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宫闱侯门深似海 ------------ 第一章 初露胭脂面 1 春雨淅淅未停,凉风飕飕,新芽初绿。云散月明暮雨开,苦含情,谁与听。千山万里,只影却匆匆。 冀州刺史大府正堂,宋言刚送走传令使,便转身正眼瞧着我。深思熟虑过后,沉重的开口:“柳儿,这条路,并不好走。你,真的想清楚的吗?” 望着已是满脸皱纹,发鬓微白,却慈祥敦厚的宋叔,我吸了口长长的气,霍然点头:“正如您说的,机会难得,这是唯一可以接近他们的办法。” 宋叔转过身看着朱红门外的细雨,屋檐露水掉落地面发出的滴滴声在我耳边绕梁。却还是听见宋叔叹了口轻轻的气,随后开口:“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浅浅的一句话,即刻湿了我的眼眶。 宋叔昂首看着灰暗的天,轻摇了摇头,用苍凉的声音道:“如若你真的可以,定要告慰你的父母及楚苏两家的亡魂啊!” 我渐渐握紧双拳,屈膝跪在他的面前:“如若我进了宫,定不会辜负宋叔的救命之恩。我一定用仇人的血,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 宋叔点头,未再说一句话,转身进了内堂。 宋言,是我的养父,亦是我父亲大人的深交好友,曾跟随在父亲身边多年。后以照顾家庭为由,返回家乡冀州做了冀州刺史。 我十岁那年,被他从家族的灭门惨案中救了出来。从此,我改名宋柳,但是,我从不曾忘记我的真名。 我,姓楚,名唤甄珞。 我父亲曾是旻国当朝大将军。五年前,父亲逆谋的灭门惨案中,我被宋叔拼死救出,躲过一劫,却成为无父无母亦无家的孤儿。所以我跟随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女儿,隐姓埋名。 我,身负血海深仇,誓言一定要为楚苏二族两百一十八口人报仇。 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肩负起这样的仇恨。 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做着同样的一个噩梦。中秋月圆之夜,整个将军府,大批禁卫军闯入,见人便杀。哀声嚎叫连连,死尸无数,血流成河。我的家,此时变成了战场一般,平时在我身边疼爱我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母亲狠狠推我一把,哀叫着:“珞儿,快跑。”然后倒地,死不瞑目。我忽然被一个高大的人抱起,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鲜红的血,成为了大将军府中秋佳节的绝决之篇。 暗光剑影,刀落两飘渺,挥剑而过,生死皆渺茫。 每次梦中惊醒时,我已是泪流满面。我永远不能忘记那年中秋的场面,亦同不能忘记父亲慈爱的笑脸及母亲死后没有闭上的双眼。她在担心,我定是逃不出,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 所幸的是,我仍是活了下来。 宋言为保护我,将我改名宋柳。柳是我母亲的名字,是要我时时刻刻记住五年前中秋的那晚。 从我被救的那日起,五年来,我费尽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报仇,如何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每每想到深处,心痛得犹如万蚁锥心。 没有任何身份和背景,我无法接近戒备森严的皇宫,无法见到我的仇人。 我很迷茫,困惑,急躁。因为,我深深的明白,现在的楚甄珞,只为楚家人而活,我活着的目的,只为报仇。 ------------ 第一章 初露胭脂面 2 当我还在为报仇之事不知所错时,却等来了章帝为诸王选妃的诏书。 我知,这是我的机会。只有参加选妃,才能进去皇宫。 所以,当宋叔问我是否想清楚时,我便坚定的回了他。 静看铜镜中的自己,婀娜多姿,明眸皓齿,粉妆玉琢,楚楚动人。一双水灵的双眸已看不出一丝平静,多年的仇恨已让我不能平凡的看待自己的人生。 我,将以冀州刺史女儿的身份参加此次选妃,然后进入皇宫。我并不知,前面等待我的将会是怎样的局面。但是,至少我清楚的知道,我肩上所扛起的担子有多沉。正如我每天重复做着的那个噩梦一样,在没有卸下担子的时间里,我亦是不会清醒过来。 草长莺飞,春风吹散霄迷雾。柳丝垂摆,万里霄云成隔遥。 带着沉重的心情,十五岁的我,踏入了旻国皇都,安阳城。 临走时,养父将我视为亲妹妹的丫鬟语兰交予我,伴我同行。 一路颠簸,一路疲劳,一路困惑,一路未知,我和语兰一路无言。 我不愿回望安阳城的繁华,曾几何时,我与父母走遍安阳城大街小巷。即便是那座荒废已久的大将军府,我仍是不愿看上一眼。只因太多血腥的回忆,压迫着我看似坚强却柔弱的心。曾经庄严辉煌的大将军府,自五年前的逆谋之罪而封闭。曾经出自楚氏一族的人,皆因此罪而命丧刀下。 从未想过,五年后的我,居然能活着返回安阳城。仍旧如此繁华,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但我,却感觉这是一座冰冷无比的“城”。其实,从我十岁那年开始,我的心,就一直没有再温暖过。 一进宫门深似海,从此生死系高墙。虽然清楚,肃穆的宫墙内是怎样的勾心斗角。但我,还是带着对安阳城的仇恨,带着对乾坤宫的仇恨,毅然的走进了大旻皇宫。 鳞次栉比,金碧辉煌。威严耸立,雕梁画栋。赤红的宫墙高高屹立着,宫墙外的护城河水盈碧清,宫内百花齐放,芬香扑鼻。亭台楼阁,仿佛置身梦境一般,每道赤红肃严的宫门前都有手持尖刀的侍卫守候。这,就是我所见到的大旻皇宫,如同画中之物般华丽无比。 至此,待选秀女皆都安置在乾坤宫最西处的翊秀殿,这是秀女们进宫后的第一个安置之所。幸留着待等主子召幸之后,便可离开这里,或得独立封号和寝宫,此后即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或是永远得不到主子召幸,在此孤老一生。 初选晋复选,复选再晋备选。 时间却是如此好过一般,一月有余,见得留下之人笑,见得淘弃之人哭。翊秀殿已从当初刚进秀女时的近百人减少至数十人,热闹的场面逐渐变由冷清。当知,这数十人中,定都是官权至高,家境殷实的大小姐们。而我,应是有着倾城之容颜幸而留下的吧! 当初和我分在一起的秀女个个皆离宫而去,最后,只剩下我一人。而现在,剩下的数十人又将组成一起,我又将认识新的秀女。其实,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们亦成为名义上的竞争对手,相互扶持,相互利用。但是,谁能真正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还是未知数。 ------------ 第一章 初露胭脂面 3 雾春谁惜,薄暮瑶阶伫立。春寒今夜,寂锁朱红门。傍晚时分,夕阳映红了半个天,金灿灿的光,正迎着华丽无比的皇宫。 我突然感觉到悲伤。我知,我这次进宫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为的是查明当年的真相。我并不怀疑父亲对大旻国的热爱,也不怀疑父亲对皇上的忠心。即使是养父宋言,也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父亲,是被冤枉的。”宋叔的这句话一直牢牢印在我心中,我必须要查出当年陷害父亲之人,才能为楚家及苏家洗清逆谋的罪名,还两家两百一十八人一个清白之身。 想着想着竟出起神来。 “姑娘这是在想什么呢!竟这般出神。”身后传来了轻柔却有几分妖艳的女声。 我被这声音的出现而回过神转身,望着眼前这位三十五岁上下,满面冰冷的女子,发鬓微白,眼角已有不深不浅的纹路向后伸展,一身深紫色的宫裙格外吸引人。赶紧行礼:“冀州刺史宋言之女宋柳见过李嬷嬷。” 李嬷嬷轻点下头,上下打量我一番后,轻描淡写的道:“姑娘这般容颜真是好看,但只怕会成为众秀女嫉妒的对象,凡事可要多加小心才是。我进宫快二十年了,主持过无数的选妃大礼,也见过很多秀女一朝得志,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但是,能维持这样恩宠的,却寥寥数几。姑娘可别重蹈覆辙当年瑾贵妃的路啊!” 我起身抬头望着眼前这位已经在皇宫呆了二十年的李嬷嬷,疑虑不已:“瑾贵妃?” 李嬷嬷淡淡一笑:“你们都是刚进宫的秀女,自是不知道瑾贵妃。以后时间长了,就会明白了。” 我对李嬷嬷口中的瑾贵妃充满好奇,却不好继续追问下去。毕竟我初到皇宫,有的话恐是不能追问到底的。只微微一笑:“宋柳定当牢记嬷嬷的话。” 语落,还不忘将鬓上的一支金珠玉钗摘下,交到她的手上。李嬷嬷瞄了我一眼,将钗塞进袖口里,“姑娘早些休息,明儿你们剩下的秀女都要到秀善堂用膳,相互了解认识增进感情。过不久,可要亲自晋见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各位王爷了。”说完,她笑着转过身,走了出去。 “送李嬷嬷。”我再次行了个礼。 旭日东升,晨光熹微,柳絮飞几度春风。透过叮叮作响的珠帘仍旧感觉光耀而刺眼。缓缓起身坐于床榻前,轻撩细长的发丝。 门,被轻轻推开,语兰一身淡绿色的宫女服映入我眼帘。我这才发现语兰其实生的极为好看。容貌俏丽可爱,柳眉杏眼,细腰素娆。一双芊芊玉手抬着盛满清水的铜盆,淡绿色的宫裙随着她的动作而左右摇摆。 我以秀女的身份进入皇宫,语兰以宫女的身份与我同在。她不过双七年华,小我一岁,却好似小我许多,只因她太过稚气而已。 语兰见我坐于床榻边,先是一愣,后转以一笑:“小姐,您醒了。今天我来给您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可别在其他秀女面前丢了面子。”我轻笑一声,从床榻边站起:“不必太多打扮,稍微梳洗便是。这宫中,还是朴素点好,太过华丽反而适得其反。” ------------ 第一章 初露胭脂面 4 语兰鄂首,将铜盆轻放在红檀木洗架上:“小姐为何这样说呢?” 我叹了一口气,走至她跟前,掠过她的手:“语兰,你不懂。这宫中不是像你想象中那样,这里到处充满冷漠。有时候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命就搭上了,你以后在宫里,说话做事定要多留个心眼,宫里,没有一个真心人,也没有一句真心话。”侧眼我瞄了瞄外面的光,暖熙耀辉。 语兰便不再说话,一直用奇怪和困惑的眼神瞅着我。 一身淡粉色蜀锦云纹衣裙,简单又不失大雅,乌黑的发只有一支珍珠翡翠簪子做着装饰。眉似新月,清眸流盼,却只淡抹胭脂。简单打扮后的我与语兰直至前往秀善堂。 还在门外,就已听见莺声燕语,娓娓动听。我立于门外,停下脚步,静静听着里面的谈笑声。 片刻,身后响起了语兰清脆的声音:“小姐,您不进去吗?”我微微回过头,莞尔一笑:“怎会不进去呢!”随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咯吱,屋内的欢笑声嘎然而止,无数双眼睛直望于我,我顺势的瞄了眼前各个秀女一番。妍姿艳质,逞娇呈美,袅袅婷婷,斗艳争辉,必定都是大富大贵之躯。在她们面前,我的这身打扮好似不起眼,格格不入。赶紧行个礼,打破这样的寂静。 “这位姑娘也是备选的秀女之一吗?”分外清亮的声音响起。我略微抬眼,便见那女子一袭黄衣,朗目疏眉眼波盈盈,满脸红晕宛然如生,嘴角泛起笑意,却似讽刺一般。 “妙竹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是秀女难道是宫女?”坐于赤红圆木桌旁的蓝衣女子,接过的话分外刺耳。只见她粉腮红润,艳妆华服,嘴角间似笑非笑,娇媚端丽,应是大家闺秀。 “元珊姐姐,瞧你说的这话,好似这位姑娘真的普通到如同宫女了,再怎么说,人家也同我们一样,都是秀女,话可不能这么说呢!”立于蓝衣女子旁边的女子说完用手捂住嘴,偷偷露出笑意。 众人一致笑出了声,只是,这样的笑声带有别样的余味。 我不予多辩解,只是轻声道:“我叫宋柳,各位姐妹多多关照。” “我叫凌妙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黄衣女子抢先开了口。 “我是夏元珊,我爹是太师。”蓝衣女子接而声起。 “妙竹和元珊姐姐真是好玩呢!你们爹爹都是大臣,真是折煞笑阳妹妹了。”刚立于蓝衣女子旁边的女子,轻声笑着道。我这才注意到她的长相,玉容嫣然,神色却很淡漠,好似眼前的一切都不能入她眼一般。 “韩笑阳,你就别在这折煞人了,谁不知道你爹爹是翰林学士啊!” 她们的话让我感到不安,兵部尚书从一品大臣,太师从一品大臣,翰林学士正二品大臣。和她们比起来,从四品的冀州刺史显得是多么微不足道。 我并不做声,只是微微笑着。 曾经的我,也和她们一样,都是出于显贵之家。 应是,比她们更有高贵与优势。 只因,当时我是大将军的女儿,与丞相并肩齐坐的正一品。皇上的亲信,军队的首领。 只是,今非昔比。 ------------ 第一章 初露胭脂面 5 “妹妹们聊什么聊得如此尽兴!都不待我来呢!”门外传来温柔动听,宛转悠扬的声音。顺着声音转过身,一个身穿紫金云罗绸缎衣裳,头戴翡翠金镶玉簪,眼如明溪,清秀脱俗,亭亭玉立,峨眉漫睩的女子立于门外,显得高贵却似纯净。 “慕姐姐,你可来了,我们好似等着呢!”凌妙竹走上前,挽住那女子的手。 女子嘴角浮起温柔的笑容:“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不晚不晚,谁叫咱们慕灵慕姐姐是当朝慕丞相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定安王的表妹呢!咱们等等也是无妨的。”夏元珊的语气有点略带冷气与不满之意。 我猛然一惊,愣愣的看着眼前她们唤作的“慕姐姐”。 慕姐姐,慕灵,慕丞相的女儿,当朝皇后的亲侄女。 那她,应该就是慕德玄的女儿,慕映蓉的侄女,慕家的人。 慕氏一族的人,都是我的仇人。 我的眼神渐渐转为恨意,慕家的人,能拥有今天的荣华富贵与权利,都是踩着楚家和苏家两百多口人的尸体走上去的。 我默不作声,只要想到五年前的一幕幕,就恨不得把慕家的人都推进万丈深渊,血债血偿。 父亲的慈爱面容与母亲的温柔笑容。因为慕家,我亦永远不能再见。只能挥霍本就不多的记忆,模糊的记忆。 泪,竟然无声的滑下。 语兰赶紧扶着我,用轻柔难过的声音安抚我:“小姐,你别哭,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有语兰在呢!语兰不要小姐难过。” 语兰竟以为我是因为她们几个的话语难过不已。 我摇摇头,却不知如何开口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们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都惊讶的盯着我。恨,是打从内心开始的。泪,是为我双亲及楚苏二家人而流。 慕灵竟走至我跟前,递上了玉丝帕:“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其实我们都一样,进了这宫门,就由不得我们了。”她的话轻言轻语。 我并没有接过手帕之意,只是把头微微一侧转向另一边,我并不想受她任何东西,也不需要她的怜悯。 “姑娘的心慕灵不知,但是慕灵比姑娘好不到哪去。有时候,身不由己。想做的事做不了,像见的人也见不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说得真好。”说这话时,我感觉到慕灵语气中的无奈和悲凉。 转过头盯着我的仇人,她也会难过吗? 她父亲是当朝丞相,姑母是当朝皇后,叔叔是当朝大将军。家族的地位与权利都在别人之上,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亦无人敢违背于她,她有何难过之有。 不过,再如何难过,能比得过我失去双亲,失去疼爱,失去家的悲痛吗?我不愿多看她一眼,只行了个礼:“谢谢慕小姐关心,宋柳无大碍,只是想起了爹娘而已。”此后,屋里寂静无声。 ------------ 第一章 初露胭脂面 6 风吹雨至含悲切,夜来寂静无人了。泪似红烛落无声,凄花凋落惹人怜。 宫中的日子总是流逝得很快,定是我复仇心切才会有的意觉。自上次不愉快的相聚后,我便病了一场,中途妙竹她们时不时的来探望我,我只是迷迷糊糊。表面上看是姐妹情深,实质却是逢场作戏,赢得宫里人的好感罢了。 醒来已是深夜时分,微微的烛光随清风摇曳。我从床榻上坐起后,披上了一袭外衣,头还是感觉很疼,应是睡得太久了。走至铜镜面前,镜中的自己竟是脸色苍白,无昔日的美却是让人怜之。外面寂静无声,却灯火阑珊。这宫中,连夜晚都是如是灯壁辉煌。 突然忆起离翊秀殿不远有一处水塘,塘中开满莲花,半月前我与语兰去秀善堂的途中曾瞧见过。我竟病了半月有余,还不知那塘中的莲花是否还争艳着,顿时有很想过去看看之意。 没多想就自矜出了翊秀殿,语兰此时该睡熟了,便不再打扰她。我卧床的半个月,她定是累坏了。 月光盈盈,凉风嗖嗖,小步慢行于铺满玉石的甬道上,我的步态轻的连自己都听不到声音。春时的夜晚还是很冷。 远远就已瞧见了水塘,借着灰暗的月光可以看见塘中的莲花。朵朵花苞,宛如水中的可人儿。 待走近时我才发现,塘边竟有一个身影,迎着月光却是瞧不清楚面庞的样子,但能从轮廓中判断应是一个俊俏的男子。只是,高大魁梧的影子,着实吓了我一跳。我的惊吓声虽极小,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只微微抬首望向我,并不惊讶,然后又埋首思索着事情,我努力睁大眼看他,仍旧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微微的月光,该是如此的。 我慢慢走近,此时的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全然没有害怕的感觉。 “很美吧!”他竟然开口,声音略带沧桑却是好听的。 我被这突然响起的一句话惊在了原地。 许是见我没有下文,他再次抬首望着我,苍然一笑:“姑娘也是来看这莲花的吧!我会替它主人好好谢谢你的。” 我轻笑一下:“这莲花竟也有主人,这深宫中,还有如此闲逸之人。” 他却鄂愣的瞧了我一眼,没再说话,只深深叹了口气,满是苍凉的感觉。 “是我,说错话了吗?”我开始有点无措。 他仍旧还是不说话,只呆呆的望着塘中含苞的莲花。身边的气氛一下子冷如冰雪一般,我害怕这样聚冷的气氛,因为会让我感到沉重不安。 见他仍旧低头不语,我欲转身离去。 “它的主人很久以前就不在了,当年的瑾贵妃就是这些莲花的主人。”说这句话的同时,我察觉到他语气的悲凉。 “瑾贵妃?是何人?”我竟懵了一般,记得上次李嬷嬷曾经提起过瑾贵妃。他却惨笑一下,浅声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她,恐怕已经被宫里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的我被他的话语吸引住,想必那位瑾贵妃应是有着不寻常的故事,而他,或是认识她的。 虽然阴暗的月光让我们看不清彼此的长相,却拉近了我们的谈话。宫里,有时候,见不到对方的脸,反而可以畅所欲言。 “就算被宫里人遗忘,却还是有人记得。”望着绝美的莲花,我还是答出了这句。 他是被我的话提了神,怔怔的瞧我,想言,又不知从何而言。 我蹲下身,轻手浮动那莲花:“公子不是记得她吗?其实宫里人从不曾被人遗忘,只是,不能提及罢了。” 如同我父亲,何曾被人遗忘。只是,有些人,在宫里是不能记住的,也是不能提起的。 缓缓站起来,却对上了他锋利的眼,就算夜色模糊不清,那眼神里透露出的瞳光,已能让我深深记下。 “你,难道真不知她吗?” “我不过入宫两月而已,宫里的人与事又如何都能知晓。” “不知晓,是好事,宫里的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呃...你,是本次选妃的秀女?”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我微点下头,错愕的目光直望于他:“你怎知我是秀女。” “猜的。”语刚落,他便转身快步离去。 “相识一场,何不留下你的名字呢!”我竟很想知道他的名字,毕竟在宫里,多个朋友是好事。而且,我也很想知道李嬷嬷和他口中提起的瑾贵妃是何人。见他疾步离去,没多想就喊出了话。 他仍旧快步如剑,只微侧过头道:“无可相告。” “我是冀州刺史的女儿宋柳。” ------------ 第一章 初露胭脂面 7 他快速离去的脚步咔然而止,但并没有转过身,亦没有回过头。 “冀州刺史,只从四品,此次选妃剩下的秀女中,都是朝廷重臣之女,早已定数。还望宋小姐别报太大希望。”丢下这绝望的一句话,他消失在模糊不清的夜色中。 早已定数,多么讽刺的一句话。 其实他不说,我亦知道。 同慕灵,凌妙竹,夏元珊,韩笑阳她们比起来,我的确已经被拒之门外。从知道她们身份的那时起,我就明白,此次选妃对我来说虽意义重大,却遥不可及。 三位王爷是需要有着权力富贵之家的王妃,帝王之家的婚姻早就是如此。但无论怎样,我都必须留在宫里。 清晨的皇宫迷雾层层,一眼瞧去白茫茫的一片尽得眼底。夜里刚有过一场细雨,清风湿润,雾弥清扬。 今天是特别的,秀女们将正式晋见皇上,皇后娘娘和各位后宫的娘娘。还有,此次选妃的主角,三位王爷。 纵然结果已经知晓。但,我总要做点什么才是。毕竟,我不能轻易离开。 宫中张灯结彩,欢歌飞舞,宫里的人忙着进进出出。里里外外都在准备着。沉静了这么久,终于感觉到热闹的场面。只因,今天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是册立王妃的日子。 天还未亮,我便起身开始梳洗打扮。不等语兰伺候,就已准备妥当。云海羽柳发髻,配上翡翠金珠碧瑶簪子,紫色浅纹织羅金珠碧瑶锦裳,煦煦发光。细柳挑眉,清亮双眸,樱红朱唇,透红的两腮,已是唯美至极。我心中,对今天的晋见已是别有用心。 不知何时,语兰竟站在我身后,我却浑然不觉。 “小姐,您说在宫里太奢华装扮容易引人妒忌,自从与那些大官的小姐见面以后,您都尽量掩盖自己的美,用胭脂水粉将自己装扮得病恹恹的,我好久没有看见小姐好看的样子。”她一脸欣喜的道。 我敛起笑容,回首瞧她:“语兰,姐姐今天真的很美吗?” 语兰悠然的点头。她,毕竟还是单纯的小女孩,并不知太多的世事。 我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抚摸她可爱的脸庞,她惊觉的一颤,双手反握住我:“小姐,你的手好凉。”从她手心传来的温度,一下子填满我冰冷的双手。 片刻过后,我攥着她的手,缓缓走至朱红木门前,推开门来。一缕柔光蔓延开来。我,深吸一口气,迈出房门。 宫深墙柳枝,风轻花满园,郁郁清香,步步沉。 路过水塘之时,好似中邪一般自觉停下脚步,侧首盯着塘中的莲花,突然忆起十天前的情形。 他,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口中提起的“瑾贵妃”又是何人?再见他时,我,还能辨出他吗? “你...”身后响起了熟悉却犹豫的声。 我缓缓回过头,便见到了那双我忘不掉的,锋利的眼。 是他!竟是他! 一身灰白色肃静的衣裳,面容清逸俊俏,甚是好看。衣袂飘飘,姿神端严。虽面带冷漠,却气宇不凡。孤傲冰冷的眼神,深暗的眸底透着一股猜不透的神色,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瞬间散发着傲世一切的强势。 看着他,我露出浅浅的笑。 这笑,是发自内心的。 半响,他竟微微回我一笑,冷漠的表情霎时消失。和那晚的他,完全不一样。 我垂首,心里是一种未有过的喜悦。进宫的这些日子,除了语兰,他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 随后转过身准备继续前行,刚迈出一步,身后却响起他熟悉且温柔的音谱:“我叫赫连流云。希望宋小姐今天,能如愿以偿。”我攸地回过头,露出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灿烂涟漪,笑似那盛开的莲花。 ------------ 第二章 惊现群芳妒 1 前面便是齐祥宫,整个乾坤宫的正宫,是皇上上朝和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庄严威武,森严戒备。今天册立王妃的典礼便在此举行。 齐祥宫内外,宫女太监密集立于随处可见之地,可见此次册立王妃的隆重。 我的脚步变得沉重,凡走过的人群,无不投来惊讶的目光。 我知,今天我是惊人的。身着的这套华丽衣裳,是母亲当年的嫁妆,是祖父精心为母亲准备的。我母亲,曾是安阳城第一富商苏渝的女儿苏柳,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只是,父亲的逆谋之罪也殃及了母亲娘家的人,一夜之间,安阳城第一富商苏家,皆被灭门。 在齐祥宫宫殿门外,语兰用力对我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迈入齐祥宫,已见凌妙竹,夏元珊,韩笑阳她们。还有其他些个秀女也一并立于金碧辉煌的大殿前。果真个个都是盛装入殿,美若惊鸿。 但,我的装扮却胜过了她们。 我的出现似是一道景点,本是安静的殿内开始窃窃私语。 她们几个回过头的同时,我亦见到了她们脸上的惊奇。 在我未进宫前,冀州人人知道宋刺史千金宋柳国色天香,倾人城。 进宫后,深知“一进宫门深似海”。所以不愿锋芒毕露,一直朴素装扮至今,难免让人产生误会。况且,我进宫的目的只是报仇,仅此而已。 我向她们行个礼,露出笑意。 她们几个竟是说不出话来,就站在那儿一直瞧我。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公公高昂妖娆的音,在整个齐祥宫来回游荡。我们陆续整齐排好,都低下头,面对着大殿上金碧辉煌的龙椅。 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映入耳帘,我微微抬头便见前头那人,鹅黄色龙袍在身,高大威严神色严肃,眼神炯炯发光,发鬓两侧微白,嘴角边的胡须微微翘上,冷傲孤清如同寂夜中的黑鹰。 旻国受人敬仰,高高在上的皇帝,在我眼前出现。 紧跟着,身后的那人一袭黄色凤袍,头顶夺目耀眼的凤冠,面貌当是雍容华贵,风神卓越,姿态万仪,举止之间确实有母仪天下之风范。却秀眉深蹙,甚有担忧。那,便是慕皇后了。身边挽住她手臂的人,是百媚千娇的慕灵。 此时的心,却上下起伏不定,每次见到慕家之人,我都如此。 而在慕皇后后面出现的两位打扮华丽高贵,姿色斗艳的女子,应是董昭仪与冯昭仪两位夫人了。 “请皇上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整个大殿内的人一并下跪请安行礼。 “都起吧!”皇上的音肃严有力,果然是有皇家风范。 “谢皇上。” 慕灵从慕皇后身边走开,走下玉阶直向我们过来。她今天同我一般亦是光彩夺目的。不用多想也知道,她就快成为定安王荣皓轩的王妃。慕皇后的儿媳,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慕皇后瞄了我们秀女一眼,眼神落在我身上,木然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侧过头对皇上轻轻开口:“皇上,您看这批秀女就是和往年的不一样啊!不仅家世显贵,人看着也是舒服。” 皇上点头回了声长长的“嗯。”好像对慕皇后的话没有什么好感。 “这可不是吗!这数十位秀女,谁不是官宦之家千金,姿色那是没得说。瞧瞧那慕灵就是赏心悦目啊!”于慕皇后下座身着华贵的女子开了口。 “冯昭仪说得极是,慕灵既是丞相之女,又是皇后的侄女,这身份地位当是。而且慕灵这孩子温柔善良,谁见了不喜欢啊!”此时说话这位应就是董昭仪了。 “两位妹妹,何时对慕灵这般另眼相看了。我们慕家的人,从慕丞相到慕大将军,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为了咱们旻国办事,自是与他人不同的。”慕皇后的话里,明显夸耀着自己家族的人。 冯昭仪和董昭仪被慕皇后的一席话说得脸色聚变,一时回不上话来。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皓儿他们三个怎还不见人影!”皇上有些不耐烦与严厉起来,不知是因为慕皇后她们的话语,还是皇上自身就有的脾气所在。 “皇上您别着急,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皓儿定是需要好好梳洗,现在应是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呢!”慕皇后在为自己的儿子辩解着,那轻柔的音谱无不透露着对荣皓轩的疼爱。 “定庆王,定文王到!”殿外公公高昂的音再次响起,我们一致回了头张望。 第一次见到了此次选妃的两位主角,风度翩然,气势庄重。帝王之家果真尽出逸群之才。 “儿臣景轩参见父皇,皇后娘娘。”更显老成一些,温文尔雅,略高一点的男子先行向皇上和皇后行礼,俊朗的外表,棱角分明的轮廓,全身透露着逸尘的贵雅不凡。 ------------ 第二章 惊现群芳妒 2 “儿臣睿轩参见父皇,皇后娘娘。”另一位看似稍微稚气,眼神迷离,和颜悦色的男子紧接着行礼,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古月生辉,隐约少了荣景轩的贵雅气质,多了几分傲气的神色。 皇上淡淡一笑:“两位皇儿平身,入座。” “皇上,咱们景轩啊!今儿一早天还未亮就起身准备了!”董昭仪挂在脸上的笑意好像从未褪去过,我这才看清楚她的面貌,风神绝代,仪静体闲。 “可不是吗!咱们睿轩也是早就起身了!”冯昭仪也不甘示弱,生怕自己的儿子给比了下去一般。相比慕皇后和董昭仪,这位冯昭仪更显得桃夭柳媚,怪不得会宠冠后宫。 听完两位昭仪的话后,皇上侧首对着慕皇后,脸色开始阴沉下来:“皓轩呢!怎么还没见人!身为众皇子的兄长,理应做表率才是。今天是什么日子,以后还怎么做众皇子的兄长。” 慕皇后的脸已经看不到笑意,但仍旧是一副高傲的表情,缓缓才悠扬的道:“皓儿是众皇子的兄长,皇上的嫡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就算两个妹妹的儿子都乖巧懂事,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慕皇后的话明显是说给两位昭仪听的。 “启禀皇上,定安王不知去向。臣,找遍皇宫也不见他。”一位持刀的内侍急冲冲跑进齐祥宫大殿禀报。 “嘭”皇上拍案而起。整个大殿里的宫女,侍卫,太监,秀女一并吓得跪在了地上。而慕皇后与两位昭仪却吓得脸色聚变,不敢作声。 “皇后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儿子吧!”皇上怒气难掩,说完便拂袖疾步向后殿迈去,身旁的公公紧跟其后。 慕皇后猛然起身:“都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找。” “是。”太监,宫女,侍卫一并起身快速退出齐祥宫。 “皇后何必发这么大的火,自小皓轩就比较叛逆,今天的事,您应该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冯昭仪的话带有几分得意。 “妹妹的意思,是我管教无方吗?” “臣妾不敢。只是,皇上下诏给三位皇儿立妃,是希望他们成家后,能安下心来好好辅佐皇上。现皓轩如此忤逆皇上的意思,皇上怎能不失望。” “本宫的儿子,本宫自有定数,还轮不着冯昭仪在这教训。你别忘了,后宫之主是本宫,并不是冯昭仪你。今天的选妃暂时延后,都给本宫退下。”慕皇后的话语夹杂着呵斥恼怒之意,显然是气得不行。 “臣妾告退。”冯昭仪不情愿的向慕皇后行个礼,又道:“睿轩,咱们回宫。”而后与定文王荣睿轩退了下去,瞧她那声势,想必与慕皇后的关系十分不好。也难怪,在这后宫争权之中,又有多少人是和颜相对的呢! “臣妾也告退了。”董昭仪也向慕皇后行退礼,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会再惹怒慕皇后。 “皇后娘娘,景轩告退。”荣景轩当懂礼数,并未像荣睿轩一般未行退礼,与其母妃董昭仪一并退下回宫。 我们秀女也都赶紧向慕皇后行退礼,快速退出大殿,亦都不敢多呆片刻。今天的选妃,因为定安王荣皓轩的缺席而取消延后。 迈出齐祥宫,我却被凌妙竹,夏元珊,韩笑阳她们几个堵住了去路。我对这样的情景一点都不觉得惊奇,因为今天我的装扮,已经让她们感觉到威胁与妒忌。 “宋柳,平时看你挺普通的,今天真是让我们大开眼见啊!”凌妙竹的眼里透出的寒气直逼我身上。 “真会装,是觉得自己的身份轮不到成为王妃,今天才精心打扮一翻想让三个王爷看上吧!可惜了,定安王的缺席让你的梦泡汤了。”夏元珊的脾气仍旧高傲,对谁都是不屑一顾。 “只是拥有美貌,身份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以为用你的美貌就能成为王妃吗?只是小小冀州刺史的女儿,皇后,董昭仪与冯昭仪会允许成为自己的准儿媳吗?她们需要的是能做后盾的家族,你给不起。” 我轻叹一口气,她们的话字字都扎在我心上,疼痛不已。 我只能选择沉默。在宫里,当你的敌人比你占有优势时,只能用沉默来抵制这样的局势。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妄想着成为皇亲国戚,真是不自量力。”终丢下这句话,她们三个扬长而去。 ------------ 第二章 惊现群芳妒 3 心无一丝念,恨意催人愁,终是无言。 抬头,却见了慕灵,对我微微一笑。 第一次,与慕灵同行。 “宫里的人即使再单纯,时间长了都会慢慢改变。因为这里是一个严酷的地方,如果没有让人仰望的地位,受冷漠,受欺负,都会一一而来。” 我低头苦笑,慕灵的这话却是事实。 “我虽然身为丞相的女儿,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一件事,从小习惯了约束的生活。从我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这是我人生的悲哀。所以,即使你选不上王妃,你仍然可以到宫外追求自己的生活。就这一点,我是羡慕你的。”她的话轻轻的,却很淡然。 许久,我才缓缓开口:“你是丞相的女儿,将来的定安王妃。定安王是嫡子,自然便是未来的皇上。你以后的地位会和皇后娘娘一样,为何要羡慕我。” 慕灵的眸子忽然亮了一下,停下脚步:“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进宫,根本就不想成为后宫的女人。” 我愣在了原地,此时,她的话,我都懂了。其实,我的心,何曾不是这样想的。 本想借着今天的时机扭转下局面,却把自己搭了进去。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生活看来真的白费了。凌妙竹她们以后定是把我当作肉中刺般对待了。 回到翊秀殿,已感觉浑身疲劳,便回内屋休息,片刻就睡的昏昏沉沉。 朦朦胧胧中,隐约听到屋外的吵闹声。我努力的睁开眼,吵闹声也渐渐清晰,闹声中还夹杂着语兰柔弱的音。 “你算什么东西,你家小姐不过是从四品官的女儿,还想和我家小姐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地位。天天装清高,搞的自己与世无争一样,其实就是个心藏歹毒,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眼看自己没什么希望,就像利用容貌来诱惑王爷的心。不过,老天长眼,让她连这个希望都破灭了,哈哈…” “不准你侮辱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才不是这样的人。” “整个皇宫谁都清楚,三位王爷的王妃早就内定好了。王妃怎么能让从四品官的女儿来做,岂不是降低了王爷的身份。平时看着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想好了今天的对策,真是不简单啊!本想引人注意,却因为定安王爷,大家乱成一团,想出风头也没机会了。” “你们乱说,我家小姐才不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身份,居然还敢盛装入殿,居然敢不把其他大官小姐放在眼里。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皇宫的规矩,还不如等王妃选定以后,做个王爷的小妾算了。你家小姐的那点身份,做个妾,也算便宜她了。” 她们的话,我已然听不下去,泪却湿润了双眸。 原来宫里的人都是顺势而行,都认为我想利用自己的容貌来博取王爷的心。 只是,秀女要留在宫里的办法就是选为后宫。 一旦落选必须离开皇宫。 我当然知道王妃早就内定为大臣之女,自是轮不上我。可是?我不能离开皇宫。我并不想锋芒毕露引人注意,遭来妒忌。但是,我的确别无他法。 一个秀女无坚强的后盾想要在宫里站住脚,除了得到主子的心,还能怎么做。 暮色垂临,微风轻袅,鸟鸣钟鸣,我却无法静下心来。今天的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想留在皇宫真的就这么难吗?我们楚家的仇,要怎么报,何年何月才能报。 待此时,又想起了他,赫连流云。 我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披上外衣,出了房门,小步跺行于熟悉的玉石道上。 静静的莲花还是艳丽无比,周围安静极了,缓缓走至塘前。这次,我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甚是感觉有些许失望,微风拂过,我打了个寒颤。已经快入夏了,但是夜晚为何还是凉悠悠的。 等了半天周围还是寂静无声。他,应是不会来了。我们的遇见定是偶然的。 收拾好失望的心情,准备回翊秀殿。 转过身,却吓我一跳。不知何时,他竟在我身后。 他嘴角浮起一丝弧度:“你来了。” 我轻轻点头。 “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定安王的缺席让整个皇宫都乱作一团。” 我却表现的很淡定:“这是自然,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气愤!” 他侧过头瞅着我,是很疑惑的表情:“你不觉得失望吗?你今天很出众,如果不延后选妃,定是被哪位王爷看中了。”我不禁苦笑一下:“自是轮不到我的,秀女中出色的人太多,以我的家世背景,怎能顺利成为王妃,是不自量力。” “是吗?”他表现的不屑一顾。 我突然感觉奇怪,望着他。他是谁,怎能随便呆在皇宫!看他样子并不像侍卫,因为衣着不一样。也不是太监公公,因为他阳刚得任谁都畏惧。 “你,你是什么人。”没经想就问出了这句。 “这很重要吗?”“不是,只是好奇。”他笑开了脸:“那你就别问了。” 我垂首不便再问。 ------------ 第二章 惊现群芳妒 4 “既然你知道选妃只是个幌子,王妃已经内定。落选者都必须离开皇宫,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他满脸正经。 我惊觉的盯着他:“你也知道王妃已经内定好了?” 他露出一抹看似讽刺的笑意:“皇宫一直都如此,选妃无非就是为王爷挑选地位相当的后盾之力。”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自己也不知该打算什么。 “怎么了?为何叹气。” 我瞄向莲花,轻轻的说出:“我必须要选为王妃。” 他怔怔的盯着我,表情沉寂下来,却冷冷道:“是舍不得成为王妃后的荣华富贵吗?” 我摇摇头,却不知如何回答他。既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难道告诉他我是有目的而进宫吗!难道告诉他,我是为报仇而来吗! 我淡淡苦笑一下:“我娘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我爹重新娶了二娘,她不喜欢我。我在家受够了冷漠与嘲讽,从小就在责骂声中长大,父亲夹在我们中间很是为难,所以我想离开家,我想拥有让他们仰望的身份。” 他眼里透出了对我的怜悯:“你,当真想留在皇宫?” 我回望他,坚定的点头。 “我可以帮你。不过,能不能成功就看你自己了。”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满不在乎。 我疑虑的看着他:“你帮我?” 他笑出了声:“我说帮你就会帮你,明天此时在这里,我带你见个人。”说完,认真的瞅着我,但我仍旧是不相信的眼神。 “早些回去歇息吧!”他转过身正要离开。 “你的话,是真的?” 他侧过头:“记住我今天说的话。”随后便离去,留下疑惑不已的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片刻我才回过神来,别过身子凝视着塘里的莲花,娇艳却很寂寞。如同我一般,外表的华丽掩饰不了我心底的孤独。 “小姐”是语兰焦急的音。 还没有反应回来,整个身子已被语兰一把抱住。 “小姐,您去哪了,语兰醒来就不见您,语兰还以为小姐您走了。”眼前是已经哭花脸的语兰。 “我怎么会走呢!傻瓜,我只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看你睡的熟,就没有叫你。”我一脸安慰到。 “不行,以后您去哪儿都要叫语兰,语兰和您一起去,语兰害怕醒来就见不到小姐了。” 我轻笑一下:“好了好了,以后我去哪儿都叫你,行了吧!” 语兰颔首,这才擦干泪花,:“我知道小姐喜爱莲花,就猜想小姐一定来这里了。” 和语兰一路聊着,一直回到翊秀殿。 刚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惊在了原地。 李嬷嬷正坐在我的床榻上,凌妙竹,夏元珊,韩笑阳她们三个立于旁边,还有玉儿和春喜两个宫女。 我已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柳,你好大的胆子。”李嬷嬷咆哮的音在整个屋子响起。 我赶紧和语兰跪于地面,低下头却不敢回话。 “你视宫中规矩为什么?只是陪你玩玩的吗?以秀女身份竟敢私自出翊秀殿,大半夜悄悄溜出去,成何体统,你还懂不懂宫中规矩。” 我怎会不知宫中规矩,早在刚进宫时,李嬷嬷和翊秀殿的宫女就已教给了我们。在还未领旨被册封前,秀女是不能随便离开翊秀殿,甚至不能离开房门半步,足不出闺中,学习宫廷礼仪。特别是深更半夜离开翊秀殿,这更是秀女的大忌。 “回李嬷嬷,我只是睡不着出去透透气,我不是故意出去的,还请李嬷嬷饶恕宋柳。”我垂首,不敢正视眼前的一切。 “李嬷嬷,宋柳悄悄溜出翊秀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在半个月前,她就曾经在半夜悄悄出去过一次。”夏元珊赶紧开口,急切的向李嬷嬷汇报,生怕我不会受到惩罚。 “宋柳,夏元珊的话可是实话。”李嬷嬷被夏元珊的这句话再次咆哮起来。 我亦不敢作声,身旁的语兰浑身发抖,亦同我一般都被吓住了。 李嬷嬷将眼神瞄向语兰:“语兰,你与你家小姐一同进宫,一直服侍在其左右,你不会不知道你家小姐的行踪吧!还不从实招来。” 语兰早已吓得哆哆嗦嗦:“我,我不知道。” “玉儿春喜,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拉出去好好杖责二十。”李嬷嬷已经没有慢慢审问我们的心。 我猛然抬首,见玉儿春喜已向语兰过来,赶紧叩首,额头撞击冰冷的地面传来的音我已听不见。 ------------ 第二章 惊现群芳妒 5 “李嬷嬷,是我,语兰她并不知晓。是我自己悄悄溜出去的,我是趁她睡熟的时候出去的。”我收拾好害怕的意觉,镇定的开口。 “宋柳,你可知这是犯了大忌,你这段时间在翊秀殿所学的礼仪规矩都忘在脑后了?枉我李嬷嬷对你们挖心掏肺的教导,你却当是废话了,我已不追究你半夜出去是做什么?这件事我会禀报皇后娘娘再行处理,你就好好呆在屋里反省反省。”李嬷嬷失望的从我床榻上起身,愤怒的离去。凌妙竹,夏元珊和韩笑阳却是一脸得意的笑,走至我跟前,冷哼了一声,缓缓才走出我的房门。 我瘫坐于地面,语兰一把抱过我,大声抽泣:“都是语兰不好,是语兰害了小姐。” 我的心冷到极点,只轻轻的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造就的。”语兰更是哇的大哭起来,任凭泪湿透我的衣襟。 就这样和语兰瘫坐于冰冷的地面直至旭日缓缓升起,耀眼的光透过木窗已将整个房间照的透亮,射在身上却是冰凉的感觉。 秀女半夜私自出翊秀殿是大忌,处理结果无非就是驱逐出宫。这样的结局是我不愿看到的,一旦出了宫,我便再也没有机会进来,那我楚家的仇将永远被岁月淹没。我亦永远不能安心生活。 语兰从地面上站立起身,小心翼翼的将我搀扶起来,温柔细雨的对我开口:“小姐,地太凉,您先坐到床榻上去,别着凉了。”。 缓缓将我扶至床前,将我安抚好,语兰轻轻将头靠在我腿上,无声的落泪。 “小姐。”语兰轻唤一句,我不作声。 待过片刻,语兰抬头看着我苍白无一点血色的脸庞,还是落泪。 语兰是什么时候离开我房间的,我都毫无知觉。 我整整等待了五年的复仇机会,因为我而前功尽弃,我怎能不伤心。完全把今天当作是死亡之日对待。不能复仇比死更将我摧残的遍体凌伤。 幕帘卷西风,思往事,忆成恨。蓦然旧事上心,离愁默默。 天渐渐暗下来,夕阳染红了大半个天,红彤彤的甚是好看。那鲜红的色彩,与当年大将军府那晚,楚家人所流的血相似甚极。 “宋姑娘,李嬷嬷在内堂等候您呢!您赶紧过去吧!”是翊秀殿宫女玉儿的音。 处理结果竟这般快速。 我的闺房离翊秀殿的内堂不过片刻时间的距离,此刻走起来,却似天涯海角一般,脚步沉重,真想永远走不到终点。 翊秀殿的内堂早已热闹非凡,数十位秀女及翊秀殿的所有宫女,都一并出现。李嬷嬷是要宣布我明日被驱逐出宫的消息吧! 进了内堂,却见跪于内堂中央的语兰,娇小的身体看着着实让人怜惜。我不由的颤了一下,呆呆的看着语兰竟忘记请安。 “宋柳,昨晚之事,语兰已经向我详细禀报。此事虽然你也有错,但却也是疼惜婢女所致,就罚你闭门思过,抄写宫中礼仪一百遍交给我,当是惩罚。至于语兰,无视宫中规矩,煽动自家小姐与其偷偷离开翊秀殿,已是罪加一等。不过本嬷嬷念在其不懂事,现罚她杖责四十,让其好好牢记触犯宫中规矩需要承受的代价。你们大家都给我好好看清楚,待谁还敢违反规矩,当真重罚。”李嬷嬷的话我听得天昏地暗。 我惊得说不出一句话,语兰爬至我跟前,拉着我的裙角,抽泣着对我说:“小姐,都是语兰的错,语兰甘愿受罚,还请小姐好好保重,让语兰受罚吧!”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泪如雨下。我知语兰话中之意,她不愿我说出实情,让她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责,只是想保护我。 我甄珞,竟要自己的妹妹代替我承担罪罚。我的胸口,疼得揪心。 “来人啊!把语兰拖到内室。”李嬷嬷已然下令处罚语兰。 话音刚落,两名宫女就走过我跟前拖起了语兰,我一把抱住语兰,泣不成音。只是紧紧的抱住她,不愿松手。 “将宋柳拉开,有罪就当受罚,语兰这事都给大家提个醒,看谁以后还敢不遵守规矩。” “小姐,不要管语兰了,语兰甘愿受罚。”终,敌不过她们,语兰被带了下去。我此时浑身再无一丝力气,神情开始恍惚,眼神开始迷糊,一头栽了下去。 突然睁开双眼,猛然从床榻上坐起。 “姑娘,你醒了。”是玉儿的音。 我手无所措的下了床:“语兰呢!我的语兰在哪里。”我走得摇摇晃晃。 玉儿赶紧扶住我:“语兰被杖责四十,伤的挺重,在偏房修养。姑娘,您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先吃点东西吧!” “不,我要看语兰,带我过去,我要见她。” “你现在连走路都没有力气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保重身体要紧啊!”玉儿将我扶至床前,意是要我坐下。 ------------ 第二章 惊现群芳妒 6 我挣扎开来,滚烫的泪汹涌而至:“不,我要见她,我一定要见她。” 玉儿拗不过我,又赶紧扶着我:“好好好,玉儿带你去见她,带你去见她。” 听了她这话,我这才安静下来。 翊秀殿的偏室是惩罚宫女的地方,房间简陋,阴暗无比。 玉儿推开门,潮湿的味道蜂拥而来,却见躺在简陋的床上,一动不动的语兰,趴着身,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沁出的汗珠。她,应是很疼。 我哭出了声,小跑至床前蹲下,抚摸语兰因疼痛而无比狡狞的脸,她缓缓睁开双眼,对我轻轻一笑:“小姐,您怎么来了,语兰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您回去休息吧!您的脸色不好。”短短几句话,语兰歇了几口气才将其说完。 我摇摇头,双眸漫着水汽,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姐,您别哭,语兰真的没事。只要小姐好了,语兰才会好。” 只要小姐好了,语兰才会好。短短数字,我已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抱着语兰大声抽泣。 而立于一旁的玉儿,看着眼前的一切,竟也默默垂泪。 “好了,小姐,您回去休息吧!语兰过两天就过来看您。” 我仍旧摇头:“我不回去,我陪着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姐姐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小姐,您这是什么话,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回去吧!明天再过来看语兰。”语兰此时生怕我说出实情,赶紧催逐我回去。 “玉儿姐姐,麻烦你送我家小姐回去,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多照顾下她。”一旁的玉儿擦拭着泪,轻点了下头,将我搀扶起来:“姑娘还是回去吧!语兰需要好好修养,您在这里,她如何能休息,明儿玉儿再带您过来看她!况且,让其他人看见的话,在李嬷嬷面前乱说一翻,语兰又要被惩罚了。” 我无奈的轻点头,对语兰却是极为不舍,语兰露出笑意,对我点头,示意我赶紧回去。缓缓走出房门,一直回了头张望语兰,心里对她担心至极。 潇潇细雨落,更添伤情。无情似有情,迷离不知。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下了整个春,今年的春,为何会下这么多的雨。转眼而过,盛夏已临。 整个翊秀殿,因为没有语兰伴与我身旁而感到冷清,玉儿对我虽是照顾有佳,但比起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语兰还是相差甚远。语兰被杖责四十差点就要了她的命,怕是两月都难大愈。 自语兰遭罚以后,除了去偏房看望语兰,我基本不出房门半步。 甚也奇怪,选妃之事好似消失一般。上次暂且取消选妃后,至今一月有余,宫里在无一点消息,不知这其中又有何缘故所致。 实在闲的无事,我叫玉儿帮我准备了笔墨,准备写写诗词。进宫以来的这段时间,我都未在动过笔。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姑娘真是好书法。”这是玉儿今天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顺着音回望她:“玉儿也来写给我看看。”随后将笔递了过去。 玉儿竟着急起来,摇摆着双手:“不行不行,我玉儿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还能写什么诗词啊!姑娘就别取笑我了,还是你写吧!” 我微微一笑:“慢慢学,自然就会识得很多字。慢慢练,当然就能写得好了。” “其实姑娘笑起来真的很美,为什么不喜欢笑呢!为什么总是苦着一张脸。”玉儿突然敛起表情,说出了这句我意外的话。 我一愣,抬首盯着她。 “姑娘给玉儿的感觉,就好像心事重重,总是不开心。在宫里,一定要放开心来生活,不然真的会很累。” 我缓缓低下头,继续作笔,并不出声。 “是我太冒昧,姑娘别见外。我去给你沏壶茶来。”玉儿苦笑一下,说完便退了出去。 我将笔轻轻放下,走至窗前。玉儿说得对,在宫里,一定要放开心来生活。而我,能放开心吗?我也试着去努力过,但却无法做到。 站在窗前不知过了多久。 “姑娘,姑娘。快快~~~”玉儿断断续续的音渐渐传来。 “嘭”门被玉儿猛然撞开,我惊了一下。 玉儿大口喘着气,定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姑娘,快准备下,定安王爷过翊秀殿来了,赶紧到正堂去。” 我惊愣不已:“定安王爷?他,他怎会来秀女居住的翊秀殿呢!” 玉儿傻乎乎的摇摇头:“不清楚,李嬷嬷她们都到正堂去了,吩咐咱们所有的秀女都要过去,你赶紧准备,随我过去。” 我着急的点点头,赶紧更衣。 ------------ 第三章 深宫奈若何 1 翊秀殿的正堂已是人满为患,除了翊秀殿我们这些秀女外,主持李嬷嬷,还有数十位宫女太监都已在里面,正堂外还有两名侍卫守候待命。我小心翼翼的迈入,生怕再出一点差错。 “宋柳,还不见过定安王爷。”李嬷嬷向我递过来一个眼神。 我赶紧仰首,便见上座的位置坐着一个面如冠玉,雅人深致,坐怀不乱的男子,斜飞的剑挺之眉,带有几分疏狂的味道,身着黑蓝两色交织的蜀纹华丽衣裳,把手玩弄着折扇,却无视整个屋子的存在。 他,便是定安王爷了。顺着眼神,还依稀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却是赫连流云,别样的眼神望着我,竟对我点头。 这下我犯糊涂了,赫连流云怎和定安王一起过来,他们是何关系,赫连流云又是何人,脑海里闪过一道道我解不开的问题。 “宋柳,愣着作甚,还不请安。”李嬷嬷的音加大了几分严厉。 我双膝跪下,俯首:“冀州刺史之女,宋柳给王爷请安。” 许久,才听见懒懒生冷的回音:“起吧!”缓缓抬首,却对上了定安王冷冰的双眸,他眸光里闪过一丝诧异,片刻便恢复平静,对我冷笑一下,继续把玩着手上的折扇。 我退到一边,静观其变。 “李嬷嬷,听说翊秀殿前段时间有秀女私自逃出去,是否属实。”定安王懒散的一句问话,将我的心扰乱的起伏不定。 李嬷嬷瞧我一眼,然后低首答话:“回王爷,只是秀女不熟宫中规矩,其婢女怜惜自家小姐进宫后心情不顺,才带其出去走走,但也只散步闲聊,奴婢已经处罚了那名婢女了。”李嬷嬷的话,是显然袒护我的。 “心情不顺?何来此话?难道选为秀女还让她不开心了。哪家的小姐不希望自己能进宫为妃,享尽富贵。她,还不愿意了。”定安王不屑的瞄了一眼李嬷嬷。 “回王爷,秀女进宫还未册封前,彼此之间难免都会有隔膜,毕竟秀女居多,能胜任王妃的却少之又少,秀女难免会思乡难过,实属人之常情,还望王爷见谅。”李嬷嬷一副镇定的面容,音谱仍旧沉稳。 “李嬷嬷,你要知道,本王及二位皇弟的王妃必定都是安守本分懂规矩之人,你又何苦一直袒护别人,害了自己。”定安王嘴角渐渐勾起得意的弧度,眼神依旧无所依偎。 李嬷嬷走至正堂中央,双膝跪下俯首:“王爷,秀女初到皇宫,对宫里的人与事都不曾深入了解,只在翊秀殿学习基本规矩,如今出了这样的娄子,是李嬷嬷教导无方,还请王爷惩罚奴婢。”我顿时鄂愣在原地,李嬷嬷为何一直这样袒护我,我并不能成为王妃,也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为何对我这般。 “皓轩哥哥,能容我说一句话吗?”慕灵温柔的音在安静的屋内响起。 我们都错愕的望向慕灵,心里有疑问。 荣皓轩顺势的看着慕灵,却露出真诚的笑意:“灵儿有话要说!”始终是表兄妹关系,荣皓轩亦温柔许多。 “李嬷嬷的话确实是事实,像我,在翊秀殿的日子里,很多时候也会心烦意乱!我这样的情况都会如此,更别说从远处到来的秀女,所以皓轩哥哥就相信李嬷嬷的话吧!秀女犯错,她是第一个要受罚的,怎会说是袒护呢!”慕灵说话,好似永远都是轻言轻语。 荣皓轩倏地眉毛一锹,片刻后才微微颔首:“既然灵儿都这么说了,本王也不追问了。这也只是母后管理的后宫之事,本就与本王无关。李嬷嬷,起来吧!”终是这句话,我的心渐渐放下来,舒了口长长的气。 我上前扶起李嬷嬷退到一边。荣皓轩站立起身,又望向李嬷嬷:“李嬷嬷,我还是很想知道是哪位秀女。据我说知,剩下的这些秀女都是大家闺秀,有的家世更是显赫,怎能如此轻率做事。”这句话一出,整个屋子里便再无声息,本想着已经过了的事,现在又提了起来。 片刻,我才埋首:“回王爷,是奴婢。” 我,还是说出这几个字,虽极其小声,任谁都能听见。 荣皓轩悠扬地望向我:“是你。”音是惊讶的。 我不敢抬首,只微微点头。 荣皓轩缓缓走至我面前,用手勾起我的下额,对视他的眼神,我的眼睛左右闪烁,始终不敢正视他。 他得意的轻笑一下:“本王,记住你了。” 我蓦然的凝望着他,吐不出一个字。侧眼瞄向赫连流云,他的眼神一闪,躲开了我。本来,受到荣皓轩的注意,我应是高兴。而此时,却谈不上喜悦。他,真的帮我了,今天的事情,或是他一手安排的。可是?他到底是何身份之人。 “王爷,我们该走了,还得去栖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赫连流云缓缓挪来一句。 荣皓轩挑眉瞧他一眼,示意了一个允诺的眼神,又正眼回视我:“你叫什么。” 这一问,满屋子的人都相互私语起来。我低眉而下,不作声。 “本王问你话呢!”他显然习惯了别人乐于奉承的回话,对我的举动显得烦躁。 “宋柳。”简单的两个字,我却回答的异常艰难。 ------------ 第三章 深宫奈若何 2 他脸上再次浮现出得意的笑,随后便回过身,对着赫连流云道:“赫连将军,咱们走。”语落便大步离去。 我倏地的望向赫连流云,完全愣住,他唤他赫连将军。难道他是“将军”。 赫连流云竟是一直回避我的眼神,最后只深深望了我一眼,便随荣皓轩快速离去。 整个正堂的人都轻松的歇了口气,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宋柳,今天你算是走运了。”凌妙竹不屑的话语还是响了起来。 我很想解释,刚准备开口,却被夏元珊的话堵了回去:“妙竹,我们算是见识了。都说了,她本来就是不简单的人,深藏不漏的样子我们都看腻了。今天之事,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想想看,定安王爷从来都不曾来过翊秀殿,为何偏偏今天过来了。过来也就罢了,可偏偏提起了那件事,你们大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心里有鬼。” 这样不利于我的话语一出,其他秀女都递过来埋怨的眼神,好似我真如同夏元珊口中一般,整个屋里开始蠢蠢动动,窃窃私语。 我很想说今天的事我并不知晓,可是?怕只会越描越黑。而且,我也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荣皓轩突然来翊秀殿的确已经很奇怪了,他居然知道秀女私自出去的事更是奇怪。李嬷嬷早就将这事处理了,而且也只如李嬷嬷所说的那样,语兰只是带我到外面散心闲聊而已,怎会传了出去。就算是传出去了,也应该是皇后娘娘到翊秀殿问话才是,怎会轮得到定安王。 况且,自上次的事后,凌妙竹她们天天恪守本分,也从不离开翊秀殿的。其他秀女也都呆在自己屋内不曾出去。亦无传召,宫女们更是不敢乱说话的。 如若是赫连流云,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此事,定是非比寻常。 “好了,以后这事都不要再提。你们现在还是秀女,还不曾受封。只要呆在翊秀殿一天,就要事事听我安排。不管你们家世如何显贵,在这里,只是秀女,亦无任何名分,大家务必要宽和相处。”李嬷嬷肃严的厉声呵斥我们。 大家都顷刻间静了下来:“都回屋休息去吧!宋柳,你跟我来。”李嬷嬷说完便向外去,我好似没听清楚一般,站在原地仍旧不动。 “姑娘,李嬷嬷叫你跟她去呢!”还是玉儿的话让我清醒过来,回应了她一声便也跟了出去。虽见不到后面人的眼神,但我肯定,是讨厌,是嫉妒。 跟随李嬷嬷的步态,我的脚步很不自然。她叫我,定是有事。 “宋柳,今天的事你都瞧见了。”李嬷嬷回身对着我,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我颔首:“今天,谢谢李嬷嬷袒护宋柳。” 李嬷嬷微微一笑,挽过我的手:“宋柳,李嬷嬷以后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会帮我吗?” 我露出一脸无奈:“李嬷嬷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宋柳目前的情况,怎像是能帮助别人之人。” “如果以后你有这个能力,你会吗?”李嬷嬷的眼神突然很镇定,认真的盯着我。我先是愣了一下,仍是点头应允:“倘若宋柳以后真有这样的能力,怎会不记得李嬷嬷对我的教导和帮助呢!” 李嬷嬷露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笑,是很别样的笑。可是?却让我一头雾水。 “赫连将军要我帮你,我定会帮你。但是,将来当我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再来帮助我便是。”淡然的,李嬷嬷还是道出这句我猜想中的事。 我很镇定,双眸直视李嬷嬷。 “你放心,我们会帮助你成为定安王妃的。今天定安王的出现并不是偶然,将来我再给你细说。”李嬷嬷若无其事的话语再次惊住了我。 帮我成为定安王妃,这简直是我意外之事,无法想象这如何能做到。 “李嬷嬷,赫连将军到底是何人。”我字字吐得分外清晰,深怕李嬷嬷会听不清楚。 “赫连将军是慕大将军的得力副将,也是定安王的好兄弟,很受皇上和丞相青睐,是个文武兼备,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七岁父母双亡,便进了军营做杂活,却渐渐显现出让人敬佩的才能,受到慕大将军重用,推荐给皇上,封为副将。” 我深吸一口冷气。怪不得在他身上总是有一种气宇不凡,忽远忽近的感觉。原来,竟是一位将军。 如若不是身份地位,他和定安王还真是有着不相上下的气质。或者说,定安王还远不如赫连流云。毕竟,他是带过军抗过敌的将士。就这一点,万民敬仰。 “宋柳,路,我们会给你铺好,暗中,我们也会帮助你。但是怎么走,就要看你自己了。”这是李嬷嬷离去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 第三章 深宫奈若何 3 炎炎夏日悄然袭,兰花芬香醉人处。清水悠悠,晓光耀辉,栩栩如生。宫里如今到处布满奇花异草,寒意已经走远,暖然温馨。 才仅仅过去九天,便在今儿响午时刻收到了李嬷嬷悄悄捎来的话儿,荣皓轩居然要见我,地点便是我与赫连流云相遇的地方。我自是有预感的,早在九天前李嬷嬷对我说的那翻话后,我就知道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这次,我奉李嬷嬷之命去秀善堂办事只是个幌子,目的是要我去见荣皓轩,仅此而已。所以,我并没有担忧之心。 不知为何,心里却是起伏不安的,谈不上太多喜悦。 池塘里的莲花依旧是好看至极。 进宫以后,我常常失神发呆。盯着我喜爱的莲花,仍旧出了神。 “宋柳,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王也不行礼。”荣皓轩懒散的音瞬间唤醒了我。 我回过神,已见他离我仅是几步距离,赶紧躯躬:“宋柳给王爷请安。” 他竟大笑起来:“本王这几天总是想,到底是哪位秀女如此大胆,不仅敢无视宫中规矩,还妄言说本王只是游手好闲之主。宋柳,你知这话是杀头的吗?” 我不动声色,只是无所谓的答了句:“王爷觉得宋柳会说这样的话吗?” 他眯了眯眼,勾起了一抹奸诈的笑:“宋柳,你好像并不怕本王。” 我抬眼直视他的双眸,轻声一笑:“王爷是希望所有人都惧怕你吗?但是,这不代表所有人就一定怕你。王爷,奴婢是还未册封的秀女,私下见面不合规矩,以后还请您自重。” 他的眸华渐渐露出怒气,话音也加大了力度:“宋柳,你敢这样对本王说话。怪不得,你在此处与赫连将军偶遇,会说本王是无用之主,还想着如何能早日出宫。可是你断断没有想到,赫连将军是我的好兄弟吧!竟是把话都带给了本王。” 我顿时愣了一下:“你说什么?这些话,是赫连将军对你说的。” 他阴笑着,一把抓住了我的秀肩:“你给本王好好听着。你,是第一个敢说本王是无用之主的女人。本王前几天去翊秀殿,就想好好惩罚你。不过,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 我竟是懵了一般。赫连流云既然捏造这样的话对荣皓轩说,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也难怪,这样忤逆的话,荣皓轩养尊处优的性格和高高在上的地位肯定是无法接受的。所以,九天前,他会出人意料的在翊秀殿出现。果真如李嬷嬷所说,他的出现,并不是偶然。既然事情已是这样,我只能顺势而行。 我挣扎着甩开他抓住我肩膀的手,退后了几步:“是,这些话都是我说的。你仗着自己是嫡子,又是众皇子的兄长,不仅无视别人存在,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你也不放眼里,选妃大礼那天,居然当众缺席。难道你就懂规矩了吗?” 荣皓轩霎时转为咆哮如雷,眸里不再有一丝平静:“宋柳,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吓得连连退后,他目前的眼神是如此让我生惧。 他渐渐逼近,我却刻意躲避。 他终俯在我耳边,顿了顿才道:“本王,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本王有本王的想法。本王,不想害了慕灵。”随后他慢悠悠的直起身子,退了一步,我错愕的望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轻笑一下:“退下吧!”突然觉得,他笑起来,很美。 “王爷,您不想慕灵做您的王妃吗?她那么好,还能识大体……。”我表情恢复以往的淡定。 “本王叫你退下!”他不等我将话说完硬是打断了我,并将目光瞄向别处,不愿回答。 我惊诧的看着他,片刻轻轻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他是否有什么心事和难言之隐,所以不愿再提。 在回翊秀殿的路上,却碰见了赫连流云。他站在不远处盯着我,我竟是自觉停住脚步。有些怒气的瞧看他,会有怎样的动作。 他走至我跟前,浅浅的笑。 ------------ 第三章 深宫奈若何 4 “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我竟有些生气,却不知从何而起。 他表情微微一愣:“怎么,我说帮你就会帮你。” 我苦笑一下:“你帮我?帮我赶紧坐上定安王妃的位置吗?你和李嬷嬷私下商量着,我却什么都不知,像个傻瓜一样。” “你不是必须要留在皇宫吗?我是觉得你我相识一场是缘分,所以我才帮你,不然,我才没那个闲心。”他漠然的表情,竟让我有不舒服的意觉。 “那真是谢谢赫连将军了,希望我真的能如愿以偿。”我淡淡的吐完这一句,回过身便向前迈去。 手臂,忽地被人拉住,回眸,却见赫连流云粗壮的手臂竟生生拉住了我。 我疑虑的凝望着他,他没有回头,只浅浅道:“以后做什么事,定会先和你说。”我将他的手用力甩开,无谓的答了句:“谢谢。”随后一路小跑而去,我从来都不喜欢被人当作傻瓜一样瞒在鼓里使唤,更何况是宫里第一个对我笑的赫连流云。 语兰已能下床榻走动了,看着她渐渐恢复的身子,让我无比欣慰。这段时间天天与她相伴,我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宋柳,皇后娘娘召见你。”还在和语兰嘻哈说笑,就传来了李嬷嬷的音,回首已见她早立于门外。 我霎时抬首望着李嬷嬷:“什,什么?皇后娘娘召见我。”慕皇后突然会召见我,想必非同寻常。 语兰则惊讶的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嬷嬷沉重的点头:“是啊!不知是为何事,栖凤宫的陈姑姑已经来传话了,在正堂等着你呢!赶紧过去吧!” 我慌张的从木椅上起身:“好端端的,皇后娘娘为何会召见我,她应该是不识我的,怎会无缘无故的召见我。” “不管是何事,既然是皇后娘娘召见,就不得怠慢。” 我心绪不宁,预感不是什么好事降临,但也不能让刚刚大病初愈的语兰担心。侧首对着语兰淡淡一笑:“语兰,姐姐去去就回,你好好休息。” 语兰用天真的大眼睛瞧了我片刻,深沉的点头,我便随着李嬷嬷出了房门。 “宋柳,可能是因为定安王,你去定要小心。”李嬷嬷一路嘱咐着我。 “我知道。”“在皇后娘娘面前要多注意,她是个不好惹的主,说话定是多留个心眼。”我默然,心却是极度慌张的。 进了正堂,便见到了陈姑姑,和李嬷嬷年龄相仿,但是全身透露出的是无上的傲气。这与常年呆在皇后身边有一定的关系,有这样一位主子,和其他的姑姑嬷嬷定是不一样的。 我行了个礼,李嬷嬷面带微笑的道:“陈姑姑,宋柳带到。” 陈姑姑不屑的看我一眼,妖娆的冷哼一声,随后开口:“你,就是宋柳。果然是美人坯子。走吧!随我去见皇后娘娘。” 李嬷嬷对我使了个眼神,我颔首,跟随在陈姑姑后面却步步难行。 栖凤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有嬷嬷,姑姑,宫女,太监,侍卫六十余人。地位低下之人一般都不得进入,除非有皇后娘娘的召见。 赤红的宫门前有两位手持金刀的禁卫军守候,想必这位后宫之主定是不容易随便让人晋见的。 陈姑姑将我领进了栖凤宫的正殿,刚跨进门栏,还未来得及打量栖凤宫耀眼夺目的内堂环境,就见到了坐在正座上的慕皇后。雍容华贵的面貌,华丽无比的凤袍在她身上更是显得尊贵无比。我屈膝跪下,俯首请安:“宋柳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片刻,慕皇后在陈姑姑的搀扶下从座位上站起,悠扬的走了过来。 她在我身旁转了一圈,冷冷的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我缓缓抬首,却不敢正视她的眼。 “长得倒是好看至极,但是骨子里透露出的是妖里妖气的味道,恐怕留在宫里会夜长梦多。”慕皇后的话让我心里一颤。 “可不是吗!娘娘,奴婢刚刚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不简单,当年瑾贵妃用美色迷惑圣上,恐怕这女人也是用美色迷惑了王爷。否则王爷怎会请旨要册她为妃。”陈姑姑奉承的对慕皇后细细说道。 我的心顿时感到不安,这些话已能让我被处死了,荣皓轩竟然要册我为妃。 ------------ 第三章 深宫奈若何 5 “陈姑姑,赐她白绫。”慕皇后冷冷的道出了这句让我感觉晴天霹雳的话。 我猛然抬首望着慕皇后,摇摇头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迷惑王爷啊!奴婢是冤枉的。” “冤枉!亏你说的出口,皓轩已经向本宫请旨要册立你为王妃,你算什么东西,只是个冀州刺史的女儿,单凭靠着自己的容貌就想成为本宫的儿媳,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和慕灵争荣宠,你还嫩了点,陈姑姑,还不去把白绫拿来。来人啊!把她拖到后院去。”慕皇后恶狠狠的音让我霎时奔溃,瘫坐在了地上。 陈姑姑答了声,阴笑着一张脸,便到后殿去了。栖凤宫的两个宫女听完慕皇后的旨意,便向我走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拖起,我挣扎着,双眸被泪弥漫:“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奴婢从来没有迷惑定安王啊!奴婢没有啊!皇后娘娘,奴婢真是冤枉的!”此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要活着。 慕皇后却没了下文,别过身背对着我,我被两个宫女强行带了下去。 瘫坐于栖凤宫后殿的院子里,看着陈姑姑手拿白绫向我走来,我已绝望。我知,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路可走了,皇后要处死我,谁能阻止。 “宋柳,皇后要处死你,谁也阻止不了,你还是认命吧!这样会死得好过一点。”陈姑姑的话在我耳边响起。她那双瞪着我的双眼,充满杀气。 我绝望的摇头,拉住陈姑姑的裙角:“陈姑姑,我求你了,我真的没有迷惑定安王,我是冤枉的。求你向皇后娘娘说说情,宋柳不想死,不想死啊!求你了,陈姑姑。”我的音越说越小,好似自己都听不见。 陈姑姑用力甩开我的手:“你还想求情,皇后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今天,你是非死不可。” “陈姑姑,还不动手,本宫不想见她多活一刻。”慕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后院,硬生生丢来一句。 “奴婢遵旨。” 还未反应过来,细长的白绫已经套在了我的脖子上,陈姑姑双手用力,我感觉呼吸再也接不上来,胸口难受不已。任凭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爹娘,对不起。女儿还没有为您们洗清罪名就要追随您们来了。养父,对不起,当年您拼死救我保护我,我再也不能回报您。我真的很想活,但是如今,我却不能活。再也没有人可以救下我,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我。我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 “住手,给本王住手。”隐隐约约听见了荣皓轩着急而咆哮的音。 却只感觉脖子一下放松了,白绫从身上滑落,我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只被一个人抱起,我微微睁开眼,是荣皓轩皱眉担心的脸。 “宋柳,你怎样!快给本王宣太医,快。”他何时开始对我这个低微的秀女如此紧张。 “谁敢宣太医,本宫决不轻饶。”慕皇后怒气难掩,厉声下令。 “母后,你怎么可以这样私下处死秀女。她有什么错,一定要你杀了她。”荣皓轩终忍不住对着自己的母后严声斥责。 “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竟然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秀女,这样对母后说话。看都把你迷惑成什么样了。”慕皇后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后,从小到大,你叫儿臣做什么儿臣就必须做什么。儿臣的路,早就被你安排的天衣无缝,你觉得这样是为儿臣好。可是?您觉得儿臣开心过吗?开心过吗?”荣皓轩的音略带悲伤,却说得极其认真。 慕皇后被荣皓轩的这句话怔住,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音里是对荣皓轩无限的疼爱:“皓儿,生在帝王家,你必须接受安排。自古以来,胜者王,败者寇,你是母后的儿子,母后时时刻刻都在为你着想。在这个皇宫中,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你,对你虎视眈眈。母后每次想起都是心惊胆战啊!你为何就不能了解母后的苦心啊!” 荣皓轩将我轻轻放在地上,慢慢走至慕皇后跟前,决然的跪在她面前:“母后,儿臣求你了,不要在争了,你为了儿臣,害死了瑾贵妃,害死了儿臣的皇兄,你到底要害死多少人,你才甘心。儿臣求你了,不要再为儿臣做任何事了。” ------------ 第三章 深宫奈若何 6 慕皇后怔怔的退后了几步,脸上顿时惨白无色:“你说什么?你就是这样看待你母后的吗?母后真是痛心啊!今天,你居然为了这个秀女,说出了如此忤逆母后的话。本宫断断不会就此罢休。把侍卫都给本宫传进来。” 慕皇后话谱才刚落,十几个栖凤宫的侍卫便快速进入后殿的院子,团团围住了跪于慕皇后跟前的荣皓轩。 慕皇后瞄了一眼眼前的儿子,狠狠的道“都给本宫愣着作甚,还不将定安王拿下。”侍卫相互瞧看,犹豫不决,毕竟他们是母子,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爷。 “放肆,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拿下定安王。”慕皇后咆哮着,音却是发抖的。毕竟,这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 侍卫们回了声“遵旨”便将荣皓轩押住。 “母后,你为何要这样做,儿臣并不想忤逆你。如若儿臣铁了心要违背您的意思,栖凤宫的侍卫根本动不了儿臣的。”荣皓轩闭上双眸,静静的道。 慕皇后连连退步,用秀尖食指指着荣皓轩:“你,你难道还想大闹栖凤宫不成。” 荣皓轩缓缓睁开眼:“母后,儿臣如果为了一个秀女和栖凤宫的侍卫大打出手,不知父皇知道后,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认为我这个儿子根本就是一个不成器的皇子呢!”荣皓轩此时的音,镇静得让我感觉他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 “陈姑姑,杀了她。”慕皇后转眼瞪着躺在地上的我,还是说出了这句我意料中的话。 再一次,被白绫缠绕,我不在挣扎,不在求饶。因为,无论我如何挣扎,如何求饶,都改变不了我的命运。 奇怪的是,荣皓轩再没有任何动作,难道他真的对慕皇后屈服了吗?始终是母子连心,荣皓轩不可能为了一个见过几次面的秀女,而弃自己亲生母亲的感受。 耳边突然响起拔剑的声音,闭着眼,还是感觉到了利剑被太阳反射出的耀眼光色,异常夺目刺眼。 白绫顷刻间断开来,飘到了地上。我睁开眼,眼前出现的是赫连流云,眼神坚定,手上握着锋利无比的剑。他到底还是出现了。 “赫连将军,你好大的胆子。”陈姑姑喊出了话。 赫连流云却不予理会,只快速走至慕皇后跟前,屈膝跪下:“皇后娘娘,宋柳绝不能杀,还请娘娘三思。” “赫连将军,我知你与皓儿兄弟情深,这些年,有你在皓儿身边,本宫是放心至极。但是今天,本宫绝不能让这个女人活着。这样,会害了皓轩。”慕皇后的话里,没有一丝商量。 赫连流云不动声色,用坚定音回道:“皇后娘娘,宋柳是秀女,您现在私自处死了她,宫里必定会闹得沸沸扬扬,传到皇上耳里,皇上定会追问。秀女被皇后处死栖凤宫,整个皇宫,还有皇上会怎么想。只怕不安好心之人,便会恶意中伤娘娘和王爷。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你们母子。所以娘娘,此事,您一定要想清楚啊!处死秀女事小,一旦让恶人乘机对你们出言不利,事就大了。” 慕皇后被赫连流云的一席话愣得瞪大了双眸,随后便正眼瞧瞧我,又看着荣皓轩。往后退了几步,陈姑姑疾步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 慕皇后闭上双眸,摇摇手示意陈姑姑她没事。缓缓才沉重的开口:“那依赫连将军的意思,本宫该怎么做,总之,这个女人万万不能留在定安王身边。” “母后,儿臣只要你放了她,便足矣。”荣皓轩简单的一句话说得用情至深。 “娘娘,选妃之事不能再耽搁了,还请娘娘催促皇上赶紧下旨册妃。而王爷,这次定要接受娘娘的安排才是。不然,对谁都没有好处,只会夜长梦多。至于宋柳,就请娘娘撤去她秀女身份,以冒犯皇后之罪罚她去浣衣阁,降为浣衣阁宫女。”赫连流云语气坚定,却让我惊奇又失望。 “为何还要留她在宫里,直接以冒犯皇后之罪逐出宫不就行了。”陈姑姑扶着皇后,满是质疑的的语气。 赫连流云勾起谈谈一笑:“秀女突然被皇后娘娘逐出宫,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过,青玄宫和紫宸宫的主子可就不这样认为了。想必这点,娘娘比谁都清楚。” 慕皇后霍然挑眉,沉思了片刻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静静的开口:“还是赫连将军想得周到,真不愧是皓轩的好兄弟,好,本宫就饶她不死。不过,皓儿一定要纳慕灵为妃。而且,你要答应母后,从今往后,好好跟在皇上身边做事,做一个皇上信任和喜欢的儿子,绝不再忤逆皇上和本宫的心,如若再有此等事发生,母后定会杀了她。” ------------ 第四章 世事多变幻 1 荣皓轩神情若然,愣愣的苦笑:“儿臣,无论怎样,都必须纳慕灵为妃,母后早就安排好了,儿臣如何忤逆。” 慕皇后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好!!宋柳听旨。” 我用尽力气从地上撑起,然后俯首:“奴婢接旨。” “宋柳自进宫以来,不守宫中规矩,今本宫特召其训话。却公然反驳顶撞本宫。现本宫撤去其秀女身份,降为浣衣阁宫女。宋柳,你可知罪。” 慕皇后的话像针扎一般,我缓缓闭上双眸,无奈的道:“宋柳知罪。” “从今儿起,你就去浣衣阁吧!翊秀殿不必再过去了。陈姑姑,本宫累了,扶本宫进去。”慕皇后蹭蹭额头,轻轻的道。 我再无任何知觉,眼神渐渐朦胧。 模模糊糊中睁开疲倦的眼眸,却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很陌生,难道我已经在浣衣阁了吗?我还没有跟语兰说这件事,她肯定会着急坏的。 “流云,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是荣皓轩细柔的音。 我侧过头,透过珠帘,便见赫连流云和荣皓轩站在偌大的窗前。 “王爷,你也发现了。”赫连流云望着窗外,面无任何表情。 荣皓轩轻轻点头,叹了口沉重的气。 赫连流云别过身来对着荣皓轩:“但是,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王爷之所以会如此担心宋柳的安危,完全是因为她吧!” 荣皓轩面对着赫连流云的一席话,只沉默,不在搭话。 “选妃大礼那天,我见到她那刻,就已经发现她和她很像,尤其是那双眼。虽然那时我们都还是孩子,而如今的宋柳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但还是察觉她们眼神之间真的很像。”赫连流云的话里,渐渐透露出欣喜。 “不过王爷,无论她们如何相像,宋柳都不是她。她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荣皓轩缓了缓,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我用尽力气从床榻上坐起,用手撑住自己站起来,轻声走过去扰开珠帘,气若游丝的道:“你们口中提起的她是谁啊!” 他俩愣了一下,同时回过头注视着我,却不答话。 我轻笑一下:“你们会这样对我,都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荣皓轩皱起了眉,却双手揽腰,转过身背对着。赫连流云却一脸深情的看着我,眼里是疼惜。虽然他在尽量掩藏,我还是看出来了。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不是你们我早就死了。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何人。换句话说,今天应该是她救了我才是。”我缓缓靠近他们。 荣皓轩侧眼瞄了我片刻:“你不需知道这些,已经死了的人何须再去提起。既然醒了,赫连将军就送她去浣衣阁吧!”他的态度一下转变了很多。 “宋姑娘还是别问了,既然已经没事了,我送你去浣衣阁!”只有赫连流云,仍旧是关心我的。 我的脚步停在了原地,片刻后才向他们行了个礼,转身由门外而去,赫连流云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素罗衫,清梦绕,流光飞去,风摆红藤卷绣帘。 走了有一段距离了,我顿然的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赫连流云。他对我突然回身的动作并无太多惊讶,蹙眉瞅着我。 “赫连将军,她是谁!”我还是很想知道。 赫连流云的眼神亮了一下:“有些事,不知道的好,会杀头的。” “宫里人就是这样,一点事就杀头,好似谁的命都无所谓。”我对这皇宫毫无真情感到悲哀。 赫连流云笑了出来:“宫中的生活一向如此,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你又何苦进宫。在宫外,离开了家,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我再也答不上话,只沉默着回过身,往前走。 “或许你有苦衷吧!”他这话一出,我便再次转过身看着他,神情严肃“赫连将军,你一次次的帮助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吧!我宋柳虽然身份低微,但是我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身,对我,这是一种侮辱,所以,我想知道她是谁。” 他鄂愣的瞧我,随后眼神瞄向了远处,喃喃的道:“她已经死了。” 我再也忍不住,无奈的笑出声来:“已经死了,呵…所以你和荣皓轩才把我当作是她,才会如此待我吧!皇后娘娘说我迷惑荣皓轩,我真不知我错在哪里,原来如此。在宫里,受冤枉的人太多,我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 第四章 世事多变幻 2 他瞪大了双眼,眼里渐渐浮现出红血丝,我的话,激怒他了吗? “不要跟我说冤枉,因为冤枉而死的人太多了,包括我身边的一些人,我重要的人。”他大声咆哮,怒气冲冲。 我却被吓得连连退后几步,此时的他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像一只发威的老虎,任何人都不能惹怒的。 片刻过后,他才收拾好愤怒的情绪,对我柔声细语:“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你会如此生气,一定是身边的人曾经被冤枉过,我理解的。”我想起了我的父亲,还有楚家和苏家,我也坚定父亲是被冤枉的。 他渐渐靠近,凝视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才深沉的开口:“宋柳,在宫里,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然,根本活不下去的。” 我瞪大双眸,没想到他会对我说出这句话。片刻沉默后,竟点点头。 没有任何预兆,亦没有任何准备,在一天之内,我从秀女贬为宫女。但是,我心存感激,至少,我还活着,而且还是在宫里活着。这都代表,还有希望。 赫连流云将我送至浣衣阁赤红大门外,只对我说了一句:“万事小心。”便没了踪影。他们都是身份尊贵的大忙人,能如此待我,其实我内心已足矣。 浣衣阁是清洗宫里所有布料的地方。衣裳,锦被,只要是需要清洗的东西,都会送到浣衣阁,想必应该是很累的活。 走到内院,可以看见很多宫女太监正在清洗着各类的衣。见到我,他们亦都停下手上的活,直直的瞧我。毕竟,我目前的装扮,实在不像是一名宫女。 “都愣着作甚,还不做事,明天交不出活,有你们好看。”顺着声音望去,看说话之人的装扮,应该是位公公。听这口气,多半是浣衣阁的掌事公公。半白的发,脸上有丝丝皱纹,已年近五旬却还是容光焕发。 他呵斥完大家后,便瞧向我,上下打量我一翻后,走到我跟前:“你就是宋柳?啧啧…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连皇后娘娘也敢顶撞。今天罚你贬为宫女算是你的运气了,要是往常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瞅着他的兰花指在空中妖娆的摆弄着,我竟有想发笑的冲动。 我向他行个礼:“公公教训得极是。” “我是浣衣阁的掌事公公,以后就叫我林公公吧!哎呀,瞧你一副弱不禁风,柔弱不堪的样子,怕是挨不了多久。进了这浣衣阁,就别想着还能翻身咯。”林公公漫不经心的对我说道。 看来这浣衣阁,大概不是什么好地方。搞不懂,赫连流云为何要皇后将我贬至此地。 “跟我来吧!去领宫女的衣裳换上,你这身衣裳实在无法干活。”林公公说完便向里走,我紧跟其后。 卸下头上佩戴的珠钗,只将发鬓稍微盘起,没有任何装饰。宫女的衣裳穿至其身,脸上只淡淡的胭脂,亦无任何特别之处。现在的我,和普通宫女没什么两样。 换上宫女衣裳后的我,在林公公的带领下,到了浣衣阁内院。他只随手将一堆脏乱衣裳交与我:“今天这就是你的活,做不完就别想吃饭和睡觉了。” 我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自小我是没有做过这些活的。虽然身份不如往昔,但是宋叔将我照顾得很好。 抱着这一大堆衣裳,我进了洗衣阁,里面有三个石砌的大水池,每个水池旁都有两到三个宫女正在洗衣。我慢慢走到最边上的水池旁,放下手上的衣裳。 “你是新来的吧!”身旁的一个宫女转过头凝视着我,笑着开口。明眸善睐,温文尔雅,容貌虽说不是天资仙容,却是姱容修态。特别是那笑容,是不参合有其他东西的。 我颔首应允:“今天刚进来的。” 她手上一边卖力的干着活,一边对我温柔的笑:“我叫希云,你叫什么?” 我蹲下身:“宋柳。”然后琢磨着身旁的衣裳。 “你,不会就是那位得罪皇后娘娘的秀女吧!”她停下手上的活,正眼瞅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 第四章 世事多变幻 3 我埋首并未回话,只轻轻点头。 “天啦!中午那会儿栖凤宫的陈姑姑就过来说过这件事了,叫林公公下午收人呢!原来就是你啊!”希云露出极不相信的表情。 我轻笑一下:“是不是感觉很快。” “唉!你得罪谁不好,去得罪皇后娘娘。本来是秀女很有可能成为娘娘的,结果现在却和我们这些卑微的宫女干起了这活。” “呵!!”我笑出了声:“卑微,我又何尝不是卑微的,在那些秀女中,我哪能算得上是高贵。” 希云默默的看着我:“那你一定很难过吧!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我摇摇头,倘若当时不被赫连流云和荣皓轩救下,现在别人看见的,只是我冰冷的尸身。 “皇后娘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去啊!恢复你秀女的身份。”她仍旧一边干活,一边望着我。 我瞧着希云,蹙眉道:“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回去了,我大概会在这里呆很久很久,我也不想着回去了,本来秀女时就轮不上我选为王妃。现在倒好,罚我到这里来,可以平静的生活了。” 希云突然一把拉我过去,左右瞧瞧看看,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似的,然后悄悄附在我耳边道:“你别以为这里有多平静,大家也是你争我争的,谁都去讨好林公公,好讨得轻巧的活。而且,咱们接触的这些衣裳都是皇上和后宫娘娘的,一不小心就会人头不保。前几天,就有一个宫女因为不小心撕破了张美人送来的丝绢,活活被打死了。” 我错愕的瞅着希云道:“只撕破了一条丝绢就被活活打死?” “嘘!!!小声一点,让林公公听见可不得了。” 吸了口凉气,放下手上的活,心情也受到影响。 宫苑高墙路悠远,外闻宫内怨寂声。默默无语,何时还复自由身。 夜幕降临,浣衣阁越发安静起来,月光皎皎,清风柔和,我和六个宫女分在了一个厢房里,其中就有今天认识的希云。 白天卖力的干活,大家都身心疲惫,刚躺上床就呼呼大睡,我却翻去覆来,都不能入眠。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将适应现在的生活。 不经意间,想起赫连流云离开时对我说的一番话,更是难以静下心来:“如若你还想留着命呆在宫里,就必须接受现在的事实。我会帮助你,但是时机还未到,你需要等。不过我需要知道,你执意要留在宫里,却不是为了王妃的位置及荣华富贵的寓意何在。”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吐了一行他诧异的话:“帮我成为皇上最信任的人。” 他先是一愣,随后狂声大笑,渐渐又转为沉默,片刻后才冷冷的道:“原来你目的如此,怪不得王妃之位都无法打动你。” 我冷笑一声:“无论你怎么想,如果帮不了就早说,不然我也不至于如此。” “那天你盛装入殿,宛如仙女一般,不是给三位王爷看的,也不是给皇后及董昭仪,冯昭仪看的,而是给皇上看的吧!你的野心连我都低估你了。”原来赫连流云早就猜出我的意图,看来他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我低下头不回答,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我会帮助你的,但是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些事后才行。”留下这句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他需要我替他做一些事,到底是什么事。这深宫里,难道还有宫女能为他做的事?他会帮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选妃大礼那天,我惊鸿艳影的出现,的确如赫连流云所说的,我是给皇上看的。只要成为皇上最宠信的人,我才能肆无忌惮的去追查五年前父亲逆谋之事的真伪。只要查出真相,只要拿到慕家陷害父亲的罪证,就可以还父亲一个公道。 随手披上一袭单衣,从床榻上站起,凝视窗外那皓皓的月。忆起了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光盈盈的夜晚,那时的我还是建威大将军的女儿。不同的是,自那晚以后,安阳城再无建威将军府,再无苏府,再无楚甄珞。 隐约感觉脸庞有冰冷的液体滑过,用手轻轻一拂,手上竟是湿漉漉的泪水。何时,我又落泪了。 “宋柳,你在干嘛!!怎么站着不睡觉啊!”希云的音在整个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我顿时回过神,转身盯着坐在床榻上,长发懒懒披肩,还有几分睡意,缓缓打着哈欠的希云:“睡不着!所以起来走走。” 希云揉揉双眼,然后下了床榻,走至我跟前:“是不是刚换了个环境还不习惯啊!这也难怪,在家是小姐,在宫里是待选秀女,什么都是好的,突然住这样的宫女房肯定不习惯。” 我苦笑一下:“慢慢就会习惯的,前面这段时间肯定需要适应。我现在只担心语兰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彻夜难眠,她现在是担心,着急!” “语兰是谁啊!也是秀女吗?”希云说完柔了柔双眸。 ------------ 第四章 世事多变幻 4 “是我的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跟着我进到这皇宫来,一直伴随着我左右。现在,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来不及回翊秀殿,来不及跟她说一声,就到这里来了。”我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宋柳,别难过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转机的。”希云竟对我笑了起来。 我看着异同于语兰天真的她,回以一笑。 她拉住我的手:“既然睡不着,我们去院子里坐坐吧!” “可是?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做啊!你不困吗?” “没事的,我都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多干一点,少干一点,累一点,不累一点,都无所谓的。”我就这样被她拉住,随她到了院子里,两人在石阶上坐下,相视一笑。 “希云,你为什么要进宫呢?”我好奇的问出声。 她仰首看了看天空,又回头看着我:“我是一名孤儿,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后来,偶然看见洛阳知府大门外有招宫女的条榜,想想进宫就不用过孤苦的生活,所以就进了宫,做了宫女。” 看着眼前说话的希云,身世不堪,却感觉不到她有丝毫的难过。是人的话,都应该像她这样去生活。 “你的年龄看起来也不大,进宫应该也没多久吧!”我微笑着凝视着她天真烂漫的脸庞,在她面前,我也不想表现出难过。 “我今年十五,别看我年龄小,我进宫已经六年了。”她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六年?你九岁就进宫了吗?这么小?”我竟怀疑希云的话。 她对我点点头,眨了眨水灵的双眸:“还有比我小就进宫为婢的人呢!” 我愣了一下,淡然的道:“都是没有家,没有爹娘才会进宫的吧!” “也不是,有的是家里穷,没办法才进宫的。”她说这句话时,眼眸突然黯淡无光,我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我苦笑一下,细声道:“原来世上还有比我更悲惨的孩子,我至少还不至于流落街头。” “什么悲惨的孩子。”希云惊讶的回望着我。 我赶紧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身世可怜的人还很多很多。” 希云半信半疑的眼眸直直的瞅着我,随后摆摆头,低了下去。 “希云,你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想出宫去吗?”我赶紧转移话题,其实这个问题我也经常问我自己,只是,我总是没有答案。 终于听见了希云的叹息声,一声叹息过后,才慢慢道:“我也想出宫啊!可是?我出了宫能去哪里呢!我没有家,没有亲人,出了宫还是孤苦伶仃的。” 我突然可怜起希云,我至少还得过父母十年承欢。虽然他们都离我而去了,可是希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从小颠沛流离,孤苦的生活,进了宫为奴为婢,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比起她,我亦幸福很多。 “宋柳,我们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日子还是要过的,过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以后也不要难过,把我当成朋友吧!”希云瞬间笑意连连,甚是可爱。 我点头,露出皓白的齿,或许玉儿说得对,我应该放开心来生活。 “宫里前几天又有宫女横梁自尽了,我最怕这样的死法,好难看。”她忽地冒出这样一句,将我震住。 瞅着我一脸的诧异,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是不是吓着你了!”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 “宋柳,你是大家小姐,琴棋书画一定都会吧!” “从小就学起,这是每个大家闺秀都必学的。” “那你也教我写写字,还有画画,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学习琴棋。” “可以啊!从明天开始,咱们白天一起干活,晚上我就教你这些。” “嗯!!!”皓亮的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越来越远。两个蹲坐于石阶上的影子随着夜晚的清风,居然摇曳起来。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微风袅袅,月光懒散,普照着整个皇宫,亦照亮了我与希云的心。天才微微透亮,我便被希云叫醒:“宋柳,快起来了,要干活了。” 我轻柔双眸,睡意朦胧,使劲才睁开双眼,却见希云在我床榻边站着,端详着我轻笑。 “快起来!等下林公公知道了,会挨罚的。” 我缓缓从床上坐起,更衣,梳洗。 ------------ 第四章 世事多变幻 5 跟随着希云,到院子集合。林公公每天清早都会清点下人,凡未到或是迟到者,都会受到惩罚。 “今天你们可都要好好干活,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都别给我林公公招惹些麻烦。”林公公妖声妖气的道。瞧着他那在半空摆弄的兰花指,我竟又想发笑。 随后他瞄了宫女太监一翻,懒懒的道:“谁还没到呢!” 我们左右相视,我除了希云以外,对其他的宫女和太监还不熟悉。 “回林公公的话,思玉今儿身子不舒服,起不了床。”我旁边的宫女回了话,满脸都是紧张与焦急。 “放肆,身子不舒服,怎么没有人跟我通报一声啊!要是谁都说身子不舒服,然后都丢下这活儿不干,难不成要我林公公来帮你们干吗?传话下去,思玉无视浣衣阁规矩,擅自做主,罚她到暗阁去,五天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林公公,思玉的确是身子不舒服啊!请公公开恩!罚她关进暗阁,五天滴水不进,这不等于处死她吗?”我旁边的宫女已经跪下去俯首请求。 “这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你们连自己都管不了,还管什么别人,散开来,都干活去。”林公公口气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低着头,对着旁边的希云喃喃道:“这是什么公公,人家不舒服,也不问问关心下,也不叫太医过来看看,就这样处罚宫女,太不公平了。” “你小声点,别被林公公听见了,这就是宫女的宿命,我们奈何不了的。”希云拉我衣袖一下,示意我别说话。 我心里实在是气愤不已:“宫女也是人啊!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家都是奴才。” “你就别说话了,安静点,林公公可是不好惹的,不然等下受罚的就是你了。”希云加大了语气的重量。 那宫女就一直这样跪着,那位叫思玉的宫女,想必是她的姐妹吧!所以她才会这样为她求情,这让我想起了,当初语兰为我求情时的模样,让人怜之,让人心疼。 “还跪着作甚,你是不是也想陪她去暗阁啊!”林公公指着她,毫不客气的道。 “公公,我求你了。思玉真的是身子不舒服啊!如若奴婢有半点欺瞒,任凭公公惩罚。”此时,她开始默默抽泣。 “你要是再为她求情,我把你也罚去暗阁,弄死你们不可。”林公公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大声斥责。 “公公,我求你了。或者,让我代替她吧!她是我的妹妹啊!她的身子,我怎会不清楚,要故意来欺骗公公呢!” 这话让我的心顿时一愣,盯着满面清泪的那名宫女。语兰代替我受罚,被杖责四十的场景一下涌至我眼前。 “来人啊!把她给我一并关到暗阁去!”林公公话才落下,几个太监便上前来,抓住了她。 “慢着。”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这举动,让所有的宫女太监一并将目光停落在我身上,旁边的希云更是措手不及。 林公公鄂愣的瞅着我,拉长了一张脸:“你是要为她们出头吗?你昨天才得罪皇后娘娘被贬至浣衣阁,今天又想得罪我?你以为你还是秀女?” 我缓和一下怒火朝天的情绪,赶紧跪了下去:“林公公,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或许,那个叫思玉的宫女的确是生病了起不来。您不妨叫太医去看看,如果是假装生病,您在惩罚也不迟啊!” “你好大的胆子,宫女生病居然敢请太医,是活得不耐烦了!宫女生老病死,都是听天由命的,哪有资格请太医过来瞧看。”林公公咆哮着,仿佛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宫女也是人,也会生病。难道进了宫,生病就不能看大夫了吗?太医身份高贵不敢请,那司药房的大夫总可以请吧!难道就这样活活病死吗?还是,公公你自作主张,不愿请太医过来。”我已压不住心里的火,加大了声音的力道。 “宋柳,你放肆。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顶撞本公公,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好啊!你这么想帮她们,那你就进暗阁代替她们俩受罚吧!来人啊!把宋柳马上给我关进暗阁去。”林公公气的浑身发抖,脚跟似乎快站不稳,在这浣衣阁,恐怕我是第一个与他对峙的宫女!否则怎会如此生气。 ------------ 第四章 世事多变幻 6 刚还抓住那宫女的太监们,听闻林公公的话后,便放了那宫女,断然的顺手抓住了我。 希云猛然跪了下来:“公公开恩,宋柳刚来浣衣阁,不懂这里的规矩,还望公公开恩,放过宋柳!” “你们是不是反了,是不是要本公公把你们都关进暗阁去。” 看着身边发抖的希云,我仰首瞅着林公公,坚定的道:“林公公,既然你这么说,就让我代替她们,让我进暗阁受罚吧!” 希云茫然的盯着我,摇摇头:“宋柳,你会害死你自己的。” 我对她轻笑一下:“没事,不就五天不喝水不吃饭吗?我能挺得过。”说完还不忘瞥了林公公一眼。 “还不把她关去暗阁,快点。”林公公催逐着太监们,希云紧紧拉住我的手,却开始慢慢松开来。我瞧见希云眼底的担心,我很庆幸在宫里,除了语兰,还有为我担心的人。 只片刻时间,我被两个太监带到了一个屋子里,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窗户。猛地推我一把,门被紧紧带上,所有的光线顷刻间暗了下来。 我四周瞧瞧,心想这里就是暗阁吗!!!果真如此,阴森森的,完全阻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靠着墙,慢慢安静下来。 不知道这人,五天不吃不喝会怎样,在我的想法里,不至于会很严重。 昨晚和希云聊了很久才入睡,现在困意慢慢涌现出来,小心翼翼的靠在墙上,闭上双眸休息。五天,很快就会过去了。 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只感觉有点饿,我叹了口气:“争点气吧!很快就会出去的。” 继续将头靠在冰冷的墙上,看着屋内漆黑的一片,我却没有刚才进来时的害怕之意。难道,这人,身处不一样的环境,性格都会跟着改变吗!!! 时间在缓缓过去,只感觉越来越不适应,我不停的吞咽,或许这样会好一些。 “睡着了,应该就不会太难受了。”我点点头,轻轻对自己说,然后慢慢倒在冰冷地上,只想让自己早点入睡。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后悔顶撞林公公,只是因为语兰。 再次醒来,不知是今天还是明天了。光线暗淡,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宋柳,宋柳,你怎么样了。”希云小声的在门外叫着我。 我起身,走至门边,轻轻挨着阻隔我们的这扇木门:“我还好,就是有点饿,有点渴。你怎么过来了,可别让林公公知道了!” 门外渐渐传来抽泣声,是希云哭了吗!!! “希云,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哭呢!”我瞬时有点发慌。 片刻后,才响起希云咽泣的音:“宋柳,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我自嘲的苦笑:“你傻啊!我又没要你去帮我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在这里面什么都不知道,过的昏昏沉沉。” “你在里面已经呆了一天一夜了,我是悄悄过来看你的。宋柳,你真的还好吗?” “还好!你放心,很快就会过去的,五天而已。”我笑着,安慰着抽泣的希云。 希云的抽泣声却越来越明显,缓缓带着哭调的声才说道“宋柳,没有人,可以五天不吃不喝还能活着的啊!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支持不住的。这些年,进这暗阁的宫女,没有一个是活着进去,还能活着出来的!咱们宫女的命,就是这样任人作践。” 我顿时惊吓的退后了几步:“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活着走进来,不能活着走出去。希云,你是这个意思吗?” 希云听闻我的话后,越发大声抽泣,却不回话。 我无力的坐了下去,摇摇头:“怎么会,只是关进闭室五天不吃不喝而已,怎么会活不了,怎么会呢!” “宋柳,你没有被饿过,没有被渴过,当然不知道。这人,要是三天不吃不喝,就已经能昏迷了,更别说五天。不被饿死,也被渴死了。”希云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嘲讽的笑出来,昨天,怪不得希云会说,我,会害死我自己,原来如此。不被慕皇后赐死栖凤宫,倒给饿死在浣衣阁的暗阁。难道,我楚甄珞,注定逃不过。 脑惆怅,命由人殒损。受尽凄惶谁道,只叹宫流妆。 浑身感觉越来越没有力气,好似又过了很久。很想坐立起身,却没有力气支撑我的身子。现在的我,是不是已经很虚弱了。 “宋柳,你怎么样了。”希云焦急小声的音隔着门缝传入我耳帘。 见我没有回话,希云拍打着门:“你怎么样了,怎么不说话啊!” 我用虚弱的音,回她:“希云,我或许要死了。” “宋柳……宋柳……”希云唤着我的名,小声哭泣。 “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活着,要活着……。”我一遍遍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挺住,我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希云,帮我去找一个人,你能出浣衣阁吗?”眼眸霎时一闪,我抱着最后的希望说出这句话。 ------------ 第五章 谁是知音者 1 希云顿时停住哭声:“我响午要送冯昭仪娘娘的衣裳去紫宸宫,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要我帮你去找谁。” 我露出虚弱的笑,顿了顿,终是道:“赫连将军,他应该在军务阁。如果不在,那就应该和定安王在一起,凌霄殿和栖凤宫,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向他说明我现在的情况,知道吗……”我的音越来越小,已无多余的力气说话。 “好!!!好!!!宋柳,我这就帮你去找他,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 希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我再听不见,才趴在地上,将头靠了下去,默默念道:“我是楚将军的女儿……将军的女儿怎能就这样被打垮。” 情可卸,恩可悯。唯独父母的仇我不能放,我甄珞自十岁那年就已发誓,此仇不报,定不能断断倒下。我要用我仇人的血,祭奠爹娘及楚苏二族所有人。 而现在,眼前一片灰暗,我看不见前进的路,也望不尽走来的道。迷迷糊糊中,只隐隐约约听见木门被踹开来的音,似有一个人将我缓缓抱起。是赫连流云吗?他,到底还是来了。这,证明,我能活下来了吗? 双眸被刺眼的光射的再也睡不下去,睁开眼帘,只觉眼皮十分沉重,脑子里一片空白。别过头去,想遮住这刺痛我眼眸的光。 “王爷,她醒了。”清脆略带激动却很陌生的音在我耳边响起。王爷?怎会出现王爷?难道救我之人并非赫连流云。 “嗯!醒了就好!你好生照顾着。”荣皓轩深沉的音让我回过神来,原来是他,救了我。 我将头别过来,想对他说声谢谢。却只瞧见他远去的背影,在耀眼的光中慢慢消失。 “姑娘,你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定要跟我说。太医说你可以进食了,要不要吃点东西。”一名身着紫色宫女服的宫女,睁大着双眼瞧着我,等待着我的答复。我仔细端详起她,素静安宁,雅而秀气,水灵灵的双眸好似在哪见过一般,竟有些熟悉。 我双手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她赶紧帮助我把玉枕靠于床榻边,并将我头轻轻靠在上面,不用多想,是个细心的丫头。 刚准备开口,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隐隐的疼痛渐渐袭来。 “姑娘几天未进米水,加上躺于地面以至受凉,是我家王爷带您回来的。太医说您得了风寒,需要好好调养。”她眨眨那双大眼,微笑着向我解释。 我清清喉咙,用沙哑的声音道:“你家王爷带我回来的?那,这里是?” “是王爷的寝宫,凌霄殿。”她语气柔和的回应着我。 我错愕的盯着她,她许是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轻轻道:“姑娘放心,没有人知道您在这里。” “那皇后娘娘……”还未等我说完,她便开口了:“皇后娘娘一般不会来凌霄殿的,而且等您休养好了,奴婢就会送您回浣衣阁的。”她一边细细说道,一边为我盖好身上的锦被。 我吸了一口凉气,放心的点头,闭上双眸,准备再睡一会。 “姑娘先把这碗燕窝粥吃了再睡吧!您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听见她温柔的音,我再次睁开眼来,却已见她将盛满燕窝粥的翡翠勺子递至我唇边。 我微微一笑:“谢谢。”她回我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姑娘不必跟我说谢。”这才发现,她笑起来的样子似曾相识。 “你叫什么名字。”咽下一口燕窝粥,认真的瞧看她。 “我叫翠儿。”她并没有看我,眼眸只跟着自己的手来回动作,一口一口将燕窝粥送到我嘴边。 “太医知道我在这里,会不会跟皇后娘娘禀报呢!”我若有所思的向她吐出一句。 “姑娘你就放心吧!王爷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他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别人也知道不了。你还是好好把身子养好,回到浣衣阁。王爷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如此,这应该是姑娘的福气还是姑娘的劫难就不得而知了。”翠儿仍旧没有正视我一眼,我感到好奇,他口中的荣皓轩似乎和平时我看见的不太一样。 ------------ 第五章 谁是知音者 2 “翠儿口中说的福气和劫难,让宋柳不明白。”翠儿手上的动作因我的这句话而僵在半空中,随后将玉碗小心放置在我床榻边的小红木案上,正眼瞅着我,叹了口长长的气。 我缓了缓情绪:“翠儿为何叹气,莫非有事隐瞒。” 她用复杂的眼神瞧了我一眼,又瞄向窗外,轻言轻语的道:“我只担心王爷,其他的,我都不屑一顾。” 我被她的话愣住,难道翠儿,对荣皓轩有异样的感情! 在凌霄殿住了三天,我的身子渐渐恢复,在这三天里,除了和翠儿相处,我没有见过其他人,亦没有见到荣皓轩。 实在闲的无聊,便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迎着风簌簌作响的柳树,柳枝随着轻风飘摆不停,似是一个翩翩起舞的姑娘,望着这样的风景竟是陶醉其中,睡意渐渐袭来。 “哐嘡”一声,紫红木门被踹开,我惊吓着从床榻上弹跳坐起,睡意全无。 两个手持尖刀的侍卫夺门而进,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已然被他们反手拿下。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我咆哮着,却如何都不能挣扎开来。 “先放开她,本宫有话要说。”我的心颤了一下,是慕皇后。顺着音望去,慕皇后一身凤袍已立于门前,悠扬的凝视着我。她,到底还是知道了。 两名侍卫听闻慕皇后的话后,将我松开,我赶紧俯下身请安。该来的总是来了,这次,我怕是在劫难逃。为什么平静的生活对我来说总是奢望。 慕皇后走至我的床榻边坐下,奇怪的是,一直常伴于她身旁的陈姑姑却没有来。 “你们退下,本宫有话要跟她说。”语刚落,两名侍卫便快速行至门外,随手将紫红木门带上。 整个屋子顿时阴森起来,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本宫知道,皓儿中意你。”慕皇后妖娆的语调让我提高了几分顾虑。 “皇后娘娘,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定安王。而且,奴婢对定安王本就没有任何意思,请娘娘明鉴。”我能感觉到自己声音在明显的颤抖,上次慕皇后欲处死我,幸得荣皓轩和赫连流云相助,才得以逃过,慕皇后对我始终是有敌意的。 “皓儿从小对谁都是不在意,包括我这个母后,他也从来不放心上,唯独你。不知是本宫对皓儿关心太少,还是你,太惹人怜爱。”慕皇后的语音中夹杂着对荣皓轩的宠爱和对我的不满,她的眸底闪过一丝无奈,从她的话语中察觉到,她和荣皓轩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和谐。 此时,我只能尽量避免与慕皇后的对话。埋首,不言,静听慕皇后细细道来。 “在过不久就是册立王妃的日子了,皇上已经下令册立慕灵为定安王妃,如果你愿意,本宫就向皇上请旨,封你为侧妃。” 她这话一出,我便在心里冷笑,慕皇后和荣皓轩名义上其实是我的敌人,就算要我死,我也不会和他们慕家攀上任何关系,我进宫只为报仇。 我缓缓抬首,镇定的回道:“谢皇后娘娘对宋柳的抬爱,不过宋柳身份低微,恐难当此名号,宋柳只愿在浣衣阁,了此余生便足矣。” 她轻挑了下峨眉:“你当真不愿做皓儿的侧妃。” “是的,奴婢不愿意。”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回答得竟如此干脆。 “为何不愿意。” 我抬眼愣住,奇怪的是她为何会问我理由,我不愿做她儿媳,她应是高兴才对。 “为何不愿意。”她的口气重了几分力度,眼神越发的深邃。 “皇后娘娘!”我轻唤着,向她递过去一个眼神,却换来慕皇后恶毒的回望。 “本宫问你为何不愿意。” “奴婢,奴婢心有所属,在冀州时,奴婢就已经对别人……”现在的我只想赶紧结束这别样的问话,没多想就脱口而出这无中生有的一句话。 慕皇后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露出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却蹙眉闭上眼,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呵,心有所属!既然你心有所属,那本宫就不再强求。也难怪你愿意在浣衣阁了此余生,原来如此。”慕皇后从我的床榻边站立起身,走至我跟前弯下腰俯在我耳边道:“你是个聪明人。”随后便走到紫红木门前,将门打开,一缕柔光铺洒进来,即刻将屋子照的透亮。 “回宫。”在慕皇后一声得意的吆喝声中,明显感觉到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却将我喷得一头雾水。 “恭送皇后娘娘。”我再次叩首,然后从地上直起身子,才发觉双腿已跪得酥麻。 回过身来,却瞧见了立于门外的荣皓轩,满脸失望的瞅着我,眼神更多的是肃静,却像一把刀般锋利无比。 ------------ 第五章 谁是知音者 3 “王爷。”我轻唤了他一声,他不应声只是迅疾的转过身便大步迈去。这一刻,我都明白了。怪不得当我回答不愿意的时候,慕皇后脸色会出现满意的神情,还会说我是个聪明人。 他却在迈出几步后停了下来,但未转身:“母后说,我只要听从她的旨意纳慕灵为王妃,她就让我立你为侧妃,不过,要你亲口答应才行。我满怀信心的过来,却听见了失望的答案。”。 我没有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况且,我本就没有想做他侧妃的心。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迈开脚步,毅然的离去。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我竟是有些自责。 “这次,皇后没有把你杀了,你应该庆幸才对。”身后突然响起了赫连流云沉重的音谱,我木然的转身,不知何时,他从窗外跃进,我却浑然不知。 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脸庞,半月未见,好像多了几分深沉。 “你怎会出现在这里。”我半带疑问的开口:“难道皇后今天来这里,也是你一手安排的。”我突然察觉到某些事的巧合。 他向我靠近一步,眼神深邃不见底:“你认为皇后娘娘会让你活着吗?倘若我不跟皇后出这个点子,你今天一定活不了。不过我知道你根本不会答应皇后。” 我退后几步:“什么意思,我不懂。” 他轻哼一声,随后开口:“定安王救你之事,你以为皇后会不知道?亏我认为你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你如此愚蠢。”说完还不忘哼笑几声。 “你的意思是,慕皇后本来是要杀我的。”我似乎有点眉头了,但还是对赫连流云的话充满怀疑,他似乎永远让人看不穿。 “皇后的性情你不了解,对于阻碍在她眼前之人,一个都不会留。而你,现在却阻碍了她的计划,慕灵是丞相的女儿,是她的亲侄女,除了慕灵,没有谁能取代定安王妃的位置。”他神情若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既然你知道做定安王妃会丧命,那你当初为何要和李嬷嬷联手将我推出去,安排和荣皓轩相见,认识。难道这都是你掌握中的事,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我怒气难掩,厉声质问他,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他愣在了原地,怔了怔,眼神由严肃渐渐转为平静。 “我有我的目的,想必你也是。在我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我不会白白牺牲你。倘若你能达成我的目的,我也会达成你要的东西。”他语气坚定,竟是那样的让人生惧。 我冷笑出声:“目的,你的目的?为了达到你要的目的,就不屑利用我,哪怕是将我陷入这危机四伏的后宫,只为了你要的目的,赫连流云,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漠然的瞅着我,嘴角露出一丝瞬间即逝的笑意:“记得你说过,你要我帮你成为皇上最宠信的人,那你就先得替我做些事后才行。” 我仰首哼气一声:“你要我为你做什么事。”我真的希望他能将他内心的想法告诉我,而不是将我看作是一个笨蛋使唤。 他缓缓走至我跟前,恢复以往冷漠的表情:“荣皓轩中意你,我要看看他到底对你中意到什么地步。” 我将眼神无奈的瞄向另一处:“我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影子,能中意到什么地步。” 赫连流云竟开口狂笑几声:“那就要看看你这个影子在他心里的位置......” ------------ 第五章 谁是知音者 4 遥夜亭台闲信步,朦胧夜色云来去,路遥梦难成。 兴和十五年夏,章帝下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朝丞相慕德玄之女慕灵,端庄秀丽,文德兼备,册尔为定安王妃。兵部尚书凌远之之女凌妙竹聪慧优雅,兰质蕙心,册尔为定庆王妃。太师夏富石之女夏元珊举止娴雅,娇容修态册尔为定文王妃。定于六月十八举行大婚礼,钦此。 沉寂了五个月的选妃大礼终拉下了帷幕。 再过五天便是三位王爷大婚的日子,我无一丝开心,亦无一丝难过。这是命中注定,迟早的事,只是来得似乎比我预想的要晚。屈指一算,整个选妃花了五个月的时间。从初春到深夏,竟如此好过。 因为王爷大婚将近,纺衣阁人手一下不够用,我与希云皆被调配至纺衣阁做事。为新人准备的凤冠霞帔,也在赶工。 初升的旭日高高挂起,光斜四射,整个皇宫都多了几分生气。好像这里从来都是生机勃勃,殊不知里面却是明争暗斗。 刚用完早膳,纺衣阁刘公公就吩咐我和希云将刚做好的凤冠霞帔送去凌霄殿。心里本是不愿意的,却也推脱不了。现在去凌霄殿,如若见了荣皓轩,该说什么。 凌霄殿朱红的大门外竟无一人守候,莫非大婚将近,连侍卫都在忙了吗?我和希云迈进大门只向正殿走去。 “姑娘。”回首便见翠儿笑意澜澜的在我们身后,她的笑,总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忆不起来。 “翠儿姑娘,我们是来给王爷送大婚喜服的,是不是交给你就行了。”我赶紧开口,只想把喜服交给翠儿后好快点离开。 “交给我吧!今天送东西的人可真多,我手都快接软了,王爷大婚可得累坏不少人!对了,我们王爷去栖凤宫跟皇后娘娘请安了,宋姑娘要不要等我们王爷回来。”接过我们奉上的新人喜服,她满脸认真的瞧着我。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做事呢!就先告辞了。”现在的我,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我目前看作的是非之地。 转身准备和希云离开,却见荣皓轩在几尺的距离凝视着我们。 他疾步向我走来,二话没话就拉住我的手,离开了凌霄殿,留下目瞪口呆的翠儿和希云。 依旧是这个水塘,依旧开着莲花,只是没有了当时的繁荣亦少了些许艳丽和绚彩。一直到达水塘边,他才将我的手放开。这一路上,我的手被她握的生疼。 “你当真不愿做我的妃。”他背对着我,但我亦能感觉到他脸上此时的落寞。 “王爷,你现在是长子。皇上和皇后娘娘对你充满期待和希望,你应该好好做一个皇子应该做的事。”我平静的道出了这段话。虽然恨她的母后,恨慕家之人,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做一个好皇子。 他猛然回身厉眼瞅着我:“说去说来,在你心中根本就不想做我的妃,就如你说的,你早心许别人。”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小声,或许在他心里,本是不愿说这事的。 ------------ 第五章 谁是知音者 5 我沉默不语,也不想解释什么?或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做为皇子,本王没有选择。做为母后的儿子,更没有选择。”他的眼神转为淡漠,满口悲凉,道尽了身为皇子的无奈。其实我亦知道,身在皇家,早就身不由己,外面看着耀眼的身份,其实内心却是孤独的。 “王爷,为何是我!慕灵是丞相的女儿,心地善良,知书达礼。我真的不觉得她哪点配不上你。”我用轻柔的语气,想安慰此时的荣皓轩。 “慕灵,我只能将她当作妹妹看待。而你,不一样。”他将眼神停在我身上。 我吸了口长长的气,然后用坚定的声音问出了我心中一直疑惑的一句话。 “王爷,奴婢斗胆问一句。你对我的不一样,是建立在我和她相似的基础上吗?” 荣皓轩因我的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住。我应该,猜对了,他对我的不一样,都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女子。 “宋柳明白,我和她或许是有地方相似,但是王爷,宋柳是宋柳,她是她,我们并不是一个人。” 荣皓轩没再说话,眼神渐渐从我身上移开。 沉默了良久,当我以为我们会以沉默来结束今天的谈话,他还是悠悠的开口。 “我和她是指腹为婚......父皇在我们还未出生时就和楚将军许下诺言,皇长子将会迎娶楚将军的长女为妃。”这句话我没有听进去,唯独记下了楚将军三个字,足以让我奔溃的三个字。 “楚…将…军,王爷说的可是当年的楚大将军楚建宏。”我已站不住脚跟,浑身微微颤抖。 他颔首应允:“就是楚建宏大将军,他是父皇最信任的功臣。可是?却在五年前逆谋,最后,全家惨被灭门。楚将军的女儿楚甄珞,我的王妃,也没能逃出这场劫难。当时,我十二岁,甄珞,才十岁。若没有发生这场变故,五年后的今天,我要迎娶的不是慕灵,而是甄珞。” 原来他就是父亲当年口中的骄子,回忆渐渐涌上心头。 父亲曾对我说,甄珞,爹爹在你还未出生时就为你定下了一门亲事。等甄珞十五岁了,爹爹就会跟你说是哪家的骄子。甄珞天生富贵,必定母仪天下。 当时未能领会父亲话中的含义,如今我才知道那句天生富贵,母仪天下的意义。父亲当时是威震朝廷的大将军,是皇上的功臣。皇长子娶大将军之女,多么好的一门亲事,当是天下佳话。 不过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并不是荣皓轩。而是当时的瑾贵妃所生之子荣宸轩,他才是真正的皇长子。而荣皓轩,只是当时的慕昭仪,如今的慕皇后所生之子,皇次子。 只因皇长子刚出生便夭折,所以荣皓轩成为名义上的皇长子。 “王爷,我和那位甄珞姑娘,到底什么地方相似。”我茫然盯着眼前的他。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同一个人,就算如今年龄相差了五岁,多少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缓缓的朝我靠近,眼神忽然让我感觉陌生:“脸,尤其是眼睛,她的眼和你的眼一样,一看就能深深记下。” 我轻笑片刻:“可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不是一个人。”我现在最疑虑的是,他见过我?在何处见过?而我,却对他毫无任何印象。我从未进过宫,宫里人也从未见过我,他是怎么知道甄珞的模样。这会不会引起他们怀疑我就是甄珞。 我必须要沉住气,因为,甄珞早在五年前就死了,而我,是宋言的女儿,宋柳。 我的身份断断不能为别人所知。不然,我就是漏网之鱼,定会迎来杀身之祸。 “王爷,宋柳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希望王爷好好和慕姐姐生活。”我向荣皓轩行了个退礼,悠扬的转身,我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连。 此时心里却是五味参杂,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父亲如若没有被慕家人冤枉,那现在伴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我。倘若皇长子未夭折,是否我现在已经是荣皓轩的皇嫂…… 一切都没有如若了,因为楚甄珞早已死了。 萧条宫苑,斜风细雨,玉树琼枝,梦回天遥思依依。 蒂莺散去,素云微袅,帘外桃花,别时恍然念悠悠。 不知觉的走在往纺衣阁的卵石路上,心里却默默念叨着刚才和荣皓轩的对话。不知走了多久,却已到赤红的纺衣阁门外。回眸望着刚才走来的路,竟是那样的生疏。 “宋柳。”一声略带欢呼的声将我拉回神,回首便见希云立于离我不到五步的距离,眼神有些涣散。 我就这样端详着希云,笑不出来,因为今天勾起了我太多回忆。说不出来,因为现在的我无法用言语表达现在的心情。 还是希云用浅浅的一抿笑意让我平复了心情。 “我知道,你和定安王,赫连将军都有连系。”希云的笑意随着这句话渐渐散去。 我仰首注视着蔚蓝的天际,浅浅道:“希云,你相信缘分吗?” 希云没有回我的话,喃喃的自言自语,但我并未听见她说的什么。现在的希云定是对我充满了疑惑。先是让她帮去找赫连流云,后又被荣皓轩带走。来来回回,我都解释不了我与荣皓轩,或是赫连流云的关系。 好在的是五日很快过去,终是迎来了三王大婚的日子,我与希云也于今日返回浣衣阁。 不知今天宫内是怎样的灯火辉明,何等热闹。 ------------ 第五章 谁是知音者 6 夜幕低垂,柳丝长,潇潇疏雨坠。 一阵清风拂过,飘起了雨点,但这并不影响今天大喜的日子。 星际点点,忽隐忽现,我趴在窗案上,单手撑着头,仰首望着天上的繁星,了望细雨飘落,闭上眼帘,深吸一口气,顿时开朗许多。 闲的无聊,我便到院落里去走走,其实做宫女反而自由许多,不必遵守太多礼仪,因为很少能见到上面之人,只需安守本分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可。 细雨低落脸颊,冰凉的感觉透进身子。希云响午后便没了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那天过后,她也没有追问我与荣皓轩,赫连流云的事情,好像早就望于脑后了。 浣衣阁偌大的院落格外凄凉,除了我,没有人会在下雨时分还会跑到院落里散步吧! 伸手将挂于颈项的凤舞玉佩拿出,通透润滑,做工雕细,内有虹光素娆,上面深深的刻着“楚”字。这是楚家后人才能拥有的传世宝玉。 触摸着上面雕刻的哪个骇人的字,也触动我此时的心。只要我替赫连流云做完他要求的事,他就可以帮我成为皇上最宠信之人,那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去查当年所发生之事。 紧紧将玉攒于手心:“很快,很快女儿就能为父母报仇了。只要能报此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牺牲女儿一生,也心甘情愿。” 突然想起了语兰,选妃已经结束,那么翊秀殿的宫女该如何分配,语兰该派往何处。一想到这里,就十分牵挂,或许,我应该去看看语兰。回到屋里随手拿起一把折伞便向翊秀殿而去。 可能因为今天是王爷大婚的日子,浣衣阁到翊秀殿路上,居然没有出现一个侍卫,宫女和太监。想想也是,大家都去各个宫庆贺或看热闹去了,谁还有闲心做事。 翊秀殿赤红的宫门紧闭,记得平时都不会关闭宫门的。难道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吗?那语兰在哪里呢! “你不用担心,她现在很好。”突然响起的音谱顿时将我吓了一跳,回过身却见赫连流云一脸阴笑:“怎么,这样也能将你吓到。” 我有些生气,已经不止一次在夜里被他吓住了:“你半夜悄悄出现,扮鬼吓人啊!走路都没声音的。” 赫连流云笑出声,声音中夹杂着得意的炫耀。 我生气的走过去猛地推他一把,他一个脚跟没有站稳,连连后退几步,怔怔的瞧着我,看着他被我推开后让出的路,我急急跨过去,快速的往回走。 “怎么,就这么想走。你还没有替我做事,我怎么帮你成为皇上最宠信的人呢!” 他这句话刚出口,我便停下了莲足,回过身瞅着他:“那就请你赶紧吩咐我替你把事情做完。” 赫连流云敛起表情,冷漠的脸庞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好似刚才戏弄我之人并不是他一样。流步走至我跟前,眼眸深邃不见底,蹙着眉,冷冷道:“今晚未时,你将这封信交给皇上的御前侍卫,张子骞。” 我顿时有些漠然的盯着赫连流云,随后满脸诧异:“你说什么?皇上的御前侍卫,你开玩笑吧!”赫连流云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开玩笑,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反正交给他就行了。” “你明知道宫女不能随便接近皇上的寝宫,还要我去…..”我话还未完,便被他插了进来:“如果你还想要我帮你,那你就得先替我做事,别说你做不到。”瞧着赫连流云严肃的一张脸,我一下失了方向。 ------------ 第六章 身陷紫宸宫 1 紧紧揣着片刻之前赫连流云交给我的信,忐忑不安。“交给皇上的御前侍卫。”他真的太高估了我,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进得了皇上的寝宫,如何将信交给那个唤作张子骞的人。 今天是三位王爷大婚的日子,皇上应该在哪个宫殿呢!又不能向别人打听,真的后悔答应赫连流云替他做事。可倘若不帮他,他亦不会帮我。在宫里,除了他,我的确找不到可以帮助我的人。 “今儿皇上要在紫宸宫过夜,大伙赶紧准备,别怠慢了。”顺着声音望去,一位公公和两个太监急急向前迈着步子。仔细一瞧,那位便是选妃大礼那天,跟随在皇上身边的公公。我瞧着他们从我跟前而过,眼眸一亮。 皇上今晚在紫宸宫,就是冯昭仪娘娘那儿,那我去紫宸宫准没错,张子骞是皇上的御前侍卫,肯定也会跟随皇上在紫宸宫的。 我暗自轻笑,老天也会帮我,总算是长眼了。 我到紫宸宫这一路都是小跑而去的,在宫墙拐角处,便见紫宸宫的宫门,肃穆庄重,赤红的宫门前并没有侍卫,感觉甚是有些奇怪,昭仪娘娘的寝宫怎会没有侍卫把守。不过现在的我,主要是把信交给张子骞便行,未多想,就一股烟溜进了紫宸宫。 花明月黯薄轻雾,数点雨声风偏摇。 借着暗淡的月色,还是摸清了紫宸宫宫内的样子。肃静华丽,除了玉石碎道供人行走,其他皆都种满奇花异草,袅袅清香入鼻,想必冯昭仪应是位喜爱花草之人。 一阵清风拂过,脸上皆被细雨湿润,纸伞也摇摇欲坠。整个紫宸宫都异常安静,好像这里是一个冷宫一般。哪像是宠冠后宫的冯昭仪寝宫。 我纳闷着,会不会又是赫连流云导演的一出我不知晓的戏,按理说冯昭仪的紫宸宫不应该如此安静的。要不就是荣睿轩大婚还未回宫,想想也是,那就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歇歇脚。 无头绪的东走西走,终于看见了一条长长的回廊,我露出欣喜的一笑,跑进回廊。随后在回廊的石栏边坐下,端详深夜中的蒙蒙细雨。 “你是谁。”凶狠的男音从回廊深处传来,我立即从石栏上弹跳而起。回首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却是黑暗的一片。难道是我产生了幻觉,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许。 “你是谁。”仍旧是刚才听见的声音,顿时心生恐惧,左右摆头环视周围的一切。终在回廊深处发现一个身影,从魁梧的身形看出应是一个男子,难道是紫宸宫的侍卫?这下可好,私闯紫宸宫被侍卫抓住,那还得了。没经多想,我提起皱裙就往外跑。心想能跑就跑吧!总比被侍卫抓住来得好。 “想跑。”那声音刚落,一个身影便从我头上一跃而下,就直直的立于我跟前挡住了我的去路。还未来得及说话,秀肩已被他紧紧攥住,一阵疼痛传遍全身。 “你是谁,怎会深夜到访紫宸宫。”那声音充满了杀气。 我赶紧回话:“我是名宫女,你别杀我。”我可不想被他当作女刺客给杀了。 他紧攥着我的手缓缓松开,我单手抱住刚被他攥得生疼的秀肩:“我不是夜访紫宸宫,因为我迷路了,所以进来避避雨。” 他眯了眯眼眸,好似不相信我说的话:“只是避雨?” 我抬首镇定的瞧看着他,精致的轮廓,锐利的眼神,一身青衫,腰间配有一块腰牌,全身散发着一股逸雅的贵气!侍卫都会穿铠甲,而他却没有,那应该是个身份还算高贵的公公吧!只是这公公似乎有点年轻啊!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公公,我真的只是避雨,你瞧,雨停了,那我先走了。”我指着漆黑的夜,急急的答出这句,只想快点抽身离开。 “你说我是公公,呵……你的眼神真好,一眼就能断定一个人的身份。”他露出一抹挺无奈的笑意,左右摆了摆头,似是取笑。 我瞅着他这副表情竟有些生气,一眼就瞪了过去:“怎么,说你公公是抬举你了。没说你是太监已经是本姑娘口下留情了。” ------------ 第六章 身陷紫宸宫 2 他木愣的瞅了我良久,方才厉声道:“好一张利嘴,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出口就不是人话了。”他话刚落便激怒了我,怒气冲冲便朝他大吼:“你说谁不是人了,你这个太监。”许是从未见过我这样放肆的宫女,他嘴型微张,露出惊讶的表情一直盯着我,竟让我有些不自在,猜想着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是谁在那里大呼小叫。”一声妖娆的女声将我俩拉回了神,只见他快速走向发出这声音的女子,立即俯首:“臣给昭仪娘娘请安。”他这一自称“臣”及唤出的昭仪娘娘,便将我惊顿在原地。这下惨了,他定是宫里的大臣,而他唤作的昭仪娘娘正是这个紫宸宫的主子,冯昭仪。 冯昭仪往我的方向走了数步,然后停下那双玉娇的秀脚,冷冷道:“这是哪个宫的奴才,居然夜闯紫宸宫,张大人就是这样办事的?明知道今晚皇上要留宿紫宸宫,还出这样的娄子,就不怕是个女刺客吗?”她妩媚的眼神在这盈盈的夜晚更显得娇媚。 我赶紧俯身给她请安:“奴婢参加昭仪娘娘。”这声请安连自己都能察觉是略带慌张的。 “娘娘,皇上要临驾了。”冯昭仪身后的一名宫女上前,在她跟前毕恭毕敬的细细道。她瞥了我一眼:“张大人把这奴才给本宫好生看着,本宫明天在慢慢审问。”随后在那宫女的搀扶下离去。 我舒了一口气,却被他突然投来的眼神吓住:“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你的身份,更不知昭仪娘娘会突然出现。”随后垂首,不再看他。 “呵~~现在放松还太早了点,明天过了昭仪娘娘那关在舒气吧!”他很无奈的瞥我一眼。 “不行,我要回去,不然会被挨板子的。”我转身便想离去,却被他粗壮的手臂拦下:“你现在担心挨板子,就不怕冯昭仪那里怪罪下来要你的命。况且冯昭仪要我看着你,我怎能让你溜了。”他露出一抹奸诈的笑意,让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恍然才想起我来紫宸宫的目的,赫连流云要我将信交给皇上的御前侍卫张子骞,我怎么全忘了,非但没有找到这人,还把一位大臣和冯昭仪得罪了。 在月光灰暗的细雨中,我被他带进了紫宸宫的一个偏殿。偏殿肃静,摆满了无数花卉盆景,整个屋里清香素绕。我与他相对而坐,亦都没有说话,他只闭目养神,我细细的端详起他的容貌,长得倒是挺俊朗的。 撇撇小嘴,向他抛去一个斜眼。 旭日东升,媚阳普照,不知何时天已经蒙蒙透亮。 “你还是好好想想,等下冯昭仪来了该怎么回她话吧!”他轻轻吐出一句话,双眸仍旧未睁开。 我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来这里。”心里对他还是十分不满。 他缓缓睁开双眸,静静的凝视着我:“一个宫女大半夜溜进紫宸宫,难道我作为皇上的御前侍卫,不应该对你审问一翻。” 我霍然向他递过去一个惊讶的眼神:“你就是张子骞。”原来赫连流云一直要我将信交予的皇上御前侍卫便是此人。 他不动声色,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感到奇怪:“怎么,不相信。” 我立即从座位上起身,准备把藏于腰间的信拿出来交予他,刚走了几步,门突然被推开。流光瞬间将屋里照的明亮刺眼。我顺手挡住这让我眼眸特别不舒服的光线,并向门外望去。 张子骞先我一步走至门前,垂首而道:“娘娘。”听他这一声,我知道是冯昭仪来了。速速俯首:“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冯昭仪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至屋里的上座旁轻轻坐下,才道:“起吧!”我缓缓站起来,不知这位冯昭仪会不会如同慕皇后那般狠毒。 “昨儿是三位皇子大婚的日子,本宫一直在煜尘殿到深夜才回宫,却被你们的吵闹声吸引。紫宸宫一直以来以肃静立于皇宫,这是整个宫里都知晓的事。本宫一向喜欢安静,为何还深夜于我寝宫大声喧闹。”冯昭仪随手端起桌案上宫女刚刚为她沏好的一杯龙井,轻轻在唇边抿了一小口,然后才细细的打量起我,竟露出淡淡一笑。 我垂首不语,等待张子骞先行回答,片刻后,身旁才响起他的话:“回娘娘,昨儿皇上留宿紫宸宫,臣便先行过来查看,毕竟三王爷大婚,有的地方难免会有疏忽,臣在回廊发现这个迷路的宫女在避雨。” 冯昭仪闻他话后,将眼神回落在我身上:“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叫什么名字,竟连宫里的路都还不认得。”她语气不快不慢,声音仍旧妖娆。 我将头埋得更低:“回娘娘,奴婢叫宋柳,是浣衣阁的宫女。” “宋柳?”冯昭仪平静的说出我的名字,随后又道:“抬起头来。”我便抬首细细凝望着她,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不定。 她蹙了蹙眉,轻轻从座位上而起,行至我跟前,用那双芊芊素手勾起我的下颚:“就是那位得罪皇后,被贬为宫女的秀女宋柳。”说完轻笑几声,露出整齐皓白的齿,那笑声异常阴霾,却让我心头一颤。 我颔首,这位冯昭仪是宫里唯一敢和慕皇后正面叫板之人,除了拥有皇上的宠爱,想必也不是位简单的人物吧! 冯昭仪敛起笑容,那神情让我有说不出来的感觉:“你知为何她会被皇后降为宫女吗!因为定安王喜欢她。”她这话刚落,张子骞便向我投来惊诧的目光。 ------------ 第六章 身陷紫宸宫 3 那天在栖凤宫发生的一切,除了栖凤宫的人,荣皓轩和赫连流云,并没有外人,而慕皇后更是将这事压了下来,冯昭仪怎会知道这些。莫非在慕皇后身边,有冯昭仪的人。这是现在我唯一可以解释冯昭仪为何知道荣皓轩与我的事。 “这宋柳,本宫要了,还要麻烦张大人去浣衣阁跟林公公说一声。”冯昭仪这一声将我与张子骞同时惊住。 张子骞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不过还是点头应允:“是,娘娘,臣这就去浣衣阁。”话落便向外而去,经过我身旁时,还不忘停下步伐瞧了我一眼。 我望着冯昭仪,很是疑惑:“娘娘,您…..”她凝视着我,再次对我露出微笑:“怎么,本宫将你留在紫宸宫不好吗?比起那浣衣阁,你应该感谢本宫才对。”我有片刻的松动,随而淡淡一笑:“奴婢能留在娘娘宫里,是奴婢的福气,只是不明白,为何娘娘会这样对奴婢,奴婢昨夜还私闯紫宸宫,娘娘不怪罪了吗?” 冯昭仪听闻我的话后,大笑了几声:“本宫,就是喜欢你。”我想未必如此,冯昭仪将我留在紫宸宫可能与荣皓轩有一定的关系吧! 绿树楼台倒影进池塘,满庭花卉袅香清风润。 紫宸宫的殿内殿外百花入眼,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珍爱花草之人实在看不出是个有野心的人,反而觉得是向往旷野生活之人。 冯昭仪让我成为她的贴身宫女,不知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不过冯昭仪的紫宸宫是皇上最常来的地方,那我便有更多机会接近皇上,我似乎觉得我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清早冯昭仪便去栖凤宫给慕皇后请安,但她并未让我前去,这可能与我和秀女之事有联系。我漫身于紫宸宫各个院落,望着赏心悦目的花草,心情甚好。不禁挥动起了双手,舞动双脚,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记得母亲从小便教我舞蹈,母亲的舞姿是世间最美的。自家变后,我都未在跳过一曲舞。因为一曲舞,总是让我忆起我的母亲。 舞着舞着眼眸渐渐湿润,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整个身子僵住,仰首凝望苍穹,蔚蓝的天际,不知爹娘在天上可好。 阵阵微风拂过,传来阵阵清香,我闭上眼帘,感受这置身仙境一般的境地。 “啪啪啪”身后传来鼓掌之音,我睁开双眸,倏地回过身,何时冯昭仪已经回宫了。 “宋柳果然是个天资之人。”冯昭仪嘴角挂起灿烂的笑意。我向她行个礼:“娘娘说笑了,奴婢见这百花盛放的紫宸宫,不禁被这景色迷住才会如此失了身份。” 冯昭仪向我缓缓而来,拂过我的手:“怎会是失了身份,这紫宸宫,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次起舞了。”说完,冯昭仪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笑容也因这句话而渐渐敛起。 “你这一支舞,唤起了本宫很多回忆,让本宫想起了本宫的姐姐。”冯昭仪这句话说得满是忧伤:“我与姐姐从小就喜爱花草,曾经就是这个地方,姐姐翩翩起舞,宛如一个仙女。”道起自己的姐姐,冯昭仪露出欣喜的眼神,看得出来,她与她的姐姐感情甚深。 “娘娘,奴婢不知这是您姐姐起舞的地方,请娘娘不要怪罪。”我赶紧解释道。 冯昭仪淡淡一笑,挥了挥手:“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方才过来看着你起舞的背影,我还以为是我姐姐呢!只可惜,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说到这儿,冯昭仪的眼眸湿润,但始终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我攸地一怔:“娘娘的姐姐是。”不经想便问出了这句,话出口后才后悔,不知冯昭仪会不会反感别人问起她的姐姐。 但她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眼眸似乎亮了一下:“陌瑾,瑾贵妃,便是我的姐姐。”我被她这话怔住,她,居然是瑾贵妃的妹妹。 ------------ 第六章 身陷紫宸宫 4 她回望着我,笑容收敛:“可是却被慕皇后害死了,不光害死了我姐姐,还害死了我姐姐刚出生的孩子,皇上的长子。”她愤愤的道来,脸上被仇恨覆盖。原来荣皓轩说的都是真的,慕皇后害死了瑾贵妃,害死了他的皇兄都是真话。 “贵妃娘娘是皇上最爱的女人,皇上为何不为她与孩子报仇。”既然皇上如此钟爱瑾贵妃,我疑虑皇上怎会不为她报仇呢! 冯昭仪将眼神瞄向远处,飘渺不定,喃喃道:“没有证据。”这四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看得出来,她对慕皇后不光有夺嫡之争,还有对姐姐的报仇之意。 我心里却在此时欣喜万分,既然冯昭仪同我的敌人都是慕皇后,为何不讨得她欢心,联手对付慕皇后。毕竟整个皇宫,只有冯昭仪镇得住慕皇后,我大可以利用冯昭仪对付慕家。 和冯昭仪一直闲聊到响午,伺候她用完午膳后,她便回寝殿休息去了,并嘱咐我也去休息片刻。看她渐渐睡去,我才离开。她只留下宫女香寒伴在她左右。她对我还是有所顾忌的!虽然为她的贴身婢女,但她近身之事我都从不参与。 夏日炎气郁闷难耐,特别到了响午这会。艳阳高照,整个皇宫都充满郁郁浓气。即使在屋内,我还是被汗水沁湿了衣裳。顺手伸进腰间,却发现玉佩不在丝带里。我不由的惊了一下,玉佩不见了,恍然想起可能是清早那会在院子里起舞时弄丢了吧!这是楚家的传世之玉,我一定不能弄丢,况且让别人拾到,我的身份就会被宫里人知晓,对我,是莫大的杀身之祸。 即使在屋内找了半天也无任何发现。 来不及换下一身脏衣裳,便徒步向院里跑去。默默祈祷玉佩是掉在了那里,希望还未被别人发觉。 在繁花丛里四处找寻,顶着炎热的高阳,汗水顺着脸颊低落,额前的流苏皆被汗水打湿,我却毫不在意,因为现在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那块玉,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 直至将整个花丛翻遍,我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随后便将我今天去过的每个地方都细细找寻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玉佩找不到了,父亲交给我的传家玉,居然被我弄丢了。我无力的跌坐在鹅卵玉石地面,不想再去思索任何问题。这是父亲,这是楚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都不能保护好,我怎么对得起父亲,怎么对得起楚家。我不想再落泪无助,我必须继续找,也必须找到。 夜幕临近,夕阳倾斜,院落夜沉沉。 我将整个紫宸宫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我的玉珮。清早起床都还在身上的,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丢在哪里去了。双手死捶自己的额头。让自己能清醒片刻。 “你在找什么。”巡音而去,瞧见香寒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我。 我恢复往常平静的一张脸:“没有啊!就是在院里走走,熟悉下紫宸宫的环境。”我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此时的不安。 香寒瞥了我一眼,竟有些生气的道:“整个下午你都死哪去了,昭仪娘娘找你呢!” 我舒了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些许:“我这就去给昭仪娘娘请安。”谱落间便向冯昭仪的寝殿走去,但是脚步却异常沉重。 “不用去了,昭仪娘娘去煜尘殿了,本来叫你陪她去的,怎么都找不到你,一会等着受罚吧!”香寒不满的说道,我并没有回过身,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 第六章 身陷紫宸宫 5 残夜烛火摇曳,冷风拂,零花飘香。 我和香寒在殿内等候冯昭仪,已是深夜。想起我的玉佩,全然无一点困意。香寒却在木凳上睡得摇摇欲坠。 冯昭仪果真是喜安静之人,整个紫宸宫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侍卫宫女,连太监都没有。这样能保护冯昭仪的安危吗?但是这么多年来,冯昭仪都生活的好好的。像她与慕皇后那种关系,以慕皇后的为人,早就下毒手了吧! “娘娘回宫。”在一个宫女的吆喝声中,已经瞧见踏入门栏的冯昭仪在一个宫女的搀扶下进了殿内。香寒也因这句话顷刻清醒过来,倏地从木凳上而起。 “娘娘。”香寒上前扶住冯昭仪,我于原地轻轻向她行礼。 “本来早就应该回来的,不过本宫去了趟栖凤宫,所以回来得晚了。”冯昭仪慢慢道来,在离我三步之遥时停下了莲足,望着我,好似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深夜娘娘为何会去皇后娘娘那儿。”香寒急急的开口询问。 冯昭仪放在我身上的眼神从未离开:“本宫只是去跟皇后说声,宋柳在本宫这儿。”说完还不住的轻笑几声:“皇后知道我将宋柳留在了紫宸宫,那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 此时我明白了,冯昭仪将我留在紫宸宫果然是因为荣皓轩和慕皇后的原因。荣皓轩一直想纳我为妃,慕皇后不允诺还妄言杀我。而冯昭仪将我留在紫宸宫恐怕是另有意图。只是我还不能猜到是什么事。 “宋柳,明儿一早你随我去栖凤宫向皇后请安。”冯昭仪这话说得很是得意,嘴角更是挂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顿时一愣:“去栖凤宫,娘娘您……”“哈哈……你大可放心,有本宫在,她妄想动你。”冯昭仪那笑声霎时让我毛然耸立,她到底卖的什么药。 稍过了片刻,冯昭仪缓缓敛起狂笑的表情:“慕皇后要杀你,你应该很恨她吧!”面目恢复往然的平静。 我淡淡一笑:“皇后娘娘是国母,她要杀谁,都是天命,由不得人去恨。” 冯昭仪蹙了下峨眉,向我靠近了一步:“你不恨她?”语气是极不相信的。说不恨她当然是假话,我此生最恨慕家之人。只是目前时机未到,我不能道出心中的苦水。 “娘娘,主子要杀奴才,千百年来,谁说主子错过,都只是说奴才的错。我只是个卑微的奴才,在这皇宫中,能自保就不错了。”我的话说得轻描淡写,都快把自己也骗了。 冯昭仪勾起嘴角一笑:“记得明儿一早随我去栖凤宫给皇后请安。”语落,她便由香寒搀扶着回寝殿去了,看着她俩的背影,我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明天一切安好。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知明早冯昭仪带我去栖凤宫的寓意何在,去了会发生怎样之事。虽然有冯昭仪在,慕皇后不至于敢动我,但是以后对我敌意定然会更多几分。 冯昭仪带我前去,不就是跟慕皇后表明,现在的我是她的人。她一直以来和慕皇后都是面和心不和,以后我在这后宫恐怕得更加小心翼翼的生活,可能稍不注意就会送命。无论是慕皇后还是冯昭仪,都是不好惹的主。 清早起来梳洗完毕,我便跟随冯昭仪去给慕皇后请安。一路上我都在猜疑冯昭仪的意图,却始终不知这其中的意思。 ------------ 第六章 身陷紫宸宫 6 偌大的栖凤宫还是和往常一样肃穆庄重,两名侍卫一直守护在宫门前。进了里面,便想起上次慕皇后处死的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 进了内殿,便见慕皇后于上座,举止优雅,雍容体态。下座位置坐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子,年龄和冯昭仪不相上下,只是少了许多华丽的装饰,穿得也较为普通,面容还算明惠端丽,应该是位身份不太高的娘娘。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冯昭仪毕恭毕敬的向慕皇后行了个礼,我也跟随着冯昭仪的动作俯身。 于下座的女子站立起来,对着冯昭仪轻唤了一声“娘娘。”不过冯昭仪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好像两个人有莫大的仇恨一般。 慕皇后瞅了冯昭仪一眼:“妹妹快起吧!”语落间才露出淡淡的笑意,不过笑意却异常生硬,面对着冯昭仪,慕皇后应该从来都不会真心的笑吧! 冯昭仪盯着慕皇后片刻,哼笑了几声:“皇后娘娘可认得她。”语落还不忘将我轻轻推至前面几步。 慕皇后瞥了我一眼,顿时从座位上弹跳而起,用那妖娆的食指指着我:“你?还敢来栖凤宫。”声音几乎是咆哮而出的。 我垂首不便说话,只是垂着。 “看来娘娘还记得宋柳啊!要不是定安王和赫连将军,想必这宋柳早是一具死尸了吧!”冯昭仪露出得意之色。 慕皇后猛地拍了桌案一下,声音充斥着整个内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宋柳来栖凤宫闹事。信不信本宫这就下令处死这个奴才。” 冯昭仪走至慕皇后身旁,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娘娘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你要是处死了她,皓轩会怎样看待你这个母亲呢!你明知道皓轩如此紧张宋柳。况且现在宋柳是臣妾的贴身婢女,打狗也要看主子。”最后那几个字,冯昭仪说得得意猖狂,完全不把慕皇后放在眼里。我真是佩服冯昭仪的胆量,毕竟慕皇后始终是后宫之主。 慕皇后被冯昭仪的一席话说得脸色煞白,浑身不住颤抖,眼眸透露出担忧。我不知慕皇后为何在听闻冯昭仪的话后,会有此等害怕的反应。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慕皇后怒气难掩,冯昭仪却得意示威,我夹在中间甚是难受。 “皇后娘娘与昭仪姐姐都消消气,都同为姐妹,大家也别计较太多。”刚刚于下座的女子轻轻开口劝说起来。 冯昭仪倏地向她投去警告的眼神:“什么时候轮到你李婕妤说话了,本宫与皇后谈话,你还没资格开口。”原来这位便是李婕妤,听闻很多年前李婕妤便不再得圣宠,早就不参与后宫之争,就算在宫内也很少露面,一直独居在幽蓝殿。但不明白冯昭仪为何对她总是充满敌意,况且李婕妤对冯昭仪一直都是毕恭毕敬,并没有逾越之举。对这样一位既没有子嗣,又不得宠的女人,何须如此。 李婕妤被冯昭仪这声斥喝,脸色霎时阴郁下来,垂首没再开口。 慕皇后吐了口长长的气后,将眼神再次投放在冯昭仪身上:“如果没有事就跪安吧!不过本宫警告你,做事不要逾越了规矩,别到了那时候,说本宫不留情。”慕皇后明显是在提醒冯昭仪。 冯昭仪阴魅的笑了笑:“臣妾做事一向循规蹈矩,不会让皇后抓到任何把柄的,更不会像姐姐那般,轻易就被你陷害。”话谱刚落便猛然回过身来:“宋柳,扶本宫回宫。”我片刻才从她们这场争斗中清醒过来,赶紧上前扶住冯昭仪,一步一步向殿外挪。虽然瞧不见慕皇后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会是怎样的一张脸。 我不懂冯昭仪带我来栖凤宫的意思,难道就是为了看她和慕皇后的后宫之争?。 在御花园,我终于忍不住开问:“娘娘带奴婢到栖凤宫到底是何意。”冯昭仪听完我的话后停下了步伐,片刻才冷冷道:“将来你就会明白。” ------------ 第七章 有心似无心 1 暮云低,斜倚窗台轻梦还。绣帘卷,抚琴之人泪满衫。 一双芊芊玉手轻浮琴弦,柔美之音隐隐渐远。这是上次随冯昭仪去了趟栖凤宫后,她打赏给我的东西,一把上等古玉琴。很久没有再弹过琴,竟是有些生疏。慢慢弹奏着母亲当年教我的曲子,如今才发觉,很是动听。 眼前忽地出现一个人影,但我并未因此停下自己的抚琴的双手。只冷冷道:“这里是紫宸宫,可由不得你随便进出。” “上次让你帮我将信交给张子骞,你未做到,现在为我再做一件事。”赫连流云生冷的音夹杂在琴音中若隐若现,我还是听得异常清楚。 抬首注视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庞:“我以后不需要你帮我,我也不会再帮你做事,我们互不相欠。” 他轻笑了几声,并双手环在腰间,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让我诧异的话:“现在成了昭仪娘娘的婢女,难道就不怕你的好妹妹出事吗?” 我霎时从木凳上而起,走上去挡在他跟前:“你将语兰怎样了。” 他瞥了我一眼便转过身背对着我,那背影就像一面墙,将我俩隔绝开来:“选妃结束后,她被遣派到了凌霄殿。想要她没事,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为我办事。不然……” 还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只要你不伤害语兰,我做什么都可以。倘若你敢动她,我一定不会原谅你。”最后一句我带有几分吼音,仿佛忘记这里是紫宸宫。 他倏地回首眯眼瞅着我:“只要你替我做好一些事,我一定会帮助你拿到你想要的。我相信,我想摧毁的东西必然是你想得到的。”他说得满脸认真,甚至看不出一丝端倪。 我冷笑一声:“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看他如此肯定的语气,我竟有些想发笑,我想要的东西,你赫连流云永远给不了,我要的是慕家身败名裂。你赫连流云何德何能可以摧毁慕家。 他并未接下我的话,只再次将一封信交给我:“上次那封信你就烧了吧!这次一定把这封信交给张子骞,别再出任何差错。”这句话他带有几分警告之意。我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信,哼笑一声:“我不懂,你与张子骞天天都能见面,为何还多此一举。” 他向我靠近几步:“宫中的厉害关系你不是不知道,两个人在宫内身份太接近,必定会招来很多人的斜眼,所以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人多口杂,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颔首,便将信藏于衣袖里:“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办好这事。但你也得答应我,保证语兰不受一点伤害。”我细心观察他的表情,只希望他能说话算话。 他轻挑了下眉,有片刻的犹豫,不过还是对我点了两下头。我放松一口气便直步向外而去,只要将信交给张子骞就行了,只要语兰能无恙我什么都能做。 清早天刚蒙亮,待冯昭仪去栖凤宫请安的时间,我便向凌霄殿而去。这次我是去求人的,希望荣皓轩对语兰能多些照顾。却在凌霄殿的宫门前被侍卫挡在了外头。 我在门外焦急徘徊了很久,希望能见到荣皓轩。赫连流云的为人,我现在已经不能确保。他是好人仰或是坏人,对我来说都是危险的。如今他用语兰威胁我替他做事,难保他对我已经只有利用的价值。所幸的是语兰是被派往凌霄殿,我请求荣皓轩照顾,他或许会答应我,语兰在他的保护下,是安全的。 “宋柳。”一声轻唤将我打住,抬首便见慕灵已在我跟前。好久未见,她仍旧是端庄秀丽,仍旧是柔声细语。脸色挂着微微的笑意,多了几分高贵的气质。如今我们的身份相差甚远,她是定安王妃,而我是紫宸宫的宫女。 我向她行礼,她却伸手将我搀扶住:“何须行礼,在我心中,我和你并无太多的悬殊,以后不必对我多礼。” ------------ 第七章 有心似无心 2 我站直了身子望着她,淡淡一笑:“规矩还是应该有的,王妃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我理应向您行礼。”第一次见到慕家人,我没有太多恨意,这或许是我对慕灵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她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宋柳,我认为,你和别的女子是不一样的。最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都知道了。皓轩哥哥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却碍于姑母的旨意,不敢对你多几分关心,因为姑母对你始终存在敌意。”想必只有慕灵会对我说这些话,自己的夫君心里有别的女子,但她却毫不嫉妒,这应该是她最让我敬佩的地方了。 “王妃天资聪慧,定安王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其实奴婢这次来,是有事相求。”我将自己的音拉低了许多,切入正题。 慕灵回首注视着我,等待我的下文,我深吸了一口凉气,轻轻道:“听说语兰被派往凌霄殿了,我希望您能对她多点照顾。她从来胆子小,没有我在身边,肯定会不习惯的。” 慕灵听完我的话后,再次露出浅浅的笑意:“你放心,皓轩哥哥已经将她留在身边做他的贴身婢女了。皓轩哥哥,始终对你……”我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的话:“王妃,不管怎样,您都是定安王妃,是定安王的正妻。语兰,以后就请您和王爷多加照顾了。奴婢还有事就先退下了。”我还是向她行了退礼,回身径直的往前走。相信慕灵会照顾好语兰的,因为她,始终都是善良的。 现在,我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只要语兰的事解决了,我就可以开始我的计划。赫连流云的身份再高,在荣皓轩的眼皮下,还是不敢动语兰的。 埋首迅疾的往紫宸宫去,冯昭仪应该就快请完安回宫了。然而,冤家路窄,在宫墙转角处,却瞧见迎面而来的慕皇后,由陈姑姑搀扶缓缓靠近,应该是去凌霄殿。 赶紧跪下,将头尽量埋低,任她们看不见我的脸,也将自己的音谱拉得极低“皇后娘娘万福。” 慕皇后和陈姑姑并没有理会我,想想也是,一名宫女,在她们的眼里都是卑贱的。但是现在的我却喜幸她们的不注意。 望着她们的脚跟从我身边而过,我舒了一口气,片刻后才缓缓起身,背对而行。 “站住。”我顿时心里打了个滚,还是被发现了吗! “宋柳,你还骗不过本宫的眼睛。”慕皇后的一席话终将我震住,缓缓回过身面对着她们,却见慕皇后急速向我走来。“啪!”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我的脸颊上,一阵疼痛蔓延整个脸庞,顿时感觉有些天昏地炫。 “你居然敢去凌霄殿,是不是去找定安王。”慕皇后指着我刚刚走过的那条路。“别以为你现在是冯昭仪的人,本宫就不敢动你。陈姑姑,将她带回栖凤宫,本宫要好好伺候伺候。顺便去通知冯昭仪过来,让她好好看看,就算她受皇上宠爱,本宫也照样敢动她的人。”语落,慕皇后愤愤拂袖而去。 陈姑姑上前便紧紧攥住我的手,双目瞪着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往里钻。”我想挣扎开她的手,却被她越攥越紧。对于栖凤宫,我始终还是心存惧意。 “放开她。”一声吼叫随身后传来,这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赫连流云几步上前便将陈姑姑的手从我手腕上扳开,并将她甩得老远,她经受不起赫连流云的力道,重重摔在了地上。 “赫连将军,你一次次为这个宫女忤逆皇后娘娘,就不怕娘娘怪罪。”陈姑姑对他放声吼道。赫连流云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握着我被她攥得泛红的手腕,轻声道:“疼吗?”随后又瞧着我被慕皇后打的生疼的脸颊一脸担心:“回去我给你用冷水敷下,红肿散了就没事了。”我一直盯着他,他眼里透露出对我的担心让我对他无法抗拒。他时而对我好,时而对我利用,让我猜不出他对我到底是怎样的别有用心。 “告诉皇后娘娘,宋柳是冯昭仪的人,要动她,先问问皇上。”甩下这句话,他拉着我的手直奔紫宸宫而去。 一路上我都侧眼瞅着他,赫连流云,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对我,到底是真的利用还是心存怜惜。 回到紫宸宫,冯昭仪和香寒便迎了出来。看着一同送我回来的赫连流云,冯昭仪并无太多惊讶,只盯着我红肿的脸颊轻轻道:“怎么回事。” “娘娘,待会皇后来,请您一定保她万全。”赫连流云只淡淡说了这句话,便离开了紫宸宫。奇怪的是,冯昭仪并没有多过问。还叫香寒用冷水为我敷脸,而自己却坐在正位上蹙眉发呆。 ------------ 第七章 有心似无心 3 果然不出所料,仅仅过去两个时辰,慕皇后就领着陈姑姑和栖凤宫的两名宫女怒气冲冲到紫宸宫了。 我紧随冯昭仪身后出来相迎请安,慕皇后那张脸早就挂不住了,对着我们便大吼:“本宫今天来是带宋柳去栖凤宫的,冯昭仪就别插手了。” 冯昭仪镇定的笑了笑,走上慕皇后跟前:“皇后娘娘要带宋柳去栖凤宫,是为何。”她的语气好似一直都很傲慢,从来不把慕皇后的话放眼里。 慕皇后顿了顿,将语气拉低,恢复已往的高贵气质:“怎么,冯昭仪不愿放人。” “宋柳是紫宸宫的人,皇后娘娘……”未等冯昭仪说完,慕皇后便厉言打断:“那本宫跟冯昭仪要了这名宫女。后宫宫女的调配之事,一向由本宫说了算,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既然皇后强行来我紫宸宫要人,那就随臣妾去跟皇上说个明白,到底这宋柳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冯昭仪这句话刚出口,慕皇后就愣住了,脸色煞白。 冯昭仪露出阴戾的笑容:“难道跟皇上说皓轩喜欢这个宫女,曾欲立其为妃,还与栖凤宫和娘娘大闹,所以皇后娘娘三番五次欲处之,不知皇上会怎么想呢!。”原来冯昭仪也只是想利用我来压制慕皇后而已。 慕皇后只片刻便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冷冷道:“陈姑姑,把宋柳带走,本宫既然有这个本事坐稳后宫,就不怕一个小小的昭仪。本宫倒要看看,是一个宫女重要,还是皇上的儿子重要。冯昭仪尽管去跟皇上禀报吧!到时候只要本宫说是这宋柳勾引皓轩不成,皇上也不会多疑。毕竟,本宫还是后宫之主,皇上也不会多加怪罪的。不过,冯昭仪这么喜欢这个宫女,会不会在乎她的安危呢!冯昭仪不在乎,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乎。” 冯昭仪顿时敛起了表情,没有再开口。陈姑姑上前一把拽住我,我可怜巴巴的望着冯昭仪,希望她能将我留下,可她终究立于原地没有说一句话。我只是名宫女,她实在没有理由为了我和慕皇后起冲突,毕竟,她也是个母亲,还有皇五子定文王需要考虑。 冯昭仪利用我压制慕皇后,无非就是因为荣皓轩曾经因我和慕皇后大闹。这事皇上知道肯定会认为荣皓轩不成器。但是冯昭仪低估了慕皇后,就算皇上知道了此事,对荣皓轩也只是看法上的问题。而我,做为慕皇后口中勾引定安王的女人,定会被皇上下令处死的。所以慕皇后会说,是皇上的儿子重要,还是我重要。慕皇后始终是慕家之人,任何事她都会有对策,不输给任何人。 雕栏玉砌,人声杳杳。帷帐外簌簌清风,玉楼瑶殿影。我被慕皇后带回栖凤宫后,她便将我关在一个偏阁内。并未对我惩处或是问话,这不像慕皇后的为人,整整十天,除了送膳的宫女前来,偏阁内无人问津,独予我一人。慕皇后之所以迟迟不处置我,还是顾忌荣皓轩的关系吧! 阵阵脚步声传入我耳帘,我并无太多惊异,只料想是慕皇后,该来的还是会来。紫红木门被推开后,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荣皓轩。 “王爷。”凝望着他黯淡的神色,我还是喊了他一声。 “母后说,你可以回紫宸宫了。”他声音隐隐有些咽哽,眼神却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我靠近他几步,我不知这十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慕皇后开口放我回紫宸宫。荣皓轩与他的母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能离开栖凤宫,我是欣喜的。 “王爷,皇后娘娘怎会改变主意。”走至他跟前,望着他无比憔悴的脸庞,好似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他启了启唇,却还是咽了回去,转为淡淡一笑:“没事,母后说只是想关你几天而已,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我蓦然的望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慕皇后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又是你吗!又是你跟你的母后妥协了什么?才会让慕皇后放我回紫宸宫吗。 不过我还是缓缓移动脚步,向偏阁外走去,经过他身旁,他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喃喃道:“真希望,你就是她!我愿意用一生去保护的女子。” ------------ 第七章 有心似无心 4 我那不争气的泪珠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悄然滑落,是的,我就是她,可是那个她已经死了。“请王爷,不要把我再当作她了。”我闭上眼眸,向他吐出这行字。 “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她。虽然知道不是,还是想去保护你。”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松开了自己的手,无力的垂直而下。 走至紫红木门前,忍不住回眸凝视着他,他的背影很孤独,这是身为皇子才能感触到的孤独:“王爷,如果可以,把我当作你的知己吧!”离开前,我还是这样开了口。 走出偏阁,立于清雅的院子里,我长长吸了一口气,微凉的感觉沁入身体,全身甚感轻松。望着院中央的月桂,忆起月桂是秋天开放,才察觉到,还有一月半就是中秋了。中秋节是我一生都不愿去过的节日,只因,那天是我父母的祭日,是我不愿想起的一天。 “小姐。”格外清亮的声音在整个院子响起,顺着声音望去,见到了已经两个月未曾见面的语兰,我露出惊喜的笑容,没想到会在栖凤宫见到她。 她小跑向我扑来,我便将她搂住:“语兰,你还好吗!”见到语兰我却没有太多语言,只想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怎样。 语兰仍旧是一副天真的模样,水灵的眼睛还是清透纯洁,眸中泛着泪光:“小姐,语兰好想您。”她紧紧搂着我,好似我马上就会消失一般。 “我也想你,你过得好吗?”轻拂语兰细长的发丝,她总是像个小姑娘。 “好,小姐自从被陈姑姑带去栖凤宫就没有再回来,李嬷嬷也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况,不过幸好王爷和赫连将军。后来选妃结束,我就被派遣到凌霄殿了,王爷还将我提为他的贴身婢女,对语兰很好。只是没有小姐在身边,语兰不习惯。”她嘟起小嘴,甚是可爱。 我微微一笑:“只要语兰过得好就行,王妃对你怎样。”虽然不想提起慕灵,却还是不自主的开了口。 语兰眸子忽然亮了一下,顿了顿才道:“王妃我很少见到,她和王爷好像不太好。” “不太好?”其实我已猜到荣皓轩和慕灵的关系怎样,因为荣皓轩一直不肯娶慕灵是因为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如果不是慕皇后一直强行要求,荣皓轩是不会纳慕灵为妃的。而且慕灵曾跟我说过,她不想成为后宫的女人。她俩除了兄妹情,没有别的情谊存在。 “王爷和王妃从来不在一起就寝,从我进凌霄殿后,王爷一直在书房。皇后娘娘因为这事已经教训王爷好几次了,但是王爷还是……”说到这里,语兰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俩,恐怕这辈子都注定只能做兄妹。 “王爷。”语兰惊奇的叫出声,瞧她目光直视我身后,我知荣皓轩从偏阁里出来了,缓缓才回身。 “你与你家小姐很久没有见面了,本王准许你申时再回来。”他的音淡淡的。但我清楚,还是因为我。 他话谱刚落便从我身边跃过,唯留下百般滋味的我及欣喜的语兰立于原地。 我与语兰在御花园一直聊到太阳斜落,聊了很多。把我们分开的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一切都向对方倾吐。直到语兰已离去,我仍坐在石凳上发呆。 “这不是那位放肆的宫女吗?”顺着声音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张子骞。 我瞥了他一眼,不理会,还是静静的坐在石凳上。 “哟!才刚成为冯昭仪娘娘的贴身婢女,就这么不长眼了。”他眯着眼瞧我,满脸都是轻浮的笑意。 我从石凳上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他用身体挡住。“你想怎样。”我对他大吼了一声。 “我不想怎样,只是宫女见了我,还是应该行个基本的礼吧!”他瞄了我一眼懒懒才道。 “奴婢给大人请安。”我极不情愿的向他鞠了一个躬。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还差不多。”却再次遭来我的一个白眼。 突然想起一些事,顺手伸进袖口将赫连流云给我的那封信拿出,拎起他的手臂,将信放在他的手心:“我的任务完成了,以后谁也不欠谁。” 他霎时止住了一脸的笑意,眼神锐利的盯着我:“谁让你交给我的。”声音倏地转变为低沉,这才像是一个皇上御前侍卫该有的性格。 “赫连将军。”我想都没想便说出了口:“他让我把信交给你,那天我在紫宸宫被你逮住,就是因为这封信。不过还真谢谢你,不是因为你,我还成不了昭仪娘娘的贴身婢女。” 他猛然抬首,眼神从我身上挪开,将那封信紧紧揣于手心,转身便匆匆离去。不知他与赫连流云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他见到了那封信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 第七章 有心似无心 5 残霞夕照,楼台向晓,淡月低云翠木风微。 回到紫宸宫已是傍晚时分,却远远瞧见冯昭仪在我曾经起舞的地方呆呆的站着,身后的香寒静静于她身后。我速速行至她身后,轻唤了一声:“娘娘。” 她缓缓回首侧眼望着我,露出一笑:“回来了。”我颔首应允。 “记得前不久你曾在这里起舞,可否在为本宫舞一支。”她目光充满期待,我再次颔首,便几步上前,在我曾经起舞的地方翩翩起舞。 虽然心里十分不愿,但也不好违背她的旨意,毕竟她还是我的主子。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问我被慕皇后带回栖凤宫后之事,好像早料到我会安然回来一样。 一曲终完,我停下了动作,轻喘着气,静静凝视着她。 她慢慢向我走来,在我身旁停下,面带一丝伤感而道:“本宫说过,这里是本宫姐姐曾经起舞的地方,所以本宫时不时会来这里看上一眼。花草依旧,只是人已不在。” “娘娘,贵妃娘娘能有你这样的姐妹,真是福气。”冯昭仪对她姐姐瑾贵妃的情谊,我是感动的。尽管瑾贵妃已去世十八年,但她从未忘记她有个姐姐。 她惨淡一笑,接过我的话:“只可惜我这个妹妹一直无法替她报仇。” 随后,我们都沉默没再开口。 良久后,冯昭仪还是在我和香寒的搀扶下回到正殿:“奴婢参见昭仪娘娘。”这不是希云的声音吗!我顺着声音望去,见一个女子跪于大理石地面,面向我们。 冯昭仪挥了挥手:“起吧!赫连将军将你调来紫宸宫,想必你是个细心的丫头。”瞧着那个身影,我完全坚信目前跪在我们跟前的就是希云。 那人缓缓起身抬首,我便露出惊喜的笑容,希云,真的是她。她也瞬间瞧见了我,对我一笑。 “本宫一向喜欢清静,所以紫宸宫的宫女侍卫都比其他宫殿要少。赫连将军说你聪明伶俐,本宫就留下你了,以后好好做事,别让本宫失望。”冯昭仪轻轻道来,语气比以往柔顺许多,是因为刚刚提起瑾贵妃的原因吧! 希云点头:“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娘娘。”说完又向我抛来一个调皮的眼神,甚是可爱。 “宋柳和希云应该认识吧!都曾在浣衣阁做过事。”香寒向我投来一个斜眼,在冯昭仪耳边道起。 冯昭仪瞥了她一眼:“需要你多嘴。”香寒便急忙低下头去,脸上却挂满不悦之色。 “宋柳在宫内朋友不多,在浣衣阁能和希云成为朋友是好事,赫连将军调希云来紫宸宫,也是因为宋柳身边能多个照顾之人。”冯昭仪道完便向寝殿走去,她这话仿佛是话中带话,对于赫连流云总是帮助我,她从不多问,却让我疑惑。 “真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把你留在紫宸宫不说,还把这丫头也调来,难道觉得我伺候得不好吗?”香寒终于开了口抱怨,一直用怒怒的眼神瞅着我俩。 我轻笑一下:“香寒姐姐多疑了。虽然我进紫宸宫有些日子了,可娘娘近身之事还是由你在打理,这说明娘娘还是只信任你的。” “那当然,我跟在娘娘身边很多年了,娘娘其实是个好人。虽然有时脾气坏了些。”她忽地有些得意起来,嘴角也浮出一丝笑意。 “那以后,我与希云还要香寒姐姐多照料了。” 夜深人静,窗外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我与希云却毫无睡意,仍在床榻上聊天。 。“啊!”一声尖叫在紫宸宫响起,格外清晰,声音凄凉得顿时让我俩毛骨悚然。 我倏地从床榻上坐起:“是娘娘的声音,希云快,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话谱刚落,我便和希云快速起身穿上外衣直奔冯昭仪的寝殿而去。 冯昭仪的寝殿已是烛火通明,两名侍卫在门外守候着。进了里面,才瞧见冯昭仪呆呆的躺在床榻上,双目瞪眼,香寒则在一旁伺候着。 “娘娘怎么了。”我急急的问出口,蹑手蹑脚的直扑床榻边。 香寒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娘娘很久都没有做噩梦了,今儿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做噩梦了。”边说边为冯昭仪扯了扯锦被。 “娘娘经常做噩梦吗!”望着目光呆滞的冯昭仪,看得出她是真的被吓着了,否则像她如此厉害之人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面目。 “娘娘年年被噩梦缠绕,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精神会出问题的。”希云的一句话将我与香寒愣住。 “希云,你怎知娘娘常年被噩梦缠绕的。”我焦急的望着希云,想知道她的答案。 希云走至冯昭仪床榻边,用手摸了摸冯昭仪的脸颊:“平常人做了噩梦,顶多当时被吓住,过后就会恢复的。但是娘娘做了噩梦后出现目光呆滞,而且脸颊苍白。说明这个梦对她来说是何等的恐怖,长期下去,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 第七章 有心似无心 6 我立马回眸瞧着香寒:“娘娘是否经常这样。” 香寒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才喃喃道:“以前我不知道,不过我伺候娘娘这些年来,娘娘经常会做噩梦,也经常会这样。太医也给娘娘开了许多安神的药,吃了总是不见效。” 我蹙了蹙眉:“那就必须解开娘娘的心结。”后宫几千年来都是勾心斗角,能稳坐后宫之位,得到更多圣宠,想必冯昭仪也曾双手沾满鲜血。她会做噩梦,可能与后宫之争有关。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经过,还得冯昭仪开口。 “那如何能解开娘娘的心结。”香寒向我投来迫不及待的眼神。 我凝视了她一会,再望着床榻上的冯昭仪:“还得娘娘亲自开口。” 我们三人一直守候在冯昭仪身旁直至天亮,微微的日光照射进来增添了几分生气。冯昭仪缓缓睁开了眼眸,却尽显倦意,香寒轻轻将她扶起来,靠在床榻边撑起的玉枕上。 “本宫昨儿夜里又做噩梦了。”揉揉太阳穴后,她才开口。 我将刚沏好的安神茶递至她手上:“娘娘先把这杯安神茶喝了,过会我去请太医过来为娘娘瞧看下。” 冯昭仪轻抿了一小口茶,摇了摇头:“罢了,这么多年来,太医开的药没什么效果,本宫也不想请太医了。”说完微皱了峨眉一下。 “娘娘,这样不行。希云说您常年做噩梦,一直下去会影响精神和身体的。”香寒接过冯昭仪手上的安神茶,关心的道。 冯昭仪轻挑了下眉,抬首盯着我身旁的希云:“你怎知本宫常年做噩梦。” 希云走上前几步,轻轻开口:“娘娘,您昨晚目光呆滞,脸色苍白。这是经常做噩梦才会有的表现。所以您一定要治疗,长期下去对您的身子很不好。” 冯昭仪露出惨淡的一笑:“本宫也想夜夜都能睡个安稳的觉,这么多年来,一直听太医的话,按时服药,可还是不见起色。” 听到这里,我便屈膝跪下,轻轻叩首。这引来冯昭仪一个奇怪的眼神:“宋柳这是怎么了?是向本宫请安还是……” 抬首注视着冯昭仪脸颊上还未散去的苍白之色,终是开了口:“娘娘,您是否有心结。经常做噩梦可能与您……”我还未说完,冯昭仪便紧握拳头重重拍了几下床栏,厉声打断:“够了,本宫的事由不得你来说,退下。”望着冯昭仪因生气而露出的一脸狡狞,我们三人皆被怔住。 希云赶紧拉我起来:“宋柳,我们先退下,让娘娘先休息。”语落便拽着我退出了大殿。殿门关上前,我仍旧看见冯昭仪脸色的不安与愤怒。 “我母妃怎样了。”身后传来沉稳的声音,我与希云同时回了头张望,便见到荣睿轩及夏元珊向我们走来。 我们屈膝向他们请安:“王爷,王妃。” 夏元珊瞥了我一眼,不满的开口:“宋柳,你真是好运气啊!经过这么多事,居然成为冯母妃的贴身婢女了。” 荣睿轩听闻夏元珊的话后,瞄了我一眼,又回望着她道:“她就是你常常提起的宋柳。” 夏元珊伸手挽住荣睿轩,撒起娇来:“睿轩,她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秀女,不知母妃为何要她留在紫宸宫。” 荣睿轩面不改色只轻笑一下,再次回首望着我:“母妃怎样了。” “回王爷,娘娘昨儿夜里做了噩梦,未能睡好,现在已无大碍了。”我埋首回话,不愿多看他俩一眼,其实是不愿看见夏元珊而已。 “本王进去看看母妃。”荣睿轩说完便推开了大门,迈入大殿,夏元珊紧跟在他身后,进去前还不忘白我一眼。 希云嘟起了小嘴:“这王妃真是讨打。”我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用警告之音俯在她耳边道:“说话小声一点,别忘了,这里是紫宸宫,呆会让她听见,有你受的。” 在殿外不知站了多久,门终是被打开,却见夏元珊哭花了的一张脸:“宋柳,你这个贱人。”扬手就向我甩过来,却被希云一把手抓住扔了回去。 “你们两个贱人,难道不知我是谁吗!敢挡我。”夏元珊怒气难掩的指着我俩。 “够了,元珊你闹够了没有。”荣睿轩一声呵斥,夏元珊便收回了指向我们的手,反而指向荣睿轩:“连你也帮着她,她到底给你和母妃吃了什么药,你们都帮着她。”说完便捂着脸小跑而去,渐渐消失在我们眼底。 我不知所措的立于原地,呆呆的望着她离去的长廊。“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在意。”还是荣睿轩的一句话将我唤回神:“王爷,王妃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荣睿轩露出淡淡的笑容:“她从小娇生惯养,不碍事。对了,母妃你就多费心了。” ------------ 第八章 人意难猜透 1 微云一抹蔚蓝苍穹,雕栏红墙丽花微雨,影里徘徊暗香飘尽头。 又是蒙蒙细雨,忽来阵阵清寒。三天前冯昭仪因噩梦之事生我的气,所以这三天里我一直未去请安,都是希云过去伺候着。 闲得无聊便望着轩窗外发起了呆。 “宋柳,娘娘叫你过去呢!”希云忽然的一句话将我已飘远的心绪拉了回来。 我不自在的笑了笑:“娘娘,她还生我气吗!”希云听完我的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还在担心娘娘生你气啊!其实她没有生过你的气。” 听完她这一句,我转望着轩窗外的细雨,再回首望着希云,喃喃的道:“希云,又下雨了。”希云敛起脸上的笑容走至窗前:“是啊!又下雨了,下了这场雨,就是秋天了。” 听她提起秋天,我的心突然揪得生疼,轻轻道:“中秋节快到了吧!”脸色瞬间滑过一丝难过。希云望着我脸上复杂的表情,缓缓才说:“宋柳,你怎么了……”见我没答话,顿了顿方又道:“还有一个月便是中秋节了,今年,过得真快。” 我微微颔首:“又是一年中秋。” “对了,娘娘叫你过去呢!快点吧!别说什么中秋啊!下雨的了。”在她的催促声中,我才缓缓移动莲足。 走进冯昭仪的寝殿,便见香寒正在铜镜前为她梳妆,细长乌黑的发丝在香寒的手中挽得极为好看,妆台前的饰件更是夺目耀眼煦煦发光。我行至她们跟前,冯昭仪便从铜镜中瞧见了我,随后回首凝了我片刻,轻轻道:“宋柳,你说皇后的生辰,本宫应该送上什么贺礼。” 我愣了一下:“皇后娘娘的生辰?” 冯昭仪随手拿起一支翡翠金步摇递给我,我随手接过,走至她身后轻轻为她别在发鬓上,冯昭仪又道:“每年皇后的生辰,本宫都从未送过贺礼。” “那娘娘今年就为皇后娘娘准备一份厚礼吧!”我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却从铜镜中看见自己的笑是那样的生硬。 冯昭仪倏地从妆台前站起,回身面对着我:“你待会去太医院帮本宫抓几副药,跟何太医说是本宫他就明白了。”我颔首,伸手挽上她的手臂。 “娘娘,李婕妤求见。”希云从殿门外进来便开口。 我明显感觉到冯昭仪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片刻后冷冷的道:“她来做什么?本宫没时间见她,叫她退下。” “可是娘娘,李婕妤说非要见您,还有东西要给您。”希云哆哆嗦嗦的道来,看她也挺是为难的样子,我还是开了口:“娘娘,既然李婕妤要见您,您就去见见吧!”冯昭仪侧眼瞧了我一眼,随后闭上眼眸表示同意。 刚踏进紫宸宫正殿,就已见李婕妤立于殿内,手上握着一包东西,焦急的来回踱步,见我们行至殿内以后,便向冯昭仪鞠了一个躬:“娘娘万福。” 冯昭仪瞥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语音依旧生冷。 “臣妾听闻娘娘被噩梦缠身,经常睡不好,所以给娘娘送来一副安神汤,希望娘娘服了以后能安然入睡。”李婕妤语毕便将那包东西递了过来,冯昭仪抢在我前面一步伸手将药打出老远,掉在地上撒了一地,将我,希云,香寒重重的吓了一跳。 李婕妤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的喊个不停,那身子着实让人看了生怜。 “以后你的东西都别给本宫带进紫宸宫,滚。”冯昭仪的话咆哮而出,李婕妤狠狠在地上扣了个首,起身便速速离开了紫宸宫。 ------------ 第八章 人意难猜透 2 我蓦然的望着冯昭仪,心里疑虑顿生,为何她对李婕妤总是这般对待。 “你们别被她的外表蒙骗了。”说完这淡淡的一句话,冯昭仪便独自一人向那殿外移去。香寒回过神冲上前将她搀扶住,我还是瞧见了她垂直的手在微微颤抖。 响午时刻,我独自去太医院为冯昭仪取药。得知何太医去给董昭仪娘娘问诊还未回来,百般无聊便在太医院看起了医书。 一名太监急急的闯了进来,对着太医院的人叫喊:“张太医快点,赫连将军刚在御花园被刺客刺伤,手臂血流不止,赶紧随奴才去看看吧!” 霎那间,就只感觉那本医书倏地便掉到了地上。赫连流云受伤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内行刺。虽然不大喜欢赫连流云的做事方式,但听闻他受伤后还是有些担心。 盯着张太医将药箱挂在肩膀上后便随着那太监出去,我悠然的从座位上起身,跟在他们身后往御花园去。 还在远处就已瞧见了赫连流云,坐在石凳上,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身旁已有数名侍卫太监。张太医在细细为他查看伤口,里里外外围了一圈。而在离赫连流云几步之遥的地方,两名侍卫已将一名黑衣人押住,双膝跪于鹅卵石地上。我就在原地静静瞧着,等人散去以后再上前询问一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张太医已将层层雪白的纱布缠在了赫连流云的手臂上,交代了数句话语便退了下去。而赫连流云起身面向黑衣人说了几句话后,侍卫便押着黑衣人离去。我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应该是与那刺客有关吧! 瞧着侍卫太监都散去,我才缓缓靠近赫连流云。他抬首注视了我片刻,并无太多惊讶。将走至他跟前,他便先开了口:“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我讶然的递过去一个眼神,才道“你早知道我在那边。” 他瞧了我一眼,哼笑一声:“要是连个大活人在身旁都不能察觉,我这将军之位恐怕得让贤了。” 我撇撇嘴,还是轻声开口:“你没事吧!怎么会有刺客杀你呢!”他沉默了片刻后,只冷冷的道:“像我这样的人,你应该巴不得死了最好。这样就没有人利用你了,也没有人威胁你了。” “是啊!像你这样的人,最好死了。”我竟是有些生气,出口便咒他死,其实也非本意。虽然他利用我,还用语兰威胁我,可他也总是帮助我。 他没再说话,而是起身离去,瞧着他手臂上雪白的纱布渗出来的丝丝血迹,我还是上前挡在他跟前:“你,真的没事吗?好像还在流血。” 他露出不悦的神色:“就这点小伤还伤不到我,所以你还是别妄想我倒下。”被他这话一激,我的拳头便挥了上去,重重打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他顿时闷哼了一声,连退了两步,冲着我便大喊了一声:“你做什么。” 我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的确是死不了。”语落便回身往太医院而去。 略想了片刻,又向他丢过去一句:“给你一拳算是便宜你了,今儿可是看你有伤,不然本小姐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 第八章 人意难猜透 3 在太医院的回廊,我便瞧见李婕妤与一名中年男子在悄悄交谈。随后李婕妤从腰间拿出一包东西塞给了那名男子,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而那名男子居然鬼鬼祟祟的将那包东西藏在了衣袖里。左右环视了一翻,生怕被人瞧见似的。过后便溜进了屋内。虽然甚是有些奇怪,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 刚进了太医院大门,一名太监就对着我点头道:“何大人已经回来了,在里面给冯昭仪娘娘配药呢!”我颔首,向屋内走去。 在配药房,便是瞧见了刚才与李婕妤交谈的中年男子,难道他就是何太医?他只抬首瞄了我两眼,方才道:“娘娘的药马上就配好了,回去记得让娘娘按时服下。” 我点头应允,望着他将药一幅幅的配好包起来,开口便问:“娘娘的药都是大人亲自配的吗?”何太医没回我的话,随后从衣袖里将那包药拿了出来,打开后洒在了每副药里面。我疑惑的望着他的动作,顿时有些警觉道:“你放了什么进去。” 何太医露出一抹笑意:“这是安神散,娘娘的药里加了这味药,会睡得较为安心。这么多年了,娘娘服了许多药,还是没什么成效,我便试试这安神散。”他虽是满脸认真,我还是看得不自在,那包药明明是刚才李婕妤给他的,到底是什么。是真的安神散还是…… 约莫半个时辰后,何太医便将冯昭仪的药包好交给了我,走时还不忘叮嘱我一定让娘娘按时服用,希望这回的方子对娘娘有效。 我提着何太医给冯昭仪配的几副药,心里五味参杂,不知这药是不是真的如同何太医说的那般,会让娘娘睡得安心。 回到紫宸宫后,香寒便接过我手上的药:“希望这回娘娘服了能睡个安稳觉,我去煎药了。”我却不知怎么的紧握着药不放手,香寒便向我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怎么,还不将药给我,你不想娘娘早些好起来吗?” 片刻后我才缓缓松开,不知李婕妤的那包药到底是什么?我要不要跟冯昭仪说呢!但如果李婕妤的确没有什么坏心,那会不会让冯昭仪对她…… 想想,李婕妤已算是个可怜人了,万一让冯昭仪知道她让何太医将她的药放在自己的药里。就算是对冯昭仪有益处的,冯昭仪会不会领情。一旦弄不好,还会害了李婕妤。这事,我还是先查清楚再说吧!别轻下妄断。 两个时辰后,香寒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抬进冯昭仪的寝殿,我还是犹豫了。瞧着冯昭仪一脸倦意的接过香寒手上的药,便要喝下,我急急的开口唤了声“娘娘。” 她抬首注视我片刻,有些怔住:“怎么了。”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道了声:“没事。”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望着冯昭仪将一碗药都喝下后,香寒才笑出来:“何太医说这次他换了几味药,娘娘一定能睡得很好。” 凝然的盯着冯昭仪满意的表情,我有说不出的感觉,压在心口甚是难受。 次日辰时,我与希云便去浣衣阁取冯昭仪的衣裳。这是我离开浣衣阁后,第一次回去。虽然在浣衣阁呆的时间并不久。 “哟,这不是宋柳和希云吗?”还在院里就被林公公瞧见。我与希云皆向他投去一个不满的眼神。林公公笑眯了眼:“两位现在是冯昭仪娘娘身边的红人了啊!以后还要两位多在娘娘面前……”我望着他那张脸突然一阵作呕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等他说完便开口:“公公真是奇怪了,当初我可是差点就被你罚死在暗阁了,如今你对我说这番话是不是不应该,你觉得宋柳会听公公的话吗?” 林公公被我的一席话说得脸色霎变,随后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皮子,咬牙切齿的说了四个字:“一朝得志。”我与希云同时笑出声来,林公公则悻悻的拂袖离去。 “有了冯昭仪的庇佑,这宫女也异常的猖狂啊!”我循声望去,见到一位身着孔雀百皱裙,长发披肩,发鬓别着贵气的金镶玉簪。弯柳眉秋波眼,耳坠汉白玉耳环,有着晨露新聚之味的女子立于我们十步之遥的位置注视着我们。 看这一身打扮便知,这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昭元公主荣安雁,慕皇后的亲生女儿,荣皓轩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一个十分不好伺候的主。 ------------ 第八章 人意难猜透 4 我与希云同时向她行了个礼:“昭元公主万福。” 她瞥了我们一眼:“紫宸宫的宫女比栖凤宫的宫女还要难惹啊!瞧那林公公便知道了。” 我微微一笑:“公主误会了,林公公与奴婢早就有过节了,并不是成为紫宸宫宫女后才发生的。”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一个小小的冯昭仪就把整个后宫闹得不成样子,她的婢女也好不到哪去,真不知父皇是怎么看人的。” “荣安雁,父皇可是由得你说的。”几分带有警告之音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只见院中央同样出现了一个衣着孔雀百皱裙,嘴角微露笑容,体态婀娜,温婉绝丽的女子面对着我们。敢直呼昭元公主名号之人,身份也不会低到哪去。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皇上的养女,济北王的女儿昭曳公主荣安妙,自小便跟随在董昭仪身边长大。 荣安雁一见到荣安妙,顿时火冒三丈,冲到她跟前拽住她的衣裳:“你怎么也有孔雀百皱裙,这是父皇赐给我的。” 荣安妙露出灿烂的一笑,方才得意的道:“父皇也同样赐给了我,你别忘了,我也是父皇的女儿。” “你不过是济北王的女儿,父皇见你是个孤儿才收养你,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和我争。”谱落间便撕扯上荣安妙的衣裳。 “放肆,你们身为堂堂公主,在这里拉拉扯扯争个高低成何体统。”还是一声斥喝止住了她俩的动作。 荣安妙顿时眼泛泪光便向那人跑去:“母妃,荣安雁老是欺负我,老说我是孤儿。” 我与希云讶然向那人行礼:“娘娘万福。” 董昭仪只拍了拍荣安妙的秀肩,温柔的细声道:“你是母妃的女儿,怎会是孤儿呢!”随后又向荣安雁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安雁,倘若这话传到你父皇耳中,你怕是又要挨罚了。” 荣安雁也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才没有欺负她,是她老是和我做对。” 良久,董昭仪才叹了口气:“清早就听妙儿说你的凤蓝蝶衣裳昨儿在浣衣阁洗破了,就猜到你会来浣衣阁闹,随后这丫头也不见了踪影,本宫就知道会来浣衣阁看你的笑话。果然没有猜错,本宫要是不过来,你们俩是不是准备在这打上一架啊!” 荣安雁和荣安妙没再继续争执,只站在原地认真听董昭仪训话。“好了,安雁也别在这闹了,你是皇后的女儿,为了一件衣裳在这闹不是让宫里人看笑话吗?妙儿赶紧随本宫回宫,回去好好给本宫面壁思过。”语落便拽着荣安妙离去。 幸好董昭仪及时出现,不然明儿宫里就会传的沸沸扬扬,两位公主在浣衣阁为衣裳的小事大吵大闹,皇上和慕皇后面子上便也挂不住了。 我和希云唏嘘了好一会,领着冯昭仪的衣裳准备回紫宸宫。 “宋柳姑娘。”我俩同时被一声叫唤止住脚步。李婕妤笑着走上我们跟前,柔声细语的道:“昭仪娘娘可好,服了太医的药后是否好些了。” 我有些微恼的望着她:“李婕妤为何会突然问起娘娘,怎知娘娘服了药会好些。” ------------ 第八章 人意难猜透 5 她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只要娘娘按时服药定会好起来,我也担心娘娘长期被噩梦缠身恐怕身子也支撑不住呢!”她笑得温柔恬静,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 我回以她一笑:“谢谢李婕妤关心,娘娘本来就无大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轻点了点头,笑容依旧温柔得看不出任何端倪:“那我就放心了。”我对李婕妤突然问起冯昭仪的事感到奇怪,她是否不安好心,恐怕还得我细细查出来才知道了。 回到紫宸宫后,我便将何太医为冯昭仪配的药拿出,轻轻放了些许在手帕上包好。要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还得找懂得医术之人才知道。可是宫内除了太医院,恐怕没人会懂得医术了。该找谁呢!总之不能在太医院,否则何太医就会知道此事。可是我又不能出宫,在宫里也没有可靠之人,这事办起来很是棘手。 瞧见希云端着冯昭仪喝完的药碗回来,我速速走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娘娘把药喝完了?”希云听了我的话后露出奇怪的表情:“怎么了?娘娘不应该把药喝完吗?宋柳,你今天好奇怪。”我赶紧恢复往常的平静:“只是觉得你才去一会便回来了,料想娘娘没这么快喝完药。” 希云拍了拍我的肩,和颜悦色的道:“小姐,我去了一个时辰了,真不知你在想什么。” “希云,你在宫里呆了几年了,知不知道除了太医院还有哪个地方有人懂得医术。” 希云想了片刻后,终是摇摇头道:“好像没有了。宫里除了太医院就没有太医了……不过,我知道翊秀殿的李嬷嬷曾经为宫女治过病,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浣衣阁有位宫女病重,没人敢请太医,后来李嬷嬷来浣衣阁知晓了此事,便去看了这名宫女,还开了方子到宫外为她抓药,这名宫女居然真的好了。” 听她道起李嬷嬷,我顿时有些愣住,在翊秀殿的日子里,从未有人提起李嬷嬷懂医。既然希云这么一说,那我就去找李嬷嬷打听一翻,看她能不能知道冯昭仪的药中是否有问题。 庭空客散人清冷,画堂昼寝人无语。木窗冷静,无奈夜长,惊觉倦仪容。 选妃结束后的翊秀殿格外的清冷,仿佛一座无人问津的冷宫,潇潇梧桐,林风淅淅,倍感凄凉。整个院落却干净整洁,看不见一丝倦凉之气。 不知除了李嬷嬷,这翊秀殿还有没有其他的宫女。应该没有了吧!选妃结束后,宫女都如同语兰一般派遣到其他宫殿去了。 进了李嬷嬷的内寝,却空无一人,难道李嬷嬷已经没有呆在翊秀殿了吗?环顾了四周,屋内的桌案上连一丝灰尘也没有,应该是有人住的。 “姑娘。”一声惊喜的叫声从身后传来,我倏地回过身,见玉儿抬着一盆君子兰已跨进了门栏,平凡的脸色带着丝丝笑意。 我对她一笑:“玉儿,李嬷嬷不在吗?” “她早就没在翊秀殿了,每次选妃结束后,她便回幽蓝殿了,你找她有事吗?”玉儿将君子兰放于桌案上才轻轻道来。 我一时间愣住:“你说李嬷嬷回幽蓝殿了?她是幽蓝殿的人吗?” ------------ 第八章 人意难猜透 6 玉儿笑了出来:“李嬷嬷一直是幽蓝殿的人啊!她伺候李婕妤很多年了,只有宫里选妃的时候才会调来翊秀殿呢!其实李嬷嬷在宫内还是挺受主子欢迎的,就是不明白她为何一直要呆在幽蓝殿,李婕妤很多年前便不受宠了,一直独居幽蓝殿,可能是与李婕妤感情甚好的关系吧!” 听玉儿这样一说,我虽有讶异,但并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心里猜想难道李婕妤和李嬷嬷有什么关系吗?心中疑问众多,但却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绪出来。 “玉儿,李嬷嬷是否懂得医术。”虽然希云已经说过,但我还是想多证实一下。 玉儿连想都没想便点头应允:“李嬷嬷年轻的时候便学过医术,后来进宫了就很少向别人提起,不过我的偏头痛就是李嬷嬷帮我看好的。”说完还不忘对我笑了一笑。 这下我稍微有点思路了,李婕妤与李嬷嬷都是幽蓝殿的,那么李嬷嬷肯定是李婕妤身边的人,李嬷嬷懂医,李婕妤的那包药会不会就是李嬷嬷给她的。 李婕妤没有子嗣,也不受宠,照理来说她应该不会去想着和别人争什么?因为没有子嗣,就算很受皇上宠爱,将来还不是进冷宫的命。 虽然李婕妤一直尊重冯昭仪,但是冯昭仪一直对她很冷淡甚至讨厌,她们曾经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李婕妤会不会害冯昭仪呢!不行,我一定要查出这其中的真相,还有这包药到底是什么。 为了博得冯昭仪更多的好感,让她完全信任我,我必须要查出真相,就算是我的私心作祟,我都肯定这件事肯定有问题。 “姑娘,你在想什么呢!”玉儿突然的一句话让我回过神来,吐了口长长的气,然后道了声:“谢谢你了,玉儿。”随后便快速跨出门栏直奔幽蓝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玉儿于我身后呆呆的站着。 在去幽蓝殿的路上,我将药藏在腰间,暂时还是先不让别人知道此事为好。一直埋首直直的往前走,不料却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哎呀!谁走路不长眼啊!”我摸着微疼的额头仰首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庞却映入我眼帘,我不自在的笑了笑,轻唤了声:“王爷。” 荣皓轩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柔声道:“小心摔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对他微微一笑。虽然知道,这抹笑很不自然。 “你要去哪儿,这么急。”见我许久没有说话,他开口问道。 我将头埋低,总不能对他说我是去幽蓝殿吧!可他是王爷又不能不回。“在想什么!如果不方便那就不用说了。”见我犹豫不已,他轻轻开口。 乍听他这么一说,我将头埋得更低,对于他,我总是感觉欠了一样。 “本王先去父皇那。”这样的气氛或许也让他察觉到不安,所以也选择急急离开吧!我抬首望着他,点点头。 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凝视着我,随后开口道:“宋柳,我已将你当作知己般看待了。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她。”语落再次对我露出笑意,便匆匆的离去。 我松了口长长的气,方才道了句:“奴婢谢谢王爷。”荣皓轩,是不是你说了这句话,就代表你真的释怀了。 ------------ 第九章 皇后生辰宴 1 幽蓝殿如同紫宸宫那般寂静,却少了紫宸宫许多华丽。不同的是,紫宸宫之所以冷清是因为冯昭仪喜欢清静。而幽蓝殿冷清却是因为李婕妤不得圣宠,这是何等的天壤之别。 这应该就是名副其实的冷宫了吧!后宫女人数千,能得圣宠的却寥寥数几。不懂深宫生活之人还妄想着能进宫,殊不知这里面却是怎样的勾心斗角,一旦得不到皇上宠爱,会凄冷的在自己的殿阁残了余生。 “咳咳咳。”几声轻微的咳嗽声从殿内传了出来,我提起步伐便向殿内走去。李婕妤坐在靠窗边的一把木椅上轻轻咳嗽,手帕捂着嘴,娇弱的身子着实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娘娘。”我还是唤她一声娘娘。虽然现在她已经不能称之为娘娘了。 她猛然抬首向我递过来一个惊奇的眼神,见到是我后只惨然一笑,笑的格外凄凉。“是你!你怎会来幽蓝殿。” 我走至她的身旁,仔细望着她,她的脸色苍白无一点血色,嘴唇微微颤抖,应是被我突然的到访怔住。 “娘娘好似得了风寒,为何不请太医过来瞧瞧。”我关心的问了一句。 她只笑笑,便从木椅上起身正面对着我:“娘娘,这两个字,我已经有十三年没有听过了。你突然这样叫我,让我好不习惯。” 我有些讶异的盯着她,十三年,莫非她受冷漠已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如此过来的吗! “宋柳,我知道你来我幽蓝殿的原因,是因为那包药吧!”她淡淡的说出我来此的目的,却将我怔住,她怎会知道。 “那包药只是平常的安神散,是姐姐在宫外为我找来的,她知道我经常睡不好,所以……当我听说昭仪娘娘也经常睡不好做噩梦,我便将其中的一包带去紫宸宫给她,但是她……”说道这儿,她停下了,未在继续说下去,眸光中闪过一丝无奈。 “既然娘娘是为了昭仪娘娘好,为何不正面对她说呢!也从来不解释。”我还是道出心中的疑问。 只见她再次惨淡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对我……当年,我真的没有害过瑾姐姐。”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款款滑落:“她已经折磨我十三年了,还是无法对我……”她的话被自己的哽咽压了下去,换来一阵轻微的抽泣声。 我伸手将她扶住,心里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怜悯,原来是因为瑾贵妃,所以冯昭仪才会一直对李婕妤这般对待。她一直认为是李婕妤害了她的姐姐吗?可是?冯昭仪不是说,她的姐姐是慕皇后所害吗! 稍过了片刻,李婕妤才止住抽泣声,回望着我:“我知道宋柳你受冯昭仪喜欢,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冯昭仪总是误会我,如果可以,你帮帮我好吗?” 我霎时愣住:“奴婢也只是一名宫女,何德何能能为娘娘做事啊!况且冯昭仪娘娘对我,始终不是很信任,我也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而已。” “扑通”门外传来一声沉重的声音。我和李婕妤皆向门外望去,李嬷嬷已经双膝跪于门前对着我们。 “姐姐。”李婕妤轻唤了一声,竟将我懵了,李嬷嬷是李婕妤的姐姐? “宋柳,求你帮帮李婕妤吧!”李嬷嬷哀求着,并磕了一个响头。 我冲上前将李嬷嬷扶住:“李嬷嬷为何对宋柳行此大礼,宋柳担待不起啊!” 李嬷嬷用泛着水汽的眼睛盯着我,开口道:“李婕妤已经受了十三年的苦了,宋柳你就帮帮她吧!她进宫多年,不得皇上宠爱。后又被冯昭仪误会害了瑾贵妃,遭了十三年的罪,她真的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姐姐,你不要说了,这都是文君的命,怨不得别人。”李婕妤终于忍不住大声抽泣,而李嬷嬷也落下了我从未见过的泪水。 ------------ 第九章 皇后生辰宴 2 我还是用力将李嬷嬷搀扶起来:“李嬷嬷,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可是她却怎么都不肯起来:“宋柳,你就看在曾经你还是秀女的时候,嬷嬷对你关照过的份上,就答应李婕妤帮帮她吧!否则我宁愿长跪不起。”这刻,我终于明白李嬷嬷曾经对我说的那番话,将来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一定帮助她。受人恩惠,总是要还的。 “李嬷嬷,我答应你,只要我宋柳能帮助你们的,我会帮助的,你先起来吧!”在我这句话出口后,李嬷嬷才从地上起身。 李嬷嬷在李婕妤的搀扶下在木椅上坐下,而李婕妤则回身面对着我,顿了顿方道:“瑾姐姐先于我和冯甜进宫两年,很是得皇上宠爱。因为皇后不能生育,皇上想废了皇后改立瑾姐姐为后,可是瑾姐姐拒绝了,后来我和冯甜一起进了宫。其实瑾姐姐并不是冯甜的亲姐姐,她们只是表姐妹。”李婕妤说到这儿后吐了一口长长的气,好似放松了不少情绪。 “三年后,瑾姐姐和慕昭仪,就是现在的慕皇后同时怀上龙种,皇上一心只有瑾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因为朝廷大臣相逼,不得已下旨,谁先诞下皇长子便立为皇太子。” “可就在皇上出宫狩猎的那天,瑾姐姐出现早产的迹象,就是说,皇长子要诞生了。可是慕昭仪不心甘便买通了产婆和太医,将一碗加有付子的催产汤给瑾姐姐喝下,后来瑾姐姐难产,孩子生下来便是死婴,瑾姐姐也因失血过多当晚就去了。” “冯甜一直怀疑是我和慕皇后联合一起害了瑾姐姐,开始她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直到十三年前,她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认定是我害了瑾姐姐,从此对我……”说到这儿,李婕妤终是再次落泪。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予娘娘解释清楚。”我镇定的吐出一行字。 李婕妤无奈的摇摇头,从她眼眸中看得出甚是悲凉:“不是解释就能说清楚的,如今我们的误会太深,根本解释不了了。”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还是直接切入了正题,不想理会她们之间的恩怨。只想知道她们到底要我帮她们做什么。 李婕妤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随后闭上眼眸,轻轻道:“我现在已不想其他的了,我只想让冯甜的儿子成为皇太子。我想帮助她,想帮助她的儿子。” 我眉头一锁,向她投去一个困惑的眼神:“你说的是定文王荣睿轩。他是娘娘的儿子,娘娘肯定会想办法扶他上位的,这点你根本不用担心。” 李婕妤露出一抹苦笑:“恐怕冯甜不是慕映蓉的对手,慕家的势力在朝廷已经扎根了,况且荣皓轩是长子。所以我想你暗中协助我帮助她们,冯甜始终是我的好朋友,只要帮助了她,或许能让她对我改变看法。”我听了李婕妤的话不自在的顿了顿,终道:“娘娘就是为了这个事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李婕妤终浮出一丝笑意:“以后冯昭仪和定文王有什么动静,还要宋柳你转达我,我会尽我的所能帮助昭仪娘娘,帮助定文王登上太子之位。” 我点头应允,帮助冯昭仪本来就是我的私心所在,既然李婕妤也要参入其中,慕皇后就会多一个敌人。 忽然想到了荣皓轩,不管他母后怎样,不管他母后的家族怎样,他始终都是无辜的。我这样做,是否对他不公平仰或是伤害。 “对了,你把这包安神散带回去,放入娘娘的药里面,娘娘慢慢会睡得很好,精神也会跟着改变的。但你千万别给她说是我,不然她不会接受的。”望着一脸笑意的李婕妤,我接过了她给我的安神散。 ------------ 第九章 皇后生辰宴 3 珠帘微卷倚楼未语,晚风随尽瑞脑香熏。 冯昭仪寝殿内淡淡香气弥漫,微烟袅袅。她沉沉入睡,看来李婕妤的药的确是起到作用了。按照李婕妤说的,只要冯昭仪连服半年的安神散,就会摆脱噩梦的侵扰。 为了证明自己从未害过瑾贵妃,始终在意冯昭仪对她的误会,李婕妤心甘的为冯昭仪做事,而且还要帮助冯昭仪的儿子荣睿轩成为皇太子,委实难得。 深夜时分,一阵凉意袭进,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已进入初秋了吧!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团圆节了,对于那天,我却不敢去想。 翌日响午,冯昭仪便召我过去说有事要商量。我与希云刚踏入大殿,便见一尊碧瑶闪闪的玉观音于殿中央的桌案上摆放着。瞧那样子价值不凡啊!冯昭仪的紫宸宫从未有过这些东西,只因她说她只信任自己,何时也会相信这些菩萨了。 瞅着我与希云一脸的疑惑,冯昭仪方才笑道:“这尊翡翠玉观音送给皇后做生辰贺礼,你们看如何!” 我顿时一愣:“娘娘要把这尊玉观音送给皇后娘娘做生辰之礼?” 这话刚出,希云和香寒便将双目瞪得甚圆。 冯昭仪哼笑了几声:“本宫从未送过皇后任何生辰之礼,但是今年本宫决定送她一尊玉观音。”望着冯昭仪有几分阴戾的笑意,想必这玉观音别有一种意思吧! “娘娘为何今年想起送皇后娘娘一尊观音。”香寒歪着脑袋打量着冯昭仪,不光是她,就是我和希云仍然不知送这观音的意图。 “哈哈……”冯昭仪冷笑起来,声音阴霾在整个大殿来回游荡,我们三人同时打了个冷禁。“皇后曾经送本宫一座送子观音,如今本宫回她一座玉观音,礼尚往来,实在很有意思,哈哈……”我与希云相视一眼,还是没有明白冯昭仪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我和希云将玉观音抬进了内殿,待慕皇后生辰之日再送去栖凤宫。“皇后娘娘的生辰在八月初五,到时候,皇后娘娘会于栖凤宫设宴款待后宫以及朝廷大臣家眷。”将玉像放置好,希云才对我说起。 “皇后娘娘的生辰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翻,毕竟她是国母。”我埋头回了她一句。 希云愣了一下:“你今年才进宫当然不知道很多事。”乍听她这样一说,我便抬眼凝视着她:“什么意思。” 希云撇了撇樱红的小嘴:“按照惯例,皇后娘娘的生辰之日,所有的后宫都会前去道贺,包括朝廷大臣的眷属都会同去,但是谁都晓得的,冯昭仪娘娘从来不去。这回娘娘突然去了,送什么不好,偏送一尊玉观音委实奇怪。” 我轻拍了她的秀肩一下:“娘娘想送什么便送什么!我们做奴婢的还是少说话,听她吩咐办事就行了,娘娘自有她的想法。” 希云可爱的吐吐舌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冯昭仪娘娘的想法我们当然猜不透了,反正皇后娘娘生辰那天,我们把这尊玉观音送去栖凤宫便行了。” 我摇摇头:“你啊!就是疑心多。” ------------ 第九章 皇后生辰宴 4 断残云碧,晚凉天净,秋风庭院,月明清露。 转眼已是八月初五,慕皇后的生辰。 酉时,我,希云,香寒跟随冯昭仪前往栖凤宫道贺,听说今晚宴席过后,还有烟花火会。那时候整个栖凤宫将会五彩绚烂,生辉煦煦。 肃穆的宫门前加了几批侍卫守候,刚踏入栖凤宫,殷红的绸缎布满整个雕梁,别有一翻味道。宫女,太监忙碌着手上的活,亦都没有注意我们的到来。 凡是前来恭贺者,皆都笑意连连,奉上自己的贺礼。慕皇后先于栖凤宫正殿接受众人的朝贺,随后才到大院外开宴席,亥时便是烟花火会。 我们三人随着冯昭仪的步伐迈入栖凤宫大殿,殿内已是热闹非凡。慕皇后于上座笑得格外灿烂,华丽的凤袍穿在身显得她一身权贵。看得出来,今天的她心情甚好。 “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冯昭仪一边向前而去,一边高昂的请安。 大殿内忽地再无一点声息,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也是,除了高高在上的慕皇后,冯昭仪是整个后宫品级最高的女子。虽然与董昭仪等同。可她比较得宠,自然比董昭仪多出几分高贵。 慕皇后见是冯昭仪前来,有片刻的讶然,半响才从座位上立身,满脸笑意的走向冯昭仪:“妹妹真是难得,这么多年来,从未向本宫道过贺,今儿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冯昭仪露出泛滥的一笑:“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往年妹妹因为身子原因不能前来恭贺,真是罪过。如今妹妹身子好了,当然要来恭贺一下皇后娘娘。” “妹妹真是有心了,本宫望尘莫及啊!”慕皇后的笑容从未敛起,想来也是,今天是何等日子,慕皇后就算不欢迎冯昭仪,也会做做样子。毕竟不光有后宫妃嫔,还有朝廷大臣的家眷,不管怎样,面子是要做足。 冯昭仪拂过慕皇后的玉手:“娘娘如今贵为国母,后宫之事更是操了不少心。妹妹也没什么贺礼送给您,特地求了一尊玉观音像送给娘娘,希望娘娘如同观音那般有着菩萨心肠。况且,娘娘时常走夜路,最好拜拜菩萨,也不怕冤鬼来索命了。” 这句话刚出,殿内便开始窃窃私语,慕皇后的笑意也渐渐散去,转而浮现一张凶悍的脸。我真是佩服冯昭仪,在这样的场合居然敢对慕皇后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过片刻后慕皇后便露出淡淡的笑容:“妹妹的礼物真是有心啊!这么关心本宫,本宫一定好好将玉观音供奉好,也不枉妹妹一番心意了。” “宋柳,还不将玉观音交给皇后娘娘。”听闻冯昭仪的旨意后,我上前了几步,慕皇后瞄了我一眼,冷冷的道:“这宋柳真讨妹妹欢心啊!走到哪都不忘带着,就是来我栖凤宫也是如此。陈姑姑,还不赶紧将冯昭仪的贺礼接下。”慕皇后话语刚落,陈姑姑便上前接过我手中的玉观音,在我放手之前,还不忘瞪了我一眼。 “赐坐。”慕皇后最后喊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冯昭仪侧脸对着我,轻轻道:“你们三人先去殿外候着吧!宋柳,帮本宫看看睿儿来了没有,看见他的话,替本宫传个话,子时来我紫宸宫,本宫有事找他。” 我颔首,随后与香寒,希云一同退出大殿。 ------------ 第九章 皇后生辰宴 5 刚跨出大殿门栏,便正面迎来了荣皓轩及慕灵,我们三人静静的退到一边。“宋柳。”慕灵的叫唤好似一直都很好听。 我抬首注视着他们俩,轻轻一笑:“王爷,王妃。”荣皓轩对我点了一下头便进了殿内,慕灵则微微一笑道:“我请完安便出来,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也跨进了大殿。 “宋柳,你和定安王,王妃很熟悉吗?”香寒一旁愣愣的瞧着我。 我怔了半响,随后摇头道:“不是,王妃与我是秀女时便认识了,而定安王爷是因为王妃的关系才会认识我的。” “原来是这样,刚才乍听王妃那样说,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呢!”香寒露出一笑,一旁嚷嚷道。 希云将我拉到一边,俯在我耳边轻轻开口:“宋柳,我真的搞不懂你了。定安王哪是因为王妃认识你,他明明对你就不一样,我看出......”以防她继续说下去,我用手便将希云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的:“以后你不要乱说话,这是皇宫。”我瞥了她一眼,警告道。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赫连流云无声息的在我身后出现,突然的一句话将我和希云重重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了。 我木愣的瞧着他:“我和你没话可说。” “你……好,好,你不听就罢了。”赫连流云摆出一张臭脸盯着我,随后白了我一眼便向殿内而去,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有什么话会说,肯定又是要我替他做事。现在我有冯昭仪的庇佑,语兰有荣皓轩的保护,我才不怕他威胁了。 “皇上驾到。”一声嘹亮的吆喝声一出,殿外的宫女太监亦都停下了手上的活,纷纷伏倒在地:“皇上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与希云也屈膝跪在地上俯首。慕皇后及众后妃皆由大殿出来:“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展露龙颜:“都起吧!朕刚批完奏章便过来瞧瞧,皇后这里真是热闹啊!”慕皇后上前一步,柔声细语的道:“皇上百忙之中仍抽出时间来栖凤宫,臣妾真是甚感安慰!” 皇上轻笑了几声,将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翻,眼神停留在了冯昭仪身上:“爱妃怎么也过来了,朕记得你从来不喜热闹的。” 冯昭仪妖娆的走至皇上跟前:“今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臣妾理应过来恭贺,倒是皇上您,如此繁忙还抽时间过来,我真为皇后娘娘感到欣慰。” 皇上的笑意更大了:“难得你今天过来恭贺皇后!以后皇后与爱妃能在后宫平和相处便是朕最大的安慰。” 皇后走至冯昭仪跟前,挽过冯昭仪的手:“臣妾和妹妹早就如同姐妹一般了,皇上请放心。臣妾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会为皇上打理好整个后宫。” 冯昭仪的笑容并未因为慕皇后假意的好话蒙去,反而笑得更祥和。看来在皇上面前,就算不和也不会表露出来。后宫的女人真的很厉害,尤其是演戏的时候。 后面她们说的什么我已听不进去了,只瞧见皇上在皇后及后妃的拥戴下进了大殿。 我们三人皆退到院子里,我环视了四周,栖凤宫的宫女和太监还在准备着晚上的宴席,我叹了口气,奴才的命只能是这样了。在宫里为主子忙碌到自己不能动为止,有的老死宫中也不能魂归家乡。 回首望着大殿的赤红木门,里面之人都是身份显贵的人上人,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慕灵却由里面而来,见到院里的我后对我附以微微一笑。 缓缓走至我跟前:“宋柳,我有些话想对你说。”随后走向另一边的走廊,瞧着一脸疑惑的希云和香寒,我向她们使个眼神便随着慕灵脚步而去。 ------------ 第九章 皇后生辰宴 6 在走廊空无一人的转角处,慕灵停下了莲足回身对着我,凝视了我片刻后才开口:“宋柳,今天是姑姑的生辰,她心情也甚好。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向姑姑请旨,册你为定安王侧妃,不知你……”她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我已明白她的意思,只平静的笑笑:“王妃根本不用这样想,我与定安王只能做朋友,不可能成为夫妻的。” 慕灵一怔,侧过身望着走廊外,轻轻的道:“宋柳,你不能理解,身为帝王之家的无奈。皓轩哥哥从小没有要过自己想要的东西,除了对她。”她口中的“她”我很清楚是谁,是我,是楚甄珞,可现在我只是宋柳。 “皓轩哥哥心里唯一的妻子叫甄珞,她是当年楚大将军的女儿,只是……”慕灵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如今在听别人提起楚将军和甄珞这个名字,我已没有太多的情绪。 “我晓得,我曾经听他提起过,那个叫甄珞的女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我平静的道来。 慕灵再次回望着我,目光有些惊奇:“他都告诉你了?他从来没有跟外人提起过。这,真的证明他没把你当外人了。他说你长得跟甄珞很相似,尤其是眼睛。” “甄珞已死,他应该释怀了。我虽与那女子有几分相似,但我终究不是她。所以以后,王妃别再对宋柳提册立侧妃之事了。”这句话刚出,慕灵便沉默了下去,没有再开口。 在一片欢歌热舞中,宴席已经开始,皇上因为政事早已回齐祥宫处理去了。慕皇后于正中的上座,冯昭仪则在皇后旁边的下座。在皇宫内,座位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越靠近皇上或是皇后的位置,证明她在宫里的身份会越高。 瞧着各位娘娘,王爷,王妃都向慕皇后恭贺敬酒。我立于冯昭仪旁边望着这一片的热闹,心绪却飘了老远。 “宋柳,替本宫向皇后娘娘敬一杯酒。”冯昭仪的一句话才让我回神来,顿时愣住。冯昭仪却对我露出一抹笑意:“去吧!”并将一杯满上的酒递给我,我犹豫不决的接过,向慕皇后的位置走去。 “怎么妹妹不亲自敬本宫一杯,要你的婢女代替。”慕皇后瞪着我,冷冷道出一句。 冯昭仪从座位上而起,缓缓行至我身旁:“妹妹酒量不甚,况且太医说妹妹身子不宜饮酒,还望娘娘见谅,记得娘娘不太喜欢宋柳,不如就让宋柳敬您一杯,当是赔罪了。” 慕皇后冷哼了一声:“如此卑贱的婢女,还没有资格向本宫敬酒。”这句话一出,众人皆看向我。 “姑姑,请您接下这杯酒吧!今天是您的生辰,不要因此扫了兴。”旁边的慕灵轻轻开口劝说道。慕皇后不屑的瞧了慕灵一眼:“灵儿何时会帮着外人了。” “母后,婢女何时在您口中成了卑贱之人了。”荣皓轩霍然起身,面无表情的盯着慕皇后。看着这对母子又要因我开战,我顿时屈膝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请息怒。”我这一跪引来了大批人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罪了慕皇后,在请求饶恕。 慕皇后出乎意料的说了句“起吧!”我清楚她始终都很顾及自己的儿子。 我缓缓起身,却一个不慎将酒杯打碎了一地,顿时慌张得开不了口,不知这样会引起慕皇后怎样的动怒。 不过慕皇后只随手将桌案上的一杯酒递给冯昭仪:“还是妹妹敬本宫更为恰当吧!”冯昭仪挂着淡淡的笑容顺手接过:“臣妾理应敬皇后娘娘,不过可否让宋柳代替本宫喝下,本宫实在不宜饮酒。”慕皇后顿了顿,露出一抹实在不能称之为笑的笑意:“既然妹妹实在推脱,本宫就不勉强了,就让宋柳代替你吧!” ------------ 第十章 毒酒引风波 1 冯昭仪顺势将白玉酒杯递给了我,我接过后便一口饮下,一股火辣的感觉由喉咙而上,不禁重重咳嗽了几下。 “宋柳舞艺不错,不如让她为皇后娘娘献上一舞,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愿意欣赏。”冯昭仪突然道出,顿时将我愣住。“娘娘。”我轻唤她一声,想让她收回成命。冯昭仪却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别说话。 “既然妹妹都开口了,本宫岂有不尊重的意思。”慕皇后敛起笑容,声音虽然夹杂了许多不满,却还是答应了冯昭仪的请求。 幽幽的音谱响起,我衣着刚换上的蝴蝶青鸳裙缓缓走至栖凤宫临时搭建的高台,深吸了一口气,凉意沁心。 双臂张开,足尖用力轻轻将整个身子撑起。我伴随这轻轻的音乐翩然起舞,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起舞了。虽然这次我仍旧是十分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屈服于冯昭仪的命令。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我在栖凤宫为慕皇后跳上这曲舞蹈。台下的人是怎样的表情我看不见,慕皇后,冯昭仪以及在座的人,我皆都不想看见,只想速速舞完这曲别样的舞蹈。 突然感觉头很重很重,浑身力气好似渐渐散去一般,越来越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眼神竟是有些涣散不清,我是怎么了?使劲摇摇头,这样的场合,我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终还是抵不过身子的不舒服,我停下了全身的动作。胸口一阵阵抽搐的疼痛渐渐加重。喉咙一股恶心的血腥之味涌上来,嘴角似有液体滑过,我轻轻用手拂过,竟是殷红的血。连连退后了数步,身子再无任何力气,重重的倒了下去。在我还未失去知觉前,听见有呐喊着我名字的声音夹杂在喧闹声中异常清楚。 “珞儿,如论如何都必须活着,娘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娘,珞儿好累,真的好累,珞儿想睡了。” “珞儿一定不能睡,珞儿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娘,就让珞儿睡一会吧!珞儿真的好累。” “珞儿千万不能睡,睁开双眼看看,娘就在珞儿身边。” “娘,您真的在珞儿身边吗?” “娘一直在你身边,你不信娘的话,就睁开眼看看,娘就在珞儿的身边呢!” “娘,娘……”我喃喃的叫出声,努力想睁开眼,我晓得,娘不会骗我,只要我睁开双眼,就能看见娘。 “宋柳,宋柳……”有低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急切的想唤醒我。 尽量使自己沉重的眼皮动了动,刺眼的光映入我眼帘很是不舒服。“太医,太医,她醒了,她醒了。” 我缓缓睁开了双眸,赫连流云苍白的脸庞呈现在我眼前。只望了一眼,就感觉他苍老了很多。我还瞧见,他眼眸中始终没有落下的泪水。他是为我才会这样吗? 我伸手触碰了他的脸庞,温热的感觉顺着指尖传遍全身,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赫连流云,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醒了就好,证明毒素已经渐渐减弱,只要稍加调养,等毒素都散去,便无大碍了。”何太医毕恭毕敬的细细道来。 “什么毒素,我怎么了。”我虚弱的问出口,才察觉我连说话都需要费很大的力气。 “你中毒了。”赫连流云轻轻开了口,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我闭了闭眼眸:“中毒?”我不知自己怎会中毒,在哪中的毒。 “你好好休息,我还需要证实一些事情。只要你没事,就好。”赫连流云从我床榻边起身:“你,是为我担心吗?”我不加思索的问出口。 赫连流云的身子轻颤了一下,仔细的瞧着我,片刻后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你好好休养,我会再来看你的。”语落便速速的离去。 “宋柳,吓死我们了。”希云和香寒急急的扑了过来,特别是希云,眼中带着丝丝泪花。 我注视了她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中毒了。”香寒撇了我一眼:“你就先别问了,太医都说你要好好修养,这么不听话,还怎么好。” 我挤出一点笑意:“我已经没事了,就想知道我怎么会中毒了,我记得我在栖凤宫为皇后娘娘……”还未说完,希云就厉声打断了我:“你还提皇后做什么?你的毒就是她下的,你差点就被她毒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顿时一怔:“是,是皇后娘娘下的毒?” ------------ 第十章 毒酒引风波 2 香寒轻叹了口气,然后点头:“不是她还有谁,她本来想毒死昭仪娘娘的,不料那杯毒酒被你喝了,现在娘娘已经去皇上那禀报了,不知会怎样。你都昏迷六天了,把我们都快吓死了。” 我惨然一笑:“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心中始终对这件事存在怀疑。 “你不知道,你在栖凤宫晕倒后,定安王像发疯了一样就扑向你,整个栖凤宫都乱作一团。定安王当时把你带去了凌霄殿,还宣了所有的太医过去,后来冯昭仪娘娘不知怎么的又把你带回了紫宸宫。定安王居然就在紫宸宫整整呆了五天,昨儿听太医说你已经转危为安,他才安心的离去。赫连将军在定安王走后,一直在你身旁陪着你,直到你刚才醒过来。”希云细细跟我道来。 “定安王喜欢你吧!赫连将军似乎对你也……”香寒喃喃嘀咕一句。 我蹙了蹙峨眉:“他们只是把我当作朋友罢了。” “哪像是朋友,你是没看见定安王当时的样子,总之他们对你就是不一样,你也别否认了。”希云撇起小嘴,有几分不满。 “真没想到皇后这么狠毒,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昭仪娘娘下毒。还好宋柳你没事,我都快急死了,就怕你会出事。”香寒说起当时的事还是愤愤不平,整张脸亦都看不到一丝平静。 “恐怕不是皇后下的毒,就算皇后再笨,也不可能在自己的栖凤宫对别人下毒,毕竟,这样太惹人怀疑了,皇后不像是这种轻举妄动之人。”我轻轻吐出一句,这也是我的想法。 下毒之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风和日耀西亭散歌声,触目凄凉千声皆为恨意。 我在御花园的亭台呆呆坐了很久,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凄凉的歌声,隐隐道尽了宫内的生活。冯昭仪因下毒之事去齐祥宫向皇上禀报了此事,慕皇后也一直矢口否认。而且就如我所想的那样,慕皇后不可能笨到在自己的栖凤宫对妃嫔下毒。 最后,负责慕皇后生辰之宴的厨子皆被处死,负责宴席的宫女太监也没能逃过这场劫难。到底是谁下的毒,她想毒的人是慕皇后,还是冯昭仪,仰或是我。这点,我始终想不通。 整个皇宫闹得沸沸扬扬的下毒之事,在无辜生命的消失后,再无任何消息,如同烟般消失。皇上更是下令此事不能再提,谁提就砍了谁的脑袋,吓得大家都不敢对此事提一个字。 “你身子好些了吗?”荣皓轩不知何时已在我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我没有回他的话,只想静静。“下毒之事,不是母后所为。”他缓缓道出这句,让我不由的向他看去,瞧着我一脸疑虑的表情,他淡笑一声:“我质问过母后了,我知道,并不是她。” “你质问你的母后,你怎么可以。”我竟对他的行为有些无奈。 他没有回我的话,只细细端详着我。 “以后,不要为我这样了,我只是个奴才,你这样只会让别人更多猜疑和误会我,对我,并不是好事。”我悠扬的起身,准备回紫宸宫。 “宋柳,我真的已经把你当知己了。”荣皓轩轻轻喊出了这句话。 我微微侧过身子:“真能这样,最好。”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往紫宸宫而去,我不想欠他太多,他也没有必要为我做什么。 回到紫宸宫,冯昭仪便迎了出来:“宋柳,你身子还未好,应该好好休息,就别去外面了。”第一次看见冯昭仪脸上有对我的担忧。 “娘娘放心,奴婢的身子奴婢知道。”我露出薄薄的笑意。 冯昭仪峨眉深锁:“宋柳,你说下毒之事到底是谁所为,本宫至今都还猜不透。” “娘娘,想必您早就清楚不是皇后娘娘所为了吧!” 冯昭仪顿了顿,冷笑出声:“皇后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她就算再笨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下毒,因为这样实在不是聪明之举。” “既然娘娘早就清楚不是皇后所为,为何还要去向皇上禀告是皇后想毒死娘娘,皇上应该也猜到不是皇后了。”我淡淡的望着冯昭仪,道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酒是由皇后交到本宫手上的,本宫只是顺水推舟而已。本宫也知道皇后矢口否认皇上也不会过多追究,毕竟整个朝廷还要仰靠慕家。只是以后,皇上必定会对皇后有所顾忌。皇后下毒,也不是一次了。她连皇上最爱的女人和孩子都要毒害,还会怕对别人下毒吗?” 我吸了一口气,复又慢慢吐出:“那依娘娘的看法,到底这毒是为谁而下的。” 冯昭仪摇了两下头:“本宫也猜不出,倘若是要毒害皇后还说得过去,毕竟那杯酒就是给皇后喝的。倘若是要毒害本宫嫁祸皇后,那下毒之人为何一定保证我会喝下那杯酒。” “能在栖凤宫借用皇后之手毒害娘娘,娘娘难道真的猜不出是谁吗?在宫里,皇后与娘娘皆是她的仇人,杀了谁都一样。娘娘当真猜不出吗?”赫连流云清朗的音在整个殿内响起,我与冯昭仪皆循声望去。 ------------ 第十章 毒酒引风波 3 赫连流云随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宋柳所中之毒为一品红,娘娘对这毒应该一点都不陌生。” 冯昭仪听完赫连流云的话后,沉思了片刻,最后脸上转为怒气,愤愤的道:“这个贱人,居然还敢下毒。” 我上前扶住冯昭仪,慎重的开口:“娘娘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五年前,本宫也中过一品红。当时生命垂危,全靠何太医本宫才能活过来。当年,本宫已经饶了她一次,没想到五年后,她还是不死心,还是要置本宫于死地。那就休怪本宫无情。”冯昭仪眸内泛出血丝,想必下毒之人在她心里已到恨之入骨的地步了。 赫连流云走至我们跟前:“娘娘,她安分守己的过了五年,不可能会在今时今日才对娘娘下毒,必定有人在暗中帮忙。” 冯昭仪猛地转身对着赫连流云,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她此生最恨之人便是皇后与本宫,要不是本宫念在当年的情分上替她求情,皇后早就将她赐死了。” “娘娘,到底她是谁。”我急切的开口。 “楚宛海。”只三个字,彻底将我愣住。“还有三天便是中秋节了,中秋过后,本宫一定处死那个贱人。” 失神了片刻,仍旧保持脸上的平静:“娘娘,中秋那天,奴婢想出宫一趟,请娘娘恩准。”“出宫?你出宫做什么。”冯昭仪斜眼看着我。 我垂首轻轻道:“奴婢有个亲戚在安阳城,中秋想出宫会会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请娘娘恩准。” 冯昭仪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随即微笑着对我点头:“去吧!不过要早些回宫,这段日子本宫习惯你在身旁,少了你还真不行了。” 我露出浅浅的笑意:“奴婢谢娘娘恩准。”说完我瞧了一眼赫连流云,他深锁着浓密的眉头,一直盯着我,我对他轻笑一下,感觉他与冯昭仪的关系似乎很好。 夜深时分,静看苍穹的那轮明月,思绪渐渐浑沌。还有三天便是中秋了,记得六年前的中秋,楚家一夜之间覆灭。而我,现在身处宫中却无法为家人报仇。有时候我也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是不是在宫里时间长了,看惯了宫廷里的诬陷和冷漠无情,竟让我渐渐忘记我进宫的目的所在了。但是,我还是必须报仇,只因我刚捡回一条命。 “老天,你也认为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吗?”我喃喃道,竟有些不知所措。我该从哪下手,我该如何去报仇。爹,娘,我该做些什么才能为你们报仇,一行清泪竟不知觉的悄然滑落。 昏昏错错间,才渐渐入睡。 次日清晨,我便来到凌霄殿,不为别的,只想见见语兰。不知为何,当我再次进入凌霄殿已经是畅通无阻,没有人再拦住我。 远远就瞧见语兰和翠儿在院落里清扫着落满一地的秋叶,时不时发出一阵轻笑声,娓娓动听,我不禁看傻了眼,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们俩。 “小姐。”一声欢喜的叫唤,语兰急急的冲了过来,环住我,翠儿被语兰的一声叫唤愣在了原地,呆呆瞅着我俩。 “语兰。”我柔声的唤着她。 “小姐,你怎么过来了。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宫里发生很多事,王爷都不许我们出凌霄殿呢!不然我都过紫宸宫来看你了。”她眨着水灵的大眼睛,格外清秀。真希望语兰能保持这样的心境,不被宫里的人与事影响。 “小姐,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她忽然改变了欣喜的脸色,满脸担心的问道。 我才恍然中毒之后身子尚未恢复:“没什么?就是中了风寒。”记得昨儿在御花园荣皓轩曾对我说过,语兰并不知晓宫内中毒之事,只因当时他让语兰和翠儿出宫办事去了。 “小姐,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连自己的身子也照顾不好了,要不我跟王爷说说,让我去紫宸宫和你一起吧!”她露出一抹烂漫的笑意,却被我严肃打断:“不行,你就呆在凌霄殿,哪都不能去。”对我来说,语兰呆在凌霄殿是最安全的,在这里,她至少不会受到伤害。 “语兰,宋姑娘说得对,你就好生呆在凌霄殿为好。”翠儿淡定的说出口,瞧看着她一脸的平静,让我难以相信她会不知晓最近发生之事,只是语兰,始终被蒙在鼓里。 我回望着语兰:“语兰,宫里不像家里,姐姐也不能经常过来看你,你自己要多注意,谨言慎行。”最后四个字,我加重了语气的力道。语兰傻眼般顿了顿,不过还是点头应允,我缓缓松了一口气。 ------------ 第十一章 漫漫两人心 1 雨疏风骤,淡月朦胧,微风泪洗胭脂面。 夜空城黑,梦不归家,丝丝心碎又奈何。 一轮空空明月挂天际,整个安阳城却热闹非凡,就快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虽然我不愿回忆起,却还是迎来了父母的忌日,别人合家团圆的日子。 毫无思绪的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心情低到谷底。一眼望去,挤满行人的石道上挂满艳红的灯笼,一张张笑脸呈现在我面前,让我心生暖意。 这条曾经最为熟悉的大道一直通往我曾经的家,短短半个时辰的路,我却走了两个时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当看见大将军府那四个骇人的字时,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就呆呆立于将军府威严的大门前,整个大府昔日的光色早已不在,犹如一座空寂的院落,安静得让人窒息。 我轻轻闭上眼眸,回忆起曾经那段繁华的岁月,与爹娘在一起的幸福时刻,我唯一珍惜的回忆。 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我才缓缓移动脚步。虽然大将军府在六年前就被皇上下令封闭,但我还是很想进去看看。只因,那是我的家。 拐进西角的巷子,打算从偏门进入。将军府除了正门和后门,东西南北角都有一个偏门。即使已经过去六年,我还是十分清楚将军府里面的环境布局。 自六年前逆谋以后,将军府就被称为是不祥之地,基本没有人愿意靠近。因为那天,里面死了一百多人。而这些死去的人,都是我视作“亲人”的人。 在曾经佣人最常进的西角偏门停下了脚步,我深吸了一口冷气,尽量压制自己此刻的心情。 伸出去推门的手却在半空中僵住,我,还是没有勇气。 明显感觉到自己颤抖的身子是那样的无力。 “爹,娘,珞儿回来了。”只轻轻吐了这样一句,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倚靠在破旧的门前任眼泪将整张脸庞洗净。 “咯吱。”伴随着这声响动,门缓缓打开。一阵冷风拂过,将披洒在秀肩上的青丝轻轻吹起,凌乱起舞。衣裙也随着这道迎面而来的轻风飘动,佩戴在身上的铃铛叮叮作响,在将军府这样寂静的夜晚,声音清脆甚是好听。 迈进将军府的那一步,有一种落地生根的感觉,很平静,很温暖。 我,终于回到我的家了,我想了六年的家。 借着胧胧的月光环视着周围熟悉的一切,走廊,花园,甬道,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里面太过清冷,太过孤寂。 地上铺满了这几年未清扫的落叶,一层一层堆积。花园里的花已经再看不见,只有一堆毫无生机的泥土。灰尘铺了整个将军府厚厚一层,随处可见蜘蛛网于各个角落。房屋虽然依旧伫立,看上去却是那样破旧不堪。 这,就是我的家吗?为何变成这样,为何!我居然这样问自己,心里却一直清楚为何。 静静的感受我曾经的家,感受有爹娘陪伴在身边的日子,感受娘在院子种花的情景,爹爹在偏院习武挥剑的场景。还有,娘在抚琴时的那张绝美的脸和起舞时那诱人的身姿…… 这一切美好的场景渐渐被一把利剑悄然斩断,殷红的血将一切抹去。我看见下人到处奔跑,凄厉的嚎叫,求生的呐喊。却,还是一个个倒下。 看见娘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傻了眼,听见娘的那声叫唤:“珞儿,快跑。” 额头忽然疼痛得厉害,双手死死的捶打,我不愿想起,不愿想起…… 胸口一阵阵疼痛袭上,双手拽紧胸口前的衣裳,仿佛呼吸快要停止一般。身后却在此时传来阵阵忽远忽近的脚步声。 ------------ 第十一章 漫漫两人心 2 星河流淌低垂泪光,凉云万叶朱颜消歇。 我缓缓回过身,向发出脚步声的地方循声望去。此刻,我并不感到害怕。更有妄想,爹娘同我一般也逃过一劫,此时发出脚步声的正是他们。 远远就瞧见一个凄凉的身影,脚步沉重的向我走来。我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的看着。 当身影在离我十步的距离停下时,当我看清楚他的脸庞后。心,终于微微一颤。 “甄珞,你真的是甄珞。”他只轻轻的说了一句,便上前将我拥入怀里。 在他怀里,我任凭眼泪湿透他的衣裳。 为什么是你,赫连流云。 就这样被他拥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正直了身子,看着他泛着水汽的眼眸。我微微起唇:“怎么会是你,你……” 他满脸疼惜的凝视着我:“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这里祭拜我深爱的女人。”他的这一句彻底将我愣住,难道他…… 瞧着我一脸的疑惑,他露出淡淡的微笑:“从在宫中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怀疑,你是甄珞,但我又不能肯定你就是。” “你…曾经见过我?”带着咽哽声,我问出口。 他闭上眼眸,缓缓才点头:“你还记得,六年前的端午吗?有两个十二岁的男孩偷偷翻墙爬进将军府,被将军府管家发现的事吗?” 他的这句话,顿时让我想起了六年前的端午。 那时候,爹还在边疆驻守抗敌。 娘在后院教我抚琴的响午时刻。管家突然向娘禀报,有两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进了将军府偷东西,被他发现了。随后,娘带着我随管家去了正堂。但看见他们后,娘并没有责罚他们,而是叫管家放他们回家。 在离开将军府前,其中一个男孩回头瞅了我一眼,大喊了一声:“楚甄珞。”随后两人笑着跑开了。当时的这一声叫唤,还把娘和管家都弄得莫名其妙。 我惊喜的看着赫连流云:“难道那两个男孩是……” 赫连流云抿嘴露出笑意:“是我和定安王。不过,叫你名字的不是我,是定安王。” “怪不得王爷会说我长得像甄珞,原来你们都见过我。”此时我才知道荣皓轩就是那年端午叫我闺名的男孩。 “当年楚将军和皇上订有盟约,皇长子迎娶将军的女儿。所以,王爷特别想知道他的王妃是什么样的,我和他便偷偷溜出了宫,翻墙进入将军府。那年楚夫人身旁的女孩,不仅让王爷一眼倾心,也让我从此无法忘记。”赫连流云道起当年的场景,声音竟是如此的温柔。 片刻后他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一直想利用你,可每次都是犹豫不决。我感觉你是甄珞,但又感觉不是。所以,我一直矛盾。当我在紫宸宫拾到这块玉佩,远远瞧见你四处寻找的背影时,我肯定,你就是甄珞。”说完,他挽起我的手,将那块玉佩放在我手心,上面的那个“楚”字顷刻注进我的心。 我缓缓抬首注视着他的脸庞:“原来是你拾到了,原来是你。”看见楚家的传世玉重新回到我身边,我有说不出的情绪。 “甄珞,你知道你的身份在宫里十分危险吗?一旦让别人知道,你知道会是什么祸事吗?”赫连流云突然蹙眉道,音里竟是充满对我的担心。 我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惊住,作为楚将军的女儿,一旦让别人知道还活着,那是逃不过一个“死”字的。 “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我只轻轻吐出一句。 赫连流云将我的身子板正面对着他,慎重的道:“你不能呆在宫里。” 我盯着他一脸的认真,苦笑出来:“我必须要呆在宫里,再没有为父亲洗脱罪名前,我绝不能离开。” 赫连流云听完我的话后,将放在我肩膀的手松开,然后回过身背对着我:“让我为你父亲洗脱罪名吧!” ------------ 第十一章 漫漫两人心 3 他的这句话让我顿时一怔:“你,为何……我…” 赫连流云缓缓回过身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甄珞,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他的语气坚定到我无法辨别真伪。 这一刻,才发现我是多么需要一个人在身边。 终于,也不得不承认,从我见到赫连流云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的一生,都将和他连在一起。 “咻!”一声凌厉的音在安静的将军府内响起。 “小心!”还未反应他口中脱口而出的这个词,身子已被他推开了老远,重重摔在了地上。随后便见从黑暗处射出的箭已被赫连流云截住,掉落地面断成两截。 忽地,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赫连流云顺势的将配在腰间的剑拔出,他单手紧握剑柄,顺势一个空翻,身子一蹭便向黑衣人跃去。 黑暗中刀光剑影,剑与剑触碰发出的“叮叮”声格外清晰,我坐于地面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傻了眼,竟忘记起身。 很快,黑衣人便处于下风。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已不是赫连流云的对手,黑衣人一个动作避开了赫连流云,直奔我而来,我吓得连连蹬脚向后退去。 所幸的是赫连流云很快扑过来挡在了我跟前,黑衣人招招指向我,赫连流云一边要接住他的招式,一边又要顾及我的安危。 慌乱中无意抬首瞧见屋顶站着同样身着黑衣的人,手上已经拉开了弓箭对准赫连流云,我心猛然一惊。在他松手的瞬间,我仍旧听见了“咻”的声音直奔我们而来。 “流云,小心。”我用尽全身力气迅速的撞开了他,未等反应一根长长的箭已经射进我的胸口,这一刻,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瞧见殷红的血顺着胸口前半截未断的箭缓缓直下。霎那间,胸口前的衣裳皆被染成血红的一片。 见此状况,赫连流云惊恐的上前环住我的腰,双脚一蹭,我与他皆向半空跃上。我很清楚,他现在只想带着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路上他都紧紧横抱着我,难以忍受的疼痛渐渐传遍整个身子,我却保持着清醒。 “甄珞,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凝视着他额头渗出的汗珠,蹙眉紧绷的脸颊,我微微点头。 “一定要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侧脸盯着我因疼痛而无比虚弱的脸,满是忧心的道。 我淡淡一笑,这笑,是笑得极为勉强的:“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到这儿来,也就不会遇到这些黑衣人了。”声音虽然很轻,但还是能听得很清晰。 “如果没有你,我便不是赫连流云了。甄珞,一定要撑住,前面便是医馆。”他仍旧瞧着我,眼神从未离开。 我闭上眼眸以示点头,因为,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千万不能睡去,一定要撑住,我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差池的。甄珞,当我知道你还活着,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六年前,我没有能力保护你,让你遭受了人生剧痛。如今,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你瞧,前面便是医馆,大夫会看好你的,你不会有事的。”他镇定的细细道来,其实是想吸引我认真去听,不至于睡去。 我缓缓睁开眼眸,对上他的眼,不同的是,这次从他眼神中我看出了担忧,那种担忧的眼神是我这生都从未见过的。 “如果…我不行了…流云…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父亲…他…楚家和苏家…就拜托…你…了…”我断断续续的音越来越小,直至我自己也再听不见…… ------------ 第十一章 漫漫两人心 4 微微睁开双眸,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胸口仍旧隐隐作痛,我蹙了蹙眉,闷哼一声。 “宋柳。”带有几分欣喜的叫唤传来,我略微抬眼,便见希云双手捧着药碗已立在我的床榻边。 我顿时甚感奇怪,希云为何会在这里,难道我已经回宫了。 见我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希云挤出一抹笑意:“这里是赫连大府。” “赫连大府?”我竟开始怀疑她口中的这四个字。 “你醒了。”我竟是出了神,连赫连流云何时进来的我都不知。 看着眼前的他们俩,我似乎有些许的迷糊,又有些许的怀疑。 “你们?难道早就认识?”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问出了口。希云缓缓埋下头,不答话。我转眼盯着赫连流云,他在我床榻边坐下,为我扯了扯身上的锦被,轻轻道:“只要没事就好。” “流云,你能告诉我……”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待你身子恢复后,我会慢慢向你解释。” 我将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当初皇后要杀我,你向皇后出主意将我贬去浣衣阁,就是为了让希云和我认识吧!”我吐出心中的答案。 流云并没有回答我,只认真凝视着我。 “你们都出去,我想静一静。”我轻轻合上双眸。 “宋柳,你不要怪主子,这些都是我向他提出的。包括安排你进浣衣阁,和你成为朋友。”希云许是见我有些生气,急急的解释道。 “希云,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我陪她。”流云顿了顿才开口吩咐道。 “是,主子。”听了希云这声应允,我才睁开眼,已见希云已退到门外将木门带上。 “不要怪她,这些都是我安排的。”流云竟是有些自责。 我将目光回落在他身上:“我不懂,你安排的这些事到底是何目的。”虽然不想听,心里还是很想知道答案。 流云缓缓从床榻边站立起身,那高大的身段霎时遮住了前面的光线。他锁紧额头,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又不方便对我说。 “如果不方便说,就不必了。”见他很是为难,我也不想勉强他。 他伸手将我散落在额前的青丝轻轻往后拂,那动作温柔细心。 我不自觉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生生的愣了一下,片刻后反握住我。“流云,我知道,你有苦衷,除非你想对我说,否则我不会勉强你。” “甄珞,我不愿跟你说,是因为,这个秘密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我不愿你再出任何危险。等时机成熟,我会向你坦诚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他的语刚落,便将我再次轻轻拥入怀里。 “流云。”我唤了一声,我很怕他对我好,只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依恋。虽然我早在第一次见到他就对他产生莫名的情愫,但是对于我这样一个罪臣的女儿来说,我仍旧克制着自己。 “嗯!” “请不要对我太好!从我失去父母以后,我不敢对任何人付出真心。因为,我的身份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识破,那时候,逃不过一个“死”字。”我道出自己的担忧。 “有我在,你会活得好好的。我向你承诺,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有办法救你。”他的音轻轻的:“楚将军是忠臣,他从未逆谋。”最后这句话刚落,我的双眸即被水汽弥漫。 他缓缓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我一双冰冷的手:“我只要跟冯昭仪娘娘说一声,就可以让她请旨恩准你离开皇宫,你父亲的事,交给我。”看着他满脸的深情,我露出薄薄的笑意:“不行, 定安王一旦晓得,我难保他不会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 流云顷刻间将头低了下去,片刻后才喃喃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他对你的感情你不清楚。虽然表面没有表露出来,但是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很清楚他的为人。因为甄珞,是他这生最珍惜的人,比皇位来得更为重要。” 随后,他抬首盯着我:“不过,只要我的计划成功,这一切都会解决的。” 我对他的话产生莫名的奇怪,他,到底有怎样的一个计划。此时在我看来,似乎是个天大的阴谋。 “甄珞,在你为我挡下那一箭的时候。是否,你对我也有不一样的情愫。”他正视着我的双眸,这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我静静的盯着他那双锋利睿智的眼,缓缓点头。 ------------ 第十一章 漫漫两人心 5 翌日响午,我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便下了床榻,直奔流云的书房而去。希云一直在身后紧紧跟着我:“宋柳,你身子还未恢复,别走这么快,等下主子知道了会生气的。” 从昨天晓得她和流云的关系后,我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因为,心里对她始终有气。 在流云的书房门前,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横截下,一张熟悉的脸在我眼前出现。 “张子骞!”我惊奇的喊出口,他怎会出现在赫连大府。 他面不改色的盯着我:“将军在书房和别人商量事情,宋姑娘还是先回吧!” 我现在的心绪只能用紊乱来形容,摆在我眼前的事一件件都让我无法理解。流云和张子骞的关系似乎不一般。那么,和冯昭仪也一定有连系,因为,希云这段时间都呆在赫连大府未回紫宸宫。 但是,现在的我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宫里还有一个人让我担心。所以,我必须立马回宫。可是?没有赫连流云的吩咐,赫连大府的下人是不让我出大门半步。 “张大人,宋柳求你了。我现在必须要回宫,宫里还有事要处理。”我眼巴巴的看着张子骞,他,可以让我出赫连大府。 他仍是摆着一张严肃的脸:“你身子还需要修养,待你康复后,会让你回宫的。” 我顿时急了:“不行,我必须要回宫,现在就回。” 书房的门在这时突然打开,流云从里面出来,一身素静的黑衣,让他格外显眼:“你放心,你担心的那个人没事。你身子恢复后,我会送你回宫的。”他柔声的道起,原来他,一直知道我担心的人是谁。 “希云,送她回房休息。”他将目光瞄向我身后的希云。 希云几步上前挽上我的手臂:“宋柳,先回房吧!”我用力甩开希云的手,不料因力道太大,胸口一阵疼痛袭来,我哼了一声,屈身便弯了下去。 “你没事吧!”流云速速上前扶住我。 我摆摆头:“没事,我先回房了。” 流云随后回首望着张子骞:“子骞,我送她回房,很快回来。”我抬首注视着他:“不用了,你有事先忙,希云陪我回去便是。”话落便回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小院闲窗夜已深,珠帘微卷,花光月影。 我身着一身薄薄的单衣立在窗前望着淡淡的月,何时,觉得月竟是很美。 一袭外衣缓缓披在了我身上,我回首瞧了瞧,流云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夜深了,穿得这么薄,不冷吗!” 我别过头继续望着那轮月,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我。”片刻身后便传来他淡淡的音。 “我说过,除非你想说,否则我不会勉强你的。” 他将我的身子别过来对着他:“甄珞……”刚刚唤出我的名字,剩下的话却还是咽了回去。他,始终有所顾忌。 我露出一抹笑意:“别勉强自己,我晓得,你有自己的想法。正如你说的,待时机成熟,你会向我坦诚的。流云,不要让自己太幸苦。”瞧着他憔悴的一张脸,看得出来,他很久没有睡过了! “冯昭仪娘娘和你……”我刚出口,便停下了,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这些问题,总有一天,他会跟我解释的。 现在,我更有大胆的想法。他,口中所说的秘密,是否和冯昭仪及定文王荣睿轩有关系。他,是否要帮助冯昭仪,帮助荣睿轩成为太子。 可是?慕皇后曾经说荣皓轩和他是好兄弟。那这份兄弟情,是否建立在一场阴谋之上的。赫连流云,我现在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他说会帮助我父亲洗脱罪名,那他,该怎么帮。 甄珞,在他心里,真的重要到这种地步。 何时,我满腹仇恨的心,竟被他感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未能等到他为我父亲洗脱罪名便被宫里人知晓了身份。他真的会救我吗?还能救吗?该怎么救! “冯昭仪娘娘,是我的恩人。”他却意外的回答了我:“对于她,我有恩需要还,没有她,恐怕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我敛起表情,深沉的盯着他:“既然有恩,自然要还。” 流云。虽然你没有说,从你话中,我能感觉,曾经的你经历过怎样的风雨。 “甄珞,待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这是流云离开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 第十一章 漫漫两人心 6 石道逶迤,秋菊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烟霏风凄,画楼钟鼓,清晨帘幕卷轻霜。 修养了近半月,身子才渐渐恢复,伤口虽然有时还会隐隐作痛,但也好得差不多了。半月时间,流云与我朝夕相处,除了每日上早朝的时候会离开府邸,其他时间都给予了我暖至心底的关心。与他一起,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境。 半月里,他仿佛变身为另一个人,与宫里时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是否,因为我是甄珞,仅此。 天还未亮,流云便敲开了我闺房的木门,什么都未说便拉着我出了赫连大府。走过安阳城熟悉的石道,绕着道道崎岖盘上的山路,野秋菊布满路旁,有阵阵淡香忽近忽远。我于他身后静静端详着他,心里暖意顿生。 在千福山的山顶,他终是松开了我的手,原来,被他这样拉着,竟是这样舒心。 “甄珞,你看。”流云顺手指向山下,我顺着他手势的方向往下看去,浓浓大雾,看不见山下的模样,只见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隔绝了我们的视线,仿佛置身于一个雾帐。虽然在安阳城生活了十年之久,却从未上过这千福山,原来从山顶往下看,竟是如此之美。 “好美。”我轻轻吐出两个字,只因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美。 流云露出薄薄的笑意:“此生,只带甄珞一人来此。”我抬眼凝视着他俊美的一张脸,自己的脸竟泛上红晕,他的这话,顷刻暖了我的心,我知,是一生的许诺。 “甄珞,此生定不负此意。”我轻轻开口,字字说得分外清晰。相视一笑,原来他,笑起来也如此俊逸。 流云停了片刻终是缓缓道:“明早,我送你回宫。不过,你要允诺我一件事。” 盯着他有些担忧的眼神,即使不知是何事,还是颔首应允。 “不可鲁莽去见她。”他将自己的音拉低了许多。 听了他这句话,我别过头,心里十分犹豫:“可是?她是我的姑姑。” “我知是你姑姑!在宫里,如果你去见她一旦被别人发现,你是知道后果的。除非十分安全,否则定不能去见她。”流云语气坚定的道,我很清楚,他是怕我再处危险。 我没有回话,他再次坚定的音继续飘进我耳帘:“从你身处栖凤宫的危险,再到浣衣阁,而后是那杯毒酒,你死里逃生了几次。甄珞,就算你惦记着她,但也要为自己想想。” 我仍是不愿回答他,当我知道自己的姑姑还活着,当我知道楚家人除了我,还有人活着,我怎能压制住自己的心。 “甄珞,你说话!”他双手置于我的秀肩上,眼神透着对我的极不放心。 沉默了很久,我才微微颔首。我,不能让他总是担心我,应是也为他想想。 朝阳发出光亮,天已破晓。听不见,多余的喧嚣,只听见,我与他极为平静的呼吸。心里,却在此时默默念道:“流云,对不起,我只能这样欺骗你。如今,我不能撇下姑姑不管。不去见她,我做不到。” 浓雾随着破晓而出的光渐渐散去,沿着山壁直上的山路已十分清晰。两面巨岩,岭侧成峰。巍峨的云峰上,霎时峭壁生辉。 “流云,我一直搞不懂,为何总有人会刺杀你。”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生生从口中飘出这样一句。上次御花园有人便行刺过他,这次在将军府也同样如此。很明显,有人一直在跟踪他。 我忽然眼眸一亮,猛地看向他:“流云,将军府,我的身份会不会已经被人知晓了。” 他竟是一笑:“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这几年,一直如此,其实我早已猜到是谁了。他们,根本不知世上有个叫甄珞的女子。” 他的这话让我缓缓舒了一口气,但却从他眼中看出了自责,是什么?会让他出现这样的眼神。 ------------ 第二卷 冷香萦遍情萧索 ------------ 第一章 环环生死局 1 流云将我送回紫宸宫已是傍晚时分,晚霞云彩,栩栩如生,占了半个天碧。一层层的光和色,相击相荡,闪闪烁烁都映在我眼底。 冯昭仪与香寒早就在正殿等候,见我们踏过正殿的门栏便迎了上来。我躬身向冯昭仪行礼,她却伸手将我制止:“不必多礼,平安回来,就好。” 我颔首:“让娘娘担心了。” 冯昭仪蹙了蹙峨眉,将目光瞄向赫连流云,随后又吩咐道:“香寒,希云,你们先退下,本宫有话要对赫连将军说。”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禀退我。 香寒和希云应了一声便缓缓退了下去。 冯昭仪靠近流云两步,叹了口气:“流云,定要为大局为重,不管怎样,深宫是个极危险的地方,宋柳,我会让她在我身旁寸步不离,你就放心吧!”赫连流云低眼瞧了瞧我:“娘娘,我与宋柳…”未等他说完,冯昭仪便再次开口:“等到那天,你想怎么做,本宫都不会反对,只是现在,时候未到。” 流云听完冯昭仪的话后,顿了顿,走至我跟前,若有所思的盯着我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答应我之事,一定遵守,不可失信。”他始终对我不放心。 我微微颔首:“你放心。”其实我更担心的是他,他到底在做怎样的一件事,这件事既然不能让我知晓,是何等的危险。 就同我猜想的一样,流云口中的秘密和冯昭仪有关联。 是否,真如我料想的那般,只是为了推荣睿轩登上太子之位呢!可是?他斗得过慕家,斗得过慕皇后吗? 只简单说了这么几句,流云便行了退礼,离开了紫宸宫,以免宫里其他人瞧见了生疑。 冯昭仪一直望着流云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我们眸底,才回过身正对着我,那凌厉的眼神让我生惧:“宋柳,你出宫发生之事,流云已经细细跟本宫说了。很感激你为流云挡下那一箭,也很庆幸你们都没事。” 从冯昭仪口中唤出的“流云”二字,充满怜爱。如同是一个母亲叫自己孩子的名字。 流云曾说过,冯昭仪对他有恩。 现在的我只愿,流云仅仅只是还恩。 “一切都恢复平常,本宫对任何人都说你回冀州省亲了,所以,你自己也要禁口。有的话定是不能对外人说起,对你和流云,都是杀身大祸。而对于一直刺杀流云之人,本宫一定不会放过的。”冯昭仪语气虽然平和,但脸上却愤愤不平,似乎,她也一直知晓刺杀流云之人。以她的脾气,既然一直晓得,应该不会只是旁观,难道,也是没有证据? “甄珞,应该这样叫你才对。”冯昭仪忽然飘来的一句将我怔住。 “记得姐姐和楚夫人的关系很好,就连那门亲事,也是姐姐跟皇上请旨的。只是,姐姐和大皇子,还有你们楚家和苏家,都不复存在了。”我愣愣的瞧着冯昭仪,原来,这门亲事竟是瑾贵妃……一直不晓得,娘和瑾贵妃有着这样的渊源。 流云将我的身世都跟冯昭仪坦诚了吧!他就这么相信他的恩人? “好了,你身子也要好好修养才对,退下吧!”她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我缓缓退出正殿。本想开口说我姑姑楚宛海之事,却感觉现在不是时候。 上次中毒之事,流云查出下毒之人,冯昭仪脱口而出的“楚宛海”三字,让我知道姑姑还没有死,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选为秀女进了宫。只是,楚家逆谋这么大的罪名,本是诛九族的,为何姑姑却一直能活着。 如今,事过境迁。她是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却一直独居冷宫无人过问,比起李婕妤,她更凄惨,因为,六年前一夜之间,她也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下毒谋害慕皇后,定是因为此事,那么,流云口中所提的慕皇后及冯昭仪皆是她的敌人又作何解释。 她定是也不知,我还活着吧! 这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我所不知的。 ------------ 第一章 环环生死局 2 亥时,香寒因吃坏肚子以致腹泻不止,冯昭仪便召我前去顶下了香寒今晚的差事。第一次伺候冯昭仪入寝还是有几分哆嗦,所以我事事都小心翼翼。 冯昭仪寝殿内阵阵瑞脑香熏清绕,让我渐渐有了几分睡意。 子时深夜,冯昭仪倏地从床榻坐起,那动作顿时将一旁的我吓住。赶紧急急询问:“娘娘,您又做恶梦了吗?” 冯昭仪吸了口冷气,双眸泛着泪光盯着我:“本宫刚刚梦见姐姐了,宋柳,你去关雎宫帮本宫取一件东西来。” 当听到关雎宫三个字时,心还是猛然的跳动一拍。虽然从未去过,但凡入宫之人都很清楚。关雎宫乃瑾贵妃的寝宫,自瑾贵妃死后,那里便从来不准人进出的,这是皇上下的旨,任谁都不能触犯。冯昭仪此时叫我去关雎宫为她取东西,不等于让我去送死吗! “娘娘,关...雎宫…可是…..”我喃喃的道起,佯装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冯昭仪蹭了蹭眉头,轻轻道来:“你进紫宸宫已有几月了,你见皇上来过紫宸宫多少次。” 她的这话仿佛提醒了我,从第一次误闯紫宸宫那天皇上来过以后,我在紫宸宫的这些日子,皇上都未曾临驾紫宸宫,甚是奇怪。 我这才发觉,冯昭仪不是宠冠六宫吗?为何皇上却很少过来。 “皇上之所以宠幸本宫,完全是因为本宫是姐姐的妹妹。在这偌大的皇宫,皇上最常去的还是姐姐的关雎宫。虽然,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冯昭仪的语气渐渐低落下来,好似触碰了她的伤口般露出惨淡的一笑。 我竟因为冯昭仪的这段话,可怜起她。一个后宫的女人,竟是靠着皇上对她姐姐的爱才拥有现在的地位。这,是何等的悲凉。 我缓缓情绪,还是开口道:“那娘娘要奴婢帮您取什么东西来。”明知道去关雎宫很危险,还是应允。不光是因为她对我道起的这段过往,更因为,她是流云的恩人。 冯昭仪将眼神落在我身上:“一副画像,姐姐的画像。” 我愣了片刻才回过神:“贵妃娘娘的画像?” 冯昭仪颔首并轻轻合上双眸:“姐姐死后,宫里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一并封藏在了关雎宫。本宫唯一的一副姐姐的画像也被收了去。十八年了,只能在梦中忆起她的模样。可是刚才,姐姐在本宫梦里的样子居然模糊了,这代表,本宫就要忘记姐姐了。”瞧着冯昭仪渐渐焦虑的脸庞,我赶紧安抚道:“娘娘,您从来不曾忘记贵妃娘娘的,否则您就梦不到她了。” 顿了顿又接着道:“娘娘,奴婢这就去关雎宫帮您拿贵妃娘娘的画像,可是?关雎宫有侍卫把守,我能进得去吗?”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如何能进得了总有侍卫把守的关雎宫。 冯昭仪挥了挥手:“你并不是一个人前去,本宫这就叫奴才去请张大人过来,陪你一块去。”我露出一脸的惊讶,她是要张子骞陪我走一趟吗? 到底,皇上的身边,有多少人是她的。 只过去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张子骞便到了紫宸宫,见了是我,仍是有片刻的犹豫,不过还是领着我直奔关雎宫而去。 冉冉深秋色,晚风宫苑,梧桐落。 我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向前迈步,他走得很快,我连走带跑才能勉强跟上他。一路上他都未说一句话,亦没有正眼瞧过我。 终是感觉到很累,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你别走这么快,我跟不上。”他回首瞧着我,露出一丝笑意:“我走路一向如此,忘记你是姑娘家了。”我冷睇了他一眼:“你练过武,自然不觉得累。” 他竟哼笑了几声,随后飘来一句:“做不到就别轻易允诺别人,不明白你一个姑娘家,为何总是喜欢答应别人做事。” 我抬眼瞅着他,他说这话好似在取笑我,却又多了几分关心。 “我只是名卑微的宫女,娘娘吩咐我做事,我岂有不尊。不像你,皇上的御前侍卫,身份显贵。”我边搓揉着双腿,边回了他一句。 “丑时是关雎宫更换侍卫值夜的时候,那时比较容易混进去,你最好快点,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能带你进得去。”他双手环抱,无谓的答了句。 我这才直起身子,瞪了他一眼,悻悻的道:“晓得了!” ------------ 第一章 环环生死局 3 张子骞携我躲在宫墙暗处,远远就瞧见关雎宫赤红的宫门前有几名手持尖刀的侍卫守候着,四周来来回回还有好几批侍卫巡视。我很纳闷关雎宫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侍卫,皇上让人看守也不至于如此,毕竟里面是空无一人的。 张子骞微微蹙眉,表情甚是有些担忧,我扯了扯他的衣角,轻轻道:“我瞧关雎宫那么多侍卫,恐怕不好进去吧!” 张子骞只瞥了我一眼,说了句“再等等。” 他这一句“再等等”让我们在暗处又是呆了一个时辰,侍卫却丝毫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多。 他突然喃喃飘来一句:“今晚,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我向他投去一个眼神。 他回眸瞅着我,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后,便拽着我的手向关雎宫宫墙的墙角而去,他的这动作让我忽地一愣,用力便想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却没想到他握住我手的力道那么大。 他顿时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开了我,道了声“对不起。” “女孩子的手怎么你想牵就牵的。”我白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不是有心的。 “随我来,我们从墙角跃进去。”他别过身便向前迈去。 我跟随他一直来到宫墙角,停顿了片刻,他抬眼瞧了瞧那高大的宫墙:“我们得跃过这道宫墙。” 我顺势地瞄了一眼,不禁瞪大双眸:“从…从这儿跃过去?” 他嘴角轻轻上翘:“宫门是进不去的,要是平时,我把你装扮成侍卫的模样,还能有几分把握。但是,今天不行。” 我埋首沉思了片刻,还是轻轻道了句:“其实我知,这是何等的危险。” 张子骞深锁了眉头,只叹了口气,并未接下我的话。刚拽住我的秀肩准备往上跃,暗处却传来了流云呵斥的音:“你们疯了!” 我们同时停下动作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流云的身影在模糊的月色下渐渐清晰,今晚的他,一身纯黑肃静的衣裳让他看起来犹如夜中的鹰。 “流云。”我诧异的唤出口。 流云速速走至我们跟前,握紧我的手腕,眼神却盯着张子骞,怒气道:“难道你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张子骞一直回避流云的眼神,未答一句话。 “今天是瑾贵妃娘娘的生辰,皇上今晚会在关雎宫为娘娘守夜,你们这样冒然进入,一旦被侍卫发现,不管子骞现在是皇上身边什么人,同样是死罪。”流云的一句话终是让我明白了,怪不得今晚关雎宫会有如此之多的侍卫把守。可,冯昭仪为何要我今晚来关雎宫为她取瑾贵妃的画像呢!难道她会不知今晚是她姐姐的生辰。 流云满面的怒气一直未散去,张子骞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一些事,却不愿意相信。因为,始终觉得张子骞并不是那样的人。 “子骞,送她回紫宸宫,其他之事,我自会处理。”流云嘱咐了一句后便速速离去,快得我还未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 张子骞送我回紫宸宫的一路上也未说一句话,他和流云,到底知道什么事,而这事是不能让我知晓的。 而对于流云,我从不多问。不知是何故,总觉得他不会欺骗我。 何时,自己变得如此。 其实在我心底,很清楚今晚冯昭仪是故意让我前去关雎宫。或许故意想……只是自己,不愿面对。 回到紫宸宫后,我便匆匆进入冯昭仪的寝殿,只因,我还是想知道答案。 冯昭仪立于轩窗旁,一身白色的衣裳让她看起来更显得素净,一头青丝垂直而下直到腰间。此时的她,仿若仙子。 “你回来了。”她轻轻吐出一句,但未回身瞧我。 “娘娘,今晚是瑾贵妃娘娘的生辰,您不知道吗?”我平静的道出这句,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冯昭仪缓缓回过身凝视着我,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本宫当然知道是姐姐的生辰。” 我悻悻上前几步直至她的跟前:“娘娘,奴婢如果做错了事,您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罚我。但请别把奴婢往火坑里推,奴婢也有感情,娘娘对奴婢如同亲人一般,可是?为何要这样做。今晚去关雎宫明明就是条死路。” 冯昭仪敛起薄薄的笑意,稍过了片刻后才伸手握住我的一双手,低沉的开口:“宋柳,不要和流云在一起,你会害了他的。” 我被她的这句话重重的怔住。 “本宫知道,你们是两厢情愿。可是?你的身份一天不能被认同,楚将军一天没有洗脱罪名,你和他在一起就没有结果。说不定,还会连累流云,这些,你想过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娘娘为何如此关心流云。” 冯昭仪缓缓情绪,苦笑出声,顿了顿才道:“流云,本宫一直把他当作本宫的孩子看待,有哪个母亲看见孩子渐渐陷入危险,还会袖手旁观。” 听了她的这句话,我的情绪终是沉寂了下去,没有再开口。冯昭仪的话的确有她的道理,所以,她才会这样待我。可她,始终是个有情之人。对我,始终还是心存犹豫。不然,要我死,是何等的简单。 我现在的身份,对于流云,已是一种负担。 只是,对于流云,我如何放下。 ------------ 第一章 环环生死局 4 翌日清晨,我与希云还在殿内清扫。香寒便匆匆闯了进来:“你们晓得吗?刚我与娘娘去栖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得到一个消息。” 我们亦都停下手上的活,目光落在香寒脸上:“什么消息。” “皇后娘娘下令,明儿处死冷宫中的那个女人。” 我心忽地一愣,随后急急的开口:“哪个女人。” “听说是当年楚大将军的妹妹,不知为何一直还能在冷宫活着,当年楚将军不是逆谋吗?”香寒撇起小嘴道来。 头仿佛被重重敲打了一下,全身瞬间失去力道一般,手上的铜盆滑落至地面传来巨大的一声响,呆呆的立于大殿,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姑姑……被慕皇后下令处死了。 夜深人静,月光色,随风飘。 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直等到希云入睡,我才蹑手蹑脚的起身更衣。明儿姑姑即将被处死,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冷宫见上她一面。 快入冬的天气已经渐渐寒冷起来,双手环抱着秀肩抵御冷气的侵入。姑姑居住的冷宫在皇宫的最南方,其实叫长门宫。听说很多年前有位受宠的妃子害死了先皇的皇子,先皇却因太宠爱她而不愿处死她,便将她幽禁在长门宫直至老死。从此后,长门宫便专门用来禁足有过错或不再受宠的妃子,成为真正的冷宫。 所幸的是长门宫一直以来都无人问津,所以我才能不被阻挡而进入。偌大的宫门早已暗淡无色,时不时还从里传来几声乌鸦诡异的叫声。流云一直不让我来此地,无非就是生怕别人瞧见对我造成莫大的生命危险。而如今,我不能再坐视不理。 长门宫里的场景像极了如今的将军府,凌乱不堪。难以想象姑姑在这里怎样度过失去亲人的这些年。即便不知何因皇上没有以逆谋之罪处死姑姑,但至少还是相信,这不是阴谋。 进入正殿,一阵冷风拂过,我还是打了个寒颤,夜色模糊不清的殿内。虽然很简陋,却是整齐干净的。 以免被别人发现,一路而来我都没有掌灯,靠着自己微弱的视线,脚步轻轻的向殿中央迈去。 “你是谁。”几分凄凉的音充斥着整个大殿,我猛然回身,呼吸吓得起伏不定。 一个身着简单青色素衣的女子立于大殿门外,乌黑的发披洒在肩上随着清风轻轻浮动,夜色太深瞧不清楚脸庞的样子。她,就是我的姑姑楚宛海吗! 泪还是不动声色的滑落:“姑姑。”我轻轻唤出这个我很多年都没有再叫的两个字。 明显瞧见她浑身瞬间怔住,嘴唇微微颤抖:“你…你是……” 我小跑上前在她跟前停住,泛着泪光的眼直直盯着她苍白的脸庞:“是我,我是甄珞啊!你的侄女儿甄珞。” 她浑身猛然的颤抖起来,尤其是双手抖得更为厉害:“甄珞!不……不……甄珞早已经死了,你不会是甄珞的,不会的……” “我是甄珞,我就是甄珞。姑姑,你好好看看,我就是甄珞。”我握住她那双抖动不停的双手,满面期待的凝视着她,她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眉目如画,品貌端庄。一双晶亮的眸子,素颜清雅。 她猛然的将我推开了老远,惨淡的叫了一声,随后又略带哭腔的道:“你,别想来骗我。楚家的人,早……早已经死光了。就只,就只剩下我一人,一人,一人……”她掩面而泣,我心竟是如此之疼。 将佩戴在颈项的玉佩取下,走至她的跟前,将她手心摊开并把玉佩放置上去:“姑姑,我没有死,甄珞没有死。” 她低眼瞧了一眼玉佩,上面骇人的“楚”字异常夺目,她猛地抬眼盯着我,眼眸中渐渐泛出希望的眼神,双手举起抚摸着我的脸庞:“这是楚家的传世玉,楚家的。你果真是甄珞,哥哥的女儿甄珞。” 我颔首,泪便汹涌而下,躺入姑姑的怀里:“我就是,我就是甄珞。姑姑相信了,我没有死,我活下来了。” “珞儿,我的珞儿……”姑姑紧紧拥着我,声声唤着我的乳名。 原来,被亲人这样拥着,竟是这样温暖。 楚家并不只有我,活了下来。 可是姑姑,明儿你就要被处死了,珞儿该怎样救你,该怎样救…… ------------ 第一章 环环生死局 5 微风从殿外袭来,凉意更是添了几分。 抬眼瞧看着姑姑几经沧桑的脸庞,和父亲甚是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仿佛楚家从未遭受过巨痛,父亲还活生生的在我身旁。 “姑姑,明儿你就要被处死了,珞儿怎么做才能救你。”我忐忑的问出口,此时最大的念头,最想做的事,便是能让姑姑活下去。 姑姑微微蹙了蹙眉,露出淡淡的一抹笑意:“什么处死,珞儿想到哪去了。姑姑才和珞儿相认,怎会死呢!” 姑姑的一席话将我愣住,香寒不是说姑姑被慕皇后下令处死吗!为何姑姑却不知。 “珞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姑姑见我有几分出神,慌张的吐出话来。 “香寒说,慕皇后下令明儿处死姑姑你,姑姑不知吗?” 姑姑晃动着身子狂笑了几声,随后敛起笑意,神情严肃的道:“处死我?慕皇后有这个权力吗?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别想处死我。” “可是香寒说,这是她在栖凤宫得到的消息,慕皇后下的旨。” 听完我的这句话,她忽地抓住我的肩膀急急的道:“你刚说的香寒,可是冯昭仪身边的宫女。” 我微微颔首,姑姑却在此时出现惊恐的一张脸:“珞儿,快回去,快回去,此地不宜久留。”随后步步将我往殿外推。 “姑姑,怎么了。”我不懂她此时反常的动作,难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姑姑并未回答我的话,只摇摇头道:“什么都别说了,你赶紧离开这里,晚了就来不及了。” “皇上,臣妾没有说错吧!这宋柳的确是逆谋之臣楚将军的女儿。”一大批侍卫款款进入长门宫正殿,即刻将整个殿内照的灯火通明,慕皇后的音从殿外传来,我与姑姑瞬时惊慌失措,回身便瞧见皇上和慕皇后已在殿门外候着。 这一刻,我知,一切已太晚。不知为何,心在此时却异常平静。或许,在这环环相扣,阴谋利用的后宫,我的确累了。 姑姑却猛势冲上前屈膝跪在皇上跟前:“皇上,您别相信皇后娘娘的话,这宋柳,只是可怜臣妾,特意前来探望臣妾而已,什么楚将军的女儿,都是胡话。”望着跪于他们跟前浑身颤抖的姑姑,我竟是冷笑出声:“姑姑,您什么都别说了,有人要我死,我又能奈何。只是,没想到,冯昭仪娘娘和皇后娘娘竟是如此。”我将目光落在慕皇后身上。 慕皇后阴霾的勾起一丝弧度:“皇上,宋柳乃是罪臣之女,如今更是漏网之鱼。还请皇上定夺该如何处置。” 皇上怒怒地盯着姑姑,随后又转眼盯着我,那眼神霎时充满杀意,曾经想谋夺他皇位之人的女儿现在就在他的跟前,想必他也猜到我进宫的目的了。 那么,应该是死罪了吧! “来人啊!拿下宋柳。”皇上威严的一声令下,几名侍卫便上前扣押住我。 “皇上,宋柳不是……”姑姑还未说完,皇上便厉言打断:“够了,朕当初念在你大义灭亲,亲手将楚将军逆谋的证据交给朕,手刃自己的亲人,朕才留你一命。不然,逆谋这诛九族之罪,你还能活到现在。你现在要朕相信这宫女与楚家没有干系,朕如何骗得了朕的眼睛和耳朵。” 所有的一切,在皇上说出的那句话后停止,只瞬间感觉浑身无力,屈膝便跪了下去,两行清泪簌簌滑落。心,揪得难受。 莫非,陷害父亲之人,姑姑也有份。 可是?楚家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啊! 我心心念念的姑姑,我唯一活在世上的亲人,竟是毁灭我家之人。 伴随着抽泣声,姑姑仍旧咽哽的道:“皇上,既然如此,您就看在臣妾曾经手刃自己的亲人,处处为皇上着想的份上。饶了珞儿吧!她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姑娘,又能如何。” “皇上,凡有逆谋罪之人,其家眷都得处死。朝廷和天下都在看着皇上,皇上可不能起悲悯之心。不然,当今天下有多少人会虎视眈眈盯着皇上的皇位。”慕皇后在一旁悻悻的提醒皇上,生怕皇上会放了我。慕皇后当然希望我死,不止因为荣皓轩。或许,我已猜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实。 ------------ 第一章 环环生死局 6 “皇上,臣妾求您了,饶了珞儿吧!”姑姑竟是不停的磕头,直至磕破了额头而血流不止。 我缓缓站直了身子,对着皇上,镇定的开口:“皇上,您真的相信您的双眼吗?您真的相信您所瞧见的事实吗?您是否也会误杀了忠臣,而任由奸臣逍遥法外吗?”此时的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居然质问起高高在上的皇上。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朕说话。你父亲当年逆谋,你现在是死罪难逃。”皇上横眉怒眼的盯着我:“传朕旨意,即刻将宫女宋柳收押大牢,三日后处斩。”这道旨意,我早已料到。 慕皇后在皇上下旨后抿嘴露出满意的笑意,姑姑顿时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只有我,仍旧是平静的面容。 “父皇!”伴随着这声叫唤,我瞧见荣皓轩由殿外冲了进来,决然的在皇上跟前跪下。 慕皇后没有料到荣皓轩会突然出现,惊得连连后退。 “皓儿,你这是…….”皇上被荣皓轩的这举动怔住,他应该不知,荣皓轩对我的情愫吧! 荣皓轩毕恭毕敬的向皇上叩首:“父皇,儿臣请您收回成命。” 皇上愤然的别过身子,只怒斥了一句:“退下!!” “父皇,您若是一定要下这道圣旨,连同儿臣一起吧!”未想到荣皓轩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真如他所说,甄珞是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女子吗! 这句话终是激怒了慕皇后,上前几步便向荣皓轩甩了一巴掌过去,那巴掌的声音在这偌大的殿内十分清亮,竟让我有自责的感觉。 “你给母后退下,现在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慕皇后瞋目切齿指着荣皓轩。 荣皓轩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母后,仍旧注视着皇上:“父皇,如果甄珞真的难逃一死,请父皇让儿臣同她一起。” 他这句话一出,慕皇后顿时面如土色,仿佛站不住脚跟的全身颤抖。 “你是大皇子,也是定安王,居然为了一个有罪的女子,要朕收回成命。莫非朕不如此,你还要同她一起去死吗!”皇上合上双眸,有些失望的道。 “父皇如若放了她,儿臣愿意放弃皇位,就算贬为平民,儿臣也不悔。”这句话,他说得平静又万分坚定。 “你,威胁朕!”皇上阴戾的冷笑几声,随后敛起满脸的情绪又道:“将宋柳押下去,谁敢在说一句,朕决不轻饶。”皇上还是下了厉令。 “父皇!!!”荣皓轩几近咆哮的喊出口。 皇上回身怒不可遏的用手指着荣皓轩:“你敢反抗!” 见此状况,我深吸一口凉气,轻轻抬眼看着荣皓轩露出淡淡的笑意:“王爷,奴婢感谢您一直为奴婢做的一切,奴婢是楚将军的女儿,是罪臣之女,理应如此。王爷什么都别说了,人各有命,我也不会领你的情了,奴婢听凭皇上处置。”现在,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求情,不然皇上一个动怒,没准还会连累他。 转眼我又凝望着皇上,决绝的道:“不过,我还是要跟皇上说,我父亲,从未逆谋。” 荣皓轩的眼神瞬间失去了颜色,我敛起笑意,还是向皇上躬身扣首。随后缓缓站立起身,由侍卫押着离开长门宫大殿。 “珞儿……”姑姑悲痛的叫唤一声,上前便拥住我,我却轻轻将她推开:“姑姑,当你把父亲逆谋的证据交给皇上的时候,是否想过,这些是不是事实,是否也用这样悲痛的声音叫过哥哥。姑姑,无论怎样,珞儿都相信这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语落,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 第一章 环环生死局 7 如夜鹰般的天际忽然飘起了雨点,很快打湿了我的衣襟,此时,很想见流云,强烈到只想挣扎开侍卫一路直奔他而去。 早就料到,这只是一个局,目的便是要我死。 今晚的皇宫也异常的安静,如同我现在的心。 前面便是西陵门,出了那道宫门,就真正离开这个皇宫了。我仍是心有不甘,爹爹,看来我还是无法为您……眼泪同雨水混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还是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此时最想见到的人,流云。 在宫门口,他那蹙眉狡狞的脸庞,深邃的眼神渐渐映入我眼帘,是我从未见过的。 “甄珞,不用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他温柔的喊出话,语气与当时我为他挡下那箭的时候竟是一模一样。 “救她?赫连将军如何救?皇上已经下旨三日后处斩。她可是当年逆谋罪臣楚将军的女儿,这诛九族的罪谁敢救,赫连将军还是别去冒这样的险。”一名押我去大牢的侍卫接下流云的话,话里有对流云的劝告。 我微微摇头:“流云,好好活着。”现在的我只能对他说这句话,圣旨已下,除了皇上,谁也不能赦免我。我不愿他为我冒险,只因救我,那也是死罪。 “甄珞,记得,我一直会在你身旁。”宫门前,他被侍卫挡在了宫内,回眸凝望着他,对他附以一笑,一遍遍低呤“流云……流云……” 流云,这次,任你也救不下我了。 一身囚衣于身,凌乱的青丝披洒秀肩而下,四周都充斥着死亡的味道,静静盘坐在大牢脏乱的地上。 不过三天,很快的。 从牢房内唯一的天窗望着外面,在我进宫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做好这样的打算。在宫内,我的身份迟早会被戳穿,但我还是毅然的进宫。 只是,没料到这结局会来得如此之快,只短短一年时间而已。 不知现在的宫内是怎样的沸沸扬扬,还有语兰,她会怎样,还有养父宋言包庇我的罪,宋家会不会因此而受牵连,会不会走上楚家当年的那条路。 我当初进宫或许真的错了。 安静的大牢却在沉闷的深思时传来内阵阵脚步声,听这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心猛然跳动,莫非皇上要提前处斩我了吗! 当冯昭仪与香寒,希云出现在牢门前时,我还是微微怔住。站立身子望着依旧雍容高贵的冯昭仪,冷笑出声:“如你所愿了。” 看得出来,冯昭仪满脸都是自责,香寒一脸的后悔,希云却是担心。 “娘娘如今来看奴婢,不知是何事。如若不是娘娘,奴婢也不至于这么快便被关进这大牢。”我悻悻的道出我已猜到的某些事。 冯昭仪微微回过身躲开我的眼神,声音有些飘渺的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本宫不想狡辩什么。” 我轻笑几声,随后开口:“倘若不是娘娘向慕皇后道出我的真实身份,再让香寒故意传达姑姑被皇后处死的假消息。昨夜,我也不会出现在长门宫。更不会知晓,皇上和慕皇后早就埋伏在那里。” 冯昭仪听完我的话后,缓缓回身凝视着我,露出别样的笑意:“本宫说了,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本宫不会狡辩什么。” 这样的谈话气氛让四周渐渐阴霾起来。 顿了顿,我终是开了口:“为何,为何要我死,因为流云吗?” 冯昭仪敛起笑意,满脸正经的盯着我,并未回答我。 随后又命令的道:“打开牢门,带宋柳回宫。” 一名狱卒畏畏缩缩的行至冯昭仪的跟前,喏喏的道:“娘娘,这宋柳可是身负逆谋之罪啊!没有皇上的旨意,奴才不敢放人。” “大胆该死的奴才,本宫有皇上的口谕,现在就带宋柳进宫审问。你若不信,那就随本宫进宫问问皇上。” 这名狱卒在听闻冯昭仪的话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多嘴了,怎会不信娘娘的话,奴才这就放了她。”语落便蹑手蹑脚的上前为我打开了牢门。 ------------ 第一章 环环生死局 8 跟随着冯昭仪,我再次回到宫里,一路上我们都未开口说一句话,途中只有希云为我披上一袭薄薄的单衣,快入冬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对于希云,自从知晓她和流云的关系后,我对她一直持有不冷不热的态度。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我是出自内心的爱护。 “皓轩已经在齐祥宫外跪了一天一夜,皇上避而不见,皇后却拿他没办法。”冯昭仪侧眼瞅着我,对我开口。 我懂她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我过去瞧瞧。 “奴婢过去劝劝王爷便是。”我低眉而道。 冯昭仪倏地停住脚步,回身望着我:“皓轩自小脾气就比较倔,平时也不多和其他宫殿的人相处,本宫同你过去。” 我微微颔首,随后她又回眸对香寒道:“你们俩先回紫宸宫。” 望着香寒和希云离去的背影,冯昭仪竟是再次对我起唇:“希云对你十分关心。虽然她隐瞒了一些事情,但你别怪她。你,有话对希云说吗?” 我露出一抹苦笑,想了片刻后还是摇摇头。 齐祥宫正殿外,荣皓轩笔直的跪在那里,一身玄色衣袍,即使背对着我们,还是看得出仍旧气质凛然。 他应是还在为我求情。可是?他不知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饶恕。我实在,不想欠他。 “你过去劝劝他吧!本宫就在这边候着。”冯昭仪呢喃了一句便回过身去。 我缓缓靠近他,他在思索怎样之事竟那般入神,我已行至他身后他却浑然不觉,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是因为我的事吗? 停顿了片刻后,我轻轻开口:“王爷。” 荣皓轩猛然回眸凝视着我,倏地起身便将我拥入怀里。我没有推开他,因为,可能就这一次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当我知道甄珞没有死,就是你的时候,我是如此的感激。”荣皓轩只浅浅的道来一句,却惹得我眼泛水汽。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父皇赦免你。”他松开拥住的我,立直了身子道。 我抬眼盯着他,叹了一口气后,开口:“王爷,即便甄珞没有死,也与王爷没有任何关系,甄珞心中,容不下第二个人。”是时候对他坦白,我已是将死之人,不想让他像从前一样记得我。 荣皓轩眼眸忽地深邃不见底,苦笑出声:“我与你早已有婚约,你才是我的王妃。” “王爷没有听说过物是人非吗!现在的甄珞,与王爷早已谈不上婚约,甄珞便是甄珞,王爷是王爷。” “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心里唯一的妻子,唯一的王妃是甄珞,谁也替代不了。” “那么,请王爷忘记甄珞。就当甄珞六年前就死了,现在只是犯了罪的宋柳。” 荣皓轩忽地大声狂笑起来,那声音在幽凉的夜里阴戾得让我陌生。 “王爷,王爷。”我急切的唤着他,想让他停住发笑。 他发泄完后便正眼瞧看着我,坚定的道:“甄珞,你听好,你永远都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事,即便用江山换,我也决不退缩。” 他的话让我一怔:“你是皇长子,未来的皇上,怎能感情用事,你要为你父皇的江山着想。”我知他定是会为了我放弃皇位,放弃一切,但这些都不是我所想看到的。虽然,我是如此恨他的母后。 荣皓轩微微蹙眉,神色一暗:“对你,本王绝不放弃。”他突然改口自称本王,让我呼吸瞬时凝住。 我埋首沉默片刻后,露出淡淡的笑意:“即便皇上赦免了奴婢,奴婢也不会和王爷一起。今晚皇上要在紫宸宫审问奴婢,说不定今晚,说不定明儿一早,请王爷忘记奴婢吧!”谱落间便回身离去。 “甄珞,有我在,父皇也动不了你,甄珞…….”他在身后大声喊道,他救我之心,竟是如此。 是吗!王爷,有你在,即使是皇上也动不了我。 ------------ 第二章 此情犹可待 1 “娘娘,不是回紫宸宫吗?”盯着冯昭仪领我所走的甬道,我生生的问出口,因为这条路并不是去紫宸宫的路。 “本宫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回紫宸宫了。”她没有停下莲足而是直往前走。 我几步上前挡在她的前面:“那娘娘要带奴婢去哪儿。”我可不想再背负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她只瞥了我一眼,冷冷的道了句:“关雎宫。” 我惊得连退了两步:“关雎宫可是瑾贵妃娘娘的寝宫,除了皇上,谁也不许进入的。” 冯昭仪抬眼仔细的望着我,微微一笑:“今天皇上允许本宫带你前去,所以你不必紧张。” 此时的心即害怕又惊异,不知去了这趟关雎宫会怎样。皇上要审问我,论理也不应该会在关雎宫,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别再想了,去了你便晓得了。”冯昭仪唤回我走神的心。 我讶然片刻,却还是紧跟她的身后。 关雎宫的宫门一直都有侍卫把守,走近才发现,张子骞也在宫门处。见到冯昭仪后先是躬身请安,抬眼便瞧见了我,脸色先是闪过一丝惊诧,随后便恢复了平静。 “皇上口谕带罪人到里面审问,张大人可把这里看好了,别出了乱子。”冯昭仪扬眉轻轻道。 张子骞只微微颔首便退到一边,经过他身旁时还是忍不住瞧了他一眼,他蹙眉担心的脸直接映入我眼内,此时我也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滋味。 “娘娘,臣有话想对楚姑娘说。”他突然道来一句,冯昭仪迈进宫门的莲足停住,微微颔首便进了关雎宫。 我回眸凝视着他,不知他要对我说些什么。 他只在离我不到两步的距离停下,轻轻叹口气后开口:“以前不知,你原来是楚将军之女。如今晓得了,你已是死罪之身。更希望,你只是宋柳。” 我有片刻的怔住,随后还是露出真诚的笑意:“张大人如此说来,是不希望我死吗。可是死,我从未惧怕过。只是,还有遗憾而已。” “你不会死的,只希望以后再见到,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你。”他的这句话说得很含糊,当我还在酝酿他这句话的含义时,却被他再次打乱了:“快进去吧!娘娘在等着你呢!” 我轻点头,转身径直往里去。 “宋柳!”他轻轻叫住了我,回眸,竟对我淡然一笑。我骤然一停,回以他一笑:“虽然晓得自己的真名叫甄珞,但现今听你还叫我宋柳,竟是很习惯。”他一愣,我便回过头迈进了关雎宫。 当真正进入了关雎宫,我还是愣住,只因它的建造十分特别,整个宫殿都建在水之上的,包括甬道,回廊。而水里,全是我喜爱的莲花。只是,都已凋谢。 早就听闻瑾贵妃喜爱莲花,如今进了这关雎宫,我才真正了解,贵妃娘娘,对莲花竟是珍爱到如此地步。而皇上,对娘娘的爱竟是这般。 “姐姐最喜莲花,皇上便将此宫建得如此。”冯昭仪于我身前轻道一句。 “看得出来,皇上真的很爱瑾贵妃娘娘。”我悠悠回她,此刻才真正了解,除了瑾贵妃,皇上对其他的妃嫔一直都是敷衍宠幸而已。 经过水上长长的甬道和回廊,总算到了正殿。但冯昭仪并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将我带到正殿旁的偏殿里。 殿内都有阵阵的瑞脑香飘来,帷帐簌簌。殿内和冯昭仪的紫宸宫有几分相似,有许多的花卉盆栽。 想必冯昭仪为了得到皇上的心,才仿照关雎宫将自己的紫宸宫设置得近似。 冯昭仪行至一盆君子兰面前,呆呆的看出了神。 “娘娘,皇上不是要审问奴婢吗?”我很奇怪既然是皇上审问,为何至今在殿内却没有见到皇上。 冯昭仪回眸凝望着我,走至我跟前,峨眉皱起,起唇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娘娘,是否有话要说。”我喏喏的开口。 冯昭仪仰首缓缓闭上眼眸,仿佛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顿了顿,她口中飘来的一句话终将我愣得目瞪口呆:“皇上的长子,姐姐的皇子并没有死。” 我疑信参半的目光落在冯昭仪的身上,支支吾吾的道:“皇上……的长子。娘娘说的….可是…..定阳王荣宸轩。” 冯昭仪闭眸颔首:“是,就是宸轩,他没有死。” 我噤若寒蝉的立在原地,此时有太大的讶异。不知她这话是否真实,还是故意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冯昭仪睁开双眸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不管你相信与否,这句话,确是事实。而且,他一直就在本宫的身旁,也在你的身旁。” 我顿时全身僵住,此时,我隐约已经猜到了。只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我们都沉默了许久,许久。 还是我打破了这样的沉默。虽然极不相信,还是道出:“娘娘说的,是流云吧!” ------------ 第二章 此情犹可待 2 冯昭仪背过身去,方向我传来一句:“甄珞,你的出现,已经打乱了流云的计划,也打乱了皇上和本宫的计划。如果你死了,流云便不再有牵绊,他会成为傲世君主。” 我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随后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苦笑,颤抖着声音道:“流云…流云是瑾贵妃的儿子。怎么会,怎么会。” 冯昭仪倏地回过身盯着我,急切的开口:“他是,他就是姐姐的儿子,皇上的长子。甄珞,如果你真的在意流云,请为他做一些事。” “娘娘繆赞了,奴婢能为流云做什么事,奴婢什么都做不了。他可是….而奴婢只是一名宫女。”我始终不相信流云身份的事实,这实在太突然。 冯昭仪深深叹了口气,便向殿外缓缓而去:“随本宫来,本宫带你去见证一些事实。” 此时的我却无法移动自己的莲足,更不敢相信。 “你若不亲眼瞧见,便不会相信本宫所说的话,你可知,倘若本宫今天是骗你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本宫可是死罪吗?” 愕然的望着一脸认真的冯昭仪好一会儿,我才行至她的身后,跟随她出了偏殿的正门。 冯昭仪只领着我从后殿的偏门进入正殿,携我躲在正殿角落的屏风后面,还是不知她要我知晓些什么事情仰或是阴谋。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是想知道答案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身龙袍于身的皇上出现在正殿的中央,依稀瞧见他身后跟随着一个人,看清楚后才发现,竟是赫连流云。 我的心在此时再也安静不下来,那么皇上应该知道流云是他的皇子了吧!否则两人怎会同时在关雎宫出现。 皇上没有回身,只面对着正殿的上方,郁沉的道:“朕断断不会想到,你与皓儿竟是钟情同一个女子。” 赫连流云决然的跪在皇上的跟前:“父皇,儿臣辜负了你。”他的这声“父皇”,让我还有什么好怀疑。 “当年你母妃早产,朕不在宫中,让慕家对她下了手,你知道你母妃是怎样才保住你的吗?”皇上的音量提高了几分,但仍旧未回身。 流云,果真是瑾贵妃和皇上的孩子,真正的皇长子。我摇头让自己清醒,或许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可是?任凭我如何摇头,呈现在我眼前的一切却始终不曾散去。 流云埋首未答话,看得出来,他很自责。 “其实你母妃早就知晓慕昭仪会对她与皇子下手,只是没有料到自己会早产。她是忍受着剧痛,在没有宣太医和产婆的情况下悄悄生下你,并暗中让你姨母将你偷偷送出宫,从宫外换来一名死婴替代了你。”皇上语气有些咽哽起来,想必瑾贵妃的死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那碗加有付子的催产汤,她是欣然喝下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太医和产婆,才能骗得过慕昭仪,才能保护你。慕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她担心没有母亲的你在宫内会同她那般被陷害,临死前嘱托你姨母将你在宫外抚育长大。” “朕对你母妃,是有亏欠的,所以安排你进入军营,可万万没有想到,连楚将军也遭到慕家的陷害。所以朕要你呆在慕将军身旁,成为朕的眼线,逐渐掌握军权。”听到皇上这句话时,我再也忍不住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口鼻,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滑落。 原来皇上并未被蒙蔽了双眼,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是被陷害的。 “等你掌握了军权,朕就可以公开你的身份,将皇位传于你。可是?朕没想到,你居然为了那女子,要放弃一切。”皇上语气渐渐转为悲凉,无不流露着他对流云的疼爱。 流云轻轻抬首凝望着他的父皇:“既然父皇也清楚楚将军是被慕家陷害的,那么当年下令杀了楚家那么多人已经够惨绝了。为何如今连甄珞也不放过,她这样死也是枉死。”流云语重的吐出这句,也让我心痛的一句。 皇上回身低眉瞅着流云:“她必须死,她如果不死,慕家就会怀疑一切。更何况,慕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皇后生辰那天,朕派人在皇后酒里下毒,为的就是能让皇后死后,你姨母冯昭仪统摄六宫,却阴差阳错让甄珞喝下,差点坏事。还好你姨母急中生智,将眉头转向楚宛海。不然慕家怎会不查此事。” “当年朕知道楚家是被陷害的,但无法救他们,所以只能拿假证据保住宛海,慕家会认为宛海是为了保命才无中生有顺他们之意,其实都是朕一手导演的....”皇上的话在这里悄然停住,我现在才晓得,为何姑姑会一直在宫里好好活着,原来全是皇上苦心的安排。 皇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语气转为柔和:“宸儿,甄珞若不死,慕家怎会罢休。现今,你都没有找到慕家陷害楚家的证据,如何服众。” “甄珞,本就是我的妻,父皇与楚将军当年的约定可还在。”流云忽然冷厉的吐出话来。 此刻,迥然不同的他,让我隐隐感觉。他对我,始终不愿放弃。即便皇上已将道理说得分明,他还是不同意。 皇上的眸底越发深邃,有些许的失望,再次无奈的吐出气来:“你….你为何就不能了解父皇的苦心啊!那甄珞,必须死。如果她不死,那么,朕将无法保住其他之人。” 我很明白皇上口中其他之人都是谁,是语兰,是养父,是宋家,还有,我的姑姑。 “儿臣,不论如何都决不会让甄珞死,决不会。”流云缓缓抬眼凝望着皇上,那眼神竟是坚定到我无法相信的地步。 听到这儿,我紊乱的心绪再也无法控制,捂着嘴静静的退到外面。 流云,有你这句话,即便我死,也无怨了。 ------------ 第二章 此情犹可待 3 退到殿外后,冯昭仪语重心长的开口:“现下,你知道本宫的话是真是假了。” 我毫无思绪的点头:“流云他….”声音却在说出流云后慢慢低沉了下去。 冯昭仪似是有些不忍,眉眼低垂而道:“本宫晓得,让你为难。你去那个莲花池候着吧!本宫会跟流云说,你在那里等他。不过,今晚你要来紫宸宫。” 我抬眼瞧着冯昭仪,沉思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凉月雕栏空阶下,木叶飘零,飒飒风声。 我站在曾经开满莲花的池边看傻了眼,塘里的莲花早都已经谢了,无半点美丽可说。记得刚进宫时,我第一次在此地和流云相见的情景,和那双我一见便一直没有忘掉的眼。是真是幻,宛如梦中一般。 当时,他口中提到的瑾贵妃,以及突然出现的表情,现在总算明白了。瑾贵妃既是他的娘亲,又如此钟爱此花,他当然会触景伤情。 有轻微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我回眸便瞧见在暗处的一个高大身影,微微一笑:“你来了!” 流云的身子停在那里没有动静,我几步上前投进他的怀里:“流云,我想你。” 他双手将我圈住,又轻柔的抚摸我的发丝:“娘娘说她带你进宫了,我不相信。现下见着了你,却让我有些惊慌失措。” 我抬眼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你不想见到我吗?” 他的双手忽然僵住,随后抚过我的脸庞:“我最想见到的人便是你,甄珞,我太害怕失去你。”第一次觉得流云失去了强翱的气势,满口竟是怯弱。我很清楚是他刚才和皇上的那番话。就算他是皇上最爱的皇子,但想要违背皇上的旨意还是有些渺茫的。 眼眶涩涩的想要落泪,我强忍着露出笑意:“你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流云,我爹娘已经不在世了,我很多时候都在幻想有亲人在身旁。你说你是孤儿,应该能体会这样的心境。世上,只有亲人才是值得相信的。” 流云微微蹙眉,未懂我话里意思,片刻后只浅浅的笑:“你的意思是要成为我的亲人吗?” 我低眉笑出声来,许久才抬起头望着他:“流云,有亲人在身旁真的是件幸福的事,如果我们的爹娘都还活着,就应该做个懂事听话的孩子。”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我,双手置放在我的秀肩上:“甄珞,你今天,说话甚是奇怪。我们的爹娘,早就不在了。就算想做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也只能…..” 我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唇,未让他继续说下去:“我说的是如果,你别太在意。不过,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必须要记在心里,不能忘记。” 流云愣了半响,竟许久吐不出话来。忽然,他用力拽住我的秀肩,肩膀微微的疼让我有些怔住:“甄珞,娘娘没有要你做什么吗?” 我露出满脸的讶异:“娘娘?她会要我做什么?只是,我现在的身份,不知还能活多久。” 流云淡然一笑,圈我入怀:“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我会救你的,甄珞。” 我眨眨眼睛,笑而望他:“人各有命,我不想你身处危险之中。倘若实在救不了,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别救我了。流云,能活着,是好事。” 身子忽地一紧,他将我搂得有些喘不上气:“能活着,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你死了,我活着能有什么意义。你与我在千福山曾经有过许诺,甄珞,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妻子。所以,你活着,我才能活着。”鼻子微酸,脸颊竟是有些湿润。 “流云,我还要去紫宸宫有些事,娘娘怕我在牢里过不好,私自将我带出大牢本就是不妥的。”我怕会控制不了自己现下的情绪,便开口编造了一个谎言来欺骗他,不过却是目前我离开的好借口。 他双手微微一颤,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送你过去。” 我摇摇头:“让宫里人瞧见了可不好,娘娘也在想办法劝说皇上对我从轻处罚。现在可不能再惹出是非。流云,一定要记得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身上,一刻也未离开,眼眶内竟泛起隐隐若现的泪光:“甄珞,我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的。”他的语气忽然转为强硬,目光也蔓延到最深处,让我的胸口微微有些疼痛。 沉了半响,我强忍着泪水,对他轻轻点头。 ------------ 第二章 此情犹可待 4 情思如梦,月华如水。 我是怎样回到紫宸宫的自己都不知晓,进了正殿才发觉,为何会来这里。我应该回到大牢才是,只因我还是带罪之身。方又想到,是冯昭仪让我见了流云后一定回紫宸宫的。 冯昭仪今天带我前去关雎宫,为的便是要我自己做决定。留下,对流云却是阻碍。离去,却始终不甘。 可我,必须还要肯定一些事情。只有肯定了,我才能决定如何。 回眸凝视着在我身后的冯昭仪,微微锁眉:“娘娘,流云真的可以登上皇位吗!那么,您的儿子定文王荣睿轩该如何。”我实在不放心,冯昭仪会为了流云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 冯昭仪轻轻勾起一笑:“睿轩?从你帮助李婕妤在本宫药里下毒开始,你便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我微微张唇,不知她这句话是何意。 冯昭仪敛起笑意,从袖口摸出一包药粉,摊在手心递至我眼前:“这是你从李婕妤那里拿来的安神散。” “这,这是因为李婕妤碍于娘娘的意思,叫奴婢放在娘娘的药里,治疗您的病症的。”我开口解释,没料到这事早已被她发觉。 冯昭仪倏地将药粉收回,紧紧揣于手心,狠狠地道:“本宫受这安神散的折磨近十年。若不是你,本宫还不会发觉是李婕妤在本宫的药里下了这东西。” 我怔怔的盯着她,难道冯昭仪常年噩梦缠身,与这安神散有关系。 “李婕妤很聪明,买通了太医。她也怕有天会被本宫发觉,于是便借你之手。到时候,就算被本宫知晓了,她也可以将此事推在你身上,自己全身而退。”我呆呆的愣住,莫非李婕妤她也一直将我…… 我终是哼笑了几声,甄珞啊甄珞!原来不是你太过善良,而是自己太傻。 “但是本宫不会怪她,她也只是个可怜人,她做这些无非就是为了报夺子之仇而已”冯昭仪脸上浮出一抹苦笑,神色黯淡下来。 “娘娘的意思……” “当年,为了让慕皇后将重心转移在本宫身上,好让流云可以平安长大,本宫暗地里抢了她刚满两岁的皇子,将她打入冷宫。至此之后,慕皇后便担心我会与她争储君之位,与本宫斗得天昏地暗。” 我惊异的摇头后退几步:“难道…..难道……定文王并非是您的孩子,而是李婕妤的……” “哈哈~~~”冯昭仪阴戾的大笑了几声:“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流云,皇上苦心安排的一切,也是为了流云。” 停顿了片刻,她的声音低哑了下去:“姐姐对本宫有情有义,本宫发过誓,一定会让她的孩子登上皇位的。” 随后她回眸望着我,眸光透露着期待:“甄珞,所以你根本不必怀疑,流云,他是肯定要做皇帝的。可是?你知道吗?他为了你,已经放弃这一切了。” 眼眶不争气的湿润,却始终强忍着不让泪落下。 我回过身去,闭上双眸,缓缓才轻声道:“奴婢懂娘娘的意思,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步态沉重的行至我身前,递给我一个十分好看的小瓷瓶,我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我知,她对我还是心存不忍的。但是,为了流云,的确再无他法。 我平静的接过,随后对她露出笑意:“娘娘,您一定要记得您今天所说的话。”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冯昭仪对我滴下泪珠:“甄珞,本宫会感激你。对不起!” “语兰她……”“放心,本宫会好好照顾她。” “养父他……”“不必担心,本宫会保他们全家万全。” “楚家……苏家……”“待流云登位后,定还楚将军,以及楚家和苏家一个清白。” 我轻轻颔首:“那我便放心了!娘娘,将来,都交给您了!” 身子突然有些失重,便向紫宸宫殿外迈去,步子竟是走得昏昏沉沉。流云,只愿你,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傲世君主。 甄珞此生,便足矣。 入冬夜里的冷风,带着浓重的水汽,将黯淡的神色清洗一遍。我坐在铜镜前很久很久, 一直抚摸自己的脸庞,冰冷的泪珠从未断过,我定要好好记得自己。 行至轩窗前,昂首,清冷的月光是那么幽暗。看着看着,不由的笑出了声。 今晚,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月色。以后,在黑暗的轮回中不知还能不能瞧见。 将紧握在手中的小瓷瓶颈口拉开:“流云,你一定要做个好皇帝。”轻轻吐出最后一句话,便毫不退缩的将瓷瓶里的毒药一口饮下。 只片刻,嘴角便有血腥气味的液体沁出,继而开始涌出鲜血,全身抽搐得异常疼痛。 瞳光渐渐暗沉,我与流云那飘摇的爱情逐渐随着我的视线消逝。心里还在默默念叨:“来生,来生,只希望我是宋柳,你是赫连流云。荣宸轩也好,楚甄珞也罢。都别再遇上,别再遇上……” ------------ 第二章 此情犹可待 5 纷纷扬扬,飘飘遥天雪,一番寒彻骨。 三个月后。 旻国边境桃源村,我呆呆立于茅屋前的院子里望着漫天飞雪。虽然胸口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疼痛,但已不像两月前那般难受。 本来三月前在旻国紫宸宫喝下的毒药是置我于死地的,却没料到自己能活下来。 “姑娘,外面雪大,进来喝杯热茶吧!”茅屋的主人思玉轻轻叫唤我,我回眸微微颔首,便行至屋内。 记得当我在这屋内醒来时,身旁只有她一人。她说我对她有恩,让我琢磨了好几天,后来她才笑道:“当初在浣衣阁,你挺身而出帮助的那两个宫女便是姐姐和我。” 她只说她在浣衣阁那次犯病后,便被逐出了皇宫,如若不是我,早死在暗阁了。我也没有细问她之后发生的事。如今的我太怕知道真相,即便是没有任何阴谋和利用的。 思玉告诉我,是希云和张子骞救了我。我这才晓得,她和希云也很要好。但,她并不是流云身边的人。因为她,一直不明白我为何会出宫,为何差点死去。 只因希云无意中发现冯昭仪为我准备了一瓶落雁沙,无奈之下便求助于张子骞。张子骞偷偷进入紫宸宫将落雁沙换成了缠魂香,据说缠魂香服下后会全身剧痛,口吐鲜血,然后陷入深度昏迷,如同死了一般,七日内服下解药便可醒来,但毒力需长时间才能散去。 他俩用这味毒药骗过了皇宫所有的人,包括流云。 我被安葬在安阳城千福山的山顶处,那里是我与流云互订终生的地方,也是流云要求将我安葬此地的。 下葬的当晚,张子骞便带着两名心腹掘开了坟墓,将我从木棺中抱出。自此,皇上下令,楚氏甄珞在大牢畏罪自尽。 思玉还告诉我,除了张子骞和希云,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 张子骞命人将我送至离安阳城较为遥远紧挨氒国边境的桃源村,目的便是要我重新开始生活。 不知,流云知道我死的那刻是怎样的心情。或许,我死了,对他的将来是好的。 外面的雪越发下得大了,一眼望去,全是白色,看久了还会隐隐刺痛眼眸。 “姑娘,我到镇子上去买点布料给您做几件新衣裳。”思玉轻轻说了一句便起身往外而去。我急急的叫住她:“不用了,我习惯这些旧衣裳了。”沉默了片刻又喃喃道:“如同旧人。” 思玉撇起小嘴行至我身旁,轻拍了拍我的秀肩:“姑娘,还是放不下。我不知张大人为何一定要将你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你与赫连将军…….”说道这儿,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一直唤我作姑娘,她说叫我甄珞觉得奇怪,也是,目前还是罪人之名。叫我宋柳又不是我的真名,所幸就叫姑娘了。我也没有反对,就任她这样叫唤。 思玉有一张很干净无邪的脸,和语兰是有几分相似的。她们都没有经历过太多大起大落,也只有在她们的脸上,能看见纯真。 “思玉,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为何自己会问出这样一句。 她微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出声:“姑娘问这话,是不是想起了……对不起,思玉多嘴了。” 我泛泛眼眸,淡笑而望她:“不碍事。”在她眼里,我同样看见了怜惜。 “我还是去镇子上买点布料回来。”她回过身,便出了门。 原本以为,时间长了,我对流云的思念就会慢慢淡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越发深了。 不知,现在的流云过得怎样。 他是否在皇上和冯昭仪的协助下,已经渐渐掌握军权。 皇上是否已经有心将他身份公开。 离了这么远,竟还是挂念着。 想到此处,心又是难受开来,胸口更是传来一阵疼痛,当初的箭伤因为缠魂香毒力的沁入,一直未能痊愈,思玉常常说,这毒得慢慢驱散,不是一年半载的事。 ------------ 第三章 灼见雪中情 1 一整天都无所事事的甚是有些难耐,与在宫里的生活截然不同。待思玉去那镇子上后许久,实在是闲的无聊,望着轩窗外的大雪竟让我心情顺了许多。也未多想便披上厚厚的一袭外衣出了这茅屋,准备在附近转悠转悠打发时间。 