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001 一见钟情 20xx年深秋的一个黄昏,在华国和老挝交界的湄公河东岸,一队身穿黑色防弹衣、头戴钢盔、手持各式长短武器的突击队员,悄无声息地猫腰潜行在灌木和蒿草之中。 这支队伍约有100余人,相当于一个连队的编制,是一支联合执法队伍,里面既有华国特警,也有老挝当地的警察。 这支队伍是在下午五点左右,从湄公河上游五公里处的华国境内,坐船横渡湄公河,到达东岸老挝境内后,再顺着一座荒无人烟的山谷披荆斩棘潜行,直奔下游的一个名叫三里塘的傣族寨子。而他们突袭的目标,则是长期盘踞在这个寨子里的傣族大毒枭朗坤及其手下的几十个匪徒。 提起大毒枭朗坤,湄公河两岸的渔民以及在湄公河上从事货运业务的船民对其既切齿痛恨,又畏如蛇蝎。这个家伙心狠手辣,残忍嗜杀,在贩毒时经常以“黑吃黑”的手段侵吞对方的毒品或是货款,在贩毒圈内留下了恶名,近几年已经没有货主和买家敢和他做生意。 于是,朗坤带领他的一帮同样心狠手辣的手下,转而开始在湄公河上劫掠商船、抢夺货物,或是收取保护费。近几年,惨死在他们枪口下的华国船民就达30多人。 为了拔除湄公河上的这一大毒瘤,华国警方和泰国、缅甸、老挝等国警方,在湄公河上开展了联合执法行动,多次对朗坤集团展开围剿。 但是,由于朗坤狡猾异常,又加之他经常在湄公河沿岸的一些村寨里撒钱收买人心,给他通风报信或是提供庇护之所的人很多,抓捕他的难度非常大。 为此,华国警方通过周密策划,派特警乔装身份打入朗坤集团内部,掌握了该集团的行动规律和几个固定的盘踞窝点,并决定于今晚借朗坤的妹妹朗梅新婚之机,攻其不备,一举将这个罪恶团伙捣毁,生擒或击毙朗坤。 大概六点左右,这支队伍潜行到了距三里塘不到半里路的一处小山坡上面潜伏下来,静静地等待总攻击时间的到来…… 在突击队穿行在山谷里的时候,一场热闹而隆重的傣族婚礼,正在三里塘寨的一座竹楼上举行。 按照傣族的风俗,只能在阳历10月15日过完“开门节”以后才能操办喜事。今天是10月16日,“开门节”刚过完一天,这对恋人便迫不及待地举行婚礼,由此可见他们对结婚的渴盼,也可见这对小情侣之间如漆似胶的感情。 其实,朗坤和他的手下都很清楚:真正迫不及待要举行婚礼的,是他的宝贝妹妹朗梅。而他的准妹夫岩温龙,在这件事上反倒不是那么热心,有点半推半就、顺其自然的意思。 这一点,令朗坤手下几个暗恋朗梅多年的兄弟愤愤不平,觉得岩温龙那小子也太狂了点――要知道,在他们的心目中,朗梅就是方圆几百里所有村寨里最漂亮的金凤凰。 以往,无论他们去哪个寨子,只要见到过朗梅的男人,无不为她的绝世容颜和迷人风韵所倾倒。每次他们换一个新寨子躲避追捕,总有很多傣族、掸族甚至克钦族的青年男人为朗梅痴迷,每天晚上都要聚到她住的寨子周围,唱情歌、吹笛子、奏三弦琴,试图博得朗梅的好感,或是引来她和自己对歌。 但是,朗梅对这些或鲁莽、或粗俗、或猥琐的汉子毫无兴趣。每次碰到前来纠缠的人,她先是不理不睬。如果吵得她烦了,她也不说别的,直接从腰间掏出手枪,站在竹楼上朝天就是几枪,把那些满怀旖旎念头的骚汉子吓得抱头鼠窜,从此看见她住的竹楼就心底发憷。 正因为如此,所以朗梅直到二十三岁,仍然没有找到如意郎君。 今年四月的某一天,为了躲避华、缅、泰警方的追捕,朗坤带着一帮手下逃到了华泰边境的一个名叫竹山坪的小寨子里。就在这个小小的村寨里面,朗梅遇到了岩温龙,并一见钟情,疯狂地爱上了他。 岩温龙当时的身份,是刚从华国滇南大学留学回来的本寨青年,据说是竹山坪寨族长的侄儿。他身高约1。8米,体型健硕匀称,一头略有点卷曲的浓密的头发,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鼻梁挺直,齿白唇红,看上去既有几分书卷气,又带有一丝桀骜不驯的狂野气息。 那天下午,朗梅和他哥哥一行数十人在竹山坪落脚后,像以往一样,朗梅吃过晚饭就到村寨附近散步,顺便欣赏一下湄公河两岸的风景。 当她走到一处临江的山崖边时,忽听从一块山石后面传出呜呜咽咽的洞箫声。箫声和缓轻柔,曲调悠扬悦耳,正是朗梅当初在华国留学时百听不厌的《春江花月夜》。 此时正是黄昏时候,江边和风吹拂,河面波光粼粼。朗梅站在河边,眼中盯着满江春水,耳中听着悠扬的曲调,一时间竟有点痴了…… 不久,岩石后的人吹完了整首曲子,稍稍停顿片刻,忽然用标准的汉语朗声吟诵起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这浑厚的、充满磁性的嗓门,加上这优美的诗句、迷人的意境,令朗梅心里一阵狂跳,忍不住转过岩石,一眼就看到了手持洞箫面朝江水站着的岩温龙。 当她看清岩温龙挺拔的身材、俊朗的长相后,本来就一直在狂跳的心,这时候就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第二天,朗坤按计划准备撤离竹山坪寨,因为这里并不是他们的据点,对村里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所以不敢久留。 但是,朗梅却一反常态,坚持还要住几天再走。 朗坤对这个自小就跟着他跑江湖的妹妹极为疼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个小寨子感兴趣,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留了下来。 就在这几天里,朗梅对岩温龙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两个人很快就确立了情侣关系,之后又带着岩温龙撤到了老挝境内,到处东躲西藏,最后才在三里塘寨扎稳脚跟。 ------------ 002 洞房花烛 由于每天都疲于奔命地躲避追捕,加之朗梅对岩温龙爱入了骨髓,不允许任何人说他半句不好的话,所以尽管朗坤生性多疑老奸巨猾,却也没有办法去查证岩温龙的身份,只好默认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妹夫,又在妹妹的催促下,刚过完“开门节”就给小两口操办起了婚礼…… 按照傣族婚俗,下午四点,岩温龙和朗梅先到佛寺拜佛,祈求吉祥幸福,白头到老。之后,两个人回到寨子里,在朗梅所住的竹楼上举行婚礼。 在竹楼的厅屋里,搁着一张铺着槟榔叶的四四方方的婚礼桌,桌上摆着岩温龙送给朗梅的衣、筒裙、银器、长刀、煮熟的鸡、米酒、糯米饭、红糖、芭蕉、盐巴、白线等。 新郎和新娘端端正正地并坐在婚礼桌前,接受寨子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的祝福。 在桌子的对面,摆着一个装着槟榔叶的酒樽。按照婚俗,新人在接受长者的祝福后,就要绕过桌子去抢酒盅里的槟榔叶,据说谁先抢到谁就会在将来的家庭中居于主导地位。 在抢槟榔叶时,幸福得满脸晕红的朗梅,故意放缓脚步,让岩温龙先把槟榔叶抢在手――在她的心目中,岩温龙就是她的天,就是她以后的依靠。她不愿做一家之主,只想做一个乖巧温顺的好女人、好妻子,在夫君的庇护下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度过此生…… 接下来,就是婚礼中最重要的环节:为新婚夫妇“栓线”――岩温龙和朗梅男左女右跪在婚礼主持人面前。主持人先将一束洁白的线从男方左肩一直围到女方右肩,再拿起两束白线,分别拴在新郎、新娘的手腕上。白线象征纯洁,拴线意味着把他们的心拴在一起。 至此,婚礼仪式就算结束了。之后,便开始婚宴,在赞哈(歌手)的歌声中,大家开始开怀畅饮,人们不时发出“水、水、水”的欢呼,频频举杯向新人祝福…… 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半钟。在宴会中,朗坤及其手下这才发现:外表斯斯文文的岩温龙,一喝起酒来就霸气侧漏:他先是每一桌都敬了一大海碗当地自酿的糯米酒,而后来者不拒,一口气又喝了别人所敬的十几碗酒,令很多自以为酒量很好的来宾目瞪口呆。 结果,喝到最后,朗坤的许多手下都已经醉得脚步踉跄东倒西歪,而喝得最多的岩温龙,除了脸色微微有点红润外,居然没有半分醉意…… 在敬酒的过程中,朗梅一直幸福地挽着岩温龙的胳膊,陪着他一桌桌敬酒。当看到他喝酒时那豪气干云的样子时,她心里既得意又甜蜜,不住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夫君,恨不得立即就把自己的身子熔化到他的怀里去…… 不久,婚礼主持人宣布:“婚宴到此结束,新郎新娘进入洞房。各位亲朋好友撤离竹楼。让我们敲响象脚鼓,跳起孔雀舞,鸣响礼铳,继续为我们的新人祈福!” 跟着,下面的土坪里就响起了“咚咚咚”的象脚鼓声,十几位姑娘围着火塘跳起了优美的孔雀舞。 几位猎人举起了火铳,开始朝天鸣放。“嗵嗵嗵”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一直传到了半里外潜伏的突击队员的耳朵里。 突击队总指挥听到铳声,从地上一跃而起,低声喝道:“开始行动!” 朗梅所住的竹楼,是寨子里比较大的,分上下两层。每层有一个厅堂、四间卧室。洞房就在一楼最里面的右边那间主卧室。 在婚礼主持人宣布婚宴结束、新郎新娘进入洞房后,朗梅便迫不及待地扑进岩温龙的怀里,让他抱着自己下楼,穿过厅堂进入布置一新的洞房里。 在抱着朗梅行走的过程中,岩温龙一直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在一阵密集的象脚鼓点敲过之后,他听到了跳孔雀舞的姑娘们甜美悦耳的歌声,听到了朗坤那些半醉半醒的手下的喧嚣吵闹声。不久,便响起了“嗵嗵嗵”的铳鸣声。 当铳鸣声传入他的耳朵时,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笑容,低头看一眼仍然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的朗梅,心里又微微叹了一口气。 没错,这铳声就是岩温龙和突击队约定的进攻信号。 岩温龙本名李展鹏,现在是华国江南省湘水市的一名特警,曾在隶属于滇南武警总队的某边防支队服役五年,多次乔装打扮混入金山角的毒贩队伍中,长期卧底获取情报。由于他为人深沉机警,又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和百发百中的枪法,所以他的每次卧底都是有惊无险,总能够获得所需要的情报,为边防支队捣毁和破获几个毒贩集团立下了大功,五年时间就两次荣立个人一等功,在转业到湘水市公安局时,已被破格提拔为正营职的边防支队大队长。 本来,边防支队是舍不得这样一个人才转业的。无奈在最后一次卧底时,他的身份已被识破。那个漏网的大毒枭扬言要出100万美金买李展鹏的人头,并且真的雇佣了杀手到支队试图谋杀他。为了以防万一,组织便安排李展鹏转业到了老家湘水市公安局,担任特警大队副大队长。其时,李展鹏还没有满24岁。 一年以后,那个扬言要买李展鹏人头的毒贩被击毙。滇南武警总队的主要目标转移到了朗坤身上。 在物色打入朗坤集团的人选时,滇南武警总队又想起了李展鹏,便通过江南省公安厅把他临时借调过去,并在老挝警方的协助下,将他安排在竹山坪寨守株待兔,等着朗坤往这里逃窜时,伺机打入他们的集团。 对于打入朗坤集团的方法,警方也制作了几套方案。其中,接近朗坤的妹妹朗梅,便是第一方案――因为根据警方掌握的情报,朗坤的这个妹妹非常漂亮,还在华国留学四年,曾跟她的同学谈起过她的择偶标准:一要高挺英俊,二要学识渊博;三要多才多艺。 而李展鹏,正好符合她的这一择偶标准。 ------------ 003 射向情郎的子弹 李展鹏是个孤儿,自小就被福利院送到武术学校练武学习,十一岁就获得过全国少年武术比赛冠军。而且,他在学习上也是一个天才,在练武的过程中一点也没有耽误文化学习,并且在十五岁就考上了首都大学中文系。 十九岁大学毕业后,李展鹏出于报效国家的意愿,放弃了考研,被特招入伍。经过在部队几年的磨练,他不仅武功和枪法日进,而且养成了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沉稳性格。 警方分析:以李展鹏的外形和气质,再加上他的博学多才,估计朗梅肯定会喜欢上他。 事实证明,指挥部的估计一点都没有错:朗梅在第一次看到李展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寻觅多年的白马王子终于出现了。于是,她便不管不顾地主动对李展鹏展开了追求,并迫不及待地要和他举行婚礼…… 按照李展鹏所掌握的傣族婚礼习俗,鸣铳就表示婚宴已经结束,参加婚礼的群众大都散去了,剩下来继续狂欢的,基本上都是朗坤的手下。 而且,此时这些手下都已经被自己灌得差不多了,警惕性和战斗力都是最差的时候。选择这时候进攻,一是可以确保全歼朗坤集团,另一方面也可以最大限度地减轻突击队的伤亡…… 李展鹏抱着朗梅走进洞房,然后把她轻轻地放到铺着锦缎绣被的婚床上。 朗梅和这个叫岩温龙的情郎交往大半年,尽管她情热如火,曾几次暗示他留下来过夜,但岩温龙却好像木头人一样,对她的暗示视若无睹,每次一过十一点就主动离开她的竹楼,令她既失望又有点伤心,几次在心里骂他是木头人。 她一个大姑娘家,在这种事情上又不好太过主动,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是处子之身。 因此,对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朗梅心里充满了期盼。在李展鹏把她放下后,她立即就跳下床来,开始铺被窝。 被窝共有三层,在最底下的一层,放着核桃、红枣、桂圆、花生、栗子等象征吉祥的食物:核桃表示“和和美美”,桂圆表示“团团圆圆”,红枣、花生、栗子则表示“早生贵子”。这种习俗,倒是与华国有些地方的风俗相似。 朗梅麻利地把上面两床被子收好,又细心地捡拾掉被窝里的红枣核桃等吉祥物,把它们放到旁边的梳妆台上,然后转过头来,红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展鹏,等着他来再次抱自己上床。 李展鹏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走过去把朗梅揽进怀里。 朗梅被他一搂抱,只觉得浑身发烫,有点急迫地抬起头来,寻找着岩温龙的嘴唇。很快,两个人就如饥似渴地吻在了一起…… 此时,突击队员已经悄悄地包围了整个寨子,并慢慢收紧包围圈,以一个半弧形的队列渐渐地向朗梅所住的竹楼周围逼了过来…… 朗梅在李展鹏有力的拥吻之下,渐渐地瘫软下来,一边细细地喘着气,一边抓起岩温龙的右手,把它放到自己的胸前。 李展鹏在朗梅热烈的攻势下,一时间也有点意乱情迷,忍不住将手探进她的衣服里,上下摸索起来…… 朗梅的喘气越来越粗重,在李展鹏上下其手的时候,终于忍耐不住了,伏在李展鹏耳边低低地说:“老公,快给我脱衣服……”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哒哒哒”的冲锋枪和自动步枪扫射声,还伴随着“轰隆隆”的手雷爆炸声。 跟着,有人在气急败坏地高喊:“大家快起来!拿起武器!警察来了!” 新房里的朗梅和李展鹏听到枪声和喊叫声,还没来得及将搂抱着的身子分开,就听后面的门“砰”地被人踢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阿梅,快跟我走,警察来了!” 这个人正是朗坤。他脸色铁青,手里握着一把手枪,不停地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李展鹏。 李展鹏不慌不忙地松开搂抱着朗梅的手,也用眼睛看着朗坤,嘴角还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朗梅见她哥哥神色不善,心里立即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把身子挡在李展鹏前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哥,我跟你走了,阿龙怎么办?要走,我们三人一起走!” 朗坤冷冷地说:“傻妹妹,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他是警方的卧底。这一次,我们算是彻底栽了!寨子外面有一百多号警察,而且个个身手不凡,兄弟们现在都在外面拼死抵抗,估计也顶不了多久了……阿梅,你让开,我来问这个小子几个问题!” 朗梅没有听她哥哥的话,而是转过身子,用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然的目光盯着李展鹏,一字一句地问道:“阿龙,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丈夫。你如实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警方的卧底?你是不是一直在欺骗我的感情?” 李展鹏嘴角仍是挂着那丝嘲讽的笑容,把本就笔直的身躯挺了挺,点点头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没错,我是一名华国警察,真名李展鹏。你的哥哥作恶多端,犯下了累累罪行,早就该受到惩处了!阿梅,你手里没有血债,心地也善良,只要现在幡然醒悟,协助警方抓住朗坤,我相信你会得到宽大处理。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执迷不悟!” 朗梅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是警察,只觉得自己几个月来苦心维护的爱情之塔轰然倒塌,在极度的伤心和失望之下,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晕眩,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去。 就在此时,朗坤抬起枪口,对准李展鹏露出来的头部就是一枪。 李展鹏早有防备,在他抬起枪口的一瞬间,身子往地上一滚,顺势托住了倒下来的朗梅。 跟着,他趁朗坤顾忌他妹妹不敢再次开枪的机会,忽然抱着朗梅往他的脚下面一滚,伸出右腿在他的胫骨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李展鹏的这一脚蓄势而发,力道何其刚猛。只听“咔嚓”一声,朗坤的的右腿胫骨被生生踢断,痛得他身子一歪,手里的枪也拿捏不住,“啪”地一声掉到了躺在地上的朗梅的面前。 朗梅虽然倒地,但在那一声枪响之后,立即就清醒了过来,眼看着李展鹏抱着自己滚到哥哥脚下面,又看着他向他哥哥踢出那一脚,只觉得心里万念俱灰。那支枪一掉下来,她就下意识地把它抓在手里,将枪口对准了李展鹏的头。 李展鹏刚从地上跃起,准备再次给朗坤致命一击,却见朗梅把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同时听到朗坤在那边咬牙切齿地喊:“阿梅,快开枪!打死这个骗子!” 朗梅死死地盯着李展鹏那张俊秀的脸,眼眶中泪花滚滚,握枪的手不停地抖动着,却迟迟下不了手。 就在此时,竹楼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大批的警察已经围了过来。 “阿梅,快开枪!我们已经跑不掉了,一定要除掉这个罪魁祸首!” 朗梅听到她哥哥声嘶力竭的喊叫,心里一痛,稍稍抬低枪口,对准李展鹏的肩膀“砰”地就是一枪。 李展鹏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冲进新房,按住了朗坤和朗梅,并分别给他们戴上了手铐…… ------------ 004 冷艳少女 四月的滇南,草长莺飞,繁花似锦,明丽的春光令人爽心悦目、心旷神怡。 一辆崭新的“宇通”大巴车奔驰在石江至春城的省级公路上。 车上共有45个座位,大概坐了30来个人,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到石江旅游后返回春城的游客。 这些游客都是一些没有加入旅行团的散客,有三五成群的,有单枪匹马的。由于正是午后,很多人都歪在靠椅上睡觉,车内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李展鹏在滇南武警总队医院治疗了四个月,又在丽江的一个干休所休养了一个月。期间,他还出席了破获朗坤集团庆功大会,又获得了一个一等功。 在准备回湘水市时,他特意到石江看望了一个老战友,并在石江玩了几天,于今天中午坐上了这台大巴车,准备赶往春城去坐飞机。 他坐在大巴车中部右边临窗的位置,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看上去非常漂亮文静的姑娘。 他是和这个姑娘同时上车的。当时,两个人走在车的过道上,很多游客都把目光投向他们,脸上露出或欣赏或艳羡的表情,估计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对恋人。在车子发动时,他还隐隐约约地听到后面有一对男游客在议论他们,嘴里冒出了“金童玉女”几个字。 那女孩看上去性格很内向,虽然和李展鹏这个大帅哥比邻而坐,但自始至终好像都没有拿正眼瞧过他,仿佛他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就是稀薄的空气一样,在她的眼中根本就不存在。 这一点令李展鹏心里既有点失落,又有点诧异――他并不是个有自恋癖的人。但是,他也知道:以他的外形和气质,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醒目的风景,从没出现过被人完全无视的现象。 但是,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却始终耷拉着那双漂亮的双眼皮,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 在找到座位时,因为两个人同座,李展鹏出于礼貌,友好地跟她说了一句“你好”。 但是,那女孩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而是从挎包里掏出几张餐巾纸,弯腰细心地在座位上擦拭了几下,然后便优雅地撩起裙角,侧身坐到位置上,又从包里拿出一本管理学教材,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李展鹏见她不理睬自己,颇有点尴尬,便也把目光移向窗外,不再搭理她。 由于这是一条省道,虽然路况比较好,但来来往往的车辆比较多,所以大巴车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车内的人可以很从容地欣赏公路两边的景色。 透过车窗,李展鹏可以清晰地看到公路两边茂密的丛林、高大的桉树、陡峻的山峰、湍急的溪流,还有五颜六色的的野花,蓬勃生长的绿草。在午后白炽的阳光下,这些花草树木和溪流山峰构成了一幅绝美的风景画,给人一种目不暇接、美不胜收的感觉。 面对这明丽的春光,李展鹏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年前在竹山坪的那个春日的黄昏,想起了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最后却开枪打伤了自己的痴情的傣族姑娘,想起了她被特警带走时,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绝望和凄然的目光…… 那天晚上,当朗梅被两个特警按住肩膀押着往竹楼外走时,她没有像她哥哥那样拼死挣扎,而是用一种凄然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的李展鹏。那目光中,既有深深的绝望,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伤痛――看得出来,她虽然开出了那一枪,但当看到自己心爱的情郎身负重伤时,仍然忍不住那种心疼的感觉…… 当她快要走出竹楼时,忽然拼尽全力挣扎着回转身来,对着已经被战友扶着坐了起来的李展鹏声嘶力竭地喊道:“岩温龙,你这个混蛋、骗子!你等着,我迟早会来找你的!你记住:你欠了我的情!欠了我哥哥的命!到时候,我会要你加倍还给我……” 一个月以后,朗坤被老挝警方引渡到华国接受审判,而朗梅则被她的家族保释出去,从此不知所终…… 车开了约一个小时以后,李展鹏无意中一转头,只见身边那个女孩已经把书放到了座位上,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时不时还俯下头干呕几声,显然是晕车了。 李展鹏本来想不管她,但一转念,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没必要和这样一个小姑娘去计较,于是便用关心的语气问道:“小姐,是不是晕车了?” 那女孩仍是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李展鹏的话。 李展鹏已经决定帮她,便不再计较她的态度,很诚恳地说:“我懂一点穴道按摩技术,治疗晕车效果比较好,小姐要不要试试?” 那女孩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李展鹏,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麻烦你给我治一下,我现在非常难受。” 李展鹏一听她的口音,很高兴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江南省的?我们是老乡啊!我是湘水市的。” 姑娘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我早就听出你的口音了。不过,我们只能算半个老乡。我是东江市的,在江南省北边,你们湘水市在南边,彼此相隔几百公里,算不上正宗老乡。” 李展鹏兴高采烈地说:“这你就错了。所谓老乡,只是个相对的概念。在省内,同一个县市区是老乡;在国内,同一个省是老乡;在国外,同一个国家就是老乡。现在我们在滇南,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江南省老乡。对了,冒昧地问一句:你尊姓大名?老是小姐小姐地叫,我自己都感觉有点别扭,呵呵呵!” 那个女孩子显然也被他爽朗的笑容所感染,有点羞涩地一笑,说:“我叫陈静薇。” 李展鹏点点头说:“我叫李展鹏。来,你先和我换一下位置。我估计,你刚刚是因为低头看书,所以才导致晕车。等下我给你治疗以后,你尽量把眼睛盯着窗户外的风景,那样应该就不会晕车了。” 陈静薇听他如此细致入微,心下感激,便依言和他互换了位置。 ------------ 005 福尔摩斯的技巧 李展鹏先给陈静薇在手掌内侧手腕处的“内关穴”上面按摩了四五分钟。这个穴位通“心”,具有调节中枢神经的功能,按压“内关穴”是治晕车最常用的方法。然后,他又在陈静薇右手虎口附近的合谷穴上同样按摩了五分钟左右。最后,又让陈静薇抬起小腿,在她膝盖下的“足三里”穴位上按摩了一番。 在给陈静薇按摩“足三里”时,李展鹏见她碎花裙下的小腿修长笔直,白皙圆润,摸上去有一种滑腻腻的感觉,心里微微一荡,忍不住抬头看了陈静薇一眼,却见她也是满脸绯红,眼睛盯着别处,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 李展鹏自小习武,硬气功有一定造诣,所以在按摩过程中,力道把握得很好,令陈静薇感到非常舒服。在按摩完“足三里”穴位后,她心里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胃里面翻腾不已的酸水也悄然平息了。 经过这么一个过程,李展鹏和陈静薇便逐渐熟络起来。只是,陈静薇性格内向,虽然对李展鹏很感激,但并没有过多地说道谢的话。在两个人交谈时,也基本上是李展鹏问一句,她就答一句,显得很腼腆,还带着几分令人怦然心动的羞涩举止,让李展鹏几次情不自禁地想起徐志摩的那句名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李展鹏眼珠一转,故作神秘地说:“陈小姐,我可以猜出你的家庭和你现在的一些基本情况,你信不信?” 陈静薇抬起头来,很感兴趣地问道:“是吗?那你猜猜看!” 李展鹏一本正经地端详了她一番,然后很肯定地说:“你家里非常富有,你父亲不是煤老板就是锑矿老板,而且生意做得很大,对不对?” 陈静薇愣了一下,稍稍犹豫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 李展鹏笑了笑,继续说:“你在香港读大学,而且学的是管理学专业,今年就要毕业了,对不对?” 陈静薇大吃一惊:她刚刚只是告诉了李展鹏她是东江市眉山县的,其余什么事都没有跟他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香港读大学,而且就快要毕业了? 李展鹏见她吃惊,心里暗笑,仍是一本正经地说:“你在家里还有一个和你长得非常相像的姐姐或是妹妹,你和她可能还是孪生姐妹,对不对?” 陈静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许久才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情况的?你是不是我爸的生意伙伴或是故交好友?” 李展鹏笑着摇摇头说:“不是的。你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吗?我刚刚猜出来的结果,就是根据福尔摩斯的一些观察事物的技巧得出的结论。你想不想听听我的解释?” 陈静薇疑惑地看着李展鹏,点点头说:“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李展鹏不慌不忙地说:“首先,你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很朴素,但是你手里拿的包却是限量版的hermes爱马仕女包。据我所知,这样款式的爱马仕包价格在15万人民币以上。你再看看你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是苹果iphone4s沙漠版的,价格也在1万元人民币以上。而你还这么年轻,不像是自己事业有成的样子,所以,我判断你家里肯定很有钱。而且,据我所知,眉山县的富人,绝大部分都是煤矿和锑矿老板。因此,我就大胆判断你父亲是一个煤老板或是锑矿老板。对不对?” 陈静薇低头看看自己那个价值18万元的棕色爱马仕女包和那个价值1。4万元的苹果手机,点了点头。 李展鹏继续说:“至于你的学习情况,很简单:你刚刚看的那本管理学教材,就是香港某大学的专用教材,我有个同学现在就在那里读博士,正好和你一个专业。而且,现在是四月份,你不在学校读书,却一个人跑到滇南来旅游,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你现在就要毕业了,在家里准备毕业论文,不用去学校上课。” 陈静薇转头看看自己那本教材,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问道:“你再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一个孪生姐姐的?” 李展鹏很灿烂地笑了起来,用有点调侃的语气说:“这个就更简单了。刚刚给你按摩手部穴位时,我顺便瞄了一眼你的手机屏幕,你的手机桌面就是你和你姐姐的合影――这还不清楚吗?哈哈哈!” 陈静薇脸一红,不过还是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李展鹏说:“其实,这只是一个观察和判断的过程,但需要认真细致,还要善于联想和思考。有很多细节能反映出大量的信息,只不过被人忽略了。恰好,我就是个注重细节的人,所以能够看出你的一些基本情况出来。” 其实,如果陈静薇知道李展鹏是一个有多年实战经验的特警,就不会奇怪他观察人为什么会如此细致入微了――因为这本身就是他们的职业习惯。 在陈静薇看来,李展鹏不仅细心体贴,而且知识面宽、见闻广博,因此心里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接下来,李展鹏从陈静薇断断续续透露出来的信息中知道:她的父亲是眉山县乃至整个东江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家,拥有三个年产量四十万吨以上的煤矿、五个选煤厂、两家运输公司、一个水上乐园、一家武术馆,目前正打算向房地产业进军。 她们家只有两个女儿,她的姐姐陈彩薇高中没读完就开始管理武术馆和水上乐园,虽然人很泼辣能干,但到底没什么文化,管理水平和管理能力都不行。 所以,陈静薇的父亲就特意把她送到香港的一所大学学习管理专业,希望她读完大学以后,就到他的公司任职,做他的接班人。 但是,陈静薇对公司管理毫无兴趣,一心想读研究生和博士,对她父亲让她毕业后就到公司上班的决定非常不满,父女俩前不久刚刚吵了一架。 陈静薇一气之下,毕业论文也不写了,一个人跑到滇南来旅游散心,一玩就是十天…… ------------ 006 通缉犯 陈静薇本来是个话语不多的人,但不知为什么,面对李展鹏,她却觉得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倾吐的欲望,居然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家庭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事后连她自己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李展鹏也大略地跟她讲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但他只是说自己是湘水市的一名普通警察,此次来滇南是来办案的,并没有跟她讲其他的事情――因为他的工作经历,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底,事涉警方机密,所以不可能去和陈静薇说。 好在陈静薇也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他说什么,她都是点点头,并不追问其他细节。 当汽车行驶到一片两边都是小山峦的谷地时,前面的公路上忽然出现了三个男子,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挎包,挥手拦住了这台大巴车。 司机以为这三个人也是准备回春城的游客,正好车上还有好几个没坐满的座位,于是便把车停下,打开车门,让那三个男人上了车。 这三个男人的装束比较奇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现在是仲春天气,他们却每个人都戴着一个齐沿的鸭舌帽,看上去怪异无比。 他们上车以后,其中一个掏出钱买了票,三个人便一言不发地依次走到车子尾部坐下来,眼睛不住地往车窗外眺望。 在他们经过李展鹏身边时,李展鹏无意中抬起头,和其中一个胡子拉渣的男子对视了一眼,心里忽然一动:这个男人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他正在回忆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个人时,旁边的陈静薇又开始和他说话。于是,他便转过头,微笑着专心听陈静薇讲她在香港读大学的一些趣闻轶事,没有再去想那个问题。 不久,后面忽然传来尖利的警笛声。跟着,几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呼啸着超过大巴车,径直往前面疾驰而去。 当大巴车快要驶出谷地时,忽然发现前面的车子都放缓了速度,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跟着,车上的人就发现:在公路的两边,摆满了各式警车和草绿色的军车,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公安和武警,正在对每一辆停下来的车子进行仔细的搜索检查。 李展鹏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警方正在追捕重要逃犯。 一想到“逃犯”两个字,李展鹏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刚刚和他打了一个照面的那张胡子拉渣的脸,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忽然记起来了:前不久,他从医院出来后,在帮助滇南警方深挖朗坤的案子时,曾经看到过一张通缉令,这个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就是通缉令上的一号逃犯。 由于职业习惯,李展鹏对各种犯罪信息的记忆力特别好,加之通缉令上的三个逃犯都是江南省东江市的人,所以他对这张通缉令记忆尤为深刻,几乎能够把通缉令的内容和三个逃犯的特征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刚刚他之所以一下子没想起这张通缉令,一是这三个人经过几个月的逃亡,外形和通缉令上的照片差别很大;二是他当时正和陈静薇谈得很投机,没有静下心来仔细回忆,所以虽然觉得那个男人脸熟,却一时没有回忆起来…… 现在,当他看到前面严阵以待的公安和武警以后,立即就回忆起了那三个逃犯的有关信息。 据通缉令上说:三个逃犯一个叫陈立军,一个叫叶清,一个叫李志华,都是东江市人,涉嫌制造了轰动全国的“2。28东江爆炸案”。在那次爆炸案中,东江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黄一斌、分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蔡长江同时遇害,而制造爆炸案的三个嫌犯则在犯案后立即潜逃。 当时,这桩案子在全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各大新闻媒体和门户网站连篇累牍地加以报道,公安部一位副部长亲自下到江南省东江市督办案件侦办情况,并很快就锁定了嫌犯…… 回忆起这些信息后,李展鹏下意识地往后面那三个人看了一眼,正好和那个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目光相对。只见对方眼睛里忽然闪出一道凶光,恶狠狠地盯着他,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回头看。 李展鹏的双眸中精光一闪,凌厉的目光和对方那道凶悍的目光一碰,把那家伙吓了一跳,身子情不自禁地抖索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 李展鹏刚刚露出的那道凌厉的目光,是他见到犯罪分子和强劲对手的自然反应,但他很快就醒悟过来:这三个犯罪分子穷凶极恶,而且据通缉令上所说,他们都带有武器,现在自己赤手空拳,车上又有这么多乘客,绝不能和他们硬碰硬,也不能让他们感受到威胁铤而走险。 于是,他便收回了和那个通缉犯对视的目光,并把头转过来,开始紧张地思考对策。 此时,大巴车的前面也出现了一队臂缠袖箍、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的特警,挥舞着旗帜示意大巴车停下接受检查。 就在这时,后面那三个男人忽然“呼”地站起来,快步走到车子中部,从各自的挎包里拿出手枪和手雷等武器。 那个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高高地扬起手里一把乌光铮亮的制式手枪,挥舞着对车上的人吼道:“都不许动!你们现在是我们的人质!都给老子老老实实地呆在座位上!谁要是不安分,想自己找死,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这一下,车厢里的人除了李展鹏以外,全都吓得脸色煞白,一些胆小的游客吓得身子抖作一团,牙关咬得“咯咯”直响。 另外一个歹徒走到前面的驾驶座旁边,用枪抵着司机的头,厉声喝道:“把车门打开,把扩音喇叭拿出来,我要和外面的警察谈判。” 原来,滇南是旅游大省,像这种旅游大巴车的司机,有时候会要兼做导游,所以一般都会在驾驶室准备一个扩音喇叭,便于与游客沟通和讲解。这几个逃犯看起来对滇南的情况很熟,居然连这个细节都了解。 大巴车司机不敢违抗,赶紧把自动门打开,并从驾驶室前面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喇叭,递给了那个歹徒。 ------------ 007 男人的底线 驾驶室里的歹徒接过喇叭,走到车门边,对着渐渐走近大巴车的那些公安和武警声嘶力竭地喊道:“外面的警吊子,你们听清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们三兄弟都在这台大巴车上!告诉你们:我们现在有三十多个人质,我们每个人有一把手枪,每个人有几个手雷。我警告你们:立即把前面的车辆疏通,给大巴车让出一条道来。同时,你们的车子不许尾随,不许拦截。否则,我们就拉响手雷,和这台车上的人质同归于尽。我再次警告你们:我们反正犯的是死罪,不在乎再多杀几个人!你们如果不按我们的要求去做,每隔半个小时,我们就枪杀一个人质!” 车外面的武警和公安听到他的喊话,全都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附近那些正在检查车辆和沿山搜索的公安和武警闻讯赶了过来,并迅速占领了公路附近的制高点,把大巴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透过车窗玻璃,李展鹏看到很多手持狙击步枪的特警迅速地登上了公路两边的小山坡,面朝公路卧倒,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大巴车。 同时,大巴车前面的车子开始按照警方的要求发动起来,一辆辆地疾驰而去,露出一大片空阔的公路。公路两边到处伏满了穿着橄榄绿军装的武警,全都举枪瞄准大巴车。 “快发动车子,跟着前面的货车走。” 那个手持喇叭的歹徒见前面的车子已经开始行驶,便声嘶力竭地对大巴车司机吼道。 不知是由于心里慌乱还是想故意拖延,大巴车司机打了几次火,居然没有发动车子。眼看着前面那台大货车疾驰而去,警方立即就在前方一百米处将几台警车横到公路中间,拦住了大巴车前行的路。 驾驶室那个歹徒恼羞成怒,忽然挥起手里的喇叭,对准司机的头部砸过去,那司机额头上立即血如泉涌。 眼看着大巴车周围的公安和武警越来越多,后面还不断地有警车开过来,车上的三个歹徒脸上开始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站在李展鹏身边的那个胡子拉渣的歹徒低头看了看默不作声地坐在位置上的李展鹏,忽然记起他刚刚和自己对视时,眼睛里那道凌厉的目光,又见他身边坐着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便决定先找他撒撒气。 于是,他用阴阴的目光打量着李展鹏,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陈静薇,忽然厉声喝道:“小子,给老子站起来!” 李展鹏抬头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按他的话站了起来。 那歹徒再次盯着李展鹏,见他虽然一幅顺从的样子,脸上却毫无惧色,不由疑窦丛生:这小子是什么来路?车上其他的人个个脸上都是一幅惊慌不已的神色,唯有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举止从容,不卑不亢,他到底是混江湖的还是警方的人? 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那胡子拉渣的歹徒忽然用枪指着李展鹏的头,喝道:“小子,老子看你很不顺眼,我怀疑你也是一个警吊子!听着:你给老子跪下,给老子叩几个头,我今天就先不杀你!否则,老子就第一个拿你开刀,给外面的警吊子一点颜色看看!” 李展鹏记得这个歹徒名叫陈立军,是通缉令上的一号嫌疑犯,站在驾驶室的那一个歹徒叫叶青,而拿着手雷站在过道中央虎视眈眈地看着外面的那个歹徒,是三号嫌疑犯李志华。 听到陈立军叫自己下跪,李展鹏心里的怒火腾地冒了上来,本想立即出手制服他,但一看到离他半米左右的李志华,以及驾驶室里面的叶青,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将三个歹徒一举击毙。一旦他们发现自己对他们构成了威胁,很可能就会拉响手雷,到时候车子里的人玉石俱焚,后果不堪设想…… 想至此,他渐渐冷静下来,很平静地对陈立军说:“兄弟,你也是一条汉子,应该知道两句话:一句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另一句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如果看我不顺眼,可以打我,我绝不还手。但是,如果你要我下跪,我宁可挨你一枪!这是男人的原则和底线,我绝不会为了求生而放弃这一原则!” 陈静薇一直在紧张地看着李展鹏,这时听到他这番话,看到他那从容不迫的模样,心里既佩服又为他担心,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陈立军听到李展鹏的话,咬着牙齿狰狞地一笑,说:“看不出你这小子啊,长着一张小白脸,骨头还蛮硬的!好,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这句话刚刚说完,陈立军忽然把手中的手枪掉一个头,用手掌握住手枪的枪管,把枪柄对准李展鹏的额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凭李展鹏的身手,本来完全可以躲开**这凶狠的一击,但是,为了不在这时候惹怒这几个已经丧心病狂的歹徒,避免更大的伤亡,他选择了不闪不避,硬挺着挨了那一枪柄。 李展鹏虽然练过硬气功,抗击打能力非常强,但是这个陈立军也是一个半职业的杀手,手上的力道很足,加之枪柄又击在皮薄肉嫩的额头,尽管李展鹏事先已经运气护住了头顶,但在挨了那一枪柄之后,额头上还是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殷红的鲜血泉水般涌了出来。 陈静薇“啊”地一声惊叫,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扑到李展鹏身边,抱住他的额头查看他的伤势,眼眶中泪光闪闪。 李展鹏轻轻推开陈静薇,双目直视着陈立军,沉声问道:“请问我现在可以坐下了吗?” 陈立军见他额头上血如泉涌,却脸色如常,甚至都不用手去擦拭一下血迹,任由它们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肩膀上,把那件雪白的衬衣浸染得殷红,心里暗暗吃惊,同时也有点佩服他的硬朗和勇气。 李展鹏见陈立军不再说什么,便坐到座位上,把身上那件衬衣脱下来,“哗啦”一声把它撕裂成条状,把其中的一条递给正在担心地看着他的陈静薇,说:“麻烦你给我包扎一下额头。” 陈静薇赶紧接过布条,站起身开始给他包扎。 ------------ 008 飞鱼帮 在包扎时,陈静薇无意中垂下目光,忽然发现他的左肩上有一处刚刚拆线的伤口,像一条蚯蚓一样盘伏在他厚实的肩膀上面,便低声问道:“你左肩是不是刚刚受过伤?这是枪伤还是刀伤?” 李展鹏没有答话。 陈静薇忽然想起那个歹徒还站在边上,正在凝神看着他们俩,便没有再问。 此时,过道上拿着手雷的歹徒对车厢内的人吼道:“窗户边上的人,快把窗帘拉上,谁要敢拉开窗帘,老子一枪毙了他!” 李展鹏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阻挡窗外的狙击手的视线。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现在的特警,都配备有热成像仪。即使把窗帘拉上,警方也可以根据热成像仪里面显示的影像,判断出手持武器的歹徒的准确位置。 这一点,李展鹏是很清楚的。 李展鹏估计:警方即使锁定了三个歹徒的位置,短时间内也不敢发起突击。因为他们不清楚车内除了三个持枪歹徒外,是否还有隐伏的其他帮凶。而且,这三个歹徒狡猾异常,总是弯着腰,把头部隐藏在一排排座位的靠椅下面,估计狙击手很难做到一枪毙命…… 在陈静薇给自己包扎的过程中,李展鹏一直在偷偷观察那三个歹徒。他发现:这三个人每人的胳膊上都纹着一条飞鱼,异常醒目。 由此,他想起了前不久东江爆炸案发生以后,网络和报纸上对爆炸案幕后主使的种种猜测,其中的一条说:这次爆炸案是东江市“飞鱼帮”所为。 据说:这个“飞鱼帮”在东江势力很大,其帮主是个神秘人物,平时躲在幕后,出头的都是他身边几个亲信,至今没有人知道这个帮主的真实身份和准确信息。 而且,据说这个“飞鱼帮”帮主有官场背景,身后的保护伞和后台很硬,所以在东江没有人敢动他…… 现在,当李展鹏看到这三个通缉犯手臂上的飞鱼图案后,立即敏感地意识到:媒体上对爆炸案主谋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这三个歹徒肯定就是爆炸案的实施者,而策划者和幕后主使,应该就是那个“飞鱼帮”帮主…… 但是,李展鹏很快又生出了另一个疑惑:这三个通缉犯既然手臂上有刺青,如此明显的外形特征,通缉令上为什么没有提及?是不是为了怕惊动“飞鱼帮”而故意不提的? 在李展鹏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半个小时眨眼间就快过去了。 陈立军等人见警方没有任何让步的举动,终于忍耐不住了,开始用阴森森的目光在车厢内瞄来瞄去,显然是在寻找第一个牺牲品。 车内的人都听到了叶青和警方的对话,知道他们半个小时以后就会枪杀一个人质。现在,半个小时已经快要到了,他们肯定要择人而噬了。 因此,当陈立军等三人用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视时,大部分游客都恐惧地低下了头,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直往身下流淌…… 此时,在大巴车右边的一座小山坡上,此次追捕行动的总指挥、滇南省公安厅刑警总队队长张海,手持望远镜,站在一块草坪上,正在犹豫是不是立即就发起突击――因为歹徒已经放出了话,如果不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每隔半个小时,他们就会枪杀一个人质。 而现在,已经快到半个小时了。 