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初相识 肃慎国的都城长宁,一如既往的繁华盛景。她站在最高的城楼上,火红色的衣袂随风拉开,猎猎作响,眨了眨眼,左边眼角下那颗朱砂痣在凌乱的长发飞舞间若隐若现。熙攘的街道,青瓦连碧直看累了她的眼,想这长安城,也真够大的,就算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若是想找个人,怕也得费上些许时日。 不过,她要找个人,自然很容易。 等了些时,见那人出了门,她犹自跟上去。到了僻静处,她便喊住他。 她道:“公子贵姓?”罢了掩袖吃笑,笑自己也如俗尘女子一般,骨子里竟也有些自虐的矜持,其实早先就已清楚他姓甚名谁家事如何了。公子子桑,单名一个乐字,世人只道桑乐公、乐子,是这长宁城内,享有盛名的年轻公子,上知天文远古,地晓人间万事。论才华,这世间再无人能出其右,论模样,却是连她这样的都认为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了。 单说他随意的装容,如墨青丝就一柄白玉簪挽住,耳鬓发丝梳理清晰随意,身姿说不尽的风流倜傥,潇洒俊逸,静处时温润如玉如碧川明波,与人浅笑时那眼里眉里都写满了潋滟明媚,一双深咖色的眸子在长长眼睫的覆盖下显得坚毅而果决,搭上好看的鼻梁,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 他回头看身后叫住他的女子,一袭红衣,搭衬及腰的墨色长发,只是那如绸缎般的发丝稍显凌乱,像是赶了多久的路,风尘仆仆来不及打理。倒是可人的一张脸上写满了笑意,眉目转盼间透着些许妖异,像极了某种花卉的模样。长宁城内谁人都晓他子桑乐,因此平日里出行都掩了去向,不曾有过此般境况。 便止了步子,攒眉探问道:“姑娘叫住在下,可是有事?” 她心想,没事还不能叫住你不成,不过倒是有些本事的,让她多费了些时辰跟寻。于是便敛了在世人看来有些轻浮的笑意,道:“方才我询问公子贵姓来着,公子不回答,在心里可能想着我也知晓的,公子是这样想的吧?”狡黠得眨了一眼,嘴角又勾起笑意。看他攒着眉头的样子,也是人间风景一道,这样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美到让人窒息的。 “嗯?”他紧了一眼,看着行至身前的人,那样的笑容,似乎有些无礼了。 她感觉到对方身上逐渐凝聚的不耐,便也没了多余的心思。她明明要说的不是那样的话,却偏偏学着世间女子的规矩,讲出这番生搬硬套的话来,真是让自己受罪,于是也不再想其他,只教把事告诉他便罢了。于是说道:“公子是要去会什么人吧?去了就多留个心思,有人要害你,我特地来告诉你的,免得到时候误了身家性命还怪我知会不及时呢!呵呵……”说罢她装作开玩笑一般,竟也毫不在意地离开了,也不顾听者是何反应。只是觉着危险气息逼近,她本能作用下提了红罗就大步迈开了。 听了女子的话,他不置可否,沉着好看的眼,带着阴谋的气息,嘴角轻轻弯起弧度,半响道:“身手不错。”直至看着那女子没了身影,他才顿了身形继续往前路去。 闪进巷道的她按住心口道:“真是危险,若不看在你小命不保的份上,我才懒得跑这一趟来通知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呢!”虽然子桑乐,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也只是人而已。 平复心绪后,也正要往别处去,她忽而惊道:“我应该拦住他!那才最安全。”虽然说只需告知他即可,但看他的反应,想来是不会相信一陌路女子说的话。更何况她还把话说得无礼且没有头绪,应该是个人都不会相信她的吧?拍拍脑门,她复又提了红罗跑起来。 好在,她不是这世间女子,否则以这般姿态在这世道,非得惹一些流言蜚语或是被加诸三纲五常败类的名号在身不可冒牌昏君最新章节。盘山上修炼了六百年的曼珠沙华――忆山。 唤名忆山的,便是她了。 在两百年前,她初次修炼成人形,常走于山水间,奈何草本妖精的本体柔弱,在成形的一百年里,每日不到午时便会身影闪烁,渐至回归原形。而在至阳时节也不得幻化,因此,尔后便用了一百年时间去阴山取来黄泉之水练造肌骨,方能在三年前出关下山。 说到为何取名忆山,曾是她头疼的一件大事,两百年的时间都没想出来的名字,居然让盘山守护兽穷奇随随便便就取定了,为此她三番五次跑去和山神理论过,结果无疾而终,原因是她的因缘在盘山,忆山是个好名字。 当她为名字的事郁闷之际,去人间,便是最好的散心方式。 在人间的行程,多半是无聊,先时常在穷奇的身边呆着,自然耳濡目染了解凡事种种,也为穷奇对人类的那种愤愤之感疑惑不已。她说,穷奇,你怎么生就这幅德行呢。 因了这句不敬之语,她被罚下山受过,也因此遇见她认为心目中最恰到好处的因缘――子桑乐。 那一日,正逢他与他们的王一同狩猎,猎场上的旌旗呼啦作响,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大有山雨欲来的气势,王室一族成员也失了满载而归的兴致,在暂憩的营帐里静待他们至高无上的王给他们一个号令,就可以罗鸣收兵回去了。在忆山眼里,所谓王家风范也不过如此,只是拿上好的绫罗绸缎包裹的躯壳,没有丝毫贵气可言。 虽然没有看清这个国家的王,但看那些随从的人,也不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王了。而在宦官群臣的中间,偏偏就一眼望见了子桑乐,他身上的那份气质与众不同,和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浑身上下沉淀着一种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直看得她惊心动魄。 未在大雨来临时,她便快速离开,一路上她不住想,怎就被一张凡人的脸惊艳?她不是凡间的普通女子,在比妖孽还妖的山神身边活了那么久,什么样的美色她没见识过,怎就被那张凡间男子的脸轻易杀伤。妖啊神啊,本就可以任意幻化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任是倾城之姿也是随手拿来又随手丢弃的皮囊罢了,就连她自己的这张脸,也是参照世人所画的美人来幻化的,而她本体生成的模样,按人间的时间算法来看,脸型还未长开,也不过才八九岁的小女童。 为了想明白这件事情,她特意到盘山最清净之地去,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也想不出个因果。 那日盘山守护兽穷奇见她回来后,不曾听她提起这次被罚下山后的经历,一段时间还都规规矩矩地在仙林修炼。这让他很好奇,意欲前往一问究竟,不想还未等他出门,就见忆山风风火火地疾奔而来,进门险些将他撞到。 及至歇处,她猛喝一盏茶后,不待休息就喘着气道:“我要下山,借我鹤羽。”伸出手,连串动作如往常一样,都是一气呵成。 冽着脸,穷奇撇了撇嘴,从怀里拿出拥有日行千里法力的鹤羽,嗤道:“德行。”还以为打上次回来就转了性子,想不到是他多虑了。 忆山接过宝贝,剜了穷奇一眼,道:“小器量,哼……”便扬长而去。 她那时的目的,不过是因想不出自己为什么惊心动魄了,只是想找到那个人问问他,是不是对她使了什么法术和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凡人而已。不管在世人看来,做那样的事情可能多余,至少她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去看看。 殊不知等她真到了子桑乐的身前,她一个字都谈吐不清,更不提还有勇气要理直气壮询问他。在跟自己内心的正邪较量失败之后,她便再不敢出现在子桑乐的视线里。用了尽一年时间在桑乐公府邸徘徊,从春分到冬至,她都隔三差五地恪守在子桑乐常出入的地点,没别的大进展,唯一能说她突破疑惑的两个层次,就是子桑乐不会法术,第二他是凡人。 ------------ 第二章 亦幻亦真 忆山在人间的那点小事山神都看在眼里,她是他用自己的精血培养出来的一株彼岸花,借用阴山黄泉水养成。在她诞生之初,他便为她的后来铺了一条顺当的路,如若不然,在盘山之巅,天地万物生成的妖物精灵何其多,而异物间的求生之道,远非凡人想象,除了自身安分的修炼外,还要与其他妖物抗衡,且还有灵体与生俱来的生劫等着它们浴火重生。 阴山的黄泉之水也非一般妖物就能取来的,自然也是通过他在暗中相助,忆山的成长才能无惊无扰。否则,单凭忆山独身修炼,恐是花上千年时间也不得此般修为。 盘山妖物众多,像忆山这么弱的草本妖精,还未成形恐怕就被别的妖物吞噬掉了。这是穷奇常常用来打击忆山的话,山神总是听后沉默不语,也不知他心里作何想法。 他近来听说忆山常往返于凡间,看来是他这个山神做得还不够尽职。 看着从人间才回来的忆山,他站在神邸尖塔上,对下面说道:“忆山,上来。”声音出奇的空灵干净,一身雪白的仙袍随着山风猎猎拉开,仿若下一刻就要羽化离去。 忆山听了,抬头看着神邸高处的一抹白色,惊叹道:“太美了!”虽然不止一次为山神的仙姿倾倒,但每每看到山神时,都止不住被魅惑的脚步。她促足一点,便也飞上那最高处。 山神见她上来,便半眯着眼,瞧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却什么也没说。 隔了半响,忆山被这突兀的处境感到怪异,抬起眼道:“就让我上来吹风?”一阵山风迎来,她的声音被拉得像是幻听。 身边的神,似乎是不打算回答她,依旧睥睨着眼,只把目光转看向远处。 忆山疑惑半响,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及至穷处,只觉此刻天地静籁,万物无声。她道:“人间有诗曰:‘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光景。”说罢她还自顾自地点点头。 耳边似有若有若无的叹息。 “咦?”忆山回头,哪里还见着山神的身影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全文阅读。“什么神嘛,有时候和人间的疯子差不多。”忆山撅嘴碎碎念道,掀身而下,去找穷奇唠嗑两句。 到了穷奇处,只见平日慵懒的守护兽正精神抖擞的锻造他的兵器,忆山好奇不已。问道:“这是要做何用处?” 穷奇见她,抬起眼散漫地说道:“兵器,常磨也,以备不时之需。这个都不懂,难怪修炼进阶缓慢,果然天生就是个呆瓜。” 忆山听得这话,想着这百年来也不曾见他打磨过什么东西,这还叫常磨?也知道这厮是有意踩到自己痛处,她忽就怒从中来,正要开口,见山神从屋内走出,不由立刻住了嘴,想向前问他今天怎么有点莫名其妙,还未开口便听山神道:“忆山,你在人间认识的那名男子有难,你去救他一救,如何?” 忆山止住脚步,听得这话,心里咯噔一拍符节响。道:“这是什么话?”和子桑乐的关系,好像只有自己知道他,他根本不晓得世上还有忆山这个人物,不,是妖物。而且,他那么智慧的一个人,什么能难不倒他? “嗤……”见她茫然,穷奇嘲笑道:“亏你还不是个俗物,连这点小事都预感不到,当真浪费那些仙珠玉露。告诉你罢,肃慎国三公――子桑乐近日会被他身边亲近之人所害,而那人正是你去偷他美人图来幻化的作图人――夏之人,他二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这样说你总该明白了吧。”白了忆山一眼,穷奇继续打磨手上的东西。 “你……你才偷!”忆山红了脸,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谁让自己修炼不专心才导致连幻化最根本的成形都不能凝聚成好看的样子,去拿那人的画只因画中人模样可巧,这个没什么好争辩的嘛。再说,子桑乐和他的好友……夏之人要害子桑乐?……那提她拿美人图来幻化的事干嘛?这分明就是两码事!她纠结于这件事,且也不管,又问道:“那夏之人长什么样的我都忘了,我又如何救乐子?” “呵呵……还乐子呢!”穷奇语气嗤笑。山神在旁略略好笑地听了两人对话,对忆山道:“你只管去告知子桑乐即可,切忌行程不宜操之过急,七日之后再回盘山不迟。” 这下忆山疑惑,道:“往日不都三日必回,这次如何不急了?”她看着山神,尽量让自己摆出疑学好问的姿态。 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忆山做着别扭生硬的动作,可是又在人间的某个学堂学来的,山神垂首邪魅地笑道:“这不是救人么,准了你七日,若忆山嫌多,不妨就三日也可啊。” “不多不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七日足以。”忆山答道,怎会嫌多。她双手忙做抱拳,拿出鹤羽,顷刻在山林间隐了踪迹。 “就这样让她去了?”见忆山已远,穷奇停下手上的活儿,对山神询问道,“今夜就要开始您的魔天劫,是顾不到她的,还让她去做那些小事?”皱着眉头,是他万年雷打不动的特有表情,忆山能让他这么操心,完全是因为他的主人――盘山山神,如果忆山下山没有平安无事的按时归来,他就得奉命上天下地的去找她,那丫头完全就没考虑过他堂堂一方守护兽,去做那些无聊的小事,多耽误他睡觉,这要让那些小精小怪的知晓,他上万年的修为规矩就会在顷刻间毁于无形。 面对着在他心目中堪称完美的山神大人,他有些无可奈何,明明今夜将是作为神来说最危险的渡劫,若出现任何一点微小的差池都有可能让一个拥有至高法力的天神灰飞烟灭,运气很好的话也会元气大伤,这山神大人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让他这个正万分努力练造神器的守护兽情何以堪? 山神垂了垂眼睫,日暮顺着好看的眉目在他脸上打下棱角分明的阴影。要说人间的子桑乐是精致到无可挑剔,那眼前山神的容颜可谓是上天下地都无可比拟,在三界之中,上穷碧落下觅黄泉,都无一能出其右。作为神,他比神妖魅,说妖,却是妖物里也没有他这等天生就的仙姿仙骨,也难怪忆山会觉得他妖魅仙气。 只听得他淡淡地说道:“无妨。”两个字轻描淡写,不痛不痒,好似事不关己。穷奇此刻的心就是春风吹过,乍暖还寒。 ------------ 第三章 画中人? “出来!”子桑乐一个回身,一把扣住来人的脖子。身后这人一路跟来,形迹可疑。 “咳咳……住、住手……手下留……留人……”被掐着脖子,忆山喘着气,断断续续道。 “是你!”待看清来人后,他一个惊叹,松开手,道:“姑娘跟着在下,是有何目的?”他一挑眉,似乎想看清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从之前遇见,就未曾脱身的跟着自己。 “咳咳……我有什么目的!我……我没目的?我顺道……顺道……嗯,我顺道走这边。”忆山确定自己找到一个好的理由,但是看着子桑乐的眼睛,她说话的声音不断减小,直至听不见后面她说什么。 子桑乐危险地眯起眼来,道:“姑娘这话,听来着实可疑,想必是这附近哪家红楼里的姑娘,因思念情人而出逃了吧?”但看她一身装容,也非寻常百姓家的好女子,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也不会穿得这般越矩,除了那样的地方,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人会穿这么妖艳颜色的衣服了。 “红楼?”忆山不解,她来人间,山神从来都是规定了去向,还吩咐穷奇看着她不准在人间留下自己的痕迹,所以虽然已游历了很多地方,但都只是看看那些大概的美景,何况近年时间都是用在眼前的人身上。等等,他说思念情人?!忆山脑子里一个晴天霹雳,顿时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看着眼前的女子手足无措的样子,子桑乐略一轻笑道:“姑娘不知‘红楼’?”真是不知么?他心想道。 忆山摇摇头,此刻她还没有清醒。子桑乐继续道:“即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说罢用眼瞧了瞧她,看她作何反应。 不在状态的忆山问道:“寻欢作乐?是在那里找到快乐?那人间的女子也是可以去的吧?”她饶有兴趣的摸摸下巴,下次倒可以拉着穷奇一起去。一天看他板着脸的样子,自己都跟着严肃得可以和教书先生媲美了。自己已经下山五天,穷奇倒可能不乐意我回去的,也不知道山神有没有反悔让我七天之后回去呢?…… 看着眼前陷入自我沉思的女子,子桑乐只觉这个时候,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想扶额的冲动。怎么可以在谈话途中神思飘到九霄云外的?对于氏族里的名门贵族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可见这女子非是良家女。转身准备离开,决意不再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再有任何纠缠。 却听她道:“公子可知那‘红楼’在什么地方?” …… 天下到处都有红楼处,只是各地自有各地名。忆山想,其实子桑乐不给她说,她总有办法找到的,但是子桑乐为什么素来波澜不惊的脸有着些许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就想不明白了,如果是让人快乐的地方,为什么男子去得,女子就去不得了,难道这人间的快乐,还要分男女的么? 话说她是来阻止他去赴约的,思绪飘回来的忆山便正经起来。“公子,去那什么赴约的,你就别去了吧。”忆山打算直截了当的和他说了,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当然在她心里面想的不会是子桑乐死于非命,而是那些想要害他的人会被他灭掉而死于非命,那样的话,她会为那些人的死感到很不值。 “哦?”子桑乐挑眉饶有兴趣的等待下文。 忆山看了看他,退后一步,道:“真的有人要害你,就是那个叫夏之人的,你认识他,他也认识你。但就是他要害你。你可明白?”忆山感受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本能的不觉间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子桑乐看着她的那个小动作,不由敛了平日不轻易显露的情绪特战。夏之人――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知晓。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离自己一米开外的女子,他不再说话,便转身上路。 “喂……”忆山喊道,却不见他回头。她只得跟上去,因为忆山还没有想过用法术拦住他,其根本原因是她法力不精。 隔了一日,忆山跟着子桑乐终于到了与夏之人约定的地方――洛府。 见子桑乐从容进了门,忆山也顷刻翻墙而去。 在洛府转了一圈,却不见一个人影。忆山心生疑惑,这夏之人邀约子桑乐,别人来了却不现身,难道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血腥的谋杀不成?她顿时嗅到这个危险的信号,便拔腿就往大门跑。 “砰!”忆山跌倒在地,扶着额头爬起来。“疼死我,撞什么上了。”她正欲看清撞到自己的东西,抬眼只见一张眉目清秀的脸放大似的出现在自己视线内。 “啊……妖怪!”忆山大叫一声,复跌倒在地。惊吓之余忘了自己才是妖。 看着那人的口型,只听他道:“在下,吓着姑娘了?”声音如山泉叮咚,清脆干净。 “额……”忆山对他伸出的手,犹豫要不要扶。再看了他一眼,忆山便从地上自己站起来。拍拍手,顺便在身上抹了一抹,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的手真好看!” 轮到那人一脸诧异,片刻,他收回自己的手。道:“在下看姑娘很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说罢垂首,目光自看向别处。好一个知书达礼,有教养的公子。 忆山捂着额头,心下一掠,想到自己现在幻化的这张脸,正是夏之人所画,眼前这个人道是见过,莫非他就是…… “在下夏之人,是这洛府的主人。姑娘是从何处来?”不见那女子回答,他便自报家门,想来是自己惊了人家。 忆山此刻只想转身走人,夏之人,夏之人……顶着你笔下的美人脸还在你府上走,我忆山真的是修炼到家了,得走,得回盘山,得换脸,得…… 不行!子桑乐还在这里。山神吩咐过了七日之后回去呢。顿了顿,她转身回来,笑道:“我和我家公子来你府上做客,我家公子子桑乐,是你约他的吧。” 夏之人看着眼前的姑娘,总觉得很熟悉,却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得她的话,他复想起前些日子是有约过那个人。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他叹道。 “嗯。”他答道。“姑娘请随我到大厅吧。”说罢便领着忆山往前门走去。 到了大厅,忆山看见子桑乐一人坐在客椅上独自悠闲地品茶,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忆山发呆之际,听得他们之间招呼着。 “桑乐。”夏之人道。 “之人。”子桑乐回道。 复两人相视一笑,是故人见面,多余的客套都免了。 “啊?!”这一幕让忆山傻愣地站在那了,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不是他……他不是要害他么?却只见那二人一番细语,忆山独自纳闷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而且还很无聊。正当她打算要走,却听子桑乐道:“敢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忆山疑惑地看着子桑乐,目光在他和夏之人之间游走,片刻后,方道:“忆山,我叫忆山。”她认真的说完,打算就此别过,她实在有些小小的郁闷,感觉被人当了一回傻子。转身踱步离开。 “忆山……”夏之人轻声念道。 但见子桑乐瞬间移至忆山身后,一记手刀下去,忆山便失了力气,晕倒在地异魂志全文阅读。 看着眼前突然的一幕,气质平静如水般的夏之人问道:“你做什么?”语气听不出他的情绪。子桑乐回头看了夏之人一眼,冷然道:“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跟了我有些时,敌友未明,留着恐生事端。” 听了子桑乐的话,夏之人目光看着晕倒在地的忆山,并未说别的话。 正值初春时节,人间严寒已经逝去,辽阔的肃慎国大地上,岸柳青青,草长莺飞,繁花争放,真是桃红李白迎春黄,而盘山上更是一派暮春景象。感受着春日好风光,也渡过了山神历劫的危险时段,穷奇难得的在没有忆山打扰的情况下倚在树下悠闲惬意的睡觉。却不想…… “穷奇,你下山去看看,已经过了七日,忆山怎么没回来?”山神自魔天劫历劫之后,整个人看起来也清瘦许多,但眉宇间的高傲邪魅还是一如既往,不过少了一点不可亲近的距离感,这让穷奇大为惊叹。 不过此刻的穷奇,抬起困意十足的眼,不满道:“应该是回来了,可能在人间做了亏心事躲在哪不敢出来。”他很想睡觉。 山神笑道:“忆山虽然贪玩,但也很少误时辰。”说罢走近穷奇,低头靠近他,唇边吐纳着清凉之气,道:“穷奇不去找忆山,那作为山神的我,就勉为其难的下一趟山好了。” 穷奇不自觉地扯扯嘴角,最近他脸部的运动可是非常繁忙,什么是很少误时辰?!脸上肌肉又不住颤抖。 只听“噌……”的一声,穷奇已弹跳在十米开外,他道:“忆山就交给我了,三日之内就给您带回来。”说话间就呼呼起身,转瞬不见其踪迹。 站在树下的山神,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看着穷奇远去。敛了笑,转过身对着身后丛林隐蔽阴暗处,冷冷说道:“又有何事?” 只听那暗处传来嘶哑的声音:“西王母扣了阴山山主,命你……” 山神眼中寒光一道,转瞬即逝。冷然道:“说。”自闭了眼,只听那人如何道来。 那黑色的影子一般的身影顿了顿,暗自沉了沉气继续说道:“命你前往阴山一趟。”末了用手抚了抚头,用眼角余光瞧了瞧前边身形俊朗,仙家气场十足的人物。就为了过来带这一句话,让他千年修行的元气都损了不少,回头还真得好好喝点琼浆玉露给补回来。他想。 静了片刻,山神道:“你回去吧。”无波无澜的一句话,似是在那黑色影子身侧耳语,却让人听不出已经走远的山神心底作何打算。是去呢还是不去呢?这叫他如何回话? 下山路上的穷奇愤愤然的想:“山神说笑了吧,让他大人亲自去往人间一趟,这盘山上的大小事务就得自己处理,山精树怪的,哪天有清净过。找忆山回来,得罚她三年不准下山才行。” “阿噗!”忆山一个喷嚏打出来,把自己惊醒了,此刻的她,手脚被绑得死死的,被丢在一间放柴火的房子里。挣了挣手腕,道:“谁这么缺德?居然把我绑起来!真是不可原谅!”然后施了法,挣脱了绳子,刚想站起来,却不想被绑着倒在地上晕了这么久,手脚早已麻木。虽然是妖物,但也有着寻常人的体质,不是一下就能恢复的。 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忆山道:“子桑乐,你缺德!”她是很清楚的记得是他打晕了她,至于他为什么那么做,她不知道。明明她那么好心从那么远的盘山跑来,居然……“哎……不对,是山神说他有难的。”忆山想到这里,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 “山神,你骗我!”她大喊一声,坐着坐着又倒下身去。此时屋外一片寂静,她喃喃道:“也不对,山神从来没和我乱说过什么事情。”于是继续想,纠结了一宿没睡。 在第二天一早,忆山便从柴房里冲出来,拿出鹤羽,正要直奔盘山而去霸气遮天最新章节。 “忆山姑娘。”一声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在房外听得有人喊自己,忆山立刻收了手,正眼一看,原来是夏之人。他站在梨树下,一袭白衣影影绰绰像染了月华,被风有意无意拉开的衣袂似乎在向她招手,二月的天不冷不热,合着树上盛大开放的梨花,他整个人就像梨妖幻化出来的纤美,脱俗到让世人不敢轻易拿来亵玩。 “有事?”忆山道。管他现有多清新美丽,到底还是凡人,她是妖,妖是什么,就是与凡人不一样的存在,居然被凡人绑了扔柴房里,这样的事她以后都不想记起。所以最好是快快回她的盘山去,好好进行她的修炼。再说七日之期已过,山神会不会恼羞成怒到以后都不准她下山了,这可真没个准儿呢。 夏之人见她脸色愠怒,也不宜多说别的,只道:“姑娘,出了门便往城里去吧,在下与桑乐公,没有要害姑娘之意。”说罢向忆山作了一揖。 “我不知道。”忆山淡笑说罢,定眼看着面前彬彬有礼的夏之人,又道,“你们凡人的心思,穷奇说可复杂了。我是想不通的,管你要不要害我,只要没伤了我,那也就大家相安无事。”她说完学着山神的样子,睥睨着眼,神气高昂地从夏之人身边走过,这姿态倒得了山神几分真传。只是这走路的步伐,十足像极了穷奇那霸道的踢门招式。 “我们凡人……”夏之人略有所思道,看着忆山沿着走出去,他倒也没再说什么。见她出了大门,自己转而向书房方向行去。 到了书房。子桑乐见夏之人回来。问道:“她离开了?” 夏之人进门坐下,方道:“嗯。” 正在执笔书画的子桑乐放下笔,一幅画工优美的山水图出现在桌案上,道:“她没说什么?” 夏之人答:“嗯。看来与他们没有关系。” 子桑乐沉思片刻,道:“或许是。目前也看不出来。”顿了顿,“你来看看我作的这画。”说话间把才完成的画作放到夏之人面前,道:“怎么样,和你的那些美人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哈哈……”在好友面前,他从来这般直爽。 看着眼前的图,忽只听得‘美人图’三个字,夏之人立即从座椅上站起来,到里间搬来装满美人图的箱子,一幅幅画作展开,直看得子桑乐连连称赞。 “桑乐,你看。”他展开一幅轻描淡写的画作,图中人模样可巧,身姿在几笔勾勒之间显得绰约美丽,仔细看她模样。“和她一样。”夏之人道。 合了画轴,子桑乐道:“怎会有这等巧事?”他心下顿时疑惑,之人的画作,向来是他凭空创写画来的,除了自己以外就无他人看过,今日若非亲自遇到,他或许不会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也许,有人偷拿过我的东西也未有可能。像易容术这样的江湖秘术之流,就擅这方面的奇事。”夏之人道。 子桑乐看了看夏之人,转而走进里屋,四下看完,道:“这屋子未开过,想来没人能找来,且不说你的画拿来有何用处,单凭一张脸,我们何必这般在意。”他复看着夏之人,想在他那里得到确认。 “也是,想要对付你,他们完全可以明的暗的来,用不着拐那么多弯费那些神。”夏之人道。淡然着脸,他想着美人图里那张叫作忆山的女子的脸。自己笔下的人,居然那般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纵是他这么清淡如水的人,讶异之余除了感叹世间万物有造化以外,真就找不到别的来解释这等奇事了。 这边忆山出了洛府,本想就此回盘山,却奈何搜完全身,才发现鹤羽丢了,她想可能就落在洛府里的,难为的是她不想再进那里面去,索性步行,也权当自己修行,她这样安慰的想。鹤羽的事,等那房子里的两人走后,她再来找回也不迟,反正凡人即使拿到那样的宝贝也没什么用。 ------------ 第四章 等人 穷奇循着忆山的踪迹一路来至洛府,而忆山早先一步离开,由得他又继续赶路都不带歇息的。 没了鹤羽的忆山一路行程也慢,她也乐得一路上这样慢里斯条地悠哉游玩,按她目前的脚程来算,回盘山也得费上三天时间,与山神约定的七日归期早已作废,她想索性玩尽兴了回去,反正大不了就是回去在仙林多呆些日子。这样想着,倒也心安理得地在长安街最有名的酒楼里吃着美味佳肴。 话说穷奇尾随而至,见忆山一副乐不思蜀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在长安街铭仙楼大吃大喝毫无形象可言的情境以后,只差没八窍生烟地将忆山从餐桌上揪出来。 对于穷奇来说,她是他最容易发起无名火的妖了,上千年没人,不,没妖敢这样在他面前还天不怕地不怕。 正吃得欢天喜地的忆山被突然冒出来的穷奇吓到噎住,看他两腿在一瞬间的功夫里从搭靠的窗棂上掂过来时,她也快速抹了抹嘴正要闪开,却被穷奇一把揪住了衣服领子,她使劲蹬腿,还是挣不不过他,便佯装讨好地道:“穷奇,这儿人多,不宜打动手脚,呵呵……呵呵……”然后眨巴着眼,希望他这次能下手轻一点。 穷奇直接无视她传达的信号,一把揪住就往门外走。 “客官,您还没付账……”小二的声音弱弱地在门口响起,穷奇一道眼神过去,那小二直接头也不抬了,但,“总……总共三两七钱银子。”生活要继续。 “不用找了。” 双手扯住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被穷奇带到大街上。敢情自己真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捉住,这穷奇从来就这般粗野不讲理的,特别是对自己。他来了人间幻化了在人间的模样,外表如此英俊动手却跟山贼强盗一般,真是浪费了,枉自还很玉树临风,忆山埋首摇头一脸悲痛可惜的表情我的美女姐妹花最新章节。 穷奇对忆山这幅打死也不认为自己错了的态度,还有她这什么表情?!什么表情!!此刻他只有想去撞墙的冲动。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忆山,穷奇唯有叹口气在心里默念一句山神保佑,继续拖着人走。 一路上的人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屏气凝神,一个衣衫不整的红衣女子被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男子携着,这男子冽着英俊的脸,眉间煞气正浓,大有一副遇神弑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呃……我说……”忆山犹豫着正要开口,抬头一眼被穷奇瞪了回来,却无视地继续嘟囔:“我们这样在大街上走,很不好……” …… “真的很不好,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穷奇。”忆山纳闷道。难道穷奇没看到这街上的人都像要围了过来么?没看见那儿有两名女子盯着他不放的眼神就像盘山上要吃人的妖狼。虽然她承认穷奇幻化的模样向来这般威武英俊,可也不是和蔼可亲的啊。 穷奇乜了她一眼,嗤笑反问道:“怎么,你今儿也明白形象不好了?早些时候没见你有这个觉悟。”他想怎就没想过他堂堂盘山守护兽,居然沦落到当人的,不,当妖的……他简直都想象不了被天下众妖嘲笑的场景。 被拖拽着,忆山的形象可以说尽毁于此。她才没有今日才觉悟到,而是一开始穷奇来寻她回去时,她就从没整整齐齐,端方周正地回到盘山,而山神见她跟半疯半颠的乞儿没区别,那也没说过穷奇什么,她也就相当懂事的从来不提这种被虐待的过程,可他倒好,居然没良心地说她没觉悟! 于是愤然道:“我这觉悟很早就有了,要不是顾及你的面子,我早就在山神面前给坦白从宽了,你倒是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嗯?!”说完憋憋嘴,头歪向一旁。 穷奇听了,反觉好笑道:“我怎么对你了,我这是公事公办……”还未说完,见忆山歪着头盯着对面巷道神色疑惑,也看向那处,倏尔便面起凝色。对她道:“你就在此地,不要乱跑。” 说罢便急速掠过身去。忆山见那巷口处的人瞬间没了身影,接着穷奇也遁了踪迹,方才反应道:“等等我……”随意拉正了衣服,也不顾四下的人是何惊吓表情就跟着跑去。 从铭仙楼至街上的一幕,在楼上的一行人看得津津有味,眼见鱼就上钩了,看来他们该想个主意好好感谢国师大人。正想着,从帘外传来一道清脆干净的声音。 “二位大人好啊。”来人道。 众人一回头,除了被夏之人问候的两位大人以外,皆心下一阵忐忑。原来是当朝三公子桑乐与王上御用乐师夏之人,不知他二人此时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其中一大人讪笑道:“不知三公也在此,失敬,失敬!”说着拱手行礼表示谦逊卑恭。 子桑乐也笑道:“哪里,来这铭仙楼的都是食客,大家不必拘礼。”罢了与夏之人落落坐下,又道:“你们也坐。” 一干人却也没个放松神经的,众人瞧着他二人就此坐下,身边领头的二位大人也依次入座,才吁口气各自站定。只见方才那位开口的大人又说道:“不知三公与夏公子要吃点什么?茶点还是饭食?我让小的给点上来。” 子桑乐垂下眼睫,道:“不劳烦李大人,我二人来此只为等人。”说完后将目光看向别处。 “来一壶白水就好。”未等李大人开口问是等谁,坐在子桑乐右侧的夏之人淡淡说道。 “好的,好的,来人,叫小二来壶白水。”那李大人旁边的另一个大人呼道。一副讨好巴结的模样,却在李大人的眼神中读懂了彼此的计量,等人,那他们就来个黄雀在后,倒要看他二人究竟等谁。 ------------ 第五章 你也是妖? 话说忆山也尾随穷奇而去,却在半道上跟丢了人,便转身往回处去,去那被穷奇吩咐不准乱跑的地点等他回来。 正当她回头时,竟见前方一抹白影,与先前在巷道看见的一样。于是她快步上前,欲要一看究竟。才走近时,闻得空气总弥漫着脂粉的香,入耳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呵呵……” 忆山定眼一看,原来是名女子。只见她腰身极好,高挑白净,肩上搭一根白绫缠至腰间,看那质地也晓是上等布料绸子,下身裙摆及地拖了一段儿,内翻纯白覆上紫色印花的外裙。这颜色,倒极符合她眼尾勾勒的花图。华发拢了一半成鬓,鬓间一支珠钗斜插着,发间缀了几朵淡紫色小花,忆山居然说不出那是何种花来。她在心底小小的为自己汗颜一把。 随即她又警惕,连穷奇都跟丢了她么?于是问道:“你笑什么?你是谁?”忆山紧紧盯着眼前女子。 “呵呵……姑娘不知我笑什么,还问我是谁,这就是很好笑的啊。”那女子说完话,竟掩面大笑起来,足足笑了有半刻钟,而忆山也傻傻地听她笑了半刻钟。 忆山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笑的,竟让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笑得不成体统。便凉凉地说道:“你都笑得花枝乱颤了,再笑头发就要散了。”她一腔好意,真是担心那女子斜插的朱钗冷不丁地就掉下来。 话刚一说罢,只听叮铃一声,果真如她所言,朱钗掉地,紫色小花也掉了。 “真是的,呵呵……你这丫头乌鸦嘴还蛮厉害。”那女子说罢,也没露出尴尬之色,低身从容地拾起朱钗和紫色小花,站起来随手将发丝挽好。 末了,她抬眼又继续说道:“跟我走吧。” 忆山好奇,“凭什么?你是谁?”当她什么人了,说让走就走的么!再说,穷奇回来没见着自己,不得生生气死啊。 那女子笑道:“凭我知道你喜欢子桑乐啊,他现在正大难当头呢。呵呵……”她还是乐不可支地掩口笑着,似乎为知晓这个消息而兴奋不已总裁,偷你上瘾。 这忆山却微红了脸,“谁喜欢他!你别胡说,我……我只是看他好看而已。不准你胡说!”她气鼓鼓地道,又想,这才从那洛府出来没多久,又大难当头,不会又是来骗自己的吧?而且,这女子身份她到底也不说,还知道自己这等事,难不成她不是凡人?心下疑惑,她便警惕地防备着眼前的女子。 “你呀,也别管我是不是胡说,只管跟了我来就是。”那女子说着就将忆山的手拉过去,在她耳畔低语道:“我可是和你一样的,呵呵……就走吧。咱们再去一趟铭仙楼。” “你也是妖!?”忆山瞪大双眼,她从三年前下山开始就没在人间碰见过同类,今日一见,果真有些不同凡响。那女子听她这么惊讶一问,又呵呵笑道:“是啊。” “那你叫什么?”忆山还是疑惑地问道,既然同样是妖,为什么行动这般诡异非常?直接出来说清楚不就好了,还兜这么个大圈子,也不嫌累啊。 便听她掩笑道:“小女子名叫宁九歌,忆山妹妹,唤我宁姐姐就好了,呵呵……” 忆山扯扯眉毛,忆……忆山妹……妹妹?!她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僵硬了嘴角,她扯出一副不自在的表情来,道:“我,我好歹也有六百零三岁了。还有,我的名字你打哪儿听来的?”她表示自己很大年纪,从来未曾有人称呼过自己妹妹什么的,多少有些不自在,有这种反应是很正常,她想。 宁九歌却大笑道:“宁姐姐我可三千岁了,你才六百几岁,小的很呢!呵呵呵呵……还真逗。”顺利转移忆山的问话。 “三千!?”忆山是第二次瞪大双眼。 “呵呵……怎么了?三千岁也很小的啦,盘山守护兽都有上万年纪,那才叫老呢。”她说罢一脸谦逊,扇了扇手,牵着忆山就去往铭仙楼。 而忆山则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原来自己在妖界来说,相当于初生孩童,虽然在山神穷奇身边那么久,却还真不知晓他们活了多大岁数,说起来,还不是他们那千年不老的容颜给迷惑的,还只有凡人才真真生命短暂,短暂得让她现在都开始悲天悯人起来。 二人行至铭仙楼楼下,正要进门之际,忆山当头听见一句穷奇熟悉的声音。 “九尾妖狐!”这穷奇叱道。方才追寻妖狐的气息,在郊外官道上凭空消失了踪迹,穷奇便道是调虎离山,迅速赶回来,还果真是朝着忆山而来。 “还不快离去,留在此地做什么!”穷奇一声历喝,怎奈幻了人身,又是在凡尘人杂喧烦的地方,他也没有发出原身的那股狠劲戾气来。 宁九歌知晓这是在凡间,就算是上古神兽也自有他的规矩,不会轻易拿她怎样,于是也不顾及更多,笑道:“九歌也就在这人间逛逛,今日遇着了这忆山妹妹,只当是遇见了同伴就来和她说说话,却不想招来了盘山守护兽您,这还真稀奇呢!”她说完犹自笑着。 忆山甩开宁九歌的手,却道:“她说子桑乐有关的我就跟着过来,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穷奇,要不你和我一起也去瞧瞧?”…… 无语半响,穷奇败道:“罢了,忆山你随我回盘山。山神与你约定的七日期限已过,你就回去等着在仙林过两天吧,那个什么子桑乐的就不管了。”于是冷着眼神看向宁九歌,而宁九歌同时也道:“我看妹妹就随穷奇大人回去吧,子桑乐我帮你照看着,呵呵……”说罢目光看过穷奇,便离了他二人,向楼内行去。 “呃……”忆山不知说什么好,不管子桑乐就是说他不死了? “不是吩咐你别乱走动了么?”穷奇一副看忆山没出息的表情,鄙夷说道。 ……忆山只得笑道:“呵呵……” ------------ 第六章 仙林修炼 山神在盘山知晓阴山山主被西王母带走后,便来到不周仙山。 这不周山,书上记载: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有水曰寒暑之水全能煞星全文阅读。终年寒冷,常年飘雪,导致目光所至穷处,尽是皑皑白雪,千年不化。山中有处大裂谷,深不可见底,散发着幽冥之气,虽说不周山号称天下仙家所居灵气最如意之地,却不知晓此处竟也是人间到往冥域的大门,多少年来,有多少向往成仙妄想长生不死的人们皆炼其身,锻其骨,妄图登上这座传说中的仙家圣地。 不周山水东方向所属之地――幕谷,即是西王母神邸所在。在这漠大的不周仙山,也唯有这一处有点风景可看,幕谷下尽是一遍青草萋萋,环谷一周从不周山脉引来一汪湖水,从山上往下望去,似大地下埋藏的一颗明珠,山神一路行来,不曾见四下有精灵仙婢,当下更冷了脸,想来是这西王母都将他们赶至别处去了,她也足够霸道。 “将暮。”到了破败的神邸,未等歇息,只听那站在湖边那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的女人唤道。 山神凝着眉,绝美的脸带笑说道:“那不是你可以唤得的名字。”语气却空灵冰冷,说罢复看向破落不堪的神邸,这西王母的居所,如今居然也凋零得这般惨淡。 静了片刻,只见那西王母轻笑一声,说道:“罢了。你领着他回去吧。”然后用手指着湖中浮出来的囚笼,指尖轻易倒转,也不见她费了力气就将那玄铁铸就的笼子从水上哗啦放到在地面上,那铁笼子,原本是用来囚困处罚触犯规矩的仙人,因此自不用说,也晓得那里面机关多诡异变化,一旦进了去,非得遍体鳞伤才出得来。 山神自看着她将人放出来,又道:“你不会就此停手么?”眼中寒光倾泻,竟比那不周山山上的寒意更重几分。 “停手?这像什么话!”那西王母也冷然道:“我也并没有做什么越矩的事,不是么?”她目光逼人,一扫先前雍容淡雅的态度,话语也顷刻没了温度。 见她执意如此,山神也就与她休说。携了衣袖懒懒走到阴山山主也就是花千渊的身侧,抬手将人扶起,转身便踏云而去。 西王母见他离开,也就暂且作罢。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嘴角勾起深远的笑,在幕谷湖边一直站着,直至暮色降临将这片土地彻底抹黑,方才不见她踪影。 这边盘山上的忆山在被穷奇拽回来以后,穷奇便去呼呼大睡,也不理忆山的大呼小叫,她更是闲的无聊,便在山里转悠了半天,采取了很多仙珠雨露放在储物的药罐里,她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向山神大人讨好赔罪,二来自然是为了找山里那些伙伴,他们大都还未成形,也有几个能幻化人身的,不过也只有维持几个时辰的法力而已。 与他们相会过后,忆山也做完了身边无要紧的事,又想起也有些时日没去仙林修炼了,为了让自己能将本体的模样幻化出来,她便提起精神前往仙林去静心参悟。 而山神也带着花千渊回到盘山,见储物的药罐盛满了水,便知忆山已平安回来,复邪魅地一笑,将那些药罐里的水尽数泼洒在花千渊的身上,虽然这被忆山称之为仙珠玉露的不过就是人间称之为露水的东西,但对于忆山这类人来说,这就是上好的灵药,益体养生,延年益寿。 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躺着的花千渊便慢慢苏醒,他身上的伤势也渐至恢复,他的本体是一株黑色曼陀罗,所以和忆山一样,仙珠玉露对他的疗效比任何灵药都要来得快。有几千年的修为,虽然这次被西王母抓走,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西王母是个上古天神,像他这类千年万年的妖,在她眼里也只能算小角色。 “咳咳。”略咳嗽两声,算是告诉旁边半倚在藤椅上的山神大人。 “醒了就回阴山去吧。”山神抬眼慵懒说道,便闭了眼。那忆山此时想必还在为自己幻化不了本体而苦恼吧,虽然是他将她的那份灵力封存了,也是因为忆山是他的血灌养的,与一般妖体不同,妖总归是妖,而被仙家的精血浇灌成长的妖,她的体内就会在妖力与仙法之间诞生新的未知的力量,所以一旦破解了在她体内的封印,那她的灵力会立刻膨胀,而对目前的忆山来说,那样的力量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索性就等她慢慢长大,让她能循序渐进容纳吸收那样的力量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 花千渊默默起身,站起来抖抖褶皱不堪的衣服,便也一声不响地离开。 待他走后,穷奇也正好大饱一觉醒来,正寻觅吃的,见山神大人又在神殿最高处看风景,抬着眼看了他好一会儿,也不见山神有何动静,便摇摇头,扭扭因看山神侧脸入迷而僵硬发酸的脖子,便悻悻走开。他为自己一把年纪还被美色迷惑感到生气,好歹他穷奇也是阅历无数此生不算枉过,那也确实,按照忆山的话来说就是能一直待在这么俊逸风姿非凡的山神身边,这一生还真不算白白糟蹋。 “穷奇!”忆山在仙林未修得半日,便跑出来,见穷奇在栖风亭那不住摇头,以为他中什么邪了,便上来拽着他衣服,急急喊他。 “行了行了,我好着呢!”看着忆山一副你怎么了的样子,穷奇扶着额头,一脸不耐道。 “哦?真的?”忆山不相信。 穷奇瞥了眼,懒懒损道:“比你精神百倍,你要还这么烦我,我才睡好的精神又会给你搅了,到时候才真的不好。”说完从忆山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抚了抚上面被抓起的褶皱,一脸鄙夷模样。 被穷奇嫌弃惯了,忆山也不理他那可恶的眼神,加之她又有事委托于他,便抬起笑脸,日暮里她左眼角下的朱砂在白净的脸上越发鲜艳起来,她道:“小声给你透露一个秘密,但是你不许给山神讲,要不要听?”她满脸期待。 穷奇闭了眼,干脆地答道:“不听!” 忆山急了,“你干嘛不听?你要不要听?你不听我就告诉山神去,让山神不许给你讲,看你到时候要不要求我。哼……”她打赌道,一般来说穷奇是不喜欢瞒着山神什么的,所以没办法只好反激他,现在自己又假装要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她内心忐忑。 “说吧。”穷奇开口冷然道,顺利地止住了忆山要离开的脚步。 “你保证不给山神说哦?”忆山惊喜地跳到他身侧,不确定道。 穷奇这才明了自己上当,刚想反悔却见忆山满脸高兴,便沉下脸道:“那也要看你这秘密值不值得一说,若是小事,我还懒得提呢。” “那好,就是我把鹤羽丢在那个夏之人的府邸了,你和我一起去找回来,怎么样?”忆山说完,双手合掌,态度十分诚恳谦逊。 这穷奇一听,这算什么秘密?止不住又扯扯僵硬的嘴角,就知道这丫头没什么好事,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弄丢的就自己去取回来,你这是要拜拜谁啊,要祈祷自个儿去山神庙。”他转开头,毫无表情地说道。 “穷奇……”忆山抿着嘴道,像是满腹委屈,又扯扯他的袖子。 “自己去……”穷奇一转眼看着忆山,见忆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便把剩下的话囫囵吞回肚里,纠结着眉头,假装严肃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忆山听了,立即巴结道:“好,都听你的,咱们这就走吧。”跳出亭子,便要准备即刻动身。 “谁说你也一起去了!”穷奇依旧严肃道,“这次我去给你寻回来,但是你,必须呆在盘山修炼,不然,我就告诉山神你丢了鹤羽。”他眼里是满满的威胁。 “你!”听了此话,忆山恢复本性,咬牙切齿道,“好!修炼就修炼,我怕你啊。哼……”于是呼啦一转身又往仙林方向而去。 见忆山走远,穷奇难得笑容满面,那丫头总算被自己气了一回。只是这鹤羽的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也难得她如此放在心上,居然还以为这会引来山神责罚,想山神大人又怎会轻易责罚于她。未了,穷奇又摇摇头便也在月色上来之前去了人间。 ------------ 第七章 山神大人 盘山的春天向来花红柳绿,燕语莺啼,二月的春风为大地带来勃勃生机,哪一处都风景如画,而仙林则更是这里的玲珑别院,未有春雨来过,也经年烟雾袅绕,此间光景,别无二处。 这忆山随意坐在一方很大的青灰磐石上,百无聊赖,也没心思认真修炼,因为她现在心里想着另外的事,也就是在人间遇见的那个叫宁九歌的九尾妖狐,她是如何得知自己喜欢子桑乐的?这个秘密也只有山神和穷奇知晓,他二人是不会在外传说这等事,既如此,就是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除非…… “除非在人间有人监视我!”忆山恍然大悟道,“而这个监视我的人,就是宁九歌本人。嗯……”她忖着手,顺带学着穷奇皱着眉头的模样,自顾自地点着头,丝毫未觉山神悄然走近。 “忆山。”山神空灵的声音淡淡响起,他淡笑着,负着手慢慢踱步走近她。 闻着将近的熟悉的清凉气息,忆山便知是山神又来视察自己有没有专心修炼的了,也不作回答,迅速端正身体打回坐,闭着眼方一本正经道:“我修炼呢。” 山神无声的眼角堆笑,长长的眼睫也跟着扑扇不停,好在此刻忆山闭了眼,每次山神过来莫不是这幅妖孽神情,介于自己已有把持不住过的经验,她摸索到这个闭眼法术,任那山神如何惊艳也休要叫她为之倾倒了。 “方才忆山说宁九歌的,可是那九尾妖狐?”山神见忆山一副打死也不睁眼的姿态,便止了笑意不惊不饶地问道。 忆山心里一片豁然,原来穷奇早已将一切都告诉他了。于是依旧不睁眼,正经道:“是呢,她可漂亮,还在眼角画了花图,可是我却没能将那花型认出来,说来实在惭愧。”说罢她瘪瘪嘴,意思表示自己真的很惭愧,为此她要静心修炼,悟道学习。 这山神听她这么一说,便又妖娆的勾起唇边弧度,但听她刚才的自言自语,他又道:“宁九歌真在人间监视忆山也未有可能,这下倒好,又多个知道忆山小秘密的了霸气遮天。”说罢了转身对着忆山,他知道这个时候,忆山必定睁眼,她睁了眼又会后悔没约束好自己,不想看到她自责的模样,于是山神便假装看不见。 果然这忆山听了山神的话就立刻睁了眼睛,但见山神背过自己,她倒也没多??拢?皇俏10炝肆常?醋派缴窨∫莩龀镜谋秤奥??档溃骸笆裁葱∶孛懿恍∶孛艿模?揖褪窍不端?每础t偎担?每词且换厥拢?馓煜潞每吹娜硕嗔巳ィ??谌思湟膊恢皇堑币桓龌ㄆ堪。?嗌鞴?畲厦髯钣胁呕?畛雒?囊仓挥兴??皇锹穑俊彼??肺噬缴瘛?p>  只见在晨雾缭绕的光影里,那个身影微微怔了一下,忆山没有看见,因那只是一瞬的幻觉。但听山神平淡吐出空灵的声音:“是啊,这不是忆山的小秘密,我们都清楚的。”他说罢转过身来,见忆山并未闭眼,她左眼角下的朱砂旁边有一缕青丝,略微抬了抬手,他又道:“忆山想下山么?” 这忆山早在山神转身之前就沉迷在他背影里,听得山神如此说,她才回过神来,左右飘忽着眼睛,道:“嗯,下山自然是想的。” “好。”山神复邪魅地勾起笑意,淡笑道:“伸出手来。”忆山便双手捧上,她接过山神给她的东西,看着碧血通红的一块玉,不解的问道:“这是……?” 山神却神秘笑道:“自有用处,拿着吧。和往常一样,三日归期。” 忆山听说如此,便也高兴得忘了再问别的,她要去看看子桑乐到底是什么灾难,也要问问那个叫宁九歌的女子,干嘛要监视她,而最主要的是确定穷奇找着鹤羽没有,不然在长宁城与盘山两地往来之间,她要费些法力才能来去的潇洒自在。 山神在忆山下山后,便前往阴山,他要确认宁九歌的身份,更要知道这子桑乐为何没有像他预测的一样死去,西王母的出现,意味着更多的是非将要从过去的尘埃中被鲜血淋漓地拉扯出来。 冷冽着脸,也不看这二月的春光如何明媚。 阴山从上而下有一口瀑布,也不知那源头来自哪里,水源而下更不知流注于何处,那水下积潭也深不可测,然而凡夫俗子的眼光却只看得见那清澈见底,而不晓得那是一个有着很深距离的潭水。 忆山用来锻造肌骨的便是那深潭最底处的黄泉之水,当日山神过来找花千渊时,这花千渊是打死也不下那深潭,毕竟他也只是个妖,也受不得那千年寒气的冻,想不到这盘山山神懒与他多说便下潭去取水,让他好生佩服,加之这仙人做了此事却又不透露内情,想来就是一位重情重义的,而经过自己千年的经验,盘山山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和威严,他一个小小的阴山山主,想要在这天地之间永保安宁,多少也要找个像样一点的后台当靠山,于是他便决议终身信奉他,为牛为马不在话下。 当然,这山神又何曾让他为牛为马过。经过上次西王母一劫,已经让花千渊誓死为山神效忠了,这不是说他花千渊就只是个见风使舵哪边强往哪边靠的主,而只是为了一个义字。他崇拜山神的强,更信奉他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天神,且只是为了还他阴山的一个情就前往不周山去救他,能不让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嘛。 花千渊自从盘山回到阴山,便命人拿了那日山神取来没有被那叫忆山的女子使完的黄泉之水,吸收在自己身上,经过多日修生养息,身上的伤差不多尽数恢复,丝毫也看不出哪里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口来。 山神到了阴山,便将诸事咐与花千渊,要他查出宁九歌的来历,这在其次,他要借助阴山地水渗透天下的力量在紫微星出现之前找到将晨――他的弟弟。 山神的弟弟将晨。一直以为他已经消失,然而远在不周山的西王母居然会在这里出现。他便明白,其实将晨一直还在,只是时机未至。谁都在算计,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数,还是为了改变别人的? 终究还是不能置身事外。 ------------ 第八章 花朝节(上) 却说穷奇下山后直奔洛府而来,寻了个遍,只差将整个洛府刨翻过来,也未曾见得那白骨铸造,模样却小小同平常鹭鸶羽毛一般的鹤羽,这叫他郁闷之至,想来是忆山记错了,若是丢在别的地方那倒也罢了,那样的小法器也只对像忆山那样柔弱的小妖有用,回去和山神随便一说也就过了,只是怕忆山犯傻劲宁犟着要的话,他就会不得安生。 不过那忆山要寻回鹤羽的目的,想来多半是为了往来方便,为此穷奇倒也不很犯难,最多回去再寻一物类似的宝贝与她,倒也能打发过去,于是他便折身而返我的刁蛮老婆全文阅读。 这忆山在山神允许后,也乐颠颠地从盘山下来,与穷奇错开了路,他二人也没在这一来一去的道儿上遇见。 她一路赶时间的行来,刚至长宁城郊外,就早已累得虚脱,歇了半日,方打理行装准备进城。 进了城后,她才行至半途,就见今日街道上人来人往,便止不住好奇,往一旁的酒楼走去想听听经常在那里喝酒吃茶的人们闲聊,以了解这肃慎国今日是发生了何事,大街上女子妇孺居然也多了起来,这在往常很少见,几乎可以说年轻女子未出嫁之前的在外根本就不曾见,当然像忆山姑娘此类的可以忽略不计,而已嫁做人妇的女人也都忙于家计,又怎会都带了自家孩童来这街上闲逛? 于是她便寻了一处与门将近的地方,就椅坐下,点了一份茶点慢里斯条地吃着静听那些人说。这忆山向来吃东西便是随性而为的,若不是穷奇三番五次念叨,她此情此景下方才这般文雅。 这地方人进人出,消息也传得快来得多。原来肃慎国国师为念先帝开朝以来,施政仁德,体恤民意,休养生息,使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得以盛世太平,功勋可鉴,故表明当朝王上效先帝之英明,以王孝向天下起誓宣肃慎国之富庶,佑国之安康。念及先帝素爱百花,便以此为祭,立长宁历二月二十一日为花朝节。此令昭告,众人皆与。 听了此番消息,忆山遂来到大街,此时城中妇女皆剪彩为花,插之鬓髻,以为应节;戴花的女子携了闺友三三两两或看胭脂,或买绸缎……又有年轻公子上阁楼,倚长廊,吟诗作对,此景好不热闹。 忆山见此,心内却不甚欢喜,想到满城鲜妍娇嫩的花,都是与自己血连同株的一脉,若非自己造化,生根在盘山,又得山神庇佑,想必也早如此般才开得明媚时便被人折了去,本来娇艳干净如白玉明珠的花,竟被世人染了俗气,粘了这尘世的污泥,好好的灵气也在凡人手里消磨殆尽了。 于此,她便耷拉了兴头,春日下一袭红衣的她缓步走在长宁街,如绸般的墨发也同它主人一样精神萎靡的样子,连春风也拂不开她那胶着的眉头。 “姑娘?”正走着,一声清泉般的询问声响起。 忆山抬起依旧耷拉的眼,懒懒地抬头看了看面前喊住她的人,晃了一下,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见来人竟是洛府夏之人,确定自己没眼花或者幻觉以后,忆山疲软的脑筋瞬间精神了一半儿,抹了一把额头,又用袖子挡了挡脸,才结巴道:“夏……夏公子,好巧、好巧呵,你……你也是来……来看这些花儿的?”上次回盘山就该重新找图的,她想。 只听夏之人笑道:“不是,是过来请姑娘的。” “啊?”忆山疑惑双眼,抬眼看了夏之人,见他一脸清秀地淡笑着,方又低下头表示不解问道,“请……请我干什么?” 那夏之人见忆山用手半挡着脸,加之她神情闪烁,也觉奇怪,但也并未讯问,只道:“忆山姑娘从洛府离开那日,也正好在下与桑乐公相约去铭仙楼,我二人到那,听旁人说起姑娘先时也在,不过却被一黑衣男子强行带走,今日见着姑娘无事,倒也安心。” “?”。忆山依旧纳闷着,但听他这么一说,果然那日穷奇的作风形象不佳,于是心下不停埋汰。又道:“那不知夏公子方才所说请我,又是为何?”她认为自己的防备意识向来不差。 夏之人笑道:“一位熟人委托在下,若遇着了姑娘,必定请她去洛府一坐。”说罢抬了袖,引着她往庇荫处走。 忆山听了,怪道:“这倒新鲜了,什么人能知道我?这来无踪去无影的,又在这长宁城没个居处所在,也未曾识得城中贵族名流,或是像公子你这样的名家大公什么的。你那熟人有多熟,竟也认得我?”她放下遮脸的衣袖,也不管是否夏之人会不会知道自己幻化他的画作,便先要清楚这个事儿。 到了阴凉处,夏之人回头笑道:“姑娘去见了,自会知晓了铂金se诱惑。”他泉水般清脆的声音,让忆山听来就是比较受用,当下她也不再多话,便道:“那好,就去见上一见。我倒是要好生瞧瞧的。”说罢自己走在前面,回头示意夏之人带路。 由于人群集聚,街上拥挤,他二人也只得缓缓而行,到得稀疏松散处,夏之人便领忆山走了近道。这花朝节将人都引到官道,通常贩卖东西的小道反而却得了清闲。 这夏之人见忆山在正午时分也还行走得这般脚下生风,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早已疲倦了吧。只看她一头如墨好看的发丝都不似先前伏贴在背,无意识般垂落在身上,仔细看她左侧时,竟也见到在她左眼角下一颗小小的隐约浮现的朱砂,才在心底惊道,虽然外貌大致与自己画里的人一样,但细细看时,却诸般不同。果然还是画依旧是画啊,他叹道。 赶得这么急,夏之人想到可能是因为她急着想见那人的缘故,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忆山见他慢了下来,也正想先找碗水喝再走,便对夏之人说道:“我们先歇一歇。”是陈述,没有丝毫女子该有的矜持礼让,仿佛她要走就走要休息就休息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这夏之人倒也不介意,回道:“好。前面有家小茶楼,店面开得小,但平常这个时候没有人的,倒可以歇脚。”便领着忆山去。 忆山听得他如此说,心想这夏之人到是个心细之人,便多看了他一眼,今日依旧一袭白衣,这极衬他的白色将他的脸映得如玉一般,本就生得干净的面颊因行走而微微泛红,倒像涂了淡淡胭脂的美人儿。想到此,她便低低吃笑起来。 夏之人听见笑声,回头问道:“姑娘可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看着他探着好奇的眼睛,忆山觉得不说为妙,便岔开话题道:“也没什么,只是想着这花什么节的,把那些花儿都折了根采来装篮子里面供人观赏买卖,委实是一件既糟蹋又可笑的事。”说罢茶也上来,她犹自喝茶。 “这花朝节,是才颁令举行的。施行之初,众人皆自欢喜,姑娘如何觉得这事不好?”夏之人也喝罢一口茶,淡淡问道。他看忆山依旧端着碗不见她停下来,伸手摇了摇茶壶,略抿了抿唇向店家说道:“再拿一壶茶来。” 放下碗,忆山缓缓气方抬头说道:“觉得糟蹋了好东西,就是不好。”然后抹了抹脸,又道:“你喝饱了没有?饱了咱们就走。” 夏之人还为她前一句话思索,不料这后一句,让他有些没理解过来,诧异地想:这忆山姑娘,感情拿水当饭吃了?怔了一下他站起身,道:“嗯。” 便结了帐,二人出了门。 “你的房子为什么要叫‘洛府’而不是‘夏府’?”一路上,忆山边走边问。 “一般乡绅百姓最多只能在自家宅子大门上挂个匾,且不能题字,‘洛’字是家父生前题的,由于夏姓一族并没有担任朝中任何爵位官职,也就在我之前没有写在牌上,至于‘府’,也是随意起的,倒合了一个洛字。”夏之人回答道。 “你在朝中也是三公?”忆山问道,难道他与子桑乐一样也是肃慎国三公之一? 只见夏之人淡笑道:“当朝三公唯有一个而已,我只是朝中乐师,如何担得那三公的名头,姑娘可别说笑了。”罢了他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假意咳嗽两声,想这女子对当朝境况不甚了解,连自己担任何职都不知晓,却又说出三公二字,这仅仅是她无心,还是只为桑乐而来? 见他如此,忆山倒也不好再问了,便住了嘴只管走路。 到了洛府,忆山还未进门便听得一句笑声,心头就有几分确定里头要见自己的是谁,当下便迈开步子,不等夏之人引见,她便走上去。 “原来是你要见我,我还当是谁。”忆山道。 ------------ 第九章 花朝节(中) 原来在洛府等候的人,就是九尾妖狐宁九歌。“呵呵……难为忆山妹妹还记得我。”她笑道。 “谁记着你了,老远的听见你的笑声,不用猜就知道是你。”忆山瞥了她一眼道,“我正有事找你,你倒先找着我了。” 那正堂上坐着的女子听了忆山说道,饮罢茶水,方站起了身子,款款走到忆山的面前,只见她今日一袭红色双蝶绣罗裙裹身,将那柔美的腰肢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也还搭了一根白绫于肩,但看她,行动处,便是万种风情摇曳生姿。 这忆山见她眼尾仍旧勾勒着花图,想要走近瞧瞧,却也不好直愣愣地盯着她,毕竟宁九歌也是个女子,不,是个女妖,但也是会感觉怪异的。因为忆山此时正被宁九歌这样毫无避讳的瞧着,所以她现在的感觉万分怪异,总觉得来了这洛府,就有什么阴谋似的。 “呵呵,忆山妹妹还是这般有趣儿蜀山五台教主。”那宁九歌见忆山不自在的转了身子走开,便娇笑道。 忆山听了皱眉冷冷道:“你别拿我取笑。”正还要说,只见夏之人进来,便住了口,想要看看他与宁九歌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一个不过是凡人,一个却是千年的妖精,他二人却看起来好似认识了很久一般。 “九歌也别无礼了。”夏之人淡笑道,又说:“忆山姑娘别介意,九歌向来是如此,总是喜欢开玩笑,倒也没存什么坏心思。”边说着边沏好了茶,递于忆山。 这忆山听得夏之人这样一说,反倒在心底猛笑一番,端过茶心想道:这夏之人难道不知宁九歌的身份?但听他能如此说她,看来他俩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于是便也勾起嘴角,笑道:“原来宁九歌就是公子的熟人,难怪我说怎会有人知道我。” “呵呵,忆山妹妹才会说笑呢,想那日你我二人相遇,若非有缘,今日又怎会在此相聚?要说薄情,还真就没个比过妹妹的了,好歹来说,宁姐姐我可是时时惦记你来。”宁九歌掩笑说道,流转眼光看着忆山。 忆山眉头挑了挑,皱眉道:“怎的就说薄情?我与你非相熟之人,那日不过一面之缘罢了,倒是先前你说子桑乐有事才引得我来,现在又领我来这洛府,我反而不清楚你是要做什么。不过既然我来了,我也问清楚我想要知道的事。”说罢她转头看向夏之人“夏公子可否暂且回避?” “姑娘请随意。”夏之人答,后自出了门里。 “呵呵……忆山妹妹心思果然细腻。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道来,姐姐我会知无不言哦,呵呵。”宁九歌依旧笑道。 听得此话,忆山想到这宁九歌可能真监视过自己,自从她出现以来都一副笑意连连的模样,想到她笑起来便停歇不下来,估摸着也是个癫狂的人物,不觉打个寒颤,作冷眼道:“这样最是好。那日你说子桑乐有难究竟是否有这回事?” 宁九歌听她一问,用手掩着笑,片刻才止住,垂下眼道:“这事当然千真万确,那盘山山神不也告诉过你么?呵呵……”说罢她假作惊异,又道:“难不成那山神大人的话还有假的,不过我是不会唬人的哦,子桑乐与夏之人那日在铭仙楼等我,确实在我去之前出了事。呵呵……”她又笑起来。 “德行。”忆山鄙夷道,“你就不能说完了再笑吗?那后来又是怎样?”又心想道,这等小事山神老早就告诉了她,只怪她资质浅薄没能参透这等神机罢了,而且山神可是从来说一是一,那等假与不假之事与他才根本无关。 “呵呵……妹妹不知,待我说完了就没什么可笑的了。”宁九歌靠着椅子,想来也是笑得累了。这忆山看在眼里,也替她嫌累,暗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时时笑,难道是因为没有烦恼之事?若果真这样,那她的造化已在好多神仙之上呢,俗话说神仙也有三分愁,人间何处寻自在呢? 但看她一脸娇美笑意,听她道:“后来子桑乐失踪了,还未等我动身去寻,这肃慎国国师就已将他送回三公府,至今昏迷不醒呢……” “失踪?你都还未动身,这么快就被找回来了?”忆山不解道。 “妹妹以为他只是暂时失踪呢。却不知当时情景,连我这个‘人’都被打伤了在这洛府养伤至今,也是昨日才听说子桑乐被国师送回府的,这不正好举行了花朝节么,其实啊,那是国师为了唤醒子桑乐而作的法,凡间百姓自然信那布告上的说辞,谁又能想到背地里是做那等缺德事呢,呵呵……”宁九歌说罢又掩袖而笑。 忆山听了以后,只觉稀奇,诧异道:“连你都敌不过的人,想必是个厉害的。你倒是说说当日境况,让我好理顺这里头的前因后果。” 宁九歌笑道:“妹妹说起话来还真像那办差的官爷,我这当个凡人来,平头百姓的俗事儿就多,也不记得许多身外之事呢。要说当日那番激斗,我现下想起来都还很纳闷,在铭仙楼与他二人相会不久后,忽听得外面吵闹激烈,便向窗外探看,怎想就此被一黑影击中晕了过去,醒来便已身在洛府了,就听得夏之人说子桑乐失踪,那日我也受伤不轻,想着承诺妹妹照看着子桑乐之事,也每日里常常思虑等养好了身子便即刻去寻那子桑乐的萌娘武侠世界全文阅读。”她叹了口气,好似有负所托的愧疚着,却嘴角依旧勾着笑。 忆山听罢,想是那日她与穷奇离开以后竟不知发生这等大事,听得宁九歌的话说到什么缺德事,她才惊怔住,想起来这花朝节的因由在穷奇那听说过。人间俗称花朝,上古书卷记载,实为百花蛊,巫师聚之,只做天下阴毒之事。因那百花本就是灵气充沛之物,用得正方好,若用得不正,就如这花朝节,断了万花灵气之源,如今也难想后果如何。 思及此,忆山却又疑惑,笑道:“你也会受伤不轻需要卧榻不起,那子桑乐是何等人物,竟也会轻易被人暗算,失踪几日难道也没人察觉?也不曾在市井之间听得一点风声来。” “自然在这长宁城里不曾听见桑乐公失踪的传闻,到底他也是这肃慎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是传出他被害的消息,举朝上下不得闹个人仰马翻么。呵呵……而这肃慎国国师也是一手遮天的人,由他将此事隐瞒下来,谁又会知晓呢?不过他向来与子桑乐并无交集,插手这样的事,说不准就是他一手排出来的好戏呢。”宁九歌垂媚着眼,看着手中把玩的白绫,低低答道。 忆山犹自听着,却也不答话。宁九歌又笑道:“呵呵,若是他做的,那就是闲来无聊呢!子桑乐一个凡人,那心存歹念之人想要害他,居然不削用对付凡人的方法。要是今夜月圆之时子桑乐被国师唤醒的话,呵呵呵呵……”她意犹未尽的截了话,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独独开怀笑起来。 也不见这忆山回答,但看她沉着眼,思量许久。 忆山想若是子桑乐真被那什么国师唤醒,会不会变成行尸走肉啊?说起来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那国师的名号,自己也常常往来这肃慎国,先也不曾打探过他的来头,且不说她在肃慎国目光只注意了子桑乐一人的事,就是才知晓肃慎国还有这样一个神秘国师的时候,她在心里多少也是不喜的,这样的不喜让她莫名其妙地对那个国师的产生说不清的排斥感。 于是便要离开此地前往三公府,正要离开却被宁九歌拉住衣袖,只听她笑道:“妹妹这是要去三公府邸么?呵呵,也别那么着急,现在还夕食时分,早着呢。等饭后,我与你一同去看那花朝节晚上的光景如何。” 末了也未等忆山反应便笑着拉住她。见她如此,忆山便微扯了袖子说道:“拉着我干什么!那子桑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若是等那什么国师的救了他,还不知道醒了变个什么模样,这夏之人好歹也与他关系不错,也不见他如何着急啊,我才不要吃什么饭!”然后挣脱了宁九歌的手,就要跨步离开。 “呵呵……还说不喜欢呢!”这宁九歌好笑说道,“看妹妹你都急成什么样儿了,呵呵。你倒是去那三公府,想来也是白跑一趟的,今晚的花朝盛会,才是子桑乐出现的地点呢。” 忆山听了,便止了步子,想了想,回头笑道:“我急自然是有原因的啊,若是子桑乐真的死了,我倒也没什么,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子桑乐,如果他醒来不是子桑乐了,那我不得看着更着急么?” “哦?又如何更着急呢?”宁九歌眨眼好奇道。 “你又管我着急不着急的,总之不是你心头想的那种,所以也别胡乱猜测我心里面想什么。”忆山白了她一眼,倒也不急着要走了。 忆山与宁九歌说完话,便转过身来,却见夏之人端来一盏饭食站在台阶下,他清脆着声音说道:“才过来,叫九歌与姑娘吃饭。稍后我们一起去看晚上的花朝灯会,忆山姑娘觉得可好?” 瞧这话说得,与宁九歌像是提前约好似的,忆山心中念叨,看着满桌子菜肴,竟也提不起食欲,便随意吃了一点,心想怎样也给点面子。 于是在饭后,三人换好着装去廊桥看花朝灯会。 ------------ 第十章 花朝节(下) 却说这长宁历二月二十一日这天的花朝灯会,一派盛大繁华,在夜色的帷幕下,整片长宁城灯火摇曳,高楼亭台也被映射得影影绰绰,斑驳疏离。 辰时,忆山一行也混迹在摩肩接踵的看灯的人群中,他们的目的是到长宁城城中心的廊桥,那里是整个花朝灯会的重点,而据可靠消息,国师也将会在那里出现,因此,他们务必要在月亮成满月时带走子桑乐。 这是宁九歌的说法,忆山虽怀疑她的用心,且也不知她与夏之人之间的关系,但她做事从来只顾眼前,先解决一件再考虑后面的,所以也就没去多话,毕竟她与他们并不是交涉太深,如果能齐心协力救了子桑乐,那便是最好的。 只是她自从洛府出门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且不说现在满街人满为患,那人人脸上都戴了面具,竟是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颜色与花纹的装扮,直燎花了眼,但一眼看去,头上扎花绾了发的都是女子,都穿戴得隆重鲜艳,连忆山也不得不戴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神面具,同时也扎了一朵她十分不舍的海棠花。本来她是想要那个孔雀翎蝉丝带固定的红色面具,却被宁九歌抢先拿了去,还说自己不适合那个镂空斜飞雕花的,竟把另外一个递与了夏之人,而总共三个面具,就是剩下那看起来张牙舞爪的面具如同弑神一般。 “我说……”人群推搡着,忆山死死地拉住宁九歌的衣袖不放,她脸上的狰狞度不比面上的低,嘴角撇撇的,在宁九歌耳边恨恨道:“我们就不能想别的法子到那什么廊桥么,为什么偏要走这条艰难的道?” 听了忆山的不满,宁九歌吃吃笑道:“难道忆山妹妹不觉得走这条道儿,比较有趣?” 忆山沉凝着旁人看不见的脸,冷冷道:“我只觉得此时此刻我想暴打你一顿,就跟穷奇想暴打我时的那种心情一样,当然你不能理解我的话就算了。”既然走都走了这条路,她现在就是劝了宁九歌掉头,那也没用,这前有人潮后有人浪的我的美女姐妹花全文阅读。她总算知道穷奇抓狂时有多么痛苦的了,能有如此深刻的体会,只因感同身受啊。 而在旁外的人看来,戴着凶神恶煞的面具架着一副娇小身材的小个子,贴着玲珑贵气的面具女子,怎的看怎的滑稽。 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女子,夏之人跟在她们后面嘴角噙笑。 “呵呵,忆山妹妹真幽默。”宁九歌笑答道,便转了头继续拨开人群且行且走。 却说在辰时中分,人们纷纷揭了面具,头上丢了花儿的女子便去寻那拿了花儿的人,儒雅的男子们便纷纷占向街道的一边,等待来寻花儿的姑娘。带着孩子的一家人也在儿童天真无邪的笑声里彼此手拉着手在旁静看接下来的故事。 看了这一幕,忆山与宁九歌也随着大流与夏之人暂且分开而行。而在这时,街道两头各自出现了一列全身黑色素装的队伍,只见排列有序的人中间,无一不是用黑纱遮了半面,看不出男女,头鬓统一垂鬟分肖打扮,略约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而前边儿领头的却是半百年纪的老者,手里虔诚地打着两盏灯,那灯外形成青龙含珠状,八角皆向外翘起,上四角各自垂了流苏坠,仔细看时,还见那糊纸的外层都写了文字。 这忆山识不得字,便没用心去瞧,若是她认得半字符号的,恐怕就要上前毁了那些东西。就在两头的队伍都要聚在一起时,宁九歌拉了忆山的手迅速从人群背后来到前面。 忆山问道:“到这里做什么?”只听宁九歌看着她笑道:“你不是要救子桑乐么?”眼睛里有流光倒转,忆山看她一脸无害的笑意,后脊梁却硬生生袭了一阵寒意。 忆山从她手里抽回手,定了定目光,语气确定道:“是。”然后看着那聚集在一处的黑压压的队伍,估摸着人数,大概一百来人。 见她如此,宁九歌掩袖在嘴角遮了笑容,片刻,她覆手经过自己的双眼,再抬手下来时,不见她眼里有丝毫笑意,只听她唇边吐出陌生而森冷的话语:“那就跟着他们去。”说罢伸出纤美的手指向那片黑色,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决绝而冷酷。 听了这突然转变的谈话语气,忆山抬头诧异地看向宁九歌,似乎有些不确定眼前的女子还是先前那个,不过也是片刻之间,忆山便垂首冷然问道:“跟着他们就能找到子桑乐么?” “当然,你能救他。”宁九歌眼神冷漠道。 “好。”忆山说罢,便幻了身影,混迹在那黑色队伍中去。 “呵……”宁九歌眼里浮现笑意,不屑嗤笑道:“我要说你愚昧无知,方才恰当呢。”罢了转身,衣袂被风高高拉起,她抬眼看了看天边的月色,瞳中方现只有妖才有的鬼魅之气,低头便行去无人的地方。 却说这夏之人与她二人分开以后,便直接往廊桥行去,也不管四下如何热闹,猜谜扎灯花儿打耍的,一概不予理会。到了廊桥,见廊桥中水,围水而建了一个高耸的烟火架,上面密密挂满了各式灯笼,万般可看,一眼望去,也是这世间难得的灯火分明。 他在这等得有些时候,也不见她二人过来,便想可能人太多还没挤过来,又是两名弱女子,于是打算过去接应。 方才走了两步,就看见前面行来几个人,他止了步停看,原是国师大人,身边站着两名白衣女子,不见她们模样,但看她们手里都端着一大篮子花,接着女子的后面又有四名蓝色家仆着装的男子,生得人高马大,看着威武,手里竟也拿着各法器,想来是国师大人今日要做法用的。 这夏之人随意看了,待转头看国师时,那国师也转头过来看他。他隔了人群向那边行了礼,算是打个照面。按肃慎国品阶来说,国师的地位与三公等同,天下人皆知那二人行事风格迥异毫不相关,从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只为王上办事,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夏之人想不到的是桑乐出事,连他都未摸索到头绪,那生分的国师大人竟会出手相助,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九歌是守护这个王朝的圣女,从他还未进朝之前,也晓得她与桑乐关系甚密,相识之后,这九歌便时常往来他这洛府,时日一长,便也相熟得彼此视为知己,知道她时常做些令常人惊异的事,也爱笑,在他看来,她是一位美丽善良而且值得信任的女子重生之特工嫡女。 见那国师大人垂首示意,夏之人便把注意力放在找寻九歌她们上。也没注意那国师大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神色。 此时忆山也随点灯的队伍来到廊桥,见众人都低着头听上面示下,她也只好屏着气静待时机,因为现在也没有见着子桑乐出现,便要先沉稳住。而那个宁九歌,却让忆山现在的心理七上八下不得踏实,她实在参不透她刚才突然转变的态度,要说之前她是妖,忆山不以为意,但那之后忆山不得不对她产生强大的防备,毕竟妖与妖之间,是没有任何感情维系的。 其实在宁九歌恢复本性后忆山才起防备之意,早已迟了,从被夏之人带到洛府开始,她就已经完全进了一个大阴谋的布局里,她是他们的一颗开局棋子,用小小的计量,就将一只六百年的小妖毁掉,这对宁九歌来说,简直太容易,容易到让宁九歌都觉得无趣。 站在廊桥中间搭建的水围方台上,忆山与那众人一起都规规矩矩地将手叠放在胸前,只听众人口中念念有词,她便也胡乱对着口型。 在那里一直耽搁,忆山心里也想那夏之人也不知到了没有,若到了,想必也是看不见自己的,由于想到宁九歌,忆山又想看不见也罢,都不知他二人底细,自己还盲目信任,现在没出事还好,若等出事之时方才醒悟那会后悔不已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时间也过去一刻,她没听见领头的说了什么,只见众人起身,她也即刻站起来,可就在这时,众人皆自褪了黑衣外套,身上只合着白色里衣,同时揭了面纱,露出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来。 忆山虽疑惑,但也跟着做,想不到还未等她解了腰扣,便见众人以她为轴向外围了一圈,惨白的脸上渗出阵阵白烟,响着兹兹的声音。顿时她心下惊疑不已,便立刻准备施法想要逃开,却只见方台四周剧烈抖动,轰隆一声,便人带着一起沉入水底。 廊桥上的人们只见烟火架砰的一声炸响,漆黑的天上便绽开五颜六色的烟火来,纷纷抬头观看这精彩的烟火盛景,竟也没人注意到水中发生了何事。 要早那么一瞬,忆山还是能逃开的,竟没成想这方台四角都放了刚才老者手拿的灯,原本只是灯那也没个惧怕,却在忆山妖气四溢之时灯上的文字便如人口口念来,直钻忆山耳心里面,都是治妖的佛法经文,这让忆山这等妖力弱小的如何逃得? 沉了水下,忆山才好些,麻木的身上那刺骨的疼痛方褪去,便要浮上水面,却见同时沉进水里的人们僵硬着身体向她袭来,她们竟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只是此时她们如同邪恶的鬼魅,五官早已像被毒腐蚀过,面目模糊,流着脓水,指甲尖尖犹如丧尸。 只听‘刺啦’一声,忆山的左臂被划开来,被掐住的肌肤流出鲜红的血,一时间,那些没有生气的腐尸尽去吸食混散在水里的血,忆山得空,便使劲蹬脚踢开缠住自己的一具尸体,捂住手臂尽快往上游。在这么短时间内居然让人体成为无主丧尸,想来早在好些时候她们就已经被杀死了,通过幽灵秘术操纵,恐怕就是为了等她入套。忆山心下早已惊惧起来,不由瞪大了瞳孔,妖气大发。 而那些纠缠不休的腐尸依旧随着忆山浮游上来,又生生将快浮出水面的她拖到水底,嘴里咕哝灌着水,忆山渐渐体力不支,便要沉晕过去,在眼半开半阖之间,竟见水底有人走来,不待她看清,那人将手覆在她脸上,遮了她的眼。 虽如此,但忆山意识还是清醒,仅仅是淹水根本也杀不死她。只听有冰冷的声音诡异说起:“抬子桑公子来。” 难道子桑乐也在这水底?忆山惊道,他可是凡人,难道真的还是死了。便心中痛愤起来,一时竟晕了过去。 ------------ 第十一章 化妖 要说这国师为何一上来就将忆山的双眼遮住,恐怕还是通晓这天地妖邪遁术的,否则他也不会知道妖精的眼睛是一切幻术的源头,俗话称为妖瞳,每一个修炼成身了的妖都有,只看灵力大小而发挥不同的破坏程度。人间都说那是法力无边的东西,若是被身份特殊的巫师抓住,便会被残忍地挖去那双眼睛,这对妖力稍低的小妖来说,最惧的便是此种劫数。 而事实上所谓妖瞳,不过是精灵妖物自然生长的眼睛,遇到危险时用来迷惑敌人而已,离了妖体变成普通珠子,便也毫无作用,只是因为人间难得那如同深海琥珀一般的东西,就觉珍贵起来,一时间在氏族大公之间那妖瞳的价值倒也如高贵明珠。 远在盘山之巅,山神大人微微挑了眉头,放下刚拿起要在休憩前看的书卷,神情一动,便召来守护兽穷奇。 “山神大人,我这就去带忆山回来。”穷奇呵欠连连,倦意十足道。这句话快成他口头问候语了,忆山不在的这两日,他睡得十分踏实,此般被唤来,虽然瞌睡浓重,倒也没有不耐。 “三日归期呢猛虎教师。”只听山神大人空灵的轻笑道,“还没那么快,穷奇不睡糊涂了吧。” 穷奇听了不解道:“没到三天?” 山神大人眼中流光潋滟,笑道:“自然。不过,穷奇也得去人间一趟。” “谨听吩咐。”这穷奇一听,便来了精神。 “把忆山救回来。”山神语气平静道,罢了又抬手拾起书卷,目光专注于此不看其他。 这穷奇扯扯又突然僵住的嘴角,想这依旧是一个目的嘛。便也不与山神多话,转身就走。 见穷奇火燎火燎渐次行远的身影,山神大人才翻动书页,只看卷外――名曰《化妖》。 肃慎国廊桥一带,热闹非常,夏之人见宁九歌一人走来,便问忆山姑娘去了哪里,那宁九歌只道贪玩儿走散了,说回头再去找她,当务之急是去寻那子桑乐要紧。夏之人倒也没起多余心思,与那宁九歌四下里忙着。 且说这忆山,在水底与若干腐尸缠斗之后,终因体力不支而晕过去,在国师的操纵之下,忆山四肢被牢牢定在水下石板上,动弹不得。 廊桥水面一派平静,不起丝毫波纹水浪,被俗尘埋没的眼里又怎会看得见水下波涛海浪的一幕,扎花儿的依旧扎花儿,调情的还在调情,像是不同在一个空间里,一边惊心动魄,一边宠辱不惊。 这国师将手下四人抬来的子桑公子放倒在一处,与那小妖并排起来,再吩咐刚才点灯的两位老者,让他二人站定在那小妖前后,用明灯将之罩住,即使她醒来也不会有反抗之力。 只见这水下几位忙碌的人物,除了国师一袭黑袍从头至脚包裹严密看不到脸庞,其余的人皆是一副傀儡模样,那两位点灯老者,在荧色的灯光里,也是脸上慢慢溃烂发胀,而他二人像身心割据,毫无痛感反应。再看那四位强壮的男子,身材也开始崩坏,从被水浸透的湿衣外面冒着脓水。而双手提着花篮的两名女子,在水下依稀面色如常,行动自如。 国师尖锐冷然的声音嗤道:“真是没用,这些凡人躯体不过才两日,就受不住了。”转动一回阴毒的眼睛,又喝道:“千凝千露,你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百花尽覆在这小妖身上,时间无多,待这些腐尸化为脓水之后,也即将满月,耽误了片刻我就将你们内丹毁了,看还如何怠慢。” 那叫千凝千露的两名女子一听,方沉着眼色迅速完事,这国师见她二人站到一旁也不做声,便又叫道:“去排水引月光下来,等百花蛊完全融入这小妖体内,再经我咒术,她会带我们去寻子桑公子灵魂被囚之地,到时由她打开禁忌之符,我就能唤醒子桑公子。若是此次不成功,你两便是下一次满月的祭品!”狠狠的威胁。 这千凝千露在十年前被自己抓住,本体是鬼胎双生的婴灵,若非百花蛊需要本草妖精之体才能融合,他早就拿那二人做了牺牲品,也不会费血时力去养活死尸,既铺张浪费还得计划周密,错过满月失了分寸便又要等下一个百年才能得到像子桑乐这样的好寄主。 千凝千露听了此话,见躺着的小妖已将百花吸纳入体,国师口中快速有词,便知那是在启动咒术,两人面色一紧,相互看了一眼,便向上凌空而起。 顷刻间廊桥水倾泻,直打到两边岸桥上的人群,诧异的人们还未反应,但见一黑色影子瞬间从水底乍起,一具具腐烂了的尸体从空抛到地面,众人见此,纷纷乱跑开,谁家少年郎还管戴花不戴花的女子,此刻生命受危自顾得了自己才是生存之理罢,情意情谊的事,活着的话来日方长啊。 “这就是凡人,哼!”宁九歌冷眼看着四处乱走顾命的众生,嗤道。却见夏之人冒着倾盆垂下的水浪,直直向她这里寻来。任听他清泉一般好听的声音喊道:“九歌危险,我们快离开这里。” 隔了距离,她嘴角噙笑回道:“你先顾着自己,我可不会有事的,身为肃慎国护国圣女,岂会这个时候抛下百姓离开代理舰长的幸福生活。”说得正气禀然,大有为国为民的无私风采,罢了便一个倾身便向那廊桥桥头告诉掂足飞去。 夏之人也知晓九歌虽是女流,但身怀本事不下男子,不过此时此刻见了这等怪事,也知这是非人力所为,若九歌强行去阻,恐遭不测,见她已近身去那危险中间,他也顾不得许多,便也冲上前去。 “想引月光,哼……”宁九歌冷笑一声,冷酷而绝情的声音道:“我让你永远醒不来!”说罢双手一合,衣袂联联飞起,从她合掌的指尖冒出猩红的光,呈圆渐次放大,红光所及之处便白烟四起,混沌无比。 这夏之人还没来及靠近宁九歌,便一下身置一片白茫茫的荒野之中,上不见天色,下不见路途,空旷死寂,他便知九歌已和对方交阵,心想就地不动,若急切去走,怕会误了九歌大事,反倒不如以静制动的好。 于是这宁九歌见众人皆陷入自己布下的困境之中,便也不管他们如何逃生,犹自施展手脚,衣服被风狂躁拉开,上下不息,眼角下的花图开始诡异变化,那是她的本色图腾,从被西王母烙下之后,从未消失,说来她到底是有些不甘的,只奈何命途如此,她不甘又能将此定数颠覆么?“呵……”自嘲一声,她嘴角笑道:“尽管如此,我也还是会试一试。” 眼下诡异的花图开始蔓延铺满整张娇媚好看的脸,宁九歌十指并齐复聚拢拉开,只见顷刻之间雷鸣闪电,乌云蔽月,那千凝千露两个婴灵,见此境况,便褪了幻化的伪装,回归邪灵本体之姿,性怪凶残,双双直扑宁九歌。 宁九歌甩手斜打过去,一击即中,顺利将那两个邪灵阻下。国师见此,便抛下子桑乐与那小妖,忆山两具躯体缓缓浮在水面,竟也不落入水底。 那国师抬手一推,天边月色倾洒而下,乌云散去,宁九歌起身旋踢一记,双手拉开衣袖翻动,从左右现出两道蓝光来,只见她全力握拳绽放,那极速的两道蓝光便如厉刀砍来,这国师看了一眼,轻蔑道:“小小妖女,竟也敢如此挑衅。”便覆手一盖,将那蓝光催开,有如弹开一两青烟。 宁九歌见此,敛起轻敌的笑意,想不到这国师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倒是自己都被蒙了过去,便又凝起妖气,正要发动下一轮攻势,却瞥到满月的光照耀下来成一柱光束笼罩在忆山身上,只见她被月光缠起,四周突起强烈的狂风,忆山红色的罗裙被拉得猎猎飞舞,墨色长发也丢了绾发的簪四下散开,凌乱飞起。 国师惊道:“不好!”便急急施法挡住月色,却也迟了一步。此时忆山身上的百花蛊已经与她身体融为一体,百花蛊的魔力鼓动着忆山内心深处的妖之本性,正在体魄争斗之际,凌空的忆山突然跌落下来,身体沉往水下。 “哈哈……国师大人,想不到你还是功亏一篑了。”宁九歌冷眼嘲笑道。 国师无视她的笑声,目光只盯着水面,这小妖吸收了满月精华,虽只在一瞬,但未加入自己咒术的法事,还未知变成何种境况,毕竟这样的术法自己也是第一次,并没有想过意料之外的后果。 正两边对峙静止时分,从水底突然炸开一声,忆山嘣地从下飞身而起,但看她双瞳失色,充血空洞,嘴边獠牙露出,赤足悬空而立,指甲尖长手上青筋突起,上来就将千凝千露两只婴灵抓住,十指狠狠插进她二人的腹中往外奋力扯开,转眼千凝千露便被撕得惨不忍睹。 “化妖了!”宁九歌惊道。 “哼。”国师冷笑道:“你倒是做了好事。”说罢疾身落水将子桑乐的躯体快速掠开。 宁九歌睁大了眼睛,只看那满眼溢红的忆山直扑她来,她一个倒退,踉跄跌下水,而她方才定法布开的迷阵也破开来,那众生见白雾散去,待要舒心,惊见悬空飞起一个长发覆身衣袂纷飞的妖魔,便又惊叫四下逃命。 这夏之人眼见那是忆山姑娘的身形,就定脚未动,他看宁九歌从水里腾起,暗道方才恐是发生了命悬一线的危险,便伸手去拉九歌奇门赘婿全文阅读。他二人才一站稳,那只有妖性的忆山就狠命杀来,直接一爪就在夏之人的后背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情形危急,夏之人将宁九歌护在身后,说道:“这忆山姑娘出了何事竟变异为这般摸样,看她两眼空洞再无人的倒影,恐还要伤及更多的人也不罢手。” 宁九歌凌冽着脸,也未回答夏之人的话,就从夏之人背后走开,全身的衣衫湿透紧贴着身体,让她没了兴致再在这里缠斗逗留,就等国师来收拾这个残局好了,她冷然想道。 却说这妖性大发的忆山,尖尖的牙扣着自己的嘴,想要吸食鲜血撕扯活人的身体,却在狂乱的思维里还剩有残存的一丝理智,百般痛苦无奈,在空中抱头挣扎不已,发出嘶哑的吼叫声,此般形象早就已无先前夏之人所看的烂漫天真。 夏之人不见宁九歌回答,便转头看后面,只见身后空无一人,他惊觉难道九歌去与忆山死斗了?!便急急回身去寻。 国师安放好子桑乐,也就快速跟着忆山足迹而来,他要短时间里制服那只小妖,否则这样闹下去,他也不好向王那里找说辞,于是加快行速向那正在厮杀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小妖。 每沾染上一个人类的新鲜血液,忆山内心便兴奋得狂躁,这更让她陷入癫狂的状态。 国师拿出随身的法器,竟是普通百姓人家用的瓷盘,只是他用的这个是用白玉烧制而成。劈头就给那小妖盖去。额头被撞出一道血痕来,忆山根本也没感觉,反而伸出舌头舔过顺颊流过的自己的血,这模样要说有多妖异就有多妖异。 国师见此,想到上古书卷记载:化妖之灵体,理性失常,嗜血,喜狂杀,力竭身死方休。正因如此,这被列入上古秘术禁忌,轻易无人敢试,除了千年前在那一场三界浩劫里见过以为,上百年来再不曾见,想不到今日误打误撞居然也炼出一个,他在心底竟恶毒地阴笑起来。 忆山被那一击后,更加跃跃要上前去撕裂来人,不禁想那来人法力高超,几番试探以后她便落了下风,于是飞落到地上,在实地下动作来去甚快敏捷。 廊桥上扎起的灯笼彩绸之物早就被斗破歪倒斜倚在两边街道,条条旌旗般状,街上躲着众人皆自屏气凝声,不敢大气出口,生怕一响被听见,那鬼魅的妖物就要上前来撕碎他们的身体。 而在此时,一声小孩啼哭竟次然入耳,众人心中皆是一紧,都软了腿脚动弹不得。夏之人拉住那个小男孩,嘘声道:“别哭,在哭她可就来了。”他这不说还不打紧,一说连身边的四五个小孩一起嚷声大哭起来。他沉眉叹气一声,便要挺身而出。 竟见远处划来一道明光,只听空中传来一声滚滚的叱咤声:“忆山,还不醒来!”原来是穷奇真身,众人自是瞧不见他那威武英姿的,穷奇还了本体,站在云层中间,叠叠厚重的白云将他周身围绕起来。 这忆山一听入耳的竟是熟悉声气,便缓了缓眸中妖气,却依旧无焦距地看着空中,满是鲜血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笑容。穷奇一看,心想原来这丫头还有这般恐怖的一面,难道是自己平日里对她太残忍了?边自省边作了法将忆山捆绑起来,正要上前带走她,却不想后面跟来一位黑袍罩身的男子,过来就将忆山脑袋上一记闷揍。 但看他拿出手里的法器时,穷奇方变了变脸色,那样熟悉的东西,怎会在人间出现?虽万分疑惑,但眼前忆山可等不得他纳闷,随手向上一招,那忆山便如落叶飘至穷奇身侧,随即穷奇便旋身离开。 国师见那小妖在一瞬间被莫名定住,便去一招打晕了她,正要拿出御龙壶收了她,却见那小妖飘飘然凌空而去,他竟未来得及出手拦住。垂了手,回头去看子桑乐,仔细翻看子桑乐周身后,听他冷然笑道:“想不到那小妖这样都伤了子桑乐,不过也正因为她的妖毒之气,子桑公子就是不醒来,这具寄主还是很有用处。” ------------ 第十二章 面黑的穷奇 话说穷奇从长宁城带回忆山以后,山神便让他去阴山取黄泉之水,穷奇也二话不说就去了,也没坐下喝口茶再走。 忆山醒来一时未曾见得他,闲来觉得无趣,又恐山神大人来魅惑她,于是就很自觉地跑到仙林里面规矩修炼。说起来,她从长宁城回来以后,脑子就一直混混沌沌,依稀只记得她同夏之人和宁九歌三人去廊桥看花朝灯会,主要是为了救子桑乐,与夏之人分开以后,她与宁九歌在一起,而那之后的事她就记不清楚了。 不过忆山也懒得去想那么费神的事,她现在的心思仍旧放在幻化面容上,她想得必须尽快突破这幻化最高之术,用自己本体模样出现,这样以后再下山时,遇见夏之人那行人,她也不用提心吊胆。 在石板上打坐静默许久以后,忆山思绪又飘到长宁城,想那宁九歌究竟救回子桑乐没有,听她说那子桑乐晕迷许久,若救了回来还没醒过来的话,那就比较糟糕了,毕竟那样不吃不喝的身体,任是神仙怕也扛不住吧?这忆山的想法只参照了人间对神仙的描述,像山神大人那样的,就算百年不吃不喝,那也不会有事,怪只怪她在人间游荡太久,嘴也吃得馋了,若是一顿不吃,就觉饿的慌,竟也把自己当成凡人来养了。 穷奇自盘山阴山两地忙碌完以后,见忆山在仙林修炼便也没去打扰她,于是走到神邸,他知晓平日里,山神大人最爱的就是在神邸顶塔的最高处看风景,一站就是半日,那里可以看见盘山地域所辖的所有动静,星河流转,日出月落,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山神见穷奇一来,就在塔下向上痴痴地望着,便一垂首,邪魅笑道:“穷奇今日竟不睡觉么?” 穷奇一听,方回神道:“睡觉自然是要的,我来向山神大人回禀那阴山山主的话,完了就去休息。” 山神听了,便淡笑道:“说罢。” 只听穷奇说:“花千渊查到宁九歌的身份背景,是与西王母有关,至于她为何会在人间出现,他道有可能是因为寻觅妖皇内丹。”见山神大人不说话,穷奇继续道:“那妖皇在千年前肉身就被摧毁,可以说是形神俱灭的,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打听来妖皇遗落了内丹在人间,若真是如此,人间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争夺之战了。” 只听山神缓缓道:“区区一颗妖皇内丹。”静了片刻,转头看着穷奇优雅笑道:“穷奇以为,我的内丹如何?” 这穷奇一听,又不住僵硬了侧脸,山神大人总开这样的玩笑不好,很不好,那好歹也是妖皇内丹,不是什么千年万年小妖怪的内丹,人家也是有地位有身份有尊严的。所以,穷奇严正说道:“山神大人的内丹别说是我,就是西王母那样身份的仙家也是不敢比拟的,莫要拿我开玩笑才是。”说罢他一本正经的站直了身体。 那山神犹自嘴角噙笑道:“既如此,就让他们去夺吧。”然后目光从穷奇身上移开,看向盘山之下,天地万物静待生长,丝毫不觉这风雨欲来的前奏如何压迫人心一起混过的兄弟。 待穷奇欲走之时,又听山神空灵的声音淡然传来:“忆山不记得的事,别在她面前提。”想想那忆山回来之日,山神好看的眉居然微微的皱了一下,穷奇以为,就算这天立刻塌下来山神大人可能都是面不改色的,然而却看到一身是血的忆山时,他竟也在除了一直以妖魅示人的表情下有了新的动作,让穷奇又一次大为惊叹。 不过那忆山确实也让他受了一点小惊吓,在带她回来途中,竟也差点伤了自己,那丫头妖性还很厉害,一般的小妖在被他困住之后根本动弹不得,可她倒好,晕乎之间还知道咬人,想她那两颗锐利吸血的尖牙,他就想就地打碎她所有的牙齿。若非想到没法向山神大人交代她如何伤得更重,他早就下手了。 这忆山向来是在仙林待不上三日的,前一刻钟她想好好下定恒心修炼,后一刻钟就会为自己找诸多借口为自己解释为什么不能潇洒一点呢,修炼这种事是缓慢的过程,既然又不缺那点时间,又何必苦苦纠结在让自己痛苦的事情上呢,而且人们常说要有追求的话,就得追那种让自己过得愉快的事情上,若是为了某件小事而折磨自己,那就是罪有因得的。 于是,为自己开悟以后,忆山便提着红色罗裙,踮着脚一步一个脚印离开。 出了仙林,忆山便往穷奇休息的地方走去,她想看看穷奇回来没有,顺便记起来要问他鹤羽找着没有。刚要踏进穷奇圈地,这里说到为什么是圈地,只因为忆山时常在穷奇睡觉之际偷偷溜进他的房间拿走鹤羽或是别的法器,然后跑人间或是盘山山脚捉摸玩耍,时常将好好的法器拆得四分五裂,气得穷奇八窍生烟。因此穷奇就在所居之处施法设了屏障,结界之内就是穷奇的圈地,忆山一旦乱闯进去,就会被引至其他地方,如此兜兜转转永远转不出来,除非他睡好了,心情愉快时就会放了她。 好在忆山也学得聪明,知道穷奇用这个法子对付她,她就跑到山神那里虚心求教,学会破解穷奇结界的方法,也不管后来穷奇在醒来之后如何狂躁暴动,只消她稍稍示弱一下,那穷奇就会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表示解决她所有的问题。 “又来偷懒,赶快回仙林待着去。”这忆山还没等进门,就被穷奇推搡出来。 “穷奇,你怎么这样儿!我在仙林一个人都已经待了两天,才过来你就要将我扫地出门,你什么意思啊!”站在门外的忆山嚷道,这种境况百年来就是如此,盘山里其他生物早已见怪不怪,自动忽视该干嘛还干嘛。 …… “穷奇,你出来!”忆山继续道。 “睡觉,没空。”里面的穷奇冷冷道。 “那你说帮我找的鹤羽呢?!”忆山又问。 “要不要把洛府给你搬来你自己找去?!”穷奇想起这事儿来,这语气更加不友善了。 “搬什么搬啊,那是人家夏之人的住宅,我明明记着就丢在那里的,你怎么会找不到!”忆山疑道,探头探脑地往房里看。 …… 见里面不出声,忆山又加大嗓门喊:“喂…………!穷奇,你出来,我又不怪你,但你要出来见人啊!” 只听砰的一声,穷奇的门又被他踢坏了,忆山想,不就让你出来一下么,又踢门。 那穷奇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直直走到忆山面前,黑着脸说道:“鹤羽是没了,找了这柄象牙纨扇给你,再弄丢了,我就把你丢西海里面去!”完了他恨恨地转身进屋,将那摇摇欲坠的门又砰的一声关上。 这忆山咽了咽口水嘿嘿笑着,拿过这个宝贝就忘了鹤羽,再看了一眼穷奇的门默念一句山神保佑,便去研究这柄纨扇如何使了。 ------------ 第十三章 陌狼巫女 这肃慎国的王因那花朝节上发生的事,命国师追捕杀害百姓的妖女,以一月为期,算是对他兢兢业业为国效力的宽恕,而那三公——子桑乐,也在花朝节后渐次好转。 其中因由自然只有那位看起来忧国忧民的国师大人知晓,混合子桑乐体内的妖毒,他将阴阳错位之术用在子桑乐身上,这种秘术讲的是收集游荡人间的野鬼孤魂,放在阴阳草里煎熬,炼成一丹,放在人体内,便会在身体里扎根生长,天地之初时,便有死去的人在亲人的留恋下赖此活命。 这阴阳草,粗为阳,细为阴,通常会并生在一起,即使已被制成干草,置于桌上,阴阳两草还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蠕动,直到两草缠结在一起为止。由此种至邪之物缠困的灵魂,永生永世不得解脱,在未知的黑暗之中,想要得到禁锢之匙打开通往天界的大门,只有子桑乐的身体灰飞烟灭,方可得到永生。即便只是死去的游魂,也是以另外的身份在这个世间活着。 生之可贵,对时间凋零的仙者抑或妖物来说,那不过有如蜉蝣介草不值一提,浮生如草莽,却在三界之中,也唯有人界最是让人流连。 话说这夏之人在花朝节负伤以后,宁九歌竟也不知去向,他有心担忧她的安危,却对自己都无力顾及。前前后后请了多少名医良匠来医治,这被忆山抓伤的身体,那伤口合了裂、裂了合,反反复复不消停,眼看着整个人都清瘦下去,也成了病榻上一病危人士。 眼见着来看望自己的子桑乐,他无力苦笑,想到好友在前,竟也不能好生招待,若是以前,两人定要吟诗作对赏花游湖饮上两杯,如今也虚弱得如耄耋老翁,好像要随时断气西去。 “我会找这肃慎国最好的医者,来为你看病误惹——衣冠禽獸。”这子桑乐冷冽着脸,找到那个叫忆山的女子,定要亲手毁了她。 “咳、咳咳……算了,这又、不是什么病……”夏之人费力的说着,清秀的脸颊深深凹陷,澄澈的双眼也因为毒素蔓延而变得昏昏绰绰,原先丰润有泽的唇现在也呈乌紫,早已不复先前的流韵风姿。 但看他断续说完一段话,又不住咳嗽起来,子桑乐更冷了脸,说道:“你尽量等我回来。我这就去找陌狼巫女,她一定能救你。”说罢起身就走。 这夏之人见此,抬了抬手又因无力重重垂下,口中缓缓道:“陌狼又岂会轻易答应你。”复闭了眼叹口气睡了过去。 子桑乐出了洛府,一路向长宁城北边郊外赶去,那长宁城北郊一脉连绵高山名曰连黛山,山高直入云霄,百姓皆知山里有位巫女,善治奇难百病,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像个仙女,又道是一位性格高傲脾气怪异的女子。 长宁历三年,子桑乐有幸得以见到过她,这中间过程,子桑乐倒是不好提的,夏之人了解他脾气,要他娶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除非他身死,否则打死也不会答应那叫陌狼的巫女娶她为妻,而仅仅是个女子倒也罢了,可她的身份还非得是个巫女,不是肃慎国百姓不知道方可原谅,可她还是肃慎国前朝国师的女儿,做了巫女是不可以成亲的,一辈子,这一生注定一个人,就像护国圣女那样,是与天相印的使者。 一旦选择了成为那样身份的人,就要为成为那样的人而付出相应的代价。否则巫女不成巫女,圣女也无以为继。 但是此时此刻,子桑乐不再顾虑多的,只要能救了夏之人,就算拿他的命去换,那也是值得的,至交好友并非说说而已。 行至连黛山脚下,子桑乐一鼓作气上山,直奔到陌狼巫女的门前。叩了门却不见里面有何动静,在外等了片刻,便要推门而入时,只听得身后有个娇俏的女声说道:“来人可是找巫女的?” 子桑乐转过身来,看着身前一个小女童站立在桃树下,手臂上环了一个菜篮子,脚上的靴子沾满了泥土。这山上雾气重,出门一趟回来就得换套衣服。 小女童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没听见她的问话,又将原话复说了一遍。这子桑乐才道:“正是,敢问住在这里的巫女去了哪里?” 小女童笑道:“巫女大人今天清早就进山里面了,说是有贵客来访,她去打点野味儿来做晚饭,怕先生是那长宁城来的吃不惯清淡野菜,叫我留意家里,若有人来就先招待着。”小姑娘边说便放下篮子,走进屋里倒了一碗茶来递与子桑乐。 这子桑乐双手接过茶,满满地喝了一口,放下碗后说道:“巫女什么时候回来?” 那小女童又笑道:“自然是打到猎物后就回来。先生放心吧,现在这个季节,动物们都出窝儿了,很容易就能打到的,加上巫女大人的本事,我想应该也快回来了。”她说完话就端出一张凳子,又道:“先生你先坐,我把篮子里面的药材拿到后院去晒晒,稍后再过来,你想要看看这四下的花儿啊草儿的,就自己去看,别一个人傻坐在这里,也闷得慌的。” 然后朝着子桑乐笑笑,便转身提了篮子往后院去。 子桑乐坐了一会儿,便也四处转转,若是平时,叫他坐多久他也不会有什么不耐,只是那夏之人现下已是生命垂危,再不及时救治,恐怕那样单薄的身体就要撑不住了。想到这里,子桑乐眉头不禁微皱。 与此同时,院外也有一紫衣女子提了一具野猪尸体走过来,看见了子桑乐,便丢开那具野猪,一下扑过来吊住子桑乐的胳膊,兴高采烈地道:“子桑公子,你可来了,三年前我就说,你一定会来,果然你还真的来了。” 这子桑乐见来人正是巫女陌狼,他也不理她的无礼,便说道:“在下有事有求于姑娘,万望姑娘答应总裁,偷你上瘾全文阅读。”说罢一拂手,向她作了揖。 “哈哈……你说你来是有事啊,我还以为你来娶我了呢!”这紫衣女子放开他,嘲笑道,“说罢,是不是要救你那个命在旦夕的好兄弟?”边说时边取了野猪过来,一把丢在旁边一个四角桌子上面,手里拿出刀来,嚯嚯就要朝那野猪头部砍去。 只听喀嚓一声,那猪头便滚落在地,颈部喷出鲜血,紫衣女子又迅速拿了木盆过来接住。看她熟练地干完这些,子桑乐收住怔住的目光,语气黯然道:“请姑娘定要出手相助,至于条件,姑娘尽管开口,若是在下做得到的,必定倾尽全力为姑娘办到。” “哦?倾尽全力,那也就是包括娶我??俊彼?器锏嘏ね房醋抛由@中Φ馈?p>  “若是姑娘有意于此,只要救得了人,便由姑娘做主。”子桑乐面色出神的默默道出。 这紫衣女子听他这么一说,便放下手中正在剃猪毛的刀,走进子桑乐,笑道:“得了,我看你才需要医治呢,你若是不喜欢我,那还娶我干什么?我陌狼在这连黛山,也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又不是稀罕一定得嫁给你,别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了,我是不会去救人的。”罢了又拿起刀子,就要给那野猪开膛破肚。 却看子桑乐怔了一下,忽笑道:“姑娘是豪气之人,自然不屑嫁与在下这样的凡尘俗子,只是不知姑娘要怎样才肯救人?” 那女子一听,埋首继续手中的事情,说道:“你给我拿只碗来。” 这子桑乐环顾一周,问道:“姑娘家灶火在哪里?” “就你旁边桌上那只碗就行了,递过来!”陌狼撇了一眼不耐道。 “这……这个是方才在下喝茶的碗……”子桑乐双手拿着碗,无辜道。 只见女子一刀插在猪肚子上,走过来把碗拿过去,边扣内脏边笑说:“长宁城养的都是像你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罢?” 子桑乐微怔,半响没搭上话来,又听她道:“你吃了这顿丰盛的晚饭,我就去救人怎么样?”这子桑乐心想,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果然,晚饭时,两桌子菜肴,皆盛得满满的,这子桑乐却不得停下筷子的一直被陌狼喊着吃,直到五脏都差点被撑坏她方才罢休。 末了,听她笑道:“子桑乐,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子桑乐独自背对着她站着,桃花树下的紫衣女子笑得前俯后仰。她的脾气,果真如那外面的人说的一样,高傲怪异。 “你怎么不说话?”陌狼犹自笑着,边吃着骨头满手油光地往子桑乐身上抹。 子桑乐道:“姑娘这个条件,还真是在下所见过的最为苛刻的。” 瞥了他一眼,陌狼冷笑道:“放心吧,我答应了的事从来不变卦。你也别一副不信任我样子,我又没长了一张要吃人的脸。”罢了她抹干净手,转身提着桶去打水。 见此,子桑乐走过去,笑道:“在下来吧,姑娘这么款待与我,好歹让我做点心安理得的事。” 陌狼看了看他,道:“行啊,你就把这二十几口缸都打满水吧,我同你下山以后,这山上面就只有我那两个小童看着屋子,他们个子又小,打水也不方便。”随手便指了指屋子中院,便是几十口成人高的大缸。 子桑乐看了一眼,笑道:“好,请问哪里去打水?” “山下。” …… 直到月亮东沉,他二人轻装上路,赶回长宁城。 ------------ 第十四章 姐妹 宁九歌在花朝节后,丢下烂摊子就去往不周山,她不解那位国师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瞒过她的眼睛。不过她逗留在人间的目的,就是杀小妖忆山,至于其他的也就不会过问更多,招惹麻烦。 在肃慎国,她将原来的护国圣女杀死以后,幻化成她的模样行走长宁城。一开始,因为那忆山经常会出现在三公府,也就是子桑乐的府邸附近,为了摸清忆山的底细和目的,于是她就利用圣女的身份去接近子桑乐等人。 