在宫内一年的生活,我的确是快喘不上气,如今闲了,却还坐不住了。 既然如今是要开始新的生活,那就别再去想曾经的那段过往。离开皇宫时,我是放心走的。 莲足踏在铺了厚厚一层的银雪上发出吱咯吱咯的声音,还是让我身心一颤。想必安阳城现今,也是漫天飞雪,也是铺了厚厚一层。 不知自己竟是走了多久,再回身已经瞧不见我居住的茅屋,只见白茫茫的一片。 不过,这漫天的雪色倒是十分好看的。 第一次,觉得雪,美到这种程度。 沉醉在这样的雪景中竟是忘了天色已开始垂暮,但那白色的雪依旧耀眼。恍然醒过来唏嘘了好一会,跺跺的往回走。 一边向前迈着步子,目光无谓的再次环视周围一番,竟在一颗雪松树下,依稀瞧见是躺着一个人,心里顿时有些害怕,莫非是个死人。虽是这样想,莲足却不听使唤的向那人靠过去。 在那人身前缓缓蹲下去瞧清楚后发现,竟是一名男子,苍白无色的一张脸倒也不难看,手臂还在淌着鲜血,怕是受了伤,但不确定是否已经死了。 他忽地闷哼了一声,我有片刻的惊住,他微微蹙眉但仍旧双目紧闭,疼痛使他的脸扭曲。顿时一个念头在心底滑过,我要救他吗?但,不一定能救活。 还是伸手过去扶他宽敞的肩膀,不过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力气,我完全挪不动他的身子,这冰冷的雪地上,躺久了也不行。 我迅疾的起身便向回跑去,就算天已浑浑噩噩,还是一个劲的往回跑。我得去找人帮忙,这会儿思玉应是已回来了。 猛地撞开茅屋的木门,将思玉重重的吓了一跳,立刻便从木桌旁站起讶然的望着我,神色诧异。 我过去便拉住她的手:“思玉,快,我在雪林里发现一个将死之人,我们得救他,在不救便来不及了。” 没等她开口,便硬是拉着她出了门。 我和思玉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名受伤昏迷的男子抬回了茅屋,思玉更是摸着漆黑的夜一路从镇上将大夫请来替他诊治了一番。 “大夫,他的伤如何,能活吗!”望着大夫一直深锁的眉头,我急急的开口询问。 大夫只深深叹了口气,随后便从床榻边移开,抬眼瞅了我好一会,才开口道:“手臂上的伤是利器所伤,老夫已经替他处理了,伤口也上了药,不碍事。不过他体内的毒…..那就很难说了。” 我与思玉相视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床榻上的他身上:“大夫的意思是,这名公子中毒了!” 大夫缓缓才应允,我便慌了:“那你是大夫,你给他解毒啊!” “老夫也想,但实在有心而无力。这名公子中了天仙子之毒,在我们旻国怎会中此毒,甚是奇怪啊!这毒在我们旻国是没有的。但在氒国是很广泛栽植的,而要解这毒,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我与思玉同时喊出话。 “氒国凤雀山有一种花叫蜜陀罗,解百毒,尤其对这天仙子更是克星。虽咱们这紧挨着氒国边境,但离凤雀山还是有些远了,来回得半月路程,也不知这公子能否坚持这半月时间。”话刚落,大夫还不住的摇了两下头。 “那我去这凤雀山找这花回来,这段时间劳烦大夫照看着,让他坚持下去。”脑子里没有杂念竟是只想着救人,到现在还是改不了怜悯他人的习性。 ------------ 第三章 灼见雪中情 2 飘雪如尘云着水,一树垂垂。 简单准备行李后,便要出门,来回需要半月时间,一刻也不能停歇。在村口,思玉硬生生的拉住我,有些喏喏的道:“让我陪姑娘去吧!或者,我代替姑娘去。”我失笑出声:“你就好好照顾这位公子,记得按时服药,我很快回来,一定要照顾好这位公子。”最后这句我加重了语气的重量。 “姑娘为何一定要救这位公子,他看起来伤得很重,就算你跑这趟也不一定能救活他。”思玉嘟嘟小嘴,不满的道起。 我沉默了片刻,也不知为何一定要救他,是怜悯心还是因为我自小是看不得见死不救的。不管怎样,既然让我瞧见了,总不能仍由他自生自灭吧! “他还没死,我不能不救,等我回来。”吐出这句话后我便匆匆上路。 这雪一直未停,走起路来渐渐有些困难,终是一个不慎,脚底踩了一个空便摔了下去。还好雪地并不像我想象那般传来触碰的痛感,干脆坐于雪地轻柔自己的莲足休息片刻。 恍惚间,身前像是出现一个人影,我缓缓抬眼,却不敢相信眼前所瞧见的。流云一身娴静黑袍出现在我跟前,那身衣裳与这漫天的颜色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未说话只对我浅浅的笑,随后向我递过来宽大的手掌,我竟是懵了也回他一笑,不自主间便把手伸了过去。 可,刚触碰到流云的身子却是空荡荡的,最后映入我眼眸的仍然是这漫天飞雪,纯白的一片。 鼻尖微微有些酸涩,眼眶顿时湿漉漉的。 原来,只是幻觉。这几月,每当我无助的时候,对流云的依恋越发深刻。一直告诫自己忘了一切,他将来会继承大统,不能因我而拖累他,却也止不住的去想。 倒吸一口凉气,调正现在复杂的心情,便起身继续前行,让自己别再受其他的影响唯有不停的赶路。 赶路后的第三天,终于看见了一处茅屋。见天也暗沉了,便去敲那茅屋的木门,想今晚在此地歇歇脚。 一位年过六旬的阿婆为我开了木门:“姑娘这是……” 我露出满脸的困意:“阿婆,我要赶路去凤雀山办点事,如今天色已晚,想在您的茅屋歇歇脚。” “原来是赶路啊!快进吧!外面雪大,我给姑娘上碗姜汤。”阿婆语毕便行至茅屋的另一间屋内。我顺势的瞄了一眼屋内的环境,这茅屋很新,里面的木桌子凳子都是亮堂堂的红色。屋内没有其他人,我很纳闷难道只有一个阿婆独居此处吗! 半盏茶的工夫,阿婆便手抬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行至桌前,我立即从木凳上起身接下:“谢谢阿婆,这屋子只有您一人居住吗?” 阿婆慈祥的笑了片刻后才答话:“老头子死了很多年了,我也不想和儿媳他们住在一起,索性就来村子外这儿搭个小屋住下了。曾经,我和老头子也是这样过来的……姑娘愣着作甚,赶紧喝姜汤吧!暖暖身子。” 我微笑颔首,便将姜汤一口饮下。 阿婆在木桌旁与我相对而坐:“不知姑娘独身一人去凤雀山是何事!记得那里一般没人会去的。” 我微微低眉:“有位朋友中了天仙子之毒,大夫说只有凤雀山的密陀罗可以救,所以……” 阿婆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才道:“如此说来,姑娘此行是为了救人。” 我点头应允,阿婆竟是敛起了笑意,方才又道:“可这凤雀山人烟稀少,姑娘一人前去怕是很危险的。听闻最近凤雀山上的野兽比以前更是多了不少,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上得了山顶,采到那密陀罗。” 我微微一愣,当时只想着救人,没想过危险这类之事,现听阿婆这样说来,想必这凤雀山应是是非之地。 阿婆许是见我情绪有些异常,便又笑着道:“不碍事,明儿我带姑娘进村子里找些人陪姑娘前去便可。” 听了阿婆后来这话,我心情终是放松了不少:“那真谢谢阿婆了。” “姑娘既是救人,阿婆论理也该如此,积点德。”瞧着阿婆一张慈祥的脸庞,我甚是感激,能在如此严寒的天里遇到好人,实属不易。 ------------ 第三章 灼见雪中情 3 翌日清晨,阿婆便带我进了村子,不知是我的运气好,还是那公子命不该绝。阿婆的儿子正巧刚从凤雀山打猎而回,见那密陀罗长得甚是好看,便撷了三五朵回来给他娘子。 当晓得我便是为了那密陀罗而来,他们一家子都特别和善,便是毫不吝啬的将所有的密陀罗给了我,第一次见到这花,竟是与我们旻国的锦带花有几分相似,都是血红血红的。 我向他们一家子道了谢便于第二日起身返回,三天便可回到桃源村,大夫说的半月时间,我缩短了整整一半。 当我气喘吁吁的推开木门的那刻,思玉是将双目瞪得圆圆的:“姑,姑娘,你……” 我来不及跟她解释什么?便道:“这公子怎样了。” “大夫说目前还算稳定,每日都按时给他服药了,姑娘可采到了那花。” 我一边将包袱里的密陀罗拿出,一边吩咐道:“赶紧将这花磨碎,和着酒给他吞下去。” 思玉竟是在一旁愣了又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密陀罗便转身进了灶房。 待服侍他服下那花泥后,轩窗外的雪越发来得猛了,我守候在床榻旁一刻也未离开,也不知这人什么时辰会醒来。 “水…水…”忽地听闻从他口中唤出的字,我才恍然,这密陀罗竟是有如此的药效,他竟是已能说话了。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公子,水来了。”便又一勺一勺的往他嘴里送,他只顾得吞咽,双目却一直未睁开。 “姑娘,你不觉得奇怪吗?”身后传来思玉略有些担忧的声音,我微微侧首望了她一眼,并未过多理会。 “这公子怎会无缘无故倒在那雪林里,手臂不仅被人刺伤,又中了我们旻国没有的天仙子之毒,想去想来,我都觉得不妥。” 我缓缓起身面对着思玉,仔细望着她一脸的忧心,方才轻声道:“是你想太多了,人这一生中,谁会没个仇人什么的,枉我一介女流,也三番五次死里逃生。想必这位公子也是被仇家追杀吧!才会逃至我们旻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也从安阳城逃到这地方来。” 思玉微微叹了口气,峨眉紧锁:“我当然知道这人情世故,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似的,自从姑娘救了这公子,我心里就十分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一样,总之,姑娘以后出门还是多小心为好。张大人说,姑娘太过善良,容易被这世俗蒙了双眼。” 我轻笑了几声,随后敛起笑意:“不是太过善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善良,而是……太傻。” 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这雪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个片刻,从我来到这桃源村,便是一直下个不停,不经意间想起,我是腊月出生的。听娘说,出生那天,那雪下得特别大,大到她一生都从未见过。 将思玉前不久刚刚酿的梅花酿拿出,一杯一杯下肚,以前的我是不喝酒的,而现在每晚必定偷偷喝上两杯,浇浇闷气。 “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姑娘这般喝闷酒,想必是有心事。”身后悠扬的传来一句话,我倏地回眸一瞧,便怔了半响。何时,他已经醒了,身上只披了一袭薄薄外衣,生生的站于我身后不远。没等我开口,便行至桌前与我相对而坐。 不知何时,一阵清风从轩窗外吹了进来,将他额前的发丝飘起,在空中画出优雅的弧度。微弱的烛光此时却将他的脸照的透亮,我才发觉他竟是生得一张精致的脸庞。晶亮的一双眸子正一直盯着我瞧,唇边似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身旁也似是有一股从未闻过的淡雅清香。 “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将来定是回报。”他轻柔的吐出话来。 我收起失愣的表情,尴尬一笑:“公子何出此言,我救你并不是需要你有所回报,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其他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竟是一阵轻笑,随后便又开口:“如今这世道,像姑娘这般心地的怕是没几人了。” 我虽有不少疑问,却没再答话,只将目光扫到轩窗外。他亦没再开口,就一直坐在那未挪动半步。 ------------ 第三章 灼见雪中情 4 良久,我收回目光转望向他,缓缓才道:“公子...应该不是旻国人吧!”他微微有些怔住,随后亦望向我,语气有些别样的道:“姑娘,怎知在下不是旻国人。” 我眼神再次瞄向轩窗外,顿了顿才开口:“如此极寒的天气,公子还会受伤晕倒在地,更是中了我们旻国没有的天仙子之毒,所以有些奇怪,随便问问罢了。” 他竟是从木凳上起身行至轩窗前,双眸俯视着外面漆黑的夜,眉头有些紧蹙,想了片刻方才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不是旻国人,因遭陷害一路被仇家追杀,才被迫逃至旻国,因为受伤,才会如此。” 他的话隐隐有些凄凉,与我的身世倒还有几分相似,我顺手便倒了一杯梅花酿递过去给他,他先是有一时的蓦然,却还是接下并道了声“谢谢。” “既然是被仇人追杀,那公子这一路定是经历了不少劫难,否则也不至于遍体鳞伤。”我抿下一口梅花酿,轻声道。 此时却听见他深沉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慢慢吐出:“在下对自己的伤并不在意,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家父家母。他们......”他的话在吐出“他们”后便沉了下去,再无声息。 我侧首凝望着他甚感忧郁的一张脸,看得出来是心事重重。只片刻,他便倏地回首瞧着我,涩然一笑:“十天后,在下必须要赶回氒国去,不然一切都晚了。” 我惊异的看着他,他居然这么急着要赶回去,可他这伤...便关照道:“你身上的伤还未好,用不着这么急,还是好好先将伤养好再说。” 他只坚定的摇了两下头:“我,必须要赶回去,必须!”最后两个字,语气十分沉重。 我愣了半响,有些讶然,随后便又开口:“既然公子如此心急着赶回去是担心家父家母,为何不将身子养好。拖着这样的身子回去,让他们老人家瞧见,会作何感想,且你目前这副身子骨,又能做什么呢!”语毕,他便转过身子正对着我,眸光有些涣散,沉思了良久,悠然出声:“即便身子现今不如往时,在下还是必须要赶回去,赶路的时间亦是我疗养的时间。” 我被他这一句话完全怔住,便不再答话。 或许他,也有苦衷吧!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忽地从他口中向我飘来一句,我便又将他看着:“甄……”刚出口一字却又咽了回去,甄珞这名字还是别向外人提起的好,毕竟现时还不安全。最后只对他莞尔一笑:“宋柳。” 他露出一抹笑意,像是细细品尝这个名字一般:“宋柳……宋柳,你家是不是种着柳树!” 我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满口的梅花酿喷出了老远:“公子倒是蛮有想象力的。”半响,竟又问道: “那,公子,姓甚名甚!” “在下的名字,姑娘还是别知道的好,如果实在想知道,叫我……庄子便可。” 我微微一愣:“庄子,不是道家的创始人吗?”他大笑了几声,便又将我正眼瞧着:“对,就是庄子,你这样叫我便是。”我很讶异却还是微微颔首:“庄子...你这名字好记,想来你应该很崇仰庄子吧!” 他被我这话逗得再次大笑了几声,方又向我传来一句:“你们这桃源村听起来甚是不错,不用多想便知,定是十里桃花。”我抿嘴露出笑意,便回他道:“这个村子到处种满了桃花,春暖花开之时,是难得的美景,我有幸再不久便可瞧见。庄子方可留下来欣赏欣赏如此美景再走也不是不可。” 他微微一笑,将眼神瞄了很远:“将来会有机会的,到时候,宋柳姑娘便带在下到处游玩一番,也让在下于这桃源村大开眼界这花景。” ------------ 第三章 灼见雪中情 5 “甄珞,别离开我。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子,既然是妻子,为何还要决然的离去。我是可以救你的,大不了我放弃皇位,放弃父皇和姨母多年精心的安排,带你远走高飞。”梦中流云细柔的声音一遍遍在我耳边环绕,伴随着微微的抽泣声,我从梦中醒来,丝枕却已被泪水沁湿了一大片。 三个月来,我经常会做同样的梦,且每次都如此心痛的醒来。 我常常想,倘若父亲没有被陷害,我们楚家没有遭遇劫难。而流云和瑾贵妃亦同没有遭遇生离死别,那么,我本该就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顺。 可是?我又告诫自己,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只是自己假象的一切罢了。 “呵呵…呵呵…没想到你堆的这娃子倒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嘛!”思玉欢快的话语从窗外传了进屋。“你会武功吗?我看你会受伤,大概也不怎么会的吧!” “我从小习武,要不要我表演给你看。”我顿时一惊,这不是庄子的声音吗?他,他伤还未好,怎么就跑去外面了。而且,还说要表演武功给思玉看。 我倏然的掀开被褥,一个翻身便起,披上外衣就冲向外面。 还未踏出门栏,也未瞧见人,便急切的开了口:“庄子,你身子还没好,可别乱动。” 当我瞧见庄子和思玉在院子中央堆积出的大小不一的雪娃子,本来瞧着就窄小的院子,却被满地的雪娃子占得满满,我还是愣了半响。因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东西了。以前,当我生辰到来之时,也是寒冬时刻。娘亲也会和我在将军府的大院里堆出一个个不同摸样的雪娃子。 再一次,看傻了眼。 庄子缓缓向我走来,在我身旁停下,俊朗的一张脸面带笑容:“宋柳,地面铺了这么厚重的雪,不做点事情就太可惜了,我和思玉一大早便起了,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收了收心绪,转眼望着他:“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 思玉疯狂的奔过来挽住我的手臂:“姑娘,姑娘,你看,这雪娃子堆的漂亮吧!”我望了她一眼,笑出声来:“很漂亮,很多年,我都没有见过了。” 思玉双眸笑得眯成一团:“姑娘,你笑了,你笑了。庄子说,他总觉得你不开心,所以大清早便叫我起了床榻,就是想让姑娘开心一下。” 我向庄子投过去一个眼神,对他点头:“谢谢你了!” 庄子敛起一脸的笑意靠近我一步,眸光中透着一股我说不上的感觉:“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抬头望了望天际,复又转眼盯着他:“响午咱们到镇上去走走吧!许久,都没有到过人多的地方了。” 在我吐出这句话后,庄子和思玉脸上同时出现了讶异,随后露出大大的弧度。 碰巧遇上镇上赶集,又恰逢大雪已停,路面的积雪被清扫得一点不剩。我一边环顾市集,一边向他俩道起:“没想到,镇子也这么热闹,虽是比起安阳城要简单许多,但还是让人心里一悦啊!” 庄子向我探过来一个眼神:“安阳城?宋柳说的可是旻国都城。” 我讶然顿了顿,挤出一丝笑意:“曾经去过,也就三两日的逛了逛。” 庄子蓦然的将我望着,让我十分不自在。我正在揣摩他眼神的意思,不料被猛地一拉,就跃进他的怀里,而身旁一辆马车速疾而过。车上的马夫一个劲的叫让开,想必那匹马有些狂热,任主人也控制不了。 庄子眉头微微皱起:“你看你,说话走路总是分神,我要是不拉你一把,没准会发生什么。”我惊得额头冒出丝丝冷汗,说不出一句话,忽然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脸上泛起灼热的温度。 思玉几步上前拉住我的手,急急的开口:“姑娘,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随后又瞧着庄子道:“多亏了庄子,不然还真会出事。” 我稳定了下心绪,低笑一声,没再说其他。 ------------ 第四章 一朝波澜起 1 响午,我们在街尽头的一家酒楼用饭。庄子特意选了二楼紧挨着窗户的座位,一眼便可瞧见街上的一切。 庄子点了几个小菜便对我道:“我到对面的铁器铺看看,很快回来。”我木愣的望了他一眼,又望向窗外,在酒楼的对面的确瞧见了一家铁器铺,便也对他点点头。 看着庄子进了那家铁器铺后,思玉也从座位上起了身,我有些纳闷的盯着她:“你也要出去吗?庄子看看便回来,等下小二将菜上齐了就可用饭了。” 思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嘟起小嘴开口:“姑娘,刚经过的那家胭脂水粉店,我瞧着挺不错的。我想去买几盒胭脂带回去,你就让我去吧!刚才有庄子在,我便也不好意思对你说。” 缓了缓,我竟点头应了,想来也是,思玉这几个月的时间都和我在一块,很少来镇上,即便偶尔来,也是匆匆的赶回去,就是怕我在屋里认生不习惯。 见我应了她,思玉泛了泛那双无邪的双眸,便一路乐得下了楼。 几缕清风飘了进来,让人心旷神怡。 我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发现已是冰凉,便清着嗓子嚷嚷:“小二,茶凉了,换一壶热的吧!”话出没一会,那店小二就端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上了楼。 喝下一口热茶,全身都感觉暖乎乎的。依旧望着对面的那家铁器铺,庄子还未从里出来。 回头瞄了一眼酒楼,此时,却发现,二楼的客人何时都已散去,只剩我一人。 “姑娘。”忽地从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刚准备回眸看个究竟,只觉身后传来重重一击,全身瞬间失去知觉。 迷迷糊糊中,缓缓睁开眼帘,一间陌生的屋子,有一股淡雅清香。恍然醒悟,我不是在酒楼吗?这才记起,在身后传来一声“姑娘”后,便被人袭击晕了过去。 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头却晕乎乎的,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且有些想吐的感觉。 “姑娘还是休息片刻吧!别急着下床。”突然响起的一句话让我猛然一惊,闻声望去,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笔直的坐在屋子中央的木桌旁,面色有些冷漠,但也算清秀端庄。 我蹭了蹭有些浑噩的额头,警戒心提高了几分,开口便问:“你是谁,我怎么会来这里。” 那女子悠扬的从座位上起身向我走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有些冷凝的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不过,你这张容颜,倒还可以值几个钱。” 我茫然的盯着她略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两步:“我与你无冤无仇。” “哈哈~~~”她竟是冷笑了两声:“我四娘与谁都是无冤无仇,只不过是做点生意,赚点钱罢了。” 她细细的打量着我,方又开口道:“把你卖去氒国,想必也无人所知了。” 周围的气氛一下冷到极点,我的头仿佛被重重的敲打了一下,难道,她要将我卖去氒国:“我与你又没有仇恨,为何要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去官衙告发你?” 她只阴霾的对我笑笑:“官衙?呵!我四娘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什么官衙能抓得了我!” 我的呼吸有些凝住,莫非自己被略卖人抓住了。这下可不好,听闻这些人,被他们抓来的姑娘,基本都卖进了青楼。我可不能呆在这里,我要逃出去才行。 她忽地狠狠拧住我的手腕,眼神凶狠的盯了我片刻,用那白皙的食指拂过我的脸庞,露出满意的笑意:“姑娘你也莫怕,卖你去氒国是享福,也不是什么苦事,将来有的是荣华富贵。” 我倏然的将她一把推开,怒吼道:“你放我走,我只想平静的过我的生活,我也不稀罕什么富贵荣华,我也不会去氒国的。 她似是被我惹恼了,冲过来就重重的给了我一巴掌。 “啪!”在这屋子里,这声音十分悦耳,我被她这巴掌甩得有些耳晕脑胀,嘴角也沁出丝丝血迹,却仍旧坚定的道:“我绝不会去氒国的,除非你杀了我。” “杀了你,多可惜。明儿一早,不管你去还是不去,我都有办法让你乖乖的上马车。”望着她那张满是凶恶的脸,我察觉又是什么不好之事要发生于我身上。 ------------ 第四章 一朝波澜起 2 屋外传来的飒飒风声,应是又开始风吹雪落了。 屋子的门窗紧闭,无论自己多用力还是无法打开,额头渐渐冒出汗珠,我回坐在木桌旁沉思,不能让自己困在这里,一定要出去才行。 空气慢慢变得有些紧凑,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庄子和思玉想必现在还在四处找我吧!肯定猜不到我落入了略卖人之手。 一夜无眠,我却毫无困意。逃不出去,那我真得被卖去氒国了。不行,得想个办法,可我对这地方又不熟悉,也没有认识的人,要逃出去怕是很难。 木门骤然推开,我乍听一声,手猛然一颤,将木桌上的茶杯打翻,滚落地面传来破碎但极清脆的一声,立即从木凳上弹跳而起。 那位唤作四娘的女子进了屋里,依旧是一脸冷笑,一身红色衣袍格外亮眼。我诺诺的退后往床榻边移去。 她徐徐向我靠近,我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对着她:“你别过来,我不会去氒国的。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她瞥我一眼,冷哼一声:“放你走?我还指望着从你身上捞一笔钱呢!还是乖乖的随我上马车吧!” 见她完全没有放我之意,我一急之下便取下别在发鬓上的珠拆,抵住自己的颈项,冷冷的道:“你要是不放了我,我就死给你看。”可一种不安在此话出口后却蹿上心头。 那四娘嘴角勾起一抹奸诈诡异的笑意,用她手上握着的丝帕往我脸上挥来,一股浓郁的香气迎面而来。只片刻就察觉浑身像是着了魔般,力气渐渐散去,最后神志不清,颠倒在床榻边。 待我再次醒来时,又换了一间屋子。相比上次的那间,这间屋子更宽大气派些。屋内的摆设也十分特殊,屋内十分豪华耀眼。 心生生愣住,莫非我真的被卖进青楼了。 近似疯狂的扑向那扇木门,用力拍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遍遍重复着,如果真被卖进青楼,那我只能硬拼了,大不了,一个死字,我也不能沦为青楼女子。 转眼,却有了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既然三番五次我都能活下来,那我便不能死,流云还没有成为太子,还没有成为一个好皇帝,我还没有看见父亲被洗脱罪名,甄珞啊!你怎么会有死的想法,不能死。 “吵什么?给我安静点。”门外传来极不耐烦的男声,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仍旧用力拍打着木门,仍旧还是那句话。 渐渐传来脚步声,我停下动作和叫唤,小心翼翼的听着。终是传来开锁的声音,我退后几步,即使心里是十分害怕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那扇门。 一个身影出现在我眼前,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些许的威武,一张蹙眉紧绷的脸,年龄和宋叔不相上下。一袭深青的衣袍,全然无视屋内的一切,只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一名看似下人的男子跟在他身后开口:“王爷,这姑娘闹了一早,您刚下朝回来就把您吵到了吧!” 在听见那人唤出的“王爷”后,硬是将我吓了一跳,呼吸瞬间凝结。这王爷莫非是氒国的哪位王爷。因为旻国的皇上是先皇的独子,亦无兄弟姐妹,而荣皓轩及几位皇弟都是年纪轻轻的。我此刻定不是在旻国,乍想那四娘所说的话,我现下怕是已经在氒国了。 可,可怎么会遇到王爷。莫非那四娘不是将我卖去青楼,而是卖给了这王爷。 “大胆,见到摄政王也不下跪行礼。”许是见我生生站着,那下人开口训斥我一句。我怔怔的往后靠了一步,低眉未答话。 摄政王瞥了那人一眼,似是有些不悦,那下人立马将头低了下去:“王爷,奴才多嘴了。” “这姑娘就是四娘带来的。”摄政王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是,王爷,昨儿个夜里才带到的,四娘说,这丫头长得花容月貌,奴才觉得确是,您瞧着还行吗?”那奴才毕恭毕敬的回答,嘴角带着一抹我说不出的弧度。 我的心在此时多了几分惧怕之意。虽然还未明白他们话中之意,哆哆嗦嗦就这样站着。 “嗯,容貌不错,打扮出来也算是倾国倾城了。献给皇上,应该没错。”摄政王后面的这句话,让我顿时冒了一身冷汗。献给皇上,是氒国的皇上吗?难道…… 摄政王向我靠近了几步,我颤抖着身子往后挪,不知他会对我做什么。忽然,他脸上勾起一笑,回头对着那下人开口:“让丫头给她好好打扮一番,今晚本王要将她给皇上送去。” 听他这样一说,我的身子渐渐变得僵冷,不顾一切的开口 “王爷,您放了我吧!我,我的家人会担心的。”出了口,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是那样怯弱。 摄政王的目光骤然的转为凌厉,冷冷的白了我一眼:“本王要将你献给皇上,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这世上,有多少女子盼着这样的恩宠。待你将来宠冠后宫,就会感激本王的。” 我的目光黯然一滞,浑身似是有些无力,小声回道:“我只是一介平民,不敢有妄想。” 摄政王躬下身来,对我勾起一笑:“你只管在后宫享清福便可,其他的不需多想。” 心一下子跌到谷底,我生来就不喜欢被别人摆布,况且我与流云早已私定终身,我断断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而委身别人,哪怕,那个人是氒国的国君。 ------------ 第四章 一朝波澜起 3 回过神来时,摄政王与那奴才已经出了屋子,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姑娘立在我跟前傻傻的看着我,半边脸覆盖着殷红的胎记,有些骇人。 那丫头见我一直盯着她的那边脸,目光倏然一沉:“我的脸,是不是吓到你了。”声音却是十分轻柔的。 我微微摇头,随后缓缓心绪,站立起身。那丫头此时看我的目光让我感觉甚是奇怪。暂且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一直念叨我一定要逃,一定要。 她勾起一笑:“姑娘,你也别想着逃了,进了这王府,想要逃是不可能的了。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我愣住。她轻咳了几声,看起来身子骨并不是很好。 “这摄政王…..”我微启朱唇,侧目凝视着她。 她抬眼望了望我,脸色有些难看:“摄政王是当今皇上的皇叔,你现在在氒国。王爷将你献给皇上了,今儿夜里便送你进宫。” 眉头紧紧一锁,我斩钉截铁的开口:“我不会进宫的,无论你们用尽什么办法,都别想我能接受你们安排。”我的话让她一怔,缓缓靠近我两步:“你不想进宫吗?这世上有多少女子盼望着能服侍皇上,这样的恩宠不是一个平凡女子能得到的。” 我轻笑了两声:“恩宠,我一点都不稀罕,谁喜欢,谁愿意,你们送她去啊!” 她低眉而下,复又抬头看着我:“王爷已经决定将你献给皇上了,你做什么反抗都没有用的,还是听王爷的安排吧!日子才会好过些的。姑娘,我伺候你沐浴更衣吧!”说完便上前挽上我的手臂,我用力将她甩开:“别碰我,我不会听你们安排的,绝不会。” 她木愣的瞅了我好一会,眼神有些无辜:“姑娘不愿沐浴更衣,等下王爷又得惩罚我了。” “你被谁惩罚关我何事,总之我是不会沐浴更衣的,更加不会进宫。”我目光有些厌恶的从她身上移开。 她沉默了好一会,忽然反常的一把拽住我的肩旁,与刚才的她竟是派若两人,极不耐烦的道:“姑娘还是乖乖沐浴更衣吧!” 我侧目瞥了她一眼,仍旧不愿意。 她倏地张开手掌,用力的落在我的肩上,疼痛立刻袭遍全身,我闷哼一声,回眼瞧着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也不会听你的话。” “你….你还是听我的话,不然王爷可没我这么好气的对待你了。”她急急的喊出话,又恢复最初的模样,可这样的变化却让我很难接受。 见我不答话,她竟是上前撕扯起我的衣裳,我也不甘示弱的反抗,拉扯之间,忽听“哐嘡”一声,一枚玉佩掉落我们中间。 我有些傻了眼的盯着地上的那玉佩。半响,反应极快的俯下身去拾,她却比我快了一步,将那枚玉佩先我一步拾了起来。我伸手过去准备夺回,她一闪便躲开了我,呆呆看着那玉佩。脸色渐渐有些难看,却又惊喜,让我看不出她是喜还是忧。 “把玉佩还给我!”我有些怒吼出声。 她并未回答,仍是呆呆望着手上的玉佩。 “你……这….这玉佩你从哪得来的。”她忽地猛然抬眼盯着我,脸色很不好看,眼神凌厉得有些让人害怕。 看见玉佩,我才想起当初救庄子时,这枚玉佩就掉在他身旁,后来还给他,他却不愿收回,硬是给了我。说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几番推辞未果,我便收下了。 “我问你,这玉佩打哪来的。”她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语气也开始严厉。 我佯装未瞧见她的异样,也未回答。她似是有些疯了般的行至我面前:“你怎么不回答,这玉佩是不是你偷来的。”音道再次重了几分,脸色也越发难看。 我的身份虽不如往昔,但从来不会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听她将我说成小偷一般,竟是很生气,便也大声回了句:“你说谁偷呢!我可从来不稀罕这些东西。” 她忽然急急的喘着气,不知是因我的话,还是其他原因,现下的她看起来十分难受。我见此情景,便轻轻关心道:“你,你没事吧!” 她微微抬眼盯着我,气喘吁吁的开口:“姑娘…..我….求你了,这玉佩,这玉佩,你到底是从何得来的,这….对我很重要,求你….求你….回答我吧!” 我怔怔的望了她半响,觉得她也不是什么坏人,也只是一个屈服于主子的丫头,终是道:“是我一个朋友的,当时他受伤我救了他,后来他就将这玉佩赠予我,算是报答我了。” 她的眸子忽然一亮,眼神也十分有精神,露出满脸的惊喜:“你说,你说这玉佩的主人,被你救了,对不对,他是不是没死。” 我有些呆呆的应了,疑惑得不知该说什么。 她突然笑得十分开心,一边念叨:“他没死,他没死。主子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 我微微蹙眉,瞧着她一脸的笑意,有些疑虑的开口:“这,玉佩是你主子的?那么,庄子,他是你的主子?是吗?” “庄子?他跟你说他叫庄子吗?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还活着,还活着。”突然从她口中飘出的太子殿下四个字,仿佛给了我棒头一击,整个人瞬间傻了眼,微张嘴唇竟是惊得吐不出话来。 ------------ 第四章 一朝波澜起 4 “你说的太子殿下,可是这玉佩的主人,庄子!”我缓缓才吐出一句话,语气还是十分不相信,目光一直落在她手上的玉佩上。 她重重的点头,应了一声:“是太子殿下的,这玉佩本名玉龙雕玉,一直便是殿下的随身物品。况且殿下不是跟你说他叫庄子吗?你难道不知?氒国皇家姓庄,殿下在宫外都称自己为庄子。” 我木愣的瞅着她,悠然的别过头沉思片刻,又望向她:“照你如此说来,我所救下的那庄子,其实是你们氒国的太子殿下。” 她仍旧重重的点头。忽地,她抓过我的手,有些激动的道:“摄政王他意图逆谋,害死先皇,囚禁皇后娘娘,派人追杀太子殿下,并拥立无能贪淫的恭王为帝,夺取政权,说不定有朝一日定会废了恭王,不,是现在的皇上,自立为皇。姑娘,这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都让我心惊胆战。而能挽回这一切的便只有殿下了,他现在在哪里,在哪里!” 我竟是有些犯傻,仿佛听不懂她的话般,怔怔的在原地无法挪动,其实是被她说的这一切所惊住,原来庄子曾经历这些个事情,难怪会受伤。 “姑娘,你既然救下我们殿下,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见我未答话,她又急急的开口询问,浑身也有些颤抖。 我这才恍然,出口便轻轻安慰她:“你别急,你们殿下现在很好,在我们旻国的桃源村。” 在我说出桃源村后,她的脸上终于展露出笑意,退后几步,喃喃的自言自语:“桃源村,桃源村……” 可现下的我并顾不了这么多了,也顾不了庄子还是他们氒国的这些事情。更担心的还是,她口中无能贪淫的皇上。摄政王要将我献给他,我怎能应允,我必须得离开这王府。 “你放心,你们殿下现在很安全,身上的伤也无大碍了,想必再过不久便会回氒国。姑娘,我与你们殿下也算有恩,现在我求你放我离开。我不想进宫,更不想去服侍那皇上。”不假思索就对她开了口求情,或许,看在我对她主子有救命之恩的情份上,她会放了我。 她却蓦然的抬首望了我一眼,随后行至门前沉思起来。半响,她倏地回眸:“当初殿下便对摄政王有所怀疑,所以安排我进了这王府监视摄政王的一举一动,这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奴才,无不惧怕他。他知恭王贪图美色,便一个劲的往宫里送美人,让恭王整日沉醉在荒淫无道的生活流连忘返,而自己掌权处理朝政。现在的王府,每个出府的大门都有人把守,姑娘想离开恐怕不行。” 听她道来的这段话,我顿时就急了:“不行,我必须得离开,我不想进宫……对了,庄子他为人沉稳睿智,你赶紧将他找回来,推翻这一切!” 我此时的心只能用紊乱来形容,站立也确是不太稳妥。而她现在却十分镇定,见我的心绪无法平静,便细柔的道:“姑娘,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听从摄政王的安排进宫,最好别反抗,因为这样对你不利。我会马上通知殿下的心腹禁卫军统领,用最快的速度将殿下寻回。只要太子殿下重出朝廷,便可推翻摄政王的阴谋。不过,这需要时日。这段时间,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我无奈的吐出一口气来,一边摇头道:“我怎么保护自己,我现在就是个任人摆布的玩偶。除非逃走,否则......” 她却紧紧的握住我的手,眼神十分坚定:“姑娘,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若不从,摄政王没准会对你用些残酷的手段,你听我的,现在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帮助你,所以暂且进宫等我们的消息。殿下是个好人,他一定会救你的。” “那皇上…..我进宫,我怎么……”我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几个字,便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始终,对进宫之事还是心存胆怯,对自己也无过多把握。 她深深的望了我一眼,随后附在我耳旁轻轻低喃了几句,顿时让我有些讶然无语。不过,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将话对我道完,她直起身子对着我,想知道我的答复。我虽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颔首应允。 ------------ 第四章 一朝波澜起 5 夜寒沉沉,暗雪潇潇,凉生露气卷轻风。 我在摄政王的带领下进入了氒国皇宫。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其中旻国及氒国实力相当,平居各国之首。看惯了旻国皇宫尊贵华丽的殿阁,如今再看这氒国皇宫已无太多惊异和感叹。在我眼里,皇宫始终都是一样的。永远都是如此气派华耀。 这一次,我还是选择相信,所以听从了庄子那心腹丫头的建议,乖乖进了这我一直认为的十分不详之地。 想必每个皇宫,夜晚依旧灯壁辉煌。 我被安置在名叫瑜撷宫的殿阁,摄政王只留下一名叫紫溪的宫女伴在我左右。从进殿阁开始,我便未开口说过话,紫溪同我一样,除了跟随在我身旁寸步不离,亦未开口。这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对语兰的警告,宫内,谨言慎行。 殿内那淡绿色的帷帐随外面飘来的柔风轻轻拂动,我只能听见自己极为急促的呼吸,这殿阁让我感觉有些凄凉。 “皇上驾到!”在一声响朗的吆喝声中,我知道,是那人驾临,隐隐让我生起一股害怕之意,却让自己表现得十分平静和淡然。 那朱红色的木门被推开,传来吱吱咯咯的声音,心在此时更是漏跳一拍。 紫溪很知趣的退了下去,我竟是很想叫住她,但终未开那个口。 半响,传来木门被带上的声音,我猛然抬眼望去,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双龙纹金靴,再就是一个龙袍于身的身影,最后是那张脸,和庄子竟是有几分相似的脸。 这便是恭王了,庄子的皇弟,氒国当今的皇上。摄政王之所以会拥立他,想必也是因为他是一个毫无头脑,贪图享乐之人吧!因为这样的人,往往容易被控制。 他向我徐徐靠近,最后在我跟前停顿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摄政王真是朕的好皇叔,知道朕最近对后宫女人都无兴趣,现下见到你,让朕眼前一亮,哈哈…..”他的这话让我有些想呕吐,这种人居然能做皇帝,不知是老天眼瞎了,还是没瞧见。 我露出一抹笑意,站直了身子对着他:“妾身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何时,自己的声音变得这样嗫柔,浑身汗毛竖起。 他有些吃惊,随后龙颜展露,单手置于我的秀肩,让我很是不自在,不过想到那丫头的话,还是尽量把这出戏演下去。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我必须忍耐。 “美人,朕喜欢,朕喜欢。”他勾起我的下颚,深情脉脉的望着我,作呕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我克制住内心的情绪,依旧笑脸相对:“皇上就这么喜欢妾身吗?听闻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是美人儿呢!” “后宫的女人朕早就看腻了,况且看去看来,也就那个样了。美人和她们不同,朕会百般疼爱你的。”语落便伸手过来轻扯我的衣裳,我反应极快的将他推开,他讶然的望着我,有些异样。忽地想起那丫头的叮嘱,复又挤出一丝笑意,佯装不好意思的别过身子:“皇上这样,妾身好不习惯。” 他倏地一把将我搂进他怀里,我惊异了半响,怔怔的盯着他,他笑了笑:“这样,你便习惯了。” 我不好气的将头别到一边。 稍过了片刻,又回眸望着他,他忽地眼神一闪,将我推倒在地,自己却往后退了数步:“你的脸……你的脸……”十分讶异。 我赶紧抚摸自己的脸,又抬眼凝望着他:“妾身的脸怎么了?皇上不正是喜欢妾身的这张脸吗?” 他竟是有些害怕的用那纤长的手指指着我:“刚才…你的…脸明明是好好的,现下…怎么变得这样…..” 我微微蹙眉,佯装沉思。忽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庞,颤抖着音道:“不好了,妾身这脸上的胎记怎的让皇上瞧见了。妾身可是用了许多胭脂来掩盖,怎么才这片刻时间便遮不住了。回头得去找那胭脂店老板理论理论。” 他倏地将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收回:“朕,朕还有事,先走了,先走了。”谱落间便急急的往门外奔去,我勾起一笑,几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皇上,您不是说喜欢妾身吗?怎的这么急着要离开。”他很无情的甩开我,可能又觉得有些不妥,便露出我看似十分难看的笑意道:“朕突然想起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就暂且住在这里,朕以后再来看你。”语毕便一股烟的溜走。 望着他那急急远去的背影,这一幕终是让我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丫头说得没错。这皇上只贪图美色,贪图享乐,却是个无害人之心的人。就算让自己变得这般,他也只是想着离开而已。 ------------ 第四章 一朝波澜起 6 自上次在瑜撷宫和皇上见过一面后,半月来他都未再临驾此地,想来皇上也不会看上一个脸上有这般难看胎记的女子,这让我放松不少。 半月来,这块胎记伴随着我从未淡去。紫溪还是一如既往的伴在我身旁寸步不离,但从不和我说话。 现在只盼着庄子能早日回朝,我也能早点离开这地方。 夜里,还未就寝。紫溪为我沏了一杯龙井,轻放在桌案上方才传来一句:“姑娘,脸上这胎记,恐怕不是真正的胎记,而只是人为的印记吧!”令我有些吃惊。 她低笑一声:“会在人的脸上弄这东西糊弄人的,也只有青青那丫头了。” 我讶然,低眉而下,全然不知这胎记早就被她看出来了。她口中的青青,应是给我出主意的那丫头了。 “希望太子殿下真能早日回朝,这样也不枉我与青青在摄政王府忍辱吞声的这些日子了。”她一边将茶水递至我手上,一边开口。 我再次讶然,更多的还是惊异。 她静静端详起我,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我竟是吐不出话来。她的话,让我发现庄子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居然能早就看破摄政王的阴谋,在摄政王身旁安插这些人。 沉默了良久,我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回望着她:“你,你也是庄子安排在摄政王身旁的眼线?” “庄子?”她讶然失笑:“太子殿下这名字,一般不会对外人提起,想来,他也没把你当外人看了。” 我将头低下,不语,刚喝下一口龙井,还未来得及吞咽,外面便传来了十分吵杂的声音,还伴随着女子的尖叫。 我倏地从木椅上起身,瞪大双目望着紫溪,警觉的道:“外面这是怎么了?如此吵闹。皇宫的夜晚不都很安静的吗?” 紫溪倒是没什么异样,只轻笑两声,悠扬的走至殿门口望了片刻,才回眸对我道:“太子殿下,回来了,能调动十万禁卫军的,也只有太子殿下了。” 我一惊,速疾的走至殿门前与她并排站着,外面灯火明朗,却已是硝烟四起。午夜战场,刀剑触碰之声,弓箭破出之音,无不透露着血腥的味道。 眼前一晃而过的那些身影,满是狼狈,叫的叫,喊的喊。跌倒的宫人,身子一遍遍被其他宫人踏过,如此惊慌的眼神十分哀怨。第一次瞧见,皇宫里的血雨腥风。 皇家贵族,王侯将相,今夜将会一夜无眠,氒国都城嘉裕城今夜也会风波卷起。太子庄景归朝,必定推翻摄政王的阴谋,皇帝庄萧也必定会退位。 我惊慌失措的看了紫溪一眼:“我们,我们是不是也逃,要不躲起来。” 紫溪摇头表意,转身对着我道:“我们不必逃,也不必躲,现下的皇宫,混乱不堪。能逃去哪儿,又能躲到哪儿。太子殿下会来这里寻我们的,我们还是安静的呆在这里比较妥当。” 我并不是害怕,也不是没有主意,虽晓得是庄子回宫夺朝不会伤害我们,但不能肯定摄政王的人一定会放过我们。 还在深思中,一把锋利的匕首已架在我的颈项处,耳畔传来低哑的声音:“别动,不然本王杀了你。”猛然一怔,是摄政王的声音。 想叫紫溪快逃,却已来不及,因为紫溪此时颈项处同样架了把匕首,而那人,正是我在摄政王府见到的跟随在摄政王身后的奴才,那名男子。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我轻轻出声,音谱极为平静,对死亡,我早已没多大恐惧。 能感觉到他此时是十分惊慌的,因为握住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太子真够卑鄙,在本王身旁安插了眼线,本王已经派人追杀他了,他明明身受重伤且中了天仙子之毒,为何没有死,为何!”他低吼的声音也出卖了他的情绪,始终不愿相信太子未死,可他也不会猜到,是我救了太子。 “王爷,太子是先皇钦命的储君,本就应该是未来的皇上,您身为臣子,也是太子的皇叔,本就不应该谋朝夺位。”我淡定的答出这样一句,也是极危险的一句,现在的摄政王已经失去了理智与风度,一个不小心便会要了我的命,我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说了这样一句不要命的话。 “本王比太子更适合做皇帝,当年若不是先皇偏心,这皇位早就应该是本王的,本王不甘心,不甘心。”他被我的那句话惹得很激动,说出来的话如同他说的那般,很不甘心。 一片死寂中,紫溪忽地很大声的对着摄政王怒吼:“你身为殿下的亲叔叔,居然不顾亲情,为了夺位,谋害自己的亲哥哥皇上,追杀自己的亲侄儿,如今老天有眼,太子被救,回朝捉拿逆臣贼子,你是难逃一死。”她这话刚落,我便很气愤的瞥了紫溪一眼,她平时看着很沉稳,现下却这般胡闹,这样的境况说出这样的话,随时小命就没了。 “紫溪,摄政王说得有理,你瞧王爷无论在哪方面都比太子强,他本应就该做皇帝的,只是,只是时机不利而已。”我开脱而道,额头早已惊出丝丝冷汗。 摄政王本来被紫溪激怒的心绪,被我的一席话压了回去,随后附在我耳畔喜怒无常的低喃:“你也觉得本王应该做皇帝的对不对,本王本就比那太子强,只是先皇偏心,他偏心…..” 周围的气氛冷凝得让人畏惧,我只能尽量避免与摄政王的冲突,他如今已落得这般田地,定是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要活下来,必须奉承他的话才是。 “放开她!”安静的殿内,却在此时传来庄子低沉却隐隐有些担忧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救命草般,瞬间牵住了我。 ------------ 第五章 何事添凄凉 1 眼前的庄子,还是身着我救他时的那身衣裳,手上持有一把利剑,目光一直在我和摄政王身上来回穿梭。而于他身后的,都是身着皑皑盔甲的禁卫军。 我并没有喊他,不能让摄政王知道我和庄子本是认识的,这对我十分不利。我只是一直将他望着,他既然已经出现,定会救我与紫溪。 摄政王架着我步步往后退,而那把匕首越发的颤抖。 庄子缓缓向我们走来,神情很淡定,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皇叔,事已至此,你还是别再反抗,我会念在你是我皇叔的情分上,留你全尸!” “哈哈……”摄政王放声笑了数声:“本王真是低估了你,不过本王既然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没有想过回头。只是,本王始终想不明白,你身受重伤又已中毒,为何没有死。这不可能,不可能。” 庄子忽地将目光停留在我脸上,怔怔的看了片刻,又转望向我身后的摄政王,十分谨慎的道:“这只能说明我命不该绝,皇叔,你先放了你手上的女子,这些事,我们叔侄慢慢谈。” 那把匕首向我的颈项陷进去了一点儿,摄政王完全没有放我的意思:“放了她?我们慢慢谈?太子可是这种容易谈条件之人?本王可不会再上当了。”语落又往后退去。 庄子停下脚步,微微蹙了蹙眉:“她只是一名局外人,与我们毫无关系。何必将她牵连进来。况且,皇叔一向心高气傲,如今却要用这女子做要挟,实属不像皇叔的做事风格。” 摄政王的身子倏地一僵,匕首再次往我的颈项陷进去了一点,能感觉到丝丝疼痛,想必已经割破了皮,我轻微的闷哼一声,眉头紧锁,仍旧还是未开口。 庄子见此情景,眼神终于透出了一些担忧,不过还是镇定低沉的开口:“皇叔,你别伤害她!只要你别伤害她,我们可以谈条件。” 庄子的这句话,让我忽地一愣,他已经胜券在握,捉拿摄政王是很容易之事。为何还会与他谈条件,虽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与这天下大事相比,还是微不足道的。 摄政王终于停下往后退去的步伐,片刻,身后才响起他异样的声音:“在本王心里,太子是个机关算尽,不折手段之人,怎的会为了一名毫不相干的女子,愿意低声与本王谈条件。莫非,死里逃生一次,也变得性情中人,哈哈……”这笑声猖狂得让我的心起伏不定。 忽地,在摄政王的笑声中,紫溪做了一个让在场之人目瞪口呆的动作,她趁那奴才侧眼望着摄政王的片刻里,猛然的将那匕首夺了过来,直直的冲向我们。 庄子厉声制止,却是来不及了。我被这一幕有些吓到,只晓得庄子亦向我们飞奔而来,眼前刀光剑影,身子猛然一倾便倒了下去,一双宽厚的手臂却生生接住了我。正上方处映入我眼帘的,是庄子那张忧心的脸庞。 紫溪与摄政王对打开来,那替我出主意的丫头青青也从天而降般,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央。原来,紫溪和青青都是武功高强的女子。只是她们,都伪装得太好。 殿内的空气迅速被血腥的味道所充斥。 一夜之间,尘埃落定。 庄子带着禁卫军离去时,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既然一切都稳妥安定,那我也应该回我该回的地方了。”他未答话,只将青青留在瑜撷宫照顾我,我本是不愿意的,却无力反抗。怎么说,他现在是氒国太子,很快便会继位为皇帝。他的话,如同圣旨。 甚至在此后的整整半月,我都没再见过庄子。我很清楚,如今的他,事情太多。况且还要与大臣们协商何日登基之事,得选个好日辰。 永徽二年一月十七,氒世宗庄萧退位。 永徽二年一月十八,氒国太子庄景登基,改年号“乾封”。 庄子登基那天,举国同庆,宫里朝天恭贺。我却郁郁闷气,在瑜撷宫整整发了一天呆。一切,都快得让我接受不了。总是觉得,我是在做梦。对,应该是做梦。 午夜时分,天际再次飘起了雪花,外面寒风呼啸,殿内却因紫金火炉发出的热气,而十分暖和。 青青的脸庞再也没有骇人的胎记,而我,却死都要将那胎记留在脸上。其实,丑陋的一张脸往往更加幸运。 “姑娘,该歇息了。”青青的一句话唤回我走远的心智:“今天是皇上登基的大好日子,想必还是没时间过来。” 我望着清秀雅丽的她,闷闷的吐出话来:“庄子…..不,是皇上,我想见他,我要离开皇宫。” 青青露出薄薄的笑意:“姑娘放心,皇上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自然会来见你。” 我有些恼气的将头别到一边,半月来,每次问她这句话,她的回答始终都是一样的。 “皇上驾到!”忽地传来公公的吆喝声,在这夜里,竟是如此让我惊喜。终是,等来了他。 ------------ 第五章 何事添凄凉 2 庄子并未穿龙袍,一身素衣让他看起来和当初我救他时没什么两样。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将请安行礼忘记得干干净净。 他对青青轻点了下头,青青便向他行了退礼,退到殿外候着。 “宋柳,朕…..”他刚开口,便停下,复又改口:“我,还是以前的庄子,在我跟前,你不必拘束。”没料到,他现今的身份,居然还会在我跟前自称“我。” 我将目光移到殿外:“皇上,我只想回到桃源村,既然现下一切都稳妥了,请你恩准让我出宫吧!”现在与他讲话,总是感觉很生硬,他突然改变的身份,我还是无法接受。 他行至我跟前,慢慢吐出一口气,沉静了半响才开口:“我,我不会让你出宫的。”这句话刚出他口便将我愣住,转眼盯着他,有些不解的道:“我本就不属于皇宫的人,你现在身份不同,我救你完全是出于一个人的本意,我并不想你有所回报。只想,和思玉在桃源村安安静静的生活,我便心安了。”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殿外,我不懂,我们既然是朋友,如今他成功的登基为帝,为何却不让我回去。 “宋柳,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忽地轻轻飘来一句。 我几步上前在他跟前停下,露出笑意:“我虽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是,我从来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或是报答我。怎么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庄子。无论你的身份如何变,我都把你当成我的朋友看待,所以,你根本不必忧心这些。”原来他觉得我救了他,便一定得回报我。 他目光倏地暗沉下去,再次吐出一口气来,表情十分无奈,莫非,我说得不对? “宋柳,我是氒国的皇上,你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会让你出宫。不管是报答你,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你在宫里,会过得比外面好。”他微微蹙眉,声音有些低哑。 我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我说了,我虽救了你。但是,我并不需要你的报答。”说道这儿,仿佛触景伤情般将声音低沉了下去:“对于皇宫,我从不觉得自己会过得好。” 他蓦然的瞅了我好一会,那表情让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后,我们都沉默了。 “你好生住在瑜撷宫,我晓得你不喜太多人在身旁,所以这瑜撷宫以后便只有你和青青两人了。”他始终未理解我的话,居然还是没有允口我出宫之事。 我有些急,便口无遮拦的吐出一句:“庄子,我真的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我也习惯了宫外的生活……”话还未完,他便打断了我:“早点歇息,我明儿再来看你。”语落便往外走去,我急切的上去挡住他面前的路:“庄子,思玉晓得我失踪后,会着急的睡不着吃不下,所以,你还是让我回去吧!” 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思玉,我已经派人去桃源村接她了,很快便会到嘉裕城,这点,你不必担心。”我被他这句话回得再也找不出话来答,有些无奈。 他顿了顿,眸光忽地一亮:“对了,旻国皇帝上月昭告天下公开并受封了失散多年的皇长子定阳王尊号,我今晚要与丞相协商如何前去朝贺,毕竟,这是不同寻常的。况且,听闻这皇长子很受旻章帝器重,迟早太子之位便是这皇长子的。所以,我先回圣宪宫议事。”这句话的每个字,生生将我愣住,浑身瞬间失去了知觉般再无任何思想。仿佛,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失态过,眼眸渐渐被泛上的水汽弥漫。从我离开安阳城这几个月来,今天总算听到了让我真正感到欣慰的话。虽然有些震惊,还是抵不住内心的兴奋。 从未想过,短短半年时间,流云,居然完成了此事。冯昭仪对我说的那些话,现今终于实现部分。我的死,真的可以成就流云。那么,我还有什么遗憾。流云,终究会做皇帝。 庄子对我此时出现的神情很是不解,盯了我很久,方才开口道:“宋柳,你怎么了。” 我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对他笑了笑,鼻尖还是酸涩得十分难受,仍旧装作什么都不晓得:“没什么?这是好事,我开心,真的很开心。” “可能,我要亲自前去朝贺,如果你想去,那便随我一同前去。”他这话竟是让我很是惊慌,忙摇头晃脑道:“我不想去,你去便可,我……”不懂自己明明很想知道流云的消息,明明很想见到他,却克制自己内心的种种想法。流云,我还不能见,至少,现在不能见。 庄子忽地轻笑出声:“宋柳,你脸上这胎记准备什么时候去掉,不过,倒是蛮可爱的。”道完这一句,庄子在侍卫的拥簇下匆匆赶往圣宪宫,我却毫无心情的立在殿内,脚步十分生硬。 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泪,终于止不住的滑落。许久,没有落泪,许久,没有如此心痛。 ------------ 第五章 何事添凄凉 3 水月影俱沉,醉眼斜夕阳。 刚用完晚膳,庄子便又来到瑜撷宫,每天下了朝,他都会来瑜撷宫陪我片刻,但从不提允我出宫之事,这样浑浑噩噩的竟然过了大半月。 望着他的身影踏入大殿,青青先对他行了请安礼。突然记起,自进了庄子的皇宫后,我还未向他行过礼,于情于理,都很不妥。毕竟,他现在是皇上了。 刚准备躬身,却被他几步上前制止:“我说了,在我跟前不必拘束,不必向我行礼。” 我抬眼盯着他精致的一张脸,十分不自在:“怎么说,你现在是皇上了,不管怎样,这些礼数我还是应该遵守。还有,皇上在我面前,还是自称朕比较好。” 他蹙了蹙眉,并不予理会:“礼数是对于其他人来说需要遵守,你不同。” 我行至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往往是很孤独的。 他回身瞅着我,打量了自己身上一番:“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我微微一笑:“没什么不妥,只是从没见你穿过龙袍,甚是有些奇怪。” “姑娘不知,皇上每次过瑜撷宫,必定先回寝宫换下龙袍,就怕姑娘看了不适。”青青为庄子敬上一杯热茶,方才对我笑着道。 我将目光回视在庄子身上,顿了顿才开口:“没什么不妥,你是皇上,穿龙袍是理所应当的。”我也不是没见过皇上,对瞧见龙袍也谈不上不适。 庄子勾起淡淡一笑,望了我半响:“思玉应该这几天便会进宫,以后你身旁便有个伴,不至于不习惯。”我敛起表情,他将思玉也接进了宫,想必将来更不会允我出宫了。 我未答话,只轻轻吐出一口气。 庄子见我有些不开心,也收敛了笑意:“你不开心?” 我闭眼摇头,他忽地又吐出一句:“上次跟你说带你去旻国之事,你还记得吗?”我猛然的睁开眼帘,怔怔的盯着他,他便又笑着道:“现下怕是没机会了,旻国圣上晓得我刚登基,刚派了使臣来朝恭贺,也就这几日便要进宫。待这些使臣回朝后,我带你去安阳城走走。一来可以查看下旻国安阳城的民情,二来,你也可以回旻国看看。” “回到旻国,我是不是可以不用随你回来了。”我没经大脑般便急切的开了口。 他的表情再次敛起,沉思了片刻后,有些不悦:“我先回宫了,明儿再来看你。”每次对他提起出宫之类的事,他总是找借口便急急的离去,他执意要留下我,到底是为何。 三日后,思玉果真由人一路护送进了宫。她瘦了一大圈,我知,她是担心我。 从她口中,我得知。那日我在酒楼忽然失踪,她和庄子当天便将整个镇都翻了个遍,不仅如此,庄子还在附近的村落,山里,树林里寻了好几天,始终没发现我的踪迹。一气之下,居然将那酒楼都砸了个精光。一定要那老板交出人,因为人是在他们酒楼不见的。当时庄子那样子,十分骇人,就差点没将那酒楼老板给杀了。 思玉说的这些,我只笑笑,不答话。她也没料到,庄子居然是氒国的太子,现在更是登基做了皇上。还总是取笑我,救了氒国皇上,想必将来有的是好日子。 她也并不知,我现在想出宫,却始终出不了。 思玉到的第二日,旻国的使臣也到达嘉裕城。 夜里,庄子并未前来。毕竟,派来的使臣代表旻国皇上。他作为氒国帝君,理应以政事为重。 刚就寝,便被青青揪了起来:“姑娘,你先别睡,太后娘娘过瑜撷宫了,赶紧去正殿。”她的这句话,让我本是十分混沌的大脑即刻便清醒。 起了床榻,便急匆匆随青青往大殿奔去。 太后坐在正位上,看上去很是精神,态度雍容,秀眉深锁。虽已年近四十,却十分年轻。庄子还未大婚,这后宫之事,都是这太后在打理,今儿突然来瑜撷宫,不知是为何事。 我于殿中央便向她请安:“民女宋柳叩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见了我,先是抿下一口茶,才道一句“起吧!” 立直了身子望着她,她对我薄薄一笑:“你是皇上的恩人,所以哀家尊敬你。皇上为报答你,将你留在宫内,也不是不可,可这无名无份的,住在这皇后居住的瑜撷宫,实在不合礼数。” 我倏地一愣,不可思议的道:“这……这瑜撷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太后妩媚的颔首,由身旁的姑姑搀扶起身,行至我跟前:“除非皇后,就算是贵妃也不能住在这瑜撷宫。皇上还未大婚,这后宫之事还由哀家做主。哀家已经为皇上挑选了皇后的人选,在不久便会大婚入住瑜撷宫。你既是皇上的恩人,皇上大婚后,哀家便赐你为妃,居次宫,你看如何。” 我猛地一怔,忙解释道:“太后娘娘,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救过皇上,便要皇上封我个什么身份,我本是想离开的,可皇上一直不允,我也出不了这皇宫。” 太后冷冷的瞥了我一眼:“皇上如今才刚刚登基,便做些不和规矩之事,还怎么让臣民臣服于他。皇上不仅让你住在这瑜撷宫,还每日下了朝便来这陪你谈笑,如果是临幸与你,又怎可再出宫。” 太后这话,顿时让我哑然无语,愣了半响才开口:“太后娘娘,皇上并没有…..我们是清白的。”这话,好似自己都未听清楚般答得异常小声。 “你不必再解释什么?皇上已经跟哀家说了,他已经临幸了你,所以出宫是不可能之事。等皇上大婚后,哀家便赐你一个身份。你是一介平民,又无任何背景,做个妃子已经是皇家的恩宠。”太后敛起一脸的表情,有些不悦。 我瞪大了双眼盯着太后,她说的这话是何意思?庄子为何对她说……我们,我们明明是清白的,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 第五章 何事添凄凉 4 庄子再次临驾瑜撷宫,我是避而不见的。这次,我是真的很生气。 他在我的寝殿外站了很久,思玉有些不忍的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我看得十分头晕,便挥着手对她道:“思玉,拜托你了,别在我跟前晃。” 她嘟嘟殷红的小嘴,盯了我半响,才开口:“姑娘,庄子是好人。而且,他是皇上啊!你怎可这般对待,这要是让太后娘娘或是宫里人瞧见了,明儿不知会闹成怎样。”我白了她一眼:“他对太后都说些什么了,怎么说,也不能这样乱说话。我….我和他…..总之,你不懂。” 思玉赌气的在我身旁一座,他一直对庄子都特别好,总认为我是在欺负庄子似的。但她不懂,我一直将庄子当作朋友看待。更不懂,我如今是如此急切的想离开嘉裕城。 差不多到了深夜,我才觉想这样或许太过分,才悠悠的将门打开,庄子却早没了人影,他是何时离去的,我全然不知。 “哼!早就猜到你那金贵之躯站不了多久的。”我左右环视了一圈,才开口嚷嚷。 心情有些郁闷,出了殿门,便往殿外移去,思玉几步追上我:“姑娘,要去哪儿。”我长长的吸入一口冷气,望了望外面:“我去御花园走走,你不必跟着我,我一会就回来。”很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春意何时已悄然袭来,我一直都未察觉,在屋内实在呆的太久了。在御花园瞧见带苞儿的桃树,方才记起,这冬日已在走远。有些悲凉之意涌上心头,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刚以秀女的身份进到旻国皇宫,在那里,遇见了流云。 抬眼凝望着天际挂起的明月,轻呤出声:“一样晓风残月,而今触绪添愁。” “甄…甄珞?”身后隐隐有些凄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只觉心跳得十分厉害,呼吸也是不均匀般上下起伏,却没勇气回头看个究竟。 不想再欺骗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声音,是如此真切。 有脚步声急切的靠近,我猛然的反应回来,便尽量压低音回了句:“公子怕是认错人了。”随后急速的往瑜撷宫奔去,我竟是很想听见这声音,却又十分害怕这声音。 在逃离现场的时间里,再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公子,你怎么了。”竟是张子骞,没错,是他。他的声音,我也一直熟悉。 流云没再继续追上来,我却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悻悻的问自己,甄珞,你为何这般! “子骞,我刚听见一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极似甄珞。”流云的音有些低哑,也有些急促。 “公子,你…..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罢了。甄珞,不是死了吗?你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 他们的对话声越来越小,我强逼着自己加快了步伐,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特别是流云,更不能! 我在瑜撷宫殿外沉思了很久,庄子说的旻国使臣,便是流云他们吗?流云,居然用使臣的身份到这氒国! 看他的样子,应该过得不错。现下还可以安心离开安阳城,想来宫里已经能让他放心离开。这是不是说明,流云,已经掌握了大半个朝廷。那么,慕皇后,慕家呢!还有荣皓轩,都怎样了! 倚靠在玉阶旁,微微凉风,突然飘起的雨点,都浇灭不了内心异常灼热的那颗心。 “咯吱!”身后的殿门缓缓打开,由里面照射出来的光亮将我包围,还伴随着思玉焦急呐喊:“姑娘,你怎么坐在这儿淋雨啊!”只感觉被她拉起,倏然的抱住思玉,略带着哭调而道:“思玉!” 思玉愣了半响才伸手拥住我,轻拍我的秀肩,十分不解的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摇头,不停的摇头,为何,就算躲了这么远,还是没能躲掉。为何本已走远的那颗心,却在今晚再次回来。 思玉渐渐有些无措,就一直轻拍我的秀肩,青青在殿门口怔怔的望了我们片刻,才行至我们跟前:“思玉,姑娘都淋成这般摸样了,你怎的还不将姑娘扶进去,这要是受了风寒,那还了得。”思玉这才反应过来,和青青一块将我往殿内挪去。 为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思玉便去膳房给我炖驱寒的姜汤。瞅着青青忙碌的身影,我轻声开口:“青青,从明天起,你在我脸上留下那胎记吧!”青青的身子倏地一僵,蹙眉看了我几眼:“姑娘,现在的容颜不好吗?为何要在脸上留下那胎记。” 我露出惨然一笑:“明儿一早便来给我弄上那东西吧!等什么时候我想去掉了,再帮我去掉便可。” ------------ 第五章 何事添凄凉 5 青青继续手上的活儿:“姑娘既然这样说,那我明儿便给你印上那胎记!有的女子巴不得有姑娘这样的容貌,我就不懂姑娘怎的就喜欢在脸上留下那胎记。我那时是因为任务需要,没法儿,我还是喜欢干净的一张脸。” 此时,思玉手抬姜汤进来,望着思玉,我想了片刻。她识得流云和子骞,我本是子骞救下的,他晓得我还活着,这没什么。可是?流云并不知。如若流云晓得我还活着,没准会做些什么事出来,不可否认的是,定会立马带我回旻国。无论怎样,在他还未登基前,我的出现并不恰当。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让他认出我。 思玉将姜汤递在我手上:“姑娘,快喝,驱驱寒。” 我收回停在她身上的目光,便一口饮下。口中顿时火辣无比,咳嗽了好几声,思玉忙轻拍我背部:“姑娘,很难喝吧!这是陈年老姜了,不过驱寒却很有效的。” 我点头应允,青青给我倒了一杯凉茶放在桌案上:“皇上这些天大概是没时间过来了,怕是要旻国使臣回朝后,才会来。” 我蓦然的望了她一眼:“庄子是皇上,怎可为了来陪我,把政事抛在脑后。况且,我看得出来,庄子是个好皇帝。” 停顿下来想了又想,方又道:“青青,这瑜撷宫既是皇后居住,那我长时间在这里便是不妥当的,还是搬去别的殿阁为好,最好是偏僻清冷的殿阁,太后嘴上虽没说什么重话,不过我也不能不放心上。”我之所以会说这句话,不仅是因为太后对我讲的那番话。更是因为,这瑜撷宫,紧挨着庄子的寝宫和圣宪宫,碰到流云的机会便是很大。如果搬去偏僻的殿阁,便可躲开。 青青扬眉轻笑出声:“太后虽然这样说,但是皇上没有下令,姑娘就可不用搬走。况且,皇上还未大婚,太后也不会为难些什么。因为太后,是个好主子。不过,确定皇上大婚日子后,就得按照规矩办事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望着轩窗外的夜景,平复自己还未安静的心绪。 没想到,今夜会在这皇宫遇到流云。更没想到,流云对我的声音竟如此记忆犹新。最恨的还是自己,竟是如此想回到流云身旁。 翌日响午,瑜撷宫正殿前的院子里,我坐在木凳上闭眸养神,也晒晒太阳。很久未见过晴朗的天气了,蔚蓝蔚蓝。 光线仿佛被什么挡住,感觉有些暗淡。心想是不是变天了,便睁开双眼瞧瞧。可,我并未瞧见天色暗沉,因为阳光仍旧刺眼。而在我眼前出现的,是流云。 他正仔细端详着我,我心里还是十分慌张,也怔怔的瞧着他。 他忽然露出一笑,那笑脸,和曾经一样,随后他便先开了口:“今早在宫里到处游览,不知觉的便进了这瑜撷宫。呃…..有些冒犯了。不知该怎么称呼你,看这瑜撷宫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居住的宫殿。你应该是某位娘娘吧!恕我冒昧了。”流云,他没有认出我,想来半边脸都被胎记覆盖,再怎么熟悉应还是认不出。 我心里一直都不愿他识出我,可如今他真的没认出,反而十分失望。 我勉强的对他一笑,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复:“我不是什么娘娘,公子无需多礼。” 流云的眸光似乎亮了一下,随后又黯淡无光,眉头微微一蹙,声音和刚才截然不同:“姑娘,你的声音……” 我装作露出诧异的表情:“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怎么了?” 流云顿了片刻,收拾好突然的失态,闭眸轻轻吐出话来:“没什么?昨夜在御花园,我听见有人在呤诗,应该就是姑娘!” 我颔首应允,复又轻声吐出:“原来昨夜在御花园的,便是公子您。不过当时因为有事,所以我便急着回来!”我的音律很平静,表情却是十分不自在的。 流云没再说话,认真的陷入沉思中,那张脸看上去甚是有些悲凉。我心里也很难过,我们,原来就是相爱的,现今却把对方当作陌生人,何等凄凉! 良久,流云再次将目光落在我脸上,我见他似乎有些怀疑,便将头慌张的别到一边:“公子,是不是也被我的脸吓到了。” 流云慌忙的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忙解释道:“姑娘莫多想,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姑娘的声音,很像……”说道这儿,他便是没了声息。 我装作什么都不晓得,讶然失笑:“原来如此,不过天下之大,长得相像的人都不计其数,何况是声音。” 流云竟是摇摇头,仰首长吐一口气:“不,她的声音,是留给我的最后东西。我能记得的,除了她的模样,便是她的声音了。” 望着流云的脸庞,心忽地揪成一团,很想告诉他,流云,我是甄珞,我便是甄珞。我并没有死,我还活着。可又不得不将这种强烈的想法压下去。 只因,现下的我还不能说出真相。 ------------ 第五章 何事添凄凉 6 “姑娘,敢问你尊姓大名!在宫里是何身份!”流云的目光仍旧透着一丝怀疑,他的这句话问得十分不是时候,我还得乱想出个名字,编造个宫中职务。 我讶然无语,脑子里亦是在想个借口,能骗过流云的借口。 还在深思中的我,却被张子骞急切的一声“公子”唤醒,他一脸焦虑匆匆行至流云身旁:“公子,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他……” 流云乍听他父皇的消息,便没再顾上我,急切的对着张子骞开口:“皇上怎么了!”担心却瞬间爬上他的脸庞。 张子骞望了我一眼,随后附在流云耳旁低喃了几句,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瞧见流云那张俊朗的脸庞渐渐变得难看,双眸也瞪得十分圆,应该是他的父皇发生什么事了,再就是宫里有何变动之类。不过,这些都是我所猜想的。 张子骞讲完话后,流云便沉重的道:“赶紧准备,马上启程回朝。” 我有些惊奇,却没好问他怎么了?只将他望着。 他俩回身便大步的离去,我却很想叫住流云,只因流云刚说的那句马上回朝。 今天分别后,将来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而流云,突然回去又会是何事呢!以他的做事风格,必定发生了大事。 很担心,很焦急。流云的任何一个动作,如今还是牵动着我。 忽地,流云停住离去的步伐,回身瞅了我一眼,我原以为他会对我说些什么?但他,始终没开口。 失望的盯着那道宫门,早已没了他们的身影。 心里一直问自己,是不是应该向流云坦白身份,随他一块回去,从此在他身旁一刻也不离开。可不可以,自私一次,别再考虑其他。 这次,我竟是想了许多,亦思考许多。 “姑娘,出宫去吧!随赫连将军回到旻国。”思玉于我身后轻声传来一句。 我倏然回眸望着思玉,满是讶异。只片刻,双眸即泛上泪光。 思玉低眉而下,沉默了半响,嘴边逐渐挂起笑意:“姑娘和赫连将军本就相爱,为何却不相认。思玉不知你们其中的事情,不过,思玉也不是傻瓜,姑娘一直未放下赫连将军,而赫连将军也对姑娘从未忘却。既然你们两人都无法释怀,就好好在一起吧!”道完令我十分感动的这句话,思玉递给我一块玉佩。仔细一看,就是庄子赠予我,被青青夺取的玉龙雕玉。 我猛然的抬眼望着思玉,我不知她是怎么得来的这玉佩,现下给我又是何意思。 思玉的笑意并未因为我的惊异而散去,反而笑得更加深了:“这是皇上的贴身玉佩,况且这玉佩是氒国皇家特有,姑娘手持这玉佩,便可通过一道道宫门和禁卫军,出了这皇宫。” 我不可思议的将思玉望着,此时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冷静,莫非这玉佩是她从青青那儿偷来的。可转眼又想,这玉佩本就是庄子送给我的,思玉只是帮我拿回我的东西,不能算是偷。 见我没接过玉佩,思玉便拉起我的手放置在我手心里:“姑娘,思玉希望你能幸福。” 我泛着泪光将思玉搂得十分紧:“思玉,谢谢你!” “我一直晓得姑娘不想呆在这里,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只要姑娘开心,思玉便放心了。姑娘曾经对思玉有恩,现下可以还给姑娘了。”思玉轻轻在我耳畔道来,惹得我终是落泪。一直认为她什么都不知晓,原来,她都看在心里。 “思玉,你也随我一块离开吧!宫里虽好,但终是不适合我们。”既然有机会可以离开,我和思玉便要一块才行,她和我本都不属于这里。 思玉娇弱的身子抖了一下,认真的瞧了我一眼,便回身背对着我:“姑娘,玉佩虽是皇上的贴身物品。可是?这也不是万能的东西,只能带姑娘一个人离开。况且,我们两人一同出宫,会引起禁卫军的怀疑的。所以,思玉还是呆在这里。庄子是好人,不会为难我的,这点,姑娘大可以放心。” 我蓦然的望着思玉,心里顿时十分难受,却连感谢的话语都吐不出来。我,真的要一个人离开吗?那,思玉怎么办。 “姑娘放心,我还愿意呆在这里呢!你看,吃得那样好,穿得是绫罗绸缎,对不对。”思玉许是见我有些难过,便开口安慰起我,却让我内心更加难受。 我再次将思玉搂得紧紧的,任何只字片语都无法表达我现在的心情。是感激,还是不忍,仰或是不舍!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过,思玉的这些话,却是我内心最想要的。 的确,我想回到流云身旁,哪怕只是远远的将他看着,我也满足。 所以,我要离开,一定要离开! ------------ 第六章 深处重相见 1 旻国,安阳城。 刚进了城门,我便匆匆往皇宫奔去,我于流云他们启程的第二天深夜里也启程回旻国。无论我走得有多快,还是晓得会和他们落下很大的一段距离,到达安阳城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在往皇宫的一路上,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在宫外暂且住下,毕竟宫门的侍卫不会放一个陌生女子进入。况且,当时皇上早就宣告,我畏罪自尽。 所以,就算现在的我很想见到流云,也不能冒然的出现。我也不知,我的出现,会不会再次对流云造成不好的影响。 所以,我便是在安阳城一家客栈的厢房里先住下了。 其实,只要在安阳城,随时能晓得他的情况,我便是满足的。 忽然想起了庄子,我走的那天夜里,庄子来瑜撷宫,我和他说了许多话。庄子笑得格外开朗,一直说我,从未讲过这么多话。 对于庄子,我还是有歉意的。不辞而别,作为一个朋友,还是十分不妥。 不过,如果他晓得我是追随自己爱的人离去,应该会祝福我。 客栈的人很多,二楼均为厢房,一楼都是食饭的场地。我坐在最里的角落里,一杯清酒下肚,竟是有这么多的想法。 “真没想到,皇上会驾崩,定阳王能顺利登基。你们猜猜,慕家会不会罢休,那定安王会不会不甘。”我旁边一桌的几个男子,其中一个忽地冒出一句。我端着酒杯的手一颤,半杯酒洒到了外面,心里满是震惊。 皇上驾崩,定阳王登基。定阳王不是流云吗?难道他…已经登基了? “你小声点,这样的话传出去,是要杀头的。总之,定阳王已经是皇上了,慕家能奈何?咱们别讨论这个事儿了,我可不想糊里糊涂的就被满门抄斩。”另一个男子忙开口劝道,语气有些惊慌,想来他们说的话定是不假。 怪不得在氒国时,流云会急匆匆的赶回,原来是宫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现下,我的惊喜却大过震惊。既然流云做了皇上,那么,我们楚家,便可洗清罪名,而我,也不用东躲西藏。真能如此,我便可光明正大的出现。 暗自里很是欣慰,做了这么多事,流云总算是没辜负所有关心他的人。他,注定要做皇帝! “这下,慕家算什么?韩家才是朝廷的大当家咯。你们想想,韩家小姐在皇上还是王爷时便被先皇赐婚于他为正妃,韩家自然会向着当时的皇上了。现在,那韩家小姐做了皇后,韩大人是国丈,你们说说,是不是该变天了。”我正欣慰的心情却被他们后面传来的这句话赫然打住,流云…他…他有皇后了? 我渐渐露出一抹苦笑,流云有皇后是多正常之事。可,为何听到他有了皇后,心里竟是很难受。 一切喧嚣在此时没了声息,不是真的没了,而是自己什么都再听不进去。沉默了良久,我将饭钱放在桌子上,便缓缓行至外面。天很晴朗,为何我浑身却十分幽冷。 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流云现在是皇上,理应要册立皇后。于情于理,都该如此。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妃嫔到他身旁。 可,将来的我,在他心里,还会有位置吗? 浑噩中,竟是走上了千福山的山顶,我怔怔的盯着这个熟悉的地方。还有:“我的”坟墓。墓碑上的字却再次触动我的心,楚甄珞之墓,很简单的几个字,包含了千言万语。 何时,泪水竟是流了满面。这个地方,我曾经和流云倾吐了爱意并互订终生,流云将我埋葬在这里,是对我们的爱情画上终结符吗? 心里不得不承认,我在他心里,只能是个已死去的人。 “姑娘,你认识她吗?”一个师太指着我的墓碑低沉的问我。 我忙拭干泪水望着她,摇头又点头,将师太弄得十分疑惑:“姑娘,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我想了片刻,盯着墓碑上的几个大字,终是摇摇头:“不认识!”简单的三个字,我回答得异常沉重。 师太双掌合并,轻吐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半响,她睁开双眸望着我:“贫尼每日都会前来给这女子上三柱香,贫尼瞧见姑娘落泪,以为姑娘也认识她。” 我满脸疑虑的将她望着:“师太认识她吗?为何每日都会来给她上香。” 师太微微摇头,露出很淡的笑容:“贫尼并不认识她,贫尼也只是受人恩惠,替人做事,阿弥陀佛!” 我愣住,良久才十分不解的问道:“受人恩惠,替人做事?师太这句话,我不懂。难道这女子对你有恩?”我记得我对谁都没有恩惠的,而这师太,我更是不识。 师太再次否决了我的话:“半山处的紫林庵,因年日久远,破烂不堪。半年前,一位施主出银两重新将庵里修建了一番,只希望贫尼每日到这山顶替他给这女子上三炷香,贫尼感激他,便应了。” 我眸光透出一丝诧异,忙开口问:“师太,那施主,他姓什么。”在我看来,能有这份心的,除了流云,张子骞和荣皓轩,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转眼又想到,我是张子骞掘坟救下的,他应该晓得这墓里根本没人,不应还会多此一举。那么,就只有流云和荣皓轩,除了他们俩,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其他人。 “贫尼,也不知他姓什么。不过贫尼看得出来,这女子,是他所爱之人。贫尼还要回庵里准备明日的法会,先告辞了。姑娘要是有空,明日也来庵里坐坐,阿弥陀佛!”师太很恭敬的说了最后一句,便沿路下了山。 我竟懵了,缓缓才吐出一口气来。 ------------ 第六章 深处重相见 2 三月媚阳,清风柔和,浓郁花粉青草香。 我在紫林庵的佛堂里跪拜祈福,因今儿有法会,所以百姓特别多。在十分拥挤的善男信女中穿梭,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晃眼,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瞬间而过,再仔细回头去看时,已瞧不见那身影,只瞧见密密麻麻的人在眼前走走停停。 为何总是出现幻觉,还是因为太想念那个人了。 有些失望的低眉瞧了瞧脚下的石地,便缓缓往院里挤过去。 刚走至佛堂的木门口,那熟悉的声音竟从身后传来:“阳儿,你小心点。”赫然回眸,露出惊喜的一笑,却被那两人现下的动作给了棒头一击。 只一霎那,竟是泪流满面。 流云一袭便装,那袭玄色长袍穿在他身,格外好看。还有,他那嘴边勾起的笑意,与这外面高高挂起的媚阳如此相似。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再见过这张笑脸。 而他一手小心翼翼牵着的那人,如小鸟依人般正依偎在他身旁,那是曾经和我一起选秀的韩笑阳。我这才恍然,昨儿在酒楼就听闻先皇在流云还是定阳王时,给他纳了韩大人的女儿为正妃。原来,便是她。 如今应该称她为皇后才是,从未料到,最终登上皇后之位的,会是她。慕灵,凌妙竹还有夏元珊现今也只能做个王妃。那时,她家族的地位还不及慕灵她们三人呢! 可令我最是注意的,还是她已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已经有了流云的孩子,流云的第一个孩子。 他们挂在脸上的笑意,甚是和谐满意。 仿佛胸口那曾经的箭伤被撕裂开来,忽然很痛很痛。不过,再怎么痛,也痛不过那揪心般的心痛。 一年时间,我也只是仅仅死去一年。时间流逝,他已经不如我想象中那般思念我了,不论是自己内心的想法还是妒忌心所在,从他们那恩爱的感情中可以看出。我,在流云心里,真的只能是个已死去的人。 那么,我应该上前和他相认吗?我还应该出现,打乱他们的生活吗? 如若,流云对我的感情早已不如往昔。我的出现,只能是自取其辱。 只因,如今的他们,真的很幸福! 流云无微不至的动作,那满脸幸福的笑意,为何在此时却让我这般难受。我问自己,难道流云幸福了,你便是不开心了? 是的,我不开心,我不开心的是,原来死,真的可以成全他。成全了他如今至尊至上的地位,也成全了他的幸福。 可,当初,是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的!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挂念,还有什么不开心! 直直的盯着幸福中的他们俩,还有那腹中的孩子。在流云眼里,再也找不到我的影子。 回身徐徐而行,那步伐竟如此沉重。流云,我该祝福你才对! 抬眼望了望那刺眼的光,张子骞却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本该惊异的一颗心,却毫无情绪,就一直将他望着,却越望越模糊。顿了顿,才有知觉的伸手拭去让我目光模糊的泪水,他却倏地抓住我伸上去的手:“丫头,其实我一直都将你当作亲妹妹看待。你,不应该回来,应该走得远远的。” 任凭泪水如潮般涌上来,仍旧颤抖着音道:“是的,我不应该回来,真的不应该回来。” 张子骞没再答话,只拉着我,便一路往外去,一路奔上了山顶。 在山顶处,张子骞松开我的手,指着我的墓碑问我:“他将你埋葬在这里,就已经决定让你在他生命中消失了。就算他心里还有你,可丫头你晓得吗?作为一个帝王,他不可能再为你做什么了,也不可能将你看作唯一。因为,他如今承载的是一个国家,丫头!你懂吗?你可以回到他身旁,但绝不会幸福。难道你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蓦然片刻,竟是沉寂了良久,才慢慢吐出话来:“子骞,我不会在奢望什么了,只想有个亲人在身旁,便足矣。既然你将我当作亲妹妹看待,能否接受我叫你一声哥哥!” 张子骞愣了又愣,随后浮出一丝欣慰的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哥哥!丫头,你的为人,还有做事的风格,不适合在宫里生活。换一句话说,是在宫里无法生存下去。” 我不出声,静静听他道来:“流云,不,是皇上。他如今的地位最终会使他的爱,保护不了任何一个女人。远远望着他,你才会不受伤!” 我微微颔首,将目光停留在那墓碑的字眼上:“子骞,你的话,我都明白了。” ------------ 第六章 深处重相见 3 想了想,我又补充道:“紫林庵的师太说,有位施主出银两将庵里重新修建了一番。那施主却只要求师太每日来这给我上三炷香,是流云吗?” 张子骞扫了我一眼,复又转过头去,淡淡开口却只两个字:“是他!” 我露出一抹苦笑:“我猜到的,也是他!可人在他心里已经死了,何需如此。”吐出这句话时,语气是有几分幽凉。张子骞喟叹一声:“丫头,将他从你心底彻彻底底忘记吧!” 我顿时一愣,我虽现已不再去想能回到流云身旁,但却从未想过将他忘记。情字这东西,一旦发了芽,必定会长成大树,说忘记,如何能彻底,我自己也没个普。 再次听见张子骞叹出一口气来:“丫头,算我白说。” 我低眉望着自己的莲足,我清楚他是担心我,所以才会对我讲出这番话。眉眼一翘,我在脸颊上画出大大的弧度:“你的话并未白说,我都记在心里的,子骞,我想在安阳城郊外居住,你能否帮我找个地儿搭建个茅屋。” 张子骞微微一笑,点头应了。 倏地,张子骞赫然拉着我便往旁边的林子里奔去,我很是不解,莫非遇到了什么坏人。但以张子骞的功夫,也不至于拉着我跑这么快的。 将我安置在一棵十分粗壮的杨树后,张子骞沉着声音对我道:“皇上往这儿来了!丫头,你若真不想再和皇上相见,便躲在这儿。如果,你还是……那便现身吧!我,不勉强你。” 我诧异的瞧着他一脸的认真,轻声道:“是流云,他来了吗?子骞,你一直不希望我在流云身旁的对吗?因为,要在他身旁,必然是要进宫的。而宫里,不是我生存得下来的,对吗?如果,流云不是皇上,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张子骞却默认般点头应我的话。 随后,我愣愣的瞧着流云和韩笑阳一路走来,在我的墓碑前顿住。 韩晓阳望着我的墓碑甚是有些惊异,对着流云,眸光中渐渐泛起水汽:“皇…”这字刚出她口,她便倏然停住,复又改口:“在夫君心里,甄珞,始终占着一袭位置。那么阳儿,在夫君心里,能在哪个位置上。” 流云露出深情一笑,伸手轻拂韩笑阳额前的发丝,温柔的吐出话:“阳儿多虑了,甄珞毕竟已经死了。在我心里,阳儿的位置,早已超出了甄珞。我带你来这儿,便是为告诉你,你是我的皇后,是我的结发妻子,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都只能是过去。而如今,我身旁有你,便很知足了。”记得流云曾经也轻拂我的发丝,也曾经如此温柔的对我说话。可那些,毕竟都是曾经了。我平复了此时的心情,兮然一笑。 韩笑阳,到底是她取代了我在流云心里的位置,还是流云,将我忘记得太快。 韩笑阳莞尔一笑,投进流云的怀里,嘴角挂着甚是满意的笑容:“有夫君这句话,阳儿即便是死,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流云轻搂着眼前的那人,笑意愈发深了:“阳儿下月便要为我诞下麟儿,将来,还要为我开枝散叶,怎么现今说出死那般不吉利的话来,我可是不允许的。” 韩笑阳撒娇般扭了扭已经不算灵活的身子,将头埋进流云的胸膛里:“阳儿愚昧了,夫君莫要见怪。” 望着炙热的他们俩,我竟是出了神。流云既然都将我从他心里移出了,我还有什么好说。 “张将军,你何时到的,我和公子还以为你没跟上来。”十分清朗的音如天降般从身后袭来,将我与张子骞同时怔住,看那人的装束和说话的语气,应该是流云的侍卫,随着流云一同出宫的。 回过神来时,流云已疾步向我们走来,我这下可慌了神,没经想便如同做了亏心事般往后面的小路努力逃跑。 那手掌从身后落在我的秀肩上,紧紧的拽住我,使我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甄珞,是你吗?”流云的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却仍是有些惊喜,我背对着他使劲摇头,却不说话。我的声音,他一听便可晓得,我便是甄珞。 能感觉到流云停留在我肩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我的手心,额头,皆都溢出丝丝冷汗。可心绪却乱得出奇,他已经认出我了吗? 片刻后,流云的音再次响起,声音恢复了平静,手也从我肩上移走:“对不起,我认错认了。”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这句话,瞬间让我的心一落千丈。 韩笑阳那娇滴滴的声音这时也传进我耳帘:“怎么了?夫君认识那位姑娘吗?”虽是瞧不见身后的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流云已经行至韩笑阳的身旁。 他低哑着声音道:“不认识,阳儿,你身子不便,我们还是早些回去。”语落才片刻,他的音再次响起,这次,竟有些帝王应该有的风范,语气隐隐透着一股不可抗拒:“子骞,将你的事办完,即刻速回!” ------------ 第六章 深处重相见 4 我不懂流云既然对我的声音如此清晰,为何对我的背影却如此陌生。是真的忘记,还是真的未能认出。 在流云他们三人离开后,张子骞对我开了口:“丫头,你...”声音吱吱唔唔。 我抬眼望着他,勉强的挤出笑意来:“我还是在安阳城的郊外安定下来吧!远远望着他,晓得他的消息,我便能安心生活了。” 张子骞蓦然的将我望着,片刻才点头。 这时,流云身旁的那名侍卫忽地折回来,将一封信递给张子骞:“公子,要在下将这封信交给你。” 张子骞很平静的接过,淡淡的吐出话:“公子,有说什么话吗?” 那人摇头两下:“公子只要在下将这信交给你,在下先走了。”话落便向流云他们一路追了上去。 “看来,流云将宫里很多人都换了。”我瞅着子骞手上的那封信,缓缓才吐出话来。子骞勾起嘴角边一笑:“这是理所当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皇上只是换了很少的一部分。慕丞相和慕将军的地位还动不了。为了牵制慕家的势力,先皇提升现在皇后的舅舅为禁卫军统领。而我接替皇上曾经的少将军位置,呆在慕将军身旁。”停顿片刻,他吐出一口气:“唉!慕家怎会就此罢休。” 我顿时心里一紧,急促的问出话来:“先皇曾经让流云呆在慕将军身旁,为的便是让流云逐渐能掌握军权,莫非,流云并未做到这点。既然丞相和大将军的位置至今还是慕家人稳坐当当。那么流云登基,怎会如此顺利。荣皓轩呢!慕家不可能不拥戴他登基。” 张子骞眉头一蹙,神情有些异样,我见此情景,便是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声音依旧急切:“子骞,你告诉我,流云现在的位置,是不是很危险。” 张子骞竟是一脸沉默,半响才怔怔的盯着我:“皇上才刚刚登基,危险是必不可少。慕家表面看似很平静,私下恐怕是蠢蠢欲动。不过,你大可放心,皇上机智过人,他有办法的。因为慕太后,至今还在宫里。” “慕太后?是荣皓轩的母后,曾经的皇后娘娘吗?”虽然十分明了,不过还是亲自问出口确定。 子骞颔首应允,我露出轻松的一笑:“流云,他很清楚,太后才是牵制慕家最好的人选。” “太后是先皇的正宫,按理无论是哪个皇子登基,她都将以太后的尊位居于宫中,皇上也是按照祖制办事。况且慕家那颗心早就按耐不住了,若不是先皇早就知晓拥立流云登基,慕家定不罢休,才事先写好遗召交给韩大人,不然当初登基定会腥风血雨。”子骞细细道完这一句,让我大体晓得,在我离开安阳城后,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和蔼的一笑,眼神蔓延到远处:“这样我便放心了!” 忽地,又想到了我一直牵挂的另外两个人,希云和语兰。再向子骞问起她们俩人,子骞却只说希云现在是流云的婢女,很好,语兰她在宫里也很好,流云对她特别照顾,叫我十分放心。 张子骞在城郊的一个村落里,为我搭建了一处茅屋,来来回回耽搁了好几天。所幸的是,他的动作很是利索,搭建起茅屋一点都不觉得他费劲,我一直嚷嚷说叫几个伙计来帮忙,他却硬是要亲自动手。 瞧着十分合意的屋子,我甚是感激他,现下的我,除了张子骞,真没一个亲人和朋友在身旁了。 “时间仓促,搭得不好,你暂且先住在这里,等我有时间了,再帮你改修一番,这样你住着也会舒心许多。”张子骞双手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头热汗淋淋,仍是关心我会住着舒不舒心。 我甚是满意的点头,递给他一张丝帕拭汗:“我一个人,简单便是。我瞧着不错,你也用不着改修了。你这么忙的人,还能抽出时间帮我,我已经很感谢了。” 张子骞动作倏然一僵,目光深沉的望着我:“丫头,我是把你当亲人看待的。帮助自己的妹妹,需要理由吗?不过,我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办,便不能帮你安置屋内了,你自己多担待点。” 我微微颔首,想来流云那封信里的东西,必定是他口中说的要办之事。顿了顿,还是问出口:“流云那封信,是有事让你去做吗?我这里,不用担心。” 张子骞没再答话,只将那封信从胸前的衣裳里取出:“皇上的确有重要之事让我去办,丫头,你自己多小心。” 我重重的点头,在脸颊上扯出弧度:“我一个人,能从桃源村跑回来,一路上无人照顾便也安全到了。现下,没什么好担心的。流云交待你的事重要,这可是圣旨,不能怠慢。” 他竟是愣了又愣,随后双眸一合,很沉的点了两下头。 张子骞离开后,我回到屋子里,心情却十分低落,虽在他面前我尽量克制了自己,现下却不得不承认,嘴上说的,却和心里想的迥然不同。 还是挂念流云,十分挂念。 ------------ 第六章 深处重相见 5 这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漫山遍野,灼灼芳华。 我在近处的林子里,撷了许多桃花回来,以前从来不觉得桃花有多好看。现今却不这样看了,倒是认为这桃花,是有些让人喜欢的。记得桃源村满是这花,可我还未等得及观看,便是离开了那里。 心里盘算着,得去找些桃苗子来,将我的茅屋前前后后种满。春暖花开时,甚是灼伤双眼。 刚走近屋内,一股陌生的气息迎面向我袭来。 很惊异的发现,有人来过。虽然里面的东西都未曾被人挪动,但是,我能感觉,我的屋子,是有人进来呆过的。 让我第一个联想到的,是张子骞。可能是来看我,我却不在,应是已回去了。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将撷回来的一大束桃花往桌案上一放,便折身往外面冲出去,一手推门,一手做招呼的手势:“子骞,我刚在附近的林子里撷了桃花回来,特别好看。” 当看清楚外面那人的面貌后,那扬空的手势一僵,整个人顿时呆住,木愣木愣的瞧着眼前的那人,脑中一片空白。 流云一双眸子透亮,唇边携了丝淡淡的笑意,正静静瞧着我。 仿佛被什么刺中一般,泪盈于睫,但却始终保持着一脸的平静,嗫嚅而道:“流云...” 流云缓缓上前在我跟前顿住,向我伸出手来,触碰到我脸颊的那刻,流云眸光瞬间一暗,便将我投进他怀里,沉沉的叹了一声,随后开口:“甄珞,我就晓得,你还活着,还活着。” 水珠在眼眶里打转,分别一年多,这个怀抱竟还是让我有归属感。那一刻,我告诉自己,再也不和他分开了。我对流云的依恋,竟然已到这种无法分别的地步。 他的下颚抵着我的头,静静的呼吸:“半月前,在千福山,我便认出了你。” 我抬眼闪着眸光凝视着他,骤然想起半月前,他说的那句话,不解而问:“可你说,你认错了人。” 流云抚过我的发丝,柔声道:“你的声音我都记忆犹新,更别说背影。只是当时,笑阳在身旁。我... ”听他谈起了韩笑阳,我倏然的扭头回过身去,有些吃醋般生气:“我忘记了,你已经大婚,韩笑阳是你的皇后,她还有了你的骨肉。” 身后的流云绕到我跟前,笔直的望着我:“笑阳是父皇为我选出的王妃,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你死了,我便死了,父皇为我选立谁做王妃都不重要。” 我苦笑出声,怔怔的问出口:“流云,那你爱她吗?” 流云低眉而下,没敢正眼看我,瞧他的神情,我便晓得。他对她没有爱是不可能的,毕竟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陪伴在他身旁的是韩笑阳。如果没有爱,便不会有那腹中的孩子了。 顿了不知多久,流云低哑着声音开口:“笑阳,对我很好!” 我冷冷的哼出一声:“对你很好?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她将会是你得力的贤内助,母仪天下,好好和她过日子不是很好。” 流云甚是有些急了,双手置于我的秀肩上,目光炯炯有神:“甄珞,你在我心底,同样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我那天既然打算不认出你,便是想着不来找你。可我忍了半月,终还是没能忍住。甄珞,我们 ...”他讶然顿住了话,没再吐出来。 我斜着眼望他,轻轻的问出声:“我们,我们怎么!” “甄珞,我们...再也不要分开,留在我身旁,做我的支柱!”流云深情脉脉的答出这句话,让我再次红了眼眶:“流云,为何还要来招惹我,我本只想远远的望着你。” 流云涩然一笑:“甄珞,这次,我定会牢牢的把你拴在身旁,即便你不同意,我也决不放手了。” 那时,我一直相信流云说的话是认真的,即便晓得他是皇帝,身边会有更多的女子来来回回,即便晓得他已经有了名正言顺上的正妻,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到他身旁。不可否认的,是我一直都想呆在他的身边。 哪怕是静静的看着他,我也心满意足。 最是无情帝王家,那时候,我将子骞对我讲的那番话,忘记得干干净净。可我终究只是个普通人,终究还是猜不到我们的结局会怎样,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幸福。那时候,我并不相信,帝王之家,注定不能幸福。 ------------ 第六章 深处重相见 6 并肩坐在茅屋前,我倚靠在流云的肩头,望着附近的青山绿水。 忧伤情不自禁的泛上心尖,我喃喃低呤:“流云,倘若能永远这样靠着你,该多好。”流云勾起一抹苦笑,竟是有些伤痛的道:“甄珞,只要你想靠着我,我的肩膀,永远有你的位置。” 我支起身子向他探出一个眼神:“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内心却十分清楚,他的肩膀,不是我永远能靠得了的,因为他的肩上,扛起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会这样问他,其实是为了问个心安。他凛然的望了我一眼:“我对你,从不说假话。” 我微微一笑,眉头略低便靠回他的肩头:“当初被子骞救下时,我以为,和你再不能相见,不过缘分这东西,对我不薄,还能再见你,我甚感激。” 流云轻轻将我的身子板正对着他,神色十分怜悯,盯了我好半天,方才吐出话来:“当时,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抱着你已经不再有呼吸的身子,一路奔了很远。我暗暗告诉自己,如果那个位置真的需要用你的生命交换,我是绝对不会要的。后来,我才醒悟,既然你愿用生命来成全我,那么,那个位置,我是势在必得。仿佛觉得,哪个位置便是你,我要不顾一切的奔向你。” 我的眼眶有些酸涩,抚摸流云此时那沉痛的脸颊:“不管怎样,我回来了,你也成功了,如此两全齐美之事,恐怕也只有我们能遇上了。” 流云低笑了几声,整张面容俊得十分好看。 碧云天,翠柳成荫,斜阳倚照万象空。 不知不觉,我与流云竟是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瞧见那残阳红透的天际,才恍然。 “甄珞,你愿意留在我身旁吗?”流云期待的眼神落在我脸上,我拒绝不了,也不想去拒绝,我本就想与他时时刻刻在一起。 十分用力的点头,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其实,从我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心里就一直有这样一个想法,我想呆在你身边。” 右手抬起我的脸颊,双手紧紧的搂住我,他俯身便吻了下来,柔软的双唇落在我微启的樱唇上,浑身倏然酥麻的感觉让我一颤,顿时分不清东西南北。渐渐觉得周身无力,我伸手揽上他的腰际,微微回应他的吻,紧绷着的身体开始慢慢放松了下来。 半响,他才松开了我,眸底透出的欲望被他缓缓压了下去,嘴角浮出一丝弧度:“甄珞,有你在身旁,前面的路就算艰难,我也觉得算不上什么了。” 脸颊上泛起的炙热温度并未散去,我仍旧感觉烫的甚是难受,却还是轻声道:“流云,无论你走的路有多崎岖,我都会陪你一直走下去。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分开。” 流云欣慰的吐出一口气,神色十分喜悦:“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我坚定的对他点头,露出发自内心的一抹笑意,很久,都没有如此开心过。 “我会安排你进宫,我会给你一个尊贵的身份。”良久,他深沉的对我开口承诺。 我却有几分担忧,怔怔的问出口:“流云,我父亲的罪还未洗清,我的身份,始终是罪臣家眷。况且,先皇早已宣告我死了,如今又活生生的回到宫里。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 流云倏然敛起一脸的神色,目光也从我身上移走,瞄得很远很远:“甄珞,恕我至今,都未能替你父亲洗脱罪名。慕家的势力,不是一年半载便能收回的,我也在努力。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用另一个身份回到我身旁。” 我双眉一蹙,甚是疑惑:“另一个身份?” 他微微颔首,再次在脸庞上扯出一个弧度:“你父亲既然还是逆谋的罪臣,你的真名便是不能用的。宫里的人,但凡见过你的,不可靠的,我都会一一处理好,你尽管放心。” 虽然流云没有将这话挑明了说,我却猜到七八分,那些不可靠的人,流云口中的一一处理,莫非便是…杀人灭口! 想到这儿,心里顿时急得发慌,拉着他的手谨慎的道:“流云,千万别为了我,伤害他人性命。” 流云眸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恢复往常的平静:“甄珞,你多心了。我说的处理,并不是杀人灭口。只是,让他们离开皇宫,离开安阳城,永远不能靠近你而已。” 我放松的吐出一口气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要别伤害他人便行了。” 流云伸手探过我的脸庞,嘴角挂起浅浅的笑意,眼神却隐隐有些担忧:“你永远,都如此善良,见不得无辜的人受一丝伤害。” 我不好意思的撇嘴笑了笑:“怎么能说是善良,无辜的人,为何还要伤害他们。和睦相处,不是很好吗?” 流云神色瞬间又暗沉了下去,复又再次恢复:“你说的,什么都对,我依你便是。” 我瞧去瞧来,都没能看懂流云最后这些变化无常的神情。或许他,只是担心我! 子骞曾说,我太过善良,容易被世俗蒙了双眼。那么流云,是否也只是担心这个! ------------ 第七章 复入深宫禁 1 绿树浓荫夏日炎,池塘水浅,水波帘动微风起,荷风送微香。 六月初,我重新回到旻国皇宫,离开这里已经一年半了,如今再次回来,并无太多的变化。只是那些面孔,已经换新了许多。 响午,流云将我带入曾经冯昭仪居住的紫宸宫,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满是花卉,清香淡雅。 冯昭仪现在已不在此宫居住,先皇死后,他的后妃都移到别的宫殿了。流云告诉我,冯昭仪对他抚育有恩,已晋升为太妃娘娘,在寿安宫居住!而慕太后也不在栖凤宫了,而是移居太后寝宫慈寿宫。 如今正位栖凤宫的,是皇后韩笑阳。 他离开紫宸宫时,扬眉对我道了句:“我将希云调过来,陪在你身旁。”语气十分欢快,让我也很喜悦。 微微颔首,我止不住内心的兴奋便道:“既然如此,将语兰也调过来吧!我身旁只要希云和语兰,便是足够了。” 流云眉头一蹙,没答话,亦没应允。我想他可能是有难处,便也不好再问。反正想着已经进了宫,与语兰时时都可再见,在不在紫宸宫也没多大影响。 流云并未赐我什么封号,毕竟册立妃嫔也不是件小事。他已经将我留在他的身边,证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那些名义上的封号,对我来说,并不稀罕。 夜里有阵清风拂进来,扬起我垂涎的青丝,坐在轩窗前的桌案旁单手托腮,望着天际中那柔亮的月儿,心情甚是开朗。 “宋…宋柳….”伴随着惊异却带有咽哽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我回眸便瞧见了希云那双泛泪的眸子,还有微微颤抖的樱唇。 鼻尖顿时酸涩难忍,还是轻唤了声:“希云!” 她冲过来便和我拥在一起,带着那哭腔,在我耳畔低呤:“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皇上对我说他将你接回来了,我还不信。一年多了,你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直了身子和她对望着,语气渐渐透出难过:“当初,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这句话终是引来希云的泣不成声。 “皇上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想必是特别开心的。自你死了以后,有半年的时间,皇上整个人都变了,不爱说话,不爱笑,对谁都是不理不睬。就算是当时对他百依百顺的王妃,仍旧是不闻不问。” 听她说起了王妃二字,我低眉而笑:“可是慢慢的,她对他越来越好,他便也不再对她不理不睬了,对吧!” 希云有些怔住,忙开口:“宋柳,其实皇后娘娘是个好人。那时候,她刚被册封为定阳王妃,在王府,皇上冷淡她,从不给她一点好脸色。不过,她一直真心真意的对皇上。皇上就算铁石心肠,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她的这话,仿佛是在告诉我流云之所以会对韩笑阳这般宠爱,是因为她对他的好让流云于心不忍吗? “你也别急,我又没有责怪流云的意思。希云,听你说皇后这么好,将来我在宫里,也不会像以前那般了。”语毕,我回避她十分急切的目光,生怕她看出些什么误会来。 记得初见韩笑阳时,她虽没有凌妙竹和夏元珊嚣张,却也不是个好惹的人,话语不多,也很冷淡。现在做了流云的皇后,倒是赢来了好名声,连希云也都说她好。做了皇后,的确不一样,一举一动都惹人瞩目,母仪天下的风范是必须的。 但我,真的希望这是出自本性的。 “造化弄人,无论怎么去算,还是算不过天。你和皇上本是两厢情悦,皇上当初为了你,更是愿意舍弃这个位置。希云真的希望,你能和皇上,白头到老。”希云静静盯着我,忧伤的吐出话来。 瞧着希云一脸的神色,我忽然想到,当初希云和张子骞救下我,一直却不跟流云道明我还活着,到底是出于何因,可我一直都没能问出来。如果流云那时候知道我并没有死,又会怎样,他还会接受韩笑阳吗? 忽地,窗外传来一些声响,希云与我皆向发出声响的窗外望去:“谁在外面。”刚道出口,便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声音十分仓促,且是越走越远。 我和希云匆匆行至外面,却只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跃过那道宫墙,瞬间消失在我们眼底。 “莫非是刺客!”盯着黑衣人跃过的那道宫墙,希云有些疑惑的望了我一眼,眸底浮出一丝担忧,又道:“我马上去禀告皇上!紫宸宫,必须要加派侍卫守候。曾经冯昭仪是有皇上和张子骞暗地里保护,现今可不一样了。” “希云,不用去跟流云说这点小事,那人并不是刺客。”我平静的叫住了希云,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如果真是刺客,瞧着那身的功夫要杀我们俩是何其简单之事,被我们发现还需要逃跑?大抵也不过是宫里哪些人听说紫宸宫住进了人,有些奇怪便过来探探而已。只是搞不懂,要来紫宸宫,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何需多此一举。 ------------ 第七章 复入深宫禁 2 还未就寝,流云便推门而入,远远便能闻到他身上发出的那股淡雅香气。 瞧着已是深夜,便是有些讶异,流云只淡淡一笑:“刚批完奏折,无事便过来看看你。”行至我跟前,又环视了房间一圈:“希云呢!已经睡了吗?” 我微微颔首:“我们聊了很久,我瞧她有些瞌睡,便让她去休息了。”顿了顿,又开口:“流云,你 ...”可出口的那个你字拖了好长,也没能说出下面的话。 流云似笑非笑间,眉头微微往上一翘:“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我其实是想问他,将我安置在这里,是否有不妥。紫宸宫怎么说也是妃嫔居住的宫殿,我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住在这里,好像也不合规矩。没准,还会惹来宫里人奇怪的目光和一些不能入耳的话语。对于宫内的流言蜚语,我早已见识过它的厉害了。 流云见我有些犹豫,笑意微微收敛:“甄珞,你怎么了。”语气却十分轻柔。 我还是没能开口说出自己的疑虑,只轻道了句:“没什么。” 流云刚起唇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侍卫极为低沉的声音:“启禀皇上,栖凤宫小皇子高烧不退,一直哭闹不停,皇后娘娘特让刘嬷嬷前来,请皇上过去一趟。”流云瞅了门外的侍卫一眼,神色有些不悦:“让太医过去瞧瞧便是了,朕就不去了。” 乍听他这样说,我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对他道:“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怎么说,都是你的孩子。况且,这孩子将来是要继承你大统的。”话刚落,流云的眉头蹙得越发深了,怔怔的盯了我半响,随后才淡淡道了句:“摆驾栖凤宫。” 目送他们离开后,我坐回在木凳上有些发呆,心里百转千回也不是个滋味。 翌日清晨,流云便指派张子骞带了几名侍卫过紫宸宫来,说是负责我的安全。 在屏退了侍卫后,张子骞在我跟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丫头,皇上真的将你接进宫里了。我本以为,你会拒绝的。” 我没答话,既然我已经选择和流云进宫,那么现在说什么?都是徒然。 他阴沉了一张脸,嘴边携了丝苦笑:“其实,我早知你会这样做的,因为皇上在你心里,始终无法抹去。丫头,在宫里,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的目光渐渐转为无措,子骞处处为我这个妹妹着想,我却还是没能听他的话。 “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是你解决不了的,我作为哥哥,都会帮助你的,别一个人压在心底。”他语重心长的再次向我道来一句,我点点头:“子骞,对不起,我还是想呆在流云身旁。” 他笑了笑,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顶:“傻丫头。”可他这动作让我心底徒地一凛,双眸随即泛上水汽。曾经,只有父亲曾这样抚摸我的头顶,仿佛那种已失去的亲情,突然间又回来了。 傍晚时刻,我正在用膳,希云神色十分难看的在我面前顿住:“宋柳,语兰等下就来紫宸宫看你。” 我很是震惊的将她望着,许久没反应过来。语兰,从我出宫后便不曾见过她了,真的很想她。当初她陪着我进宫,中途为我顶罪时那张单纯却爬满惧怕之意的脸庞,哆哆嗦嗦发抖的身子,为我受那四十杖责后的伤痕,在我脑子里至今都异常清晰。可作为姐姐的我,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甚是心酸。 “她真的等下就过来吗?那丫头天生胆子小,将来我要保护好她才行。”我带着笑意认真的对希云开口。 希云微微愣住,表情闪过一丝不忍:“以后,她都不需要你保护了。反而,她倒是可以保护你。” 我倏然敛起一脸的笑意,并未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希云神色有些异样,目光躲躲闪闪,在做了一番心理抗争后,终是开了口:“语兰她,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宫女了。” 听她这样道来的一句话,我猛地起身对着她,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语兰已经不是宫女了,她是不是出事了?怪不得,怪不得,子骞和流云对语兰的事都避而不谈,她肯定是出事了,对不对。” 希云显然是被我现下的神情有些吓住,慌忙的开口:“不是的,宋柳。语兰她没事,她好好的。只是她,只是她...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兰,昭,仪了。” “兰,昭,仪。”我无法置信的吐出这三个字,莫非,莫非流云,已将她封为昭仪。 身子瞬间有些腾空,顿时坐回到了木凳上,一遍遍低喃:“语兰居然,居然做了流云的女人。” ------------ 第七章 复入深宫禁 3 这晚,算是我一生中最难挨的一晚,五味参杂。 语兰来紫宸宫时已是子时,她身着的那套华服让我看得十分眼花,发间佩戴的金步摇因她的动作而叮叮作响,只望了我一眼,满脸即被泪水洗净。 我此时的心情该怎么说呢!语兰是我的好妹妹,可如今,她也是流云的后妃,流云却是我爱之人。 她一直以为我真的死了,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我居然还活着,她竟是如此感激。语兰那张脸还是和曾经一样天真,可我真的很怕,怕这一切会改变。 语兰还是叫我小姐,但我跟她说,以后,都不能叫我小姐了。在宫里,这样不符合规矩。此时,我也有点恨流云,为何要将语兰封为昭仪,语兰那单纯的性格,怎么能被这后宫所渲染。 我不是嫉妒,只是有恨。 虽然久别重逢,但我们俩姐妹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以前总是幻想和她再次见面时,我该说些什么。在宫外发生的那些事,也特别想对她倾吐一番。但我,现在已经开不了口。 总是嘱咐语兰在宫里谨言慎行,总是想去保护这个毫无心计单纯的女孩。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子骞说我太过善良,不适合在宫内生活。那么语兰呢!她能活下去?实在让我十分无措。 “小姐,皇上他…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每天每夜都在哭,夜里,我总是会去那个水塘,我知道小姐喜欢那里的莲花。后来,皇上他来了,什么都未说。第二天,便向先皇请旨,立我为侧妃。”语兰憋了大晚上,终于开口提到了皇上,提到了流云。语气却十分怯弱,字字都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我会不高兴。可我,并不会生气,的确也不想听这些事了。 我勉强的对她一笑,宽慰她道:“语兰,姐姐都知道,既然做了昭仪,就要好好服侍皇上。姐姐不会怪你,姐姐只是怕,你会…”说道这儿,我没再继续说下去。 语兰泛起那双水灵的双眸:“姐姐真的不怪语兰吗?皇上,可是姐姐最爱之人。” 我无奈的摇摇头,握住她那双满是冰凉的双手:“姐姐怎么会怪你,傻丫头!流云虽然是姐姐爱的人,可他,也是皇上,也是皇上…”是啊!我差点忘记,流云他,毕竟是皇上! 语兰的神色放松了不少,笑意渐渐浮上脸庞:“只要姐姐能这样想,语兰便是放心了。我们还是好姐妹,语兰还是那个语兰。” 我微微颔首,语兰又是开口:“皇上应该很快便会给姐姐一个名分,我想,皇上对姐姐这么好,应该是地位很高的妃子。” “身份地位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语兰,你也该回寝宫歇息了。”我望了望守在外面的那两名宫女,方才想到天色已经很深了。 语兰天真的瞧着我,立即摇头:“语兰想多陪陪姐姐,我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况且,皇上今晚在皇后娘娘那里,又不会来我的青玄宫,所以就让我多陪你聊聊吧!” 心突地一揪,有些难受,却不好当着语兰的面表达出来,只轻声对她道:“姐姐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了。你也该回去了,明早不是还要去栖凤宫请安吗?” 语兰怔怔的盯了我好几眼:“姐姐不舒服?那我宣太医来瞧瞧。”说完便对着门外的两名宫女吩咐道:“快给本宫将太医宣来,本宫的姐姐身子不舒服。”从她口中忽然出口的本宫二字,让我甚是讶异。转眼又忍不住的轻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宫里,语兰现在的地位理应要自称本宫。 “不用了,语兰,姐姐休息会儿就好了,你还是回宫吧!明儿姐姐来青玄宫看你便是。”我拉着语兰的手,扬眉轻道。 语兰想了片刻,复又露出笑意:“那好吧!语兰便不打扰姐姐了,姐姐早些休息。记得明儿来看我哦。”我望着她满脸的纯真无邪,认真的对她点点头。 一直送她到紫宸宫的宫门口,我才折回殿里。希云早就按耐不住了,见了我便开口:“宋柳,你没发现,语兰和以前不太一样吗?” 我抿下一口凉茶,抬眼盯着她十分平静的道:“每个人身处的环境不一样,自身的东西肯定也会改变些,没什么大不了的。语兰是我的妹妹,我对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希云,你要注意一点,语兰这名字,不是我们可以叫的。以后,还是叫她兰昭仪,可别让宫里人抓了把柄,治你一条不守宫中规矩之罪。” 希云撇撇小嘴,颔首应允。 我不知流云为何会将语兰留在他身旁,我一直以为他身边只有一个韩笑阳。或许,在他身边,远远不止她们俩。 更多的还是猜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他才会对语兰…我在他心底,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般重要。 ------------ 第七章 复入深宫禁 4 我在响午时刻便起身往青玄宫去,昨儿夜里答应语兰的,今天会去看她。可在紫宸宫的宫门口,却被侍卫挡在里面:“姑娘,皇上有旨,您不能出紫宸宫。” 我蹙眉凝望着挡我去路的侍卫,甚是不解:“皇上有旨?” 那名侍卫重重的向我点头:“皇上说,姑娘目前还是呆在紫宸宫较为恰当。” “我只是去看兰昭仪娘娘,看完便回。”我冷冷的吐出一句,便抬起莲足跨出宫门。可那侍卫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仍旧挡在我跟前:“姑娘还是请回吧!没有皇上的旨意,奴才不敢放姑娘出紫宸宫半步。” 瞧那侍卫一脸的严肃,我知道此时想出这道宫门,有些不太可能,想了又想,便又转身折回,心里一直在想流云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让我出紫宸宫半步?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有旨,紫宸宫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那名侍卫的话再次传进我耳帘,我扭头转身,便瞧见韩笑阳与身旁的一名嬷嬷被挡在了宫门外,她还是曾经那副清冷的摸样,只是如今多了几分尊贵。 她微微仰首看了我几眼,双眸立刻透出一股不安的神色,用那双微微颤抖的玉手指着我:“你…你…不是死了吗?”我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向她躬身请安:“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忽地有些站不住脚跟,必须由身旁的嬷嬷搀扶着:“你…是…宋柳,还是…楚甄珞。” 见她有些被吓坏的神情,我有些不忍:“娘娘认为,我是宋柳,还是楚甄珞呢!” 她倏然甩开身旁嬷嬷搀扶的手,便向我急急走来,却被粗壮的手臂拦住:“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您不能进去。” 她仍旧盯着我看,语气十分不满:“本宫见到老朋友,想和她叙叙。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让开!” 那侍卫的手臂并未收回,还是直直挡在她跟前,她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便转望向那侍卫,冷哼一声:“本宫叫你让开,你难道聋了,听不懂本宫的话吗?”我凛然冷笑,这才是你韩笑阳的本性吧! “如果娘娘今儿一定要进这紫宸宫,那恕奴才斗胆,请娘娘将皇上请来,只要皇上开口允诺让娘娘进入,那奴才绝对不会阻拦。” “放肆!!”韩笑阳此时才真的发怒了,声音夹杂着丝丝怒气:“小小一个侍卫,居然敢在本宫面前抬出皇上来,本宫就不信了,本宫身为皇后统摄六宫之事,今天还进不了这紫宸宫。”语落便蛮横的直往我的方向来,那侍卫虽说仍旧挡着她,可也不敢对皇后怎么样,韩笑阳向前一步,他便是退后一步。 “皇后娘娘,您还是别进去了。这是皇上的旨意,侍卫也只是奉命行事。”语兰柔弱的音倏然响起,不知何时,她也到了这紫宸宫,怔怔的立于宫门前瞧着韩笑阳。 韩笑阳的莲足止住,回眸望了语兰一眼,箭步上前便甩了语兰两巴掌,那清脆的声音让我顿时惊呆,她仍旧怒气而道:“你别以为皇上封了你昭仪,你就上了天。在本宫面前,居然敢不自称臣妾。”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疾步冲到语兰身旁,瞅着语兰细嫩的脸庞瞬间通红,便双目瞪着韩笑阳,一字一句的道:“皇后娘娘,请你自重!” 她扬眉轻笑出声:“自重?本宫可是皇后,你能奈我何?兰昭仪这贱人,不知当时是怎么勾搭皇上的。不过,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兰昭仪简直就是你宋柳的翻版啊!勾引定安王不成,又勾引皇上,下作的贱人。” “皇,后,娘,娘。”第一次见到语兰生气的模样,咬牙切齿的盯着韩笑阳:“我家小姐,从来没有招惹过任何人。定安王对我家小姐是从心底里喜欢,而皇上,至始至终和我家小姐都是相互爱慕,请您别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韩笑阳被语兰的话激怒得浑身发抖,眸底透着滔天的怒火:“怎么,如今宋柳回来了,你便以为有人帮你撑腰了?今儿,本宫就不信了,教训不了你们两个下作的贱人!”还未从愤怒中反应回来,韩笑阳竟是扬手一人给了我们一巴掌。 顿时感觉脸颊火辣般疼痛,语兰却在此时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跟前:“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和臣妾的姐姐,是无意顶撞娘娘的,娘娘息怒,责罚臣妾吧!饶了臣妾的姐姐!”身子一僵,我讶然吐不出一句话,望着语兰娇弱的身子,曾经她为我顶罪的情景一下涌上心头,让我无比心酸。 “哈哈…看吧!奴才就是奴才,本宫几句话就将她吓得这般模样,真不知这狐媚贱人用的是你宋柳哪招,能让皇上对她多几分怜爱。你们主仆,就是一对天生的贱骨头。”双拳渐渐紧握,我再也无法忍下去,语兰已经给她下跪赔礼了,她却始终如此羞辱我们。莫非,在宫里,只有身份地位高之人才能配称高尚,而地位低下之人,就可以任由她们作践。 想到这儿,我忍无可忍的冲上去,准备还击她两巴掌,可刚扬手悬在半空,手臂却被人生生接住,十分恼怒的回眸瞧看,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他的神色在见到我的那刻猛然一颤,握着我手臂的手瞬间松开:“甄珞?”低唤我一声,便无力的垂下了那只手臂,沉了会儿,复又开口:“她是皇后,不可对皇后不敬。” ------------ 第七章 复入深宫禁 5 荣皓轩一双眸子透亮,我看出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惊喜,却在霎那间便被他自己平静的压了下去,一脸冷漠的望着韩笑阳:“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韩笑阳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哟!这不是定安王爷吗?奇了怪了!今儿到底吹的什么风,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连王爷都来这紫宸宫看热闹了。不过皇上有旨,这紫宸宫,谁都不能进去!王爷,你是要进去吗?”荣皓轩笑笑并未接话,韩笑阳便又露出一抹看似嘲讽的笑意:“王爷,你说这宋柳不是死了的吗?可咱们皇上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如今又把她给带回来了,而且,还是一个大活人!” 荣皓轩望了我一眼,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只轻描淡写的道:“她不是宋柳,娘娘怕是认错人了。”这句话让我甚是不解,却引来她们对我注视的目光。 韩笑阳对荣皓轩的回答显然是十分意外的,指着我便开口:“王爷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宋柳还会是谁。还有,兰昭仪不也说她是她家小姐吗?难道如今敢说却不敢承认了不是。” 荣皓轩浮出一丝笑意:“娘娘难道忘了,宋柳此人是并不存在的,不过是楚甄珞的假名而已。”韩笑阳乍听荣皓轩这样说来,脸色马上气得泛白一片:“王爷这句话,是指本宫看不清楚人吗?宋柳和楚甄珞本就是一人!本宫还忘记了,这楚甄珞,可是逆谋罪臣之女,当初先皇可是要杀她的,王爷这样说来倒是提醒了本宫。本宫倒是要瞧瞧,她能活过几次。” 荣皓轩眸光一暗,表情收敛了许多,声音仍旧很冷淡:“莫非,娘娘想重提此事再次弄得朝廷人仰马翻?可娘娘别忘了,甄珞是皇上带进宫里来的。就算要对她怎么样,还是得须经过皇上同意的吧!” “你少拿皇上来吓唬本宫,本宫自小最受不得被人吓唬。本宫至今还记得,王爷也喜欢这甄珞,本宫更是记得清楚,王爷当初三番五次的帮助这甄珞!”韩笑阳咬牙切齿的再次吐出让我十分无奈的一句,我不知她到底想怎么样,现下好似针对我般句句旧事重提。 荣皓轩的笑意并未因韩笑阳的这句话收敛一分,反而愈发深了:“甄珞,臣弟一直将她当作朋友。帮助朋友,难道娘娘也觉得有什么不可的?” 韩笑阳轻藐的望了我一眼:“是真的只是朋友,还是你们有私情!” “放肆!!贵为皇后,说话竟是如此不分轻重!”慕太后怒吼的音从近处传来,荣皓轩回首唤了声“母后”便行至慕太后身旁,我与语兰赶紧下跪向她请安。 而韩笑阳只是立于原地很勉强的向她行礼,她做事的确很不分轻重。 “楚甄珞,好久不见。哀家听闻皇上带了名女子进宫,而且就住在这紫宸宫。哀家就在猜想,是不是你。果不其然,是你!”慕太后淡淡的起唇道来,我本低垂的头却仰首向她望去,不知该怎么答话。 慕太后转眼望着荣皓轩:“皓儿想必也是听闻此事,所以故借此过紫宸宫来一看究竟的吧!”荣皓轩一愣,微微垂首,认可了她母后的话。我就纳闷,怎么今儿这么多人都来这紫宸宫,原来都是听闻流云带我入宫,所以都是过来瞧热闹的。 “皇后,你虽年龄尚浅,不过还是应该明白,作为皇后应该有的举止风范。甄珞是罪臣之女,虽当时先皇已经赐死了她。不过,现下皇上却已派人将甄珞的身世调查清楚了,这甄珞,并非楚将军之女。只是,养女而已!”慕皇后的这句话刚落,便是引来我的不可置信,立马出口辩解道:“太后娘娘,这不可能。我是楚将军的女儿,怎么会是养女…”慕太后瞪了我一眼,语气不再和善:“皇上已将你的身世调查的清清楚楚,你的确是楚将军收养的女儿,并非他的亲生女儿。你若不信哀家,便是去找皇上问个究竟。” “甄珞,的确不是楚将军的亲生女儿!”流云带有肯定语气的声音响起,我蓦然的望着向我们缓缓而来的流云,惊得吐不出一句话。流云,他说此话,到底是何意? 莫非,他说为我改变一个身份,便是让我变成我爹的养女? “皇上万福!”韩笑阳倏然改变刚才令我反感的模样,变得十分温柔,面露笑意的向流云请安,后宫的女人,果真善变啊! 荣皓轩的神色在此时有些异样,不过还是微微垂首而道:“臣弟给皇兄请安!” 流云并未理会向他请安之人,只是在我跟前停下,对我伸出他那只宽大的手掌。我呆了片刻,还是伸出自己的玉手。他一把将跪着的我拉起,不过力度似乎有些猛了,我未能站住脚跟,向他跌了一个满怀。 ------------ 第七章 复入深宫禁 6 我和流云此时的动作,终是引来了在场所有人诧异的目光。特别是韩笑阳,目光隐隐带着恨意,转眼双眸即泛上泪花,轻轻低喃:“皇上…你…怎么…” 我立马从流云的怀里挣脱出来,双颊滚烫得十分厉害。即便我和流云的爱意是众所周知的,但这样始终不太好。 流云不以为然,瞅了一眼韩笑阳,只挥挥手道:“阳儿,你离开朕的皇儿已经多时,难道还要继续在这里胡闹?正如太后娘娘所说,你贵为皇后,举止风范应该具备母仪天下之风范,以母为道。” 韩笑阳愣了又愣,方才装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娇滴滴的回起话来:“皇上,臣妾只是听闻紫宸宫住进了新人,所以便是过来瞧瞧。既然皇上已经让甄珞住进了紫宸宫,那便是给她一个名份。这样不合规矩便入住此宫,臣妾贵为皇后,理应要提醒皇上才是,以免宫内流言蜚语。” 我讶然失笑,如今韩笑阳说的这番话,倒像是她挺知书达礼的,处处为流云着想,为这后宫着想。善变啊!果真是善变! “朕做事,自有分寸。阳儿有这份心,朕记在心里!”流云淡淡的吐出这句话,韩笑阳整张脸顿时再也看不见一丝笑意,表情甚是难看。 她会有这份心让流云给我一个名份?恐怕也只是在流云跟前演戏,彰显自己的德性。若说真是出自内心说出这番话,那在流云应下那句“朕会记在心里时”,她又怎会是这样一副神情。 顿了顿,流云瞄了眼前的各个人一番,复又开口:“现下这紫宸宫的宫门前,你们这些人的身份在宫内都甚是尊贵。如今全部聚集在紫宸宫,不知明儿宫内会怎么传开。如果没事,都退下吧!” 躬身,行退礼后。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我却依旧伫于原地,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他,现下只等所有人都散去。 荣皓轩转身正准备离开时,流云开口叫住了她:“皓轩,朕有事要和你商量,你随朕去一趟齐祥宫。” 荣皓轩回首对着流云,微微颔首:“臣弟遵旨!” “流云…”见他们要一块离开,我慌张的喊出他曾经用过的名字,也一直让我无法改口的名字。 他竟是用手堵上了我的唇,轻声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等朕将事处理完,便过来给你一个解释。不过,你要答应朕,别再出紫宸宫。” 我低眉一声叹息,点头答应。 流云来时已近傍晚,我刚熬了一锅子的银耳汤,正和希云坐在桌案前细细品尝。望着流云已跨进门栏的身子,希云起身恭敬的道了声:“皇上!”而我,始终不习惯跟他行礼。 他在我身旁坐下,仔细的盯着我一口一口将银耳汤吞咽下去。过了好一会,他的音才响起:“我在你眼前坐了这么久,你怎的就视而不见?” 我瞥了他一眼:“你没瞧见我正在吃东西吗?” 他不好气的笑笑:“希云做的银耳汤就让你觉得这般好吃?” “皇上,不是奴婢做的,是宋柳自己做的。”希云在一旁轻笑出声,那笑意带有取笑的味道。我瞪了希云一眼,才开口:“希云,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希云并未收敛自己的笑意,愈发笑得猛了。 “希云,去给朕取一副碗筷。这可是甄珞亲手做的,朕一定得品尝品尝。从来没有尝过她的手艺,也不知和那御膳房的味道比起来,谁更合朕意。”流云仍旧面带一丝笑意,款款说道。 “那还用说,在皇上眼里,自然是宋柳做得好吃些。”为流云乘上一碗银耳汤,她还是未能闭上自己的嘴,这丫头,这会儿倒是挺能说的。 刚送了一银勺子银耳汤进口,流云眼神就变了,盯着我看了半响:“甄珞,没想到你做的银耳汤这么合我的意,以后天天做给我当宵夜,批奏章时正好解解馋,行不行?” 我再次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的奴婢,况且,你不是有御膳房吗?他们都不给你做宵夜的?你可是皇上,你吩咐下去,谁敢不做?” 他可能没料到,我今晚对他竟是如此冷淡,手上的动作僵了僵,眼神瞬间黯淡了不少,敛起刚才一脸的轻笑:“希云,你到外面候着。” 他话刚落,我便放下银碗,起身欲离开,实在没心情和他单处,他却拉住了我:“甄珞,你先别走,我想和你说说话儿。” “我的身份,何时被你变成这般。就算你要为我改变一个身份,也不能说我是我父亲的养女。我父亲背负了太多的骂名,为何至今我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我道出自己心中压抑很久的话。 流云起身将我小心翼翼的圈入怀里:“对不起,甄珞。我目前的能力有限,只能如此。” 我笑了,却笑得十分苦涩。曾经的我是以冀州刺史的女儿进宫,如今进宫却是以楚将军养女的身份。可我,是楚将军嫡亲嫡亲的亲生女儿。 “对了,甄珞,五天后我要去围场狩猎。到时候,我把你带在身旁,去看看野外的景色。”流云见我神色有异,便转移了我们之间的话题,轻拂我的发丝附在我耳畔轻道,声音轻柔如水。 我抬眼凝望着他,还未平息的怒气却被他脸上那平静的笑容所压了下去。只因,那笑容让我感觉十分亲切。 不禁低声问他:“我可以去吗?” 他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双颊:“只要能让你开心,要我做什么都行。甄珞,请别对我失去信心好吗?相信我,我一定会还你父亲一个公道,一定给你一个可以让万民敬仰的身份。” ------------ 第八章 情重与谁共 1 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军旗飞扬,号角连天。 围场内的天空蔚蓝,艳阳高照。列日之下,放眼望去,皆是奇峰林立。 这次狩猎,流云虽有王公大臣相伴,却还是将我和希云以贴身婢女的身份带在身旁。除了他们外出狩猎的时间我会有歇息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一直都晓得做婢女很累,哪知做皇上的婢女更累。 斜阳映得半个天际绯红,我坐在帐篷前的草地里望着天际,不知觉想起了爹娘,那夕阳的色彩,常常让我仇恨倍增。因为我永远不能忘记,那年将军府死去的人,他们身上所流的鲜血,与这颜色并无区别。 远处渐渐传来马蹄声,倏然站立起身盯着由流云带队的人马缓缓靠近,我折回帐篷里对希云道:“流云他们回来了,赶紧准备晚膳吧!” 希云忙碌的身子一顿,不解的望着我:“皇上不是说,狩猎回来后,晚膳就以今天的战利品为主吗?” 我方才想起,流云清早带队出发狩猎时,对我们说的话,既然是狩猎,自然会带回不少野兔,野鹿这些。不好意思的对希云笑了笑:“我忘记了。” 帐篷外,流云在我跟前下了马,一脸满意的笑容与此时的天际相衬得甚是好看。卸下一身狩猎的盔甲,他大汗淋漓的进到御驾的帐篷里。 随驾的奴才们将今天的战利品匆匆分配好,就着手准备晚上的晚宴了。我和希云上前帮忙,却被他们一笑置之。或许,是瞧着我们是皇上的婢女,不好劳烦我们。也罢,我自小也没弄过这些,帮倒忙也说不一定。 “宋柳,你去帮皇上沐浴更衣吧!”希云此时传来的这句话,让我半天没反应回来。等反应回来时,我硬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表现得十分自然。 “皇上每次狩猎后,都会先沐浴更衣,毕竟累了一天。”希云歪着脑袋盯着我,又向我传来一句。 我仍旧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仰首望着那天际。 此时,一直跟在流云身旁的余公公向我们走来,太监的声音我都听不大习惯,不过这余公公我倒是没觉得反感,只听见他轻声道:“热水已经备好了,皇上要沐浴了,姑娘快进去服侍皇上吧!” 我将希云向余公公的方向推了推,毕竟她曾经服侍过流云,便代替她回了句:“希云姑娘这就去,劳烦公公了。” 余公公瞅了一眼希云,方又用他那兰花指指着我:“皇上说了,不要希云姑娘服侍他沐浴,要柳姑娘前去。” “咯噔”一声,心里打滚的厉害,这,这什么意思! 我愣了又愣,余公公见我没什么反应,硬是拉着我的手直往流云的帐篷里拖:“柳姑娘快些,要是怠慢了让皇上动怒,等下可有得我们受的。” 在进帐篷的那瞬间,我回眸瞧见身后的希云,竟是一脸得意的笑,心里暗自念叨,你等着,看我等下出来怎么收拾你。 将我一人留在里面,余公公转身便出了帐篷,我本想随他一起出去的,却被流云的声音止住了往外移动的莲足,他说的是:“你要去哪儿!” 我缓缓回身,刚瞧见眼前的一切,便是又急得回过身去。此时的流云坐在一大个紫檀木浴盆里,上身没穿什么衣裳。确切的说,应该是没穿衣裳。 “你既是我的贴身婢女,就应该要服侍我沐浴的,怎的站在那里…过来!”最后那两个字,带有命令的口气。 “那你先把衣裳穿上,你这样…我怎么…过来…”背对着他,我诺诺的吐出一句,声音有些微颤。 “我要沐浴,莫非还得穿着衣裳?甄珞,难道你沐浴的时候,也是穿着衣裳的?”他的这句话带有几分轻藐的意思,对我说的话不以为然。 我自然是不好意思的,便也不好说什么。就算有些生气,也被此时的这种尴尬给替代了。 “过来!!”流云的语气重了几分,但我还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再不过来,那我便出了这浴盆拉你过来。”流云这话刚落,我便急得回过身摇头晃脑道:“别别,你别起来,我过来便是。”心里却恨死了他,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双颊顿时红了一片,我将头低得只能瞧见自己那慢慢向他挪动的莲足,嘴里不停的小声嘀咕:“死流云…” 绕到浴盆后面方才停下,流云宽实的背影映入我眸底,肌理甚是分明,看着是有几分英气。不得不说,流云是有一副好身材。 “愣着作甚?还不动手!”流云淡淡传来一句,我应了一声,拿起浴巾便向他身上靠过去,刚触碰他身子的那刻,我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双颊烫得更加厉害。 忽地,流云反手抓住了我的双臂,还在惊异中的我却被他猛然一拉,整个人顿时便掉进了他沐浴的浴盆里。 ------------ 第八章 情重与谁共 2 在热水里翻了几番,口中也咽下不少浴水后,我露出自己的上半身与他对望着。身着的那套本就单薄的衣纱裙经过水的沁湿,已变得遮不住身子,胸前那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肌肤也如同裸露般呈现出来。一个人沐浴还觉得宽大的浴盆,在我们两人的占有下,已变得甚是窄小。 流云的眸底渐渐透出一丝我此时看来十分不妙的欲念,赶紧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子,有些害怕的问:“你想做什么?” 他不语,只深沉的望着我。 我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逃! 很快的起身准备爬出这浴盆,流云却从身后拥住了我,一个脚底踩空,我跌进他的怀里:“甄珞…”他很轻柔的喊我的名字,吻便落了下来。 身子一顿,我咬紧牙齿紧紧闭唇,满盆的热水也洗不尽浑身的僵冷。流云并未在意我的抵抗,愈发吻得猛烈,那缓缓激起的狂热渐渐让我迷失了自己。这一刻,我竟是没再想着逃,迎上了自己的吻。 喘气之余,他的舌尖趁机滑入我口中吸吮与我缠绵。紧搂着我的双臂开始松解,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在我身上来回探索。不经意间,他的手忽地滑入水中,扶住我的腰际,将我横抱而起步出浴盆,直往床榻边走去。 直到他将我放在十分柔软的床榻上,我这才反应回来,流云赤 裸高大的身子竟毫无遮掩的进了我的眼,霎那间只觉羞愧,只手扯起锦被便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甄珞…甄珞…”锦被外的流云声声轻唤我,我忍不住偷偷露出自己的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知自己上了当,流云邪魅的笑笑,用力一扯,锦被即被他掀了老远,裸露着的身子便向我压了下来。 流云炙热的身子紧贴着我,让我感觉有些闷热,他的手开始轻扯我早已湿透的衣裳,眼看他就要进行下一个动作,我大脑顿时清醒,毫不犹豫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流云…我…我们还…不能。” 流云满腔的欲望被我的这句话打住,只笑了笑,便将头低下,埋在我的胸前,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甄珞,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我要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这句话让我失神了片刻,他要给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意思是皇后吗?可,他的皇后早已被韩笑阳稳坐。他要我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也是皇后吗?可,皇后哪是他想让我做便是能做的? 虽然,我本应该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至今还记得,先皇和我父亲的誓约。皇长子迎娶楚将军之女。流云是皇长子,我是楚将军的女儿,如果没有这些变数,我早就是他的皇后了。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我抚摸流云的脸庞,很轻很轻的抚过他每一个轮廓:“流云,我相信你。你有你的想法,我不怀疑你。我并不奢望能有什么身份地位,只要能呆在你的身旁,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我便是开心,更是知足的。” 他仍旧埋在我的怀里没有移动,不知此时的他,脸上是怎样的一副神情:“甄珞,我说过,会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良久,他还是吐出这句话来。 此后,我们就这样相互拥着,没再说话。 放佛这样过了很久,我才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他探起头来目光温柔的盯着我:“怎么了?” 我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的道:“你太沉了,压着我不舒服,胸口有些闷。” 流云将手放在我的胸口处,沉思了良久,才轻声问我:“还疼吗?”我晓得,他是问我曾经为他挡下那一箭后的伤口,而这伤口,很久没有疼过了。 我微微摇头:“不疼。” “想到你受过的那些伤害,我就不忍。不过以后,没有人再伤害你,也没有人敢伤害你了。”他神色一暗,十分肯定的道。那种肯定的眼神,或许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会有。又或许,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 是啊!你是皇上,有你保护我,的确没有人敢伤害我。可是?并不代表没有人会再伤害我。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会怎样。是否能幸福的长久的生活在一起,我没有把握,也不敢去想。就怕给的希望越多,到时候印在我身上的失望就越大。 “皇上,奴才们已经准备好晚膳了,就等着皇上了。”余公公甚是恭敬的话从帐篷外传进来,流云轻轻合上双眸,随即开口道:“朕知道了。” 我对着流云露出很大的笑意:“起身更衣吧!王公大臣都在等着你呢!” 他用指头轻刮了我鼻头一下,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遵旨!那么,是不是由你来替我更衣呢!” 我讶然轻笑几声,随后点点头。 ------------ 第八章 情重与谁共 3 那熊熊列火将漆黑的夜照亮许多,随驾而来的将士及王公大臣都围着篝火烤着猎来的野兔,野鹿。流云也与他们同桌共食,好不热闹,也不知他们这晚宴要到什么时辰才结束。不过瞧着那些人一杯一杯向流云敬酒的那兴奋劲,就晓得离结束还早着呢! 我无暇这些皇家贵族的欢乐,蹲在帐篷前望着旁边的蔓草萋萋,一根一根用力拔起,我竟然无聊到这种地步了。 希云悠扬的站在我跟前:“宋柳,你看大家都玩得多尽兴,你怎的一个人在这拔草玩呢!” 我抬首瞧了她一眼,笑笑:“不喜欢太吵杂的地方,况且,那岂是我们做奴婢玩的。都只是身份高贵之人的乐趣,而我喜欢清静。” 希云在我身旁蹲下身来,将声音压低许多:“这次狩猎结束回宫后,你就和我们不同了。你也会和那些王公贵族一样。” 我的眸光迅速暗淡,盯着她开口问道:“你说此话是何意思?” 希云用手捂嘴轻笑了几声:“你和皇上…”我俨然晓得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便很快接下了她的话:“我和皇上可什么都没发生。” 希云撇起小嘴“哦”了一声,看她那样子,是极不相信我的话的,我便是眯着眸子道:“希云,你可千万别乱想,我刚才只是伺候流云沐浴,可什么都没发生的。” 希云仍旧“哦”了一声。 我从草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我去那边走走,你别跟着我。” 希云瞪圆了一双眸子,指着远处一片漆黑的方向:“你去那边做什么?这里是围场,林子里经常会有野兽出没的。” “野兽?那么流云他们狩猎了一天,怎么也才带回些野兔野鹿的,你别吓我了。我就在附近走走,不会走太远的。”我挑起一双眉头,很清楚她是故意说来吓唬我的。 希云顿了顿,才亮起一双眸子:“行吧!看你一个人在这拔草玩的确没乐趣,你就在这附近走走,但别走太远,真的会有野兽的!” 我笑笑,刚转身走了几步,希云又道来一句:“皇上现在身旁没有侍女,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记得转转就回来!” 我微微颔首,便往附近的一片草地走去。 远离了烤野味的篝火,眼前的一切渐渐暗了起来,不过还好皓月临空。我勉强还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不至于会跌到。 幽幽凉风袭过来,拂起我身上的素纱青衣,脊背有些冰凉的感觉透进心里,正好洗去闷闷的心情。漫无经心的走出这一大片的草地,我才反应回来,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林子。回身瞧了瞧,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很远处有很小很小的一个火点,额,那是篝火。何时,我已走了这么远。 不过,这旷野的境地倒是让我感觉很舒服。不知为何,林子里虽是一片漆黑,我却十分想进去看看,有些止不住那双莲足的往里去。记得余公公说过,皇上狩猎时用的水,都是从这林子里取出的。想来这林子里,定是有一处水源。 果不其然,我在林子里发现了一条小溪,水不深不浅,清澈明亮。 露出一丝笑意,我蹲在小溪旁用清水泼了泼脸,沁凉之感传遍全身。双手捧起溪水尝了一口,是有些甘甜的味道。 “呜…呜…”林子里忽然响起了令我全身汗毛栗起的叫声。虽然我以前不曾亲耳听过这些声音,不过早就听父亲形容过,各种野兽的叫声是怎样的。父亲还是大将军时,经常带军抗敌,免不了会日夜追捕那些漏网之鱼,在野外露宿更是家常便饭。 而此时这嚎叫声,我很确定,是狼!而狼可是野兽。迅速起身环顾了四周一圈,没看见狼的身影。父亲曾说狼是群居动物,想来附近一定有不少这东西,身子冷得顿时像掉进了冰窟。 心顿时发慌得厉害,拔腿就开始往我进来的方向跑。明明记得我是沿着这条路进的林子,可我跑了很久,仍旧还在这林子里。而那狼的嚎叫声越来越大声,仿佛离我越来越近。希云说附近有野兽出没,我还不相信,现下真遇上了,真想给自己两耳光。可我也没心情去埋怨自己了,只想尽快逃出这个林子。 原本让我感觉全身幽冷的林子,因我此时的惧怕之意和迅速的逃跑,全身皆都冒出燥热的感觉,额头溢出的汗水也随着脸颊滴落。 脚底突然踩到了什么?身子一个没稳住,跌倒了下去。顺着下坡的林子,我一直往下滚落,身上也传来触碰的痛感。当身子停住继续滚下的动作时,我已满身是伤,躺在地上,浑身没一丝力气,头晕得甚是厉害。 “流云…”这刻让我想起的人,还是他,我虚弱的喊出声。只觉得身子在渐渐失去知觉,意识也开始浮浮沉沉。 ------------ 第八章 情重与谁共 4 快要晕厥时,剧烈的痛感让我清醒过来,眼前仍旧是漆黑的一片,使出仅剩的一丝力气撑起身子,靠着旁边的一棵树勉强站立起来。 扶着林子里的树木一步一步毫无目的往前走,远处再次传来了悠长凄厉的狼嚎。我加快了步伐,可腿上的伤让我实在走不了多快。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点儿,我抬眼望了望,眉头皱起,心里却迫切希望这雨能下大点。或许,雨下大了,流云他们的晚宴便会结束,那么,流云便会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派人寻我的。 实在走不动了,我倚靠着一棵白杨坐下来,全身皆被雨水淋湿,告诫自己不能死在这儿。 此时,不远处有两个绿幽幽的光来回闪动着,向我缓缓移来。我的心又提高了几分,夹杂着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汗水混着雨水款款滴落。 当看清楚那绿幽幽的东西时,我终是绝望,果真是狼,看来,我是逃不掉的。就算现在流云发现我不见了立马赶来救我,也是徒然。 时间似乎一下子静止,那狼每靠近一步,我的心便寒上一分。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那狼猛地嚎叫一声,便向我狂奔而来,仿佛带着嗜血的味道,让我全身变得僵硬。 直直的瞅着一个黑影跃过半空向我扑来,我合上双眸,绝望的等待死亡。 “馊!”沉重的空气中传来十分强劲的破空声,随着一声坠地的闷响,我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东西扑上了我的身子。倏然睁开双眸,那狼已经倒在离我不到三步的距离,四肢拼命蹬脚,嘴里嗷嗷叫个不停。 惊魂未定间,一个影子便落在我跟前,急切的叫了一声“甄珞!”,一直提起的那颗心在听见这声叫唤后瞬间放了下来,我露出一笑,声音十分虚弱的道:“流云,你来了。” 只晓得自己被拦腰抱起,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但这,并不是流云的声音:“我带你离开这里,狼是群居动物,很快会有更多的狼追来,甄珞,你坚持下。” 我睁大双眼仔细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庞,越来越清晰的脸庞,最后费劲力气吐出一句:“王爷…是你…”随后便陷入一片黑暗… 恍惚中感觉很不舒服,我睁开双眸,映入我眸底的恰是我最想见到的人,他紧紧握着我的一只手,表情甚是狂喜,声音却很轻柔:“甄珞,你终于醒了!” “流云…”我低喃了一声,却被身子传来的疼痛打住,脸颊瞬间蹙成一团。 他的笑意顿时收敛,抚摸我的额头轻道:“是不是很疼,你浑身都是伤,太医已经瞧看过了,还好都没有伤到要害,不过需要调养。” 我轻轻点头合上眼,忽然想到了一些事复又睁开眼:“流云,王爷呢!我记得是他救下我的,他没事吧!” 只见流云全身一僵,眼神从我身上移走并从床榻边站起,声音逐渐转冷:“你这么关心他,要不要亲自去王府上看看他。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就跟着你去了林子里。甄珞,我正好要问你,你没事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做什么?” 他的语气竟是带有质问的意思,我顿时一愣,莫非,他是怀疑我吗? 我用力探起身子,这才发现,何时我们已经回宫了。但这,并不是紫宸宫,相比下来,这里更为华丽。 “流云,我这话是何意思?如果当时王爷没有及时出现,现在躺在这里的,恐怕是一堆白骨了,我没想到,你在意的并不是我是不是有危险!”我有些失望的吐出话来,我没有想到流云会这样问我,更没想到他会怀疑我。 他表情顿时缓了缓,嘴边挂起一丝冷笑:“我倘若不在意你,便不会三天三夜守在你身旁,甄珞,我始终最在意的,还是你。只是…”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片刻后淡淡的开口:“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你好好休息!”语落便毫不留恋的转过身,大步行至殿外。 我自嘲的笑出来,原来我们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此时,希云端着药碗从殿外进来,我望了她一眼便是将头低下,她将药碗放在桌案上便行至床榻边坐下:“宋柳,你和皇上的话,我都听见了。回宫这三天里,皇上都没笑过。虽然最担心的是你,可是?你晓得吗?你和王爷的事在宫里已经传遍了,大家都质疑,你为何会在夜晚去那林子里,为何王爷会跟着你一起去,你们在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必须要把这件事压下去才行,毕竟,当时那么多王公大臣在场。” “纵然,当时王爷是带着奄奄一息的你,不过,还是让在场的人怀疑,孤男寡女大半夜跑去…”希云似是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顿时停住,复又急切的开口“宋柳,我不是怀疑你。” 真是好笑,我去那林子,完全是想去解解闷气,至于王爷为什么会跟来,我是全然不知的。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我如此迫切流云的出现,但他始终并未出现。纵然,王爷恰时出现救了我,这又有什么稀奇,至于在宫内把这事传成这般? ------------ 第八章 情重与谁共 5 我一直未说话,静静听希云道来,希云的目光很是奇怪,或许觉得我一直不说话和平常有些不同。 稍过了会儿,我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才开口:“希云,我在哪个宫殿,这里应该不是紫宸宫。” 希云温和一笑:“这里是昭仁殿,你在围场受伤后,当晚皇上就下令狩猎停止,匆匆带你回宫,直接将你安置在了这里。” 我蓦然一惊,虽从没来过这昭仁殿,但凡在宫里呆过的人都晓得,昭仁殿是重华宫的主殿,而重华宫是皇帝的寝宫。流云居然将我一个是奴非奴,是主非主的女子安置于此,实在不符合宫中规矩。 可,他毕竟是皇上,就算不符合礼制,也无人敢说一句不是的。 我忍受身子的痛楚起身下了床榻,希云赶紧搀扶着我:“宋柳,你才刚醒,身子也未康复,还是躺在床榻上好些,太医说,你要静养!” 我摆摆手,不是我不愿好好修养,而是不想跟着流云一起胡闹,他是皇上无人敢说他不是,但我不同,我总不能让流云总是为了我,次次违反自皇家祖上就一直延续至今的规矩。 没想到身上的伤会这般多,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因为疼痛而停下。见此,希云十分不忍的道:“宋柳,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也不晓得该去哪儿,现今的我无论走到哪儿,都已经违反了宫中规矩。回紫宸宫是,呆在这昭仁殿也同是。 这偌大的皇宫,居然没有我的地儿。 轻笑出声,竟让我感觉十分苦涩:“希云,我想去那个池塘边坐坐。” 她沉默了许久都没答话,我望了望她:“怎么了?难道流云又下了什么旨意不成?莫非只让我呆在这昭仁殿?” 希云那脸憋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看她这摸样,我就猜到了,定是流云又下了不让我出去的旨意。当初和流云回宫,是想着能在他身旁陪着他,可是?却感觉进了一个鸟笼。他一句话,我是哪都去不了。哪怕是去看看语兰,也如此。我不懂,他下这些命令到底是为何?如果是因为我没有名分不能到处乱走,那他为何却一直不给我一个名分?虽然我不稀罕这些东西,可流云,还是欠我一个解释。 我有些气恼的一把推开了希云:“你出去!!” 希云抬眼盯着我,眼神有些无辜:“宋柳…” 我转身艰难的往床榻边走去:“你出去!!我这哪是进了宫,完全就像是进了大牢!” 希云几步上前再次扶起我,轻言轻语的道:“宋柳,你别生气,想来皇上也是为你好才会这般,我扶你过去!” 我十分用力的再次甩开了她,可这动作像是牵扯了背部的伤口,突然传来伤口撕裂开的声音,剧烈的痛感让我不禁叫出声音:“啊…”全身一软,就往金砖铺的地面倒去。 这情景将眼前的希云吓了个底朝天,立马跪下来用力抱起我的头,全身如触电般的颤抖,并焦急的大喊:“来人啊!快来人…” 她一直用力将我的身子撑起,刚碰到我背部的那刻,剧烈般的疼痛再次袭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我扯了扯希云的衣裳,轻声道:“希云…别碰我..我..好痛…” 倏地,希云脸色大变,扶起我身子的手明星一颤,显得十分僵硬:“宋柳,你流血了…好多血…”我低眼望了她的双手一眼,只一眼,就让我有晕眩的感觉,因为此时,希云的手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我很清楚,是刚才用力甩开她时,扯到了背部的伤口,我不知这伤口到底有多深,竟会流出这么多血。 “快宣太医…快宣太医…小德子,快…赶紧去齐祥宫,将皇上叫来,快去…快…宋柳,皇上和太医马上就来,你别害怕…别害怕…”希云的语气甚是慌张,吐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勉力露出笑意:“希云,你别着急…我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疼,不碍事…”疼痛使我的额头不停的冒出汗珠,但我仍旧怕希云担心我,她目前那着急万分的模样看得我甚是心疼。在宫里,我还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和姐妹,我已经很开心了。 希云抱不动我,就坐在地面望着我满脸的痛苦和她手上殷红的血迹落泪。 殿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甄珞…”流云一声低吼,便冲至我跟前,将我拦腰抱起,可他,并不知道我目前的伤在哪里,被他用力抱起的那刻,背部又是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沉沉的闷哼出声,我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泪往外掉。 “皇上,您轻点,宋柳背上的伤裂开了,流了很多血。”希云咽哽着声音提醒流云,浑身还在微微颤抖。 流云身子猛然的顿住,望着我已是苍白无一点血色的脸庞,那万般柔意的目光隐隐透着一丝不忍,随后难过的吐出话:“对不起,我弄疼你了…”随后,流云对着殿外怒吼出声:“太医呢?赶紧宣太医!!” 流云十分小心的将我放在床榻上,他那一身衣袍皆都沾上了我的血迹,在我床榻边坐下后,为我拭去额头的汗珠:“甄珞,太医马上来了,别怕,我在你身旁!” 我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吐出话。 太医匆匆行至殿内时,我的意志已是十分混沌了,只晓得身旁围了好些人,流云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刻也未离开。 ------------ 第八章 情重与谁共 6 我趴在床榻上看他,尽量让自己意志清醒,流云盯着太医为我处理完了伤口,忙开口询问:“张太医,伤势如何!”虽然刚刚才对我说了一番重话,不过此时他却异常担心,这让我本还在气头上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不少。 张太医闻言,立马躬身道:“启禀皇上,楚姑娘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还要多加休养,七日内最好别下床,以免伤口再次裂开。” 