他很清楚:这三个歹徒穷凶极恶,而且手里有枪和手雷,一旦将他们劫持的大巴车放进人潮汹涌的春城市区,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歹徒的要求绝对不能够答应,必须在这荒郊旷野把他们擒获或者击毙。 但是,如果现在发起突击,有几个问题:一是不知道这三个歹徒逃到滇南后,是不是和他们的同伙联系上了?车上是不是还有隐伏的帮凶?如果真的有,一旦警方发起突击,那个隐伏的歹徒只需一个手雷,就可以将整辆大巴车炸毁;二是现在已经现形的三个歹徒,都把头伏在车内的座位椅子下面,狙击手无法瞄准射击。如果发起攻击,一旦不能一枪毙敌,只要有一个歹徒活着,也可能造成车毁人亡的后果…… 正在张海凝神思索、难以决断的时候,副总队长王逸忽然走过来,对他说:“张总,你来看看:李展鹏好像正在向我们发出信号。” 说着就把一个像对讲机一样的ths3000手持式热成像仪递给张海,示意他往大巴车里面看。 原来,刚刚在歹徒拉上窗帘之前,原来一直领导李展鹏卧底工作的王逸,用望远镜看到了坐在大巴车中部的李展鹏,并立即向张海作了汇报。 张海一听,立即命令王逸专门用望远镜盯住李展鹏的一举一动。在歹徒把窗帘拉上后,便用热成像仪继续紧盯――他们对李展鹏的能力是非常清楚的。现在,他既然在这辆被劫持的大巴车上面,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想办法向外传递信息…… 张海接过热成像仪,对准大巴车中部李展鹏的位置,仔细一看,只见李展鹏的右手捂住额头上的伤口,好像是在按住伤口止血一样。但是,他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却笔直地伸出来。 虽然从热成像仪里面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这应该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车内共有三个歹徒…… 张海他们猜得一点都没错:李展鹏的这个动作,确实是在向外面的警方传递信息。 李展鹏很清楚:像这样大规模的围捕行动,滇南省刑警总队的张海和王逸是肯定会到场的。而他们两个人都认识自己。只要他们其中一个用望远镜发现了自己在车内,肯定就会持续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 因此,当他看到**开始用眼睛在车内寻找枪杀目标时,便试探着竖起三根手指发出了一个信号,希望张海或是王逸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在发起攻击时不要顾忌是否还有隐伏的歹徒。 就在这时,陈立军那阴冷的目光忽然转到了坐在李展鹏身边的陈静薇身上,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用枪指着陈静薇,高声喝道:“你,出来!” ------------ 009 我替她死 陈静薇见陈立军拿枪指着自己,喝令她出去,知道自己成了第一个牺牲品,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她虽然不怕死,也预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车内的每一个人都随时会面临死亡。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自己现在才二十岁,花样的青春年华才刚刚开始,许多美好的憧憬和愿望还没有实现,甚至,自己连一次真正的恋爱都还没有谈过,现在却要无缘无故地死在这几个歹徒的枪口下,而且死得毫无意义和价值,实在是太不值了…… 不过,她并没有失态,也没有如其他人预料的那样恐惧得失声尖叫,而是默默地站起来,对李展鹏点点头,示意他把横在座位间的腿挪开,让她出去。 此时,车内很多人都如释重负般长嘘一口气,同时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陈静薇,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举止从容,神情镇定,不由都对这个小姑娘充满了敬佩之情。 在陈静薇准备往外面走的时候,李展鹏忽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站起来,转头对站在他身边的陈立军说:“兄弟,你放过这个姑娘,我替她死!” 他的话说得很平静,却震惊了车内所有的人,包括那三个歹徒。 陈立军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狞笑着说:“小子,你想当英雄,我们还偏不成全你!这小妮子挎爱马仕包、用苹果手机,一看就是那些暴发户家里的狗崽子!而我们兄弟,最恨的就是那些为富不仁的所谓大款富豪!今天我们就要首先拿她开刀。你放心,如果这么僵持下去,你们一个个都迟早会死在我们的枪口下。所以,你也没有必要来争这个先后!” 陈静薇听他骂自己是“暴发户家里的狗崽子”,本来苍白的脸忽然间变得通红,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忽然“嗵“地站起,杏眼圆瞪,对陈立军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不过就是一些危害社会的人渣!是一窝躲在阴暗角落不敢露面的过街老鼠!是一群靠野蛮和血腥掠夺别人财富和生命的野兽!你们有什么权利和资格仇视富人?要杀要剐,你可以随时动手。但是,如果你再侮辱我和我的家人,我就是用牙齿,也要和你抗争到底!” 这一番义正词严的斥责,不仅让车内其他乘客为她暗暗捏了一把汗,就连李展鹏也是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娇娇弱弱、文文静静的小女孩,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在面临被枪杀的危险时,仍能够这么镇静,这么大义凛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眼看着恼羞成怒的陈立军再次用枪指住了陈静薇的头,李展鹏赶紧拉着她坐下,对陈立军说:“兄弟,你别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我跟你说过:我是一个男人,今天既然有缘和这位姑娘同座,就要体现一下男子汉的担当和风度,代替她先挨这一枪!而且,我这样做,相信你也一定会同意的!” 陈立军把眼一瞪,喝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李展鹏微微一笑,说:“你一定会同意的。你想知道原因吗?” 这时候,另外两个歹徒也被李展鹏和陈立军的对话吸引,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了李展鹏,都觉得这个小子肯定是疯了,居然和别人抢着去挨枪子…… 陈静薇也盯着李展鹏,目光中满是感激和敬佩,几次想站起来让李展鹏不要这样做,但看到他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又想起他是一个警察,心里隐隐约约地希望他有办法说服这几个歹徒,暂时不要枪杀人质,所以便没有再做声。 陈立军疑惑地看着李展鹏,牛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原因?” 李展鹏嘴角露出那丝习惯性的嘲讽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是一个警察!” 陈立军和另外两个歹徒听到这句话,全都大吃一惊。 陈立军忽然把枪口抵到李展鹏太阳穴上面,厉声喝道:“小子,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展鹏把手伸进裤袋里,想去掏自己的《警官证》给他验证一下,陈立军却以为他是想去掏枪,赶紧把抵在他额头上的枪顶了两下,有点紧张地喝道:“不许动!再动我就一枪打死你!” 李展鹏把手摊开,眼睛看着陈立军,揶揄地说:“你别紧张,我没有带枪,只是想给你看一看我的警官证,让你相信我的话!” 陈立军一手持枪,另一只手伸进李展鹏的裤袋里,摸出他的《警官证》,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单位和职务两栏,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把《警官证》往地上一丢,咬牙切齿地说:“小子,算你有种!这种情况下你还敢承认你是警察,显然是真的想代替你身边这小妮子去死!那好,我就成全你,让你当一回救美的英雄!走,随我到门口去!我要当着外面那些警吊子的面,把你的**打出来!” 陈静薇见李展鹏为了救她,不惜向歹徒说出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心情激荡之下,眼泪夺眶而出。 陈立军押着李展鹏往车门走,同时命令司机把车门打开。 此时,车内另两个歹徒的注意力也被李展鹏吸引,在他被陈立军押着往车门走时,都情不自禁地直起了腰,紧张地注视着李展鹏,生怕他忽然发难。 李展鹏一边走,一边用眼睛斜睨着另外两个歹徒,见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居然忘记了隐蔽他们的头部,心里一喜: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自己只要向歹徒亮明警察的身份,必定会给他们造成极大的震惊,也必定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当他们都把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会放松对外面的警惕,甚至可能会忘记隐蔽自己的头部和身体,那样的话,埋伏在四周的狙击手就有机会下手了…… 这时候,陈立军押着李展鹏来到了已经打开的大巴车门口。 陈立军一边用枪顶着李展鹏的太阳穴,一边对驾驶室的叶青说:“把你手里的扩音器给我,我要给外面的警吊子喊话。你和小李子注意隐蔽,把手雷拿在手上。警吊子如果敢向我开枪,就立即把这车子炸掉!” 说着,他就稍稍侧过身子,伸出左手去接叶青递过来的扩音器。 就在此时,李展鹏趁陈立军侧身时,枪口微微偏开自己额头的一霎那,突然向歹徒发难了。 ------------ 010 绝杀 在出手前,李展鹏已经对自己袭击歹徒可能造成的后果,做了一个预估和判断:自己现在是单枪匹马、赤手空拳,歹徒们肯定存在轻视心理。一旦在车内发难,估计三个歹徒都不会立即引爆手雷,而是想齐心合力制服或者杀掉自己。而只要他们不引爆手雷,就会给车子外面一直在用红外线瞄准仪瞄准他们的狙击手创造机会。只要自己一动手,引得另外两个歹徒露头,狙击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他们击毙…… 因此,当李展鹏感觉到陈立军的枪口稍稍离开了自己的太阳穴,眼睛也盯着叶青递过来的那个扩音器的时候,忽然以一个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动作,倏地把脖子一扭,身子往下面一蹲,头部便离开了陈立军的枪口。 与此同时,他趁自己身子下蹲之势,双手曲臂成肘,向后狠狠地撞在陈立军的两边肋骨上。 这一招“霸王肘”,是李展鹏跟一个神秘的少林僧人学到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力大势沉,刚猛无俦。在平时练习时,他一肘可以击碎三块叠起来的红砖,是一招致命的必杀之技,平时李展鹏很少使用。 但是,今天他面对的是三个穷凶极恶的亡命歹徒,面临的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局面。因此,他便毫不犹豫地使出了他的绝技。 陈立军根本没料到李展鹏在枪顶太阳穴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反抗,更没料到他会有那么快的鬼魅般的身手。当他发现李展鹏的头部忽然脱离了自己的枪口,刚想把枪口调低向他开枪时,忽然觉得自己的两肋像被两把千钧重锤击中。然后,他便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咔嚓”声。 在一阵钻心的疼痛中,他手里的枪再也拿捏不住,“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身子也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去。 李展鹏一击得手,更不迟疑,和身往倒在地下的陈立军身上一扑,双膝跪在他的胸口上,用力一挤压,又是“咔嚓”几声,陈立军的胸腔被他的铁膝硬生生地挤碎,口中鲜血狂喷,身子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李展鹏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驾驶室的叶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陈立军便已经一命呜呼。 李展鹏见叶青在一阵错愕之后,忽然举枪瞄准自己,便将双掌按在已经死去的陈立军身子上,侧身斜斜地飞起,使出一记“旋风腿”,足尖正好踢在叶青握枪的右手手腕上,把他的枪踢落在地。 跟着,他趁自己身子下落之势,双手一撑,又是一招“飞燕投林”,整个身子都斜斜地飞向叶青,同时双腿连环踢出,把叶青踢翻在地…… 就在李展鹏被陈立军押着往门口走的时候,在大巴车的右边的小山坡上面,张海和王逸每人手持一个红外线热成像仪,正在紧张地观察着车内的动静。 从热成像仪里面,只能看到一些淡绿色的人影。但是,由于三个歹徒都手持武器,而李展鹏在窗帘拉上前便已经被望远镜捕捉到,所以这四个重点观测对象,一直没有离开过张海和王逸的视线,周围配有红外线瞄准仪的狙击手也一直在捕捉那三个歹徒。 当看到一个歹徒用手枪抵着李展鹏的太阳穴、押着他往大巴车的车门口走时,张海立即意识到:歹徒可能要对李展鹏下手了! 同时,张海也知道:以李展鹏的个性和身手,他是绝不会束手待毙的,绝对会找机会和歹徒拼死一搏!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警方出击的最好的时机。 于是,他立即拿起步话机,下达指令:一号、二号狙击手,锁定驾驶室内的歹徒;五号、六号狙击手,锁定车厢中部拿手雷的歹徒;三号、四号狙击手,锁定押着李展鹏往车门口走的歹徒。一旦发现李展鹏有和歹徒搏斗的迹象,对露头的歹徒,立即予以击毙。 同时,他命令埋伏在附近一直不敢靠近大巴车的突击队员,立即向大巴车靠拢,随时准备突入车内救人…… 在李展鹏打死陈立军、踢翻叶青的时候,车厢中部的李志华见势不妙,刚想拉响手里的手雷,就听两边窗户玻璃“哗啦啦”一阵爆响。跟着,两粒子弹分别从左边和右边飞进来,准确地钻进他的左右两边太阳穴,开出两朵诡异艳丽的血花,瞬间就夺去了他的意识…… 在枪响的一霎那,车门口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一个接一个地飞纵上车,有几个上去按住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叶青,另外的人便持枪在车内挨个查看每位乘客,生怕还有漏网之鱼。 张海和王逸也随后跟上车来。当看到头缠布带、血污满身的李展鹏时,张海的眼睛湿润了,上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动情地说:“小李,谢谢你!你今天又立了一大功。我代表滇南警方、代表车内几十位乘客、代表在2。28爆炸案中牺牲的同志,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 他的话音刚落,车内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些乘客在经历了噩梦般的恐惧之后,忽然之间得救,对李展鹏的敬佩和感激是发自内心的,所以,那掌声也就特别热烈、特别持久。 李展鹏转过身子,微笑着向大家挥挥手,又转头和张海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件衣服披上。 陈静薇一直大睁着眼睛,在盯着李展鹏的一举一动。当看到他走到座位边,并向她微笑着点头时,心里忍不住一阵激荡:今天如果不是他主动代替自己去受死,并最终制服歹徒,自己现在可能已经命归黄泉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感动和敬佩之情,不顾车厢内的人都把目光凝注在李展鹏身上,忽然泪流满面地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说:“李展鹏,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救了大家!” 李展鹏没料到这个文静的姑娘忽然会有这样大胆的举动,见她把自己白嫩光洁的脸庞贴在自己赤裸的胸脯上,哭得梨花带雨、气咽声嘶,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尴尬无比! ------------ 011 特殊任务 李展鹏本来是个很磊落、很潇洒的人,被女孩子扑入怀里痛哭的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当陈静薇投入自己的怀中时,他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了自己的未婚妻卓莹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陈静薇和卓莹长得有点像,气质上也差不多。只不过,两个人相比,卓莹多了一点妩媚,但比陈静薇少了一点知性美。 一想到卓莹,李展鹏心头一热,下意识地把陈静薇的头移开一点,用手拍拍她的脸,柔声安慰她说:“小陈,你别这样,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现在都很安全了!来,好好坐着,我先找一件衣服穿上。” 陈静薇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满车的人,包括所有的特警,都在微笑着注视他们两个人,又见李展鹏仍是赤裸着上身,而刚刚自己却伏在他的胸口哭泣,不由一阵羞涩,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但是,尽管害羞,陈静薇还是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自己心里暗暗萌生:这个英俊的男孩,这个临危不惧的英雄,这个在关键时刻可以替别人去死的男子汉,此刻在她的眼里,是如此地迷人,如此地光辉夺目,如此地令人怦然心动! 这种感觉,是她这二十年的人生历程中,从没有经历过的…… 李展鹏在穿衣服时,陈静薇再次看到了他左边肩膀上那道蚯蚓一样的伤疤,联想到今天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再次确认: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青年警察,绝对经历过许多不平凡的事情,也绝对有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出生入死的经历。 正是这种经历,才使他显得如此稳重干练、如此深沉内敛、如此气度不凡…… 两天以后,李展鹏回到了湘水市公安局,被获准休息半个月再上班。 但他刚刚休息两天,就被他的顶头上司、湘水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卓英单独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卓英既是李展鹏的领导,又是他未来的岳父――两年前,李展鹏转业至湘水市公安局任特警大队副队长。由于他是孤儿,在湘水市没有任何亲人,极端爱才的卓英便把他视为养子,经常带他回家吃饭。 卓英的女儿卓莹,其时正在首都戏曲学院京剧表演系读大三,暑假回家时,一眼便看上了经常来她家里玩的李展鹏。而李展鹏,恰好又是个不折不扣的京剧迷,不仅会唱很多经典的京剧唱段,还会拉京胡、打京鼓。在读大学时,就是他们学校京剧票友会的会长。 因此,这两个年轻人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加上卓英两口子又非常喜爱李展鹏。所以,卓莹从学校回来不到半个月,两个人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但紧接着,李展鹏却又被滇南省公安厅借调去执行打入朗坤集团的任务,两个人真正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卓英看到李展鹏精神抖擞地走进办公室,眼睛里流露出慈爱和赞赏的目光,亲自给他泡了一杯龙井茶,然后和他隔着办公桌坐着,开始谈话。 “展鹏,休息得怎么样?额头上的伤口好了没有?” “这两天一直在打消炎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放心,这是小伤,不碍事……对了,卓局长,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任务?” 卓英点点头,说:“这一次的任务,比较特殊,你要做好长期卧底的准备。具体情况,明天我和龙局长带你去见了一个人以后,再跟你详细谈。” “又是卧底?卓局长,我可是刚刚卧底回来,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呢!我承认我是卧底专业户,可总得让我过几天正常人的日子吧!再说,我这次回来,准备和莹莹商量一下结婚的事宜,想尽早把终身大事办了。当初我去滇南之前,就答应了莹莹,说完成任务回来就和她举行婚礼的。您这么一说,我们的婚事不又要泡汤了?” 卓英脸上露出无奈和歉疚的表情,苦笑着说:“我何尝不想早点把你和莹莹的婚事办了?你在滇南的一年多时间里,莹莹几乎天天向我逼问你的行踪,还怪我没有替她着想,在你们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派你出去执行任务……可是,这次的情况真的有点特殊:整个江南省公安系统,只有你一个人符合卧底的条件!至于为什么只有你能胜任这个工作,明天我和龙局长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就清楚了。” 李展鹏知道卓英不是个故弄玄虚的人,他现在不说原因,肯定也有他的理由和难处。所以,尽管他满肚子疑惑,还夹杂着一点点委屈的情绪,却也没有再推拒,只是问道:“卓局长,我想知道:我这次的卧底任务,要多久才能回来?” 卓英再次皱起眉头,摇摇头说:“展鹏,我也不瞒着你:这次的任务,虽然没有你去那些毒贩集团卧底时的凶险,但是,却也非常艰巨,需要有更大的耐心、更强的毅力、更高的智慧、更谨慎的态度、更周密的计划……至于卧底的时间,我们初步估计是一年。因为时间紧迫,我已经把莹莹从乡下叫回来了,估计五点左右回到家里。你晚上和莹莹出去吃一顿饭,两个人好好聊一聊,跟她解释一下,把你们的婚事推一推,等你完成这次任务,再风风光光地把婚事办了。你走以后,我也会跟莹莹多做解释说服工作。你放心,莹莹的性格我是很了解的,只要是因为工作,她绝不会怪你,更不会拖你后腿。” 原来,卓莹去年大学毕业后,为了和李展鹏在一起,主动放弃了留在国家京剧院的机会,回到了江南省,考进了湘水市文工团,近几天正跟随文工团组织的一支文艺表演队在下乡演出。 听卓莹的母亲说,由于她是科班出身,嗓子好、功底足,加之长相出色,所以现在已经是湘水市文工团的顶梁柱。她表演的京剧曲目,比如《霸王别姬》、《苏三起解》、《牡丹亭》、《贵妃醉酒》等等,已经成为了文工团外出表演的招牌节目,在整个湘水市和邻近的其他县市大受欢迎。随着演出活动的增多,她现在的名气也越来越大,经常上省城电视台参加文艺演出,成为了江南省一颗比较耀眼的京剧明星…… ------------ 012 寡人要宠幸你 卓莹是下午五点从乡下赶回来的。李展鹏和她在“绿源咖啡”吃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期间,李展鹏简单地跟她讲了一下明天就要再次去执行卧底任务的事情。 正如卓英所言,卓莹是个非常开明、非常大度的女孩,虽然对李展鹏刚回来又要去执行任务有点不满,但为了不破坏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浪漫情调,在吃饭时一直温言软语,没有说一句抱怨或是责备的话。 只是,在吃完饭以后,她才用略带幽怨的目光看着李展鹏,说:“展鹏,你今晚要好好陪陪我!我们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面。你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却又要匆匆离去。虽然你说这次的任务最多一年时间就可以完成,但我知道:干你们这样的工作,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太多。不过,不管你这次去多久,你记住一句话:我永远在家里等着你!” 李展鹏听到她这番深情款款的表白,心里一阵激荡,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将自己滚烫的嘴唇印到了她的红唇上面…‥ 晚上八点左右,李展鹏和卓莹来到他在公安局的单身宿舍。 这是一套一居室的房子。李展鹏去滇南执行任务之后,把钥匙给了卓莹。卓莹每隔几天就来给他打扫房间,整理东西。所以,整个宿舍看上去整洁干净,甚至还像女孩的闺房一样,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两个人相搂相抱着走进宿舍,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卓莹忽然站起来,脉脉含情地看着李展鹏,低低地说:“展鹏,你等等。我到里面换一套衣服出来。” 原来,卓莹回来后,就把一只很大的行李箱放到了李展鹏的卧室。当时李展鹏还在奇怪她为什么不把箱子直接放回家里去,原来她是要换衣服给他看。 几分钟以后,卧室门打开,一身古装的卓莹款款地从门口走了出来。 李展鹏看到她那身虞姬的打扮,只觉得眼前一亮:卓莹本来就长得漂亮异常,眼睛大而明亮,琼鼻高而翘挺,肤色白腻光洁,身材苗条匀称。而现在,她身披鹅黄色团花斗篷,头戴如意冠,腰悬两把短剑,踩着细碎的莲步从房间里走出来,真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流、娇柔婉转‥… 卓莹见李展鹏痴痴地看着自己,便对他嫣然一笑,用京剧道白的腔调,轻柔地说:“大王,您不日即将开始新的征程,臣妾愿为您献歌数曲,以壮行色!请大王点歌!” 卓莹知道李展鹏最喜欢听《霸王别姬》里面的两个唱段:《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而她自己最擅长的也正是《霸王别姬》,所以今晚特意想给他演唱这两段。 李展鹏见卓莹如此用心,心下感动,便也用玩笑的语气说:“爱妃,你知道寡人最喜欢听什么!速速献上歌来,寡人洗耳恭听!” 卓莹打开客厅一角的音响,在优美的京剧旋律中,开始翩翩起舞,边舞边用清脆悦耳的嗓门,唱起了那段著名的“南梆子”: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白)看,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当她念完最后的道白后,李展鹏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接下来,卓莹便舞起了双剑,也是边舞边唱: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且听军情报如何。” 李展鹏眼中看着她曼妙的身子翩翩起舞,耳中听着她悦耳的唱腔裂帛穿云,只觉得此刻的卓莹是如此地美丽、如此地迷人,几乎令他难以自持…… 在卓莹唱完最后那句“且听军情报如何”以后,她的身子正好转到了李展鹏面前。 李展鹏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温热绵软的娇躯抄进怀里,用有点霸道的语气说:“爱妃,寡人今晚要宠幸你!” 卓莹被他有力的双手一抱,只觉得身子一下子软绵绵的,没有半丝力气,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喘着气偎进了李展鹏的怀抱里,任他给自己宽衣解带…‥ 当李展鹏把她身上的戏袍脱掉,只剩下贴身的内衣裤时,卓莹忽然抓住李展鹏伸向自己胸口的手,抬起迷迷蒙蒙的眼睛,痴痴地盯着李展鹏,问道:“展鹏,你告诉我:你在滇南执行任务时,有没有和女孩子有过实质性的关系?我听说你这次打入朗坤集团,就是以朗坤妹妹的男朋友身份进入的。你在实施这个美男计时,是不是和朗坤的妹妹真正结合到一起了?” 李展鹏一愣,心想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在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刻,她脑海中居然还会纠结这样的问题,还一定要把它问清楚…… 此时,李展鹏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朗梅那张哀怨凄楚的脸,同时,他和她举行婚礼时的场景也一一浮现在自己的脑际。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李展鹏确实是问心无愧的:他和朗梅虽然有过亲密接触,但也仅限于拥抱、接吻。虽然朗梅好几次暗示要他留在她的竹楼过夜,但每次李展鹏都会想起正在家里苦苦等待他回去的卓莹。所以,尽管朗梅也是一个很漂亮、很吸引人的女孩,而且在那种情况下,李展鹏即使和她发生点什么,也是工作和任务需要,无可厚非,但李展鹏还是凭借自己坚强的毅力,抵抗住了诱惑,始终没有和朗梅越过那道界限…… 因此,当卓莹问到这件事之后,李展鹏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斩钉截铁地说:“莹莹,我可以跟你发誓:在此之前,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也没有和任何女孩有过实质性的关系!” 卓莹听他说得如此坚决,心里一阵欣慰,慢慢地把眼睛闭上,用梦呓般的声音说:“展鹏,我今天就把我的身子交给你!你记住:从今晚开始,你就是我的男人,唯一的男人!今后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妻子,是你的爱妃……来吧,现在就来宠幸你的爱妃吧……” ------------ 013 山寨版的李展鹏 第二天下午四点,李展鹏和湘水市公安局局长龙啸峰、副局长卓英,开着一辆警车、一辆挂民用牌照的猎豹越野车,来到了湘水市最偏远的石柱县,进入一栋破败的楼房。 这栋楼房是石柱县公安局的老看守所,原本有三栋,另外两栋已经拆除了,只剩下这栋带有号房的监舍。由于长年无人,监舍外遍地都是残砖断瓦、蒿草荆棘。 在监舍那张厚重的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门口,站着两个神情严肃、手持钢枪的武警战士,看见龙啸峰等人走过去,两个战士“啪”地立正敬礼,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大铁门打开。 进入大铁门以后,里面紧接着又是一道小铁门,同样有两个武警战士站岗。 穿过这道小铁门,眼前出现了一条幽暗潮湿的通道。人走在通道上,就像在矿井的巷道里面行走一样,有一股浸人肌肤的寒气。 通道的两边,都是一排排的号房。与外面的大铁门一样,号房的门也同样锈迹斑斑。从敞开的门口看进去,号房里面全都空空荡荡,只能看到一溜溜砖砌的通铺。 在快走完通道时,又出现了两个站岗的武警。他们一左一右站在一间看上去不怎么破败的号房门口。幽暗的光线下,只见他们身姿挺拔,神情警惕,看见龙局长走过去,也是立正敬礼,然后又恢复了警惕的姿态。 李展鹏越往里面走,就越是吃惊:今天两位局长到底要带自己见一个什么人?看这种戒备森严的样子,只怕关押在里面的这个嫌犯,不是江洋大盗,也是一个能量很大的**大佬。 而且,这个嫌犯关押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看守他的不是公安干警,而是武警。从这一点来判断,这个嫌犯估计不是公开逮捕的,极有可能是秘密拘捕…… 三个人在那间号房门口站住。龙局长向看守的武警点一点头,左边的武警便掏出一把钥匙,把那张铁门打开,并同时打亮了号房里面的白炽灯。 随着灯光突然亮起,号房里面靠窗户的地方坐起了一个人,努力睁大眼睛,想适应房间里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以看清走进来的三个人。 李展鹏稍稍往那个人脸上瞄了一眼,顿时间如遭雷击,嘴巴张得老大,吃惊得几乎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只见在白晃晃的灯光下,那个男人修眉俊目、鼻直口方,一头稍有点卷曲的头发,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尤其是,当他看清了走进来的三个人以后,嘴角露出的那一抹嘲讽的笑容,更是和自己平时在镜子里看到的那抹微笑毫无二致。 至此,李展鹏终于恍然大悟:难怪卓英局长说这次的卧底任务只能由自己去完成。现在看来,自己即将仿冒的对象,肯定就是这个山寨版的“李展鹏”;或者,可以这样说:自己即将变成一个山寨版的嫌疑犯…… 那个嫌犯看到李展鹏,显然也是大吃一惊,在愣愣地盯了李展鹏片刻后,忽然脸色一变,显然是猜到了警方的用意。 龙局长一直在注意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忽然变色,便笑了笑,问道:“秦天,这两天考虑得怎么样?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秦天用不屑的目光看了看李展鹏,说:“龙局长,我已经告诉了你: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是民营企业家,也是东江市人大代表。你们这样不经任何程序和手续,就把我秘密拘捕,是对我的人身权利的赤裸裸的侵犯,也是对人大代表的一种蔑视和不尊重,你们要充分考虑你们这样做的后果!如果你们一定要给我安一个黑社会组织者的罪名,那好,你们给我拿出证据来。只要证据充分,我就心甘情愿认罪伏法!否则,我一旦重获自由,就会一级级地去告你们非法拘禁。” 龙局长再次轻蔑地一笑,说:“秦天,我可以告诉你:拘捕你的命令,是省公安厅副厅长、省打黑除恶专项行动小组组长李全安同志亲自签发的。你不要心存妄想,以为你的后台和保护伞会来搭救你!至于你所要的证据,我们手里握有一大把,不过现在还不是向你展示的时候。我只提醒你一点:在拘捕你的前一天,滇南警方活捉了制造东江2。28爆炸案的一个嫌犯。这个嫌犯名叫叶青。据他供述,他是飞鱼帮的成员。而你,就是飞鱼帮的创建者和实际控制者。他还供述:2。28爆炸案,是你一手策划、幕后指挥的,目的是想要除掉对你们飞鱼帮构成巨大威胁的东江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黄一斌和副市长蔡长江同志。最后,你们的这一卑鄙目的达到了。但是,你没有想到:叶青会在逃亡途中落入我们警方手里,也没料到他会如实招供。怎么样?这个证据充不充分?” “哈哈哈!” 秦天不待龙局长说完,忽然仰天狂笑起来。 李展鹏仔细地观察着秦天狂傲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在性格上也和自己有点相像:冷傲、自信、大胆,还有一点点放荡不羁…… 龙啸峰和卓英面无表情地听秦天笑完。然后,龙啸峰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沉声问道:“你觉得这事蛮可笑是吗?你是不是不相信你的手下会出卖你?” 秦天转过头,嘴角又露出那丝略带嘲讽的笑容,说:“龙局长,实话告诉你:你如果拿出其他的证据来,还有可能会让我低头。但是,你说有人供述我是东江爆炸案的主谋和策划者,我只觉得好笑!知道我笑什么吗?我是笑你们无知,笑你们愚昧!你们自己用你们的屁股想一想:我现在资产过亿,又是全省优秀青年企业家、东江市人大代表,我和地方政府以及各级官员关系也非常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去谋杀市委常委和副市长吗?傻瓜都知道:一旦干出了这样的事,那是会轰动全国的,也会成为公安部督办的特大刑事案件。你们以为我会去冒这样的风险?其次,即使我想干这样的事,即使我就是飞鱼帮帮主,在实施爆炸案的人选上,我也绝对不会选择我帮内的弟兄去干,因为那样的话,一旦实施者被抓,毫无疑问就会把我牵扯出来。你们想:我会这么傻吗?而且你们也很清楚:现在只要有钱,到处可以雇到实施暗杀计划的杀手,我又何必派自己帮内的弟兄去冒险?” 这一番条理清楚的分析,一下子把龙啸峰和卓英说得面面相觑。 ------------ 014 克隆计划 直到此时,李展鹏才看出来:这个秦天头脑清晰,思维敏捷,言辞犀利,绝对不是个等闲角色,也绝对不是社会上那些仅凭拳头和刀棒说话的所谓“大哥”能够比肩的! 如果他真的是**大哥,那他就是一个以智取胜、以谋驭人的教父级别的黑社会头子。否则,他就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就拥有过亿的资产,拥有全省优秀青年企业家、东江市人大代表等耀眼的光环…… 就比如,他刚刚和龙啸峰、卓英所说的那番话,不仅条分缕析切中要害,而且气势很足、底气很硬,有一种有恃无恐的狂傲劲头。 而且,如果单从他的那番话去判断,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也非常符合逻辑! 龙啸峰和卓英沉吟了半响,互相看了看对方,便一言不发地带着李展鹏走出了监舍,来到外面长满荒草的院落里。 卓英眉头紧皱,对龙啸峰说:“龙局长,你说说:秦天刚刚那番话有没有道理?据东江市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他们已经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东江爆炸案就是飞鱼帮所为,而且幕后主使就是秦天!可是,刚刚听了秦天的话,我怎么老是感觉到有点不对头?” 龙啸峰摇摇头说:“老卓,秦天是一个异常狡猾的黑社会头子。这次省厅之所以把他列为头号打击对象,就是因为他智商高、组织严密、犯罪手段隐蔽,而且他幕后的保护伞能量很大,对社会危害很大,所以才下决心要把这个组织连根拔除。我们先不考虑这事了,还是向小李交代任务吧!” 于是,三个人回到猎豹车上,开始商量李展鹏的卧底行动计划。 “展鹏,实话告诉你:你这次行动的风险系数很大,你自己要有个思想准备。至于你昨晚问我:为什么整个江南省只有你适合做这个卧底?我想,今天你见到秦天以后,心里就应该已经很清楚了。你这次的任务,就是要去扮演秦天的角色,而且一定要扮演好。” 卓英开门见山,把李展鹏的任务交代了出来。 龙啸峰补充说:“小李,我们本来是没有这个计划的,只是想在拘捕秦天后,通过审讯,从他口中挖出他的组织机构和保护伞的情况。但是,这个秦天非常顽固,一直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还说要找他的律师来维护他的基本权利。那天,我和卓局长陪同省厅专案组的同志参与审讯,一看到秦天的面貌,我和卓局长都大吃一惊,觉得这个人和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不仅面容五官和身材几乎一模一样,就是神态举止,还有说话的腔调,和你都非常神似。因此,我和卓局长同时想到了一个办法:让你假扮秦天,进入他的蓝天集团,彻底查清楚他创建和领导的飞鱼帮的组织机构,骨干成员名单,以及他有哪些保护伞。我想,以你的聪明和机智,加上你常年卧底的经验和应变能力,是能够圆满地完成这个任务的。” 说到这里,龙啸峰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李展鹏的反应,见他脸色平静,便继续说:“我和卓局长把这个设想汇报给了当时在场的省厅副厅长李全安同志听。李厅长听完汇报后,非常感兴趣,要求我们尽快制定方案,抓紧实施。所以,今天我们就把你带到这里来,让你亲眼看一看秦天,了解一下他的基本情况。我们还给这个卧底计划起了一个名字,叫‘克隆计划’。我们就是要在秦天拒不配合的情况下,克隆出一个秦天,直捣其老巢,插进飞鱼帮的心脏,从内部把这个罪恶的组织彻底摧毁。” 李展鹏听完龙啸峰的话以后,将身子仰靠在座位椅子上,闭目沉思片刻,然后问道:“龙局长,我有一个疑问:飞鱼帮是东江市的,和我们湘水市根本不沾边,怎么秦天被关押到这边来了?为什么又是我们湘水市公安局去执行这个卧底任务?” 卓英不待龙啸峰回答,抢先说:“展鹏,你可能不清楚:这是省厅打黑除恶专项行动小组的统一安排。前不久,当你在滇南的大巴车上,配合警方制服并擒获那个叫做叶青的通缉犯以后,当地警方对他连夜开展审讯。当天晚上,这个叶青就招供了。据他供述:他和另外那两个被击毙的通缉犯,都是飞鱼帮的成员。东江2。28爆炸案,也正是他们三个人具体实施的。而这一案件的幕后指挥者,就是飞鱼帮帮主秦天。省厅接到滇南省警方的情况通报后,通过技术手段,锁定秦天的位置就在我们湘水市的石柱县。于是,省厅便给我们市局下命令,要求立即秘密拘捕秦天,而且不能让参加行动的人知道秦天的身份。为此,龙局长特意调了湘水市武警支队的战士执行抓捕任务,没有让一个公安干警参加。所以,目前知道秦天落网消息,并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湘水市只有我们三个人,省厅也只有几位厅领导和打黑除恶专项行动小组的核心成员。此外,东江市公安局局长和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也知道此事。除此以外,任何人,包括参加拘捕行动的武警,都不知道秦天的真实身份。” 李展鹏听到这里,终于有点明白了:秦天在东江市肯定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为了不走漏风声、打草惊蛇,触动秦天身后的保护伞,省厅领导才决定对秦天采取秘密拘捕的方式,并严格控制了知情范围。同时,考虑到李展鹏具备打入飞鱼帮的天然条件,所以才决定由湘水市公安局制定卧底的计划,并具体组织实施…… 一听到卓英提起那几个在大巴车上被自己制服的通缉犯,李展鹏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可是,他凝神思索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哪里不对劲。 但是,那种感觉却让他如骨鲠在喉,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龙啸峰见他一直眉头紧皱,便关心地问:“小李,怎么啦?是不是觉得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心里有压力?” 李展鹏摇了摇头,说:“龙局长,卓局长,我服从组织安排,并保证尽自己全力完成任务!” ------------ 015 东江飞鱼 卓英见李展鹏一直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有点疑惑地问:“展鹏,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疑问?” 李展鹏偏着头想了想,说:“卓局长,龙局长,刚刚你们提起那几个在滇南和我交手的通缉犯。当时,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大对劲。可是,仔细一思索,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在哪里……算了,还是不想了!两位领导,请给我安排具体任务吧!” 龙啸峰对卓英微微一颔首,示意他先说。 卓英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展鹏,因为东江那边的情况太复杂,谁也不知道秦天的触角伸到了哪些部门、哪个层次,因此,这次的克隆计划,知情的范围更小。你卧底的事,目前只有龙局长、我以及省厅少数领导知道。东江市公安局的领导班子,只知道秦天已经被我们秘密拘捕,而且我们也通知了那边,今晚就把秦天押送到东江去。但对我们的卧底计划,他们也一无所知!” 李展鹏惊异地抬起头来,盯着卓英,问道:“卓局长,如果东江市公安局的领导都不知道我卧底的事,我在那边怎么行动?没有公安的配合,我的**大哥当不下去啊!” 卓英摆摆手,说:“你别急,这一点我们早就想到了。按照省厅李全安副厅长的指示,今晚我和你押送秦天到东江市去,暂时将克隆计划告诉东江市公安局局长苏怡癸同志,并让他和你见个面,商量一下以后你和东江市公安局配合的事。如果苏怡癸同志认为他的班子值得信任,还可以把这个计划告诉他们――毕竟,他们已经知道秦天被捕了。如果东江忽然又冒出一个秦江,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误会,也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其他人,包括东江公安局所有班子成员以外的干警,都不会知道秦天被捕和你假扮秦天之事。所以,你大可以用秦天的身份,去接触他的手下和社会关系。到了东江后,我们还会对你进行专门的培训,让你知道秦江的一些生活习性,以及他所有的重要的社会关系。” “您是说:目前东江市公安局的苏局长、王局长现在只知道秦天被捕,但对我们的卧底计划暂时还毫不知情是吗?” 李展鹏打断卓英的话,问道。 卓英点点头,说:“是的。从这一点来看,你就应该明白东江的形势有多险恶!当然,我们并不是怀疑苏怡癸、王茂森等同志。但是,秦天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其触角在东江几乎是无孔不入,公安部门内部肯定也有其耳目和保护伞。因此,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我们暂时不能信任任何人。这也是为了的安全考虑。” 李展鹏理解地点点头。 龙啸峰补充说:“东江的苏怡癸局长,是一位党性很强、原则性很强的老公安,应该是值得信任的。虽然我们现在暂时没有把卧底计划告诉他,但我相信:当你们过去把情况讲清楚以后,他肯定会表示理解和支持的。小李,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在东江,一定要注意多和苏局长联系。有很多事情,必须他出面才能摆平,否则你会寸步难行!” 卓英见李展鹏已经对任务了解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给他介绍秦天的基本情况。 秦天出生于一个单亲家庭,自小没有父亲。其母亲秦涵是湘水市人,省城师范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到湘水市夏安县的一所小学教书。刚到学校没多久,就生下了秦天。而她的同事,谁也没见过她的男朋友,也不知道秦天的生父是谁。 由于秦涵性格怪僻,暴躁易怒,秦天自小就没得到多少家庭温暖。更因为他没有父亲,在学校经常被同学骂“野种”,所以他从读初中开始,就有了叛逆的性格,并开始带着一帮同学在夏安县城混。虽然他成绩一直很好,但刚读完初二,他就被学校开除了。 过了两三年,大概在秦天十六岁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忽然出现在东江市,并很快网罗了一批社会青年,开始在东江的**上打拼。 由于秦天头脑灵活、反应快捷,加之每次打架时又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所以,三年不到,他率领的那帮地痞流氓,就成为了东江市**一股不容小视的力量。很多成名很久的所谓**大哥,都对秦天那伙人敬而远之,轻易不敢去招惹他们。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秦天一个外地来的小混混,却好像得到了东江市某些大人物的庇护。只要他的人在外面犯了事,总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出面为他们说情。而且,只要他的人和另外的**势力火拼,一旦警方介入,另一方的人必定会遭到打击,而秦天一方的却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了难……… 就这样,经过三年的经营,秦天逐渐树立起了东江市**“第一哥”的地位。由于他行事圆滑,左右逢源,又经常深居简出,轻易不和手下一起行动,所以,东江**给他取了一个并不贴切的绰号:“东江飞鱼”!意思是他滑溜异常,又神出鬼没,就像东江里面那些偶尔在水面上跳跃的鱼一样,“平时看不见,偶尔露峥嵘”! 和大多数**大佬一样,秦天发家是从经营地下赌场、放高利贷、开洗浴城开始的。在积累了一定的资金之后,他就开了一家投资公司。名义上是对一些项目进行投资,实际上仍然是放高利贷。 只不过,秦天为人极讲信誉。别人存进他公司的钱,说好是几分的月息,他会按月给人家把利息打过去,从不拖欠;存款期限一到,如果存款者要把钱取出去,他也从不为难别人。 而且,他的投资风险意识极强,在放贷时非常谨慎,基本上只放给一些有优质开发项目的房地产公司,或者是有丰富储量的煤矿、锑矿。而且他的利息也不算高,最高月息五分,做的都是长线,并且合同签得很严谨、很公平,并不仗势欺人。 因此,他的投资公司,不仅很多市民愿意存钱进去,而且来找他融资或是短期借款救急的企业也很多。 据说,东江市很多党政机关的领导都是他的投资公司的股东。 ------------ 016 秦天的发迹史 其实,对秦天之流的所谓“**大哥”的发迹过程,李展鹏是很清楚的。他们基本上都是走的同一个模式:首先是网罗一批喽啰,形成一股势力。然后,利用其在社会上的恶名和百姓对他们的畏惧心理,或是收取保护费,或是开赌场、开洗浴中心,积累原始资金。 在资金达到一定规模之后,他们便成立所谓的公司。这些公司,要不就是放高利贷的“投资公司”,要不就是欺行霸市的垄断生意,要不就是打政策擦边球的暴利行业。