却也不曾想那圣女竟与子桑乐从小青梅竹马,两人相知甚笃,这让她为此不禁大为光火,好在那圣女的名字和她只差了一个姓,无奈之下只好去那夏之人那里旁敲侧击,关于子桑乐的旁枝细节,她都了然于心,与他二人经常相聚时,到底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宁九歌原本也不明白西王母为何会对一个才几百年道行的小妖怪这般重视,还特意指定她来,对付忆山,不周山上随便一个有点修为的就足已。待她在长宁城观察一年以后,才知晓西王母让她来的目的,想那忆山小妖,不过是个有盘山山神看顾的。 所以,宁九歌想得轻易的动手方式,反倒不合适。这段时间也在人间待得腻了,加之子桑乐横遭的这一劫,索性她也顺水推舟将忆山骗了去,借别人之手杀了她,回头盘山那边追究起来,那也少些麻烦。 不过令她不解的,还是在铭仙楼自己竟也遭到暗算,还当真给昏睡了几天,且那子桑乐的莫名失踪,现下想来,和当时在旁的两位大人应该也带点联系,他们想要借国师之手除掉自己这个冒牌圣女她早就心知肚明,顺着圣女与子桑乐的交情,那两个蠢货反倒被背后的人就将计就计,白白做了两颗免费棋子? 想到这里,这宁九歌不禁用手抚抚眼角,那肃慎国圣女之前也混迹得太低调了,好歹在她当任的一年里,多少也从朝中夺了不少权力过来,可都是凭她的本事,丝毫没有依附子桑乐的名气或者借助他的手段,所以,这样就碍着那些人的发财路了。 她冷哼一声,果然凡人的认知永远只在争权夺利上面,除了眼前的利益,就好像再没有别的追求。 至于那个国师,宁九歌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来,这镜名唤通天镜,是宁九歌五百年前从苦藤仙那里偷来的,当时因着西王母对自己的喜爱,便也没遭到那苦藤仙的责罚,那棵苦藤,是生在不周山幕谷唯一的长年生植物仙,听西王母说那还是她掌管不周仙山之前就留存在那里的,苦藤顶端直通天界,也就是红尘俗物之间传说的,到了不周山便能成为长生不死的神仙来源了。 这宁九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这不周仙山岂非又是那肉眼凡胎的东西能去得的,世人的愚昧有时候真的超出想象啊。她叹道:“那国师……”看着镜中倒映的自己本体,九尾在身后律动,毛绒绒的前爪左右将那通天镜一拂,宁九歌看着里面的幻影,不觉间瞪大了眼睛。 末了片刻,她收拢尾巴,将通天镜藏于身后,复还了人身,着一身白衣,搭上雪羽肩,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上锈水纹无名花色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姣好面容,,银色白发长及脚踝,只一根白绫将之缠住,眼角下水晶兰花图依旧鬼魅般的伏贴在那。清冽了眉目,待气定神闲以后,方才跨步。 不周山山脚,依旧积雪覆盖,近来西王母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大开杀戒,催赶众生,山巅之上的生灵几乎逃光。得益于不周山先天地理屏障,生长于斯的众生灵也未逃到哪里去,就都聚集于不周山底,只等西王母开恩以后能准许他们回去。 这宁九歌才来,那些精灵小妖便围了上去,其中一只道:“九歌姐姐,你可回来了。”然后抱着她的腿就不放,尖尖的耳朵贴在宁九歌纯白柔软的羽翼装罗裙上,又有一只道:“姐姐可是回来就不走了?” 听着脆声脆气的声音,宁九歌微眯着眼,用手摸摸他们尚未成型的身体,笑问道:“怎么都在这里呢?双瑶又欺负你们了?” 只听一只壮壮的小雪狼闷闷说道:“宁双瑶就合着王母不如意的心情,背着王母赶我们异界之机关大师!”罢了眼神恨恨的,似与那叫宁双瑶的有不共之仇。 “就是就是,九歌姐姐不知道,若是我们不走,她还拿她那带刺的鞭子抽我们呢!”一只小妖急忙说道,像是怕宁九歌走后无人理解他的委屈了,边说还边抬起爪子,指着那上面的伤痕给宁九歌看。 这宁九歌一看,果然是那双瑶的鞭痕,便沉了脸,道:“她赶你们,那王母没说什么?” 那只小雪狼撇了嘴闷声道:“那就合她的意,赶走还算轻的,小漠都已经被她……”没等说完,旁边矮个儿的小狐妖便急急捂住他的嘴,惊怕道:“立果,你快别乱说,一会儿被双瑶听见了,你还要不要活啦!” 这宁九歌一听,竟有内情,一攒眉,问那小狐妖:“零霜,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说?”叫零霜的嗫嚅着嘴,瞪着眼睛也不说话,两只爪子只惊惧地抓着旁边的立果,宁九歌又转头看着小雪狼道:“立果你说!” 雪狼立果看了看宁九歌,见她正认真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看抓着自己的零霜,闭了闭眼索性答道:“小漠被宁双瑶打死了,她还说在不周山还看见我们,就拿我们去喂不周山裂谷里面的那只大怪物!”罢了像似终于吐露了一口郁结之气,深呼吸一下,觉得周身都舒畅多了。 片刻后,只听那宁九歌安慰道:“你们别难过,以后见着了她,远远看见就走开,也千万别被她瞧见,我这就回幕谷看看情况,若是西王母心情好了,你们再回来就是。” 只听小零霜弱弱地说道:“我……我不想回幕谷了。”宁九歌诧异地低头看她,她又道:“那里不好玩儿,什么都没有……”两只爪子对对,露着尖尖的指甲。 “呵……”宁九歌扯扯嘴角,淡笑道:“是呢,小零霜都说不好玩儿的话,还真就是你说的那样了,不过……”她摸摸她的头,叹道:“离开了这里,也不是好玩儿的呢。” 末了,她让他们就在这山底暂时好好修炼,别乱走动,免得碰见了双瑶又惹一身麻烦,只身上山。 到了幕谷,才见原来这谷中一年不见,果真荒废不堪,西王母神庙像被拆过,上下到处都狼藉残破,还就找不着歇脚的地儿。看罢眼前一切,宁九歌到湖边一处岩石坐下,顺手理理头发,将白绫解下放到一旁,银色发丝便层层跌落下来。 静静的梳理着,宁九歌想起宁双瑶来,这宁双瑶是她的妹妹,可是母亲生她二人时,偏她得了九尾,从此两姐妹就像天生命中相克一样,谁也见不得谁,如果不是自己传承了狐妖一族九尾统领的标志,那双瑶也就不会视自己为宿敌。 想到这里,宁九歌垂眼叹了一口气。 “宁九歌你回来了!”只听一声尖锐的女声叫道。 宁九歌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她,依旧垂着眼睫,边梳理着长发边道:“回来不回来,与你有何干系?” 只见那蓝裙及地,腰间的白衣带里垂下几串琉璃,青丝挽髻,头上一支血色的钗子,白皙如脂的皮肤,娇小樱唇,面容倾城的女子一声气恼:“你!”随即手上的鞭子啪的一下甩过来,速度之快,眼睛过处就见后面一击袭来。 宁九歌丢开头发,用那白绫缠住杀气甚浓的鞭子,挑眉嘲笑道:“你还是这般不长进,难道除了用鞭子招呼人,就不会尊老爱幼?” 这宁双瑶气急,怒喝一声:“我就是如此,没让你见得惯!”说罢丢开手中长鞭,右手两指聚气,左手向下一抓,掌间竟现一股强大的灵力,奋力向地面一掷,顷刻间幕谷湖水爆炸开来,直冲上天,又转瞬冻成冰箭,极速向宁九歌杀去。 宁九歌也丢开白绫,双手合十交叉,宝蓝色的眸中灵光一闪,一下拉开双手,朝天一掌打去,只见那些冰柱四下弹开,顺手一掠,白绫拿到手中,宁九歌斜眼看了宁双瑶一眼,冷然说道:“这么想杀我,就该下苦心去修炼才是,急功近利就能变强了吗韩娱之糖不甜了最新章节。”罢了嗤笑一声,便转身要走。 “站住!你以为你是谁!”宁双瑶咬牙切道,“不也就是王母身边一只邀宠的臭狐狸,在这里教训人,就当真以为自己身高一等了吗!哼……也不看看那王母是何等人物,她会一直宠你?哈哈……可笑!”她嘲笑一声,眼神依旧阴鸷。 这宁九歌听了,嘴角嘲笑,背对着她冷然道:“邀宠?……就算如此,我也还是被宠的狐狸。你既见不得我受宠,那又为何在王母身边百般献媚讨好?呵……彼此而已,你有资格来说我邀宠么?”说罢也不听她回答,径直离开。 她看着走远的宁九歌,眼神阴鸷,冷然道:“宁九歌,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右手一抬,长鞭入手,向她刚才坐过的岩石打去,只听砰的一声,那块石头便碎了一地。 这幕谷的光景,真是一日复比一日的败落,西王母是上古神仙,在天地初开时为大地生灵带来过慈母般的爱护,可如今,竟会变得如此性情反复,连这宁九歌也猜不出她下一刻要做什么,叹了一口气,宁九歌看向不周山山巅。 “西王母。”她恭谨地唤了一声。 那站在不周山巅裂谷谷口旁的身影一动,但见她一身淡紫色的玫瑰长纱裙,上边点缀着点点黑色的水晶花花纹。褐色长发微微挽起,只留下一缕缕青丝淡然的垂在肩上。肩若刀削,平整而动人。裙后有一个褶纹,美丽的锁骨正好轻轻露出,香艳美丽。一只步摇斜插头上,簪上垂下一缕缕紫色的坠子。脸上并无半点表情,空费了娇容。 听她淡淡说道:“回来了。” “嗯。”宁九歌双手叠与身前,低眉温顺答道。 “那只小妖,死了吗?”西王母目光看着裂谷,好似无心。 宁九歌微微皱眉,道:“可能没死。” 这西王母转过头,美丽的面容上,眼神冰冷,问道:“可能?” 宁九歌心下一凝,依旧垂首,沉了气,方缓缓说来:“按计划,我将那叫忆山的小妖引到长宁城,杀她那日,她却被人下了百花蛊,化了妖,性情大变谁也不识,我与她斗了两个回合,见那肃慎国国师也上来拿她,便想借他人之手,来日即便有人追究,与我们也无干系,于是也就在旁静观之变,不曾想,在她就要被国师收入法器里时,那穷奇就赶来将她救走了,只见当时她满身是伤,至于最后有没有……” “啪”一声。 未等宁九歌说完,西王母挥手一个掌风就掴在她脸上,只听西王母淡着声音说道:“没看到她灰飞烟灭就是没死。” “是。”宁九歌头侧到一旁,也不管脸上火辣辣的疼,仍沉凝着眼睛,点头说道:“我再去人间,定将她尸骨无存,这样谁也救不回她。” “慢着。”西王母眼神无波,又道:“让双瑶去。” 宁九歌一听,抬起头眼睛一怔,复又低头答道:“是。” “下去吧。”西王母淡然说着,转眼看着裂谷,宁九歌转身,她又道:“明日你与尧休一起去萝?幽谷拜访冥蝶,路上听他吩咐。” “是。”宁九歌答道,那尧休,是西王母身边最亲近,也是最能知晓西王母心中所想之事的凶兽大妖,轻易不会安排他做任何事,居然连他都要出山,这西王母究竟在计划什么?杀小妖忆山,让双瑶去,其目的,仅仅是怪自己办事不力,还是,另有秘密? ………… ------------ 第十五章 你也得治 远在肃慎国,那子桑乐与巫女陌狼从连黛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长宁城以后,便前往洛府。 这洛府的光景,在三月柔软的春光里,庭院梨树落英簌簌,往常打理有致的花园前厅,都因他的主人病重而显得萧条落寞起来,深深落花满地,野草疯长,竟也不见人来修剪打扫。 子桑乐才一进门,就敛了神色,转头对身边一脸疲惫,但却笑意不减的女子叹道:“往日里,之人可不会让他的住所掉一粒尘进来,也绝非让这满园凌乱的环境来接待贵客,他病了许久,也未出门来看见,若是见了,恐怕连来探望他的人都会被他回绝。” 陌狼一听,挑了眉笑道:“有这等心思的人,三年前倒是见过他,看着斯文秀气的,不过如今也记不得具体模样了,要是一会儿见了,比你子桑乐好看,那我救得了他,就让他娶我吧。”罢了看着子桑乐,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里掺杂着嘲笑的意味儿。 子桑乐摇摇头,叹息一声,领着她继续走路,也没答话。这陌狼又道:“看着这庭院境况,他是雇不起小厮还是请不来下人,让我一路过来,竟也见不着半个人影儿?想是他这当家的人就要病死了,他这府中众人莫不是卷了铺盖携了他的银子给跑了!” 听得这半是调侃半是正经的话语,子桑乐止住步子,转头对她笑道:“我去请姑娘之前,安排了个身边亲近可靠的人过来照看。只是才回来,没见着她,想是出门去了。这莫大的洛府里,就住之人一个,上下操持的,他都一手揽了,也非是请不起佣人,只是他性子清冷,又不喜奢华,平时除了为王上写写诗律,作点画以外,就爱来打理他这园子,别人若插了手,他反倒不乐意。” “呵……”巫女陌狼嘲笑一声,道:“真难为他呢,似这等爱好闲情雅事的性子,倒该生在帝王之家才是,只有那样的富贵环境里才养得住他,生在这平头百姓家,不过讨人嗤笑罢了射雕之狂风快剑。” “姑娘这话,在下倒是不敢苟同,若是帝王家的孩子,生就了这般清淡的脾气,这江山的领主恐怕就要换人了,且也不说大的,平凡百姓之家若得了这等天赋异禀的才子,唯恐推崇不及,哪里又会惹人嗤笑一说?”子桑乐一番说来,眼前的女子并非庸俗之辈,却也说出那等市井之言,但又看她面里眼里都是一副轻视模样,想必也是看穿红尘中人的卑劣才会如此。 陌狼抬眼看了子桑乐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笑道:“江山易主这样的话,也亏你敢说,若现在我去那坊间传道,你这肃慎国三公恐怕也要当到头了。”但见子桑乐依旧沉稳着步子,态度从容。陌狼转开眼,语气默默叹道:“生来别致的人,总是短命的。” 这子桑乐眉间微怔,见已到夏之人门外,暂且也不作他想,说道:“到之人的房外了,姑娘请在外稍等片刻,在下先去探询一声。” “好。”陌狼点头应道,方就台阶下的石凳上坐下去,只见子桑乐进门去,静待片刻,她随眼看了夏之人屋外的景色,看着沿阶一路梨树,正值三月,那梨花也开得轰轰烈烈,炫白夺目,树下杂草参差,虽看起来很不规整,倒也映衬着随风落下来的花,反而让人瞧来,显得更加自然随和些。 随着吱攸一声开门声响,子桑乐好听的声音传来:“姑娘,请来吧。”罢了他站在门槛边,作了请礼的姿势,合着这白雪梨花,竟似画中人物,翩翩风度。 陌狼心里惊叹,起身过去,走到子桑乐身旁,轻笑说道:“说你淑人君子,都犹过不及呢!” 子桑乐一抬眉,收了衣袖,淡然问道:“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走不开的,就吩咐在下去做。” “我都没瞧着他什么病,我让你先熬药么?”陌狼听得这话,转身蹙着眉头,语气不悦。“你到是先说说他如何病了?” 这子桑乐看了眼躺着的夏之人,他晕睡着也不见醒,倒是让陌狼上去望闻问切,那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再者他那病状,并非寻常伤口感染,于是便道:“听他说来,是在花朝节上,被一妖物所伤。几近半月,那伤口愈合不止,像是中毒,而别的医者来看,都说只是伤口感染,用尽了外敷内服的药材,也不见好起来,反倒折腾得伤口裂开更大,这长宁城中知名大夫都束手无策。” “都是些江郎才尽的废物,当然束手无策了。怎么一开始就不想起我,若早些时候,兴许我还能救他一命。”陌狼隔着帘子,看着昏睡不醒的夏之人,原本属于常人的肤色竟现红丝缠绕,隐隐地在皮肤一层底下扭动,像是有生命一般,红丝内有血液流动,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上蔓延。 一听陌狼严肃说来,又见她眉宇紧皱,神色凝重,子桑乐也提起心来,沉脸问道:“现在还能救么?” 陌狼抬头,蔑了子桑乐一眼,说道:“人都成这样了,你说能不能救?”见子桑乐不说话,她妥气又说:“尽量一试,若救得成,我也不愿这清新俊逸的人死得这么难看,还满脸妖气的。” “那就拜托姑娘了。”子桑乐说罢深深作了一揖,这巫女陌狼,果然不与一般医师等同,之人的命,就指望她了,知道妖气,就懂得对症下药,这样想时,子桑乐的心方沉静下来。 “我说,你也别傻站着,过来扶起他来。”陌狼掀开帘子,走进床榻,动手将腰间拿出来的一个葫芦打开,便向子桑乐说道。 扶起夏之人,这子桑乐正要将他的被子一起掀下,陌狼急急阻道:“别动他被子!”见子桑乐疑惑,她又冷冷说道:“若是你也想同他一般,就大胆的掀吧。” 子桑乐收回手,想来自己居然枉自称了博古通今的大家名头,连这等医家常识都忘了,还敢自称名家。稳稳地扶住夏之人,也不去碰他的患处。 “这中了妖毒的伤口,自然轻易好不了,你若不来找我,这夏之人就等着这般模样凄惨的死去异界之机关大师。”陌狼一边说着一边把葫芦放在夏之人的伤口上,只见从葫芦里缓缓爬出蠕动的无骨生物,一挨着夏之人的皮肤时,都化进他身体里面去,在皮肤外竟也不见任何痕迹。 “这是养在连黛山寒冰洞里的水蛭,专门吸食人血的,又因生来就在极寒的地域里,与一般吸血水蛭不同,它还有镇静止痛的作用,我先用它止住他伤口扩散,再去配点药材来为他彻底驱毒。”陌狼静静说着,看着那水蛭隐没。 “这水蛭,怎么取出来。”子桑乐心下疑惑,这东西不是钻进人体,就要吸干体内血液才会出来的么。 白了子桑乐一眼,陌狼冷笑道:“子桑公子还真是不懂就下问啊,这是我养在那寒冰洞里的东西,当然不能与俗物相提并论的。由于它体性冰寒,受不得人体温度,自然在吸食过多温热血液后将那毒性化了,连同它的身体一同化了,你看它会死得多凄凉?”罢了她还指着在夏之人身体上慢慢爬出那条水蛭。 果然那透明蓝体的东西在皮肤外面的时候,就像坚冰速化一般变成了一滩水渍。这陌狼又道:“这可是夏之人欠它的。” 子桑乐缓手抚眉,不作言语。 陌狼见夏之人原先紫黑的伤口渐渐呈红黑,想来那条水蛭果然功效甚佳,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拿它来做用,好在碰对了患者,在那伤口上又敷了一层她自己秘制的药膏,用白布夸张地缠了两三层,方道:“别碰了他,特别是那伤口处。” “是,请问姑娘,这就……”子桑乐稳托着夏之人的身体,将他放在床上安置妥当后,问陌狼道。 “这就好了?你在说笑呢。”陌狼拍了拍手道:“他所中之妖毒,是什么妖,你就去抓来,砍了,将头带回来。” 子桑乐又是一怔,这女子,当真看什么都是山禽野兽来着,他虽然心里是想杀了那叫忆山的妖怪,但那到底看起来也是人的外形,要杀是一回事,还要砍了来! 正想着,只听屋外一声询问:“公子回来了?”便见探头近来一名美貌女子。 陌狼一回头,冷冽着脸,不发话地瞧着那青莲瑶步走进屋来的女子,但见她一身白色纱衣,给人一种澄澈透明的感觉,双肩批着一条浅紫色的纱带,风过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犹如仙女下凡一般,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娇媚妖娆,洁白的肤上不点胭脂,仿若透明般洁净,大大的眼睛嵌在白瓷般的脸上,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好一个娇俏玲珑的美人儿。 “清夜。”子桑乐淡着声音喊道。 只见那叫清夜的女子走到子桑乐身边,行了礼,转身对陌狼笑道:“莫非这位姐姐就是连黛山上那有名的巫女陌狼?” 陌狼听她如此称唤自己,不由加蹙了眉头,看也不看她,就一脸不耐道:“废话!” “清夜来照看着夏公子,我与陌狼姑娘去外面配药材。”子桑乐见陌狼面色不佳,知晓这陌狼脾气古怪,怕清夜一句话说不好惹恼了她,便转移话题,如此说道。 “是,公子。”清夜便恭顺的退到一旁,让开道儿来。又道:“夏公子可是好些了?” 陌狼眉间一动,看向那清夜,冷笑道:“你把我当神仙了,来看一眼那病人就能好的么?” 只听清夜娇声笑道:“姐姐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最好没那个意思,否则我先不治那躺着的,就来医你!”冷哼一声,陌狼看了子桑乐一眼,又道:“看你印堂发黑,也是个有病的,跟我走。”说罢就一把扯着子桑乐的袖子,拖着就往门外走。 清夜见此,笑道:“公子放心,我会照看好夏公子的韩娱之糖不甜了最新章节。” 这子桑乐点点头,便也顺着陌狼的手劲立好身体,悠然地离开。 走到屋外,陌狼一甩袖,凝眉冷道:“子桑乐,你最近吃过什么东西?”无意把了他的脉,脉象竟这般诡异。 子桑乐一听,笑着反问道:“不是姑娘款待了两桌丰盛的晚饭么?” “我不是说这个,是之前,或者平时都吃过什么?”陌狼神色严肃。 见此,子桑乐也不玩笑,说道:“一日三餐,四菜一汤,与往常一致,平日里也不吃甜食糕点,怎么……?” 陌狼听了,便沉默着不说话,捏着右手中间三指,口中似在念念有词,这子桑乐仔细一看,见她拇指点着的三指间顺序,正是九宫八卦之位,心下暗惊。 只听她道:“你别去找那什么妖了,你给我说是什么妖,我去抓来,这段时间你同那夏之人一样,不能离开这洛府。”陌狼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朱砂符来,递与子桑乐,又道:“这是镇命符,你且记着,戴在身上不可离身,若不小心丢了,也只怪你运气不好。”末了看着子桑乐,叹息一声。 子桑乐见她如此,收了那用青布扎成的三角符,看了一眼,针脚很差,却也放好捏在手里。问道:“那之人的药?” “药什么药!没找着那只妖,用再多名贵药材也保不回他的命!”陌狼眼睛瞥着子桑乐,冷冷说道,这人怎么都不知道自己也快死了啊!? 却只听他淡笑说道:“原来如此,那不劳烦姑娘,我自去找来那妖。”便要转身,陌狼一把逮住他的肩头,愤愤地开口道:“我说我去你就不准去,老实在洛府待着,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没死。” 于是子桑乐只好缓了声音,笑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我便不去,只是我不明白,姑娘为何给我这个镇命符?”说罢他拿起手中的符来。 陌狼一脸怒气,冷笑道:“你是不相信这东西,还是不相信自己会死?” “在下,只是不明白。”子桑乐诚恳的说道。 陌狼紧一紧眉,又道:“你被下了蛊,那种阴阳家的东西,也不知道你打哪儿粘来的,如果不及时解了,性命恐不久矣。”罢了蹙起眉头,看着子桑乐。 子桑乐挑一挑眉,道:“只是这样?” “你难道还要怎样!?”陌狼只差跳脚。 “蛊,这我倒是听说过的,只是姑娘所说是阴阳家,这点上我还有点疑惑。”子桑乐见陌狼也挑了眉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又道:“听说远在南疆,就以蛊为著,我所知的,是南疆人多以蛊虫花蛊类施蛊害人,南疆蛊虫有数千种,不知我所中之阴阳蛊,是何由来?” “那并非来自南疆。”陌狼沉眉冷冷说道,“你中的这类,属阴阳咒术,并非一般毒虫花蛊,系属另外一派,至于来源,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这段时间,你先戴着我给你的镇命符,总归有用,你可别嫌弃它!”重重说完,陌狼瞪了瞪子桑乐,便要起身。 “姑娘隆恩,自当感激不已,怎敢心生嫌弃之意。”子桑乐有礼,又说:“姑娘不妨歇息一晚再上路,从连黛山下来,就一直耽搁了姑娘休息。” 陌狼撇了嘴,没再多话,子桑乐便安排了房间与她。 第二天一早,陌狼便换了行装,一身青衣,眉目间英气焕发,竟也不输男子的风流倜傥。留了给夏之人换药的药膏,给子桑乐交代几句,便出门去寻那伤了夏之人的妖物――那个被唤作忆山的妖。 ------------ 第十六章 其实是禁足 却说自那日忆山在穷奇处得了那柄象牙纨扇,也没了修炼的心思,便去研究这柄象牙纨扇有何作用,待她搬弄半天,也不得诀窍,想去请教穷奇,又考虑到穷奇会借此狠狠打击她一番,便也放弃去询问他的念头。 思来想去,能解她迷惑的也就只有山神,但是她又恐自己在那面如冠玉的妖孽面前露出自己对那美色的垂涎已久的心思,便就此打住象牙纨扇的事。毕竟她心底期望的,还是要努力修炼灵力,让自己能够幻化本体,虽然本体的模样看起来还很小,但是她也不想再顶着夏之人笔墨下的人物在这世间招摇。 不过那么想是一回事,她具体的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并非天生就喜好乖乖的打坐,能有定力在那仙林坐上一年半载的,如果是穷奇,让他那样一动不动的睡着,估计他可以睡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忆山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双修奇才。 这山神过来,见忆山独自一人倚靠在栖风亭的木栏上,手上拿着一柄纨扇,仔细一看,原来是可以御风而行的法器,它的能力是据持扇人的法力或者灵力变化速度,若是强者得之,那便是个如意宝贝,若是忆山得之,山神嘴角噙笑,一说道:“忆山在这里,可是又拿了穷奇的宝贝。”语气陈述。 忆山一听这空灵如同天籁的声音,冷不丁打个激灵,缓缓转过头来,低眉顺眼的说道:“是穷奇自己给我的,我可没乱拿,再说我私自拿了,那他不得折磨死我啊。”语气一点也不温顺。 “给我看看。”山神说罢从她手里接过象牙纨扇,拿在手里假意打量一番,看着垂眉的忆山,又笑道:“是不是参悟不透这宝贝如何用处?” 这忆山听了山神这句话,连连点头称是,说道:“穷奇那家伙只顾着睡觉,也没告诉我这怎么用,我参悟了几日,始终弄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想来找山神你的,但是……”她但是着,脑子里一时也想不到但是什么,总不可能把她对山神大人那张妖孽的脸没定力的想法说出来吧,那山神大人要是知道了,不得笑死她么? “但是什么?”山神大人语气笑意不绝,合着空灵好听的嗓音,竟是另一种魅惑。 忆山左右看看,也找不到词来回答,便说:“没但是什么……就是……就是想自己多参悟参悟,总会参悟出来的,呵呵……”嘴角晒着不好意思的笑,脸微微红了。 见她如此,山神勾起好看的唇角,目光看向栖风亭外夕阳西下的风景,夜幕的风将他墨色长发缓缓拉起,忆山没有抬头也知晓这一幕画面,真叫人间绝色。这样的美色,可是上哪里去也看不到的,她歪歪脑袋,抬眼瞄了一眼那身姿卓绝的影子。 只听山神淡笑道:“忆山想要参悟这象牙纨扇,可就要下点苦心去修炼呢。如果还在幻灵段没进阶的话,这东西忆山可就只能拿来当做夏日蒲扇了。”罢了打开那纨扇,闭了眼,惬意地扇着。 “真的要修炼才行吗?”忆山闷闷的声响,见山神闭着眼睛,方才大胆的抬起头来。 “嗯,真的。”山神犹自认真的答道。 “那……”忆山皱眉像是深思一件大事,片刻后肯定答道:“那我就去修炼好了。”像给自己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问:“这要修炼几日?” “一年。”淡淡声音。 “一年!!!”忆山一声惊讶声,突兀诧异,完全与山神大人的声音没有丝毫维和感。“为什么要那么久?会不会太久了啊?”她撇着嘴,闷声不相信的问道。 “一年不太久,否则忆山想要幻化本体都吃力呢。”山神微微抬眉,垂眼看着一脸郁闷之气的忆山,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忆山可从来没有修炼过那么长时间。 “那……我就去仙林了。”罢了忆山垂丧着头,精神不佳地正要走开。只听山神语气沉缓说道:“忆山可要切忌一件事。” “嗯?”忆山回头,但听他说来:“这一年之内,万万不可踏出仙林一步,若是哪一天出来一趟,就会前功尽弃,到时候忆山又要从一年第一天算起,可不划算。” 只见忆山刚才垂丧的身体又矮了一截,抬起那比哭丧还委屈的脸,声音低沉的说道:“为了这纨扇……我……”缓了口气,决心道:“我会不负山神所望的!”罢了向山神道了再见,以为是诀别,便一抹眼睛,就转身冲去仙林方向。 见忆山身影远去,山神复敛了嘴角勾勒的笑意,将象牙纨扇放进怀里,神思远虑,淡然道:“能坚持一年的话,便是逃过这一劫。” 末了站在栖风亭等日暮被夜色掩尽,方才回了神邸罗喉。 这穷奇一觉醒来,也不见忆山跑来烦他,以为她又是下山去了。见山神回了神邸,便过去问道:“忆山跑哪儿去了?” 山神听闻,笑道:“穷奇还想念她了,这这几来她没烦你,你倒是不习惯了。” “谁去想她,只不过那日她来吵我睡觉,嚷着要那鹤羽,她自己不小心落在人间,我去给她寻,也未曾找到,她倒好,竟来问我怎么找不着的,我要给她说是我没那本事?鹤羽那样的小东西,丢了就丢了,我就给了她象牙纨扇,想来她也是用不来的,像她法力差灵力又弱的……”穷奇一说起忆山来便止不住话头,眼神依旧孤傲高决,在他的眼里,除了山神大人,其他一切生物都与忆山等同。 “可是这柄象牙纨扇。”山神犹自说着,将那东西从怀里拿出来递与穷奇。 穷奇一看,说道:“正是,怎么会在山神你这里?” “在忆山那里拿过来的。”山神淡淡说道,神邸内的烛光笼罩着他绝美的侧脸,显得朦胧如梦境一般不像真实存在。 “那忆山不得抢过去啊?”穷奇丝毫不奇怪忆山真会那么做,所以语气也淡淡的问道。 山神笑道:“我让她去仙林修炼一年呢。” 穷奇一听,惊诧道:“一……一年?她要修炼一年?!”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忆山真会那般听话老实地在仙林待上一年,那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件登天一样的事情,况且那是一年哎,一年在忆山的修炼进阶里,可是从未有过的奇迹。 “嗯,若是不如此,她又会往人间跑了。”山神语气似乎有些宠溺。 “那……那她要求是……”穷奇依旧惊诧道。 山神笑答:“一来自然是幻化本体,二来是这纨扇。”看着穷奇拿着纨扇,手指关节凸显,又道:“你自收好它,等忆山出关之日再给她。” 这穷奇好奇,复问道:“仅仅如此?” “穷奇以为呢?”山神好笑反问:“难道没嗅到忆山的危险?我说难怪你近来嗜睡非常,原是去人间的次数多了,反应也不灵敏了。”说罢山神邪魅着眼,犹自嘴角噙笑。 穷奇一听有内情,自动忘掉山神的腹黑,便暗暗凝了神,片刻,方道:“原来如此。忆山在人间的劫数,还得从那日带她回来说起,这兴了头,还真说不准她何日能了劫。就让她在仙林不出来,算是避着,但终归是她惹起的,躲来躲去,也是要去了了因果才能罢休的。如此的话,也不介意吗?”他眼神凝重的看着山神。 “暂且让她先修炼吧。”山神淡笑说道。顿了一下,又说:“将晨的事,你才要劳心。” “那她算是被禁足了?”穷奇叹了一口气,这往后一年,就要平静度过了,不觉察,他还真有些不习惯那丫头不来踢他的门,翻腾他的东西,和他吵架斗气呢。不过罢了,摇摇头正经道:“将晨,阴山那里也未得知晓半分他的踪迹,想要查到他,须得费些时日;至于西王母,似有新动作,那尧休去了萝?幽谷,想来是去寻那冥蝶,只是他们的目的尚未明确。” 山神垂眼,淡然吩咐道:“静观之变,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将晨。” “是。”一声令下,穷奇便严正整身行头,精神抖擞转身离去。作为守护兽,骨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战斗热血,虽然千年来已经习惯了安闲自在的生活,但是一旦这样的环境要被动改变的时候,那他就要去强力捍卫了,且还要在那之前就做好一切防范准备,正合了人间一句话:“防患于未然。”忆山的??碌挂裁蝗盟??浒自庾铩?p> ------------ 第十七章 失踪 长宁城洛府。自巫女陌狼离开以后,子桑乐倒也没去别处走动,这一来是要照看夏之人,二来,他也在暗地里调查圣女九歌,虽然一年以前就觉着她不对劲,但迄今为止,也只有点点眉目。 早饭后,子桑乐看了夏之人,见他吃过粥,也睡了,便吩咐清夜随时照看,醒了就来告诉他,便拿了书卷去那凉亭看着。随意翻看几页,也无心于此,于是放下书,自行拿了锄头,去洛府后园。但见满园春色无边,这之人爱梨树,便种了满园满府的,除开前厅前院,整个洛府上下就是一片梨海。 这府名为‘洛’,倒该叫‘梨’才是,只因梨字谐音,不吉,便也没那么称呼,再者,那‘洛’字也是有特殊意义的,对夏之人来说,那不仅仅是对已故父亲的尊重,更是因为夏之人作为夏家唯一的子嗣,有责任担当起复兴夏氏一族的重任。且也不提,待他平安好起来才是正经。 满园梨树,还是去年才栽种全了的,合着季节,开春就急急的绽放花骨朵儿。子桑乐看着满院雪白飘飞的梨花,一时不觉竟痴了,若是此般风景,之人得以看见,那他的心情也能好些的罢。陌狼给的药膏每日为他换着,那伤口竟也没有再裂开,脸上气色也是看着渐渐红润起来,只是时不时就晕睡过去,让人还放不下心。 正这般想着,便听见清夜急急跑来的脚步声,只听她边跑边喘着气说:“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夏之人回首,放开手中的锄头,笑问道:“什么不好了?看你都急成这样。” 那清夜站定了身体,咽了咽嘴,便神色焦急的说道:“夏公子不见了!刚才还好好的看他睡了,公子你也过来瞧过,可就我前脚离开的半个时辰里,我回来就见他床榻空空的,先还想可能夏公子他醒了,想在外面走动走动,想着他身体未康复完全,还受不得寒,就急忙出来寻他,找遍了前厅后院的,也不见他人影儿,我才想糟了,夏公子也不可能拖着虚弱的身体出门转悠啊……” 听清夜说完,子桑乐便凝眉道:“就是失踪了?” “应该是的。”清夜用手在胸口缓着气,轻轻抬眼看了子桑乐的脸,便携了袖子放下,神色担忧道网游之毒师传说最新章节。 “立刻出门去寻,回去通知府上都派出人去,吩咐筑楼里的人,倾尽全力去找,找不到,就提他们的人头回来见我。”子桑乐目光严肃冷酷地说道。 清夜见此,怔了一下心神,复又回道:“是,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转身提了罗裙急急走了。 筑楼里的人,连他们都要动用,看来公子怒了,可那夏公子,究竟是……摇摇头,急忙赶路,她一时是想不清楚的,公子先前莫名失踪,后来回来也当是没发生过什么,他自己不曾说,那她这个做下人的,自然也不会提起,连她都当无事,那府里面的人也就更不会傻到去问了。 现在只管捎去命令,说那夏公子失踪,这种事情,筑楼里那几人听了恐怕都会嗤之以鼻,仅仅只是找个人而已。想到这里,清夜苦笑一下,便埋首继续赶路。她的身份,还轮不到去说他们的好坏。就连上回她按公子的吩咐去筑楼听他们探查圣女的消息,就被一剑伤了手腕,虽然后来公子去严责了他们,但他们还不是拿她当外人来看? 毕竟清夜,不过是夏之人五年前随手买来的女子。若非是他将她买了来,恐怕今日她该是在那红楼里情非得已的堕落了吧。筑楼里的那五个人,息无、息水、音书、音默和长涯,皆是夏之人的死士,忠心效命于他,除非夏之人身死,否则他们绝不会听命第二个人。 也因此,在清夜进府半年之后,子桑乐事无巨细都交与她安排打理,自然就被莫名敌对了,清夜自知自己身份,也向来不会因着子桑乐的宽待而做半点得意的事来,但尽管如此,那筑楼五煞一见到她就要拿她的不是,不仅令她为难,还令公子头疼。这是清夜最过意不去的事,此生有幸遇着了子桑公子,就是一辈子为奴为婢,她也甘愿,但几年的时间,那筑楼里的五个人始终排斥她,这让她心里得个结,且还越结越深。 到了三公府,清夜便立刻喊来管家,将上下的人都打发出去,然后脚步不停赶到筑楼,站在楼外,她仰头看着站在窗边的长涯,喊道:“楼上五人都在吗?公子有话。” 窗边一身青衣的男子敏锐的一眼看下去,见来人是她,想来又有什么情况,便道:“说罢,他们都在。”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窗里飞出一方砚台,清夜早就料到如此,便提前一步跨开。又道:“公子要你们去寻人,那夏公子失踪了,让你们全力去寻,寻不来就等着交自己的脑袋给他。”说罢也不管他们行不行动,便转身就走。 只听楼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傲慢声调:“那夏什么的,公子不是安排你去照看了么?怎么,你连个病人都看不住,那还拿来有什么用!”随着又是一个花瓶砸下去。 清夜听声音知道是音书,也没止步回身,那音书便从窗台边垫足翻身下来,拦在清夜面前,又道:“你看丢了人,自己不去找,还跑来让我们替你干这等事儿,你是闲来找事还是想讨打啊?!”她瞪了瞪清夜,攥着拳头在清夜面前晃了晃,一副欺凌弱小的霸主模样。 “音书,这是公子的命令,我照看夏公子自然没出任何纰漏,他是突然失踪,否则公子也不会下这么重的命令,你们若是还在这里同我计较,那公子追究起来,我可不想被你们连累。”清夜转脸,淡说道。这音书,最是计较不清的。 “哼。”音书冷眼看了清夜,便转头看着楼上几位一脸的面无表情,吼道:“干嘛!人家都说怕连累了,你们还不下来。”见他们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音书又冲上楼去拿了自己的家伙,便飞身离开。 “音书仗着自己一身好轻功,倒丢了我们。”息水笑道。 “你也别只顾着说,你看那清夜,被音书一句话噎得,傻站着都不动,你可别学她啊……”音默拖着慵懒的音调,将最后一个字长长地说完,瞥了一眼楼下站着的清夜,一脸不屑。也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身而下,过清夜身旁时,嗤了一声。 见音默离开,息水笑笑转头问伏案而立的息无:“你不打算出门吗?还写写画画的,回头那脑袋就得给公子当椅子坐了极品圣医最新章节。” 只见那息无犹自垂着眼,半响方道:“长涯不还在窗边倚着的,你不说他,反倒说我,可是觉着我比他差些?” 那长涯一听,便转眼看息无,笑道:“息水喜欢说你而已。”说罢便也离开。 这息无放下笔来,笑问道:“息水,你看清夜走了没?” 息水探头看了楼下,回头道:“走了。你还有秘密要给我说不成,还弄得这般神秘。” 息无道:“就让你来看看我才练写的字,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快过来瞧瞧!” 息水过去,看罢,说道:“你这性情,与公子倒是相像,只是你二人比不得。”她边说便拍着息无的肩,一脸遗憾,又道:“不说公子的才情,就拿你这几笔破烂玩意儿来给他们三个看,他们都会嫌你丢了公子的脸。” 只见息无瞬间黑了脸色,正要爆发之际,息水早已拿了旋身跳到窗舷上,笑道:“还好你只给了我看,我也就说说,要音书见了,还不得给你脸上画个王八。”等息无将墨洒过来之前,她咻的一下便没了踪迹。 末了,息无拿起方才书写的纸页,看了半响,自说道:“息水说的,倒也在理。”便一把揉了,运气将那纸页在掌间化了灰。也离开筑楼去寻那夏公子,不在话下。 又说子桑乐在洛府静想了片刻,之人若是自己离开,尚未痊愈的病体又能走多远?且也不先怀疑是他自己的主意,上次自己的遭遇,便是一次警钟,亏得那国师出手相助,只是他的心思古怪,到底是救了自己还是别有用心,他尚未查明。 联合这两次事件来看,竟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连他这样内功深厚的人都无法察觉有人进来将人带走,那对方就并非是朝中那帮人了,之人的消失,恐怕不仅仅是失踪这么简单,连日来忙着之人的病势,他竟也大意了。 正想着,就见清夜回来,他便问道:“他们几个,可是去了?” “都各自去了,公子,我们要上报官府去么?”清夜歇息,喝了半口凉茶,问道。 但听子桑乐笑道:“我不就是个官儿。”罢了看清夜因为两府来回跑动而气色略白的脸,又道:“近来你也辛苦,稍后便去休息。其他的事,你先别挂心。” 这清夜一听,便急了,“公子可也认为是我看丢了夏公子,才如此安排的?” 子桑乐笑道:“怎么会,清夜先得顾着身体,回头之人找回来了,你也有精神照顾他才是,如若不然,等之人回来了,就缺了人照顾。” 清夜听了,方释然道:“既是如此,那我先下去预备公子的晚饭,过了再去歇息吧。” “不忙了,我这就出门。”子桑乐说道。 “都已申时了,公子还要出去?”清夜问道。捏着袖子,看着天外云蒸雾集,想是晚上又有大雨。 子桑乐也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找把伞来。” 清夜便也不再多问,转身就去拿伞,等了片刻,就将一把青竹上色儿的油纸伞递与子桑乐,道:“公子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若回得早,我预留着饭菜,晚了,就不等公子了。” 子桑乐接过伞,收在腰侧,转身对清夜道:“回得晚,你自先歇息。若是三日不回,那陌狼姑娘回来,你就将今日之事仔细说与她。”罢了拾阶出门,清夜随后跟在大门处。见子桑乐没了身影,便合了门,也没胃口吃饭,就不去灶房生火,犹自进屋歇息去了。 ------------ 第十八章 萝藦幽谷的冥蝶 却说那宁九歌回了西王母的话,次日便与尧休一同前往萝?幽谷。 两人一路同行,半日来也不曾交谈,这宁九歌就一路无语,银色长发披在肩后,依旧一袭月白衣,搭上雪羽肩,清雅高贵的美丽。 她把缠发的白绫拿在手中上下抛弄,见尧休不理,她也觉无趣,索性收了白绫,看了天色,说道:“尧休大人,看天色浓云密布,晚上有雨,我们继续赶路?” 那尧休依旧不发一言,宁九歌也不敢多话,犹自随着他走。这尧休,生来浓眉大眼,地阁方圆,若非常年显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宁九歌都以为他天生呆滞,但见一身紫色银纹绣图度花衣,袖子宽大,迎风飒飒,腰身紧收,劲装而立,倒也是一表人才韩娱之糖不甜了。 宁九歌上下仔细打量,没个注意,就一头撞在尧休宽阔结实的背上,抚了额头,急急退开两步,假作惊惶道:“尧休大人恕罪。” 尧休也不回头,只听他道:“今日就在这里歇息,雨过之后再动身。”语气和他脸色情感一样别无二致,罢了宁九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所说的歇息之地――茅草铺盖的亭子,四面无栏,不蔽风雨。 凝了眉头,见尧休走进亭子里坐定,宁九歌扭身也进那亭子。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堆了一地杂草,便用脚掀了掀,见那潮湿的乱草堆里钻出几只黑虫子,她也不管尧休坐在那儿,就使劲跺了两脚,把鞋抬开,那几只小虫子便命丧黄泉了。 闲了,宁九歌见没个空处,也就不打算坐,左右在亭子里走过。 才过一会儿工夫,这天就顿时暗了下来,接着从远地轰隆隆滚来一声闷响,瞬间在山外炸开,接着几道明晃晃的白光唰地从幕色的天空里撕扯下来,似是要将天边裁开,豆大的雨点接着落下,叮叮砸在地面、花草叶子上、树林里,像是要将大地彻底清洗一番才会作罢。 好在西王母给了宁九歌一颗蔽天丹,她化在体内,便用精元一直养着,所以这天雷地闪的,倒也不惧怕,换做别的妖物,别说是在这种天气下赶路,恐是在几日前晓得了有雨,便早就躲在洞里或别的地方不敢不出来了。 宁九歌独自站立,在亭下看外面雨声唰唰落下,这春天的雨,很少下得这般急,一旦下起来,又连绵不休,看起来,今晚也别想赶路了。 “你去哪里?”宁九歌见尧休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探问道。现在雨正下得急,没等出这亭外,一身就湿透了吧。她自己在边上,若非身上雪羽衣护体,也早就沾染了那被风吹得乱了顺序的雨水。 却只见尧休在雨中隐没了身影,也没听他吩咐什么,宁九歌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原地转了两圈,看大雨没个停住,索性就着方才他坐下的地方坐下去,但看他何时回来。 这尧休一去就是一宿,在第二天红日东起时才走到睡着的宁九歌身旁,只道:“上路。” 宁九歌便醒来一睁眼,挥手解了结界,抬着袖子将日光挡住,道:“已经这么早了。”簌簌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其实有结界护着,就算有小虫子什么的也爬不到身上来,只是习惯性整理着装。 出了亭外,回头再看那茅草亭子,宁九歌深蓝的眸子一凝,只见那本就飘摇的亭子顷刻崩塌毁尽。 转身走在尧休身后,但见他腰间多了一物,是一支夜箫! 宁九歌抬了眼,想不到这看起来榆木一般的人物,也会喜好这等雅物。那他昨夜冒雨出去,想来也是为了寻这东西了。这竖?古来就有‘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的美称,春日雨水充足,养了万物,从不周山路过一片竹海,昨日又巧遇着下雨,那用来做箫的竹吸了丰盛灵气,在雨夜之时取来,便是用作夜箫的上乘材质。 抬眼好生看了尧休,宁九歌嘴角勾起一弯弦月。 被大雨掠过的土地,连空气都是新的,舒心闻起来,也不觉路途疲惫,只赶了上午的路程,便到了萝?幽谷。 这萝?幽谷,环境也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幽森寒冷,在这谷底,也不见阳光照射下来,在宁九歌几米开外,她看尧休径直走过去,回头见树影斑驳,大白天里也形同鬼魅,那不周山裂谷里面的老怪物都没见得有这般阴森,便起步跟在尧休身后。 “这里藤萝密布,稍有不慎就会被它们缠住,你自小心些。”尧休用手撩开从树上垂下来的枝桠和藤,边走边说。 “这些藤萝可是难缠,何不放火一把烧了干净极品大小老婆。”宁九歌回道,掀开的藤蔓拿开了又缠上了,惹人心烦。 那尧休也不理她,只管往前走。 等他二人终于从藤萝丛中走出来,宁九歌方歇了口气,从萝?幽谷的另一面过来,穿过谷底藤萝林,竟是别有洞天,只见这谷内百花齐放,野草纷纷,各色蝴蝶穿梭而过,花间相嬉,好一派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阳光景象。 时间好似这一刻静止,万籁俱寂,幽谷无垠的尽头与天相接,繁花从视平线上起伏过来,说不尽的美轮美奂,道不尽心中所见的震撼。宁九歌一时看得入神,却听尧休向来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眼前之物,皆是幻象,别被蒙了眼。”边说来,拉开宁九歌,又道:“小心!” 宁九歌瞬间凝神,紧了脸色,暗道,这果然只是幻象,看起来一片生机盎然,却丝毫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一踏进这里,外界就与之断开,竟以为进了另一个空间国度,鲜花漫野,也闻不到一丝花香,这般古怪奇异的境况,若非法力高强之人,也断然营造不出来。 “这些飞舞的蝴蝶?”宁九歌疑惑道,“好像在聚齐一起。”先还说着,只见那合在一处的上千万只蝶齐刷刷由上而下俯冲过来,宁九歌旋地而起,一手拉开白绫,眨眼间只见她深蓝眸中妖气弥漫,银发飞舞,劲风不息。 “不好!”宁九歌喊道,那些蝴蝶受了阻,换了攻击方向。“尧休大人!”她转头,但见尧休气定神闲,将腰间夜箫拿出,放在唇边缓缓吹来,随着音符流动,那些狠命冲刺的蝴蝶竟慢慢散了开来,顷刻竟化成灰,落了一地。 宁九歌心里一惊,原来如此。 正惊诧间,谷内天色暗淡,乌云蔽日,不见光亮。方才还平静的地面也四裂碎开,又见化为粉末的蝴蝶灰烬迅速凝结一处,形成一个佝偻的人影模样。 宁九歌定眼一瞧,竟是一个头上有着稀疏白发,手上指甲卷曲勾长,身高不足一米的矮个子,但见它褴褛的衣衫简单裹着瘦骨嶙峋的身体,裸露的脚趾间布满荧光白毛,掌间厚实,内里干枯形成龟裂,背有四翼,却无羽毛,膀上肌肤透明如新生,血液在其间流动都清晰可见,合着那具枯槁残烛般的身体,竟在新生与苍老的极端融合着。 抬眼看了它正形成的脸,竟是一张妙龄少女的脸庞,此时将她周身看来,宁九歌心下作呕。 却听那丑陋不堪的人尖锐着嘶哑的喉咙,阴慎慎的笑道:“呵呵呵呵呵……总算等来西王母的使者了。” 听着她尖锐刺骨的声音,宁九歌不禁耳膜震痛。那人喉咙间发出的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声调,竟都散发着她万年修为的法力,不仅如此,她还尽情爆发着禁锢千年的身体。灵力大涨,妖邪尽惑,连这宁九歌都躲闪不及。 尽管宁九歌聚齐全身法力,也被那强大的气波弹开,露出的皮肤被道道划伤,又转瞬恢复。西王母的蔽天丹,还有强大的修复作用。见尧休不出手,她将白绫幻开一张屏障,挡住那人的攻势,却又在回身之际白绫嘣的一声被撕裂成条条碎布,只见那人将白绫一把揉在手里,搓成碎渣。 她残破佝偻的身体,看起来虚弱不已,行动却犹如猎豹,一扬手丢了成渣的白绫,欺身上前,就将宁九歌脖子一把掐住,黑色的卷曲指甲深深插进她的血肉里。这宁九歌疼得闭了眼,嘴角抿成一条缝,但见鲜血从嘴边流出,也只能无法。 眼前的妖人太过强悍,宁九歌四肢百骸都陷入瘫软状态,但还支撑着意识,看那尧休如何动作。 却听尧休说道:“冥蝶大人。”他说罢收了夜箫放回腰间,一手行礼,脸色平静。 宁九歌惊诧,未等她反应,那叫冥蝶的妖人瞬间撞进她的身体,活生生在宁九歌身体里面将那四翼从她背后伸展出来,刺穿背脊。 “啊……”宁九歌瞳孔瞬间瞪大,一声痛喊,也在这最后的一击痛苦中晕了过去第一傻后全文阅读。 那尧休见此也不阻拦,冥蝶想要的身体,就算他阻拦也无济于事,只是可怜了那叫宁九歌的九尾妖狐。冥蝶若是找不到新的寄主依附,那宁九歌就只好被禁锢在自己的体内了。 他一淡眉,就听被冥蝶霸占的宁九歌扯着干涩的声音恻恻说道:“尧休啊尧休,我在这萝?幽谷,可巴巴的等了一千年了,呵呵呵……” “西王母也想着来见你。”尧休说道。 “呵呵呵呵……”这冥蝶适应着宁九歌的身体,阴笑道:“这具身体,很合我心意。”说罢扯开伤痕累累的外衣,伸展手指,又道:“这可是很久没活动过的手啊,十指芊芊,肌肤细腻。” 尧休见此,嗤道,真是千年不改的低下习性,卵生物种,就算修炼了上万年,也依旧高贵不到哪里去。 又说这冥蝶占了宁九歌的身体,十分喜欢,便当下就对尧休说道:“这小妖的身体,我就要了,嘿嘿……”她说着乜眼看了尧休,阴笑道:“西王母想着见我,恐怕也是为了妖皇内丹,如今我这才从萝?幽谷蜕出来,你想我会立刻就交个她?。抗慊厝プ?嫠??液艹弦獾男恍凰??宜屠凑饷春玫纳硖濉!卑樟吮氵萆聿患??p>  这尧休面无惊色,抬手抚着夜箫,看了看早已崩坏的萝?禁地,便也转身离开。他先不回不周山,便要去人间会一个故人。 萝?幽谷,原来只是沼泽荒地。若千年前,冥蝶没有见风转舵,那他尧休,又岂会留在西王母身边,甘心听她差遣?那冥蝶也因为临阵倒戈,出卖妖皇,而没有被天帝打得魂飞魄散,仅被封印在这荒凉之境。 沉寂的时间,一晃就是千年过去。 终于出得幽谷,冥蝶站在萝?谷外,仰头便向着日头晒着脸庞,多少年没感受到阳光打在皮肤上的感觉了,此番得以自由,便要躺在阳光下足足晒上一年才能弥补她这些年来在那幽谷内的清冷孤寂吧? “不……一年都不够!”寄生在长出四翼的宁九歌身体里的冥蝶嘴角阴笑道。高挑的身材此般萎顿丑陋,加之背上无羽的四翼,看起来更加形象不堪无法入眼。原来宁九歌一身雪白的长衣也染上鲜红的血色,斑斑驳驳,像是在极好的宣纸上落下的几多败笔梅花,突兀刺眼。 在冥蝶放松之际,困在自己体内的宁九歌悠悠转醒,她后背的疼痛一经袭来,就止不住魂魄阵阵颤栗,引得体魄也瑟瑟起来,冥蝶感受到身体的异动,阴邪哼道:“小妖,连你也要扰我兴致!”罢了便一掌毫不客气地击在自己的胸口上。 这宁九歌的魂魄经此一击,本就受伤的灵体便要差点散开,幸而守着蔽天丹,才未被震出体外。她的灵体迅速将蔽天丹裹住,将蔽天丹的灵力凝注在自己灵体里。 那冥蝶见体内宁九歌安息下来,便沙哑着声音嗤笑道:“小妖精,你这样的灵力,还想鸡蛋碰石头!” 宁九歌注完蔽天丹,灵体方才好转,静下心来,想到如今也斗不过那叫冥蝶的怪物,索性暂时就留在体内,等过日灵力恢复完整时,再与她夺回身体。同时,她也想知道,妖皇内丹在自己手上,那冥蝶又拿什么去交给西王母? 那西王母虽交代让宁九歌去杀忆山,但宁九歌也听到西王母吩咐重明鸟去寻妖皇内丹的秘密。那重明鸟虽是兽类,活着的时间比西王母都还长,竟并未能幻化人形,但也天性善良,从不会伤害任何无辜生灵,又偏偏最听西王母的话,不管西王母做事好歹,它都会随西王母的心意而完成任务。那西王母也知它脾性,倒也除了让它做点无关紧要的事,也没让它去做杀人放火的勾当。 那日一知晓此事,宁九歌便记在心里,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妖皇内丹有何用处,但能拿在自己手里,总归也是件保命东西。更是幸运的,便是她在人间,冒充了肃慎国圣女以后,接手那圣女的一切,又在护国圣女的祭塔里面偶然看了书卷记载,妖皇内丹就在那祭塔射雕之狂风快剑。 于是她利索的就将那妖皇内丹拿了,与蔽天丹一同放进灵体内,如今蔽天丹已被自己完全吸收,守在这困住自己的结界里,黑暗之中闪耀着红色光芒的,便是那妖皇内丹了。 这冥蝶因着才与宁九歌身体融合的阶段,侵蚀宁九歌灵体的速度竟在体内接近她时,便没了动静,想着怕是这小妖还在做垂死挣扎,便邪笑一声,往人间而去。 只要吞噬了七七四十九个凡人的身体,任凭这宁九歌最后灵力的坚韧劲,那都是敌不住的,四十九个人体,便是冥蝶寄生依附寄主的至阴至毒的最佳配方,体内小妖就算不被自己吞噬,那也会染上黑毒之气而入魔道,到时候这天上地下,也没她一处容身。 想到这里,冥蝶嘿嘿地笑出刺耳而又尖厉的声音,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让宁九歌一只小妖入魔啊。 那不周山西王母,想要借我之力完成她的目的,偏偏我就不让她如愿,千年前就只怨是我倒戈相向,怎么不见有谁说她下手迟钝?一时感情用事的女人,砸了他们所有的心血。想那些已经灰飞烟灭的妖物,定也是心有不甘恨恨死去的罢?若非自己提前知觉,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这冥蝶带着阴鸷恐怖的笑意,将原本宁九歌娇艳的一张脸都扭曲得如同地狱弑神一般。 在转瞬之间,她已来到肃慎国边城的小镇――洛川。 才一落脚,她便大开杀戒,一日足足杀了十八人,这洛川一带,人烟稀少,春日人们出门作农,未等日落就回家歇息,所以在外游荡的人也少,也未得进镇,冥蝶就计划明日再去镇中。便先吸食倒下的这些人的血肉,只见她从嘴里伸出长长的舌须,触及那些死人的肌肤时,便狠狠钻进他们的身体里面,从内到外将骨头都抠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张空空的皮囊铺了一地。 末了,她嘴角残留着猩红的血汁肉酱,本体原生的獠牙也在宁九歌的身体上突破出来,但见她犹自惨笑着,癫癫狂狂地踩在人皮地毯上手舞足蹈,原本深蓝的眸子竟成了空洞的白,没有人类瞳孔的黑,只是一眼白仁。这是冥蝶本体的眼睛,既然宁九歌灵体被禁,自然这瞳孔便是冥蝶的了。 宁九歌身体的一头银色长发劈头盖脸的将她缠住,她左右摆了脑袋,突然一手抓住长发,残忍一扯,竟是生生将那头皮给撕了下来,半头的发丝稀疏脱落,她竟不觉得有丝毫痛感,犹自看着抓在手里的银发,苍老沙哑的喉咙里发出阵阵阴毒笑意。 体内结界里的宁九歌感觉到头皮一阵火辣的疼,本体的深蓝眼睛在一瞬间闪成黑色,又转瞬恢复,她用手捂着脑袋昏昏沉沉地倒在结界内,将妖皇内丹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从头上移到怀里,缓缓拿出通天镜。 这通天镜里,映着自己的真身模样,只见里面狐体雪白的狐毛通身染了红色,看着自己身体的头部,宁九歌胃里就一阵翻涌,任是她也杀人,也从未杀得这般残忍的,还将宿主的身体折腾得这般凄烈惨不忍睹。想来这冥蝶,心里变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否则也不会做出如此违背妖道的事来。 在妖界,也是自有妖界的规矩,妖物不能轻易杀生,这是他们这一类生物的基本生存之道,若是违反道义,人间就会有人拿他们,且妖界也不会有人出手。自古以来,妖界就依附仙界存在,天地众生灵,若一心向善以修炼得到进阶的,便会与仙界结善缘得善果,也就会得到仙界之人的守护。所以,像宁九歌他们,便属此类。 宁九歌头皮发麻的看完通天镜里的一幕,便收了镜放在怀中,侧躺着身体沉沉睡去,她要将灵体完全恢复才有把握一举冲破这里,抢回被折磨不成人样的身体。“也不知道双瑶,顺利杀了那忆山没有?”她似在梦里,喃喃说道。 而那冥蝶,在极度兴奋过后,便也在那人皮躯壳上躺着。扯着嗓子自言自语道:“明天……明天我就要杀很多人了。嘿嘿嘿嘿……”一脸亢奋的诡笑过后,她身后的四翼将伤痕累累的身体裹住,像飞蛾虫子一样的睡相,在那森冷的屠人惨地静静不动。 ------------ 第十九章 一年之期(上) 清幽雅静的盘山仙林。忆山自与山神约定之后,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仙林修满一年。 可她在仙林待了有两日后,心情便沮丧起来,前日雄雄壮志今儿竟垂头丧气,她坐在磐石上,见周边风景怡人,便起身四下转了起来。但看她一袭红妆襦裙,轻飘舞带,绾发的仍是山神给她的白玉簪,简单梳的鬓,用红绳随意绑了,墨色如绸缎一般的长发就长长披在身后,在她雪白的娇俏面容上,左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朱砂异常明艳。 这仙林是灵气密集之地,自然滋润着生长在这里的所有生物,在别处想要生长得这般茂盛,那是妄想的,除非有山神大人的允许,方可进入这里,所以说来,那山神对忆山,真是好的没话说。 不过偏生那忆山是个懒性子,灵性弱,空知俗事,却不能开窍。此时只见她瞪着眼睛瞧着在磐石低下一条小青蛇,眼神专注,还一眨不眨的。看了一会儿,她想这小青蛇还不能人语,本是想若有个能说话的,那她也能一解心中乏闷。 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要现在出去了,那穷奇可得笑话死我的!”罢了,又坐回磐石,打起坐,静气秉神。 那在磐石下面的小青蛇听见忆山如此说,便闭了眼睛,它是悄悄溜进仙林的,忆山就是看见它了也不会惊奇,毕竟山神大人从未告诉她这仙林是盘山禁地。所以它想要好好修炼,就是安心的闭嘴,让忆山以为它还不会说话,这样一来,省了诸多麻烦。 这小青蛇在心里默默笑了一下,想那穷奇大人有时候都被忆山折腾得只差口角喷火,那它这等卑小的生灵更不在话下了。 只在小青蛇私想之际,那忆山竟探下头来,如墨发丝跌落,将小青蛇面前的光尽数挡去,只听她说来:“小蛇,你也是打算来修炼一年的?” 小青蛇紧闭嘴巴,表示不会言语。 忆山见这小青蛇不理,又道:“果然还不会人语啊。”她收回身体,从磐石上跳下来,蹲在地上,将罗裙裙摆一提,与那小青蛇面对着盘腿坐下,笑道:“小蛇你不会说话,那我说给你听如何?”也不理小青蛇的反应,她又继续说来:“我一个人要在这仙林修炼一年,虽然我不想待这么久,但是又不想山神大人失望,毕竟我是答应了的,就必须要做到,小蛇你呢?” 小青蛇默默无语,忆山抬手撑着脸颊,眉头微皱,神情忧郁道:“小蛇是什么时候来仙林的?之前我都没有看到过你哦。” 这小青蛇的心咯噔一下,绷着原本懒懒的身体,这忆山,究竟想要干什么!?没看见它不想理她么?没看见它要专心修炼的么? 忆山伸手戳戳小青蛇的身体,又一脸担忧的道:“你都盘着不动,会不会很累啊?要不你展开身体,活动活动吧?” 小青蛇继续忍耐,坚决不要说话。 “你还是和我一起吧,来……”忆山说着,眼睛笑得弯起,伸手将那小青蛇捧起,笑道:“在磐石上坐着修炼,会比在下面舒服多的。” 小青蛇看忆山一脸堆笑,与那专门贩卖蛇的猎户毫无区别,再说那么明目张胆的在磐石上,被山神大人或是穷奇大人看到了,它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玩儿啊,思及此,便惊声道:“放下我,快放开我!” “咦!”忆山惊喜,这小蛇居然会说话!它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她听来,犹如天籁,想到一年的修炼里,有个伙伴陪着,那就不会孤苦伶仃了。于是睁大眼睛惊喜的笑问道:“小蛇,快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青蛇扭动着身体,从忆山手里滑落下来,正好跌到磐石上,它知道这磐石是山神大人为忆山修炼特意寻的,不是它这等身份的享受得起,便急急要从那上面爬下来崛起美洲1620最新章节。 忆山见它又想要爬回地下,便一下轻轻按住小青蛇的头,说道:“就在上面吧,下面阴冷潮湿,仙林本就雾气重,你在地面上,阳光也被隔了,何不与我坐在一起?” 小青蛇使劲挣着头,尾巴左右晃动,婴儿般奶气的声音嗡嗡说来:“我与你本体不同,我喜寒不喜热,待在下面舒服,这磐石,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 忆山一听,眼睫弯弯,笑道:“什么我的你的,这都是盘山上的东西,自然就是属于我们的啊。你既喜寒,这磐石天生就是一块冻石头,这仙林偌大,偏偏你寻来这里,说明你也是知道的,再说,我们都是为了修炼,如此,你还别扭什么?”她将小青蛇提起来,抬起手让它的头与自己视线对齐。 这小青蛇吐着信子,并不答话,它决心等忆山好奇劲儿过了,就不会再扰它。 忆山见小蛇不答,以为它是不好意思,于是想放松它的防备,又笑问道:“小蛇你多少岁了?” 小青蛇依旧不作答。 忆山又问:“小蛇你有名字吗?叫什么?” 小青蛇直接装死,将身体瘫在她手里一动不动。 “小蛇……”忆山见它不再扭动,就把它放在磐石上,以为是自己用力过了,将它捏晕了过去。便面起焦虑,对着那小青蛇吹起气来,说道:“你不会死了吧?”忆山一面心痛一面使劲??着手。 小青蛇听到忆山担忧的声音问起,原想作弄她一番,便见忆山急的红了眼,便心里哀叹一声,奶着声音说道:“三百零九岁了,还没有名字呢。” 忆山抬眼看它没事儿,便吁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我将你……罢了,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取个,你看可好?”她扒在磐石边缘,仔细看着那小青蛇笑问道。 这小青蛇婴儿般的声音又说道:“等他日我开了窍,能幻化了,你再给我个名字,也算是为我行典,现在我连人身都还没有呢,叫个名字,岂不糟蹋。” 忆山笑道:“这有什么?万物总归要有名字才可称呼,再者,小蛇你都能人话了,有个名字也不为过吧?” 小青蛇抬起头道:“那我听说你也是成形之日才有的名字,之前你不是也一直被唤作花妖。你就叫我蛇精,来日再为我取名儿。” 忆山一听,方觉是个理儿,可是自己这‘忆山’的名字,是那可恶的穷奇胡乱取的好不?他说既生在盘山,就叫山好了,可是只一个字,也怪难听的,索性再加个‘忆’字好了,难道‘忆山’就好听了吗?!还说取这名儿的目的是让她别忘了盘山对她的养育之恩。 这生长之恩什么的,忆山当然会牢记在心,只是话一旦认真说起来,她还真的想不起成形之前的事儿,有时候她想去问问,可是又觉得那没什么意义,妖物幻化灵体之后忘了前事的这种状况偶尔也是有的,她就偏偏遇着了,想来应该也不过就是前身在修炼中的各种艰辛困苦吧?既然记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提。 于是忆山说道:“要说‘蛇精’,那可是凡间对那下作不思进取的修炼妖精的贬称,小蛇,我看你也好这仙林的清洁之气,也是个心思纯净的妖了,怎么拿那样的称谓让我唤你?这不是让我难为情吗?说起来,我和你虽本体不同,但类别总归是一样的。” 小青蛇听罢,私心想到,原来这忆山虽然空自得了山神大人的眷顾,但心思到底单纯,不似别的为修炼摆脱原身躯壳而变恶毒的妖物,听她那般说道,它心里面也很动心,只不过对于妖物来说,若是有人为它提名姓,便是恩德,是要报答偿还这份情谊的,所以轻易的,这世间众灵妖物不会让谁乱给名字天启封神最新章节。 见小蛇不答,忆山又道:“等你成形之前,我总要有个称呼你的,如若不然,我不可能老是‘小蛇小蛇’的叫你吧?” 小青蛇心中暗自忖度,片刻后方道:“那你想给我取个什么名姓儿来?” 忆山听它如此问,便心下欢喜,笑道:“才见你时,我就想着那么叫你,我去人间玩耍,也到过学堂,偶有一日我听那教书先生说得一句‘春如旧,什么……什么桃花落……什么莫莫莫’,见你如此瘦小乖巧,通身青绿的,不如就叫青莫好了,青莫,青莫,你喜欢吗?”忆山双手撑上磐石,一眼笑意,满脸期待。 只见小青蛇埋头想了一会儿,方抬起头来,灵巧的吐着信子,奶声问道:“‘青莫’倒是好听,那,这两个字――怎么写?”小青蛇抬头请教。 …… 小青蛇默默叹声说道:“听你念什么什么诗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识不得字。” “呵呵……”,忆山一脸傻笑,将青莫抱在一旁,自己也坐上去,盘了腿,坚持她第三天的修行。她心底早已笑开了花,今后一年,她总归不会无聊到控制不住自己而跑出去的,那穷奇也休得看见她的影子了。 静了半日,只听小蛇青莫严谨正规的说道:“忆山,我在仙林的事儿,可不许给山神大人说啊。” 忆山睁开眼,转头看向青莫,眨着眼睛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青莫便道:“仙林自古就是盘山禁地,只因这里灵气充沛,一般小妖小怪,多少受不起,就好比你身体弱,给你吃一大堆营养的东西,你的身体根本吸收不了,反而就适得其反。又所谓物极必反的原理,像经受不住这仙林灵气的小妖,一旦体内灵气过剩,就会对它的本体产生反噬作用,所以山神大人便将此地圈禁,在没有山神大人的同意之下,这里是不准我们进入的。” “你懂的好多啊!”忆山叹道,又说:“那怎么我在这里没事,你也没事呢?”她有些垂眉,怎么穷奇也没说过这个,山神有说过仙林不准近来的吗? 青莫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一直在山神大人的神邸生活,自然沾了山神大人的仙气,与这里的灵气相溶,自然也就无碍了。至于我嘛……”青莫抖抖身体,似有些得意。它笑道:“自有我自己的造化咯,因为贴地而生,有日无意中食到穷奇大人平时吃的果子,晕乎之间爬错方向,竟闯进仙林来了,后来清醒过来了发觉身上并没有别的变异状况,便想这里这么好,就留在这里修炼了,也能早些化得人身嘛。” 忆山听它说完,不住点头,双眼崇拜似的盯着青莫,把那小蛇盯得倒不好意思了。她想青莫若是有一张人的脸庞,那此刻它的神情绝对得瑟得跟什么一样。 听它又道:“所以忆山可不能告诉山神大人我在这里,不然我就得出去了。” “我保证不会告诉的。”忆山微眯着眼,拍着胸脯英雄似的说道,“你放心,我向来重诺哦。再说要是你离开了,这一年我就得清清冷冷的过了,也没人陪我说话,我会可怜死的。”她说罢,抬过袖子来,用手抚着青莫,目光温暖,嘴角噙笑。 这青莫却僵直了身体,一身防备攻击的姿态。末了,它只觉忆山的手很舒服,覆在背上的力量很轻柔,便也缓了不自在的感觉。它心底默默的想,忆山赋名的情谊,待它成形之日,就还了她吧。 人间都说,只有拥有更多力量之后,才有资格说报答之类的话啊。 盘山微风涌动,百鸟翠鸣。仙林里的两个同类生灵盘膝而坐,深吸吐纳,在相互鼓励中坚持着枯燥乏味的修炼。而在盘山之下,在一年之中,又有多少变数是红尘中人捉摸不透的?那些冥冥之中的劫难,任凭你躲,却都是注定逃脱不了的。 ------------ 第二十章 一年之期(中) 那忆山修炼,在一年之内,可以说毫不知晓外界之事。她自在她的太平世界里清净修炼,世间却看起来很不安宁。 又说那巫女陌狼自离开洛府之后,便使用引魂香一路追踪那妖怪忆山,说到那引魂香,原是必须要沾有被追踪者的精血方能引发,在夏之人伤口处取的妖毒,引魂香的罗盘针竟在夏之人的书房找到一块白骨雕成的一支白羽,想来是那妖怪忆山之物,顺着那个东西,她一路寻到洛川。 才到洛川镇上,就见人们行色匆匆,陌狼一袭紫衣,身上配着两把狼牙刀,看起来就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她抬手按了按眉头,道:“没道理啊……” 于是顺手将拉了一个正欲避开她绕道而过的中年大叔,瞪着眼睛,怒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那人颤着嗓子,哭丧道:“不……不……姑娘不……不吓人……!” “那你跑什么?!”陌狼一声厉喝,从她一进镇开始,这里的人们就跟躲瘟疫一样躲着她,好像她是个凶杀恶煞,可好歹她一身行走江湖的行头,加上貌若天仙,怎么看都是正道人士吧! “姑……姑……姑娘,您……饶了……饶了我……饶了我。”那男子竟说着软了腿,给陌狼当前跪了下来。 “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什么饶不饶的?!”陌狼一把将他拉起来,用脚狠狠的踢在他脚上,又冷着眼睛说道:“给我说清楚再跪!” “……”那男子犹自抱着估计已经红肿的左脚,眼睛含泪,惊惧得早已说不出话。 “姑娘……咳咳……” 陌狼放开那胆小的男子,转过脸来,只见一旁走过来一位白发老者,身形健朗,气色清爽,一看就知是个见过世面的。于是她抬眉问道:“这位先生?” 那老者笑道:“姑娘也别怪他,这洛川镇最近几日,有些不太平校园花心高手。” “哦?”陌狼下巴一抬,眼角挑起,问道:“如何不太平?” 那老者走近,又道:“姑娘外来的吧?” 陌狼一记白眼。 老者见了,一捻胡须,清朗的笑道:“呵呵……也难怪,前日里,这洛川镇出现了一个杀人妖魔,所以这里的百姓都人人自危,见了生人,自是恐惧不敢交谈的。” “可是一身红装的妖魔?”陌狼心里怀疑,莫非是那妖物。 “倒是一身红装。”老者答。 “难道真是她?”陌狼问道,看着老者,只听那老者又道:“不过那是浸透了鲜血的红装。” “你能一次完整的说完话吗!?”陌狼不耐道。听得兴起,这老头儿却说一句掉一句。 但看那老者,缓身错开陌狼,边走边笑道:“姑娘性子急,这事儿可说来话长了,要想知得端底,就要慢慢听来。” 陌狼沉眉,走上前,笑道:“先生大可以长话短说,如今世间竟现妖魔之物,也非是一次两次了,若还有闲情在那喝茶听书听你娓娓道来,那人恐怕又死了不少。” 老者犹自走着,也笑问道:“姑娘这么说,难道也是为了这妖魔而来?” 陌狼回道:“先生没将话给我说明白,我一路追踪一只妖物过来,出现在这里的,猜想是那妖物,到底是不是,那倒要听听先生知晓的了。” 于是老者顿住脚步,回身对陌狼笑道:“既如此,长话我也不多说,杀害百姓的是一头银发的白眼儿长牙曲爪妖魔,三天前凭空出现在镇郊,一日竟害了十八人,至今日,已有四十八人遇害。” 见陌狼凝眉听着,老者又道:“那妖魔吸食人的血肉,只留人皮,手法残忍,言语不能尽述。老道我也是路过此地遇巧此事,方才掐指一算,想来是那妖魔要聚集七七四十九个人做个阴毒祭祀,若是让它成功了,恐后果不堪设想。” 听老者说完,陌狼道:“竟是一头银发的?” “怎么?姑娘难道以为我这老头子是那妖物?”白发老者见眼前的人眼神防备打量的模样,玩笑问道。 陌狼站定,笑道:“不是,我猜这洛川镇这只是另外出现的。”子桑乐告诉过她,那叫忆山的妖物,有着一头绸缎般的墨发,既如此,那断然就不是她了。 老者一听这话,便道:“难道还有一只?” 陌狼也不与他多做解释,便转身要走,那老者伸手一把将她佩戴的狼牙刀抽了出来,笑道:“姑娘这刀,可是好刀。” “还我!”陌狼抬腿便狠踢过去,迅速将狼牙刀从老者手里夺过来,放入刀鞘,方冷脸嗤道:“竟是偷儿之辈!”见他眼睛还看着狼牙刀,嘲笑道:“你这等人物,还想去拿那妖物,真要叫人笑死!”罢了,见老者不答,便准备转身。 只听身后老者笑道:“姑娘不去除那妖魔?” “自然,我另有要事。”陌狼客气回道,夏之人还昏迷不醒,子桑乐也一身中蛊,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洛川有这老头儿把着,只先去寻了那忆山妖物,回头再理会解决这等事。 “姑娘是巫女,除魔卫道是巫女的职责。”只听那老者正色道。 陌狼回身,冷笑道:“既然看出我是巫女,难道也看不出我正在做除魔卫道的事?西游世界里的道士全文阅读!” 老者严肃道:“姑娘做什么,老头子我自然不清楚,只是眼下,姑娘断然不能撇下这事儿不管,若等那妖魔目的达成后,且不说这洛川百姓,就连天下,恐也难以太平。姑娘既是这肃慎国巫女,就要担当起分内之事。” “别拿什么职责分内的事来压我!”陌狼怒道,“我是巫女,并不是王臣,我做什么,不需要谁来命令规定!再者说,先生你也是道中人物,难道拿那妖魔之事与你无关?别什么都推到巫女的身份上来!”罢了就要佛袖而去。 “既承认是巫女……”老者还欲说。 “闭嘴!”陌狼速度回身,一拳击在老者身侧的石柱上,只见那石柱咔一声,裂开一道缝来。 只见那白发老者张了张嘴,复又紧闭。这巫女,难道不是前朝国师的女儿?但她佩戴的狼牙刀,就是她身份的证明,可这脾性,与她娘亲,简直天壤之别! 那陌狼冷道:“我今夜便随你去瞧瞧,过了明日,我便再不理,你也休要再说什么!” 老者缓了心中担忧,笑道:“这自然是好。” 陌狼瞥了一眼,示意这老头儿走路。老者一面走一面道:“今夜子时,该是那妖魔出来寻最后一人了,不是老头子我心虚,那妖魔道行深浅,竟是连我也推算不了的,想来是个厉害物。所以遇着姑娘,见是狼牙刀的佩戴者,自然想借姑娘巫女的力量来除了它。” “哼……”陌狼哼道。 于是入夜,陌狼与白发老者根据罗盘指引,来到镇北,他二人在暗处屏息静等,一直无话。 接近子时时分,陌狼在暗处,头发竟无风自起!“果然法力不浅。”陌狼暗道,先时还以为只是个食人小妖,想不到竟是这等强物。 “它来了!”老者三字严声,但见他全身紧绷,气发造势。 陌狼也不敢大意,便也凝神屏气,只等它一现身,就上前一刀砍了! 却说那妖魔,竟就是那寄生在宁九歌身体里的冥蝶。 今夜子时,是这年中至阴时分,体内宁九歌的灵体,虽有妖皇内丹的结界护着,可是蔽天丹的作用早经失效,在几次试探性的动作之后,她在禁锢的体内灵力不但没有恢复,反而气息渐次虚弱,竟连灵体深蓝的眸子也开始控制不住侵染了黑色,此时宁九歌拿着通天镜看着里面的自己,眼睛蓝黑相间混淆,雪白狐体早就周身鲜血。 “原来只是灵体啊。”宁九歌叹道,连灵体都禁受不住被控制污染了,这冥蝶,是想要彻底毁了她。嚅嚅嘴唇,宁九歌无力抗拒黑暗带来的痛苦和咆哮。妖皇内丹――或许是她唯一能赌的东西了。 这冥蝶,此刻将风引来,无羽四翼狂扇,竟将风向打乱,卷起漩涡风洞,一时之间方圆之内竟飞沙走石。只听她扯着沙哑的嗓子嘿嘿笑道:“小妖精,过了今夜,我看你还不安分!” 听得这尖锐嘶哑的诡异笑声,陌狼正色,将那白发老者拉到更里面,冷道:“你好生待着,不准出去,这妖魔厉害无比,只一出来,四下肃杀之气尽显,你没法器护体,一出去就会被它妖气撕裂。”说罢一拧眉头,转头看向外面,将狼牙刀的结界登时张开,便要抬脚上去。 “不可硬敌。”白发老者拉住陌狼,又道:“看起来它是要寻最后一个猎物,这镇北是一处煞地,地形对它有利,不如我们先将它引去别处,再设法困住它,用炎火杀它。” 陌狼抬眉一听,又捏指以血画砂,说道:“见它有翼无羽,想是蝶类妖物,只是这只看起来体型怪异,只看外形,我竟也看不出它本体来,我就赌一把,若是蝶类,炎火不行,那只对普通妖物有用,这只……”她凝眉一顿,说道:“怕得用三昧真火方才有用云中子异界游全文阅读。” 老者一听,点头赞同道:“姑娘说的极是,我们便赌一赌吧。”深知眼前一战,后事无测,便又笑道:“老头子我若是不幸身死,姑娘不要忘了给挖个坟把老骨头埋了。” “开什么玩笑!”陌狼喝道,俊眉一凝,便道:“你当我陌狼只有那替人殓尸的能力?” 这边还在商议,那妖魔冥蝶便嗅到气息疾身袭来,将遮挡陌狼两人的门板一爪掀碎,陌狼心下一惊,便动作迅速闪开,那白发老者也就地滚了一圈,倒也没被伤着。又见妖魔的攻击不依不饶,尾随陌狼,陌狼便将狼牙刀拔出,一个回身利落一砍,那冥蝶没想眼前猎物竟会来此一击,伤了半脸,只差砍到脖子。 此刻冥蝶左边脸部鲜血淋漓,它也不理,从嘴里伸出触须,目标直指陌狼。陌狼见此,收手将两柄狼牙刀紧护身体,拿出先前画的血砂符,左右一拨,竟从手上分出一打,就等在那妖魔攻上来时将它定住。 这冥蝶见她手中之物,竟乖觉不正面横冲,便转眼手中利爪突突变长,直接将那正在布阵的白发老者从地面急拉上来,在半空悬脚而立,陌狼一见,就将手中一柄狼牙刀倾力甩去,正中冥蝶的手指,指随刀落,那老者也直直坠下,眼见着地瞬间,那老者竟伏地前进,以不着眼的速度从后攻向那凌空的妖魔。 冥蝶没成想这老物也有这等本事,顷刻回身,挡下后背一击。那陌狼得此机会,便将血砂符悬浮一字列开,迅速念起巫女咒术,集结巫女与生俱来的诛邪力量,合力一推,只见血砂符团团将那妖魔围困住,随即陌狼又极力将狼牙刀挥去,接连的刺伤冥蝶身体。 却也在瞬间,那妖魔就挣开束缚,借助地势煞位,这样的攻击对它毫无影响,陌狼心里一凝,便知这妖物厉害早非她能力所及,又见那白发老者与她对角相攻,于是挥手拿起狼牙刀,双手并重,狼牙刀结界大开,危急中,她也顾不得尊礼,急喊:“老头儿,过来!” 那白发老者见此,就要避开冥蝶闪过身去,可这妖魔强劲的妖风缠住他,竟一时也动不得身。陌狼于是双刀厉砍,直劈冥蝶。由于狼牙刀天生是驱魔的刀,那妖魔再强也禁不住这样的狂砍,顷刻下那冥蝶竟也弱了下去,可也只是片刻,陌狼就见它妖气更比先前强了,她顾不得许多,拉起白发老者就跑。临时布阵,加上白发老者的法力,想是也来不及了,加上两人体力所限,更休说还要将那妖魔引去别处!陌狼暗想。 而就在此时,宁九歌在体内竟也启动冥咒,源源不绝的黑暗之气借助妖皇内丹的甬道灌入她的体内,没有多时,她便施力将寄生在自己身体里的冥蝶挤推出去,合着四翼的裂开,宁九歌的九尾也从身后显露出来,她化了本体。 “你……”冥蝶扯着嘶哑的声气不可思议的惊道,这小妖精,怎会有此能力?!明明已经侵染了四十八人的血肉,就算没有最后一人,她也是要完全受控于暗界的,怎么会?冥蝶不相信。蜕出宁九歌身体的她,形状说不出的肮脏怪异,四肢竟凝成一团,外层竟罩着一丝丝未干的粘液,原来只要她寄生在别的肉体上,她本体就会浓缩,直到寄主完全被吞噬,她的本体才会像毛虫蜕变一样从寄主体内伸长出来。 “呵呵……不敢相信吧。”宁九歌灵体归位,黑蓝相间的漂亮眸子转动,看了看伤痕遍布的身体,冷笑道,“我也不敢相信你竟然把我的身体折腾成这番模样,你说,我是帮你好呢还是不帮你好呢?” 宁九歌转头盯着陌狼,古怪的问道。陌狼瞪眼看着刚才一幕,竟不敢相信这妖魔竟是两只妖物合体出来的,此时分裂开来,像是并非一气的,便心下捉摸不定,见白发老者早已被这强烈的妖气震晕,她虽有狼牙刀护体,但到底也是凡胎肉体,又经刚才一战,也是身疲力竭了,便道:“你若帮了我,我自当会感谢你。” 宁九歌听了,残破的脸上依稀透出娇媚之姿,不过那脸上的笑意在此番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恐怖,只听她道:“好,你就记住你要感谢我的。” ------------ 第二十一章 一年之期(下) 却说冥蝶被逼出宁九歌的身体后,只见她身体的四翼紧紧将周身包裹,悬在半空,静止息声。 陌狼见此,也神经紧绷,虽听了眼前妖物的话,但也不敢放松。 而宁九歌抬起被砍断的手,黑蓝眸子妖光一闪,只见断指处黑气荫罩,双手瞬间恢复如初,她长及脚踝的一头银发,也因冥蝶的抽风而被残忍的绞得七零八落。只见她凌空向下一掠,地皮上所有不扎地的东西尽数弹飞起来,周身笼罩了一股强大的黑气。 “这是……竟不是妖气!!!”陌狼心下惊骇不已,她点开眼,见那明明就是一只狐妖,可她的法术竟并非妖物所化,“是什么力量?!”她此刻将狼牙刀划弧圈地,将老者与自己罩在结界之内,双手成结打开定法将二人钉在地上,一旦支持不住就会被那狐妖的黑气吞并进去。 那冥蝶却依旧浮空纹丝不动,宁九歌誓发一气,狠命向那冥蝶冲刺而去,可这冥蝶却在四翼内结了茧子,桑蚕吐丝将丑陋的躯体层层围起,她那三角眼睛闪着恶毒的光,哑着老树枯藤般难听的声音阴邪的赫赫笑道:“这就是暗界力量……这就是暗界的力量,哈哈哈哈……” 宁九歌的攻势越来越强,却找不到破茧之法,而在此时,陌狼竟也支撑不住,散了手上的力量,狼牙刀的结界瞬间解开,冥蝶见缝,竟‘咚’一声的击开宁九歌,眨眼之间倾地而来,正欲穿进地面陌狼的身体里。 而陌狼见这攻击迅猛,不敢歇气,便爆发出一股强力,拼力抬起狼牙刀,于身前双向一砍,那冥蝶妖气强悍,狼牙刀与她相撞之时,陌狼竟生生被弹出几米开外。她紧握狼牙刀,这冥蝶也进不得她身,又说宁九歌在身后随袭而来,她也不得轻松。 于是由不得多想,她便一头缩进晕倒在地的白发老者身体,陌狼见状,怒睁双眼,喝道:“休得附体!”从这恶心的妖魔被另一个分裂出来时,她便知晓这是卵生的东西,依附寄主而生,若是让她进了那老头身体里面,那老头就算完了。 只见陌狼聚气,将两柄狼牙刀合二为一,双手托住柄部,与宁九歌一前一后攻去,冥蝶还未将身体全部没入寄主,四翼便被狼牙刀斩断,她一狠命,蜕开茧子,顷刻没入那老者躯体里面。 “我还不知道他名字!你这妖物,就是杀了他我也不会让你寄生在人类身体上!”陌狼怒道,这白发老者,虽是萍水相逢,到底也是同道中人。对于巫女来说,杀妖是可以不惜任何代价的,要趟这浑水之前,任何人都要做好牺牲的觉悟。 所以陌狼决意毁了那老头儿的身体,让那妖魔无处藏身,她眼中寒光冽冽,狼牙刀的力量也在她的决心里铛地一声,结界增强百倍异界之机关大师。 在这悬丝一刻,那宁九歌竟一掌劈开陌狼,声气冷道:“不准杀了她!” “什么!”陌狼惊诧,这狐妖,果然不是帮她! “你也杀不了她。”宁九歌又道,起手聚风,将被狼牙刀结界困住的冥蝶寄主救起,陌狼冷笑道:“凭我杀不了的,也不会白让你放了去!” 宁九歌转眼狠了神色,也笑道:“那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说罢劲风起灵,妖气混杂在空气中,所触之物皆焚为黑灰。 陌狼惊道:“你要如何!?那妖魔断不能放了!” 宁九歌沉眉,冷笑道:“我要如何?自然也是不会这般轻易放了她的!”她还不能让这冥蝶就此死了,不然,西王母的计划不就会受阻了么?又转头看着那紫衣女子,说道:“你今日只记着,要感谢我的。” “感谢你?哼!”陌狼嘴里哼道,“是杀了这妖魔之后的事!”说着从下面跃地而起,挥砍两柄狼牙刀,丝毫不留余地,刀锋迅速,不见空隙。 宁九歌也一抬臂力,从地上拔出一棵老树,横撞在陌狼攻来的方向,她冷道:“既如此,你就下黄泉去!” 陌狼避开撞击,笑道:“叫我下黄泉,还早那八百年!”话一说完,正欲双刀向砍,竟见那白发老者咻然不见,复怒瞪着双眼,喝道:“逃了!”又要追,只听宁九歌冷然道:“下贱生物,竟还这般阴毒。” 陌狼抬眼一瞥,哼笑道:“来日她寻不得好的寄主,还会来找你这样的天生妖骨,今日你放了它,也是自己造孽!” 宁九歌乜了那紫衣女子一眼,回身不见。 陌狼收了刀,垂凝着眼,只道:“娘亲的预言,果真要现了?”见毁了一地的镇北房舍,天边初白,一身紫衣刻在晨曦里,她看罢最后一眼,转身回镇。 而在洛川镇,子桑乐也现身于此。他在夏之人失踪之后,接到筑楼长涯的消息,便要前去伊逻交州,却在动身之前,王上下了一道命令让他监查洛川镇百姓遇害之事,于是他交代筑楼五人先去伊逻,他先过来解决洛川镇的问题。 才来得这里,就听洛川镇族长说道当地已死了四十八人,镇上的人都被惊得惶惶不安,如此数量的死亡,再不捉拿住那害人的妖物,恐将生乱。又听说到昨夜有个白发长老和一个紫衣姑娘与那妖魔交战,最后结果如何,谁都不得而知,因先前那白发长老知会大家,说那妖魔会在镇北出现,于是连日那边的人都提前安顿在洛川镇塔楼里。 “既如此,今日未听镇里有人失踪或者遭遇不测,那必定是那白发长老与那紫衣姑娘将那妖魔除了。”子桑乐总结道,又想,那紫衣女子想来许是巫女陌狼,她还不知之人已失踪,怕是还在寻觅那忆山妖女。 “是……是。”半百年纪的族长惶恐道,这桑乐公此番前来,只望他查了这件事就回长宁城,别牵扯到另外的事。 “那……”子桑乐见着族长唯唯诺诺的模样,也不想多见一眼,正要开口,就听门外传来报,说:“门外有一紫衣姑娘要求见族长大人。” 子桑乐抬眉,“若是陌狼……” “这……桑乐公……”族长躬身,小心翼翼的探问。 这子桑乐站起身,笑道:“族长大人且放松,但看来人是谁吧。”一面说一面往外走。那报门小厮早先一步前去知会来客。 族长只好随了他,脚跟脚的走在后面。 才到了前厅距门之间的空地,就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异术全才。 “子桑乐!”这陌狼进门,一见他竟也在此地,先是惊诧,后又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地走到子桑乐跟前。怒道:“不是让你留在洛府!怎么跑这里来?”他身上的阴阳蛊未解,竟大胆到从长宁城来到这千里之外的洛川! 这子桑乐沉稳笑道:“紫衣姑娘果然是你!” “别给我转移问题!你怎么在这里出现?”陌狼见他答非所问,于是不依不饶。 “那妖魔,可是……”子桑乐被陌狼一拳击在肩头,吃痛断了话。 陌狼冷道:“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子桑乐抬手揉了揉肩,无奈笑道:“之人失踪,我寻他来,顺道王上说这里出了妖魔害人的事,便过来了。” “哦?夏之人失踪?又是怎么回事?”陌狼边问边扯着子桑乐的袖子将他拉进会客前厅,也不见旁边那族长大人与小厮如何大眼对小眼。而族长大人则在心里盘算,这姑娘竟是有那除妖之力的人,那可得留住她了,至于桑乐公,再视情况而定吧。 “自你出门之后,第二日他便悄无痕迹的失踪了,我分派所有力量去查,目前在伊逻有他出现的踪迹,我命筑楼的人先过去,随后解决了这里的事,便也要去伊逻。”子桑乐坐下淡然说来。 陌狼喝一口茶,抬袖抹了嘴,笑道:“既是这样,那我就暂时不用去寻那妖物忆山了。同你去伊逻,如何?” “自然使得。”子桑乐回道,转头看了看站在厅外的洛川镇族长,笑道:“族长如何不进来?” “老儿在门外候着即……即可,桑乐公有事吩咐,也行动快些。”族长恭顺说道。 “呵……”陌狼嘲笑瞥了那族长一眼,冷道:“族长大人何必做得这般卑贱,身份好歹也是这洛川镇的老大,自然该过来坐的。” 子桑乐见她话中有话,便不语,转动目光瞧着那微颤身体的族长,但听他怎般说。 这族长听那紫衣姑娘出言不善,竟是个不好相与的,那留不得,他二人早些离去方才妥当。便讪笑道:“镇里出现此等大事,我深感愧疚,整日里坐卧不宁,那里还敢在家心安理得?” “族长大人竟是一片赤诚,爱戴百姓的好东西!”陌狼冷着眼嗤道,站起身来,走近族长,目光似要将人活剐了,那族长在她的视线下,冷汗竟透心急流,连连抬起袖子抹着额头,连连答了几个‘是’。 只听陌狼又冷笑道:“镇北的事儿,可不止那妖魔呢!族长大人是最知情的,对吧。”说罢她转过身来对子桑乐笑问道:“桑乐公可有兴趣前往洛川镇镇北观光赏景?” “姑……姑娘……”那族长大人一听她说到镇北,竟吓得颤着身体软了关节,喊着姑娘就给跪了下去。 子桑乐抬眼,看着陌狼笑道:“自然,以往就听说洛川镇风光秀丽,此番来了,哪有不去的理儿。”然后又转头向那族长道:“族长大人这是……” “自然是请我们去看风景了!”陌狼撇嘴冷哼道。 只见那族长抹着泪,抖着嗓子,一脸惊惧可怜的说道:“姑娘既已知晓那镇北之事,还望姑娘能出手救一救我这可怜的老儿,老儿我……自……自当感激不尽。”一口气缓不过来,他竟气岔过去。 陌狼乜眼瞧着他,笑道:“如何个感激不尽?让我将那小女孩儿收了,魂魄打散,再也恼不了你?” 那族长只惊惧着抖着,也搭不上一句话来。 子桑乐见陌狼一脸愤气,又听她如此说,问道:“这是什么回事?” “你只听他说,我说来又不详尽冒牌昏君最新章节。”陌狼环着手,一脸鄙夷地瞧着趴在地上的族长,只差吐口唾沫在他脸上去。 “那族长大人就为本公好好道来。”子桑乐一冷声气,不怒自威,坐上堂,身份尊贵尽显。 那族长知此事再也瞒不过,便恼了心,沙着声音缓缓坦白:“那镇北,原来有几户人家,其中有家,只孤女寡母两人,女孩儿生得玲珑,我那酒罐柳巷养的儿子就看上人家,要我给他张罗娶那姑娘。我一时……一时鬼迷了心窍,那人家不愿意,我竟做出昏头涨脑的事来……” 说到这里,他老泪纵横,换口气,又叹道:“是我……是我逼死了那俩母女,我悄悄命人处理了这事,以为无人知晓,却鬼神有灵啊……不想她母女二人竟死了也不会放过我这等败德之人,为今已有半年,早在那镇北闹开了,整日这院儿里鸡犬不宁,非得我去了……” 此刻他早已泣不成声,陌狼拧眉,冷道:“就是你去了,也是没法的。”一听此话,族长惊惧的抬起头来,咧开嘴,竟问不出什么来。 子桑乐问道:“怎么个没法儿?莫不是她二人化了精?” 陌狼沉眉道:“非也,昨夜我在镇北,想必你也听说?”子桑乐点点头。她又道:“当时我并不知晓那里有这等事,在白发长老说那是煞地之时,我当下怀疑,这世间,可没有无缘无故生出来的煞地,必定当地发生过什么灵幻怨气之类的事,于是随手推算一挂,竟就真的测到那等事来。”说罢她狠狠的瞪了族长一眼。 又道:“这本也不算什么,偏偏她二人怨气极重,被那寄生妖魔吞噬,后来那妖物附上白发长老的身体,在我欲杀掉之时,竟让它逃了,想是借助她俩的灵体遁地而逃的。” 子桑乐道:“就是说出现在这里的害人之物,有可能暗地里恢复了,又回来?” “正是如此。”陌狼神色凝重,说道:“这是我担心的,而妖物,并不止一个。” 见子桑乐又要问,陌狼仰头,笑道:“我和你说,一时难以说清,不如我们一起去伊逻路上,边走我边说与你听?” 子桑乐垂首,也笑道:“洛川镇这事,可得解决了才得脱身。” “那你是不打算寻那夏之人?”陌狼问。 “一定要寻的,只是眼下,陌狼姑娘你……”子桑乐欲说还休。 陌狼见此,一闭眼,仰靠在椅子上,嘴角嘲笑道:“姑娘我知道了,我留在此地候着,只等那害人东西,你去吧。”便再不说话。 子桑乐拿出一个令牌来,笑道:“那这监查之事,在下就交与你了。”罢了作了一揖,见陌狼犹自不理,将令牌放在旁边桌角上,便转身离开。 没了声响,那族长也默默出去。 洛川镇,现在陌狼就是老大,她支着手肘,目光遥远,那子桑乐,阴阳蛊要怎么解才好?洛川镇有百灵,所谓百灵者,即重明鸟是也,传说中上古神鸟,食其肉,便可解百蛊,凭他那阴阳蛊如何厉害,也是有救的。 她愿意留在此地,等妖魔?那是空谈,那只寄生东西,只会去别处作祟,这里倒是会有一段平静日子。那夏之人如何,自有子桑乐奔波,她只管先救了子桑乐,来日的事,就来日再说了。陌狼叹口气,起身回房。 而那子桑乐去往伊逻交州以后,竟再也探听不到任何有关夏之人的消息,由于洛川镇风波平息,肃慎国朝上有国师掌朝,国内倒也一年无事,子桑乐便留在伊逻,继续追查夏之人下落。 ------------ 第二十二章 谁是护国圣女? 又说宁九歌的妹妹宁双瑶,在接到西王母要求她接下宁九歌未完成的任务之后,便来到人间,由于她两姐妹是双生,宁双瑶与宁九歌除了秉性不同,性格各异,两人长得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宁双瑶到了人间,也学宁九歌的做法,幻化成已死的护国圣女模样,取代宁九歌。 因着那忆山小妖的气息不曾在人间出现过,她便也安分忍耐静待,那小妖一旦出现,她可不会学那宁九歌的愚蠢做法――等调查清楚才动手。 “那简直就是多余!”宁双瑶不屑道。 一日宁九歌回到长宁城的圣女祭塔,正巧撞见她的妹妹,见她如此狼狈模样,那宁双瑶竟嘲笑道:“这肃慎国护国圣女,也是你这般丑陋的人物当得的?” 宁九歌此般不比是原来的妖体,她黑蓝的眼睛没有恢复成原来的纯净深蓝色,当时为了将那冥蝶驱出体外,她将狐妖内丹与那妖皇内丹化为一体,拼着不成妖便成魔的决心,竟也得到那妖皇内丹的力量,一举击败冥蝶,抢回原身,可是此间,她却变成了妖不妖,魔不魔的怪物,后来长好的头发也不再是好看的银色,竟是黑白相间了一头长发到脚踝。 她听宁双瑶如此说来,也不打算回她的话,就要转身离开。 那宁双瑶见她丧气般的模样,又冷笑道:“你当得人间的圣女,我一样当得,所以并不见得你宁九歌哪里比我强!”罢了嗤笑一声,又道:“你回不周山想必西王母见了都会唾弃,你现在的模样,连爬虫都比你漂亮!哈哈哈……” “宁双瑶,你只管完成你当下的任务!这么关心我的事,你不觉得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很受用吗?”宁九歌敛着落寞的神色,淡然说道。 宁双瑶听了,笑道:“我关心你的事?哈哈……我可不记得我宁双瑶什么时候有个姐姐的,你可别抬举了自己,当心让人笑话!” 宁九歌也懒与她多说,便转身离开,她想回盘山。 回去以后,然后问那尧休,为何当日不曾出手,如今这番境况,莫不是拜他所赐?还是西王母一早就那么打算的?她不明白。 也所幸,去萝?幽谷的是自己而不是宁双瑶。她轻轻转头,淡淡看了祭塔一眼,就要离开。 看她迈开步子,宁双瑶一声喝道:“站住!” “你还想说什么?”宁九歌止步,冷然道。 “你这落魄圣女,不打算和我争?”宁双瑶上前倾身,嘴角轻扬,嘲笑般问道。 这宁九歌不回头,目光空洞,看着别处,清冽着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的回道:“你喜欢你大可当着,我既落魄,又何必同你争。” “哼!你以为我喜欢当这圣女?!”宁双瑶冷笑道:“不过由着性子好玩儿,当两天玩笑罢了,到底都是假的,等那小妖忆山出现,我便立刻杀了她,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在西王母跟前摆动你那讨好的狐狸尾巴异界之机关大师!”说罢就眼神轻蔑的瞧着宁九歌。 只见宁九歌也不回语,她此时抬手不着痕迹的捂着胸口,想来是那妖皇内丹在作祟,从她召唤黑暗的力量以后,本体的内丹与之融合,连日来竟心痛不已,不知是何道理,她再不理宁双瑶,一摇身,便携风离开。 “哼!永远一副清高脱俗模样,你是不拿我放在眼里,就算你有狐妖族首领的九尾,我一样能超越你!――总有一天……”宁双瑶目光看向宁九歌离去的痕迹,眼里凝神,恨恨道。 站在祭塔的五层高楼上,她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正值人间五月,阳光明媚耀眼,微风浮动撩起她长长的发。她没有像宁九歌一样的银色及踝长发,没有宁九歌双眼低下的水晶花烙纹,只有一张与宁九歌一模一样的脸罢了。闭着眼,她在心底冷叹道:“既然你宁九歌都不要的,我会要么!什么圣女,我才不稀罕。” “圣女大人。”来人声音浑厚,拉回宁双瑶的思绪。 宁双瑶垂首向下一看――是那国师。只见他依旧黑袍加身,只苍白的脸色露在外面,手里拿着他惯做法事的拂尘,百惑之年的年纪竟就两鬓染霜。她心底冷笑一声,缓缓转身,却将恰到好处的微笑呈现于脸上,同宁九歌一样,清泠的音色,笑道:“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这国师抬头,看日光下楼上女子扬起姣好的面容,嘴角含笑,霎时百花失色,不惊一愣,想那林九歌,何时有了这般艳媚之姿?便沉眉笑道:“王上有请。” “哦?”宁双瑶虽说顶了这肃慎国护国圣女的身份已两月有余,却还不曾见上这人间统治者一面,本意打算在宁九歌前脚走后,她便也离开,竟来这等消息,那看一看这肃慎国王上一眼,也未为不可。于是又道:“王上可有些时日不曾吩咐九歌做什么了,怎的今日就来,好巧不巧的,我正打卦算着,国师大人就过来了。呵呵……” 国师也笑道:“圣女大人好神算,这就请吧。”说罢抬手作请。花朝节上出现的女子,可不就是你么,王上不知,可我国师,岂会糊涂!那忆山小妖,由那上古神兽带走,如今想要找到她,好比稻草堆里找绣花针,大海捞针了。 宁双瑶的圣女身份唤作林九歌,却是和宁九歌一字之遥,宁双瑶心想道:“连你这名字,都是我无法争的。”罢了冷叹一声,便下塔来,与那国师一同前往王宫。一路无话。 到了曜光殿,门外通传。‘林九歌’转身笑道:“国师大人不一同进去?” 那国师阴沉着眼,也回道:“要的,听王上命令,传了我,便会进去。” 这宁双瑶转动美目,曜光殿,有四方神兽镇守,不该大意来的,若是出个意外,在这里,她可什么法术也使不出。不过既然来了,她宁双瑶也不是那种怕死之辈,正想着,就听里面传:“传护国圣女进殿。” “圣女大人请。”国师垂首道。 宁双瑶撇了他一眼,便抿唇端庄大方的随侍者进去。 方一跨进曜光内,殿门便吱的缓缓关上,声音绵长,宁双瑶抬眉,这肃慎国王上做事莫测,也不知…… 她正不解,却听那高堂上坐的人缓缓开口道:“九歌,近来可好?” 宁双瑶颔首低眉,跪道:“安好,王上洪福。” 她未抬头,只听那堂上高贵的人笑道:“起来,把头抬起来。” 宁双瑶心底啐了一声,面上依旧笑颜如花,假意娇羞,站起身,缓缓抬起头,目光转盼间定格在那华服裹身的人脸上。 但见他一袭丝锦绣龙纹广袖宽身朝服,举手投足王者霸气,青丝整洁绾起,一丝不乱,双眼透亮,面容明朗异术全才。只眉宇间皱痕不减,想来是常思虑烦忧,三十岁左右上下,心怀天下的人总比别人显得疲惫些,又看他满面春风,不知有何想法,向来为君为王者,心思难猜。 “你……圣女林九歌?”那王座上的人笑问道。 一只笑面虎,宁双瑶心底哼了一声,竟问这等问题,难道还看出什么端倪来?怔了一下,于是笑道:“九歌何曾不是九歌了?王上英明,举国上下安康,没有那祭祀祈天等事,自然我这护国圣女也就空闲下来,太平盛世,这正是我肃慎国之洪福呢。” “好一个太平盛世!”那王拍手站起来,复笑道:“既如此,来人……” “王上。”在旁侍者应声道。 “传国师。”他扬眼微眯,这殿下女子,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可若真如国师所说,倒真可惜了。 侍者领令下去,只听门外一声“传……” 片刻后,宁双瑶见那国师近得殿来,只看他步伐紧密,身后跟了一个戴笠的人,轻纱遮面,辨不清面目,这宁双瑶看了,竟开始心神不宁,有些不安起来,究竟为何?只怕是要从那戴笠人的说来。 宁双瑶一眼瞧着,闻着不被人类察觉的气息,那人竟散发着死尸一般的腐烂味道,这曜光殿里,可是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坐镇,似她这等妖类,只要不曾施法泄了妖气,倒也与凡人无异,而那人,是那等阴邪之物,这正气充盈的殿堂内,进来就会受不住而显出原形来,可看它一径行来,竟也无事!? 国师领着那人,跪道:“王上万岁。”行了朝,免礼站到一边。 退了四下的臣子侍者,看着殿下孤零的三人,王上笑容可掬的坐在龙椅上,说道:“国师大人,九歌圣女说我朝太平盛世,论近来诸事,你如何看法?” 国师恭谨回说:“这是自然。” 面无恼色,王上皱眉笑道:“国师大人倒是向来少话。”看了他一眼,又道:“在二月花朝节上,竟出现妖物杀人异事,可教人笑话孤,空谈了这平安王朝?” “王上命令臣下在一年之内拿了那妖物,那妖物遁术厉害,本也遍寻不到她踪迹,可巧的是,时隔三月之后,我府上来了一名女子,告知我始末,竟也仅在短短时间之类,寻到那妖物所在。”国师一脸正气,花朝节上的安排,全是他自己一人操控,如今这般说道,竟好像他并非是中间知情人。 王上看了看一旁乖顺站立的林九歌,威严正声又问国师道:“那这妖物,现又何处?可是除了?” 国师低头阴笑道:“臣下身边这位女子,就是那妖物手下幸存的受害者,臣下今日带了她来,就是请王上为她主持公道。” 王上神情若有所思,命道:“揭了面纱,仔细说来!” 只见那名女子缓缓卸了罩头纱笠,在她揭下来的瞬间,王上与国师面无波澜,只那宁双瑶睁了睁眼,那女子,竟是自己现下幻化的林九歌! 她不是被宁九歌给杀死了么?!!宁双瑶心中惊诧,而就听那女子冷冷道来:“启明王上,站在这殿内的,只有一名护国圣女。” 宁双瑶一听,便转眼瞅着四处,这曜光殿,她毫无反抗招架之力。而王上像是知情一般,竟也不诧异。只听那女子又道:“我是真正的林九歌,而王上所命国师大人寻的那花朝节上杀人妖物,就是她!”她说毕一手直愣愣的指向宁双瑶。 这宁双瑶秀眉紧凝,暗道:“宁九歌那只臭狐狸,做事拖拉带水,如今这般,竟让自己白白遭劫!”大殿之内有那四神兽镇住,她的法力妖术受制约根本使不出来,又瞥眼,只见国师黑袍之下,隐约有一根红丝牵扯,定眼一看,竟与那自称林九歌的袖袍相连,原来竟是腐尸? 于是她缓心假意怒笑道:“找这么一个女子来,就说我是妖物?国师大人,你究竟安了什么心?冒牌昏君最新章节!” “听听她如何说来。”国师只答,阴慎慎的垂首,边上女子,正是林九歌,不过,只是腐尸而已,他于花朝节后,趁圣女不在,前去祭楼取那阴阳草,竟意外发现沉泡在祭楼荒园井底有具尸体,因井底之水冰寒,倒也没腐了皮肉,他先是利用这具腐尸做个试验,阴阳咒术的第一个试验品,可是十分成功!后来王上下令追捕杀人小妖,那无法去寻,就想出这法儿,反正眼前的假冒圣女,也非人类。 只听那林九歌又声声泣道:“幸而我命大没死,于三个月回来找到国师大人,将事情原委尽述与他,今日才得以见到王上。” “这么随口说说,便就证明我是假的了?”宁双瑶嗤笑道。 王上一皱眉,命道:“国师,这你可给孤一个合理的交代!别为了应付命你捉妖之事,编出这等事来。护国圣女可是身份尊贵,由不得你随便说。”说罢冷眼看向国师。 “是。”这国师回道,便说:“臣下并没有未开脱职责而胡乱编造。她是不是妖物,在这清和的曜光殿,一试便知。只王上恕罪,这殿内不宜沾染污秽之物,臣下为证明此女不是真正的护国圣女,须得请王上恩准方可。” 这王上皱眉,冷笑道:“国师尽可为孤证实。天子的居所,本就为镇住天下不安分的东西!” “是。请王上回避,恐这妖物多变,碰了龙体。”这国师一声答道,见王上站回龙案,侍者护在跟前,便将拂尘一丢,手中红线系结挽住林九歌双手,轻吐两句咒语在她额头,那林九歌便站定在旁不动。 那佛尘在殿内形成蜘蛛网状般的牢从空盖向宁双瑶。 宁双瑶见此,也不再管别的,犹豫不得,瞬间幻了本体,挣扎着脱逃,奈何四方神兽灵力启发,将她妖气遏制,使她四肢无力,眼看那国师就要攻上前来,她只瞪大双眼,将本体灵力全聚妖瞳,顷刻间只见白光从她双眼射出,照白了整个曜光殿,借此空隙,她一鼓作气脱开拂尘束缚,飞奔至殿外。 曜光殿内的王见后,竟笑道:“果真就是妖物。”又看殿下不动的林九歌,皱眉不语,只等那国师回来。 而国师紧随其后追击宁双瑶,只见宁双瑶回身使出长鞭,转眼瞬间呼啦将梁幔铲下来,盖住四神兽的眼睛。没了限制,她邪笑着翻身攻向那国师。 却在此刻,一道青光凭空劈来,宁双瑶抬眼一看,竟一下惊怔住,也因片刻走神,又被那国师拂尘捆住,她一口气怒发,长鞭与那变化拂尘竟纠缠起来,扯拉不得,那国师就要拿出御龙壶来,只听有声将他令道:“卓应住手。” 那国师竟真的停下手来,回头见了来人,苍白的脸上竟显惊喜之情,宁双瑶弹开那拂尘,拿出长鞭,想要偷袭那国师,却被那人一挥手,长鞭竟到他的臂腕上。 宁双瑶方敛身,行礼。垂眉冷笑道:“尧休大人。”她不喜他,即便这尧休是西王母身边身份尊贵的人物。 那尧休万年不起变化的脸,合着万年不起波澜的声线,只说道:“卓应去回禀你那王上,就说妖物已被制住,至于里面那个不伦不类的东西,你自己怎么做出来就怎么做回去。宁双瑶,你随我来。” 国师惊喜,毕恭毕敬的竟连回几个‘是’。 宁双瑶却不喜,冷道:“去哪里?” …… 只得听命,她沉眉随着尧休的步子离开。而那国师目送他俩之后,也即回曜光殿复命。 ------------ 第二十三章 双重身份 回了国师府,那国师便立刻去接见尧休二人。 话说这宁双瑶与尧休,先是在家丁的招呼下,到了客厅待坐,那尧休只管吃着奉茶,宁双瑶也倚着门前柱子不说话,一时安静。 而那些下人们,见此光景也不敢上前叨扰,先时这两人拿着国师大人的信物螺鸣上门来,这螺鸣是国师大人身份的象征,见此物者如见本尊。想必这两位的来头,必定不小,于是生怕怠慢。 这国师一脚才上门槛,挥退众人,上来便道:“尧休大人,可算是盼到您来了。” 宁双瑶眉头一皱,只听尧休面无表情的说道:“卓应,安排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罢了再抿一口茶,唇间茶香芬芳。 “大人放心,那些事俱已在掌握之中。”边说着边瞅着门柱上靠着的宁双瑶。 尧休扫了他二人一眼,便道:“我说圣女的事。” 那卓应国师笑道:“这一件小事,那王上岂有追究之理。” 宁九歌听了,冷笑道:“小事而已?”抬眉瞥了国师一眼,又道:“小事情也值得你国师大人那般谋算,那你这肃慎国国师的能力,还真值得让人拜服呢!” 那国师阴沉着惨白的脸,抬眼看了尧休,见他不语,便笑问:“这位是?” 尧休无波的声线又拉开,只道:“狐妖宁双瑶,西王母的人。” “呵呵……那就是自己人了。”卓应国师嘿笑两声,又道:“双瑶大人有所不知,我说这是一件小事,因由半年前说起,大人你假扮这肃慎国护国圣女的名头,在一年之内不知揽了多少权力在自己手上,早就是王上心头的一根刺,那王上因着你的手段毒辣,也不敢轻易下手。而在近月以来,祭塔这边甚少动静,王上便动了心思,命我查探,我便顺手这么一扯,以为大人你不过人间一般小妖什么的,拿来顶了花朝节上的妖物,那也罢了,而今知晓大人是西王母一边的,自然我去随口那么一说,那王上本就存了杀你之意,就信了。” “尽管不信,只要能除了圣女,他便装聋作哑罢了。”宁双瑶接口道,邪笑一声,转头又道:“想不到尧休大人你,居然在人间有颗棋子?”她不信这件事是西王母知晓的,这叫卓应的明明就是凡人!西王母可不会养这些像蝼蚁一样的人类为她做事。 尧休不答全能煞星最新章节。 那卓应国师阴笑道:“棋子?双瑶大人可诋毁我了。” “哦?你是想说你不是棋子?”宁双瑶抬眉轻视这国师,冷笑道:“是走狗或者奴仆,或者……呃?”她假作难想之状,用手敲了一下额头,又道:“莫不是一只哈巴的还涎着口水的忠犬。” 国师苍白的脸更显灰暗,他嘴角噙着一丝阴毒的笑意,只道:“大人如何说,也不见得就是了。” “哼!”宁双瑶冷哼一声,撇开头也不再说话。 而沉默些时的尧休,喝完最后一口茶,便缓缓开口道:“这卓应,不过是从我身上分裂出去的东西,如今有了形体,还不忘本,这倒是好事。” 一句话开口,便让那国师连连点头称诺,宁双瑶却皱眉,冷道:“尧休大人的意思,倒好像我连着您也骂了。” 这尧休也不怒不恼,只道:“他在几十年前就转世投胎,带着我的全部记忆来到人间,相当于另一个我。”罢了他一抬眉,无波的眼睛看向宁双瑶,又道:“自然说他便是说我。” 宁双瑶也转头看着他,阴邪的笑道:“说来说去,大家不都是狗?。磕训酪12荽笕嘶辜平险庑?俊?p>  “你说得很对。”尧休边说边站起身来,走近她,低头说道:“这个卓应,是我埋伏在人间留有目的另用的,连西王母都不曾知晓,连你那九尾的姐姐,都不知晓。” “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宁双瑶双眼防备,紧声问道。 “难道你不想去告诉西王母,好在她面前邀宠,排挤那宁九歌?”尧休平静道。 宁双瑶乜着眼瞧着那尧休,冷笑道:“邀宠?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以为你这个消息有多宝贵?你以为我稀罕做这样的事!别说我有本事打败宁九歌,就是没有她先天的优势,我也不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途径去赢她!” 那尧休听完宁双瑶的一席话,虽在心里微怔一下,但依旧面无表情,只道:“这是个好消息,既然你不会说出去,这卓应的身家就由你来照看。” “你要我保护这个阴阳怪气的?!”宁双瑶瞪眼怒道,掐指几算,果然这卓应国师近来有劫。 ……国师在尧休的眼神示意下暂退离开。 “你这是在命令我?!”宁双瑶一甩袖,冷声质问。 …… “我只听西王母一人的命令!”宁双瑶撇头冷笑道。 “西王母之下是我,你敢不听我的命令。”尧休语气持平,不惊疑不强势。 “你以为你威胁得了我?你以为我真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西王母去?别天真了,狐妖何曾守诺!”宁双瑶邪笑道,她从来不怕死,威胁这样的手段,只适合用在别人身上。 这尧休看了看宁双瑶,只道:“你告诉西王母,宁九歌就会死。” “她死了不更好!别拿这样的条件就想让我屈服。”宁双瑶嗤笑道。若是我告密,你尧休就杀了她? “宁九歌死了,你这做妹妹的,还怎么和她争?”尧休继续不温不火的说来。 宁双瑶一听,皱眉冷道:“尧休大人的意思,好像我不得不接受你这个命令?” …… “先前我还见她来着,怎么,上次和尧休大人你一同去了萝?幽谷,这你来,我也没见她在你身边,那副鬼样子她还敢回不周山?”宁双瑶依旧邪笑着冷哼道,不会是借口让自己留在人间,那宁九歌独自在不周山献宠献媚?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 “你见着宁九歌?”尧休问道。 宁双瑶斜垂了眼,冷笑道:“我难道还见不得她!也是啊,她如今那副人鬼都不分的模样,谁见了不害怕啊,哈哈……” “还不瞒你这个当妹妹的。”尧休扫了她一眼,又道:“她在萝?幽谷被冥蝶寄身,那冥蝶可是千年前那场浩劫中唯一没死的上古妖物,连我都要敬她三分,遑论你姐姐。” “什么姐姐妹妹的!”宁双瑶尖声冷道,“她被寄身与我又何干?她就是死了也与我没有关系!” 这尧休捂了一下耳朵,又道:“你不知那冥蝶习性,一旦她认定了宁九歌的身体做寄生的存在,无论如何宁九歌都逃不了。” “竟是这样。”宁双瑶冷笑一声,道:“尧休大人可是存了多少弯弯肠子,连我都给饶在里面半天理不清楚头绪呢!别告诉我你这样做是因为你能保得那宁九歌的命?” “那是一点,西王母可一直拿手下的当棋子,不会在乎谁的死活。说与你有关我的事,一来是让你替我守着卓应这颗棋子,二来,也是让他在人间的手段帮你除了那叫忆山的小妖,这三来,自然也是让你和宁九歌有个较量的机会。”尧休说道。 “较量的机会……”宁双瑶沉眉,片刻后抬眼看了看门外天气,邪笑道:“今夜有雨,我不便久留。” “今夜雷雨倒是很大。”尧休一说,抬头时,那宁双瑶敛了裙裾早已离开。 而那国师,在觉察宁双瑶走后,便回来,笑问道:“尧休大人,那子桑公子的事,我们还需要等多久?” 这尧休扫了一眼门外,淡然无波的说道:“这个不急。” “是,是。那……在伊逻那边,好像开始有动作,这肃慎国王上命我去那边,我也带着宁双瑶大人一同去?”卓应小心翼翼的探问道。 尧休只道:“她若是答应,自然你在哪,她就会在哪。这个你无需费心。” 那卓应国师便也连忙应下,又道:“也不知,上次花朝节上的那只小花妖,是何来历,竟让那两位大人都接连下山来杀她?”他上次可就差些除了她来着。 尧休不答,这卓应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是又笑问道:“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 尧休摆着一层不变的脸,见卓应国师一脸惶恐模样,想来他就是见了那肃慎国的王上,也没这般卑躬谦逊,便淡着嗓子问道:“这肃慎国巫女是谁?” 卓应国师一听,便立刻回道:“是前朝国师的女儿,住在连黛山,名唤陌狼。”瞧了一眼坐着的人,又道:“尧休大人,如何问起她来?” “陌狼。”尧休摸了腰间的夜箫,抬头又道:“人间的事,你大可先办着。别的,我自去安排,另外,冥蝶那只怪物,若是遇着了,你尽量避着别和她纠缠。盘山那边,我们等着他们吧。” 卓应抬起苍白的脸,笑道:“是。身为人,倒是该做些人本该的事情才符合世道。只是那前朝国师,怕是个麻烦。”看尧休不问,又自说道:“她也在伊逻,有可能会救那子桑乐。” 尧休垂首犹自看着手中夜箫,只说道:“是救呢?还是助我一臂之力?你能预算到么?” “这……自然不是小的能力所及。”卓应说道,见尧休大人不再说话,便知谈话到此为止,于是行了礼,便退下去了。 ------------ 第二十四章 出关 盘山上,转眼时间到了第二年,忆山的一年之期也满,她正要打算出关。去年的四月,她就在春光明媚的天气进了仙林,从此就没踏出此地过特战最新章节。 “忆山,你真打算要出关了?”小蛇青莫有些担心。 “当然了,一年时间,我可一天都没耽搁没浪费呢!”眼角朱砂还是一如既往,忆山如绸的墨发长及腰下,红衣如火。 青莫抬眼瞅了瞅她,忍着笑意说道:“可是忆山你除了头发有长长以外,你的进阶一步没动,幻化竟还是老样子,我真不知道山神大人见了,那表情会成什么样子。” 忆山一听,也皱着眉头,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这明明就是幻化过来的身体了,已经没有用那夏之人的画,这不能说我没有进阶!” 她揉揉青莫的小脑袋,这小家伙倒是在这一年里迅速进阶,竟也能幻化了,比在仙林外面同龄修炼的,提前了好多年。叹了一声,抬头看着天边,又道:“山神大人见了,最多妖孽的笑着说,‘忆山,你还是没变化呢!’可穷奇那家伙很可恶的,他就会说‘哎呀,你还真没用,居然一年时间给你修炼你都还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哎……都弄得我不敢出去了。”说罢嘟囔着嘴,用手撑着脸,坐在磐石上叹着气。 “一年里,你每天最多也不过修炼五个时辰,过了要么到处找吃的,要么就倒在这磐石上呼呼大睡,要么……”青莫还没数落完,便被忆山一把捂住嘴巴,只听她道:“要么什么呀!你可别在外面去说,不然我会被穷奇那家伙笑死!” 青莫眨巴着汪汪大眼,表示自己出去不说,然后忆山放开他,他又道:“现在离出关还早,起码得等个半天才算整整一年呢,你要不再困一觉?我去给你摘果子。”说罢正要跳下磐石。 忆山揪住他的衣服,笑道:“不去,我还不饿,也睡不着,你和我说说话,没一会儿我可就走了,你要不要一起啊?” 青莫回身坐好,神色一凝,道:“我与你一同出去,要是被山神大人他们见了,我不得死翘翘嘛,虽然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在外面更会影响我修炼的,好在这仙林里面先天的地理环境,就是忆山你会拖累我,但凭着我的聪明劲儿,你看我这一年来,也修得个人身来。” 只听‘咚咚’两声,又见忆山怒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她鼓着腮帮子叉着腰,冷冷说道:“什么是我拖累你啊,臭青莫,你别蹬鼻子还上脸的,好歹一年来我也那么照顾你,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太让人寒心,太让我心痛了!”说罢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青莫抱着被敲的头,瞅了瞅眼,见忆山一副养了白眼狼的身影看着他,他额头冒着寒,闭了闭眼睛,便笑道:“那我就与你一起出去好了,也免得你说我不够仗义。”主要是他要报答她的赐名之恩。 “那还差不多!”忆山立马换了一副表情,眼里堆笑,又道:“青莫你放心,山神不会为难你的,最多到时候我说你是我特意找来陪我的,这样就算是穷奇,也只说我贪玩不务正业罢了。” 这青莫瞬间没了表情,这忆山当真还是反应慢思想后退,想一年时间,那山神大人什么法力的人啊,难道还不知晓自己在这仙林?笑话嘛,那穷奇大人都知道了,不过看在自己没闯出什么祸来,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哎……”他默默哀叹一声。与忆山并作,抬头看着漫天飞絮,今年的杨花似乎也开得异常,一阵风来,整个仙林都沉浸在一片清甜花香的海洋里。 那忆山由于就要出关,今天一直来的精神都特别好,也不见瞌睡虫来找她。于是到了下午,在夕阳日落的时候,她收拾好所有,理了理身上着装,青莫盘在她肩上打盹,四下看了一圈,笑道:“这里,后会有期了。”罢了双手握在一起,嘴里轻声念了一句山神保佑,便跨步转身。 而这山神大人早在今天清早便与穷奇等在仙林外面,飞絮漫天,两个身姿卓越的人影融在夕阳下,一切都美好如画里。见林子深处隐约闪现一抹红色身影,山神嘴角犹自勾笑。 穷奇也亮了眼睛,说道:“倒要看看那臭丫头修炼成啥样了,可别还是老样子异魂志全文阅读。”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那抹红影飞快冲近身而来,他移脚让开,就只见那一抹影一下撞进山神大人的怀里。 忆山在老远处就看见了山神和穷奇,想着一年未见,这可是在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他二人分开那么久,虽然穷奇很可恶,虽然山神大人太妖魅,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忐忑,便飞身过来,可那穷奇居然嫌弃般的让开了。待要抬头说道,却反应过来,居然被山神大人一手环着,她在山神大人的怀里!!还听到了山神大人的心跳!! 顿时忆山的一张小脸迅速串红,连忙就要从山神怀里退出来,就听山神那空灵干净的声音淡笑说道:“忆山,这肩上小蛇是?” “哦……”忆山斜眼瞧了青莫一眼,见他闭眼装死,便呵呵笑道:“他叫青莫,是陪我一同修炼的。”这山神怎么回事,问了话就该放手了吧? 山神大人噙着笑,又道:“穷奇说要看看你修炼如何了?” 那穷奇早间就将头撇了开去,这可不是他的罪过,谁让这大大咧咧的姑娘自己跑过来的。虽然忆山还是老样子,但看得出来那是她本体模样了,也就比原来稍矮了些,脸更显稚气,头发越长了些,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镶嵌在如白瓷般的脸庞上。 “我幻化了本体,这是我本来的样子,你们看!”忆山边说边从山神大人怀里退开,原地转了一圈,夕阳西下的女子,一脸笑意,余光打在她如花的脸上,更显娇美可爱。 那山神轻轻抬了袖,罢了又不着痕迹的放下,看着忆山笑道:“果然是下了一番苦心。”虽然与之前就是一个模样。 穷奇见了此间光景,虽在心里惊诧忆山灵力的变化,但面上依旧一副鄙夷的样子,只听他嗤笑:“这样子就跑出来,要是我,知道自己底子差又不聪明,就待在仙林里面修炼个万把年的才好意思出来。” “臭穷奇!”忆山眼里喷火,也回道:“一年不见,还越长越难看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瞌睡给睡多了,还长出疙瘩来!”她边说边惊恐地指着穷奇额头,又道:“还是没我在身边,连个说你的人都没有,你看山神大人就一如既往的……”她抬眼瞅了瞅一旁的山神,见他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又红了脸,声音减缓的说道:“一如既往的……好看。” 穷奇一听,抬手摸了摸额头,疑惑道:“我脸色也一如既往的好啊。” 忆山转头,笑道:“那也比不得原来,看你眼睛下面的一片青黑,想来就是没睡好。”说罢她凑近穷奇,又道:“果然还是没我在一旁,穷奇连觉都不好睡吧?” “想不到你修炼一年,不见长别的本事,这揶揄别人的本事,倒还学得炉火纯青。”穷奇嗤道,便甩袖转过身去,再不看忆山一眼。 忆山见那青莫还死死的闭着眼睛,便吃吃笑道:“青莫,你可是肚子饿了?” “没呢。”那小蛇青莫嗡声嗡气的回道。 “我们回神邸吧。”山神大人眼角堆笑,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于是一行便缓行回去,身后漫天飞舞的花絮,一路上那穷奇与忆山二人也斗得不可开交。小蛇青莫与山神大人只得摇摇头,再叹息一声,这两人见面就没个安宁的。 到得山神的神邸,忆山便一头跑进里面,烛火分明,灯影摇曳。一年未见,竟好像都在梦里,一场梦醒了,就又回到,一切未曾变过,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气息,香炉里燃的还是熟悉的味道。原来都还是老样子,忆山都四处转来,笑意不曾在她脸上减退。 山神犹自椅榻上坐着,忆山欢喜的转了回来,至穷奇面前,笑问道:“穷奇,我这一年,到底是有没有去那仙林待过?我怎么觉得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呢霸气遮天最新章节。” 只见穷奇不耐地一撇嘴,道:“你就跟做梦也没两样,瞧瞧……”他一面说一面还拉开忆山,比划着,又点点她的额头,嘲笑道:“你这身高也长回去了,脑袋也不经使了。” 忆山狠狠的一闭眼,一把将穷奇的手掐住,气道:“什么长回去了,我这还要往上长的!可不像你,再也长不高了呢!还说我脑袋有问题,你今天是没睡好吧!”罢了使劲在他手腕上掐了一个印子,方才罢了。 这穷奇吃痛,却也不恼,只道:“晓得自己脑袋有问题,是个好现象。”完了又吃一锭拳头。 山神大人手支着脸,犹自勾着唇边笑意,殊不知这一幕,在那小蛇青莫看来,直接不是流鼻血这么轻微的后果,那么妖魅的一个仙人,你说平时不说话不笑就已经够让人惊艳了,如今还一直笑意连连,这不是让他这种小小妖吐血身亡么? 这青莫才知晓为何每次忆山在仙林说起山神大人的时候都一脸花痴和神游天外的德行,如今如果不是自己也亲眼见证了,他也会嘲笑忆山说她和山神待一处的时候必须要闭眼睛了。果然让人没定力的山神大人,不是一般的气质如玉。 山神见忆山与穷奇一时无话,便淡然开口笑道:“忆山,你进阶也向前一步,想来那象牙纨扇你也能使了。” 穷奇一听,方想起这事儿来,于是向怀里一探便摸出那柄扇子来,递与忆山,只道:“你这灵力,也只够用它来飞行而已。” 忆山见到这个宝贝,听穷奇如此说,笑道:“难不成这宝贝还有别的用处?” 穷奇一抬眉,冷冷说道:“那是自然,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要真有本事,就自个儿琢磨去。”说罢,他有垂首附在忆山耳边轻声道:“可不许去问山神大人,不然我说你还是个没本事的!” 忆山听了,一凝眉,抿着唇像是约定一样,镇重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会自己琢磨出来的!” 穷奇嘴角一勾,便站直身体,向山神大人行礼笑道:“我就去睡了,明儿有事再唤我。” 山神垂首,见穷奇犹自去了,回头对忆山笑道:“忆山明日怎么打算?” 忆山将那柄象牙纨扇揣进怀里,眨了眨眼睛,略思考一会儿,回道:“一年未曾下过山,自然想先去那人间看看,顺道看看那子桑乐的情况,然后……”她歪着脑袋,皱了皱眉头,又道:“那叫宁九歌的,山神大人可是知晓?” “她是不周山的狐妖,由西王母照看。”山神笑答,眼角堆笑,她肩上的小蛇刚才竟也随穷奇离开。 “就像我在盘山由山神大人你照看这样。”忆山自顾点头,又道:“那她为什么想杀我呢?虽然我不明白,但是去年在花朝节上,她那种寒冷的目光,我还真是第一次感受到,就算在仙林修炼了一年,我都还记忆犹新一样的。”忆山想起宁九歌来,便心里隐隐害怕。 山神只听前面一句,眼里笑意便化开来,只笑道:“无事,明日忆山去人间,我便陪你。” “呃……?”忆山没听错吧?山神也要去人间?那这盘山可就没个人管。 看出她的迷惑,山神又笑道:“盘山有穷奇照看呢。” 忆山一抬头,见山神大人那妖魅的容颜笑得如花绽放,天下百花失色啊,心里默念一声,便垂眼笑道:“那穷奇不去,我们去了回来就给他带点吃的吧。”然后见山神大人不发话,又道:“那我去休息了。” “好。”山神空灵着声音,连空气里洋溢的都是暖暖的笑意。 ------------ 第二十五章 妖孽在人间(上) 次日,忆山一早梳洗了,便拿着象牙纨扇跑到穷奇住所。 “穷奇!穷奇!你这东西我研究了一个晚上,可它就是不能像鹤羽那样一丢就腾起来,是不是不管用啊?”忆山揪着睡眼朦胧的穷奇,一边指着扇子一边急急问道,若是一会儿晚了,下山的事也得晚了。 这穷奇扯过被拉离了身体一半的衣服,眼神鄙夷,懒懒说道:“这可是宝贝,人穷怪屋脊,明明就是你自己太笨!” “你!”忆山拂袖,摊手生气道:“我又不是没专心,可它就是个死板板,我再驾驭不了它,就是它有问题仙路春秋!” 穷奇听罢一扶眉头,叹道:“山神大人可是会驾云的,他自会携了你,且速度比这宝贝还快,不劳你费什么神,等你哪天变聪明一点了,我再和你说着象牙纨扇如何使。”罢了又要蒙头大睡。 忆山一把将被子掀开丢到床角,眨巴着眼睛笑问道:“真的?” 穷奇忍着隐隐怒火,冷道:“还能骗你不成!你自去那神邸高塔处,见了山神你也别说话,保管他二话不说就踏云带你走了。” 忆山点点头,笑道:“那我回来你就教我,然后这次下山呢,我会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梨果的。” “那东西盘山上到处都是,我还需要你带?”穷奇抬眉嗤道。 “盘山上的可不比人间的,我去年就见夏之人的府邸里就有好多好多梨树,看样子也是今年结果,枝繁叶茂,且梨花也开的浓密有度,想来那果子也是又大又多汁儿的……”她边说边抹嘴角,又道:“想想都馋得慌。”转头看穷奇,见他欲睡不得睡的模样,抬袖呵呵笑起来。 “看你那德行,还在我这里磨蹭,那山神大人一会儿可就先走了,你就得自个儿用脚下山,就你那点灵力,累都累死你。”穷奇鄙夷的瞧着她,一句话冷冷的浇在忆山头顶上。 忆山一听,笑道:“是哈,不过山神大人才没你那么小气,这么没风度!”说罢将纨扇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又急急往神邸高塔跑去。虽然话是那样说,虽然山神大人也确实很有风度,但这可是他第一次与忆山一同下山,忆山心里也保不准那山神大人心情若是一个不好,就先去了,或者看忆山这么拖沓,又决定不去了呢?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要行动快速,思想积极才行。为此,她还带上小蛇青莫,以备自己忘了什么或者是做错什么,身边也有个提醒的人。 这边走那小蛇青莫边爬在忆山肩上脆声问道:“忆山,我一同去的话,那山神大人会不会生气啊?他可没说准许我也下山的哦?” 忆山转头看着他笑道:“那你这下山一趟,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修炼过程,但凡修成人身的妖,我们都是有下山这一遭的,你放心吧,山神大人又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人……啊,不对,是神。” “虽说是如此……”青莫本欲还说点自己内心的不安,释放一下紧张的情绪,但见忆山笑意洋溢,也就闭了眼,懒与她多话,因为现在和她说什么,都是耳旁风,她的心思老早就飞到人间去了。 四月阳光正好,在神邸见着了山神,忆山不自觉的扯扯嘴角,惊叹了半天的表情才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彼其之子,美无度。’此刻忆山脑海里,除了这句话再找不到像样的句子来形容眼前的人,应该是连在他身上加上任何词汇都是一种亵渎。 她一生不曾识得几个字几个文章,却觉得自己能想得到的话,都说不尽山神这如玉俊美,如柳多姿的人来。 只道是:他一抬眼,风云惊变,一合眼,天地失色。 垂了眼楞楞说道:“山……山神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打扮成这样?” 但听他空灵的声音淡淡笑道:“为了忆山着想,到了人间,忆山还这么痴痴看着我,那路谁来领呢。”戴上一个黑色斗笠,将绝世容颜掩了,连着眼里流光都一并遮了去。 听如此说,这忆山霎时红了脸,低头假装咳嗽两声,不好意思的说道:“谁……那个谁看着来的,青莫你可别看山神大人啊,我……我带路!”罢了转开身,不再看山神。 那山神知晓忆山还未参透纨扇的灵通,便自然地将她衣袖轻轻一拉,笑道:“站到我身边来。” 忆山扶正小蛇青莫,挪几步挪到山神身后,不见他挥袖,转眼竟脚底生风,瞬间已腾空飞起,忆山一个趔趄,险些落了下来,好在她一把拉住山神大人宽大的黑色袍子,一路倒也安生失心前夫,求宠爱。 这驾云的本事,自古以来只有修炼的阶级到达御天阶以后,才能驾驭的,而御天阶,按忆山目前的修炼进度来说,恐怕还得等个几千年,拿那穷奇的话来说,还一万年可能都少了。 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山神笑道:“忆山此行,只去那肃慎国,还是要顺道去别的地方一起转转?” 忆山垂首想想,抬头问道:“山神大人可有想去的地方?” 山神沉眉笑道:“这可没想到。从盘山过来,到那肃慎国,多少也有几千里路程,这一路的山水,忆山可是都看过了?” 忆山歪头,笑道:“没呢,我一来都去了都城,别的还真没去过。” “那我们下去,一路且游且行。”山神提议道。虽然目的不止于此,但在人间走走,倒也是乐事。 “自然是好!”忆山一声笑道,肩上青莫也半眯着眼,这可是在天上啊,他活了几百年,比那些活了千年多的还不能驾云而行的妖来说,说幸运都是肤浅。他在心里啧啧惊叹,喜悦不可言说。 于是只听耳边呼呼风声,眨眼间就回到地面,这忆山脚一沾地,便立刻将青莫从肩上放了下来,指着他笑道:“你得自个儿走了。” 这青莫眨巴着眼睛,脆声问道:“为什么?” 忆山蹲下来看着他,笑道:“沾点人间地气,对你修行有好处,二者,你也得自己感受感受修成人身以来的腿脚,看看灵活不。”便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一阵青烟过后,那小蛇青莫便幻化出一个小孩的人影来,但看他婴儿一般的肌肤,比起忆山十二三岁的个子,他更显乖巧,活脱脱人间庙宇里挂着的散财童子一个,眼是眼,鼻是鼻,说不出的可爱机灵。 “这模样……啧啧……”忆山一面说一面捏着他的脸,这手感真的不错。 “干嘛呢!”青莫使劲拍手打开忆山在他脸上不安分的手,摸着红红的脸,又道:“我这初生孩子般的脸,哪能让你这么粗野的乱摸,仔细给我划出伤口来!” “看小青莫多爱惜自己,你也说得对哦,这么吹弹可破的面子,确实不能随便下手。”忆山笑得一脸阴谋,背着手,将袖子拢在手上,趁青莫不备,一手抹了上去。笑道:“这样就不会了。” “忆山!”小蛇青莫鼓鼓气,看样子是很愤怒的喊了一声。于是忆山又笑道:“大不了你摸回来就是了嘛,你把袖子一抬,往自己脸上抹抹。” 青莫:“……” 山神则在一旁负手而立,看了他二人,含笑说道:“我们先进镇吧。” 忆山回头笑道:“嗯,先进镇里,吃顿好的。”抬眼看了山神,又道:“山神大人可是吃过人间的东西?” 山神笑而不语。忆山又道:“若是我们先去的长宁城,我首先就会带你去那铭仙楼吃那儿最有名的招牌阿萨饭。”歪了脑袋,边走边说道:“那可好吃的,每次来人间我都会去吃一顿。” 青莫呼呼鼻子,脆声笑道:“那你肯定就是为了‘吃’这个字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不然,在你身上,还能找出别的追求来么?” 忆山罗裙一列,回身眯着眼笑道:“青莫要吃的时候,我不会给你的。” “为什么?!”青莫瞪着眼睛问道,凭什么不给他吃的啊?!那很没天理。 忆山凑近青莫,笑道:“因为你又不喜欢吃,你活着的意义就只是修炼、修炼、修炼,所以不需要吃的啊千香百媚。” “你什么逻辑来的?修炼也是需要吃的,你修炼的时候难道饿肚子了嘛?”青莫撅嘴不满道。想她在仙林的时候,一天可都要寻三四顿吃的呢! “那你刚才说我只是为了吃!”忆山也紧着脸,气鼓鼓的说道。 “你那个和我又不一样!”青莫急急辩道。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你就是不许吃!”忆山也嚷道。 “你吃东西能算是修炼么?我吃东西是为了保持充足体力,然后好修炼来的,和你当然不一样!”青莫继续为自己的真理辩论。 “啥时候你见我吃东西只是为吃东西了,我吃东西的时候也都想着修炼的事呢,怎么的就不一样?”忆山说道。 “总之就是不一样嘛!”青莫喘着气,脆声回道。 “那不一样你就不准吃那铭仙楼的阿萨饭!”忆山也哼道。 …… 一路听了他两人叽叽咋咋的对话,山神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在黑纱的面下,让旁人看不着罢了,若是凡人见此天颜,不得敷衍出一段神话传说来才叫奇怪的,或者附上君王祸水的名头,好让人间也有这样的凄凉美色。 三人行至镇门外,忆山上前一步,抬头看着镇门墙头上挂着的牌,问道:“那是什么川什么?” “洛川镇。”山神笑道。 “洛川镇!忆山不识字儿,连我都知道。”青莫环着手臂,一脸得瑟的样子。 忆山回头,一个拳头捶在青莫的头上,笑道:“你还不是山神大人说了你才知晓的。” 青莫双手摸着自己的头,若常被忆山这么敲下去,以后会变得和她一样笨的!于是机灵的紧闭着嘴巴,不再答话。 这山神抬眼看着忆山,空灵的声音笑道:“在人间,忆山就唤我的名字。” “咦?”忆山睁大双眼,惊讶的问道:“山神大人还有名字?” 山神犹自笑道:“自然有名字。”看着忆山的眼睛,他唇角轻启,含着清凉的味道,一字一顿缓缓道来:“将-暮,忆山,这是我的名字。” “那……”忆山垂了垂眼,左右看了,甩着袖子方才问道:“那……那在人间,就叫你将暮大人?” “将暮就好,‘大人’二字,略了吧。”山神空灵笑道,淡然侧脸看着忆山,见她一副不适应的模样,眼中流光潋滟。 “那我也这样称大人了?”小蛇青莫眨巴着眼,期待的问道。 只听‘咚’的一声,青莫头上莫名又起了一个疙瘩,那忆山笑道:“‘将暮大人’,你当然得这么称呼了。”名字什么的,一旦说了的话,就要慎重其事的对待。 “你偷袭我!!”青莫气恼的瞪着眼睛,气鼓鼓的说道。 “什么偷袭啊,我那是告诉你,在人间得守人间的规矩啊。自然不能说我们山神是大人,我们也是妖这样的话来。”忆山装作无辜的笑答道,见青莫还生气,于是伸手过去将他揽住,又道:“我们这就进镇去,看着好吃好玩儿的,我都说与你,人间一般的东西,多少我都知晓的。” …… ------------ 第二十六章 妖孽在人间(下) 进了镇,忆山便指着这样那样东西给青莫介绍,在青莫眼里,这些新奇玩意儿自然有足够的吸引力,加之头次接触,越发感兴趣,这新鲜劲儿比忆山的还大。 于是讲解半天下来,忆山只觉口干舌燥,正欲寻得一处歇脚喝茶,那山神将暮竟早已坐在一家茶楼靠窗的位子招呼他二人过来。 忆山走近,惊讶笑道:“山……不,将暮,你好像对人间的规矩很熟?连喝茶的地儿都挑这么好。” 将暮将茶盏放下,抬眉淡笑道:“不熟,只是一过来,就有人请我到这里坐。我便过来了。” “哦?是谁请的?”忆山四下探望,这洛川镇自己可也是第一次来,山神大人更不用说,他常年都待在盘山,哪里会有如此闲心认识人间的人。而且山神大人也太大胆了吧,人家随便那么一请,你就放心的过来!? 青莫扯扯忆山的衣袖,低声道:“你看可是旁桌的那名紫衣女子?” 忆山抬头一看,果见旁边坐有一名肤若冰肌,面如傅粉,高鼻梁大眼睛的紫衣姑娘,腰间配着两把刀,一张脸有着精致脱俗的轮廓,是那种给人看了就心生仰慕的倾人之姿。 忆山心里惊叹她的美,好在山神大人用笠纱遮着他的面容,否则眼前的女子若是看见了将暮的模样,那她也得羞愧而死。 正在她神游天际时,只听那女子‘哐’的一声放下茶盏,‘哗’的拔出腰间佩刀,以忆山眼力不及之速疾砍而来混炼诸天全文阅读。忆山怔愣之间,那刀已近至鼻前,容不得她多想,小蛇青莫腾的一下幻化,蛇身灵活缠上那紫衣女子的手臂,露出尖牙‘嚓’的一声咬紧握刀的手。 这紫衣女子吃痛,却也没丢了刀,反而另用左手凌空划了一道符,青莫见那红黄相间压身而来的符咒,迅速脱开她的手,滑向忆山,却还是被那符咒定了身,直直跌落在地上。 “大……大女侠!”忆山闭着眼睛,颤着声音大喊道:“住……住手!”她一急,什么法术什么灵力都忘得一干二净。 却只听紫衣女子冷哼一声,眼里杀气凌然,手起刀落间―――― 静止片刻,忆山缓缓睁开眼睛,笑道:“哎?……刀,没……没落?”四下早已无人。 “没落你就可以高兴了么?!”紫衣女子冷笑道。 忆山挪了身体,从地上抱起青莫,见他无事,便往将暮身边靠了靠,方才仰着脖子问道:“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一上来就要人命呢?而且我与姑娘也素不相识。” 紫衣女子却看也不看忆山,双眼直直盯着旁边黑色戴笠的人,笠纱下墨发如绸,袖口玄纹,此间还怡然自得的品着茶,她一凝眉,冷笑道:“这位公子,可是要助这妖物?!” 将暮含笑看了忆山一眼,转头温润的声音空灵响起:“不知忆山,可有得罪过姑娘?” 果然是那妖物忆山,陌狼心下冷哼,又道:“伤了人,难道不该偿命?既是妖物,不在山上修炼,又跑来人间,这乱了规矩,任何一个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伤人?”忆山疑惑道,她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而且来人间,她从来都不惹是生非的啊。 将暮抬手拈了忆山肩上的飞絮,这洛川镇街道上都栽种有树。但听他笑道:“姑娘请我过来喝茶,就是为了此事?” “我陌狼身为肃慎国的巫女,自然是为此事。”陌狼动了动身体,眼前的人解了刚才的定术,收刀,手把在狼牙刀柄上,方才就桌坐下。 “如此。那我代忆山给姑娘赔礼。”将暮说罢,抬袖作一揖。 云淡风轻。 陌狼扯扯眉头,这算是什么赔礼?!于是凝眉冷道:“我也只是替人解决麻烦,不需要什么赔不赔的,只管教这妖物砍了头,我好拿去救人。” 忆山瞬间石化,砍……砍自己的头!? 将暮转眼看了忆山,右手放在她的听会穴,回头又对陌狼笑道:“那伤者一年来境况如何?” “不知。”陌狼冷冷回道,他将手放在那妖物耳边,是不想让这她听见这些?抬眉又道:“不过从卦象上看,他没死就是了。” “忆山的妖毒是厉害。”将暮垂眼笑道。看了看渐醒的小蛇,抬头又对陌狼说道:“忆山伤人的事,还请姑娘别提。” 陌狼环手,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又见这气质雍容清举的人淡然笑道:“那伤者,就交由我去救他,不劳姑娘辛苦。” “你们都说什么?”忆山只见他二人口型在说,耳朵里却一片寂静,不禁张口问道。 将暮放回手,笑道:“青莫醒了。” 忆山往怀里一瞧,担心一时放下,惊问道:“青莫你没事吧?身体感觉有不舒服的没?”青莫要是有个好歹,她定不轻饶了那姑娘。 这青莫还觉着昏头昏脑,摇摆着头,嗡声说道:“还好……还好了……” “你还是闭着眼睡会儿吧,刚才肯定摔坏了极品大小老婆。”忆山皱眉担忧道。 “不是摔的,是她那符咒太厉害――”青莫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头晕……晕……”边说着又倒在忆山怀里。 忆山叹一口气,抬头正要说话,门外却急急跑来一个人影,走近边上紫衣女子,俯身耳语。于是她抬眼看向将暮,问道:“她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肃慎国的巫女,陌狼。”将暮笑答。 “我怎么不知道肃慎国还有个巫女?”忆山防备的看着陌狼,又道:“巫女的话,就是要收拾天下的妖物精灵?” “可能是如此呢。”将暮淡笑道,伸手将她怀里的青莫提起来,放在桌上,挥袖间,只见一股透明的凉气萦绕在他周身,不消片刻,小蛇青莫只觉周身通畅,竟就好了。 忆山见山神给青莫注入灵气,双手撑膝只盯着青莫,便也不再多问。 “公子可是巫者?”陌狼看他方才使法,以为他不过一介凡人。 “姑娘以为是,便是了。”将暮笑道。 “巫者不是在伊逻之禁么?怎么会在这小小的洛川镇出现?”陌狼冷笑道。 “姑娘是巫女,也不在连黛山。”将暮淡然说道,站起身来,对忆山笑道:“忆山,今日天色渐晚,你说我们是赶路呢,还是在这里歇个脚明日再走?” 忆山抬头,看了看天外,也笑道:“继续赶路吧。”他们又不是凡人,昼夜可以不分的嘛。 “你们就这样走了?”陌狼皱眉问道。 “留在这里你要杀我们,自然得走了。”忆山回头看着她说道。 却见这陌狼大笑一声,只听她道:“不杀你,就在这洛川镇留宿一晚如何?”倒要看看这巫者是何方人物,身边竟带着这两只妖物。 “此番不杀,不代表以后也不杀,你答应以后遇见了,也不杀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而且我们又不是那些走了邪径的妖,所以你不能见了就喊杀喊灭的。”忆山一席话仔细说来,这陌狼看起来也是个爽朗的姑娘,可她是巫女,所以要先约定好。 这陌狼抬眼认真看了看忆山,最后扫了那戴笠的人一眼,笑道:“自然不再杀你。” “那我们就在此地歇息一晚?”忆山抬头看着将暮,笑问道。 “好。”将暮点头也淡然笑答,风致嫣然。 “二位若不嫌弃,请随我手下的人去族长府上坐坐。”陌狼说罢吩咐刚才过来通知她消息的人,让他领着忆山他们过去。 将暮回头看了陌狼一眼,在黑纱下,也不知他面上是何表情,陌狼也难猜他,便移步去准备晚上捉重明鸟的道具。 终于等来了重明鸟,传说中西王母的信使。想要捉住它,就只有在它经过的地方布下七星罗刹阵。此阵阴毒,为了子桑乐,她到底也筹备预算了一年之久。虽然是针对异物的阵法,但对人多少也会有影响,所以她打算在收拾好所有之后,一人前去。 做好一切准备,也无需自己在那守着,等那重明鸟掠过上空,也会被困住。 拍了拍手,正转身准备回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一起混过的兄弟最新章节。 “姑娘想要捉拿重明鸟?”山神将暮负手站立,四月的轻风扬起他如墨发丝,牵起衣袂,笠纱遮面。有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高标而独立。’好一个浊世尔雅的人物。 陌狼回头冷笑道:“公子不与那妖物同行,却跑到离镇子这么远的北郊来,倒是好雅兴。” “忆山逛得累了,也不出来。闲来无事,就来看看姑娘忙什么。”将暮笑道。 “你不是看见了么,我是要捉拿重明鸟。”陌狼不欲与他多说,这种事情,在修行人的眼里,都是邪门歪道。 “重明鸟可不是姑娘随便想捉的那么简单,动了它,那天神西王母可是会发怒的。”将暮淡笑说来,重明鸟会来着北郊,定是这里曾出现过妖皇内丹的气息,如今看来,倒也合了内心猜测。 “呵……那传说中的神仙,谁看见过?”陌狼好笑道,眼前的人,怎么会相信世人笔下揣摩出来的虚幻? “姑娘要那重明鸟,可是用来救人?”将暮笑问,想来也不可能是救那夏之人的。 “你管我拿来作何用处,总之你且别管,若是插了手,我可是个会翻脸的!”陌狼冷声道。 笠纱下的人莞尔一笑,空灵好听的声音又说来:“重明鸟有驱邪魔,镇百妖之法力,食其肉,解万毒。姑娘凡人之身,不知拿它来究竟是解毒,还是镇魔?” “阴阳蛊公子可是听过?”陌狼眯着眼笑问。 “阴阳咒蛊,上古书卷记载,是邪术,被列为禁术之首的术法。”将暮笑答,“姑娘捉重明鸟,就是为了解这阴阳蛊的咒术。是如此的话,我倒建议姑娘放弃这个想法。” “放弃?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在这洛川镇足足等了一年,你说放弃就放弃的!”陌狼撇了一眼,嗤道。 这山神将暮沉吟片刻,笑道:“自然我有办法解那阴邪咒术的。” 陌狼抬眉,盯着眼前看不见面目的人,足足有了半响,方才说道:“果真?” “姑娘可以一试,我手上便有这阴阳蛊的引子,若是不信,我将自己种了这蛊,再解了蛊,姑娘可在旁亲眼见证。”说着就见他随手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盒面蜿蜒雕着神秘花纹,散发着些微檀木香。 陌狼挑眼瞧着他,半刻后,方笑道:“不必如此,既然公子敢说这样的话,我便信你一回。”见笠纱轻点,又道:“那中蛊之人,在伊逻交州,咒蛊在他体内潜伏了一年之久,我放了镇命符在他身上,想来也只能暂时延命,那恶毒的咒蛊何时发,却是连我都推算预估不了的。” 这将暮听后,淡笑道:“既有姑娘的镇命符,想来三年之内那蛊也不会被催动的。” “尽早化了蛊,意外之事就可把握,也好查出背后种蛊的人来。”陌狼说道。抬眉看了他一眼,又道:“公子贵姓?” “大将先生。”将暮笑答。 陌狼沉眼,僵了僵脸色,笑道:“好名字。” 这将暮依旧从容波澜不起的笑道:“姑娘妙赞。” “如此决定,那我们明日就动身去那伊逻交州。”陌狼说道。 只听将暮笑道:“待我知会忆山一声,若是她想先去长宁城,我们便顺道从长宁城去伊逻。” 陌狼止不住又僵了脸色,从长宁城去伊逻,明明是南北两端,完完全全相反的方向!!! ------------ 第二十七章 梦魇(上) 青莫走在街上,纳闷道:“昨日不是才到的洛川镇么,怎么全变了样子?这里是哪里?”走了好久,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没有,四下混沌模糊,没有光,空间暗淡无比射雕之狂风快剑全文阅读。 “忆山……忆山……你去哪里?”青莫大喊,回头看身后荒无人烟,无垠黑暗,看见前方一抹红影,他急急追上去,你们怎么都走了?山神大人呢?山神大人还没有回来。见忆山越走越远,像似听不见自己的呼喊,青莫声音颤抖起来,哭喊道:“你不要走,忆山!你回来、快点回来!” “娘亲?不要!你们这些坏人……不!” “我要上盘山!娘亲,我去那得到宝贝,就……娘亲,等我……” “忆山……别、别去那里……”一阵惊醒,青莫满头虚汗,“原来是个梦啊……”拍了拍胸口,又道:“还好只是个梦……”抬手抹了抹,方吁口气,还以为忆山那家伙丢了他自己走了。这人间,屠夫多,抓蛇来做买卖的更多,想当初,就是这些恐怖的人类捉了娘亲,在自己眼前生生将她活剥了皮……想到这里,青莫冷不丁打个寒战。离开一年了,根本没有机会再救娘亲了吧。 “青莫,你愣着干什么呢?”忆山一进门,就见青莫傻愣的坐在床上,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居然都没有反应,便戳了他脑袋笑问道。 青莫方才回神,揉揉脑袋,呐呐说道:“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不要我了。” 这忆山一听,笑道:“可是平日我敲你的头,把这脑袋给敲坏了吧,让我瞧瞧。”一面说一面往青莫小脑袋上揉。 “没……我没坏!”青莫躲避着忆山,又道:“山神大人可是回来了?” “嗯,昨儿个就回来了。傍晚的时候见他出去,晚上和那巫女陌狼一起回来的,还问我咱们今天去不去长宁。”忆山将青莫的头发扎成莲花冠,看起来更像那道家奉茶童子了,她边梳边笑道。 “那你怎么说?”青莫垂着头任她打理,虽然被扯得头发都落了不少,但原谅她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梳头发。 “自然是去长宁了啊。”她绑好最后一缕,屈膝笑道:“不过那陌狼说了,咱们可以沿着伊逻转过去,听说那伊逻可是这肃慎国最富饶的城。城里开的酒楼比铭仙楼还大,铭仙楼可是长宁最出名也是最大的酒家。”忆山说得一脸向往和羡慕。 “伊逻是什么地方?”青莫抬起头无视她,继续问道。“会比长宁还热闹?” “我也没去过,所以也不知晓了。”忆山笑道,“我们可以去的嘛,去看了自然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将暮说那是和肃慎国对行的方向,如果去那伊逻,就要晚些时候才到得长宁,不过那也没关系,不是听那陌狼说子桑乐也在伊逻嘛。于是看了看青莫,又道:“也穿戴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说罢便拉起青莫往门外走去。 走到了族屋厅外,见巫女陌狼和将暮早已等候,忆山牵着青莫走过去,笑道:“让你们等了。” 将暮依旧是笠纱遮面,从忆山过来,他便笑道:“去伊逻,我们骑马。” 忆山一听,止住脚面露难色:“我不会……” 青莫也道:“那东西我坐着浑身疼。” “你坐过?”忆山惊讶看着青莫,青莫却闪着眼神说道:“没有,我没有坐过啊,但看着马那东西,我就不舒服,就疼,头疼、身体疼。” “那怎么办?”忆山为难的看着将暮,想到山神大人不是可以驾云而行的嘛,他领着大家走,兴许不消片刻就到了那伊逻交州了呢。又转头看了看将暮旁边一直不看自己的巫女陌狼,叹息一声,陌狼虽是巫女,但也是凡人,自然不能让她知晓将暮是个神仙,所以山神大人昨夜还与她细心说了些,只当他是人间什么巫者的人物异界之机关大师最新章节。 摇摇头,把怀里的象牙纨扇拿出来,双眼灵动,笑道:“那你们先行骑马去,我与青莫后来。” 这将暮垂眼一笑,万般风情也只限于笠纱以内,空灵着声音只道一声好字,便与那巫女陌狼出了院。 见二人走了,忆山转身回头,晃着手中纨扇,对青莫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青莫认真瞧了两遍,复又抬眼茫然的摇摇头,问道:“是什么?” 忆山站直身体,边踱步边说来:“这是象牙纨扇,听说是个宝贝,用来飞行用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仙林修炼一年?就是为了它。”她指了指手中的东西,又道:“好在昨夜我琢磨了一下,终于明白它飞行的诀窍在哪里,所以咱们可以省了骑马那苦行,我用这宝贝带我们去。” 青莫环抱着手,小孩大人模样的看着忆山,语气怀疑:“你确定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那当然了!”忆山自豪的答道,虽然将暮在一边说了两句,但能不能领悟就是自己的事儿,好在自己的资质也没穷奇说的那么差,用了一宿时间参悟,倒也能勉强御扇而行的,这主要就是要掌握风行的方向,再凝聚自己的一点灵力,一般距离的飞行,还难不倒她。 “那我们就走吧,一会儿山神大人他们可就走远了,我们也找不到方向。”青莫脆声道,他没把握忆山这个半桶水是否真的能行。 “呵呵……”忆山灿然一笑,“我们得到镇外才行。” “……”青莫心道两字:“果然。” “别那样子嘛,我可是真的能用它了,只是这镇子里人多,不方便使法术。”忆山说道。 这青莫默默垂首走路,听了忆山的话抬头正要与她说,却见一人从门外进来,仔细一看,便敛了笑,浑身煞气迸发。 忆山从未见青莫这般模样,便也警觉起来,心下也一惊,立刻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头,问道:“怎么了?”若是晚了一步,这小家伙可就差点化了原身。 在忆山双手的施力下,青莫散了妖气,定了定身心,方才抬起头,眼中泛泪,哽咽道:“以前我的好多兄弟姐妹,就是眼前这人带了好多屠夫上山去害的。”亲人的仇加上娘亲的,就是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也慰藉不了他们的在天之灵! 忆山一听,便心下替青莫难过,抬头盯着那走来的人,冷道:“族长大人哪里去!” 那人一怔,诧异道:“姑娘你们还没走?” 听得这话,忆山怒起,瞪着眼睛气道:“原来族长大人这么希望我们这些做客离开,是想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这族长大人心下泛起些微怀疑,难道那陌狼还能知晓别的?面上却笑道:“哪里话,只是巫女大人和那大将先生离开了,以为姑娘也跟着去了。”既然没去的话……他心底阴笑起来。 “我们正要走呢!”忆山反应过来,现下也不是找这人算账的时候,再者说,她和青莫也不能在人间乱来。于是低头在青莫耳边低语几句,那青莫也含泪点点头,恨恨的看了那族长大人几眼,二人正打算离开。竟不想这族长大人反而叫住他们。 “姑娘止步。”这族长一面说,在忆山和青莫转身过来之际,一面趁他二人不备,迅速覆上青红相间的幡。 这幡有禁妖佛咒,还未等忆山看清,她与青莫便无声的晕倒在地。 看着倒地的一大一小,族长大人嘴角咧咧的笑开来:“这蛇妖的皮,卖给行家,可得值几两黄金呢韩娱之糖不甜了。”抬脚踢踢,见二人毫无反应,便拿出怀里的止魄针,一人一颗钉在忆山和青莫的额头上,触肤不见。这可是一位高人给的宝贝,专门对付这些妖类的东西,当年上山捉拿黄金大蛇的时候,可就派上过用场。多年不曾见过下山游走的妖了,此番巫女也不在,这两只道行不高的小妖,就是囊中之物。 嘿嘿冷笑两声,想那巫女陌狼,一年来占据着自己的住宅,让自己这个半百老人搬去偏厅,那不成材的儿子也被她赶出洛川镇,这洛川镇上下可都等着看自己晚景凄凉的下场,“哼,这些庸俗之辈,一镇族长岂是你们笑话得了的!” 若非国师大人英明,早在三公子桑乐来这里之前,就已知会了他,还给他开眼见妖的异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知晓面前这二人不是凡人了。潜伏一年,现下不过静等时机,忍辱一年不算什么,就怕是一年以后还是老样子。如今这巫女终于也开始行动,国师那边肯定会再有命令,索性捉了这两只,赚点意外之财。 而这青莫其实早有防备,在那幡咒覆面之前,就化身留了一具假分身在地上躺着,此刻他躲着走廊柱子低下也不敢妄动,只眼睁睁看着忆山和那假尸体被拖走。诺诺嘴巴轻声道:“对不起忆山,等我报了仇,一定会救你的!” 他不想去求山神大人帮忙,虽然忆山是盘山的妖,但忆山的妖体对凡人来说,暂时没有什么用处,至多也是看她面容可喜,卖到红楼别苑什么的,那到时候他也有能力去营救她的。所以他决定先计谋报仇,好不容易遇着这人,就一定要他死!否则上盘山的目的就此浪费了。 又说忆山被符咒与止魄针双重镇住后,脑子里便白光影绰,记忆深处断续的片段一截一截的扑向脑心,却又连贯不上,她想抓住那些漂浮的画面,却伸手出去就将那些影像挥散,记忆里的东西像阴天雷雨,不停的扯着闪电,哗啦啦的袭来又咻地不见。 浑身冷汗泠泠,内心似焦灼不安,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忆山眉心被钉,梦里身置一片血红的花海之境,一直有人在左右打量着她,可她却睁不开眼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你是谁?……别走……你不要走……告诉我你是谁?!……”忆山声嘶力竭的喊,却突然发现自己声带发不出声音,使尽浑身力气竟也只是徒劳无功,四肢百骸传来的无力感将她生生压住,“这是哪里?……” 忽而梦境上下颠倒,她在空中飘浮着,循着那人的身影去问,白光又在刺啦闪烁,划亮苍灰的空间,没有界限的终点,哪里也没有尽头,苍凉到令人窒息,大雨倾盆而下。忆山一路逃窜,跌撞奔走,红罗沾满了泥紧贴在娇小的身体上,如绸青丝散落,雨水顺着头发浸进干裂的嘴唇里,可心口依旧火热焦躁。 一路向前奔走,却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战场厮杀声,兵器冰冷刺骨的交织声,舍命搏斗的死亡叫喊声,每一道声音都如利剑快刀直直冲进忆山耳膜里,震透心胸,她怔怔的僵立在旷野,荒原上没有风,却见她惊恐的放大瞳孔,眼前什么也没有,却听得见那些痛苦的挣扎声,呼唤声。 “女子的呼唤?”忆山木然的转过身体,竟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女子,她急急走近她,想要问这里怎么才能走出去,定眼一看时,这女子竟是宁九歌!忆山惊惧害怕,立刻侧开身体往别处疾奔,“山神大人……山……将暮!将暮……你在哪里?”声音颤抖,由于害怕,她哭出声来,这里是哪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穷奇呢?青莫也不在了? 还看四周,天地旋转,忆山定住脚步,双手冷冷的环抱着身体,无力的蹲在地上,那些分辨不清头绪杂乱的记忆又呼啸而来,从无色的天空里凝聚成团,伴随着隆隆雷声直扑进忆山的眼睛里,头痛不堪,忆山抱着头瑟瑟不已,只痛苦的喊道:“不要了,这些我都不要!……不……不要给我……!” 瞪大害怕的双眼,忆山抬起头来,只见她眼睛溢红,三千青丝覆面,纠缠繁乱,一道霹雳的白光砍下来,哗啦砍进她的身体里,瞬间,红罗一身倾倒,在没有尽头的荒原上,枯草凄凄,夹杂着如血如火的花,火燎火燎的蔓延开来,将那具娇小的身躯包裹,没入如夜漆黑的深处。 她在梦里竟没了呼吸。 ------------ 第二十八章 梦魇(下) 满目耀眼的红,从地上绵延至天际,无一不是。 “尸铸山,四百年了。”男子垂着好看的眼,空灵着声音。薰风缓缓吹起他如绸如墨的发丝,飘渺遥远。 “殿下。我们回去吧,您在这里站很久了。”身旁的坐骑缓口说道。 “只是仙界战士死后的尸体就堆了这么高。”微眯着眼,男子目光看向最高处,那里,正开着鲜艳的花。 神兽坐骑顺着主人的视线看去,转头又道:“血肉堆积的尸铸山,如今竟也成了野花野草的营养地了。”不削地撇了一眼近旁一株随风摇曳的曼珠沙华,嗤道:“若没有那场混天血战,这些靠亡灵修炼的小妖,又怎么会得以存活我的刁蛮老婆。” “这是红花石蒜。”男子略微抬眉。佛家的东西,也出现在这里,倒也是奇事。 “绚烂绯红的曼珠沙华,又名红花石蒜,也是舍子花,人间的百姓都称之为无义草,在人界,它是死亡和灾难的象征,所以不会种植,更是发现其生长了,也未等它开花就锄了,说来也是无辜的生灵。”坐骑懒懒道来。 “穷奇,你后退两步。”男子携衣而下,抬手扶着那株曼珠沙华。抬头又展颜笑道:“方才你可是瞧见它在往我身上吸纳灵气,就顺脚将它踩了?” 神兽穷奇头昂着看天,四脚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鉴定方位安全,才道:“受亡灵坟地的影响,这种修炼的东西就是幻化了,以后也只会噬血,不如趁它为成形之前灭了也好。” 男子听罢,垂眼笑道:“不过两百年的小妖而已,意识恐怕都还没有呢。”顺手捧了一杯土,挥袖间那株曼珠沙华已被他收入袖中。 穷奇瞪眼诧异:“殿下可是要救它?” 那俊雅的身形转身,也不答他。穷奇又道:“这可是佛界的业火,尸铸山之所以会出现这等东西,自然也是佛界之人放任的,为的是消除魔障,等它功德圆满,那西天上头的人就会来收它,此番殿下您带走了它,岂不是……” “穷奇可是差点就折了它的命。”男子眼波流转,回头笑道。即便只是这样卑微的生灵,它还有别的修炼方式。 如果仅仅是被佛利用之后便要魂飞魄散,那对它来说,多么不公平。事实上,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来呢? 罢了,男子摇摇头,叹道,只当自己漫长岁月里无聊的消遣。此后去盘山,经年轮回,再不管他界如何了。 “可是……”穷奇欲道,见将暮殿下身形渐远,干瞪了瞪眼,甩了头也自跟上去。 “不回天界。”空灵声音传来。穷奇抬头不解:“那去哪里?” “盘山,以后都去那里。”男子衣袂翻飞。踏云而起,尸铸山渐行渐远,回首淡看了一眼,眼中没有一丝留恋。袖中小妖,依旧昏睡。 到盘山两百年后,山神去阴山结识了七千岁的曼陀罗花君――花千渊。 再百年后,一日山神对穷奇笑道:“她醒来,就叫‘忆山’。” 穷奇皱眉:“这难听的名字?” “嗯。穷奇有意见?”山神邪魅笑问。 这穷奇一面使劲摇头一面说道:“没有没有,居峰之巅,念念不忘思安,忆山忆山,好极好极。” ――于是成就了我么? 我叫忆山,原来是山神大人给的名字,我活了六百年,是个很小灵力弱的花妖。不说山神大人和穷奇,就是比起宁九歌花千渊那些人物,也只是个在强者庇佑之下无知存活的小妖罢了。 终于想起来,我原就不属于盘山,只是那尸铸山山上不被别的妖物所认同的杂生妖体,连人间都没有站脚之地的被诅咒的曼珠沙华花妖而已啊。 这忆山昏沉的身体再一次颤抖,而那恶毒的族长此时却与那红楼里来的鸨娘商议价钱,鸨娘妖娆的调笑,看了看躺在地上扭动了一下的忆山,只啐了一口,妖艳眼影里只管算计着用如何便宜的价钱买了这个面容姣好的姑娘。 梦里,眼前还是一片遥无边际的红啊。 花朝节后穷奇带忆山回到盘山,“她是化妖了从艳遇开始全文阅读。”山神微皱眉头,淡然声音道,看不出别的情绪,山神大人向来如此。 穷奇看着摇摇头,听山神又说要黄泉之水,他只好拔身去阴山了。 昏睡的忆山,尖牙被山神大人拈手拔了,虽然从此在完美的山神肩膀上留了两颗齿印,肯定穷奇也不知晓的,所以山神大人才封了这些记忆么? 为什么不要我记起来呢?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啊,青莫都晓得仙林不可以随便进出,山上好多小妖都说羡慕我能住在神邸,可我还说神邸无聊,要去人间。 总是喜欢言不由衷,明明知道每次玩腻了想回的地方永远是神邸。认识人间子桑乐,只是因为他的神情有些好像山神大人,觉得可以亲近,看着才会喜欢的啊。 耳边一直是那空灵好听的声音。 “忆山醒来,这些事记不得就别在她面前提起。” “三日归期呢。” “忆山又要下山了。” “穷奇也去看看。” …… “不!”忆山皱眉痛苦喊道,那在耳畔的声音渐渐消失,连梦里的白衣身影也在纷红盘乱的空间里被漫天的红色所包裹,再也看不见。“别走……” 在不堪的痛苦与折磨中,忆山美眸逐渐浸染成通红,深皱着眉。 又见一白衣女子款款走来。“呵呵……我说妹妹怎么不去救子桑乐呢,原来不是钟情于他啊。” 忆山揪着头发,狠狠地盯着她,沙哑了嗓子:“宁九歌你为什么要害我,花朝节上,子桑乐是不是死了?!” “死了死了,都死光了呢!”宁九歌笑道,忽而又一转脸,变成一副生冷模样,嘲笑道:“你不是喜欢他么,怎么一年了也不见你来看他啊。就算死了你也该来看看的呀!” 这忆山死命地撑着精神,想到巫女陌狼说过子桑乐在伊逻交州,又怎会是死了。于是冷冽回道:“你骗我!你这个狐妖!” “你!”梦境里的这个宁九歌气叱一声,眼球凸起,厉身向忆山扑过来,伸手就是长长的指甲呲的一下划在忆山脸上。 忆山吃痛,抬手捂着侧脸,顿时浑身紧绷,双瞳充血。 “这姑娘,怕是不好吧。”阁楼里,鸨娘妖娆的走进身体微抖的忆山,摸了摸她的额头,回首看着族长,站起身来掩袖笑道:“你不会是给她下药了吧?瞧瞧这苍白的脸色,还有一直打着寒颤的身体。”一边说还一边指着地上的忆山。 又道:“若是你下了药啊,我们楼里可不会要这种姑娘的,也养不起来。”眼神有些鄙夷。 这族长怪道,换做平常小妖,被禁妖幡和止魄针双重钉住的,更不会有此反应,但看她双眼溢红,欲睁而睁不开,又浑身痉挛,怕是不祥之兆。 正在他暗想之际,只听门砰的一声炸开。一条巨型蛇体砰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鸨娘直接惊怕得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晕过去。 青莫原形显现,一尾扫在门上,直将那门击个粉碎。 他在房顶瞧着忆山,原想等屋内二人交易完毕,他再来救走她,却不想躺着的忆山一直痛苦地拧着眉头,冷汗直冒,他保不准若是那止魄针和禁妖幡法力增加,会不会对忆山产生更大的危害,想到还没有报答她的赋名之恩,又担忧她眼下的情况,情急之下就下来了特工王妃,别惹废物七小姐。 “好个狡猾的妖精!”族长怒道,竟敢用幻术糊弄他,嘴里啐了几口,骂咧着举出止魄针,就要上来钉死这蛇妖。 青莫一瞥眼,见他此时也不敢拿那禁妖幡来,于是也放开手脚,准备与他几个回合。 将口中信子一吐,带着漫天毒刺飞出,齐刷刷对准那族长。眼见这些剧毒的如针一样细密的刺直扑而来,族长不敢怠慢,也快狠射出手中的止魄针,想到另一只妖被止魄针制住,也没大问题,便顺手将那禁妖幡从她身上扯来蒙住自己全身。 而这是青莫成形以来第一次与人交战,未曾防备,被那族长暗算一记,腰身处进了两根止魄针,好在是原形,也没钉在眉心,倒也还能动作,只是腰部至尾巴一截开始麻痹,行动缓慢滞动了。 觉外头攻击小了,族长掀开禁妖幡的一角,眼神阴毒,冷笑看着手中五根止魄针,“倒要看看你这修行浅薄的小妖如何躲过我七根止魄针的法力!” 青莫缓动着凝冻似的尾巴,双瞳齐聚妖力,意图行使妖光脱身。若是被七根止魄针射进身体,此生修为就算完了,打回原形都算轻的。 就在刹那,青莫瞪大眼睛,万分惊异的看着族长身后的忆山,吐着信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族长的身体被撕裂成一块一块,顿时整个逼仄的屋子里洒满鲜血。 “不……不要忆山!”青莫结巴大喊,那地上的女人就要遭殃了,虽然是个不良的人,但忆山作为妖,也不可以随意杀人。于是他腾的幻回人体,右腿被扎进止魄针,此刻也僵硬如冰柱,用手撑着,挪脚靠近那晕倒在地的女人。 只见这忆山两颊间浮出花妖本体的筋脉纹路,血液在肤下流动,双瞳染红,不辨影像,青丝也寸寸变红,凌乱飞起。她体魄被钉住,但看见青莫时,瞳孔微缩,一把拂开他,一掌就击进地面女子的心口。 待青莫缓过力,回头一看,那女人的身体也被撕成两半散落,心骇之下他也不敢再靠近忆山。这忆山嚓嚓的转着头,指甲尖尖的划过自己的脸,梦里……在梦里被那狐妖划了脸!冷冷地抖着身体嘿笑起来,红衣浸血,腥味不堪。一挥袖,整个楼宇倾塌,她自屋顶飞身而出,成一抹红色消失在洛川镇上空。 青莫在怔愣中还没缓过神来,直到横梁砸下来,他闪开身,也飞出倒塌毁掉的房子,站在废墟外,才惊魂未定:“忆山这是……怎么了?好……”嗫嚅着嘴,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好恐怖啊!呜呜……” 青莫三百多年来,可从未见过像忆山这么撕人的,小小的心脏被吓坏了,哭噎了一阵,方才止住,想到此时该去找山神大人,也不敢去找忆山,再说忆山去哪儿了他也不清楚,而且还是那种模样离开。 于是收拾好精神,蓄足了周身灵力,尽自己最大的妖力去追山神他们。 又说这山神将暮先行走了,路上等了几日也未见忆山跟来,以为迷路也没在意,向来忆山脑袋就是一根线,除了能找到回盘山的路,别的都是瞎撞,能找对就是运气好,找不对去别地转转,回头就直接回盘山。 那伊逻有些人,忆山不见也好。此番下山来,正是为她化劫,顺便查子桑乐未死之谜,如今听巫女这般说,倒也知晓了。淡笑一下,笠纱下的眉目温柔不减。 正想时,将暮却突然眉头微跳,顿时预感不好,便勒马回身对陌狼笑道:“姑娘可先行,我去接忆山,想起来她不认得路。” 这陌狼也抬眉笑道:“公子对那妖物还挺上心。”看不清眼前之人笠纱下的情绪,末了又冷道:“尽管去吧,她可别找不着路,就害了人。”对那叫忆山的妖,她多少还是介意,终归是妖,总是有妖性的,保管不了哪一日就原形毕露了。 将暮垂礼,便策马回转。 ------------ 第二十九章 解魄 青莫腿上的止魄针开始一阵一阵的发作,额上冷汗直冒,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像大病一场,抿着乌紫的唇凝气一路循着山神和巫女的经过的痕迹追去。 “一定……一定要先追到他们才行啊。”心底此时只有这个信念,只要追上了,自己的命也许还有救,忆山也要快点找回来,她看起来很不对劲。沉了一口气,更加快速的掠过绵绵长道。 明明不过两日的路程。山神大人为了等后面的两人,所以脚程不快,陌狼在看到眼前的小人儿说完最后的话就虚脱过去晕倒在自己怀里以后,凝着眉头,表情些许僵硬,“巫女和你这样的小妖怪,被别人看了去,还不知怎么说我呢!” 无奈的叹息一声,陌狼只好将这小蛇妖唤醒,见他醒来,便道:“忆山可是眉心中了止魄针?” 青莫有气无力,说:“正是。”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衣服,担忧道:“巫女大人,你看看我这腿上的止魄针如何了,我感觉我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啊?”一害怕就急了起来。 “扎腿上的没事!”陌狼拍了拍他的腿,无奈抚眉,又道:“这止魄针一般只有钉在眉心才会镇住你们的七魄,修成人身的妖,与人体无异,一样有三魂七魄,那忆山如今七魄被钉,身体只靠三魂支撑,我猜要不了多久她就没戏了。”边说边在手心划了符咒按向青莫的右腿,抬手时只见青光闪现间,两颗止魄针缓缓随着掌心被拉出体外。 “没戏?是什么意思?!”青莫一听,便惊恐问道。见腿上的伤口被巫女敷了一层清凉的膏药,心下紧张倒也消了几分。 “就是成无主丧尸嘛!”就算眼前的青莫是小蛇妖,可也见不得一个幻化成孩童般天真无邪的小妖无辜可怜的模样,于是陌狼不忍心的又说:“没有七魄的三魂,会自主的在天地间游走,人类的体质一般不出两个时辰三魂就会离开身体,不过你们是妖,最多也是七日才会如此,你莫要担心,只要在七日之内找到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青莫没有完全安心,抬头又问:“可是忆山现在好像都不认得我,见人就撕,你都不知道那两人的死状有多恐怖,打我成形以来,还是我见过最恶心的场面了。” “那两个人渣,活该被杀的。”陌狼冷冷道,垂首看着青莫,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又笑道:“现在我们去找忆山吧。” “要去我们就立刻动身,若是迟了,忆山就跑远了。”青莫脆声,站起身来牵着陌狼,眨着大眼睛好奇问道:“你说的三魂七魄,那七魄是什么?三魂又是什么?为什么三魂要听七魄的?” 陌狼目光堆笑,拉着青莫,边走边说:“这三魂呢,就是主魂、视魂、象魂,也可以说是灵魂、觉魂、生魂;七魄就是喜魄、怒魄、哀魄、惧魄、爱魄、恶魄、欲魄,这其实就是所谓的七情六欲,每个人都有的,也是人之常情;而万物生长,不管是你们修炼,还是我们生活,都会受身边环境影响而产生情绪,就算是妖也不列外,所以只要你有喜怒哀乐,那你的三魂就会安伏在你的体内,若你的七魄没有了,或者像忆山那样被外界强制钉住的,就失去笑失去哭失去所有心情,这种情况下三魂就会离体了爆笑:魔兽宝宝贪睡娘亲。” 青莫点点头,又问:“也就是说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非也。”陌狼摇摇头,笑道:“只是神仙什么的都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所以轻易不会被情绪所左右,而他们的灵体也会受自己主宰。就算如此,他们的三魂依旧在体内,也是不能离体的。” “哦,竟是这样的吗。”青莫似懂非懂的歪着头,所以说像山神大人那样的,就是很强的人物,竟能操控自己的灵体。可是忆山……苦恼的摇摇头,怎么好像随时都有被她自己的灵体吞噬的危险呢? 他二人沿路返回,这边山神将暮也随着忆山一路狂奔的血迹追去。 戌时,月明星稀,将暮在一座破庙里找到忆山,抬眼只看她青丝如血,红衣耀眼,猩红的瞳孔内不辨事物,浑身上下张扬的散发着犀利的妖气,似要将近身的一切毁灭干净。 他微皱眉,好听的声音对她喊道:“忆山,我是将暮。” 忆山游魂一般的身体动了动,长长的指甲向前伸着,双瞳无神,竟是认不得眼前之人!但在内心深处,觉着那空灵的声音沁入四肢百骸。 见她神情些微放松,将暮缓步走近她,伸手将她眼睛捂住,揭了笠,隔着手对忆山的眼睛吐纳灵气,但见无色清光萦绕在她眉眼间,额上红发渐渐还回黑色。 才一睁眼,看着眼前的人,顿时心安。“将……”一字刚吐,忆山便觉浑身发痛,不禁后退几步,再抬手一看时,满手鲜血早已凝固在指甲壁上,低头看了罗裙一遍,瞪着眼睛惊恐喊道:“我……我又杀人……?” 抬头看着山神大人,忆山登时痛苦不安,怎么可以又杀人了,花朝节上……无措地摆着手,她不知道怎么和将暮说,现在的自己,肯定很糟糕,愣愣地拉过垂下来的墨发,惶恐地站着,身体颤抖着往后面的败墙边上靠去。 以前的事情,忆山都记起来,那些回忆在看见将暮的一刹那,就像抹不掉的痕迹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上演,挥之不去,像梦魔跟随。她在心底大喊,不要再封印记忆了,不要!如果连自己造成的后果都不能承担,如果那些杀人之后的事情要让将暮去解决,她宁愿自己更痛苦一些,也不想记忆一直这样重复性的被封印,那对自己来说,只会让无知的自己更加卑劣! 她不想自己有这么无知,穷奇对她好,山神大人更是如此,她已经习惯这样活着,若是有一天,他们不再对她好了……不!她不敢想象,就是连这样的猜测都让自己惶惶不安。 “忆山。”将暮目光温柔的看着忆山,轻声开口,“别怕,到我身边来。” 这忆山眼神迷离,此时脑袋开始犯浑,她感觉自己就要沉睡过去,听了将暮的话,下意识地挪步靠近他。 才一走近时,将暮抬手扶住忆山,只听她无力说道:“我……不想记忆被封印了。”说罢便闭眼倒在他的怀里。 这将暮内心惊诧,顷刻,又面色一如往常,把忆山抱起来,飞身上马。 那陌狼拿出罗盘,从青莫身上带出忆山的气息,也随着罗盘指定的方向前进,却也和将暮回镇的路线一致。 “陌狼,忆山的止魄针是钉在眉心的,是不是和我钉在腿上的一样?”青莫疾走,也不忘问出自己憋了一路的疑惑校园花心高手最新章节。 陌狼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可不一样,你腿上就算钉上十颗八颗的止魄针,最多也只是行动不便,那钉在眉心的,只需一颗,就足以将她的魄钉得死死的。”不过连陌狼也不明白的是,为何那忆山还能醒来杀人,如果说是三魂带动,那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灵力。 青莫面露凝色,慎重问道:“那也就是取针的时候也会很麻烦了?” 陌狼笑道:“那是自然,比起你这个来,她多少会遭些罪的,我们还要在她的七魄放出来之前保证七魄不受损,同时三魂也要安然无恙的归位,否则……” “否则怎样?”青莫急道。 陌狼不削的瞥了一眼,好笑道:“否则就成傻子呗!是妖的话,就成傻妖嘛!”但是忆山这种情况的,还不知成什么样呢。一沉眉,陌狼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些。 “我会好好守着她的,不会让她变成傻妖!”青莫眼神坚定的说道,他还没报她的恩,怎么能让她变成个傻子! 陌狼嘴角冷笑,连妖物之间,也有所谓情谊约定么? “陌狼,你是巫女,一定会有办法救忆山的吧?”青莫期待的看着她。 陌狼抬眉,笑道:“我可是这肃慎国的巫女,要救你们这样的小妖,自然不在话下,可若是被世人知道了,我这巫女的名头可就不保了。” 青莫的期待瞬间破碎,垂头低声说道:“虽说是如此,可是你不说,我不说,不是没人知道了吗?”巫女和妖之间啊,又不是只能永远陌路,偶尔也是可以相互往来,增加彼此信任,自然就可以产生情谊了呀。 这陌狼听了又笑道:“老天总是知晓的,你没听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一句说‘人在做,天在看’嘛。我和你们总归不能同路的,因着那大将先生带着你们,他是巫者,我自然不好对你们下手。”巫女名头什么的,她才不会在意,不过用来说笑罢了,这小妖的心思,倒还单纯。 “啊?!你还要对我们下手?!”青莫神经立刻紧绷,跳离陌狼几步。 “怎么?现在就怕我了?”陌狼挑眉,想那连黛山上,不知多少想要作祟的小妖,还没等下手机会,就被自己给灭了,那他们得有多怕自己? 青莫怔愣一下,傻笑着讨好道:“看巫女大人也是貌美如花善良可爱的姐姐,才不会对我怎么样呢。”边说又过来拉着陌狼的手。 这陌狼扯着眉毛,点着他的额头冷声道:“你都几百岁了,叫我姐姐,安什么心呢?” 青莫嘿笑两声,“我也不过空活几百岁,在妖界,也就相当于人间的龆年小儿,对俗事都一无所知呢,叫大人您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陌狼嘴角噙笑,看着青莫,想这小蛇妖,倒也机灵可爱,许是待在大将先生身边的缘故,才修炼得这般心思剔透。 “山……大将大人!”青莫脆声大喊,脸上带着惊喜,脱开陌狼的手,立刻跑到将暮的面前。 陌狼抬眼,见他抱着一身沾血的忆山,忽一凝眉。 只听青莫喜道:“忆山可是好了?” 将暮垂音笑道:“还请巫女大人出手,解了忆山额头里的止魄针。” 看着戴笠的男子,五月的薰风吹起他的笠纱,容颜若现,青丝凌乱,这是赶路急来的吧。陌狼心底好笑。面上冷道:“公子不是巫者么,怎么连这取针的小事都要请教别人?” 只听他空灵笑道:“虽是巫者,但这属于国师的东西,在下还不知怎么解呢云中子异界游。” “止魄针又非国师一人所有,任何一个习道之人都会有这样的东西。你又如何辨别那是属于国师大人的?”陌狼冷笑,能看出国师大人的止魄针,难道还解不了?凝眉暗想,那国师大人能将此物交与洛川镇族长,想必在一年之前就将他收买,安插在洛川的眼线,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 “忆山眉心一点向外发紫,双瞳呈红,能将妖毒逼出体外的,除了国师大人,我想不出肃慎国内哪位道友的止魄针能有此效力。”将暮淡笑道,忆山只好让眼前的女子救她了,若是自己施法,她快速恢复如初,反倒不正常。 “即便如此。”陌狼冷眼看着他,“我也不会救她的,你可别忘了,她是妖。” “子桑乐如今也非人。”将暮垂首看着昏睡的忆山,暗自输了灵气与她,看起来面色也不似先前痛苦了。 冷哼一声,陌狼一甩袖,说道:“子桑乐你不救,我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我是巫女,做事仅当遵守巫女的规则和义务,如今我平白要救一只妖,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条件,否则,我可不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姑娘无非想要在下一起帮忙解决那夏之人的问题。”将暮笑道,“既是忆山起的因,我自然会了了这个果。” “有你这句话,这小妖我便是一救。”转动眉目,陌狼笑道:“不过这条小蛇,你得吩咐他一年不准说话。” 将暮抬眉,青莫急道:“为什么不准我说话?”愤愤不平。 “你是不想救忆山了吧?方才小妖你还怎么说来着?”陌狼不削的嘲笑道,果然还是只顾自己的低下之辈,有时候就是人,那也是这样的品性,又何谈你们! 青莫听她这一问,才止住嘴,若是自己不说话,忆山就有救了的话,那他也算是还了忆山赋名之恩了,于是眼神坚定的瞧着巫女陌狼,朝她狠狠的点头。 这陌狼微怔,复笑道:“想不到妖物之中,还有你这样的。” 回头看着那如芝兰玉树般站立着的人,笑道:“你莫不是就这样抱着她,让我施救吧?” 笠纱下的面容,嘴角噙笑道:“来时见前方不远处有家茶楼,不如就去那里。” “你把她交给我,然后你先去伊逻。”陌狼又道。 “我去伊逻,先救子桑乐,算是一命换一命?”将暮笑问。 陌狼凝眉,这也猜到,于是冷声道:“那不然呢!难道你要看着我解决了这小妖,才肯去?” 将暮笑答:“巫女大人的能力,谁人怀疑呢。只是,我还是将忆山安置好,也方便你施法。” “不用,这点本事我陌狼还是有的。”不过就是将她背去茶楼么,忆山这么娇小的个子,难道还能压垮她这个十八岁的大姑娘? 看了看眼前女子,略一沉吟,将暮抬头笑道:“既如此,就有劳陌狼姑娘了。” “别姑娘来姑娘去的,只管喊陌狼就好,又不是初次见面,用不着这么客气。”陌狼拧眉冷道。 这将暮自含笑小心将忆山交与陌狼,便带着小蛇青莫上马离开。 垂首看着怀中姑娘,陌狼面无表情,不过一只小妖,竟让堂堂巫者这般挂心,想来也是一场孽缘罢。叹息一声,抱着忆山跨上马,转身前去茶楼为她取针解魄。 ------------ 第三十章 三人的相处(上) 忆山睁开酸涩的眼睛,怔怔地盯着床顶半响,前一日发生的事情都清晰的盘桓在脑子里,也就是说这次山神大人没有封印了?喃喃自语:“晕倒之前我好像说过……” “你可算是醒了。” 一个不耐的声音从忆山耳边传来,她支起尚未痊愈的身体,扭头一看,是那个穿紫衣的巫女陌狼,把身体靠在榻边,任由青丝垂落,忆山苍白的脸上挂起笑意,问道:“将暮呢?是陌狼你救了我?” 这陌狼收拾着包袱,瞥了她一眼,道:“将暮,你是说那个大将先生?” 忆山下意识闭着嘴,山神大人说他人间的身份是巫者大将,自己说漏了,垂着眼,还不知如何圆这个话,又听陌狼笑道:“想来这才是他本名儿,不过既然他不想别人也这样称呼他,我们喊‘大将先生’,倒也没什么。”只是,传说在伊逻之禁的巫者,不是淳于一族? “嗯啊……你在做什么呢?”忆山点点头,转移话题。 “当然是打包走人!”陌狼冷语,又道:“若不是你耽搁我的时间,可能我都已经到伊逻了,也不知道你这小妖是怎么回事儿,竟然在我取了止魄针以后都晕睡两天,连着之前的天数,你可是整整浪费我四天时间!”摇摇头,继续收理衣物。 其实按理来说,被止魄针钉了眉心的一般妖物,起码也得半月时间才恢复完全,伤口也不会像忆山这样两日就没了痕迹,她经脉怪异,可是仔细把来,又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也许是因为妖物的体质构造不同。 皱了皱眉,又想那国师怎么会对付这样一个小妖,且他们二人,想来也是没见过的吧?大老远的,都放着一枚凶器在身边,虽说一直知晓那族长是国师大人的人,但没想到他是另有目的,难不成除了对付子桑乐,还要对付这些他界之物? 忆山揪着被子,醒来也没见着青莫,想来和将暮一起的,于是抬眼看着陌狼,不好意思道:“那我们现在,就准备……” 一句话未说完,就见陌狼立刻比手势让忆山噤声,迅速提刀,移身至门后,,忆山立刻捂着嘴巴,把被子一把拉上头顶,陌狼见此,嘴角嘲笑,转头便全神贯注,周身凝冷爆笑:魔兽宝宝贪睡娘亲。 她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谁在外面?”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有序的敲门声,陌狼攒眉,用手推开一截狼牙刀的刀柄,放至中门。 不见里面搭话,站在门外的音书面色一紧,便退开两步,旋身一腿就把门踢开,再一步跨进房间时,那陌狼唰的把狼牙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这陌狼眯起眼睛,笑道:“是你。”竟是这一年里,常往来的熟人之一。 挡开她的刀,子桑乐的人――筑楼音书也歪头笑道:“可不就是我了,陌狼姑娘还是一如往常的身手敏捷,在房里也不出声,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挑了眉头,走近床边,不客气的掀开被子,笑道:“你飞鸽传书,说耽搁几日,莫不是就为了这个小姑娘?”她盯着忆山,一番打量。 忆山收回自己放在空中的双手,眨巴着眼,看着眼前一身浅蓝色劲装的女子,转头又看陌狼,表示不解。 陌狼嘴角勾笑,提起水壶倒了一杯茶,递与音书,“子桑乐近来无恙吧?” 子桑乐!忆山心里咯噔一下,果真没死,于是心下欢喜,继续安静坐着听他二人谈话。 “公子安好。”接过茶,音书回身坐下,“公子请你前往伊逻,国师大人受王上的密令,在入梅前后的日子就要秘密进入伊逻,公子已经找到夏公子,所以命我务必护送你过去。” “你可是能下地走动了?”陌狼转头对忆山笑道。 这忆山啄米似的点点头,抬头笑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伊逻了?” “小姑娘,你多大了?”音书站起身来靠近忆山,捏着她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比自己小很多呢。见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很喜欢。陌狼的传书里有提到她是巫者身边的人,也是可以拉拢的一派势力。 忆山鼓着嘴,撇开头,心想我都六百九十六岁的妖了,本体幻化出来只是个头比夏之人画里的那个小了点而已,虽然容颜和画里的一模一样。不过这女子,看起来还不知道自己是妖,于是抬头笑道:“十三岁了。” “再过两年就可以及笄了。”音书拉着她的手,捋着她的头发,这发质可比那绫罗绸缎还顺滑。 “及笄?那是什么?”忆山抬头问,这是人间的规矩,妖界可从不曾听过。 “就是可以找个好人家,与心爱的人成亲,到时候你这一头发丝,也该用簪子贯起来了。”音书难得不厌烦的与她说来,还顺手将她散乱的墨发理顺,用一根红绳挽住垂在她的身前。 “我有簪子的。”忆山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支雕花纯色白玉簪来,“你看,是将暮给我的,所以我不用等到及笄就可以绾发了。” “叫将暮的可是喜欢你?”音书好奇,又道:“若是喜欢你,才会给你这个簪子的,算是定了亲,不过你也得等到适当年纪,方可出嫁。现在绾发,别家男子见了,就晓得你已经许配了人家,就是看上你,也不会再打你的主意。” 忆山脸一红,山神大人可是神仙,自己是妖,给白玉簪不过是看自己懒得梳挽头发,簪子别起来方便,也不用梳其他很复杂的头式,这女子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一堆,于是嗔她,“胡说什么,将暮可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校园花心高手最新章节。”她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好像盘山的一切他都喜欢,因为不曾见过他讨厌过,更不要说在他脸上看到过除了妖魅的笑以外的情绪。 音书灿然一笑,“你也别急着否认啊,或许你还小,等以后经历多了,自然就晓得了。”连白玉簪都送了,还能不说喜欢。 忆山垂首,都六百多年了,还经历不多吗。山神大人是神仙,听穷奇说神仙又不成亲,妖也没听过有嫁人的,甩甩头,又抬眼问道:“那你为何不绾发?难道是没及笄?” “过及笄之年都四年了。”音书笑道,是四年了,不过筑楼五人,永生都是子桑公子的死士。 “那……”忆山还欲说。 只听‘铛’的一声,她和音书双双回头,茫然的看着一脸冰冷的陌狼,只听她冷然开口:“你们两个是要在这里闲话家常,说完天高地阔再走?” 音书拍拍手,站起身来,笑道:“哪能说得了那么多。”回头又把忆山从床上拉起来,“小丫头你这头发太多,随意给你绑着,巫女大人脾气可臭了,咱别惹了她,不然一会儿可就得给你穿冬天的皮袄了。” 冰寒之气从忆山身后传来,令她不禁打个寒颤,笑道:“果然是呢。” 正当三人收拾完备,窗外咻咻传来几声击木声。陌狼抬眉不耐,“不会是音默来催了?”走近窗边,打算推开窗户。 “慢着!”音书急声喊道,音默留在长宁,另外三人在公子身边,窗外定然不是音默。 好在及时,陌狼踮脚极速关上窗子,“带她走!”一声令下,音书一把牵起忆山的手就往门外冲去。却发现打不开门,又快速走到陌狼身边。 “是国师的游灵!”陌狼冷喝一声,“连这不堪的东西都拿出来,也不嫌丢脸!”集结掌中符咒的术力,把狼牙刀并十字放地,瞬间打开一道紫光结界。 “这一年来那阴阳怪气的老东西就不停在放这些东西,想来是想查探我们。”音书背靠陌狼,将忆山围在两人身侧。 陌狼环看一眼,那些用常人肉眼看不见的游灵正从门缝窗户开口的地方跻身进来,这游灵似蛆虫一般,大小如猫狗,数量多,虽然攻击力不强,但解决起来也颇费时力,且不懂咒术之人,也看不见它们,一旦被咬到了,伤口会迅速扩散,救治也很麻烦。 于是她紧声说道:“一有机会,音书你带着忆山先走,我后面跟上,你看不见游灵,对它们也束手无策。” “我看得见。”忆山说道,她不想什么都自己受顾,就算是在人间,也不可以。于是指着紫光结界外的空地,表情嫌弃的说道:“就是很恶心罢了,都在地板上蠕动着呢。” 音书转头盯着忆山,这姑娘,还真有用处。巫者与巫女一样都是懂术法之人,既然她是巫者的人,自然懂这些。忽而嘴角一勾,对陌狼笑道:“如此,我让小忆山做我的眼睛,解决了这些东西,我们一起走。” 陌狼凝眉瞧着忆山,见忆山也是那番心思,只道:“别被咬了,我可懒得把你们救来救去。” “不会的!”忆山笑答。与音书手牵手站出结界,用自己的妖力护着二人,那音书犹不觉得,将佩剑哗地打开,剑鞘扣在腰间,听忆山喊哪里有就一剑刺下去,竟也凭空从剑身感受到刺中软体的那种触感,说不清的怪异恶心。 压抑胃里的翻涌,陌狼把狼牙刀从地上拾起,在刀身抹了一串朱砂,将腰间葫芦里的烈酒往上一泼,举刀向空劈下,随着紫光犀利划来,只听空中兹兹嚓嚓的裂肉声响,让音书顿觉房间里的压迫感小了不少。 “巫女一出手,这些东西简直就是自找死路嘛云中子异界游。”音书恭笑道。 “你别在那恭维,这仅仅是少数的,还不知道这屋外有多少!”陌狼凝眉。 “那外面的人可都遭殃了?”忆山问道,若这样,那国师心肠也太黑了,怎么说这些都是肃慎国的百姓,身为国师,本应造福这个国家社稷。 陌狼抬眼瞧了忆山一眼,说道:“不会,它们被主人先口令找谁就只认定哪个人,所以外面的人不会有事,否则,这肃慎国不知多少百姓都死了!” 忆山点点头,神色严肃。三人一边说,神经也未曾放松丝毫,陌狼飞身上了案桌,从怀里拿出朱砂盒,铺开桌上执笔,迅速和墨在纸上疾书,只见一串蜿蜒不辨字体的灵符由红黑两笔勾勒,陌狼嘴咬着笔杆,将灵符左右手合起,上下叠对,只听她喝一声‘分’,那灵符便幻出千万张浮在空中。 陌狼右手拿过笔,将笔尖一扯,与笔杆分开,咬破中指,将笔尖蘸血,合掌念念有词,睁眼时顺手将狼牙刀一抹,空中的灵符竟接连粘在一起,形成一个扩大的网状弧圈,陌狼的狼牙刀如闪电般砍去,只听兹嚓声比先前更大。 “好难闻的味道。”音书提剑??着手。 “这是它们被陌狼的符咒烧糊了。”忆山也捂着鼻子抬头对音书解释道。 这时陌狼轻拂身,从桌案上缓身飞下来,走近忆山,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你发这么大的妖气,是想我收了你?” 忆山惊怔地后退两步,她才恢复没多久,身体还吃不消,就一下散发这么多妖气,经陌狼这么一说,才一下感觉头晕起来,摇摇头,对陌狼笑道:“门外的咱们解决不完了吧,不如我们用遁术离开?” 陌狼垂眉,“我可不会什么遁术。” “那怎么办?”忆山瞪着眼睛,身为巫女,这种事情都办不到?! “不过金蝉脱壳这种把戏倒是会的。”陌狼盯着她笑道。 被盯着不自在,忆山扭扭胳膊,音书过来拉着她,挑着眼睛笑道:“那还不快行动,等着我们累的精疲力尽的时候被这些肮脏的东西咬啊。” “到我身后来,我用狼牙刀起术。”陌狼冷道,门外的人,可就等着他们一出去来个活捉,怎么她也是巫女,这种把戏还让他们得逞,嘴角勾笑,一手打开狼牙结界,顷刻间,三人的身影就淡化得无踪无影了。 里面房间不听任何声响,以为都倒了,于是身着青色仆装的一行人皆冲进里面,进去以后竟空空如也。领头的气恼啐了一声:“可恶,竟让她们逃了!!”转身,见手下一帮人丧气似的垂着头,又喝道:“等着死吧你们,这样也能让人给跑了,你们这群废物!” “报……报大人,她可是巫女,又……又不是一般人物。”一个不怕死的结巴辩驳道。 这领头一巴掌??在他脸上,顿时将那皮包骨般瘦条的人打歪到门上靠着,他瞪眼怒喝:“让人逃了,你们还有理了!回去看双瑶大人如何收拾你们!” 一拉披风,呼啦啦一声‘走’,涌入房里的一堆人又接个退出去。 安静了好一会儿,忆山闷闷发声:“这就是金蝉脱壳啊?” “不是。”音书轻笑道。 白了这二人一眼,陌狼收手,将狼牙刀放进刀鞘,转身冷道:“总之救了命,你管这是什么伎俩。” 忆山点着头,一脸崇拜的看着陌狼,巫女果然名不虚传! ------------ 第三十一章 三人的相处(下) “我租了一辆马车。”楼外,陌狼牵着马,眼神鄙夷的瞧着眼前的两人。 忆山抱着陌狼扔给她的一堆包袱,里面不是吃的就是换洗的,原来看不出陌狼的衣服还特别多,清一色紫,款式却都不带多样,之前都没见她背这么多东西。从茶楼出来以后,她看着陌狼,也一脸凝重。 “我说陌狼,你这辆破马车能载人么?”这音书一脸嫌弃地指着那辆马车,“你看看这上面也没个遮风挡雨的,这都算了,连个坐的都没有,车上的稻草可是这畜生的干粮?”走下石阶来,音书又道:“此行去伊逻,起码要不歇昼夜的赶五日方才到达,你怎么不直接给我拉匹马来,快马加鞭,我们还能提早一日到呢校园如此多娇!” “你可是来接我的,不先给我安排好一切,我现在去找了马车来,你还嫌东嫌西,信不信我还不让你坐你自个走路去!这郊外僻生之地,能找到这一辆像样点的破车都算不错了!你还挑剔,你既然挑剔就把你的剑当了去换银子,你当我陌狼住的金山银山,连着几日来住店花的,身上的钱都买了吃的,不然一路饿死你们谁负责!”陌狼不耐吼道,从不轻易说这么多废话,这音书性子就是如此,一次说不清就别想安静。 果然一番话有理有由的堵住音书的嘴,只见她默不作声地撑身上马,在后方坐定。 这陌狼又转头瞅着忆山,若有所思的笑道:“要不我去换了马来?” 忆山别扭的皱眉,抬头和音书说:“我觉得这马车很好的。”一脸认真,比起对付马,对付马车显然要轻松一点。也几步跳上马车,挨着音书坐好。 音书斜乜着眼,叹口气,无奈道:“伊逻天气可是多变的,这破落货速度也慢,这五月下旬的天气,老天爷喜欢打呵欠,一会儿烈日当头,一会儿就狂风暴雨了。”颇为忧郁的眼神看着忆山,见她抿着唇定定的点头,只好又大叹一声。 颠簸上路,忆山一路吐得七荤八素,两天吃的豆饼差不多都消耗完了,音书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笑道:“我就说这马车不好。” 陌狼回头冷冷的撇了她一眼,音书呵呵笑着,忆山费力的喝了一口水,趴在马车边上浅浅的护栏上,憔悴着声音有气无力说道:“一会儿适应了就好了。”胃里一翻,又是连五脏都差点吐出去。 音书哭笑不得,“你说的一会儿可都是四日了,也不见适应过来。”抬头对陌狼喊道:“要不我们歇息一下再赶路,你瞧瞧这姑娘,脸都吐黄了。”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你们公子没吩咐过让你学习照顾人的这档子事儿。”陌狼事不关己的冷笑道。音书可是筑楼五人里最讨厌有人拖泥带水的,而自己更嫌麻烦,提早赶到目的地,那忆山也提早结束这趟苦行,岂不更好! 这音书笑道:“那是自然,人偶尔也是会慈悲心起,我就看不得她这么辛苦。陌狼你的心思,还不是一般的铁石心肠。只是这……” “我没事。”忆山回头立刻说道。不过就是不适应坐这个嘛,若音书不在,她就拿纨扇带上陌狼走了。一路上都在思考音书说及笄的事儿,在人间游玩算上今年,也快五年了,人间婚姻嫁娶之事她多少都看到过,也了解一点,只不过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让人说结亲的事,一时遭人提起,她还真想了一下,第一个映在脑海的面容竟是山神将暮!边想时微红了脸,在心底默祷一声:“山神大人,我不是有意要亵渎你的。” 远在伊逻交州的将暮吸吸鼻子,敲了一下青莫的头,声音清响:“你可是想忆山了?” 青莫点头,在山神大人跟前,他得保持自己的良民形象,即便没想也要说想。 将暮淡笑,抬眼间,眼中流光婉转,看着前方一座辉煌楼宇,垂首笑道:“先去拜访那子桑公子吧。” 小蛇青莫便迅速幻化成一个小厮模样,脆声问道:“大人是扮成书生?大侠?青莫可以随时供大人差遣的哦。” “啊……”头上又是一记,这山神大人莫不是学了忆山的习惯,怎么都喜欢敲他的头啊?!见山神大人向前走了,他腾的一声,又幻回小毛头的原身,屁颠屁颠地跟随在山神大人身后。 这忆山自有意识以来,她生命里出现的所有温暖都是他带来的,初睁眼时,看到他绝世容颜的刹那,那双妖魅好看的眼睛,温柔如水从此就像烙印一般深刻在她心底,从来不曾抹去和忘记。子桑乐和他有着相似的眼睛,可是尽管相似,里面的东西终究不同,所以,要说她喜欢子桑乐,不如说是喜欢与山神将暮有关的一切异术全才全文阅读。 黯然垂首,忆山拿起水壶咕隆大喝几口水。第一套红罗裙,御风而行的鹤羽,怀里那块不知名的红玉,白玉簪……哪一样不是他赐予的? 记忆恢复,真是件好事呢,她嘴角噙笑,她要努力修炼,等到有一天不再麻烦任何人的时候,她要去佛界找回前尘,洗去曼珠沙华与生的命运,要成为与佛界没有一丝瓜葛的妖物,这样的话,就算是不够别人强,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喜欢那个人。 见忆山也不说话了,音书靠在她耳边,轻声问:“你可是有喜欢的公子?” 忆山抬眼,不明所以的问:“你说哪种喜欢?”放开水壶,继续趴着。 “自然是你想嫁的那种。”音书笑道。 “没想过。”忆山无力笑答,确实是真没想过,现在最想的,就是不要再做一个给穷奇他们添麻烦又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妖。她要赶快解决掉自己身上的佛界印记,然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喜欢谁,也不用怕其他妖物嘲笑轻视,能驾驭象牙纨扇,御天阶自己修炼不来,就要努力修炼现在的灵力。而且狐妖宁九歌也莫名其妙打自己的主意,不说以后要强到什么地步,起码要能保护自己别让他人担忧嘛。 抬眼见音书又问:“那你可知道巫女陌狼喜欢谁?” 忆山转头看着赶车的陌狼,眯着眼老实笑道:“不知道。” 音书嘿笑两声,俯身在忆山耳边悄语,忆山听后,瞪着眼睛,末了又用手捂着嘴巴吃吃笑起来。子桑乐是肃慎国女子心中的良人首选,这心高气傲又脾气火爆的巫女,喜欢上他那也没个稀奇,只是这音书竟当这是极大的消息,说是秘密透露给自己听。 想到这里,忆山又抖着肩膀呵呵笑起来,以前在三公府的时候偶尔见过筑楼里面的几个人,当时就觉得音书这女子是个极爱刁钻的姑娘,没想到接触下来,也是个性格直爽的人,比起三公府上那个比管家身份还高的清夜来,倒也可亲几分。 “笑声小点儿,一会儿给陌狼听见了,她可要恼的。”音书也笑红了脸,却还装作一本正经。 “不用你们提醒我脾气不好这个优点!”前方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当真悄声悄语的她就听不见了,好歹她也是修行多年的巫女,连这一点内力听觉都没有的话,早不知被妖物杀死多少次了。后面这两人还不是一般的粗条神经,一个身为妖,没有妖的觉悟,一个江湖上顶尖杀手之一,竟也没有一点敏锐严肃。陌狼凝着心思,无奈叹息。 “哈哈……我说……”音书索性大笑起来,“我们到伊逻交州境地了,看这天色,想来又是要下雨的,陌狼你可得赶快一点,不然一会儿晚了我们就要成落汤鸡了。” 忆山用手支着头,抬眼见碧空如洗的天空,转头不解的看着音书,问道:“天上可没有云朵啊,而且还晴空万里,怎么看出有雨来?” 音书垂首,笑道:“虽说万里无云,但是一路过来,你没觉得闷热不堪?” 忆山点点头说:“感觉到了的。” 音书又道:“这不就是了,都与你说过伊逻的气候多变,一般这种情况下,多半是有雨的,我在这边也有一年之久,所以现在看天色或者观察一下周边,就知道有无雨水。” “好厉害!”忆山赞道,双眼一亮,又说:“那你可不可以教我看着天气变幻的法术?” “这什么法术啊,不过是一点经验之谈,我说了你注意观察就是。”音书笑道。 “那有什么诀窍没有?”忆山继续追问。 音书看着忆山,又笑道:“没有,要不你在伊逻也待个一年半载的,哦,也不用这么久,二三个月就能推算这里的气候了冒牌昏君。” 忆山一听,皱了眉,谁要在这里待那么久,和将暮会合后可能就要回盘山,期间她还打算溜去阴山一趟。于是想了想,笑道:“听说人间有本四时历书,上面就记载有月份年数的天气情况,我去拿了来看,自然不就学个明白,谁还实地里去记录演算呢。” “四时历书是圣女的东西,普通百姓人家哪里又能拥有那样的书籍?你没听你家巫者大人与你说过,这天下的四时历书,也不过两本,传说中一本在人间,一本在天上,那可是想看都看不来的。”音书摇摇头,连巫女都不敢轻易说要这样的东西,这忆山果真年纪小,就什么都敢说。 陌狼凝眉,冷笑道:“朝廷把着那样的东西,拿来治国控民,当真就以为天下从此归顺,上下齐心了。用那种自私的手段来谋局,实为下等谋略!若是我为圣女,必定将那四时历书翻印千本,广发四方,才是真正富国安邦的良策,只可惜那白痴圣女,一味懦弱愚昧!” “护国圣女听说是个妖物,于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被国师大人给灭了,新的圣女还没有选出来,也不知新上任的,有没有那样的胆识呢?!”音书也嘲笑道。想不到陌狼胸襟竟堪比男儿,或还犹过不及。 “那陌狼你为何不去当这个圣女?”忆山歪头问道,宁九歌不会轻易死的,虽然那国师很诡异,可好歹宁九歌也是上千年的狐妖,听穷奇说九尾的狐妖还是狐妖一族的王,那她就更不会有事了,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回了盘山,因着将暮的缘故,她也不敢放肆到盘山来杀自己。 想来自己与那宁九歌从未有过什么过节,她来杀自己这个原因,忆山还真的要在下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好好问个清楚。摇摇头,又看着陌狼。 只听她不削地冷声道:“我是巫女,身份自比那圣女什么的都要高上一级,你想我去做那种自降身份的事?”什么狗屁圣女,不过挂着那样的名头,却是个什么权利都没有的空架子,只是外头光鲜,内里比一般百姓不如!两年前听说林九歌有点动作,却也在段时间内就被除了,摇头嗤笑一声。 忆山忍不住又点头,这陌狼,真该生个男儿身才是,可惜是女子,男生女命啊,在她心里,肯定好多抱负此生恐怕都实现不了了。用眼神惋惜的瞧着她,不过已经成为巫女,也是能做些大事的吧。 “你别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陌狼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回头不耐道:“不然我会杀了你!”转身又低语一声:“没有什么比被弱者轻视更无力的事了。” 这忆山怔愣一下,收回自己的目光,又抬头看了看天,方才还空旷如洗的天空,此时不知不觉竟布满乌云,大雨来也是片刻的事,于是倾身向前,扯了扯陌狼的衣服,见陌狼不耐地转过头来,抬眼歪头笑道:“下雨的话,能不能借我一个铃铛?” 陌狼知晓妖物惧怕雷雨闪电,于是从腰间扯出一颗三角铜铃,丢给忆山,“送你了。”顺着方向撇了音书一眼,只见那女子早已将伞抱在怀里,嘴角勾着笑也正看着自己,陌狼沉眉冷哼一声,不就是只有一把伞嘛,她陌狼又不是头一遭淋雨! “隔了今夜,明日一早我们就到了。”音书将忆山拉在身旁坐定,笑说道:“到时候陌狼可有得忙,小忆山,我就陪你可好?”这姑娘话也不多??拢?膊惶?榉潮鹑耍?醋湃萌苏嫘南不丁?p>  这忆山沉眉,闭着眼睛装晕。只听一道冷语从前面传来:“你家公子安排你的事可多着,到时候恐怕巫女大人我也有劳烦姑娘的地方,就省了闲逛的心思吧!” 忆山微睁开一只眼睛,嘴角忍不住翘起。将陌狼给的铜铃挽在手心打个结,于袖中聚齐八方灵气,瞬间由铜铃而起散开几道无色清光罩着忆山,陌狼瞥了一眼,见忆山安心闭眼,头靠在音书肩上,倒也没说任何话。 与子桑乐一别,竟就是一年了。希望那个巫者,能彻底解了阴阳蛊。说到底,这小妖忆山,还真的让自己赚了。生平不喜做些不公平的交易买卖,也唯有这一次吧。抿了唇,加快手中的鞭子。 ------------ 第三十二章 这是交易 银白色的袍服飘飘逸逸,墨黑长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挺直的身影,似神明降世。子桑乐走过来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白衣如雪的男子,只见他犹自煮茶焚香,三沸之后,夏之人将茶香浓淡适宜的茶递与子桑乐。 一年前,从长涯收集来的情报里查到夏之人下落,不烦舟车劳顿来到这伊逻交州。喝着茶,思绪飘到初来伊逻的时候。 ――“你们怎样才肯交人出来?”子桑乐剑眉一凝,声色冷冽。 从阁子暗处走出来一位白发须眉的老者,打量子桑乐半响,方才说道:“少主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你。”声音洪厚,丝毫听不出有半百老人苍老的感觉。 子桑乐冷笑道:“凭你们,以为能拦住我?!”环看暗处隐匿形迹的杀手,暗自沉气。 “三公的本事,我等自然敬畏,只是少主在长宁受了伤,如今长时间昏迷不醒,即便将他交与你,你有把握让少主活下去?”白发老者皱眉盯着子桑乐的眼睛。 子桑乐一愣,复沉眉说道:“你们能救他?” “是。”随着一声冰冷的声音,白衣老者身边一位身材高挑,面容清瘦的女子走过来,但见她一袭玄衣裹身,通身上下找不出二色,眼里眉里都是虚无缥缈的黛色,只听她说道:“救他,是我们分内之事,可是从此后你也别再来找他,夏之人与你子桑乐,也再无瓜葛。” 子桑乐略一愣神,沉眉问道。“凭什么?” “凭他是我夏洛王朝的王子。”玄衣女子冷声说:“你是肃慎国三公,你与他,不是同路之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有什么利益联系,但总归你是为肃慎国效力,所以……”女子转身背对着他,“请你现在就离开,也烦请别再来打扰少主,忘了这个世上有他这个人,以后就算见了面,也只当不认识。”以后战场相对,只是敌人。 时间静止片刻。 “呵……”子桑乐轻笑一声,打破沉默,盯着眼前的女子,语气冰冷的说:“我与夏之人,相识多年,共同生死多少次,早已将彼此性命交付,如今岂是你一句说忘记就忘记,说不认识就成陌路人了?”就算他是夏洛王朝的王子又如何,他认的,是夏之人。 “以前怎样我不管,如今怎样是我说了算。”女子依旧冷语,前一段时间长老本意是秘密将少主带回,造成假死现象让少主从肃慎国消失,没成想下药下给了子桑乐,肃慎国国师心思诡异,夏洛王朝宫廷迷迭香,不是王室血脉的人不小心吸入,就是致命毒药。也不知那国师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这子桑乐起死回生的。也好在这子桑乐也没死,否则想要得到子桑贵族的势力,简直就是自断前路。 “你们想要复国,我不会阻拦。之人是你们的少主,除非他说让我不再来打搅,我便不再来。”子桑乐平静的说道。目前首要的事是救治夏之人,他伤口的妖毒虽没有再蔓延,但是拖的时间越久,妖毒蔓延的速度会随之增加,陌狼给的药膏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且已经有些时日未曾换药了。这女子说这么多,算是试探么?!可没时间和你们这么浪费下去。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少主的身份?”一旁的白衣老者惊疑出声。 子桑乐哼笑一声,转头看着那玄衣女子,“夏洛的硕舞公主,之人的姑姑――夏长舞异术全才全文阅读。” 玄衣女子眼光一闪,杀气凝身。 “不必讶异。”子桑乐嘴角轻蔑,“我不会将你们的事透露给任何人,你只管开条件。” “条件?你当我们在威胁你。” “你们这么费心将我一路引至这伊逻交州,自然不是为了威胁,你们能让我答应开条件的,是说明你们的能力还让我子桑乐看得起。” “知道你看重与之人的情谊,但是你既然都已查明我们是有意设局,又为何甘愿进局与我们周旋,是想替你们的王顺藤摸瓜的彻底除了我们,还是另有目的?你不要说什么你与夏之人生死之交的话,我不相信你真是持有这样的想法才不辞辛劳来到这里。”玄衣的硕舞公主抬眼冷问道。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在产生在利益相关的东西上,她再不相信世人还有真义真心这一说。 如果不是几位长老谋划,她也不会想到利用之人将子桑乐拉过来,这子桑乐是肃慎国三公,是子桑贵族如今最高身份的人,一旦他被夏洛遗族控制,或者倒向这边,那对付肃慎的王,简直事半功倍!只是没想到的是之人竟中了妖毒,好在夏洛宫廷的术师也不是养了半百年的废物。 “如果我说正是如此呢?”子桑乐意味深长的笑道。 夏长舞抬眉目光打量,足足盯着子桑乐半响,这子桑乐也面不改色,坦白直视的目光也回看着她,俊逸的容颜在暗夜下依旧疏朗如画。 “既然你一开始就已经将我们底细知晓,却也没有行动。”夏长舞缓缓道,对眼前的人,依旧猜测不来他究竟的真实心思。 “之人是夏洛最后一脉。”子桑乐闭了闭眼,又道:“你们所做的一切,从他当年入长宁,接触子桑贵族开始,我便清楚这一点。肃慎的王没有将夏姓遗民赶尽杀绝,也未曾追究散落在民间姓夏的人。”顿了顿,又说:“与之人相识十年,我不曾觉得他是要让我拔刀相向的人。”所以就算在沙场上,他二人也只能是并肩为伍,也绝没有刀剑相向的那天! “肃慎的王,是懦弱的王!”夏长舞异常冰冷的声音里夹杂一丝尖锐的恨意,眼中寒光一瞥。转身走近屏风,暗中盯着里面静静坐着的人。玄衣在黑色的夜里如同隐没暗夜的影子,除了清瘦的面容以外,她就像暗夜的鬼魅。 片刻后,她又回头看向子桑乐:“你说我们夏洛复国,你不会阻止,那要你帮助我们复国,你会不会同意?” 子桑乐凝眉,突然笑道:“这就是你们的条件?”就是为了这个条件,才不惜利用你们尊贵的少主? “你不想之人与你为敌,也不想你二人今后兵戎相向,而最主要的是,世人皆知子桑贵族只认强者,百姓依附任何一个统治,是看子桑贵族为哪个王朝效力。放眼天下,如今再找不出像夏洛王朝遗族这样的实力。肃慎王朝的倾颓,也是早晚的事,如若你没有对肃慎心凉的想法,你想要从这里带走之人,难道还需要和我见面么?”夏长舞冰冷的说。 这子桑乐一听,嘴角弯起一汪残月,“硕舞公主看得通透,如此,我们便定一个交易。” 夏长舞挑眉,问道:“如何交易?” “三年,让夏洛王朝统治天下,子桑贵族定当全力为此。”子桑乐眼神平静,这是夏洛王朝压在之人肩上的命运,就算他无心成王,但是夏洛遗族可不会就此甘于沉落。肃慎的王将朝堂上的诸般事宜赋予卓应国师,权利相争早已在公堂之上明目张胆的分派起来,百姓祸福不顾。而子桑贵族的身份,也让他有足够的理由选择扶持夏洛。 “还有呢?”夏长舞再问,心下早已惊异,想不到这盛名公子会这般轻易决定冒牌昏君。 “此后,还之人自由。”子桑乐淡然开口,却毅然坚定。 “他会成为夏洛的王,自然是这天下最自由的人。”一旁沉默良久的白发老者肃然开口道。 子桑乐抬眉,笑道:“你们要的,不过是起兵的名义,之人占着这个名义,所以你们会穷力护他周全,可是得到天下以后,名义不过传在外面的东西,内里易主是你们这些善弄权术的人常玩儿的把戏。谁人不知身为王者万般由不得自己,之人的性子你们何尝知晓?如若他日为王,他不当那是囚笼,我便留在朝堂,必定护他半生自由。”如若不喜,我便带他离开。 “草拟一份字据为凭。”夏长舞从身后精心培植的死士手里接过文书,递与子桑乐,“盖上子桑贵族的火云雕纹印,就算定下约定。”如果你子桑乐做不到,子桑贵族从此就会背上骂名。 “铛”的一声,印落成契。 “你在想什么?”夏之人手卷着一页书,抬眉清淡的看着子桑乐,笑问:“你手中的茶,可都凉了半响了。” 这子桑乐方才回神,将茶杯放在杌子上,抬手扶着眉头,笑道:“你的姑姑,为何从来不见她笑过?”夏长舞生的美,虽说已是三十岁的女人,可是一点也看不出苍老的面容来,夏洛王朝的术师在用药方面颇有作为,葆颜留容的本事,都炉火纯青。 夏之人声音清润,淡然开口:“以前姑姑也是一个像平常百姓家善良美好的女子,只是从出嫁那一年开始,便改变了她。”沉了清秀的眉,叹息道:“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曾见她笑过,姑姑笑起来,脸上还有浅浅的酒窝,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笑颜。” “哦?硕舞公主还曾许配过人?这我却不知晓。”子桑乐抬眼,好奇问道。 夏之人看了看他,放下手中书卷,将炉点燃,放砂壶于上,舀了一瓢水在里面,盖好盖子,才抬头笑道:“就是许配给肃慎国当今的王上,只是,没嫁成而已。” “原来如此。”子桑乐点点头。 “当年夏洛亡国,与这联姻也有些关联。”夏之人略作停顿,摇摇头,淡然说着:“姑姑带着我由圣陵几位长老从宫廷密道逃出来,那个时候姑姑也不过才十五岁,却经历了残忍的剧变,一夜之间就像被人夺走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不见她流泪,也不见她笑。” “她恨肃慎的王?” “与其说恨那个人,不如说是恨她自己的命。”夏之人垂眼,见水已烧沸,揭开壶盖,将茶末一点一点洒在水里。 “那你恨么?”子桑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笑问。 夏之人抬头,淡然一笑,目光看着壶中翻越沸腾的茶尖,清脆如山泉的声音平静说来:“有什么好恨的?” 听罢,子桑乐展颜大笑,眉里眼里都是六月阳光的影子。 二人一时说得开怀,只听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细细走近,禀道:“公子,门外有人求见。” “息无,每次过来,能不能不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怀抱长剑的息水一脸笑意,总算有人过来,她可是站在公子旁边很久了,见他二人吃茶吃得那么惬意,害她都不敢动出一点声响。 “我这谨慎行不?”息无攒眉摇头。 “是谁来见?”子桑乐笑道,息水息无两兄妹,见面就要??掳胩臁?p>  息无摇头,深沉的说:“一个戴笠的先生,和一个小孩儿。不明来路。” 子桑乐看了看夏之人的眼色,沉吟片刻,笑道:“请进来。” ------------ 第三十三章 访客 “我可没见过这般好看的房子。”青莫打从进门来,就不停东张西望。 “当然,这也比不得大人的神邸。”青莫低语,亮着眼睛,向前小跑两步蹦在将暮身后。果然还是孩童的性情,连这府内杀机浓浓的阵法都未曾看出来。 笠纱下妖魅的眉目,若然无事的看着带路的人步伐无形变化。细看这人,在人间的习武人中,也是个中高手,若与术法之流对垒,用自身强硬的武力,遇到修行不深的术士,想来也可以占上风,有这样功力的人,不容小觑。 这琉璃苑,暗合道家五行阵,外来人大意闯进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加之苑内高手如云,竟形像一个坚固的堡垒,外面看,不见蹊跷,而只有进来,才会觉得危险时刻逼近。夏洛遗族的三位长老,善布阵,和一批暗中培养的术师,专门用来对付肃慎国师。 到了厅门,息无恭道:“先生自请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家公子换装就来。”将腰间的剑柄按了按,这人的气场,太过强大,连自己这等内力深厚的都觉憋慌,究竟是何人物?他身边的小孩看起来天真无邪,可是眉宇间却隐隐有股不良之气,皱皱眉,息无转身离开。 将暮携衣而坐,静等片刻。 随着轻微的走动声,就见子桑乐侃侃而来,抬眼看他一袭白底雕纹锦衣,青丝高高绾起,风度雍容铁血大军阀。跟在他身后的,是息水和夏之人。 “陌狼信里提到的巫者大将,可就是先生了?”子桑乐有礼,眼神流转在这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身上,入了门,不摘笠,倒是稀奇。 将暮略一抬眸,随意将他撇了一眼,邪魅笑道:“正是。”这子桑乐三魂落了一缕,七魄不全,绝非阴阳蛊所害。而子桑乐,为何一看见他,就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是因着忆山的缘故才如此吧,轻叹笑了一下。 看不见他的脸,竟也能感受到他的笑意!子桑乐凝眉,说:“先生此来的目的,在信里我已知晓,还请先生移步,到我书房详叙。”说罢示意息水下去。自己中了阴阳蛊一事,之人不知为好。 “我在客厅休息一会儿。”夏之人声气淡然,看懂了子桑乐眼里的意思。他虽然被术师救回了命,但只是将妖毒逼进双腿,造成残废,如果没办法将妖毒彻底祛除,终身也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子桑乐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青莫你也留在这里陪这位――”将暮转头盯着夏之人,假意不明他的身份。 “在下夏之人。”夏之人含笑道。 “我为什么要陪他?”小蛇青莫歪着头,他是凡人,很无聊的,如果忆山在就好了,他想。 将暮噙笑,声音越显空无:“青莫可是想两年都不说话?” 一听,青莫立即挪脚挨着那夏之人,抬头脆声道:“哎呀,我方才见先生一进门,还以为是位姐姐,长相这么好看,气质也很出尘,是修道的吗?” 小孩子口无遮拦,夏之人哑然失笑。 这青莫小心翼翼地扭过头,见山神与那叫子桑乐的走远,才缓手拍着胸脯,吁口气。 那巫女陌狼说了让他闭嘴一年,在她面前可以不说,但是山神大人也没严格要求自己背着她不能说,如今为了他们的事儿,他若是被罚两年不说话,那岂不是平白召来的冤罪受嘛,还是当好自己的良民,别惹了这些谁,一个一个都比自己强,就拽着呢! 夏之人垂眼笑看着这个小孩儿,他大大的眼睛像浸着湖水,一说话时眼里波纹荡漾,粉嫩的脸,谁家养孩子能养出这么个灵动的来。 “先生怎么不说话?”青莫呼呼鼻子,将手搭在夏之人轮椅的靠横上。 “你叫青莫,大将先生是你的亲人?” “不是亲人啦……”要是亲人的话,那他早就是神仙,还需要修炼什么的,直接在天界都能混个什么座什么圣的当了。见这夏之人好奇的瞧着自己,想了想,青莫眯眼笑道:“他是巫者,是我的主人,我是他收养的,还有一个叫忆山的姐姐都跟着他呢!” “忆山!”夏之人微微惊怔,是那个妖怪忆山么?和自己美人图里一模一样的女子,从去年花朝节上消失以后,就再也没寻到过她的踪迹,如今竟是与巫者出现!平复内心的波澜,夏之人恢复目光里的清澈温煦。 “先生认识她?”青莫一脸喜气,早听忆山说起她常来人间的事儿,想不到她还有认识的熟人。 “算是认识,不过几面之缘而已。”听桑乐说一开始她还来提醒他会被人害的事情,摇摇头,那件事,虽说是长老的失误,不过还真的是自己连累了他。 “原来忆山还有没和我说的啊,回头她来了这里,我倒也让她好好给我交代清楚。”青莫抱着手,一阵闷声脆气。 “听说是与陌狼一起过来,音书去接她们了,想来也是这几日就到全能煞星。”息水不知什么时候端了茶来。“夏公子,请喝茶。” “嗯,嗯,那巫女陌狼是个好人的说……”青莫点着头,从息水那里接过茶杯,小大人模样喝着茶,“如果不是很凶的话,也许就和忆山一样可爱了。”满足地深呼吸,渴了老半天了,这茶一口气就被喝光了,瞄了瞄茶盏,透视茶壶里面,竟是上等的山茶煮水!舔舔嘴巴,意欲再满一杯。 ‘咚!’ 青莫正要行动,见砂壶盖被眼前的人死死按住,撇了嘴,抬眼不满道:“这是你们这里招待客人的方式吗?连茶都不许客人喝,也太小器了吧?!” 这息水笑道:“你这哪是喝茶呀,活脱脱蠢驴饮水。我们夏公子精心挑选的茶尖,温着火煮了半天的东西,可不是让你这么浪费的。”伸手点了点这小屁孩儿的额头,还真可爱。 夏之人摇头,也笑道:“息水你别逗他,他还小。这也正午了,他与大将先生从远赶来,想必还没用膳,你去准备准备,一会儿你们公子忙完,就招呼一起吃顿午饭。” “午膳都已备妥,只等公子呢。只是夏公子啊,不是我说,你这心思还不是一般细腻,想得比我们周到,先前一早你就知会息无了,现在又来和我说一道,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主人了。”