流云望了望我,脸上似乎泛起了笑意:“听见了吗?七日内不可再下床!” 我点头应允,不过身子还是很疼,更不愿说话。 流云挥了挥袖,示意所有人退下。 瞅着一屋子的人都款款退到殿外后,流云再次开口:“我晓得,今天我说的话有些重了。我那刻也是有些生气,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想出去走走!”不加思索的便吐出自己心里的话,明明晓得他不会应允,却还是想试试。 流云稍顿了会,为我扯了扯锦被,方才开口,却让我甚是意外:“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等伤口都痊愈了,再出这昭仁殿。” 我抬眼盯着他精致的一张脸和嘴边浮起的那一抹哂笑,语气十分不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流云微微点头:“我对你,从不说假话!”语气是如此温柔,却又那样肯定。 这句话,他已经是第二次对我说了。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瞬间打动我的心。我相信他,不会对我说假话,更不会欺骗我。 黄昏宫苑,小院新凉,疏影横斜水清浅。 身子经过十来天的修养,基本康复得不错。带着这段时间的倦气,我来到曾经和流云初遇的这个水塘,莲花依旧还在,正是开得艳丽的时候。 天色垂暮,我坐在池塘边的假山上歇息,一刻也不想回昭仁殿。 有个身影在我旁边落下,我瞧了一眼便是惊得叫出了声:“王爷!”声音不复往日的平静,有些急促,更多的还是惊慌。 他的出现让我想起那晚在围场林子里发生的一切,留给我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荣皓轩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似乎看出了我此时的不安,轻声道:“甄珞,怎么了?已经平安回宫,其他的事都忘记,别再去想了。” 他还是和曾经一样,对我说话总是这般温柔。 我将头埋下,摇了摇:“王爷,宫里的人,以为我们…你听说了吗?” 荣皓轩再次笑了笑,但并不出声,起身望着塘里的莲花,语气不再平和:“他们想怎么说便是,我从不在意,只要别触碰我的底线便可。” 我峨眉一蹙,问出一句:“什么才叫不触碰王爷的底线。”其实,这句话,我本不该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这并不奇怪。 荣皓轩回身望了望我,眼神有些闪烁,沉了会了,才道:“我的底线,便是你!” 身子一僵,我呆呆的瞅着他。他这句话说得甚是清楚,却差点让我忘记,他对我,是不同的。不光有那份爱,还有更多的保护。 “王爷…我…”起唇是想对他说些什么?却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他行至我跟前停下,目光回落在我脸上,神色凌厉:“甄珞,你听好!任何人都可以伤害我,但绝不能伤害你!” 我何尝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如今,我只能装作不懂。毕竟,我们是身处两个环境之人,更多的,还是身份的不同。 我应该转移话题避开此时的谈话,顿了顿便问出口:“王妃,她好吗?”很久没有见过慕灵了,不知她过得怎样。虽然,她是慕家的人,但至少给我的印象是不同的。她善良,懂事,知书达礼,是个不错的女子。同她选秀时,她的身份便是丞相之女,亦是慕皇后的亲侄女,以慕家在朝廷的地位来说,在众多秀女中,她不仅身份高于其他选秀女子,就算论才论德,也是无人能及的。但她,从不骄纵。 荣皓轩有这样一位王妃,是如此幸运,可他,似乎不懂得珍惜。但我更清楚的还是,他一直都将她当作妹妹那般看待的。 “她很好,明儿她会进宫给母后请安,你们顺便可以叙叙旧。” “那你呢?你们好吗?” “我们?甄珞为何这样问…其实我们,也很好!”柔语脉脉中,我差点就认为,现在的他,和以前是截然不同的,他和慕灵,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 可他后面响起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改变了看法,他说:“我们,以礼相待,我始终,都将灵儿当作妹妹。” 我复又将头埋下,自我感觉,今天我问的话,似乎都不是时候。 沉默中,远处传来了十分喧闹的声音,抬头望去,好像瞧见了不少禁卫军正匆忙的往齐祥宫方向而去。瞅着这么多禁卫军,顿时让我联想到的,是流云的安危,即便是在森严戒备的皇宫里,仍然会有特殊情况的出现。 “禁卫军往齐祥宫去了,流云今天,一直在齐祥宫批奏折,是不是出事了,我要过去看看”谱落间,我已经迈起莲足,往齐祥宫奔去。 荣皓轩流步跟了上来,在我身后道:“甄珞,我陪你去!”我没回他话,此时一颗心,只是想着流云,并无其他。 ------------ 第九章 幽怨暗恨生 1 黯滴花梢风上柳条,琐窗深处帘影谁摇。 我和荣皓轩皆被挡在齐祥宫正殿武英殿外,整个武英殿里里外外围了好几批禁卫军。隐隐可以瞧见殿内微微烛火,若隐若现的身影让我辨别出,此时的武英殿内,不止流云一个人。 到底,发生了何事?连定安王荣皓轩也不能进到殿内。 此时,见不到流云,反而让我更是着急。 荣皓轩一直在我身后杵着,我不晓得他目前是怎样的一张脸。身为流云的皇弟,他应该也会担心的吧!可,转眼我却把这种天真的想法抹杀掉。帝王之家,哪还有亲情所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曾经是用多少手足的鲜血来铸成的。 当初,流云和荣皓轩为了这个位置,又是怎样的明争暗斗。即使流云是先皇的长子,先皇也有意要将皇位传与流云。可,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场争斗。 只是最终,流云用先皇留下的遗诏获得了全胜。 我当然不晓得当时的情景,纵然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帝王家,没有真情。说得直白一点,是帝王家,本就无情。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的样子,几名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从殿内退出,不用想也晓得,是朝廷的大臣。 连朝廷的大臣都来了,但现在并不是上朝的时候,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吧! 最后退出来的,是子骞,身着一身盔甲在夜里发亮。我记得,他接替了流云曾经少将军的位置。我更记得,深宫中,面见皇上,除了大将军慕德照能穿铠甲,其余将士,均得换成朝服或是便袍。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今晚子骞也同样获得如此殊荣。 流云并未从殿内出来,我甚是失望。 子骞和大臣们退到殿外并未离去,脸上写满担忧,这让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确是有事发生,且应该是大事。 终于,殿内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瞧着流云没事,我松下一口气。但流云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担心,眉头紧紧蹙着,看起来心事凝重。 我们纷纷俯身,片刻,他走至我跟前停下,牵起我本是冰凉的一双手,他的手,一直温暖。我抬眼望着他,很不自在的左右环视了周围人一番,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身上,这样的场合,我现下是避无可避,只用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道:“皇上,您失礼了!” 流云散去一脸的担忧,掩盖了他本沉重的心情,语音里和往常一样平静:“诸位爱卿,都跪安吧!朕会考虑此事的。” 此事?是何事?我不得而知。 只晓得在诸臣三呼万岁声中,他已经拉着我,往殿内缓缓而去,还不忘道一句:“皓轩,你也随朕进来。” 走到金阶时,忽地传来一声:“狗皇帝,拿命来。”我全身一颤,正准备探个究竟,流云已一把将我推出了老远。 能听见拔剑的声音甚是犀利,我反应回来时,瞧见流云的一名近身太监已经拔出利剑和流云对打起来。我仿佛傻了眼般,只晓得禁卫军一并冲了上去,而我却只能在一旁呆呆看着。 就算流云现在已经不是将军的身份,但他一身的功夫一点都没能让那太监有任何有机可趁,即便两手空空无任何武器,流云仍旧占于上风。 只是片刻时间而已,那太监已被流云绊倒在地,而禁卫军已经速速将他围住。虽然晓得流云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还是冒了一身冷汗。 望着流云,我露出一笑,此时,全然不知危险已经向我靠近。一只手从身后悄然擒住我的下颔,我一怔,身后的人已经冷冷的开口:“狗皇帝,你要是不放了我兄弟,我就杀了她。” 所有人皆都望向我们,流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十分平静,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在唇边扬起一抹冷笑:“你以为朕会为了一个女子,放了隐藏在朕身边的奸细?你似乎,疏忽了这点。” 身后那人狂笑了几声,语音仍旧冷冽:“我观察了很久,狗皇帝对这女子,岂是区区一名女子这般简单。” 流云一直保持着平静无一点波澜的神情:“既然如此,你便杀了她,看看朕会怎样。”流云口中的这句话,说得满不在乎,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亦无失落。因为我晓得,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这样说。 荣皓轩听闻流云道了这样一句,立马俯身:“皇上,请三思!万万不可如此。” 流云瞥了荣皓轩一眼,厉声只道了两个字:“退下!” “皇上,那是甄珞!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将甄珞往死里推!”荣皓轩并未理会流云的皇帝身份命他退下的旨意,仍旧杵在流云跟前不曾移动半步。 “朕叫你退下!朕绝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将大事抛于脑后。今晚,用了这样一个计谋才将氒国的奸细引出来,朕绝不放弃这样的机会。他们呆在朕的身边太久,窃取了太多信息,朕,不能留他们活口。”流云一脸的愤怒让我在这刻终于感到了一丝失落之感。 秀眉微颦了下,我的身子骤然一僵,原来今晚,只是流云的一个计谋。那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计谋,能将奸细在众多禁卫军眼前引出。这明摆着,是送死。 仿佛此时,我的命在他眼里,比不过他捉拿奸细来得重要。 当然,这些都是我不想知道的,也没有必要去探个究竟。 我只在乎流云,在此时,是否还会在意我。 ------------ 第九章 幽怨暗恨生 2 “狗皇帝,你真的不在乎她?”身后再次响起冷冷的音,只觉得手臂处传来一阵疼痛,片刻便开始淌出鲜血,他竟用匕首刺了我一刀。 流云还是挂着那抹冷笑,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只有荣皓轩在此时有些蠢蠢欲动,目光盯着我透着担忧,可却不敢轻举妄动。 “你就算杀了她,朕也不会放了你们!所以,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流云的这句话让我很吃惊,他真的就这么不在乎我吗? 又传来一阵疼痛,手臂再次被刺了一刀。 可流云的神色仍旧没有变化,他平时对我透出的那些关心和爱怜,此时都去哪儿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在紧要关头时,他对我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儿的担忧? 又是一刀,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只觉得那把匕首冰凉冰冷,如同我现在的心。 “住手!!”荣皓轩忽然怒吼出声,顾不上周围的人亦顾不上皇上就在身旁,冷冷道出一句:“你胆敢再伤她一毫,本王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我身后的这人却不以为然,口气反而有些轻藐:“既然我和我兄弟今天注定逃不了,还怕你们碎尸万段?不过,有这样一个美人陪葬,我们兄弟倒是挺有艳福的。” 我的注意力,此时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在任何人身上,我的眼里,看到的,全是冷漠。说去说来,都是流云目前的态度,让我太心寒。 “给朕拿下!”流云这句话刚出口,禁卫军皆都拔出冷剑,围住我们。即便我手臂已经被刺了三刀,他还是未动容分毫。我该怎么去判断,他到底是为了救我,还是有别的原因?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飞身而出,一把闪着银色光芒的剑从我头顶上挥下。我轻轻合上双眸,流云既然都已不在乎我的生死,那么,我自己愿意全力一搏。 猛然的睁开双眼,我用力推了身后那人一把,不管接下来会怎样,我也已经尽力了。纵然背后会传来一刀,我也不在乎了。 荣皓轩见此状况便冲了上来,迅速将我护在身后。顿时,刀剑相击声音铿锵,令我有些浑浑噩噩。但我,确实再也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自始至终,在我眼里看到的,流云都是挂着那抹冷笑望着我们,原来他,真的不在乎,就算已经危及我的生命,他还是如此。 禁卫军很快便拿下了擒住我的奸细,荣皓轩扶着我向流云行了退礼,声音有些不满:“皇上,臣弟先行告退。”直到这刻,流云也没有对我说任何一句话。 为何他,会如此冷漠。上一刻还握着我冰冷的手,现在却视而不见。 果然,大事重要,在紧要关头,我的命远远不值。 “送她回昭仁殿!立刻传太医!”流云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也是仅仅一句送我回哪儿。 手臂上的伤并不严重,更不会要了我的命,但我更希望他能对我多出一丝担心。可他,始终都是那样一副神情,从未为我动容。 我猜不出是何原因,今晚的他竟这般不同往日,大脑混乱得让我十分头晕。 停下莲足,我回身望着流云,淡淡的道出一句:“我不想回昭仁殿,我也不配住那昭仁殿。”这句话,包含了我此时的失望。 流云的目光仍旧不在我身上,盯着眼前被擒住的奸细,又道了一句:“来人,送她回昭仁殿。”语气沉重得让人不可抗拒,也让人畏惧。 荣皓轩低眼瞧了我一眼,微微露出笑意:“皇上已经开口了,你便回昭仁殿养伤,手臂上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很快便会痊愈…”他话还未落,流云便不满的传来一句:“皓轩,你今晚的话,太多了,如果没事,跪安吧!” 荣皓轩盯着流云,不再说话,只对着流云俯身行了退礼:“臣弟告退!” 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荣皓轩转身离去,瞅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也毫不留念的转身前行。流云却几步冲了上来,将我拦腰抱起,我开始还有些惊愕,片刻却想到他刚才的冷漠,便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放我下去,我自己会走!” “朕送你回去!”他不理会我,双手微微用力,将我搂得更紧。 我冷笑出声,语气竟是冷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皇上,你的转变未免也太快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回去。你是尊贵之身,而我什么都不是,这样不合规矩,大家都看着你呢!” 他竟瞪了我一眼,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怒气:“你少拿规矩来压朕!朕是皇上,朕做什么?谁敢多说一句!” 我蓦然的将他望着,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现在该生气的应该是我,受伤的也是我。 顿了顿,他的语气转为轻柔:“你别动了,我送你回去。”从他口中说出的“我”字,让我不禁停下了挣扎的身子,原来,我早已习惯他自称“我”,而不是那个“朕”字。 可现在的我,再也做不到心静如水。 我自嘲的笑了笑,或许,我应该用一段时间让自己的心性平静下来。无疑,这却是一种悲凉。 ------------ 第九章 幽怨暗恨生 3 夜里,流云一直守着我,直到太医为我包扎完伤口才离去。今晚,他自然有事,怎样处置那两名奸细才是最主要的。 不知睡了多久,我才醒过来,外面漆黑一片,寂静得恐怖阴森。手臂有些疼痛,我蹙眉叫了声希云,声音在殿内来回游荡,却不见任何人影。 下了床榻,我才发现,偌大的昭仁殿,此时竟无一人,莫非今晚为了引那两名奸细,连流云寝宫的侍卫皆都调去了齐祥宫。 如此兴师动众,只为引出两个人,委实不合逻辑。 心里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我,今晚的禁卫军,朝廷大臣,子骞,不可能区区只为了引出奸细这么简单,他们肯定在商量大事,而这件大事必定和氒国有关,否则为何在明知死路一条的情况下,奸细还会现身刺杀流云。这一切,我自己也解释不了。 这些,当然都与我无关,我今晚本不该出现在齐祥宫的,只是,我担心那人。 殿外,终于瞧见希云缓缓进来,见了我先是微微一笑,转眼匆匆上前盯着我手臂上缠绕的雪白绷带,狡起一张脸轻问:“怎么样,还疼吗?” 我摇摇头,希云方又道:“今晚,皇上也是不得已才会这样的。如果他越是表现得对你好,你的生命就会越不安全。” 我凝视着希云,我记得今晚她并未去武英殿,现下却怎会说出这番话:“希云,是流云叫你跟我说这些的吗?” 希云有些怔住,最后颔首:“皇上晓得你生气了…” 不等她说完,我便打断:“那你叫他亲自来跟我说这些。” 希云一双眸子瞬间失去光色,盯着我略有些紧张。 “希云,你到殿外候着,朕亲自解释!”流云响朗的音忽地从殿外传进来,循音望去,此时,他已经迈进殿内。 希云闻声,忙俯身道了句:“奴婢遵旨。”便是退了下去。 我盯着流云不再躲闪,那么,我倒是很愿意听他的解释。 他在我跟前顿了顿,才开口:“今晚,边境告急,氒国蠢蠢欲动,我急召大臣议事。不过,我一直晓得在我身旁有细作存在,但我并不知道是谁,他们潜伏在我身旁,就是为了等待时机下手杀了我。今晚,更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我死了,氒国便会马上攻打我国,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这些事我自然是从不知道的。 流云露出淡淡一笑:“我死了,朝廷定会混乱,一边是要拥立谁为新主,一边又是各王爷咄咄相逼。这样的情况下,攻打旻国是何其简单之事。甄珞,如果我死了…” 流云刚说出死字,我便伸手轻轻堵上了他的唇:“流云,别说死,我害怕。” 他一愣,反手握住我冰冷的一双手,将我圈入怀中,能感觉到他的胸膛起伏有力。刚才本还冰冷的一颗心,此刻在他怀里渐渐温暖,黯淡的垂下眼眸低着嗓子道:“流云,我担心你。” 他双臂微微用力,将我拥紧:“我也担心你,甄珞,今晚我…” “不用对我解释什么?就如同希云说的那样,我又何尝不懂。”作为皇上,我岂能不知他的心,很多时候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更多时候,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吞。 “甄珞,对不起!”流云附在我耳畔轻喃,语气不忍,带着微微歉疚感。 我抬眼盯着他,恢复以往对他的依恋:“流云,这个位置,想必你坐得很幸苦。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是赫连流云,只是一个将军,不是先皇的长子,亦不是荣宸轩。而我…”说道这儿忽然停下,我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 我想说什么?而我,而我不是谁?甄珞?宋柳?如若他真的只是将军,那么我们,哪来的缘分,又怎会像现在这样,更别说在一起。 “甄珞,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可以改变将来,相信我!将来,我们是可以幸福得长长久久。”他深深的凝着我,紧紧捏着我的手,仿佛要将我的手嵌进他的手心。 “甄珞,我欠你三刀。”片刻,他又起唇说到,带着一种莫名的伤感,却触动我心。 我身子一颤,顿时不知该怎么回他,看似简单的三刀,其中包含了多少东西,我知,他知。 幸好,他看出了我的犹豫,再次起唇道:“今晚,你挨了三刀,是我欠你的。那一刻,我保护不了你,也不能保护你,心里明明焦急如焚,却必须佯装什么都没发生。那种表面看似平静的心情,只能用煎熬两字来形容。” 听他道了这样一句,我不禁轻笑出声:“你不动容,其实是为保护我。一旦你的担心被对方看出来,那么,你便真的保护不了我了,流云,我比谁都清楚,你护我之心。” 他的笑意因我的这句话渐渐敛起,随后附在我耳畔又道了一句:“甄珞,你能明白我护你的心,我便安心了…” 他的话还在我耳边环绕,身后却传来令我全身麻痹的疼痛,我不解的望着流云很久很久,最后还是虚弱的吐出话来:“流云,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的心,忽然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黑暗,随着这一片黑暗,目光也陷入无止境的黑洞之中。 ------------ 第九章 幽怨暗恨生 4 醒来时,我躺在一张紫檀红木做的大床上,房间里的一切入了我眼只让我感到一股陌生气息,这是一间我从未到过的屋子。屋内的布置并不华丽,但却干净整洁,一直有淡淡瑞脑香的味道,肃静淡雅。 探起身子才发觉,竟是有些僵硬,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酥麻般的痛感,但并不难受。 恍惚间,让我想起了在昭仁殿的事情,流云不知对我使了什么法子,让我顿时浑身麻痹得异常疼痛并晕厥过去。 流云为何要这样对我,我不得而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又伤害了我。到底是何事不能亲自对我说,一定要用这种方法。莫非他的苦衷竟到了不能对我开口的地步?且每次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 流云,我如今,看不懂他的人,亦读不懂他的心。他总是把所有事情都埋在自己心里,从不考虑我的感受。而事后又慢慢向我解释,或是根本不向我解释。 很迷茫,我不晓得我是不是应该亲自向流云问个清楚。可每次见到他时,总会想到他是皇上,很多事情自然有他的想法,便也开不了那个口。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我相信他,义无反顾的相信他! 拖着还有些微微麻痹的身子下了床榻,缓缓往前挪动莲足。 出了房间,便是一个院子,院中央有一棵月桂。顿时让我想起了一个地方,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屋子,院子都让我陌生,唯独这颗月桂让我似曾相识。 大概是曾经在哪儿见过相似的院子,才会让我有这样的记忆。 一阵谈笑声从远至近渐渐清晰,声音清脆犹如黄莺般,很欢快,很悦耳,听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华,却带给我另一种脱俗般的感受。不知是哪个宫殿的宫女,竟有这般纯净的声音。 随着两个身着同样宫女衣裳的女孩儿出现在我跟前,我才回过神来,的确是两个可人儿,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得如同溪水般透明。 “柳姑娘,你醒啦!”其中一个惊喜的叫出声,我顿了半响才觉然,她口中的柳姑娘正是叫的我,我习惯别人叫我甄珞,叫我宋柳,叫我姑娘,唯独没有适应她口中这“柳姑娘”。 纵然不适应,我还是礼貌的对她们笑笑,随后开口:“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们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对我摇头表示不知,令我甚是吃惊,疑惑的望着她俩,我带着怀疑的口气道:“你们也不晓得?你们不都是住在这儿的吗?” “柳姑娘,我们当然晓得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就是专门调来伺候你的。只是,上头有令,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也不能对你说,请你谅解!”刚叫我的那位女孩儿,轻轻的开了口,却让我有些讶然。 她口中的上头,不用我猜我也晓得是谁了。除了流云,再无他人。 只是弄不懂他将我安置在这个地方事出何因?我印象中,好像身边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是需要将我藏起来的。难不成又是像上次那般,谁要杀我吗?可流云如今的身份,谁还敢起这样的杀念呢!这不太可能。仿佛这次随流云进宫后,宫内之事比起当初更难让我看清楚。流云的举动和做事的态度,也让我越来越无法理解。 他这样做,到底真的是为我好,还是事出有因,我自己也不敢再去猜想。如今的我,只能一笑置之,当然,还有那份失望! “柳姑娘,柳姑娘…”再次走远的心智被这声叫唤拉了回来,我露出淡淡一笑,轻道:“我晓得了,既然你们不方便说,那我便也不再问了。”语落,便返身折回屋内。 两个小丫头亦跟着我一块进了屋,盯着我看了许久,让我十分不自在,本来就紧绷的一颗心,被她们两人这样看着,更是觉得不太好受。 “你们...如果没事就休息去吧!”我探着口气问出口,不知她们跟着进来是否有话要说仰或是有何事? 再次相视一眼,她们朝我点点头:“柳姑娘若有事便是叫我们姐妹,我是月儿,她是我妹妹喜莲,我们不打扰姑娘了。” 我微微颔首,那两姐妹便是行至屋外并轻轻将门带上。 峨眉深锁,那双芊芊玉手渐渐握紧成拳。这次,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也做不到心静如水。你们不愿说,那我便亲自寻个究竟。流云,我们之间,仿佛越走越远!纵然你是皇上,我也不会任由你安排我的去处和生活。如果,我们真的到了不能坦诚的地步,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 第九章 幽怨暗恨生 5 整个夜晚我都未能入眠,就是等待能避开月儿和喜莲的监视。 我此时也不晓得自己身在的这个院子到底是在皇宫的哪个位置,我出去了,能认得路吗?会发生些什么事?到底是应该出去呢!还是好好呆在这里为好! 轩窗外十分安静。虽然已是深夜,不过还是让我感觉闷气难耐。这些,当然都抵不过我心里的那个结,一直压得我甚是难受。干脆起了床榻,走至轩窗前望着院子里的那棵月桂,我顿然想起,曾经我被慕皇后关过的那个院子,也有这样一棵月桂,怪不得一眼便是让我似曾相识。 那次,以为自己会被慕皇后处置,没想到荣皓轩还是说服了他母后放了我。当时,他母后为何会一转平时对我的态度,而开口放我出去,我至今还未想通。 而他,也从未对我提起。 轻轻将房门打开,月儿和喜莲想必已经睡熟了,现在是溜出去的最好时机。我现下也管不了太多,我必须逃离任何人的监视,自己去向流云问个明白。 左右环视了一番,在确定没有人后,我提起莲足迈出房门,这感觉,如同做贼那般,让我甚是不心安。 “柳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呢!”月儿忽然响起的这句话,打破了整个院落的寂静,还狠狠将我吓一跳,循声望去,旁边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月儿峨眉微微蹙起,正立在那儿傻傻的瞅着我。 我本是如同做贼心虚般不知怎么开口,转眼便很快压下了那颗起伏不定的心,转身对着她,露出一脸的笑意平静的道:“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透透气...”这谎话,似乎有点儿牵强了,大半夜出来透气,用得了像我现在这样鬼鬼祟祟么!如果月儿不是傻子,一眼便是瞧得出我是想溜出去的吧! 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上头交代她的话,可让我诧异的是,她开口竟是说了一句:“柳姑娘是不是想去见冯太妃娘娘?” 我一愣,怔怔的盯着她:“你说什么?冯太妃?” 月儿微微颔首,声音仍旧清脆得好听:“这寿安宫,名义上是太妃娘娘的寝宫,其实就是一个冷宫而已,皇上将娘娘幽禁在这里,任谁也不能见。” 月儿这句话,让我顿时惊得开不了口,莫非我目前在的这个位置便是流云口中的冯太妃寝宫,寿安宫。 可月儿为何会说,流云幽禁了冯太妃? 这根本没可能,冯太妃是瑾贵妃的妹妹,是他的姨母,她将流云抚育长大,并和先皇联合将流云扶上帝位,对于流云,冯太妃对他犹如亲生母亲,流云怎会幽禁她呢! 想了片刻,我还是一字一句的问出口:“月儿,你是寿安宫的宫女吗?还是从别的宫殿调派过来的?” 月儿听了我的话,有些怔住,随后苦笑一声:“寿安宫,皇上早就下令不得人进出,我们是随太妃娘娘一起进来的,皇上只留下我和喜莲伺候太妃娘娘,现下柳姑娘到了这儿,皇上又下令我们姐妹伺候你。” 讶然片刻,伺候这词我不中听,不如说是监视来得好。 望着月儿,我的声音不再平静:“你的意思是,这偌大的寿安宫,就只有你们姐妹和太妃娘娘?” 月儿低眉而下,点头应了,看得出,月儿对此事,是有些怨言,但她并未说出口,我也不再问,只轻道了一句:“娘娘在哪儿,我想去见见她。” 我话才刚落,月儿便是一脸惊恐的望着我,直摇头:“柳姑娘不可,皇上口谕,我们姐妹不得让你出这院落。” 怎么又是这样一句,我不禁冷笑出声,流云居然将我也幽禁在了这寿安宫。刚进宫时,不让我出紫宸宫半步,后来亦不让我出昭仁殿,现下更好,直接将我幽禁在此处,我算什么?犯人?这宫里又算什么?囚牢? 当年的冯昭仪,视他为己出,如今,却被幽禁。怪不得进宫这么久,我却从未见过她。冯昭仪的做事风格,我虽说不是十分了解,但从我跟随在她身旁伺候她的那些日子里,也算了解不少。 冯昭仪当初赐我毒药让我死,去成全流云,如今我未死再次回宫,她怎会不晓得?我一直以为,是她觉得有些对不住我,才避而不见的,如今才清楚,她是出不了这寿安宫。 或许,我应该去见见冯昭仪,只要见到了她,就能问个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流云会做出这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可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她呢!月儿定是不会让我出这个院子一步的。 如若用正当的方法不行,那我也只能用些其他办法了,我一定要去见冯昭仪。到底在我“死”后,宫里发生了何事。流云会幽禁抚育自己长大的姨母,这其中,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莫非这些事,与我有关?否则,流云怎会将我同冯昭仪那般幽禁?限制我的自由。 我真的希望,事情不是像我所想的那样。 ------------ 第九章 幽怨暗恨生 6 夜静帘外雨,暗影空凝贮,断续清风来一缕,泠泠凄凉。 寿安宫很静,静的如同一座空院,无一点声息。 世事总是这般难料,曾经倍受先皇宠爱的冯昭仪,曾经勾心斗角的后宫唯一敢和慕皇后正面叫板的冯昭仪,如今居然住在这样一座清冷的宫殿里。这是不是说明,什么叫人走茶凉。 我只能笑,却是笑这世事难料。而这抹笑意,却是涩然无味的。 眼前的月儿,神情不再像往日那般,隐隐有些黯淡无光。今晚,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和冯昭仪见上一面,就算是月儿和喜莲一块拦住我,我也必定前去。 深吸一口凉气,我移动莲足,径直往外走去,月儿见此便是几步追了上来,挡在我跟前:“柳姑娘,你不能出去!” 我冷笑出声,片刻用十分坚定的音道:“今晚,我出这院子是出定了,见太妃娘娘也是见定了,你别拦我。” 月儿不为所动,双臂倏然张开挡住那道门:“柳姑娘,求您别为难月儿了,你如果出了这道门,明儿我和喜莲便是死罪,皇上下的旨意,我们不敢放你出去。” 敛起此时别样的笑意,我有丝丝怒气但并未表露出来,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皇上不会杀你们的,今晚,你便是说我将你们打晕才出去的,皇上不会多加怪罪。” 月儿还是没有退让的意思,只是摇头。 “月儿。”我低沉的唤了她一声:“今晚,我一定要见太妃娘娘。你在这里伺候娘娘也不是一月半载了,想必你对娘娘是有感情的,娘娘抚育皇上,处心积虑为皇上着想,如今却得到这般待遇,你难道不为她感到心寒吗?” 月儿听了我的话,眼神只是一亮,蓦然的盯了我半响,才颤着声音吐出话来:“皇上对娘娘,是有些过分了,柳姑娘,娘娘是真心真意对皇上好,对皇上就像自己的孩子,月儿不懂,皇上为何要这样对娘娘,月儿真的不懂...” “你让我去见娘娘,我曾经也在娘娘身旁服侍过她,或许,我可以探出个原因,可以帮助娘娘也说不一定。”我满怀期待的目光落在月儿纯净的脸庞上,如果她还是不让我出去,那我只有硬冲了。反正喜莲不在旁边,对付一个月儿是轻而易举的。 月儿此刻却是犹豫了,思忖了不多会儿,双手便是缓缓垂了下来,脸色有些异样眸子也渐渐被水汽弥漫,哀着嗓子对我开口:“柳姑娘,我晓得皇上对你好,或许,你真的可以帮助娘娘,月儿求你了,一定要让皇上将娘娘接出这个连鬼都见不到的冷宫。” 我微微颔首,浮起一抹笑意:“你放心,我会的。” 既然月儿已经允口让我出去,那我便不再耽搁,忙急着问她:“娘娘住在哪个殿阁。” “寿安宫西侧的永福殿。” 得到答复后,我便迈出了那道门,出了这个小院落,直往永福殿去。这次,我一定会晓得事情的真相,一切都会明了。 在我离开皇宫,流云顺利登基的背后,是否有我所不晓得的。 想到了这儿,我不禁加快了步伐。 虽然月儿已经告知我冯昭仪居住的殿阁,但我对这寿安宫并不熟悉,找起来还是费了不少力,况且,这幽静的宫里,让我多了几分惧意,毕竟夜太深,寿安宫太静。 月光潋滟,我全是依靠朦胧之色寻路的。 直到永福殿那几个大字出现在我眼前,我才吐出一口气来,这里,便是冯昭仪居住的地方了。很简单的殿阁,和冯昭仪曾经的紫宸宫相比起来,可以说是破旧的。 流云为何会这样对冯昭仪,我马上便会知晓。流云之所以这般限制我的自由,也会清清楚楚。 卯足了精神,我将脚步放得很轻很轻,生怕打扰了冯昭仪的休息,步步往殿内移动。冯昭仪见到我,应该会很惊讶的吧! “母妃,儿臣下定决心了,你不必再劝儿臣。”有声音从内殿断断续续传进我耳内,声音很熟悉,半响反应过来时,只让我猛然一惊,这不是荣皓轩的声音吗?他怎会在这里! “皓儿,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皇上他,是本宫一手带大的,他的为人本宫再清楚不过。”这声音,让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那份平静,因为,这声音,是冯昭仪的。 荣皓轩为何深夜到访寿安宫,为何会叫冯昭仪母妃,荣皓轩可是慕皇后的儿子,怎么会这样!我很疑惑,但现在只能静静的听,听他们的对话。 “母妃,为了她,我必须要这样做,皇上他...太可怕了。”从荣皓轩口中吐出的那句皇上太可怕,竟让我全身颤了一下。 “他将甄珞接回宫,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为了牵制你啊!皓儿,为了一个女子,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皇上对甄珞,已经不如往昔了,母妃,他能利用甄珞,就代表..."荣皓轩的音在这里停下,再无声息。 他说流云利用我,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流云不可能会利用我,他不会欺骗我,他说过的。 ------------ 第三卷 醉中凋零梦中醒 ------------ 第一章 消得人憔悴 1 轻云微月,拂过来一阵清风,让我有些站不住脚跟的微微颤抖,我很想听下去,却又害怕听下去。 可我,却怎么都挪不动自己的莲足,我承认,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一旦真如他们口中那般,流云也在利用我,那我该何去何从。 我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他们去利用的! 沉寂了良久,终于传来荣皓轩低沉的声音:“母妃,您就允许儿臣忤逆您一次吧!” 冯昭仪不忍般深深吐出一口气,满是一种凄凉:“如果你真的觉得那个甄珞比母妃的命还重要,那你,便去做吧!一旦失败,我们要赔上的,又岂是区区一条命这么简单。” 他并没有接下冯昭仪的话,只将头垂着。 “皓儿”冯昭仪转变了语气,疼惜的唤出口:“你是为娘唯一的孩子,母妃不愿你去冒险,只为了那甄珞。倘若,她喜欢你在意于你,或许还有些值得的地方,可她心里,只有皇上,除了皇上,容不下第二个人。” “只要儿臣成功了,儿臣会把她留在儿臣身边,不管她心里有没有儿臣,都不重要!”荣皓轩抬眼镇定的看着冯昭仪,声音不复往常的温柔,有着从未有过的强劲。 此刻,仿佛我从未认识过他,一直以来,他给我感觉,总是那般情深意重,当初,我还记得他说过,那皇位,他根本就不想要。可现在,他虽并未将话说得很明确,但我还是隐隐察觉到,他和曾经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莫非,他想篡位!这可是我不想见到的,因为流云的安危,永远是我最在意的。 此后,又是一片寂静,又是欲言又止的一段话。 我再也顾不得太多了,我要亲自问个究竟,我绝不能让流云有一丝危险。 调整了自己此时的心绪,我闭眸吸了口气,便往里走去,脚步虽轻,但在这样悄无声息的殿内,却十分醒耳。 荣皓轩顿时向我望来,满脸警觉的道:“谁!”手迅速的放在腰间并握住了剑柄,难道,他还想杀了我吗? 当看清楚是我后,他露出一副惊异的神情,手从剑柄上移走,怔怔的盯着我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甄...珞,你怎么...” “本宫早就晓得,她会来!”冯昭仪接下荣皓轩的话,瞥我一眼后开口:“甄珞,好久不见!”她还是曾经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即便已经被流云幽禁在这寿安宫,那气势还是一点不输给任何人。可我不懂,她不是流云的姨母吗?一直都是她拥立流云为帝的吗? 难道,这一切只是表面的假象! 冯昭仪曾经答应过我,会对流云如同亲子,如今,却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问出自己的疑虑:“你们...你们到底是何关系!” 荣皓轩微微愣住,眉头紧蹙,敛起刚才凶怒的神情,轻柔的吐出话来:“甄珞,莫非皇上...他竟是将你也幽禁在这里?” 我被他这句话问得有些讶然,更多的是不解。 他冷笑出声,第一次瞧见,他会笑得如此漠视一切:“在他心里,只有权力,只有他自己。为了巩固那个位置,连你也不惜利用。” 我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后轻声道:“流云他,是不会利用我的。王爷,他是你的亲哥哥!” “亲哥哥!”他大笑了几声,脸色露出不悦,又按捺了下去:“甄珞,你这么为他着想,可他,却不这么想的,他将你再次接进宫,只是为了...”他话还未落,我便很冷静的打断了他:“王爷,我不想听这些。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和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太后的儿子,还是太妃的儿子!”我不是故意想打断他的话,只是我还不敢听他继续道下去,我怕我的梦会瞬间破灭。 “皓儿是本宫的亲生儿子。”冯昭仪悠扬的吐出令我吃惊的一句话:“慕皇后有不孕之症,当初,我产下皓儿后,便被先皇抱给了皇后。先皇,他果真是绝情啊!” 我惊在原地,樱唇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更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这些话:“不可能,王爷是太后娘娘的儿子,怎会变成你的儿子,你不是从未生育过吗?就连定文王,也是你从李婕妤那儿抢过来的。” “哈哈...”她大笑了几声,那声音还是同曾经那般妖娆,充斥着十分安静的大殿。片刻,她停止发笑,神情转眼低落了许多,语气透着一股悲凉的意觉:“在宫里,还有谁会知道皓儿是本宫的孩子,那些知道此事的,早已被先皇杀绝了,为了夺走我的孩子,先皇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了现在的皇上,又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事情。” 我顿时惊得连连退后了几步,喃喃道:“你说什么...” 倏地,荣皓轩猛然的抓住我的手:“甄珞,皇上将你接进宫,就是为了能牵制我,他知道我在意你,我为了你...”说道这儿,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什么都可放弃,你才是限制我的最好人选,为何母后和母妃现在的处境会不一样,因为,母妃才是我的亲娘。” 我呆呆的摇头,冷冷的笑出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甄珞,你醒醒吧!皇上已经不是曾经的赫连流云了,他现在是旻仁帝荣宸轩,他是皇上!”他摇了我数下,急切的对我开口,语气强硬却是如此担心我。 我仍旧摇头,仍旧不愿相信,一把推开了他,吼出话来:“不可能,你们别想欺骗我,流云他,他说过他不会对我说假话,不会的...”随后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往殿外一路奔去,嘴上一直说流云不会欺骗我,可眼角却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我终究还是骗不了我自己!那种悲凉的感觉,随着迎面而来的风力,遗落在今晚清冷的夜里。我真的希望,我能将某些早就猜到却不敢相信的事情全部都遗落,都遗落! ------------ 第二章 消得人憔悴 2 我一路直奔重华宫,我要当面向流云问个明白,他带我入宫,是否真的只是利用我牵制荣皓轩,难道这段时间他对我的好,都是假的?难道从一开始,都是我自作多情认为他心里一直有我。 想到这儿,步子不再沉重,反而有些急促。 可,当我到达重华宫时,却怎么都无法向里头迈进一步。我在害怕吗?还是想逃,我自己也没个谱。 我在宫门口徘徊了很久,踌躇了很久。心里的疑问太多,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 让自己静静的想了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迈进重华宫。这一次,流云不能再回避我,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他欠我的解释! 昭仁殿的殿外,我瞧见了余公公正悠闲的立在门口,他见了我,全身一颤便冲下玉阶直至我身旁,拽起我的手臂便将我往宫外拖:“柳姑娘,你怎的过来了,皇上下令没有他的允许,你不准出寿安宫,赶紧回去。” 我挣开余公公的双手,很镇静的道了五个字:“我要见皇上。” 余公公摇摇头,继续将我往外拖:“不行,皇上已经歇息了,你赶紧回去。” 我不为所动,和余公公纠缠起来:“今天,要是见不到皇上,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要皇上给我一个解释,为何将我幽禁在寿安宫,为何...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何却对我如此。” “你顶撞皇上,皇上才一怒之下将你关起来的,现在怎的怪罪起皇上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在这吵皇上歇息,那杂家就让侍卫送你回去!”余公公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并夹杂着丝丝怒气,道出的这句也让我甚是惊讶,我何时顶撞了流云,明明是他将我全身麻痹的。 “我要见皇上,今晚一定要见皇上,公公,无论你怎么拦我,我都要见皇上!”我并不退缩,也不能退缩,势必要问出个结果。 余公公大概是害怕我吵到流云会被怪罪,脸色显现出恐惧之色,语气渐渐强硬起来:“不行,待会皇上怪罪下来,咱们整个昭仁殿都要遭殃,柳姑娘还是赶紧离开吧!” “余公公,让她进来!”流云的音在此时从殿内传了出来,却十分深沉,让我感觉陌生。 余公公闻言,顿时松开了我不再阻拦,低声嘱咐了一句:“见了皇上,不可无礼,别以为皇上会次次对你容忍!” 我微微颔首,恭敬的道了声:“谢谢公公!”话落,便往殿内移去。 流云并未歇息,静静的坐在离轩窗不远处的桌案旁,手持朱笔正在沉思,我望了他良久,他才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晶亮却十分平静,开口便沉重的道了两个字:“何事!”语气不如往日的柔情。 我浑身有些微颤,缓缓走至桌案旁,不满的吐出话来:“为何要这样对我?” 流云先是一愣,随后勾起淡淡一笑,那笑意暗藏了藐视的意思:“为何?你心里应该清楚为何,怎的还跑来问朕!”他竟是对我自称“朕”,让我有些吃惊。 见我许久没有吐出话来,他继续埋头作笔,并未理会我太多。 “莫非,你将我再次带入宫,只是为了牵制定安王爷,是吗?”我咬紧牙齿,低着嗓子道出这句。我很清楚,此时自己的表情多么可笑。 流云作笔的右手一僵,复又抬头望着我,冷笑出声:“既然你已猜到,何必再来问朕,跪安吧!”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他怒吼,却隐隐带着哀求:“流云,你有苦衷对不对,所以你才这样对我,对不对!” “嘭!”他猛地拍案而起,声音大得让我耳内嗡嗡作响,手上的朱笔更是断成两截。此时,他的脸上再看不到一丝笑意,隐隐透着一股怒气:“放肆,朕是皇上,有你这样对朕说话的吗?” 我立在原地,被他现下的神情和动作惊呆,他从未对我如今凶过,也未曾对我这样说话。 片刻,我便平复了心绪,将眼神从他脸上移开:“太妃娘娘,才是王爷的生母,所以,你囚禁了太妃娘娘。你也清楚,我是王爷最在意之人,只要将我带回宫,只要我在你身旁,就可牵制王爷,只要用我要挟王爷,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会妥协。流云,何时,你变得这般可怕!” 他静静的望了我一眼,双手置于桌案上,躬着身子对着我开口,声音还是同刚才那般冷漠:“从一开始,朕知道你还活着,朕就晓得,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让皓轩按捺不住。所以朕带你回宫,只是为了利用你,曾经对你的好,也只是补偿你曾经为朕做的一切。” 我直视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只是这些?” 他缓缓立直了身子,哼笑了数声:“你死后的那些日子,朕的身旁只有笑阳,再无他人。”好一句再无他人,让我的心如撕裂般疼得揪心,泪水在眼眶内打圈,却强忍着不肯落下一滴。 半响,他继续道:“如今,你即已知晓了一切,况且,朕的目的也达到了,你以后,在寿安宫好好生活吧!朕会看在你还有些利用价值,不会对你怎样。” 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流云,从未觉得,他竟是这样陌生。原来,从他知道我还活着,就只是想利用我,原来,权力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那个位置对于他,早已胜过了一切。 而我,也从未料到,自己,终是沦为他的一枚棋子。 ------------ 第三章 消得人憔悴 3 纱窗外风摇翠竹,他的怒气隐隐散去,我直直的盯着他,他即已将话说得这么清楚,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们都沉默了良久,他还是先开了口:“来人,送柳姑娘回寿安宫,从今往后,不得再踏出寿安宫一步。”我很吃惊,他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让我出乎意料的一句。 我低眉看了看地面,我们之间,已经再无感情可说了,那我,还留下来做什么。 复抬头,向他传去一句:“流云,放我走吧!让我出宫。” 流云淡淡的望了我一眼,眉头微微一蹙:“如今,你还不能出宫,你忘记了,朕还需要用你来牵制皓轩,如果他能安安份份做他的王爷,那朕自然会放你走,倘若...” “倘若他有造反之心,你会连我一起诛杀,对吗?”我接下了流云后面的话,想来,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对他,如今只存有利用价值,他亦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这就是帝王,可以冷漠到这种地步。忽然想起子骞当初对我讲的那番话,帝王之家,真的可以这般无情。 他瞥了我一眼,露出一抹别样的笑意,却只道了句:“你还不算笨。” 他现下说的每句话,都可说是让我撕心裂肺。 我轻轻合上双眸:“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想过为我父亲洗脱罪名吧!” “没有,朕如今无暇过问此事,况且,你父亲当年有没有逆谋,早已说不清了。”他竟这么干脆的就回答了我,可,这句话,终是激怒了我,心里那团一直压制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上前便是甩了他一巴掌,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十分响亮:“流云,先皇曾经也说过,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你如今,竟能说出这番话。我知道,如今你的对手早已不是慕家,既然太后娘娘并非王爷的生母,慕家也断断不会再偏向他,你当然更没必要去自找麻烦,毕竟,朝廷如今还是要依靠慕家。可是?你的母妃呢!她不是太后害死的吗?” “哈哈...”我话才刚落,流云便大笑起来,让我本就怒火朝天的心情更是火上加火,但我,必须克制,必须! 一直待他笑声停止,他才平静的开口:“甄珞,朕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想不到你也不过如此。既然慕太后从未生育,怎会害朕的母妃,怎会害怕其他妃嫔与她夺嫡。很多事情,别看表面,表面遮掩下的东西,往往很可怕。” 我微微愣住,流云这话,却说得十分清楚,句句印在我心底。 难道,我一直都被别人欺骗,难道,我一直都被别人利用。 我不禁跺跺往后退去,全身僵硬得却寸步难行,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太过善良,才会一次次被人牵着鼻子走,我也太过轻信别人,才会掉进陷阱还是浑然不觉。 正如子骞说的,我容易被世俗蒙蔽双眼,可我,真没想到,最终欺骗我伤害我的人,却是我最爱之人,我如此相信他,却换来这样的嘲讽。 “流云,我恨你!”我对着他大喊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往外奔去。 刚跑出殿外,脚底一个不慎重重摔在坚硬的大理石面上,可此时身子传来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心里的创伤。不能让自己太悲惨,绝不能!没有人会在这刻向我伸出他的手,唯有自己爬起来,继续前行。 回到寿安宫,泪终于还是止不住的外泄,我倚靠着宫墙对天哭喊:“父亲,女儿对不起您,不但未能替您报仇,还让自己成为权力的牺牲品,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甄珞...”荣皓轩竟还未离去,于我跟前轻唤一声。 我抬眼盯着他,视线虽是越来越模糊,却仍旧伪装自己十分坚强,只颤着声音轻问:“王爷,您还未回府吗?” “我以为你回晴雨阁了,跟过去才发现你不在,就猜想你去重华宫了,担心你,所以一直在这儿等你回来。”他满脸的忧心从未散去,语气更是透着对我的担忧。 现在,也只有他,还会关心我。 我怔怔的望着他,他伸出手来拭去我挂在脸上的泪水。良久,又轻声道:“你若答应,我便会保护你。” 双眸再次泛水,他这句话,却很温暖。 “王爷,你晓得皇上一直在防你吗?”此刻,我不再犹豫。 荣皓轩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开口:“我当然晓得皇上一直在防我,毕竟,我手握重兵。” 我蓦然的望着他,有些疑惑:“手握重兵?” 他颔首,对我毫不隐瞒:“想来你也不知,漠北王是母妃的亲哥哥。从我记事开始,我就知道,我的生母并不是太后。我也清楚,慕家也不会拥立我,你也应该明白,为何我有慕家这么大的靠山,还是无法坐上那个位置了吧!表面做的一切,只是假象而已...但我,对母后还是有感情的。无论怎样,母后将我一手带大,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没齿难忘。” “王爷,夺回那个位置吧!”我不知自己怎么了?竟会对他吐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一句,或许,对流云真的绝望了,或许,我真的从心底恨流云,又或许,我只是想替父亲报仇,此刻那种复仇之心,强烈到将我慢慢吞噬。 我必须要报仇,必须!但我,现在不能再依靠流云,唯有依靠荣皓轩。 从今后,收起自己的慈悲心肠。所有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都要一一讨还,包括流云,他欠了我,也势必要偿还。 ------------ 第四章 消得人憔悴 4 荣皓轩盯着我看了良久,神态有些迟疑,我苦笑出来:“你一定认为我不可理喻吧!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并未回答我,亦没有任何表示的动作,很久,才吐出话:“你真的希望我夺回那个位置吗?那上面坐着的人,是你爱的流云。”他说此话时,目光躲躲闪闪,有些不忍。 我在心里冷笑,我爱的人,可却一直想利用我,想到刚才他对我说的那番无情的话,我心里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只要能替父亲报仇,只要能洗清我受的这些屈辱,我何必在乎那个位置坐着何人,我并不认为,你会比他差。” 他笑了笑,将手置于我的秀肩上,语重心长的对我道:“甄珞,你会在乎的,倘若有一天,他真的被别人替代,你会难过,会伤心,会...” “什么都不会,王爷,为了我父亲,我进到这个看似人间天堂却如同地狱般的皇宫,我想替父亲报仇,且这个仇一定要报。”我不加思索便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激动的说出这句。 他微微怔住,收回自己的双手回过身背对着我,沉默许久才开口:“你真的希望如此?”稍顿了顿,复又回过身望着我:“倘若你真的这样想,那我,不会再留情!” 我愣住,我真的希望如此吗?真的吗?我就这么想让他从那个位置上跌下吗? 可,我对流云而言只剩下利用价值,我为何还要为他着想,他为我做过什么?我还需要帮助他?我无法忍受。 我暗自在心里告诉自己,甄珞,你最初进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报仇吗?那年死的两百多口亲人,还等着你为他们洗清罪责。你还迟疑什么?还在犹豫什么?为了一个流云,甚至忘记自己肩上扛起的责任,你配做楚将军的女儿吗?配吗? 是啊!我不配!走了这么久,还是没能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就是因为,我信任他,相信他会还父亲一个公道。可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既然流云不能为我做任何事,那么,荣皓轩可以,他可以帮助我复仇,他和慕家早已不是血肉相连的亲人关系,他若登基,一定会为我父亲翻案,这是流云不能为我做的,他的心里,只有那个位置,只有权力,只有他自己。 想到这里,我毫不迟疑的对荣皓轩点头,用坚硬的语气对他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心里,如今除了仇恨,再无其他。父亲的仇,我一定要报。” 他埋首走至我跟前,眉头微蹙,仿佛有心事的握住我一双冰凉的手。从他手间传来丝丝暖意,我现下却不为其所动,但也没抽回自己的双手,他只轻道:“甄珞,倘若我成功了,你可否,做我的女人。” 我猛然抬首将他望着,良久吐不出话来。 他露出淡淡一笑:“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语毕,他再度收回自己的手,复又起唇:“无论怎样,你的事,我都将看得同自己的事一样重要,我回府了。”道完这最后一句,他转身离去。 我一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该拒绝吗?我该答应他吗?可在这冰冷无情的宫中,也只有他还一心为我着想,也只有他,心里还有我。 虽然,我对他只有朋友的那份情谊。但我,真的需要一个靠得住的肩膀,因为,我累了,实在想休息了。 不想再去考虑其他,亦不想再为了别人,这次可不可以为自己着想,真的只为自己想! 眸光中闪烁着委屈的泪水,我冲上前环住他那宽实的腰际,颤抖着声音道:“皓轩,我承受过失去双亲,我也承受过全家灭门的残像。我曾经为了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却再次为了他,回到他身边。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带给我的,却是一次次的隐瞒和伤害,我恨他!” 他的身子在被我环住的那刻僵住,半响才回过身拥我入怀:“甄珞。”轻唤一声我的闺名,包含了万般柔情。 我的泪水仿佛挤压了很久,怎的都止不住,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仍旧紧紧拥着我,不曾松手。有那么一刻,我错将他当做流云。可我,必须让自己清醒。 “甄珞,我曾说过会保护你,我也曾说话,会为你放弃那个位置。而现在,我承诺你,同样会为了你,夺回那个位置,相信我!你父亲的事,交给我!”他脸靠着我的头顶,轻抚我的发丝,语气坚定却不失对我的温柔。 这句话,我曾记得流云也说过,可如今,已变得再无任何牵挂和寄托。 流云,你作为皇帝,我能忍受你的伤害和利用,但我无法忍受的是,你对我的侮辱。 你说我父亲曾经到底有否逆谋,现在已无从探查,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对于我父亲这样一位护国保民的大将军来说,是何等的一种屈辱,而对于我,又是怎样的一种讽刺。 而那种埋在内心的仇恨,还能挥散得去吗? 但我相信,我与流云,今夜之后,再无关系。 ------------ 第五章 消得人憔悴 5 那晚之后,我一直呆在寿安宫的晴雨阁,再未踏出一步。 每日每夜,我都在挣扎,我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皓轩一旦胜利,输的是流云,倘若流云胜利,那么皓轩,是死罪。 我一直在想,我恨流云,真的希望他一蹶不振,可内心却隐隐为他担心。一方面,我又感激皓轩,希望他能登基后为我父亲翻案,可内心却忐忑不安。 流云从来都让人看不清亦捉摸不透,而皓轩也并非是一个有野心之人,如今却蠢蠢欲动。 终于,在我的不安中,等来一个让我接受不了的结果。 望着深秋宫内的冉冉景色,希云出现在晴雨阁,本来清纯的一张脸,写满了忧心,我如今学会了平静,对什么都不再过问,包括她突然的到访。 她在我跟前顿了顿,起唇道了句:“皇上赐婚。”声音微颤,说得极为勉强。 心下暗惊,我的身子瞬间紧绷,却未表现出来。赐婚,赐谁的婚? 希云低眉而下,再度起唇:“皇上赐婚...宋柳...下嫁定安王。” 我嗤之以鼻,随即发出一阵冷笑:“赐婚定安王,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他对我,真的连一丁点的情谊都没有了。” 希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慌张的握住我的手问:“宋柳,你和皇上,到底怎么了!”呵,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他为君,我为民。不就是他是下棋之人,而我,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身子骤然变冷,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移到屋子里,在桌案旁坐下,端起清晨月儿为我沏的一杯龙井,如今早已是冰凉一片,抿下一口,我答出话来:“我与皇上,没怎么,只是他无情,我亦无义!” 希云有些惊住,在我身旁蹲下:“我不相信,皇上对你会无情,我也不相信,你对皇上已无义。你们,肯定有什么误会,为何不说清楚。宋柳,皇上已经有意近日下旨,将你下嫁王爷,你若不愿意,去求皇上,还有挽回的余地。” 手一颤,没能握紧掌中的茶杯,顿时滚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瞬间碎成一片,如同我的心。 “希云,你去转告皇上,我会感谢他下了这道旨,我一定会遵旨。”面无任何表情,我冷冷的道。 希云顿时急了,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宋柳,你不能接这道旨,一旦接了,你便是真的要下嫁给王爷,那时候,君无戏言,后悔都来不及了。” 稍微停顿了片刻,她又开口:“皇上近几日早朝定会当着王公大臣的面,下这道圣旨。我在昭仁殿无意听见了皇上和张将军的谈话。宋柳,你今晚去跟皇上好好说说,你们不能这样赌气。不然,会输掉一辈子。” “希云!”我大喊了她一声,声音却显得有些苍凉:“我和皇上,已经再无情谊了,你别再说这些,对我真的是一种侮辱,难道要我去跟流云下跪,难道要我苦苦去哀求于他吗?为何你不问我,皇上怎的会突然对我这般无情?” 她目光一滞,声音更显得生硬:“你说什么?皇上如此在意你,怎会...” “别再说了...别让我连最起码的自尊都消失殆尽!”我埋下臻首,双手死死捂住耳帘,空中皆被寒冷的空气所渲染,复又轻道:“我甄珞,还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我很感激!” 希云终是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低眉靠在我身旁,泪流不止。 清秋时节沁凉意,桂花香蕊入珠帘。 我站在晴雨阁的屋檐底下,抬头望着已经开了花的月桂。在宫里的时间长了,都快记不住日子,瞧见那一树子的花,原来,已到秋季,那我父母的祭日大概也近了。 很想回将军府看看,很想再去拜祭一下爹娘,可我,现在连寿安宫都出不了,更别说出那道宫门。 就这几日了吧!流云便会下那道圣旨了吧!紧接着,余公公就会前来向我颁旨,下嫁皓轩,我还是心有余悸。毕竟,这太突然,而我,真的愿意吗?我不晓得,也不敢去想。 流云的转变让我无从对应,在短短的时间内,不仅伤害了我,居然还有让我下嫁别人的想法,看来,他对我,真的已经如同陌生人了。 一股清风袭来,将我的青丝悠悠吹起,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希云勾起我披肩上的一缕青丝,轻轻为我理顺:“宋柳,那以后,我们便不能常见面了。一旦你嫁给了王爷,做了他的侧王妃,就要离开皇宫,在王府过一辈子。” 她的这句话,有些悲伤之感,我又何尝不是,心里并非能一时放下。 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我凝眸细望她,浅吟出声:“希云,流云他,真的希望我嫁给王爷吗?”问出口,我却又后悔,她怎会知道,原来我,还是在意这个。 “不不不, 我相信,皇上一定有苦衷的,宋柳,皇上对你的感情,怎会变化得如此之快,你回想一下,皇上他为你做的一切,想想你们曾经的一切,或许,你能找到答案。”希云迫不及待的望着我,目光欣喜却又带着一种哀求。 我收回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低喃出声:“苦衷...苦衷...” 我倒是希望他有苦衷,可,倘若他真的下旨将我下嫁给荣皓轩,那我,绝不会抗旨。 ------------ 第六章 消得人憔悴 6 秋雨,连绵不绝的下了好几天,这几日,我日夜颠倒只为了赶出一幅鸳鸯嬉戏的刺绣。今日,在那几针后,就算完成了。 最后一针,在我的巧手下谢幕,一幅有着深刻含义的刺绣大功告成,两只缠绵的鸳鸯,一个池塘,满塘的睡莲开得正是艳丽的时候,亦真亦幻。 旁边绣上的那两行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针针都用力细致。 抚摸着自己秀出的这幅美景,我露出笑意,盯着盯着竟是出了神。 “圣旨到!”余公公的音从屋外传了进来,我全身猛然一颤,手中的动作不慎,刺入了手指,顿时冒出殷红的鲜血,将绣品染上一抹鲜艳的红色。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木凳上,不愿起身,这道圣旨,是流云要将我嫁给皓轩吗?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夹杂着脚步声愈来愈清晰,我缓缓站起,回过身,望着余公公和两名太监迈入门栏。 余公公眉头一挑,甚是不解,可能连他也没料到,皇上会颁这样的圣旨,吐出一口气后,他凝视着我,终是开口:“楚氏甄珞接旨。” 我露出一抹苦笑,缓缓跪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面的字,我一个都没能听进去。 读完圣旨后,余公公收起卷轴,递给了我:“接旨吧!柳姑娘。” 我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下,从地上站起后,对着余公公轻声道:“皇上在哪儿,我想见皇上。” 余公公愣了下,随后苦涩一笑:“皇上近日龙体欠安,谁都不见,柳姑娘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他病了?”我骤然一惊,急切的开口:“现在怎样了?可好?” “柳姑娘一心还想着皇上,杂家甚是欣慰,皇上有太医照料,不碍事,姑娘尽可放心。中秋佳节,亦是姑娘下嫁定安王爷之时,离大婚的日子还有五天,姑娘还是多加准备为好。”余公公恭敬的道出这句,稍稍平复的心绪再次提了起来,中秋佳节,我爹娘的祭日,流云居然下旨在这天让我大婚,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我绝不能在父母的祭日风光出嫁,这是一种不孝的行为,怎么可以。 “余公公,可否回禀皇上,恕我难从命,可否请皇上,安排其他的日子。”我望着轩窗外的细雨,淡漠的吐出话。 余公公不以为然,只道了句:“皇上下的圣旨,任谁都不可违背。况且什么叫君无戏言,想必柳姑娘比谁都清楚。杂家即已将圣旨传达,就先回去复命了。”语毕,便悠扬的转身离去。 “公公!”我低唤了一声,余公公停住了步子,回身瞅着我:“柳姑娘还有何事?” 我行至桌案旁将刚刚完成的绣品叠好,再捧至他的跟前:“公公,劳烦您,将这个交给皇上。” 余公公瞥我一眼,有些迟疑,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杂家一定交给皇上,柳姑娘放心。” 我颔首:“甄珞先谢谢公公了。” 余公公微微点头,便和身后的两名太监一同离去。 外面的雨,仍旧下得很大。 那副绣品,算是我送给流云的最后礼物吧!依稀记得,三年前,那个池塘,那些莲花,还有,我们偶然的初遇。 那时候,倘若我们没有相遇,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局面。 夜里,微微凉意,我骗过月儿和喜莲,随手打上一把折伞,直奔我和流云初次见面的那个水塘。那副绣品,意义再明确不过,那对鸳鸯,便是我和流云。 他若看懂了,便会明白,我想和他成双入对,那两句诗词,正是我现下最想对他说的话。 只要他心里还有我,今晚一定会来这里,会来见我。 在细雨中,我满怀信心,我相信,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也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今晚的气氛隐隐透着一股沁凉,我内心却是燥热般的温度。 时间一刻刻流逝,我也愈发心急起来,呼吸不再平稳,反而有些急促。他会来吗?会吗? 直到已接近子时,我仍旧没有等到那个人,站了一晚,双腿早已酥麻,却还是抱着那份期望不肯离开片刻。 折伞从手中滑落,落在湿漉漉的地面溅起微微水花,他不会来了,不会了。 任凭雨水将我整个身子洗净,流云,难道你对我,真的吝啬到一丁点的感情都没有了吗? 我躬身蹲了下去,无法控制自己此时的失望之情,轻声抽泣。再次,体会什么叫痛如锥心。再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全身渐渐湿透,雨珠顺着发丝落下,今晚,我果真狼狈,可这些,都是我自找的。为何还要抱着那样的心以为流云还对我存有感情,哪怕就那么一点点也认为他会来见我。 胸口有些发闷,想站起来却发现力气早已散尽,顿时瘫坐于万分湿漉的地面,意识开始有些浑噩,脑子里空白得如同一滩清水,最终,毫无知觉的倒了下去。 这刻,我才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没经多想便将我拦腰抱起,我想睁眼看看是谁,却觉得眼皮异常沉重。有那么几次我努力睁眼,只瞧见细雨蒙蒙中那张俊美的侧脸。 似曾相识,似曾相识! ------------ 第七章 月隐花情黯 1 浑身的燥热之感让我十分难受,恍惚中,似有一双冰凉的双手一次次置于我的额头间,耳边还响起微微叹息声。而我,始终昏昏沉沉,像是在做梦,却又那般真实。 努力睁开双目,那张模糊的脸庞进了我眼底:“流云...”我轻喃一声,复又陷入昏迷之中。 再度清醒时,已是第二日的响午。 睁开眼的那刻,映入我眼帘的却是荣皓轩蹙眉紧绷的一张脸,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见我醒了过来,才舒展出丝丝笑意:“甄珞,你醒了。” 我微微点头,虚弱的问出口:“我怎么了?” “你受了风寒,烧了一日,今儿总算是退了热。”他虽是面带笑意,可眸光中的担忧我一眼便看出来,努力朝他倩兮一笑:“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他松开我的手,将锦被往我身上拉了拉:“上次狩猎之事,你还记得吗?” 我蓦然的将他望着,闭眸一下表示记得,他敛起表情,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我救你之事,当时在宫里传开,如今,皇上不得已下旨...”说到此处,他滞停并未说下去,犹豫了很久也没能挤出一个字。 我晓得他要说什么?流云赐婚的事,希云前几日已经悄悄对我说了,但他,并不知道我晓得。 “既然是皇上下旨,上到王公,下到臣民,都应遵旨!”我凄然一笑,淡淡的吐出话。 他神色索然无味,谨慎的问我:“你晓得皇上下的是什么旨意吗?” 我的眸光凝向别处,只是摇头。 他神色一黯,轻叹出声:“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朝廷的一些小事。现在的你,休息最重要。” 难道他,不预备对我说吗?事已至此,又何必对我隐瞒。 “皇上下的这道旨,应当不是寻常的旨,皓轩,你说吧!”我佯装无谓,他的眼神始终骗不了我。 他再度犹豫,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甄珞,倘若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我会向皇上请旨收回成命。” 他的样子,有些傻憨,让我忍不住笑出来:“你都还未说,为何晓得我会不愿意,你说吧!我听着。” “皇上他...两日前下了道旨,将你赐婚与我为侧妃,目的是为了堵住宫里的悠悠众口。不过你放心,我会让皇上...” “不用请皇上收回成命!我愿意下嫁于你。”我总是打断他的话,亦同于总是让他惊讶。 他愣住,怔怔的盯着我看,半响才反应回来,带着怀疑的口气问出口:“甄珞,你,当真愿意?” 我颔首露出一抹笑:“我的心,又不是铁石心肠,你对我的好,我怎会感觉不到。”当时在围场,他救下我,却换来别人的言语攻击,其实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他知,我知。 他顿时放松许多,笑意愈发深了,再次握着我的双手,激动的道:“甄珞,你果真愿意做我的侧妃?” 我再次颔首,此时心里五味掺杂也不是个味儿。那副绣品,终没能等到流云的回心转意,那我,不再苦自己。有时候,放下,亦是新的开始。况且,皓轩亦会为了我,和流云争夺那个位置。 其实现在,我嫁给谁,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的那抹仇恨,需要解脱的方法。而唯一能让我解脱的,就是父亲得以沉冤昭雪。 “你瞧,我都忘记你该喝药了,你得赶紧康复,后天,便是大婚的日子。”他将满勺子的汤药送入我口中,带着微微苦楚,我咳嗽了几声,抬眼细凝着他,问出口:“后天便是中秋了?这么快...” 他的手一滞,望着我忧伤的吐出话来:“那天,是你父母的祭日。要不我跟皇上说说,推后几日。” 我轻轻合上双眸,摆了摆手:“不用了,中秋本就是个好日子,又俗称团圆节,只是我,今生都不得与父母团圆。皇上又怎会不知道,那是我爹娘的祭日,只是他...既然如此,我便随了他的意,中秋就中秋吧!我也想早点出了这皇宫,得以自由。” 皓轩低眉瞅着碗中氤氲的汤药,未接话,稍过片刻才再次将汤药送至我口中,轻声诉说:“甄珞,此生有你,我便足矣!” 这句话,彷佛胸口被人刺了一剑,传来微微疼痛。顿时,泪水湿了我的眼眶,为何会如此,心里比谁都清楚。 只因这句话,流云也曾说过。 可,是什么?让他变了,亦让我绝望如此。 为了堵住宫里的流言蜚语,流云下旨将我赐婚于他,真的只是为了堵住他人之嘴吗? 后天的大婚,后天,我便将嫁做他人妇。从今后,流云于我,便是皇兄。 ------------ 第八章 月隐花情黯 2 秋凉梧桐叶落时,空庭咋看瑶阶铃。 飒飒秋雨声,潇潇往日情。 今儿一大早,宫内的奴才们都悉数到寿安宫我居住的晴雨阁。在我跟前忙得不亦乐乎,好不热闹。 明儿,是我下嫁定安王荣皓轩的日子,流云念在我曾经对他有恩的情份上,特容许我从宫里嫁出去。其实这些,都不符合宫规,毕竟,我在宫里是无任何身份的,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无名无份的下人。 不知他是否对我有愧,至今才会避而不见。 语兰和希云亦早早到了,在我身后清点皇上送来的大婚赏赐,而月儿和喜莲忙着接应。 我望着一屋子的绫罗绸缎,珠宝饰件,神色格外凝重,不知这是福还是劫。 语兰手持一串盈盈泛光的宝石递给我,轻道:“小姐,明儿你就戴着这串宝石吧!好漂亮。”我望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普通点好,这些珍贵之物,就不必了。” 语兰稍稍收回了手,露出一抹笑意:“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宫里嫁出去之人,恐怕只有公主才能有这样的恩宠,皇上对你,始终不太一样。”她的话,顿时让我清醒许多。她的笑,也让我有些奇怪。 “娘娘,宋柳嫁的是王爷。虽然是侧妃,但也算是晋升为王公贵族,皇上的这些赏赐,并不为过啊!”希云似乎有些不满,敛起满脸的神情,语气极不和善。 希云对语兰,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好感。可,语兰怎么说都是宫内的娘娘,希云按礼数都应以礼相待。纵然皇上信任她,将来的日子未必就能好过。有时间,我要说说她才行。 语兰瞅了她一眼,撇嘴笑笑,没再说其他。 我仔细凝望着语兰神情的变化,她今天似乎,有点儿奇怪。 这时,余公公从外面进来,见了语兰先是躬身道了句:“娘娘万福。”语兰闻声便收敛了笑容,瞥他一眼清亮的道:“余公公怎的过来了,莫非皇上又下了什么旨意不成。” 余公公低眉顿了顿,复抬头望着我,笑意深刻:“柳姑娘,皇上有旨,宣你到昭仁殿觐见。” 我有些惊住,刚准备起唇,语兰抢在了我前面:“余公公,明儿可是姐姐下嫁王爷的大好日子,皇上怎么突然召见姐姐了?” 我转望向语兰,她笑得有些生硬,余公公埋首恭敬的回了她一句:“这是皇上口谕,奴才也不知是何事,娘娘莫要多问,皇上一向不喜别人过问太多。” “放肆!!本宫问问都不行吗?别以为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本宫就不能把你怎样!”语兰一转刚才的温柔怒气出口,将我震住,何时,她变得这样。曾经那个胆小怕事的语兰,仿佛不见了。 余公公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 我睨了一眼语兰,上前将余公公搀扶起来,然后轻道:“宫里的奴才都是奉命行事,何必斤斤计较。” 语兰冷淡的看着他,哼气一声:“姐姐,难道你忘记了,曾经我们也被欺负过,在宫里,没有地位,那过得像什么?连奴才都可以骑到你头上来。” “就是因为没有地位,所以任由主子欺负,你与我,都懂这个道理,又何必对下人多加怪罪。”我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对于语兰的改变,辨别不清。 曾经的她,那般天真。如今的她,我不认识。 语兰眸底瞬间黯淡许多,关切的道了句:“姐姐总是这般善良,我真怕将来被人陷害了,你还替别人说话。” 我低眉笑了笑,转头对余公公开口:“公公,请!” 余公公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后颔首,转身出去。 “我去去就回,语兰你先回宫休息吧!希云在这儿照料着就行了。”我回眸嘱咐了一声,便跟在余公公身后同他离去。 途经御花园时,余公公于我身前开口:“柳姑娘和兰昭仪娘娘,是姐妹?” 我诧异片刻,回了句:“难道皇上,从没跟你说过吗?” “咱们是奴才,皇上不说,我们亦是不敢多问的,杂家只晓得兰昭仪曾经是定安王爷的贴身婢女,被皇上宠幸后才晋升为昭仪的。从不晓得,昭仪娘娘和柳姑娘你,有着这样的渊源。” 我叹出一口气,毫不顾忌的道:“我和兰昭仪,很小的时候便在一起生活,她虽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我们犹如亲人。” 余公公别样的笑了笑,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杂家就觉得奇了怪了,柳姑娘和兰昭仪,性格差了这么多,怎会是亲姐妹!” 他说得极其小声,但我还是听得异常清楚。 ------------ 第九章 月隐花情黯 3 到达重华宫前,我心中多了几分焦躁不安。不知流云,为何会突然召见我。 昭仁殿紧闭的紫檀雕龙木门格外显眼,余公公在门口轻声禀报:“皇上,柳姑娘到了。” 良久,里面才传来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让她进来!”随即木门被打开,两个内侍从里出来,毕恭毕敬的道了声:“柳姑娘,请!” 我微微颔首,跨进门栏,前身才进,身后的木门便被带上,整个昭仁殿内,此时独予我们两人。 流云从屏风后走出来,唇边携了丝淡淡的笑意,我马上俯身请安:“皇上万福!” 他竟愣了愣,笑意皆都散去,声音冷如寒冰:“何时,在朕面前,你变得这般拘束。” 我缓缓直起身子,怒视着他,:“这些, 不都是你想要的。” 他挑起一双眉头来,脸色越来越青:“朕今天召你来,只是想告诉你,这幅绣品,朕没兴趣。”话才刚落,他便向我扔过来一幅布画,定眉一瞧,那两行字直接进了我的眼――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我蹲下身去将它拾起,双眸愠色的望着眼前冷漠的他:“你就一定要如此羞辱我吗?” 他睥睨我一眼,冷冷道:“明儿你将下嫁皓轩,这些东西,留在朕身边,容易遭人斜眼。不如你拿回去,送给皓轩,他定会感激不已。” 我咬住自己的樱唇,尽量克制自己此时的怒火朝天,他今天召见我,目的只是为将这幅绣品还给我,再羞辱我吗? 带着微微的咸,血腥之味进入口中,为了忍住自己的怒气,我竟能将嘴唇咬破。但我始终,没说一句话。 他望着此时的我,满脸冷漠逐渐消失,语气有些缓和,但仍离我很远:“你...流血了。” 我低眉瞧了一眼,用手拭去那些溢出的血渍,目光再看向他:“你对我这般无情,又何必关心我。” 流云目光一滞,复又挂上一脸的不屑:“你别误会,朕不是关心你,只是提醒你,朕不喜欢女人在朕面前装可怜。你们女人最拿手的,不就是自残,博得别人的同情吗?” “赫...连...流...云”我很生硬的吐出这四个字,忘记他是皇上,直呼皇上名字是大不敬,但我,现下的确顾不上太多。 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但他只是瞥我一眼,并未发作。 我冷笑出声:“我忘记了,你本不叫赫连流云,你是先皇的长子荣宸轩,曾经的少将军,后来的定阳王,如今高高在上的皇上。”鼻尖在这句话说出后,传来酸涩的感觉,想要落泪,却不能落泪。 顿了顿,复又起唇:“你放心,我会遵你旨意,嫁给定安王,我亦会尊你旨意,永不对你存有念想。皇上,你的心那么高高在上,竟会容不下一个女子的朝思慕想。”脸庞有泪珠款款滑下,我还是没能忍住那些汹涌的泪水。 就这一次,再为他落泪,就一次。 我用力将那副绣品向他抛了过去,但也只能落在我们中央,我眼含泪水,声音有些哽咽,却满是恨意:“皇上既然这么不在意这幅绣品,就把它烧了吧!皇上倘若不想再见到我,今后我永不进宫。这幅绣品对于甄珞,再无任何关系。”语毕,我便回过身,拉开了那扇木门,决绝的离去。 我真的不懂,为何他总是对我讲出让我心痛的话来,我已经接下那道圣旨,我已经预备嫁给皓轩。为何还要召我前来见他,为何如此羞辱我对他的一番真情。 想到这儿,泪如雨下,但我发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为他落泪。 回寿安宫的路上,我撞上迎面而来的皇后韩笑阳,手抱着小皇子一脸幸福样,虽未施朱抹粉,但却依旧雍容绝丽,一身清雅的白色云纹便服,素雅静怡。见了我,先是一愣,随即一抹冷笑:“宋柳,不,应该叫你甄珞才对。明儿是中秋佳节,你将下嫁定安王为侧王妃。而我的小皇儿,明日便被皇上册封为太子了。我们两人,都是大喜啊!” 我淡笑一声,俯下身去行礼:“真是恭喜娘娘了,甄珞恭祝皇上与您,白头到老。” 她行至我身旁单手扶起我,让我甚是惊讶,她何时,对我不再存有敌意。想来,我即将离开皇宫,她的儿子即将被封为太子,心情自然大好,也不屑对我这样一个卑微之人。 “将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皓轩尊称皇上一声皇兄,本宫一声皇嫂,本宫和皇上也不会介意你如此唤我们。”她声音柔美动听,此时在别人看来真是天大的赏赐,一个侧妃,能被允许唤皇上为皇兄,皇后为皇嫂,这样的恩宠,历代都绝无仅有。 可对我来说,是别样的一种意思,而这层意思,我和韩笑阳都十分清楚。 再次俯身,轻道:“能得皇后娘娘如此抬爱,甄珞甚是感激。甄珞先回寿安宫了,告退!” 虽是秋日的沁凉之意,但我却感觉郁郁闷气。 明日的大婚,又会怎样! ------------ 第十章 月隐花情黯 4 仁元二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细雨蒙蒙,天微凉。 本已空置许久的晴雨阁,今儿格外喜庆热闹。 希云为我描点秀眉,双颊铺上茉莉花香脂粉,娇艳欲滴。月儿将我的青丝悉数绾起,用金玉凤冠插嵌镶于鬓顶。喜莲为我披上艳丽亮眼的红霞裙赏,煦煦生辉。 经过一番悉心打扮,镜中的我,惟妙惟肖,宛如仙人。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仿若心事重重。 今儿的我,下嫁荣皓轩,今儿的他,册封皇太子。 我在众人的搀扶下,步出晴雨阁,内侍掌伞将我送至花轿前。 这一刻,我心里再也做不到坦然。我也清楚,我与流云,将永远成为过往。 希云在雨中轻声哭泣,她舍不得我,我亦舍不得她。我想,更多的还是舍不下和流云的那份感情。可,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 “好好保重!”我只对希云说了四个字,便毫不留恋的上了花轿,围帘放下来的那刻,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眸。 “起...轿!”在一声爽朗的喊声中,轿子微微颤颤的抬起,我合上眼眸,希望这一路,能走得慢些。我也在幻想,流云忽然发现他仍旧爱着我,前来收回成命,将我迎下这花轿。 可终,都是徒然。 花轿停下的那一刻,我知道,王府已然到达。 一位面生的嬷嬷撩起围帘,伸出手对着我,牵我下轿。 定安王府一片殷红,大红喜字触心醒目。 大府门前,皓轩一身喜庆红服衬得他英姿飒爽,先皇的儿子,个个都是俊俏飞逸。 我的步子由石阶而上,他向我走来伸出了他的手,我很自然的接应,他的掌心很暖,填满我冰冷的手心。 他目光柔情脉脉,嘴边始终挂着一抹笑意,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他今天的笑,是不参杂任何东西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我在皓轩的牵引下,一一完成该有的礼数,漠白的一颗心,有些不适微微生疼,这都来源自,今儿牵我手的人,不是流云。 今儿是中秋,亦是皇上册封皇太子的好日子,文武百官皆都在宫里,我和皓轩的婚礼,参加的人也仅仅只是王府的人,宫里的人,也只是送我前来的那部分送亲的队伍。 不过,也算是十分热闹的了,毕竟王府,不同于其他府邸。 礼数完成后,我在王府嬷嬷丫头的搀扶下,进到今晚属于我和皓轩的洞房。布置甚是好看,虽比起宫里的殿阁还是稍逊一些,但也不失王爷的身份,华丽气派。 将我安置在洞房内后,她们缓缓退下并将木门带上。 我端坐在洞房的喜床上,桌案上的大红喜烛已燃烧了大半,火焰明亮,屋内淡淡的清香让我有了几分睡意。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浑身开始酸痛麻痹。 屋内只有我一人,我也不再去遵守那些礼数,直接起身将繁琐的一身凤冠霞帔卸下,换上自己曾经穿着的衣裳,感觉轻松许多。 实在闲的无聊,我行至房门前打开了木门,守门的两个丫头乍看我此时的装束,惊得瞪圆了一双眸子。 “哎呀!我的姑奶奶,赶紧进去把衣裳换了,等下王爷来瞧见了,可不好!”迎我下轿的那个嬷嬷从旁侧的走廊急急向我走来,那摇摆的身段,看得出年轻时就是副苗条的好身材。 我不以为然,跨出门栏轻道:“王爷不会说什么的,里面太闷了,我出来吸口气。” 那嬷嬷脸色一凛,有些不悦:“侧王妃,就算王爷宠爱你,你也不能这样不合礼数,今晚可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嬷嬷,现在几更天了!”我并未理会她的话,反问了她一句。 “三更天了。”清脆优雅的声音插入我们的谈话,这声音,同样让我很熟悉,正是皓轩的正妻,王妃慕灵。循声望去,慕灵出现在我眸底,她还是同曾经一样,高贵却很清雅。 她的出现,让我顿时想到了慕家。 那嬷嬷和守门的丫头皆都向她行礼,她只微微一笑,轻道了句:“你们下去吧!我和侧王妃聊聊。” 瞧着她们三人退下后,慕灵起唇对我开了口:“宋柳...甄珞...”似是有些琢磨,她应是不知该怎么叫我。 我收回惊异的表情,露出一笑:“王妃,叫我甄珞便可。” 她浮起一抹淡笑,语声哀婉凄凉:“真没想到,绕去绕来,你还是没能和皇上成双入对。我仍旧记得,我认识的皇上,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她的这话,勾起了我的伤心事,但我对她,始终不曾厌恶。虽然,她是我仇人家的女儿。 “皇上对我,早已不同往昔,这道下嫁的圣旨,也是他下的。”我未对她有所顾忌,她作为皓轩的王妃,应该也是知道此事的。 慕灵的笑容渐渐收敛,望着我的那双眸子甚是清亮:“今儿本是你的大好日子,可惜宫里出了点事,皓轩哥哥已经赶入宫去了,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我微微愣住,宫里出了事?能让皓轩匆匆撇下与我成亲的好日子而进宫的事,想来也不是慕灵口中的小事,定然是发生了大事。 只是,她在故意对我隐瞒。 ------------ 第十一章 月隐花情黯 5 自中秋成亲那晚后,我都没有见到皓轩本人,他一连在宫里呆了好几日,回府时,已是我们成亲后的第五天。 他刚回府,便匆匆赶到静怡轩看我,瞅着他心事重重的一张脸,我先问出口:“皓轩,发生何事了?”此时的我们,并不像新婚的夫妇,反而更像是朋友。 他犹豫徘徊,始终未开口。在我一再的追问下,他却猛然拥我入怀,我惊了半天,耳畔才响起他的话:“甄珞,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我轻轻推开他,显得有些无措:“皓轩,你这话是何意思?我们才成亲,你怎会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 他冷竣的脸色露出沧桑的悲哀之色:“只是边境告急,也并非大事,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我这样说,只是担心你。” “边境告急?”我讶异的吐出话:“我听皇上说过,莫非是氒国再次进犯我国吗?”我记得以前听说过氒国欲进攻旻国之事,当时也只是听了几句,后面的事便一概不知,难道此事一直都没有解决吗? 氒国,不就是庄子的...想到这儿,我无法平静心绪的开口:“皓轩...” 他见我略有些紧张,便是安慰起我:“不是氒国之事,是我舅舅那边出了点事,皇上派我前去解决,今日便动身。” 我微微蹙眉,开始有点担忧他:“你舅舅?就是漠北王吗?皇上也知道你和漠北王的关系?” 他轻摇头否认了我:“我母妃五岁那年,家里遭遇巨变,从小便和亲哥哥分开,直到去年,漠北王进京朝见皇上,两兄妹才得以相认,但这些,皇上并不知道。” “今日便要出发去漠北吗?”我慎重的问出口。 他颔首:“对,就是今日,一刻也不能多等,皇上下令,即刻出发,我和睿轩都需前去。”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凝重的望着他:“皓轩,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他愣了下,唇角浮出笑容,让我看不出一丝端倪:“傻瓜!我还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我摇头并不相信,只因,他的眼神骗不了我:“皓轩,倘若只是你舅舅的小事,为何皇上会这般急着让你出发前去漠北。那里,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才需要尊贵的王爷身份之人前去,我说的王爷除了你,还有定文王荣睿轩!” 皓轩神色一变,眉头蹙了起来,但仍旧抿紧嘴不说话。我晓得,他怕我担心,但他什么都不说,反而更让我担心,更让我浮想翩翩。 我顿时急了,便是道了句:“你若不说,那我便进宫问个明白!”既然是大事,想必宫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以流云的做事风格,此事定是非同小可。 他终是被我的这句话提了醒,怔了半响才反应回来,想了良久才道出一句:“张蒋军这段时间一直带兵驻守漠北,上月与我舅舅发生了战事,如今张将军被扣押在漠北大牢,舅舅上书皇上,指责张将军未经同意,冒犯漠北,漠北依照律法决定处死张将军,还要皇上给个说法,否则兵戎相见。所以,皇上派我们前去和解。” 双手无力的垂下,我险先瘫软:“张将军...张将军是不是张子骞?” 皓轩沉重的点了两下头。 我惊得退了两步,嘴里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么久都不曾见过他!”转眼复又望着皓轩急切的开口:“皓轩,你一定要把子骞带回来,他和我的关系,就如同兄妹般。” 皓轩的表情僵了僵,可能对于我如此关心子骞有些奇怪,不自在的笑了笑:“他和皇上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兄弟那般。”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皓轩,你赶紧前去,务必要将子骞带回来。”我此时已是急得声音微颤,吐出的话有些不同往常,略带着哀求之色。 皓轩对我现下的表情甚是不解,但他并未发问,只将双手置于我的秀肩,十分坚定的道:“甄珞,你放心,我会把张将军带回来,他是你的亲人,亦是我的亲人。” 我投进他的怀里,点头应允,:“皓轩,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子骞带回来,漠北王是你舅舅,他一定会听你的。” “甄珞,倘若有一天,我也身处这样的危险中,你是否也会为我担心!”他圈住我,双臂微微用力,生怕我会消失一样。 我温柔的一笑:“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救你,皓轩,你是我的夫君,难道你忘了。” 他将我搂得更紧:“有你这句话,即便是死,我也不会退缩!” ------------ 第十二章 凄迷 今年的秋雨,下得比往年都要久,我和皓轩的婚礼,就像做了一场梦,平淡得如同一滩清水。 成亲那日,我们的洞房之夜,他在宫里度过,而我,独守空房直至天亮。 如今,来不及问太多理由,他却要前往漠北。 我只希望皓轩前去漠北能和他的舅舅漠北王谈好,将子骞平安带回来。 因为,我父母的仇,还需要皓轩来帮我完成。但我,更不希望我视为亲人的子骞有任何危险。 皓轩离开后,我每日和慕灵相处,王府上上下下的奴才,都很和善,这和宫里是截然不同的。大概,这里没有相互之间的争宠和妒忌。 这段时间,我才真正了解慕灵,她虽是慕丞相之女,太后的亲侄女,但却没有一点架子。我一直很想问她,既然皓轩并非慕太后的亲生儿子,为何慕家还会将她嫁给皓轩为王妃。 但我,始终没能问出口。 皓轩离开后的一个月,我亦没有踏出王府半步,在静怡轩,我像是回到了在桃源村的日子,自在悠闲。 清早,我像往日一样去给慕灵请安,可刚到慕灵居住的百丽轩时,却被奴才们进进出出的身影惊住,他们脸上写满恐惧和担忧。 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慕灵出事了。 伺候我的茹萍望着我小声道了一句:“王妃的病大概又犯了。” 我瞅着茹萍,蹙眉问出话来:“王妃身子,难道一直都不好吗?” 茹萍点点头,神情有些难过:“王妃的身子,从来都不好,这两年,更是一路下滑。王爷请了不少名医,却还是看不好。” “为何不请太医,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我被茹萍的话,说得甚是不解,更担心的,还是慕灵的病情。 茹萍低眉下去,并未回答我的问话,我有些生气,加重了语气:“你怎的不回话?” 许是见我已经生气,茹萍忙出声:“侧王妃,你别生气。因为,王爷和皇上的关系不太好,王爷从来没有让宫里的太医给王妃诊断过。王爷说,不想欠了宫里。” 我不禁冷笑出声:“难道王爷就不是皇上的亲弟弟吗?”道完便往慕灵的寝榻奔去。我从来没发现,慕灵哪里不舒服,我嫁进王府的这一个月里,天天与她谈笑聊天,她的精神一直很好,脸色也不错。 还在门外,就听见慕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屋里杵着几个奴才丫头,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应是大夫了。 奴才们见了我,恭敬的道了声:“侧王妃!”我微微颔首,便行至慕灵的床榻前,她的双颊很苍白,无一丝血色,双眸紧闭,看起来十分虚弱。 我将她冷冰的手放在手心,轻唤了声:“慕灵!” 她微微张眼,露出勉强的微笑:“你来了。” 有种想掉泪的冲动,我尽量克制了自己:“你怎么样?为何你从未对我说过,你的身子不太好。” 她笑得有些苍凉,眸子泛上晶莹的泪花,很久才道出一句:“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跟侧王妃聊聊。” 全屋子的奴才和大夫闻言,躬身缓缓退下。 凝视我很久,慕灵才开口对我说:“我想见皇上!” 我险先惊住,她想见皇上?是流云吗?我没有听错吧! 许是见我有些讶异,她闭眸沉默了良久,能瞧见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我伸手拭去她那款款滑下的泪水,她复又睁开眼,轻喃出声:“甄珞,我不相信,皇上对你毫无感情。我也不相信,你是心甘情愿到这王府。” 顿时一惊,我很不解的望着她,不知她想对我表达什么。 “回到皇上身边吧!无论他对你怎样,都不要绝望。”她反握住我的双手,深沉的吐出话来。 我微微摇头,仍旧不懂她这是何意。回去?还能回得去吗? “我从小生长在一个为权力而存的家庭,我也知道,自己终是会沦为权力的牺牲品。虽说皓轩哥哥不是姑姑的亲生儿子,但姑姑一直都将他视作自己的儿子抚育。为了让父亲大人能偏袒皓轩哥哥,硬是要我嫁给他,那时候,父亲大人是全力阻止的,但终究抵不过当时身为皇后的姑姑。纵然如此,父亲大人还是没能拥立皓轩哥哥为帝。看多了权力之间的争斗,也事先晓得先皇留下了那道遗旨,父亲大人更不会去惹一身麻烦,一旦成功,还说得过去,倘若失败,全家皆被灭门。甄珞,想必你也清楚那种滋味。”她的话语如此轻,却包含了我说不出的凄凉感觉,她很善良,却又那般无奈。 我没有说一句话,想听她将话讲完。 她的泪一直没有停过,想来这些年,她隐忍了太多的泪水。 “甄珞,回到皇上身边,你和浩轩哥哥,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也坚信,你还爱着皇上。”她的眼神有些哀怨,不过话语却说得很肯定。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我的确还爱着流云,可,更多的还是恨。他伤害了我,也利用了我。我们,早已不如往昔。 泪水在眼眶里转悠,我却强忍着。可,终是抵不过那难忍的酸涩,凄凉的滑下。 我仍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关慰的道了句:“你身子不好,好好休养。”随后起身退至屋外。 伺候慕灵的嬷嬷在门口叫住了我,她的目光带着乞求:“侧王妃,老奴求您了,救救我们王妃吧!” 我半响才反应回来她说的这句话,救王妃,不就是慕灵吗?有些不解的望着她,说道:“王妃只是身子不好,很快便会康复的,嬷嬷,你也别着急。” 那嬷嬷摇摇头,两行清泪款款落下:“王妃,怕是好不了了,只是她,不愿别人担心,总是强装自己很好。” 她的这话,让我心中蓦然一惊甚是恼怒:“什么叫好不了,这样不吉利的话,以后都不能再说!” 嬷嬷不为所动,还是摇头,随后道了句:“侧王妃,请跟老奴来,大夫都在正堂等着您,王爷不在,现下也只能依靠您,拿个主意。” 我微微颔首,跟随她一路前往正堂,我也想知道,慕灵的病到底怎样。 前脚才刚踏进正堂那高高的门栏,三名大夫便涌了上来,先是給我行了一个礼,其中一个才开口:“王妃的病,老夫们已经无力挽回,还请侧王妃降罪。” 头有些昏沉,我木楞的将他们望着,颤抖着声音开口:“什么叫无力挽回?你们既是大夫,怎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王妃只是身子不太好,好好医治便会康复的。” 他们三人亦同时摇头,叹出一口气来:“侧王妃,王妃并非身子不好,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大夫不妨直说。”我一向不喜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现下更是牵连到慕灵的病情,十分着急。 三位中较为年老的大夫这才缓缓开口:“王妃常年服用息毓丸,如今已是中毒太深,老夫也没办法治愈,侧王妃,还请您饶恕老夫医术不精,救不了王妃!” “息毓丸?”我不可置信的吐出这三个字。 见我不懂这三字的意思,年长的大夫再次开口:“这息毓丸可是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引起咳血头晕浑身无力,最后吐血而亡。” 我瞪大了一双眸子,惊退了两步,随后道:“既是毒药,王妃怎会长期服用?你们是不是误诊!” “回侧王妃,老夫们起先也不敢妄下定论,可经过这数日的诊视,确实是息毓丸。虽是长期服用,但是因为每次的剂量甚小,不容易被发现,老夫们一直以为王妃患有哮症,近日才发现并非如此...”另一个大夫开口,他们三人始终埋首说话,很是愧疚。 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低哑着嗓子问:“难道没有解毒的办法了吗?” 他们三人再次摇头,我的心一下便跌落谷底。慕灵,她为何要长期服毒,为何? 不行,我要向她问个清楚。我心中的慕灵,绝不是这样的人。 毫不犹豫的掉头往正堂外跑去,我不相信,慕灵会这样轻视自己的生命。 我也不相信,慕灵会有寻死的想法。 还在门外,里面便传来她的咳嗽声,夹杂着别人的抽泣声,让我听了甚是辛酸。 推门直入,先就瞧见有个双眼泛泪的丫头靠在慕灵的床榻旁,听见推门声,才望了过来,缓缓站直道了声:“侧王妃!”忙扬手拭去满脸的泪水。 我的心情格外凝重,语气却很平静:“你先出去吧!”那丫头点点头便退到了门外。 我坐在她的床榻边,她笑得很美,直到如今这种情况她还在强装没事,让我内心难受且十分不忍。那张笑脸下,掩盖着病痛的折磨,亦是那张绝美的脸庞下,掩饰了太多的不为人知。 “你为何要服毒!”声音没能控制住平静,我很直接的问出话来。 慕灵的笑容滞停,随后渐渐散去,显得有些惊讶却又那般无措:“你...都知道了。” “慕灵,我一直以为你和别的女子是不一样的,你如此善良,如此知书达礼,却为何对自己这般不负责。”我隐含着丝丝怒气,对她,更多的还是怜惜。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慕灵轻轻合上双眸,忍了很久,终是道了一句:“倘若我不死,皇上和皓轩哥哥,必定会死一个!” 我乍然从床榻边站起,那颗心更是惊得起伏不定,整个身子止不住的剧烈颤抖,却只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 第十三章 猜疑 身子像是散了架似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慕灵的话,却在我耳边绕梁,挥之不去。 她说倘若她不死,流云和皓轩必定会死一个,我追问下去,她始终不愿回答我。 如今,我只能自己去找答案了。 夜里,雨终是停了,我坐在桌案旁,单手托腮望着轩窗外的夜景,今天的思绪完全被打乱,我需要静下心来整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 慕灵的话,说得含糊,但我隐隐猜到,皓轩和流云的明争暗斗,和她有关系。 她会服毒,一定也和此事有关联,但她,不愿开口说出来。 想来,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还在深思中的我,被茹萍焦急的敲门声骤然唤回,我起身过去打开了房门,她便对着我大声嚷嚷:“侧王妃,不好了,不好了。”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我瞅着她满脸的慌乱,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抓着她的肩膀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 “王妃吐血不止,您赶紧去看看吧!” 心里暗惊,我一把推开了茹萍,便往百丽轩奔去。 慕灵,千万不能有事。皓轩,他还没有回来。 我毫不避讳的就冲进了慕灵的房间,慕灵一直咳血不止,旁边的大夫手无所措,我在她的床榻边蹲下,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告诉她:“王爷就快回来了,你无论如何,都要撑到那一刻!”随后望着身后的大夫,乞求的眼神希望得到一丝答案,可大夫都对我摇头。 我回望着一脸难受的慕灵,不知何时,自己竟是泪流满面。 慕灵对我笑笑:“其实,我一直晓得,自己命不久矣,你不必为我难过,身为丞相的女儿,我有很多的不得已,甄珞,你能原谅我吗?” 我微微摇头,不断的鼓励她:“你不能有事,皓轩很快就回来了,千万不能有事!”话落,又转望着身后哆哆嗦嗦的一群下人大声斥责:“王妃今儿白天都还好好的,现下怎的这般严重了。” 扑通扑通声,下人齐齐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恐慌得连回话都忘记。 慕灵摆了摆手,她现在,连说话都要费好大的力:“甄珞,不关他们的事,不要多加怪罪,是我自己不好!” 我低声抽泣,本不想在她跟前落泪,却怎的都忍不住,带着哽咽的声音对大夫道:“你们...难道连一丁点的方法都没有了吗?” 大夫们也十分为难,我也晓得他们不是不想救,的确也别无他法了。毕竟慕灵是定安王妃,是皇亲,他们见死不救,必定受不了牢狱之灾。可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甄珞,我只想和你说说话儿。”慕灵虚弱的吐出话,黑瞳一闪即逝的光芒还是落进我眼底,她,有话要说! 我颔首,让一屋子的人都退了下去。 “慕灵,我叫奴才们去请丞相大人过来。”不论怎么样,丞相毕竟是她的父亲,起码也该见最后一面。 可我没有料到,慕灵竟对我摇头,思忖了许久,才缓缓道:“我谁都不想见,甄珞,我只想见皇上!”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想见皇上,但我不明白,现在生命垂危的她,为何想见的不是最亲之人,而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皇上荣宸轩,亦是那个冷漠的赫连流云。 她闭上双眸,再次吐出话来:“皇上,自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大概是因为没有娘的关系,他比其他孩子都沉稳。就算冯昭仪,也只是利用他而已,表面看着尽心尽力帮着流云,暗地里却和姑姑...甄珞,你说,这样一个孩子,在宫里生活,该有多辛苦!” 我愕然的望着她:“你的意思是,当初的慕皇后和冯昭仪,只是表面不和?暗地里,却一直在帮助皓轩。而流云,一直被她们的假象所欺骗吗?” 慕灵微微点了下头:“整个皇宫,真心对皇上好的,只有子骞和先皇。当年,冯昭仪和姑姑联手害死了瑾贵妃,而我们慕家,害死了你们全家,我们都欠了你和流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带着浓重的歉疚感。 “你别说话了,先休息会儿。”我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中,她现下不能再说太多的话。 “我要见皇上!”她复又吐出一句:“甄珞,你去请皇上来,去请皇上来...” 此时,再也顾不上太多,这是她对我的请求,我该答应她。 对她用力点头,尽量带着笑意允诺她:“我这就进宫请皇上来,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进宫!” 听我道出这句,她才放下心来,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她的笑容让我很是痛心,记得曾经初次见她时。虽然晓得她是慕家的人,但却没能让我对她产生恨意。 那时,她给我的感觉,是和慕家不同的。 来不及再想其他,我立即吩咐下人备了马车,护送我进宫。 我一路手持皓轩的腰牌穿过一道道宫门,却在重华宫被拦下。流云的寝宫,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得了的。 我一直哀求宫门的侍卫代我通报,他们却以皇上已歇息为由,不予通传。 慕灵的身子还不知能不能等,她一直开口要见流云,我不能不帮她做到,想到这儿,我竟是放大了胆量,对着宫里大声喊叫:“臣妾是定安王侧妃,有事要面见圣上,请圣上恩准臣妾晋见...” “放肆,重华宫岂是你能这样吵闹的。”侍卫见我如此放肆,对我严加制止,我却不以为然,终被他们拿下。 此时的我,彷佛像是个疯掉的女人,完全没有一丝淑女风范,已无一点德行可说。我也晓得这样委实不合宫规,但为了慕灵,我实在顾不得太多。 在重华宫的宫门口,我和侍卫纠成一团,终是吵进了昭仁殿内。 “放开她!”拿下我的侍卫,被一声恼怒之音惊住,顿时松开了我,双双跪在地上开口:“启禀皇上...” “不用说了,让她进来!”流云毫不犹豫的打断他们的话,望了我一眼便转身折回宫里。 盯着他的背影,我有说不出的忧伤之感,他对我,仍旧冷漠如此。 余公公行至我跟前轻道:“侧王妃,请随杂家进去!” 我颔首,紧跟他身后。 昭仁殿内有淡淡的檀香味,随着秋夜的凉风,绕漫整个大殿。 流云一直背对着我,不曾开口。 我躬身向他行了大礼,轻言:“皇上万福,臣妾有急事禀告!” 流云缓缓回过身瞅着我,原本平静的双眸突然泛起怒火:“朕念在你是皓轩的侧妃,不予你计较,跪安吧!” 我冷笑出声:“我进宫不是为了来见你,也不是想与你纠缠。皇上,是王妃她想见你!” 流云露出一抹别样的笑意,语气有些轻蔑:“笑话,王妃会想见朕?她若真想见朕,何须你来传话。” 我低眉而下,颤着声音道:“她如今,连说话都没多大力气了,怎还能进宫见您。皇上,王妃病重,请您移驾定安王府,算臣妾求您了。”道完,我笔直的跪在他跟前。 他乍然一惊,退了数步。 “王妃病重!”他很沉重的吐出这几个字,满脸的惊讶。 我点头,流云沉默了良久,才开口:“你起来吧!朕会移驾王府。”语气转柔许多。 我猛然抬眼盯着他,我没料到他会答应,我这趟进宫,原本是没有报希望的,因为我晓得,他不会去。 可现在,他却答应了,这证实了我的猜测,流云和皓轩的争斗,慕灵定是也参与了其中。 那么,慕灵是站在了皓轩那边,还是流云这边呢!我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她想见之人是流云! 皓轩虽说不是慕皇后的亲生儿子,但也算和慕家有一点关系,况且,皓轩对慕灵一直打从心底疼爱。虽然,只是兄妹之情。莫非,慕灵怨恨皓轩不爱她,才会帮助流云的吗? 但这些,目前都只是我的猜测,流云移驾王府见慕灵,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这次去王府,流云没有惊动任何人,身旁只有余公公伴随,更没有步辇,只乘坐随我一道而来的那辆马车。 我们相对而坐,却一直沉默不说话,压抑得我十分难受,不过还好王府离皇宫并不算远,不到半个时辰已到王府大门前。 我亦没有惊动王府的人,毕竟,他是皇上,还是减少些麻烦为好。 我一路将他带到百丽轩,屏退了所以的下人和大夫,慕灵的咳嗽声从未停过,我为他开了房门,埋首轻道:“皇上,王妃身子不好,不易久谈!” 流云“嗯”了一声,便跨进门栏,我将门关上的那刻,慕灵的声音传来:“流云哥哥...”那般柔情的叫唤,将我惊住。 她竟唤他“流云哥哥”,我心里顿时打了个紧,盯着门缝里的他们两人出了神。 流云在慕灵的床榻边坐下,双目沉重的望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目光有些不忍。 “侧王妃,侧王妃...”余公公轻唤我如今的封号,骤然回神,我将门带上,退下玉阶,心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他们两个,到底是何关系,为何慕灵会这样叫他,而流云,似乎对慕灵也不太一般。能让他亲自移驾前来见她,想必慕灵在他心中,有着不可估量的地位。 ------------ 第十四章 祸起 雨过月华生,单栖情绪临,冷彻鸳鸯静,泪沾襟袖满。 我昂首望着墨黑的天际,心中百转千回。很多不解在心底,压得难受。 静静的过去两个时辰,身后的那扇木门才被打开,烛光盈盈扑洒出来,周围顿时亮了几分。 今晚,流云的眉头一直紧锁,从未舒展。走至我跟前,只道了一句:“你进去吧!” 我抬眼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俊美得犹如石塑般,却多了几分不可亵渎的威严。我埋首绕过他身旁,径直往里走去,那刻,仿佛他不是皇上。 慕灵的咳嗽已十分严重,痰中带有丝丝血迹,我轻拍她的背部,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一点。 她笑得生硬,却让人心痛,喘了数口气后,缓缓说道:“甄珞,我代表我父亲,代表慕家,向你道歉!” 平常这句话,我定会反感,陷害我父亲杀了我们全家那么多人,区区只是一声道歉就能了结的?可现在从她口中说出,我竟是有些心软,这是我对慕灵的不一样,我对她,自始至终生不起一丝恨意。 “权力之间的争斗就是如此,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们全家...我只希望,你能理解何为权力之争。”说到这儿,她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我急忙开口:“你别说话了,先休息!” 她摆了摆手:“我怕我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眸子有些湿润,我望着她惨白如纸的一张脸庞,轻言:“慕灵,你难道不想再见皓轩一面吗?还有,你的亲人?” 她抿嘴露出笑意,却很难让人看出她在笑:“甄珞,我对不起皓轩哥哥,我也对不起慕家。我,没有脸面再见他们。将来,替我跟皓轩哥哥说声对不起。”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对不起皓轩的,我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对皓轩说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负了她,因为权力之间的争斗,她被迫嫁给皓轩,却因为皓轩,耽误了一辈子。 在我看来,慕家和皓轩,同样都负了她。 她从绣枕下摸出一个锦囊,递到我手上:“这个...交给你。将来...倘若皓轩哥哥也保护不了你的时候...再拿出来吧...”她的音,慢慢低沉了下去。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佯装坚强,却又不争气的落泪:“慕灵,现在还不是告别的时候,你振作一些,我马上让皇上宣太医前来,太医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他会医治好你的。”说完,我起身冲到屋外。 流云立在玉阶下,面向西方。我疾步上前拉住流云的衣袖,哀求道:“流云,你赶紧宣太医,救救慕灵,救救她!” 流云侧眼望着我,眸光很黯淡,却只冷冷的吐出一句:“王妃已经无药可救,太医前来也是徒然,你还不如多陪陪她,让她走得安心。” “难道,你预备就这样让她离去吗?”我满怀恨意的问出口。 流于睥睨我一眼,转过身去,压低了语气:“她死后,朕会安排厚葬,毕竟,她是皓轩的正妃。” 一直知道他绝情,却没料到他这般绝情。怎么说,慕灵也算是她的弟媳,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虽然我知道,慕灵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但起码也应该宣太医前来看看。 我失望的回到屋子里,低声抽泣,慕灵见了十分不忍,对我招了两下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我赶紧行至床榻前,再次握起她的手想再说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慕灵再次笑笑,声音已经虚弱得不行:“我很感激...有生之年...能认识你们...我死后...丧事从简...皓轩哥哥不在...一切都由你拿主意。甄珞,回到皇上身边...回到...”她缓缓闭上了双眸,那只玉手从我手中滑落,重重的落在床沿边。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呆呆的望着她,彷佛思想,在这刻停止。 身上感觉异常寒冷,仿若掉进冰窟里,眼眶中笼罩着的,是再也擦不干的泪水。 她死了,没想到,她会在我的陪伴下离去,没想到,堂堂丞相之女,堂堂定安王妃,会这样死去。 慕灵,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我还有很多不解要你向我解释。 可这些,我终究没能问不出口,你也永远回答不出了。 慕灵,我晓得,你心里有很多秘密尚未吐出。我同样坚信,你肩上有多沉。 你执意要见流云是为何,你和流云又谈了什么?我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我在慕灵的床榻边坐了很久很久。 流云吩咐余公公进宫,而他自己却一直留在王府。 直到第二日响午,当我魂不守舍的从慕灵房间走出来时,外面的情景却将我愣住,何时,竟有这么多禁卫军于此。 流云没说什么话,就上前拉住我的手腕,将我往外拖,我自然是很惊异,便与他争执起来:“你要带我去哪儿,放开我!” “随朕去漠北!”他冷冷的道出这五个字,我从头到脚生生愣住。 他要带我去漠北做什么?虽然那边是有事发生,可,已经派皓轩和睿轩过去了,现下,他也要去吗?不过,这都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愤怒的双眸暗藏着怒火,只是当着这么多禁卫军的面,没好发作出来,只是不满的道:“我不去,我一个弱女子,去漠北做什么!” 他回身盯着我看了很久,一双眸子深邃得让人生惧。一旁的禁卫军统领韩统领见此,上前在流云身旁恭敬的开口:“皇上,慕将军和众将士还在城外等着您发号施令。” 流云睨了他一眼,再次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再挣扎时,他带着强烈的不可抗拒怒吼出声:“这是圣旨!” 只一声,便将我怔住,身子顿时软了许多,任由他拉着我离开。 我们一路匆匆直奔城北门,让我察觉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莫非,是漠北! 在城北门,流云发令西征漠北,这句话,证实了我的猜测,漠北那边定然出事了。 前头还在讶异中,后头却是担心皓轩他们的安危。 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内心,更是焦躁不安。 此行,流云代领二十万大军,如此浩浩的队伍,犹如长河往西涌动。 撩起车辇的帷帐一眼望去,荒烟外,迢迢匹马西去,斜阳暮草茫茫。 当我随着流云的大军到达漠北时,已是一个月后。这一路上,我极少见到他,每当扎营歇息时,他都与众将士在军帐里谈论大事,而我,都独自呆在单独为我扎的小营里。 流云率领的二十万大军驻扎在离漠北十里外的平丘中,我到现在还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每日每夜都过得甚是担忧。 到达漠北后的第十天,流云亲派慕将军前去漠北城递上战书。不过,这都是我从一些将士口中无意听到的。 那晚,我大胆无礼的闯进流云的帐营中,他正在军用的桌案旁细细研究上面的地形图,身旁皆都围满身着铠甲的将士。见了我后,他对身旁的将士们开口:“你们都去歇息吧!明儿再谈。” 众将士一致向流云躬身道了句:“属下遵旨!”便缓缓由我身旁而过,皆都退到帐外去。 我在离他不到三步的距离停下,质问他:“听说你今儿向漠北王递上了战书。” 流云眉头一蹙,神情沉重的望着我,良久才开口:“漠北王早有造反之意,朕亦早有灭漠北的想法。” 我蓦然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喃喃道:“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西征,你明知道皓轩在漠北城,还有子骞。你如此递上战书,难保他们会有生命危险。” 流云的一张脸因我的这句话速速阴暗下来:“女人不得干政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朕西征自有朕的想法,以后没有得到朕的召见,不得擅自闯入军帐。” “怎么说,皓轩都是我的夫君,子骞是我的哥哥,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况且,皓轩也是你的亲弟弟,而子骞,一直都与你情同兄弟。难道,你一点都不为他们的安危感到担心吗?”我以哀求的语气,只希望他能多为别人想想。 流云轻笑了片刻,冷冷出声:“夫君?呵...甄珞,朕怎么感觉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那么不真实。” 我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语气转为强硬:“这个夫君,不是你赐给我的吗?我和皓轩已经大婚,我现在是他的侧王妃。既然女人不得干政,那你为何还将我一块带到漠北?皇上,您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这样的反问让流云有些讶然,怒目圆睁的盯着我瞧了很久,才道:“很快,你便会晓得,朕带你前来是为何!”谱落间拂袖转身,大步往帐外去。 “皇上!”我急切的唤住他,他立在原地不曾回身:“倘若皓轩和子骞有个什么不测,我绝不会原谅你!” 流云的身子明显一僵,缓缓回过头来,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漠北王是皓轩的亲舅舅,漠北王绝不会杀自己的亲侄儿的,这点,你大可放心。” 我顿时一怔,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颤着声音道:“你...你怎么...知道漠北王是皓轩的舅舅?” 他并未回答我的话,复又回过头去,良久,才响起他的声音:“甄珞,倘若皓轩造反,不是他死亦是朕亡,你认为,朕还应该手下留情吗?” ------------ 第十五章 手足 自那日与流云争执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他每日居于军帐中与众将士讨论此次西征的作战方针。而我,亦每日都呆在自己的营中,对外面之事一概不知。 本以为会一直平静下去,可今儿响午之时将士来报,漠北王率领大军飞速朝旻军驻扎的营地来犯。 一时之间,军营中蠢蠢欲动。流云当即下旨,迎敌! 我立在军帐外,听着战马长嘶,号角连天,望着将士们备战的情景心有余悸。 终于,见着了流云,此时他已卸去平时的装戎,换上一身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眉目间散发着傲视一切的强势,神色间威严聚在,不失帝王风范。 心里打个滚,莫非,他要亲自上战场!复又想到,他曾经便带军抗过敌,这些在他眼里,并不陌生。 我正想前去问个究竟,却被两名将士挡回军帐中,他们说,皇上有旨,未得他的允许,我不得出军帐半步。 以致此后数日,我都未能离开帐内一步。 外面大风呼呼咆哮而过,隐隐传来嘶杀和哀嚎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杀戮的声音,带着血腥之味。 担心,除了担心再无别的。 心里总是念着,皓轩怎样了,还有子骞,是否平安! 彷佛突然醒悟,心里大感不妙,我现在才想明白,为何流云会在这个时候西征,皓轩正在漠北,现下流云却递上战书,那么皓轩,一边是他的亲舅舅,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定会左右为难。 无论站在哪边,都是不义之举。 我不愿看到天下之争,更不愿战事连连。因为受伤的,总是无辜的百姓们。 不知在床榻上躺了多久,也没能静下心来,忍不住,终于下榻。 此时,外面由远至近传来马蹄声和欢呼声,心里乍然一惊,匆匆行至帐帘处撩起帷帐。霎那间,映入我眼底的,是漫天滚滚的黄沙席卷着缓缓靠近的军队,醒眼的旗帜随着他们往前的冲劲红幡飞扬,不用多想便知,那是胜利的旌旗。 一种大起大落之感油然而生。 既然旻军胜利,我却没有瞧见皓轩和子骞的身影。 皓轩是站在了流云这边,还是漠北王那边。流云这边自然是胜利,不可能不跟着军队回来。 心里发慌得甚是厉害,顾不上太多便抓住一名将士急问:“是不是胜利了。” 那将士对我点头,面露得意的笑容。 神色一紧,又是问出一句:“那么,定安王和张将军呢!他们为何并未跟着军队一同归来!” 那将士眉头一蹙,缓缓才说道:“此次,我们的确获得了胜利,但是,并非完全胜利。况且,定安王意图联合漠北王谋反,皇上已经下令格杀勿论。稍作整顿后,会再次进攻漠北城,一举歼灭逆党,拿下逆贼。” 脑中彷佛传来轰的一声,嗡嗡作响。 皓轩谋反,这不可能,皓轩再笨,也不会在这样不利于自己的时局谋反。虽然,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要我相信他联合漠北王一同谋反,比登天还难。 流云派他前来,不过是为了和漠北王调解,将子骞救出,现下怎么演变成皓轩联合漠北王谋反。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可,流云下令格杀勿论,又是怎么回事呢! 只是调整了几日,流云再次亲率大军一路直攻漠北城。我不希望如此杀戮的事情发生,却无力阻止。 这次出征,一旦获得全胜,皓轩岂不是会被当做逆贼格杀勿论,想到这儿,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难道,这些都是流云想看到的吗? 纵然,这只是我的想法。 十日后,当旻国猩红的旌旗随着凯旋归来的队伍高高飘扬时,一切,彷佛尘埃落定。 只因,此次归来,带回了不少俘虏。我还发现了我担忧的那个人,竟也在俘虏之中,浑身血迹斑斑,遍体鳞伤。 我唤出一声“皓轩”便冲上前,临近他时,却被一旁的将士挡住。 皓轩顿时一滞,一双眸子望着我透亮,挣扎着想靠近我一点,却也被那些将士挡了回去。 “皓轩,怎么会这样!”我哭着嗓子对他喊道,心里压抑得甚是难受。只是三月未见,如今,他却是乱贼臣子,这叫我如何接受。 “甄珞...不要怕...不要怕...”他一遍遍的安慰我,对我勉力一笑,他不想让我担心,可我却不得不为他担心。 此时,流云疾步向我们走来,望了我几眼,复又望着皓轩,悠扬的开口:“甄珞乃你的侧妃,如今你谋反不成反被缉拿,是死罪,甄珞...” 流云还未说完,皓轩便冲着他开口:“此事,与甄珞无关,你别伤害她!” 流云勾起一抹冷笑,十分镇定的道:“谋反之罪,家眷当诛之,你作为旻国的定安王,不可能不知道这条不变的定律。” 皓轩的脸色瞬间黯沉下去,目光充满恨意:“只要你不伤害甄珞,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哈哈...”流云大笑了几声,随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将士说道:“即刻准备,明日回京!” 又是一大片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流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平定了漠北。是他英勇善战,还是善于谋划人心,我不得而知,也不想去了解。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皓轩能否活下来。倘若连他也死了,那这世上,真没对我好的人了。 “既然你已落罪,我断断不会独自想着求生,我们,生死都在一起,好不好,皓轩。”我十分镇定的对皓轩吐出这句话,流云一个猛烈回身,行至我跟前抓起我的手腕道:“生死都在一起?是吗?好...好...既然你这么想和他死在一起,那朕便成全你们,来人,将定安王侧妃,楚氏甄珞拿下,一起羁押回京,听候发落。” “甄珞...不能这样...”皓轩对着我不忍的开口,我推开了身旁所有的将士冲到他的跟前,搀扶着他伤痕累累的身子,微微起唇:“我是你的侧妃,生要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倘若皇上一定要诛杀我们,我也无怨。” 皓轩的眸中泛上一瞬即逝的忧伤,随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坚定的对我道:“好,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起死。” 流云最终悻悻拂袖而去,我靠在皓轩满是血迹的肩膀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我和皓轩一同坐于囚车中随着军队赶回安阳城,此时,我才晓得,流云攻破漠北城后,漠北王当即自杀。流云很快便拿下整座城池,并奉命张子骞驻守漠北暂不回京,直至他重新派人接管。 自古以来,胜者王败者寇,历史上很多失败之士,最终选择自我了断。其中最让我惋惜的,便是西楚霸王项羽。 事情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我至今还是没弄明白流云带我前来漠北的原因,只是为了让我和皓轩上演那一幕吗? 流云的心,永远叫人猜不透。 回京的一路上,我和皓轩相互照应,那时看来,我们真的如同一家人,我只是他的妻子,而他,仅是我的夫君。 抵达安阳城的那天,听着鞭炮雷鸣,欢声悦动,心情异常沉重。安阳城的百姓立于街道两侧纷纷以无上的喜悦来迎接这场胜利。 我听到三呼万岁声中的那份悲凉。虽然,这仅仅是来自我内心之感。 原来漠北,一直是流云心中的大石,现下,终于得以放下。 可是我与皓轩,却成为了百姓辱骂的对象。 抵城当日,我们皆被送至大牢关押,听候发落。 能有什么处置,心里再明确不过,谋反罪和逆谋罪相同,当年我们楚家一个活口都没留,还连累了外公家,是诛九族之罪。 牢房中阴暗潮湿,还好,我也不是第一次下狱,倒也没什么。只是皓轩,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沦为阶下囚,这样的巨变,不知他能否承受。 他变得少话,甚至不说话。 我在旁边的牢房中望着他一脸的无奈,甚是辛酸。 “皓轩...”我轻唤他,他回神望着我,起身走至我跟前坐下。记得每次遇到什么事情时他总能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这次,我在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平静,想来,他也在担心。 “甄珞,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你与母妃。因为我,你们都受到牵连。”他凄凉的吐出话,有些悲伤的意觉。 我对他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曾经,他的手很温暖,现下,却异常冰冷:“皓轩,不要自责。人各有命,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他深情的盯着我看了许久,渐渐露出笑意,反握住我的手,一声声轻唤:“甄珞...” 我尽量让自己笑起来十分坦然,仅是为了不再让他多几分忧心,但我却问出了一句不该问的话:“皓轩,为何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在我看来,你并不是一个轻敌之人,也不是那种轻举妄动之人,我不相信。” 皓轩浑身僵住,直直的望着我,起唇想说话却又瞬间咽了回去,最终只道了一句:“我,的确和舅舅谋反。甄珞,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沉稳,我也有冲动的时候。” 我蓦然的将他望着,不知该说什么。 流云,真的会杀我们吗?会吗? 纵然如此,我还是猜不到那结局。 ------------ 第十六章 何从 还在睡梦中的我,被一片吵杂声惊醒,睁开双眸的那刻,对上的是皓轩深情脉脉的一双眼正面露微笑的望着我,见我醒了,轻柔的道:“你醒了!” “嗯!”我朝他欣尔一笑,却瞧见他一脸的憔悴,看起来,好像一夜未睡的样子,方才问他“你一夜都没睡吗?” 他只回了我一句:“看着你睡,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那甚小的天窗照射进来的光芒,喃喃出口:“外面的太阳似乎很大呢!” 皓轩顺着我的目光抬眼望了望,复又低头望着我:“甄珞,你不会有事的。” 我笑了笑:“皓轩,倘若我没事,你便也没事了,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的侧王妃。” 皓轩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伸手将我紧紧搂住,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有点儿发抖。 此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我与皓轩皆都同时望向牢门处,狱卒正在打开牢房。相拥站起,我有些涩涩发抖,料想不是什么好事。皓轩仿佛晓得我在想什么?将我搂得更紧,在我耳畔轻呢:“别怕!” 我颔首,瞧见狱卒后面跟着的余公公,他踏进牢门的那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盯着我们看了片刻,才对着皓轩道:“王爷,皇上请您去一趟重华宫,现在就请随奴才进宫吧!” 未等皓轩开口,我便起唇:“不知公公能否相告,皇上召王爷去,所为何事?” 余公公愣了半响,才恭敬的回答我一句:“奴才也不知所为何事,王爷去了,便知晓了。” 皓轩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意莹然,看不出一丝异样:“我去去就回,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我微微点头,紧紧抓住他的手,嘱咐他一定要赶快回来,我会等着他。 对月临风,千愁万绪洒微凉。 天窗外的月儿发出透亮般的光色,往常,我一定会有许多不同的遐想,而如今,脑中却无任何想法,一片空白。 很深的夜,很静的风从天窗拂进来,将我额前的几缕发丝轻轻吹起,我一直细细凝望着天际上挂着的那轮明月,不曾受其他影响而转移目光。 直到有双手蹭在我肩膀上,我才骤然回神,回首瞧见皓轩一张淡笑的脸庞,心里顿时放松不少,扑进他的怀里轻喃:“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他在我额前烙下一吻:“傻丫头,我说过去去就回,怎会不回来了”声音那般温醇。 我不好气的笑笑:“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说去去就回!” 皓轩仍旧带着一脸的笑意,一双手在我披洒的青丝间来回穿梭,却没有说话。他并未跟我说皇上召他前去都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有问他。 他现在的心,我再清楚不过,倘若他想对我说,便不会对我隐瞒。 清晨,天刚蒙亮,皓轩仍旧一夜未眠,盘坐在牢房中央望着天窗外发呆很久,神情看起来甚是憔悴。 我醒来后只是静静的望着他,并不想打扰到他。 待他回过神来时,瞧见身后的我先是一愣,随后轻道:“怎么醒这么早!也不多睡会儿!” 我笑笑不语,他复又开口,声音转为低沉暗哑:“慕灵死后,我还未见到她最后一面。” “慕灵的丧事,皇上曾说过会厚礼安葬,你不必担心。倘若有一天,我们能一起走出这个牢房,我们再去祭拜她。”我口上虽是安慰他,心里却难过不已,因为我不知道,那一天,还有没有。 皓轩苦笑出来,带着微微的歉疚对我道:“我如今,真希望她死了,倘若她未死,便会沦为阶下囚,死后,也不得好好安葬,说不定,还会弃尸荒野。” 我的笑容因他的这句话收敛,带着疑问问他:“皓轩,你爱过她吗?” 他的表情一滞,走至我跟前将我拥入怀中:“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当年楚夫人身旁的那个女孩儿。” 眼眸渐渐泛上水汽,心里五味参杂甚是难受,颤着声音回他:“皓轩,倘若这个人,从来没有爱过你,你会失望吗?”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真的很想问他这句,我不想欺骗他,亦不想再欺骗自己。 只因,对于皓轩,我更多的还是感动。 他的身子渐渐变得僵硬,许久,才听见他呢喃一句:“我不会失望,我会等到这个人爱上我的那天。” 泪水,湿了他的衣裳! 响午,我和皓轩正在谈笑中,余公公再次来到牢房,我以为流云又要宣皓轩进宫,便望着他,但他盘坐在墙角并不说话,亦无任何动作。 余公公只是笑着吩咐狱卒打开了牢门,随后对我道:“柳姑娘,请随杂家走一趟。”他并未唤我侧王妃,而这声柳姑娘,仿佛将我和皓轩的关系画上一条界限。 我有些怔住,望了一眼余公公,又望着始终盘坐在墙角的皓轩,没有答话。 良久,皓轩才缓缓起身走至我身旁,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去吧!” 我微微摇头:“我不想去,反正都是死,去哪都一样。” 皓轩被我的这句话惊住,随后附在我耳畔低声说了一句:“甄珞,我晓得皇上要见你,去吧!说不定,皇上会看在你曾经和他的那份情谊上,会放了你。” “不,我们早就行同陌生人了,皓轩,我不愿求任何人,更不愿求他。”我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态度十分强硬。 皓轩始终保持一脸的淡笑,最后附在我耳畔对我说:“昨儿皇上召见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他并不想让我死,可是?我们两人不可能一同被赦免,这样委实遭人非议,所以皇上说,他会想出两种方法,毕竟,我是他的亲弟弟,而你,始终是他爱过的女人。” 顿时愣住,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看,半响才吐出话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颔首,便又道了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甄珞,我从来都不会欺骗你,去吧!” 凝视着他脸上那抹始终不曾散去的笑意,内心放松不少不再顾忌,我终于应允:“那我去了,很快便回来,你等我!” 皓轩对我点头,他的神情仍旧让我看不出一丝端倪。 我被余公公带往重华宫,在昭仁殿安置妥当后,他便对我道:“从今儿开始,柳姑娘暂且住在昭仁殿。” 我很诧异,提起莲足忙往殿外走去,却被昭仁殿的侍卫挡住,回眸瞅着余公公,不解的问他:“皇上不是要召见我吗?倘若皇上不在,我便先回去,待皇上回来了,我再来。” 余公公行至我身旁:“皇上近来政事繁多,还请柳姑娘暂时住在这里。” 看来,又是流云安排的,但我现下不能留在这里,皓轩还在等我。 正在思量时,却传来关门的声音,心里顿时一慌,冲上前推那扇木门,却毫无反应,莫非,我又被什么阴谋缠住,流云竟是又将我关起来! “宋柳?”希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然回身,她的脸上随即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疾步走到我身前牵起我的手,激动的道:“宋柳,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皇上对你毫无感情了,现下,你却出现在这里,证明皇上对你从未忘怀。” 我木愣的将她望着,她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亦不想明白。 “希云,皇上呢!”虽见到她,我甚开心,但如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问出个结果。 希云笑笑:“皇上已经几天未回昭仁殿了,都呆在武英殿处理政事。定安王谋反,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并非无情之人,怎么说,定安王都是他的亲弟弟。” 听她这话,我不禁露出一脸的欣喜,忙问她:“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皇上并不想皓轩死?” 希云顿时愣住,随后微微蹙眉,哆嗦的道:“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定安王虽是皇亲,但也不能被赦免。” 身子竟是有些发软,我缓缓瘫坐在地上:“这样说来,皓轩是必死无疑了?” 希云蹲下身来将我扶起,动作甚是温柔:“宋柳,你本是定安王侧妃,按理,你也是死罪。我还一直担心此事,现在皇上将你安置在昭仁殿,一定是不想让你死。” 我冷笑了数声,呆呆望着那扇阻隔我的大门:“不想我死,当初又何必要我下嫁定安王,如今慕灵已死,我便是皓轩唯一的妻子,自古以来夫唱妇随,皓轩都活不了,我又活着作甚?况且,谋反是大罪,难不成皇上还能随心所欲,想救谁便能救谁?可他忘了,我如今的身份是定安王侧妃。” 希云听了我的这句话,目光焦炙的盯着我,急切的道:“宋柳,你千万不能这样想,能活是好事,想来王爷亦不想让你随他一起死的,你不知道吗?王爷去漠北的当天,就已经写下休书,将你休弃了,所以,在他谋反之前,你已经与他毫无关系,皇上此番将你接出大牢,想来也是因为那封休书。” 希云的话,让我惊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浑身僵住。 皓轩,他在我们成亲的第五日,在他前去漠北的那天,就已经将我休弃?难道,那时候,他就知道他会有今日,因怕连累我,所以…… “我要回大牢,我要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皓轩,他是不会休弃我的。”我不顾希云诧异的眼神,便冲向紧闭的殿门。 希云却将我拉住,声音不在平静:“宋柳,你不能去,就算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封休书,如今已在皇上手上。” 倏然回头望着希云,跺跺往后退去:“你说…什么…在皇上…手上?” ------------ 第十七章 真相 希云很沉重的点头,我的心突然如同万年寒冰一样凛冽寒冷。 皓轩,他早就准备好了这封休书,他为了我,竟然写下休书。目的只是为了在危急时刻,与我划清界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救我! 原来,他刚才说的皇上不想让他死,都是骗我的话,只是让我离开牢房,离开他。 双眸被泪水弥漫,我抓住希云的手,一遍遍问她:“皇上在哪儿…皇上在哪儿…我要见他。” 她只是摇头:“宋柳,你冷静一些,现在,我们都见不到皇上,待政事处理完,皇上自然会来见你的。” 希云的话才刚落,昭仁殿的大门即被打开,望着殿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双手紧紧拖住他的手腕,带着哀求问他:“那封休书在哪儿?在哪儿…” “放肆,不得对皇上无礼!”身旁的余公公厉声制止我,流云只是摆了摆手,他和希云便很知趣的退到殿外并将殿门带上。 空旷的大殿内,此时阴森得让人恐惧。 “甄珞,你和他已经毫无关系,他谋反之事,与你无关!”流云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无关?”我冷笑了数声,又接着道:“皇上,这一切,都是你所安排的对不对?你害怕皓轩对你的皇位造成威胁,所以你要杀他!你也知道他会为了我妥协任何事,包括死,所以,你要我嫁给他。为了巩固你的地位,不惜利用任何人,任何感情。到底在你心里,有没有一个人是重要的?” “有!!”他毫不犹豫的吐出这个字,随后目光坚定的望着我,沉重的道:“就是你!” 我露出满脸轻藐的笑:“我?你也不过是利用我,事到如今,你还要利用我的感情吗?” “甄珞!”流云用很快的动作将我圈入怀,任凭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在我心底,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你,能让我乱了方寸。当冯太妃手持你养父宋言的亲手信威胁我时,我就知道,冯太妃必须死,还有皓轩,也必须死!他们活着一天,不光对我是一种威胁,对你也同是。”流云对我不再隐瞒,道出了让我讶然的话。 抬眼望着他满脸的不忍,我浑身渐渐冰冷:“你…你说什么…” 流云泛起怒意的黑眸:“冯太妃逼着你养父,写下这个。”谱落,他将一封信交到我手上。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打开来看。 短短几句话的字迹,还有落笔时养父的署名,都如此熟悉,这张白纸上的任何一个字,的确都是养父所写。 内容交待的,无非就是我乃楚将军之嫡亲女儿,八年前被养父救走抚育长大之类的。 我不解的望着流云:“冯太妃为何要逼着养父写下这个。” “甄珞,这是供纸,你懂吗?供纸!”流云提高了几分音量。 我倏然反应回来,盯着他蹙眉紧绷的一张脸,小心翼翼的问他:“养父,他被抓了吗?是不是?” 流云往殿中央走去,复又回过身对着我,他的眼里覆盖了一层阴影,声音却出奇般平静:“我已经派人,将他杀了!” 仿佛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瞪大了一双眸子怔怔退后数步,甚至觉得听错了话,泪眼朦胧的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才爆发出来,冲到他跟前用力拍打他的胸膛:“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何杀了他,为何…他是救我养育我的亲人…你怎么可以派人杀了他,怎么可以!” “甄珞!”流云低吼一声:“倘若他不死,便是你死!” 我不予理会,整个人已失去理智般完全静不下来,无论流云作何解释,我都再听不进去。最终,颈后传来一阵疼痛,瞬间让我全身无力瘫软于地,并陷入一片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醒来时,我仍旧还在昭仁殿,流云坐在床榻边望着我,见到他,我再次疯狂,他紧紧握住我的一双手,很镇定的对我道:“甄珞,冯太妃派人将你养父一家抓了起来,并逼着你养父写下供纸,目的便是以你来要挟我,要我颁旨将你下嫁皓轩,因为,她很清楚,你虽然是皓轩所爱之人,却也是保护他的最佳人选。只要你与他成亲,将来他无论做了什么?你也会牵连其中。她也清楚,我绝不会让你死,那么,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放掉皓轩,甄珞…我的苦心,你能懂吗?” 浑身一震,我因他的这句话而怔住,蓦然的望着他,这刻,好似一切都停止,很久才喃喃出语:“让我下嫁皓轩,难道并非你的意思吗?” 流云无奈的吐出一口长长的气,随后才开口:“我始终最在意的,便是你的安危,只要你能平安,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是你,对我如此冷漠,如此绝情,难道都是因为…”我不敢继续说下去,生怕自己会对他心软。 他轻轻合上双眸,语气低沉了许多:“既然冯太妃手上有你养父的供词,那我便要让皓轩认为我对你早已不如往昔,所以我必须对你冷漠,必须对你绝情。我承认,我利用了你,激起你的仇恨,让皓轩为你蠢蠢欲动。” 我不可置信的摇头,我不相信,始终不愿相信。 流云眸中流溢着深深的悲哀和心疼:“甄珞,我对你的心意,从不曾改变!” “那么,放了皓轩!”我很直接的开了口,皓轩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我才落得这般下场,我和他,终究算不过流云。 流云的身子因我的这句话僵住,怔怔的盯着我:“你要救他?” “倘若你不放了他,我也不会苟活,皓轩对我情深意重,我不可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流云,他也是你的亲弟弟。” 他从我的床榻边缓缓站起,冷笑了很久:“亲弟弟?可这个亲弟弟,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甄珞,皇权之间的争夺,你还不懂吗?胜者王败者寇。” “只要你放了他,我保证,他永远都是你的弟弟!”我不加思索,硬是承诺了这句。虽然,我不能保证皓轩一定会罢休,但为了救他,现下只能这样说。 他的眸底在我语音甫落时,终染上淡淡的愠意:“甄珞,他对你,莫非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 “是我欠了他,所以我必须偿还!”我很镇定的回了他一句。 流云生生一愣,一丝细微却激烈的情绪一闪而过,双手顿时握紧成拳,却未再说话,终究拂袖离去。 我晓得,他会考虑的,既然他如此在乎我的生死,那么,他一定会放了皓轩。 何时,我也变得需要猜忌他人之心。 如今,没有什么比救皓轩来得重要。 寒暄乍起,冬云暗淡天气。晨雪皑皑,御炉香袅忍思忆。 今儿,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自进到重华宫后,我一直生活在焦虑不安中。 响午时刻,余公公在两名奴才的随同下,进到昭仁殿,我脸如寒冰般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余公公响朗的音才响起:“柳姑娘,从今儿起,你自由了。” 心中暗惊,我慢慢浮出一丝淡笑,很警觉的问他:“公公,皇上是不是放了定安王?” “定安王?”余公公有些不解,琢磨良久才接着道:“定安王是谋反之罪,哪能说放便能放的。皇上今儿早朝下旨,说您是受他的旨意下嫁定安王,目的是进王府做皇上的眼线,还顺利拿到定安王谋反的证据交给了皇上,这可是大功一件,你与定安王的婚姻本就是无效的。如今,你还是柳姑娘。” 我蓦然一惊:“你说什么?什么证据?我并没有接到皇上什么旨意,亦没有拿到什么定安王谋反的证据,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 余公公笑了笑,用他那兰花指在空中骚弄了一番:“柳姑娘真是谦虚,当初杂家还在纳闷皇上怎的就将你下嫁给了定安王,原来你和皇上是一气的,目的便是能到王府找到定安王谋反的证据,如今,朝廷上下都知道了此事,姑娘真是大喜了。”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如今的事,越来越迷糊,越来越想不明白。 流云为何要这般无理取闹,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这些,都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 抬眼,却瞧见皓轩立在殿门外,惨白的一张脸无一丝血色,青丝随着呼呼寒风飘得凌乱不堪,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余公公忙解释道:“定安王一直请旨进宫见柳姑娘一面,皇上准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语落,便与那两个奴才退至殿外。 皓轩缓缓踏进大殿,我疾步冲至他跟前,拉着他的衣袖道:“皓轩,我没有,我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也没有拿过你谋反的证据…” 未等我说完,皓轩便用手堵上我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必解释。皇上终究是皇上,无论我们怎么算计,还是没能算过他。甄珞,只要你活着,就好!” 我沉静的将他望着,眸光黯淡下来:“皓轩,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他昂首笑了很久,声音在大殿内阴冷得如同寒冰:“甄珞,我输了,我不是输给了皇上,我是输给了你。”他的笑容甚是沧桑,带着无尽的苦楚。 “从皇上带你回宫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晓得,我和他免不了一场明争暗斗了。当母妃手持你乃楚将军之女的证据要挟皇上下旨将你赐婚与我时,我本是不愿让你卷入这场阴谋之中的。可是?我又想到,只要你在我身旁,皇上便不敢拿我怎样。”他回身瞅着我,眸光中流露着对我的愧疚之感:“所以…甄珞,我也同样利用了你…” 眼眸一沉,我用很陌生的目光望着他,胸口传来阵阵抽搐般的疼痛。许久,才悲痛的吐出话:“原来…真的是你们要挟流云,原来…你娶我,也是为了利用我…皓轩,我一直以为你和流云是不一样的,没想到,你们都一样…”我的语气不卑不亢,亦不带一丝感情。 皓轩低眉而下,并未答话,但却默认了我的话,刺痛了我的心。 猛然转身,我往殿外奔去,眼眸中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甄…珞..”身后传来他虚弱的声音,随后沉闷的一声坠地之响。 我顿住莲足,缓缓回眸即被眼前的惊住,此时的皓轩已躺在地上,口中溢出的鲜血将胸前的衣襟染红一片。 ------------ 第十八章 生死 我惊愕的望着他,心中错乱成一片,任何思想瞬间骤停,迫不及待的奔到他身旁想要搀扶起他,却始终无力。只能蹲下身将他抱在怀中,从他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很快将我的衣襟染红。 “来人啊!快来人…”我对着殿外急切的呼救,皓轩却气若游丝的打断了我:“甄珞,别叫了,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汗珠一颗颗从我额头冒出,面对生死,我一直是恐惧的态度,一遍遍问他:“皓轩,皓轩…你这是怎么了…”声音焦急得没有一丝镇静可言。 他对我扯出一个十分惨然的笑容,即便我晓得他很难受,他也不在脸上表露出来:“甄珞,倘若我死了,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讶异的睁大眼眸,他的这话仿若是对我告别,我对他一直摇头:“你不会死的,皓轩,你不会死的…” “甄珞,我不该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一切,那个位置也好,你也罢,终究都不属于我。我曾经答应你,会为你父亲洗脱罪名,如今,我做不到了,甄珞,对不起…”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目光却带着浓重的痛楚,那种痛楚,并非来自身子的不适,而是那种心里的放不下。 双颊似有冰冷的液体滑过,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我哀求他道:“皓轩,别跟我说对不起,我去请太医过来,你不会有事的,坚持一下!” 他,却笑了,笑得如同他的声音那般无力:“没有用了…” 我的手蓦然一松,整个人愣了很久,骤然回神看着他,喃喃说道:“皓轩,你是不是服毒了,是不是?” 他轻轻合上双眸,并未回答我的问话。但我比谁都清楚,他默认了。 “皓轩,吐出来,吐出来,把毒药都吐出来…”我双手死死捏着他的嘴角,他却紧闭双唇不愿松口。 他居然,连我对他的施救机会都不愿给。 倏地,他猛然睁开双眸,随即抓住我的一双手,认真的道:“甄珞,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再为其他人想,真真正正的只为自己想!” 我始终对他摇头:“皓轩,把毒药都吐出来,我不让你死,你不要死!” “甄珞,一定要好好活着…”他的声音开始转为低沉。 “皓轩,为什么要服毒?为什么?我们不是曾说过,要死就死在一起的吗?你忘记了?我是你的侧王妃,我们是一家人…”我对着他呼喊,不想让他失去半点意识,那一刻,只想他能好好活下去。 他望了我很久,刚起唇,复又闭口。我晓得,他有话想对我说,但却咽了回去。 “皓轩…皓轩…”我一遍遍低喃他的名字。 他目光中的火焰渐渐熄灭,良久,才低声对我道:“我谋反本就是死罪,甄珞,你与我不再有任何关系,那封休书,就是铁证的事实,就算是朝廷,也奈何不了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脑中那片混乱的思绪瞬间清醒,我将他的手贴在我的脸庞上,让他能感觉到我的温度,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皓轩,你是不是早已料到了今天?所以,你才会早早写好那封休书与我划清关系。可是?我不懂,既然你早就晓得有今天,为何却不收手,为何还要往那个火坑里跳,既然晓得斗不过流云,为何不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他的眼神在我吐出这句话后,渐渐燃起炙热的火苗,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却始终不说话。 似乎就这样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虽很无力,但那种坚定却不曾减弱一分:“甄珞,我从来不稀罕那个位置,我也不愿去争夺那个位置。但是,生在帝王家,即便你没有那样的心,也叫人难以相信。生在帝王家,无法决定自己想走的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唯有稳坐那个位置,不然,一切都是徒劳…如今,我输了,输得彻底,输得心服口服,更应该以死谢罪。只是,我放不下你和母妃…” 他的面容在我眼中开始模糊,那片汹涌而来的泪水将我淹没,颤着嗓子嘱咐他:“你不能死,既然这么放不下我们,就不要死…皓轩,大不了,我们远离皇宫,远离朝廷,从此不问事实,流云不会杀我们的,他不会的…” “你不用说这些好话安慰我了,谋反是何等的大罪。甄珞,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便死而无憾,在我最后的时光中,还能有你陪着,我甚感激!如今,我救不了母妃,却还能救你,这是不是上天的一种安排…”他眸光渐渐黯淡下来,不复往常那般清澈。 那些止不住的泪水,抽泣的声音,让我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双眸缓缓合上,嘴中那句低喃的话语仍旧传入我耳中:“甄珞…我一直晓得...你还爱着皇上...甄珞…忘了我…今后…幸福开心的长长久久…” 他的身子慢慢沉了下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将他的整张脸庞相衬得十分苍白,我紧紧拥着他,感受到他的身子还存留着的温度,他并未走远,依旧会在我身旁。 何时,殿外扬起了雪花,飘然进殿,落在皓轩的身子上却未融化。抱着他再无反抗力的身子坐了很久,曾经发生的事一下浮上心头... 那年,选妃大礼上因他乱成一团的齐祥宫。 那年,翊秀殿高高在上的定安王。 那年,为了我,大闹栖凤宫,不惜与他母后反目。 那年,为救我,长跪齐祥宫,只为父皇收回成命。 如今,却是因我而死。倘若我不要求他急急夺回那个位置,或许,像他这样一个人,也不至于带着这样的罪责离去。 一路走来,我没能想起太多的过往。 如今回首,零碎一片,只是徒增伤感。 直至流云出现,我仍浑然不知,他拉起我的那刻,我险先倒下,对着他,我笑着出声:“他死了,流云,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也开心了…再也不用担心,他会与你争夺那个皇位!” 流云的身子顿时僵住,蓦然的望着我:“甄珞,他也是我弟弟!” “弟弟?”我冷笑出来,在这寒冷的大殿内,那般萧然:“皇族之争,兄弟姐妹都如同敌人,你如今说出弟弟二字,让我觉得好可悲,好可悲…” 流云深深吸入一口冷气,目光隐隐带着伤痛之感,可此时,他的伤痛真的来自于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吗?“无论怎样,他都是我的亲弟弟,甄珞,他永远都是定安王荣皓轩!” 我慢慢浮出一抹绝望的轻笑,他看我的黑瞳闪过一丝光芒,眼神渐渐深邃:“甄珞,你将会是我的妻子,名正言顺,从今往后,谁都动不了你,谁也不能威胁你。且,永远呆在我身旁。” 我迟疑了一下,收敛了笑意,随后轻道:“妻子?我还能做你的妻子吗?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认为,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他眼里又是我看不透的神色,荡起阵阵波澜潋滟好看,随后回身往殿外走去。余公公接着进到殿内,将手中那卷黄色卷轴缓缓打开,声音高亢得胜过外面呼啸的寒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氏甄珞因助朕剿灭乱党,功不可没,加之才德皆备,温文娴淑,今特封为大旻国皇妃,赐号宸,居关雎宫,摄六宫事,定于本月初八举行册封礼,钦此!” 这段话,我听得摇摇欲坠,完全是乱七八糟胡扯一片。 余公公笑眯眯的将圣旨递至我手上:“奴才恭喜宸妃娘娘,真是大喜了!” 接过那道圣旨,我愣了许久,骤然回神便冲出了昭仁殿,在重华宫的宫门追上了流云。 他立在雪中望着我,显得无上尊贵,我将那道圣旨扔到他的跟前,语气冷冽如同这冰天雪地:“我不会接这道圣旨。” 流云表现得十分淡定,弯下腰拾起那卷轴,平静的对我道:“甄珞,我会永远把你拴在我身旁,一刻也不离开。”谱落,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如同手掌般大小的锦囊,走至我跟前拎起我的手腕,放置在我手心:“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倘若食言,天诛地灭!”深深看了我一眼,他缓缓转身离去。 打开锦囊的那刻,我已是泣不成声,望着大雪中那个渐渐模糊的身影,终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小跑上前从身后环抱住他宽实的腰际,啜泣而道:“流云…” 他却显得有些吃惊,呆了很久才猛然回身将我拥入怀中,鼻息沉重在我青丝间游走:“甄珞,对不起…我答应你,不再伤害你!”声音甚是凄凉。 我在他怀里,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愿意为我放弃皇位的赫连流云,那个曾说带我远走高飞的赫连流云。 手中紧紧攥着当初亲自为他秀下的那副鸳鸯绣品,我抬眼凝望着他,轻声道:“我以为,你早就将它丢弃了,我以为…” 他的唇却在此时落下,堵上了我的唇。 这个吻直接、霸道,且强悍得不容我拒绝。 霎那间,我沉寂下来,变得安静无比。 ------------ 第十九章 送别 那片温存过后,我双眸含泪的凝视着流云,呢喃出口:“皓轩…他…” 流云将我埋入他的怀中:“皓轩,毕竟是我的亲弟弟,即便如今他带着谋反的大罪离去,我仍旧会以定安王的身份厚葬他。” 我的抽泣声逐渐变大,最终掩面痛哭:“流云,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害了他,我是一个罪人…” 流云脸上闪过一丝心疼,随后双手捧起我的脸庞,第一次,从他眼中,我看到了歉疚的神色:“甄珞,这不关你的事,你千万不要自责。自古以来,生在帝王家的皇子,都注定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他的死,不是你造成的,而是帝王家的无奈。