总而言之,这些公司都要有一大批打手在前面冲锋陷阵,同时,还要有强大的保护伞在其后面保驾护航…… “卓局长,那秦天后来是怎么做成了那么大的规模的?他一个从湘水市偏僻县城过去的小混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他到底有什么后台?” 在听完秦天的发迹史之后,李展鹏有点疑惑地问。 卓英摇摇头说:“这正是你这次过去卧底要挖掘的真相。目前,我们只知道:秦天有一个干爹,叫钟大维,现在是东江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在秦天去东江闯荡时,钟大维当时是常务副市长。但是,我们觉得:单凭一个钟大维,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够把秦天的违法犯罪行为遮掩得这么久、这么严实。我们怀疑,在他的上面,应该还有更高的保护伞。否则,秦天的飞鱼帮,早就被打掉了。” “秦天现在的主要产业是什么?规模有多大?” “据我们了解,秦天现在开了一家公司,叫蓝天集团。蓝天集团旗下,最主要的实业有两家:一个是四星级的蓝天酒店,另有一家专门收购东江钢铁厂炼铁废渣,并进行加工回炉的废旧物资回收公司。你别小视这个废旧物资回收公司。据说,蓝天集团70%的利润,都是来源于这家公司。因为秦天垄断了东江钢铁厂的废渣,这些废渣收购价很低,但回炉加工后,能炼出大量的好铁。现在钢铁价格不断上涨,这家回收公司光是卖铁,每年的纯利润就达两三千万元。而蓝天酒店,由于后台硬,里面有最豪华的洗浴中心,有最大的赌博场所,每年的利润也有上千万元。因此,秦天刚刚说他资产过亿,其实还远远不止。我们估计:他现在的资产应该达到了三四个亿。” 李展鹏听说秦天的资产居然达到了四个亿,心里也有点吃惊:要知道,这个秦天看上去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顶多二十七八岁,居然就拥有了三四个亿的财产。虽然这些财产很可能都是不义之财,但也足以证明他的敛财能力了…… 想至此,李展鹏有点担心地问:“两位领导,我原来一直在部队,从来没有过经营管理经验。你们要我去扮演秦天,只怕我演不好这个角色啊!再说,秦天身边肯定有很亲密的人,比如他的母亲,他的妻子或是女朋友。我去扮演他,别人或许可以瞒得过去,他的家人可是无论如何都是瞒不过的啊!” 龙啸峰点点头说:“小李,你的这一担心,我们也早就考虑了。首先,关于经营管理的问题,其实秦天平时都是深居简出,很少实际参加管理。他的主要作用,就是把握集团的大方向和发展战略,并协调各方面的关系。至于具体的管理工作,他手下有三员大将:一个叫蒋进,负责蓝天酒店的经营管理;一个叫刘东伟,负责回收公司的经营管理;一个叫王逸禅,负责其他生意。这三员大将,都是飞鱼帮的骨干成员,也是秦天的铁杆兄弟,个个都有独挡一面的能力,而且对秦天极为忠心。因为考虑到你要去卧底,所以我们暂时还不会动这三个人,让他们继续帮你把秦天的公司管理好。” 说到这里,龙啸峰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这才说:“比较麻烦的是你后面提的关于他的家人的问题。据我们了解,秦天和他母亲的关系很糟,现在他的母亲仍然住在湘水市的夏安县,平时基本不来东江,所以她母亲方面暂时可以不必考虑。最麻烦的是秦天的妻子。他的妻子叫彭稚雅,是东江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董事长的千金。两个人在三年前结婚。令人不解的是:婚后仅十天,彭稚雅就一个人去了澳大利亚留学,而且一直就没有回来过。不过,听说她一年以后就要回东江来了。你在卧底的过程中,这个彭稚雅是个最大的变数,也是对你的最大威胁。因为,她说不定中途会突然回来,一旦发现你不是她的丈夫,我们的整个计划就要泡汤。因此,你要抓紧时间获取所要获得的情况,争取在彭稚雅回国之前把飞鱼帮的组织机构和成员名单,以及秦天背后的保护伞查出来,一举打掉这个犯罪集团。” 李展鹏点点头说:“我尽力而为!” 卓英说:“展鹏,情况已经跟你讲清楚了,我现在亲自陪你押送秦天到东江去,在和东江的苏怡癸局长见面,并向他通报我们的克隆计划以后,你就要和秦天在一起住几天,仔细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和生活习惯,做到不仅形似,而且要神似。走,我们现在就去把他带到车上。我开车,你押着他坐在后排。” 武警把秦天带出来以后,李展鹏先检查了一下他的手铐,然后拖着他坐到那台猎豹越野车的后排。 在拖着秦天上车时,李展鹏感觉到秦天并没有什么武功和力气,于是便没有把裤袋里的手枪拿出来——对付一个没有经过专业的武术和擒拿格斗训练的人,李展鹏根本不需要任何武器,他一招就可以将对方制服。 龙啸峰和卓英握了握手,说了一声保重,便开着那台警车离开了。 卓英走到后排,看了看戴着手铐的秦天,便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径直往东江市方向开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到东江需要四个多小时车程,估计要到晚上十一点才能到达目的地? ------------ 017 伏击 李展鹏很清楚:龙局长和卓局长之所以选择晚上押送秦天过去,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密。而且,秦天关押的地方也并不是在东江市区,而是在东江市所属的桑梓县的一个偏僻的疗养院里面,东江市局的苏怡癸局长现在正在那个疗养院等着他们过去。 在车上,秦天一直沉默不语,始终将头对着窗户,盯着外面黑乎乎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他正在回忆他原来风光无比的大哥生活,正在追忆他从一个小混混逐渐成长为优秀企业家、市人大代表的复杂历程;抑或,他正在思索他日后的下场和结局…… 通往东江市的公路是一条省道,路况并不是很好。很多地方由于长年失修,变得坑坑洼洼。好在今天卓英开的是一台越野车,所以速度还是比较快。 大概在晚上十点钟左右,车子从省道右边拐进一条县级公路,进入了东江市的桑梓县境内。 桑梓是一个农业大县,也是国家级贫困县,所以通往桑梓的这条公路,也是破破烂烂。此时刚刚晚上十点,但这条通往县城的公路上已经鲜有车辆通行了。 车子又前行了大概十几分钟,便开始爬坡,进入了高耸险峻的卧牛山。 李展鹏曾经去过桑梓县,知道翻过卧牛山,就是桑梓县的温塘镇。而他们要去的那个疗养院,就在温塘镇附近的一个山坳里。 卧牛山海拔有1000米左右,山势陡峻,通往山顶的盘山公路曲曲折折,号称“十八茅弯”。而且公路的一边紧邻山崖,另一边就是几十米高的悬崖,非常险峻。如果是下雪结冰的日子,很多司机都不敢走这条道,宁可从山脚绕道眉山县,多走七八十公里去桑梓县城。 在进入“十八茅弯”以后,卓英注意力更加集中,眼睛紧盯着车灯照亮的路面,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辆往山顶开。 在转过了几个弯道之后,卓英忽然发现前方的公路上,并排停着两台黑色的轿车,挡住了自己越野车的出路。 卓英开始并没有在意,一边放慢车速,一边拼命地按喇叭,并将车灯闪了几下,示意对方让路。 但是,那两台车却好像没有人在车内一样,在越野车离它们只有十几米距离时,仍然没有发动的迹象,也没有开灯光。 卓英把车子停下来,刚想打开车门下去,坐在他后面的李展鹏忽然大喝一声:“卓局,不要下去!情况有点不对!” 卓英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又把车门关紧,同时打亮所有车灯,并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枪,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那两台诡异的轿车。 李展鹏也掏出枪,转头看了一眼秦天,只见他也正把目光投向那两台车子,眼睛里露出惊异之色。 由于那两台车是从山顶开下来停在那里的,对这台越野形成了俯冲之势,所以,车灯照上去,只能看到车头。明亮的灯光下,只见那两台车都是桑塔纳3000型的,车牌处一片空白――显然,车主故意把车牌摘掉了! 看到这个细节,卓英心里一沉:这两台一模一样的车,都摘掉了车牌,并排停在公路上,挡住自己的出路,肯定不是偶然的,这里面绝对有名堂…… 他刚想到这里,后面的李展鹏已经说话了:“卓局,快倒车,我们回去!这两台车是冲我们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忽听左边的山坡上几声枪响。随着“哗啦啦”一阵爆响,副驾驶座上方和左边的车窗玻璃被击碎,两颗子弹擦着卓英的脸颊飞过,又击碎了另一边的车窗玻璃。 “快卧倒!” 李展鹏对卓英大吼一声,自己也按着秦天的头,躲到座位的靠椅后。 在枪响的同时,前方公路上那两台桑塔纳忽然间灯光大亮,随即,车子开始发动,居高临下地往越野车逼了下来。 卓英冒着被流弹击中的危险,开始急速地往后面倒车。呼啸的子弹不停地从左边窗户飞进来,好几次差点击中卓英。 李展鹏双目喷火,用手枪抵着秦天的额头,吼道:“这是不是你的人干的?你快跟他们喊话,要他们停止攻击。否则,我一枪爆了你的头!” 秦天被李展鹏把头按在座位上,几乎透不过起来,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喊道:“你们这两个白痴!你没看见他们见人就打吗?如果他们是来救我的,会这么无目的地放枪吗?万一把我打死了怎么办?我告诉你们:这是有人要杀我灭口!快给我把手铐打开,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干掉!” 卓英在前面喊道:“展鹏,他说的没错!我们内部出了奸细,这些人事先就知道了我们的出发时间和目的地!这些人是来杀他灭口的!快给他把手铐打开,等下我们就要跳车逃命,不能让他戴着手铐!” 此时,那两台桑塔纳已经加快速度冲了下来,显然是想把卓英他们的越野车顶到悬崖下面去。 同时,公路两边也出现了一些穿黑西装、戴墨镜的歹徒,每人都拿着一把枪,对着驾驶室不停地开枪。 李展鹏把牙一咬,掏出手铐钥匙,飞快地把秦天的手铐打开,对前面的卓英说:“卓局,你把车停下来,不要再倒了,车子很快就要掉到悬崖下面去了。我们现在一起跳车!” 卓英刚想拉手刹把正在快速倒退的车子停下来,一颗子弹忽然从前方已经破碎的窗户外面射进来,径直钻进他的眉心。只见他的额头正中间忽然冒出一股血花,跟着头一歪,身子软软地倒在了车内…… 李展鹏一直压着秦天伏在座位上,没注意到卓英已经中弹牺牲,见车子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预感到不妙,忙抬起身子,借着车灯光,举枪就射。 他是神枪手,虽然车子一直在后退,而且车灯也一直在晃动。但他射出的两枪,仍然击中了公路左边追过来的两个歹徒。 与此同时,那两台桑塔纳已经并排着对准越野车冲了过来。随着“砰砰”两声巨响,三台车子撞在一起。 猎豹车本来就在飞速后退,又加上两台桑塔纳的撞击,一下子失去控制,径直往右边的悬崖下面掉了下去…… ------------ 018 坠崖 在车子腾空的一瞬间,求生的本能使本来一直伏在座位上躲避子弹的秦天,猛地直起了腰,想打开车门跳出去。 但是,就在这时,几粒子弹从左边窗户钻进来,分别击中他的后脑勺和脖子,鲜血像泉水般从他的脑部和勃颈处喷涌而出…… 李展鹏本来想拉着秦天一起跳车逃生,却见他惊慌失措之下,忘记了躲避子弹,直起身来,成为了外面那些枪手的靶子,被打得血花四溅,自己的脸上和身上都沾上他的鲜血和**。 此时,猎豹车已经开始飞速地往几十米高的悬崖下掉落。 李展鹏卧底数年,九死一生的场面不知道了经历过多少次。但是,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生死悬于一线,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敌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尽管如此,他多年勤学苦练练出来的超强功夫和敏捷的反应能力,在这关键时刻还是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就在猎豹车掉下悬崖的一瞬间,当确认那些杀手的子弹再不可能击中自己之后,他倏地把蜷缩的身子一弹,肩膀狠狠地撞在左边的车门上。 他是练过“铁布衫”功夫的正宗少林嫡传弟子,这一招“铁身靠”,其力道足以撞倒一条大牯牛。因此,在他那一撞之下,猎豹车车门被直接撞开。 李展鹏无暇去想跳车的后果,在车门撞开的一瞬间,一招“乳燕穿梭”,身子斜斜地飞出了车门,笔直地往悬崖下面坠落。 他很清楚:自己跳出车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因为他原来走过这条山道,知道悬崖上面生有很多高大的松树,如果自己运气好,跳出车子以后,在下坠的过程中能够跌落到一棵盘根虬结的松树上,很有可能不会死。但是,如果随着车子坠落,那就百分之百会摔死,或者是在车子爆炸时被烧死…… 这个判断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他立即就付诸了行动…… 跳出车子以后,李展鹏耳边只听到“呼呼”的山风,眼睛里看到的是旁边和自己一起飞快地坠落的猎豹车,还有悬崖边不时闪出的黑魆魆的松树的影子。 眼看着自己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李展鹏开始试图伸手去抓那些从身边掠过的松树的树梢。但是,因为自己下坠速度太快,每次他的手指刚刚接触到树枝,还没来得及抓紧,身子就急速地坠落下去,根本无法抓牢那些树枝。 在离地面只有十几米的时候,李展鹏凭借自己超越常人的目力,忽然看到在身下几米的悬崖上,横生出一棵枝桠盘曲、松针浓密的松树,在黑魆魆的夜空中,像一只大怪兽伸出的巨手,仿佛想向虚空中攫取什么。 李展鹏心里一喜,赶紧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自己下坠的姿势和方位,准备跳到那棵松树的树冠上去。 就在此时,比李展鹏先行下坠的猎豹车,突然“砰”地一声,撞到了那棵大松树上面,把松树的树梢垂直压断,并裹挟着那粗大的树冠,继续往悬崖下面坠落。 李展鹏应变奇快,在看到松树树冠被汽车压断后,再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在掉落到那棵松树边上时,拼尽全力往悬崖边一抓,总算抓住了一段儿臂粗的树枝。 不幸的是,尽管李展鹏已经抓住了树枝,但由于他下坠的速度太快,强大的加速度使他的身子重逾千斤。那段树枝经受不住这么重的力量,“咔嚓”一声折断了。 好在就是这么一抓,李展鹏下坠的速度大为减缓,也使他有余力腾挪身子,尽量向悬崖边靠拢。 而在他的身下的悬崖上,有一块突出悬崖一米多远的长方形石头。李展鹏抓着断裂的树枝,裹挟着呼啸的寒风,一头栽倒在那块大石头上面。 由于刚刚在抓住树枝的时候,李展鹏为了缓解下坠之势,采取了一个倒腾的姿势,使自己头部朝下,想倒立在树枝上。因此,当他抓着树枝掉到那块石头上面的时候,变成了头部先着地。 在头部接触到石头的一霎那,李展鹏只觉得脑海里“嗡”地一声,眼前金星直冒,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那台猎豹车也掉到了崖底布满礁石的河滩上。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猎豹车油箱爆炸,跟着,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此时,在悬崖上面的盘山公路上,十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枪手站在悬崖边,低头往下面察看。 当看到猎豹车爆炸并燃烧起来以后,其中一个头头模样的枪手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对手下说:“弟兄们,这悬崖有几十米高,秦天这小子坐在车里掉下去,即使没有摔死,也会被炸死、烧死。我相信,他即使有九条命,此刻也已经丢掉了!” 另一个枪手用谄媚的语气说:“浩哥,这次您亲自出马,巧妙安排,不仅除掉了秦天,还把那台车逼下悬崖,爆炸燃烧,彻底消除了老爷子的隐患,应该会连升几级吧!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兄弟们!” 被称为“浩哥”的枪手把脸一沉,喝道:“溜子,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告诉你:你日后如果还这样毛毛躁躁,口无遮拦,到处说老爷子老爷子的,当心我灭了你!你告诉弟兄们:这次行动,凡参加了的,每人奖励五万元;刚刚牺牲的两个弟兄,给他们家属二十万抚恤金。此外,五年之内,每月再给他们家属两千元生活费。” 此言一出,其余那些杀手都欢呼起来。 “浩哥”站在悬崖边,凝神往下面那台正在熊熊燃烧的猎豹车望了望,若有所思地说:“溜子,你发现没有?这车里除了那个开车的司机和秦天以外,还有一个绝顶高手。这个人反应敏捷,枪法极好。刚刚他只在猎豹车的后排露了一下头,连开两枪,每一枪都击中了我们一个弟兄的要害。湘水市公安局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厉害角色?我怎么从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人?” “溜子”狰狞地一笑,说:“浩哥,你管他是什么厉害角色,反正现在也随着秦天见阎王去了。我们还是走吧,等下可能会有车子路过,见到我们就不好了。” “浩哥”点了点头,吩咐手下把那两个被李展鹏开枪打死的枪手的尸体放到一台车上,一行人便驾车直奔东江市,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 019 现场推论 卓英和李展鹏押着秦天离开以后,龙啸峰便开车往湘水市区赶。 在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龙啸峰心里总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知因何而起,但确实令他感到有一点担心。 因此,车子一到市区,他就停下车子,掏出手机给卓英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他们一路顺利,秦天在车上也很老实,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目前他们已经快要进入东江市境内。 当听到卓英汇报一切顺利时,龙啸峰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仰头靠在警车的靠垫上,思索了几分钟,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东江市公安局一把手苏怡癸的电话。 “老龙,你们是不是到了?我在温塘疗养院308室等你们,你们可以直接让门卫带你们上来!” 电话一接通,早早地等在目的地的苏怡癸抢先说。 “老苏,我没有过来,是卓英同志和我们特警队副队长李展鹏押着秦天过来。对了,你那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再没有别的同志吧!” “没有!李副厅长在给我布置任务时,已经反复强调:接收秦天时,只能由我一个人到场。在秦天到达这里后,还有重大任务要安排布置,要严格控制知情范围。所以,我是一个人亲自驾车过来的,司机都没有带。” 龙啸峰“嗯”了一声,说:“老苏,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有些话可以开诚布公地讲:这一次之所以没有事先告诉你下阶段的任务,不是省厅不信任你和你的班子,实在是你们东江的情况太复杂了,而这次的任务,又非常特殊,关系到我们一个同志的生命安全,所以不得不有所防备。老卓到达以后,会跟你详细地汇报下阶段工作的计划和具体方案。老卓你也是认识的,有多年的刑侦工作经验,我相信他会跟你合作得很愉快。” “老龙,这一点你不要过多地解释,我表示充分理解,也知道省厅和你们的难处。说实话,对东江的复杂局面,我是最有体会的。而且,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你放心,我一定按照李副厅长的指示,给你们下一步的工作提供最大的方便和帮助。” 挂掉电话后,龙啸峰觉得心里那种压抑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便重新发动警车,准备回家吃饭。 晚上十点半钟,龙啸峰正在书房批阅几份白天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鸣叫起来,拿起来一看号码,却是苏怡癸的。 “老龙,你和卓英同志联系过没有?刚刚我们市局110接到报警,说在卧牛山十八茅湾地段,一个运货的司机发现悬崖下面的河滩上,有一台车子在熊熊燃烧。看那台车子,好像是一台猎豹越野车。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龙啸峰心里一沉,赶紧问道:“你能确定那是一台猎豹越野车吗?” “不能确定。因为是夜晚,虽然车子燃烧时火光较大,但悬崖距公路太高,那个司机说只能猜测是一台猎豹越野车。” 龙啸峰来不及跟苏怡癸多说,立即挂断电话,开始拨打卓英的号码。 在拨打卓英的电话时,龙啸峰拨号的手都抖了起来,额头上也开始涔涔地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当手机里面传出这个甜甜的、但在龙啸峰听来却无比刺耳的声音时,龙啸峰的身子也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难道自己刚开始时的预感是正确的?难道卓英和李展鹏真的出事了? 在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后,龙啸峰又拨打了李展鹏的电话。 令他绝望的是: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的仍然是那个甜甜的电话语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至此,龙啸峰已经基本肯定:卓英和李展鹏出事了!那台掉下悬崖爆炸的猎豹越野车,肯定就是押送秦天的那台车…… 四个小时以后,大约在凌晨三点半钟,龙啸峰带着湘水市公安局所有的领导,以及部分刑侦技术人员,开车赶到了卓英他们出事的“十八茅湾”。 由于悬崖陡峻,在猎豹车掉下去的地方根本没有路下去,龙啸峰他们是从山脚下的一条小路进入那座有一条湍急河流的山谷里面的。 此时,在猎豹车坠落的地方,已经来了大批的警察。现场架起了巨大的探照灯,把周围一里之内照得通明彻亮。 苏怡癸见龙啸峰在带路警察的指引下,满脸悲戚地走过来,赶紧迎上去,一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边用有点歉疚的表情说:“龙局,你要节哀!我先向你作检讨!这事发生在我的管辖区内,而且当时我就在离此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却发生了这样的惨案,我难辞其咎!我会向省厅做深刻检讨,并心甘情愿地接受省厅的处分!” 龙啸峰摆摆手说:“苏局长,现在不是作检讨的时候。你们的现场勘查搞完了吗?初步结论是什么?是意外事故,还是有人蓄意谋杀?” “勘查工作已经基本搞完了,初步结论也出来了。据技术部门汇报:在这座悬崖顶上的公路上,发现了大量弹壳和血迹,显示当时在上面发生过激烈的枪战;这台掉下来的猎豹车,前面和左边的玻璃都已被子弹击碎,而且被爆炸后的大火燃烧得只剩下了钢制的车架子;在驾驶室和车的后座上,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尸体已经高度碳化,难以辨认面貌,需要做dna测定才能确认其身份。但是,我估计,前面驾驶座上的那具尸体,应该是卓英同志。至于后座上的那一具尸体,我们想等你来确认。经分析,我们的结论是: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谋杀行动,犯罪分子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营救被我们抓捕的秦天。而且,从现场只有两具尸体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秦天很可能在上面的枪战中就被救走。犯罪分子为了掩盖罪行,在打死卓英和另一位同志,救下秦天后,又把猎豹车推下了悬崖。” ------------ 020 苏醒 龙啸峰眉头紧皱,在听完苏怡癸的分析后,没有发表任何评论,而是步履沉重地走到不远处停放尸体的地方,拉开黑色的塑料袋,看了看里面两具面目枯黑、浑身只剩下焦黑色骨头的尸体,忍不住热烈盈眶…… 苏怡癸跟着龙啸峰走到停尸处,也是眼眶微红,待龙啸峰稍稍平复了一下伤痛的心情后,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嗓门,忧心忡忡地说:“老龙,我刚刚接到看守所打过来的电话,那个供认秦天是2。28爆炸案主谋的嫌犯叶青,在凌晨一点自杀了。” 龙啸峰眉头一耸,惊异地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苏怡癸,良久,才用闷闷的声音说:“老苏,这是不是意味着:能够指证秦天犯罪事实的唯一的证人,已经被杀人灭口了,对不对?” 苏怡癸有点尴尬地点点头,说:“现在还不能断定是不是杀人灭口。看守所初步的结论,叶青是自杀。但是,你也知道,东江的情况非常复杂,秦天对政法系统的渗透很深,拉拢了大批为他通风报信和提供保护伞的干警。所以,我对我的部下,除了几个知根知底的老公安,其他人还真的不大敢深信。叶青是不是自杀,还有待进一步证实!” 龙啸峰冷笑一声,说:“苏局,我们都是在公安战线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警察,这种模棱两可的结论就没必要做了。你想:会有这么巧的自杀事件吗?这边押送秦天的车辆出事,秦天被救走,那边那个唯一的证人就非常配合地自杀了――天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老苏,我告诉你: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环环相扣的连环套:首先,有人事先知道了我们昨天要押送秦天到东江去的消息,并且还知道我们的路线和到达的大致时间;然后,这个人便把这一消息通知给了秦天的人,那伙人便一边派人前来营救秦天,一边安排公安局的内线暗杀叶青,除掉这个对秦天最不利的证人。” 说到这里,龙啸峰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怡癸,说:“老苏,如果我的上述判断没有错,那么,我怀疑在你的党委班子里面,就有秦天的线人。因为,密捕秦天和押送秦天到东江来的事情,知情的只有省厅部分领导、我和卓英、李展鹏,还有你们东江市局党委一班人。当然,我们不能排除省厅也可能会有秦天的内线,但是,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而我和卓局、李展鹏,根本就不认识秦天。所以,嫌疑最大的,还是你们东江市局班子里的人。” 苏怡癸被龙啸峰说得满脸通红――事实上,他也早就有这个怀疑。只是,现在被龙啸峰当面说出来,明显是对他驭下不严表示很不满,这令他颇有点羞愧。 在难堪地沉默片刻后,苏怡癸用有点软弱的声音辩解说:“老龙,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这里面有一具尸体,还不能判定到底是不是李展鹏同志。万一,这要是秦天的尸体,而李展鹏却逃走了呢?” 龙啸峰听他居然怀疑李展鹏可能是逃走了的内奸,心里有气,冷冷地说:“苏局,你说这话,可是对我和我牺牲的战友的不尊重啊!我可以告诉你:第一,李展鹏同志刚到湘水市公安局两年,其中有一年还在国外执行卧底任务,他不可能也不会和东江这边有什么牵扯;第二,李展鹏同志在部队时,多次出生入死,执行特殊任务,荣立过三次一等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孤胆英雄,也是一位党性很强、政治立场坚定、绝不会与犯罪分子同流合污的好干部。所以,对你刚刚最后那句话,我听着很刺耳。” 苏怡癸脸色更红,良久,才讪讪地说:“龙局,我们也不要在这里争论了,一切等dna结果出来再说吧!我们已经派人去秦天的公司,提取他的遗留物,准备和这具尸体做基因比对。你们也可以将李展鹏同志的遗留物做一个dna检测,到时和这具尸体比对一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龙啸峰知道苏怡癸是个比较谨慎、比较滑头的人,轻易不会对某事下结论,也轻易不会得罪任何人,觉得跟他这样争论下去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便吩咐一个随行的刑侦技术人员提取了两具尸体的检测标本,准备回去和卓英、李展鹏的遗留物做基因比对…… 就在龙啸峰和苏怡癸为了李展鹏的事情而发生争论的时候,在距河滩十几米高的悬崖边,在那块突出悬崖的长条形大石块上面,头部受伤的李展鹏正陷入深度昏迷之中,对河滩上吵吵闹闹的场景一无所知。 由于李展鹏躺卧的岩石离河滩有十几米高,周围又有几棵大松树围绕着,浓密的树枝和针叶遮挡了那块岩石的主体。因此,到现场来的警察,谁也没有发现躺在石头上昏迷不醒的李展鹏。 早晨八点左右,天上忽然下起了雨。一时间,整个卧牛山都笼罩在烟丝雨雾之中。 幸好,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在雨下起来的时候,苏怡癸和龙啸峰便带着各自的手下,匆匆撤出了山谷。 这场雨一直下了将近一个小时,山谷里河水暴涨,一下子将卓英遇害现场的血迹和残留物冲刷得干干净净。 而躺在悬崖的石头上面昏迷不醒的李展鹏,浑身被大雨淋透,衣服上所沾的那些血迹和**,也被密集的雨珠冲刷得毫无痕迹。 下午,仍然处在昏迷状态的李展鹏,又发起了高烧。幸亏他体质极好,抵抗力超强,在昏迷和高烧十几个小时以后,第三天早晨,他终于清醒过来了。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李展鹏抬起目光,费力地往上面看,却只看到几棵松树,还有那陡峻无比的悬崖。 如果有原来认识李展鹏的人,看到他此刻的神色和目光,肯定会大吃一惊:只见他双颊深陷,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嘴唇皮干枯泛白,并且往外翻卷,额头上鼓起一个小孩拳头般大的包,被雨淋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 ------------ 021 失忆 由于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加上中间又持续高烧,此刻的李展鹏,身子极度虚弱,而且唇干舌燥,口渴得很厉害,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 更可怕的是: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躺在这块岩石上,忘记了几十个小时之前的那场激战,甚至,他忘记了他醒过来之前所有的事情…… 在瞪大失神的眼睛,在岩石上又躺了半个小时以后,极度的饥饿和口渴,使李展鹏暂时忘记了伤痛和疲乏,挣扎着从岩石上爬起来,睁着那双有点茫然、有点呆滞的目光,在悬崖上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出一点吃的东西出来。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所躺卧的这块岩石,是从悬崖上的一个山洞里延伸出来的。那个山洞的洞口就在他前面半米左右,里面有一股细细的泉水流出来,顺着悬崖的石壁流到了下面的河道里。 在山洞周围,有很多荆棘和茅草。令他惊喜不已的是:那些荆棘和茅草之中,居然还生长着一种藤蔓带刺的草莓。这种野生草莓,一般在农历三月左右结果,所以又被称为“三月莓”。和其他野生草莓相比,“三月莓”果实比较大,熟透以后,颜色乌红,清甜多汁,是山区小孩最喜欢的一种野果。 李展鹏此时的心智,恰好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一看到那一串串圆溜溜乌嘟嘟的“三月莓”,本来黯淡无神的眼睛里,立即放出光来,差点儿流出了口水――他虽然已经忘记了这种野果的名字,但潜意识里,却知道这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 此时,他虽然浑身无力,但饥饿的本能却使他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山洞边,顾不得那些带刺的藤蔓,手忙脚乱地大把大把摘“三月莓”,不停地往嘴里送。 当他吃得肚子溜圆、“三月莓”的汁水都差点要涌到喉咙里来以后,他的手臂上、脖子上,已经被那些藤蔓上的刺划出了一道道口子,殷红的血珠子从那些口子里密密地渗了出来…… 此时,李展鹏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和精力,便像小时候一个人去山上玩一样,再次仰躺到那块岩石上,眼睛呆呆地盯着雨过天晴以后那碧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中飘来荡去的几朵浮云,脑海里空空荡荡的,既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去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躺了几个小时以后,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里了――就像小时候在山里玩厌了一样,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该回家了。 但是,与小时候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他从岩石上爬起来,有点茫然地看了看下面空阔寂寥的山谷,又看了看对面山坡上满山的翠竹,眯缝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到悬崖边的山洞口,摘了一些“三月莓”,把两个裤袋装得满满的,便钻进山洞,沿着洞内那条细细的暗河,摸索着往洞内走去。 这个从中部横穿一座山梁的山洞,是这一带典型的钟乳石溶洞,并不长,也没有什么弯道,几乎是笔直地从山的这边穿到了那边。所以,李展鹏并没有费多大的劲,便走出了那个约有一公里长的山洞。 站在洞口,李展鹏往山下看了看,只见在山坡底部,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泥公路,横穿过一个大村子,一直延伸到远方。 李展鹏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在洞口迟疑了几分钟,便信步走下山坡。 此时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几个放了学的小男孩正撅着屁股,蹲在公路上玩玻璃弹子。 李展鹏小时候经常玩这种弹子游戏。玩法非常简单:两个小朋友各出一粒玻璃弹子,大概隔两尺左右放在地上,然后小朋友用指甲去弹,谁弹出的玻璃球撞中了对方的玻璃球,就算谁赢。 李展鹏站到那几个小朋友背后,兴致勃勃地看他们玩了一会,不觉也技痒起来,便蹲下身子,对那几个小朋友说:“我跟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那几个小朋友奇怪地看了他几眼,见他身材高大,手臂上、脖子上有一道道被“三月莓”藤蔓上的刺划出来的血痕,满脸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小朋友便说:“叔叔,你没有玻璃球,没资格和我们玩。要不,你拿钱到我们这里买弹子,一元钱四个。” 李展鹏伸出手在自己的裤袋里掏摸一阵,发现自己除了两袋子“三月莓”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他当然不知道:他装身份证、工作证和钱夹的那个皮包,放在那台猎豹越野车的后座上,已经被大火焚烧得连渣滓都没剩下了! 那个小男孩见他在身上摸了一阵,没掏出钱来,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态,把嘴角一撇,说:“你是大人,身上一块钱都没有,你不害臊吗?我还有五毛钱呢!” 李展鹏脸一红,讪讪地说:“我今天没带钱。不过,我有吃的东西。我给你们吃,你们让我玩一玩,好不好?” 说着,他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三月莓”给那些小朋友看――他已经忘记了“三月莓”的名字,所以便笼统地用“吃的东西”来称呼它们。 小朋友一见他手里的“三月莓”,立即发出一阵欢呼――原来,“三月莓”一般生长在地势较高、比较向阳的地方,小孩子一般很难采摘到。因此,当李展鹏拿出那些草莓后,那些小朋友便都围拢来,把他手里和口袋里的“三月莓”一抢而空。 俗话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几个小朋友吃了李展鹏的草莓,便不好意思再拒绝他玩弹子的要求。其中那个大一点的小孩,便很大方地给了李展鹏四粒玻璃弹子,让他跟其他小朋友较量。 李展鹏蹲下身子,很娴熟地把自己那颗玻璃弹子在地上摆好,眯着眼睛瞄了瞄不远处的那一颗玻璃球,然后右手食指弯曲,叠在大拇指上,对准玻璃球用力一弹,只听“嗤”地一声,他弹中的那颗玻璃球激射而出,像一粒出膛的子弹,准确地击中对面那颗玻璃球。随着“啪”地一声爆响,两颗玻璃球在一瞬间竟然被撞得粉碎…… ------------ 022 不可思议的基因比对结果 当两颗玻璃球被李展鹏无意识中使出的“一指金刚法”击碎之后,不仅那几个小孩惊讶得目瞪口呆,李展鹏自己也是大吃一惊,抬起自己的手掌左看右看,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搞不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其实,他刚刚的“一指金刚法”,也是在一种潜意识的支配下使出来的。“一指金刚法”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李展鹏习练多年,指力、腕力、目力都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能够用一粒普通的围棋子准确地击中敌人的眼睛,使对手瞬间毙命。如果他用手指插进对手的胸口,足以洞穿对方的胸腔。 因此,以手指弹出玻璃球,并把另一粒玻璃球击碎,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但现在,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个身负绝顶武功的人。因此,当他看到自己居然把两粒玻璃球击碎之后,才会显得如此吃惊…… 在众小孩惊讶和敬慕的目光中,李展鹏缓缓地站起身子,用手捧着自己的头,又开始皱着眉头,思考那个自醒来后就令他纠结不已的问题: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家在哪里? “叔叔,你是谁?你是不是电视里面的大侠客?” 那个大一点的男孩满脸崇拜地看着李展鹏,仰着他那张胖嘟嘟的脸问道。 李展鹏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小兄弟,你们能告诉我吗?” 说着,他便满脸期待地看着那群孩子。 孩子们听到这句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莫名其妙。 那个大一点的男孩看到李展鹏脸上那种茫然和迷惑的神色,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喊道:“大家快跑!他是一个疯子!” 他这么一叫,那群孩子都吓了一跳,赶紧跟着他,一溜烟地跑回村子里去了。 李展鹏脸上迷惑的神色越发浓厚,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不是疯子,我是好人……我不是疯子,我是好人……” 在自言自语的同时,他开始漫无目的地沿着那条通往桑梓县城的公路,信马由缰地走了下去…… 几天以后,在湘水市公安局,一场沉痛的追悼会正在大院内的操坪里面举行。 这块操坪在湘水市公安局办公楼和家属楼之间。此刻,操坪上早已黑压压地挤满了干警和家属。大家全都臂缠黑纱,袖簪白花,个个满脸沉痛,有的妇女眼中还泛着晶莹的泪花…… 在操坪前面,搭了一个灵堂。灵堂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卓英和李展鹏穿警服的遗照,两边则摆满了花圈和挽联。 因为那两具遗体已经被大火焚烧得只剩下了骨头,已经直接送到殡仪馆去了,所以,这次追悼会只能算是一个小型的追思会,正式的追悼会要到明天去殡仪馆举行,到时还会有上级领导出席。 在追思会就要开始的时候,一身黑衣、双目红肿、脸色苍白的卓莹,扶着她的母亲走到灵堂前面,看到遗照上那两张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脸,忍不住再一次泪如泉涌…… 龙啸峰走过去,和卓莹以及她的母亲分别握手,叮嘱她们节哀,刚想转过身子发表悼词,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龙啸峰同志吗?我是省厅政治处的沈浩东。你们湘水市局是不是准备给卓英和李展鹏两位同志举行追思会?” “沈处长好!我们的追思会已经开始了,我正准备致悼词!” “龙局长,你的悼词的口径是什么?是不是按照你们申报的革命烈士的荣誉致辞?” “没错!沈处长,有什么问题吗?卓英同志和李展鹏同志都是在和歹徒的搏斗中,以身殉职、壮烈牺牲的,完全配得上烈士的荣誉啊!” 沈处长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地说:“龙局长,我现在正式向你通报一个情况:据东江市公安局汇报,你们带回湘水市的两具遗体,通过他们的dna基因比对,其中一具是卓英同志的,而另一具,则是东江市蓝天集团董事长秦天的。但你们向省厅汇报时,说根据你们的基因检测结果,这两具遗体分别是卓英同志和李展鹏同志的。这里就存在一个矛盾问题:除了卓英同志的遗体可以确认以外,另一具遗体,到底是秦天的,还是李展鹏的?所以,我建议你们暂停追思会,待这个问题查清以后,再做结论。” 龙啸峰听完沈处长的话,大吃一惊:这个dna检测,是他和另一位副局长亲自将标本送到省城一个权威检测机构做的。检测结果表明:这两具遗体,就是卓英和李展鹏的。怎么现在东江市公安局却说另一具遗体是秦天的? 在思索片刻之后,龙啸峰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睛里闪出愤怒的火花,斩钉截铁地对沈处长说:“沈处,我可以用党性向您担保:我们这边的检测结果绝对没有错!这两具遗体,绝对就是卓英同志和李展鹏同志的。至于东江市局那边,我怀疑有人在检测样本上做了手脚。他们的检测样本,是那天早晨在案发现场,由他们的技术人员在卓英和李展鹏同志的遗体上提取后带回去的。我怀疑:东江市公安局内部有秦天的人,在检测时故意调换了检测样本,以图制造秦天已死的假象,为他继续逍遥法外创造条件。我建议省厅彻查这个问题,还牺牲的李展鹏同志一个清白!” “龙啸峰同志,你先别激动。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秦天的测定,其比对标本来源,是他原来犯事关押到看守所以后,我们的刑侦技术部门为他留存的血液样本,这是绝对没有错的。而那天早晨,在枪案现场提取的死者的标本,也是东江市局苏怡癸局长亲自保管并向检测部门提供的。所以,对这个结果,你没有必要怀疑。毕竟,东江市公安局也不是个个都是腐败分子,对吗?我们是党员领导干部,看任何事都要有辩证的观点,要一分为二地看待问题。不能因为某个单位出现了一个或是几个坏人,就认为‘洪洞县里无好人’,对不对?” ------------ 023 衣冠冢 龙啸峰听沈处长的意思,显然是在怀疑湘水市局对李展鹏的检测结果有问题,这可是关系到李展鹏的名声和湘水市局的形象的问题,便也毫不客气地说:“沈处长,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李展鹏同志的比对样本,,也是他留存在医院的血液标本。在他出发的前一天,我们专门给他做了一次全面的体检,正好做了抽血化验,血样是我们从医院取回来的,绝不可能搞错。这个是关系到李展鹏同志身后名声的问题,我希望省厅慎重对待。如果那具遗体不是李展鹏同志的,那他就有勾结犯罪集团,共同制造那起谋杀案的嫌疑,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处长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说:“龙局长,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和李副厅长以及秦天专案组的成员,这次可能都有麻烦了。据我所知:省委和部里都有领导发话了,说专案组采取秘密拘捕秦天的方式,而且没有及时向东江市人大常委会汇报并得到授权,是一种侵权和越权行为。而且,这种违反程序的办案方式,又直接造成了卓英和秦天的死亡。所以,省委和公安部都可能对专案组启动问责程序,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你和李副厅长都是这次秘密拘捕行动的指挥者,估计会要承担领导责任,你要有点思想准备。” 沈处长和龙啸峰关系比较好,所以便跟他透露了这个消息。 龙啸峰心里一惊:他早已料到秦天的后台迟早会在背后生事,但没料到会这么快。而且,他的后台看起来确实很硬,手腕通天,居然搬动了省委和公安部的领导出面。如果真的要启动问责程序的话,只怕自己和李副厅长等人都很难过这一关――毕竟,卓英和李展鹏(或者是秦天)的死,是因为这次秘密拘捕行动造成的。而这次行动,也确实存在手续不完善、程序不到位等问题。 尤为严重的是:能够直接证明秦天违法犯罪事实的通缉犯叶青,已经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看守所。 而且,据李副厅长说:保存在东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审讯叶青的卷宗,在叶青死后的第二天,忽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连一片纸页也没有留下。 当时,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秦天身后的势力,要开始全面反扑了! 他们的计划非常周密:先营救秦天,再设计谋杀叶青,再盗走叶青关于秦天犯罪的供词,一步步消除秦天的犯罪证据,然后再倒打一耙,把秦天专案组的人逼入死胡同……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想和分析。至于真相到底如何,他也无法立即去揭晓,更不可能和沈处长去说。 只是,他内心深处那种不安和焦躁的情绪,却越来越浓,越来越难以排遣…… 两天以后,江南省公安厅派出刑侦专家,再次在那具存疑的遗体上提取了dna检测样本,分别和李展鹏以及秦天的遗留物进行比对。 为了慎重起见,省厅的刑侦专家专门到湘水市夏安县,提取了秦天母亲的血液进行比对――一般情况下,做dna鉴定,最准确的比对标本是当事人的血液,其次是他的毛发、皮屑等遗留物,再次,就是父母或是兄弟姐妹的血液。 李展鹏因为没有任何近亲属,加之他又是个有点洁癖的人,在他的房间里,找不到任何他遗留的毛发或是皮屑之类的东西。所以,对他的检测,仍然只能以医院留存的血液标本进行比对。 三天以后,比对的结果出来了。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检测机构给出的结论,竟然是两个人都和那具遗体的基因组织吻合。 也就是说:那具遗体,既可能是李展鹏的,也可能是秦天的! 龙啸峰一听到这个结论,当时就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即使是亲兄弟,他们的基因结构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啊!难道就是因为李展鹏和秦天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他们的基因组织也完全一样? 但这分明是不可能的啊! 省厅的专家在了解了李展鹏和秦天素不相识的情况后,对这个检测结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因为秦天的比对标本是专家们亲自从秦天母亲身上提取来的,可信度很高,而李展鹏从医院拿回来的血液标本,存在被人掉包的可能。 故此,专家们得出结论:死者是秦天! 龙啸峰知道李展鹏的血液样本绝对不可能错。而且,如果李展鹏还活着,他也绝对不可能藏起来不露面。 因此,龙啸峰仍然坚信:那具遗体就是李展鹏的。那些专家之所以认定遗体是秦天的,也仍然是秦天背后的势力在作怪,目的是想制造秦天已死的假象…… 由于省厅调查组已经做出结论,那具遗体必须运到夏安县去安葬。龙啸峰心里认定这是李展鹏的遗体,便和省厅的人据理力争,想把李展鹏的遗体埋在湘水市烈士陵园,但毫无效果。 几天以后,上级关于认定卓英为革命烈士的批复下来了。而李展鹏,只是被列为了失踪人员,上级没有给他做任何结论…… 龙啸峰和卓莹母女商量了一下,虽然上级没有认定李展鹏是烈士,但仍然在卓英的坟墓旁边,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只是,在他的墓碑上,没有写“革命烈士”几个字,就是简单的一句话:“李展鹏同志之墓”。墓碑的上方,是他身穿警服的“遗照”。 卓莹一下子痛失父亲和爱侣,这双重的打击几乎使她崩溃。