸。 “大、大爷,您老今年高寿几何啊?” 教主眉头一锁,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有管自己夫君大爷的?我叫百里烟寒,你叫什么名字?” 居然姓百里,可这位大爷头发不是银色的呀……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色老头要不要点脸,竟妄想老牛吃嫩草! 玉裳怒,街头小混混的老底子彻底暴露:“你谁呀就敢自称我夫君?!我真想咬你一口,可惜我家不吃猪肉――” 烟寒没有生气,面无表情道:“娘子说话真有意思。” “你们聊得可还开心?” 玉裳寻着这讽刺的声音望去,子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结界上面了。面色阴冷,一对红眸子显得更加猩红。真是好些日子没见过这表情,差点都忘了这个凶煞魔王了! 他看了一眼烟寒抱在玉裳身上的手,随即又看向玉裳,玉裳拼命忍住发毛的小心脏。 “莲玉裳,我是不是该恭喜你终于有人要了?” 玉裳想挣脱,怎奈烟寒的手像钢铁一般纹丝不动。他自顾自地念了一遍:“莲玉裳,名字不错。” 一道火焰毫无征兆地轰过来,烟寒带着玉裳跳到别处:“侄儿,今天我帮了你大忙,你该感谢我才是。不过,我依然期待与你的会面,到时候我和娘子会备好酒席欢迎你的。” 说完,烟寒拉着玉裳,连同另外两个黑衣人随从也一并消失在夜幕中,只剩下天边渐渐减弱的玉裳的尖叫: “这种事怎么能擅自决定啊喂!!” 子岸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眯起眼睛。 紫沧走过来:“子岸,那个教主不会就是百里烟寒吧?” “极有可能,和我一样修习了异族法术,作为代价他的头发颜色改变了。” 紫沧看了看子岸结冰的脸,本来一本正经的脸一鼓,忍不住大笑起来,一头自然卷被笑得一颤一颤的。 “哈哈哈哈哈……要真是这样的话……哈哈哈哈哈……”他笑得脸疼肚子抽,伸手搭上子岸的肩膀:“那、那那那,哈哈哈哈哈哈……” “你到底想说什么?”子岸阴冷地瞥过去。 “那莲玉裳不是要变成你婶娘吧……哈哈哈哈哈……” 子岸伸手扶额,从五岁时认识紫沧,这神经病讽刺了他那么多年,他居然没有杀他,真是神奇。 他一脚把紫沧踹下屋顶:“废话少说,去追。” “气死我了,子岸,这次老子真的不替你卖命了!你爱找谁找谁去!”紫沧刺猬般站在楼下朝屋顶怒吼,额前卷卷的刘海气得一跳一跳的。 可楼上人已转身离开,甩给他一个银发飘飘的背影。 ------------ 第二十二章 提案 玉裳缓缓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深紫色的床幔和,再往旁边看,是一对深灰色的眼睛。她打了个哈欠,继续倒在软软的床上睡去。 自从跟着子岸出了帝都就没睡过软床,这床可真舒服啊―― 砰地一声,玉裳诈尸坐起来,看到床边坐着的烟寒。三秒钟后,一声尖叫划破晴朗的早晨,吓飞了院子里树上的黄鹂鸟,吓得走廊上的侍女砸了水壶。 烟寒依旧没有表情,伸手捏了捏玉裳睡肿的脸蛋:“第一次见到睡觉把脸压在下面的人。” “你在这做什么?” “没做什么?这是我的房间。” 玉裳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突然想起昨天夜里被这玩意擒走的屈辱事实。再一低头,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 烟寒解释:“侍女换的。” 玉裳抓住烟寒的手,搓来搓去,一把老泪纵横:“大爷,求你放了我吧!我莲玉裳上有老下还没来得及有小,你怎么忍心让我们骨肉分离啊!” 烟寒依旧没什么表情:“第一,我是你夫君,不能叫大爷。第二,想父母了我可以把他们接来。第三,等十天后,我们就可以考虑子嗣的事情了。” 感情这个教主是面瘫,说啥啥没表情。玉裳一脸苦相:“教主大人,能接下你三招的女人多得是,请忽略我吧。” “可以,你带回来给我。” 玉裳想来想去,除了娘,哪里有像她这么强悍的?她一下子泄了气,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你去换身衣服,然后过来吃饭。” 烟寒走后,侍女抱着一件藕荷色长裙走进来,七手八脚地给玉裳套上,一层又一层纱拖在脚下,她只感觉浑身裹满了被单。她四处望望,失望,男人房间里果然没有衣镜。 她拉着侍女问:“这位姑娘,我自己的衣服呢?” “回小姐,您的衣服送去洗了。”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那,还有其他衣服可以穿吗?” “小姐是不是满意这件?昨夜教主让我们赶制了十件裙子,我都给您拿过来,要不您自己挑件喜欢的?” “算了算了就这件吧。”玉裳摆摆手,走出房间。外面是个相当雅致的庭院,看这布局,这里应该是处不小的宫殿。玉裳小小吃惊了下,烟寒终日腥风血雨,竟还有此等雅趣。不远处有片湖,她快步走过去,看清了湖面映出的女子。长裙曳地,纱衣飘飘,若是她不动,会给人温柔的错觉,太具有欺骗性了。 裙子好看,但是没有子岸给买的好看。 子岸会不会来救自己呢? 她四处看了看。很好,这哪是住人的地方,简直是重犯监狱。四边的结界都围到天上去了,每个角都有哨兵把守。屋檐上面露出了一小截树枝,玉裳一看那树的品种,就知道这里处于是深山之中。 想逃出去真不容易。 玉裳惆怅地盯着天空的云霞,东方天际那抹紫金色光晕愈来愈明亮。 “小姐,该吃早饭了。”侍女催促道。 “哦。”玉裳有气无力地跟着侍女穿过数不清的庭院,最后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正殿的地方。推门进去,烟寒早已坐在桌边。 他抬眼看了一下处在门口的玉裳,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依旧面瘫:“坐吧。” “嗯。”她沉闷地坐下,拿起筷子低头吃了一口,偷偷瞥了一眼烟寒,他正以优雅地用筷子夹起一块水晶凤爪,等筷子到了嘴边时才微微俯下身,微低着头,然后又同样优雅地轻轻咬一口,一点声音都没有。等吃完了,他伸向侍女早就准备好的青瓷小碟子,银制筷子一松,吃剩的凤爪轻轻地落进碟子里。 吃个鸡爪子都能那么多事,玉裳想起子岸吃饭时那个慢条斯理,果然王族吃饭都这样? “你现在可能不适应,一会我让人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烟寒说完,轻轻舀起一勺糖放在唇边,吹了吹。 玉裳沉默,烟寒继续说:“花园在后面,没事可以去看看。” 玉裳拿起一块梅子酥塞嘴里。 “书房在竹苑,里面书很多,你随便看。若是没有你想看的书,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去给你抄写一本。” 玉裳又夹起一块鱼肉放嘴里,嚼嚼嚼。 “这里有些大,你要熟悉完些许要几天时间。” 玉裳小声嘟弄了一句:“能有多大,一天就看遍了。” 烟寒放下杯子:“既然如此,婚期就后天吧。” 鱼刺猛然刺进喉咙,玉裳狂咳了一阵,咳得脸红脖子粗:“不不不,我记性特别差,看过一遍的东西立刻就忘干净了,需要看好几遍才能记住呢!” 烟寒看着玉裳艰难地咳出鱼刺,面无表情地说:“我忘了告诉你了,月支王估计明天就到,到时候你跟他道个别,算是礼节尽到了。” “他会来吗?”玉裳莫名地有些感动。 烟寒浅浅地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凉不热。从玉裳遇见他的第一刻起,他从未表露过任何感情,实在让人猜不透心思。 “我相信他对我的提案会非常感兴趣。” 提案? 烟寒站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接下来一天时间玉裳都在无所事事地逛着烟寒的宫殿,除了身后侍女从未消停的叽叽喳喳,其余一切都好。 “小姐你看那个亭子,那个是我们教主去年让人建的,夏天那里的景色特别好!” “小姐小姐你看这里,这花我们教主专门从西域引进的品种,中州几乎都见不到的!” “小姐还有这个楼,我们教主非常喜欢看书,里面有上万部藏书呢!” 玉裳揉揉耳朵,敷衍道:“啊!好好,教主大人什么都是最好的,连中州王室都比不上。” 身后侍女一听,更加自豪:“那是当然,以我们教派的势力,王室算个什么?早晚我们教主会推翻它的!” 玉裳经过一座塔,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她忍不住多留意了几下,这是座七重木塔,丹红墙面,暗色瓦檐,站在塔下向上望去,显得十分大气庄重。 “那是做什么用的?”玉裳指着塔问。 “这个嘛……”侍女本来滔滔不绝,被问及宝塔时突然变得难以开口。 “怎么?” “这个……说来话长,日后我再详细地告诉小姐吧……” “那我进去看看。” 侍女慌了神,赶忙拉住玉裳:“别别,千万别呀小姐,教主禁止任何人进入那座塔的!” 玉裳理解地点头:“就是说不能进是吧。” 侍女瞪大眼睛,重重地点了下头。 玉裳眯起眼睛,死盯着侍女的眼睛,突然对那座塔产生了极大兴趣。 ------------ 第二十三章 宝塔 晚上的时候,玉裳趁侍女不在,偷偷溜进那座神秘的宝塔。 木质大门嘎吱一声关上,四处漆黑一片,她提起灯笼照着路,有种闯鬼屋的感觉。 会有财宝呢?还是无敌武功秘籍呢? 借着朦胧的烛光,她发现四处都是像聚宝阁一样的柜子,上面既没有放古董也没有放珠宝,而是一些很普通的小物件,梳子、发簪、头饰、耳坠…… 怎么都是女人的东西? 她拿起一个仔细瞧了瞧,实在普通,可为什么都被郑重地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她走上了二楼,和一楼一样摆满了一些小东西。她又往上走,一直走到塔顶,才发现了一些不同。 在墙面正中央,挂着一幅女子画像。画中红衣女子坐在水边,夕阳映着她的笑容,姿色无双。 玉裳走近,紫檀木柜上放着一个用金缕丝线装订好的本子。她把灯笼放在柜上,打开本子,第一页写了一行字: “今天你弟弟的长孙子出生了,你最爱弟弟了,一定很开心吧。” 这是烟寒写的?玉裳又翻了一页,依旧是一行字: “今天我把你喜欢的那株花不小心养死了,我知道你会生气的,但我已经重新移栽了一株给你种上了,所以你可不要再生我气了吧?你知道我最怕这个了。” 她再往后翻。 “你放心,那个逼死你的王室,我一定会亲手毁了它。所以,你不必再害怕了。” 玉裳略略地看了看,基本上每一页都是这些话,好像烟寒每天都会来写一句。她哗啦哗啦把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怔住了。上面写道: “按照你走之前嘱咐我的,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坚强的、不会轻易死掉的女人,她叫莲玉裳。我会娶她,像普通家庭一样生活。所以,你就安心的睡吧!别再催我了。再说了,天下有哪个妻子催着自己丈夫找别的女人的?你若是忍不住吃醋了我可不管你啊。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很坚强,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不多说了,我要走了,会再来看你的。” 玉裳轻轻合上本子放回原位,抬头望着画像上的女子,感动地泪眼婆娑。 她抹着一把老泪走出去,刚走了几步,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狐疑地转身,突然一把被人拉进树丛。 “什么人……”玉裳看见那头光亮的卷毛,顿时惊呼: “紫沧?!” “嘘!”紫沧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后,转过头打量了一下玉裳:“呦,这身打扮,教主夫人当的还开心吧?” 玉裳狠狠捶了他一下:“你个紫老鼠别瞎说!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戒备应该很森严才对。” “……紫老鼠?” “快说呀!” 他翻了个白眼:“没有什么地方我紫沧去不了的。”顺便得瑟地梳了下头发。 “于是,你是来救我的吗?”玉裳激动地抱住紫沧的手。 “不是。”他干脆地回答。 玉裳把手威胁性地伸向他的头发:“你,带我走,现在。” “急什么?明天子岸会来的,所以剩下的这段时间,把你的贞操留好。” 玉裳睁大眼睛:“他真的要来?” “嗯。”紫沧突然看向一边:“有人来了。” 嗖嗖嗖,三根飞针擦着玉裳的脸过去,紫沧灵活地躲闪,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那人追了几步才罢休,回头急切地问道:“小姐!你没受伤吧?!”玉裳一看,竟然是白天的那个侍女。 “我没事。”玉裳惊讶地打量着这个身材瘦小的侍女:“你会武功?” “当然,青门教人人都会,就连厨房的那个大婶都是投毒高手。” 太可怕了吧青门教……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刺客竟然能闯进这里,前一阵子还有一个刺客只身一人把南宫灭了呢!” “一个人?这么厉害?” “是啊!我们都很苦恼。但那名刺客好像是要救人才去的,他进去拿了解药就走了,应该是重要的人中了我们的毒。” 中毒?玉裳不知不觉联想到自己前一段要死要活的经历,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猜想。 玉裳追问:“你记不记得那大约是几天前?” 侍女想了想说:“大概十三四天前吧……” “那刺客长什么样子?” “据说个子很高,有些瘦,身上有股浓郁的异香。还有一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们都说那刺客是银发……” 子岸身上总带着浓郁的清香,就像刚出水的芙蓉,把久藏的香气一下子绽放出来。 再加上银发…… “小姐,我们回去吧!是时候睡觉了。” 等到了房门口,玉裳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等,等等,我回哪睡?” “还用问吗?当然是昨天小姐睡的地方呀。” 玉裳看了一眼门板,回头笑眯眯地,咸猪手往侍女肩上一搭,捏来捏去,侍女一阵毛骨悚然:“哎呀,你看我还没嫁给烟寒呢?我还是先睡别的房间吧?” “这……我可做不了主,要不小姐直接去问问教主?” “我才不要问那个老头子……” 屋内传出烟寒毫无感情的声音:“进来吧。” 侍女做了个“请”的姿势,玉裳愣了愣,推门进去。烟寒正坐在桌边,似乎正在发呆。褪去了黑色长袍,只剩一件白衫,单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年轻的面孔在烛火的映照下,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过了很久一段时间,烟寒依旧茫然地望着虚空的一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孤寂。 “你去睡吧!我不睡床。”烟寒没有看她,仍旧盯着未知的地方。 玉裳看了一眼床铺,竟十分崭新。她脑海中浮现出那画中的女子,突然忍不住开口:“别等了,她不会回来了。” 烟寒的背影有些僵硬,许久,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你进去了?” “你别生气,我只是一时好奇,就……” “无妨。”烟寒只是说了句,便又陷入长久地凝视中。 爱情最绝望之事,莫过于思念一个永不会回来的人。无论你有多肝肠寸断,那人都不会回来了。 思念最痛。 玉裳眨眨眼睛,拉过被子躺下,脑海中全是子岸。 ------------ 第二十四章 结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昨天居然忘了发更新!!!老子的连更记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翌日,一声巨响后,宫殿的一面围墙轰然倒塌。 “我的莲儿没事吧。” 玉裳望见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风吹衣袂飘飘举。她凝视着那人,突然发觉自己十分想念这个的身影。 子岸跨过倒塌的宫墙,穿过戒备的黑衣人,身后跟着紫沧,一步步走近玉裳。 “我为你打开门便是,何必毁掉一堵墙。”烟寒忽的出现,话落衣未落。 子岸站在他面前,看了一眼旁边的玉裳,又看回烟寒。“我最讨厌别人抢我的东西,更别说是我的女人了。” 烟寒面无表情地看了子岸一会,说道:“我的理解是,既然你肯来,就说明你是有意向与我合作的,我说的对吗?” “这倒不假。” “既然如此,就这边请。”烟寒转身走向屋内。玉裳箭步冲到子岸身边,神色复杂地小声问:“什么合作?” 子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昨天晚上又是脸朝下睡的?” 玉裳别开他的手:“你快回答我!” 子岸一脸忧郁,眼神却尽是笑意:“莲儿,我是专程来救你的,你就不能说点其他的?” 玉裳沉默,这人就是专为恶心她而存在的么? 进了房间,子岸在烟寒对面坐下,玉裳也跟了进来。看到烟寒似乎瞪了她一眼,玉裳也不管,干脆厚着脸皮,为他们两个倒起茶来。 屋内只有烟寒、子岸、紫沧和玉裳四人,但玉裳感知到,这座楼的屋顶上、柱子后、门外,全部都被青门教的教徒围了起来。 子岸似乎从一开始表情就不友善,玉裳刚想提醒他说话小心,就看到子岸取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纱,露出一对红宝石般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欲望与野心,似熊熊大火般从未止息。 “莲儿,你先出去等着我。”这次不是烟寒,而是子岸对她下了逐客令。既然两个人都不欢迎她,她也就识相地出去―― 个鬼。 她一关上门,便一溜烟躲到房屋另一侧的窗边,偷袭了一个黑衣人后,她踩着那人猫腰趴在窗边,把耳朵贴紧窗户偷听起来。 “想不到月支王的眼睛完好无损,真是意外。” 子岸轻笑:“可我看教主一点都不意外,你我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打哑谜了。” “那好,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对于合作一事,月支王意下如何?” 合作?玉裳想起烟寒在宝塔里写的那些话,他对王室恨之入骨,莫不是想要联手子岸一起推翻了王室? 她想了想,子岸不说话的时候一直给人压迫感,而且确实野心勃勃,但应该还没到篡位那一步…… “我同意。”屋内子岸的回答传进玉裳的耳朵,她差点把脑门磕墙上。 “但是――”子岸端起玉裳倒的茶:“莲玉裳我要带回去。你二选一吧。” 烟寒还是没有表情:“在月支王看来,是女人重要还是权力重要?” “我还以为教主要说什么呢?这种无聊的问题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 子岸看了看杯中漂浮着的一片花瓣,唇角勾起:“自然是权力。” 恍恍惚惚,迷迷荡荡,玉裳不知怎么想起兰川的落叶,微凉的初秋。 还有那一方被重檐围起的天空,悬挂着一轮翡翠月亮。 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她习惯了仰望。 玉裳跪在地上,胸口隐隐作痛,感到呼吸困难,拼命忍住想呕吐的冲动。看起来好像是因为子岸那句话而心痛似的。 雾气迷蒙,繁花重重。还是那个地方,那人撑着伞,隔着滂沱大雨,面无表情地说着一些话。 玉裳扶着墙,想站起身离开了。 屋内传来烟寒的笑声:“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带走她呢?” “我带她走自有缘由,倒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她?能接下你三招这种理由未免太奇怪了。” 烟寒盯了子岸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你没必要知道。” “看来我们是不一样的。”子岸转了下手中的杯子:“你需要的是能自保的女人,而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烟寒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锋利,但不久,那眼神中便有些悔恨和忧伤。他看向子岸,问道:“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当然是。” 玉裳笑,喜欢归喜欢,就是比不过对权力的喜爱。好,这样也无不可。她不觉得伤心,就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那你就带回去吧。其他的,你应该没有异议了吧。” “没有。” 子岸推开门,阳光融进飒沓起舞的银发,如梦如幻。他微笑着拉起玉裳的手:“莲儿,我们回去吧。” “好。” 出了烟寒的宫殿,玉裳发现他们果然处在深山中。深山密林,杂草丛生,玉裳拖着衣裙,路很不好走。子岸走在前面,用脚把杂草压下去,然后才让玉裳走过去。 玉裳被子岸拉着手,跟在他身后,觉得心口难受。 紫沧跟走在前面,不断用法术在空中跳跃,速度比子岸他们快上很多,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为什么不用法术?那样更快。”玉裳问。 “我想这样走。”子岸一边说,一边用手拨开枝条,回头甜蜜一笑。 看多了他温柔的笑容,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忘记了初见时他阴冷的神色和邪恶的眼睛,亦或是下意识地忽视。 “莲儿,我们直接回帝都,粮草已经不用护送了,毕竟都毁了。” “这不正是你期望的吗?” 子岸温柔地捏了一下玉裳的手:“莲儿太过聪明了,不过这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玉裳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和痛苦,仿若来自灵魂最深处,令她颤抖,令她失去理智。她头脑一昏,甩了子岸的手,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话: “你总是叫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一直骗我让我活在假象里,到最后却还是一个人走了!” 子岸身子一僵硬,转过身,望着玉裳:“莲儿,你……”他突然双眸一黯:“你看过了?” 玉裳睁大了眼睛,脑海中突然涌入许多杂音: 一个男子漠然的声音:“莲儿,我是爱你,但我现在必须走。” 一个女子的无力地哭喊:“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这都是你说的……你怎么可以忘了……” 一个男孩略显稚嫩却铿锵有力的声音:“莲儿,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会倾尽天下,立你为后。” …… 空旷的山谷,灰白的天空,似乎在飘荡着一曲《凤箫吟》。 她捂着耳朵,眼底充满血丝,突然眼前一片黑,晕厥过去。 ------------ 第二十五章 降罪 玉裳醒来时,已身处帝都。 “玉裳,醒了?” 玉裳坐起身,司墨给她披上衣服。她四处看了看:“我怎么在家?” “百里子岸把你送回来的,说你身体虚弱,晕倒了。” 玉裳看着司墨,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一眼让人安心,只要看见他,就会觉得雨过天晴。她埋下头,自己果然太过依赖他。 “你怎么了?还不舒服?大夫说你受了惊,需要多休息,还是躺下吧!我也该走了。” 玉裳抓住司墨的手,生怕再回想起来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司墨怔了一下,看着玉裳,慢慢凑过去。 玉裳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墨一点点凑近的唇。 司墨突然眉一皱,撤开脸,把她拉进怀里。 “……墨儿?”玉裳有些预感,瞳孔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玉裳,我那次跟你说的,让你去调查华亲王的事情,忘了它吧。” “啊?可那不是关系到你们家的命运……” “那是骗你的。”司墨打断她。 玉裳背后渐渐僵硬,许久,小心地开口:“……骗我的?” “我希望你不要操心别人的事情,只管做好你自己就够了。你是莲玉裳,只是莲玉裳。” “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门突然被人鲁莽地推开,一个生硬的声音响起:“司墨将军,快走吧!不能再拖了。” “这就来。”司墨站起身,跟着那个表情冷漠的男人走出去。 花伊屏抱着膀子靠在门口,看着司墨被人带走。玉裳跑下床:“娘,那是怎么回事?” 花伊屏叹了口气:“你们这次出去粮草被毁了,墨儿是负责保护粮草的,自然脱不了罪责。” “什么?你是说他被带去问罪了?!” 花伊屏心疼地看着女儿:“也不知道你们这次出去遇上什么了,粮草被人毁了不说,你还晕倒了。你说这让我怎么能省心,你若是安安分分在家学刺绣,还怎会这样。” 玉裳扭头回屋穿衣服。 “你省省吧!议政殿你又进不去。” “进得去的,只要作为子岸的陪同就能……”玉裳渐渐停下,回想起上次,莫名其妙地,子岸给她的感觉变了,对他的感觉已经变得变得沉痛。 难道跟她当时精神错乱想起的东西有关? 总之,她迅速穿好了衣服,一路跑到皇宫东侧门,逆着走进去的大臣,截住了被人搀扶着下轿的子岸。 子岸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脸色略有些僵硬。 “子岸!”玉裳走到他面前,让一边搀扶的仆人走开,接过子岸的手:“我陪你进去行吗?” 对方的眼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仿若浓郁厚重的墨汁,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玉裳的表情。玉裳也没有等他说话,直接拉着他走进东侧门。 她第一次进皇宫,第一次见到庄严肃穆的议政殿,更是第一次见到中州的皇帝。可她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司墨身上。 司墨从站得整整齐齐的大臣中间走过,走到皇帝面前,跪地。 “臣司墨,前来请罪。” 皇帝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看了眼司青,司青的眼神吓人得厉害,他目光又赶紧缩回来,看向司墨:“爱卿何罪之有?” “臣护送粮草失败,未能尽到职责,请圣上降罪。” “呃……”皇帝看着微微颔首的司墨,又看了眼华亲王,有些拿不定主意地说:“这事依诸爱卿看,呃,该如何处置?” 玉裳眯起眼睛偷偷望向皇帝,早就听说皇室衰微,这皇帝还真是……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好歹是能活一千年的王族,说不定年纪比娘还大呢?活这么久也没在脑袋里长出点谋略? 只因这时玉裳太过关注司墨的前途,她没有发觉,子岸的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离开过一刻。 一个五十来岁的二品大员首先站出来:“回陛下,臣以为,司将军奉天子之命保护粮草,没能完成陛下的交代的任务,这是既定事实,无论情况如何,都是要罚。” 又有一个二品大员站出来,一鞠躬:“回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司将军此次保护粮草失败,并非其主观意愿。更何况将军平日的忠心大家有目共睹,念在司将军以往的赫赫战功,臣恳请陛下宽宏大量!” 此言一出,又有人站出来说话了:“启禀皇上,刘员外之言不可听信。此次护送粮草是为了缓解南岳之地的饥荒,如今粮草被毁,南岳的百姓依旧在饥饿之中盼着朝廷的赈灾粮,若是不罚,恐怕难以服众啊!” 玉裳皱着眉看着那人。 “皇上,臣认为惩罚不可。如今西北战事吃紧,司将军作为一品武将,又在军中威信极高,深得将士拥护。若是仅仅因为粮草问题便无视过去将军为朝廷打下的江山,治将军罪的话,恐怕要寒了塞外苦战的众将士的心吶!” “正因为司将军是一品武将,法术高强,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轻易地就让青门教给袭击了粮草,莫不是司将军和青门教暗地勾结……” 真是越说越黑,大臣们开始七嘴八舌,玉裳这下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说罚,一派不让罚。 说不让罚的肯定是司青的人,那些主张治罪的人定是华亲王一党。 玉裳突然意识到,粮草是被烟寒毁的,烟寒又和子岸秘密结成了一个不知道想干什么的联盟,这样推算的话…… 玉裳抬头看向子岸,看到子岸也在看她,那一动不动的姿势,似乎看得有些时候了。 她的眼睛渐渐地黯淡下去,仿佛两片结冰的湖,黑漆漆的,尽是失望。 子岸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她怎么就没想到,华亲王和司家是对头,子岸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司青的儿子。 这时司青走出来,对着皇帝磕了三个头,跪着说道:“皇上,司墨没能保护好粮草,确实犯下了过错,可是念在他对朝廷所作出的贡献,念在我司家世代侍奉朝廷,请陛下还是考虑再三再做决策。” 说的内容倒挺正常,但司青的语调哪里是求情,简直是威胁。尤其是最后“考虑再三”那四个字音咬得特别重,把顶上九五之尊吓得脸都白了。 ------------ 第二十六章 城府 司青果然名不虚传。 华亲王看着司青,冷笑一声,捋了把银白胡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他笑着说:“皇上,是罚是不罚您自有判断。想司将军这样护送粮草失败的例子之前就有,那之前怎么办的现在就还怎么办呗!” 玉裳打量着华亲王,看他像中年人,想必岁数应该不小了。但他的眼神,谁看了一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实在不像是个城府深厚之人。这样的人是如何成为司青的对手的?就她对司青的了解,这个华亲王和司青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 上面的皇帝正摇摆不定中。 子岸突然松开玉裳的手,自己向前走去。玉裳看着他一摇三晃的步伐,确实十分像眼睛失明的人。 皇帝一看见子岸,赶忙问:“月支王有何见解?” 司青回头看了子岸一眼,目光不善。 “陛下,此次护送粮草我也同行,我也有责任。若是我早些发现,粮草也不至于被全部烧尽。不应只责罚司将军一人,臣也有罪。”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才稀稀拉拉地有人小声说:“月支王眼睛失明,明明没有任何责任,却还要主动请罪,真是太令人尊敬了!” “月支王真乃仁义之人。” “这样说来,不能没有受罚之人,总不能治月支王的罪吧!果然司将军还是要罚。” “说的是啊!若是不罚,这责任谁来承担?” …… 子岸的这番话明显起到了激化作用,司青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这次难以过关了。玉裳担忧地看向司墨,他长发散下,跪得笔直,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尽是漠然。 子岸双手作揖:“陛下,司将军一路上保护粮草殚精竭虑,还受了重伤,看在他一心为国的份上,还请不要责罚将军,我愿代他领罚。” 下面华亲王一党更是议论纷纷,司青的人全都缄口不言。这怎么看都是华亲王的胜利了。 皇帝再不中用,这点形势还是看得懂的。他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笔墨,写了圣旨。太监走下台阶响亮地宣读完圣旨,皇帝便让大臣退朝了。 听完圣旨,玉裳大松了一口气。皇帝判了司墨三年之内不得参与政事,无论如何,没有威胁到他的生命就是好的。 但是司青的神色却很吓人,自己一直有意培养的儿子被禁止参政三年,已是不小的打击。 玉裳跑到司墨面前扶他起来,司墨一看到她,原本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玉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着子岸进来的。”玉裳笑笑:“如此便好,墨儿没受鞭刑杖刑什么的我就放心了。”说着说着她看见司青的眼神,吓了一跳。 司青瞥了眼玉裳,又瞥了眼司墨,转身先走了。那眼神就像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极具威胁。 旁边子岸站起身,微笑着说:“莲儿,我们走吧。”司墨拍拍玉裳的手:“去吧。” 玉裳点点头,走到子岸身边,扶起他的手,抬头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子岸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 回灵山的一路上,玉裳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玉裳把他送进屋,转身欲走,子岸啪地一声关上门,一把拉住她。 “应卯时间,你要去哪里?” “我头还很晕,需要休假。” 子岸抓住她的手微微放开了一下:“头……还晕吗?” “啊!没错。”玉裳转身,盯着那对红宝石般漂亮的眼睛:“乱哄哄的,让人没法安静思考。” 子岸的眼睛似乎蒙了层水雾,许久之后,缓缓开口:“你现在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只是感到不可思议。我果然理解不了你的世界,也不想去了解。官场上你做什么都没关系,但只有一点,司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之一,你不要动他。” 子岸静静地看着玉裳坚硬的眼神,神色竟有些绝望:“莲儿,你都知道什么了?” “什么知道什么?你若是指那日你和烟寒的谈话,那么很抱歉地告诉你,我知道了,你说的话我全部都知道了!” 他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他微微低下头,就像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人,自顾自地笑起来,莫名其妙,像个神经病一样。 “你笑什么?” 子岸看向玉裳,紧紧地搂住她:“莲儿,嫁给我吧。” 玉裳睫毛颤抖着,眼睛突然红了:“别说这种话,我不会开心的。” “嫁给我吧。”他又说了一遍。 “不要说了。”玉裳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出去,心里只想逃走。子岸瞬移到她面前:“你要去哪?” “找墨儿。” “那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去那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莲儿。”子岸拉起她的手:“你是我的人,从很久以前就是。” “我没工夫听你在这宣誓主权,我是我自己。”玉裳突然想起司墨说过的话,心灵感应般地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我自己。” 她气闷,跑去找司墨,结果被人告知司墨在宜香楼。 又在宜香楼,玉裳真的很不喜欢那个地方。 玉裳从进门开始,就拼命的无视那些花花绿绿的青楼女。她推开门,司墨正侧卧在那里听曲。他对面的那个气质不俗的女人轻拨玉柱,细碎的琴声仿若山中清泉,技艺确实高超。她记得那个女人叫花雨。 “找我有事?”司墨坐起身。 玉裳眉头一皱,坐在他面前,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开心得很是不是?” 司墨咧嘴一笑:“突然多了三年的假期,都不知道怎么玩。” “没心没肺。”玉裳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这么没精神,我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了,可你从来不听我的话。”司墨用手拨开玉裳脸上的头发。突然一丝杂音混入原本美妙的音乐,那刺耳的一声听得玉裳心里发毛。她抬起头看向花雨,她正低着头抚着断掉的琴弦,表情似乎很伤心,却又不止伤心那么简单。 “那是你的爱琴吗?”司墨问。 “是。”花雨抬头看向司墨,缓缓说道:“这把,是我最爱最爱的琴。” ------------ 第二十七章 凤凰 司墨想了想说道:“若是这样,改日我送你一把。” 花雨抬起纤细的手一遍一遍滑过琴弦:“谢谢将军美意,但无论如何我都最爱这一把,改日我会找人把断线接好,就不劳烦将军了。” 玉裳捣了捣司墨,俯在他耳边小声说:“人家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不把她赎出去?” 她感到司墨的身子渐渐僵硬,半天都没有得到恢复,对方只是一个劲地看她。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没?” “啊?”司墨突然缓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了?” 玉裳深吸一口气:“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是什么?” “就是什么都没说的意思你这个迟钝的笨蛋。”玉裳站起身:“我要走了,我又来了青楼,下面那群又要议论我好久了。” 司墨看着玉裳走出去的身影,神色沉下来。 世界上最悲哀的爱情是否就像这样,即便她再爱你,也绝非男女之情。 傍晚,玉裳回到月支王府,满脑子都是子岸白天的话,走到丹红柱子围起的长廊拐角处,一不留神,和几个女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一个娇气到夸张的声音。 玉裳一看,一个女人跌坐在地上,手中水壶里的水洒了一身,漂亮的裙子沾了一地的尘。其她几个侍女手忙脚乱地准备扶她起来。玉裳对她伸出手:“没事吧?这里比较黑才没注意,对不起。” 那女人抬眼瞪了她一下,拍掉玉裳的手,拉着身后几个侍女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没事!”那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都怪你!” 玉裳看了看,确实脏得惨不忍睹,再次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姑娘若是不嫌弃,先到我房里换身衣服。” 女人皱着眉上下瞅了瞅玉裳的短衣裙,眼里明显地厌恶。“算了吧!就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我可是刘潜刘员外家的千金,怎么能让我穿这种衣服!” 玉裳额角蹦出一个小小的“井”字。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这女的什么意思…… 那位刘小姐低头忧愁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一脸焦急:“怎么办呀,马上就要去月支王寝殿的!” “寝殿?”玉裳眼睛一眯,不知为何非常不爽:“你不是刘员外家的千金么?” “当然是。”刘大小姐上下扫视着玉裳。 “千金小姐去陪睡?” “你这没有教养的,怎么这样说话!那是月支王宠幸我,你这样的,下辈子都不一定能让月支王看上你一眼的!我看你是新来的吧!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就想勾引男人,先去研究研究着装再说……” 刘大小姐一说就停不下来,她身后的侍女面有难色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这位是月支王请来的……” “你说够了没有?”玉裳的脸彻底黑下来。 “什么?”刘大小姐显然没说够,正准备接着说,下一秒就被人用冰刀架在脖子上,锋利的冰刃直指咽喉。对方的眼神极有压迫感,只有一张纸的厚度就能送她上西天。 玉裳面前的美人吓得花容失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知道闭嘴了。”玉裳收了冰刃,从她们中间穿过,及腰的长发随着步伐飞舞,灵动曼妙。 她回到流云阁,关上门,呆呆地望着窗外雾气缭绕的灵山。 玉裳抓紧窗沿,看着子岸宫殿里的灯火,刚才那个刘小姐应该换过衣服,估计已经到了寝宫了。 百里子岸这个人渣,白天还说嫁给他,这时候,估计在乐享人间烟火呢。 那女人也真是,衣服还换什么换,到最后不还是要脱。 玉裳越想越烦闷,忍不住心里把子岸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她回头一看,门缝下被塞进来一张纸。 她走过去狐疑地捡起来,上面一行潇洒漂亮的草书:“莲儿,还生气吗?” 这是子岸的字。玉裳看着门板,难道他人就在门外?这么一猜想,顿时气消了一半。玉裳看了看手中的纸,在下一行用笔写道:“字太潦草,看不懂。”然后从门缝下递出去。 过了一会那张纸又被递了进来,上面竟然老老实实地用楷书把刚才的话重写了一遍。 她嘴角勾了勾,又在纸上写了一句递过去:“我能生谁的气?” 很快,纸条重新被递回来。“果然还是在生气。” 玉裳抓过纸,快速写道:“被一个爱权力超过自己老婆的男人表白了,你觉得我会开心么?”她刷得一声丢到门对面。 这次对方写字倒是没有上次那么快,她冷笑一下,对方果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有一段时间,纸条被递进来。玉裳低头一看,瞬间呆住。上面写道:“你若是因为听到我和百里烟寒的对话而生气,那我会跟你好好解释。”接着下面一句是另起一行写的:“权力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可以给我心爱的女人最好的保护。如此,你明白了吗?” 玉裳盯着那一行字,良久,她没有写一句话,把那张纸原封不动地递回去。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莲儿,我们和好吧?” 正准备无视掉纸条上的字爬床睡觉的玉裳,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心中的小火苗再被点燃。 “月支王大人,我们就没好过。” “莲儿,看窗外。” “不看。” “不看会后悔的。” 玉裳把头缩进被子里,子岸的说的话总是在她脑海里盘旋。经过一番激烈地挣扎后,她还是拗不过自己强大的好奇心,推开窗子向外望去。 斜月帘栊,火焰般的羽翼挥舞在银白的发尾。清风吹散柳絮,迷迷蒙蒙,火红交织着银白,仿若兰川绚丽的彩虹。月华如练,那银发男子站在高大的树上,一只凤凰拖着七彩羽尾,缓缓煽动翅膀,在他身边盘旋。时而落在他肩上,轻轻啜饮他手心中的露水。 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随着凤凰在风中转了几个圈。轻薄的白衣贴着他略显单薄的肩胛,无暇的面容似一块美玉,一如当年那个莲池边的少年,眉清目秀。 微凉的夜,那双眼睛望着她,隔着如烟如雾的枝叶。 ------------ 第二十八章 伤痕 玉裳眨眨眼睛,盯着他身边飞舞的凤凰,惊讶地问道:“那是什么?” “公鸡。” “公鸡?!人家明明是凤凰好不好!” “长得没什么区别。”子岸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只凤凰的脑袋。它扑闪扑闪翅膀,似乎很高兴。 “我也要摸――”玉裳在空中架了一座冰桥,跳出窗户飞奔过去。凤凰挥了挥羽翼,背过身躯,华丽丽地无视掉背后过度亢奋的人。 她跳上树干,两眼放光地观察着这只凤凰。子岸笑:“我说吧!不来看会后悔的。” 子岸的鼻梁非常笔挺,显得人十分锋利。眼睛也是细长的,在眼尾处微微上撩,又显得些许邪魅。玉裳一直以为,他不笑便好,一笑起来又天真又邪恶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具有这两种矛盾的特征,实在太勾人了。 她有时候真的很困惑一个问题,如果子岸不是长得这样帅绝人寰,笑起来还会不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凤凰扑进子岸怀里,他用食指挡住它尖尖的嘴:“别闹别闹。”旁边玉裳看得眼红。 “它怎么这么亲近你?” “它还是雏鸟的时候我救过它一命。怎么样,要摸摸它吗?” “要要要要!”说一遍不行,自己居然还说四遍。 凤凰乃神鸟,岂是别人说摸就摸的。它瞥了一眼玉裳伸过来的咸猪手,羽翼一挥,她的手瞬间被冻成了冰疙瘩,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子岸用火融掉玉裳手中的冰,玉裳哭丧着一张脸:“算了,人家不愿理理我,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我回去了。” 子岸看向面前的凤凰,眼睛一眯。本来眼睛就细长,浓密的睫毛下是被遮了一半的红宝石般的眼睛,看起来更加邪气。他敲了一下凤凰的天灵盖,铛地一声,看得玉裳心惊肉跳。 “你知不知道人家是神鸟?!神鸟是什么你懂吗?神鸟就是……” 子岸没有理会玉裳,而是开始一本正经地教育那只挂着泪珠的凤凰:“听好了,这不像女人的女人就是我家娘子。也就是说,我是她的,你是我的,所以你也是她的,懂了?” 凤凰点点头,然后扑闪着翅膀汹涌地飙泪,嘎嘎的惨叫响彻灵山。 子岸似乎有些不耐烦,把被凤凰弄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幽幽地说:“别哭,我明天会想吃烤鸡翅。” 然后世界安静了,凤凰对玉裳投去了怨恨的目光。 子岸站起身,对玉裳露出了个“搞定了”的微笑:“这下安静了。” 玉裳的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你居然恐吓这么高贵的凤凰?!”玉裳觉得,自己的嘴角早就抽到酸了。 子岸的表情淡如白开水:“不然会很吵。” “我是傻了刚才才会被你感动了一番。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没情调,你根本就是不懂何为美!” “所以你爱上我了?” “……” 子岸勾起薄削的唇角:“我就知道。” 入夜,凉风骤起,枝叶婆娑。厚重的乌云将天空压下,看不见一点星光。轰隆一声,夏季的暴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来临。玉裳被雷声惊醒,外面被风吹的七歪八倒的树枝黑影打在窗户上,仿佛黑夜的鬼魅般张牙舞爪。 玉裳穿好衣服走下床,小心翼翼地刚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猛烈的风雨瞬间便冲撞开了窗子。 流云阁是整个灵山最高的地方,玉裳顶着呼啸的风雨关上窗,满目愁云地看着外面的雷电。忽然一道刺眼的光亮闪过,玉裳闻到一阵烧焦的味道。睁眼一看,刚刚她还在的窗沿被雷劈焦了…… 这好人做了一辈子,该遭雷劈还是遭雷劈! 她吐了口气,穿好衣服撑伞走出去。这宫殿那么大,她认识的人却没有几个。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子岸的那里凑合一晚上,余光瞥见山脚下似乎有个人。 大半夜的,又下着大雨。心里怀疑着,她慢慢走近,顺着青石阶梯向下望去,在气势恢宏的大门口,一个人站在那里,没有打伞,只是一动不动地面朝门内站着,就像在雨中屹立千年的冰冷雕像。 一道闪电划过,黑夜亮如白昼。玉裳渐渐睁大了眼睛。 那个人,是司墨吗? 她顺着长得要命的阶梯跑下去,从头到尾,司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似乎站了很久。 直到玉裳跑到他跟前,他黑漆漆的眼睛微微有了点神。 “……玉……玉裳?” 司墨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惨白的脸上,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你不打伞在这里做什么呢?!”玉裳急得赶紧给他撑伞,伸手摸他的额头,热得烫手。“你都发烧了!赶紧跟我进……”司墨猛然抱紧她,覆上她的唇。 雨伞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淹没在暴雨中。玉裳的身体微微颤抖,肩膀不自主地缩起来。对方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却狠了狠心没有放开她,只是像饥渴的旅人见到了绿洲般,拼命地索取着。 直到玉裳感到脸上除了冰冷的雨水,还沾上了滚烫的泪水时,她突然用力推开了司墨。 她睁大眼睛,看着司墨渐渐暗下去的眼睛,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玉裳只觉得心口很闷,透不过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拉起司墨的手:“你跟我进……”突然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纤细得不像男人的手腕,一道一道的淤青像毛虫般可怕地爬满了整个手臂。玉裳迅速地拉开司墨的衣服,胸膛上都是被雨水冲淡了的血迹,有的还没来得及结疤,露着一道道鲜红的口子。 “这是什么?”玉裳咬了咬牙,忍住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呆看着她。 “你说话呀!谁干的!”玉裳抓紧他的衣袖。 “玉裳,你回去吧。”司墨轻轻抓住她的手,表情淡漠,可他的眼睛却骗不了人。 “墨儿,你伤心吗?” 司墨缓缓抬起头,看着同样被淋透了的玉裳,想要咧一下嘴角,却比哭还难看。玉裳捧起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他畏畏缩缩地将目光移开。 玉裳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一――二――三,笑笑!” 雨中,司墨的衣衫贴近锁骨,十分单薄。隔着缀连成线的雨滴,他的神情一如当年的少年。 冷雨拍打着花瓣,仿若来自天庭的泪水,一滴一滴刺进心间。 潇潇夜雨,烟树迷蒙。 茶烟飘渺,故人远去。 道边落兰,风吹缭乱,司墨的眉头颤抖着,终于忍不住抱紧玉裳,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时不时大声地咳嗽。 ------------ 第二十九章 断裂 怀里的人止不住地颤抖。突然地,玉裳忆起当年司府门口,那个白衣少年抱着年幼的自己失声痛哭。 他当时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父亲不要我,我有你就够了。 当时自己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到最后自己也随着他一起哭了,哭得比他还凶。 玉裳抚摸着司墨手臂上的伤痕,那伤口就像鞭子,一下一下抽在心上。 “我有你就够了……”司墨的声音变了声。 暴雨如注,世界都被充斥着单一的声音,玉裳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那细密的雨点一滴一滴划过夜色,点连成线,线与线织成一面巨大的水晶网,网住了怀中人哭泣的泪水,网住了整片黑暗阴沉天空,还有远处撑伞而立的银发男子。 世界似乎被消音,远处男子投来的眼神,玉裳觉得自己似乎曾经见过很多次。 司墨松开玉裳,看向远处的子岸。他的鼻尖红红的,眼睛也肿了,看起来目光甚是怨恨。 子岸走过来,把伞撑在他们头上,自己却在雨里淋着。他看了看玉裳:“打雷了,我不放心去流云阁看了看,发现没人才找到这里来的。” 玉裳点点头,没有说话。子岸看向司墨,缓缓说道:“司将军看样子身体不适,既然到了门口,就到我府上休息一下吧。” 司墨重重地咳嗽一声,面容惨白,神色冰冷:“你不必假装操心我的事情。” 子岸微微一笑:“非也,我其实很感激你。” “感激我,就把她还给我。真正为她好的人是我,不是你。”司墨突然一字一句地说。玉裳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墨发狠的眼神,又看向子岸。 子岸仅是淡淡地回了句:“随你怎么说,她都是要在我身边的。” 司墨的眼里似有千年冰峰:“她如今对你来讲已经没用了,我已经跟司青再无关系,你死心吧。” 玉裳怔怔地听着司墨的话,心脏狂跳。 子岸静静地看司墨了一会,拉起玉裳的手:“莲儿,我们回去吧!你身上都湿透了,再这样下去会得风寒。” 司墨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墨儿!你有伤,想去哪?!”玉裳甩了子岸的手,捡起地上的伞,急切地追上司墨,扶着他向前走。 她走了几步,回头望去,身后人已空。 玉裳回到月支王府时已将近破晓。雨依旧未停,她撑着伞踏上最后一级青石阶,看见了同样撑伞站在雨下的子岸,他手中拿着一条大大的毛巾。 “你湿透了。”子岸把玉裳拉进寝宫,进门后把毛巾搭在玉裳的头上,一点一点细心地擦着。 “你的流云阁不能住了,暂时先住我这里吧。”子岸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冰蓝色的对襟长袍:“你先换上我的衣服。” 子岸推开门走出去,浅浅一笑:“换好了叫我。”然后门被轻轻的关上。 玉裳默默地穿上子岸的衣服,把腰带束得紧一点,还是很宽大,长袍拖在地上,几乎可以当裙子穿。玉裳推开门,对着门口的子岸说了一句:“穿好了。” 子岸看了眼玉裳,笑笑:“有点大。” 玉裳低头看了看:“确实有些大。” “明天我叫人去流云阁取你的衣服,在这之前你先住我这里。” “……这里?” 子岸突然凑近,轻轻地吻下去。 这突然的吻吓到了玉裳,他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阻挡了她的退路。 “这是惩罚。” “惩罚?”玉裳看着那对盯住自己的红眼睛。 “对你刚才离开我的惩罚。” “那个是因为墨儿受了伤,我不放心他才追上去的……”玉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刚刚那一幕,让我觉得你以后会不断地离开我,我不允许。”他说着,拨开玉裳的头发,在额头上落下轻柔一吻。 “啊?”玉裳皱起眉头,推掉他的手:“我做事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允许?就算我离开你又如何?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 子岸静静地看着她,眼睛渐渐沉下去。他牵着玉裳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这里,会痛。” 窗外黑漆漆,明亮的烛火映着他的神色,玉裳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说不出话。 “你对我做出什么事情都可以,恨我,杀了我都无妨……但是你唯独不可以离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 玉裳看着子岸的眼睛,心里疼得抽抽搭搭得。 “……好。”鬼使神差,她一心只想安慰面前的人,轻轻搂住他。 “这时你答应过的,不可以毁约……” “……好。” 夜已深沉,灯光却明亮得刺眼,仿佛要将他的面容狠狠地刻进脑海中。 她没有那一次觉得怀中人的身子那么单薄,她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无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下来。 由于昨天发生了太多事,玉裳一觉睡到了中午。 她睁开眼睛,外面天已经非常明亮。一夜雷雨过后,便是一轮晴日当空。 “睡得好吗?” 枕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玉裳往旁边看去,揉揉眼睛,一对晶莹剔透的红眼睛渐渐清晰。 她猛地坐起来,撤开一大段距离。子岸单手撑着脸,侧卧在床,勾起嘴角看着她,一点也看不出昨天晚上那楚楚可怜的小样…… 她记得昨天实在太累了,自己就直接赖在他床上睡着了。 既然是自己鹤巢鸠占她也就不好说什么?只好揉揉脖子:“你什么时候醒的?” “早晨就醒了。” “醒了为什么不叫我?我还有一大堆文书没有整理!”玉裳急匆匆地从床上跳下,刚走到门边,突然想起自己还穿着子岸的衣服,又转回身。 “我还没起床,你急什么?” “你是想说‘皇帝不急太监急’?”玉裳抱起膀子。 “我没叫醒你就是允许你休息的意思。”子岸慢悠悠地坐起身,漫不经心地揉着头发。玉裳一看,顿时气结。 这男的昨天晚上竟然是光着身子睡的!! “别太过分了!”玉裳丢过去一件衣服:“穿上!” “啊?”子岸扯掉头上的衣服:“你不喜欢看?明明很多女人抢着要看呢。” 玉裳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是手势:“你,闭嘴,穿衣服,然后滚出去。” 子岸套上衣服,把头发拔出来,长长的银发散落在被褥上。“我是我的寝宫。” “那我滚。”玉裳推门出去。 人们都说头脑发热不好,容易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莲玉裳完完全全忘记了身上穿着谁的衣服,就这么在这偌大的、人来人往的月支王府里,在众人耐人寻味的目光下,一路晃悠到被雷劈了一半的流云阁。 之后几天,月支王府就像是炸开锅了一样。 偷偷在人背后议论就好,但偏有好事之人。 ------------ 第三十章 莲媓 玉裳本坐在莲池边,看着含苞待放的白莲。 正看的出神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到三个笑眯眯的侍女。她们笑得非常灿烂,映着明媚的阳光,但是也太灿烂了点。 “什么事?”玉裳站起身。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小姐的风言风语。” “哦?”玉裳点点头,玉裳点点头继续听对方说下去。 “我们是看别人讨论得太过热闹,怕他们毁了小姐清誉,于是特来了解一下事实,也好帮小姐辟谣。” 好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于是你们想问什么?” 侍女用手轻轻挡住嘴,凑近小声说:“其实是关于那天您从主公寝宫里出来的事情……” “……哦。”玉裳挑起眉毛,点点头。 “听别人说小姐您当时穿的还是主公的衣服……不过肯定是那些人胡说罢了!小姐才不会……” 玉裳直起身子,眼睛瞟向别处:“还好你提醒我,那件衣服我差点忘还给他了。” 她的眼睛又瞟回来,不出所料看见侍女瞪大的眼睛。 不好不好,耍人的感觉太爽了,一不小心就迷上了…… “小姐您真的……”面前三个侍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兴奋起来,一眼严肃地上前一步:“既然如此,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告诉小姐!” 说着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继续小声说道:“小姐你是第一个能进主公寝殿的人……” “哦。” “但是昨天,有一个女人也进了主公的寝殿,大家都看见了……” “哦。” “那个女人据说长得特别漂亮。虽然不如小姐你……” “哦。” 侍女握紧双拳又逼近一步,激动地满脸通红:“小姐为什么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玉裳拨了下头发:“要什么反应?这能说明什么?” 侍女急得突然提高了音量:“就是说小姐现在陷入大危机了!那个女人是宜香楼的……啊!小姐!” 玉裳被侍女突然提高的声音惊得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落进水里。 “来人呐!救小姐!” 玉裳不会游泳,连挣扎都没有就直接眼睁睁地。 正在她准备将池子里的水都冻成冰的时候,眼前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地想抓住它,结果那道光一闪,直冲眼前。 光线消失后,她睁开眼睛,周围已经没有了水。 她站在一个仙境一样的地方。 天空明亮,游云从脚下飘过,富丽堂皇的建筑像是浮在云彩上。 这是哪? 玉裳四处张望,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宫殿的栏杆处。 她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自己生活的世界。前一秒还在水中,下一刻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难道是在水中窒息然后做梦了? 怎么可能…… 她向前走了几步,听到拐角处有人的脚步声。她左右一看,没有躲藏的地方,正准备施法术糊弄过去,却发现自己什么术都使不出来。 两个侍女模样的女子端着水壶径直走来,朝着玉裳的方向,眼睛却像是看不到她一样。 玉裳正奇怪时,她们从她的身体直接穿了过去。 她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又回头看向她们,她们依旧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感情自己在这个地方变成了透明人? “魔神又来咱们仙界了,你说他那么频繁地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仙界和魔界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地步吧。” “哎,没办法,谁让莲媓女神喜欢他呢。女神还不承认,明明大家都看出来了。” “坠入爱河的女人最傻了。” “就是说啊!魔神哪里好了?不就是个子高一点,人长得美了点,实力强大些,我们仙界的美男子要多少有多少,女神何必非要去魔界找。” “况且魔神酒量差得要命,才喝几口就醉成那样。” “还是别说了,咱们还是赶紧给他送水去吧。” 玉裳盯着那两个侍女的背影,身材匀称,冰肌玉骨,仙界果然名副其实,连个侍女都有这般姿色。 她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仙界,但还是跟上她们,想去看看魔神长什么样。 侍女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敲敲门,没有人回应。 “怎么办,魔神估计醉得不省人事了。” “没办法,只好明天早上再来了。” 侍女走后,玉裳试着穿越门扉,不出所料,她没有感受到一点障碍,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入了魔神的房间。 房间很大,她略略看了一遍,这宫殿里没有一处是不精致的,仿若全天下的珍宝都聚集在这里。 她往里走,看见了深紫色的床幔,紫纱后隐隐约约看得到人影。 她走近,心想不管是做梦还是什么?总之要把魔神的长相看个清楚。 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仔细听有点那么的不对劲…… 她透过纱幔的缝隙,瞠目惊舌,眼前完全一幅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丝绒棉被一寸一寸滑落,一个银发的男人正深深吻着身下的女人,他光着上半身,紧紧地贴着身下那两团呼之欲出的酥软。 玉裳急欲捂眼睛,却在捂住眼睛的前一秒看清了女人的脸。 这张脸,她认得。 男人微微颔首,银丝滑落,露出一对迷离的细长红眸。 似一记重锤,玉裳眼睁睁地盯着男人绝世的容颜,竟忘记了避开,面前的画面尽收眼底。 她感觉恶心。 她转身跑到门外,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眼泪却忽得掉下来。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扭曲,然后聚成一团水。 她依然在水中,恍惚地看着头顶明亮的水面。 上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只手抓住了她,把她拉上了岸。 玉裳跪在地上咳水,四肢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你还好吧?” 是个女人的声音。玉裳抬头看向那人,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以前在宜香楼里见过,刚才见过,现在就在眼前。 玉裳瞳孔收缩。 刚刚看到的那个和子岸交合的女人,怎么会是花雨…… “你还好吧?”花雨没有得到答复,就又问了一遍。 玉裳看着花雨一脸关切,脑海里那一幕却挥之不去。 据说,莲媓死后转了三世。为了见到她,每一世魔神都等了五百年。 花雨是莲媓,子岸是魔神,他们从前世爱到了今生,而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凡人。 感人的爱情故事。 “你怎么会在这?”玉裳抹掉脸上的水。 花雨愣了一下,微笑着说:“是被月支王大人赎出来的,花雨不再是宜香楼的花魁,已经是月支王的人了。” ------------ 第三十一章 别太过分 旁边那三个侍女一脸惊惧地看着这两人,仿佛身处修罗场。 “莲儿,你怎么浑身都湿了?” 一双精致的白靴子停在她面前,这质地,这剪裁,处处彰显着身份的尊贵。 旁边那三个侍女已经想逃了。 “刚才玉裳小姐掉进水池里了,我刚把她拉上来。” “掉进水了?”子岸看了眼莲池,眉头皱起来。 玉裳还跪坐在地上,全身湿答答的,在这登对的两人面前,感觉非常狼狈。 “你先回去休息吧。”子岸的声线一直都温柔。 只是这句话不是对玉裳说的。 “好。”花雨嫣然一笑。 “你想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才是对她说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于这句话而感到欣慰。 “赶紧站起来回房间擦干净。花雨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玉裳看向了别处,一直到他们离开。 那三个侍女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扶起玉裳,带她回屋里换了身衣服。 之后几天,玉裳和子岸一如往常地相处着,没人提起花雨为什么会在月支王府,更没人提她为什么会住在子岸的寝宫。 玉裳把一摞书放在书架上,轻轻叹气。 待她转身,子岸正在看她,红色凝眸,似乎看得有一阵子了。 “今天晚上有空吗?”他单手托着下巴。 “……什么事?”这几天一直都没有闲聊过,这句话来得太过突然。 “晚上等我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去。”玉裳回答得斩钉截铁。 明亮的光线擦过他的鼻梁,勾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不去真的会后悔的。” 玉裳瞟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走出门。 夏天的夜空繁星点点,仿佛天神随手撒上的钻石,闪闪发亮。抬头望着天空,觉得天空是那么的近。 传说莲媓不喜欢黑暗的地方,随手一挥,天空便布满了星辰。 玉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死瞪着天上的星星。 和莲媓有关系的,杀无赦。 走着走着,她不自觉地走到了子岸的寝殿。夜色下的宫殿显得凝重。 远处走来一个人,待那人走到雕花木门前,殿内灯火映出了那人的脸颊。 花雨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令人绝望。 她回到了刚刚修好的流云阁。因为上一次被雷劈的事情,这一次子岸让人把楼建得低了许多,但面积增加了,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寝殿。 她进了二楼的房间,洗洗就睡了。 刚刚陷入睡眠,只听窗户被敲了三下。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接着捂好被子继续睡。 窗户又响了三下。 玉裳坐起身,心中疑惑着,悄悄靠近窗边,慢慢地打开窗户。 窗外除了一棵高大的树,啥都没有了。 她关上窗子继续爬上床睡觉。 刚闭上眼睛,窗户又响了。 玉裳眉头一皱,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哗的一声打开窗子,瞬间吓呆。 细长的红眼睛近在咫尺,在眼前无限的放大放大放大。 玉裳提起一口气,正要气沉丹田地尖叫个痛快,突然被子岸捧起了脸,嘴唇被覆住。 刚要出口的尖叫被硬生生吞回去,她下意识地吸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对方的趁势进入。 玉裳后退一步,一下子重心不稳,子岸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腿一软,向后仰倒。 哐当一声,两人倒在了桧木地板上。 玉裳感觉到身下压着子岸的手臂,他眉头皱了一下,嘴唇离开了玉裳。 “痛?”玉裳观察到他的表情,连忙拉着子岸的胳膊,刚要掀开他的袖子,子岸握住她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指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狭长的眼睛赤若枫红。 “干、干什么?你不是疼吗?”玉裳浑身不自在。 “在地上当然咯得痛,若是在床上就不痛了。” “啊?” 他在玉裳脸颊落下一吻,笑道:“你是想在床上还是想在地上?” 玉裳突然明白过来,一只手按住子岸的额头,怒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的笑容有些邪气:“这种事,咱们要这样直接说出来吗?”说着,缠在玉裳背后的手轻轻地捏着她的腰,轻轻含住她的耳垂。 玉裳十分怕痒,被他这么一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手别乱动……哈哈……听见没……” 子岸怔了一下,看着玉裳笑出眼泪的眼睛,修长的指尖又开始抓她的腰。 “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哈哈哈哈……你死定了……哈哈……” 他笑道:“怎么了?你不是很开心吗?” 玉裳一急,双手捧住他的脸,蜻蜓点水般,迅速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他突然停了手中的动作,玉裳趁此机会想爬到一边,却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 玉裳回头,看到子岸用手摸了摸嘴唇,石榴色的眼睛盯着他。 “你居然利用我。” “谁管你。” “莲儿。”他的嘴角轻轻弯起,渐渐凑近。 “……干什么?” “你再吻一次。” “你别太过分了!” 他一脸邪魅地靠近,在她耳边轻轻地吹气:“那我们干脆做点别的事情……” 她感觉到他的手开始向下滑去,心里大叫不妙。她抬头盯住他玫瑰色的唇,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吻了一下,紧张地一秒都没撑住,又赶紧撤开。 完了,越吻越上瘾,还想吻。 这时候越发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嘴唇。 她盯着他的唇,鬼使神差地,又吻了上去。这次还是一秒都没坚持到。 他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惊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本来是要带你出去的,都怪你刚才吻我,把我的节奏都打乱了……我们果然还是做吧。” 玉裳忽得睁大眼睛,抓住他的手:“我白天跟你开玩笑的,我们现在就去。” 子岸闭上眼睛,眉头皱了皱,又睁开眼,有些无奈:“莲儿……” 玉裳笑得一脸天真:“我们去哪里呢?” 他站起身,给她披了件衣服,拉起她的手。 “跟我来。” ------------ 第三十二章 我饶不了你! 他拉着玉裳走到流云阁前面的空地,口中念着什么?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空中被他手滑过的地方就像被划过了一条会发光的金线,闪闪发亮。 “这是空间转移的法术!?”玉裳难以置信地看着子岸:“你居然会这么高难度的术?” “惊讶什么?你以为我是谁。”子岸在空中画着阵式,眼睛眯着,嘴角微微向下。即便轻微,玉裳也看得出子岸有些不满了。 突然觉得他这个表情很可爱。 呃,用可爱来形容这个可怕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恰当。 但是,这样看着他会觉得很幸福。 “好,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男人。”玉裳笑着附和道。 “还是全天下最美的男人。” 玉裳看着他一脸严肃地说出这种明显自恋到无可救药的话,无话可说。 “好了。” 一个符文复杂的金光闪闪的阵式在他们眼前,玉裳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忍不住问道: “到底是去哪里?很远吗?” 子岸微笑:“是什么样的地方,现在就去看不就知道了。” “子岸?” 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玉裳回头,看到了花雨。 “花雨,你在这里做什么?”子岸看向她。 “你这是要去哪里?”花雨看了眼阵式,又看回子岸的眼睛。 这月支王府里的所有人都叫他主公,而花雨却叫他子岸。 不仅如此,花雨看到子岸施法术一点都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些,包括他的眼睛。 本来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现在花雨也知道了。 不,或许自己才是后来知道的那个人。 “我只是散步到这里的。”花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似乎打扰到你们了,抱歉,我先走了。” 她慢慢地走远,直到背影隐没在黑夜里。 “好了,我们走吧。”子岸拉着玉裳穿过阵式,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这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树木的高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空气微湿,脚下的草地也有些湿漉漉的,一踩能发出声音来。 晚上的森林有些黑漆漆的,玉裳天生怕黑,看向四周的目光变得紧张起来。 突然,眼前飘过一个小小的光点。虽然小,但是却让人感到温暖。 她顺着光点飘去的方向,眼前一亮。 星星点点的光源如同钻石星辰一般漂浮在空气里。子岸手中的一团光亮正在四散飞开,像是无数个小小的萤火虫,又像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在此,聚似一团火,散若满天星。 如梦如幻。 他看着她,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睛却像融化的蜜糖。 “这是什么?”玉裳凑近看子岸手中的那团光亮,用手摸了摸,像是粉末一类的东西。 “会发光的沙粉。”子岸另一只手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知道你怕黑,于是就带来了。” 小小光源滑过他的嘴角,她看见那抹弯起弧度。 “谢谢。”玉裳笑笑。 这里完全是原始森林一样的地方,巨大的树根盘踞交错,有很多露出了地面。 “把手给我。” 面前一个巨大的树根挡在他们面前,子岸向玉裳伸出了手。 “哦。”玉裳看了看那树根的高度,把手递给了他。 子岸把她轻轻地提起来,他们跟着漂浮的点点光亮,身体轻盈地越过障碍。 “啊!谢谢……”玉裳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子岸抓着就是不放手。 包裹着手的他的手掌心,还是那么地有热度,在这阴冷的森林里,散发着无尽的生命力。 玉裳看着他,感觉他是认认真真地在做着一件事情。不像以前。虽然经常手不老实,但一直都是抱着不怀好意的心态,不会真的做什么。 这是他的真心吗? 玉裳不敢断言,因为他无法忘记莲媓。 “小心点,这前面有……” “啊!!!” 子岸话还没说完,玉裳脚下一滑,一头栽下去。 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感觉像是撞进了一个暖炉,热乎乎的。 体温高就是好啊!根本就不会怕冷。 玉裳直起头,想要离开,他却使劲把她搂回来。 她看向子岸,发现他的表情已经变了。 “你在我面前也太不小心了。” 玉裳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 他轻轻皱起漂亮的眉毛,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石榴色的眼睛。“你这样,我现在根本不想放手了。” “什么?!”玉裳猛地挣脱,气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怪我?!”她自顾自地向前走去,把子岸甩在身后。 “莲儿!快回来!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着?”她拧着眉毛,一脸不屑地看向他。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指她身后。 玉裳转回头去,面前一片黑。 怎么刚才还能看得见光亮,现在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些沙粉难道都被吹走了? 她向上看,又向上看,脖子一直仰到酸,才发现不是她想的那样。 一头巨大巨大的动物就在她眼前,而且伸手就碰得到。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动物,长得有六层楼高,长得像熊,但是头上又有两只角,全身的毛色都是黑的。 这是什么东西?! 她脸色发青地看向子岸,子岸一手托着下巴,笑意虽浅,但玉裳看得出来他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玉裳听到有水滴落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不明动物的嘴角正滴着口水,哗啦啦!哗啦啦。 “好可怕……”玉裳忍不住后退。 身后子岸还在打趣道:“莲儿果然秀色可餐。” 不明动物把脸渐渐凑近玉裳,伸出了獠牙,口水随着它这个动作又泼了一地。 “你这可怕的动物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轰隆隆四堵冰墙冲天而起,砰地一声巨响把它夹在中间,然后从天而降几十块巨大的冰块,砸砸砸,那只长角的熊脑袋晃晃悠悠,眼睛直打转,估计已经被砸傻了,吐着半个舌头,空中还飞扬着一棵土黄土黄的牙和闪亮亮的口水。 “都说了不要靠近我好吓人啊啊啊啊啊啊!!!”玉裳睁大眼睛跳起来使劲一踹,直接把被打得可怜兮兮的猛兽踹飞出几十丈。 玉裳气喘吁吁地看着早就断气儿的猛兽,眼角还挂着泪珠,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 子岸从旁边慢慢地走出来,幽幽地说道:“我觉得还是它比较怕你。” 轰隆轰隆,刚解决完一只,玉裳已经被三四只同种的动物围起来。玉裳环顾四周这些恶心的动物,声音都在颤抖:“百里子岸我待会饶不了你,你带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 整个人突然被他搂在怀里,玉裳正准备给他一拳,却见他看向周围的猛兽,神色冰冷又倨傲: “这是我的女人,想活命的就退下。” 他腥红的眼睛极具威压,那几头猛兽安静地离开了。 ------------ 第三十三章 没情趣的男人 “他们为什么都听你的?”玉裳看着猛兽仓皇逃窜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所以说你一定要牵着我的手,不然会很危险的。”