甄珞,我真的希望,我不是父皇的长子,这样,我便可放下一切,与你远走。” 我对他摇摇头,心里想说的话始终没能说出来,皓轩与流云的这场皇权之争中,注定有一方会失败,我确信是我加速了皓轩的死亡,可我却又那般无奈。因为这个结局迟早会来,倘若不是皓轩死,便是流云亡。可我,真的愿意看到流云落到这样的下场吗?我内心一直在挣扎矛盾,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颗心。 仿佛自己掉入深水中,无论怎样蹬脚,还是靠不了岸。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误的。 自责中,我开了口:“冯太妃,你能赦免她的罪吗?”我还想替皓轩完成他放不下的一件事,算是我对他的偿还。 流云顿了顿,最终颔首应允:“我会恩准她返乡安度晚年,无论她对我做过什么?她始终抚育过我,她终归是皓轩的生母,亦是母妃曾经的姐妹。” 流云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了瑾贵妃,就算和冯太妃亲如姐妹,还是没能逃过宫廷之争的噩梦。倘若她们都不曾入宫为妃,在民间各自婚配,也不至于落得如此。 瑾贵妃产下流云便遭迫害而薨逝,冯太妃算尽一切,终是凄凉的度过一生。 帝王之家,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斗争,女人和女人内心的算计,看得我很累! “流云,我想送送皓轩!”未做考虑硬是开了口,现下,这是我唯一还能为他做的。 他将我望着,剑眉微蹙,神情亦无任何表示,莫非,他不愿意? “我只想送送他,就算送到城门,我亦感激!”我认真的语气带着无尽的哀求,皓轩的死虽不是我直接造成的,但也与我有关,无论如何,最后一程,我都应该陪同他。 流云沉默了良久,终是点头应了我。 “皇上,请您恩准臣妾送王爷最后一程吧!”语兰悲痛欲绝的声音,插入了我们的谈话,循声望去,她竟跪在宫门前的雪地中,俯身叩首。 我倏然忆起,语兰曾经是皓轩的贴身婢女,她对皓轩亦如同亲人那般。在未册封为昭仪前,一直服侍他左右。 “兰昭仪,以你如今的身份,实属不应对朕说出这样的请求,退下!”流云脸色一沉,语气十分不悦不容商量。 语兰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再次叩首:“皇上,王爷毕竟是臣妾曾经的主子,现在他死了,臣妾只是想送送他,算是报答王爷对臣妾的恩情!” “放肆!!”流云怒吼出声,眸中是难掩的愤怒之火:“你既已入宫为妃,理应熟知宫中规矩,堂堂正二品昭仪,说出如此不合宫规的话,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说事!” 语兰此时仿若忘记眼前之人是皇上,仍旧长跪不起:“臣妾,只请皇上恩准,亦无他想。”稍顿片刻,又再起唇:“姐姐虽说还未行册封礼,但圣旨已下,姐姐亦是皇上的宸妃,皇上能同意姐姐送王爷最后一程,为何却不予臣妾。” 我晓得语兰与曾经是有些不同,更是晓得她不再是曾经胆小怕事的语兰,但我没料到她此时竟是拿我和她说这事。 但我理解她,因为在我离开她的那些日子里,皓轩毕竟给予了她源源不断的保护。 这些,是宫里所有人无法给她的,亦是我这个姐姐无法做到的。 流云眼中泛起血丝,在他还未爆发出来时,我已快速行至她跟前将她扶起,然后对他开口:“让语兰陪同我一块送皓轩至城门吧!我离宫的日子里,她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皓轩和慕灵,如今,慕灵已逝,皓轩也走了,我怎会体会不了她的心情。” 我的话换来了她的低声抽泣,语兰靠在我秀肩上的样子让我看了甚是不忍。皓轩的死,不光对她是一种打击,对我也同是,因为,我们都把皓轩看作亲人,谁能在亲人逝去后,还能装作淡然。 我们本就不是无情之人,怎会忘记对自己好的人。 流云望着我们始终未开口,似是想了很久,才缓缓起唇:“朕明白兰昭仪对定安王的心意,就这一次,朕恩准你们送他至城门!” 语兰闻言,随即泪中带笑,再次俯身叩首:“臣妾谢皇上恩准!” 心底的那份心痛,在此时愈发深刻,我能为皓轩做的,也仅仅如此。 飒飒雪飘翠瓦,清寒微透,惆怅凄切,残云归去无人踪。 皓轩的灵柩将送往龚华皇陵,送葬的队伍在漫天飞雪中显得凄凉,我与语兰只能在城门望着他们离去,竟无送别的话语。 从未见过语兰流过这样多的泪水,伴随着那冬风的寒彻,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灵柩消失远去,语兰俯身于雪地,向皓轩做最后的道别。 欲哭无泪,我呆呆的望着这空旷的寒天雪地,合上双眸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追上去。 此时,唯有仰天轻叹:“皓轩,我欠你一份永远无法偿还的债,倘若还有来生,记得向我讨还。” 语兰一直长跪不起,如此广庭之下委实不合规矩,身为皇上的昭仪,对谋反的王爷行如此大礼,无视圣上之尊,要是传入流云耳中,怕是语兰担当不起。 想到这儿,我急切的将她拉起:“语兰,不可如此!” 她抬眼望了望我,声音带着愠意之味:“莫非,连你也要对我这般,王爷对我有恩,无论怎样,我都理应送他一程,姐姐,倘若现在死的是皇上,恐怕你比语兰更为伤痛。” 猛然一惊,我伸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唇,复又回眸瞧了瞧身后的奴才们,一字一句的对她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要是让皇上听到,是死罪!” 她却勾起一抹冷笑:“死罪,我要是怕死,便不会说这话了。” 我蓦然的盯着她一脸的藐视,峨眉蹙紧:“语兰,皓轩的死,我亦很难过,但是,你也不能诅咒皇上,因为,他不光是一国之君,更因为,他是你的夫君!” “夫君?”她反问我,眼中带着怒气:“在皇上眼中,自始至终就只有姐姐一个人,何来的语兰?倘若不是因为姐姐离去,皇上可怜我,怎会封我为昭仪。姐姐知不知道,皇上从来没有碰过我,我只是你的一个影子!这天下之大,只有王爷对我好,现在他死了,再也没有人和皇上争权夺势,想来,姐姐应该很开心。” 我万万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怔怔的看着她:“皇上从来没有碰过你?” 良久,她忽地抓起我的手,厉声质问我:“姐姐何必在这虚情假意,倘若不是你与皇上设下这个圈套,王爷怎会...你明知道王爷对你情深意重,当你嫁与他时,我以为你会一心向着王爷,没想到,这只是你和皇上的一个计划,目的便是拿到王爷谋反的证据,置他于死地!姐姐,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我惊得直摇头,反反复复只是一句话:“语兰,姐姐没有做任何为害皓轩的事,姐姐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对我的话完全不予理会,用力甩开了我的手:“姐姐,王爷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的!我应该早就料到,你只会向着皇上,无论嫁给谁,你的心还是在皇上身上。” 似乎,又想起了皓轩死的那日,那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和我的衣襟,耳边断断续续响起他对我的嘱咐,一定好好活着,真真正正只为自己活! 此时此刻,不是我一声对不起就能挽回的,语兰对我的恨,对流云的恨,竟已这般深刻。 “在宫里的日子,我过得好累,姐姐,你欠了我,皇上也欠了我,哈哈...”她大笑数声,睥睨我一眼后,毫无留念的上了马车。 这一刻,我已明白,我与语兰,再也不是姐妹了,再也做不到如同亲人。 因为我,她进到这个皇宫,因为我,被流云封为昭仪,可这个别人看似无上荣耀的身份,却是以一个影子衍存的。 她视为最亲的人,却因流云和我而死。 她内心的伤痛,因我而起。 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带她入宫,倘若她在宫外,定会开心的生活很久。 一阵寒风过,吹散我的发丝,几缕漫过眼帘遮住视线,伸手将它们悉数拂开,瞧见语兰的马车已经缓缓离去。 身后随同我前来的御前宫女为我披上貂毛披裳,恭敬的道:“娘娘,该回宫了。” 我仍旧望着那条石道,许久,泪眼模糊的点头。 ------------ 第二十章 反目 夜里,希云为我掌灯,我们一同前往冯太妃居住的寿安宫。 才进了主殿,就瞧见冯昭仪身着一袭肃静雅然的白色衣裳坐在大殿中央冰冷的地面,目光呆滞,与曾经的她是截然不同的。 皓轩的死,作为母亲的她,悲痛欲绝。 我望了她很久,她才抬眼看了看我,整个面容憔悴得再也找不到一丝笑容,顿了顿只是轻道了句:“你来了!怎么皓儿没有跟你一道来?” 她这话让我不由的一惊,胸口有些难受,行至她身旁蹲下身来,为她理顺额前散乱的发丝。 她露出沧桑的笑容,轻轻握住我的手:“皓儿是不是还未回来,想来也是,漠北那么远,来来回回也得两三个月了。灵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呼吸不再均匀,我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紧咬嘴唇压住眼中那蠢蠢欲动的泪水。 灵儿,不就是慕灵吗?听冯太妃如此唤她,就晓得她们的关系相处融洽。 希云赶紧拉我起来,难过的道:“我早跟你说了,太妃娘娘神志不清,定安王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你来见了定会难过的。” 我仍旧盯着坐在地上的她,语气压抑得难受:“她如今已是这副模样,还怎么让她出宫去,慕灵死了,皓轩也死了…谁来照顾她!” 希云埋下头,缓缓才道:“皇上已经恩准她返乡安度晚年,可我瞧着也怪可怜的。要不,你跟皇上说说,让太妃娘娘留在宫里,起码还有人照顾。” 我沉沉的叹出一口气来,心中仿若压了千斤重石般无比沉重:“我会跟流云说的,我会的…” “哐嘡”一声巨响,殿门被猛地推开,我与希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皆回眸探个究竟。 可让我目瞪口呆的是,推门的人正是语兰,我昔日的妹妹。 她面露狰狞,快速的跑至我跟前,扬手甩过来一巴掌,脸颊顿时传来火辣般的疼痛,希云惊愕的将我护至身后,气得浑身发抖:“兰昭仪,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声音隐含警告之意。 语兰扬手又甩过来一巴掌,落在希云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你算什么东西,敢直呼我的封号,难道你不知道,在我面前,要称自己奴婢吗?” “你…”希云刚做出还击的动作,便被我生生拉住,随后对她轻道:“希云,不得无礼!她毕竟是流云册封的昭仪,亦是我的妹妹。” 希云露出一脸的无奈:“既然她是昭仪,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你还未行册封礼,但已是皇上册封的宸妃,她是不是应该向你行礼,出手打你以下犯上,按照宫规理当重罚!” “重罚?本宫连死都不怕,还会害怕区区一个惩罚?宸妃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忠心的奴才!”语兰面不改色,尖锐的话语像极了曾经的冯太妃。 宫里,真的可以将一个本性单纯的女孩改变。 语兰,就是一个列子。 但她,终究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是我对不住她。 “语兰,希云是我的姐妹,和你一样!”我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出这句话,只想让她明白,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妹妹。 语兰不以为然,在冯太妃身前蹲下,望着已经失去心智的冯太妃,欣然一笑柔声响起:“娘娘,臣妾扶您进去休息,王爷明儿就回来了。” 冯太妃笑了笑,摸了摸语兰的头顶:“灵儿真乖,对母妃比皓儿还尽心。” 她口中的慕灵,让我的心再次揪成一团。 望着语兰无微不至的动作将冯太妃慢慢扶起,随后双目含恨的盯着我:“你们别想伤害太妃娘娘,也别想打算送娘娘出宫,我警告你们,从今以后,不得踏入寿安宫一步!” “语兰,姐姐只是来探视娘娘,并无他念。”我试着对她解释,可语兰却冷笑起来,声音阴霾得让人汗毛竖起:“探视娘娘?噢!本宫还真忘了,你曾经是定安王妃,是娘娘的儿媳。可是你害死王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的情景。别再本宫面前假惺惺装出一副善人的嘴脸,从你害死王爷的那刻起,你就不是我的姐姐,我亦不再是你妹妹!” “语兰…”我准备上前去,希云却在身后拉住了我:“宋柳,咱们回宫吧!她已经不再认你做姐姐,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我始终望着对我保持恨意的语兰,双眸泛上隐忍的泪水:“语兰,不管你信与不信,姐姐我从未害过皓轩。” “从未害过?你如今对我说这句话,有何意义?倘若你真的从未害过王爷,那么,皇上的那道圣旨是什么?是什么?”她对我声声问责,怒气让她完全失控的对我咆哮。 那道圣旨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流云为何会诏告天下,让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协助他铲除逆党,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拿了皓轩谋反的证据。 我更不知道,现下面对语兰对我的质问,我该怎么回答她。 泪妆模糊的她,平复了激动的情绪,随后冷冷的道:“怎么了?回答不上了?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冤枉的,可是?王爷死的那天,皇上就下旨封你为宸妃,这是皇上对你的奖励吧! 宸妃,宸妃,宸字代表帝王,宸妃又指帝妃,多高的殊荣,多高的殊荣…”谱落间,她指着殿外,狠狠说道:“你对不起王爷,亦同对不起太妃娘娘,倘若你还有点良知,今后别再踏进寿安宫一步!!” 刹那间,泪如雨下,事到如今,我连反驳的话语都没资格再说。 今天,我真的不该来。 这寿安宫,如同一个寒潭,将我冷得浑身发抖。 语兰的话,更是寒得如同千年寒冰。 而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转身离开的那刻,我复又回眸望着她:“语兰,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妹妹。” 冷风淅淅轻雪伴,寒梅飘谢。 回关雎宫的路上,我突然很想去凌霄殿看看,那里,曾经是皓轩居住的宫殿。 可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希云时,她便反对道:“不行,还有几天便是举行册封礼的日子,你现下去凌霄殿,万一让宫里人瞧见,委实落人口实。” 我轻叹一口气,不做强求,毕竟希云说的话,确是如此。 埋首,继续往关雎宫去。 清晨,我像往日一样在水上甬道中漫走,调节近日紧张的心绪。明儿,便是行册封礼的日子,明日后,我便是流云亲册的宸妃,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坐在甬道两旁的石栏上,靠着石柱合上双眸,感受这清凉般的空气。整个关雎宫,除了这个甬道,其他地儿皆都铺满银白的雪景,甚是好看。 一袭暖袍披在了我身上,我晓得是希云,便是轻道:“皇上最近是不是挺忙,我好几日未见他了。” 希云没有答话,我有些奇怪,倏然睁开眼眸,映入我眼帘的却是流云那张熟悉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脸柔情的盯着我瞧。 “流云,你怎么过来了!”我站起身子凝望着他。 他温暖的一双手包围住我冰冷的手:“下了早朝,便过来瞧瞧你。按理明儿是册封大礼,我不应过来,但是,我实在太想你了。” 低眉而下,我露出浅浅的笑意。 “外面风大雪大,穿这么薄,小心着凉!”他在我耳畔关切的低喃一句,我缓缓抬首,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寿安宫之事,便是开口:“流云,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微微一愣,随后笑笑:“是何请求,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 我敛起笑意,他这话太过于放纵我,只要我开口他都答应,难道他就不怕我会令他为难吗? 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他压低了嗓子轻道:“我会承诺你这句,是因为我相信,你心里有我!” “流云!”我轻唤他一声,心里是一种说不上的滋味,顿了顿才起唇:“前几日,我去寿安宫探视太妃娘娘,她的身子不容乐观。虽然我晓得你已经赦免她的罪,恩准她返乡安度晚年。可是流云,太妃娘娘如今身边无一个亲人,神志不清恍恍惚惚,我怕她…” “那我就给你一个特许,允许她在宫里养病,直至康复!”未等我说完,流云便打断了我的话,他总是能看穿我的心意,在他面前,我亦藏不起半点掩饰。 他双手置于我的秀肩上,目光深沉的盯着我,语重心长的吐出话来:“甄珞,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这是因为,你过于善良的品性。将来,哪怕那个人会伤害到你,你现在也会帮助她!” 我不好气的笑出来:“太妃娘娘如今已成这副模样,她还能怎样伤害我!你不用担心!” 他微微蹙眉,显得有些担忧,却只是低喃一句:“我说的,并不是她!” 我笑笑,用手将他肩上的雪花悉数扫去,想了片刻,又是开了口请求:“流云,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语兰,因为我,她才会过得这般痛苦。” 流云微微怔住,盯着我一言不发。 半响,我低眉而下,盯着从他肩上扫下的雪花,轻声道:“你既然封了她做昭仪,那她就是你的女人。她是我妹妹,我不希望她受一丝委屈和伤害。” ------------ 第二十一章 册封 轩窗外的雪绵延不绝的下个不停,寒风啸啸虽是刺骨,但我心里却十分温暖。 只因今日,是我与流云大婚的日子,从今日起,我便是旻国正一品宸妃,亦是他的皇妃。 从未想过走走停停,我还是走回了流云的身旁。 虽然这一路,我走得很幸苦,也很累。但如今我心里,却是苦中带甜。 瞅着眼前的宫女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我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整个关雎宫摆满流云的赏赐物件,满目琳琅的璀璨首饰、菱罗绸缎甚是灼伤双眼。 曾经我一次次幻想,我的大婚之日,希云和语兰皆都陪伴我左右。 可今日,我只要求由希云一路相陪便可。 语兰,对我的恨意已是根深蒂固,亦不知何日才能让她忘记心里的仇恨。 而我们,仍旧还是姐妹。 至少,我一直这样认为。 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能让她在宫里活得有尊严,纵然我知道,这需要流云的宠幸。 但我,并不会因此而忘记我欠了她。 铜镜中的自己,容颜姝丽,那一身特别为今日的册封礼而定制的凤锦紫云罗纹裙裳,穿在我身,显得高雅尊贵。 青丝梳起高鬓,再将紫金凤冠高高镶进鬓顶,这身打扮,无不透着我如今的身份是何等尊崇。 用胭脂轻抿樱唇,若隐若现的那一点红,万般妩媚。 不知不觉中,吉时已到,在希云的搀扶下,我走出寝宫,上了御辇。 出了关雎宫,御辇会直往武英殿去,流云会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授宸妃玺印于我。完成册封礼后我会前往栖凤宫跪拜皇后韩笑阳,并接受后宫妃嫔的恭贺。 御辇内,希云细细嘱咐我该注意的事情,只是我始终没能听进去一句。 因为,我想起了皓轩。 那抹一直挥散不去的伤感,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比起往常自然更让我难受。 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喜悦之感,内心是对皓轩无尽的歉疚,一遍遍问自己,可以这样吗?可以与流云在一起吗? “娘娘,一定要笑!”希云在我耳畔轻喃一句,唤回了我走远的心神。 我望着她,露出一笑,她微微点头:“对,就是这样,一定要笑!” “希云,我还怎么能笑得出来,皓轩他...”这句话,在今日是不该说的,但不知为何我还是说了出来。 她蓦然的看了我一眼,敛起一直微笑的神色:“今日是娘娘和皇上大喜的日子,定安王千万不能提,知道吗?” 我泛起淡淡的苦笑:“何时,连你也变得这般生疏了,竟是叫我娘娘,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宋柳。” 希云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以前还能唤你的名字,如今不能了。你现在可是皇上的宸妃,是我的主子。”顿了顿,她又开口:“宋柳,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低眉而下,我仍旧挂着那抹苦笑:“主子?可我一点都不希望这样,我一直将你当成自己的姐妹。” 希云轻笑一声,随后认真对我道:“宋柳,有你这句话,我真是开心。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作自己的姐妹,只有你!” 我有些愣住,半响,反握住她的手:“我们,永远都是姐妹。无论怎样,都不要改变现在的心意!” 希云双眸泛上水汽,一双眸子闪着透亮的光芒。 御辇停,希云起身将我牵起:“娘娘,我们到了!”语落,便为我揭开围帘,一阵冷风将雪花带进辇内,落在我的裙裳上,像是开了白色的花。 下辇,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武英殿”三个大字。 红色的地毯蔓延到殿内的最深处,希云搀扶着我上了汉白玉阶,缓缓踏入殿内,立于两侧的文武百官纷纷躬身。 抬眼望去,正前方玉阶之上的龙椅中坐着的那个人,一身金灿灿的龙袍险先刺伤我的眼。 他起身步下台阶,向我伸出手,我这才发觉,何时,自己竟是已经走到他跟前。 心中的不安在这刻消失骀尽,我将自己的玉手轻放在他的手中,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将我内心填满,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我,真的成为了他的宸妃,他的妻子。 他目光隐含深深的柔情,嘴边勾起一抹和往日不同的笑意:“朕将赐予楚氏甄珞宸妃金印,即日起,她将协同皇后管辖六宫之事。但凡有不服者,皆以金印定其罪!”大殿上,他洪亮的声音回响不绝。 谱落,他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一个金色匣子交至我手上,我缓缓跪下双手捧起:“臣妾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轻轻将我扶起,他轻声道:“甄珞,你终于成为我的皇妃,我等这刻,等了很久。”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宸妃千岁千岁千千岁...”文武百官皆都俯身叩首,这声宸妃,奠定了我在旻国的地位。 流云牵起我的手,面对玉阶下的人恭敬的跪拜之礼。 我低眉含笑,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 今后,再也不怕别人的流言蜚语,相伴一生。 午时,一场隆重的册封礼终是结束,我在众多宫女和公公的簇拥下,离开武英殿,前往栖凤宫。 栖凤宫的主殿已是坐满了人,见我进了大殿,皆都起身微微躬身。 我由希云的牵引行至韩笑阳的正位下,俯身叩首:“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 韩笑阳起身将我扶起,脸上的笑意盈然:“宸妃快起,从今儿起,咱们便是姐妹。如何服侍好皇上和管理好后宫,都将是我们的大事。” 我抬眼望着她,微微颔首:“臣妾谨遵娘娘的话,定会协助娘娘替皇上分忧。” 她点头应允,今日的她,看起来甚是开心,但我知道,那并非她心中想的那般。 只是作为皇后,该演的戏还是应该演完。 一直忘了,后宫的女人是最擅长演戏的。 瞧着满屋子的妃嫔和奴才向我俯身叩首,我晓得,今后,我在她们面前,将会不一样。 “臣妾恭祝宸妃娘娘万福金安!”语兰清亮的声音充斥着大殿,我循声望去,她在右侧的角落里笑得嫣然。 整个大殿霎那间静得没了声息。 我露出一笑,快速行至她身旁,牵起她的手关切道:“语兰,姐姐最想得到的便是你的祝福!” 她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脸上的笑意更加泛滥:“姐姐如今贵为宸妃,妹妹当是真心祝福!” “你不恨姐姐了吗?”我低声吐出一句。 语兰目光一怔,缓缓移开,随即松开了我的手,这动作让我内心一禀,喃喃道:“语兰...”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舒服,暂且告退!”语兰向韩笑阳躬身道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我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在栖凤宫一直呆到傍晚时分,夕阳的色彩将半个天映得血红血红。 今日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在宫女们的搀扶下,我进入昭仁殿。 这里,是我和流云的洞房。 我端坐在龙榻上,喜红的帷帐布满整个殿内,大喜红烛燃烧得正旺,微微紫檀香十分清雅。 殿外,夜已深,人已静。 殿门缓缓推开,我抬眼望去,此时的他已经卸去一身的龙袍,改换了素雅的白色便袍。 心里急得有些发慌,我紧紧拽住裙裳,手心溢出丝丝冷汗。 他在我身旁坐下,伸手拂起我的青丝:“甄珞...”声声低唤我的名字。 我突然从床榻边站起,往前走了数步,背对着他紧张得不行。 身后十分安静,让我越发不安起来。 倏地,只感觉身子一轻,我被他横抱而起,瞪大了双眸望着他一脸的笑意,居然无法起唇。 他轻轻将我放置在柔软的龙榻上,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郁香和这殿内的紫檀香是完全不同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更喜欢他身上的这个味道。 此时,耳边传来他的低喃:“甄珞,别怕!” 脑中一片混沌,双颊顿时红了一片,抬眼却对上了他幽深的一双眼:“流云,我...” 他的吻覆盖下来,将我即将吐出的话语堵住,仿佛不再让我多说一句话。 想要推开他,却那般无力,那片炙热的温度,终让我平静下来。 半响,他离开我的樱唇,柔意绵绵的望着我,却只道了四个字:“我真幸福!” 眸光一沉,我不敢多望他一眼,全身有些微微颤抖,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你还记得,我们在宫里的第一次见面吗?” 心中一愣,凝视着他看我的一双眸子,很沉的点点头。 “那日,你是秀女,而我是少将军。从未想过,我们能走到今天,甄珞,我甚感激!”他轻轻吐出这句话,目光温柔。 双手抚过他的双眸,他很享受的合上眼眸,我露出淡淡的笑意:“那日的你,这双锋利的眼,让我一眼便是记下了。” 流云复又睁开眼帘,那笑意让他看起来十分亲近:“你的眼,又何曾让我忘记!” ------------ 第二十二章 帝宠 我微微笑着,他的吻再次落了下来,低笑着轻咬了我一口。 嘴唇顿时传来酥麻般的疼痛,我面上一派火红,很想找个地儿躲,可这宽大的龙榻上亦无让我可躲避的地方。 他俯身压下来时,我往床头上挪了下身子,却被他制止:“甄珞,我爱你!” 我静静凝望着他,所以思绪在此时悄然停止。 他将我的衣衫件件褪去,温热的手掌在我净白的肌肤上来回抚摸,眼中的欲望仿佛快将他吞噬一般透出欲 火浓浓的醉感。 心忽然跳得十分厉害,胸前起伏不定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浑身散发出的热度彷佛是一个暖炉让我感到燥热,呼吸不再平静。 趁我不注意,他的舌尖探进我口中,唇齿之间的交缠让我忘了自己的存在,轻轻闭上双眼,迎合属于我们的欢爱之情。 顺着脖子而下,曾经为他挡下的那道箭伤,已平复很多,更不会疼痛。可现下被他反复吸吮,渐渐传来轻微的痛感。 曾经的一幕幕,都涌到我眼前。 我抿住嘴唇,压制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回想那些我们的过往。 直到他进入我的身体,剧烈的疼痛才让我清醒过来。 双手紧紧抓住他粗壮的手臂,指甲狠狠掐进他的皮肉里。 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甄珞,放轻松!”他在我耳畔低喃一句。 睁开双眸,他那双含着浓烈欲望的眸子,幽沉深邃。 我仍旧是一副十分紧张的表情,终是忍不住对他轻道了声:“流云...好疼!” 他本是起伏不定的身子骤然一停,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意:“疼就喊出来!” 他的声音让我很受听,心情顿时放松不少,紧紧环住他的腰际,整个人和他光滑的身子贴的严丝合缝。 身子的痛楚亦开始慢慢减弱,静静体会我和他相融一体的心境。 他一遍遍低唤我的名字,连绵不绝的向我诉说他的爱意。 汗水一滴滴从他脸颊和脊背滑下,滴在我的肌肤上滑落至布衾中,床榻顶上漂浮不定的帷帐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流云,今夜,我终是成为了你的女人。 直至半夜,他才拥着我睡去。他的呼吸很静,没有一点声音。 天还未亮,流云便是起了身,因我一直睡得比较浅,就算他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还是将我惊醒。 “流云,你要去哪儿!”望着正在穿戴衣裳的他,我不由的问出话来。 他微微怔住,回过身蹲在床榻边看着我:“我还以为你睡熟了,方才想起还有些政事还未处理,我要去一趟武英殿!” 我有些失望的闭上双眼:“今夜,是我们的大婚之夜!” 他在我额前烙下一吻:“生气了吗?” 我睁开眼帘,轻摇头:“我怎会生气,你是皇上,理当要以朝廷为主。如今我是你的宸妃,不仅要对你尽心尽力,更是希望你能做个好国君,造福百姓。” 流云未料到我会说出这番话,眸底露出欣喜:“倘若你能为后,定是母仪天下!” 话才刚落,我便伸手堵住他的嘴:“流云,以后这样的话,一定别再说。” 他有些讶然,随后温柔的抚摸我的肌肤:“那我去了!” 我颔首,对他微微一笑。 床上的温度渐渐消逝,我躺了很久,都难以入眠,心里开始有些茫然,却不知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意觉。 干脆起身坐起,身子却在此时传来阵阵疼痛,想起刚才和流云的缠绵,脸颊再次泛上红晕,笑了笑,将衣裳件件披上。 在殿内踌躇了很久,才过去打开了殿门。 希云一脸的愕然,随后轻道:“娘娘,你怎么醒了。” 听她唤我娘娘,我竟是有些生气。虽然昨儿她已经对我讲了那番话,但现下还是让我十分不习惯:“希云,以后皇上不在身旁,别叫我娘娘,叫我宋柳。” 她埋首轻笑片刻,复又抬头望着我:“奴婢遵旨!”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死丫头,竟爱捉弄我。” 她挽上我的手臂,笑容依旧灿烂:“其实我叫你娘娘也好别扭,不过想着昨儿是行册封礼的日子,我亦不能违反了规矩。宋柳,你和皇上的洞房花烛夜还好吧!” 脸上再次绯红一片,我不好意思的道:“我和皇上挺好!” 她捂嘴再次笑了几声,随后俯在我耳畔说了句:“希望你能早日给皇上诞下皇子。” 脸,忽地烫得不行,别过头,不敢正眼瞧她,这丫头说话,总是这般让我难堪。 清早,我去栖凤宫请安,路过御花园时,瞧见语兰搀扶着韩太妃散步,明明晓得她们对我有敌意,我还是忍不住的走了过去。 希云拉住我,对我摇头:“宋柳,别过去,兰昭仪不会领你情的。” 我立在原地,仍旧望着她们俩,良久,还是移动莲足。 语兰瞧见我后,当做视而不见。 “语兰!”我叫了她一声,她才抬眼望着我躬身请安:“宸妃娘娘万福!” “太妃娘娘虽说已被皇上赦免,但皇上并未赦免她出寿安宫!”我直直盯着她,语气不复往常那般亲切。 语兰睥睨我一眼,随后浮出一丝冷笑:“就算皇上没有赦免娘娘出寿安宫,但也轮不到宸妃你来说吧!不要自以为是的认为皇上宠幸你,爱护你,你就等同皇后!” “大胆兰昭仪,竟对宸妃娘娘出言不逊!”希云插进话来,面露不满之意。 我对希云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无论怎样,你是皇上的昭仪,太妃娘娘是定安王的生母,你这般照顾她,还在御花园和她如此亲近,宫里人瞧见了,会有怎样的言语,语兰,你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姐姐说的话。”我会说这番话,是因为语兰太不懂事,就算她想要将对皓轩的恩情报答在冯太妃的身上,亦不能在宫里这般毫不忌讳。 毕竟,这对她没有好处。 语兰不以为然,但未说话,良久,才慢悠悠的说道:“太妃娘娘是王爷的母妃,王爷对臣妾有恩,臣妾本想报答他,可是...难道,如今臣妾想对娘娘好,也有错?” 她的态度让我十分担忧,似乎在她眼里,什么宫规都是过眼烟云不放心上:“语兰...你晓得姐姐是担心你,你明白的。” 她并未理会我,牵起冯太妃便离去,我欲追上去,希云再次拉住我:“宋柳,该去栖凤宫请安了。” 我回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无奈的点头。 在栖凤宫请完安后,我去了武英殿。 余公公立在殿外,见了我,笑得如同花开般:“奴才给宸妃娘娘请安!” “公公无须多礼,皇上呢!”我很礼貌的开口。 “奴才这就给您通报!”语落,他抬脚进了殿内。 半响,他退出来:“皇上请娘娘进去,奴才在这候着。” 我颔首,踏入殿内。 流云一直在批阅奏章,抬眼见了我后从座位上站起,向我走来:“甄珞,你怎么过来了。” 我露出薄薄一笑:“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他行至我身旁,瞧了我一眼,便是对着殿外道:“来人!再多加几个暖炉进殿!” 我不解的问他:“你冷吗?” 他笑笑:“不是我冷,如今正值寒冬,你从关雎宫步行到栖凤宫,再从栖凤宫过来,也不用步辇,应是很冷。” 他的话,让我甚是诧异:“你怎么晓得我没有用步辇?” 他伸手将我鬓顶的雪花拍去:“倘若用了步辇,身上怎会有这雪花。” 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暖流,从未发现,他竟会如此细心。 两语交谈间,四五个奴才进到殿内并在各个角落安置了暖炉。片刻工夫,周身感觉暖了许多,但也不及流云对我的细微之心。 “再过不久,便是你的生辰,我要送你一个不同于一般的生辰宴会。”他一边为我整理被寒风吹乱的青丝,一边细细说道。 我这才想起,我的生辰临近,挥指一算,竟是十日之后。 “你已经多年未庆祝过生辰,今年定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你是我的宸妃,亦是我大旻国的宸妃。”他语气间有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字字进了我心,让我十分动容。 我轻靠在他宽实的肩膀上:“其实不必隆重的庆祝一番,只要你在我身旁,哪怕是粗茶淡饭,我亦满足。” 他伸手圈住我,我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鼻息间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目光一转,我想起此番过来的目的,便是抬眼对他道:“流云,请你指派侍卫守住寿安宫的宫门,别让冯太妃出宫,亦不让任何人进入。” 他低眉看着我,微微蹙眉:“为了语兰?” 我点头:“我晓得这样说是不对的,但是受人恩惠千年记,语兰想报答皓轩昔日对她的好不是不可。但,长期下去,只怕宫里的人,便会说三道四,说不定还会落人口实。对语兰,无疑是一种伤害。” 流云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随即轻道:“既然你开了口,我岂有不尊,我明儿便下这道旨。” “流云,我...”我复又开口,却又迟疑,他露出不解的神色:“怎么了?还有什么请求?” 想了又想,我终是起唇:“能否对语兰,多一些恩宠!” 流云身子顿时僵住:“你希望我,召她侍寝?” ------------ 第二十三章 赏梅 夜雨濛濛滴空阶,幽深殿宇袅青烟,烛摇红影,一片闲然。 刚准备就寝,希云便急匆匆的推门而入:“宋柳,你晓得吗?皇上今晚召幸兰昭仪了。” 我很平静的望着她,顺手揭开锦被,入榻。 她峨眉紧蹙,在我床榻边坐下:“自从三年前被皇上册封为昭仪,皇上一次也没有翻过她的牌子,今儿不知怎么了?突然就...” “是我让皇上召她侍寝的,你不必惊恐!”我打断了她的话。 希云瞪圆了一双眸子:“是你!纵然你将兰昭仪看得如同亲姐妹,但是她对你,已经不复曾经。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倘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成为流云的昭仪,既然流云封了她,就应该降恩宠于她。”我缩进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希云的脸上十分不悦:“就怕将来,她会恩将仇报!” 我瞥了她一眼:“她对我,心中有怨,时间长了,便会回到以前。” 希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退了下去。 但愿流云的这次召幸,能让语兰降低对我的仇恨,在宫里,没有什么能比受到皇上的宠幸来得重要。 今晚后,想必她的身份会有所不同。 翌日大早,我便从其他奴才口中得知,今儿青玄宫格外热闹,后宫的妃嫔皆都带上贺礼前去向语兰道贺。 我听了不禁笑笑,宫里,一向如此。 哪个宫的娘娘要是受到皇上召幸,第二日她的宫里定会陆续不断的有客人到访。 谁都想讨好受宠的那人,只是想借着机会能往上爬了去。殊不知,这样忽而转变的嘴脸,反而会让别人起反感之意。 从三日前,我跟流云提起让他多一些宠爱在语兰身上,我就晓得,会有今天。 轩窗外淅淅雨声,好似催眠般让我睡意朦胧。 梦中,彷佛有一双冰凉的手一次次抚摸我的脸颊,耳边还响起一些微弱的声音,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醒来时,天已透亮,睁开眼的那刻,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 流云坐在床榻边,正细细望着我,见我一脸的惊异,微微一笑:“怎么了?我还能将你吓到了?” “流云。”我蹙眉叫他一声:“你怎么在这儿,昨儿夜里,你不是应该...” 流云笑笑不语,不过瞅着我不解的神情,顿了顿才道:“宫里的妃嫔,唯有你能在昭仁殿过夜,就算是皇后,也不行!从你成为我宸妃的那刻开始,我就已经发誓,这样的殊荣,今生独予你一人。” 他的话很轻,却有着一股坚定的气势。 我沉默了,他的这句话,让我明白他对我的心意,可他毕竟是皇上,我不能这样自私,不能因为我,让其他妃嫔成为冷宫的一人。 即便我心里时时刻刻想和他在一起,我也会妒忌和羡慕,但我,亦不能如此。 “流云,不要因为我,改变以前!”我语重心长的对他开口。 他低眉笑了会:“在我心底,唯有你是我的妻子。甄珞,请别强求我对其他妃嫔好,这不公平。” 此时,殿外传来希云的声音:“启禀皇上,娘娘,皇后刚差人送来请柬,邀请娘娘明日到梅园赏梅。” 流云闻言后,对我点头:“寒冬腊月,梅园的寒梅开得正艳,每年的这个时候,各朝的皇后皆会邀请后宫妃嫔一同前去赏梅,是后宫难得的盛会。” “梅园?”我有些疑惑:“怎么我从未听说过宫里还有个梅园!” 他挂起温润般的淡笑:“梅园只有在寒天雪地的时候才开放,曾经你的身份不能参加,自然不晓得宫里有个梅园。但现在,不一样,你是我的宸妃。” 我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是后宫的盛会,我也想大开眼界,瞧瞧这景象。” 今儿,天上依旧飘着雪花,我简单整理后,由希云带路前往梅园。 远远就瞧见梅园大门前,立着许多打扮艳丽的女子。 她们,都是流云后宫的女人。 不禁放慢脚步,静听她们悦耳的谈笑声。 “姐姐!”身后一声叫唤,我停住莲足回头张望,语兰正向我走来。 “语兰!”我露出笑意,她向我躬身:“语兰给姐姐请安!” 我伸手将她扶起:“在我跟前,无须多礼。” 她只淡淡一笑,和曾经,那般相同:“倘若不是姐姐,语兰怎会服侍皇上,今儿的盛会,又岂会参加,这都是托姐姐的福。” 我摇头轻道:“这本就是你的福气,因为姐姐,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语兰目光瞄向远处:“委屈对于语兰来说,已是一种习惯,姐姐不必自责!这都是语兰的命,自从语兰被皇上封为昭仪的那天开始,就已经认命。” 我愕然的盯着她。虽然比起往日,她的态度有所改变。但对我,还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吆喝,我收回心神,语兰收回目光。 她忽地牵起我的手,对我笑笑。 我很坦然的接受,一同上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与语兰同时向韩笑阳行礼。 “臣妾给宸妃娘娘请安!”其他妃嫔又向我行礼,宫里礼数繁多,其实,我是不习惯的。 韩笑阳望了我和语兰一眼,笑意深刻,自从她的皇子被册封为太子,她的性情似乎改变了许多:“本宫瞧见宸妃和兰昭仪能冰释前嫌,真是欣慰。好了,一同赏梅吧!” 她道完,便迈出莲足,我和语兰跟在她身后,按照地位高低延至后面,形成一个队伍。 园中浓香吹尽,萧萧雪寒梅,梅园里的梅花在冬雪的衬托下,更显得娇媚。 不过应了那句话,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今年的梅花开得比往年都要好看,今年的雪也比往年下得更久!”韩笑阳于身前轻道一句。 大家亦都低眉笑笑,认同了她的话。 “宸妃,你说本宫说得对吗?”她忽然回眸对我开口。 我微微一愣,抬眼望着她,复又低头:“娘娘说得极是!” 她妙曼的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姐姐,你的鞋子有些脏了。”语兰呢喃一句便是俯下身去,用手上的丝绢为我擦拭。 我赶紧扶起她:“没事的,回去换了就行!” 她微微颔首,挽上我的手。 才进了梅园没多久,雪便开始下大,我们皆都躲在梅园的长廊中避雪。 望着满天飘起的雪花,大家脸上都露出诧异,不可否认的是,飞雪中的梅花之景,是绝美的。 “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韩笑阳指着前面轻道。 大家纷纷拍手叫好,我恭敬的跟在韩笑阳身后,行至下长廊的玉阶时,刚迈出一步,脚底便是踩了空般身子没能稳住,向前扑去。 “啊!”我大叫了一声。 于我身前的韩笑阳回过身,看着正向她扑过来的我,惊大了一双眸子。 身子重重撞在她的身上,她身子一晃,从玉阶上摔倒并滚了下去。 顿时,梅园乱成一片。 众人一脸的慌张,望着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幕,皆被愣住。 当宫女们将她扶起时,又被她现下的模样惊得变了脸。 她额头被撞出一片淤青,看起来甚是恐怖。 我惊慌失措的望着她,赶紧冲下玉阶蹲在她身旁将她搀扶起来:“娘娘,你没事吧!” 她眉头紧锁,将我猛然推开,厉声质问我:“宸妃,你是故意跟本宫过不去吗?” “娘娘,不是的。刚才脚底忽然一滑,才会扑向你。”我向她解释道。虽然晓得,现下无论怎么解释,都难消她心里的怒气。 “谁都没有踩空,就你宸妃腿脚软是吗?”她并不理会我的话,一脸的怒火朝天让她看起来和曾经的那个她并无区别。 语兰拉我起身,柔声对韩笑阳道:“皇后娘娘,谁走路没个磕磕碰碰的,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刚才的确是脚底滑了一下,才会扑向你!” 韩笑阳站起身来,狠狠的瞥我一眼,冲着大伙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今日的赏梅盛会到此结束,大家都各自回宫去吧!” 众人一致相望一眼,随后向她行了礼,纷纷离去。 我无奈的吐出一口气:“臣妾告退!” 才背过身去,身后便传来一句:“娘娘,宸妃刚被册封,今儿的赏梅会她定是故意让你在众多妃嫔面前失相,让你难堪,以示自己如今的地位,根本不将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这话才落,我便回过身去,瞅着对韩笑阳说这番话的嬷嬷,许久,才平静的道:“宫里,就是有你这样一群爱嚼舌根的人,才会闹出更多的误会来。” 韩笑阳神色一变,更是不悦:“宸妃,无论皇上对你有多宠爱,你别忘了,后宫是本宫在掌管。” 我将目光瞄向别处:“娘娘,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再次回身,顿了顿,才提起莲足。 “姐姐,我们走,不要理会这些人的言语!”语兰挽上我的手。 我微微颔首,与她一道离开了梅园。 走了很久,我才开口:“今儿真是不应来,赏梅本是后宫女人的盛会,如今因为我,皇后在大家面前多难堪。” 语兰笑笑:“姐姐,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 我盯着语兰良久,才道:“或许是吧!” 想必将来,韩笑阳对我,更会多出几分不满来。 ------------ 第二十四章 情深 因上次赏梅不慎让韩笑阳摔了一个底朝天,一连几天前去栖凤宫请安,她都没有给我一个好脸色看。我晓得,那天她身旁嬷嬷讲的那番话,她记在了心里。 那日后,语兰对我的态度一改往常,对我友善很多,那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明儿是我的生辰,流云说会给我一个不同于一般的生辰宴会,我一直在想,会是怎样的不同一般。 忐忑不安的在床榻上躺了一晚,思绪乱得出奇。 天还未亮,我便迫不及待的起了身,推开轩窗,外面的雪何时已经停了,地面铺了厚厚一层白雪。 一直盯着外面,直到天已破晓,我的寝宫却静得不同于平常。 顺手披上一件外袍,就出了殿门。 我发现,今儿起床后,希云还未出现过,就连奴才们,亦不知去了哪里,连一个人影都未曾瞧见。 我的生辰,竟会这般清冷,心里好似落了空般有些失望。 流云的话,难道都是敷衍我的吗? 他说的不同一般,难道就是这般? 望着那层雪,眸底忽然出现母亲堆雪人的样子,那脸庞,那身姿,如此清晰。 鼻尖顿时酸涩难忍,眼中隐隐带泪,望着娘的身影逐渐消失。 蹲下身来,伸手将白雪捧在手心中,冰凉一片。 不自主的学起娘的样子,堆起一个雪人。 “宋柳!”一声叫唤传入我耳帘,让我猛然一惊,倏然起身环视了四周一番,大喊一声:“庄子?” 四周并无人影,可这声音,确是庄子的。 回眸望着我在雪地里堆出的雪人,记得三年前,我刚出宫住在桃源村的那个冬日。 我救了奄奄一息的庄子,如今氒国的皇上。那年,他和思玉在院子里弄出的雪人,多不胜数,将整个院子填满。 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样,是否已经将我忘记。 近年来,总是听说氒国进犯旻国边境,想来庄子,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 流云的政事我一向不过问,亦不知他是如何处理这些事的。 为何会突然想起庄子?是否是个不吉利的预兆,我心里顿时发慌得厉害。 有人的手臂从身后环住我,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让我回神露出一笑:“流云,你来了。” 他扳正我的身子对着他:“今儿是你的生辰,你忘记了?” 我失望的低着头,笑意收敛:“我的生辰,让我觉得冷清,不过多年来我早已习惯。” 他笑笑:“是我把所有奴才都遣走的,包括希云。” 我抬眼将他望着,蹙眉不解的问他:“你将他们都遣走,为何?” 他目光一转,眸底一片深情:“今日的关雎宫,唯独我们两人,今天,我是属于你的,所以我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们。以往皇妃的生辰,都办得风光热闹,但今天,我不予你的生辰得到别人的祝福,只需我,就可向世人证明,你在我心底的位置。哪怕是皇后,亦不能给你脸色看。” 我愕然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见我许久没有说话,渐渐有些紧张:“怎么了?你不喜欢?” 我微微摇头,只是轻道:“那天的事,你都晓得了?所以今日,你才会这样做吗?” 流云颔首:“那日赏梅,我在当日就听闻了,我也晓得,近几日皇后在栖风宫当着其他妃嫔的面,没少给你脸色看。” “流云,那日,本就是我失礼在先,她毕竟是皇后,赏梅这样的后宫盛会,我当众给她这样一个难堪,她当然有气。况且我刚升为宸妃,她心里本就有怨的。”我不想在后宫树敌,只想好好的安静的呆在他身旁就行。 “当初若不是因为韩大人向父皇坦言会全力拥护我,父皇是不会强求我纳她为妃的,因为在我心底,只容得下你一人。我如今又按照她的意思,将她的儿子立为太子。现在,我只想按照我的意思,独宠你一人,有何不可?她会为难你,不是因为你让她难堪,而是因为我宠幸你。”他目光含情的看着我,我不知,原来在他心里竟是隐藏着这些事情。 即便他现在的地位在别人之上,还是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那个位置,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为所欲为的。 流云心底,想必很累。 我对他笑笑,语气柔和:“我现在嫁给了你,便是你的妻子。我希望你有什么苦衷,都能对我说,这样,你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流云勾起一丝笑意,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出来:“本来给你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生辰宴会,不过因为那件事让我改变了想法。这件礼物,也是准备当着所有妃嫔送与你的。” 我望着他手上的盒子,复又抬眼望着他,轻道:“是什么礼物。” 他将盒子放置在我手中,笑出了一脸的涟漪:“你打开看看,便晓得了。” 我点头应允,随后将盒子揭开,呈现在我眼底的是一枚黑色的玉镯,做工很精细,颜色虽不亮丽,却隐隐发出光色,一看就知道,不是一枚普通的玉镯。 我笑了出来,扬眉对他说:“我很喜欢!” 他却一脸惊异的看着我,随后蹙眉,似乎有点儿不开心。 “怎么了?我很喜欢你送我的礼物,你怎的还这副不高兴的样子。”我嘟嘴喃喃出口。 流云这才神色严肃的对我道:“你仔细看看,这玉镯上,有些什么花纹。” 听他这样一说,我才拿起玉镯,仔细的看起来。 因为是黑色,上面的纹路不容易被人瞧见。倘若他不这样说,我亦不知这玉镯上还会有花纹。 可,当我看清楚上面所刻的景象后,却不是大喜,而是大惊。 指尖恍然一松,玉镯往地面坠落。 幸而流云反应极快,接住了玉镯,才没有碎成一片。 不解的望着我,他轻声道:“这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玉镯,倘若就这样被你打碎,那实在太可惜了。” 我倏然回神来,神色慌张的对他开口:“流云,这玉镯,我不能要!” 他有些怔住,随后目光凌厉起来:“我将它送与你,当作你的生辰之礼,岂有不要的意思。” 我别过身去,沉默了良久,复又回身郑重其事的望着他:“流云,这玉镯上刻着凤纹,就算是平民百姓也知道,这是黑凤呈祥镯,只有皇后,才配拥有此镯。” 他听了我的话,并无太多讶异,只是笑笑:“黑凤呈祥,我自然是希望你玉凤呈祥。在我心底,我的皇后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我摇摇头:“你将这镯子给我,难道不是想废后吗?” 流云平静的瞧了我好一会,才开口:“她的德行不以具备母仪天下。” “可是?我曾经也瞧见你们多恩爱的。”我语气不再淡定,有些急促。 他目光一闪,随后暗沉不少:“当初,只是为了稳住韩家,限制慕家。” “流云,你骗不了我的,你早晓得皓轩和慕家没有任何关系,慕家怎会为了他和你争夺皇位。你只是为了稳住韩家,限制皓轩才对!如今皓轩已死,韩家自然对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你现在,才会这样无情!”我很平静的吐出自己明白的一些事。 我的这句话,让他有些气恼,但他语气仍旧平和:“甄珞,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这样理解我,但你不能!” 我缓缓合上双眼:“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利用我,但是你也不能!流云,你告诉我,你让我做你的宸妃,是因为真的想让我呆在你身旁,还是因为...可以用我来除掉韩笑阳。” 眉头紧蹙,他脸上终是闪过茫然之色,我以为他会很气愤,但他并没有,只是很沉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轻道:“甄珞,我晓得曾经对你的利用让你伤了心。但我,的确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你。我只想,让你在我身旁,让我能随时看见你,感受你。你如今,真的要如此理解我吗?之所以送你黑凤呈祥镯,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认为,韩笑阳是我的皇后。从我十三岁那年开始,我心中的皇后,只有楚将军之女!” “你答应我的事,至今还未做到,我不提,是因为我相信你。你说楚将军之女,可我父亲到了如今还是逆谋罪臣。”那颗没能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那个心里的结,亦是还未打开。 这句话,换来了流云一脸的不忍:“我答应过你,自然会做到!甄珞,你的事,我从未忘记!” 我苦笑出来:“等了这么多年,你说的也总是这句话。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等到父亲恢复身份的那天!” 他犹豫了,很明显的犹豫。原来就是他,也是靠不住的。 顿了顿,我转过身去,艰难的挪动莲足,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可他,却很突然的从身后拥住我,我能感觉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鼻息间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附在我耳畔很久很久,才颤着声音道:“我本想永远瞒着你,甄珞,当年楚将军,的确是逆谋了!” 这句话,犹如一阵雷雨,惊得我连思绪也瞬间停止。 ------------ 第二十五章 诧异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你说什么...” 他紧紧的拥着我,没再说话。 我压制不住内心的惊诧,对他吼出声:“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啊!” 他眉头一直紧蹙,仿佛很内疚,嘴唇一直紧闭。 “你说我父亲真的逆谋了,是吗?”泣不成声的盯着他,我没想到,他也会这样说我父亲。 见他始终不愿开口,我使劲推开了他,往外奔去。 他追了上来,在我身后一遍遍呼喊:“甄珞,你听我说...” “我什么都不想听...”我能容忍任何人对我的流言蜚语,但我绝不能忍受,自己敬爱的父亲,竟是被别人说是逆谋之臣。 可,他终是追上了我,紧紧拉住我的手臂:“甄珞,我早在三年前就暗中调查过了,我也反反复复确认了,当年,你父亲的确起了谋反之心。那年中秋,他确确实实带了上万将士逼宫。只是父皇,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才会...甄珞,我之所以对你一再的拖延,就是想瞒住你,甚至,我想瞒你一辈子。” 我不断摇头,死死捂住自己的双耳:“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要听。” “甄珞!”他大吼一声,语气万分沉重,这声音顿时让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直直的盯着他看,他的眼神那般真切,仿佛是在告诉我,他没有说谎。 “我晓得你知道这样的事实,会很难接受,所以我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再答应会为你父亲洗脱罪名。可是?每当看见你那失望的神情时,我却很心痛。甄珞,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他略微伤感的话语,让我静了许久,忍不住扑进他的胸膛中,低声抽泣。 “流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一遍遍对他哭道,没有哪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他只是紧紧拥着我,一直沉默,但我能感觉到,他心里亦同我一样难受。 “对不起,甄珞!”良久,耳边才响起他隐忍的声音。 我泪眼模糊的望着他,只是道:“流云,我是罪臣的女儿,我父亲谋反全家被诛杀,我幸而活着。一直以来,我都靠着能为父亲平反的信念活着。如今,你告诉我这样一个事实,我的心,我的天都塌了,都塌了...” 我的这话让流云出现惊异的神情,他双眼隐隐带泪,握着我的双手,语气渐渐沉了下来:“甄珞,你还有我,就算天都塌下来了,还有我给你扛着!” 我对他摇摇头,心中那份伤痛让我无法平稳自己的心绪,悲伤之感越发厉害:“既然我父亲是这样一个人,那么,事实就如同先皇说的那样,我是漏网之鱼。你是先皇的皇子,如今的皇上,怎么能让一个谋反之臣的女儿做你的皇妃...流云,我难以接受,我会是逆谋之臣的女儿,我更不能接受,父亲犯下的大罪...” 话还未说完,流云便再次紧紧圈我入怀:“我说过,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爱的人始终都是你。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甄珞,我很遗憾,所以,请你谅解我。” 我伏在他的怀中,尽情的哭出声,唯有这样,能让我心里好过一些,唯有这样,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我以新的生命苟活,目的就是为了能找出陷害父亲的凶手,能还父亲一个公道。 眼看我进到皇宫,接近我的仇人,却等到这样一个结果,从始至终,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头,忽然痛得厉害,我原本温热的身子渐渐开始僵硬并开始摇摇晃晃。 他似乎察觉到不对劲,言语略有些紧张:“甄珞,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我努力往他脸上看了看,却迷糊的看不清楚:“流云,我的头好疼!”谱落间,浑身便无力的坠了下去,流云一惊,伸手接住我:“甄珞,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头疼的十分厉害,再也吐不出话来。 “甄珞,你忍耐一下,我带你去瞧太医。”他横抱起我,顾不上其他,便一路往太医院去。 路上,我对他挥挥手,想让他放下我:“流云,我没事,就是听你说了我父亲的事,才会头疼,回去休息会儿就好。” 他侧脸瞅了我一眼,不允我的要求:“不行,还是让太医看看比较好!” “那你吩咐奴才去请太医过来一趟就好,不用亲自带我前去。”我微微起唇,声音有些虚弱,头疼的感觉没有一丝减弱,反而更严重。但想到他是皇上,这样抱着我去太医院委实不大妥当,还是开了口。 他闻言,只是蹙眉道:“你忘记了,今儿关雎宫的奴才都被我遣走了,哪里还有奴才。”言语之间,十分担忧。 我露出虚弱的笑意,想起当年我为他挡下那一箭时,他满脸的神情和现在是有些相似的。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抱着我一路寻找大夫的。 事过境迁,那日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梦。 当太医们瞧见流云抱着我进入太医院后,纷纷俯首叩拜,流云不予理会,只是急切的道:“宸妃忽然头疼厉害,你们赶紧瞧瞧是怎么回事!” 太医闻言,起身涌了上来,流云将我放在木椅上坐下,让太医为我诊脉。 瞅着太医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我强忍着疼痛问了一声:“很严重吗?” 这话,让一旁的流云紧张不少,提高音量只是四个字:“实话照说!” 太医疑虑了会,继而望着我道:“娘娘,您是否长期睡不好,才会服用安宁丹?” 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话:“安宁丹?” 太医点头:“娘娘的体质偏寒,不宜服用,倘若长期服用便会出现头疼,昏厥等不良征兆,反而会伤害娘娘的玉体。恕臣斗胆问一句,娘娘服用这安宁丹,有一些年头了吧!” 此时,流云蹲下身来凝视着我:“为何你从未跟我说,你睡不好?为何常年服用那东西?” 我低眉而下,沉默了。 “娘娘以后,还是别再服用了。睡眠不好,用食疗改善是最好的办法。”太医恭敬的说道,流云一直在旁听着,未发一句话。 这不像,平常的他。 他带我离开太医院时,是一言不发的。只是牵着我的手直往前走,我任由他拉着我,亦没有说话。 途径御花园时,他并未送我回关雎宫,而是一路奔重华宫方向。 “流云,你带我去哪儿!”我在身后道了一句。 他仍旧没有开口,只是往前走。 我试着挣脱他,他却猛然将我拉进他怀里:“从今后,你不必去关雎宫了,就在昭仁殿住下!” 我倏地一怔:“不行,那是你的寝宫,我不能住在那里,不符合规矩。” 他冷冷的笑了笑,却是十分不悦的:“你的身子不好,又不宣太医瞧瞧,私下服药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如何去后悔?” 我静静的端详起他来:“只是睡不好,并无其他不适,一点小病,宣了太医你便会知晓,我不想你担心。” 他敛开一双眉头来,语气转为轻柔:“你怕我担心,我却更担心你。” 顿了顿,他再次起唇:“如今,你的情绪,怎么能让我放下心来,所以,你必须住在昭仁殿,时时刻刻呆在我身旁。” 我仿若傻了一般,就这样望着他。 他再度牵起我的手,这次,我没有反抗,一直由他将我带进昭仁殿。 进殿才片刻时间,就有侍卫来报,和流云嘀咕了几句,他便绷起了一张脸。不过面对我时,却是将方才的忧虑一并洗去,我晓得,齐祥宫那边,定是有事,便对他道:“你去吧!政事要紧,我不打紧的。”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伸手紧握我的双手,柔声开口:“有些政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你先休息会儿,记得太医说的,以后都别服用安宁丹,你的身子不适合服用。” 我微微颔首,他又是开口:“睡眠不好,太医说了用食疗为佳,我以后吩咐御膳房为你多做些对睡眠有益的食物。” 我再次颔首,他俯下身来,在我樱唇上留下一吻,放心离去。 待他走远,我才将腰间装着安宁丹的瓷瓶拿出,看了很久,方才想起这是几日前,语兰给我的。 那日赏梅结束后,我们在回宫的途中闲聊了很久,她说她经常睡不好,所以每日必须服用安宁丹才能入眠。我便是跟她说我同她一样,她毫不客气的带我去了青玄宫,送了这些安宁丹给我。 语兰打小和我住在一起,对我的身子了如指掌,她晓得我的身子偏寒,为何还会送这些对我身子不好的安宁丹呢? 只是这样想想,我便打消了这样的猜测,因为语兰的体质也是偏寒。 她同我一样,都不宜服用此药。 可这药,是谁给她的呢? 断断不会是太医,因为太医号脉便知她身子的情况,不宜服用。 难道是宫外的大夫吗?现下唯有这样的解释。 可是?她在宫里,为何还要到宫外抓药呢?无论怎样,都是说不通的。 让我更不解的,是我区区服用了几日,为何太医会说我长期服用此药呢? ------------ 第二十六章 惊情 拿着语兰送给我的安宁丹,我去了青玄宫。 语兰见我时,笑得格外开朗。 当我把瓷瓶递给她时,她立即敛起一脸的笑意,不解的望着我。 “这是你前几日给我的安宁丹,不过太医说我体质不宜服用,语兰,这药,你从何得来!”我神情严肃的吐出话。 语兰身子僵住,巍巍颤颤的伸手接过那个瓷瓶:“这不过是平常有助睡眠的安宁丹,太医为何会说姐姐不宜服用?” “因为姐姐的体质偏寒,而这安宁丹对体质偏寒之人,有伤害作用。语兰,记得你的体质和姐姐一样,你若长期服用,对你的身子有极大伤害的,你是怎么得来这东西的?”我没有丝毫隐瞒,很直接的说出太医的话。 瓷瓶顿时从语兰手中滑落,坠落地面,传来清亮的破碎声,瓶中的药丸洒落一地。 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却面无表情的发起了呆,彷佛受了什么刺激。 见她出现这样的神情,我能猜到,这个安宁丹和语兰,是有故事的。 但我现下,不想打扰她的思绪。 良久,她蹲下身来,一片片拾起地面散乱的碎片。 不慎被瓷片割伤了手指,鲜红的血继而冒出,顺着她的手掌滑至手腕,她却不为所动。 秀眉一蹙,我蹲下身来抓住她流血的手,指尖触碰她手掌的那刻,那种冰凉之感,寒彻骨:“你怎么了?姐姐给你包扎一下。”随后又对着守在门口的宫女道了句:“赶紧去请太医过来,昭仪娘娘受伤了。” 自始至终,语兰保持一脸的呆滞,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曾动容。 我用丝绢将她受伤的指头包起来,不过伤口有些深,很快在丝绢上画出鲜红的颜色。 “语兰,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我焦急的对她嚷嚷,但她还是不愿开口。 倏地,她站起身,往殿外走去,在殿门口,外面吹起的大风将她一身的裙赏扬起,和满天的雪花飘然得如同仙女下凡。但她的背影很落寞,从来没有瞧见语兰,有这样的神情和背影。 她忽然回过身来,沉沉的看了我一眼:“姐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只是一枚棋子,逃不掉被人利用的命运。”语音谱落间,晶莹的泪珠从她脸颊款款落下。 我蓦然一惊,我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她说她是一枚棋子是何意?被人利用又是怎么回事? 但她,并未继续说下去,就站在殿门的位置,笑得凄凉。 不过一瞬间,她决然的转身,不回头的往宫外奔去。 脑中不再去琢磨她方才说的话,亦跟着她追出去。 无论我在后面如何呼喊,她都没有停住莲足。 一直跑了很久,她才停下步伐回身对着我:“你不要过来!” 我愣住,方才止住步伐,恍然发觉,此时的语兰,站在城楼处,我竟是跟着她一路追到了城楼。 顿时一惊,一个念头从脑海中爬过,她...她难道想不开... 我慌张的盯着她,连呼吸都快接不上:“语兰,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吓姐姐。” 她笑了笑,仍旧一脸的凄凉,泪水如洪水般,止不住外泄。 “语兰,你过来,到姐姐这儿来。有什么事,姐姐和你一块儿解决。”我带着乞求的语气对她道,我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但是,我如此害怕,害怕失去身边的人。 皓轩的死,已经让我深感痛苦。 那种死别,我今生都不想在经历第二次。 “再也解决不了,唯有死!活着对语兰来说,是种痛苦!”她苍凉的吐出让我惊愕的一句话。 从她口中吐出的“死”字,不由的让我悬起一颗心,而那颗心,在那字出口后,就起伏不定。 此时的她,只让我感觉陌生。 曾经天真的她,现下竟会如此淡定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刻,我仍旧后悔,当初进宫不应带她一同。 那样,我们亦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她往城楼靠了靠,我紧张得止不住浑身发抖。 一个念头闪进脑中,不行,我绝不能让她有事,就算她要死,也要等我弥补完对她的亏欠。 在她转身做出翻上城楼的动作时,我如同发疯般冲了上去,紧紧拽住她的手臂。 她情绪很激动,用力推着我,不停的大喊:“你放开我,让我死,让我死。” 我不知自己现在怎么会使出这样的力气,无论她怎么挣扎,我还是紧紧拽着她,不曾松懈一分。 亦不知我们纠葛了多久,她忽然改变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语气转为凌厉:“我不懂,为何幸运的人总是你,姐姐,不要埋怨语兰。” 我因她的这句话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用脚绊了我一下,身子顿时失去重心,往城楼外坠去。 我以为,自己会坠落下去,她却又伸手将我拉住。 此时的我,整个人悬挂在城楼外。 但那刻,我异常平静,甚至没有呼喊一句,她对我的恨意,始终没能消除一分。 很镇定的望着她,她死死用力拉着我,眸底是犹豫不绝。 她是矛盾的,亦是痛苦的,也同样在挣扎。 她既然绊我一脚,就有意让我从城楼坠下,为何却又紧紧拉住我。 我的语兰,始终做不到伤害我。 她的泪水滴在我的脸颊上,我只是将她望着,一言不发。 良久,我才轻轻道出一句:“语兰,倘若你真的希望姐姐死,那姐姐绝不会有求生的欲望。倘若我的死,能让你好过一些,那姐姐宁愿死!” 她目光一闪,我隐约感觉到她那双眼睛,充满了复杂的波澜,冰冷的感情。 “姐姐,王爷本是死不了的,却为了救你而死,他如此爱你,他如此爱你...”话语渐渐隐于她的唇舌间。 我很自然的轻唤了一声“语兰。”那样含有深刻亲情的声音,彷佛,回到了还未进宫前的我们俩。 她有那么一刻,有所动容,也只是一刹那。 慢慢的,她松开了自己的手,我的身子缓缓往下滑落,脱离我手的那刻,语兰那两行清泪,流得那般汹涌。 我很坦然的合上双眸,感受到身子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用力的往下坠。 “甄珞!!”一声咆哮从上面传来,我倏然睁开眼眸,流云在城楼处那张震惊得扭曲的脸庞,离我越来越远。 这刻,双眼才泛上泪水,夺眶而出。 “流云,对不起!”我轻呢了一声,笑出灿烂的涟漪,随后再次合上眼眸。 不过就是死,我再没什么遗憾。 曾经因为父亲的事,我一直努力活着。 如今,父亲的仇我报不了,亦不能报。 须臾,身子却被人接住,张开双目的那刻,流云的脸庞呈现在我眼前,我愕然的望着他,他只轻道了一句:“我说过,今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我亦说过,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随后双脚一蹭,我在他单手的环簇下,随他往上跃去。 当我安全的落在城楼顶时,身旁杵着的一群奴才扑上来,围着我们问长问短,余公公的声音最是让我熟悉的,但我,听不进去他们的言语交谈,只是望着离我不远的语兰,她眸底那抹讶然,是微带惊异的。 流云一直紧紧拥着我,在屏退一干人后,对着语兰开口,声音凌厉:“兰,昭,仪,朕一直念在你是甄珞妹妹的那份情谊上,一再对你容忍,你...” “流云,是我不小心跌下去的,和语兰无关。”我插入他的话中,让自己看起来很坦然。 流云敛起眉头来:“你怎会和她一同到这城楼?” “语兰今儿心情不好,我便和她到这散心,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意外。刚才要不是语兰拉住我好一会,我早就跌下去了,怎会等到你来救我!流云,语兰是我妹妹,怎会加害于我!”我望了语兰一眼,复又望着流云。 “方才余公公路径青玄宫,瞧你追着兰昭仪一路往城楼奔去,立马到武英殿向我禀报,我急得一路赶过来。还好,你没事!甄珞,你若有个什么闪失...”我堵着他的嘴唇,笑笑:“我不是没事了吗?” 他放松的歇了口气,好似一直,都悬着一颗心。 我行至语兰的身旁,她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瞧我:“语兰,只要你没事,姐姐就放心了。” 她猛然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望着我,诺诺出音:“姐姐,你...” 我对她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来人,送宸妃娘娘回昭仁殿,宣太医。”流云吩咐了一声,我回眸不允他,只是轻道:“我送语兰回青玄宫,暂且不回昭仁殿。流云,我只是受了些惊吓,并不碍事。” 他怔了半刻,才沉重的点了两下头。 我和语兰一路无言,快到青玄宫时,她动了动嘴唇,我晓得她会说什么?就抢先了一步:“尽管你恨我,但你至少拉了我一把,语兰,姐姐在你心里,还是有位置的,对吗?我能看穿你的不忍和挣扎,可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想了又想,复又开口:“明儿一早,随姐姐一同去栖凤宫请安吧!姐姐等你!” 她低眉而下,未允我。 顿了顿,我转身离开。 语兰的心并非铁石心肠。虽然最终她松开了我的手。 但她,毕竟有过不忍。 不然,又怎会伸手拉住我,纵然,就那么会儿。 ------------ 第二十七章 无奈 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 希云早早就起了身,只为我梳妆。 从铜镜中望着她在我身后忙碌的身影,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看过她。恍然中,发觉希云清秀的脸庞,让我看着十分舒心。 她并无倾城之貌,亦无妖媚之色,但从她身上散发的秀雅,却让我讶然。 宫里的人,能一直维持这样心境的,也只有希云了,就连语兰,亦没能守住自己最初的心性。 她对着镜中的我笑笑:“宋柳,我发觉,你越来越好看了。” 我低眉不语,她顺手将一枚金步摇嵌进我的发鬓中:“这是皇上昨儿赏赐的,配着你,委实不错。” 我抬首望了她一眼,伸手将那枚金步摇取下,起身对着她,插进她的发丝中,轻笑出声:“我觉得,更配你!” 她动作一滞,不好意思的撇撇嘴:“我哪配得上这珍贵的东西,你就别折煞我了。” 我不认同她的话:“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没有什么配得上还是配不上的,况且,咱们希云,怎么说也是个美人儿。” 她不以为然,只是轻笑着。 “近来皇后对你总是故意刁难,你还是每日按时去请安。依我看,皇上如此宠爱你,你大可不必日日过栖凤宫的,去看那人的脸色。”她忽然开口道了一句。 我将她望着,未说话,她立刻低下头去:“我又说错话了。” “走吧!”我盯着门外起唇。 她上前挽住我的手臂,同我一起出了殿门。 刚出了关雎宫,便瞧见语兰立在宫门的正对面。 想起昨儿对她说的话,本是不报任何希望的,却没想到她却真的来了。 她身旁没有一个宫女伴随,着装亦是显得仓促,想来她是今早才决定过来的。 不过我还是很欣慰,向她走去:“语兰,姐姐以为,你不来了。” 她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些日子,语兰每日都陪同姐姐一道去栖凤宫请安,今儿亦不能落单。” 心里暗自有些开心,我一直笑着,随后往前挪动,她很自然的跟在我身后。 到达栖凤宫时,得知慕太后今儿身子欠佳,韩笑阳很早便去了慈寿宫探望。 在正殿坐了近两个时辰,宫女为我们沏的龙井早已透凉,韩笑阳却仍旧未回宫,准备离去时,栖凤宫的奶娘神色慌张急匆匆的抱着一直哭闹不停的小太子冲了出来:“太子...殿下发烧,你们...你们...赶紧去...请太医过来...”语气急得连说话都是不清不楚的,想来她怀里抱着的可是将来的皇上,要是有什么闪失,定是提头来见,所以对她现在出现的神情,我并无太多讶异。 行至奶娘身旁,我轻道:“小孩子难免会有个小病小痛的,奶娘无需着急。” 她这才注意到我,惊得一张脸黯淡不少,很快俯身下去:“奴婢给宸妃娘娘请安。” 我始终挂着一抹淡笑:“奶娘不必多礼,来,给我抱抱。” 她蓦然的望着我,好似我的这话有何不妥,神色越发慌张起来,却无让我抱抱孩子的意思。 “宸妃娘娘的话,你没听清楚吗?”希云在一旁不满的喊出一句。 那奶娘瞅了我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的将怀中的孩子递过来,我伸手接过,不过,孩子却哭闹得不成样子,两个小脸蛋通红,摸了摸额头,的确是烫得厉害,峨眉一蹙,我这才吩咐道:“赶紧宣太医,小太子烧得厉害,奶娘去一趟慈寿宫,将皇后娘娘请回来,快一点!” 我的话一下,栖凤宫的奴才和宫女便都乱成一团。 虽然他是韩笑阳所出,但始终是流云的孩子,如今更是被封为太子,身份何等尊贵,若有个什么闪失,只怕整个栖凤宫的奴才都一并逃不了。 语兰望了我许久,才轻柔的开口:“姐姐,你抱了好久,手臂该是酸了吧!不如让语兰抱抱!” 瞧着她一脸充满母爱的样子,我没多想就将孩子递了过去。 觉得有些累了,我便往木凳上一坐,望着语兰哄孩子的摸样,只让我觉得,语兰也会是一个好母亲。 回眸又看了看希云,她一直用别样的眼神盯着语兰,我拉了拉她的衣袖,对她使了一个眼神,她才无奈的退到殿外候着。 再次回望着语兰的时候,再也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我笑了笑:“语兰天生便能做个好娘亲,你瞧小太子谁抱都哭闹,就只在你怀里安静。” 她始终背对着我,没有说话,亦没回身来。 有些奇怪,我再次喊了她一声,她仍旧没有反应。 我猛然从木凳上起身,几步上前,绕到她跟前:“你怎么了?” 她冷冷的笑着,睨视我一眼,又低眉望着怀中的孩子:“韩笑阳何德何能,能拥有儿子。姐姐,她的儿子不配被封为太子。” 她这话,让我愕然,感觉十分不对劲,随即从她手中将孩子夺了过来,护在怀中。 语兰忽地大笑了几声,声音冷戾得让我不由的抖了一下,停住发笑后,她正眼瞧着我,话语冰冷:“倘若小太子死了,你说韩笑阳会怎样!” 我一脸诧异的盯着她,随后瞧了瞧孩子,发觉方才那两个红脸蛋已是苍白一片,只觉不妙,我厉声问她:“你将孩子怎样了?” 她呆呆的退了数步,那一脸的冷笑,让我顿生害怕,良久,才喃喃道:“我...杀...了...他!” 蓦然的将她望着,我惊了很久才回过神,赶紧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刹那间,只觉大脑被人用力敲击了一下,瞬间空白一片,抱着孩子怔怔的往后退去。 浑身止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我伸出同样不停抖动的指尖对着语兰:“你...你杀了孩子...你怎么可以...”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无法相信,语兰竟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顷刻间,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我双眼含泪盯着怀中早已没了呼吸的孩子,哭喊道:“你怎么可以对这样幼小的孩子下手,怎么可以!他和你又无深仇大恨,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语兰仍旧还是那副模样,随后狠狠说道:“他母后欠了我,他就应该还!” 我终于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却那般无能为力。我居然,我居然将孩子交给语兰,居然让孩子在我眼前被语兰害死。 滚烫的泪汹涌而至,整颗心都麻木,万般懊悔。 希云听闻我的哭声,才从殿外跑进来,瞧着坐在地上抱着孩子哭泣的我,目光一沉,冲到我身旁蹲下身来:“发生什么事了,娘娘!”语气焦急得如同火上烧。 我任凭泪水一颗颗溢出眼眶:“希云,小太子死了...他死了...” 希云惊得瞪大了一双眼,复又低头望了望我怀着的小太子,颤着手在孩子的鼻息间探了探,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太子方才还好好的...才转眼时间...怎会...” 我抬眼望着始终面无表情的语兰,一遍遍问她:“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 希云倏地看向语兰,起身冲至她跟前,那刻,她忘记自己的身份,对着语兰愤恨的怒吼:“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 语兰这才勾起一抹淡笑,盯着我缓缓吐出话来:“姐姐,你一直想弥补我,对吗?” 我忽地停止哭泣,噙泪望着她,已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希云瞅着对视的我们俩人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外跑,我晓得她要去请皇上过来,很快的叫住了她:“希云!你站住!” 她的身子在离殿门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半响才转过身对着我,指着一旁的语兰,眼中带泪不忍的对我说:“宋柳,你不能这样,你难道还要给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顶罪吗?就算你欠了她,但这些日子早就还清了!” 我没有理会希云的话,只将目光瞄向殿外,轻声道:“语兰,你走吧!姐姐欠你的,今天总算是还清了!” 她终于开了口,却只是哈哈大笑,声音充斥着整个栖凤宫大殿。良久,提起莲足,步步往外移去。 希云拉住我的手腕,歇斯底里的啜泣:“谋害太子之罪,任何人都担当不起的,宋柳!” 我苦笑出来,心里更觉得苦:“这次,我总算觉得,自己不再欠了她!希云,你赶紧离开这儿,不然等下也会将你牵扯其中。” 她只是不停的摇头:“我要跟皇上禀报,这事与你半点儿的干系都没有!” “不用了!”我对着她很镇定的开口:“就算你禀报皇上,也没用,小太子,是我杀的!” 话才刚落,韩笑阳在嬷嬷的搀扶下,急匆匆的迈进殿内,望着我手上抱着的孩子,脸色大变,眼神透着一股怒气。很快上前将孩子从我手中夺回:“宸妃,谁让你动本宫孩子的!” 我凝视着韩笑阳,缓缓跪下:“臣妾有罪!”随后俯身叩首。 此时,她被我现下的举动怔住,连连退了两步。 不过片刻时间,她忽然恐慌的道:“小太子这是怎么了?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 “娘娘!”一旁的嬷嬷惨叫了一声,声音惊诧:“小殿下..小殿下...他...他死了...” 顿时,地上传来沉闷的坠地之声,当我抬眼望去时,韩笑阳已经晕厥过去倒在地上,手中还死死抱着孩子。 那一刻,我体会到了一个母亲的悲痛欲绝。 殿外的奴才们纷纷冲进殿内,围着躺在地上的韩笑阳,声声呼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 第二十八章 顶罪 流云赶来时,脸上笼罩了一层乌云,眼中的怒气让栖凤宫的奴才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在大殿的凳上坐着,此时眼中早已没了泪水。 韩笑阳在太医的救治下已经转醒,仍旧抱着孩子不肯放下,目光呆滞,整个人一动不动。 只是瞧了一眼小太子,他便回身望着我,良久,向我徐徐走来。 我站起身子对着他,他只问了一句:“是你?”语气有些不相信。 我沉默了会儿,很镇定的答出两个字:“是我!” “啪!!”他的巴掌落在我的脸颊上,力道很大,将我甩出老远,很沉的摔在地上。我想过很多种情景,却从未想过他会打我。 希云大叫了一声,便扑向我,随后对着流云哭道:“皇上,不是...” “希云!”我很严厉的打断她的话:“倘若你还当我是姐妹,就别说话!” 她隐忍着泪水低下头,复又抬头看着我:“宋柳,你这是何苦!” 我摸了摸她的脸庞,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笑笑:“希云,欠了别人的,总该要还!倘若我能躲过这一劫,我答应你,今后为自己活,不再为别人着想。” “宋柳!”她喊了我一声,终是嚎啕大哭。 我收拾了一下此时的心情,从地上爬起,将嘴角的血迹擦拭掉,随即跪在流云跟前,扯出一个看不出的笑意:“皇上,臣妾愿听凭处置!” 流云茫然的退后一步,蹙眉问我:“你当真愿意听凭处置?” 我点头,他脸上立刻出现彷徨的神色,随后闭眸而道:“就怕你,担当不起,甄珞,你...”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会,又倏然睁开眼帘,厉声道:“将宸妃暂且禁足关雎宫,待朕查明真相,听候发落!” 流云的这话,我很清楚仍旧是在为我争取时间。 查明真相,不就是为了查出语兰吗?既然我已经决定为她顶罪,是断断不会让流云推延时间的。想到这,我平静的开了口:“不用查了,小太子是我杀的!” 他的脸上泛起从未有过的急躁,隐含着滔天的怒火,语气亦不再稳妥:“你...你当真要承认!” 我抬眼凝视着他,他的眼神蕴含着对我的不忍,目光复杂却一直在告诉我,不要承认。可我,已经不再顾得上他了:“皇上,臣妾不是承认,而是认罪!” 他惊得再次往后退了一步,瞅着一屋子的奴才和刚刚赶到的韩大人,再也袒护不了我。 “皇上,宸妃因妒生恨,害死小太子,理应处斩!”韩大人眼眶通红,咬牙切齿的道,我理解他的心情,小太子毕竟是他的外孙,谁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外孙被别人害死。 流云这刻却犹豫了,蹭着额头不语,这一次,他的无助和痛苦悉数落尽我眼里。不想再让他为难,亦不想再让他为我不知所措。 俯身叩首的那刻,耳边响起了他颤抖的声音:“来人,将宸妃...”话语再次隐于他的唇舌中,一旁的韩大人猛然跪了下去,苍凉的喊出声:“皇上,老臣的外孙才仅仅两岁,老臣不忍啊!不忍啊!况且,他可是皇上您的小皇子啊!倘若今天皇上势必要包庇宸妃,老臣宁愿一死!” 韩大人的话才落下,栖凤宫的奴才都向流云哭喊:“皇上,请您一定要给皇后娘娘做主啊!” 刹那间,整个栖凤宫被哭声和喊声充斥,戚戚悲凉。 流云的身子慢慢变僵,却还是没有开口。 韩笑阳忽然抱起孩子跑到流云跟前,满眼泪水又哭又笑的望着流云:“皇上,我们的孩子死了,他昨儿还一直嚷嚷要见父皇,臣妾还哄他,今儿带他去见父皇...臣妾还告诉他,他的父皇很忙...”渐渐的,她开始泣不成声:“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要为我们的皇儿做主啊...”话还未说完,韩笑阳身子一软,重重往地上栽去,流云慌忙伸手稳住她,望着她又望着孩子,终是沉沉的道了一句:“传朕口谕,将宸妃...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抿嘴露出笑意,我很坦然的接受,再次叩首! 侍卫很快进来扣住我,在被带走的那刻,希云拉着我的手臂,声音已经哭得变了声:“宋柳...宋柳...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我对她笑笑,轻声安慰她:“别怕,好好照顾自己,替我...替我...”我没再说下去。 我想对她说,替我照顾好皇上,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是我,第几次被关进大牢,我记不得了。 只晓得,在大牢中的日子让人浑浑噩噩。 不知今晚是星星亮得好,还是月亮照的明。从天窗透进来的光,将阴暗潮湿的大牢内扑洒了一层朦胧的光。 靠在墙角处,闭眸休息,狼狈却又迷惘。 隐隐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在窥视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猛然睁开眼的那刻,牢房外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他静静的审视着我,不容我躲避分毫。 我始终保持双眼垂着,尽量避免,不去看他的眼睛。生怕,我会后悔。 “甄珞!”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不是你!” 我抬眼望着他,他眼里的那抹痛苦,让我心里隐隐作痛。但如今,我再也不能去改变什么?亦不能再说什么。唯有沉默,只能沉默。 “我打你,是因为太气愤,你如此尽心尽力的去保护她,就算丢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吗?”他又开口,却是质问我:“那么,我在你心里,是否还有一点位置?你就不能为了我,妥协一次?” 眼中像是进了沙子般难受,顷刻间便充满莹莹的泪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太难受,我将泪水逼停在眼角,对他道:“流云,小太子是我杀的。” 他摇了摇头,轻微的叹了一口气:“你的心性,你的品德,我怎能不知。你连一个不相干的人都愿意挺身相救,又怎会对一个孩子下手!甄珞,就算你骗得了世上所有人,也永远骗不了我。” 我不以为然的笑笑:“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他缓缓蹲下身来,目光带着乞求:“甄珞,我求你了。不要把罪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说你是冤枉的,我一定会彻查此事。” 我笑着对他摇头:“流云,我不能这么做。” 他终于沉默了,很久很久都没再说话。 忽然起身,他深沉的盯着我看:“语兰,她会杀一个年幼的孩子,亦会杀别的人,你真的想将这样一个人留在宫里吗?” 我蓦然的望着他,复又低头沉思,对啊!语兰连一个两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她将来会再做出些什么事来,我真的不敢保证了。 可我,真的做不到将语兰供出来。她是我的妹妹,她会走到今天,都是我害的。 想了很久,我对流云说:“你走吧!这件事和语兰没有关系,都是我做的!” “甄珞!”他终于爆发出来,对我怒吼,压制在心里的那团火气,终于忍不住:“你真的愿意就这样做她的替死鬼?你难道就不愿将我看得重要些?” 我捂住自己的双耳,不愿听他说下去,垂首一遍遍对他喊:“你走,我什么都不想听!” 耳畔,再也没有响起他的声音,待我再次抬起头来时,他已经离去! 眼泪忽地就冒了出来,怎的都止不住。 一边是自己爱的人,一边是自己最亲的人,我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倘若早知父亲真的逆谋,我便不会总想着进宫报仇。 倘若早知语兰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断断不会带她入宫。 这样,我们在宫外,会做一辈子的姐妹,会很好很好。 永远不会遇到流云,不会遇到皓轩,不会被人伤害,亦不会伤害他人。 更不会,看着皓轩在我面前死去。 现下,更不会,看到流云那双令我伤痛的眼睛。 歇斯底里的哭,直到很累。 “姐姐,王爷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得这般伤心啊!”语兰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抬眼望去,她何时到的牢房,我竟然一点都不晓得。 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她邪邪一笑:“姐姐现在看起来,真的好痛苦!”语落,她环视了牢房四周,复又开口:“曾经,王爷也是被关在这个牢房的,语兰有那么一丝羡慕姐姐,能在王爷最后的时光中,陪在他身旁。” 说到皓轩,她泛起泪水,滴滴滑落。 “姐姐,你知道吗?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不过这次,我不觉得难过和痛苦,亦不觉得挣扎和惆怅。因为,这是你应该还我的。还有皇后,她也把欠我的都还给我了,哈哈...”她笑得很张扬,很解脱。 我不晓得,除了我,是否韩笑阳也欠了她?否则,她为何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她心底,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回过身,她缓缓离去。 “语兰。”我急切的叫住她:“以后,不要再伤害任何人,做一个姐姐曾经认识的语兰!”我的话语被她的笑声掩埋,无论她,是否会听进去我的这种请求。 我仍旧觉得,语兰,本性是善良的。 即便因为恨让她变得狠毒,但她,终究是善良的! ------------ 第二十九章 怅然 在大牢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 记得初见语兰时,是在冀州养父家中。我那时不过十岁,刚经历失去双亲的痛苦,整日整夜都在哭泣。那时候,对生死还没这么看透,只晓得,今后,我是孤身一人了。 忽然有一天,一个小女孩推开了我的房门。 那双眸子晶透稚气,却在见着我的那刻显现出忧伤。样子看起来就是那种胆小怕事的,见了正双眼含泪中的我,只是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句:“我也是一个孤儿,你别哭了,老爷和夫人好担心你!” 我望着她,许是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立马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拽着裙赏,看起来甚是紧张。 后来,我才晓得她叫语兰,比我小一岁。刚出生便被抛弃在养父的家门口,养父便收养了她。 年龄相仿加上身世也很相像,我们,很快成了好姐妹。虽然,她一直叫我小姐。但在我内心,从来没有将她看作是下人。她,只是我的妹妹。 而那些时光,现在回想起,对于我们,都回不去了! 只能叹,世态炎凉。 而我谋害太子之事,一拖再拖。 流云始终无法下旨处决我,在他心里,还是做不到。 我不知在韩家和朝廷的双重压力下,他是怎么做到整整一个月都无动于衷。既然我已经认罪,照理惩处的旨意早该下了。可这一个月过去了,还是了无声息。 今儿,牢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很久未见,他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曾有变。只是站在牢房外蹙眉看着我一言不发,我亦没说话。 记得曾经答应过他,不再回到流云身旁,可我,还是选择回来。 子骞终是露出苦涩一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的神情:“我早知道,你的善良,怎会在宫里无忧无虑。我亦说过,你不适合在宫里生活。但是,你爱皇上,无论逃多远,逃多久,还是逃不开他!” 我惨然一笑,他的话,我岂会不懂。就连我自己也认为,皇宫的生活不适合我,但我还是为了流云,选择重新进宫。因为我知道,我仍旧挂念他,仍旧放不下他。 但我,只能说这是我自找的,与他人无关。 “妹妹!哥哥只愿你能平安,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他敛起苦笑,怔怔的盯着我,目光哀伤。 我摇摇头,抬眼看着他:“是皇上让你来的?” 他一惊,随后垂下眼,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倘若你还当我是你的妹妹,请你回去转告皇上,谋害太子之罪,甄珞一人承担便可。”说这话时,我很淡然。 子骞的神色忽地黯然而下:“甄珞,你似乎还不太明白,这个罪责有多大?” 我自嘲的一笑:“我很明白,这个罪责有多大!即便是死...” “你不会死的!”他放声制止我说下去,继而又转为叹息:“定安王,宁愿为救你,放弃生,我也同样可以。” 表情一滞,我傻傻的盯着他看:“你说什么?你说皓轩为了救我,放弃生?” 他仰首停顿了半响:“甄珞,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不是为了挑拨你和皇上的关系,只是为了让你知道,除了定安王,你身边还有我这个将你视为最重要之人的哥哥。” 我瞪目结舌的盯着他,没有发话。 “就算定安王谋反,皇上也不能处死他的。因为定安王,手上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将来无论他做错什么事,只能惩,不能处。”他的话很轻,却很伤感。 我不可思议的将他望着,很久,才吐出一句话:“为何?先皇会赐皓轩这块免死金牌?难道先皇就不怕,皓轩会利用这块金牌,做出伤害流云的事来?” 他露出一抹十分无奈的笑意:“因为,那块免死金牌是先皇允诺定安王的,只要定安王安守本分,不与皇上争夺皇位,即便流云做了皇上,也不能杀他!”他的语气有些低沉。 我蓦然的望着他,不相信的摇头:“你的意思是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先皇纵然中意流云为储君,舍弃了定安王,必然不希望他们骨肉相残。他让定安王在历代祖宗面前发誓,今生不得有谋反之心,安分做定安王。却也担心流云会对他斩草除根,才赐了那金牌。因为,帝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本就无情。”他的语音方罢,我的心中立即涌现出一个事实,却让我无法去相信。 我们都沉默了,酸涩的感觉侵蚀我的心,颤着声音问他:“皓轩他,是否从未谋反?这些,都是流云一手策划的?包括,漠北的事情,亦是你和流云,策划的?” 他埋下头去,半天接不上话来。许久,抬起头来只深深的说了句:“对不起!” “哈哈...”我冷笑起来,眼眶弥漫上水汽:“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一再阻止我回到流云身旁,因为流云从一开始,不光是利用我限制皓轩,更是为了用我来除去皓轩。我也终于明白,流云为何在我下嫁皓轩的第五日,就指派皓轩前去漠北。我更明白,你在漠北为何会故意挑畔漠北王,只是为了引皓轩前去。我还明白,流云带我去漠北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让皓轩明白,我现在是他的侧王妃,他的罪,我也需担当!” 从未笑得如此失态又可笑,从我复进宫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被流云当作除去皓轩的工具。 皓轩,之所以会服毒自杀,完全是因为我。 那日,流云宣他入宫,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我要知道,我一定要知道! 为何,会让皓轩这么快便做决定。 他竟是用他的死,换了我的生。 我这一生,没有哪一刻像现下这般想活下去。因为,我欠了皓轩太多,真的太多。 如今把这些事情连贯在一起,我终是想明白。帝王的爱,也只是这样肤浅,这样伤透人心。 子骞一直蹙眉望着我,怔怔的问我:“是否,这刻,你想活下去?” 我泪眼模糊的望着他:“我要见流云,我现在就要见流云!” 他有些犹豫,并不回答我。 情绪瞬间失去控制,我再次对他喊道:“我要见皇上,我现在就要见皇上。你带我去见他,我要问他,我要问他,我要他亲口对我说!”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忍让我看出,这些事情,倘若现在的我不是在生死关头,他是永远不会跟我说的。 “子骞,你带我去见他,如果这些他能亲口对我承认,我答应你,我会离开皇宫,从此和他再无任何瓜葛。”急促的对他开口。虽然是用了欺骗的手段,却还是让他看不出。 他蓦然的望着我,良久,才喏喏的问我:“你真的,会离开皇宫?是不是也代表,你愿意活下去?” 我点头,很沉重的点头。 他再次叹出一口气:“皇上,肯定对我失望透了!我,带你去见他!” 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暗潮涌动,我瞅着他吩咐狱卒打开了牢门,静静的跟在他身后,去往昭仁殿。 路上,我侧眼凝视着他,问自己,为何,这些外表俊朗的表皮下,竟是如此的不折手段。 流云是,现在子骞也同是。 最傻的还是我,一次次被这些人,耍的团团转。 昭仁殿灯火阑珊,却异常安静。夜里的风,洗刷掉我这一个月来的憔悴。 余公公见我和子骞到达昭仁殿时,是一脸的惊愕,却没说话,很知趣的退在一旁。 昭仁殿赤红的殿门紧闭,子骞很平静的说了句:“你进去吧!皇上最近因为你的事,已经焦头烂耳!” 我只是侧眼听他道来,他语刚落,我便伸手推开了殿门。 推门声将正在轩窗前沉思的流云打扰,他回过身见着我的那刻,惊得立在原地,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半响,他才骤然回身,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很快冲上前,将我圈入怀:“甄珞...”这声叫唤,让我差点儿就认为,他对我,是从未有过利用的。 我很决然的推开了他,他一愣,不解的看着我。 我背过身去,向他冷冷传去一句:“有些事,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他徐徐绕到我跟前,却问了我一句:“甄珞,是谁带你进宫的?你不是...” 我还是那抹冷笑,很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子骞!” 流云的身子倏地一怔,目光犀利深邃:“他?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抬眼望着他,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坚定:“流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从我随你再次入宫的那天开始,你是否只是想让我留在你身旁?还是,有其他的目的?除了欲利用我限制皓轩,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他错愕中带着很多无奈,目光从我身上移开,飘渺不定。 他的眼神,已经告诉我答案。但我,还是想听他亲口对我说! “你说啊!我要你将所有事情都对我解释清楚!流云,我们之间,是否还有纯真的爱情!不夹杂任何阴谋和权利。”我的声音很沉郁,甚至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缓缓合上双眸,眉头拧成一条直线,我知道,他在和自己做心理抗争。 我们就这样相对着,我又问他:“你是否,不预备对我说?是否,永远都想将我瞒住?” 他仍旧未睁开眼,那种心痛忽然升起。我冷冷笑着,慢慢转过身,准备离去。 伸手准备打开殿门的那刻,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甄珞,我说!我都对你说!” ------------ 第三十章 明了 我回身望着他,他目光隐隐带着彷徨,缓缓走到我跟前:“甄珞,倘若你都知道了,会不会恨我!我会不会,失去你!” 我冷哼一声,寒光直射于他:“你怕失去我?你现在才怕失去我?既然如此,为何却这样对我?难道权力对你来说,就真的如此重要?” 他眼眶微红,冷抽一口气:“想必你已经知道,皓轩有父皇御赐的免死金牌。” 我微侧身子,点点头,不愿多看他一眼。 “我一直想除掉皓轩,是因为,他身后有一个漠北王,他的亲舅舅。你不清楚,他对我的威胁有多大。况且,漠北王一直狼子野心,他谋反,是迟早的事情。我知道,你的出现,肯定会激起皓轩谋反之心。因为他,是如此想拥有你!”他的话很轻,神色渐渐冷凝,顿了顿,方又继续道:“冯太妃从我带你入宫的那天起,就探知我的目的所在,所以她用...”忽然停下,他有些犹豫不决。 我正眼看着他,问他一句:“所以她用什么?” 他的眉头松弛下来,认真看着我,语重心长的开口:“语兰有你是楚将军之亲女的证据,你知道吗?” 闻他此言,身子倏地一僵:“你说...语兰...” 他点头:“甄珞,语兰早已不是你眼中的语兰了,她不过是皓轩留在我身旁的眼线。冯太妃就是手持语兰给她的证据,强令我下旨将你赐予皓轩为妃。不然,她就公开你的身份。那一刻,谁也救不了你。” 我不怒,亦不惊,只是傻笑:“语兰,为何要这样做,为何?” “因为,她爱皓轩。”流云很平静的吐出这句话:“所以,她认为你是保护皓轩的最佳人选。” 脑中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语兰,她竟是爱着皓轩?终于能解释她为何性情大变,为何一直想要我死,不光是要报答皓轩对她的恩情,更是因为...因为皓轩是她所爱之人! 所以,她要我死,为皓轩偿命! 眸中闪烁着泪花,我痴痴的问流云:“你告诉我,你和子骞暗地计划漠北的叛变,都是为了引皓轩去漠北,对吗?那时候,我是她的侧妃,就算他能救自己,亦不能救我,对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似有冰冷的液体滑过脸颊,我笑着对他说:“我都明白了,自始至终,你都只是在利用我。” 他忽然紧紧圈我入怀,鼻息间的气息微微起伏:“不是的,甄珞,我爱你!自始至终都爱着你,没有谁,可以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只有拥有无上的权力,只有铲除身旁的威胁,我才可以安安心心和你生活,原谅我的无可奈何。” 此时忘记去挣扎,这个怀抱,曾经给了我多少希望。如今,只想静静让他搂着,只因下一刻,我就可能会永远拒绝他这个让我感觉无比温暖的怀抱。 “那日,你宣皓轩入宫,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抬眼,我微启朱唇。 他神色瞬间一黯,松开了紧紧抱着我的手:“我让他自己做选择,倘若他不死,就是你死!” 蓦然的凝望着他,我摇头问他:“倘若皓轩选择让我死,你是否会手下留情!还是,真的会让我死?” “不会的,皓轩他不会让你死!我知道,他一定会为了救你,做出选择!”他的话,再次触伤了我的心。 “所以,皓轩用他的死换来了我的生。皓轩死的那日,你便宣告是我助你铲除逆党,这样,不仅让你免掉了不必要的纷争,又可以兑现对皓轩的承诺,让我活下来!还可以独予我万千宠爱,是吗?”我毫不犹豫的接下他的话。 他很沉的点头:“甄珞...”且轻唤我的名字。 “他是你的亲弟弟,为什么?你连生的机会都不给他?”我无法理解,帝王真的可以绝情到这种地步。 流云闭眸仰首,很久才吐出一句:“甄珞,你不了解,帝王的无奈。” “我的确不了解,为何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就必须要去算计别人,我的确不了解,坐上那个位置后,就必须要利用别人。我更不了解,我和你的爱情,竟会随时间消失殆尽。”至今,我仍旧记得,初进宫时,认识的那个赫连流云。在我身份被先皇发觉后,宁愿放弃皇位带我远走的赫连流云。我仍旧记得,为了救我,在齐祥宫长跪不起的皓轩。 那时候,他们都并非无情之人,那时候,他们还是如同兄弟。 我清楚,为了救我而服下毒药的皓轩,至死,也不告知我发生了何事。 我能想象到,他本是可以活下来的,却因为流云的那句自己做决定而从容的选择死亡。 他从落罪,就对我说,他的确谋反,是否,是怕我会活得内疚。 皓轩,你心里,是否还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却始终开不了口。 今天,我总算可以把整件事情都理清楚了。 流云从知道我还活着,就盘算着用我来除掉背后有漠北王这座靠山的皓轩。就算皓轩那时并无造反之心,但是,那个位置还是没能给流云安全感。 当冯太妃手持我致命的证据要挟他下旨把我赐婚给皓轩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对我冷漠无情,目的只是激怒我内心的仇恨,以至于我会向皓轩开口求助。这样一来,皓轩一定会受我影响,起叛变之心。 事先安排子骞去漠北,无端挑起事端,再以皓轩为漠北王侄子的身份前去劝谏。 在皓轩离开安阳城后不久,立即以定安王在漠北联合漠北王有意谋反的证据,带领二十万大军前去平反。 带我前去,不过是为了让皓轩明白,他落罪,我亦会受到牵连。 然后,让皓轩自己做选择,如果他要亮出先皇的免死金牌。我,甄珞,必定死路一条。 如此看来,是多么的天衣无缝。 可我心里仍旧还有一个解不开的问题,皓轩当时并无叛变,即便他有那个心,却还没有实际行动。他去漠北亦是得到流云的旨意,只是去劝谏。那么,皓轩联合漠北王谋反的证据到底是从何得来! 如此声势浩大的事情,朝廷不可能不知。没有证据,就算流云身为皇上,亦不能发兵,令朝廷支持他。 这件事从头到尾,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还不知道。 “你一定在疑惑,是什么证据,会让皓轩承认谋反!”思忖中,他忽地道了一句,正是我内心所想。 期待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我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你还记得,慕灵死的那天,她一直要见我吗?。”他轻轻的开口,却让我不由得一惊,良久,喃喃出口:“莫非,是慕灵!” 流云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是她!那天,她交给我一封信。是漠北王写给皓轩的,就是希望他起兵谋反。本来,这封信不算是确凿的谋反证据,不过,却是证实漠北王和皓轩私下有这种野心。” 身子无力的退了两步,难以相信,我实在无法相信:“为何是她?她不是皓轩的王妃吗?她不是一直都将皓轩当做哥哥吗?为何,为何要这样做?”怪不得,她会长期服毒,莫非那证据,早就在她手上。她一直挣扎要不要将证据交给流云,又觉得对不起皓轩。所以,宁愿死,也不愿带着内疚活着。 脑中一转,我倏地冲到他跟前,厉声问他:“是不是,是不是你要挟她?她会死,也是因为你吗?” 流云被我现下的动作和情绪惊住,慌忙的解释道:“我并未要挟她,那时,我派皓轩去漠北,本是没有太多把握的,所以,一直在犹豫什么时候发兵,该以什么理由发兵。却在紧要关头,那封信,给了我十足的把握。” 缓缓蹲下身来,我忍不住抱头痛哭,慕灵,为何要这样做?我不懂,为何! 她死的那日,我就看出,她眼里充满了深深的内疚,还有万般的心痛。她,还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一直觉得,皓轩欠了她,如今看来,慕灵也同样欠了皓轩。这算不算,扯平了? 哭到无力,那种伤痛,慢慢将我整个人腐蚀。在我身边,实在有太多太多的阴谋。好累,真的好累! 用力撑起自己早已没了力气的身子,流云满脸不忍的伸出手,从他心里,眼里透出的哀伤,都毫不遮掩的落进我眼底。可这刻,我再也做不到接受他的好,毫不犹豫的闪开他:“不要碰我,任何人都不能再碰我!” 他一怔,退了一步。 “皇上!”我忽然改口称他为皇上,他嘴唇微微颤抖,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言起。 “皓轩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倘若换做你,你做得到吗?”我冰冷的话语,将他此时的神情悉数掩埋,继而换上一脸的惊诧:“甄珞,你这话,是何意思!” “谋害太子,这是天大的死罪吧!”我问他,随即勾起一抹冷笑。子骞去牢中告知我这些,无非就是让我为了皓轩活下去,别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因为这个罪,我的确担当不起。 可是?我要报复,报复流云对我的伤害和利用。 “甄珞,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要是死死咬住是你杀了太子,那时候,我也救不了你。因为整个朝廷,整个天下,都会看着我。”他急促的开口,紧紧抓住我的一双手,只希望我,能松口。 “太子是我杀的,流云,你想办法救我,皓轩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我话语依旧冰冷,如同万年寒冰。他那么在乎我的生死,就一定不会让我死,我想看看,他要怎么救我。 流云的身子僵住,并开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呼吸亦是起伏不定:“甄珞,你怎么可以,用你的生命...开玩笑!” 那双被眼泪遮住光芒的眸子,却在现下将眼泪都逼了回去,我笑着,笑得如同花开般灿烂:“你是皇上,你会有办法的,你不会让我死的,对不对!” “甄珞...”他低喃出口,声音十分颤抖。 我晓得,他会用尽办法去救我,纵然我知道,这罪如此沉重,就算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亦不能包庇。 倘若救不了,我要他,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中,我要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 第三十一章 心碎 晚来风起,无边往事,冷露无声话凄凉。 我从殿内退出,流云落寞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不动。我晓得,我刚才的话,已经让他感到万分为难和无助。 子骞见我后,立即涌上前:“甄珞,你...” “子骞,皓轩的死,你也有份!”我很平静的接下他的话。 他浑身一震,眼神带着一丝无措。 我微微一笑,无半点留恋的离开。 “甄珞!你答应我的,会活下去!”他在身后大声呼喊,我只是冷笑,笑这世事难料,笑这人情世故。 仿佛觉得,我本不该进宫,这样,皓轩也不会死。我也不该要求皓轩夺回那个位置,这样,他应该会活得很好。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途径翊秀殿时,忽然,很想进去看看,曾经在那里,第一次见到皓轩,高高在上的定安王。 站在殿外看了很久,我才对着押我回大牢的侍卫说:“我想进去看看,不会太久。” 两名侍卫相看一眼,颔首应允。虽然我现在是谋害小太子的犯人,但我毕竟还是宸妃。 得到他们的同意后,我深深吸入一口冷气,径直往里走去。 每往殿内走一步,心就沉重一分。 曾经选秀时的热闹场面,再次浮上我心头。就在这个大殿,皓轩他坐在正位上把玩手上的折扇。那一句:“本王,记住你了。”却在耳畔响起。 坐在正殿的木凳上,闭眸想起了很多往事。 这里,有我很多的回忆。有流云,有皓轩,有慕灵,还有语兰。 可现在,死的死,变的变,早已不如往昔。 心中百转千回,流云对我的伤害和利用,皓轩对我的情深不渝,到底最终错的人是谁,我问自己。可心中的答案却很清晰,错的都是我。 “后宫,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你越是在意它,就会活得越痛苦!”暗处忽然响起清亮的女声,骤然回神,目光打量起暗处的那个身影。 她缓缓往我走来,渐渐显出自己的脸庞:“宸妃娘娘,你是幸运的,却又是不幸的。” 扬眉而望,竟是翠儿,皓轩的贴身婢女,翠儿! 她的眼神和我相撞时,产生了极度的不自然和浓浓的恨意,笑了笑,她说道:“记得当初王爷多在乎你,次次为你解难。可是?你还是辜负了他。” “你...你若恨我,我理解!”我低低的回了一句。 她低眉往地上看了一眼,复又抬眼看着我:“宸妃,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被自己最爱的人利用,又间接害死了最爱自己的人,现在又和好姐妹反目成仇。啧啧...真是可悲!” 带着苦涩的笑,我蓦然望着她:“是,我的确很可悲。所以,你尽管嘲笑我。” “嘲笑?”她挑起眉头,瞥了我一眼:“你还没有资格,让我去嘲笑。你难道不觉得,你活着,是一种负担吗?” “翠儿!”希云怒吼的音从殿外传了进来,我回身望着站在殿外的希云,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她小跑至我身旁,紧紧拉住我的手:“宋柳,我们走!” 我不解的望着她,感觉有些怪异。 “宸妃娘娘,记得在这个大殿,你的妹妹语兰为你顶罪,被杖责四十差点死去的情景。你莫非,都不记得了吗?”翠儿提高了几分音量,刻意挑起那段往事。 我的脚步猛然一顿,无力再前行,回身望着她,只是摇头:“我怎会忘记!” 希云却神色慌乱的拉了我一把:“宋柳,我们走,别听她胡说了。兰昭仪的为人,不值得你再去记得她的好。” 我勾起微微一笑,对希云轻道:“你不懂,语兰和我的感情,那时候,她那般单纯,为了我这个姐姐,可以连命都不要。希云,倘若是你,你会忘记吗?” “宋柳...”她的声音顷刻间软了下来:“你不要总是觉得,兰昭仪会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造成的。对你,不公平。” 我苦笑出来,却否决她的话:“你错了,语兰会有今天,都是我这个姐姐造成的。我不该带她一同进宫,我真的不该!” 希云握着我手腕的手开始颤抖,沉默了良久,却倏然松开。瞪着眼前的翠儿,厉声质问她:“你到底要怎样?宋柳已经够惨了,你难道非要她死才安心?” “对!我就是要她死,她死了,才能对得起因她而死的王爷,才能救语兰!”翠儿一点都不避讳,怒目狠狠说道。 我被她们的对话,弄得脑中一片混乱:“你们到底怎么了?” 希云目光移转回看着我,带着哭腔开口:“语兰,是翠儿的亲妹妹!早在第一次见到语兰时,她就认出了语兰。” 顿时,惊得瞪目结舌,我喃喃道:“你说什么?翠儿是语兰的亲姐姐?” “不错!”翠儿毫不隐瞒的接下我的话,语气有着一股强硬的味道:“语兰是我的亲妹妹,当年,因为家里太穷,所以父亲将语兰丢弃在冀州刺史的大府前。只是我没料到,她会随着你一同进宫。我们姐妹,竟会重逢!” 蓦地一征,我竟是不相信她的话。 可让我突然想起,曾经第一次见到翠儿时,就对她那双眸子似曾相识。现下我再仔细去看时,和语兰,的确很相似。 “宋柳,我们走!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不要再听她说一句!”希云再度拉起我的手,我却扳开了她:“不行,我不能走,这些事,我一定要弄清楚,一定要!” 翠儿缓缓行到我跟前,又缓缓跪在我面前:“宸妃娘娘,我求求你了,救救语兰!”本对我满怀恨意,却又开口请求,这让我,甚是疑惑。 希云却一改往常的个性,蹲下身对着翠儿,怒气难掩的道:“你这是要宋柳死!对吗?你明知道是兰昭仪害死了小太子,你也清楚皇上的个性,一定不会放过兰昭仪。你更害怕,宋柳会反悔替兰昭仪顶罪。所以,你要宋柳狠狠记得兰昭仪对她的好,让宋柳觉得对不起兰昭仪,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宋柳咬紧是自己杀了小太子,好让兰昭仪全身而退。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宋柳,太不公平!翠儿,我一直将你当作好朋友看待,你为何,要这么是非不清!” “我是非不清?”翠儿眼眶泛上水汽,随即含泪而道:“倘若当年皇上不害死她腹中的孩子,她又怎会对皇后的孩子下手?倘若王爷不因宸妃而死,妹妹怎会变得这样?”说道此处,她咽哽得说不下去,顿了很久,抬眼望着我,问我一句:“宸妃娘娘,语兰,她是否天性善良?她是否,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她会变成今天这样,到底是谁造成的?” 心里霎时涌起一股酸涩之意,带着无尽的惊讶,我低哑出声:“皇上,害死语兰腹中的孩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翠儿刚准备起唇,希云便双手蒙住她的嘴,一遍遍哀求:“希云求你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希云!”我严肃的打断她的话:“今天,我非要把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 希云闻言,顿时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翠儿直直的盯着我,眼神不再像刚才那般暗潮涌动,反而平静了许多:“当初,你被先皇赐死。语兰失去了你这个唯一可以依靠的姐姐,所以,她每夜都去那个池塘哭泣,她说,她晓得你喜爱莲花,你更舍不得语兰,一定会回来看她的。可是?却被当时喝醉酒的皇上碰上,那时候,皇上错将她当作了你,当晚便...临幸了她。没多久,她就有了身孕。可皇上晓得语兰心里爱的人是王爷。死都不肯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还吩咐太医给她灌下了堕胎药,也正是那碗堕胎药,让她永远也无法再做母亲了...”语落,她掩面痛哭泪流不止。 这一刻,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都碎成一片。流云,他居然...我一直以为,他从来没有碰过语兰...还请求他对语兰多一些恩宠。没想到,他都是欺骗我的。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下手。 原来,我欠了语兰这么多。我远远没有料到,我竟会欠了她这么多。 “她已经吃了这么多苦,她已经伤痕累累。宸妃娘娘,我求你了,不要让她死。只要你死死咬住是你杀了小太子,语兰,她就可以活下来...”翠儿乞求的话还未落下,希云就哭着打断她:“你知不知道,宋柳也是伤痕累累。你这样要求她,不是将她往死里推吗?” 刹那间,耳畔全是她们的哭声和说话声。 可我...可我心底的那个哭声,又有谁能听得到! “你们都闭嘴!不要再说了!”我不由自己控制便出声呵斥她们俩人,随后颤着音缓缓吐出话来:“翠儿,小太子是我杀的。你放心,语兰她,不会有事!” 我的这句话,终是引来希云疯狂般的怒气和悲痛的目光:“你不能这样做,今儿张大人不是让你为了王爷活下来吗?王爷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你不可以这样做!宋柳,我让张大人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可以...可以将罪都推出去。” “原来...原来是你让子骞告诉我那些事的。只是为了让我明白自己欠了皓轩一条命,让我为了皓轩的恩情,保护这条本不该属于我的命。”我望着满脸怒气的希云,轻轻开口:“可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事!”语毕,我拖着无力的身子,往殿外挪去。 希云追了上来,哭喊道:“宋柳!皇上为了你,他已经...” “住口!从今往后,我不想在听他的任何事,我也不想,活得这般累!” ------------ 第三十二章 选择 回到大牢,又是半个月的时间。 这些日子里,我终于从狱卒口中听闻,近来韩大人携同朝廷大臣频频上奏,要流云下旨赐死我。 这次,也终于让流云知道,什么叫无助。 我时常感想,我和流云为何会走到今日。我们曾经,不是万般依恋的人吗?如今,却相互伤害。 答案总是残酷的,自从流云登上皇位后,就不再是我心里的流云了。只是我自己仍旧抱着曾经对他的幻想,一直... 倘若当初希云和子骞没有救下我,我确确实实是死了。今天的局面,会不会改写。 所有经历的事情,让我慢慢学会了接受,当心死了,什么都如烟消失。 思忖中,狱卒打开了牢门。 我坐在墙角望着,没有任何异样浮现出来,原来,我的心已经做到这般淡定。 “宸妃娘娘,从今日起,您不用呆在大牢了!”一名狱卒恭敬的开口,还微微躬身。我并没有因他的这句话而起身,只是问他:“皇上,是否已经下旨,赐死我!” 那狱卒微微一怔,随后露出笑意,“您是宸妃娘娘,皇上怎会下旨赐死您。今儿,谋害小太子的凶手已经被查出,娘娘不过是冤枉的。” 蓦地一惊,我猛然起身,“你说什么?凶手已经查出?” 那狱卒重重的点头,还不忘俯身下去对我叩首,“这些日子,让娘娘受惊了,奴才恭喜娘娘得以沉冤昭雪。” 这一刻,我想到的是语兰,难不成流云...还是想出了什么办法,让语兰认了罪? “小太子明明是本宫杀的,何来的凶手,皇上他,一定弄错了!”我口无遮拦的开口,像个失去理智的罪犯。从我为语兰顶罪的那天开始,我就暗地发誓,决不让语兰有任何事。 狱卒诧异的盯着我看,“娘娘,您...您怎么...” 我冲出牢房,只想赶紧去昭仁殿,我要阻止流云,不能让他这样做,却在门口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余公公。 脚步一顿,我急切的问他:“公公,皇上在昭仁殿吗?” 余公公眉开眼笑的对我躬身,“奴才给娘娘请安!” “你快告诉我,皇上在哪个殿阁!”我并未理会他对我的行礼,语气透着急躁的味道。 余公公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娘娘才出牢房,就这么想见皇上啊!奴才就是奉命接娘娘回宫的。” “小太子是本宫杀的,皇上大概是抓错了人。”我蹙眉而道,余公公一脸的笑意因我的这句话渐渐收敛,随即慌张的俯在我耳畔低喃:“娘娘,这话可别乱说。谋害小太子的凶手已经抓到了,和娘娘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 又是这句话,让我心里油然升起一阵害怕。 “语兰...”我轻叹一声,毫无杂念的一路往皇宫奔去。 完全顾不得自己的蛮横就冲进了昭仁殿,四下张望且声声呼唤:“流云,流云...” 余公公气喘吁吁的跟了进来,喘着大气对我挥了挥手,“娘娘,皇上不在昭仁殿,他今儿一直在武英殿批奏折!” 声音停止,我有些怒气的盯着余公公,“你怎么不早说!” “奴才还没说完,您就一路奔了过来。”他有些无辜的道。 摇了摇头,我再次迈起莲足,又往武英殿去。 武英殿毕竟不是闲杂人等可以进去的,但我现下的确平静不了,不顾侍卫的阻扰,硬是冲进了殿内。 摔门而入,气呼呼的冲到桌案前,流云一直认真的批阅着奏章,对我的闯入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我已经认罪了,你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双手沉沉按住桌案,我厉声而起。 他抬起一双眼盯着我看,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你不是说,让朕救你吗?皓轩能做的,朕也可以!” 我一愣,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就算你让语兰认了罪,我还是不会松口的,倘若语兰有个什么闪失,流云,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你!” 流云动作一滞,手中的笔悬在了半空中,“她最希望死的人便是你,又怎会认罪。哪怕是杀了她,她还是不会承认。” 身子忽地一阵发冷,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怖,既然不是语兰,会是谁呢!可,无论是谁,都是冤枉的。因为杀死小太子的是语兰,谁会傻到认罪?这可是死罪。 “甄珞,你以为朕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被谋害的可是朕的皇子,当朝的太子。你若还不松口,死的人会更多。”他语气渐渐转冷,最终是索然无味。 “你让谁顶罪了?”我只问了他这一句。 他原本平静的双眸突然翻起惊涛骇浪,声音却被压制得十分稳当,“朕没有让谁顶罪,朕知道,这样只会让你更恨朕。” “可是,刚才奴才们已经说了,你已经找到谋害太子的凶手,既然不是语兰,也没有人顶罪,会是谁?”我带着心中的疑惑问他,可语气更像是质问。 “是希云!”他很悲痛的吐出这两个字,将我惊得目瞪口呆。 那种酸涩之感顷刻间就涌了上来,双眼泛上从未有过的恨意,“你明知道小太子是谁杀的,为何还要希云顶罪?你这人就是这般心狠手辣,为了目的,不惜牺牲身边的所有人。” “那你要朕怎么做?”他低吼一句,满脸的怒火让他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朕知道希云是冤枉的,可你呢!你也是冤枉的,甄珞,你不可以这样为难我。既不能让语兰认罪,亦不能让别人顶罪,要朕下旨赐死你?这算是你对朕的惩罚吗?你是报复朕吗?”他眼中泛起了血丝,仿佛压抑了很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我不会让希云死的,该死的人是我!”我冷冷出口,“你和皓轩,就是有这点区别,皓轩永远不会为目的而伤害我,而你,只会为达到目的而不折手段!” 他的身子僵住,缓缓起身对着我,一字一句的对我道:“朕已下旨,你是无辜的。无论你怎么做,朕都不会松口,你想救希云,必须让语兰认罪。你让朕为难,朕也让你为难一次。到底是语兰死,还是希云死,你自己做决定吧!”语落,他拂袖转过身去。 那刻,我的眼泪忽地就夺眶而出,更多的还是绝望。 这才是流云,永远只会让别人陷入困境做出艰难选择的流云。真想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化。为何他,让我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他的心,真的冷如冰窟中的寒冰,任谁都不能将它融化。 让希云顶罪,他果真是抓住了我的软助。 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希云死,还是语兰死。 不,该死的人是我。倘若我死了,这件事就会告一段落。 我倏地笑了起来,很畅快的笑,转过身,缓缓往外移去。 不知何时,外面吹起了凉风,阵阵拂过,额前的青丝凌乱成一片。那身裙赏,飘渺不定,就像曾经,翩翩起舞的我。 一个面生的宫女恭敬的上前,很礼貌的对我道:“娘娘,奴婢叫彩蝶,今后由奴婢服侍您。” “希云呢?”我没经想就吐出这句,彩蝶倏地一怔,“娘娘,希云姑姑,她...谋害小太子,已经被皇上关进大牢了,五日后处斩!” “五日后?”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流云,竟然只给我五天的时间,就要我做出决定。 彩蝶很无知的点点头,“真没想到,希云姑姑竟会害死小太子,还差点连累了娘娘。” “回宫!”我言而有力的命令道。 彩蝶忙低眉而下,上前搀扶着我。 脚步巍巍颤颤,走起路来有些不大稳妥,彩蝶很是奇怪,却看着我不太高兴的样子而不敢说话。 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些,关雎宫的莲花叶子幽绿成一片。我坐在水上甬道的长廊中,幻想整个关雎宫莲花盛开的景象,何等璀璨。 回眸望着一直在我身后的彩蝶,我将一封信递过去,“彩蝶,这封信,明儿交给皇上!” 彩蝶有些不解的接过,“娘娘为何不亲自交给皇上?” 我仰首看了看天际,又低头瞧了瞧水中的莲花叶儿,“这些,你就别问了,记得明儿一早交给皇上就行。”顿了顿,又对她道:“好像起风了,你去帮我拿一件披裳来吧!” 彩蝶颔首应允,缓缓退下。 明儿就是处决希云的日子了,恍然觉得,好快。 这几日,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想,也未做什么决定。 因为,早在流云让我做选择的那日起,我心里就已经有了选择。 站起身望着水中的莲花,不由的露出一笑,先皇为了瑾贵妃,修建了水上宫殿关雎宫。很想看看,整个宫殿被莲花包围的绝美景象。可是,等不到了。 我不能让语兰死,纵然她的确犯下了滔天大罪,却是因我而起。 我也不能让希云死,纵然她只是流云安排让我为难的替罪者,却让我在她们两者之间无法做出选择。 其实,只要我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 望着破云而出的光亮,有些灼痛了双眼。我天生喜爱莲花,就让我从此,和莲花融为一体。 流云,你大概不会料到,你给的选择,竟是给了我绝路。 相信你以后,会在自责和悔恨中度过一生。 毫不犹豫的,我翻身跃下长廊的石栏,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曾经的一切在脑中一闪而过,冰凉透彻的水,连绵不绝的回忆,随着渐渐混沌的大脑,慢慢消失... ------------ 第四卷 柔肠一寸愁千缕 ------------ 第一章 逼生 柳荫浓,千般流连,此际情愫萧索. 夜将阑,灯火微明,迎风花舞飘摇。 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再次回到了将军府。凄凉的场景,落寞的我,是否注定一世都不能拥有平静安定的生活。 那一年,我在将军府和流云相认,或许就是一场错。 我不该对他产生爱怜的情谊,现在,就不会这般痛苦了。 那一年,倘若我没有为他挡下那一箭,或许那一夜,我们都死了吧! 悔不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朦胧中,有一个人影,一直在我身旁摇曳。 时而起身来回踱步,时而传来声声叹息。 “甄珞...甄珞...”感觉很远的地方传来浅浅的叫唤,却是叫着我的名字。 这算不算,已经步入天堂。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身旁的一切那般真实,却又虚幻飘渺。 “甄珞...甄珞...一定要醒过来...不要抛下我...”一遍遍的低呤,仿佛死死的抓住我,叫我的思绪不再走远,而是越来越隔得近,“倘若...你真的要用死来惩罚我...那我宁愿...为你背弃天下...只要你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放下...” 紧闭的眼中泛上涌涌不断的泪水,顺着眼角款款滑落。而这声音,我终于听出了是谁。 流云,为何总是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对我的好,都回到从前。 为何总是逼得我无路可走,才回身拉我一把? 到底是我上辈子欠了你,还是这辈子注定栽在你的手中。 我用力睁开我的眼,映入我眸底的也渐渐清楚起来。 “醒了,太医,她醒了...”万般激动的声音在耳边绕梁,挥之不去。 太医立马上前为我诊脉,脸上沉重的烟雾渐渐散开,终是露出一笑,“皇上,太好了,宸妃娘娘已转危为安,稍加调养便可恢复!” 他紧张的情绪瞬间消失得一点都不剩,脸上泛上欣喜的笑容,可这些都掩饰不了他那双通红的眼,万般疲倦,就好似很久都没有睡过一样,且隐隐带着对我歉疚感。 紧紧握着我的手,他轻轻开口:“甄珞...我答应你,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好好活着,我永远不会勉强你做任何选择,原谅我!” 他这话说得何其情深意重,可我,还愿意原谅他吗?还会相信他说的话吗? 他此时的眼神,让我有些迷失了自己。我只是看着他,竟是没有话语回答他,他忽然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我才意识到,我的泪竟一直没有停过。 为何连死,对我都是一种奢侈。 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我目光一沉,用尽力气开口问他:“我睡多久了?” “你昏睡了半月之久,你晓得吗?当我听闻你出事了,我差点将关雎宫的所有侍卫和宫女处死,因为他们,照顾不周!”他一脸认真的对我说道。 “希云呢?希云呢?”我没有理会他说的这番话,只记住我昏睡了半月的时间,记得我选择死亡的第二日,是处决希云的时候。 现在,我只想知道,希云,她还活着吗?倘若她死了,我怎么能原谅自己,怎么能原谅。 望着我狂躁的神色和不安的眼神,流云忙开口道:“你放心,希云很好!因你出了这事,我半月都守在这里,没有上朝。大臣们亦都不敢来关雎宫催促,所以,希云现在还活着。” “流云...”我低喃一声,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叫彩蝶交给我这封信的内容,你写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在这里。”他按住自己的胸膛,言语甚是温柔。 “让我死吧!”我忽地开口,流云的脸上即刻笼罩了一层阴影,“你说什么?” 我合上眼眸,我太清楚这件事的重大,无论怎样处理,都必定会死一个人。想要将这件事平息,语兰,希云,还有我,是肯定要死一个的。 我半月前会选择死亡,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畏罪自杀。这样,可以救语兰,也可以救希云。 “为了你,我宁愿将杀害太子的凶手逍遥法外。为了你,我哪怕背负天下骂名,也无怨言!”他从我床榻边起身,声音低哑却又坚定。 语落,他转过身,往殿外走去。 我撑起自己虚弱无力的身子,急切的唤了一声,“流云...” 他的步子顿住,却没有回身。 “你是皇上,怎么可以弃朝廷和天下的感受。我倘若真的宁愿你去背负天下,那么,我早就让你这么做了。流云,这么多年来,你成功的塑造了一个万民爱戴的好皇帝。不可为了一个我,将所有都抛下。因为,你是皇上!”我沙哑着嗓子对他喊道,纵然是十分无力的。 他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倏地回过身,冲到我跟前紧紧的拥着我,“甄珞,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再让你伤心。我更接受不了,失去你!” “流云,只要我死了,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语兰虽然对你犯下了弥天大错,但她,本性是善良的。她可以慢慢改正,仍旧会是曾经初入宫的语兰。而希云,忠心耿耿的守在你和我的身旁,任劳任怨,我们不可,让她背负那样的罪名离去。这样,我永远不会活得安心,你也会活得自责。无论是语兰还是希云,都是我的好姐妹,都是...”声音终于咽哽,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流云一直搂着我,眼中蒙上一层水汽,“但是,你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没有你和我一同看这天下苍生,我又怎么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我埋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流云,无论怎样,我还是做不到对你忘情。还是做不到,对你绝情。 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就是太过相爱。因为有爱,才会有恨! “皇上,娘娘,你们不必为这件事如此伤痛。”希云忽然出现在殿中,半月未见,她憔悴了许多。 看着我一脸的诧异和惊喜,流云忙道:“她一直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今儿见你将要醒来,我便吩咐让侍卫将她带入宫看看你!” 我对她挤出一个不能称为笑的笑意,压抑的心情,又怎会笑得出来。希云回以我一笑,就奔了过来。 “你们聊,我到殿外候着!”流云轻轻说了一句,就出了大殿。 我望着希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庞,“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她亦伸手覆盖上我的手,摇摇头,却摇出了泪花,“没有,为了你和皇上,再多的苦都不算苦。” 我难过得躬下身子,紧紧按着胸前,那里,真的好痛! “宋柳,我这一生,还能有你这样的姐妹,我感到很幸运。你和皇上,是希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无论看到你们那一方受到伤害,我都不忍。你和皇上如此相爱,却相互折磨,希云好心痛!”她声音透出的那种伤感,不是我能体会得到的。 “在皇上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她轻轻握住我的一双手,“如果要说他对你的利用和伤害,只能埋怨,他生在了皇家。帝王之家,真的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孤独和背叛。因为,宫里的人,今儿可以对你笑,明儿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人心险恶,皇上又能看出多少?” 顿了顿,她忽然露出一笑,“所以,你一定要站在皇上身旁帮助他,协助他!” “从一个少将军,到定阳王,在走上皇位。皇上这一路,其实走得很艰辛。只是他,总是把所有的苦都埋在心底!”她的语气开始低沉下来,“宋柳,你和皇上,永远是希云的主子。永远是希云这辈子,最想保护的人。” 我早已泣不成声,希云的声音再次片刻而顿,又娓娓道来:“皇上心里的那些事,总有一天,会一一跟你坦白的。宋柳,不要对皇上绝望。替我,好好照顾皇上。” 我蓦然抬首看着她,她的这句话,有些别离的味道,心里顿时不安起来,我反握住她的双手,冰凉冰凉,“希云,你说这话,是何意?这些年,皇上早已习惯你的伺候,这些,都是我照顾不过来的。” 她埋首轻笑几声,复又抬首望着我,“我是怕,昭仁殿的宫女服侍不周,你多想了。” 我松下一口气,不好气的看着她,“你这丫头,总是这般让我心惊肉跳!”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明明是你自己想得太多!” 那一刻,我们都好似忘记了不开心的事情,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欢快的交谈。 “我该回去了,只要看着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宋柳,你放心,皇上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的,不用担心我!”她站立起身,笑得有些飘飘然。 说不担心,那都是假话。我却不想让她看出心里的顾虑,违背自己的心对她颔首。 她又俯身下来,严肃了一张脸,“以后,可别做这些傻事了,不然希云就算做了鬼,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一怔,傻愣愣的点头。她表情一松,又是一笑。 她缓缓直起身子,一直望着我,退了几步才转身,“希云!”我忽地叫住她。 身子一顿,她转过身来,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笑容。顷刻,温暖了我的心。 我永远也未能料到,那竟是我今生最后一次见到希云。 那笑容,亦是今生,她留给我的最后一笑。 ------------ 第二章 心痛 天刚微微透亮,我便被殿外的吵杂声惊醒。往常的关雎宫,这时候都是十分安静的。而现下的声音,不由的让我感到奇怪。 我从被褥里探出身子,朝殿外叫了声:“彩蝶!” 片刻时间,就传来推门声。彩蝶哆哆嗦嗦的走到我的床榻前,脸色很不好看,“娘娘,您怎么醒了。” 我微微颔首,“外面怎的这么吵?给我更衣,我出去看看。”并着手准备下床。 彩蝶忽地“噗通”一声跪在我跟前,身子不住的颤抖,“娘娘…娘娘…这可怎么办…您怎么受得了…”声音十分怯弱。 我的动作一滞,不解的目光直射于她身上,“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彩蝶抬首凝望着我,眼神有些畏惧,“娘娘,奴婢不敢说,奴婢…” “说!!”我很严厉的吐出两个字。 她立马低下头去,良久,才慢慢道出:“娘娘…希云…姑姑…没了…” 峨眉微微一蹙,我没有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希云姑姑没了?” 彩蝶无辜的抬起眼看着我,神色谨慎,一字一句的对我道:“娘娘,昨儿夜里,希云姑姑她…她在大牢中…横梁自尽了。” 刹那间,感觉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周身一软,我顿时往地面倒去,脑中倏然想起,昨儿希云和我说的那些个话,在耳畔,甚是清晰。 “娘娘…”彩蝶大叫了一声,蹑手蹑脚的爬到我身前,随后对着殿外喊叫:“来人啊!宸妃娘娘晕倒了,快宣太医啊!” 须臾,我又猛然睁开双眼,挥手示意彩蝶将我扶起,喃喃道:“希云…希云…带本宫去见她…” 彩蝶不停的点头,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伸手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娘娘,娘娘您要坚强些啊!可千万不能有事!奴婢这就带您去见希云姑姑。” 迈起步子时,仿佛身上压了千斤重量,让我透不过气。似乎,再也经受不起失去身边之人的痛苦。走出殿门的那刻,一阵清新、淡雅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还有,万花齐放发出的那种混合香薰。 如今已是入春,万物复苏的季节。 希云,却和我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忽然,飘起了雨点,淅淅沥沥,我立在雨中仰望天际。心里暗暗呐喊,为何,为何老天如此待我? 我不知我还能不能承受得起,亦不知我是否能够接受。十岁那年,我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家。今年,我失去了慕灵和皓轩。如今,还要让我失去希云。 我只是一个女人,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可希云,她是真的走了。 静静的躺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她那张脸,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无一点血色。那双眼,紧紧闭着,再也没有睁开。在她身旁,站着一个人,见到我的那刻,脸上,再也按耐不住。 眼中,竟然流不出泪。 “甄珞…”流云轻唤了我一声,语气透着对我的担心。 我只是缓缓走到那张木床旁,轻摇了摇希云早已冰凉的身子,“希云…我来了…”眼眶泛起了一层水汽,却始终没有一滴泪滑下。 将她凌乱的发丝理顺,指尖触碰到她脸庞的那刻,冰凉的感觉传遍全身,让我不禁颤抖了一下,俯身下去,将头埋在她的怀中,“希云,我们是姐妹,不是吗?那么,为何要先走?每次,都是你在保护我。这次,能不能让我保护你一次?” 流云的双手轻轻置于我的秀肩上,“甄珞,我晓得你难过,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我冷冷笑出来,黑眸深处闪烁着一丝悲凉,“我才不想哭,一点都不想。希云,她是不会离开我的。她不是一个如此轻视自己生命之人,又怎会死。” 流云蹲下身来,深沉的望着我,“你难道,还要叫我再担心你吗?” 我转眼望着流云,他黯淡无色的目光,酝酿了沉痛的悲伤,我的思绪渐渐开始有些混沌,扯了扯他的衣袖,“流云,快请太医,希云她,不过是睡着了,她还没有死。她不过,是在和我开玩笑。当初,若不是她,我早就死了,怎会活着回到你身边。现在,她落难了,我亦不能丢下她。” “甄珞…”他的声音不安起来,双手紧紧掐住我的双肩,“希云她,已经死了,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不!!”我冲他大喊一声,面如死灰般盯着他,“希云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渐渐的,我安静下来,回眸看着希云,摸了摸她的脸庞,虽早已没了热度,却感觉还有那么一些红润,“你瞧,她睡着的样子多好看,怎么像是一个已死去的人…”谱落间,双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来回摩挲,触及到她身旁那条白绫的时候,我顿住了。 雪白的颜色,和希云此时的脸色十分相似,我双手捧起这条白绫,渐渐收紧手的力道,将那白绫紧紧拽在手心。 猛然的站起身子,眼前忽地就变得一片黑暗,身子摇晃了几下子,瞬间便失去知觉。 “我叫希云,你叫什么?” “天啦!响午那会栖凤宫的陈姑姑就来传话,原来得罪皇后娘娘的秀女,就是你啊!” “宋柳,你会害死你自己的。” “你等着,我这就去帮你找赫连将军。” “宋柳,你不要怪主子,这些都是我的主意。” “我不相信,皇上对你,已经无情。我也不相信,你对皇上,竟会无义。” “我相信,总有一天,皇上会把心里所有的事,都对你坦白的。” “倘若以后你还做出这些傻事,希云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和你,是希云这辈子,最想要保护的人。” …… 耳边,总是想起希云曾经说的那些话。如今,真的好想再听她说,却永远也听不到了。那缓缓从眼角滑下的泪水,湿了玉枕。 我朦胧的睁开眼,流云蹙眉紧绷的脸出现在我头顶上方,见我醒来,露出淡淡一笑,却又万般难看,“你醒了!” 我顿时坐立起身,手中,仍旧紧紧握着那条白绫。这刻,再也忍不住,再也支撑不住,潸然泪下。 流云一直望着我,没再说话。 良久,他才递给我一张折叠的纸,“这是希云,留下的。” 我蓦然的瞧了一眼,伸出手去接,却在半空僵住。这算不算,希云的遗书。不可否认的是,我心里晓得这是遗书,但我,却不敢去接,更不敢去看。 流云似乎看出了我的顾忌,将信收回,“等你准备好看的时候,我在给你!” 我收回自己停留在那信上的目光,摇了摇头,“你告诉我,她信里都说了些什么!我不敢看,我害怕瞧见她的笔迹。流云,你告诉我!” 他静静地看着我,将我眼里的悲伤尽收眼底,“她说...她不想我和你为难...她...”从来不知流云也有犹豫的一面,说话也会吞吞吐吐。 “我自己看吧!”我闭眸答出话来。 当我将整封信都看完的那刻,滴落的泪水竟是将信纸湿了一半,那随着泪水渐渐模糊的字迹,最终变成一片墨黑。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希云,永远是个能看穿别人心底的人。她晓得谋害太子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她也晓得皇上多么为难,即便流云从未表露出自己的无措。她更晓得,我的心意。所以,她死了,这一切都能平息。 她说她不愿皇上为难,更不愿我为难,纵然,她那般讨厌语兰。 我低眉望着地上摊开的信纸,最后那两行字,依旧触目。宋柳,不要为我的死感到难过,因为,我是心甘情愿。也请你,保护好自己,这样,希云便放心了。 希云,我怎能不难过?我真的很想问你,换做是你,你能做得到吗? 还深陷痛苦中的我,脑中倏地一转,忽然,想到了那条白绫。 昨儿之时,希云是罪犯之身,进宫和出宫,都有侍卫相随,她到底从哪得来这条白绫。我仍旧记得,希云曾说过,她最害怕上吊而死的人。那么,她又怎会选择用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 “流云,侍卫有没有说,希云离开关雎宫后,去过什么地方!”不假思索,我急切的开了口。 流云微微怔住,有些不解我话中之意,顿了顿,方才道:“侍卫向我禀报过,昨儿希云从你这里回去以后,还去了青玄宫。想来,她心里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去青玄宫,大概也是希望语兰能放下对你的仇恨,和你,冰释前嫌。”他的话轻言轻语,却让我听出了他心里的那份难过。 “希云,她去了青玄宫?”我不可置信的吐出话来,心里,有了一个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事实。 流云眸底一闪即逝的悲凉,还是落尽我眼底,“甄珞,为了希云,我希望你,可以如她留给你最后的嘱咐那样,好好保护自己!”他的这话,我再清楚不过,和希云的意思相同。他们都不希望,我再为语兰或是别人不顾一切。 手中的那条白绫,渐渐变成血一样的颜色,好似渐渐蔓延开来,将整个大殿淡绿色的帷帐染上鲜红的颜色,随着从轩窗外溜进来的轻风,飘起了夺目般的弧度。 终于,心里浮起一阵异样的情绪,这一刻,我暗自告诉自己,甄珞,从今以后,收起你的善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已经让无辜的人失去性命。 从流云那双黑眸中,我看到自己眼中渐渐泛起的恨意,竟和当年亲眼看见家人被杀害的时候一模一样。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三章 醒悟 我在青玄宫的正殿中,笔直的坐在木凳上,等语兰去栖凤宫请安回来。 此时的大殿,安静得出奇,青玄宫的奴才们都杵在殿门外,一声不响。 可能,是我从到达青玄宫开始就一直严肃着一张脸,让他们有些害怕。 彩蝶在我身后一会探出个身子望我一眼,亦是觉得今儿的我有些奇怪。 自从希云离开后,整整一月时间,我都呆在关雎宫不曾踏出宫门一步,对外面之事一概不知。谋害太子之事,终在希云牢中畏罪自尽而告一段落。虽然,韩家一直都不认同,但流云仍旧把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本来小太子死的那日,希云也陪同我去了栖凤宫,不过,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瞧见,是谁杀了太子。 希云,不过是语兰的替死鬼。事到如今,我又怎么能容忍。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木凳上,直到响午时刻,语兰才回宫。 随着殿门外奴才们齐声喊出的“昭仪娘娘”,我才骤然回神。 语兰刚迈进殿门,便瞧见了我,笑意收敛,冷冷的唤了声:“姐姐!” 我从木凳上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啪!”扬手甩过去一巴掌,声音格外骇人。 奴才们皆被震住,却只是愣愣看着。 语兰一阵轻笑,“姐姐这巴掌,是为希云打的吗?可姐姐别忘了,当初是你心甘情愿为我顶罪的,如今因为你,希云才选择自尽。姐姐似乎,没有弄清楚是谁的过错!” “过错?”我厉声问她,“倘若你不杀死小太子,怎会发生今天之事?语兰,姐姐不会再任由你为非作歹!你听好,倘若以后你不安守本分的做你的昭仪,那时候,姐姐一定会亲手要了你的命!” “哈哈...”她却放声笑出来,良久,才止住笑声看着我,“姐姐会亲手要语兰的命?那么,你完全可以去跟皇上领旨,杀了我!替希云报仇!” 我浑身怒气难掩,微微颤抖,“语兰,姐姐欠你的,从希云死的那日开始,就已经还清了。不要考验我对你的感情,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姐妹情谊了。”语落,我决然的转身离去。 “姐姐请慢!”她忽地叫住了我,我本不想理会,莲足却不听使唤的顿住,但我并没有回身。 她慢悠悠的绕到我面前,伸手递过来一个小瓷瓶,“这是息毓丸,姐姐应该不陌生吧!” 我猛看向她,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息毓丸是一种慢性毒药,姐姐应该不知,这药安阳城是没有的。就连语兰,也是托人从外地买来的。”她眸光一亮,脸上的郁气渐渐散去,随即勾起一抹淡笑。 热气缓缓而上,蔓延我的双眸,“慕灵,是你害死的?”我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她是个贱女人,嫁给了王爷,还想着皇上。把自己夫君送上绝路,那她,就应该死!”语兰咬牙切齿的道,她完全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还妄想着她会改邪归正,现在才知道,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 “可是,慕灵长期服用此药才至一病不起,你莫非早就知道,她会帮助皇上?只是我不懂,你在宫里,她在宫外,怎么会...”我神色一黯,疑问出口。 她的眼中竟是嘲笑的意味,“我早就晓得,慕灵深爱着皇上。他对王爷不忠,就该死。所以,我借口说息毓丸是安神之药,给了她不少。” “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怎么可以...直到死,慕灵都没有说过,这药是你给她的。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你怎么可以...”我忍受着内心的悲痛问她,可这些都只是我自嘲的问话,因为语兰有恨,她对皓轩的爱,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凡是对不起王爷的人,都应该死!”她毫不犹豫的狠狠说道,“她活着也会是一种负担,她背叛了王爷,将王爷送到悬崖边,而你,却推他下去!” “希云死前,曾进宫看望我,离开关雎宫后,她来了你的青玄宫,那条白绫,是你给她的吧!”我咽哽着声音,才问出我今天来青玄宫一直想要问的话。 “是!”她毫不隐瞒的承认,“皇上这般护着你,我晓得,想要你死大概是不可能了。倘若事情一直拖下去,我不敢保证,我能全身而退,所以,她来青玄宫叫我放下对你的仇恨时,我心里就盘算好了,只要她死了,一切都可以停止。我自然就对她说,你这么想保护你的主子,就应该知道怎么做,让皇上如此为难,真是不该...” 她话还未说完,我再次甩过去一巴掌,这次,在场所有的奴才都惊得目瞪口呆,有的甚至伸手捂住口鼻不敢出声。 “何时,你的心灵扭曲成这个样子?”此时,我已难忍心里的那团怒火。 她却一点都不在意,“那你,能杀了我吗?我做了这么多错事,是不是早该死了。” 顿时浑身僵住,我缓了缓这一刻的失态,随后脸上挂起一丝薄笑,“来人!给本宫拿下兰昭仪!” 她一张脸急速的冷了下来,惨白成一片。 奴才们被我的这句话震得不知所措,悉数跪了下去,声声呼喊:“宸妃娘娘开恩,饶了昭仪娘娘吧...” “都给本宫闭嘴!”我怒吼出声,“谁再求饶,本宫决不轻饶!” 被我这声呵斥,大家都没敢再开口说话。 “拿下兰昭仪!”我又严肃的道了声。 语兰忽然笑了出来,“这里是青玄宫,并不是关雎宫,姐姐有什么资格,在我青玄宫拿人!” “就凭本宫是旻国正一品宸妃!”我板起一张脸,语气有着不可抗拒的意思。 殿外的侍卫涌进殿内,语兰怔怔的退了几步,“你没有资格抓我,你没有资格!” “你害死定安王妃在先,陷害我再后,不仅如此,你还杀了当今太子,这些,其实本宫都可以忍...可是...”我倏地谱音停罢,片刻,仍是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吼出最后一句,“可你,杀了我的希云!” 语兰笑得有些藐视,“姐姐,你不会杀我的,因为你,根本做不到!” “拿下!”我不予理会她,还是执意如此。 语兰,纵然你清楚我的品性。可,仿佛你忘记了一点,我从十岁那年开始,我一直带着仇恨生存的。我无法忍受,你害死了我视为姐妹的希云。就如同,我当初不忍揭发你一样,因为,你也同样是我的姐妹。 微风摇,骤雨停,皓月之色染萧条。 今晚,我独自去了浣衣阁。 坐在曾经和希云坐过的石阶上,仰望天际,那月儿竟是亮的出奇。 原本只是过来看看,却忍不住要落泪的样子。 脑中就快忘记我们曾经经历的那些事,希云离开不过才短短一月时间,我就快记不起她的样子。 终于,大彻大悟,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包庇语兰,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感情用事。因为在宫里,无论你怎么用尽全力去做好一件事,还是无济于事。 从晓得语兰恨我的那刻起,我就应该收起自己的善良和不忍。那样,她亦不会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因为,她知道我会保护她,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如今,却醒悟得太晚。 因为,我失去了希云。 何时,自己竟是流了满脸的泪水。 “希云,是我错了...”我轻轻吐出话来,虽然,她已经听不见。 “你并没有错!”流云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循声望去,他已行至我身旁蹲下身来。 “流云,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挽救语兰,可是,却害了你的太子,还害了希云。”我低眉而下,仿佛这刻再也说不下去。 他将我搂进怀中,“倘若非要说你错,那我只能说,你错在太过善良。你对语兰,错在太过感情用事。” 他的这句话,换来了我的抽泣。很久很久,都止不住。 “一个人,若是做错了事,就应该坦荡的接受惩罚。而你,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语兰,才会一次次放纵她。即便为她顶罪,也没有怨言。可是,你想过吗?你这样做,只会让她变本加厉毫不忌讳的做出更多错事,你能保证,你每次都能救她?”流云低哑着声音,隐隐有些凄凉。我晓得,希云不光是我的好姐妹,亦是他最信任之人。 不止我失去了希云,流云也同是。 “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希云也回不来了,流云,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颤抖着声音只说了这一句,便投进他怀里,泪水,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双臂微微用力,将我搂得更紧,“其实你从来都不曾欠过语兰,因为一个人的命运是随着自己的性格和变数改变的。” “流云!”我抬首凝望着他,他眸底的黯然之色,让他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能让希云以谋害太子的罪离去,这样的骂名,加身在一个无辜女子身上,实在太沉重!” 他眸光倏地一闪,眉头微微蹙起,“那你,准备让语兰,认罪?”声音有些压抑。 我颔首,没有哪刻像现在这般清醒,“这些,本就是她做的,她就应该认罪!” “你...忍心?”他又开口。 我勾起苦涩一笑,酝酿着淡淡的酸楚,“曾经就是因为不忍,才酿成今天悲惨的局面。倘若我还是如此优柔寡断,那么,该死的人就应该是我,和希云,又有什么关系呢!”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四章 残酷 语兰被我关押在关雎宫的偏堂中,这件事,很快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我一直在想,怎么处置语兰,流云只说,一切遵照我的意思。 可我思忖了好几天,心里亦是没个谱,语兰犯下的错,的确都是死罪,件件都冷了我的心。这次,我不会再对语兰留情。只因我,亦不再是曾经那个满怀怜悯之心的甄珞了。 有句话,我始终没能向流云问出口,就是语兰腹中孩子惨死之事。因为,我问不出口,害怕再一次的欺骗和伤害。既然我和语兰都已无法回头,我想,等解决了语兰的事,我也应该走了。 其实我对流云,已经没有太多的信任感,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自从希云死后,我都未在踏进栖凤宫一步,更别说跟韩笑阳请安,一直都以身子抱恙为理由。 大清早的,韩笑阳却临驾关雎宫。这让我十分意外,我以为她因小太子的死,近些日子都不再多管宫中之事。 她瘦了很多,亦憔悴了不少,小太子的死,对她打击不小。 见了我,她眼中还是充满恨意,“本宫今儿来,只是想问你一句,本宫的孩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面上一派平静,顿了很久,才答出话来,“臣妾从未害过小太子!” 她露出淡淡的笑意,神色却万般沉重,“其实本宫亦知不是你所为...” 我微微蹙眉,讶然问她:“既然你知不是我所为,为何却和韩家死死咬住是我,纵然,我认了罪。以你的脾气,不像是可以放过真正凶手之人。” 她扬眉轻笑,“虽然本宫贵为皇后,可是,本宫却和你不曾有过区别。本宫明知皇上对本宫好,不过是为了拉拢本宫娘家,对付定安王爷。皇上对本宫,本就无爱无情。可本宫,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本宫是不是,很可悲?” 