好在她是一个性格很坚强的人,虽然内心惨痛,但为了怕刺激她的母亲,所以每次和她母亲在一起时,不敢露出过分伤心的神情。只是,每次到了夜晚,她就会躲在被窝里,一直哭到凌晨四五点…… 就在卓英下葬的那天,她对龙啸峰说:“龙叔叔,我决定到东江市去找份工作。我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像幽灵一样消失的秦天找出来,还展鹏一个清白,给我爸爸和展鹏报仇。” 龙啸峰知道卓莹外表柔顺,内心却很刚烈,她决定要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 因此,他也没有劝阻她,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莹莹,我这次可能会受处分,不一定还在局长这个位置上。所以,你如果一定要去做,我也无法给你提供什么帮助,你自己小心点吧!” 果然如龙啸峰所料,十几天以后,省厅的李全安副厅长被给予党内记过处分,调离公安部门;秦天专案组被撤销。 而龙啸峰,则被给予警告处分,平调到省厅交警总队任职。 ------------ 024 潜能 那一天,李展鹏从卧牛山的山洞里出来后,便沿着那条通往县城的公路,一直不停地走,终于在午夜十一点左右到达了灯火辉煌的城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一直不停地走下去,直到县城才停下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要生存下去,只能选择这样人流熙攘、热闹繁华的地方――因为他一路走来,在那些乡村里面,只要他停下来,就会有人前来询问他。当那些人看到他眼里茫然的神色,并听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时,他们的眼里立即就会露出惊恐和戒备之色,有的问完后立即匆匆逃开,有的还操起扁担锄头等武器,要他立即离开。 这一点,令他非常困惑和不解:这些人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会那么防备甚至是害怕自己?为什么有人还想打自己? 但是,当他到了县城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盘问他,也再也没有人对他露出警惕和戒备之色。走在午夜的大街上,橘黄色的路灯光把他踽踽独行的身影投射在路面上。不时有行人和车辆从自己身边路过,但却没有任何人来骚扰他――这一点,令他感到很安心。 街道两边有很多夜宵摊和烧烤摊,不时从摊子上飘过来一阵阵烤肉、烤鱼、烤羊肉串的香味,里面还掺杂着李展鹏最喜欢的葱香和蒜香,引得他的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 这几天来,他除了今天中午在那座悬崖上饱餐了一顿“三月莓”之外,再没有吃过其他任何食物,肚子里早已经空空荡荡的,饿的肚皮贴了脊梁。 因此,当那一阵阵诱人的烤肉香味随风飘进他的鼻孔之后,那种揪心裂肺的饥饿感,使他忍不住走到了一个烧烤摊旁边,眼睁睁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面满满摆放着的烤鸡翅、烤羊肉、烤鳊鱼,喉咙里不时“咕噜噜”地响两声,那种馋涎欲滴的样子,引得桌子上几个年轻男子回转头看着他,眼里露出讥讽和嘲弄的神色。 “哥们,这个叫花子蛮有意思的。你们看看,他馋得都要流口水了,却只是看着我们桌子上的菜,并不开口讨要。我估计,这个叫花子应该是个神经病,或者,他就是个哑巴。” 桌子上一个染着红发的年轻人在看到李展鹏身上褴褛的衣服,以及他头上乱糟糟的头发之后,对他的那些同伴说。 这张桌子上坐了七个人,五男两女,看上去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五个男的都打赤膊、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两个女的头发倒是黑的,但脸上却浓妆艳抹,口里都还叼着一根香烟。看他们的打扮和言行举止,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在那个男孩子说完那番话以后,一个女孩子也转过头来,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李展鹏,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对那个男孩子说:“东哥,你别说,这个叫花子长得还挺英俊,有点像年轻时候的周润发。如果让他洗去身上的污垢,好好把头发梳理一下,再给他打扮打扮,你们这几个人谁也比不上他。” 李展鹏听他们口口声声叫自己做“叫花子”,心里有气,便闷声闷气地说:“我不是叫花子,你们别乱叫!” 那个叫东哥的男孩子“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几眼,用揶揄的语气问:“那你是谁?为什么要站到这里看着我们吃饭?你可别说你是特意来给我几个站岗的啊!” 此言一出,桌子上的男男女女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展鹏听对方问自己是谁,脸上再次露出迷惘的表情,有点困惑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现在找不到我的家。” 那几个人一愣,互相看了看,忽然间再次捧腹狂笑起来。 李展鹏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那个女孩子笑完以后,举起手里一个啃了一半的烤鸡翅,对李展鹏招招手,说:“帅哥,过来!看你长得这么英俊的份上,本小姐赏你一个鸡翅膀吃!” 李展鹏虽然很饿,而且在那些烧烤香味的刺激下,也确实有点馋涎欲滴。虽然他现在已经失忆,心智只是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但是,他骨子里那种骄傲和清高的本质,却使他对那个女孩轻薄的举止和施舍般的态度特别反感,浓浓的剑眉也拧到了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女孩,目光中渐渐露出愤怒的神色。 那个女孩见他眼睛里忽然闪出一股凌厉至极的光芒,吓了一跳,赶紧移开目光,小声对那个东哥说:“东哥,这个叫花子目光蛮吓人呢!还是别招惹他为好。我估计他就是一个神经病,可能是刚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是吗?那我倒不信这个邪!” 东哥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和大胆,便从那个女孩子手里抢过那个鸡翅膀,喷着酒气来到李展鹏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叫花子,你如果向我们讨吃的,我们不一定会给你吃。但是,这半个鸡翅膀是这位小姐施舍给你的,你不吃也得吃!” 说着,他忽然伸出右手,一把抓起李展鹏的左手手腕。跟着,就举起那半个鸡翅膀,径直往李展鹏的口里塞。 就在这时,李展鹏忽然闪电般翻转左手手腕,一把扣住了他的右手脉门。跟着,他将手一甩,一下子就把那个东哥丢到了半米外的水泥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他这几下动作兔起鹘落一气呵成,桌子上的那几个男女只觉得眼睛一花,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东哥就已经被李展鹏摔到了地上。 李展鹏这几个动作,就跟下午和那些小朋友打玻璃弹子一样,纯粹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自己并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因此,在摔倒东哥以后,他再次举起自己的手,左看右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异表情。 就在这时,桌子上另一个男孩子见他摔倒了东哥,忽然举起一个啤酒瓶子,对准他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下来。 ------------ 025 砍杀 李展鹏正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自己为何会在不经意间就把人摔倒在地。所以,当那个男孩子举起啤酒瓶子砸过来时,他没有任何防备。 只听“砰”地一声,那只啤酒瓶子结结实实地砸在李展鹏的头顶,却好像砸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面一样,啤酒瓶顷刻间爆开,玻璃碎片和冒着泡沫的酒花四处飞溅。 按照常理,一般的人,如果被一个啤酒瓶在脑袋上这样狠狠地砸一下,即使不当场晕倒,也会头破血流。 但是,令那一桌人惊异的是:面前这个挨了一酒瓶的“叫花子”,既没有倒下,也没有流血,甚至,他脸上连一丝痛苦的表情也没有。 只见他若无其事地晃了晃脑袋,又用衣袖擦擦顺着额头流下来的啤酒泡沫,转头怒视着那个用啤酒瓶砸他的男孩子,却并没有上去还击他。 这时候,那个名叫“东哥”的男孩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李展鹏几眼,忽然抱拳说:“老兄,小弟们都看走眼了,不知您是一位绝顶高手,刚刚多有得罪,请多包涵包涵!冒昧地问一句:老兄尊姓大名?在哪里发财?” 李展鹏听他忽然文绉绉地冒出一番江湖话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思索了片刻,才说:“我没有在哪里发财,我也不是什么绝顶高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那个东哥以为他是故意在开玩笑,神色之间更加恭敬,把手一伸,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老兄,不管您是谁,也不管您是什么身份,我们相遇了,就是有缘!来来来,请您坐下,我们几位兄弟姐妹敬您几杯酒!” 李展鹏见他态度诚恳,正好自己肚子也很饿,刚想坐下去,却觉得自己脑海里忽然一阵晕眩。 跟着,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很多像快播镜头一样的画面:从对面的小巷子里,忽然涌出一群手持砍刀、气势汹汹的男人,径直冲向自己所在的夜宵摊。随着一阵尖叫声,那群持刀男子全部围到了东哥身边,挥刀就砍。 只是一瞬间,东哥的头颅便被几把砍刀砍得血肉模糊,喷溅的血花和**把桌子上的几杯啤酒染得殷红。跟着,他又看到几个男子挥刀在追那个叫小敏的女孩子,眼看着他们离小敏的距离越来越近,其中两个人挥刀便向小敏后脑勺砍去…… “小敏,快跑!” 李展鹏忽然大吼一声,把桌子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东哥见他红头涨脸,满头大汗,有点奇怪地问:“老兄,怎么回事?你要小敏跑什么?” 李展鹏定了定神,用很肯定的语气说:“你们最好快点离开,等下有人要过来砍你们!” 东哥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说:“老兄,在桑梓县城,只有我们兄弟砍别人的份,没有人敢来砍我们。”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小敏,笑着说:“小敏,这位老兄可能真是看上你了。你看看,他说有人要过来砍我们,不担心别人,只是要你快跑,这还不明显吗?你天天在叫嚷要找个长得像明星的帅哥。我看,这位老兄就蛮符合你的条件!” 小敏白了东哥一眼,嗔道:“东哥,你别胡说八道。我看这位老兄蛮实诚的,功夫也好,要不,我们都当他做哥哥吧!今天我们先一起敬他几杯酒,以后多喊他出来玩。” 说着,她就从桌子上端起两杯酒,走到李展鹏面前,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说:“老兄,我看你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侠客。来,我敬你一杯酒。顺便问一句:你这身惊人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以后能不能教教小妹?” 李展鹏没有接她的酒杯,摇摇头说:“我没学过武功,我也不会打架!我劝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真的有人要来砍你们!我有点怕,我要先走了!” 说着,他就转身离开了夜宵摊,横过公路,走进了对面一条有点昏暗的小巷子里。 小敏见他说走就走,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放,转头对东哥说:“东哥,你是不是看走眼了?这个人分明就是个神经病,哪里是什么大侠?刚刚他把你摔倒,可能只是碰巧而已!” 东哥眯缝着眼,摇摇头说:“小敏,你不懂。我是练过功夫的人。刚刚那个人把我摔倒的手法,是正宗的擒拿手,而且他出手非常快,力道大得惊人。我也练过好几年武功,但被他随手一抓,却丝毫动弹不得。你想想,有这样武功的人,桑梓县能有几个?还有,你们也看到了,刚刚三毛把啤酒瓶子砸在他的头顶。要是换成一般的人,肯定得开瓢。但是,他挨了那一酒瓶,结果酒瓶碎裂,他却毫发无损。据我所知,这是典型的铁头功,没有十几年的功力,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他应该是一个武林高手。刚刚他那种二傻的样子,绝对是装出来的。” 他刚刚说到这里,面对公路坐着的三毛忽然大喊一声:“东哥,快撤!孙猴子带人杀过来了!” 三毛的话音刚落,一群手持大砍刀的年轻人,就已经冲到了夜宵摊上,挥舞着砍刀,对准东哥等人的头顶就砍了下去…… 李展鹏走进那条小巷子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巷子口,定睛往夜宵摊那边看。 在他的潜意识中,刚刚在他脑海中浮现的那些砍人的镜头,绝对是真实的,也是很快就要发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那种要出事的感觉却老是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仅仅过了两分钟,他刚刚预感到的场景果然出现了:只见从正对夜宵摊的另一条小巷里,忽然冲出一群手持砍刀的男人,闷声不响地直扑那个夜宵摊,挥刀就砍,而且他们的首要目标正是那个东哥。 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尖叫声和“砰砰啪啪”的打斗声,东哥的头颅瞬间就被几把砍刀劈开,鲜血和**四处飞溅…… ------------ 026 刀口救美 此时,夜宵摊附近场面大乱:一些吃夜宵的食客见那伙人凶神恶煞,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赶紧丢掉手里的啤酒和碗筷,抱头鼠窜,远远地逃开;夜宵摊主也顾不得自己的摊子被砸烂,吓得躲进附近的商铺里,掏出手机拨打“110”报警;而东哥的那几个兄弟,已经有两个被砍翻在地,另外三个情知不敌,挥舞塑料凳抵挡一阵后,便落荒而逃…… 只有那个小敏和另一个女孩子,仿佛被这血腥惨烈的场景吓呆了,在发出几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后,便再也没有出声,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竟然忘记了逃跑…… 这时候,那个曾用酒瓶子砸了李展鹏一下的三毛,在挥凳子打倒两个用砍刀砍向他的人以后,一把拉起小敏,喝道:“小敏,孙猴子是冲你和东哥来的。快跑!” 小敏这才反应过来,转身随着那个拉她的人就冲上了公路,径直朝李展鹏站立的小巷口跑了过来。 然而,他们刚刚跑出几步,后面就有几个持刀凶手追了上来,对准跑在后面的三毛的背部和肩膀就是一顿猛剁,很快就把他剁翻在地。 而跑在前面的小敏,已经冲进了小巷子里,一眼看到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的李展鹏,绝望的眼里立即放出光来,一边加快速度往李展鹏身边跑,一边哭喊着:“大哥,救救我!他们要杀我!” 此时,那几个歹徒已经砍翻了三毛。其中一个叫道:“弟兄们,不能让李敏这个贱人跑了!他敢背叛猴哥,让猴哥吃了大亏,今天一定要让她尝尝砍刀的滋味!” 说着,这个人就带着几个歹徒,加快速度朝小敏追了过来。 在血案发生时,李展鹏就一直站在那个小巷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预感到的血腥场景活生生地在对面发生,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站在这里看,而是转身逃跑,远离这血肉横飞的是非之地。 但是,令李展鹏自己都感到比较奇怪的是:虽然对面的砍杀场景很血腥、很吓人,但他的心里却并不怎么惧怕。他刚刚之所以有逃跑的想法,只是潜意识里一种不想招惹是非、不想引麻烦上身的本能反应,并不是因为害怕那些持刀的歹徒伤害到自己。 所以,当那些歹徒追着小敏过来时,特别是在听到小敏那几声凄厉的求救呼声之后,他不仅没有转身逃跑,反倒迎上几步,一把扯过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敏,拖着她就往巷子里飞奔…… 小敏心里本来已经完全绝望,以为自己今天是死定了。当她意外地发现那个“叫花子”仍然站在这条小巷子里后,忽然想起刚刚东哥在酒桌上讲的话,心里陡然升起了巨大的希望――因为东哥说过:这个人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对付这几个持刀的歹徒,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当她跑到他面前的时候,这个“武林高手”却只是拉住她的手,拖着她继续往前面跑,并没有回头对付那些歹徒的意思。而且,看他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好像心里也非常害怕,一点都不像一个处变不惊的大侠――也许,正如自己刚刚对东哥说的,这个古古怪怪的男人,真的只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流浪汉…… 想至此,那股绝望的情绪再次涌上她的心头。眼见后面孙猴子的手下越追越近,已经能听到他们“嚓嚓”的脚步声,估计离自己只有十几米远了,她忽然把李展鹏抓住她的手一甩,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如果是个男人,就转身和他们拼一拼!东哥不是说你是个武林高手吗?你不是有铁头功吗?你使出来呀!我跑不动了,我不跑了,我让他们砍死算了……” 李展鹏拉着小敏的手跑得正欢,冷不防被她把手一甩,又听她说出那番绝望的话,心里一慌,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姐,我真的不会武功!你看看,他们都带着那么长的砍刀,我怎么跟他们打?还是快跑吧!” 就在这时,那几个人已经追到了他们后面,看到李展鹏挡在小敏面前,也不管他是谁,有两个歹徒挥刀便砍。 李展鹏失忆后,身体感官却更加灵敏。他虽然没有回头,却感到两股凌厉的寒风从自己背后袭击过来,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忽然抱起李敏,以一个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动作,“嗖”地往前面蹿出一米多远,堪堪躲过后面砍过来的两刀。 李敏面对那些追过来的歹徒站着,眼看着他们挥刀砍向背对他们的李展鹏,绝望地把眼睛一闭,不敢看这个男人血肉横飞的惨景……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抱住。跟着,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在腾云驾雾一般,被那个男人搂着,一下子蹿出了那几个歹徒的包围圈。 她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只见搂住自己的正是那个“叫花子”。此刻,他脸上仍是一幅惶急的表情,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那几个歹徒也是大吃一惊。尤其是那两个挥刀砍向李展鹏后背的凶手,明明觉得自己的刀就要砍在对方的背上了,却只见眼前一花,也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鬼魅妖法,在间不容发的一霎那,忽然就往前蹿出了一两米远,令他们的砍刀砍到了空处,身子往前一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李展鹏犹豫了几秒钟后,决定还是采取老祖宗传下来的妙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便抱着小敏,往巷子里飞奔。 那几个歹徒在愣怔片刻后,也立即醒悟过来,挥刀追了过来…… 小敏在他怀里叫道:“大哥,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武器?如果没有,你随便到地上捡个什么东西,总比赤手空拳对付他们好!” 这句话提醒了李展鹏。他用右手搂住小敏,腾出左手在裤袋里搜了几下,忽然摸到了那几粒滑溜溜圆滚滚的玻璃弹子。 ------------ 027 转移 李展鹏摸到玻璃弹子以后,便将小敏换到左手,继续抱着她往前飞奔,同时用右手掏出一粒玻璃弹子,捏在手指尖,然后回转头,稍稍瞄准了一下那个跑在最前面的歹徒的头部,忽然扬手便将玻璃弹子甩了出去。 他这样做,并不期望能够伤到敌人,纯粹是属于一种吓阻的想法,想让那些追他们的歹徒有所顾忌。 谁知,这粒小小的玻璃弹子,经他的手一甩,竟然发出了“咝咝”的破空之声,像一粒子弹一样,从他的手中激射而出,准确地击在那个跑在前面的歹徒的鼻梁上。 只听那个中弹的歹徒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鼻梁骨竟然被生生击碎,痛得他把手里的刀一丢,捂着脸庞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另外几个歹徒见李展鹏只是扬了扬手,不知道甩出一个什么暗器,居然把自己一个同伙打倒在地,看上去伤得还很重,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放缓了追赶的脚步。 李展鹏一击得手,虽然他自己也感觉很诧异,但内心却深受鼓舞,想也不想,就再次从裤袋里掏出一粒玻璃弹子,转头瞄准另一个歹徒的脸,又是一弹子甩过去,击中了那个歹徒的左脸颊。 那个歹徒猝不及防,只感觉到脸颊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脑袋一阵晕眩,也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剩下的歹徒再也不敢追向前,全都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仍在继续逃跑的李展鹏,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小敏,转过一个弯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敏躺在李展鹏的怀里,只觉得这个宽厚结实的怀抱,是如此地安全,如此地温暖,便也伸出纤秀的双手,紧紧地搂住李展鹏的腰,不住地抬头打量他那张在路灯光下面有点朦胧的英俊的脸庞,心里居然隐隐约约地生出了一种甜蜜和温馨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对于一直在歌厅当“小姐”的她来说,已经多年没有过了。 就在刚才,她亲眼见到:这个有点傻里傻气、有点神里神经的帅哥哥,就像电视剧《水浒传》里面的“没羽箭”张青一样,不知从裤袋里掏出两粒什么东西,手一扬,就打倒一个敌人,再一扬,又打倒一个敌人――那潇洒的身姿,那劲道十足的动作,令她在看得眼花缭乱的同时,对他的神奇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来,东哥说得一点没错:这个正用有力的臂膀抱着自己的帅哥哥,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就是一个传说中的“江湖大侠”。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混迹风尘的女孩子来说,如果能有这样一个仪表堂堂、武艺超群的“大侠”守护在自己身边,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就在小敏开始用温情脉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李展鹏却已经开始感到有点体力不支,抱着小敏的两只胳膊也开始酸痛起来――毕竟,他已经几天粒米未进。刚刚他抱着小敏一路狂奔,纯粹是靠着他超常的体质和顽强的毅力。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在经过了这么长距离的奔跑以后,尤其是当后面已经没有了追兵的时候,他因为趋避危险而鼓起的那股劲力一下子卸去,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在奔出那条小巷到达另一条有点偏僻的街道上以后,李展鹏停下了脚步,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低头问小敏:“我们现在去哪里?我实在没力气了。” 小敏从他的身上跳下来,像一只警惕的小兔子一样,左右看了看,说:“哥,我们不能呆在桑梓县城了,得连夜走。因为那些想杀我的人,说不定还在到处找我。而且,刚刚东哥和三毛被他们砍死了,我是当事人之一,警察肯定也会来找我。我可不想被关进局子里去!” 好像是为了应证她的话似的,前面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尖利的警笛声。跟着,只见几部警车闪着警灯,呼啸着从他们面前开了过去,径直驰向刚刚出事的那条街道。 小敏有点害怕地将身子倚靠到李展鹏身上,说:“哥,你快带我走,我有点怕!对了,你住在哪里?就是桑梓人吗?” 李展鹏摇摇头说:“我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该到哪里去。” 小敏惊异地抬起头看着他,见他一脸真诚,而且神色间显得相当困惑,不像是故意开玩笑,不由心里一沉:难道他真是一个疯子?如果真是疯子,那他救自己、击退追他们的歹徒,这又怎么解释?一个疯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敏是个在社会上闯荡了好几年的女孩子,虽然对李展鹏的回答心存疑惑,但凭自己的本能,她感到面前这个男孩子,是个心地善良、可以依靠的好人。 因此,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她果断地说:“哥,我们立即打个的士,连夜转移到眉山县去。我在那边有一个舅舅,我们可以住到他的家里,等风声过了,我们再回来。” 李展鹏脸上露出一丝惭愧的神色,嗫嗫地说:“我身上没有钱。而且,我现在肚子很饿,饿得很难受!” 在他的潜意识里,男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什么事都应该是男孩子出钱才对,故此,他才这样跟小敏说。 小敏身上一直挎着一个包,一听李展鹏的话,赶紧拉开包的拉链,往里面看了看,说:“哥,你别担心,我包里还有几百块钱。从这里租个的士到眉山,只要一百五十块钱,足够了。我先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说着,她就走到隔壁一家还没关门的蛋糕屋,买了一大袋蛋糕和面包,两瓶矿泉水。 然后,她又走到街边,拦了一台的士,跟师傅讲好去眉山的价钱,便招手让李展鹏上车。 一坐到车上,早已饥肠辘辘的李展鹏接过小敏递过来的蛋糕和面包,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只不过片刻功夫,那一大袋蛋糕和面包就被他风卷残云般吃了个一干二净,就连开车的师傅都被他的食量吓了一跳。 一个半小时以后,李展鹏和小敏就走进了眉山县一个破旧的居民小区,敲开了一套两居室的门。 ------------ 028 小敏的故事 “舅舅,这是我的男朋友,叫陈嘉铭。我们两人想到眉山来一起找份事做,积攒点钱准备结婚。因为暂时租不到房子,所以想先在您家里住几天。” 当小敏的舅舅打开房门后,小敏赶紧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说明了她和李展鹏的来意。 至于“陈嘉铭”这个名字,是她灵机一动给李展鹏取的。“陈”是桑梓县的大姓,而“嘉铭”则和“假名”谐音。因为李展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她不得不向他舅舅捏造这个假名。 小敏的舅舅大概四十来岁,身材枯瘦,脸色灰暗,一脸的苦大仇深。在听完小敏的来意之后,一声不吭地把房门拉开,让他们两个进去。 这时候,小敏的舅母也起来了,看到坐在凳子上的小敏,便用尖利的嗓门说:“哎哟,敏敏小姐,你怎么舍得过来走走我们这样的穷亲戚了?听你父母说,你在桑梓县城混得蛮好啊,追随者一大摞,还有大老板天天请你下馆子住宾馆,每次回乡下都是豪华小车接送。怎么,这深更半夜的跑过来,是不是想接我们这对没见过世面的穷夫妇到桑梓去享几天福?” 小敏脸一红,说:“舅妈,您别信外面的传言。我在桑梓只是打工,在一个酒店做服务员。您也知道,桑梓是个穷县,打工的工资很低。所以,我想跟我男朋友到眉山来打工。这边煤矿、锑矿多,经济发达,工资水平也高。我们两个想找个工资高一点的工作,积攒点钱准备结婚。” 说着,她就站起来,拉开那个小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摸出四百块钱,递到她舅妈手中,说:“舅妈,我们两个人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您和舅舅买礼物。这几百块钱您拿去,给小娇妹妹买点东西。” 小敏舅妈刚刚之所以说出那番夹枪带棒的话,就是因为看到小敏没有给他们买任何东西,心里极度不满,所以才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大通讥讽的话。 但是,当小敏掏出那四百块钱并塞到她的手里以后,她的脸色立即由阴转晴,一边忙不迭地接钱,一边笑着说:“小敏,我们是至亲,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你想来看舅舅舅妈,我们随时欢迎。你要到这边找工作,我要你舅舅陪你们去找。毕竟,在这边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你舅舅虽然只是个工地上的民工,但毕竟地头熟,给你们带带路还是可以的。” 说着,她又含笑看了一眼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李展鹏,连连夸赞说:“我们小敏真有眼光,找了一个这么帅的小伙子,比得上一个电影明星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小敏也是大美女。小伙子,你说是不是?” 李展鹏见她的目光盯着自己,忽然瓮声瓮气地说:“阿姨,小敏是骗你的,我不是她男朋友,我和她是今天晚上才相遇的。当时……” 他刚说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的胳膊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小敏正用手指在使劲掐自己,便赶紧住了口。 小敏见她舅妈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忙说:“舅妈,嘉铭是跟您开玩笑的,您别信他的鬼话!对了,小娇妹妹呢?是不是睡了?” 小敏舅妈点点头,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呆呆地站在边上的李展鹏,便走进里面那间卧室门口,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喊出来,对小敏说:“你们两个今晚就睡在小娇的房间吧!小娇跟我们睡!” 小敏的舅舅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待他老婆安排好小敏和李展鹏后,便和他老婆、女儿走进主卧室,“砰”地把门关上。 由于两个人都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李展鹏和小敏洗完澡以后,只能继续穿着身上那套脏衣服。 按李展鹏的意思,他想就在客厅里的地板上睡一夜。但小敏生怕被她舅舅和舅妈发现破绽,把他强行拉进了卧室,并把卧室门关上,上了门闩。 在关好房门以后,小敏抬起头,看了看刚刚洗完澡的李展鹏,心里又是一动:这哥们长得真是太帅了! 本来,小敏开始在夜宵摊上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五官俊秀、身材高挺,看上去感觉很舒服。但是那时候,他没有洗澡,有点蓬头垢面,头发一绺绺地贴在头皮上,看上去有点邋遢、有点落魄。 而现在,当他洗完澡以后,在灯光下看上去,只见他头发微卷,目光明亮,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简直就是青年周润发的翻版…… 李展鹏见她一直在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脸,有点局促地避开她的目光,问道:“小敏,你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小敏这才发觉刚刚自己有点失态了,忙掩饰般地一笑,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在床铺上坐下,然后说:“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瞒着你:我其实是一个在歌厅陪唱的小姐。我原来交了一个男朋友,叫孙立,外号‘孙猴子’,是桑梓县城一个老大,手下有一百多个小弟。我和他交往几个月后,发现他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打我。而且,他还经常吸毒,有一次竟然想让我也跟着他们溜麻古、吃摇头丸。我虽然是一个小姐,但还是有原则和底线的。比如,我从不和我陪唱的客人出去开房,也从不吸毒。因此,我就决定要和孙猴子分手。为了在分手后不被他欺负,我便找到了桑梓县的另一个大哥,也就是今晚被孙猴子的人砍死的东哥。东哥手下也有几十个小弟,也是混社会的。但是,他比孙猴子有原则,从不吸毒,也不欺凌弱小。而且,他也一直在追求我。 东哥听说我想离开孙猴子,便很高兴地答应为我提供保护。 今天下午,我在桑梓步行街逛街时,正好碰到孙猴子。他一看到我,立即就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准备拖我走,正好被东哥碰到。东哥是有武功的人,当场就把孙猴子痛打了一顿,带着我离开了步行街。没想到,晚上孙猴子的人就来报复了,弄出了那么大的事,东哥也死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说到这里,小敏的眼里泛出了晶莹的泪花。 ------------ 029 同居 李展鹏已经彻底遗忘了过去的事情。他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幼儿阶段,只是听得懂别人说的话,但对通过书本和人生经历积累起来的一些知识和常识,已经完全尘封到了脑海深处。现在,就连一些最简单的汉字,他都只是觉得眼熟,却既不知道读音,也不知道它们的意思。 因此,对小敏所说的那些东西,比如歌厅、小姐、老大、小弟等等名词,他感觉到非常陌生,听得有点糊里糊涂。 待小敏说完以后,他有点奇怪地问:“小敏,歌厅是什么地方?你说你在里面做小姐,小姐又是什么?是你的工作吗?” 小敏脸一红,嗔道:“哥,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我都把我自己见不得人的事都告诉你了,你还来嘲笑我!你难道真的没去过歌厅?没找过小姐?” 李展鹏用手指挠挠头,有点委屈地说:“小敏,我真不是嘲笑你!我真的不知道小姐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歌厅是什么地方。” 小敏注意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见他还是一脸的困惑,不像是故意在嘲讽自己。而且,在这样两个人相处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会说什么讥讽的话。他刚刚那样问,那就可能是他真不知道歌厅是什么,也真不知道小姐是干什么的。 有了这个判断之后,她终于确信: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谙世事、有点傻里傻气的帅哥,要不就是一个刚从穷乡僻壤跑出来的没见过任何世面的愣头青,要不就是一个某方面有点问题的傻大哥。从他的种种言行来看,还是后一种可能性要大一点。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绝对是一个值得自己信任和依靠的男人。而且,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他除了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和家庭、对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不懂之外,其他各方面都很正常。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身高明至极的好功夫,有一张英俊无比的明星脸,有一颗单纯善良的好心。而这些,正是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 想至此,她又看了一眼李展鹏,露出一丝温柔而妩媚的微笑,问道:“哥,你说你不记得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那我问你:你身上这一身很厉害的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展鹏摇摇头说:“我早已经告诉你了:我没有学过武功,也不会打架。我只会逃跑,我跑得很快,他们都追不上我。原来我跟小朋友玩赛跑的游戏,就没有谁跑赢过我!嘿嘿!”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还在回忆他小时候和小朋友赛跑的趣事。 小敏用有点伤感和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沉浸在童年回忆中的大男孩,又问道:“那你知道你现在多大了吗?” 李展鹏摇了摇头。 小敏思索片刻,说:“你虽然长得很高大,但心智还是一个小孩子,连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以后,我来照顾你的生活。在有外人的时候,我们假扮恋人。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姐姐,好不好?” 李展鹏很感兴趣地点点头,爽快地说:“行。” 小敏“扑哧”一笑,说:“那你现在就叫我一声姐姐看看!” 李展鹏兴高采烈地叫道:“姐姐!” 小敏见他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眉梢眼角满含笑意,显然病得不轻,不由眼眶一红,一把搂住他的腰,用哽咽的声音说:“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你有那么好的功夫,长得这么帅,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李展鹏被她这么一抱,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下身的某个部位也像个小帐篷一样鼓胀起来,忙用力挣脱她的搂抱,有点口吃地说:“姐,你不要抱我。你一抱我,我就浑身发热,难受得很!” 小敏再次“扑哧”一笑,红着脸扫了一眼他小腹下鼓鼓涨涨的部位,轻轻地“呸”了一口,低声说:“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没长大的大孩子呢,没想到你是装的!你看看你,反应这么快、这么激烈,简直像只――” 她本来想说他像只“发情的公狗”,但想了想觉得不妥,便抿嘴一笑,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觉得姐姐漂亮吗?” 李展鹏听她这样问,便很认真地歪着头仔细看小敏。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卸了妆的小敏,其实是非常漂亮的。只见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秀,五官精致,眼睛灵动有神,笑容亲切自然,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从学校出来的清纯漂亮的学生妹。 在端审了足有两分钟以后,李展鹏才很认真地说:“小敏,你不化妆真的很好看,化了妆就变丑了。还有,女孩子不要抽烟,你刚刚在夜宵摊上抽烟的样子也很难看!” 小敏见他认认真真地端详,实实在在地评判,丝毫没有讨好和取悦她的意思,心下感动,便再次把身子偎依过去,用梦呓般的声音说:“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也不管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你以后就是我的依靠。你刚刚听到了,我已经为你取了一个名字,叫陈嘉铭。以后,我就叫你嘉铭。还有,你今晚既然说了,我就听你的:以后再也不化浓妆,再也不抽烟!从今天起,我要开始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展鹏“嗯”了一声,再次挣脱她的搂抱,说:“姐,我困了,想睡觉了。你也睡吧!” 说着,他就很自然地将身子往瓷砖地板上一躺,准备睡觉。 小敏摸了摸地板,虽然现在已经是孟春时节,但地板还是冰凉冰凉的,便拉着李展鹏的手,说:“我们在这张床上挤一挤吧!这地板太凉了,会睡出毛病来的。” 李展鹏挣脱她的手,摇摇头说:“男孩子不能和女孩子一张床睡的。我小时候去山里玩,经常在青石板上睡觉,从来没有病过,你不要操心!” 说着,他就仰头躺下,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发出了粗重的鼾声。 小敏熄掉灯,在床上躺下来,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在歌厅陪唱多年,见惯了那些一见她的面就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想占她便宜的男人。此刻,忽然遇到李展鹏这样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耳中听着他均匀的鼾声,脑海里萦绕着他俊秀无比的面容,一时间百感交集、万绪萦怀,想着想着竟有点痴了…… ------------ 030 神秘男子 就在李展鹏和小敏逃亡到眉山县的第二天上午,在远隔八十公里的东江市殡仪馆,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悼念活动。 悼念的对象,正是那个和李展鹏长得一模一样的蓝天集团董事长秦天。 上午九点不到,东江殡仪馆那个最大的悼念厅,就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外面的广场上,则停满了各式高档豪华车。 这些出席悼念活动的人中,有二百多个飞鱼帮的成员,有东江市的商界代表,有各级政府官员,有蓝天集团旗下所有公司的员工代表。总共加起来,大概有七八百人左右。 在悼念厅最前面秦天的巨幅遗照下面,并排站着秦天的亲属和蓝天集团的高管。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盘着高髻发型、身材高挑苗条的年轻女子,正是刚刚从澳大利亚飞回来参加悼念活动的秦天的妻子彭稚雅。 从彭稚雅左边排过去,分别是蓝天集团财务总监王逸禅,蓝天酒店的总经理蒋进,“瑞科金属回收公司”的总经理刘东伟。从她的右边排过去,第一位是她的父亲、巨龙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彭立刚,第二位是东江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钟大维,第三位是她的弟弟、蓝天集团总经理彭稚芝。 站在他们后面一排的,则都是飞鱼帮的其他骨干人员、部分政府官员以及公安、检察、法院等政法系统的干部。 再往后,就是飞鱼帮的小喽啰、蓝天集团的员工代表、秦天的其他故交好友等等。 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奇怪的是:秦天的母亲秦涵,居然没有出席她唯一的儿子的追悼会。 更令人奇怪的是:秦天的妻子彭稚雅,自从走进悼念大厅,脸上就始终是那种很淡漠的表情,不仅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甚至连一点悲戚的表情都没有。 这一点,令站在她左边的王逸禅和蒋进心里非常不满。但是,考虑到她是秦天的遗孀,而且蓝天集团今后很可能会由她出面掌管,所以这两个对秦天忠心耿耿的部下,才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在悼念仪式快要开始时,彭立刚把彭稚雅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小雅,悼念仪式完毕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开会,商量秦天遗产的分割和蓝天集团的班子调整问题,你的公婆怎么不来?她是秦天唯一的直系亲属,她不来这个会怎么开?” 彭稚雅瞟一眼不远处王逸禅和蒋进的背影,淡淡地说:“爸,这个由不得我们。前几天,王逸禅和蒋进专程到夏安县去请秦天的母亲过来,但是,她告诉王逸禅和蒋蒋进:她早已和秦天断绝了母子关系。在断绝关系的那天,她就和秦天明说了:如果他在外面犯了死罪,她希望不受牵连;如果他在外面发了大财,她也不要他一分钱财产。我和秦天举行婚礼以后,曾经去看望过她,但她没有让我们进她的屋。所以,她既不想来出席追悼会,也不会要秦天一分钱的遗产。” 彭立刚眉头一皱,说:“这个老太太,怎么脾气这么倔?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含辛茹苦养大,现在遭遇横祸走了,她却连送都不来送一程,也未免太绝情了吧!我就想不通了:母子连心,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这么恨自己的儿子?” 彭稚雅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听王逸禅说:秦天出事前,就是到石柱县去,想请她母亲的一位大学同学出面,给他们母子和解和解,结果就在那里被湘水市公安局秘密拘捕了。” “那我们今天这个会议怎么开?没有他母亲到场,这会开不成啊!毕竟,她母亲和你一样,是秦天遗产的第一继承人。她不来,谁也不敢做主分割遗产啊!” “这个您不用担心。昨天,我已经委托律师又去找了她,告知了她有继承秦天遗产的权利,并告诉了她遗产的数目。她已经明确表态:她能够继承的那份遗产,她自己不要,但是,她希望转赠给王逸禅、蒋进和刘东伟,由他们三个人平分。而且,她希望这三个人继续留在公司的管理层。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要求。” 彭立刚奇怪地问:“这个老太婆,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么一笔巨额遗产,她自己不要,却要转赠给三个不相干的人,没这个道理呀!” 彭稚雅冷笑一声,说:“爸,说实话:秦天的这笔遗产,我也不想要。但您既然坚持要芝芝到公司来,肯定就是冲着蓝天集团来的。我是您的女儿,我不违背您的意旨。当初您要我嫁给秦天,我答应了;现在您要我接受遗产,我也答应您。只是有一点:我不参与你们的这些事。追悼会完了以后,我还是会到澳大利亚去,继续完成我的学业。至于芝芝能不能掌控蓝天集团,能不能驾驭得了秦天那几个部下,这就看你的手腕和芝芝的能力了。反正,我是不会掺和进来的。” 彭立刚脸一红,有点尴尬地说:“小雅,我知道当初让你嫁给一个初中没毕业的混混,确实是委屈了你。但是,你也知道:你爸爸要在东江立足,要扩大巨龙房地产公司的规模,没有秦天背后的势力扶持,根本做不到啊!你也知道:如今的房地产业,就是拼关系、拼后台。没有关系和后台,你到哪里去拿地皮?到哪里去贷款?而且,现在房地产越来越难做,资金短缺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这两年,要没有蓝天集团给我们拆借资金救急,只怕你爸的巨龙公司早就垮了!所以,你要理解你爸爸的难处。” 就在这时,追悼会已经开始了。彭立刚和彭稚雅匆匆回归原位站好。 而此时,在殡仪馆对面的一条小巷子口,停着一台普通的黑色桑塔纳轿车。