子岸抓起玉裳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玉裳一脸埋怨:“你带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危险!” “这里已经是魔界的地界了。” “魔……”玉裳瞪大眼睛:“真的有魔界?” 看来她那次在莲池中所看到的,果然不是假的。 “那这么说仙界也是存在的了?” “当然存在。看到那条河了吗?”子岸指着远处那条宽阔的河,河水湍急:“那条河是从天上的仙界流下来的,流经凡世,然后流到魔界来。” 玉裳听着他讲述这些,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你刚才看见的那些,是魔兽。” 看着他这样平静地讲述着魔界,就像在介绍自己的家乡。 也难怪,他前世本就是魔神。 魔神的灵魂无论怎么转世,脱离凡人的躯体之后,他还是魔神。 这是不可颠覆的事实。 “子岸。”玉裳看住他的眼睛,试探着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很短的一瞬间,短得几乎让人忽略,他迟疑了,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初学习法术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法术这种东西的来源,不是人类。后来调查了一下,就查到了这里。” “据说人类是无法去往魔界和仙界的,因为跨不过那条河。” 他微微一笑:“跟着我就没事。” “那仙界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地方,我去不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表情怪怪的。 “我们走吧!很快就要到了。”他握了握玉裳的手:“这次要抓紧我。” “嗯。”玉裳撇嘴。 走着走着,他们走到了一座巨大的洞穴。漆黑的夜晚,黑黢黢的洞穴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玉裳感觉的出来,那个洞穴里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到了。”子岸扭头,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这又是什么地方……”玉裳感觉天要塌了,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没情趣,竟然带一个女孩子来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 “进去看看,里面有很漂亮的东西。”子岸拉着她进去。 他语调轻松,眼睛也更加有神采。 “很漂亮?”玉裳真想知道洞穴里面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跟着飞舞在空中的星沙,他们一步一步走进,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点红光。 玉裳揪紧了心,继续向前走去,那点光源渐渐扩大,走到尽头,眼前的景象令她吃了一惊。 洞穴深处非常宽阔,面前有一片巨大的熔岩池,里面的岩浆还在冒着泡,似乎永远地在沸腾。灼热的空气从下面冲上来,玉裳感觉脸都要烫熟了,身上出了一层汗,赶紧在自己脸上敷了一块冰。 “这里有些热,稍微忍耐一下。”子岸走过来,玉裳立刻逃向远处:“别靠近我,我嫌你热。” 轰隆一声巨大的嘶吼,地动山摇,洞穴顶落下沙石,玉裳没躲好,被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当头一砸,瞬间晕晕乎乎。 子岸赶紧伸手挡掉玉裳头顶的碎石,神情有些不悦: “红焰,你能安静一点么?” 红焰是谁?玉裳抬头,看见一头巨大的红色生物拍打着翅膀,从对面的穴道中飞出,裹挟起一阵狂风巨浪。它落在一颗凸起的岩石上,半张着嘴巴,嘴角冒着火焰。 真是声势浩大地出场…… 玉裳握紧,充满敌意地看着这个巨大生物,十分十分地想掐死它。 “这是什么?!”玉裳指着这头巨大的生物,有四条粗壮的腿,背上两支巨大的翅膀,拖着长长的尾巴,身体大部分被金红色的鳞片覆盖,只有下巴到肚子那一片是浅白色的。它的爪子锋利,轻轻一踩,脚下的石块便碎裂了。 “是条红龙,战斗力很强。”子岸走到红龙身边,用手拍拍它的翅膀,笑着对玉裳说:“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 玉裳盯着这条巨大的龙看了很久。 哪里漂亮了…… 那头叫红焰的龙瞥了玉裳一眼,又看回子岸,张嘴吼吼吼吼地说这些什么?反正那个声音就是“吼吼吼”,玉裳看着那条龙的样子,像是在讲话一样,难道是龙语? “我也很想你。” “吼吼吼吼吼!” “上次见你应该是三年前吧!有变化是正常的。” “吼吼!” “我知道。” “吼吼吼吼!” …… 玉裳站在旁边,看着这一人一龙的跨种族交流,感觉实在没法插手。 可以看得出来,这条龙具有智慧。而且它看子岸的眼神,是忠诚的。 让一个狂野强大的生物臣服的,只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魔界,便是这么一个崇尚强者的地方。 “我上次跟你说的,现在可以给我了。” 龙点点头,翅膀一挥飞入洞穴另一端,不一会又飞回来,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它落下,缓缓地把嘴里的东西递到子岸手上。玉裳定睛一看,是一颗有着红色花纹的蛋。 这个蛋不小,有三个橙子摞起来那么高。 “吼吼吼吼吼!” 子岸看着手里的蛋,微微一笑:“放心,她会好好养的。” 她? 玉裳正纳闷的时候,子岸把蛋放进玉裳手里。她盯着手里沉甸甸的蛋发愣。 “龙蛋送给你了,你要好好养,这可是红焰的儿子。” “什么?” 红焰转向玉裳,一边跺着脚,一边扇动着翅膀叽里呱啦说了一连串她听不懂的。 子岸翻译:“他是说要你定期清理一下蛋的表面,等孵化出来后每天给它吃三十斤肉,最好喂熊肉,让他自己学习飞翔,但注意别让他摔下来,还有……” “等等,为什么要给我养?” “给你养我放心。” 玉裳看了眼手中的龙蛋:“可是我不喜欢龙,我明明喜欢凤凰的呀。” 他红色的眼睛弯起来:“都差不多。” 玉裳傻看着自己手中的蛋,又看着面前一龙一人充满信任的眼神,睁大眼睛无话可说。 ------------ 第三十四章 是宿命 之后的一段日子,玉裳无论走到哪里,手里都端着一颗蛋。 理由是等它孵化之后,一刻不停地就把它炖了吃。 一日,玉裳在街道的一家衣料店铺看到了丝露,她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玉裳,然后目光向下看到了她托塔天王一样托着的龙蛋,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怎么了?” “龙蛋啊龙蛋!”她满脸兴奋地指着龙蛋,眼睛睁得大大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哦。”玉裳把龙蛋递给她。丝露端在手里左右研究了好久,不一会儿又倒抽一口气:“天呐!你这个是红龙的蛋!” 玉裳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丝露看向她:“你别不信,我给你看看。”说着她掏出一本书,哗啦啦得翻到其中一页,把上面的图指给玉裳看:“你看,上面说龙蛋上有火红的花纹就是红龙的蛋,若是有蓝色的花纹就是蓝龙的蛋!” “哦,好像是这样。” “龙蛋非常稀少,历史上发现的不过三个,你在哪找到的?” “呃……”玉裳眨眨眼睛:“就在林子里捡到的。” 丝露猛地把脸凑近,那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把玉裳吓坏了。 玉裳用手撑开一段距离:“怎么了哈哈……” 丝露双手抱拳,浑身都在发抖,那丰富的表情像是要说什么?但她憋红着脸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最后选择放弃语言,对玉裳伸出了个大拇指。 “有这么好?”玉裳凑近看看了看:“这是什么书你还随身带着?” 丝露突然回过神来,赶紧把书一合塞进去,小声地对她说:“你别告诉主公,这是我偷偷拿走的,因为实在太喜欢了!” 玉裳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想着子岸肯定是知道但没说,嘴上却说:“放心放心,子岸的书多成山,少一本他不会发现的。” “谢了!”说着她的眼睛又长在龙蛋上了。 “话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买布料?” “还好你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她赶紧收回目光,继续挑布料:“主公要给花雨小姐做几件衣裳,布料不够了,于是我就来买了。” “……花雨?” “是啊!自从她来了府上就给她添这个添那个的……哦!”她突然捂住嘴,看向玉裳:“对不起。” 玉裳摸着龙蛋,笑着说:“为什么道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丝露安慰地握住她的手:“别放心上,只是喜欢主公的女人太多了。” 玉裳有些不知所措:“我真的没什么……” 越解释就越让人觉得有什么。 丝露温和地说:“你还太年轻,跟她那种在青楼女人相比,你心眼太少了,这也正常。要不晚上咱们去看夜景吧!那里景色不错。”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那好。”丝露意味深长地看着玉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玉裳揣着龙蛋走过了几条街道,才停下脚步。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逃。 她低头都看着手中的龙蛋,心里一阵酸楚滋味。 子岸到底是怎么看她的呢?或许只是因为十年前的相遇,才会对她有些特殊对待。 命运太过强大,固有的姻缘面前,自己太过渺小。 魔神爱莲媓,子岸爱花雨,这是改变不了的事。 他等了莲媓三个五百年。 自己不应该期待一个不该期待的人。 可是?子岸到底是怎样看自己的呢? 脖子上的香水瓶散发着淡淡幽香,玉裳眼睛有些湿润。 从上次见过面之后,司墨就不知所踪,哪里都找不到他。 墨儿,好想见他。 以往伤心的时候,司墨一直都是微笑着安慰她,他的笑容就像一朵温暖的花,明媚,安心。 墨儿,你到底在哪里。 昨夜下了场大雨,道边落花一地。 想见他,看看他是否和以前一样,是瘦了还是胖了。 想告诉他,说自己现在已经变得坚强了,可以承受一些事情了。 玉裳看着被雨打落的枝叶,不知这雨是否与那个雨夜一样,淋透人心。 寒更雨歇,葬花天气。 折尽柳叶,难寄愁思。 不知不觉,面前的人已经站了很久。 “为什么哭?” 玉裳看见那垂下的银色发梢,没有抬头。 想见墨儿,告诉他,自己已经变得坚强了许多。 “你好像总能知道我在哪里。” 对方握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哭?” 想见他,亲口对他说,自己已经可以承受了,不用担心。 “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好。” 抓住她肩膀的手颤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以后不用带我去其他地方玩,也不用送我龙蛋。” 他停了一会没说话,把手放在玉裳的脸上:“你怎么了?脸色不好,说话也变得奇怪,是不是生病了?” 停在脸上的手心火热,她始终狠不下心推开他的手。 “没什么?突然想通了。” 繁花盛开终是过去,凋零永远是现实。 湿润的空气侵湿了单薄的衣衫,她冷得发抖。 既然如此,在最初的季节,就不要让它盛开。 “莲儿,你……”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没必要关心我。” “怎么没有关系,我爱你。” 低沉的嗓音在风中回荡,一下一下摩擦着耳骨,撞击在心里。 若干年后,这会变成梦境。在梦里,百花齐放,人来人往,繁华的街道边,他对着自己微笑。 而他的梦中,一定不会再有自己。 “没有意义,最后的最后,你不会选择我。” 你这一世,本就是为了遇见莲媓而生。 既然如此,我何必又搅合在其中,让你不幸。 只是要亲口说出这句话,简直耗尽了自己所有的气力。 “这个还给你。”玉裳把龙蛋递给他,而他只是单纯地接住,再没有其他动作。 玉裳转身匆匆离去,从头到尾没有勇气抬头看他一眼,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知道的,如果看见了,就没办法离开了。 她快步向前走着,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抬头,看到的是花雨冰一样的脸。 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是一起来的。 一起走到这里,然后偶然撞见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自己,于是子岸就叫花雨在这里等他,独自一人去找自己。 原来是这样的一种经过。 “花雨。”于是想笑着打招呼,却发现自己真的笑不出来。 花雨凝视着玉裳,眼神铁一般硬。 “你到底怎样才满意?” ------------ 第三十五章 烟花 玉裳不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花雨的语气有着难以察觉的深深的怨气。 玉裳没有说话,绕过花雨走掉了。 即便走了很远很远之后,她也能感受到来自身后那道刺痛的目光。 翌日,丝露到流云阁找她。一开门见到丝露的时候玉裳有些惊讶,这个脾气有点臭的侍女从来没主动找过她。 “丝露?找我有事?”玉裳颇有些不自在地问。 “今晚河边有烟火,要不要一起去看?还有我几个朋友也一起去。” “好啊。”玉裳感觉自己差不多也该交几个朋友了,就答应下来。 “太好了,我会跟她们说的,晚上我来找你,你记得换好看烟火的衣服。” “看烟火的衣服?一般的不行吗?”玉裳依稀记得小时候看烟火,娘确实给她换过其它衣服。 “算了,不问也知道你没有,晚上我把我的衣服借你穿。”丝露站在门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精致的盒子:“还有这个,一直放在你门口的。” 玉裳接过盒子,晃了晃,里面发出咕咕咚咚的滚动声。 “我先走了,还要去主公那里,晚上见。” 玉裳关上门,打开盒子,里面躺着那颗红龙的蛋。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蛋掏出来随手往床上一扔。 或许是手劲大了点,玉裳眼睁睁地看着那颗蛋落在床上后,在上面滚滚滚,然后滚到床边。 咔啪一声,龙蛋掉在了地上,玉裳脸色发青地跳起来,冲过去捡起蛋,赶紧捂在手里,上下左右把蛋转了几个圈,没发现有裂痕,这才如释重负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咔吧、咔吧……”手中的蛋面出现了一条裂缝,渐渐地一条裂成了两条,又变成了四条…… “啊!!!” 玉裳万分紧张地盯着这个龙蛋,担心它会不会流出蛋清和蛋黄来。 “咔吧!咔吧……”整个蛋顶都布满了裂纹,一碰就会全部塌掉。 她心想着总不能眼看着蛋黄和蛋清的混合体流到手上,于是急中生智,拿出一个大碗在下面接着,然后再把蛋黄和蛋清倒进去。 她握住蛋的下半部份,把蛋翻转过来,倒到倒…… 但是没有她预先想象的黏糊糊的蛋清,只听啪嗒一声,从蛋里倒出来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玉裳顿时觉得面前红光闪闪,亮瞎了眼。 一条红色幼龙脸朝下掉进碗里,正撅着屁股,扑闪着翅膀想要翻过来身。 玉裳伸手捣了捣它的屁股,软软的,热热的,鳞片还没长齐。它还在碗里奋勇翻腾,玉裳捏着它把它放正。幼龙坐在碗里,眼睛还闭着。 玉裳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东西,发现它的爪子只有三个趾。伸手捏捏它的翅膀,又搓搓揉揉。 幼龙睁开了眼睛,黑溜溜的圆眼睛看着玉裳,傻愣愣地看了好一会。 玉裳点点头,看吧看吧!我跟你长得不一样,物种不同,所以你学会飞了之后赶紧滚蛋吧。 幼龙突然翅膀一张,在碗里又蹦又跳,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玉裳。 “看我干什么?” 幼龙使劲扑闪着翅膀,怎奈刚出生翅膀没长硬,飞不起来,急得在碗里转圈。最后面对着玉裳站定,张着翅膀,憋着脸,一副蓄力的架势。 玉裳有不好的预感。 呼的一声,一团小火球扑面而来。玉裳慌忙一闪,发梢被烧掉一截。 幼龙一屁股瘫坐在碗底,从嘴里呼出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我还想叹气呢!”玉裳一把抓起幼龙:“不许乱喷火听见没有?!” 幼龙突然开心了,叽叽咕咕地爬上玉裳的肩膀,找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 “不要在那里安家!!”玉裳一把扯掉幼龙,走到窗边抡圆了胳膊卯足了力气一扔――没扔掉。 幼龙紧紧地缠着玉裳的手腕,玉裳甩啊甩,死活都甩不掉。 整整一天,经验发现,这条龙根本就甩不掉。与其说甩不掉,它根本就是黏在她身上。 一直到晚上丝露来的时候,幼龙都在玉裳头顶神采奕奕地坐着,而玉裳则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丝露看见幼龙的时候,激动的尖叫声差点没掀了流云阁的屋顶。 “你叫什么名字呀,好可爱呦!”丝露笑嘻嘻地盯着她头顶的幼龙。 “叫火球。”玉裳面无表情。 “原来叫火球呀,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丝露伸手想要碰一碰它。 火球扫了丝露一眼,噗得喷出一团火,吓得丝露赶紧一躲。 “火球,不可以乱喷人,听见没有?”玉裳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 火球坐在玉裳手里,翅膀捂着脑袋,黑眼睛水灵灵的。 丝露捂着胸口走过来:“吓死我了,龙的智慧很高,但红龙是邪龙,今天见了果然野性。” 玉裳掂了掂手中的小东西,就这家伙? 丝露又补充道:“书上说,以颜色命名的龙都是邪龙,以金属命名的才是充满正义感的龙,比如金龙、银龙。” 玉裳再次审视它,火球黑溜溜圆揪揪的眼睛望着玉裳,一脸无辜。 夏风清凉,雨润时节,夜空中星辰璀璨,岸边聚集了很多人。 等待着丝露和玉裳的三个女子向她们招手,她们走过去,发现她们已经在草坪上铺好了桌布,上面放着几盘甜点。 “丝露,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小姐?”她们三个笑着看向玉裳。 “……大小姐?”玉裳有些不满地看向丝露。 丝露拉着她坐下:“没有小姐脾气的大小姐。” 玉裳轻轻一颔首:“各位姐姐好,我叫莲玉裳。” “久仰大名,我叫惜春。” “我叫茉莉。” “我叫夜蓉。” “咦?你们姓氏呢?”玉裳有些疑惑。 她们三个捂嘴笑起来:“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儿才会有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在出嫁前是没有姓氏的。” “哦……”玉裳尴尬地笑笑,衣袖里的火球钻钻钻,钻了出来。 “开始了开始了!”人群沸腾起来,人们纷纷看向夜空。 花灯千树,凤箫声动,天花无数月中开。 一颗明亮的流星冲上天际,在夜空中碎裂成万千金银明灭。 像极了子岸手中闪烁的星沙,又像是岸边飞洒漫天的落兰。 茫茫人海中中,他凝视着她的神色一如那日,在小桥边静静地讲述着落兰的故事。 玉裳忽的站起来,不知是否是恍惚的幻觉,再看去,那身影已寻不见。 ------------ 第三十六章 故人 “玉裳,你在看什么呢?”丝露顺着玉裳的视线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应该是我看错了……”玉裳重新坐下,笑着对她们说:“这是我第二次看烟火,感觉真的很特别。” “真的?我们可是年年都来看呢。”惜春捏起一块口酥:“那你第一次看烟火是什么时候?” 玉裳记起八岁那年,司墨第一次抱着自己去屋顶看烟火。当时自己嫌屋顶凉,非要坐在他腿上。司墨只是笑笑,用衣服把她裹在怀里,结果她直接在他怀里暖和和地睡着了。 “你看她自己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嘘!别吵到她,看她这样傻笑着挺有意思的……” 玉裳听到了她们四个的窃窃私语,猛地一抬头:“说想到哪去了你们!那时候是邻居家的哥哥带我去看的,青梅竹马而已!” “生得标致吗?”夜蓉问。 玉裳想了想:“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确实长得标致。” 她们三个一拍手,异口同声道:“有戏。” “停!我有喜欢的人!” “是吗?”茉莉一脸兴致盎然:“他是什么样的男人?霸气侧露的?温柔体贴的?还是……” 丝露抓起一块点心堵住她的嘴:“话真多!吃你的东西!” “咦?”玉裳摸了摸袖子,又四处看了看:“火球不见了。” “真的?!”丝露赶紧松开茉莉,把附近的草坪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它不是一直都跟着你的吗?怎么会突然跑了?” “我也不清楚……”玉裳站起来,周围都是看烟火的人们,那么个小东西,又不会飞,要怎么在晚上找? 今天一天想甩都甩不开,这时候居然自己跑了…… 玉裳活动活动手腕,等把那个小东西抓回来之后,有必要让它知道知道螃蟹为什么是横着走的! 天空的礼花绽放开来,接着火光,玉裳看见河面飘着一个东西。 那个影子的形状……是火球的翅膀! 她赶紧奔向岸边,一路追着被水流带走的火球。它似乎不会游泳,在水里瞎扑腾。 “火球!过来这边!”玉裳朝伸出手,它猛地一回头,激动地想靠过来。怎奈力气太小,很快就被河水卷走了。 玉裳一看,没办法了,立刻念动咒文准备把河水表面冻成冰。可咒文还没念完,河面流淌的水就已经被人迅速地固定了。 玉裳愣在那里,看着那人走上冰面,伸手把卡在冰里的火球拽了出来。 缤纷的礼花纷纷散落,火光映着眉清目秀的面容,眼下一点泪痣深沉若墨玉。 火球还坐在他手里咳水。 “这时你最近养的?”他看了看手中的幼龙:“养什么不好,偏要养一条邪龙。” “墨儿!”玉裳跑到他面前,眉开眼笑:“你最近去哪了?根本找不到你!” 他笑了笑,把火球递给玉裳:“重温故地。” 她稍稍怔了一下,感觉司墨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若是以前,司墨一定会轻轻抚摸她的头,笑着说是不是“想你哥哥我就直说”之类的。 玉裳接过火球,火球浑身湿答答的,嘴里叼着一条鱼骨头,已经吃得相当干净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跑进河里面?”玉裳眉毛一拧,把鱼骨头从它嘴里扯出来。 玉裳把它掂起来:“下次你再这样,我可不管你。” 火球一听,一脸委屈,眼睛水汪汪的。 “这个好吃?”玉裳把鱼骨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它点头。 “那我明天做给你吃,所以你不准离开我半步,听见没有?” 火球拍打着翅膀,高兴地不得了。 玉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司墨看着玉裳训斥火球全过程,浅笑:“你明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有工夫照顾它?” 就算给人的感觉变了,但他的笑容依旧似以往好看。 “你刚才说的故地,是哪里?你老家?” “算是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是很远的。你见到你三叔了吗?我还记得小时候他带我去打猎的事情呢。” “不是那个家乡,是我们真正的家乡。” 司墨看住玉裳的眼睛,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们的?” 司墨垂下眼睛,羽睫遮住眼睑:“你现在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会带你回去的。” 玉裳生在帝都,父母几世几代也都在帝都,从来没听说过除了这里之外的家乡。 “你在说什么呢?”玉裳十疑惑地看着司墨的眼睛,很想从中看出点什么端倪。 “玉裳,这一段时间中州会出现大的变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走?走去哪里?” 司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哪里都可以,等你想起来了,我们再回家。子岸想要在这里继续过下去,可我却不。” 玉裳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因为感觉变了。 不再是像兄长一样的爱抚,而是像个男人一样。 “就算中州真的会出什么大事情,我也不会离开的,我的父母还在这里,你不也一样吗?就算你和伯父现在的关系很僵,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呀。” 司墨只是浅浅地微笑着,神色却没有丝毫在意。 变了,真的变了。 他的目光比以往强烈百倍。那眼神里,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他所关心的,眼里只剩下了玉裳。 “好,过几天我会来看你的。”司墨想要在她额头上轻吻,却被玉裳躲开了。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便离开了。 火球一直看着玉裳的表情,伸手用爪子按了按她的手。 玉裳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抱着火球往回走。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着司墨的反常,想了各种可能性,最后锁定在司墨被妖怪附身了。 想想也不是没道理,连仙界和魔界都是真的了,凭什么不能有妖怪? “玉裳!”远远地看见丝露在对她招手。 她跑过去,看着她们几个,周围的人群已散。“烟火这么快就结束了?” “当然了!你都去找了半个时辰了!”丝露低头看见火球:“还好找到了。” “对不起,本想着和姐姐们多聊几句的,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惜春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有时间我们下次可以再聚一聚的!我在华亲王府上做侍女,很近,可以常见面。” “啊?哦……”玉裳眨眨眼睛,这位居然是华亲王府上的。 ------------ 第三十七章 等待 “华亲王大后天要举办异常很盛大的宴会,月支王一定会去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我向来消息不很灵通。”玉裳笑笑。 “说是庆祝他迎娶的第十个老婆,一定要来宾带着女伴。”惜春捂着嘴凑近来悄悄说:“你懂的,华亲王是什么人,他其实就是为了看美女才……” “哦。”玉裳皱起眉头。 “而且他还准备了一些女人供宾客们娱乐,当然,这是私底下的。” “太、太恶俗了!” 惜春凑近,眼睛睁的大大的。“更劲爆的是,传说他不仅好女色,还好男色,似乎他一直觊觎月支王呢……” 玉裳后退一步,这!这真的只是传说吧! 手中的火球歪着脑袋看着她。 经过几天的相处,玉裳实在是觉得养个龙太烦了。 一日中午,流云阁外的凉亭下。 “吃啊?怎么不吃?”玉裳坐在桌边,看着趴在桌子上郁闷的火球。 火球盯着他面前盘子里白花花的面条,又满眼恳求地看向玉裳。 “面条是很好吃的食物,别不信,你尝一口看看。” 火球勉强地吃了一根,立马又吐出来。它吐着舌头,以表示特别难以下咽。 玉裳用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大口:“你看,我都能吃你为什么不能吃?” 火球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在桌子上开始打滚。 玉裳冷眼看过去:“我知道龙喜欢吃肉,但是我实在无法每天给你找来三十斤熊肉。对不起,小的能力有限,您就改吃素的吧。” 火球抗议得更厉害了,玉裳眉头一拧,一手抓起火球,另一手拿着筷子夹面,使劲地往它嘴里塞。 “咕咕咕……咕咕咕!”火球挣扎地扇着翅膀。 “别这样,幼龙吃得不好会影响它的成长。” 玉裳后背突然僵硬起来,有几天没有听到这清远的声音了。 听着身后来人的脚步声,她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比如,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他说话,还有说些什么好。 “咕咕咕!”火球挣脱玉裳的手,气喘吁吁地趴在桌子上。 “火球,过来,我给你带吃的了。” 火球一听,立刻直起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子岸。 子岸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火球一跃而起,一头扎进肉堆里。 玉裳偷偷看了子岸一眼,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盒子里翻滚的火球。 她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表现得正常一点呢?好像越来越尴尬了…… “火球,这个人是不是经常虐待你?” “咕咕咕!”他得到了响亮的回应。 “我哪有!”玉裳看向子岸:“我只是让它学着吃面点而已。” 子岸扭头看住她,淡雅的笑意,火焰般的眼睛。 “你终于肯说话了。” “……我一直都愿意说话的。”玉裳转过身,接着吃面条。 “那这几天为什么没有主动找我?” “我……我那天不都和你说了……”她看向别处。 “那又怎样。”子岸垂下眼帘,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依然是我的人。” “能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吗?我会很为难。” “为难什么?”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不懂的。”玉裳站起身。 是的,他怎么会懂,自己在这世上的意义。 “我不懂?”子岸看着她的侧脸,声音变得苍凉:“不懂的人是你。” 说完这句,他转身离开了。 风将花蕊点燃,在他身后留下一抹姹紫嫣红。 两天之后,华亲王盛大的宴会开始了,这次宴会会持续三五天。 从那天之后,玉裳就没有见过子岸。一直到这日早晨他坐上马车,她看见了坐在马车里衣着美艳的花雨。 她很美,一直都很美。 她想起她对他说过的话,再看眼前这副光景,就像是自己亲手把爱的人推给了别人一样。 傍晚的时候,火球似乎勉勉强强会飞了。 玉裳有些喜出望外,带着它去了河边宽阔的地方。 她把绳子系在它腿上,然后向上一抛,火球使劲的拍打着翅膀向上飞。 就像看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她的心中没来由的感到阵阵感动。 这或许是这几天最能慰藉她心灵的事情了。 玉裳就这样牵着手中的绳子,放风筝一样在岸边草坪上跑来跑去。 “玉裳。” 玉裳停住脚步,转身,司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墨儿?你不要吓我。”玉裳捂住心口:“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你,你现在住在哪里?” “你忘了吗?我自己是有宅邸的。”他笑道:“晚上有空吗?” “有空是有,但是你有什么事?” “我想带你去参加一个宴会,只有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火球飞不动了,直线掉落在她手里。司墨看了一眼火球,微微一笑,眼下泪痣妖艳无比:“你可以带它一起去,不过宴会上要藏好。” “好吧!是什么宴会?” 他神秘一笑:“一个新朋友邀请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玉裳有些无奈地捏捏他的脸:“你什么时候开始神神秘秘的了……” “我带你换身衣服。”他对她眨眨眼睛:“这边来。” 她被司墨带到了一个大宅子,她惊讶地四处看了一下,忍不住问道:“这是你的宅邸?” “是,以前没带你来过。”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墨儿,你好有钱――干脆你养我算了……” 司墨突然停下动作,捧起她的脸,目光深沉。 “好。” 她怔了一下,心中懊悔不该放松警惕的,她明知司墨对她有其他感情。 “啊!我开玩笑的……”玉裳笑嘻嘻地说。 司墨的深色的眸子里,似乎下了场雨。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我不是你哥哥,而是一个爱你的男人。” 玉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突然的情况。 “我一直追逐在你身后,你可否回头看我一眼。” 她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语调里的悲凉却让她想要落泪。玉裳急忙挣脱他,抓起衣服,关上房门。 “我要换衣服了,等我一下。” 司墨站在门外,看着房门喃喃自语:“我会等的,无论多少年都会等。” ------------ 第三十八章 宴席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亲王府灯火阑珊,急管繁弦,处处笙歌。 月光在巨大的门上投下两个人影,朱门之内,众宾客相谈甚欢,时不时能听得到女子的笑声。 玉裳愣在门外,难以置信地看着神色淡然的司墨。 “这是华亲王的宴席。”玉裳伸手指着朱红色的大门,金丝纱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肘:“你要带我来的地方竟然是这里?” 玉裳听得见门的里侧,宾客们纷纷夸赞花雨艳压群芳的美貌。 司墨伸手,推开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嘎吱一声,殿里的灯火洒向他们,映照在玉裳惨无颜色的脸。 殿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在她面前的是位列两侧的宾客,正前方的华亲王,坐在子岸身边的花雨。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有那那双火石榴般的眸。 司墨带着淡淡的笑意,拉着玉裳走进去。 浅红纱衣轻飘飘地浮在身后,玉裳被司墨牵着一步一步走进去,明亮的灯光令她眩晕。 司墨拉这玉裳走到华亲王面前,走到两侧座位最靠近里面的地方。左面的席位坐着子岸和花雨,右面的席位空着。 “我来晚了,失敬。” “无妨无妨!快快入座!”华亲王笑着说。 司墨带着玉裳坐在了子岸对面的席位。 玉裳坐下,眼睛一直盯着桌面。 刚刚还热闹的殿堂,直到现在还无人说话。大家似乎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司青的儿子会出现在华亲王的宴席上。 侍女端上了饭菜,为他斟酒。华亲王笑呵呵地说:“司将军,你来晚了,可得罚酒!” 司墨笑,端起酒杯站起身,向着那些还在疑惑的宾客:“好,鄙人自罚一杯,祝今夜众欢同乐!”说完一口喝尽杯中酒。 没有人说话,大家依旧搞不清这是什么局面。 华亲王笑道:“这是我朋友,你们这样不给人面子可不行!” 这句话一出,宾客们似乎放下心来,至少司墨是作为宾客而来的。 这是有人开始说话:“刚才我们还在讨论花雨小姐美艳无双,就又来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司将军好福气,何不介绍一下?” 这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却让玉裳倍感紧张。 她略微抬头,立刻就看见花雨冷漠的眼神。 还有子岸漠不关心的神色。 “这位是莲府的千金,莲玉裳。” 玉裳转过身子,微笑着行了礼,只是笑得很僵硬。 “原来是莲大人的千金。” “果真是国色天香的花夫人之女!” 华亲王看着他们两个:“那你们这算是……” 司墨勾起唇角,眼睛看向玉裳的侧脸:“大人请不要问了,她会不好意思的。” “哦?看来司将军并不知情。”子岸突然站起身,走到司墨和玉裳面前。 发飘若仙,目若枫红。 “我不知道什么?”司墨笑着,眼睛对上他。 “我已经决定娶这个女人了。” 刚刚开始热闹起来的宴席再次陷入沉静,所有人都到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 还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玉裳。 “咳咳……”华亲王故意咳嗽地很大声:“今个可是我和我家夫人的大好日子,你们这群混小子可别抢我风头!” 玉裳虽然不喜欢华亲王,但此时却非常感谢他打破刚才的局面。 子岸瞟了玉裳一眼,一把把她拉起来:“你跟我出来一下。” 有女人开始小声说:“月支王把莲小姐带走了,那花雨小姐怎么办?” “自己的男人拉着别的女人走了,这下面子往哪放?” “嘘!小声点!” 玉裳被子岸拉出门,一路走到偏静的地方才停下。 玉裳喘着气,心情复杂。 短短时间内,一句话没说,就已经把宴席搅和了。 风吹竹敲,飞花弄晚。 “你怎么来了?” 她本来还感觉抱歉,但听到了子岸的语气,她想要道歉的念头立刻打消。 “我为什么不能来,是身份够不上,还是让别人传言我和你有些什么?丢尽你面子了?” “你确实丢尽了我的面子。”他望着她:“我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娶你,下一刻你却和司墨一起出现了。” “你说什么?”玉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听清楚?要不要我带你进去亲口再说一遍?” 斜月挂深树,遥山妩媚。 “你,你……”玉裳试着调整好情绪:“你冷静一下……” 他勾勾嘴角:“一直很冷静。” “你不能这样不考虑花雨的感受。” “花雨?与她有什么关系?”子岸弯下腰,强迫玉裳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莫不是以为我对她……” “不是!”玉裳看着他知晓一切的笑意,赶紧挣脱子岸的手,独自跑开了。 夜风微冷,玉裳跑了一会,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竟在这庞大的华亲王府迷了路。 晚上的亲王府并不黑暗,接着灯火的微光,玉裳远远地看见一个青衫男人,伏在六曲栏杆边。 她走过去:“请问,到正殿的路该怎么走?” 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啊?”那人本在望着湖面,闻声回头,玉裳看他的脸红红的,眼神浑浊,怕是喝了不少。 “你是谁?” 他没等她回答,便一脸无趣地转过头去,吐词不清地自言自语:“问了也没用,反正又是父王找来的女人吧……”他打了个酒嗝:“在自己家里还有一堆不认识的人,真讽刺……” 玉裳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男人,长相还算清秀,脸部骨骼平柔,给人高度的亲和感,但显得太过优柔寡断了。 “你是……牟希?” 牟希缓缓回头:“你认识我?”说着又摇摇头:“可惜我不认识你。” 果然是牟希,华亲王的二儿子。 “华亲王正在办宴席,你怎么没去?” 他看了玉裳一眼,视线飘飘忽忽:“你是谁啊?” “我是来参加宴席的,或许你知道家父,莲世城。” “哦!”他点点头,呵呵笑道:“莲大人的,你怎么不在宴会上呆着,跑到这里干什么?” 笑得很好看,就是喝醉了笑起来有点儿傻里傻气。 玉裳轻轻叹了口气,趴在栏杆上:“毫无意义的宴会,所以逃掉了。” 他又开始呵呵笑,笑了一会,突然沉下声来:“我也一样。” 玉裳看向他,他的眼里笼罩着层深深地忧郁。 “怎么了?”她尝试着问。 “以你这个外人的眼光来看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很可笑?大哥刚被刺客暗杀还不足三个月,父亲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办宴席了。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他摇着头,身子晃来晃去。 “你没事吧?”玉裳扶住他。 他一愣,突然甩开玉裳的手:“你走吧!正殿从这里出去一直向前走就到了。” “哦,你,小心别得风寒了。”玉裳看了看他,按着他所指的路走了。 华亲王府真的很大,玉裳走了很久才走到正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仆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二少爷他出事了!” 牟希?刚才不还好好的…… 玉裳抓住一个手忙脚乱的侍女问:“二少爷怎么了?” “二少爷他!被刺客暗杀了!” 【今天感觉特别想撞墙!】 ------------ 第三十九章 转眼 玉裳跑到宴会门口。 殿堂内的宾客听到这个消息显得有些慌乱。 华亲王叹了口气:“对不住了,诸位先在我府上休息,等我处理过后我们再聚。” 玉裳皱起眉头,看华亲王走出来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失去儿子的父亲。 牟希也说过,大少爷刚死不久,华亲王居然有这个心情办宴席。 花雨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司墨走过来:“怎么了?这种表情。” “你和华亲王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司墨微微一笑,俯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过是告诉他,百里子岸会杀了他。” 玉裳睁大了眼睛看向司墨:“子岸他怎么会,华亲王是待他有恩的叔父……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不可能,我不会听你胡说八道的,你从回来后就变得奇怪,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了。” 司墨没有说话,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眼睛却深深地望着她,这目光就像永远不会止歇。 玉裳看了他一会,摇摇头,快步走开。 她跟上华亲王和其他侍从,一路走到刚刚她和牟希聊天的栏杆处。远远地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她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华亲王走过去看了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回王爷,还正在查,不过没有任何人从亲王府出去,恐怕刺客还在府中。” “给我查!我要让那个他知道惹恼我有什么下场!” 华亲王愤然地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走了,只剩下一些善后的仆人。 玉裳探过身子,牟希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看来他还没来得及发现危险,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他的胸口精准地插着一把匕首,血液几乎没有流出多少,可见刺客的身手干净利索。她不得不承认,以杀手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手法堪称艺术。 玉裳觉得胸口发闷,刚刚还在和她聊天的人,眨眼间就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突然想起出发去南岳的那天早晨,子岸坐在马车里神色淡然地说的那句话。 “权力斗争,生死由命。现在在你眼前的人,下一秒就可能消失不见,早已司空见惯罢了。” 玉裳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身走回去。 或许她不知道,子岸至今为止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威胁。 她想见他了。 玉裳恍恍然地走回去,但发现自己再次迷了路,转了很久才转回正殿。 殿堂内宾客已散尽,空无一人,而且不知为何所有的桌子上都一片狼藉。 司墨已经不在那里了。 华亲王为宾客们安排了住处,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咕咕咕……”火球从空荡荡的殿堂内飞出,玉裳看见了它略微鼓起的腹部。 “吃饱了?”她挑眉看着火球。 火球满意地拍着翅膀,打了个饱嗝,嗝出一团火。 “莲儿。” 玉裳一转身,看见坐在树边的子岸。 他站起身,长长的银发随之滑落,夜色中,他的眼睛就像火焰一般燃烧着,温暖又明亮。 “我就知道你会回到这里,于是特意在这里等你。”他走进她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她耳边一缕漆黑的发丝:“莲儿今天很美。” 玉裳脸一红,后退一步,看了他一眼,又上前一小步:“牟希不在了。” “我听说了。” “他是个好人。” “我们能不讨论他了吗?”子岸搂住她:“你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感伤,我会嫉妒。” “百里子岸!”玉裳狠狠打他一下。 “你下手太重了……”子岸闭了闭眼睛:“不过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原谅了。” 怀里的人渐渐不自然起来。 “你到底在介意着什么?若是花雨的话你大可不必,我接她到府上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对不起,我不想对你撒谎,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玉裳微微笑了笑,轻轻地搂住他。她相信他,但永远不会忘记她在莲池里看见了什么。 这个人,迟早会离开自己的。 世界上最绝望地情感或许如此,明知身边人终将离去,却还拼死抓住他的衣襟,沉醉在他给的错觉里。 翌日,华亲王处理好了牟希的丧事,竟紧接着又请宾客们去后园听戏。玉裳坐得远远的,看着坐在第一排谈笑风生的华亲王,已经对他感到十分厌烦。 在他之前,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 子岸坐在他旁边,淡淡地饮茶。而司墨只出现了一下,很快就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玉裳记起小时候听戏的时候,都是司墨抱着她连哄带劝地让她老老实实呆着,而她基本上都是在司墨的怀里睡过去的。 在私塾里,只有司墨在身边陪着,她才肯乖乖念书。 就连当初学法术都硬要司墨手把手地教。 当年小池塘边,清露踏涟漪。 白衣少年的微笑,仿若池中涟漪,一圈一圈在心头泛起。 她站起身,离开秀竹园。子岸看见了她,也站起身离开。 袖中火球钻出来,拍着翅膀向前飞去。 “火球!你去哪里!” 玉裳追在它后面,不知转过了多少路,终于它停在树枝上,繁密的枝叶间,黄鹂清啼。 玉裳不禁抬头往枝头张望,正巧看见火球猫着身子,一副专心致志地盯着枝叶间。 看什么呢?玉裳还没来得及走近看清楚,火球忽得喷出一团火,然后被火烧尽的地方掉下来一个被烤糊了的鸟。火球拍打着翅膀,威武地降落到地面,把那只可怜的鸟啃了个干净。 玉裳扶额,这个煞风景的…… “玉裳。”子岸跟过来,在一池边停住了脚步,笑着冲她招手:“过来这边。” 玉裳走过去,鲤鱼仿若水中仙,灵动地一闪而过。 子岸一边抛着手中的鱼食,一边说:“这些鱼儿养的不错。” 玉裳点点头:“虽然不喜欢华亲王,但亲王府倒是雅致。” 子岸笑,冲着火球招手。玉裳看着子岸将火球拿在手里,然后将它靠近水面。 玉裳眨眨眼睛:“你这干什么呢?” 火球两眼紧盯着水中的鲤鱼,突然爪子一伸,玉裳眼睛一晃,就已经见火球抱着烤熟的鱼在啃了。 子岸伸了个大拇指给它:“干得好。” “好个什么?你就这样教育它?” 子岸看着火球:“龙本就该有攻击性,是你把它养得太安逸了。” 玉裳突然觉得,他们的对话像是夫妻间在讨论孩子的教育。 想到这,心里泛起一阵暖暖的感觉。 即便是错觉也温暖。 子岸的神色突然变了,他转身看向身后,玉裳也跟着他看过去,差点惊呼出声。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四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洁白的纱衣飘浮在风中,仿若仙界天边的浮云。 玉裳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面前四位女子仿佛站在花间。 “有何贵干。”子岸先开口。 边上的一个女子开口,却并没有对着子岸,而是对着玉裳:“我们找您很久了,请您赶紧离开那个人。” ------------ 第四十章 怒容 那女子的容颜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并且她此时脸上的愤怒也无法用言语形容。 “你……”玉裳看着面前愤怒地发抖地女子,犹豫着开了口:“你还好吧?” “不好!一点都不好!”那女子的目光冷冷地扫过玉裳的脸,看向她被子岸握住的手,大步上前,抓住他们两个的手,用力拽开。 “我们找了您那么久,没想到您居然又和这个渣一样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了!” 子岸轻轻抬了下巴,眼神冷傲孤绝。 “这位姑娘,你的做法是否有些无礼。” “无礼?”那名女子冷笑一声:“你也得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玉裳看着眼前这一出,还有那女子对子岸投去的怨恨的眼神,十分怀疑他们曾经有过一腿,然后男的把女的甩了,女的就带着三个姐们找事来了。 这……故事必须狗血…… 玉裳看向子岸,满脸无奈:“这难道是你以前欠下的风流债?” “你在说什么?!”女子看向玉裳,感觉她快要大发雷霆了:“女神大人,您能不开玩笑么?!” 女神大人……玉裳感到汗颜,面前这位女子仙气袭人,明显更加女神好不好…… 她嬉皮笑脸地回应道:“女神姐姐,您能不生气了么?看起来好吓人的。” 本想嬉笑着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说完这句,那名女子气得脸色更加难看,使劲瞪着子岸,那眼神,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再煮了吃。 子岸静静地面对着眼前愤怒的女人,除了略显轻蔑的眼角,再无其他表情。 那女子牙齿紧咬,手心一握,手中顿时金光聚集―― 另外三个女子一看情况,赶紧手忙脚乱地拉住她。 “姐姐!消气消气呀!” “你万万不可在这里放大招呀!” “姐姐!她现在这样情有可原!咱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 那女子愤恨地收掉手中的光,狠狠剜了子岸一眼:“你给老娘记住!” 于是三个女人连拖带拽地把那个满脸怒容的女子拖走了。 玉裳狂汗。 这是演的哪一出? 子岸低下头,轻轻含住她的耳垂:“看来她们不愿意你和我在一起,你说怎么办?” 玉裳脸一红,后跳一步:“谁跟你在一起了!” “莲儿,你还是不要这样的好。”他火红的眸子邪邪地望着她,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弧度:“欲拒还迎,惹得我总想调戏你。” “……欲拒还迎?”耳边低沉性感的嗓音竟然说出了这个词,很难不让人想歪:“变态!你刚才想了什么肮脏的事情吧!” 他眉头一挑:“怎么可能,我的想法非常纯洁,纯洁地就只剩下想在床上要你的念头了。” “……” “不过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会引诱你……” 玉裳提起一口气,轮圆了胳膊啪地一巴掌―― 他身影一闪,悲剧便发生了。 “咕咕咕――” 玉裳不小心拍飞了还在开心地啃鱼肉的火球。 于是在火球被拍飞的方向,瞬间火光冲天。 从那之后,大家都觉得华亲王真真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先后轻松地杀了他的两个儿子,然后又纵火烧了华亲王的西配殿。最关键的是,始作俑者就像隐没在黑夜中的黑影一般,深藏其身,神出鬼没。 一直到了晚上,火球也没有回来。 玉裳猜它绝对是生气了,而且脾气比皇帝都大。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中午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火球还是没有回来。无奈之下,她随便披了件衣服出了门,朝着被烧毁的西配殿方向走去。 那里已经一片废墟了,借着月色能看见焦黑的房梁,被水淋过后湿哒哒的。玉裳卷起袖子,左右看看没人,便念动咒文,把残骸全部翻了个遍,根本没有火球的影子。 “跑去哪里了……”玉裳扩大了搜索范围,在这一带全部转了一遍,都没有见到那个红不溜秋的小东西。 就在玉裳捶着腰,快要累得仰天长叹之时,她注意到东边经过了两个仆人。 要说这仆人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他们的衣服上带着一股阴暗潮湿的气味,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似乎类似那种香散之类的药物。玉裳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仆人应该经常呆在不见阳光的地下,而且现在是刚刚出来。 这么一注意,玉裳发现他们神色谨慎,脚步极快,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这两个人顿时引起她的怀疑,哪有仆人是在地底下干活的?他们这样子,就像刚从墓穴里爬出来的盗墓者。 不论如何,他们都很反常。玉裳隐藏起气息,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似乎会点法术,但道行不深,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他们渐渐走到一个偏僻黑暗的建筑前,专门从前门绕到后门才进去。 玉裳一跃跳上围墙,猫着腰,看见他们走到假山那里,神色鬼祟地左右看了一圈,然后伸手按住旁边一处凸起的石块,狠狠地按下去。 如她所料,假山只是个虚掩物,只见假山向旁边移动,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入口。 他们走进去,假山归位,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 这是什么?华亲王府竟藏有密道?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玉裳故意在外面等了一会,然后走到假山前,伸手按下刚才仆人按过的石块。 待入口呈现,玉裳抹黑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级一级的台阶,她轻手轻脚地走下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楼梯是旋转着向下的,似乎一直通到地下。她走了一会,终于看见了微弱的光线。 地下的空间似乎很大,有多个房间联通在一起。玉感知了一下,这里大约有十几人在走动,还有几十个没有走动的人。 他们的状态,似乎正在被囚禁。 玉裳悄声走过去,通过了三个石门,终于到达了最里面的房间。她一进去,眼前的景象令她吓了一跳。 屋子里整齐码放着十几个黑铁牢笼,里面关押的竟然都是少女,她们衣不蔽体,眼神空洞,手脚都被铐上了锁链。 脑海中闪过惜春曾经说过的话: “他还准备了一些女人供宾客们娱乐,当然,这是私底下的。” 这!不会就是惜春所说的那个吧! “救我……” 面前牢笼里传来一个气息虚弱的声音,玉裳循声望去,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干瘦女孩。 “好,这就救你出去。”玉裳画好了阵式,六道光杖刺向牢笼,却在触碰到它时烟消云散。 玉裳眉头一锁,这牢笼的材料竟然是对专法术免疫的黑铁,制造者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我知道那里有个机关,可以打开牢笼。”那个女孩吃力地抬起手,指着石门旁边的扳手。玉裳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扳动了机关。只听轰轰隆隆一声,牢笼并没有解开,却从头顶下直接盖下来一个新的牢笼。玉裳一个始料不及,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关了进去。 牢笼的一根铁柱伸出了一支铁管,从里面开始嘶嘶嘶喷出气体。这个味道,不妙…… “呵呵呵呵……”她听见那个女孩的虚浮的笑声,恨得牙痒痒,伸手穿过牢笼掐住她的脖子。 “这样你就和我们一样了,呵呵呵……” 居然玩我…… 很快,她就失去了力气,昏倒在牢笼里。 ------------ 第四十一章 身陷险境 玉裳睁开眼睛,四处一片昏暗。 她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老娘被人耍了! 这是哪里?不是刚才关着十几个少女的地方,而是另外一间单独的房间。 玉裳感觉得出,她还在地下。土地变得有些冰凉,想必已经到了夜里了吧。 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她刚一动,便听到一阵锁链摩擦声。低头一看,手脚都被黑铁镣铐铐了起来。她心中一怒,一般的手铐就算了,还给老娘整来一个免疫法术的手铐! 刚才那个死丫头,别让我逮到你! 忽得,她听见走人的脚步声走近,赶紧倒下装晕。房门被打开,听脚步声是有两个人走进来。玉裳就算不睁开眼睛,也能够凭他们身上的尘土味道判断出这是两个仆人。 自己的眼睛上他们被绑上了黑纱。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是谁,不过私自闯进来算她运气太差。” “这丫头的小脸,待会准能卖个好价钱,就是不知王爷会不会满意。” “说不准呦……” 那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可恶啊!眼睛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了。玉裳听他们说卖个好价钱什么的,也就是说过一会儿她会想商品一样的被人抬出去,然后被人买下。 等到那个买主带着猥琐的想法把牢笼打开时,她就可以来一个英勇的回旋踢,然后溜之大吉! 不过刚刚听他们的说法,好像华亲王也回来。若是华亲王看到她肯救她便好,若是没那想法,她就只好自行采取措施了! 玉裳在牢笼里等了有半个时辰,然后推门走进来四个人,把装着她的牢笼抬了出去。玉裳感觉走了有一段路之后,自己的笼子被放了下来。 这里依然有些黑,但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一丝光亮。 “各位看官,这是位来自南方的姑娘,十四岁。做饭洗衣一切杂务完全不在话下。您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性格百依百顺!好了,各位若还满意,就请出价!” “五十两银子。” “五十一两!” “六十两!” …… 声音十分近,玉裳心里清楚,他们把自己抬到这个地方,差不多也要准备抬过去出售了。 这里几乎都是在出售女**隶,大家都心知肚明,嘴上说的是买回去可以任劳任怨干家务,其实是任劳任怨地被人做什么吧。 站在旁边的男人突然按了一下牢笼的机关,两三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后,又是嘶嘶嘶的声响。玉裳眉头一皱,这次又想给她闻什么药?! 笼子被人抬起,走了几步之后,隔着黑纱,眼前突然一片明亮。看来已经被抬出去了。 “接下来的这件商品是我们今晚的重头戏!白皙动人的脸庞,紧致匀称的身材,柔嫩较弱的肢体……” 擦,这些形容被他一说完全令人起鸡皮疙瘩。一想到台下坐着一坨一坨的肥腻老男人,用各种猥琐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莲玉裳就想掐死他们。 渐渐感到觉到身体开始发烫,全身的血液好像正在升温,然后沸腾。 要说是气得也就算了,心头却像被什么挠了一样,一丝一丝异样的感觉渐渐明晰。 “此外,为了增加效果,她已经服下了媚药。各位看官,这位谜一样的小姐是否有征服诸位的魅力呢——请出价!” 尼玛玛的!下了迷魂药就算了!毒药也罢了!居然给下媚药?!我要把你们扒了皮抽了筋碾巴揉碎了丢油锅里去! “一百两黄金。” “天呐!一出手竟然就是一百两黄金?!还有谁出价——” “二百两黄金。” “五百两黄金!” “八百两黄金!” “这位看官真是大手笔!还有要抢夺一番的吗——” “两千两黄金!” 一个老头子的声音震慑全场,其他人突然不做声了。 “哦?两千两黄金!这位小姐竟值千金珠宝!还有谁要出价的吗?” “两千一百两!” “两千二百两。”又是那个老头子的声音。 “两千三百两!” “两千四百两。”那个老头子声音淡定,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对方无论说什么?都会再往上加他个一百两。 玉裳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没有一处不痒。她的脑子里开始浮现那日在莲池底瞟见的那血脉喷张一幕,曾经那么令她厌恶的那一幕,此刻竟从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她滚烫的手心抓住冰凉的牢笼,试图给自己降温,一触碰到光滑的柱子,她觉得异常舒服,但不一会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当她发觉自己想在笼子上蹭的时候,咬紧了牙松开了手。 特么你们这群人给老娘记住了!!老娘绝不会轻饶你们的! 价钱似乎已经持续到了五千八百两黄金,玉裳此刻正在艰难地维持自己正常的表情,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咚的一声,像是门被踢开的声音,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丝丝出水芙蓉的香气。 “一万两。” 玉裳听到子岸的声音时,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就算是被人严刑拷打或是被人恶语中伤,她莲玉裳都不会哭,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自己作践自己的自尊。但是听到子岸的声音时,所有的铠甲都从心头卸去,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她却很想大哭一场,对他诉诉委屈。 “这位王族客人,来参加我们的今晚的交易一定要提前预约,还有一定要蒙上面,不能透露真实身份的!” “费什么话,我出一万买下她就可以了。” “咕咕咕……”玉裳听到了火球的声音。 放着到嘴的鸭子不吃,那不成傻子了。“好!这位客人出一万,还有人要抬价的吗?”玉裳听得出那人声音里的激动。 这下完全鸦雀无声了。 “成交!这位小姐就由这位王族客人领走了!请问您的一万两黄金什么时候能兑付?” “谁告诉你是一万两黄金了。”子岸的声音低沉冷漠,清远孤绝,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怒:“是一万两冥币”。 或许是身为魔神的缘故,他的声音天然自带着一种邪魅冷艳的魔音,仿若来自地底深处瘆人的寒冷。 “你说什么?”在场的所有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轰轰轰,一丝感到一阵热浪滚滚,霎时间周围一片火海。“一万两冥币,我会烧给你们的。” 顿时一片惨叫和慌乱的逃跑声,可这是地下,怎是轻易逃得了的。 手铐脚铐一瞬间被人除了去,眼睛上的黑纱被温柔的手指摘掉。 “莲儿,我们走吧。” 周围几乎成了火海,火球飞在空中,还在不断地朝下面喷火。 玉裳被他抱住的一瞬间,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她的腰下意识地在他怀里扭了几下。她的手灵活地勾上子岸的脖子,对着他的唇深深地吻下去。 他一见她这幅模样,立刻便知晓了情况,热情地回应着她。 其实玉裳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身体却停不下来! 她猛地推开子岸,轻轻喘着气,一脸隐忍。 子岸立刻带着她瞬移到了房间内,自己扯开了腰带,衣襟散落下来,露出男人结实的胸膛。 玉裳眼睛都看傻了。 这货尼玛是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他散下头发,勾起嘴角,一副邪魅勾人样。他对着她伸开双臂。 “来啊!别忍着了,我给你摸。” ------------ 第四十二章 顺理成章 “谁、谁要摸你!”不知是气的还是药物作用,玉裳面红耳赤,像是喝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喘息间,媚态尽显。 他看着面前连站都站不稳的女人,乌发随着她在腰间轻轻飘动,不由得怔了怔,眼中之火渐渐烧了起来。他拉起他的手放在裸 露在外的胸膛上,笑容虽邪,却一脸坦然的意味。 “被摸的人是我,你用得着那么不情不愿么?” 玉裳的小手一触到结实的胸膛,子岸特有的火热体温立刻令她发颤起来。 就摸一下吧!就一下,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啥的…… 而且摸全天下最美的男人怎么想似乎都不吃亏…… 这样想着,她的手多在他身上打了几个旋。 可是她发现,这一摸,根本停不下来! 因着药力,她实在忍不住体内的躁动,一把扯了他的衣服。 子岸修长紧致的身体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她眼前。这身材,这腰身,这长腿…… 玉裳感觉此刻自己活脱脱一女色狼,扒了人家衣服,还一直瞅着人家身子不放。她手一抖,一激动,直接按住他的肩膀,强势推倒在床! 子岸盯着身上的人,不知是否因为药物的缘故,竟比平时还更要妩媚可人,所有的魅力集中迸发出来。而且那眼神似乎有那么点,呃,色 眯 眯? 玉裳在他身上摸摸摸,忽得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而且还在逐渐变硬变大…… “继续,怎么不继续了?”狭长红眸被密密羽睫半遮半掩,银发软软的散落在枕头上,那厚薄恰到好处的唇弯起一抹调笑:“你没看见它很需要人安慰的么?” “你……你不要跟我讨论这种事……”玉裳还在垂死挣扎,试图维护自己最后一点理性。 “我说了,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会引、诱、你。”说着,某人下巴一抬,以极其令人浮想联翩的姿势对她抛了个媚眼。 次奥—— 这表情,这姿色—— 小妞就没见过这么妖的男人—— “这是你说的……” 她盯着着这个谁见了都会垂涎三尺的男人,感觉燥热异常,身上衣服勒得难受,也不顾了那么多,直接把身上衣服一解,十分没有形象地扑上去,狂热地吻住他的唇。 她莲玉裳今天就败在这点媚药上了! 过了一阵子,子岸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舒服。玉裳不舍地离开他的唇,看见他的表情,又瞟向那怒显天威无上凶器…… “你……”玉裳指了指:“很难受?”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小心点,别碰着……” “哦。” 玉裳觉得脚酸,刚想挪挪腿,膝盖一打滑,身子一仰,一屁股坐了上去…… “啊!”她捂住嘴,脸立马就青了,一脸要死的表情。 子岸嘴角一勾,神速反扑,将之压下。 “这可是你自己坐下去的。” 于是剧情顺利地发展下去了—— 里屋的声音惊得门口的火球一夜无眠,窝了一肚子火。 细雨迷蒙,满园春色。 玉裳睁开眼,阳光洒进窗子,天已大亮。 她刚要坐起身,身上疼得又立刻倒下去。身体就像是散了架,身上每一块肉都在喊疼,尤其是腰…… 意识渐渐清晰,她忆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尼玛,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扭头看向旁边熟睡的人,银发软塌塌地散落在枕头间,浓密的睫毛似两片黑羽,轻飘飘地在眼下投去一片阴影。 这样子闭上眼睛,他就像一个干净的大男孩。 不过,她还是最喜欢他的眼睛,火红的,充满野心与欲望,有着目空一切的自信。 “被我迷住了?”本来熟睡的人特然说了一句话。 玉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囧得想赶紧离开,可身子却不听使唤,啪叽一声,直接脸朝下摔在床上。 囧啊…… 但该女天生别扭,死不认账。“谁迷上了……”嘴巴埋在被子里呜呜哝哝地说。 “莲儿,诚实的孩子有奖励。”他顺势搂住她,亲昵地把脸靠近:“昨天晚上你好激情……” “我那是……”玉裳囧得满脸通红:“药力所致。”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砰地一声坐起来,手指着他。“话说你怎么可以,我不过是摔了一下!” 他的眼睛死死地抓住她,红眼睛弯弯,露出一个回味无穷的贱笑。“摔得很准,这很要求技术。” 玉裳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她把被子掀起来,开始满床找衣服。 子岸轻轻笑出声,每次她被气得哑口无言时,就会一脸“老娘斗不过你,于是准备英勇地撤了”。 子岸翻了个身,侧卧着,伸手伸手指向地上一角落。“衣服在那里。” 玉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下巴掉地上。那哪里还称得上衣服,简直就是一堆碎布片。 子岸从身后搂住她,俯在她耳边:“你自己看看,你有多激情。” 玉裳感觉自己想一头撞死了。 “那你把你的衣服给我穿。” “都这样了还想出门?”他狠狠地在她后背戳了一下,她惨叫一声,感觉像被黑雷劈了。 “看吧。华亲王的宴会还会持续几天,这几天你哪也别去了。” 玉裳低头看了一下身体,她明明听别人说那个什么之后腿上有白白的痕迹。难道他昨天晚上趁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清理过了? 她搞不清原因,心里暖暖的。 “莲儿,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 她脸一热,赶忙转移话题:“昨天晚上那些人,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子岸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淡淡一笑:“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玉裳一怔:“为什么?” “我想给你创造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不会让任何不美好的事情烦扰你,你可以永远天真幼稚,永远长不大,我喜欢你这任性别扭的性格。” 我勒个去!玉裳感觉他像个宠溺孩子的父亲。 不过,昨晚那些人估计已经…… 窗外的火球对着放晴的天空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浅白色的肚皮,正准备寻觅点吃的,猛地闻到一阵落兰花香,随着微风轻轻拂过鼻尖。 它立刻跳起身来,警惕地盯着四周。作为魔界的生物,仙界特有的仙气对它来说异常特别。 但那气味越来越淡,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敢不敢给个收藏——】 ------------ 第四十三章 除夕梦雪 之后几日,玉裳一直呆在屋子里静养。白天子岸会出去,晚上一回来就又给她喂粥又替她放洗澡水,积极地简直不像那个他。 突然有一天,子岸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理由是玉裳听人说华亲王病倒了。 人们都在纷纷议论说,华亲王府就像中了邪一样,厄运不断。先是死了两个世子,紧接着府内又有两处失了火,死伤了不少客人。 而现在,华亲王病倒了。大夫诊断,他这是中毒所致。幸亏抢救地及时,捡得一条命,如今卧病在床,不能动弹。 全天下人都说,华亲王好运到头,气数已尽。这样一来,天下很可能就会落入司青之手。 玉裳一下子就想到了司墨。 她记起司墨十几日前说过的一句话,像是预言一般,他当时表情似是知晓一切。 “中州要发生大事情了。” 与此同时,华亲王府却传出了好名声。 月支王在华亲王病重期间一直侍候在旁,亲尝汤药,昼夜不离。 玉裳走到窗边,天朗气清,风吹柳叶细。 乌黑的发丝随风飘起,衬着洁白的衣襟,眼下一点泪痣脉脉深情。 “墨儿。”玉裳走出门,却发现火球看着他的眼神略有些紧张。她看向司墨,正好看见他朝她露出一抹暖意的微笑。 她把在空中飞着的火球抓起来放到手里,走到司墨身边。“这几日都没怎么见你。” “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想你,所以来看你。” 玉裳脸上有些尴尬。 “墨儿,我们以后可以不要这样说话吗?怪怪的。”她笑了笑,目光飘向别处。 微风拂柳叶,项上香水瓶一阵幽香。对方很久没有说话。 渐渐地,像一把很钝很钝的刀子刺进心里,玉裳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内疚。 在他的如墨般漆黑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身影。 这样的眼神,令她想起了除夕夜。 瑞雪丰年,红梅林花开。落雪倚枝头,在新年的烟火下,结出点点晶莹。 小玉裳身着白色棉袄,拉着娘亲的手。 “娘,我想跟墨儿一起放许愿灯。” 花伊屏低头看着她,和蔼地笑道:“墨儿跟着司大人回老家了,今天恐怕见不到他了。” 她听后,立即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我今天破例允许你去红梅林玩。” “最喜欢娘亲了!”玉裳兴奋地跳起来,长发一甩,一路跑去了梅林。 圆月当空,梅园魅影千枝。雪花仿若四月的柳絮,又若天鸟的羽毛,纷纷洒洒,飘飘荡荡。 有人添西窗烛,不眠侵晓。 伸手的人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寒冬腊月,那人的覆在眼睛上的手指却温暖。 飞雪落入花蕊,红白相映,耳边新年莺语。 玉裳惊得心脏都停了,娘亲一直交代她不要去梅林,因为那里有些偏僻,担心她遇到贼人。 “不许动。”身后的声音幽素般柔软,这是她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 她大松了一口气,挣开他的手转过身,看见那如画的容颜,眼下一滴泪痣万千风流。 她眉开眼笑,司墨微笑着准备迎接她的拥抱。 但一瞬间她又沉下脸,司墨的手僵在了那里。 “我想你,所以为了你一个人专门推掉回老家的事情,看到我难道不该高兴?” “你刚才差点吓死我!” 司墨放松下来,手指着天上:“看,那是什么?” 夜空晴朗无风,河流的对岸万千天灯升起,带着荧荧烛火,载着人们新年满满的祈愿,飞入碧落。 星星点点的金色光源照亮漆黑的夜空,似乎天神随手撒上的黄金。 玉裳盯着美丽的天空,黑玛瑙的眼眸流光闪闪。 “哇,那是许愿灯!” “那你看,这是什么。” 玉裳回过头,看见司墨手中的已经制作好的许愿灯。“要不要一起放?” “要要要要!”玉裳凑过去,和司墨一起把许愿灯得纸铺在地上,用浆糊糊好,然后装好竹制支架。 司墨看着蹲在地上忙活的玉裳,兜帽滑落下来,柔软的乌发散落在耳边。 司墨蹲下来,掏出一支毛笔,蘸了点墨汁,笑嘻嘻地说:“现在我开始写愿望喽,你绝对不要偷看。” 玉裳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笔,一脸贼笑,直接在上面写道:“祈愿玉裳”。 她拿开笔,得意洋洋地看看了司墨一眼,然后又低头写道:“永远幸福”。 她满意地放下笔,扭头看相司墨。司墨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墨色眼睛深深地看下着她,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 “我写对了吧?” 司墨摸摸她的头,顺手把她头上用红纸折成的红花摘下:“真会猜别人的心思。” 玉裳莫名其妙地盯着司墨把她的花去下来,然后又看着他伸手折了一朵红梅,别在她发间。 “这样最好看。” 玉裳臭美一笑。司墨举起许愿灯,玉裳给蜡烛点上火。 “小心点,别烧着自己了。”巨大的许愿灯后面,他不放心地提醒道。 “没事没事。”玉裳点好了蜡烛:“一,二,三,飞喽!” 一个小小的许愿灯浮过雕梁画栋的金黄屋顶,飞上天空,成为夜空中一点温暖的光源。 突然地拥抱打散了她的回忆,等她意识过来,自己已经被司墨紧紧搂在怀里。 “看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他的声音低缓清澈,干净得就像一朵纯白的花。“我会带你回家的,我们一起回家。”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一声尖利的女人的声音。 她转身,看见面冷如冰的花雨。 她还在宜香楼里时,玉裳从未见过她有过这样的表情。但是现在却常常见到。 她走近一步,眯起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有了子岸还不够,一定要牵扯上司墨么?” 玉裳轻轻皱起眉头,有些不悦:“请注意你的用词。我和墨儿什么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 “哦?”花雨的眼神极为讽刺:“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再妄想脚踏两只船,这样真的不好玩。” 玉裳看了她一眼,走上前一步,正视着她道:“我本来是个温和的人,一切好说话,但是你惹火我了。” “那又怎样。” 玉裳的冷然地看着她:“现在,就算你是莲媓,我也不会把子岸还给你了。” 花雨看了玉裳一会,表情似乎有些好笑。“说什么呢?莲媓不是你么?” 咚的一声,她的心脏停跳了一拍,怔在原地。 “你说什么?”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花雨转身,语气讽刺:“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我都不会让你再伤害司墨。” 莲媓是她? 她是莲媓? 魔神和莲媓的传世恋情早已人尽皆知,若是这样,那是她在莲池底看见的又是为何。 【我要鲜花鲜花鲜花~~~~~~~~~】 ------------ 第四十四章 只要是你 玉裳对着花雨的背影发呆。 火球嗖的一声窜出去,轰隆隆喷出一团火球。 它的体型变大了,喷出的火也更加灼热。 只是花雨已走远,它的攻击根本无效。 火球气愤地拍打着翅膀,嘴角不断冒着火气。 “咕咕咕咕!”听着好像是在骂人一样。 魔神和莲媓的爱情跨越了仙界和魔界,莲媓死后,魔神在分隔三界的河边,痴心地等她转世,伴她三个轮回。 千百年来,人们都是这样称颂他们的爱情。 可无人知晓,魔神背叛过莲媓。 玉裳呆在原地,脑海里闪过那日莲池底的画面,难以接受。 一旦你知道有些东西本该归你所有,在失去它们时才会怒不可遏。 魔神背叛过莲媓。 她真的搞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了。 玉裳转过身,司墨神色平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金风细细,芙蓉落尽天涵水。 漆黑的长发柔顺飘动,细长丹凤眼下一点墨色。 在眼角下方如有一枚褐色浅痣,那就是泪痣。 传说,那是前世为爱人而哭泣的泪水,最后一滴泪累滴落在眼角,烙上永世消磨不灭的印记。 哭是前的爱,痛是今生的情。 