息水打趣儿玩笑。 夏之人白净的脸上微微一热,垂眸说道:“息水别乱说话,小孩子还在这里。我与桑乐,都是男子,怎能信口胡诌。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们家公子喜好不正,将来娶妻子,还得让人说闲话。” “是,是,夏公子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听,比听公子的话还仔细呢!”这息水还是一边给小屁孩倒茶,一边笑说夏之人。 无奈叹口气,夏之人将轮椅推至门边,目光看着院子里的梨树,六月中天,枝繁叶茂,梨树叶子碧绿青翠。这里的梨树开花后不曾结果,今年早春才种下,想是来年才吃得到果子了。 “忆山说长宁洛府,有很多梨树,先生你院子里这些树,我在我们那里见过,就是穷奇大人最爱的果子树。”青莫指着一棵最高的梨树转头向夏之人说道。 夏之人垂首,笑道:“穷奇大人?是你主人的朋友吗?” 青莫眨眼,凡人又不知道穷奇大人,脑筋一转,脆声道:“是啊,他也是巫者呢。” “我以前听圣女说巫者住在伊逻之禁,虽然就在这伊逻交州境内,但从未有人到过那样的地方,我都怀疑这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息水抱着剑站着,如今竟真有巫者这样的人物出现,自然那样的地方也是有的。 “这世间很多事都是无法知晓的,什么传说必定有它的来由,有时候不是它们不存在,而是我们找不到就以为没有,等有一天出来了,我们才会认识到自己认知的浅薄。”夏之人淡淡说道。 “先生你说话真难懂,比山……大将先生,我主人说话还深奥,这么深奥的道义,你是如何参悟的?”青莫坐在门槛上,双手指着下巴,好奇的问。 夏之人轻笑几声,道:“这不是什么奥义,不过是一点感叹罢了,小孩子你小,不懂这些还好,若他日懂了,你会觉得累的。” “先生很累吗?”青莫转头看着他,侧脸也很吸引人的目光。 这夏之人怔愣一下,复笑道:“这算什么累啊。”真正累的人,不是他啊。干净澄明的瞳孔里,有丝不明的情愫蔓延开来。 “小屁孩儿,他们巫者一般都做些什么呀?”沉默一会儿,息水用剑端戳戳青莫,无聊问道。 青莫一听却脸色一变,有些不好意思,他怎么说啊,‘巫者’不过就是山神大人忽悠这些凡人编的借口,他怎么知道‘巫者’是干什么的,种田的?医师?打猎的?江湖骗子?…… 夏之人余光瞧着他,是不可以公开的身份么? 内心纠结一会儿,青莫道:“我也不清楚,巫者大人总是替别人解决问题,帮人做事,有争端的地方他就出现了,哪里有人打架了,他又出现了,有人被莫名欺负,他也会出现,总之就像神一样的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最新章节。”本来就是神!只好省了称谓,妖物精灵之间的斗法改成人与人相争的问题,这他们总好理解的。 “原来是个和事老啊。”息水轻视笑道。 夏之人听后,心神凝重,不发一言。夏洛复国,此路之艰难,远非是灭了肃慎国这么简单。江湖其他势力都会卷进来,有自封正义的,也有乱世称王的,这巫者……深皱眉头,目光犹自看着青翠的梨树。 “什么和事老啊,大将主人可是个能力很大的人,你可别小瞧了。”青莫撅嘴,头歪向一边,和事老那种没能力的身份,哪能配上山神大人,那都是差十万八千里的级别呢! 撇了槛上的小孩儿一眼,息水无意抬眼,竟见长涯回来了。 “夏公子。”长涯抱剑向夏之人垂礼,扫了另外两人一眼,便转身要向书房走去。 “公子在会客,你得等会儿。”息水笑道。 长涯一听,改变行进的脚步方向,在门外站定。 “这位大哥好霸气!”青莫瞪眼瞧着长涯,回头对息水笑说道,真显得自己的的笑容纯洁童叟无欺,男女受用。 息水点点头,又见息无走过来。抬眉笑道:“你俩还真默契,远行和在家的,都一个时辰过来。” “夏公子,可以用膳了。”息无乜了息水一眼,对夏之人恭道:“公子与那个巫者去琉璃密室,吩咐三日不让人打扰。”息无低头瞄了一眼青莫,又说:“说照顾好这个小孩儿。”青莫一下站起来,他老早就饿了,和忆山在一块儿的时候,可从没饿肚子饿这么久。 夏之人伸手拉过青莫,笑问:“你不觉得无聊的话,此后这三日我便带你逛逛这琉璃苑?” 青莫眨眼笑道:“这可是好,有吃有住又有玩儿!也许还不用三日,那忆山也来了呢!”山神大人有事耽搁,那他就只好乖乖的等他们了。 众人正移步离开前厅去用膳,却听门外又来报有人求见。 青莫暗想不会是忆山吧?摇摇头又否定,忆山和陌狼一块儿呢。 夏之人淡然开口问:“什么人来见?” “不知,是名女子,说要见三公子桑公子。” “我去会会,你们先去吃饭,这小屁孩儿表情都在说他饿死了!”息水拍拍青莫的头,笑说道。 息无也道:“长涯你送夏公子过去,我和息水看看来人是谁?”末了一行人就分两拨走开。 而琉璃苑大门外,宁双瑶冷冷的笑着,一年来国师暗算这些人,想不到也被这些人暗算,无聊的杀人游戏,她可不喜欢这种一成不变的游戏规则,虽然答应尧休保护那个变态的国师,但是西王母要她杀的小妖,终于出现在这人间,她可不会相信那国师做出来的低级东西能助她一臂之力,唯有自己全力以赴,才能周全一切。 宁九歌消失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也许回了不周山,也许死了,宁双瑶晃神想了想,又啐了一口,最好是喂了不周山裂谷里的大怪物才好!恶毒的地哼一句,她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耐。 ------------ 第三十四章 阵里阵外 正当宁双瑶等得烦躁之际,琉璃苑内出走两人来。 “原来国师大人新晋的鹰犬上门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到琉璃苑放肆!”息水一声不屑。阶下的女子,一年来阻碍他们多少事,也因为她,害的白白牺牲了筑楼里一支精锐刺客,想不到国师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有人此般维护! 宁双瑶抬眼冷冷瞧了两眼,二话不说将手中长鞭直直劈去,冷哼道:“让你在这里大放阙词!” 息水一怔,想不到这女子一上来就出手,速度之快,过了她的预想。 息无一把将息水推开,一手将长鞭死死扯住。 咻地几声,只见宁双瑶将长鞭速速收回,息无左手瞬间被摩擦出几道血痕,神经紧绷,转眼两人皆抽出佩剑,双双齐抵那冷面女子的攻击。 一时间,三条人影在琉璃苑外不分黑白。 这宁双瑶的功力,令人咂舌。息水暗道,筑楼五人,皆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手,任何一个,拿去攻城略地都绰绰有余,而今还是两个人在对付她,也不见她气力有所损耗,攻击的长鞭在她手里游刃有余罗喉全文阅读。 息水暗暗吃力,这不是人类的极限,就算是公子,也不可能做到形同魅影一般的速度,几番下来,她与息无身上都挂了彩。 “玄关有机关,退!”息无暗中一喝,二人彼此借力退进琉璃苑内。 宁双瑶紧追不放,“这点小把戏,还想逃!”左手成扣,过眸刹那,只见指尖泛起青光,光环逐渐放大,向玄关处推去,那琉璃苑大门轰然炸开。 宁双瑶冷笑一声,将琉璃苑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啪的击个粉碎。 “琉璃苑,也不过如此!我倒要看看这里面住着何方神圣,一年来竟让国师焦头烂额。” 待她走进门,四下早已布满弓箭手,清一色整齐黑色着装,“这些,都是与死了的那些蚂蚁同伙么。”宁双瑶用手中长鞭的柄敲敲额头。 一抬眸,青光乍泄,但凡触及的地方,都被她妖毒所侵,那些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此时竟比一般百姓更没有战斗力。 顺着视线将这些无能的人扫了一眼,宁双瑶将手中的长鞭一紧,“原来真正的防备在这里。”琉璃苑在建造之初,就由夏洛三位长老亲自监工,从设施起草,到最后完工,无一没有被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大大小小的阵法,如今这宁双瑶不小心轻敌走进来,想要出去,怕也是众人心中闲等乐见的惨死结果。 当然,如果宁双瑶是人的话。 “闯进这里面,就算她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了。”息水捂着肩,被宁双瑶长鞭划开的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息无点点头,转头看着息水,眼神担忧道:“你没事吧?” “这点小伤能有事的话,那我岂不败坏了筑楼名声。”息水笑道。 “小伤也是伤,上回长涯不是也被这叫宁双瑶的伤了,都用了半个月才恢复完全,我们也是大意了,竟见是她,就上去动手。”息无皱眉,有些气恼。 “也不是大意,只是没想到国师的人竟会这般明目张胆的上门来,如今我们公子心意已决要和肃慎分裂干净,那王上不是惊恐万分?虽明着不敢下命令,但暗地里,却让国师阴的阳的都来,不让公子死了,就是不甘心。”最主要的是谁让她伤了长涯来着。 “那是自然。”息无得瑟一道,又说:“你先去包扎伤口,上点药,可别让夏公子瞧见了,前院发生的事,顺便吩咐下去,死了的埋,受伤的去后井。” “那中毒的呢?” “有中毒的?” 原谅你的大条!息水说道:“方才那宁双瑶不知使了什么法儿,让二三十个弓箭手都中了毒。”听中卫侍者过来回禀时,她就疑惑,这宁双瑶重重迹象,都与国师的手法相似,莫不是那国师的徒弟?国师就擅那些邪门歪道,不好好的修行,专研修那些害人的术法。 “也全部去后井,总之不许闹出大动静来。”息无沉声,公子解咒,三日万万不可打扰,且还要看着夏公子,不能让他知晓,后井有夏洛术师,琉璃苑他们得死守,夏洛的文长老在这里,也可助他们一臂之力,这宁双瑶也休想闯过来。 “是那宁双瑶吗?”长涯抱着剑走过来,笑问。一年前国师身边莫名出现的女子,在国师受命来伊逻路上,一路保护那国师,让他生平第一次遇上强手。在此之前,除了公子以外,世上还没有谁能快过他的灵越剑。 息无转头,笑道:“正是她,夏公子……” “和那小孩儿去后山亭子了铁血大军阀。”长涯说罢,看着诡异变幻的阵法,虽不清楚里面状况,但也想那宁双瑶也不是个轻易会死的。 “长涯为何不休息休息,你一路从长宁赶过来,也亏得你体力好,换做息无啊,早就喊累了。”息水瞧着他,眯着眼笑谈。 “去,去,赶紧的包扎你伤口去!在这里??率裁茨兀 毕10夼?家皇??⌒牡耐谱畔7??p>  长涯目光看在息水左肩上的伤口,笑道:“那宁双瑶还真厉害,竟让息水都受伤。”撇了一眼息无,又道:“虽然你的状况好一点。” 息无一拳挥过去,被长涯轻易躲开,长涯又道:“息水你快去将伤口处理了吧,这么干晾着,一会儿结痂了就不好上药。” “我这就去啊,那这里你们两个就看好了,可别让她闯出来,顺便我去叫文长老过来。”息水笑道,提着剑往琉璃苑的西园走去。 又说被困在阵里的宁双瑶,不爽的惊叹一句:“这琉璃苑构造,竟是八卦位图。”怎么她偏生走了这五行术偏宫,休门退不得、杜门逃生无路、伤门死斗、死门命在旦夕,“惊门起步!”宁双瑶虽面上无异,内心却不得不惊骇,五门皆是凶门,一旦踏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不敢藐视这看似若有若无的阵法,在人间虽是用来行兵迷惑敌人,但是对于妖物来说,这样的手段无异也是术士用来收妖的法门之一。抿了抿干燥的唇,宁双瑶一步不敢乱动,这境况,自己处在劣势,不动则已,一动这里面的布局千变万化,更会对自己不利。 对宁双瑶来说,这阵法的威力,不亚于一个万年妖物的法力。但死守在这里面,也永远走不出去。于是眸中绝意,将手中长鞭弹出去,于空中成流纹漩涡,以鞭端撩开压顶而来的无数长枪,右手成扣,聚力从地上抓起千颗碎石,以鞭为轴,随着一声‘开’,只见成千碎石突然变大,中间围圆,将宁双瑶护在里面,碎石如千斤顶压迫开来。 “五行偏宫在震动!”一身玄服的文长老抬着手携着衣袖急急走过来,虽是满头白发,但声音洪亮。息无长涯齐转过头来,二人皆默默点头,息水的办事效率也太快了! “里面布局在变化,想是那女子在找生路。”息无恭道。 “一旦五行偏宫有所震动,生门很快就会被她找到的。”文长老缓口气,抬头看了看长涯,说:“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这长涯眉头略微一动,便也不做声地将灵越剑递与文长老。 只见这文长老一接过剑,就叫息无搬来一块大石头,在五行偏宫阵缘一处,把灵越剑一插,直直入土,“把石头搬过来,扣在这低洼处。” “这就能增加阵法的威力了吗?”息无不解道,虽然作为筑楼专业的杀手,要保持良好的专业素质,因为杀手是不需要问东问西的,这是形象。但是这文长老做的这个,让他真的忍不住好奇,就一柄剑一块破石头能管什么用? 撇了息无一眼,文长老解释道:“小瞧这个,待你带兵打仗的时候,就晓得厉害。”转头看了看在变化中的阵法,又道:“她动的是杜门,起风之势,剑是铁器,属金,我用剑镇住杜门,让她起风无门,这地势低洼一处,容易让她看到生门所在,用大石头压住,反而借力打力,她有多大劲使出来,自己就得接受多大劲的反弹回去,都够她受的!” 长涯目光深邃地盯着正迅速起变的阵法,宁双瑶,还希望你能挺过去。 “呸!究竟他妈谁布的这个!”被自己的力道弹伤,宁双瑶嘴里溢了一口血,心里气急,忍不住骂道。“待我出去,非扒了他皮不可!区区凡人,竟就想收我!!” 冷哼一声,宁双瑶将妖气释放,丢开长鞭,双手成扣,聚气成光,将周身的妖气凝在手间,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大喝一声,宁双瑶两臂张开,妖光气流轰然涌向五个凶门的破光处,哗哗声起,宁双瑶嘴角勾笑,“找不到生门,我便毁了五门,我看还出不出得去全能煞星!” 正得意,只见方才涌出去的妖光竟汹涌的扑向自己,宁双瑶躲闪不及,生生被自己的力量穿透而过,“噗……”噔楞双眼,不堪内伤大吐一口鲜血,有些不敢相信。 “哈哈……这就是五行偏宫真正的威力,就算被强行从里面破了阵,但是它的威力还在,被困的人往往不知道这一点,就卯足了劲使,想靠强力突围。可惜虽然五行偏宫没有生门,但是有句话不是说‘无既是有’嘛!稍微动点脑筋,也不至于会死,这女子明明知晓一点窍门了,竟都沉不住气!”摇摇头,文长老将灵越剑从地上抽出,还给长涯。 “也就是说五行偏宫并不是很厉害的阵法了?”息无讨教道。 “那是自然,否则我老头子也不会站在这里闲着半天。” “可方才……”息无想说方才您还急急跑过来,满头大汗的,这西园离这前厅,中间还隔了几座大院呢! “方才什么?方才都是你的幻觉!”文长老拍拍息无的肩,“年轻人就是幻觉多,收拾收拾,我回去了,把这里都处理干净,再布置个别的阵法在这里。” 长涯冷冷的盯着受伤的宁双瑶,手中灵越剑微动。 “她这样也撑不住多久,恐怕还用不着你动手。”息无笑道。 “哼……你们以为你们能耐多大?!”宁双瑶阴笑一声,虽然内伤不轻,但是对付这两个人的能力,多少还是有的。 “息无你去吧。”长涯回头看着息无笑道。 “别,你当了你的正人君子了,可我也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息无一瘪嘴,最多就将这女子收押起来交给中卫的处置。 “是瞧不起人么!”宁双瑶冷冷喝道,随着长鞭一扫,如灵蛇飞舞,直直攻向这边还在有礼推让的两人。 这长涯和息无齐齐轻功一退,息无一把拽过鞭身,用力一拉,将宁双瑶的鞭柄扯落在地,丢开鞭子,宁双瑶聚力向下一抓,无数碎渣从从上呼啦乍起,铺天盖地的向那二人飞去。 “还有这等法力!”息无惊叹一声,抽出随身的烈炎剑,在掌中旋转剑柄,将飞来的攻击物挡开。 “小心!”长涯沉声,将飞身而来的宁双瑶一掌打退,随即又是连番击掌,这宁双瑶受力,想不到这长涯,眼神快,动作更快! 加之内伤严重,宁双瑶虽是妖体,也经受不住此番折腾,但她不想死,她还要和宁九歌一争高下,怎就轻易能死!口中一股腥气串来,哇的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双眼一黑,在倒身的刹那,一个身影接住了她。 长涯眼神一紧,瞬间将灵越剑刺出,身随剑动,息无也随后助他,凭空出现的这人,让他二人顿感不良,想不到,国师还有这样的高人相助。 只见来人随手挥袖,竟又眨眼凭空消失。 收回剑,长涯定定站立,息无一脸不可思议。长涯沉眉道:“收拾了这里,夏公子和那小孩儿,片刻要逛过来了。” 这息无才怔怔的点点头。 “你在保护国师,怎么跑到这里来?”无情绪的一道声音,宁双瑶费力的睁眼,待眼前晃动的影像清晰后,方无力的冷冷开口:“我不想浪费时间!” 原来是这尧休,只听他道:“那小妖命数不是你能改变的,西王母想杀她的原因,难道你没去查探过?” 宁双瑶从石台上坐起来,轻咳两声,邪笑道:“有命令要杀就杀,查探什么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最新章节!” 摇摇头,尧休面无表情的说:“你和宁九歌,果然不一样。” “你说什么废话!”宁双瑶眼神一冷,嘲笑道:“就是以现在的我,杀了小妖忆山,那宁九歌都算是败了我!” “你以为的比宁九歌强,就仅仅只是做了她一两件没做的事?” “不!那是开始,从我比她多做一件事开始,我便要夺走她手中的一切,那才是我要的!”宁双瑶眼神坚决,说出这样的话来,像是发给自己一生的毒誓。 “你不该去琉璃苑。” “难道比起变态的卓应国师,我这样的做法不对?” “卓应如何做,是我的安排。” “人间的权谋计量,想不到尧休大人还玩得这般熟稔。”宁双瑶捶捶胸口,抬眼冷笑,“我不过想直接除了这些碍事儿的人,不就解决了卓应的麻烦,还省得他一天到晚思虑怎么对付夏洛那些造反的遗族!” “夏洛王朝想要复国这件事,在这辽源大陆上,还没有公开出来,肃慎国不想将此事公开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子桑贵族,你来杀了这些人,岂不乱了人间的规矩。” “我听卓应说,子桑乐才是他的目的。”宁双瑶挑眉,“他的目的,也全是你的授意,难不成他子桑乐,有让你尧休大人利用的?” “利用?这个倒谈不上。蛰伏了一年的冥蝶也出现了,宁九歌失踪一年,不知她有无来找过你?”尧休给冥蝶提供韬光的秘密之所,暗中是保护了宁九歌,但是一年来,竟全宁九歌的消息,西王母从不管手下的棋子到哪里去,只要她需要的时候他们出现,就平安无事。 只听宁双瑶冷哼一句:“你觉得我会知道?”她也奇怪这件事,还以为这尧休知道。 “今日你未曾闯过琉璃苑,反倒保了命。”尧休回头,声腔平淡。 “如何说?” “盘山山神,在里面。” 宁双瑶听后,怔愣一下,复垂了眼,也不再说话,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你回卓应那里,只需保护他的安全。”尧休说道。 “我要杀忆山,然后回不周山见西王母,不想在这里玩你这个无聊的游戏!” “那只叫忆山的小妖,我说过,你们杀不了。”尧休瞧着她,又道:“西王母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管你杀不杀她,都是无所谓的。” “既然如此,那西王母为何还派人来做这无用功?”宁双瑶不解,难道是为了消遣?想想并不可能,西王母这样做,定有她的安排。 “不过就是引盘山山神出来。”尧休回道。“如今她的目的达成了,自然那只小妖的死活,就不管了。” 黯然垂眸,果然自己还是不如宁九歌么?宁双瑶摇摇头,“不管西王母计划是什么,既然安排我的命令,那我就要去执行。”抬头看了看尧休,又笑道:“在此之前,你帮我找出宁九歌,我继续留在卓应身边。” 这尧休点点头,宁双瑶见他答应,便转身离开。 垂首盯着手中的掌纹,站在风中,冷风将尧休栗色袍服猎猎拉开,如果命运就是掌中纹路,那么,终究也是在自己手中。 ------------ 第三十五章 这个书生 琉璃苑大门被重新装过,文长老在玄关增加了青铜装置的机关,若是再遇强手,多少也能抵上一阵子,不至于让他们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宁双瑶来时,若非是琉璃苑,人都早死八百回了。 息水喋喋不休的在息无耳边聒噪,她希望文长老的说法和他设计的机关一样厉害,能实际发挥作用,毕竟前日她可亲眼见着那宁双瑶就用一鞭子就将大门毁个干净。 “音书,你说公子他们都在里面说些什么?”息水丢开手中的石子儿,站起身来,用寒冰剑剑鞘拍拍因蹲了太久而有些褶皱的衣服,看了息无一眼,也不理他,他闷声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憋出来,看着着实心急特战。长涯是在人多时,一如既往的话少,想和他聊天,除非特意安排个清净的环境。 “这我可不知道,你既想了解,不如到里边儿去啊!又不是在这里瞎猜就能晓得的。”白了她一眼,音书捋捋头发,笑说道。她才回来,前儿那场大雨,可把她淋了个通透,那陌狼太狠了!想到这里,音书咬咬牙,想起那日情景―― “你干嘛!”音书惊道,看着豆大的雨点正下着呢,那陌狼怎么一刀就把撑着的伞划开两半,本来就只有一把伞,而且还是小号的,都不够她和忆山躲,她竟下此毒手! “反正雨下大了以后,这伞也没多大用处,与其你堂堂筑楼五煞之一的音书大人这般娇滴滴的撑伞,还不如我做个恶人,保全你的形象。”陌狼回头看着她无辜笑道。 忆山自有结界护身,当然不担心这点,于是挪了挪身子,尽量靠到马车后面,面前的这两个女子,火药味甚浓,都能听见她二人的气焰在空气中噼噼啪啪燃烧,忆山可不想惹火烧身,抱着包袱,默默的不发出一点声响来。 “我坐这马车就已经没有形象了!”音书嚷道,从马车上站起身来,与陌狼双双直身对立。也不怕马车的颠簸,硬是在摇晃的车上站稳了脚跟,这场面直看得忆山心惊肉跳,生怕她二人一个不小心就从上面摔了下来。 只听陌狼哈哈一笑,对音书挑衅道:“好歹你也是子桑乐吩咐过来的,咱们三人一路同行,自然是有难同享嘛,再说这下个雨又要不了你的命,干嘛这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我若是你那连黛山山上的妖怪,我定要吃了你。”说罢,音书一蹬脚,就飞身到马车前缘,将陌狼手中的缰绳一拉,那马头一下被扯歪一偏,忆山惊呼一声,把住护栏,将差点甩出去的身子死死定在车内。 见前边两人你争我夺的扯拉缰绳,被剧烈折腾的忆山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陌狼音书齐齐回头看向她,这忆山眯着眼,抬手饶饶头,笑说一句:“小心前面。” “啊!!!”属于女子独特的双声尖叫声。 陌狼一回头,瞪了瞪眼睛,面向音书,笑道:“你现在可不能动了。” “你还不是一样。”音书白了一眼,又对忆山说:“忆山,你现在千万别下车啊,也别动,你一动,我和陌狼就得摔下山去了。” 忆山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看天色越来越暗,大雨欲来的倾覆之势,马儿已经落了一截在崖上悬着,再移一点点,可能三人连着马都得滚下山去。 陌狼抬眼看着忆山,说:“我俩一个一个上来,你可有把握压住后面的重量?” “你让忆山不动,你我二人倒可用轻功上去,可是一旦如此,忆山那小身板,你以为能?”音书抬眉,好心的提示说。 “忆山你说能不能?”陌狼盯着忆山,仔细问了一遍,嘴角犹自勾起。 忆山点点头,目光如炬,严正说道:“自然能。”这种情况下,陌狼是在试探自己么?她是巫女,从成为巫女的那一天,他们的信念就是见妖就杀,遇妖就灭的,如非是将暮,或许她早就对自己下手了,而今这样的情况,她们本就有能力上来,怕我居心不良会害她二人,才特意征询自己。 本来忆山就不是害人的妖,最多就害过穷奇而已。如果这样能让陌狼对自己减轻一点陌生感,也是好事,于是暗自施法,那陌狼见此,便一点头,对音书笑道:“你先还是我先?” “自然是我先!”音书眼睛狡黠一眨,一踮脚就轻轻起身,瞬间旋身而立。她的轻功可是筑楼五人里最好的,这种小小的意外,怎会就难倒她和陌狼,方才陌狼暗中捏她的臂膀,她便心领神会,虽然忆山小姑娘看起来很无害,可毕竟不知底细霸气遮天最新章节。 随音书的行动,马车斜斜的又向下晃动几下,陌狼抬头,“我上来时,忆山你拉住我,这马车保不住。”末了便飞身悬空,一袭紫衣在夜幕雷鸣下风姿卓绝,形同仙魅。 “包袱!”忆山伸手想要抓住他们的行囊,不好使法,那音书眼睛可尖着呢。 “不要了!”陌狼无所谓的说了一句,只听一声嘶鸣声,马车滚落山崖。 陌狼提抱着忆山踏飞过来,待二人站定后,忆山抬眼呐呐的说一句:“那我们吃的怎么办?可都掉下去了。” 音书也道:“是啊,虽然到了伊逻,如果马车没出这个意外,我们明日就可到琉璃苑。”摆摆手,音书意思是马车没了,又说:“这步行的话,可就多上两日了。” 只见陌狼懒懒的瞧了音书一眼,笑道:“你手上的剑我看值几个钱,明日到了集市上,就给我当了,回头让你公子给你赎回来。” 音书瞪了瞪眼,将削风剑往怀里一裹,板着脸说:“不成!这绝对不成,这可是我宝贝,筑楼的象征物,岂能拿去做这样的事,这要叫江湖上的知晓了,我音书还要不要在道儿上混了!” “管你混不混,我让你来扯缰绳的?”陌狼摇头笑道,一把将音书的削风剑夺了过来,拿在手里上下观赏,点点头,“有够我们两天伙食了,还能租一辆不错的马车。” …… “也就是说你的削风剑还在那个小镇的当铺里?”息水笑问。 音书皱眉,揉揉太阳穴,叹口气说道:“在陌狼手里呢,她说我欠她这个,我的削风剑哪……我要用一顿饭才能赎回来!”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息水一脸纳闷,转头望着一旁的息无,息水问:“音书什么时候这么悲愤了?” 那息无摇摇头,表示不解。 息水又看着音书,问:“那你的剑没有拿去当,你们又如何按期到了?” 音书抬头,继续说:“我们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一个书生。” …… “书生?”青莫清脆的一声,将厅内众人的视线尽数放在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呆愣,但五官帅气的男子身上。 忆山拍拍青莫,转头附在将暮耳边轻声说:“我们马车落崖以后,正愁怎么走呢,就听林子里传来救命声。然后他就急急的跑过来,身后跟了一帮凶神恶煞的人,我一瞧见马,就哆嗦。” “说重点!”青莫压低声音提醒道。 “然后他说他是要到长宁去的,路上遇着山贼,一路要拿他的命,那些山贼抢了别人的钱财不说,还要杀人!”说到这里,忆山愤愤气了一下,又道:“还好陌狼和音书很厉害,三五下就解决了那些贼人,救了这书生一命。” “那你呢?”青莫好奇忆山当时都干了什么。 “我自然是很规矩的站在那儿看啦。”忆山抬眉笑道。双手本分的垂在身侧,在山神身边站定。看到将暮的时候,果然是最心安的。 青莫暗自抚了额头,学着穷奇的模样,摇摇头叹息,这忆山紧张就会忘了自己是谁,就不要期望她会来个拔刀相助,见义勇为,这种情况又不是一次两次,他要学会习惯。 “事情就是如此,在下还承蒙三位姑娘的救命之恩,此番还在贵府叨扰,实在感激不尽。”那被救的书生百里臣将事情始末都详尽道来,子桑乐坐听着,阴阳蛊解了,果然心头都轻快不少异魂志。只是在看到那忆山的女子时,他眸中有丝不明的杀意,若非这个巫者,他定要她为夏之人的事做个合适交代。 而将暮听忆山说完,笠纱下轻轻勾起嘴角,空灵的声音笑说道:“子桑公子的事情解决了,巫女大人,我为这夏公子看看。” 子桑乐微抬眉,陌狼和他的交易,也包括这个?转头不多言,自与那书生百里臣交谈。 见陌狼点点头,夏之人略显苍白的脸盯着忆山,一年不见,她竟是变小了!若不是左眼角下的朱砂依旧在,他还只当她是去年那个忆山的妹妹,感觉到她旁边那个巫者无形而来的目光,夏之人收起心中惊诧,抬头让陌狼姑娘附耳过来,低语几句,看了看子桑乐,便垂首不再说话。 忆山也一脸笑意的看着夏之人,子桑乐看着自己的面色不好,而自己看着他,心口也觉得莫名压抑,总之瞧着子桑乐时,她也晓得自己的眼神怪异,花朝节廊桥河底,她明明看到他也在。便随意扫了他一眼,不和他眼神相对。 虽然喜欢子桑乐,但是喜欢仅仅是在那之前的事,也不能说她喜新厌旧什么的,毕竟对子桑乐,她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所以这就不是宁九歌说的那种喜欢了。 将暮将忆山的神情尽数看在眼里,垂眸不语。 忆山没和任何人说她记忆解禁的事,她想起来去年花朝节上的那些,心中对夏之人感到万分抱歉,但是山神大人要医治他,那他的腿肯定是能好的,这样想时,便将目光放在将暮身上。 如果不是将暮,她忆山如今是何模样?或许在尸铸山修炼成一个吸血怪物,或许被佛界的灭了,或许……摇摇头,没有或许,现在的她生活在盘山,身边有穷奇,有青莫,还有一个很妖魅的山神大人,盘山的山山水水养育的她,所以以后,再也不要糊糊涂涂下去,只要改变了自己的身份,从此盘山,就是她永生的归宿。 那陌狼推着夏之人走,将暮笑道:“忆山青莫,你二人也随我来。”这忆山将心中所想记在脑海,拉着青莫,也跟出门去。 一时厅内空旷,只听百里臣恭道:“原来先生就是长宁城的子桑公子,今日有幸得见,也不枉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万里兼程的赶来。” 子桑乐一听,觉得好笑,沉眼问道:“小公子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为何独自远行呢?” 这百里臣一脸正经,回道:“先生是肃慎国的三公,应该知晓今年辽源南端遭了天灾水患,北地盗贼凶獗,四方强权蠢蠢欲动,如今朝上国师一人把政,王上留恋后庭,天下早已怨声四起,如不尽早提出新议,解决这些天灾人祸,天下恐经动荡,这辽源大陆上,将起战祸。”还不是奉父亲大人百里云天的命令,才让他独身出门的。 “小公子此番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子桑乐抬眼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问。 “先生在这个地方,我之前并不清楚,我从兰州过来,是去长宁的。”百里臣深邃而有神的眼睛迷惑说道,他怎么就到这伊逻之禁了?听说子桑公子已不在长宁许久,朝上也只说他奉命到伊逻交州,具体奉什么命,也是那个傀儡王上的把戏,真正的内幕他们这些人也不曾知晓半分。 “兰州在长宁中南方向,伊逻是西边,就算途径肃慎国边境最远的洛川镇,你也不可能走到这里来。”子桑乐凝眉笑道。百里臣是百里氏族的后代,百里一族也是肃慎大族,从开国以来,封疆南方,不以中土为利,安居兰州,守得一方安宁,如今北上,却偏偏先来了伊逻,思忖半响,子桑乐静静地看着他。 只听这百里臣疑惑的声音不解的问:“我走错了?”按照父亲大人给的地图指示,断不可能走错的! 子桑乐正想说的话只好生生在嘴边顿住,忽而笑叹道:“小公子,确是没走对方向。”又谈了一些时事,末了,召息水过来,安排晚宴。 ------------ 第三十六章 同行 次日,忆山镇重其事的向山神说,上次不小心中了止魄针,老觉得脑袋里硌得慌,想是陌狼取针没取干净,让她有些后遗症,打算去往阴山取些黄泉之水来调养调养。 “是额头吗?”将暮噙笑问道,抬起修长白皙的手,食指轻轻点在忆山秀气的眉心。 忆山眼睛向上抬,点点头,心里慌乱,生怕将暮看出端倪,不准她去了。青莫也是的,站在那儿也不说句话,想来他是要回盘山的,那花君花千渊的阴山又不是多远,她使法器过去,最多不过几日就回来了,虽然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轻笑一下,将暮说:“给你的玉可随身带了?” “嗯,在怀里呢。” “那别丢了,纨扇可会使了?” “嗯。”虽然一次都还没试过,但是想来问题不大。 “这次不算你行程,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 “嗯。”忆山点头应着,不对,“不算行程?” “嗯。”将暮笑看着她。“青莫陪你去。” 一边装傻的小蛇青莫转过头,不可思议的叫嚷道:“我也去?!”他还以为山神大人不准他跟着忆山呢,这下倒好了,可以和忆山一起,那想怎么玩想怎么吃,光想想他都乐得不行了。 同青莫一起的还有一道声音:“他也去?”忆山瞪着眼睛,她去花千渊那真的不是为了黄泉之水啊。 “青莫也要修炼。”山神将暮低头看向青莫,笑道,妖魅容颜就算隔着笠纱,青莫也经不住晕眩,方才那一抹笑,早将青莫魂儿都给勾走了。此刻就算山神大人让他去死,他都会乐呵呵的去。 忆山沉思默默,片刻后,抬头对将暮笑道:“那也好,路上我也有个伴儿嘛。”只要路上和青莫交涉清楚,让他在身边听到什么,不与山神和穷奇提起,或者漏嘴说到,那也没什么好顾虑担心的。 这边商定后,就要打算离开伊逻。陌狼看着忆山一行,转身对将暮笑道:“谢谢。” 虽然这位自称巫者的人一直戴着笠纱,与身边的人不曾多谈,也让人感觉到他的笑意,但是那样的感觉却让人不能轻易接近,这样一个外表温和内心冷色的人,身份成疑。 仰头看了看今天的天气,该来的不该来的,都要出现了吧。他对身边的妖物忆山,与旁人不同呢。 将暮垂眸看了陌狼一眼,点点头,笑道:“夏公子休息几日便康复完全,子桑公子的阴阳蛊已解,巫女大可安心了。” “安心嘛……”陌狼笑道,眼神迷离,目前是没什么要紧担心的事,但是娘亲,凝了眉头,她摇摇头,转身对忆山喊道:“路上小心总裁,偷你上瘾。” 忆山有颗赤子之心,从她为她取止魄针的时候,她便看到了,那是人间百年难得,妖界千年不遇的赤子之心。若有所思的瞧了瞧那巫者,陌狼低首,看起来有些心事。 “陌狼姐姐,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忆山一脸笑,向陌狼挥了挥手,又笑道:“音书姐姐也是哦。”这一趟行程,感觉很快,人间的一切对自己来说,如今又是一个段落,她要开始重新的修炼生活,妖法进阶,是她必须经历的过程,如果是以前,她也许不会放在心上,有山神的庇佑,她对自己七百年的渡劫根本不会担心。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一切,以她自己的性子,定是要自己去承担的,山神大人对她好,穷奇对她好,或许仅仅是抱着对弱者的那种怜悯,作为神来说,心怀若谷,守护天下苍生是他们的义务,不是责任,所以她忆山并不是一个例外,只是因为太弱了而已。 唯一幸运的,是自己多了一点山神将暮赋予的恩赐,平平安安渡过进阶的幻形劫和意识形成之初的劫难,没有像别的弱体精灵一样渡劫时死去,这样安然的过了六百年。这是其他妖物得求不得、要不到的恩赐。她知道这样的幸运,仅仅是一时命数,虽没有那勘破天机的本事,但是将所有都交付给没有实质感的东西,她还没那么大的自信。 如果有一天别人不再对她的好,那些命里的好运突然离她而去,那她也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而不是将生存的期望寄予别人。 如果山神不是将暮,或许她没有那么在意。她属于佛界,可是却以妖的姿态生存在这个世界,这片属于东方的辽源大陆有多广,她不知道,但是据她所知,人妖界都不曾有与她一样本体的妖物,由于将暮将自己灵力封印,所以六界生灵也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巫女陌狼在取止魄针时,无意间打破了忆山体内的禁灵印,让忆山更加确信来自记忆里的一切信息,赤子之心散发的妖气,被自己强行施法压制,虽然使出几百年的妖力才实施了一个她有史以来自己认为最厉害的封印结界,不过这个结界肯定比不得山神大人封在自己身上的全魔印,她还不清楚为何将暮会将全魔印封在自己身上,所以禁灵印被破之事,她并没有告诉山神将暮。 站在台阶上抱着剑的音书板着脸,这忆山和陌狼,吃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一桌饭菜,抹干净嘴就走人了,好在削风剑回到自己手里,按了按剑身,音书朝忆山点点头,难得的她很喜欢忆山这个姑娘。 “那么,这就告辞了。”将暮说道。 “先生慢走。”陌狼恭礼。对于她这个从小生活在连黛山上的女子来说,多余的客套是最虚伪的。 马车?n?n在青砖路面徐徐远行,在晌午大好的天气里,异常明亮清晰。 转头朝苑内望了望,陌狼笑道:“那个叫百里臣的,也是个要上路的。” 不是归根客,没有留下的理由。连她自己也是。 与子桑乐告辞以后,陌狼从伊逻北上,前去北城之南,娘亲派来的媒巫已经催了很多次,若是再耽搁推迟,或许她就要亲自过来接自己了。 而那百里臣,也拿着他父亲大人标注详细的肃慎地图,只身从伊逻往长宁。 子桑乐的筑楼势力,渗透整个肃慎,加之夏长舞的力量,夏洛王朝想在三年内复国,是指日可待的事。而在此之前,只要四方各大氏族不插手,他子桑乐便不会惊动子桑贵族。百里一族向来不主张武力,威胁不大,呼延一族,由于没有男嗣,已经没落,而最有挑战的,便是左丘氏族的左丘衡与秦族的秦晟两个当家人,虽远在封疆,但同样势力不容轻视,否则肃慎朝上也会一片混沌污浊歪气了。 “我不知道,夏洛选择的这条路,是否对错,但是之人属于夏洛,我选择之人,自然就选择它的一切决定,不论对错。”子桑乐嘴角噙笑,远远看着倚立于一颗梨树下的白衣男子,入夏的阳光,从树影间投影下来,斑驳疏离的打在他清秀干净的脸上,像是遗落在人间的一缕梨香,飘渺遥远,以为是遗落人间的谪仙,恍惚间,就要归于寂静失心前夫,求宠爱全文阅读。 长涯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家公子,筑楼五人,也选择了公子,所以不论公子做什么,他们都会倾身全付,没有丝毫后退。 天边风云翻涌,伊逻交州,不过三日必定有一场雨,无关大小,都会淅淅沥沥将整个伊逻浇个透人心的沁凉。 “忆山,你说山神大人为什么不施个法直接将你我二人送到阴山呢?”小蛇青莫一身泥垢的站在坑里,闪亮的大眼睛狠狠的盯着忆山,一脸崩溃。 在使用象牙纨扇已有九十九次不成功后,忆山小心翼翼的将纨扇放回怀里,把脸上的泥水用袖子抹了一下,却也留下一道布痕的不规则泥印在那张灵动的小脸上,也无力的蹬了几脚湿哒哒的鞋子,看着青莫红着脸讪讪笑道:“我也不知道这纨扇为何突然就不灵了,呵呵……” “忆山!!!!”青莫终于爆发,大声咆哮道,“你说你灵力差都算了,我比你小,你比我强的地方多着,所以我相信你,可也不带你这样骗我的呀!” “我没骗你呀。”忆山无辜。一身衣着都沾满了泥浆,伸手出来一看,五指都污黑不辨肤色。 “什么没骗,你自己说说,你为什么不灵活使了法器再让我上去,为何要我与你一起在那纨扇上面?!你只会将它变大,只会飞起后就摔下来,不对!这不是摔,直接就是跌下来的,这还不是骗我!”青莫噙着眼泪,摔几次都算了! “额……”忆山咧开笑,“我不知道你惧高啊……” “啊!!!忆山,你欺负我!”青莫索性大哭,边抽噎边道:“明……明就是你死死拉着我不放的……就是你拉着我不放……是……你说……这一次就好的……我就相信你……” 忆山皱眉,挠挠头说:“那……就是我的不是,那你也别在泥坑里坐着呀,来……我拉你起来……”于是对青莫伸手,见青莫犹自哭泣不理,便将手拉住他的领子,试图把他提起来。虽然他是典型的打雷不下雨,但是那假的哭泣声配上他脆声的嗓音,也让忆山觉得心碎不已,果然小孩儿不好得罪。 “不要!你……不要理我,反正我都摔这么惨了,也不在乎这泥坑里坐的!”青莫呼着气,反抗到底,免得这忆山一会儿还拉着自己试飞。 “那我不用纨扇了,再说了,你是个妖怪,随便摔摔也当是修习法术了嘛。”忆山委身劝说道,谁让他两个心好,将琉璃苑给他们的良品马驹给放生了,现在法器用不了,马车也没了。 青莫听了忆山一说不用纨扇,倒也没挣扎,由着忆山将自己从泥坑里提起来,待脚踏实地后,也不理忆山,使劲将身上的泥垢甩出去。 忆山也在一旁双手持法,想凝力用术法将一身变回来。 “啊!”一声惨叫,一脸纳闷的青莫和对灵力纠结的忆山双双抬头,竟见是书生百里臣顶着一头方才被青莫甩出去的黑泥不幸的站在那里。 “怎么是你啊?”忆山惊讶,这百里臣,听音书说是要去长宁的。从伊逻到长宁,可以选择官道而行,走他们走的这条桑榆大道,岂不绕了? “是忆山姑娘啊!”那百里臣也一脸吃惊的表情,他五官帅气,就算面作如何表情,就算此时形象不佳,也不影响他阳光一般的魅力。 只见这百里臣立刻放下手中的包袱,跑过来,也不管自己头上的脏东西,就拉着忆山一脸担忧道:“忆山姑娘可是遭遇山贼了?我听巫女大人说你们离开的时候可是坐的马车,我走的时候他们也安排让我坐马车,不过我不用,不行只当游山玩水,增长见识。对了,不见你们的马车,还看你们一身狼狈,我想是遇着山贼或者劫道的了吧?” 忆山稳住自己的身体,定定道:“马车被……被我们,嗯……不小心看丢了,那马跑了千香百媚全文阅读。我和青莫一路追来着,然后不小心摔坑里了。”百里臣,你的话很多,从那日陌狼和音书在山上救了你以后,我便知晓的。忆山心里默念。 那百里臣抬眼,见一小孩儿正眼神不善的盯着忆山,“莫非你就是青莫?”百里臣放开忆山的袖子,走近青莫,“也难为你的,还这么小的年纪,就跟着你姐姐出门,忆山是你姐姐吧?我看应该是你姐姐。与你们一起的那个巫者呢?我听音书姑娘说那是路过的巫者,你们是与他一道的,怎么不见他呢?”四下望了望,还真没看到那个人。 青莫扯扯嘴角,抬头一瞥,哼道:“谁年纪小了!”又瞄眼见忆山对自己使眼色,又道:“姐姐没用,大将先生先回家了,姐姐说要出来玩儿,还让我陪她,我同意了,结果我是跟着出来遭罪的!” “我……”忆山瞪了瞪眼睛,想到青莫也说得没错,一时也不知如何说了,只是这百里臣,怎么一来就问了这么多问题,打听将暮才是正经吧,不走最近的路途,走桑榆大道,是为了跟踪我们?肯定在音书那里都问了我们走的哪条路,不然也不会这么巧合遇着他们。 只听那百里臣哈哈笑了几声,说:“你们姐弟二人都比我小,不如称我为兄,我们一路同行,我去长宁也过这条路,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玩儿呢?也是去长宁么?” 扯扯二次抽搐的嘴角,青莫抬头目光纯洁无辜的喊道:“百里臣哥哥。”自来熟什么的他最懂了。 “我们不去长宁,不过会路过长宁城城郊,去东面亲戚家。”忆山也抬脸装作一脸真诚老实,这种江湖勾搭手段她也会。 “是这样啊,东面有你们家亲戚,可是从这么远去,他们不来接你们么?青莫这么小,像上次我遇到杀人的强盗,忆山妹妹可怎么办?”自动将姑娘换为妹妹,增加亲切感,百里臣一脸笑意。 “我也是会武的,一般的山贼强盗怎么敌得过我。不过倒是百里哥哥,你应该走官道的,那条道安全,且也近。”忆山也有礼,人间自有人间的规矩,让她一个几百岁的妖尊称一个不过弱冠的男子,也就是一个称呼罢了,反正她看起来就像个十三岁的凡人丫头。 “这不是官道么?”百里臣疑惑道,将怀里的图纸拿出来,仔细瞧着。 忆山瞅着眼睛看他手里的东西,标字的她认不得,但是也看出那是地图来,眨了眨眼,问道:“你按照这上面走也会走错了?” 百里臣红着脸,憨厚笑道:“我第一次出远门,可从未离家这么远,所以认不得路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我都有认真看了地图再走,每次走的路线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多走走,这肃慎国这么大,我还从没亲自去游览过,也只当是来游历了。” 忆山点点头,原来如此,于是笑道:“那现在和你说了,这里与官道隔得不远,且官道你也未曾去过,不如也当是游历,去走走,毕竟官道安全。”她可是真心诚意劝他,桑榆大道可不是只有她和青莫两只小妖要路过,若非纨扇一路跌落过来,她也不想走这条路。但她又没有那种再绕路的习惯,从桑榆大道到长宁城城郊,相较官道来说,这边要近些。 “不了,我也与你们一起,路上相互也有个照应,青莫看起来很小,我也喜欢热闹,一个人独行,很孤单的。”百里臣一脸苦意,表示他从兰舟过来早已一路艰辛。 忆山转头看了看青莫,见青莫摊手,一脸无所谓的回看自己,她沉眼,说:“那便与我们一起吧。”若是路上遇到怪异事件,可别怪她没先劝他,既然不是有别的特别目的才接近他们,那她也只好暂时答应让他同行罢。 她不知道自己的封印能坚持多久,赤子之心的妖气会惹来一些麻烦,只期望在她到达阴山之后再破印,不然连累身边的人。 ------------ 第三十七章 赤子之心 山神大人一身清冷的站在神邸高塔,三千青丝如墨,绝世天颜的脸上有一丝茫然若失的落寞,倾城笑意勾在唇边,那一抹寂缈被掩得一丝不苟。 穷奇一时纳闷,终于在静默许久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忆山记忆的封印真的破了?” 将暮点点头,声音梦幻一般,“好在全魔印未破,她去了花千渊那里。” “那她的赤子之心不就……”穷奇皱眉,忆山用自己的灵力结界,可也坚持不了多久。 ‘赤子之心’是佛界灵体,拥有巨大无穷的力量,忆山原身就是为了孕育那颗赤子之心而存在,后来在尸铸山被山神大人带走,连同那颗与忆山连体的赤子之心。由于忆山落地生根时吸纳的邪气,离开尸铸山之后,山神大人便一直用自己的精血压制那颗赤子之心,后来洗除那赤子之心的邪性,并将之封印。 近四百年来,他们未曾让忆山知晓这一点。佛界之所以要孕育这样的东西,就是为了用来消灭魔婴。由六界六气滋养的赤子之心,是连天帝都会在意的,从洪荒开世之初,天地间便自然生长了一颗,后来被佛界利用,大败魔界,从此魔界消失,那也是赤子之心的功劳。 而魔界虽然消失,但是只要圣魔之体不灭,魔界随时也会死灰复燃。这是佛界最高禁忌的顾虑,所以千万年以来,佛界都在努力寻找用怎样的方式可以得到赤子之心,而随着魔婴的第一次出现,也就是在一千年前的那场三界浩劫里,成功造就了赤子之心的元灵,当时仙佛联手,将魔婴杀死,并由佛界带走赤子之心的元灵。 仙界的大殿下重伤后不知所踪,二殿下由天帝将其仙骨仙魄打入人间,并将其封印在秘密之地,这是仙界千年来不敢妄谈的回忆。可是圣魔不死,魔婴随时会再生。 圣魔是在上古被封禁在蛮荒白骨的魔界至尊,永生不老不死,不毁不灭,强大到六界都无法将其杀死,只能合六界之力将其永生禁锢在蛮荒白骨蜀山五台教主最新章节。 山神将暮便是仙界大殿下,当年与坐骑经天界一劫后离开,隐藏身份到盘山做了盘山山神,曾起誓此生再不踏进仙界一步,所以千年来,仙界众位仙家将辽源大陆西南最端的盘山之巅列为仙界禁地,仙界众人未经天帝应允,不敢踏进盘山领域一步。 千年之后,仙界小仙也只道盘山之巅有位容颜绝代的盘山山神,再不提天帝大殿下将暮的名字,而除了仙界身份最高的几位大仙以外,后来进阶的小仙人们,更是不知天帝还有两位殿下的事情。 “辟邪在她身上,可保她平安回来。”山神大人淡笑说道。那块红玉,忆山说都好生放在身上,若是不出别的意外,想来就算她的凝灵结界破了,那辟邪也会护她周全。 “你是说天帝赐给你的那块辟邪?”穷奇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那可是将暮殿下出世之时,天帝赋予他的啊。辟邪辟邪,可是比他这个坐骑还厉害的东西,且一旦交付给谁,它就会死认那个主人,而现在,就算是将暮殿下,也不能得到它的庇佑了吧,当年若非是它,将暮殿下也许不止是重伤那么简单,想到浩劫里发生的一切,穷奇愤然不已。 “从尸铸山将忆山带回来的时候,佛界就开始不安了吧。”将暮妖魅一笑,若非盘山受了结界,忆山早就被发现了,如今忆山已化了人形,又有辟邪加护,体内也流淌着自己的血液,那佛界的人就算如何穷尽心力,也不会发现这个过程,忆山妖气也弱,反倒是保护她的最佳伪装。 只是西王母的小动作不断,近来不断派人去杀害忆山,其目的不过是想让自己回仙界,但是如果忆山受到一点伤害,他此生绝对与仙界彻底断了干系! “佛界那些伪善不提也罢。”穷奇不屑哼道,将暮殿下对忆山,虽然是为了赤子之心,但为什么他总觉得将暮殿下的目的不仅仅在于这个呢?看将暮殿下的眼神,也绝不单纯哪…… 虽然穷奇自己对赤子之心持无所谓的态度,就算被其他无名界拥有了赤子之心,他也绝不会有“尔等不配拥有这个”的心思,但是到底四百年的时间里,小妖忆山带给他们的,是永生里从未有过的感觉,与其说他们在照顾她,不如说是她赐予了他们无尽的生命里最奢侈最难得的温暖。 所以在穷奇眼里,忆山是忆山,忆山不等于赤子之心,他对忆山的保护,目的不是赤子之心,当然这样的前提是将暮殿下也答应要保护忆山。将暮是穷奇的主人,而他也只遵从主人的意志,像忆山一样的小妖,盘山上多了去,虽然本质不一样,但总归也是妖体,随便一堆找来放在神邸养着让他们修炼,他们还不是会感激涕零。 不过话又说回来,忆山终究还是忆山,她没有对穷奇感激涕零,也没有过在山神和穷奇面前刻意要讨好卖乖,更不说她还会像别的妖物一样努力修阶,所以总总迹象表明,穷奇虽然很鄙夷忆山,但也绝不会把她像以前在天界的那些仙妖一样随便丢弃。 仙界的仙妖空将灵力修炼到步仙阶,但是骨子里却还是一副妖性劣质,而仙界多少仙家,都不过一派表面圣洁,将暮殿下看在眼里,但依旧一脸妖魅笑意对人,可他穷奇没有将暮殿下的庞大心怀,他见谁不爽就会将谁暴打一顿出气的,因此神兽穷奇,在天界的名声可谓臭到极致,而这也是他后来到盘山以后坚决不回仙界的原因,就算山神将暮劝他,他也只跟山神走,上天下地,四海为家。 “殿下你说过,此生再不管仙界诸事,六界的纠缠你也不会插手,可如今却让花千渊探查六界行动,当年你把赤子之心带到盘山封印,为的是不再让仙界陷入别界的阴谋,如今平安过了千年,佛界找不到这颗赤子之心,自然会另想别的方法对付魔婴。而西王母想让你回到仙界,根本是她不甘心留在不周山的原因,所以才希望你能回去,这样她也能得到天帝的宽恕。”穷奇终于畅快的说出心中憋闷多年的话。 抬头见山神没恼色,又说:“你不想回去,那她也拿你没办法,只是我有一事参悟不了,你说忆山恢复记忆,肯定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或许赤子之心具体的情况她不清楚,但是既然她属于佛界,你就不担心她会回佛界?如果她回了佛界,那我们最初的本意岂不是白费了,那佛界的人自然也不会就此甘休,如今忆山有你的全魔印封印,六界之中,也唯有天帝能打开它,但是赤子之心的力量,各方诸佛妖神都觊觎纷纷,一旦忆山的妖气增长以后,赤子之心定然出世,到时候不止是忆山性命不保,更是六界动乱的先兆,恐怕还未等魔婴出现,六界就沉沦不堪,又有何力量阻挡圣魔苏醒?”穷奇一脸严肃,上古时封印圣魔,就曾有仙家预言,万年后仙界大乱,之后一千年,蛮荒白骨封印崩塌,圣魔就会醒来,到时候灭天灭世,宇宙重回混沌,六界就将万劫不复萌娘武侠世界。 “自然是不管身外之事,忆山回不回佛界,那是她的命数,如果她选择回去,赤子之心必定落入佛界之手,到时候就算我有能力化了自己的灾难,也没有把握让忆山平安渡劫,所以才要选择插手。”将暮淡笑望着穷奇,如果没有到尸铸山一趟,没有将那株因自己而被穷奇踩伤的红花石蒜带回来,那他或许就真的只做盘山山神。 穷奇怔愣一下,又不解问道:“赤子之心离开忆山的身体,忆山就会死,那是她的妖体心脉,断不能让她去佛界的,你既然知道这些,又为何允许忆山去阴山?她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回佛界,否则早就跟着你回盘山了。” “将晨的封印之地,找到了么?”山神将暮目光萋萋,忆山想做什么,自然要让她去做,她的性子,不是让她回盘山就能断了心中的念想。如果佛界才是她的选择,那就算阻止了又能怎么样呢? “将晨殿下听说是被封印在伊逻之禁。”穷奇叹口气,将暮殿下可从未宠溺哪只小妖有这么大的限度,让他都羡慕得直流泪了。那花君的本事,倒还不小,将晨殿下当年被封印的地方,据说除了天帝,就再无人知晓,想不到阴山的地下网,居然渗透鬼荒佛界,就连仙界,都有他的痕迹,这人界自不用说,已经是他的根源之地。 “伊逻之禁?”将暮轻问,就是真正的巫者所在的地方,辽源大陆的最后一支神脉,虽有仙缘,却是与佛界定下契约,为神佛的狩魔猎人。勾起唇边弧度,回头对穷奇又说:“人间的子桑乐魂魄不全,你去鬼荒调查一下,顺便,冥蝶那只寄生妖,被人解了封印从萝?幽谷逃了,你若是发现她,就除了她,将她魂魄散尽,免得她在人间猖獗。” “那丑陋的东西,当年叛变以后转手杀了妖皇,如今逃了,想来也是西王母干的,天帝仁心,看她有所悔悟,竟只是将她封印,也不知西王母到底起了什么心思,竟在妖界散播妖皇内丹之事,让妖界众妖都蠢蠢欲动,我听说狐妖首领宁九歌被冥蝶寄身后,就失踪了,连不周山的小妖们都不知她的所在,西王母对这件事也没大惊小怪,只是宁九歌的双生妹妹宁双瑶,还复西王母的命令,去杀忆山。”穷奇说,既然西王母引将暮殿下出现,将暮殿下也如了她的意,为何那宁双瑶还在人间逗留?他偶然看到过她,只道是那狐妖脾性邪里邪气。 “她杀不了忆山。”将暮笑道,又说:“穷奇以前提起,肃慎国国师,有上古法器御龙壶,那是尧休的东西,尧休在离开将晨后,便与西王母一起在不周仙山,千年来他倒也低调。前日我去伊逻,他竟也去了,他能出现在人间,证明他没有受命于西王母。根据这些推测,那肃慎国国师的身份,穷奇自然好猜了吧?” 这穷奇挑挑眉头,山神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样说一下就让自己猜,当真穷奇也和他一样聪明么?明明知道自己与忆山混迹久了,思维也与忆山一样迟钝。 暗自汗颜,穷奇抬头笑道:“这些我都去查查,方能清楚个来龙去脉的。” 山神大人妖魅一笑,紫微星气煞凝聚一处,西王母肯定也在算着时辰,当年以为天帝把将晨杀了,没想到后来才知晓只是被封印,西王母这么急切的计划一切,不仅仅是想离开不周仙山那么简单。 好看的眼将天下尽数收在流光潋滟的目光里,仙姿俊骨,盘上之巅的王者,将命运的棋局摆满,只等开局的那一刹。命数是连神也把握不透的虚无,如果我封印你所有的记忆仍换不得你永世的安宁,那便破除这些禁锢的枷锁,随你心意去走,身后无论是繁华是颓败,皆由我为你承受。 ------------ 第三十八章 不幸的伙伴 “你是妖?!!!!”随着一声尖叫声起,林间鸟雀唰唰炸飞。 “你奇怪什么!”忆山喘着气费劲开口,连日来,她和青莫已经被那些个道行不精,又想捉拿个把妖物耀武扬威的术士追得灰头土脸,那青莫在跑得体力不支后化了原形,当时把那个百里臣吓个半死,还是她将他拖着逃命的,若是百里臣被那些术士抓住,肯定就得被火烧死,与妖物同行,就是他有一百张嘴,也和那些术士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青莫此刻盘在自己脖子上,两人一蛇一路飞奔。 “你已经不是一次问我了,我说了我是妖,你不用每次一停下来就这么咋呼好不好?”忆山翻了眼睛,无奈叹道。眼角下的朱砂分外迷人,额头已被汗水覆满,抬着袖子抹了一把,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我在肃慎古籍上有看到过,都说妖是吃人的东西,可是连日来,忆山妹妹你也没吃我,我想想也止不住好奇,就想问一下你们妖物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是我想忆山妹妹你也不会与我讲,所以我就想知道,青莫还能变回来么?”娘亲都说自己勤学好问,所以遇到不懂的他都会不耻下问的。 这百里臣虽然一开始看到青莫变成一条大蛇时,被吓得啊的一声就晕倒,但是饱览群书的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世外的生物,但也知道妖物也分很多种,有些妖只靠天地灵气修炼,一般不会害人,就比如眼前的忆山和青莫,如果他们要是想害自己,也不会让他跟着同行这么久,在那是术士手下还将自己救出来,就很明显他们是属于良性妖物。 “青莫,变给他瞧瞧。”忆山转头,对肩上耷拉着脑袋的小蛇得意笑道。 “不想。”青莫吐吐信子,眼也不抬,闷声说道。 “看吧。”忆山抬头又对百里臣摊手,“青莫法力不高,方才若不是他幻了形体,将你我二人护住,那一帮下三流的术士早就把我们抓住了。” 百里臣也叹气,说:“哎……想不到这堂堂肃慎,居然让三教九流的门派那么猖獗,去年我听说圣女大人被妖物附体,后来被英明神武的国师大人制服以后,王上就对术士一派十分看重,全国曾下令说,凡是举国之内,为百姓造福,将擒妖灭魔的术士封赏,所以才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光景,好好术士一派的修行人,都为名利所惑,但凡是妖物的,都尽数灭了。”像忆山妹妹这类好妖,就遭了殃。 想起父亲大人的教诲,王上不管怎么糊涂,终归是肃慎的王。如今肃慎表面一派盛世繁荣,但是国之将倾的暗流,在无声无息间涌动,长宁城的危机,在有心人士眼里,是随时即发的,子桑贵族的子桑公子虽然表面仍是为肃慎效力,可是天下谁人不知,子桑贵族的力量堪比一个疆国,若非子桑贵族的先代曾发愿举誓世代辅佐圣主,绝不称王,那这辽源大陆的统治,早就在子桑贵族的名下。 子桑公子在伊逻一年之久,并非受王上什么命令,而是子桑贵族选择了夏洛王朝,将要拥护新的圣主,所以父亲大人才让他北上来长宁。 “那些术士都是些道黄不精的,若是遇着厉害的,我就不让你跟着我们了,我带着青莫走,会快一点。”忆山歪着头认真的说道,谁让这百里臣愿意跟着他们呢,如果他走了官道,根本就没有这么不幸的遭遇。以前她一个人下山来时,也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那个时候她有鹤羽,一般遇上厉害一点的术士以后,她便咻的逃了,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狼狈不堪。 认识巫女陌狼以后,她知道鹤羽在她手上,但是因为陌狼给了自己铜铃,她也只当鹤羽是回送给陌狼的礼物,毕竟她实在找不到别的有意义一点的东西了,鹤羽在陌狼手里,比不得在一般凡人的手里,她巫女的法力能催动鹤羽,所以对陌狼来说,那也是个有用的宝贝。 “可是我们还没到长宁呢!”百里臣说,“虽然一路惊魂,但是就好像大侠闯荡江湖的感觉,难道忆山妹妹没有么?我可是有的,从小那个教书先生就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是我爹爹不让我习武,否则啊,如今我可能都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侠了!”满面春光,百里臣说起这些话来,眼神里流露的都是对江湖儿女豪气干云仗剑天涯的向往之情。 忆山咂舌,这百里臣的思维,还真不是她能理解的,他说过他不喜欢习武,觉得习武之人都是莽夫,又说肃慎纳贤的时候,他定要当个文状元,三公子桑乐是他钦佩的人物,子桑乐的能力,忆山知晓得自然甚是清楚,但是像百里臣这样的,走路走不了多久要喊休息,吃东西要挑瘦拈肥,这些且也不说,像他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氏族公子,到底能有多大作为,这让忆山不禁要打个问号奇门赘婿最新章节。 不过百里臣话多这一点,是一个赤果果的事实,忆山有些后悔认识了这个人,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够话多的,如今遇见了百里臣,才真的叫小巫见大巫。若是他这般在穷奇耳边聒噪,或许早被穷奇从西边??到东边了。 摇摇头,忆山转头看着青莫说:“前面我们要途径一个镇子,也许术士很多,这是与桑榆大道连接的小镇,桑榆大道向来多妖出现,如今我们也从这里出去,定然他们会在镇里等我们,所以得变化一下行头,毕竟这一路过来,已经有不少术士认出我们了。” “那我不需要装扮的,我是人类,且还是贵族百里氏的公子,他们不会认不出来,若是动了我,那王上也不会放过他们。”百里臣一脸神气的说道。 “不行!” “不行!” 忆山和青莫双双喊道。 “为什么?”百里臣无害天真。 忆山说:“你和我们一起,若是你不化装,那些术士定然就知道我俩了,你可是想害死我们?” “我可没有这样低劣的心思,既然如此,那你便为我变一下。”百里臣笑道,边抬起双手,挥着袖子,“我还是少年公子,可不许变成野蛮屠夫或者大胡子老头儿啊!” “肯定不会!”忆山笑道。 …… “娘亲,那个怪蜀黍好可怕啊……” “孩儿乖,别瞧他就是。” “可是……可是他瞧着我怎么办?” “哎哟……赶快,娘捂着你的眼睛,咱们这就到那边去,啊……” “呜……哇……” 随着一声啼哭声渐远,忆山转头不解的问青莫:“青莫,你说我是不是该将百里臣变回来?” 只见一身衣衫褴褛的青莫,左手端着一只破碗,右手支着一根竹竿,咧着嘴,一脸惨绿的看着忆山,属于老人的嘶哑声缓缓开口道:“我说,你应该把我变回来,还有,你满脸的媒婆痣也是可以去掉的,眉毛画那么粗就够了,你让人看着?的慌。”转头看了看虬髯大汉百里臣,一脸沉思说:“他可以不用管,那模样就是让他老爹来看他,都是认不出来的。” “忆山妹妹,不带你这样的,我怀疑你是个半妖。”只听这百里臣幽幽开口,如果怨气有型,此刻百里臣的身后就有一股庞大的黑气笼罩。 一听半妖二字,忆山心弦弹了一下,她不是半妖,她这样的妖体存在,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但是忆山妖术的灵力差,这让青莫和百里臣身身体验到了,将脸上的媒婆痣去掉只剩一颗留在朱砂痣的上面,眯着眼睛笑道:“我们装作乞儿,这样不易被那些术士发觉,等过了这个小镇,再将大家变回来了,所以,坚持坚持!” 忆山手捏了一个拳头,她本意是好的,但是在青莫看来,就是‘你不坚持我就一拳打飞你。’ 于是青莫很乖觉的抿着嘴巴,拿破碗的手更是抖得厉害,扯着嘶哑的嗓子喊:“大人行行好啊……好人有好报哟……” 而百里臣则怨气加深的跟在前面两个乞丐的身后。 双眼目不斜视,忆山只管盯着路面,像这样不被书页记载的小镇,也格外贫瘠,就是镇中最富饶的一片,这地面都不是青石铺就,不过好在和着沙砾,倒也没有像桑榆大道那么泥泞重生之妆点美丽。 “快!他们在哪儿!” 忆山神经一紧,心想不好,这么打扮居然也能被发觉? 正要一把拉了青莫就跑,那百里臣到了这个镇子,过官道就随他怎么走了。 “别跑忆山。”青莫低低喊道,“他们不是抓我们的。” 这忆山一松手,抬头一看,果然不是抓他们的。“他们方才在追什么?” “没看清。”青莫用手揉揉鼻子,脸上像山猫一样脏,手中竹竿还不小心划到了眼睛,闭了闭眼,青莫揪过忆山的衣服,说:“趁这种时候,我们可以甩了百里臣。”他可是忍了百里臣这个多话精很久了。 忆山回头瞄了百里臣一眼,俯身在青莫耳边说:“主意极好,看我眼神行事,我一点头,咱们就跑。” 青莫压低声音说一声好字,见忆山站立好身体,垂首看了自己一眼,点了点头,于是两个瘦弱的衣衫褴褛的乞丐便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镇子街道上疯狂跑了起来。 百里臣瞪了瞪眼睛,忽而沉眉,脸上一笑,边跑起来边大喊道:“偷儿!站住……竟然敢盗本大爷的银子!可恶……站住……” “可恶!竟敢说我们是偷儿!”忆山回头狠狠瞪了后面追上来的百里臣,一把扯着青莫,施法加快脚上的速度。 “忆山,忆山,咱还是别跑了。”青莫喘气道,跑了一阵,他觉得不妥,虽然这个小镇不大,但是通街走过,也要走个半日,如今他两人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的跑,那些术士本来没发现的他们,或许正会因为他们这样做就发现了。 忆山立刻急刹住脚,逮着青莫站定,回身笑看着百里臣,说:“百里哥哥的体力还真好,居然能追着我们跑过半条街呢。” 这百里臣呼呼的歇着气,涨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怕跟丢了你和青莫,若是跟丢了,那我这满脸的络腮胡子,可怎么办?我还没有娶妻生子,百里家的后代可是单传了我一个,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可不想做我们百里家的罪人,所以在还回我的英俊容颜之前,我都会努力跟上忆山妹妹的步伐。” “啊……好有出息呢。”青莫在旁脆声道,忽而捂住嘴巴,自己变成个老头子,声音得像老头子,抬头看着忆山,呵呵笑道:“一时情不自禁,呵呵……情不自禁。”谁让这百里臣话多来着。 “这是幻术,三个时辰后就会自己变回来的,所以你不用害怕与我们分散之后,满脸胡子去不掉。”忆山解释道,预想的时间是两个时辰走过镇子,所以就用了三个时辰的幻术。 “啊……三个时辰,也就是要等酉时才能恢复了。”百里臣惊叹的表情,似乎很伤心。他百里臣可是兰舟百里一族最尊贵的公子,饱腹诗书,英俊又才华横溢,是多少年轻女子的梦里良人,这要是放在长宁,也不过是在子桑乐之下的又一个青年俊杰了。 忆山点点头,若是百里臣现在就想变回来,她也可以把他胡子扯了,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必须与他们分道扬镳,不能再跟着他们。 看着百里臣苦恼,于是忆山笑道:“你答应不与我们一道了,我就将你变回来,如何?我环看这个小镇,有好多天生丽质的姑娘呢,方才在那边的桥上,我可就看见一个浣纱的姑娘。” “浣纱的姑娘,可是真的?”百里臣眼睛一亮,世人都只道王上的画师夏之人笔下美人图栩栩如生,却不知他百里臣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是他蘸墨随手一笔,那也是妙笔丹青一卷,可他一心想要画出最美的美人图来,要让天下人知道,世上不是只有夏公子才会画美人。 所以哪里有美丽的姑娘,他绝不会错过,他是有礼的氏族公子,哪家姑娘见了他,能有不愿为之的? “那是自然,我忆山可从不骗人猛虎教师。”忆山抬头望着天,眨巴着眼睛说道。 “那……”百里臣正欲开口。 “小心!”他一把将忆山和推到身后的院墙上,青莫连带着也被弹过去,忆山揉着背,抬头一看,竟是三个术士站在街对面正四下张望。顿时忆山和青莫凝住呼吸,只要妖气没散发出去,他们绝对不会发现。 远远的只听那三人中传出声:“方才明明在这里看见了,他娘的……狡猾的妖精!” 啐了一口,另一个继续骂道:“他们绝对跑不远,妖气一发,我就看他娘的还能往哪儿躲!”一面说一边拿出七星罗盘来放在手掌中,双手拿定,又道:“你俩只管看着,我说针指到那个方向,你们就往哪儿追!王上每年的十两黄金,可都是留给我们的,别被那些小喽懒讼然?ィ 卑樟擞质呛莺萋钅锷??p>  百里臣一皱眉,回头对忆山说:“忆山妹妹怎么办?”她脸色因为憋气已经开始泛白,而再看青莫,一张紫红的脸。 “那边!”一声粗野的吼叫声,忆山一瞪眼,把百里臣一把推开,拉起青莫就不顾命的跑,“青莫,快点!……” 那青莫也使劲呼吸几口,要命的七星罗盘,青莫恨恨道,一旦泄了气,那法器就如影随形。 “百里臣,后会有期!别跟着我们了!”忆山回头大喊一声,和青莫的身影边没入人群之中。 “好,后会有期!”百里臣也大喊回她,咧着阳光一般的笑容,目光奕奕。 一会儿,那三人垂头丧气般走过来,对着百里臣凶神恶煞的说:“你是那两妖物的同伙儿!” 唾沫星子都喷到自己脸上,百里臣抹了抹,脸色不悦,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来,神气而高傲的说道:“国师大人颁布术士修行的责书,你们可是都看仔细记在脑子里了?” “你……你是……百里家的公子!”三个人惶恐的瞪着百里臣,想不到这年轻的公子,竟是兰舟百里贵族,可是为何只身在这鸟不拉屎的边缘小镇,难道也是为了出现在桑榆大道的妖物? 收回令牌,百里臣拿出氏族公子的气魄和自身的优越感,笑道:“我路过这个小镇,正要去长宁见王上,一路探听得术士捉妖的消息,便特来查探虚实,竟想不到果真有此等恶劣之事,国师大人远在朝堂,你们这些人,是在败坏国师大人的英明么?!”话锋一转,声势严厉。王上的英明,竟都不如那国师的英明。 那三人直吓得哆嗦,双腿打颤,国师大人的手段,他们万分清楚,所以连连给这百里臣赔不是,点头哈腰,只望这百里公子莫要向国师大人提起这等事来。 “我不为难你们,只是以后,除非害人的妖,你们切不可盲目的喊打喊杀,妖与人一样,有好有坏,坏人比之好妖来说,更加恶劣不可宽恕,而杀了好妖,也等于是造孽,老天爷也不会觉得你们这些滥杀的术士是替天行道……”如此说教半响,百里臣方才让那三人离开,自己独自转身,打开肃慎地图,继续往长宁方向上路。 而在巷道内的三人,有一人早已内心狂吠,其中一人冷冷的骂道:“呸……他娘的以为他是谁,不过投胎生在了百里一族,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圣贤……他娘的……小……小黑子,你怎么了。” 还在骂着,回头竟见身边的伙伴晕头倒了下去。而另一人搭着他的肩膀,无力的说:“大……大哥,那百里家的小子,若是个念经的,我就是个怨气极重的鬼,恐怕也给他超度了……” 那被称为大哥的男人狠狠的啐了一口,转头盯着巷道口,那里一处夜光照射,愣愣的目光,嘴里只骂道:“他娘的……” ------------ 第三十九章 此后小别 忆山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伊逻一趟,就将那边的天气一并招惹了,与青莫逃开术士的追捕,到了阴山,天上的乌云都未散去。 “小忆山,你看见那月下的猕猴了么?”花君花千渊目光深沉,方才穷奇来过,他知道怎么做。忆山的来历,他们最是清楚,如果她的命运是一条注定要蜿蜒的曲线,就算千年前的那场浩劫平息了妖界所有怒怨,却也改变不了佛界的决心,所以这忆山,也会受这冥冥之中的宿命驱使,一步一步走进早已为她安排的命运轨迹,而结局如何?就要看山神将暮用心有多深了,花千渊心下笑道。 忆山摇摇头,说:“天上乌云密布,哪里来的月?哪里又有猕猴?”看样子是要下雨才对,进入盛夏,雨水一来就是倾盆倾盆的下,也不知道老天爷是嫌仙界仙湖里的水太多了还是怎么回事,今年六月伊始,就将辽源大陆南端下雨淹了大块儿,忙得那肃慎国焦头烂额,是看人间不过么? 这花千渊与自己熟识,总是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可曾听过一个偈语?” “……” “呵呵,说你没开窍,还是一如当初啊……”花千渊笑道,初见这只小花妖时,也是同今日情形一般。她形体纤弱的站在深潭池水的边上,一头如绸的青丝海藻一般服帖的倾泻一身,瞪着一双墨黑闪亮的眼睛,小脸上写着不可思议。 当年是深秋时节,百草皆枯,阴山入冬之前就是一片衰败景象,她一袭红衣如火突兀的站在寂静的山岭,像是在一刹那点燃了阴山的明火,将整个阴山山脉照亮。 也将花千渊眼里的孤绝化了。 花千渊问她:“哪里来的?盯着我的深潭,可是想要行不轨?” 只见她急急的摇头,眯着眼睛灿然笑道:“不是不是,我听说阴山有黄泉之水,可以帮助我们妖物幻化,所以来看看。” “看看?秋风瑟瑟的你不去寻修炼的秘密之地,准备渡冬天的凝骨开示劫,却遥遥跑到我这荒凉的阴山,就为了看看黄泉之水?”花千渊挑眉,小花妖看起来很迷糊。 忆山吞了吞口水,笑道:“如果可以的话,当然不仅仅是看看了。” “那就是想对黄泉之水下手了?”脸上的目的这么显而易见,小花妖你是太信任眼前的美男子了,花千渊叹口气,上天下地,有了盘山山神,他只认自己这张风华绝代的脸是世间第二,第三以后的谁配谁占去。 “嗯。”忆山使劲点头,她不信山神大人没有跟眼前这个美人讲过,她是盘山来的。 那个时候,盘山就是她眼里最广阔的天地,盘山山神很神气,神气到世间妖物只要说起盘山,都要恭敬客气。她是盘山上的妖,所以也跟着很神气。 花千渊低头笑看着她,摇摇头说:“既如此,我为了我这地方,就不为难你。”盘山山神早已下深潭取了黄泉之水,由他贮藏,就等这只小花妖来。 …… “你说什么未开窍?我都已经能自己幻化人身了,早就不是两百年前的那个样子西游世界里的道士。”忆山哼道,花千渊是美人,他没有性别,没有性别的大妖,总是瞧不起他们这些小妖,她能理解他心里的不平衡。 花千渊回神呵笑一声,看着她说:“我们继续说偈语。” “你知道我这么远来就是为了向你打听去佛界的事,你别糊弄我。”忆山撇了他一眼,凝眉说道。 “那猕猴……” “不是这个!!!” “佛界……就算我告诉你怎么去,按你目前的妖阶等级和能力,根本连佛界的大门都进不了,更不说要到佛界了。” “那要妖阶到了什么地步就可以?”妖阶不够可以修炼,能力不强也可以训练! “唔……” “快说啊……” “我还是想与你探讨一下那猕猴的事儿……” “……” “那在告诉你怎么去佛界之前,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杀人放火偷摸抢盗之类的我可不干!” “绝不是让你为难,或者伤天害理的,这是秘密,你且附耳过来。” 忆山将信将疑的移身过去,一阵低语,忆山皱眉,却也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花千渊抬头,看着忆山,意味深长的说:“怎么去佛界,方才我也与你仔细说了,如果你吃不了那个苦,实在没有必要去做,你本体是什么,并不重要,一样可以在盘山自由自在的修炼生长,像前六百多年一样。” 忆山转身目光迷离,看着远方,盛夏蝉鸣,夜里星沉,一切都恍如幻境,她想以灵物永生的时间,永远留在盘山。仙家的寿命没有终结,可是弱小的妖却会随时死去,如果她永远弱,就保证不了自己永生,那样的话,就不能陪那个人了。 沉眼一笑,她坚决而又飘渺的声音缓缓道来:“我来自佛界,却是在盘山修炼的妖,六界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六界遵循界法,彼此管辖下的修炼灵物,绝不会越界生长。”回头看了看花千渊,眯着眼又道:“虽然我修炼才不过几百年,很多事情并不知晓,但是这些事我都懂的,如果我想要在仙界修炼,成为仙界管辖的妖物,定然不能与佛界有所牵连,这在妖界,是会被大家摒弃的。” “只是因为如此吗?” “嗯。”忆山呼了口气,又说:“这件事你也答应我不与山神大人说,等我去了佛界,解了宿戒,就完全在仙界修阶了。等有朝一日,定要修阶到那九重天上,我听说那里,都是灵力很强的妖仙,妖物成为妖仙以后,可是在六界里,都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成为妖仙以后,也算是半个神吧,那样的身份,也比不伦不类的自己强。 “自从妖皇死了以后,妖界就依附仙佛两界而存在,妖仙妖佛只是那些孱弱之辈敷衍出来的一段笑话,只有甘于屈服强者的追求和信仰,难道小忆山的见识,也不过如此吗?”花千渊冷哼道,他不屑谈及这个让妖界往后几千年都振兴不起来的话题,千年前那场混战,他在阴山静观,不曾插手,也知道就算自己卷进去,也是徒劳无功,但是终归是妖界挑起的战祸,他后来能说些什么或者能做些什么? 不过安居一隅,苟且一时自在罢了。 “我知道花君美人志气清贵,不愿与大众同流合污,可是你看看我,灵力很差是不是?本事也没有是不是?所以你让我不去找个追求,树立一个信仰,那我怎么进阶呢?” 花千渊哼笑道:“那等你成为妖仙以后,你再来和我说吧明朝伪君子全文阅读。”如果忆山可以顺利朝着这个目标当了妖仙,那他自然乐见其成。 佛界的业火,加之又是孕育赤子之心的载体,忆山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妖物,早应在尸铸山渡了那些战死的亡灵以后就该被佛界取走赤子之心而消失,如今赤子之心与她连为一体,就算佛界想要杀了她,也许都有点棘手。 花千渊因着山神将暮的缘故,他不会对忆山怎样,毕竟这忆山也是他花妖一脉,妖界的颓废之气,恐也只等千年后才会散尽,想要恢复妖界的气数,也有别的方式和途径,不一定非要赤子之心,虽然他也有想过利用赤子之心,不过被山神将暮封印了以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按现在的局势,赤子之心的拥有者,当属盘山山神――仙界大殿下将暮。 他只不明白山神将暮的做法,既然忆山被他封印了四百年,为何如今不继续封印她?赤子之心是六界都想占为己有的东西,当年被佛界得了先机,其他界便也不再妄想,可是现在赤子之心遗落人间,就属无主之物,将来定是谁夺得便是谁的了。 六界之中,魔界早已湮没,佛界求赤子之心欲望最烈,原因无异于怕魔尊苏醒后的报复,而反观其他四界,人界是不可能也没有能力相争的,剩下就是鬼界与仙界,妖界,三界寻赤子之心,不过想增强己界势力,空间盛强,主宰洪荒,这是上古以来,各界都深藏的心思,只是未经公开坦露,自是心照不宣的暗斗而已。 否则千年前那场浩劫,又怎会平白生起?花千渊嗤笑一声。 “我走了。”忆山一声轻叹,花君美人总是爱发呆,那也没办法,谁让他是大妖呢。 “记得答应我的事。”花千渊提醒说。 “自然的,既然我允诺了,定会为你办到。”忆山回头笑道。 喊了远处在深潭玩水的青莫,忆山将象牙纨扇拿出来,在被那些术士追来追去的时候,竟无意间就学会驾驭纨扇了。 等我修到御天阶,自然就不需要飞行法器了,她暗自下定决心。 山雨来得急,淅淅飒飒的凉风迎面扑来,顿觉整个身心都跟着一轻,三十三重天,也不过只留给了妖界九重之境,仙家不贪心,妖物也不贪心,只要万世皆安,又有什么是值得抱怨的呢,人间长寿长不过百年,也能因为得一时安定而觉心安,三餐温饱就会心满意足,而此身存在,就已是这个世界给自己的莫大恩赐了啊。 那在盘山之巅,穷奇将收罗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法器都理了一遍,抬头看着神邸高处的山神大人,摇摇头,继续埋首整理东西,该归类的归类,该打包的打包,忆山要用的,都给备妥帖了。 消失已久的宁九歌,终于也从暗界脱身而出。宁双瑶守着一个秘密,等待尧休计划实施的一天,她要看看,最后究竟是双生的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狐妖一族的统领,而卓应国师依旧为肃慎国鞠躬尽瘁,子桑乐的阴阳咒术被解,反倒帮了尧休大人的忙。 不过周旋人间,远在北城之南的陌狼的娘亲,成谜的一切都要为陌狼揭开来,陌狼选择成为巫女,就要承担一切巫女该有的责任,不是她想随性而为就能避免的。肃慎国之将倾,辽源大陆新的领主将横空出世,统领四方,时间推动命数的转动,除非逃开时间,逃到光阴找不到的地方,或许即将引动的命运之线不会纠缠上自己。 从萝?幽谷遁走的冥蝶,正欲与不周山西王母作一笔交易,她想躲过天帝的耳目,就必须借助西王母的力量,妖皇内丹失踪,她并不在意,西王母将自己从萝?幽谷解禁出来,看中的并不是那个,而是她冥蝶的魔力,一只妖,修炼成魔,比修炼成仙更加不易,自然用处也就更大。 回到盘山的忆山,在夜凉如水,月华似霜的清辉神邸,看着那个永远一脸妖魅的山神大人,想到自己要离开盘山一段很长的时间,就忍不住痴痴的多望了两眼邪御天娇。 “忆山说,要去惘川天,是花千渊与你说的么?”将暮淡然笑着,那样的笑颜,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嗯……是的,花君美人说,那里有绝美珀,我想我七百岁的渡劫就要到了,就去寻寻。”忆山垂首定定的说。惘川天,囚禁之塔里捆锁的精灵之王,只要向它求得九重樱,就能指引她前往佛界了。 “是啊,忆山都快七百岁了。” “还有三年呢,不过也是很快的哦,晃眼之间就到了。” “那决定一个人去吗?” “我……”忆山歪头想想,转眼见青莫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于是抬头笑道:“青莫可以和我一起么?如果大人允许的话,我想青莫与我一起去。” “你那点灵力,路上照顾你自己都不够,你带着小蛇,岂不连累他!”穷奇在一旁冷哼道,虽然忆山能灵活驾驭纨扇,但是不代表他承认她灵力进阶,她的那点能力,他挥一挥手指头就可以给灭个干净。之所以说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她准备包袱时耽误自己睡觉的时间,这且也不说,偏生她回来以后就立刻向山神大人说有重要的事,不过就是向山神大人说明她要远行,她要很久才回来。 很久才回来?穷奇皱眉。 “我又没说我不会照顾青莫,虽然我灵力弱,但是只要修炼,一样会增强的!”忆山狠狠瞪了穷奇一眼。 只听穷奇又嘲笑道:“我耳朵没听错吧,你要修炼?!什么时候顿悟的?” “不和你说,你以为我是一个整天只知道嗜睡的妖嘛?!我可是有追求的,不像那种懒虫。”忆山挑眉,一副的理想高大的样子。 穷奇瞅了她一眼,懒得与她搭话,本来就老吃忆山的亏,要继续说,她肯定会数落他各种不好出来。 “山神大人,我自不会让忆山拖累我……啊……不,是我不会拖累忆山姐姐的。”青莫一脸单纯,不敢抬眼看山神大人,他只好垂首恭谨说道。他要跟着忆山,忆山到哪儿他就到哪儿,忆山杀了洛川镇族长,也等于是为自己娘亲报了仇,他当忆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不!亲人吧,姐姐,忆山姐姐,这个很不错。 而青莫从在悄悄仙林修炼开始,就一直受忆山庇佑,得到莫大幸运,不是忆山,那他早被逐出盘山,成为天下诸妖都欺负的弃妖了,一旦修炼的妖物没有仙家看顾,身份就比凡人不如。 青莫头上一痛,不用抬眼看就知道是忆山又敲自己,算了……反正,他都快被敲得习惯了。 “那忆山什么时候出发呢?”将暮目光锁定忆山,花千渊将赤子之心的结界加护了,让忆山去那惘川天,是山神的安排。 “山神大人你同意我们去了?”忆山惊喜,以为这次去阴山花费不少时日,以为又要被吩咐在仙林修炼了呢。她还计划是循序渐进的向山神大人说这件事,想不到才来一说他就同意了,于是心下万分高兴。 那山神自是勾起笑意,眉目妖娆,举手间却清冽悠远。 …… 于次日,忆山离开盘山,经此一别,洪荒命盘开启。辽源大陆的未来,也随夏洛王朝的复兴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子桑贵族的命数,因子桑乐而起,也会因子桑乐而灭。究竟谁才是真正操控命局的手,若是手间翻覆的,仅是别人的命,那又是谁来掌握自己的结局? 洪荒之上,时间到了,该去的去了,该来的来了。 ------------ 第四十章 骡子非驴 惘川天,是妖界精灵族被放逐的地方,在一千多年前,天际发生了的一场惊天动地的混乱,当时参与这场浩劫的除了鬼荒和人间,三界其余众生无一幸免。 妖界的妖皇被冥蝶背叛杀死,肉身灰飞烟灭,只剩下一颗万年妖力凝结的内丹遗落人间,后来由狐妖宁九歌得到。精灵族原是妖皇手下最为亲近的族类,所以在妖皇死后,冥蝶就对精灵族大开杀戒,一点不留情面。 精灵族首领精灵之王带领她的子民浴血奋战,终因不敌法力高强的冥蝶,在精灵族行将灭亡时,精灵之王抛下肉身,与精灵族的守护石作为交换,倾自己万年修炼之力将精灵族全数救走,尔后元神被捆锁在囚禁之塔。 后来冥蝶被天帝封印在萝?幽谷,那精灵族才得以保全族脉。由于精灵族与妖皇的关系微妙,在妖界没落之后,大多数精灵族的精灵得不到仙界中人的守护,而在妖界受到众妖的排斥,也没有修炼之所,精灵子民还常常被其他妖物吞噬,所以万般无奈下,精灵族只好退出辽源大陆,屈居在极地惘川天。 由于被妖界遗弃,精灵族心生凉意,在惘川天的百年的世界里,忍受了惘川天恶劣环境的折磨,重归辽源的希望破灭后,精灵族便集体诅咒,但凡进入惘川天的人,肉身将受烈火焚烧的痛苦,痛苦将在他们体内转化为火炬,直至将他们变成灰烬。 “所以,忆山,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去那惘川天吗?”青莫一脸凝重,下山时那穷奇大人与他说了有关惘川天的事情,可是他们都已经在路上了,那穷奇大人隔空传信的本事特别厉害,但也不能为了显示他这个本事,现在才传在他耳朵里。 “我觉得我们能不能找到惘川天都是一个很值得思虑的事情西游世界里的道士。”忆山手作沉思状,惘川天具体的地点,是在辽源大陆之外的玺归大陆。传说玺归大陆是在这个空间之外,出了辽源,四方之中,想要寻得玺归的路,就必须到两块大陆交界之地――凉源郡。那是个不受任何一界干扰的世外桃源,那里居住的是六界众生,人妖混杂。 凉源郡的郡主听说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想要得到他的帮助而进入玺归,就必须拿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作为交换。皱了皱眉,她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为了绝美珀,如果拿不到九重樱,那她就只有等修炼个几千年,等自己的妖阶修到朔妖神,恐怕才有机会进入佛界了。如果不想交换,就必须在凉源郡挑战六界高手,然后再打败凉源郡郡主才行。 青莫有些丧气的脸盯着忆山,他想的是目前的情形,忆山说驾驭纨扇需要灵力,她说灵力要蓄积起来,若是遇着个山妖野怪的,他们不至于被吃掉,而最重要的一点,她说他俩人都不适合骑马或者坐马车,于是就找了一头驴,慢悠悠的在路上晃着,照这样的速度,要何年何月才能出了辽源?虽然他们作为妖物,不缺时间。 此时青莫就满身心都凄凉的坐在那头驴子屁股上呕吐,虽然这样的情况比骑马要好一点,但为什么忆山就不知道找头牛,或者大个儿的鹿? 忆山转头向后瞧了一眼,笑道:“青莫,这真的不是驴,这是骡子。” “不管你找的是骡子是驴,总之我还是担心我们去惘川天。这路程太遥远了,我知道你想要九重樱,但是我听说九重樱也并不是只有精灵之王的手里才有,我以前听娘亲提起过,说千年前那场浩劫之后,佛界的九重樱被击碎成两块儿,一块被精灵之王拿到,而另一块,听说是在神佛的狩魔师手里。”青莫说,他与忆山一起的原因,也是因为忆山的信任,山神大人们不知道忆山真正的目的,所以他要看着忆山。忆山想成为妖仙,就必须与佛界没有任何干系,否则她永远都只能是个妖物,就算妖阶很高,也没有进入九重天的机会。 “不要担心,青莫。”忆山一声笑,拉着骡子,回头说:“狩魔师是可以与佛界之人相通的人,我听穷奇说他们是为佛界办事的,倘若我去找他们要九重樱,肯定得不到,与其去求人,倒不如凭自己的能力去得来,本来我就不想与佛界有任何接触。”最好是与佛界的一点联系都不要有才行。 “看着驴的头,一点一点的,小心将我摔下去。”青莫锤了胸,总算吐完了胃里的东西,疲惫的对忆山说道。忆山心意已定,宁愿选择难走的,也绝不走捷径,摇摇头,什么时候他这条小蛇妖也深思熟虑了,又不是岁数很大了,不应该有这种沉重的心思啊。 可能也是青莫怀疑忆山的本事,也许他两人没有出了辽源大陆,就被其他妖物劫杀了,还听说有个叫宁九歌的狐妖在追杀忆山,于是青莫抬起耷拉的头,问忆山:“你得罪那狐妖什么了?” 忆山一听,呵呵笑道:“我都在盘山上呢,能得罪谁呀?再说了,就算我去人间,可也从未惹事生非,每次都三日必回,若耽搁了,那穷奇就凶神恶煞的来抓我了,根本连闯祸的时间都没有呢!”她到人间,最常做的事情是看子桑乐,人间说得不好听,就是偷窥,这还犯法呢,好在那子桑乐是男子,他不吃亏。 不过将暮说宁九歌是不周仙山的狐妖,在西王母的手下,不该无缘无故跑那么远来杀自己,除非…… “会不会是穷奇得罪了人家,他那火爆烂脾气,法力又高得没几个敌得过他,然后宁九歌被他欺负以后,又见我与他是一伙儿的,才想着杀我来报复穷奇?”忆山惊疑,回头瞪着青莫,一脸恍然大悟,也许真是这样的。 “报复穷奇大人这样的想法也许没有,我想可能是为了出气。”青莫低声说,他对忆山的这个推测持怀疑态度,为什么不说是山神大人欺负宁九歌,偏偏是穷奇大人,难道说因为穷奇大人脾气不好?听盘山上年纪大的前辈说,那穷奇大人有时候会对坏人特别好,所以宁九歌若是坏人,穷奇大人根本不可能欺负人家,恐怕还欣赏得不得了。 “出气?出什么气啊?”忆山看着路,不解的问。 “唔……就是宁九歌心情不好,看忆山一天都很开心的样子,然后见不惯,就……啊明朝伪君子全文阅读!”青莫话才嗫嚅的说到一半,就被忆山一个拳头敲在头上,委屈的看着她。 “难道还不许别人开心了?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宁九歌的时候,她一直笑一直笑,都没个停歇的,所以你这个说法不通,就算她后来恢复本性,样子冷冷的,但是也看得出她不是那种心里阴暗的妖。”忆山摇摇头说。 顿了一下,又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她来找我之前,我都不知道的,我们这一路,可要好好防范,若是她在暗中跟着咱们,趁我们不注意就袭击的话,我们会很惨的。”她很担心。去惘川天,一路艰险,也是自己为了修炼进阶,如果不走这条路,她就算得到九重樱找到佛界之路,也会因为灵力弱而在佛界被度化。 “啊?!暗中?”青莫一下缩靠着忆山的背,有些害怕,他还是个小妖好不?不想因此毁了道行啊! “怕什么呢?”忆山笑道,又说:“你也知道我本事不大,所以我都不怕,青莫你还怕什么?你这么机灵,谁能害了你不成。” 青莫怨恨的抬眼,冷冷的说道:“正是因为你本事不大,所以我才怕的。”机灵是机灵,可是灵力不够一样会被灭的嘛。 忆山一怔,原来自己真的没有让谁安心过啊。忽而笑道:“你呀,都跟着穷奇学了。” “才没有呢,我若是有穷奇大人那样的本事,保准就将你送到凉源郡,也省得你一路担心受怕的。”青莫哼道。 忆山嘴角浮笑,顿觉心情很好,弱的话,可以变强。若是明白自己没用而都不努力的话,身边珍视的总有一天都会离自己而去。 在永生的世界里面,最多的感情是冷漠。就比如山神来说,她看着他不知疲倦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样的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有时候看着看着,她都觉得自己染上一身的落寞孤寂。 “他是那样一个孤绝高傲的人呢。”忆山轻声道。有时候,她很庆幸自己不是凡人,能拥有不老不死的寿命。 “啊?忆山你说什么?”青莫问。 “没……没什么!你听错了呢,刚才我没说话。”忆山结巴说道,脸微微有些发热,这种感觉算什么? “唔……真的?”青莫抱起手,语气怀疑。 “你不相信我啊!?”忆山一瞪眼,强撑着气势说。 “没有啊,可能真是我听错了。”见忆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青莫摸摸鼻子,乖觉的闭嘴。 忆山嘴里哼了一声,转过身来坐好,只听身后传来咚咙一声。她也不看,闭着眼睛犹自笑道:“这就是不相信别人的后果。” “忆山你太过分了……”青莫顶着一头杂草,灰扑扑地站直身体,喊着愤怒的声音:“就说驴比马更可恶吧!!” “这是骡子!……”忆山朝身后回了一声,大笑起来,“赶快上来,天快黑了,前面是一片林子,我们得穿过去,晚上林子里的东西多,我们打不过。” “我们为什么要打,我们只是路过。”青莫斜着眼睛,闷声说道,费力的翻身上驴,顺手使劲的打了这头驴屁股一巴掌。 “你路过人家的地盘,自然……喂……”忆山一个仰身,险些掉下来。 骡子‘昂昂’两声,二人连那头畜生一起往前冲去。 “啊!!!!……骡子骡子,停下来!青莫你干嘛打它邪御天娇!”忆山急急喊道,嗔了青莫一声,这骡子脾气本来很好的,她可是观察了好久才决定买了它当他们一路的坐骑。 青莫紧紧的抓着忆山的衣服,这驴跑起来才对了呢,哪像忆山赶的那样,生怕将它打痛了。 骡子吃痛,一路狂奔冲进了林子。 “啊!!” “啊!!!” 两声尖叫响彻云霄。 夜幕降临,林间一片昏暗影绰,七月初的月亮,异常明亮。 “那头驴终于……跑了。”青莫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动了动身体,背上的一坨硬物还是没挪开,于是他忍不住抬起头说,“忆山,你能不能移开,我可还是一个小孩。” 这忆山吃了一嘴的草,狠狠的吐了一口,方才恨恨的盯着青莫的小脑袋,“想都别想!” 二人叠罗汉似的被那头进了林子就发疯的骡子甩飞出来,当时青莫想用法力护住自己,却被忆山一把扣住,于是双双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以为是忆山会施法护住自己,没想到她竟然拿自己垫背,青莫一脸悲伤。 安静片刻,夜晚万籁俱寂,这林子不正常! 忆山从青莫身上爬起来,环视了好一会儿,见青莫还扒拉在地,于是走过去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凝着眉头说:“青莫,我觉得这林子好诡异,人间的夏季,不可能没有虫子的叫声,就算是林间息栖的鸟儿,睡觉的时候也会偶尔发出一点咕咕声,可是这里却安静的可怕,好像……好像死亡的感觉。”吞咽了一声,感觉喉间的声音都特别响亮。 青莫紧紧攥着忆山的袖子,黑色的眼珠子在暗夜里闪烁着光,他心神不定的说:“早就发现了,你别把可怕两个字说得那么恐怖好么,我很怕啊……”说着说着哭腔也出来了,虽然忆山撕人的场面让他很震撼,但也没有现在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忆山一个激灵,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拍着胸脯,不断的说:“我是妖,我们都是妖,不怕!没什么好怕的!”她的一只手也紧紧的将青莫抓住,现在才入夜,好多修炼的妖物也要出来了,而且是七月,是妖物间修炼吸纳天地灵气的最佳时节。 不过那些都是不走正道的妖物,受仙家看顾的妖,是不需要经过这个过程的,这也是为什么妖物之中只有很少的妖物后来能成为妖仙的原因,好多妖物修炼过程中,因为经受不住灵力反噬,后来成了害人的妖,只因他们的灵体被外界的灵力压过,本心占不过,就会意识不受自己控制。 “最多大不了,如果他们要害我们,我……我们就……我就用纨扇。”忆山口齿不清的低头看着青莫,林子里的黑暗,比外面的更显浓郁,好似这种黑都是有灵性的,正渐渐将她二人包裹。就算使了纨扇,也飞不出去,头顶上无形的结界会将他们打回来。 忆山手指凝光,围身划开一道清光护住她和青莫。那青莫只额角冒汗,他知道妖物之间为了修炼而吞噬同类的残酷,但是他还不想死,忆山还说以后等她成了妖仙,那他就是妖仙侍童,有那么一个光明的前途,他可不想死在这荒山野地,连尸骨都没有。 忆山也感觉到四下的肃杀之气,方才不觉,而在片刻之间,那冷风入骨的杀气直扑而来,她知道这是修炼的妖物想要吞噬同类的前兆,可是她因为紧张,早就吓软了腿,从前在盘山,只听过,却从未亲身经历过这样恐怖的遭遇。 所以,就算她想带着青莫逃,但是只要一挪动脚步,她就瘫倒在地了,自嘲一声,她凝神注意左右,只要她很弱,兴许那些同类都不屑吃她了呢。 静静等待,让忆山冷汗直冒,这种明知道危险,那要害人的东西却迟迟不现身,就是要折磨他们的神经吗?青莫快要紧张得崩溃了。 ------------ 第四十一章 哑奴 就在忆山二人忐忑不定时,终于在月亮高升起来的逆光中,那道快如闪电的身影极速掠来,只瞬间,忆山的清光结界被打破,忆山与青莫被一股强大的黑气冲开,咚的一声重重撞在地上。 “哇……”青莫四肢无力,吐了一口黑血,眼皮耷拉得厉害,他灵力太弱,遇到比自己修炼久一点的,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忆山看了一眼,惊恐的瞪着青莫,失声喊道:“青莫!”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心脏被方才的一记重击震得现在都还微微颤抖,青莫你不要有事,青莫你不要有事啊!她鼻头有些发酸,是她将青莫带出来的,可千万别因为她而让青莫出了事,青莫才三百多岁。 “不要!”见那团黑色的东西走近青莫,忆山尖声叫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猛的冲到青莫身旁,瞪着愤怒的眼睛将自己的身体挡在青莫前面,颤抖着声音吼道:“你……你敢伤害青莫一分毫发,我……我让你不得好死!”使完所有力气,她才觉底气虚脱,面对要吞噬他们的妖物,她根本无力阻拦。 那黑色的影子辨不清眉目,它身上溢出的妖气,张牙舞爪往忆山身上缠。忆山面无血色,手指关节泛白,后襟早已被冷汗湿透。 只听那不动的黑色影子嘿嘿邪笑一声,说:“你有仙界的加护,吞噬了你与这条小蛇,灵力等于我这百年的修炼,哈哈哈哈……”猖獗的大笑,它身下妖气的影子也跟着涨大,暗里将忆山二人遮得像融入了这漆黑的夜色里射雕之狂风快剑。 忆山额头一颗冷汗划过,她不能死在这里! 心一横,将青莫一把抱起来,趔趄着跑开那个黑影。 “你们逃不掉的,哈哈哈哈……” “结界!”忆山的头嘭地撞在一道无形的墙上,顿时眼冒金星,险些晕厥,还未等她站稳,身后那个黑影瞬间袭过身来,一把掐住忆山的脖子,呼吸困难,手上无力,掐着青莫衣袖的手指泛软,一个重跌,青莫从她怀里滚落下来。 忆山惊恐的瞪着眸子,在瞬间的张皇失措下,心底的愤怒彻底被激发,一股力量无形间涌来,再也不顾害怕,她聚气成刃,一掌劈向那个黑影,将自己从那人手里弹退开,干咳了几声缓气,可那黑影竟还是没有丝毫受伤,只听它那邪恶的笑声更加刺耳起来。 月色被乌云遮住,林间光线更暗,忆山眸中流动的妖气速度加快。鬼魅一样的颜色,妖艳的在忆山瞳孔里,不多时,双眼煞气十足,猩红血透。 眼前这个东西,要的就是她释放的妖气!忆山显然明白这一点,于是将妖气九分散发,只要这东西露出面目,她就起火一把给它烧去,她手里的火源,是穷奇给她防身用的,专门为了对付一路上想要吞噬他们的妖物,可不是人间一般的火源。方才因为害怕紧张就忘了,害得青莫受那么重的伤。 猩红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恼色,忆山旋脚一蹬,合着手里的一撮火焰,直直向那黑影袭去。 “找死!”黑影尖声笑道,像这般明目张胆的攻击,连防守的机会都没有,眼前的小妖,当真愚蠢! 而就在这黑影得意之时,忆山在接近它的瞬间突然加快速度,咻地一下将那黑影穿透而过,将火焰的范围扩大,瞬间烈火焚燃,那黑影还未看得清,就因自己的大意而丢了命,那可是专门对付妖物的昧火,一旦点燃,就会在那妖物身上蔓延。 虽然侥幸,但忆山还是在穿透它身体的瞬间被那黑影击了一掌在后背,轻吐了一口血,她早已四肢乏力,方才爆发的勇气,早就超出她的体力极限,毕竟她也不过才修炼几百年。 但看那昧火随风燃开,忆山心下着急,凝起最后的妖力,将已经晕倒的青莫拖起来。这个林子因为没了那妖物的结界,在月光下,敞亮了不少,但是也因此,七月夜风飒飒,而忆山收不住的昧火,也疯狂的燃烧起来,将周边的树木尽数点燃,一时间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充斥着耳膜。 一旦烧到他们自己,也会随之被烧死的,忆山拼命将青莫拖上纨扇,手心生起一股青光,嘴里费力吐出一个起字,眨眼间,她二人就飞至几十丈开外的高空,趴在纨扇边缘向下瞧了一眼,忆山翻身四肢仰躺,大大吁了一口气。 此时青莫也渐渐转醒,弱弱的脆着声音,说:“我们……没死?”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的。 “当然啦,有我这个……咳咳……”忆山本来想要调笑放松一下劫后余生的感慨,却不想才一开口竟又吐了一口淤血。 青莫翻身过来,神色担忧:“忆山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好着呢,这点小伤。”她学着穷奇的口气,大不以为然,垂眼看着青莫,又笑道:“还没你伤得重。”青莫方才被撞开的刹那,居然都是护着她的。于是眼神更加疼惜的瞧着青莫。 青莫抖抖身子,说道:“忆山你别用那眼神瞧着我,怪诡异的。”忆山居然能打败那个东西,估测那妖力,想来都是比忆山修炼得多的妖物,因为没有仙界之人的加护,连幻化都还没成功,但是也不代表它妖力弱韩娱之糖不甜了。 “你在想我怎么打败它的吧?”忆山凑过脑袋,他们受的伤,最多休养几日便自动愈合了,因此也不很担心。 青莫点点头,他真心好奇像忆山这样的妖力,怎么会打得过人家? “自然是穷奇给的宝贝了,喏……”忆山笑道,边伸出手指着下面陷落在一片火海之中的林子,绵延过去,那林子也不小。 “那林子其他的生灵,岂不遭殃了?”青莫瞪了瞪眼,张口呐呐的说道,如果为了保自己的命,就害了别的命,那对他们这样正道修行的妖物来说,与那些走邪道的妖物又有何区别。 “我收不住昧火,且穷奇也没与我说。不过这个你可放心,这林子既然被那黑影子的妖物占了去,自然其他的生灵是不敢在这一带修炼的,方才我们进林子的时候,不就发现没任何生灵的气息么?”忆山拍了拍青莫的脑袋,舒心笑道。若是有别的生灵在,那她就罪过颇深了,幸而没有,否则她也不会想到用昧火。 “也是哦。”青莫恍然大悟。 月已上中天,此时天地灵气正浓。 “忆山,我们接下来会到哪里?”青莫将内息调整后,休息了一会儿,见忆山闭目养神,他问道。 忆山睁开眼睛,手枕在脑袋下,目光盯着满天繁星,说:“要进入玺归,西边方向是最近的,不过要一路向西的话,我们就要途经伊逻交州,我听说伊逻交州有个地方叫伊逻之禁,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人间没人找到的呢。有一次我问过穷奇,他说他都不知道。” “我也听说过,那地方好像是狩魔师的居所,妖物之中,也从来未有人敢去的。”青莫一听提起,精神劲也来了,又说:“你是不是想走那里?”是不是经过今天一劫,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走到凉源郡。所以如果走近道,遇着了狩魔师,可以从他们手里得到九重樱的话,那他们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跑去凉源了,也不用到那个鸟都不拉屎的惘川天。 “不是啊,我就是听说,再说如果过伊逻的话,我是要绕道而行的。”忆山揉揉眼睛,她可不想在伊逻遇到子桑乐他们,虽然都是熟人,呃……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一想到子桑乐上次那要杀人她的眼神,她就不寒而栗,以前可从未觉得他那么恐怖的。 她知道自己伤了夏之人,心里很内疚,但后来将暮不是都给医好了他,所以她并不欠他们什么。子桑乐与夏之人的交情有多深,她也是清楚的,所以对于这一点,忆山很能理解,为了避免相见的尴尬,她尽量不与他们碰面就行。 至于伊逻之禁,上次回盘山,也是偶然听到穷奇和将暮的对话,才知道的。 “为什么要绕道而行?”青莫不解的问。 “伊逻老下雨,你知道我们最怕雷鸣闪电的。” “可不是有穷奇大人给的乾清光环吗?就是有十几个忆山和我,都能罩住,再说忆山还有巫女的铜铃,更不怕这个。” “……” “忆山?” “伊逻的风景很美,我怕我控制不住想要在伊逻逗留几日,所以我觉得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就绕道好了。” “可是绕道的话,我们该走哪条路饶呢?”青莫可不信真是如此,忆山又非是那种痴迷凡物的妖,岂会因着风景秀丽而羁绊脚步。 “咚!” “为什么?!”青莫委屈的抬着满眼的怨恨盯着忆山,恨恨问道。 “你的为什么太多了异界之机关大师最新章节!”忆山冷冷的说,末了垂着眼帘,目光黯淡。自离开盘山,也有三日之久,若是以往,她早就被穷奇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逮回去了,可是现在他不会跑来揪自己,说忆山你个没良心的小妖,你知不知道浪费我睡觉的时间是在谋杀我么?山神大人也不会在她被穷奇野蛮的丢在神殿大堂里后,小心的将她扶起来,还妖魅的笑着问她,忆山你这次可玩得开心? 此后,还真不知道她要在外飘荡多久啊。 她与山神大人的约定,七百岁的渡劫,她要自己去渡。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她看到将暮的眼神里,有些微妙的变化,她不知道是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她终于敢自己独立承担生命生长所赋予的一切,不管是好的坏的,她都要一并承受,而不是永远在山神的庇佑下,做一只不经风雨的无知小妖。 挑眉看了看一脸郁闷之气的青莫,忆山伸手拍拍他的脸颊,说:“好生歇息一会儿,等我们过了这片树林,可还是要在地面行走的。” 青莫瞪了她一眼,不就是怕她的宝贝纨扇辛苦了嘛,至于嘛!纨扇虽然是灵物,但终归是个法器,本来的用处就是给他们这些开窍了的妖物使的,斜斜的撇了忆山一眼,他也犹自闭了眼睛。 纨扇上的红衣姑娘和一个悲愤的小孩儿,带着一无所知的无畏精神,一路向西。 下了地面,由于青莫内伤重,忆山只好将他背在身上,青莫虽表现得一脸不安,但是行动却是连贯自然,忆山嘴角抽搐的背着他,徒步走着。若非穷奇说纨扇是个宝贝,将来等她参悟透了,它就不只是个飞行器,她才不会这般顾惜她的纨扇。 所以在此之前,千万别将纨扇弄坏了。 哀怨的叹口气,谁让青莫比她弱呢?她也唯有这般安慰自己。 “哎呀,小白兔!”青莫欣喜的喊了一声。 忆山抬眼一瞧,果真有一只通身雪白的红眼兔子。 放下青莫来,忆山俯身将那兔子抱起来,揪着它的耳朵,笑道:“这荒山野岭,竟出现这等稀奇物,小兔子,我问你,你不怕死么?”这等尚未百年的生灵,是不该在山上的,且通身雪白干净,想来也只能是山下哪户农家养的了。 “忆山你傻呀,它又不会人语,你还这样问它。”青莫一脸鄙夷。 “那我还是得问问,若是它能开口的呢?”忆山狡辩。 二人还在纠结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咿呀’声,青莫寒毛倒立,可不要又是…… 忆山也惧怕的缓缓转过身来,千万别是要吃他们的,再来一场,她绝对没力气反抗! 只听那‘咿呀’之声不断的从一个小女孩儿嘴里发出,在东方未明之际,又是夜风幽凉。看起来眼前的小姑娘并不坏,一身破烂的褐色大衣裹着她单薄瘦小的身体,眼神空洞的望着忆山,忆山后脊背僵直,讪笑道:“小妹妹,这……小白兔,可是你的?” 那小女孩儿却只‘咿呀’出声,并不答话,同时向忆山伸出双手,瘦如竹竿的两只臂膀,摇摇欲坠。 “她不会说话。”青莫附在忆山耳边,低声说道,他眼神防备,眼前的小女孩儿与他一般大小,但他知道越是同龄人,越懂得彼此的厉害。 这忆山微微皱眉,将怀里的小白兔小心翼翼的递与她。“给你。” 只见那小女孩儿一把抢过小白兔,就紧紧的圈在她臂弯里,用脸颊贴着小白兔柔软的皮毛,一脸温馨。 青莫与忆山同时吁口气,“还真是她的呀。” ------------ 第四十二章 美人留神 妖物一般只有在灵体被打出体外,而找不到归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时,灵体要么在外游荡,要么找别的性灵相通的寄主附身,然后留下妖尸;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妖物的灵体被比它法力更强的妖物吞噬,有些妖是专门吞噬别的妖物的灵体进行修炼的,而留下来的那具妖尸就会孵化出另一种生灵来,这种新生的东西,在妖界被称为――哑奴。 哑奴没有六识,他们也没有灵体,其实就是行尸走肉。不吃五谷杂粮,也不进行妖阶修炼,因为他们不是妖物,所以人畜无害,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最不幸的就是遇到术师,一旦被那些修行的臭术师遇到,他们就会被抓去做术师的傀儡,然后原本无辜的哑奴,就会变成杀人的利器,或者说杀妖的利器射雕之狂风快剑。 “好在我们遇到的这个,还没有被做成傀儡。”忆山笑道。 “这可又是穷奇大人告诉你的?”青莫抬眼看了忆山一眼,不用解释,忆山自己字儿都认不全,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只有古籍里面才记载的东西,除了穷奇大人,他可是他们的百宝库,什么法器什么禁忌什么修炼秘籍的,他都精通得不得了。 “这是自然,不然你以为,只有我一天在他耳边念叨么?”忆山笑道,穷奇发牢骚的时候,也是很恐怖的,他都好几万岁了,万年时间里,他看过多少浮浮沉沉,世事变迁,自然心里的感叹是扎堆扎堆的。 “天快亮了也!”青莫抬眼看着旭日东升的方向,明亮的眸子闪着光,惊呼一声。 忆山也将目光看去,时间恰好,她抬眸的瞬间看见太阳从东方泛白处一跃而起,好似挣脱了暗夜的束缚,云层未散,在红光四周打上朦朦胧胧的光影,可光束还是透过云海浅薄处,耀眼的光芒倾洒大地,天地在刹那间豁然开朗,一切暗的,都被掩了个干净。 忆山嘴角噙着笑意,火红的衣袂被晨风吹起,扬扬四方。 青莫抬头,惊艳于忆山的笑颜,有这么这一刻,他觉得忆山笑得很像山神大人? “伊逻,我们没别的路走啊。”