轿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但脸色灰暗的五十余岁的男人。他戴着一幅硕大的墨镜,双手扶在方向盘上,正用悲戚的目光盯着对面的殡仪馆。 当殡仪馆里面响起哀乐和鞭炮声时,车内的男人眼里涌出了泪水,喃喃地低语道:“小天,原谅爸爸!爸爸也是没办法!你太猖狂了,太不懂事了!爸爸不这样做,我们父子俩只能同归于尽!你放心,你母亲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 031 遗产分割 追悼会刚刚开完,彭立刚就迫不及待地邀集钟大维、王逸禅等人,一起驱车来到蓝天大酒店的一间豪华会议室,闭门商讨遗产分割和蓝天集团的管理层改组问题。 蓝天集团聘请的两位律师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等了他们好一阵了。待他们进去坐好后,律师先是和大家讲解了一下有关遗产继承的法律规定,并说明:在当事人秦天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应该按照遗产继承顺序依次确定遗产继承权利。而秦天除了母亲和妻子以外,再没有其他任何直系亲属。因此,他的遗产应该由他的母亲秦涵和妻子彭稚雅共同继承。又因为秦涵和彭稚雅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所以,她们可以获得相同的继承份额。 经评估,秦天所有的资产加在一起,约值3。4亿元。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固定资产,包括价值1亿元的蓝天酒店、价值1。2亿元的“瑞科金属回收公司”,另有5千万的对外股权投资、5千万的对外借款、2千万左右的银行存款。 因为蓝天集团还要正常经营,因此,律师建议:今天开会,只明确两个继承人的股权比例,不拆分资产。以后,蓝天集团照常运行,两个继承人按照各自股权比例,每年均分公司利润。 律师的这个提议,是公司管理层包括彭稚雅、彭立刚以及钟大维等人早就认可了的,所以与会人员并没有异议。 其实,大家都清楚:今天的这个会,分割遗产只是一个形式,核心的议题,还是蓝天公司由谁来当家、由谁来管理的问题。 正是因为有这个议题,所以与遗产分割无关的钟大维也被请来参加会议。 其实,王逸禅和蒋进本来是不想来参加这个会议的,因为他们觉得这事与他们无关。最主要的是,他们在蓝天公司没有任何股份。 原来,秦天是个很精明、原则性很强的人。他和王逸禅、蒋进两人,是最初从夏安县杀进东江市打江山的生死兄弟。按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江湖规矩,秦天在开公司时,应该会给他们一定的股份才对。 但秦天偏偏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按照他的逻辑:生死兄弟只能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历史上那些开国皇帝为什么要杀功臣?就是因为他们在打江山时都是患难兄弟,彼此互相了解,如果大家再一起共富贵,肯定就会有人觊觎帝位,就会出现权力之争。到最后,只能将他们一一除掉。 因此,他多次跟王逸禅和蒋进说:“两位兄弟,我之所以不让你们在公司入股,就是为了维护我们之间多年的兄弟感情。一旦你们都成为了蓝天公司的股东,我们兄弟间肯定就会发生各种矛盾,到最后极有可能反目成仇。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每年给你们高薪,你们只负责执行我的决策,我们之间就可以长久地做兄弟!” 王逸禅和蒋进对秦天的这番理论也是深以为然。因此,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到蓝天公司入股,也从来没有抱怨过秦天半句话。秦天也不亏待他们,每年给他们的年薪高达三百万元。而且给他们配齐高级车、高档住宅。 正因为如此,王逸禅和蒋进对秦天极为忠心。在得知他惨死以后,两个人痛哭了一整天,最后,都跪到秦天的遗像前,咬牙切齿地发誓:哥,你等着!我们兄弟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出暗杀你的那些凶手,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遭受火刑,把他们也烧成枯碳…… 他们也已经设想到了:在秦天死后,估计彭立刚的巨龙房地产公司会乘虚而入,借着彭稚雅有一半遗产的机会,出资买断秦天母亲的那一半股份,从此把蓝天集团正式纳入彭家旗下。 他们甚至还怀疑:暗杀秦天的幕后指挥者,就是彭家的人,要么是彭立刚,要么是彭稚芝。要不,为什么会那么巧,正好在秦天就要出事的前两个月,彭稚雅就打越洋电话给秦天,一定要把她弟弟安排进蓝天集团担任总经理?这不明显是为接手蓝天集团做准备吗? 不过,这样的怀疑,他们也只敢私下探讨两句,却谁也不敢流露出来。因为他们很清楚:秦天非常爱彭稚雅,爱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只是,彭稚雅始终对秦天不冷不热,在两个人刚刚举行婚礼之后,蜜月还没有度完,就一个人飞到澳大利亚去了。 所以,他们虽然怀疑彭家,但碍于彭稚雅的面子,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敢将这个想法透露出半分来。 他们也已经打算好:只要彭家接手蓝天集团,他们两个人就主动辞职,一心一意去打理飞鱼帮的帮内事务,全力以赴查找暗杀秦天的凶手的线索…… 令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次会议上,律师当场宣布:按照秦涵的授权,她自己应得的那份遗产,平分为三分,分别赠送给王逸禅、蒋进、刘东伟。而且,她提出要求:三个被赠与人都要继续在蓝天公司担任高管职务…… 当律师宣布完这份授权书以后,王逸禅和蒋进当场就流出了泪水――他们明白秦涵的苦心:由于秦天和她关系不好,每年都是王逸禅和蒋进两个人代替秦天回夏安县陪她过年。因为秦天的关系,他们对秦涵格外孝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娘一样。而秦涵是个恩怨分明的女人,所以才决定把她应得的那一份遗产平分给他们。 至于为什么刘东伟也有份,他们两个则无从猜测了…… 在会议上,经过不停地商讨和暗中较劲,与会人员就蓝天集团管理层改组做出决定:彭稚雅任董事长,但不参与日常经营管理工作,由她的弟弟彭稚芝代行董事长职责,她则继续到澳大利亚完成学业;刘东伟任集团总经理兼“瑞科金属回收公司”经理;王逸禅和蒋进职务不变,分别担任财务总监和“蓝天酒店”经理职务。 这其中,刘东伟的职务,是秦天的干爹钟大维提出来的。彭立刚虽然对刘东伟仍然把握了效益最好的金属回收公司的权力有点不满,但考虑到刘东伟后面的那个大人物,最后还是同意了。 ------------ 032 一个汉堡 李展鹏和小敏在小敏的舅舅家住了三四天,每天都躲在家里看电视,压根就没有出去找工作的迹象,这引起了她舅妈的怀疑。 “小敏,你和小陈是到眉山来找工作的。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们怎么还不开始到外面去寻找?你们这样坐在家里等,工作不可能会从天上砸下来啊!” 这天早晨,小敏的舅妈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发问了。 小敏是过来躲难的,哪里敢到街上去?见她舅妈发问,心里也有点发虚,便说:“舅妈,我近段时间有点不舒服,所以想休息几天再说。要不,你让舅舅带嘉铭出去找找看。实在不行,他干体力活也是可以的。” 小敏舅妈狐疑地打量她几眼,又重点瞄了瞄她的腹部,然后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嗓门问道:“小敏,你肚子里是不是有毛毛了?你们这样天天睡在一起,如果不采取避孕措施,是很容易怀孕的。如果真是有了毛毛,你还过来打什么工?得在家养着。” 小敏脸一红,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的李展鹏,低声说:“舅妈,您误会了!我不是有毛毛了,而是……而是来亲戚了!” 在她们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李展鹏偶尔向她们这边望一眼,脸上露出古古怪怪的神色――原来,自从失忆以后,他的目力、听力都比以前不知强了多少倍。刚刚小敏和她舅妈的对话,虽然她们两个人都压低了嗓门,但是,还是一字不漏地被他听到了。 只是,对于她们口里所说的“有毛毛”、“来亲戚”等话,他一点都不懂,所以脸上才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 正在这时,小敏的舅舅也从卫生间出来,准备到工地上去上班。 小敏舅妈一把拉住他,说:“老李,你是在工地上带班的,有安排小工的权力。刚刚小敏说了:她男朋友如果暂时没找到好的工作,干体力活也是可以的。要不,你现在就带他到你们工地上去干活吧!我知道你们那里只要有力气,舍得干活,就是搬砖,每天都可以挣两三百块钱,这总比他们两个人都坐在家里坐吃山空要好。” 老李仍是那幅别人欠他债没还的苦逼样子,听他老婆说完后,闷闷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李展鹏,对他招招手,瓮声瓮气地说:“走吧!” 李展鹏刚要跟在他后面出门,却被小敏一把拉住:“嘉铭,我们先到卧室里去,我还有话跟你说。” 李展鹏跟着她走进他们睡觉的那间卧室。小敏把门关上,从衣柜里找出李展鹏那件旧衣服,说:“嘉铭,你把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换上这件旧的。工地上灰多,干小工也容易对衣服造成磨损。你总共才两套衣服,得爱惜一点穿!” 原来,在他们来的第二天,小敏便用剩下的三百来块钱,给自己和李展鹏分别买了一套内衣裤、一套外衣,都是市场里面摆在摊子上卖的便宜货。买完衣服以后,她那个小包里只剩下几十块钱了。 在李展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小敏忽然一把搂住他,用有点哽咽的声音说:“哥,对不起。你救了我的命,现在却还要为我去卖苦力,我心里有点不好受!在工地上,你可得注意安全啊!” 李展鹏用手抚摸着她的肩膀,笑着说:“我是男人,就应该去赚钱啊!这些天一直用你的钱,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一定能赚到钱的!” 小敏抬起泪光蒙蒙的眼睛,伸出纤秀的双手,在李展鹏脸上爱怜地摸了摸,叹息一声说:“哥,你要是没有那点毛病,那该多好啊!不过,话说回来,你如果什么都正常,你就不会跟我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对不对?” 李展鹏有点困惑地摇摇头,说:“我没什么毛病啊!我只是不记得我的名字和我的家!再说,你这样的女孩子蛮好啊,我怎么会不跟你在一起?” 小敏见他说这话时,满脸真诚,知道他那是发自内心的话,心里一阵感动,忍不住把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十分钟以后,李展鹏跟着小敏的舅舅,来到了一个建筑工地。 这个工地是一个新开发的住宅小区,项目名称是“江南豪苑”,目前还只动工了三栋楼,都建到了六层左右。 小敏的舅舅安排李展鹏在工地上搬砖,工资按定额计算,多劳多得。 李展鹏体力很好,而且动作敏捷,在搬砖时比一般的小工速度快了很多。结果一天下来,小敏舅舅给他算了一下,工资达到了三百一十多元。 李展鹏听到小敏舅舅说他第一天就赚了三百多元,高兴得两眼放光,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进家门,就对小敏嚷道:“小敏,我今天赚了三百多块钱,我们有钱了。” 小敏像个大姐姐一样,拉着他的手,笑嘻嘻地表扬说:“我们嘉铭真厉害!按你这样的工资,如果做一个月,我们就是万元户了。来,先洗个澡。我已经炒好了菜,等舅舅舅妈回来就可以开餐了!你累了一天,等下多吃两碗饭!” 在饭桌上,小敏对她舅妈说:嘉铭现在赚钱了,她们暂时还是想住在舅舅家里,每月交一千块钱给舅妈! 她舅妈很高兴地答应了。 在吃完饭看了一阵电视以后,小敏的舅舅一家三口早早地睡下了。小敏拉着李展鹏来到他们的卧室,从小包里拿出一个香喷喷的肯德基汉堡,塞到李展鹏手里,笑着低声说:“陈嘉铭小朋友,这是姐姐对你第一天赚钱的奖赏。姐姐本来想多给你买一点的,可是没钱了,只好买一个汉堡慰劳慰劳你算了。” 李展鹏原来是经常吃肯德基的,但是现在,他对这种香喷喷的美味早就失忆了。所以,当他咬了第一口以后,就觉得这汉堡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便又接连吃了几口,忽然停住不吃了,把汉堡递给小敏,说:“姐,我不吃了,你吃!” 小敏奇怪地问:“怎么,是不是不好吃?” 李展鹏摇摇头说:“不,这东西特别好吃!所以我不吃了,留着给你吃!” 小敏一听到这句话,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 033 缠绵 李展鹏见小敏流眼泪,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递汉堡的手僵在半空,有点慌张地问:“姐,怎么啦?我说错了吗?” 小敏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抽泣着说:“哥,以后你别叫我姐了,我听着心酸……你没说错话。你那样说,我听了很高兴……哥,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从没有男人这么关心过我。他们都只喜欢我的外表,都只想占我的便宜,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和我同房这么多天,却没有对我有丝豪侵犯……哥,我喜欢你,发自内心地喜欢你!我喜欢你的质朴,喜欢你的纯真,喜欢你的善良……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说着,她就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李展鹏,等着他的回答。 李展鹏有点错愕地盯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漂亮的脸,思考了一阵,才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你?” “傻哥哥,你喜不喜欢我,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我问你:你离开我到工地上去的时候,是不是经常会想起我?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抱抱我、亲亲我?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你就是喜欢我――明白了吗?” 李展鹏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又认真想了一下,这才说:“我今天在工地上,确实想起了你。不过,那是在快要收工的时候,我肚子饿了,想起了你做的菜非常好吃,这才想到了你――这个算不算喜欢你?” 小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用葱葱玉指点了李展鹏的额头一下,咬着牙齿说:“你呀,说你是个傻瓜吧,你有时又聪明透顶;说你是个聪明人吧,有时又憨憨傻傻糊里糊涂的――真搞不清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说着,她便接过李展鹏递在半空中的那个汉堡,一块块地撕下来喂给他吃,一边喂一边像哄小孩子一样说:“嘉铭,听话,把它都吃掉!姐不喜欢吃面包和鸡肉,姐是特意买来给你吃的。你累了一天,得吃点鸡肉补充能量……” 李展鹏以为她真不喜欢吃这汉堡和里面夹着的鸡肉块,便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那半个汉堡吃了个精光。 吃完以后,他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巴,看着小敏说:“这个比你炒的菜还好吃,你怎么不爱吃?如果天天都有这东西吃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嘻嘻地问道:“我问你个事:早晨你舅妈问你是不是有毛毛了,有毛毛是什么意思?你告诉你舅妈说:你来亲戚了,这又是什么意思?我今天没事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两句话,一直没有想明白。” 小敏的脸“腾”地变得通红,用手掌使劲在他腰上擂了一下,嗔道:“你这个傻子,怎么偷听我们女人的谈话?真不害臊――” 李展鹏一愣,忙分辩说:“我不是偷听的。我当时正在看电视,但你们说的话,我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当时本来就想问问你的,后来要去工地,就没问了。” 小敏红着脸横了他几眼,见他急得抓耳挠腮,知道他不是故意在开她的玩笑,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 在捏着衣角忸捏了一两分钟后,小敏才低声说:“傻哥哥,这样的话,你以后千万不要去跟别的人说,尤其是男人。明白吗?” 李展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看着李展鹏那傻傻的、但又英俊无比的模样,小敏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情愫在自己心中慢慢滋生――如果自己这辈子能找这样一个实诚可靠、外表出众、又有一身高明的武功的男孩子做老公,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虽然他可能脑袋里面的某个地方出了毛病,但是,他好像只是遗忘了很多东西,智力却并没有受影响,思维和反应都很敏捷。 至于他身上那种可爱的孩子气,肯怕也是因为头部的毛病造成的,估计只要引导得当,这种孩子气很快就会消除。那样的话,面前的这个大男孩,就是自己最需要的男人…… 想至此,她觉得自己内心有一股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情不自禁地把滚烫的娇躯埋进李展鹏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喃喃地说:“傻哥哥,你什么都不懂,连女孩子怀毛毛也不懂……你难道还没有经过人事吗?难道你还是个童男子?……来,抱紧我,让我来慢慢教你……” 说着,她就搂起李展鹏,仰头就倒在那张有点窄小的木板床上。 李展鹏在她有力的搂抱下,身子也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只觉得浑身燥热如火,那个小帐篷又昂然挺立了起来…… 在小敏搂抱着他倒在床上后,他赶紧用手撑住上身,眼睛盯着小敏,有点惶急地说:“小敏,我……我……” 小敏不待他说出下一句,便扳下他的头,用滚烫的红唇封住了他同样滚烫的嘴唇…… 在小敏主动的热吻下,李展鹏渐渐失去了控制力,忽然挣脱小敏的搂抱,三下两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又连撕带扯地把小敏剥了个精光,然后低低地嗥叫一声,在小敏兴奋而又略带痛苦的“啊啊”声中,狂野地冲进了她的身子…… 李展鹏在此之前,只是和他的未婚妻卓莹有过一夜缠绵,并且,就是这仅有的一次成人体验,他现在也已经完全忘记了。所以,正如小敏所说,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未经人事的童男子,只知道盲目地冲撞、痛快淋漓地低吼,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在小敏来说,这是自己第一次和心爱的男人缠绵,所以,她投入了自己全部的心身。尽管李展鹏的动作有点粗野、有点狂暴,但她仍然配合着他,忘情地扭动着、**着…… 有时候,她实在兴奋得忍耐不住了,便忽然伸嘴咬住李展鹏的肩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唔唔”声…… 那天晚上,李展鹏就像个初尝美味的贪嘴少年一样,孜孜不倦地在小敏娇柔的身躯上不停地耕耘。 而小敏,虽然曾经经历过两个男人,但像今天这种两情相悦的愉悦滋味,却也是第一次尝到。所以,两个人就像干柴逢烈火、枯树遇甘霖,你情我愿,你贪我爱,一直缠绵到东方破晓…… ------------ 034 霸王别姬 大约在凌晨五点,李展鹏和小敏终于都有点疲累了,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也许是兴奋过度的缘故,大约在六点半的时候,小敏忽然又醒了过来。 此时,她的头躺在李展鹏的臂弯里,一双修长洁白的大腿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缠绕在李展鹏的腰身上。 以后的半个小时,她就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光线,一直在痴痴地盯着李展鹏那张俊秀的脸看。 这张脸真是太完美了:五官清秀,轮廓分明。浓浓的剑眉,方方的下巴,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舒服…… 她承认:自己是个典型的“外貌协会”成员,理想中的男友,就应该是她此刻拥有的这个男人的模样。所以,她现在感到特别满足,特别有成就感…… 她原来找过两个男友,一个是读高中时的同学,也是一个长得很俊的男孩,可惜那是个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在得到她以后,就找个借口和她分了手;后来为生计所迫,她去歌厅做了“小姐”,又被迫成为了其貌不扬的孙猴子的女朋友。这两个男友,前一个她虽然喜欢,但当时还不大懂事,加之那时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她并没有从男欢女爱中感受到什么乐趣;而后一个,纯粹是用暴力手段得到她的,每次和他在一起,她都只能像个木偶一样,闭着眼睛任他所为,有时候,还会留下屈辱的泪水…… 而现在,躺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却是她发自内心地喜欢的。她喜欢他英俊的外貌,喜欢他憨憨傻傻的性格,喜欢他偶尔流露出来的超凡的武功,喜欢他有力的臂膀,喜欢他那些有些孩子气的古古怪怪的问题…… 而最令她有成就感的是:这个长得像明星一样的男人,是在自己的开化和引导下,才真正成为了一个男人。如果自己的感觉没错,昨晚他和自己在一起,应该是他的第一次。否则,他就不会那么莽撞,不会那么疯狂,不会那么毫无技巧…… 就在她痴痴地左思右想的时候,睡梦中的李展鹏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嘴里喃喃地说道:“莹莹,你再唱一段《霸王别姬》给寡人听……” 这一句梦话很清晰地传进小敏的耳朵里,令她一下子呆住了。 莹莹?《霸王别姬》?寡人? 他不是什么都不会吗?不认识字,不会唱歌,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和朋友…… 那么,他怎么会知道《霸王别姬》?他口中的莹莹又是谁?他怎么会自称寡人? 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展鹏忽然又在睡梦中开始哼起了《霸王别姬》的唱段:“劝大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这一段“西皮二六”唱腔,被李展鹏捏着嗓子唱得抑扬顿挫、荡气回肠。 小敏在歌厅多年,无数次听一些京剧爱好者唱过这一段,她自己耳濡目染,也能够有板有眼地把它唱完。 而现在,她听出来了:李展鹏用男声唱这一段,虽然听上去有点诡异、有点别扭,但是却吐词清楚,节奏准确,起承转合圆畅自然,绝对是专业水平…… 李展鹏在唱完了那一段“西皮二六”之后,很满意地轻微叹了一口气,忽然翻了个身,背对着小敏睡着了。 就在这时,小敏忽然看到:在李展鹏左边的肩膀上,有一条蚯蚓一样的伤疤,泛出暗红的颜色,与他身上白嫩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 小敏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那个有点鼓凸的伤疤上摸了摸,心却渐渐地沉了下去:自己原以为这个男人的经历就是一张白纸,现在看来,应该是大错特错了! 他不识字,而且没有任何知识,但是,他却能够在睡梦中,以专业的水平哼唱京剧《霸王别姬》; 他说自己从来没有习过武,也不会打架,但是,他却可以一招把一个练过武的男人甩去几米远,还可以用两粒玻璃弹子打倒两个敌人; 他看上去像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懵懂青年,而且言行举止憨憨傻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但是,他在睡梦中却大言不惭地自称“寡人”; 他看起来毫无恋爱经验,好像一辈子就没有见过女人一样,但是,他在睡梦中,却很自然、很亲切地叫出了“莹莹”这个名字…… 他到底是谁?现实中的他和睡梦中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还有,他肩膀上的伤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刀伤还是枪伤?又是什么样的离奇经历,才让他有了这么一道看上去触目惊心的伤疤? 当然,小敏也很清楚:他现在对自己所展现的一面,绝对是真实的、没有丝毫虚伪的。他现在确实就是这个状态:忘记了所有的人,忘记了所有的事,忘记了他曾经拥有的知识和技能――这一点,她确信无疑:没有人可以装出一副二傻的样子那么久,也没有人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么久。 那么,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这个大男孩,肯定经历了一场别人无法想象的大变故,才造成了现在他这种状况……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内心忽然就充满了恐惧感:她爱这个男人,她想和他厮守一辈子,想去关怀他、温暖他,也想让他来爱自己、呵护自己。 可现在,她分明感到:这个男人迟早有一天会觉醒,会记起他以前所有的事,会找到他口中所称的“莹莹”。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姐,而且和他在一起时,已经不是清白之躯。他现在之所以不嫌弃她,是因为他还处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不知道小姐是什么,不懂得贞操是什么。一旦他觉醒了,对自己来说,所有关于和他在一起的憧憬和梦想,到时都会成为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想至此,她的眼里渐渐泛出了泪花,忍不住伸出手,有点痉挛般地再次紧紧搂住他背对自己的身子,喃喃地低语:“哥,你到底是谁?你到底会不会觉醒?你要是永远都是现在的样子,那多好啊!”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话似的,李展鹏忽然翻转身子,睁开有点疲累的眼睛,醒了过来。 ------------ 035 二傻 “小敏,你怎么哭了?” 李展鹏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小敏脸上晶莹的泪花,有点惶恐地问道。 小敏抬起手,擦擦眼角的泪水,勉强对他笑了笑,说:“我没哭,我这是高兴……对了,你刚刚是不是做什么梦了?还记得吗?” 李展鹏摇摇头说:“我睡得很沉,没做梦。我是听到你对我说话才醒过来的。” 小敏凝神看了一下他的眼神,仍是那么真诚、那么清澈,没有丝毫撒谎的成份,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哥,你告诉我:莹莹是谁?” “莹莹?” 李展鹏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身子抖了一下,脑海里忽然电光石火般冒出了一张朦朦胧胧的女孩子的脸。这张脸是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如此美丽,像一道耀眼的闪电,瞬间划破了他混沌模糊的记忆盲区…… 可惜,这道闪电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努力想去捕捉那张脸的时候,却又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小敏之所以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就是想用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试试他的反应,看这个“莹莹”到底在他心中是个什么地位。 她看到:当她口中吐出“莹莹”两个字时,他的身子明显地抖了一下,跟着,眼睛里就闪出了一道光芒――显然,这两个字击中了他记忆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区域,或者说,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然后,她就看到他用手抱住头,眉头紧皱,目光发直,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却总是回忆不起来…… 小敏见他脸上渐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显然是因为回忆不起“莹莹”是谁而苦恼万分,不由又心疼起他来,生怕他就此钻入死胡同,变得更加糊涂,赶紧搂过他的头,柔声安慰说:“嘉铭,别想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莹莹是我的一个姐妹,我是故意考验你一下的。” 见李展鹏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再次转移话题说:“嘉铭,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婆了,你知不知道?你以后只能够对我好,不能去想别的女人,好不好?” 李展鹏懵里懵懂地点点头,说:“小敏,我知道,我们昨晚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的老婆了。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我要努力去赚钱,赚很多钱交给你。我有的是力气,一定能够养活你的!” 小敏心里一酸,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低声说:“嘉铭,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在吃早餐时,小敏的舅妈等她的女儿小娇走了后,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小敏通红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阴阳怪气地说:“小敏,年轻人贪嘴好吃,这一点我可以理解。可是也要注意有点节制,不要恨不得一餐就把一辈子的都吃完,那样有损身体。还有,这房子是旧房,隔音效果不蛮好,你们也要收敛一点,不要由着性子闹腾。我和你舅舅倒没事,都是过来人。可我家小娇还没有破童关。要是她也听到了,像什么话?所以,以后请你们还是注意一点好。” 小敏一听,不由羞得连腮带耳通红,悄悄地瞟了李展鹏一眼,却见他若无其事地正在“咝溜溜”地猛喝稀饭,好像压根就没听到她舅妈含沙射影的话一样。 以后的十几天,李展鹏就在工地上卖力地搬砖。他一般情况下不和另外那些粗鲁的小工和泥工说话,但是,只要他一说话,就必定会引来一阵哄笑――因为他连许多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每次问他是哪里人,家里有些什么亲属,父母是否健在,他一律都是回答“不知道”。 开始,那些人以为他是故意开玩笑,或是不愿意回答这些问题。但多问了几次以后,他们就发现:他居然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家乡,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父母或是其他亲人。 而且,他连最简单的加减乘除都不会,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陈嘉铭”也不会写。 这样一来,这些本来自己也文化水平很低的民工,一下子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比自己更蠢、更没有文化的人!因此,他们便不约而同地给李展鹏安了一个绰号:二傻! 所谓“二傻”,是眉山县一句独有的骂人的话,意思是这个人是个傻瓜,但又没有完全傻彻底,和北方人骂人“很二”是差不多的意思。 没事的时候,这些民工就喜欢逗李展鹏这个“二傻”玩一玩,时不时提一些古古怪怪的问题让他回答,或是要他说一说他和媳妇在床上的事――因为小敏曾到工地上来给她舅舅和李展鹏送过几次午饭,那些民工都看到了小敏窈窕的身材、漂亮的容貌,听说这个时髦摩登的女孩,居然是这个“二傻”的媳妇,无不艳羡得口水长流。所以,他们便经常逗李展鹏,让他说说他媳妇在床上是不是很会动,叫床的声音大不大、好不好听…… 李展鹏虽然失忆了,但心里却明白得很,也知道他们逗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所以并不跟他们计较,一般情况下选择以沉默对抗。但是,只要他们问起他和小敏在床上的事,他就会怒目圆睁,目光中陡然间露出一股凌厉的寒气,往往会把那些开玩笑的民工吓一大跳。 这天晚上,李展鹏和小敏以及她舅舅一家人吃过晚饭后,照例一起看东江电视台的新闻。 在看到第二条时,小敏顿时瞪大了眼睛――只听那个播音员播报说:“5月25日,桑梓县公安局成功破获了该县4。30恶性斗殴杀人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7名,并成功打掉了以孙建斌为首的一个黑恶势力犯罪团伙……据警方透露:桑梓县4。30斗殴杀人事件,起因是该团伙头目孙建斌的女友李某和他分手,并找了受害人陈东山寻求庇护。孙建斌为了报复,遂指使手下制造了这起血腥的案件……目前,警方正在全力寻找李某的下落,相信不久即会有结果……” 这条新闻还没有播完,小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惨白…… ------------ 036 讨工钱 “小敏,这电视上放的不就是我们那天晚上在夜宵摊上发生的事吗?你看看,那几个拿刀追砍你的人都被抓起来了,还戴了手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再也没有人会来追杀你了!” 当李展鹏看到那几个在桑梓县城追杀他们的歹徒被警察抓获的画面时,忽然兴高采烈地对小敏说。 小敏见这个傻哥哥口无遮拦,当着她舅舅舅妈的面毫无心机地说起了她想刻意隐瞒的事,不由心下大急,连连向他使眼色,但是已经迟了。 小敏的舅妈本来一直就在怀疑小敏此次忽然到她家里来的目的,此刻听李展鹏一说,心下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桑梓惹了祸,跑到这边避难来了!难怪她一直缩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原来是担心被仇人或是警察看到…… 小敏舅妈本来就是个势利薄情牙尖嘴利的女人,当初之所以让小敏和李展鹏在她家暂住,一是小敏一来就给了她四百元钱,二是她听说小敏在桑梓县结交了很多有钱的老板,以为她会有一笔积蓄。但没想到小敏后来没有钱了,连买菜都要到她那里拿钱。因此,她本来就已经对小敏一肚子火气了。 此刻,她听说小敏涉及到了一桩凶杀案中,而且警察也正在寻找她的下落,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腾地冒了上来,眼睛瞪着小敏,喝道:“小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初不是说是和男朋友过来找工作的吗?你就是这么骗你的长辈的?我就说嘛,这么多年来,你敏敏小姐是从来不正眼看我们这样的穷亲戚的,怎么会突然半夜三更闯进我家来了?原来你是有难了,无路可走了,就记起我们这样的穷亲戚了……你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我这里是留不得你们两个人了。我们小民百姓的,不惹祸,也不敢闯祸!现在公安局的正在找你,我如果再继续收留你,到时候犯一个窝藏包庇的罪,我们可吃不消!” 小敏被她说得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在低下头沉默了许久以后,她才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舅妈,我现在真的无路可走!求求您,让我们再住一段时间,等外面的风声平息了,我们再走!您放心,我并没有干违法的事,其实我也是个受害者。只是,我不想进公安局去,不想受牵连。所以,您说的窝藏包庇罪,是根本不存在的。” 她舅妈不容商量地摇摇头说:“你没有干违法的事就更好,自己回去找公安局的说清楚,也省得每天像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头。我这里反正留不得你们了,你们尽快把工地上的钱结回来,赶紧走吧!” 小敏听她提起工地上的钱,赶紧说:“舅妈,要不这样: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到时嘉铭发工资了,我们只留下一点零用钱,其余的都给您,算是我们的伙食费和租房费用!” 她舅妈一听,立刻尖声叫了起来:“哎哟哟,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人?以为我们是贪图你们那几个钱吗?再说,你以为这工资是这么好领的?告诉你:工地上有规矩,这包工头所包的项目没有完工,做小工的每月只能发一点生活费。你还以为你男朋友在机关事业单位上班,每月按时发工资啊!你想都别这样想!” 小敏一听这话,立即急了起来,说:“怎么会是这样啊!舅舅,如果我和嘉铭立即就要走,那他在工地上做工赚的钱是不是领不到?是不是也要等到项目完工才能全部要回来?” 她舅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每个工地都是这样的。现在的施工单位,很多都是垫资建房,他必须要等建设方打了款项才有钱付工资。而且,现在做工的劳动力很难找,那些包工头扣下民工的工资,也是留住劳动力的一种手段。像小陈这样才做二十天不到,想去要工资,那是不可能的。” 李展鹏一直在注意地听他们谈话,这时忽然说:“小敏,你别担心。我明天就找包工头要钱去。我们也不在这里住了,我们另外去找地方!” 小敏的舅妈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小陈,看不出你呆呆憨憨的,还蛮有骨气啊!我倒要看你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够去把你的工钱要回来!” 小敏见李展鹏忽然睁大了眼,显然被她舅妈的话激怒了,生怕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赶紧把他拉进了卧室里。 第二天,李展鹏一到工地,便直奔包工头的工棚。 包工头正在和几个施工监理说加固脚手架的事,却见李展鹏径直走进来,直截了当地说:“老板,我和我老婆要离开眉山县了,想把我这些天的工钱结了!” 包工头是个四十来岁精精壮壮的汉子,一脸的横肉,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听到李展鹏的话后,他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以后,他把脸一板,喝道:“你算是哪根葱?你懂不懂工地上的规矩?谁带你来做事的?” 这时,一个平时看到过那些民工开李展鹏玩笑的监理说:“罗总,你别跟他计较。他是个二傻,连自己的家乡和父母都不记得的。” 那个罗总“哦”了一声,又上上下下打量李展鹏几眼,对他挥挥手,不耐烦地说:“滚滚滚!既然是个二傻,我也不计较你的话,快去做事去,别在这里烦人!” 李展鹏瞪大眼看着他,高声说:“我不做事了,我要我的工钱!请你把工钱算给我!” 罗总正在为脚手架的问题烦心,见李展鹏怒视着他,口气又那么冲,一下子火冒三丈,用手指着李展鹏喝道:“小子,你滚不滚?你再在这里啰啰嗦嗦干扰我的工作,我立即就喊人捶出你的傻气来,你信不信?” 这个罗总原来也是在街上混的,手下有一批打手,专门负责给他摆平一些民工讨债和地痞流氓敲诈的事。 见李展鹏还是站在门口不动,罗总勃然大怒,拿起手里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对着里面大吼道:“你们过来几个人,我这里有人闹事!” 几分钟以后,工棚外就来了几个手持建筑钢管的年轻男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工棚,问道:“罗总,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你这里闹事?是不是皮痒了?” ------------ 037 怒打包工头 这时候,小敏的舅舅也急匆匆地走进了工棚,赔笑对罗总说:“罗总,这小子是我的外甥女婿,是个二愣子,脑子不大灵光,喜欢认死理。他和我外甥女想离开眉山到广东去打工,又没有路费,所以才不知好歹地来找您算工钱。您是大老板,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小敏舅舅多次看到过罗总的这些手下打人,知道他们心狠手辣,而且罗总在公安局也有很强硬的后台,打了人根本不会受追究,最多出点钱给被打的人治治伤,吃亏的还是挨打的人。他生怕李展鹏被这些人打坏,所以赶紧过来低声软语央求罗总。 罗总铁青着脸“哼”了一声,说:“这小子是你带来的是吗?难道你没有跟他讲讲工地上的规矩?如果都像他这样来去自由,干几天拿着工钱就走,我这个工地还要不要开工?你是带班的班长,既然出了面为这小子求情,我今天就放他一马。带着他滚开吧!他如果实在不想做了,打发他三百块钱,剩余的工资到时你给他领回去。” 李展鹏听罗总说要小敏舅舅带着他“滚开”,潜藏于意识深处的高傲和自尊顿时被激发出来,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火花,向罗总逼近两步,喝道:“你叫谁滚?你有什么权力扣克我的工资?” 李展鹏话音未落,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忽然举起手里的建筑钢管,对准李展鹏的肩膀就狠狠地砸了下来。 李展鹏只顾愤怒地盯着罗总,没有防备身边的那几个人。那一钢管砸下来,正好砸在他的肩胛骨上面。 他是练过“铁布衫”功夫的人,虽然他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有这门功夫了,但如果遭到外力袭击,潜藏在他体内的功力就会自然而然地爆发出来。 只听“啪”地一声,那根钢管就像砸在一块坚硬的花岗岩上面,李展鹏体内被激发的内力形成一股强大的反弹力,一下子把那根砸在他肩膀上的钢管反弹起来,震得那个偷袭他的人虎口发麻,手里的钢管差点脱手。 尽管如此,李展鹏还是觉得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 这一阵疼痛彻底激怒了他。 只见他脸色紫涨,双目喷火,忽然虎吼一声,闪电般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那个袭击他的年轻人的长发,把他提在半空,像转陀螺一般将他连转几圈,然后顺手将他往罗总的身上一甩,把他砸翻在地。 另外几个打手见李展鹏忽然袭击同伴,挥舞着钢管一涌而上,对准李展鹏的背部、腿部一顿乱打。 李展鹏在甩出手里那个打手以后,“滴溜溜”转过身子,抢进那些打手的圈子里,一顿拳打脚踢,三下两下就把那几个人打翻在地。 不过,在打的过程中,他并没有下重手,只是用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动作,左一拳、右一腿,或是抢过他们手里的钢管,顺手在他们的脑袋上敲打一下。 尽管他没有用杀招,但那些打手仍然有点招架不住,每次被他打一拳或是踢一脚,就觉得好像被千钧重锤砸中,不是仰面跌倒,就是俯身扑地,几乎没有人能够和他过上两招。 李展鹏的那些擒拿格斗招数,都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使出来的,不仅旁观的那些民工看得眼花缭乱,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会打架。 因此,在打翻那些打手以后,他便呆呆地站在工棚里,又像前几次那样,伸出自己的手掌左看右看,脸色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此时,工棚附近已经围上了很多民工。他们平时看惯了李展鹏呆呆傻傻的模样,现在忽然看到他像一只下山猛虎,冲进那些挥舞钢管的打手群里,指东打西、跳南蹿北,拳起处虎虎生风,脚落时鬼哭狼嚎,那敏捷的身手、凌厉的气势,直把这些平时看见这些打手就背脊发凉的民工看得目瞪口呆,同时心里又大呼过瘾。 还有些平时喜欢逗李展鹏玩的民工,此时看到他的身手,心里不由后怕不已:幸亏这小子当时没有跟自己计较。如果真惹怒了他,他随便动一根手指头,自己便会吃不了兜着走…… 李展鹏在呆呆地研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后,忽然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便转过身子,走到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罗总面前,很平静地问道:“罗老板,我再问你一句:我的工钱你给不给?如果你还想打架,我随时奉陪!” 罗总脸色终于露出了畏怯的神色,但当着这么多民工的面,他又不肯示弱,于是便把粗短的脖子一梗,色厉内荏地说:“小子,你别猖狂!你问问外面的人:我罗伟什么时候被人威胁过?什么时候在人前服过软?你小子有种,今天就把我打趴在这里。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只要敢继续和我作对,我保证不出二十四个小时,你一定会横尸街上!” 这时候,那几个被李展鹏打倒的打手也都爬了起来,全都愣愣地站在门口,谁也不敢进来靠近李展鹏。 小敏的舅舅见李展鹏打了罗总和他的手下,心里暗暗叫苦,忙满脸堆笑地走上来,对罗总说:“罗总,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个二傻会这么冲!还是那句话:您是发大财的大老板,大人有大量,希望您别和一个二愣子计较!我现在就拉他走!” 说着便板着脸对李展鹏喝道:“你这个二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真想让罗总收拾你?” 李展鹏看了他一眼,说:“舅舅,这不关你的事。我如果要不到钱,小敏怎么办?她昨晚跟我说她要去广东,没有钱她车费都没有!再说,这是我辛辛苦苦搬砖赚的钱,他凭什么不付给我?” 小敏舅舅还没答话,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罗伟,这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你不去解决脚手架的问题,在这里吵什么?” 随着这声音,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用恼怒的目光看着罗总,满脸都是不快的表情。 ------------ 038 未卜先知 罗伟一见这个人走进来,脸上强装出来的威严立即消失,堆出满脸的笑容,抢上一步,恭恭敬敬地站到那个中年人面前,说:“段哥,您怎么亲自到我这个破工棚来了?有什么事,您打个电话,我立即到您办公室去跟您汇报,怎么好意思劳驾您亲自过来呢?” 那个被称为“段哥”的中年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了看那几个鼻青脸肿的打手,脸上渐渐露出惊异的表情,问道:“罗伟,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一大帮子人,被谁打成这样?” 罗伟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用手指了指李展鹏,说:“就是这小子!我也搞不清他是什么来路,一大清早就来找我要工钱,而且语气非常嚣张。我想喊几个兄弟来压压他的气焰,没想到他有功夫,我的兄弟们一不留神,遭了他的暗算,吃了点亏。” “哦?” 段哥很感兴趣地扫了李展鹏几眼,见他身材高大,五官俊朗,眉宇间露出勃勃英气,心里顿生好感,转头用揶揄的口气对罗伟说:“罗总,你也算是眉山街上一把狠角,平时打架很少吃亏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打一个,还说是遭了人家的暗算,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他是怎么暗算你们的?说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打架?