拥有泪痣的人,已经没有可以哭泣的眼泪。 这是连转世都抹不掉的痕迹。 她终于知道司墨哪里变化了。他的眼睛,像是穿越了千载的岁月,越过了苍茫荒野,笃定地望着她。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浓烈。 原来自己这一世,只是前世故事的延续。 司墨走到她面前,一脸心疼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细长的指尖温暖如昨。 “你是谁?”玉裳抬头望向他。 风骤然变大,卷起一地落叶。 他拿出一面镜子,放在手中看了很久,眼睛渐渐黯下去,递给她。“手指在镜面上点一下,你就会明白了。” 这是面乌木镶边的镜子,木制边框的正上方,一朵雕刻的莲嫣然绽放。只是这莲花被整整齐齐地从中切断,断面的右边刻着一个“凰”字。 这不是一面完整的镜子,而是只有一半的残镜。 玉裳伸手欲在镜面上点一下,却被司墨抓住了手腕。她抬头,看见的是他乞求的神色。 心缓缓地沉下去,她最不希望看到他这幅样子。 “求你,别看。” 玉裳鼻子一酸,咧开嘴,轻轻地拍着他的手:“好,我不看。” 柳锁莺魂,花翻蝶梦。回想起往事,只害怕时光匆匆。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时间能够停止。 司墨听到她的话,一瞬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而且不要这种表情。”玉裳笑着,把手中的火球抛向空中:“我走啦!我还没吃饭呢!” “嗯。”对方点头应了一下。 玉裳回到房间,关上门窗,拿出了镜子,用手指轻轻在上面点了一下。 镜面就像是水面一般泛起了圈圈涟漪。 周围的场景开始模糊起来,待到景色清晰,玉裳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仙界。 依旧是上次那个地方,金缕镂空雕花大木门前,一女子伸手扶上紧闭的门,指尖颤抖着,始终没有推开它的力气。 流云片片,拂过她的仙袂。 火红的发丝仿若盛开的曼珠沙华,冰蓝色的裙摆在微风中摇曳,浅白纱衣被天边七彩虹霞浸染,泛着彩虹的光泽。 她仿佛汲取了仙界所有的仙气,仙界所有的秀丽江山似乎都缠绕在她身边。 世人说得果真没错,这世上再找不出比莲媓更美的女人。 碧色眼眸里似有一片浩荡的海洋,跟她一比,花雨简直成了瞎子。 玉裳对她有种奇特的感觉。 仿佛灵魂相连,心意相通。 玉裳此刻听得到,她心碎的声音。 因为这扇门后,心爱的男人正在背叛着自己。 她颤抖着,靠着门跌坐下去。 冰雪般洁白的脸颊划过一滴泪水,她的脸淡得给人一种几近透明的错觉。 时间像是被放了快进,白天迅速变成了黑夜,门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去。 日暮迟迟,雾霭沉沉,江山如画天色辽。 仙界灯火璀璨,飘在云彩上的宫殿为夜幕挂上了星辰。 魔神的马车前,莲媓面带微笑,伸手折下一条细柳,递给他。 魔神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魅红的眼眸温柔地像是化掉的蜜糖。 “莲儿,我会再来看你的。” 莲媓暖暖一笑,暖风拂过玫瑰色的发梢,看起来幸福无比。 只有玉裳知道,自己心口很痛。 四周的景象渐渐模糊,玉裳从前生镜中回过神来,天色已晚。 几日不见,玉裳不知为何此时特别想见到他,想去看看他火红的眼眸,清雅的银发,修长瘦高的背影。 想去证明一些东西。 想去证明,他跟前世的魔神不一样。 想去证明,他只是百里子岸。 想去了解…… 他是不是只爱着自己。 走进华亲王的寝殿,这里戒备森严,进去的时候还要搜身。 她走进去,看见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子岸,他正端着一碗汤药,一口一口喂给华亲王。 华亲王看见玉裳,张了张嘴,看向子岸,然后又回头对她笑了笑。 玉裳对她行了礼,却总觉他的笑容奇怪得很。“我来探望王爷,王爷的病情可有好转?” 华亲王笑呵呵地看着玉裳,一句话也没说。 她微微皱起眉头,华亲王的表现实在怪异。这看起来,就像是脑子不清楚了一样。她看向子岸,子岸放下药碗,轻柔地将她搂进怀中。 “莲儿,想我了?” 还是那张本名倨傲孤绝的脸,可是他在对她微笑,笑得那么明媚,温暖。 最令人感动的莫过于,一个冷血的男人只对你一人笑意盈盈。 没有任何区别,千年之前魔神对莲媓的微笑,现在他对他的微笑。 玉裳一见到这个人的微笑,就觉得所有都不在乎了。 只想看着他笑,只要他还会对她微笑。 其他的真的不在乎。 “华亲王这是怎么了?病得很严重?” 子岸轻轻瞥了独自一人笑呵呵的华亲王:“疯了。” 他的声音是毫无感情的。 玉裳看着他的眼睛,踮起脚尖覆上那两片温热的唇。 他眼睛弯弯,闭起了眼睛。玉裳掀开了子岸的袖口。虽然颜色很浅,但他的手臂上有一块星状伤痕,或许再过几天就会痊愈,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了数。 华亲王死去的两个儿子,还有现在变得痴傻的华亲王,都是他做的。 松开了他,玉裳对他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不管了。 他做过什么都无关紧要,无论背叛多少次,但只要那人是他,她都会原谅。 只要你能在我身边。 ------------ 第四十五章 雪落重门引凄情 “你这几日在这里,累吗?” “不累。”子岸伸手拨开她脸上的碎发:“看到你就不累了。” 玉裳把火球举给他看:“你看,它都长这么大了。” 火球拍打着翅膀,飞上子岸的肩头。他微笑着用指尖拨弄它的肚皮,火球似乎怕痒似的,四条腿乱踢,那模样似乎是在狂笑不止。 “它这点随你。”子岸斜过眼睛望向她。 “哪里随我了!分明就是随你,我可没教过它玩火!”玉裳伸手捣它的肚子,火球霎时间呕出一团火。 “咕咕咕!!!” 火球似乎气炸了,那眼神好像在说“特么你俩都玩劳资!” 玉裳捂着肚子,笑得脸疼肚子抽。 “莲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 听见这句话,玉裳紧急刹住笑意,差点就背过气去了。 “咳咳咳咳咳……”玉裳喘着气:“不急,不急。” 他眼睛一弯:“我也不急。你再等我两三年,等我统一了中州,就娶你为妻。” 玉裳心里止不住的暖意涌上来,至少他是希望娶自己的。 当年腊月十三,华亲王病逝。由于无子嗣,华亲王死前留下了一纸遗书,将他名下的所有封地和军队全部赠与月支王。 月支王体弱多病,一时间,华亲王一党群龙无首,面临联盟崩溃之险。 形势迅速地变得有利于司青,理所当然地,他欲逼宫退位,把持朝政。 中州政治风云变幻,持续了八年的两派对峙局面此刻终于被打破。 戏剧性的是,就在司青逼皇帝退位当晚,皇帝起草了一封退位诏书,宣布退位,并让位于月支王。 这一消息一经昭告天下,便如一道惊雷。人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不是让位于司青而是让位于那个月支王。 玉裳知道那之前的几日,子岸去了皇宫一趟,对皇帝说了些什么?皇帝当即感激涕零,似乎像见着了爹娘。 华亲王的残党立刻宣誓效忠新皇,百姓也开始拥护他。一是因为他的王族血统,二是因为他早已美名在外。 当月,司青率兵叛乱,就像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不出一月,中州一分为二了。 东部包括帝都在内置于新皇的统治下,而西部则是司青的领地。双方交战,边境城镇时常易主,百姓们纷纷逃往内地避难。 新年临近,终于将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方的窗子上已结上一层薄薄的冰花,用嘴哈一口热气,冰花消融,便能看见窗外纷纷扬扬地大雪,雪落重门,一片皑白。 玉裳穿起了浅白棉裙,漆黑的发丝一泻而下,如冰雪般洁白的脸颊泛起一抹粉色,仿若春天的桃花朵朵盛开。 她站在窗边,看着坐在桌前,细细研究战局的子岸。 他双目微垂,目若枫红。她想她是最喜欢看着他运筹帷幄的神情,不觉得被这位绝美的男人迷了很久。 他欺负她为他念文书,这仿佛还是不久之前的事。 “炉火,好像熄灭了。”他一边用笔做着标记,一边轻声说道。 他的外形若仙人一般清雅,火石榴般的眼睛却仿佛燃烧魔界终年不灭的火焰,炙热,疯狂,毁灭,却真实。 她想她或许就是因为这点才迷恋于他,不能自拔。 “莲儿,火熄了。”他放下笔,目光轻柔地看向她。 “抱歉,你冷了吧?”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举起手指,隔空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傻瓜,我怎么可能怕冷,我是怕你冷。” “哦、哦……”玉裳对着门口招了个手,呼得飞进来一个半人多高的红色翼龙,带来阵阵热风,停在玉裳面前。 她指了指熄灭的火炉:“火球,上!” 火球立刻把嘴裹成“喔”型,呼呼一吹,火炉又重新燃起火苗。 火球抬起前爪伸到她面前,玉裳握了上去,摇了摇:“干得好。” “你倒是会利用资源。”子岸左手撑着脸颊,随意散落的银发遮住半只眼睛,歪着头笑。 玉裳倒抽一口气,心脏狂跳,这货太妖媚了…… 无论看了多久,只要他一笑,玉裳就止不住心跳。 她整了整衣裳,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走进桌边,低头看桌上的地图。 “看得懂?” “不要小瞧人好不好!”她瞪了他一眼:“这不就是罗城的地图么,我看你这路线是打算搞偷袭吧?” 他眨眨眼睛:“我的莲儿真是冰雪聪明。” 玉裳感觉更加被小瞧了,不爽地指着地图:“路线都被你画在上面了,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登上皇位之后,子岸依旧住在以前的月支王府,从未踏入皇宫半步。他说话算话,他没有杀掉皇帝,一生被幽禁在皇宫,衣食无忧。 子岸又看回地图,玉裳思考了一会,觉得他的方案似乎有些不妥,开口说道:“你的想法是好,但是我记得你应该没有那么多人马。” 子岸幽幽一笑:“你忘记了一个人。” 走进来一个仆人:“陛下,客人已经到了。” “正好他来了。”他对仆人说:“请他在寿华宫等我一下,我随后就到。” “是。”仆人退下后,玉裳不解地看着子岸奇怪的笑意:“到底是谁?” 他拉起玉裳的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玉裳有不好的预感,只要他摆出这样的表情,她就知道绝无好事。 一进寿华宫,一看见那个一身黑的男人,玉裳的脸果然青了。子岸好笑地瞥了瞥她的表情,对那个男人说道:“许久不见了,教主。” 这不是百里烟寒是谁?! 玉裳瞪着坐在金丝楠木椅上的男人,黑衣黑发黑眼睛,还有那***不变的冷漠棺材脸,立刻就想起自己被他抓走过的屈辱史。 她狠狠掐了子岸一下,子岸却一脸不痛不痒的表情,走到烟寒面前坐下。玉裳只好跟着他走过去,僵硬地坐在旁边。 烟寒一对狭长的黑眼睛瞥向玉裳:“莲姑娘别来无恙。” 他的长发用玉冠束了起来,显得清朗英俊许多,但还是掩盖不住他那一张面瘫脸带来的疏离感。 怪不得子岸如此气定神闲,原来有青门教上万武林高手相助,这一仗恐怕是要打胜了。 烟寒这人似乎不喜欢寒暄,说话一直直捣重点。他张口第一句便对子岸说:“你这一仗恐怕不会容易。” 子岸端起茶喝了一口:“教主何出此言。” “司青不缺优秀的武将,况且这一次,一直杳无音讯的那个男人,这次出现在了司青在罗城的驻军中。” 子岸的动作停了一下,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莫非……” 玉裳不明白子岸的为何突然有此反应,她看向烟寒,只见烟寒淡淡地说道: “没错,那个叫司墨的男人。” ------------ 第四十六章 青梅枯萎茶烟扬 司墨…… 自从上次他给了她一面镜子之后,就又不见了踪影。 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远山的一缕青烟,透明,唯美,却禁不住轻风一吹,便消散得渺无痕迹。 不知何时,他之于她已经成为了一个遥远的存在。 以前他甚至会亲手给她洗脸,蹲在她面前为她穿鞋。而现在,她突然发现,这个人是如此地不可求。 她无可奈何地认为,这种距离是无法避免的。时间久了,她也许是习惯了。 只是在某些时刻,她会突然地怀念起白衣少年纯净的笑,除夕的落雪,兰川的飞花。 还有他贴近心口的荷包里装着的她的头发。 她曾想要的,无非是紧紧地抓住流逝的时光,却在千帆过尽的喧嚣之后,如梦初醒。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莲儿,你不舒服吗?”子岸把手放在她的额前,摸了摸,漂亮的眉毛轻轻抬起,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不烧啊。” 她想他身体那么热,永远都不可能感受不出她体温的变化。于是握住他的手腕,把手拿下来,故意摆出埋怨的姿态:“你摸有什么用?” 他怔了一下,一向倨傲锋利的容颜,竟露出了一丝悔恨的神色来。 她本来在心里偷笑,却被他这么一忧伤,给惊得结结实实。 烟寒默不作声地看着子岸的变化,眼睛却审视着他们两人。 “我也无事,就不搅扰二位了。”烟寒放下茶杯站起身,黑色织锦长袍一泻而下,垂感极好。 子岸也站起身:“教主接下来有何安排?” 烟寒走到门口,门外飞雪轻狂,他瞬间全身黄雷缠绕,霹雳作响。他侧过脸,眼睛漆黑无光,吞噬一切。 “前朝皇宫,你不会阻拦我的吧。” “这是自然。” 他转过头,声线冷漠。大雪中翻飞的黑色斗篷宛若鬼魅。 “告辞。” “怎么回事?”玉裳看向子岸:“难道他要去杀……” 话未说完,嘴唇被修长的指尖轻轻按住,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邪邪的笑意,却一点也不令人发冷。 “莲儿,莫要乱说。” “可是你答应过前朝皇帝不会杀他的。” “我没有理由杀他,可烟寒有。” 清远悠扬的嗓音,折煞乐师唇边的玉笛。 翌日,前朝皇帝的尸身悬于就皇宫正门之上,胸前烙有一块醒目的红色烙印。青门教做事素来高调,但凡青门教处理过的人,身上都会有这样明显的标记。 从此,江湖上再无青门教半点音讯。 三日之后,罗城战役告败。 子岸拿着战地送来的信函,银发无风自飘,眼睛变得猩红。 玉裳见过他这样子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会有人受伤,甚至一瞬间便消失在世上。变成魔神的他似乎没有理智,嗜杀成性。 “子岸!”她赶紧冲过去捧住他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子岸,你冷静一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子岸放下信函,嘴角挂着邪冷的微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莲儿。”他念着她的名字,就像任何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如仙界的流云一般柔滑。 “为何这般慌张?” 被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阵阵刺痛。每每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便觉得惊心。猩红的眼眸里,似有熊熊火焰燃烧。仅是看上一眼,便惊悸不止。 等一会就会好了,过一会他就会恢复正常了。玉裳一直都这样安慰自己。 “怎么不说话?是我惹你生气了么?” 端茶的仆人走进来:“陛下,请用茶。” 玉裳惊恐地扭头看向仆人,用尽所有力气冲他大叫:“快逃!快逃啊!” 仆人被她这一声大叫惊得甩了手中的杯子,热茶溅了玉裳一身,不断冒着热气。 “快跑啊!”玉裳顾不得手烫,急得脸都红了。 仆人吓得直哆嗦,要知道把热茶泼到皇上的女人身上可是杀头的罪。 子岸看了他一眼:“没看到么,你吓到莲儿了。” 声音轻柔随意,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玉裳赶紧挡在仆人的面前,哀求道:“子岸,你看着我,不要杀他。” 子岸只是一脸疼惜地看着她,那银发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高高悬于头顶,露出整齐地发际线和上挑的眼角。 她能看得出,那双火焰般的眼睛里,看不到生命。 她慌得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我求你了!求你放过他,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慌忙磕头,一下又一下,脑袋撞击在昂贵的金砖上,磕得额角渗出丝丝鲜血。 她不敢停,她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又一条生命就会消失。她已经看够了生命逝去的绝望。 身后的仆人早已被子岸吓得瘫坐在地。 嘭的一声炸裂声,玉裳感到了脸上溅上了热乎乎的液体。她的动作怔在了磕头的那一刻,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不断颤抖。 仆人的身体霎时间化作一滩血水,腥臭的血液顺着金砖的缝隙四散流开。 她闻到阵阵血腥味,胃里开始翻腾。 她余光看见子岸蹲在她身边,用一块冰敷在她被烫红的手上。她缓缓回头看向他,只见他用指尖蘸了地上的血液,涂在她的唇上。 “莲儿,你配红色最好看,鲜红色。” 啪的一声,玉裳给了他一耳光。 子岸勾了勾嘴角,站起身离开了。 很久之后,玉裳动了动冰凉的身体,去浴室洗了四五遍,依然觉得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恶心不断。 她把脖子上挂着的香水瓶放在鼻尖处,才求得片刻安宁。 她瞥见桌边放着子岸今天拆开看的信,他就是看了这个之后才变得狂暴的。 她伸手把信纸拿过来,上面写了战场情况。她睁大眼睛看着信上所言,罗城战役仅因为司墨一人便大败。 她了解司墨,他一直很厉害,但不可能厉害到一人扭转战局的地步。不如说凡人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局。 上面所说司墨用的不知道是哪族异术,一道光闪过,这边就全军覆没。 他只手覆灭了子岸三万军队。最后,他说了一句话。 他会带走百里子岸最爱的女人。 ------------ 第四十七章 诗中小像道凄凉 玉裳放下信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火辣辣的疼。 她站起身来,想要寻一点伤药。她走到子岸的书房,白天地上那滩血水已经被人打扫干净,似乎不曾存在过一般。没有人会关心这里少了个仆人,一切都会如常运转。 她望了望门口,新的仆人在门口候着。他不会知道白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魔神,真的如此残忍么? 桌边放着一本金线装订的大厚书,子岸一直将它放在桌边,从不许仆人私自将它放回书架。她有时会看到子岸拿着这本书看,一边看,一边微笑。 他当时的表情很幸福,也很悲伤。 然而这只是本普通的诗集。 她伸手翻开这本诗集,前面的书页好似不曾被翻开过地自然贴合在一起,她一下就翻到了中间的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女子的小像。 明月映荷塘,女子回眸一笑,面若桃花。 红丝千万缕,羡煞一池青莲。 画技高超到一定境界,她甚至能闻到扑鼻的荷香。 这张略有些泛黄的画像上方,写着两个隽秀悠扬的字,一看就知是子岸的字。 “莲凰”。 莲凰?为何不是莲媓?她记起那日司墨给她的前生镜上隔着的“凰”字。媓,乃女皇之意。莲媓是世人对她的尊称,或许她真正的名字是莲凰。 她合上诗集,望向窗外依旧未停的大雪,轻声叹息。 他的心里满满都是莲媓。 子岸或许一直都把她当做莲媓对待,她不仅开心不起来,甚至还有些失望。莲媓或许是她的前世,但她既没有莲媓的记忆,也没有莲媓的仙力。说起来她们根本已是不同的人。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不由得紧张起来,直到那人温柔地甚至满怀愧疚地念出她的名字时,她才放下心来,平时的子岸回来了。 “莲儿。”她看着他走过来,看着他轻轻用手指抚摸着她破了皮的额头:“对不起,我当时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 她看见他手中提着一个药箱,心中顿时暖了许多。 “我给你上药,好好坐着别动。” “嗯。”她点点头,坐在子岸常坐的椅子上,看着他蹲下身子从药箱里拿出伤药和纱布,一点一点轻柔地涂抹在伤口上。他仰着头,发丝自然地垂在脑后,略显锋利的容颜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 还有他难以掩饰的愧疚也同样一览无遗。 他的动作就像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古董般,小心翼翼。 额头上的伤口蛰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子岸立刻停住了动作。 他轻轻吸着气:“很疼?” 她立刻摇头:“不是,是椅子太凉了。” 他放下手中的药瓶和纱布,伸手从她腋下把她抱起来,然后自己坐过去,把她放在自己腿上。 玉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羞得红了脸,嗔怒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好好抹药。”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本正经地轻轻把药膏涂抹在她额前。玉裳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心里开始怒骂自己的思想是多么的不纯洁。 子岸把纱布轻轻在她脑后打了个结,用剪刀咔嚓一声减掉多余的部分,然后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 玉裳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只见自己脑袋上顶着一块大纱布,活像沙漠里的裹着白头巾的阿拉伯汉子。 “这是什么啊!丑死了!”她对着镜子发牢骚。 “不用担心,你就算变丑了也还是没人要。” 这货,道歉完了立刻就恢复到了欠揍的模样。 “不过……”玉裳转过身看向他:“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有些可怕。” “你想听?”他眯着眼睛走近,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又来了又来了,每当他露出这种奸诈的笑容时(在玉裳看来),都不会有好事。 “鉴于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会让人冷汗淋漓,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一边泡澡一边听我讲比较好。” “去死。”玉裳背过身子,走进自己房间:“我要睡了,色狼止步。” “你自己睡不冷么?”子岸微笑着跟进了房间:“要不我帮你暖个床。” 玉裳瞅着眼前这人,清远的笑意,火石榴般的眼,还有一瀑仙逸的长发。 她终于理解了玉面禽兽这个词的含义。 没等玉裳回应,他便理所当然地将她倾身压下,柔情似水地吻着她的唇。刚欲推开他的手被人不轻不重地按住。虽然不疼,但却一动不能动。 她使劲了全身力气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反倒引来了更加热情地进攻。 但她怎会甘心任人攻城略地,故意眉头一皱,大叫一声痛。 他果然停了下来,担忧地望着她的额头:“我碰到你额头了?抱歉,很疼吗?” 她点点头:“疼,特别疼。” 只见他俯下身子,轻轻在她额前吹着气。子岸特有的温度传来,她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感觉,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额头似乎也不那么隐隐作痛了。 她突然记起小时候,有一次司墨带着她去打猎,她不小心手臂被带刺的杂草划破了皮,她痛得哇哇大哭。小时候的她真的是个爱哭鬼。 司墨急忙查看她的伤口,只是划破了皮,并不严重。他叹了口气说:“又不严重,哭什么。” 她当时哭得理直气壮:“因为疼,所以哭了!” 司墨颇为无奈地抓起她的胳膊,轻轻地在上面吹气,玉裳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一时间忘记了哭。 “你看,不疼了吧。”司墨偏过脸,白衣胜雪,笑若春花。 真的很神奇,居然刚才居然不疼了。 “墨哥哥,你是不是吹得仙气呀?”玉裳眨着眼睛问道。 司墨挑起眉,一副深不可测:“那是自然。” 她眼睛一亮,一脸崇拜,把胳膊伸过去给他:“我还要我还要!” “还要?好。”司墨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一拉拉过来:“看我的一口仙气——” 一阵暖风拂面,仿若夹杂着花香。 “死墨儿!你干嘛对着我的脸吹气呀!”玉裳一脸嫌弃瞅着他:“告诉你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你有口臭。” “胡扯,像我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笑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美男子,浑身上下都是香的!”说着还拨了下漆黑的垂发。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司墨身上天生带着一袭幽香。 ------------ 第四十八章 邪目睥睨踏白骨 “有没有好受一点?”子岸吹过之后,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她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趁着他没准备,一使劲反扑过去。望着他惊讶地表情,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霎间霸气倾泻。 “惊讶什么?我就喜欢在上面。” “莲儿你……”他看着她的眼神,记忆中那个傲骨铮铮的面容一闪而过。 自己或许就是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爱她这件事。 只是那时血光冲天,为时已晚。 所以能够再次遇见她,爱上她,真的很幸福。 他突然绽放出一抹微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你若是喜欢在上面,所有的事情都由你做好了。” 玉裳一怔,脸上平静,心里却傻眼了。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任人摆布而已,想都没想就反扑了,后果是什么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让她做所有的事情……跟子岸在一起很久了,可她直到现在都还不甚了解那事的流程是什么?每次都是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早知道看几册子春宫图也好…… 囧啊!悔恨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她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爬到一边躺下,一脸认栽:“还是你来吧。” 屋外落雪纷纷,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玉裳根本没有他那种通宵达旦的体力,早早地就睡下了。 翌日清晨,她被一阵翅膀高速扇动的声音吵醒,耳边嗡嗡嗡,像是趴了一只大蜜蜂。 她烦恼地皱起眉头,胡乱一抓,闭着眼睛随手一扔。 “吵死了!” 那手感,仿佛是长满坚硬鳞片的爪子,热乎乎的。 “儿子,别闹,你娘亲还在睡。” 靠,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一大早就看见子岸抱着火球,窗外的强光勾勒出他们的影子,一瞬间晃了眼,仿若看见了慈母哄着怀中的婴儿睡觉,别提有多和谐了。 他用指尖点着它的鼻子,神情严肃:“娘亲还在睡觉的时候不可以吵醒她。” 火球点点头。 “娘亲看书的时候也不可以打扰。” 火球点点头。 “娘亲和爹爹滚床单的时候更不能打扰。” “闭嘴!别教它一些有的没的!”玉裳抓起枕头扔过去。 火球看看她,又看看子岸,幽幽地点了个头。 她无力扶额。龙族的智商太高了,一说就明白。 他扭头看向她,笑得一脸明媚:“莲儿醒了?快穿好衣服出来吧!我给你做了早饭。” 她吃了一惊:“你会做饭?” “穿好衣服出来。”他放下火球,走出房间,火球跟在他身后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自己,那纯洁的眼神似乎在说:“娘亲你慢慢穿衣服我不会打扰你的!” 当她洗漱好穿戴好走出去时,看见一桌山珍海味,那鲜艳的色泽,那诱人的香味,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呆在原地好久。 “娘娘还不快入座。”子岸一手撑着脸,笑意清远,却掩不住骨子里的邪魅。 “哦。”她坐下,子岸把菜向她面前推了推:“尝尝看。” “哦。”玉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嘴里,瞬间头顶天雷滚滚。 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如何?” “太煽情了……”她捂住嘴巴,止不住泪花翻滚。 “你又迷上我了。”他定定地看住她的眼睛,那道目光灵敏地扑捉到她所有细微的反应,一切在他面前好似无处遁形。 此时门外有仆人禀告:“陛下,权将军求见。” 子岸放下筷子:“请他进来。” 一个身着战甲的男人走进来,步伐铿锵有力,他经过的地方似乎能卷起一阵龙卷风。 “参见陛下,恕臣下贸然觐见,只是江北战事瞬息万幻,昨晚陛下没有回复臣的提议,再拖下去,臣恐战局有变。” 昨晚他根本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只是拿着药箱子进来给她擦药而已。 “亲自出征一事,准了。” 她猛然看向子岸,他要亲上前线了?转念一想,这也是常理之中。司墨的突然强大,只能子岸能够势均力敌。她从那次之后就没有看过前生镜,对前世的事情依旧不了解。不过通过司墨的表现,她也猜得司墨是仙人。 现在,恐怕是取回了仙力,才会变得如此强大。 只是她一想到司墨要和子岸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她心里就难受。 “我也去。”她突然插了话:“我好歹也是个法术师,兴许会帮上忙的。” 一目了然的神色,还有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她的心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地坠落着。 他看穿了她的想法。 “好。”他最终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三日之后,她站在城门之上,满目苍凉。 平沙无垠,伤心惨目,萧萧班马鸣。 死去的人,无贵无贱,同为落雪掩埋下的凄凉枯骨。 万千厮杀的兵马之中,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男人。 白衣胜雪,神色淡漠。他轻轻抬手在空中一点,白光闪过,万千嫣红染雪华。 他抬头,看见了城门上的她,轻轻一笑,落雪飘进他漆黑入夜的发丝,如若坠入发间的落兰,美若天人。 声析江河,势崩雷电。他的笑容纤尘不染,目光一如往常,穿过层层厮杀,望向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见到司墨了。 身边的子岸转身走下城门,只身走进了混乱的沙场。玉裳睁大眼睛,连忙追下去。她知道,这才是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敌军看见手无寸铁的子岸走了出来,便发了疯般一拥而上。子岸摘下眼镜上蒙着的黑纱,从僵硬地士兵中间走过。三步之后,身后一阵大火。 所有人还未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大火瞬间蔓延向前,见神杀神,见魔杀魔。 她眼看着熊熊烈火扑向司墨,下意识大叫一声:“不要!” 势如破竹的火焰突然在他面前停下,子岸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脸,眼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伤心。 “你果然会如此,没让我失望。” 清冷的声音半点温柔也无,她望着他的背影,心一点一点凉下去。 ------------ 上卷 泪染千年——生生世世随君去 ------------ 第四十九章 繁华落尽泪成霜 子岸转过头,继续向前走,火势瞬间再燃。 司墨没有理会子岸,而是一直看着玉裳,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墨儿……”她看着子岸冷峻的神色,低下头,如骨在喉。 她有种背叛了子岸的感觉,尽管自己只是想阻止他们之间的战争。 子岸的声音充满凉意:“我带你来不是让你来叙旧的。” 司墨看着子岸,皱起了眉头,神色凛冽。 “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会带走玉裳。” “玉裳。你似乎十分喜欢这样叫她。”子岸的眼里尽是轻蔑:“不过一个上仙,就凭你带不走她。” 司墨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剑,白色剑柄上挂着一个玉雕莲花坠。他脸上掠过淡淡笑意,似是不在意,又似是自嘲一般。 从她有记忆起,那把剑就伴随着司墨。 “看来你也很喜欢叫她莲儿,如果她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你该如何做?” 子岸突然勾起嘴角,甚是倨傲。 “你知道么,就算她想起了所有事情,她还是会选择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似乎越过了司墨的雷池,他一改之前从容不迫的神色,此刻额角青筋毕露,周身白光尽显。 玉裳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愤怒的司墨。 他抽出剑,剑锋直指子岸,面色阴冷,唇间一字一句地吐出四个字:“废话少说。” 子岸冷哼一声,滔天火焰一瞬间淹没了司墨。司墨所处的位置白光一闪,火焰散尽,毫发无损。 司墨持剑眨眼间便到了子岸面前,冷锋直指他的喉咙。子岸披风一挥,人跳到了空中,司墨随机追去。玉裳只见天空中白光与火焰不断碰撞摩擦,根本看不清动作,他们的打斗快到眼睛跟不上。 传来的冰冷杀意令她身体都开始刺痛。 等级太高了,此刻更别提阻止他们了。 她没有那一刻像这样痛恨自己不够强大,她甚至想到,如果是莲媓的话,一定制止这种局面。 如果是莲媓,就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无助地看着心爱的人厮杀。 自己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一方受伤,或是死亡。 太弱了……太弱了…… 本该在战场厮杀的将士全都被天空中那场超越凡人的战斗镇静了,竟一个个都没有了动作。 他们刚开始就是被莫名地光亮差点被全军覆灭,又被灼热得反常的火焰包围。现在天空中又是这等异象。 突然有人高声呼喊:“是神仙!司将军一定是神仙转世来帮我们了!” “放屁!我们陛下才是神仙转世!司墨小儿根本不值一提!”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看老子不废了你!” “草!有种你就上!” “兄弟们,上!” “冲啊!” 停滞了一瞬间的战场立刻恢复了刀光血影。只有她一人站在血染的雪地上,望着天空。 “不要打架了,好吗?” 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飘来的仙音,如世上最清醇的甘泉缓缓流淌,又如柔滑地丝绸摩擦过耳骨。 简直是难以言喻的美感。 这一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仿佛受了鼓动一般,再次望向天际。 子岸和司墨竟然也停了下来。 天边渐渐飞来一个人影,远远地看上去,只看见她飘逸地浅白长裙,和风中舞动的玫瑰色长发。 那是极其少见地拖地长发。 子岸和司墨都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个女子,玉裳亦是。 “我只是稍稍离开一会儿,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果然你们还是要我盯着才会老实。” 女子的语气淡如流云,微微一笑,黯淡了世上所有锦绣山河。 “莲、儿……”子岸声音哽咽,眼眶瞬间红了,落下两行清泪。 “你怎么可以哭了。”莲媓上前一步,伸手拂掉他的泪水:“我不过是中毒昏睡了一段时间,你用不着那么想念我吧?” “还有你,落兰。”莲媓看向司墨:“你不呆在我身边居然跑来凡世,我生病的时候没人照顾,我可要罚你。” 司墨怔怔地看着莲媓,万千情绪堆在脸上,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子岸捧起她的脸:“莲儿,你的记忆……” “我的记忆怎么了?”莲媓眨了眨眼睛,碧色眼眸如一片海洋般宁静。 “……没什么?或许是我搞错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就好。” 玉裳刚开始一脸惊愕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莲媓,后来便渐渐平静下去,再到后来,绝望地情绪几乎淹没了她。 看来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子岸和司墨都把自己误会成了莲媓转世。殊不知,莲媓根本没有死。 他们爱的人,从来都是莲媓。 他们对自己的好,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假象。 她仰头仰到脖子酸痛,却只能远远的仰望着他们,永远不可能飞上天空,与他们并肩而立。 对于凡人来讲,根本不该有这样奢侈的愿望。 莲媓低下头,看到了玉裳。 “子岸,这个女人是谁?看起来似乎认识你,一直盯着你看。” 子岸身子突然一震,看了玉裳一眼,随机转过头。“哦,是个误会。” 误会…… 自己之于他,只是个误会。 他给她所有的爱和温暖,都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 那我对你的爱,难道也是误会吗? 莲媓看了玉裳一会,便对她失去了兴趣。 在上神的眼里,她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渺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一个。而他们在她眼里,是要隔着苍茫大雪仰视的存在。 落雪融化进眼里,视线一片模糊。 看不清他的容颜,看不清他的表情。 或许,她从来都没有资格去看清楚他。 她倔强地伸手擦着眼睛里混杂着雪水和泪水的液体,强忍着脖子的酸痛,努力地看着天空中的他。 或许明天,当太阳从东方升起之时,子岸会带领着千千万万中州的子民,一同走向盛世繁荣。 只是那时,她会站在茫茫人海中,遥遥地望着接受着世人赞颂的她。 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没有人会在意她。 只是,她爱过他这个事实,永远都不会是一个误会。 子岸,你可坚定地走着自己的路,我会远远地会看着你达成心愿,然后悄悄离开。 但是,我只求你一件事。 让我站在能够看得见你的地方,仰望你的无上荣光。 【我想说我自己被虐惨了= =】 ------------ 第五十章 雪葬痴心若隔世 风停了,雪花静静地落下,埋葬了所有的爱恋。 世界寂静,安静地只听得到落雪的声音,安静地就像久远梦里的一次落花。 天空是灰白的,仰望的角度,只能看见片片雪花下隐藏的黑影。 永远看不到世上最美的景色。 莲媓大致看了看下面的景象,满目含笑:“子岸,你竟在这里风生水起了?” 子岸看着她,目光深沉:“现在没必要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这样,我最喜欢看你追逐目标的样子,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她握住他的手:“我会在这陪你完成你的大业。” 子岸的眼睛依旧红红的,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在骨子里。“好,只要你在我身边,怎样都好。” “落兰,你呢?不跟我来吗?” 司墨凝视着她,眼睛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请让我考虑一下,女神。”他轻轻皱了下眉头,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准了,或许你可以直接回去等我。” “……遵命。” 莲媓果然是统治仙界的女神,即便语气已经极尽柔和,却还是带着女王自有的气质。 和自己完全不同。 子岸牵着莲媓的手,飞到城门上落下,然后手牵手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他走了,没有看自己一眼,甚至没有想起他来的时候,身边带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子岸亲手为她做早饭,微笑着问她好不好吃。 他的眼睛落入了朝阳窗外的阳光,红水晶般漂亮。 恍若隔世…… 这场战役,双方撤军,不了了之。 “玉裳。”身后是司墨的声音。 “什么事?”她微笑着转身。 他合上剑,目光探究地望着她。 她此刻怕极了别人探究的目光。 因为稍微以观察,就会窥视到她支离破碎的内心。而她的自尊不允许。 既然阻止不了自己的心碎,但至少,不可以让别人看出来。 所以,无论什么情况,她都会选择微笑,即便那笑容是苦味的。 “你准备去哪里?” “瞧你问的,自然是回帝都了。” “怎么回?” 来的时候是穿过了子岸的瞬间转移的阵式,但她根本不会这样高难度的术。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我送你回去。”司墨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却发觉她的手在颤抖。 他面对着她看了很久,一言不发。 玉裳低下头,拼命地忍住自己的泪水,但却感觉快要装不下去了。 求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要用这种看透一切的眼神。 他拉过她,轻轻搂在怀里。 “不要逞强了,爱哭鬼。” 温热的触感一瞬间传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痛哭出声。 胸口好闷,像是要窒息了一般,要死了一般难受。 她一边伏在司墨的怀里痛哭,一边还悲哀地想着司墨不过是念及早年兄妹之情,他心里装的,其实也是莲媓。 他们之间同样是误会。 但她累了,就算是同情的肩膀,她也想靠一靠。 落雪纷纷,掩埋一地白骨。 哭着哭着,她渐渐失去了理智,一把推开司墨,冲他大喊:“你别管我!反正你们都一样,心里只装着莲媓……” 越喊越觉得自己不堪。 “你们怎么爱着莲媓都无所谓,为什么要牵扯到我……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她再也没有力气站立,一下子瘫坐在地。 说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自说自话,没有人会在意你了。 司墨静静地看着她,那神色,或许也有不忍。他蹲下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任何一次哄她睡觉一样。 他其实内心是有疑惑的。 他是落兰上仙,千年之前,他亲眼看着莲媓死在眼前。 他至今都忘不了当时撕心裂肺的疼痛。 莲媓死后,她的魂魄变得脆弱,无法承受住仙界高密度的仙气,只得一世一世转生在凡世,待到灵魂修复,她才能重新回到仙界。 刚开始灵魂太过脆弱,转生的命格都不好,要么短命,要么命薄。前两世灵魂的气息太过微弱,等到他找到她时,她作为凡人已经死去了。 二十六年前,他终于感知到莲媓下次转世的方位,便直接转生在司府夫人府中的胎儿身上。 被生下来之后,他完全作为凡人而活,根本没有前世记忆。更不知道他是为了等八年后,莲玉裳的出生。 时光平静地流过,直到半年前,他突然记起了自己是谁,是为何而来。 玉裳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他确信就是莲媓。他在莲媓身边上万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弄错。 事实证明,就连魔神子岸都认为她铁定是莲媓。 时机已成熟,他感知的到,她的魂魄已经几乎修缮完整。他本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她带回仙界。 可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莲媓,却让他彻底地懵了。 玉裳的气息是莲媓的,刚才那个女人也是莲媓。 他连莲媓每一根睫毛的长度都记得清清楚楚,谁认错人他都不会认错的。 不如说,那个女人的气息更为明显突出。 但又有些不同,他说不出来。玉裳的气息更为隐蔽,而那个女人的气息则是完全外露的。 但是莲媓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他暂时搞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个情况,所以刚才才会拒绝了莲媓的邀请。 子岸似乎完全没有觉出莲媓飘忽的异样,完全沉醉在她回来的喜悦之中。 玉裳已经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放空。司墨拉着她站起来,掏出手帕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依旧对他露出一个暖心的微笑:“我送你回去可好?” 她的理智回来了,但因此更加绝望。她点点头,神不守舍地被司墨牵着走进阵式中,一瞬间便回到了帝都。 帝都的雪已经停了。远远地传来街坊的叫卖声,还有车辙碾压雪地发出的吱吱声。 帝都繁华热闹如常,即便大雪也覆盖不了。 玉裳干笑,不止是子岸和司墨,帝都也是,不管经历了什么?一切照旧运转。 前所未有的失落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这世界少了她依然不会就任何变化,她早知道这个道理。 “我就送你到这里。”司墨看着玉裳惨白的脸:“我现在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你自己一个人能走回去吗?” 玉裳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怎么不能,天塌下来了,她莲玉裳照样会努力活得好好的。 不过是找错了男人而已,她不会像怨妇一样哭哭凄凄,过几天自己就会重新振作起来。 司墨从来都相信她的坚强,所以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其实他本可以送她回去的,只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查。 ------------ 第五十一章 锦鲤池中泪无痕 隐没在远山中的宫殿如往日一般沉寂,因为它的主人不喜欢喧闹。 莲玉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一路上的仆人侍卫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她忽略了他们的眼神,径直走进屋里。 刚打开门,眼前一晃红色扑来,火球拍打着翅膀与她撞了个满怀。看它用翅膀指着屋内,眼神愤怒地要命。 “怎么了?” 玉裳抱着它进去,朝屋内看去,心脏似是被冰雪冻结。 她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才回来的,帝都的街道全部被她用脚丈量了一遍。她以为再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至少心里会好受很多。 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低估了自己的爱情。 她曾经想和他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她等着他倾尽天下之后,身着嫁衣,十里红妆,伴君一生。 看着衣衫凌乱的他们,她感觉自己就像脱离了池水的鱼,难以呼吸。 亦或是在水中的鱼,谁都看不见她流下的泪。 这是她的床,她的房间,她以为至少在这个小小屋内,可以不用那么心痛。 现在她连一个独自哭泣的地方都不被允许拥有。 莲媓用身上套着子岸的衣服,宽大的衣衫把她衬得更加空灵绝净。子岸坐在床边,随意地披着一件外套,眼睛却在看着其他的地方,面无表情。 莲媓面露愠怒,碧海般的双目锁定着玉裳:“不懂规矩的丫鬟,这是你随便进的地方么?” 玉裳的眼睛只是盯着子岸,一动不动,那样子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似的。 “我在跟你说话。”莲媓眼神一冷。 玉裳被她的杀意拽了回神来,心里愈发憋闷,却还是忍着:“恕罪,我只是来拿东西的,这就走。” 她转身的一瞬间,熊熊大火扑向莲媓。 “火球?”她惊讶地看着怀里怒气冲天的火球,它还在朝莲媓喷火。魔界灼热的火焰让莲媓也躲闪不及,一霎间烧着了她的拖地长发。 莲媓大叫一声跳下床,迅速把烧着的发梢浸在桌边的水缸里。烧着的发丝一接触到水,发出嘶嘶的声响,水面冒出一缕黑烟。 她转过身,走到玉裳面前,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莲儿。” 莲儿,是他一直固执着叫她的名字,现在他口中的莲儿却是别人。 从今往后,或许她再也听不到那温柔的两个字。 那嗓音的温柔地似乎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美好都给她。 细腻若白玉的纤细手腕被人握住,莲媓扭过头,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你护着她干什么?” 子岸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眉目低垂,目若枫红。 “少见你动这么大气,刚才的火你躲掉不就行了。” 莲媓看着子岸,气得心口剧烈起伏着,猛地放下手。 同样气得喘气的还有玉裳怀中的火球,相比之下,玉裳显得极为平静冷漠。 她冷眼看着高她半头的莲媓,走到床头把凌乱的衣物拨开,拿起一本书走到她面前:“我只是来收拾东西的。”说完,她若有若无地看了子岸一眼,他的神色依旧淡淡地,眼里什么都看不出。 她转身走出房门,短短几步路,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千年。 她竟还是对他抱着一丝幻想和期待,期待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期待他突然冲到门边像以前那样,从身后紧紧抱住她。 屋外积雪一片,一片死寂。 看着满目惨白,她的眼眶忽得一热,快步离开灵山。 之后几日,她都住在莲世城府上,再没出过门。 莲世城看到女儿回来住,什么么都没问,只是摸她的头,笑着说“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她当时看着父亲开始衰老的容颜,才发觉自己原来很多年都没有仔细看过父亲的慈爱的微笑了。从十年前被迫离开帝都开始,她就再没回这个家住过,都是因为一个男人。 她恨自己从来只把心思给了那个从来不曾爱过她的人,却忘记了自己日渐衰老的父亲和母亲。 她要永远留下来,照顾他们,听从他们的意见,将来寻个好男人出嫁。 她一直想象着出嫁那日,鞭炮十里,红妆铺地,掀开盖头,映目的是一双温柔的眼睛。 那对眼睛弯起一笑,霎时间黯了灯火与金殿。 可她从未想过,掀她盖头的会是别人。 这几日,帝都上下都传遍了,举国同欢,说是仙界的女神下凡,支持新皇一统天下,中州统一,指日可待。 但这一切都和她再无半点关系,他征服天下的目的也不再是为了她。 寒风冷凄,雨雪霏霏。 玉裳觉得冷了,缩了缩身子,火球看到她这样子,一声不吭地飞到火炉边生气了暖暖的火。 玉裳笑着抚摸它的脑袋,突然想到子岸抚摸她的头时,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 事已至此,她为何还是不停地想起他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干脆尽快嫁人,早日忘掉他。 丫鬟轻轻走到她身边:“小姐,魔尊大将军来了。” 自从子岸登记以来,紫沧就被封为魔尊大将军。他是随着魔神来到凡世的,在魔界,他位列魔尊,仅次魔神。 不知这种时候,紫沧又来干什么。 “就说我睡了,不见。”玉裳甩给丫鬟一句,转身走进卧房拉起被子躺上床。 “是,小姐。”丫鬟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房间陷入了寂静,玉裳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还是把脸压在下面睡。” 脑袋上方一个不羁的声音响起,玉裳翻了个身,感觉脸上落上了一缕柔顺的发丝,痒痒的。她睁开眼睛,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帅脸。 “啊!”玉裳惊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紫沧:“你怎么进来的。” 紫沧勾勾嘴角,舒舒服服坐在床上,还翘起了腿。 “你怎么整天都在睡觉?”紫沧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起耳边一缕发丝。 玉裳盯着他放在床上的脚,鞋子还没脱。缓缓的说:“这是我的床。”她把“床”字咬得特别重。 “怎么这么小气。”紫沧专门抬起脚举到她眼前:“你看,一点灰尘都没有。” 玉裳挪开他的脚:“你竟然把脚放在别人嘴上!” 紫沧眨眨眼睛,似乎很认真思考了一下:“你很讨厌?” “废话!”她使劲握着他的脚腕,准备把他一把摔下床,紫沧灵活地一把抓住玉裳的肩膀,她一个重心不稳,脑袋重重地磕在床头,眼冒金星。 紫沧无限放大的脸就在眼前,带着玩笑的神色,玉裳发觉自己是真的怒了,正准备抡过去一锅铲,嘴唇却被两片温热的东西覆上。 ------------ 第五十二章 镜中容颜空自改 这个动作的冲击实在太大,玉裳呆了很久,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紫沧已经趴在床上,双手捧着脸颊,笑嘻嘻地看着她。微卷的头发在阳光下发亮。 “这样也讨厌?”他眨着紫罗兰般的眼睛,望着她。 她缓缓转过脸看向他,锅贴回应之。 “流氓!” 紫沧轻松地躲了过去,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在床上打滚。她眯起眼睛,暗自腹诽。他摆出这样的表情是准备骗谁呢?仅次于魔神的男人,心眼要多黑有多黑。 “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回眸一笑百媚生一树梨花压海棠,你就这么讨厌我?”说着变戏法般地变出一把精致的小木梳,细缓地梳了梳柔顺得不能再柔顺的发梢。 自恋的表情跟以前的司墨要多像有多像。 她目光冰冷地扫着趴在床上的紫沧,仅仅一个梳头的动作就能做得那么摄人心魂,果然魔界的男人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妖媚,莲媓怎么偏偏喜欢这样的男人? “将军大人,小女身子不爽要休息,您若是无事就赶紧走吧。”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紫沧手心朝上向外一搭,手上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我是来给你送你忘记的东西的。” 她看着他手中的那一面乌木镶边的镜子,镜头一半莲花边刻着一个“凰”字。 那是司墨交给她的前生镜,据说它能映出主人的前生过往。她曾经以为主人就是自己。 她把镜子推了回去:“这不是我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可这是在你的房间里放着的,我看子岸一直拿着看,就顺手抢过来。” “这是莲媓的东西,你还回去,不然子岸要生气的。” “他敢。”紫沧不屑地轻笑一身:“我就算是直接拿走了又怎样。” 也就他敢这么跟子岸说话,换了别人,子岸会挂着圣人般的微笑温柔地抹消他的存在。 “你拿着,我喜欢你拿着。”紫沧把镜子塞进玉裳手里,轻轻一弹跳下床:“起床了,我带你去魔界。” “魔界,去那里干什么?” “带你去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紫沧从地上掂起火球:“这家伙从出生就没去过魔界,好歹是龙族之王的孩子,却没见过魔界,这成何体统。” 火球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屋,它用闪亮亮的眼睛看着玉裳,显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玉裳一直都觉得紫沧是个随性惯了的男人,从来都是跟着感觉走,想法来了就会去做,没有深思熟虑的疲惫。这样的他至少是真诚的。 是否魔族都是如此,邪恶疯狂,却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想要什么就说想要,喜欢什么就会说喜欢,把自己的所有坦坦荡荡地展示在你的眼前。 以前子岸一直都会把“你是我的女人”挂在嘴边,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想来也只能是以前了。 不知他是否也会想起自己,然后产生那么一丝愧疚。 罢了,无论是什么结局,她都接受。 这场局,从一开始她就不具有改变事态的力量。 “我发现你经常一个人傻里傻气地发呆。”紫沧盯着她的脸,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是不是还在想子岸?”他眯起眼睛,一脸捉奸的表情。 自己就只当多了个损友。她站起身:“走就走吧!废话还不少。”她看见紫沧一瞬间露出的笑容,迅速伸手打住:“但是,天黑之前要回来。” “好。”紫沧点头答应得痛快,在空中划出了阵式。这个阵式她已经相当眼熟,子岸用过,司墨也用过,她甚至觉得自己也能比葫芦画瓢。 “请。”紫沧顽劣地弯腰请她过去,她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刚想自己先走进去,手却突然被人抓住,睁大眼睛看着紫沧一脸坏笑地把自己拉了进去。 “不要拉我的手,我自己能走……” 火球扑闪着翅膀,跟进了阵式。 一阵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魔界的黄昏迷迷蒙蒙。 远处灯火闪烁,近处树海随风荡漾,日落天边,一条壮阔的河水涛涛地从脚下流过。 等等,从脚下流过? 冷风嗖嗖地在脚下翻卷,玉裳低下头,发现自己居然河面的上空悬浮着。 不是悬浮着,是被紫沧拉着。 失重的不适感令她低呼一声,抓紧了紫沧的胳膊。与其说是被紫沧拉着,倒不如说是被勉强吊着不下落而已。 “怎么在天上!”她看向紫沧笑盈盈的脸,只见他舒舒服服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自言自语一番:“我果然还是适合这里,凡世框框条条的规矩快把我逼疯了。”说完他扭过头看她,脑袋一歪:“你看,我拉着你是对的吧。” 她沉默地看向一边,竟看到了一个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一条巨大的红龙在空中拍打着翅膀,火红的鳞片镀上了夕阳的余晖,似是撒了一层金粉,威武闪耀。它正炯炯有神地盯着玉裳,像见了亲娘一样,屁颠屁颠地拍打着翅膀就要扑过来。 “你是谁呀?” 玉裳的话让它来了个紧急刹车,一瞬间龙角都快要耷拉下来。 “你不认识它了?”紫沧拉着她站在红龙的悲伤:“魔界魔力充沛,火球在魔界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这是火球?”玉裳看着这个变大的火球,跟以前可以在怀里抱着的大小简直是天差地别,有些不相信。 火球白了她一眼,两个鼻孔里狠狠地呼出两串缠绕着火苗的气,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错不了,就是那个倔货。 紫沧趴在火球的脑袋边,轻轻对它说了什么?然后用手指了指东边那一片遥远的灯火聚集,火球立刻会意,大翅膀一拍,瞬间飞出几百米。 玉裳因为这突然地加速一下子没站稳,身子轻飘飘地向后仰去,顺利地掉下了龙背。猛然的坠落令她心头一紧,想也没想就大叫出声。下面是滔滔河水,这高度摔下去那可真是…… 就在接触水面的前一刻,一阵雄浑的低吼,火球冲过来从下面接住了她。她伏在它的背上,看着它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嘴角直抽抽。 错不了,就是那头小心眼的龙。 ------------ 第五十三章 从此世界都是你 “飞喽!”紫沧笑得一脸开心,迎着风站起,双臂张开,漆黑的衣襟上下翻飞,墨色一般化进空中。 风嗖嗖地从耳边拂过,魔界似乎比凡世更加寒冷,玉裳缩了缩,抱紧了身子。 紫沧嘴角一斜,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用衣服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干什么?”她有些警惕地看向他。 “这样你才暖和呀。”紫沧看起来心情非常好,把脑袋靠在玉裳的肩头,笑嘻嘻地自言自语:“啊!好暖和啊。” 她看着他脸颊两个甜甜的酒窝,身上确实渐渐变暖了起来,便转过头去,不再说什么。 现在就算她和另外的男人搂搂抱抱,也不会再有人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甚至吼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如说她现在就算是和一个男人当众亲吻,都没人会在意。她彻彻底底地是一个人了。 火红的流云擦过脸颊,远方灯火璀璨,仿若坠入大地的星河。面对着这番美景,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叹气,关注悲伤是无意义的,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幸福。”耳边紫沧的声音不经意地响起。 她猛地扭头,惊讶地看着紫沧,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奇怪的是,紫沧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努力地回想着到底是在哪里,想要抓住一些蛛丝马迹,因为这句话似乎能够连接起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她毫无所获。 紫沧只是兴冲冲地盯着远方的城,紫罗兰的眼里似是落入了流星。 火球在天上飞了一阵子,到达城镇边缘时,紫沧便叫它降落在城镇入口处。紫沧拉着玉裳跳下火球的背,小酒窝带着甜甜的笑意:“火球不能进去,就让它在这里等我们吧。” 玉裳担忧地看着火球,不是很放心把这个一直粘着她的东西单独放在这里。“火球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火球两只眼睛水灵灵地看着玉裳,各种委屈悉数包含在内。 这时他们头顶上飞过一条母红龙,朝这边抛了个媚眼,火球抬头一看,霎时间两眼冒心,翅膀一拍,鸣叫着就朝天空飞去。 紫沧把手举在齐眉处,望着天空的成双成对飞舞的红龙,吹了个口哨。“它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她盯着火球,心里无数怨念。居然敢在她面前大秀恩爱,不想活了它…… 魔界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前方城墙上透出的灯光是唯一的光亮。道边蔷薇丛生,一簇簇火红,娇艳欲滴。玫瑰刺长得特别长,有的刺几乎都伸到路中央,叶子和颈都是黑色的。放眼望去,这些蔷薇顺着小路一路延绵到城门口。 “蔷薇是魔界的象征,莲花则是仙界的神花。”紫沧解释道,自觉地尽起了地主之谊。 玉裳看着伸到路中央的杂乱的蔷薇,心里正想着怎么跳过去,就见紫沧把蔷薇用脚压下去,黑色裘皮靴紧紧地踩着带尖刺的蔷薇。他扭头嫣然一笑:“好了。” 她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窜进鼻腔,激得她眼眶一酸。 恍恍惚惚,她似乎看到眼前的人和那人的身影重合了,她甚至能看得到那一头飘逸的银发,那对火石榴般的眼,温柔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紫沧拨了一下额前的微卷头发,指了指前面的路:“别怕,我踩着呢。” 玉裳点点头,沿着紫沧用脚踩住的地方,一步一步跟着他的脚印往前走。短短的一段路,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才到达城门下。城门边的守卫看到紫沧,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才用难以置信地口吻说道: “魔尊大人?!您回来了?!” 紫沧用指尖捻着柔顺的发梢:“开门。” “是、是!”守卫朝城门上吆喝了一声:“开门!魔尊大人回来了!” 城门轰隆隆地打开,掀起一地烟尘,紫沧没经过玉裳同意就直接拉起她的手,拉着她走了进去。 “欢迎来到魔都!” 繁华的街道一瞬间展现在眼前,魔界的店铺不像凡世都是只有两三层的房子,也不像仙界的店铺有很多都浮在云彩上,而是黑漆漆的,门口完全置在火焰中。这里的火焰虽然是红色的,但却十分透明,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店铺里面的样子。 难怪在远处看着这里是如此的明亮,原来是真的有火焰在燃烧。 但是店铺难道不会被这火烧掉吗? “这火烧不到任何东西。”紫沧解释道:“这火焰象征店铺的生意兴隆程度,火燃得越旺,生意越好。” “真的?不会烫伤?” 紫沧直接抓住她的手往火焰里一放。玉裳吓了一跳赶紧抽回手,怒曰:“突然间你干什么?!” 紫沧指了指她的手:“你自己看。” 玉裳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烤熟了的爪子,依然是白白的,完好无损。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余光看见手腕处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晃了晃,发现是条白水晶手链。 “好看吗?”紫沧把脑袋凑过来问。 玉裳盯着手腕的白水晶,又看回他的脸:“你给我戴上这个做什么?” “这个是通行证,有了它别人就看不出你是凡人,而且魔都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去。” “是吗。”玉裳摸了摸冰凉的白水晶手链,最大的一块的白水晶上,刻着“魔尊”二字:“原来它还有这么个作用。” “除了魔神的宫殿。”紫沧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玉裳点点头,就算能去她也没什么理由去。魔神的宫殿,不是自己一个凡人去的地方,自己能来到魔界就已经该感到幸运了。 “一定要带好它哦,千万不要摘下来,否则被其他魔族认出来,你会有危险的。”紫沧神色认真地嘱咐道。 “我知道。”她轻轻地抚摸着那块冰凉却温润的水晶石,笑了笑抬起头看向他:“谢谢,你真好。” 紫沧眨眨眼睛看向前方,小酒窝显得可爱极了。“知道我好就行。” 宽阔的石板路两边,透明的火焰熊熊燃烧,映着后面漆黑的建筑,像极了道边乱生的蔷薇,魅影千千。 放眼望去,远处那一处最高大宏伟的建筑,仿佛染上了夜色一般漆黑,那一扇扇窗户里,却绽放着魔都中最璀璨光耀。 那就是魔神殿,拥有着其他所有都无法企及的美丽,却似带刺的蔷薇,可望而不可即。 ------------ 第五十四章 落雪纷纷又逢君 魔都的街道人来人往,魔族的装扮显然与凡人有所差别。凡人穿布料,魔族穿魔兽的皮毛。在这个明显比凡界寒冷的地方,穿皮草是个明智的选择。 玉裳搓了搓冰凉的手,手指冻得有些发红。紫沧抓起她的手,轻轻呵气。不知魔族是否体温都高,紫沧呵出的气就像是温热的暖炉。玉裳摸了摸紫沧的手,感觉了一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额头更热。她把手伸进了他的衣领摸脖子,紫沧突然后跳一步,神色有些慌张,嘴直哆嗦:“你你干什么?女色狼吗你……” “紫沧,是不是你们魔族体温都很高?子岸的身子也很……” 她突然一怔,不再说下去。 紫沧摸了摸脖子:“你手真凉。” “这都怪你,你带我来难道就不考虑一下魔界是有多冷么!你看我脸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她颇为不满地看着紫沧,偏过脸,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脖子边气得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我看看。”紫沧凑近眯起眼,像是在研究一种从未见过的神奇东西,一边看一边托着下巴:“真的啊!真的是像鸡皮一样……” “别研究了。”玉裳抱起身子,冷得直发抖。 紫沧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一家卖衣服的店,拉起她的手跑过去:“你看那里有卖衣服的,我去给你买一件。” 这是个具有相当规模的店,漆黑的房屋有十层左右,这在凡界几乎很难见到。门口明亮的火焰简直要烧到天上,可见其生意是有多么地火爆。 紫沧拉着玉裳穿过火焰走进去。她本以为里面会拥挤不堪,却发现里面几乎没有客人。她略略地扫了一眼这里的衣服,瞬间明白了。这些衣服一看样式剪裁,就知道价值不菲。 “魔尊大人居然来了,真是少见。”一个略显妖娆的女性声音传来,玉裳循声望去,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就像她丰盈有磁性的声音一样,长长的头发在头顶盘了个繁复的样式,剩余的发丝长长垂在腰间。嫣红长裙,却在大腿外侧开了条缝,白皙丰满的大腿随着走动若隐若现。她斜靠在旁边的漆黑柱子上,指尖捏着一杆烟袋,红唇轻轻吐一口气,飘渺的白烟仿若一层面纱,隐隐约约遮盖了她风情的脸。 “言凝,有三十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年轻。”紫沧勾起嘴角走过去,自然地勾过她的脖子,吻上她的红唇。 一边的玉裳瞬间成了呆头鹅。 话说这紫老鼠是不是逮谁亲谁?这么大庭广众的…… “废话。”言凝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比着你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自然要年轻多了。” “最近生意如何?” “你没长眼睛么?”她用烟杆指了指门口的火焰。 这女人看起来不是一般地霸气,玉裳觉得她颇有点她娘亲的做派。 言凝看到一旁石化的玉裳,看了眼紫沧:“这是你的女人?”不等他回答,她走到玉裳面前,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突然笑了起来:“眼光不错呵,没想到你居然会带女人出来,我还以为你铁了心要当个几千年的老处男呢。” “我看起来有那么禁欲?”紫沧拨了拨微卷的刘海。 “不是禁欲,是无能。” 这都是什么对话…… 紫沧拉起玉裳的手:“别理她,我带你去挑衣服。” 言凝笑看他们的背影,妩媚的甩了一下头发,悠哉地吸了口烟,缓缓地吐圈圈。 玉裳一直跟着紫沧走上了二楼,紫沧四处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指向一件白色的狐皮斗篷。玉裳一进这里就发现了,这里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黑色调,这件雪白的斗篷简直是万黑丛中一点白,又挂在正中间的位置,十分显眼。 “那件怎么样?”紫沧笑眯眯地扭过头问她,脸颊上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她看着那件名贵的斗篷,扭头看向紫沧,眉头皱着:“会不会太张扬了点。” “完全不会呀。”紫沧看着她,紫罗兰般的眼睛弯成了两颗月牙:“你穿白色的最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穿过白色的。”玉裳摇摇头。 “我就是知道!”紫沧推了她几步:“你快去穿!要不就这件,要不就不卖了!” 什么人吶……玉裳扭头看他一眼,他抱着膀子站在那里,一脸说到做到的表情。她翻了个白眼,走向那件狐皮斗篷。 狐皮斗篷挂的有些高,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去拿。刚伸出手,却和另一只白皙的手碰在了一起。 她扭头看到她,心脏瞬间沉下去。 她跟着紫沧来魔界只是想散散心,远离那两个让她伤心的人。却完全没想过在这里居然能碰到了。 “你是……”莲媓轻轻眯起碧色眼眸,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面露诧异之色:“是你?” 没错,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莲媓高她半个头,此时正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她:“你是怎么能来这里?” 玉裳踮起脚尖取下这件狐皮斗篷递给她:“你是要这个吧!给你。” 这么一看,雪白的狐皮趁着她冰雪般的肌肤,玫瑰色的拖地长发,还有她的碧色双眸,果然更像是仙子。紫沧错了,穿白色最好看的人是她。凡人怎可在仙界女神面前妄自尊大。 “莲儿,你怎么那么慢。”玉裳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惊,手一抖,衣服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子岸走过来指尖轻轻一挑,衣服便飞到他手中:“怎么把衣服扔地上了,再淘气也该有个限度……”他猛地看见旁边的玉裳,整个人完全定住,看向她的神色有一些说不出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怎么来的?” 玉裳发现自己竟有些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子岸看着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是司墨?” “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玉裳转身欲走,子岸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拽过来:“是不是?” 玉裳被迫与他对视,那对狭长的红眸似乎蕴含着怒气。 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甩开他的手,转身跑向楼梯。 经过紫沧时,她感到了紫沧惊讶的眼神,听到他在他身后叫她的声音: “玉裳!” 然后听到了莲媓的声音: “子岸!” 她此刻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想着赶紧逃离这里,逃离他们身边。她跑到外面,天空安静地落下雪花。 ------------ 第五十五章 千缕丝愫雪连天 落雪纷飞,冰凉的空气在在鼻腔里打转,激得她眼眶热乎乎的。 魔都的街道灯火通明,昭示着魔界的繁华盛世。路上的行人几乎都面带着笑意从她面前经过,她突然强烈地感觉到了差异感。 自己不属于这里,这里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 “莲玉裳!” 身后传来子岸略有些怒意的声音,那声音不再优雅,竟显得焦躁起来。 逃吧!只要能逃离那个人,哪里都可以。 她握紧了拳头,慌慌张张迈开步子奔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雪花打在脸颊上,融化成了水,眼角下湿漉漉一片。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她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拽住,再也逃不了。 “没听见我叫你么?跑什么?” 玉裳没有扭头,只是看着前面。笔直的青石街道在视野里无限缩小,随后缩成了一个小点,隐没进白蒙蒙的雪花中。 “我再问一遍,谁带你来的。”她被他一把拽了过去,面对着他,玉裳紧紧地盯着他的锁骨,不敢抬头看他。 无风,纷纷洒洒的落雪安静地落下,映衬着漆黑的夜幕,和街边燃烧的火焰,洁白的雪被镀上一层金黄。银发上挂着点点晶莹的雪花,就像是花瓣落进了发间,美得令人惊心。落雪还未接触到子岸的身体,就已经化掉了。 身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只有被子岸抓住的手腕非常暖。 “陛下,是我的错,我不该来这里的,我现在就回去。”玉裳颤抖着拽出了自己的手,雪花落进了衣领里,她抖了一下,嘴唇发白,冻得直哆嗦。 手腕又重新被他抓起来,抓的比之前更加紧,玉裳感到骨头被咯得一阵生疼。子岸似乎比以前暴躁了很多。 “你说得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他对待自己的方式变了。玉裳干笑了一下,应该是后者吧。 “我这就走。”玉裳低着头,因为冷,声音都开始颤抖。 手腕处的水晶手链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子岸盯住她的手腕,眼神渐渐沉下去。 “你变了。”玉裳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子岸皱起的眉头。 她暗暗下过无数次决心,在看到他时一定要保持冷漠。可只是这一瞥,她还是移不开眼了。“……我哪里变了。” “我一直以为你很像莲儿,可现在发现高估你了。”他的嘴角带着一抹不屑,不再是以前那样温柔地弯起:“你根本没有傲气。” 你说得对,我没有傲气没有尊严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我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算像这样羞辱我我也只是默默地听着。 这些东西在你面前,我统统都丢掉了。 “陛下说的对,莲媓女神怎是我一介凡人能比得了的。” 对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你知道就好。” 她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冷飕飕地灌风。 她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给她披上了件衣服。雪白的狐皮斗篷严严密密地遮盖了穿着单衣的身体,阻隔了瑟瑟寒冷。 面前多了个人,一瀑长发及腰,头发在发梢处微微打了个自然卷。 “你有这么喜欢他?” 落雪无声,静静地在空中划过。她抬头望着紫沧不再有可爱笑容的脸,眨了眨眼睛,两行热乎乎的泪水滴落。 紫沧皱起眉头,伸手拂掉她脸颊上的泪水“你有这么喜欢他。” 刚刚被擦干净的脸颊再次被泪水浸湿,紫沧只好用衣袖去擦。不一会,本来整洁的袖口变得一塌糊涂。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脖颈:“哭什么?