忽而忆山哀叹一声。 青莫摇摇头,他方才绝对出现了幻觉,抬头语气试探说道:“那就走伊逻呗,若是不想见那些人,你可以使纨扇呐……” 忆山垂眸笑道:“我就不使纨扇如何?我听说伊逻可是比长宁都还繁华富庶,虽然经年雨水多,但对于农耕为主的肃慎王朝来说,这正是天赐宝地。此番你我二人也难得来这一趟,不如就顺路去瞧瞧,我虽然担心会遇着熟人,但是我们可以遁去踪迹的嘛。”就算遇着了,给他们一个咒术什么的,也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她还奇怪为何肃慎的王不把都城定在伊逻,而在长宁呢。 “你这样说,走哪里,那我更不会有意见啦,本来我们的路程就是你安排嘛。”青莫摸摸鼻子,想了想又道:“以前我听娘亲说,在辽源大陆上,曾经并存着两个国家,不过后来有个国家被另一个国家吞噬了,喔……不,是合并……也不对,是吞并!”他纠结的皱眉,难道国家之间也是需要修炼? 忆山得意的点点头,笑道:“穷奇说,只要你弱了,别人就要吃了你,这话没说错,连我们这类生灵都不能避免这类问题,更遑论是人间那些俗尘凡事。”那两个鼎盛的王朝分别就是肃慎与夏洛,夏洛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原因,后来被肃慎打败,从此灭国。 对于这件事,她也多少听穷奇提起过,穷奇还说当年的夏洛有位公主,长得倾国倾城,在亡国那一年,正是她的出嫁之期,亡国之后的第一天,人间开始传唱她的佳话,可是有好久一段时间,人们都说夏洛的硕舞公主,是个痴情的女子呢! 不过后来因为肃慎新登基的王下禁令,举国之内,但凡传唱与那亡国公主有关的歌谣,都当是妖言惑众的言论,若是谁不小心提起这个话题,都是要被肃慎国师关起来的,而那些被关的人,后来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人间就再也打听不到关于那个亡国公主的传说了。 “哎……”青莫满面愁容。 “叹什么气呢?小不小的。”忆山笑道。若是有机会,她还真想见见那位倾国的公主,毕竟穷奇那个从来冷面的家伙都会在说她时眼神流露赞许,想来都是一位人间至真的女子。 “我在想,我们要猴年马月才能到凉源郡。” “本不用那么久,只要过了伊逻,再往西,穿过一片大漠,就会到的,那地方又不是很远,值得你这么忧愁么?” “我是不忧愁的,我是替你忧愁韩娱之糖不甜了。你想想,这一路上,还有多少未知是我两预料不到的?有多少危险更不消我说,连你自己都感觉得到,我预感我们到伊逻之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青莫一脸恨忆山不成大器的样子。 “可是这也是避无可避的好不?”忆山皱眉,她也有些预感,总觉得去伊逻,就会发生一点什么,但那是好是坏?她还真的没个预准。从盘山过来,除了最近的伊逻这条路,如果不走的话,就只能往北绕伊逻而行,那北边的环境她更没摸透,且越往北就离盘山越远,未知的领地还是莫要轻易涉足的好。 “哎……”青莫仰天大叹,忆山说得没错,他们只有伊逻可走。 “呃……下雨了?”青莫摸摸脸上突然被溅的一颗水迹,将手放在眼前仔细看。 “嗯。”忆山点头,笑道:“我们早上翻过那座山林以后,就进入伊逻交州了,这个地方仿佛就是你人一踏进这里,就会为你下一场雨似的。” “你也最多不过来了两次啊。”青莫不以为然。 “两次来都下雨嘛,而且都是我一来就下的呢!” “……”青莫默默拿出乾清光环来,聚气凝神打开一个结界,这是避雷雨的结界,好在穷奇大人都想得周到,一路行来,像都预知到他们会遭遇什么,包裹里的宝贝都一样一样的备个齐全。 忆山从包裹里翻出一把伞撑开,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开来,水汽氤氲。一高一矮的两只小妖在雨中且行且走。 “爹……爹,等等我!” 一个温醇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忆山青莫刷刷将目光扫过去,盯着眼前一个一身江湖小弟打扮的男子,背上背着一把被破布裹了不知有多厚的剑,只见他气喘的撑着膝歇气,忆山抬了抬眉,欲打算继续赶路。 “姑娘……” 忆山凝眉,青莫抬头瞧了瞧她,低头犹自走路。 见前面二人也不回头,那男子又继续扯着嗓子喊道:“姑娘,等等我……” 忆山和青莫二人一个趔趄,怔怔的回过身,忆山僵硬道:“公子可是叫我?” 那男子边歇气笑道:“自然了,姑娘与……令弟?”他眸若清泉,看着青莫笑道:“独自远行,又是阴雨天气,难免会很危险。” 忆山静静打量了他半响,人间的教书先生还说过‘飘若游云轿若惊龙’的话吧,用在他身上倒是恰如其分,眼似星辉,粲然锐利。只是…… 只是他一身的扮相,着实的憨厚老实。 不过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说任何情节都是不合适的。 见她不停的上下打量自己,那男子又笑道:“在下淳于签舜,与家父从伊逻之禁过来,第一次行走江湖,请多多关照。”说罢一抱拳。 “蠢……蠢鱼?”忆山差点喊出声。 与青莫相互瞧了一眼,心领神会,于是忆山笑道:“不敢当,我姐弟二人可不是江湖中人,不过是去伊逻亲戚家,赶了几日路程,倒也快到了。”你是什么人关我们什么事,这么大胆自报家门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过他竟说自己是从伊逻之禁来的! “原是如此,不过这一路过来肯定遇到过什么奇特的遭遇吧?”淳于签舜笑问道,“才我经过一处山林时,那一带可都被烧成一片焦土了,不知姑娘你们有没有看到呢?”清亮的目光,显得更加英俊纯良。 忆山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这人怎么一提问题,看着他的眼神,就有种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冲动? 青莫笑道:“我与姐姐自然看到了,想来是山火引的,这七月的天气,本来日头就毒,加之山林枯木较多,自然起火这样的事情,偶尔也是有的异界之机关大师最新章节。” “可能是这样,不过可惜了那一片树木啊。”淳于签舜扼腕叹息。倒要看看你这两只小妖要装到什么时候! “蠢鱼公子方才不是在喊你爹么?”忆山好奇的瞪着眼睛,好心提醒他,可别因为遇着他俩就忘了去追他爹了。话说回来,她有看见方才这前边有人的么? “淳于……”淳于签舜一脸本分的纠正她的发音。 忆山若有所受的点点头,那淳于签舜又说:“家父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狩魔师,方才他发觉一只大妖从这里经过,便快速离开,我正追赶不及,就已不见他踪迹,走到这里发现前面有人影,以为是家父,定眼一瞧却是姑娘姐弟二人。”他表示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抱歉。 忆山笑道:“想不到蠢鱼公子竟是传说中伊逻之禁的狩魔师,听说狩魔师可是神佛的侍者,是不是公子是神仙呢?”其实她与青莫早就双腿打颤了,他们又不做贼心虚,还强装镇定,果然这是妖之本性,想来也是近来遇到除妖的太多,害怕都自然反应而成为一种习惯了。 “可是狩魔师!”青莫低低震惊,他很紧张。 “我知道!”忆山与他耳语,暗自捏紧了青莫的手,“看样子,这蠢鱼不是那种一上来就要拿我们命的。”伊逻之禁的狩魔师,在妖界传闻中早就风靡一时的厉害,如今偏生运气逆行,竟给遇上了! 听了女子的话,淳于签舜爽朗一笑,说:“姑娘说笑了,己身为凡胎肉体,又怎敢妄说神仙,不过我看姑娘的面相,倒是与仙佛有缘,不知是那座仙山修行呢?”红衣如火妖艳,青丝如绸柔软,脸颊一颗小朱砂,粉脂凝香,更显得她眉目如画。究竟什么妖,竟是看不透她的本体模样! 忆山听罢,知道他开始挑明了,皱了皱眉,索性说道:“在盘山,不过我二人此行,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去那凉源郡,往蠢鱼公子莫要阻拦我们。”手心微微沁汗,若是狩魔师执意要收他们,他们也无可奈何。但又岂会轻易受降! 盘山?那个仙界都不敢触碰的禁地么。这淳于签舜犀利的目光将她二人一扫,忽而笑道:“怎会,姑娘既是去走亲戚,在下自然放心,否则我怕这山遥路远,姑娘单薄二人,恐诸多烦扰,不如我与你们同行,正好我也要去那凉源郡。” 忆山抬眉,愣愣地瞪瞪着他,怎么要与他们一起的呢?想象这一路若是狩魔师在侧,注定西行不畅的,她在心底默念一句,难道肃慎未选伊逻定都,是因为这伊逻原是是非之地? 青莫扭头,悄悄的吁了口气,果然预感实现了,还好不是那些愚蠢的术士。狩魔师虽然会收妖,但他们主要的目的是除魔,一般的小妖太弱,他们根本看都看不起,更别说会为了他和忆山而白费汗水。 只要他们不害人,那狩魔师也不会杀他们的。想到这里,忆山一沉眉,笑道:“蠢鱼公子既然也顺路的话,与我们同行也无妨。”他方才说话的口气本就是肯定的,就算她不同意也不敢轻易拒绝。他去凉源郡干什么,只要别妨碍到他们去的目的,自然她不会介意了。 “是淳于。”淳于签舜耐心纠正,抬眼笑问:“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她叫忆山,我叫青莫。”青莫脆声说道,只山神保佑他二人吧!忆山的手劲近来也特别厉害了。 “忆山姑娘。” “嗯。” …… ------------ 第四十三章 借你九重樱 对于自来熟这种把戏,青莫最是喜欢了。 虽然那淳于家是令妖物闻风丧胆的狩魔师,但终归初生牛犊不怕虎,像青莫这种心性未定尚不知入世危险的小妖,更不会因为他是狩魔师就要避而远之,自然在相识后就将关系升级到相熟相知了。这可比他自个儿的妖阶修炼得还要快步,让忆山不禁望天兴叹。 几番交谈下来,那淳于签舜原来就是陌狼口中的巫者。那肃慎的巫者,与巫女同出一支,不过淳于家在整个辽源大陆,还有一个秘密的身份就是神佛的狩魔师。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追杀出现在人间的魔界余孽,当然,如果妖界的妖物修成妖魔了的话,也在他们的追杀范围里,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不安分守己的妖物,总要跑到人间作祟害人的,他们也绝不放过。 这个权利当然是仙界与佛界给他们的。淳于一族,他们的祖先在上古时代是一半神一半人,洪荒开世之后,居于伊逻之禁――也就是伊逻交州的云上谷。那个地方除了淳于家的人,这世间没有谁能找得到或者进得去,云上谷的伊逻之禁,浮于天空。 淳于家的人,是背弃了鬼荒生死薄的主宰,是这世间唯一不受鬼界生死控制的人类。 不过说是人类,也不全是,他们是有仙脉的一族,上古的血缘渊源错综复杂,经千万年以后,连他本家的人都说不出祖先谁是仙谁是人了。但说是神仙与凡人的后代,这个就绝对没任何非议。 按照淳于签舜的话来说,他们信奉神与佛,也就是和仙界与佛界都关系颇深。淳于家一代的人可以活三百多岁,所以在他爷爷那辈,亲眼见过千年前那场浩劫,后来也因此与仙界断了关系,受佛尊庇佑,淳于家只与佛界亲近。 外冷内热的淳于签舜与他们相谈甚欢,在他说罢自己家族的前因后果来历如何以后,忆山问他既然当年那场浩劫如此惨绝人寰,为何淳于一族却能全身而退守住云上谷? 那淳于签舜答道只因他们当时选择了中立,于是忆山立即对他露出鄙夷的神情,还刻薄的说淳于家倒是都会见风使舵。 淳于签舜说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见风使舵那是小人行径,他们淳于家当时的立场十分为难,能明智的做出谁也不搭理的做法,已是淳于家几代狩魔师讨论很久的决议,以狩魔师的身份,按理说袖手旁观是可耻的,但是现今也没谁亲眼见证过当年的具体情况,所以至今就算内心疑惑,也只能当个好奇打探一下虚实就过了,千年前的事除了闲来无聊的人,又有谁会较真。 “乌烟瘴气的过去,自然被人遗忘得快。”忆山嗤笑一声。她在盘山的时候问过穷奇,既然他与山神都是天上的神仙,为何只在盘山而不回仙界,穷奇说那是因为旧事。他说起这个的时候,眼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愤怒。没有深问,忆山也只当是他不招人待见的脾气让仙界的人都不喜欢他。 不过说起来,自她有意识以来,就未曾见过山神将暮离开盘山,日日夜夜只在盘山之巅的神邸高塔茕茕独立,看四季轮转,看月光繁华,看夕阳坠落,看飞鸟横空,看大雨滂沱,看得连忆山都一脸落寞。 难道千年前的事,当真是特别的惊天泣地? 摇摇头,懒得去想,她连自己的事都折腾得要累死累活,哪里还有闲心去关心那些已经作古的事,而且对于忆山来说,过去的事只能算作过去,既然当初不能改变乾坤,就算现在成了什么样的境地,也是不能怨当时的,毕竟谁也预料不了将来他们的结局校园如此多娇最新章节。 仙家的预知力,也只在当时世纪,百年轮回是个槛儿,连有通天本事的仙界之主天帝,预知的法力都跨不过百年轮回呢,更别说他们这些渺小的妖物了。也幸而是经过那场浩劫,才会有如今的忆山。谁说就一定坏呢?忆山心下粲然。 淳于签舜与两只小妖相处以来,竟也十分融洽,忆山虽然老喊他蠢鱼,但是青莫说那是因为忆山有时候句读不分,常常传达意思错意的时候都有,就别想纠正她的发音了。于是淳于签舜也很配合的应着她。 经过他的观察,终于也知道忆山本体竟是一株红花石蒜,原是佛界的人,他只疑惑为何初见她第一眼时,没给看出来。 淳于一族的年轻狩魔师一旦能在江湖行走,一般都是打败了淳于家最厉害的高手。所以才束发三年的淳于签舜,是整个辽源大陆上,最全能的巫者,最厉害的狩魔师,所以连他都没看出忆山的本体的话,说明忆山,是一个绝不简单的妖物。 原本父亲是让他离开云上谷,在江湖上修行几年的,这是淳于一族的后生必经的锻炼,就算法力很高,本事大过族里所有的人,也需要在实操实练,淳于一族为何会成为与巫女一样的巫者,原因也是如此。 只是淳于家的巫者,不是像巫女那样只能一代一个人,而是一代一个族,且一代就会历时三四百年,所以淳于一族,也算是辽源大陆的守护者,与盛名的子桑贵族,同样扮演着影响辽源大陆兴衰荣辱的重要角色。 淳于签舜的父亲在星象方面造诣非凡,眼见紫薇斗数有异,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云上谷,才出伊逻之禁,就看到一只千年狐妖作怪害人,等也不等淳于签舜,独身就去了,留下淳于签舜路途不熟的追赶。然后让他悟到一个很受用的真理,就是纸上谈兵真的没用,实操的训练有待加强,云上谷除了宏伟的居住宫殿,就再无更多高山远水,自然视界受到限制。 好在他淳于签舜是天资聪颖,虽然十八年来未出过云上谷,但是杀妖的本事却十分精湛,这也有赖于那些心思歪邪的无主妖物,倒霉的被抓到云上谷,就只能做他淳于签舜修行的靶子。 这就是强者生存,物竞天择。三界中的洪荒六方主界,在辽源与玺归两个虚实的大陆空间里斗争了千万年,从未对弱者有过一丝怜悯与同情。开世之初,魔界被灭,没有谁说那不公平。 若是‘公平’这个东西有灵,它也不会对灭界这么浩瀚的大事作心痛。在蛮荒白骨的圣魔可是说过一句至理名言,他说如果需要别人来为自己证明不公,那只能说是他没用,其他界联合一气将他封禁,是因为他不够强。 所以佛界才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赤子之心。 “你盯着我看干嘛?”忆山皱眉问淳于签舜,从来都是她看别人的好不? “没有啊,我在想事情。”淳于签舜老实答道,虽然是边看她边想事情。 忆山眉心一个川字,难道她自作多情了?可是这种眼神真的很熟悉啊。 “嗯咳咳……”青莫假意咳嗽,说:“就跟忆山看山神大人的时候一个样子。” 预料中的一锤轮在脑袋上。青莫眼睛晃得厉害,今天明明就是他们抽签决定的逛伊逻市集的好日子! 被青莫委屈的目光灼伤了,忆山收回心思,她想到借蠢鱼的九重樱,这样一来,她可以不用去惘川天,但凉源郡是必须要去的,因为只有在那里,她的妖阶才会进步冒牌昏君最新章节。 在凉源郡随便与各界的人士切磋,不管高低,至少都能让她修到控灵阶,那御天阶更不在话下。而最重要的是,在凉源郡不论你灵力法力的高低,都不会因挑战别人而被打死,凉源郡在三界传说的美誉里,可是被称为难得的和平之地,那里不允许见血,自然不会发生斗殴死人的暴力事件来。 一般想要修阶的妖物都会去那里,不管正道邪道,到了凉源郡,正邪黑白都身份平等。没有人品好坏之别,只有能力高低之分。本事大、能力高强者会被凉源郡郡主奉为上宾,被凉源郡郡主认可的人,那他就会得到凉源郡郡主一个承诺,将来无论什么条件,他都会不置一词就帮你办到。 他曾以凉源的名义起誓,只要别人想要的承诺,别人有本事让他给这个承诺,那他就会一五一十的实现这个承诺。为何是一五一十?这就要等忆山去了以后,恐怕才能知晓的。 她只要得到那凉源郡郡主的承诺,那去佛界的把握就有了七分,所以无论如何,她的妖阶一定得上去。 看了看那条蠢鱼,忆山思量几许,说:“听说佛界有九重樱?” 那淳于签舜顿足,转头看着忆山,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显得真诚而又值得信赖,“九重樱是佛界信物,三界中,谁都知道。” “我听说后来在浩劫中,九重樱碎成两块儿,一块儿在你们蠢鱼一族,一块儿被精灵族带到了惘川天。” “嗯,我们家是有一半,不过我很好奇,你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目的吗?” “相处了这么久,我看你也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我也坦白与你说。”忆山正色,看青莫盯着自己,向他点点头,抬首望着淳于签舜又道:“我想去佛界,但是没有九重樱引路,所以我想向你借。” 淳于签舜也笑看着她,半响,说:“为什么想去佛界?你明明是受仙界之人加护的妖,你不知道各界之间的规矩吗?” “我知道。”忆山吸吸鼻子,“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佛界。你也知道我本体属于佛界,原身是佛界业火,如今我既然打算要修炼成为妖仙,自然是不能与佛界有所瓜葛,所以我想去佛界了了这宿结,解了佛界与我的因缘。”虽然与淳于签舜相识不久,但没来由的忆山很信任他。 那淳于签舜听完忆山的话,沉思良久。红花石蒜原是佛界用来安抚怨气邪灵的业火,就像玺归大陆漠北之地被堆筑成山的尸铸山那样,将红花石蒜放在那个地方,不出百年,那里就会被净化,而红花石蒜也会随之被佛界毁掉,所以说来,这忆山本是不该存活的妖物了,而她说她已修炼了近七百年,自然是有人相助于她。 也不知她生根时是被放在那里的,如今既然脱离了佛界的掌控,自该安心本分去修炼,如何又要前往佛界,一旦去了佛界,那她的命运可想而知,既是佛界之物,佛界怎会轻易让她脱身? 仔细看了她,生的这般眉目如画,心思也至真至纯,从他第一眼见到她,虽知她是妖,却也将她当人看,比之妖物,她性灵更接近人类。若非如此,以他的手段,早就在她与青莫不知觉的情况下被自己给除了。 九重樱虽然可以引路,不过只有一半的九重樱,也与死物没有区别,所以就算他给了她,那她还是得去辽源之外的玺归找到另一半才行。而到了凉源,他与他们不在一道,也难保九重樱不会被他们弄丢,凉源郡虽说安全,但是不良之心的人处处皆是,像她两只这般单纯善良的妖,随随便便就会被骗了。 而冥蝶那只寄生妖魔逃到凉源郡,也是个很危险的信号,此次淳于签舜去凉源,他父亲吩咐给他的任务,就是除掉她。 凉源郡郡主可是什么都收容,如果他不过去,那冥蝶岂不是要在那里称王称霸? 至于九重樱…… ------------ 第四十四章 执香 忆山觉得自己太唐突,转念一想,无论蠢鱼借不借,那也无妨的,去惘川天是迟早的事,就算不拿九重樱,那囚禁之塔终归要去一趟,否则答应花千渊的事她可就失信了。原想借了蠢鱼的这半九重樱,先解决了自己的事,再去惘川天。 毕竟听说像玺归那样的凋零之境,环境恶劣,风沙婆娑,相对辽源这片净土,那里可以说就是荒无人烟的蛮地,寸草不生不说,还终年大雪,虽然也有四季,不过季节分割不明显,冬天很长,积雪覆盖的地方,有时候连过了春天都没发现。 而整个玺归大陆,及其荒凉,是辽源上的统治者一直以来流放罪犯的地方,去了玺归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土地不能耕种,因为终年都是永久的冻土铁血大军阀全文阅读。精灵族避居的地方,处于玺归腹地,比起四方荒原沼泽,惘川天也许是玺归唯一能让生灵存活的乐土。 不过在意料之外的是听蠢鱼说九重樱必须完整才会有引路的作用,他让忆山去惘川天拿到另一半以后,再回来找他,他便将手中的一半给她。问他为何不先给了自己,然后在精灵之王那里拿到那半以后,直接可以去佛界,那就顺当得多,他说像那样的宝贝自然不能随身携带,如今早已出了云上谷,他至少要修行一段时日方才能回去的,如若不然,淳于家几代狩魔师会挨个来教训他。 所以忆山对自己妖阶修炼的决心更上一层。她是不可能与那凉源郡郡主交换那个古怪的交易,什么叫最心爱的东西?是人的话,难道要她把自己交出去?!抖了抖冰凉的后脊,她还是宁愿去挑战各界人士,不管妖阶多低,不管在凉源会花费多少时间,总之是自己选择的而没有让别人帮忙的话,结果如何她都坦然接受,心甘情愿。 而这淳于签舜的想法,不过是缘于淳于家对这些残缺的东西都没有上心,都不知道放在云上谷哪个角落,就算立刻想给忆山这个丫头,那他也还得回去翻寻。像这种事情,难道他好意思说出来?不可能让外人知道他们堂堂神佛的狩魔一族,全是粗枝大叶的家伙嘛。 “也到黄昏。”青莫咬着衣袖,皱眉,“忆山,今日可是难得的好时光啊。”她与淳于签舜交谈从未断过,让他连话都搭不上,总算等到那淳于公子保持沉默一会儿后,他才凉悠悠的说道。 忆山不解,问道:“怎么说?” 淳于签舜也表示好奇,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青莫。 “方才你二人说话时,我注意了我们所到之处,这人声鼎沸的境地,也是你说的世间繁华莫过于伊逻交州的伊逻,你看,如今果然正确。”青莫抬头,回看了他们身后一眼,又说:“这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也未曾败了你二人兴致,如今我是开路走得累了,前面一道儿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好在你们的话也说完了,那我也就不用走在前面,现在换做你们在前,我跟后面。” 人们都瞧他是小孩子,小心的避让着他,可是人山人海,他们本是逛街,这逛街就该有个逛街的样子,他连两旁买卖的东西都没瞄上一眼,那忆山答应要给他买吃的这个承诺都未实现,他们也是不可能就此离开的,至少他不会。 这忆山听罢,才觉得人群闹出的声响果真是沸反盈天,而专心与蠢鱼说话,竟也入了身无杂物的出尘之境,在心里惊叹一下,感觉体内灵气充沛。抱着对青莫的歉意,笑说:“方才还真忽略忘了你。不过你也是为了勒索我的银两,说罢,你都看上什么了?” 青莫撅嘴,不满道:“我这么个矮个子,你说我都能看到什么?”见淳于签舜走到前面,他移脚走到忆山的身边,抬眼看了她,又说:“不过我倒是一路听到一个好玩儿的事情。” “好玩儿的?”忆山性子贪玩,特别青莫又将这口气说得这般高调,于是更加期待。 “就是晚上的时候,有一个执香的‘耶归祭’,听说会有很多女孩子去也,忆山你也是女子,也是可以去的哦。”青莫也很期待,从街上爱说的妇人那里断续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立即想到一定要让忆山去。要体会人间的事,就一定得有人参与其中,这样了解来得更直白,也不会让他觉得只从忆山口里说来的那样难以理解。 “执香?耶归祭?只有女孩子能去的话,那你岂不是白欣喜了?”如果青莫不能去,那他们就继续赶路。那什么祭的还要执香,都不知是什么由来,若是同去年长宁的花朝节那样,她离得远远的才最好呢!那真叫一朝被蛇咬了,她起码也得几年时间来适应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是执香的姑娘嘛,我还听到说耶归这个节日是为了一个女子,至于具体的故事,我也不甚清楚,且又不是只准女孩子去,只要你愿意,就算你是耄耋老人,也是可以去的。”青莫码贴心的怂恿,他不知道忆山的心结,所以一个心思就是要让忆山去全能煞星最新章节。 忆山凝眉暗思,那淳于签舜回头,笑道:“不如就去看看。”耶归耶归,他可是很清楚。 末了,忆山叹口气,什么结就得什么解,想来她的运数也不会倒霉到逢节就差的地步,若是能解了花朝的心结,那也是好事。 于是似乎很看开的说道:“那就去了。” 伊逻是个鼎盛繁华的城,在夜幕拉下来的时候,万家灯火更是招摇的证明它的富庶与辉煌。 “这就是七月七天的‘耶归祭’?”执香不过是为了点燃河灯,执香的姑娘不过是不花钱的点灯人。忆山有些失望,原以为这耶归节会同花朝节那样,声势浩大,却不成想,只是在伊逻城楼下的护城河边放灯而已。 “小姑娘这话,可就算是轻亵了这个节日啊。”一位两鬓高绾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颤微微的将一盏荷花灯放下水,又颤微微的站起身来,属于中年发福的身材,看起来家境不错,声音略显比年纪老成。 忆山回头,手里执着一枝香,那香火在夜风的扫荡下,脱落了成灰的一截,更燃得明亮。看着那妇人,忆山将她手里的一盏荷花灯点亮,笑道:“夫人莫怪,今年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呢,也是因为这个耶归的典故,才吸引我来,只是到此刻,也不知年轻姑娘执香,与这耶归有何关联?” 听眼前的女子自称‘我’,而不是‘小女子’、‘小女儿’,那妇人目光微抬,也含着平易亲近的笑意,说道:“原来如此,倒是位玲珑剔透的姑娘。”她眼角的朱砂痣,点缀在白瓷般的脸颊上,竟是别样的美丽,当年的那个小公主,也是这样美丽动人,不,比眼前这个小姑娘更生得冶丽,只可惜红颜多薄幸,偏生遭逢了末世啊。 “夫人可是这伊逻本地的人家?可否与我讲述讲述这耶归的来历?”忆山将手中的香插在身边的案台上。行将及笄的姑娘或者已及笄的年轻女子,都可以得到这执香的机会,手执一支香,身边会有一张早就备好的案桌,随着护城河一路往下,从源头而来,两岸就摆满了满满的几百张,看起来更像哪个王公贵族家请宴摆席。 “小姑娘想听,自然老身要为你仔细说道。”那妇人笑说,都有多少年没人提起这段过往了,若是再过几年,恐怕这段被尘封的往事,就要被时间埋没在黄沙厚土之下,再无人说起。 于是就桌坐下,忆山为她斟了一碗茶水,静静听来。 妇人说:在二十五年前,有一个容颜举世无双的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情堪比中了状元的才子,她心性高洁,她的父母视她如珍宝,无微不至的保护着她,想是这样的女儿,该找个能配上她的夫君,才不枉他们对她的疼爱。 于是举国寻觅,终于在另一个族里,寻得了他们认为很适合自己女儿的良人。那个姑娘也倾心那个男孩,那个时候她才八岁的年纪,男孩十二岁,后来他们定了婚约,那个男孩的家里说好让男孩在七年之后来迎娶她,男孩也说七年之后,要给她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和海枯石烂的铭心爱情,女孩相信了,一心一意等了七年。 七年之后,那个长大的男孩来了,还带了很多人来,可是他带来的那些人,不是结亲的队伍,却是来争夺女孩这一族地盘的人,他们在她这一族的土地上,纵情践踏她的族人,在离婚期还有七天的时候,那个十五岁的女孩穿着一袭风华绝代的无暇白衣,高高的站在城墙上,倾国的容颜在那一刻凝固在所有人的心里,她黑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守护着她最后的城堡。 而那一站就站了七天七夜,人们都说她疯了。族人虽然惨死,但是族里的人却没有谁说那是她的错,因为地域相争从来就不是一人之祸。她该出嫁的,成亲就该穿红色的嫁衣,可是她却穿了白色的喜服,只为了向那个说要来娶她的人证明,此生,绝不会为他穿上嫁衣了。 在七夜之后,倾国的白衣女孩靥笑初绽,褪去锦衣,看着兵临城下的那个男孩,她把冰寒的刀,抹上自己的脖子,鲜血洒满了她的白色嫁衣,血红带着湮灭的腥气,那是她知道再没有力挽狂澜的神迹出现,就算她心系族人,也阻拦不了城下的人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于是踮足落下,人人皆见那孔雀开屏时的兀艳。 后来也因为她这倾城一跳,那个男孩领着的兵马,再没有前进一步,守住了城中幸存的族人。族人感其情义,便以七月七天为期,举行了祭奠仪式,演化至今,这耶归祭已成了年轻姑娘家寻觅良人的节日,因为‘耶归’,在伊逻的意思,就是爱情归途。 “所以,小姑娘,如果有哪位男子过来,要你为他点灯……”妇人话未说完,那青莫就拉着淳于签舜急急跑过来。 忆山还沉浸在那个故事里,潜意识里觉得,那个跳下城楼的女子,就是夏洛亡国的公主,听青莫喊了自己几声,她才回神。 青莫呼呼喘着气,将手里的莲花灯递到她的面前,说道:“为我点上,我要去放。” 忆山且也不理,站起身来,看着那妇人,把桌案上的荷花灯点亮后,双手递与她,“夫人说的这个故事,让我很震撼呢,想来这就是耶归祭最神圣的地方了。能让人们记挂这么多年,那个姑娘,是个福气的人。” 那妇人看了忆山一眼,笑道:“如今的耶归祭,可是个美好的节日,小姑娘莫要执迷在那个故事里,身边的才要在意啊。”她目光停留在忆山身旁的淳于签舜身上,说出来的话显得意味深长。 “嗯?”忆山答得不确定。 “那老身就此告辞了,也不耽误你,今晚执香,你可得守到天明啊……”妇人一声长叹,小姑娘愿你也守来自己的缘分,以自己几十年的眼光,看出来她身边的那小伙子,是喜欢她的。只是这世间的缘分,都是凌乱的,守得了就一生白头,守不了就要生生错过。 “夫人慢走。”忆山欲送她。 “莫送了,你还要为别人点灯,这盏灯,由你放了罢。”妇人有些累了,说了好多话,自然是倦的,终归还是年纪大了,人也不经折腾了。 “好。”忆山双手接过她的灯。 看着那妇人走远,忆山回头,把灯放在桌案上,转身过来,点着青莫的头,笑道:“怎么,没姑娘为你点灯啊?” 青莫鼻孔出气,额角浸出汗水,只怪人太多,他不满的呼着:“都嫌我小了,好歹我都几百……” 忆山一把捂着他的嘴,“人这么多,你想我们被人发现呀?”见青莫瞪着眼睛点点头,方才放了他。 “那你快给我点灯,我要过过这人间的节日,染点节气。” “就为你点。”忆山轻拍他的脑袋,站直了身体,把香一把从桌案上拿过来,异常虔诚的点燃了青莫的莲花灯。 “等着我俩一起放。”忆山说道。 “也为我点一盏。”一旁被忽略的淳于签舜终于出声。 忆山回头,将手里的香递给他,眼睛也只盯着自己手里的灯,说:“你自己点吧。” “只能是执香的姑娘为别人点灯的,若是被这里操办的人看了去,你可是会被当众拉出去受罚的。”淳于签舜为难说道,难道她不想给自己点灯?或者她知道点灯的意义? 忆山抬头,从地上站起,无奈的看了这蠢鱼,摇摇头道:“好吧,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比淳于签舜矮了一个头的忆山,于淳于签舜身前,更显娇小。 她边说着边一手执香柄一手扶着香身,尽其认真的为他点灯。 ------------ 第四十五章 她来是故人 淳于签舜想,自己可能真的对她倾心了,一个不过认识几日的花妖。 或许,是从她喊自己蠢鱼的那一刹那起,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一见钟情的时间,足以让此生刻骨铭心。 这样的感情,自古以来就在文人墨客的笔下用得滚瓜烂熟。可他不是故事里那样轻浮的人,他相信这种感觉并非一时兴起,由心底自然而来的喜欢,不是因为自己见的世面少才会如此,云上谷不缺貌美聪慧的女子云中子异界游。忆山之于他,像是很久以前就该遇见的,所以他们当下的相遇,也绝非偶然,他觉得自己等了十八年,就是为了等到她。 耶归祭的点灯,就是他与她定下的盟约,当然忆山是不知道的,但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 “等天明了,我们就继续赶路哦!”忆山伸了伸手臂,对趴在桌案上的青莫轻声说道。一个晚上烧完了十几支檀香,就算她是妖物,也是会疲软手乏的。虽然到了后半夜,人渐次少了,但她却得打着精神让香一直燃着,檀香的香气熏得她昏昏欲睡,盘山上山神的神邸里可从来不会燃这样的香,将暮不用这些东西,所以神邸里永远是清新的味道。 “嗯唔……”睡得香甜的青莫咕哝两声,头转一个方向继续睡。 忆山摇摇头,将残的香枝合在一起,用一根红绳扎了起来,放在桌案上,自己也坐在桌案的另一头,用手撑着头,眼睛懒懒的看着东方泛白处。 淳于签舜一直站在桌案的旁边,也不入座,也不与忆山搭话,竟也不见他有疲惫之态,他犹自背着那柄破布裹着的长剑站立,像似一位忠诚的武士,身上不着铠甲头盔,只一袭瓷青的劲装长服,在风里飘拂。 就算是这样的一身布衣,却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笑容,清浅从容。 东方绚烂的红霞打在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上,宛若盛夏栀子,曲度有致。忆山惊诧的瞧了一眼,便垂下眼睫,若那站立着的,是将暮,此刻她早已魂飞九天了。 而在盘山之巅,山神大人清冽的目光覆满了几盘残局。辽源大陆上的盛世哀歌,如今已然唱起,隔江的优伶彻夜低语,身在梦里的人不懂清醒,以为做着太平的梦就可以粉饰即将席卷而来的杀戮。人性的软弱,总是在对现实不满意以后,统统暴露出来。明明可以选择改变那一切,偏偏谁也不愿当那出头的第一人。 那么残局,就由她破解。 “我们算漏了他。”穷奇黯然心惊,他没想到淳于一族的人,会在这个时候从云上谷出来。 “无妨。有他在,忆山去凉源的路上,我也比较放心。” “淳于家的人,已有百年不曾离开云上谷,此般现身,想来也是因为西王母的动作太大了。”穷奇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点头,看了看山神,又说:“我去鬼荒查了那子桑乐的轮回册,发现并没有关于他灵魂的记载,鬼界说他没有经过鬼荒投胎重生,所以他们推测,子桑乐并非人类。” “是穷奇的推测吧。”将暮含笑,鬼界可不敢妄论这六界诸事,作为比人界更低的鬼荒,在三界中,并没有什么发言权,连人界有点通天本事的人,若要到鬼荒抢回一条人命,那也是常有的事。 这穷奇不自在的笑了一声,说道:“据花千渊的消息,尧休在计划一件与西王母有关的事情,西王母并不知情,不过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也看不出那尧休究竟要做什么,冥蝶逃去凉源了,那凉源郡郡主陆子筝,听说生平最看重能力强的人,不论来历身份。所以冥蝶若是在凉源,想除她必定那陆子筝会插手。” “就是那个半妖?”将暮一扫眼,穷奇只觉光影斑驳。 “他在凉源郡,也算一方霸主,辽源中原没有谁敢得罪他,而玺归那边,也受他的眷顾。”所以山神殿下,莫要看轻人家,虽然只是半妖,但是本事却大过很多大妖,就算是花千渊恐怕也敌不过他。 “半妖,只是半妖而已。”将暮空灵一笑,长袖随长风斜过。不在他的棋盘里,就都是虚无的存在。 穷奇咂舌,殿下向来这般自信傲洁啊,千年未变过。走神一会儿,又说:“去鬼荒的时候,也顺便查了那个叫卓应的肃慎国师,轮回册里也没有他的记载,不过鬼荒阎罗倒是与我说了,尧休去找过他,利用轮回井投过东西,想来那个卓应,是尧休的人西游世界里的道士。” “宁九歌,是在辽源北城之南,那个巫女的身边吧?” “好像是的,她受那个巫女结界的保护,一年来未曾让人发现她,不过现在她跟着那个巫女的女儿。” “她得了妖皇内丹,有了暗之力量,如今倒也不容小觑了。” “她是西王母的人,为何……” “不周山上,你以为谁愿意永远待在那里?就连西王母本人,也是急着想离开。” “西王母利用在不周山修炼的小妖,将他们一个个往魔道上引,自然那些妖物心里也是有所怨恨的。听说当年宁九歌的娘亲,就是被西王母强行派去参与那场浩劫的,当时宁九歌与宁双瑶,被吩咐去做另外的事,所以才躲过一劫,以至于没有像她们娘亲那样灰飞烟灭。这件事她姐妹肯定也知晓,如今宁九歌会选择离开不周山,想来也是有章可循。” “穷奇怎么知道她是离开不周山了?”将暮嘴角勾起一个扰乱人心的笑意,看着穷奇。 “……” “穷奇去问问花千渊,天帝都派了些什么东西下凡。” “天帝也有动静了?”穷奇抬头,见山神大人看着自己,不由得心神一紧,说道:“那西王母的动作也真够快的。” 罢了穷奇一卷云烟,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子桑乐的身份,恐怕就是他了。如果被封印一魂一魄,还能轮回转世而不受影响的,除了仙家佛界的人,再没有谁能拥有那样的体质,如今只要在西王母目的达成之前找到那封印之地,就能护住他。 将暮盖下眼睫,遮住微紫的瞳孔,他的仙阶,已然超过天帝。 又说在伊逻的忆山一行,在天大亮以后,晨雾尽散后就开始上路了。 饿着肚子赶路,实在不是一件很明智的决策,忆山也感觉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虽然妖物只需靠仙珠玉露什么的修炼就行了,但在人间习惯了早晚中餐,她始终觉得一顿不吃都会饿得慌。 可是她现在不能表现出来她内心的想法,毕竟提出前行的是她自己。 “为什么忆山你不去城主那里领赏钱?听说领了赏钱还能在那里大吃一顿哦!”青莫按着肚子,夸张的说道,若非忆山,他也不会养成凡人要吃五谷杂粮的习惯来。 “点灯的时候,可就有招待我们吃过,我们不过只为别人做了那么一点事,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赏钱,再说我们也不缺银子。”主要原因还是招待的饭食太难吃了,银两他们并不需要,多了带在身上反而是累赘。 “我倒是觉得,我们在这里说这些,不如来点实质性的,我看前方有家酒楼,我们过去,吃饱了再上路。”淳于签舜其实也很饿,他是凡人比不得忆山和青莫两个。 “在哪里?为何我没看见?”青莫问道。 “你太矮了,自然看不到啊,我也见到那酒旗子招牌了,我们赶快走吧。”忆山笑道,她总算是得了解脱。 “谁矮了!谁矮了!”青莫在身后大喊大叫,他幻化只能到这个程度而已,虽然能变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来,但过不了多时,就会现出原形,与其那番折腾,倒不如一直保持纯良无欺的小孩儿形象,就算人家见了,都很喜欢这么可爱机灵的孩子不是么? 这酒楼,孤立一座矗立在郊外官道的路边,前不接巷,后不挨邻,三层楼房,诡异森冷明朝伪君子。 忆山心下觉着不妥,但也未止住自己的脚步,而淳于签舜早已看清了这幻化的假象,一声喊住忆山,青莫见他脸色蹊跷,便也在他们身后站定。 淳于签舜随手拿出一张符纸,两指一点,那符纸便直直飞出手去,只听轰拉一声,那座幻化的酒楼炸开,白烟四起。忆山一把将青莫的衣服扯住,凝结了一个暂时的护身结界,青莫也觉危险在即,也全神贯注的注意起来。 淳于签舜笑道:“在我面前玩这种小把戏的妖,一般都是道行不够的!”无比的自信啊,忆山沉眉叹道。只见他双手聚气,竟形成一个巨大的黄色光环,双手向外一推,那光环便无限扩大,瞬间将白烟击散,视线在顷刻清明开阔。 青莫赞叹:“果真淳于家的,就是厉害!” “这个狩魔师的名号,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淳于签舜嘴角勾笑。 “你们小心点,莫要大意!”忆山凝眉说道,经过几次大意的结果,她再逢这种境遇时,也学会谨慎一点了。 “放心,有我在。”淳于签舜温醇的声音响起,忆山有些恍惚,蠢鱼是很让她安心,这种感觉就像他是自己的亲人一样,妖物是没有亲人的,除了胎生的妖物以外,他们这些个体的小妖,生来就是独身一个,听蠢鱼说这句话,她顿时放下心来。不是说在盘山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是终归有些地方不一样,穷奇和山神将暮,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她始终是这么认为的,就算他们对自己万般好,也是尽他们的慈悲罢了。 而她在记忆解封以后,决定去佛界也是因为意识到这个事实,才没有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才让山神和穷奇这般眷顾如斯,她不过一只类别很混乱的小花妖而已,所以不能依靠自身的一点小幸运过一生,长生的寿命,也不允许她抱着侥幸的心态生存。 “原是狐妖啊……”淳于签舜不屑的口气,拉回忆山的思绪,忆山定眼一看,惊叫出声:“怎……怎么是你啊?!”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小妖忆山,可就是你?”来妖气势汹汹,她躲过了那个狩魔师的追杀,嗅到这只小妖的气息,才前路埋伏的。却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个男子,也是个狩魔师!看他年纪轻轻,想来修为也浅,因此尚未在意。 “宁宁宁宁……宁九歌!”忆山终于结巴完。她瞪着眼睛,今日遇着了,就一定要问清楚为何追杀自己不放的原因,都一年多过去,还是在追踪自己,太可恶了! “哼!宁九歌那只废物没杀得了你,如今就让我替你将魂魄灭了!”那宁双瑶冷哼道,又是宁九歌,除了宁九歌,难道这世间,她就只是宁九歌的影子么! “咦?”忆山有些纳闷,这狐妖怎么说自己不是宁九歌?她明明与宁九歌一模一样啊…… 不过气质比起来,当真相差很多呢,宁九歌在忆山的印象里,是很高贵的一只狐王,她知道九尾的狐狸都是狐妖一族的首领,而眼前的这只,没有九尾的标志,且满脸煞气,目光血腥噬血,虽然两张脸幻化得一个样儿,但这只狐妖与宁九歌,相差太远。 所以忆山不认识她,所以跟着防备也放松了一些。 那宁双瑶见她满不在乎的扫了自己一眼,更觉心中的火气嘭然串了上来,一鞭子旋击过去,没想到竟被那男子一把抓住,心下惊异更甚,从他接鞭的力道,已知他非等闲人物。想不到这年轻少年比那壮年狩魔师的速度更快,来不及再想,宁双瑶伸掌一个幻化,那随身的兵器便遁了痕迹回道她的长袖里,恨恨的瞪了忆山一眼,脚下腾云,顷刻消失。 “这么就逃了?”淳于签舜捏捏空空如也的手,有些纳闷,像这种莫名其妙的妖物,他还第一次遇到,不过让他更纳闷的是,这只狐妖不就是父亲大人去追寻的那只么?父亲大人干嘛去了? ------------ 第四十六章 心意 在那狐妖宁双瑶逃走后,忆山心下更加茫然若迷,如果这只狐妖不是宁九歌,那就是说想取她性命的就不止一个,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狐妖一族了啊! 有些郁闷的长叹一声。淳于签舜也好奇,为何这只狐妖一上来,就喊着要拿忆山,不过妖物之间的生存法则,总是比人间江湖的恩怨都来得直接残忍,妖与妖之间的相互残杀他也非第一次见,所以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在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他们的饥饿感再度袭来霸气遮天。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也只能摘采些野果充饥。 …… 淳于签舜怀里抱了几十颗天桃,青莫一咕噜抓了七八个,张着大嘴,一下子塞了两个在嘴里,一时就撑得他话也说不来,鼓着腮帮子,瞪着圆眼睛,却还想从淳于签舜那里再拿几个。 忆山轻拍他脑袋,青莫牙齿一嗑,咳着嗓子硬是吐了一颗一出来,忆山见此,揶揄笑道:“这么狼吞虎咽,恐是这滋味都尝不了的。” 青莫翻了翻眼睛,随手又放了一颗在嘴里,才空呼呼的说:“我这都是饿的!”片刻功夫,他手里的天桃已去了一半。 “这也不是办法。”忆山皱了皱眉,看着他又说:“青莫你不能吃太多天桃果。” “为何不能多吃?”青莫见她吃的也不比自己少嘛。 忆山吃完,抬眼对青莫道:“天桃果虽清甜,但是它本体性喜温暖,你本是体寒之物,与它来说,是相克的。只因你已修炼有了形体,也是几百年妖物,对于这些不过春生夏长的不能开窍的东西,自然是没有大碍,不过你也不能吃太多,毕竟你的灵力不强,小心被它暖气所伤。” 青莫拍拍肚子,扫了一眼正慢里斯条咬着天桃果的淳于签舜,才懒懒的对着忆山说:“这倒无事,不是有淳于公子在么,狩魔师的本事,可是连那些术士巫女都比不了的。” 忆山也斜眼瞧了那蠢鱼,犹自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倒也没搭话。 那淳于签舜脸上一笑,拍拍手站起身来,将剩余的天桃果子用随身的布袋装好,背在肩上,确定稳妥后,才说:“七月还能有这天桃果子,也是因为这伊逻的地理气候,若是别的地方,早在六月就已罢市了,青莫是蛇体,确实与这天桃果子本性相克,不过这七月的天桃果,比不得正经月份生长的,就算是在伊逻,不适合季节循环的东西,始终都是孽物,所以吃多吃少,也是无碍。” “果真么。”忆山歪头说了一声,有意无意。七月山林野果本来就多,偏偏别的不摘,就摘了这天桃,虽然天桃对自己来说,是难得的修灵之物,盘山上都不曾有的东西,能在伊逻遇到那也是运气。不过这样的东西,对于青莫来说,并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蠢鱼是狩魔师,这一点他自然很清楚。加之一年之中的七月,本就是妖物修阶的最佳时节,如果用相克之物压抑了妖物的灵气,那就会让他的妖阶退后几十年。 就算自己对蠢鱼的感觉是很信赖,但也不能完全凭着感觉行事。 听她有些试探的口气,淳于签舜略一愣神,复垂首摇头,说:“青莫道行低,妖气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这伊逻交州的术师,可比那长宁城里的还多,若是太招摇,就会把他们引来,青莫多吃点天桃果,他本体的妖气就会收敛起来。”坦诚的眼神望着忆山,他可绝不会对她说一句假话。 “那……七月天地灵气大开,会有很多妖物从修炼的本所出来,若是我们不小心遇着了,你可是要保护我们?”忆山抬眼问道,她有巫女的铜铃,自不必担心妖气外泄,但是妖阶高一点或者灵气强一点的妖,还是会嗅到她的气息。原是想用纨扇一径出了伊逻交州,但是拖延脚程,偏巧不巧的迟到现在七月,天空的妖物更甚,反倒路面行走更安全些。而有蠢鱼这个狩魔师的话,那安全就更有保证。 这淳于签舜听了忆山这么一问,眼神别有深意的看着她,语气肯定道:“这是一定的。”相处已非一天两天,虽然他不知道她去凉源的目的是什么,但一路同行必然要同舟共济风雨相持,这是他淳于签舜的原则,一旦选择相信,就会全心全意。他们巫者不像巫女,并不是遇妖就杀,他们只杀作恶的妖,除魔才是他们的首要职责。 “淳于公子果然是义气汉子!”青莫眯着眼睛,伸长手臂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很看重他这个人,无奈淳于签舜个子太高,加之自己一个小矮人儿,就算再加长一只手臂,也够不着他的肩头,于是只好收回手,双掌一个劲互拍极品圣医。 见蠢鱼微笑,忆山忖着手思量一会儿,片刻后,她抬头说:“那就算是你与我们的一个约定吧,保护我们平安到达凉源。到了凉源以后,你忙你的事,我们做我们的。嗯……这该算是我们请你当一个护者,自然是要你情我愿,不强迫你答应不答应,若是你愿意的话,不如就做个交易,你想要什么?”押镖师需要的是银子,可是蠢鱼他家看样子不缺这俗物,但是在三界之中,六界之内的奇珍异宝,也是多不胜数,他若想要什么,只要答应这个条件,待他日自己妖阶强盛之时,自然他想要的东西,她会轻易就能找来给他,这就叫做目光远,放长线钓大鱼什么的。 “说交易就生分了,我原也是要去凉源,不过路上遇着你们走到一处,想来这也是一种缘分,这半月来的相处,我早已视我们为西行的同伴。又何谈什么条件呢?”淳于签舜微一皱眉,有些不悦。 忆山定定的瞧了他两眼,青莫也盯着自己,她有些含糊,难道自己这样做,真的很俗人了么?不过,她既然是要成为妖仙的妖,做事就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准则行事,她不喜欢白白受人恩惠,如果她是那样的妖,那她根本就不用离开盘山,千里迢迢要去凉源,要去惘川天了。 于是抬眉,眼神坚定的看向淳于签舜,她说:“就算不是条件,但是这西行一路,也不是谁一个人的事,既然你是护大家周全的人,定然要接受我一个条件,我先在这里与你定下,他日必定是要给你的。”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不说‘还’总行了吧。 看着眼前红衣墨发的女子,淳于签舜瞳孔里只映下她的影子,如果天地在这一刻相合,他必定牵携她的手,走进寂灭,不惧生死。 恍惚一怔,他惊觉自己内心的想法,日照高头,林间一股微风,竟也让他魂魄颤动。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命运线的轨迹,可是此生姻缘,恐也与她纠缠不清了。 暗凝了眸光,他抬眼笑道:“若是你定要授予的,我必好生记着,不过现下,我也未曾想到我想要什么,不如待我想好以后,再与你相说。等个十年百年的,你也等得起,而我也有的是时间。”是的,淳于一族,可是拥有上古仙脉的神族后裔,寿命自不比人间凡人,三四百年的长光阴,他还赌得起。 “这样我们一言为定!”忆山摊开手,笑道:“击掌为盟!”蠢鱼这般说,正落她的心怀,如此不急的话,她在凉源就安心修阶,等功成之日,所有的事她就有能力独自解决和承担。她敢这么说,是相信自己一定能修阶成功,在她以为,只有断绝了退路才是前进的最佳决策。 虽然这退路仅仅是个幌子,若是穷奇知晓了她内心所想,恐怕定要说她语笑如痴了。 只听一掌成契的声响,从此约定,开始蔓延的,可不止淳于签舜一个人的命运。 蠢鱼在忆山眼里,是个温醇的男子,这样的温醇恰似人间二月风,在熏风徐徐下不会觉到开春的寒冷,又如深秋的红叶,凉意下犹有如火的融融暖意,驱走寒冷的枯寂,远离暗夜的孤独。像这样的人,年纪轻轻,放在长宁城里又是一个让女子心倾的人物。她近来恍惚感很严重,总觉得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无形间她透过灵力去触摸自己妖识中的寻叩,那里一片朦胧,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的样子。 无解的摇了脑袋,她只怪自己灵力不够,妖阶上了控灵阶,她便可以拥有预知力,而如今她连御天阶都未修成,更别想一步登天去修控灵阶。 “明日可是七月十五?”忆山回头,问跟在身后神思飞远的青莫。 “是七月十五。”淳于签舜笑答。 抬眼乜了他一眼,忆山回身敲了青莫的脑袋,青莫抱着头嚷道:“我迟早会被你敲成个傻子的!” “是傻妖,如今都已经是了。”忆山笑道,从腰间的小囊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来,把青莫的手牵起,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挽在他的手腕处,一边说道:“这是镯心绳,是穷奇给我放在囊袋里的,你戴在手上,七月是很多妖物的修炼机会,却也是另外一些妖物的天劫,你我二人还未到那个年岁,无需担心,但是天劫的天火,威力无比,我们又来到这多雨的伊逻,自然那些要历雷霆劫的妖都会聚在这里,到时候你没有个法器护身,雷霆劫的余波也会让你的灵力受损特战。”左右看了看,除了打结处看起来怪异以外,也总算是将镯心绳的线头选对了经脉。 由三十六根细如发丝的线组成的镯心绳,拥有自然结界的法力,只要对齐妖物连脉上身的三十六处穴位,就能护住身上一百零八个要害穴。这个法器是最如意的宝贝,因为它不需要靠任何灵力来催动,只要与主连在一起,它就会张开结界保护主人。 “青莫你还真傻了?”忆山扯扯他的领子,边走边笑问。 “不是……”青莫呐声一叹。他知道这是穷奇大人特意为忆山准备的,穷奇大人虽然嘴里不饶人似的老挑忆山的不是,但是忆山在他们心里的位置,肯定是很重要的,否则也不会把镯心绳这些珍贵的法器都放在千容囊里面。 忆山腰间的千容囊,可是装了很多他们妖物都梦寐以求的神器法宝,忆山心思不细,若是开窍一点儿,自然会发现这个现象,都说身在其中的人最是无知无谓,看来这话真是为忆山量身定做的。青莫一点也未曾见忆山在意过这件事情,可是如今她竟将镯心绳给自己戴上,心里除了震撼以外,就是无尽的感动。 他的无言,只因为任何时候的感动,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自己之于忆山,他认为不过就是在仙林里陪了她一年,而说到‘陪’,也仅仅是出于他自身的目的罢了,如今他又何德何能承受忆山对她的恩情?赐名之恩以外,就是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就算忆山平时爱敲他的头,那力道也是收容有度,有时候喜欢笑话他,也是因为忆山将自己当做亲人,若非如此,她对穷奇大人可能就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忆山见青莫脸色不好,以为镯心绳法力在与他相溶,便也不吵闹他,犹自低头走路。 青莫捏着手指,模样无辜可爱,他想不到自己能为忆山做些什么,除了替她保密以外,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过能陪在忆山身边,他很开心,至少没有让忆山一个人走。忆山告诉山神大人去惘川天是为了拿渡劫的绝美珀,而事实是为了九重樱,这是只有他和忆山知道的秘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陪着忆山,陪着她修成妖仙。 “看来还得两三日才能离开伊逻的境地。”沉默多时,淳于签舜出声打破宁静。 “嗯,是还要耽搁几日,不过……蠢鱼你眼神里的意思是什么?”忆山拂袖,轻笑一问。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呵……你还真聪明,只是看我眼睛,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淳于签舜目光清亮,若是能看到我心底去,那是古人说的心有灵犀么? 忆山嗤笑一声,说道:“别人都说我灵窍不通,你还能夸起我来。”转头看了看青莫,那小不点儿沉思好一会儿了。摸了摸腰间的千容囊,莫不是那镯心绳给用错了,想来是没有错的,那就是镯心绳法力太强。这般想,走靠在青莫身旁,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暗自将灵力灌输给他。 青莫见此,将她的手拉下来,抬眼看着她,脆声笑道:“忆山我没事。” “那你没事还一副忧郁的样子!”忆山瞪了瞪眼睛,说罢另一只手朝他额头拍去。 “额……” “我测天象,明后日都有雷雨,我们只是徒行离开伊逻集市……” “蠢鱼不用多说,我知道你想干嘛,我们离开伊逻市集不过一日路程,想来城郊也有小集市,我们去寻寻。”忆山抬眉一笑,蠢鱼的眼睛很清明。 …… ------------ 第四十七章 染血的月光(上) “七月十五之前,我们要离开伊逻。”忆山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蠢鱼已出了最好的价买了一辆马车,却也只能凑合,小镇比不得城里。 好在这伊逻交州虽地处中原边境之地,因着伊逻城的富庶,周边相邻的也就不差了。辽源大陆上没有多余的国家,不过地域之间的贸易交集在边城也是往来频繁,一行来,也常见商家小贩。所以即便是小镇子,也能找到像这种有顶棚的车。 青莫瞅着眼,忆山和淳于公子打哑谜,就是为了赶着离开伊逻? 马车虽摇晃颠簸,但忆山心里想,这也比上次与陌狼一起的那辆好太多,经过那次的洗礼,她也终于能适应坐马车这种代步工具,不过始终还是不敢骑马,若是她与青莫能上马了,快马加鞭的跑,兴许一天时间是有把握离开伊逻的。 可青莫很不轻松,他都不说能不能骑马这个严肃的问题,就是坐马车,也像要他命似的,他的妖阶比忆山还低,除了会幻术和基本的攻击防卫能力,妖阶的妖灵都未曾使过,从上车呕吐,到现在一脸蜡紫的脸色,也不见恢复好转。 他们必须要尽快的离开,天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从傍晚开始,她就已经感觉到林间妖气甚浓,那些来受天劫的都是大妖,就算蠢鱼在他们身边,也难保能护住他们,毕竟对于受劫的妖物来说,狩魔师没有资格对他们下手,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平时气焰嚣张的术师术士,也不敢轻易到这边来。 可是如果加上七月十五的满月,就说不准那些有心术师不会设下埋伏。先前忆山之所以不慌,是想到大妖受劫后会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他们不会杀害别的生灵来吞噬,又加上蠢鱼这个狩魔师,自然他们就是现在出现在伊逻,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也不会威胁到忆山和青莫的两条小命儿爆笑:魔兽宝宝贪睡娘亲。 伊逻交州最知名的桑榆大道,就是众妖历劫之地,人间术士术师都知道,所以在经每年妖物历劫时刻,修行道行差的都自觉离开,也不像平时蹲守在桑榆大道出口捉一两只灵力低的小妖拿去封赏。大妖――是他们惹不起的。 不过偏生有些修行邪术的术士术师,总爱挑这种时候来乘人之危。妖界中,平时相杀相残的妖物,都会在受劫时连同一气,彼此谁也不伤害谁,在受天劫之前,他们会一起施放灵力,结成一个内外都难以攻破的结界,这样既护住别人也护住自己,就算受劫下来,他们大多灵力受损,但也不会轻易被那些术士术师抓去。 妖物之所以要心甘情愿的接受天劫,原因不仅是因为精灵妖物修炼必经这个过程,最重要的是在受劫之后,他们的妖阶会更上一层,如果受不了天劫最后一关――雷霆劫,那他们就会被打回原形,倒退千年百年的修为,然后又重新开始修炼。 这样的洗炼很残酷,可是若非如此,妖物又能拿什么证明自己存在在这三界的资格呢?从千年前浩劫之后,他们妖物的存在,就只能靠受天劫而得到六界众生的尊重,直至最后修成妖仙,那他们的地位,就可以媲美天生仙骨的仙家。 人间术士术师想捉住大妖,是觊觎他们已然成形的内丹,当然像忆山青莫这类的,那些人根本都不屑一顾,忆山想要拥有内丹,妖阶起码得修到出魂阶。而妖物内丹的威力也只有成为妖仙了以后,才可以像法器那样拥有法力,运用自如。对于凡人来说,才成形的妖物内丹最大的用处,就是凝结了妖物的长生之力。 如果让那些凡胎肉体得到妖物的内丹,那凡人就可以长生不死,这是术士术师修行一生的追求,所以不论这个行为多么危险,他们都会不择手段不顾后果的来捉妖。而想要捉到有内丹的大妖,只有等他们在历劫的时候,这个机会千载难得。 忆山此刻会急于赶路,就在于怕那些不良心思的术士术师来抓她和青莫,妖物历劫之后,最忌同类的血液,因为一旦自控不了要吞噬同类,那他们的历劫就等于是前功尽弃,收不了妖心,反而还会因此堕入妖魔的修炼道路上,成为妖魔,不仅会有巫女巫者收拾,最厉害的狩魔师更会直截了当的取了他们的命,且魂飞魄散,六界不存。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们在桑榆大道实施的结界有千万个,只为防着历劫受伤的同类。可是术士术师们虽然进不了结界,却有办法将血的味道催发到结界里面去,而历劫的大妖都在结界里,他们没办法。当诱饵食料的,自然就是忆山这些小妖了,只要在结界外引诱,那些大妖总有个出来的。 毕竟噬血是妖物本性,用千年万年的妖力来封存这个本性,实乃是自虐的颠覆。拿忆山来说,没有山神将暮的血将之灌溉,以她之灵力,成形也是后几百年的事,青莫虽说未曾杀生同类,但总有一天也会如此。妖物不靠吞噬同类修炼的,妖界还没有出现过,这是生存的法则,没有谁可以违背。 宿命来临的时候,他们都是不能抗拒的。每一种生灵活着,都有自己的规则,天地轮回,草木枯荣,都是如此。 七月十五,鬼荒煞气冲天,于受天劫的妖物,最是不利。 “也许……明日没有满月呢?”淳于签舜驾着车,回头对忆山说,“如果没有满月,自然无需太赶,对付术士术师什么的,我自信还有把握。”若是能利用淳于家的神印,让月亮不出来,这也是很容易的事,他怎就现在才想到!还空自着急了半日,让忆山以为自己这个淳于一族的狩魔师兴许是垫底的,因为没出息才被赶出云上谷。 “怎么可能会没有满月。”忆山抬眼盯着他,忽而展演一笑,“就算没有满月,你敢保证你能对付这些术师?”伸出手去,指着车前一排不知何时站满的一群人,尽是乌压压一身袍服,那是专业术师的装扮,环看马车,竟足足圈了四五层之围。 淳于签舜面色无语的看了一下,将手中缰绳拉住,一手搭在车檐之前,垂首对忆山叹笑:“我以为最多出现不过二三十人,没曾想过会有这么多云中子异界游。” 忆山把青莫拉来靠着自己,若是蠢鱼与他们相斗,以他的本事,多少能抵挡一阵,她就趁隙带着青莫逃,她现在的灵力,能自由使唤象牙纨扇,这些术师虽多,但是修行不强,所以能保命的把握,至少也有七分。 青莫也紧绷神经,他已明白忆山的意思,能出逃的机会不多,他们要全神贯注。 淳于签舜看了他二人,复转身来对外面众人轻蔑一笑,说:“各位道友今日好兴致啊,都聚在一处,可是在摆谈修道心得?” 一话说罢,青莫忆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只见前排站出一个独眼的汉子,厉声吼了一声:“不是!” 忆山听了则更是大笑。淳于签舜也忍不住逗乐,笑问道:“那这位道友可否为在下解惑,我可真不知道你们这百来个大老爷们聚在一处是想干嘛来着?” 那独眼的术师脸上肌肉一扯,粗着嗓子又特直白的大喊:“把车里两只小妖交出来,饶你不死!” “啊呀呀……原是打劫!”忆山瞪着眼睛,十分配合的声音传出去,直达众人的耳朵。 “什么打劫!我等皆是肃慎一国修行中的术师,岂是那山野蛮子!车内小妖,还不出来受死!”独眼汉子身后的一魁梧大汉一跺脚站了出来,今日这么多人,那两只小妖简直就是囊中之物。虽然他长相伟岸,但术师该有的法术他却是这些人中修行最低的,可是人多力量大啊,底子差面子总该要撑起! 忆山与淳于签舜还有青莫,三人正眼神交流。 “我看公子也非异界之物,怎会与这两只妖物在一起?莫不是那妖物用幻术迷了你的眼睛?”独眼汉子粗嗓子冷笑道。 淳于签舜向忆山点点头,回身一冷,侧脸凌冽,“我乃肃慎巫者,又岂会轻易被惑!”目光一扫,竟见众人凉凉地吸了一口气。 末了原本整齐划一安静一时的人群,出现嘈杂的窃窃私语。 “伊逻之禁的巫者竟也来了……” “莫不是也为了妖物内丹?” “看样子就是!” “一连带了两只小妖,怕是野心更足……” …… 军心不稳,难以战斗啊!领头的独眼汉子乜着三角眼睛看了众人一眼,转头对淳于签舜冷笑道:“伊逻之禁的巫者,可是从未现身,我等只听闻,却从不曾见过巫者真面目,如今你只是这般说,却是怎么证明你的身份?若是拿不出证明之物,那你可莫要玷污巫者名声!还快将小妖交出来!” 只见淳于签舜啧啧叹息道:“我竟想不到堂堂肃慎的修行术师,是这等愚蠢,连巫者的忌讳都忘了,还张狂到要巫者证明他的身份。” 忆山挑眉,她也不知道巫者有什么忌讳啊?低头与青莫对视一眼,“对吧?青莫。” 青莫点点头,犹自咽着口水,他肚子吐空了,只觉空腹难受,实在需要大吃一顿来充实。 “啊……是是是……”那手中拿着一柄砍妖的斧子,方才很阔气的魁梧大汉张列着嘴,只呐呐的喊了几声。 独眼汉子阴毒的瞟了他一眼,冷声道:“是是是!是什么是!?你他娘的倒是好好说来!” 那魁梧大汉一把黑了脸,嗫嚅着嘴,把身体向后移了移,也很没骨气的低下头不敢看那独眼汉子。 “听说伊逻之禁的巫者,最讨厌术师,淳于一族的巫者,每位都随身一把长剑,尺寸是一般刀剑的三倍之多,见公子身后的那柄剑,想来就是狩魔天剑了校园花心高手。”从左边沉步走出一位年轻术师,与众人统一黑色袍服不同的是,他白色里衣,唯衬得肤色白皙,只见他五官平平,却在说起话来时目光熠熠,倒也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淳于签舜居高临下的随意扫了他一眼,“还好有个懂常识的。” 那年轻术师一垂礼,“淳于公子有礼。”抬眼看了看坐在车内的忆山二人,道:“不知那两只小妖,是否有犯杀戒或者有违人间道义之事?” “呸!你才违道义,又非妖物都会害人,你这术师可不要乱血口喷人!”青莫脆着嗓子恨恨说道。 忆山凝眉,青莫这么说,就等于给蠢鱼一个麻烦了。狩魔师的本分是除魔,并非杀妖。妖物不作祟,他们没有理由捉妖。虽然蠢鱼家名声在外,影响也很大,但是蠢鱼家的巫者身份,同狩魔师的权利是一样的,他们的职责也不包括捉没犯事的妖。 因为这样的话,就平衡了辽源大陆上凡人修行的道法,如若不然,淳于一族就没有再在人间行走的权利。 那年轻术师嘴角一丝深长的笑意,善良的小妖,那就算是巫者,也是没办法带走的呢! 淳于签舜不屑的眼神盯着那个术师,以为有多聪明,却也不过是个急功近利的家伙!于是轻蔑道:“术师只配是下九流的教派,妖界对于你们这样的屠夫,可没什么好感。” 独眼汉子眼神阴鸷,粗嗓子喊道:“淳于公子,你这是在诋毁我们的名誉!” “名誉?哈哈……我都还不知道你们有名誉这么好的称谓啊。”温醇的笑了一声,忆山眼睛看着他,心下想到这蠢鱼竟是真人不露相的。 看那些手里把兵器捏了又捏的无知术师,还是那年轻的一个沉得住气,只听他说:“淳于公子是巫者,身份自比我们术师高贵,只是,捉妖的事,原是我们术师的职责,如今先生捉了这两只妖,是不是劳先生精神了?” 就是说蠢鱼越界弄权了,忆山轻笑一声,想不到这年轻术师,也并非真正浩气之人,可是能这般说话,难道也未曾注意方才她与淳于的对话,还有他们现下的情形,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蠢鱼捉了她和青莫啊…… 见蠢鱼回头无奈的看着自己,忆山出来马车,站在车槛上,一声笑道:“我想你们误会了,巫者并没有捉拿我们,是因我们有事拜托他帮忙,才与他一行在一起,可并没有抢你们的生意。” 最后一句话说得那些术师一个二个面红耳赤,当着巫者的面,竟这般揶揄他们! 那年轻术师在忆山出来以后,惊艳这小妖竟生得这般好看,以往捉的那些,也未有比得过她的。所以…… 他开口道:“你始终是妖物,既然淳于公子并没有牵扯捉妖一事,那你是打算好生等着伏擒,还是让我们动手?” “我呸!你们这些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的家伙,一看就恶心!”青莫爬到车帘处,冷冷的啐了一声。 忆山也登时觉得很讨厌这个年轻术师,装得像个伟岸君子,想不到骨头竟这般低贱!目光嘲讽的盯着他,冷着声音道:“这么多术师,只为了捉两只妖物,说到天下去,你们还不得被笑话死!” 气氛一紧,那年轻术师抬头说道:“捉妖除妖本就是术师的责任,为天下除尽害人的妖物,那天下人还感激不尽,哪有嘲笑之理。何况我等身为肃慎的术师,授命于王上,本当忠心效主,这就更没有可笑的因由了。” 忆山鄙夷的撇了撇嘴,目光不喜的瞧着他,笑道:“那也看你配不配了!” ------------ 第四十八章 染血的月光(中) 百来个术师与忆山三人动手了。 伊逻交州原是丛林较多,加之官道通行无阻,百姓平日里也只过官道,忆山他们为避开术士术师,便走的林间路子。不过他们能想到的,那些术师也想到了。偏壤之地,却也聚合这么多人。忆山有些失笑,不管是妖界还是人界,在有一个共同目的的时候,就算平日里互不顺眼的家伙,此刻也装得相亲相爱,彼此亲厚。 青莫转着眼珠子,前后路被围困得没有空子可钻,看来激斗难免。 忆山凝着眉头,暗自捏了青莫的手,是在给他勇气,也是安定自己的一丝心慌,上百的术师加起来,相当于一个修行道行圆满的得道术师,就好比肃慎的那个国师,他就很厉害。 这些人虽然是乌合之众,可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就算他们没有修为,也指不定其中就有几个修习偏门术法的人在,正面的攻击他们无惧,但暗里出手的阴招,那可是防不胜防。 抬眼看了看蠢鱼,见他一副神情闲散的样子,是没把眼前的那些人放在眼里。 时间耽搁着,也无知无觉的夜幕就降临了,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黑夜淹没以后,沉不住气的一些术师终于敖红了眼,将手中的法器尽数施展开来。淳于签舜抬手一挥袖,就将这些攻击给硬挡了回去。 年轻术师见此,后退几步。那独眼儿的低声啐了一口,对众人喊了一声,便拿出自家的法器向前与那三人撕缠,也不顾那淳于巫者是何身份,若是今日拿不下那两只妖物,就杀了他全能煞星! 荒郊野外,世人又怎会看到术师的不堪? 在利益面前,就算鬼神挡路,也照杀不误! “混账的东西!”独眼儿汉子嘶喊道,几个回合之后,那魁梧大汉竟丢了道袍就跑了!他独眼的三角眼目光狠辣,“李二壮,你他娘的跑了,再敢回来我就杀了你!……呸!什么东西!” 不是那魁梧的李二壮不愿干这档子差事,他虽蠢笨,但是也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的理儿,独眼张青这人是个乱世领兵的料,但是本身却没多大本事,又爱死缠到底,认定的事情就冥顽不灵的要得到。李二壮可不想白白把命丢在这里,还未交上手,他便知那伊逻之禁来的巫者,是个万分厉害的人物,与其开罪那尊贵的人,得罪了同伙又不犯死命的晦气。他还是跑了的好。 独眼张青是孤家寡人,可他还有妻子儿女要养活,对于他这种半路出家的术师,只为平日里捉得一两只小妖,向王上讨个赏钱,那也够一年的食禄。于是他边跑边回头对着那独眼张青叫道:“……我,我就不干了!……不干了……”连法器都丢了一路。 独眼张青有些恼愤,竟在这种情况下,让巫者看到术师中的懦弱之辈,这岂不是让巫者更轻视了术师!私心想下,更加火冒三丈起来,粗暴的哗笑一声,一道箍束符打过去,将那妖物所坐的马车打个稀巴烂。 马嘶鸣起来,野性的因子没了后身马鞍的束缚,竟也狂傲的踢踏起来,头死死的昂上昂下,淳于签舜鼻子哼了一声,索性丢开缰绳,把忆山青莫抱起来,飞身上树。 忆山拉着青莫,一手紧环着大树,见蠢鱼又旋身而下,喊道:“若是一会儿能逃了,我们便先走不管你!”她和青莫能逃得了,于他最是有利,相信他的能力,能当得上狩魔师,那淳于一族定是让他经受重重考验了的。 淳于签舜回头笑道:“那我脱身后就来找你们,可别躲得让我找不着。” 忆山点点头,“自然。”拿出象牙纨扇,一咬牙,逃过这些术师设下的埋伏,天空里也有隐形符咒编织的网,一旦她大意上去,就会立刻被活捉。不过术师用的符咒虽说很厉害,终归是拿鬼怪的东西,如果是巫女陌狼用的那种符咒,那他们想逃才是真正的痴心妄想。 青莫仰起乌溜溜的眼睛,对忆山说道:“可用火破。” “穷奇为我们准备的最多的,可不就是昧火,这宝贝,天上地下的东西都能烧个一干二净。”忆山嘿笑两声,若是她狠心一点,这些蚂蚁一样的凡人,恐怕也会命丧黄泉的吧! “……淳于先生,让他一个人对付他们,我们会不会有点不够义气?” “他连剑都没有出鞘,徒手在与他们斗呢,我们留下来只会对这些术师有好处。”昧火擦燃,忆山凝气将火苗推向天空,只听刺啦一声,天边染上火红的气焰,瞬间红透了淳于签舜头顶上的一片天,尔后咻的一下暗下来。 乘此时机,忆山将纨扇一抛,青莫随她飞身上去,纨扇借风力,转眼离开。留下地上的那些术师咂吧着嘴,傻愣的仰着头。 淳于签舜垂首:“现在还玩儿么?”仙界昧火,忆山居然有仙界的东西,看来暗中保护她的人,是仙界的某位。 仙界与佛界,早已约定不再有牵连,如今这般,恐是连淳于一族也要行动了,如果圣魔苏醒的预言是真的,那他们必定会再次面临抉择的命运。父亲大人说紫薇斗数有异,那与魔婴有关,紫微星现,七星汇聚之时,天地异动,传说中的蛮荒白骨会裂开,那时,将是三界的灾难。此前,若是仙界与佛界再有干戈,恐怕…… 在云上谷的古籍里面记载:一千年,仙佛为魔婴相斗,乾坤颠倒,日月移位,三界动荡,佛界佛尊以不灭渡其性,仙界天帝封其子,后魔婴死,妖界无界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这其实就说的是在那场三界浩劫中,佛尊和天帝定下的契约,只要不让魔界有抬头的机会,佛尊就保证二殿下将晨不死。 这奇怪的契约连当年亲历劫难的淳于签舜的爷爷都没弄明白,所以淳于签舜自己就更不明白了,为何仙界二殿下会被封印,而他们淳于家与仙佛两界纠缠不清的关系又是为什么?这些都需要他从人间找线索。仙界二殿下的魂魄会被封禁在云上谷伊逻之禁,由淳于家守护,而明明淳于一族又在那场浩劫之后与仙界再无瓜葛,却还要老老实实的替仙界做个管家。这些来历因果,在云上谷,也完全没有记载和解释。 那浩劫的因由又传说是妖界引起的,所以在仙佛两界平定魔婴以后,妖界受到最严厉的裁决,仙界的诸妖塔当年诸死的妖界生灵不计其数,妖界的没落就此开始,妖物修炼也只得依附仙佛两界。 “忆山是佛界的,现在又修炼走的是仙界的路途,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意义存在呢?”淳于签舜扶额思忖,那些术师们在忆山青莫离开后,都惊恐的望着淳于签舜,有点胆子的都抖索的丢了法器,然后转身逃了。留下满地奇形怪状的东西,摇摇头,嗤笑一声。 “……那年轻的白脸术师。”淳于签舜紧眉,合身将那匹马缰绳套上,急急向忆山飞走的方向追去。 又说忆山与青莫,逃开一阵后,就收了纨扇,下地而来,不怕地上术师,就要注意天空飞行的妖物,过了子时,就是七月十五。 忆山闷声不吭,青莫也知他们由此耽搁的时间,以他二人灵力,天之内根本过不了伊逻,从这一刻起,他们更要小心翼翼的行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渐次放大,青莫失声喊道:“……忆山!……救我!”直直的伸着手,一把抓住了忆山的衣袖。 忆山一个趔趄,惊怕的回身,迅速拉住青莫,瞪大双眼,“你……” “……呵,以为逃脱了么!”年轻术师嘿嘿一笑,目光邪恶,人性伪装的皮囊卸去以后,他原本的劣性暴露无遗,目光垂涎,面目狰狞。 这样的人,比妖魔更恐怖!忆山心惊,凝力弹出妖气袭击他,那年轻术师倒退一步,想不到这小妖倒是有些灵力。 青莫后颈被掐得昂起头来,子夜对妖物来说,占了天时,青莫露出尖牙,腾的一声幻回原形,那年轻术师手里受刺,倒也放开,退身防守。 青莫幻化的本体足有人体粗细,后尾一扫,卷起千堆树叶,忆山轻喝一声,刹那间将树叶变成把把飞刀,齐刷刷向那年轻术师攻击而去。 年轻术师低低嘿笑,双手呈莲花扣,凭空结出一道无形屏障,莲花扣,可是术师修行中,中上级法力的术师才能驾驭的术法,他法力本没有修行到这个地步,只因无意间得到一本遗失秘籍,上面记载了有关如何盗取同行修行术师道法的秘术,那是术师修行中的邪教毒瘤,那种书早些年生就被消灭焚烧殆尽的,可他偏得上天眷顾啊…… “……你这个……”忆山嘴角溢血,想不到他在使莲花逆行法的同时还加备连环符咒的力量,将自己的攻击转化为他的,这在术师修行中,根本不可能有的本事! “混蛋!”青莫幻化小孩儿身体,将忆山扶住。 “哈哈……”那年轻术师狂妄大笑:“任你们怎么说,尽情的骂吧!哈哈……,……要骂个痛快,否则一会儿,就没得可骂的了……” 忆山冷着眼睛,这人是有些道行,可方才的攻击也只是一点小内伤,看来他并不是正经修行的术师,若是正经修来的术法,能使出莲花扣,那莲花扣的威力一招就可以让她幻回本体了,所以,还是有办法对付他的! “青莫,咱们能逃则逃崛起美洲1620!” 青莫望着忆山点点头,他不会拖累忆山的。 “……好,现在,我就使出幻术,你乘隙突围,我掩护你!从我后面离开,你去找蠢鱼,我随后跟上。”忆山说完,从嘴里吐出一道绿光,双手舞动,扣结成环,“走!” 只见一场虚无青烟,那两只小妖没了踪影,年轻术师阴毒一笑,咬破食指凝起一颗血珠,对着前方轻弹而去,邪声一叫:“给我出来!” ‘呲……’忆山胸膛一口憋闷,灵力散乱,现了身来,好在方才的幻术里,青莫已经逃了。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就会使这些道行高深的术法,窥探你的修行底子,怕是连先前那个独眼儿的瞎子都还不如!”忆山不屑的嗤笑道。她需要缓口气。 “……呵,修行底子?当个术师需要修行几十年才有地位,我又何必费那个时日去日复一日做同一件事情!” “没本事的人,自然喜欢不劳而获!” “哈哈……”年轻术师邪笑一声,冷道:“我就是喜欢不劳而获又如何?你不是凡人,你体会不到凡人的这种命!”生来没有尊严的活着,那比牲畜不如的滋味,你们这些妖物不配知道! “……哼,自卑的家伙!”忆山哼笑,眼神轻蔑。做好准备,纨扇需要最大的灵力,她暗下神经绷紧。 那年轻术师在忆山说出最后一句话后,疯狂的怒气瞬间爆发,他容不得谁说他自卑,他没有自卑!没有!谁也不能那么说!谁也不允许! “死吧!你死了!谁也不会说了!哈,哈哈……” 抛起的纨扇在忆山灵力蓄满的状态下,果然飞快,速度以凡人肉眼也看不见。那年轻术师狂躁的乱发一起,使出全身偷来的术法,竟也不落忆山的紧追不舍。 “……你,你你你……也飞?!!!”忆山瞪着眼睛,眼里写满不可思议,她脑袋里只有这么一句:凡人怎么能飞?! “你想逃……哈……”年轻术师嘿笑,他就是要捉住这只小妖,看那些没本事的术师如何在自己面前窘迫,如何颜面尽失!倒要叫他们看看,他们的嘲笑是怎么的愚蠢!哈哈…… “哎呀!”一个颠簸,忆山于空中撞上无形的东西,她缓缓抬起头来,放眼一瞧,漫天青黄的一层雾气,她双眼瞪得更大,呐呐有些失声:“桑榆大道!……不是吧!” 年轻术师此刻却像受控制一般,如一个被牵线的木偶,直直用自己的身体化成一把利剑,直刺忆山。 忆山惊诧之余,伏着纨扇一个回旋,那年轻术师便一头撞进了青黄雾气里面。 忆山长吁一口:“那可是大妖们的结界啊,还好还好……可是……那术师怎么能撞进去?” 正在她纳闷儿时,纨扇竟不受自己控制,被青黄结界吸附,忆山将眉心一点,灵力汇满两指尖,扣住纨扇柄骨处,身体使劲向后而倾。与结界呈两极拉扯状,却在忆山就要成功退身之际,那落进结界里面的年轻术师竟唰的冲出来,一道光砍开纨扇与结界的纠缠。 忆山一抬头,眨眼之际被刺眼的白光包裹,只觉后背一记重砍,她与纨扇被一同扔进青黄结界里面。落下去的瞬间,她回头张望,年轻术师成了一把白灰,“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忆山嗫嘴,他不可能疯狂到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要杀自己。 “……那么,我身后的那道光,是谁?” 在结界之外,云端之上的华衣女子,嘴角勾起恶毒而又得意的笑意。 ------------ 第四十九章 染血的月光(下) “……宁九歌,这只小妖,终究是我杀的!” 宁双瑶高高的站在云端,冷冷低语。云上的风呼啸开来,扬起她眼里的残忍,蔑视着忆山坠落的方向。西王母利用的棋子,像忆山这种小妖,根本都不稀罕杀了她。可是,就算如此,她宁双瑶也要好好完成任务,不是么? 那在北城之南的前朝国师,竟然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了宁九歌一年之久!她以为宁九歌若非去了不周山,就是到了娘亲埋骨的冢那里。娘亲魂飞魄散,冢里不过是些衣冠,也没有庇佑她的灵力存留在那里,她能消失得毫无踪迹,除了那肃慎的前朝国师有这个能力以外,世间就再无别人能护得她,就算有法术高超者,也不会为了她而开罪西王母。 西王母不过当他们是狗,既是有主的狗,自然无人敢领,且这么多年来,他们所做之事,有违正道,仙家佛界的人,若非忌讳西王母,想必宁双瑶这些妖物,早已在这世间没有容身之所。 不动声色的携云离开,宁九歌现身后,自己还没去见过她,她躲了这么久,如今也该是一较高下的时候。狐妖一族的首领,除了九尾以外,有能力的一样有资格担当!冷哼一声,尧休的事,她再不插手。西王母是上古天神,就算他们机关算尽,下场都只有一个结果。 尧休原本是仙界天帝二殿下的坐骑――螭龙,尊贵的龙族,原身来自于南国凫海。 仙界二殿下将晨出世以后,天帝召唤龙族,便将他召了来,作为二殿下的生辰礼物,他也成了三界身份地位荣耀的一个,而龙族,也因他的身份而得到厚待。 传说中的龙族,自上古以来,就隐居在南国凫海,那是在辽源大陆以东的冰荒穷境,天地洪荒混沌初开时,本没有诞生他们,后来有六气归合,与赤子之心一同现世。赤子之心被用来对付魔界而湮灭,成身的龙族为避开六界纷争,将南国凫海作为自己的领地,千万年世代不出。 洪荒开辟之后,由于龙族不受六界主宰,独立于天地,因此身份地位屈低,修炼也难成上神,于是在后来的几万年中,龙族之辈逐渐走出冰荒穷境,在人间,仙佛两界开始有了往来。 说到底,那尧休也是龙族中的贵族,龙之殿下,却为了子民离开南国凫海,甘当仙家坐骑,那是一种怎样的内心博大才能承受的力量?宁双瑶不知道,她只知道尧休是个冷血的人物,水生里来的,身体都没有温度,他尧休何止是身体没有温度?他的眼神他的语言,包括他的一切,从来都是冰冷冻骨的。 千年前那场浩劫中,仙界二殿下将晨被封印,而尧休却因将晨遭到莫名惩罚,被天帝抽去一根龙骨,与西王母一同看守不周山。 说守实则是困守,而这一困就是一千年。 身为龙族殿下,又岂甘心?仙佛界既然不拿龙族尊重,他也再没有理由不回南国凫海,那是他的原乡,做梦都要到达的地方,就算永生留在冰荒穷境,他死也愿意!于是在被抽去龙骨时,暗中运作,将自己七情六欲的一部分割裂出体外,用几百年时间悄悄孕育了一个灵胎,秘密前往鬼荒投入轮回井,才有了如今那个操纵肃慎国如于得水的国师卓应。 “竟是你!”忆山惊恐的瞪红了双眼,跌落下来时,好在纨扇护住了自己。众妖的结界,灵气磅礴,过肤如千万刀尖划过,此时忆山的衣服早已成褴褛,连着脸上都是一道道被划伤的血口,如墨的长发,长短参差,凌乱不堪。她有些气喘,一手扶着受伤的肩膀,垂下的手紧紧捏着象牙纨扇。 在妖物受劫之地,这人间术师,怎也敢在此?!难道就不怕那些大妖吃了他?或者雷霆劫开始以后,也难保他不被劈中,凡人的命,可是轻如蝼蚁。 但看他一脸的无惧无怕,忆山额头隐隐浸出滴滴冷汗,无声划过脸颊,伤口的地方,顿时火刺刺的泛辣,垂眼细看下,伤口竟也有些微微浮肿全能煞星。 “想不到是我吧?……小、妖。”周身漆黑的国师,手里拿着一颗黑色的丸药,放在鼻子边深深的吸口气,阴鸷的目光流转在忆山身上,忆山后脊发麻。 只听那卓应国师桀桀一笑,“上次一别,小妖可没个招呼啊……”进了桑榆大道,纵使你再有通天本事,也难逃一死! 宁双瑶要她死,尧休大人授意自己要为宁双瑶办事,否则那宁双瑶一个翻脸,那他与尧休大人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我与你,从未有过过节,你为何又要想拿我的命?”忆山凝眉不解,若是想捉自己引渡劫的大妖,那他自己都能进入这青黄结界里来,且看样子还行动自如得很,根本用不着她这种食饵。 “先时狐妖宁双瑶,不是就想杀你了么?”卓应抖着惨白的脸,整个人在暗夜的桑榆大道上,更显阴渗可怖。 “宁双瑶?”忆山轻吐几个字,“宁九歌?”他们都是狐妖,也就是说……“姐妹?”那在结界之外推自己进这青黄结界的,就是宁双瑶了?宁九歌失踪好久,宁双瑶前一阵就攻击过自己,所以绝不会是宁九歌。 只见那卓应国师阴桀一笑,道:“正是。” “那又与你何干?你不过一介凡人?!”忆山眸中叱咤,将暮说宁九歌是不周山上西王母手下的妖物,而自己从未在什么地方得罪狐族,所以最大的原因,可能源于西王母,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上古天神。 如今凡人也来插上一脚,当真她的命是谁都可以取的么?!心中怒气自由升起,五脏六腑的奔腾,大妖的结界灵力太强了!她修行几百年的妖力都有些支持不住。可就算这样,她也一定要弄明白这国师在此的原因。 她生,是无由而来,可是死,必定是有因果的。从知道自己有赤子之心以后,她便对三界惧惑起来,以前穷奇对她讲述的那些,她虽说未曾详细记来,但大概的一切始终也了解。西王母因为与妖界暗中勾结,才引发千年前那场劫难的,也因此,她被天帝生禁在不周山,但就算如此,那也不干她这个两百多年后才出世的小妖有任何联系吧? “是与我这凡人无关。”卓应国师惨白的脸上写着算计,皮笑肉不笑的说:“不过我听宁双瑶说不周山上的西王母,就是拿你来逼盘山山神出来呢……嘿嘿……关于这个,你区区小妖,也是不知道的吧。”他忽而心生一计,若是让这小妖给盘山山神带去这话,那到时候尧休大人尽可以坐山观虎斗,收渔翁利,岂不省时省事? 撑着力气,忆山抬眼死死的盯着他,哼道:“我自然不清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西王母利用自己让将暮出来?她与将暮都是神仙,并不需要这么做,他们形神日腾万里,若是想要将暮去不周山,对将暮来说,也不过半日时间,虽然西王母不能离开不周山,但是也不代表她没有跑路的小仙或者小妖什么的。重要的是你这个凡人国师,到底是什么来头? 再说,自己又是什么身份,能威胁到将暮?简直就是笑话嘛,这国师定是为了迷惑敌人而乱弹琴罢了! “你就不想知道?” “……哼,就算想知道,你也不会老实与我说,添油加醋的这种事,我虽不曾多听,但也分得清真假,你莫要蒙骗我,上古天神西王母,本在不周仙山居住多年,你们人间的传说中,不也是很向往见上她一面,尔后可以得道升仙?”眼看天微露红光,而她却还在桑榆大道的结界里面,如果出不去,那今夜,便真的要暴尸荒野了。她有些后怕,只有六个时辰可以把握! 看了看那国师,见他惨白的脸对着自己,心底有些发渗,咽了咽口水,“我就算死了,要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你是凡人,去年花朝节上就对我下了一次毒手,虽然我知道那是宁九歌布局害我,但是你也被她利用,你与狐族之间,是有什么契约存在?还是……” “我只与宁双瑶有干系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卓应国师冷冷笑道,目光将忆山一扫,又说:“其实,又不是狐族想要害你。” “怎么说?” “……嘿嘿,命将没了,也无需知道。”今天就是要让她死在这里的,既然她不想知道西王母与将暮的事,那他也不想与她多费唇舌。趁早解决了,他也好早些去做身为国师应该做的国事,那子桑乐,恐是要在九月就要发动政变。如今天帝派了将星下凡,入肃慎,尧休大人的意思,就是让自己死守肃慎国,人间仙界,重要的一环可是在这其中,能控制住一丝命数的线头,那他们就要死抓不放了。 将手里的黑色丸药粉成一把粉末,轻哈一口气,就见他手里的黑粉漂立起来,于空中散开,把忆山团团包裹。 忆山暗惊,方才用结界将自己的气息封住,如今这国师用的这丸药粉,就是专破她结界的,一旦结界被破,过不了多时,隐身在桑榆的大妖就会嗅着气息过来,他们会赶在天劫之前吞了她,免得受雷霆劫后被她引发妖性而不小心变成妖魔。 这国师的心性,何其歹毒啊。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国师洋洋得意的离开,却动弹不了手脚,任凭空中飘浮过来的丸粉渐渐侵蚀自己的结界,无能为力! 桑榆大道阴风飒飒,忆山冷汗急下,闭了闭眼。片刻后,她终于能扭动身体,摇了摇腰间的铜铃,蠢鱼都说今日会有雨,可是日头都高升了这么久,丝毫不见有下雨的迹象,不过她对伊逻也不算陌生了,伊逻的天气就是娃娃的脸,没个准儿。有幸千容囊里的法器啊,忆山几乎满眼含泪的感叹道:“穷奇……还是你最好了!” 居然在千容囊里还备有辟命符,那是对付术师的东西,以术止术,怎么这些都想到了呢!“哈哈……”忆山高笑两声,“我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是林间有禽鸟,早经飞起八丈远。 妖气甚浓的桑榆大道,未开窍的生灵都没胆子留在这里。 “……额,貌似……”忆山原地转头看了一圈,讪笑道:“我似乎高兴太早了。” 一只已成本体的猴妖直着身子走近忆山,唧唧两声叫道:“小花妖,你在这里干什么?”语气里有些恼怒和责备。 忆山亮了亮眸光,灿颜一笑,道:“……我,是被那些术师追杀,不小心迷路跑到这里来的,请问……我往哪里走,能出去?”看样子他并非要杀了自己。 那只本体的大妖猴子苦着一张猴脸,说道:“术师?那些不良术师已经捉了好多小妖在结界外面等着我们了,你现在出去,恐怕也是等着落网。” “……那怎么办?”忆山声音有些干裂,加上满身的伤痕,所以看起来更加是个饱受摧残的小妖,那同类见了,竟也心生怜惜。妖界自从落没以后,人间不容妖物的行动越来越激烈,以至于他们受天劫时,都会担惊受怕,想来也同病相怜,同命相惜了。 那大妖猴摇摇头,叹道:“你进来后,自是出不去的了。”唯有与他们一同受雷霆劫,像这弱小的花妖,在雷霆劫里就会死。 “可是……我,不想死!”忆山毫不迟疑的决心,她不要死!雷霆劫自是属于妖物历劫的最后一个天劫,威力也只有妖阶到了步仙阶的大妖才能承受,过了雷霆劫的大妖,在名义上就是堂堂妖仙了,而成了妖仙,就不再渡天劫,只需受仙劫。 所以忆山若是受到雷霆劫的一击,绝对会魂飞魄散,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逃出去!这大猴妖定然不准她有所行动的,他们这些受劫的大妖合力施筑的结界,也绝非她这灵力超级低的小妖所能破开,可是如果是遁地呢? 脑子里顷刻透亮。 那大妖猴紧盯着忆山,他绝对不允许这小妖耍什么小把戏崛起美洲1620。 忆山的内心正反两派在焦灼的打斗,她若是为这些渡劫的大妖带来任何麻烦,那她就是妖界罪人,以后若想修炼,只怕也是难为的了。可若是她不行动,那就等着死无全尸! 可是什么办法才能两全其美? 沉思默默,清风拂过。忆山蹲在那只大妖猴的旁边,一手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结界在地底是没有的!她心底一阵欣喜,这就是遁地的引线,只要在结界边缘处,挖开一道地缝,那她就能出去! 抬头望了望那只大妖猴,忆山脸上的伤痕结痂,显得有些狰狞,她笑道:“大妖先生,我可以四下走走么?” 那大妖猴垂眸撇了她一眼,说道:“不可以。你看天上……”他说罢顺手一指。 “满月!”忆山一声惊呼,“怎么可能?!七月十五的满月竟是在青天白日!”忆山有些慌神,“……不,……不……” “大白日怎么可能有满月呢?这不和伦常,不和情理,不和道法规则!”忆山一声大吼,一个踉跄的向后跌坐下去。 “天劫自七月十五子时早已开启,小花妖,你妖阶太低,感受不到,否则,以我之妖力,怎会以本体现身。”大妖猴怜悯的看着她,缓缓说道。 看着渐渐走过来的显出身形的各种妖物,都是妖阶上了步仙阶的大妖啊…… 忆山痛苦的闭着眼睛,……将暮。 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一个利索的爬起来,破烂不堪的红罗沾染了泥,更显晦涩陈旧,这都是山神大人送的呢。她低眉轻轻笑道。 将腰间的千容囊取下来,解开红绳系,把里面的法器一样一样的整齐摆出来,放在一地,围着自己成了一圈。 “小花妖,你疯了!”一只大妖怒吼道。在结界里使用法器,等于自己找死! “我要出去!”忆山也瞪圆了眼睛,嗓子有些沙哑,是的,她就是要出去,就算以后被唾骂被遗弃,她也要出去,她能活着,并不是自己的功劳,她连穷奇都没说够,连山神大人都没看够,还有青莫啊……她怎么能轻易死了? “你们这些大妖活了这么久,都惧怕自己死了,我不过才活了七百年光景,我更怕死!”忆山嘶喊一声,两行眼泪混着脸上的血迹,斑驳了一脸,本是清丽可人的小花妖,一身狼狈。 都褪回本体的众位大妖,此刻竟也不能靠近那小花妖一小步。只因忆山摆出来的法器,尽数都是上天下地难得的宝贝,妖物之中能得上一件的,都能守候一方了,想不到这小小花妖,能有如此多的名贵法器。 他们觊觎不已。 却只听身后一声惨叫,众妖回头,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正缠绕着一只孔雀妖,丝毫不给歇息的机会,一道轰鸣的雷声从天际滚滚而来,瞬间整个天空乌云蔽日,只见清辉月光照亮桑榆。 忆山惊恐万状,但见那些大妖都各自有序的打盘聚坐,收光凝灵。她抬起头来,望着悬天的满月,瞳孔里渐渐浸出红丝,她将手里的铜铃捏紧,浑身发冷。 “满月成了红月,如果大家灵力都能持住,再等红月褪去,我们便能功成。”方才的那只大妖猴语气缓慢的说道。他此时正经受着天雷,他们中已有些妖阶不稳的大妖灵力乱窜,却被相邻的妖物尽数吸去。 忆山犹自瞪大没有焦距的眼睛,仰头看着天空,万云遍布,不见虹光。 满月……噬血…… ------------ 第五十章 辟邪辟邪(上) 四周的法器形成坚不可摧的结界,将忆山围住。 辟邪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散着血红一般的光,落在忆山心口。 …… 碧落池,却说将暮心神一紧,清冽的目光此刻竟也有了些微慌乱,手执黑色棋子,险些跌落。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醍醐神女轻笑道。 将暮扫了一眼,空灵轻启:“继续。”一子轻落。 “又是残局。”醍醐神女摇头叹道。 …… 淳于签舜根据忆山的踪迹,尾随至桑榆大道,竟见青天满月,心下即刻陡然惊起。“小忆山,你竟然能跑到那里面去!” 将狩魔天剑拿出,却又不能大意,大妖天劫的重灵结界,是保护他们的,如果结界破了,就让那些术师有机可乘,他是狩魔师,也是巫者,不比术师,他的身份教他为难,可是…… 忆山被困在里面,他都能看到,结界深处,红光漫天,那是法器的光芒,在结界里使用大量法器,结果就不是人操控法器,而是法器操控使用者了。 从忆山给青莫戴镯心绳的时候,他从千容囊里看得,都是世间少有的东西,分开用,自然好,可是全聚在一起,那相生相克的属性,根本是忆山灵力控制不了的! 他心下有些着急,砍破那结界也不是办法,那会带麻烦给妖界,此前已有几百年没遇上妖物集体渡劫,偏生他有幸,就逢了这一遭。 如果没有那些术师,渡天劫的妖物根本用不着凝筑那么强的结界。 这边厢淳于签舜在结界外只徒呼奈何,那青莫在逃脱身后,原是要去找他,没成想在忙乱中竟跑到琉璃苑,他也未多想,心只想着夏公子是个好人,忆山说子桑乐的身份在人间很高,夏公子与子桑乐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所以,若是借他的力量让那些术师住手,还能救忆山。 “夏公子,你一定要让子桑公子帮我。”青莫端着茶,眉心紧皱,夏之人是个不染纤尘的人,心思高洁,他现在此般焦急毛躁,那夏之人却让他先喝一口茶,然后再平心静气的与自己说话,从来不见他弊态。 夏之人看着眼前的小孩儿,他想不明白为何青莫这般急切的想要救忆山,忆山是妖,他应该知道的,而且他们不是跟着巫者么?传说中伊逻之禁的巫者,近年也频繁见到千香百媚。难道怪他们夏洛的动作太快了么? “忆山,她不属于人间,如果她有难,你应该去找巫者。”夏之人说道。他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只是,在桑榆大道,那里还属于肃慎。 “可是我现在只能找你们帮忙。”青莫刻不容缓的语气,从他在脑子昏黄间跌跌撞撞的跑到琉璃苑,他就知道,这夏之人一定会救他。身后跟着的术师也在看他进了琉璃苑后便不见踪影,所以可见,这琉璃苑是那些术师不敢得罪的,里面住着的人,可以威慑他们。 夏之人沉思默语。 青莫抬眼,说道:“你救了我,自然就该要救忆山。” 夏之人不可端倪地望着他,青莫又道:“因为我也是――妖。”垂首凝眉,忽而又抬头:“不是所有妖都会害人,忆山与我说过她不小心伤害你的事,但那也是因为那个恐怖的国师给忆山下了百花蛊,她才会化妖,才会不辨好歹杀人的……” “……我……”夏之人欲说,青莫看着他又急急的说:“你不要怪忆山,忆山说花朝节上的事,是为了救子桑公子,如果不是为了子桑公子,忆山也不会远远从盘山下来,去年若非是穷奇大人来得及时,忆山恐怕都被你们人间的人害死了。”虽然真正想杀忆山的是狐族。 夏之人听完青莫说的话,内心一怔,为了桑乐?这……难道卓应国师去年在花朝节上做的事,还有些自己不曾知道?因姑姑想从长宁带走自己,却让桑乐受了罪。 子桑乐消失的那段时间,不过是夏之人将他送到国师府的,当时的意思,是顺着子桑乐的计划进行,不过中途出的意外,夏之人也未曾料到,等了十年,夏洛才开始有所行动。子桑乐想要查出朝中秘密谋害自己的人,就与夏之人商定从国师那里顺藤摸瓜,于是他将计就计,就把子桑乐交给那个卓应国师。 原是打算看那卓应接下来有何行动,夏之人便用子桑乐的锦囊秘密命令筑楼武士,却没想到那卓应国师竟一心要救子桑乐,一时让夏之人无解。 后来得到消息,这个卓应并没有忠心为王上效力,而他也没有与其他氏族有关联,既是这样,夏之人就也没有动用到子桑乐筑楼的力量。 以为卓应国师救不醒桑乐,他便教夏洛的术士拿出解药,偏生那卓应国师是个能者,连夏洛的宫廷秘术都能破解。子桑乐平安醒来后,他倒也未提这件事,只道卓应国师与谁也无关, 眸中有些流光滑过,夏之人清淡的目光看着青莫,“我的意思,不怪你们是妖。人间自有人间的规矩,妖物之类的越过界,自然是去找巫女、巫者,或者是术士、术师,你来找我,我不过是个执笔谋生的画师罢了,拿不起刀剑,更对付不了术师的符咒,就算是子桑公子,对付修行的术师,他也只徒手打斗上能赢,说到道术之类的,恐怕……” “可是……”青莫眼里写满失望。 “恐怕只得派出筑楼的人,才教他们安分。”子桑乐一声笑道,优雅华贵的携身进来。几日不见,青莫花眼,竟觉他身形有些像……山神大人? “你回来了。”夏之人抬眸看着他,姑姑和长老们在后井,想必一切都已办妥了。 “是想救你的同伴?”子桑乐近身问道。 青莫因为担忧忆山安危,早在椅子上坐不住,此时又被这气场厉害的子桑乐一问。,他更无力的从椅子上滑下来,扶着桌角,方回道:“忆山为了护我离开,与那术师缠斗,先时又受了伤,恐怕此时已命悬一线,只求子桑公子能帮一手,把那些术师都赶走了,不让他们留在伊逻。” 子桑乐看了夏之人一眼,那夏之人犹自垂首不语,子桑乐转头对青莫笑道:“无事,这我定然会帮你。”那叫忆山的,既然跟着巫者,哪有他不救的理儿,心里一声叹笑总裁,偷你上瘾全文阅读。 “嗯……”青莫连连感激,不住的点头。忆山有救了! “息水,你让长涯与息无跟着青莫小公子,随他去寻忆山姑娘,见着了术师,一个不留!” 青莫听罢,莫名一阵凉意,子桑乐,好像真的很厉害…… 渐渐拉回思绪,青莫终于动用从未曾施展过的寻踪灵,这是他近四百年来修炼的所有灵力的聚合,想不到因着镯心绳的法力,他竟成功进阶了! ――桑榆大道! 青莫有些少年无力,他堂堂一只蛇妖,怎么飞行速度还没有两个凡人快? …… 又说那淳于签舜打算破开重灵结界,忆山不能再等了,一个时辰,已是妖力的极限。法器的能量会将她从内而外穿透,而只有打开结界,法器才不会毁了她。 天劫过后,就算要惩罚,那他就去承受,在此之前,他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挡住那些术师。只要救得忆山,结果如何,也再看了。 狩魔天剑一出,天色渐朗,只是在重灵结界以内,依旧混天黑地,白昼不分。 忆山只觉心口发凉,想不到将暮给的那块血玉,竟是个灵物,虽不曾幻化,但却能感觉到它的心意,它在极力保护自己。 法器的结界厉害,于忆山身上与辟邪的力量相抗衡,外层的重灵结界不破,忆山只得备受两种极端力量在体内相搏的煎熬。 “血玉,你不要勉强自己!”忆山冷汗直下,苍白着唇,颤抖的说道。她希望那块血玉能听懂自己说的,法器的能量太强大,为了护住自己这个小妖,血玉在渐渐发烫,一旦超出温度,血玉会爆裂! 辟邪不会有事,赤子之心必须护住! 忆山惊诧,这块血玉的心思,她竟然能通过意识听到! ……赤子之心。 是啊,她怎么还忘了她的赤子之心,存炽结界早经破了,若非血玉,她心脉早就断了。 结界外的那些术师啊,你们想要长生,难道就必须做这么卑劣的事么? 忆山在晕眩之间,疲惫的睁着眼睛,看着那些经受天劫的大妖们,一个个聚齐的灵气一次次被打散,妖力忽强忽弱,面目睚眦。 在一个清明的瞬间,她脑袋空白,想要成为妖仙,路途遥远而辛苦,她……真的能坚持下去么?如果为了所谓的身份,她要放弃一些东西的话,那是不是代表就一定能成功呢?费力的抬头看着远处一只妖阶尽退的孔雀,声息湮灭。 缓缓的闭着眼睛,她此刻无能为力。 …… “淳于,不要!”青莫一声大喊,从长涯身上下来,急急抓住淳于签舜的手,却被狩魔天剑的法力弹退开来,喘着粗气,青莫断续说道:“……不……不要破开结界……” “忆山……在里面。”淳于签舜凝眉,他知道不能破开结界。 “忆山!”青莫瞪着眼睛朝桑榆大道方向嘶喊一声,他也是感应这忆山的气息同子桑乐的手下跟过来的,桑榆大道里面,此刻电闪雷鸣,大妖的天劫,气势浩大,风云变色。 就在重灵结界以外,青莫身体都经受不住雷霆劫的威力,好在镯心绳正结起保护的结界,青莫死死攥着淳于签舜的衣袖,不准他动用狩魔天剑,虽然只是拉淳于签舜的衣服,那狩魔天剑的法力竟也能颤动他的手失心前夫,求宠爱最新章节。 此刻间,结界里面,忆山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她正在费力的凝聚妖力,她再不想点主意,恐怕真要灰飞烟灭了。恍惚间听见青莫的声音,她转头四下张望,“莫不是真要死了,都出现幻听了吧……”干裂的唇懒懒自嘲一声,果然她还是后悔平日里没有好好听穷奇的话,没有专心修炼。 “忆山――”青莫又扯着嗓子大喊,真希望忆山狗屎运一直都好,穷奇大人也赶快出现吧!他在心底祈祷。 忆山摇摇头,……怎么可能,青莫逃出伊逻才好啊,千万别犯糊涂跑错地方又跑回来,外面那么多术师,回来肯定完了。 “青莫,你喊了也没用,即使忆山听到,她也没法儿从里面出来。”结界外,淳于签舜语气和缓,青莫对忆山的担忧,并不见得比自己轻。 青莫抬眼,声腔欲哭,“可是……忆山……忆山怎么办?你都说她在里面近一个多时辰了……是不是……” “所以这个结界,你不能拦着我了。”淳于签舜清冷的目光,深深看了青莫一眼,又瞥见站在几米开外的两人,他一沉眉,拂开青莫拉着自己的手,“后退,结界破了以后,雷霆劫会沿着妖气蔓延过来,青莫你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蠢鱼!我不要逃!”青莫气恼,平日忆山喊他的称呼,他都能顺口说了,“忆山让我走,我走了,可她却还在独自面对危险。现在她命在旦夕了,你还让我走,我要走到哪里去?没有了忆山,你让我天涯海角去修炼,然后安心成为大妖,然后再成为妖仙?我没有那个追求,我只想跟在忆山身后,和她一起慢慢修炼……” 说到后面,竟成了泣音。 “……小公子。”息无喊道,原来这些都是什么啊,公子可没与他们说个明白,那拿着一把破剑的小子,和这个叫青莫的小公子,对话让他听不明白。 淳于签舜扭头盯着那二人,目光像是要透过他们的身体,看进了他们内心深处去。 “这位……兄台,需要帮忙?”长涯抱着剑笑问,桑榆大道的前面,树木像被狂风掠过,一片残迹,可是放眼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青莫,他们是你找来的?”淳于签舜低头问青莫。 青莫哼哼的吸着鼻子,泪眼婆娑,“他们是子桑乐家的,我让子桑乐来帮我们赶走术师,我以为忆山只是被术师困住,没想忆山现在到了那里面。”目光悲痛欲绝的看向结界。 子桑乐,子桑贵族那个子桑乐? 淳于签舜回头对那抱着剑,一脸冷静的人说道:“想必两位已知现下情况了吧?” “我不清楚。”息无表示真的没看到什么,见青莫小公子对着前方空气哭嚷,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淳于签舜无语,现在根本没时间与他们废话更多,只道:“回头再与你解释,二位既是来相助我们的,还请务必助我一臂之力,把这桑榆大道远近出现的术师清退干净。” 长涯一笑,息无看了看他,又看着眼前的小子,说道:“好。”筑楼的清退,就是永久的干净。 背着听见那一个‘好’字,淳于签舜心下竟也放松一口气,如此,那青莫该无需担心了。 “请你……一定要把忆山救出来!”青莫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淳于签舜的身上了,现在最有能力救忆山的山神大人和穷奇大人都远在盘山,唯有这个淳于一族的狩魔师,能拼上一拼。 “一定会。” ------------ 第五十一章 辟邪辟邪(下) 仙凡后裔,淳于一族,拥有自上古以来的天生神力。 那狩魔天剑,是淳于狩魔传人的身份象征。 “以我神脉之名,除魔卫道。” 淳于签舜温醇的声音缓缓说道,挥开狩魔天剑向那重灵结界重重一錾,飞身而上,立于九霄。 小忆山,就算你是妖,我也救定了你。 雷霆劫的威力越来越猛,渡劫众妖的妖力也越来越凶,而相应的灵力,却是越来越弱。申时末,忆山体内交融的两种力量在咆哮着,发怒似的攻击,忆山只觉五脏六腑异常难受,嘴里一丝腥甜,终于支撑不住的吐出一滩鲜血。 寥落的天际,日月同现。只在桑榆上空,那猩红的月光竟是阴郁、寒冷、怕人。 大妖们,已经伤痕累累。没有声息了的,显然已是被打回原形,被残酷的遗弃了,孤零零的趴伏在地,只有眼睛里的不甘,绝望的看着同类正作垂死挣扎的历练。 这一劫,渡过去,就是万人敬仰,渡不过去,重生为零,却比未能开窍的生灵更加不堪,明明七窍生成,却仍以不能言语的本体活下去。 惶然间,辟邪的力量莫名爆发,将各法器的能量全数消弭,在月色暗淡的红色光影中,忆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法器的结界虽然与忆山灵体相悖,但也能护住忆山不受天劫影响,而现在法器被血玉辟邪破了能量,雷霆轰鸣,霹雳的火焰挑起熊熊的红光,像利刃快刀,呼啸而过。 赶快走出去! 辟邪的在忆山心底传达神识,忆山一把将碍脚的布条,拴在破烂的罗裙腰间,拖着步伐拼尽全力向结界外跑,其实方才的消磨,早已将她力气损耗殆尽,快要冲出去的时候,竟被一棵古藤大妖缠住脚。 “小花妖,你不能去结界那里!”那裂纹深重的古藤形神染苍染黄,这小花妖竟然能在这里撑这么久!! 忆山本就精疲力尽,脚被缠住,心里的也是一团火气,见这些大妖都神色苍白惊恐的望着自己,她也不敢造次,尽管她不忍心这些修炼了几千年的大妖因天劫而功亏一篑,她更不是那样乘人之危的品行。 可是为了保命,本来就不允许谁心生怜悯,她不是个善良的妖,她想。她心里早就将这些大妖剜了千万遍。 雷霆劫未曾开始之前,他们明明可以放自己出去!以这些大妖的能力,那些凡人术师根本对付不了他们,却也心安理得的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妖物能修成人身,已是不易,如何要教她平白送命在这里?! 手指摇曳的凝出一撮微黄的光,又暗淡的熄灭下去,忆山后背被一道火闪席卷,顿时被烧伤了后背,低低的痛叫一声,冷汗渍渍。 桑榆景象混乱,忆山所看到的全是一片残破。有个大妖尖着嘴巴,瞳孔里的白眼青仁凸出来,整个身体痉挛的做出要翻身却不能翻身的痛苦光景。不息的雷鸣火闪,放佛要将他们打成劫灰,从上而下交错席卷,扫荡一切似的。 风也猖獗,夹着尘沙,一阵阵的灌入,简直要把树木连根吹走一样。 忆山凉了心,仿若世间所有的光明,都随一道汹涌劈来的闪电熄灭,所有生的希望,也都随狂风带走了,一切重返于天涯尽头的黑暗。只有渡劫失败的妖物痛苦的呻吟,还表示出了她现在正经历着最惊世骇俗的恐怖场景。 一道紫光,从天而降。 忆山贴手按住心口的血玉,身体危危欲坠。 那道光影倾身扶住,扑面的干净清香,松木的芬芳,一时到处弥漫起来奇门赘婿最新章节。 “忆山!看清楚,是我。” 一声空灵的声音如山泉一般,涓涓流进忆山的心里,她光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张妖魅众生的脸,呼吸一窒,声音有些茫然失措:“将……山神大人。”眼里有些氤氲。 “我是回光返照么?”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就算只是幻觉,为何也能教她安心呢? 