在我的工地上,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和和地共事,融融恰恰地相处,正正当当地赚钱。” “那是,那是,段哥说得有理!” 罗伟一边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一边看着李展鹏,说:“段哥您是知道的,我在您下面包这几栋房子,预付款还不够我买材料的。而且工地上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项目不完工,一般不会把民工的工资全部支付完。但这小子在这里做了不到二十天,却气势汹汹地跑过来要把所有的工资都结了。他钱倒是不多,五六千块钱我也拿得出,但不能让他开这个先例坏了规矩是不是?所以我就没有答应他。没想到他仗着有一点功夫在身,根本不把我这个老板放在眼里,语气越来越冲,所以我才喊了阿财几个人过来……” 段哥再次打量了李展鹏几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亲切地说:“小兄弟,看来你是初次出门做事,不大懂工地上的规矩。罗总所说的都是实话:一般情况下,做建筑的工人都是在工程完工结算后才能一次性领取全部工资,要不,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民工要不回工资的事了。不过,如果你确实有什么特殊困难,我可以让罗总把你的工资全部付给你。这事就这样算了,好吗?” 李展鹏见他语气亲切,态度和蔼,便点点头说:“我确实是有特殊困难,所以想把工资领了。我其实是不想打架的,是他的人先用钢管打我,我才还手的。” 罗伟见段哥开了口,不敢再坚持,用手摸了摸有点疼痛的腰部,悻悻地说:“小子,算你走运,遇到了段哥。要不,我们之间的事还没有完!” 段哥挥挥手说:“罗总,这样的话也没必要再说了!等下你把钱给他,让他离开就是。我今天是来检查你们的脚手架是否采取了加固措施的。昨天施工安全员跟我汇报说,你有一栋房子的脚手架存在安全隐患,弄不好会垮塌,这可是大事,一旦发生事故,你我都得坐牢。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说着,他就顺手从工棚里拿起一个安全帽戴上,跟随着罗伟和几个施工监理走向一栋正在施工的房子。 李展鹏生怕那个罗伟反悔不给他钱,便也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与他们一起来到第三栋楼房前。 小敏的舅舅怕他又和罗伟吵架,便也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边走一边悄声对他说:“小陈,段总名叫段育华,是天宇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是眉山县最有钱的老板之一。他今天亲自给你说话,为你解决问题,你怎么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我看他对你很有好感,你要是说几句感谢话,跟他好好聊几句,说不定能进他的天宇公司,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李展鹏回转头看他一眼,硬梆梆地说:“我不会说讨好的话,我也不想进什么天宇公司。我只想把钱要回来,和小敏一起到广东去!” 小敏舅舅见他油盐不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这时候,段哥已经走到了三栋一单元的脚手架下面,一边仰头看脚手架的支架,一边和几个施工监理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在脚手架上面,几个砌匠正在往砖缝里抹水泥,几个小工挑着灰桶在竹板上走来走去。 李展鹏无意中往脚手架上望了一眼,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晕眩,就像那天晚上在桑梓县的夜宵摊上一样,脑海里忽然像放电影一样冒出一连串的镜头:只见对面的脚手架突然开始摇晃,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那用钢架支撑的脚手架突然垮塌下来。 站在六楼脚手架上的砌匠和挑灰桶的小工猝不及防,像空中飞人一样从六楼堕落下来,跌到地面上,个个摔得**迸裂;而正在脚手架下面指指点点的段哥和罗总等人,在脚手架垮塌的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全都被钢架和竹板压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李展鹏“啊”地一声大叫,忽然对着六楼脚手架上的砌匠和小工高喊:“楼上那些人快离开脚手架,这架子就要垮了――快点!快点!” 他是用吼叫一般的声音喊出来的,六楼那些人全都请求痴痴地听到了,以为他发现脚手架在晃动了才喊的,赶紧听话地飞快地离开了脚手架,爬到了六楼的楼道里。 段育华等人听到他的喊叫,都是一愣,狐疑地看看上面的脚手架,却没有任何异常,以为他是在故意捣乱,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恼怒的表情。 ------------ 039 奖你五十万 李展鹏见段育华等人仍在脚手架下面不出来,情急之下,忽然箭一般冲到脚手架下面,左手夹住段育华,右手夹住一个监理,像夹着两个麻袋一样,轻轻松松地横抱着他们冲出了脚手架覆盖的范围。 恰在此时,只听六楼的脚手架发出一阵瘆人的“咔嚓咔嚓”声,跟着,就是一阵“哗啦啦”的爆响,支撑脚手架的那些锈迹斑斑的劣质钢材一根根折断,整个脚手架开始往下倾斜,大量的木板和竹板不断地往下面倾泄。 有两个反应快的监理,在那一阵“咔嚓”声响起时,飞快地冲了出来。但是罗伟和另一个监理,好像是被这突发的事故吓呆了,竟然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往外面冲。 李展鹏见状,不顾被掉落的建筑材料砸中的危险,再次冲进脚手架下面,先抓住那个监理的手,一把将他举起来,用劲往外面一丢,把他丢在一堆沙子里面,脱离了危险区域。 然后,他一把抱起已经吓呆了的罗伟,还是把他夹在胳肢窝下面,自己弯腰低头,尽量保护着罗伟不受伤害,迈开大步就往外面冲。 此时,整个脚手架都已经完全垮塌。砖头、木板和竹板像雨点一般从李展鹏的头顶砸落下来。在他冲出垮塌圈子的时候,有几块砖头和木板击中了他的头部。虽然他有铁头功,但在那么多砖块和木板的砸击下,他的额头上还是被砸开了几道口子,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往身上流淌。 在摇摇晃晃地冲到安全地域之后,李展鹏把罗伟往地上一放,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段育华等人死里逃生,全都脸色苍白地站在楼房外面,满脸都是冷汗。 当看到李展鹏救出罗伟又晕倒在地之后,段育华赶紧跑过去,把李展鹏抱在怀里,一边眼含热泪,不停地呼喊“兄弟,兄弟!”,一边伸出手指,用力掐他的人中穴,想把他弄醒。 此时,罗伟也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忽然跑过来,跪倒地上,抱住李展鹏的一条腿,嚎啕大哭:“兄弟,好兄弟……你可不能死啊!我罗伟欠你一条命,你可得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呀!兄弟,你快醒醒……” 段育华一边继续掐人中,一边对罗伟喝道:“你嚎什么嚎?这小兄弟福大命大,绝不会有事的。你快打120,让他们立即派救护车过来!” 罗伟赶紧爬起来,刚掏出手机想拨打120,李展鹏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有点迷惘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挣脱段育华的怀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脸上、身上满是鲜血。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遮住了眼帘的鲜血,凝神往对面一张巨大的宣传牌望了一眼,嘴里喃喃地念道:“江岸豪庭,坐拥福地!” 这是段育华开发的这个楼盘的广告语。李展鹏在喃喃地念了两遍以后,忽然好像受到了巨大惊吓似的浑身一抖,跟着,他就张开双臂,兴奋地大叫起来:“我识字了!我认识这些字了!” 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真的恢复了识字功能,他又把目光投向附近的一块施工人员分工牌子,低声念道:“项目名称:江南豪苑;开发商:眉山县天宇房地产公司;总承包人:李海;总工程师:黄毅……” 当他在不停地自言自语的时候,段育华等人用惊异和不解的目光盯着他,都以为他是被那些砖头和木板砸出了毛病。所以,他们的眼里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小敏的舅舅也目睹了李展鹏救人的过程。此刻,他见段总等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忙走上去解释说:“段总,罗总,小陈原来脑袋有点毛病,把什么事都忘记了,也不认识字。今天可能是他被那些砖头和木板砸了几下,却因祸得福,记起了一些事情。” 段育华等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李展鹏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头上的上,兴高采烈地走过来,对小敏的舅舅说:“舅舅,我得回去告诉小敏,我识字了。哈哈哈!” 说着,他又把目光转向罗伟,说:“罗总,麻烦你把我的工资算给我,我得赶紧回家去!我媳妇在家里等着我!” 罗伟赶紧点头说:“兄弟,这事好说,我立即付给你!” 说着,他就跑回工棚,从一个随从手里拿过来一个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估计有一万多元,递到李展鹏手里,满脸堆笑地说:“兄弟,我们也没必要算账了。今天我就带了这么多钱在包里,全都给你,希望你别嫌少!” 李展鹏却不接他的钱,摇摇手说:“罗总,我只要我的工钱,多了我不要!你还是给我算算吧,我该得多少,我就拿多少!” 段育华瞪了罗伟一眼,不满地说:“罗伟,你这点钱是给这位兄弟的工钱,还是你报答他救命之恩的酬谢?如果是工钱,这钱就多了;如果是酬谢的钱,你、我加上几个监理,还有六楼被这位兄弟及时喊开的那些民工,这么多条命,难道就只值几千块钱?你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连知恩图报的概念都没有吗?” 罗伟一听段育华的话,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讪讪地缩回递钱的手,眼睛看着段育华,不知该怎么办。 段育华没有理睬他,把眼睛转向李展鹏,动情地说:“兄弟,今天这现场,起码有十几条人命是你救的。我们不说别的,单是按现在工伤事故死亡的赔偿标准,最起码都要三十万元一条人命。如果单从经济损失的角度来计算,你今天的义举,最起码为我的公司挽回了五百万的损失。何况,我们这几个人还是你冒着生命危险从死亡边缘救出来的,这个价值就无法估量。所以,我个人准备出五十万元,作为给你的奖励!至于罗总,他愿意奖励你多少,我不勉强!” 此言一出,除了李展鹏以外,在场的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艳羡的表情。 ------------ 040 创伤性失忆症 李展鹏听完段育华的许诺后,并没有像许多人预料的那样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而是淡淡地一笑,说:“段老板,我救人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图报答。所以,您说要给我五十万作为酬谢,我不会接受。我只想要回我的工钱,那是我的劳动所得,我拿得心安理得。” 小敏的舅舅开始听段育华说答应给李展鹏五十万作为奖励,高兴得眼睛里都放出了光,心想如果这小子得了五十万,怎么着也会给自己十万二十万――毕竟,他是自己带到这个工地上来的。 熟料,这个二傻却干干脆脆地回绝了段育华的慷慨的馈赠,还说什么他救人不是为了图钱图报答,令他一下子从狂喜的状态中跌落至冰点,眼睛恼怒地盯着李展鹏,恨不得立即上去扇他几个耳光…… 段育华也没料到李展鹏会拒绝他的奖励,愣了一下后,心里对这个阳光俊朗、正气凛然的男孩子充满了敬佩之情,对他抱了抱拳,由衷地说:“小兄弟,刚刚是我想得太庸俗了,我跟你道歉!有很多事,确实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你的大恩大德,我段育华铭记在心!走,我们现在先去医院,给你做个全身检查,不要留下什么隐患!” 说着,就拉着他来到外面,坐进一辆劳斯莱斯幻影车里,径直往医院驶去。 罗伟也开上一台车,载着小敏的舅舅,一起赶到医院里。 在罗伟陪着李展鹏做全身检查时,段育华把小敏舅舅拉到一边,详细询问李展鹏的情况。 小敏舅舅此刻对李展鹏一肚子火气,所以在谈及他的情况时,没有讲半句好话。 他告诉段育华:这个人来路不明,虽然听外甥女说他叫陈嘉铭,但估计是个假名。而且,他是个典型的二傻:不记得自己的家乡,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没有基本的生活常识,没有任何社会经验,没有任何知识技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而且,他来他家之前,好像在桑梓县和一桩命案有牵扯…… 段育华越听越惊奇:他本来是想把李展鹏招进天宇公司,要不做他的司机,要不安排进保安班当班长。但是此刻听了小敏舅舅一番话以后,心里开始犹豫起来:如果这个男孩子真是这样一个二愣子,他身上又有那么好的功夫,弄得不好就会给自己惹祸…… 恰在此时,罗伟又一脸惊诧地从透视室走出来,把段育华拉到一边,悄声说:“段哥,听医生说:陈嘉铭的肩膀上有一道伤疤,估计是枪伤。而且,医生在问他问题时,他一问三不知,连他的父母是谁、家乡在哪里都不清楚,更不知道他肩膀上这道伤疤的来历。我怀疑:他很可能是个犯过什么事,逃到这边来躲难的人!” 段育华皱着眉头听他讲完,思考了一阵,说:“这事你不要再出去传!不管怎么样,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是在江湖上混过的,要懂得知恩图报,该隐瞒的一定要替他隐瞒。我本来是准备把他留在公司工作的,现在看来,这事必须慎重!这样吧:你等下再带他到神经科去做个检查,检查完后,我们一起去听听医生的诊断,看他脑部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两个小时以后,李展鹏所有的检查都做完了,脑部ct扫描的结果也出来了。 段育华和罗伟以及小敏的舅舅来到脑外科门诊室,找了个借口让李展鹏出去到外面的走廊上坐一下,然后他们就向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专家请教李展鹏脑部的问题。 那个专家已经详细询问了李展鹏的情况,也看了他的脑部扫描的片子,见段育华他们来咨询,便说:“我刚刚和那位患者进行了交流,也看了他的ct扫描片子。这位患者的病症,在医学上有个名词,叫创伤性失忆症,它是由于身体受到严重伤害之后造成的大脑记忆缺失,比如休克时间过长引起脑部缺氧,或是头部撞击造成了颅内损伤等等。不过,这种记忆缺失,并不是永久的。在某种情况下,比如他的脑部再次遭到重创,或是某些他潜意识中印象特别深刻的人和事出现在他面前,唤起了他的回忆,他的记忆都可能全部或是部分恢复过来。” 段育华问道:“那他这种病现在能不能治好?” 老专家摇摇头说:“目前,对这种病的病因,医学界还存在很大的争议,甚至对于有没有这种病,还有医学专家持怀疑态度。所以,暂时还没有根治这种病的方法,只能靠患者自己的觉醒!” 罗伟忽然想起了李展鹏预先知道脚手架要垮塌的神奇的事情,便问道:“医生,刚刚我们的这个朋友,虽然脑部有毛病,但是,他好像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又是怎么回事?” “哦?真的吗?” 老专家饶有兴趣地抬起头看罗伟一眼,低头沉思片刻,说:“这是有可能的。当一个人的脑部记忆缺失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一片空明,没有任何杂念和记忆碎片干扰他的神经功能。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可能会拥有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第六感’,就是对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一般情况下,这种预知能力只是偶尔发生,并不是对每件事都能预感,而且只能感知几分钟内即将发生的事情。” 段育华等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小敏的舅舅也问道:“医生,如果他恢复记忆,会最先记起哪些事?” 老专家想了想,说:“通过我刚刚与他的谈话,他缺失的记忆是有时间段的,大概是从五六岁时候开始,在此以前的事,他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比如和小朋友玩,到山上摘野果,等等,但他不记得自己生活在一个什么家庭。而五六岁以后到他遭受创伤之前的事,他已经完全遗忘。如果要恢复记忆,一般都是从印象最深的事情开始,比如他如果受过教育,那他学到的知识都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他脑海中的,这一部分就会最先记起。而越是后来的事,就会越难以恢复记忆,有些甚至可能会完全遗忘!” ------------ 041 又见陈静薇 听完老专家的话以后,小敏舅舅才恍然大悟似的说:“怪不得刚刚他被脚手架上面掉下来的杂物砸中脑袋以后,突然能够认识字了――原来,他是恢复了印象中最深刻的记忆。” 老专家点点头说:“一个人受教育是从六七岁开始的,一直会持续到青年时期。所以,他所学到的东西,是根深蒂固地潜藏在记忆中的,也是最容易被恢复的。以后,如果他再次遇到类似的情况,还可能会陆陆续续记起一些事情。” 从专家门诊室出来后,段育华让小敏舅舅先带李展鹏去清创、消炎、包扎。然后,他对罗伟说:“你等下去取五万块钱出来,一次性付给陈嘉铭。如果拿多了,我估计以他的犟脾气,还是不会要。我是这么想的:不管他是什么来路,也不管他有什么毛病,他救了我们,我们就要报答。虽然我不能收留他,但也一定要表答我们的谢意!以后如果他真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帮他!” 罗伟点点头说:“好,我立即去办!” 等李展鹏简单地包扎好额头上的伤口后,罗伟也把五万块钱取出来了。 在医院门口,段育华手里拿着那五万块钱,对李展鹏说:“小陈,我知道你是个好小伙子,不希望我们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但是,你也要体谅我和罗总的心情。你救了我们的命,如果我们一点意思也不表达,我们的心里会过意不去。这里是五万块钱,里面有你的工资。剩余的钱,就当是这次你为我们受伤的营养费。如果你连这点小钱也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和罗总!” 小敏舅舅生怕李展鹏再推辞,忙说:“小陈,段总的话都讲到这份上了,你还是收下吧!再说,你和小敏很快要去广东,如果不带点钱在身上,你们在那边怎么立足?万一在那边一时找不到工作,这几万块钱还可以应应急是不是?” 李展鹏见段育华那样说,加之小敏舅舅那番话又是实情,便不再推辞,把钱接了过来。 临分手前,段育华握住李展鹏的手动情地说:“小陈,你要和媳妇去广东发展,我不好怎么留你!但是,你的情我会一直记着。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来眉山,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好吗?” 李展鹏点点头说:“好的!” 回到家里以后,小敏一眼看到李展鹏额头上缠着的纱布,惊叫一声,扑上来捧住他的头,流着泪问道:“嘉铭,这是怎么啦?怎么受伤了?” 李展鹏笑了笑说:“没事,就是擦破点皮。” 说着就拿出那五万块钱,递给小敏,说:“小敏,这里是五万块钱,你先收着,作为我们去广东的费用。” 小敏见他一下子拿出五万元钱,眼睛瞪得老大,赶紧问这钱是哪里来的。 李展鹏简单地把今天救人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叙述后,小敏的眼眶又红了,埋怨说:“傻哥哥,你这么不要命地去救人,万一你被砸死了怎么办?以后千万要注意,不要这么冒险了。” 中午的时候,小敏舅舅破例和他老婆一起回来了。 一进门,小敏的舅妈就铁青着脸,对李展鹏说:“小陈,以前别人说你是个二傻,我还不相信。但是今天听你舅舅说:你救了十几个人,人家段老板要拿五十万感谢你,你却拉硬屎说硬话,一分钱都不要。这样看来,你不是二傻,而是傻得没边!你又不是什么大富翁,人家心甘情愿奖你五十万元,你为什么不要?你如果嫌钱多烫手,你可以给我们啊!” 小敏开始并没有听李展鹏说段老板准备给他五十万之事,这时候听她舅妈训李展鹏,生怕她越训越来气,赶紧从那五万块钱里面拿出一万元,递给她舅妈,说:“舅妈,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是个二愣子。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这一万元钱给您,算是我们孝敬您和舅舅的。我们准备坐明天九点的火车去广东,我等下就去买票!” 小敏舅妈看到那一叠厚厚的钞票,这才缓和了一下脸色,一边接那一万块钱,一边仍是有点不甘心地说:“小敏,不是舅妈爱财。那是五十万啊!你们如果去打工,要打多少年才有五十万?再说,这是小陈冒着生命危险救人应得的报酬,收下了也是天经地义的事。真是太可惜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小敏舅舅突然说:“现在买火车票都是实名制,小陈没有身份证,是买不到火车票的。而且,他没有身份证的话,去广东肯定找不到工作。所以,小陈是去不了广东的。” 小敏一听她舅舅的话,这才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由心下大急:她现在已经很依恋李展鹏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如果他去不了广东,她一个人过去,虽然那边有同学和朋友,但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李展鹏却说:“小敏,没关系。你先去广东,我在这边先找点事做,赚了钱给你寄过去。等桑梓县那边的事平息了,你再回来就是!” 小敏想想,也确实只能这样,便含泪点点头。 谁知,小敏去买火车票时,却被告知近两天往广东的火车票已经全部销售完,而小敏又急于离开眉山,于是她决定坐第二天早晨九点的长途卧铺汽车走。虽然她有点晕车,但也没办法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李展鹏送小敏来到眉山汽车站。 在进站时,一辆从眉山开往湘水市的长途车停在站门口,正在上客。 李展鹏手里拖着小敏的行李箱,小敏亲热地搂着他的腰,两个人从那辆眉山――湘水的长途车旁边走过时,忽听一个女孩子惊讶地大叫一声:“李展鹏!” 李展鹏一愣,只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于是便抬头往那个喊出这一声的女孩子望过去,只见那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姑娘,正用激动的目光紧盯着他。 而这个姑娘,正是李展鹏在滇南省的大巴车上救过她命的陈静薇。 ------------ 042 少女情怀 那个女孩子坐在那台准备开往湘水市的大客车上面,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见李展鹏回转头看她,便又大声喊了一句“李展鹏”。 李展鹏见那是一个陌生的姑娘,而且她叫的那个名字自己虽然听起来有点耳熟,却想不起究竟是谁,以为她是在喊自己身边另外一个人,所以他左看看右看看以后,便把头转了过去,亲热地揽住小敏的腰,径直往候车室走去。 陈静薇是从侧面看到李展鹏的,当时她激动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她此次乘坐这台客车,就是准备去湘水市公安局找李展鹏的。 她注意到:在她喊了一句“李展鹏”以后,那个男孩子便转过了头,凝神看了一下她。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个男孩子虽然和李展鹏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的额头上缠满了纱布,神色有点萎靡,目光有点呆滞,远远没有她印象中的李展鹏那种精气神。 更主要的是:这个男孩子看样子像是眉山本地人,正在送他的女朋友上汽车。看他和那个女孩子的亲密样子,两个人应该是一对相处了很久的恋人,说不定还是一对小夫妻。 而她知道:李展鹏是湘水市公安局的干警,这个时候,应该正穿着笔挺的制服在上班,不可能会出现在眉山汽车站。 而且,当她又喊了一句“李展鹏”之后,那男孩子只是愣愣地看了自己几眼,没有任何反应,并很快就把头转了过去――由此,她判断:这个男孩子不是李展鹏,否则,他不可能只相隔一个月不到就认不出自己来。而且,按照李展鹏的性格,也绝不是一个因为有女朋友在场就假装不认识其他女孩子的人! 只是,这个男孩子与李展鹏如此相像,这倒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 在目送那个很像李展鹏的男人和他女朋友走进候车室以后,陈静薇重新坐下来,开始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自从在滇南与李展鹏分手后,陈静薇便回到了眉山县光明镇的家里。 本来,她是准备一回家就立即收拾行李去香港考研的。可是,现在她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对她父亲陈远山说她暂时不想去香港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在滇南遇到了李展鹏。 在从滇南回家的旅途上,她脑海里就再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李展鹏身上――他俊朗的外形,带点霸道的说话口吻,嘴角边时时流露的那种嘲讽般的坏坏的微笑,面对歹徒枪口时的沉着冷静,与歹徒搏斗时猛虎般的矫健的身姿……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让这个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的少女痴迷和倾倒…… 在回东江的火车上,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自己和李展鹏在大巴车短暂的交往过程。她几乎能够记起他们当时的每一句对话。特别是李展鹏代替自己去挨枪子的过程,她每次一想起,就觉得一阵心酸、一阵甜蜜,每次都有一种感动得要哭的感觉…… 回到家里以后,她几次试图克制自己对李展鹏越来越浓烈的思念。可是,她越是克制,这种思念却越是强烈。到后来,她几乎到了食不甘味、夜不成寐的地步。 而她又是个喜欢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内向女孩,轻易不会找人去倾诉自己的苦恼。何况,这种相思之苦,就是想倾诉,她也觉得开不了口,即使是对自己的孪生姐姐陈彩薇,她也没有露出半点口风。 陈彩薇是个直性子,脾气火爆,敢作敢为,和她的性格完全不同。这一段时间,她发现自己的妹妹一改平时沉静平和的样子,变得郁郁寡欢,经常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想心事,而且一想就是一个上午或是一天,以为她是为父亲不让她继续读研究生的事烦心,便不停地来劝解她。 但是,每次还没讲上几句话,陈静薇就不耐烦地对她皱起眉头,似乎是怪她不该来打扰她想心事。 陈彩薇是个马大哈,见妹妹不听她的劝告,便也没有再来烦她。 这样过了二十多天以后,陈静薇终于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决定去湘水市公安局找李展鹏。 她已经想好了: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和李展鹏见上一面,问一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结没结婚。如果他有女朋友,或是结婚了,自己就立即到香港去考研,努力把这个搅动了自己情怀的男人忘掉;如果他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自己就和他剖明心迹。只要他愿意和自己交往,她就不读书了,立即到湘水市去找工作,一定要和他厮守在一起…… 三个多小时以后,陈静薇乘坐的长途车终于到达了湘水市汽车站。 陈静薇打了一个的士,径直来到湘水市公安局大门口。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钟,湘水市公安局机关的干警都已经下班。 在传达室门口,陈静薇问那个守传达的门卫:“师傅,您好!请问李展鹏是在这里面上班吗?” 那个门卫见她问李展鹏,脸上露出怪怪的神色,反问道:“你找李展鹏干什么?你是他什么人?” 陈静薇微微一笑,说:“我是他的一个朋友,从东江市眉山县过来的。” 那个门卫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这才说:“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里是找不到李展鹏的。” 陈静薇听他话里有话,惊异地抬起头,问道:“师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李展鹏?” 那门卫好像受到过什么嘱托,不敢多谈李展鹏的事,摇摇手说:“姑娘,话我只能说到这里,请不要为难我。” 说着,他就转身照看火炉上的茶壶去了,不再理睬陈静薇。 陈静薇心里越来越疑惑,想了想,便走到对面的烟摊子上,买了一包五十元的“和天下”香烟,走进传达室,一边把烟往门卫的口袋里塞,一边央求说:“师傅,我找李展鹏有非常重要的事,麻烦您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门卫见她塞到自己口袋里的居然是一包这么好的烟,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说:“姑娘,他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去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李展鹏的去向。” ------------ 043 神秘女郎 在陈静薇和门卫对话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传达室门口,一个穿着一身休闲服、脸上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站在那里,正在凝神听他们的谈话。 这个女子身材高挑,肤色白腻,虽然戴着墨镜,但从她露出来的脸型以及额头、鼻子和嘴巴等部位来看,应该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 其实,如果门卫稍稍注意一点,就应该记得:这个戴墨镜的神秘女孩子,这两天一直在这个大门口徘徊。她好像在找什么人,每天早晨和中午上下班时间,她都会准时地出现在大门口,静静地观察从公安局大院进进出出的干警。 但每次,她都是满怀希望而来,最后却带着一脸的失望离去。 今天中午,她等最后几个干警离开大院后,正准备离开时,忽然看见陈静薇走进了传达室,并向门卫打听起了李展鹏。 一听到“李展鹏”三个字,这个神秘女郎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稍稍偏转头,将陈静薇和门卫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 后来,她看到陈静薇跑到对面去买了一包烟,塞到门卫口袋里。那个门卫便对陈静薇说:“姑娘,我只是一个看大门的,有很多事不是很了解内情。我们局里原来的老局长,叫龙啸峰,就是因为李展鹏的事,调到省公安厅交警总队去了。我听说:龙局长因为身体不适,暂时还没有去交警总队正式上班,还在家里休养。我告诉你一个地址,你去找找龙局长,他会将李展鹏的情况告诉你的。” 说着,他就撕了一张值班记录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递给陈静薇。 陈静薇见地址上写着“湘水市地税局家属楼三栋二单元301室”,有点奇怪地问:“龙局长不住你们公安局家属院吗?” 门卫说:“龙局长爱人是地税局的,在那边集资建了房。他在这边也有一套房子。不过,自从接到调到省厅的调令后,他就再也没到这边来过了。” 陈静薇把纸条捏在手里,跟门卫道了谢,便走到公路边,拦了一台的士,径直往湘水市地税局开去。 那个戴墨镜的女郎也赶紧拦了一台的士,紧跟着陈静薇往地税局走。 两台的士一前一后到达地税局。陈静薇下车后,走进了地税局院子里。而那个神秘女郎则坐在那台的士里面,等候在传达室门口。 陈静薇从地税局办公楼左边绕过去,进入家属院落,找到三栋二单元,爬到三楼,按响了“301室”的门铃。 门铃响过之后,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跟着,一个五十来岁、身材高大、神色有点委顿的中年男子打开门,看了看门口站着的陈静薇,有点奇怪地问:“姑娘,你找谁?” “叔叔,您是龙啸峰龙局长吗?我找龙局长!” 此人正是龙啸峰。他听陈静薇指名道姓说是找他,便再次问道:“姑娘,你找我干什么?是不是要反映什么问题?我现在已经不是湘水市公安局的局长了,如果你是来反映问题的,你可以去市局找现任局长罗松明同志,或是向我们的纪检室反映也可以。” 陈静薇摇摇头说:“我不是来反映问题的。龙叔叔,我是李展鹏的朋友,我是来向您询问他的去向的。” 龙啸峰惊异地竖了竖浓浓的眉毛,又上上下下打量陈静薇几眼,便一言不发地把她让进客厅。 “姑娘,你跟李展鹏是什么关系?来找他干什么?” 在给陈静薇泡了一杯茶以后,龙啸峰很和蔼地问道。 陈静薇的脸微微一红,有点局促地说:“他在滇南救过我的命,我是特意过来感谢他的。” “哦?” 龙啸峰再次惊异地看她一眼,问道:“他什么时候救过你一命?” 陈静薇定了定神,便把那次在滇南的大巴车上,李展鹏和那几个通缉犯斗智斗勇并代替自己去挨枪子的事,细声细气地说了一遍。 龙啸峰一言不发地靠在沙发椅子上,仔细地听着陈静薇的叙述。渐渐地,他的眼眶开始潮润,脸上露出了悲痛的神情。 陈静薇一直在观察龙啸峰的神色,见他脸上忽然露出悲痛的表情,心下惊疑不定,不知道自己的叙述为什么会让这个看上去刚毅坚强的男子如此沉痛…… 听完陈静薇的叙述后,龙啸峰用手擦擦眼角的泪花,忽然站起来,对陈静薇说:“姑娘,你既然跟李展鹏同志有这样的渊源,我就带你去见他一面!” 陈静薇走进地税局以后,那个戴墨镜的姑娘拿出两张百元钞票,给了那个的哥,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师傅,麻烦您等一等。一会儿我要跟着刚刚走进院子里去的女孩子去一个地方,你一定要给我跟上,好吗?” 那个的哥见她一出手就是两百元,心下大喜,赶紧点头说:“小妹,你放心,这湘水市的大街小巷,我闭着眼睛都能开车横冲直撞,一定不会误你的事!” 大概半个小时后,龙啸峰带着陈静薇走出了地税局家属院,并在路边拦了一台的士,径直往西南方向开去。 墨镜姑娘赶紧让的哥发动车子,紧紧地跟着陈静薇他们乘坐的那台车。 大概四十分钟以后,前面那台的士从公路右边一条小道插了进去。 又开了约二十分钟,陈静薇他们乘坐的的士忽然在一张牌坊似的大门口停了下来。跟着,她和龙啸峰便走下了的士。 墨镜姑娘见他们停下来,心一下子“砰砰”地剧跳起来,右手情不自禁地伸进她的坤包里,摸到了那把小巧玲珑的手枪…… 就在这时,前面的的哥忽然返转头来,很奇怪地问道:“小姐,你跟着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湘水市烈士陵园啊!” “什么?这里是烈士陵园?” 墨镜女郎大吃一惊,摸枪的手也赶紧缩了回来,抬起头,惊异地盯着前面正往陵园里面走的龙啸峰和陈静薇。 而陈静薇,在的士停下来的时候,也是惊疑不定,问道:“龙叔叔,这里是什么地方?李展鹏难道在这里上班?” 龙啸峰叹了一口气,没有答她的话,自己率先跳下车,对她招招手,说:“下来吧,我们到了!师傅,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们半个小时。这里没有车回市区。到时我们多付点钱给你!” ------------ 044 烈士陵园 墨镜女郎待龙啸峰和陈静薇走进那张牌坊似的陵园大门后,又从坤包里拿出五百元钱给那个的哥,说:“阿哥,你先开车回去,我得在这边办一点事。麻烦你留一个手机号给我,到时我办完了事,再打电话请你过来接我。” 的哥见她出手如此大方,高兴得眉飞色舞,赶紧点头说:“小妹,你放心。我就在附近的街道上逛逛,有客就搭载一下。只要你一打我的手机,我立马就过来接你,保证不超过二十分钟!” 待那个的哥开车走了后,墨镜女郎赶紧走进烈士陵园,远远地跟在龙啸峰和陈静薇后面。 这个戴墨镜的神秘女郎,就是李展鹏在朗坤集团卧底时,和他举行过婚礼的朗梅。 朗梅被她的家族保释出去以后,便接管了她哥哥朗坤的地盘和部分手下。她本来就一直在朗坤身边,对于朗坤集团的组织结构非常清楚,也有一定的威信。所以,尽管她年轻,又是个女孩子,但仍然获得了朗坤那些剩余的部下的拥戴。 朗梅带领这些部下,利用朗坤留下的几千万美金的资产,开始转行做玉石和军火生意,并发誓再不和毒品沾边。 朗梅家族里还有几个原来一直被朗坤排挤和压制的比较正直的堂哥,在玉石买卖方面比较在行。朗梅便以高薪将他们招进集团,让他们协助自己转行做玉石生意。 在经过几个月的运行后,集团的各项经营都已步入正轨,每一条线上都有专业的人士负责,不需要朗梅事事操心了。 于是,她便决定要开始实施她的下一步计划:找岩温龙复仇! 她清楚地记得:岩温龙在自己被捕的那天曾自报家门,说他真名叫李展鹏,是华国的一名特警。 于是,她通过在滇南省某边防支队收买的一个内线,很快就查出了李展鹏现在的工作单位和职务:江南省湘水市公安局特警大队副大队长。 在查出李展鹏的下落后,她立即便召集几个集团骨干开会,告诉他们:自己要到华国湘水市去干一件大事,此去吉凶未卜,万一自己要是回不来,就请大家拥戴二叔的儿子朗逸做老大,继续把朗氏家族的事业发扬光大…… 有一两个知道她和李展鹏故事的手下听说她要去湘水市,立即猜出了她的用意,便劝解说:“梅姐,华国有一句俗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都理解您急于为坤哥复仇的心里。但是,现在集团的新业务刚刚起步,很多事还得您拍板掌舵。如果您现在就去孤身犯险,万一有什么不测,对集团的发展很不利啊!” 朗梅却不容商量地摇摇头说:“不行,我一天也等不及了!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岩温龙那小子,我哥哥的命,一定要他用命来偿还!” 她说这话的时候,说得咬牙切齿。但是,很多人都听出来了:在提到“岩温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就突然放缓了…… 坐在她对面的一个骨干,是那天围捕朗坤时,从现场逃出来的,知道朗梅对岩温龙那种深入骨髓的爱恋,也知道在最后的时刻,朗梅用枪瞄准了岩温龙,最后却舍不得把他打死,故意抬低枪口,只打中了岩温龙的肩膀。 因此,他此刻很想问朗梅:你如果真的面对岩温龙,会不会开枪?会不会真的把他打死? 不过,他知道朗梅是个火爆脾气,一旦自己这么问,伤及了她的自尊,只怕她会当场掏枪把自己击毙…… 在开完会的第二天,朗梅便搭船渡过湄公河,进入华国境内,星夜兼程赶往湘水市…… 朗梅跟随她哥哥与警察周旋多年,有很强的跟踪和反侦查能力。因此,她一直跟在龙啸峰和陈静薇后面,这两个人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陈静薇在踏进烈士陵园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当龙啸峰带着她径直往那些墓碑林立的墓区走时,她这种不祥的感觉便越来越浓。到后来,她已经恐惧得几乎迈不动脚步了…… 在走上几级台阶后,龙啸峰带着她从左边一条低松掩映的甬道走过去,在两座坟上还没有长草的墓碑前站定,用手指指左边那座墓碑,用低沉的声音说:“姑娘,你要找的李展鹏就在这里!” 陈静薇强忍住极度的恐惧,定睛往那块墓碑石一看,最上面赫然便是李展鹏身着警服脸带微笑的照片,下面则是一行触目惊心的红色楷体字:“李展鹏同志之墓!” 当那一行好像鲜血般的红字印入陈静薇的眼帘时,她只觉得心里忽然一阵剧痛,同时脑海里一阵晕眩,身子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 龙啸峰见她忽然昏了过去,大吃一惊,赶紧上去将她搂在怀里,一边用力掐她人中,一边喊道:“姑娘,你醒醒!” 大概两三分钟后,陈静薇悠悠醒转,抬起目光,无力地看了龙啸峰一眼,忽然间泪如泉涌。 龙啸峰也是双目含泪,扶着陈静薇坐起来,劝解说:“姑娘,你别太伤心!李展鹏同志是在执行任务时光荣牺牲的。他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好警察,是我们湘水市公安局的骄傲。你和他只是一面之缘,但能够这样牵挂他,为他的牺牲如此伤心,我感到很欣慰。我相信,展鹏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静薇心里有苦难言,却也不好怎么跟龙啸峰解释:毕竟,她的相思之苦,还只是一种单相思,是无法对人启齿的…… 在默默地流了一阵眼泪以后,陈静薇纷乱如麻的思绪总算开始理清了一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龙叔叔,我刚刚一路走过来,看到那些墓碑上的写的都是‘某某某烈士之墓’,为什么唯独李展鹏的墓碑石没有烈士两个字?他既然是因公牺牲的,为什么不给他烈士的荣誉?” 龙啸峰听她问到这个问题,脸上现出一丝愧疚和无奈的神色,低头沉思了一阵,这才说:“姑娘,我实话告诉你:李展鹏同志的这座坟墓,里面并没有他的遗体。这只是他的一座衣冠冢!” ------------ 045 伤逝 陈静薇听龙啸峰说这座坟墓只是李展鹏的一座衣冠冢,心里陡然间升起了巨大的希望,苍白的脸色也因激动而泛上一丝红晕,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龙叔叔,您说这只是李展鹏的衣冠冢,是不是说:你们没有亲自看到他的遗体,所以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他没有被评为烈士,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龙啸峰此时才看出来:这个姑娘原来已经对李展鹏情根深种。看她那满怀希望的样子,自己真有点不忍心把那个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在权衡掂量了片刻后,龙啸峰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姑娘,我们也希望李展鹏同志不出事,也希望他只是突然失踪,过一年两年又会回来。但是,他的遗体我们已经见到了,也跟他的遗留物做过基因比对。比对的结果,可以确定他已经牺牲。只是,因为一些你不能知道的原因,他的遗体不能安葬在这里,而是被当成另外一个人的遗体,运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李展鹏同志已经牺牲!而且,他牺牲得很壮烈,完全可以配得上烈士的称号!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关于他的身份和荣誉问题,一定会有一个公正的结论!” 陈静薇听说李展鹏的遗体是通过基因比对确定的,这是不可能出错的事情,满腔的希望顿时化作悲痛的泪水,忽然捂住脸嚎啕大哭,直哭得声嘶气咽、泪倾如河…… 而此时,一直躲在另外一边的几棵松树下面的朗梅,看到龙啸峰和陈静薇的举动,尤其是在听到陈静薇的哭声后,只觉得自己全身一片冰凉,身子也忍不住像发疟疾打摆子一样簌簌地抖了起来…… 她很想现在就冲过去,看看那块墓碑上写着什么,看看是不是岩温龙――现在应该叫李展鹏――的墓碑。 但是,现在自己对于华国警方来说,还是一个犯罪嫌疑人。而那两个人里面,有一个就是前湘水市公安局的局长。如果自己贸然冲过去,万一他盘问起来,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此,她只能强忍住内心巨大的恐惧和悲痛,缩在那几株矮松后面,瞪大失神的眼睛,看着那女孩子在坟墓前痛哭,看着那个男子从一个小提包里拿出香烛和几个苹果、几个梨子,分别摆在那相邻的两座坟墓的墓碑前,然后和那个女孩子把香烛点燃,又弯腰鞠躬行礼…… 在祭奠完卓英和李展鹏后,龙啸峰又劝解了陈静薇几句,然后便扶着已经走路都走不稳了的陈静薇,两个人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甬道,又走下那几级台阶,然后便消失在那张大门口…… 朗梅一直等到龙啸峰和陈静薇坐上停在外面等他们的的士离开以后,才从那几株矮松后面直起腰来,然后飞快地奔向刚刚陈静薇和龙啸峰站立的墓碑前。 此时,刚刚龙啸峰点燃的香烛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那几个祭奠的苹果和梨子还端端正正地摆在墓碑前面的水泥板上。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烟雾,朗梅一眼就看到了墓碑上方李展鹏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虽然穿着警服,但是,那迷人的笑容、那标致的五官、那深邃的眼眸、那方方的下巴,却是朗梅再熟悉不过的――没错,这就是岩温龙;这就是自己曾经的夫君、现在的仇人;这就是那个自己恨之入骨却又魂牵梦萦的卧底警察李展鹏…… 当她看清楚墓碑下面“李展鹏同志之墓”这几个大字之后,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 但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伤痛使她和刚才的陈静薇一样,身子不由自主地慢慢软倒在地。 但是,她并没有晕倒,而是将脸紧紧地贴在冰凉的墓碑上,双手痉挛般地紧紧搂住了那块墓碑,好像这样就能把逝去的李展鹏抱住一样。 同时,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唰唰地流淌下来…… 直到此时,她才蓦然觉察到:自己跟那些部下说她一刻也不能等待,一定要尽快过来找李展鹏报仇,其实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想尽快见到那个负心汉子,责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欺骗自己,为什么要利用自己去害她的哥哥…… 她虽然带了一把手枪,但是,她也清楚:以自己这样的能力,再加上李展鹏的机警,要想暗杀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还是不顾劝阻、不计后果地来了。这只有一种解释:她心里还在狂热地爱着那个男人,她忍受不了相思之苦,虽然明知他是自己家族的仇人,但她还是压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强烈的爱慕和思念。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来了,她借着报仇的名义来了…… 她设想了自己和李展鹏见面的种种场景:愤怒地质问他,掏枪对准他,要不,就干脆让他一枪打死自己,来个一了百了…… 可是,她就是没有料想到:自己这次过来,面对的竟然是他的墓碑……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心里对他所有的仇恨,都化作了无可言喻的悲痛:在她的心目中,这个男人早已是自己的夫君,也是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经历中,唯一爱过和恨过的人…… 在默默地流了一阵眼泪之后,她再次凝视着墓碑上李展鹏的遗照,忽然把脸凑过去,将自己滚烫的红唇印在那冰凉的照片上面,嘴里喃喃地说:“岩温龙,我的爱人!你为什么就走了呀?我们还有很多账没有算,你还欠我的情,还欠我哥哥的命,你打算什么时候偿还?我们举行过婚礼,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妻子?如果你还认我,你就托个梦给我。过几年,等我把家族的事情了清,我就到阴间来找你。到时,我们再慢慢清算我们之间的情债……” 说完这段话以后,她便褪下手腕上那个岩温龙订婚时送给她的玉镯子,用手在坟墓前面的松土里刨出一个坑,然后郑重其事地把那个玉镯子埋进了坑里…… 当天晚上,她没有打那个的哥的电话,而是一直倚着李展鹏的墓碑,坐在那座坟墓前面,在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在陵园里“哗啦啦”的松涛声中,度过了一个孤寂而凄凉的夜晚…… ------------ 046 带你去赚大钱 在陈静薇和朗梅为李展鹏伤心欲绝的时候,他自己却正兴高采烈地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准备到眉山县光明镇的煤矿去赚大钱。 