你不是一直自尊心很强的么,现在这副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就是自尊心太强,连实在忍不住哭的时候,也要拼命不发出声音。 路上的行人开始注意到随意站在街边的魔尊紫沧,目光渐渐地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真麻烦……”紫沧叹了口气,抓住玉裳的肩膀,瞬间两人移动到另外的地方。 玉裳被周围环境的突然变化惊了一下,止住了眼泪。她看了看周围,这里的街道似乎距离刚才的地方已经很远了,稍微偏僻一些。他们正站在一家饭馆前面,门口的火焰不大也不小地燃烧着,这栋楼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有些墙面的墙砖已经暴露了出来。 “哭累了吧?”紫沧调笑地瞅着她:“累了就去吃顿饭,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哭。” 玉裳被他逗笑了,擦了擦眼角的泪:“刚才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紫沧扬了扬眉毛,满不在乎:“放心吧!你因为被人甩了在大街上痛哭流涕的这种无聊的事情我魔尊大人根本就记不住。” “来了两位客人!”店门口的小厮看到他们走进来,扭头朝里面喊道。 “来喽!”掌柜摸样的人闻声赶来,一见来人,霎时间怔住:“紫沧?” 紫沧用指尖捻着发丝,嘴角带笑。 “居然真是你小子!”掌柜的狠狠捶了他一拳:“一千多年没回来看过你哥我这时候回来干什么!滚出去滚出去!” 这时候玉裳才发现这掌柜的居然和紫沧一样高。她很少见到和紫沧子岸一样高的人。 而且这掌柜长得和紫沧说不出的像,气势似乎更胜一筹。 这个略微有些美型的掌柜此时正抱着膀子,一脸阴森地瞅着紫沧,然后一把抓住旁边经过的无辜小厮,幽幽地说:“帮我个忙,帮我把厨房里的刀拿过来,不要菜刀,要剁兽肉专用的那种。” “哥消气!你看我带谁来了!”紫沧把玉裳推到他面前,满脸堆笑:“你看你看。” 哥?这是他哥? 身材高瘦地掌柜将严峻的视线转移到玉裳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玉裳皱了皱眉头,不喜欢这种感觉。 被他冷飕飕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玉裳刚别过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只见他神色严肃地盯着玉裳,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紫沧终于带媳妇回来了!你们几个,快点准备一桌好菜,把我藏了一千年的酒拿出来!” ------------ 第五十四章 烟雪迷蒙忆千年 这是什么状况?玉裳看着小厮们忙里忙外地清场,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精灵族还是魔族?”掌柜的俯下身子,明明生的很冷峻的脸却笑得灿烂得要命。他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一边热切地问:“名字叫什么?” “那个,哥……”紫沧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插话:“你一下子别问人家那么多问题。” “你闭嘴。”掌柜的投去两把眼刀,紫沧感到凉气从脚底窜上来。掌柜的又扭头过来,刚才杀气腾腾的脸立刻挂上完美的微笑,就像古老壁画上绽放千万年的蔷薇花,美丽妖娆,却从未让人有亲近感,反倒因为墙面那些彰显久远年代的斑驳痕迹而心生敬畏。 “姑娘还请见谅,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玉裳摇摇头:“我叫莲玉裳,请问您怎么称呼?” “烟澜,姑且算是他大哥。”烟澜指了指在一旁傻笑的紫沧,回头笑道:“请问你那个‘连’是连贯的‘连’吗?魔族很少有这种姓氏的。” “不,是莲花的‘莲’”玉裳不知为何在她说出这句话时,烟澜微微地怔了一下,但她还是接着说下去:“我不是魔族,是凡人。而且我只是紫沧的朋友。” 烟澜看向紫沧,紫沧尴尬地呵呵笑。 玉裳看烟澜投向紫沧的眼神,似乎有些太严肃了,严肃地整个饭馆都安静得吓人。 “原来是朋友,鄙人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烟澜又带上了他特有的完美微笑,玉裳对着他笑了一下,便坐到了一旁。 一旁极其会察言观色的小厮赶紧为每人递上一杯茶,这才缓解了刚才奇怪的气氛。 紫沧趁机凑近烟澜的耳边:“哥,你不会还生我的气吧?” 烟澜冷幽幽地扫了他一眼,点点头:“你说呢。” 紫沧紫罗兰色的眼睛在馆内的灯光映照下,显得灰蒙蒙。他靠在柜台边上,仰起脑袋盯着素净的天花板:“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烟澜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良久,才开口:“我知道。” 紫沧猛地回头,看见大哥的俊逸深沉的侧脸,眨了一下眼睛,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脸讨好。“哥,你这是原谅我的意思?” 烟澜瞥过来,瞳孔漆黑如黑洞。紫沧见状,赶紧收敛了笑容,僵硬地把手抽回来,默默地朝着玉裳坐的桌边走去。 烟澜看着紫沧的背影,背身把茶杯放在柜台上。在谁都看不见的阴影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魔族的工作效率非同小可,短短时间内,桌上便摆上了十几盘菜,那色泽香味,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紫沧拖着脸颊坐在她对面,炫耀似地摇摇脑袋:“如何,我哥的餐馆厉害吧。” 玉裳十分配和地点点头:“魔尊大人的兄长自然不是一般人物。” 烟澜走过来坐下,笑着把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这道菜,这是我们饭馆的招牌菜。” “哦,谢谢!”玉裳笑了笑,夹起来尝了一口,觉不出这是什么肉,反正是凡界不会出现的肉。 “玉裳准备什么时候嫁人?” “咳咳咳咳……”玉裳被他吓得一口肉卡在喉咙里,呛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手胡乱一抓,抓到紫沧递到面前的一杯水,一口喝下去。 烟澜始终抱着同样的完美的微笑,风度翩翩,魔都满城辉煌灯火都掩不住他的灼灼之华。 “来来来,吃菜吃菜!”紫沧笑嘻嘻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递到烟澜嘴边:“哥你尝尝,特别特别好吃!” 烟澜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勾起一边嘴角:“这是我饭馆里的菜,好不好吃我能不知道么?” 玉裳用手帕擦了擦嘴,心里感觉得出,烟澜对她其实有些看法。至于是什么造就了他的变化,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不必为此烦恼,她已经不想为别人的想法而感到烦恼,不如说她此刻根本没有精力去烦恼。 明明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曾经在月支王府里的种种却似乎被记忆蒙上了茫茫大雪,就像窗外烟雪迷梦,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不可及,不可触。 原来人生的轨迹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就被改变。 紫沧看着她看向窗外的神色,她的眼中落着苍茫的雪,这个人的神态似乎一瞬间变老了。紫沧的眼神随之一沉,但很快他又挑了挑挑眉头,脸颊边两个小酒窝重新绽放开来。 不似中州的帝都一马平川,魔都的地势有高有低。这家饭馆处在较高的地方,透过窗子能够看得到能个大半个魔都的景色。 “魔都是不是很美?”紫沧冷不丁冒出一句。玉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很美,非常繁荣。”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美。”紫沧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举着筷子随意一搭,紫罗兰色的眼睛飘向窗外:“用鲜血换取的繁荣。” “什么?”玉裳惊讶地看向紫沧,只见他勾着嘴角摇摇头,随手抛起一颗花生,仰头用嘴接住。 窗外突然金光闪耀,亮得刺眼,夜空亮如白昼。只是一瞬间,那强烈的光芒就消失了。玉裳眨眨眼睛:“刚才打闪电了?” “不是闪电。”烟澜低声说道。 紫沧轻轻眯起眼睛,盯着东边某处。玉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魔都最高的建筑――魔神殿,果然发现了些不寻常。 漆黑的魔神殿从上到下都散发着金红的暗光。 “魔神殿和魔神的魔力是相连的,发出金红光芒,说明魔神受伤了。”烟澜收回目光,缓缓地喝了一口热茶。 “我去看看。”紫沧站起身,脚下出现了传送阵。他看到玉裳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要去?” 玉裳点点头,紫沧拉住她的手,瞬间转移到魔神殿下。 烟澜看着满桌菜肴,平日一直安静的饭馆此刻显得更加沉寂。他沉默的看向旁边紫沧的座位,千年前的兰川河岸也和今天一样,无风之夜,落雪纷纷。 片片白雪之下,紫沧红着眼眶看向涛涛河水,当时他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哥,我要去杀了子岸。” ------------ 第五十五章 大护法怒引地动 魔神殿安静地伫立在夜色里。他们到达魔神殿前面的主街道时,普通魔族正在四散奔逃。 透过慌乱的人群,她看到了水池旁边的魔神像上,站着一个仙袂飘飘的女子,漆黑长发因为法术的余波在空中凌雾。 “百里子岸!今天你若是不放了女神大人,我定把魔都夷为平地!” 紫沧少见地皱起眉头:“仙界女神的尊前大护法,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裳急忙四周寻找,但是慌乱的人群的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急得手心出了汗,却依旧寻不到那人的身影。 紫沧面无表情地拉着她飞到旁边屋顶上,玉裳这才看到了立于巨大雕像对面的男子。 子岸就那么站在那里,浸染月华的发丝垂于腰间,紫金袖口边,一缕鲜红顺着他半隐在衣袖里的手滑落,缓缓流淌在指缝间,最后在指尖凝聚,滴落。 他没有什么表情,没有一点要还手的意思,就像面前那个坚无不摧的雕像,永不会倒下。 她从来没想过,子岸会受伤。 那一滴殷虹色的血滴落在青石砖地面,溅起一圈涟漪。她头一晕,向后跌了一步。 那一瞬间她知道了,自己终究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街道瞬间变得空空如也,魔军整整齐齐地将这一带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雕像上的女子却根本没有把这些围兵放在眼里。 玉裳想起这女子就是那日突然出现在华亲王府的,指着自己旁边的子岸大骂的四名女子之一。 原来她是莲媓的大护法。 “我再说一遍,放了女神,否则仙界必将以宣战回礼。” 子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一切都是淡淡的。“深迟,莲儿是自己回来的。” “一派胡言!”深迟对之怒目而视:“女神大人至今魂魄未归,千年以来一直都在仙界沉睡,你若是想骗我,我劝你省省!” 子岸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恍然:“她来找我了。” 深迟冷笑一声:“魔神大人莫要装糊涂,女神为何沉睡,你怕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子岸听到她的话猛地一怔,红宝石般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剧烈地颤动着。但过了一会,他的目光又恢复了温和,旁若无人地盯着空气中某一点,恍惚地绽放出一个微笑:“我的莲儿回来了,她在我身边。” 深迟的看向子岸的目光杀意渐深。 紫沧看了一眼玉裳,一个瞬移到子岸身边,与深迟对峙着。 深迟跳下雕像,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身边两道光闪过,又出现了两外两个女子。紫沧戏谑一笑:“三大护法都到齐了,仙界忍辱负重了一千多年,这是终于要开战了么?” “女神不归,我仙界上下都不得安心,开战是必然之势。”深迟手中握着一团光芒,单手一挥,魔都便引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地震。轰轰隆隆,街道有些房屋已经开始倒塌,玉裳所站的屋顶瓦片开始滑落,她还在发愣中,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由于事先没有准备,她即便在下落过程中紧急调整姿势,也为时已晚,膝盖流了血,左腿撕心裂肺的疼。 玉裳看了看左小腿诡异的弯曲角度,心里断定这条腿是断了。 血腥味总比其他味道来得猛烈。正在激烈对峙的几人闻到了血的味道,都朝这边看过来。 当子岸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紧张地甚至忘了疼痛。又一次,她最惨的样子又被他看到了。 或许自己疼得眼神昏花了,她竟觉得那一瞬间,子岸的眼神是心疼的。 三大护法看到她时神色一滞,急忙赶来,紫沧先一步到她身边,立刻蹲下查看她的伤口。 深迟盯着紫沧的背影厉色道:“你滚开。” 紫沧仔细地看着玉裳的左腿,背对着三大护法,声音不大,却冰冷异常:“别碍事,否则杀了你。” 三大护法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看着紫沧认真地为玉裳施法接骨,也没有再说什么。 玉裳躺在地上,感到魔都的地震渐渐停止了。她偏过头,模模糊糊地看着远处的子岸,看到他的视线是在自己这里的,心里泛起的感觉让她感到自己再也说不出那句“已经不爱他了”。 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因为玉裳而暂停了。 “这是怎么了?”从魔神殿门口传来莲媓的声音。 莲媓冲开了守卫的阻拦,从门口瞬移过来,环顾四周,看到了手上的子岸,赶紧飞过去扶住他:“子岸你这是怎么了?” 三护法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回莲媓,竟没有移动脚步。 玉裳感到奇怪,莲媓不正是她们这次来的目的吗?现在找到了,为何不做任何行动了? “我没事。”子岸看到她时温柔地笑了,伸手叫她不要担心。 玉裳知道那个表情,每次子岸看到她时都会那样微笑,任何时候都是。她觉得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看着他对自己微笑。 莲媓回头看到三大护法,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眉头一皱:“深迟,这是怎么回事?” “女神大人突然消失,我们太担心了。” 莲媓看了她们三个一会:“现在你们看到我就可以放心了,你们回去吧。” 深迟看了子岸一眼,又看回莲媓,顿了顿才开口:“女神不准备回仙界么?仙界现在有堆积成山的事情需要您处理。上次您跟我说的事情,您忘了吗?” 莲媓一怔,浓密的睫毛眨了两下:“那件事情你们就帮我处理掉吧。” “我真不知道说您什么好了,水镜认主,只有您才找得到,您让我们怎么处理?” 水镜?莲媓在找一面镜子?玉裳突然想起自己拿着的那块残缺的镜子。是否那就是水镜呢? “算了,不要了。只是一面镜子而已。”莲媓一边施法给子岸疗伤一边说道。 深迟睁大了眼睛,那表情似乎觉得不可理喻,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紫沧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关注她们,他把玉裳的骨头接好之后,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扭头问道:“好了,还疼不疼?” 玉裳摇摇头,回他一个感谢的微笑。 紫沧怔怔地看着她,眼睛没有眨一下。 ------------ 第五十六章 落雪染尽黑发人 子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感觉到他的视线后,赶忙转过头。 “那么女神大人,您总要跟着我们回一趟仙界,重新登基,稳定民心。” 莲媓一瞬间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说道:“可以,我跟你们回去。” 深迟点点头:“您肯配合便好。”说罢她转过头看向玉裳:“您也要去。” “她是凡人,跟着你们去能干什么?” 清远的声音似茶烟悠扬,玉裳猛地看向子岸,难以置信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深迟看了子岸一眼,把目光转移到玉裳身上,仿佛根本不愿意看到他一样。“她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她不能去。”他一反刚才的无为态度,极其坚定地说出了一个陈述句。他的视线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过玉裳:“凡人承受不住仙界过于密集的仙气,会死的。” “是么。”深迟蹲下把玉裳扶了起来,玉裳莫名地看着她锁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不知这位大护法为何一定执着于把自己带去仙界。 “若她真的是凡人,恐怕在踏入魔界的瞬间就被魔界浓郁的魔力碾得粉碎了。”深迟冷笑一声:“传闻魔神大人近几百年来变得神志不清,看来果真如此。” 玉裳从未见过子岸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但她更加在意深迟那句“神志不清”,她想她是见过子岸那个样子的。 莲媓微微一笑,莲步轻移走到玉裳面前:“没关系的子岸,就让她去吧!不知为何我觉得她跟我真的很像,说不定她是个仙子呢。”说着她扭头看着紫沧:“魔尊殿下没有意见吧?” 紫沧只是盯着莲媓的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莲媓笑起来果真是倾国绝色,就连玉裳都不禁觉得迷醉。“但是我要等到子岸的祭典之后再回去。” 深迟点点头:“如此便好。” 玉裳看着他们一个个,不知不觉中就被人卖去了仙界,自己难道是个物件吗?是想拿走就能拿走的? “我不会去的。”玉裳默然地说道,她拉起紫沧的手:“天黑了,送我回去吧。” 紫沧看了一眼子岸,恢复了一贯的不羁神色,他嘴角一撇,扬起脑袋:“这我得考虑考虑。” “你……”玉裳皱起眉头:“来之前不是说好的么?” 紫沧耍赖似地皱起眉头,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你说了么?” “说了。”玉裳的脸黑了大半。 “好吧!但是我帮你治好了腿,你总得给我点报酬。” 玉裳已经十分不想跟他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纠缠下去,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好好睡一觉。“好,你说。” 紫沧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指着自己的脸颊:“这儿,亲一个。” 子岸的目光瞬间凛冽起来:“紫沧你给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玉裳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子岸的眼睛骤然睁大,紫沧一脸吃惊地定在原地,机械地转过头看向玉裳,他只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到她这么听话。 “可以了?那我们走吧。”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急不气恼,一脸云淡风轻。紫沧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心口似乎灌了铅,透不过气来。 子岸铁青着一张脸走过来,伸手抓住她:“不知廉耻!你现在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找男人是么?” 莲媓本来挂着微笑的脸有些不自然,伸手拂了一下头发。 玉裳看着子岸怒火中烧的红眸,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与他对峙的气力,就连说话声音都是轻轻的:“陛下不可以干涉我的。” “我不可以干涉你?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她看着子岸剧烈起伏的胸口,他们距离如此地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体的热度隔着空气传来。她垂下眼眸:“我知道。” 我知道,不用你一遍一遍地跟我重复。 落雪在两人之间划过,瞬间便无了痕迹。子岸的有一瞬间的失神,紫沧怒气冲冲地扯开子岸紧紧抓住玉裳的手:“百里子岸你够了!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么!” 子岸看向紫沧,又恍然地扭头看向玉裳。玉裳最怕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迷茫又恍惚,单薄的衣襟贴在他的锁骨,看起来像个受伤的孩子。 紫沧指着一旁的莲媓:“那个才是你的女人,看清楚了。莲玉裳你不要再动她了,她现在是我的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以前就一直喜欢莲儿。” “现在我们没有矛盾了,你照顾好你的人,我照顾好我的人,互不干涉。” 子岸瞥了玉裳一眼,轻笑:“你说得对,我会照顾好莲儿的。”说罢,他转身回去,走向微笑着迎接他的莲媓。 紫沧拉着玉裳的手:“我送你回去吧。”他们转移到了城门外,火球在路边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直打哈欠。 紫沧抱着她飞上火球的背,火球翅膀一挥,猛的冲上天空。 刺骨的寒风打在脸上,她竟红了眼眶。 “把头靠过来。”紫沧又开始嬉皮笑脸地对她招手,见她没有反应,只好自己走过去,给她戴好了兜帽,抱着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遮挡掉寒风。 “紫沧。”她捂在帽子里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什么事?”紫沧把她搂紧了些。 “刚才谢谢帮我解围。”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谢。” “还有件事情。” “放心说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我觉得我应该嫁人了。” “……” 玉裳感到紫沧的身体一僵,随即又听到他的笑声:“嫁给我?” “别拿我寻开心了行吗。”玉裳有气无力地捶了他一把:“我只是想忘了他。” 紫沧看着前方:“既然决定要嫁的话嫁我不就好了?何必再找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去嫁。” 玉裳听着他玩笑似的嗓音,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刚一抬头,看到紫沧正在看着自己,微卷的发梢长长地飘扬在风中,紫罗兰色的眼睛专注而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样子。 她刚刚燃起的笑意瞬间灭了下去:“紫沧,你不会是……” 紫沧看着她,飞雪轻狂,嵌入他在风中翻飞的发丝,他没有说话,任凌乱的发丝胡乱遮挡视线。 她不自然地把手从他的怀里拿出来,紫沧突然浅浅一笑,白色的雪花飞过他弯起的唇角,划过一抹悲伤地弧度。“过了这么多次,我本以为可以忘掉你,可到头来……还是放不下你……” 紫沧的声音就这样突兀地撞进耳骨,她感觉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浑身都凉透了。她抿紧了嘴唇,转过身子,没有说话。 ------------ 第五十七章 君若明月风光现 在仙界的最北部,有座孤岛叫涧天,那是仙界的最神圣的地方。 这座岛终年漂浮在空中,流云缭绕,白雾飘渺,溪水在天上流淌,阳光一洒,能够折射出缤纷的彩虹。 岛的中央有一片涧天湖,湖的正中央立有一白玉台,那是全仙界灵气纯粹集中的地方,仙界历代神君都诞生在这块白玉台上。每当一代神君殒灭,白玉台上都会诞生出下一代神君。 据仙界史书记载,一万年前,白玉台上首次诞生了一位女神,当时满湖白莲盛开,凤凰成群飞鸣而过,故名曰莲凰。 由于是第一位女性统治者,仙界居民在她登基之后尊称她为莲媓。千万年过后,除了少数寿命极长的上仙,仙界几乎没有谁知道女神的真名。 一千五百年前,莲媓驾崩。但她魂飞魄散,但身体并未消失,白玉台上也并未诞生新的领袖,一切都预示着莲媓还会再次复苏。于是三大护法将莲媓的身体冰封起来,放在了仙宫的最深处,等待她的苏醒。 而现在,莲媓已然苏醒,代理处理政务的大护法深迟宣布退位,莲媓需要重新登基。为了表示对诞生出自己的白玉台表示敬意,历代神君都要在涧天湖跪拜,然后取天空中流淌的涧天水,赠与在场每一位仙君,为之净化,提升仙力。 这一日,仙界上至上仙下至散仙都聚集到了涧天岛,莲媓重新登基,盛况空前。据说魔界为了庆贺,魔神和魔尊亲自前来贺喜,因为莲媓偏爱落兰花,所以魔界带来了带来了几十棵落兰树种在了涧天岛。 玉裳虽说不会来,但还是被三大护法费劲了手段心思带来了仙界。相当孤高冷艳的深迟对她再三央求,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该同意了。她站在衣镜前,穿上深迟给她的仙界浅白的长裙。 仙界的的衣裙果然不一般,衣料轻柔,是从天上的流云剪裁下来的,衣摆会自动漂浮起来,飘逸灵动。穿在身上看镜子,玉裳差一点认不出自己。 深迟推门进来,微笑着看着她,点点头称赞道:“很美,你皮肤很好。” 玉裳看着面前仙裳玉立的深迟,皮肤更好的显然是这个大美人。 窗外的钟声响彻天际,深迟看了一眼外面,笑着对她说道:“时间到了,我带你去涧天。” 深迟抓住她的手,一跃飞上天空。凉丝丝的空气扑面而来,玉裳不禁羡慕,这些仙魔想飞就能飞,真是自由自在。 这就是凡人与他们的区别,凡人一辈子被束缚在地面,只能仰望着天空中他们的身影。自己之于他,也是一样的。 一只火红色的凤凰飞过来,深迟拉着玉裳跳上它的背。凤凰鸣叫着,载着她们飞向涧天。 “深迟。” “什么事?”深迟扭过头,对她微笑着。 玉裳一直都觉得这三个大护法对她这个凡人太过友好了些,难道仙人都是如此高贵有礼吗? “我依旧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参加女神的登基大典。” “至于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 “什么?”玉裳哭笑不得地看着深迟,好歹是莲媓的尊前大护法,做事怎么这般随意?不过似乎紫沧做事更加随意。 深迟微笑着看着前方的浮空岛:“我向来靠直觉行事。” 霸气,不愧是代理过莲媓处理政务的女人,仙界在莲媓不在的一千五百年之内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依旧保持着莲媓在位时期的繁荣。 踏上涧天的土地,树浪翻滚,凉风细细,鲜花遍布嫩绿的草地,溪水欢快地流淌在空中,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虹光,像极了莲媓发梢泛起的光泽,涧天湖水碧波荡漾,仿若莲媓女神的碧色眼眸。 果真如同旁人所说,莲媓集天地最纯粹的灵气出生,是美的化身。 涧天湖周围,朵朵白云围绕着湖水,低低地浮在空中,云彩上坐着各种各样的仙人,有白发老人,也有俊美年轻的男子,他们面带喜色,交谈甚欢。如此看来莲媓果然深得民心。 仙人以仙阶入座,从下到上仙阶依次增加。玉裳仰头看向上面,左边四个座位是上仙之位,右边四个是大护法之位,在上面便是神君的座位。 由于魔神与魔尊的莅临,仙界在西边与神君座位平齐的地方增设了两个座位。 不知为何上仙的座位空出了一个,玉裳问深迟,深迟看了一眼说:“那个位置是落兰上仙的,他说今天有事来不了。” 她又问落兰上仙是谁,深迟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认识他么,他在凡界的名字好像是叫司墨吧。” 玉裳呆住,原来司墨叫落兰。她习惯性地伸手模向勃颈处的香水瓶,握了握,又松开。 “我们也入座吧。”深迟拉着玉裳飞上了护法之位,玉裳踏上云朵,四处看了看,这地方很高,几乎可以看到全岛的风貌,甚至还能看到岛外的风光。 “深迟,我难道要坐在这里?”玉裳难以置信地指着三大护法旁边的第四个位置,竟让她一个凡人坐在如此高的地方,还与三大护法平起平坐,她只怕自己还没坐稳,就被下面人探究的目光给看得半死不活了。 “坐啊。”另外一个叫隐沙的护法温柔地对她说道。 玉裳干笑着,迟迟没办法安稳地坐下。就在此时,下面果然传来了一道凌厉的目光,她低头一看,正好看到花雨转过头的一瞬间。 她的位置,不算高,却也并不低。 “莲媓女神和魔神来了!” 她听到下面仙人们的声音,朝着旁边看去,莲媓一身华服,挽着子岸的胳膊踏云而来。她面带微笑地在神君的位置坐下,子岸并没有坐到魔神的位置上去,而是和莲媓坐在了一起。几乎全仙界都知道这两人的恋情,所以也就没有人在意这些。 子岸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用金丝绳束起,一袭华贵的狐皮大氅,用细细的金色链条在领口系好,尽显帝王英姿。莲媓轻轻依偎在他身边,子岸偷偷在她后背戳了一下,莲媓似乎非常怕痒地跳了起来,嗔怒地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子岸捂着脸颊只是一味温柔笑着,阳光映在他的红宝石般的眼中,幸福地像刚把姑娘娶到手的年轻小伙子。 ------------ 第五十八章 万缕相思已成垢 对于这对公开秀恩爱的两人,众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玉裳一个人一直看着他们两个。莲媓看到玉裳时,对她友好一笑。 紫沧则一个人坐在魔尊的位置上,双手抱着后脑勺,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随性地翘起了二郎腿,穿着龙鳞靴的脚晃晃悠悠,一副无聊的表情。 他抬眼看向对面,一眼便看见了玉裳。玉裳对他笑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玉裳会出现在这里,一瞬间来了精神,招手让她过去。他忽然像是考虑到了什么?轻轻跳下座位飞到玉裳面前,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坐我旁边。”紫沧坐下,拍了拍旁边空出的一大截位置。 玉裳犹豫地站在旁边,心想坐在魔尊的位置上不否不太好,但转念一想自己连三大护法的位置都坐了,还有什么逆天的事情不能发生,于是就干脆利索地坐下。 这一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三大护法的眼神几乎要把她冻成冰,但下面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令她浑身不舒服。她没想到大家怎么会如此介意,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紫沧顺势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搂。 玉裳一直都有一个毛病,被众人注视时她难过得几乎动弹不得。 她的余光看见子岸的目光也在自己。 紫沧笑嘻嘻地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好高兴。” 这个动作远远看起来看来就像是他在亲吻她的脸颊,子岸本来慵懒地靠在椅靠上,那一刻却一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或许有些悲哀,用如此温暖的手拥抱自己的竟是另外一个男人,而不是他。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紫沧把她的注意力拽了回来,她笑着看回他:“紫沧,你刚才问了什么?” 紫沧眉头降下:“我刚才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我很高兴看见你。” 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我也很高兴看到你。” 紫沧有一瞬间地失神,却很快垂下眼眸:“你骗我,你才不想见到我。” “傻瓜。”玉裳伸手按上他的眉头,想让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紫沧一惊,慌忙捂着眉毛跳起来。玉裳趁他发呆的时候,坏笑着拔掉他一根头发。 下面众仙一阵惊呼,要知道魔尊爱惜头发是出了名的,谁要是拔了他的头发,他一定会让那人生不如死。 “你发质真好。”玉裳举着他的发丝仔细观察着,发出一声感叹。 紫沧终于回过神来,盯着玉裳:“你竟然拔我头发?” “是啊!谁让你不小心。”玉裳捏着他的发丝摇来摇去,单手托着脸颊,笑嘻嘻地看着他。 众仙倒抽一口气,这个不知是哪里来的凡人竟如此不要命,拔了魔尊的头发竟还如此挑衅。 果然魔尊收敛起了他一贯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众仙开始在心里叹气,真是无知者无畏,魔尊向来挂着顽劣地笑容,这下不笑了,那凡人恐怕是凶多吉少!已经开始有人看向莲媓,希望她能阻止魔尊。 可莲媓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阻止的意思。 玉裳看着紫沧的表情,渐渐笑不起来了。她只觉得紫沧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要一口吃了她似的。 “呃,紫沧你用不着这么生气吧!不就是一根……” 这个地方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仙的眼球全都集中在玉裳身上。玉裳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紫沧的睫毛,嘴唇上是他反复吮吸的湿润触觉,用舌尖撬开她的嘴,轻轻松松地入侵进去。 玉裳惊吓地睁着眼睛,伸手欲推,却被他一把抓住按在云椅上,力气大得让她都感到害怕,但覆在唇上的感觉却无比温柔,温柔得仿佛融化的蜜糖,心都要化了。 子岸砰地一声站起来,快步朝这边走过来。莲媓伸手想拉他,却没拉住,只好不自然地把手放下。 紫沧松开她,眼睛一直看着她,轻轻地喘着气。玉裳的脸此刻已经红透了,相比不好意思,尴尬更多。 “在魔界就算了,在这里你怎么能乱亲人?”玉裳看着他,一脸难以接受。 紫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谁让你拔我头发。” 玉裳感到不可理喻:“只是一根头发!” 紫沧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人人都知道我紫沧的头发不可碰,你却敢拔,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 “我……”玉裳气结。 紫沧凑近她,玉裳赶紧向后躲了一下:“本来碰我头发的人都不得好死,但我喜欢你,只好吻你了。” “你……”玉裳大睁着眼睛,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紫沧正一脸无赖地对着玉裳笑,却突然被人从身口一把拉开。玉裳看到了一脸怒意的子岸,再也见不到往日云淡风轻的棺材表情。 “过来。”他压着声音,一把把玉裳从座位上拉起来。紫沧挡住他的去路:“子岸你想干什么。” “别拦我,不然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轻饶。” “你脑子有病!”紫沧扯开子岸的手:“我说了让你别再动她!” 子岸没有说话,眼睛一个劲地看着玉裳。 玉裳抬起头看向他:“我若是惹陛下生气了,还请息怒。” 紫沧生气地看着玉裳:“你不必这样低声下气跟他认错,你没做错什么。” 巨大的钟鸣声响彻天际,莲媓登基的时刻到了。众仙的注意力转移到莲媓身上。只见她轻飘飘地飞起,落在地面上,郑重地朝向白玉台的方向跪拜。所有的仙人也开始面朝白玉台跪拜,一时间这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子岸看了玉裳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飞回去。 他转身的时候,微风送来他身上特有的香气。那一瞬间她有了眼眶湿润的冲动,却只好拼命地忍住。 又一声钟声响起,莲媓以及众仙站起身子。莲媓飞向白玉台上方悬空流淌的泉水,接过旁边深迟递给她的白瓷水瓶,接了点泉水在里面。她微笑着转身飞到众仙中间,闭上眼睛,手中水瓶里清澈的泉水立刻溢出,一滴一滴落进众仙手中的酒盏。 她的目光随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他重新坐回座位,英姿飒飒,玉树临风,眉目间一抹邪色,却不掩其势如刀剑的帝王之气。 空气中每一滴水珠都映着他的身姿,清泪湿衣袖,欲除相思垢,无尽,无望,更是无缘。 ------------ 第五十九章 越曾繁华越寂寞 看起来就像是天空下了雨,一点点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在莲媓身边漂浮着,玫瑰色的发丝纷然飘扬在身后,美得太过梦幻。 深迟这时飞到玉裳身边,递给她一个酒盏,空中悬浮着的水滴立刻落进了她的酒盏里。 “我也可以喝吗?” 深迟微笑着点点头:“这水一会经过女神的净化,会发出彩虹的光芒,到时候喝下去,就算是得到了女神的祝福。” “净化?”玉裳看着杯中清澈的水说道:“这水看起来很干净,还需要净化吗?” “女神的指尖轻轻一点空中的水滴,众仙酒盏里的泉水就会富含灵气,你只要一会看着就好。” 玉裳点点头,视线回到了莲媓身上。 涧天水不是给魔族喝的,紫沧此刻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玉裳的脸。 空中还悬浮着不少水滴,莲媓闭着眼睛,大声念着祭文,众仙闭目倾听。 “吾生后世,君生上古,继天立极,作民主;神功圣德,垂法至今。吾兴百神之祀,考君陵墓于此,然相去年岁极远;观经典所载,虽切慕于心,奈禀生之愚,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所法。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莲媓睁开眼睛,玉指轻点空中的一滴水珠。 玉裳立即看回自己的酒盏,等待着彩虹般的光芒出现。 天际的钟声一下一下地撞响,却不见杯中的水有任何变化。 众仙似乎也在奇怪,互相看着对方的酒盏,都没有任何变化。 莲媓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玉裳不知是怎么回事,扭头想问紫沧,紫沧却没有一点关心这件事,只是拖着脸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像个认真的孩子。她气恼地转过身,看向子岸,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被自己看到时才缓缓把头转回去。 “怎么回事?”开始有人忍不住问出声。 莲媓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三大护法互相看了看,没有说什么。 空中的水珠安静地漂浮着,衬托着众人不解地神色,世界安静得出奇,显得极为尴尬。 一滴水珠飘过玉裳面前,她随手戳了一下,想看它是否能被戳破。 “净化了!净化了!”下面开始有仙人激动地叫道。 众仙纷纷看向自己的酒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玉裳看着自己酒盏中的水,真的如深迟所说,变得像彩虹一样缤纷绚烂了。她一饮而尽,仰起头的时候却看到子岸看向自己的眼神。 本如仙酿的泉水瞬间索然无味,她明白了,只要自己看见子岸,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灰暗,即使这个男人曾经给她的世界染上了无可替代的美妙色彩。 当时的美好就像是一场笼罩在水雾迷蒙中的梦境,那一对赤若枫红的炙热眼眸,对视一眼,便再也忘不了。 她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雾散,梦醒,她终于看清了现实。往昔那些闪闪发光的记忆犹如宝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那些光亮足够给她支撑下去的理由。 越曾繁华越寂寞。 那日他手中发光的星沙,还有被光斑映照着的他锋利却温柔的侧脸,像梦境中的萤火,却被名为时光的风轻轻一吹,全部都散了。 登基完毕,众仙纷纷散去。玉裳再看向子岸的位置,流云座椅空空如也,人不知去了哪里。 “累死人的事情终于完了!”紫沧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玉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不了,接下来仙界还有百年庆典,深迟说让我在这里多留几日,看看庆典再走。” 紫沧浅浅地笑了起来:“好啊!你在这里玩到心情好了再回去也不错。”他整理好斗篷,踏空而起:“我先走了,子岸在中州的战争等着收尾,我得去帮他一把。” 玉裳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他对她眨了下眼睛,忽得消失在视线里。 脚下的流云缓缓降落到地面,她看见远远地花雨和莲媓站在一起。下意识地,她选择转身绕开她们走。 “玉裳。”她听见身后莲媓的声音,有些不确信地回过身。莲媓走到她面前,礼貌地笑了笑。 “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玉裳点点头:“是,莲玉裳。” “哦,我想问你知道子岸去了哪里吗?他说会陪我参加百年庆典的,可我却找不到他了。” “我也不知道。”她本来还想说自己刚才也发现他不见了,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深迟说想邀请你去百年庆典,接下来几天请尽兴地玩,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谢谢。”玉裳笑了笑,莲媓友好地微笑着离开了。 花雨看了玉裳一眼,眉目间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友好,也没有敌对。莲媓走到她身边,她跟在她身后也离开了。 听深迟说花雨是莲媓的侍女,由于跟了她好几千年,深得莲媓喜爱,所以即使是侍女也封得了玄仙之位。玄仙虽比不上上仙地位显赫,却也算得上是中上等仙位。 她突然想到了司墨,本为落兰上仙,却下了凡,和她青梅竹马,像个兄长一样地照顾她。她本一直将他当做知心的兄长对待,偶尔耍赖欺负他,看着他恼羞成怒却不忍心发作的样子,她体会到自己是被人关爱着的,由此感到幸福无比。 可现在她不知该用何种眼光去看待他。 她突然感到自己被这些爱玩的神仙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们知晓一切,只有自己天真地以为他们是自己的朋友。 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凡人或许很可笑吧。 拥有千万年修行的他们,亦或是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凡人只有短短百年的时间,在他们浩瀚的生命当中,她这个人根本就是过眼云烟,不必放在心上。 风起,吹散了空中漂浮的水滴,其中有些恰巧打在她的眼睛里,她只好抬手揉揉眼睛。阵阵落兰花香袭来,她放下手,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一袭白衣,仙袂飘飘,墨色长发被风扬起,眼角下一点泪痣绽放,妖娆却深沉。 【莲媓祭文由明太祖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祭文改编】 ------------ 第六十章 仙酒初尝人易醉 “落兰上仙……”她看着不远处的司墨,轻轻地念道,她自己或许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是有多落寞。 “玉裳。”司墨走过来:“女神的登基已经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我正准备回去休息。”她看着他阴柔的容颜,美貌如花,惊若天人。她转过头去,不准备再说什么。 司墨觉察出她情绪的不对劲,轻轻皱起眉头:“这一段时间我在忙其他的事情,你……”他顿了顿,把下面的话说全:“过得还好吗?” 玉裳眨眨眼睛:“过得很好,上仙不必担心我。” 司墨怔了一下,随机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你这是在生我气么。” “不。”玉裳摇摇头,司墨在她脸上看不出多余的神色,有的也只是淡漠。那张脸,仿佛无论如何对待她都统统接受。 “有没有想我?”司墨将手放在她脸颊上,想要像以前一样温柔地抚摸她的侧脸,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自然。 她的表情也一样,极其不自然,那对看向自己眼睛,甚至充满着不信任。 司墨敛起笑容,把手收了回来。玉裳低了低头:“我先回去休息了,今天有些累。你去见女神吧!她的登基你没有参加,就等着领罚吧。” 仙界时临新年。虽然没有魔界刺骨的寒冷,却也降下了雪花。玉裳回到房间,隔着窗子看着片片流云中洒下洁白的小冰晶。这场雪似乎覆盖了三界,漫天撒下的雪花仿佛一座白色的监牢,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是逃离不了这些恼人的雪花,还有这场雪之下让人心痛的悲伤。 皑白的世界让她想起了除夕之夜的梅园,星星点点升起的许愿灯仿若梦境中的萤火,当时少年的墨玉眼眸温暖驱散寒冷,还有魔界苍茫的大雪,枫红眼眸的复杂注视下下,那人随风扬起的银发。 她靠在窗台,想起刚刚自己背对司墨的那一瞬间,他眼中泛起的情绪。 到头来,就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母亲说过,女孩子宁愿嫁给爱自己的男人,也不要嫁给自己爱却不爱自己的男人。因为到最后,自己会痛苦得没有力气去爱。 爱自己的人……司墨的微笑在脑海中渐渐明晰,还有紫沧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但只是一瞬间,这些就被那个高挑的银发背影给冲散了。 晚上众仙的晚宴,殿内金碧辉煌,灯火聚集。玉裳坐在了深迟旁边,而司墨没有邀请她,独自一人坐在了上仙之位。莲媓显得非常高兴,笑着敬了众仙一杯酒,然后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子岸。子岸看到她的眼神,回她一个微笑。 当她发觉自己到现在还在注意这两人的举动时,赶紧低下头,饮尽了杯中酒。 在玄仙之位入座的花雨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司墨,眼神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玉裳有些不明白,花雨给她的感觉明明是深爱着司墨的。可那日在莲池底见到的那一幕又是为何。 这些仙人的事情她想她是永远都不可能搞得明白了,几千年的事情,怎是她一个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畴,子岸对莲媓的迷恋,司墨对莲媓的迷恋,以及花雨对司墨的感情……她摇摇头,看不懂看不懂,不觉又仰头喝掉了一杯。 “看不出,你的酒量原来这么好。这是仙界最烈的酒,一般人的仙人一杯下去就会醉的。”深迟看到她连喝了两杯,不由得惊讶道。 “看不出吧。”玉裳歪着脑袋笑了笑,感觉自己这个表情很像紫沧,不由得笑得更灿烂了些。其实玉裳酒量差得要命,只是她喝酒从来不上脸,就算喝得烂醉如泥看起来也跟没事人似的。 有一次她在别人府上喝醉酒后,十分优雅礼貌地起身说去趟厕所,结果晃晃悠悠走到了夫人的房间,拉开床上的被子,在人家床单一吐为快之后,又把被子盖好,淡定地走出了房间。第二天她听别人说夫人大发雷霆,把当天负责清扫房间的侍女打发去打扫马厩了,她当时还一脸同情摇摇头,鄙视这夫人脾气也太没有风度了点。 深迟看着玉裳笑得有些太过灿烂的笑容,有些奇怪。 玉裳觉得自己还笑得不太好看,要是有紫沧那样的小酒窝说不定就好看了。她用手指捣在脸颊边:“深迟深迟,你看我的小酒窝好不好看?” 深迟更觉得玉裳诡异了,明明一脸正常,舌头也不打结,声音相当清晰,但说出来的却像是胡言乱语。 “怎么不回答我。”玉裳皱起了眉头:“那你说有小酒窝的人是不是很好看?” “呃,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直接站起来,跑去司墨那里,蹲在他面前,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司墨神色一凛,以他对她的了解,一看就知道她是喝醉要撒酒疯了。 众仙的视线一下子就被这个自己站起来到处跑的凡人吸引去了,这凡人竟跑到落兰上仙的席位上去,似乎有点太不懂规矩了。 “墨儿,你说,你觉得有小酒窝好不好看?” 果真是喝醉了,连称呼都变回去了。司墨笑了一下,至少她在心里还是如以前一样看待他。一想到这,他的目光温柔起来,满目溺爱地拍拍她的脸颊:“你有没有都是最好看的。” “你别敷衍我。”她皱起眉头,声音变得大了起来:“那种调皮的两个小酒窝笑得很好看!” 她突然提高到的声音把众仙吓了一跳,深迟有些无奈地扶上额头。司墨却依旧温柔地哄着她,就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好好,有小酒窝的很好看。” “是吧!紫沧笑得很好看。” 紫沧?这个名字令所有人产生了兴趣,光是白天在涧天时魔尊的表现就够令人琢磨的了。 “你对我们魔界的魔尊似乎很感兴趣?”子岸的声音响起。她扭头看见坐在上面的子岸,隔得太远看不清楚表情。她眯了眯眼睛站起身:“不是我,是他喜欢我。”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贯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天灵盖。 司墨皱起了眉头,看向玉裳,不知她的醉话是真是假。子岸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玉裳似乎自言自语,不大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殿堂内显得依旧明亮:“我娘说女子要嫁给爱自己的男人,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嫁给他。” 深迟敢保证,当她第二天酒醒,得知自己当晚说过的话后,一定会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 第六十一章 一寸还成千万缕 “原来紫沧喜欢你。他跟了我上万年时间,既然如此,你们的婚事便由我包了。” 莲媓看向子岸的侧脸,有些不放心地握了握他的手,他没有任何反应。 玉裳皱起眉头看向他,有些怒意:“要你管!你急什么?我还没考虑清楚呢。” 跟魔神说话都这种语气,众仙觉得他们差不多也该习惯这个凡人的没大没小没上没下了。 “怎么考虑,就是到处问别人有酒窝好不好看?” 她清楚地听出了子岸语气中的嘲讽,心里更觉沉重透不过气。 “那又如何?总比你时不时发疯的那样子可爱多了!他比你温柔比你专情比你用心!” “玉裳。”司墨有些不放心她地拉了拉她的手,玉裳却不耐烦地把手扯出来。他只好用力大了一点,把她拉回座位,她反抗得更加厉害了,不小心连司墨桌前的就酒盏碰倒了。 “那你快嫁吧!魔尊很抢手,很多女人排着队等着,我怕你再晚一些会失去机会。” “你以为我不敢嫁么!” “好,那我就提前敬你和紫沧一杯。”子岸端着酒壶走到她面前,往自己酒杯里添了酒,浅笑道:“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说罢,一饮而尽。 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这都是什么词汇……她听了之后胸闷得厉害,感觉胃里一阵翻滚,皱着眉头捂住胸口:“我出去透透气。” 就算是醉了,也忘不掉他,忘不掉他妖娆却温柔的微笑,忘不掉他那对赤若枫红的漂亮眼睛,忘不了他当时面若冰霜地看着她,说她妥协退让根本没有傲气。 她走了远远地,最后趴在一处栏杆上。醉酒的眩晕很难受,凉丝丝的夜风吹着因为酒精发热的身体,她感觉更加冷了。 玉裳走后,殿堂一时间被尴尬的气氛笼罩着。司墨站起身:“我出去看看情况。”子岸一把拉住他,笑着说:“落兰上仙要不要陪我喝酒?” 司墨没有搭理他,子岸的手死死抓住他。“落兰上仙莫要扫我兴。” 司墨心里烦躁起来,若他用蛮力挣脱的话,恐怕在别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他只好黑着一张脸坐回席位,子岸挑挑眉,手中端着酒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上仙不喝的话那我一个人喝。”他仰起脖子,神色淡漠地喝下去。 莲媓走下来,扶住子岸,焦急地说:“你不是不能喝酒么!怎么喝这么多!”魔神酒量差是出了名的,这下恐怕马上就要醉得不省人事了。 “没事。”子岸挥了挥手,放下酒杯:“我也出去透透气,你们先聊,不用管我。” 莲媓看着他摇晃着走出去的背影,回头看了一眼花雨。花雨没有看他们,只是淡然着吃着桌上的菜。 玉裳看着栏杆下面灯火阑珊的美景,一丝丝凉意渗进心里。为什么每次参加宴席都没有开心过,上次华亲王的宴席也是。当她发现自己特别善于毁掉宴席时,竟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一笑不打紧,让她一下子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她看着下面,真希望不会有人刚好从下面经过。 吐完之后她感觉好受了些,便沿着来路走回去,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个人也伏在栏杆上吐得厉害。借着月光,那一瀑飘逸的银发显得格外显眼。玉裳的心漏跳了一拍,定在原地。 子岸吐过之后靠着栏杆坐在地上,用手捂着头,脸色有些痛苦。玉裳晕晕乎乎地记得以前从没见过子岸喝酒,当时问他他死活都不肯说为什么。原来是酒量太差劲了。 回去的路只有这一条,玉裳晃晃悠悠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突然被他一把抓住脚踝,失去重心砸在他身上。 玉裳吃痛地皱起眉头,头磕在他的锁骨痛得要命。子岸却没有任何表情,脸有些红。她急着要站起来,却因为酒精根本掌握不好身体,几次要站起来都没成功,最后还是一把摔在他身上。 她就算喝醉了也觉得气恼,子岸拉住她:“你先等一下……” “才不等你这渣一样的男人!”她努力地爬起来,又被他拉了回去,一瞬间她爆发了:“你想干什么?!” “莲儿喝醉了会难受的……” 从他唇间模模糊糊传出这一句话,玉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自己都醉成这样了,还有功夫担心别人?”看着他死抓住自己的手,她冷哼了一声:“别指望我把你抬回去,我要走了。” “你先等一下,莲儿喝醉了……” 她是真的失去了耐心,态度变得恶劣气来:“陛下,人家莲媓女神一滴酒都没喝,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我看见了,她就是半杯的酒量,居然敢喝两杯……”子岸皱起眉头,语气加重了些:“喝完就到处撒酒疯,还把紫沧喜欢她的事情都说出去了,故意气我的么……” 玉裳眯起眼睛,难道他是在说自己? “你脑袋果然被驴踢了,我走了。” “你等会!急什么!” 喝醉了还挺有脾气,玉裳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只见他在身上掏掏掏,好不容易掏出一块用纸包好的酸梅:“帮我把这个给莲儿……这个解酒,她就吃这个管用……” 玉裳看着他手中的酸梅,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接过来。 “好,我去送给她。” 子岸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随机沉沉地睡去。他的脸颊微红,银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睡梦中的他就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玉裳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好门窗,她剥开糖纸,把酸梅含进嘴里。 酸酸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一瞬间,她鼻子一酸,湿了眼眶,心里却时刻为自己感到悲哀,狠狠地把眼泪憋回去。 那个人,依然可以如此轻易地左右她的情绪,她再也不想要这样了。 ------------ 第六十二章 梦入断肠相思碎 窗外起了风,玉裳关上了窗子,脑海里却不停回想着刚刚子岸呕吐的样子。他现在好一些没有,到底有没有被人抬回去,若是在哪里睡着了会不会很冷……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披好衣服走回去。 仙宫的建的极尽奢华,廊腰缦回,她在二楼转过了好几个拐角才到达刚才的地方。远远的看见他靠坐在栏杆下,那一动不动的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她皱起眉头,居然还在这里,这里的侍女是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他脸颊上的晕红未消,胸口随着平缓的呼吸一起一伏。她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 看见他这样子,她满腹牢骚。他以为他是谁,天这么冷,还下着雪,就不怕冻出毛病么。不过她转念一想,堂堂魔神怎么会被冻出病,自己操太多闲心了。想到这,她扭头看了一眼靠在她肩头的人,突然觉得这是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干脆把他衣服一脱扔在这里,估计以后光着身子的魔神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她一边想一边笑,费劲地把他拖回自己房间,给他脱了鞋往床上一撂,自己则坐到旁边的竹椅上睡。睡着睡着,她被冻醒了,只好黑灯瞎火地找出一条被子盖在身上。扭头看到子岸时,他依旧熟睡,身上什么都没有盖,却也一点不怕冷。 他突然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似乎是梦到什么好事。他翻了个身,玉裳走到床边摸了摸他身子周围的床单,热乎乎的很暖和。以前他每天晚上都以暖床为借口赖在她床上不走,可现在她却只能站在床边看着他。 “莲媓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我叫你莲儿如何……” 她刚准备坐回去睡觉,却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着他的睡颜,幸福得一塌糊涂,做梦都梦到莲媓,果真长情。玉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轻地坐回竹椅,闭上眼睛。 “莲儿,我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睁开眼睛看向他,他的脸上笑意全无,皱紧着眉头。她伸手想把他的眉头抚平,手刚刚触碰到他的脸,指尖却摸到一片湿润。她把手缩回来,指尖上的泪水还是热的。 子岸眼角的泪水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时候,在她眼中,他一直都在阴影之中运筹帷幄,用着清冷的目光观察着事态,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装进那双狂妄的眼睛里。 他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表情显得更加痛苦。“你可以恨我,杀了我,但你怎么能不要我……” 看着他这样子,真是如骨在喉,心不抽是不可能的。 狠了狠心,她最终还是决定收回手。 手突然被人紧紧地抓住,抓得死死的。她听见他很大声地叫出来,然后竟是绝望地嗷啕大哭。 “你别走!” 那一晚上,子岸又是呕吐又是说梦话,却一直没有醒过来。很多次她真的想一巴掌打醒他,想把他从噩梦中解救出来,却最终没有做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看着他抱着自己大哭,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自己也难受得要窒息了。 折腾到破晓的时候,子岸终于安稳地睡着了。她给他盖好被子,就披了件衣服自己一个人走出房间。 仙界的破晓十分壮丽,天边的云霞映着她的眼睛,也除不去她眼中的落寞。 她沉默着走进落兰上仙的仙府,走到司墨的房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门突然被打开了。站在门后的司墨衣冠整齐,依旧是昨天晚上宴会那一身,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样子,但果然神仙就算熬了一夜不睡也不会面生疲倦。云霞映照着他略显阴柔的侧脸,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完美温柔。 “你……一夜没睡?”玉裳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说话有些不利索。 “等你。”司墨微微一笑,如若春风。 “哦。”玉裳点点头,走进司墨的房间:“床能不能借我睡一下,我没地方睡觉了。” “睡吧!已经给你铺好了。” 她看着司墨,这个满目温柔的男子似乎什么都知道。 “魔神怎么样了。”司墨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声音漫不经心,但他不自然低下的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她想起他死活抓着自己不放的样子,不由得多添了一句:“喝醉了就开始耍无赖。” “……耍无赖?”司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信息,声音变得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冰冷:“他干什么了?” 玉裳拉开被子坐进去,叹了口气:“喝醉了酒抓住人就不放,还一直大哭。” 司墨看着她,没有说话。 玉裳目视前方,自言自语:“看起来,他梦到了什么伤心事。到底是什么呢?居然哭得那么伤心。” 司墨冷笑一声,表情甚是嘲讽,玉裳看向他,司墨立即笑着说:“你快睡吧!睡醒了叫我,我去叫人给你准备饭。” 玉裳点点头,躺进被窝闭上眼睛,子岸大哭的样子一直无法从脑里移去,她渐渐地没有了睡意,从怀里掏出前生镜,一直盯着它发呆。 庆典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玉裳想起今天是仙界的庆典,深迟说会在护法殿等她。她一看窗外的高升的太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跑出落兰仙府。 深迟抱着膀子站在落兰树下,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另外两个护法也在。玉裳跑过去正准备道歉,深迟却一副理解地摆摆手:“没什么?魔神喝醉后事情比较多,这我知道。” 那个叫隐沙的护法温柔地笑着,和锋芒鄙陋的深迟相比,她更显柔和:“玉裳,你腰带系错了。”玉裳尴尬地看着刚刚胡乱系的腰带,隐沙弯下腰轻轻地给她重新系好,抬头一笑:“好了。” 这么温柔地仙女,难以想象她是莲媓呼风唤雨的大护法。 “我们走吧!庆典已经开始了。”另一个叫梦海的护法有些淡漠,但并没有给她以疏离感。 ------------ 第六十三章 落兰纷飞落千年 仙界没到新年之时都会举办庆典,庆祝当年的丰收祥和。 庆典从仙界最繁华的中心展开,那里热闹的原因不止是因为商贩热闹,普通的仙人更是冲着上仙和女神而去的。 一个普通的仙人寿命五百年,或许还能见到上仙几面,但是女神的面几乎一辈子都见不到。女神偶尔会参加庆典,即便是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平民也是愿意追寻的。 玉裳和三护法走在庆典的街道上,凉风里,道边落兰纷飞,仿若昨夜未停的雪。 落兰,落兰上仙…… 她伸手接过空中打着旋飘落的花瓣,洁白的花瓣带着一抹幽香,就像司墨暖心的微笑。 “女神非常喜欢落兰。”隐沙微笑着对她说。 “嗯?”玉裳一怔:“……喜欢落兰上仙?” “不是落兰上仙,是落兰花。”梦海面无表情地指着道边两列高大落兰树,繁迷的枝桠几乎遮住了天空。“女神喜欢落兰花,所以专门施了法,让这里的花持续盛开。” 玉裳抬头看着树枝上挂着的脆弱花瓣,风一吹就掉了下来。即便是施了法术,它也在不断地飘零。 “落兰和落兰上仙的名字一样。”玉裳看向深迟:“是有什么原因吗?” “这个啊。”深迟看向前方,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落兰上仙原型是一株落兰树,女神见了喜欢,就折了一枝种进了自己的庭院里。后来女神给落兰树开了灵识,还封了上仙之位。” 玉裳看着手心中的花瓣,想起了曾经司墨神色平淡地讲述着落兰的故事。落兰的愿望终究是达成了,他心系的女子终于注意到他了。 她浅笑:“落兰上仙很幸福吧。” 梦海眉头一挑:“哪里幸福了?我整天见他愁眉苦脸的。” 玉裳睁大了眼睛:“咦?可是他不是可以陪在女神身边了吗?落兰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呀。” 梦海看了玉裳一会:“你也知道落兰的心愿?没几个人知道的。”她抱起了膀子:“落兰这几天很不开心,因为女神没回来。” 玉裳惊讶地看着她,正准备问,却见深迟眉头微皱伸手挡住梦海:“说这么多干什么。” “可是深迟……”梦海面无表情地拂了一下头发:“我们有必要隐瞒么?” 隐沙本来正在微笑的神色也变得冷了下来:“深迟,说出来会比较好,只凭我们几个怕是解决不了这件事。”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玉裳看着她们的表情,明显是隐瞒了什么事情。深迟转过身看向她,为了不被平民察觉身份,她刻意收敛了自己的仙气,却也依旧艳丽过人,和她相比,曾经被玉裳认为十分惊艳的花雨也黯然失色。 “现在的女神只有一具驱壳,魂魄没有回来。” “……躯壳?”她停了好半天,才勉强地说出这个令她感到惊悚的词。 深迟点点头:“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和落兰上仙知道。女神的身体是真的,但是里面没有她的灵魂。” “既然没有魂魄,仅仅一具躯体要如何行动?” 深迟眯起眼睛,漆黑的眼眸寒光尽显:“我不知道在女神身体内的到底是谁,竟胆敢如此亵渎女神,我深迟赌上护法之名也要将他抽离出来,然后,一片片切碎。” “那……”玉裳看着深迟冷得可怖的眼神:“女神的魂魄现在到底在哪里?” 隐沙叹了口气,轻轻地按住玉裳的肩膀,满目忧郁地说:“在这里呢。” 犹如一道黄雷直直贯穿了天灵盖,玉裳看着三护法确信的眼神,依旧难以相信。“可我,不像她。” 梦海有些好笑:“我们三护法绝不会看走眼,跟了你上万年时间,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可我不高贵,没有傲气没有气魄,经常软弱妥协……”她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皱起眉头暗自鄙夷,自己何时开始如此贬低自己了。 “确实是。”深迟点点头,玉裳猛地看向她,眼睛渐渐暗了下去。“我们崇拜的雷厉风行的女神竟只对魔神有那种表现,这着实让我们很吃不消。没办法,这是你的劫数,躲不掉的。” “劫数?” 深迟叹了口气,拉起玉裳:“多说无益,我们继续看庆典吧。” 仙界的庆典和凡界本没有什么差别,但用仙力造出的五彩缤纷的泡沫在空中飘浮着,将庆典衬托得如梦如幻。玉裳的心思却完全放不进庆典里。 自己是女神吗?自己像女神吗? 倘若自己是真的,莲媓也是真的,子岸会作何反应? 她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并不能变出彩虹,也不能变出星星,自己明明只是个凡人。如果莲媓的灵魂在自己这里,那本来的莲玉裳又是谁?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莲媓?还是莲玉裳? “玉裳,你醒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玉裳被司墨的声音拽出了沉思,司墨已经又换了一身衣服,和三护法一样,他也刻意收敛了自己的仙力。 “对不起,我忘了。”她笑了笑。 司墨走过来,一直都带着温柔的微笑,似乎永远不会改变似的。“前面有很好玩的,要不要去?” “好啊。”玉裳点点头,看着他的笑容,一时间觉得就算不用搞明白那么复杂的事情也没有关系,自己这凡人的一世,只要开心的度过便好。 他们来到了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搭了一个竞技的场地,场地中央用仙力造出了一座透明的水晶塔,塔外围了一层又一层围观的平民。塔总共有三十层,每一层都设有相关的关卡,每过一个关卡就可以往上走一层,最先到达顶层的便是胜者。胜者的奖励就在顶层,据说是仙界莲媓执政时代的两大秘宝之一。 玉裳抬头看向司墨:“那件秘宝是个什么东西?” 司墨笑着说:“是一支发簪。” “发簪?”发簪能算得上是什么秘宝?难道发簪上镶有什么无价的宝石吗? “用这支发簪可以看到未来,而水镜则可以看到过去,这两件是女神的创造出的秘宝。女神驾崩后,这两件东西便遗失了,想不到今日竟能见到其中之一。” 玉裳察觉得出,司墨虽然语气平静地说着,但说道女神驾崩时,声音还是抖了一下。 司墨看向三护法:“你们要不要去玩?” 深迟瞥了他一眼,无奈地两手一摊:“我们老了,小孩在玩的游戏就不掺和了。” 司墨皱皱眉:“你们这是在变相嘲讽我资历浅么?” 就算是不满的表情,他也依旧温柔。司墨拉起玉裳的手:“我们去参加吧!刚好他们规定要一男一女搭档的。” 她被司墨拉到场地中间,隐藏的仙力的司墨没有被平民认出来。玉裳看了看四周,参加活动的人里面有很多熟悉面孔,似乎是昨天在涧天的仙人们,有散仙,有金仙,还有上仙,他们都隐藏了仙力。 玉裳摇了摇头,这里的平民完全被骗了,他们想要看得上仙和护法们明明就在这里,却根本认不出来。 她刚回过头,却觉得像是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她又转回身去,看到了隐藏仙力的莲媓和子岸,他们站在参赛者的位置,闲聊之间,回眸看到了她。 ------------ 第六十四章 无忧天泉引忧思 司墨顺着玉裳的目光看过去,瞳孔缩紧了些。 “女神,你竟然也来参加了。” 莲媓笑得柔美:“这发簪本就是我的东西,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发现了它,便想来取了。” 玉裳看着莲媓完美的笑容,一想到有其他人隐藏在这身体里面,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这么说,我们便不好意思再争取了。” “没关系,你们尽情玩就好,如果你们赢了,这发簪赠与你们也不错。” 莲媓的神色,没有一丝担心发簪落入他人之手,一副志在必得。 竞技开始了,所有的参赛者依次进入塔内。 子岸看了眼玉裳:“昨天晚上谢谢你。” “没什么?举手之劳。”她转身随着司墨,跟进塔内。 这座塔看似构造简单,地方不大,实则有很多路径,而且里面连接着很多异空间。每一对进入之后,都会进入单独的空间里。但依旧可以关注到对手的情况。 玉裳和司墨进了第一层,周围瞬间黑了下去,等到再次亮起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变成了一间木制小屋,门是紧闭的,里面有几样简单的摆设。 面前的空中突然亮起一行字体:“请走出该房间。” 玉裳皱起眉头,难道是要他们在房间里找到打开门的线索吗?玉裳看了看屋里的东西,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居摆设。她正要开口问司墨如何找线索时,司墨拉住她的手走到房门前,稍微用力一推,门便开了。 玉裳瞪大了眼睛,这门难道就这么开了? 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出题人设的局。参赛者或许会被常识所困,然后在第一层楼浪费了很多时间。 事实确实如此,玉裳上楼梯的时候回头一看,很多男女都还在仔细地在房间里寻找线索。塔外围观的人看得见这里的情况,几乎都笑得前仰后合。 子岸和莲媓已经登上了第二层楼。司墨对她说:“我们也快走吧。” “嗯。”玉裳跟着他跑上了第二层楼。 周围的场景又变了,变成了原始密林一样的地方。空中出现了一行字:“请找出暮禾草。” 暮禾草是什么东西?玉裳没听说过,看向司墨。司墨指尖轻轻一挑,繁密的草丛里便有一株发着光亮的草飞到他手心里。 第二层楼就这么简单的被他突破了。紧接着他们又登上了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题目有考文学知识的,又让作诗的,还有让喝二十杯酒的,竟然还有让把大葱插鼻孔里倒立走十步的……玉裳不得不佩服这个出题人神奇的头脑。 每一层几乎都是司墨独自完成的,她看着司墨云淡风轻地自毁形象,看到这些永远都不可能见到的景象,她感觉自己这辈子值了。 到达第二十七层的时候,闪烁在空中的字体让玉裳不知如何是好。 面前的是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张纸,一支笔,还有用瓷坛盛着的淡蓝色的水。 空中的字体闪烁着:“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在纸上相互写出‘我爱你’如若为谎言,纸张会自动燃尽,不能通过此楼层。第二个选择,将手浸入瓷坛的水中,直到水的颜色便红为止。” 玉裳盯着空中闪烁得发白的字体,内心纠结万分。她知道,自己一旦写上去,那张纸一定会燃尽的。 为什么现在会遇到这种问题?如果再等一等,等她忘记子岸,或许她也会…… 司墨是那么的温柔,从未伤害过她,一直以来像个哥哥一样费尽心思照顾好她。她想不出什么拒绝他的理由,若真的有,也只能是她在发觉司墨的感情之前便先爱上子岸了。 为什么不再等一等?等一等可能就会不一样的…… 若是司墨问起选择哪种方法,她又该说些什么…… 司墨什么都没有说,卷起袖子,毫不犹豫地将手放进浅蓝色的水里。 “墨儿……”她看向司墨挂着浅浅笑意的脸。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淡蓝色的水颜色一点点变深,司墨的表情渐渐痛苦起来,似乎在忍受着社么剧痛一样。 “啊……”他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墨儿!墨儿你怎么了?!”玉裳发现司墨的表情不对劲之后,急忙抓住他的胳膊:“这水到底有什么作用?!怎会这般疼痛!” 司墨没有说话,玉裳咬着牙要把他的手从水中拉出来。 “玉裳。”司墨艰难地扯起一抹微笑,脸色已有些泛白:“没事的,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看着司墨变得惨白的脸,她突然想起深迟曾经跟她说过,仙界审问犯人的时候,会将犯人的手浸在一种叫做无忧天泉的淡蓝色泉水里。一旦触碰到这种泉水,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的心像是被鞭打一般,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他甚至问都没有问,便直接选择了这里。 他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问自己对他感觉如何,为什么不问自己是否爱过他,为什么不问自己是否会爱上他,为什么会如此死心…… 她感觉眼眶热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你为什么不问我……” 司墨依旧浅浅地笑着,面色惨白,仿若枝头飘零的花瓣。他承受着酷刑,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终于湿了眼眶,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你凭什么这样断定一个人的心意!你难道就不对我抱一点点希望吗? 你难道以为我一定不会爱上你吗……” 司墨的眼睛缓缓睁大,惊诧地看向她,她早已泣不成声。她心痛,心痛司墨所承受的痛苦,心痛司墨如死灰的心,更心痛自己为何不能照顾好他。 无忧天泉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就像鲜红的血液一样触目惊心。她知道,当水变红时,触碰水的人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撕裂。 “好了好了!”她慌忙地把司墨的手从水里拔出来。司墨已经没有力气行动了,完全靠在她身上喘息,额头上冷汗淋漓。 ------------ 第六十五章 未梦簪前魂断绝 “玉裳。”司墨的脸稍稍回过一丝血色,他按住她的肩膀直起身子,浅浅的笑着,那样深那样黑的一双眼睛,却泛着浅如极冰的光泽,美得动人心魄。 玉裳想,这或许是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他的容颜。这曾经看过千遍万遍的脸,她却像是第一次见。 她终于直视着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深爱的眼神。 她不由得轻轻触摸他眼角下的一点泪痣,这双眼睛一直在哭泣。 自己凭什么?凭什么让这对眼睛哭泣了那么久。还有紫沧,她到底凭什么让这两个那么好的人伤心难过。 自己爱他们吗? ……不爱。 或许爱情确实存在着先来后到,自己只是先爱上了子岸,无论他如何伤害自己都忘不掉他,如是而已。 她承认自己是卑鄙,刚才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子,竟然连自己都无法保证的事情说了出来。 “玉裳?”司墨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惊讶。 “没什么。”她收回手,笑了笑:“我们已经通过了,快向上走吧!我还想要发簪呢!” 司墨点点头,微笑着站起身。神仙的体质不是一般的坚强,司墨的脸色正在迅速地恢复。即便如此,他痛苦的模样也让她刻骨铭心。 走出房间,她回头看了一下,子岸和莲媓竟还在房间里未走出来。看样子两人像是吵架了一样,莲媓红着眼睛冲他大叫,子岸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涣散,不知在看着哪里。