我怔怔的盯着她,“原来这些,你早就知道!” 她眼中泛上泪水,痴痴的望着我,“宸妃,纵然皇上爱的是你,但本宫一**都不羡慕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她方又继续道:“因为本宫和你,都是皇上手中操作的一枚棋子。不过本宫似乎比你幸运多了,因为本宫只是被皇上利用那么一两次,而你,始终被利用。” 我被她的这番话说得有些心痛,但都是事实,流云对我的利用,的确太多了... “你还不知道吧!兰昭仪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那不过是皇上和她的恩怨,为何却要赔上我的孩子。”泪水从她眼中款款滑下,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后悲痛欲绝的母亲。 我背过身去,颤抖着声音只说了一句,“臣妾不想听!”即便嘴上这样说,我还是骗不了自己,什么叫不想听,明明是不敢听。 “你不想听?”她问我,复又笑出声来,却慢慢转化成一阵抽泣。 我捂住自己的双耳,生怕会听见从她口中知道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徐徐向我走来,在我跟前顿住,伸手将我的双手轻轻扒下,“以前,本宫很恨你,但现在,本宫一**儿都不恨你,因为你比本宫更可怜!”语毕,她转身离去。 其实,我早就猜到那件事了。 流云在怎么狠,也不会害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语兰腹中的孩子并不是流云的。而能让语兰心甘情愿怀上孩子的人,只有皓轩。 这就是,为何流云一定要拿掉那个孩子的真正原因。 皓轩,为何会对语兰这样,我想不明白。 偏堂的光线很暗,语兰就坐在上方处的木凳上,双眼黯淡无光,目光呆滞。 我屏退了身边所有的奴才,只想和她说说话。 从我踏进门栏的那刻起,她就一直埋首,不肯看我一眼。 良久,才响起她近似绝望的声音,“我们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她缓缓抬起头来,“语兰这辈子,在乎过两个人,一个是姐姐你,另一个就是王爷。” 我的步子停住,怔怔的盯着她,“语兰,姐姐曾经也如此在乎你,却没料到,我们竟会走到今天。” 她并未理会我的话,仍旧接着道:“即便王爷醉酒后将我当成了你,我还是心甘情愿去接受,即便王爷事后将我送进宫里,只为让我成为他在皇上身旁安插的眼线,我也接受。可当我知道怀上他的孩子那刻,我是苦苦哀求着让王爷带我出宫,可他没有。我至今还记得那碗味道氤氲的堕胎药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那么去求皇上,甚至磕破了额头,最终换来的,还是孩子胎死腹中。”她只是慢慢吐出话,眼中却一**感情都没有。 “我一直认为,王爷只是为了大事,必定要牺牲一些人,所以我还是无怨无悔的支持他。直到那日,我推你摔下城楼的那日,我才明白,帝王家的感情,真的如此绝情。王爷也不过是利用我而已,只是我,还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对他,还是有那么一**儿重要的。姐姐还记得,我给你的安宁丹吗?”她淡笑而望我,眸底压抑着浓浓的水汽。 我颔首,“我记得,因为我们的身子都偏寒,不宜服用。我就是因为服用此药,才致晕倒。” “那药,是王爷给我的。”她敛起那抹笑意,复又开口:“他说那是安神的药品,可以治疗我长期失眠的症状。我还以为真的是什么安神药品。只是那时,我害喜厉害,所以一直没有服用,这也是我为何一直没有发现此药功效的原因。姐姐服了几日,竟被太医认为长期服用,想来这药的药性有多厉害,真是可想而知,王爷不过是想拿掉我腹中孩子吧!”她脸色微微一变,满脸皆被恨意填满。 其实她说的这些,我早就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那药是皓轩给她的,我还以为,是流云! “最终,还是皇上拿掉了我的孩子。我恨皇上,恨王爷,恨姐姐。我有今天,都是你们赐给我的。如今,王爷因你而死,我还以为我会开心,可没想到更多的还是痛苦。姐姐,我爱王爷,很爱很爱,爱到骨子里,再也拔不出来...”她的声音渐渐转为无力,“所以,我要皇上的孩子为我的孩子陪葬...” 峨眉一紧,她的脸扭成一团,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片刻,便喷出一口鲜血出来,断断续续的道:“姐姐...但愿下辈子...语兰再也...不要...进宫...”身子摇摇晃晃的,就往地上倒去。 我在惊异中,完全回不过来神,待反应回来时,她已躺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语兰!”我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抱起她沉重的身子靠在我怀中,眸子里看到的,全是从她口中涌出的鲜血,我一遍遍低喃:“语兰,语兰...” 她缓缓睁开眼来望着我,笑了笑,“姐姐,你很为难吧!一直视为亲妹妹的我,一次次想要害死你。” 本想对她说些绝情的话来,却在这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我是不是该恨她,因为她做出很多伤害我的事,最终害死希云。 我不知,我对语兰到底还有没有姐妹的情谊。我自私的感觉没有,为何瞧见她现下的样子却那般心疼。 泪,止不住的流,流了满面。 “语兰...”我唤她,倏地又改口:“妹妹!” 她茫然一笑,却带着无尽的苦楚,“妹妹?姐姐还将语兰当做妹妹吗?” 混合着泪水,我只是**头,不停的**头。 “姐姐,我早已被这后宫渲染得不剩一丝感情,可是,我对王爷的爱,和姐姐是一样的。是我扭曲了自己的爱情,也仇视了我们的姐妹之情。语兰,早就不想活了,却一直被仇恨的欲望坚持活着,我死在欲望中了...”伴随着重重的咳嗽声,她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语兰,姐姐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们都不应该进宫,都不应该...”我埋首下去,脸紧紧贴着她的脸。 她忽然笑了,笑得很坦然。 “姐姐,下辈子,我再来补偿你!”虚弱的吐出这句话,她缓缓合上双眸,再也没有睁开。 泪,如泉水般涌出,一片又一片。 脸上的余温渐渐消逝,我的心却不再痛了,也痛不起了,真的麻木到感觉不到一丝痛了。 这些日子,我说我不再对语兰留情,我要为那些无辜之人报仇。可是,语兰她也很无辜,我们都是被皇宫和权力束缚而无力挣扎的人,被利用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人。 “语兰,你是不是用你的死,来表达对我最后的爱!你知道我不能再原谅你,但是要我亲生杀了你,我会痛苦一生,所以,你才会...是吗?是不是?”我问她,问得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次被利剑刺了一刀,万般疼痛。 我再也不能留下来了,皓轩死了,希云死了,语兰也死了。我当初不顾一切回到流云身边,就是一场错误的决定,才导致今天错误的结局。 是我该走的时候了,如今的朝廷,已经被流云拿捏得稳稳妥妥,而我,不会傻到再被他利用。只要他还是皇上,就会为权力而战,而我和他,永远不能以真心相待。 皇宫,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而我,也不属于这个只会夹杂阴谋的皇宫。 我与流云,亦无法回到从前。 我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再也经受不起...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五章 决定 碎影舞残阳,黛眉巧画,幽兰之姿. 恨堆积,百感凄冷,似梦里。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再无初时的纯真。如今是真的累了,一如心底,渐渐蒙上一层不见的伤。 眸底早已干涩,我如今也领会到,眼前的幸福都不再属于我。 再怎么去争取,却都是枉然。 在经历这么多事以后,我再也无法当作什么都未曾生那样,和流云在一起。 因为,我能看见的,是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纵然,不是我亲手杀了他们,但是,我始终握着那把刀。 大概,我已心如死灰,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此时,已是深夜。而我的身旁,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 仿若中,铜镜中出现希云为我梳鬓的情景,让我不禁看傻了眼。 又仿若中,听见语兰唤我“小姐”时的甜美声音,宛转悠扬。 眼前,又像是染上了一抹红色,瞧见皓轩死时流了一地的血,鲜明刺眼。 我暗自问自己,甄珞,这生,你还会活得安心吗? 他们,都是我视为亲人的人,现在,他们死了,我亦不会活得安心。对皓轩,是深深的歉疚。对希云,是浓浓的怀念。对语兰,是沉沉的懊悔。 恍惚中,我轻启朱唇:“彩蝶,去请皇上过来一趟吧!跟他说,本宫想见他!” 彩蝶应了一声,便是退出我的寝殿。 即便流云觉得没有什么,我也做不到坦然。 是时候,跟流云道别了。 浑身忽地一阵冷,我起身环视殿内一番,清冷,留给我的,只能是清冷。 曾经有希云相伴的时候,总是能听见她唠叨的声音。现下整个宫殿,甚至没人敢在我跟前多说一句话,更别说唠叨。 流云推门而入的那刻,我正好为自己盘好以往希云常为我盘的菱花鬓。 一身碎花裙裳,将我衬托得有些素静。原本的我,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我想留给他的,也是我最初的模样。 他目光微微凝住,“甄珞,你...” 我欣然一笑,殊不知这层笑脸的背后,埋藏着莫大的痛苦。 “流云,你来了!”我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 他稍微有那么一刻怔住,随后缓缓走向我,牵起我的手。 夜色很浓,周围一片死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甄珞!”他深情脉脉的望着我,“今天的你,很美!” 我低眉而下,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脸的笑意。 “流云,还能回忆起初见你时,你的冷傲孤独便瞬间打动了我。纵然,那时的我不知你是谁,却让我空虚的那颗心,多了一份充实。”我抬眼凝望着他依旧俊朗的脸庞,只是这几年,多了几分沧桑。 他伸手圈我入怀,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但这里,终究不是我甄珞最终的归宿。 “甄珞,我知道,我让你失去了太多。但我保证,我们是以幸福的。”他的语气平缓自然,但我心底却莫名的涌上一股酸涩,想要落泪。 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此时,全是透着对我的情意。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如此,该多好。 这宫里,到底有没有一样是真实的,不带任何意味的真实。 “流云,你愿意为了我,放弃这天下吗?”我不知,为何会问他这样一句。 他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许久,都没有从我的这句话里回过神。想想,真是笑,天下,既然坐上了那个位置,放弃又是这般容易的。 这个位置,他甚至不惜利用我和身边之人。如今,我居然问他愿不愿意放弃。 他敛起一双眉头来,神情稍稍多了一份复杂,“你...希望我为了你...放弃天下?” 隐约间,我能感觉,他是回答不了我这句问话的,所以,才会反问我。 收起方才的期待,我笑了笑,“我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 他握紧我的双手,沉沉的又问出一句,“你当真希望我为了你,放弃这天下!” 我茫然的凝视着他,是的,我真的希望你能为我放弃天下。我们找一个偏静的地方,快快的过一辈子。但这句话,我没能说出来。 “你是皇上,既然做了皇上,就要为天下苍生着想。是我愚钝了,才会这样问你。”我莞尔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他松开了我的手,目光移到轩窗外,喃喃轻道:“是啊!我是皇上,所以,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流云,倘若将来我们离得很远,我们的心,会不会在一起!”说出这句话时,又有想落泪的冲动。但我,不能再流泪,不然,将来一个人的生活,我该怎么继续。唯独,只有让自己坚强。 他不解的回望着我,嘴边扬起一丝弧度,甚是好看。不否认,流云的任何一个表情,都是好看的,“我此时就在你身旁,你也一样。我们将来,还是会离得这么近。不会走远,永远都不会走远!” 我露出灿烂的一笑,他的眼里,骤然浮起一丝柔情,悉数落尽我眼里。 “我想回将军府看看爹娘,从那年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我苦涩一笑,淡淡的凄凉之感油然而上。 他轻叹了一口气,“你爹娘的事,想必永远是你心里的结。是...你父亲他...”我没让他继续往下说,毫不犹豫的伸手堵上他的唇,“我父亲,他有罪,所以,我...不会是非不分。纵然,我曾经那样崇拜着我的父亲。” 他沉默了,许久都不曾再说话。 “流云...”我再起唇,他便又开口:“我恩准你明儿回去,不过,不能让别人瞧见。因为,我怕惹出不必要的事端。虽然,你现在是楚将军养女身份,我亦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这刻,我再也笑不出来,楚将军养女,这几个字,扎疼我的心。纵然,这是流云保全我唯一的方法,我仍是接受不了。 “我姓楚,名唤甄珞!”强压着内心浓烈的苦楚,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句话。 他再次拥住我,鼻息间的气息渐渐急促,又有一丝忧心,“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和委屈。但是,现在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来得更重要。” 我将头深深迈进他怀中,将眼角的泪水都逼退。 我的安全,真的令他如此在意?曾经的我或许还会相信,如今,却是怀疑。 思忖间,他缓缓俯下身来,炙热的唇覆盖上我的唇。 还有这么一次,我还能与他离得这般近。所以,我满怀情意的回应着他,只因,这是诀别的吻。 倏地,他将我拦腰抱起,往床榻走去。 流云,如果这一生,我还能再做一次你的女人,也只今夜了。 今后,我们,再无牵连。 殿内的帷帐轻飘,火烛摇曳,似乎和我们大婚的那晚,有些相似。 深夜里,他已睡得十分沉,而我,双眼睁得老大,怎的都合不上。 流云的睡样仍旧那般迷人,轻手抚摸他的脸庞,眼睛,鼻梁,嘴唇。从未觉得,哪个夜晚像今夜这样瞬间弹指而过。 待他醒来时,天已破晓。 清早,我亲自为他更衣,他只是笑笑,“今天的你,是和往常不同的。记得,我每次上朝的时候,你都睡得较沉,今儿却比我还醒得早。” 我没有因他的这句话而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十分自然的回答一句:“曾经的我,没有想到身为妻子该为夫君做的事。如今,悟透了,自然都该如此。你莫非,还不愿意了。” “我怎会不愿意,只是想你多睡会儿。”他仍旧挂着薄薄的笑意,让我瞧着,是有几分温暖的。 寝殿的门忽地推开,余公公毕恭毕敬的道:“皇上,该上朝了。” 流云“嗯”了一声,再次俯身下来在我额前留下一吻,“我上朝了,今儿你回将军府,就让子骞陪你一同,人太多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但由他保护你,我便安心。” 我微微颔首,他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流云!”我又叫住了他,他步子顿住回眸望着我,我对他微微一笑,“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他目光一闪而过的惊诧,被我的笑容洗去,复又往我走来,在我跟前停下,“甄珞,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否则,怎么能照顾好你。” 眸中涌上难忍的酸楚,泛上朦胧的水汽,这刻,我不想再压制自己不流泪,只想为他,再流最后一次。 他伸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傻丫头,怎么又哭了。” 我换上方才的笑容,对他轻道:“快去吧!别误了上朝的时辰。” 他点头,“那我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眸底,我仍旧傻傻站在殿中望着外面,挪不动自己的莲足。 满面的泪水,渐渐被外面溜进来的春风风干,那干了的泪痕,还会留下痕迹吗? 心里即便多么不忍,我也不能留下,舍不得,舍得,我徘徊在这两者之间,不知所措。 舍得,是因为我更向往自由僻静的生活,宫里,不是我最终的归宿。 舍不得,是因为对流云的那份感情,已是如此深刻,不知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放得下。 就如同曾经那样,用自己的离开换他一世强翱。 就算将来再见,希望他,别再认出我是谁。 ------------ 第六章 离开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高骈的这段诗句,恰恰和眼前的将军府十分相似。 当年母亲亲手种下的蔷薇,如今开得甚是鲜艳,为毫无生机的将军府点缀上一抹色彩。倏地想起了那句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嘴边勾起淡淡的苦笑,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我还能怎么去感慨世事多变。 子骞默默跟在我身后,一语不发,想来他觉得我现在的心情是无比沉重的,便不想打扰我。 我在心里盘算,既然要走,要怎么甩开一直伴随我左右的子骞。他处事一向谨慎,想从他眼皮底下溜走,总不是易事。 眼前那将军府正堂的木门紧闭,即便是我,也近十年不曾踏入。 我回眸望着神情凝重的子骞,轻声道:“记得十年前,我的家在一夜之间覆没,从一个身份尊贵的大小姐,摇身变成罪臣之女,从父母膝下承欢到举目无亲的孤儿,只用了一夜时间。” 他微微颦眉,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想必那夜,是你今生最痛!” 我轻笑了几声,随后敛起笑意,“那夜自然让我痛,可谓痛彻心扉。可,再怎么痛,也比不上在宫里的这些年,那才叫痛。” 子骞因我的这句话而难过不已,却只是苦涩一笑,方才道:“记得那年,我是阻止你入宫的。因为我知道,帝王的爱只会是伤害,可你,爱皇上爱得那样深,即便我的劝告言之有理,还是没能阻止你。当初,我就应该送你离开安阳城,离皇上远远的。” 我摇摇头,“不,子骞,就算你将我送得远远的,我相信我还是会回来。因为那时,心里怀抱着我和皇上之间的那份感情,如此坚韧不移。可如今,倘若再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定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他眸底忽然亮了一下,却平静无波,“经历了这么多事,不是你一句,就可以过得去的。甄珞,我一向视你为我的妹妹,我也希望你可以幸福快乐。” “那么,放我走吧!”我目光带着一丝请求,全都落在他的脸上。 身子一颤,他明显被怔住,随即敛起一双眉头来,“你想...离开?” 我颔首,“我怕了,怕了这皇宫。” 他却不予认可我的这句话,“你不是怕了这皇宫,你是怕了皇上,怕了期待的那份爱,却变成一把利刃的刀。” 本来平静的一颗心,被他这样一说,瞬间转为惊愕。的确,我的确是怕了流云,他辜负了我们的爱情,亦辜负了我的一片情深。 “我累了,想休息了,只想平静的,过自己的生活。”毫无杂念的,我吐出这句话。 他却没再答话,其实我亦知道,今日他若放我走,流云必定会追究,纵然他们如同兄弟,我也能想象流云得知我离去后,会是怎样的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落罪与他。 这,就是帝王。 发怒时,不带一丝感情。 让他放我走,我本就不抱希望的,只是随口问问,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转过身,我往破旧不堪的正堂走去。方才走到石阶处,身后却响起了他沉重的话语,“你若真想离开,我放你走!” 猛然回首瞅着他,我是一脸的惊诧,从未想过,他会应允我。 他缓缓向我走来,因我站在石阶上,不再抬眼去望他,平视的目光,让我开始不安起来,“你方才,说什么?” 他嘴边携了丝笑意,“我说,你若真想离开,我放你走。这些年,你在宫中,我瞧着心痛,眼睁睁的看着你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却无能为力。” 仿佛触语伤情,我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每每想起皓轩,慕灵,希云和语兰,我便忍不住要落泪。 我笑出声来,却像是一种解脱,“皓轩的死,你也有份。今天,我们扯平了。” 他低眉沉默了良久,才抬起一双眸子来,“王爷的死,想必让你恨透了皇上和我吧!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和皇上沾上一点关系。倘若要走,就永远不要回来。青山绿水,才是你最好的归宿。而作为哥哥的我,会祝福你一辈子。” 巧笑嫣然的凝视着他,恍然想起,当初在紫宸宫初见他时,与他顶撞发生的那些趣事,如今回想,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只是我们,都被皇宫束缚,无论怎样反抗都摆脱不了宫廷带给我们的命运。 如今,我却得以解脱,是幸事,我当真开心。 “谢谢你,哥哥!”好似是一句道别的话语,竟让我对他有些不舍。 “甄珞,我可以抱抱你吗?”他忽地开口,与其说是问我,还不如说是一种央求。 我那一刻的确是惊住,因他这个请求十分突然,刹那间,让我不知怎么应对。 还在思忖中,他伸出手臂,轻轻拥住我,俯在我耳畔,轻道了声:“珍重!” 还没有反应回来他这套动作时,他已松开了我,我望着他,想言,不知从何言起。 “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身边,再也没有希云。”他轻声嘱咐。 我微微颔首,“身边有希云自然是最好,你放心,希云会一直跟着我的,她曾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 那一刻,我从子骞眼中看到的,全是依依不舍的意味,还有极不放心的情绪。 但如今,没有什么比我将来的快乐来得更为重要了吧!所以,他才愿意放我离开,去追寻自己向往的生活。 离别的滋味总是这般不好受,曾经,心中至少还有一份牵盼。 那时,流云尚未成为皇子,而我的离去,可以助他成功。 而现在,心中再无牵挂,走得却放心至极。 子骞为我聘了一辆马车,说是安阳城飞天马舍的上好马,老板和他颇有交情,会一路保护我的安全。 当他问我想去哪儿时,我没有回答他,他亦没再多问,只是道了句:“就算不想让皇上晓得,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儿。有机会,还能去看看你。哪怕离得远远的,我也能放心。” 我仰望天际,喃喃而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剑眉微蹙,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其实这个地方他是知道的,那年我落罪,是他和希云帮助我捡回一条性命,并将我送到那个地方。只是隔了这么久,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而已。 待他还在深思中,我从马夫手中夺过马鞭,狠狠挥至马身,即刻传来骏马长嘶,前脚朝天一跃,匆匆奔向城外。 我回望着惊异中的子骞,挥了挥手,道了句:“珍重!” 直至眼中再也没有他的影子,才骤然回神,泪水流了满面。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夏日奔波,难免是有些炎热难耐。烈日当头,无论是马还是人难免都有些吃不消。 撩开布帘,送我离开的这马夫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看起来却十分老练,让我甚是放心,子骞找的人,定是不会错的,笑了笑,我对他道:“路上可有瞧见客栈?” 他点点头,还不忘回头瞧我一眼,“清早那会路过一个小镇,倒是瞧见过。现在走了大半个上午,也没瞧见了。不过姑娘放心,这路咱是经常走的,再过两三个时辰就能到扬州城,到时候咱们找个上好的客栈休息便可。” 我微微颔首,“瞧你年岁不大,你叫什么?” “我姓卓,大家都叫我小卓,姑娘若不见意,也这般叫我得了。”他一笑,露出皓白的齿。 我回以他一笑,“那好,我就叫你小卓。”顿了顿,又起唇道:“你和张大人很熟悉吗?” 他一手挥着马鞭,一手拉着马绳,还要应付我的问话,竟是有些措手不及。但听到我问张大人的那刻,脸上却益发光彩,“张大人是好人,经常来咱们马舍玩耍,和咱们头儿交情甚好。我崇拜他,他是大将军,是大人物!” 我不禁被他这话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回眼瞧着我,有些不解,“姑娘为何发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伸手拂去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我摇摇头,“不是说得不对,我是觉得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夸他,难免有些好笑而已。张大人的确是大人物,只是你这般崇拜他,为何不参军?却要做这马夫?” 他似乎愣了一下,目光由最初的不解转化成炙热浓浓,看着我,然后自言自语的道:“对啊!我怎么就从来没想到这点呢!”随后又露出欣喜的一笑,“姑娘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这趟回去后,咱一定参军。” 我轻轻点头,放下布帘,回到马车中闭眸养神。想来那句,也是我的无心之话。 直到黄昏时刻,夕阳映红了大半个天,我们才到达扬州城,在城内的一家客栈暂且住下,明儿再赶路。 往桃源村的路程一直按照小卓的路线前行,但明儿,必须得改成水路了,因为我在经历宫里的那些事后,对谁都没有太大的信任,更是害怕子骞会经受不住流云的怒斥和威严,会道出我会往哪儿去。 纵然我晓得,这样的情况极难发生,以子骞的性格,和他在战场上一样,万般坚韧! 那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正是说的桃源村,可我并不打算去那儿,既然要走,就走得决绝一些,不预备让任何人晓得我在哪儿,之所以会对子骞说这句,完全是想消减他心中的担心。 我的这次离开,应该算是永别,已不打算再和他们相见。 因为再见只会徒增伤感,那不如,还不见! ------------ 第七章 水路 清晨起来,我和小卓在客栈随便用了些早饭,小卓将马车留在客栈,给了些银子望他们照应着. 昨儿我对他说想走水路,他开始挺不情愿的,说是答应了张大人,要一路护送我。 后来因怄不过我,才答应一路陪同我走水路。 扬州城的美景早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过,李白的诗中也提及了扬州城---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而黄慎《维扬竹枝词》,更是把扬州城的春景描述得让人不醉自沉---人生只爱扬州住,夹岸垂杨春气薰,自摘园花闲打扮,池边绿映水红裙。 虽现在已过了阳春三月,但扬州城依旧让人流连忘返。以前也只是路径此地,从未踏足其中。如今,倒想好好欣赏从扬州一路南下的风景。 我俩在扬州城逗留了三日,于第四日一大早登上一条豪华的大船,一路直达苏州。 此船上下共三层,底层是这艘船的老板和伙计们的安寝之处,二层是用饭的场地,三层是供客人休息的厢房,均为上好的厢房。 离开安阳城已一月有余,这几日泛舟河上,我的心情也较开朗许多,夜里,河面风平Lang静,叫人十分舒畅。 已是深夜,比起白日之时凉爽了许多,但我一向不喜热,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起身穿戴好衣裳,准备到船板上透透气。 忽地就刮起了一阵风,我瞧见河面被风吹出一道道波纹,浟湙潋滟。 放眼望去,整个河面碧波荡漾,船在徐徐前行,时而快些,时而又慢上许多。 笛声悠悠响起,让我收回了停留在河面上的目光,在安静的夜晚中,这笛声仿若天籁之音,悦耳好听。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能人,能吹出这般动听的乐曲。 此时的我,被这笛声吸引,不由的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行去。 远远就瞧见一个身影立在船头的位置,借着船上的火光,看出是一名男子。肩膀宽敞,身材修长,背影让我有些熟悉的感觉。 我不禁放轻脚步声,缓缓行至离他两三米远的位置,不过他好似早发现了我,笛声倏然停下,背着身子轻道了一句:“姑娘这般小心翼翼的行至在下身后,不知是否有事?” 还在思量他并未转身怎知我是姑娘的问题,却又刹那间从思忖中回神,这声音...这声音... 慌张的回过身去,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压低了嗓子回他道:“公子未曾回身,怎知我是姑娘家?” “如此轻手轻脚的动作,不像是一个男儿该有的举止,所以在下冒昧的问了姑娘一句,还请姑娘不要见怪!”他的话语很轻,却在我耳畔挥之不去。 “不碍事,公子的笛声很优美,所以好奇,过来瞧瞧。”仍旧把嗓子压得甚是低沉,额头早已冒出丝丝冷汗,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害怕。 “如今寂静的夜晚,倘若没点声音点缀,就太遗憾了。所以,在下才会一时兴起,还望别吵到了姑娘休息。” 我不知他现下是否转身过来看着我,但此时我已不宜久留,急匆匆的回了一句:“是我太冒昧了,打扰了公子的雅兴,先告退了...”刚迈起莲足,身后却响起了他隐隐有些惊异的声音:“姑娘,你的声音...” 这才反应到,我方才这句话,恢复了平常的声音。 不再顾及其他,我心绪恐慌的跑回自己的厢房。 将门关上的那刻,心里才稍稍放松不少。 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庄子如今是氒国皇上,朝廷政事繁忙,怎么会跑到扬州这地方来。兴致还如此高雅,和我曾经认识的他不太一样。可是,那声音,真真切切的和庄子的声音一模一样。况且,他似乎也听出我的声音有些不寻常。 我万万不可让他见到我,要是见了我,不知还会发生怎样不可预知的事情出来。 看来,这水路也是走不成了,等这船在镇江靠岸,我们也得下船。 一夜,又是无眠。 天刚蒙亮,我就起床将行礼都收拾好,准备响午那会船靠了岸,就和小卓下船,改乘另一条船。离别数年,我对庄子曾经将我扣在氒国之事,还是心有余悸。 虽然,他待我很好,但会像流云那样,再次让我失去自由。 纵然,或许是我自己多想,但也不能抹去,他和流云,都是一国之君的事实。 因怕和他会再次见面,我从昨儿个夜里回到厢房后,就一直没再踏出房门,连早饭都是叫小卓送到房里的。 战战兢兢的用完早饭,小卓进屋来收拾碗筷,见我一脸的不安,拧起了一张脸,“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 望着他不解的神情,我连忙安慰他道:“没什么...小卓,我大概是有些晕船,今儿响午到达镇江后,我想下船休息几天缓缓,我们改乘下一条船吧!” 听我说晕船,他立即放下手上的碗筷,“姐姐晕船?那可不好,咱们还要连续坐七八天的船,要是一路晕着去,那姐姐的身子岂不都要散架了。” 我微微颔首,他又忙道:“那咱们等船靠了岸,就乘坐下一条船,姐姐在镇江也可好好休息几日。” 我笑了笑,轻叹了口气。 响午这会,太阳大得很,船在镇江靠岸后,我和小卓匆匆忙忙的下了船。 那船老板虽是一脸的疑惑,却表现得无所谓,生怕我们会找他退剩下的银子,急忙开口说了句:“你俩虽是买了到苏州的船票,可这半路下船,是不退银子的。” “咱姐姐又没叫你退银子,你瞎操个什么心呢!”小卓不满的丢过去一句,那船老板瞥了我们一眼,没再说话。 我心里本就心虚,哪还顾得了其他,“小卓,咱们还是赶紧下船。”我催道。 莲足踏上陆地的那刻,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姐姐,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吧!”小卓先开了口。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下了船,我已好了许多,休息会儿就没事的。” 他点点头,“那咱们找个客栈先住下,乘坐下一艘到苏州的大船。” 我颔首应允,在镇江城暂时落脚也好,正好静静心绪。 一连几日,都没有船只在镇江靠岸,去问了才晓得,原来这到苏州的船只本就不多,有时天气不好的话,十天半月也搭乘不了船。正好近两日,我总是犯困,也提不起多大精神,干脆就多休息几天再上路。 天气太过炎热,胃口也十分不好,有时候吃了一两口饭菜,就不想再用,小卓是变了法的叫客栈弄好吃的给我,可还是食不下咽。 镇江城虽说比不上扬州那般繁华漂亮,也算是一个清秀的地方,这一路下来,发现这江南的景致美,人更美。常年道,江南出美女,这一路上,还果真名不虚传。 大清早的就开始犯困,看了些书籍头就晕晕沉沉的,心想撑着额头养养神或许就好了。 小卓兴高采烈的从外头回来,奔到我房中,见了我不舒服的样子,就敛起了笑意,“姐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摆了摆手,“不碍事,大概是天气的原因,过些日子就好了。” 他这才放松了紧张的神情,“我刚去码头问了,明儿有船只到苏州。不过姐姐看起来体力不济的样子,要不要再修养几日?” 我望他一眼,淡笑而道:“就明日吧!没事的。” 夜晚入眠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流云,子骞。梦见了皓轩,语兰,还有希云。 醒来时,泪水将席枕湿了一大片。 很久没有做梦了,记得还在皇宫时,想梦见他们却怎的都梦不见,如今不想了,反而... 如今我身边,再也没有知心的人。就如同子骞说的,我的身边,不可能再有希云。 天没亮就起身去赶船,整个人还是无精打采,浑身无力,自半月前下了苏州那船,就一直如此。 我在码头站着已是十分费劲,瞅着眼前的人来人往,还有小卓忙碌的身影,精神开始恍恍惚惚。 使劲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也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大脑。 小卓把登船的事宜都办好后,就跑向我,只瞧了我一眼,就蹙起眉头来,“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很不舒服?” 我还是勉力强撑,其实现下的我,已经是极不舒服了,却不想让他担心,“不碍事,等下上了船,休息会儿就好。” “你每次都是这样说休息会儿就好,可这半月来,你不但没有好,反而有些严重了,咱们还是去看看大夫,等身子好了再启程。”他语气开始焦急起来,“张大人说,你的身子本就不太好,一定要我悉心照顾。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张大人会怪罪的。况且,小卓见姐姐这般难受,心里也不好受。” 挤出一丝笑容,我准备再度表示自己没事,可方才抬起手,眼神就开始朦胧,大脑更是不听使唤的有一种晕晕欲睡的感觉。浑身就像失去力气般,双腿一软,重重的往地上摔去。 所幸的是,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生生接住了我,在我还未失去知觉时,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声:“宋柳...” ------------ 第八章 有孕 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异常陌生,既不像客栈,也不像在船上. 模糊中大抵有这样一个印象,在上船前我晕倒了,却被一个人接住,还叫了我一声宋柳。而认识我并知道我这个名字的人基本都在宫中,小卓这些时日都叫我姐姐,从未唤我宋柳,况且,他并不知道我的这个名字。 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故人。想到这儿,我倏地从床榻上坐起,却因这个动作太快而引得再度头晕,不得不轻轻按着太阳穴以致缓解。 “你醒了!”沉重的声音传入我耳帘,猛然望去,轩窗前竟是立着一个人,背影十分熟悉,声音顿时让我想到一个人。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骤然回神,缓缓下了床榻,问了他一句:“你是...庄子?” 他叹出一口长长的气,悠扬的回过身看着我,那脸庞还是同曾经那样精致,如今更是多了几分沉稳之色。 没想到,躲去躲来,还是没能躲掉。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年是我不辞而别,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愧疚。可是,那年之事也不能怪我,因为不这样做,我实在出不了嘉裕城。 他一直看着我,目光一刻也不离开,让我甚是难堪。 我们都沉默了很久,终是忍受不了这样紧张的气氛,我先开了口:“小卓呢?” 他目光淡淡的从我身上移开,“他是你什么人?”开口便是质问我一句。 “他是我什么人,这点不重要吧!”因不喜欢他此时的语气,所以我回答得十分冷淡。 他又将我看着,眼神愈发深刻,“你知不知道,你有身孕了?” 脚跟忽地有些站不住般,怔怔退后两步,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我问他:“你说...什么?我...我怀孕了?” 他脸上即刻显出不悦,快步行至我身前,狠狠抓起我的手眼中怒气难掩,“这个孩子,是谁的?” 我早已被他这话惊住,完全在自己的思绪中回不过来神。 我竟然,有了流云的孩子。这次选择离开他,为的就是和他划清关系,没想到,天意弄人,我却有了他的孩子。我和流云,难道这辈子注定要连在一起吗? “我问你,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庄子压制不住对我咆哮而出,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抬眼望着他,我的眼眸泛上水汽,“这点,你无需知晓!” 他重重的甩开我的手,“莫非,你离开嘉裕城后,就嫁做他人妇?” 我愣愣笑着,不带一丝感情,“既然你已知道我嫁人了,又何必再问?” 身子一僵,他慢慢合上双眸,从他脸上的神情我看出,他现下是难过的。 我不懂他为何难过,照理我嫁人了,他作为朋友,应该高兴才是。 良久,他才吐出话来,“自你不辞而别后,这些年,在旻国和氒国之间,我派人到处寻找你的下落。每年微服出巡,我甚至在安阳城长住,就是为了寻你。但我从没料到,你竟是已嫁人。” 我冷哼一声,眸中的泪水款款滴落,“嫁人又能怎样,倘若我还没嫁人,也不至于弄得遍体鳞伤。早知道嫁给他会这般痛苦,早知道他会这样伤害我,当初我又何必嫁给他!” 庄子听了我的这席话,脸上的怒气才渐渐散开,“他对你,不好吗?” 我望着他,苦笑出来,“好...怎么会不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才将我伤成这样,我才会想着逃...” 我瞧见庄子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眼中亦是翻起惊涛骇Lang,却压着嗓子沉沉的道:“他是谁?现下在哪?” 伸手拭去泪水,我摇摇头,“罢了,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见到他,亦不想再提起他。” “可是,你有了他的孩子,难道你打算...”他停顿下来,话语隐于唇齿之间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的孩子,我肯定会生下来,不过,和他再没一点关系。”咬着牙齿,我决绝的说出这句。 庄子许是见我难过,亦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轻道:“那你以后,预备怎样?” 我望着窗外的天际,深蓝深蓝,颜色蔓延无边无际,笑了笑,“四海为家!” “倘若你是一个人,或许还可以四海为家,可现在,你有了孩子,怎么去四海为家,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想想,找个地方把家安顿下来才是眼前最主要的。”他蹙眉道,语气隐隐有些急躁。 我回望着他,心揪得老痛老痛,我还有家吗?从十年前开始,我就没有家了。曾经,我把流云的家当做我自己的家,即便那个家充满了无情。 我离开流云,不就是为了自由吗?如今,有了这个孩子,我还会自由吗? 当初决定离开时,我自己都没想好去哪,只是想在苏州甩开小卓,不让任何人晓得我去了哪里。 子骞说青山绿水,才是我的归宿。 可是,我唯一晓得有青山绿水的地方,也只有桃源村了,却实在不想让子骞知道我在那里,但是我,现下又能去哪里呢! 感觉前面的路,好迷茫。 “随我去氒国吧!”庄子拉起我的手,语气比起方才温柔了许多。 有些吃惊的将他看着,我缩回自己的手,“你是氒国的皇上,难道你还要像从前那样,把我困在宫里吗?” 他稍稍愣住,马上又恢复一脸的平静,“若你不想呆在宫里,我大可在嘉裕城为你买下房子,供你居住。” “庄子!”我轻唤他的名字,却是万般谨慎,“我只想平静安稳的把孩子生下来,我天生不喜权力争斗,也看不惯。所以,偏静的地方,才是最适合我的。安阳城是旻国皇都,我会从那里逃出来,就是想去过清净的生活。安阳城不适合我,嘉裕城也同样不适合我。” 我的话才刚落,他便再次敛起眉头,“记得那个地方叫桃源村,在那里,你曾经救了我。那个地方不错,离氒国也近,你方可先在那里落脚。” 我思忖了片刻,他说的正是我心里此时所想,桃源村虽是子骞知道的地方,但也的确是目前让我生产的最佳地方了。生下孩子后,再寻去处亦可。想到这儿,我仰首对他点头。 转眼,又想到小卓,这些事,不能让他知道,凝起表情,我问他:“小卓是否知道我有身孕了?还有,他有没有问你,你是谁?” 庄子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他晓得你有身孕了,但是我只跟他说,我是你的一个旧友。” “我给他留封书信吧!”我转身去桌案上取笔墨和白纸。 他却疾步走过来按住我的手,“你难道不跟小卓说你要去哪儿吗?” 我摇了摇头,“不想,这一路,他也辛苦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庄子低眉而下,没再阻止我。 只给小卓留下一封书信后,我和庄子便离开了镇江城,一路南下。 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跟着庄子走,为什么会听他的话。 答案却是,为了孩子。 这算是流云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现下有了身孕,身旁无一个亲人朋友,恐怕想要安稳的生下孩子,是不太可能的事。庄子无论怎样,都算是我的朋友,况且,我曾经救过他的命,他又是氒国皇上,有他在身旁,我一定会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 残云晚霞映天红,漫凄纤草清风摇。夏日长,总茫茫。 虽一路得庄子万般照顾,身子还是每况愈下。 六日后,我们到达苏州。 当天,庄子便带我去药铺看了大夫。大夫说我的身子虚寒,况且怀孕后的前三个月又是极为危险的时期,加上又是头一胎,不便劳累,不然会有小产的危险。 此时我更担心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听大夫这样说来,难免有些许的害怕。 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我决定暂且在苏州住下,待孩子出生后,再做打算。 因庄子特殊的身份,他不能在苏州陪同我,两个月的微服出巡也到了该回朝的时候。还好陪同他一道出巡的一名部下认识苏州做丝绸生意的朋友,姓李,本是氒国人,多年前便举家迁至苏州。将我安顿在他府上并叮嘱好生照料后,才随着部下返回氒国。 我那时才晓得,他这微服出巡并不是一个人,只是我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居然没有发现。能猜到他是怕我有所顾忌,才让部下一路跟着,却从不靠近我们。 他让我好生呆在苏州将孩子生下来,待处理好朝政后,会派人安置我的去处,一定给我清净的生活。 为了孩子,我答应了他。 李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待我很好,让我放心不少。知道我有身孕,更是隔几日就请大夫为我把平安脉,因为我体质的原因,他们在饮食上也十分注意,让我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如今孩子才两个月,十月怀胎的日子,想必会是辛苦的。 虽然流云辜负了我,可是,我爱这个孩子,很爱! 今儿,天下起了雨,气候凉爽不少,正好洗去我的炎炎闷气。 响午,大夫再次到府中为我把脉,很庆幸的告知我,我已经平安的度过危险的孕前三个月,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我终于放下一直以来吊起的那颗心。 只要孩子平安,一切都好。 夜里,更是出乎我意料的,见到了曾经的朋友,思玉。 她进我房间的那刻,我手上正抬着一碗参汤,见了她,先是浑身一滞,手中一个不稳,整只碗掉到地上打碎成一片。 几年未见,让我惊喜得不知怎么开口。 她眼中带着泪花,奔过来将我拥住,“宋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咱们还是见面了。” 我早已是泣不成声,从不敢奢望还有机会见到她,“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一直在...嘉裕城吗?” “皇上担心你,所以派我前来照顾你,除了我,你看还有谁。”她笑着,转身对着门外。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在我眸底,我顿时就惊得目瞪口呆,难掩心中的那份欣喜,几步上前,握住那人的手,“青青,你也来了。” 青青笑得如花开般,性格却成熟了很多,“多年不见,宋柳你可好?” 我颔首,脸颊被泪水悉数洗净,“我很好,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她伸手与我相拥一起,“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救了皇上。你是皇上的恩人,自然也是我的恩人。当年你不辞而别,叫皇上和我,担心得不行。四下寻你,却总是没个结果。皇上这次回宫说寻到你了,我还不相信,现下见到了你,我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我摸了摸她同曾经那般清秀的脸庞,“这张脸,曾经为了庄子,吃了不少苦头呢!”说着说着,我竟是笑了。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记得宋柳你还央求我在你脸上留下那胎记,当时叫我吃惊不少。” 我不好意思的埋首,复又抬眼望着她和思玉,笑意收敛,“庄子叫你们来照顾我,真是大题小做了。害你们一路奔波到苏州,我于心不忍。” 思玉的笑意更加泛滥起来,“你如今不一样了,有了孩子的人,皇上怎能放心别人照顾。” 她这话才说完,青青就沉默了一张脸,顿了顿才开口:“宋柳...”却只是叫了我一声,便没了声迹。 她肯定是疑惑,我的孩子是谁的。想问,又问不出来。 思玉倒是表现得若无其事,扯了一把青青,嘀咕一句:“咱们只要听皇上吩咐,好好照顾宋柳把孩子生下来就可以了,其他的,就别多想了。” 青青微微颔首,才又笑了笑,却是一抹苦笑。 有她们两人的照顾,自然是好,庄子的苦心我也明白。可是,就只是曾经救过他,如今却这样回报我,我反而觉得不妥,他毕竟是皇上。 不想别人欠我,我亦不想欠了别人太多。 现在,只盼着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一切都可安好。 ------------ 第九章 心惊 阴云濛雨风不定,帘底香雾浓。窗影烛光夜渐沉,小院回廊冷。 夏雨连续下了四五天,我如今深入简出,平时除了做些孩子的小衣裳,看看书籍,基本不做其他事。孩子,是我将来唯一的依靠,亦是我对流云那份爱的定格。 我把所有的爱,都转化成对孩子的爱。心里,再也不会感到难过。 清晨的日光微微有些刺眼,打开木窗那刻,一阵清新的空气流转鼻尖,宫外的气息,比起宫里的确少了很多污浊。 思玉推门而入,目光移到我的脸上,唇边浮起一丝嫣然的笑意,“你今儿起得真早,要是不瞧见你开了窗,我以为你还在睡呢!” 我行至桌案旁,拿起昨儿夜里刚刚做好的一件小衣裳,“最近本来嗜睡些,但我昨儿做好了孩子的第一件衣裳,心里乐得睡不着,想着还有几个月他就能穿在身了,怎还睡得着。” 思玉抿嘴笑了片刻,才将洗漱的热水抬到木架上,“我常听人说,女人做了娘,心性都会跟着改变,起先我还不信,现下瞧你这模样,不得不信了。” 我低眉露出淡笑,“瞧你说的,好似我真的变了。” 思玉摇了摇头,忽地又望向我,顿了顿又行至木门前将门关上。我瞅着她这套动作,晓得她有话要对我说,又不方便别人听见。 她缓缓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轻道:“宋柳,虽然你没说,但我确信这个孩子身份是十分不同的。你真的打算...让旻国的小皇子...流落在外吗?” 她口中的旻国小皇子,让我觉得好笑,从我离开安阳城的那刻起,我和流云就再没任何关系。在我心里,他只是孩子的父亲,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的笑意渐渐收敛,“皇宫是个血腥的地方,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生在那里。思玉,你没跟庄子说我和流云的关系吧!” 她急忙摇头,“我怎会说,皇上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他只晓得你离开嘉裕城后,就嫁人了,也只晓得那个人住在安阳城。” 我微微颔首,“这些,千万不能对旁人说起。因为,我总是有一种预感,很不安的预感...” 她很重的点了一下头,“你放心!” 我的目光移到窗外,“也不知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好想出去走走。” 思玉亦望向窗外,“是啊!下了好几日了,你要是觉得闷,我多陪你聊聊!待雨停了,咱们到街上去走走。孕妇可不能总是关在屋子里,得多动才对孩子好。” “我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可信之人,除了你,我也找不到谁还能对我真心好。”我轻轻吐出话来。 她蓦然的回望着我,片刻才道:“希云姐姐呢?还有语兰妹妹,她们不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吗?姐妹之间不管离得多远,心还是会在一起的。我相信,她们也很挂念你。” 浑身一僵,我愣愣的看着她,倘若她知道希云和语兰都不在了,会作何感想。她和希云那般要好,要是知道希云死了,也会同我一样难过吧! 这几年,我饱受失去亲人和朋友的痛苦,怎还忍心让思玉也...那不如,永不让她知道,对她,或许是好事。 露出一抹自在的笑容,我对她开口:“是啊!你说得对,是我多想了。” 她方才舒了一口气,“你方才的话真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和希云姐姐她们是不是发生矛盾了。你离宫,我想肯定和皇上有关,所以我不会多问。等你想说了,我在洗耳恭听。”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自然,不让她看出一丝端倪。 “希云姐姐她还好吗?”思玉再次起唇,语音柔和带着一丝期待。 我很平静的颔首,“她很好,如今是御前侍女,地位在宫女里已是最高的了。” 思玉惊得一双眸子瞪得老大,随即又笑得让人心旷神怡,“御前侍女!希云姐姐可真厉害,不过,她的能力,本就能担此大任,我可是看好她的呢!” 这算不算是说谎呢!我此时才体会到,骗一个人,是多么难受的事。流云在欺骗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现下这般难受呢?是难受,还是眼看目的就快达到,开心不已呢!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了。 第二日响午,雨终是停了,暖阳下的院子,生机勃勃。 我和思玉在太阳底下晒晒这几日的郁气,而青青却不见人影,听府中的丫头说,她大清早就出了府,不知去了哪里。 正当我们聊的开心的时候,青青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脸上写满焦急,手中紧紧拽着一个纸条。 我和思玉相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何事。 许是一路狂奔回来,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思玉,赶紧去屋里倒一杯热茶,青青怕是累坏了。”我急催开口,思玉“嗯”了一声就转身跑进屋内。 青青抬眼望着我,抓起我的手,顾不得自己喘息不停,“宋柳...皇上...皇上...他...他受伤了...” 我顿时一惊,愕然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将手中的纸条递至我手上,眸中闪着丝丝泪花,“紫溪飞鸽传书,皇上在宫里遇到了旻国皇帝派来的刺客,被刺了数刀,至今昏迷不醒。恐怕...恐怕...” 脑中的思绪瞬间停止,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庄子被流云派去的刺客刺伤...怎么会...虽说两国是面和心不合,但以流云的做事方式,绝不会这般轻举妄动。这样,无疑是要引发两国战事的。 就算流云有统一天下的意愿,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他登基不过才四年,根基还不太稳,而他做事一向沉稳机智,又怎会这般沉不住气。 这其中,一定是个阴谋,而那始作俑者的目的,就是要挑起氒旻两国的不和。 可眼下庄子作为氒国皇上被旻国刺客伤了,氒国怎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发兵旻国。但无论怎样,也要庄子能不能看透这件刺客之事。 想到这儿,我颤抖得更加厉害。 纵然流云伤害了我,我也绝不能让流云身处这样的境况中。 现下,没有什么比庄子的安危来得重要,他若没事,一切安好。 “赶紧准备准备,咱们启程去嘉裕城,庄子千万不能有事。”我已急得手无所措,语气起伏不定。 青青愣了半响才反应回来我这话的意思,哆哆嗦嗦的不停点头,“好...好...我们马上准备...”语落,便冲回自己屋中。 思玉抬着茶水从屋里出来,瞧见我一脸的不安像,敛起秀眉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庄子被刺客刺伤,现在伤得挺重!”我话刚落下,思玉手中的茶杯便“哐嘡”一声掉到地上,愣在原地不得动弹。 我望着她,再也安静不下来,“咱们今儿就回嘉裕城,赶紧收拾一下!” 她慌张得只晓得点头应允,嘴中竟是答不出话来。 李老爷和李夫人一直将我们送到城外,因为事情紧急,不能再走水路。 在城外,李夫人一脸忧心的看着我,“你有身孕,不能劳累,这一路赶回去,真怕会有个什么!让这两个丫头先行回去,你还是暂且住下来为好。” “老爷和夫人这些日子对柳儿的照顾,柳儿感激不尽,可实在家中有事,不得耽搁。将来有时间,一定回来探望你们二人。老爷和夫人不必担心,一路上,柳儿会多加小心。”道完,我微微躬身,向他们行礼。 他们二人急忙伸手扶住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再多加挽留。路上,定要小心!你有身孕,别急着赶路,该休息的时候,定不能强撑。” 我颔首,“柳儿谢过老爷和夫人,老爷夫人,保重!”谱音落,转身上了马车。 快马加鞭,就算昼夜不停的赶路,恐怕也得十日后才能到达嘉裕城。 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争气。 启程后的第五日,我开始出现腹痛,不得不停下赶路稍作休息。 思玉和青青看着我遭罪,心里也不好受。一直劝说我休息几日再启程,可我现下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事关庄子性命和两国政事,我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只是休息了一晚,我便催着再次上路。 强忍着身子的极不舒服,我一直咬牙坚持。 经过十来日的奔波,总算是坚持到了嘉裕城,来不及停下马车,就奔进了皇宫。 几年不见,这里还是同曾经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庄子的寝宫庆章宫围着众多禁卫军,我在青青和思玉的带领下,顺利的进入直往正殿承阳殿。 殿内围了好些人,我刚踏进殿门,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太后娘娘。 她见着我的那刻,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愣愣盯着我,甚至没有理会太医们的回话。 我步子顿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 直到一名打扮高贵华丽的女子唤了好几声“娘娘...”她才骤然回神,目光却一刻也不从我身上离开。 那女子顺着太后的眼神望向我,我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面容温婉美丽,清丽可人。肌肤皎白胜雪,薄薄透红的樱唇使她更增妩媚之色。一袭明黄淡雅的裙赏,却不失端庄稳重。普天之下的女子除了太后,恐怕没人敢穿黄色衣裳了,倘若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氒国的国母,庄子的正宫皇后。 “娘娘,我瞧那位姑娘不像是宫里的人,您认识吗?”她轻轻开口,引得太后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我让自己心绪平静,缓缓行到她们跟前,俯身叩首,“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瞥了我一眼,方才开口,语气却十分清冷,“兜兜转转,你还是回来了。就算你手上有景儿的玉龙雕玉,哀家也不能允许一个毫无身份的女子随便出入皇宫。” 我低眉而下,不敢正眼望她。 “娘娘,难道她就是皇上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吗?那个让皇上不惜下旨,凡手握玉龙雕玉的女子,守宫门的侍卫也绝不能阻挡其入宫,莫非...莫非...。”皇后的语气开始微微颤抖,杂夹着一丝害怕之意。 “皇后,别失了身份!”太后极不耐烦的叮嘱一句,方又接着道:“宋柳姑娘,哀家不知你进宫是为何意,但皇上已无大碍,你出宫去吧!” 我抬眼望着太后严肃的一张脸,“太后娘娘,请让奴婢见一面皇上,奴婢只对皇上说一句话,说完奴婢一定出宫,绝不多留一刻。” 太后轻笑了两声,随即敛起笑意,“皇上要是见了你,怕是你想出宫也没机会了。” 我再次准备起唇请求,那皇后却抢在我跟前开了口,“你没听见吗?太后要你马上出宫去!难道还要本宫传侍卫送你出去不成?”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曾经下旨,手中有他玉龙雕玉的女子,宫中任何人不得驱赶,还应以礼相待。没有皇上的旨意,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实在无权...”一旁的青青还未说完,皇后就厉声打断了她,“放肆!本宫身为皇后,难道还要对一个毫无身份的女子以礼相待?况且,太后是皇上的母后,岂是你们一干人等可以用皇上便压得住的。” 我急忙扯了扯青青的衣袖,示意她跪下,她顿了好一会才极不情愿的屈膝跪了下来。 “青青,哀家念在你从小跟着哀家长大,也为皇上做了不少事的份上,一直对你爱护有加,你站到一边去,别再插嘴!”太后言语极为轻柔,想来她对青青,的确是疼爱有加。顿了顿,她倏地转变语气,厉声道:“来人,将这名女子即刻送出宫去。” “太后娘娘...”青青急唤一声,太后方又开口制止:“你给哀家站到一边去!”态度威严,容不得一丝商量。 两名侍卫从殿外进来,一把将我拉起,刹那间,一阵剧烈的腹痛传遍全身,额间继而便冒出丝丝冷汗。 “宋柳...血...你流血了...”思玉忽地大叫了一声,我慌忙低头一看,裙赏已被刺眼的红色染成一片。 太后和皇后皆被吓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太后娘娘...救救我...救救...孩子...”我忍受着腹痛哀求,我不能让孩子有事,不能...他是我和流云的孩子...我们唯一的孩子...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十章 妥协 太后愣了半响才对着一旁的太医道:“快...快...快救人...” 听她这样一句,我才稍稍放轻松许多。太医急急涌上来替我把了一把脉,立即对着大伙道:“快将这位姑娘扶到床上去。” 众人匆匆把我抬进里屋,我一直让自己保持清醒,无论有多痛,有多难受,也不能睡去,我要看着孩子平安,才能放心。我也绝不能,让孩子有事。 一碗碗喝下太医处方的药,曾经的我是多么拒抗这些苦到至极的药,现下却感觉不到难喝,竟能一口气饮下。 没人能明白,这个孩子对我,有多重要。 亦无人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有着怎样的意义。 盯着太医蹙眉紧绷的一张脸,我使劲力气向太医伸出手,“太医...我求你了...一定要保住孩子...一定要...” 思玉握住我的手,不断的鼓励我,“宋柳,没事的,你放心,刘太医是整个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他一定会保住孩子的,你要坚持住,不能有事啊!”虽说她是安慰我,语音却抖得甚是厉害。 我一直望着刘太医,他若不开口,我放心不下,实在放心不下。 “一定要保住孩子,不然整个太医院,提头来见!”庄子在几名内侍的搀扶下,缓缓向我靠近,他脸色十分苍白,胸前裹着厚厚的一层白布,显得有些虚弱。 他在床榻边坐下,我向他伸出手,他毫不犹豫的接过并紧紧握着,“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的孩子有事的。” 我微微颔首,他又伸出另一只手,为我拭去额前冒出的汗珠。 仍旧还是不放心,我开口对他道:“庄子,一定要救我的孩子,一定要...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倘若连这个孩子也没有了,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重重的对我点头,“朕是天子,朕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的孩子平安降生,相信朕!” 点头,却觉得甚是吃力,“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一直在我身旁守着我,就连太后和皇后前来劝阻,都无功而返。我这刻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一直十分清醒。每隔一个时辰,太医就吩咐宫女给我用药,每次的味都不同,且是一碗比一碗更加苦涩难喝。 因为庄子的存在,殿内的宫女,太监,侍卫,太医都显得紧张不已,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殿内的空气,亦压抑得让人难受。 直到深夜子时,刘太医才再次为我把脉,一脸的乌云终是慢慢散开来,慌忙屈膝跪下恭敬的道:“启禀皇上,宋姑娘的胎儿已无大碍!”他语音刚落,整个殿内的人都舒展开阴郁的神情,皆都露出笑意。 庄子激动的看着我,“听见没有,孩子没事了!” 那颗心顿时一落,我很放松的呼出一口气,刘太医的这句话,无疑是真正的良药,让我一身轻松。双手轻放在小腹上来回抚摸,眼泪却款款滴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 庄子顾不得现场的所有人,也顾不上身为皇帝该有的避嫌,就将我拉入他的怀中,“朕说过,不会让你的孩子有事的。” 我竟也仍由他拥着,泪水怎的都止不住。 那刘太医又再开口:“皇上,宋姑娘这次险先小产,不仅是因为她的身子太过虚弱,更主要的还是过于疲劳。况且,现下孩子虽是保住了,但胎象却不稳,还需要细心照顾。否则下次再出血,就算扁鹊再世,也救不了孩子了。” 我急忙擦拭掉泪水,投过去紧张的目光,“太医,求你了,只要能让我的孩子平安出生,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庄子敛起方才喜悦的神色,压低了嗓子道:“上好的药尽管拿来用,务必要稳下胎象!” 刘太医俯身叩首,“臣遵旨!依臣之见,宋姑娘还是暂且住在宫里为好,以便臣随时知晓情况,必定尽力保住孩子!” 乍听他这样一说,我立即蹙起了秀眉,“住在宫里?”这是我十分不愿意的。 “太医都说你身子很虚弱,如今胎象又不稳,你若是在宫外,他又怎么能随时知晓你和腹中孩子的情况?再说,刘太医可是氒国医术最高的大夫,有他为你把关,孩子定会平安!”庄子言语细柔的对我开口,嘴边挂着一抹微笑,笑中带着一股如暖阳般的气息。 我思忖了很久也没有回答,宫里,是我此生最害怕呆的地方,亦总是会让我想起,那些沉痛的过往。我当初会选择逃出宫,就从没想过再住进宫。 可是,庄子的话也并无道理,我现在的这把身子骨,加上随时会有小产的迹象,除了在宫里能得到最细心的照料和医治,宫外我一个人,又能把自己照顾到哪去。 为了孩子,我如今可以放下一切,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孩子,留下来。 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待孩子出生,就可离开这里。 最后,我还是对庄子点点头,“我留下来,等孩子生了,我就离开,你得答应我!” 庄子笑了笑,微微颔首,“朕答应你!” 我低眉盯着自己的小腹,“真希望,他能快快长大!” “传朕口谕,立刻将瑜撷宫整理出来,供宋姑娘居住!”庄子满脸庄重的开口,却惊得我一脸的不平静,“瑜撷宫是皇后的寝宫,我一个宫外女子怎能住在那里!随便给个地儿就行了,不必住什么宫殿。” 庄子顿了顿,只是轻笑,“瑜撷宫曾经是皇后的寝宫,不过自朕登基以后,就改凤阳宫为中宫,瑜撷宫就不在供后妃居住,只算得上是普通的宫殿。况且,你曾经也住在那里,也不会不习惯。” 我将信将疑的望着他,“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他目光从我身上移走,落在一旁的思玉身上,思玉忙会意的开口:“皇上说的,都是实话。瑜撷宫已经多年没人居住,旁人看来,就和冷宫没什么区别。所以,你也别往心里去,安心住下就行。” 我回眸瞧了一眼思玉,复又回望着庄子,点头应允。顿了半响,我才想起我来此的目的,左右环视了一番殿内的人,俯在他耳畔轻道:“旻国皇上派刺客一事...”话没落下,庄子就伸手捂住我的嘴,“这些,朕都知道。朕不是看不清是非之人,你放心,朕会彻查此事,不会轻举妄动。你如今,还是好好休养为好!” “你是不是也认为,此事不简单?”我问他,问得小心谨慎。 他嘴角勾起一笑,只是道:“你担心的,也是朕所想的。这件事,以后再谈!” 在承阳殿住了一晚,我于第二日清早迁至瑜撷宫。 瑜撷宫似乎的确如她们口中所说的那般,已经多年不曾有人居住,格外清冷。正殿前的那些花草都是早晨太监们才抬进来的,宫内的装饰都有些陈旧,一眼就感觉普通至极,像极了一座冷宫。 记得当年我住在这里的时候,整个宫那样气派华丽,太后还专门来过,说瑜撷宫是皇后的寝宫,我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居住此宫十分不妥。那时候,庄子说临幸了我,让我惊愕很久。还因此事,与他斗气。 如今回想,觉得那时的我们,都好幼稚。 进宫几日,见了当时好些认识的人,却不见紫溪。用完午膳后,我问青青,她却东扯西道的,非但没让我问出什么来,还搞得我一头雾水。 直到夜里快入寝时,我才问思玉,“那年,紫溪和青青都帮助庄子登基,受了不少委屈。如今,青青倒是天天都得见。紫溪怎的却不见她人了?” 思玉愣了愣,不以为然的笑笑,“怎么突然想起她了?” “我在这里,本就不认识几人,虽然那时在这里没住上什么日子,不过青青和紫溪,却是我最熟悉的宫女了。我至今还记得,她们两人都有一身好功夫。”语毕,我将她刚刚端进来的药一口饮下。 思玉的表情十分不自然,但却只字不提紫溪,“你现在喝药,还真是一点都不扭捏。记得在桃源村那几个月,你每日喝药都要我监督呢!” 我放下手中的银碗,“那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了。” 她帮我将床榻上的被褥铺好,就走过来双手轻推我秀肩往床边去,“所以,你也要早些休息。就算你不睡,孩子可想睡了。” 我转身看着她,“你还没告诉我,紫溪在哪儿呢!” 她又是一愣,怔怔的看了我良久,随即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她如今是皇上的紫夫人,深受皇上宠爱,哪是咱们想见就能见的。” 我错愕的望着她,“紫夫人?莫非庄子封她做了夫人?她不是保护庄子的近身宫女吗?” “是啊!那又怎样,皇上喜欢呗!”思玉不满的吐出一句,复又关切的道:“你快休息吧!太医说你喝了药就要卧床休息,有利药物吸收。” 我不好气的笑笑,“你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这些话我都记下了。” 她一边将我扶至床榻,一边开口:“如今宫中,皇后和紫夫人争宠争得厉害。还有好些个妃嫔亦是天天围着皇上转悠,你没事,就别去招惹这些人。她们总是犯忌,没事也总是找些事出来。” “照你这样说来,庄子的后宫还是挺热闹的。”我笑笑,心里既为他高兴,也为他担心。高兴的是后妃充裕,子嗣自然就多。担心的是,自古后妃争宠,都是勾心斗角,后宫无一宁日。 做流云的宸妃时,就只是皇后韩笑阳对我不满,那也没对我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来。语兰对我,也不是因为争宠,完全是内心的仇恨。 之所以能相安无事的度过那些年,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流云的后宫,本就不多。 而真正伤害我的,却是流云他自己。 而这抹伤,痛如锥心,伤及肺腑。 “你想什么呢?”思玉开口唤回我走远的心神,我只是摇头道:“没什么,我该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屋休息吧!” 我不晓得我为了孩子而选择留在嘉裕城,是不是正确的。就如同我不知道,其实此刻的我,已经踏入万丈深渊,却毫不察觉。 背后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那般凌厉的盯着我,不止是盯着我,还盯着我腹中的孩子。 就像,我并不知道,我的出现,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十一章 紫溪 入秋的季节,已经不再炎热。 这日响午的天气极好,天色明朗,忽有阵阵微风。 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甚是欢喜。 瑜撷宫后院开满了菊花,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瞧见,这么多不同品种的上好菊花。 我不禁在各色菊花之间来回穿梭,花朵长得很是簇拥,密密麻麻一片。听青青说,曾经瑜撷宫还是皇后寝宫的时候,每年菊花盛放之时,皇后皆会邀请后宫妃嫔一同赏菊。 只是如今皇后的寝宫已改为凤阳宫,真是可惜了这些菊花。 “早就听闻宋姑娘回来,本宫却因身体抱恙没法前来聊上几句,真是罪过!”紫溪不知何时已经行到院子旁边的长廊中,身旁跟着一个宫女,她那身华服和鬓上的金步摇珠钗都十分显眼。我才恍然想起思玉说的那话,她如今已不是什么宫女,而是庄子的紫夫人。 思玉和青青相视一眼,才微微欠身,“奴婢给夫人请安!” 我闻言,亦赶紧跟着她们俩向她行礼,却不知该怎么自称,所幸就直接道了句:“夫人好!” 她身旁的宫女脸色可就不好看了,严厉的大声嚷嚷:“放肆!胆敢在夫人面前这般无礼!” 我面无表情的直视着那名宫女,淡淡的问她:“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叫有礼?” “你没瞧见思玉和青青是怎么做的吗?还需要问我?”她不屑的瞥了我一眼。 我笑笑,“你的意思是要我自称奴婢?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我又不是什么宫女,为何要自称奴婢。” 那宫女的脸色更加不悦,“皇上又没给你什么名份,你当然连宫女也不如。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下贱丫头,也不晓得怀了谁的野种,也配在宫中居住。” 她这句话顿时就恼怒了我,冲过去就甩给她一巴掌,那声音大得吓人,“你才是放肆!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宋柳!”紫溪斥责我一声,“本宫方才称你一声宋姑娘,就别得意忘形了。” 我很平静的望着她,“你的宫女,应该教教了。” 她横目一瞪,十分不悦,“本宫的宫女,本宫自然会管教,但也轮不到你。” 倘若我还是曾经的那个我,或许今天的我会一笑置之,但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不问世事,将一切都看作平常的宋柳了。一个女人进了后宫,那些什么单纯善良,都会慢慢消失殆尽,语兰,不就是一个列子吗?紫溪虽曾经和我有过交情,但是,那也只能算得上是极为普通的交情。即便她现在是集万千宠爱的紫夫人,那又怎样。我曾经,还是旻国独一无二的宸妃。 我腹中的孩子,是旻国皇帝的皇子,是我与流云的亲子,又岂能让一个丫头说成野种。 看一个宫女如何嚣张,就知她的主子是何德性,这紫溪,大概也好不到哪去,充其量只是照着有庄子的宠爱罢了。 “夫人的宫女出言不逊,夫人却置之不理,那我就替夫人教训一下,免得以后在外人面前,失了夫人的脸面。”我冷冷道。 紫溪气得浑身发抖,而那宫女摸着刚刚被我打了一巴掌的脸颊,委屈的道:“夫人,你要为夕若做主啊!” “你给本宫闭嘴!”紫溪怒斥一声,复又望着我,转变了方才的一张脸,竟是含笑而道:“这几年未见,宋柳果真不一样了。当初你不辞而别,让本宫甚是担心,如今瞧见你,本宫可就放心了。” 我迟疑一下,还是回以她一笑,“多年不见,夫人也不一样了。” 她举目望向天际,“今儿的天气不错,不知宋柳是否赏脸,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我略想了片刻,心中虽觉不妥,却又不好拒绝,思玉忙开口:“皇上等下要过瑜撷宫,要是来了宋姑娘不在,那就不好了。” 紫溪向思玉递过去一个眼神,“皇上真是好心情,可本宫今早去庆章宫请安时,明明就有奴才回禀本宫,说皇上近日都在建宇宫处理遇刺一事,连太后娘娘的请安都撇下了,怎么就只记得这瑜撷宫?” 我看了一眼思玉,复又看着紫溪,轻道:“思玉是体恤我怀有身孕不便多走,却不知怎样回夫人,才随口乱编的,夫人别往心里去,我陪夫人去不就行了。” “唉!思玉可真是与你情如姐妹啊!让本宫好生羡慕。”她秀眉一挑,淡淡而道。 青青和思玉走过来,在我身后顿住,紫溪瞄了她们俩人一眼,“你们俩还怕本宫害宋柳不成,那副紧张样。” 我回眸看了看她们,微微一笑,“你们就别跟着我了,不就是去御花园走走,很快回来。况且,我本就是无名无份,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也委实遭人非议。” 青青看了一眼紫溪,很不友善的道:“夫人,宋姑娘怀有身孕,还请你多些照顾,别让姑娘摔了碰了,不然,皇上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紫溪闭眸以表答应,我便跟着她一同往御花园去。 说来也真巧,在宫门口却迎面碰上前来的庄子。 见到庄子,紫溪露出一笑,快步上前挽上庄子的手臂,娇声道:“皇上,您不是在建宇宫吗?” 庄子瞥了她一眼,又望着我,“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笑得更是如花开般,“皇上,臣妾多年未见宋柳,今儿特意过来邀请她同我一起到御花园赏菊。” “赏菊?”庄子微微蹙眉,“瑜撷宫的后院全是菊花,且都是宫里上好的菊花,何须再去御花园?”语落,庄子立即表现出一脸的不悦,语气也不再温和,“你似乎忘记朕的口谕了,瑜撷宫除了朕,闲人都不许进去!” 紫溪一张脸瞬间黯沉不少,立马跪了下去,“皇上,臣妾疏忽了,请皇上降罪。” 庄子不予理会,只是冷冷道:“今儿朕刚把前不久遇刺的事情处理好,便想出来走走解解闷气,你平时身子不好,就好生呆在宫里修养,若没事,就回宫去吧!” 乍听他说事情处理好,心中不免一惊,忙开口问他:“那皇上是怎么处理的?” 他走至我跟前拉起我的手,“咱们到宫里去谈。”随后便携同我又进了瑜撷宫。 在正殿内,他抿下一口龙井,才开口:“此事我已调查清楚,并不是旻国皇帝所为,而是周边小国的计谋。荣宸轩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会派杀手来杀我。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国,看来我真要给他们**颜色瞧瞧了。”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要是真发兵旻国,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能和平,自然和平的好。” “只怕我这样想,荣宸轩可不这样想,他比他父皇有野心多了。况且,他一直有统一天下的意愿,只是他登基不过四年,根基不太稳而不敢轻易发兵而已。”他淡笑着,脸上的神情有一种无视一切的感觉。 心里一紧,我回他一句,“你登基也才五年而已。” 他抬眼望着我,笑了笑,“但是我已经掌握了所有军权,荣宸轩即便也同我一样,但他当初远征漠北,解决定安王一事,铲除余党,折损了不少财力和兵力,就凭这一**,他现在就不及我。” 手一颤,我手中的半杯茶洒出一半,“就算这样,也不能牵连无辜百姓。那种血腥的战场,不计其数的亡魂,想着都让人害怕。” 他只是一脸的蓦然,顿了顿又道:“听闻他的宸妃失踪,他于朝堂上发怒,现下更是四处派人寻找。也不知那宸妃是何等人物,竟能让一向沉稳的他,失了以往的平静。” 猛然一惊,我不可思议的望着庄子,良久都不能收回目光。 “想必那宸妃,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吧!”他笑着,不带一丝感情,望着我沉思了片刻,复又接着道:“大概也和你一样,是个向往自由生活的女子,否则,怎会离开能给她一生富贵荣华的皇宫。” 我低眉而下,没有作答。 夜里,明月如钩,分外的明亮。 我忽然很想喝酸梅汤,今儿瑜撷宫却没有制作酸梅汤的材料,我便和思玉去食膳堂取,反正闲着无聊正想出去走走,夜里人也少,也不会碰见什么人。 在回来的路上,忽闻女子的喊叫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不太清楚,我和思玉皆被吓了一跳。宫里的夜晚很静,让我不由的有些害怕。 思玉拉我一把,“我们走吧!这声音听着怪吓人的。” 我并未理会她,而是静静的听了会儿声音。当听清楚那声音的内容后,脸上闪过惊异,“有人在喊救命!” 思玉身子颤了一下,哆哆嗦嗦的道:“宋柳,咱们回去吧!大半夜的,谁会喊救命啊!” 我摇摇头,“的确是有女子的呼救声,我们去看看。”语毕,便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行去。 思玉虽是不情愿,却还是跟在了我身后。 绕过御花园的长廊和假山,声音愈发清晰,思玉忽地大叫了一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水塘,惊慌失措的道:“有人落水了。” 我这才看清楚塘中的确有个身影在死命挣扎,一边呼救,双手还不停的捶打着水面,思玉急忙呼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可现下的御花园黑漆漆四周更是无人,我心里一急,四下望了望,在草丛中瞧见一根木棍,没顾得其他,顺手捡起就往塘边跑去。 思玉跟了上来,我回眸对她道:“你别跟来,快去找人。”她慌张的**头,就转身往回跑。 在水塘的边上,我将木棍递给那名落水的女子,镇静的道:“别怕,你先抓住木棍,我拉你上来...” 那女子大概是害怕得不行,良久都没有反应,我又大声重复一句,她这才伸出手来,四下瞎摸了一番,才紧紧抓住了木棍。 正当我准备使劲时,那女子忽地猛拉了木棍一把,我脚底滑了下,身子亦没能稳住,“噗通”一声也掉进塘中。 大脑在这刻想着的全是孩子,虽呛水的滋味让我十分难受连救命也喊不出来。却一遍遍低呤,“孩子...我的孩子...” “宋柳!”耳边传来思玉焦急的一声呼喊,她竟是忘记自己也怕水,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来。 随后,我只听见接连几声“噗通”声,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人举起,往岸边游去。 气喘吁吁的爬上岸,十来个太监宫女涌了上来里里外外围住我们,匆匆将我和思玉扶起,一边吩咐旁人去禀告皇上,一边催着去请太医。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十二章 误会 大伙一并簇拥着我回到瑜撷宫,刘太医也细细为我诊脉,愁眉苦脸的一副神情看得我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思玉在一旁可就急了,忙道:“刘太医,你倒是说话啊!有没有伤到孩子。” 刘太医抬眼望着我,语重心长的开口:“姑娘,以后这样危险的事情千万别再去做,这次还好,并未伤及胎儿,倘若再有下次,谁能保证姑娘和孩子都能平安呢!” 听他这样一句,我总算放下了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扭过头来瞅着眼前那名落水的宫女,轻声问她:“为什么要拉我下去?” 她神色一凝,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是有意的,当时奴婢以为奴婢要死了,忽然听见有人叫奴婢拉住木棍,奴婢想都没想便抓住那木棍,就感觉好像抓住了救命草,只想赶紧上岸,并未想到会将姑娘拉入水中。”语落,竟是抽泣起来,样子看着甚是可怜。 我微微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原来如此,想必当时你也是吓坏了,我不怪你。” 她泪眼模糊的抬头看着我,“谢谢姑娘!” “皇上驾到!”公公嘹亮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扬眉望去时,庄子已经抬脚迈进殿门,匆匆向我走来。 殿内的奴才都纷纷俯身叩首,向他请安:“皇上圣安!” “都起吧!”他开口,左右环视一番后,随即沉起一张脸,愤怒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他将要发火,我忙开口:“都是我不小心,才会掉进那个水塘,和别人无关。” 他直直的看着我,复又望着我身旁的那个宫女,“你不是紫夫人的近身宫女惠儿吗?怎么会在这儿?” 那宫女又再跪下去,浑身吓得瑟瑟发抖,“皇上,请饶恕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惊愣的望着惠儿,“你...你是紫夫人的宫女?” 她点头,我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竟是有些失望。紫溪的宫女,想来事情并不那样简单了。 “来人!将她拖出去,杖责二十。”庄子一声令下,侍卫就款款而进。 “慢着!”我出声制止,“皇上,今晚的事不能怪她,还请你饶恕她吧!” 庄子不解的看着我,“你差点就因为她,连命都丢了,现下还为她求情?” 我笑了笑,“那也只能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不能怪她,一个不会浮水的人落进水中,自然会惊慌失措,哪还顾得了其他。你若饶恕了她,她下次定会谨记。” 惠儿一双眸子愣愣的盯着我,是感激,是惊恐,还是欣喜,连我自己也看不出来。 庄子低眉看着惠儿,犹豫了很久,才微微颔首。 我忙对她开口:“还不快些谢谢皇上!”她一惊,俯身下去不停的叩首,口中亦不停的道:“谢皇上饶恕奴婢...” 庄子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都下去吧!”一屋子的奴才这才缓缓退出大殿。 他行至我跟前,将我轻轻按坐在木凳上,“惠儿曾经救过落水的紫溪,现下落水怎还需你去拉她。为什么不让我惩罚惠儿,逼她说出是谁指使。” “皇上!”我抬眼望着他,“惠儿是个宫女,只能听主子的话,替主子办事。倘若真是紫溪指使,既然她敢让惠儿这样做,想必已经想好怎么应付,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杀人灭口。我只是奇怪,她们怎么知道我和思玉会路径那里,安排这一切。” 他微微蹙眉,神色格外凝重,“你的意思是,有人通风报信?” 我坚定的点头,“夜里我忽然想喝酸梅汤,但瑜撷宫没有制作的材料,所以我和思玉一同去食膳堂取,当时也怕惊动别人,所以连青青都不晓得。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安排这件事,真是匪夷所思。” 庄子敛紧了眉头,才道:“可能...都以为你腹中的孩子是我,才会对你和孩子下手。” 猛然一怔,我望着他很久,心绪无法平静急切的开口:“不行,我不能呆在宫里了,我不知道多呆一天,是不是连孩子也保不住。” 他目光隐带不安,虽有些迟疑,却还是点头,“虽然孩子不是我的,但我也不能让孩子因为我的关系,而让你身处危险之中。等你的胎象一切稳定,我就送你去桃源村,你放心。” 骤然一凛,我摇头,“我现在一天也不能呆了,她们既然都认为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肯定不会放过我。你应该跟他们解释,孩子不是你的。” “宋柳!”他低声唤我的名字,顿了顿,语气柔和的道:“如今发生此事我才去解释,恐怕更会引得她们怀疑。我真没想到让你留在宫中,会让你和孩子这般危险,是我疏忽了。” 我低眉不语,他又开口:“明儿我就让侍卫送你出宫,眼下,也只有这样是最安全的。将来,我若去桃源村看望你和孩子。你可别说,不认识我。” 抬首,我怔怔的望着他,仍旧吐不出来话。 这夜,庄子和我聊了很多,那些话语让我觉得坐上那个位置之人,都是一个被皇位束缚的人,没有自由。 他和流云一样,心里都有很多想法,却不能随着性子去做。 不知认识两个帝王,对我来说,是否是幸。这点,我如今猜不到,更不敢去猜。 实在怕,在我身上会发生不幸之事。 庄子果真实现了他昨晚所说的话,今儿一大早,就有侍卫前来,说奉了皇上的旨意,送我出宫。 让我惊愕的,是他居然还让思玉陪同我出宫,随我回桃源村待产,这点,都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刻,我心里对庄子,充满无数感激。 为了等我,马车竟在宫门口停留了大半夜,我这才晓得庄子昨夜就将事情安排妥当。这次离开,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于庄子,亦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上次悄悄离开,让我内心愧疚了很久。 这次奉旨离开,却让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回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我笑了笑,对思玉道:“我们走!” “谁都不许走!”太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将准备上马车的我和思玉重吓一跳,回身瞅着太后和皇后徐徐向我们走来,身后跟着好些个宫女太监,那股阵势顿时让我大感不妙,内心隐隐不安。 太后的神情十分严峻,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张女人的脸,就连当年的慕皇后对我狠下杀意时,也没有这样让我心生惧意的神色。 “怀了哀家的孙子,还胆敢出宫。”她愤恨的吐出这句话,让我惊愣的一时忘记回话,刚开口准备反驳,她又开口:“传哀家懿旨,宋柳在未生下皇子之前,若谁胆敢放她出宫,处死!”后面两个字,她加重了语气的重量。 “太后娘娘,您误会了...”我的解释还未说完,那皇后就打断了我的话,“宋柳,你还是好生呆在宫里把孩子生下来,皇家的孩子,自然是要生在皇宫中的。” 百口莫辩,我真是百口莫辩。 “带她回瑜撷宫。”太后严声命令道,目光有一丝不屑。 “太后娘娘,我是经过皇上同意才出宫的,没有皇上的旨意,恕宋柳难以从命。”微微欠身,我的语气有些强硬。 太后方才的严肃因我的这句话渐渐消失,继而浮现出怒气,“哀家的旨意,就是皇上的旨意,哀家还不信了,管不了自己的儿子亦留不得自己的孙子!” 浑身一僵,我怔怔的退后两步,声音徒地森冷,“太后娘娘,我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您这又是何苦,难道要妄认他人之子为氒国的皇子吗?” 太后终是被我恼怒,那双眸中埋藏着熊熊的怒火,“当年皇上就已经临幸与你,那你便是皇上的女人,只是还未等到册封,就偷拿皇上的玉佩逃走,这笔帐,哀家还没有跟你算。你如今居然还胆敢说在宫外与他人生子,你把皇上当作什么了?哀家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怕是整个后宫都要乱了。” 思玉一张脸倏地青成一片,重重的跪在太后的跟前,“太后娘娘,饶恕宋柳的无心之言,她只是想在宫外生下这个孩子,并非如太后说的那般,与他人的私生子。皇上也是知道此事并允诺了宋柳,生完孩子,自然会回宫的。” 蓦地一愣,我不禁睁大眼看着跪在地上涩涩发抖的思玉,讶然道:“思玉,你在说什么,这个孩子本来就不是皇上的。” “宋柳,你若还要坚持咬定孩子不是皇上的,那么哀家就只能赐死你。”太后神色忽地急转而下,冰冷无比。 我哼笑了几声,“孩子本就不是皇上的,我为何要说孩子是他的。乱认祖宗,就不怕氒国的先皇们生气吗?” “放肆!”庄子的咆哮声如同雷震般响起,我直直的盯着大伙都刷刷的跪了下去,庄子疾步走到我跟前,厉声道:“昨儿无非就是说了你两句,纵然你心里有气,也不能说朕的皇子是他人之子,还不赶紧跟母后承认错误!” 我错愕不解的望着他,惊讶得不知怎么说话,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庄子为何要这样说,他明明就晓得孩子不是他的。 见我毫无反应,他对我使了一个眼神,我这才明白过来,倘若我现在说孩子不是他的,太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虽庄子是皇上能护我周全,但也不能忤逆自己的母后。 他当年,就真的不该对太后说临幸于我,今天,也不会惹出这些事来。 为了孩子,什么都得豁出去了,只要能保护孩子,现在说谁是孩子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狠下心来,我对着太后,艰难的吐出一句:“奴婢知错了,不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请太后降罪。” 太后表情滞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甚是满意的笑容,“你既已怀上我皇家子嗣,那断然是不能以这样的身份居住在瑜撷宫的,哀家就赐你柳妃的封号,好生产下皇子便可。” 仿佛遭了五雷轰顶,我呆呆的望着太后,只感觉这一切像是一场玩笑。在我毫不知觉的情况下,老天居然跟我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 ------------ 第十三章 心意 我被带回了瑜撷宫,太后甚至下了懿旨在我未生下孩子之前,都不准出皇宫一步,瑜撷宫从最初只有思玉和青青两名宫女增加到近十人,都是太后指派服侍我的。说是服侍,倒不如说成是监视。 柳妃,今后,我便是氒国的柳妃。 可这个封号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和庄子,只能是朋友。 我早就厌倦皇宫的生活,如今却连离开,都成为一种奢想。 心紊乱成一片,乱得出奇,我在殿中来回踱步,一刻也平静不下来。 “宋柳,你不知道太后的性格,既然她认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今天是断断不会放你离开。你说的那些话虽是实话,但却让你有危险...”思玉在我身后一遍遍的解释,我何尝不知她想保护我而说出那样的假话,只是现下心里急得不行,什么也不想回答。 只想,好好想想将来怎么办。 青青去太后那里请安回来时,脸上写满了慌张,“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儿夜里,惠儿悬梁自尽了。” 顿时一惊,我浑身微微颤抖不停,没想到,让她躲过了庄子那关,还是没能躲过杀人灭口的悲剧。 当时,我之所以把事情都压下来,说成是自己不小心,其实早已猜到事情若是闹大,惠儿定是逃不过死字。没想到,别人还是起了疑心,将她杀害。 只不过,这些都只能算是她自作自受吧! 傍晚之时,庄子才来。 他在我面前表现得神态自若,“今儿之事,委屈你了,可倘若我不那样说,母后又怎么会放过你。” “为何当初要对太后说你临幸于我,倘若没有那句话,事情又怎会变成今天这般。我不想呆在皇宫,我更不能让孩子处在危险之中。你是皇上,你肯定有办法送我离开的,对不对?”我语气透着期待,我也坚信,庄子身为皇上,一定可以劝说她的母后放我走。 他显然是被我的这句话怔住,盯着我半天挤不出一个字,瞧着我的眼神,他目光变得深不可测,良久,才道:“宋柳,你难道真的不知我当初为何会对母后说那句话吗?我以为,你心里是很清楚的。” 我微微愣住,沉思了半响,方才抬眼望着他,“你...你想留住我?” 他嘴边扬起一丝笑容,“你不但曾经救过我,还是我此生认定的女人。” 有那么一会儿的怔松,我连退了几步。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庄子对我,只是感激当初救他的恩情。莫非,他竟是对我有情?所以当初才会将我扣在宫中,更是对他母后说临幸于我,只是为了把我留在他身边,是这样吗? “我当初对母后说要立你为后,母后怎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成为氒国的国母,所以我对她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只是我未料到,你会拿着玉龙雕玉离开...”他的话渐渐低沉,最终隐于自己的唇舌之间。 我望着他,微微摇头,“你怎么可以...对我...动情...” 他痴痴的笑了笑,“从你救下我的那刻起,我就对自己发誓,此生非你不娶。” 我沉呤片刻,仿佛是在下决心一样,他对我的心意,其实我曾经也怀疑过。但我更确定的是,庄子对我的这份情意,始终是建立在那份恩情之上的。淡淡一笑,终是缓缓道:“在我心里,已经有那个人了。即便他伤害了我,但我也不会忘记他,而且,他永远都是孩子的父亲,无论我走到哪里,我们都会因这个孩子,始终连在一起。庄子,你是皇帝,会遇到那个和你相守一生的人。无论是皇后还是紫溪,总会有那么一个人。” 他的眸华闪过一丝光芒,瞬间黯淡,“我当然晓得你的心里已经有那个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能确定的是,他定是个十分优秀之人,不然,又怎会让你这般牵肠挂肚。宋柳,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好。”语音甫落间,他环顾了整个大殿一番,喃喃道:“这个瑜撷宫之所以会空置多年,我之所以会将中宫改为凤阳宫,都只是因为,曾经这里,是你住过的地方。” 有那么一刻,我差点将他当作皓轩,也有那么一刻,我也误将他当作流云,只是那些过往,终究已经成为过往,繁华一瞬,都如烟般消失。 我不能让一个皇帝,再爱上我。皓轩因我而死,那件事,至今还是让我耿耿于怀。 殿门甫开,太后由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进入,我急忙微微躬身,太后却轻道:“以后不用行礼,你如今怀有身孕,就免去这些礼数吧!” 我默默颔首,“谢太后娘娘!” 庄子扬起一脸幸福的笑,“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哀家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景儿,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哀家的第一个孙子,哀家难免有些紧张。”太后说着,笑意愈发深刻,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沉默不语,竟是出了神。 “柳妃,你若是想吃什么,就吩咐御膳房做,可别亏待了哀家的孙子。”太后执起我的手,在她的目光中,透露的是一个慈爱母亲的期待。刹那间,我瞧见从她眼中反射出的,是那么渴望亲情的我。 十年了,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见过如同我母亲那般的眼神,不喧杂任何东西,就只有爱。 眸中渐渐湿润,那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款款滴落,惊了太后,亦惊了庄子。 “怎么了,怎么哭了?”太后敛起笑意,有些急了。 我微微笑了,第一次,对着太后笑,“臣妾已经十年,没有感受过母爱,今儿不知怎么,在太后的眼中,臣妾看见了母亲。”这句话,包含了我的真情实意,说得甚是伤感。 太后表情一顿,却将我搂入怀中,轻拍我的背部,“以后在宫里,就将我当作自己的母亲吧!”即便我晓得她会这样待我,都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我,还是没法拒绝这样的好。 或许,和太后处好关系,对我,对孩子,都是好事。有太后佑护,我的孩子,也能平安出生。什么时候,我竟也会洞悉他人的心意,是否都是因为流云,才让我学会利用他人保全自己。 庄子一直凝视着我,在一旁,却没说话。 今日的气氛,实属尴尬。 每日,刘太医都会前来替我诊脉,每日,我亦会喝下为我特制的安胎药。 我的宫中,不知何时热闹起来。 除了皇后和紫溪,那些我不认识的妃嫔皆会每日到我宫里来坐坐。那时,我才知道,庄子的后宫竟是这样热闹的。青青和思玉告诉我,这都是太后选进宫的女子,皇上却从来不曾亲近。 即便是皇后,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次,可以侍寝。 至于紫溪,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能对她多些关爱。 但这一切,都不及我。 成为氒国柳妃并非我愿,但如今,我已无力去改变什么。 紫溪来瑜撷宫看我时,那一脸的不满从进殿门开始,就一直挂着。 她向我行礼,却是不屑的,“本宫真是没料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会是皇上的。” 我只笑笑不语,其实我说什么,都觉得不妥亦不安。 “能怀上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这该是多大的殊荣。倘若是皇子,以皇长子的身份,加上皇上对你的宠爱,将来必定是太子。”她的语气很生硬,我却听出了,那层尽量掩饰,却没能掩饰住的悲凉。 “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平安降生,平安长大,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太子,更不会让他成为太子。”我的笑里,有些肯定,我的孩子若真要成为太子,那也是旻国的太子,那才是,名正言顺。 她有些惊愕,更多的还是藐视,大致以为我口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不一样的吧! 莞尔一笑,我对她道:“紫溪,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瞬间平静,我的这句话,已经向她挑明,那次落水之事背后的乾坤。她只轻笑了几声,认真的望着我,“你不会以为,是本宫叫惠儿拉你下水的吧!” “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淡淡的吐出这句。 “真是奇怪了,惠儿是本宫的侍女,本宫若真要害你,怎会叫惠儿演这出戏,这不是明摆着,是本宫安排的吗?本宫就算傻,也不会傻到在自己家门口杀人。你若真的以为是本宫做的,为何不叫皇上处置了本宫?”秀眉一挑,她的语气十分强势,让我看不出半点的虚伪。 深吸一口气,我的神态恢复平常,“如今惠儿已死,是自杀还是他杀,大家都说不清楚了。” 她笑笑,却表现得不以为然,“本宫不想听这些无趣的事情,先回宫了。”语落,她悠扬的转身离去。 思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撇嘴道:“除了她,还有谁。” 我目光转移到思玉身上,顿了顿,深沉的开口:“这件事,不是她指使的,是另有其人。” 思玉双眸一瞪,不可思议的将我望着,很久很久。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猜到,这件事,并不是紫溪所为。 就如同她口中所说,谁会笨到在自己家门口杀人。况且我刚才和她说的那番话,她亦没有避讳,反而正面的回答。那神态,自然得叫我说不上感觉。平静得,让我看不出端倪。 那个真正背后的指使者,矛头指向的只是紫溪。因为在水中时,惠儿并未置我于死地。 况且,这件事倘若我和皇上都较真起来,紫溪定是逃不过。 会是谁呢?皇后?还是那些妃嫔? 不可否认的是,紫溪和那个人,一定有着天大的仇恨。 ------------ 第十四章 陷害 韶光明媚风光烂漫,好景良天清歌萧笛. 庄子去围场狩猎已经是第五日了,不知那围场里的天空和宫里,是不是一样的。 思玉陪我在御花园散步,今日的天气十分不错,让人心情甚好。断断续续的传来欢悦的歌声和悦耳的萧笛,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美妙的天籁之音。 我不禁顿住脚步细听起来,思玉笑笑,“御花园离戏台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甚爱看戏。所以,在御花园听见这声音是不奇怪的。” 我细望着思玉,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现下戏台那边,正在唱戏吗?” 她微微颔首,“大概太后娘娘又去看戏了吧!早晨这会,太后都有这个习惯。” “那咱们去瞧瞧?”我显得有些激动,说起这看戏,我还真没亲眼瞧见过。 思玉晃了晃脑,“还是别去了吧!你如今大着个肚子,就别东走西走,小心动了胎气。” 我低眉瞧了瞧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怀胎已七月,再过三月就要临盆,每每想到这儿,心里就如同吃了蜂蜜一样。 “思玉,今早刘太医来给我请脉时说,皇后有身孕了,这才是庄子的第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我低低一笑,内心是为庄子感到高兴的。 思玉只是撇撇嘴,好似有些不太开心,“这是理所当然,太后逼得紧,皇上也没法。” 抚摸自己的肚子,我感叹不已,“只要孩子生了,我就能离开了。庄子答应我的,孩子满月就送我和孩子出宫。” 思玉俯身下来摸了摸我的肚子,“那时候,可得认我做姨娘哦!对不对啊!小乖乖。”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丫头,他若是能听见,那才叫怪了。” 她抬眼望着我,并不认同我的话,“他肯定能听见!”顿了顿,又道:“倘若他父皇亦这样叫他,他必定听得认真。” 无端勾起我的忧伤,我慢慢吐出一口气,声音隐隐透着冰凉,“他的父皇,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他!” 思玉直起身子,不解的睨着我,“难道他都不知道,你有身孕了吗?” 笑笑,抬眼望了望天际,我点头,“这孩子也是我离宫一个月后,才晓得的。” “将来,咱们一道回旻国,你也不打算和他相见吗?”她问我,语气带着一丝不解。 表情僵住,我只苦涩一笑,“他伤害了我,让我失去了太多,我和他,注定是不能幸福的吧!” 思玉愣住,讶异了半天亦没问我原因。她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吧!可是,我早已不打算对别人提起那段往事了。那些事,多叫人伤感。 “柳妃的肚子,日渐圆润了,叫人看着真想猜猜是皇子还是公主。”皇后在侍女的陪同下,缓缓向我们走来。 思玉忙着躬身请安,而我,早已不必遵守这些礼数,只是轻道:“皇后娘娘也习惯出来晨走吗?” 她扬眉一笑,玉容嫣然,“本宫准备去戏台听戏,听闻今儿太后也在,柳妃不如陪同本宫一道去看看。” “臣妾也正有此意,既然皇后开口,臣妾岂有不尊的意思。”我回答得十分自然,想要在宫里平安的生存,那就别得罪宫里任何人,特别是怀有身孕的女子。 她微微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复又抬头望着我,“想想本宫再过几个月,肚子也会同你一样,真是叫本宫有些害怕。” “娘娘的孩子是皇上的嫡子,无上尊贵。不仅有皇上护着,还有老天的庇佑,娘娘无需害怕。”我轻声道,保持一脸和睦的笑意。 “柳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自然也是尊贵的,真想猜猜,是皇子还是公主。”她往我靠近几步,我亦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忽来一阵清风,凉意沁入身子,有些令我发抖。 她盯着我看了片刻,目光转移到思玉身上,“思玉,瞧你主子穿得那样单薄,现下起风了还不回宫取件披赏来,这要是受了凉,皇上岂不是要降罪于你。”她的声音甚是轻柔却带有命令的口吻,思玉看了我两眼十分犹豫,我赶紧对她点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仍旧是很犹豫的,立在原地不曾动弹,我便又道:“没事的,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思玉这才勉强的同意,“那我去了,很快回来,你别走开。” 瞅着思玉离开后,她悠扬的声音再次响起,“咱们去陪太后听会儿戏吧!思玉等下来,见你不在亦知你随本宫去了戏台。”虽和她还未有过什么冲突,但她如今怀有身孕想必会对我产生几分妒恨吧!因为,我此时怀上的孩子,都已被宫里人认定是皇上的皇子。她对我,想必也已经存有夺嫡之争的意思,所以,我得事事小心。 即便这个孩子,和庄子乃至整个皇宫,是毫无一点关系的。 既然是去陪太后听戏,我自然是欣然同意的,况且有太后在身旁,她亦不会做出什么来,想到此处,我方才轻声道:“那就请皇后娘娘带路。” 她颔首,迈起步子,我紧跟她的身后。 越是走得远,我的心就越是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途径水上长廊时,她忽地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我,笑得很冷,“柳妃,本宫真是羡慕皇上如此爱你,可本宫就不懂了,本宫有哪点比不上你?曾经还未见过你时,本宫以为,你是一个优秀得让所有女子都膜拜的女人。可是,如今见了你,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枉有美貌之人,谈不上有多优秀。”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对我说这番话,愣了半天才道:“皇上对臣妾,只存有曾经那份救他的恩情,根本谈不上爱。皇后娘娘才貌双全,母仪天下,岂是其他女子可以比得了的。” 她瞥了我一眼,目光渐渐泛上恨意,“当年的大婚之夜,本宫就知道,在皇上心里,有其他的女子。你当初既然走了,如今为何还要回来,回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回来。这些年,本宫所做的一切,对皇上的好,从你回来后,都变得毫无意义。” 我被她的眼神怔住,曾经,我在语兰的眼中,也看见过同样的恨意,让我毛骨悚然的恨意。 跺跺的退了两步,我畏惧的轻唤了一声,“娘娘...” 她忽地伸出手来紧紧抓住我的双肩,我浑身震住,那一刻,脑中没有任何想法,只死死护着自己的肚子,生怕,她会对我和孩子不利。 渐渐的,额头冒出冷汗,她的双手却在此时缓缓松了。 “有你在的一天,本宫永远得不到皇上的心,既然如此,本宫也顾不得太多了。”只愤恨道了这样一句,她便转身跃过石栏,纵身跳下了长廊,那声巨响后,她落入水中溅起白色的水花。 “不好了,皇后娘娘落水了...”她身后的侍女从方才的情景中反应过来,急得大喊大叫。而我,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浑身发软,只是呆呆望着水中挣扎的她,所有的一切,好似在此时都停止,唯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还能听见。 眼瞅着侍卫们涌到长廊上来,盯着众伙纷纷跳进水中将奄奄一息的皇后救上来,而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脸的呆滞,仿佛这一切,像是一场梦,极不真实。 我不知道皇后为何会突然这么反常跳入水中,莫非是因为庄子而一时想不开?可是,她已经怀有身孕,又怎会寻死呢?这点,我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腹痛,我扶着石柱尽量使自己站得平稳,眼前的一大群人当然不会在意我,因为皇后更为重要些。 思玉拿着披赏赶来时,亦是惊得手无所措。 瞧着我不舒服,才将我扶回瑜撷宫。 整夜整夜,我都无眠,今夜,凤阳宫想必更会无眠。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就有侍卫前来,说是奉太后懿旨,让我去一趟中宫。想来太后也是想知道昨儿皇后落水之事吧!未经多想,我就和思玉前往凤阳宫。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一场阴谋之中。 正殿里,太后笔直的坐在正位上,她的脸上,不同往常,有些异样。 我缓缓进入正殿,又是一阵腹痛袭来,让我不禁微微躬起身子。 思玉双眉一拧,急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轻轻点头,刚准备开口,太后的音却先响起,“柳妃,昨儿皇后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语气甚是平静,但我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怒气。 我低头,沉稳的回话,“昨儿臣妾在御花园碰巧遇到了皇后娘娘,后来受皇后娘娘的邀请,一同去戏台陪同太后听戏,途中路过...”话未讲完,太后就厉声打断了我,“昨儿皇后大清早就来给哀家请安,随后没多久就发生了此事,哀家何时去过戏台听戏?” 蓦然一惊,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太后,可昨天皇后的确说她要去戏台陪同太后听戏的,难道都是假话? “柳妃,本宫和你无冤无仇,就算本宫怀上了皇嗣,可本宫断断不会与你腹中的孩子争宠的,你又何必推我下去?本宫自你回宫以来,从未与你有过节,本宫也深知皇上宠爱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更不敢冒犯一分,可你为何,要这样对本宫...”皇后由嬷嬷的搀扶下,从后殿出来,脸色惨白如纸,而那双眼早已哭得通红。 整个身子瞬间就僵住,半响才回过神来,对着太后我不停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臣妾没有推她...是皇后娘娘自己跳下去的...” “皇后娘娘刚刚怀上龙种,怎会自己跳下去,定是柳妃你,怕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出生后,以嫡子身份比你的孩子尊贵,才会对皇后娘娘下手。”扶着皇后的嬷嬷冷冷的看着我,话语冰冷却字字都是陷我于不义。 我慌了神,才知这是一个圈套,不停的摇头和解释,却都是语无伦次。 “来人,把柳妃暂且关进暗室,待查明真相后,再定夺!”太后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语气容不得一丝商量。 “太后娘娘,柳妃娘娘怀有身孕,恐怕进不得那暗室,不如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也不迟啊!”思玉哭喊着,声音微颤显得有些恐惧。 “都给哀家闭嘴!”太后怒斥一声,随后环视了殿内所有人一番,众人一致低下头,没人再敢说一个字。良久,她才又开口:“此事哀家自有定夺,难不成你们还要忤逆哀家不成?” ------------ 第十五章 早产 “太后娘娘,臣妾的确没有推过皇后娘娘,臣妾如今的身子又怎么能推得动皇后娘娘呢?”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试想一下,一个怀胎七月的女人,如何能和一个身子轻便的女人相比?太后并非是看不清是非之人,又怎会听信皇后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是我推皇后落水的呢? 太后的脸色倏地黯沉,让我的心徒然一凛,殿中顿时静得让人害怕,她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是啊!太后娘娘您想一下,当时柳妃娘娘身旁就她一个人,她又挺着这么大个肚子,怎会去害皇后娘娘,怎么都说不通啊!”思玉爬到太后跟前,扯着她的裙角,歇斯底里的道。 太后的眉头微微蹙起,思忖了半响,才十分沉痛的开口:“皇后刚刚怀上皇嗣,太医再三叮嘱不能大动,因为皇后的体质和柳妃你是一样的,容易小产,这次落水,皇后也的确没能保住腹中的孩子。试问她又怎会故意杀死自己和皇上的孩子,这个孩子,她是等了整整三年。” 最后的意志终在太后的这句话后,变得一点都不剩,我眼神缓缓落在皇后身上,“皇后娘娘...小产了...?” 她的精神忽地就失常,猛向我撞过来,“本宫的孩子死了,就用你的孩子来陪葬吧!”眼看着就快撞上我的那刻,却被思玉用力挡了回去。 这一撞击,使得她晕了过去,是真的晕,还是一场戏,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皇后,你的确很会演戏,你当真也够心狠手辣,为了除掉我,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放过。我甄珞,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一来,谁还会怀疑是你自己跳入水中,谁都不会相信,皇后会对一直期盼的皇子下手。 而我,确是也无力反驳。 只因,你用腹中的孩子赌上了这局。 有太医的叮嘱,太后的期盼,谁还会认为是你自己跳入水中导致腹中胎儿流产,定是认为他人陷害吧! 我被太后关进了凤阳宫的暗室,静静的坐在木凳上,脑中一片空白。 倘若认定是我做的,太后会下怎样的懿旨来处决我,想而知。无论如何,也会等我产下这个孩子吧! 暗室的光渐沉,腹痛的感觉向我阵阵袭来,因近些天我常有这样的痛觉,所以特别让刘太医细细诊断过,不过都属正常,我亦没怎么去在意。现下的腹痛,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一种母亲即将失去孩子恐惧心理慢慢侵蚀着我。 叫了数声,亦无人搭理。腹痛愈来愈强烈,让我痛得直不起自己的身子浑身出冷汗,我强撑着自己的双手用力拍着那扇木门,却毫无反应。 仿佛自己像是进了地狱一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想回到木凳上休息,刚转过身,一股热流从下身涌出来,低眼看时,竟是殷红的血,顺着腿缓缓流下。 紧紧抬着自己的肚子,我想大声呼喊,却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 “来人啊!快来人...我流血了...”我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话,只希望,有人能听见。 但无论怎样呼喊,这凤阳宫亦静得无一丝声息,唯有我自己的声音。 整个身子无力的倒了下去,那刻,就感觉孩子要离开我一样,恐惧和害怕让我的意识开始混沌。 “流云...流云...救我...救我们的孩子...”还有那么一丝清醒,让我对流云产生了极度的依赖,倘若他在我身旁,我和孩子定会平安。 那片光亮渐渐变得暗沉,最终随着我的意识消失。 继而陷入的,是一片无止境的黑暗。 浑浑噩噩中,被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惊醒,睁开眼的那刻,瞧见的是一屋子的宫女,还有...太后,此时正坐在床榻边,焦心的望着我。 “娘娘,您使劲,别害怕。”老嬷嬷的一句话唤回我的意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叫出声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怕痛不怕死的人,这刻,我却怕死,因为我知道,我死了,我的孩子也活不了。伸出手紧紧抓着太后的衣裳,费尽力气的对她道:“太后娘娘,救救我...” 太后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双手紧紧抓着我的手,“哀家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听接生嬷嬷的话,不会有事的。孩子早产,你要坚强,这样才能顺利生下孩子。” “太后娘娘,您还是到外面去等吧!您在这里,大伙都绷着个心,还怎么顺利帮柳妃接生。”太后身旁的老嬷嬷开口道,我却不想太后离去,因为她在身旁,我才能感觉到安全,紧紧拽着她的手,我一刻也不松开。 哪怕,是一种期许,也希望身旁有个在意这个孩子的人。 那夜,是我一生最痛的一夜,疼晕过去,又疼醒过来。 那时,我满脑子浮现的都是流云的脸庞,多想告诉他,我真的好疼,多想让他抱着我,因为我真的很无助,多想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孩子,如若能感觉到我的无助,请给我一丝力量。 天亮时,我静静的转醒过来,朦胧中瞧见一个身影坐在我的身旁,“流云...”我轻唤了一声,复又陷入昏迷。 再度醒来时,庄子就坐在床榻边,满脸的忧郁和那映入我眸底的心痛,让我看得十分清晰,见我醒了,他缓缓松了一口气,却没说话。 “孩子呢?”我开口,探起头来看着他,身子虽还很虚弱,语气却万般强硬,“我的孩子呢?” 身子倏然一僵,他沉下来一张脸,双手放在我的双肩上,轻轻将我按回床榻上,“柳儿。”他改口,唤我柳儿,从来,他都不曾这样叫过我。 “我的孩子呢?他在哪儿,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又急切的开口,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连眨眼都不愿意,生怕他的目光会欺骗我。 “柳儿...”他神情迟疑了片刻,目光在我身上游移,顿了顿,才柔声道:“就算孩子没有了,也没关系。将来,我会给你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我望着他,良久,才迷茫的问他:“我的孩子,没有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点头。 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我倏地就起了身,下了床榻,摇摇晃晃,不知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哪里。 他从身后圈住我,“柳儿,孩子已经没了,你的身子很虚弱,不能下床。” 我猛然的推开了他,泪水如洪水般就涌了出来,“不...我的孩子不会死的,他还没有叫我一声娘亲,他还没有见到他的父亲,怎么能死,我不让他死...他不能死...他为什么会死...” 他神色十分黯淡,想靠近我,却被我一次次抵挡回去,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微微歉疚道:“太医说,你因为情绪不稳,导致胎儿异常。本来都不至于会这样严重,却被关在暗室出现早产亦无人知晓,最终因时间太长...孩子没能保住...柳儿,别难过,你还有机会做母亲的...” 我呆呆的笑出声来,就只是笑着,脸上挂满沉痛的泪水。 曾经失去亲人的痛苦让我绝望得去乞求死亡,因为那是一种解脱。 现在,失去自己的骨肉,却让我将活着看作是一种痛苦,什么叫万箭穿心,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心情,就如同被万箭穿心。 庄子再次上来拥着我,紧紧的拥着,“柳儿,我知道你痛苦。是,无论怎么痛苦,孩子都回不来了。我答应你,将来一定会还一个孩子给你...” “怎么还?”我抬眼望着他,咬着牙齿一字一字的问他,“这个孩子,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这个孩子,倾入了我多少的爱,就如同,我对他父亲一样。这是,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给我的。” 这世上,唯一还能将我和流云连系在一起的,就是这个孩子。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把流云放得有多重要。 如今,连这仅剩的一丝希望,都给我破灭。 我如何能平静,如何去做到不难过,不痛心? “你不是答应我,会让我的孩子平安降生吗?你不是答应我的吗?”我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毫不留情,用尽全力。,就算这样,也无法宣泄心中的恨和痛。 我的心揪得很痛,痛得已经让自己使不出一丝力气。或许这就是天意,注定让我和流云,此生只留下怨恨。 他的双臂深深用力,将我拥得更紧,“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没能保护好你和孩子。” 对不起,如今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平复我心中的那抹伤痛的? 靠在他的怀中,我哭了很久,再也不想克制自己,再也不想压抑自己。 我的孩子,绝不能这么白白死去。 倘若不是皇后,倘若不将我关进暗室,我又怎会失去这个孩子。 这笔帐,我会记在心里,牢牢记在心里。 ------------ 第十六章 反击 晚来凉雨潇潇,柔肠几寸,人似当时否? 我立在雨中,仰望阴暗的天际,手中紧紧拽着为孩子做的一件衣裳。曾经熬夜做出的这些衣裳,孩子已经无福消受。但我,不会就此罢休。 浑身皆被雨水淋湿,水滴顺着湿透的发丝滴落,早已冰冷的身子,冰冷的心,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居然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我和流云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宫里,对我来说是不吉祥的地方,总会让我失去一些重要的人。但我,要为孩子报仇后才会离开。庄子曾经承诺会保护我和孩子,可是,他没有做到。 既然如此,我只能利用他对我的爱,唯有这样,我心里才会觉得公平。 何时,心里的仇恨强烈到这样难以控制的地步? 思玉和青青发现雨中的我后,将我强行拖进殿内。 那夜,我因风寒导致高烧不退。 刚刚生产后的身子本就虚弱,淋了这场雨后,显得更为不堪一击。 我甚至拒绝任何太医的治疗,就连药都不愿喝上一口。 若不将自己弄得这般凄惨,庄子又怎会对我多些不忍。 我只卷缩在床角,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家无奈之下,只能惊动了庄子。 他匆匆赶来时,远远望了我很久。禀退了所有的人,坐在床榻边细细凝视着我,那双不忍的眼眸,达到了我想要的目的。 “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我妒忌皇后腹中的孩子才推皇后下水,最终导致她流产。可是,这件事你知我知。”我冷冷的道,目光盯着被褥,显得无所依靠。 庄子往床角靠了靠,伸手握住我冰冷的双手,“我知道。” 我抬眼看了看他,挂起一抹带有恨意的笑,“倘若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那么,我害皇后或许还说得过去。如今,因为误会导致我的孩子惨死,这个责任,由谁来担当?” 庄子的身子抖了抖,眉尖微颦了一下,低沉的问我:“你想由谁承担?” “皇后!”我毫不犹豫的吐出这两个字。 他目光一滞,没有说话。 我的唇边浮起苍白的笑意,映入他眸底,想必是一种让他不可抗拒的喻意。甄珞,何时,你也变得这般心计。 “庄子,即便孩子不是你的,但是,他是在你的宫里死去的。皇后冤枉我,这件事,我希望你给我一个交待。”我略微低头,语气隐藏着一丝乞求。 他从床榻边站起,那背影,挡住了我眼前的所有光线,良久,他才道:“你明知道,这件事会让我为难。要让皇后承认是她自己落水,比登天还难。公开你的孩子不是我的,会是最好的证据,但是,你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我不在乎!即便是死,我也不在乎,只求你,给孩子一个公道。”我容色平静,说这句话时,语气亦十分淡定。 他倏地回过身,俯身下来深深盯着我,眸中的爱意甚浓,“但是,我在乎。” 我并未因他这句话而感到别样的情绪,只是笑笑,“倘若真的在乎我,请你,把当时皇后身边的宫女,交给我!” 他顿了顿,问我一句,“你...要逼供?” 我嘴角动了动,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曾经,我不赞成这样的手段,但如今,那颗仅存的善心,早已随着孩子死了。那么,谁死,谁活,与我何干? 只是,让说了假话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宋柳,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宋柳了。但凡陷害我之人,死路一条。”我用最温柔的语音吐出了最无情的话。 他的眸华淡淡拂过我的脸,终是,道了一句:“你的确,变了。曾经为了救人,不顾自己安慰的宋柳,已经不见了。”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流泪,因为他的这句话,还是因为忆起了曾经的我?我不知道。 我望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望着,“试问,被最爱的人利用和伤害,被最好的姐妹背叛,爱我的人因我而死,我在乎的人救我而死。如今,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我的心,还能回到曾经那样吗?” 他惊愕的看着我,目光是爱怜和疼惜。我并不想利用庄子的爱,但是,为了死去的孩子,我不得不利用。 “做错事,就应当受罚,我要那名宫女。我晓得在宫里,除了你,没人能宣得动皇后的人。我相信,你的能力,是可以做到的。”带着坚持,我还是这句话。 牵起我无力垂直的手,他的手心很暖,我没有挣脱,就由他牵着。 “我今晚,一定把那名宫女交到你手上。这算是我弥补对你的承诺,倘若这样,能让你放宽心,我一定会去做。”他低沉的答出这句,眼神变得和方才不同,刚才还是疑虑,现在已是坚定。 待他离去后,我才缓缓起身,端起桌案上早已冷凉的药一口气喝下。他说的,肯定会做到,我会以最好的精神,要皇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凭什么让我的孩子死,凭什么! 夜里,侍卫就带着那名叫静宁的宫女到了瑜撷宫。 殿中,她跪在中央低眉不语。 我坐在正位上看着她,亦是一语不发。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冰冷无比,让人产生窒息般的压抑感。 思玉和青青立在我身旁,显得有些焦虑,此时的我,恐怕让她们亦感到害怕吧! 好似过了一个时辰,静宁才抬首望着我,“柳妃娘娘,皇上口谕,本是让奴婢去庆章宫拿皇上奖赏给皇后娘娘的玉锦炉,却不知为何带奴婢到您的瑜撷宫,还请娘娘明示。” 我冷笑了几声,从正位上站起,走至她跟前将手中的衣裳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件衣裳,是本宫做给本宫的孩子的,可惜,都没用了。听说宫女二十五岁后便可出宫,本宫就把这件衣裳送给你,将来,穿在你的孩子身上,本宫觉得很好。” 她神色忽地就不安起来,轻唤了一声,“娘娘...” 我蹲下身来,目光直视她的双眸,“那日,在长廊中,皇后是怎么落水的,你应该看得真真切切。” 她大惊,身子继而僵住,“娘娘...奴婢是皇后娘娘的婢女,您若要问话,请将皇后娘娘请来,皇后娘娘不在,奴婢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将她请来?”我蹙眉问她,“静宁,你能明白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心情吗?” 她抬起眸华,凝着我,“娘娘,奴婢晓得您的心情,也知失去孩子的痛苦,因为皇后娘娘的孩子也没有了。” 我的声音徒地就森冷,厉声道:“她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为了陷害我,连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顾,皇后的心,也真够毒的。你应该知道,欺君是怎样的大罪?” 听我说到欺君,她的脸倏地惨白一片,语气却依旧很平静,“柳妃娘娘害皇后娘娘流产,如今失去自己的孩子,实属是罪有应得。奴婢实在不知道,娘娘对奴婢说这些无用的话,到底居心何在?” “大胆!”思玉怒斥了一声,“难道静宁你还不明白娘娘的用心吗?皇后为了目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将来,她也一定会为了她自己,杀...了...你!” 静宁猛然抬首望着思玉,微微摇头,显得极不相信,“皇后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此生亦只为皇后娘娘效力,就算今天柳妃娘娘要杀奴婢,奴婢也不会说出任何诋毁皇后娘娘的话。” 果真是个衷心的丫头,只可惜,看不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一个连自己亲手骨肉都不在乎之人,可见她的心肠,怎还会对别人手下留情。当初她自己跳水,静宁也在场,难保将来会为了此事杀人灭口。 后宫,是一个无情的地方,早在旻国时,我就看得很清楚。当年的冯昭仪为了皓轩,害死自己的好姐妹,姐妹之间都只能如此,还能奢望什么情感。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静宁说出真相。 但她,似乎太过于对皇后衷心,想要从她口中得知真相,恐怕还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孩子的这个仇,必须得报。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也要静宁将当时的事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瞟了她一眼,我冷冷道:“将静宁关进暗室,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出暗室一步,任何人亦不得见她!” “柳妃娘娘,奴婢是皇后娘娘的婢女,您没有权利将奴婢关在瑜撷宫。”她奋起反抗道,似是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不予理会,硬是让思玉和青青将她关了起来。 我不仅要关她,还要让皇后知道,我关了她。 庄子从殿外进来,神色淡漠的望着我,语气却很关切,“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心里,想必都已经有对策了。既然皇后陷害于你,我便不会纵容她,放心去做吧!” 我默默颔首,那抹如水般清澈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我要让皇后知道我审问了静宁。” 庄子稍稍沉思了片刻,随即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儿,皇后一定会来瑜撷宫要人,我自然已经想好怎么回她,也会让她无功而返。 她一定会害怕静宁会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以她的狠毒,想必会派人杀了静宁吧! 既然她那么喜欢演戏,那我就陪她演一出。 我的孩子,我要让她用命来偿还。 就算别人说我凶狠,也无妨。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十七章 设计 翌日清晨,皇后气势汹汹的临驾瑜撷宫,我从天未亮就一直在正殿等候她的大驾光临。 瞅着她带着一帮奴才匆匆迈进大殿,我抿下一口清茶,细细凝视着她脸上的变化。 “柳妃,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连本宫的奴才你也敢关押?”她前脚刚进,就扬声开口,双目怒不可遏的瞪着我,那双眸子里透出对我的憎恨甚是分明。 我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皇后娘娘怎的发这么大的火?臣妾好像并未得罪皇后娘娘。” “得罪?”她轻挑峨眉,“这个词,应该是本宫问你才对。你推本宫下水导致本宫的皇儿流产,要不是太后念及你刚失去孩子,早就将你终生禁足宫内,还由得你在这耀武扬威?” “啪!”我狠狠拍了下桌案,手心亦传来火辣般的疼痛,“事到如今,亏你还有脸说得出这样的话?当时是怎样一个情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后现下又何必在臣妾面前演戏,你演的戏还不够吗?” 她冷笑起来,那笑竟是让我十分反感,直至笑声停止,她才悠扬的开口:“本宫何时演戏?这都不过是你柳妃单方面的想法而已。” 那刻,从未有过的怒气从心底冒了上来,我却将这股怒气压制下去,很平静的看着她,“当时在场的有三个人,皇后,臣妾,还有...静宁。” 听我提到静宁,她浑身颤了一下,目光射过来却有一抹不安的色彩。 我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静宁对皇后娘娘也真够衷心的,受了臣妾那么多严刑拷打,还是死死咬着牙,一个字都不肯说。” 她神色一黯,眼中浮起团团怒火,厉声道:“你...胆敢...用刑?” 我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尽管放心,臣妾只是觉得静宁这丫头说了假话,所以想从她口中逼出真话而已,既然娘娘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心生恐惧。臣妾准备明儿就把静宁给太后送去,让太后亲自审问,想必一切都可真相大白。” “柳...妃!”她很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你有什么资格动本宫的人,就凭你受皇上宠爱,你就以为自己可以无视宫中一切?” “娘娘藐赞了。”我慢慢浮出轻笑,“臣妾只是想告诉皇后娘娘,臣妾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放过敌人之人。本宫孩子的这笔账,臣妾准备要和皇后娘娘好好算算。” 她怔怔的退了两步,用那修长的指尖指着我,“柳妃,你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本宫还不信了,你在宫里可以为所欲为。” 我冷笑两声,带着强烈的恨意,目光直视于她,“为所欲为?臣妾觉得这四个字,配皇后娘娘您,在恰当不过。皇后娘娘身为国母,却嫉妒其他妃嫔,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实属是一种侮辱。” 她眸中瞬间就翻起了怒火朝天的巨浪,那股恨意,好似巴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把侍卫都给本宫宣进来,柳妃你倘若还要将静宁扣在瑜撷宫,那就休怪本宫可要搜宫了。”她满不在乎的看着我眼中泛起的恨意,声音甚是尖刻。 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搜宫?除了皇上有这个权利,哪怕是皇后也没有这个资格搜臣妾的宫。况且,臣妾已经告诉你了,明儿会带静宁去太后那里,自然一切都可弄清楚,到底是皇后一心想害臣妾,还是臣妾有心去害皇后。明天,都可知晓。” 她身子顿时就僵住,望了我很久亦没说出一句话。 “皇后娘娘倘若真想搜宫,大可去庆章宫向皇上要这道圣旨。总之臣妾就是一句话,别把臣妾当作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静宁知道我有没有推皇后娘娘落水,所以,臣妾是不会放她走的。臣妾会一直对她严刑拷打,直到她说真话为止。”我敛起一脸的笑意,话中再也不带任何感情。 她亦没了方才的镇静,只是厉声问我一句,“你今天,到底放不放人?” 我微微摇头,也只两个字,“不放!” “本宫是六宫之主,即便柳妃你得皇上的护佑,但你始终是妃,你私自将本宫的宫女扣在瑜撷宫,已是违反了宫规,就算是静宁对你不敬,那也得由本宫惩处,柳妃你没有权利处决宫女。”她果然不出我所料,搬出了宫规。 我笑笑不语,看她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举动。 她眼神瞄到殿外,神色开始有几分得意。 低眉思忖了半响,我才抬眼盯着她一脸的得意像,“臣妾好像还记得,皇上曾下旨,瑜撷宫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当然,也包括你,皇后娘娘。不知,这算不算是违反宫规,算不算是忤逆圣旨呢?” 她猛然收回目光看着我,脸上慢慢爬上惧怕的神情,良久,才抖着声音道:“你...你...”却吐不出下面的话。 “按理来说,皇上既然下了这道旨,那守宫的侍卫自然是会将娘娘拦在宫门外的。不过,今儿臣妾心情甚好,知道娘娘会临驾,所以特地吩咐侍卫,一定不得拦皇后娘娘的大驾。”面对她此时怒气冲天的情绪,我只觉得好笑,我早就猜到她会前来要人,因为害怕静宁会将真话说出,自然会把皇上曾经的那道旨意忘记得干干净净。 我亦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娘娘是否还要继续呆在瑜撷宫,看看这时辰,皇上也该下朝了吧!”我勾起一笑,柔声轻道。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浑身散发着难以压制的怒气,却已不好继续发作。 倏然的转身,她步伐艰难的往殿外移去。忽地又停下莲足,回眸望着我,顿了顿才道:“你好卑鄙!” 我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皇后娘娘慢走,臣妾不送了。” 其实我与皇后本就没有什么仇恨,当初我被庄子扣在氒国时,还不认识她。即便现在认识她,她也是庄子的嫡妻,氒国的皇后了。我们,从未有过什么交集。只是,后宫女人善妒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因为妒忌,所以肆无忌惮的陷害别人。因为妒忌,害死了我的孩子,这点,是不可饶恕的。 月夜微风摇曳,凄清烛火,满天寒气舞飞扬。 暗室没有掌灯,漆黑一片,我笔直的坐在已十分破旧的木凳上,等候那个人的到来。 今儿白天对皇后说的那番话,她必定牢牢的记在心里。 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今晚一定会派人杀了静宁。 静宁跪在离我只有几步之遥的地上,从我进来开始,她的身子就一直没有停住颤抖。 那双眸子在看不清五指的房中,却异常明亮,憋了半天,她只轻声问我一句,“柳妃娘娘,皇后娘娘真的会杀奴婢吗?” 我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怔怔的望了我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去。 倏地,窗外传来了一些响动之声,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越发清晰,我冷冷一笑却让静宁一惊,满脸皆被害怕之色占满,身子也愈发颤抖得厉害。 门外,出现了一个人影,我对这些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并未感到一丝讶异和奇怪。倒是静宁,一张脸已是惨白无色,双目瞪得十分圆。 门被轻轻推开,静宁快速爬到我跟前紧紧拽着我的裙角,我能感觉到从她身上发出的恐惧,甚是强烈。 那个身影进了屋后,又轻轻将门关上,那小心翼翼的动作都悉数落尽我眼里,让我不由的想发笑。 回身过来时,那人猛然一怔,盯着坐在木凳上的我看了许久。因他蒙着面我看不到他的长相,但我还是从那高大的身形看出是一名男子,如若没有猜错,应该是凤阳宫的侍卫吧! “你是...柳妃娘娘?”他先开了口,语气带着一丝疑问。 我起身面对着他,笑了笑,“如此漆黑的环境,你的眼力倒还不错,本宫等候多时了。” “唰!”他拔剑的声音在这清静的夜里十分响亮,双眼顿时充满杀气,语气更是凌厉,“静宁该杀,那就连你也一块杀。” 他向我们扑过来时,藏身在房梁上的青青和侍卫凭空跃下,挡在了我们跟前,我慌忙喊了一声:“要抓活的!” 那人一看情况不妙,仿佛晓得这是一个局,转身就往外跑。 埋伏在附近的侍卫也纷纷现身,一路追赶了上去。 安静的瑜撷宫,今夜将不安静。 此时对我来说,抓不抓得到这人已不重要,静宁才是问题的关键。 她卷缩在墙角,死死抱着自己的头,一遍遍低喃:“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奴婢...为什么...” 我和青青将她扶起,但她像是被吓住了,抵死反抗推开我们,“不要碰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奴婢对你这么衷心,为什么最后还是不放过我?” “静宁!”我镇定的唤了她一声,随即安慰道:“皇后怎会为了一个宫女,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就算她今天不杀你,难保将来就一定会留着你。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吗?你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奴才,在她眼里,你的命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静宁不停的摇头,抬眼望着我,“奴婢对皇后娘娘那么好,她假怀孕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你,奴婢这样帮她,为什么却要杀奴婢?奴婢想不通,难道达到了目的,就非得灭口?” 她的这句话将我和青青猛地就震住,惊愕的望着静宁,我蹙眉而道:“你说什么?皇后娘娘...是假怀孕?” ------------ 第十八章 揭穿 静宁傻傻的摇头,那副模样是十分绝望的,我能想象到一个让自己信任的人,最终却将自己当作是陷害别人的工具是怎样的失望,我亦能想象到,被自己最相信和依赖的人抛弃,又是怎样的绝望. 只因这些,我曾经都经历过,所以,我能理解。 只是,我自己早已看淡,不再会因为这些背叛而痛如锥心。 现在,只要静宁说出真话,那么皇后,自然会一落千丈。 只要孩子的仇报了,我的心或许能够宽慰许多。 安抚好静宁后,我独自在院子里站了很久。那抹轻风拂过我的脸庞,让我清醒很多。 庄子走到我的身旁,仰首望了望天际,复又看着我,“你在看什么?今晚没有星辰,亦没有月亮。”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回望着天际,“我的孩子!”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最终伸手将我的身子扳正对着他,一双眸子甚是深邃,“宋柳,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我微微愣住,顿了半响才道:“你曾经答应我的,会让我出宫。如今,孩子没有了,我不再有所寄予。宫外,是我最好的归宿。” “孩子没有了,但是你还有我,为什么总是固执的拒绝我?难道,在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人?”他话语隐含了许多伤痛,再度勾起我的那段往事。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人,我亦不知道我如今到底想做什么,我很迷茫,仿佛觉得,我这些年一直都过得迷茫,没有目的。自从知道父亲并非被冤枉后,我的整颗心都空了。那时候,我把流云当作是我唯一以依靠的人。我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被伤害的命运。 离开流云时,我的心是沉痛的。当知道我有了这个孩子时,却让我燃起了希望,我甚至很清楚的明白,有这个孩子在我身边,我不会孤独,更不会没有目的的生活下去。 是,这点仅剩的希望,终是破灭了。 “宋柳,我会等你,接受我的那天。”他又开口。 “庄子,皇后的事解决后,我就必须得走了,我不属于这里,更不适应束缚的生活。”我很认真的说出这句话,随后转身,走回殿内。 天终是亮了,这夜,我的心情格外沉重,自己却不知是为何。莫非是因为昨夜庄子说的那番话?还是因为,我从未忘记过流云?对啊!我从未忘记过他,否则如今想起他,又怎会心痛呢! 我死死咬住一个事实,只要孩子的仇报了,一切都化解。 前往太后寝宫的路上,静宁保持了平时没有的平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再恐惧。 殿外,我将青青,思玉和静宁留在外面,自己独自进去。 刚迈进殿门,我就瞧见了皇后,很镇定的坐在木凳上,瞅着我们缓缓靠近。 “柳妃的身子还未复原,以不用来给哀家请安。”太后冷冷的话首先响起,我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极不希望我来的。她一直认为是我推皇后入水而导致皇后流产,虽最后我的孩子也没有了,但她对我的态度还是十分冷淡。倘若我的孩子生下来了,那我肯定会被禁足在瑜撷宫,终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或许是怜我,或许是因为庄子,所以这件事才会在我的孩子死后,平复下来。 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我心中,只想给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太后娘娘万福!”我躬身行礼,随后很平静的望着太后一脸的不屑,又道:“臣妾此番过来,是有事禀报。还请太后娘娘,给臣妾一个说话的机会。” 皇后倏地从座位上站起,目光狠狠的望着我,“柳妃,本宫本不想说这件事的。你既然一定要三番五次的陷害本宫,那本宫也不会留情了。” 我提起莲足向她靠近了几步,“是臣妾陷害你,还是娘娘容不下臣妾和孩子,想必这点,娘娘心中是十分清楚的。” 皇后眼中燃起炙热的火苗,隐隐透着对我的厌恶,“恐怕是柳妃你容不下本宫的孩子。” 我轻笑出声,“孩子都已经没有了,如今说这些,恐怕也是无用的。” “到底生了何事?你们都给哀家好好把话说清楚!”太后怒斥了我们俩一句,眼神不解的在我和皇后身上来回穿梭。 我定了定神,刚准备开口,皇后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显得十分委屈,“太后娘娘,前天夜里,柳妃以皇上口谕把臣妾宫里的静宁宣到了瑜撷宫,此后就没再放静宁回来,并一直严刑拷打叫静宁说出那日落水是臣妾自个跳下去的。试问太后娘娘,臣妾刚刚怀上皇儿,怎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语落,早已是泣不成声。 太后显然是被皇后的这番话震怒,狠狠的拍了下桌案并猛然站起,“柳妃,皇后的话,是否属实。” 我微微欠身,“太后娘娘,静宁的确在臣妾的瑜撷宫。” “你好大的胆子!区区柳妃,竟敢无视宫中规矩,难道你不知道,后宫之主是谁?”太后厉声就甩过来一句。 我依旧很平静,亦跪了下去,“太后娘娘,请允许臣妾把话说完。” “柳妃,你到底要编些什么话来诬陷本宫?本宫已经失去孩子了,你还要本宫怎么做?”皇后梨花带泪的望着我,我明白她这是在博取太后的同情,演戏自是很到位的。 “皇后娘娘,您到底在怕什么?”我轻轻开口,她的神色一滞,我复又起唇,“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目光随即就黯淡无光,我笑了笑,“您失去了一个本就不存在的孩子,而臣妾,失去的是实实在在的亲身骨肉。事到如今,您还要和臣妾比较谁更痛苦吗?” 太后闻言,愕然的盯着我,“柳妃此话是何意思?什么叫本就不存在的孩子?” 皇后的脸,慢慢浮上一丝不安和恐惧,我却在此时,无法说下去,一直想要对太后说的话,却开不了口。 “哀家问你,你怎的不回答?”太后又厉声问我,那平静的眼神后面,是对我深深的质疑。 我目光回落在皇后身上,“娘娘,您亲自跟太后娘娘解释吧!” 她怔怔的倒退数步,望了我一眼,又望着太后,“本宫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本宫更不知道...需要解释什么...你要本宫...对太后解释什么...”原来她,竟是害怕到连话都说不清楚。 “太后娘娘,静宁就在殿外,我想,她能跟太后娘娘一个解释。皇后娘娘说不清楚的,她都能说清楚。”我镇静的开口,话刚落,皇后的身子一软,就瘫坐了下去。 太后仍旧是怀疑的眼神,凝视我半响,才道了一个字:“宣!” 静宁缓缓进入正殿,望着瘫坐在地上的皇后,只是道了句:“皇后娘娘,您为何要杀奴婢?为何?难道奴婢做得不好吗?” 皇后神色闪过一丝不解,峨眉紧紧拧成一条直线,“本宫何时杀你了?”想了片刻,目光猛然的看向我,“柳妃,是你...?” 我并未理会她的话,而是很沉的对静宁道:“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静宁抬眼望着我,良久,微微颔首。 “从柳妃娘娘进宫开始,皇后娘娘心里就一直在想法子将柳妃娘娘送出宫去,特别是知道柳妃娘娘怀有身孕后,更是害怕她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威胁到自己的后位。所以,收买了太医让宫里人都知道娘娘有了身孕。然后,再寻个机会让孩子流掉,嫁祸柳妃娘娘。皇后娘娘,其实一直都没有怀孕,这些,都是为了陷害柳妃娘娘才计划的。”静宁一口气,就简短的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她的心里,想必也是害怕的,无论怎样,此事她也脱不了干系。但我答应会保她万全,自然是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的。 太后的神色一点都没有变化,只是愣愣的看着静宁,半响,才扭头望了望坐在地上的皇后,蹙眉道:“皇后,静宁说的,都是真话吗?” 皇后猛地就俯身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声声哀嚎:“太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都是柳妃为了陷害我,才收买了静宁,臣妾是冤枉的。” 我不思议的摇摇头,事情已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是不愿承认。 “皇后娘娘,奴婢从十岁就跟在您身旁,对您忠心耿耿,是,奴婢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为了自己,想杀了奴婢。倘若奴婢说的都是假话,那太后娘娘大宣吕太医前来,当面对质便真相大白。”静宁不再对任何人隐瞒,很直接的就说出这句话。 皇后脸色刷的就青成一片,“你说的什么,本宫都不知道。本宫的孩子没有了,如今说什么,都没用。本宫只知道,是柳妃害死了本宫的皇儿。” “皇后娘娘,奴婢似乎还记得,您说只要吕太医帮您保守这个秘密,一定会对他封官加爵。前不久刚刚赏给他的那块地,就是最好的证明。”静宁再次吐出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让我有些惊愕。 殿门忽地被猛然推开,庄子缓缓走了进来,整个殿内,所有的声息刹那间都悄然停止。他脚步沉重的行至皇后跟前,怒火汹汹的望着皇后。最终,“啪!”扬手就甩过去一巴掌。 ------------ 第十九章 感悟 怔怔的盯着庄子,皇后摸着自己的脸颊,“皇上,您怎么可以打臣妾,臣妾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臣妾.” 庄子随手丢过去一张白纸,“你自己好好看看,你们吴家背着朝廷,做了多少坏事?朕一直念在你是朕的皇后,吴家是皇亲国戚不予追究,可是朕断断不会想到,你居然心生妒忌,不仅以假怀孕欺骗朕和太后,还陷害柳妃导致柳妃的孩子早产而逝。这张地契,应该就是你收买吕太医的证据吧!不然,你对吕太医又怎会送出这样大的手笔?” 皇后大惊失色的看着飘落在地的那张地契,颤抖着双手拾起,片刻,那张地契就从她手中滑落,她俯身下去,“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愚钝,但是臣妾做的这些,不过只想留住皇上的心啊!”两行清泪款款滴落,她的这句话,说得甚是用情至深。 “留住朕的心?试问皇后,难道为了留住朕的心,就必须要害了他人性命?”庄子连看都未看她一眼,语气十分冰冷。 皇后忽地一如反常的站起,目光如哀求般停留在庄子身上,苦涩一笑后,她喃喃道:“臣妾从进宫的那日开始,就知道在皇上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虽然臣妾不知道她是谁,但臣妾认为只要臣妾对皇上好,皇上不会感觉不到。这些年,皇上对臣妾不再如刚进宫时那样冷漠,臣妾也一直以为,皇上对臣妾,还是有感情的。”顿了顿,她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臣妾绝不会允许好不容易和皇上建立起来的感情被你的出现而烟消云散。所以,你就得死,你死了,皇上不过伤心一段时间,就如同曾经你离开那样,过后,臣妾还是皇上的皇后,还是后宫之主,哈哈...”她笑了起来,声音很苍凉。 太后往皇后的位置走了过去,在她跟前,太后依旧还是一副疼惜她的神情,伸手抚过她的脸颊,不忍的道:“傻孩子,他是皇上,没有哪个女人是可以留住皇上的心的。即便是哀家,当年也无法留住先皇的心。你这样做,是何苦。” “太后...”她轻唤了一声,投进太后的怀中,“臣妾辜负了太后对臣妾的重托,臣妾有罪,只望太后怜悯,不要因为臣妾的过错而责怪吴家的人,这些都由臣妾一手来承担便可。” 太后很沉痛的闭上眼眸,良久才睁开,对着我,她第一次以一种带有请求意味的眼神,“柳妃,皇后当年刚进宫时,因为一心想讨取景儿欢心,不慎从戏台的楼顶摔下,头部受到重创以致昏迷了近三个月。从那以后,神志一直都不太好。这次之事,恐怕也是因为你的出现而太害怕会失去皇上,才会对你加以陷害。哀家知道,此事倘若你不松口,景儿是不会放过皇后的。所以哀家求你,息事宁人。” 我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没想到太后会对我说这番话,可我,怎么能放过害死我孩子的人。即便不是她亲手杀了我和流云唯一的孩子,却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我开不了口,我做不到替皇后求情。 “朕的后宫,朕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皇后暂且禁足凤阳宫,朕改日再做决定。”丢下这冷冷的一句话,庄子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后寝宫。 路上,我挣脱了庄子的手,“你是皇上,为何不做决定?” 他回身望着我,“你希望朕,怎么做?” 我的心却在这刻产生了迷茫,我不晓得我是否要庄子下旨重罚她,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想要她以命抵命?仰或是,心里那口怨气一直咽不下去而让我迷失了自己的本份? 我抬眼凝视着他,良久,才问了一句,“庄子,你是否不愿意放过如此深爱你的皇后?” 他的身子不禁颤了一下,不解的看着我,我只是笑笑,“她是你的皇后,你却丝毫不对她有一点怜惜之感。刚才,你是不是怕我会答应太后的要求而放了皇后,这样,你一心想要削减吴家势力的愿望,就会破灭了,所以,你才会匆忙的带着我离开那里,对吗?” 他的神情终在我吐出这句话后,不再平静。 曾经,流云为了削减皇后韩笑阳娘家所做出的那些事,一直留在我心里。方才庄子在太后殿里说的那句话,吴家背着朝廷做了很多坏事,那句话,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身为皇上,却对吴家的所作所为不予追究,这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和流云一样,也是被那些人牵绊而不能顺着自己的思想去做事。 他,不过也同流云一样。 只是,流云不但利用了我,更是伤害了我。而他,我不知是不是我自己多想了。 “宋柳,你...”他微微起唇,却没继续往下说,是不是,我的话已经说到正处了。 “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那几年里,你和皇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看得出来,皇后是真的很在乎你,很害怕失去你的心。我能体会一个女人想要留住一个男人那种迫切的心情。”我蹙眉轻道,就如同,我曾经害怕失去流云的那颗心,都是一样的。 庄子敛起神情,有些严肃起来,“你希望,我不追究?可是,倘若不是因为她,你的孩子也不会死。” 我再度抬首凝望着他,“我就知道,你希望我追究,我更知道,你对皇后娘家,是心存不满的。你的语气和神情,都让我看出你心里确切的想法。” 庄子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却瞬间又收起,“宋柳,当初我能顺利铲除摄政王,吴家的确帮助了不少。但是,我已经给了他们家天大的恩宠,还依照母后的意思,纳吴雪为后。但是吴家,自从拥有权利后,就乐于享受,更是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欺压百姓,私自霸占了很多百姓的田地。试问我作为皇上,如何视而不见。但是,他们吴家毕竟是功臣,我只是想借用皇后之事,给他们一点警告。倘若这件事我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我的威严何在?” 我微微叹出一口气,转身独自往前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回眸望着他,我轻道:“失去孩子时,我是很希望她死,但是,我现在并不想她死。”语落,迈起莲足离开。 回到瑜撷宫后,我将自己关在寝殿中,我是可怜皇后吴雪吗?我问自己,否则我为何会说出那句话? 就因为她家立了功,所以,无论她做什么,庄子都不能对她太过纵容。即便是真心对庄子,庄子还是未能重视她的存在。这点,他和流云是相反的。 流云为了稳住韩家,对韩笑阳是十分宠爱。 而庄子为了提防吴家,对吴雪却是冷淡无情。 我似乎忘记了,皇家本就无情。表面所做的和内心所想的,完全都是不相同的。 所以,我才要离开皇宫这个地方。 可我的孩子,毕竟是因皇后而死,我知道,我是恨她的。 但我,却更可怜她。 我心里,并不想她落得不好的下场。 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听庄子的话,在宫里住下。或许,我的孩子也不会死,我也不会给宫里带来这些麻烦。皇后吴雪更不会因嫉恨我,而做出这些错事。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吗?我真的很乱很乱。 青青推门而入,却立在寝殿中央望了我半响,才缓缓将饭菜放在桌案上,“你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无论怎样,都吃一点吧!” 我望着她,心里好似压着一大颗石头,很难受。 “皇上下旨,皇后今生都不得踏出凤阳宫一步。