那天上午,他和陈静薇打了一个照面后,便送小敏来到候车室。 小敏在快要检票上车时,从包里面拿出一万元钱,要他带在身上,作为这一段时间的开销和用度。 但是,李展鹏却死活不要,对小敏说:“你自己一个人去广东,如果不多带点钱到身上,万一有什么事,我又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我反正有的是力气,在这边随便找点什么事情干,都可以赚到钱。而且,昨天你给我买了新手机,又给了三千元钱,已经足够了。这一万块钱还是你带在身上好!” 小敏知道他是个牛脾气,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只好红着眼眶将钱收起,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像叮嘱小孩子一样嘱咐说:“嘉铭,你一个人在这边,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去干那些危险的活。如果没找到工作,你还可以住到我舅舅家去。还有,你的手机要记得二十四小时开机,我到广东办了新的手机卡以后,就会打你电话。到时你记住我的号码,我们以后联系就很方便了!” 李展鹏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她的话。 在和小敏依依惜别之后,眼看着小敏检票进入了站内,他才转过身子,准备走出候车室,到外面去找找工作看――罗伟那个建筑工地,他是死活也不想去了的。虽然段育华和罗伟都说随时欢迎他去那里工作,但内心深处强烈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再到工地上去做:毕竟,他和罗伟打过架,也已经收了他和段育华五万块钱。如果此时再去那里工作,说不定别人会以为他是因为想要他们继续报恩…… 此时,正是发车的高峰期,候车室里面比较拥挤。当他好不容易挤出候车室大门时,却发现自己裤袋里的手机丢了。 这一下,他心里着了慌:这个手机号码是他和小敏联系的唯一渠道,一旦丢了,小敏联系不到他,而他又不知道小敏的新号码,那他和小敏就会彻底失去联系…… 他赶紧转身,到候车室自己经过的地方仔细寻找。但找来找去,仍是没有踪影。 这时候,一个一直在关注他行踪的四十来岁的汉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很热情地问道:“小兄弟,在找什么?” 李展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五短身材,脸颊却很长,好像是刚刚剃过胡子,下巴和两腮都是青青的胡子茬,如果不经常修剃,应该是一个典型的络腮胡。 李展鹏见他的笑容很热情,看上去也非常真诚,便说:“我的手机掉了,我在找手机!” 络腮胡忙把他扯到一边,说:“兄弟,这里面有很多扒手,你的手机很可能被他们扒走了。你不要再找了,白费功夫。你还是看看你掉了别的东西没有吧!” 李展鹏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赶紧又去摸另一边口袋,却发现小敏昨天给他的三千元钱也不见了。 这一下,李展鹏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有点口吃地说:“这……这可怎么办?我还得指望这三千块钱租房子吃饭呢!” 原来,他已经计划好:小敏走后,自己再不到小敏舅舅家里去住,他受不了他们夫妻的势利眼和唠叨。因此,他准备自己租一间小房,找一份临时工作,住在眉山等小敏回来。 可现在,他却身无分文了…… 络腮胡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想了想,给他出主意说:“小兄弟,这边你还有亲戚朋友吗?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眉山的吧!” 李展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不是眉山的,但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我只有一个女朋友,她刚刚坐车到广东去了!” “那你父母呢?” 李展鹏再次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络腮胡一愣,眼里忽然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为了确定李展鹏说的是真话,他佯装惊讶地问:“小兄弟,你不是跟老哥开玩笑吧!哪有不记得自己的家乡和父母的?” 李展鹏很认真地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记得我的家乡和父母了。” 络腮胡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神,终于发现:他的眼神虽然很亮,但是比较呆滞,而且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也好像不是装出来的,既有几分执拗,又有几分天真和傻气…… 至此,他终于确认:这是一个神经有点问题的男孩子,正是自己需要的人……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一把拉起李展鹏的手,带他来到外面,说:“你还记得你女朋友的电话吗?要不你打她的电话试试,看她能不能暂时不去广东?” 他这一句话仍然是在试探李展鹏――如果他跟女朋友能够联系,自己的计划就不好实施,那也只能作罢…… 令他惊喜的是:李展鹏在听到他的提议后,很沮丧地摇摇头说:“我女朋友因为怕警察找她,把原来的旧手机卡毁掉丢到了阴沟里,而她的新卡要到广东办好才能告诉我。可现在,我的手机和号码都丢了,她肯定联系不到我了。” 络腮胡一听这话,正中下怀,便拍拍他的肩膀,很慷慨地说:“小兄弟,你别急!老哥我是个见不得别人落难的人,也是个喜欢帮忙的人。你现在既然身无分文,又没有亲友投靠,那你就跟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赚大钱,保准让你每月都有一万多块钱的收入!” 李展鹏一听他可以带自己去赚一万多块钱一个月,眼睛都瞪大了,赶紧问道:“老哥,你不是骗我吧!哪里有这么好的工作?” 络腮胡笑了笑,说:“你听说过眉山县光明镇吗?” 李展鹏摇摇头。 “光明镇是眉山县煤矿最多的一个镇,也是江南省最富裕的乡镇之一。这个镇上的首富叫做陈远山,他的光明集团,拥有三个年产量四十万吨以上的煤矿、五个选煤厂、两家运输公司、一个水上乐园、一家武术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就是光明集团旗下的光明煤矿。这个煤矿的工资是最高的。所有井下的矿工,月工资都在一万二千元以上。怎么样,你能不能吃这个苦?” ------------ 047 陈大小姐 “我什么苦都能吃,只要能赚到钱。” 李展鹏听络腮胡说在光明煤矿每月能赚一万二千元以上,赶紧表态说。 络腮胡点点头,问道:“你的身份证呢?给我看看!” 李展鹏摇摇头说:“我没有身份证。如果有身份证,我就去广东了!” 络腮胡一听,心里更加高兴,赶紧问道:“那你现在叫什么名字?去光明煤矿工作必须要有身份证,我可以给你去办一个。” “我现在叫陈嘉铭。” “好。陈嘉铭,从今天起,你就叫我舅舅。而且,以后在煤矿里,不管谁问你,你都要坚持说我是你的舅舅,明白吗?至于你的身份证,我下午就给你去联系办理。因为办身份证需要一两天时间,所以这两天我们就住在眉山。后天我带你去光明镇。” 李展鹏不明白他要他喊他“舅舅”的用意,但为了能去煤矿工作,他还是点了点头。 下午,络腮胡带李展鹏去拍了一张身份证照片,然后在一个小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让李展鹏在招待所等,他则带着照片到外面去了。 第三天早晨,有一个人送了一张身份证到招待所。络腮胡接过来,先自己看了看,然后递给李展鹏。 李展鹏现在已经能够识字,便看了一下那个身份证,与真的二代身份证一模一样,上面写着:“姓名:陈嘉铭;性别:男;民族:汉;住址:江南省湘水市石柱县大坪乡新屋村八组……” 络腮胡解释说:“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湘水市的,所以给你报了一个湘水市的住址。而且,我也是湘水市的,这样,你喊我舅舅就解释得通了。对了,我的名字叫殷显,你也要记住。” 李展鹏点了点头。 看完了身份证以后,殷显又端详了李展鹏一下,见他眉清目秀,衣服整洁,头顶微微卷曲的头发显得很有型,皱了皱眉头,说:“小陈,你这幅样子,不像个煤矿下井的,等下被矿长看到了,以为你是个白面书生,吃不得苦,说不定会不许你下井。来,我给你打扮打扮!” 说着,他就从一个包里拿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灰色矿工工作服,给李展鹏换上,又伸出手掌,在李展鹏头上来来回回抓了几把,将他的头发彻底弄乱,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落魄的外出务工人员。 吃过中饭后,殷显便带着李展鹏坐上了眉山县城至光明镇的中巴车。 中巴车刚一出城区,一个倚在一辆白色宝马车边上的女孩子便挥手拦车。 司机赶紧把车停下,等那个女孩上车后,笑着问道:“陈大小姐,今天怎么有雅兴坐我这破车?” 那女孩子长相非常漂亮,但是脸色却很冷。听到司机的玩笑话,她也不笑,悻悻地说:“车烂了,我赶回去还有事要处理,让司机在这里等修理厂的人过来。” 殷显一见到那个女孩,赶紧从前排座位上站起来,堆起满脸的笑容,用讨好的语气说:“大小姐,您好!请到这里来坐!” 女孩用冷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自己在中间找了个座位坐下。 李展鹏在那女孩上车的时候,就感觉到她有点眼熟。仔细一回想,这才记起:前天自己在送小敏上车时,那个对着自己大喊“李展鹏”的女孩,好像就是这个陈大小姐。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女孩虽然和那天车上那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还是有很多细微的差别。比如:这个女孩脸上的线条没有那个女孩柔和,一个显得有点冷峭,而另一个则显得比较亲切。而且,这个女孩穿的是一身运动衫,留的是齐耳短发;而那个女孩穿的是休闲服,长发披肩…… 被称为“陈大小姐”的女孩见李展鹏频频转头,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瞟,脸上渐渐露出了恼怒的神色,狠狠地瞪了李展鹏一眼,好像在警告他不要再回头看她…… 这时候,殷显也看到李展鹏在一直回头打量女个女孩子,而且她的脸上已经明显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赶紧拉拉李展鹏的衣袖,伏在他耳边悄声说:“傻小子,你老是往后面看什么?那是光明集团老总陈远山的大女儿陈彩薇,是个著名的泼辣女子,人称‘辣椒公主’。你如果再不识好歹地乱看她,说不定等下她会当众甩你两个耳光!” 李展鹏惊讶地吐吐舌头,果然不敢再回头看。 中巴车行驶了十几分钟后,经过一个小镇。从小镇的一家饭店里,走出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都穿着黄色的练功服,衣服的背部写着几个大字:“南北武馆”。 这两个醉鬼拦住中巴车,摇摇摆摆地走上车来,睁大血红的眼睛在车里四处寻找座位。 此时,坐在陈彩薇里面的一个乘客在小镇下了车,留下了一个空位置。 两个醉鬼看到陈彩薇那漂亮的容貌,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便一前一后走过来。其中一个俯下头,色迷迷地说:“小姐,麻烦你往里面坐一点,我们三个挤一挤!” 陈彩薇被他口里喷出的酒气熏得几乎要窒息,本来就已经满腔怒火,这时候又听他说要三个人挤着坐,明显是想来占自己的便宜,不由柳眉倒竖,喝道:“哪里来的两个野杂毛,滚一边去!” “哟?你这小**,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啊!敢骂我们野杂毛?信不信我就在车里把你扒光了示众?” 那个俯下头的醉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陈彩薇忽然抬起手,将手肘对准他的下巴用力一撞。 只听“咯嘣”一声,这个醉鬼的两颗牙齿应声而落,口里的鲜血也随之喷涌而出。 另一个醉鬼见她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更没想到她随随便便使出的一肘会如此厉害,一下子就打掉了同伴的两颗牙齿,大惊失色之下,立即捏紧拳头,居高临下地对准她的头顶砸了下去。 就在此时,陈彩薇突然飞起一脚,踢在刚刚中了她一肘的那个倒霉鬼的小腹上。 这一脚力道奇大,被踢中的醉鬼不由连退几步,居然把他后面准备出拳打陈彩薇的同伴撞倒在车子的过道上。 ------------ 048 公主发飙 陈彩薇在踢出那一脚之后,趁势从座位上一蹦而起,跃到那个被打落了牙齿的醉鬼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啪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顿时,那醉鬼的右边脸颊就肿得像猪尿泡一样。 打完以后,陈彩薇把他往前面一推,叉着腰冷冷地看着他,用清脆的、但听上去寒气森森的语气问道:“怎么样?还想坐我身边来吗?还敢不敢骂你姑奶奶是小**?” 这时候,那个跌倒在地的醉鬼也爬了起来,通红着眼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气急败坏地吼道:“五伢子,武馆里有哪些师兄弟在?把他们都集合起来,到渣洋镇中巴车停靠站集合,最好都带上家伙。我和亮仔在中巴车上吃了大亏……你们做好准备,车来了,我会叫你们上来!” 打完电话后,那醉鬼眼睛瞪着陈彩薇,气势汹汹地说:“**,你等着!有种你别在中途下车!到了渣洋镇,我叫你跪着喊我做爷爷!” 车上的人见他们被一个女孩子打得鼻青脸肿,居然还要叫人拦路复仇,脸上无不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 陈彩薇听到他的话,不怒反笑:“两个没出息的杂种,亏你们还是练武的!按你刚刚说的话,姑奶奶本来还想打你一顿。不过,你既然喊了人帮忙,我现在倒懒得打你了!你们想打群架是不是?今天姑奶奶就陪你们玩到底!” 说着,她就掏出电话,拨通以后,用命令的语气说:“王鹏,你带上护矿队的人,再从武馆调二十个身手好一点的学徒,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渣洋镇,给我把南北武馆砸了!” 待对方答应一声“好”之后,陈彩薇把手机挂断,眼睛斜睨着那两个醉鬼,说:“杂毛,你们听清楚点:姑奶奶是光明镇东方武馆馆长兼总教头陈彩薇!你们的南北武馆,是我父亲资助开起来的。你们的馆长和师父陈立南,是我的师弟!他教徒弟无方,纵容弟子在外面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我今天要砸了他的武馆,为附近的良民百姓除掉一大祸害!” 那两个醉鬼一听她就是光明镇有名的“辣椒公主”陈彩薇,吓得酒都醒了一大半,本来通红的脸,也一下子变得苍白。 他们刚进南北武馆不久,但早就听闻了“辣椒公主”的厉害:她自小跟着父亲陈远山习武,而且天分极高,十一岁就获得过全国少年武术锦标赛南拳冠军。十六岁那年,就开始在他父亲开办的“东方武馆”担任馆长、总教头,手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 而且,她还是光明煤矿护矿队的队长。这个护矿队的成员,大部分都是从“东方武馆”学成武艺后转过去的,对陈彩薇极为忠心,战斗力也特别强。在光明煤矿和其他煤矿因争资源而发生的几次大规模的械斗中,这支护矿队几乎打遍眉山无敌手。 到后来,整个眉山县乃至东江市的**,不管有多大的势力和能量,只要是碰上了光明煤矿护矿队的人,看到了他们那身独具特色的橙红色队服,都要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不过,这个陈彩薇虽然泼辣,却很讲道理,从不仗势欺人,并为她的徒子徒孙和护矿队队员订立了极为严厉的规矩:谁要是倚仗自己有几分功夫,在外面欺压良民、为非作歹,一旦被她知晓,轻则逐出武馆或是护矿队,重则棍棒责打,打完后还要送到派出所治罪,绝不偏袒姑息…… 而此刻,这两个“南北武馆”的学徒,正是犯了她的大忌,所以她才会如此恼怒…… 那两个醉鬼眼见离渣洋镇越来越近,赶紧打电话想要他的师兄弟不要来拦车。不巧的是,他们连打几个电话,居然都是在通话之中――估计他们正在用电话调兵遣将,所以电话都占线了。 十几分钟后,中巴车到达渣洋镇。在镇镇府门口的中巴车停靠站,果然聚集起了一大群人,都手持齐眉棍或是铁界尺,气势汹汹地拦在公路中央。 中巴车一停,那批人就围拢来。有人从窗口往里面看了看,高喊道:“就是这台车!亮仔和冬瓜都在里面……哎哟,亮仔还负了伤,牙都被人打掉了……兄弟们,大家都上车去,把凶手拖下来,揍死他!” 这时候,中巴车的车门打开了。陈彩薇一个人堵在车门口,耸起好看的眉毛,扫视了下面那群吵吵嚷嚷的人群一眼,忽然厉声喝道:“车上那两个杂毛是我打的。怎么样?你们是一个个来打,还是一起上来?” 那群人一愣:他们根本没想到亮仔和冬瓜是被一个女孩子打了,所以一时都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从光明镇方向,忽然驶过来几辆皮卡车,每台皮卡车的后斗上都挤了十几个穿着橙红色服装、手持各式武器的男子。 这几台皮卡车在中巴车前面一辆接一辆停下,车上的人都用飞纵的动作,从皮卡车后车斗跃下来,一瞬间就把南北武馆的人团团包围了。 南北武馆的人里面有几个为头的,一看对方的服装和那些人飞纵下车的身手,心里暗叫“糟糕”,赶紧对那些愣在原地的武馆弟子说:“大家都把武器丢掉,站在原地不要动!这是光明煤矿护矿队的!” 这时候,护矿队里面一个人,以标准的军人姿势,跑步来到中巴车门口,对陈彩薇敬了一个礼,用洪亮的声音报告说:“陈总,光明煤矿护矿队三十名队员,东方武馆二十名学员,奉您的命令到达目的地,请您安排下一步行动!” 陈彩薇冷哼一声,喝道:“还要我安排什么行动?我不是在电话里告诉了你吗?给我把南北武馆砸了!” “是!” 那个人答应一声,转身刚想指挥那些队员去砸对面的南北武馆,忽听人群外传来一声高喊:“慢着!” 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三十来岁汉子满头大汗地从人群外挤进来,径直走到陈彩薇面前,先是抱拳行了一个礼,然后朗声说:“大师姐,请手下留情!今天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我陈立南先给你赔罪!但是,砸馆子就没必要了!” ------------ 049 心愿 陈立南这几句话,软中带硬,柔中有刚:他最后那句,没有用“请不要砸我的馆子”这样的请求语气,而是说“砸馆子就没必要了”,既给了陈彩薇面子,他自己也没有过分地低声下气――要知道,他有这么多徒弟在场,如果姿态太放低了,会给徒弟们留下一个软弱无能的印象,而这是所有教习武功的人最忌讳的。 陈彩薇却不买他的帐,冷笑一声说:“陈立南,你现在翅膀硬了,手下徒子徒孙好几百,就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了?当初你要自立门户,想出去自己开武馆,我和我爹都没有阻拦你,我爹还给了你一笔启动资金。你倒好,什么名字不好取,偏要取个‘南北武馆’,这不摆明了要和我的‘东方武馆’对着干吗?我的武馆只有东方,你却南北兼顾,你在武馆名字上就想压我一头,是不是再过两年,你连师父都不想认了?” 陈立南被她这一番鸡蛋里挑骨头的话说得哭笑不得,赶紧解释说:“师姐,你多心了!我当初给武馆取名字,是因为我自己的名字里有一个南字,所以顺口就取名南北武馆,并没有要压你的东方武馆一头的意思。再说,有句古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习武之人尤其讲究师道尊严,也讲究尊卑上下。你的父亲是我的恩师,我永远记得他老人家的恩情,怎么会不认他?你虽然比我小了好几岁,但入门比我早很多,是我正儿八经的大师姐。你如果执意要砸我的武馆,我也不敢阻拦。但是,师姐你总要告诉我砸武馆的理由吧!” 陈彩薇用手往车厢里面那两个吓得缩做一团的醉鬼身上一指,说:“好,我就告诉你原因:今天你武馆里这两个小杂毛,不知在哪里灌多了马尿,一上车就胡言乱语,想占我的便宜,被我教训了一顿,他们却打电话叫你们武馆的人集合起来,想拦住我揍我一顿!而且,你看看,你的徒子徒孙果然来了这么多,个个气势汹汹的。今天要是他们遇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平民百姓,那还不得被他们生吞活剥了?所以,我怀疑你教徒弟无方,纵容他们在外面仗势欺人。我今天来砸你的武馆,就是想为民除害!” 陈立南阴沉沉地扫视了周围那些徒子徒孙一眼,忽然暴喝一声:“都给老子滚开!丢人现眼的东西!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习武之人,武德第一。你们倒好,像一群街痞子一样,居然聚拢来想打群架了,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这段话后,他忽然又抬起头,对着中巴车里面吼道:“里面是哪两个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那两个醉鬼听到陈立南的吼声,赶紧战战兢兢地从车门口钻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陈立南面前。 陈立南冷冰冰地看他们两眼,忽然飞起两脚,踢在他们的脸上,把他们踢翻在地。 然后,他对陈彩薇说:“师姐,这两个人我交给你发落。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我绝无二话!” 两个醉鬼一听陈立南的话,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忽然从地上爬起来,膝行到车门口,涕泗横流地求饶:“师奶奶,我们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次!下次我们再不敢喝酒了,再不敢欺负人了!” 陈彩薇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服软不服硬,见那两个醉鬼可怜巴巴地央求自己,心里早已软了,想了想说:“都起来吧!滚回去自己反省几天。下次如果还让我看到你们在外面嚣张,我见一次打你们一次!听到没有?” 那两个醉鬼如蒙大赦,赶紧又给她叩了几个头,爬起来灰溜溜地缩到一边去了。 陈彩薇看一眼仍然站在车前的陈立南,说:“再过两个月,就要开始散打大赛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如果不服气,我们到时候在散打大赛上再见分晓!” 说着,她就走下中巴车,对那些护矿队队员挥挥手说:“都回去吧!明天每人到财务室去领一百块钱补助!” 李展鹏在中巴车内目送陈彩薇登上一辆皮卡车,带着她的部下浩浩荡荡地离去,砸吧砸吧嘴唇,对身边的殷显说:“这个女孩子真厉害!不仅功夫好,嘴皮子也很利索……对了,她的护矿队还要不要人?我要是能进护矿队就好了。” 殷显看了他一眼,说:“你就别做这个美梦了!护矿队是光明集团最好的工作之一,不仅工作轻松,而且工资和福利都很好。能进护矿队的,一定要有很好的武功,还要对陈远山和他的家人特别忠心。我告诉你:如果在护矿队能当上一个副队长,月工资就是上万,还不包括其他的奖金和福利。你如果想进护矿队,得有一身超群的武功,至少也要在每年的眉山武术散打比赛中获得过前十名。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李展鹏有点沮丧地摇摇头,说:“可惜我不会武功。要是会武功,我就要报名参加护矿队,我很喜欢他们的衣服……对了,你刚刚说的眉山武术散打比赛是怎么回事?刚刚我好像听那个女孩子也提到了。” 殷显回答说:“眉山县是全国最著名的武术之乡,在解放前就有‘十个武把式,九个眉山人’的说法。因为习武风气很浓,所以现在眉山县大大小小的武术学校和武术馆有二三十家,从全国各地招收徒弟和学员,为眉山创造了很好的经济效益。为此,眉山县委和县政府联合陈远山等武术大家,每年举办一次散打擂台赛,每个武术馆或是武术学校都要派学员或是徒弟参加。凡是个人获得冠军的,奖励十万元!获得团体冠军的,由县体委授予‘一级武馆’或是‘一级武术学校’荣誉称号,并奖励二十万元。因为这个比赛涉及到每个武术学校和武馆的排名,所以大家都非常重视,每年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取好成绩!” ------------ 050 密谈 李展鹏听说散打擂台赛的冠军奖金有十万元,羡慕得两眼放光,说:“得个冠军有这么多钱啊!这个比赛举办几届了?东方武馆得过冠军没有?” 殷显摇摇头说:“眉山散打擂台赛已经举办三届了,今年是第四届。上三届中,东方武馆最好的成绩是团体第二,个人冠军还没有一个。为此,陈大小姐非常郁闷,前不久放出话来:只要她的武馆或是护矿队的人中,有人在今年的散打擂台赛中得了冠军,她个人重奖他二十万,并立即提拔为护矿队队长。啧啧,这个奖励可非同小可啊!要知道:护矿队队长相当于光明集团的高管,是拿年薪的,据说一年的工资奖金补贴高达三十万元!” 说到这里,他一转头,忽然发现李展鹏两眼放光,一幅神往不已的神态,不由哑然失笑,揶揄说:“小陈,你该不是还在想进护矿队吧!我劝你别再做这样的梦了!你和我一样,天生就是卖苦力的,没有吃清闲饭、享神仙福的命,还是老老实实地到矿井下去淘金吧!” 李展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我这是幻想,但我确实觉得能进护矿队挺好的。你放心,到井下我会好好干的,不会东想西想!” 在李展鹏跟着殷显进入到光明煤矿矿区时,早已经回到矿区办公楼的陈彩薇,正在和她的父亲陈远山进行一场密谈。 密谈的话题是从陈彩薇的妹妹陈静薇开始的。 “彩彩,你分析一下,你妹妹这次一个人到湘水市去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一回来就病倒了?” 陈远山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适中,脸型像刀削斧砍般轮廓分明,目光犀利,鼻梁高挺,方方的下巴给人一种坚忍和刚毅的感觉。 此刻,提起小女儿的病情,他浓眉紧蹙,稍有点外翻的嘴唇皮紧紧地抿着,显得颇为担心和忧虑。 陈彩薇摇摇头说:“爸,你也知道的:静静不像我,她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从不和人袒露心迹,即使是我这个孪生的亲姐姐也不例外。我曾告诉过您:她自从到滇南旅游回来,就一直不大对劲,每天魂不守舍的,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沉思默想。这一次她从湘水回来,眼睛肿得像毛桃子,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流眼泪。每次我一问她怎么了,她不是不回答,就是冲我发脾气,我都搞不清她到底是碰到什么鬼了!” 陈远山看了一眼自己这个马大哈女儿,叹了一口气,说:“彩彩,别人说你是个粗心大意的女孩子,你还不承认。你看看:你妹妹这个病,我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爹都看出来了,而你这个经常和她在一起睡觉的姐姐却还懵里懵懂的,还在一个劲地问她是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妹妹这是得的相思病!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她应该是在滇南旅游期间,遇到了一个她很倾心的男孩子,而且,这个男孩子应该是湘水市的。前几天她去湘水,可能就是想去见那个男孩。结果,两个人相见后,你妹妹可能发现他已经有女朋友,或者是结婚了,所以她非常失望、非常伤心,才导致了现在她这种神思恍惚的状态!” 陈彩薇听了她父亲的话,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般叫道:“对啊,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她最近一系列反常的行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陈远山说:“你妹妹这事,按照她的性子和脾气,估计我和你都问不到实情……唉,要是你娘还在就好了。你妹妹最贴你娘,也最喜欢跟你娘说心里话。要是你娘没有过世,估计她会把情况告诉她,可如今……”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彩薇的眼泪就夺眶而出,用哽咽的声音说:“爸,您别说了!您一提起我娘,我就想哭!您放心,我会慢慢探问出静静的心事的。” 陈远山的眼睛也有点潮润,像个正宗的老农民一样用西装的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现在虽然贵为光明集团董事长,拥有十几个亿的资产,但生活习惯和言行举止却还是保持着山区农民的特性:浓重的方言、随地吐痰、用衣袖擦眼屎和眼泪、喜欢吃老南瓜红薯米饭等等…… 在擦了擦眼泪后,陈远山转移了话题,用有点凝重的口吻说:“彩彩,你妹妹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我今天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要和你谈一谈。” 陈彩薇有点惊讶地抬起头,用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父亲,问道:“什么事?” “就是关于这一两年来煤矿的安全事故问题。彩彩,你发现没有:从前年开始,光明煤矿一号井和二号井,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发生一起安全事故,至今已经死亡了十二个人,煤矿已经赔偿出去七百多万元。而且,这两个井的事故发生得很有规律,几乎是隔一个月就会发生一次,每次都是死一个人。而且,发生事故的,都是湘水市过来的两个生产班。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你注意过这个问题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陈彩薇有点惭愧地摇摇头说:“爸,我现在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武术馆和水上乐园的经营上,尤其是不久散打擂台赛就要开始了,可东方武馆还没有一个可以担纲打擂台的领头人物,我心里正为此事着急,所以没有去考虑煤矿的事。” 陈远山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我今天找你来谈,就是要你以后多操点心。你可以安排几个护矿队员,平时多注意一下湘水市过来的两个生产班组,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过两天我也会找这个矿区的安全矿长谈一谈,要他们注意一下安全生产,不要老是出现死人的事故。虽然现在镇里和县里每次都帮我把事故瞒过去了,没有向上面的安监部门汇报。但如果长久这样下去,事情迟早会暴露。到时候,光明煤矿就面临停产整改的危险,那损失可就大了!” ------------ 051 塌方 李展鹏跟着殷显进入光明煤矿矿区后,殷显带着他进入一间矿工宿舍。 这栋矿工宿舍是煤矿原来的老办公楼,位于一号井和二号井之间,矿工上下班都很方便。 殷显安排李展鹏住在办公楼二楼最左边的一间宿舍里。 李展鹏进去时,看到里面是一长溜通铺,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准备上午夜班的矿工,都在呼呼大睡。只有靠门口的矮凳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矮墩墩胖乎乎的,穿着灰色的矿工服装,正在嬉笑着玩一个小孩子的魔方,一边玩,一边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边还有涎水不断地流出来,一看就是个神经有点问题的人。 殷显皱了皱眉头,喝道:“军傻,怎么还不去睡觉?你晚上要上夜班,不睡一会怎么吃得消?” 被称为“军傻”的男孩子抬起头来,有点畏惧地看一眼殷显,小声嘟囔说:“我还没吃饭,我饿,睡不着!我吃完饭再睡!” 李展鹏有点疑惑地问殷显:“这个男孩子也是矿工吗?他能够下井?” 殷显笑了笑说:“你别看他傻乎乎的,却有一身的蛮力,饭量也非常大,一餐可以吃四五海碗白米饭,一大碗扣肉,他可以在两分钟内消灭光。在井下,他可是一把主要劳动力。” 军傻见李展鹏问起他,便露出雪白的牙齿,对着他友好地一笑,指了指后面的床,说:“你是新来的?你到我这边睡吧。” 李展鹏也对他友好地笑笑,便把装着换洗衣服的包袱放到通铺上面。 不久,通铺上的矿工都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都用有点冷漠的目光看了看李展鹏,便纷纷下床,趿拉着拖鞋到一楼的食堂去吃饭。 在吃饭时,李展鹏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矿工,发现有好几个和军傻一样的小伙子:目光呆滞、反应迟钝,有几个甚至还有点口齿不清。 殷显坐在他身边,一直在注意观察他的脸色,见他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不住地往那几个明显有点智力缺陷的矿工身上看,心里忽然开始有点打鼓:这小子,开始以为他也和这几个人一样,是个二傻,没想到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他这个班组的特别之处。看来,下一步就要解决他了。否则,留着他可能会引来无穷后患…… 从第二天开始,李展鹏就开始跟着殷显的弟弟下井。 煤矿的矿工有很多班组,比如掘进班、生产班、维修班、机电班、绞车班等等。其中,最苦最累的是生产班和掘进班,但这两个班组的矿工收入也最高。一般情况下,这两个班组的矿工只要每个月出满勤,工资就能够超过一万。 李展鹏所在的班组,班长是殷显的弟弟殷志,属于生产班,班内共有三十多个人。因为现在是煤炭销售淡季,不需要满负荷生产,所以每班只安排十二三个矿工上班。 第一次下井时,李展鹏很不习惯巷道里那股刺鼻的好像硝铵一样的味道,在跟着班组的人往工作面走时,不停地打喷嚏,还伴随着一阵阵咳嗽。 从井口走到工作面,有四里路左右。越往里面走,就感觉到越闷热。当到达工作面时,已经热得有点受不住了。 其余矿工一到工作面,就迅速地把全身脱了个精光,只戴着安有矿灯的安全帽,这样,就能凉快一点。 但李展鹏却仍是穿着长裤,只是把上衣脱了,招来很多矿工的嘲笑:“新来的菜鸟,这里又没女人,难道你害怕你的jj被别人看到了?” 和他一同下井的军傻也傻笑着对他说:“你脱了吧!等下休息的时候,大家会比jj,看谁的最粗、谁的最长,很好玩的!” 李展鹏听说他们还有那种无聊的游戏,就更不愿意脱裤子了。 由于李展鹏是新来的,没有任何经验和技能,所以殷志便安排他和军傻等人到工作面两边的岔道里面去拖煤篓。 这些岔道都是从工作面两边有煤层的地方掘进去的,一般只有一个人高,而且很狭窄,都是用矿木和柳条支撑着,不能进矿车,只能靠矿工弯着腰一篓一篓地将煤拖出来,是煤矿里最辛苦的工作。 和军傻一起背了几天拖篓后,李展鹏对他的情况有了一点了解:他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七八岁就在湘水市石柱县的大街小巷流浪,捡别人的剩饭剩菜吃,或是去一些饭店乞讨。去年年底,他被殷显带到了光明煤矿,一直在井下背拖篓,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殷显给他存着。他也跟李展鹏一样,一直叫殷显做舅舅…… 这天早晨七点,李展鹏他们这个班组准备要出井下班了。他和军傻从岔道背完最后一篓煤出来,站到大工作面,准备穿衣服往外面走。 这时候,殷志和他一个堂弟忽然从岔道里走出来,对军傻招招手说:“军傻,这里面的当头上面还有两篓煤没有背出来,你再进去背两篓出来再走。” 军傻很爽快地答应一声,拖着拖篓就钻进了岔道。 李展鹏正在穿衬衣,无意中往军傻进入岔道的背影看了一眼,忽然间觉得一阵气血翻涌,脑海中蓦地冒出了一叠镜头:军傻来到岔道当头,正在用铁锨铲煤,他旁边支撑煤层顶部的两根主梁忽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跟着,主梁忽然“咔嚓“一声断裂,整个矿木支架坍塌下来,同时,一直被矿木支撑着的顶层的煤块,好像也被谁事先挖松了,跟着倒塌的支架一起砸下来。在一阵“哗啦啦”的吓人的响声中,军傻被厚厚的煤层掩埋,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当这些镜头一出现在李展鹏的脑海中,他立即便意识到了危险,忽然把手里的衬衣一丢,飞一般地冲进岔道内。 当他赶到当头时,军傻已经挥起铁锨,正在卖力地铲煤。而他身边的那两根支撑顶层的梁柱,果然已经开始在“咯吱咯吱”地发出响声。 李展鹏来不及多说,一把拖住军傻的右手,牵着他就往岔道外面飞奔。 他们刚刚奔出岔道,就听里面传来“轰隆隆”的塌方声…… 殷志和他的堂弟一直在岔道口站着,见李展鹏把军傻拖了出来,殷志的眼里忽然冒出了一股阴冷的凶光…… ------------ 052 再救陈静薇 李展鹏拖着惊魂未定的军傻来到殷志面前,不满地问道:“班长,你们这些搞巷道维修的人是怎么搞的?当头的顶梁柱都没有仔细检查,稍微震动一下就垮塌了,这样很容易出事的。刚刚要不是我事先有预感,军傻肯定就被埋掉了。” 殷志惊异地盯了他一眼,有点恼羞成怒地说:“你有预感?你有什么预感?你这是瞎猫捉到了死老鼠,碰巧而已,就别在这里显摆了。” 李展鹏见他对自己救出军傻的行为不仅不表示感谢,反倒冷嘲热讽,心下诧异不已,便不再多说。 此时外面正好有矿车进来,殷志和几个年龄大一点的矿工攀在矿车后面出井了,李展鹏和军傻等人步行跟随。 在和军傻往外面走时,李展鹏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便悄悄问军傻:“小军,你刚刚进入分巷的当头以后,在铲煤之前,动没动那两根顶梁柱?” 军傻摇摇头说:“陈哥,我没动。我一进去就铲煤,没有动其他东西。” “以前井下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故吗?” 军傻认真地想了想,说:“发生过。以前跟我在一起的顺双、二毛、文哥,都是被这样的塌方压死的。” 李展鹏惊讶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眼睛盯着前面的巷道,渐渐陷入沉思之中…… 走出井口时,正好是早晨八点左右。从井口到宿舍楼的洗澡堂,还有五百米距离,中间要经过一个绿草葱葱的小山坡。 这时,军傻忽然盯着前面山坡上的一个穿着葱绿色连衣裙的女孩,兴奋地对李展鹏说:“陈哥,你看看:前面那个站在石头上的靓妹,就是陈董事长家的二小姐。她好漂亮的,等下经过时你仔细看看!” 在说这几句话时,他乌黑的脸上露出了极度兴奋的表情,本来有点呆滞的眼神,也变得目光灼灼――看来,即使是再傻的人,在面对美色时,也会天性流露,自然而然地露出好色的本性出来…… 李展鹏笑了笑,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女孩迎着朝阳定定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忧郁的目光始终盯着对面的几棵松树,好像在等待什么人,又像在思考一个什么重大的问题…… 当他看清这个女孩子的面容以后,不由大吃一惊:这个女孩子分明就是前几天在中巴车上大发雌威的陈家大小姐,军傻怎么却说她是陈家二小姐? 当走进那个女孩子时,他才发现:这个女孩脸色憔悴、神情哀伤忧郁,看上去凄美娇弱、楚楚可怜,与那天车上那个大小姐泼辣爽利的气质完全不同。 这个女孩子正是陈静薇。 自从从湘水市的烈士陵园回来以后,陈静薇就完全陷入了悲痛和对李展鹏无穷无尽的思念之中。每次只要一想起那块冷冰冰的墓碑,想起墓碑上那一行血淋淋的红字,她的心里就会一阵剧痛,好几次差点晕眩过去…… 自从最疼爱她的母亲去世以后,陈静薇就患上了轻度的忧郁症,经常会产生厌世的念头。今年四月在滇南遇到了李展鹏之后,她的忧郁症又被相思病代替。 但相思病比起忧郁症来,却要好很多:因为在相思的过程中,她至少还抱有巨大的希望,还指望有朝一日能和自己倾心的男人走到一起…… 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破灭了:李展鹏死了,自己唯一爱过的那个男人,只留下了一座空空的坟墓和一座冰凉的墓碑。 因此,她的心也随之死了,只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生趣。 于是,今天早晨,她便来到了这里,迈上了这块悬空的大石头――在石头下面,就是湍急的狮子河。只要闭上眼睛往下面一跳,自己就可以一了百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李展鹏在经过陈静薇身边时,忽见她往石头的边缘走了几步,同时迈出了右腿,好像准备往下面跳。 这时候,他也来不及多想,忽然一个纵身飞跃,腾地跃上大石头。跟着又是一个虎扑,身子笔直地往前面蹿出几米远,正好扑到陈静薇背后,在她准备迈出第二只脚的时候,一把扯住了她的连衣裙。 陈静薇猝不及防,仰头跌倒在李展鹏怀里。 这时候,许多上班和下班的矿工都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片惊叫声。 陈静薇在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抱住,跟着,她就听到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充满磁性和男性魅力的声音:“小姐,你要想开点,别做傻事!” 一霎时,她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差点凝固了――这个声音,她真是太熟悉了!她曾无数次在沉思默想时回忆体味过这个声音,也无数次为这个浑厚的声音而痴迷、而陶醉。 现在,这个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难道,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真的出现了? 她有点迷惘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满是煤灰和污垢、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脸。 这张脸虽然轮廓和五官都与李展鹏很像,但因为被煤灰掩盖,她一时还无法分辩出来。 “你是谁?” 陈静薇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我叫陈嘉铭,是光明煤矿的矿工。小姐,我刚从井下出来,身上很脏,你还是起来跟我下去吧,别弄脏了你的裙子!” 陈静薇听说他是自家煤矿的一个矿工,心里一阵失望――在内心里,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李展鹏和一个矿工联系到一起。 这时候,陈远山和陈彩薇也闻讯匆匆赶了过来,一眼看到李展鹏怀里的陈静薇。陈彩薇泪流满面地扑过来,顾不得自己身上那身洁白的运动服被弄脏的危险,一把从李展鹏怀里抢过陈静薇,一边埋怨一边嚎啕大哭:“傻妹妹,你想干什么呀?你想吓死我和爸爸是不是?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想不开啊!你和我说呀,和姐姐说呀――” 陈远山见很多矿工还围在边上看热闹,阴沉着脸不耐烦地对他们挥挥手,喝道:“都回宿舍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陈静薇在她姐姐怀里,仍是一幅痴痴迷迷的样子,眼睛定定地盯着旁边的李展鹏,目光中满是迷惑不解的神色。 ------------ 053 大小姐的奖励 陈彩薇见妹妹一直在盯着那个矿工看,便也转过头,看了看李展鹏,见他浑身上下一片乌黑,脸也被煤灰罩住,看不清五官。但是,他的目光却异常明亮,里面燃烧着一股热情和活力,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多看一眼。 而且,这个矿工腰身挺拔,双腿修长,敞开的衬衣里面露出两块鼓凸的胸肌,是个典型的倒三角型的俊美身材。 陈彩薇打量了李展鹏几眼后,忽然问道:“刚刚是你扯住了我妹妹,是吗?” 李展鹏点点头。 陈彩薇目测了一下那块大石头的直径,有点惊讶地问:“从路边到石头的边缘,有六七米的距离,你是怎么跑过来的?是不是你本来就站在我妹妹背后?” 李展鹏还没答话,一直站在旁边的军傻忽然兴高采烈地说:“大小姐,陈哥刚刚是飞过去,像一只老鹰一样,从路边飞过了大石头,拉住了二小姐!” 说着,他就学着李展鹏刚刚纵身飞跃的样子,张开双臂往前面一纵,却只跳出半米远。 陈彩薇又是一惊,注目凝视着李展鹏,问道:“你是不是练过轻功?刚刚他所做的动作,好像是少林派的蹿纵功啊!” 李展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没练过什么轻功,刚刚看到二小姐准备跳下去,心里一急,一下子就纵跃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静薇一直在闭着眼睛凝神听李展鹏和她姐姐的对话,越听心里越是惊讶:这声音,分明就是李展鹏的! 可是,湘水市公安局的龙局长却明明告诉自己:李展鹏已经牺牲了,而且遗体也做过dna检测,决不可能会出错!而且看龙局长那天那种沉痛的表情,也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更不可能会骗自己。 还有,如果这个人真是李展鹏,他怎么会到自己的煤矿来做矿工?这是不可能的事啊!况且,他刚刚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如果是李展鹏,他肯定就会认出自己来。可是,刚刚看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完全不认识自己…… 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判断,陈静薇挣扎着从她姐姐怀里站起来,眼睛直视着李展鹏,问道:“麻烦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原来是干什么的?” 李展鹏迟疑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本来想实话实说,可忽然又记起了殷显的话:无论何人问起你的名字和家乡,都要按照身份证上的内容回答,否则会很麻烦…… 因此,他便答道:“二小姐,我叫陈嘉铭,是湘水市石柱县大坪乡新屋村八组的,在来光明煤矿之前,我一直在家里务农。” 陈静薇听他把自己的乡村的名字都背了出来,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李展鹏了,心里的那一点点残存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便在陈彩薇的扶持下,慢慢地往狮子河北岸一栋别墅走去。 陈彩薇在走过李展鹏身边时,对他说:“你洗完澡吃过饭以后,到矿区办公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来找我,听到没有?” 李展鹏点点头说:“好的,我吃完饭就过来。” 李展鹏刚走进宿舍,就有好几个矿工围拢来,纷纷跟他道贺:“陈嘉铭,你这小子撞大运了!陈董事长和陈大小姐最疼爱二小姐,你今天救了二小姐一命,陈大小姐肯定会重重地酬谢你。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辣椒公主性格最为爽利,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从不含糊的。刚刚她说要你去她的办公室,肯定就是想酬谢你。” 李展鹏笑了笑,没有答他们的话,找出衣服就下去洗澡去了。 吃过早饭后,已是九点半钟。李展鹏穿上了小敏给他买的那套休闲服,稍稍梳理了一下头发,便往矿区办公楼走去。 在办公楼三楼,李展鹏找到“总经理办公室”,在虚掩的门上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便推开门走进去。 陈彩薇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正在电脑上看一些信息。见李展鹏推门进来,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由一动:这个矿工怎么长得这么俊?怎么自己以前没注意到他? 李展鹏见陈彩薇注目凝视着自己,便对她微微一笑,说:“大小姐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陈彩薇收敛了一下自己微微荡漾的心绪,故意用很冷淡的声音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矿里的?现在在井下干什么活?” “我是半个月之前来矿里的,现在在井下做小工背拖篓。大小姐,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的。那天你不是在中巴车上打了两个醉鬼吗?我就是那天坐那台中巴车来矿里的。” 陈彩薇经他提醒,这才想起:那天他确实就在车上,还曾多次回头打量自己,被自己训了一顿。