将暮向她粲然一笑,垂着好看的眼,嘴角勾起的弧度足以醉断人肠,倾国笑意,把忆山一把抱起,梦幻的声音一般的声音说:“风很大……” 忆山将血玉使劲捏了捏。 你不会死。 辟邪说我不会死?忆山瞪开双眼,心情又是懊恼又是激动,来救自己的,竟从未想过是将暮!将暮若是知道自己出事,定会叫穷奇来。神色在瞬间变了千万,后背的灼烧感刺啦痛醒了她的神经,在将暮的怀里紧了紧双臂,心脏突突直跳。本已像毁容似的小脸上,也涨得通红,此般看起来,倒不显可人,更显可怖。 是谁说娇小可怜最显妩媚动人? 咬了咬牙,才低低说道:“对不起。又给添麻烦了。” 将暮抱着忆山的手不着痕迹的一收,面上不露声色,空灵笑道:“忆山什么时候也学会礼貌了,遇到一点意外,也不是自己愿意的。” 忆山更加难过,眉头深皱。 只听轰隆一声,重灵结界被破!忆山惊愕不已,重灵结界怎么可能被破!? 一道刺眼的白光扑盖直下,忆山不适的闭眼,心笃笃跳着,妖界众多大妖的集体渡劫,如果遇到对家,是不是就要魂归西天了?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双手紧紧的抓着将暮的衣服。 “他们……” “放下她!”淳于签舜一声厉喝,劈开重灵结界,想不到结界里面的景象比想象中惨烈! 忆山讶异的抬起头,“蠢鱼!” “小忆山你没事吧!?”淳于签舜语气关切,目光如炬。 小忆山?将暮悠然垂首。 “你是谁?!”淳于签舜面上一冷,鹰视狼顾。是为仙家?莫不是…… 将暮淡淡扫了他一眼,傲睨自若的意思明显。 忆山凝眉,蠢鱼把结界打开,岂不是要害死了这些渡劫的大妖!可是又见他对自己关心的神情,心下各种滋味。 见山神大人也不愿回话,忆山伸着脖子对淳于签舜说道:“蠢鱼,你快离开这里,桑榆大道的结界虽破了,可会自行修复,若是等结界的漏洞补好了,你会被缠在这里出不去的!”她本是想好好笑着与他说,却无奈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担心蠢鱼,却丝毫没想过山神大人怎么进来的。 …… “大殿下,你终究会被那小花妖拖累。”醍醐神女清淡着眉目,轻启朱唇,站在碧落池的花叶垂榕树下,凉风飒飒。碧落池没有春秋,竟让树叶莫名落下,纷纷扬扬洒满了整个碧落池。 碧落池水面,映照的是万物因缘。缘随碧落生,缘随碧落灭。三界众生,无一逃脱,就算是神是佛是妖物,依旧有红尘孽缘。 “大殿下,紫微星的浩劫,你――能把握吗?”醍醐神女目光慈悲,圣魔的苏醒,已是谁也阻拦不了了,三界分领的主宰,将是由那颗赤子之心决定,人间大祸即将临近,远在永无岛的神凰啊,你会再次护佑这世间吗? 碧落池里,形色相间的红线,纠缠不清,是谁手掌间捉摸不透的命数在蜿蜒?碧落池看到过去却只能看到一时未来,其中乾坤,纵是六界各主也不敢妄自窥视网游之毒师传说最新章节! …… 辟邪突发异常,如热铁滚过忆山的胸膛,忆山还来不及呼喊,就被辟邪的力量击晕过去。 将暮把辟邪镇住,迅速给赤子之心筑上封印。而那淳于签舜依旧看到! “赤子之心!” “不要觊觎。”将暮让他噤声,邪魅一笑。 “你是……仙界什么身份?”淳于签舜不露声色,忆山无事就好。可是这位…… “狩魔师,你还是安心去狩猎你的猎物,在这里做这些无干的事情,难道淳于一族,如今振兴到可以管闲事的地步了?” 淳于签舜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山神将暮垂首看着忆山,还是不放心她。心性未定的,让她去惘川天,也难为她了。 “你……”淳于签舜欲再问,那人竟携着忆山眨眼离去,只剩他怔愣的站了一响。 …… “臭小子!你看你干的好事!” “啊?” 一声咆哮,淳于签舜从怔愣中打个激灵,僵着脖子缓缓的回过头,讪笑道:“爹!你怎么在这里?!” 淳于尚气急败坏的用一根棍子敲了敲他脑袋,声音越吼越大:“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在这里!你到是好意思问我了!啊!我让你去凉源郡,你都到哪里了?!啊!在伊逻你就浪费几日,我看你杀个妖魔竟要多久时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爹……”淳于签舜嘟囔,他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在外面别这样教训他。 “我不是你爹!你瞧瞧你!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淳于尚不解气的继续吼,“这次竟然玩到妖界来了,你不知道天劫对他们的重要性?啊!你这样莽撞冲动,我看你还是把狩魔天剑放回云上谷,在云上谷杀几年靶子再出来!” 淳于签舜闭口不语,只等他爹火气散了,他才有发言权。 “哎……”淳于尚眼神痛心的盯着淳于签舜。 “爹,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有带你这样贬低自己儿子的吗?”好歹吧,他淳于签舜也是云上谷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就算有时候做事有些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是他爹说的那个德行,至少他也自诩是个浊世佳公子。虽形象上稍微差了一点,但是总体来说,他文有文才,武也打得过武状元。 淳于尚一番吼叫,也累了嗓子,气也去了一小半,却依旧恨铁不成钢的说:“重灵结界你给我老实守着!自己闯的祸,你敢拍屁股走人,我就抓你来关紧闭!” “别……”淳于签舜浓眉一拧,都什么年纪了,还玩关禁闭这种惩罚小孩子的勾当。“我自然等他们天劫过后再上路。”顺着目光撇了撇离自己老远的妖界生灵。由于重灵结界受震动,雷霆劫的威力却是减少了些,以为重灵结界有损,会对这些妖物产生不利的因素,竟是担忧过多,连方才的破界也没有让天劫的影响扩大到桑榆大道以外去。 淳于尚鼻子哼气,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他自然是诸般满意代理舰长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方才不过发现了赤子之心的踪迹,才一路飞奔而来,想要查清楚千年前那场浩劫的前因,就必须得到赤子之心,只要得到这个,那困惑千年的谜题,就会为三界揭开面纱,到时候谁是谁非,自然有个公平的对错判决。 真相大白后,他们淳于家也不会为此背负一生的灾难。 在重灵结界外,长涯抱着剑,向青莫拱手道:“小公子,忆山姑娘我们可是还要去寻?” 息无抹了额头上的汗,嘴里咬着一根草,根据青莫的目光看着桑榆大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啊,不过经过一阵风雨,摧残了枯枝树叶罢了。 青莫眼神黯淡,子桑乐的手下竟在一个时辰内就将埋伏在桑榆大道外的术师斩杀,速度之快,令他这个妖物都不禁咂舌,这还是凡人么?对于那些惨死的术师来说,这两人就是修罗来的恶煞,比鬼神都恐怖。 在重灵结界破开的瞬间,他差些被里面那又强又浓的众妖妖气吸附进去,好在息无这厮及时抓住自己,眼见淳于签舜收身进了里面,他心也稍微放下一点。总要有个强盛的人在身边,因为那是能让弱者安心的良药。 就比如像山神大人那样的。如果与他们同行的是山神大人或者是穷奇大人,他青莫根本就不需要随时把一颗小妖心悬得高高的,就算此刻忆山气若游丝要死了,只要山神大人在,他也是可以淡定从容的喝茶赏花吃午饭。这说到吃的,他肚子也感觉很饿。 可是忆山还在结界里面。天劫的满月,也只有妖物能看得见。青莫所知道的雷霆劫,就是满月噬血以后红月褪去,月亮于夜晚正常高挂时,就是天劫满,渡过劫难的大妖就能就此成为妖仙了。 转身看了看长涯两个人间屠神,青莫手脚有些发冷,垂眸说道:“忆山我在这里等她,谢谢你们的帮忙,我想淳于公子就要把忆山带出来了,你们回去给你们家公子复命吧。” 他看起来是像小孩,可是心智也许是妖界里的小孩儿,而对比人间,他年纪都是凡人的十几倍了。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不会害怕吗?”息无好心的问道。 青莫摇摇头,也不再答话,抬头看向重灵结界。身后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片刻后,只见淳于签舜背着狩魔天剑,一身是血的从结界里面走出来,青莫一颗心即刻高吊,急急走近他,喊道:“……忆山呢……忆山呢?忆山怎么没与你一起出来……” 淳于签舜无力的看着青莫:“小忆山没事,莫要惊慌担心。” “那她怎么没与你一起出来?”青莫内心泪水滂沱,“蠢鱼,你不要安慰我,更不要瞒我,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妖。” 淳于签舜额头冷汗滑过,笑道:“谁骗你这小妖,忆山真的没事,她被仙界的人救走了,我是留在这里收我自己造下的孽……”脸上无奈。 “仙界的?莫不是山神大人了!”青莫眼睛一亮,声音雀跃,“定是山神大人了,或者穷奇大人!” “别拉着我袖子,哎……我说,别拉着我啊!”淳于签舜一手扣合狩魔天剑的柄,他可不想被尾随在后的父亲大人没收了武器,青莫揪着他的衣服,上下欢呼跳动,自己说忆山没事,是为了安抚这小孩儿激动的情绪,他太容易激动了! 小忆山的情况,不是很妙。淳于签舜皱皱眉头,若是仙家有人救她,自然会让她平安无事吧。 “……臭小子!”一声比风雨雷电还轰鸣叱咤的厉喝。 “额!快跑!”淳于签舜一把将青莫衣服的领子提起来,一路飞身狂奔。 ------------ 第五十二章 碧落池 “你是……伊逻之禁的巫者?”子桑乐挑眉。似乎眼前这个满头大汗,芒?植家碌娜耍?疵嫦嗪苣讶萌巳范ㄋ?娴氖且谅咧??吹摹?p>  淳于签舜身上最能让人过眼不忘的是那双清明的眸子,透澈到似乎要将人的过去未来都看尽了。可是撇开眼睛不谈,他此时,一身只能用鹑衣百结,捉襟见肘来形容。 夏之人也抬着目光打量,上回来的,不是这个巫者。 “他真是!”青莫拉过淳于签舜身后狩魔天剑的剑身,“喏……这是狩魔天剑,是巫者的象征。” 如果不是被淳于签舜的老爹淳于尚追得无处可逃,那青莫才不会带着他跑到琉璃苑来麻烦,不过这也正好,他本也是要来向子桑乐道一声谢的。既然忆山已被山神大人带走,他无需担忧忆山安危。只要按照原来的路程,他可以与淳于签舜一同去凉源,然后在那边等她。 “忆山可是救了?”夏之人将目光从淳于签舜身上转移,那双眼睛,太过透明,没有世俗的味道,不像他自己,困惑于红尘。 青莫点点头,淳于签舜站起身来,被人盯着,是诸般不自在,收紧裹剑的布绳,清了清嗓子说:“叨扰贵苑,我与青莫晚些就走。” “先生是巫者,就是我琉璃苑的贵客,如何不留下来住一晚?”子桑乐笑道,漆黑的瞳孔里,辨不清目的。 “巫者是以自身职责为重,如今天下妖魔横行,哪里还等我浪费时间。”淳于签舜一仰头,这个世上,有点身份的人,就会被尊称为先生。 这是辽源大陆的礼节,放在任何一个统治的朝代里,都亘古不变猛虎教师。子桑乐是比淳于签舜年长,可是一个天下盛名的公子,竟也尊称自己先生的话,想来也不是自己年少出名的原因,必定是因着自己淳于的姓氏,族上是积累了祖祖辈辈的至尊荣耀,人间才得以享有千年威信。 淳于签舜的不羁,被夏之人看在眼里,这样的人,始终不能为人所用的。梨花容颜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悄然隐没。 青莫瞅瞅子桑乐,又回头看淳于签舜,有些摸不着头脑,蠢鱼说他老爹为了证实谁是紫微星的坐命人,才放过狐妖,随着紫薇宫的星象一直找到琉璃苑,可是又发现什么赤子之心以后,就丢开手中之事跑到众妖渡劫的桑榆大道,让青莫这只小妖心生佩服,怎么有人可以把精力三心二意的用呢? 等他与蠢鱼一起跑到琉璃苑以后,那声音比天雷还洪亮的淳于尚老爹竟又消逝踪迹,真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 淳于尚是云上谷目前的谷主,也是巫者身份最高的人,他的足迹遍布辽源大陆,可以说在辽源上,还没有谁比他还清楚这块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就算是独立在辽源与玺归之间的凉源郡,他也混得名声响亮,丝毫不差他那高亢的嗓音。 不说子桑乐对巫者的了解有多深,但是以子桑乐对待巫者的态度,就知道来自伊逻之禁的巫者,对于辽源这块生存的乐土有多么深远的影响,子桑乐很清楚这一点,他子桑贵族虽说可以与巫者相提并论,但是巫者的力量,是任何一个王朝的统治最需要的武器。 夏洛想要彻底颠覆肃慎,就必须得到子桑贵族与巫者。 连那凉源郡郡主陆子筝,也都十分看重与云上谷的关系。 ……忆山此前赤子之心的显现,原因之一是她的妖阶在辟邪的推动下,上了御天阶,也就是说,她可以不用使用法器纨扇,就能凌空飞行,不过这个妖阶的灵力,还十分虚弱,最多飞行不过二十里,她还是要用上象牙纨扇。 妖阶虽说进步了,但那也是辟邪的功劳。 而妖阶让忆山妖气成长,催发赤子之心,如今存炽结界也挡不住赤子之心微动的力量。山神将暮带忆山到了碧落池,不见醍醐神女。 “好一处仙境!”忆山亮眼赞叹。身上的伤并未恢复完全,她就跌撞的离开将暮,她心里一直当山神将暮是只妖孽,不然也不会受他迷惑,糊里糊涂就全听他的话,想来几百年了,她唯一一次为自己决定和为自己打算的事,就是去佛界。而其他的事情里,或者想法里,都是山神将暮吩咐,似乎他都已安排好了一切,无需忆山自己操心。 就连忆山心里在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所以忆山就想,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比如这次遭难,如果他不知道了,她应该就魂归三界,不复存在了。偏生他是神,什么都在他眼里。 “这里是碧落池,天下缘分归合处。”将暮淡笑,忆山后背的伤,看来也只有等醍醐神女现身以后,才能医治了。 “天下缘分?”忆山提着罗裙,红衣墨发,修成御天阶后的她,碧玉年华之姿,山神给她绾发的白玉簪,将她的发玲珑别致的绾起来。 “碧落池,仙界神境,醍醐神女住在这里,掌管着一池姻缘,看守姻缘树花叶垂榕,以及,三界所有生灵的缘分。”不论上神仙家还是凡人野鬼,醍醐神女都将他们各自的缘分看护着。 一千年,一万年,连她都记不起在这情义纷扰的碧落池有多少年。 她只是看护。 “天是开天辟地后的天,脚在下为土,天下就是三界,那在仙界,妖界,佛界,魔界,人界,鬼界这六界里,谁的缘分都尽在此?”忆山忍住后背的灼烧痛感,回头笑问。像她这样又是佛界又是仙界的妖物,会有什么缘分? 看了看忆山,将暮眸光流动,空灵笑道:“上古时,魔界被其他五界联合诛灭,所以这碧落池里,也唯独看不到带有纯魔之血生灵的缘分奇门赘婿。”也看不到你的缘分。 “那我可是能看到你的缘分?”忆山眯着眼睛,肌肤的撕裂感虽然比好奇心更重,但是她更关心妖孽山神,如此一个绝世无双的神,会有着怎样一段绮丽的缘分际遇?她很想知道,天界未曾规定仙家不能成亲,只有佛界那种禁锢本性的恶劣修行法则,才不允许别人有七情六欲,可他们在这样教导别人时,自己早先犯了戒,逼迫别人其实就是一种恨,恨不得,就惧,害怕了就悲痛,然后开始愤怒质疑。 理论相悖的东西,从来是她鄙薄不已的。 “我的,不在这里。”将暮目光深深的看着碧落池,醍醐神女隔离了有关他的一切缘分,连他,都不知道呢。 忆山抬眸,表示不解的问:“难道你的,不属于三界之中?” “碧落池背负的缘分太多,自然会漏掉一些。” “那……我的也没有在这里面了?”忆山有些不确定,她希望自己的缘分在碧落池里,又希望碧落池里有关她的什么也没有。 “忆山的,似乎也被漏掉了。”将暮清朗落落的走近她,抬手捋起她耳边垂落的一缕青丝,小心的为她别在耳后,唇角轻扬:“以后,叫小山好不好?” 忆山呼吸一窒,只觉后背伤口裂开,疼痛不顾,只憋红了脸,半响才愣愣点头。 将暮目光含笑,低低的垂眼看着忆山。不会满盘皆输,每一步,他都计算无误。 辟邪说,将暮你不可以这么妖孽!忆山缓着心中的扑腾,辟邪自从差点被赤子之心反噬以后,就不曾发言一句,如今受不了忆山的榆木脑袋,终于肯从意识里传达了几个字,它从大殿下身边到忆山这里,这一神一妖竟都可以感知到它的意识。 可是,忆山忽而想到在桑榆的时候,蠢鱼看到了赤子之心!将暮说什么不要觊觎,难道,还有什么是被瞒着的……瞅着眼睛,上下看着将暮。 “等醍醐神女回来,让她为你医治被天雷打伤的后背。” “我……还能去惘川天的吧?”忆山光着眼瞅了半天,泄了气担忧的问道,如果将暮因此让自己回盘山,她就不能实现自己好不容易决定的事情。而且,青莫还在伊逻,这段时日,凡间妖物横行的多,自鬼荒沙门打开以后,那冲天煞气就引了不少弃妖出来。也不知鬼界是何心思,按理来说,他们是最没有胆量做这种事的,虽然鬼荒有地引的优势,却也受制他界。 每年七月鬼荒会打开沙门,让亡灵怨鬼能完成生时憾事,尔后安心投胎,所以人间七月是三界煞气最重的时节,前后都会影响三界中很多生灵,特别是对于妖界来说,弃妖会借煞气来修炼进阶,可是这样的修阶方式不合乎形式,不管妖物灵力多强,利用煞气修炼的妖物,最终都会成为妖魔,等着狩魔师来收自己的命。 又说鬼荒开沙门,也不会开一月之久,最多不过半月。如今早已过了沙门关闭的日期,可那天地间煞气依旧弥漫,忆山就想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众妖历劫,她也看不到沙门所在的位置,竟也在桑榆大道里面,虽然沙门的开合处没个定处,但也好巧不巧的偏生是桑榆。 忆山脑袋想得天昏地暗,紧等也等不来那传说中的醍醐神女,又不想让将暮知道自己伤口真的疼痛难耐。如果连这一点痛苦都忍受不了,她是会被穷奇嘲笑的,那穷奇要是知道了,他肯定叫自己门都最好别出了。 看着脸上内容辗转千回的忆山,将暮目光温煦,笑道:“答应你的,就不会更改。” 畅快的舒了一口气,忆山扭头问:“穷奇可是看着盘山?” ------------ 第五十三章 怀宝 “他去了北城之南。”将暮安排穷奇过去,一是为查明宁九歌与前朝国师之间的关系,二是因由花千渊的消息,尧休也去了那里。 西王母的计谋,一千年前是如何,他早已领教看透,西王母的目的绝非是为了让自己回天界,如今频繁利用鬼荒,惹起众妖之怨。想来也是为了找出将晨封印之地。 能让她如此沉不住气,还有个原因是不周山裂谷将要封上,里面那只老怪物就要彻底被埋没在地心之中,如果能得到将晨的一魂一魄,那只老怪物就能从不周山裂谷脱身,这,才是西王母真正的目的。 可是将晨是将暮的弟弟,无论如何,将暮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利用将晨的仙骨,当年天帝封印将晨时,就把他的仙骨与其一丝魂魄封印在伊逻之禁。据花千渊说来,天帝虽依约封印了将晨,但是并没有如佛尊所期望的那样把将晨整个灵魂封印,而与仙骨分离以后的六魂六魄,被天帝放进轮回井,投生在辽源大陆上最昌盛的氏族――子桑贵族。 如果有朝一日将晨被唤醒,拿回他灵魂的一部分,他依旧是仙界至高无上的二殿下韩娱之糖不甜了全文阅读。 “他去那么远?去做什么?”忆山笑问,若是寻常,来救自己的,定是穷奇无疑。穷奇天生懒骨头,瞌睡永远睡不够的样子。在这个世上,唯一能叫得动他的,也只有眼前这个流韵风姿的人物。 “小山不是想知道宁九歌为何想要杀你么?” 一袭红衣的忆山,身形一怔,果然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个新称谓,难道修成御天阶的妖,都会有这种晕眩的感觉? 后背染血,在相同颜色的布料上,如艳丽的画作,却是深浅鄙陋,忆山挪了挪脚步,将身正面看着将暮,扯扯嘴角,抬眸笑道:“宁九歌在那边?先时我与青莫在伊逻遇到过一个狐妖,与她一模一样,当时还以为是宁九歌来了。不过好在我不算太笨,也认出她并非宁九歌。”自己是不太笨,但是在将暮眼下,总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傻蛋。 “那是宁九歌的妹妹宁双瑶。”将晨一笑,忆山后背的伤,他看在眼里。 “双生妹妹!”忆山一瞪眼,表示自己真的很吃惊,狐妖一族可从未听说有过双生,一旦有了双生,如果其中一个继承了九尾,那另一个……忆山眼神暗沉,另一个就会被杀死。“可是,为何她们中,还有个能活着?” 醍醐神女故意不现身吧。将暮无声的轻叹一口气,勾起嘴角,“小山可是听穷奇说过以前三界发生的事?” “自然。”忆山点点头,将暮一笑,她就觉得定有什么深刻意义。 “妖界未曾颓败时,狐族一直独立更生,不曾依附过任何强者。有次狐王不小心得罪了狼王,妖狼族就常常挑衅狐族,狐王不堪骚扰,便请求妖皇下令制止妖狼族的放肆,但当时妖狼族与妖皇的关系,相对狐族来说更为亲近,毕竟狐族不曾为妖皇做过什么。” “所以妖皇没有帮狐族?”好现实的妖皇,被打成劫灰了也好。 将暮垂眼,点点头,又道:“于是狐王就找到西王母,求西王母为他们狐族主持公道。西王母是上神,有权限管制三界以内的事。” “那个狐王是……”忆山咽了咽口水,想不到西王母这么厉害,妖界那种事都敢插手,那个时候妖界未曾像现在这个时候啊。 “狐王便是宁九歌姐妹的娘亲。”将暮含笑,忆山总觉得自己很弱,可若让她知道赤子之心,她就不会这么强烈的想要证明自己。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留在盘山。 因为在这个世上,无人敢与她匹敌。 “也就是说,自妖界输得一败涂地了以后,我们这些妖物依附仙界生存,那狐族也就依附了西王母?”那些陈年往事,其实她还不想深究。她又不是史家,就算是史家,也只为辽源上的统治者书写功绩伟业,这红尘之外的空间世界,时间瞬息过去,不在五行中的灵物,眨眼就是千万年,谁来得及记忆谁的功过呢? 也许等过了很多年以后,彼此的容颜都会模糊。那个时候,她就算把自己都忘了,也不想忘了眼前这个人的脸。 将暮微微点头,目光深深的看着忆山,身影空落遥远,被碧落池的清光围绕,缥缈不真。 忆山,终究还是走上了宿命的轨途。 “那宁九歌和她妹妹,是听西王母的?”歪歪脑袋,在背后操纵的人,该是西王母么? “西王母为了让我离开盘山。”将暮淡然说道,西王母并不知道忆山拥有赤子之心,如若知晓,她上次绝对会捉了忆山,而不是捉花千渊。 毕竟花千渊的妖阶如今是妖界最高的大妖,但他没有依附任何一界,不入仙家,不进佛家异术全才。若非自己让花千渊当时就做诱饵被捉到不周山,那以他花千渊的身份和性子,定然不会白白忍受被笼子关押这种有损他形象的事。 而就算花千渊心里想的与将暮想的不一样,但是结果让他二人都很满意,将暮确定了猜想,花千渊得到了信奉将暮的决心。 忆山眼睫一遮,利用自己?果然没用的妖就只有被利用的份儿。 伤口都已经凝结,将暮说的醍醐神女,可是出了远门?这一阵的疼痛,让她不想说话了。至于西王母为什么想让将暮离开盘山,她也不想问,盘山没有了将暮,会是何等寂寞?她是妖,如果将暮去天上了,她是不能跟着去的,除非成为妖仙,才有资格。 “醍醐神女,想必不来了。”将暮笑道,语气懒懒。 忆山怔怔的抬头,“那她不照看她的池子和树?”不是个尽忠职守的神仙。 “远在千里,她依旧能管着这里。” “哦……原来如此。” “我带小山去让里。”说罢,伸手将忆山扶起。 “让里?”天下之大,原谅她见识浅薄。“哎?”出神间,竟被打横抱起!又天旋地转了。 “让里是怀宝地神的故土,你所受天劫的伤,也唯有醍醐神女和怀宝地神才能医治。”将暮小心着她的后背,新的衣服被伤口的血浸透了,都不哼一句。将暮眉头微微一挑,只看怀里的人儿正双手捂着眼睛,嘴角忽而勾起弧度,顷刻不见身影。 远远观望,醍醐神女才悠悠走出,唇里缓缓吐出:“赤子之心。” 在桑榆天劫里,可不止少数人感应到赤子之心啊。西王母定然知晓了,佛界定然也知晓了,天帝不在意,可是大殿下,你怎么让他们入局呢? 醍醐神女在拭目以待。 本是想让你自己医治这花妖姑娘。醍醐神女眉眼写意,眉心一竖红印,摘下一片花叶垂榕的叶子,丢入池中。 世间的情意,有多少如此?仙家殿下都这般至情至性,也难怪当年西王母也犯糊涂。酿成如今的因果,实非他们自己所愿。爱情这个的东西,一旦疯狂迷恋起来,就易产生执念,相守成为虚妄,守护成为枷锁。 她目光看向碧落池,也有些爱情,从始至终都得不到。 花叶垂榕入池以后,卷起一阵波涛骇浪,不过一点让人惊喜的厚待。在真情逐渐消失的人间,作为看顾苍生的神仙,至少要赐予一些暖意感动人心。 毕竟,这样的好,不会再有了。 她守在碧落池,已经很多年,看淡了所有悲欢离合,对生命存在的意义,除了活着以外,她再想不出还有什么是必须要去捍卫的,既然来生谁也遇不见谁,又何必苦苦执着于失?有些仙家,还不如凡人哪…… 永生的寿命,有时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煎熬。 摇摇头,醍醐神女转身将一树花叶垂榕打落。人间的秋天,也该到了。 …… 却说那宁双瑶回到不周仙山,以为西王母知晓自己杀了忆山以后,会对自己好生看一眼,不成想却被冷冷的罚在幕谷湖水低下,受千年寒冰的侵袭。 咯咧的牙齿打着颤,双手困在笼子里,她目光狠辣,咬着牙齿终于吐出几句话:“那只花妖,为什么没死?!连那样恐怖的天劫都死不了!为什么!?……”嘶吼以后,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宁九歌,你也是在困惑吧,西王母不杀她,却让你我二人前后纠缠,连我都觉得自己好卑微异界之机关大师!我们狐族,为什么要屈居忍下!凭什么九尾传承在你身上!凭什么…… 抬起泪痕满面的脸,冰刀毒水,是西王母常常用来惩罚犯错妖物的手段,他们不敢违背一丝一毫。尧休大人,就是像你这样的心腹,她都能让你心生不满的么?西王母从不曾这样对待过你,你却想要背叛她? “呵……呵呵……”宁双瑶低低的邪笑起来,宁九歌,你永远逃不出不周山的,永远也别想逃走! 又在让里,忆山总算吁了一口气,和穷奇比起来,将暮真的很温柔!穷奇从来要么是拽着她,要么就是砍晕她带着走人的,哪像将暮,一路来,都不曾有过颠簸。 让里的怀宝地神,忆山以为是个白胡子神仙,竟没想到是个…… “让小丫头吃惊了吧!”怀宝地神笑呵呵的说。 忆山收住不可思议的目光,也眯着眼笑道:“大神仙,你真的是怀宝地神?”双手划着身高比例,比青莫看起来还幼小的人啊,满满的稚气,若非他出声老成,她直接当他是这让里的看家童子来。 “谁说神仙就不可以是我这个样子?小丫头,可别以貌取人哪。”怀宝地神摇摇头,小丫头需要好好教育。 忆山连连摆手,笑道:“哪里?我可没有以貌取人,天下本就奇事多,只怪我见识少,大神仙莫要怪罪。从来到这里,我就感受到灵气充沛,让里是个宝地,也因着大神仙在这里,否则,这地方的仙气,恐怕也会减少大半。”来时将暮就说过,这怀宝地神最喜人家夸他,虽然爱装深沉,却心性也是孩子,脾气也出奇的好将就,没有一点架子。 “……呵呵,小丫头嘴甜,我这怀宝的药材,就被你几句话骗走了。”怀宝地神端着葫芦瓶,“先给你这个。” 忆山接过来,看了看将暮,便放在将暮手里,怀宝地神又道:“小丫头随我来。”抬眼恭谨的示意了将暮,便将忆山请走了。 原来这怀宝地神,知晓来人身份就是仙界大殿下,在这小花妖面前,他倒也没点破。 “大神仙,你的法力可是在将暮之上?”忆山随着怀宝地神边进山洞边问道,这种小伤应该难不倒将暮才对呀。 这怀宝地神心跳漏半拍,小花妖竟然连大殿下的名讳都敢直言!拍拍胸脯,才扭头笑道:“哪里,我不过是懂点儿怎么救死扶伤的医理,仙界才让我管辖药庭让里,你们妖物受天劫,自然我是最懂的,一般受了重伤的来我这里,我都会为他们医治,你这点小伤,虽然轻微,但是仙家也不能用法力为你医治,只能靠这些药物滋润,才能让你的伤口恢复完全。” 原来如此,“那要是用法力的话,会怎么样?” “适得其反了。”怀宝地神耸耸肩,“世间万物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全能的人。有些懂得这个,未必也能懂得那个,就算懂得,也不一定就能做。” “那你是用法力医治还是用药物医治我?”忆山问他,若是药物的话,方才他依旧给她了。 “自然是法力。” “啊……”忆山张着嘴巴,“不是说不能用法力么?” “是啊,小丫头,法力也有分别的,我是怀宝地神,也算半个医仙,我所修炼的,当然是医术,所以法力自然就可以普度众生,救治众生嘛。”说起来是半个医仙,但在三界中,谁的医术也没有他高明。 “……哦。”忆山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那如果她要修炼,除了修成妖仙,成了妖仙以后呢,她是不是也可以选择修炼类别的法术? ------------ 第五十四章 风举云飞 在让里,忆山养好伤以后,将暮原打算直接把她送到凉源去。可忆山却说去惘川天本是她自己的事,不应当让别人帮忙,而她也正想将御天阶的灵力修满,御天阶只有当灵力达到一定水平以后,才能驾云,忆山目前也不过只能凌空飞行,这样耗费妖力得很。 所以在忆山的坚持下,将暮只好允许她带着怀宝地神送给她的葫芦瓶,只身上路了。 如今赤子之心的事,已被很多人知晓。将暮既然要把残局进行下去,忆山这个主帅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走。 忆山觉得自己说去惘川天拿绝美珀这个理由很烂,可将暮也不表示怀疑,虽然从最开始以来,自己想要做什么,将暮都没有阻拦过,但总觉得有些地方感觉怪怪的,若是以前,她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现在自她离开盘山以后,就有很多事都像冥冥中被人安排了一样。 而且自己连碰上众妖历劫这种事都能轻易卷在其中,难道将暮不想推测一下原因? 她自己是推测不了的。若是妖阶高,或许都能知道。 又说那个肃慎国师后来在尧休那里知道忆山是他们杀不了的,所以就在伊逻与凉源相接的石漠荒地里埋伏了众多哑奴傀儡。反正哑奴这样的东西,也是不花银子的事,而他真正想要对付的,是夏洛王朝在石漠荒地里培养的一批精锐。如果能无意杀了那妖物忆山,自然是好。 石漠荒地虽是沙漠,实际上绝少流沙及尘土,主为光秃、大片的石床,而这也是石漠名称的由来。 忆山抬着手放在额头,挡住夏末最后的烈阳,炎炎酷暑下,她昂着头,汗流直下。 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嗓子也有些干痒,好在葫芦瓶里,都是怀宝地神的仙丸仙药。等过了石漠荒地,就到凉源郡。 石漠荒地东接伊逻交州,西部同凉源郡相连,从整个位置看,处于广袤的辽源大陆以西北方向,不似伊逻交州的环境如水如墨,越往西走,焦金流石。 这一片大地干裂焦黄,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头顶上一轮烈日,总算见着了一棵树木,竟都是没精打采的、懒洋洋的生长在那里。瓦蓝的碧空如洗,火热的太阳炙烤着这里,忆山只觉呼吸都烫脸,地上像着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让人直觉得憋气。 “兔子!?”忆山眉头一皱,难受的吸吸鼻子,空气中的尘灰满面都是,她拿了一条红巾裹住口鼻。 “这里怎会有这等活物?”她急急跑向那只雪白的兔子。俯身将它从地上抱起来,皮毛像被烧焦一般干枯,没有丝毫柔软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忆山翻看兔子的四足,都已被烫伤落皮,光看着都让人有些于心不忍。摇摇头,忆山盯着它,笑道:“我好像见过你似的。” 身后传来簌簌的声音。 “伊……啊……” 忆山猛的转身,将兔子好生抱住,惊讶一声道:“哑奴!” 原来竟是在那被她用昧火烧了的挨着山林里看到过的那个哑奴,空洞的眼神,长长的头发,一块麻衣裹住的身体,光着脚瘦弱不堪的站在热气腾腾的大地上,忆山看得心惊,那哑奴却只伊啊的发声盯着忆山怀里的兔子。 “你的兔子。”忆山试探着走近她,哑奴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平常他们也只在山林里游走,不会进食,也不会修炼,直到身体枯竭,成为一把干尸。他们的生活领地不会迁徙很远,可是石漠荒地与那遥远的山林之地,中间足足隔了一个莫大的伊逻交州啊! 空洞眼神的哑奴伸着瘦弱得渗人的双手,直直从忆山手里拉过兔子全能煞星。忆山从她无光的瞳孔里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一声惊觉,“傀儡!” 大惊之下急忙后退几步,“怎么这么多!”忆山脸色变了变,倒霉透顶! 环看四下,在没察觉时,七八个哑奴傀儡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哑奴没有声息,自然能悄无痕迹的出现,就算忆山能用灵力感知,也只能感知到可以呼吸的东西。 既然是傀儡,如果不找出背后操纵他们的人,他们永远打不死,成了断肢残骸,依旧具有攻击性。而忆山也没有勇气对付这些无辜的哑奴,特别是那个喜欢兔子的哑奴。 哑奴怎么会知道喜欢东西呢? 那只兔子的寿命,差不多今天就会终结,石漠荒地这样的环境里,兔子活不下去的呀。这只兔子还没死,证明这些哑奴到这里的时间不久,能同时操纵这么多哑奴的,修为浅的术师做不到,而纵观整个肃慎,忆山所知道的,印象里最深的就是那个肃慎国师了。 啐了一口,忆山不敢大意,本来就被太阳晒得虚脱,体力不支就不好了,能逃就逃快点。 于是把象牙纨扇拿了出来,这象牙纨扇在忆山妖阶上升以后,竟也跟着灵气上升。“想不到穷奇还给了我这么个宝贝,他都说这东西有待发现。”忆山翻看一眼,那些哑奴傀儡就攻击上来。 “哎呀!”忆山喊了一声,随手将纨扇挥了一把,竟生出一股旋地而起的风来,眼中露出惊喜,“原是个护身宝贝!” 那第一个上来缠斗的傀儡,被那一股风扫开到百丈开外。 哑奴傀儡接着又是轮番上阵,忆山使着纨扇,越来越得心应手。“好宝贝!” 兔子跌落,忆山飞身接过,虽然傀儡很难缠,好在攻击力不强,忆山也没有想要伤害他们的意思,急袭卷风过去,将他们吹开。 可是渐渐的,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本就精瘦的身材,像蚱蜢一般跳上跳下。 所有的哑奴都是小孩儿身体,他们长不大,就与山猴子无异,不过没有毛糙糙的外皮罢了。 忆山眉间有些恼意,若是哑奴有点意识多好! “小兔子,看来你还真的只能死在这里了。”忆山皱眉叹息,她体力很差,现在那个原是兔子主人的哑奴攻击最厉害了,只因兔子在自己手里。 “哑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与你,想来也是有些缘分的。”忆山边喘气边道,从在山林里面见过以后,她感觉这个哑奴并非同他们一样,既然她这么喜欢兔子,肯定她的原身也是个好妖,本体离开妖体,可却还留了一丝意识在妖的尸身上,如今幻化生成了她,也是一种造化。 哑奴不在六界,可幸不幸,谁说得清。 这哑奴虽然眼神空洞苍白,但是正如忆山猜测的那样,她身体里,确实有一丝残落的意识,生成之初,身边就是这只兔子陪着,她便一眼望进脑海里。哑奴没有心,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是无根的大脑支配。 也正因此,被术师捉住以后,那些术师都知道哑奴特性,所有也不会对他们使用更残酷的控制方式,只需简单的做些傀儡的仪式,他们便由术师控制了。 那些操纵术师,应该从未曾想过,在哑奴之中,也有像这个一样的吧。忆山心想。 在听忆山说完后,那个哑奴果然不再攻击忆山,一双死人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紧忆山手里的兔子。 忆山乘隙把兔子丢给她,只见她僵硬的抱着兔子站着,背后傀儡线拉扯着她的身体,她不会反抗,却只机械的站立着,任凭傀儡线将她脖颈拉出裂痕来铁血大军阀全文阅读。 忆山瞥见,顿时后悔自己用灵力传达在那个哑奴脑海里的话,她不想伤害那个哑奴,其中原因也是不想让她对付自己,并不是自己心地善良。 心思挣扎的狂使了纨扇,一股漩涡般的强风生起,她体力真的不行了。一闭眼,狠心道:“对不起了。” “伊……啊……” 风声呼啸而过,天地肃静。 …… “……小……小白兔!”忆山一叫失声。 在纨扇生起大风以后,忆山不曾注意身后,一个傀儡举起一把明晃晃的材刀正对忆山后脑,材刀不是普通的材刀,那是涂有术师符咒的材刀,若是那一刀砍下去,她必定魂魄出窍。 这抱着兔子的哑奴却在这个时候窜到忆山那里,瘦小的身子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来,撞开了忆山,那一刀下去,那哑奴迅速倒下,撞在地面,泛起一层白灰。 他们的身体,没有血。 忆山眼神一辣,用纨扇狠命一扇,从纨扇边缘竟生出无形气流,横击在剩下的傀儡身上,一瞬就将他们的身体击个粉碎。 “伊……啊” 忆山紧紧扶着这哑奴的手臂,一手抱着兔子,眼睛泛红,她想不到这哑奴会这样做,她方才还想打死她来着。 “伊……啊” “……对不起,哑奴……”忆山声音哽咽,在烈日下,她冷汗泠泠。 “伊……” 跪坐在地上,半响。 “哑奴……”忆山轻喊一声,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手,身下那具身体变成一把沙灰,随风扬走。 眼角处蓄满的泪,终于滚落。 “小兔子,我要不要带你走?”忆山眼神落落的盯着这只也快要命归的兔子,她从不曾想过,只有两面之缘的哑奴,会救了自己一命,她不算混迹人间的生手,但是独身实际对战的这种情况,在她清醒的意识里,这是第一次。 没有经验这样的话,只适合安慰自己的良心。 如果以这种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粗心大意,还要付出别人的生命,她真心鄙夷自己。 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她觉得这世间情意,是她不敢轻易承受的,什么东西一旦与自己相联起来,都能让人心生不舍和遗憾。 哑奴就算没有六识,不能言语,不能辨别是非正道黑白,可他们依旧在这个世间存在着,没有术师,没有他们这些所谓的会呼吸的生灵,他们可以从生到死都是平平静静的,没有世人干扰他们,他们自在他们的国度里好好存在生活。 就是四处游走,他们应该都很快乐。 呐呐的看着兔子耷拉的躺着,渐渐不动了,炎热的天气里,它的身体依旧温暖。 “我会好好记在心里。白兔哑奴。”忆山伸手刨开干裂成灰的土地,吸吸鼻子,将小白兔埋下去。既然还活着,她要好生记着,有朝一日,让那些害人不浅的术师从辽源消失! ――凉源,我定要得到去惘川天的机会! ------------ 第五十五章 凉源郡的奇事(上) 以为这个地方,应当不是山水如墨。 却与想象差距甚远。凉源郡不止草丰林茂,城内玉宇琼楼,还是千岩竞秀,风景独树一帜的好地方。 原来在荒芜凋敝的背后,也可以是碧水青山,沃野千里。 忆山开始恍惚怀疑自己眼花看到的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逐渐容身进来后,她相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说得特别实在。 她此刻一身灰尘,头发被染上朦朦的颜色,原是火红的罗裙,也铺上了一层灰白的颜色,显得暗旧。 摸摸饿得干瘪的肚子,忆山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少吃几顿也饿不死! 不就是着装不正而已,这里的人,至于把她这样当成乞丐避之若浼? 住客栈不要钱?霸气遮天全文阅读! 吃东西不要钱?! 买衣物不要钱?! 那要什么? ――“本事。” 凉源郡,是一座莫大而又怪异的城。同它的主人一样,只重一样东西,那就是你的本事和能力。 凉源郡不缺钱,这里没有金钱交易,若是有人要住店,那行!打赢店家小二,掌柜的会奉你为上宾。若是想点吃的,也成!打赢生意人,你在凉源郡的一切吃食,他都给你包了。 …… 这是多么诱人的一座城池,它在辽源大陆上,不由任何一个国家支配,从很久以来,它的掌管者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谁也没见过其真面的凉源郡主――陆子筝。 从一家锦绣布庄里被扔出来之后,忆山悻悻的走在大街上,眼看着天幕将黑,凉源人家渐次掌灯,七月末的夜晚,荫中风凉。她抱着双手徘徊,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诸般不适。 这里没有熟人,更可恶的是什么都要斗武,居住在凉源的,都是六界形形色色的人物,凡人妖物,还无一不少。 别说忆山是个修炼才几百年的小妖灵力有多强,连那些修炼了几千年的妖物都没有能力见上那凉源郡主一面,那忆山想要通过凉源去惘川天,简直就是一件难以登天的事。 就是这里的凡人小童,打架的本事也属一流,若是放在别的地方,那也能一个顶三个。但他们却都不是好勇斗狠之辈,无论各自存在的空间,只要在凉源郡,他们都恪守凉源规矩。 终于找到一座破庙歇息,却也不得安宁。 辽源中土有很多人慕名来凉源郡,可是都因没有出色的混迹江湖的本事而不被凉源郡承认接受,妖也好,是人也罢,不被认可就只有聚拢在一处,沆瀣一气。 忆山自比也如他们,没觉得自己身份特殊到哪里去,于是也在城中听了市井消息,便来到这破落庙里暂作栖身。因为留在这里,也算是凉源郡主特别恩允的待遇,只要有朝一日打败凉源郡里的任何一个高手,他们就可以从破落庙离开,脱胎换骨的成为人上人,或者妖上妖。 忆山觉得,这直接比他们朝九晚五的辛苦修炼成为妖仙还来得容易。 显然她是初到贵宝地,什么都不知的一个。 如果仅认为只要有那个恒心就能打败人家,那只能说太天真。 因为大家都是心怀同一个目的来这里的,所以彼此都喜欢装作熟稔,用以在日后的竞争中,期望对方会支持自己。毕竟能到这里,也算不易。 破落庙里,人群拥挤,却都各自有序的该坐就做,该睡就睡,他们不敢闹事,因为凉源郡主不喜欢有人在凉源闹事,来这里的都是想要成为强者的人,强者不会粗鲁行事,自然他们也就不能放肆。 破落庙正中间,被人有意围出一小块空地,这个季节的晚上,半夜下凉,就算不热,也要燃着火,一防外面吃人的大猫,二防染病体质弱。 忆山瞪着眼睛,一张脸未曾找水清洗过,直溜溜的眸光里,火焰跳跃。 蠢鱼与青莫,也该是来凉源了吧。她心想,蠢鱼是要到这边的,青莫若是知道自己被山神带走,定然会跟着蠢鱼极品圣医全文阅读。因为青莫知道自己的秘密,也只有自己和他知道而已。 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她蹲坐在地上,稀疏的稻草,还是往年堆积在这里的,听身边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说,再等几个月,也会有新收的麦秆堆积在这破落庙周围。 老人说他十几岁就从中土来到这边,只是一直未能打败过谁,所以也就只能住在这破落庙里,已经住了三十多年。 “那为什么你不回中土去呢?”忆山抬头问他,他的身子骨很差,根本不可能再去挑战谁,三十多年哪…… “回去做什么?”老人长远悲怨的声气,在咕隆喝下口水后,咂吧着嘴,缓缓说着:“少年离家时,就发愿此生不闯出个名头,定然不回的,谁都知道凉源郡主的盛名,只要得到他的接待,放眼天下,自然就光宗耀祖流芳百世了。” “老人家,我说你糊涂。”忆山扭过头,眯着眼笑道:“就算不到凉源郡来,你还可以去考取功名,文的不行,那肃慎还有武状元的地位,以你的本事在那长宁混迹三十年,定然也比在凉源强啊。” 长长静默。 那老人无限哀怨的叹息,“是啊……我怎么就偏生要来这里?” 忆山目光同情的望着他,凡人的寿命,不是能拼得起的东西。 “……那,”老人张咧一会儿,皱纹堆积的眼睛才疲惫的抬起来,“小姑娘你……怎么又来这里啊?” 四下的人也在吵闹,不到午夜,他们也不会入睡。都拿腔拿调的交谈,今天挑战了谁输了,明日定要讨教回来……今天凉源都出现了什么人物,凉源郡主又接待了谁…… 有时候喋喋不休,是对生的希望,也是对现实无奈的发泄方式。 忆山揉揉眼睛,这样嘈杂的环境,她得慢慢适应,于是才缓气说道:“我自然也是同老人家一样。”凡人比不得妖,她可以等,她的寿命允许她等,可是凡身肉体的就不能,况且在这样生存古怪的凉源郡,人和妖之间,不用猜也知道胜负,最后赢得时间的,必定是妖物无疑。 “哦……”老人深深答了一句,又道:“那你可知,在凉源,该如何证明自己?” 忆山摇头,“难道还要进行发战帖的形式?” “……呵,这倒不用。”老人眉间攒动,好似与这小姑娘说话,心情畅快得很。 “那我需要注意什么?”忆山问。 “注意什么的嘛……”老人皱纹爬满的脸上微微浮现笑意,其实他不过近知命,却因心的疲惫比同龄更显苍老,他眼睛微润的看着忆山,说道:“你才来,我就为你说说如何在凉源生存吧。” 忆山认真的点点头,老人看起来比方才精神许多。 “如果你想要在凉源证明自己,就要去参加擂台比赛。” “擂台?可是像考武状元那样的?” “……也是,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忆山听老人放低了声音,也跟着轻声问道。 “擂台比赛,你是生手,需要找个人带你,加入阵营去打擂……”歇口气,老人又道:“你不能单独去挑战。” “为何不能单独的?”她以为挑战他们,自然是自己下战帖,然后一个个打败他们。 “呵呵……”老人颤微的抬手捋了一把同头发一般花白的胡子,笑道:“小姑娘,想得太简单了特战最新章节。”他空等了三十多年,也没得到单独挑战的机会啊。 “那……” “你只有在为你的阵营赢得挑战以后,才能得到进入上一层的擂台上,而所谓的上一层,就是打赢过我们这一层的能人异士,他们都住在凉源郡主安排的地方,等过得了那一关,你才会有机会被凉源郡主亲自接待。” “才有机会?意思是说就算我最后打赢了擂台,还是有可能见不到那个郡主的么?”忆山凝眉,若是如此,那她岂不是期待过高了?虽然进入玺归大陆,在传说中是必须经过凉源,得到凉源主人的帮助才能去。当然这些也只限在他们这些灵力妖阶弱的生灵,像穷奇他们,就无需这么麻烦。 老人有些疲累,却还是撑着精神说道:“毕竟这是他定下的规矩。”看了看周围,俯身在忆山耳边低低说:“听说这个郡主是个半妖物。”坐好身子,又道:“只是谁也没看过他真面目,是真是假,此生我怕也是不知道的了……” “老人家你别这般说,等我去打赢了擂台,自然会让你见到他的。”忆山坚定说道,竟是半妖?倒是与自己有些相似。 “呵呵。”老人看着忆山,觉得就算这样,也够了吧。中土早也没有他的归处,独身的人,一生到了哪里,都是一样。 “小姑娘,天太晚,我便歇息了。”老人说罢,翻转个身子,侧躺在散发着霉烂气味儿的稻草上面,静静睡去。 忆山看了看他,也动了动久坐的腿,有些僵麻,又不敢有太大动静。 “吴老爹今日怎地歇息得这般早?”一人凉悠悠的笑谈。 “想来早晨时出去打擂累着的。” “哈哈……”一人语气嘲笑,“吴老爹还能打擂?那我今儿也去了擂台,怎地没见着他呀……?” “……哈哈。” 几声大笑,忆山听着很不舒服。 “睡吧睡吧……吴老爹都不熬夜,你们咋还这么精神呢!”一个憨头憨脑的魁梧汉子声音洪亮,他最不喜这一帮人中,老是拿吴老爹取笑。 “王家汉,关你啥事!你自个儿睡着吧,谁不晓得你那点儿本事!显摆呢等明日去擂台上啊……”总有些不安分的人在。 忆山摇摇头,王家汉这名字,如他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品性端方的! 那叫王家汉的憋了憋气,生生吞下想说的话,低头看了眼吴老爹身边坐着的一个小丫头,回头对那些围着火堆不肯歇夜的人,“你们不想睡,也该为其他人想想。” “哈……”一人大声笑道:“这凉源郡主可没规定不允许我们不歇夜,王家汉你算哪门子的葱!” “你!”这王家汉本就口拙,被这么一说,也找不出还击的话来,因为他说的也对,凉源郡主能让他们留在破落庙,已算仁慈。 “王大叔,你别理他们,他们都是野蛮子!”忆山挑着眉头,不削一顾的说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钉在忆山身上,那王家汉怔愣一下,恍然一笑,原来这小姑娘在帮自己! 火堆旁一人狠狠的啐了一口,鼻子里哼着气。 而其他人见说话不逊的不过一个丫头片子,也只打量了一会儿,便各自顾各自的去。毕竟口角这种小事,时有发生。大家也就只当是荒乱日子里的免费场戏来看待。 ------------ 第五十六章 凉源郡的奇事(中) 第二日,吴老爹死了。 吴老爹是在这个和风平静的夜晚没了声息的,众人面上并没有太多悲哀,来凉源不成功的后果,大抵如此,现在悲悯他,还不如打起精神为自己操心。 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即便有些事与自己毫不相干,也想凑点热闹,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是她!昨夜她同吴老爹说话来着!”一个形象邋遢的人尖声叫道。 忆山冷冷的站在吴老爹僵硬的尸身旁边。这些人真会血口喷人,吴老爹明明寿命尽了,怎么是怪自己害死的!昨夜这人还风言风语的嘲笑吴老爹第一傻后全文阅读。 “对!对!我们都看见了。”另也有一人附声道。 “新来的是凶手!” “新来的是凶手!” …… 忆山抬手捂了捂耳朵,管他们怎么说,没有的事她才不惧! “你们胡乱说啥?!”王家汉从外面回来,立秋季节,暑去凉来,他也趁这样的好天气早早出门去请帖子了,回来就听说吴老爹去世的消息。 可怎么说,哪里就是这小姑娘害死了人! 见众人不在意他说的,王家汉吼了一声,“听我说!” 大嗓门的好处就是在关键时候很能震动人心。 “每日来这凉源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昨日来这破落庙的新人,也不是只有这个小姑娘!”王家汉边说边提着忆山的衣服领子拉过来,将她护住身后,“再者说,小姑娘能害什么人!我看吴老爹喜欢这小姑娘得紧,这小姑娘断不会有害他的理由!” 忆山僵硬了脸色,王大叔,你能想想眼前现状,再考虑好说话吧。你越是这样说,我的嫌疑更大了啊。 无奈的叹口气。 “哼……我看就是她!” “我看也是!” “凶手!” “凶手!” “捉住她,交给郡主去!” “郡主定会处罚她!我们也许还能得个恩准,留在凉源了!” 忆山一凝眉,扯扯嘴角,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吴老爹都躺那里一个早上了,也不见有谁将他尸身抬出去,挖个坑让他入土为安,却在这里假惺惺的装正义。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王家汉气愤不已。 “王家汉,你可理喻?那你怎么不把吴老爹抬去埋了,让他在这里惹苍蝇来嘛?” 王家汉愣了楞,又说:“吴老爹的后事我自己会给他办了,但是现在你们欺负这个小姑娘,我岂能坐视不管!” “够了王家汉,你充哪门子的英雄好汉?”方才语气尖酸说忆山的那个男人走出人群过来,“你还想英雄救美?!哈哈……你这本事,恐怕连阵营都未曾加入吧!” 王家汉嗫嚅着唇,倒也不发声,事实如此。 忆山定了定身,嗤笑哼道:“卑鄙小人,只会逞口舌之快么!你说我杀了吴老爹,那么,证据?动机在哪里?只要你说出一条让众位都信服的理由来,我便说你厉害。”扯扯灰蓬蓬的衣服,忆山边理着袖子,边站出来,看了这个叫王家汉的男人,又眯着眼睛向大家说道:“我相信在这里的大家,都心明眼亮,断不会为难一个初到贵地,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害人的想法? 且无缘无故,这吴老爹在凉源郡的时间几十年之久,她一个从中土过来的人,也不会与这吴老爹有什么仇恨之类的江湖宿怨,即便他是被人害死的,那她的嫌疑也是最小的,她只是碰巧的与吴老爹最后在世的时间里交谈了几句,所以可以怀疑她,但不能栽赃她。 公道这种东西,只能自己为自己证明。 那形象邋遢的男人啐了一口,语气毒辣:“小东西,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射雕之狂风快剑!” 想不到这丫头片子也不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料! “这位大叔,请注意你的说辞,我有名字叫忆山,不是什么小东西!”忆山一抬头,目光如炬的盯着那个人。 此刻在外人看来,这小姑娘眼神犀利,破落庙很久没有出现过拥有这种神情的人了。 ……这小姑娘,不是池中物。王家汉在心地震惊,直觉这个丫头,会在凉源郡惹上一身麻烦。 这时,那本就看不顺忆山的男子豹头环眼的死死盯住忆山,冷笑道:“名字?小东西,在凉源郡,除非你打赢擂主,我定会尊称你!哼……凭你现在,还想叫人唤你一声本名?哈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削:“做梦吧你!” 忆山抱着手,紧了紧眉心,摇摇头,坦荡的目光看着那些人,说道:“各路好汉英雄。不管怎么看待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能查明实情,莫要胡乱怪罪,吴老爹于昨夜就有些异样,想必大家都是很清楚的,我从外地才来这里,断不会有害他的理由,我看吴老爹的身体状况并非良好,如果排除毒害刀杀的,真相也就是他寿命终了。” 说他身体不好,也赖这里的人都是以武斗吃口粮,在凉源生存,没有本事去挣,就吃穿都成问题。 这是其一,其二,这些人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同那邋里邋遢的小人一般,吴老爹最多不过就是这里的长辈,没本事的长辈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地位,平日里他们也最多客气的招呼他一声,说不到多有情有意,义气深重。 所以,能省一事便是一事,毕竟那凉源郡主,可不是个容易让人侥幸蒙混过去的主儿。 忆山从昨夜在吴老爹那里听来,几乎凉源郡所有的事,她都已大概知晓。 如今她需要忙的,便是处理了这件事,然后找人加入一个武斗阵营,开始自己的妖阶修炼,她是这么想的,来凉源就是为了让妖阶上升,其次才是去见那凉源郡主。 ――凉源郡,陆子筝。忆山轻声念了一下,听说是个特别神秘的人物,她不需要去交换什么珍爱宝贵的东西,她将珍爱宝贵的都放在心里,是绝不会拿去做交易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又能掀起多大风波?加之王家汉在一旁帮衬,没一会儿那原本打算不依不饶的小人就偃旗息鼓。 “王大叔,你方才是去报名册了么?”忆山吃了一口大饼,鼓着嘴问。虽然大饼的味道很干涩,但是,能有吃的就是天大的好运,在凉源,没得到认可的人,又是新手,根本不会有人看上一眼,别说穿的,吃的都很难找到。 好在王家汉为人不错,虽然本事不大,但凉源本地的人家都很看起他,因为他是一个热心实诚的人。在有丰富的食源之余,王家汉最大的心愿就是练就自己一身能力,然后再回中土长宁。 忆山知道他也来自长宁以后,对他更是亲近,总觉得像找到了亲人,虽然他是凡人,自己是妖,但是世人都知道,凉源郡从来不分类别,只要是天地间开窍的灵物,只要愿意,凉源郡都欢迎,当然这样的说法,只基于不是废物的情况下而定的。 这王家汉是个中年汉子,留有一脸络腮胡子,皮肤略显黝黑,但这正显示了他实诚的性格,他也觉得同忆山小姑娘说话,很合意,不过忆山小姑娘在告诉自己她是妖以后,他确实有些惊讶。 为什么说惊讶而不是害怕呢,自然也是因为凉源郡出现的,什么样的怪事怪人都有,忆山区区花妖,并无稀奇。 只是听说有些妖物是靠吸食别人魂魄修炼的,加之吴老爹挺尸,也难怪王家汉最开始会有些闪烁的避着忆山。后来王家汉又想,如果忆山小姑娘是靠那种邪恶的方式进行修炼,那她还来凉源郡干什么,凉源郡本来就不允许有这种嗜好的妖物在这里出现,如果她是那样的妖物,不得避着这里远远的? 所以,王家汉与忆山相处半天下来,觉得这小姑娘是个好妖韩娱之糖不甜了全文阅读。 “是啊,我去请帖子了。”王家汉爽朗笑道。 “那我能去请帖子吧?”忆山啃完饼,大喝一碗水,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好满足。 王家汉见她一副饿鬼投胎一样的将面饼一顿风卷云残,瞪亮了眼睛,以为妖物是不吃食五谷杂粮的。 他收好包袱,紧紧放在身上,住在破落庙,夜里都是要睁半只眼睛,低头看着忆山笑道:“你才来不久,自然是先要提名册,请帖子还等有个在凉源的登记以后,才能去请,况且今日也不能请了,等明天吧。” “为什么明天才能请帖子?”忆山有些急,提名只要去城下记个名字就可以了,倒也不麻烦,但若是明日才可以请帖子的话,这样一来,岂不浪费一日? “我们来历不一样,忆山姑娘,你是妖的话,就要去点妖擂台,那里才是你们可以打擂的。” “那我现在去不可以么?”忆山有些郁闷。 “请帖子必须要在辰时之前,卯时中分的时候去请,现在已经辰时过了,发帖那里的使者已经关了门,自然是请不到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今日请得帖子了么?”王家汉在破落庙的声名低,也是因为老请不到帖子的缘故,而请不到帖子的原因,自然也是有些小人作祟。 王家汉憨厚的笑了一声,摸摸头,笑呵呵的对忆山说:“今日我运气好,一去啊,就得到了。”说罢还将帖子从怀里摸出来,双手拿着递与忆山。 忆山接过来,仔细翻看,王家汉见她不语,笑问:“这上面哪,都是记录一些打擂规则,说与我们的,你们妖物可能与我们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大抵上差不多,明儿你早些去请帖,运气好的话当天就能上擂了。” 忆山抬着头,犹豫道:“……王大叔。” “啥事儿呢?”王家汉见忆山面色为难,有些困惑。 “我……” “啥事儿你给大叔说。大叔会给你想办法!”以为忆山是怕找不到阵营,妖物比擂,只要找个中间人,就可以了,他认识的凉源人多,能帮忙的地方他一定会帮她的。 “……我……不识字儿。”犹豫好久,忆山才终于声若蚊蝇的吐出几个字来。说完这话都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是多少识得一些的,只怪自己平日偷懒,没好好学,这帖子上的字体,却是肃慎公家用书上的字的反体,本就认字困难,这样一来,岂不更考验忆山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脑袋? 这王家汉哈哈大笑两声,“就为这事儿呀,我还当是你怕进不了阵营来。”把帖子接过来,又道:“我这就为你说说这上面都写些啥。” “等等……王大叔,顺便也为我讲解一下那进阵营因由。”忆山听王家汉要说,便也就一道把自己心中不解的一些问题让他都讲了,省得麻烦。 王家汉看看天色,时日还早,他上擂台的时间刚好是正午,离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一会儿去了以后,也顺带让忆山小姑娘去看看,让她心里更有底,也更加容易明白比擂规矩,于是将帖子揣进怀里,抬眼笑道:“好的好的,那我们先坐一会儿。这帖子上的内容我都记在心里了,闭着眼睛都能给你背出来。” “王大叔好厉害!”忆山眯着眼赞叹,能识字的人,想来背景就不差。 ------------ 第五十七章 凉源郡的奇事(下) 但看这王家汉,虽说身居破落庙里,却举手投足都没有一副农耕百姓的样子,除了身材壮实,整个气质反倒像个彬彬有礼的学士,看起来特别实诚。而忆山细细观察,也认为他心地善良,只是为何一个不是庄稼人的偏生要装作一副庄稼人?这样很容易让人觉得他老实可欺。 忆山问及,王家汉才说。他原是长宁城里一户农家的儿子,寒窗苦读十年,原不曾下田种地干过粗活儿,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奈何因贫阻了姻缘。后来与他指腹为婚的女子另嫁他人,他便来了凉源郡,至今已有七八年。 对他结亲之事忆山没有继续深问,这人世间的情份对于她来说,不过转眼消逝的东西,她未曾晓得缘分该是如何模样,但觉万般自在,一切随缘就好。 王家汉说在凉源郡闯出名头,自然还是要风光回长宁去的。忆山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不愿在长宁城求功名,偏生跑到漠外的凉源来,毕竟那长宁城可是都城,天子脚下,任何选择,只要上进,在长宁绝对也会混出个模样来。 不过以她在长宁来往的几年,确实也看到那座城池里的浮华奢靡是有多么铺张,像王家汉这样的人家,在长宁也就只能屈居人下,吃饱饭活着。毕竟是读了书识得几个字的人,怎甘心一辈子为奴为马。在未婚妻被强行嫁走后,更让他死了心留在长宁。 凉源郡没有身份地位的排斥,是这类人青睐的发迹成名最佳的去处。 也是忆山他们这类以修炼为目的喜好的地方。 忆山与王家汉一同去城门处,把自己的名字登记以后,便于他去了博雁庄,她也只得等第二日才能去请帖子,在这之前,就陪王家汉去看他比擂。 博雁庄是一个很大的庄子,但凡在凉源郡,就没有谁敢说不知博雁庄的,博雁庄是凡人可以一举成名的地方,除了结识各路豪杰,拜把称兄以外,自然银两的花费一样少不了。也因此,这博雁庄是说不尽的富丽堂皇,宏伟壮观。 此般辉煌也只有那肃慎宫廷可比。天下能敢如此光明正大显摆自己富有的人,恐怕也只有这凉源郡的主人了。忆山心想,只是每年慕名前来的人,光是吃穿住行的消遣,就足以养肥这里,还不说来的人形色各样,想要在凉源郡混个脸熟,必定也是打点周转的宝贝一样不少,这样算下来,可以说这凉源郡,简直就是人间的金山银矿。 随着忆山进门,金铺屈曲的堂皇装饰就早已将她心神震撼,那王家汉看了七八个年头,依旧把这富丽的地方奉若神明殿宇,堪比人间绝境我的刁蛮老婆。 进门后便是一排排打造不菲的十八般武器横楞楞的摆满空场地,作为装饰作用,这些东西都属于凉源主人,看起来随便放置的东西,却都是精品良器,就拿王家汉身上最值钱的宝贝比对,搭上他这个人,也许都还不比那兵器值钱。 “为何没有拴马的桩子?”忆山纳闷,人间的房屋建筑,在入门后便是两边院下上马石下马石各自相对而立,只为出门办事省时省力,如今这博雁庄,却将拴马桩换做展示兵器的地方,实在让她有些对这里感到十分好奇。 “这博雁庄是为比擂重要之地,自然牲口之类的不能放进这里来,而且进了博雁庄的,都是请了帖子的人,一般进来,都是为了比擂,谁也不会着急要去哪里,当然就用不到那些。再说比擂的人很多,若是要顾及这个问题,那博雁庄岂不得安排更多人来打理。”王家汉笑说道,和忆山小姑娘说话,是一件可以让他心情放松的事。 跨过石阶,忆山抬头又问:“那为何我能进来?我并没有请到帖子?”她也并非凡人,这凡人比擂的场地,难道允许妖物来观看? 王家汉也想了想,道:“原是这样的,这凉源郡但凡是为那郡主办事的使者,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法力,他们能看出我们的身份来。你虽然没有请武名,但是并非人类,只要在这里不闹事,除了没有请武名帖子的凡人不能进来以外,他们也是准许其他生灵来的。” 他抬头看了看路,又说:“上台比擂的人,都必须在这请武名上以自己的血烙上痕印,一是为了证明你的身份,这二来嘛,就是相当于你签了生死状,台上死活,是靠自己把握。”所以,他请帖子之前,也是算好本场比擂的对象水准才来,否则哪里有七八年了,还进不了阵营的。 “不是说凉源郡,像比武切磋之类的,不允许伤人性命?”忆山觉得听来的东西,好多不一样。这凉源郡的规矩,还真真考验她的认知。如果上台保不准生死,那她的计划,确实就该细致想想,千万不能随意丢了性命。 如今辟邪已经化进心脏,为自己那颗赤子之心筑上结界,穷奇为自己准备的所有法器宝贝,都在伊逻交州的桑榆大道被天劫焚毁个干净,手上唯一有的,便是让里怀宝地神送的葫芦瓶和一把象牙纨扇,值钱的便是头上一柄白玉簪,以后吃食都全赖着王家汉大叔,她有些觉得自己像个吃白食的无赖,但是在没有找到青莫和蠢鱼之前,她也必须赖着王家汉,毕竟出门在外,加之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人欺负。 就算她有些本事,但放在整个凉源郡,都是放不上台面的。 其实王家汉很厉害,以他现在的武功,在长宁城,也可以当个江湖大侠之类的人物。 可是身在凉源,他依旧还是个初级的武师。 忆山虽然知道王家汉大叔隐藏了一部分实力,但是她想不透这是为什么,又不想开口问,因为这属于他的秘密。别人不愿意公开的,就自然不能打听。 这王家汉听罢,笑道:“在外传说的,哪里就一定一模一样呢?自然是等你亲自体验感受过了,才知晓实情。这比武切磋的说法,那也是在比擂之外,但那样的方式,是不正规的,不过是小辈们吵吵闹闹,肯定伤不了性命。而你想真正有所造化,上擂台比擂这个过程,是必须要经过的,否则,在凉源你可待不长久啊。” 忆山点点头,“王大叔请的帖子,是进了什么营?”请武名的帖子是为了得到的进入博雁庄,之后用这帖子,拿给这里穿黄衣的使者,找到歇息处,便等着听传上台。 凉源郡形象的说,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凉源主人不过是以郡主的身份掌管着这里,以官家作比,那上下的管理是井井有条,从外来人进城开始,便要查问来历缘由,属于统治者以下最低身份的使者,分蓝黄红三类大使,以红色服饰的差使为尊,蓝色最次,也就是在城门下忆山见过的登记的使者从艳遇开始最新章节。 黄衣使者便是整个凉源郡权利覆盖最广的一支,三大使直接由凉源郡主控制,其中多数为妖,少数凡人能者。 所谓阵营,便是请帖子时抽签决定的分组,之所以有这道程序,也是那凉源郡主为了考验比擂者品性,如果在比擂中,不能忍受因同伴带来的失败而沉不住气的,会失去再次请到帖子的机会,而同属的阵营,因自己而赢得比擂,那他就可以在这博雁庄居住,直到加入挑战赛。 单人的挑战赛,便是在各自比擂的场子里成为擂主以后,才有资格提出来。 进了二门,也不见比擂的搭台,这博雁庄到底有多大,在目之所及的地方,都看不到尽头。让忆山不禁深深感到盘山那座神邸,算是世间布置最简单的庙宇了。 “与今日争嘴的陈成志一营,好在那家伙与我一营。”王家汉呵呵笑了几声。 “为何这样说?那人这般心思不正,若是他同你一起,岂不是拖累你?”忆山抬头问,第一眼见那人就心生厌恶,虽然在修炼妖仙的道路上,她应该摒弃这些偏心的想法,但是不喜一个人时,她这样的感受就会冒出来。 “若是他不与我同营,才更要提防,他虽然有些邪性,好在本事不差,总也不会拖累我们这一营,而他与我们都暂居在破落庙,如果在比擂场子上开罪他,不如先在一边,还与他不相对而立,自然这样才是好些。” “难道王大叔知道今日请帖的都是些什么人?”看他的样子,应该就是知道内幕的,越来越了解王家汉时,忆山觉得他真的不简单。 那王家汉也只憨厚的笑了笑。 博雁庄的规模,已不是忆山能用话形容的了,围山而建的房子,可要多少人力财力才能修建起来。阁楼亭台,摩天碍日。 几番走绕,终于见得一处广梁大门,对边儿闪耀对联一副,上有门灯,下有执枪而立的蓝衣使者,能穿上蓝衣的,都是以往的擂主。 只要进了博雁庄的大门,蓝衣使者便没有资格再检视请武名帖子的资格,于是忆山与王家汉便行动自然的跨门而入,宽阔的院子,几处盆栽,人群三两石桌而坐。 人群来往颇多,白纱侍女穿梭其间,煮茶端水,蔬果点心,想不到这凉源郡主的待客之道,也做得这般细致贴心。 尽其地主之谊,忆山眼里称赞,人多的地方,她不喜高谈阔论,只在心里说说而已。请武名帖子上有他们的歇脚之处,穿过院子,忆山与王家汉便到一处乘凉的高搭天棚下驻脚,仰起头来,这高棚,至少也有三四十丈高。 此地桌椅排序有致,皆是两桌一椅,间隔四时不谢之花,宽阔的院里也有长春之草,只眼看,并不以此地就是刀光剑影的比武场。 见王家汉大叔起身去了阵营的队伍,忆山犹自坐在紫檀椅上,吃着点心,她可是好久未曾打过牙祭。 凉源郡比擂的规矩,便是分各种形式,凡人就以武力值定等级,妖物就是以妖阶划分区域,其他生灵也各有规定,但帖子都是统一的,因为都是以血为契,不会混淆作假。 忆山来到凉源郡的这段时间,很赶巧,遇着最频繁的比擂,就是她去请到帖子以后,随便都有机会上场。 喊了王家汉大叔,看着他上场以后,见众人都围上搭台,忆山便四下转悠,她到底要瞧瞧这博雁庄是何模样背景。 而在绣闼雕甍楼台一角,一个带着银色红纹面具的华衣男子独身而立,身影清冷,静默不发一语。看着那个一袭红衣墨发的女子,他湖蓝的眼里,冰寒之气涌动。 ------------ 第五十八章 落水(上) 凉源郡群英会,不差巾帼,因此,并不因忆山是个女子就引来稀奇围观。凡人参加比擂的女子中,不乏身怀高超武艺的人。所以,凉源郡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忆山想,以王家汉的本事,拿下第一场的擂主那是绰绰有余,接下来就会休息半日,博雁庄的威名远近驰名,只要你有本事留下来,博雁庄的待遇堪比宫廷贵胄。 鸿图华构的博雁庄,忆山绕路走了半日,自她从搭台离开,已是申时中分,眼看日头西落,忆山坐在青砖石上,抹了抹吃罢荷花酥的嘴角,站起身来,簌簌抖落掉在身上的酥屑。“想来,也该去看看王大叔了。”也不知道她在王家汉比擂时偷偷走开,那王家汉会不会觉得她忆山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主儿? 不过以王家汉的为人,定然不会这样想,忆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姑娘,虽然已到了及笄年纪,却心性如孩童,更何况还不是凡人,以妖物修炼的年岁来说,她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 在这凉源郡,他什么人物没见过? 忆山拂袖扯理了衣裙,虽然已经入秋,但暑气并未过去。忆山喝过一杯冰镇米酒后,头就有些犯晕,她不知道那是酿酒。若是知道,定然打死也不会喝的,以往在盘山也不曾见谁喝过,自然她也就养成滴酒不沾的习惯。 想这凉源博雁庄,琼楼玉宇的建筑已是鬼斧神工,加之长松修竹,浓翠蔽日的庭院布置,将这比作天宫瑶池仙境也不为过,她虽没有到过天界,到底也从穷奇那里听说过,这俗话说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凡人向往修道成仙的大成梦,他们妖界一样也这般向往,自然两者的心思目的都合在一处。 那死去的吴老爹曾说这凉源郡郡主陆子筝是个半妖,半妖的类别有很多,有仙同妖结合而生的孩子,也有人同妖结合而生的孩子,还有别的,只是相对来说,前两者的身份地位我的刁蛮老婆。在半妖中要稍微好一点。至于那陆子筝是哪一种,忆山也就不清楚了。 又想这半妖会不会想成为妖仙?想来人家也是不削的,就比如美人儿花君。他就特别瞧不起忆山的追求。花千渊也是妖界大有说头的人物,在外所有生灵都知道,阴山山主花千渊,是个六界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偏生修成一副不男不女的躯壳。没有性别,也正因此,让忆山的意识里,以为就是他不成规矩的身份象征导致他心理扭曲,从而不打算上进,只守着那阴山一隅。 不过好在那花千渊脑袋里装的东西多。只要忆山想要知道什么,他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不会像穷奇那样。去问他什么,都嫌忆山打扰了他的清梦。而凡事呢有利就有弊,自然想要从花千渊那里知道信息,也必须同他交换一个等量的条件,除了让他甘于臣服的人。这天下还没有人打破他这个规矩,就算是忆山。也不能例外。 对于这凉源郡郡主陆子筝半妖的身份,忆山也不打算去打探内幕深根,若是能一番顺利拿下擂主,得到那陆子筝的帮助,于她甚好,毕竟,她现在很想念盘山和盘山上的一切。 蠢鱼和青莫应该也到了凉源,只是一直未曾遇见他们,她要是参加比擂,以青莫喜好热闹的性子,定然会去看的,所以忆山最期待明日的请帖子。蠢鱼来凉源,听他说,是为了追杀一只叫冥蝶的妖魔。 这冥蝶的来历,忆山也曾听穷奇说过,她是妖物中的佼佼者,在妖界还强盛时,她的声名在三界可都是响当当的,可后来因何原因她修成妖魔?穷奇故意不说,忆山就是想知道也不想问他,去问山神将暮,她又懒怠,到了后来,也就忘了。 如今提及,她才想起来。狩魔师自古以来,就是以强盛的法术著称,在伊逻交州时,忆山受困重灵结界,那淳于签舜竟然也能破开那样强大灵力的结界而进到里面丝毫不受伤害,就足以见他法力高强。 一杯米酒原是用来解暑的,博雁庄能耗费巨大钱财修建起来,与之相匹的贵族之道自然也不能落下,寒冰时凿取天然冰块,存放在酒槽,夏时取之,用以酿酒,消暑解渴的绝佳法门,这种手法建造的工程,也只有王家高官贵贾才能享受。 只是忆山不胜酒力,又贪嘴,以为那盏斟满的卮酒,里面是上好琼浆玉酿,只因卮酒像极盘山上她自己用来盛装仙露的器具,一时心起,恍惚是回了盘山。 昏昏糊糊的摇晃着脑袋,忆山扶着房梁柱子,身后深红窗影,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竟也让人分不清是人在景中,还是景在人中了。 “啊呀?”忆山眼波流动,自言自语的笑道:“可怜我迷了路啊……”有生以来从不曾像这般,被几道蜿蜒曲折的回廊就绕晕了头。 银色红纹面具的男子站在曲廊,静静等候那个跌撞行走过来的女子。 红衣墨发――这就是拥有赤子之心的红花石蒜? 微微酡红的脸,有些热烫的感觉,忆山将头发往身后捋了捋,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人,面具遮去他一半的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鼻梁挺直,带着好看的弧度,薄唇轻合,只听他道。 “你可是来参加比擂的?” 直接而又冰冷。 忆山摆摆手,回道:“不是。”对于不客气的问候,自然她也不会好生担待。 陆子筝有些懊恼,却又冰冷着语气说:“那你在这里来作甚?” 忆山纳闷,按理,也没有说不准她在庄里闲逛啊。又看眼前的人不以真面目示人,身着并非蓝黄红衣的使者,感应他的气息,竟感应不到从艳遇开始最新章节! 忆山正眼盯着他,笑道:“我来观看王大叔比擂,在这博雁庄里,还敢有人遮面?” 陆子筝一愣,这花妖,竟会想到这个。从来以他的气场,不说现面以后有多大震慑力,起码这些初到的人,是不敢抬眼直视自己的,毕竟在博雁庄内,若非比擂之人,就是身份华贵的强者。 哼了一声,继续冷淡道:“观看比擂就该在搭台处,现下已是歇擂时段,你岂能四下走动?你的王大叔是嬴是输,你该是知晓?” “这是什么意思?”忆山挑眉,“既是歇擂,自然可以四处走走,再说这博雁庄这么大,观花赏景,不也是这博雁庄修建如此富丽堂皇的因由么?”何况你是谁呀?我逛不逛是我事,王大叔赢不赢是他的事,就算他输了,最多不过再去请帖,如今入秋后的比擂赛,恒河沙数。 看来还是轻看了这只花妖,陆子筝蓝眸凝寒,堂堂凉源郡郡主站在这里,都还看不出来,都说凉源郡郡主神出鬼没,戴只银色红纹的面具出行,这是凉源郡上下皆知的事,就算外地才来,也该了解凉源之事要了解得透澈。 可这只花妖,根本就是一团云里雾里,白害他思前想后几许才打算现身。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恼意,嘴角一撇,面具下眉头微皱,表现出心情的阴晴。冥蝶那只怪物近来打赢所有擂主,他将安排她管理这个博雁庄,云上谷伊逻之禁的巫者不是来了么?在上几场的比擂中,他可是连连拿了彩头当了不败的擂主,却在单人挑战赛时,不再往前继续,好似在等什么人。 若是为了等这只花妖,那他就偏要让她吃点苦头了。 他是半妖怎么了?在世人眼里,半妖的身份是邪恶的,可是对于由半妖掌控的地盘来说,他们如此疯狂的想在这里成名,那不是个特别讽刺的笑话么? 明明都知道凉源郡的主人陆子筝是个半妖! 可笑的生物啊…… 他心底冷笑一声,吐出带着寒冰的语气:“那我以凉源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出去,你是否该立刻滚出博雁庄?” “啊?”忆山瞪了瞪眼睛,眼前的面具人,是……是陆子筝?! 不可能,陆子筝怎会轻易出现在这里?以那样遥不可及的身份,他应该坐在高高的庙宇上,像个土地神一样中规中矩的坐着,身前还焚着众生祈祷的香,而他就应该是俯看着这里拼死累活比擂的人们。 那样的姿势,才符合陆子筝在忆山心目中的形象。 可是很显然,忆山喜欢神游天际这个习惯是何时何地都改不了的。陆子筝有些头疼,紧了紧脸色,二话不说就走过去揪着这只花妖衣服领子,一把拖过来,飞身而过。 以他的本事,整个博雁庄前后一个来回,也只是眨眼的事。 转眼就飞身到了荷花池,方才见她端着荷花酥的碟子偷偷摸摸走开,以为真要探看这博雁庄,却是抱着荷花酥找了个她自以为的好地儿吃了起来,让陆子筝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对这只花妖的好奇。 可好奇归好奇,如此不上进的妖物,却还想去请帖子比擂,这不往凉源郡美好的名声上涂抹污迹? 对于弱者,他可没兴趣! ps: 求推荐o(n_n)o~~求收藏o(n_n)o~~求打赏o(n_n)o~~求评论o(n_n)o  各种求o(n_n)o  亲们支持啊,,猛戳文,点击阅读吧!o(n_n)o~~ ------------ 第五十九章 落水(下) 如果还不相信他就是陆子筝,那忆山只好等着哭死。 从凉源郡种种一反常态的规矩,和莫名其妙的一切,都可以看出那陆子筝是何性情的人,只是忆山不明白为何他一来就要自己离开博雁庄,这地方虽然是他的,但是也不带这样撵人走,何况她并没有违反个中规定。 “如果你真是陆子筝,就不该赶人离开,你凉源不就是招贤纳良的么!”半妖的陆子筝,戴面具的陆子筝,和吴老爹说的一模一样,真的也是任何人都没见过他长成啥样?忆山不信,明明看起来就不是个孤傲高洁的人,偏生假作冷漠。 这陆子筝冷耿着眸,拥有赤子之心的花妖似乎没意识到自身能力。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让谁走,谁就不敢留下。”他轻挑薄唇,冷冷说道, 忆山鼻子哼气,想不到还有比穷奇还自狂的人,“若是打败你,你也就没有这样说话的理由了!” “你以为,你能打败我?”他一垂眸,湖光山色光彩尽颓,只是这一瞬的光景,忆山呼吸竟也一窒。 就算是盘山上那位仙界殿下,也不能轻易打败陆子筝的。否则,这么多年,这凉源郡还能独立在这里屹立不倒?就是凉源郡不衰败,那没有一点操纵本事,这凉源郡主人恐也换了万个。 “自然现在不能。”忆山仰着头,瘦小的身影在暮色里显得一点儿也不突兀,火红的衣袂被晚风猎猎拉起,染上夜里的清冷,她像融进这一片暗淡秋景。 陆子筝低低的看着她,从预感到赤子之心开始,就注意这只小妖。三界中的红尘旧怨,恐怕也将由她终结。他不过半妖。没有理由参与三界诸事。 而佛界的人如今混迹在凉源,其他界自然不甘落后,追随赤子之心消失的气息,跟着这只小花妖,凉源郡竟也引来各路人马的窥伺。 都是准备伺机而动的猎手,可就等着这只小猎物送上嘴来。 他小小的凉源郡,可经不起这么宁静的暴风雨摧残全能煞星。 赤子之心,他也志在必得。 凉源郡的大风大浪,吹起千年往事,洪荒六界的主宰。自苍穹俯瞰而下,生者如蝼蚁,操控众生命运的手。何时才能停歇? 除了凉源以外,他不会插手任何的人,任何的事。这是娘亲教导的。 可是,若凉源出事,便是他不想插手。也不能置身事外。他是只看重强者,原因是只有强者才能护住想要保护的东西。 凉源,却是他不想守护却必须守护的东西。 忆山要去找王家汉大叔,管这陆子筝到底真假,她也必须经过比擂之后才要找他办事,因为在此之前。她的妖阶太低,等陆子筝答应自己之后的事,也要自己有足够准备进入玺归。 自古以来。洪荒开辟就诞生的辽源大陆与玺归大陆,传说中一虚一实的两块空间,人界生存之地,便是辽源,放逐之地。就是玺归。六界灵魂归栖的玺归,是一个虚无的存在。永无止境的荒芜。精灵族放逐在深渊的岛屿――惘川天,是整个玺归大陆里,唯一见得到曙光升起的地方。 忆山一心一意要去的,任何艰难都阻拦不了。 说起来,也是有些可笑的。强弱之分这般醒目,忆山却还不自清醒,山神将暮早已将她的一切安排,就连她每走的过程,都是在他的预料之内,她有时候又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只是她想得那么简单,那身后的所有人,也就不会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之气,此般逼仄人心,只缘起于一个千年未曾破解的阴谋。 如今执掌忆山命盘的人,是山神将暮。陆子筝想要得到赤子之心,也绝非是易事,那冥蝶跑到凉源来,可不是为了修阶保命这么简单,其目的也是为了想进入玺归,没有陆子筝的引路,任何人也别想找到玺归大陆的进口。 她自然也是想找到精灵之王,拿到那一半九重樱,以她之本事,得到一半的九重樱就算进不了佛界,但是也能与佛界之人通灵,这样一来,自己守了千年的一个秘密,倒是成了自己多加的一张保命王牌,就算仙界要找她麻烦,也绝不敢拿她怎样。 他们若是想毁了自己,佛界也定会出面干涉。 淳于签舜在等忆山,却也没放过寻找冥蝶妖魔的蛛丝马迹,冥蝶来了凉源,已经被凉源郡郡主认可,听说不久就要接手博雁庄。 青莫也知道蠢鱼是为了让忆山在挑战赛时不吃太多亏,于是特意向凉源郡郡主要了一个红衣使者的身份来。他们初来凉源郡时,全仰仗蠢鱼的本事,才让他有吃有喝穿好睡好,想到山神大人应该会陪同忆山一起过来,那忆山应该也不会很惨,毕竟在凉源郡的生存,是与中土的习惯风俗相差甚远的。 可若是以忆山的脾性,定然是要一人前来,好让山神大人认为她其实是一个上进而又独立的妖。青莫思来想去,觉得后者的几率更大些,所以在各个比擂场子,他都要前去看看。 已是到了入秋时节,凉源郡的天气却没有丝毫下凉的感觉,青莫今日在博雁庄的一个比擂场子里听到一个叫王家汉的家伙似乎很厉害,说与蠢鱼听,他竟眼睛都没抬。 可是听到那叫王家汉的下场子以后,四下大喊忆山的名字,顿时那蠢鱼双眼都亮了起来,本就看起来足够清明的眸子,这么一发光,更显得他精神满满。让青莫以为,忆山莫非是对这条蠢鱼下了什么药不成? “我听方才的黄衣使者来说,忆山往荷花池方向去了。”淳于签舜温醇的声音一点也不适合他的表情,可是为什么,在听到忆山这两个字时,他的心就像湖面划过水波,欢喜荡漾开来? 青莫瞅着他,紧抿着嘴巴不说话和仙女姐姐同居的日子最新章节。若是他一说,这蠢鱼定然喋喋不休问自己忆山的事,反正如今与忆山相关的一切他都该烂熟于心了,青莫只有提着豁出去的脑袋去见忆山。但在此之前,蠢鱼再想让自己开口已是不能的,就算要说,也只等忆山看不见时,他才说着安心。 忆山看起来很大气很宽容,其实一点儿也不! 青莫自是清楚得很,忆山记仇从来是锱铢必较的。像上回她说子桑乐砍晕她,她都一直记在心里,只是因由她目前太弱。子桑乐虽是凡人,却是个高手,想要近他身去报仇,还得等她修炼几年。 所以,一路寻人寻到荷花池。青莫都沉默是金,而淳于签舜则是一脸笑意。 等忆山顺利去惘川天拿到一半九重樱,他就带她回云上谷,至于自家手里的另一半九重樱,如果能让忆山留在云上谷,那就不需要去翻腾了。总之忆山不能去佛界。这是他必须要告诉她的事。 青莫说盘山山神对忆山很好,淳于签舜觉得,不过是为了赤子之心才如此。而他所要做的,除了查明一个真相以外,就是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忆山。越是这般想,脚下的步子也越是加快了些。以巫者之术,已经知道忆山就在这博雁庄内。 又说这忆山。终究还是好奇那银色红纹面具下的脸,一个世人不知其来历。不知其长相的半妖,当真勾引人的涉猎心理。 陆子筝迎风而立,侧对着忆山,忆山也恰好能瞥见他绝美的轮廓,暗红色的长发,散发着丝质的光泽,清辉月色下,竟像一层披满柔光的霜雪,被风吹拂着,贴顺而又不安的自然垂下。雍容华衣,身姿俊逸,却散发着冷冷的寒气,让人莫名心凉意冻。 如此一个清冷人物,就是执掌凉源郡几百年的当家人。 忆山站在石台上,陆子筝冷冷的瞧了她一眼,拂了袖子,漠然道:“你没有机会有能力来挑战我。” “谁说没有!”忆山有些噎住,从方才他提着自己从曲廊飞到这荷花池,就知道他很厉害,可能连穷奇都打不过他,但是这样又能证明什么?她都还没有出手,怎么就断定没有机会? 陆子筝眸中闪过一道杀机,更冷的语气:“你是想试试?还是,留着小命儿滚回中土?我告诉你,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忆山一怔,抬眼笑道:“就算一次,我也要试试!”语气坚决,毋庸置疑,是的,哪怕仅仅只有一次!她如果永远留在盘山,总有一天会被厌倦,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带着这样冷漠的眼光看着自己,因为长生,因为不老…… 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亘古不变。穷山以南,海之所尽,她也怕自己守不到那个时候。 陆子筝回头看着她,不知者,才无畏么? 世人都道筝能知天文地理,谓凉源为玺归门。才心心念念都想要得到他一个承诺,凡人遇得他,仿佛若见神,比之真正的仙家,他的身份,近神明而又与凡间相通。 不过是个半妖罢了。陆子筝嘴角不屑,目光冰凉。 “若是……”忆山见他倾身,以为要走,抬头便道:“若是我一次输了,是不是就不能像王大叔他们那样,可以再去请帖子?”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他不让自己留在凉源郡? “没有本事留下的人,就算再请多少帖子,到最后一样走人。不然……”他蓝眸盯着忆山,无情道:“就像破落庙里,可怜死去的吴老爹一样。” 忆山打个寒战,撇开眼睛,不自在的扯着笑意:“吴老爹……和他……我和他,不一样!我是妖,他是人。”吴老爹的死,对于她来说,就是正常的生老病死而已,所以她没有过多的悲悯,她从来不是心底善良的妖物。 可是当从陆子筝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觉得自己心肠始终不是冷的,感触什么的多少有些,但这陆子筝,居然也晓得破落庙的事崛起美洲1620全文阅读。忆山想来,他知晓这些也是合理的,毕竟整个凉源郡都是他的,什么事能瞒过他。 “是人是妖,没有什么区别。”冷冷丢下这句话,陆子筝的身影淡淡隐没,直至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再也嗅不到一丝气息。 “人和妖,到底是有区别的。”忆山盯着陆子筝站脚的地面,低声说道,至少,她的寿命很长。 …… “忆山!”青莫喜出望外的声音,终于找着她,却见她傻愣地站在池边,一动不动,夜晚露凉,是妖也容易生病的嘛。 淳于签舜早经绕梁飞行,身后背着的狩魔天剑击上房梁铿锵作响,却也不顾。 “忆山!” 一道身影突然冒出来,忆山眼前一黑,惊吓一跳,猛地弹身飞开。 却听噗通一声,“……啊,不是吧!” “忆山,是我啊!”淳于签舜急忙伸手去拉,黑夜中也只听忆山落水的咋响,她究竟使了多大法力才飞那么快那么准的?! 忆山嘴里咕噜灌着水,她可不会凫水啊!咳嗽着喊:“……蠢……蠢鱼!你个笨……蛋!咳咳……咳咳咳……”月黑风高的,竟然突然蹦出来,不得把人吓死么! 青莫属性喜水,这自然难不倒他。 “忆山,你在哪儿?”青莫下水,在黑暗中边摸索边问,这淳于签舜真是个笨蛋,自己不会水,明明看见忆山旁边就是荷花池,还突然跑在她面前吓她。 这池虽然人工建造,但是池底也开凿得颇深,忆山是陆生妖物,自然也不会水,虽然他很能体谅淳于签舜许久不见忆山的心情,但是将忆山吓到水里去,就是他的罪过! “不可原谅!” “对!不可原谅!”青莫和声,向来忆山说什么他就要说什么。 青莫将忆山拖拉上来时,二人也浑身湿透,忆山即刻施法用了障眼法挡住自己,不让他们看见。 淳于签舜自是法力高深,忆山的障眼法不过小儿科,他是君子,当然不会偷窥,正所谓非礼勿视,老老实实的把青莫的衣服拧干。 半响,才红着脸小心翼翼的问:“……忆山?”他并非有意想吓忆山来着。 “……忆山?”青莫也扭头看忆山起来的地方。 “还在么?”不答话,淳于签舜可要开天眼看了啊…… “走了吧?”青莫有些不确定,自从这些日子未曾跟着她,觉着是有些变化呢,方才拖她上来,那个头都比自己高出许多,想来是妖阶上升了些。心底为她高兴。 “真走了?”淳于签舜面色在月色下看起来,有些忧郁。 青莫点点头,深沉的说道:“嗯……我看是真走了。” …… ps: 求推荐o(n_n)o~~求收藏o(n_n)o~~求打赏o(n_n)o~~求评论o(n_n)o~~各种求o(n_n)o~~亲们支持啊,,猛戳文,推荐收藏点击阅读吧!o(n_n)o~~ ------------ 第六十章 请武名(上) 忆山打着喷嚏一路遁形,遇着灵力强过自己的妖物,她麻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内心早已作擂鼓。 又不能去搭台那边找王大叔,忆山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延墙角瑟瑟的快速找路,她必须先找一套干净的衣物,身上红装原是夏天的料子,如今已经入秋,也该换套新装。 若是在盘山,想必新衣物都堆了起来。 偌大个博雁庄,陆子筝哪里不带她去,偏生带到荷花池。害她此刻窘迫万分。 而陆子筝的做法,也只因荷花池那边清净,平时也只有红衣使者才能进入那边,像目前比擂如日中天的时候,整个博雁庄也只有荷花池是一处清净地。 云上谷淳于家与陆子筝的关系,也是盘根结错的,淳于签舜的老爹淳于尚,与陆子筝相交甚笃,可是依着陆子筝的心性,他还想看看这个未来云上谷的掌权者,有多少能耐。 冥蝶被天帝封印在萝藦幽谷一千年,如今逃了出来,定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以陆子筝的本事,替狩魔师除掉她那也是举手之劳,不过因着淳于尚要考验考验他的宝贝儿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还把那冥蝶的名气身份在凉源郡都提上一个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高度。 让冥蝶接管博雁庄,等于拿去凉源郡三分之一的权利。 既然是要成为与他陆子筝联手的人,就要有足够的本事。 忆山看到蠢鱼和青莫在四下找她时,更不敢现身出去,她原是好久不见青莫,本打算遇着他以后,好生一述离别之苦,却起兴就不幸落水。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离盘山越远,运气就越差,做何事都不够顺心称意。 低低埋首赶快走,她并没有沿着走廊人多地的路子走,遇着碍物穿墙而过,博雁庄大的出奇,她几番下来,已经找不到大门在何处,想想也算了。王家汉赢得擂主,定然是被安排在这庄子里住宿的,而她更不愿回那破落庙。出了博雁庄,也就四下无依。 眼下就随便去找找哪里是堆放衣物换洗的,博雁庄来往人多,定然不缺新衣的储备误惹——衣冠禽獸。 从荷花池遁走,大致算下方位。往东殿走,人越少。“陆子筝真够稀奇。”忆山轻叨,发丝贴着面颊,打湿的红衣在晚风的吹拂下有些渐干,若是出去恐吓别人,定然也会吓坏一些凡人的。 “若我像他这么有钱。定然会在这些地方都安排好多人手护院,免得遭人洗劫。”不得不说,博雁庄真是富可敌国。就连屋内摆饰的物品,都比王宫里来得贵重。可也好在那陆子筝没有那么做,否则忆山此刻也不能自在的进入一间间房子寻找衣物了。 “居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忆山碎碎念,她找不到专门放置衣服的地方,歇了口气。重重坐在一张檀木椅子,瘦小的身子深深陷凹在宽大的座椅里。 月色从窗棂错落的空隙处照射进来。月光微凉,似银似霜。 忆山轻轻吁口气,愣愣地伸出左手来,看着掌中纹路,如果作为业火的宿命,是渡化之后的毁灭,她一定要在千岁之前,就祛掉烙印在她身上佛界的影子。 其实她并不清楚,去了佛界以后,该如何解这宿戒,但是,既然因佛界而生,必定也是只有在佛界才能解决的。 双眼合瞌,她白瓷般的肌肤上,左眼角处的朱砂点缀如血泪。 一阵凉风袭来,忆山陡然惊醒,“哎呀,明日辰时可得去请帖子!”慌忙站起,头有些晕阙,定了定眼睛,竟见屏风后有一物散发着五彩光晕。 忆山且着眼睛,走近一看,小心谨慎的回头四下扫了一眼,盯着拿在手里的一颗珠子,吞咽了口水,声音里带着猎奇的得意:“……哇,居然是……绝美珀哎!”心内激动久久不能平息,她纠结要不要拿走,这可是精灵族才有的东西,若是等她去了惘川天,还指不定精灵之王会给她。 而随便拿走别人的东西,她心里会过意不去。 怎么办?让她内心煎熬,好纠结…… “你说忆山真的会跑来这边?”青莫昂着头,看着此处大门上三个镀金大字。 “罗盘针的方位,就指着这里的啊。”淳于签舜信誓旦旦的说。 “这里可是……” “寄傲居。”淳于签舜抬头看着门匾,不就是一个住所,也取名这般狂妄,哪里是老爹说的谦谦君子,虚怀若谷,依他看,这陆子筝就是个狂傲的自大家伙。 “这是凉源郡郡主的寝居哎……”青莫瞪着眼睛,蠢鱼你也太不请自来了吧,好歹人家是这里的主人,虽然你的厉害之处我早已领教,但那陆子筝的本事,还是个未知数儿,不知深浅,胡乱的来,会出乱子的。 想来忆山那个糊涂,也是有可能在里面的。青莫凝着眉头,千万那陆子筝是出门在外去了。 淳于签舜挑着眉,说道:“这有什么,就算他陆子筝出现在我面前,大不了武斗一场,若是我赢了他,他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呢。”陆子筝还曾说过,谁若是打败了他,那这凉源郡也归谁所有,他淳于签舜也不屑这个。 忆山屏气凝声,目光直直的盯着那扇门。 “你们在这里作什么?”一道不带情绪的声音冷冷传来。 忆山一怔,陆子筝! 淳于签舜回头,撇嘴道:“过来找人。” 青莫挪挪步子,尽量让蠢鱼挡住自己。陆子筝身上散发的冷意,八月天也可以将天地冰冻三尺。 “……找人?哼,也不该找到我这寄傲居总裁,偷你上瘾最新章节。”扫了一眼房门,又是那只小花妖! 淳于签舜抬眼,笑道:“博雁庄太大,难免让人迷路。”忆山又认不得你这门匾上写的东西,自然闷头撞进去了。 “就算如此。”陆子筝悠然走了两步,上前站在门外。月光打在面具上,红纹蜿蜒着,诡异非常。“红衣使者,难道你也不识路?” 青莫抹了一把冷汗,紧攥着蠢鱼的袖子。 这淳于签舜表情不乐意,沉眉一会儿,说:“打扰了!”拂袖转身就走。 “忆山……忆山怎么办?”青莫压低声音,扭头瞅了一眼那陆子筝一眼,又赶紧看着蠢鱼。 “忆山,不会有事。”既然忆山有事要陆子筝帮忙。他可不要先为她而得罪陆子筝,虽然对自己来说,怎么做都是无所谓的事。但武斗之事。还是要光明正大的在搭台上比,这是规矩,陆子筝不喜欢破坏规矩,就算他此刻要想和他比斗,那陆子筝也不会出手。说出去,还是他这个生客的不是。 而忆山已经确定就身在里面的,外面如此响动也不见她出来,想必她也有自己的做法,陆子筝就算会恼,但也不会杀了忆山。 青莫回头。也只得跟着淳于签舜离开。 陆子筝冷面一凝,转身砰的一声推开房门。 忆山一个慌张,将手里的绝美珀抖落。珠子在地板上的滚动声,突兀刺耳。 半响,她抬着手,怔愣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以为青莫和蠢鱼离开,这陆子筝也就不进来的。 这寄傲居却是他陆子筝的居所!忆山眼皮急急跳动。果然出门没看黄历,今日是犯了红纱忌,诸番不利。 陆子筝倾身将绝美珀拾起,握在手心,月色逆光中清冷的站立在门口,辨不清他眉目,只感觉一道刺骨的凉意将这屋子染透,忆山依旧屏息不敢出声。 她此刻狼狈的模样,看起来衣冠不整。但她指天发誓,绝非有意如此! “滚出去。”薄唇轻启,语气依旧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陆子筝说这话的时候,不损气质,末了携身进来时,像扰乱了一地温柔的月光,和光的月色随着他的步子碎得支离摇曳。 视忆山为无物,当她只是空气的存在,忆山吸吸鼻子,觉得这人比盘山冬天时的天寒地冻还冰冷人心。与将暮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壤之别。 黑夜中她亮着眸子,湿润的头发她别于耳后,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仔细看她一身,就像闯了坏事跑路躲祸的。 收回僵直在空中的两只手,忆山甩了甩袖子,看来得到别地儿找衣服。她都觉得自己一身邋遢,比那个叫陈成志的小人还不修边幅。 陆子筝淡眸冷眼瞧着她。 忆山正欲离开,走到一半,又顿足想了想,还是说:“我并不是想来拿你的东西,我掉水里,找不到衣服才不小心进你这里来,也是无意看到这颗珠绝美珀,你放心,我不会说你有精力族的东西的。”她本来就有守口如瓶的好习惯。但感觉这陆子筝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说自己是个盗贼一般,十分不爽啊。 “你觉得,你这样说了以后,我就会相信你?”让她走,她还自主无视他方才的发话。 忆山抬眼,眯着眼问:“那你想怎样?”难不成会把绝美珀送我?以这屋内数不胜数的宝贝,这绝美珀的价值与陆子筝来说,不过沙粒一颗失心前夫,求宠爱。 这样的人,居然是个守财奴! 她承认自己将陆子筝往邪恶形象上定义,也怪先入为主的观念导致的,谁让这人就像千年不化的冰山一座。加之捉摸不透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想让人视他为好人,忆山觉得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 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闲来无事将一个面具一直戴着,如果天下人从未曾见过陆子筝的模样,那他一定是让那面具在他脸上生根了。 手中的绝美珀,绝美的五彩光芒,就像流淌在手心的天上彩虹,湖蓝眸子中,倒映着这温暖的颜色,陆子筝说道:“你想要绝美珀的心思,在脸上都写着,如此没有信服力的话,你也敢说。” 忆山僵了僵脸色,抬起手抹了一把,有这么明显? 又听陆子筝说:“你既然想要,我便给你。” “真的给我?!”忆山都不知道怎么感受自己的内心了,一会儿跌落一会儿惊喜的。 “给你,还把请武名的帖子给你。”陆子筝忽而抬着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眸光深邃遥远,“你可以直接上个人挑战赛,搭台我会为你单独安排一个,可是你记住,结果如何是你自己把握,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输了,永远不准出现在凉源。” 既然要得到赤子之心,就要在她未曾掌握之际就从她体内剥离出来,否则,赤子之心的力量会被天地吸走。如果将赤子之心的力量用来筑守凉源,那在圣魔苏醒后,天地倾塌,这凉源郡依旧会存在,以不至于湮灭。 那遥远的预言,在千年前就真实上演一次。浩劫之后一千年,圣魔苏醒,魔界卷土重来。一切的一切,只有赤子之心才可以终结。 而这小花妖,不过是个载体,她虽与淳于签舜相熟,但是云上谷却会只拿赤子之心去查询真相,看起来,这淳于签舜或许不这么想,但是淳于尚,定然会如此做。 云上谷没有多少野心,因为他们是女娲的后人。 “以我的资质,我只能先从点妖台比擂打上去,你现在直接让我单人挑战群雄,我没有把握。”忆山坦言,这种踩高跷的机会是难得,但是也要认清形势。 她不是特别聪明,但是陷阱火坑什么的,她还是能思考该跳不该跳。 陆子筝面具下,眉目一抬,“你的妖阶并不差。” “只到御天阶,想要攻击别人,还需要磨练一段时日。”忆山把怀里的纨扇摸了一下,纨扇是她的武器,她都还不知道这个武器还有多少未知晓的属性,但以从荒漠过来时对付哑奴傀儡的那一幕,让她对着纨扇更加好奇和喜爱。 “请武名一出,在这凉源郡内,你不进博雁庄,自然也会有人找你切磋。” 忆山瞪了瞪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拿着你给的请武名,是只能参加单人挑战赛的?”在此之前,自己若是不能入营比擂,这博雁庄也是不能居住的了! “是这样。”陆子筝不留一丝余地,淳于尚的儿子,想要对付冥蝶,只有专心一点才行。 忆山捏了捏拳头,恨恨道:“真够有你的!” “过奖。” ps: 求推荐o(n_n)o~~求收藏o(n_n)o~~求打赏o(n_n)o~~求评论o(n_n)o~~各种求o(n_n)o~~亲们支持啊,,猛戳文,推荐收藏点击阅读吧!o(n_n)o~ ------------ 第六十一章 请武名(下) 忆山觉得,自己并没有在什么地方得罪过陆子筝,为何他偏要为难自己? 好在现在也知道青莫他们在哪儿,最不济时就去找他们。 把绝美珀放好,到了惘川天,事情会好办很多。 只是想不到这陆子筝与精灵族之间也有往来,不过这倒也没让忆山觉着很稀奇,毕竟陆子筝的身份,原就是辽源与玺归相接的放行人。 而忆山听说,以前执掌凉源郡的,是一个凡人。 于第二日,忆山出了博雁庄,顺手那陆子筝给了一套衣服,算他有点良心。请武名的帖子,以血为契,从引帖开始,就生效了。以妖物来说,这是一种无需公开仪式就能引来同类,手中的请武名,实际上就是战书,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别人,她就是在挑衅。 蠢鱼如今是红衣使者,也就是说他的身份在凉源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 淳于签舜才没多久就轻松成了这凉源郡名气最响亮的,忆山边走边一路听得满城满郡都是讨论与蠢鱼有关的话题,只一天就夺得七连冠的擂主,三天内就顺利得到红衣的身份。 说得忆山好有压力感,险些呛到。 “蠢鱼真是出人意料!”忆山咬了一口馒头,有些愤慨,为什么她就不能在博雁庄里入营比擂!早上同王家汉大叔说时,他还一脸替自己高兴!郁闷! 说什么直接在外与高人切磋,比他们参与比擂还好,说若是忆山未得到郡主隶属发下来的请武名,那些在外深藏不露的高手是不屑来找她的。 现在好了,高手全来了。 忆山啃完最后一个馒头,硬着头皮上吧。这样公开的切磋,总归不会丢命。 西街空场。 “快看。又有人切磋比武了!”市井间的消息,比十里疾书还来得快些。 “那可是郡主亲递的请武名帖子啊……” “……嘿!上回发这帖子,可都隔几十年。如今这女子,凭什么能得到?” “能有过人本事呗,不然……你以为郡主大人会将他这帖子乱发乱放的吗?” “郡主大人可不会啊……呵呵……” 众人哈哈笑道,只等着看好戏。 从来拿了郡主请武名的帖子的人,下场不是鼻青脸肿就是连滚带爬的跑出凉源郡。 忆山凝气,不可轻敌,凉源郡内就算是不入流的武师,对付起来多少还是费力。而且。以陆子筝给自己的这个帖子,她就知道天下没有白拿的东西,得到什么必定要时刻准备着付出什么。就是当时未曾牺牲,到头来一样会有等量的代价要交付。 “让开!让让开!赶紧让开!”一群黄衣使者带着凉源郡特有的符节走过来,迅速将人群四下退开,围着西街让出一大片空场。 “爹爹,这是干嘛呀?”一个小女孩儿吃着冰糖葫芦。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问。 “这是切磋啊,几十年了,你爹我活了三四十年,今儿还是头一遭碰见呢,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啊……”中年汉子答道。凉源郡比擂形式笼统的来分,分三种,一是入营比擂。二是挑战赛,这三嘛,就是眼前看见的这种,拿着郡主专属的请武名帖子,对于各色人种。都是血契为引,不论生灵类别。这切磋赛,也是三者中,最难把握的一种御宝天师。 运气好,只是和些小虾小将纠缠,运气不好,遇着了真正隐匿的高手,那可就惨了。 “为什么那个姐姐不到博雁庄里去参加比擂,要选择这个方式?”小女孩儿看起来天真无邪,可以她的身份放在中土,拳脚功夫都能撂倒一个大汉。 “哎,这是她的想法吧,能让咱们郡主给她请武名,也是她的本事。”摸摸女儿的脑袋,身为凉源人,他们就不需要这些过场,有郡主在,凉源郡千万年都无事。江湖上人来人往,也无干他们的生活。 凉源郡人才济济。忆山觑着眼睛,可不是她自己愿意的,若非陆子筝发话,她此刻也没这般焦躁。捏着纨扇的手略微发汗,人群聚集得越来越多了,已是午时下刻,暖阳凌空,秋风中,带着丝丝闷热,这让她内心不能宁静下来。 毕竟,此刻是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她再想装得大气一点,也要有足够的底气。勇气什么的,只能支配精神,但是实力几何,与旁人的悬殊多大?她默默垂下眼睫。 不管如何,都已经来了凉源,就没有再回头的理由。 “黄衣使者啊……难道是郡主安排下来的?” “可能是哦,虽然切磋的不在博雁庄内,但是这也属于咱们郡主管辖下的事,像咱们郡主做事周密的作风,定然是了。” 围观的人一人一句,忆山暗暗感觉吃力,原来陆子筝的名声,在外都草木知威。 现在认为忆山很嚣张的人都已经可以用几打来形容,拿着陆子筝的请武名,忆山觉得,得罪什么人都好,千万别惹到像陆子筝那样的。 不然他就会亲自给你一张请武名,美其名曰告诉你,打败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他就会接受你的挑战,而事实是。凉源郡人口复杂,各路人马良莠不齐,凡人妖物的力量参差错落。 因着请武名,此般要来找自己打架的,多如牛毛,还不论优劣。 忆山真的没有要选择挑衅这条路子!奈何就算说坏了嘴,现在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她手里还紧紧捏着请武名这张帖子。 “安静!请大家安静!”黄衣使者中,一老者出言止住嘈杂之音。 三衣使黄衣居其次,但是依旧是凉源郡身份地位的象征,为首的便是黄衣使的其中一个领头人之一――万长柳,他其实就是凉源人,众人熟知他,所以也很给面子的都止住话题,倒听他怎么说。 “各位。今天的这个情况,是我们凉源郡四十三年未曾出现过的武斗切磋,想必大家也看在眼里,或者听到了风声,郡主让我过来主持这边的赛事,希望大家配合。”万长柳一抱拳,有礼道。 “正是这个。”一个笑道。 “那就赶快开始吧,还磨蹭啥?”也有对着突来的黄衣使不满的。本是武斗切磋,多年不曾见,还此般耽搁。 “是啊。万大人。就让快些他们开始吧!” 众人异口同声,这万长柳想,还真难得有这么多人期待。毕竟凉源郡的武斗,已经好多人提不起兴趣观看了,有好奇的人,也只是初来此地的生人。 重复生活在一种状态下,很容易让人习以为常。 万长柳回身走近忆山。笑道:“姑娘可就是今早出博雁庄的那位?” 忆山挑眉,博雁庄平时进出人那么多,你怎就知道我?是因手中的帖子?于是眯着眼,也笑答:“正是。” “……呵,是这样的,今早一位红衣使大人告诉我蜀山五台教主。让你与人切磋时,无需担忧。” 红衣使,想来是蠢鱼了。他还让自己无需担忧?问题是目前的情况下,她能不担忧么? “他还让我转告姑娘,若是不敌,便回头再来。”万长柳也不明白那淳于公子怎会这般小心交代,若是怕这个姑娘输。他大可以直接向郡主请命,这姑娘是外来的人。若想留在凉源,那以淳于公子如今红衣使的身份,让她住在博雁庄大不成问题。 “回头再来?”忆山笑道:“哪有他说的那么好啊。”扭了扭脖子,忆山又道:“万大人想必是来这里主持仪式的?” 万长柳点点头。 “那我准备好了,请万大人宣布开始吧。你让他们一个个来,武斗切磋这种事,也是要有规矩的,若是集体攻击,于我就不公平了。”忆山笑道,陆子筝的心肠不算太硬,知晓这种情况,自己定然会吃亏。由他定的规矩,自然也由他负责。 “那好,我手里已有签号,只让他们抽取便成。” 忆山扫了一眼候着的人,盯着万长柳手里的签号,又笑道:“恐怕是不够吧?” 那万长柳也数了数,“……呵,不够可以分批次来,先来十个,再轮番抽取。” 没想郡主这好不容易亲自发一张帖子,就会引来这么多想要武斗的,这些人中,大部分皆是假借武斗之名,显露本事是真。这凉源郡的竞争太大,在博雁庄请不到帖子的人,终日混迹在城内,只为能等到这种机会。 如今福利来了,自然唯恐错过。 忆山将包袱放在地上,身穿一袭深蓝长衣,款式男儿装,也梳了一个男子头式,看起来飒飒风姿,英气不输男儿。 包袱里装着她的红衣,就是不能穿了,那也是将暮送的,不该丢。 