但是,她还是皇后。”青青又道了一句。 我苦涩一笑,“即便没有废黜她,但今后都被禁足,这和废黜也没什么两样。” 青青行至我身旁,握住我的一双手,“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不过让你这般难受,真的很对不起!” 我摇摇头,不想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因为结果总是让人出乎意料,“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虽然我和庄子并没什么,但是,宫里的人自然不是这么想的。你也要体谅皇后,我只能说,她不过也只是个可怜人。” “宋柳,即便你失去了孩子,我还是看出来,你的心和曾经还是没有变化。”她蹲下身来,仰首凝着我。 “我该走了!”我轻轻吐出这四个字,起身走至轩窗前仰望天际,今晚繁星点点,虽没有月亮,星空仍然很亮。今后,没有流云,没有孩子,就算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我也会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她的身子倏地一僵,“你对皇上,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我愣愣的低眉看着她一脸的期待,我对庄子,自始至终,都只算是存有朋友之间的友谊。毕竟,被伤害过的心,都无法愈合。 倘若非要说是留恋,不如说成是对朋友的一种挂念吧! 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不打算,回答青青的这句话。 恍然发觉,我离开流云,已经整整一年。 ------------ 第二十章 心乱 雪多情,人语静. 冷露无声相望处,残灯风灭唯孤影。 今年的冬天来得和去年一样早,仿佛这雪是有意留人,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一月。 今儿,天终于放晴,有了些暖意。 我最终,还是没有让庄子重罚皇后吴雪。也仅仅让她禁足三年后,恢复往常。 三年后会是什么情景,我自然不会知道。 我只知道,今天过后,嘉裕城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收拾好包袱后,我缓缓走出瑜撷宫,回身看了看这座华丽的殿阁。今后,或许再度成为一座冷宫,或许,又会入住新人。 因我如今身份的不同,要走,自然要走得悄无声息,否则,太后又怎会放我走呢! 我还是决定去庆章宫向庄子道别,虽然,我以再次使用玉龙雕玉离开,但我,并不想像曾经那样,不辞而别。路上,我一直问自己,出了宫,我该去哪里,哪里,才有我的安身之所。 今日的承阳殿与往日有些不同,殿门紧闭,殿外,还有许多禁卫军。 瞧着这阵势,基本都是皇上和大臣商量国事的时候。我不想打扰到任何人,静静的站在后殿等候。 也不知站了多久,才听见殿外有侍卫谈话的声音,因为小声,我并未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我开始觉得累。所幸就坐在木凳上闭目养神,也让自己休息会儿。 直到感觉有东西覆盖在我身上时,我才睁开眼眸。庄子蹙眉紧绷的一张脸,直接映入我眼帘。慌忙起身,那件龙袍从我身上滑落,正准备躬身去拾起,庄子却抢在了我前面。 给我披上象征他身份的龙袍,他轻道:“天气冷了,别着凉。你的身子不太好,加上体质虚寒,在冬天更要注意。”他的话很暖,微微触动我的心。 我望着他,竟是忘记说话。 他看了一眼我放在一旁的包袱,复又回看着我,“你...要走了?” 我颔首,“本来早应该走的,这雪一直下个不停,今儿总算是停了。” “我倒是希望,这雪,永远都别停。”他喃喃道,声音有些凄凉。 我默默的看着他,强扯出一个笑,唤了一声“庄子!” 他错愕中带着几分无奈,嘴唇一直在颤抖,我晓得他有话要说,那种欲言又止却在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没能说出来。 我把那枚玉龙雕玉从衣裳中取出,轻放在他的手心,“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你,但是,每次总是忘记。玉龙雕玉不是我这样的女子以佩戴的,我觉得,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他的身子一怔,却将玉佩反放在我的手中,“我曾经既然把它送给了你,就不会再收回。”语音罢,他转身行至轩窗前,望着窗外,他的话再度响起,“那年,就是这样一个天气,你救了我。挥指一算,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我的目光亦望向窗外,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我与庄子,竟然已认识了五年。 “宋柳...”他回眸叫了我一声,“你若真要离开,我不会阻拦。因为你的快,比什么都重要。但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后,再走。” 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看了他很久,不知是着了魔还是不忍让他失望,我居然点了点头。 “普天之下,旻国和我国实力是最强的,以说是平分秋色。但我的心愿,是统一天下。你能否陪在我身边三年,只要三年。三年后,待我统一天下后,如若你还是觉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那时候,你要走,我会心甘情愿的放你走。”他温润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很暖。 我愣住,他要统一天下,这不是意味着,将和流云争天下。 也意味着,他们两人,总有一个会失败。无论是哪一边,都是我不想看到的。当初我会拖着已有身孕的自己到庄子身边,不就是因为害怕两国会以兵戎相见吗? 难道,还是避免不了? “庄子,如今天下太平,为何不能与旻国平分天下。一旦两国开战,受苦的还是百姓。”我微微起唇,语音却很慌乱。 他勾起一笑,在我看来,那抹笑,带有别样的意思,顿了顿,他才道:“就是为了天下苍生,才要统一。况且,旻国已经备战,随时会对我国起攻击。我不能,坐以待毙。所以,这场为天下而战的战争,是避免不了的了。” 猛然一惊,我的心漏跳几拍,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流云,他已经准备好为天下而战了吗? “所以,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随我出征,只要你在我身旁,我就有信心。”他坚定的开口,却让我产生了一种畏惧之感,他有信心征服天下,那么流云呢?会怎样? 我不语,其实是不知该怎么说。 “你不愿意吗?”他又道,“只需三年,三年便。” 我蓦然的望着他,心中暗潮汹涌,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至全身,使我忍不住的颤抖。 他目光一闪,匆匆行至我身前,“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微微摇头,抬眼认真的看着他,“倘若你真要打这仗,你的胜算是多少?” 他笑了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既然要打,我自然是有信心。我也坚信,我一定会赢。旻国的实力虽强,但你大放心,我已经拉拢了周边的小国,将一起攻打旻国。那时候,荣宸轩定是死路一条。” 身子顿时就开始软,我愣愣的往后退去,庄子蹙眉望着我,不忍的道:“我知道,你毕竟是旻国人,荣宸轩毕竟是你们旻国的君。如今我这样说,你肯定会感到害怕。但是,天下必须统一,就算不是我,别人也会这样做。” 我不是害怕,也不是因为自己是旻国人。 我害怕的是,会失去流云。很怕那种失去后,再也见不到他。 就算如今我们分隔两地,但是,至少我知道他的境况如何。 我怎么能允许,别人对他生命的威胁。 放不下啊!原来自己,根本就放不下他。 是,照庄子的坚持,这场战争是不避免的。 庄子有其他小国的帮助,那么流云呢?他需要谁的帮助? “宋柳...”庄子唤回我走远的心智,刹那间,在我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倘若我留在庄子身边,就掌握庄子的作战计划。这对流云,或许不是坏事。 如真到了不回头的那一步,我还能,保护流云。至少目前的我在庄子心里,有着重要的位置。 流云和庄子都有着同样的抱负,就是统一天下。这点,我比谁都清楚。迟早,他们是会拼个你死我活,只是我不愿意去承认而已,“宋柳...你...”他再度起唇,带着一丝期待。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恍然中,好似看见了流云。 “我答应你,我陪你三年...”毫不犹豫,我答出了这句。 他一惊,随即泛上欣慰的笑容,“你真的答应陪我三年吗?真的愿意做我精神的支柱?宋柳...”他伸手揽我入怀,“我答应你,一定会在三年内统一天下,一定给你想要的生活。” 一种愧疚之感油然升起,我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就任由他抱着。 心里,一遍遍对他说对不起。我实在没法让流云身陷险境,所以,才会答应陪在他身边三年。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利用,庄子,如果非要我在你和流云之间做出选择,我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流云。 我真的希望,他们能够和平相处。至少,在他们这一代,我是这样希望的。 傍晚时分,我才回到瑜撷宫,却是无精打采的一副模样。 思玉见我回来,急切的问了一句,“皇上不让你走吗?” 我摇头,她又问:“难道此事让太后知道了,所以走不了了?” 我再次摇头,她就显得急了,“那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是我自己要留下的,我要留下三年。”我很平淡的吐出这句话。 思玉倏地一愣,良久才缓过神来,“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吗?为何现下却要留下?” “为了流云,为了他,我必须要留下!”我自嘲的笑了笑,“思玉,天下恐怕要乱了,我不知道,那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 “为了流云?怎么了吗?虽然你一直放不下他,是,为何因为他要留下呢?”思玉不解的望着我,想来她还不知道旻国和氒国之间的事吧!她也是旻国人,是却一直呆在氒国,她会站在哪一边呢?我早已看出,她对庄子有情,那时候,她会不会恨我呢? 想必,她也会左右为难吧! “思玉,你爱旻国多些,还是氒国?”我傻傻的问出这句,出口后,才觉后悔。 思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旻国人,自然爱旻国。但是,我在氒国生活的这些年,觉得氒国也挺好。其实两个国家,自然有他好的一面。倘若非要一定说更爱哪个国家,思玉只能回答,两个都爱!” 苦涩一笑,我转身折回寝殿中。 带着一丝哀伤,带着一丝惆怅。 ------------ 第二十一章 要求 绿杨飞絮一夜雨,雨点惊风碎,心切切。 在我的等待中,两年半的时间悠悠而过,离我答应庄子的三年时间,只剩下半年。 我在床榻边坐了一夜,外面风雨交加的声音使我静不下心来。 近半年,氒国已经和周边的小国达成了作战协议,这是我最为担心之事。因为随时,他们就会攻打旻国。 不晓得流云如今怎样,他是否有这个能力应付庄子。 如今还叫他流云,都快忘记他的本名,荣宸轩。 如今还叫他庄子,却时时记得他的真名,庄景。 天放晴时,刺眼的光芒透过珠帘入了我眼,微微有些刺痛之感,很自然的伸手遮住那光线。又是一夜,我竟是又坐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有去思考,呆呆坐了一夜。 起身过去打开了门,顷刻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心生,心跳的十分厉害。 我在寝殿的门前站了许久,一直无法压制住心里的那抹不安。 是否,只是自己多想。 是否,有事将要发生。 果然不出我所料,思玉慌忙的出现在了殿外的院落中,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写满了一种恐惧。我太清楚她的性格,除非是十分紧要之事,否则她绝不会如此慌张。 我的心因为她的出现而更显得不安,但我不会表现在自己脸上,因为,这些年,我学会了平静的面对任何事,也让我明白,冷静是多么重要。 她匆匆行至我跟前,有些语无伦次,“宋柳,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俩人该怎么办...” 听她这样一句,我大致已经猜到了是何事。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都呆在瑜撷宫,从未踏出宫门半步,连后妃每日去给太后的早晨问安也不曾遵守,庄子亦很少过来,有时候两三月也不曾见他一面,或许他,真的对统一天下的意愿抱着全力以赴的态度。 这宫中,除了皇后吴雪和紫夫人紫溪对我有些恨意,我与宫里的其他人一直处得还好。 如今紫溪亦是深入简出,亦很少和别人相处。 而吴雪,至今还在禁足中。 思玉口中的我们俩人该怎么办,是对我猜测的最好证明。 难道真的,要开战了吗? 见我毫无反应,她又焦急的道了一句,“宋柳...你今儿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并未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对她轻轻一笑,心里却异常苦涩,“时间过得好快,要打仗了,对吗?” 思玉倏地一怔,错愕的望着我,“你...你都知道了?” 我微微摇头,合上双眸,“这是迟早的事,只是,却让我有些手无所措。难道这天下,非要用打打杀杀,非要牺牲他人性命,才能统一吗?” 她低眉而下,双眉深锁,良久才喃喃问我,“宋柳,你会站在皇上这边吗?”我清楚她口中的皇上是谁,但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因为,我只会站在流云的那边。 “我晓得,你虽然留在了皇上身边,但你的心,从不曾留下。”她忽地说出让我吃惊的一句话,我仰首对着让我睁不开眼帘的天际,并未说话。 其实是,我不晓得该对她说些什么。 “下月十六,皇上将要出征,这场仗,还是无法避免。”思玉的语气恢复平静,却让我听出了几丝不安,我目光回落在她身上,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句话,“你说什么,下月十六?” 她默默颔首,我没料到事情会这般快,下月十六,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庄子他,竟然都备战好了。 来不及去思考,我提起莲足就跑,两年半的日子里,我第一次迈出了瑜撷宫的宫门。 承阳殿还是和两年前那般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几副陌生的面孔,毫不留情的,两名侍卫将我挡在了殿外。 我浑身一震,随即换上一张严肃的神情,语气也不客气起来,“放肆,难道你们不知道本宫是谁吗?” 侍卫相视一眼,随后疑惑的望着我,能在宫里自称“本宫”的女子,份位自是不低,料想他们也不想得罪人,只是将我望着,不说话。但也并不让出路来,让我进殿。 “你们...”我重重的吐出这两个字,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给打住,“你们两个还不向柳妃娘娘赔罪。”回身过去,是一个我不曾见过之人,但瞧他一身的装束,我便晓得他是御前侍卫,只是疑惑不曾相见,他怎会知道我是谁? 这庄子,好似换了不少人。 他行至我跟前,微微欠身很恭敬的道了句,“臣给柳妃娘娘请安。” 我敛起方才还愤怒的表情,亦很恭敬的回了句,“大人不必多礼。” 他的面容很清秀,使他的年龄看起来并不大,或许本就不大,但却带有几分不可抗越的气质,“娘娘是否要见皇上?”我点头,“请大人代为通传一声。” 他亦点头,进了殿内。 不多一会儿的时间,他便从殿内缓缓退出,“娘娘请!” 迈进殿门的那刻,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庄子见我,立即从座位上起身向我走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两年多了,你都不曾出瑜撷宫一步,今儿是怎么了,竟会来承阳殿。” 我回以他一笑,“闷了,所以想出来走走。” 他的笑意渐渐收敛,直至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笑意,这让我甚是意外,“你来见我,可是为了下月十六出征的事情?” 我并未回避他的这句问话,反而很自然的点点头,“下月十六,你果真要发兵旻国吗?” “宋柳,这是我多年来唯一的心愿,所以这次,势在必行。旻国那边也已经按捺不住了,下月十六,我们两国会在交界处交战。我不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我也不能再等了,因为你留在我身边的日子,只剩下半年。”没想到,他居然将时间记得这般清楚,是啊!半年后,我就能离开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有片刻的沉默,随即毫不犹豫的开口:“下月十六,带我一起出征!” 他顿时就被我的话愣住,怔怔的盯着我很久说不出一句话,我便小心翼翼的再度起唇,带着很深的请求,“带我一起出征!” 半响,他才问我,“你要我带你一同出征?你知不知道,战场有多危险?”声音低沉却不失君王的威严。 我颔首,语气异常平静,“我当然知道战场很危险,但我还是想让你带我一同前去。” “给我一个理由!”他轻声吐出这几个字,我此时此刻想见流云的那种冲动不是能用一句两句话就能说得明白的。但我,不能告诉他我真正的目的,因为,我不晓得会不会给流云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们一起陷入了沉默,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时而急促,时而平静。 待他欲再度起唇时,我开了口,“没有理由!”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后,了然一笑,“宋柳,在你心里,一直埋藏着那个人,我并不是一个不会思考之人,你如此想同我出征,也是为了想见到他吗?你能告知我,他是身份到底是什么?是将军?是士兵?还是什么王公贵族?” 我完全没有猜到他竟会问我这样一句,但这句话却让我心底泛上一股酸涩之感,眼眶顿时有些湿润,却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一滴眼泪,我已经多年不曾哭了,记忆犹新中,还是我失去孩子那年。 许是见我眼神有些不对劲,庄子闭眸无奈的答出一句,“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倘若能让你好受,能让你开心,我什么事都会去做。那个人能在你心里这么多年,我竟是很想见见他。” 本不想落泪的一双眸子,这刻却怎的都忍不住了。离开流云的这些年,我一直让自己活得很坚强,除了失去孩子那次让我尝到肝肠寸断的痛苦,此后再也没有什么,还能触痛我的心。 这次,庄子没再安慰我,只是不停的叹息。他心里的想法我并不是不知道,他对我的好我也并不是不能体会到,只是,爱和感动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好!我带你一同出征!你答应过我,会陪我三年,哪怕还有最后一天,我也要你陪在我身边。”他最终丢下这句话,悻悻拂袖离去,第一次,瞧见庄子这般生气,也是第一次,瞧见他在我面前如此沉不住气。 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我承认自己是自私的。 已经近四年不曾见过流云,脑中对他的任何记忆却都十分清晰。多年来,我对他的恨好似随着时间在慢慢消淡,对他的念想反而愈发深刻。或许,他就是我心里永远无法脱离的一部分,想恨,恨不了,想爱,却不敢爱。 下月十六,倘若果真可以见到他,这对我是幸还是不幸,我不敢去猜,也没有能力去猜。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战场上的一切都不是用我现在的言语和心情可以去形容的。只想见他一面,很简单的见一面。但我比谁都清楚,只能我看见他,绝不能让他看见我。 脸庞似是被冰凉的液体滑过,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思念。 这么多年了,是否我们都有所改变呢? 至少我变了,流云! ------------ 第二十二章 出征 旻国和氒国的交界处正是紧挨桃源村不远的六盘山,地势高峻,四面环水、孤峰兀立.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壁陡峭,江流澎湃。 半月前,我伴随庄子的三十万大军抵达六盘山的南山,而对面的北山便是流云大军驻扎的地方。两山中间隔着波涛汹涌的六盘江,交战之地是以六盘山脚下的平原。 从抵达六盘山那日起,两军就一直处于对峙的状态,双方亦都没有轻易兵。 我在军帐中傻傻呆了半月,我才知道,想见流云,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我既不能上战场,亦不能私自出了军营,内心由最初的暗潮汹涌渐渐转为平静。 当十日后的号角声响起,马嘶长鸣,我才意识到,这场战争终是开始。 四周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仿佛让我看见,曾经随驾流云征战漠北的情景。 我担心流云,也同样担心庄子,无论那方胜利或是失败,都让我难以接受。但我不得不说服自己,这都是迟早的事。我注定会失望,注定会再痛一次。 整整一月的连续作战,两军却因实力相当,死伤人数不相上下,没有分出一丝胜负,这是让庄子无法接受的一点。因为他已经拉拢了周边多个小国一同攻打旻国,而旻国的军力和实力却让他吃了一惊。 似乎,流云虽没有邻国的帮助,却还是有这个实力应付氒国,这让我放心不少。 夜里,凉风阵阵,庄子箭步走进军帐中,身后跟着数个身着铠甲的将士,瞧着他们一脸的疲惫,我晓得,大家都很累了,毕竟从出征那天开始,大家都没好好休息片刻。 “朕真是疏忽了,没想到荣宸轩的实力还远不止这些,朕也没有料到,当初他收复漠北,竟是带给他如此大的收益,原本以为那一仗会让他的军力和财力受到影响。”庄子重重坐在主位上,一脸的愤怒。 大将军钟玉良深叹了一口气,很沉重的对着庄子,道出自己的想法,“皇上,依臣之见,旻帝当年兵漠北并不是一件在旁人看来很简单之事,他表面让别国看着是折损了不少军力和财力,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其他国家放下戒心。实际上,漠北的大城在被他攻陷的那天咱们就已经被他算计。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漠北已经被他慢慢统一,这完全是为了统一天下在做的准备。那定安王与漠北王勾结之事,依臣如今看来,完全就是一件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嘭!”庄子猛地拍案而起,双眼泛上炙热的红血丝,“好一个荣宸轩,朕就不信了,你能支撑多久。” 军帐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大家欲言又止,却都没有开口。最终庄子看了立在一旁的我一眼,对我使了一个眼神,我才意识到大家不说话,原来是因为我的存在,毕竟,我是旻国人,虽然如今是庄子的柳妃,在这战场上,不得不被他们防着。 我很知趣的退出军帐,只要听到他们方才说的那些,我就知足了。只要确定流云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走至悬崖边望着对面的北山,我露出一抹自内心的笑意,流云,四年不曾相见了,你过得好。如今才明白,我曾经之所以会那般怨恨他,其实是因为我太过爱他。 因为太爱,所以无法接受他的利用和伤害。 突然,很想皓轩,希云和语兰。走走停停,前前后后,我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以让我信赖之人。 我很不孝,作为楚家唯一活下来的女儿,不能每年去祭拜自己的亲人。 我很不义,作为皓轩曾经的王妃,纵然这一切都是流云导致的悲剧,但却都是因我而起,皓轩因我而死,我却一次也没有去祭拜过他。 我很无情,作为希云的好姐妹好朋友,在她为救我而死后,我没法去偿还她。而我视为亲妹妹的语兰,却是我一手将她推进后宫那样一个深渊。 是不是,这些悲剧的出现,都是因为我呢! 我是不是一个不祥之人,总会给身边之人带来祸害。 北山那边,实在有我太多的放不下,其实自己一直都不曾放下。 “他在那边吗?”庄子低哑的声音传进我耳帘,不知何时,他竟是站在我身旁,我却毫不知晓。 扭头望着他一身光的银银铠甲,他的目光却不曾看我,而是一直盯着北山那方向,“我就晓得,那边,有你牵挂的人。” 我的目光亦瞄向北山,在寒冷的风中,我笑得格外凄凉,“纵然那边有我牵挂之人,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往。恐怕在他身边,已经有其他人了。” “他是谁?”庄子收回目光转望向我,再度向我问起这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避免的问题。 我并未看他,依旧面对着北山,“庄子,为何总是问我这个问题,你明知道,我不会说,亦不能说。为何,总是要勾起我无端的忧伤?” 他却陷入了沉默,近段时间,庄子在我面前,总是如此。 我当然晓得他为何这般在意这个问题,就如同我在意流云曾经万般宠爱韩笑阳一样。因为爱,是自私的。我这样回答他,无非就是为了避开这个让我们都敏感的话题。 “既然你这般想念他,那过几日,我带你上战场,让你去见见他。只是我想,旻军那么多人,你要在里面找到自己想见之人,恐怕也不容易。”他一改往常对我安全十分紧张的态度,居然说愿意带我上战场,这让我油然感到一震。 他笑了笑,继续道:“你不要误会,我把你的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既然敢带你前去,自然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我只要你见了他后,能稍许放宽自己的心。宋柳,不是只有他,能给你幸福,我也以。” 他口中的幸福不觉让我感到好笑,“幸福?庄子你认为我幸福过吗?倘若我幸福过,我怎会逃离他的身边?倘若幸福过,我怎会出现在你身边?” 他的身子倏然一怔,忽地伸手将我紧紧圈入怀中,“既然他不能给你幸福,为何还要苦自己,你知不知道,纵然你在我身边多年,但我都看在心里,你不快,从来都不快。” 我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双眸忽然就很难受,声音有些哽咽,“别说了,都别说了,这些都是我自找的。”语落,我转身跑回军帐中,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哭泣,何时,自己也会逃避了。 那一夜,我路过一个军帐时,无意中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听到一个消息,说庄子已经谋算好,将在三日后的夜里偷袭旻军驻扎的军营,好造成旻军内部混乱,给氒国一个攻击的大好时机。 我当然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回到军帐后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我都在想,倘若流云的军队混乱,那肯定会给流云造成不少的影响,虽然我不知道庄子在这件事上是怎么谋算的,但我也不能让它生。 这两日我不再心不在焉,而是一直在想办法怎样阻止这件事。 就在氒军准备偷袭旻军的那日傍晚的晚膳时,我准备好了一壶酒,抬进了庄子的军帐中。 他先是有些奇怪,随后便笑了,“你从来没有给我送过酒。” 禀退帐内所有人后,我坐在他身旁,将他的金杯斟满,微微一笑,“这些日子,你也累了,我作为你的柳妃,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虽然这其中的经过你知我知,但将士们不知。前几日,我无意中听到有将士议论,说我身为你的妃嫔,随驾的日子却与你分帐入寝,委实奇怪。” 庄子不以为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所以,今晚你要留在这里?” 我微微颔首,却反问他一句,“你不愿意?” 他从桌案旁站立起身,走至军帐中央顿了半响,才回首严肃的对我道:“今晚我已经有了作战计划,会指挥将士在深夜偷袭旻军的军营,恐怕...” 我没料到他会对我坦诚这件秘密,望着他竟答不上一句话。 “宋柳...”他复又走到我跟前将我扶起,“你若不想他受到伤害的话,你大以跟我说他叫什么,长什么样,我自然不会伤害他。” 我低眉而下,只是低声回答,“罢了,他曾经那般无情,我又何必有义。” 庄子对我的话很疑惑,“你今儿,是怎么了?” 我抬眼望着他,“咱们用膳吧!不说这些了。那些事,我也不想再去想。” 他半带着一丝讶异点头,回身与我同坐回桌案旁。 只是喝下几杯酒后,他便开始使劲摇头,有些不清醒,抬眼望着我,“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平复了自己一直对他的愧疚,我始终低着头,“庄子,对不起,今夜,我不能让你偷袭旻军。” 他仍旧望着我,眼中十分失望,声音苍凉又有几丝无奈,“为了他?我说过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和样貌,我不会伤害他,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做。将来,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我很坚定的回了他一句,他微微合上双目却没有作,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从他身上出的怒气。他想起身,却觉浑身都无力,伸手用力撑着桌案,还是无法使上劲,最终,一头栽了下去。 我偷了他身上的金牌,以皇上身子不适号令今晚的计划停止。纵然将士们极不相信,屡屡相逼要见皇上,但面对手持庄子金牌的我还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 第二十三章 权爱 我在端给庄子的酒中下了少量的迷魂草汁液,让他安详的睡了一晚,在军帐中守着他直至天亮,他才渐渐开始有转醒的倾向. 他醒来时双目瞪着我望了很久,眼中那丝怒气一直不曾消灭,此时,我已经做好被他惩罚的心理准备。 他缓缓坐起,双手蹭着床沿低头想了很久,方才柔声道:“宋柳,为了他,你不惜阻止我。那个人,就是旻帝荣宸轩吧!” 我蓦地一惊,一双眼睁得甚圆,思玉她?她...终究还是出卖我了吗? 我不该感到惊奇,因为我早就晓得思玉对庄子心存爱意,为了庄子,她一定会说出我在意的那个人是谁。这世上,怎么会还有希云。 “所以你,才会出乎我意料带我一同前来,你也有目的的,对吗?”我一直不解他为何会带我出征,即便说是带我前来看我曾经的夫君一眼,他又怎么能确定,我的夫君会出现在旻军的军队中。思玉,恐怕早就将我的故事对庄子托盘而出了吧! 他眼中流露着淡淡的哀伤,却猛地抓起我的手,我的第一反应是立即收回,但因他的力气过大,没能做到,手心缓缓传来一阵疼痛,我蹙眉道:“你抓疼我了。” 庄子的表情滞了滞,“宋柳...不,甄珞,你叫甄珞,旻国曾经的大将军楚氏之女。荣宸轩的宸妃,我的柳妃...”顿了顿,他的声音渐渐隐于唇舌之间没了声息。 我没让自己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很平静,“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的手微微用力,手心再度传来一阵疼痛,我蹙了蹙眉,尽量不出声。 他却缓缓松开了我的手,“我想证明,你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你想做什么?”我倏地站立起身,有一丝惊恐之感。 嘴边扬起一丝冷笑,他的声音转为冰冷,“记得几年前,因为宸妃离去他于朝堂上发怒,并四处派人寻找他的宸妃,我就料想这宸妃在她心里的位置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如今四年过去了,他是否还将你看得这般重要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试验一下他。” 我的眼神渐渐泛上恨意,颤抖着问他:“你想用我来要挟他,对吗?” 他因我的这句问话而甚是恼怒,立刻就站了起来,“我从来不会用女人来作为权利的筹码,更何况是我心爱的女人。你曾经一次次被他利用和伤害,如今还是帮着他,莫非,从你晓得我会攻打旻国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盘算好如何去帮助他,是不是?”最后三个字,他加大了语气的重量。 眼眶顿时一酸,我没能忍住泪水如潮涌般溢出,“是,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他,即便他曾经那样对我,我还是放不下他。是我傻,是我笨,傻到被自己爱的人利用,笨到被自己爱的人伤害。” 庄子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愣住,迟迟没有开口,我又接着道:“昨天是我在你的酒里下了毒,我的目的就是不让你的偷袭成功。我现在就去跟将士们赔罪,让他们都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如何去破坏你们谋算好的计划...”语落间,我流步往帐外奔去,他却生生拉住我的手臂,“昨夜是我身子不适,与你何干!”我晓得他还是担心我,此事一旦被将士们知晓,以破坏军情的大罪,我的性命便是危在旦夕。 慢慢的,他再度松手,“十日后,我和他会有一场决斗,我会带你一同前去,不是为了利用你来牵制他,而是我想知道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到底有多重。对你,我绝不会放手。” 蓦然的望着他,庄子的神情让我有些看不懂他的心思,他的话,是出自内心,还是别有用心? 这些,到了那天,自然一切都可知晓。 龙吟剑啸长空扬,跃马驰骋。 风劲弓鸣神武姿,山山动摇。 十日后,当我随着庄子的大军到达六盘山脚下一望无际的平原时,流云带领的大军已经在离我们不远的距离。荒原之上,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我一直相见却不敢见的男子,一身银色战袍于身的他在军队中十分显眼,凛然之色不曾改变,孤傲的坐在一匹黑马之上,浑身散发出的王者霸气让他看起来令人畏惧。 四年了,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了的,是我们的那份感情。 我不再选择逃避,也没法逃避。庄子口上虽说不会利用我,实际上带我前来已经算是一种利用。这一刻,我更多的还是希望流云对我的感情已不如往昔,我的出现不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当庄子一声令下,我所骑的白马缓缓上前。当我出现在庄子身边时,流云的目光紧紧的盯上了我。时间真的好过,一晃已是四年。 四年,我们都被时光磨得一脸沧桑。 只是让我们相看了一眼,我的马便由将士牵着退到了后防线。那刻,我从流云的眼中看到了不安和焦急。而我的心中,也因他眼中的不安而起伏难耐。 前线的一切我再也看不见,亦看不见流云,只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朕的宸妃,怎会与你一起?”流云的声音首先在空旷的原野上响起。 “她是你的宸妃,也是朕的柳妃。”庄子稳重的回了他一句。 此后,流云的声音不再响起。 此时此刻,他一定认为是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情,一定认为我是庄子真正的柳妃。其实,我和庄子从来都如朋友一样相处,我从来也没有背弃过我对流云的感情。 只能听见马蹄的声音,踩踏在这原野上,有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之感。 “把她还给朕!”流云的声音有些沉重,夹杂着君王该有的霸气。 “要朕将她还给你,那你亲自过来带她走。”庄子的这句话,让我倏然一怔。片刻,空中就响起了旻军将士们的声音,“皇上,您要做什么?绝不能过去,这是一个置您于死地的阴谋啊...” 这些话,终是让我压制不住内心对流云的担忧,他不能过来,绝不能让他过来。紧紧拉住束缚马的缰绳,我便一路狂奔前线而去,心里默默念叨:“流云,不要过来!” 仿佛这是事先计划好的,没有人上前阻拦我,亦没有人追上来。当我停在氒军的前线时,流云已独身向氒军靠近了三丈的距离,眼神始终盯着我,那一刻,将周围的一切忘记得干干净净。 “嗖...”只听见空中传来强有力的一声破弓之响,那利箭直飞流云的胸膛而去,他始终保持着看我的神情,连闪躲的动作都不曾有。 我朝着他大喊了一声,“流云,闪开!”可是,我的呼喊反而让他分了神,或许是已经太迟,那根箭直直的射入他的胸膛。 鲜血,顺着直箭款款流下。 “皇上!!!”旻军的将士们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便都冲了上来。两军一触即发,将士们如洪流般涌上前去,耳畔响起的都是漫天的杀怒声,刀戟声。号角连天,硝烟四起,一场生死厮杀开始,血腥的味道将整个平原洗尽。 阴冷之气和悲伤之痛在我身上蔓延开来,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绞痛得让我十分难受。目光呆滞的望着流云在将士们的簇拥下退到后防去,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中笼罩着怎么都止不住的泪水。 浑身只感到一软,身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终于,倒了下去。 当我再度恢复意识时,已经回到了军帐中。猛地坐起,眼前出现的是那把弓箭,直直射入流云的胸膛,还有那鲜红的血。 “流云...我要去见他...”我从床榻边站起,身子虚弱得有些站不住脚跟,庄子紧紧搀扶着我,一遍遍对我说:“你先躺下,不要这般着急。” “他中箭了,是你,是你杀了他...”我朝他大吼了一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了让流云分心,所以故意安排了这一切,安排我出现在流云眼前,安排那些无谓的言语。倘若他死了,旻军一定会大乱,这样,你就有把握早点结束这场战争,取得辉煌的胜利,对不对?是谁说不会利用自己爱的女人,你都是在说谎...” “宋柳...”他低低唤了我一声,语气很压抑,“我只是想证明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事实上我也得到了答案。能让他在这样的局势下心不在焉,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害怕失去你,我害怕我们的三年之约即将到期...我害怕...” 泪眼模糊的望着他,我对他坚定的摇头,“我要见他,我要回到他的身边,没有谁能阻止我!”第一次,我在庄子面前表现得如此强势。 我一定要回到流云身边,我要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是否安好。 庄子的身子一僵,双手垂直而下,显得很无力,声音有些伤痛,“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我们相约的时间还未到!” “你已经利用了我,流云也受了伤,你还想怎么样?”我抬眼问他,难掩心中的悲愤。 他有意躲开了我的眼神,“但是,他并未死!” “哈哈~~~”我凄厉的笑了两声,“他若死了,你的计划就成功了,庄景,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绝不会!”第一次,我不再叫他庄子,而是直呼他的名字,庄景。 我没想到自己竟会对庄子说出这句话,却也证实了我自己急切想回到流云身边的心。庄子默默无闻的将我望着,仿佛这些年来我们的相处和彼此之间的友谊瞬间化为乌有。 “我不会让你走的。”在我们都沉默了很久后,他先开了口。或许是不想面对我,他话语刚落,就拂袖离去,留我一人在军帐中迟迟不能缓过神来。 ------------ 第二十四章 凶险 那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庄子.他下令由四个士兵日夜守护着我,表面说是守护,实际却是监视,他怕我离开,怕我会回到流云身边。我们还是变成了今天这样,还是走到了如今的局面。 我也从将士们的口中听闻到,那日两军对决,虽然庄子利用我分了流云的心而导致他中箭受伤,却没能乱了旻军的心,两军仍旧实力相当,最终死伤无数,在连续战了数日后双方不得不暂且收兵。 我还是无法继续和庄子耗下去,所以天还未亮,我就冲进了庄子的军帐。 昨夜,他和将士们讨论了很久,现在显然是很累了,坐在案前单手蹭着额头,监视我的一名士兵跟随我进来,曲膝跪下,“皇上,臣没能阻止柳妃娘娘,还请皇上降罪。” 庄子微微抬首看了我们一眼,复又低了下去,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帐内,又只剩下我们两人。 “庄子!”我轻唤了一声,随后开口:“记得那年,你受重伤倒在雪地之中,我和思玉救了你。你一直想报答我,所以后来将我困在瑜撷宫...”我话未说完,庄子就打断了我,但语气相比那日温和了许多,“你大概都不知道,我醒来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对你动情。你一直以为我是为了感激你救了我才会做出那些举动,实际上,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想你做我的皇后,做我唯一认可的妻子。” 我的身子一僵,已经无力再向他靠近一步。他缓缓抬起头,挣扎了许久才道:“玉龙雕玉是我们氒国皇室代代相传的宝玉,见玉如见皇上。我知道你是旻国人,我也明白终有一天我会为天下而战。那时候,只要你身上有这枚玉,纵然是氒国的大将军也绝不会伤害你,我只想保护你不受一点伤害。在我杀了摄政王,将庄萧推下皇位后,你知道我唯一的愿望是什么吗?”他目光满怀期待的看着我,顿了顿又接着道:“统一天下后,我要你做我名正言顺的皇后。我不在乎你的曾经,我只在乎,你会不会陪在我身旁。” 我深深的闭上双眸,微微摇头后复又睁开眼帘,带着苦涩的笑而望他,“庄子,不要爱我,爱我之人,没有一个是得到好的下场。当年倘若皓轩不是因为爱我,他就不会死。在我心里,只容得下流云一个人。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对我的好,放我走吧!” 他的身子一震,猛地起身,双手死死握成拳,“你就这么想回到他的身边吗?” 我神色从容的点头,他几步上前抓起我的手,“在你心里,对我都毫无感情的吗?” “庄子!”我很平静的叫了他一声,“其实在你心里,你很清楚我对你有没有感情。只是那种感情,是介于朋友和亲人之间的。你是皇上,为何还要逃避这些问题呢?你把我留在这里,只是留住我的身体,我的心,你是留不住的。” 他怔怔的退了几步,冷冷的笑了起来,“朋友,亲人?是啊!我是皇上,可却连个女人的心都留不得....哈哈...” 我知道自己留下来对庄子已经不是一件好事,对我,对流云也同是。无论他是否让我走,我也必须走,因为,我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宋柳,被人利用的宋柳。 “甄珞,你给我好好听着,有我在的一天,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一步,就算把你困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他忽地停住发笑,万般沉重的开口。 浑身一僵,我不能理解他的用心,反问了他一句:“你把我留在你身边,无非就是因为我和流云的关系。你想利用我的心,比你想留住我的心来得更为重要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语毕,我转身径直往外走去,他却死死从身后抓住了我的手臂,眼中的愤怒是我从未见过的,“不要因为你曾经被他利用,就认为我会利用你。不要用你那种看人的眼神来看待我,我如果真如同你想的那般,我大可拿你去和荣宸轩谈条件,我何必去打这场仗,何必苦心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阴沉着脸,不冷不热的注视着他,“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不放!”他也只两个字就回绝了我。 帐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我们轻微的呼吸声还能听见。如今我想走已是一种不可能之事,我该怎么做才行,到底该怎么做? 我缓缓退出军帐,帐外的天空蔚蓝,仰首那一刹那,仿佛看见了流云的笑脸,低低轻呤,“流云,你现在怎样了,伤可好些了?” “柳妃娘娘!”一声肃严有力的声音从右方传来,循声望去,钟玉良大将军立在离我不到一丈的距离看着我,一身铠甲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臣有话想对柳妃娘娘说,还请娘娘移驾片刻。”他微微欠身,虽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不知他要对我说些什么,但我亦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很平和的点点头。 跟随着钟玉良,我们来到南山的悬崖边上,下面是滔滔江水,我尽量保持和他一丈的距离,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生怕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他站在悬崖边上,双臂环于后背对着我,盯着我看了良久,方才道:“北山那边,有你的亲人吧!” 我蓦地一怔,随后很老实的颔首应允。 他笑了笑,“老夫不知你到底是何人,亦不知你有什么目的。但自从你出现后,皇上就如同变了一个人,皇后更是因为你,至今还被幽禁。柳妃娘娘,既然你是旻国人,自然应该生活在旻国,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我痴痴的望了一眼对面的北山,那边,的确有我的亲人,纵然他们死的死,灭的灭,却不曾让我遗忘。流云,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我的亲人。 “你未出现时,皇上和皇后的感情也不至于这般恶化。老夫也不知你给皇上吃了什么药,让皇上甘愿替你开罪。那夜倘若不是因为你,我们预先计划好的偷袭也不会半途而废。皇上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会在那样一个紧要关头会因身子不适避而不见呢?这些,大概也是因为柳妃你从中作祟。”他淡淡的道来,其实我也晓得我当时那样做的确是很不妥,但当时情况紧急由不得我去思考,钟玉良是庄子的得力手,即便庄子为我将此事压了下来,又怎会骗得过钟玉良的眼睛。所以,现下他说的这些,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不感到奇怪。 见我并不解释什么,他继续娓娓道来,“其实那夜的偷袭也只是一个谋算而已,你以为我们真的会偷袭旻军吗?”一声不屑的冷笑,阴霾之气渲染在空中,“皇上只是想证实你到底是不是旻帝的宸妃而已,虽然他一直怀疑,但却无法确定。不过那夜之事,他肯定了你就是旻帝的宸妃。” 顿时一愣,我呆呆望着他,莫非,思玉并未出卖我,而是,而是...可庄子是从哪里看出,以至于开始怀疑我是旻国的宸妃的?这点,我实在想不通。况且,让这钟玉良知道我的身份后,难免不会用我去要挟流云。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钟将军,事到如今,我也并不隐瞒,我虽是旻国的宸妃,但是我与旻帝已经毫无关系。”这句话出口后,才让我觉得很多余,的确,谁会相信呢?更何况是氒国的大将军。 “要老夫相信你和旻帝毫无关系,老夫实在做不到。但是要老夫相信你是旻国的奸细,老夫或许还会相信。”他后面的这句话,让我不由的升起一阵害怕之意,他这话,分明是认为我是旻国派来的奸细。 真是讽刺,我何时又变成了奸细。 “钟将军!”我试图再去解释什么,却被他厉声打断:“老夫决不允许皇上身边有旻国人,就算你不是奸细,老夫也不允许。老夫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阴冷的目光直射于我,并步步向我逼近。 他要杀我吗?我心里除了害怕,唯一能思考的就是这句话。跺跺往后退去,眼下四处无人,我真后悔跟他来了这里。现下想跑,都是一种奢望。 虽然,他的确是误会了我,可现在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而且,他也不会听我解释。 “钟将军,倘若没事,我先回去服侍皇上了。”我话一转,转身就跑。纵然,我不认为我能跑得掉。 一道身影跃过我头顶落在我跟前挡住了我的去路,待我反应回来时,他的手已经死死扣住我的颈项,并将我步步移到了悬崖边上,“柳妃,为了皇上,为了氒国,老夫只能如此了。” “钟将军,你不能杀我,皇上一旦晓得,会怪罪你的...”我哀求他道,我也不想死,只因还有很多事我还不曾放下。 他嘴边勾起一丝弧度,怒视我的眼神愈发深刻,“你放心,你死了,皇上就算追查此事,也没人知晓。”话才刚落,他就松开了扣住我颈项的手,微微推我一把,我的身子顿时掏空,重重的往悬崖下坠去。 我要死了吗?虽然我经历过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情景。可这次,却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掉入滔滔江水之中,连个尸首都寻不到,或许,这是我注定逃不过去的。 双眸很平静的微微合上,很奇怪,眼前浮现出的却是皓轩的模样,为何,在我将死之时,看见的,却是皓轩。 ------------ 第二十五章 归途漫漫两心近(一) 两年前,林老爷外出做生意归来时,带回了一名女子,没有人知道,这名女子从何而来,姓甚名甚。只晓得林老爷救下她时,她晕倒在江边,身受重伤以致昏迷不醒,整整睡了一月才转危为安。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她自己的名字也无法说出。后来经过多名大夫的诊治,确定该女子因大脑受伤得了失忆症。 林夫人对这名女子甚是关爱,不仅因为她的年纪和林夫人的女儿相近,更是因为林老爷带这名女子回府的那日,正是他们女儿去世一周年的忌日。 林老爷和夫人曾经育有一女,三年前因病去世。这名女子的出现倒是给林府带来了莫大的惊喜,大家都认为,这或许就是天意,他们的大小姐回来了。 此后,林老爷及夫人将此女子视为亲生女,并取名林嫣。 烟雨迷蒙的林府大院内,种满了奇花异草,淡淡清香味,清风舞飘摇。 我不晓得我为何这般喜欢雨,或许更喜欢下雨时带给我的那一阵凄凉。 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两年,两年来,寻了不少名医,喝了不少名贵的药,至今还是想不起在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是谁,我的真名叫什么?我来自哪里,是否还有亲人? 我也一直在想,两年前,我为何会受伤?而在这之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这些,我自然已经记不得了。我目前的记忆中,只晓得这两年内发生的一切,有疼爱我的父母,无忧无虑的生活。 对面的回廊中,娘对着我笑了很久,才缓缓走过来。她很美,是一种我不曾见过的美,其实说成是善良的美来得更为确切些,“嫣儿,你爹前两月去安阳城谈生意,听闻安阳城有一名大夫医术很好,说不定会治好你的失忆症。娘和爹商量好了,待天气好了,就带你去安阳城医治。” “安阳城?”我疑惑的吐出这三个字,娘方又笑着道:“是咱们旻国的皇都,这两年来,战事连连,也不知安阳城如今的景象了,好似还记得,娘还是十年前去过安阳城了。” 我挽上娘的手臂,微微颔首,“爹和娘说什么便是,女儿只听你们两老的话。” 她抬手轻拍了拍我的手,眸光中流露着对我那无尽的爱,“真希望,这次能让你想起一切,倘若你的父母还在,想必至今还无比挂念着你,可是娘却又害怕你好起来,害怕失去我的嫣儿。” 撇撇嘴,我靠在她的肩上,“娘,无论将来女儿是不是能想起曾经的事,女儿永远都是您和爹的女儿。” 谈笑中,我分明瞧见娘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曾经失去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害怕再失去我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这些,我比谁都清楚,也更了解她。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春雨,酷夏将至。这也意味着,我将同爹娘去往安阳城治病。 他们一方面想拥有一个毫无病患康健的女儿,一方面又担心我的病好了以后,会离开他们。我无数次诚恳的对他们说过,他们永远也不会失去我,我永远都会是他们的女儿。我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信誓坦坦,或许是因为自己内心所散发出的感觉吧!我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觉得自己不会离开他们。 六月初六,盘算着是个好日子,我和爹娘出发。 相比我们宿州,安阳城更为繁华热闹,这是给我第一眼的映像。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看起来他们都并未受到战争的影响。又可以这样说,他们的君王很爱他的臣民,即使在打仗,也不会影响自己臣民的生活。 旻国和氒国战了两年多,至今还是没有分出一个胜负,不过听闻旻国近几月来,已经取得了好几次胜利,并将氒军连连逼退了数次。这是一场持久战,就看哪国能够坚持下去,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都十分重要。 透过马车的围帘,将军府三个大字映入我眼帘,虽然那座府邸已经十分破旧,大门更是贴了封条,但一种熟悉之感迎面扑来,让我不由的喊了一声:“停下!” 爹和娘都感到奇怪,但他们并未说什么。 我下了马车,立在拥挤的大街上,盯着那三个大字望了很久。娘在我身后搂住我的秀肩,轻问了句:“嫣儿,你认识这里吗?” 我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这里的确有一种熟悉之感,但给我的感觉却很遥远,“娘,为何这将军府会被封呢?将军府,应该是将军住的地方吧!” 娘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她的眸华有一丝我现在看来的淡淡哀伤,“此事,说来话长,将来有机会,娘再慢慢跟你说。你现下还是要以医病为主,晓得吗?”随后拉起我的手,上了马车。 我的思绪停留在了那座将军府,我不晓得为何会这样,记忆中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从未见过。 因为我失忆症的关系,我暂且要在安阳城住下,以便能够让大夫诊治,爹因为生意的原因很快回了宿州,由娘留下陪我。 大夫告诉我,我的失忆症是因为大脑受到重击后造成的,也不是完全不能治好,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许有一天我见着了让我曾经恐惧过,欣喜过的事情,就会不治而愈。又或许会永远这样下去,什么都不再想起。 那么,我对将军府的那种感觉,又是什么原因呢?谈不上恐惧,亦谈不上惊喜,却让我无法静下心来。我决定每日都去将军府前呆上片刻,无论对我的病情有没有帮助。 两月后,我从百姓口中得知一个令旻国臣民都高兴之事,旻军终于击退了氒军,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两年多的战争,亦暂且告一段落,但这对于旻帝统一天下的意愿,似乎又近了一些。这些政事,战事自然都不太上我的心,只因我更迫切的想知道我身上的故事。 天还未亮,我就被外面的吵杂声惊醒,这不但惊醒了我,也惊醒了娘。她到我房间时,只是道了句:“我刚从掌柜那里得知,今儿皇上回朝,这次胜利定会让安阳城热闹好些日子,这段时间,你可都要习惯。” 我有些惊住,印象中,我还从未见过皇上,对于平凡的百姓来说,能见到皇上是多么大的荣耀。很快的将衣裳都穿戴好,准备出门瞧个热闹,“娘,咱们也去街市上凑凑热闹。” 娘不以为然,或许是见惯了大场面,“你去吧!但要多加小心,街上人多可别走丢了。” “你就放心好了,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会走丢!”来不及跟她说上太多,我就匆匆出了客栈的门,上了大街。 旻军抵达安阳城已是响午,烈日当头,将我晒得有些晕眩。可百姓们的那热闹劲是一阵高过一阵,立于安阳大街两侧纷纷以无比的喜悦来迎接他们的君王和这场胜利。 随着鞭炮雷鸣声震耳欲聋,城门大开,军队缓缓出现在大家眼中,簇拥的人群中,我瞧见了那个坐于黑马之上,最前端的男子,黑亮垂直的发随风轻飘,锐利的黑眸中蕴藏着盛气凌人的气势,那副戎装英飒的战袍显得他冷傲孤清,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就是旻国的皇帝,荣宸轩。 百姓们纷纷俯首,三呼万岁。我嘴边扬起一丝敬佩的笑意,只是望了他一眼,就让我有心跳之感,愣愣的盯着他从远而近,在从近而远,直至消失在我眸底。荣宸轩,一个爹口中常提起的名字,我已不感到陌生,作为他最忠实的臣民,爹可是当之无愧的。 那晚,我再度去了将军府大门前,虽说已是夜晚,街市上热闹得可说是一塌糊涂,我却能出奇般安静的立在那里,一**思绪也没有。 依稀间,拥挤的人群中,好似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回神再去寻时,只能瞧见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我怎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呢?难道我在安阳城还有认识之人吗?这是不是说明我的失忆症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呢?又或许,我曾经到过这安阳城,见过一些人? 脑中不断闪过一个个问题,使我有些脑胀。蒙住自己的双耳,合上自己的双眸,尽量让自己平静,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无法安静下来。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叫什么?我来自哪里?这些字从我眼中不断闪过,仿佛脑中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快要爆开一样,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仰首望去,漆黑的空中出现一幅幅狰狞的面孔,渐渐的,空中染上让我大脑晕眩,浑身无力的鲜血,如同下雨般滴至我身上,将我的裙赏染成殷红的颜色。 “啊~~”我惊恐的叫出声,心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满身的血,满手的血,两年来,我不曾像现在这般害怕过。 顿时,头很晕也很疼,浑身上下都传来锥心般的疼痛。 周身的力气也在慢慢散去,我很累,累得连呼吸都甚是急促。 眸光渐渐灰暗,仿佛有一个无止境的空洞将我一**一**吞噬,黑暗中,我听到有人叫我,可却听不清楚叫我什么。那是我的名字吗?我的真实名字吗...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二十六章 归途漫漫两心近(二) 待我还有意识时,有人将我搀扶住,一直往前走,我用力去推,却始终无力. 直到被他安置坐下后,全身才舒缓了许多,缓缓睁开双眸,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讶异之中也很自然的推了他一把,“你是谁,要做什么?” 他眼中原本的惊喜渐渐散去,继而换上的是一脸的雾水,“甄珞,你怎么了?” 甄珞!他唤我甄珞?难道,我叫甄珞? 我疑惑的望着他,心里却难掩欣喜,良久,才轻声问道:“你叫我甄珞,我叫甄珞吗?你是不是认识我?” 他的身子刹那间就僵住,目光是不可置信,语气也变得起伏不定,“甄珞...你...你到底怎么了...” 紧紧抓起他的手,我显得有些急切,“你认识我对不对?那你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他始终是一脸的极不相信,微张嘴唇一个字也无法吐出,瞧他这副神情,我大概也找到了认识我的人,至少,他知道我是谁,因为,他始终唤我作甄珞。 “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子骞啊!”他终于无法止住激动的心情,摇了摇我的秀肩。或许又是焦急的心情,我此时分不出来是激动还是焦急。 微微蹙眉,子骞?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亦无任何印象,抬首细看了他一眼,我不好意思的开了口:“对不起,两年前我受重伤,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了。你真的认识我吗?我真的叫甄珞吗?” 他愣住,良久,脸上渐渐扬起笑意,让我看到了一丝轻松自在。片刻,却倏地敛起。 低眉敛眸,隐隐觉得空气都冷冽得让人窒息,他静静的审视着我,许久都不曾收回。 “你叫什么?”他忽地问了这样一句,我顿时就向他投去不解的眼神,他方才不是唤我甄珞吗?现下怎么又问起我的名字呢?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又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名字,既然你两年前就忘记了一切,不可能两年来连个名字也没有吧!” 我附和着他亦笑了笑,“林嫣,我被爹救了后,他收养了我,给我取名林嫣。” “林嫣。”他骤然转身,语音里透着淡淡的涩意,“从今往后,你便是林嫣,重生后的林嫣。希望你,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既然都已忘记,就别再去强求自己想起。” 听他这样一句,我便慌了心神,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祈祷自己想起过往的曾经,我不想自己永远生活在没有过去的日子里。我想知道我是谁,我经历过怎样的故事。 纵然,可能会是痛苦的,其实我也确信是一段痛苦的过去。不然,我怎会受伤,怎会失去记忆。 未经多想,我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或许我的过去让我并不好过,但我不想迷迷糊糊的过一辈子。至少,我要知道我是谁。” “想起过去,未必是一件好事,林嫣,你现在的生活更适合你,你知道吗?”他并未在意我的话,而是一副担心我的神情。 “不,我一定要知晓我的过去,不然,我这辈子都会活得不安!”我急切的绕到他跟前,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问出个所以然,否则,我就一直跟着他。就算说我赖皮,那也无所谓。 他眉头深锁,怔怔的盯着我看了许久,“你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过去?即便你的过去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痛苦难挨,你也想知道吗?” “我叫甄珞,对吗?”带着无比的期待,我随口接下他的话。纵然,答案我是知道的。 他的身子抖了抖,沉默了半响,似乎在思考我的这句问话,最终勾起一抹淡笑,并微微颔首,“你叫甄珞,楚甄珞。我只能回答你这三个字,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 双眸有些湿润,我不晓得我为何想哭,明明是很高兴的事,却让我内心泛上一阵酸痛。两年了,我终于知道我的名字,原来,我叫甄珞,即使他不告诉我,我的故事。至少让我知道,我原来叫甄珞,楚甄珞。 紧跟着他走上了石桥,桥下水流湍急,让我感到害怕。我很怕水,很怕。不晓得我是天生怕水,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或许和我受伤有关联,因为我是在江边被爹救下的,是否曾经落入江中呢!是失足还是他人谋害,这些,目前也不完全是确定的。 我们在石桥上站了许久,我因对水的恐惧浑身开始忍不住颤抖,不过为了弄清楚自己的过去,也顾不得太多。 当我们都相对无语时,他忽然移动步伐,以很快的速度前进,我亦加快速度跟了上去,连走带跑才能勉强跟上他,他却越走越快,以至于我不得不用跑来追逐,最终脚底一个不慎,狠狠摔了一跤。 可他,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脚跟有些疼痛,我也有几分怨气,赌气的坐在地上轻柔自己的的脚丫子。一只手却递了过来,抬眼望去,他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受伤了吗?我拉你起来。” 我不好气的笑了笑,并没有心思去生气,亦伸出自己的手。可就当我的手将要触碰到他手的那刻,腾空出现的另一只手却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起。 正前方,出现了一名男子,可是第一眼就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他,不然,怎会似曾相识。大概是因为大脑受伤的关系,我这两年来都很健忘,哪怕是刚发生不久之事,也会忘记得干干净净。 那子骞只是很恭敬的将头低着,莫非,这名男子是他的主人吗? “我晓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不要紧。”陌生男子先开了口,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 我错愕的望着他,“你...你也认识我...对吗?” 他颔首并淡淡一笑,“甄珞,不,你叫林嫣,今后,你就叫林嫣吧!” 我的心漏跳好几拍,无奈的扯出笑容,“那你能告诉我,我的故事吗?我曾经是否住在安阳城,是否有你们这样很多的朋友?还有,我的爹娘还在吗?我的家在哪里?”我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怔了怔,了然一笑,“我当然愿意告诉你的故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子骞顿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语气显得很烦躁,“公子,你忘记曾经了?你难道还要将她束缚在你身边吗?” 陌生男子并未理会子骞的这句话,反而笑得更加厉害,顿了顿,才道:“林嫣姑娘,以后叫我流云便可。”莞尔轻笑,我脸上一片绯红,两年来,第一次有男子这样对我说话,让我不免有些紧张。低眉而下,才发觉自己的手已被他紧紧拽住,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惊愕,慌忙收回自己的手,“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你说吧!” 他唇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我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自然会跟你说。你也别妄想着别人会告诉你,任何人,未经我的允许,是不能对你提起一个字的。所以,你只能耐心等待。” “啊!”我有些失望,可仍旧尽量保持冷静,“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晓得我的过去呢?” “你只需告诉我你如今的家在哪里,便可。”他的话虽很轻,却让我总感到一阵容不得他人拒绝的强势。他的身份也让我好奇,连子骞这样一个有威严之人,也不得不对他低头,他的身份一定很神秘吧! 但为了能让自己找回过去,我也只能答应他的要求,不知是我笨还是傻,我居然就这样相信他们,可我总觉得他们给我的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至少,我不认为他们是坏人。 “明儿就启程回去吧!失忆症不是说喝药就能治得了的。”还在思忖中的我顿时被震住,心里覆盖上了一层阴影,两年来,我为了让自己想起曾经,不断的接受大夫的建议和诊治,他却给了我这样一句不近人情的话。 许是见我没了言语,他亦是猜到了我心里的想法,方又起唇淡淡的道了一句,“三个月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只要你照着我的意思去做,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的过去,并很清楚的知道。只因,没有谁比我更了解那个叫甄珞的你。” 双手一颤,我蓦然的望着他很久很久,方才问他,“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就一定得照着你的意思去做?” 神色一黯,他的表情和方才迥然不同,“因为,我还知道你的夫君如今在哪里,你曾经嫁过人,曾经是别人的妻子。”浑身因为他最后的这句话变得十分僵硬,我曾经嫁过人?我从未想过这一点,两年来,我始终让自己想起的,是自己过去的生活,我的亲生父母,却从未去想过我是否嫁做他人之妇。 我向子骞投去一个眼神,想知道答案的眼神。他眸中黯淡无光,倒也给了我答案。原来我,曾经的确是别人的妻子。 眼前这名唤作流云的男子,的确晓得我太多的过去,无疑的,这一点让我顿时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或许,我会变成今天这般,是因为我还未失忆前的夫君。 又或许,我那夫君有很多难言之隐。 在或许,我们已视彼此为敌人。 ------------ 第二十七章 归途漫漫两心近(三) 夕雨凄飞,玉炉烟袅. 梦觉,此际寸肠万绪。愁极,迢迢匹马东去。 半年前我毫无他想的相信了那个叫流云的话,对他道明了我家住哪里,之后便和娘回了宿州。他说三月后会来找我并给我一个答案,如今已经过去整整半年,却渺无音信了。仿佛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一样,为了晓得曾经之事,痴痴的在这里等。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表面瞧着是信心十足,其实心里,早就没了谱。或许他,已经忘记此事,或许他,根本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窗外的雨终是停了,扬眼望去,外面皆都蒙上一层白雾,犹如仙境。 可我,却愁得不行,纵然我想到了千万种情况。 正当我还在思忖流云会不会给我答案时,娘亲匆匆推开了我闺房的门,她的声音十分焦急,又有那么一点恐惧,“嫣儿,嫣儿...” 我讶异的从木椅上站起,望着娘用丝绢擦拭着泪水,好似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娘,您怎么了?是不是爹和您斗嘴了?” 她抬眼默默的看着我,泪水愈发来得猛了,颤抖着声音,却又显得无力,“我倒是希望你爹和我斗嘴,这样,我也能放下心来,嫣儿,我的嫣儿...”谱落间,缓缓走过来,将我的头埋入她的怀中。 她的举动让我甚是讶异,因为娘在我面前从未这样过,此时她看起来,更像是害怕什么。 “娘,您到底怎么了?”我从她怀中抽离出来,喃喃一声轻问。 她的玉手拂过我的发丝,双眸隐含泪光的瞅着我,“为何我总是会失去自己的女儿,当年我失去甜儿,觉得自己也没勇气活下去了,直到你的出现,让娘又看到了希望,如今,这一切都要结束,嫣儿,娘如何能够放下。” “娘?”我仍旧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反而感到奇怪,“您的话,让女儿好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会对女儿说这样的话?” 娘并未回答我的话,抽泣声竟是越来越大,这让我顿时就慌了。正准备继续开口追问下去,爹的叹息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并一脸无奈的望着我和娘。只是一夜未见,爹好似老了好几岁。从来,我都没有在爹的脸上看见过无奈,他和娘,到底怎么了?莫非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仰或是爹的生意出了问题?我此时,只能这样想,也只能想到这点。 “爹,家里出事了,对吗?”我开了口。 爹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嫣儿,昨儿个傍晚,爹...”欲言又止,让我听出了他的不忍。 “爹,您说吧!无论是何事,女儿都能接受!”我很镇定的吐出这句,他的头猛地就抬起,蹙眉深沉的望了我好几眼,终是道:“爹此生从未出仕为官,就是生怕自己会陷进那个漩涡,违背了自己做人的本份。官场如战场,爹又怎么能够容忍那些贪官污吏将百姓弃之不理呢!爹既然如此,又怎会让自己的家人进入那些个地方呢!可是爹,如今却阻止不了,也无力阻止。嫣儿,皇宫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啊!你叫爹如何放心送你进去啊!” 爹的话很沉痛,却让我万般惊愕。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他的话,他想对我说的,是朝廷和后宫都是如战场一样的地方,其实,这些我都很清楚。因为都是皇帝掌管的地方,所以大家都你争我斗,为了得到皇帝更多的信任和青睐,大家才会用尽全力去争,哪怕最后的结局并不好。 可我不理解的是,爹为何说要将我送进那个地方?这似乎和咱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娘的抽泣最终转变为掩面痛哭,而爹,始终都是从进门后就未改变的一副神情。 我不敢多问,生怕自己的问话更会引得他们的伤心。慢慢去分析了爹的话后,我从中得到了一个答案,也很平静的问了一句:“您的意思,是我要进宫了吗?” 娘顿时就停住了哭泣,泪眼模糊的看着我不答话,爹则是叹着气,一语不发。我晓得,我问对了话。即使他们没有回答我什么,我也晓得,我要进宫了。 曾经听人说过,宫里每年都会在民间选未婚女子入宫为奴为婢。也听人说过,进了那宫门,此生就别想出来。这些,自然是疼爱女儿的父母们无法接受之事。可是,百姓们又能奈何?因为我同样听人说过,抗旨后的那一家人都是什么样的下场。其实进宫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因为宫婢只要做好自己的事,顺从主子们的话,就会平平安安到老终死。不要为了自己,弄得一家人四分五裂,甚至被处死。 想到这些,我很平淡的笑笑,虽然我晓得,自己笑得很苍凉。眼前的这两个老人,虽说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却对我如同亲女。我不能让他们身陷危险之中,所以,我是必须入宫了。为奴为婢又能怎样?只要自己在乎之人平安,那些,又有什么重要的? 我渐渐垂首,一直望着自己那一双无力的纤纤玉手,良久,才道:“爹,娘,你们不必太过伤心难过,进宫就进宫吧!女儿认了,为奴为婢,对女儿来说并没什么,只望你们两老能够快乐,这样,女儿在宫里就算过得辛苦,也会很开心。” 娘颤抖着双手,再度将我拥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背部,她的泪水沁湿了我肩头的衣襟,“娘倒是希望你为奴为婢,至少不用担心别人去陷害你。我的嫣儿,可你进宫并不是为奴为婢,那道圣旨上面写得很清楚,皇上已经立你为昭仪,爹和娘,怕的是后宫那样一个女人明争暗斗的地方,你如何能平静安稳的活下去。” 蓦地一怔,我脑中顿时空白一片,昭仪?这不是后妃的封号吗?排在皇后皇妃之后,居后宫的第三位。皇上怎会对我下这样一道册封的旨意,我从未见过皇上,更别说其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自己也不晓得,别人,更是一头雾水。这些,大概也只有我进了宫后,才会明了。 明了?真的会吗?还是会陷进那个只有女人争斗的地方,迷迷糊糊的过完一辈子,也不可知了。 流云的答案,我这生,恐怕也无法得知。 因为那道圣旨,我无力反抗,爹娘也无力反抗。我注定,活在未来里,而曾经,只能随风飘逝。 很不甘心,却无法改变。我突然觉得人生就像是在戏台上唱的那出戏,尽头,都是被注定的。 半月后,我坐上了从宫里派来的马车。告别爹娘的那刻,我泪中竟无一滴泪水,或许是半月来,我已经学会面对和接受。好笑,除了接受,我还能做什么? 此次我的册封,在安阳城闹得沸沸扬扬。我也隐约从派来接我的宫人口中得知,他们的皇上从未在民间册封过其他女子。甚至自从当年宸妃离去以后,皇上就没在亲近过后宫妃嫔,以至于到了如今,皇上膝下仍旧无一子女。所以,我的进宫必定会引起众人的口舌之争,有好意的,当然,也有恶意的。 我还听闻皇后曾为皇上生有一子,一岁就被册封为太子,却遭到了其他妃嫔的毒手,这也证明了,后宫是怎样一个暗藏危机的地方。我能不能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生存,还是一个未知数。 昭仪,这样一个别人看来很荣耀的封号,对我,却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渠道。我不认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自我保护。 但我实在搞不懂,我为何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昭仪。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能这样平静的坐在马车里。 或许,我已经麻木了。 还未欣赏完皇宫的景色,我便被匆匆迎进了长乐殿,一座很幽静,很平凡的殿宇。没有过多耀眼的装饰和稳重,却让我放心不少,没了往日的焦急和忧心。 一切,都如同做梦般来得太快,让我有些适应不了。 没有什么赏赐,亦无太多的人前来恭贺,我的册封,显得有些冷清,有一种被人遗弃的感觉。 但这样,未必是不好的。 殿中只有两名宫女守着,她们从我踏进殿门的那刻,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我初入宫中,又无认识之人在身旁,让我不免感到很紧张和不安。但娘在我离开家门时叮嘱了很多次,宫中要谨言慎行,没到万不得已,最好别说话。所以,我就笔直的坐在殿中的正位上,亦是一语不发。 这让我产生了怀疑,这像是皇上册封一个昭仪的情景吗?为何连最基本的叩拜都没有呢?而我,从清晨进入皇宫到如今的斜阳落山,亦都没见到皇上。 浑身都感到很酸痛,我心里渐渐有了怨言,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起来:“什么昭仪,我倒是觉得像是个被人供着的活菩萨。什么破皇宫,除了这些建筑华丽了点,大了点,人多了点,还不如我家呢!也不知这皇上是不是吃多了没事干,见都没见过本小姐,就下这样的册封旨,宫里的人,难道都神经不正常了...”正当我念得起劲时,却被一声熟悉又有威严的声音打住,“林嫣小姐的话,倒是让朕有些感概...” 倏地一愣,我从座位上弹跳而起,方才的酸痛之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瞅着那个自称“朕”的男子从围帘后慢慢现身,心里,燃起了一股怎么也压制不下去的踧踖。 ------------ 第二十八章 归途漫漫两心近(四) 当他的面容完全呈现在我眼中时,我已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就是半年前对我自称流云之人。而他,居然是旻国的国君,我们高高在上的皇上,荣宸轩。 这刻,我终于想起曾经初见他时,为何有熟悉之感,因为那日他率领的军队回朝,我曾在拥簇的人群中见过他一面。虽然时间很短促,我还是记下了他的模样。只是那夜,我们面对面谈话时,我却什么都没能想起。 我这刻也明白了自己为何就成了昭仪,原来都是因为他,他是皇上,天底下没有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但我真的无法相信,他是皇上,居然是皇上。他说过我嫁过人,这下却封我做他的昭仪。到底在他心里,想做什么?而这些都是我所不知的? 我只想晓得我是谁,我的丈夫是谁。我的故事,我的曾经。 而如今,我的丈夫又将要变成他,莫非他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只是为了让我告诉他我的家住哪里,目的就是让我成为他的女人,是这样吗? 他深情脉脉的瞅着我,并步步向我靠近,那眼中流露着一种我无法读懂的情愫。我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后,开口制止他,“你别过来,我当初相信你,是觉得你不是坏人。现下却这般对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的步伐顿住,微微蹙了蹙眉,“朕这下怎么对你了?让你做朕的昭仪,是因为...”话到此处,他却停住,良久,复又继续道:“林嫣,朕只想你呆在朕的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为何?”我反问了一句,因为我觉得此事变得不再简单,“你只是想让我呆在你身边吗?如若真如此,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你是皇上,想要一个女人是多简单之事,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倘若是换了别人,朕不会如此。但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你,所以一切都必须天衣无缝,必须!”最后两个字,他的语气重了几分,虽然我都听不懂,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我也不知为何要天衣无缝,难道对他来说,册封一个昭仪就如此难吗? 他目光炙热的在我脸上来回穿梭,好似在看什么一样,“从今以后,你是林嫣,宿州生意人林德的亲生女,林嫣,一个身世平凡又没有过去的女子。” 他的话让我蓦地一怔,我怎会是一个身世平凡又无过去之人?我不过是爹娘救回的女儿,一个失去记忆的女儿。我有我的身世,我有我的过去,因为,我已经晓得我原本叫甄珞,楚甄珞。 隐隐让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其实,我一直都并未将这一切想得简单,只是相比现下的情况,我认为复杂得有些让人摸不清头尾。或许,他都从未简单过。 “我怎会没有过去,我叫甄珞,我只是失忆了,只是想不起以前的事。你不要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会听你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听你的话。因为,我不打算做你的昭仪,请你放我离开,我要回宿州。”我也不知怎么了,从哪里冒出的勇气,居然对皇上说出这番话。想想,这些话很可能就会要了我的命。 我明白我的性格是不讨喜的,至少,现在是这样。 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吧!我很后悔,自己怎么就说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原本以为他会很生气,会暴跳如雷。可他并没有,只是很平静的看着我,“倘若你想让你的父母都能平平安安的,从今往后,什么失忆,什么甄珞,都不能再提。你就是林嫣,林德的亲生女,林嫣。朕如今册封的昭仪,林昭仪。”想了片刻,他再度开口:“忘记告诉你了,朕和子骞只是错将你认作了甄珞,其实你,只是长得和她很像而已。甄珞,已经死了。” 我愣愣的盯着他,微张嘴唇有些不可置信。 我只是被他们错认了吗?只是这样?还是另有原因?也正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叫甄珞的女子,才会有了半年前的那一幕,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一步。 原来,原来如此。 我大概也猜到了,甄珞和他,有过去! 他所说的话,让我愈发开始反感,因为我讨厌这样的人,无论他的用意是好的,还是坏的,对我来说,都没任何意义。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所认识的那个叫甄珞的女子,所以才将我圈在他的身边,甚至让我做他的女人? “甄珞,到底是你什么人?”我不加思索的问出口,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能让当今皇上这样牵挂的人,除了那个宸妃,还会有谁?宸妃离去后,他所做出的事情是无法让人理解的。所以,当他遇到了长得像他宸妃的我后,终于按捺不住,才会有了我这个替身,林昭仪吗? “这个问题,朕觉得没有必要回答你。你只需记得,你是林嫣,如今的林昭仪便可。记得朕今天对你说的话,否则你的父母,都会有危险。”语毕,他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仿佛瞧见的,是我的模样,带给爹娘的困扰,“就因为我长得像甄珞,你才会这样,就因为我长得像你曾经的宸妃,你才会如此...对吗?”我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直至他消失在我的眸底,仍旧没有停下。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我难以相信自己,最终沦为一名替身。这皇宫,纵然什么都好,可和我的家相比起来,少了很多温暖,这里,没有自由,没有人情,只有女人和女人的斗争,只有算计他人。 不知何时,玉枕竟被泪水湿了一片,我哭了吗?用手拂过脸颊,竟是湿漉漉的一片。原来自己,也会心痛,也会流泪。 “咯吱”一声,我寝宫的门被缓缓推开,在已经十分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很清脆。一阵清风拂过,吹起我凌乱的发丝。循声望去,我的寝殿中,何时多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名男子。不过,是我认识的男子。 他步伐急促的走过来,将我从床榻上拉起,“走,我带你走!” “子骞?”我疑惑的喊出声,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望着我,带着不解,“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带你走。况且,你应该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对吗?” 我微微摇头,因为皇上方才的那些话还在我耳边扰之不去,“我不能走,倘若我走了,我的爹娘怎么办?纵然,他们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顿了顿,我抬眼目光十分坚定的睨视着他,“子骞,我到底是不是甄珞?” 他的身子颤了一下,很平和的吐出一口气,双眸缓缓合上,好似我的问题让他甚是困扰,“不是,你只是和甄珞长得很像而已。甄珞她,早已经死了。” “死了?”我笑了笑,显得很无力,“她并未死,因为她,始终活在皇上心中。” “林嫣,只要你开口,我就带你走。不要总为别人想,也应该替自己想想。”他语音十分深沉,没有一丝假意。他为何会对一个毫不熟悉的我说这样的话,其实我自己很明白。因为那个叫甄珞的人吗?对了,她更是皇上的宸妃。 可我,不能走。 望着门外漆黑的一片,我仿佛想了很久,脑中,却什么都没有,“我不能走!子骞,虽然我不认识甄珞,不知道她在宫里和皇上发生过什么。但我,已经是皇上册封的昭仪。倘若我走了,你应该能想到会是什么局面,首先受到牵连的,就是我的爹娘。你既然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也应该清楚私闯妃嫔的宫中,是多么不妥之事,你赶紧走吧!在别人发现你之前。” “你真的要留下?”他又问了一句。 “你为何要帮我?”我反问他一句,冷冷笑了片刻,又继续道:“还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他终于沉默下去,默默无闻的瞅着我,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离去。 到底那个甄珞,和皇上乃至子骞,有过怎样的过去。皇上万般将我困在宫中,而子骞却要冒着欺君的大罪带我离开。 我在寝殿中央站了很久,直到天已破晓,宫女巧丽推门进来,才让我稍稍有了些知觉。她惊愕的盯着我,“娘娘,您昨晚都没有安寝吗?” 我颔首,她便又笑着道:“是不是皇上没有来,您有些失望?” 我蓦然的看了她一眼,她急忙低下头去,“娘娘,奴婢多嘴了。” 我微微摇头,“我初到皇宫,以后还要你在我身边提醒我,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话还未说完,她就倏地一震,“哎呀,糟了。娘娘今儿要去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在皇后娘娘的栖凤宫,会一一认识后宫的妃嫔。赶紧打扮一下,奴婢陪您过去。”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我浑身打了个冷禁,以前听人说过这后宫的女人,当属太后最为严厉。而皇后,历来都不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主子。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深知将来的生活一定会很幸苦。 但无论怎样,为了爹和娘,我都必须忍耐。倘若以后还有机会出宫,必定呆在他们身边一刻也不离开。 可是,还有那样的机会吗?还有吗? ------------ 第五卷 欲语心情梦已阑 ------------ 第一章 后宫 简单教了我些宫中礼仪后,我在巧丽的陪同下,穿过皇宫的御花园准备前去太后的宫中请安。 御花园是天底下最大最好的花园了吧!它的美,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贯穿的。一路上,我都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原本喜爱花的我,这下却无暇这些美景了。只因呆会就要觐见太后和皇后,两位后宫最大的主子。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在这后宫佳丽三千的后宫,全身而退。至少,不让人对我产生恨意。 不禁自嘲一笑,那有什么,我不过是一名替身而已,谁会在意一名替身呢?不过转眼又想,我的容貌和宸妃很相像,必然会引起宫里人的注意,这点,是十分不好的兆头。 “巧丽,那个宸妃,你可曾熟悉?”我侧眼看着她,思忖了良久,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巧丽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便是开口:“奴婢进宫不过三年,倒是听说过宸妃,听闻她很受皇上宠爱,和皇上的感情非常好。就连当年的定安王,也对她很钟情,甚至为了她,不惜付出生命。至于她长的什么模样,奴婢就不晓得了。奴婢进宫时,宸妃已经不在了。有人说她不过是离开了皇宫,有人说她是恨极了皇上所以不愿再见皇上,也有人说,她已经死了。但是,娘娘你想想啊!她那么受皇上宠爱,怎会离开皇上呢!宫里早就传言,她大概是真的死了。” 我低眉而下,心里翻涌上一种情绪,令心里对这个宸妃产生了很多不忍,她受宠,未必是幸福的吧!既然幸福,就不会弄得是生是死都无人知晓的地步了。 “那么...”我再度起唇,“皇上难道就没有找过宸妃吗?” 巧丽的神色一黯,显得有些伤心,“娘娘,皇上怎会没有找过,找了很多年了,从宸妃娘娘消失的那天起,皇上就一直派人四处寻找,只是这宸妃,早就死了吧!否则,怎会连个消息都没有呢!皇上只是太过于痴情,所以一直从未放弃寻找。” 我淡淡一笑,怪不得巧丽对我的容貌一直都没有疑问,原来她,也没有见过宸妃。而这个宸妃,当初是因为什么,才会离开呢。这点,恐怕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了。 闲谈中,我们经过了一座看似华丽却很清冷的宫殿,宫门紧闭,宫门外无一名侍卫或是宫人,我抬眼望了一下,轻声读出匾上的三个字,“寿...安...宫...” 巧丽亦是望了一眼,复又看着我,“娘娘,这是太妃娘娘的寝宫。” “太妃娘娘?”我感到一阵诧异,先皇的后妃,在新皇帝即位后,除了太后谁还能独自拥有并居住一个这么大的宫殿,只是这太妃,皇上竟会这般重视,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巧丽倒是不以为然,撇撇嘴笑了笑,“太妃娘娘被皇上幽禁此宫,已经很多年了,她是定安王的生母,先皇的冯昭仪。当年定安王意图谋反,皇上没有杀她反而留她性命,已经是很宽容的了。” “后宫的女人,除了做皇后,要不就得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否则,命运会怎样,就是未知数了。”我默默的念出这句,巧丽深深望了我一眼,“娘娘您能体会到这一点,倒是很受用的。所以,您一定要得到皇上最多的宠爱。还有,您要赶紧替皇上生下一个小皇子啊!这样一来,谁都不敢欺负您了。” “呵呵...”我冷笑了数声,笑巧丽这句话,笑我自己。不过一名替身,我怎会有这般好的运气。 冯昭仪,冯太妃,定安王的生母,想必曾经风光一时,如今,又是什么下场。 不过半个时辰,我们已经到达了太后的寝宫,慈寿宫,自然比起其他宫殿,更为庄重气派些。 由宫女带路,我们直往正殿而去,却迎面碰上了一个容貌靓丽,穿戴华丽的女子,一身华服的凤纹已经让我猜出了她是谁,心里油然升起一股紧张,立马低下头去并微微欠身,“皇后娘娘万福。” 她缓缓走了过来,在离我三步的距离停下,“你就是皇上新晋的林昭仪?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到底是怎样一副花容月貌,能让皇上动了心。” 我慢慢的抬起头,对上她双眸的那刻,我从她眼中看到的,除了惊恐,还是惊恐。一张脸,竟被慌张的神情扭曲得变了形。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对着我,浑身已是微微颤抖,我自然觉得很正常,因为我长得像宸妃,“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的...宸妃...甄珞...” 我保持一脸的冷静,很平和的道了句:“皇后娘娘,您认错人了,臣妾不是宸妃,也不是甄珞,臣妾叫林嫣,宿州人林德的女儿。” 她摇了摇头,“不,你就是宸妃,就算你化成灰,本宫也认得。” “皇后娘娘...”我上前一步,准备作更深的解释,她却反常的撇过头去,“你别过来,本宫不想见到你,见到你,本宫就会想起本宫死去的孩子...”话未说完,她已泪如雨下,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必须由身旁的宫女搀扶才稳得住那副娇弱的身子。 看来,那宸妃和皇后,有着很深的仇恨。想必皇后那孩子的死,也和宸妃有关系。 “哀家的慈寿宫,是容得你们大呼小叫的地方吗?”很严厉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我瞧见一个中年女子在另一名中年女子的搀扶下,缓缓由殿内现身,那就是太后了吧! 她望了一眼皇后,又将目光移到我脸色,只一眼,她的双眸就睁得甚大,但比起皇后,太后更为沉稳些,“宸妃?” 我很恭敬的埋下头,“臣妾林昭仪,给太后娘娘请安!” “林昭仪?”她的语气有一丝不相信,“你就是皇上新册封的昭仪?” 我微微颔首,“臣妾并非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口中所提的宸妃,臣妾是宿州人林德的女儿,林嫣。” “林嫣?”太后仍旧还是一副不相信的神色,声音妖娆的吐出话来,“天底下竟会有如此长得相像之人?还是宸妃你,换了一个身份和名字?” “倘若太后不相信,大可去调查一下林嫣的身份,朕也确信太后一定会去调查。”皇上的声音从天而降般入了我耳中,回身看时,他已在离我们身后一丈的距离。 众人一致俯身下去,向他行礼,只有我,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这刻,是真的什么都忘记。 太后妩媚的笑了片刻,“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林嫣就林嫣吧!只要能早点替皇上诞下皇嗣,了结哀家一桩心愿,哀家亦不管她是谁!”语落,便折回殿中。但我从她口中听出,她和皇上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不是母子吗?为何却这般? “皇上,她真的不是宸妃吗?”皇后指着我忽地冒出一句,眼神却一直盯着皇上。 他缓缓行至她的身边,双手置于她的秀肩上,语重心长的开口:“阳儿,她是林嫣,只是和甄珞长得很像而已。我把她接进宫,只是对甄珞的一种补偿。” “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的吗?只是因为她长得像她?”皇后又问了一句,荣宸轩勾起淡淡一笑,并未回答。皇后失望的摇摇头,眼含泪水再度开口:“皇上,这么多年了,您连臣妾的栖凤宫都不曾踏入一步。甚至其他妃嫔,您也不看一眼,为了那甄珞,皇上做了多少令臣妾乃至整个后宫都无法接受之事。如今,皇上册封一个和甄珞长得如此相似之人为昭仪,想必原本安静的后宫,再也无法安宁,这不是臣妾这个皇后能制止得了的。到时候,臣妾只愿皇上可别责怪臣妾没有管理好后宫。”她的话,隐隐带有负气之感。荣宸轩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方才的温柔顿时消失,亦是回了一句,“你是皇后,朕不喜欢朕的后宫总是妒忌。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朕不会亏待你。跪安吧!” 皇后闻言,目光转向我身上,在她眼中,我瞧见自己多么令她反感。狠狠看了我一眼后,她最终愤愤的离去。随后,荣宸轩转过身对着我,“你先回宫吧!” 我蓦然的将他望着,即未应他,也未行礼,猛地回身,他却疾步上前,在我跟前停下,“林昭仪,你也给朕记住自己在宫中的本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未等他说完,我就毫不客气的打断,“我记住了,你勿需再提,我是林嫣,林德的亲生女,那些失忆什么的,我都不会再提,你放心吧!我不过是宸妃的替身,但我实在不懂你为何要这样做。”道完这句,我亦悻悻离去。 为何我在他面前总是这般控制不住自己,这般放肆。怎么说,他都是皇上,万人之上的皇上。 但他,即便我这般不懂规矩,这般冲撞他,他却一点都不感到生气。 都是因为,那个叫甄珞的女子吧! 回宫的路上,巧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娘娘敢在皇上面前这样说话,娘娘,无论怎样,奴婢还是看出皇上挺中意你的,不然,要是换做他人,早被杖刑了。” 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什么都不想说,纵然巧丽口中说得像是皇上很喜欢我,很包容我的样子,其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 第二章 下毒 此时,已是深夜.但我,却丝毫没有一点睡意。 荣宸轩过长乐殿来时,我正坐在案前品茶。相比起往日那会,现在他没了白天的犀利,倒是多了一份落寞的神情。 巧丽很知趣的退出殿外,我则是笔直的坐在那里,盯着他慢慢向我靠近。 他只是在我对面坐下,目光深刻的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埋下头去继续喝茶,虽说对他没什么好感,心里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你...”他起唇,我抬眼瞅了他一眼,接下他的话,“我怎么了?” 他勾起淡淡一笑,在我看来,彼时他的笑是很温柔,也很自在的。只是,不知怎么了,总觉得他无论笑得多开心,都给我一种沉重的感觉,或许,帝王都是这样的吧! 很想问他关于宸妃的事,现下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我不知是害怕听到他们的故事,还是因为,我原本,就害怕自己成为一个别人的替身。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两个长得相似之人,并不奇怪。只是我总会怀疑,是否我,就是那个宸妃呢?心里却又一阵苦笑,我从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好的命运,能得到眼前这样一个君王的宠爱。 但我的嘴,却不听话的开口:“宸妃...和我...我们...”说到这儿,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他骤然抬起眼眸,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仅能让我看懂的,是那种想平静又无法平静的Lang潮。 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回避我的这个问题,相反,他倒是觉得很无所谓,“林嫣,你是你,没有人可以取代你自己。朕晓得你心里想的什么,但你不必为此忧心。因为,在朕心里,你和她,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朕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我低眉轻轻一声叹息,他复又开口:“朕只想把你留在朕的身边,朕希望给你一个身份,朕也希望你不要计较自己的过去怎么样,所以,朕要你做林德的亲生女,其他的,一律忘记。” 不知为何,我的心,在这一刻,有了悸动之感。不知为何,心里对他的反感渐渐散去,或许从见到他第一面的那晚开始,我就不曾对他反感。纵然,我认为自己是反感他的。 “做你自己,好吗?”彼时,他对我说的话,都那么亲切。所以,有那么一刻,我是觉得,我和那个甄珞,是没有任何关联的,她是她,我是我。 未想其他,我对他点头,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那样相信他。 不过,他会这般对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甄珞的因素吧!但我,已不想去分析这些事情,因为,我只要抓住他的心便可,其他的一概都不重要。 因为宫中,只有他能保护我,能够让我安好。 一股甘甜之味由喉咙而上,嘴角似乎有液体溢出,我以为是自己方才喝下的那些茶水,在他面前怎可如此失态,慌忙伸手去擦拭,手却被他紧紧拽住。他的眼神不复方才的柔情,有些惊愕,“你怎么了?” 他的这句问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怎么了?我并没怎么。 他倏地站起身绕到我跟前,俯身下来仔细的盯着我,那一刻,我终于感觉到胸口开始抽搐,继而传来一阵疼痛,刚准备对他开口,他却制止了我,将我横抱而起,“别说话,我带你去躺一会。”语毕,他又对着殿外吼了一声,“传朕口谕,宣太医。” 我错愕的望着他,微微蹙眉,“怎么了?为何宣太医?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别说话!”他厉声打断我,不容许我再多说一句话。直到将我放置在柔软的床榻上后,他才用丝绢擦拭我的嘴唇边,这才想起,方才的失态。可是,他的一张脸,现下已青得让人毛骨悚然,他在生气吗?为何会生气? 定了定神,发现头晕得厉害,我向他伸出手,“扶我起来,我头晕,不想睡着。” 他浑身猛地一震,反握住我的手,在我床榻边坐下,“你必须要躺着,不能乱动,这样才会减速毒液沁入肺腑。” “毒液?”我讶异的问出口,“难道我中毒了?” 他笑了笑,语音十分平和,“不碍事的,太医马上就到。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会儿。”我颔首,他的话,让我安心不少,轻轻合上双眸。此时,我的确感到困意。 可刚放下心来,却想起了爹娘,“皇上,我不会有事吧!倘若我有事,我爹娘怎么办...他们应该怎么办...”我默默念叨这句,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握得生疼,耳边亦是响起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会有事的,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笑笑,第一次,和他说话这般亲近。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总是出现很多陌生人,在印象中,我都从未见过他们。梦中有一个开满莲花的水塘,一座破旧的府邸,还有,浩浩荡荡的队伍,密密麻麻的人...陡峭的山壁,波涛汹涌的江面... 耳边,总是响起一个声音,一个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一遍遍对我说,做回自己,只有做回自己,才能拥有将来... 刺眼的光芒让我的双眸感到很不适,仿佛这一夜好长,终于,等到破晓。 微微睁开眼帘,尽量去适应这道使我双眼极不舒坦的光线,眼前出现的,却是他那张憔悴的脸庞,带着丝丝欣慰的笑意。 “皇上。”我虚弱的喊出声,他将我从床榻上扶起轻轻拥入怀中,“醒了就好!”简单的四个字,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笑着,即便晓得自己笑得勉强,可喉咙依旧不舒服,浑身一阵发冷,不禁猛烈的咳嗽起来,最终,咳出一滩鲜血。 他很惊诧,双目凝视着我带着无上的怒气,对着立在一旁的诸多太医,怒不可遏的质问,“朕不是说了,一定不得留下任何病症,如今,昭仪还是咳血,难道要朕统统杀了你们不可...” 第一次,从他眼中瞧见阴霾的杀气,这仅仅是因为我,还是我这张酷似甄珞的脸呢! 可他说,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是否,他对我,也有不一样的情愫呢!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那口中的鲜血怎的都止不住,缓缓溢出。 片刻,殿内跪了一屋子的人。 我隐隐察觉到,我的病,是很严重的。因为,满屋子的人,脸上皆都挂满恐惧。而他,满脸的怒气愈发让人不安。 那毒,到底是什么时候埋下的,我无法得知。 在这之前,我并未与人结怨,进宫也短短数日,到底是别人有意下毒,还是无意呢? 他愤怒的站起,走至案前狠狠拍了数下,“朕一定会查处下毒之人,昭仪不过进宫数日,到底是谁,要下这样的毒手。朕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 事情,越来越让我迷糊了,我这样一个初入宫的女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会对我下毒! 首先让我想到的,是皇后。因为她,痛恨这张脸。但我,并不能确认。 后宫,果真是一个杀人不留痕迹的地方。 殿中,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靠在床栏上,我望着他在殿内来回踱步,瞧见内侍急匆匆的向他走去,恭敬的俯身叩首,“启禀皇上,长乐殿的奴才们已经纷纷用刑,可,还是紧咬自己是冤枉的,皇上您看,还要不要继续...” “继续!直到他们说真话为止!”他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 那内侍又缓缓退下,我撑起自己无一丝力气的身子,向他喊出声:“皇上,您把长乐殿的奴才们都抓了吗?” 他面对着我,那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朕不允许你的宫中,有其他宫殿的人。”这句话,寓意深刻,此时,我却无法理解。在我宫中,难道还有其他妃嫔身边之人吗?那么这毒,是否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的呢! “皇上,请您放了巧丽,她不会是下毒之人。”我深信这一点,纵然没有理由。 “在他们没有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朕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他仍旧还是这句,这一句,带着不容别人质疑的威信。 我扶着床柱,试着让自己下床,他见此情景,疾步上前将我压回床上,“那杯茶,含有缠魂香...朕一定要查出是谁,朕的宫中,绝不能留下这干人等,对你,是极度的危险。所以,朕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他此时此刻的神情我看不明了,他的话,我亦听不明白。但我能看出,他对这件事十分紧张,好似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般令他没了分寸,只是一个怒气难掩的帝王。 我并不如之前般心静如水,凝着他,或许在他心里,此事事关重大。或许在他心里,有着我这一生都不会知晓的秘密。 当然,这些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自己能不能在这后宫活得平安。我亦能不能,得到他那颗原本不属于我的心。而这刻,我也明白他的保护对于一个身处深宫的我,有着怎样的意义。[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1kanshu(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 ------------ 第三章 失明 第五卷 欲语心情梦已阑 第三章 失明 无边往事,乍闻风声心欲碎。 凄凄切切,疏雨飘零又落叶。 那日中毒后,我的身子一直反反复复不得好,咳血的次数亦是越来越多。我自己也很奇怪,为何喝了这么多太医开的药,至今无一丝好转的迹象。如今,更是出现头疼的症状,有时候,竟会晕眩。这大概,和我当初头部受伤有关联,所以我并未过多担心自己的身子。 整个长乐殿的奴才皆被皇上下旨处死,如同他口中所说的一样,宁可错杀一千,亦不放过一个。我不知他为何在这件事上反应得如此强烈,或是此事并非我心中想象的那般简单。因为我认为我的进宫引得其他后宫女人的妒忌,所以,才会对我下的毒手。 如今,我害怕他到长乐殿,也害怕他瞧见我身子不适的样子,因为每当他瞧见,那一脸的情绪可谓是令人望而生俱。 彼时,对我来说,我的病情并不那样严重的。大概是因为自己曾经受过伤,导致身子过于虚弱,才会让毒素残存在体内迟迟无法驱散。 我对自己也很懊悔,因为我,连累了宫内无辜之人,枉送了他们的性命。倘若我没有进宫,这些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但我,又能奈何?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如何能抗得了高高在上的他。 暗中对我下毒的人,对我的恨可说是深入骨头里了吧! 我仍旧还是保持很清醒的头脑,那不是对我的恨,是对甄珞,对宸妃,对我这张酷似甄珞的脸庞。 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轻手来回抚摸,我自己也会怀疑,所有的事,都是因为这张脸而起。 夜里再度起了风,殿内的帷帐倚仗着这股轻风在半空中扬起。拂过我身上时,让我感到了凉意。 荣宸轩到长乐殿的时候,我刚躺下准备就寝。 他静静的坐在床榻边,神色格外凝重,好似我们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被动,大家亦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隐隐猜到,他有心事,准备问他时,一阵咳嗽袭来,令我不禁大口大口喘息,那块雪白的丝帕,瞬间就被喉中咳出的鲜血染得绯红。 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心疼,只是他,太过于镇静,轻拍我的背部,有着在我看来无法抗拒的温柔。 我晓得自己始终在意的,是在他心里我就是我吗?他的眸中,只是我这个失忆的林嫣吗? 往日瞧见我咳血,他会发怒,并对太医们痛骂一场,而现下,他很平静,只是让大家都退下。 殿内,独剩我们两人,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泛上心头,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仿佛,曾经和他,这样单独相处过。 头又开始疼了,我双手死死抱着,尽量使自己不去想任何事。 他伸手将我的双手从头部移到腹部,“怎么了,又头疼了吗?” 我微微颔首,连说话也不想,只想休息。 他却意外的将我的头抬起,靠在他的腿上,“先别睡,陪我说说话,也看看我。” 我睁开双眸,不解的望着他,“平时,你都叮嘱我要多休息,可现在我想休息了,你却又要我陪你。” 他苦涩一笑,睨着我半响才道:“今晚,就今晚。” 我倏地坐起,可这动作太快不由引得我一阵眩晕,他见此状况赶紧扶住我,嘴中轻声低估,“真让我担心,为何总是这样,还是我疏忽了...” “皇上!”我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他却再度对我笑笑,“叫我流云!” 我低眉轻笑了几声,“为何要我叫你流云,难道你曾经用过这个名字吗?”顿了顿,想到了一些事,复又道:“还是因为,她叫你流云!” 他的神情慢慢收敛,怔怔的盯着我看了许久,方才开口:“我说过,你们如今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所以,不要总是认为我是因为她才这样对你。我之所以让你叫我流云而不是皇上,是因为,我认为这样更会拉近我们的关系,更为亲近些。” “那么...”我又起唇,却将话语隐于唇舌之间,相信他不希望我再问那样的问题了吧! 半响,他忽地很郑重的看着我,伸手为我理顺了额前的发丝,“以后,无论怎样,我都会在你身旁,你无须感到害怕。” 他的这番话让我感到很不安,抬眸仔细看了看他,“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纵然,我已经猜到,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更多的,是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他的手顿时就僵在半空中,我将头低下,又道了句:“还是,我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他吼了一句,将我完全愣住,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眼眶一阵酸涩感袭来,令我有些想落泪。 他猛地就将我拥入怀中,下颚抵着我的头顶,有那么一刻,我是迷茫的。我问我自己,我会爱上他吗?会吗?可是,我却比谁都明白,得到一个帝王的心是多么不易,更何况,是一个心里有着其他女人的帝王。 但自己实在不知怎么了,在他面前,心竟会悸动。 倘若我真的爱上了他,是否,是从自己见到他第一眼的那刻就开始的呢!注定吗?注定我们将会纠缠在一起,对吗? 眼中那股热流渐渐就泛上,两年来,我所寻找过去的那颗心,都不如现在这样令我难挨。只是因为,他是皇上吗? “虽然这样,会令你无法接受,但是我保证,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紧紧搂着我,他的语气显得很焦躁,或许,是担心我的病情。 我就这样让他拥着,带着即将溢出的泪水,沉沉睡去。睡着了,就不会难受,就不会想落泪。 两年来,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一个男人怀中的温暖。 醒来时,我仍旧还是被他拥着,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暗,我动了动身子,“怎么都不点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明显感到他的身子颤了一下,我往他脸的方向笑了笑,“叫奴才将灯点上吧!我什么都看不见。” 他什么动静都没有,周围的气氛好似冷冽不少,我蹙了蹙眉,准备自己下床点灯,他却拽着我的手臂,一刻都不松手。此时,我终于感到一丝害怕,害怕自己心里想到的事终会是真实的。 回身对着他,即便自己根本看不见他,“天亮了,对吗?” 他的手骤然一紧,将我拽得生疼,但此刻,我再也顾及不了这些,没有什么,比我的眼睛更为重要,呼吸忽然急促,倏地一把抓住他那粗壮的手臂,“天是不是亮了?是不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对吗?” “你别怕,我会在你身旁,今后,我一刻也不会离开你。”他的声音传来,带着许多的不忍和沉痛。我却一把将他推开,摸着前方,往前走去,“门在哪里,是不是屋里太暗了,我才会什么都看不见...” 他从身后一把抱住我,“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医治好你的眼睛,相信我!” “不!”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我心里是一种无上的恐惧,眼睛对我的意义,没人能明白。倘若我看不见了,我还怎么去找回记忆,我还怎么去找我的亲人。 如今,若真看不见了。纵然将来见到他们,我也无法得知他们的模样,这对我,太残忍。 “甄珞,你不会失去你的眼睛,将来,我会是你的眼睛,我会是...”他十分悲痛的喊出声,那一声甄珞,让我差点就认为自己听错。 刹那间就静下来,我回身对着他,“我是甄珞,我就是甄珞,对吗?你的宸妃,如今失去记忆的甄珞...”谱落间,那滚烫的泪珠,款款滴落。 再一次,被他圈进怀里,没了方才的稳重,更多的,是一种落寞。 曾经,我是怀疑的。 倘若,我真的是甄珞,是幸仰或是一种不幸呢? 因为,宸妃的过去,是我无法想象到的。而她的曾经,我确信是痛苦的。 所以,我会逃避,更多的是逃避自己去相信自己就是甄珞。因为,世上不会有这么碰巧之事,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运气,竟会和旻国的宸妃拥有同一张脸。 而我,竟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女子。 当初,他这样大费周章的将我迎进皇宫,我就感到事情诸多不妙,却不愿意去相信。即便,他和子骞已经坦明我并非甄珞,我也认为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但我,并不想让自己想起,就算如今的我,什么都不再记起。 我也承认自己很像知道自己的过去,但当我晓得甄珞便是宸妃后,我又十分担心,我也害怕自己会是他的宸妃。不可否认的,我仍旧是一个害怕痛苦之人。 所以,我宁愿不再想起,不再想起。 而此时,他的话,却这般真实,“当我晓得你已经什么都不再记得,我更多的是感概,或许这样,能让你的将来更好,而我,势必要补偿你曾经失去的一切。甄珞,我要改变你的身份,让你重新拥有幸福...” ------------ 第四章 答案 因为缠魂香毒素的入侵,导致我失明,从今后,我都再也看不见,只能活在黑暗中。 我整个人疯狂了很久,因为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瞎子。 而我,也在他的怀中呆了一夜,整整一夜,他陪着我,向我诉说了关于甄珞的故事。带着微微的苦楚,我清楚,那也是我的故事。亦带着泪水,倾听完自己的过去。 这也让我知道,我原本是楚将军之女,那年的变故让整个家族一夜之 ... 刹那间,我竟睁开了眼睛,而此时,我却惊醒,我竟然躺在家里的床上。 顾婉雪看着温柔的宋玉清,只想着自己看到的宋总那可怕的暴怒一面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两人并肩慢慢地骑着马前行,惊蛰和午聪跟在旁边,周遭还有一众卫兵在不远处跟着。 话未出口,谢无疾便抬手截住了他们的话。很显然,他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 他想着朱瑙手里若真有这么一张方子,早晚是要拿出来赚钱的。既然要赚钱,就得让人相信他的药方管用,不然谁敢买他的药?于是他故意说朱瑙骗人,希望把朱瑙逼急了,找人验证药方,那他就有办法早点弄到那药方了。 这时我来不及回头,却感觉肩膀一凉,似乎是坚硬的指甲抓在了我的背上,我甚至感觉到我的皮肉已经被这坚硬的指甲抓破。 李菲慢慢抬起头,看向王玉莲,又看了一眼庄希雅,这两人的一问一答也配合的太好了吧,她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免又将目光转到辛简玉这边,眸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这一仗打到了早上才算是结束,应雄是被昆鹏抓住的,其实应雄是躲过了追捕,但是被他迫害的娈童给出卖了。 我一边想着,我们也跟着李崖宏走到了那所谓的金丝楠木棺椁面前。 面前摆着一个浴桶,浴桶中装满了乳白色的温水,蒸腾出阵阵雾气。空气中充满着一股馥郁却有带着怪异的芳香。就好像在一个鲜花盛开。芳香扑鼻的花房里突然放了一桶打开的劣质油漆,怪异的很。 他身影在这片区域闪动,不断的攻击地煞,地煞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短短瞬间时间,他披头散发,身上伤痕累累。 随后相继各个其他的国家,也开始出现类似的言论,甚至包括亚洲很多完全没受到过恐怖袭击的国家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走进一看,只见有数十人正在激杀,原本只有十人左右,而现在人数莫名的暴增。 安静的广场上开始出现疑惑的声音,然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周围的环境却在瞬间转换,浮灵殿消失了,周围的广场也消失了,所有人出现在了一片冰雪组成的世界之中。 叶流殇却并不在意这种劣势,指尖火符祭出,一圈雄浑的火浪,呼啸开来。 易寒看着分队,自由联盟将自己与涂山分开,目的很明显,恐怕是担心自己会与涂山发生冲突吧!同时也可以发现,易寒这一队的实力很弱,不算上易寒与君城老道,就剩下区区几个东洋人了。 孟惊仙身体直接从雾气之中消失不见,朝着正在战斗的地方潜伏而去。 他这番霸气的话,令周围的人神色一震,他竟然敢这么说?难道不怕昆仑仙宫的报复? 他就怕这个世界的强者为了争夺混沌之心什么都不顾,甚至和九天宇宙强者联合,这样的话他想清理残局,那是难上加难。 狼妖在撕扯掉左臂之后,再看看易寒,已经冲进迷雾当中,一声嘶吼,一跃百十米,一头扎进了迷雾当中。 ------------ 第五章 太妃 寒窗雾浓残雪落梅,冷香尽,风丝袅。 流云新给我指派的宫女平乐和平兴是双生姐妹,虽说年纪小,做事却很利索,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近些日子,我已经习惯黑暗,习惯现在的生活,也接受失去光明的自己。 我不再闹,不再哭,不再烦心。更多的时候,我会静静的坐着,听她们两姐妹清脆的谈笑声。 虽然,不晓得她们的涅,但我能猜到,应是俏丽秀雅的。 流云免去了我在宫中的任何礼数,包括给太后和皇后的早晨问安。他更是下旨,长乐殿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严惩不贷。其实这样也好,我也落得清静些。 子骞,亦是被调到我的宫中,保护我的安全。 我今儿起得特别早,她们推门进来时,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十分厉害,殿中的温度顿时降了不少,我露出难得的笑意,“是不是下雪了?” “娘娘,您可真厉害,听声音就能听出是否下雪。”平兴欢快的声音也让我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外面,的确下起了大雪。 我微微点头,伸出手去,“快给我洗漱穿戴,我要出...”说到看字,心里又有一阵酸涩,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就是立在漫天飘雪的外面,我瞧见的仍旧是黑暗一片。 平兴将我扶到木椅上坐下,顺手拿起我一束发丝,轻轻梳着,“娘娘,奴婢这就给您梳头,虽然您看不见,奴婢会给您形容。只要娘娘您,开心就好。” 我低眉而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前面,是镜子吗?” 明显感到她的手微微一颤,“娘娘,您很美,是奴婢见过的所有娘娘中,最美的...” 苦涩一笑,心里亦是苦苦的滋味,“我只是随便说说,待会儿雪小些了,扶我出去走走。” 她只低低应了一声,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未在作答。 响午这会,平兴说外面的雪小了很多,所以可以陪我到处逛逛。 我颔首应允,“我想去清静点的地方。” 她的声音复又响起,“娘娘,今儿张将军正好出宫去了,咱们还是去人多的地方吧!” 我微微摆头不予,“人多的地方,我去了闹心。去清静的地方吧!不碍事的。以后在宫中的日子还长着呢!也不能时时都让张将军陪着吧!况且,经过上次的事后,谁还敢在宫里对我明目张胆的下手。” 平兴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是允了我。 外面飘着小雪,落在我的脸颊上,凉悠悠的。 走了很久,我才想起,好似从我起床后,身旁就只有平兴一个伺候,对着她的方向,我轻问出口:“怎么都没见着平乐?她去哪儿了?” “娘娘,忘记告诉您了,三日后便是除夕,平乐大清早就去佛堂为您祈福去了。”她很温婉的回答我,原来,又是一年除夕。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我,失去了光明。 松开她的手,仰首望着天际,纵然我什么都看不见,“我想自己走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吧!别出声,我想知道自己能凭着判断走多远。” “是,娘娘,奴婢遵旨!” 我迈起步伐,一步一步往前移去,人生的路,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当你再也没有能力去走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着自然是好,但是,时间长了,慢慢就会产生依赖,而自己,再也无法继续向前。 可若心中有一条分明的路线,哪怕是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到尽头。用心去体会别人,用心去感受他人。而不是,靠着这双眼睛。 虽然,我这是在自我安慰,谁消自己看不见呢? “今儿的雪景一定很美吧!我能感受到。”我扭头看了后面一眼,到了如今还是习惯还未失明前的动作,即便根本没有必要。 平兴并未说话,我继续往前行,“我喜欢下雪时的那种心情,漫天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似梦非梦,似幻非幻,一切都那么假却又万般真实。” 身后,却再也没有任何声响,我回过身去,“平兴,你在吗?” 依旧,还是没有回答我。 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很了解平兴的性格,她不是这种不细心之人,就是突然有事,也一定会告知我一声,并将我扶回殿中交给殿内其他人照应着,才会去做自己的事。倘若我身旁无人,她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会置于一边。更别说,在这样的境况下一声不响的离开,独剩我一人♀也是,我为何会如此相信她的原因。 可现下,的确听不见她的声音,我摸着方向往回走,“平兴,你在哪儿?” 仿佛走了好长一段路,令我的方向感愈发减弱,心中渐渐泛上害怕,生怕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许是有人蓄意要加害于我了吗? “平兴,你在哪儿?快回来啊!”我一遍遍呼喊,在这样铺了厚厚一层雪的雪地中,连正常人走起来都觉得艰辛,更别说是我这样一个看不见的女子。 大感不妙,定是有事发生。 此时,后脑勺忽地被硬物重重一击,浑身就软了下去,意识也开始慢慢消沉... 身子被一阵刺骨的寒冷入侵,我的意识又渐渐恢复,才发觉不知谁对我泼了一盆冷水,整身衣裳已是湿透一片。早已僵冷的身子在此时显得十分弱懦,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这是令我吃不消的。 宫里,谁敢对我这样?除了那些想让我死的人∧中,油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是谁?”我很警觉的喊出话,“你们知不知道,在宫里这样做一旦被皇上晓得了,会是什么后果吗?况且,我什么都看不见,对我这样一个女人下手,良心何在?” “哈哈...”一阵阴冷的发笑响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隐隐带着凄凉。 我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你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对我?” “无冤无仇...哈哈...”她的笑声甚是尖锐,片刻,又转为哭调,好似精神失常般喜怒无常,“倘若真是无冤无仇,本宫又何必将你绑来...倘若你是好人,如今又怎会落得变成瞎子的下场...哈哈...因果轮回...报应啊...” 本宫?她居然自称本宫?难道是流云的妃嫔吗?果不其然,我还是落到这些女人的手中吗?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早已年逾四十,又怎么可能是流云后宫之人呢? 转念一想,突然想起那日和巧丽去给太后请安时经过的寿安宫,那里面,幽禁了先皇的冯昭仪,如今的太妃娘娘。莫非,是她吗?可我,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她要将我绑来。 “您是冯太妃娘娘?”我也确信她是谁,因为这个年龄的女人还能自称本宫的,除了冯太妃,我想不到其他人。 “甄珞,你竟是还记得本宫,真是让本宫受宠若惊。哈哈...为何你不去陪皓儿...皓儿很孤单的...他很孤单...”她又道,有那么一丝不深不浅的恨意。我明白他口中的皓儿是谁,是当年的定安王,荣皓轩。虽然记不得他了,但我晓得,他是为我而死。 彼时,我的害怕感全都消失,因为,她只是一个思念儿子的母亲,很可怜的母亲。 我撑着自己冷得发抖的身子缓缓站起来,“太妃娘娘,曾经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受到了惩罚,不仅失去了自己的过去,更是失去了双眼...我虽然记不得定安王了,但我感激他对我好,我一辈子都感激他...” 她猛地冲过来抓住我的双臂,恶狠狠的道:“你说什么,你记不得皓儿了?好你个甄珞,你害死了本宫的皓儿,还能这么忘恩负义,你这个贱女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把皓儿还给本宫,我是他的母亲,你把他还给我啊!还给我!” “娘娘...”我悲痛的喊出声,“我不知道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我,我知道王爷是因我而死。倘若,我真的坏到这个程度,害死了这么多人。那么,如果我的命能换回王爷的命,那您拿去吧!我如今,活得很累,很累...”语音谱落间,我慢慢蹲下身去,那眼眶中溢出的泪水湿了整张脸庞。 流云还未告诉我曾经那一切详细的经过,或许,我是一个坏女人。否则,怎会有这么多人会因我而死。那个叫语兰和希云的姐妹,还有,堂堂定安王,她口中的皓儿。 冯太妃亦是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才会变得如此。 到底我,害过多少人。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蹲在地上无力痛哭,从未像现在这样,让我痛心。即便是失去光明,也从未如此。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人,太妃娘娘。”我跪在她面前,只是跪拜一个因为我才失去孩子的母亲,“倘若,这样能让你好过,你杀了我吧!每当想起,有这么多人是我害死的,我就很自责。想必他们的亲人定是痛如锥心,恨我入骨...我...”我的咽哽声使我无法继续说下去。 “哈哈...”她终于松开了我的手,凄凉的笑声再度响起,半响,复又沉寂下去,“皓儿,我的皓儿...”我深知失去孩子后,作为一个母亲的痛苦,我也深知自己,是个罪人。 突然,她又猛冲过来,掐住我的颈项,语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十分凶狠,“你就该死,你把皓儿还给本宫...”我不反抗,也无力反抗,任由她将我陷入另一个危机之中。 或许,这对我是一种解脱,亦是消除她心中痛苦的办法。 ------------ 第六章 怨恨 她死死掐住我,一刻也不松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出现,才让我们母子如此不幸.倘若你没有回来,皓儿也不会死,他此生,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多。无论怎样,你曾经也是他的王妃,为何,为何...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我的皓儿,我的皓儿...你把他还给我...” 倏地一怔,她口中的王妃,是我吗?难道,我曾经是皓轩的妻子?可是,我怎么又成了宸妃...这一切,在我看来是多么复杂,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想不起。 就在我已经不能呼吸时,她忽然慢慢松开了双手。那一刻,身子顿时轻松不少,我不禁大口大口喘着气。她不是要我死吗?为何这下却又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只喃喃轻道,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渐渐远离了我,“要是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去争,宁愿带着我的皓儿安宁的生活一世。我也不会出了那样一个主意,让皇上下旨将你赐婚于我的皓儿,是我疏忽了,害了自己,也害了皓儿...” “太妃娘娘...”我往前冲了几步,“您要去哪里?” 周围,没了任何声息... 此时,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娘娘,您打算放过她吗?是她害死了王爷。我们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她!” “翠儿...”冯太妃轻唤了一声,“皓儿此生最在乎的人不是我这个母亲,亦不是那个皇位,而是...她!当年,皓儿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性命,我就知道,我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无论他是否活着,我都将失去他。如今,倘若我杀了她为皓儿报仇,皓儿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恨我这个母亲。有因才有果,我累了...” “不!”那女子悲痛的喊出声,“奴婢绝不能心软,是她将王爷害死,奴婢也不能接受,语兰...我的妹妹...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语兰,她是语兰的姐姐?翠儿,一个名叫翠儿的女子? 我终于晓得,为何流云会将宫里认识我的宫人都换掉,正如他口中所说的,我会身处危险。因为曾经的那些事,随时都会有人加害于我。 “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皓儿和语兰的死,也无法挽回...我作为皓儿的母亲,我当然希望她死,为皓儿陪葬。可作为皓儿的遗愿,我不会杀她,因为,皓儿的心思我很明白,我不想违背他的心愿。”冯太妃悠悠开口,纵然,她的语气甚是悲痛。 “太妃娘娘能做到心软,奴婢做不到。王爷和语兰死后,奴婢视娘娘为自己唯一的亲人。这些年来,奴婢心里想的,全是报仇。现在,机会来了,她回来了。奴婢不会放过她,绝不会!”翠儿朝我们大吼了一声,随即我便听见她向我靠近的脚步声,我不晓得她要将我如何,亦往后退去。 同时,我也听见冯太妃的脚步声靠近,耳边更是响起她制止的声音,“你若真的将本宫当作亲人,现在就听本宫的话!”我能想象到眼前的一切有多混乱,只能听见她们因相互撕扯而发出的响动,令我有些发慌。 一声轻微的坠地声响,不知她们二人谁被推到了。 “奴婢做不到,也无法去做!”翠儿话刚落下,就死死的拽住了我的手臂,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她...她...居然...用匕首刺了我。 “不...”随着冯太妃的一声凄厉叫唤,我重重的往地上倒去。 耳边,还传来殿门被踹开的声音,“甄珞!”流云的一声呼喊,将我慢慢走远的心智拉了回来,我向他发出声音的方向伸出手,“流云...”手却十分沉重的猛然垂下,终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眼前,出现一条很宽的路,我立在跟前却迈不起莲足,很饿很渴,已到心力交瘁的地步。我很清楚的知道,这条路是通往光明的,是通往幸福的。可我,实在走不下去了。 痴痴看着那条路渐渐在我眸底消失,我放声去喊,却喊不出声音。 很快,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十分眼熟的府邸,只一眼,我就认出了,这是将军府。我初到安阳城时,看到的那座将军府。换句话说,那是我的家。 那破旧的大门前,有两个人,看他们的穿着是一男一女。我很想看清楚他们的脸,可我用尽了所有办法,依旧无法靠近他们,更别说看见他们的长相。 那是我的爹娘吗?亲生爹娘吗?当年的楚将军,当年的楚夫人。 突然,那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女孩,欢快的声音,跳跃的动作,一声“爹娘”叫得格外娇甜。 三人的笑声,如黄莺鸟般,甚是好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让我羡慕得近似抓狂。 女子口中亲切的唤着小女孩“珞儿”,我的泪悄然滴落,那是我,年幼时的我。 我想叫他们,可无论我叫得多大声,他们都听不见。 瞅着他们三人,渐渐消失,我累得精疲力尽,只能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甄珞...”仿佛又听见他们在叫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心中,念着的是,他们回来了... 猛地睁开双眸,我从床榻上坐起。流云惊喜的声音让我回过心神,刚才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原以为自己会想起什么,醒来后,除了梦中的那三个看不清样貌的人,一无所知。 腹部的疼痛依旧不减,我死死压住那个伤口,显得很痛苦,额头溢出的冷汗随着脸颊滑下。 流云将我轻轻放置躺下,“还好没有伤到要害,或许会疼些,但至少你的性命无大碍了。” 反握住他的手,我显得有些急躁,“带我去将军府。” “我说过,待你身子好些了,天气也好了,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如今,你的刀伤不能大意,还是等休养好了再去。”他温润细心的回着话。 我摇头,语气不可容缓,“你带我去,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我看见了爹娘和我自己。我想,倘若我回到那个地方,或许,我会想起什么。或许,我的记忆都会恢复。” “我知道你迫切的想记起以前,但如今,你的身子更为重要,知道吗?”他轻声劝慰,可又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的坚持在这刻消沉下来,脑中一闪,复又急切的开口:“翠儿呢?还有太妃娘娘,她们怎样了?” 我感觉到流云的呼吸开始起伏,好似十分愤怒的样子,半响才压低着嗓子道:“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当,换了这么多人,偏偏就忘记了那座冷宫。翠儿袭击平兴,私自带走你,再刺伤你,这些罪,都是死罪。而冯太妃,我始终念在她是皓轩生母的情分上,一再纵容她且不干预她的行为。如今,我不能在容忍,我已经准备下旨...”我晓得他接下来将要说什么,很决然的打断了他,“翠儿纵然有罪,也是为了给王爷和语兰报仇。倘若换作是我,我说不定还不止刺仇人一刀。而太妃娘娘,亦是思子心切。有哪个娘亲,不为失去自己的孩子而感到痛苦。况且她,心神早就不正常了,当时也没有下手杀了我。否则,我还能活生生的站在你跟前吗?流云,算了吧!请体谅她们。” 彼时,我说这些话,是没有把握的,因为,他是皇上。 “你...还是和以前没有变。”他喟叹一声,“曾经的甄珞和如今的林嫣,除了名字不相同,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她们二人的确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他的言语在这儿顿住,良久复又道:“就让她们去守皇陵吧!远离这个皇宫,她们也会好过些。我也不想,因为此事,让你遗憾。” 我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这算是我欠王爷和语兰的,如今算是我还给他们的吧! “不好了,皇上。”子骞焦急的声音传进殿中,“太妃娘娘和翠儿姑娘,放火烧了寿安宫,她们两人也...也葬身火海了。” 顿时一震,身子慢慢变得僵硬。我脑中的思绪完全被打住,仿佛这一刻的不语,历经了很长的时间,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流云已经不再追究此事,她们,她们还是选择死亡。难道,在她们心中,除了死,就没有其他出路了吗? 我的眼眶不知为何就泛上泪水,同情她们?还是可怜她们?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以为,我可以用这件事来作为对王爷和语兰的补偿。可终究,还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顾不得身子的痛楚,亦顾不得在大家面前,我投进流云的怀中痛哭起来。 今后,我还怎么去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我还怎么去偿还欠下他们的一切。纵然,我仍旧不知当时的经过。可此时,那颗心就是揪得难受。 为何我的出现,总是会引起风波。 为何我的出现,总是不得换来安宁。 甚至,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脑中,只剩下一个强烈的想法,我要知道过去,我一定要想起。思忖了很久,我从流云的怀中抽离出来,含泪抬眼望着,“带我去将军府,我确信,我可以在那里,找回自己的过去...” ------------ 第七章 冲突 (.) 风拂白霓裳,万里千山何处去。【八戒中文网高品质更新.】 帘外幽兰香,万里长空万里云。 经过半年的调养,我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很好。包括在我体内的缠魂香,也在慢慢散去。近些日子,太医更是说我的眼睛有恢复的迹象,纵然,我现在还是看不见的。 只要我能看见了,就可以回将军府。回到将军府,我大概就能想起我的从前,虽然我自己不能肯定的这样说,但心里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半年来,流云对我的照顾是十分细心的,我注定失忆前和失忆后,都将会爱上他。或许,这是我们命中无法逃避的,彼此的心紧紧连在一起。 在他的护佑下,我在宫里生活得很好。自冯太妃和翠儿死后,我每日都会去佛堂呆上片刻,是赎罪也是祈福。对于那件事,我至今还是耿耿于怀,这让我的心并不好过。 平乐说今日的天格外蓝,我在佛堂颂完经准备回宫,她扶我走到佛堂外时,迎面碰到了也同来祈福的皇后,听见平乐的请安声,我亦欠身,“皇后娘娘万福。” “本宫不知你到底是林嫣还是甄珞,但是你这张脸,只让本宫感到厌恶。如今,皇上如此宠爱你,迟早这个后宫都将是你的天下。但是本宫很明确的告诉你,本宫不会让那一天出现。”她愤慨而道。 我未答话,因为我晓得,我和她说什么都没意思,她心中对甄珞的仇恨,不是现在就能化解的。 “皇后娘娘,林昭仪现在眼睛都看不见了,能有什么能耐?咱们别在这和她们费口舌,还是进去给皇上祈福吧!”另一个似有取笑意味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服侍皇后的嬷嬷。 待她们离去后,平乐才搀扶着我离开,一路上,我们都显得很沉默。 感觉快到长乐殿时,平乐不满的声音才响起,“娘娘,奴婢就不懂了,即便您现在看不见,但是有皇上的宠爱,为何还这般忍气吞声,您看人家皇后身旁的奴才也敢对您出言不敬了,奴婢心里有气。” 我微微笑出声,“你不懂,或许在宫外,我不会这样。但是这是皇宫,能忍的时候还是忍吧!我可不想再次被人迫害,就算皇上将我保护得很好,可是皇上也不是天天时时都能陪在我身边。我不是忍气吞声,而是学着自我保护。” “娘娘自从进宫来,大伤小伤浑身都是,奴婢看着都揪心。娘娘并不是那种容不得他人的主子,不晓得为何这么多人都和您过不去。就连太妃娘娘,奴婢不懂,她怎么就...”平乐的话里,明显对此事很是奇怪。 她当然不晓得为何,因为,流云对外都称我是林昭仪,就只是林嫣。 当年甄珞的那些纠葛,早已被他封存。除了皇后和太后对我的长相略有怀疑,其他宫人,都没见过我。 当年的宸妃甄珞,早已不复存在。 想到此处,心里不免又有一丝苦味,“太妃娘娘自从失去定安王后,心智就一直不正常。加上常年呆在冷宫中,身旁无人能够令她倾诉,自然对其他宫里的人都有怨恨,我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唉,要是后宫的娘娘们都有您这样的心肠,皇上也少费些心了。”平乐仍旧还是有诸多不满,别看她的年纪小,进宫的日子也不长,不过从她话里让我听出,她对皇宫亦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我低眉笑了笑,没再说其他。 此时,身后却传来皇后怒气朝天般的声音,“林昭仪,你给本宫站住!” 我的脚步顿住,回过身去,还未多想,一个巴掌就打在我的左颊上,随即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皇后娘娘!”平乐的语气不复方才,现下十分恼火,“您这是做什么?咱们娘娘哪里得罪您了?” 我摸着左颊,因为看不见,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皇后为何这般生气,当然,我也还不了手,换句话说,是不能还手。 “本宫打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纵然皇上万般宠幸你,你也不能无法无天了。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位置是本宫才能跪拜的吗?”她的怒气很高,我晓得此时硬碰硬对我和平乐来说没有好处,只是她口中的位置我不太明白,于是轻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话?什么位置?” “林昭仪,佛堂跪拜的位置,也是有顺序的。最靠前中间那个位置,除了皇后和太后,连贵妃也不允许跪拜,更何况是你这个小小的昭仪。难道你长乐殿的宫女都不晓得这些规矩吗?”那嬷嬷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微微蹙眉,我问平乐:“我眼睛看不见,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平乐倒是觉得很委屈,“娘娘,奴婢从未听闻这个规矩,平时,都是平兴陪着你,奴婢也不晓得,连佛堂的跪拜也有分别的。” 我喟叹一声,复又对皇后开口:“皇后娘娘,此事是臣妾疏忽了,平乐从未陪臣妾去过佛堂,今儿也是因为平兴有事,所以她才会陪臣妾前来。冒犯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息怒?” “息怒?”她轻藐一声,不依不饶的样子,“难道林昭仪进宫近一年的时间了,连这些最基本的规矩都没学会吗?还有你宫里的宫女,连最起码的规矩也不知晓。看来,这后宫是得让本宫好好管管了。嬷嬷,把这平乐给本宫带回栖凤宫,本宫要好好教教她。” “不行!”我没经多想就喊出话来,“娘娘你也看见了,臣妾的眼睛看不见,你要是把她带去了栖凤宫,那臣妾怎么回长乐殿。况且,平乐是皇上指派专门服侍臣妾的,纵然她有错,臣妾也不能将她交给您。” “放肆!”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隐隐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的怒气又多了几分,“皇后这个位置是做什么的?难道林昭仪不知道吗?既然统摄六宫,本宫就有这个资格管理好皇上的后宫,当然,也包括林昭仪你的长乐殿。”后面这句话,她有意加重了语气。 平乐紧紧拉着我的手,她的身子挨着我有些微微颤抖,一个宫女,纵然再有别人的护佑,此时肯定也是害怕的。平乐和平兴两姐妹不过十五岁的年纪,面对突发事情自然会紧张很多。也就因为这样,流云才放心的将她们两姐妹指派给我,因为单纯,所以可以为我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现下也只有我能保护她,因为我不晓得倘若她真被皇后带回了栖凤宫,会是什么样子。内心清楚,恐怕又会是一场噩梦。 对我事事诸多不满的皇后,又怎会对我的宫女手下留情呢! 我紧紧抓着平乐的手,恢复了平静,“皇后娘娘,此事也并非什么大事,也没必要闹得这般。臣妾允诺您,回长乐殿后,臣妾一定对她有所惩罚,绝不会包容。”我明白皇后以这个借口其实是想要惩罚我,但是,因为皇上的原因,她不敢对我怎样,所以,把气都撒到了平乐身上。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嬷嬷还愣着作甚?赶紧带走。”她并不理会我的话,反而下令。 那嬷嬷开始拉扯起平乐,而我也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放开。三人,好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般,相互撕扯起来。其实此时对我来说,这样并不好,因为我看不见。 相互撕扯中,也不知是谁,猛力推了我一把,我往后倒去的那刻,额头撞到了宫墙上。这一撞击使我大脑顷刻间就有一种充胀感,继而疼得十分厉害,也感到额头有液体滑下。 “娘娘...”平乐一声大呼后冲了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并用手绢为我擦拭额头,她的动作甚是慌张,语气也有些急促,“糟了,流血了。娘娘,您怎么样,奴婢马上去找太医...”语落,她就起身,我却紧紧拉住她,“先扶我回宫,我头疼。” “好好好,奴婢先扶您回宫,然后去请太医,也禀报皇上。”她慢慢扶起我,站立起来那刻,一阵晕眩之感又蔓延全身,顿时,我又坐了回去,平乐拽着我亦是跟着蹲下来,“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我微微摇头,“不碍事的,就是有些头疼,大概是方才的撞击有些重了。” “皇后娘娘,您好狠的心,明晓得昭仪娘娘看不见,还要这样推她...就算你想要害咱们娘娘,也得顾忌下皇上吧!”带着啼哭声,她甚是有勇气,竟这般对皇后说话。 皇后倒是觉得很无所谓,不屑的哼了一声后,冷冷开口:“谁叫她一再忤逆本宫,本宫是皇后,是后宫之主。在她还未进宫前,后宫怎会这般乌烟瘴气的,接二连三的发生不愉快之事。不过,这倒也让本宫长了见识。否则,本宫还不晓得,暗地里,竟会有这么多人恨她。” “你...”平乐不满的声音响起,以免再度发生冲突,我赶紧制止了她。 “平乐。”我开口,显得很虚弱,“别说了,先带我回宫吧!” 她将我慢慢搀扶起来,不过走了数步,就觉得浑身都甚是无力,再也提不起莲足。 她一直紧紧拽着我,但我的身子还是软了下去,伴随着难以忍受的晕眩,我终是失去了知觉... 浮华一梦:帝妃劫7_更新完毕! ------------ 第八章 复明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我的意识已经恢复,但还是紧紧闭着双眸,可无论怎么忍,那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手一直被他握着,此时,他应该晓得我已经醒了,却一句问安也没有。 收回自己的手,我将身子侧过去背对着他。 良久,听见他起身缓缓离去的脚步声,有些沉重,我又翻过身来,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泛上心疼。来不及穿鞋就冲了上去,从身后揽住他的腰际,“别走!” 他的身子一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紧紧抱着他,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我晓得,我又让你担心了。” 他猛然转身,望着我的双眸很久很久,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埋首那刻,又拿起他的手抬眼凝视着他,微微一笑,“你看起来好憔悴,是不是又一夜陪着我?其实我也没什么,进宫时,我就已经晓得宫里的生活会怎样,你也不必担心我。我以后会小心,不会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的...”我的话还未落下,他就突然圈我入怀,半响,他的声音才在我的耳畔响起,隐含一丝激动,“你晓得吗?我此时有多开心,甄珞,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虽然我是皇上,但我,还是让你一次次受伤,原谅我,因为,我是皇上。” 我点头,我知道他是皇上,很多事不能为所欲为,就因为是皇上,即便有多在乎别人,还是放在他生命的第二位,因为,他肩上还扛着一个国家。 望着前面桌案上的一盆幽兰,我喃喃轻道:“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 流云跟着我的眼神望去,目光停留在那盆幽兰之上,复又回望着我,眼中是难掩的欣喜,“你...终于恢复了。” 我收回目光,不解的望着他,“恢复?” 他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你能自己下床,能冲过来抱住我,还能看出我很憔悴,现在更能看到那盆幽兰,咏出这首幽兰诗,我还能说什么呢?”语毕,他的手拂过我的双眼,“眼睛,终是恢复了。” 我呆呆看着他,脑中的思想都停住,任由激动的泪水外溢,“我能看见了?对吗?我能看见了...” 他颔首,彼时,终于感觉到,上天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坏的。至少,我恢复了视明,我能看见了。 走至案前,望着幽兰,淡淡的香味扑鼻,合上双眸享受此时的心情,半响,又睁开眼睛,望着殿外的阳光,小跑出去,今日的天很蓝,天气晴朗,半年多了,再次瞧见这些情景,心中更多的是感概。 流云慢慢跟了出来,脸上一直挂着笑,很久都没有看见他的笑了,发觉比起从前,更加令我痴醉。我走至他跟前,踮脚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他的笑意渐渐收敛,眸中的惊喜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冰凉的唇毫无预兆的就落了下来,紧紧贴到了我的唇上。很温柔,很深情...有一种温暖倾注我心,没有什么,比此时让我可以感受他的心来得重要。 第一次,和他如此贴近,第一次,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淡香味让我有些迷了心智。 幸福,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怎么形容彼时的我们。 他离开我樱唇的那刻,我垂首笑着,只能清晰的看见自己呼吸的起伏,不知这是不是错觉,我竟会如此心跳不停。 拉起我的手,他开口:“如今你总算能看见了,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正好,那里的莲花开得正艳。” “莲花?”我以为他要带我出宫去,“还是先带我去将军府吧!我能看见了,那里曾经是我的家,那里,有我许多的回忆,那里,我可以找回...”我故意没有说下那两个字,只是看着他,有些担心,“流云,我们的曾经,是不是很糟糕。倘若如此,我若恢复了记忆,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回到了从前。”我口中的从前,他知我知,我担心我们的曾经不堪回首,我害怕我们的从前只会让我们彼此相互怨恨。那么,现在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轻叹了一口气,“无论怎样,我都愿意让你想起曾经,无论到时候,你是否恨我。” “我不想恨你,至少,现在的你让我无法恨你。流云,不管怎样,我都不想恨你。”我急切的说出这句话,不知不觉中,我竟已经这般依恋他。 他用手指轻刮了下我的鼻梁,“傻丫头。”随即牵起我的手,流步往殿外奔去。 到达那座叫“关雎宫”宫殿时,我心中仍旧有一丝不可置信,因为,这座宫殿太过怪异。里里外外守了很多侍卫,仿佛是看管一个重犯似的。 瞧见流云出现,侍卫们齐齐跪下,直到他道了声“都起吧!”侍卫们方才起身,仍旧笔直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 “里面,住着什么人,为何要这样看管?”带着诧异,我问流云,他笑了笑,亦是回了让我惊异的一句,“因为里面,住着曾经的你。” 我微张嘴唇,显得很惊奇,“我曾经,住在这里面吗?” “不光是你曾经住在这里。”他敛起笑意,这刻有些忧伤,“我的母妃瑾贵妃,也曾经居住此宫。关雎宫,是父皇特地为母妃修建的。因为,母妃喜爱莲花。而你,恰恰也同我母妃一样,深爱这花。你们两人,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莲花,难道我曾经喜爱此花吗?那么,是否会对我的失忆症有辅助的治疗效果呢?按捺不住内心的迫切,我开口:“那快让我瞧瞧那莲花吧!这里,我曾住过,肯定遗留下了很多东西。” 当我见到那副景象时,身子不得不停留在原地,因为,我无法相信,这座宫殿的奇异。殿宇,长廊,无不建在水上。而那水中,开满了莲花。随便站在一处举目望去,满眼的碧绿铺天盖地,犹如一把把圆伞撑开在水面上,又似一个个碧玉盘托在水面。花朵挺立而上,随着清风摇曳着,粉白之色与碧绿之美形成了难得的美景。伴随着微微莲花香,整座关雎宫都流露那份深刻的感情。 先皇对瑾贵妃,仰或是流云对我。他们父子,竟都深爱着一个女子。而作为同身为皇上的他们,只能用这样的行动来表达对深爱女子的至死不渝。 我相信,是这样的。 无论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漫步在各个角落,我都能感受到这里有一种情愫,难以压制下去的情愫。 流云静静跟在我身后,我在长廊中顿住脚步,转身对着他,此时却笑不出来,心中千回百转不是滋味,“流云,你能告诉我,你真的那么爱我,为何我会离开你呢?” 他目光深刻的望着我,这次,没有回避,“因为当初,我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还利用了你。” 我回身喃喃一声叹息,“都是一种伤害。” 流云绕到我跟前,双手置于我的双肩上,“甄珞,我很想你能记起从前,可我又害怕你记得。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除了这个国家,还有什么事是让我牵挂的。太多的如果,都挽不回过去了。” 是啊!太过的如果,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如果我们不曾有过伤害,如果他不是皇上,如果...太过的如果,但也没法回去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即便我们想过平凡的生活,也不可能平凡。 