只是,那天他穿着一套灰色的矿工服,而且头发也乱糟糟的,远没有今天这种风度和神采…… 陈彩薇记起了那天的事情后,便很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说:“今天早晨你救下了我妹妹,我和我父亲对你都很感谢。这样吧:等下你拿着这个条子,到财务室去领一万块钱,作为对你的义举的奖励!” 说着,她就拿起一张便笺,在上面写了一行字,递到李展鹏手上。 李展鹏现在已经恢复了识字功能,看了一下那一行字:“凭条支付现金一万元,列为职工福利费,陈彩薇。” 字写得龙飞凤舞,看上去很大气,根本不像是个女孩子写的。 李展鹏本来想推辞,忽然想起那些矿工说过:陈彩薇办事雷厉风行,她决定了的事,一般不会更改,而且很讨厌婆婆妈妈的人。 于是,他也不再推辞,笑着说了声谢谢,便准备转身走人。 “对了,陈嘉铭,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结婚没有?”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李展鹏转身要走时,陈彩薇忽然鬼使神差地问起了这样一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李展鹏愣了一下,答道:“我家里没有任何亲人,我只有一个女朋友,现在去广东打工去了。” ------------ 054 预谋杀人 陈彩薇听李展鹏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失望的情绪。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一丝情绪赶开,挥挥手说:“你走吧,我就是随便问问,希望你好好工作,在井下注意安全。” 她最后那句话也是无意之中说出来的,却触动了李展鹏脑海中某种隐隐约约的不安的感觉。 他转过头,有点困惑地问陈彩薇:“大小姐,光明煤矿最近井下是不是老是出事?我听一个工友说,他有好几个熟人都在塌方事故中死了。就在今天我们快要下班时,有一条分巷发生了塌方事故,差点压死了和我睡一起的一个矿工。最奇怪的是:今天的塌方很蹊跷,支撑顶层的梁柱居然莫名其妙地断了,而且,顶层的煤块好像也是松动的,只要稍微一震动,就会掉落下来。难道那些打掘进和搞维修的矿工连这一点隐患都检查不出来吗?还有安检员,应该事先也要检查啊!” 陈彩薇听到李展鹏的话,吃惊得眼睛瞪得老大:昨天,她父亲就跟她提起过最近煤矿老是发生死亡事故之事,当时父亲还叮嘱她派几个护矿队的人去那两个出事的班组暗中打听事故原因,现在听李展鹏这么一说,这事果然有点蹊跷啊! 想至此,她赶紧示意李展鹏把门关上,然后,很严肃地对他说:“陈嘉铭,你今天讲的事非常重要。来,你把今天早晨井下发生的事故原原本本地讲述一下。” 李展鹏点点头,便把殷志如何安排军傻去拖最后两篓煤、自己预感到了会要出事、冲进岔道把军傻拖出来、紧接着就发生了塌方等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彩薇听。 陈彩薇越听越惊讶,在他说完以后,有点怀疑地问:“你真的是预感到会要出事,所以才去把那个矿工救了出来?难道你能未卜先知?” 李展鹏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经常会预感到一些很危险的事情,我已经有好几次这样的经历了。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几个当时在场的矿工:我冲进分巷去之前,是没有任何塌方的迹象的。如果我没有预感到危险,并在事故发生前冲进分巷里面,是不可能救出军傻来的。” 陈彩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仔细打量了李展鹏几眼,又思索了一两分钟,这才说道:“陈嘉铭,我相信你说的话。你记住了:这事关系重大,你不能和任何人去说,包括你那个带你来矿山的舅舅。你听明白没有?” 李展鹏刚想答话,忽然竖耳凝听了一下,猛地蹿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惊惶地站在门口的殷显。 殷显见陈彩薇正用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盯着自己,赶紧定了定神,强装出一脸的笑容,对陈彩薇说:“大小姐好!我听说我外甥救下了二小姐,大小姐又找他谈话,估计这小子有奖励,所以特意来看看,想沾点喜气!” 陈彩薇听到他这牵强附会的解释,心里的疑惑更甚,冷冷地问道:“你要来沾喜气,怎么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口偷听我们的谈话?你听到了什么?” 殷显脸上露出委屈无比的表情,把手一摊说:“大小姐,冤枉啊!我根本不是来偷听你们的谈话的。刚刚我一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这小子就呼啦一声把门拉开了,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陈彩薇皱着眉头听他说完,虽然心里还是满腹怀疑,但他的解释也说得过去,只好对他挥挥手说:“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跟你外甥说。” 待殷显点头哈腰地走出门外后,陈彩薇要李展鹏重新把门关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你舅舅在门口的?” 李展鹏说:“我的耳朵好像比常人要灵敏很多,刚刚我听到了他蹑手蹑脚走过来的脚步声,还有他细微的呼吸声。他是到门口没多久,很可能确实是来看看我得了什么奖励的。” 陈彩薇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很感兴趣地问:“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与众不同的技能?你刚刚说你能预知危险,现在又说听力也比别人强很多,你岂不是一个超人了?”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露出了微笑――此时,李展鹏才发现:这个外表冷若冰霜的大小姐,原来笑起来这么好看。 李展鹏也笑了起来,说:“我自己也搞不清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不过,超人我肯定不是的,如果是超人,我还要到井下去累死累活干什么?呵呵!” 在李展鹏和陈彩薇两个人闲聊的时候,殷显已经急匆匆地赶回宿舍楼,叫上他的弟弟殷志、堂弟殷爱平、妻弟李传河,还有另外三个沾亲带故的矿工,来到他租住的一间民房,一边以打麻将作掩护,一边开始商议李展鹏的问题。 “大哥,你刚刚跟着那小子去总经理办公室,听到他们说什么没有?那小子说没说今天早晨塌方的事?” 殷志开门见山地问殷显。 殷显摇摇头说:“那个小子,是我看走眼了。在眉山汽车站遇到他时,他说他不记得自己的家乡,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而且明明自己的手机和钱都被扒手扒走了,他还在满车站找。因此,我误以为他和军傻等人一样,是个脑袋有问题的二傻。没想到,这小子会如此机警,不仅把军傻救了出来,而且,刚刚我一走到门口,他居然从关着门的房间里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所以,我根本没听到他们两个在商谈什么。但我估计,他肯定跟那个小婊子说了今天早晨塌方的事情。我现在喊你们来,就是商量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坐在殷显对面的殷爱平阴森森地说:“这还不好办?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军傻和这个小子一起做掉,得了赔偿款后,就收手不干了,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做业务。” 殷显点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殷志,你叮嘱今天做白班的人:把机关做得巧妙一点,等晚上陈嘉铭和军傻上班时,把他们诱到机关下面去,制造一次大的塌方,把两个人一起埋了,我们再找矿里去谈判赔偿问题。得了赔偿款,我们立即就撤!” ------------ 055 杀黑猪团伙 原来,殷显等人是一个专门在煤矿制造矿难事故“杀黑猪”的团伙。 所谓“杀黑猪”,是殷显等人对他们的所谓“职业”的一种形象的称呼:“黑猪”,就是被他们以各种手段寻找来的受害者,因为这些人最终都会被他们杀害,还会给他们带来收益,而且,他们常年在井下工作,身上始终黑乎乎的,所以他们便恶毒地将他们称呼为“黑猪”。而“杀黑猪”,就是人为地制造矿难事故,把这些受害者弄死,然后利用煤矿想隐瞒事故、急于了难的心里,以受害者家属或是亲属的名义,和矿里谈判,获得赔偿款之后,再一起私分。 这个团伙有十几个人,都是湘水市安山县的,彼此都沾亲带故,而且内部分工明确:有的负责到全省各地的贫困山区去寻找那些无亲无故或是有智障的青壮年男子,让他们冒充是自己的侄儿、外甥或是表兄弟,然后说带他们到煤矿来发大财,把这些人诱骗过来;有的专门负责在井下做引发塌方、冒顶等矿难事故的机关,然后把受害者引到机关下面,制造事故把他害死;有的专门负责和矿里的高层谈判,索要高额赔偿费…… 而李展鹏和军傻以及另外几个有点智障的矿工,正是殷显他们选定的“黑猪……… 本来,殷显他们现在选定的“杀猪”目标是军傻,而且,已经给他做好了机关,差点就要成功了。却不料,那天早晨李展鹏居然鬼使神差地将他救了出来,这令殷显等人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这个新来的“黑猪”,只怕不仅不会引颈受戮,反倒可能会反噬他们这些“杀猪”的人,将他们一个个送进地狱…… 因此,殷显等人便将李展鹏列为了头号“杀猪”对象,决定就在近两天将他和军傻两个人一起做掉…… 殷显走后,李展鹏和陈彩薇在总经理办公室又聊了十几分钟。在聊天的过程中,陈彩薇发现:这个帅气阳光的矿工,思维很活跃,反应很敏捷,看问题和分析问题都很准确到位。但是,他好像有一个记忆断裂层:只要一提及他的家庭和过去,他就有点茫然,有点不知所措,好像在他来煤矿之前,他的经历就是一张白纸一样…… 这一点令陈彩薇百思不得其解:看他的言谈举止,明明是个很聪俊的人。可是,在很多常识性的问题上,或是在一些涉及到他过去的一些很简单的问题上,他却显得像一个白痴,与现在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正在陈彩薇暗暗纳罕的时候,一个身材很高、单单瘦瘦的年轻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正在和陈彩薇聊天的李展鹏,脸上掠过一丝不快,看了李展鹏一眼,问陈彩薇:“彩彩,这是谁?你们关着门在谈什么话题?” 陈彩薇听他语气有点不高兴,又见他在矿区还穿着一套雪白的西装,头发上还抹了发油,油光铮亮的,便用揶揄的口气说:“张大公子,我和职工谈话,还要向你汇报吗?这煤矿矿区到处乌烟瘴气的,煤渣尘灰满天飘,你还穿着这样雪白的西装过来,不觉得和这里的色彩和环境有点格格不入吗?” 张大公子被她刺了一下,却并不在意,嘻嘻一笑说:“我来看我的女友,当然要穿得正式一点、亮彩一点,这样才显得尊重你啊!对了,我爸说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到我家里去吃午饭,我爸买了几篓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我知道你是最喜欢吃蟹的,明天让你吃个过瘾!” 陈彩薇脸微微一红,瞟了若无其事地站在旁边的李展鹏一眼,啐道:“张浩,你少在外面到处宣扬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做你女朋友了?” 张浩愣了一下,诧异地说:“你爸不是和我爸爸妈妈说好了吗?我们两个在散打擂台赛结束后就订婚,还说你也同意了的。你怎么现在又不承认了?” 陈彩薇其实是真的同意了这桩婚事的。张浩的父亲也是光明镇另一个煤炭集团的老总,旗下也有好几家煤矿。张浩是厦门大学毕业的,学历较高,除了平时有点油滑外,其他各方面条件也还不错。他追求陈彩薇追了好几年,陈彩薇一直觉得自己对他没什么激情,所以,直到前不久,她父亲陈远山找她长谈了一次,列举了张浩家庭和本人的种种优点,她才勉强答应和张浩订婚。 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当着李展鹏的面,她却鬼使神差地不愿意承认她即将和张浩订婚的事…… 李展鹏见他们的话题涉及到了私人感情,赶紧说:“大小姐,你们先谈,我会去睡觉去了。再次谢谢大小姐的奖励!”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后,李展鹏径直往宿舍走,想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刚走到宿舍二楼的楼梯口,李展鹏就发现自己的宿舍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穿着一身白底碎花的连衣裙,好像在等什么人。 走近一看,这个女孩子却是早晨被他从石头上救下来的陈静薇。 看到他从楼梯口走过来,一直站在陈静薇身边的军傻赶紧高喊:“陈哥,二小姐在宿舍门口等你好久了,你快点过来!” 李展鹏听说陈静薇在门口等了他很久,不知她找自己什么事,便快步走过去,对她微微一笑,说:“二小姐好!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陈静薇此时才看清李展鹏那张没有污垢和煤灰的脸,脸忽然一下子变得没半丝血色,定定地盯着李展鹏,审视打量了很久,这才低低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和李展鹏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展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答道:“二小姐,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我叫陈嘉铭,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展鹏!” 陈静薇摇摇头,像是对李展鹏又像是对自己说:“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 056 谋杀 李展鹏听陈静薇说“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更加莫名其妙:“李展鹏”三个字,他已经两次听陈静薇提起,每次听到后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实在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陈静薇见李展鹏仍是一脸的迷惘和不解,而且那样子绝对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便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又深深地盯了李展鹏一眼,转身怏怏地离开了宿舍楼。 两天以后,又轮到李展鹏和军傻等人上午夜班了。 这一次,殷志对班组人员进行了调整,除了李展鹏和军傻之外,班组其余十个人全部都是他们那个团伙的人员。 李展鹏虽然跟陈彩薇提及过井下塌方的事,但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所以对班组人员的异动,他也完全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 只是,处于一种本能的保护和防范心理,在下井之前,他叮嘱军傻:“小军,等下到了井下后,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单独去铲煤拖煤,听到了吗?” 军傻点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到了工作面以后,殷志破例没有安排李展鹏和军傻去分巷里面拖煤篓,而是要他们两个就在主巷的大工作面当头负责铲煤。 这个主巷工作面是一个像室内体育场一样的巨大的厅,四壁都是厚厚的煤层。大厅里还有几条下山巷道,一直掘进到地下200米深处。这一条条巷道就像一个梯形的山坡,一级级降低。 殷志安排李展鹏和军傻在最底层的巷道当头铲煤。而他则带着其余九人,站在最高的哪一级巷道的顶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正在底层巷道挥汗如雨地铲煤的李展鹏和军傻,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 在殷志的身后,放着许多用于加固主巷道的方形条石,而在顶端的煤层里,他们已经事先钻了一个炮眼,安放好了雷管炸药…… 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殷志等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集中到顶层巷道,每个人抱起了一块条石,忽然对准底层的李展鹏和军傻两个人头顶砸去…… 就在殷志等人准备搬石头的时候,正在和军傻铲煤的李展鹏,脑海里忽然冒出了很多镜头:顶层巷道忽然探出殷志等人狰狞的面孔,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块条石,在殷志的指挥下,他们迅速把手里的石块抛掷下来。顿时,自己和军傻的头顶到处是呼啸着坠下来的条石,跟着,军傻就被几块条石砸在头顶上,顿时**迸裂,一声不吭就倒在巷道里;与此同时,殷志按下了手里的电雷管开关,随着“轰”地一声巨响,位于最底下两层的巷道顶上的煤层忽然塌陷下来,把自己和军傻埋到了煤层里面…… 这些镜头在脑海中一涌现,李展鹏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把手里的煤铲一丢,对军傻大吼道:“小军,快跑!上面的人要杀我们!” 吼完这一句,他就飞快地往巷道的出口跑去。 军傻和他隔了几米远,加之又反应迟钝,虽然听到了李展鹏的话,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他愣怔的时候,头顶的石头忽然如雨点般砸落下来,其中一块砸中了他的肩膀,痛得他“妈呀”一声,求生的本能使他也开始快速地往外面奔跑。 李展鹏已经跑出了石块袭击的范围,但他看到军傻已经被殷志他们扔出的石块阻挡住了跑出来的路,想起等下就要发生的煤层塌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自身危险,又翻身冲了进去。 此时,他潜藏的武术功底开始发挥作用:只见他在满空飞舞的条石之中,左躲右闪,腾挪跳跃,接连躲过了好几块飞向他头顶的石头,冲到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的军傻身边,拉住他的手就再次往外面冲。 就在这时,又有几块石头笔直地对准他和军傻的头顶砸下来。 如果是一个人,李展鹏完全可以躲开那几块石头的袭击。但是,此刻他手里拖着军傻,一旦自己闪避,军傻势必被砸开脑袋。因此,他便一把将军傻拖到自己的腋下,躬身用肩膀和背部庇护着他,同时身子尽量往两边闪避,躲开了大部分石头,但还是有一块条石砸在他的额头上,顿时血如泉涌,脑海里一阵晕眩,差点儿晕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左边一条分巷,于是,便拖着军傻往那条分巷里面跑。 与此同时,顶层巷道上的殷志摁下了手里的电雷管开关。随着“轰”地一声闷响,李展鹏头顶上的煤层被炸塌,伴随着一团巨大的灰雾,上面的煤块和煤渣开始“哗啦啦”地倾泻下来。 此时,军傻因流血过多,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李展鹏刚把他拖到分巷的口子上,顶层的煤块就砸落下来,一下子把他后面的军傻埋到了厚厚的煤层下。而他的腿也被压住,只把腰以上的部位探进了分巷的洞口里面,侥幸躲过了被活埋的惨祸…… 但是,由于他身后掉落的煤块和煤渣越堆越高,他的腿已经完全被压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伏在分巷的洞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幸好,分享里还有很多残余的氧气,足够他呼吸到空气,还能勉强支撑下去…… 在顶层的巷道上,殷志等人亲眼看到李展鹏和军傻被埋到了十几米高的煤层下面,最底下的三级通道几乎全部都被埋掉了,料想到这两个人断无生理,于是便清理了一下现场,消除了人为制造塌方的痕迹,便匆匆地来到巷道口的一个电器盒子前面,拉响了井下出事的警报…… 在殷志等十人走出井口时,陈远山、陈彩薇等集团高层已经全部到达井口,很多人正在打紧急电话,呼叫矿山救护队和救护车。 陈彩薇见殷志等人从井口出来,赶紧走过来问道:“井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塌方了?埋了几个人在里面?” ------------ 057 救援 殷志见陈彩薇板着脸问埋了几个人在井下,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惊慌,迟疑了一下,答道:“刚刚在往井口跑时,我清点了一下人数,只有两个人被埋在下面。” “是哪两个?” 陈彩薇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紧接着逼问道。 “一个是军傻,另一个好像是刚来不久的陈嘉铭。他们两个都有点反应迟钝,在事故发生时,别人都使劲往外面跑,他们两个却还愣在那里。我们想去救,也来不及了。” 陈彩薇听他说陈嘉铭果然被埋在里面,心里一“咯噔”,用凌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殷志,足足盯了他一两分钟,这才转过头,对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一个护矿队副队长厉声喝道:“杜青,你带几个人给我把刚刚升井的这几个人看住,谁也不许踏出矿区半步。” 杜青答应一声,立即带领几个护矿队员走过来,围住了殷志等几个人。 然后,陈彩薇又对另一个副队长说:“李涛,现在立即集合全体护矿队员,将一号井、二号井的矿工里面所有湘水籍的矿工全部控制起来,一个也不许跑!” 那个叫李涛的副队长答应一声,立即跑到办公楼,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口哨。 几分钟以后,几十个身穿橙红色制服的护矿队员全都集中到了办公楼外面的操坪上。几个负责人拿出一个矿工花名册,开始在矿工宿舍和附近的民房挨家挨户寻找湘水籍贯的矿工,并将他们一个个带到办公楼一楼的一间有防盗门窗的房间内,看押起来。 殷显等人没想到陈彩薇会有这一招,也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快,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护矿队员一个个抓了起来…… 原来,陈彩薇这个“辣椒公主”,貌似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其实骨子里完全继承了其父亲陈远山的精明和城府,看人看事入木三分,很有远见和判断力。否则,她也不可能十六岁就掌管一个武术馆,十八岁就成为光明集团的总经理,而且让她的徒子徒孙和部下服服帖帖惟命是从…… 前几天,通过和她父亲的一席密谈,尤其是听到李展鹏报告了军傻差点被一场蹊跷的塌方事故压死的事情后,她把近两年来所有的矿难事故的有关情况进行了一个分析对比,终于发现了很多疑点。 首先,这几起事故全部发生在光明煤矿一号井和二号井,而其他煤矿或是矿井没有发生一起事故; 其次,发生事故的班组,全部是湘水市的人当班组长,而且这些班组里的人,很多人都沾亲带故,极有可能结成一个铁板一块的利益集团,并共同实施某种犯罪行为; 第三,在矿难事故中死亡的矿工,基本上都在这些湘水籍贯的矿工里面有一个亲戚,要么是舅舅,要么是表哥,要么是叔叔。而且,每次领取赔偿款,这些死者家里都没有真正的亲属比如父母、兄弟姐妹前来,而是这些所谓的亲戚代领。而矿里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每次总是按他们的要求支付了赔偿款; 第四:这些矿难几乎全部是塌方或者冒顶,没有一起容易造成大面积死亡的瓦斯突出或是透水事故,所以,每次都只死亡一到两个人,从来没有超过三个…… 陈彩薇把这几点一想通,当即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这个煤矿可能存在一个专门制造矿难事故诈骗钱财的犯罪团伙,而且这个团伙已经作案一两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命已经有十几个。 并且,他们的犯罪行为还在继续。上次那个被陈嘉铭救出的军傻,很可能就是他们下一个要谋杀的对象…… 因此,当她听到井下又发生了塌方事故时,首先就问殷志被埋在下面的是哪两个人。当她一听到陈嘉铭和军傻两个人的名字,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猜想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于是,她当机立断,命令护矿队的人把所有湘水籍贯的矿工控制了起来。 但是,她也明白:这些人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作案,肯定是经过周密策划的,事后也肯定会消灭所有人为制造矿难的痕迹。现在唯一能够证实他们犯罪的,只有现场被他们谋害的人。只要他们能奇迹般地活下来,指证殷显等人的犯罪行为,他们就再也无法抵赖…… 因此,尽管她知道李展鹏和军傻都已经被塌方的煤活埋了,尽管她知道他们生还的机会几乎不存在,但是,她还是在矿山救护队到达之前,向周围的矿工下达命令:“立即下去两个班组的人,带齐所有工具,到塌方的地方去抢救遇险矿工。” 陈远山一直紧绷着脸站在旁边,听自己的女儿发号施令。待到听她说要矿工开始下井救人时,他终于说话了:“彩彩,现在不能下井救人。你应该知道井下安全条例:如果发生了塌方、冒顶、透水、瓦斯突出等重大矿难,必须由专业的矿山救护队下井开展救援工作。这些矿工没有专业救援知识,如果发生二次塌方,很容易造成新的伤亡。” 十几个准备下井的矿工听到董事长的话,都停下了脚步,迟疑地看着他们父女俩。 陈彩薇这次却破天荒地没有听她父亲的话,对那些犹豫的矿工喝道:“你们立即下井,我也跟着你们下去!凡是现在下井的,不管救没救出人,每人发五百块钱辛苦费!” 说着,她捡起一把铁锨,率先往井口走去。 陈远山见她执意要下井,知道她性格倔强,拦她也没用,只好赶紧对几个负责安全的矿长说:“你们跟着彩彩下去,一定要先探查好前面的路,一旦发现有二次塌方的危险,立即撤出来。我估计,再过十几分钟,矿山救护队的人也会赶过来了。” 陈彩薇刚刚带着十几个矿工下井,陈静薇忽然穿着一件睡袍,披头散发地跑到了陈远山身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爸,井下被埋了几个人?被埋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陈嘉铭的矿工?” ------------ 058 生还 原来,这两天,陈静薇又去矿工宿舍找了李展鹏几次,还让他陪着自己散了两次步。一到晚上,她就开始苦苦思索这个叫陈嘉铭的矿工与李展鹏之间的关系――凭感觉,她觉得这个矿工肯定与李展鹏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陈嘉铭说话的口音、腔板以及嘴角时时流露出的那抹自负的、略带点嘲讽的笑容,无不与当初大巴车上的那个翩翩美少年惟妙惟肖。 因此,她总感觉到这个陈嘉铭有点神秘,有点不可捉摸。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从事最艰苦的体力劳动的井下矿工,而且很多人都说他有点二傻,连许多生活常识都不懂。但是,她脑海中却时时萦绕着他的身影,耳畔时时回响着他爽朗的笑容,就像当初她刚从滇南回来,想念李展鹏一样…… 今天下午,她又去找了陈嘉铭,并让他陪着她散了一个小时的步。从他口中,她得知他今晚做午夜班。 半夜时分,她刚刚朦朦胧胧地入睡,忽听矿区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这是井下出事的信号! 也许是一种心灵感应,或许是一种潜藏在自己意识深处的对陈嘉铭的关心,这凄厉的警报声一响起,陈静薇就从床上一蹦而起,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睡袍就往出事的井口跑出――而要是在过去,她是从来不关心这些事的。这些事自有她父亲和姐姐处理,根本不需要也不必要她操心…… 陈远山见自己的小女儿穿着睡袍就跑过来了,这可是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又见她劈头就问被埋的矿工里面有没有陈嘉铭,心里不由一惊:他知道陈嘉铭就是那个把女儿从石头上救下来的那个矿工,也知道她这两天经常去找他,还和他一起散个几次步。难道,自己这个内向沉静的小女儿,是看上了这个救了她一命的矿工? 想至此,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女儿几眼,说:“静静,你跑过来做什么?你晚上本来睡眠不好,再在这里闹一通宵,身体会吃不消的。快回去睡觉!” 陈静薇却仍是很固执地问:“爸,你告诉我:被埋的人里面是不是有陈嘉铭?” 陈远山点点头说:“据逃出来的矿工说:里面埋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有陈嘉铭。而且,从这几个矿工描述的情况看,他们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 他最后那句话是故意加重了语气说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女儿的反应。 果然,陈静薇一听到他最后那句话,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异常,身子也开始簌簌地抖了起来…… 跟着,就见她忽然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一边嚎哭,一边央求说:“爸,你快点安排人下去救他啊!爸,我求求你,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陈远山忙拍着她的肩膀柔声抚慰说:“小静,你放心,你姐姐已经带人下去救他们去了。只要他还有一线生机,就一定会被救出来的!” 此时,在塌方的工作面上,陈静薇正指挥那十几个矿工,奋力地用铁锨、煤铲、锄头在刨挖那堆十几米高的煤堆。 一个安全矿长仔细嗅了嗅现场的气味,忽然把陈彩薇拉到一边,皱着眉头悄声说:“陈总,你闻到没有?这塌方现场有放炮的硝烟味道。这里是采煤的工作面,又不是打掘进,他们无缘无故放炮干什么?这次塌方有点蹊跷啊!” 陈彩薇点点头,说:“你先别声张,赶快把人刨出来再说。” 几分钟以后,矿山救护队的人也带着专业的挖掘清理设备下来了,救援的速度开始加快。 大概半个小时后,塌方的煤堆已被清理到底部,露出了一具黑乎乎的尸体。 救援人员把尸体小心翼翼地抱出来。陈彩薇用矿灯仔细照了照他的脸部,见不是陈嘉铭,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吩咐大家再加把劲,把另一个被埋的人赶快找出来。 很快,几个救援人员又看到了煤层下露出的两条腿,同时,他们发现,在左边露出了一条分巷的洞口,这个被埋的人把腰部以上的身子伸进了洞内,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彩薇知道这肯定就是陈嘉铭,见他的头部并没有被掩埋,心里陡然升起了巨大的希望,赶紧吩咐大家小心点,不要使劲刨挖,以免对陈嘉铭造成伤害。 几分钟以后,两个救援队员把陈嘉铭抱了出来。 陈彩薇走过去,用手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鼻息,忽然兴奋地喊道:“他还活着!他还有呼吸!快把他抬出去,赶紧抢救!” 此时,李展鹏因为额头受伤,流血过多,加之腿部被压,血液不流通,已经昏迷过去半个小时了。 救援队员把军傻的遗体和李展鹏抬到外面后,周围的人呼啦一声围了过来。 陈静薇一直在井口等消息,一见李展鹏被抬出来,立即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被鲜血浸染的乌黑的脸,又用手摸了摸他的手和嘴巴、鼻子,忍不住泪如泉涌…… “静静,这深更半夜的,你跑出来干什么?” 陈彩薇见自己的妹妹也在现场,吃了一惊,赶紧过去搂住她的肩膀,用埋怨的语气问道。 陈静薇不答她的话,而是一直凝视着昏迷不醒的李展鹏,眼中的眼泪却更加汹涌…… 连她自己都有点想不通:这个矿工明明不是李展鹏,但是,她心里就是对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有一种想去接近他、想去了解他的冲动。而且,在大部分的时候,她就是把他当做李展鹏的。尤其是当得知他出事后,自己心里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很明显就是把这个和李展鹏毫不沾边的矿工想象成了自己内心深爱的那个人…… 陈彩薇在其他方面精明过人,但在内心情感方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马大哈。直到此时,她仍没有看出妹妹对这个矿工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还以为她是因为陈嘉铭救过她一命,所以才对他如此关心。 因此,当她看到陈静薇一直在伤心地痛哭,便劝道:“小静,你别伤心,他不会死的。我知道他救过你,一定会想办法把他的伤治好,并给他安排一个好岗位。” ------------ 059 肩上的伤疤 在安抚好妹妹后,陈彩薇又把父亲陈远山拉到一边,脸色凝重地说:“爸,您刚刚看到了我对湘水籍的矿工采取的措施,应该明白我的用意吧!现在这个陈嘉铭还活着,只要他醒过来,这些人的死期就到了。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他们今晚对陈嘉铭和军傻下毒手,是一箭双雕的阴谋:在他们的事情暴露之前,最后敲诈我们一把,同时,又将已经对他们有所警惕的陈嘉铭杀人灭口。您认为呢?” 陈远山欣赏地看一眼陈彩薇,点点头说:“你分析得没错,采取的措施也很果断……彩彩,你就是书读得少了点,没有什么好的经营理念和管理经验,要不,我就完全可以将公司交给你来管理了。你妹妹我本来是对她抱有很大期望的,也希望她学有所成,将来你们两姊妹一文一武,共同打理公司的各项业务。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有心思继承我的衣钵。所以,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你要努力多学习,不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的武术馆和争强好胜上面。要多学点现代化的管理经验和技能。” 陈彩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爸,您是知道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一看见书本就头疼!您放心,小静系统地学习过管理知识,将来就让她当董事长,我来协助她处理具体事务,保证把光明集团打理得红红火火。” 陈远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个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对自己的妹妹极为关心爱护。她今天这样说,就是她的内心话,并不是当着他的面讨好卖乖,因此内心极为欣慰,说:“彩彩,你能说出这样的话,爸爸心里很高兴。我只有你和静静两个女儿了,你们两姊妹这样团结、这样亲热,正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唉,要是你两个哥哥还在世,那我就更不用操心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圈微微红了。 陈彩薇听父亲提及两个哥哥,心里一酸,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时候,眉山县人民医院一个副院长,带着几个护士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对陈远山说:“陈总,我受欧阳明院长的委托,前来开展伤员救护工作。欧阳明院长在省城,不然他会亲自过来的。刚刚我们的护士已经给那个伤员洗完了澡,并做了初步的处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我们准备将他运到医院去做进一步治疗,特来向您告辞!” 陈远山微微颔首,想了想,说:“这个矿工对我们很重要,请你们安排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给他治疗,一定要确保他治好,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副院长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心里暗暗惊讶,不知他为何会对一个矿工如此看重。不过,他也不好问什么,连连点头答应。 这时候,陈静薇忽然走过来,对陈远山和陈彩薇说:“爸,姐,我要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我想去服侍他几天。” 陈远山和陈彩薇听到她这句话,全都吃惊得张口结舌,愣愣地看着她,不知她到底是哪根筋出了毛病――在他们的印象中,陈静薇一直是非常腼腆、非常内向的,很少主动跟男孩子接触,对那些喜欢她、追求她的男孩子,态度也非常冷淡,从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没想到,现在她却主动要求去病房服侍一个男孩子,而这个男孩子,还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井下矿工……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一个年轻女孩去病房服侍另一个年轻男孩,除非这是一对恋人,否则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陈远山和陈彩薇在听到陈静薇的要求后,才会显得如此吃惊:难道她是因为这个陈嘉铭救过她一次,就对他生出了感情?这是不可能的事啊,静静不是这么冲动和不理智的女孩子啊…… 虽然陈远山和陈彩薇都对陈静薇的决定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们一看到她眼睛里那股狂热的、执拗的光芒,就知道她已经铁了心要去医院了。而只要是她铁了心要做的事,那是任何人也劝阻不住的…… 当天晚上,李展鹏就被救护车送到了眉山县城,住进了眉山人民医院最好的一间病房。 因为陈远山有过交代,加之光明集团的二小姐又亲自到了医院。所以,李展鹏一住进病房,外科主任和几个专家就亲自过来会诊,在察看了李展鹏头部和腿部的伤势后,觉得问题不是很大,也不要动手术,便给他开了药,这才一一和守在床边的陈静薇告别。 等到医生和护士都走出病房后,陈静薇伏在病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李展鹏那张昏睡中的的脸孔,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这张脸是如此地熟悉,又如此地陌生,是如此地亲切,却又如此地遥不可及…… 如果他就是李展鹏,那该多好啊! 可惜,他只是一个名叫陈嘉铭的打工仔,是一个“吃阳间饭、走阴间路”的井下矿工,是一个和自己毫无干连的陌生人……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要求到医院来服侍他:也许,自己只是想从他的脸上,多看到一点有关李展鹏的信息;又或许,自己是想感谢他将自己从那块石头上拉了下去――虽然,她当时并不希望有人来救她…… 由于一夜没睡,在盯着李展鹏看了半响之后,陈静薇渐渐感到有点困倦了,便起身走到旁边的陪护床上,仰身躺倒,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刚合上眼没多久,陈静薇就觉得自己回到了滇南的那辆大巴车上面。她和李展鹏坐在一起,开心地交谈着,只觉得心里无比幸福、无比熨帖…… 忽然,三个戴鸭舌帽的歹徒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用枪柄狠狠地砸在李展鹏额头上,顿时,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染红了他洁白的衬衣…… 李展鹏咬着牙一声不吭,自己脱掉了带血的衬衣,把它撕成条状,递到她手中,让她给他包扎一下额头…… 在流着泪给他包扎时,她无意中一低头,忽然看到他的肩膀上,有一道蚯蚓一样的醒目的伤疤…… “伤疤?” 陈静薇在梦中一个激灵,倏地惊醒过来,目光转向对面床上睡着的李展鹏的左边肩膀,心里不由“砰砰”地跳动起来…… ------------ 060 纠结 陈静薇勉强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轻手轻脚地跳下床来,走到李展鹏床边,再次凝视着他那张与自己魂牵梦萦的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此刻,昏睡中的李展鹏,眉头紧皱,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眼窝下还有没有洗净的煤灰,耳根还残存着从额头上留下来的血迹,看上去是如此地可怜,如此地令人心疼…… 在凝视了他几分钟之后,陈静薇终于抱着一丝希望,用颤抖的手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定睛往他赤裸的肩膀上看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身子开始簌簌地抖了起来。同时,眼泪也想喷涌的山泉一般,从眼眶里倾泻出来——只见在他的左边肩膀上,赫然露出一道蚯蚓状的暗红色的伤疤,看上去触目惊心,正是当初自己在大巴车上给李展鹏包扎额头伤口时,看到的那道伤疤…… 陈静薇再次凝视了那道伤疤一眼,忽然扑到李展鹏身上,用压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在哀哀地哭泣了几分钟后,陈静薇站起身来,擦了一把眼泪,拿起一块毛巾,到卫生间搓洗干净,然后,跪到李展鹏床边,细心地给他擦拭掉眼窝下的煤灰和耳根下的血迹。 在擦拭的过程中,她的眼泪一直就没有停止过,把李展鹏身上的被子都浸湿了一大片…… 在擦拭完李展鹏身上的污垢和血迹以后,陈静薇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用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地自言自语:“展鹏,你到底怎么了?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龙局长说你已经牺牲了?你为什么又来到眉山,来到了光明煤矿?你为什么要去做井下矿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在苦苦地寻找你吗?你难道真的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 好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似的,李展鹏的右手忽然抽搐了一下,同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 陈静薇心里一喜,赶紧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展鹏,只见他眼睫毛微微翕动,泛白的嘴唇皮也一上一下地砸吧着,似乎已经有了意识。 陈静薇俯下头,在他的耳边温柔地呼喊道:“李展鹏,李展鹏!” “嗯!” 李展鹏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中,答应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使陈静薇完全确认:这个名叫“陈嘉铭”的矿工,就是李展鹏! 陈静薇赶紧起身,端过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楼抱起他的脖子,将那杯水喂进他的嘴里。 在喝完那杯水之后,李展鹏终于张开了眼睛,茫然地看一眼四周洁白的墙壁,又回头看看用右手搂着自己脖子的陈静薇,脸上渐渐露出惊讶和困惑的表情,问道:“二小姐,我这是在医院吗?” 陈静薇听他仍是称呼自己为“二小姐”,心里一酸,低声说:“是的。你在井下被埋住了,是我姐带人把你救出来的。你额头和大腿受了伤,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李展鹏拍拍脑袋,忽然叫道:“二小姐,你快打电话给你爸爸或是你姐姐,殷志他们是坏蛋,他们用石头砸我和军傻,还用炸药炸开煤层制造塌方事故。你要你爸爸他们快点把他们抓起来!” 陈静薇见他在说这些话时,浑身发抖,显然还没有从井下噩梦般的经历中完全脱离出来,不由心疼地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安慰说:“你放心,那些坏蛋都已经抓起来了。只要你一清醒,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爸爸和我姐姐,那些人的末日就到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着李展鹏,问道:“你现在认识我了吗?记得我是谁了吗?” 李展鹏点点头说:“我当然认识你,你是陈董事长家二小姐啊!”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陈静薇的怀抱里,有点局促地扭了扭身子,说:“二小姐,我现在清醒了,你松开我吧!我是个井下工人,身上的煤灰洗都洗不掉,会弄脏你的衣服的。” 陈静薇注目凝视着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甚,便试探着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是哪里人?原来是做什么的?” 李展鹏想了想,答道:“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忘记自己是哪里的人了,我那个身份证,是殷显为我办的,那上面的名字和家庭住址都是假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干什么的,我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从一个悬崖上的山洞里走出来以后到现在为止的事情。” “那么,你认识一个叫龙啸峰的人吗?” “不认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陈静薇见他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时,语气干净利落,联想起龙啸峰带自己去看李展鹏的坟墓的事,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这一切都是龙啸峰安排的一个圈套?是公安机关针对光明集团、针对自己的父亲设下的一个圈套? 她很清楚:李展鹏是一个常年卧底的特警,而自己的父亲,以及父亲一手创办的光明集团,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虽然外人并不知晓,但作为陈家的女儿,她多少是了解一点的。也正是因为她了解光明集团的一些阴暗的东西,所以,她才坚决不想到公司去上班…… 而且,她还隐隐约约知道:父亲当初发家,就是靠做非法的生意积累的原始资本,为此,她的两个哥哥陈冠英、陈冠杰还死在了缅甸,至今还埋骨他乡…… 并且,听姐姐说:父亲现在正在实施一个代号“蒲公英”的庞大的计划。虽然,她和姐姐都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和最终目的。但是,根据父亲以往的行事风格,只怕这个计划也含有非法的成份在内…… 一想到这些问题,陈静薇就觉得自己简直要绝望了:如果李展鹏真是龙啸峰精心安排到光明集团来的卧底,自己该怎么办?是揭露他的身份,还是替他隐瞒? 如果他不是卧底,为什么要这样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自己?龙啸峰为什么又要为他造一座假坟,而且还要亲自带自己去看?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 新书《官路红颜》发布 新书《官路红颜》目前已将近两百万字,各种暧昧、各种激情,恭请各位读者大大移步一观,绝对够爽够味! 新书书号:439157,链接:http:///book/43915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