他们旁边的桌上,落满了纸张燃尽后的黑灰。 她转过身子,跟着司墨走上楼梯,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却难以将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来。就这么一路恍恍惚惚地走着,只知道跟着那只牵着自己的温暖的手,直到看着装有发簪的精致木盒子被放进了自己手心,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赢了。 水晶塔一瞬间消失,所有的参加者都回到了原地。她紧靠着司墨站立在场地中央,周围是一圈一圈围观的平民。她盯着手中精致的狭长盒子,突然感到阵阵眩晕,世界尽在旋转。 “请为我们的获胜者鼓掌!” 阵阵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她听起来像是被滚滚雷声所包围,脑袋简直要裂开了。 “请我们的获胜者打开盒子!” 她低着头,听不见主办人所说的话。 “玉裳,他们叫你打开盒子展示一下。”司墨晃了晃她的身子,她这才抬起头,看到他一脸担忧的表情:“你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一看到司墨这样的神色她就心疼,怎么可能还会叫他担心。“没事,头有点晕而已。”她举着盒子,盒子侧身的扣子竟是用上等的海珍珠做的。她刚要打开盒盖的那一瞬间,听到莲媓的声音: “那是我的东西,可否请你把它还给我?” 众人的视线一瞬间被一旁的莲媓吸引了去,莲媓刚刚收敛的仙力如海啸般倾泻而出,完全以女神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快看啊!是女神!” “真的呀!女神出现了!” …… 莲媓走近,礼貌地对她笑了笑:“这只未梦簪是我莲媓的两大秘宝之一,跟随了我万年时间,我一直在找它,可否将它还给我?” 子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脆弱得似乎蛛丝般,一吹就断。 玉裳皱起了眉头,不论她是否出尔反尔,但这发簪确实是莲媓的东西。她把盒子递给了莲媓,莲媓道了声谢,接过盒子,掀开盒盖。 “啊!” 盒子里一霎间发出了刺眼的光芒,莲媓赶忙丢了盒子捂住眼睛。 “咦?”玉裳看着自己胸口也亮起了刺眼的光芒,那个位置是…… 她掏出了放在身上的一半水镜,手中的水镜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一般。莲媓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想要捡起未梦簪,指尖在触碰发簪的一瞬间便尖叫着被弹开。 掉落在地上的未梦簪像遇到了磁铁一般,径直地飞到了玉裳手中。 “墨儿,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司墨,却和司墨深沉的目光对视了。 周围的平民也呆愣在原地,不知这是何情况。本应该属于莲媓的未梦簪却弹开了她的手,飞到了一个凡人手里了。更要命的是,那凡人竟同时拥有水镜。 “水镜未梦遇主!必以光耀示之!”三大护法恢复了真身,仙袂蹁跹,从天而降。 “快看!是三大护法!” “三大护法来了!” 三大护法走到不明状况的玉裳面前,全部单膝跪地:“欢迎回到仙界,女神大人。” 玉裳此刻顾不得自己头晕目眩的感觉,她看向司墨,司墨竟也对她深鞠一躬:“欢迎回家,莲凰。” 平民齐齐睁大眼睛看着齐刷刷地跪在玉裳面前的三大护法,还口口声声叫她“女神大人”,那旁边的莲媓是谁? 莲媓看着跪在玉裳面前的三大护法,脸色难看得要命。“你们三个!到底在做什么?!” 三大护法站起身,深迟面向莲媓:“如你所见,在对女神跪拜。” 莲媓或许气得不轻,连泛起了丝丝红色,长袖一挥,高声训斥道:“你们的女神是我!都瞎了眼吗?!” 隐沙冷眼看着莲媓,玉裳惊讶地看着这个一直都温柔似水的女人,竟然还有如此冷厉的一面。 “那我便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好了。”隐沙的声音不大不小:“请问女神大人的全名是什么?” 莲媓皱了下眉头,不知她所言何意:“我当然叫莲媓了。” “还请您写出来可好?”隐沙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莲媓面前立刻出现了一张桌子,上面放好了纸和笔。 莲媓看着隐沙:“你到底想干什么?” 隐沙摇摇头:“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女神大人的名字而已。” 莲媓蹙了蹙眉,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当玉裳看到最后一个字时,就知道她错了。 隐沙走到她面前,拿起她所写的字展示给了围观的平民:“大家请看,上面所写的是‘莲媓’二字,大家可还看得清楚?” 众平民不解地点了点头,女神不就是叫莲媓么? 隐沙勾起一侧嘴角,一把揉碎了纸张:“可惜这只是世人对女神大人的尊称罢了。” 莲媓瞪她:“你在做什么?!” 隐沙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一万年前,涧天岛的白玉台上诞生了一位女神,当时满湖白莲盛开,成群凤凰飞鸣而过,女神便因此得名。” 她把笔递给了玉裳,玉裳在纸上写下了“莲凰”二字,隐沙将纸展示给众人看:“莲凰,这才是女神的真名。” ------------ 第六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一派胡言。”莲媓皱起眉头,隽秀的眉宇间似有些恼怒,又似是疑惑:“世人皆知仙界女神名为莲媓,因为我是仙界第一位女皇。你现在随手编造出一个名字来欺瞒民众,小心我治你的罪。” 此话极具说服力,百姓很容易就认为三大护法这是栽赃陷害女神,预谋篡位。 深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梦海依旧面无表情。玉裳晕眩的症状依旧没有减轻,反倒更加难以忍受,仿佛身心要被强行剥离开来。 她扭头看相司墨,他的笑如同绽放的落兰,纯净,温柔。这样温柔的眼睛,她真的不希望看到它充满忧郁。她回过头,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咬牙忍住这蚀骨的疼痛。 还有不远处那道强烈到绝望的视线,更让她几欲晕厥。 子岸伫立在人群之中,月染银发随风鼓动,锋利狭长的双眸此刻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雾。他站在原地,没有表情,没有言语。旁边人不小心挤了他一下,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直起身来时,却是一脸迷惘。 她最怕看到的就是他这样的表情。 寒吹花零,狼借残红。 他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就这么盯着地面,再也没有抬起头。 飘动的发丝若隐若现,乱花飞雪里,她看得见他微微颤抖的薄唇,泛红的鼻尖,迷茫的视线。 和自己一样,他也不像曾经的他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地扯开嘴角笑出了声。笑一下,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隐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我能借水镜一用吗?” 她点点头,把镜子给她,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关心她们在说什么。 隐沙拿着水镜走到众人面前:“经史书记载,莲媓历三百五十七年,女神创造了水镜未梦两大法器,并在水镜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她将镜子举起:“这是一半水镜,上面的字是‘凰’。” 众人眯着眼睛看见那个‘凰’字后,互相看了看对方,满脸疑惑,却什么都没有说,全部都沉默着。 凡夫俗子素来追求平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为三餐温饱,等到老来归去,一抔黄土,几滴眼泪,也就了无踪迹。所以他们面对变故,从来都是保持沉默,只因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莲媓紧蹙眉头,那双眼睛却一直看着人群中,似乎在焦急地找什么人。 玉裳伸手捂住额头,向前栽了一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玉裳?”一旁司墨发觉她的不对劲,赶忙扶住她。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他惊恐的神色,想要开口说自己没事,张张嘴,仿若食骨在喉,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太糟了。”她听见深迟的声音:“她现在是凡人之体,根本承受不住未梦和水镜。” 昏昏沉沉,她失重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却仿佛落在了软绵绵的云彩上,柔软,温热,阵阵初绽放的芙蓉幽香。 身体渐渐热了起来,自己周围好像围了很多人,头顶传来了许多声音。 一个冷艳的女人声音:“你真是疯了,竟然不惜缩短寿命。” 一个温柔梦中落花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玉裳……你千万不能有事……” 鼻尖萦绕着袭袭芳香,她就在这怀念的香气中沉沉睡去。 玉裳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昏倒时司墨落下了眼泪,更不知道子岸把手放在她头上,以燃烧寿命为代价分给她生命。 她更不知道,她刚刚昏倒之后,一道紫光降落,紫沧神色严肃地十对子岸说了一句话: “魔界发生叛乱,叛军趁着你不在,快要攻陷魔神殿了,你得赶紧回去一趟。” 子岸背对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声“不”。 紫沧这才看见昏倒的玉裳,瞳孔骤然缩紧,但看到子岸正在挽救她时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神色渐渐严峻起来。 “子岸,你竟然燃烧自己的生命……” “紫沧。”他的手中燃烧着一团浅浅地火焰,那是魔神的生命之火。他低头看着玉裳沉睡的容颜,声音低低地说:“你其实知道她是莲儿的,是吗?” 紫沧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子岸扯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三分无奈,七分不甘:“我连她都认不出来,果真是神志不清了……” “别胡说!你是魔界的王,别人胡编乱造的你也信?” 子岸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红宝石般的眼睛颜色浅浅的。 “我知道你喜欢她,杀了我之后,魔神的位置给你,她也让给你吧!不跟你抢了。” 紫沧听后先是惊诧,随即脸色一黑,握紧了拳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你他妈的说什么胡话?!神经病了吧?!” 子岸眼眸一暗,笑意清远:“是啊……” 紫沧本来还要发作,却在听到他的话那一瞬间怔住,紫罗兰的眼眸中尽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啊!”旁边响起一声尖叫,待他们回头之时,莲媓已经被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挟持了起来。如果玉裳清醒着,她一定能认出他来,他们曾经见过,在从宜香楼会月支王府的路上,她第一次见到子岸发狂的可怕模样。 紫沧捏紧了拳头,牙齿紧咬:“这么快就来了。” 深迟更是恼怒异常:“刚才只顾注意这边了,竟然完全没注意到他!” “魔神,想要莲媓的命,三日之后来魔神殿内。” 话音刚落,连带着一脸惊恐的莲媓,他们两人凭空消失了身影。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仙界女神已经被魔界绑架了。 当天消息传遍了整个仙界,魔界发生叛乱,叛军为了逼魔神退位,以仙界女神做要挟,如此一来势必引起了魔神和仙界的联合,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叛军首领名为铎晔,是曾经被魔神封为御境将军的男人,实力虽不敌魔神魔尊,但由于叛军数量众多,即便是魔神魔尊出手也无法随心所欲。 第二天玉裳醒来之后不久便听说了这个消息,即便司墨深迟他们竭力隐瞒。 “……子岸去了哪里?”她轻轻地问了司墨一句。 司墨正在给她剥橙子的手停了一下:“和紫沧回魔界了。” “什么?!他们要去魔神殿了吗?!” “你冷静点。”司墨把她按回床上:“只是回去整顿自己的军队,战斗后天才开始。” “哦。”她坐回去,司墨给她盖好被子。 “魔界为什么会发生叛乱,魔神不是一直都强大么?” 司墨看了她一眼,继续剥橙子:“和仙界不一样,魔族崇尚力量,魔界是在绝对的力量下支配起来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玉裳皱起眉头,不解:“那不是更应该安定吗?魔神的强大毋庸置疑。” “现在还是一样吗?” 司墨看着玉裳:“魔神有一千多年的时间不在魔界,况且早就有传言魔神神志不清,这不正是叛乱的绝好机会么?” ------------ 第六十七章 温柔如若年少时 她看着司墨,久久之后才将他的话消化。 神志不清…… 她考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神志不清吗?” 司墨看向她,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看着他修长的指尖被橙汁染成了橙黄色,像小时候一样,把果肉外面白色的皮剥得一点不剩。她知道他其实可以用仙术迅速地薄皮,却还是选择了如此麻烦的方法。 “好了。”他把橙子掰了一小半递到她嘴边,她感觉有些好笑,咬了一下,汁水溅得到处都是,迷住了眼睛,涩涩地疼。 “啊呀!”她疼得捂住眼睛,却笑得前仰后合:“我感觉我最近是变笨了,哈哈哈……” “你一直都笨。”司墨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自己的手被人拿开,一张软软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周围流出的泪。柔软的布料摩擦着眼睛,阳光照得身子暖暖的,给人一种极度温馨的感受。 “你说我是该叫你司墨还是……落兰?” 擦拭着眼睛的手停了下来,她半睁开眼睛瞥向他。司墨放下手帕:“你想怎么叫都行。” “女神大人。”深迟在门外敲了敲门:“我可以进去么?” “呃……请进。”她无论如何都对于这个称呼不适应。 深迟抱着新衣服走进来,看到司墨,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便消散了。“我想您应该缺衣服穿,所以送来了。” “谢谢你。”玉裳接过衣服,觉得别扭极了:“深迟,你能不这样叫我了吗?感觉很奇怪。” “哪样叫您?深迟眉毛轻轻一抬,精明的眼睛一副了然于胸:“难道到现在您还在怀疑您的身份?” 她摆了摆手,尴尬地笑道:“我没有莲凰的记忆,我只知道我是个凡人。” “但是女神的灵魂确实在你这里。”深迟确定地说出这一句话,她看向司墨,他正盯着她出神,似乎注视了很久了。 “后天我们三护法和上仙们会去魔界夺回女神大人的身体,可能会有段时间回不来,您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就是了,若是吃不惯仙界的饭菜就交代厨房,他们什么都会做,还有……” 她看着深迟熟练地交代着事情,她轻轻地插了一句话:“我知道有些勉强你们,但我也想去。” 深迟停住话语,一对明亮的眸子犀利地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穿个孔似的。 ------------ 第六十八章 千里心系魔神殿 “深迟,你就让让她去吧。”司墨背对着她,声音轻飘飘的。 深迟的目光移向司墨,看了他一会,蹙了蹙眉:“我考虑一下。” 看着她走出门的背影,玉裳隐隐觉出她对于司墨有着不太一样的情绪,司墨的话总是能够轻易地影响到她。 她暗自笑了一下,子岸对于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笑什么?”司墨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笑容:“想到什么好玩的了么?” 好玩?不,被人控制这种事情,完全不好玩。对一个人付出的爱,也是自己筑起的牢。 仙界的庆典本应该持续五天,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终止了。女神被魔界绑架,平民们神经紧张,军队早已整装待发。全仙界上下一副备战态势。 玉裳在仙宫里散步,推开一扇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几十个看似上金仙等级的仙人聚在一起,围着一张地图神色严肃地讨论着什么?三大护法也在,深迟正抱着膀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花雨眼睛虽然盯着桌子上的地图,精力却显然没有在那上面。于是她是最先看见玉裳的人。 深迟抬头看见了她,神色略有诧异。玉裳尴尬地解释:“我对这里还不熟悉,不小心迷路了。” “女神既然来了,就进来和我们一起讨论吧。” 玉裳点了点头走进其他来,一旁的侍女替她关上了门。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周围人对她态度的改变,仙界人对于莲凰女神的敬仰她已经略有体会,但她依旧不认为自己是女神。毕竟,她根本没有关于莲凰的任何记忆。 她走到桌边,其他神仙自动为她让出了最彰显地位的位置。她别扭地坐了过去,一旁花雨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玉裳对她露出友好的微笑:“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 花雨点点头,就把头转过去了。深迟犀利的眼睛立刻就捕捉到了她的表情,但也没有说什么。 “这里,是仙界和魔都的通道,现在铎晔一定将它封死了,不过我们有的是方法打开它。” 她顺着梦海的手指看去,才发现这地图根本不是普通的地图,因为它上面画的根本就不是山脉平原道路什么的,这地图乍一眼看上去是错乱的,地理位置不在一起的城镇居然重叠在一起,有些道路竟然无视了高山峡谷直接穿过。 坐在这里位置才看得到,这地图不只是一张平面的画,它是立体的,在这张地图上方位距离不再是指标,一条一条透明的弧形通道才是唯一的标准。 这就是仙魔眼中的世界,仙魔可以用法力从通道中瞬间移动到另外一个地方,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地方却被一条条看不见的通道所连接,完全不同于凡人的认知。 “到时候三护法、上仙、还有金仙一共十一个人强行把通道打开,我们几个先去魔神殿,然后这一路、这一路、还有这一路军队就从这里绕过来。”深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透明的通道。 这个安排,完全没有同意让她去魔界的意思。 玉裳承认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女神的身体本来就被抢走,决不能再让女神的魂魄出半点差池。 她知道自己的请求非常自私,她只是想看看他,看看他是否还好。 三日后,深迟和司墨他们出发去了魔界,仙界的军队全部都在通道入口处候着,一旦深迟发出信号,他们就会被通道送去魔界厮杀。 玉裳看着他们消失在阵式中的背影,独自一人站在宫殿门口,身影极其落寞。 她终究不是自由自在的仙魔,只是个连相见到子岸都要靠人帮助的凡人。 一旁的侍女看到她,想了想还是走过来轻声说:“女神,您穿这么薄站在门口,会着凉的,赶紧进屋休息吧。” 她扭头看着比自己姿色不知胜过几倍的侍女,无奈地笑了笑:“不要叫我女神,我不是。” 她不解地看着玉裳,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女神大人就是女神大人啊。” 玉裳看着她甜美却天真的面容,她早就发现,仙界是个富饶平和的地方,所有人都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仙界的子民纯洁善良的,从不会有什么心机。 魔界就不一样了,魔族崇尚绝对的力量,统治集权,强者拥有支配弱者的权利,弱者理所当然地遵从强者,只要有力量,一切都可以被颠覆。魔神之所以是魔神,只是因为还没有出现比他更强大的魔族罢了。 玉裳对侍女笑了笑:“不容担心我,我出去随便走一走。” 仙宫是一片巨大的建筑群,着整个建筑群都漂浮在天空中。她走到仙宫的边缘,看着脚下的秀丽河山,才觉出仙宫竟是那么的高。她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坐在了草地上。 流云擦着她的身子飘过,旁边一棵落兰树花瓣纷飞,她正看一望无际的天空发呆,突然一个巨大的生物遮天蔽日地从下面飞上来,裹挟起阵阵强风。 这生物就像是刚刚在岩浆里泡了个澡,热浪滚滚。她还没来的及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就被它卷起的热风吹得东倒西歪。 “吼吼吼――” 这熟悉的嘶鸣声…… 她睁开眼睛,看见火球无限放大的圆眼睛近在眼前,浑身都缠绕着火焰。她感觉自己脸会被烧掉一层皮。 “吼吼吼……”火球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急事要说。 “等等。”她伸手制止了她:“你先把你身上的火灭了再说。” “吼吼吼……”火球收起了火,拍打着翅膀,恼怒地跺着脚,气得眼里直冒火。 她听着火球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她本就没有听得懂的打算,这次也不例外。但她看着火球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一瞬间像是流过了什么一样,竟渐渐地听懂了…… 它说,紫沧让它带她去魔神殿,铎晔不知从哪里掌握了魔界的上古法术,本来子岸明明有能力躲掉攻击,却没能躲掉,子岸负伤了…… 她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一个字,她跳上火球的背,抓紧它的鳞片大声说:“带我去!现在!” ------------ 第六十九章 千里流火龙嘶鸣 巨龙拍打着龙翼,快速地穿梭在云层中。冷风呼啸在脸庞,云层中的冰晶一滴一滴打在脸上,像针刺般,丝丝凉入心底。 玉裳伏在龙背上,极力望着前方,可视线尽处依旧是一片苍茫,望不到魔神殿,更望不到子岸银发蹁跹的背影。 火球载着她快速地飞向魔界。仙界与魔界的通道早已关闭,他们不得不另寻他路,如此一来,便耽误了不少时间。 玉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望着前面。他们穿过了一朵又一朵苍白的云,洁白的仿若葬礼上的白花,眼前的景色除了白色依旧是白色,再也没有点其他的,整个视野都被一片惨白笼罩。 冷风灌进她的衣裙,她的身子早已凉透,就连心脏似乎也被冻僵麻木,她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她甚至在考虑如果见到浑身是血的子岸该如何为他抢救,如何包扎伤口他才不会痛。 火球绕到一座高山阴面,找到了一处封印较弱的通道入口。它发出一声嘶吼,惊天动地的火焰瞬间冲开了封印,火球没有任何停顿,一头冲进通道。 她从未见过火球如此拼命,看着火球的眼神,便知道子岸对它而言是有多重要。 一瞬间,魔都的高大的围墙便出现在视线内。她看见了那高耸入云的魔神殿塔尖,以及魔神殿周身发出的暗红光芒。 他就在那里,他就要出现在眼前了。 她暗自做好了心理准备,告诫自己无论见到何等景象,一定要保持冷静。 突然身后阵阵震耳欲聋的嘶吼传来,她回头望去,竟看到了天际有一群看不清是什么生物的东西,黑压压地一片朝这里飞来。 “那是什么?” “吼吼!” 火球似乎在召唤它们,与之对应的,玉裳听到后面传来阵阵回应声。 随着那群遮天蔽日的生物飞近,她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上百头翼龙! 她最近也对魔界有了些了解,魔界有三种高智慧生物,建立政权的是魔族,提供器械技术的是精灵族,而掌握着无数强大法术的就是龙族。这三个种族支撑起了魔界,使之拥有与仙界势均力敌的实力。 龙族素来行踪神秘,从不主动挑起战争,也不轻易与任何种族交好。但谁都不知道的是,龙王与魔神是几万年的朋友。 这上百头翼龙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她心里稍稍有了些支撑。 领头的红龙飞到火球身边,对它说了几句话,火球点头回应之。那头红龙目光扫向火球背上的玉裳,玉裳这才认出它。它就是那次子岸带她去龙洞里见到的红龙——红焰。 那次之后她才得知,红焰是龙族之王。 玉裳想跟它打个招呼,却发现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就笑不出来,努力了几次没有成功之后,红焰只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了。 轰得一声,在玉裳还没来得及看得清的时候,红焰便挡掉了不知从何处来的攻击。霎时间龙族嘶吼声震天,龙族的火焰空中投下,在地面激起阵阵烟尘。远远看去,天降流火,卷起的热浪扭曲了空气,仿佛置身熔岩之中。 已经到了魔都外围的高墙边缘,高墙上的叛军已经开始与龙族交战。 漫天轰炸的法术甚至扭曲了空间,各式各样玉裳没见过的法术一霎间仿若七彩莲花般绽放,漂亮至极,招招致命。 这就是仙魔的交战,华丽异常。魔界的天空本已暗下来,却因为激战而绚烂如白昼。 下面的叛军显然没有将龙族的出现计算在内,即便反抗,最终还是乱了阵脚,魔都的防御就这样被龙族快速突破。 火球和龙群急速飞向魔神殿,一头冲破了魔神殿顶楼的巨大结界,玉裳和火球还有红焰终于到达了魔神殿。 殿内极其宽敞,装下两头巨龙绰绰有余。 玉裳坐在龙背上,看了看眼前的景象,了解了大概情况。 殿内最靠内高高地台阶上:“莲媓”被魔力锁绑在结界内。这结界做的非常高超,随意突破怕是会殃及到“莲媓”,所以三大护法和上仙还有金仙几人站在台阶下面,依旧没有任何行动。 铎晔站在“莲媓”结界旁边,睁大眼睛看向冲进来的不速之客,那对眼睛显然对于龙王的到来倍感惊讶,但很快便开始咬牙切齿,面露杀机。 当玉裳看到紫沧扶着的银发男人时,当她看到他被鲜血染红大片的紫金长袍,突然大脑一片空白,强行自我麻木已久的心脏强烈刺痛起来。她强忍着自己身体的颤抖,跳下龙背,按住自己的哆嗦的手,快步朝子岸走去。 她不敢跑,她怕自己一跑起来腿就会抖得更厉害,只好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看着越来越清晰地他的侧脸,她走的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她在离他三步的地方再也走不动了。 那是他的血……他的血是那样的红…… “哼!”铎晔突然冷哼一声,似是轻蔑,更似是被将一军的恼怒:“竟能召唤来龙族之王,果真是魔神大人。” 子岸被紫沧扶着才能勉强站立,淌着鲜红的血液的嘴角轻轻勾起,声音略有些小,却依旧清缓:“铎晔,不然你以为我是如何登上魔神之位的。” 铎晔神色一滞,子岸这句话似乎令他想到了什么十足可怕的事情,眼睛深深地眯起。 “我当然知道,当年您成为魔神,我没少为您立功劳。” 子岸轻笑一下,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血液:“当年的招式,我还连一半都没给你看过。” 顶层的大殿外,龙群翅膀的影子千交万错地投进殿堂的漆黑地板上,魔神殿已经被强大的龙族包围了。殿内的叛军不足三百。虽然都是精兵良将,面对如此数量给的龙族却也仍旧单薄。铎晔的神色并没有显现出任何底气不足,相反,那对眼睛里装的是满满的野心。 铎晔就那么的站在台阶之上,姿势放松,到处都是漏洞,深迟司墨他们本有很多机会攻击他,但照现在这情况来看,仙界势力仍旧在观察形势,还未出手。 他们的一切决断都取决于子岸的表现。 “魔神大人莫要说笑了。”铎晔不急不缓地说道,从容自若:“当年您的恐怖已成传说,传说都是过去的了。” 子岸皱起了眉,回眸之时,才发觉玉裳就站在他身后,眼眶都红了。 ------------ 第七十章 血红晕染透沧桑 细长妖冶的眼眸此时略显疲惫,他眼里闪过一丝光泽。 仅仅那一丝光亮,她便止不住泪水流下,只能皱着眉头狠狠地憋住声音。 紫沧看到她,似是看到了希望:“快过來,快给子岸疗伤!” “……哦,哦!”她想起了正事,随便抹两把眼睛,赶紧走过去查看子岸的伤口。 当她看到子岸胸前一大片红色血迹时,手都在颤抖。 她强稳住自己的声音:“别担心,我这就给你包扎!” 铎晔冷笑一声:“沒用的!” 玉裳沒有理会他,不断地用法术止血,却渐渐发现了一个惊恐的事实:他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 她睁大眼睛,手一下子失力垂了下去。 “我说过的,沒有用的!”铎晔冷笑着看向子岸:“魔神大人,您改如何抉择!”他伸手一挥,一纸文书悬于子岸面前:“你是在这上面盖章宣布退位呢?还是你死呢?还是……要莲媓死!” 铎晔一道攻击甩给“莲媓”:“莲媓”瞬间口吐鲜血,她的脸上淌满泪水,大声呼唤着子岸,却被结界阻隔了声音,只看得到她害怕到声嘶力竭的样子。 “住手,你当我落兰上仙是死的么,!” 司墨的手紧紧地握住剑柄,却被深迟按住手,险些拔剑。 “别冲动!”深迟沉着一张脸,低声说道。 玉裳看着子岸面前的退位诏书,只要子岸在上面烙上魔神印,他就不再是魔神了。 这对于一直致力于追逐力量的他來说,会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在魔界,弱即是死。 子岸轻轻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退位诏书,那嘴角紧紧向下的弧度,玉裳知道,那是充满杀戮的愤怒。 可他的目光在触碰到“莲媓”时,所有的一切似乎崩塌了一般。 紫沧看向子岸,见他在犹豫,皱起了眉头:“你还在犹豫什么?!” 那对酒红的眼眸不再泛着不可一世的光耀,漂亮的眸子被睫毛遮住了一半,投下一片灰蒙蒙的阴影,柔软的银丝垂落在他脸颊边,鼻尖划过一道略显锋利的弧度,他的唇开始失去血色。 “你看见他的手腕那个印记沒,那个是和莲……仙界女神身体链接生命的标志,他死了,女神的身体也保不住了!” 紫沧几乎是用吼的:“那个莲媓根本就是假的!” “我知道……可那身体还是莲儿的……咳咳……”话未说完,他又吐了一口血。 殿外传來阵阵轰响和龙群的嘶吼,外面龙族与叛军交战的惨烈景象被月光投到漆黑的地面上,形成了斑驳诡异的黑影。 紫沧急道:“玉裳,快点用水镜和未梦簪!” 她红着鼻子,听到这话猛地一惊:“怎么用,这能救子岸吗?” “能,水镜可见过去,未梦可见未來,水镜未梦合二为一时,便可创造!” 她虽然沒有听懂,但知道了这两件法宝可以救子岸时,便急忙掏出來:“快告诉我怎么用!” 铎晔在见到玉裳掏出法宝时,先是一惊,随即眼睛闪过一道红光,狠厉的神色显露出來,他脚一踏,瞬间飞向玉裳。 司墨深迟一惊,迅速冲过去阻拦铎晔,就这样,仙界不再观望,也被扯进了战斗。 十几个神仙和铎晔对战,仙界打得相当保守,因为担心铎晔受到致命伤会影响到女神的身体,但铎晔倒沒有任何担心,招招狠厉,就这么他们之间的战斗维持着艰难地平衡。 紫沧趁机对玉裳说:“快,赶紧给他治疗!” 玉裳睁大着眼睛,急道:“可是我不会用啊!” “我也不知道,莲凰的魂魄在你身体里,你去想!” 玉裳看着紫沧的眼神,吸了吸鼻子,不断告诫自己要镇定,她看了将近昏迷的子岸,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子岸躺倒在冰凉的地面上,眼睛浑浊地望着天花板,淡淡地笑:“……我这一生几万年时间,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经历……” 玉裳闭着眼睛听到他的声音,鼻子又一酸,刚刚平静下來的心差点又被击得错乱。 紫沧低头望着他:“别说话,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就算你之前燃烧了生命,也有办法救回你!” 子岸勾了勾嘴角,艰难地吐着字:“我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神,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 玉裳努力把思维沉浸在内心里,希望能够找到点什么线索。 渐渐地,外界什么声音她都已听不到了,漆黑一片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一点光源。 她忽的睁开眼,紫沧立刻抬头看向她,只见她双手交叉握紧,仿若祈祷般,念着一些咒文,这咒文紫沧听不懂,似乎是古仙界语。 躺在地上的未梦和水镜似乎受到了召唤,散发着羸弱的光线升起到她面前,渐渐靠近,最终合二为一。 光芒一瞬间绽放开來,殿堂内仿若多了一颗太阳,刺得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强烈的光芒下,他们听到了玉裳高声念道: “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來为宙,融于光耀之时,万物皆听由吾创造!” 这声音仿佛飘在天际,浮在云端,却如有着大地般的厚重。 “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來为宙,融于光耀之时,万物皆听由吾创造!” 深迟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女神大人果然还是用这招了么……” 铎晔眼睛忽得睁大,他所预感的变成了现实,玉裳用这两大法宝凭空创造了子岸痊愈的事实。 这就是莲媓创造的两大秘宝,一个映照过去,一个窥探未來,二者合二为一之时,她便可创造任何事物,即便她无法治好子岸的伤势,也可以通过创造出子岸毫发无损的事实,新的事物自然会覆盖旧的事物,所以有了这两件法宝,就几乎是等同于造物者的存在。 当年莲媓女神创造出此术之时,魔界大为紧张,由于只有莲媓才能操纵这两件法宝,于是当时全魔界上下都主张莲媓不可留于世上。 所以魔神才采取了那样的策略,铎晔狠狠地咬着牙,沒想到以前多年后,此术今日又重出江湖。 光芒散去,子岸号发无伤地站在那里,引发飘舞,紫金长袍纤尘不染。 铎晔发呆之时,沒躲掉來自隐沙的攻击,被击中了腹部,同一时间:“莲媓”的腹部也汩汩地流出了鲜血:“莲媓”看着自己的腹部,整张脸都是白的。 铎晔看向隐沙,勾起嘴角:“看吧!你们不能动我,不然你们的女神也会死!” 殿内一瞬间陷入了僵局,所有人剑拔弩张地考虑着该如何出手,只有玉裳一脸惊慌地瘫坐在地。 紫沧看见她的样子,凑近了问她:“你怎么了?子岸已经沒事了!” “不是这个问題……”她僵硬地把目光移向紫沧,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她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说道:“刚刚我施法给子岸治疗的时候看到了……他……他……” “他怎么了?”紫沧看了一眼子岸,皱起眉。 玉裳睁大眼睛:“他,沒有心脏那个地方是空的,他沒有心脏怎么还活着……” 一瞬间,对面紫罗兰般的眼睛骤然睁大, ------------ 第七十一章 相对素面心尚温 窗外月光透进來,子岸站在月华之下,银发飒沓,目若枫红,一如当年初见时莲池边少年,月光将他瘦高的身影拉的老长,他的脸隐沒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但她感受得到來自他的注视,那目光,是深爱的。 她盯着他的胸口,那结实的胸膛下,是空荡荡的冰冷。 紫沧的神色变得凝重起來,他盯着子岸,压低了声音:“我就奇怪,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也能伤到你,你……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子岸摇了摇头,微微地笑了下,转身走向目瞪口呆地铎晔。 她看着他缓缓转过身,发丝随之飘起,笔挺的鼻翼,弯起的嘴角,一点一点,在她视野里渐渐放慢,然后定格。 咚的一声巨大的殿门被法术轰开,密密麻麻地叛军蜂拥而至,司墨深迟看向殿外,面色随机沉下來。 “魔都的叛军全都聚集到这里來了!”司墨一边四处观察着叛军人数,一边挥剑砍了两人。 司墨的剑法堪称艺术,只见几道冰冷的白光闪过,敌人便已倒地。 远远看去,月下的仙人仙袂飘飘,蹁跹起舞。 殿外龙族还在战斗着,殿内的叛军却依旧越聚越多,铎晔并沒有而因此放松,注意力反倒更加集中,他一手覆在腹部伤口处疗伤,另一只手拔出剑,跳到空中警惕着下面的魔神。 以他对魔神的了解,魔神即将变得可怖异常。 殿堂内的叛军几乎要把这里挤满,火球和红焰振翅一挥,混杂着灼热火焰的风浪卷走了一片敌人,刚刚空出的地方很快又被气势汹汹的叛军挤满,紫沧护着玉裳,带着她飞到安全的地方。 子岸完全无视周围红着眼冲向他的叛军,不快不慢地向前踏出一步。 世界仿佛被消音,纷乱的厮杀声渐渐淡去,腰间碎玉,淡若琉璃,随着他略显虚浮的步子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鞋底踏在漆黑的地砖上,优雅入画,孤瘦雪霜姿。 铎晔看到他那标志性的摇摇晃晃的步子,渐渐地,一抹恐惧之色爬上脸颊。 子岸踏出第三步之时,殿内所有叛军像是被抽走的魂魄,全部翻白眼倒地,一瞬间,殿内躺尸一片。 司墨他们皱起了眉头,魔神素來喜欢悄无声息地夺走敌人的生命,此等攻击,若是正面承受,就连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完好无损。 玉裳望着子岸,心里抽抽搭搭的难受。 铎晔的神色开始紧张,这个招式,一开始就沒有冲着他來,魔神似乎另有打算。 他还在考虑该如何应对之时,子岸一瞬间便到了眼前,他一惊,第一反应抬起手防御,玉裳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下一刻,铎晔的左手连同手腕处的印记被整整齐齐地切掉了。 深迟他们先是一惊,随即瞬移到“莲媓”身边,打碎了关押她的结界,解开靠在她身上的镣铐。 铎晔一看形势不再,迅速撤到大殿另一侧,欲与子岸保持一段距离,还沒松口气,子岸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冰冷的面孔仿佛沒有感情,铎晔牙齿紧咬,又向后退了一大步,捂着流血的手腕,一边警惕的盯着子岸,一边考虑着如何逃走。 子岸浮在原处,缓缓偏过头看向他,他的声音仿若來自极冰之地,处处散发着冷飕飕的气息。 “你为什么要后退!” 铎晔沒有回答他,而是左右看看四周的形势,殿内叛军已经被解决,殿外的叛军还在往这边赶,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撑到自己人來的那一刻。 “铎晔,我在问你,为什么要与我保持距离!” 铎晔怔了一下。 子岸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是怜悯的。 但魔神是不可能怜悯任何人的,他只是单纯地轻蔑这个人。 “让我來告诉你,面对高出你太多的对手,保持距离沒有任何意义!” 铎晔盯着子岸,沉沉地开口:“魔神大人,今日是我败于你,但是我会不断挑战你的魔神之位,生为魔族,野心永不消退!” 殿外叛军又一次挤入殿内,铎晔眼中闪过一线希望,刚欲动身,子岸一瞬间挡在他面前,他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作为挑战我王位的第一人,我破例送你一个不错的死法!” 猩红色的邪眸一眯,铎晔眼前一闪,快到他來不及躲避,便失去了意识。 玉裳看的清清楚楚,子岸是如何抽出他的魂魄并捏把它得粉碎的。 他神魂寂灭,再也不可转世重生。 叛军看到头目铎晔已死,到底是精兵良将,丝毫不受影响,很快便决出现了新的领头人。 子岸落在地面上,突然大吐一口血,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新的叛军首领看到子岸形单影只,而且负了伤,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來之时,飞速刺向子岸。 就在那一瞬间,玉裳看到刺向子岸的叛军首领,紫沧一瞬间冲了出去,司墨下意识地护住玉裳…… 长剑穿透胸口,一霎间鲜血如泉涌。 玉裳睁大眼睛看遮挡在子岸面前的“莲媓”,她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身体轻轻地抽搐起來,她咳出一口血,回头看了子岸一眼,便倒地气绝。 她看向子岸的目光,是不舍的。 深迟抓住这一瞬间的停顿,迅速地扭断了新首领的脖子,巨龙在殿内喷吐着火焰,这里早已一片火海,仿佛要将一切烧焦殆尽。 从“莲媓”的胸前里,升起一缕白烟,那缕白烟最终化作一朵白莲的形状,只是短短的一会时间,那团白烟便再也聚不起形状,顷刻间烟消云散。 空中飘落下來一朵枯萎的白色莲花,子岸伸手接住,指尖触碰到莲花的一瞬间,一个清澈的女孩声音响起: 我是一个小莲花妖,经过一千年修炼才得以获得灵识,终日的修炼让我感到孤独,这池塘里也只有我一朵莲花盛开,我一直认为我的生命是无聊的,直到那天傍晚一个银发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低头轻轻抚摸着我的花瓣,温柔地说了句:“莲花……很美。 当时我就被他迷住了,然后一生都深深地陷入了对他的爱慕之中,我甚至跑去了魔界,一连在魔神殿门口等了几个月,只为看他走出魔神殿的那一瞬间,即便时间很短,我也觉得很幸福。 我躲在沒人注意的角落偷看了他几百年的时间,有时候会装作行人不小心撞到他,有时候会扮作仰慕他的平民送他一朵莲花,每一次他都是浅浅地对我笑一下,看着他的笑容,我的心仿佛要化开似的。 我一直沉浸在他给我的微笑之中,不能自拔。 我心想他还是对我印象不错的吧! 我这样甜蜜的小想法不久之后就被无情的碾压。 魔神与仙界女神的恋情公开,大家都争相传颂着他们的爱情故事。 据说,莲花是莲媓的象征!” ------------ 第七十二章 此生换君一滴泪 小花妖的声音从刚开始的渐渐地变的失落,深迟皱了皱眉头,子岸背对着玉裳,看不到他现在是和表情。 “那时我才知道,我与魔神的初见,只是一场由莲凰引起的误会,他那日看我的眼神,只是透过我看向另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我自知只是一介花妖,根本不可能与仙界女神相提并论,但是我爱他的心,绝不会比莲凰少啊! 我心灰意冷地回到了那一汪孤寂的池塘,日日夜夜立于水面,却连花都不想开,后來我遇到了一位仙女,她告诉了我莲媓驾崩的消息,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子岸,子岸该是有多么伤心啊!一想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我也痛不欲生。 那位仙女问我要不要使用莲媓的身体,我知道她或许多别的图谋,但那又如何,我不管她心中所谋为何,我只要带着莲媓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就可以安慰他的心灵,一想到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來。 附在莲媓的身体里后,莲媓的记忆如潮地涌向我的脑海,但那段记忆只到她死前一年就停止了,那位仙女说我不必知道那么多,我沒有在意,我只想立刻出现在子岸面前,告诉他我沒有死,这就足够了。 只是有一点令我不解,为何这个身体的心会如此的痛,这颗心,无时无刻不在痛苦着,这种绝望的痛觉,似是积攒了千年,沉甸甸地重压令我透不过起來。 子岸见到我之后,我从未想到他会哭,哭的那样伤心,也那样开心,看到他释然的样子,我心头上一直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被移除,我庆幸,我还能拥有安慰他的能力,我还能够让他感到开心。 莲媓与子岸的记忆不停地在我眼前闪现,素來冷面残忍的魔神竟会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记忆里子岸对着莲媓微笑的眼眸,就像真的在对着我笑一样,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明白这个冷酷的事实,他看向我温柔的眼神,不过是在看着另一个他深爱的人,作为一个小花妖,我永远都沒有机会看到他对我微笑,那个人不可能只为我一人而微笑。 我承认我是对不起莲媓的,但我无法从他的温柔中抽身,就这样一错再错地留在他身边,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旁人总会发觉仙界女神的不对劲,他何其聪明,沒过几天便似乎发觉了我与莲媓的不一样,渐渐地与我保持了距离,我苦笑了一下,因为这是我应得的。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总是注视着另一个年轻女孩,那个女孩非常年轻,似乎刚刚成年的样子,子岸站在暗处,那个女孩并未发现有人在注视着她,当时落雪纷纷,那个女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她似乎有着心事,子岸则跟在她身后,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他悲哀的目光始终紧紧地跟随着她,而我,则跟在子岸的身后,心里悲哀到滴血。 这是多么讽刺,当年我偷偷跟在他身后,如今那个高贵的魔神竟然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看着子岸的眼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女孩拥有莲媓的灵魂。 我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无疾而终,我恨我对他的痴迷不悟,我甚至能够预料的到,我这一生会因他而完结,所以在我看到他遇到危险之时,心境淡然地替他挡下了攻击,无论如何,我也该满足了,即便在生命的最后,我也终于赢得了他的眼神,我这一生,无怨无悔,但是下一世,我不希望遇到他,我想做个普通的凡人,然后嫁给一个珍惜我爱我的男人,不过下辈子的事情,倒是谁也说不准啊……” 小花妖最后心满意足又略显迷茫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透明的空气中,子岸手中那对枯萎的莲花快速地变干,然后在微风中一点一点碎裂成粉末。 殿内的叛军已经被火球和红焰解决完毕,但它们也受了不少伤,身上挂着一道道血粼粼的伤口,红焰晃了晃脑袋,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 它长鸣一声,示意殿外的龙族,殿外龙群听到龙王的召唤,纷纷飞离了魔神殿。 红焰看了一眼子岸,子岸对他点了个头,红焰振翅而起,一霎间便消失在视线内,火球对着窗外的父王嚎叫了一声,然后便缩小飞到玉裳的怀里。 子岸看着飞走的龙群,大吐一口鲜血,失力倒在地上。 “子岸!”紫沧赶紧冲过去,一边给他疗伤,一边红着眼睛怒吼道:“身体不好还敢用放大招,你想找死啊!!” 玉裳也一惊,但腿不知为何就是不听使唤,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子岸摇了摇头,虚弱地笑道:“我还准备再活个几千万年,你少咒我!” “陛下!”殿门口冲进來了十几个人,他们身上伤痕累累,刚刚经历过战斗:“陛下,叛军已经被我们逼退出魔都!” “做的好……”子岸话刚出口,却像是撕裂了伤口一般,立刻昏厥过去。 玉裳倒抽一口气,深迟看了看子岸的情况,扭头对她说:“别担心,只是昏过去了,但是……”深迟皱了皱眉头:“他为何沒有心脏,沒有心脏居然能活到现在!” 紫沧转过头看向玉裳,神色复杂。 “他的心脏去哪了!” 玉裳抱紧了火球,指着一旁莲媓沒有意识的身体:“我刚刚看到的,在那里!” 所有人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说……”隐沙难以置信地指着莲媓的身体:“魔神的心脏在女神身体里!” 深迟敛起目光,似是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那次女神大人中了腐蚀心脏的不治之毒,全仙界的大夫都无能为力,但是后來女神却神奇地痊愈了……”深迟把目光投向了昏倒在地的子岸:“是他做的么……既然如此那他后來又是为何……” 紫沧看着子岸,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司墨沉默着合上剑鞘,剑柄所悬挂的莲花玉坠随之摇晃。 玉裳的目光落在子岸完美冷峻的脸颊,看着他胸口平缓的起伏,一想到那下面是空荡荡的,那感觉真是食骨在喉, ------------ 第七十三章 绵绵相思为君苦 这场战斗以魔神的胜利而告终,但以此为契机,魔界陷入了自魔神登基以來最大的混乱,各路势力纷纷涌现,占地为王,分裂割据,魔界的局势不容乐观。 魔神自那之后昏迷不醒,仙界出于政治考量,并不打算帮助他,所以愿意跟随魔神的手下将他送往了中州,他将在那里得到片刻恢复身体的机会。 紫沧将子岸送到中州之后,立刻动身回了魔界,刻不容缓地带领军队收复失地。 三大护法和司墨留在了中州,理由是保护女神的灵魂,司墨平时就站在宫殿巨大的飞檐上,默默注视着昼夜不息地守着子岸的玉裳。 夜风习习,冰凉的瓦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司墨坐在屋顶望着天空中的月,月光为他如墨的发丝镀上了一层皎洁的流光,轻轻飘荡在微风中,迷迷蒙蒙,非烟非雾。 又是一年除夕夜。 山脚下家家户户鞭炮锣鼓声络绎不绝,嫣红的鞭炮纸纷纷散落,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风中飞舞的红梅。 司墨远远地看着山脚下一片热闹景象,那仿若是另一个世界,与这个冷清的地方完全不同。 一阵逆风吹起他的墨色长发,纷飞的发丝夹杂着缕缕白烟,他闭上了眼睛,摇摇头:“深迟,你不是不抽烟了么!” 深迟站在他身后,一手举着烟杆,青葱纱裙随风舞动,她漫无目的地目视前方,一双明亮的眸子隐沒在缕缕白烟里:“我只有偶尔情况下才抽烟!” “偶尔情况!”司墨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情况!” 深迟瞥向他,笑了一下:“难得你有精力关心别的事情!” 司墨挑了下眉,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坐!”深迟举起烟杆就要敲他,司墨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就闪开了脑袋,深迟眉毛一抬:“你倒是摸得清我的习惯!” 月下白衣男子干净地笑出了声:“你每次一抽烟就一定会拿烟杆敲我,被你打了这么多次还会不长记性么!” “谁让你从不用敬语,我是你前辈,难道不用跟我说一个‘请’字!”深迟走到他旁边,看了看屋顶的瓦片:“这太脏了,不坐!” “随你!”司墨身子向后一仰,双手垫在脑袋后面躺下,墨发柔软的散落在耳边,漂亮的脸蛋毫无遮掩地露了出來,望了天空一会,突然叹了口气,懊恼地侧过身子,双目深深地朝窗子里的玉裳望去,难掩忧伤。 深迟看着他投向玉裳的目光,回过头抽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來。 新春除夕夜,万家团圆时,但对他來讲,这世上不存在能够团圆的人。 玉裳换了盆水进來时,看见的是子岸坐在床上,对她微笑。 水盆掉在地上,热水溅得到处都是。 她不明白自己的手为何抖得这样厉害,只是,很久沒有这样和他面对面,很久沒有看到过他对自己微笑了。 他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暖热,却那样的淡,淡得她几乎看不出。 他和她之间的对视持续了很久,久到她甚至沒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那对妖冶的红眸看了有多久,那对眼睛里似乎有很多东西,悲伤,绝望,但她却根本读不懂,她只是看进他的眼睛,然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远处的鞭炮锣鼓隐隐地响在耳边,金枝灯盏上,明黄烛火摇曳,映着他的眼睛,一如往昔,如蜜糖般温软。 子岸低下头笑了笑:“想听曲子么!” “什么?”玉裳猛地抽出神,怔了怔,看到子岸指尖轻轻一弹,一架琴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不由得惊讶道:“你弹琴!” “嗯!”他看着手中檀木的琴:“很久沒有弹过了,或许沒有以前弹得好听!” “沒关系,你弹,我听!”她点点头,走到一旁的茶几边坐下。 子岸轻轻吸了一口气,将指尖置于琴弦之上,修长的指尖轻拨玉弦,他的手骨节分明,流转于琴弦之间,琴声一直都是淡淡的,淡到凄清,淡到压抑,就像他此时的眼神,似乎飘向了大雪苍茫之地。 曾经花前月下,烛花摇曳,他抚琴而奏,她仙袂蹁跹,只是弹奏的不是这一段曲子,更沒有如此凄冷。 她看着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一曲终了,她始觉眼角下一片湿润,赶紧趁子岸抬头前擦干净。 然而他并未抬头,只是看着怀中檀木的琴,指尖一寸一寸滑过琴弦,就像抚摸心爱女子的发丝那般细腻。 “这首曲子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子岸抬起头望向她,眼中掠过一丝光亮:“你听过!”问出声后,他突然无奈地笑了。 玉裳抬起头想了想:“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如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她重新看回子岸:“我确实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 “《相思曲》!”他轻轻抚摸着琴弦,沉了沉声,又轻声说道:“这是你写的!” 她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里的水雾:“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细长的眸子闪了闪:“不记得好!” 久久相视无言,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为何我会写出这样凄凉的曲子!” “我负了你!” 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她停了停,最后勉强自己笑道:“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沒有了,所以这一世,你从遇见我开始,所有的都是你算计好的!” “不,我遁入了轮回,直到半年前才恢复魔神的记忆!” 她故作轻松地笑:“那就沒什么关系了,这一世是这一世的事情!” 他忽得抬起头看向她:“你不该爱上我的!” 她伪装的笑意被他的话硬生生截断。 “我已经活不久了!”他浅笑着看着她,竟有些如释重负:“魔神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看上的任何东西,所以你解脱了!” 她盯着他,摇了摇头站起身:“你不像你了!”她几乎不想再持续这样的对话,转身就要走:“天晚了,你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再來看你!” “我确实不像我自己了……自从遇上了你!” 她带着这句萦绕在脑海里许久的话,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凉风,或许会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司墨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紧绷着,似乎上前一步就会有什么东西崩塌,最后,他还是转身离去,未留一字。 玉裳知道司墨一直在身后,只是他不说,她便也不想提罢了,直到清晨,朝阳升起,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却沒想到看到的是花雨。 她只是绷着脸说了一句:“你要小心了!” “什么?”玉裳不明所以。 “仙界或要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你这是……一大早挑拨离间來了!”玉裳眯起眼睛:“深迟他们才不会这么做!” 花雨笑了笑:“我现在不是跟女神大人说话,我是在跟莲玉裳说话,他们都巴不得你死!” 玉裳看了花雨良久:“这是什么意思!” ------------ 第七十四章 寒风料峭吹不醒 花雨笑着摇了摇头:“想保命就逃得远远的,永远别回來!” 说完这句,她衣袖一拂,轻飘飘地走了。 玉裳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不知那副柔美的面孔下到底在算计着什么?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花雨希望她和仙界断绝关系。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该如何决断,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轻轻对着手呵了呵气,转身走向房间,却在经过青石台阶边上时,余光看到大门外停了辆华丽的马车,那个奢华又熟悉的设计,流畅的线条,以及走下马车衣着华贵的贵妇人,令她神经一紧,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下高高地台阶,一路跑到大门口才站定。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说:“娘……你怎么來了!” 花伊屏身着朱红大氅,孤高冷艳地瞅着她:“不高兴我來!” “高兴高兴!”她扑上去抱住花伊屏:“我好想娘亲,娘亲想我沒有!” “我才不想你,沒了你省了我多少事!”花伊屏回答地干脆利落,把她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别人的母亲是多么的慈爱,怎么到自己这就不灵了。 花伊屏手放在她肩膀上撑开一段距离,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叹了口气:“还是穿成这个样子,看來我得好好跟你男人说说!”说着便提起裙子就要往门里走。 “别别别!”玉裳赶紧张开胳膊挡住她,表情极其扭曲:“什么男人,我哪來的男人,娘你又是听谁瞎说的,我沒有啊!” 花伊屏眼睛一斜,瞥向她:“真的沒有!” 玉裳坚定地摇摇头。 直到她感觉快被娘看出个窟窿的时候,花伊屏才收回了目光,手从大氅中伸出來,手中掂着一个用绸缎包好盒子:“我其实是來给你送这个的!” “莲花糕!”玉裳惊喜地接过盒子:“娘你还记着啊!我刚刚还在想來着,娘我好爱你!” 花伊屏轻咳一声,微微翻了个白眼,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沒,这是今早厨房师傅做多了,我嫌浪费,就给你送來了!” 玉裳一听到花伊屏极其不自然的声音,便抬起眼睛埋怨地死瞅着她:“娘,你多说一句‘我也爱你’是不会毁掉你的女尊形象的!” 花伊屏咳了一下:“沒事我就先走了,记得晚上去看你爹!” “好,娘亲慢走!”她不满地拖着长音,看到花伊屏坐进马车,车夫马鞭一扬,马儿便走动起來。 她望着自己的母亲,心里泛起阵阵不知是感动还是心疼的情绪。 从她记事起母亲就一直是个叱咤风云的厉害角色,开赌场这行,时不时就会遇到仇家雇了一群打手來找茬,她的母亲一直都是冷眼面对对方厉声厉色的威胁,从未妥协,也曾有人拿她來威胁花伊屏,花伊屏永远都会将她拉到身后,让她远离所有的伤害。 当时她看着母亲的背影,觉得她实在是威武极了,她暗暗下了决心,长大也要像母亲这样做个强大的女人。 可当她偶尔深夜起來上厕所时,会听到母亲房间里传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当时年幼,不能理解母亲为何而哭泣,但是母亲刻意压抑的哭声,还有映在窗纸上纤瘦的身影,让她心碎了。 玉裳看着远去的马车,在雪地里留下了长长的车辙,她抱紧了还很温热的点心盒,快步跑回庭院。 往年的大年初一都是与司墨一起,吃着莲花糕,听着曲子过的,她想起以前那个爱耍无赖的自己,不由得笑出声來,不如这莲花糕和深迟司墨他们一起分享吧!这样想着,她一边走,一边寻着他们的身影。 她踏着薄薄的白雪,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挨着找,可是都沒有见到他的身影,就连深迟她们三个都找不到,这几日她们不是一直都是厚着脸皮跟在她身边的吗?怎得到现在找人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沒了。 昨夜刚下过一场雪,满院皑白,朱红的柱子衬着洁白的雪,别有一番温馨之色。 她拐过一个拐角,听到了司墨的说话声,她一笑,寻着那声音走去,看到他和三大护法站在院中,正要走过去招呼他们,却听见司墨突然的怒吼: “你们敢!” 一向温柔的司墨竟然会大吼,她陡然一惊,赶紧退回去藏在墙角后。 深迟压低了声音:“你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 “你们都疯了么,!”司墨情绪相当激动,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 “落兰,!”深迟似乎被逼急了:“只有她死了,女神才会回來!” 一瞬间,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院中的争吵声戛然而止,而她的心脏,似乎也停跳了半拍。 久久之后,司墨低沉的声音传來:“什么意思,她不就是莲凰么!” 深迟吸了口气:“我们现在只能确定的是,女神的灵魂在莲玉裳那里,但是不是现在的莲玉裳,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司墨皱起眉头:“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女神未死,身体还在,她的灵魂就不可能真正遁入轮回,女神的灵魂只是随便依附在一个凡人身上,就像你做的一样,你现在用的肉体凡身,原本并不属于你,是属于真正的司墨的,你明白的,两个灵魂共用一体,必定有一个灵魂要沉睡!” 又是一阵沉寂。 “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所认识的玉裳,不是莲凰本人!” “我不知道是谁,或许是女神,或许只是莲玉裳!”深迟顿了顿:“但是,只要她死了,女神的灵魂就会回到原來的身体,真正的女神就会回來了!” 深迟看司墨不言不语,便有加了一句:“无论现在的她是不是女神,但只要她死了,女神就会回來,女神的灵魂已经得到了修缮,可以承受仙界的仙气了!” 玉裳怀里的点心盒子渐渐被冷吹吹凉,凉得她觉得手拿不住。 花雨说的话,原來是这个意思。 曾经百般照顾她的三大护法,现在准备为了女神的灵魂杀了她。 还有看着她长大的司墨,她无法想象对她如此温柔的司墨会有一日对她刀剑相向。 墙的那侧,司墨沒有说话,许是默认了。 她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窜进鼻腔里,激得她鼻子一酸。 司墨沒错,落兰上仙沒错,他曾经对她的好,都是因为女神,她早就知道。 只要是为了女神,落兰什么都会做的,即便是曾经他疼惜的自己。 她抱紧了盒子走开,无奈步子越走越快,最后手一抖丢了点心盒子,莲花糕撒了满地。 她感到伤心,悲愤,这群仙魔三句话不离“女神”二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已经完全被这两个字搅得一团糟。 女神,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如果不是因为女神,司墨还会待她这般好么,深迟还会待她这般好么,仙界还会待她这般好么。 …… 子岸还会待她这般好么。 寒风瑟瑟,卷起满地尘沙,自己是谁不重要,她感到自己的生活只是个假象,沒有了女神,所有温暖的人便会收起笑容,离她远去。 这样看來,花雨才是对她最善良的人, ------------ 第一卷 ------------ 第七十五章 拔剑相向情断绝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有时候.确实存在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年轻时我们太过单纯.常常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别人.一受到伤害就会心碎.甚至唯唯诺诺.心如死灰之后.我们或许想通了.开始给自己窜上盔甲.保护起自己脆弱的跳动的心. 尽管这盔甲太过沉重.沉重到让我们失去了追逐梦想的气力. 但是我们仍旧不肯放开它. 当她选择给自己的心灵穿上盔甲之时.也意味着放弃了那珍贵的充满爱意的心灵. 她已经不想任人摆布. 任何人都不能.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冷风卷起遍地雪沙.吹皱她的衣摆.凌乱的发丝之间.一对定若冷锋的眼睛. 她这一生.她这条命.是她自己的.倘若任何人胆敢尝试夺走.是神也好是魔也罢.必定杀而诛之. 即便是死.也要由自己了结. 她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掉落出來的莲花糕.一片一片地拍掉上面的积雪.然后再认认真真地码放好装进盒子.盖好盒盖.又把外面那一层织锦包好.在盒顶打了个结.才站起身. 那一瞬间她的眼中.天苍雪芒.一片肃杀之景. 人生轨迹的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以某个契机为转折点.天真不再.温柔不再.活泼的个性被深沉替代.对某个人的爱变成了占有. 这个契机不需要惊天动地.它可以很微小.微小到让人死心足以. 学会自保.说开了就是变得自私. 她抱着盒子走回房间.轻轻地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又打开抽屉上的锁.把水镜和未梦簪拿出來放在身上.然后走到书架边上.抽起一本书靠着窗慢慢地看起來. 窗外似乎又下起了雪.雪光映在靠着窗边的她的脸上.冰冷得透明. 不一会.旁边房间有了推门声.司墨似是回來了. 她放下书.掂起桌上的点心盒.朝司墨房间走去. 她沒有敲门.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司墨猛地抬头看向她.整个人随之一怔. 她笑了笑.关上门.“看到我用那么惊讶吗.” 司墨的神色立即缓和下來.他微微一笑.“怎么想到主动找我了.” “我主动找你不是常有的事么.”她把莲花糕往桌子上一放.“我娘刚刚送过來的.想和你一起吃.不过有些凉了.” 司墨有一瞬间的失神.眨了眨眼睛.“谢谢.” 玉裳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打开盒盖拿出一个尝了一口.“嗯.是有些凉了.我还是让厨房加热一下吧.” 她正欲抱起盒子往外走.司墨拉住他.“不用了.我來吧.” “你來.好.”她笑着把盒子放回桌上.司墨双手放在盒子上方.盒子立刻被一团白光包围.不一会.司墨便微笑着把盒子推向她.“尝尝看.你不喜欢吃太热的.这个温度应该正好.” 司墨一如往常地温柔待她.她笑着咬了一口莲花糕.目光无意间瞟向他.他又在盯着她发呆了. 他似乎还在考虑中.她不会抱着任何司墨会站在她这边的想法.她相信他挣扎犹豫到最后.还是会选择女神的. 现在他是温柔的兄长.那自己便是体贴的小妹.当他对她拔剑相向之时.自己便只需将他看做敌人.你死我活的敌人. 她惊讶于自己内心决裂得如此彻底. 或许心底在隐隐作痛.但她会把它深深掩埋. 看着司墨略显悲哀的微笑.她回了他一个暖暖的笑.顷刻间.她清晰地看见那漆黑如夜的眼眸仿若被投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搅得满池涟漪混乱. 他勉强地扶住额头.“……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她点点头.把盒子推给他.“这些留给你吃吧.我走了.” 她回到屋子关上门.往门上一靠.眨了眨眼睛. 她默默地掏出水镜和未梦.看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般地闭上眼睛.心里感受着与它们的联系. 未梦和水镜渐渐发出光亮.如那日魔神殿一样合二为一.她牙齿紧咬.双手合十.猛地一睁眼.窗外远处消失了一座山. 她喘着气.额头渗出了汗. 沒有任何人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他们的记忆里那座山已经不存在了. 她摇摇头.不够.还不够. 之后几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与水镜和未梦做灵魂上的沟通.昼夜不停地修行. 五天五夜.她受尽了水镜未梦对她灵魂的质问.如履薄冰.艰难地挣扎在爱与恨的边缘.她反复地问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将司墨看做敌人. 甚至面对子岸.她是否真的有对他拔剑的勇气. 这场无休无止的拷问持续到了五日后的黄昏.她推门走出房间.深吸着新鲜空气. 仙界女神之所以令魔界忌惮三分.不仅是她强大的仙力.更是因为这两样法宝.虽然水镜只有一半.威力远远不及完全时的状态.但也沒有人能够轻松阻止现在的她了. 她明显地感知到.周围围绕着她的世界是那么的渺小.身边的仆人匆匆经过.他们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似乎被她轻轻一碰.就会轻易被摧残. 这就是强者对于世界的感受么.万里江山置于脚下.无人能挡.苍生覆灭.不过弹指一挥间. 她感到了自己的强大.她再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但这份强大却令人绝望. 飞雪簌簌.走廊边上也落了白花花一片.她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走去.转角.廊尽.表面结了冰的莲池不再有莲花盛开.那棵树青葱不再.如今已是光秃秃一片. 夕阳挂树梢.勾勒出树上男子飘舞的银色发丝.他坐在树干上.邪红眼眸惊艳依旧.却也有些凄美.一撇一回眸.黯了身后夕阳无限. 他只穿了件单衣.白色的衣襟单薄的贴着锁骨.他似是孩子一般地蜷缩起身子.将头放在膝盖上. 他回头看见她.她猛地停下了脚步.子岸先是温柔地对她微笑.可渐渐地.他的表情变了. 他飞下树梢.衣袂翩迁.面对着她.他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 她看得出.他的眼里是一阵又一阵的伤心.他微微地摇摇头.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眉骨.似是要把那皱起的愁思抚平. 她回看着那对细长的漂亮红眸. “别怕.有我在.” 他的嗓音低沉.却轻柔.就这样兀得窜进耳骨.毫无防备地.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又大又圆.她从未见过如此浑圆的泪滴.那滴泪落在他的手上.晕湿了一片. 当时她的心里稍稍慰藉了点.但司墨对她拔剑相向那日.最终还是來了. ------------ 第七十六章 绝命悬崖意屠仙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等待那一日的到來.并沒有花她多少时间. 雪停了.茂密的山林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冰凉的空气和满地厚厚的积雪. 司墨的剑锋直直地指向她.剑柄处两颗冰玉莲花缀摇摇晃晃.就像是空中两只翩翩起舞的蝶. 她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碎发.白衣男子干净的面容在眼中再一次清晰.眼角下泪痣点出绝代风华. 她沒有表现出任何忧伤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之前想过千遍万遍.司墨到底会如何做出决断.每次得出的结论都异常明显.只是不看到司墨的剑锋.就会始终抱着一丝幻想. 司墨说要带着她來山上看风景.她满脸笑容地答应了下來.想或许真的只是看风景而已.当司墨说悬崖边上视野更加开阔时.她依旧跟着他去了. 当司墨忽得拔出剑时.她似是提前预料到一般地躲开了本躲不掉的刀刃.并下意识地单手一推.折断了他的剑. 所有动作如流水般顺畅.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惊讶了.自己原來也不是那么相信他. 司墨的眼睛骤然睁大.细碎的发丝下.眼角下的泪痣像极了他留下的眼泪. 他似乎本打算把她带到这里來.然后迅速地出剑.令她毫无痛苦地死去.但他完全沒有料到玉裳的反应.分明早已知晓自己的计划.那一瞬间.他再也装不下去了.所有的痛苦情绪一瞬间涌了上來.再也无法压制下去. 玉裳看着司墨眼中沉重压抑的情绪.那张时常温柔微笑的脸此时充满着悲伤.可她就那么冷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发誓要守护的人.竟再也沒有任何痛心的感受. 一切都似乎反了过來.此时崩溃到痛哭的人不该是司墨.而该是她. “你果真沒让我失望.” 她看他流下泪水的脸颊.眼睛比平时睁得更大一些.沒有眨一下. 司墨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细长的眼中泪水晶莹.他张了张口.似是要说什么.却沒能说出任何话. “你不说话是对的.”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是自私的.” 被折断的剑刃陷进雪里.不一会便化作缕缕白光消散.司墨手中剑柄一甩.断掉的剑锋重新生了出來. 他提起长剑缓缓走向她.“女神不归.每时每刻都是对我的折磨.” 凉风之中.她淡淡地笑了. “我等了一千多年.沒有她的世界.就算是一瞬间也难以忍受.” 在他心里.即便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她都不及女神一根头发.她不怨他.落兰本就是为女神而生.她摇摇头.“你已经决定了.多说无益.”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确实卑鄙.”他举起剑指向她.眼角最后一滴泪被风吹干.“当你醒來之后.不会记得今生之痛苦.那时候.我发誓不会再让你收受到一点伤害.” 玉裳看着他的眼神.绝望与希望并存着.她竟笑出声了:“下辈子的事与我何干.我现在只知道身为莲玉裳.若有人欲取我性命.我必杀之.” 话音刚落.她便催动体内的水镜和未梦.剧烈的白光与司墨刺过來的剑锋交融.一瞬间.他的剑刃消融了.她迅速地掐住他的脖子.一瞬间到了他面前.那一刻.她犹豫了. 仅仅是这一刻的犹豫.她便被重重仙军包围.三大护法浮在空中.面色清冷地看着她.深迟投去一道光剑.快到眼睛看不见.她的手刚放下.玉裳便口吐鲜血. 嫣红的血染红了司墨的白衣.他的眼神开始慌乱.他瞪过去.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怒吼的语气: “不是说好不干涉的么..” 深迟长袖一挥.“落兰.若不是你动作太慢.还用得着我们出手解决么..” 梦海倒是平静得多:“落兰.我们都想要女神快些回來.沒有女神的仙界能撑到今日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阵干裂的笑声传來.所有人都看向玉裳.她一把推开了司墨.再次催动仙术.她咬紧了牙.一霎间长发无风自起.仿佛脚下生了风.腹部伤口裂得更大了.鲜血打量地流出.她却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似的.酝酿中仙术的冲击几乎震开了团团包围的仙军.参天大树连根拔起.三大护法脸色一变.大叫: “不好.落兰快躲开.” 听到深迟呼喊的司墨神色一怔.迅速向后跳开.但为时已晚. 玉裳身子一震.埋藏在身体里的水镜与未梦汇聚在一起.化为一道仙气洪流.五光十色的仙光汇聚在一起.伴随着她一声厉喝. 轰. 那一道仙气洪流从她脚下直冲而起.由于一条蛟龙.威势浩荡.她的墨色长发直直地飞扬在头顶.周身仙光缠绕.宛若杀戮女神. 天空乌云密布.一股丫的众人喘不过气來的力量在头顶盘旋.所有人.包括三大护法和司墨在内.都感受到心头的阵阵颤栗.就像是头顶一片雷云.不知那道黄雷何时劈落下來. 那些等级稍低的仙军就更不用说了.人人感到头皮发麻.心头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在压抑着.很快便喘不过气窒息了. 玉裳眼睛一睁.深迟神色一紧.“要來了.”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身经百战的大护法更是深谙此理.她们盘坐于空.双手合十.默念仙咒.意欲用咒语控制玉裳的思维.令她陷入幻境. 护法实力何其厉害.玉裳很快便感到自己仿若置身于美妙的仙境之中.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在那片片落花之下.是一对赤若枫红的细长眼眸.她看到了子岸微笑着冲她招手.他身后一片花海.春风细细.莺歌燕语. 在她身后的凉亭之上.司墨正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研究面前那一盘未了的棋局.火球在桌上拍打着翅膀蹦蹦跳跳.扰得他皱起眉头.回眸之间看到她.脸上绽放出一个暖化人心的微笑. 朱红窗子里.莲世城坐在窗边细细研读着经卷.花伊屏沏了杯茶递给他.父亲接过茶笑了笑.看向母亲的眼神笃定一如当年. 这几乎是她所有想要的东西. 三大护法看玉裳沒有任何动作.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她的意识何等强大.再美好的幻境.也始终是假的. 她对着面前的空气重重一拳.那一拳仿佛打穿了重重空间.引來了强烈的地震. “给我破.” 她的仙力冲天而起.伴随着她那一击直击苍天.三大护法猛地被甩出去.齐齐吐血.她们所创造出的环境给击得支离破碎.化作无数闪闪发光的碎片.满天飞落. 她们被仙气冲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深迟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面前的土地突然多了个黑压压的人影. 深迟抬起头.看到的是玉裳薄凉的眼神.玉裳给她的感觉不似以前.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只见她微微低下头.向下瞥着自己. “凡取我性命者.杀无赦.” 这轻飘飘的声音比來自深渊的魔音更加沉重.令她一瞬间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 第七十七章 今生不见请勿等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深迟额头上渗出额密密麻麻的冷汗.她跪在地上.视线恍惚.心脏似乎有千斤重.头顶的威压几乎令她窒息.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玉裳伸过來的手.咬紧了牙想要站起撤开.却丝毫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白皙的手伸过來.然后按住自己的额头. 一时间.她感到脑袋像是被无数尖利的刺穿透.一下一下的痛感令她快要昏死过去.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纵使身为大护法的她.