即便我们只想平静的生活,也不可能平静。 因为身份将这一切都定格了,我们,我们没有以后,没有幸福可言。纵然他现在给我的幸福让我很踏实,也不能走到永远。只因,这是皇宫。 这一刻,我恨,很恨,为何我们不是平常的老百姓,为什么,他偏偏就是皇上。 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对于我们来说,遥不可及。 平凡人能得到的一切,我们都不可能得到。 突然觉得,我们的身份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人生却很悲哀。 “甄珞!”流云的一声轻唤,让我的思绪停留在了这一刻,望着他,他眸中已是湿润,“我晓得,你在想什么。等我统一了天下,然后,我会把江山交给景弟,他是个人才,我相信,他会把父皇交给我的江山治理得很好。但是,打天下的事,还是要我这个大哥去做。” 他的话,有些坚定,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他口中的大哥,却是一种责任。他是先皇的长子,他有义务完成这个使命。可他,却说要把江山交给别人。 许是见我很不解,他复又开口:“我的任务完成后,我就可以带你远走高飞,从今后,不问世事。只要我不是皇上了,以前的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流云...”我想说没有必要为了我,放弃这些,毕竟,这个位置不是任何人想要就能要得的。可我,为什么这刻心中却只有感动,很想和他一同离去。难道人,都是如此自私的吗?仰或是,我真的只想同他一起,再也不想考虑其他事,平凡的生活在一起呢? 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突然觉得,很平静,很安稳...[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1kanshu(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 第九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一) 秋色,断云残雨,洒微凉。 无边往事,无凭踪迹。 流云将宫中的事务都交由定庆王荣景轩打理,而他,带着我,准备好好在宫外度过一段只属于我们的时光。 开始我是不允的,因为,他是皇上,怎可为了我,将朝政置于脑后。可他,坚持如此。或许他真的想补偿我们那些失去的时间,补偿曾经亏欠甄珞的一切。 出皇宫大门的那一刻,他牵着我的手,不曾顾及身后的眼光。此时的我们,更像是一对没有任何束缚的情侣,自在欢愉。 彼时,我笑着,侧眼望着他,仍由他拉着我走这走那。 街上格外热闹,繁华的景象更是证明了流云的能力,他是个好皇帝,处处为民为国着想。即便如今天下战事告急,他依旧可以让他的百姓们安居乐业。 在簇拥的人群中,我们来来回回穿梭其中,第一次让我感到,我们如此渺小。 流云一路都挂着笑意,那抹笑意是不夹杂任何东西的,就是开心的,发自内心的笑。 我无暇理会其他,仿佛觉得,世上只剩下我们两人。 “甄珞!”他的轻唤永远都包含了许多爱意,是我无法抵抗的,“答应我,这段日子,我们都开开心心的,不要去想别的事,好吗?我不去想朝堂之事,而你,也把那些不愉快的忘记。” 我怔怔的望着他一脸的期待,这次出宫,对于我们来说,好似就是一生一世。 低眉**头,复又抬首,露出笑意。 我信他,所以,我没有犹豫。手微微用力,紧紧的将他抓得牢牢的。 路过一个卖柿子的老人前,流云不禁走了过去,“阿爷,柿子怎么卖的?”语落,还十分认真的弯下腰去细细挑选起来。 “公子倘若要的话,五文钱十个,八文钱二十个。”阿爷很温和的回了句,他回眸瞅了我一眼,“咱们要二十个吧!”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二十个,咱们才两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他直起身子想了片刻,复又道:“阿爷卖柿子也挺不容易的,咱们就当给他减轻负担。” 他有这份心,我自然是高兴的,因为,他的身份是皇上,体恤百姓不就是一个皇帝最基本的吗?淡淡一笑,我颔首,“那就二十个,大不了,咱们今天都吃柿子好了。” 两手各拿起一个柿子,流云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你过来和我一起挑吧!说实在的,我还真看不出哪个柿子是最甜的。” 那刻,他的样子,如同一个大男孩,和皇宫中的模样,是迥然不同的。 响午,我和流云手抱柿子在河桥上坐着,一边欣赏安阳城的风景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一边一口一口啃着那柿子,直到吃到牙软,方才罢休。 坐到快日落时,流云才拉起我,准备去下一个地方。可我们前脚刚走下河桥,桥的对面就传来呼喊声:“来人啊!救命啊!俺家小宝落水了...” 顺着那妇人所指的方向望去,的确在桥下的河中瞧见一个小人儿,双手猛拍着水面,一直在费力挣扎。心中大感不妙,我扯着流云的衣袖,“糟了,有小孩落水了,怎么办...”流云瞅了我一眼,唇边勾起一笑,双脚一蹭,就往水中的那小孩临空飞去。 不过眨眼功夫,那小孩就被他拎出水面,并又往那妇人所在的岸上飞去,我急急的冲上前,流云在小孩的背部轻拍了数下,小孩咳出几口水后,大哭起来,那妇人赶紧抱起自己的孩子,连连道谢:“公子,今日多亏你了,要不我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语毕,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低低抽泣。 “大姐,不碍事的,孩子就是呛了几口水,已经无大碍了。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孩子还小,勿让他再去水边玩耍。”流云道完,笑意盈盈的望着我,再度牵起我的手,默默离开。 留得身后一堆人赞赏的目光和议论。 我们又进到茶楼去喝茶,流云特地选了挨着窗子边的角落里坐下,又给掌柜要了一壶龙井,一边给我倒上一杯,一边自言自语的道:“从小到大,我都从未像今天这样,第一次体会做老百姓是什么滋味。其实发觉,这种生活蛮好的。” 我抿下一口清茶,方才回他一句,“老百姓的生活虽然普通,但却充实,你从小生长在宫中,自然不晓得宫外的生活如何。今后,也得多出来走走,体会下民情才是。” 他握在手中的茶杯抖了抖,洒出了几滴茶水,“我在十八岁前,都不是父皇的儿子。” 我猛抬头,一脸迷惑的盯着他,“你不是先皇的的长子吗?为何这般说话?” 他笑了笑,“一言难尽,如今的你失去记忆,自然都不记得。你若想起了那些事,就一目了然了。” 我低头继续喝茶,他又开口:“都说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咱们这段宫外的日子,定是要过得开开心心的才行。” 我继续喝茶,没答话。 流云的目光显得有些不解,许是见我一直不说话,他探过脑袋,“生气了?” 我微微摇头,望着窗外的天气渐暗,喃喃而道:“流云,咱们今晚住客栈吗?” 他挺直了身子望着我,“出门在外,也只得客栈能住。今儿我们好好休息,明儿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盯着杯中的茶水,我不好意思的撇撇嘴,“流云,咱们今儿就只吃了柿子,你不会连饭都不叫吧!” 他这才反应回来,盯着我一直想发笑,却又不敢笑,那样子,委实搞笑。 我忍不住又笑出声,“好了好了,你若想笑就笑吧!人家不过是肚子饿了。在家里,你都是饭来张口,衣来张手,自然不会体会到别人咯。” 相反,我让他笑,他却不笑了。望了我好一会儿,才伸手握住我的手,“你说,咱们要是真的在这民间生活,我要学的东西可真不少,这头一个,就是要察言观色,要不,我怎么晓得,我的珞儿饿了。” 我瞥了他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他又一脸认真的道:“甄珞,如果有一天,我什么都没了,你还会跟着我吗?外面的生活,可比不得在家里了。” 我愣了愣,深知他这话的含义,亦是****头,“若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也愿意跟着你。” 他十分欣慰的笑笑,过来将我揽入怀中。 夜里的风有些凉,可街市上依旧热闹,我们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寻了一间又一间的客栈,也没找到住处。今儿不知怎地,安阳城的客栈都住得满满的,后来一问才晓得,明儿是一年一度的商业大会,从各地前来的商人,早在前几日就将客房预定完了。 我和流云虽是无奈,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继续寻找可供我们住宿的地方。 寻到深夜时,我们都显得有些疲劳。 他脱下自己的衣裳为我披上,“夜里凉,你的身子还未完全康复,还是注意保暖些。” 我颔首,他又四周环顾一番,终于指着前面不远的地方,轻道:“前面有个客栈,也不知有没有客房,咱们去瞧瞧。” 我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面不远处的确有一间名唤“蓬莱客栈”的楼房。 他领着我进了客栈,运气还不错,这间客栈还未住满,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在柜台处,我们跟掌柜要了两间上好的客房。 上楼那会,那掌柜又跟着我们冲了上来,连连呼喊,“客官留步。” 我和流云在楼间顿住脚步,回身瞅着掌柜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小二粗心将客房弄错了。咱们客栈今儿被一商人包下了,现下只得一间客房可供两位客官下榻。老夫瞧你们两人也不是外人,应是夫妻吧!” 我和流云相视一眼,他倒是觉得不以为然,我就十分不好意思,脸颊顿时烫烫的,绯红绯红。 本想再出去寻个客栈,可夜也深了,况且大多数的客栈都因明儿的大会早就住得满满,别寻了大半夜,连这最后一间也没得住,我们商量了半天,最终,两人不得不挤在同一间客房里。 虽然,我曾经是他的宸妃,如今,是他的昭仪。 可我们,重聚的这段日子来,从未同住一起,这让我不免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 **上烛火,小二就退出房间并将门带上。我们洗漱完后,屋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凛冽。 我坐在木椅上,他站着,良久,他才道:“你睡床上,我睡椅子吧!” 我摸了摸额头,心中轻松不少,却也违着良心道了句,“这样不好吧!你是皇上,怎能让你睡木椅,还是我睡吧!” 他行至我跟前,二话没说就将我拉到床榻边,“我说你睡床上就睡床上,我一个大男人,睡一晚木椅能有什么。” 我木愣的盯着他很久,刚准备开口,他就将我按倒在床上,以为他要做什么,心里漏跳了好几拍,他却轻道了句:“听话!睡吧!” 我屏着呼吸,甚至不敢闭上自己的双眸。他忽然俯下身来,在我额间落下一吻,随后起身走到木椅旁坐下。 那一夜,我们都没在说话。 可我的心,很暖,仿佛有一缕阳光沐浴着,安安心心的睡去...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十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二) 夕阳下,晚风起,孤影淡,伤心处. 后身缘,尽从前,似叹息,忆当年。 天都还未亮,流云就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恍然想起昨天他说过今天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撑着仍旧疲倦的身子坐在床榻上轻柔着睡意朦胧的双眼,料想这么早,这地方一定很远吧! 流云的双眸微红,好似一夜未眠,看起来满脸的倦态。 “你昨夜都没睡吗?”我轻问,有一丝疑惑,莫非是睡木椅让他不适。毕竟他在宫里时,从未睡过这些的。 他微微一笑,“我说过今天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倘若我睡着了,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我嘟嘟小嘴,心里有些埋怨,“这地方,很远吧!这么早就得起来赶路。” 他在床榻边坐下,目光中隐含着我读不懂的寓意,“千佛山,咱们得赶在日出前爬上山顶。那里的日落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曾经在那里,我们...”他的话,渐渐隐于唇舌间。 此时心中很清楚,那里,有我们的故事。 我翻下床榻,将外衣披上,“那我们走吧!既然要赶在日出前,那就得速度点了,可别错过你口中最美的风景了。” 他愣了愣,方才起身,简单梳洗后,我们就出了客栈。 从山脚开始,沿路都遍布了野菊,山路弯曲但也不算难行。仿佛觉得,自己曾经来过,很熟悉的感觉。 脑中总是闪过一些画面,和这里,是有几分相似的。 半山中,我忽然停下,望着身后一直延伸至山脚的路,“我好像,走过这段路。” 流云此刻有一丝惊喜,“看来,你的记忆并不是完全失去,在你脑海中,还是记得一些东西,只是太过模糊,让你感觉不到真实。” 低眉敛眸,我淡淡一笑,“或许是因为,有你。” 当我们二人都爬到山顶处时,我已是累得气喘吁吁,而流云,却精神得很。 坐在一大块石头上歇息,我们并肩仰望天际,此时,已经有些暗淡的光线能够让我们分清楚眼前的一切。 山顶相比山脚,更是清冷,倘若有风拂过,还会感到一丝凉意。盛夏时节,这里倒是一个避暑的圣地。 “我们两个,现下好像两个木偶。”我笑着,心中流过一股甘甜。 流云侧过头看了看我,亦是附和我笑了笑,“有时候,咱们能这样静静的坐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收回目光,转望着他的脸,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进宫后的这些日子,从来都没有,如此近的仔细看过他,多年的君王风度,在他脸上磨练得已成一种自然。可我,现下分明从他眼中看到的,是落寞。 我不知为何他现在会有这样的眼神,其实,做皇上,是无法事事顺心的。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们就这样,相互依靠,看日出日落。”我的手缓缓垂下,说这句话时,心里也泛上一股苦涩的味道。 他的笑意因我的这句话渐渐散去,最后剩下的,只是一抹不忍,“会有那么一天的。” 会有那么一天,多简单的一句话,可是对于彼时的我们来说,却是一种奢望。我从不妄想着他能为了我放弃那个尊贵的位置。纵然我是很想的,却从不敢去假想。 “你是否,对我们的将来没有把握?”他蹙眉而望我,已经猜到我心里的问题。 我默认颔首,其实是根本没有将来,他是皇上,不可能把我看得十分重要。他曾说我和瑾贵妃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而今瑾贵妃早已逝去多年,现在的我,是他唯一重视的女人。可是,普天之下,哪个君主能为了一个女人弃天下而不顾呢? 还是,要让天下人都将他看作昏君,而我是红颜祸水。 我们的牵绊,实在太多太多。 这也是,我心中的矛盾所在。 正当我不知该怎么起唇时,他却意外的道了一句,“甄珞,不管你信与否,我都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是可以过这样简单的生活的。纵然,现在还不能,但是不代表以后就没有。这天下,是父皇交予我的。父皇生前的愿望是统一天下,而我也同是,这个意愿,是我必须要去完成的。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那句话吗?我会把江山交给景弟,随后...”我用手轻堵上他的薄唇,“我晓得,我也清楚,可是流云,我没有把握。” 他微微愣住,目光坚定的凝着我,半响,道出了那句话:“即便身边女人众多,在我心里,始终将你看作我唯一的妻子。”那一刻,眼眶笼罩了一层朦胧之色,他的脸,越来越模糊。 最近的我,总是喜欢落泪,不知是自己多愁善感,还是因为自己天生如此。 揽我入怀,凝眸处彩霞掩映,东方的天际已是血红,那缓缓升起的太阳,暖暖的阳光普照,朝阳燃烧着晨雾,一片金光。的确,很美...开口,不禁咏出那首赵匡胤的诗句:“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这里,是我们互订终生的地方,也是我们感情的见证之地。甄珞,你可否记得,可否还有一丝印象。”他默默念叨这句,我从他的怀中抽离出来,左右环顾一切,脑中,一片空白。 除了刚上山时有一丝熟悉之感,其他的,再无任何感觉。 仍旧,还是记不起那段从他口中吐出,让我认为是最美的日子。 或许,是真的忘记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 下山时,我们走了另一条山路,途中路过一个寺庙,流云在那跟前站了许久,不曾说话。我虽未开口问他,但我晓得,这里对他有另一种意义吧!虽然,不确定是否因为我。 随即,他又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 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惊讶,我呆呆盯着那座坟墓,而墓碑上清晰的字刺痛我的一双眸子,“甄珞,死了吗?这里,是我的坟墓?” “那些往事,你已记不得了,是子骞用缠魂香救了你,这座坟墓,骗了多少人,当时,居然也骗了我。”他嘴边扬起一丝不可多得的笑意,在我看来,却是一种自嘲的笑。 心中泛上一层迫切之感,迫切的想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为何我,会死!又为何,没死! “你快告诉我,那些详细的经过吧!”我开口,按捺不住。 他却颦了颦眉,又舒展开来,“甄珞,我希望你能想起,你自己能想起。” 我喟叹一声,有一丝无奈,“我也希望,可我,总是记不起。” “慢慢来!”他又安慰道,“既然眼睛能恢复,你的记忆也一定可以。” 我颔首,却是满脸的失落。 我晓得他不会告诉我,因为,他要我用心去记起,而不是一直靠着他的诉说来想象我们的曾经。即便他有一丝惶恐,深怕我记忆恢复后会怨恨他,可他的心,依旧是在意我。 那我,为何不靠着自己去寻找回来呢! 他带我所走的这些地方,应该是我最记忆深刻的。为何却,触动不了那颗失忆的大脑。 无力蹲下身去埋首不语,此刻,感觉自己是多么无助。 流云亦是跟着蹲下身来,眼中流露着深深的爱意,“想不起,就不要勉强自己。纵然永远都记不得,我也不愿你痛苦。” 抬眼望着他,泪水顷刻间就夺眶而出,“流云,我无时无刻都希望自己能恢复记忆。即便那是痛苦的,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那些过往。” 他的身子,顿时僵住,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落入我眼中。 不是说过,快乐的度过宫外的这段日子吗?为何,总是让我感到涩涩的痛感。 还是,我们原本就不可以快乐。两人的心中,埋藏了多少往事。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脑中的思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站起身,发觉双腿已是酥麻,差点就跪了下去,流云速度极快的拉住我。 在我面前,他背过身去,屈膝蹲了下来,“我背你下山。” 怔怔的愣了半响,我才反应回来,并未多想,我爬上他的背双手环抱他的双肩,头微微靠在他宽实的肩头,心里很温暖,又有那么一丝踏实。 “这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背你。比起抱着你,感觉轻了许多。” “你是皇上,谁敢让你背呢!” “别人或许不敢,但是我确信,你敢!” “若以后,我再让你背我,你还会吗?” “我的背,只留给一个人。” “那个人,在你心中真的如此重要?” “我不晓得这算不算,但是,比我自己的性命更让我珍视。” “流云...” 漫山的野菊,看得我眼花。菊花没有牡丹的的雍容华贵,亦无百合的清香秀雅,更无寒梅的冷傲孤立。但在秋天,繁花谢尽,却依旧开得轰轰烈烈。如同我和流云的爱情,经历了无数次的磨难和分别,至今还是能够相互依偎。 在他背上,我拥有的,岂是我这双眼睛所能见得着的。 淡菊花香在鼻息间漫绕,睡意再度袭来,我轻轻合上双眸...[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1kanshu(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 第十一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三) 流云背着我不知走了多远,我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他轻唤我的名字,我才由睡梦中转醒。放我下来后,我的睡意随着夜里的清风散去,精神愈发来劲。 本以为咱们都回到了客栈,可眼前的场景不由的让我感到讶异,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双眸,才确定自己并未看错。 “将军府?”我很疑惑的吐出这三个字,这里,是我曾经的家。也是在这里,我一夜之间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年的变故,虽然我记忆中已经没有,但我,能够想象到那血腥的场面是多么让人毛骨悚然。整整过百人的将军府,一夜之间成为别人口中的不祥之地,亦是我心中的遗憾之地。因为,那夜死了太多的人。不知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为何整座将军府,唯独我一个小女孩逃了出来。 眼眶中泛上的泪水,因风的吹拂而风干,这里是我失去记忆后,唯一让我流连忘返的地方,也是唯一让我感到十分亲近却又遥远的地方。 “甄珞,或许在里面,你真的可以把记忆找回来。但是,我能感受到当年你所感受到的恐惧。我只是希望你,无论将来身处怎样的环境,都要记得,还有我!”他此时在我跟前的神色有些不安,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了这样一句。我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亦明白,除了他,没人能带给我安全感。 微微颔首,我倒是显得很平静,“你放心吧!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他苦涩一笑,拉起我的手,往转角处走去,我不解的问他,“不是进将军府吗?为何带我走这边呢?” “当年的那次变故,将军府已经被封,纵然我的身份无人能及,但从正门进入,委实遭人非议,我们从偏门进吧!曾经,你也偷偷从那里回过将军府。”他于身前细细说来,我只是点头,即便他并未瞧见。 那扇门经过多年雨水的洗礼,早已变得破旧不堪,流云只是将我带到那门前,就退后了几步,“推门进去吧!这里是你的家,没有谁比你更清楚里面了。” 我深知他这话的含义,很坚定的颔首应允。伸出手那刻,才发觉扬在半空的手在微微颤抖,最终无力收回。 “甄珞。”他唤我,我回眸,他又点头,目光中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再度伸出手去,此时心中早已不再有惧意,触碰木门的那刻,仿佛自己的心也被触动。微微用力,“咯吱”一声,门缓缓打开。 还好今晚的月亮甚亮,虽然视线暗淡,还是能看清楚里面的一切。我迈起莲足,进入了这座将军府,我曾经的家。 一阵凉风袭来,伴随着这阵凉风的,还有一股熟悉亲切的味道。 里面,早已时过境迁,杂乱成一片。偌大的将军府,我能想象曾经多么繁华,这个家族,曾经如何耀眼。可是,又怎敌得过那场变故。 走着走着,心里的苦涩不是自己能够形容的,那从眼眶中源源不断溢出的泪水,止不住。 有心痛的感觉令我不得不抱住自己的双臂,因为这样,能让我安慰些。 流云绕到我跟前,一脸的不忍,“甄珞。”一声呼唤让我终是忍不住掩面痛哭。 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侵占,令我头疼得不行,我死死抱着自己的头,可是,一点都没有让我好过些许,反而愈发疼的厉害。身子此时亦是开始发软,无力瘫软下去,流云紧紧的抱着我,亦跟着我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在他怀中,我仍旧没有感到一丝好过。头疼的感觉慢慢蔓延全身,让我浑身都十分难受。 他的呼吸声很急促,我的痛,他能体会到,或是,比我更痛。 清风吹散了我的思绪,吹散了我仅有的一点冲动。 “不知为何,我好疼,全身都疼。”我弱弱的吐出话,显得很无助。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将我搂得更加严实,“你的痛,我都能体会。甄珞,我会和你分担你的笑,你的痛。” “我想睡会...”我又轻道,此时,我只想静静的睡去,只望醒来后,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他拍着我娇弱的身子,“睡吧!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要睡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我微微合眼,合上双眸的那刻,一道光芒出现... 天上的月亮甚园,将军府热闹成一片,我依偎在娘的怀中,欣赏着被明月照亮的天际。 娘告诉我,她和爹的那段故事。 爹年幼丧父丧母,凭着自己的毅力,一步一步走出迷茫和无助的生活。十五岁参军,十八岁立功,爹只用了三年时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兵卒,变身大将军的得力助手。二十岁那年,爹带领十万大军平叛了汝南王,在之后的四年,爹立下了赫赫战功。二十四岁生日仅过去三个月,就被皇上晋封为旻国大将军。 同年的腊月,正值寒梅盛放,漫天飞雪。爹在安阳城的街市上邂逅了年仅十八岁的娘,两人一见倾心,互许终生。 娘是安阳城富商之女,他们的姻缘,在此后很多年都被看作是天作之合。 我亦是在寒冬腊月出生的,那时,爹驻扎边疆,未能回来看望我们母女。我长到了三岁,才第一次见到爹。娘是温婉贤惠的女子,正因为她的温婉贤惠,还被皇上亲封为将军贤淑夫人。 当年的荣耀,怎能用这二字就能概括的。 父母膝下承欢的日子,也仅仅十年,十年,对于十岁的我来说,还是懵懂的年龄。 仍旧记得,那年的中秋,娘正在对我诉说的故事因为喧杂戛然而止。大批大批的禁卫军,洗不尽的鲜血,求救的嘶嚎,在将军府上演。 眼中笼罩着怎么都洗不尽的鲜血,娘惊惶失措的带着我奔跑,跑了很久很久,亦没能跑出将军府。破空而出的长箭,从身后射穿她的胸膛,她口中的血,浑身的血,无论我怎么去止,都止不住。 她倒地的那刻,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珞儿...跑...快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我抱着她无力的身子,除了哭,我什么都做不了。她就一直推我,一直推我...“答应娘,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 我点头,其实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倘若自己变成了孤儿,我该怎么活?但是,我那时除了答应她,还能怎样?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好好活着。 娘死去的那刻,仍旧惦念着我,牵挂着我。 一夜之间,爹被诛杀,整个将军府覆没在那样一个团圆的日子,对于我来说,是怎样的讽刺。一夜之间,娘的娘家人也同样没有逃脱这个噩梦。那夜,楚府和苏府整整死了两百一十八口人。 除了我,活了下来。 我被爹的好友宋言救走,从被救走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楚甄珞,不再是旻国大将军之女,而是宋柳,一个重生后满脑子都不再单纯的女孩。 我们都认为,父亲是被慕家人陷害的。所以,此后的生活中,我一直活在对慕家人的仇恨中。选择进宫,只为了报仇。 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如潮涌般全都涌上心头,曾经的过往,都浮现在我眼前。 那些以前,让我痛苦过,开心过。还有,那些我永远都不能忘记的人。 猛然睁开双眸,我从流云怀中抽离,站起身望着周围的一切,“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流云很平静的看着我,良久,都吐不出一句话,只是,将我望着。 我回望着他,泪水如同泄洪般,“流云,我都记得了,我的过去,我们的曾经。还有...还有你的伤害。” 他倏地将我拉入他的怀中,并未开口,但从他身上传来的愧疚,却深深感染了我。 我在他怀中痛哭,溢出的泪水,将他胸前的衣襟湿透,恍然记起了,我们的那个孩子,泪眼模糊的仰首望着他,“流云,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的神色一黯,显得十分诧异,“你说什么?我们的孩子?” “流云...”我的话被自己的咽哽声淹没,很久,都没有这样悲痛过,“我离开你以后,才发现怀了你的孩子。可是,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就死了...” 浑身一僵,他眸子瞬间湿润,脸上渐渐泛上痛心的神情,“对不起,是我将你害成这样的。还有,我们的孩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都是因为我...” 此时,才确定,心中对他的恨已经随着这些年的时间慢慢消失殆尽了。 原来,我仍旧是如此依恋他。 即便,曾经他带给我的伤害让我痛不欲生。 但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不愿再分开。 我现在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理解那个位置带给他的不安。也明白他当时的心情,是多么让他难受。只是我,不曾细细去想过。纵然,已经事过境迁,一切都随风般消逝。 可我们两人这两颗心,却从没因为外界的原因而消失,反而愈发的紧紧相连。 我注定是他命中的劫数,而他,亦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紧紧相拥,相拥的不仅是我们的心,更是对彼此那永不相忘的感情。 MM提供浮华一梦:帝妃劫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 第十二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四) 好天良夜,晓风生暖.残月朦胧,黯然情绪。 当年,我回到他的身边,已经就是一场阴谋。 冯太妃本以为让我嫁给皓轩,可以帮助皓轩,因为流云对我感情深刻得连他自己都无法估计。只要我成为了定安王妃,纵然以后皓轩犯下的错有多大,流云顾及我也不会怪罪下来。因为,皓轩一旦落罪,我也是逃不脱的。 可是,冯太妃算去算来,仍旧未能算过流云。 那场联合漠北王的逆谋大罪,皓轩原本可以用先皇悄悄赐给他的免死金牌逃过一劫,可是,他放弃了。只因为,流云告诉他,若他要亮出父皇给他的免死金牌,那么,我就无法获救。 虽然,他们都利用了我。但终是皓轩用死,救了我。流云用我不知情的谎言,蒙蔽了所有人的双眼。我以有功之身,成为了流云的宸妃。这个身份,当时无人能及,无上荣耀。 在我替语兰顶罪后,他为了救我,用希云的生命要挟为难我,最终,使得希云自杀。 这种种的一切,如今虽是都已过去,但那些伤痛,却不曾减弱。 “从今后,我会弥补你,不会让你再感到无助,甄珞,我们的以后,会幸福的。”他对我承诺,其实这些话,他在很多年前就对我说过,我也相信他。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的我还是相信他,只因,他是流云,我心里独一无二的流云。 这些年来,我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我累了,真的想休息了。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进进出出多少次他的生活,可无论怎么绕,我还是绕回了流云的身边。 那夜,他才晓得,原来我曾救过氒国的皇帝庄景,他登基那年,我曾在氒国的皇宫与他相遇,之后,我便跟着他回到了安阳城,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事。而我因他的利用和伤害离去的这些年,除了失忆后在宿州居住,其他时间,都在庄景身边,以及怎么成为了他的柳妃。我在那里,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我也在那场对决后,被氒国的大将军推下了六盘江。 两年的失忆,恍然觉醒,原来我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时间。 人生几何,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是经得起考验的。 我再也承受不起,与他分别的日子。 此时此刻,良辰美景,对于我们来说,甚是难得。我久久依偎在他怀里,从未如此踏实。 旭日缓缓升起,天已放亮。 微微睁眼,瞧见流云正抬首望着天际,对我醒来并未注意,“你在看什么?”我轻开口。 他低眉而下,盯着我笑了笑,“天很蓝,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起过那种相互依偎,携手到老的日子。你明白,只要我身为皇上一天,这种生活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我直起身子,怔怔的望着他,“流云,你真的想放弃皇位吗?” 他闭眸颔首,“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那个位置,只是对于母妃和父皇的期望,我不得不坐上这个位置。甄珞,那年你的身份被慕太后揭穿后,我真的只想带着你远走高飞,只要我走了,皓轩便是皇太子。从此后,世事皆与我们无关。如今,同样也可以。” 我微微摇头,不知为何,现下反而退缩了,“流云,不可这样做,纵然我晓得你心里想的什么。可是,你是皇上,不可如此鲁莽就草草做出决定。即便定庆王是你眼中的人才,你难道能够保证,他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吗?你难道确信他可以把先皇交给你的江山治理得很好吗?” “可以!”他很绝对的回了我两个字,目光中的坚定十分真实,“这些年,景弟已经具备了做一个好皇帝的条件,我也常常和他一起协商朝政,他的做法我也很认可。” 我被他的话愣住,想了很久,终是道:“流云,是否在你心里,从你坐上皇位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准备好随时退位的打算了?你如此辅佐定庆王,也是为了那天吗?” 他浑身一僵,沉默了片刻,才点头,“这个位置,我不曾留恋。为了父皇和母妃的愿望,我必须实现。如今,一切都完成了,也是该为我自己想想的时候了。” “为何,不让皓轩代替你?”带着疑问,我再度开口。当年的皓轩,是他人眼中认定的太子人选,况且皓轩的为人和处事方式都是不错的,虽后来只是一个亲王,但却掌握着重兵。他做皇帝,并不是不可以的。 他惨然一笑,仿佛我的这句话,问得很难,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但现下我是不依不饶的样子,“你告诉我,为何不让皓轩...倘若这个位置给他了,那以后的事,又怎会发生?我们...也不会弄得相互怨恨...更不会...失去那个孩子。” “因为...我害怕。”他在沉默了很久后,终于开口,却是让我吃惊的一句话。普天之下,竟还有让他害怕的事与人,这不像,流云的作风。 瞅着我迫不及待的眼神,他又沉重的开口:“皓轩是慕太后一手养大,无论慕太后是不是他的生母,慕太后都会向着他,只要慕太后向着他,那么慕家自然也如此。而他的生母冯太妃,是漠北王的亲妹,漠北王自然也会帮着他。试问,一个皇帝,左右有这样的亲戚在旁,能处理好一个国家吗?虽然,我从不怀疑皓轩的能力,但我,不得不防。”顿了顿,他再度起唇,语气却转变了很多,变得有些无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倘若他做了皇帝,以他的个性,他会放你离开吗?只怕到时候,我们两人无论逃到哪,他就追到哪,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失去你的命运。甄珞,我害怕的不是别人会对我怎样,而是,会失去你。” 我蓦地一怔,蹙眉望着他一句话也无法吐出,原来在他心里,竟装了这么多心事,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曾读懂他。 靠上他的肩膀,我心里趟过一股酸涩,“流云,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以后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依你,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只要我们,能这样在一起,就好。” 他的眉头渐渐紧锁,摸着我的脸颊,微微叹着气,“有你的这句话,我更坚信我应该做什么。甄珞,这次,相信我。” 我点着头,双眸渐渐泛上水汽,“我相信你,从今后,我都会相信你。” “对了!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他又道,此时,眼中多了几分欣喜。 我不解的目光直射于他身上,“我住过的?什么地方?”我的印象中,我住过我曾经的家将军府,住过皇宫,住过桃源村...可这些地方,有什么是让他值得带我去的。 他并未回答我,只是拉着我的手,一路奔出了将军府。 一路上,我都在琢磨他的心思,或许,又要给我什么惊喜吧! 当走到那条小路上后,我才觉悟,因为这个地方,的确是我曾经住过的,亦是子骞为我搭建的。 什么都没有变,仍旧还是我走时的那个模样。只是,屋前屋后种满了桃花,即便如今不是花开的时节,我依旧能够想象桃花盛放的情景。 我立在屋子外,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记得我曾经是很想种桃花,可是,我并没有这样做。到底,这些桃花从何而来呢? 侧眼望着流云满脸的笑意,我颦了颦眉,“流云,是你吗?” 他扭头看着我,只问了我一句,“喜欢吗?” 我迈起莲足,走至一颗桃树跟前,伸手折下一束桃枝,“桃花是春天才开,如今正值秋季,离这桃花开还有半年的时间,但是我,都迫不及待呢!桃源村因桃花而得名,至今我都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去欣赏漫山遍野都是桃花的景象。但愿,明年,能有这样的机会。” 他轻轻走到我的身后,同样伸手折下一束桃枝,“明年,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到时候,我带你去。” 回眸望着他,这几日的相处,流云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只让我感动,变得和一个皇上挂不上边。曾经的冷漠孤傲,在他脸上再也看不见,为了我,他的确改变了太多。 此时的我们,仿佛回到了当初我们在将军府相遇后,我替他挡了一箭后修养的那段日子。彼此情深意重,没有任何利用,没有任何伤害,就是简单的在一起。 彼时,我认为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幸福,因为有他在的地方,我就在。 纵然,我们面前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但此时的我们,确是满足的。 以后还是未知,但无论怎样,无论什么原因都不会让我们分开,不知为何,我此时竟如此坚定。 或许,他对我的好,给了我这样的勇气。 又或许,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对于我们的将来,我放心交给流云,他可以,我相信! ------------ 第十三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五) 我们在茅屋里住下,流云说,他想和我平静的过三天清静的生活。三天后,我们都得回宫。回了宫后,他便是皇上,天下人的皇上,他的生活,不再属于我。而我,作为他的昭仪,只能安守本分小心翼翼的生活。所以,这三天对于我和他来说,都是珍贵的。 那夜,飘起了细雨,朦胧的雨中,清晰的看到一个人正朝我们的茅屋走来。 我在轩窗前望了半响,才对着流云招了招手,“流云,好似有人来了。”他愣了片刻,才匆匆行至我身旁,只望了一眼,脸色就格外沉重,“是子骞!” 我露出一抹笑意,复又望眼过去,“原来是他,这茅屋还是他为我搭建的。这么晚了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流云敛起一脸的沉重,对我笑笑,方才的神色不复存在,“大概是朝廷的事,你在屋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感到一阵不妙,“什么事不能让他进屋说,况且外面下着雨呢!你们总不能站在雨中说事吧!” 他的神色一凛,显得有些不自在,但并未允诺我的话,只是道:“不碍事的,咱们两个大男人,淋点雨算不上什么。”语毕,他便挣脱了我的手,奔了出去。 料想不是好事,我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不安,朝廷的事,永远都是大事。况且,流云方才的表情,已经让我看出了端倪。虽他一直尽量掩饰,我还是看出了他的忧心。 未经多想,我在屋里找了把纸伞,亦跟着他奔了出去。 细雨渐渐转为大雨,尽管我打了伞,半身衣裳还是被淋得湿透,但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远远就瞧见他们二人立在雨中,我悄悄的靠近,躲在一颗杨树后面,听他们两人的对话。 “皇上,氒国屡屡进犯我国边境,百姓们苦不堪言。没想到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竟是再度向我们发起进攻。这几日,朝廷一直都在商量此事,依我看来,这场战事,还会持续。所以,皇上你还是回宫吧!”子骞焦虑的声音首先传入我耳中,我的心漏跳了好几拍,没想到,庄子竟然还是同曾经那般,和流云有着同样的抱负。就算被流云的大军击退了数次,还是不罢休。其实,如今的时局,也容不得他罢休。因为,天下总有一天要统一。 “朕知道了,朕也早就料到他们会在近段日子进攻。但是,朕还需要三天时间,三天后,朕自然会回宫。这场仗,避免不了,迟早要开打,朕也希望,有个了结。”流云低哑的音又有几分沉重,我听出了他心中一直秉承的坚持。耳边还响起了他前几日说的那句话,“只要天下统一了,我就会让位给景弟,带你远走高飞。”流云...必须要完成这件大事,因为,这是他命中注定的。 如今战事告急,他却为了我们这三天的生活,将朝廷重事抛之脑后。殊不知,整个朝廷乃至天下,会怎样看待我们。 可是,我此时的心却很自私,我很想拥有我们剩下的这三天日子。因为,三天过后,我们...都不再是现在的我们。 收了收心绪,我折回茅屋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我为他熬了一碗参汤,坐在桌案前,等他回来。 烛火晃动,影影绰绰的感觉泛上我双眼,我趴在案上闭眸养神。外面的雨嘀嗒嘀嗒,让我有了些许的睡意。 直到感觉有东西覆盖在我身上时,我才醒来,睁眼那刻,看到了流云脸上那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对他莞尔一笑,“你回来了?”他颔首,我便又道:“我给你熬了一碗参汤,趁热喝吧!”语落,我伸手抬起瓷碗,却早已冷得透彻,不好意思的撇撇嘴,“汤都凉了,我再去帮你热热。”起身时,他却将我手中的瓷碗夺了过去,并把我按回木椅上,“别去忙了,在忙,天都亮了。” 我目光瞄向窗外,何时,天都开始放亮,还有鸡鸣声也已响起。不过,天色还很灰暗,应是五更天了。 “你进去睡会吧!一晚都没合眼,应该很累了。”我推了推他的身子,催促他进屋。 他却反过来推着我往里屋去,“应该是你进去睡会,等了我一夜,累的是你。我看着你睡了,我再睡。” 我转过身来,准备再说些什么,他的唇却在我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覆盖上我的唇,那一刻,我停止了所有的思想,双眼直视着他的眼。良久,他才离开我的唇,“听话,进去睡会,等你醒了,咱们去溪边玩耍。” “流云...”我想说回宫之事,他又伸手堵住我的嘴,“什么都别说了,先去休息,难道你忘记了,咱们要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三天。”他口中的开开心心过完三天,说得极其认真,我不得不自私的将那些话,又咽回肚中。 为我盖上锦被,他坐在床榻边,静静看着我。我晓得,倘若我不睡去,他是不会去休息的。合眼,我安静的沉沉睡去。 一梦醒来,竟是已到响午。外面早已透亮,阳光柔和。 我倏地从床榻上坐起,匆忙的下了床,一边披上外衣,一边朝着外面喊:“流云,你怎地都不叫醒我。” 他推门而入,显得很无措,满脸的烟灰,衣裳弄得黑漆漆的,凌乱的头发,让我愣了又愣,睁大双眼,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竟是流云。 “你...你这是怎么了?”我吞吞吐吐的问了一句。 他泛上可爱的笑容,语言之间透着一股深情,“我想为你做一顿饭,但是不太会,才会弄成这样。” 我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你这哪像是做饭啊!你要是不开口,我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乞丐呢!” 他神色瞬间凝结,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喃喃道:“我这也是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从小到大,我都从未下过厨房。不过为了你,我也不在乎了。” 此时,我的心不知怎么了,竟有些微微痛感,走至他的面前,用丝绢将他脸上的烟灰擦拭掉,“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流云,如今回想我们的过去,我觉得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却又模糊的梦。” 他眼中闪过一丝情绪,反握住我的双手,“咱们不说以前了,咱们以后,都要幸福的,开心的在一起。” 我笑着颔首,坚定的目光落在他眼中,“会的,我们一定会的。” 流云做的饭菜委实下不了口,要不就是太咸,要不就是没有熟透。最终,我不得不亲自下厨,重新做了一番,才让我们两人填饱了肚子。 待将碗筷都刷干净了,天已接近黄昏,夕阳映红了半个天际,甚是好看。 流云拉着我的手,一路奔去离茅屋不远的小溪边。 溪水清亮透彻,不深不浅,供得我们二人玩耍。 隐约中,记起了当年随流云狩猎时,在那片林子里遇到的事,也是有这样一条小溪。记忆中的我,可谓惊心动魄,要不是皓轩及时感到,我早已成了野狼的盘中餐了。 如今,皓轩已死,那些事,已是过往云烟。什么叫触景伤情,我此时便是吧! 思忖中,一泼冰凉的溪水泼在了我的脸上,抬眼望去时,流云在离我一丈的距离,傻傻的对着我笑。我也不甘示弱,双手捧起溪水便又朝他泼去,在夕阳下,我们的身影被拖得很长很长。 慢慢的,简单的玩水演变成直接在溪中往彼此泼水。 彼此的笑声在我耳边,一刻也不曾散去。此时的我们,像是回到了孩童时代,玩的不亦乐乎。我也从未瞧见过,流云这爱玩的本性,甚至,比我更加厉害些许。 大概,百姓们口中说的打水仗,就是我们现下玩的这个吧! 真希望,我们能每日吃了晚饭后,都能在这样的溪边,这样打闹。什么人,什么怨恨,什么国家,什么朝政,什么过去,都忘记得干干净净。 我们的衣裳皆被对方泼来的溪水淋得透湿,发丝间湿漉得直往下滴水。好似刚刚淋了一场大雨般,都成了落汤鸡。 但是,我能感受到流云心底的那份幸福,正如我心中所想的那样,无与伦比。 我们并肩坐在溪边,看着太阳缓缓落下,瞅着周围的一切渐渐暗淡,一同吟诵古人描写夕阳的诗词,“阊闾城碧铺秋草,鸟鹊桥红带夕阳。”“东风渐急夕阳斜,一树夭桃数日花。”“ 东风料峭客帆远,落叶夕阳天际明。”“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三天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太短,短到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可三天对于我们来说,又很长,长到一生一世,长到延绵不绝... 认识流云十年,十年来,真正属于我们的幸福时刻,也只仅仅出宫的那些日子。加起来,还不到一月时间。 那浪费掉的时间,我们可以用将来来弥补。可是,进宫后,流云那统一天下的抱负又会在什么时候实现呢!纵然,这个还是未知数,但我已经完全把我的心,都交托于他。 只愿,那一天不会太远... 我们,能走得更远... ------------ 第十四章 回宫 第十四章 回宫 皓月初圆,骤雨初歇,暮色朦胧媚容艳态. 三日匆匆而过,我与流云于第四日回到了皇宫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4章节文字内容。此后,他是皇上,我是林昭仪。 自回宫后,整整半月的时间,我都没再见过流云。那日他和子骞的对话,我听得十分清楚,也晓得他如今必定是在处理这件事吧!又或者,处理离宫这段日子落下的政事。可无论是怎样,都是国家大事了。 平兴和平乐对我的回来表现得甚是开心,忙里忙外的为我做这做那。近些日子,我也不再去佛堂了,虽然心里很想过去,但是也怕遇到皇后韩笑阳。当年她的孩子是语兰害死的,种种纠葛,她都没法接受我这个人吧! 宫里的日子奢华却又很无趣,没有流云在身边,什么事都无法让我静下心。可如今时局紧张,我也不能去打扰他。他是皇上,身上繁杂的事太多,我不能让他再因为一个我而烦心。 等等吧!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 刚用过早饭,栖凤宫就派人过来通报,说是皇后邀请我过去品茶。我这人对茶没什么讲究和兴趣,但碍于韩笑阳的邀请,也不得不撑着面子过去。 我只让平乐一人跟着我,因为她,做事更机智些许。 刚迈进栖凤宫的主殿,韩笑阳就迎了上来,笑得格外亲切,这不由的让我浑身冒起了冷汗。因为,我从不认为韩笑阳会对我友好,也不认为她此时的笑是真实的。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一张笑脸下,埋藏了多少阴谋。所以,现下的我绝不能轻易相信她的笑和话。为了自己,也为了流云。 我微微欠身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她意外的伸手扶住我,依旧带着笑意,“昭仪不必多礼,咱们同为皇上的女人,便是姐妹。” 我微微一愣,“多谢娘娘抬爱,不过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臣妾理应行礼。” 她牵起我的手,将我拉到一张圆桌旁,“昭仪请坐,前几日父亲派人给本宫送了些宿州上等的茶叶过来,本宫也不擅于品茶,深知妹妹的父亲林老爷是个生意人,况且宿州更是以茶闻名,昭仪身为林家大小姐,对茶也应该略知一二,所以就请妹妹过来了。” 我表面迎合着她笑笑,心里却在暗想,好一个韩笑阳,必定想用此事来证明我是不是甄珞,虽然我在宿州生活了两年,但却对这些茶叶没什么研究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4章节文字内容。倘若我真是林家大小姐,从小生长在宿州的我,又怎会不知呢? 灵光一闪,我理了理紊乱的心绪,很自然的对着她轻道:“娘娘真是说笑了,您身为韩家大小姐,如今更是贵为皇后多年,怎会对茶没有研究,况且,整个后宫,就属娘娘您宫里的茶叶是最好的。” 她倒是觉得不以为然,望着身旁的嬷嬷,便又吩咐道:“你去把父亲在宿州带回来的茶叶拿来,林昭仪的家乡最是生产这种茶叶,想必林昭仪喝在嘴里,也会解解思乡之情。” 我微微颔首,心里却是暗潮汹涌。 当她把那杯沏好的茶水递给我的时候,我只是静静看着,细细观察她的言语举止。 我并没有马上接下,只是笑笑,伸出手那刻,平乐却抢在我前面接了过来,“皇后娘娘,咱们娘娘前些日子一直失眠,太医说了不能喝茶,会加重娘娘的失眠症。” 韩笑阳的神色一凛,望了我一眼,复又望了平乐一眼,唇边扬起一丝笑意,“昭仪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体贴的奴才。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勉强了。这些茶叶,就送给昭仪吧!”语毕,将方才拿出的茶叶交到我手上,我立刻站起身来,“臣妾多谢娘娘厚爱。” 她微微颔首,我便又坐下,她蹭蹭自己的额头,“本宫的睡眠也不太好,自从小太子走了以后,本宫一天都没安心过。”她的这句话,好似是在对别人述说痛苦,实际上却是说给我听的,我能明白她的痛苦,就如同冯太妃一样。 我还是伸手过去覆盖上她的手,但却让我一惊,她的手很凉很凉。抬眼瞅着我,惨然一笑,我便又对着她身旁的嬷嬷道:“你们娘娘的身子不太好,好生注意着。” “你怎知本宫的身子不好呢?”她问我,带着一丝不解。 我苦涩一笑,“您的手很凉,身子应是虚寒,臣妾的身子和娘娘的一样,这种体质,一定要多注意。” 她蓦然的盯着我半响,才道:“如今,谁还注意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也不曾在意。本宫只想一个人在意本宫,可这人的心,从来都不曾在本宫身上。” 她口中的人,我知道是谁。所以,我能体会她心里对我的恨,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又失去自己唯一的孩子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4章节文字内容。无论内心怎么强大,都会被击垮。 此时,我觉得还是不该留下,因为我,她心里的痛更会加重。 “娘娘,您去休息会儿吧!臣妾改日来看您。”我起身很恭敬的道了一句,刚转过身,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本宫知道,你便是皇上心尖儿上的那个人,本宫无论怎么争,也争不过你。” 我的脚步顿住,但并未回身,只是回了一句,“臣妾是林嫣,并不是皇上心里的那个人,皇后娘娘千万别再这样说。”语毕,继续往外移去。 “林昭仪,无论你是否是甄珞,本宫对你已经没有恨意了。因为,本宫恨够了,也恨累了。本宫今日叫你过来,只是为了告诉你这句话,没其他意思。” 我再度顿住脚步,回身那刻,分明瞧见韩笑阳眼中那蠢蠢欲动的泪水,微微一笑,“娘娘倘若能放下这些仇恨,无偿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臣妾的的确确是林嫣。纵然和宸妃甄珞长得相似,臣妾也并不是她。” 她笑着向我走来,第一次,感觉到她心底的那份凄凉,“无论皇上替你掩饰了多少,本宫也相信本宫的眼睛。不过,本宫早就看开了。因为宸妃不在的这几年,本宫也挽不回皇上的心。” 漠然的将她望着,我躬身下去,行了退礼,终缓缓离去。 回去的路上,我带着疑惑问平乐:“你也知道我是甄珞,对吗?” 她一愣,随即埋下头去,我便又道:“否则,方才你怎会替我接下那杯茶。是皇上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猜到的?不过,你和平兴都是新入宫不久的宫婢。又怎会知晓甄珞的过去,况且,你们曾经也说过,并不认识宸妃。” 平乐的双眸渐渐泛上水汽,抬眼望着我的那刻,两行清泪悄然滑下,“娘娘,希云姐姐曾经是我们两姐妹的恩人,希云姐姐走的时候特地托人给我们带了一封信。要我们姐妹俩进宫,照顾你,保护你。” 浑身在此时僵住,我蹙着眉,心里疼得揪心,声音沙哑得已经让我听不出是自己,“你说什么是希云?是希云让你们进宫的?是希云吗?我的希云,我的那个希云吗?” 她不停的点头,“是,就是您的好姐妹,希云,那个死前还一直惦记着您的希云。” 眼中的泪再也克制不住,我没想到,希云竟然还如此担心着我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4章节文字内容。即便她已经不在,还为我做这些安排,我注定,亏欠希云一生。 此时的我,显得很无力,缓缓蹲下身去,颤抖着声音,我吐出那句从未对希云说过的话,也是此生最想对希云说的话,“对不起我的好姐妹” “希云姐姐说,让娘娘一个人在世上,真的好担心。因为她走后,您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可靠之人。所以,我们才会进宫,只要娘娘您不嫌弃我们两姐妹,我们会一直守护着您,不会离开半步。”平乐挽上我的手臂,很坚定的对我道。眸子中的坚持,让我瞧见了另一个希云。 我颔首,眼中的泪却不停的外溢,“希云离开我,已经六年了,我至今还记得,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倘若当年不是因为我一再的坚持要为语兰顶罪,希云也不会死。纵然到了后面,我也没有保住语兰的性命。为什么,对我好的人,都离我而去了” “娘娘,您以后还有我们,我们会像希云姐姐那样对您。只要是希云姐姐看重的人,我们都会以真心对待。希云姐姐是个好人,她要我们帮助的人,绝不会是坏人。”平乐略带哭调的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我是幸运的,幸运的是能在生命中遇到希云这样的姐妹。 而我也是不幸的,因为我所重视的人都离我而去。 生怕,流云也会这样。 眼含泪水,我问她:“皇上知道你和希云的关系吗?” 平乐摇了摇头,“皇上不知道,但是我晓得,希云姐姐爱慕皇上,所以,我和平兴也会对皇上真心真意。” “这件事,别让任何人知道,这样一来,我们才会安全。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有时候,仅仅只是说错一句话,就会丢了性命。”我抓起她的手,嘱咐她道。 她用力的对我点点头,“娘娘,您放心吧!您是林嫣,是林昭仪,和宸妃甄珞一点儿的干系也没有。我们也不认识希云姐姐,我们两姐妹,只是皇上派给您的婢女。”[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1kanshu(.17k.)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第十五章 放手 俏峨眉,雪花漫漫. 我在宫里平安的度过了三个月,也迎来了寒冬腊月的时节。漫天飞雪的场景我已是见怪不怪了,我的生日,我也不再记挂于心上。我更担心的是,流云。 一月前,前线来报,氒国已是公然的挑衅旻国,边境的百姓谓是苦不堪言,这让流云焦急万分。因为这场仗是持久战,他也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氒国。战争的时间越长,百姓们的生活就越苦。我也深知这点,但却帮不上什么忙,亦不能替他分担。 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认识中,庄子并非是一个不顾自己臣民的皇帝。现下,他却故意引起这场战争,故意对旻国的百姓起攻击。让我的心,愈对他失望。 难道这天下,就不能用一种和平的方式来解决吗?是,我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好笑,各为其主,谁愿意低头别的君王,谁愿意将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让。这场为天下而战的战争,避免不了,也无法避免。 宫里,显得太过平静,自从那日韩笑阳以品茶的借口邀请我去栖凤宫后,整整三月来,我都没再踏进栖凤宫半步。而流云,每隔几日都必来长殿和我闲聊,却从不留宿。我明白,他毕竟将我当作是林嫣,而宫里宫外也晓得我是林嫣。倘若他对我太过宠爱,必定会引起他人怀疑,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现在,也在为我们的将来做打算。天下什么时候统一,我们才能放心离开。所以,我愿意等,他多忙我都不介意,即便忽略我,也无妨。我只要晓得他心里有我,便。 殿外寒风呼啸而过,大雪再度降临安阳城,外面,已是铺了厚厚一层雪,在深夜里,我依旧分得清外面的景象。恍然想起,那年的冬季,宫里的赏梅盛会。 时间过得真快,那年的赏梅,那年的冬季,希云和语兰都还在我身边。如今,再也瞧不见熟悉的身影。 如今正是寒梅盛放的时节,却为何没有听到这盛会何时开始的消息了。也罢,现下最重要的,还是这天下何时统一,后宫这小小的盛会,又算得了什么呢! 思忖中,平兴高采烈的冲到我跟前,“娘娘,刚才余公公来报,皇上批完奏章就过长殿来。”我回神,对她点头示意,“我知道了,你赶紧去沏一壶热茶,这么大的雪,皇上过来这一段路,定会受些寒。” 她点头退下,我坐到轩窗旁的案前,单手托腮望着鹅毛大雪在夜空中飘荡,冷风由窗外溜进,扬起我的丝,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我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反而觉得,这种场景令我痴迷。 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我晓得,流云已到。 站起身,我往殿门缓缓移去,不过走了十来步,殿门即被推开,一阵强风拂进,带着那随风而进的雪花,在殿内形成了让我吃惊的场面,很美,很美... 流云的金龙靴因一路步行而来,已被雪地沁湿。那件貂毛披风上,铺了薄薄一层。我上前为他拍去周身的雪花,理了理他那被风吹乱的丝,“怎么不坐步撵过来,瞧你,冷得不行了吧!” 他嘴边勾起一丝淡笑,顺手解开披风的领带,“不碍事,就想过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我低眉笑了笑,复又抬首擦拭他的脸颊,“这么大的雪,以后就别过来了。” 他的笑意慢慢收敛,我晓得,他又有话要说。是,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我将他邀到案前坐下,替他满上一杯热茶,方才道:“有话就说吧!咱们两人,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他的神色和往常很不一样,有些严肃,又有些徘徊,想了良久,才对我开口:“待这场大雪停了后,我预备亲征六盘山。这次,会是一场大决斗,我不晓得我是否会赢,只因战场上的事,谁也没个准。” 我倒茶的动作因他的这句话僵住,半天都没缓过神,怔怔的盯着他,我小心翼翼的问出口:“你要亲征?是这些年来,旻国和氒国大大小小的战事也不是没有,你也没有亲征过。印象中,还是那年,你最终受伤的那年,亲自上过战场。” 他默默点头,“这次,将会不同,我不想这样继续耗费精力和财力了。既然天下总要统一,何不来一场决斗定胜负。这些年,百姓们也够苦的了。” 我埋首不语,毕竟这是他的决定,我一个女人,也没理由阻止他,但我担心他,那年,他就曾受伤。即便最后转危为安,我,对这战场还是心有余悸。 仿佛看出了我的心事,他握着我的手,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将我冰冷的双手包围。他的语气不复往日的温柔,多了几分坚持,“甄珞,我答应你,不会让自己受损分毫,为了你,我也一定会保重自己。” “为何一定要亲征?”我反问了一句,话出口,也道出了我内心的不快。 他微微一愣,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模样有几分无奈,“皇上亲征,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奋战在前线的将士们,都会是一种动力。况且,我也有这个义务。因为,我不止是旻国的皇帝,也是旻国的子孙。” 我苦涩一笑,眸中带着几分伤感,他的话很对,我不该这般自私。只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没有他的日子,正如每日都活在无所寄托的生活中。流云,他已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份,我不想让他面临危机,面临伤害,仅此而已。 “甄珞,我不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但我向你保证,一旦结束,我就会和你一同归隐,过无忧无虑自在的生活。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我又怎会不保重自己呢?”他笑得十分亲切,字字都是让我放心的意思。 我沉默了,这刻,我居然选择了沉默。 他的话我不是不理解,也不是不赞成,但我,总有那么一阵不安。那种不安,扰得我心绪不宁,甚是难耐。说不出感觉,道不出理由,就是沉重的压在心底,让我很难受。 我也担心他,生怕他会受一丝伤害。那些担心,是我脑海中从未有过的。 或许,我真的害怕失去他,害怕到哪怕只是一点小事,亦会担忧。 沉默中,他在我身边蹲下身来,抬眼深沉的望着我,并将那枚玉佩放入我手心,那是我们楚家的传家玉,当初离宫时,我并未带走。 “甄珞,这枚玉佩是你离开我后的这些年,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东西。我时时佩戴在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因为,只要这枚玉佩在我身上,我就能感到你的心,你的人,都在我身旁。这枚玉佩,也是我动力的所在。我很感谢你,将这玉佩留给了我。”他满是爱意的话语,让我心里泛上一阵酸涩,紧紧将玉佩握在手心,但是,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曾经,在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日子里,我是靠着这枚玉佩和仇恨活下来,是,我现在已经有了流云,我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能安心,就有勇气。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时时刻刻看见他,也不一定要日日同他在一起。有时候,完成他的心愿,放手让他去追,反而更好。倘若,我阻止他亲征,反而显得我小气了。 将玉佩反放回他手中,我带着一抹笑,“等你亲征回来,等你胜利后回来,再把这枚玉佩还给我,流云,记得,我要你亲自还给我。” 他的身子一怔,将我紧紧放倒在他的怀中,附在我耳畔,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放心,我一定会亲自还给你。”语毕,将我横腰抱起,吻便落了下来,快步朝床榻奔去… 重逢后这一年的时间,这是我们第一次这般亲近。衣衫褪尽,他胸前的箭伤即便已经过去很久,依旧触目惊心。而我胸前的刀伤,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不那么明显,但还是一眼便能看出。 “咱们两个,一瞧就晓得是命中注定的冤家。就连伤口,亦在同一个地方。”窝在他的怀里,我喃喃轻道。他抚摸着我的秀,“曾经你替我挡了一刀,我又因为你,中了一箭,咱们算不算,扯平了。” 我偷偷一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那深邃的眼神,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轮廓,结实的胸膛,都悉数落进我眼中。脸上顿时传来火烫般的感觉,身子更是热得如同在烈火中焚烧。他渐渐俯身下来,低低在我耳畔呢喃了一句,“甄珞,我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脸上已是绯红一片,我不敢去正视他那双透亮的眸子,只是将双眸合上,紧紧揽住他的腰际,迎上自己的吻… 那夜,我脑海中只能留下他上下起伏的身子,寝殿内玉炉所散的迷人幽香,以及床榻上空轻飘的帷帐。还有,紧紧贴着的两颗心。[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 第十六章 离别 寒更切,雪如尘,飒飒霜飘鸳瓦,千愁万绪。 离除夕只有六天了,可是,今年的除夕,我仍旧还是得一个人度过。 将士们都已经做好了为天下而战的准备,而流云,今日即将随驾出征。 五更天我便起床,替流云做了送别的早膳,今日分别后,亦不知何日再相见。我能为他做的,只能是祈福,祈求老天不要对我们太残忍,不要让我们分离太久。而流云,早日完成统一天下的意愿。 他一身金龙铁甲战袍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的泪,终是忍不住外溢。说过不哭的,此时,却也无法控制。 他只是轻轻拥我入怀,竟也无法开口。眼前,任何语言都表达不了我们内心的情绪。我们曾经历过无数次的分别,从未像这次让我如此不舍。从前,是因为心寒透了才会离开,现在,是太想彼此依偎,却不得不离开。 世事无常,事与愿违,这句话,说得很好。世上的事,是什么能够确定的,能够肯定的? 止住哭泣,我抬眼望着他,“流云,我们好好吃一顿饭,都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他闭眸颔首,随后我们相对而坐。 那顿饭,吃得我很不是滋味,不过流云却十分欢愉,好似菜色很合他的口味。其实,我晓得他是故意做出这样一副神情,为了让我放宽心而已。 或许气氛太过压抑,流云原本装出的那份快乐也在慢慢散去,两眼相对无语,目光中的不舍却万般深刻。 他将那块玉佩拿出,“我答应你,我会亲自将它交还于你,我保证。”他向我保证,如此信誓坦坦。我含泪点头,即便心里很痛苦,“我知道,我也确信你不会失信于我,流云,那些从前从今日起已成过去,我们要重新开始,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他静静的凝视着我,“我会的。” 我起身站起,“时候也不早了,将士们也应该等得差不多了,出发吧!”说这句话时,我明显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颤抖无力。 他缓缓站起,行至我跟前再度圈我入怀,这次,他紧紧抱着我,很久很久。从来,都不曾这般久过的。 因为顾及别人的猜疑,我不能送他远去,只能在这长乐殿悄悄送别他。 “等我回来!”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其认真,我亦坚定的点头。他转身那刻,那止不住的泪如同洪水一样夺眶而出,我紧紧蒙着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背着我站了半响,我瞧见他的双手渐渐握紧成拳。最终,快步消失在我眼底。 “流云!”我大喊了一声,随后瘫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蒙面而泣,脑中的思绪停留在他背影消失的那刻。 带着对他父皇母妃的承诺,带着自己对天下的态度,带着我对他的思念,他出征了。战场上,什么事都不再成为一种肯定,我虽一直对他说放心,其实我,从不曾放下心。 氒国和旻国,都有我在乎的人。 可是,他们终究会变成敌人。 这此流云的出征,印证着我,即将失去一个人。 我很自私,因为我一直祈祷流云能够平安归来,完成统一天下的意愿。那么,就等于诅咒庄子成为阶下囚仰或是在这场战争中覆没。 很痛心的感受,伴随着我对流云的牵挂。 平乐将我扶起来时,我才回神过来,瞧着她一脸的不忍,我惨然一笑,“他走了。” “皇上很快会回来的,他要给娘娘您一生的幸福,所以,娘娘应该高兴才对。”她言语轻柔的安慰我,顿了顿,复又道:“娘娘,奴婢曾经听闻希云姐姐说起您和皇上的感情,奴婢还不相信。因为,奴婢觉得,一个君王,怎会对一个女子这般痴情。可是,当奴婢进宫后,慢慢才发现,原来皇上对您,您对皇上,都是一样的。你们无法分开,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我低眉而下,平复了内心的难过,我们不过分开一段时间而已,等待我们的,是此后几十年的相伴。苦尽甘来,我相信我们会苦尽甘来。 擦干眼泪,我露出笑意,“平乐,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她不停的对我点头,“娘娘这样说,奴婢就放心了,想必皇上,也会放心的好好打完这场仗,回来和娘娘长相厮守。” 站起身来,我走至殿门前,仰首望着天际,“长相厮守,很简单的四个字,却是一条艰辛的路。” 收回目光那刻,瞧见了立在前院的韩笑阳,她的眸子透亮,却隐隐带着泪花。 转身,她准备离去,我急忙喊了一声,“皇后娘娘。”她的步子顿住,转过身来看着我,苦涩中带着微微笑意,“皇上今天亲征,下令后宫不得到前宫去,我只是过来,看看皇上有没有在你这里。”第一次,她对我不再自称本宫,而是用了一个亲切的“我”字。 或许她,真的放下了对我的恨,放下了曾经的一切。还记得初进宫时,她那副清高的模样,韩家大小姐的身份,让她从小就养尊处优。即便入宫选秀,她也从不报什么希望。在王妃都确立后,也很平静的离开了皇宫。直到,先皇为了给流云拉拢韩大人,才下旨将她赐婚为定阳王妃。 之后,在她身旁只有流云,在她眼中只有流云一人。我离开的那些年,流云对她的好,亦不过是为了巩固韩家。所以她,外面看着是光彩照人,地位无人能及。我却很清楚,心底的灰暗和落寞。 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深爱的男人心中只有她一人,所以,她不喜欢我。在语兰害死了她和流云的孩子后,那些对我不喜欢,最终转为恨意。 如今,我在她眼中,却看不见一丝恨意,只有哀痛和遗憾。 我向她靠近了几步,“皇后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她失望的“哦”了一声,随即笑笑,在我看来,却很是勉强,“皇上此次出征,想必也是数月,我只想对他说一句保重。他若已经走了,那恕我冒昧打扰了。”语毕,再度回身。 我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娘娘别急着走,既然来了,何不进臣妾的殿内小坐片刻。” 她回眸瞅了我一眼,目光移到远处,“甄珞,我已经认输了。” 我摇头苦笑,“感情这东西,没有输赢。”她复又笑笑,“怎会没有输赢,最终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你!” “但你是皇后,永远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又道。 她哑然失笑,有一份凄凉,“明媒正娶,倘若他对我真心,我还不如做个小妾,做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此刻,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将她望着,她微微吐了一口气,“皇上回来后,一定会带着你离开的。那时候,我不过变成冷宫中孤独的女人,慢慢终老。” 我不知她从何听来这个消息,即便流云说过天下统一后会让位荣景轩,带我远走,也不可能会对别人说这个事吧!那么,韩笑阳又为何对我说这番话呢!难道她,已经察觉到了吗?还是我,想多了。 迟疑了片刻,我很决然的摇头,“他是皇上,怎会带着我走呢!他肩上扛着一个国家,或许,还会扛起整个天下。试问,谁会放弃这样的荣耀带着一个替身女人走呢!” 微微蹙眉,她的笑意慢慢收敛,有一丝轻藐的味道,“我方才叫你甄珞,你并没有反对。甄珞,其实我从来不相信天底下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我更不会相信,皇上会对一个仅仅相似甄珞的女人这般痴情。” 我不解她话里的寓意,反问了一句,“为何你要这样想。” “皇上离宫的那几日,应该是和你在一起的吧!虽然,你的长乐殿任何人不得入内,也不会有人晓得你在不在宫里。不过,皇上的能耐,区区带你出宫的小事,又有何难?” 我微微愣住,没在说话,因为,说得太多反而更会引得她猜忌。我是不是甄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流云心里有我。这句话,我不知想过多少次,也是这句话,让我有勇气面对一切。 她木愣的瞅了我很久,方才妙曼的转身离去。 流云说过要给我一个全新的将来,安排了我以林嫣的身份入宫。而甄珞那个宫里不受喜的人物,早就被他弄得消失殆尽了。我很难想象,倘若宫里人都晓得我是甄珞,是宸妃,会怎么样。 会不会,对我有所报复,纵然,流云换了很多宫人,但是,我在明,敌在暗,不可不防。 那个用缠魂香对我下毒之人,流云一直再查,其实我恢复记忆后就很清楚,无论流云怎么查,也是查不出的。而那个人,我知道是谁,只是,不在宫里而已,不过是指使翠儿用了些手段。 这些,我不想再去追究,只盼着流云早日归来。 今后,我们也不必饱受相思之苦。 我在流云身边前前后后十年,走得实在太累了,我经不起再次的波折,也没有精力再去揭开这些对我的伤害。 只要流云平安回来,就好! ------------ 第十七章 心字已成灰 第十七章 心字已成灰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7章节文字内容。 流云将朝廷事务交给了定庆王荣景轩,而他,出征为这天下最后一战。 浑浑噩噩中,在没有流云陪伴的时间里,居然过去了一年。望着轩窗外的飘雪,才感悟,时间竟是这般好过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7章节文字内容。转眼,流云出征竟是已经一年。 天下,哪有这么好打。 倘若好打,怎会一年都无法归来。 眼下时间越长,我就越来越感到不安。因为,我总算体会到了流云口中的艰辛。他是个孝顺的儿子,是个有责任的好皇帝,亦是一个好兄长。只是,我一直不曾体会。 很奇怪,为何如今会有这样的感概。 还是因为,我的心已经和流云紧紧连在一起? 心中徒然升起一股伤感,原来我们,已经这般分不开了。 梅园的梅花,今年的冬季开得特别艳丽。穿梭在梅园中,轻轻吟诵“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首人人都熟悉的诗。 突然,梅花深处传来了另一个男声,“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 我蓦然一怔,循声望去,隐隐约约瞧见一个身影。慢慢的,他的脸出现在我眸底。心微微一荡,原来,是流云最器重的景弟定庆王。 “臣弟给昭仪娘娘请安!”他恭敬的欠身轻道了一句,我有片刻的讶然,随后收拾了自己的失态,也很恭敬的回了一句,“王爷勿需多礼。” 他直起身子,还是多年前的那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大家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沧桑。 “董太妃娘娘还好吗?”我依然记得董昭仪,他的生母。只是,流云登基后,她便搬到了庆王府,不在宫里居住了。 他点头,一抹笑容甚是和谐,“母妃很好,如今活得自在悠闲。不像曾经在宫里那样,事事都得小心翼翼。” 我涩然一笑,“是啊!在宫外很好,宫里的生活哪是能这般的。”转眼又想到他的王妃凌妙竹,那个一直不喜欢我,有些大小姐脾气的女子,我们是一同入宫的,如今,事过境迁,不知她怎样了,“王妃可好!”我又接着问了一句。 他再度点头,“都好!” 我微微一笑,“回想起十一年前我们初进宫认识的那会,恍如隔世啊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7章节文字内容!一切都变了,不变的,只是我们这几个人而已。” “你说得极是,一晃眼,十一年了。”他的语气十分温蔼,又带着一丝感叹,“记得那会,你不受大家喜欢,除了慕灵对你友好些,笑阳,元珊,妙竹都对你有些看法。” 我在他面前没有掩饰自己是甄珞的身份,因为我晓得,这件事,他定是十分清楚的。毕竟,流云如此器重他,而他们两人,感情也很好。 况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亦不是一个喜欢拿别人过去说事的人,也正因为这点,流云才看中他,甚至愿意将皇位传给他。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我无须隐藏自己的曾经。 “那年,我盛装出席,的确不合规矩。毕竟,我当时也不了解皇宫的规矩。以为自己只要穿戴着华丽的衣裳,就会被哪位王爷看重。不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依旧笑着,曾经那段经过,已经不再令我去多想,更多的,是怀念。 “那年,你的确让众人眼前一亮。”他没赞同我的话,反而夸赞了我一句。 我低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寒风拂过,将梅花瓣降落在我身上。此时,园中好似飘起了雪花般,伸出双手捧住那随风而落的花瓣,我不禁出口一声,“好美。” 荣景轩亦跟着我的动作接住那些梅花,笑着,笑着... 渐渐的,天飘起了鹅毛大雪,我们不得不选择回宫,他一路将我送回长乐殿,方才离去。 那夜,我睡得很早,好久不曾这样和人闲聊过,心底甚是开心。 梦中,我看见了流云。可是,这一次,他不再和往日梦中出现的一样对我温柔的笑,而是蹙眉绝望的一张脸,浑身是血的站在悬崖边上,那把握在手中的长剑一滴滴往下掉落的鲜血,这让我害怕,恐惧,我用力去叫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最终,那苦涩的一笑中带着满腔的悲痛,纵身跳下了万丈深渊... “不要啊!”我惊叫一声,一梦醒来,浑身都已被汗水湿透。 平乐急忙坐到床榻上,为我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瞪着一双眼望着她,倏地,一把抓住她的双臂,“他死了,他死了,我梦见他浑身是血,我梦见他跳下了万丈深渊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7章节文字内容。那条六盘江,我曾经被人推下,可是我命大没有死...流云...流云...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错乱间,我慌慌张张的下了床榻,心里对流云的担心到了极点。 平乐赶紧为我披上外衣,拉着我的手臂,“娘娘,皇上在前线作战,您要去哪里见他啊!皇上很快就会回来了,您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都是假的,梦都是反的...皇上他,如此精明,咱们的队伍如此精干,皇上不会有事的,您只是做了一个噩梦,都是假的...”她也被我此时的神态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平兴此时冲进了殿内,一脸迷惑的望着我们两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在殿外就听见你们的声音。” “娘娘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皇上...” “住口!皇上好好的,前几日还写信给娘娘报平安呢!娘娘不过是对皇上太过思念。才会胡思乱想,才会做恶梦。”平兴一声制止了平乐还未说完的话,上前搀扶着我无力的身子,缓缓往床榻边移去,“娘娘,您别多想了,皇上说过会平安回来的,他从不曾失言,他是一国之君出口一言九鼎,怎会失信于娘娘呢?” 我的心绪在她们两姐妹的安抚下渐渐平复,她们将我放回至床榻上躺着,一边安慰我,“娘娘,您休息会儿,醒来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微微颔首,即便内心还很恐慌,但我已很清楚,不过是一个梦境。慢慢的,合上双眸... 醒来时已接近黄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仍旧还在冒着冷汗。环视了四周一番,殿中竟无一人,平时睡觉,她们两姐妹都会有一个守在我身旁,现下却不知去了哪里。 “平乐,平兴!”我唤了一声,无人答应。虽说睡了很久精神应当很好,可我现下的身子却很无力好似一夜未睡,刚下床榻,她们两姐妹便推门而入,望着我,两人显得有些吃惊。 “你们怎么了?都上哪里了?”我一边将衣裳穿上,一边问了一句。 “娘娘!”听见两人悲痛的喊了一声,抬眼望去,两姐妹皆都跪在地上埋首痛哭。 顿时一惊,我手上的动作僵住,“你们...你们怎么了?” 只能听见她们的哭泣声,连一句回答亦没有。我开始慌了神,走上前将她们从地上拉起,可她们死都不愿意起来,只是跪着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7章节文字内容。 我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油然升起不妙的感觉,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她们两姐妹发生了什么事?最后,脑中竟是混乱一片... “你们下去吧!”子骞的声音如天降般响起,抬眼那刻,瞧见子骞一脸憔悴的立在殿外望着我,眼中泛着血丝,恐怕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子骞?”我疑惑的喊出声,记得他和流云一起在前线抗敌,为何突然回来了?难道,这场仗已经打完了?是我们赢了,还是氒国?可是转眼又想,倘若我们输了,子骞怎会出现在我面前呢? 我露出灿烂的一笑,冲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衣袖,“你回来了?流云是不是也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赢了?天下是不是统一了?”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是不是,可子骞凝重的一副神情不像是胜利后的喜悦,我的笑意慢慢收敛,“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子骞紧紧咬着嘴唇,许久都不曾说话。 微微蹙眉,我的欣喜慢慢散去,心中已经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流云呢?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甄珞!”他一脸认真的望着我,“我晓得此事你一定接受不了,但是,为了流云,为了皇上,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身子瞬间僵住,一把将他推开了老远,害怕自己一直担心的事会发生,“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不要听。是我大意了,倘若流云回来了,一定会先来我的长乐殿,我怎会问你这样的问题。”转身过来,眼中竟泛上水汽,一种恐惧慢慢将我吞噬。 往前走,步伐沉重,身后却再度响起了他沉重嗓哑的声音,“皇上他...死了...” 霎那间,步伐顿住,脑中空白成一片,我无法再往前行,身子一软,重重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宫门外的雪一直下个不停,漫天的飞雪,凝眸处依旧记得流云的模样。 眼中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心痛,此时,体会不到什么叫心痛。绝望,我不知道一个人绝望后,会怎么样。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或许,这本来就是一场梦。 “甄珞,皇上要我帮他把这个交给你。”子骞将那枚玉佩递至我跟前,那个触目惊心的“楚”字让我内心仅剩的一点希望也剥夺,流云,还是失约了... 我不该相信他,我不该天真的以为,他真的会亲自将玉佩还给我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7章节文字内容。我更忘记了,流云曾经一次次对我信誓坦坦说要给我幸福,可是,没有哪次他是守信的。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相信他?为何? “皇上说,他此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先皇和他的母妃,对得起旻国的臣民,唯一对不起的,是你!唯一遗憾的,也是你。” 我冷冷笑出声,随着呼啸而过的北风,那片笑声也显得凄凉,子骞咽哽的声音又传入我耳中,“那场战争,虽然最后两败俱伤,但是,我们的损失远比氒国要多得多,因为,我们失去了国君。” “两国实力相当,这场战争,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这是皇上的心愿,即便他已经不在,我们所有的将士也会拼到最后。” “皇上犯了战场上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心急,太过急着要取得胜利,带你远走高飞。” “甄珞,没有一个人能让皇上乱了分寸,只有你!” “既然皇上如此在乎你,为何你就不能为了他,也在乎自己呢?” 我止住发笑,颤抖着声音开口,却只有几个字,“子骞,你走吧!” 他蹲下身对着我,神色间的哀痛只有我能看见,此后,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再开口。 当年,我们的相遇或许就是一场错误,我们的相爱就是一场劫难。 如果,我不再选择回来,让他就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会不会更好。 可是,没有当年了,也没有如果了。 剩下的,不过是我这幅被掏空的身子,和没有思想的大脑。 人世间,原本就是聚散无常,只是自己,以为散了后的我们再相遇,真的可以一生一世。 纵身死,也觉得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只是还有遗憾,遗憾终究不能相伴到老。 昨如尘沙已逝江,良缘二字,作践了多少痴心。 红尘滚滚人聚散,浮华一世,终究转瞬为空。 流云,我们没有将来了,你注定弥补不了对我亏欠本内容为浮华一梦:帝妃劫17章节文字内容。 流云,我们也没有以后了,你注定成为我终生无法放下的人。 流云,纵然我们阴阳永隔,但是我们的心,永远会在一起。 这就是你对我许诺的一生一世,我们现在,真的可以一生一世。 为何,我感觉不到痛了?是麻木,还是痛得已经再也感觉不到? 雪花在北风的推助下,从大开着的殿门溜进,记得那日,也是这样的情景,你来长乐殿对我说,即将出征。 弹指间,朱华散远,往事成烟旧梦难圆,你还是为我们今生的爱恋画下了句点。 “哈哈...”我在殿内放声大笑,跳起了那支多年不曾跳过的舞,衣裳随着冬季的冷风飘扬,雪花更是在我身旁围绕,在殿中,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曾经痴念,悄然随风飘散。 平乐和平兴冲进殿中,望着我放声痛哭,“娘娘,您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着...” 我仍旧舞着,笑着,从来不晓得,失去流云后我会怎么样。 那枚玉佩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片,那清脆的声音止住了我的动作,低眉望着零碎一地的玉佩,泪珠,终于悄然滑落。俯身下去,一片一片拾起,倏地,又丢出去很远,“为何要骗我,为何总是让我伤心,为何不能回来和我相伴一生,你欠我的,难道预备就这样还给我吗?你好残忍...你真的好残忍...” “娘娘...”她们两姐妹俯身跪下对着我。 我回首朝她们凄凉的笑了,“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无人知!” 平乐和平兴的泪水如潮水般涌出眼眶,怎地都止不住... 我拖着僵硬的身子继续往前走,胸口忽然疼得厉害,大脑涨的甚是难受,可再怎么痛,再怎么难受,也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痛来得汹涌。喉咙中一阵翻滚,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在半空中,伴随着雪花飘落在地... 身子缓缓往地上倒去,流云的模样与笑靥渐渐消失不见... 岁月荏苒, 跳转到第页 ------------ 第十八章 此恨何时已 承圣九年,旻承帝荣宸轩驾崩,遗旨传位定庆王荣景轩,是为旻宣帝. 庆王妃凌妙竹册封为皇后,居中宫栖凤宫,承帝皇后韩笑阳退出栖凤宫,改居次宫。 董太妃晋封为皇太后,居寿安宫,与先帝正宫慕皇后地位相当。 同年,旻宣帝封张子骞为护国大将军,继续率领三十万大军于六盘山与氒国争夺天下。 物是人非,如今的景象才能配称这四个字。 得知流云死去的那日我以为我会吐血而亡,景轩却尽力将我救治回来。 醒来后,一遍遍问自己,为何要醒来?醒来要承受的痛苦远比死亡要多得多。 可耳边,随时响着他对我说的那句话,“大哥从始至终都对你情深意重,倘若你因为他的离去而离去,大哥在天堂也会痛心。甄珞,为了大哥,你也必须活下去。” 什么时候,我连死都不能自主决定,任何人都说为了流云要我活下来,可他们都不晓得,我有多痛苦。 寒冬已经走远,万物复苏的季节,可我的心什么时候才能复苏呢? 从那日大雪纷飞得知噩耗开始,我的心就如同天天下着大雪,无论如何,也温暖不了。 宫里的桃花开了,恍然想起,流云在茅屋外为我种的那些桃花,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清晰的印在我脑海中,只是,桃花已开,却独留我一人。 我站在御花园几株桃树中间望着开得正艳的花儿,那抹很久都没有出现在脸上的笑意慢慢显现出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娘娘,您笑了。”身后的平兴激动得开口,难掩心里的那份惊喜。从流云离开我后,我就再也没有笑过,整日整夜都呆在寝殿中,从不出门半步,亦不见任何人。就连如今的皇上景轩,我也是避而不见。 可是,看着这些桃花,我竟会发笑,即便笑得生硬。 突然发觉,连笑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是时候鼓起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了,纵然我装作坚强,没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痛哭,因为无法忍受,也没法接受。 我要去了解流云是怎么死的,他的事,作为他妻子的我,我都必须要知道。即便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并不是我,而是韩笑阳。 回到殿中,我将身上的疲惫都洗去,换了一身肃静的衣裳。坐在铜镜前,我瞧见自己的样子异常憔悴,除了苍白,毫无一丝血色。 轻描峨眉,用胭脂将一脸的倦态掩盖,我要回到流云在的时候的那副模样。 春风和煦,阳光普照,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而我,也要如此。 武英殿外,我要余公公代我禀报一声,他却哀伤的回了句,“皇上说了,只要是昭仪娘娘求见,无须通报,娘娘随时可进。承帝还在时,娘娘要去哪儿,奴才们都不会阻止。”他口中的承帝,再度勾起我的忧伤,曾经口中的皇上,如今却是谥号承帝,流云登基的九年中,余公公都随驾一旁,他也还未走出这个伤痛吧! 怎会轻易走出呢?有的伤痛是刻在骨子里的,除非死了,不然永远也忘不掉。 抬起莲足,我迈进殿中,景轩瞄过来一眼,立即从案前站起走了过来,我躬身请安,他却伸手制止,“你是大哥最爱之人,不要因为大哥的离去而改变在宫中的习惯,我晓得,你在大哥面前,从来不需请安。” 我低眉而下,脸上划过一丝伤感,顿了顿,方才道:“我今天来,是要了解当时的经过,想必子骞也都对你说了,流云...他...是怎么死的。” 景轩微微蹙眉,喟叹一声,思忖了很久,才沉重的开口,“当时大哥一心想要抓住氒帝,因为只要抓住了他,这场战争就结束了。在我们击溃他们的防线后,大哥一路穷追不舍,没想到,却中了埋伏。他让子骞速速回营带领大军前去,而自己带领的那三万士兵,却被对方十万大军击垮。大哥身负重伤,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对方的俘虏而影响到整个旻国的兴衰,在拼了命奋力苦战后,纵身跳下了六盘江,连尸首,也未能找到。” 我的心悸动一番,更有一丝侥幸心理,“曾经我也是被人推下了六盘江,但是我也没有死,不过失忆了两年。流云不可能连我一个弱女子也不及,他肯定还活着,肯定还活着...” “我也曾怀疑过,所以一直派人寻找。”他的这句话,好似一线生机,可他转眼的另一句话,却将这点生机也消失殆尽,“可是,前几日,前方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了大哥的尸首,还是穿着那身战甲,尸首已经押送回京了。” 我怔怔的退后几步,心再度落了空,其实我也清楚,那六盘江水势汹涌,深不可测,流云身受重伤又怎会逃得过,我自己,不过是命大罢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为何自己,却不敢去相信。 紧闭着双眸,我的声音显得很绝望,“我知道了,你大哥的心愿是一统天下,他之所以会犯那个战场上最大的错误,就是因为太想取得胜利,太想带我离开。景轩,你大哥的天下,交给你了...”语毕,我转身往殿外走去。 “甄珞,你...”他叫住我,我回眸对他一笑,“这场为天下的战争打得实在太久了,你大哥为了我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现在,也是我帮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了。你大哥相信你可以守住他的江山,所以你,也要做个像你大哥一样的好皇帝。” 他满脸疑惑的望着我,微微摇头,“你在说什么?” 我笑了笑,即便自己笑得悲凉,“或许,别人会说我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或许,又会说我是无情无义的女子,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此生只为流云而活。” 他快步上前拉住我的手臂,“大哥要我好好照顾你,你哪儿都不能去。” 我将他的手扳开,认真的对他道:“景轩,数年的征战,百姓们够苦了,国库一日日削减,你觉得,旻国还能支撑多久?氒国有那么多小国的支持,如果是场持久战,旻国必败无疑。不过,倘若庄景死了,一切都可不同。” “你想怎么做?”他担心的问了我一句,我苦涩一笑,“得知流云死后我吐血陷入深度昏迷,醒来后,太医告诉我,我的体内一直含有天仙子之毒。” 景轩更显得诧异,目光带着不可思议,“天仙子,是氒国特有的一种毒,你为何会中此毒?况且此毒只有氒国的蜜陀罗可解?” 我勾起惨淡的一笑,“太医说,这种毒在我体内已经很多年了,只是当时量下得少,所以不容易被别人发觉,所以即便这么多年,仍然没人晓得我体内含有天仙子。正是因为这种毒,我失去了和流云的那个孩子。而当时下毒之人,只是想拿掉我腹中的胎儿,而那个人,就是氒帝庄景。” 景轩被我的这句话惊得再也吐不出一句话,我的笑意渐渐收敛,有一分仇恨,有一分凄凉,“我是旻国人,就算庄景对我有情,我也不能忘记我是旻国人。如今,他还是我的仇人,景轩,你的任务,就是要帮你大哥统一天下,做个好皇帝。” “那你...”他刚开口就被我决然打断,“我的任务,就是报仇。倘若我不能亲自报了这仇,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轩窗外那抹阳光甚是刺眼,春风拂过的地方,皆都喜气洋洋。而我此时的心,清晰分明,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深夜时分,我还是去了韩笑阳的寝宫看了她,宫人告诉我,她得了失心疯,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再醒过来,流云的死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其实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我,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去完成,我不能倒下。 只给平乐和平兴两姐妹留下一封信后,我于五更天离开了皇宫。 当年,我带着仇恨以秀女的身份进到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开始,就注定我一生磨难,十二年的光景一晃而过,留下的只有心伤和痛苦。倘若晓得父亲当年的确逆谋,我又怎会总是想着报仇而最终入宫。 我若没有入宫,我的人生会不会改写呢?但我仍旧不后悔,因为,在这里我有了流云。 茅屋前的桃花开得十分艳丽,那都是流云亲手为我种下的,浮云飘过,往事追尽,原来我们彼此能记下的,也只是那副容颜。 千佛山依旧风清气爽,还总是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互订终生的情景。 破旧的将军府,我曾经的家,那里,有我许多年少的回忆,仅仅,也只能是回忆。 安阳城,这座多年来承载我梦想的地方,最终随着流云的离去而让我不再留念。今日后,或许此生都不再回来。 流云,我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夙愿,我也可以帮着旻国统一天下。 因为,这是我欠你的。[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1kanshu(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 第十九章 瞬息半浮沉 骤雨初歇,露花倒影,隐隐断霞残照,一生凄凉. 当年我被庄子的大将军推下了六盘江,被养父所救,那枚庄子送给我的玉龙雕玉,是我唯一能够接近庄子的信物。我一路奔回宿州,只为了取回玉佩。 也是,告别养父母的时候了。 娘见到我的那刻,除了掉泪,还是掉泪。 而爹,那副沉重的神色,和当初领旨送我进宫时一模一样。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也晓得了我的那些过去,罪臣之女,后来的宸妃,如今的林昭仪。 爹说,救下我时,他就将玉龙雕玉给我珍藏起来了,等到我哪天记起了所有,他便会交给我。 那夜,我和爹在书房谈论了很久,如同一对真的父女俩,时不时还传来一阵笑,我很感谢他救了我,给了我两年安定幸福的生活。 那夜,我和娘挤在同一张床榻上,我跟娘说了我一路走来的故事。即便我一直笑着,娘的泪还是没有停过。最终,她拥我入怀,疼惜的眼神和温暖的怀抱,让我如同灰烬般的心恢复了悸动。 这些年,我尝尽了人生的生离死别,看尽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 一路走来,我说过无数次很累,而这次,我真的累得不想前行。身上仅剩的一丝力气,也只是为了完成那件大事。过后,我希望以和流云长相厮守,永不分开。 翌日清晨,我跪拜了养父母,随后离开了宿州,一路南下。 六盘山,我很想再去看一眼,是,却没了勇气。我不知我见了子骞该说些什么,我更能断定,他不会让我离开旻国片刻。近年来,我和他都没有多少交集,甚至连话也未能说上几句。战事连连,他都不留守安阳城,我们的兄妹关系,从未因此而断开。 我立在六盘山的方向,望了很久,那边,想必现在是战火朝天的景象,自嘲一笑,我喃喃自语,“子骞,一定要坚持。流云的江山,你一定要守住。很快...很快...一切都结束...” 翻上马背,我继续往嘉裕城奔去... 如今因为战事连连,嘉裕城涌进了许多边境的难民,因为难民过多,城门现在是一直紧闭不得其他难民入内。连我,亦是被挡在了城门外。 倘若进不了嘉裕城,那我就无法靠近皇宫,无法见到那个人。心里,是焚火如烧。 想尽了一切办法,还是一无所获,守城的士兵依旧不让一个人进去。 手上紧紧握着玉龙雕玉,这枚玉佩是氒国众所周知的东西,我亮出来自然以得进,因为我始终记得庄子说的那番话,玉龙雕玉乃氒国皇室所有,是皇帝代代相传与嗣皇帝的,见玉如见皇上。 是转眼我又想到,眼下难民众多,我亮出玉佩难不成会引起骚动。毕竟现下都是逃命躲难的时候,谁还会去在乎别人,说不定还会抓住我手中这根救命稻草哄抢一番。 所以我,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况且,我还不能确认庄子是否在宫中,仰或是在六盘山也不得而说。 整整一夜,我都和难民在城门外度过的,靠着城墙闭眸休息,却被前方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以为是城门开了,我便挤着上去瞧看,这才听清楚难民和守城士兵的对话。 “放着这么大的城,却不让我们这些老百姓进去,你们朝廷就是这样欺压百姓的吗?” “放肆,朝廷也是有得你乱说的?” “大伙儿都瞧瞧,战争又不是咱们老百姓挑起的,却让咱们老百姓受这么大的苦,如今有家无回,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在这里受这些人的气,大家难道就甘愿变成这样?” “就是,就是,咱们都无家归了,如今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也被阻挡。这天下,还有没有咱们老百姓生存的地方?” ...... 吵闹声一阵高过一阵,义愤不平的难民亦越来越多,最终演变成相互动手。老百姓哪是朝廷的对手啊!几番下来,反而惊动了禁卫军,那不知名的大人一声令下,“把闹事的人都给我抓进大牢,听候落。”禁卫军便是上前开始抓人。 现场,顿时混乱一片,叫的叫,逃的逃... 我木愣的盯着眼前生的一切,既然玉龙雕玉在城外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亮出,倘若我被抓进大牢,那就不一样了。脑中灵光一闪,我冲到前面那些闹事的难民身旁,很快,也被禁卫军拿下。 此生,我已进过多次牢房,第一次,是我罪臣之女的身份被慕皇后揪出。第二次,是皓轩落罪后。第三次,是为语兰顶罪后。如今,又因为能见到庄子,不得不进一次大牢。 牢中异常灰暗潮湿,一股霉的味道蜂拥而至,我和其他女难民关在一间牢房中。从被抓进来那刻起,她们的哭声就没有断过。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凌乱的丝,粗糙的双手,无助的双眸,写尽了百姓们这几年的艰辛和生活的沧桑。 天下之战,关百姓何事?她们不过是为了生存,却落得这番下场。 一直晓得战争会令百姓们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却从未见过百姓们的无助,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同情。 我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望着眼前的一切,怜悯心再度袭来,我哼笑一声,想来自己又会做出救她们的打算了。 也算,替我和流云积积德,还有,我们那个未能活下来的孩子。 “大家都静一静,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出去的。”理了理本就很紊乱的思绪,我大声喊了一句。 她们顿时停住了哭声,都放眼望了过来,我低眉苦涩一笑,“我会救你们出去的,所以,大家都别绝望了。”她们的目光带着迷茫和一丝不相信,其中一个年轻女子开了口,“你会救我们?你现下也不过是自身难保,何德何能能救我们?” 我抬眼看了看天窗外那刺眼的光芒,“外面的天气很好啊!难道你们不想出去吗?” “想!想!”她们很坚定的回了我两个字,我便又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别哭了,只要心里有一份像你们回答想的坚定就以了。” 相互看看,那女子又开口:“你是谁?为何要帮我们?” “我不过和你们一样,是难民而已,但是,我说能救你们出去,就以,你们无须多加猜测,只管相信便。”我收回目光,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原本很秀丽的脸庞,因为方才和禁卫军的撕扯,多了几道伤痕。 大家顷刻间都安静下来,没说话亦没再哭,不过,她们都盯着我,眼神中的希望仿佛我是她们的救星一般。 收拾了自己的心态,我缓缓站起,走到狱门处,“来人啊!来人啊!” 一名狱卒匆忙跑了过来,很不耐烦的问我一句,“嚷什么嚷?” “我要见皇上!”我的语气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那狱卒一听我要见皇上,脸色立刻有些不屑的味道,语气更是轻藐,“什么?你想见皇上?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我当了五年的狱卒,到如今还没见过皇上呢?啊呸!” 我对他的反应不足为奇,亮出了那枚玉佩,“氒国人人都知,见此玉等同见到皇上,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他倏地一僵,脸上立即出现一副惊恐的模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牢中的难民见此情景,皆都有些震惊,都站起身望着我。 “去,把皇上请来,我要见皇上。”我厉声道,那狱卒便急匆匆的起身,仓惶往外奔去... 我没想到,我的此举竟会让各个牢房中的难民都向我跪了下来,“姑娘,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哭喊声,期盼声,夹杂着一抹凄凉,系数传进我耳中。 “大家放心,只要皇上来了,你们都不会有事的,皇上会放你们出去的。”我尽量安慰大家,只要狱卒跟上面禀报了,庄子就会晓得我现在正在他的大牢中。以他对我的感情,又怎会容忍。 在等待中过去了两个时辰,终于瞧见狱卒归来,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想见的那人,只让我蓦地一怔,是皇后吴雪! 她只要求狱卒打开牢门,随即便冲进来两个侍卫,连绑带捆的将我拖出牢房,我蹙眉望着她,“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要见皇上。” “柳妃,你居然还有胆子回来,你害我被禁足三年,害我被皇上冷落至今,这个仇,我还没跟你算呢!”她秀眉一挑,语气格外尖锐刻薄。 “当初,倘若不是你处处刁难我,怎会被皇上禁足呢?”我反问一句,绝口不提孩子之死,因为,我晓得,孩子并非她害死。 “为何不说是本宫害死你的孩子呢?”她唇边扬起嘲讽的一笑,“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报仇吗?” 微微愣住,我扯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皇后娘娘,莫非你很清楚事情的经过吗?” “哈哈...”她冷笑起来,对我的问话不屑一顾,良久,复又得意的开口:“当初本宫不过是被皇上利用了而已,在怎么傻,也没你傻。那个孩子又不是皇上的,皇上为何要留住他?想必你现在也知道,自己体内含有天仙子之毒吧!” “你知道什么?”秀眉瞬间拧成一条直线,我急促的问道,心中已是揪成一团。 她啧啧了两声,目光中流露着对我的怜,却是得意的怜,“瞧你这幅模样,不过你已是将死之人,本宫也不妨告诉你。一个七个月的胎儿,怎会轻易胎死腹中?真正让孩子死的原因,是你每日喝下的茶水中,因为皇上,叫思玉在里面放了微量的天仙子。” 我果真猜得没错,体内的天仙子,的确是庄子和思玉所为。他如此想把我留在他的身边,怎会让我生下别人的孩子。他做了那么多,不过只是想拥有我,不让我有任何别的牵绊。 我早就料到这些,只是如今听到吴雪亲口对我说出,还是忍不住一阵难过。从我以林嫣的身份成为流云的昭仪开始,翠儿就暗地和思玉有了联系,我会失明,是因为缠魂香,而思玉,在桃源村时很清楚这些。所以,她深知我再度服用缠魂香,就会一命呜呼,才会指使翠儿对我使用此毒。 我不知思玉为何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们的曾经,真的如此浅薄?她救过我,我也救过她,难道都是以一笔勾销的? “我要见皇上,请你带我去见皇上!”我敛起满脸的难过,使自己恢复往常。 她没答话,只是对那两名侍卫使了一个眼神,我的后脑勺随即传来重重一击。顷刻间,意识开始浮浮沉沉...很快便失去了知觉...[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 第二十章 若只如初见 第二十章 若只如初见 睁开双眸,我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眼前的一切却让我十分熟悉,更是有一种亲切之感,思忖了半响,才恍然记起,这不是瑜撷宫吗,曾经在氒国时我居住的宫殿,亦是庄子精心为我安排的寝宫, 记得是吴雪将我从牢房中带走,她当时的那副神色甚是不快,难道在我晕厥的途中又发生了其他事,为何我会回到这瑜撷宫呢,她不是一直对我恨之入骨吗,为何沒有杀了我,一道道疑问从我脑中闪过,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寝殿中空荡荡毫无一人,瑜撷宫一直以來的奴才本就不多,以前那会,也只是我在此居住的时候庄子会添几个宫人,倘若我离开了这里,瑜撷宫又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在庄子眼中,这座一直都是皇后正宫的宫殿,只供我居住,仰或是,他心里的皇后,从來都不是别人, 伴随着一声猛烈的推门之声,庄子出现在我眼底,他一身龙袍让我想起了流云,只是,物是人非,我再也看不见流云穿龙袍的样子了,一阵酸涩难受袭來,令我此时的恨意多了几分, 目光隐隐带恨,我直直盯着他看,他脸上的惊愕是我从未见过的,亦是盯着我许久都不曾回过神來, 他缓慢的靠近床榻,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在他眼中,我看见了多年前救下他时的那个眼神,不夹杂任何东西,很真诚,一个突然圈我入怀的动作,将我愣了半响,“真的是你,我以为今生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本能的去推开他,可他的力气很大,无论我怎么推,都无法将他从我身上推离,慢慢的,我平静下來,感受他怀里的温度,但如今,无论他怀中有多温暖,我那颗心,依旧冰冷, 孩子死时的场景一下涌到眼前,这几年的恩恩怨怨都泛上心头,令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抬手将发鬓上的珠簪取下,我嘴边扬起一丝苦笑,在他耳畔轻喃,“庄子,曾经是我救了你一命,但你还是亏欠了我,你的命,现在就还给我吧,”话才落下,他亦尚在不解之中,珠簪狠狠插进他的背部,只瞧见殷红的血从他龙袍中沁出,很快,染红了一片, 他只是抱着我不松手,即便那支珠簪刺得如此深,他依旧不改此时的动作,“宋柳…”他轻唤了我一声,苦苦一笑,“你知道吗,我此生最开心的事是什么,就是被你救下后,在桃源村同你度过的那些日子,” 我不再去理会他的话,因为我脑中除了恨,再也沒有任何其他感情,用尽力气,终是将他推开,他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紧咬着颤抖的嘴唇,眸中那抹泪隐忍在了眼眶中,“你真的如此恨我,” “是,我恨你,”我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一切都是因为你,倘若你不骗我來到这个地方,我会过平凡的生活,平安的生下那个孩子,什么天下,什么江山,都将与我无关,都是因为你,造就了我今天悲凉的人生,我后悔,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我对他怒吼,眼泪却顺着脸颊滴落,我的确很恨他,可为何我说这段话的时候,心中却有一丝苦涩, 是啊,当初如果沒有救下他,我会在桃源村驱散身子里残余的缠魂香之毒,随后找一个偏静的地方生活下去,倘若后來他沒有骗我回來,我和流云的孩子也不会死,我现在一定带着孩子过着那种与世无争的日子,更不会因为他的爱,被大将军加害推下六盘江以至于失去记忆,也不会再和流云相遇,流云也不会为了我急着要夺得天下,最终丢了性命,这一切,我都归罪与他,氒国的皇帝庄景, 他笑了,笑得苍凉,“我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我太想爱你,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原來,你的心里从來沒有因此感动片刻,如今,荣宸轩死了,正因为你心里的那个人死了,你才会如此怨恨我,因为,你不是一个因仇恨而丧失理性的女子,我还是喜欢叫你宋柳,那个毫无心机单纯善良救我性命的宋柳,可为何,不能接受我的爱,” “我此生,只会接受他一个人的爱,我会和他同生共死,他生我生,他死我亦死,”我近似奔溃的向他喊了一句,即便心里清楚得很,我和流云再也无法同生,也沒法共死, 这次,他终于发怒,脸上的悲痛清晰可见,“可他已经死了,” 我冷冷笑了,摸着自己的胸口,“可他,永远都在我这个地方,” 他失望的闭上双眸,长长的吸入了一口气,又反手将那支珠簪从后背拔出,从那簪子上带出的血,变成了如同水墨般的黑色,他拿在手上望了望,才低哑着嗓子道:“天仙子之毒,你在簪子上,抹了天仙子,”我的神色一凛,苦中带笑,“我的体内,又何尝沒有此毒,庄子,你为了拿掉我的孩子,叫思玉在我的茶水中下了微量的天仙子,我的孩子才会胎死腹中,这些,我都知道了,” 他并未反驳,反而笑笑,“为何不多刺进两寸,只要刺进了心脏,天仙子的毒性会发作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就算我手上有蜜陀罗,我也活不了,还是因为,你终究无法下手杀了我,” 仿佛被他的话激怒,我的情绪显得十分起伏不安,却什么都说不出來,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起來,嘴唇开始发黑,语气比起方才软了许多,“你知道吗,当年,当我得知大将军私自处决了你,你晓得我有多难过吗,可你又知道吗,当我晓得你还未死,我又有多惊喜吗,更多的,我只是感谢上天让你还活着,我不期望你做什么,只希望你,好好活着便可,好好活着…”语音谱落间,他缓缓转身,失望的离去, 他落寞的背影,引得我一阵心痛,我以为我可以下得了手杀他,可为何,我仍旧无法将那珠簪多刺进两寸,这样便可结束他的性命,为何,在这关键的时刻,我却退缩了, “我要杀了你,”思玉不知从哪里冲了出來,从背后狠狠给了我一刀,刹那间,一切都静止,我只能感受到从腹部传來的穿心之痛,以及思玉愤怒不平的呼吸, 我自嘲的一笑,原本以为自己前來找庄子就是为了杀他,因为庄子膝下还无子嗣,唯一从皇位上推翻的弟弟也在那年的动乱中死去,如此一來,必定会引得朝廷六神无主一片混乱内外皆忧的隐患,那些有能力的将臣自然有了取庄子而代之的想法,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样,无疑给了旻国一个拿下氒国的大好机会,也给自己一次解脱, 沒想到,我还是走上了一条绝路,思玉,这个曾经和我相伴的女子,这个我一直当作如同希云一样的姐妹,却一心只想置我于死地,到底是什么恨,一定要她杀了我, 我回身望着她,即便此时已经笑不出來,我还是尽量的去笑,“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只有恨意,再无姐妹之情,” “从我知道希云姐姐是你害死的那刻起,从我知道皇上对你一心一意,你却把他当作傻子开始,我就明白你活着一天,皇上就会对你牵肠挂肚,我更害怕荣宸轩会拿你來威胁皇上,因为他,是个算尽心机,不折手段的帝王,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我不能让你活着,不能让皇上有一丝顾念,哪怕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也决不允许,”她锋利的眼神中显现着來势汹汹的杀意,却闪过一丝迷茫,语气凌厉得和我曾经认识的思玉是截然不同的,在她身上,我瞧见了曾经的语兰,那个为爱疯狂的女子, 我依旧笑着,语气还是同曾经对她说话般温柔坦然,“思玉,你错了,流云不会用我去威胁庄子的,因为我和流云,已经彼此分不开了,而希云,她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永远都是我重视的亲人,倘若我晓得她会为了救我而自杀,我宁愿死的人是我,是我,” 思玉狰狞的一张脸倏地变得很平静,怔怔的盯着我,她手中的长剑跟着她的身子同样在剧烈的颤抖,我一直都知道思玉喜欢庄子,虽然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庄子竟是爱得这般深刻,但我知道,我们三人在桃源村的那段日子,的确是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身子翩然的往地上倒去,却又被一双手接住,瞧着眼上方出现的那张苍白的脸庞,这次,换成是我笑得凄凉,“庄子,此事和思玉无关,你千万不要责怪她,我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就是爱一个人,爱得太彻底,”嘴角有腥味的液体溢出,我听见那把剑从思玉手中滑落接触地面发出的清脆声音,那些往事一幕幕从我眼中瞬间即逝,回首一片,都是沧桑无味的, 我还是沒法完成刺杀庄子的任务,沒法将这一切都用恨的眼神去看待,曾经,我以为我可以,可是,当我做的时候,我却无力前行,今后,我真的希望世上之事,天下之事,真的与我们,再无任何一点关联, 我听见庄子疯狂的叫着“宣太医”和思玉那止不住的哭声,耳畔,还响着思玉一遍遍的“对不起,”其实,从流云死去的那日开始,我就沒想过要活着, 此时,我多羡慕那些比我先死的亲人,爹娘,皓轩,希云,语兰,流云,因为活着的人,每时每刻,都是一种煎熬, ------------ 第二十一章 今夕知何夕 轻寒微透云海沉,飘零心事,重到曾时忆当年. 一月的休养下来,我的刀伤已好,而庄子的天仙子之毒,亦是康复。 思玉刺我的那一刀,让她彻底醒悟,其实直到那一刻,她自己才发觉,我在她心里已经如同姐妹了。疗伤中,她问我怎样才叫爱一个人。我跟她说,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只要对方过得幸福,就是最大的祝福。她笑了,对我说抱歉,也一直说自己从来不懂什么叫爱。 彼时,我们仿若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彼此依偎的那段日子。 今儿的天气极好,她又亲自熬好了药端进来,并亲手将药送至我口中,动作细心和在桃源村时并无他别,“那日夜里我奉太后娘娘懿旨去给皇上送参汤,途径御花园时,偶然瞧见皇后匆匆忙忙的回宫,满面的恐惧之色和往日有所不同,心里有些疑惑就跟了上去,才晓得,她居然将你丢在了野狼坡。我虽然恨你,却不知怎么的,还是跟皇上禀报了。皇上连夜出宫将你救回,还好,你并无大碍。” 我微微露出笑意,“在你心里,其实并不曾真正恨我,只是你,太过担心庄子,才会对我...”我并未将话说下去,只是握住她的一只手,“思玉,我很怀念我们在桃源村的日子,有时候,我真希望回到那里。” 她低眉一笑,样子十分腼腆,待我准备继续往下说时,庄子的声音响起,“近日战事不急,我倒是很乐意陪同你们一起去一趟桃源村。” 我和思玉相视一眼,虽很意外,却打从心底里开心。这应该是,我们最大的愿望了。那年我为了流云而选择死亡,却被子骞和希云救下,在桃源村,和思玉相依为伴。后来救下庄子,我们也并不知他竟是氒国的皇太子。那会儿,流云和庄子还未登基,天下还很安宁。 而我,心境平静无一丝波澜。 如今,不复从前。 我既然无法杀了他,那这天下最终会落入谁手,就要看两国的实力了。我相信,无论是景轩还是庄子,他们都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暮色蔼蔼楚天阔,夕阳犹照,晚风吹掠云鬓。 我,思玉,庄子经历了十来天的奔波才抵达桃源村,回到了当年我们共度桃源村的时光,这也是庄子精心安排的,他说,这些年,他早就想带我回到这里,特别是那桃花烂漫的季节,只是,始终没有机会。 庄子说,这是他唯一还能给我的,因为将来,他不知会怎样。 只因天下,还未稳定。 我欣然接受他的安排,因为这也算是还了我们三人的一个心愿吧! 之后,天涯之路,各自前行。 时日有限,我们除去来回的时日后,剩下的只有仅仅三天,三天,足够我们回忆从前。 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是我们那三颗心。 唯一可惜的,是我们没能赶上桃花盛放的时节。 刚歇息下来,思玉就急忙将深埋在院子里的梅花酿取出,已经很多年没有亲手喝她酿的酒了,眼下看见倒也十分怀念。给我和庄子都满上一碗,她的表情瞬间凝结,“我还记得,那年冬季我酿的梅花酿,你们夸赞得不行。” 我抿下一口,微微辣味串上喉咙,“和曾经那味一个样,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多了几分甘甜。” 庄子深信不疑,咕噜几口就喝了个精光,过后不停点头,“思玉酿酒的功夫果真厉害,为何在宫里,却从不曾酿此酒呢!害我这些年来,可怀念这个味儿了。” 她不好意思的撇撇嘴,脸上泛红,“梅花酿,算是我们三人友谊的见证吧!我只会在桃源村酿此酒。因为,任何地方,都比不上这里。” 我撇开了所有的不开心,再为庄子和思玉满上一碗,端起酒碗便道:“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那夜,我们三人将一坛子的酒都喝了光,深夜时分,大家都有了醉意,坐在院子里仰首望着漆黑的天际,微风阵阵,将我们的思绪洗去一层又一层。 泪水不知不觉中流了满面,借着还很清醒的大脑,我对庄子轻道:“庄子,记得曾经我问你名字,你便让我唤你庄子,这名字一叫,就是十年。我们从最初的朋友走到今日,都变了太多。但我,希望你把我当作朋友或是妹妹。因为,痴念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真的很痛苦。” 庄子凝重的一副神情泛上深刻的遗憾,沉默了许久,才对我点头,“在你心里,永远都只装得下他一个人。我曾经嫉妒过,疯狂过,但也努力过了。宋柳,我不再勉强你,不再奢望你对我有爱。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好!” 好好活着,这句他说过,流云说过,皓轩说过,子骞和希云也同样说过的话,如今再听,心里仍旧难受。在流云死后,我以为我会跟着他死,可为了完成流云的夙愿,我努力活了下来。但是,当我站在庄子面前时,却无法下手。 如今,真的体会了他们口中的好好活着。很简单,就是不希望我再为了别人,为了天下,为了不关我的事与物活,而是,为自己活一次。 人生很短暂,岁月不饶人。 他们都用不一样的方式,表达了对我的爱。 可是,我理解得实在太晚。 我是否,要为了他们,好好活着,我不晓得...我不晓得自己能否做到。 “我不再爱你,但我会疼你,因为你,是我的亲人。”他双眸流露着真情实意,当爱情转为亲情时,或许真的可以,放下一切。 我的泪无法停住,朦胧处,还记得十年前的场景,由衷的,我对他说了句,“谢谢!” 思玉在一旁默默拭泪,绝口不提一个字,我坚信,她也会把对庄子的爱转化为亲情,仰或是友情... 翌日,天放晴时流光溢彩金辉一片,我特意做了一顿丰富的早点,就等他们二人起床。昨儿个夜里,最后就我喝得少些,即便也是醉意汹汹,但也比他们两人好得多。 坐在木桌旁,单手托腮望着轩窗外的景色,脸上泛起笑意,这抹笑发自内心,就如同回到了十年前,那些平凡的日子。 慢慢回忆那些往事,从救下庄子的那日开始,一直走在今时今日,只有感叹,感叹时间一晃而过,快得,我们都记不下太多相处过的日子。 思忖着,屋外传来了一些人的响动,在我印象中,这个地方,很少有人过来。心里有些惊异,我站起身准备开门瞧看一番,刚起身走了两步,木门就被猛地踹开,五六个手持长刀的蒙面黑衣人冲了进来,顿时,让我看傻了眼。 心中大感不妙,我往里屋跑去,可刚迈起步子,就被他们抓住,举刀就往我头顶上砍了下来,我紧闭着双眼大叫了一声。庄子适时出现,一人给了他们狠狠一脚,将我从他们手中夺了过来。 我抬眼盯着庄子,心里暗潮汹涌,他却俯在我耳畔呢喃了一句,“闭上眼,一会就没事了。” 我颔首,复又将一双眼都闭上。 刀剑铿锵有力的声音传进我耳中,此时的空气凛然得让我恐惧,慢慢充斥着刺鼻的血腥之味,脑中的思绪复杂得由不得自己,浑身瑟瑟发抖,只盼望睁开眼时,都是一场梦。 数声惨叫后,庄子才拉起我的手,睁开眼,思玉此时也被他紧紧拽在手中,“我们快走,他们肯定还会有人追上来。”顾不上太多,我们坐上了那辆带我们前来的马车,一路往嘉裕城的方向奔去。 我猜想的是杀手,因为庄子的身份毕竟是皇帝,想要杀他的人应当很多。可是,到底是谁要杀他呢?还晓得一路跟来桃源村这个地方,想必是宫里之人,否则怎会晓得我们的所到之地。 果不其然,后面传来了马蹄之声,我撩开围帘望了一眼,何时我们的马车后面多了十来个同样蒙面的黑衣人正快马加鞭的赶上我们。 那份再也按捺不住的心终于沉不住气,我对着庄子喊道:“把马身上的绳索砍断,你把我们放下吧!他们要杀你,你骑马的话会甩开他们的。” “别说废话了,我怎能丢下你们!”他于身前怒吼一声,空气瞬间凝结,美好的事物也在慢慢消散,那些杀手依然穷追不舍。 跑了很久,庄子才回首望了一眼,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太多了,更何况,我们三人中有两人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怎会跑得掉呢! 片刻,他再度回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份坚持,“一路向南,千万不要停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一直往南走。” 我赶紧拉着他身后的衣裳,急促的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他双目深沉的看着我,复又望了一眼思玉,隐隐透出的担忧悉数落入我眼中,“我一个人可以对付他们,相信我,在嘉裕城等我回来!” 随即,他纵身翻下马车,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我和思玉惊愕的望着他离我们的视线越来越远,声声唤个不停...他已经知道我们逃不了了,他也晓得倘若他不下去制止他们追上来,我们三人皆都跑不掉。 他方才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响个不停,毫不犹豫的,我爬到马车前面拉起马绳,快速向南前进。 眼中的泪被马车快速向前带来的强风风干,口中默默念叨着他对我说的那句话,“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 第二十二章 好梦最易醒 我和思玉快马加鞭的赶到嘉裕城已是第五日后的响午,一路上,我们都对庄子身处的险境深感担忧.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逃出了那些人的追杀,毕竟对方的人实在太多。 我也深知倘若不是因为我,庄子也不会和我们去桃源村,亦不会因为我和思玉,孤身与他们奋战。 在城门口,思玉亮出庄子的金牌后与我马不停歇的直奔皇宫而去,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禀报太后立即派人前去营救庄子。无论她会以什么方式来惩罚我,我也不在意了。 即便我很清楚,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太后寝宫的气氛一直很阴霾,可能是我对这地方从来都没有亲切感的原因。时间紧促,我也顾不得太多便强冲了进去。当太后听完我的求助后,竟生生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此后大怒,随即指派禁卫军统领亲率三百精兵一路向北,务必将皇上平安带回。 而我和思玉,则被太后关进暗室听候发落。毕竟此次去桃源村,太后事先并不知情,如今晓得是因为我庄子才会独身相伴,造成让他生命堪忧的局面,处死我也不为过。我只担心庄子是否平安,只要他平安,什么罪责我都愿意承受。 焦虑不安的过了五日,太后才让宫女前来暗室请我去正殿一趟。思玉却将我护在身后不允许我离开她一步,因为她晓得太后对我一直没有多大的好感。纵然我已知是为何事,却依旧十分平静的对思玉道:“太后大概想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所以才请我过去。你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思玉仍旧不允,“太后娘娘的为人我再熟悉不过,此次我们又让皇上陷入绝境,她怎么会放过你,她恐怕巴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她的这番话让我心里漏跳好几拍,赶紧蒙住她的嘴,“这些话,你跟我说说便可,一点都不可对外人说起,这些话,足够要你的命了。” 她显得很委屈,我也明白她是因为担心庄子才这般情绪不稳,况且,眼下我们自己的处境也不好,“太后再怎么恨我,也不会杀了我,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倘若我死了,庄子一定会很痛苦,这是一个母亲不愿看到的。” 思玉无力的坐回木凳上,眸光中闪着泪花,却始终没有落下。 我对她点头,她只是瞥了我一眼,不敢将目光多停留在我身上片刻,好似深怕自己会再次阻挡我去正殿。 跟着宫女到正殿时,太后脸上的愠色不改,我笔直的站在殿中,静候她的举动。她显得十分恼怒,死死盯着我看了很久,我晓得她此时正是怒火朝天,但我已经猜到庄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毕竟五日来,她都无暇见我,现下宣我过来,却一声不啃,倘若庄子果真出了事,以她的为人,早就将我下旨处死,根本不会召见我,这让我心里放松了不少。 凛冽的空气令我很压抑,她的声音却响起,但是和往日不同的是,她的语气变得很无奈,“景儿此生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女人,在没有认识你之前,他从来不会不乐,从来不会顾忌其他。哀家今天召你来,只是想跟你说,放过景儿吧!永远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见他。” “皇上在哪里?”我开口只问了这一句。 她低眉思忖了片刻,才道:“哀家派去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他并无大碍,只是受了轻伤,这会儿,应该到城门了。” “那就好!”我松下一口气。 她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走到我跟前,我以为她会厉声斥责我,还是甩我两巴掌,但是,她都没有。望了我很久,她做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动作,跪在了我跟前,“哀家求你了,不要再和景儿见面,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顿时,浑身僵住,我惊愕之中带着不可置信,甚至忘记去搀扶她,一个纵横氒国后宫乃至整个朝廷的女人,居然跟我下跪,乞求我放过他的儿子。 的确啊!庄子从认识我以后,的确做了很多不符合一个帝王风范的举动。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及。这怎么能让她的生母,眼前高高在上的太后不担心呢? 我以为她会杀了我,却没想到她会求我。 苦涩一笑,其实我这次来氒国,目的只是想杀了庄子而已,但是,我下不了手。 正因为,我觉得自己辜负了他,所以我,没法下手。 如今,一切都了,我本就应该离开,我也从未想过在他身边呆一辈子。 流云,才是我的归宿,即便他,已经不在。 伸手,将她扶起,“太后娘娘,您放心,这次以后,我不会再回来,我也有自己的归宿,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她迷惑中带着质疑,我又笑了,“当年是我救了皇上,但是这些年,我们都扯平了互不相欠。一晃十年而过,我们都累了。娘娘,那些往事,让它都过去吧!是时候,了结一切了。” 她蓦然的将我望着,但我能看出,她也累了。 语落,我笑着转过身,慢慢走向殿外。 今日过后,这个天下,再也与我无关。回到能和流云相伴的地方,平凡的度过余生便可。我会记着他们对我说的那句话,好好活着,所以我,就当是完成他们的心愿,也会好好活下去。 天气十分爽朗,忽有阵阵微风。 在回瑜撷宫甬道上,碰见了正加速往太后寝宫去的庄子,他的脸色很不好,有些苍白,但至少,他还活着。 从他箭步如流的状态下,我看不出他有一丝伤在身,除了脸色略显异常,精神都不错。 瞧见我后,他的脚步缓缓放慢,紧绷着的一张脸瞬间轻松的露出笑意,“没事就好!”简单的四个字,道出了他心里的那份悸动。 我微微颔首,忍不住伸出双手捏了捏他的双臂,抬眼凝视着他,“你呢?身上有没有伤?倘若有伤,千万不要忍着,要说出来。” 他摇头,语气欢愉,“都是些小伤,不打紧的。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是怎么甩开那些杀手的?”转脑一想,我又开口问他。 他的表情滞了滞,随即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我把他们都杀了,在赶回嘉裕城的路上才和母后派来的人碰面。” 我一脸惊愕,当即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在他身旁饶一圈看了个仔细,“你当真没事?” 他用食指挂了下我的鼻尖,“傻丫头,难不成我还要装作没事吗?”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直提起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只要大家都没事,就万事大吉。 和他并肩走了许久,亦是闲聊很多,却都没聊到我心里的那句话,快要抵达瑜撷宫时,我再三思忖后才语重心长的对他开口:“庄子,我要走了。咱们是朋友,是兄妹。我希望你,能成全我。我想回到流云身边,陪他一辈子。” 他的步伐顷刻间停了下来,顿了半响才侧过身子面对着我,眉目间不再蹙成一团,想来我们,都已经放下了曾经,他闭眸微微点头,语气十分坦然,“去吧!倘若将来还有机会,我会来看你。宋柳,记住我的话,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好好活着。”停顿片刻,复又接着道:“准备什么时候走?” 莞尔一笑,我心里仿佛落下了很大的一块石头,“今晚就走!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轻松过。或许,当你可以放下一切恩恩怨怨后,也印证着可以拥有更好的将来。” 他仍旧对我点头,却意外的道了一句,“今晚我还要和大臣商量政事,就无法送你出宫了。等天下稳定后,我再来见你...”他的声音有几分伤感和沉重,总让我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盯着他看,他除了脸色不太好,也没什么异样,我又小心谨慎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他颔首,有些催促我道:“快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后,我再走!” 我疑惑了片刻,总是觉得他现在说话举止都不对劲,还想在问些什么,他却又道:“别说话了,进去吧!算是我送你一程了。” 甚是不解,但瞅着他期待的眼神,心想他或许难过不想在我面前表达出来,才急着追我进去,无奈中便也对他点头,“那我进去了,你好好保重!”叮嘱一句,随后迈入宫门。 还未走到寝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年庄子送给我的玉龙雕玉,在我被皇后吴雪丢到野狼坡后就不见了,应该是被皇后拿走了,如今,我想把它带走。 掉头,我又一路追了出去,想要庄子向吴雪将玉佩要回来。 刚追到宫墙的拐角,我便瞧见庄子在我前面三丈多的距离,一手抱着前胸,一手撑着宫墙,艰难的往前走。这一幕,顿时触痛了我的心,他现下看起来很不好受,难道之前在我面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 脑中毫无预兆的闪过一个念头,他说他杀了所有的杀手,回嘉裕城的路上才和太后派去的人会合。我当时就很奇怪,那么多人,即便他真的杀了他们,不可能连一点伤都不带?回宫后竟然看着和正常人一样委实很奇怪。 我的心揪成一团,快步追了上去,搀扶住他的那刻,他险先没能站住脚跟,盯着我一脸茫然,却强颜欢笑,“你怎么过来了,我没事,就是有些不舒服,休息会就无大碍了。” 他的额头早已冒出汗珠,脸色比起方才更加苍白无色,哪是有些不舒服,应是极度不舒服,只不过,他一直在忍。 “庄子,你看起来很不好,哪里疼,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伤...是不是很难受...”我的话还未落下,一口鲜血便从他口中喷洒而出,他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沉重的往地上倒去...[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1kanshu(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快速评论】 确定 .. ------------ 第二十三章 大结局(人杳杳,思依依) 此时,我整颗心悬挂在近似奔溃的边缘,呼吸也愈发难受。从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将他胸前的衣襟染红,仿佛看到了当年皓轩在我怀中死去一样,我很恐惧,我很害怕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我身上。 我双手捧着他的头,装作坚强对他说,“坚持住,我去找太医!”可他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对我摇头,“不...别去了...你走吧!拿着玉佩,赶紧离开皇宫,走得越远越好...”他将玉龙雕玉放在我手心,那枚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玉佩,触目惊心。 “庄子,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对任何人都隐瞒,为什么...”我哭喊着,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他笑了,即便笑得那样勉强,“宋柳,我不行了。可我不能死,在无法确定你安全的情况下,我不能死!当母后派来的人告诉我你在宫里,我就晓得,除非我毫发无伤的回来,不然,母后乃至整个朝廷,都不会放过你。宋柳,我坚持了这么久,可此刻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在我死之前,你赶紧离开这里吧!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那如洪水般的泪水溢出眼眶,我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想着我的安危。 他那双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高高举起,抚摸着我的脸颊,从他眼角落下的泪水,充满了不舍,“柳儿,请允许我叫你柳儿。”我颔首,他虚弱的声音又响起,“人生总有一死,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别人的离去,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对不起,当年我害死了你的孩子,那是因为,我怕你有了孩子,更不会爱上我。纵然我晓得,你也永远不会爱上我。可我还是,做出了让你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点头,随即用自己温暖的脸颊靠着他苍白的脸,“我恨过你,怨过你,也想杀了你。可是,我依旧做不到伤害你。庄子,我永远都记得那个总是将我护在身后的庄子,那个和我如同亲人一样的庄子。如今,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来,好好活下来。我再也经受不起,失去我生命中重要的人。” 他微微蹙眉,目光中隐忍了太多的情绪,但他不愿我看见他难受的样子,将脸侧到一边,“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终于明白,为何他今日的举动这般奇怪,更是对我提出的离开不予反对阻止,在我说今晚就走的时候,他更是来了一句今晚要和大臣协商政事,不能送我,却在瑜撷宫的宫门万般不舍。 因为他,已经晓得自己不行了,所以他希望我早点离开。 不仅是为了保护我,更是不想让我心存愧疚。 这些,我都懂,都懂... “我去请太医,我不能让你死!”我倏地从地上站起,提起莲足就准备往太医院跑,他却死死拽住了我的脚跟,“你不能去,倘若你一定要去,就往城门去吧!柳儿,到了这一刻你还是不懂我的担忧吗?就算太医来了,那又怎样?依旧救不了我,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你不是说要陪流云吗?难道你甘心死在这里?” 我浑身止不住剧烈颤抖起来,猛地转身蹲下去抱住他,“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的是,最终还是我害了你...” 他伸手将我的泪水抹去,可他无论怎么抹,那泪水依旧泛滥不停,“别哭!我不想你为了我哭泣!柳儿,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你就是我这一生要保护的人。哪怕我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决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请不要对我太残忍,让我心怀遗憾而离去。” 伴随着刺鼻的血腥之味,他的力气在慢慢散去,身子愈发沉重,“柳儿,答应我,要活下去。” 我害怕答应别人,因为当年我答应皓轩后,他就离开了我。我也不想答应,因为这意味着是他的诀别之言。我承认我是懦弱的,我也从来不曾坚强。 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什么事过去后就过去,不再去想,不再去念,自己也不会痛苦。 许是见我毫无动静,他费尽了最后的力气坐起身,双手拽着我的秀肩,“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低眉敛眸,我摇头,不停的摇头,“那你先答应我,活下来!” 身子一顿,他猛地拥我入怀,手轻揉着我的秀发,气息微强微弱,“柳儿,带着玉龙雕玉走吧!江山天下,旻国氒国,都放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幸福的生活...你若不答应我,我就算死,灵魂也不会甘心,更不会安好!” 我将头埋在他的肩头,任凭自己无力的哭泣,从来没有这么艰难的做过决定,或是自己根本无法做出决定。 “在我还有一口气在,你走吧!记得你说流云永远住在你心里,我希望,我也可以!”他露出凄凉的浅笑,在他苍白的脸上就是一抹苦涩,俯在我耳畔轻念着,“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皇上!”一声哀绝悲凉的声音震撼了我,我瞧见吴雪急匆匆的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推开老远,而自己紧紧抱着庄子,从她脸上,我看见了绝望和内疚。 庄子却将她推开,眼神中带着厌恶,“你派去的杀手朕一个都没留下,朕也不会再落罪于你。今后,你不再是朕的皇后!”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惊住了我,我望着吴雪,一字一句的问她:“是你派去的杀手?是你?” 她恶毒的眼神死死转盯着我,疯狂的大笑了几声,却万般苍凉,“对!是我!因为我恨你总是出现在我和皇上之间。我恨你得到皇上太多的爱,我恨你每次出现都会给我带来不幸。所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没料到,那批杀手,竟是她派去的。原来,她要杀的人,是我! 我怔怔的退后几步,庄子恢复平日里的威严怒吼了一声,“闭嘴!朕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当初若不是你父亲仗着自己的权势一定要母后下旨将你立为皇后,朕永远也不会靠近你一步。你心肠歹毒,做了多少坏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朕从今后都不想在看见你,就算他***了,朕也绝不会允许你同朕葬于一个陵寝。你滚,滚啊!” 吴雪双眸中的泪水顿时止住,绝望的目光变得呆滞,仰首对天凄惨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流露着从未有过的凄凉与悲痛。她娇弱颤抖的身子缓缓转身过去,沉重的迈起步子...口中喃喃念叨,“容颜未老恩先断,我错了吗?我错了吗?爱一个人有错吗?哈哈...连死都不让我相陪,皇上,你的心,真的好毒啊!好毒...”她慢慢离去的背影落寞得引来我一阵心酸。 一声沉闷之音,庄子再度吐出一口鲜血,我冲上前将他扶起来,很想在和他说话,却一句也吐不出。 “柳儿,走吧!带着对流云的爱,带着我的祝福,走吧!”他艰难的吐出话,并伸手推开我,“我会含着这口气,直到任何人,都找不到你...” 我将带血的玉龙雕玉紧紧拽在手心,什么幸福,什么怨恨,什么彼此之间的那些恩怨,都如同烟般在慢慢消散,剩下的,是平凡的一颗心。 他眼中的红血丝泛上整个眼眶,那不是憎恨的眼神,而是担心期盼的眼神,彼时,我的心境如水般平静,望着他很久很久,我想记住他,我不晓得这次分别后,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将会是永别。 他很难受,身上不知有多少令他疼痛难忍的伤口,可在我面前,却始终装作坚强,为何,我不能答应他呢?为何,不能照着他的话去做呢?带着对流云的爱,还有他的祝福,好好活下去呢? 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主动拥抱他,俯在他耳畔,我伴随着抽泣声对他道:“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我答应你...我一定会...” 他放松了一口气,了然一笑,仿佛这刻,一切都尘埃落定,“你答应我的,就一定会遵守,柳儿,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选择认识你...走吧...快走吧...” 我缓缓松开他,站起身慢慢往后退去,双眼朦胧中,他依旧对我笑着,那笑意,甚是满足。转身那刻,我瞧见从他眼角流下的泪,和那抹笑靥一样,在他脸颊上画出一道令我终生难忘的风景。 迈起步子,我努力向前跑,往城门的方向跑,我不敢停下,因为我一旦停下,就无法再继续前行。 心痛杂夹着苦涩,我知道,我们拥有的,已经是一生一世的情谊。 欲语心情梦已阑,镜中依旧见春山。 方悔从前真草草,等闲看。 环佩只应归月下,钿釵何意寄人间。 多少滴残红蜡泪,几时干? 骑马奔出嘉裕城时,我回望了这座城池一眼,仅能瞧见的,是庄子那张脸庞。 带着那份悲痛,我回到了桃源村,冲进屋里那刻,放声痛哭。 问苍天,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会一个个离去,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剩下我一个人。 那夜,我从天明哭到天晚,再从天晚哭到天明,直到精疲力尽。 其实我,早就精疲力尽。 当我不再哭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自己眼中早已没了泪水。 到头来,还是空一场。 我问自己,到底我身边,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乾封十年七月初七,氒和帝庄景驾崩。 同日,皇后吴雪自缢。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除了平静,没有其他情绪。 眼前闪过的,是曾经的那一幕一幕。 漫步走到那颗树下,蹲下身拂过那片庄子曾经趟过的地,十年前那个漫天飞雪的冬季,就是在这里,我救了他。从他醒过来的那日起,他的心里,有了我。而我,直到今日,也只是将他当作朋友。 我冒着生命的危险,去给他采摘蜜陀罗,一晃,弹指间的日子竟流逝得这般快。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我深爱着流云,吴雪深爱着庄子,但是她,没有用最好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他的爱,而是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她恨我入骨,我能理解。她三番五次的要杀了我,我也能理解。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就因为得不到庄子的爱,所以就必须改变自己善良的心?因为她,和语兰一样,和思玉一样,纵然思玉最后还原了本来的那颗心,我依旧不能理解。 庄子给她的惩罚无疑是最致命的,就连死,也不愿和她一起。这好比,将她凌迟处死。 或许,对一个活着痛苦的女人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这和我当初失去流云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十二年前,我十五岁,带着仇恨进宫。那时,在我的脑中除了五年前中秋血腥的一晚,再无其他。 十一年前,我和流云相爱。那时,我们之间没有阴谋,没有利用,也没有伤害。拥有的,是对彼此单纯的爱恋。 九年前,我失去了皓轩。这是继我全家灭门后的另一次痛苦,也让我第一次体会到生命中,还有人如此爱我。 八年前,失去了希云和语兰。这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两个姐妹,我至亲之人,最终,也没能相互扶持走下来。 七年前,我怀着流云的孩子成为了庄子的柳妃。可是,孩子终究没能活下来,我也一度迷失了自己。 三年前,我回到流云身边。迫害,失忆,失明,在恢复记忆,恢复视明,一切,好似一场梦。 一年前,我失去了流云。那一刻,我的天,完全暗了,我活不下来,真的活不下来。那种撕心裂肺每时每刻都折磨着我,我依靠着仇恨才能够往下走... 如今,又失去了庄子。痛心的内疚,我们的相识好似一场错误。无比的怀念,是唯一我还能为他做的。 欲哭却无泪,算算,我身边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失去了。只因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能记住的,只是那些从我生命中走过的亲人,友人和爱人。 还有那些,永不忘怀的过去,幸福过,甜蜜过,怨恨过,痛苦过... 回首,我只能笑笑,还要好好活下去,忘记不开心的,重新开始! 景弘元年九月,氒国因和帝驾崩无子嗣旁亲继位,出现一国无君的凄惨景象,并造成朝廷动乱。凡有能力的大臣皆都蠢蠢欲动,对皇位虎视眈眈,想取而代之。 景弘元年十一月,旻宣帝拜张子骞为镇南大将军亲率五十万大军,一路向南连连将驻守六盘山的氒军逼退。 景弘二年三月,旻宣帝看准氒国如今的朝廷局势正是攻打的好机会,再度发兵三十万。 景弘二年五月,旻国大军攻陷嘉裕城。 景弘二年七月,和帝庄景死后一年,氒国覆没。 景弘二年八月,旻宣帝发兵攻打周边小国。 景弘二年十二月,各国纷纷投降旻国。 景洪三年二月,旻宣帝统一天下,改国号为西周。 多年的战乱,宣告结束。流云的天下,终究还是统一,景轩完成了流云给他的寄托。 一切,尘埃落定。 这些,自然已成后话,因为我早就说过。无论是旻国还是氒国,乃至整个天下,都将与我无关。我的生命,再也不和这些与我不相关的事挂上边,平凡快乐,才是我后半生的归宿。 桃源村的桃花开了,让我想到了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如今安泰的国度和安详的生活中开得万般艳丽。 这是我和流云,以及庄子此生最想看见的美景。 如今,只有我一人得以欣赏。 我漫身在花海之中,而这满山遍野的桃花,在阳春三月的日光下,朵朵争艳。 前半生已成过去,让我感叹的,是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将玉龙雕玉埋在了一颗桃树下,每年花开之时,庄子皆能看到。 他曾经说过,希望桃源村花开之时,我能带他欣赏美景。如今,我无法做到。只能将我对庄子的那份情谊连同那枚玉龙雕玉深埋在这里。 轻轻盖上泥土,我露出浅浅一笑,那种心境,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无法用字迹来说明。因为,这无论对于我们中任何一人来说,都是一种永恒。 一阵春风拂来,桃树上撒下一层又一层的花瓣,花瓣竟随着清风翩翩起舞,半空中,美得醉人。而我,也忍不住跳起了十多年前母亲教我的那段舞。 “宋柳!”一声轻唤让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因为这声音我并不陌生,是紫溪,庄子的紫夫人。 回眸那一刻,她手抱着一个婴儿,在离我三步的距离站着,微微的笑意和曾经那般不同。我在她脸上,看到了幸福。 “紫溪?”我叫她,带着一丝惊喜和淡淡的疑惑。 她环顾四周一番,笑意愈发深刻,“皇上曾经说过这个地方,我也晓得这是他此生最喜欢的地方。所以,我带着我们的孩子,决定在这里安顿下来。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听到我们的孩子,我惊得有些激动,“你们的孩子?”我上前两步看了看她襁褓中的婴儿,“这是庄子的孩子,对吗?” 她颔首,笑意不减,“是,我们的孩子,叫忆景。皇上死后,我心灰意冷,决定到我们相识的江边结束自己的性命,不料却被渔夫救起,那时,我才晓得,我已有了身孕。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我决定带着我们的唯一活下去。” 我的泪忍不住溢出眼眶,望着那酣睡中的婴儿,好似看见了曾时的庄子,“谢谢你!”我对她道谢,谢谢她留下了庄子的血脉,谢谢她,让庄子获得新生。 她眉目间多了深沉,少了忧愁,“我如今,将过去都看平淡了,突然发觉,人生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拥有的,也会失去。珍惜过的,也会消失。其实,只要自己开心,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你恨我吗?”我问。 她微微摇头,“我不恨你,因为恨一个人,真的比爱一个人还要难。我宁愿去爱每一个人,也不想再恨任何人。这算是,我能为忆景做的吧!等将来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 彼时,我不想再落泪,笑得比谁都欣慰。 原来放下一切后,真的可以令一个人获得美好的将来。 也可以让一个人,凤凰涅磐。 我将桃源村的屋子留给了紫溪,我也放心将庄子留给紫溪,只因,她心里的那份独一无二。 对此茫茫,不觉成长叹。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 如今,安阳城的繁华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天下统一,国泰民安,人声鼎沸,欢歌热舞,街上,永远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流云说景轩会是个好皇帝,我看见了,他做得很好。 郊外的茅屋,依旧伫立于此。那桃树是流云曾经为我种下的,如今,即便花都以凋谢,依旧让我觉得美不胜收,或许,是因为流云一直在我心底,所以,我才认定他留给我的东西,都是最美的! 花谢了不要紧,明年,后年我还能看到,今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都将与它们相伴,就如同,流云会一直和我相伴。人走了也不要紧,将来,此生,还有一辈子去怀念,而他们,也一直会陪伴在我左右。 弹指间,悠悠岁月,两年时间一晃而过。自己的三十岁生日仅仅过去两个月,又迎来了万物复苏,桃花盛放的时节。 今年的桃花,比起往年,开得更多更艳。 近来,天气极好,我在开满桃花的院子里弹起了那首熟悉的曲子。当年,在紫宸宫时,我弹过这首曲子,也是流云唯一听过的。我已经习惯没有他的日子里该怎么生活。其实人离开后,除了怀念,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我怀念他,怀念我们相处过的每一个日子。 怀念我们曾经的一点一滴,因为这些,足够我带着憧憬幸福一生。 傍晚,夜幕降临,起风,发出簌簌瑟瑟声的桃树下偶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抬眼望去时,一个男子出现在我眸底,只一眼,带着悸动的心情,几年不曾流泪的双眸竟瞬间湿润,那从眼角溢出的泪珠顺着脸颊款款滴落... 他蓦地一怔,显得有些惊异,错愕之中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脸庞上。张嘴,却将话语都隐于唇舌之间。 我缓缓站起身对着他,微微颦眉,那个牵住我一生的名字,却始终喊不出来。 相望无语,暮光将我们彼此的脸颊照的通红。 夕阳下,他转过身去,复又回眸望着我,那温暖的笑靥与他头顶上的桃花近似相像,伸手指向我,随后又指着他自己,“我们,是不是曾经就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