于是,在等万长柳安排好出场秩序后,忆山落落站在空场中央,大有一副我不入地狱谁不入地狱的慷慨。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凡人身份。 “凉源,罗盛。” “盘山,忆山。”忆山一抱拳。 “请。”来人出礼,话音落罢,看不出有多少客气。 虚浮,焦躁,不稳…… 忆山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那人的步伐行招,说了几句,以她的灵力,轻易就避开那罗盛的攻击。 “我们不是同类。”忆山笑道。 那罗盛一怔间,就被忆山一拳勾在下颌,仰身飞开。 众人一阵惊呼,忆山回身闭着眼,拍拍手,若是接下来都是这种货色,那她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拖延体力的话,她要求中场休息。 其实这种形式相比下,与在博雁庄内的个人挑战赛制是差不多的,只是在外,要对付的小角色要多些罢了,且武斗对象还没个定数。 “忆山!” 一声喊叫,忆山抬头,人群中,却见不到来人? “忆山!” “是谁?”忆山四下张望,听起来这声音很熟悉,可是却一时想不起 ------------ 第六十二章 谁论输赢(上) 是谁呢? 忆山光着眼睛看望,乌压压的人群中,一个红色身影突兀显眼,忆山眼前一亮,勾起唇角,笑喊道:“音书!” 想不到她竟也会出现在这凉源郡! 给万长柳打声招呼,这筑楼音书飞身上前,走近忆山,拍了拍她的脑袋,想不到才相隔不久,这姑娘就长了个子,倒是越发明媚了。 “你怎么在这里?”忆山惊奇,拉着音书笑问道。 “过来闲逛。竟遇见你,看了我们很有缘哪……”音书抱着削风剑,若非那变态国师利用邪术将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偶傀儡侵入石漠荒地,害的夏洛王朝隐藏的精兵损伤几百,她和长涯犯不着带着筑楼死士守着石漠。如今虽然解决了那些渣滓,可夏洛的秘密基地已被发现,转移暗中力量已是迫在眉睫。 在辽源之上,虽然公子的本事足以保得伊逻交州一带暂时安稳,但夏洛这些年来招揽蓄积的组织日益庞大,加之肃慎朝廷由那变态国师把持,四方贵族虽未曾出面与其联手,但是观之诸心动作,都是与公子针锋相对的。纵看整个天下,封疆王侯,谁不想败了子桑贵族! 所以,寻找安全的秘密驻所,便成了她外加的任务。 “闲逛你也跑这么远?子桑乐不让你办事的么?”忆山眸中喜庆,音书与陌狼,是她在人间相识的两个各有天资,气质脱俗的女子,比不得普通循规蹈矩的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音书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陌狼是一国巫女,她俩都没有丝毫女儿娇态,拥有女中豪杰的流韵浩气。 忆山以为。纵然她俩没有倾国之姿,却也能让人臣服拜倒,这就是音书与陌狼的魅力。 想来,这也是为何音书与陌狼,能在最初一见面时,就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性格太过相似的人,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便成了命运最佳的红绳引线,不用急,最终都会走到一起。 而忆山自认。及不上这两个女子的万分之一,能相识,便已是万幸重生之特工嫡女全文阅读。 “公子就是让我过来的呗。”音书拿剑抵着地面。手忖在剑柄,又道:“听说你得了这凉源郡郡主钦赐的帖子,你是想要成为神么?”连她都请不到这个郡主的请武名呢。 传说中这凉源郡,是个世外桃源,人间福地。可是凉源郡郡主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想要在此地安营扎寨,她也必须挑战比擂。 陌狼曾说,这凉源郡诸界人物都混迹在此,人群混杂,如今她来看时。事实确是如此。 长涯带人守着石漠荒地进口,阻拦国师暗地里的进攻,由她一人前来凉源。初时却也讶异凉源郡的一切,不过以一个长年训练的顶尖高手来说,不到半刻就融入这样与中土习俗风貌颠倒的地方。 早在忆山来这里之前,她就去请过帖子,如今已是红衣使级别的身份。 忆山点点头。笑道:“成神可不敢说啊。”手上拿着请武名帖子晃了晃,“原来我是想去请比擂的请武名。想不到请来了这切磋的请武名,我都郁闷着呢,你说我去比擂,如今也不用这般抛头露面的,好歹我也是个姑娘。” 音书促狭的乜了她一眼,俯身在忆山耳边笑说:“好姑娘,陌狼可都与我说了你的事,你是只妖物,伤夏公子的是你,去年还害我们公子离开长宁,如今也不打算回去了,你说,你是不是得为我们负责啊?” 她的坦率,有时候让忆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世间万事是个把握不准的东西,说是公子只为对付朝堂那些喽啰,此生就顺利过了,筑楼五人的命是公子的,就算为他去死也毫无怨言。 本是找回夏公子,长宁城里的三公还是桑乐公,可是一到伊逻交州,就打乱了他们的所有,如今要对付的,可不止是肃慎朝堂上的酒囊饭袋,而是整个天下都蠢蠢欲动的窥伺者。 夏洛王朝是亡国,亡国是没有资格再谈复国之类的,就算实力雄厚,这辽源大陆上的统治,定是新的霸主统领,而从未有过,亡国氏族卷席重归的王者。 子桑贵族一直秉承千世遗志,辅佐明君圣主,也因此,子桑贵族在整个辽源大陆上的威望,是其他贵族所不能比拟的。 更是如此,才让那些野心家一心想要击垮子桑,成为辽源上更盛名的氏族。流芳百世万年传颂的美誉尊贵,也唯有子桑贵族才有资格受享的殊荣。 “啊?”忆山睁亮着眼,脸上写着困惑,“什么负责?” “呐,你不打算负责也行,但是你得告诉我,怎么得到这帖子的?”音书转移话题,公子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决定,就算前路不好走,以公子的荣耀,拼上性命他们也要闯。 “啊?”忆山深思有些搭不上来,“这帖子就是陆子筝给我的呀。” “郡主陆子筝?”音书跺跺剑鞘,抬头问,“难不成他就随便给你的?” 忆山重重的点点头,音书怎么像个审问犯人的一样?但看她一身红衣着装,‘又是红衣使。’内心叹服,音书的本事,让她这个小花妖十分汗颜。听王家汉大叔说,凉源郡的红衣使,数数指头不过十个而已。 音书探眉,正欲要说,那黄衣使万长柳上前一步恭道:“红衣使,忆山姑娘还要与人切磋。”示意音书环看了周围的人一眼,“你看……” 音书定眼看了看忆山,笑道:“啊,我还忘了呢。”抬手将削风剑旋腕绕了两圈,背在身后,“那小忆山,你继续哦,我先过博雁庄去,你忙完了,去博雁庄找我。”这凉源郡郡主行事没个定数,且她在凉源郡的时间太短,一时也摸不清那郡主脾性如何。 “我去博雁庄?”忆山转头看了现下情况,眯着眼笑道:“我估计都去不了,若是晚了,博雁庄深更半夜又不允许人出入……” “无事双修奇才!你到时候只需随着万长柳一同回来,我在博雁庄大门接你。”回身又对万长柳说道:“万大人,酉时之前,若是还未比完,你让忆山回来,明日再继续。” 万长柳一脸惶恐,“这个……” “怎么了?”音书撇了他一眼,“难道这还需要请示郡主大人么?若是这样,我便此刻去请示,还请万大人……” “音书。”忆山抬着头,将视线从万长柳身上拉回来,看着音书,笑道:“不用如此,真正的高手都在博雁庄里住着,这些人对我来说,半日便可解决的,莫要为难万大人。”冲她眨眨眼睛。 音书领会,也装作放心的笑道:“……哈哈,你这样说,那可就看你的了,我回去等你。”既然这郡主陆子筝会给忆山这帖子,定然还会来找忆山。 她虽成为红衣使,但是却连那郡主面都不曾见过,传说没有人见过那郡主陆子筝,但他影子至少也该让人见上一见,否则她来凉源,岂不白来了? “好。”忆山笑道,眸中流光斑驳,本就是花妖,眼瞳在成形之前就呈火红,修炼以来,随着灵力妖阶渐长,火红的瞳色倒也渐渐隐去,成为暗红色,阳光下,才看得分明。 音书站了一会儿,看忆山在片刻内解决了三四个,不过想目前上来的都是凡人,自然与忆山来说,实力悬殊。 忆山也觉得,太容易了。 这样的切磋,就像儿戏。音书看得无聊,朝忆山道声别后,便也先行回了博雁庄。 十人一轮很快轮了三轮,时间也才过去一个时辰。忆山歇息间,万长柳未敢打扰。 他想:忆山姑娘若是以这样的资质在搭台比擂,也可与他万长柳打上几个回合。 在这过程中,场外有同类道出忆山是妖物的身份,于是在接下来的抽签中,凡人比例减少。 “不周山,立果。” 忆山抬眼,一番好生打量,竟是不周山来的?西王母是个霸道的人,可是也不允许在她所辖之地的妖物离开不周山,这只小雪狼…… “还看什么!”这立果声气嗡闷。修成人身的他,按人间年龄均算,十一岁。身高堪比弱冠男子。 “我不用报名号来头了吧。”忆山对他笑道,小雪狼的样子看起来,没有青莫机灵,可是眉宇间的磊落,比之众生,更加光明。 “谁说不报的!这是规矩。” 忆山一笑,“你方才又不是没听到我报。”把先前的那些纯当练手,也费了精神力气,说说话还不浪费妖力。 立果浓眉一扭,定定的盯着她,说:“那好,我替你报:盘山,忆山。”之所以他要上来,就因为她来自盘山,他打听的消息说,他们如果离开不周山,三界世间唯一两个去处,就是盘山与凉源郡,玺归大陆在哪里,他不知晓,也不想去精灵族居住的地方,所以,若是打败眼前这个叫忆山的妖物,那他也许可以让她带自己去盘山。 盘山山神,他们久仰其大名。若是能在他的庇护下修阶,自是比西王母强。 忆山挑眉,好家伙,忒主动了吧。 “你快出手啊!”立果喊道,他俩站在场子中间可有一会儿了,只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也不见行动,他有些急。 ------------ 第六十三章 谁论输赢(下) 陆子筝之所以给忆山那样的帖子,是因为在凉源郡博雁庄内,身为红衣使的,皆是六界派来寻找赤子之心的人。让忆山避开与他们的直接交锋,于陆子筝来说,是最佳的处理方式。只要等这小花妖离开凉源之前,取走赤子之心,六界就休想再知晓赤子之心的下落。 七月十五日赤子之心惊现人间,六界中所有人的行动便提前加快。得赤子之心者,掌控六界洪荒,甚至能将这个空间维度改变颠覆。陆子筝的目的,只是为了守住凉源郡万年安好,圣魔醒不醒来,与他无关。 如今在忆山身上,并没有赤子之心的痕迹特工王妃,别惹废物七小姐。 只是因并非凡胎,忆山花妖的本体模样,有些高人早已知道,全魔印的封印除开将暮,六界中法力强者皆能觑见,世间该用上全魔印的,除非不想教人知晓身份才会用上以外,就是为了封印其灵力。 而没有任何一只妖物会这样做,全魔印的施筑,也只有仙界殿下将暮与天帝才有能力施为,妖物的妖阶就算修炼到妖仙的级别,想要施筑全魔印,也是困难重重。再者说,一个想要进阶的妖物,更不可能会封印自己的灵力。 花妖忆山,定然就是当年被人从尸铸山带走的那株红花石蒜,赤子之心的载体,隔了几百年时间,终于现世。 如今,赤子之心早已融进她的心脉,与之连为一体,可以说,赤子之心就是忆山,忆山就是赤子之心。 可惜是,在忆山看来,她的认知范围里,可没有那些复杂的解释。就仅仅只觉得这赤子之心,不过因着自己来历的特殊才生成的,而并不知晓赤子之心真正的用处,毕竟将暮不曾给她解释过,只是穷奇提起她生就的是一颗赤子之心,她便认定就是心的名字取得怪异罢了。 申时末,在西街空场,忆山好笑的看着那叫立果的小雪狼,“你这么急做什么?以你修炼的年头,不可能成人身。如今这般,你也是打不过我的。”也不知他通过什么方法,两百年的道行。就修成大人模样,这样揠苗助长的方式,是妖界修炼大忌,急于求成的最后结果只会是适得其反。 “啰嗦做什么!既然已经站在这里,就该以行动来证明强弱。多费唇舌,难道是你不敢?”立果回道,晚了回去,破落庙里就只零霜一个人,且自己一早就过来,零霜也有一日未曾吃过东西了。 虽然。‘咕咕……’ 立果肚子叫嚣,脸上一红,语气更显急迫。 “你饿了?”忆山笑问。虽隔了七八丈远的距离,她还是听到立果空腹响动的声音。 “要你管!”立果横眉一竖,他的目的,只要打败这忆山,就让她带自己和零霜去盘山。 “我可不想趁人之危。你还是吃饱了再来,此刻天色渐晚。你排到第二日,我也奉陪。” “身乃妖身,岂受这些小事影响!”他等不及第二日来,若是再逗留于凉源,那不周山净神就会追来,他们可不管凡间规矩,这凉源郡于他和零霜来说,终也不是久留之地,而唯有盘山,才是他们最后避难的所在。 且西王母对盘山山神的忌讳,是不周山上公开的秘密。所以,若想保命,只有打败眼前的忆山。才在破落庙里时,他与零霜就看到过她,只是不知她身份来历,倒也不在意。就早上出门寻觅饭食时,听说凉源郡西街武斗切磋,他瞧热闹,便顺路过来看看。 听忆山自报家门时,他先是一愣,复而反应过来,也不先探虚实,自测不了她的实力,就抽了签排名,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待她累怠后,有机可乘也未有可能。 忆山忖着手,眯着眼盯着他,半响笑道:“那,请吧。”先不管他为何上场,观其面色,脸黄肌瘦,双臂看似有力。 立果听罢,叩额浮现暗黑月牙,忆山惊怔,额上月牙! 真是食了千秋树的果子! 这样来,极是消耗他身体机能的。 立果一心想打败她,使尽所有力气,每一次攻击,额头上的黑色月牙形状就会有所变化,忆山观之,暗自骇然不已。 若是月牙变成黑色圆月,也就是他命终的时候,是什么导致他要这样拼命的? 聚气成屏,挡住立果形势汹汹的招式误惹——衣冠禽獸全文阅读。一波未歇,接连攻击。 忆山抵着纨扇足足立身倒退几米。 场上这一光景,让场下的人群骚动,看不出这位小哥儿,年轻胆大。那姑娘的本事,也被他们看在眼里,虽说放在博雁庄内,成不了多大气候,但是博雁庄外,衣食住行如今也可以保证,不是难事。 忆山美眸扫了场外一眼,突然心生不耐,她又不是什么惹人围观的东西,但看这些人的眼神,像是在观看两只蟋蟀在相斗一样! 撇了撇嘴,将纨扇收回腰间,回头看着那立果,脸色凝肃,她速战速决好了。 才一出手,立果渐渐感到吃力,千秋果子的爆发力只有半个时辰,这忆山先前的动作,难道只是为了试探? 一攻一守下来,立果被忆山一个旋踢击退,仰躺在地,鼻腔一涌,鼻血缓缓流出。 “好了,你下场吧。”忆山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来凉源,是为了修阶,与真正的高手对垒,对她才有帮助。而不是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喝。”只听周围众人一声倒喝,“还能站起来?” 忆山脸色一动,“鼻血都流出来了,还要继续?” 立果抬袖抹了鼻子,可鼻血依旧流出,瞥了眼不甚在意,闷声沉气说:“自然!”语气坚决毋庸置疑。 “我只能说你精神可嘉,但这只是武斗切磋,犯不着拼上性命,你没有请武名的帖子。生死不受约束,我不能把你打死。”忆山说道。 “不管!我只要打败你!” “打败我?为什么?”忆山抬眼笑问,陆子筝可是想到她今日都遇着的是些什么人,她自认妖阶本事落于人后,可这些被自己手里请武名引来的,却是比她还不如的。还枉自她一直把凉源郡看做人杰地灵的宝地。 “打败你,再告诉你为什么!”立果说罢,就是一番攻击。 很明显,他的灵力减弱,攻击力显得不堪一击。 口中腥气涌上来。哇的吐了一口,满牙都染上了血的颜色。 “还打么?”忆山站在他立果身前,看他匍匐在地。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扶他起来。 但,凉源郡武斗切磋,没有那样的规矩。 场下的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忆山神情十分不悦。 “哎!不行就下场呗,后面还有几位呢!”一人喊道。 “就是。到了戌时,可就要歇息了,你这样耽搁,也是白费力气!” “没本事就别上呗……” “没本事也想显摆,就是来找打的啊!哈哈……” “哈哈……” 众人夸张的笑意,明显带着嘲笑和看不起。立果费力的撑着双臂。从地上挣扎而起。 “谁说,倒下了就不能再继续比?” 他垂首,此般看起来。竟周身凝聚着一股震慑人心的黑气,汹汹向上。 忆山瞪眼,千秋果子是个邪恶的东西,据说只有鬼荒才有一品傲妃倾天下。穷奇以前与自己说时,都千叮咛万嘱咐不准随便乱吃。还说像忆山这个饿死鬼投胎的妖物,若是不小心吃了千秋树的果子。他定然要把她封印在盘山,免得等千秋果子效用在体内蔓延之后,让她死状难看。 也就是说,这立果去过鬼荒? “我,不周山,立果!”他满目黑气,说话间,从嘴里吐纳的气息,竟都是黑色的。 忆山心下更加拧紧,这下不能大意了。 拿出纨扇,执柄打开,在立果咻身而来的攻击下,快速迎击。 借助纨扇的威力,忆山轻扇一阵,就将立果从地上携风卷地弹到空中,凌空的状态下,破绽就多,没有踮脚之处,想要灵活动作,没有高超灵力根本办不到,就连忆山,也只能在空中飘立而不能踩云走动。 立果稳不住身形,忆山挥袖,从掌间聚起一股红光,以扫荡的威力席卷过去。立果无法回避,被那红光直直击中。喷一口鲜血从空中跌落。 咚的一声激起地上尘埃,众人倒喝一口凉气,那姑娘下手,未免重了些。 忆山飞身而下,那立果额头上的黑色月牙纹,较之先前扩宽了一些,但是由于他吐的一口血,那月牙纹反倒隐没了。 她凝眉盯着立果。 这时,万长柳收住眼里的震惊之色,走近忆山,问道:“下一个吧?” 忆山回头,那立果面朝低下,抬起尘土和血沾满的脸,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说:“我,还,能,比!” “你不能比!”忆山说道,“武斗比擂,又不是取性命的地儿,你若是想死,大可以去博雁庄,就算请不到帖子,你就在博雁庄大门那闹事,总归有人来收拾。我可没有杀生的欲望,所以你不该找我。” “谁……说,我想死!我不想死!正因如此……我,才会来到这里!”立果昂着头,紧皱着眉心,若是他想死,就不会离开不周山。 “哦?”忆山好奇的盯着他,笑问:“那你是为什么来这里?” 这立果两眼一黑,脑袋晕乎间见忆山走近,头又重重的撞在地上。 “死了?”探其鼻息,忆山摇摇头,“我还问呢,就晕了。” 万长柳让场外众人安静,观看这次武斗切磋的人越来越多,他带来的二十几个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忆山姑娘,这场你赢了。”万长柳恭喜说,虽然那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 忆山叹口气,说:“不,他才赢家。”看着立果,他定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否则,也不专找自己,还要想打败自己。 站起身来,对万长柳说道:“万大人,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带他疗伤。” “疗伤?”万长柳有些不可置信,哪有这种规矩的? 忆山点点头,“天色也晚了,就算接着与人切磋,到了戌时,定然也是要停下来,岂不扫兴?”不周山啊。难道,自己说盘山的时候,有牵扯到什么吗?狐妖宁九歌姐妹,也是不周山上的,这雪狼立果,或许知道些什么。 那万长柳笑道:“正是,那我这就让他们抽了签的散了,明日再来。” “多谢万大人。”忆山将立果从地上扶起,她是进不了博雁庄的,虽然有请武名,但这帖子是陆子筝指定的,没办法,就去破落庙将就一晚上。 ------------ 第六十四章 净神(上) 事实上不管忆山怎么说,那叫零霜的小狐妖就认定是她伤害了立果。 忆山带着雪狼立果回到破落庙时,已是亥时,在凉源,这个时候人们差不多都熄灯入睡,而在破落庙里,除了有些昼伏夜出的生灵,因着白日里的劳累,其他人也不会有太多精神撑着不睡。 由于忆山身上带有请武名的帖子,本不该继续留在破落庙里,旁人不知晓原因,以为这姑娘是为了那个叫立果的孩子。那请武名无需拿出来让别人见证,只要有血契,凉源郡内任何人都能感应得到。 忆山把立果晕迷不醒的身体拖到破落庙避风一角,见一个耳朵尖尖,四肢都还未幻化的小狐妖,就心下欢喜,果真救这雪狼立果,是个英明的决定。 一个得到请武名帖子的人,居然会救一个手下败将?这在凉源郡,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只是没有人问为什么,忆山自然也就没说。她当然也不会主动说,若是有好奇之人偏生要问,她还得找个适宜的说法,毕竟她不可能说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去查狐妖宁九歌有关的事才大发慈悲。 若非如此,她定然不会当这烂好人,还辛辛苦苦把这小雪狼从凉源西街搬到城外的破庙里来。要知道,从凉源西街到城郊的破落庙,可是对立相距的方位。 千秋果子功效褪去以后,这立果也恢复本体,同小狐妖零霜一样,四肢都并未幻化成形。 “就是你打伤的立果,对不对?!”小狐妖零霜双眼噙着泪,饱含怨恨。 忆山双手撮合,掌间聚起一道光为立果注入灵气,以缓和他体内千秋果子的冲劲。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千秋果子若是找不到解药,这小雪狼就该是食物中毒。 对于妖物来说,千秋果子堪比任何毒性强烈的毒药,本是生长在鬼荒的千秋树,原是为了摄住凡人投胎的灵魂,结了果子,那果子也是用来折磨凡人灵魂的东西,但是妖物食之,就会在短时间内灵力暴增。功效很强,可却不是什么良药! 一旦吃食以后,就再也离不开那个果子铁血大军阀。到最后。妖物会因它而灭亡。这不是穷奇恐吓忆山的,忆山很清楚,否则穷奇也一定不会一本正经。穷奇严肃起来的时候,可是比将暮还威武的家伙。 “你先与我说说,你们是从哪里采来的这个果子。”忆山在这个旮旯角落里。掀开一块黑色的砖头,从下面抽出一个布袋,拿在手里抖了抖会,捻开系结处,觑眼看了看布袋里的东西,抬头盯着那小狐妖。 小狐妖抬着袖子抹着鼻涕眼泪。哭音浓重,“你告诉,立果就是你打的。对不对?!”方才那些回来的人说,就是她打的立果,还装什么好人,现在还把他们的食物拿了,分明就是来害他们的! 忆山撇撇嘴角。秀眉一凝,抬眼看了看立果。笑道:“是我打的,但只是武斗切磋,难免伤胳膊断腿,我又没打死他。”双手一摊,又说:“你就先回答我的问题,这果子,你们是哪里得来的?” 零霜满面眼泪,顾不及擦拭,抱着立果的手,哽咽的哭泣。 忆山看不过,伸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叹口气道:“你总得告诉我,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我也好给你想办法救他呀!” “救立果?”零霜吸吸鼻子,抬起泪眼朦胧的眼,迷茫的质问忆山道:“你打伤了他,本就该救的不是吗?!” 忆山摇摇头,道:“我打出来的,都是皮外伤,于我们妖物,这样的伤能算是伤么?”无奈的挑了眉头,“你们吃的这个,是千秋树的果子,这个东西很要命的,你一定要好生说说,到底怎么得来的?” 递着手里的布袋,忆山静静的看着她,想要取得这小狐妖的信任,颇有难度,总得做点好事为他们,才有机会问及宁九歌和不周山的事。 “什么千秋果子,这个是立果的神力丸!”零霜忽而惊叫起来,一把夺过那个布袋,紧紧护在怀里,声音顿时哽咽:“我们……一路……过这边来,可……都是立……立果吃……这个,才能逃这……这么远!”抬头狠狠的盯着忆山,“你……你懂什么!” 忆山身往后倾,有些惊诧,复而垂首道:“我,是不懂。但是,若是立果不解了这千秋果子的毒,过不了多久,他全身经脉会爆裂,本体承受不住千秋果子的毒性,有可能连他元神都会灰飞烟灭,到时候,你可别哭!” 最后一句说得用力,忆山希望小狐妖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万分严重的。 “你骗我!你是个坏人!”零霜抬手抹了眼泪,灰迹斑斑的脸上,登时出现两道黑呼呼的手印。 “哎,我与你说,怎样你都不信啊?”忆山有些生气,就算她先前打伤了这小雪狼,但是在凉源郡,这也是合理合法的,小狐妖怎么就不听劝呢,若是迟些,待到明日,她可懒得再管这件事。 而查宁九歌的事情,等她去了佛界回来,慢慢查也不迟。 “呜呜……你是坏人!”小狐妖甚至哭嚷起来。 周遭的人被吵醒,骂骂咧咧的对墙角的人表示十分不满,咕哝的呼噜声,翻身响动声,一时乱七八糟。 “别哭啊。”忆山面含歉意,对那些被他们吵醒的人说句抱歉,用手将小狐妖的嘴巴捂住,减少声气,“我若是坏人,我就不带你家立果回来了!” 小零霜哭混了头,也听不进忆山说些什么,犹自张大着嘴,呜呜直哭。 忆山无力的摇摆着头,垂眼看了立果一眼,见他面色渐润,便伸手拍拍他的脸颊。 “啊呀!”忆山缩回手,瞪着眼看向小狐妖,问道:“你咬我做什么?!”她的尖牙可是都未褪去,这一咬,直接破了手指的皮全能煞星。 伤口看起来鲜血淋漓。 “谁让你打立果!”小零霜鼓着腮帮子,哭桑道。 忆山僵硬一下,扯着嘴角:“我不是打他好么?我在叫醒他!” 见这小狐妖嗫嚅着唇,又要雷雨交加。忆山只好撇开头,左手抬着被咬的手,看着立果说:“算了,看在你也是关心他的份儿上,我不同你计较。”虽然她很想计较,可是这小狐妖看起来,也不过一百多年的道行,她若计较,就是欺凌弱小了。 站起身来,小零霜昂头盯着她,忆山笑道:“小花猫!”转身走了两步,就俯身低低说道:“若是立果醒了,你可让他不准再吃这布袋子里面的东西。”想了想,把那布袋从小狐妖怀里变到自己手里,又道:“还是给我吧。” 小零霜愣愣的盯着忆山出去的地方,胡乱的摸了紧绷着的脸,低头看着立果。 “立果,立果,你要快点醒来。”耿耿的吐口气,净神一定来了。颤颤的抖着肩膀,小零霜把立果的手臂抱得更紧。 …… “我怎么总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忆山愤愤的想,好歹之于那两只小妖,她也算是姐姐的辈分了,居然和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摇摇头,“小狐妖还真下得了嘴……嘶……”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伤口看起来不深,却都连着血管咬下去的,“真准!” 扯了一块衣布粗略的包扎起来,抬头看了看眼前一座辉煌的大门,忆山绕墙而走。如果陆子筝没有带她游览博雁庄一遍,她定然不会如此熟悉那庄内的路线。 陆子筝可没有那个目的,但他不知晓忆山,是个对路线掌握超强的花妖,只需看一眼,便知大概。 也许这也是穷奇为何对忆山鄙夷的原因了,想当初忆山一下山就是三日不回,难为山神将暮要他从美好的睡梦中醒来,然后马不停蹄跑去人间逮她。明明忆山对回盘山的路线,是比任何人都烂熟于心的,可是山神将暮会为她说,可能忘了。 什么忘了?可能是贪玩忘了回程,也可能是真的忘了。 忆山每每见穷奇学着将暮的样子说这话的时候,是最开心的。 毕竟,世间有幸能见到上古神兽发飙的样子,也只有她忆山了。在外,穷奇可总是严肃以待,威风禀禀的,天下生灵遇着他,无一不是谦卑恐惧的态度。 忆山嘴角勾笑,一时倒也忘了手上疼痛,如果,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定然,盘山上一切美好的回忆,也将永远延续。 只要,没了佛界的痕迹,不污不垢,就只一心一意修成妖仙!――这是她心底,要做的最轰动的事情。 沉凝了心思,她脸上似是有了光彩,在漆黑的夜色里,依旧明媚动人。 “好了,就是这儿了。”忆山站定脚步,把肩上的包袱紧了紧,正要飞身翻墙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跑动声。 “忆山姐姐……忆山姐姐……救……救命……” 立果牵着零霜,一路狂跑,才恢复过来的身体,像是骨节都要脱离飞出身外。 而小狐妖零霜则满脸惊恐,跟着立果慌乱的逃跑。她吓得哭不出声来,嗓子干裂着,连话也说不了了。 ……净神!是净神找到他们了!立果的脸上,渐渐染上白色的霜气。 ------------ 第六十五章 净神(下) “怎么了?!”忆山飞近身,一把将那疾身的二人拉住。 “怎么了?” 小狐妖脸色像一张白纸,手臂冰凉。 “忆山姐姐……快救我们!”立果脸色大骇,在忆山还在破落庙时,他就已经醒了,后来忆山离开,他才睁眼罗喉。 可是不久后,不周山净神就找到他们的踪迹。 “谁在追你们?!”忆山一声厉喝,抬头盯着他们身后的无边暗夜。 “……是……是……是净神!”雪狼立果狠命一说,方才的一阵狂奔,已让他筋疲力竭。 “净神?”忆山一脸迷惑,“啥玩意儿?” 小狐妖零霜吞咽着口水,惊恐的不说话。 立果喘着气说:“就……就是西王母养的猎兽,专门捉拿从不周山逃走的妖物的。” “猎兽?我怎么没听过。”忆山说道,闻着暗夜里腐臭的气息,她皱皱鼻子,道:“我们先走。” “翻墙进去!”把小狐妖抱起来,忆山回头道:“立果你可是能飞过这墙头?” 立果重重的点头,这个高度,还可以过去。只是,这里可是博雁庄…… “这个方位进去,我们就到了博雁庄荷花池。其实这博雁庄荷花池,说是个池子,可是堪比一个湖泊的大小。”忆山携着小狐妖,咻身而上,一边与立果说:“我昨天来时,发现这荷花池是整个博雁庄守卫比较散的,依山而建的博雁庄内,这荷花池就围山开凿出来,已有这山的半面之光,可想而知,那陆子筝定然以为无人能越过这荷花池。” “我们进博雁庄,净神还是会追来。他们除了西王母,无惧任何人,就算是……”立果飞上墙头,忆山把纨扇打开,把小狐妖放在上面,回头对立果笑道:“先上来。” 御扇而飞。立果有些惊奇。 忆山坐在纨扇上,放松一口气,还好找对了,过了荷花池,就是红衣使者居住的地方。对付那些东西,找狩魔师淳于一族,定然能保命。于是垂首问立果:“不用担心。你先告诉我,那猎兽究竟是何东西?” 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立果也稍微安下心,摸摸零霜的头,才说:“西王母喜欢养一些异物。对那些异物的态度比对我们这些妖物精灵的还要好。”叹口气道:“那倒也没什么,神仙总有自己的喜好,又不是说非得要喜欢我们。” 忆山点点头,立果说得没错,妖界沉落,依附仙界生存的妖界众生灵。不过因着三界道义,仙家会对他们所守范围内的妖物给予一定加护。可妖界的萎靡不振,也让有些仙家对妖物的态度可有可无。毕竟,这不是他们的责任。 想在妖界还并存之时,各界对垒的情况时有发生,如今仙界和佛界能对妖界既往不咎,也算有义于斯。 立果继续说道:“西王母养的猎兽。是不周山最恐怖的怪物之一,比大裂谷里那个怪物还要恐怖。相比起来,我们反倒不惧大裂谷里的那只……” “等等……”忆山调整了一下坐姿,抬眼问:“你说不周山还有个大裂谷?里面还有只怪物?”她怎么都不曾听穷奇说起,像是仙界家长里短的事,差不多穷奇都在她面前倾述过吧。 “嗯啊……你不知道么?”小狐妖零霜眨巴着眼,笑问。 “我又没去过不周山,自然不知道啦。”忆山伸手拍拍她的头,也笑道。 立果说:“其实那裂谷里的大怪物我们也未曾亲眼见过,不过你若是身在不周山,不论白天黑夜,都能听到那怪物的打呼噜和翻身的声音,那可响彻整个不周山呢!”边说边比划,好似眼见的就是那怪物庞大的身躯。 忆山咂吧着嘴,“那有机会,还去不周山瞧瞧……” “你可别去不周山……”小零霜喊道,亮晶晶的眼睛里尽写着恐惧铁血大军阀最新章节。 “为何?”忆山低头问她。 只见她一下两只绒绒的爪子紧紧捂着嘴,急急的摇头,两只大眼睛像天上闪耀的星辰。 忆山又扭头看着立果,这立果沉凝一会儿,也缓口气道:“我们就是从不周山逃出来的。”顿了顿,沉声又说:“那净神会吸食我们的魂魄,连尸体都不会留。” “那与魔物有何区别?”忆山其实想问他们为何从不周山逃出来,可是看立果的样子,他并不想提及,便罢了这个心思,若是以后有机会,就再问了。 “可他们不是魔物,他们是西王母的猎兽,是西王母一手练造出来的。”小零霜脆声说,放下爪子,紧紧拉着立果的衣袖。 忆山若有所思的看了立果一眼,忽而笑道:“这样啊,但是在妖界,你们知道,吞噬别的妖物来修炼的,也算是弃妖,既然那猎兽是个异物,对狩魔师来说,与弃妖无异吧。” 立果不明所以,只抬着浓眉表示不解。 “过来了。”忆山俯身,绕开池边绿树枝桠,“来。”抱着小狐妖从纨扇上跳下来。 忆山纳闷,怎么自己就老是不问这小狐妖叫什么,以为又是姓宁的家伙,都在心里喊她小宁。但又觉别扭,索性也就不喊她。 立果正要下来时,身后一劲强风,呼啦将他掀滚下来。 “立果!”小零霜大喊。 “别叫啊!”忆山一跺脚,又急,飞身把立果接住,放地上站稳以后,挥袖收回纨扇。 “是净神!”立果惊惧,顷刻间就煞白了脸,小零霜也害怕得身体瑟瑟发抖。 忆山一手分别拉着他们,回头看时,只见一团污黑瘴气沿湖蔓延过来。 “莫怕莫怕,我们在博雁庄呢,郡主陆子筝才是老大,我找蠢鱼来收拾他们!”忆山凝声安慰道。 脚下生风,忆山想,她可能这辈子都未曾这么拼命过。以前不管如何,是自己一个人。不幸遇着危险,也有穷奇他们来为自己化险为夷,如今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了。 一个人若是一旦有了点点足够保护别人的本事,无论如何都要尽力而为呢! “忆山姐姐小心!”立果一声大叫,躲开尾随而来的攻击,把零霜从忆山手里扯过来。 忆山未料那些猎兽速度会是如此之快,又不知法力深浅,不敢大意临敌。将立果二人推开几米,止住身形,转身的刹那纨扇大开。“沿着石阶往上跑,见着红旗,就喊蠢鱼!” 疾风如刀削。嘶嘶作响,缭乱忆山万千墨发,方才一阵黑气袭击,震崩了发带,连着忆山五脏六腑。此般还在阵阵发颤。 “蠢……”立果拉着零霜,“是!”一低头,也不顾身心疲惫,双脚机械般的跑动。忆山姐姐,一定要坚持住! 瞥见他们跑了一定距离,忆山施开的屏障也‘嘣’的一声碎成细末。好在辟邪的结界,让她内脏未损丝毫。 忆山一凝息,静等动静。此刻是敌暗我明的状态,她不敢出错一分,也不知那猎兽长成如何怪状! 只听污黑之气不满的空中传来刺耳尖锐的一声兽叫,忆山颤眯着眼,以灵力满注纨扇。撑开一个白光结界,隔离了那黑色瘴气的侵入。 “若是妖阶到了步仙阶全能煞星全文阅读。这结界,必定是紫色的了!”忆山笑道,在未修成御天阶之前,她所施筑的结界,可都是清光结界,级别最低,最容易被人一击就破的结界。 神游间,结界外一阵如狂风暴雨般的袭击,四面八方而来的无形气刃,招招在找结界破绽。 忆山额冒冷汗,粗鲁的哼了一声,“太混蛋了!都不现身!”侧身抵着纨扇的扇柄,暗道:“结界撑不住了!” 瞪着圆圆的眼睛,“想来那两个孩子已经安全了……”犹豫的眼神从扇柄的开合处瞅出去,“我还是……逃吧……” 向来,她逃命的本事,总比打架的本事出色! “我走……”忆山耸耸肩,谨小慎微的收拢纨扇。 正要携身遁走之际,忽而一阵比方才更浓烈的黑气急速将她周身包裹,污黑瘴气如千万蚂蚁,撕心的往忆山肌肤里钻。 “乾清光环,合!”忆山双手成扣,腕上乍现一道五彩之光,如灵动的碧蛇,沿着那些黑气反攻而上,五彩的光瞬间淹没了那些黑气。 忆山捂着双臂,吃痛道:“难不成这就是猎兽?!” “他们只是猎兽的法术!”一个男声,冰冷而又沉稳的缓缓传来。 忆山一怔,蓦然抬头,惊道:“陆……子筝?!” “别拿你那难看的眼睛瞪着我。”陆子筝一袭月牙白的华衣,暗色里,朦胧不清,却是忆山眼前最光明的风景。 “……好巧啊……”忆山呵呵笑道。他出现在这里,会不会立果他们,被他发现了……? 这陆子筝冷哼一声,说道:“是很巧。”他可不记得让她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且,她此刻也不该出现在博雁庄。 “呵呵……”忆山揉着脑袋,装傻笑道:“它们……追我……呵呵,我来找蠢鱼的。”又不是找你!偏生你来了,在这博雁庄,你也是特不喜欢有怪物出现的吧。 可是忆山想错了,陆子筝不过也当她是怪物罢了。 陆子筝说:“你打赢它们,我便让你留在博雁庄,特许你单人挑战的机会。”若是在博雁庄内引出那些人来,他也省得麻烦,总之那冥蝶会一个个解决掉。 冥蝶的本事,他可是欣赏有加。 忆山蹙着眉,想用这个诱惑她上当,那是不可能的事!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忆山抬头痛苦道:“我崴脚了。” 这陆子筝冷冷说了几个字,让忆山一下从地上蹦起,叫道:“你看不起人!你看不起人呢是不是!?” 那她就证明给他看! 果然是激将法有用么。陆子筝冷眼扫了忆山一眼,便仰首盯着污黑云气里的那个本体,以这小花妖的修为,是看不到那东西的。拂袖间无形运作,霎时黑气散开。 忆山只觉呼吸顺畅好多,纨扇开合间,变幻成一把淬血利剑。 咻身乍起,凌空俯视,原来这猎兽,不过头长了犄角的爬虫!身形如毫彘大小,细看之下,竟没有骨头! “它竟然是个软体的!!”忆山冲着陆子筝喊道,以为陆子筝会稀奇。 只见他冷冷的垂下眼睫,身影单薄清冷。如一缕薄烟,随时会化在这个暗黑的夜色里。 ------------ 第六十六章 如此居心(上) 忆山没说要答应陆子筝要解决那净神猎兽,也没说不答应。 不过因着陆子筝说弱者是没有资格留在凉源的,她一时意气,便想要借用纨扇的威力将那长相恶心的猎兽扇到十万八千里去,一来眼不见为净,二来陆子筝也再不会说她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可是忆山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上古天神西王母练造出来的东西,再不济,也不是她这种妖阶只能御风而行的小妖能解决掉的。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在与那如蠕虫般抖动发威的所谓净神打上几个回合以后,忆山渐觉吃力,以她目前的灵力操控纨扇,纨扇的威力不足十分之二。想要真正驾驭纨扇,除非她成为妖仙,那个时候,灵力值充沛,就算是净神这种猎兽,来十个她也不惧。 问题是她离成为妖仙的距离,似乎还很遥远。 所以,脚底抹油,乘机打算寻空隙开溜。 陆子筝早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湖蓝眸子异常平静,在忆山一个飞身反攻的时候,他运气传声道:“你若逃了,博雁庄的任何损失,都由你赔偿。” 忆山身形一顿,有些气岔。博雁庄高手如云,红衣身份的人任何一个出来,都可以挡住猎兽,为何非要她来对付,她自认不是有心引来这个东西的。 可若放任立果和小狐妖被吃掉,她良心又过意不去,就算与他俩感情深厚不到哪里去,毕竟有个一面之缘。 而陆子筝究竟为何两番三次给她开出各种条件?忆山也想不透。 在忆山印象中,陆子筝是个很难求的人,传说得筝一诺,胜得千金。如此威名远播的声望,想要得到陆子筝一个条件承诺。都是不轻易做到的事。 他却接连给了忆山这么丰厚的待遇,着实让她心有不安。 忆山修阶,也只有在这种实战的场合中才能得到锻炼,放在之前的武斗切磋上,比起眼前情形来,这一个就足抵她与人切磋三万场了。 正如是,她还是决定与人切磋三万场,因为眼前这只爬虫般的净神猎兽,已经被她彻底激怒! “陆子筝,赔偿事宜你尽管算吧!我总不能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忆山居高临下的朝他喊了一声。运足灵力,奋力一扇,凭空卷起层层翻滚的云浪。像呈起惊涛骇浪的洪景,卷起千堆白雪,自上而下跌荡在那只恶心的猎兽身上,直至将其淹没不见任何踪影。 末了驭扇而飞,咻身不见。 身后落下片片落叶极品大小老婆最新章节。点点飞花。 这陆子筝定定的看着她飞走的方向,低头撇了一眼被云雪堆埋的一座小山,突然眼里一阵蓝光盈出,如海浪倾泻,极致妖娆的颜色,照亮一方。胜过日月相照的白昼黑夜。 净神蜕开出来,受不住强烈妖气的逼迫,云雪里掩埋的猎兽狂叫嘶吼。无骨的身躯在转眼间瘫软,黑色如冻肉一般的身体蔓延一地。 陆子筝携了衣袖,月华白衣,淡描素写如极地雪莲,清冷孤傲。 “小花妖。除了你的赤子之心,你倒是一无可取。百无一是啊。” 不屑的垂眸,“不周山净神?还以为那自以尊贵的天神会养出怎样水平的灵物,竟是这等货色!” “……唲昂!……唲昂!” 那猎兽痛苦呻吟,流淌的身体如腐水散发着刺鼻难闻的臭气。 “用死人的尸油炼造,也难为她能想出这个方法!”陆子筝悠然转身,这种东西,冥蝶自是喜欢。 …… 又说忆山逃脱后,便一头飞到红衣使者居住的院子。 每一位红衣使,在博雁庄内,都有一座自己的院子。忆山想:这是博雁庄的宏大富有,也是陆子筝大方。 蠢鱼的本事,青莫亲眼见证。 所以当一只雪狼妖和一只小狐妖惊恐惶惶的跑来,在整座院子里喊‘蠢鱼、蠢鱼’的时候,那淳于签舜便瞬间不见了人。 青莫装作老成,表示很无奈的将那两只妖物招呼进门以后,把红衣使院落的红色旌旗放倒,若是忆山找到这里来,他定然要好生躲着。 他可不想被忆山揪着脑袋把眼珠子都抠出来!忆山从得到郡主陆子筝的请武名帖子后,他就粘着淳于签舜没去看她,所以忆山在西街空场与人切磋的事他未能亲眼见证。 忆山若是见着了青莫,必定会责问他为何不去为她打气鼓励。青莫以为,忆山的本事有待磨练,他要跟着忆山,指不定此刻也如这两只小妖一般,被人追得四下逃窜。 “你们叫什么名字?”青莫问道。微闭着眼,抱着双臂,淳于签舜对他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立果横眉紧拧,双脚酸痛,紧紧拉着零霜,一双英气十足的眼睛盯着眼前一个与他们差不多大小,却已完全幻化成人的家伙,吐口气,闷声说道:“我叫立果,她是零霜。”转了头看着零霜,又说:“谢谢相救!” 青莫笑道:“不客气!不客气!可是忆山同你们一起?” 零霜探过头来,水亮的眼睛眨巴着:“你该喊忆山姐姐,你同我们差不多,怎么可以直呼忆山姐姐的名字?”躲过一劫,便是放心。 未定心性的小妖,在这种时候最容易被引入歧途而不自知。立果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爪子,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愚笨而没有幻化成人,零霜天真,说起话来是有疑惑就问了,请莫要见怪。” “无事无事啦。”青莫摆着手笑道,神情间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前辈的得意感,其实这也有赖盘山仙林的帮助,又说:“我叫青莫,你们逃跑,可是有什么要害你们?”莫不是忆山武斗耍赖输了人家,才让人记恨报复? 规矩是,在博雁庄外的一切动作,全凭自愿,打死甘愿。 “是……是有弃妖要吃我们!”立果略作停顿,他们来自不周山的事,还是少点人知晓为好,省得连累别人第一傻后最新章节。 也不知忆山姐姐,可是安好无恙? “啊……弃妖啊?我之前与忆山也遇到过哦。”青莫点点头,他是一个过来人。 “都让你喊忆山姐姐,你怎么不听呢!”小花妖零霜瞪着大大的眼睛,气鼓鼓的说。 青莫扯扯嘴角,这个……忆山可没介意过吧?再说,以忆山的性子,她能接受自己喊她姐姐的么? “哼……”小零霜鼻子哼气,从立果身上抽回爪子,翘着下巴一副很不满青莫的样子。 立果了看零霜,转头对着青莫说道:“这里……有没有吃的?我们一天没吃东西了。” “有啊。”青莫说罢,转身就往厅上案桌走去,端过一盘点心,又道:“本来是特意给忆山准备的,我就猜到她今晚会偷摸着翻墙来找我们。”青莫伸着手臂,将点心盘子递到小狐妖零霜面前,“喏……你们吃吧,有多的呢,吃完了还有饭,我们再等会儿,蠢鱼回来让他去温好饭菜,也等等忆山。” 零霜含着点心,呼着说:“叫忆山忆山姐姐呢!”她和立果,真的是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立果也夹过一块,到一边桌子上面到了半杯茶,回头说:“零霜你慢慢吃,先喝口水。” 青莫觑着眼睛看他俩,忽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淳于公子!”一个声音喊过来,青莫闻见气息陌生,示意立果和零霜噤声,也不答话。 “淳于公子!在吗?”声音继续问道。 “不在,他出门了!”青莫出声回道,在门槛处微微开了一个缝,青莫瞅着眼睛窥探。 竟是红衣使者,这博雁庄内的红衣使者,他可是一个未曾见过。蠢鱼也没有见过,这些人怎么来找他们? …… 而现在淳于签舜使用移形换影的法术,转眼就到了荷花池边,见着那一团正在凝聚本体的黑色怪物,眉头一拧,狩魔天剑两道剑光火石,那一处弥漫的黑色烟气尽散,夜色下的风景豁然开朗,月光清明。 “方才忆山定然是在这里!”他暗自说道,陆子筝也在? 见地上蠕虫般的东西如被太阳炙干的水汽消散,淳于签舜收好狩魔天剑,冷冷的看了荷花池一眼,将身一袭红色外衣扯下,飞身离开。 陆子筝想要什么,他自是清楚,只是他没有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谁也不可以动忆山,就算是他老爹淳于尚允许这么做,他也要阻止。 并且,盘山上那位,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忆山,虽然淳于签舜猜其目的,不过也是为了赤子之心。 “找到蠢鱼,把立果和小狐妖都交给他,青莫定然会与他俩成为好朋友,青莫也有了玩伴儿!”忆山笑道。去惘川天,她一定要护着青莫平安,虽然答应将暮要同青莫一起,但是经过今日的遭遇,她突然明白,她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青莫若是陪同着一同去了惘川天,陌生的玺归大陆,是个未知的异世,中间会发生多少变数,是她无法预测和不敢想象的。 她没有理由要青莫陪她冒险。 也一定要问清楚陆子筝,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如果凉源郡与她犯冲,她大不了另外找寻进玺归的路,总是有别的办法,天下之大,又非是只有凉源郡才能去玺归——譬如未央王陵。 ------------ 第六十七章 如此居心(下) “小妖怪,请你家淳于公子出来!” 来人推门而入,一点不客气。 青莫让开,他的身份在博雁庄内,是蠢鱼的侍童。可是这么直呼别人小妖怪,也忒看不起人了!他有些气恼,妖阶低了,就是如此吧。 回头见立果与零霜就站在那里,于是示意他俩也别走动,别施法,在这些人面前,他们的遁术只是虫篆之技而已。 “他出去了。”青莫低声回道,眉毛深皱起来,这些红衣使,究竟来是为何?他还不甚明了。但见来势汹汹,蠢鱼一时又没回来,真让他提心。 “出去?!那他去哪里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没有另外三个凶神恶煞,可谈话的语气依旧欠揍。 凉源郡的人,没一个讲究中土那一套繁文缛节的,书家百里一族制定和倡导的一切文明礼仪,在辽源大陆上传承了近千年,却依旧没影响到这遥远的凉源郡。 洪荒中,这个独立存在的地方,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庇佑,这种力量,却不是来自郡主陆子筝。 所以,三界中各界高手,为了追寻查探这种神秘力量的所在和来历,心甘情愿留在凉源博雁庄,甘当陆子筝的奴仆。 当然,在这种以利益为前提的驱使条件下,也不可否认郡主陆子筝的实力。陆子筝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同凉源郡神秘的力量一样神秘。世人只道他是半妖,而更多的身份背景,一概不知,就连在凉源郡身份地位最高的红衣使――留在凉源最久的罗刹女,对陆子筝的一切,也是一团迷惑。 “你们要找他,应该比较容易吧?”青莫歪头盯着来人。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妖物防备的本性发挥到极致,觑眼见立果零霜二人也是如此,都面色紧绷,欲寻最佳逃脱门路。 “哼……若是找得到,还会来这里!”语气逐渐不耐。 面目好可憎啊铁血大军阀。青莫低声碎语,上翻一下眼睑,说道:“那请里面坐,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想要在这些法术绝顶高超的红衣使眼皮底下跑路,除非打算把命豁出去。 淳于签舜好歹也是红衣使。且级别还在这几位之上,想来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先拖延一阵。待蠢鱼回来再说。青莫想时,边让立果与零霜下去沏茶。他则静候在旁,红衣使一下就来了四个,本体身份分别来自妖界和鬼荒。 他暗中凝神,若是凡人。倒也罢了。 “若是逮到那只小妖怪,定然教她魂飞魄散!”一个青莫看不出身份的妖物咬牙切齿的说道。 其余三人噤声不语,身处狩魔师的地盘儿,他们肚子里就是有三千丈的怒火,也得暂时压制。不然那淳于公子突然出来,岂不得罪?他们可还不想开罪他。 大堂里安静半响。青莫见立果将茶盏端上来,走到门口接过,也未曾说半句话。那立果自是心领神会,下去以后,就与零霜待在屋里静等这座院子里的主人回来。 “忆山姐姐说找蠢鱼,这蠢鱼可是一条鱼妖?”零霜天真的问,若是妖阶最大的鱼妖。求他帮忙,让西王母的净神找不到他们。那他应该会答应吧? “嘘……别乱说。”立果背着身站在零霜的前面,噤声的手势,回头悄声对零霜说道:“忆山姐姐与蠢鱼公子是熟人,青莫看起来和忆山姐姐很熟,忆山姐姐好心,定然她所认识接触的人都是好人,我们别胡乱猜人家的身份,很不礼貌哦。” “嗯!”零霜一脸崇拜的表情,立果的推理好厉害! 立果转头看向窗外,八月的中天,气候有些微闷热,偶尔早秋的风拂过,卷起空气里漂浮的花絮,还未到晚秋,这博雁庄就萧萧落木,远看枝干高大苍劲。 这就是博雁庄啊!立果心头叹道,凉源郡,比他的年龄还老。他垂首想了一会儿,说:“别人能帮我们这是有义,零霜,我们可不能把别人对我们的这点道义当做理所当然的东西。等忆山姐姐也来了这里,我们同她谢过以后,再做另外的打算。” “另外的打算?”零霜忽而声音有些生气,“立果,我们离开不周山以后,除了这凉源郡以外,我们只能去盘山了。”心口一股浊气,抬着眼睛盯住立果的背影,又说:“盘山,是我们必须要去的!” 立果瞳孔幽暗,“我们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是盘山而已了么?”世分三界,大陆洪荒,辽源之上,难道连他与零霜想要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么?九歌姐姐一年前就失踪毫无消息,那个唯一善待他们的九歌姐姐,是不是也因为离开盘山,而被西王母杀了呢? 立果不知道,零霜更不知道,他们不过几百年道行,人身都没有完全幻化,却感到生之可怖和迷惘。 可就算如此啊,他们还是想要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像大树那样清秀苍劲的活下去,活到天荒地老,活到这个世界重归混沌。 …… “忆山,你站住!”淳于签舜一声大喊,手撑着膝微微歇气,听得出语气有些怒气。 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忆山,她竟然跑到凉源郡城外几千里,还行装妥妥的,是做了什么打算离开凉源么?直觉告诉他,忆山一定遇着什么了。 忆山缓缓沉下纨扇,面色平静,走近蠢鱼,对他笑道:“我正找你呢!” 淳于签舜一怔,道:“你找我那还跑这么远?我就在博雁庄里,听到一只雪狼小妖喊我蠢鱼,我就猜是你了,可是追出去却没看到你,就用了法术,才知你离开的方位居然是往北。”他想知道她往北走,是什么原因,可是又不好过问。她去哪里,是她的自由。 又说:“你找我,可是为了那两只小妖?我去荷花池时,见到净神,那两个孩子是不周山来的?” “哦全能煞星最新章节。”忆山垂眸点头,笑说道:“你怎么只穿了亵衣就出了门?也难怪,我遇到净神的时候是晚上,三更半夜的定然打扰你了。” 淳于签舜听忆山的口气,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攒眉问道:“你可还是忆山?” “是啊。”忆山眯着眼睛,只是不再是以前的自己罢了。 “那你怎么说话,这般怪异?”淳于签舜相信她是忆山,更相信她在离开他们的这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蠢鱼你是红衣使,如此毫无形象在外,难道不怕别人看去笑话了?”忆山依旧眯着眼睛,她要怎么和他说,自己要撇下青莫去未央王陵,然后教蠢鱼照看着青莫他们? “形象什么的对狩魔师来说是无所谓的,有时候为了猎杀一头魔物,好多天都不曾换洗一身,我这个又算得了什么!”淳于签舜笑道,只是他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而已。陆子筝于昨夜让冥蝶那只妖魔接管博雁庄,明目张胆的在他这个令邪物闻风丧胆的狩魔师面前晃荡,他倒是省了去找寻的心思。 陆子筝不是规定了凉源郡的规矩,各使别之间,不允许在庄内武斗么,既如此,他卸去红衣使的身份,以狩魔的名义留在博雁庄,他陆子筝就不会介意了,谁让他承诺淳于签舜的老爹淳于尚,在凉源郡,狩魔师是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公开行动的。 之所以现在才等到使用上狩魔师的身份,就是为了等忆山,如今忆山也来了,又打算离开了,他速战速决的好。于是说:“倒是你,怎么不去找青莫?”事实上想说怎么不去找他。 “我……”忆山有些犹豫,本该果断的说与蠢鱼,拜托他照顾好那三个,话堆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你不是还要去惘川天的么?你离开凉源郡,怎么去玺归呢?”淳于签舜说道,顺便看了看忆山的面色,是什么事很为难? “啊,我是要去惘川天的呀。”忆山有些心不在焉,她要先把青莫留在蠢鱼身边,青莫若是回了盘山,将暮应该会让她也回去,以穷奇的态度,定然嘲笑自己,七百岁渡劫,只要他们一个手指头的帮助,就能顺利渡过去,偏生她要逞强。 再说陆子筝已经把绝美珀给了自己,渡劫更无需担忧费神,精灵族的绝美珀,可不是凡间珍珠随意可得来。陆子筝能拥有这个东西,定然与精灵族关系不浅,她拿着绝美珀去找精灵之王,无形中就是告诉他们,她是陆子筝带过去的。 可是陆子筝,在忆山跑路以后,就千里传音告诉她,想在凉源得到他的任何帮助承诺,已是不可能了。 他说一是一,上天下地,谁人不知?如此,她便离开凉源就是了。 虽然在这之前,不小心把博雁庄搅了个天翻地覆。 她的速度很快,因着辟邪,御天阶也在这段时间内修到满灵,不仅能驭扇而飞,更能驾驭白云。 而陆子筝却深知,那是赤子之心的能力,他知道看不到花妖忆山体内的赤子之心,是因为某个结界,只要让她灵力上升,赤子之心的威力定然会溶合结界,一旦结界被吞噬以后,赤子之心就会天下皆知,他要在那一刻,从她体内取走赤子之心。 本来让她留在凉源,锻炼她的妖力,可看样子,留在凉源,只会让她把计划打乱。等机会的时间,他有的是。 如今各界野心勃勃,都安放得有各类棋子在这里,盘山山神不削自己半妖的身份,那他就让他去看看那些所谓正统妖物,是何本性!或者,那些所谓仙家尊者的,为了欲望而逐渐展露的丑态! ------------ 第六十八章 沧海(上) 淳于签舜深深的看了忆山一眼,她让青莫留在他身边,还附带两个未成形的小妖,她要去未央王陵,找雪山巫女,借雪山巫女的力量去玺归。 天地间能进玺归的路途却只有一条,不管是以陆子筝的本事,还是雪山巫女的法力,都是为了那个路途而施为的媒介,不管在天地的任何一处打开,玺归的大门,始终殊途同归。 凉源郡,是离那个进口唯一最近的地方。 可是忆山又如何得知,未央王陵也是玺归的进口? 淳于签舜想不明白,他也不打算想明白,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什么,那就是等忆山去了惘川天以后,带她回云上谷。忆山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妖,虽还谈不上有多情深意重,但是却很在乎。这样的在乎也不是一时随意,他所认定的感情,就是一生一世,人世间百年一个轮回,算起来,他也有三生三世之多。 妖是没用寿终的,除非外界的伤害和自身渡劫的灵力受损会让他们元神毁灭,正常修炼的情况下,他们修炼成为妖仙以后,居住在三十三重长天之上,更是长生不死。 可就算如此,他也要在有生之年,爱自己所爱。 何关是人是妖? 玺归大陆是连他们狩魔师都未曾涉足的地方,云上谷淳于一族的人也只有在凉源郡这个地方一时盛世,出了辽源,最了解和熟悉玺归的,当属凉源郡郡主陆子筝。 这也是为什么云上谷与陆子筝之间,关系不浅的原因。 作为人间大陆上最后一支神脉后裔的淳于一族,身上流淌了上古天神女娲的血液。传说天神女娲在洪荒之初天地动荡之时,为封印圣魔向佛尊献上自己的元神,穷一人神力将圣魔拉进蛮荒白骨,从此陷入永生的沉睡爆笑:魔兽宝宝贪睡娘亲全文阅读。 淳于家世世代代守着云上谷。也是为了等他们的先祖能被唤醒。如今的三界,动乱之气日趋显著,人间瘴气四溢,恐未等圣魔醒来,他们就开始相互征伐,以致人间百姓何顾? 赋上淳于的姓氏,就是烙上守护的使命,守护人间,守护大地,是淳于一族生生世世不变的承诺。 这样的承诺与生命有关。与责任有关。 若是淳于一族背弃了这些,也就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生命能存在,就是为了担起某些必要的并为之驱使去做的东西。是物质的也好,是无形的也罢,生命终归需要一点什么来充实填满才显得活着当之无愧。 所以,淳于签舜便认定忆山是来陪他走这一生的人。他认为心动这种东西说到底,就是在机缘巧合下。彼此命运线默契纠缠,无需刻意隐瞒,也无需刻意矜持。 所以淳于签舜说:“我陪你去找陆子筝。”说过的让她先得到精灵族手里的一半九重樱,就一定会尽全力帮她。 忆山愣了一下,扭开头,不自在的说:“陆子筝恐怕现在恨透了我。我去找他,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你就是把博雁庄烧个一干二净,那陆子筝恐怕都不会心疼半分的。”淳于签舜笑道。他找到忆山之前。那个曾与忆山一起的中年汉子拉住他,说是庄内起火,说什么都要先灭火,不得已纠缠一会儿才得以脱身。 不过一场火对陆子筝的损失并不大,凉源郡自有一大把为他出钱出力的人在。兴许还未等他陆子筝开口新建一座庄子,人家都已经开始动工了。 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忆山纤瘦的身影。他看着她继续说道:“找陆子筝,总比北上去未央王陵容易,你知道去未央王陵的人,可从没有一个活着回过中土。” “那火不是我放的!”忆山凝眉,面有恼色。不管去未央王陵是死是活,没有去过怎么就说一定会不成功?陆子筝都说了,不会答应她任何事。 再说,她不过使了纨扇刮了几场大风,是掀翻几座庭院屋顶的瓦盖,可是那场大火,真的不是她放的。好在居住在博雁庄里面的,都不是只有缚鸡之力的人物,个个都能保全自己,忆山才稍微安点心。 抬头间,忆山正要还说,却看着蠢鱼的身后,怔愣的瞪着眼,淳于签舜回身一看,移步不着痕迹的将忆山挡住。 那个缓缓而至的身影,让忆山瞬间感受到日光冰凉。是的,是日光冰凉。大白天,且烈日高照,她与蠢鱼歇坐在长亭里,竟感觉犹如掉进冰窟。 渐渐走近,袭身一阵冷风,瞬间忆山打个激灵,僵直着背,一动不动的坐在凉亭边上,紧抿着唇,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来人。 “想走?”目光撇开挡在那个小妖身前的人,陆子筝冷哼一声,说道:“以为我不会介意你在这里闯的祸?” 忆山凝息不说话,垂下目光,这个一袭蓝色华服的面具人,不是陆子筝又是谁。 忆山想,不管她作何解释,那博雁庄总不可能恢复原样,蠢鱼说那大火只不过烧了整个博雁庄的一半而已,这博雁庄的一半,也相当于辽源大陆上一座普通的城池,可想而知,她造了多大的孽。 索性闷声不吭,只管数落她的不是,反正她是没钱赔他的,论本事也打不过他,要杀要剐,最好也等她去了惘川天再来讨吧。忆山在心底碎碎念,毕竟她不喜欢将自己性命随便丢掉,而且,她根本就没活够,才不想这样就死了。 如果,蠢鱼真心想要帮自己,以他的本事,应该可以和陆子筝交上手,只是不知这陆子筝底细,虽是半妖,看起来却比花千渊都还厉害的样子校园花心高手。 忆山暗自琢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见来人是陆子筝,淳于签舜拂袖拱手,上前一步说道:“原来是凉源郡主,不知郡主来此,有何贵干?”若是拉忆山去兴师问罪,就别想了。 面具下的眸光一冻,陆子筝身形一闪,到忆山面前,他银色红纹的精致面具就差一个指头的距离就触碰在忆山鼻尖上,忆山呼吸一紧,心神惊怔,瞪圆了双眼。 只听面具下那道冰冷的声音,如冰封许久的兵器,散发着阵阵寒意:“你以为,你能逃掉么?” “让开!”淳于签舜一个倾身,将忆山一把拉起来,伸着右臂将忆山护在身侧,冷冷喝道:“忆山没欠你陆子筝什么!你也别做得太过分!”可恶,竟然当着他的面这样要挟忆山,还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陆子筝与他老爹是忘年之交,就算如此,也不能此般嚣张。 陆子筝振袖负手而立,只冷冷的垂眸看着忆山。 忆山捏了捏手指,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不过回去给他搭房子搬瓦罢了。做完这些,他陆子筝不帮忙都算了,反正在这之前,妖阶没上升,就算拿到完整的九重樱,一时也去不了佛界。 于是暗自嘘气,抬头盯着那个泛着寒气的面具,道:“你想怎样你说吧,但在这之前,我要说清楚,那火不是我放的,我就刮了风。”抬袖按了按怀里的纨扇,想不到随着灵力上升,纨扇的威力越来越大,果然穷奇没骗她。 “传言说凉源郡主是个礼贤下士的贤主,在我看了未必就是谦谦君子!如今在这距离凉源千里之地,当真以为无人知晓你所作所为?”淳于签舜冷眼看着陆子筝,忽而又道:“你拿这些小事要挟忆山,你是从我爹那里知道了什么吧。我告诉你,那个东西你最好想都别想!”难怪他会在忆山跟前出现几次,若非一时想到这个,还真以为这陆子筝是对忆山感兴趣了! 呸呸呸……忆山只能是他的,陆子筝就算喜欢也不能和他抢了。 “什么东西?”忆山一时警惕,抓着蠢鱼的衣袖,严肃的看着他问道:“你爹知道我什么?”蠢鱼家是和佛界有特殊关系的人类一族,蠢鱼的爹定然比蠢鱼知晓更多的佛界之事,若让蠢鱼帮忙问他爹,以狩魔师的本事,或许能就在人间解了红花石蒜的宿戒也说不定。 也许可以试一试。 陆子筝一身冷漠,道:“赤子之心,我是很想得到,怎么,你爹没告诉你,他也要借这个东西去查明真相?”扫了那忆山一眼,容易半途而废的小花妖,还真不知道灵力什么时候能彻底释放,破开她心上的结界。 赤子……之心?忆山迷惑的眯着眼睛,这关赤子之心什么事,她为何从未曾听穷奇说起过有关赤子之心的事? 以忆山来说,她就像穷奇养大的,世间所有认知都是穷奇教导她,虽然方式方法有些过分,但是总体来说,穷奇真的很尽职,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那传道圣人还孜孜不倦,上天下地只要忆山想学习的东西,没有什么穷奇不会告诉她。 可是,偏生就从未提起过任何有关赤子之心的话题。 “忆山你……不知道?”淳于签舜回头看着她,有些诧异,自己长的是颗什么心,难道她一点不知?若是如此,那他怎么传达他对她的心意?有些微微的压力。 忆山摇摇头,垂着脑袋,赤子之心啊,印象中将暮好像不喜欢别人打这主意,可是记忆不清,她到底也想不通透这个缠绕她许久的疑惑,从第一次陌狼看到自己的赤子之心以后,到这些人,他们脸上都是一副惊异的表情,难道这赤子之心,有秘密真的是只有自己不知道? ------------ 第六十九章 沧海(中) 淳于签舜不想让人在忆山面前提起任何有关赤子之心的事,忆山不知道也就罢了,毕竟那个东西是个烫手山芋,不管谁得到,终归都是祸事。 他可从不认为得到赤子之心就可以掌握洪荒三界,那仅仅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若是真有能耐,洪荒开辟之时诞生的那颗赤子之心为何没能在佛界的掌握下统领诸界? 而且事关忆山的性命,三界中,谁想取走赤子之心,谁就是淳于签舜的敌人。 他已经这么决定了,就算父亲大人接手爷爷的遗志,要查明千年前那场浩劫背后的因果,若是拿赤子之心为引线,那么最多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是他能接受的底线以外。父亲大人同陆子筝联手想要取走那颗赤子之心,那就完全是打错了算盘。 可是以淳于尚的心思,他为了自己的儿子,未必会心狠手辣的那么做,换做陆子筝,也许就不好说。 因为这陆子筝是个麻烦的家伙,他不仅告诉忆山有关赤子之心的一切,还将他为何对忆山一连来凉源的诸般款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让淳于签舜瞪着眼睛,只差火冒三丈要与陆子筝一决高下。 忆山却拦着他,让陆子筝完完整整的将事件细末都告诉她。 “原来这还是个厉害的东西。”忆山感觉心脏的跳动异常明显起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开始了解它,才感应这般浓烈的么?这算是哪一窍又开了吧。 可是,她还是犯疑,为何将暮从来不说,穷奇也从来不提? 难道当年从在尸铸山被带走,将暮的目的就是为了封印赤子之心?所有才没有坦白的告诉她? 盘山之巅施筑了强大的结界,忆山虽然从来没有受到过那结界的任何约束崛起美洲1620。可也知道,那是将暮为了隐藏她的踪迹而施为的。 按穷奇的话来说,是因为她的妖阶灵力太低,若是被强大的妖物发现,定会想方设法来吞噬她。由于是由山神大人,也就是将暮,以仙家精血灌养着忆山,以她之灵体,就算修炼不过几百年,但是蕴藏在体内的灵力却相当于平常修炼妖物的几十倍。若是吞噬了她,可相当于得到一颗万年妖丹的法力。 所以才在盘山施筑了结界。 事实并非如穷奇说的这么轻松简单,忆山越来越明白。其实,“那是因为赤子之心罢了。”神色有些黯然,她抬头看了看蠢鱼,看来想找蠢鱼的老爹为自己解宿戒这个想法暂时可以打消了,而且现在的问题。可不止是解宿戒这么简单。 自己的心脏,竟然是佛界的所有物,那么自己的本体在尸铸山落地之初,实质就是个承接物,若非没有将暮,或许如今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忆山的小妖存在。 想到这里,忆山闭着眼睛摇摇脑袋,陆子筝和淳于签舜见她如此。一时也让开空间教她一人静静。 虽然这不是什么惊天消息,可对忆山来说,多少要做些准备来适应和承受。 陆子筝说在凉源郡放火的是程成志,他因为不服王家汉在比擂上赢了他,那个平日里都谦卑懦弱的人。在他面前都一副说不出话人,居然赢了自己。自然是十万个不相信的,所以后来怀恨在心,认为是博雁庄内部搞鬼,毕竟王家汉的为人让他在博雁庄比较受欢迎,平日里请帖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这也不妨碍王家汉与大家的关系。 因着这些,成为那个小人忌恨的源头,将自己的失败归根到别人的身上,心魔侵蚀了身心,也不管一切,就暗中计划,在博雁庄内放了一场大火。原这场灾劫是可以化过掉的,博雁庄的防卫能力,哪里就差到随便一个跳梁小丑能攻破的? 还不是忆山,在陆子筝说不会给自己任何机会了,心下也有些愤怒,一气之下连使了纨扇刮了几场狂风,原本的想法是给陆子筝看看,她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你说她是个没有本事的,她偏生要做些事来告诉别人,至少有些事,虽然在强者面前根本微不足道,她还是能做。 没有谁天生就是个强者,陆子筝是半妖,天生下来的时候,或许比她还不如,所以忆山想让陆子筝别瞧不起她,因为终有一天,她也能变得很厉害。 有些事不做,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做不到? 结果就为博雁庄酿造一场无中生有的祸劫,那些红衣使也为了此事,才去找淳于签舜,他们在火起时分,见一个红衣墨发的妖女在四处找他,想必定与淳于签舜有关。 因为,在世间拥有如此盛名的凉源博雁庄,居然会被一个无能之辈放火烧了?!这种说出去都要掉大牙的事情,岂不是让他们这些被称为高手中的高手自搧脸面么?所以,此场火劫,总归要为失职找个说法。 而作为陆子筝的使者,就算不是真心为主,但身在博雁庄,这面上的东西,也得敷衍起来。否则除非是不想留在凉源郡了,大可无所谓。 而凉源郡郡主的脾气,说起来是如湖水一般平易近人,实则是喜怒不行于色,深不可测。越是如此,他们越是不敢妄自揣度。 忆山仰着头,日暮西下,橘黄的余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侧影让淳于签舜看得恍惚如薄暮的仙子,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困惑都写在脸上,他很想为她解惑,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做那个解惑人。 忆山叹了一口气,又想远了,明明现在应该心情很复杂,她却去计算陆子筝要花费多少银两重修博雁庄。 她想,其实没什么好担忧和难过的,离开盘山,是为了以一个更好的姿态回去。不管当初将暮怀着怎样的心思将自己从尸铸山带走,终归都是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而且,一直以来都过得很好不是么? 将暮可从来没说过,赤子之心是他的天启封神。 把头深深的埋在膝间,半响,忆山蓦然抬起头来,站起身对陆子筝笑道:“你告诉了我这些,其实也是想得到赤子之心。”拍了拍手,理顺了衣袖的褶皱,目光狡黠的盯着他又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到现在还不取走的原因呢?” “谁要取走,我先杀了谁!”淳于签舜走过来,将狩魔天剑横亘在陆子筝面前,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陆子筝。 这陆子筝扫了一眼忆山,淡漠道:“我只不过在等时机罢了。”淳于尚的儿子果然是喜欢上这个小花妖了。对她的维护之情,都溢于言表。 陆子筝想,世间情缘,还真是个灾难性的东西。 “等时机啊?”忆山忖着手,思量一会儿,抬头眯着眼笑道:“那这样如何,我来凉源郡,实则是为了找你让我去玺归大陆。先前呢是为了修炼妖阶,其次就是打败你让你给我一个承诺,现在看来,我不仅做不到那一步,性命也捏在你手里,你不如就让我留在凉源郡,等你哪日时机成熟了,随时可取啊。” 她根本也不想去北城之南的未央王陵。 陆子筝湖蓝的眸光有一刹那的微动,也只这一瞬,复又波澜不惊。 他声线依旧冷淡,他说道:“你不可以留在凉源郡。” 一句话让忆山心底小小的期望顷刻支离,难道想留在凉源郡,真的需要很强很强的能力? 她灵力不够,妖阶不够,都是可以修炼的呀!而且,来凉源郡,不都是为了让人变强才会来的么? 撇了一眼蠢鱼,见他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手上拿着他的那把破刀,好像欲语还休,忆山想笑,却又觉得心头还有一丝憋闷,她转头对陆子筝闷声说道:“那你说你要等的时机,是什么时候,我也好做个死的准备!” 淳于签舜听了她的话,立刻黑了脸,“我不会让他取走你的性命的,谁也不会!” 这陆子筝有些微诧异,不动声色的说:“自然不是这个时候。” 忆山一个趔趄,她当然也知道不是这个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她恐怕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觉得陆子筝太奸诈了,她挑着眉头不爽的盯着陆子筝。 淳于签舜则道:“陆子筝,不管是什么时候,有我在你也别想打赤子之心的主意。”转头看着忆山又说:“他不让你留在凉源郡,是因为现在凉源郡都混迹了三界中人,也是上回你在桑榆大道显露赤子之心以后,才跟着残留的气息追踪到凉源郡,陆子筝自然不想与那些人恶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他可不喜欢。” “你又怎知我不喜欢。”陆子筝突然冷冷的打断淳于签舜的话。 淳于签舜不耐的乜了他一眼,道:“我爹说的!” 忆山忍不住,一声大笑,“原来是如此。那我回凉源郡是不安全的了。”看来还是要去未央王陵啊。 “你也无需去北城之南。”淳于签舜说。 “啊?”忆山不解,抬着眼看着他,淳于签舜则看着陆子筝道:“你现在可以送忆山去玺归,趁着赤子之心的守护结界未曾破开,你还有机会。” “什么意思?”忆山拉过蠢鱼,“难道我的体内辟邪的结界破了,陆子筝他就要杀了我?”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陆子筝,忆山皱紧眉心,辟邪怎么可能会破掉! ------------ 第七十章 沧海(下) 陆子筝冷眼看着淳于签舜,说道:“我没有那个必要。” 忆山一听,顿时有些微怒,冷然道:“还真没求你!”陆子筝的狂傲,她也不是头次领教,可是此间,他竟然可以这般不给面子!起码来说,她也是个女子。 不就是一个半妖么!还想打赤子之心的主意,若是穷奇知晓了,非得扒了你一层皮不可!忆山悻悻的想,甩开头冷冷的撇了陆子筝一眼,不再想与他多话。 没必要的?难道还真当她忆山是任人拿捏的柿饼,欺负人也要留点道德的,过头了就要遭报应。现在她知晓的世事,不过沧海中一栗,她没想过区区一颗妖心就能引起多大动荡,尽管已知赤子之心并非她与生俱来,可是自己本体已与赤子之心融为一体,如今是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说什么也不是让人随随便便夺走的。 不管是去佛界解宿戒,还是守护自己的心脏,她都要为之付诸行动,否则将来,她还能保证能永世无忧的留在盘山么? 也许以将暮和穷奇的本事,早就猜到她去惘川天的原因,只是他们都未曾点破的话,自然算是默认了她的做法,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理由回头呢? 有些时候她觉得自己修炼开窍,是瞬间的事,以前想不通透想不明白的,以以往的性子,她绝对会丢开不会去想,但是现在不能丢开,有些东西,是她修炼进阶的路途上必须承担的,这种感觉来自无形,来自虚无的空间世界,没人强迫她必须去做,但是也没人能容忍她继续糊涂下去。 即使也许会有人容忍。但她也容忍不了自己。 所以在决定以后,她可从来没有过向自己食言的习惯。越发这样想时,她内心的目的越发坚定。 淳于签舜却含笑看了看忆山,将狩魔天剑放回肩上,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陆子筝,说:“既然你没必要,那告诉我们怎么去玺归,我带着她去。” 而今冥蝶那只妖魔留在凉源郡,有陆子筝在,一时也不会有太多动作。或许等他去了玺归一趟回来,再收拾也不迟,再者。陆子筝与云上谷向来交好,自然也不会放任冥蝶作祟。 “你要去?”陆子筝阴晴不定的语气冰冷问道,似是嘲笑,又像是对淳于签舜这个决定感到草率。 淳于尚若是知道他的儿子为了一只小花妖而想去玺归,那老小子定然气得吹胡子瞪眼! 为了知交的情谊。他当然不会答应淳于签舜,而辽源之上,不是即将掀开一场腥风血雨么? 为了凉源郡的安宁,也为了那个人,或许去一趟玺归,也是好事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淳于签舜对陆子筝的那种语气似乎感到很不耐烦。如果陆子筝是想趁赤子之心满灵之时取走的话,他就一定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因为一旦去了玺归,在那个空间里。也只有他陆子筝最熟悉,到时候不管他以什么方式取走忆山体内的赤子之心,对他来说都是易如反掌,且也不会受到各界的骚扰。 这种好事,陆子筝自然也不会想不到。可是在玺归,若是精灵族知道这个东西。还会轻易让陆子筝得手么? 淳于签舜赌的,不过是妖界精灵族的回归之心。 他虽然不知千年浩劫的场面,但是一切来龙去脉,知之甚多,否则云上谷的仙脉,又如何传承在他身上。 千年前的浩劫,绝非无端生起,也绝非区区妖界就能掀起的屠杀波澜。 看着少年淳于签舜一脸的豪气干云,知道他心意已决,陆子筝冷哼一句:“淳于尚会来找我麻烦。”垂眸目光清冷的扫了眼忆山,他继续道:“她不过是佛界的东西,你们云上谷虽是神佛的狩魔师,但实质还是仙家血脉,以这一点,你没有任何理由要帮她。” 忆山觉得这陆子筝生来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他不打算帮忙也都算了,她自认为与他毫不相熟,也未曾想过要与他交上朋友,之前也许因为自己的愚昧无知想过要打败他,以期从他那里取个承诺,但是几番下来之后,她完全打消了此种念头。 以为陆子筝只是表面爱拒人于千里,却不想他就是个生性冷漠的怪物! 他自己想做坏事都也罢了,还不允许蠢鱼做好事。 忆山对陆子筝的印象,已然越来越恶劣,看着暮色下一袭蓝色华衣袍服的陆子筝,忆山眉宇一轩,想不到一行出来,又是一日过去了。转头望向淳于签舜,忆山笑道:“蠢鱼,你说你们家是怎么和这冰山认识的?”掩袖吃吃笑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此般笑得很假,但是又该作如何表达呢? 她不知道,抬了眼,她继续说道:“不过他说的也对,你没有帮我理由,而我却是要找你借九重樱的另一半,此间……”话说到这里,她昂首用眼角余光撇着陆子筝,又道:“他若是告诉了我怎么去玺归,我也是不同意你陪我去的,我听说玺归大陆那边,你们狩魔师并不是很熟,你之本事,自然是要留在辽源这边斩妖除魔的。维护正道才是你的要义。” 天地间瘴气横生,她非凡胎肉体,又如何感应不到,只是因着一心为了自己的事,才装作无知。而听蠢鱼的口气,陆子筝会答应自己也未有可能。 什么东西也都只有看在眼里放在身边,才有保障。 何况像赤子之心这种万世难得的东西,更加不忍释手吧。 天地万物初生,就随之诞生了贪嗔欲念,无论凡人,还是妖物,都避免不了这个尴尬的本性。 忆山有些嗤鼻,所以她才要努力修阶,成为妖仙以后,就不会有这些低习劣性。哪能与半妖之类的等同自己的看法和观点呢。除了花君美人儿,妖界中,若说无欲无求,还真找不到第二个来。 又想起花千渊来。忆山曾答应过他一件事,也是要去惘川天才能办成的。所以无论如何,去玺归的道路有多艰难,她也必须想方设法找到进口。 “帮你去玺归,也是维护道义。”淳于签舜睁着清凉的眼睛,温醇着声气,虽然这话说得有点不合情理,但是忆山应该能明白他的心意。 可是偏生你怎么想,如果不明确的表达出来,以忆山之思虑。自然是不能理解和明白的。 所以忆山说:“这什么跟什么呀,江湖正道才是你们世人该维护的东西,你是狩魔师重生之妆点美丽。定然在东方的长宁上空,你应该是看得到那里一片不祥。如今中土之上正被邪气笼罩着,先时你与我一起来凉源郡,因着我自己的事,我未曾问你来这里做什么。现在我们也相熟,且此后也不知如何才能相见,我倒是要问问你,你打算何时回去?” 抖身玉立,忆山拂袖挑着眼瞅了瞅陆子筝,回头不等淳于签舜说话。她又继续说道:“我将青莫托付与你,待我从惘川天回来,就去云上谷找你。”立果和那个小狐妖。如果愿意与青莫一起,那蠢鱼就做做好人一并带着他们,听说西王母的净神,随时都在人间寻觅他们,如果离开凉源郡。他俩肯定也没个去处。 以立果之妖阶灵力,在凉源郡也不能逗留很久。陆子筝的规矩说,凉源郡不是弱者的避难所,而妖物想要让灵力上升,在武斗修阶的条件下,还要吸纳天地灵气才行,凉源郡虽被誉称为世外桃源,可此地天地浩气被占尽,体质稍弱的小妖在这里根本吸纳不进任何灵气。 长久待在此地,只会耗尽他们原本拥有的灵力罢了。 正是,所以才要问蠢鱼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凉源郡,青莫虽幻化为人形,到底妖阶也低,如果蠢鱼要在凉源郡待个一年两年的,那青莫就不能交付给他。 听忆山一番话说毕,淳于签舜目光一怔,复而垂下眸子,黯然道:“忆山不想我跟着你去吗?” 陆子筝犹自孤身站立,冷眼看着眼前二人。 “我自然是想的,但是眼下,你有更重要的事该去做,我区区小事,自己就能办成,就是想让你带好青莫。”忆山眯着眼笑道,蠢鱼带给她的安心和信任,让她觉得好像与他前世就认得一般,二人之间,从未客套过,因此,她心中怎么想,自然在淳于签舜面前,就怎么说。 坦荡真诚,让陆子筝也微微诧异。 小妖之能耐,只眼一眼就能看出高低究竟,也敢如此夸口,当真以为玺归大陆,等同辽源的么! 十有九个去了玺归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回来。 一听忆山如此说,淳于签舜眼角含笑,说道:“既如此,我与青莫一同陪你去又如何?中土之事,有我老爹,再说那中土的巫女术师到处都是,守护辽源也是他们的使命,实在不济时,我再去帮上一手,且那个时候,也许我们都从玺归回来了,你说是吧?”扭头笑看着陆子筝,他是为了要防陆子筝。 赤子之心,一切都是为了赤子之心,人间战祸,恐怕也是因此而起。 中土之上的安宁,总是命数的安排,总有些人想逆天改命,赤子之心在三界重现,定然有人想要利用它,为今重中之重,是守着赤子之心的安全才为要事哩。 “冥蝶在凉源,我可是不会约束她。”陆子筝意犹未尽的盯着淳于签舜,冷冷的道出几句话来。 忆山顿时觉得,陆子筝绝对是个邪恶的主儿。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蠢鱼说那什么冥蝶会毁了凉源郡时,陆子筝居然毫不在乎的说道:“她若毁了凉源郡,我便找淳于尚赔。” 天生守财奴,忆山为蠢鱼感到愤愤不平,很明显陆子筝就是一副欺压善良老百姓的嘴脸,偏生戴着面具,原是为了掩饰铜臭! 倒是噎的淳于签舜半响说不出话。 好在陆子筝答应带忆山去玺归,如此,在忆山回来之前,他去收了冥蝶,然后等忆山回来,精灵族的回归之心也许做不了太大的保证,但若是陆子筝还在意留在云上谷的那个人,他必然不会伤害忆山。 这也是为何淳于签舜敢大胆让忆山跟着陆子筝去沧海的原因。 ------------ 第七十三章 骨老没下雪(上)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满心期待一件事时,有人告诉你这件事变得棘手,而且成功的概率有可能归零。 即使这样,也总有人不愿罢休,以为世间诸事,若非亲眼见证,历身证实,便是不能相信和就此放弃的。 至于精灵之王出了什么事,也只有等他们上岸以后,到了惘川天,才能知晓。 忆山目光悻悻,像被霜打的叶子,动也不动的身子看起来毫无精神与斗志,前一刻还想把陆子筝咬来吃了的恶鬼模样,此番就愁眉不展。 她以为只要选择这条路一直走下去,都是对的。如果没有太多意外,她永远相信自己没有什么做不到。 却奈何目光短浅,离开盘山以后,她才认识到一个影响她终身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天下,并不是盘山的天下,也不是她的天下。盘山之于忆山,是一个心灵永恒的国度,可是远离了那个她依傍的山水,整个世界于她而言,就是一剂毒药。 让她浑然淌进一场未知名的谋杀里面,可结局好像已被人写好,只看她自个儿收场。 这在将暮执手为棋的命盘里,她的命数,却也不是任何人能改变得了的。 就算是仙界大殿下,也对此无可奈何。 穷奇抬着懒怠的双眼,望着盘山神邸高塔上的那一抹仙姿,他知道命运的转盘一旦开启,谁也阻止不了,也不再有人阻止了。 那么,该来的都尽管来吧。穷奇心下叹道。大地洪荒自混沌中开辟以来,也历世万载,他随天地生而生,如今也忘了存活在世间有了多少年,如果活着没有一点意义。他又该如何存在呢? 正因为如此啊,他的生命才永久不会苍老枯竭。大地给了他魂灵,他报以长生。 在将暮唤醒穷奇之前,他还是个戾气甚重的凶兽,见人就吃,见妖就杀,不辨好坏,只要喘着气儿的生物到了他嘴边,都是他的饱腹之物失心前夫,求宠爱。 将暮感念他,便收了他为贴身坐骑。 其实在将暮殿下认识他的时候。将暮殿下的岁数不过人间垂鬓孩童,他如何能收得了穷奇? 歃血而生的野兽,终于有一天也会厌倦天盖地铺的漂泊。也会爱上烤熟的食物,就这样,将暮不过用了人间最普遍的引诱之法——一只烤熟的山鸡,就为他换来了一个上古神兽当坐骑。 想到此间,穷奇嘴角勾起慵懒的笑意。翻身又沉沉睡去。红鹤鸩毒的毒性,连怀宝地神都棘手万分,将暮虽为他把心脉用结界封住,却还是找不到解毒之法。 先时以为尧休下的还是千年前西王母用的品种,可怀宝地神探脉之后,在知这类红鹤鸩毒。千种毒物万种毒草,只让他瘫痪无法动弹都已是万幸,若差了一分一毫。性命顷刻殒灭,倒是不至于魄散魂飞,却也难再聚气三魂七魄。 无声的叹口气,穷奇疲惫的眼睑终于覆盖他微睁的眼睛。 …… 而又说,在沧澜红海。一望无际的猩红海水中,忆山还是一副僵硬的模样。 脸上色呈青黑。细腻的脸庞终于扭曲开来,活与那躬身而立的摆渡老者教传的一样。陆子筝实在受不住那怨恨阴毒的目光,轻一振袖,只听咚的一声,就见忆山软骨一般滑落在船板上。 “陆子筝,我要杀了你!”忆山咬牙切齿道。一手揉着肩,一手捏着脚踝,浑身受伤的悲惨现状。 这陆子筝却也只当未曾听见她的话语,侧身轻靠在船身墙上,木质的香味,却又夹杂着尸体的腐烂气息。 这是骨老的船只,终年只在沧澜红海上摆渡,渡过来的人,也渡他们回去。 “喂!你听到没有?我说我要杀了你!”忆山一拂袖,伸出纤瘦的手爪,扯过陆子筝蓝色袍服的一端,起声疑问。 但看这一幕光景,被拉坏了华衣的陆子筝面露冷色,犹自静坐不语,似乎并没有将那个红罗裙装的墨发姑娘看在眼里,他湖蓝的眸子在红纹面具眼孔处洞开的光影中,像极了蘸笔的彩墨没有溶进一滴水,美丽快要将人的呼吸窒住,却冰冷而寂静。 忆山怔怔的看了一下,船身一晃,她忽地惊起,蓦地窜出船外,大口大口的呼吸。 再也没有人比陆子筝可怕的了。她想。 “进来。”波澜不起的声音,陆子筝瞥眼说道。 忆山呆立了半响,扭过头也不敢对视陆子筝的目光,她觉得那双想要把人的魂魄吸走的眼睛,如地狱里来的勾魂使者,不!或许比勾魂使者还厉害,因为在那样的眸子里,你根本看不到一丝活着的味道,比死寂更为恐怖。 携了衣袂一角,她低头俯身走过来,与陆子筝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盘膝坐下。 “在骨老的船上,我劝你最好别东张西望。”陆子筝说道。 忆山抬着目光,在这个堪比棺材的船身里,她根本没有什么好奇的欲望! 撇了撇嘴巴,把头转向另一处,却见那被陆子筝称为骨老的老头儿一双似睡非睡的豆米小眼正古怪的盯着自己。 忆山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冷不丁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回过头来看着陆子筝,两个可怖的人物,总也是陆子筝看起来好些的。 随着漫无边际的沧海,漆黑的船横渡其间,在广袤的红色海洋中悄然划过,无声无息,骨老就这样一直划着桨,一声嗙,又一声荡千香百媚。 不快不慢,不慌不忙,好像要在这沧澜红海之中,划上一辈子,逗留一辈子。 “嘿……”骨老悄然近身,躬着身子,站在忆山面前,桀桀的嘿笑两声,说道:“小丫头,想来划船吗?”语气带着魔力的蛊惑,更显得这老者居心不良的叵测心思。 忆山轻挪了坐处,向陆子筝靠了过去。陆子筝再讨厌自己,他总不会讨厌这颗赤子之心。 她咧嘴讪笑道:“……不,不用,我不喜欢划船。”就算喜欢,也不能划。若船底下,海水的颜色是正常的,她也许会尝试过去拿着那柄如招魂幡似的船桨,悠哉乐滋的划上几把。 沧澜红海的名字没取错,红海真的红得一塌糊涂。她想若是真去划了,指不定划着划着就从那如血水的海里划出几个人的头骨来,或者一具尸体,被海水浸泡过的那种…… 想想更觉恐怖,忆山又是一个冷不丁的颤抖。 “骨老让你划,你划便是。”陆子筝若无其事的吐出一句话,直让忆山有想扑地上的冲动。他能在恰当的时候说出最不恰当的话,就是为了让这小花妖知道,天底下,没有谁会对一个弱者让步,有些时候,你越是弱,人家越是喜欢把你推往绝境。 这无关良心同情,生在这个世上,你若没有本事,就不要怪别人无情或者心狠手辣,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心狠,也没有人从来就是坏人。 “我说了我不喜欢!”忆山突然有些懊恼,她怪自己有些粗心大意,根本就没做好准备要一个人来玺归,以为让蠢鱼带着青莫,她便北上去未央王陵。 实则顺便是为了平复安顿自己无措的情绪,自离开盘山,一路上,她的内心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有时是在想念穷奇,想念将暮,才不至于将内心的不安表露痕迹。 可是突然的变化,让她更加无所适从,原本的打算一个都没按照预想情节的发展,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来。 匆匆忙忙就踏上陆子筝的贼船,让忆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精灵族在玺归立下的诅咒,是残忍而又恶毒的,靠近惘川天的人,都会被无名烈火燃烧殆尽。她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辽源,陆子筝与她又甚无关系,她又如何能信得过他,而他又如何就能保证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陆子筝曾赠与忆山一颗精灵族的绝美珀,先不说这陆子筝如何得来属于精灵族的东西,但从这骨老与他的相熟程度,足以见得,陆子筝与精灵族的关系,颇有看头。 忆山摇摇头,想到这一点,也抛开之前的杂念,既然已经来了,还想那些作甚? “小丫头……”那骨老桀桀的笑道,缓慢的从青色冥衣的袖口里伸出一双近似干裂的手,抬起手腕,指甲惊人的长而如弓弯曲,指向忆山身上一顿,老者道:“守好你的心脏……” 忆山倒口呼吸,双手立刻捧上,靠在胸前的十指紧紧相扣,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苍白起来,抬着眸光似哭似笑的问道:“这有……什么吗?”她不相信谁都知道自己有颗赤子之心。 如果谁都知道,她岂不成了众矢之的,成了众人抢夺的东西了?! 她又非东西,她是盘山上的花妖,将暮定然不喜欢她当个东西。所以,就为了这个,无需这老头儿说什么,她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心,保护自己的命。 “骨老你别吓唬她,像她这么孱弱的小妖,可经不得吓的。”陆子筝在一旁说道,优雅的敛着衣袖,将灯盏扶近,抬手一挥间,红烛燃起一小股黑焰。 ------------ 第七十四章 骨老没下雪(下) 将灯盏移放在木质板上,陆子筝垂眉犹自盯着灯芯,黑艳艳的灯花静止不动,像是从红烛心里抽出的一截,莫名的怪异。 忆山撇下眼神,心里也是惊奇这红烛的奇特之处,在沧澜红海整片红色的海洋里,其实辨不清黑夜白昼,入眼的一切都是猩红一片,所以也无需点灯照明。 从整个天空俯瞰而下,缓缓游动的扁舟如一叶飘落的枯叶,寂寞孤零,又是黑色的船身,让忆山不得不想起,去鬼界鬼荒的人们,为了来世的重生,都会走上黄泉路,那条路上,渺无人烟,游荡的孤魂野鬼会在鬼差的指引下,踏上通往鬼荒的船只。 到鬼荒之前,忆山曾听说过,那些死后的人们,前尘经历的种种,都会化作一抹红色的记忆,经过鬼荒之主鬼王的渡化,那些记忆就会卷入无名之域,让往生的人抛却过去,崇礼新生。 如今想来,那些凡世创下并且诞生在人们生活中的所有悲欢离合,喜怒哀愁,都化作这沧澜红海里的一滴水。 这望不到尽头的沧海,究竟要生就多少凡尘的缘结,才聚合成这浩荡无边的大海? 人们情思太多,这沧澜红海是否都能承载得了呢? 忆山眼神迷离的看着远方的海际,神思飘远,如果有一天她死后,此生所经历的一切,也会变作这沧海里微不足道的一点记忆罢了。 其实陆子筝说得没错,她经不起吓,她是个离开盘山的庇佑就会对所有都心生怯意的小妖,就像此刻她看起来面色平静,实则早已惶恐不安。 一个人会产生这样的心理,定然是因为外界的因素,这是客观一点的看法。如果以忆山的想法,她则是认为,之所以惶恐,是因为她还不够强。 所以陆子筝怎样笑话她都可以。 陆子筝就算此刻就取走她的性命,也是烦手之举。 微微叹了口气,忆山垂首,闭着眼眸歪靠在身后木板上。 摇摆不定的黑色船只突兀的点缀在海面上,正如沧海一栗。浮生若梦,若能一觉惊醒,方不负。此生所寄情思。 沧海上的风,是白色的风,如缠绵而又薄情的白绫。 忆山睁开双眼。问道:“起雾了么?” “你恐怕睡糊涂了。”陆子筝捻着燃尽的灯芯,淡淡一扫眉,回道:“沧海之上,从来不会有四季景象,云雪雾水之类的。仙界的风雷雨神,恐怕也不敢在此施法。这只是风,除了风,就再不会有别的东西存在。” 虽然对她很冷漠,他却不想将自身的寒冷传染在别人身上。 更何况,这个如火一般赤诚的女子。其实并不惹他讨厌,他只是说她弱了一点而已。 在他看来,所谓强者。并非是力量上到达的顶峰,而是,拥有任何一种让人臣服的气质,都可以被视作强者。 或许她想要的,仅仅是单纯的成为妖仙。正因为她有这个信念,才让她看起来并不是一无是处。 不过。她可能不知道,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她此生不想搅乱六界,已非是她所能掌控的事情。 命数这种东西,从来只由天来规定罗喉最新章节。 “哦……”忆山有些叹息的语气,静静划过这寂静无声的气氛。末了,也不知道再想问些什么,索性低着头,把纨扇拿出来开开合合的看。 而这时,冥衣老者又探进身来,“陆公子。”他阴测测看了忆山一眼,笑道:“……嘿,起大风了。” “骨老,能否与我说话间,不要阴阳怪气的笑。”陆子筝冷然说道,湖蓝眸光一过,开口的话,如寒冬坚冰。 “哈哈……我独独对你另眼相待,你倒是不近人情啊!”那躬身的骨老一捋垂落在下颌的长长的花白胡子,未知名的笑意,与他枯老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皱巴巴的面容上,一副凄凉惨淡的神情,好似此间,陆子筝对他,做了天大的怨事,让他含冤不已。 忆山抬头,收回象牙纨扇,放在怀间,轻一拂袖,目光游走在这两人之间,陆子筝与这老头儿的关系,亲密疏离,到底是怎样的交情,她并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只是觉得,像冰山一样的陆子筝,在这老头儿这里,有一点点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忆山说不上来。 半日消磨,骨老也要休息片刻。于是,他便坐进身来,同忆山陆子筝各自相对而立。 陆子筝与他,倒是能说得上话。 而忆山只静静的坐着,外面的风越刮越大,她担心这船能否避过这场无名而起的风,若是吹翻了船只,她三人的性命,会否就葬身在这沧海里面? 不过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狂风虽掀起沧澜红海的浪潮来,却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船身里面,外看时,这黑色的船犹如被死死的定在水面,随着波浪的起伏,像是凭空生出的无形屏障,将那些跌落的水珠隔挡在船外几尺。 忆山撑着一只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垂在膝上,红袖褶皱处,看起来很陈旧,原是不能再穿的衣物,她却想尽办法,使了妖术将之缝补,她说,偏生就只喜欢将暮送的。 仅仅是喜欢而已,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凝神望着船外飘摇的红色波浪出神。 这骨老没有丝毫老人家的和蔼之态,观看他面目相貌,就是穷凶恶煞般的人物,忆山虽然秉承不以貌取人的传统观念,但实在不能接受像骨老这种外表凶险,内心很纯良的老头儿是一个正常人。 自然他也不可能是人,否则在这沧澜红海之内,肉身早已化作骨水,恐怕连渣滓都不会留下一粒。 “骨老大人。”忆山探声问道:“你先时说,精灵之王出了事,可否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冥衣骨老转过头来,目光一亮。笑道:“嘿嘿,小丫头总算开口要与我说话了!” 他这一笑,竟引来陆子筝一声冷哼。 忆山眉心突突的跳动,难道又触碰到陆子筝什么忌讳了?嘴角一撇,抬眸看向那骨老,他的一身打扮,倒是与这船相照辉映。 她眯着眼睛笑问:“骨老大人,你……” “……嘿,我可什么都知道。”骨老咂吧着没有牙齿的嘴巴,看着忆山。他嘴角的笑意扩得更大。 “那……”忆山正问。 “可我不会与人说。”骨老犹自捻着一把胡子,邪邪一笑,又道:“不过若是陆公子问。兴许我就说了。” “这又是为……”忆山想好好问。 “这要为什么?嘿……稀奇了怪了,自是凭着我高兴双修奇才!”未等忆山说出她要问的话,骨老又是打断。 他几乎都能看到自己心中所想么?忆山心下斟酌,要不要问他有关陆子筝的话题? 陆子筝身上,有太多她想问的东西。可是她不会去问他本人,陆子筝对待她的态度,就好比嫌弃冬天的蒲扇,夏天的棉被。 再者,打听他的秘密,根本就是自找不活!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隐私公开给别人。何况像陆子筝这种人,世上都没几个知晓他身世来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没有来历,便是被刻意隐藏起来了。 犹自思虑间,只见陆子筝站起身来,携了衣袂一角,神情淡漠的走出船舱。站在船板一头。 忆山目光越过骨老,看向陆子筝。 那陆子筝静静站立了半响。狂乱的风吹扬起他的长发,将他的袍服向身后拉了很长很长,久久不息的样子。 一抹蓝色,映衬在天地间,更显寂寞飘渺。 忆山凝眸细细的看着,陆子筝如他的名字一样,都该是一个淡雅如兰的人,可是为何假装冷漠无情? 他的身上,定然曾发生过什么足以颠覆他本性的事,那样的事,忆山不会去打探的,只要知道他从哪里来就可以了。她想。 “哎?不对!”忆山惊叹一声,在陆子筝发丝影绰间,她惊然瞥见他左面侧脸,在面具阴影的对立下,竟有一道像刀伤的痕迹。 这一晃而过,忆山却清晰的看到,那真的是一条刀痕,面具以上的还未看见,但仅以那一瞥的影像,足以想象,面具下那张脸,绝对被破相了。 “原是这样啊!”忆山觉得,自己应该理解陆子筝了。 犹自点着头,不备间,竟被骨老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忆山楞楞的抬头,忽而反应过来,怒道:“干嘛打我?!”就算是老者,但是被她称作大人,必然不该如此无礼! 而陆子筝却在那头冷淡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吗?经常这样敲打别人的头,冥冥之中,也会有人来报仇的。” 忆山捂着额头,难道她对青莫下手的事,这陆子筝也知晓?! 不可能啊,青莫和蠢鱼到达凉源也才比她早了几天而已,几天时间里,这陆子筝如何会知道她的事?再说,以青莫的本事,绝不可能与这陆子筝有任何碰面的机会,而青莫也不可能逢人就述说他被自己欺凌的人生吧? 正在她疑惑不已之时,却见那陆子筝一扬手,向天际不知挥了什么。 几阵冷飕飕的风刮过,一股寒气凭空四起。 在沧海先前起风的时候,除了气氛有些压抑以外,并没有别的感受,这会儿,竟然,开始冷了起来。 而且,陆子筝不是说过,在沧海,不会有任何风霜雪雨?! 可是此间,天上纷纷扬扬的,雪白的东西,是什么?! 是什么! 奇迹!竟然,天降大雪! 忆山也走出船舱,呼吸间直冒冷气,搓着手,将身上衣服紧了紧,抱着双臂惊讶的看着陆子筝,又回头看着骨老,想要他们二人中,来一个解释解释这个现象。 ------------ 第七十五章 不知道的假象(上) “你应该知道冰封沧海的后果吧。陆公子。”骨老意犹未尽的盯着陆子筝,说话间,用桨划开一起涟漪,在一尺开外便凝结。 此时呵气成冰。 “知晓。”陆子筝淡漠的回答,转身拂袖而立,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他眉间,落在他身上,簌簌一身,他看起来似乎对这个一点不在意,天地间唯他一点蓝色,突兀而孤独。 忆山站在船头,犹自伸手接着大片的雪花,才一触手,便化作一滩清凉的水,在她还未发出疑问之前,陆子筝却又开口说话。 他抬首望着空旷苍穹,猩红的天空像是诉说着天地间无言的寂寞,淡然道:“虽然知晓,可是并不清楚,用大雪冰冻这被世人称作尽头的沧澜红海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 他的语气顿了下来,忆山哈着手转头看向那个一身冥衣的骨老大人,他像一棵枯老的死树,明明一身发散着死亡的气息,可他与你说话时,你依旧听闻得到他的呼吸。 骨老是个在三界都不曾见过的存在吧。她暗自想,天地的造化非是她所能妄自揣摩的。 陆子筝又说:“借此契机,我便好生看看。” “咧?”忆山也想看看,方一抬头,便见骨老好似瘴气缠身,一脸黑气。 末了,骨老摇晃着他已然雪白的脑袋,叹息道:“……嘿,你是没想过就做了啊。” “那会有什么后果?”忆山笑问,八月尾间,就算不是这场大雪,天气也会转凉许多,趁早适应寒冷,也好习惯在玺归的日子。 她可保不准要滞留玺归多久。 “后果?!”骨老一个瞪眼,生要将他浑浊的眼珠子给瞪了出来。“你问我后果!?” 忆山后怕的咽了后面想问的话,骨老大人现下看起来,更阴森可怕,本就一点也不亲和的外表,还加上现在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这在人间,也是要属魔鬼之类的了。 三人静立在船上,默默不语,忆山则是大气不敢出,寂静无声的大海上,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顷刻淹没了漂浮在上面如草叶般渺小的船只,三道人影,也被雪白的积雪覆盖。依稀斑驳的身影还可辨出男女。 船只在无人驾驭的情况下,竟也能缓缓游动。 忆山忍不住打个喷嚏,原本她就没有带足换季的衣物。 抖抖落在身上积雪,她终于打算开口了,像个傻子一样站着。他们也不说一句好坏。 “我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虽然在骨老与陆子筝的面容上,几乎可以肯定这场大雪的后面,定会发生一些什么,可是她看不见,也不会知道。到目前为止,是福是祸他们二人都未说,她就不打算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人有些时候活着。不知道的话,还会过得轻松一些代理舰长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嘿,在沧海这里,确实没什么大不了啊。”骨老捋着他的长胡子,半睁半阖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子筝说道。 略一振袖。忆山见陆子筝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点未动,看得出他定力足够。撇了一眼,山神将暮也时常一个模样,像陆子筝这样,一站就会在神邸高塔站上很久很久。 久到有时候都会让忆山以为,山神大人就要化作一座雕像,成为像人间望夫石那样的东西。 垂下眼睫,遮去飘远的思绪,忆山携身坐下,在船上打开一个黑色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把上了年岁的黑伞。 缓缓的撑开,抖落一伞尘埃。 年生日久的东西,放在不被常用的地方,居然也会积尘吗? 忆山带着好奇,打开伞后就仰着头不住的打量这把黑伞。 伞身上像被墨汁浸染过的油纸,边缘处破了几道裂痕出来,不过这并不影响它的作用,伞骨是用未知名的白骨打造而成,忆山想,如果老头儿告诉她这个是死去的人的白骨,她绝对也会用得心安理得,反正死在辽源大陆之外的凡人,都是被驱逐流放的下贱人物。 就算是低劣的生物,死了的尸骸被人利用,那也是理所应当,生前不会做好事,那么死后就由别人代劳,也算为那些恶棍积点阴德。 她的这点想法,都一丝不差的从她捏着伞柄的一端传达到伞身上。 只听那伞阴测测的学着骨老的声音,嘿嘿笑着,冷得彻骨的声气,像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亡灵的呼唤。 “啊!”忆山一个惊吓,猛地一把将伞掷开,指着那把黑伞惊恐的问骨老:“……什……这、什么东西?!它……它能说话!” “那个东西你可碰不得。”骨老撑过船桨,慢悠悠的说道。 “?”忆山盯着还发出渗人笑声的黑伞,不禁毛骨悚然。 “它可不是普通的伞,你没有足够的灵力掌控它,最好是碰也别碰,否则……”骨老语气一顿,歪着头桀桀一笑。 忆山头皮一炸,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走近骨老,问道:“否则什么?!” “……嘿,否则……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骨老话锋一转,反问忆山道。 “咧?”忆山一怔,没想到这一点,她与这个老头,不过才认识而已。 叹了一口气,她走过去将那发出邪笑声音的黑伞拾起,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撑着手肘悻悻坐下。 骨老已将船开动,陆子筝施法降下的这场大雪,成功掩盖了沧海下躁动的生灵。 “是感应到赤子之心的存在了么?”陆子筝嘴角一撇,神情不削。 “为了这小花妖,你倒是破费心思啊,陆公子。”骨老冷不丁一句笑言。 陆子筝冷然扫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这忆山却一个激灵,抬头笑道:“听说精灵族在玺归下了诅咒,传说进入玺归的人,都会被莫名燃烧在体内的烈火从内而外活活烧死。陆子筝,你天降大雪,可是为了破解精灵族的这个咒术?” 定然是这个理由了,否则,以陆子筝的话,这沧海连仙家都不愿来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时光如常的流转痕迹,除了荒野的风会来逗留,连雨水都是稀有的呢,也难怪这沧海,不是大海的蓝色了奇门赘婿。 却只听陆子筝一声冷哼,很不给面子的说道:“不是为了照顾你这样蠢笨弱小的妖物,我岂会多此一举。” 在沧海做任何动作,仙界不会看到,因为他们根本不屑看到。 可是,这么一来,三界的动荡,可就非同凡响了啊。 “既是为了开平路途,我也懒得与你计较。我承认你是比我厉害,所以在你眼里,我从来不会是个有用的人,现在不是,以后都不会是。”忆山转开头,不再看陆子筝。她无需从别人眼里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要坚持现在正在做的事,终有一天,是会解了宿戒的。 “说起来,就是这样。”陆子筝目光微楞,口气并不是很确定,半响后,又淡漠说道:“不过,你现在确实是个没用的东西。” “……”一道杀人的目光扫向陆子筝。 他抖落一身白雪,华丽的袍服之上,留下浅浅的水印痕迹,在华服上渲染开来,平添一抹柔气。 沧海被改变的这个小小异象,将本该平局的盘面扭转,从此黑白棋子,生死难定。 仙界仙河,也是幻世河,承载所有生灵的一切,在他们死后,生前的所有记忆流归沧澜红海。 成就这浩瀚猩红的沧海源头的,便是三界众生活着的美好与绝望。 人们常以为,只有外界出了什么事,才会影响到这里,殊不知,这里才是所有灾难的开端。 容纳汇入的情感太多太复杂,白的一面终会被黑的一面染尽。 “仙界幻世河逆流而上,人间恐怕开始灾祸不断了。嘿嘿……”骨老桀桀一笑,低声说道。 纵观人界,瘴气横生,妖物作祟的更多,就在乱世之前,各界都按捺不住了。骨老心思透亮,三界中,唯他一人能知这些,可是,深藏最多的秘密,却连一个人都不会说与。 