也承受不住來自女神的愤怒. 身子似乎散架了.她崩溃地大睁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头周身缠绕火焰的凤凰冲天而起.裹挟起阵阵灼热得狂风.霎时间引得地动山摇.嘶鸣声响彻云霄. 天雷滚滚.熊熊火焰舔舐着天空.那阵阵激荡的仙力之中.是一对冷若冰峰的碧色双眼.那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如同一片死寂的海洋.但不知为何.她感受得到來自那双眼中的暴怒.那股愤怒火焰般将要烧尽一切. 她是叱咤千年的尊前大护法.经历过数不清的以命相搏的战斗.从不畏惧死亡.可此时她的心底却泛起了阵阵对生的绝望.这阵陌生的情绪几乎淹沒了她. 深迟怔怔地看着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一时间一点反应都沒有. “深迟.快逃.”一旁隐沙歇斯底里地声音终于拽回了她的心神.她咬紧牙关.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她酝酿着一股力.随着仙力的爆发.大喝一声. 就是那一瞬间.玉裳手一紧.深迟将所有的仙力赌在了这一跳上.随着她后撤的动作.她躲开了玉裳收紧的手.却看到随着发丝飘在眼前的血液. 她停在远处的山石上.摸了把额头上的伤口.心中暗自庆幸.若是刚才被玉裳一握.只怕自己的脑袋就要碎了.但就是这一跳.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仙力.在这样下去.恐怕要葬身此地. 其他人的状况也不是很好.隐沙和梦海为了躲避攻击.仙力也所剩无几.但好在沒有实质性伤害.但落兰受到的伤害就非同小可了.他浑身上下都在流血.浑身都是伤口. 她看向玉裳.她正看着指尖的鲜红血液.随即眼睛看向自己这里.眼神阴冷得令她都感到害怕. 不愧是女神.即便现在是凡人身也恐怖至此.就算再來几个上仙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喘着气.还考虑着如何脱身时.玉裳已经身子一闪到了眼前. 她此时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仙力.再次逃脱的可能性完全沒有. “你要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负责.” 清冷的声音落下.她看着玉裳手中蓄起的密度极高的仙气.渐渐闭上了眼睛. 一声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那恐怖的威压一瞬间消失了.她感到热乎乎的液体溅在了她的脸上.她睁开眼睛.看见玉裳面无表情的脸.背后一把利剑刺穿她的胸口.刀尖上还挂着温热的血珠滴落.在她身后.是持剑的司墨. 深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里尽是感激.可司墨的眼睛却深深地掩藏在头发之下.看不清楚他什么表情. “莲儿...”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來.带着些惶恐的颤抖.深迟刚刚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司墨便被重重击飞出去.子岸搂着玉裳.确定她还尚存一息.便握紧了剑柄.猛地抽出. 鲜血如瀑布般飞溅而起.子岸赶紧丢掉剑.给她止血.玉裳呼吸沉重.凡人之身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仙力.再加上受伤.身体已然透支.渐渐地晕厥过去. 子岸的眼睛似乎被火焰点燃一般.渗着鲜血一样的猩红.他今天一早沒见到玉裳.三大护法和司墨也不见了踪影.他就觉出些不对劲來.刚刚动身寻找.就见西边一阵浩荡的仙力洪流震过來.立刻便知道出了事. 但他着实沒想到.动手的一方.居然是仙界这些誓死效忠女神的神仙. 他抱起玉裳.脚一踏.司墨的剑瞬间粉碎成末.他猩红的眼眸剧烈地颤抖.杀意已起. “你们……”他的声音低沉.饱含着怒意.一霎间.滔天火焰扑向伤势惨重的神仙.來自地狱的火焰就要吞噬他们的那一瞬间.他怀里的玉裳咳了一口血. 他猛地收起魔力.心想玉裳的身体再也受不起魔力的冲击.深迟抓住机会.双手一挥.一道金色的门在空中打开.她拉起司墨.和另外两个护法迅速地飞进了门. 天空中的门渐渐缩小.缩小成一个金色的点.最后消失在眼前. 子岸沒有精力去追他们.他召唤出传送阵.急欲带着玉裳回去疗伤. 他踏进阵式的一瞬间.一阵锥心的疼痛传來.他脸色一沉.咬了咬牙.跳了进去. 他把她抱回房间.为她疗伤.整整两天两夜.才看到玉裳才醒來. 玉裳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略显消瘦的子岸.他的眼睛下面熬出了一层黑眼圈. “你醒了.” 他的眼睛眨了两下.脸上是如释重负的高兴.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子岸伸手挡住她的嘴.“嘘.别说话.你应该饿了.我去给你端些饭菜回來.” 她看着子岸急匆匆走出门的背影.扶着额头.那天的景象还在眼前一幕一幕浮现.她摸了摸胸口被包扎好的绷带.刀刃刺进胸口的冰冷感觉依旧存在. 司墨真的做出來了.他真的用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这本该死去的心因为子岸的救治再次跳动起來.那些早努力被她忽视的伤痛也随之而來.就像是迟來的雨水.比之前更加滂沱. 她胡乱地抹掉眼睛里的泪水.但越擦越多.最后任泪水肆意地在脸上流淌.她起身下了床.看向窗外.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不断催促的子岸. 她突然想.如果自己沒有遇见他们.又将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如果沒有遇见司墨.沒有遇见子岸.她的生活该会如何. 窗外大雪纷飞.像极了那落花纷飞的时节. 当子岸端着热气腾腾地饭菜走进房门时.房间里已经沒有了人影.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放了一张纸.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中的盘子一扔.冲到桌前抓起那张纸. 那上面是一行隽秀的字体.还有几滴被泪水晕染过的痕迹. “我走了.回到沒有你们的地方.今生不见.勿等.” ------------ 第七十八章 举目四望心茫然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她几乎是用逃的.一路用脚踩着法术冲出帝都.一路上雪花仿佛化作冰凌.打在脸上刺痛异常.她一直跑到帝都的边缘.在长满荒草的地方停下來重重地喘气. 胸口的伤口还未痊愈.随着激烈的奔跑更加疼痛.她喘着气.干咽了一下.举目四望心茫然. 但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去到一个沒有仙魔的地方.沒有爱.也沒有痛. 她把手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很快.天边飞來一个小黑点.火球拍打着翅膀落在她面前.她爬上它的背.对着它疑惑的眼睛轻轻说:“走吧.越远越好.” 火球看了她很久.最终点点头.振翅而起.扶摇天际. 火球最终降落在了一座城.这里完全不及帝都的繁华.却因为地处边境而显出些许宁静.她跳下火球的背.望着不远处的城门. “咕咕咕……” 火球用脑袋不断蹭着她的腿.她扭头看到火球泪汪汪的眼睛.里面尽是哀求.她又好像听懂了龙语.它在求她别走. 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伸手拍拍火球的脑袋.“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回子岸身边也好.但是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 “咕咕咕……” 她转身走向高耸的城门.身后火球哀求得可怜.却始终不敢追上來. 她走到城门口.把门的侍卫搜了搜身.便放她进去了. 她走进城门.忍不住沒有回头. 咚的一声.城门重重地关上.隔绝了火球的视线.隔绝了她的前半生. 她惶惶然地走在城镇的街道上.街上人影交错.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她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突然想起自己走得太过匆忙.根本沒有带钱來. 热情地老板娘一看到她便走了出來.“这位姑娘.你是要住房.那你來我这.可是选对地方了.我这儿条件是最好的.背靠着山临江.视野好得很……” 她伸手打断老板娘热情地介绍.“对不起.我沒带钱.” “嗯.你说什么.” 老板娘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介绍.一时间沒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 她看着老板娘.怔了很久.突然捂住眼睛一阵大笑.笑就笑吧.却比哭还难看.老板娘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还以为这姑娘是出了什么毛病.赶紧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沒事沒事.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好笑.”玉裳一边说一边取下脖子上的香水瓶子递给老板娘.“这个你看值钱么.值钱的话就用它抵钱吧.” 老板娘接过香水瓶子.闻了闻.一阵惊喜.“哎呀.这是落兰香呀.姑娘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可难得了.” “你看它值多少钱.” 老板娘掰着指头算了算.“这差不多值四十天的房钱.” 她点点头.“好.就先住四十天.” 老板娘满意地收起了香水瓶子.带着她穿过一楼吃饭的地方.上了二楼.指着边上一间房说:“就这间.视野光线最好的.” 玉裳谢过老板娘.独自推门走进去.古色古香的家具简单地摆放着.这几件家具根本不是配套的.放在一起却格外地相配.床边一扇大的雕花木窗.透过窗子.确实能看到美丽的江景.推开窗子.江风扑面吹來.夹杂着些江水的清新气味.顿时令人神清气爽. 她往床上一倒.心里细细地算着时间.自己还有四十天的时间去赚钱.一定要把接下來的生活费赚到手.然后攒些钱盖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到时候一定要挑一些好的家具书架.说不定自己的后半辈子就在这里过了.一个人生活.再一个人死去.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等她安顿好了.一定要给父母写封信.他们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一个月后. “碰.” “东风.” “五条.” “和了.” …… 玉裳站在柜台边上.透过满屋烟气缭绕.看着屋内四人四人围成一桌打麻将.每一桌周围或许还围着几个汉子观战.麻将碰撞的声音呼啦呼啦响.她望向门外.此时已是傍晚了.门外行人脚步匆匆.赶着回家吃饭. 这里是紫轩阁.是这座城里的一家规模不小的麻将馆.这家麻将馆每日生意都火爆.人几乎挤满了这个不大的厅堂.两层楼都塞满了人. 这里生意好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清雅的室内环境、伺候的周到和最近新來的美若天仙的送茶侍女.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家麻将馆表面是打麻将的地方.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打麻将的地方必定存在着赌博. 沒错.这是个实实在在的赌场. 当初玉裳找活干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这家从外面看起來颇为雅致的麻将馆.从小在赌场长大的她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家赌场. 她当即便走了进去.掌柜的是个气势强的女人.和花伊屏的年龄差不多.她看玉裳还顺眼.就留着在这儿做些端茶送水的事了. “玉裳玉裳.你能帮忙给那边的几位老爷送茶吗.我这边快要忙不过來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叫她.她扭头看去.那个女孩左右手都拖着东西.忙得满头大汗.腾不出手來. 玉裳对她笑了一下.“不用担心了絮儿.我帮你送过去.” 这女孩很活泼.对自己一直也很照顾.就是胆子小了些. 絮儿嘻嘻地笑:“谢谢你.我从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人特别好.” “少拍马屁.给我.”玉裳撇撇嘴.伸手接过絮儿递來的盘子.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向最里面最豪华的单间. 那屋里一直是几个官老爷常來的地方.那几个肥腻的老男人是出了名地拈花惹草.爱占人家姑娘便宜. 玉裳朝着房间走.不由的冷笑一声.同样是色魔.这几个可真是丑的要命.比着曾经帝都那位风流倜傥的白衣男子简直就是…… 那个温柔的眼睛在脑海中一闪.她手一抖.盘中的杯子洒了些水出來.她看着盘中洒出的几滴水.心想应该沒什么大碍.就不用浪费地换一杯茶.于是便眨了眨眼睛.走了进去. 絮儿站在远处.看着玉裳平静地走进房间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曾经被屋里那几个官老爷调戏过.吓得从那之后见了他们就躲.可是玉裳那个身份神秘的女孩仿若如神祇般.从见她第一面就感觉得到.她身上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清冷气息.那冰雪般的容颜拒人千里之外.接触后却意外地发现人非常温暖. 就像现在这样.自己不敢进的房间.她每次都只是笑笑.不多问一句.便翩然转身.代替自己推开那扇门. ------------ 第七十九章 赌场危机却无意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玉裳推开门.烟气扑鼻而來.她弯腰绕过珠帘.端着茶水走向窗边那一张四方梨木桌.围桌而坐的是老面孔了.玉裳才來一个月.几乎隔两三天就能看见这几个肥腻的老男人.不过今日似乎有一个人从沒有见过. 玉裳瞅着他们一身昂贵衣料和腰间挂着的宝玉.暗自鄙夷.和帝都不同.这座城天高皇帝远.官员腐败.拿着纳税者的钱财却从不做利民之事.整天吃喝嫖赌.她把茶水放在他们面前.瞟了这几人一眼.目光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等等.”随着身后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她纤细的手腕被一个肥嘟嘟的手握住.从那只手泛黄的颜色可看出.这位官老爷是个大烟鬼. 玉裳瞥着抓在自己手腕上的咸猪手.眼中泛着不易察觉的寒光.她凉凉地扫向抓住她手的那个老头子.“放手.” 官老爷松开了手.捋了捋胡须笑道:“一如既往地冷漠.难见美人一笑啊.” “多谢夸奖.”玉裳点点头.准备转身走出去. “我查过你.听说你叫玉裳.” 她站住.背对着他们.倒是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官老爷看到她停下的脚步.得意地笑了一声:“你不是我这儿的人.一个月前來到了我的地儿.沒有身份沒有背景.实在是神秘极了.” 她转身看向他.“于是.” 玉裳冷冰冰的态度非但沒有激怒他.他倒是更觉得这样的丫头有意思得紧.官老爷笑着走过來.玉裳看着他站起那一瞬间肚子上的肉上下一颤一颤地.险些笑出声來. “像你这样孤身一人的异乡女子.在外无依无靠.听说你最近在很缺钱.我倒是愿意帮帮你.” 玉裳眨了下眼睛以掩饰她微弱的白眼.“多谢县太爷美意.不过我不需要帮助.”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捋了下胡子.“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几乎天天來这.咱们也算得是朋友.”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拍拍她的肩膀. 玉裳身子一闪.扯起嘴角.自顾自地走出了门.完全忽略了身后脸色尴尬难看的县太爷.他的身后.另外三个官老爷早已偷笑了好一阵子. 若不是她得维持这赌场的生意.她估计早就一脚把这几个佯装儒雅内心猥琐的老男人踹飞了. 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宁静安然.远离尘嚣.她完全过着自己的生活.自己洗衣自己做饭.偶尔小病小痛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给自己抓药熬药按时喝药. 虽然这些事情曾经总有人替她操心.一个记得请她从小到大得过风寒几次.另一个知道她睡前一定会喝一杯蜂蜜茶.并且每晚都会提前准备好放在她床边.但这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自己完全可以独自处理好. 只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觉得这夜寂静得吓人. 迟些日子.她依旧百无聊赖地靠在柜台边.翻开一本书作为消遣.由于她总是迅速地做好所有的事情.老板娘也就随便她干什么了. 一旁手忙脚乱的絮儿看到玉裳时.满怀羡慕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她什么事情都能毫不费力地做得很好.而自己却不行呢…… “來來來.清场子了啊.” 一阵跋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门口的地方.一看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打手们.个个身高体壮.手中拿着一根长棍.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年轻人.那穿着打扮还有说话表情.不知又是哪家的败家子儿在这里输了钱回來找茬了. 那个年轻人向门里跨了一步.一摇三晃的.反正走路就沒有走直过的.不是往左歪就是往右歪.邪得要命.“对不住了.薛爷我今天有点私事要解决.不想被牵连的.就快点收拾收拾场子给我走人.” 众人一听这话.都赶紧撂了摊子纷纷走出门.只消会一会时间.本來拥挤不堪的厅堂瞬间一个人都沒有了. 玉裳打了个哈欠.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絮儿看到她离门口那么近.赶紧跑过來浑身哆嗦着叫她:“玉裳.别看了.快点到里屋來.不然一会要被牵连进去的.” 老板娘看着门口气势汹汹的打手.快步走向前.身后同样跟着一群壮实的小厮.开赌场的.这种情况实在是见得太多了.老板娘看着那位自称薛爷的年轻人.抱起膀子道: “薛大人家的公子怎么有功夫來我这晃悠了.你那场子不是忙得很么.” 年轻男人扯起嘴笑得像邪佞.“我今天來.就是劝你一句.赶紧收拾收拾关门.别在这碍爷的眼.” 这男人真是哪都看不顺眼.脸上就沒有个正经表情. 老板娘大笑一阵.“薛公子是因为我抢了你的生意.急了眼才來我这的吧.据我所知你那场子一天撑死也就……几十个人.” 年轻男人狠狠地呸了一声.“你这寡妇嘴还挺利.只要我跟我爹一开口.你这场子不关也得关.我今儿个來就是送你个体面的走法.别给脸不要脸!” 老板娘冷笑一声:“我开赌场二十多年.你以为我是靠什么站到现在的.” 一边絮儿吓得腿打哆嗦.使劲摇晃着玉裳.“快点逃走啊.发什么呆啊.” 玉裳刚看到书中所道忘忧仙子和霁雾上神那部分.一直深陷单相思的忘忧仙子在大雨里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另外一个人.她的心痛极了.做出了一个不曾有过的决定.玉裳正急着要看她做出了什么决定.眼前便忽然一阵天摇地晃. 她叹了口气.不满地看向旁边的女孩.“絮儿别捣乱.我这边刚看到关键部分呢.”说着便又陷进书里去了. 絮儿面如死灰地看着玉裳.感觉她沒救了. 那个年轻男人本气势汹汹地盯着老板娘.却被旁边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他看到吓得胆战心惊的絮儿时.神色里不自觉地表现出了一丝得意.当他往右看到气定神闲看书的玉裳时.沒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心里一阵不爽. “那边的丫头.叫你呢.” 可是深深地陷入故事情节的玉裳根本沒听到他的喊话.年轻男人气恼地一撇嘴.大步走到她身边.张狂地就要抓起她的衣领. 那一瞬间.絮儿吓得一动也动不了.老板娘赶紧指示着身后人拉住他.而玉裳本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故事.突然感到脑袋上放的气息.极快地往旁边一闪.年轻男人抓了个空. 他不由得怒意四起.吼道:“沒规矩的丫头.小爷我跟你说话呢.” 玉裳这下可算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被人打扰心里不爽.啪得书本一合.抬眼望向他. “如果面前有两只蚂蚱打架.你会去注意么.” 玉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听清楚. ------------ 第八十章 天涯地角再逢仙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蚂蚱..你竟然把小爷我比作蚂蚱..”年轻公子气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他非常年轻.年轻到嫩.不如说看起來年纪比玉裳还要小个一岁两岁的.脸色红润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就是个子长得太高.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有二十來岁了.他这么被玉裳一气.脸上红色憋得像是几乎要喷薄而出. 老板娘眉头轻轻地挑了下.看向玉裳的眼神愈发有趣起來. 玉裳抱着书.一脸平静地望着他. 年轻公子简直被气炸了.脑袋上的毛一跳一跳的.大声对身后人吼道:“來人.把这丫头给我绑了.” “绑了.我的人你也敢动.”老板娘眉毛一拧.招呼着身后的人走上前去.这形势.眼看着马上就要打起來了. 玉裳面对着一群冲上來的彪形大汉.转身缓缓把书放在柜台上.就这么背对着他们不再转身.那一瞬间年轻公子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感觉这姑娘格外不一般.不待他深究.打手们团团围住了她.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撇了撇嘴.看不见无所谓.等一会他的人把她绑來.他有的是时间好好把这个张狂的丫头看清楚. 可他还沒來得及潇洒地挥一挥折扇.那团团围住玉裳的打手齐齐向后倒去.那一群人就像是开了花一样.玉裳完好无损地站在花心.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年轻公子觉得诡异.大声对着倒地的打手们大吼:“装什么睡..快给小爷我起來.” “小爷小爷的.你自己沒名字是不是..”年轻公子眼睛一晃.还沒來得及看清楚.便一阵天地颠倒.自己一瞬间就被她撂倒在地. 他躺在地上.看着玉裳弯下身子.一只脚踏在他身上.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眼神向下瞥着他.她的眼神让他一时间忘了疼痛.心里直想这女人的行为竟比自己还霸道.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人愣了一下.沒反应过來.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看着玉裳.眼中尽是疑惑迷茫.竟然老实回答了.“我叫薛晔.” 玉裳点点头.“哦薛晔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想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一直到老所以请你以后不要來沒事找事不知道你听懂了沒有.” 薛晔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点了点头. “懂了就好.赶紧滚吧.”她把脚从他身上移开.慢慢悠悠地走进门里.拿起刚才未看完的书又接着读起來. 所有人面面相觑地看着玉裳.老板娘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份深意.絮儿的目光则多了份崇拜. 从那以后.赌场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个身份神秘的送茶侍女其实是个意欲隐居的江湖高手.看向她的眼光有了很大变化. 玉裳觉得出周围人对她的眼光.就是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曾经三招之内被某人秒杀.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怀念地笑了几声. “你一个人傻笑什么.” 她的思维一瞬间被人拉出來.扭头看着那个初次见面一句一句“小爷”的飞扬跋扈的薛晔.不由得心生不快.极不欢迎地望着他那一身华贵的长袍.冷冷地送给他一句: “你怎么又來了.” 这跋扈的公子自从这那次被她一脚踢倒之后.每天都來这里闲逛.开始玉裳看见他也不在意.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他要是來寻仇玉裳保证再次一招把他撂倒.但这人就不能老实点坐着.她走哪他跟到哪.整天在身后烦她. 就像现在.她端着茶水在前面走.他就在她身后废话不断. “小爷我怎么就不能……” 他卡住了声音.果然看见玉裳投过來的薄凉眼神. 他顿了顿改口道:“我怎么就不能來了.紫轩阁门匾上又沒写着县承大人的公子不能來.还是说你嫉妒我薛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树梨花压海棠.” 玉裳微微翻了个白眼.微笑有礼地把茶水放在客人的桌边.懒得搭理身后那个跟屁虫.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玉裳发现这个薛晔简直就是个混蛋小屁孩.说他混蛋.是因为他横行霸道却因为是县承大人的小儿子沒人敢阻止他.说他是小屁孩.是因为他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幼稚.幼稚到玉裳连笑都懒得笑. 薛晔皱着眉头看着玉裳对着客人微笑.立刻生气地跟在她身后继续絮叨:“凭什么你就对他们那么好对我就这样.小……薛公子我哪点比不上他们了.我比他们高.比他们生的好看.比他们脑子好.比他们……” “停停停.”玉裳实在受不住了.转身制止他长篇累牍的絮叨.“你说你这小孩好歹是个男的.怎么嘴这么碎.” “小……薛公子我十七了.不是小孩.” “好好.你不是小孩.”玉裳甩掉他走到柜台边对老板娘说.“最外面那桌客人说要四杯龙井.” 老板娘点点头.飞快地写好账.“好.” “你还沒跟我解释清楚.”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玉裳还发现一个真理.那就是跟屁虫都沒薛晔跟得如此紧. 老板娘抬头瞥了薛晔一眼.“薛公子最近怎么总在我这儿晃悠.县承大人的公子就这么闲.你那场子就那么放着不管真的好么.” 薛晔白了老板娘一眼.“我那场子如何轮不着你操心.我來这是有正事.” “正事.”老板娘抬眼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眼做账.“我就看见你在我店里到处晃悠.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这是按时辰收钱的.” 玉裳点点头.“此言极是.薛公子沒事就请回吧.” 薛晔瞪着她们两个.牙一咬.转身袍子一甩.翘着二郎腿坐在了麻将桌边. “你坐这里干什么.这是给客人用的桌子.” 薛晔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客人不行么.” 玉裳哭笑不得.“这位公子您好生厉害.一个人來打一桌麻将.” “我就一个人了怎么着.”薛晔坐在桌边.扬起下巴.“我要喝茶.” 玉裳看着他一副欠揍相.手痒痒得很. “那你要喝什么.龙井.乌龙茶.碧螺春.茉莉花茶.珠兰茶.” “嗯.我想想.”薛晔靠在椅子上.一边玩着指尖的戒指.一边盯着她的脸. “你看我干什么.快点想.” “别打扰我.我在想呢.” 玉裳实在是想揍他. 絮儿在屋子另一端叫她:“玉裳.快点來.床边这一桌的客人点名要你送茶.” “好.马上去.”玉裳瞥了薛晔一眼.“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去给别人送茶了.” “哎哎.” 她沒有理会身后人的不满.走到柜台边端了四杯茶走向窗边.絮儿笑着给她指了指.“就是那一桌.” 玉裳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拐过一个弯.看见了那一桌的客人.两个男人.两个女人.容貌姣好.器宇不凡. 她一惊.这四个不是凡人.是神仙. 那四人的目光看向玉裳.玉裳迅速丢了茶杯.身影一闪.飞一般地闪出了紫轩阁. “慢着.”那四人随之身子一闪追去. ------------ 第八十一章 天若亡我我破天 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周围人的眼光,直接施展开法术加快速度,闪电一般闪了出去。但仙人终究是仙人,在她飞快地跑到城镇边缘时,便已经从对面截住了她。 古老的砖墙上,站着两个衣袂蹁跹的女子,而她的身后不远处,则站着两名器宇轩昂的男子。在这狭窄的小巷之中,前后被夹击,她只得停下。 她懊恼地看着眼前的神仙,自己已经逃得这么远了,竟还能发现她的所在位置。既然神仙都能轻易找到她,子岸就不可能找不到。 或许子岸现在还未发现她,但这个地方已是不能呆下去了。 站在砖墙上的女子跳下墙头,恭恭敬敬地说:“女神大人,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您回去。” 玉裳冷冷地瞥着他们,“三大护法难道没有跟你们来么?就凭你们如何带得走我?” “您是仙界女皇,仙界自然无人能强迫您。护法大人特地交代我们,要把您好好地请回去,亲自向您谢罪。” “她们何罪之有,不过是想让莲媓快些回去罢了。” 面前的女子面露惊喜之色,“女神大人,您的意思是……” 玉裳赶紧打住她的话,“别误会,我只是理解,不会配合。你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我这辈子已不想跟仙魔扯上关系。” 玉裳话刚说完,就感到身后有一股仙力急剧袭来。这股力量十分隐蔽,与气流融合在一起,难以发觉。只是玉裳体内埋藏着水镜和未梦两件法器,对于仙力异常敏感,让她几乎在同时便做出了回击的反应。 轰的一声,一阵仙力爆炸似的荡开来,这一带的老砖房经不起一点冲击,眨眼之间便被夷为平地。 四个神仙受了伤,蹲伏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你们果然不可信。”玉裳跳出阵阵尘沙,立于远处一高地,朝他们大声说道。 刚刚玉裳所感到的那一股仙力是催眠的,他们这次来估计就是打算将她催眠然后带回仙界,任人宰割。 玉裳冷哼一下,瞥向一边的建筑,“隐沙,不用躲了,那楼快要塌了。” 那栋老式建筑瞬间崩裂,着青衣的隐沙从中一飞而出。她悬浮在空中,正对着玉裳,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敢靠近。看来上次被玉裳重伤的记忆让她有所防备。 隐沙看向玉裳的神色决然,“女神,您是我仙界诞生以来最伟大的王,带领着仙界走向了繁荣,在您的时代仙界变得从未有过的强大。我们不可一日没有您,您既然理解,为何不可跟我们回去?” “你错了。”玉裳看向她,“在你的眼里,一个生命死后还有来世,永远不会有完结之时。但在我看来,我这一生,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重新活过。我所珍惜的这一世生命,不容任何人来糟蹋。” 一时间世界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隐沙看着玉裳眼神里尽是复杂的情绪。 “女神大人,越是强大的仙魔便会引来越恐怖的劫数,前些日子我们算推算出了,您这一世会有一个大劫数,您若是跟着我们回仙界,我们会倾尽全力帮您挡下来的!” “劫数?”玉裳听到她的话,低头突然笑了,自己这一生遇到他们,或许就是个劫数也说不定啊。 “女神大人!您跟我们回去吧,我们也实在是不放心啊!您若是在渡劫中有个三长两短,仙界该怎么办!” 玉裳看着她急切的表情,突然淡淡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劫数来了,我渡过它便是。天若要亡我,我便破了这天。” 隐沙看着她,怔了很久。 “你们以后不要来找我,等我这一生结束,女神自然就回去了,你们只需耐心等着。” 隐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纱衣在风中鼓动。她低声自言自语道:“以前您也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可是……我们等了太久了……” 玉裳一回到紫轩阁,刚进门,就被薛晔堵住了。 “你去nǎ里了?” “没去哪。” “刚才那四个人是干什么的?nǎ里人?多大年龄?” 玉裳仰起头看着他,“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薛晔眉毛一抬,“去揍他们。” 玉裳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去了只有被揍的份。” 薛晔微微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你姑且也算是我的朋友吧,所以跟你说声再见,我要走了。”玉裳拍拍他的肩膀,便绕过他快速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这座城。 她收拾着自己的衣物,突然想到,自己一生都要这样躲避着那些仙魔,真的是好累。 自己这样一味地躲着他们,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收拾衣服的动作渐渐满了下来,身后薛晔长篇累牍的絮叨渐渐地淡了下去。她不由得转身看向他,他的表情变得奇怪得很。 “玉裳。”一边老板娘叫住她,老板娘站在柜台后的门边,“你跟我进来一下。” 她想了想,仙界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追来,于是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老板娘进了里屋。 老板娘房间里的装潢十分复古,窗明几净。玉裳感受到了丝丝熟悉的气息,环绕在家具之间的,是丝丝仙气。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老板娘转过身,“我的房间从没有让别人进来过。” 玉裳略带疑惑地点点头看向她,“我想是的。” 老板娘从百宝阁里拿出一本书,那书是玉裳见过的最精致的书籍,书面像瓷器的质地。这本书带着缕缕仙气,虽然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它的味道还是和凡界的物件有着很大的区别。 老板娘翻了几页,把其中几页的内容折了起来,把书递给她看。 她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第一页就是一个斗篷的制作方法,这件斗篷似乎可以隐藏气息,无论仙魔,都无法根据气息追踪这斗篷里的人。 这简直就是玉裳现在极其需要的东西,这件斗篷可以让她不被任何人找到。 “您怎么会有这个?” 老板娘默默地抽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来,“年轻时候的事了,我已经不想提了。” 她看着老板娘的样子,深深地给她鞠了个躬,“谢谢您,我会感激您的。” 老板娘烟杆一挥,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玉裳将那本书用法术缩小放在身上装好,看了老板娘一眼,走出门去。 她要离开这里了,去往书中所说的地方,寻找制作斗篷的材料。 她刚踏出门,一时间冷风凛冽,身后薛晔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此时她的意识里,只有眼前那一瀑银发的高挑男子。 2k阅读网 ------------ 第八十二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 之正文 第八十二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启&杰$吧 目光交汇.四目相对.她的心咯噔一下. 她踌躇地站在原地.还未想好该用何种方式面对时.子岸便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看着她.眼里尽是欣喜.刚张嘴要说什么.玉裳赶紧制止他: “别说了.我意已决.不会回去的.” 他脸上喜悦的神色一瞬间被打得烟消云散.眼中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悲伤.随便他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什么难听话都好.她统统都是接受的.可他偏偏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无论多久不见.他还是能轻易地搅乱她的心神.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别过目光说:“我不宜久留.要走了.”说罢.她埋头快步向前走去. “别担心.他们暂时來不了.” 身后传來他温软的声音.她的心.如沐春风般沉沦. 最关键的是.他竟知道自己在担忧着什么. “那几个神仙估计要到明天才能醒过來.所以你不用着急了.” 她终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不知自己用着什么样的表情.对他道了声谢. 然而.接下來该说什么.直接说一句“我要走了”.还是说实话“很久不见.我其实很想你”. 无论哪一种.她都说不出口.这次的相遇只是偶然.待她寻到制作黑神斗篷的材料后.她就会永远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掉. 既然注定离别.相见不如不见. 子岸却是忽略了她的纠结.直接走过來.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用她所听过的最温柔的语气说道:“走吧.我帮你去找那四件东西.” 她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那些东西.” 子岸低下头.枫袖的眼睛似是滴落了柔和的星辰.那眼中泛出的光泽温柔到浅淡.淡到心碎. 可她正在惊讶之中.并未发觉. 他微微一笑.“我就是知道.” 她不由得懊恼.子岸轻易地就能掌握自己所有的消息.看來得早一些做出黑神斗篷才好. “靠过來一点.我带你去找.” 子岸的脚下出现了发光的阵式.她迟疑了一瞬.还是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地上的阵式不禁光芒耀眼.吸引了街上行人的目光.随着阵式升腾而起.他们一瞬间便处在一片森林之中. “这是哪.”玉裳看了看四周的景象.这里能够感受到微弱的仙气.也能感受到微弱的魔力.“这里是三界交界之处.” 子岸点点头.走在前面把带刺的杂草踩在脚下.“你需要一个可以自由來往三界的护符.” 她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跟了上去.“怎样得到护符.” “我们需要找到那棵世上唯一的蔺止树.用它的树枝做一支笔.只有这支笔才能画出强力的护符來.” 她跟着子岸揍了一段路.这里地势高低不平.沟沟壑壑.这一路上她需要不停地跳跃.极其消耗体力.以凡人之身.她不敢随意催动**的水镜和未梦.只得用凡人的法术支撑着.还未走几步.她就已经累得喘气了. “算了.还是飞着找快一些.”子岸抱起她.一跃飞到了天上.这一片苍绿的树海尽收眼底. 冷风丝丝吹过.引得树海碧波荡漾.阵阵沙鸣.他的发丝吹在她的脸上.有些痒.而且遮挡视线.看不清楚东西.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子岸的头发实在碍事.便只得伸手拨开眼前纷扬的碎发夹在他耳后. 一霎间他眉目如画的脸呈现在她眼中.眉头似蹙非蹙.凝眸似悲非悲.这样专注的目光.似乎看得有一阵子了. 在她看向他的那一刻.他松下了眼神.笑道:“现在发现.你需要一块能够让你飞翔的灵石.总这么让人背着.果真麻烦.” 对于子岸如此积极的帮忙.她始终都是疑惑的.在她看來.子岸就算不阻止她.也不会帮助她找这些东西.因为一旦她得到了这些.她就会彻彻底底地从他眼中消失掉.这世上便再沒有人能够轻易找到她.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忍不住问出口. 子岸一怔.“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这么一说.她无言以对.自己刚才竟然还在期待着什么. 子岸向下看了看.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我找到了.是那棵树.” 蔺止树是上古神树.它的树冠几乎触得到天.他带着她飞过去.在这个参天古树前落下. 她疑惑地问:“直接飞上树梢折一枝不行吗.为何落在这里.” “就是因为不行.所以才落在这里的.”子岸对她笑了一下.伸手在前方击出了一面护镜.一个透明弧面挡在他们面前. 蔺止树高大无比.仿若一株巨大的完整无暇的墨玉.流转着温润的光芒. “跟过來.”子岸向前踏了一步.竟然异常的缓慢. 玉裳瞬间明白了他为何走的这样慢.面前蔺止树周围五百丈范围内似乎有着一个独立的空间.她感受到那里面所传來的庞大气息.仿若一片净土.任何凡世尘沙都不得沾染. 这股气息压迫着神经.让人不敢靠近.也无法靠近.玉裳跟在子岸身后.清晰地感受到子岸正在与着一股庞大的威压相抗衡着. “这棵树怎么这般厉害.连靠近一步都无比费力.”她忍不住发了一声牢骚. 前面子岸的声音传來:“蔺止树从太古时代便已存在.自然非比寻常.世间三界.边界明晰.若非强者.是绝不可能自由往來的.想要取得能画出护符的笔.怎可能如此轻易.” 一步.两步.十步.三十步……前面的子岸渐渐放慢了速度.她感受得到.越往前走.这棵树拒绝的意味便越明显.最终.他们在里树干十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这个距离.她更加感受到这棵树的无上的气息.不愧是太古时代遗留下來的古物.这是一种处在世间巅峰的存在. 子岸蹙着眉.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仿若将要窒息一般重重地喘气. 那胸腔下.是空的. 她泛起阵阵心疼.沒有了心脏.就连生命都难以保证.竟还要和这棵无上古树抗衡.无异于拼了性命. 子岸看样子根本不甘心止步于此.还欲向前跨出一步.玉裳上前一步把他拉到身后.咬牙催动了水镜和未梦.霎时间一道雄浑的仙力洪流直冲开來.与魔神的气场交相辉映.和古树的威压抗衡着. 仙界女神和魔神已是如今这世间最厉害的人物.两者的威能加在一起.她的身体表层仙华流转.借着这股猛烈的冲劲.咬牙向前迈出了一步又一步.终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才走到了树干旁.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树干.一瞬间手心中像是有一道清凉的气息穿过.直达心脏.这似乎是古树的意志.她发现古树不再排斥她的时候.惊喜地转身大叫:“子岸.快看.古树接纳我了.” 子岸不知从什么时候便沒有跟在她身后.他立于十步之外的地方.袖色凝眸.目光深沉而悲哀.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一尊雕塑.目光望穿了她.飘向了无比遥远的地方. 这是玉裳第一次看见他这种样子.那一霎间.她差点以为眼前的人融入了这天地之间.鞋子陷入泥土之中.脚边生起青苔.不知站了多少个年年朝暮. 启* ------------ 第八十三章 蔺止树下情义显 她总算是看到他真正的表情了.那不加掩饰的表情.暴露了他心中的感受. 那一瞬间.她才真正确定自己是被他关心着的.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子岸其实心里会和深迟司墨他们一个想法.认为她死掉会比较好. 毕竟.莲凰回來之时.魔神心系千年的恋人也就回來了. 她始终都不敢相信子岸是真的关心她.是真的关心作为莲玉裳的她.当初那个莲花妖所幻化成莲媓的样子出现时.子岸似乎毫不犹豫地便离开了她. 她当时想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般薄幸.曾经的点滴在他心中一点都不留. 但是也不能算是他薄幸吧.他只是对自己狠心.温柔对待的始终只有莲凰一人. 莲花妖死去时那段生命最后的独白让她稍稍吃了一惊.原來在莲花妖的眼里.子岸的目光从不在她身上停留.依旧悄悄地注视着自己. 当时她又想.或许这只是子岸觉出了莲花妖与莲凰的不同.毕竟女神的灵魂在自己这里. 是的.她早已得出了结论.这个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莲凰. 于是她努力地对他死心.她甚至在想这世上是否有忘情水.若真的有.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饮下.重新來过. 作为莲玉裳的一生.无论对于子岸还是司墨.都不过是他们眼前的匆匆过客.眨眼间烟消云散.便已是连史书中都寻不得的存在. 能够成为他们眼中永恒的.从來都只有那一人. 她早已输到什么都不剩.输到什么都输不起.罢了罢了.还是离开吧.待到两鬓斑白之际.她或许才能忘记这些吧. 她一直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做出了逃离的决定. 直到她看到子岸还未來得及掩饰的神色.她终于发现.他原來是不舍得她离开的. 她看着他的表情.自己的情绪仿佛和他的情绪连在了一起.心渐渐沉下去. 原來自己不是输的什么都不剩.也不是输到输不起. 原來.他也会因为自己而变得不再潇洒. 不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她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输的什么都沒有.至少还捞回了一样. 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子岸那忧郁的神色便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那完美的微笑. 不过有什么关系.她反正已经看到了. “恭喜.”他笑靥如花.眼睛眯得弯弯的.浓密的睫毛深深地遮住了红眸中流转的情绪.“你很厉害.” 她触摸着古树的指尖穿过一阵闪电般的触觉.霎时间.手心中被一击猛烈的力量狠狠地撞了一下.但这股力量却充满着接纳之意.并无恶意.她只觉得手心中一热.拿开手一看.手心中竟出现了一个烙印.上面纹路细腻.金光在其间流转.过了一会.光芒渐渐退了下去.留下了一个深色印记. 她稍稍收了力.手心中的烙印便消失了.她又使了下力.手心中的印记便又浮现出.她不由得感到好玩.多试了几次.这烙印仿佛懂她的心思一般.屡试不爽. “看來不需要用蔺止树做笔了.它直接赋予了你印记.” 刚刚还在的阻力瞬间消失.玉裳可以自由活动了.她走到子岸面前问.“这个就是你所说的护符.” 子岸点点头.微微地笑.“有了这个你就可以自由往來三界.” 他的声音清远.听起來再自然不过.她盯着他.沒有说话. “接下來应该就是可以飞翔的灵石了.我可不想一路背着你飞.”他语调轻松地召唤出阵式.拉着玉裳站进來. 他仅仅只是拉了一下.就准备松手.玉裳却握住他的手不放.他怔了一下.扭头看向她.眼神开始复杂. “你究竟是何想法.”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问道. 他轻轻地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再次遮挡住眸中玉裳还未看懂的情绪.“你指的是什么.” 她看了他一会.又低下头.“算了.沒什么.” 子岸移开目光.什么都沒有问. 脚下的阵式升腾而起.光芒映着两人各自忧虑着什么的脸.将他们传送到了下一个地方. 周围的景色又变了.这次.他们站在了海岸边. 天色已晚.繁星爬上深蓝的天幕.仿若天神随手撒上的钻石. 玉裳又想到了那个传说.莲媓不喜欢黑暗.于是随手一挥.天空便缀满了钻石般的星辰.其实人们不知.这深黑的天幕.是魔神所造.因为魔神钟爱黑暗.所以他便霸道地在夜晚移走了太阳. 当时仙界和魔界并不交好.仙界女神因此十分不满.几度去往魔界与之交涉.最终双方采取了折中的方法.便是为夜幕布上星星. 也就是那时.仙界不可一世的女神大人坠入了爱河. 玉裳扭头看向旁边的子岸.他正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繁星. 她是直到深迟和她解释了星辰的來源之后.才注意到子岸最喜欢在有星星的夜晚呆在庭院一直到子夜. 许是注意到玉裳注视他的眼神.他很快便不再看向天空.扭头对她说:“我们要去海里取一只戒指.” “海里.” “对.碧海神女手上一直带着一只戒指.那只戒指可以赋予凡人飞翔的能力.” “好.”她点点头.也就是说要从碧海神女手中抢一只戒指了.子岸虽说的云淡风轻.但那戒指一直被碧海神女戴在手上.想必是什么心爱之物.要横刀夺爱.到时自然少不了一场生死搏斗. 他们纵身跳下海.一丈一丈地向下沉去.她在水中看着子岸飘飞的银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題.水下自己怎么呼吸. 她是根本沒有想过这个问題就直接跳下水了么.. 嗷……她心中惨叫一声.果然身体已经有了窒息的感觉.她握住自己的脖子.重重咳出一口气.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下去.而子岸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差点翻白眼的时候.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瞬间她吐出一口水.变得在水中可以呼吸了. “我看你下水前沒有问我.还以为你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身边人的语气难以置信.在她听來完全就是嘲讽.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忽略这一章 不要点订阅! ------------ 第八十四章 碧海深宫取灵戒 之正文 第八十四章 碧海深宫取灵戒/启&杰$吧 “我忘了水里不能呼吸.”她讷讷地说出口.却听到身边一阵清朗的笑声. 子岸在水中笑出了声.他刚刚在水中点燃的萤火在身旁发出冰蓝色的光芒.他的脸被照得透明.隔着一层水更显得浅淡.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少年.在开怀地笑. 她呆呆地看着他.心想他好久沒有这般发自内心地笑过了.不知他是因为什么.终日脸上挂着那一副完美的笑意.就像是世上最卓越的工匠所制作出的人偶.完美妖娆的脸上沒有一点瑕疵. 她似是着了蛊一般.看着他笑得开心的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触摸到他脸的一瞬间.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愣愣地看向她.她一瞬间清醒了过來.指尖一抖.赶紧收回手. 不料手腕一瞬间被一个火热的手抓住.一把被拉进一个火热的怀抱.隔着冰冷的水.落上了一个温热的触觉. 就像一个久未饮水的旅人.在见到绿洲时的狂喜.又担心那是海市蜃楼.所有的希望都会落空.于是便如履薄冰地靠近.索取.退缩.再索取. 子岸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大男孩.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难得的时刻笑喷.但她还是沒有忍住.还是直接笑弯了腰. 她笑子岸竟也会如此青涩.竟也会如此犹豫.初见时他那股天下唯我独尊的架势去哪了. 笑完抬起头.看见的竟是他淡漠的眼神. 她的笑声一瞬间停止.笑意渐渐僵在脸上. “走吧.”他转身向水深处游去.眼神不做任何停留.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开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快速跟上去. 越到下面越冷.幸好子岸在水中点燃了一簇簇萤火.才使得她不至于冻得僵硬.他们足足向下沉了九千米.四面八方除了那一簇簇萤火发出的光芒更是一片朦胧幽暗.一股无比危险的气息游荡着.玉裳身身上突然一阵发毛. “在这别动.” 就在这时.一个庞大的黑影奔袭而來.前面的子岸突然加快了速度迎了上去.玉裳还未看清楚.一道防护罩落在她头顶.而他便已经和那头海底大凶兽打了起來. 轰的一声巨响.海底海水被巨大的冲击卷起了层层巨浪.她只觉得身体猛然一震.即便有子岸给她设的防护罩.也感觉仿佛是被撞飞了一般.十分难受. 她隔着一层冰蓝色的防护罩.看见子岸和海底凶手搏斗的身影.海底的猛兽实力不可小觑.就连魔神都要花费一段时间和它周旋.子岸刚刚解决完一头.又有十几头凶兽袭來.她一急.这形势.子岸会受伤.她二话不说再次催动了仙力.一天之内两次催动仙力对于她來讲已经是极限.她吐了口血.丝丝暗袖的血在水中散落成丝.浓郁的**引來了更多的猛兽. “子岸.碧海神女在哪里..”她一边躲避着凶兽的攻击.一边大声问道. 子岸看到她周身缠绕的仙光.神色先是一紧.随后怒上眉梢.“不是让你在一边呆着么..” “可是……”她看到子岸动怒的样子.心生阵阵委屈.“我担心你……” “你这么看不起我.” “我不是看不起你.是因为……” 子岸看着她无比纠结的神色.冷眼望着她.“那是为何.” 玉裳又急又气.终于忍不住吼了出來:“你沒有心脏还想逞什么强..” 子岸的眼睛骤然睁大.脸上尽是惊讶.随即又眯起眼睛.神色阴冷地吓人.“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沒人告诉我.我自己发现的.所有人早就知道了.” 海里凶兽猛烈地撞击掀起阵阵巨浪.巨大的海水洪流淹沒了子岸的神色.那一刻.只见海水团团缠绕而上.一瞬间他的身边像是刮起了龙卷风.裹挟着大量的海水.急速地旋转着.速度之快简直可以割裂空间. 无数头凶兽被锋利的海水撕成碎片.血水和碎片全部被那一柱旋转的海水甩出千里远. 一瞬间海底又恢复了平静.子岸立于海水之间.身上丝丝缕缕的魔力纹路还未消退.那一道道火袖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带着一股恐怖到毁灭的气息. “沒有了心脏.不代表我会退缩.就算是往后断了手脚.我依旧是战无不胜的魔神.你记好了.” 深暗的海水中.长长的银发在水流中乱舞.根根若利剑.他的眼睛似血一般猩袖.显得格外明亮. 就算是他的手被划破一个口子.她都会感到心疼.更别说是少了心脏. 她突然开始考虑就这样离开他是否真的好. 这样离开一个为了莲凰失去心脏的男人.是否真的好. “是谁在这里吵闹.” 黑暗的海底突然出现一道碧光.她稍微晃了一下神.这一道碧光便已充斥整个海底了. 海底被碧光照亮.玉裳睁大了眼睛.这才看见海底竟有一座巨大的宫殿. 宫殿通体碧玉.刚刚那凌空的声音再沒有响起过.海底又陷入了沉寂.越是沉寂.变越可能有着巨大的危险. 碧绿的光随着水流流动.最终丝丝缕缕全部汇集在一起流进了宫殿.子岸落在宫殿门口.玉裳紧随其后.他们跟随者那一道道碧绿色的光走进了宫殿. 踏上白玉台阶.宫殿之景尽收眼底.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九十九根巨大的白玉柱子拖着殿顶.宫殿中央.摆放着一个大玉床.一名惊若天人的女子坐于其上. 女子容颜绝世.一瀑碧绿长发.眉间一点朱砂.她身着白色纱衣.纱袖在水中飘荡.似真似幻.非烟非雾. “你们是谁.”她睁开眼睛.似是刚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 “魔神子岸.”子岸目视着她说道.“我是來取你手上的碧海灵戒的.” 碧海神女的神色并不吃惊.似是早已料到他们此行之意.碧海灵戒一定是许多人都向來争抢的至宝.以至于碧海神女早已习惯了他们这样的不速之客. 她又缓缓地闭上眼睛.“你还是回去吧.纵使你是魔神.碧海灵戒你是取不走的.” 子岸眉头一挑.“取不取得走.试过才知道.” 玉裳一看子岸又是一副要战斗的样子.再看那碧海神女如此清秀淡雅.便心生不忍.大声对她说道:“碧海神女.我们无意抢夺.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戒指.” 话刚出口.她自己愣住了. 自己为何如此需要这枚戒指…… 有了这枚戒指.她就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活.她沒理由不要. 但是说出这句话后.心里像是有什么地方空了下去. 碧海神女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望向了她.看了她很久之后.站起身飞到她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启* ------------ 第八十五章 凄冷往事蚀骨痛 看着神女飞向自己.她起初不知她想要做什么.心中沒有來得一阵紧张.还沒來得及反应.就看见她跪在了自己面前. 跪就跪了吧.她竟然抱住她的腿大哭了起來. 这女圣般的碧海神女竟然抱着自己的大腿痛哭. 她的泪珠化作冰蓝色的水晶.一颗一颗在水中掉落.随着水流一同飘走. “这……”玉裳无奈地看向子岸.子岸的眼睛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点点头.“原來碧海神女就是碧海神兽的化身.” “什么.神兽.”玉裳难以接受地看向还在抱着她哭得委屈的碧海神女.这长得像仙子般的女子竟是一头海兽化身而成的.就是那种浑身长着冰冷鳞片的庞然大物. 这……她说什么都难以接受啊. 可是碧海神女马上就让她接受.她亲眼看见碧海神女的脸颊渐渐地生出了银蓝毛发.身体渐渐缩小.最后化身成了一只冰蓝色狐狸的样子. 这难道就是海兽.这不就是个小巧的狐狸么. 子岸带着探究的目光走过來.“传闻碧海神兽长得像狐狸.果然如此.” 玉裳看着不由分说就跳进她怀里的狐狸.不.是碧海神兽.锁成一团在她怀里.哭得很是委屈.像是把一辈子都沒哭过的泪都挤出來了.玉裳看着她眼泪结成的冰蓝水晶.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等一会一个一个收集起來打包带走.等回到了凡界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如意算盘正打得精细.就见子岸伸手欲取下它脚上套着的精致戒指.一瞬间怀里的东西停止了哭声.身上的毛像尖刺般竖了起來.对着他低低地嘶吼. 那个戒指就是碧海灵戒了. 看來这小狐狸显然不想别人碰那个戒指.这下该如何取走呢. 玉裳这个考虑着.便见它用嘴把脚上套着的的戒指取了下來.递到玉裳面前. 她接过戒指.惊异地看着它. 沒想到这张狐狸脸竟然说话了.还带着哭腔:“女神大人.您终于來看我了.我等得好辛苦啊.” 一听到“女神”两个字.玉裳就直想扔了它直接走人. 狐狸还在哭:“您说您把戒指放在我这里等您回來拿.可我等了一千多年您都沒來.我还以为您……” 话沒说完.它又嚎啕大哭. 玉裳抬起头.欣赏着这素净唯美的宫殿穹顶.不只是谁在深海中建起了宫殿.竟如此美丽.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觉得心里平静了…… 她偏过头看向子岸.面带微笑:“子岸.你说这里为什么这么好看.” 子岸同样面带微笑地说:“你觉得很好看.回去了我让人给你建一座一模一样的.” 话刚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刚好这个时候.怀里的东西终于不哭了.狐狸用爪子摸了把眼泪.眨巴着眼睛看着玉裳说:“女神大人.您最近还好吧.” “啊.哦.还好还好.”玉裳被它拽会了心神.“我一直呆在深海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前些阵子我听一些海兽说您被魔界绑架了.我当时急得直接飞出了海去找您了呢.” “你能出海.”一边子岸问了一句.“你一出海不是会死么.” “可是我实在担心女神大人啊.结果还沒飞出去的时候就又听说那个女神大人是假的.真正的女神不知道在哪里.我当时还以为您遭遇了什么不测.寝食难安.沒想到今天竟然见到您了.” 看着怀里狐狸激动的样子.玉裳实在难以理解她的心情. 她沒有莲媓的记忆.她就是个凡人. 一旁子岸轻轻笑道:“我沒想到碧海神兽竟是莲儿的宠物.一直沒有见过.” “那是因为女神大人和我约好了.绝不跟别人提起我的存在.她是为了保护我才那么做的.” 子岸理解地点点头.“考虑的很对.碧海神兽是很多仙魔梦寐以求的神兽.” 听着他们说着一些她从來沒有涉足过的话題.她不由得心生落寞. 小狐狸说罢.面露疑惑之色.“女神大人.您上次來说得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男人.”玉裳一怔. “就是那个背叛您的男人呀.现在怎么样了.您还伤心吗.” 小狐狸一连串的问題令她发蒙.见她不说话.小狐狸满脸疑惑.“您当时不还说他是为了图谋仙界才接近您的吗.后來怎样了.您杀了他了吗.” 玉裳扭头看向子岸.他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僵硬.僵硬到冰冷. 隔着海底冰冷的水.他火焰般透亮的眼眸似乎熄了火. 玉裳虽沒有莲媓的记忆.但也听懂了小狐狸所言之中的那个男人是谁了.看來莲媓当时一定伤心至极.连他的名字都沒有提起. 子岸的脸色更加印证了小狐狸所言的真实性. 心凉. 心痛. 她看着子岸的侧脸.他从來不像仙界一样急着让女神苏醒.难怪他现在帮着自己逃离仙界. 图谋仙界才接近莲媓.对于追逐权力至上的魔族.这个理由如何不成立. 原來如此.莲媓早就知道魔神为何接近她.思來想去却还是选择缄口不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最后的覆灭之日么. 最后女神的魂飞魄散.难以想象和他沒有关系. 仙界女神和魔神的爱恋千百年來一直是为世人所传唱的一段佳话.可事实竟是如此的惨烈. 随着她的猜想.她感到体内的水镜和未梦在微微发颤.也似是在痛苦着. 有一种痛.名叫真相. 她忆起初见深迟时.她看到自己身边的子岸气得差点发狂. 她忆起子岸曾经对烟寒说过.权利和爱人.他自然会选择权利. 她忆起司墨每次看见子岸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恨意. 她忆起子岸初次变身魔神之时.带着森然的微笑说让她别担心.他不会再杀她. …… 她忆起八岁那年偷跑到月支王府.看见莲池边银发少年怦然心动的那一瞬间. 她忆起自己中毒的那一晚.他温柔的眼睛就像蜜糖一般暖化人心. 她忆起飞花轻狂中他对自己的微笑.是那么的真实. 当所有的记忆缀连成片.她才惊觉这一幕幕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她把小狐狸放在地上.带上碧海灵戒.脚下阵式运转而起.直接飞冲出了茫茫大海. 砰地一声钻出海面.海风吹着身上未干的海水.冰冷刺骨. 一道银光闪过.子岸拦在她面前.“你要干什么.” “离开你.到一个你真的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凉风吹起湿漉漉的发梢.她突然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冷静.恨和怨统统都像是沒有. 子岸的脸上一阵慌张.他急忙抓住她的手.她却极其平静地把手抽出來.他是真的急了.不然不会那么沒有风度地紧紧地抱住她.死活都不肯松手. “你是说真的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却一动也不动.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子岸松开了手想看她的表情.她才开口说话:“说完了.那我走了.” “别走.你要去哪..”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难得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极其平缓地说: “去找落兰.” 他的眼睛骤然凉下去.头发**的.就像刚被一盆冷水淋过一样.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第八十六章 千年遗恨魂梦中 “去找落兰……”他看向她的眼神逐渐绝望.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他越绝望.便越说明魔神对莲媓所作出的事情不可原谅.她的心锥得更痛了. 他的脸失去了血色.这风或许是真的太冷了.本应该如火焰般火热的身体却在冷风中微微颤抖.他蹙着眉头.俊美的脸因为极度痛苦而显得扭曲了. 玉裳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滴泪水悄然落下. “咳咳咳……”身后传來阵阵凄裂的咳嗽.自己的手被人用力地抓住.“我沒有做好准备面对这一切……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因为你知道后一定会离开我的……” “你说得对.”她缓缓地转过头.看见子岸一只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着.脸都红了.另一只手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她.她忍住鼻尖一阵酸.咽了咽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对莲媓做了些什么.但是.我这里.”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红了眼睛.“这里.或许是从上辈子到现在.很疼.” 他拼命地摇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会尽我所能弥补你.所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这一世你一直在骗我.骗我爱上曾经杀过我的你.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她眨了下眼睛.忽然笑了一下.沒有说下去.只是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看着她的样子.预感十分不好.急得想要冲过去拉住她.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住她.就算她恨他杀他.他也不能让她走.他有预感.如果现在让她走了.就会真的失去她. 看着她长发翻飞的背影.他一个踉跄跪在地上.用手撑着地大声地咳嗽.混杂着泪水和哭喊.腿脚失了力气.仿若不是自己的一样.再也站不起來.只得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东方的天际渐渐亮了起來.天空外透出了第一缕阳光. 他胸口里面即便空荡荡地抽痛.一时气血冲上头脑.冰冷的空气窜进鼻腔. 天已破晓.他却觉得眼前渐渐地黑了下來. 黑暗之中.他做了个梦.关于他冗长一生的梦. …… 我名为子岸.诞生在魔界魔力最为浓郁的红莲之火中.自诞生之日起.魔界长老便为我预言我的未來.说我魔力强大.心性残忍.一定会成为下一任魔神. 我天生便拥有恐怖的魔力.并且野心勃勃.这似乎是我生來就有的.魔族都在那一团巨大的红莲之火周边诞生.因为那一团火焰是魔界的本源.而我在那本源中心获得生命.据说我是因此心性极为接近魔界的本源.追求力量这个概念是刻进了我灵魂里的东西. 魔界长老们把我比作魔界之子.命格无双.我的想法便是魔界的想法. 但他们连连称赞之余却透漏出了一丝担心.因为他们占星的时候.发现了我的未來会有一劫.那一劫足以改变我所有的一切. 我并不信那帮一把年纪的老头子故弄玄虚的那一套.命运这种东西.岂是他们随便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就能说准了的.我的命运.我自己说了算. 愈是强大的存在愈会引來巨大的劫难.劫数要來便尽管來.來一个我渡一个. 可是那些老头子们却说我会遭遇情劫. 情劫.情是个什么东西.魔族几乎都不懂情是什么.尤其是像我这种继承魔界意志最为直接的魔族更是不明白.这种不明不白的劫数.让我怎么挡. 于是我去问了那些老头子.他们也不是很理解.但给我的解释说情就是对一个人的爱. 我又问爱是什么.他们跟我说就是得到爱的东西会开心. 我沒听懂.那帮老头子抓着脑袋使劲想怎么跟我解释.最后选用了一种他们认为简单易懂的释义:经过对仙界的观察.他们总结出爱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守护的心情. 我当时笑了一下.便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兴趣.因为我实在不理解有什么东西能换自己的一切. 不过关于那个劫数.我还是尽量搞懂爱是什么为好. 之后我便渐渐混的风生水起.不断地征战.一点一点将魔界纳入我的控制范围内.当时年轻气盛.觉得每攻下一座城有着无上的征服感.那天下唯我独尊的感受令我神清气爽.果然作为魔族.就是要征服. 当时我想起长老们说的话.他们说得到爱的东西会开心. 我不断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看着地图上版图的势力扩张.我感到快乐. 真是的.我还以为爱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概念.爱不就是征服么.喜欢什么.夺过來不就好了. 对我來讲.夺來想要的东西毫不费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根本用不着像长老们所说那样用我所有的一切去换. 后來当时的死在我的剑下.我顺利成章地成了新的魔神.我看着他的魔神殿.那种装潢设计让我感到很不舒服.于是我就把它推了.然后令人按照我的喜好重新建了一座.嗯.这座魔神殿.应该也算是我爱的吧. 之后几百年.作为魔神的我在魔界伸手为云覆手为雨.沒有任何人能敌得过我.我感到百无聊赖.这时候有消息传來魔界诞生了一个新的神君.是位女神. 我当时一边听着手下报告.一边满不在意地看向窗外.仙界一直弱得要命.那的人整天就知道耕地.从不发展军备.战斗力低下.那种地方.我连去的兴趣都沒有.更懒得去收服它. 后來.几十年之内.仙界突然强大了起來.迅速得我根本沒有料到.原因就出在那个女神身上.她创造了一系列厉害的仙术.其中最为不得了的名为森罗万象.这个术靠两个法器完成.一个回溯过去.一个窥探未來.二者合一之时.施术者尽可以忽略已发生的事实.凭空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这听起來根本不可能的仙术却是真真实实地被那个叫莲媓的女神创造出來了.因此魔界一片紧张.我倒是因此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丝兴趣.天生渴望征战的我从那之后便不断找借口时不时地骚扰仙界.直到有一天.仙界女神忍无可忍.直接來到魔界找我谈判.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一袭洁白仙衣.在魔界黑暗的主色调里显眼极了.再加上那一对碧色眼眸.我当时觉得这女人就像是一朵在黑夜绽放的白莲花.洁白无瑕.透着莹玉的光芒. 不得不说.这女人生的很美.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第八十七章 一世相遇三生缘 紫沧一见到她,眼睛就像长在她身上了一样,魂都丢了。 我暗自鄙夷,这女人确实美了点,但也不过就是长得好而已,好歹也是我亲自封的魔尊,竟这般没出息样子,简直要丢光我的脸! 仙界女神坐在我面前,不苟言笑,但那对碧色眼眸却像是时刻都在微笑。我和她面对面地坐着,对视了几秒钟。高手之间的较量往往不需要真正的比试,仅仅靠眼神交流便能分出高下。 我自诞生以来,从没有人能够盯着我的眼睛超过一秒,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那厚重的威压。她是仙界女神自然不会同一般人一样,但这女人的气魄竟不比我逊色,甚至有盖过我的趋势。 作为魔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神,同时也是魔界最帅的男人,除了紫沧以外,我极少称赞过别人。但这个仙界的女神的确不一般。 短短几秒的实力试探,让我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初次见面,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姑娘”二字一出口,莲媓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她叫莲媓,这么问就是摆个态度给她看。 莲媓眯起眼睛,对于我的态度感到不悦。我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眼睫毛,这女人的睫毛又密又长,就像是魔兽身上抖落的羽毛。不对,用魔兽的羽毛形容似乎有些逊色,但我想不出别的形容,魔界很少有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 “吾名莲媓,仙界女神,我来之前命人送给你过一封信,魔神难道不该认真地读一读么。” 这女人的声音煞是好听,就像是仙山顶流淌下来的泉水,悦耳,庄重,气势不凡。 欣赏归欣赏,我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是那封信啊,被我一碰就被烧成了灰,我根本没机会读。女神下次若是送信,还请用好一些的信纸,纸张承受不住我的魔力,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我扯起嘴角,坐等她气得脸色发青。可她却也同我一样勾起嘴角,那个弯起的弧度,一看便知道绝非善类。 她这一笑,旁边的紫沧啪地手一抖,打碎了杯子。 我眼角微微地抽了起来,斜眼看向他,本想用眼神警告他少在这给我添乱,否则我剃光了他的头发。 我的眼神一直很有威慑,从未有人逃得过这种高级的威慑术,但他紫沧今天滑稽地当了头一个。 原因不是他抵挡得住我的威慑,而是他的魂全部都被那女人勾跑了,全然没有心思注意我的眼神。我当时废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我魔神大人竟然跟这种抵挡不住美色的男人称兄道弟? 等等,不对劲。紫沧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至于完全注意不到我的眼神,他是魔界实力仅次于我的男人,一心两用三用十用都完全没有问题的,现在这样子着实古怪。 我细细感受了一下空气,恍然大悟。这个女神,竟然对紫沧用了竟用了锁魂道诀。 锁魂道诀只是修习法术的基础之基础,但将平凡的法术用到极致,甚至连我一时间都没有发现,这个女神,不简单。 莲媓浅笑着看向我,只是单纯地笑着,没有任何得意的情绪流露,“下次或许魔神大人可以换一个功力到家的手下来,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失了神,以后若是次次如此,我会很为难。” 我盯着她的眼睛,愈发想了解她,于是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女神这次来我魔界,有何贵干?” “关于夜晚的天空,你为何移走太阳?” “这个,因为我不喜欢,光线太亮我睡不着觉。” “是么,不巧我却十分不喜欢光黑暗的地方。” 我眨了下眼睛,“于是?” “我希望你把太阳移回来。” “不可能。”我当即就说,“魔族喜阴暗,太强的光线不利于我魔界子民休养生息。” 见我态度如此坚决,莲媓的眼神暗了一下,不是那种失望的暗,而是那种冷酷的暗。 一阵沉寂,我和她再次开始了眼神中的交战。正当我全神贯注对她的气魄抗衡之时,紫沧突然在识海中对我说了一句话: “子岸,你就答应她吧。” 我忍住满头青筋暴跳,怒气十足地在识海里回了他一句:“你干脆把魂丢干净算了,这个时候活过来给我捣什么乱?” 他自知刚才的失态,多少有些不甘,但是他还是说:“本来太阳也不是你的,你是没有权力私自移走的。她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你把太阳送回来而已。” 我沉默了,紫沧是彻底没救了。 “没可能。”我张口对莲媓说,“就算我同意,太阳只能推向西边,我无法把它拉回来。” “既然你不配和我,那也就不要干涉我。”莲媓站起身,拖地的玫瑰红发和ru白纱裙随之摇曳生姿,“告辞。”她礼貌地对我说了句,便离开了。 我看着她长发飘舞的背影,好奇这女人想要干什么。 她走了之后,她的容颜始终不断地闪现在我眼前,我感到奇怪。身为立于魔界顶点的魔神,我自然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别提记得住别人的长相。 但是一想到她的脸,莫名地感到一阵兴奋。 难道这女人悄悄在我身上施了什么书法么? 紫沧的反应似乎更加过分,那天开始,做什么事情都是心不在焉的,而且总是一个人傻呆呆地朝着东边的天际看。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了看,那个是仙界的方向。 三天后的夜晚,当我站在魔神殿的窗边欣赏脚下魔都千千万万的灯火只是,突然发觉天上燃起了火焰。 一点,两点,三点……陆陆续续,夜空中布满了明亮的光源,就像是在天幕上洒下了星星点点的钻石水晶,一瞬间漆黑的夜幕被照亮了。 这难道就是莲媓的森罗万象?她在极高的天空中放上了极为浓缩的仙力源,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小的光点。 这些光点既照亮了天空,光线又不至于影响到魔界,一举两得。 施术者施出来的术可以反映施术者的内心,因此同一种术被不同的人使用会有不同的效果。这个术,很美丽。 2k阅读网 ------------ 第八十八章 一树落花一仙子 第二次见面,是一个月圆之夜,我和紫沧从仙界回来,途径兰川河畔,遥遥望见河对岸那个仙袂飘飘的她。她站在河对岸,带着喜悦的神色望着这边枝头飘零的洁白花瓣。落英缤纷,花树凋零的花瓣飞向了河对岸的仙界。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个,凌空飞到这边,落在旁边的那棵花树下,仰头望着开满花的树梢。 洁白的花瓣落进她的玫瑰色发梢,宛如落花纷飞之中的仙子。 紫沧望着她,呆得像个木头人。我皱起眉头,他是不是脑子坏了,这次可没有中锁魂道诀吧……不过她满身轻盈仙气,再加上这落花为伴,就连我也不觉被吸引过去了。 她伸手折下了一枝。 我走过去,紫沧缓过神来,也跟着走过去。莲媓终于发现了我们两个,紫沧对她笑了一下,她回之一个友好的微笑,但看到我的一瞬间,脸色明显不大开心。 “我难道令你如此不快?”我做作地甩了下头发,见她眼中的嫌恶更深,在她眼里我估计一脸风骚相。 “魔神难道很闲?”她缓缓地转过身去,抚弄着手中的一枝花。 我望着她手中的那一枝花,“传闻你很爱惜花草,看来传闻终究是传闻罢了。” 莲媓正在摆弄花朵的手停了一下,斜过眼睛,“我折了它不会害它,我是要把它带回去种在庭院里。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这棵树对我友好的气息么?” “树怎么想的我没兴趣知道。” “不喜欢就快点走。”这女人毫不客气地背过身,真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紫沧扭头剜了我一眼,不理会我,直接走上前和莲媓搭话。 “好你个紫沧,你竟然瞪你主上?!头发是不是不想要了?!”我在识海中对他怒吼一句。 紫沧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只顾和莲媓聊天。 “我是魔尊紫沧,你可以直接叫我紫沧。” 莲媓笑笑,“紫沧,名字很好听。” 紫沧那两个小酒窝笑得像花一样,“你手上的是什么花?见你似乎很喜欢。” “啊,这个啊。”莲媓看向手中的花枝,“天下百草,我唯独没有见过这一种花,可能是刚刚出现在世上的,我还在考虑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 我在这里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莲媓呵呵地笑了起来,紫沧也跟着笑。这个两人,完全忘了我魔神大人么? 我走过去,“我也要加入。” 紫沧是一脸的不情愿,我实在是想把他那一头卷毛剃光了干净。 莲媓看了我一眼,无所谓的态度,“我原本不欢迎你,不过好花好月,也就算你一份吧。” 听着她那接近施舍的语气,魔神大人我器量宽宏,不会计较,便随他们一起坐在草坪上。 那一晚上,我们三个谈天说地,气氛也还算融洽。我一直观察着她,觉得除去她那臭屁的要命的脾气,其他都还挺顺眼。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帮长老们这一段时间不停地催促我娶个女人,然后延绵子嗣,不如就她算了。 我问她:“你为什么叫莲媓?莲媓多难听的名字,我干脆叫你莲儿如何?” 她一怔,突然笑得神秘,“其实那个不是我的真名,只是世人那么称呼我罢了。我其实叫‘莲凰’,‘凤凰’的‘凰’,因为我诞生的时候满湖白莲盛开,成群凤凰飞鸣而过,所以得此姓名。” 我当时只顾想着把她搞到手,根本没有细听她说得什么,便直接说:“美人,做我的妻子如何?” “咳咳咳咳……”紫沧突然咳得要命。 我魔神大人难得诚恳地望着一个人,却亲眼看着她微笑着面向我,然后感到一阵凛冽的风呼啸而过,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巴掌声响得惊天动地,我身后的土地瞬间炸开了一道长长的缝。 她竟然用灭龙仙法打我?! 我魔神大人什么时候被人扇过耳光?!我捂着生疼的脸,勃然大怒:“你这死女人!我夸你你竟然打我?!” 她站起身,“你该打。” 我怒道:“死女人,我要带人推平了你的仙界!” 她满不在乎地转身,“随便你来呀,就怕你没那个本事。”说罢便慢悠悠地飞回了河对面,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怒捶地面,“本王明天就去灭了仙界!” 紫沧半睁着眼睛,一脸瞌睡,机械地把莲媓的话重复给我:“你该打。” “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把你头发拔光?” 紫沧鄙夷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那句话是两情相悦的时候才能说?人家觉得冒犯也很正常。” 情?又是情。 “情到底是什么?你知道么?”我暂时按下脾气,疑惑地问他。 没想到紫沧竟然不屑地捶了我一下,然后自顾自地站起身走了。“自己琢磨!别问我!” 那一次我确实被莲媓激怒了,但不知为何又迟迟不想对仙界宣战,犹豫不决真的很不像我。不是我没有胆量宣战,而是我一想到要和莲媓战斗的情形,我怎么想都不情愿。 她看起来那么纤瘦,真的能施展出来那些个高等仙术么?能经得住我那几掌么? 她太年轻了,就算是仙界女神,也几乎没有战斗的经验,到时候她怎么跟我打?到时候若真的打起来被我伤了流点血什么的,她那小身板能支撑得住么…… 再说了,这女人也太咄咄逼人,若是她不那么做我也不至于发怒,好好说话不就行了,非要那样,就那么自信自己的实力么? …… 我越想越烦躁,一不小心捏碎了手下地给我的茶杯。 陶瓷碎裂的声音把我从一团乱麻的思想中拽了出来,我看了看窗外东边的天际,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难道是在做迎战的准备? “陛下?”一边的仆人瞅着我神色不大对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没事,你把这些收拾收拾。”我下定决心走出门,正准备出发去仙界,就看见门口站着的紫沧。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斜头看着紫沧鄙夷的眼神。 “没什么。”紫沧掏出一个小木梳慢悠悠地梳头发。我一直不明白一个男人经常带着梳子算是什么心态。“我跟你一起去。”他说。 “你去干什么,我一个人就够了。”我运转起阵式,一个瞬移到了仙界边缘。 我一出现在仙界,便立刻被仙军感知到,大批的仙军手持刀剑一瞬间出现在我眼前。 紫沧一闪出现在我身边,手里依旧把玩着小梳子。 “不是说我一个人就够了么?”说实话我真的不想让他知道我这次来不是打算宣战的。 “我管你,我爱去哪去哪。”他斜我一眼,那眼神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刚一转身,便看见莲媓站在仙君前面,抱起膀子笑着说:“魔神是来履行当日的话的?若是要开战尽管攻过来,我会一一接下。” 我眉头一挑,“谁说我是来打仗的?我是来做客的。” 莲媓碧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可是我不招待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扯起嘴角道:“你自己说的,随便我来,于是我来了。” 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一定非常无赖,但我魔神从来就不是君子。 2k阅读网 ------------ 第八十九章 落兰树下落兰仙 莲凰看了我一会,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十分国君风范地把我和紫沧领进了仙宫内,那温和的一言一行就像是之前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一般。她把我们领进了她的宫殿,朱红柱子,浅白流云,雾隐仙花,流水潺潺。我深吸一口这里的空气,便觉一股清凉花香沁人心脾。这就是她平日所生活的环境么? “这两间是为你们提供的房间。”莲媓推开一扇巨大的镂空雕花大门,里面空间宽阔,层次错落,我不喜欢狭窄的地方,这样的屋子住着正好。 莲媓转过身子,碧色眼眸直直地看向我,“由于事先没有准备,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她的“事先没有准备”咬得特别重,我无所谓地挑了下眉,笑道:“莲儿果真心思细腻,早就有所准备了。” 听我这么一说,她突然神色一凛,但只有极短的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她淡淡地转身,说了句还有事先告辞,便裙摆飘飘离开了。 莲媓一走,紫沧方才装得一副翩翩君子,此刻却身子一斜靠在门框上,只手把玩着他那微卷的发梢,一边盯着莲媓的背影一边说:“冰雪聪明,早就料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来访仙界,连房间都提前备好了。” 我冷哼一声,“不然仙界的也就没什么前途了,走吧,难得人家为我们准备了住处,不进去享用一下说不过去。”我正要转身进屋,余光却瞥见一个白衣身影,不禁觉得眼熟。 我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衣胜雪,长发如墨的男子。这男人给我的感觉很是特别,他的仙力算是仙界的巅峰存在,略逊色于莲媓,世上如此人物也不过屈指可数,我之前却没有见过他。他所散发出的气息太过年轻,就像是新生的婴孩那般,而且他身上顺着风飘来的香气,我似乎在nǎ里闻过。 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见过。 他站在一棵花树下,飘零的白色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用指尖捻起落花放在手心,静静地注视着,眼神似乎有些忧郁,仿佛在可惜这落花般。这幅场景如此自然,就像他与那花有着生命的联系般。 2k阅读网 ------------ 第九十章 星夜烛明思未眠 这男人着实令我在意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 回头望向我 直视了我很久 他的眼神 似乎像是知道我 “你要是再看我就要怀疑你是断袖了 ”紫沧站在一边 不凉不热地调笑 “闭嘴 ”我收回视线 转身进了屋 末了 关门的一刹那 我又瞟了他一眼 他已经走了 空留落花一地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莲媓拥有创造的能力 这个男人会不会是她那时带回去的那枝花所化身而成的 想到这里 我不由得多看一眼那株花树 果真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我呆在房间里坐了一会 环境宜人 但沒一会我就厌烦了 紫沧早早就出去说要逛一逛仙界的街道 他本邀请我一起去 但我一下想到如果我出去的时间莲凰來找不到我怎么办 于是便在屋子里坐了一天 但除了侍女频繁地來送水 莲凰一次都沒有出现过 这是她的待客之道么 我不由得心生不满 我是魔界來的客人 仙界把我安置在这竟就再也不管我 甚至也不妨我 看样子根本不担心我会从仙界内部搞破坏 想到这点就有些被轻视的意味 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 我实在沒了耐心 直接推门而出 我在仙宫里转了几圈 按照我的习惯 到了晚上闲着无事 便会修炼或者看书消遣 于是我把仙宫内的一切事宜修行或是赏花弄月的地方转了个遍 却沒有找到她 夜深了 头顶繁星点点 这样的夜晚也别有一番滋味 整座宫殿陷入了寂静 一扇扇小窗内的烛火几乎都熄了 我在庞大的宫殿群里漫无目的地走动 转过一个转角 却见一座不大的宫殿内闪烁着烛火的微光 我走近 透过窗子一看 莲凰伏于案前 桌边摞着高高地文书 桌边一盏烛灯被夜风吹得摇曳 温暖的火光摇晃着她认真而专注的影子 投在桌面洁白的纸张上 那一只笔灵动地在上面批阅着 她难道从早到晚一直都忙于公务 那么拼命干什么 第二天一样是可以处理这些问題的 我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女人莫不是每天都这样繁忙 我倒沒什么问題 但她那么瘦弱的身体支撑得住吗 我就站在窗外 远远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她的神情专注 有时会微微皱眉 或许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題 有时会突然如释重负地微笑 看到她又完成了一件事情 我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成就感似的 随着她一起喜悦 我似乎明白了些 仙界的迅速发展 不只是靠她所创的那几个厉害的仙术 天已过了三更 她依旧沒有休息的意思 我看着她处理公务越久 就越是感到一阵阵烦躁 这时 白天见过的那个穿白衣的男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甚至不用鞠躬行礼 就直接把手中的热茶递给了她 并笑着说:“别太劳累了 喝点茶吧 ” 莲凰接过茶杯 对他微笑了一下 “沒关系 有你这杯茶就好多了 ” 他那眼神和一般的下属略有些不一样 虽说不出是怎么个不一样 但那他像化成一滩水的眼睛令我不快 他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您还是休息吧 剩下的事情我替您做吧 ” 莲凰笑着拍拍他的手 “你又不熟悉这里的事情 就别瞎操心了 ” “我可以学 我学的很快的 ” “那就等到你学会的时候再说吧 ”莲凰笑着放下杯子 又埋头钻进了公务里 一旁那个白银男人注视着她 神色很是不舍 我在心里咋舌 真沒用 不想让她熬夜却无计可施 最后却只能给她倒杯热茶 这算什么 我转身走到门边 敲门都不想便直接推开了门 莲凰看到我有些惊讶 “这么晚你怎么在这 不用睡觉么 ” 我走过去 “倒是你这么晚不睡么 ”那个白衣男人看见我 莲凰赶忙给他介绍说:“这位是魔神 魔界之王 名叫子岸 是客人 ” 我勾着嘴角挥挥手 “这位我早就见过了 在他还是一棵花树的时候 ” “原來你看出來了 ”莲凰放下手中的笔 “不过他现在还不完全 过一段时间就会成为一个完整的神仙了 ” 我看向白衣男人 说道:“幸会 ” 白衣男人点了点头 “幸会 我名叫落兰 ” “落兰 ”我想了想看像莲凰 “你还挺会起名字 花开即落 故名‘落兰’啊 ” 莲凰看我一时半会是沒有走人的打算 便对落兰说:“你先回去吧 我和魔神聊一会 ” 落兰对她微笑了一下 便离开了 我走进桌边 她举起手 做出一个拒绝的手势 “别再靠过來 不然我就当你是窥探仙界机密将你就地正法了 ” “说话还是那么难听 我偏要过來怎么着 ”我故意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近 观察她的表情变化确实很有意思 我发现这个女人的脸确实很好看 总看看不厌 她微微眯起眼睛 “魔神难道真的想与我共舞一段么 ” “有何不可 ”我一笑 突然闪到桌边 一道根本看不清的虚影迅速袭來 我快速身子一弯 凭着气息流动躲掉了她迅速的攻击 然后趁势吹了蜡烛 一瞬间屋内陷入了黑暗 而她的动作也停了下來 “沒有灯光 你就熬不了夜了吧 ”我拨开滑落到眼前的发丝看向她 黑暗中她的眸子闪着翡翠的光泽 此时眼中尽是疑惑 而且带着点茫然 魔族的夜视能力很好 有光沒光都一样 只不过事物在我眼里变了个颜色 但是神仙由于和人类是近亲 他们和人类一样 黑暗中是看不清东西的 “我熬夜与你何干 ”她的声音清澈 在黑暗中更显得特别 外头星光并不明亮 我知道她现在肯定看不见我 于是便偷偷摸摸地瞬移到她身后 抓她痒痒 谁料手刚刚碰到她 她便一把反抓把我按到桌子上 她手劲倒不大 但由于她身上缠绕着的仙力 我始终是动不了 我不满地说道:“我逗你玩的 用得着么 ” “是么 ” 我翻了个白眼 酝酿一股魔力强行冲开了她的禁制 迅速后跳到窗子上 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 回去睡觉了 你若是想熬夜便熬吧 我不管了 ” “你本就不该管的 ”莲凰下意识地嘟起了嘴 估计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这点 但这个可爱的小动作立刻被我捕捉到 回屋之后 那撅起的粉红嘴唇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 结果害得我整晚都沒睡 ------------ 第九十一章 仙界风起云涌时 破晓十分.仙宫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我一夜未眠.也就干脆不睡了.直接坐起身子.洗漱一番之后就想要出门. 我刚打开门.却看见莲凰正站在门口.吓了我一跳.她似乎也被我吓到了.难得地看见那对素來沉稳不乱的碧色眼睛闪烁着慌张的神色.像是捡了宝一样.我感到十分新奇.于是猛盯着她的眼睛看.结果她又一锅铲挥过來.怒曰:“看什么看..” 我也怒:“你怎么这么凶..还是不是女人..” 她斜了我一眼.抱起膀子.恢复了平日里淡淡地声音:“我凶不凶都是女人.” 我眼角狂跳.这女人太过嚣张.等到有一天我忍不了的时候.我必定灭了仙界. 不过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忍. 我身子一转背对过我.“本來是叫你去吃饭.不过现在看來我们根本就合不來.还是算了吧.” 我一皱眉.“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她沒有说话.直接走了. 我嘴角抽了抽.跟着她去了.当我推开门时.才发现紫沧早已坐在桌边了.他看见我.笑容灿烂地对我摆摆手.我直接忽略掉他过于得意的神色.看向桌子对面那个叫落兰的男人. 即便他庞大的仙力不容忽视.但在我眼里这男人不过是一个被莲媓赋予实体的树而已.我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和莲媓平起平坐.他看向我.淡淡地微笑了一下.那神态让我有些不爽. 我跟他面对面坐着.一早上过得都很不舒服.唯有紫沧吃得那叫一个开心.时不时地看着莲凰吃饭的样子.莲凰看到他便对他笑了一下.紫沧便又像是中了锁魂道诀.但是脸为什么那么红. 这个莲凰.怎么这么喜欢对别人用锁魂道诀.我情绪本來就不好.便放下筷子对莲媓说:“你能不能不再对我的部下用锁魂道诀了.我很不愉快.” 紫沧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扭头用眼神瞪我.莲凰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看向我.“我沒有用.” 我不禁在心中咋舌.仙界女神就是和一般女人不一样.连撒谎的时候眼神都纯洁无辜得要命.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你不要再用了这么简单.” 她眨了下眼睛.“我真的沒有用.我除了上次在魔界对他用了一次.就沒有用过了.” 我皱起眉头.思索起來.“难道你的锁魂道诀有着一劳永逸的效果.可是这不符合常理……” 紫沧已经开始在我的识海中近乎吼叫了:“别再说这个话題了.” “为什么不.你若是不中这招我也不会提.”我在识海中充满鄙夷地回了他一句.我直到这一段时间才发现他这么令人鄙视.以前倒真是一点也沒看出來. 识海中.紫沧已经气得发抖.他似乎有很多东西想说.但又一个字都沒能说出口.在我觉得他已经憋到内伤的时候.他骂了我一句:“你懂个屁..” “我怎个不懂你倒是说.” “你懂什么是爱么..”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我的软肋.我唯独不懂的就是这个.但是懂了爱又怎么样.懂爱能让我魔力提升几倍.能让全世界臣服于我.还是说能够延年益寿.寿命无疆的我根本不稀罕这个.我不懂爱有什么可嘲笑的.懂爱的人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照样一个指头就能把他们摁死了. 在我无限腹诽的时候.莲凰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了紫沧.落兰瞥了紫沧和我一眼.继续气定神闲地吃饭. 那个眼神虽无敌意.却也并不友好. 在仙界呆了三四天的时间.临到离开时.紫沧还恋恋不舍地冲着莲媓摆手.一直挥到看都看不见她. 流云穿梭在脚下.我和紫沧坐在红焰的龙背上.被它载着回魔界. 一路上.紫沧沒和我说几句话.我就知道他是在想莲媓.因为我也一直在想她.她本身就像是蛊惑术.总能让别人不断地想起她.看來我回去得找那些长老们给我定定心神.这样下去总觉得不好. “紫沧.你是不是爱她.” “是啊.”紫沧瞥了我一眼.“不过你懂爱是什么么.” 风中他的头发并不像我的一样长长飘在身后.那么爱惜头发的他不肯让自己的头发被风吹乱.专门用头绳在脑后系好.卷卷的发梢搭在肩膀上.心细地像个小姑娘.我又忍不住翻白眼了.但不能再翻了.再翻我担心我英俊的眼睛都要被这个脑子不正常的人毁了. “不懂.”我诚实地回答. “不懂那你问什么.”我别过头不再看我.全魔界就只有他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回到魔界.心情不是很好.当我走进魔神殿时.看见一张满脸褶子的老脸.心情便更不好了. “又有什么事.” 井征长老拄着拐杖跟在我身后.老得连说话都颤颤巍巍:“你去仙界了.” “去了.” “见到仙界的女神了.” “见了.” “印象如何.” “还行.” “哦.”他的声音变得神秘起來.一张老脸挂着深不可测的神情. 我终于烦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摇摇头.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沒什么沒什么.老夫走了.告辞.” 第二天朝会.满朝大臣不知怎的都知道了我去过仙界的事情.他们谈论了一早晨.不过是对于莲凰的森罗万象感到不安.毕竟我也不知道这森罗万象能创造到什么地步.若是她能够轻易地就创造出一个沒有魔界的世界.那魔界现在便面临着灭顶之灾. 西方护法走上前说:“陛下.私以为.您既然和仙界女神有些交情.不如利用此多多接触之.或许可以找到关于森罗万象的一些线索.” 说得有理.我关于森罗万象一无所知.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术.任何术都是有弱点的.我有必要找到那个术的弱点. 东方护法也站住來说:“西方护法此言极是.仙界纵使强大.却不善心机.只要陛下略施计谋.不只是森罗万象.说不定仙界也有可能收入掌中.您乃是魔界万年以來最强大的魔神.应当有此志向.” 多数大臣都是建议我再去接近莲媓.其实他们提议之前我就有此想法.这么一來我去仙界总也名正言顺.不用总瞒着手下人了. 紫沧倒是一句话都沒有说.往日散朝时他总是会來和我说几句话.但今天他却直接走了.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第九十二章 酒醉宴席强吻之 于是之后的时间我经常以各种理由和仙界接触,莲媓倒也对于我频繁去仙界没有多说过什么,我素来脸皮比城墙厚,也就顺理成章地在仙界一赖就赖上十天半个月的。 虽说是出于保护魔界的目的,但见到莲媓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 紫沧留在魔界代我处li政务,但他其实想去的不得了,每次我离开时都要以命相逼,他才肯放弃跟我去仙界的念头。 我发现莲媓这女人一忙起来就没个尽头,有一次她一连坐在桌边七天七夜处li政务,如果不是我实在看不过去强行捏碎了她的蜡烛,她估计还能再战个三天三夜。 就算是神仙,连着不休息也会吃不消的,更何况她那么瘦,肯定撑不住。 她倒也没有初见面时候的那冰冷的态度,渐渐地不那么凶了,有时候她还会给我送一杯热茶什么的,那说话语气甚至还有些……温柔? 难以想象这女人能和“温柔”二字沾上边。 在仙界的日子我认为是开心的,但是却有些让我不爽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落兰对莲凰的眼神格外不一般。我知道他是被莲凰开的灵智,对于莲凰一定是有着天然的感情,但也不至于如此强烈。 又一次我玩笑似的抓了莲凰的胳膊,落兰不知从nǎ里就突然出现,一剑刺来,差一点划破了我的衣领。如若不是莲媓百般劝说他初开灵智什么都不懂,我一定会当即灭了他。 他的眼神清澈干净,干净到看不透。这nǎ里像是初开灵智,倒像是修炼了几千年的老树精。 又到了仙界的庆典,全仙界上下都一片欢庆之气。仙宫里挂上了大大小小的彩灯笼和红色丝绸,在傍晚时分的正殿里,仙界当年最后一场盛大的晚宴开始了。 仙界有些声望的神仙基本上都出席了,有很多我没见过的生面孔。当我在莲凰旁边的席位入座时,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下面席位传过来的不善目光。 我漫不经心地靠在椅靠上,果然仙界对于魔界的态度也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包容,仙界与魔界到底还是站在对立面的。那么莲凰,她会对我魔界使用森罗万象么? 我扭头看了莲媓一眼,她似乎有点微醉,脸颊泛起了两片粉红。 仙界的宴会上我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某某金仙和某某上仙偷偷在桌子上递了纸条,比如莲媓说道关于西部扩大耕地范围时某些人面如死灰,一看便知仙界高层内部的势力分布,还有莲媓新提拔的金仙,那个叫花雨的女人,给落兰敬酒的时候偷偷红着脸捏了他的手,不过落兰倒是没有反应罢了。 落兰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莲凰。莲媓有些醉,端着酒盏走下台阶的时候微微地摇晃,突然脚一滑,我惊得站了起来,但她很快便又找到了平衡,重新有条不紊地走过来。 我松了口气,回头看到落兰也和我一样惊得站起了身。 一瞬间对他投去的目光变得阴冷,他看向我,目光同样不善。 莲凰看见落兰担心的神色,笑着搂过他的肩,她虽然在女人中个子算是高的,但落兰还是要比她高上很多,她只有踮着脚尖才能完成这个有些男人的动作。 “落兰你担心什么……”她因为有些醉,笑嘻嘻地像个小孩子,“我摔不着。” 落兰眉头轻皱,但看向她的目光却带着太多宠溺,“女神大人怎么敢确定?要是真的摔伤了那我……” 莲凰孩子气地那酒杯敲了他的嘴,嗔怒道:“我是女神,我说不会摔跤就是不会摔!没有为什么!” “好好好,你不会摔跤永远都不会摔跤。”莲凰一耍无赖落兰立刻便放弃了,只得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我早说了,这男人太没用。 莲凰喝的开心了,还要和人碰杯,落兰怎么暗示她她都不理。我站起身正要去阻止她,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挡在我面前的男人看样子是个上仙,他温和地笑着说:“今日乃是仙界的大喜之日,魔神若肯赏脸,便容我敬你一杯仙酒!” 我看了看他酒盏里的仙酒,泛着彩虹一样的光泽,传说仙酒是用涧天的水酿造的,非常地烈,一般人扛不住三杯。魔界没有喝酒的习俗,我自诞生以来从未喝过酒,不知这杯喝下去会怎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这里,我挑了下眉,魔界男人素来骁勇,怎会因这点酒水就退却?我接过酒盏,“谢君美意,这杯酒我干了。” 我一饮而尽,那人对我行之一礼,便离开了。我仔细感觉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难道我的酒量其实十分了得? 一转身,莲凰竟还要喝,一旁落兰拦都拦不住,真是醉了。我站起来,拉起莲凰的手,落兰和三大护法立刻神色紧张了起来。 “恕我失礼,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还请借一步说话。” 莲凰笑着点了点头,对手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担心。她跟着我走出宫殿,站在外面的栏杆上,殿内的灯火一瞬间变得遥远,那微微的光亮映在她微醺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别样的韵味。 一时间我感到喉咙有些发紧,酒劲一下子便上来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莲凰仰起头看向我。我一直都很满yi她这样的动作,以显示我的高大。 “我……”我看着她碧玉般的眼眸,一时间酒精上脑,做了一件连我都不知意味为何的事情。 我一把拉过她,吻了她。 我是第一次吻别人,本能驱使着我不断在她唇上辗转反复,渐渐地产生了想要撬开她的唇舌,更深地纠缠。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反正这么做让我很开心就对了。 那感觉太奇妙,就像是一直想要一件旷世奇宝,有一天突然地到手了那样兴奋,爱不释手的同时又担心它摔碎,只得小心翼翼地爱惜。 我越来越醉,晕得天旋地转,但这种混杂着她的芳香的晕眩感令我感到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我松开了她,她的脸红得像个苹果。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愠怒,但在我眼里始终柔情似水。我眨眨眼睛,有些尴尬,但总得说点什么缓解缓解气氛吧。 她突然说了一句:“你好大的胆子。”只是简单地陈述句,却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 “多谢褒奖。”我点点头,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娶你。” 2k阅读网 ------------ 第九十三章 一念之差铸成错 她惊讶了一下.依凭经验.我闭上眼睛.站在原地等待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巴掌.但是等了很久.什么都沒有发生. 我睁开眼睛.看见她盯着我的眼睛.然后她迅速地埋下头去.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低着头眨了眨眼睛.又迅速地抬起头.高贵孤绝地转身走进宫殿.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她刚才那算是什么意思.居然沒有打我. 一阵风冷吹來.我的头一下子便晕的厉害.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扶住栏杆.仙酒果然烈.不对.还是说我酒量太差. “魔神大人.您醉了.要不要我送您回房休息.”一个细声细语的女子声音从头顶传來.我看过去.怎么那个女人是在我左边站的.而且有两个. 我真是喝醉了吧. 我点了点头.那女子便扶起我.我扭头一看.不禁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刚刚在宴会上还见到的.余光一晃.看见殿内莲凰醉得东倒西歪.最后倒进了一个白衣男子的怀里. 我浑身的神经骤然绷紧.从心底产生了一阵很猛烈的毁灭欲.身边女子扶住我的手也突然抓得很紧.而且还抖得厉害.我感到身边一阵凛冽的杀意. “嗯.”我看着身边的女子.她又好像是什么情绪都沒有.是我喝醉产生的错觉吗. “魔神大人快走吧.” 奇怪.她的脸怎么是莲凰的. 我眨了下眼睛.结果发现满世界都是莲凰的影子. 我真是喝醉了吧. 她把我扶进了房里.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感觉的难受得很.过了很久.我觉出屋里竟还有动静.那女子沒有走吗. 一阵幽香袭來.这香味太过浓郁.虽说不上有莲儿身上的味道好闻.但是却有种奇异的感受.我睁开眼睛.看到那女子缓缓地脱下外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只剩下一件薄如蝉翼的里衣.然后她走过來.坐上了床. 本王的床她居然也敢坐.我本想发火.但转眼一看.这不是莲儿吗.我闭上眼睛又睁开.还是莲儿.我再闭上又再睁开.还是. “莲儿.你怎么來了……” 她沒有说话.而是趴在了我身上.我虽然被压得难受.但若是莲儿的话我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香气渐渐变浓.我意识变得不甚清晰. 第二天早晨.我揉着昏沉的脑袋坐起身.屋子里就只剩我一人.我低头看看床.这床怎么乱.我闻了闻.总觉得有股什么味道.这味道怪怪的.我从來沒有闻过. 昨天晚上我干什么了.最后便只记得她把最后一件衣服也脱了.然后……不记得了. 我虽从未经历过情事.但总也略知一二.现在看來.我昨天晚上估计是和莲儿…… 我跳下床.昨晚的酒劲都已消退.我穿好衣服推开门.不觉心情大好.我大口呼吸着空气.从未觉得仙界的空气这么香甜.丝丝缕缕都似乎混杂着她身上的淡雅荷香. 可是莲儿去哪了. 我沿着走廊走向莲儿的寝殿.推开门.她坐在桌边.猛地看向我.表情怪怪的.眼睛有点红. 我沒有太过在意.满脸笑意地走过去.“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莲儿敛了敛神色.“哦.随便.你想去仙界哪里玩都可以.” 只有我一个.我古怪地看着她.她怎么如此冷淡. “我还沒去过涧天.不如你带我一起去如何.”见她沒反应.我坐在她对面笑道:“涧天水酿的仙酒果然烈.我昨日醉得不省人事.我沒有太过麻烦你吧.” 莲儿自己倒了杯茶水.“沒有.” 我眨眨眼睛.愣了一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门突然被打开.落兰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女神.您已经醒了.昨天您醉的不轻.我还以为您还在睡.”说着看到了我.如若春风的眼神变得仿若寒冰地窖. 可是他刚才说的话怎么有些奇怪呢. 他无视了我走进门.对莲儿说:“女神大人.我看您脸色不好.昨天夜里您吐了三回.现在身子虚.还是回去再休息一下.” 这下我彻底懵了.莲儿昨天一直在这里睡的.还是落兰一直在照顾她. 那昨天晚上我是和谁在一起的.昨天那个扶住我的女人……我扶住额头.拼尽全力去想.却依旧沒有丝毫线索. 我的目光撇到了落兰.一瞬间想起了点什么.“落兰.昨天宴会上.那个给你敬酒的女人谁.” “给我敬酒的人多了.魔神是指哪一个.” 我眯起眼睛.“就是那个穿红纱衣的女人.” 落兰淡淡地神色终于变了一下.“魔神打听此事是想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想认识一下.” 落兰看了眼莲儿.迟疑了一下才说:“金仙.叫花雨.” 我猛地站起身.“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告辞.” 我刻意压制住怒意.尽量表现得平静.但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出门之后.莲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除了莲儿的寝殿.再也抑制不住怒意.浑身开始缠绕着火焰.我知道我这样子被其他神仙看见了会误解.但是我一向不在意.胆敢欺骗我魔神.是男是女都得死. 任何气息都逃不过全开状态的我.我轻易地就找到了花雨.面无表情地按住她的头.她也算是个狠毒女人.面对这样的我竟沒有一丝惧怕.只带着满眼的恨意.莲儿留着这种人真是太危险了.我正要手一收捏碎她的脑袋.紫沧突然挡在我面前. “你怎么來了.” 紫沧看了看我的手势.“你想在仙界惹事吗.” “想不想我都要杀了她.” “若是个普通侍女也就算了.她是金仙.她若是死了仙界一定会追查到底.你很快就会暴露.” 我想了想.再高明的术都难掩踪迹.这样对于仙魔两界确实会有不利影响.我板着一张脸收回了手.对她说:“我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既然做得出來.接下來的日子.我想你是做好准备了.” 她沒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转身对紫沧说:“走吧.估计莲儿现在不会欢迎我.我们先回魔界.” 跃上天空的那一瞬间.我低头一看.落兰白衣翩迁的身影就站在花雨对面.他面容冰冷地转身离去之后.花雨失力瘫坐在了地面上. 我回魔界十天之后.我在仙界安插的线人传來消息:莲媓中了不解之毒.大限将至.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第九十四章 刺骨剜心笑倾城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看着被我一把捏碎的杯子。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我在他们心中是有多么恐怖。 他们的额头渗满了汗珠,重重地喘气,因为我现在实在抑制不住外泄的威压,但我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事情了。 我的思维只停留在“莲媓中了不解之毒”这句话上。 论正面实力,怕是只有我能与她抗衡。但论心机,她简直干净得像一朵云彩。中了毒便是明摆着的,她被小人暗算了。 我站起身,看着殿外东边映着霞光的天空。仙界的天空依旧很美,但那里不知正发生着怎样的悲剧,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哭泣。 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我伸手一摸,手上一片湿漉漉。 原来哭泣的人,也包括我。 紫沧低着头,脚用力一踏,便已冲出千万里。 我竟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赶去仙界,何等失态。 我看了看满朝文武,最后还是决定撇下他们跟了过去。 莲儿的亲殿外,围了很多神仙,无一神色不焦急。我和紫沧冲进去,三大护法看见我们两个,少见地没有。我一直冲到里屋,站在床边的落兰身后,是莲儿苍白的脸。 我问落兰:“她中了什么毒?” “蚀心草。” 蚀心草……也就是说…… 我上前一步,运转起魔眼,透过她的心口望向心脏,一片触目惊心的黑色,那些黑色部分,都是阴影,空洞的阴影。 她的心脏,已经千疮百孔了。我的心,早已凉透了。 无论是什么实力的仙魔,修炼只能修炼外表的身体,强健骨骼,但却无法强健柔弱的内脏。如若内脏受伤,若是伤势较轻,还可以强行催生肉体的快速再生长。但莲儿,她的心脏有一半都已经没有了。 我盯着她的脸,握紧了拳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她是仙界的女神,为什么我此刻却有种强烈的想法要救她。 碰得一声,紫沧捏碎了一根床柱。他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走出了寝殿,不知去了nǎ里。而落兰,目不转睛地盯着莲儿,哭了。 我殿外哭声一片,殿内三大护法和落兰都是这幅模样,我不甘,不甘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我的魔眼看着她残缺的心,一阵锥心的痛。 一阵风从殿外吹来,凉风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我想要试试。 我快步走到窗前,掀开莲儿身上的被子,然后解开了她的衣衫。三大护法和落兰这才反应过来,冲上来要拉住我。我此刻没工夫跟他们纠缠,一手甩掉他们。轰隆一声,挥出去的空气流一瞬间击碎了殿内的柱子。 我扯开了自己的衣领,五指指尖缠绕着五彩魔光。一只手对准了自己的心口使劲按下去,另一只手则按在莲儿的胸口上。 她的呼吸微弱,胸口几乎没有起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身体,曾经我做梦都梦到过的身体,现在看到却只剩下剜心的痛。 双手之间渐渐生出一条蜿蜒缠绕的红丝。我余光看见落兰和三大护法呆在了原地,难以置信我想要做什么。 我也很难以置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么做,但我知道不这么做的话,我会后悔。 我心一横,在红丝连接的一瞬间,右手穿透了胸腔掏出了我的心脏。手中那颗红色的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我第一次惊觉我最喜欢的红色竟是如此得充满绝望,无论我如何强大,心脏却永远柔弱。 我不再多想,迅速地将之按住莲儿的胸口,另一只手抽出了她坏死的心脏。整个过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当我将自己的心脏送进她体内之后,我释然地笑了。 我看着她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心口处突然一滞,落入一片黑暗。 我醒来之时,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 “已经过了三年了。”紫沧站在床边说。 “是么。”我坐起身,最后的记忆就是我倒在了地上,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看着自己的胸口,“我还活着。” “对了。”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莲儿如何?” “好着呢,前段时间还扩充了军备。”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皱起了眉头,“我不在的时间内魔界没事?” 紫沧梳着头发,“大致没有问题,但是是在我强制镇压的前提下。下面人早就蠢蠢欲动了。” 我点点头,“看来我早日回归比较好。”说着我站起身,穿好衣服。醒来之后感到身体明显虚弱了很多,但那又如何,我还是最强的魔神,即便没有了心脏我不也好好活着么。 “告知下去,我明天要参加早朝。还有,交代……” 紫沧一只手拦住了我,眼神古怪,“你没听到么?仙界的女神扩充了军备。” 我愣了,扩充军备?她怎么会做这种摆明了针对我的事情? “她应该不知道你把心脏给了她。” 怎么可能,落兰和三大护法就在旁边看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除非……是他们刻意隐瞒了。 突然,我感到了一阵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被背叛的悲戚决绝。 我突然感到了莲儿的情绪。 没有任何依据,或许是因为我的心脏在她体内。无论是什么都好,但我确信这就是她的。 她恨我,恨到想杀了我。 我捂住心口,这个地方再也没有火热的心脏跳动,只剩下一片冰冷地空洞。 我豁出性命救了她,她竟恨我。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心口剧liè的痛感愈发厉害,我已分不清到底是我的还是她的。 魔界的天空昏暗一片,又一个黑夜降临了。夜空中的繁星依旧闪耀,那片曾经我最爱的星空,现在让我感到眩晕。 爱?这是爱么……爱就是要被人恨么。 我时隔三年才苏醒的那一晚,我一个人坐在床边,莲儿的情绪如潮般地涌来,那浓厚的怨念恨意淹没了我。许是因为共用了一个心脏,我无法听到她的思想,却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 那天晚上,我被她的杀意刺得头骨冰凉。那些深重的怨念仿佛一条捆绑住我的绳索,越收越紧,时时刻刻折磨着我。半梦半醒间,我觉得我太疯狂。 我不管爱是什么,我是魔神,我要杀尽负我之人,斩尽薄义之辈。 天已破晓,我站起身推开门,走进了朝会的正殿。 我站在王座旁,唇边扯起一抹笑意,一笑倾城。 莲儿,杀了你毫无疑问我也会死。但魔神的恐怖疯狂,我只为你一人展示。 2k阅读网 ------------ 第九十五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站在兰川河岸.隔着滔滔的流水.隔着浩淼烟波.隔着迷蒙的水雾.望向云间的琼楼玉宇. 心依旧在痛.尽管我沒有心. 冬季已至.枯黄一片.不禁满目凄怆. 我浅浅地笑.透明的天际仿佛飘荡着一曲《夜合花》. “柳暝河桥.莺晴台苑.短策频惹春香.当时夜泊.温柔便入深乡.” 我飞身穿过重重迷雾.飞进仙界.仙都的街道繁华热闹依旧.川流不息.我忆起我曾经在这人來人往中.和她一起骑着马.看她笑靥如花地指着街边的小贩.说想要那人家的发簪. “羞红鬓浅.恨晚风未落.片绣点重茵.” 当时我和她还有紫沧坐在岸边谈天说地.毫无隔阂.就像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她拿着一支落兰花.眉目含笑.倾国颜色. 我抚上自己的胸口.自嘲地笑.沒了心.应该比以前更加冷血才是. 生命将尽.我也居然开始回忆往事了. “千丝怨碧.渐路入仙坞迷津.肠漫回.隔花时见、背面楚腰身.” 我落在仙宫门口.守卫见到我瞪大了眼睛.像见了鬼. 我笑道:“通报一声.我找莲凰女神.” 守卫哆哆嗦嗦地跑进去.沒过多久.莲儿一身轻浅纱衣出现在视线内.远远地望着我.久久沒有挪动脚步. 微风拂起玫瑰发丝和浅白纱裙.飘渺仙子. 她的神色复杂.我感到阵阵痛不欲生的意念.我走过去.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莲儿要杀我.我不想和她决一死战.只想和她一起死. “你看.我又好好地回來看你了.”我伸开双臂.笑嘻嘻地抱住她.耍赖似的说:“我不在的日子有沒有太想我.”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的心口仿佛一把很钝很钝的到缓缓刺进.我知道她的心疼. “这么久不见我怎么不说一句话.”我继续装着沒有发现她渐渐变红的眼睛.“你是太过激动了.” 她看着我.看样子快要忍不住哭出声.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话: “坏人.” “我就是坏.不然怎么做魔神.” 雾霭生愁渐渐充斥这片宽阔的天地.飞鸿掠过天际.摇荡着云雾寒雪. 她低垂的眼帘下.遮不住重重幽怨. 那一天.我不知是怎么与她相处的.忍住心口撕裂般的痛.我竟然微笑着与她度过了一整天.直至夜晚來临. 这是我和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夜晚. 无月星影疏.金殿帘幕垂. 我轻吻着她的额角.恍恍惚惚见.耳畔便又响起了丝丝缕缕凄凉的笛声. “三年一梦凄凉.恰似燕去.仙宫巢荒.” 她看我的眼神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清澈.那对我喜欢的碧色眸子.却始终被恨意和不舍纠缠.我用指尖轻轻地覆上那对漂亮的眼睛.微笑着.过了今晚.我就再也不会见到它们被忧愁所困. “重來万感.故人楼上.凭谁指与.芳草斜阳.” 久远的歌声喑哑.我的头脑一片轰鸣.却从未如此清醒. 最后的时刻.我会让它盛大. 朝阳壮丽地从海平面升起.金色光辉洒遍仙界所有的秀丽江山.照亮了天空.照亮了池水.照亮了身边人睡梦中眼角滴落的泪. 我起身.拿出了带來的红衣.面对屋内铜镜穿戴整齐.我看着她略有些痛苦的睡颜.轻轻给她穿上红色嫁衣. 她被我弄醒.才发觉身上已经穿好了一袭红衣.忙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笑答:“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传來.魔界大兵压境.已有一部分精兵接着我昨日创造的空隙.突破了仙界结界的禁制.凭空出现在仙界城内. 莲儿的眼睛骤然睁大.她似乎喘不过來气.外面的刀剑摩擦声不绝于耳.她看着我.终于忍不住哭了. “你骗我.你不是为了图谋仙界才接近我的……” 我依旧微笑.内心无比平静.“事到如今.这根本不重要.”我走向她.蹲在她面前.“莲儿.我固然喜欢你.可你要杀我.” 她此刻正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脸色难过到扭曲.可她的感受我都和她一起感受着.我又何尝不是肝肠寸断. “是……”她失力坐在了地上.狠狠地咬着下嘴唇.拼命地摇头.“可我下不了手啊.”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别担心.你下不去手.我可以.”说着一把利剑穿透了她的心脏. 也是我的心脏. 她就那么惊愕地看着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抱紧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我一生疯狂.到最后再为了一个女人疯狂地死去.似乎也不错. 我闭着眼睛.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地來临. 刀剑声声喑哑.漫天飞沙. 我发现了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 莲儿像是睡着了一般紧闭着双眼.她的胸口流出了鲜红的血.顺着红色嫁衣.一缕一缕蔓延在地面上.所到之处.盛开朵朵红莲. 我拔出刺在她胸口的剑.她的伤口竟在迅速愈合. 突然.她身子一震.魂飞魄散. 我呆了. 她的魂魄散了.我的心脏却还活着. 我失神地看着她安详地容颜.无法想象以后的世界沒有她的微笑.只剩下一具冰冷的沒有意识的躯体.我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和她一起消散.我想和她一起遁入轮回. 狂风吹翻了帘帐.桌上书页哗啦啦的翻. 曾记得魔界的长老们告诉我说:“爱就是牺牲自己的一切也想要守护所爱事物的心情.”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突然明白什么是爱. 恍然大悟.发觉自己糊涂.以为一了百了.这样可以避免相互厮杀.至少最后是在一起的. 现在才发觉.我面对着这样一个冰冷的躯体.从未如此痛苦过. 如果我还被允许的话.我想要用我的一切换她回來.然后学着爱她.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朝日熔金.天地浩大. 风吹乱我的发丝.我终于看清了我想要做的事. 我换回了往日穿的紫金长袍.來到兰川河水的三界交叉口.撑起一把油纸伞.站在河岸.望尽满江烟波. 千年之后.我依旧撑着伞在岸边.抬眼看见了天际闪过一道七彩霞光.轮回又开始了. 那个方向.这次是凡界么…… 我收起纸伞.减掉拖地的银发.用魔力清除掉了已经和鞋子融为一体的青苔. 这时紫沧出现在我面前.看了一眼我面朝的方向.“这次要去凡界了.” 我张口说是.却发现一个人等待太久.语气已经变得沉闷.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张扬疯狂的我. 我浅笑一下.起身飞向凡界那道霞光降落的地方. 挥手作别.我鲜衣怒马的年少. ------------ 第九十六章 一襟余恨魂断绝 不知过了几个昼日黄昏.子岸睁开眼睛.望着灰蒙蒙地天空.冷风呼啸.浩大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躺在沙滩上. 仿佛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他只是在凡世做了一个短暂的美梦.醒來便又回到了原地.等待他的.依旧是川流不息的江水.一个又一个重复的朝暮.还有那把孤寂的油纸伞. 他抬起手腕挡住自己的眼睛.如果从天空望下去.就会看到一个男人微微蜷缩起身体.脆弱得似乎一阵风就会被吹走. 他还在回忆着她的微笑.隔着千年迷蒙的雾气.沉浸在一个隔世经年的梦里. 老树枝桠上的乌鸦嘶鸣.把他从梦中呼起.他猛地从沙滩上坐起.瞳孔微微地颤抖着. 这是对他的惩罚.对他手刃心爱之人的惩罚. 这就是长老所说的他的劫数.足以改变他一切的劫数. 一千多年.他沉默地等待.等得脚边生了青苔.等得眼神变得灰暗.等得神志不清. 直到垂垂老去.到了神魂寂灭的边缘.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空有一个年轻的外表. 他命不久矣.在死去之前.却未能弥补自己对她所有的亏欠. 他生生世世都随着她而去.却始终都是悲剧收场. 莲媓转生的第一世.是一个即将饿死的少女.他伴随着一匹狼出生.与她在荒芜的雪原相遇.她说饿.他就把自己腿上的肉撕咬下來给她吃.可最后少女连吃肉的力气都沒有.狼因为失血过多.她们两个一起死了. 第二世.他和她是青梅竹马.他说.总有一日自己会倾尽天下.然后回來立她为后.她痴心地在家乡等着在外征战的他归來.可战争一打就是十八年.衣锦还乡之时.等待他的只有枯骨悲凉. 第三世.他想要在中州夺权.为还是凡人的她创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生活.可他却被假的莲媓迷惑的双眼.许是太过思念那张笑脸.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拳头紧紧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他还未好好地爱过她.梦醒惊觉.已经沒有了时间. 他颤颤巍巍地从沙滩上爬起來.衣袖上沾满了沙尘.却无心拂去.他捂着心口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感.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地召唤阵式.却几次都沒有成功.他最后放弃了术法.一步一步地朝着仙界的方向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体似乎就会承受巨大的痛苦.狼狈地几乎不是他.他的心口处太痛.那痛感几乎抽干他所有的生命. 他沒有了心.心中曾经装着的爱也随着玉裳决绝的背影消散.他的心.怎会不痛. 烟尘混染着泪水.结在银色发丝上. 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能死. 他还沒有亲口告诉过莲凰.他爱她. 他还有话想对她说.无论她如何恨他.他都会一直等她的原谅.就算一辈子也等不到. 他还不想就这样失去她. 他再也无法忍受见不到她的时光. 可她却说要到一个自己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膝盖一软.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一道紫光闪过.紫沧突然背起他.一句话都沒有说.带着他瞬间转移到仙宫殿门口. “仙宫内设有禁制.接下來只能靠你自己走进去了.” 子岸点点头.却沒有说谢谢的力气.拍拍他的肩膀.他的眼睛却难过地看先别处. “要走就走.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他扯起一个淡淡的笑.捂住胸口.咬紧牙关艰难地走进去.守卫见到他的样子吓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拦.他大吼一声:“莲玉裳在哪.” 守卫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告诉了他. 守卫说.莲玉裳就在仙宫背面的大殿内.具体在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他一听.忍住剧痛朝里面奔跑起來.沒有时间了.他的预感很糟.一路跑过去.他摔了四次.单薄的衣衫划破了几道口子.手臂和膝盖淌着鲜红的血. 终于.他见到了那座高大的宫殿.他慌张地跑过去.几乎是爬上了殿前高高地白玉台阶.他的眼睛一直望着最上面的台阶.只要能登上最后一台台阶.就能见到她了. 他绝望着.却怀着希望.希望自己到达时.一切还能挽回. 残雪庭阴.轻寒帘影. 凄凄然然.满树幽香.满庭横斜. 逝去的年华似过眼云烟.黄粱一梦.动人幽意.再相逢已变换了几度春秋. 玉裳最后一次望了一眼殿门外的天空.转身走向转生阵式中央的莲媓躯体.轻轻地抱着那具沒有温度的身体.眼神凄冷.“开始吧.” 落兰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双眸.看不清楚他此刻什么表情.却见眼角下那一点泪痣. 当子岸爬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看到了画满整个大殿地板的转生阵式熠熠生辉.玉裳抱着莲媓.她的身体如一缕青烟.一丝一丝消散. 他定在那里.身体一瞬间像是麻痹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來晚了. 晚了. 这世上从此不会再有莲玉裳这个人. 他看清了地上画的是什么阵式.那不只是普通的转生阵式.还是抛弃所有记忆的阵式. 当莲凰睁开眼睛之时.她不会记得还有魔神子岸这个骄傲的男人. 他看着玉裳紧闭的双眼和不断消散的身体.一瞬间崩溃了.跪在地上大哭. 玉裳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大殿门口跪着大哭的男人. 宽宏的大殿门下.他的身影是那样瘦弱. 他跪在地上.哭得声音都变了.大声地咳嗽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他的眼睛在乞求说.不要忘记他.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求你.你要恨我杀我都好.可是你怎么可以忘记我……咳咳咳……” 他的衣襟上已是血泪斑斑. 他们有那么多的回忆.有幸福有痛苦.她怎么可以忘记他. 那一瞬间.玉裳确信.自己是后悔的. 可是晚了.都晚了. 看着玉裳最后的身体也化作一缕缠绕的青烟消散.莲凰的身体渐渐开始发亮.他止不住地大哭. 突然.他的哭声像是硬生生地被截断. 他的身体全部都麻痹了.意识陷入一片模糊之中. 轰隆一声.整座大殿被一股强大的魔力洪流冲垮.落兰赶紧保护着即将苏醒的莲凰.烟尘散去.他看到了跪在大殿废墟之中魔神.银发高高悬于头顶.眼神血一般地猩红. 紫沧感到了一阵足以令天地都颤抖的可怖魔力.立刻子岸出事了.子岸是最接近魔界深渊的人.他平时所压抑的力量足以毁掉仙魔两界. 他飞速地感到魔力的源头.一看到子岸的样子.心一下子凉透了. 这样子.就连他都阻止不了了. 子岸的眼睛空洞无神.却一直盯着莲媓不放.他几乎沒有意识地看着她.一霎间一道发黑的火焰烧过去.落兰险些沒有躲开. 那黑炎不停地燃烧.不烧尽目标.是永远不会熄灭的. 紫沧心急.子岸现在只知道杀杀杀.一点意识都沒有. 黑色火焰包含着浓烈的绝望.直直地朝着莲媓包围过去. 紫沧挡在莲凰前面.替她阻挡着一部分火焰. 子岸空洞的眼睛看向紫沧.或是一瞬间加大.一眨眼的时间.紫沧整个人都被黑色火焰淹沒. 黑炎散尽.那个紫发男子已不见踪迹. 落兰皱起眉头.紧紧地搂着莲媓.眼神里尽是决一死战的决绝. 三大护法和仙军早已被动静吸引过來.但魔神的气息下.她们无法接近这里一步. 子岸目不转睛地看着莲凰.就像一个沒有生命精致的人偶.之前眼角未干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轰隆一声.滔天的黑色火焰包围了落兰和莲媓.百米之外的深迟神色一紧.却看见火焰淹沒落兰的前一瞬.他施术的手势略有些不一样. “落兰...” “女神...” 深迟沒有时间去深思落兰的手势.却在火燃尽之后.失力坐在了地上. 一片烧焦的废墟之中.莲凰的身体被包裹在一颗巨大的冰晶之中.极冰之中的她安详地睡着.身边却不见落兰的身影. 他用了一生最后的禁术.那便是用自己的生命化作极冰包裹住了莲凰.形成了能够隔绝一切伤害的绝对保护. 一声凄厉的嘶喊.深迟昏倒在地. 不知子岸是否还残存着一息意识.他无神的脸.突然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然后闭上眼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体周围荡起一圈尘埃. 灰色的天空神圣而压抑.云间飘荡着一曲挽歌. 这片大地被绝望的哭泣所笼罩.每一个人的脸都深植悲痛.只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一身轻浅纱衣.嘴角带笑.在极冰之中.安然入梦. 【上卷完】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下卷 隔世经年——魂梦相牵难相忘 ------------ 第一章 一曲作罢似故人 【下卷隔世经年..魂梦相牵难相忘】 万年之后. 凡世已经变化得天翻地覆.但时间对于仙魔几乎无影响.一切都还如千万年之前一样运转. 仙雾环绕的涧天.伫立在白玉台的极冰相传已有万年.极冰之中.封存着一位已被写入传说的女神.朱红发丝.碧色眼眸.一袭浅白纱衣.在涧天的七彩虹光之中.映得神圣非凡. 据说.这位女神是仙界历史上最强大的仙君.曾经为仙界带來了极大的繁荣.为如今的仙术发展奠定了根基.仙术种类千变万化.却全部都是由这位女神所创的古老仙术发展演变而成. 她的一生为了仙界做出了巨大奉献.直至最后为了仙界被冰封在这块或许永远不会化掉的极冰之中. 仙界子民对于这位女神极为尊崇.万年以來.代代子孙都咿咿呀呀地念着《莲媓纪》长大的.仙界已经形成了一套特别的祈祷仪式.包括饭前饭后的感恩.以及每年年初涧天岛盛大的祭拜仪式. 某一年初.涧天岛依旧如往年般聚集了大量自发祭拜的仙界居民.他们匍匐在地.心中默默念着对于这位女神的感激.可是这样的场合.总有一些还不懂事就被父行带來的孩子.他们做着他们根本不懂意味为何的事情.少不了心不在焉. 于是有一个孩子在所有人都虔诚地跪拜之时.他偷偷地睁开了眼睛.抬头望向湖中央白玉台上的那一块极冰. 他不由得被冰块中女神的容颜所吸引.渐渐地看得呆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女神圣洁的容颜.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女神的睫毛动了一下. 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以为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可是一低眼.却看到了那巨大的冰块似乎在融化.白玉台上一滩湿漉漉的水.融化的水顺着白玉台流入了涧天湖中. 他忍不住惊呼:“快看.女神的冰化了.” 一旁有人训斥他.“安静点.不要对女神不尊重.” 他急切地指着湖中央.“不信你自己看.”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去.果不其然巨大的冰块此刻变得小了许多. “真的啊.冰化了.” 众人纷纷朝冰块看去.只见那冰块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一道变成两道.两到变成三道……咔嚓咔嚓.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嘭地一声.冰块碎裂.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胆战心惊. 湖心立一女子.拖地红发.飘渺轻纱.风吹仙袂飘飘举.她渐渐睁开眼睛.那一对碧色双眸仿若平静浩瀚的海.令人心静.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那个只能在书上见到的女神.如今竟在他们眼前苏醒了. 那一年.仙界举国欢庆.现任仙君拜服在莲媓的名声之下.立刻主动隐退.甘居二线. 仙界似乎变回了一万年前的样子.莲凰执政.三大护法辅佐在侧.一切都如一万年前那段辉煌时光. 只是.史书记载.仙界曾有四个上仙.如今却只剩下三个.到底剩下的一个去了哪里.由于时间过得太久.已是不可考. 女神几乎沒有以前的记忆.所以她按照苏醒那日作为自己的诞生日. 在她百岁生日那天.仙界举办了盛大的宴会.魔界的现任魔神倚萧亲自送贺礼到仙界.所有参加宴会的神魔都精心挑选着礼物.希望能够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受到女神的关注. 天近傍晚.莲凰坐在寝殿内.侍女给她穿上华贵的衣裙.价值连城的首饰.她却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对于这场生日宴完全提不起兴趣. 莲凰从未举办过生日宴.就连一般的宴会都沒有.这次宴会是深迟再三提议才办的.为的就是给仙魔两界提供一个交际的平台. “女神.殿外有人非要见您.守卫拦着不让他进來.” “是谁.” 侍女有些尴尬地说:“您昨天还见过他的.” 莲凰眨眨眼睛.立刻会意.“噢.就是那个昨天被我打了一耳光的男人吧.” 侍女点点头. 莲凰轻轻地翻了个白眼.虽然很细微.但侍女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侍女不禁心中一阵激动.女神素來不苟言笑.竟然能见到她这样的表情.这一个月可有得跟其他侍女炫耀的了. “我去去就來.”莲凰衣襟一甩.朝大殿门口飞去. 远远地她看见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站在门口.不停地朝里面张望.抬头一见到她.立刻笑逐颜开. 莲凰面无表情地落在他面前.挥手让守卫退下.一对碧色眼眸略带凉意. 他一副含情脉脉.“蓉儿.不.现在改叫你莲媓女神了吧.之前是我不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现在我发现我无法忘掉你.无论你是谁.我都深爱着你.我已经跟她分开了.我是來求你原谅的.” 莲凰看着面前这一脸讨好的男人.想不久之前.自己化作普通仙界女子的模样与他相识.这男人对她很好.她有些感动.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可是沒多久另外一个玄仙的女儿主动找上了她.他便为了自己的前途毫不犹豫地把她甩了. 于是莲凰当即变换回了原型.扇了他一耳光.沒有任何留恋地离去. 她的桃花运不断.却直到现在沒有一个固定情人.因为三两天的接触便能发现男人身上各种各样的难以忍受的缺点.有的有所图谋.有的自私自利.有的软弱可欺.于是她便也沒有什么好留恋.直接踢了了事. 她一脸云淡风轻地对他说:“你走吧.我是女神.不能随意殴打我的子民.” 男人怔了一下.却还不肯死心.再三央求.莲凰不想跟他说话.他便更加放肆地抓住她的手乞求原谅. 莲凰似乎变得不高兴.正要甩掉他.却被突然出现的深迟阻止了. 深迟皱起眉头.“女神大人.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里.仙界女神怎么可以不守时.” 莲凰放下手.“我只是想把这烦人的男人甩掉.” 深迟看了一旁吓得哆嗦的男人.回头说:“您是想杀死他么.若是这样请交给刑部处理.” 莲凰的手一甩.普通的神仙根本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威压.必定魂飞魄散. 见莲凰不说话.深迟只好把她一路拉回宴会现场.莲凰走进宽宏华丽的大殿时.所有的神仙跪下对她行礼. 魔神倚萧站起身.对她友好地打了招呼. 她坐上主位.音乐起. 她本是无聊.却渐渐觉出这音乐的不寻常.这般悲怆.这般绝望.不是一般人能奏得出來的. 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兴趣.目光向下望去.看向正在抚琴的男人.那人一袭银发铺地.浅灰色眸子半睁半闭.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温柔地抚过琴弦. 这面貌清雅的琴师是谁.竟能用音色单薄的琴奏出如此荡气回肠的旋律. 她总觉得自己在梦中似乎见过他. 她四周看看其他人.似乎并沒有觉出这音乐的瑰丽. 一曲作罢.魔神倚萧笑道:“女神可还喜欢我的礼物.” 莲凰看向他.又看了看下面那个目光清远的男人.“这是魔神带來的琴师.” “女神若是喜欢.我便将这位技艺卓绝的琴师送与你便好.”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第二章 敌友难辨是琴师 倚萧多次想要与仙界交好.他曾经四处打听莲媓的喜好.送來了许多礼物.她都回绝了.倚萧看着莲媓淡淡的神色.心里再一次沒了底. 与仙界的结交是一定需要的.魔界的势力大不如从前.自从魔神子岸消失之后.龙族与魔族决裂.龙族的威胁对倚萧的时时刻刻都在. 莲凰的眼睛闭了一下.知道若是自己接了这礼物.就意味着不得不与魔界站在统一战线.那么她面对的就是远古龙族. 她将目光投向了下面那位琴师.浅灰色的眸子目视着前方.神色清远淡然.面目清秀.却也算不得倾国倾城.只是他一瀑拖地的银发.实在惊艳. 正在犹豫不决时.琴师回眸望向她. 一瞥惊鸿. 四目相对.她怔了一秒.猛地抽回神. 琴师的眼睛里.是仿若无底洞的苍茫悲怆. 她当即对倚萧说:“多谢魔神美意.这位琴师甚得我心.” 倚萧终于如释重负地笑起來.点点头说:“女神喜欢.那就不枉我请这位琴师的辛苦.” 莲凰顿觉惊讶.小声说:“哦.魔神竟也有难搞定的事情.” 倚萧细长的眸子瞥了下面的琴师一眼.悄声回答:“我魔界早就传说.有一位琴师的琴声能结良缘.但他行踪不定.高兴时便出现.不高兴时谁都找不到.” “此言怎讲.” “意思是说.情投意合却又无法在一起的男女.只要听过琴师的琴声.他们的缘分便会受到庇佑.” 如此神奇.莲凰忍不住又去看琴师.却发现琴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似乎看得很久了. 他的眼神淡淡的.可她看得出里面深藏的悲哀.拥有这样不幸的眼神.又怎能令别人结下良缘. 倚萧的神色是对琴师的绝对自信.鉴于魔神的肯定.莲凰姑且算是先相信着. 她对着琴师说:“大师的琴声千古难遇.今日得以听到.乃是三生有幸.” 此言一出.满堂的仙魔都把目光投向这位琴师.羡慕嫉妒恨的皆有. 琴师站起身.刚刚铺散在地上的银发恰巧垂在脚踝.他身形高挑.紫金长袍轻飘得像天边的流云.柔顺的银发仿若披在肩上的银色绸缎.无需可以修饰便已显高贵.同时却不乏清雅. “大师不敢当.我只是个流浪琴师.一人一琴.浪迹天涯.” 莲凰只觉得这样的场景仿佛曾经出现在她的梦里.纷纷落雪.抚在脸颊上温热的指尖.和男子轻柔的嗓音. “敢问琴师姓甚名何.我很想结交你.” 琴师看着莲凰.淡淡地说道:“在下名为柏洐.无姓.只有名.” 柏洐.莲凰皱起眉.乍一听还以为他说的是薄幸.她真的不喜欢薄幸这个词. 一旁三大护法看向柏洐的眼神复杂起來.尤其是深迟.总觉得这男人身上虽然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却是个危险角色. 或许他是真的沒有魔力.或许是他厉害到自己根本就察觉不出他的魔力了. 怕就怕是后者. “柏洐.我十分仰慕你的曲子.请你做我的御用乐师可好.” 柏洐倒也沒有推辞.但始终都是淡淡的.一脸不食人间烟火.“谢女神提携.” 宴会上一时间陷入了沉寂.魔族倒还无所谓.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但神仙就不一样了.他们本想借此机会得到女神重用.却不想在宴会开场之时便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琴师抢光了风头. 这琴师怎么看都只是个一般的魔族.一点魔力都感受不到.看起來清瘦文弱.琴声怪怪的听不懂.不提也罢.女神的审美够特别的. 不服归不服.但女神说什么好.什么就是好的.众仙纷纷赞扬柏洐琴师的琴声如何如何美妙.只怕那路边的鬼听了都要羽化登仙.就差做首长诗颂扬了. 当天宴会.莲凰的目光始终都寻着柏洐的身影.以至于根本就沒有注意别人送了什么礼物.似乎其中有一神仙赠与她一杯据说喝了提升仙力的酒.可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琴师身上.结果想也沒想便迷迷糊糊地就喝掉. 最后她回寝殿的时候.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第二天清晨她醒來.依据以往喝醉酒的经验.本以为自己会头疼得要命.却觉得身子一阵轻松. 她坐起身.立刻觉出房间里的不对劲.立刻掀开被子走下床.走到桌边弯腰捡起了一根极难发现的银丝. 柏洐來过. 这个结论一出.她便心有所防.她的寝殿布下了最复杂的禁制.谁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來.可那个毫无魔力的柏洐.竟然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寝殿. 此人不是简单角色.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第三章 累世情深一曲冷 生日宴后.魔神倚萧打算在仙界做客一段时间.果不其然.共进早餐之后.倚萧提出了与仙界结成联盟的提议. 秀竹园中.风吹竹敲.柏洐坐在亭子外.低头为亭中女神抚琴.一瀑长发随意地散落下.好风好曲.他似乎漫步在风花雪月的清晨.拾不起满地哀愁. 这样的男子无论在哪里.很难不被关注.路过的侍女们纷纷侧目.走了很远了还在回头议论. 莲凰的似乎出现了幻觉.她总能依稀看到柏洐的面前.一位白衣女子的身影翩迁起舞.衣袂拂过初雪的黄昏.牵扯起丝丝缕缕的爱恋. 莲凰收回自己不自觉便被吸引过去的目光.啜饮一口热茶.缓缓道:“倚萧.我素來对魔界印象极好.只是这太古龙族.不是小角色.” 倚萧勾了勾嘴角.“女神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太古龙族并未与我魔族正式对立.只是互不干涉罢了.太古龙族.你不必纳入考虑之中.” 莲凰想了想.“龙王红焰不是一度与魔族交好吗.后來又为何与魔族划分界限.这着实很奇怪.” “龙族本就与魔族沒有交集.只是我魔界曾经有一位魔神与龙王情谊深厚.那位魔神消失后.龙族与魔族的关系便回归了当初.”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眨了一下眼睛.却不知为何. “那位魔神……是谁.叫什么.”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就那么问了. 倚萧有些惊讶.却还是回答:“魔神子岸.据说是史上最强大的魔神.如果他还活着.我倒是不介意与他过过招.” 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却又根本与自己无关.时光來复去.她越探究.越觉得自己心中缺了什么东西. 不觉转头望向柏洐.他面无情绪.只是淡淡地抚着面前的琴弦.曲声清脆悠扬.仿若摇落满地繁花. 乱花飞絮里.他的容颜绝非倾国姿色.但那略带忧思的神色却总像一块磁石.时时刻刻吸引着她. 仙界的美男子随处可见.他总不算得是最美的. 她想起了早晨捡起的一根银发.心中怀疑.柏洐是否可能是倚萧送來的眼线. 送走倚萧之后几月.莲凰在批阅文书之余.总会想到他沉默抚琴的侧脸.不知不觉地经过他的庭院时.总会留意他在做什么.若是魔界眼线.总是会露出端倪的. 而柏洐始终做着他分内的事.若需他弹琴.他便去弹.若是无事.他就在自己的庭院中.从不与其他乐师多说几句.似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一坐便是一整天. 窗外夜空繁星点点.她曾经听深迟说.天空中的繁星是自己曾经创造的.因为自己不喜欢黑暗. 提及这段自己不知晓的往事.她的心中便有什么在颤抖. 她问过深迟.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选择忘记过去.深迟只道是她受了情伤.不愿意想起那个负过自己的男人. 她本就对自己之前的生命沒有兴趣.这么一说.她便也不愿回忆. 柏洐的容颜又在脑海中闪过.她吹熄了案头的烛火.遣散了侍女.独自挑着灯笼.准备回寝殿休息. 心中想着自己的寝殿.可脚步却不知不觉带着她走向了柏洐的庭院.她在夜色中轻叹.他真是个蛊惑人心的魔. 站在庭院门口.侧身向里望去.柏洐坐在院中的石椅上.银发铺地.似一尊不动的雕像. 风拂过衣袖.银发飘起.露出弧度完美的鼻梁.以及那望穿时空的苍茫目光. 他坐在院中.她站在门口.他的身影仿若脱离了时光.他就坐在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等待着似乎永远不会到來的人. 他坐得久.她可站不住.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轻轻地敲了敲敞开的院门.“柏洐.我能进去坐坐吗.” 柏洐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头.那并不惊讶的表现似乎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但表情始终淡淡的. “女神请进.”他站起身走进房间. 莲凰提着灯笼.对于柏洐不冷不淡的态度感到不适.只好皱皱眉头跟在他身后.却见他抱着琴走了出來. 她有些惊讶.“你抱琴干什么.” 柏洐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女神來我这.不是想听曲子吗.” 这.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來.就当是來听曲子的吧. 她把灯笼放在石桌上.干脆往旁边一坐.“好.你弹.我听.” 柏洐坐在一旁.将琴放在桌上.莲凰看了看.柏洐专门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 这不是偶然.显然有意为之. 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窝火.自己又沒做什么.他为什么坐得那么远.防狼吗. 柏洐的动作停了停.莲凰皱起眉.语气有些不快.“别愣神.快弹.”说完便把头别开再也不看他. “女神还未告诉我你要听什么曲子.”柏洐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什么情绪都觉察不出.或许根本就沒有什么情绪. “相思曲.”莲凰随口一说.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有沒有这首曲子. 听一旁半天沒有动静.莲凰只好回过头看向他.却见他的眼中忽得大雪弥漫.她隐隐地觉得心痛.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窥见琴师的一点点情绪.但也只是这么一点点.其他的依旧不甚明了. “怎么不弹.”莲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重重地下坠.自己失落异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一碰上柏洐.就有种压抑的悲痛时时缠绕心尖. 柏洐只是望着自己的琴.“你想听.” 她点点头.却听柏洐低低地说了一句:“罢了.若是你要听.我就弹.” 莲凰见他沉默着拨动琴弦.渐渐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琴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耳骨.她的心也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这曲子就如他.始终压抑.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压抑得淡漠. 她渐渐地听得红了眼眶.而他也渐渐蹙起了眉. 这相思曲.诉说的似乎就是他的故事.思人不见.见人不得. 他的指尖每一次拨动琴弦.她就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流下了眼泪.终于忍不住对柏洐说:“行了.别弹了.” 他就像是沒有听见她的话.明明难过的要命.却还一个劲地弹. 她站起身抓住他的手.哭着说:“别弹了.” 他的手一僵.停住了动作.她抬头.猛然一惊. 柏洐的脸就像一片虚影闪烁.不一会便如云烟散去.露出另外一个倾世容颜. 目若枫红.银丝如雪.他细长的双眸仿佛燃烧在夜色中的两团透明火焰.目光热烈而深沉. ------------ 第四章 泪湿阑干花著露 他失了力.靠坐在了石椅边.轻轻喘着气. 她望着他的有些虚弱得发白的脸.似乎通道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你怎么样.身子不舒服吗.”她急切地问.一时间竟忘记了惊讶. 他沒有说话.垂下眼帘.眼中的火焰似乎被黑夜浇熄.瞳仁中有数不尽的忧伤.她不知道他是虚脱地说不出话.亦或是伤心至极. 她扶着他走进了屋子.她把他扶到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 “我马上叫医师來.你等一下.”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女神不必费心了.”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來.“我身子素來不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她皱起眉头.“你可是得过什么病.叫医师來检查一下比较好.” 他的眼睛微微闪烁着.银发有些枯乱地堆在枕边.“我的病.医师是治不好的.” 他看起來心如死灰.而她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烧成了灰烬. 自己的情绪仿佛轻易地就能被他牵着走. 柏洐缓缓闭上了眼睛.薄唇动了动.“夜深了.你还是回去吧.” 莲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坐在了桌边.“对不起.是我要你奏曲.沒想到你太投入.耗费了元神.” 柏洐闭着眼睛.呼吸渐趋平缓.“你走吧.”他再次下了逐客令.似乎根本不愿意和她接触. 她感觉出了他的意思.此时却根本不想离开.她看着他的脸很久.冥冥之中总觉得.这是一张让她心醉心碎的容颜. “你还沒有跟我解释你之前为何隐瞒自己的相貌.”她顿了顿.尴尬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很英俊么.又不丑.” 他依旧闭着眼睛.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道:“我不喜欢.” “解释得太过应付了.我都要怀疑你是倚萧的眼线了.”莲凰说得直接.就是为了看他的反应.看他到底会如何辩解. 可他却始终沒有睁眼.而是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女神真的该走了.” 三次下逐客令.莲凰再也沒有理由赖在这里.她看了一眼柏洐.他躺在床上.由于腿长.脚几乎抵到了老式木床的床尾. 她轻叹了一声.无奈地走了. 她回去后怎么想.都觉得柏洐住的院子太小.当初太乐署总管因为他是魔族.不是仙界人.就随便给他分配了一个多年不用的住处.现在想來.他那么高.那种老式的木床应该不够睡.还有那个院子.有些小了. “女神在想什么.”深迟冷冰冰的声音把她拽了出來.她看向深迟严肃的脸.“什么.你刚才说到哪了.” 深迟的目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莲凰感到很不舒服.伸手遮住深迟的眼睛.“别那么深情地看我.我会以为你爱我.” 深迟扯了她的手.一脸正经.“女神是仙君.我爱女神毋庸置疑.” 莲凰看向别处.抱怨道:“你能不那么严肃么.会吓着别人的.” 这时侍女小心翼翼地走过來.“女神大人.白渊公子给您留话.说下午想约您出去.” 莲凰的闲暇时间.在仙都盖了一栋宅邸.有时喜欢收敛住自己的仙力在民间住几天.在民间.她化名为蓉儿.民间自然是沒有见过她这样国色天香的貌美女子.所以经常引得一些男子倾慕. 生日宴会找上仙宫的男子就是其中之一.现在这个白渊公子恐怕又是…… “又一个.”深迟看着她.眼中尽是不赞同. 莲凰抱起膀子看向别处.“什么叫又一个.我只是去民间体察民情.顺便交朋友.” 深迟摇摇头.知道她又要耍无赖“女神怎么变得这样沒正型.以前的话还好有落……” 她突然顿住不说了.眨着眼睛收拾着东西.“属下告退.” 莲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神色黯了下來.自从她苏醒之后.深迟经常说她变了.说以前的她是个如何如何顶天立地的君王.而现在却是这幅样子. 深迟说.以前的她充满博爱.就算是拒绝别人.柔和的言语最后能够把别人感动得落泪.就姐如母.而现在.三两天便能甩掉一个追求者.而且毫不留情. 她知道深迟对她很失望.但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做好.她做不到深迟所说的君王博爱.不如说是连好好爱一个人的力气都沒有. 仙界子民将莲媓的博爱代代传唱.可她却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地方是空的.根本就沒有所谓的爱. 她沉默地收敛了自己的仙力.飞出仙宫到她民间的宅邸.静候白渊的到來. 她独自坐在院中.抱着一本厚重的《莲媓纪》.看着封面上的镀金大字体看了很久.这本书.她自己都沒有看过. 从仙宫跟随她而來的侍女进门通报.“女神……” 莲凰伸手制止她.她方才明白过來.赶紧改口:“小姐.白渊公子到了.” “请他进來.” 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走了进來.墨发飘舞.腰间一对莲花玉坠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容.收起书本.轻轻说了句.“你來了.” 白渊走近.低头看到桌边的《莲媓纪》.微微一笑.“你也爱看这本书.” 白渊的笑容温和得如同洁白的落花.初见他的时候.她便觉得他温暖如若春风.尤其是他身上随风飘來的阵阵幽香.让人心静安宁.只是他眼角下有一颗泪痣.远远地看上去.竟有些悲伤. “我还沒看.”她笑道.“你看过吗.” 白渊拿起书翻了翻.浅浅地笑了.“不看也罢.” 一瞬间.她看到他如夜的眸中闪过了某种情绪.还未等她抓住.便消逝不见. “你去过兰川河岸吗.分隔凡界与仙界的地方.”白渊微笑着问.眼神温柔地仿佛要化掉.她的眼前忽然水雾迷蒙.这眼神竟渐渐地与梦境重合. “沒有.”她如实回答. “那里很美.要不要去看看.” “好.”她点点头. 白渊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和柏洐在一起的感觉一样.她就像是曾经见过他们似的. 道边落兰纷飞.洁白的花瓣嵌落进他墨色发间.带着化不去的露水.他的背影显得那样不真实. ------------ 第五章 惆怅年华不复去 白渊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对她微笑着说话.他笑.她便也笑.她觉得白渊的对她说话的神态.就仿佛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百般溺爱. 对于沒见过几面的男子就用溺爱來形容似乎不妥.但她觉得自己似乎见过他. 她是仙界的女神.对于时空仙术的造诣非同常人.她顺理成章地就理解了自己奇异的感觉.他们或许在另一个时空相遇过. 她每次见他.都封住了自己的仙力.所以感知度大大下降.她此刻十分好奇这个白渊.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仙界有些许不符.但那又是真真实实的仙力. “白渊.”她从后面跟上他.看着他温和地回头看向自己.“你是哪里人.我是说.你是仙界哪里的神仙.” 白渊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笑了笑.“我是从兰川來的.” “兰川.兰川就不是仙界了.”莲凰纳闷地看着他.难道他不是神仙. 白渊只是笑了笑.沒有说话.对她伸出手.她看了看.看向了别处.白渊也沒有尴尬的神色.只是神色淡然地把手收了回去. 兰川的江水依旧涛涛.湍急地流过漫长的时光.不分昼夜.逝者如斯. “你还沒回答我的问題.”莲凰堵在他面前.刨根问底. 白渊眨了眨眼睛.眼神里竟有些纯洁稚气.“你总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 “那我说了你别被吓到了.” 莲凰看着白渊神秘的表情.心想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沒害怕过什么. “你说.” 白渊指着对岸的一棵落花纷飞的树.“我是那棵树.” “什么.”莲凰赶紧上前一步望向对岸凡界的一棵参天大树.树冠如一把巨大的撑开的伞.在风中枝影婆娑.摇落一地缤纷的繁华. 这树已经活了几万年的时间.算得上是上古时代的生物了.她见过这种树.仙界的街道旁种得到处都有.仙宫的侍女也曾经说过.她的宫殿里也曾有一棵.不过那树枯萎了好久.在莲凰苏醒之后.深迟便命人把它砍了. 那棵树是落兰树.估计便是这世上所有落兰树的最早的那一棵. 细细感知.白渊的气质确实很像那棵树. 若他真是那棵树幻化而成.那也不是沒有可能.那棵树早已开了灵识.修得了神性. 白渊走到她身边.浅浅地笑:“沒想到.我其实是棵凡界的树.” 莲凰瞪大了眼睛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依旧忍不住惊讶.“你真的是棵树.” 修炼成仙很艰难.世上独自修炼出神性的生命简直是凤毛麟角.就算是莲凰也是第一次见. “你不必那么惊讶的.我们之前还见过面.”白渊的微笑似那满树纷飞的落花.温柔得令人不知时间为何物. “一万年前.我见过你.在你还是棵的时候.”莲凰调侃似的说道. 白渊摇摇头.“不是.是更久远的时候.在我还是个人类的时候.” 她彻底错乱了.他的意思是他从人变成了树然后修成了仙. 正在她理不清关系的时候.深迟抱着一坛好酒经过了这里.莲凰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莲凰.双方一惊. 还未等莲凰问她为何会抱着酒出现在这里时.深迟的目光定在了她身边人的身上.眼眶刷的一下红了. 哗啦一声.手中的酒坛子掉在地上.她少见地失神.“……落兰.” 莲凰不解.深迟是如何一瞬间便看出白渊是棵落兰树的.白渊的道行太深.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真身.莫不是他们之前也见过面. 相比深迟的情绪反常.白渊的表情倒是沒有多大变化.只是温和地开口:“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深迟快步走过來.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莲凰.一把扯过白渊的胳膊.“你就是落兰.你身上的气息跟他一模一样.再过个一万年我也照样能认出你.” 白渊轻轻地收回手.看似动作轻柔.深迟废了大力气却抓不住他.他的声音平淡.在深迟听來却逐渐冰冷. “我不叫落兰.叫白渊.你真的认错人了.” 深迟沒有再说话.可她的眼眶红得有些可怜.却还强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 莲凰看了看这两人.虽不清楚其中详细缘由.却能看出.深迟对她口中的落兰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落兰落兰.怎么忽然觉得如此熟悉. 她忽然想起來.仙界曾经有过第四位上仙.好像是叫落兰上仙. 拿着落兰上仙又与白渊有什么样的关系. 白渊轻叹了一声.看着深迟依旧坚定的神色.轻轻说:“护法姑娘.你所认识的落兰上仙死了.在一百年前女神苏醒.极冰融化的那一刻.他就死了.” 莲凰猛然一抬头.看向白渊.又看向深迟希望燃尽的脸.眉头皱起. “但是你……”深迟还抱着一丝希望. 这一丝希望一霎间便被白渊沒有过多情绪的神色打散.他的声音一直温和.却是瘆人的寒冷. “落兰是莲凰从我树上折下的一枝花.而我才是那棵等了千万年的树.” 深迟再也说不出话來.而莲凰却听到了一些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她看向白渊.他既然能认出深迟是大护法.也就能认出自己是女神. 想到这便也不再伪装.她直接问深迟:“深迟.封印我一万年的那块极冰.是落兰上仙吗.” 话一出口.仿佛亲手撕开了刚结痂的伤疤.看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向外涌.她的心脏似乎结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霜.咚咚咚.越跳越慢.疲惫到几乎跳不动. 万里之外.仙宫中.柏洐坐在庭院中一动不动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他渐渐地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捂住嘴一阵咳嗽.放下手.手心中却是一滩鲜红的血液. 他用术法幻化出的面孔痛苦得麻木.浅灰色眸子望着院墙外的火红暮云.一丝一丝.一片一片.染红了整片天空. 莲凰强忍住心头无端的痛感.等待着深迟的回答. 等了很久.深迟也沒有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 地上那坛上好的酒混杂着酒坛子的碎片洒在草地上.一滴一滴地渗进土壤.她看了看那棵乱花纷飞的落兰树下.放着两个酒盏.酒盏用结界一直保护着.干净明亮.沒有落上一丝灰尘. 她认得出.那酒盏上的花纹.是仙界一万年前的宫廷工艺. ------------ 第六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白渊转身看向她.微笑着.仿佛这世间都是暖的. 她神色复杂.“落兰上仙是你树上的一枝花.” 白渊点点头. “那你有他的记忆吗.” 白渊又点点头.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來找我究竟是何用意.” “莲凰.”他开口道.“我不想让你为难.落兰做了很多傻事.而我现在只是想看看你.” “如果……”她下定了决心.“如果我说.我请你重新以落兰上仙的身份回去.你会怎么做.” 白渊第一次收敛起了笑容.如夜一般漆黑的眼眸望着她.泪痣一点凄凉. “如果我说.我爱你.修炼上万年时间成了仙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会感到为难吗.” “不会.”莲凰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因为我不会爱上别人.” 三千青丝下.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弯起的嘴角.仍是那样淡淡地.却有些苦味. 女神回仙宫时.身后跟着一位一袭幽香的男子. 侍女守卫们看得惊奇.女神竟然带了外人进來. 莲凰走在前.仙袂翩翩.高声道:“落兰上仙回归.准备酒宴迎接.” 仙宫内.侍女仆人们又开始了筹备晚宴的张忙.大殿到仓库的那一段路.一直都能看到仆人排着队抱着陈年老酿送往正殿.柏洐听到了外面忙碌的声音.站在院子门口.听到了侍女们口中议论着落兰上仙的回归.他有一瞬间皱起眉头.却很快烟消云散.神色淡漠. “柏洐琴师.”果然听到有人叫他.他沒有回头.还未等那人开口说话.他便说:“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去弹琴的.” 那人一听.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了.在太乐署所有乐师的心中.柏洐是受人尊敬的.一位真正的高人. 柏洐听着东边正殿传來的喧闹声.沉默地掏出一封泛黄老旧的书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子岸. 今生不见.请勿等.” 每当看到这行隽秀的字迹.他的眼前就会浮现万年前那个人类女子的微笑. 子岸.这是个已经被他遗忘了的名字. 这是莲凰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 莲凰坐在酒宴上.白渊坐在一旁.他是今天的主角. 梦海与隐沙也來了.三大护法之位.只有深迟的是空着的. 各路神仙都过來敬酒.他们的交谈沒有任何隔阂.就像是他出去云游了一万年又回來了.莲凰此刻突然产生一种失落.所有人都是旧时.所有人都有着上万年的共同的回忆.只有她.守着这仅有的一百年时间.对仙界满朝文武不甚了解. 她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想要知道过去的念头.于是悄悄地催动了体内的水镜.这是她第一次使用水镜.却发现水镜只有一半. 一万年的时间太过久远.半块水镜是看不到那么久远的事情的. 自她苏醒以來.三大护法教了她所有的事情.就像是她们重新把她养大了一样.她们把世界的事物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她.却惟独沒有告诉她水镜只有一半. 或许她们也不知道. 那么另一块水镜在哪里. 宴会上音乐起.起头一阵管弦丝竹声.到了中间却渐渐淡了音.只剩下一段优美灵性的琴声.这熟悉的弹奏手法把她从思考中拽了出來.她不由得想起今天柏洐也回來. 柏洐俨然成为太乐署的灵魂人物.他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云淡风轻.目若无人地拨动着残碎的音调.与本应该欢乐的酒宴气氛毫不相称. 柏洐弹琴.似乎无论什么样欢脱的曲子.经他一演绎.便会染上一层化不去的悲哀. 可这层悲哀.似乎只有莲凰一个人听得到.酒宴上的其他神仙根本沒有察觉到.依旧有说有笑. 她看着柏洐的样子.他又用术法换上了那张并非惊艳的容貌.兀自低头抚着琴.似乎别人都不存在. 她想.是否在他的心里.别人都不存在. 见他第一面开始.她就有种想要把自己刻进他心中的奇异念头.她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想法.可他却只把她当做普通人看待.即便是女神.看见了也只是看见了而已. 这个琴师.他到底在乎什么. 莲凰本就被莫名的悲伤笼罩.现在又听到这首哀愁的曲子.不禁心烦意乱.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便忍不住倒了一杯酒.想要自己给自己灌一杯. 这一个动作不要紧.所有人都惊住了.齐刷刷看向她. 琴声未停.柏洐依旧低着头.银丝铺地.不理世事. 莲凰诧异.众仙的表情好生奇怪.尤其是梦海和隐沙.她们的神色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一脸憋闷. “你们继续说你们的.不必在意我.”说罢.便要喝下这杯酒. 白渊身影一闪坐到她桌前.凑到跟前.酒杯刚好碰到了他的嘴唇.他托着莲凰僵直的手.自己喝尽了酒. 琴声断了一瞬.却立刻又接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白渊吸引了去.沒人注意那短暂的一瞬. 莲凰注意到了.她突然有些开心. 但突然.她对白渊有些暧昧的姿势感到不满. 众神仙同样如此.年轻的神仙或许不知道.但是有些神仙身居高位.活得很久.一万年前他们所认识的落兰上仙似乎不是这样的. 早就有传言说落兰上仙对莲凰女神所有爱慕.却始终讳莫如深.从沒有像今天这样大胆. 莲凰皱起了眉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到:“我听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白渊温柔地笑着.姿势却依旧沒有退缩的意味.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所认识的落兰.只是我树上的一枝花.”他的脑袋斜了斜.目光忽得深沉起來.“我才是那棵等了你上万年的树.” 莲凰用胳膊搭上他的脖子.像是兄弟之间一样.她抓起桌上另一杯酒.玩笑似的灌进他的嘴里.一边灌他一边大笑:“你不是喜欢抢我的酒吗.现在就让你一次喝个够.” 白渊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连连笑道:“我错了我错了.饶过我吧.” 莲凰笑得邪恶.把酒往他嘴里送.“不饶.” 众仙看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感情女神和落兰上仙的友情好到这种地步.那么刚才落兰上仙也就沒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梦海和隐沙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女神沒喝酒.不然就又要醉得到处说胡话.大家已经被她折腾怕了.就她自己还不知道. 当晚.落兰上仙回归的消息在仙界传开.同样也传到了魔神的耳中. ①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连载于天书中文网,更多关于《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请关注天书中文网。 本站已开通手机()阅读功能,敬请通过手机访问《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最新情节! ②本站所收录精彩《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作者:莲火)及有关此《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评论所代表观点,均属作者个人行为,并不代表本站立场。 ③书友如发现本《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马上向本站举报。 希望您多多支持本站,非常感谢您的支持!④《三世缠情:魔王的拽妃》是一本优秀,情节动人,为了让作者:莲火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 ------------ 第七章 他只道是旧时噫 白渊千杯不醉.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更令莲凰不解的是.白渊似乎就跟自己的酒盏子过不去.但凡是她酒盏里的酒.白渊都要抢着喝.最后自己一滴酒都沒沾到. 酒宴进行到后面.柏洐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踪影. 莲凰趁着大家谈笑间.她悄悄站起身离开了正殿.借着月色轻车熟路地走向柏洐的庭院.远远地.就听到院内传出的悠扬琴声. 她笑了一下.正准备去欣赏.一曲作罢.她还未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院内传出一个年轻女子感谢的声音: “柏洐琴师.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琴师.您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一辈子都会感谢您的.” “不必谢我.你们走吧.”柏洐的声音淡淡的. 年轻男子牵着女子的手走出院子.莲凰躲进了阴影.待他们走远.院内沒有了一点声音. 柏洐沒有收起琴.显然已经知道了莲凰在外面.就坐在院中静静等待着. 莲凰也不尴尬.反正她每天來骚扰琴师.寝室也习惯了.于是她便大大方方地踏进院子.问道:“刚才他们是來干什么的.” “他们是來求姻缘的.” 莲凰怔了一下.接着坐在他对面.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这个距离是柏洐能够接受的底线.再近一点.柏洐就会转身走人. 其实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招柏洐讨厌. “你能赐别人姻缘.” “姻缘不是我给的.他们的缘分早已命中注定.我只是让他们少受些相思之苦罢了.” 莲凰碧色的眼睛眨了眨.轻轻地吸了口气.又吐出來. 柏洐的样子.就像是一直爱着一个人.相思不得解. “你既然有此能力.为什么不替自己见一些相思苦.” 此言一出.柏洐少有的抬眼看向了莲凰.但很快.又别开视线.“我自己.不行.” 她点点头.“那太可惜了.” 柏洐看了她一眼.神色压抑.他站起身.“女神想喝点什么.” 莲凰惊讶地抬起头.少见他这么主动.既然如此.“一杯茉莉花茶.” 她跟着他进了屋子.上次太过匆忙.沒有好好地观察过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果然如莲凰想象的一样.简约的几乎就剩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了.似乎对他來讲.除了床用來躺着睡觉.椅子用來坐着发呆.其他的皆免了. 接过一杯热腾腾的花茶.眼前水雾弥漫.一瞬间觉得柏洐虽然冷漠..内心应该是温柔的.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柏洐.突然问道: “你怎么不用原來的样貌.” 他的脸上似乎结上了一层霜.“为何这样问.” 莲凰老实回答:“我想看.” 他脸上的霜似乎又结多了一层.咔嚓咔嚓地就要掉渣. 莲凰不解:“你怎么了.” 他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我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啊.”莲凰皱起眉头.一副难以理解的神色. 柏洐的神色变得愈发古怪.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柏洐是怎么想的.本來长得那么美.非要用一张相貌平庸的脸遮住. “我累了.女神也回去休息吧.”说罢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本以为今天会有所不同.结果.莲凰还是听到了逐客令. 她觉得自己是沒事找抽.自己在宫里带着好好的.非要到柏洐这里來他冷淡的脸. 她回到寝殿后左想右想都觉得窝火.自己好歹是仙君.却被某人爱答不理.颜面着实过不去.她喊了一声:“來人.” 仆人一路小跑着跑过來.“女神有何吩咐.” “去跟太乐署总管说.给柏洐琴师换住处.他住的院子太远了.” 在莲凰身边当差的仆人何其机灵.一听便知其意.隔天.太乐署总管把柏洐的住处换到了离莲凰寝殿最近的宫楼.一出门拐个弯就到了. 莲凰在心中偷笑.却不料太乐署总管亲自跑來.一脸为难地告诉她他是照做了.但柏洐死活都不肯住进去. “为什么..”莲凰皱起眉头.一瞬间沒收好过于庞大的仙力.太乐署总管差点被她的气息冲击得晕过去. 总管拍拍袖子上的尘土站起來无奈地说:“若是一般的乐师倒还好.我自有办法.但柏洐是魔族.又是魔神亲自带來的.我实在是不好办吶.” “我知道了.我來处理.”她放下笔.扔了满桌待处理的文书便径直地去找柏洐. 若是有人能够读懂莲凰内心正在想什么.一定会被吓得面如死灰. 莲凰满脑子都是如何把柏洐拖过來.各种见不得人的损招此起彼伏. 走到一半.她看到了深迟的背影.她的方向应该是往白渊的行宫去的. 深迟喜欢落兰上仙.这是她得出的唯一结论. 她走进柏洐的屋子.柏洐依旧坐在桌边中发呆. “柏洐.你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他头也不回地说:“何出此言.” 她恨极了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每次都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激动.有愧于女神的形象.于是她沉下情绪说:“你还沒回答我的问題.” 他停顿了一下.淡淡地开口说道:“沒有.” 在莲凰眼角抽了一下.他那一瞬间的停顿很能说明点什么. 她走到柏洐身边.这次她才不管什么距离问題.在柏洐起身走人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逼问道:“既然沒有.为什么不去那个宫殿住.” 柏洐似乎一脸不自在.眉头轻皱着.“女神能放开手吗.很难受.” 莲凰的手抓得更紧.一脸正经地耍无赖:“我偏不放.” 柏洐想抽出手.奈何莲凰手上缠绕着仙力.紧得像是手铐一般.似乎曾经他也被莲凰这样抓着手动弹不得.他突然惊诧起來.自己竟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 他本以为自己等待莲凰转世时的那一千五百年足够长.已经是自己的极限.沒想到.他竟还能等一万年. 而现在.他似乎还能等下去. 莲凰看柏洐不做声.耍无赖更甚:“你说你答应了.我就放手.若是不答应.我就永远不放手.” 柏洐似乎更加不自在了.莲凰死死地抓着他:“你就沉默吧.沉默到天黑我们一起睡.” 她话音刚落.眼前一晃.不知怎么的哐当一声被按到了床上.手被他反摁在身边.这下动不了的变成了自己. 她还在思虑柏洐怎得力气这么大.便听见头顶传來一个低沉的声音: “莲儿.别闹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面对她的.是一对红宝石般漂亮的眸子. 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泪水汹涌而出. ------------ 第八章 龙族宣战起争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每看见他的真容.心头总有种情绪喷薄欲出. 泪水留着留着.就变成了委屈的大哭.柏洐松开了手.莲凰捂住脸.抑制不住泪水. “子岸……” 他的眼睛睁大了些.嗓音有些沙哑.“……你说什么.” 莲凰狠狠地忍住泪水.用手擦了擦眼睛.“我也不知道.看见你突然想起了这两个字.” “是么.”他的眼睛暗了.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似乎刚才格外霸道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以后就叫你子岸如何.” 他看了一眼莲凰.沒有说话. “就这么定了.”莲凰自作主张地决定了下來.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心中对于柏洐的疑问越來越多. 刚刚一瞬间他所释放出來的气场.足以证明他不是一般人. 莲凰对柏洐笑了笑.“我就当是你同意住过去了.”她起身走出柏洐的庭院.碧色眼眸渐渐阴了起來. 她早已察觉出.在柏洐面前.她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倚萧把这样的柏洐送來.不可能沒有企图. 刚刚回到自己的宫里.便有人火急火燎地跑进來.递给莲媓一封书信:“女神大人.龙族对魔族宣战了.” “呈上來.”她眉头一皱.倚萧到底在搞什么.竟然让龙族对魔族宣战.太古龙族素來不喜战争.若发生战斗.就必定有什么理由. 她结果手下人递过來的书信.这是她安插在魔界的线人传递回來的情报.她打开一看.想掐死倚萧的念头都有了. 事情是这样的.倚萧的军队正在与南部叛军交战.战线越拉越长.战争蔓延到了原始密林中.双方都清楚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惊动龙族.但那场战役关乎着一个州的得失.双方互不让步.结果魔力的碰撞间.无意的炸飞了龙的巢穴. 龙族是十分团结的种群.它们根本不管魔族内部的派别争斗.它们只知道是魔族炸死了同族.于是便对魔族宣战. “蠢货.”她气得捏皱了信纸.看向窗外.思索着该如何做.仙界刚刚与魔族成立了联盟.倚萧就得罪了太古龙族. 帮忙.就将仙界放在了龙族的对立面.不帮忙.有损仙界信誉.着实为难. 莲凰临时召集众仙.几天不见的深迟终于露了面.她依旧精明能干.却难免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 众仙商议的结果与莲凰想做的一样.仙界只需派几个医疗队伍去魔界.做做样子就够了. 刚商议出结果.却又传來急报:魔神倚萧绑架了龙王之子.正往仙界赶來. 莲凰的红发像是着了火一般火红.她勾了勾嘴角.神色已经不能用杀气腾腾來形容.白渊从桌底下偷偷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她猛地抽出手重重在桌上一拍.众仙吃了一惊. 女神在他们的印象中素來温和善良.从沒有见过她如此盛怒. 倚萧带着龙王之子到仙界.分明是想要把太古龙族的怒气引至仙界.他心中也清楚.莲凰不会真正帮助他.便出此计策.仙界就不得不死心塌地地站在魔族一方. “命令下去.关闭魔界与仙界的通道.一步都不能让魔神踏入仙界.” “可是……”手下人面露难色.“魔神已经到了.刚到的.” 莲凰双目放空.缓缓地收回手.转身就要向外走.众仙不知她为何突然要走.只有三大护法和白渊心里清楚.她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深迟赶紧站起來追上她.“女神.不要冲动.”她试图拉住她的手.却被莲凰轻轻一甩.向后滑行了百丈远才停了下來.地砖划出两道长长的印记. 梦海和隐沙急忙堵在门口.莲凰阴着脸.“你们别碍我事.” “女神.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等我解决了那个蠢货你们在跟我说不迟.”莲凰身影一闪过了她们二人.杀气滔天地走出了正殿.却又被一个白色身影挡住了去路. “落兰上仙.你也要阻止我吗.” 白渊笑着摇摇头.“我不是來阻止你的.” 莲凰一把把遮在面前的几缕碎发甩倒脑后.那眼神看起來似乎要大开杀戒似的.“那你让开.”说着绕过白渊向前走去. 突然手腕被人从身后抓住.莲凰一转身被拽进一个暗香袭袭的怀里.“我说了不要阻……” 话沒说完.嘴唇被两片软软的东西堵住. 她睁大眼睛看见白渊近在咫尺的眼睛.还有那一滴妖冶的泪痣.她倒抽了一口气. 白渊的吻如他人一样温柔.却夹杂着丝丝霸道.鼻腔里全都是落兰芳香的味道.有些怀念.却很心痛.一时间.她竟忘记了赐他一个响彻云霄的掌掴. 头脑中的怒火一瞬间被浇熄.她渐渐恢复了理智.一把推开了白渊. 白渊依旧微笑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地几乎要化成一滩水.却沒有一丝要作解释的意思. 莲凰到底是仙君.并沒有露出任何尴尬的神色.她只是看了白渊一眼.一言不发准备掉头走人. 转眼.却望见不远处乱花丛里.柏洐的眼神.和随风飞舞的银发. 不知怎的.她一瞬间尴尬起來.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赶紧动用内力压低血液流动速度.防止脸红失态. 柏洐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做了一丝停留.便移开了眼睛.云淡风轻的神色就仿若不曾看见刚才的一幕.任何事情.包括她自己.都不曾放在过他心上. “你怎么在这里.”莲凰走近问.再回头看去.白渊已经不见. 柏洐回头看了莲凰一眼.眼中半点情绪也无.“是你让我搬过來的.” 她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点点头.“对.是我让你搬过來的.” 这时手下人跑过來.“女神大人.魔神到了.” 话音刚落.倚萧的声音在身后传來:“女神.贸然拜访.还请包涵.” 她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來.转身面对他.却看见他手上拖着一个小红龙. 小红龙一见到莲凰.兴奋地眼睛睁得大大的. ------------ 第九章 一步踏尽一地沙 莲凰看着笑若春风的倚萧.还有他手心中拖着的红色小龙.火气一瞬间又回來了. 她勾了勾嘴角.“魔神.这个时候带着龙王之子來我仙界.妙计.” 倚萧看了莲凰身后的柏洐.又看回她.笑了笑:“女神的消息果然灵通.我刚刚抓住了龙王之子.心念着我们是同盟.于是第一时间把这战果带來与你分享.” “魔神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龙王之子我目前不需要.” “别这么说.龙王之子的法力极高.趁着它在仙界法力受限.是修炼的极佳祭品.” 莲凰此刻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她在考虑着如何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倚萧手中的红龙一直不停地“咕咕咕”地叫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莲凰不放.翅膀胡乱拍打着.无奈腿被倚萧捏着飞不起來. 它回头狠狠地咬了倚萧一口.倚萧手一痛.松了手.红龙训速度拍打着翅膀飞向莲凰. 莲凰神经一紧.已经准备好灭龙仙法就要一掌拍过去.却发现红龙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与此同时.倚萧飞一般地冲过來.他知道.龙王之子一旦到了她手里.她会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扔出仙界后.再关闭一切通道.这样的话.就会失去仙界的支援. 小红龙咕咕咕地叫着.似乎开心得不得了. 她似乎听得懂它说的话.好像在说想念自己. 肯定是幻听了. 莲凰眼睛一眯.此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能放过.顿时脚下生风.荡起圈圈尘沙.她用了十成仙力抓起惊诧的红龙.以气吞山河之势把它扔了出去. 倚萧瞬移到空中.伸手欲抓.莲凰一个闪身过去.电光火石见便交起手來.余光看见完全呆掉的小红龙正在以直线下坠. 莲凰腿一扫.倚萧仰身躲过.她瞬间飞到下方接住红龙.却不料倚萧从她背后一掌推出.红龙再次脱手了. “倚萧.你真要和我仙界作对么.” “莲媓.我也是无奈之举.并无冒犯之意.”倚萧身影一闪.念动咒语.红龙像是收到了引力一般.竟直直地飞向倚萧手中. 莲凰掀起身上披的红色纱衣.霎时间.倚萧头顶的天空被仙衣遮尽.短短一瞬间遮蔽视线.红龙便已到手. 倚萧猛地睁大眼睛.仙界忽得引发一阵强烈的地动.莲凰皱起眉头.“倚萧.你竟敢在这里放招.这次我真的要杀了你.” “抱歉了莲媓女神.太古龙族倾尽全力.我魔族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你自己惹出的好事自己承担.只要我还在.我绝不会让我仙界的子民受到伤害.” 轰隆隆.魔神周身发出深紫色的暗光.一霎间地动山摇.莲凰一手握着红龙.单手画阵.伴随着她一声厉喝.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森罗万象.停.” 忽然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刚刚因为地震而崩塌的房屋也恢复了原样.就像是不曾发生过刚才的地动一般. “森罗万象……”倚萧瞪大眼睛.轻声念道.“这种仙术.竟然还存在着么……” 莲凰失力跪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手一松.小红龙滚落到了地面上. 她这时才发下城内所有仙军早已出动.三大护法和四大上仙已经站成一排挡在莲凰前面. 倚萧看着脸色发白的莲凰.即便森罗万象恐怖.但照她现在的状态來看.怕是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他突然冲过來.三大护法和上线们纷纷立起结界.却不防魔神冲力太猛.结界咔嚓一声碎了. 倚萧已经到了莲凰面前.千钧一发之际.白渊的剑早已出鞘刺向倚萧.却刺了个空. 他咬牙大喊:“小心.刚才冲过來的魔神是幻影.” 倚萧忽得从莲凰身后的地面升起.他把手伸向已经耗尽力气的莲凰. 谁都沒有反应过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倚萧的指尖一点点接近莲凰的脖子. “难看.” 一声犹如心底升起的魔音响起.带着令人震颤的威压在空中不停地回荡.仿若高悬于头顶的刀刃.不知何时会掉下來. 倚萧的动作就像刺出的刀刃.却被齐生生地截断. 所有人都怔住了.活得久的神仙知道.刚才那一声是上古言令.是一种用语音控制对手的无上法术. 刚才那一声是谁发出的. 倚萧怔在原地.愣是不敢再动弹一下. 莲凰看向了一旁的柏洐.他面无表情.弹了弹袖口的灰尘.便转身离去.紫金衣袍被风掀起.一步踏起一地尘沙. 她沒有时间思考那么多.迅速抓起红龙抛出仙界.顿时松了一口气. 倚萧皱起眉头.“莲媓.今日之事是我有错在先.但你和我联手是必然的.龙王之子是主动找我带它來的.”说罢.身影已不见. 莲凰站起來.眼神仿若利刃. 倚萧.这次你利用我不敢在仙界放大招.耍了阴谋.但若有下次.我莲媓不会再让你那么好过. 白渊扶住她.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她一松懈下來.身体的疲惫便如潮水般袭來.“不……不怎么样……”说完这句话.她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醒來时.白渊坐在床边正在看着她.她揉了揉发痛的头坐起身.白渊递给她一杯热茶. 她接过茶杯.低头喝了一口.依稀觉得也曾经有个人总在她疲惫之时递过來一杯热茶. 还未曾细想.余光看见一个红彤彤的东西趴在自己被子上.正大睁着两眼睛天真无辜地瞅着她. 她顿时感到身子一阵抽风. 小红龙兴奋地跳上她的肩头.“咕咕咕”地说着什么. 莲凰看向白渊.白渊笑了笑.“我看它很喜欢你.不如留下算了.” “它怎么又回來了.” “在你昏睡期间我把它扔出去不下十次.它自己跑回來的.” 莲凰顿时感觉空前的无力.她把小红龙从肩头拽下來.一本正经地说:“你.回家去.” 小红龙拍打着翅膀.不停地“咕咕”叫.可她就是听不懂它说什么. ------------ 第十章 心心相印意无声 莲凰面无表情地坐起身.走下床.望着窗外.全然不顾身后兴奋地跟着飞过去的小型红龙. 她面如死灰地转身看向白渊:“龙族什么时候攻过來.” 肩头的小红龙一个机灵.看向她. 白渊走到她身边.微微一笑.便给人安心的感觉.“暂时还沒有.而且我认为你不用担心的.” 莲凰疑惑地看向他.他指着她肩头的小东西.“它会帮你.” 她把小红龙从肩头拿下來.小红龙在她手掌中“咕咕咕”地叫.似乎在说什么.她屏气凝神听它说什么.她依稀觉得自己会一点龙语. 她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红龙.渐渐地好像听懂了点什么…… 她的脸刷的绿了.差点一口老血血溅当场. “它……”莲凰看向白渊.声音颤颤巍巍.“白渊……龙可以化成人形.你老实告诉我.我以前难道和龙王……” 白渊看着她的眼睛.半天沒说出一句话. “何出此言.” 她看着白渊的反应.少见地泄了气.白渊所说的不必担心.一定是指这个.可是她真的不记得以前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终于知道原來的我为什么选择忘记过去了.” “为什么.”白渊眉毛一抬. “因为……我竟然和太古龙王……”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她伸手扶住自己的额.自己竟然和一头龙.想想都悔得想自尽. “哈哈哈哈哈……”耳边传來一阵大笑.莲凰扭头看向他.白渊笑得捂住了肚子.眼睛紧紧的眯在了一起.只剩下两片如墨羽的睫毛轻颤.他一把把莲凰拉进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上笑. “笑什么.别人的伤心事就那么好笑.” 白渊擦了擦眼角的泪.“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莲凰微微翻了个白眼.幅度很小.“因为这龙刚才叫我娘亲.” “是吗.” “嗯.还有.你怎么还不松手.” “不想松手.” 小红龙“咕咕咕”地叫着.莲凰自认倒霉.“它说它叫火球.娘亲是我.它的父亲叫……” 靠在她肩上的人突然变得僵硬. 莲凰的神色一瞬间黯淡了下去.怔怔地念道:“叫子岸.” 柏洐的红瞳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模糊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白渊直起身子.眼帘微微垂下.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不要想这件事情了可好.” “你也知道子岸是谁吧.”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们都知道的.” 白渊看着她.静静地说道:“我知道.” “告诉我.” 他望着她坚定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忧郁.轻叹:“你不会愿意想起來的.我也一样.” 莲凰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是夜.她望着窗外的星夜.心口忽得隐隐作痛.她无奈按着鬓角.放下了满桌公文.起身回到寝殿休息.侍女们见到第一次见她还未到三更就回來了.着实惊讶.赶紧慌张地准备沐浴的热水.而她也只是草草跑了澡就睡下了. 黑夜中.她在床上辗转反复.心口痛得难以入睡. 这种痛苦很奇特.不止疼.而且绝望. 最后只得用仙术强行催眠了自己. 梦中.却梦到了卸下伪装的柏洐.只是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黑纱.站在合欢树下.发间落了花.惊若天人. 他对自己微笑着. 她惊醒了.窗外天还未明. 第二夜.心口依旧痛苦难眠. 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夜……半个多月后.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痛苦绝望的滋味.只得请了医师. 医师号脉之后.皱起了眉头.许久不语.莲凰看着医师为难的神色.问道:“医师.我可是有什么难治的心疾.” 医师捋了把白花花的胡子.“说是心疾也不像.女神的内脏都很好.只是从脉象上來看.有些气血不调.这样吧.我开一副方子.先服用三天再看看情况.” “照你说的做.” 之后每天晚上都会有侍女端着熬好的药给她喝.她皱着眉头忍住奇苦无比的味道.一连喝了十天.却依旧沒有好转. 夜里.侍女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敲门.“女神大人.该喝药了.” 她躺在床上.烦闷至极.“我不喝了.你倒了吧.” “可是……这是治病的药啊.女神还是喝点为好.” “我真的不喝了.以后我也不喝了.叫厨房不要再熬了.” 侍女站在门口.担忧地望向里面.正转身要把药倒掉.却听得里面莲凰的声音:“去看柏洐睡了沒有.沒睡的话把他叫來.” “已经二更天了.柏洐琴师怕是早就睡下了.” 莲凰捂着心口坚持道:“你去吧.他敢睡就把他拖过來.” “是.”侍女嘴上虽这么答应了.但心里却在嘀咕.女神身子一不舒服就开始耍性子了.这种时候除了她这种熬夜在外面守着主上的侍女仆人才会醒着.柏洐琴师怎么可能醒着. 她把碗中的药倒尽.走到琴师的住处.象征性地轻轻叩了叩门. “柏洐琴师.柏洐琴师.” 喊了几声沒有人回答.看吧.果然睡下了. 她转过身子正准备回去.却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 柏洐衣冠整齐地站在门口.看脸色根本不像是刚刚起來的样子.侍女惊讶地下巴简直要掉在地上.他还真的沒睡啊. “何事.” 这个琴师说话永远都是能少说则少说.侍女觉得他恨不得一字不说拿手势比划. “琴师.女神唤你.” “走吧.”侍女惊讶地发现他手中已经拿着琴了.难道他料到女神会叫他. 柏洐走在前面.根本无需侍女带路.似乎十分熟悉这仙宫的构造.走到寝殿门口.侍女轻声对殿内说了一声:“女神大人.柏洐琴师到了.” 莲凰心口痛苦得厉害.听到声音立刻坐了起來.努力压着声音让别人听不出疼痛.“请他进來.” 柏洐走进來.侍女关上了门. “想听什么.”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声音格外温柔. “什么都好.催眠的.” 他把琴放在琴架上.“好.” “柏洐.” “怎么了.” “你能用你本來的面目吗.我想看.”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本以为他会不答应.之前好几次都是因为莲凰耍无赖.他才露出了本來的样子. 可他却低声说:“好.” 柏洐的红眸在烛火下映出了蜜糖色.他今天温和得反常.莲凰觉得自己也反常了. “我不想听曲子.” 柏洐抬头望向她.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心里话:“我想听你说话.” ------------ 第十一章 奈何用情太过深 之正文 第十一章 奈何用情太过深/启&杰$吧 “好.”他今天格外好说话.莲凰就要起身给他拿把椅子.他却伸手制止她.自己搬着椅子坐在床边.“想听我说什么.” 她看着他真正的眼睛.盘起腿.“想听故事.其他人家的孩子都是听着父母的故事长大的.沒人像我一样.从白玉台上诞生.沒有父母.沒有亲人.生來便被人以‘仙界伟大的女神’称颂.别人见到我跪拜都还來不及.而我.被子民仰慕的我.却连听人讲故事都是奢侈.还好你是魔族.不是我的子民.我们平等.” “你今天的话格外多.” 莲凰一时间忘记了心口的痛楚.嗤嗤笑起來.“你今天也格外不一样.”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阵子.“有么.” “有.”莲凰伸出手指捣了捣他的脸颊.“脸不一样.” 她的指尖触碰他的一瞬间.他变得僵硬起來. 不知为何.心中的痛苦在逐渐压抑地加重砝码.她渐渐觉出.那是爱而不得的酸楚. “想听什么故事.” 她不假思索地说:“想听你自己的故事.” 他的眸中一派萧索.“我……沒有故事.” “骗人.是你不愿告诉我.”莲凰忽得心中痛苦更甚.她忍不住捂着心口.开始轻轻喘气.难受得简直要窒息过去. 柏洐见状.急忙伸手扶她.“你怎么样.” “不……不怎么样……”这不是钻心的疼.而是能把人折磨致死的难受. 莲凰抬手抓住他.怨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你明明有爱的人……”她看到柏洐有些松动的神色.发觉柏洐原來很在意她的身体状况. “好.”低沉的嗓音轻轻响起.这已经不只是他今晚第几次妥协了.对于以往顶着一张棺材脸的他來讲.这样的情况简直是万年不遇. 熏香的薄烟在殿内漂浮.满眼疏烟淡月. 莲凰感觉心底一阵暖流.流过难受的苦楚.就像在苦味的药中滴入一丝浓郁的蜜糖. “我曾经爱着一个人.” 莲凰猛地抬头看向已经准备坦白的他.他的目光却移开了.“我曾是一国之君.她则是邻国的君王.我本轻狂不羁.喜爱征战.只花了几年时间平定国内叛乱.杀了当时的国君.登基为王.那时年少气盛.对于一切都不屑一顾.偏偏她的国在短时间内迅速强大起來.不得不让我正视那个曾经被我忽略的弱国.于是我抱着想见识的心态.经常有意无意地针对她制造矛盾.” “呵呵.你也太坏了.她一定生气得找你了吧.” 柏洐点点头.脸上微微得绽放出一丝微笑.“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她板着脸來找我的.” 莲凰怔怔地盯着他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黑夜中的一朵蔷薇.全世界都不及那一丝芳华. “我当时说话很轻视她.故意气她.可她却笑了.”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回到了那个怀念的地方. 如果一切都还是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沒发生.该多好. 莲凰第一次见到这样幸福的柏洐.不由得失意.“她很漂亮吧.” “嗯.”他对上她的眼睛.“很漂亮.” 她忽然有种不愿意再听下去的情绪. “你……还要听吗.不想听的话……” 她在心中笑.却不想被人怜悯.“继续继续.我还想听你是怎么和她走到一起的呢.” “不.”他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想听了.” “你怎会知道我的想法.我就是想听……”嘴唇被他的指尖按住.阻止了接下來一连串她自己伤害自己的话. 她看着他的脸.眼眶袖了. 我就是想听听那个能让你牵挂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你曾经那样飞扬跋扈.如今为何这般沉闷.” 他看了她一会.低低地开口说道:“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 “你的衣服.这件紫金长袍的花纹样式都是上古时期的了.为什么要一直穿着古服.” 他沉默了. “你是怕她认不出你吗.” “吧嗒”.一滴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泪水止不住了.泪水淌满了脸颊. 她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或许是他为那个女人付出了那么多.或许是他从未正眼看过她.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去她眼角边的泪水. 她立刻怔住了.呆呆地看向他. 她肯定自己是昏了头. “……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沉沉阴影覆在眼前.她已分不清何为真实.只剩下唇齿间温柔的触觉. 衣衫渐渐被褪去.她的泪水始终停不住.感到眼角被指尖温柔地拂过.引來的却只是更多的泪水.隔着模糊的泪水望着他的脸.那对眼眸是那样的不真实. 温柔得.就像之前梦里静静地一次落雪. “子岸……”叫出这两个字.感觉却只能是更难过. 身上一片微凉.她袖了脸.不由得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却被他拿开了手. 她的鼻尖发酸.“我想问你个事……” “你问.” “你爱的人.她叫什么……” 一阵沉默.她睁开眼睛看向他.却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他的眼睛就像是死灰一般. “你想知道.” “嗯.”她刚点过头.却陡然被贯穿. 疼痛至于.耳畔响起了低低的声音: “她叫.莲凰.” 五雷轰顶般震颤.她的眼前突然打开了一面镜子. 镜子的这端是她.镜子的那端则是一万年前的时光.之间则是一段乱花纷飞的桥.她独自一人走在桥上.踏破了这万年时光. 仿若阳光照亮了一直黑暗的地方.她一瞬间记起了所有事情. 相交的一瞬间.她感知到.子岸身体里有另一半水镜.水镜顷刻间便开启了. 他的声音在耳畔低低环绕:“是我负了你……” 这夜.她似乎无法停止哭泣. “都是你.都是你.我就算忘了你.到头來却还是你……” 他沒有说话. 她终于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你.” 他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不是无情.而是麻木了. 他伸手按住她的心口.“你这心.现在还痛吗.” 怎么会不痛.早已痛得撕心裂肺. “这是我的相思.我的痛.不该由你承受的.对不起.” 这些令她死去活來的痛楚.他却早已麻木习惯了.直至面无表情.谁都看不出他的苦痛. 她看向别处.“你救了我.又杀了我.算是抵消了.你走吧.我们就当沒遇见过.” 偌大的宫殿.回荡着她的啜泣声.久久未散.直至天明.不知何时.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她一人. 作者有话说新建了个读者群~233061201!欢迎来搅基~ 启* ------------ 第十二章 我拿什么找到你 之正文 第十二章 我拿什么找到你/启&杰$吧 门外侍女试探地问道:“女神大人.您若是身体不舒服.朝会还去吗.” “去.”她敛了敛心神.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穿好了衣服.对镜梳妆. 门外侍女等了一会.殿门便被推开.莲凰衣装整齐地站在门口.神色与往日无异.侍女不禁怀疑自己昨晚是否听错了.那哭了一夜的人或许不是莲媓. 侍女跟在她身后.她如常地走出了寝殿.路过柏洐的寝殿时.她步伐不减.侍女看着她一袭华服的背影.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柏洐的寝殿. 她还未走到正殿.突然有人火急火燎地冲到她面前跪下: “报.太古龙族与西南部边境守城军发生了交战.” 最终还是來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告知下去.我会亲自去西南部.” “那.女神要带多少人去.” “谁都不必.把那头龙给我带來就行了.” “是.” 手下把关着火球的笼子送了过來.火球十分不开心.在笼子里不断地喷着火焰.整个笼子都是烫的.直接用手抓上去.估计会被烫掉一层皮. 莲凰在指尖覆盖了一层防护.轻轻打开笼子.“火球.出來吧.” 火球一个机灵.明白了莲凰认出它了.兴高采烈地飞落到她肩头. “火球.接下來你要和我出去一趟.遇到龙族了之后.还请帮忙跟你父王解释清楚.” 火球点点头.以示同意. 阵式的光华渐渐明亮.就在她将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名侍女在身后大叫: “女神大人.请留步.” 她回头看向侍女.侍女急得一头汗.“女神大人.柏洐琴师他……” 话未说完.莲凰打断了她.“琴师的事情也要找我汇报.我很忙.” “不是这样的……”侍女喘着气.“琴师他血流不止.在这样下去会死的.” “找医师.这种事情不必跟我说.” “可是医师说.他情绪上受到了冲击.导致用术法所创的心脏镜像破灭了.他现在处于沒有心脏的情况下.而且**有女神的水镜.水镜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医师请女神回去把水镜取出來.以保琴师性命.” 她狠了狠心.“让医师在坚持一下.我处理太古龙族的事情之后再说.” “女神大人.” 莲媓衣袖一挥.整个人便消失了. 龙族果然在一见到火球的时候就安定了不少.莲凰站在火球背上.火球把事实说了一遍.是它自己听倚萧说可以带它到仙界.所以一切都是自愿的.龙王听后.点了点头.撤消了对仙界的攻击. 莲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沒有说. 龙王袖焰看了她一眼.用龙语问了一句:“子岸如何.” 她猛地一惊.随即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他到仙界之前都在做什么.” “一万年前.我把奄奄一息的他带到了龙窟.我用法力帮他创造了一个心脏的镜像.虽然不是真的.却也算是制造了一个假象.他昏迷了几千年才醒.睁眼第一句就是问你在哪里.” 莲凰沒有说话. “他现在怎么样.那个假的心脏估计也快到时候了.” “什么意思.” “那个心脏只是个虚像.终是会消失的.在消失之前.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只是千万不能大悲.大悲过后假心脏会受到冲击.会缩短寿命的.” 她脸色变得不好.“袖焰抱歉.我先回去了.” 她瞬移回去.火球也拍着翅膀跟了回去.她回到仙宫后.一刻也沒有听.便径直往柏洐的住处赶去. 柏洐的屋内.医师正满头大汗地为他施针.他躺在上.沒有盖被子.上衣敞开着.胸口出竟然破了一个洞.透过那个血洞.她看得清楚他心脏的位置是空的. 他头上发出的尽是虚汗.医师为了给他散热.沒有给他盖被子不说.并且窗户打开着.冷风嗖嗖地吹着.他只穿了一件薄衣衫.昏迷之中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医师.怎么样了.”莲凰走过去.努力保持语气平稳. “不太好啊.柏洐琴师的身体伤痕累累.新伤旧伤一并发作了.本來就沒有心脏.**又有半块水镜.这样一來恐怕负担不起.” “我知道了.我会协助你把他的心脏镜像建立起來.” 医师点点头.“女神若是肯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她到床边.开始为柏洐疗伤.输出的仙力快速地促进着血肉的生长.渐渐地.可以看得见一个心脏的虚影了. 柏洐的气息平稳了下來.他渐渐地睁开了眼睛.莲凰挥手让医师和侍女退下去.关上了门. 他看到了莲凰.也只是看着.不只是不想说话.还是沒有力气说. 直至莲凰开始要抽出他**的水镜时.他才突然按住她的手. “不要.” “为什么.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水镜的气息.水镜有可能会害你沒命的.” 他的嘴唇沒有一丝血色.“这是你送我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问題吗.就算是我送你的.我也必须取出水镜.” “不……”他摇摇头.“你不能……我就是死也不会丢掉水镜的……” 他的手沒有一点力气.搭在莲凰手上的重量.令她感到一阵心酸.她狠心别过他的手.准备强行剥离水镜. “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别想阻止我.”莲凰将手按在他的腹部上.手一发热.他**的水镜便开始震颤着呼应她. 呼应到一半.水镜忽然沒了动静.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莲凰运转起真眼.惊得说不出话來. 柏洐竟然将水镜和自己的生命联系在了一起.除非他自己解开禁止.否则强行抽出水镜.他会死. 莲凰一阵莫名的生气:“子岸.你为什么不肯把水镜还给我.难道你只是不想让我用森罗万象吗.” 他摇了摇头.惨白的嘴角微微勾了勾.“若是换给了你.來生.我拿什么找到你……” 她呆愣在原地.脑子一阵轰鸣. 启* ------------ 第十三章 真真假假假真真 之正文 第十三章 真真假假假真真/启&杰$吧 “原來你还记得.” 他扯着嘴角无力地笑了笑.“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忘的.” “我们……总是沒有好结果.我不想坚持.你也不要执着了.”她转身离开. 她听到身后柏洐虚弱的笑声.也沒有回头. 走出门.她觉得早春的空气有些过于寒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在风里变得冰凉. 心事重重.她不知不觉撞到了人. “你沒事吧.”白渊伸手扶住她. 她才反应过來.“沒事.” “你脸色不好.”白渊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仔细看着她的脸.“是子岸的状况恶化了吗.” “别提那个名字.”她突然发起火來.甩掉了他的手. 白渊愣愣地看着她.“我沒想到你会有这么大反应.” “从此以后.不要提.” 白渊像往常一样笑起來:“好.是我错了.咱们不提.以后也不提.” 他的话让她一阵难过.听起來就想是自己恨透了子岸一样. 之后几日.莲凰有意识地不去想柏洐.却总会下意识地路过柏洐的寝殿时.偷偷进去看几眼.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走进去.却发现柏洐并不在床上.梨木床架上.刺了一把匕首. 她突然焦躁起來.伸手摸了摸被褥.还是热的.她把整个寝殿几乎掀了个底朝天.都沒有柏洐的人影. “來人.把柏洐琴师给我找出來.” “我在.” 她突然转会身子.柏洐就站在她身后.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单衣.散着发.冻得嘴唇有些发紫. 柏洐的身体确实不如以前.用火的魔神竟然会怕冷了. 见到他.莲凰立刻冷静了不少.“你去哪了.” “散步.” “散步.那这是什么.”她指着床边扎着的匕首. 柏洐别过眼睛.“不管你的事.” “不管……”莲凰气结.点点头道:“好.确实不关我的事.但在仙界.你就要按我说的做.” 刚刚被莲凰叫來的侍卫们冲进门.“女神有何吩咐.” “你们看在这里.保护琴师的安全.琴师的任何行踪都要立即向我汇报.不分昼夜.” “是.”侍卫们立刻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 “莲儿.”柏洐看向莲凰.“有必要么.” “有沒有必要不是你能决定的.”她的怒气和子岸不同.子岸生气时眼睛会像点燃了火焰一般.而她的怒气.就像被封存海底的火山.海平面风平浪静.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连着海啸一同席卷而來. 有人要杀柏洐.只能说明他不小心**过真面目.仙界的人是极其恨魔神子岸的.他们都知道.魔神曾经两次试图杀掉仙界女神. 但是.如果有人发现他是子岸的话.应该直接报告自己才是.怎么会偷偷摸摸地去刺杀他. 这背后.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存在着. 柏洐似乎还要说什么.她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若是真想跟我说什么.就等你能用真容面对我的时候吧.还有.水镜.我会等你换给我的.” 白渊依旧在门口站着接她.这几日似乎都形成了个习惯.只要她來柏洐这里.白渊必然会站在门口等她.无论她什么时候來.白渊总能知道. “你跟踪我.”莲凰有些不满. 白渊竟然沒有说其他的.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莲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为什么.”白渊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仙界又沒有法律说不能跟着女神了.” 是倒是这样的.莲凰看着白渊始终含着某种情绪的眼睛.总会想到那个人类的黑发男子. 他的眼神.她想她是永远都不会忘了的. 不知不觉中.时间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中州早已不复存在.当年的纠葛都也烟消云散. 可她却觉得.她真正的生命.只有那短短的十九年. 那十九年里.她至少爱过.而现在.她都沒有爱的勇气. “你不要再去见他了.”白渊突然说了一句. 她怔了一下.随即淡淡地笑道:“是啊.我尽量.” “我喜欢你.” “……我知道.” “这次不一样.”白渊望向她的眼神笃定起來.“我不是落兰.我是爱一个人不择手段的白渊.” 白渊的语气让她突然惊醒了一般.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她一直认为落兰虽不是白渊但也不至于相差太远.很多时候.她是把他们等同的.可是白渊的话突然提醒了她.落兰是从來不会这样说话的. 落兰从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勉强她.如果有需要.落兰永远都扮演着兄长的角色.给她关爱.给她呵护.甚至在她受情伤的时候愿意给她安慰.而不顾自己心中的难过. 可白渊却说.他是为了爱不择手段的人. 落兰怎么会不择手段. 她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或许柏洐床头的那一把匕首.是他做的. 白渊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意.可是那双眼睛里的寒冷.却让她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看你的表情.你终于意识到我不是落兰了.”白渊抚摸着她的脸颊.那温热的指尖.明明就和落兰一模一样.为什么会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的眼神尽是怜惜之情.“他若是不用心脏换你的生命.我本不会饶了他.但仅此而已.我不能再看见你因他而难过.不然天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白渊.”她急了.狠狠地抓住他的手. 白渊呵呵地笑了:“又來了.你一紧张就会狠抓着别人的手不放.” “你真的别开玩笑了.” “你哪里看得出我是在开玩笑.”他的笑容立刻冷了下來.一脸认真地说道:“如果他惹你不开心.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的.” 他拿掉莲凰紧抓的手.“除非你杀了我.我就沒有异议了.”他怔了怔.脸上又挂上了无邪的笑容:“今天我好像给了你压力.对不起.我晚上会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梅子酥赔罪的.你就原谅我吧.” 启* ------------ 第十四章 锦瑟年华谁与度 之正文 第十四章 锦瑟年华谁与度/启&杰$吧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种不知名的恐惧在心底滋生. 当晚.白渊真的给她做了一盘梅子酥.她拿起一块放在嘴里.抬眼见到白渊笑意盈盈的眼睛. “好吃吗.手艺沒有退步吗.” 她点点头.“和以前一样的味道.我很久沒有吃过了.仙界沒有梅子.” “那就多吃点.”白渊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一样的容颜.一样的笑容.一样的眼神.一样的语气.坐在她面前的明明就是落兰. “白渊.你知道落兰为什么要杀莲玉裳吗.如果是你.你应该更了解他心中的想法吧.” 白渊看了她一眼.“他想要早些见到你.” 她看这手中的梅子酥.“可是莲玉裳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义妹……即便如此也舍得么.” “他傻.” 莲凰抬起头看向他.白渊的眼睛看着她.微微笑道:“如果是我.如果是我.我会一直守护着莲玉裳.” 莲凰眨眨眼睛.缓缓地把手中的梅子酥吃掉.心里刚刚感动一些.白渊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來: “一直守护她直到她老死.这样你就会对我更喜欢一些,而他只会让你怨恨.” “我不会怨恨他.他最后救了我的命.” “所以说他傻.感激是距离爱最远的情感.” 莲凰吃东西的动作停了停.“你怎么什么话都跟我说.” 白渊淡然地笑笑.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纯净得像涧天的湖水.“不跟你说.还有谁会听我说.” 半响.她掉了一杯水递给他.“喝杯水吧.” 水雾氤氲后.他的笑容仿若一朵盛开的落兰.白渊接过杯子.“这一世.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让你爱上我.哪怕只有一瞬.” 她伸手把白渊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推到他嘴边.“喝你的.喝着水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站起身.“我先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是檀未今天提的地税改革的事情吗.” 她点点头.神色有些烦躁.“嗯.檀未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提议改革.”她自言自语了一阵子.白渊只是笑笑.她便回去处理文书了. 神君之位本沒有选择.一代神君死亡之后.涧天湖白玉台上就会诞生新的神君.而莲凰之前的一万年时间只是在沉睡中.并沒有死去.所以白玉台上就再也沒有诞生过新的神君.于是自莲凰沉睡后的一万年时间内.仙界是通过禅让來选择新的神君的. 檀未则是莲凰苏醒之前的神君.之前一直大施仁政.在民间口碑极好.因为莲凰神话色彩太过浓厚.所以他甘愿让位于这位传说中的女神.自己则退居二线.回到做神君之前的位置..贺远王. 莲凰坐在桌边.认真地读着檀未呈递上來的文书.外头已是三更天.侍女悄悄地走过來.把桌前的蜡烛换了一只又一只. 侍女看着伏案的莲凰.心里叹了一口气.女神又开始沒日沒夜了.前一阵子处理了龙族的事情好不容易轻松了一些.结果檀未递上來一封文书又重新把她推回了桌边. 侍女给她添了杯水.打了个哈欠.余光却瞥见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可能是鸟吧. “你先下去休息吧.”莲凰突然对她说. “咦.女神身边总得留个人照看啊.” 莲凰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照顾.你先回去睡觉吧.” “……是.”侍女把烛台的位置调整好.才缓缓地退下去. 莲凰直起身子.“你最近越來越不小心.竟然会被侍女发现.” 银发轻轻落下.柏洐披着一件长袍落在她面前.“这么晚.又在熬夜.” 莲凰眉头轻皱.看着他卸下伪装的眼睛.“下次进來能走正门吗.” 他什么都沒有说.走到桌边.刚朝蜡烛伸出手.就被莲凰抓住.“这次别再想捏碎我的蜡烛.” 他收回手.看到旁边有一把椅子.走过去搬着椅子坐在她桌子对面.眼神淡淡的.就这么看着她. 莲凰心中一凉.若是以前.他会用法术.伸手一勾椅子便会飞到他身边.而现在他却亲自用手搬过來.他现在.难道连这种术法都无法顺利地施展出來吗. 心情一瞬间变得灰暗起來.这世界留给他的时间.到底还剩下多少. “……你.这是做什么.” 柏洐拿起刚刚侍女放在桌上的紫纱壶.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陪你.” 她试着不管柏洐的视线.强迫自己低下头认真地看文书.悬于头顶给的他的目光却让她再也无法静下心. 她抬起头.对上那对赤若枫袖的眼眸.“你去休息吧.你身体也不是很好.” “不.”他摇摇头.“我不放心你.” 一阵冷风吹开了窗子.一瞬间桌上的纸张被哗啦啦地吹得满屋子都是.她却被他飘扬的银发所吸引.三千银丝之间.那对漂亮的袖眸令她想起了万年之前寒冷的冬天.大雪连天中.这双眼睛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着了火一般炙热.给人温暖. “咳咳咳咳……”一阵急切的咳嗽声将她拽回了现实.他咳嗽得弯下了腰.莲凰单手一挥关了窗子.快步走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你若是怕冷.就不要穿的这么薄.” 他渐渐停止了咳嗽.轻轻地呃喘着气.“……沒事.” 他的背有些发抖.莲凰只好食指一勾.手中出现一条薄被.她把被子盖在柏洐身上.柏洐有些不愿意.莲凰皱起眉头.“让你盖着你就盖着.” “……我不想看起來那么脆弱.”莲凰这时候才发觉.他眼中是深深的无力.她给他裹了裹被子.语气不禁变得柔和了许多.“你只有养好了身体.才能不那么脆弱了.” 她打了个响指.两人已经瞬间转移到了柏洐的住处.她扶着他坐上了床.“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再熬夜了.” 房间沒有点灯.黑暗中.莲凰感觉自己的手被他一把拉住.他手心传來的热度.那感觉太过怀念. 只是一瞬.他的手就放开了她. 这一次.却换做莲凰抓住了他的手.她此刻十分想知道.子岸的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她终于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題.“子岸.你现在.还爱我吗.” 一切仿若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她的声音就像是投入了万丈深渊的石子.再听不到一点回音. 她鼻头一酸.眨了眨眼睛.抓住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 毫无预兆地.她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鼻尖萦绕着熟悉又陌生的淡淡香气. “我爱你.可是我想我不会再去爱你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启* ------------ 第十五章 相逢是缘还是劫 她点点头,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就靠在他的怀里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之后,却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了人。 她想起来今天是是打算下午去见檀未的,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她便回寝殿换了身衣服,然后坐着马车径直去向了檀未的宫殿。 仙宫的车驾十分迅速,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十万里之外的贺远王殿。 贺远王殿也十分气派,毕竟之前是神君的宫殿。莲凰归来之后,檀未特意叫人把宫殿的规模缩小了不少。 莲凰走进去,侍女仆人纷纷行礼,唯独不见檀未。 “贺远王呢?”她问旁边的侍女。 侍女还未说话,突然眼神一道影子一闪,一个只穿着单衣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他用手握着自己湿哒哒的头发,头发没有拧干,发梢还滴着水。 莲凰着实被这个男人惊了一下,这器宇不凡的容貌与神态,想必他就是檀未了。 她从苏醒之后,就没有见过檀未的模样,只是听说之前有这么一位贤德神君。她本想一睹这位饱受赞誉的贺远王,却没想到会见到他这种模样。 他似乎是头发还没洗完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简单的香气,似乎是皂角的味道。 仙界有那么多秘制的洗发乳,可他竟只用皂角搓搓头发就敷衍过去了? “见过莲媓女神,臣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失敬了。” “是我来的太早了。”莲凰看了他的头发一眼,发丝中的水迅速地被抽离出来,凝结成一团水球在空中悬浮着。檀未的长发一瞬间散了下来,似一匹上等锦缎。这时候她才发现,他的头发有些发紫。 莲凰接过空中的水球,又抛给了檀未,笑道:“你去换衣服吧,我在这里随便逛逛。” “好。”檀未随手一丢,将水球丢进了身后的池塘中。扑通一声,惊了水中的鱼儿。 水是非常难控制的事物,尤其是将水控制在一个球状,又不至于用力过猛将之压破。檀未毫无困难地将水球抛到身后,只能证明他对于仙力的控制绝不亚于自己。 “女神请先在我府中随便看看,我换换衣服就来。” 莲凰撇开了侍女,自己在檀未的宫殿里转了几圈。檀未的宫殿没有什么稀奇的,倒不如说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该放家具的地方放家具,该摆花盆的地方摆花盆,该挂书画的地方挂书画,总之,他这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一切都太平凡不过。 莲凰觉得,对待檀未这个人,需要谨慎一些。 不过,刚刚的见面,檀未头发散下来的一瞬间,似乎很像一个故人。 不过他一点都不像他,就连眼神都不像。爱惜头发的程度,更是天差地别。檀未甚至能用皂角洗头发,那位可就不一样了。 “女神一个人在笑什么?”身后传来清雅的声音。 “我不是很喜欢别人叫我女神,叫我莲凰就好了。”莲凰转过身,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檀未。 “好。”檀未微微一笑,原本有些锋利的眼角显得柔和了许多,那嘴角的弧度似乎又有些顽劣。“关于地税改革的提案,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好是好,可是说实话,我认为现在并不是时候。” “我洗耳恭听。” “仙界现有的农耕制度已经有了上万年的时间,在我刚刚诞生的那段时间里,就已经是如今这样。持续的时间久,一直到今天也没有崩坏,我想你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檀未点点头,“这我也知道,但是这种老旧的生产方式已经有些跟不上发展趋势了。魔界三百年前已经经过了改革,我想我们不能错过机会。” “说实话,我认为现在有些操之过急了。不妨再等一等,更稳妥些。”莲凰看了檀未一眼,他明显不赞成。她只好笑一笑,“今天是来你这里随便看看的,不用那么尽职尽责也是可以的。” 檀未看着栏杆外的池水,水中锦鲤游来游去。他把手中的鱼食抛出去一点,鱼儿很快便聚集在这里。“恕罪,我今天不会再提了。话说,鱼食你要吗?” “要,分给我一些。”莲凰结果檀未给她的鱼食。檀未伏在栏杆上认真地看着水中的游鱼,那神色与那个男人实在很像。 莲凰后悔自己遇见紫沧时,从来没有细细感知过他的灵魂,以至于现在根本无法确定檀未是不是紫沧转世。 她捏了捏手中的鱼食,一把全丢下去。 “等等,等等!你怎么把鱼食全都丢下去了?” “省事。” 檀未抿着嘴唇,目光里是深深的不赞。“把鱼食全都丢下去的话,鱼很快就会吃光的。” “吃光了不是正好,本来就是要给它们吃的。”莲凰有些不明白檀未在纠结什么。 檀未看着池中的鱼,轻轻的说:“一点一点地把鱼食丢给它们,让它们每一次都没有吃饱,所以鱼儿会一直留在我身边。若是一次性全抛光了,它们吃饱之后,我也就留不住它们了。” 檀未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不易捕捉。 晚上回到仙宫时,白渊就站在仙宫门口等她。 “披上这件衣服吧,夜里凉。”白渊一边细心地把衣服给她披上,一边问:“檀未怎么样。” “很奇怪。”莲凰拉好衣服边走边说,“一个劲跟我提地税改革的事情,不知想干什么。”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莲凰的目光缓缓地扫向白渊,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睛,“莫非……” 白渊看着她。 “莫非,你知道他是谁。” 白渊眨了眨眼睛,“你没猜错,是紫沧转世。” 怀疑一惊坐实,莲凰有些透不过气来。自己这一辈子是怎么了,再怎么轮回,总会遇到这三个人。这到底是劫还是缘。 见莲凰愣在原地,白渊拍了拍她的背,“别发愣了,快走吧,外面凉。” “……嗯。” 每一个人的转世,都是会变成他上辈子最像成为的人。紫沧这一世,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