这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 有些东西,在经过千年之后,说来就是神话了。有人也许会愿意相信神话,可是浮生若梦,过眼云烟,谁会在意那些前尘往事? 索性,都尘封在记忆里,记不得了,就是最好的。 他是沧澜红海的渡人,有人来,他便渡他们过海,没人来,他便渡自己。 从出现在沧海至今,所有的来来回回,已数不清次数,也记不起年月。 看过太多的是非红尘,他内心的枯老比外在看起来更惨不忍睹。 可若渡走一人,便也算作他存在的意义。 凡人祈求长生,看不起转眼即逝的光影岁月,殊不知,在轮回中重新来过,是多么幸运的待遇。 有些人的长生,实则是折磨他灵魂的枷锁罢了。 骨老在心底深处长长一声叹息,活得太久,他果然也有些老了。 转眼看着生命正旺盛的那只佛界花妖,他收敛笑意,能为了自己而坚持出走的小妖啊,一定会有些看头。 辽源即将大乱,也许远走玺归,还是那些无辜百姓的最后出路也说不准呢。 他静候那一天到来,一个人的渡船,还是多少有些孤独的。 ------------ 第七十六章 不知道的假象(下) 卓应国师的术法虽然厉害,但夏洛遗族的宫廷术士,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否则以肃慎当年的手段,就算不除尽夏洛王室的人,也绝对会让夏洛倾颓到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所以夏洛的术士,不可轻视。 在这个世上,谁若是轻视了敌手,在战场上就会落于下风。 夏洛的宫廷术士破解了国师的术法以后,石漠荒地依旧被夏洛掌握在手里。 子桑乐的筑楼死士音书,在凉源郡并没有如愿找到称意的秘密基地,而根据现下的情形,找不找地方,那也不重要了。 精心计划培养的武器,本来就是为了拿出来用的。 东西若不能用,又何必去花费心思? 轻装人马,音书与长涯二人骑马走在前头,接近伊逻交州的地带,秋雨急急,三两天就会下一场。 音书抬头,一身青衣看起来沉稳严肃。一个女子若是看起来沉稳严肃了,证明她已经把自己当做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长涯的话向来就不多,他是个比较内敛的人,也是筑楼五人中,唯一可以与公子交上手的一个。 筑楼五人在朝堂与江湖上的名声,无人不知,他们是辽源上最顶尖的杀手,可是他们很有原则,他们的原则便是遵从肃慎三公子桑乐的号令。 不会轻易出手,也不会随意杀人,是子桑乐公开培植的势力。 他们的身份不仅比朝堂上的贵族还高,而且对子桑乐以外的人,都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有人当然会说,那是作为杀手的规则,只听令于一个主人。 自然也是这样,可奇怪的是,筑楼五人对于子桑乐的服从。可不是主仆关系上普通的服从,他们可以心甘情愿为了子桑乐去死。 而普通的杀手,做不到心甘情愿。至少他在刺杀任务中,会去考量拼命的价值。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筑楼五人会对子桑乐死心塌地,也不会有人去问为什么,因为筑楼五人之余子桑乐,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 令人闻风丧胆的也不仅是他们的实力,更是在传闻中,他们杀人的无情与冷酷,世间无可匹敌。 所以。当音书一脸清冷的望着横列整齐的十八具尸身时,没有人会觉得她还是先前那个谈笑风生的可爱女子。 “音书,你这次的速度。可比以前快多了。”长涯狭长的丹凤眼笑看着音书,他夸赞别人的时候,喜欢笑,认为笑着说别人的好,会让人比较受用一些。 “呵呵。那是当然。”音书回道,能一口气杀了十八人,胆量就已超凡过人得多。 不过,音书语气一顿,笑道:“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出手?”换做以往。定然长涯会先她一步解决掉这些喽啰。 那个国师派遣过来的这些人,无疑是为了探查夏洛王朝暗中的实力,这也仅是音书推测的一点铁血大军阀全文阅读。能在凉源郡就安排了人手,一路阻拦,恐怕也不只是探查这般简单。 “音书不知道,灵越好久没休息了。”长涯手扶灵越剑的一端,剑未出鞘半分。在他腰间丝毫未动。 音书蹙眉,也叹道:“削风一样好久没有休息。”凉源郡被无名大火烧去半城之广。辽源的巫者也出现在凉源郡。 她知道上回见过的巫者,并非那个人,她在心里虽然猜测,忆山能在凉源郡出现,那看到巫者,也无甚稀奇,可她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个巫者大人,前后的差距会那么大? 毕竟陌狼未曾与她说过,伊逻之禁的巫者,不是指一个人。巫女不同巫者,巫女只可以是一个,而巫者不是。 那个巫者同陪着忆山的小孩儿青莫,满城搜查一个叫冥蝶的妖物,音书知晓凉源郡的环境,为了免生枝节,所以并未多加露面,就留在博雁庄内等候忆山。 忆山却一直不来,她便自己出门去找她。 可她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来要杀她。 要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冥蝶的新任庄主。 冥蝶觉察陆子筝气息消失在凉源以后,便露出嗜杀本性,大肆杀戮。为了来凉源吸食灵物的魂魄,她不惜忍受长时间不杀生的折磨。 中土上的凡人躯体,她根本看不上眼,被称作世外桃源的凉源郡,聚合了三界众生灵,就是居住在这里的普通人家,灵魂的纯度也比较高。 去吸食一个灵力强的魂魄,比得上她吸食十个的凡人体魄,即便是半妖,灵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凉源郡这个地方,原本就卧虎藏龙。 费尽苦力从哪个怪物手下脱身以后,很快音书了解了现状,加上她,一共九个红衣使,这个凉源郡博雁庄的新任庄主,才一来就杀伤红衣使,第一个拿他们开刀,无节制的拼斗之下,导致凉源大乱。 若非公子通知长涯,让他们带着夏洛的兵队回中土,她说不定也卷进那场厮杀。 她一直未曾见到凉源郡的郡主,凉源郡眼看就要毁了,她依旧没有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半妖,若是有机会,她倒是想看看那所谓半妖。 至于忆山…… 音书嘴角一勾,那个巫者可不会眼睁睁看她受到伤害啊。 “你在想什么?”长涯笑问,他看音书一脸不同寻常的笑意,忍不住好奇,是什么事会让她,这个从来不会真心发笑的人,笑得如此毫无防备。 音书听闻,眉宇一轩,瞅着眼看着长涯,笑道:“难得啊,难得。” “难得什么?”长涯不解,拉住马的缰绳,只听良品马驹的一声嘶鸣,清脆响亮。 “我说难得,你会好奇别人想什么。”在音书眼里,长涯是个只对公子的事会好奇的人。 “这有什么难得,我不过看你笑……”话到这里。长涯语气一顿,敛了笑抬眉说道:“你这样笑起来,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杀手来说,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他们真心发笑的,所有的笑意,都是假的。 就像戴了一张被赋予笑容的面具,可以无时无刻的笑。 而面具下的真实,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所以,“就是我笑得太过了一点,是吗?”音书说道全能煞星。手里的缰绳一紧,她似乎很久也没感觉到人间至真的东西。 以至于,遇到忆山那种没有私心目的的物种。她才会多想一点。 “不,我觉得,这样很好。”长涯说道。他今日确实难得,身后跟着一大批人士,他居然说了很多话。 这不难得? ——这简直就是百年不遇。 “公子看准时机。已经准备出手了。”良久,音书淡淡开口,之所以命他们直接带人进入中土,是在伊逻已经布置好一切了吧。 “音默在长宁,肯定也不耐烦了。”音书继续说:“夏洛遗族运筹许久的复国之途,如今拉开序幕以后。我们可会忙得歇不下气儿来的。” “呵,你可听过,在辽源大陆上。有亡国遗族成功复国的历史吗?”长涯笑看着音书,今日他确实话有点多。 音书摇摇头,笑着反问:“这个历史,不正在开展吗?”公子的选择,就是他们的选择。永远毋庸置疑。 可是,就像无名未知的诅咒。辽源大陆的统治者,从来没有复国成功的一族。 就算实力雄厚超越了当前的国家,最后也会莫名失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被人们遗忘的国家,在新的主宰下,是不会被人提起,也不会被载入史册。 这就是凉源大陆上的冷酷,荒原之上繁衍的民族,从来不承认失败的人。 就好比子桑贵族的名气,子桑贵族自兴盛以来,从未败给别的族姓贵族,所以在辽源大陆上,永远被人们尊崇,百姓对子桑贵族信奉的荣耀堪比王家而犹过不及。 所以,骨子里世世代代都只认强者的人们,怎会接受一个曾经亡国,甚至失败得很彻底的夏洛王朝再来统治他们? 这,注定是一条艰难的路途。 盘山上,将暮并没有问穷奇,那尧休究竟使了什么计会让他一个堂堂上古神兽中毒受伤,若是他问了,定然穷奇也不会好意思开口回的。 穷奇外表看起来十分不清醒,时常一副要倒头大睡的模样,但他的谨慎的时候,世间没人比得过他的仔细小心。 所以,能轻易栽在尧休手里,将暮还是有些纳闷。 以尧休的资质实力,比之穷奇,灵力最厉害时最多也只能打个平手,但是非但没有打成平手,穷奇还带着一身伤回来。 “好在醍醐的本事大,让我不至于就这样死了。”穷奇语气懒懒,身体康复缓慢,让他精神多少有损,哼了一声,挑眉又道:“下次遇着尧休,才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在北城之南,只为查探狐妖宁九歌的消息,没想到却先碰见尧休。 尧休将他自己身体的另一半通过鬼荒的轮回井转生,早在四十几年就做了这件事,三界中却无人知晓,想来真是笑话,仙界那些徒有虚名的神仙,或许觉得这种小事,还根本看不上眼吧。 穷奇嗤笑一声,道:“尧休与那宁九歌之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联系,宁双瑶更是复杂,一边与尧休联手,一边又对西王母服从,现下已经知道尧休与西王母,已经不是一条船上的,宁双瑶是怎样可以不管,但她对待两头的态度,我们倒是可以利用。” 西王母计划那么多,绝对是为了让不周山裂谷里面的怪物出来。 而那个尧休,有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 第七十七章 那个仁慈的仙家 “宁九歌,是被那个叫苏镜沉的女子所救。”将暮唇角轻启,冥蝶在宁九歌身上留下的咒印,就算是苏镜沉,也不容易破解。 “她救宁九歌,是出于对她的同情,人间对那个前朝国师的评价很高,是个心慈善良的女子,听说,在她是国师的身份之前,也是一位巫女。”穷奇回道。 “人间之事,从来复杂。”将暮目光看得很远,把辟邪化作结界守护赤子之心,在她从玺归回来之际,辟邪就会恢复原状,那时候…… “是啊,人间之事,复杂难辨,可是殿下,难道那些事,不是上苍一手决定的么?”穷奇趴下身来,原身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意躺地睡觉。 “上苍的决定,也不是不可以改变的。”将暮妖魅一笑,紫色的眸光中,不辨其心思。 穷奇懒懒的闭上眼,如果殿下不为了做三界主宰,那如此费心布局,又是为了什么? 他若想如此,何必偏安一隅守着盘山,一守七百年,难道为了等待时机…… 等待……赤子之心完全化出的时机? “真相不可能会这样。”穷奇低哝一声,摇摇头睡觉,他不愿相信他推测的这个结果,有时候他有些烦躁自己,他觉得自己太多虑了。 从尸铸山带回忆山,他就开始多虑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问,“殿下,有件事我不明白。” 将暮笑道:“还有穷奇不明白之事?” “自然。”穷奇站起身来,白光缭绕下,幻化成他的人身,振袖拂衣,与将暮并肩站立,道:“当年的浩劫,定然有另外的原因。不会是妖界为了争夺地域才拼上妖界的所有力量,妖皇不会傻到与仙佛两界硬碰硬,就是拿一个仙界与他,他的胜算也没有多少,更何况仙界与佛界联手。” 将暮神情淡然,穷奇继续说道:“千年浩劫之后,为了追查那个秘密,云上谷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铂金se诱惑全文阅读。淳于一族当年与仙界决裂,实则是与天帝的灼清决有关。” 灼者,至烈。所谓灼清,便是以神的名义,可以清查三界。灼清决是上神女娲留下来的东西。收由仙界管存。灼清决在三界,也不出三张,自上古时派出一张以后,也只有在那场浩劫中,被淳于一族收到第二张。 除了得到决的那个人以外。无人知晓其中写了什么。 当时众人以为,那是仙界派给淳于一族,守战天界的命令,可是后来在浩劫爆发之时,淳于一族却并未出现,也因此。仙界与人间的狩魔师,从此断了干系。 “灼清决的具体内容,云上谷有古籍记载。穷奇若是好奇。可以去找云上谷的人来为你解惑。”将暮说道,撩起垂下的一抹长发,悠然向后轻抛,正巧一阵风来,牵起万千思绪。 淳于一族与仙界没了联系。可是对于仙界大殿下,向来有礼相待。再者,将暮虽是仙界身份至高的仙家,却也在浩劫之后离开了仙界,还曾发誓再不涉入仙界之事。 自然将暮与云上谷之间,并没有多少隔阂。淳于签舜的爷爷淳于观礼,可与这位仙界大殿下,向来交好。 “我可没那个兴趣。”穷奇皱了皱眉,又说:“我是不明白,忆山既然与当年的事有点联系,为何你还要将她放出去?若被外界的人知晓佛界当年得手的赤子之心就生长在忆山体内,随着忆山在外的时间越长,她本身的灵力就会增强,就算有咒印封印着她的灵力。一旦她的妖阶上升一个层次,咒印的作用就会相应减弱。” 顿了一口气,他语气似乎有点严肃,向来懒散的他,对别人的事甚少上心,继续皱着眉头,他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若是赤子之心成功化出,三界中想得到那个力量的人比比皆是,到时候,忆山肯定会被别人利用,不论人魔妖兽,只要得到她,绝对会引起一场难以平息的动荡。” 他挑眉看了看将暮的脸色,见将暮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勾勒着笑意,他一沉眉,道:“为何不让忆山就留在盘山?盘山的结界可护她万年。”如果真是为了等待赤子之心,那么他也只好问到此处,以后再也不打听。 盘山之巅的风,呼啸而过,山上蝉鸣悄然,也许是因为山上仙家的缘故,它们都异常的安静。 良久以后,将暮垂眸,只说了一句:“全魔印不能封印忆山一辈子。” 她始终是要长大的,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安心留在盘山,而且,她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如果不让她去改变一下,她会怨怼的吧? 一个人一旦心里有了一点点的怨怼,就不可能再澄澈如初,天真如初。忆山是妖身,会心生魔障,虽然在她的体内流淌着自己的血液,可对于佛界业火的本体来说,她既是赤子之心的载体,从来也不属于仙界。 所以,他灌养她那么多年,也只不过取到保护她的作用而已,若真正要改变她的身份,也只有去佛界。 而佛界,才是所有的关键。 既然他要决定的事,就不会有丝毫犹豫。 穷奇畅然的吐纳一口气,嘴角也勾起笑意,他脸上愁容也随着游荡的山风飘远,看着天边云卷云舒的浩瀚,红霞漫天从顶而过,他觉得再没有此刻这般心境澄明。 果然还是他想多了啊。 正准备回身离开,只听将暮空灵的声音淡然传来:“你留在盘山,好生休养。” 穷奇抬眼望向他,问道:“那你可是要去凉源?”凉源郡自那场通天大火以后,辽源大陆的中土那边,可有好多人关心着那块被盛传的人间乐土,当妖界不复兴盛的年代,鬼界鬼荒的动作,在人间混迹的倒也频繁我的刁蛮老婆全文阅读。 忆山在三界偶然暴露的赤子之心,早已将暗中窥测的人吸引到凉源,此番若是将暮殿下出山去凉源,所有人都会以为,赤子之心就在那里了。 “我若去凉源,岂非告诉诸人,要拿赤子之心就跟着我走么。”将暮妖魅一笑,又道:“本来我也那么打算。不过,我先去证实一件事。” 长身玉立,如此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家,该以怎样的姿态踏入尘世呢? “云上谷?”穷奇问道,将暮殿下要证实的事,与二殿下将晨有关。如果不是去凉源,定然就是这个地方了。 先时探查宁九歌的行踪,也是为了确保忆山不会被那冥蝶所害。尧休会阻止他对宁九歌的调查,其间根由他不知晓,也懒得深究,不周山上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复杂。 只是现下,最迫不及待的应该是查明将晨殿下的封印之地,天帝当年抽去将晨殿下的仙骨,三界众生皆知,佛界为了此事约定与仙界千年互不干扰。 即便如此,佛界依旧也在暗中探查将晨殿下的下落。 “正是。”将暮神情悠然道,也许,那个所谓的伊逻之禁,并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地方,没有错的话,那便是云上谷看守了千年的封地。 穷奇以为,天帝始终是心慈手软,天帝是一个具有威严并且公正无私的上神,同时也是一个父亲,对于作为父亲这个角色,不管他有多威严多公正严明,他永远是一位父亲而不是一位仙家,他永远会有一点私心,不管是在世为人,还是上界为仙。 世人以为当了神仙得了长生不死之躯,就会抛下红尘俗世的一切情感,实则非也。若如此,那仙何必称仙?与魔才一般无二了吧。 所以,在迫于佛界势力的情况下,当年天帝依旧为将晨殿下争取得一线生机。 “西王母虽离不开不周山,可是她能元神去得仙界,此番人间局象早已混乱,天帝派遣下凡的星辰,西王母绝对会插手,若让她阻拦了下凡的星辰,恐将影响人界。又不知是谁搅动了沧澜红海,骨老作为沧澜红海的守护神,居然也没有在意吗?”穷奇忽而想到,便在将暮离开之前,问清这些事由。 “以骨老之本事,天地间还没有人能敢动得沧海。”将暮一笑,又道:“忆山应该已到了玺归大陆。” “那西王母插手人间,就等着她那么去做?”穷奇挑眉,天帝对西王母的宽容大度,让他都很看不过去。 “只要不碰将晨,她要做任何事,都在天帝的底线外。”将暮眼神一瞥,眸光潋滟。 他悠然一笑,继续道:“不过,在穷奇看来,西王母触碰我的底线,会是多大的限度让我由着她?” 穷奇嘴角一抽,说道:“如果是我,她想要元神出窍离开不周仙山都难,别说还要给她什么底线。我是不明白天帝对她毫无节制的容忍,她当年害死那么多生灵都也罢了,她还犯了仙界禁条,就这一点,也足以让她得到天罚……” 肯定是因为什么,所以天帝才会对西王母一而再的退让。本来让她永世禁足不周仙山,就是一步也不可以离开的,连元神也是禁足的。 将暮一敛绝世的容颜,唇角的弧度静静勾起,穷奇不明白的事,他明白,并且很清醒的意识到,他恐怕终有一天,也会走上西王母曾经走过的路,历过的劫。 可是他心之所向,无所畏惧。 是劫难是幸运,他都一并承受,没有人是阻止得了的,命运的定数。他仅这样认为而已。 ------------ 第七十八章 龙血树(上) 船若是靠了岸,就没有它本身存在的意义。 陆子筝虽为半妖,但他的妖力可以说在整个妖界中,是绝对的空前绝后。 作为沧海的守护神,既然能允许陆子筝冰封沧海,以骨老的本事,顷刻就可以阻止,但他没有阻止。 显然,他的做法是刻意的崛起美洲1620最新章节。 陆子筝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不会在意由沧海引发的一切后果。 骨老捋着胡子,在一身冥衣前,长及腹部的白胡子突兀显眼。 一双阴鸷的眼睛骨碌转动,年迈的身躯只是假象,他从洪荒的上神之位里走出来,走到这人迹罕至的沧澜红海,目的可不是当一个渡船人这么简单。 心境随着沧海的流动而逐渐趋于惘然,等候几万年的时间,最终是等来了,最终还是等到了。 可是他的心底,却蓦地升起一股怅惘之感。 骨老将船泊在岸边,垂首的身影,寂缈无常,他的脸上,没有带任何笑意。 忆山抱着包袱,随着陆子筝走上岸来,回头间,一眼瞥见黑色的甲板上,那把同船身一样漆黑如墨的伞,竟阴测测的散发着渗人的光,看不到伞身上有嘴有脸,却能凭空感受到来自那把黑伞的阴森的笑意。 从脚底陡然冒起的凉意,让她不禁打个寒颤。 “骨老大人。”忆山喊道:“谢谢你渡我们过海。”放眼望去,整片红色汪洋被白雪覆盖,天地为这一刻红白分明,天空依旧是猩红的血色,苍凉的云层间,疏疏落落的依旧跌着雪花,像要眷恋这一带寂寞的土地很久很久。 是了。是眷恋这个词。 忆山埋首在柔然的包袱里,远离盘山,她依旧时刻想念。 感觉还要快一点,更接近时间的脚步,她就能得偿所愿。 “……呵,不客气,要谢的人,该是陆公子。”骨老半响后,阴阳怪气的说道。 忆山回身,见陆子筝已犹自走了好远。“是呢。”若非陆子筝用大雪破了精灵族的烈火咒术,她恐怕连站上岸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朝骨老点了点头。她小跑跟了上去。 才看玺归,果真如传言所说,冻土四野,赤地千里。 脚踩上的地面,如焦土炭木。又有的如铁柱钢石,如此不毛之地,如何不萧条冷落? 寸草不生的路途上,什么也未曾看到。 忆山左看右看之后,抱紧包袱紧跟在陆子筝脚步后面,一深一浅的脚印。一点不落后的跟着。 随着渐渐走远的身影,玺归苍凉之境的感觉逐渐好转。 “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忆山哀叹一声,卸下抬起的肩骨。荒烟漫野的地方,依旧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气息。 总算一言不发的陆子筝开了口,他道:“此地距离精灵族居住的惘川尚远,若路途中,你跟不上我的步子。死在这个地方,我可不会为你收尸。” 忆山坐在用枯草铺上的岩石上。听了陆子筝的话,垂眉一会儿,方才说道:“意思是告诉我,死也别死在这里了?” 陆子筝不说话,她轩眉继续道:“若是我不小心丢了性命,你是不是会只取了赤子之心,然后不会给我挖坑立碑,让我暴尸在这玺归的荒野之中?” 陆子筝没有任何回答她的话,若是她真死了,也只怪她妖力不济,不够强。 他从来对于弱者,没有兴趣。 忆山呵呵笑道:“你肯定会说我太弱了,死了也无所谓天启封神。”她把语气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不会死的。” 陆子筝冷眼看了她,只听她道:“因为我还不想死。” “活不活,不是一句你不想死可以决定的。”陆子筝冷嘲道:“整个精灵族来这玺归之前,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哦?”忆山挑眉,说道:“难不成他们说了这样的话以后,在惘川天死了?” 陆子筝乜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倒是没死绝。” “陆子筝,你的话里,好像巴不得人家死绝了好。”忆山不满哼道,抖了抖袖子。 她仰着头,看着轩身而立的陆子筝,问道:“你是什么妖?” 陆子筝面容微怔,语气如常,道:“我只是半妖。” 忆山撇开头,懒懒的一抬眼,又说:“你既是半妖,也是妖界一员,精灵族在一千年前还是妖界最繁荣的一族,虽本体不一样,可是承宗都殊途同归,你怎能说得出这样冷血的话来?” 半妖的身份有很多,她却没有看出他的本体,不是因为他妖力强,而是被他用结界封印了本体模样,乃至世人皆不知,凉源郡郡主陆子筝,是怎样的一个人。 陆子筝倒并未因忆山的不满而改变他的看法。 他说:“冷血?……哼,把精灵族逼上绝境,无路可退的,不就是妖界中人么?”湖蓝的眸光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忽而语气一叹,他冷淡着说道:“你又说什么冷血,本来妖物中就没几个是热血的。你受盘山山神的庇佑,才不懂妖物为求存活,而付出的代价。” 妖们为了生存,可以残忍到无所不能,妖阶修炼也可以不折手段,那就是他们生存的环境,在那样的环境里,说不到谁善恶不分,谁的仁慈冷血。 冷僻的环境让忆山皱紧了眉,又听了陆子筝一席话,她一时竟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 精灵族被迫离开辽源,说到底,妖界要担当一个责任的,可在妖界中,却没有谁来背负精灵族的苦难。 精灵族,肯定恨极了妖界中人的吧? 若是恨,那她该如何走近他们,又如何从精灵之王手里顺利拿到九重樱? 若是这唯一的事都做不成,那她还谈什么修阶成仙的想法,别说穷奇会笑话她,连她自己也要笑话自己了。 沉吟半响,忆山抬头问道:“在骨老的船上。他曾说过,精灵之王出事了,你可知,是什么?” 既然人都站在这里了,还去犹豫什么呢! 陆子筝目光定在忆山身上,轻启薄唇,语气似也没方才冷漠,他道:“想要知晓,就动身上路,问别人。还不如自己去看。” 实则是什么,连他也不清楚,精灵之王把自己的魂魄交付给精灵族守护石后。她的元神便被困在囚禁之塔。 惘川天的囚禁之塔,并非原本就存在在那里,精灵族守护石的力量,在倾注了精灵之王的魂魄以后,便有了拔山沉海的力量。 囚禁之塔。也是那个时候从辽源搬去玺归的。 因为交付了契约,所以被困守元神,这就是精灵族生存的代价。 “哦。”忆山点点头,遂站起身来,眯着眼笑道:“那我们继续走吧。” 陆子筝冷眼一瞥,悠然转身猎食都市最新章节。 行至一处。衰草寒烟。 “此地竟是深秋败景!”忆山笑叹,“辽源之上,也只才入秋。何以这个地方,已先辽源的季节,快要入冬了呢?” “玺归比之辽源,时差千年。” “时差千年?”忆山不解,问道:“这怎么说?” 陆子筝吐气成霜。看她一身红装,已不知不觉裹上寒气。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倒是可怜。 他道:“千年前,我曾到过这里,现在我来,这里的环境没一点儿变化,可在辽源上,已不知过了多少春秋冬夏。” 忆山点点头,“那就是这里,没有季节变化?” “有,只是缓慢。”陆子筝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了。 轻松的交谈到此戛然而止,忆山见他敛了声,知道他是因为和她多说话而别扭,毕竟对于陆子筝来说,她是没有资格与他说话的。 正在二人默默赶路之际,昏暗的前路隐约出现一道荧光的屏障。 忆山惊叹一声,目光望向陆子筝。 陆子筝看了看她瞪着的眼睛,懒懒说道:“大惊小怪。” “我没见过那不大惊小怪?!”忆山眉宇一轩,她对玺归的一切,完全不知,看到一点什么,自然会好奇。 可陆子筝的态度,决定了她的好奇之心,必被湮灭。 原本陆子筝只让忆山到得玺归,便已作尽本分。 可是临程他改了主意,赤子之心的力量,用来支配总比拿在手里被人争来夺去的好。 “哼……盘山上的妖物么。” “盘山上的就得一副看起来什么都懂还假作冷冰冰的样子嘛!” …… 半响后。 “那是什么?”忆山弱弱的问。 只见陆子筝不说话,白银的面具上犹自映上那绿色的荧光。 荧光温和不烈,清凉剔透,拂之如柔羽,丝滑如泉水。渐渐,渐渐走近。荧光弥漫。这一处,竟是一个光环圈起的小型结界! 忆山止不住惊奇,绿色的荧光竟然随着他们身形的走动而变化,如流淌的气流,灵性上佳。 似是懂得辨别事物一般。 “二位莫要动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逐渐在一片浓郁的荧光里,走出一名青衣女子。 这青衣女子手捧萤火,眨眼轻挥间,所有明的亮的,都散了。 陡然沉寂,忆山抬眼看着这个青衣女子,与她身高一般无二,却是装着打扮与自己一点不同,青衣女子只一袭青纱长裙,臂间无袖,只见她右臂上有一个绿色的箭头印记,腰间用草绳编织的大带勾勒出她正风华正茂的身姿,容颜清丽,让人眼前一亮。 大大双眼,瞳孔竟是碧绿颜色。 忆山笑看着她,玺归怎会有如此美人? ------------ 第七十九章 龙血树(中) “姑娘好体质,竟然在如此寒冷之地,可以穿的这般单薄。”忆山说道,不说己身已被寒风刮得冻骨,现下只看这青衣女子一眼,都觉得凉意渗人得紧。 虽然她一脸含着笑意,可是并没有因为她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容易亲近。 在她臂间,除开那个诡异印记以外,便是成对两个臂环套着,完全有别于中土的打扮,说不出的异域格调。 在暗沉的天色里,她碧绿的双眼含笑看着忆山,及腰的长发竟也是青碧的颜色,单看外貌,已知她并非凡人俗身。 可是四野苍凉不见任何人迹踪影,她在此间出现,确实让人意外,且不得不提防。忆山沉眉。 但听她道:“陆公子百年难得一见呢。” 陆子筝颔首,不作一言。 “长老知道有贵客要来,便让我在此地等候接应,免生让贵客的忧心。”青衣女子笑道,平白闯进玺归的,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不容易活呢。 忆山站在陆子筝的身侧,听青衣女子说话,便大致猜到她该是精灵一族的人物。 原来在他们到来之前,精灵族就知晓了。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贵客了。”青衣女子上前一步,笑道:“我只为接你而来。我叫萤火,你也可以直接喊我萤,听起来亲切些。” 她边说便就要接过忆山手里的包袱,吓得忆山连连收手。 “你怎说我就是贵客……我……我叫忆山,我自己来……”忆山连连说道。 按理,陆子筝才是。 “长老说,贵客是个姑娘,陆公子不是姑娘,自然就是你了。”青衣女子见她如此。倒也不再强求。 听得这话,忆山转身轩眉笑道:“陆公子的身姿,倒是比起我来还更像姑娘些。”促狭的歪头看着陆子筝,她一脸不怀好意。 青衣女子掩袖轻笑,陆子筝扫了忆山一眼,并未搭言。 忆山摸摸鼻子,自觉无趣。 过了一会儿,那叫萤火的青衣女子说道:“那你们便随我来。” “去哪里?”陆子筝问道,语气淡漠。精灵之王若没有出事,必定此番来接应他们的。不会是这个叫萤的家伙,听她的口气,是长老们的安排。只怕…… “呵呵,陆公子与这忆山姑娘远道而来,不是为了进入我们精灵族的惘川之地吗?”萤火无辜的眨着眼睛,笑道:“陆公子也是我们精灵族的贵客,彼此还有什么嫌隙?是因为此回来接应你的。不是小星?你百年不来,定然也将她忘了。不过,那也没关系。” “小星是谁?”忆山觉得自己提问的时机再没有此刻这般恰如其分了。 冷面的陆子筝,居然在精灵族还有熟稔之人。 要和一个冷面的人熟稔起来,恐得费些心思,不是人格魅力。便是有些过人之处。 一时间,那个叫小星的,还引起了忆山对她的好奇。 “萤火也是一样爆笑:魔兽宝宝贪睡娘亲。你们是谁来,都是在下之幸。”陆子筝冷冷的撇了忆山一眼,携身对青衣女子说道。若说忘记,倒怪他真是薄情了。 说忘了没关系这样的话,定然是有原因的。 抖落一身寒霜。他抬眼间,带着面具的脸上像似凝结一层深不可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他说此话,是否真心。 “那如此,陆公子还问我要去哪里。呵呵。”萤火掩袖笑道,眸光流转。 忆山虽不解陆子筝问此话的含义,但也收回好奇的目光,脸上依旧写着大大的疑惑,她不明白陆子筝与精灵族的关系,到底熟识到何种地步。 不过此间看来,是可以确定他是被精灵族认可,并且奉为上宾的。 “忆山姑娘才来这里,肯定不习惯吧?”萤火召来方才的绿色荧光,照亮前路,一边小心引路,一边回头对忆山笑道。 忆山认真的看着那些游动的流光,点着头回道:“是很不习惯,不过,慢慢适应就好了。”她一向不喜欢麻烦拖累别人,再者说,要来玺归是早已决定的事,陆子筝能答应送她过来,她本当感激不尽,又怎能抱怨什么。 彻骨的寒风穿透她的四肢百骸,早已被冻得没了知觉。 “是啊,适应就好了呢。”萤火淡淡说道,目光微怔,不过片刻恢复如常。 夜幕降临,天边挂起稀疏星辰。 “整个玺归,在进入黑夜以后便是万籁俱寂。”萤火看着手里的光,寂寂说道。 执掌为灯,她本是萤之精灵,修炼百年。 萤火的本意,就是光的意思。 她是为精灵族光之一脉,为精灵族传承的万世光明,她的同类很多,在玺归腹地的惘川,他们的职责,便是引导到得玺归的放逐者。 虽然在世间,传出玺归被精灵族所诅咒,可是被驱逐到玺归的人们,精灵族依旧会庇护他们。 精灵族天性仁慈,就算整族自我流放到了惘川,在他们的骨子里,依旧不曾恨过。 所以对于忆山来说,她到得玺归,本就冥冥中注定了好运。 “晚来寂静啊。”就像死亡之地一样,忆山蹙着眉,这里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虽旷野的风呼啦而过,却丝毫惊不起一丝本该有的生机。 就好像,整个玺归凝结不动,而只有他们在这不动的空间里走动,莫名觉得诡异起来。 在此间,沉凝的气氛也在彼此间更显突兀,忆山想了想,找点话来说:“萤姑娘修炼了多少年?” 她该没有比自己年长,否则为何幻化还是半人半妖的模样,尖尖的耳朵,青绿的长发和碧绿的眼。 “多少年?”萤火忖度一会儿,笑道:“让我想想啊。” 故作沉思,抬眼笑道:“不过百年而已呢。” 她的笑容,好似生来就这般模样。 忆山问道:“百年就修得人身了么?” “我是精灵。”萤火挑了挑眉,笑道:“我们精灵是妖……是世间所有生灵中,最接近人类的,我生来就是这样子,不需要修炼人身。” “我还以为……”忆山咂口,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见识浅薄校园花心高手全文阅读。 “你以为精灵和你们一样吗?”萤火轻轻掩袖,“精灵本是大地造化而生的物种,与你们不同,你们都有本体,虽然我们也有本体,可是生来本体就化作一股灵气,我们的人身也是借由这股灵气而支配的。” 妖物的本体,是寄宿元神的,肉身毁灭以后,元神不灭的话,本体就可以再生,而精灵一旦肉身毁灭,就等于死亡。 “原来是这样,就是说可以省了修炼的烦恼了?”忆山粗浅的问。她觉得和萤火交谈,是一件很受益的事情。 “虽然不修炼,但是日常的灵术还是一样在学习呢。”萤火把玩着手里的光,眸中倒映着影绰的物影。 她继续说道:“不过啊,我觉得还是能修炼的好。”语气显得深远。 “不用修炼就能此番样子,为何会觉得修炼好些?”忆山继续问道:“修炼的过程那么长远,我们妖物修得一个人身,还经历几番波折,你们这样不是很好么?” 陆子筝冷眼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精灵族会羡慕妖物,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寿命有限,同凡人有百分之九十几的相似,定然也不会长生。 若是他们潜心练习灵术,倒是能延长自己的寿命,不过在精灵族中,能将灵术练到顶峰的,屈指可数,所以能长生者,也不过族里长老与其精灵之王。 那萤火犹自含笑引路,并未回答忆山的问题,忆山也不好追根到底,于是一行又陷入沉默。 不到多时,便已走到一处岔路口,萤火定了脚步,回身看着陆子筝,道:“陆公子可否先行去惘川。” 她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告诉陆子筝,要他先去惘川。 “为何让他先去?”忆山探首问道,本是想说陆子筝先去惘川天,那她自己呢? “长老这般安排的。”萤火笑道,手上的光不断跳跃。 “长老安排,你们精灵的王呢?”忆山不明白陆子筝怎么不问这萤火姑娘,精灵之王出事的事情,她先时以为陆子筝是等到了惘川才会打听。 可此间这萤火说让陆子筝先走,是否要让她与陆子筝分开而行? 若是这样,她心底不知怎地,莫名生起一股不安之感。 于是,忍不住问道有关精灵之王的事来。 却听萤火说道:“……王,王她失踪了。” 她的语气让忆山听起来很意外。 “失踪。”陆子筝淡然重复道,抬眼看了看两边黑漆漆的路途,影影绰绰的枯草寂寂无声,像是道路两旁的守卫者,不过已垂垂老矣,他微一垂眉,说道:“所以长老们才主持你们的事了。” “囚禁之塔于数日前崩塌,王失踪那天,长老们赶到囚禁之塔的时候,那囚禁之塔早已变作一片废墟,在废墟之上,漂浮这精灵族特有的卷轴。”萤火慢慢说来,眼睛一点不闪的盯着陆子筝,她知道这个从沧海那边过来的半妖,定会帮助他们找到王的。 “卷轴上,可有什么?”陆子筝问。 “我不知晓,不过长老们说,卷轴上记载的,是王的命令,那上面只说,若是沧海来了贵客,就让贵客去找龙血树。”萤火也觉得很唐突,既然来者是客,怎能劳烦客人呢? 忆山听了,愁着眉哀怨的盯着陆子筝,难怪要说她是贵客,原来另有图谋。 ------------ 第八十章 龙血树(下) “忆山姑娘,就拜托你了。”萤火垂礼,她知道要让她去找龙血树,是件很难为情的事。 但长老们说,唯有这忆山姑娘,才能找到龙血树,并且也只能是她。因为王的命令,他们必须遵从。 王的神秘失踪,已经让他们六神无主,若非留下卷轴,恐怕早已惹起他们的恐慌。 找到龙血树,就能找到精灵之王。 忆山沉凝着眉,暗自思忖,她才来这里,精灵之王就突然失踪,本来就很奇怪,还偏生指定是她去找什么树。 助人为乐她很愿意,可是在玺归,她就算很愿意也要考量考量这件事的真假。 没有理由说精灵之王会那么早知道她,她自盘山下来,并不曾接触过任何精灵族的一个。 而精灵族,却好像对她都很熟悉的样子。 不过,如果精灵之王失踪之事是真的,她便豁出全力,也要找到那龙血树。 “我与她一起去找。”半响后,陆子筝突然说道,顿了顿,“萤火姑娘不介意,我晚些拜访各长老。你们让她去找龙血树,必然也是因为急心想找到王而已。”他转头看了看忆山,又说:“以她的本事,恐怕也得等上些时日,而且找不找到都还很难说。” 忆山瞪了瞪眼,陆子筝的话没说错,她连龙血树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别说找了。 萤火却笑道:“不是我们要劳烦忆山姑娘呢,是王在卷轴上清楚写着是她。”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王为何会突然无缘无故不见了?囚禁之塔是不会崩塌的,除了外界的原因。”陆子筝沉着眉道。 “对呀,可你们的王还留下卷轴。”忆山插口道。 如果卷轴真是精灵之王留下的,那她失踪,应该就不难猜。只是不得知晓是为何失踪的? 忆山看了看陆子筝。又把目光探寻到萤火身上。 萤火却静静的站着,没有参与他们提起的话头,因为她也为这件事感到烦恼,精灵族的长老们因此大发雷霆,如果一直都找不到王,那精灵族的守护石必定会另择精灵来替代,而被选上当王的精灵,注定命运同现在的王一样。 他们都不喜欢当精灵之王。 虽然长生,但是没有自由。精灵族生性不羁,若被牵绊的话。他们宁愿化作蜉蝣,朝生暮死。 萤火独自想着,从王失踪。她便奉长老的命令等候在沧海渡口,已有半月之久,还以为那贵客不来,等得她有些心浮气躁,寝食难安。 就在她决定回惘川复命的时候。想不到那贵客就来了。不仅来了,连同凉源郡的陆公子也来了。 她与小星交集不多,但与小星,还算合缘,所以常听小星提起这陆公子,自然她也对陆子筝了解一点校园如此多娇全文阅读。 陆公子与王的关系匪浅。如今王的失踪,长老们因惧守护石,而未曾通知过他。本来陆公子的本事,大过精灵族任何一个,若他能来,定然要找到王,会事半功倍。 可喜的事。他来了。 不过萤火当然不会把自己内心的喜悦表现出来,她要做到像小星那样。遇事从容淡定,波澜不惊,这样才符合作为一个精灵的高贵身份。 小星就是那样,才得到与王同等的尊荣的。 那边她想时,这陆子筝也在忖度。 精灵之王失踪,他难猜其中心思,毕竟百年不曾过来。 留下卷轴,突自没了下落,还让忆山找龙血树。她怎知忆山会来玺归?而忆山一来,为何就要让她去寻龙血树?又怎知这小花妖,一定会去做这件事? 他不仅不明白接连的问题,还不明白另外一个――被囚禁之塔捆锁,精灵之王没有任何力量能做到让自己消失。 如果不是她自己做到的,那又是谁在做这件事?玺归大陆上,恐怕还没有比精灵之王更强的生灵存在。 若是有,也一定是近年才会有。 如此,他倒是想一探究竟了。那龙血树是玺归这个地方唯一能养活的东西,既然要找这样的东西,定然还有别的目的。 思忖半响,忆山长叹一口气,笑道:“还是去了,萤火姑娘别觉得是麻烦我。”她狭长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我乐意为此的。” 为了九重樱,怎么着也该做点什么。 一个人平白无故的,人家也不会白送你东西。 而且像九重樱那种宝物,天地间本就少有,你求人家给,也不一定求得来。 “呵呵,姑娘这样说的话,便是我们的幸运呢,精灵举族都会感谢你的。”萤火又行礼,表示她对忆山的好感谢意。 虽然忆山还没有行动,但凭她说这句话,也担得起她这一礼。 “感谢之类的说什么呢,本来我来……”忆山忽而止住,假意咳嗽两声,道:“咳咳,本来我也本事不大,到时候还指望陆子筝帮忙,是不?”她朝陆子筝努努嘴,首先是必须让陆子筝一起。 “呵呵,我还说陆公子先去惘川的话,长老们也安心呢。”萤火低低浅笑,他们一起不一起,她说了不算,只要能找到龙血树,要怎样都无所谓。 “陆子筝,你可是要先去惘川天?”忆山问,目光奕奕盯着他。 “我已说过的话,从来不收回。” “那我们就先去找龙血树。”忆山侧身对萤火说道:“我们先从哪里出发?”陆子筝虽然带着面具冰冷无比,但是说话倒是掷地有声,为人也确实不错。 “这里是岔道,往右是去惘川,往左,便是龙血树会出现的方向。”萤火回道。 掌中的光,逐渐微弱起来,灵术还待早晨吸纳大地之气才能充沛,使了这么久,也算她厉害的了。 边移动脚步,忆山探身低低问道:“萤在惘川生长,定然知晓那龙血树是何模样的吧?” 萤火垂首一笑,道:“这是当然。” “那你与我说说,龙血树究竟是何东西?可是用龙血浇灌的树?有没有大大的叶子、果实?会不会开花?” 萤火低头想了想,说道:“其实严格说起来,龙血树虽名带有‘树’这个字,可是它不能算作是树我的美女姐妹花最新章节。” 忆山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世人常说的龙血树,是那种用于庭院盆栽的植物,龙血树不能做栋梁,烧火时只冒烟不起火,又不能当柴禾,可以说是一无用处的。”萤火一口气说道,抬眼见忆山姑娘听得认真,又道:“可在玺归大陆上生长的龙血树,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忆山道,她想的是能不能开花结果,她还想问如果玺归上没有任何生长的东西,那他们精灵族靠什么存活呢?仅仅靠大地灵气就够了么? 她在此地放眼四野,都是枯草萋萋的环境,想要找到一丝碧绿的颜色,也只得看着萤火。 在心底长长叹口气,精灵族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生活了近千年,他们的毅力不得不让人钦佩。 “这里的龙血树,确实如你所问,它能开花结果的,也是生长着高大笔直的枝干,同你们所见的龙血树可谓完全不同。”萤火话到一半,便看着陆子筝说到。 陆公子是见过龙血树的,玺归的龙血树,没有根地所在,它们会悬空飞行,虬枝如铁,不生片叶,却能开花结果,到底是古怪。 玺归这样的地方,也只能生长出古怪的东西来。 她微喟一叹,“我们想找到龙血树,可不是件易事呢。”她看着忆山,想知道在这个红衣姑娘身上,看出可以让她信服她的东西。 除了忆山左眼角下的朱砂能让她对她记忆深刻以外,就再找不出她有何奇特体质了。 萤火突然有些泄气,她觉得长老们拿着卷轴,一定改了内容,那上面一定写着是让陆公子去寻龙血树,而不是一个看起来,瘦小且一点也不机灵的姑娘。 她碧绿的眸子不断变幻,随其心境。 这让忆山看得不明所以,也感叹精灵族的力量可以随意支配。妖物与精灵之间的差别,很是明显,若不然,当年妖界妖皇就不会独宠精灵一族了。 “为什么要寻龙血树呢?”沉默一会儿,忆山抬头问道。 “这是王的意思,卷轴上就这么记载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呢。”萤火道。 忆山琢磨间,突听陆子筝说道:“原本玺归是没有龙血树的。” 忆山与萤火双双看向他,忆山眯着眼笑道:“玺归的事你比萤火清楚?” 陆子筝撇了她一眼,道:“精灵族来玺归,便带来了龙血树的根,龙血树是精灵族的生命之树,不管到了哪里,精灵之王都会带着它。” 他目光看向远方,忽而叹息,语气似是苍凉,“玺归的环境,没有生长的条件,哪怕是灵力充沛的活物,在这里也极难存活。没想到龙血树能适应这里。” 萤火点点头,龙血树是精灵族的生命之树这个她知晓,只是她并不知道当年来玺归的事,因为那个时候,她还不存在。 “那……这是不是与精灵之王失踪有关系?她让我……我们去找龙血树,可是有别的含义在里面?”忆山攒眉问,虽然精灵族的事她不想参与太多,可是找不出精灵之王,那她也找不到九重樱。 “也许是,也许,不是。”陆子筝冷眼看她,把话说得似是而非。 ------------ 第八十一章 只是意外(上) 去寻龙血树,本来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忆山心思不细微,但也明白,只要陆子筝有良心,是不会害她的。她相信蠢鱼,没由来的相信。 这个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见面不过几次,连出生入死都没经历过,更谈不上交情很深,但是却在一眼之下,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 而确实也是,陆子筝在玺归,绝不会害忆山,而且还会护她周全。 因为他要赤子之心,所以,在回辽源之前,他都不会丢开她。 在半月之前,困守精灵之王的囚禁之塔坍塌,废墟之上留下她的卷轴。 由于她的消失,精灵族守护石异常暴动,精灵族的三位长老用灵术牵制着守护石,已有半月之久。 连他们对精灵之王失踪一事,也无从得知下落。精灵之王现在出没出事,他们更不敢妄自猜测,只是唯一能知晓的,便是他们的王还没有死。如果她死了,那守护石就会为精灵族选任下一个王。 可是没有死,那又在什么地方? 为了尽快找到精灵之王,精灵族可谓用尽手段,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玺归。也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那卷轴上记载的――龙血树的秘密。 “萤,我们要到哪里才能找到龙血树?”走了很久,忆山依旧看她没有疲惫之态,不由得问出口。 玺归的环境,一时不慎,就会蚕食她的灵力,本来她的妖阶就低,若是灵力受侵,恐怕连御天阶也会倒退的吧。她暗想。 “这个,可能要看情况呢。”萤火说道:“龙血树的位置飘忽不定。但大致方位就是这边。” 萤火看着忆山,面色略微有些歉意,“也只能看我们运气呢,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找到。” “若是运气不好,就有可能在这里转悠很久了。”忆山接道,她倒是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此地,太过森冷,天边破晓崛起美洲1620。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枯草败叶形容眼下所见,也不过如此了。 萤火挥尽手里最后一点余光。随着地平线上初生的旭日,她腾手起了一个灵的结环,用以采集大地灵气。 忆山见此,摇了摇腕上的铜铃,那还是陌狼送予她的。她在此刻想起那个脾气像狮子一样的女子来,盯着铜铃,她轻声说道:“也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呢?” 辽源大陆上风云变色,忆山虽远离那里,一路上却也感受到来自辽源上空的肃杀之气。陌狼定了会被牵涉其中的。 命数啊命数。忆山一声长叹,她终究是参悟不透那样的东西。 仙界天帝掌管世间众生,各界之间的关系微乎奇妙。在千年之前。各界秩序平衡,也各自安守本分自己界内之事。 直到浩劫之后,这个平衡才被打乱,妖界从此败落下去。如今三界最高位份的人物,当属天帝与佛尊。 所以。世间所有人的命运,也全数在天帝翻手之间。他该让人界如何,也是他的英明决策。 忆山对此,并没有太多挂心,她认为万事万物都该有既定的运行法则,永远没有一层不变的东西。 好比世间来说,它可能是千年万年也不会有一丝偏差,但人们所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着的每一刻,却都是完全不同的。 辽源之上的统治者,由兴衰到落败,从来将相王侯,争权夺利的在每个时代,并不曾缺少过。 世间的人们不管愿不愿意,都是无法阻止的。命运的洪河,始终会推进历史发展。能苟且一世之安,便是一生幸事了。 沉思间,只听萤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姑娘,你想什么呢?”她挥手在忆山面前晃了晃,“你快看――” 忆山猛然一动,顺着她的手指向看去,惊讶道:“那是什么?” “龙血树。”陆子筝不惊不扰的说道,鄙夷的看了忆山一眼,他又说:“能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可以神游身外,还真不愧是盘山的小妖!” 忆山有些微微有些生气,上前一步道:“是这里的危险随时在提示我,还是我有自己的心事不能想?” “危险还需要提示么?”陆子筝语气一冷,“也别拿着你那所谓的心事扯题,如果你自己保护不了自己,死在玺归,那我可不会给淳于家的公子保证什么。” “陆公子是个重诺之人,忆山姑娘不信别的。”萤火说道,忆山姑娘的来历她不清楚,与陆公子的关系,看起来有些怪异,不过,她说道:“眼下,龙血树显现,正是好时机,倘若错过了,可就麻烦了。” 忆山恨恨的瞪了陆子筝一眼,说道:“萤姑娘说的是,我才不会受他的气!” “这样最好。”陆子筝道。抬眼望着天边红霞处悬浮着的庞然大物,他转头问萤火:“卷轴可有吩咐寻到龙血树,该怎么做?” “取龙血树的心。”萤火也看着那天边,慢慢说道。 忆山一怔,树还有心? 萤火看出她的不解,垂首笑道:“存活在玺归的龙血树,皆有百年,作为我们的生命之树,百年乃会结心,其心是我们精灵一族的命脉,拥有超强的灵气。” 她说到这里,便被忆山打断:“既然是你们的命脉,若是取走了树心,岂不是自毁性命?”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天启封神。”萤火微微怔愣,是啊,生命之树若是死了,那精灵族在惘川还能存活多久呢? 玺归大陆的灵气,本来就很有限,几百年来,如果不是靠龙血树的延续,他们恐怕只能残喘过日了。 “萤火姑娘与她就在此地,不要走远。”陆子筝留下一句话,话音未落,人已瞬间不见。 “喂!要去一起啊……”忆山昂首大喊,“自大狂!”瞪着眼睛看着陆子筝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中那团庞大的黑影里。 回头见萤火双手合在一起,只身站立,忆山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我都不知道,你们的生命之树竟然长得这般奇特。” 天边漂浮的黑影,像一座绝大的城堡,可是枝节盘错,虬枝如铁,自根部向上则是三分之一的树干,期间没有一颗泥土,如龙爪一样的根强劲饱满,好像在别的地方早已吸足了水分,静静地在空中浮动,好似生命力旺盛,有了灵性一般。 “生命之树每年会开花,也会结果子,在外人看来,它既没有扎地生长,又不生长叶子,又如何开得花生得果子呢?有时候啊,我都很好奇。”萤火碧绿的眸光倒映着那个潇洒飞走的影子,淡淡笑道。 “那你可是想上去看看?”忆山听她语气,应该连身为精灵的她,对龙血树也并不了解吧,否则,她就不会看着龙血树说出这番话来。 “……,这?”萤火转眸盯着忆山,有些迟疑道:“陆公子说让我们……” “陆公子是怕我没办法上去而已,萤你是可以上去的吧?”忆山眯着眼笑道,精灵的灵术,如果操控得熟练,御风而飞,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这个……是自然。”萤火垂首,捏了捏裙子,臂上的印记突的一闪,竟发出一阵光来。 “这是?”忆山惊呼。 萤火一把捂住,笑道:“我是光之精灵,早晨的时候,都会这样的。” “呼……这样啊,我还以为……”忆山扫了眼她捂着的手,见那光还从她手指细缝间透露出来,好生神奇,笑道:“我还以为那箭头真要从你手臂里飞出来。” “呵呵,这只是个生来就有的痕迹呢,精灵族的每个孩子都有的,只是符号不一样而已。每一个属性的精灵,就有各自的印记符号。” 忆山了然的点头,又说:“我听说你们精灵都有一双透明的翅膀,为何我不曾见你的?” 穷奇说起精灵族的事,那时候她只当是他胡编乱造,精灵族的神秘和奇特,她认为是穷奇想出来忽悠她的,想不到有些事在亲眼见证以后,才让她不得不对穷奇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在穷奇面前讲的,因为穷奇定然会很嫌弃的说她是个没主见的又疑心病很重的妖,不仅灵力差,而且妖阶很低。 后面这句话也不知穷奇对着她说过多少遍,以至于让她在后来的每经历过的想法里,都会不自觉的认为,穷奇说得有理。 萤火在忆山说完话以后,噗啦一声从她背后伸展出一对长过她身高的绿色翅膀,惊得忆山久久瞪着眼不说话。 “精灵的翅膀也是按属性生长的,像长老,像王,他们灵术充沛,精灵之力是他们的能量,所以也只有他们的翅膀才会是透明的。”萤火解释道,一面说时,一手牵了忆山,咻地从地面掠起。 忆山在惊呼之间,紧紧攥住萤火的双手,速度流窜在面颊的风冰冷如刀削,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透明的翅膀就是力量的证明,像萤你这样的身手已经很厉害,想必你们的王,是没有人能与之匹敌的了。” ------------ 第八十二章 只是意外(下) 穷奇提起过千年浩劫中,精灵之王与仙界战神大战空荒,仙界战神将空荒筑上死结界,就算他死了,也不放精灵之王自由,当时精灵之王一心为救子民,不惜爆发能量,硬是将空荒卷灭殆尽,如此震人之举,不想让人敬佩也难。 就算困守在囚禁塔里,依旧丝毫不减其威名。 所以,能让她失踪的人,不会是别人。 忆山拉紧萤火,沉凝一会儿,便将体内灵气一提,她犹能凌空飞行。 就在她二人快要接近龙血树之时,只听凭空一声咂响,前方一阵气流袭来,激起天边铅灰色的云层,一波跌宕。 陆子筝咻身而来,如一尊神佛,挡住忆山的视线。 忆山探头问道:“怎么了?” 萤火卸开身,自下而上一个翻越,腾空到陆子筝上方,惊恐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幕,惊讶得说不了话来。 陆子筝一回头,冷冷撇了忆山一眼,一挑眉,道:“谁让你过来的?”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忆山站在纨扇之上,倒是奇怪了,她怎么不能过来?于是也冷然反问。 凌风拉扯她的长发,火红的衣袂猎猎响动,白皙的脸上毅然决然,她在这一刻,表现得毫不示弱。 因为龙血树必然要取得其心,否则就不能找到精灵之王。 玺归的环境不是她能承受的,事情能尽快解决就是最好,若失了龙血树的行踪,岂不拖延时日? 陆子筝冷哼一声,说道:“最好是别拖了他人,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不愉快。这棵龙血树的树心被人取了,你来也没用!” 此龙血树。观之动向,上方引动着一股来自无名之域的黑气,早已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百年之树,修得灵性,通人言语,未曾幻化,也知善恶。若是强行取走其心,必然会有一场激斗。 方才他前去查探之际,并没有觑见此棵龙血树之心,想必已有人先一步取走。 “……龙血树!龙血树毁了!?”萤火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挥动着双手,呼啦一闪,瞬间就到那龙血树前方。扑腾着翅膀,想要靠近那不断伸张着枝干裂根的龙血树。 她还不知道这棵龙血树只空留躯壳。生命之树对于精灵来说,是他们的希望。 在整个玺归,被当年精灵之王带过来的龙血树,不超过二十一棵。 每一棵龙血树都是每一属性精灵的命门。延续他们灵气的根源,便是四元素精灵的命之所在。 不论毁了哪一棵,对精灵族来说,都会是一个莫大的灾难。 在他们肉眼还未察觉之时,那龙血树已不知何时换了形状。 忆山凝气一顿,拂开衣袖。轩眉一扬,一声起字未落,纨扇移位。将陆子筝远远甩在身后,她朝极速飞向前面那团旋转物体的萤火飞去。 正当她要靠近萤火之时,却被行动如鬼魅般快速的陆子筝一把扯住肩头,只听他冷然道:“你是想要送死么?!” 语气间隐隐散发着莫名怒意,明明眼见着这龙血树就要爆裂一起混过的兄弟。却还如同傻子一般冲上去,在玺归的行动和后果。他已对她说得很明白很客气! “我是让萤火回来!”忆山回手,扯正自己的衣服,抬眉冷道:“这棵龙血树没了树心,我当然也不会愚蠢到上前去送死! “哼,你没有送死,那还急着干什么!”陆子筝目光寒冷的盯着她,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道。 摇开纨扇与陆子筝的距离,忆山语气不耐:“你眼见着萤火心急冲了去,没拦她却只拦住我,为了赤子之心,你是可以随时守着我的生死,反正我的死活都是在你手里的。”这是当然的,赤子之心还在她这里的情况下,陆子筝决不会让她出任何意外。 她的目光落在此刻身形凌乱的萤火身上,继续说道:“可是,龙血树是精灵族的生命之树,你也看得出萤火多么在意。”突然视线一转,直直的看向陆子筝:“你告诉我这龙血树没用了,我会听你的,可是萤火呢,你该拦住萤火不是么?” 以陆子筝与精灵族的关系来说,他就该出手。 陆子筝微一怔愣,就在此间,那天际忽然风云变幻,由龙血树牵动的铅灰色云团渐渐逼压过来。 忆山只觉一下子空气稀薄,视野狭窄。她冷眼撇开陆子筝,一退纨扇,便俯冲向萤火所在方位。 “萤姑娘!”忆山喊道:“快过来!别留在那里,这龙血树没用了!” 只见那萤火身形一震,碧绿的眸光像是失去焦距,空灵的回望忆山,嘴角颤微的说道:“没用了?”她说没用了?刹那失声。 她突然放声尖啸,碧绿长发有了生命似的向上飘起,劲风扇起她的衣袂,裙角躁动。像是用尽了她身体里的所有灵术,突然一头扎进那团铅云里面去。 一时寂静。 只听刺啦一声响动,片刻之后,此间又重归安宁。 逼仄的龙血树悄然无声,忆山吓得一停,险些从纨扇上跌落。呐呐说道:“萤火……” 陆子筝携身而上,一把提着忆山落回地面。 陡然间,他的声音自忆山耳边淡然响起:“精灵族对于生命之树的热爱,超过了对他们自己生命的在乎,你说龙血树没用这样的话,只会让她死得更快!”看着她一副自责的模样,鄙夷间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就算是瞧不起她,也能体谅她修炼还不过千年而已。 沉默半响,忆山猛然抬眼死盯住陆子筝,嘶声问道:“为什么?!”她再没有此刻懊恼,从恢复起记忆时,她便发誓不乱伤人性命,也不要别人因为她而死。 可是在她一路途中,有哑奴为她死了,连萤火也因为她不会说话而死了,这都是她害的! 都是她害的! 忆山突然紧紧的抓着头。死命摇晃,一瞬间,她脑海里只划过一句话,她活着就好像是为了害人不浅,她好像不适合修炼成为妖仙了,妖仙都没有伤害过别人性命的。将暮定然会讨厌她…… 是的,将暮定然会讨厌她的!定然会…… 失去光彩的脸庞上,一丝清泪悄然无声的滑落,萤火的死让她难过,流泪更是为了有些不堪的自己。 陆子筝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抬眼看着那向他们移动过来的龙血树,渐渐屏息。 被人操控着,龙血树开始不动声色的攻击混炼诸天最新章节。 陆子筝将那无形的危险看在眼底。拉起忆山,让她站定,方轻启薄唇道:“不想死,就给我跑,跑得越快越好!” 操控龙血树的背后。他还把握不了那力量的深浅,若是保不得忆山,不……应该是保不得赤子之心,可就失策了。 听得陆子筝的话,忆山便如神差鬼使的跑了两步,却猛然定住。缓缓回身,语气定定,说道:“你让我跑。我就跑吗?”刚才还活生生的萤火,在她眼前突的没了,还在脑海中印刻着她生动活泼的面容。 谁能想到一瞬的生死相隔有多远呢? “我跑了,那你呢?”忆山跨前一步,走近陆子筝。轩眉一扬,若是遇着这种事。每次她都逃开,岂不真该教人看不起了。 赤子之心也好,身为业火的宿戒也好,两者都是她必须面对承担的东西,自己的东西,自己负责才行。 生命中,她得到的恩赐已经太多了。 她想,不管陆子筝在乎的是赤子之心,还是别的什么,至少他首先没想过把危险留给她。凭着这一点,她也必须留在他身边。 可以作为朋友,并肩作战。 陆子筝目光一怔,忽而沉眉,语气不屑道:“我自有我的本事,你留下来,只会连累我。” 他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但是她能这样问,已经在逐渐改变他对她的看法。 也仅仅是看法。 “我不会连累你。”忆山凝眉笑道,“如果你觉得我会连累你,那大可现在就取走赤子之心,你也可以不用等着我拿到九重樱回了辽源再对付我。” 她相信世人所说的得筝一诺,胜得千金。 陆子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忆山展演一笑,道:“至少,我会尽量保证绝不连累到你的,相信我,我也重诺!” 她拍了拍胸脯,好像说承诺这件事,一定要用这样的形势,才能显得她一言九鼎的样子。 却不知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被陆子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顷刻间,头顶上的空隙已被接踵而至的铅云钻透,忆山登时呼吸受限,好在铜铃的结界,可以抵挡一阵。 须臾,原本沉凝平静的龙血树轰然从铅色云团中挣脱出来,蔓延的虬枝如灵蛇般滑动,根须扎地而生,在冻死的地面下荜拨涌动,如万千灵蛇出洞。 忆山手起纨扇,转瞬凌空。 “陆子筝,若是用火,可会破了它?”忆山撩起衣袖,从内拿出锦囊捏在手里,朗声问同样悬空而立的蓝衣公子。 在下盘山之前,将暮说怕她粗心大意丢了千容囊,于是特意找了一个小的给她。 只不过那个小的锦囊,仅是劳穷奇转手的东西。 忆山不知道,但她知道紫色的小锦囊里,有昧火,纯原昧火,可比之前放火烧山的那一撮厉害多了。 “不可!”就在陆子筝话音刚落,一声开天辟地的响动便从无边无际的荒野中轰隆传来,蔓延了整个玺归,轰天巨响足足持续半刻钟头。 尽末以后,他却只能无奈的咬着牙,冷眼瞪着那个红衣的女子。 ------------ 第八十三章 受伤 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连呼吸都可以细数。 废弃的精灵魔法杖,散落的毛羽,以及疯长的荒草,都看不出丝毫生命的迹象。 忆山缓慢而疲惫的睁开双眼,盯着头顶上一片阴霾的天空,日光躲进云层,始终穿透不过那一片铅色的云界,玺归下,无根的风依旧呼啸而过,依旧雾气深深。 “陆……陆子筝?”声音轻微干裂,喉咙一阵嘶哑,张口好想大喊出声。 “陆子筝?”忆山爬起身来,抱着受伤的手臂跌撞行走。 双眼有些昏花,她定了定呼吸,清醒一下。 昧火还未点上龙血树之前,她清楚的记得那龙血树疯狂的枝桠和树根缠上她的脖颈,眼速未及的就将她周身裹住,如蚕茧一般,密不透风。 陆子筝见状抽身上去,凝光一斩,将那些狂舞乱绕的根须枝干转瞬削成细末,眨眼间,还未等松口气,只听连绵不绝的轰然炸响,龙血树由内而外爆出一股强烈的光,耀眼刺目,刹那闪过天地。 光束片刻回归,忆山迎面被那股强光直透而过,在她还未看清眼前一幕之时,瞳孔一下子褪去色泽,空白一片。 阵痛中被接连横扫过来的龙血树根须捆住,渐渐收紧,忆山大脑一窒,突自晕死。被支配的龙血树旋转着想要借机遁走,陆子筝一步不落地尾随而至。 却眼见那兹咧作响的龙血树在一处裂谷前盘旋不止,陆子筝冷眉一扬,紧抿薄唇,纵身至前,并手划开一道无形屏障,像是自天自地凭起的拦板,拦住那作祟中的龙血树。 好似生得有眼。那龙血树向后移开一尺,左右探寻的样子,陆子筝趁隙,聚气成刃,刀锋犀利如寒冰尖锐,破开屏犹如狂暴风雨,席卷而至。 将身化进一抹光剑里,此刻已不知晓到底剑是陆子筝,还是他就是那把剑,两两分不清。只过眼瞬间,那道裂帛一般干脆的光剑刺进那还在不解中的龙血树。 又在霎时,千万劲风好像被人驱使。风向倒流,迅速裹着龙血树的残滓呼啦飞走,地上一干二净。 重重跌落的红衣女子沿着风迹滚到崖边。 她犹未清醒,眼看再挪半寸,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断谷。石崖悬之又悬,上而下看起来惊心可怖,笔直而陡峭,若是翻落下崖,定然尸骨无存。 陆子筝轻撇嘴角,凌空的身影突的消失。移至那石崖后方,小心走近。 见她昏迷,额头在跌落下来时磕破一角。正流着血,好在伤口不大,陆子筝在心底无奈叹口气,正小心翼翼伸手拉住了她。 却在此时,悄无动响的身后突现一阵逼仄的气息。逐渐靠近,陆子筝一拧眉。松开忆山,极速轩身而立,而忆山也经此一动,只听石崖边缘处一个裂声,淬的一下,人随石落。 陆子筝垂眼,回手一扯,却徒手一个空捞,并未抓住,微一皱眉,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 垫足,抬脚就是飞身而下,华服凌风,俊逸飘然失心前夫,求宠爱全文阅读。 紧随着,原来那股逼仄气息并未消失,形成一股黑气萦绕在忆山周身,陆子筝一眼瞥见,心底一惊,居然比他的速度更快! 接近时,卷手一把扣住忆山,石崖向下,刀削般的石壁,并无别枝可依。凌空徐步,陆子筝却不能任意施为。 原来在这山涧之间,终年瘴气,由此,灵力厉害了更不能在此发挥,相对妖阶比较低的忆山来说,倒是无碍。 可是,万事不能大意,就在陆子筝携着忆山突自坠下的时候,忆山却忽然转醒,原本被龙血树击中而失去焦点的双瞳,此间竟猩红如血,瞳中没有一点黑色,尽数的红。 陆子筝一怔,这是化妖! 片刻凝神,一沉眉,他一掌毫不客气的劈在她面门上,二中指点中其眉心,薄唇吐纳一口气,传流在那二中指之间,换做一枚银针,没有使上任何动作,只见那由气化作的银针笔直刺进忆山眉心。 “孽障!”陆子筝轻喝一声,一掌下去,再拍其面门,猛然惊见忆山七窍竟然冒出黑烟。 陆子筝嘴角一冷:“你这种角色,还敢打我看重的东西的主意,胆子倒是不小!” 那串冒出的黑烟聚拢一处,发出涩涩的干笑声,“呵呵……呵呵,它是任何人的,它是任何人的……” 那黑色的烟雾中心处,好似有一双眼睛盯着,一直重复着这句话,陆子筝眸光一扫,一道无声无息的寒气逼过去,瞬间那黑烟散落开来。 “你厉害……你厉害……呵呵……呵呵……”那黑色却还能言语。 半腰的山涧,还未到底,那黑烟在看不见光的地方,寻不见其痕迹,随着干涩的笑声渐渐消失,陆子筝的眉头深皱。 谁也不晓得此崖底下,到底深不可测到何种地步? 他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山涧之间,他越是厉害,受伤的几率越大,此间,他竟不能使用灵力。 若是可以,他便一跃而上,拖着手里这个没用的包袱,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掉落在这种地方。 想到此,他目光里的寒意更冻几分。 …… 而现下,忆山步履不平,一边走一边摔倒在地上,被龙血树从空中丢下来时,她没有意识,跌在石崖上,便摔伤了她的脚腕,左肩也被擦上,肩骨微疼,想必也得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完全了。 山涧下竟然没有一处干土,好像稀泥沼泽,好在不曾陷落,若是出脚就陷进地里,此间忆山便不存在了。 “可是……该死的陆子筝!你跑哪里去了?!”她咬着牙,唇边一抹腥气,她知道牙床磕到了,内里大牙也落了一颗。 此刻又是肩伤,又是牙齿难受,她一只手根本都闲不下来。 一瘸一拐的样子,她很清楚狼狈至极。 陆子筝站在高处冷眼看着那抹缓慢移动的红色影子,还听着那口齿不清的声音喊叫着他的名字,他依旧没动上一动。 他要看看,这个小妖,骨子里到底是何颜色。 如果生命是红色,――她那么喜爱红色,定当要拥有别的配得上那个颜色的东西。 落地以后,放她在崖谷底下,陆子筝便再不管她。 忆山喊哑了嗓子,走在一处乱石上,一脚瘫软在地,有气无力的说道:“陆子筝恐怕还在与那龙血树激斗了总裁,偷你上瘾。” 她闭了闭眼,好想睡一觉,她力气尽无,如果好生睡了,明日醒来,就会精神抖擞啊。 她在心底木然的说道,双眼好沉重…… 青莫不会怪她丢开他,没让他与自己一起来玺归的吧?应该是不会怪的,若是回来辽源,青莫问起了,就和他说,你看玺归多危险,我都差点死在玺归了呢…… 可是这样说也不对,青莫定然会说她不够义气,要不然就是说她看不起他了…… 哎,其实她也是为了他好啊…… …… “啪……” 忆山脸颊痛麻,身体一震,猛地睁眼,她方才……方才梦见青莫了! “你还真是没用啊。”陆子筝冷嘲热讽的说道。半蹲在地上环手冷冷的看着忆山。 忆山看着他袖间的手,打她?!陆子筝竟然敢打她?! 连穷奇都没有这样做过!山神大人更不曾动过她一根毛发!陆子筝居然打她……的脸! 不可置信的盯着陆子筝,忆山抬起右手捂着半边脸,扯眉怒道:“你打我?!” “不打你,难道是暗示我杀了你么?”陆子筝站起身来,振袖拂衣,撇了趴在地上的忆山一眼,他冷然道:“不想找到精灵之王,不想拿到九重樱,可以直接与我说,我动手的话,会比方才崖上的攻击更快一点,你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痛楚。” 以为她的毅力真能出人意外,想不到他高看了。 见她还一副不解的模样,陆子筝黯然沉眉,冷道:“你可是听清楚了?” “不解。”忆山扯扯嘴角,站起身来,牵动着神经痛感,四肢百骸如同被绳索拉伤,隐隐扯着经脉,好在都是外伤,只花些时日休养便好。 不过,她挑眉看了看陆子筝的面色,白银面具在激斗中破裂,又在跌落下崖之时被忆山扯断系绳,现在陆子筝的面容,可谓是一丝不差的暴露在忆山的眼里。 包括他自眉间向右的那条伤疤,足有一指之长,如同一个完美的白瓷玉上,忽然出现的裂痕,但尽管如此,却依旧没有影响到白瓷的无暇绝色。 是的,陆子筝是个绝色的人物。 一个男子长成此般模样,注定是一个祸水。忆山想,人间坊里外传,都是那么说的,绝色的女子,叫红颜祸水。 陆子筝不是女子,可是,他比红颜祸水更厉害。 同时,她竟然有些幸甚的想法,陆子筝脸上的伤疤,为他减了担当祸水名号的风险,三界中,她以为唯将暮妖孽,想不到还有一个比他更妖的陆子筝。 世人不辨其容,所以从不知晓,无人知晓。 “陆子筝,你到底是重信守诺之人啊。”忆山笑叹一声,她刚才晕睡过去,陆子筝若是要对她不管不顾,根本无需唤醒她。 虽然唤醒的方式有些恶毒,但是忆山还是能想到他是为了救她这一点的。 “呲……”肩骨一抽,拉得忆山歪头冷吸一口气,果然伤得不算轻。 ------------ 第八十四章 离行 崖谷低下,深漆不见一点光影,徒自摸索前行,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得出路。 陆子筝用一根中细大小的古藤牵着忆山,华美的袍服早些打斗时撕裂了几道口子,谷底沁骨的风偶尔划过时,更显得萧索空寂。 可是尽管如此,依旧丝毫影响不到他的雍贵从容。 无疑他是这样的,但相比起来,忆山却觉得,陆子筝若是杀人,会比方才崖上与龙血树的打斗中的样子更为冷面。 他不会有慈心,慈心是人类才有的,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妖从来不会有凡人的心,何况陆子筝是半妖。 是半妖之身,这就更不会有了,妖物的本性都是非理智的,忆山很清楚她化妖之后,是如何模样,所以才要一定来玺归。 “我们要怎么出去?”忆山抬头问。 面对四下的无缝石壁,她眉头皱到一处,伤口的疼痛已然麻木,冷风在身上乱窜,如刀片刮过,仰头而望,穷壁无垠,根本看不见出口在哪里。 “跟着我就是了。”陆子筝牵着细藤,顿了顿足,回头一副冷然的面容,说道:“总不会让你死在这里。”又不经意看了看忆山肩上的伤,鄙夷地说:“不过看起来,我还得先为你疗伤。” 话音才落,便松开细藤,立身走过来。 “……不,不用!”忆山跳起来喊道,“我这伤,轻伤!过会儿就好了!” 陆子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脸上忽涌出一种冷笑说:“是吗?” 他这不笑忆山还觉得正常,忽而发笑,竟让忆山冷汗直下,毛骨悚然。于是结巴道:“是……是的。” “既然是轻伤,反正也无碍是吗?”陆子筝问。 “无碍得很。”忆山咽了咽口水。感觉此刻的陆子筝有些莫名其妙。 “那就好,不如这样,我们分头去找出路,谁先找到了,谁就先上去。”陆子筝语气听起来不同往常。 忆山挑眉,陆子筝的意思,很明显是为了试探她的本事,如果连在这里都存活不下去,就教她趁早滚回辽源去,至于赤子之心失心前夫,求宠爱最新章节。以他的手段,什么时候想要就什么时候来取的吧。 他这个人,身为半妖。根本不会在意世俗的一切,如果她怯路而返了,回到辽源以后,定然是一辈子会留在盘山上,再也不出世的。因为她觉得那简直没法见人。 所以她绝不会让陆子筝得逞,于是扬眉笑道:“当然,若是我先出去了,我便在上面等你。” 如果不这样说,保不准陆子筝先出去了会留下来等她,她倒自认是个有情有义的。虽然实质上并非是真的有情有义,因为身在玺归,一旦发生任何危险。她绝对第一个想到的是自保命小命。 说起是要同陆子筝患难与共,但若陆子筝不当她是朋友或者同伴的话,她也犯不着一定要固执的坚持良善,更何况,站在陆子筝的立场。或许她忆山就是一麻烦,他可能都巴不得自己认不得他呢。 而陆子筝却携了衣袖。侧身而立,冷然道:“你若能先我出去,可以先行去惘川,不必等我。”她的修为,还没有能久留此地的耐力。 再者,他虽熟悉玺归,今日掉落此间悬崖,到底也是第一次,崖下地形复杂,早在先前他就已查探过,好像无形迷宫,是要多花一点时日才能出去了。 忆山若是运气好走出去了,也省得他再思量如何护得她。 不,应该说是护得赤子之心。 过沧海之后,凉源郡的境况他早已据悉于心,淳于家不会放任冥蝶,可好歹冥蝶也是老妖物,想要杀掉她,淳于签舜恐怕要花点力气,淳于尚对星辰的掌握,必定会为了辽源大陆上新兴的霸主带去可喜的讯息,那是人间俗事,不提也罢。 至于三界诸人想要得到的赤子之心,在他离开玺归之前,必定会让其出世! 淳于签舜拿云上谷那个人作为条件来警示他,他当然不会伤害这个忆山小妖,并且他还要利用她的赤子之心,重造一座新的,更为世人向往的世外桃源凉源郡。 以一场盛大浩瀚的仪式,以一座空前绝后的城池,迎接云上谷的那个人回来。 “你放心,若我出得去,我定然会等你。我又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忆山低头拾起那棵细藤,站起身来,眯着眼笑道:“你救我一次,我记下了。” 她清楚陆子筝为何而救她,不过没让她死掉,已经是陆子筝最大的仁慈。 却听陆子筝冷哼一声道:“无需记住这种事,你的命又不是你自己的,我救你,不过是为了赤子之心。”身为佛界业火,从落地而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不属于她自己。 “我知道。”忆山走开一步,回身笑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记着哪些人救过这条命,三界中,肯定会有很多人不乐意我活着,就算是为了这颗赤子之心。”她指指自己的心脏,又说:“我也要珍惜被别人救过的每一次活着的机会。” 她一生,若是不属于自己,那也不属于任何人,而应该属于盘山。 陆子筝曾说赤子之心自上古以来,就只生就过一颗,而且当年的那颗赤子之心,已经为消灭魔界而毁,当时魔界被孤立在三界之外,佛界合力用赤子之心的剩余力量封印了圣魔,可又担心圣魔苏醒。 洪荒之后上神女娲预言圣魔会在千年浩劫之后卷土重来,而今距离圣魔苏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当年参与合剿魔界的诸界,便费尽心力找寻赤子之心的下落。 而各界会惶惶不安,原因在于圣魔的强大,作为魔的身份,他是三界中最至高无上的强者霸主,没有人能打败他,也没有人能杀死他。 三界传闻就只有赤子之心能牵制圣魔,事实上赤子之心的力量,亦正亦邪,没有谁敢担保赤子之心一定能为维持正道所用,否则盘山山神也不会用自己的仙家血脉灌输一株花妖千香百媚全文阅读。 将暮用血引的力量压抑着赤子之心的邪气,忆山很清楚这一点,他用自己随身的辟邪化作结界,让赤子之心依旧隐蔽在她体内而至今不被发现,想来用心良苦。 “那你倒是要注意别死在这崖底里。”陆子筝定定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 忆山扬扬手,背身而走。 至少没了先前的嘲讽,抖了抖袖子,心下畅快不少,颔首说道:“是了,无论如何也不要死在这里呢。” “崖底不辨方向,你最好留神些。”陆子筝见忆山迈开脚步,又想她身上有伤,虽是皮外伤,到底也不轻,与她并没有太大关系,他也不至于要关心到何种程度,且本来他也不会关心谁。 不过看在她这么弱的份上,说句良心的话,也无伤什么。 “我会小心的。”走了几步,忆山忽而顿住脚,转身问道:“我们分开而行,你怕不怕赤子之心落入他人之手?” 陆子筝微一怔,撇开头,垂眉冷道:“……还没有人能在我的手里抢走东西。”应该说,在玺归,还没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这样。”忆山点点头,有这样的狂言,那她就放下一半的担心。 至于另一半担心,则因这崖底太过阴森,寒风刮骨,脚下的土地又软绵不实,放眼一看,更是无路可走,绝壁犹如牢笼,而又空荡无依,没有尽头感,登时心下惊恐。 若是与陆子筝两头走开,往黑暗的深处走去,会遇见什么?或者根本走不出去呢? 岂不要在这崖底,慢慢死去? 不会的,就算走不出去,也可以想办法的,她摇摇头,一咬牙,埋首就走。 陆子筝望着忆山被夜色淹没,将手中一截古藤幻化,呈一道湖蓝的光,追随方才那抹红色身影而去。 他可不相信她真有那个本事能走出去。 忆山一路走着,才感到又冷又怕的滋味特别不好受,重点是她现在腹中空空,饥饿像是一种催命的符咒,总是在她脑海盘旋着事物的影子。崖底下没有光,在玺归,就算是大白天,在路面上依旧昏暗无色。 在深幽的崖底,可见事物的能力更是低得可怜,忆山仅仅攥着衣服的袖子,手心早已沁出汗来,生怕是一松开了手,就会发生什么危险似的。 她从来不胆小,是因为觉得遇到任何事情以后,定然会有人来为她解困,当然那个倒霉的人就是穷奇。 不过现在她不这样想了,玺归这边,穷奇不可能会来,所以她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胆量可以帮助她顺利找到出口,也不会觉得凭着一点不怕死的胆量会变得更厉害。 何况她很怕死。 “山神保佑,穷奇保佑……”忆山在嘴里念叨,不管念这这个有没有用,她相信的是神的力量。 虽然在玺归这边是没有任何神佛的,玺归是三界排外的地方,这个空间除了无家可归的生物,几乎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 走了一路后,感觉到脚下的土地不再绵软,她猜是大概走对了,山崖底下湿润的土地,常年是受山里地下水的侵袭,玺归并非辽源,本身环境恶劣,所以地下水也没有在崖底形成池,也幸而如此,忆山跌落之时没有遭受落水之灾。 ------------ 第八十五章 画上(上) 玺归有一个聚合地,这里聚集了大批在辽源大陆上被放逐的恶人,他们从沧澜红海上历经千辛远渡而来,每一个都是将生死看透的人物,无惧黑夜,但却怕极了寂寞。 所以他们会在每个月圆之夜聚集在一起,或高歌,或畅饮,只为了证明在荒凉的世界上,不是孤独的个体,就是被抛弃,也有欢唱的权利。 在深幽的悬崖之地,竟还有这样的奇特的地方。忆山不觉意外,在她想来,玺归大陆上,除了中部腹地的惘川天以外,几乎是不该有人类存活的。 可是她在黑暗中摸索许久以后,竟走进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这个地方竟是玺归难得的佳境,但看住在这里的人,却个个穿着怪异,皆衣不蔽体,且浑身透明,脸色苍白,如蜡的肤色没有一丝血气。 忆山口里吐着寒气,月光澄澈,照耀在这低如深潭般遥远的崖底来,分明比白昼还耀眼。 她环眼扫视了眼前的一切,知晓不能大意现身,来这玺归的人,没有哪一个是良善之辈,眼下其乐融融,又怎知他们心性好坏? 且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这些人又如何会在此出现?此前从未听起旁人提起过玺归还有这样一个隐世而生的环境。 若是幻境,她若不小心闯了进去,恐怕后果不堪想象。 想到此,忆山便紧紧的站定了脚跟,躲在一处山石背阴下,冷眼盯着前面人影晃动,没有动作。 不看那些面色苍白如僵死的尸体一般的人们,单是瞧着地处横七竖八的锈铁,就已教人生畏。七零八落挂在枯枝虬干上的神秘条幅,画着诡图案。黑色的幡,勾勒着火红的线边,忆山歪着头仔细一看,把大体的破图拼凑在一起,竟是一只只眼睛! 吓得她心底一颤,后脊寒毛冷竖,却又仅仅攥着衣袖,大气不敢出。 她无意间发现这个地方,想到先要知会陆子筝一声,却又想陆子筝恐怕早已找到出路已经上去。她若是叫他,定然麻烦,这崖底路型复杂。能出去一个算一个,怎能让他好不容易出去了的人,又返回来? 再者换做是她出去了,也不会折路而返。 所以几番思虑以后,她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月光升至最顶时。那些像蜡人一般的人影全围聚在一处圆井四周,忆山探了探头,也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索性沿着石壁,爬到一处悬高的地方,伸长了脖子也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特工王妃,别惹废物七小姐。 而就在此时。那些方才还如游魂一样的人们,突然齐刷刷的把目光定在她身上。 忆山心里一个咯噔,心知不妙。却逃也来不及了,于是携身而立,抖了抖双袖,倚着山壁站好,准备一副坦白从宽的服从模样。 不想。正当她要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的时候,那些人竟各自散去。好像方才的一幕只是一场幻觉。 忆山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心道:“不可能还没发现我吧?” 疑惑间,只听身后山壁好似流淌着山泉,水流之声涓涓响起,这突然的响动却让她立刻警觉,弹身飞下,旋地的一瞬咻然回身,抬眼一看,竟是万千黑蛇扭动,从山崖顶如瀑倾下。吓得她惊声叫道:“妈呀!——” 大喊几声陆子筝以后,她确定陆子筝已然从这崖底离开,焦急的跺了跺脚,关键时吓软了力气,她一时不知如何对付,那些刷刷爬动的灵蛇,离靠她越来越近,逼退她扶手撑在方才看到的圆井边缘。 那圆井却是用卵石围造,好像生的年久,外层镶嵌的卵石大多脱落,留下一个个凹陷的圆圆的痕迹,最外缘边,还长了许多幽绿青苔一样的东西。 忆山缩回手,感觉那些绿色植物润滑,一掌按下去,只觉得异样,十分不喜。 抬起手,月华明亮,手心一处青绿,她怪道:“这石井上长的东西,怎地一碰就往我手上爬了?” 皱了皱眉,她低头间,才发现脚下竟赫然倒满了干鸟的尸体,她又是惊恐的大叫一声。双手又扶回那圆井,冷汗直流。 “什么鬼地方!”她吸吸鼻子,发丝早已被冷汗浸湿,伏贴在她双颊之上,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焦躁,比起方才的那些人来,她看上去也没有活人的样子。 除了一袭如火的红衣,染就了这一地灰暗的色彩。 “不是……不是说,在玺归根本没有活人的地方么,这、这、这些——是什么鬼东西!”她有些慌不择言,伸着手指了指身边的东西,左右看了看,提高嗓子喊着,好像这样一来,能让她减轻一点恐惧。 黑暗中,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在看着,可忆山却意外的感受到,在她看不到的背后,分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她冷不丁打个激灵,想到这恐怖的经历,她许是一辈子都会记得这种感觉。 随手往怀里一揣,捏了又捏拿在手里的锦囊,她不知道该不该用昧火,崖底瘴气浓厚,若非如此,她早已用灵力御扇而飞,哪里还需要闷头闷脑的找出路来?! 若是用了昧火,造成像之前用在龙血树上的爆裂现象,她也会性命不保。可是不用,这些欺身而近的黑蛇,层层叠叠的交缠在一起,铺天盖地的滑压过来。蛇身本质上散发的气味儿,已然熏得忆山晕头转向。 “我,我才发现,原来蛇是这么臭的!”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使劲搧着衣袖。 “——啊!受不了,太臭了!”她仰头大吸一口气,转头爬在圆井上方,想了想,冷眉一肃,说道:“不管了,反正也不能使上灵力,就用昧火将你们烧得一干二净!” 于是只听呼啦一声,忆山把手中的锦囊呲的撕开,左手两指捻着一诀,在跑出一道红光之前,她快速倾身跳进圆井。 一霎那,崖底地面一片汪洋火海。 而忆山却在跳进圆井之后,身体一直往下坠。圆井之下,好似无根无底。双脚向上一蹬,忆山更是惊怕得凉意从头顶卷到脚底,果真要命丧于此了?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解决,若是死了,肯定连魂魄都会抱憾一品傲妃倾天下! 可是,就算抱憾一生,活着的一世,死了的一生,她都过的糊里糊涂吧?保不了自己的命,也守不了自己想守的东西,说到底,生与死毫无差别。 于是疲惫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覆着她略显瘦小的脸,一抹如蝶悄然跌落的身姿,寂寞萧条,如枯叶,单薄无常。 时间太长久了,耳边再没有火焰烧焦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没有极速跌落的风动声,她难道已经魂魄出窍? 忆山微微睁开眼,暗色中,她发现自己的呼吸很平静,动了动唇角,嗫嚅道:“难不成,还当真死了?” 她倒是一直相信神迹存在,像她这样的人,通常狗屎运不错,走到绝境,不能逢生,但还是会用运气来赌,所幸的是,她常常自以为不削的运气,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虽然在这一点,她很鄙夷自己。 不过谁不愿意这样想呢? 原来接住忆山的,是一抹白魂,如烟如雾的白魂,是灵物死后,残留在人间的魂魄自然形成的,如烟易散,如雾迷蒙,都是特别容易消逝的东西。 三界幻生万物,从来包罗万象。 “你就是忆山?”白魂清响的声气,竟来自清澈如水的女子。 在无根的圆井中,忆山就以凌空的姿态与那白魂对话,她定眼瞧着那抹游动的白色影子,好像伸手过去,随便一动,那抹脆弱的影子就会散掉。 摇了摇头,忆山眯着眼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种情景,好生熟悉。 白魂的声音温柔似水,轻轻说道:“我等了你好久。” “什么?”忆山不解。在玺归的白魂,如何要等她?又——如何认得她?这才是关键吧。 “你随我来。”白魂说罢,双手抬起,无形中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她抬手的瞬间裹向忆山。 “你……”忆山挣扎一番,有些身不由己。瞪着眼睛由着她带走自己。 这抹白魂,看起来可亲可近,却丝毫让人毋庸置疑,行动上更是利落。 “你、你、你要干什么!那是墙壁,坚硬无比的石头啊!啊!”一声尖叫,忆山被带进圆井井壁以内。 穿墙而过,竟不伤人毫发,忆山抖衣振袖,在井壁内的一处空地上站立一会儿,才合拢吃惊的嘴巴,垂眸问道:“你,到底是谁?!” “先看了这些,我自会告诉你,我是谁。”白魂幽幽的说道,她只一眼扫过忆山,便静静的坐在一处石凳边上,白衣白发,却是容颜不老。 忆山抬眼好生打量着,心道虽然这白魂仅是一抹烟云的形体,却能看出,她生就何等秀美容貌。 说淡雅恐怕不够,脱俗又太滥调。竟想不到,这荒凉玺归,还有这等灵物。 不过,看人是一回事,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的居所?”忆山沉了沉声,未探明这白魂是敌是友之前,她也不会掉以轻心。 “居所?你看这些,像是居所会有的吗?”白魂依旧幽幽叹道,侧头看了看忆山,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倦,只听她说道:“你好生看透这墙壁上记载的东西,若是看不透,你此生,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了。” ------------ 第八十六章 画上(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忆山上前一步,皱眉问道。眼见那缕白魂要消失掉,立刻伸手一拉,却什么也没拉着,于是又喊道:“你站住!” 无风无缝的石壁里,好像有夜明的东西,闪耀着橘黄的光,忆山目光奕奕,直直的盯着那个白魂状的女子,生怕她突的不见离开。 那白魂听得这话,竟也顿了一下身形不动,忆山缓了缓心中的不安,才道:“至少你得先告诉我,你姓什么叫什么?”她撇了撇眼神,见那白魂没有任何动作,又道:“总不可能白魂白魂的叫你,还有,这里是玺归的什么地方,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你。加上你什么也不说,就让我看这墙壁上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我……” “皓曦,精灵之王。”白魂的声线里,传达着一股天生王者的威严,复而又低缓着语调,淡然说道:“你来玺归,就是为了寻我而求九重樱,这些我都已经知晓。” “精灵之王!?”忆山瞪了瞪眼睛,惊讶道:“不是说精灵……他们……说你不是失踪了么?”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千山万水想要找的精灵之王,竟是眼前这抹看起来仅是一缕随时像要散去的白烟! “确实也如你所见,我留在这里,便是为了等你来。”皓曦说道。 忆山感觉在这圆井底下,又是身居地底的石壁内,看起来,这根本就是活人坑,她此刻胸口有些微喘,因为她一连有很多问题未能想明白。 如果说皓曦是精灵之王,此刻她出现在自己眼前,那自己可以直接向她讨要九重樱。但是在此之前,精灵族盛传精灵之王失踪,依照现状分析,应该是这个皓曦自己一手操纵的,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并且,还是以一抹白魂的姿态存在。 所谓白魂者,乃是生灵万物死后的灵力所化,形体越是明显,说明灵力越是强大,而这皓曦。如果忆山先前不曾触碰过她,或许还拿她当成活人来看。 且先不说这一点,皓曦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她一手计划好的,最开始以找龙血树为引,然后把自己引进事前安排好的计划里,忆山暗自思忖,或许皓曦知晓陆子筝也会来铁血大军阀。所以并未打算隐瞒,否则她也不会这样直白的告诉自己她就是精灵之王。 但不巧的是,陆子筝并非同忆山一起掉进这口圆井里面,圆井是个无底洞,她们现下所在的位置,偏于圆井中部石壁以内。在掉落的时候,忆山注意到此处尽是坚不可摧的黑石砌成,深不见底的圆井将要通向什么地方也未可知。 若非是皓曦接住忆山。照此跌落,怕也是尸骨无存了。 而方才在圆井外的那些人,根本就是一场幻觉了,玺归之地,怎么会有活人存在呢?她一点不信。就算有活人,也不会是凡胎肉体的凡人。那些被辽源中土上的统治者流放的人们,是不可能越过沧海的,骨老也不会轻易让人踏上他那艘小黑船。 即使有人有能力乘船,也不见得会活着到得玺归。 想到此处,忆山不禁打个寒颤,此地玺归,想要活着,并没有她想象的容易。 正了正色,忆山盯着皓曦,问道:“你等我来,是为了什么?”,她想若是弯着肠子不问清楚,她或许是睡不安稳的,作为精灵之王的皓曦,即便是以白魂的姿态存活于世,就算灵力强盛千百,也抵不过灵力四散的压迫。 世上万物,相溶相克,本身已不是活物,以另一种身份留在这个世上,终归也会消失。 先前就已听说过精灵之王在千年浩劫的时候,毁了肉身,以魂魄交付守护石为代价,永生受困在囚禁之塔,不得转生。为了精灵族的生息存活,她甘愿永生不得自由。 而如今囚禁之塔崩塌,自然她得了自由,可是又如何是此般模样,忆山想不透此中过程,但能肯定的是,皓曦找到她,定然有些事是有人刻意隐瞒着自己的。 就比如说赤子之心,世人都知晓,偏生在她这里是个秘密。 这皓曦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引起忆山的注意,她心想道:“如果精灵之王消失,是否意味着精灵族已经在玺归走到了尽头?千年浩劫没让精灵族灭亡,那惘川天不会是精灵族的葬身之地吧――”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禁冷汗泠泠,因为之前光之精灵萤火的死,加之作为精灵族生命之树的龙血树的衰败,让她不得不作这样的假设。 于是忆山屏息静等那皓曦的回答,但看她来,好似疲倦不已,面容在昏黄的空间里朦胧不清。 等了一会儿,就在忆山以为她不会告诉自己原因的时候,皓曦垂了垂眼,抬头静静地看着忆山,走到一处石凳处坐下,缓缓开口道:“也罢了。” 忆山见她开口,似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于是也走了过去,石壁内空间不小,石桌石椅皆是黑石削砌而成,轻易不会脱落,看桌角的圆滑度,想来此地,是常有人居住。 忆山抬头好生看了皓曦一眼,眼前这个女子,可能在好久之前就已经从囚禁之塔脱身,只是等着自己到来的时间吧。 “从哪里开始呢?”皓曦皱了皱眉,有些头疼的摇摇脑袋,她用意念支撑的形体,本是不可以长时间与活物相处的,忆山本身是妖物,体质自有吸纳灵气的本事。 但也无妨,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来了她――这个拥有赤子之心的花妖啊。 她垂首苦涩一笑,她到底不明白活着是为了什么,就算即将朽木将枯,妄自她贵为精灵之王,却连生之意义也无法向世人解释。 “若是方便,你可以从千年浩劫说起。”忆山说道,她现在想知道,千年浩劫。那些穷奇和将暮未曾与她说起的过往,那些,被刻意隐瞒的,刻意……封印的。 她撇开头,即便不想扯起这个由头,她也无法回避,隐隐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场震动三界的灾难造成的,即使过了千年全能煞星最新章节。有些东西也无法抹干净。 皓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了看忆山,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果然这只花妖是―― 思绪一顿,妖皇到底没有白白牺牲啊。 “这里的空气有些干燥,你可还习惯?”皓曦问道,她还是在想从哪里开头适当一点。 “习惯。”忆山有些奇怪她的问话,但还是认真的回道。虽然是在地底。可她与皓曦并非凡人,所以环境并没有太大影响。 皓曦苍白的唇角动了动,神情有些微恸,抬袖将手臂搭在石桌上,用手撑着头,语气淡然道:“你先看一遍墙上的画吧。”忆山本体的吸灵能力。非同一般,想来是因着赤子之心的缘故。 “――好。”忆山看了看她,皓曦似乎很虚弱。靠灵力支撑的白魂形体,以皓曦的本事,不应该会有这种情况,难不成在她逃出囚禁之塔的时候,就已伤魂动魄了? 站起身来。四下环走而看,虽然石壁无光。竟也能依稀辨认清楚壁上的东西,忆山一边感叹一边认真的看,虽然看不明白上面色调灰暗诡异的壁画到底想表达的意思,但她还是抱着负责的态度将那些画全数看完。 而在她边看的时候,皓曦的声音在身后淡淡传来,听不出喜怒哀乐,也听不出任何生命的气息。 “壁画乃是我所画的千年浩劫的场景,你若看得明白,定也能解了你作为红花石蒜花妖一生的宿戒。” 忆山一听,猛然转身,惊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想解了宿戒?!” 皓曦苍凉一笑道:“我乃精灵之王,世上万物少有我不知晓的,何况乎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妖。” 忆山低头盯着脚下的石子儿,原来发着橘黄光的便是脚下的石头,难怪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能视物呢!精灵族的预见神力,她是听说过,只是不曾想,作为精灵之王,竟还知道自己的这等心思。 于是忆山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难不成我要来玺归,也是你早先知道的?你一直等我,如果不是为了给我九重樱,你让我来看你的画作,是想要交换什么?”她可不信堂堂精灵之王会为了这种小事而做个交易,皓曦计划这么多,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定然她有个目的,才会如此。 皓曦笑了笑,却在笑容里找不到任何开心的样子,她道:“我等你来,可不是仅仅让你看我不成大家的手笔,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忆山挑眉,扭头一看,笑道:“你的画里,还藏有秘密?” “这个秘密,你是第一个知晓。”皓曦沉色,语气陡转,看起来似乎很严肃,一点儿不开玩笑。 忆山扯扯嘴角,说实话她确实未能从壁上的那些画里,看出什么不同寻常来,除了象征着战争场面的画面,还有众人围着一团烟雾里的红光在喋喋不休的情景,实在看不出其他几幅画得凌乱的是什么。 “你会看明白的。”皓曦看着忆山,肯定的说道:“即使不明白,你也要知道当年发生的究竟是个什么过程。” 静了片刻。 “为何我要必须知道呢?我可以选择不知道,对么?”忆山静静的又重复看了墙上的画,才呐呐地问道。目光突地黯淡下去,晃了晃红色的身影,她扶着墙角靠过去。 “你……看出来了?”皓曦的白魂忽而飘起来,语气里有些急迫的味道,她微微激动的问:“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 第八十七章 魔婴谁属 墙面上的画忽然氤氲成烟雨朦胧的姿态,先时还蜿蜒的鬼画符般的笔画竟却规律有致的排序起来,画风整洁而流畅,在空间并不算很大的四方壁面上展现出来,好似一气呵成,于正方铺满没有留下一丝空地。 忆山一手撑着墙面,一面不可思议并且带着迷茫不解的目光望向精灵之王。皓曦说自己是精灵之王的时候,她并不是全信她的,没有谁孤身一人的时候,会选择毫无保留的信任,何况又是在玺归这样的地方。 可是能在一瞬间斗转乾坤,颠倒画面,在瘴气之下还能自如的操控的灵力的生物,恐怕除了精灵族的人,就再无其他。世间生物在瘴气横生的地方,连生存都困难,别说敢用与瘴气相克的灵力来逃出生天。 皓曦意识到方才的自己有些失态,苍白的面容上略微浮现出一丝歉意,扯了扯因久沉默而不大自在的嘴角,假作语气淡然地说道:“你一定看出了什么铂金se诱惑。”若无其事的撇了忆山一眼,她明白忆山现在的疑惑,也很清楚她刚才震惊不已是为了什么。 如果第一场给她看到的画面,她只看懂了那众人围看的便是赤子之心,那么接下来顺序排开的画卷,才是皓曦计划此番的目的。 她等了一千年,沉默了一千年,精灵族的寿命没有永生,若非是守护石选了她作为精灵之王,她早已化作云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可是现在,她需要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将那个保守了千年的秘密交付给忆山,这个承载赤子之心的花妖,一定有什么可以化解灾难的力量。精灵族可以选择永居惘川不回辽源大陆,可是背负了千年的罪孽。却是一定要将之卸下,否则,她无以面对族人,无以面对那些因灾难而冤死的精灵战士。 何况,她的时间只剩下七日,她怕这一切都来不及。从生命之树龙血树的心被盗开始,加之龙血树变异,她越发觉着一刻也不能拖了。 赤子之心作为六界超灵之物,不会轻易选择宿主,既然花妖忆山得到青睐。定然天地将会受此改变,而最终是好是坏,皓曦也参透不了。来自精灵的直觉告诉她,她却必须要为此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忆山看着皓曦面容的表情变化,虽然大约猜到壁画的含义,却依旧不明白,皓曦毁了囚禁之塔只是数日之前的事。传说精灵之王被困的那个塔里,捆绑了她的灵魂,就算她灵力特别厉害,一旦灵魂受困,是没有办法从里面逃出来的,可皓曦竟连囚禁之塔都给毁了。莫不是那传说也不过是夸大其词的市井说书? 抬袖抚了抚垂落的青丝,忆山想了想,抬头笑道:“我看出什么没看出什么。你当然心知肚明。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可是认得那凉源郡主陆子筝?”她就不信以陆子筝在沧海玺归的熟悉程度,皓曦会说不认得他,陆子筝与精灵族的关系,在辽源大陆上也曾听闻。还说陆子筝是精灵一族的后人半妖。 虽然陆子筝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精灵,但彼此的联系。绝非浅薄。既如此的话,皓曦知道自己会来玺归,定然也知晓自己会找到陆子筝,并且让陆子筝带自己来这里,以陆子筝的本事,绝对会发现这精灵之王失踪的事是她自导自演。 皓曦会想到这一点,但她又是怎么想到把自己和陆子筝分开的呢? 如果不是皓曦计划,那陆子筝说分开而行的时候,难道就已猜测到其中因由,所以是故意而为! 忆山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大叫可恶,原来如此! 皓曦并非实体,此般使用灵力早已过限,却还是撑着,听忆山如此问来,微微垂首,含笑道:“郡主大人自是与精灵族关系匪浅,与我相识也是肯定的,你这么问,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不与我相见。” 忆山有些气恼的捏了捏拳,陆子筝早就知道,可是却让自己一个人在这崖底摸索出路,出路未曾找到,却走进被别人算计好的陷阱里边,好在不是要命的,否则以她之本事,想要出逃的概率几乎为零。 “自你们从沧海而来,骨老告诉他精灵之王出事开始,不过他也许在最开始并不肯定是我做的一切,但自萤火出现,说囚禁之塔坍塌,还在废墟之上发现我留下的卷轴,那么他就确信是我了。”皓曦说道,缓了缓气,静静看着面前站着的忆山,她看起来似乎还不理解。 忆山听完皓曦的话,忽而轩眉一扬,眯着眼笑道:“我知晓了。”精灵之王是被困之身,独自困于囚禁之塔内,如果要使囚禁之塔毁灭,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写卷轴,就算是她预先准备好卷轴,但是在塔里,根本就没有卷轴,如此,留下卷轴就只是为了给陆子筝的一个信息而已。 听说囚禁之塔同比天高,有三十三层,层层居住着精灵族的兽龙,精灵之王与其守护石交换条件以后,她的灵魂就被刻在囚禁之塔最顶层的中央,塔内空旷,没有任何一物,却在塔身,写满了经文咒语,传说那是精灵一族为了传承历代灵术而写下的,可是那样流传千古的灵术,竟是为了困住他们本族的人我的刁蛮老婆。 皓曦能从那样的地方脱身而出,却没有从此离开玺归,真不知道她到底打算怎样,忆山默默的想,换做是自己的话,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活了千年之久,出来以后不说要恨谁,肯定也不会再留在这里的。 皓曦的面色越加不好,坐在石椅上的力气好似用尽,她双手俯在石桌上,滑落的白色长发遮去她半边容颜,正好挡住忆山看向她侧脸,顷刻,她开口道:“子筝不知晓我要做什么,但是我却知晓他要做什么。”顿了顿,她抬眸看着忆山,“你拥有的赤子之心,切莫要给他。” “我的东西,我凭什么给他啊!”忆山仰头不削的说道,“虽然是蠢鱼用条件换他带我来玺归,可是我又没答应回去就得刨心报答他,再说……”手搅着纨扇柄上的穗子,这里的空气忽而闷热凝重起来,让她不得不拿出还可以扇风的纨扇来。 “我要是没了心,我不得死嘛。”她忽而心情有些低落,语气显得有点不耐。她原本来玺归,只是为了拿九重樱。可是……抬头看着头顶以及四周的壁画,她有些恍然而不知所归。 从壁画上透露的一切,当年三界浩劫,原是为了赤子之心而战。可赤子之心是从那场浩劫里诞生的,在发生战乱之前,赤子之心并没有出世。 灾难的导火索,画面里看起来又好像是因为仙界二殿下将晨,将晨忆山倒是知晓,那是将暮的弟弟。 皓曦在忆山看画的途中,一幕幕的将那些发生在遥远的故事讲述过,当年将晨以魔婴身份强走妖界渡妖台,想要褪掉仙家身份,却被妖界妖皇阻止,妖皇把将晨带到天界,途中竟遇佛尊,佛尊以二殿下将晨是魔婴的身份,要强制带走将晨,将暮从佛尊手里救回将晨以后,知晓仙界不会容下将晨,更不会用仙界的力量保护将晨,除非让将晨以凡人的身份下界历劫,千般劫难之后,才容他回归仙界。 以那时的情形,就算将晨被打入凡间,也逃不过被杀的结局,大殿下将暮知道这一点,于是不同意天帝的决定,私自带着将晨回到麒麟宫。 因为将晨是魔婴的消息传透了整个天界,六界中人一一聚集到仙界,要天帝一个说法,为首的竟是西王母大人,在天帝震怒之余,将晨却在此时失踪,没了踪迹。 而佛界也在这个时候,却没有出头露面,可以佛尊的脾性,若是知晓世间还有魔界余孽,定然第一个就不放过的,比如还在传说将晨是魔婴的时候,他就第一个要来杀将晨。 天帝在众人的压力之下,不得已就下令让大殿下将暮带出将晨来,可是将晨已经失踪,将暮又到哪里寻来,于是这个时候,佛尊大发慈悲,动用一界之力,联合妖界一起,找出了二殿下将晨。 忆山想了想,说不定就是那个佛尊把将晨给藏了起来,可是在将暮的地盘儿上,还能不知不觉的让人把将晨给劫走了? 将晨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已然就是一个魔物,噬血乱杀。众人见此情形,更是觉得将晨不可饶恕,纵然天帝心中悲愤,却也无可奈何,三界众生是他的盾,他的盾反成矛来攻击,他也只能空手迎接。 天帝是主宰万物的衡量者,因为他是世上最守规则的仙家。所以六界才会臣服,这也是当年天帝为什么会选择抽去将晨仙骨的原因,一个创造制度的人,绝不会破坏自己的制度,因为这是权力的象征,一旦他选择破坏,那他的权利也会就此终结。 “你一定想知道,二殿下失踪的那段空白。这画上的一切,只是你所见,你可还想听一听、一些不被图画所表达的东西?”皓曦渐渐惨白的脸,目光染上悲凉,语气清冷起来。 “那到底,将晨是不是魔婴呢?”忆山目光凝聚,她越来越觉得,知晓这件事,至关重要! ------------ 第八十八章 燃尽成灰(上) “二殿下是否是魔婴,我并不清楚。”皓曦轻叹一声,见忆山一脸不相信,她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二殿下出世之时,乃仙家骨肉,至于众人口里相传的东西,真假难辨,若你要认为他是魔婴,那他就是魔婴。” “他要是魔婴,那将暮又是什么?”忆山皱眉道,定然是被冤枉的,否则将暮不会拼了性命要去维护他,也难怪穷奇一提起仙界,就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原是有因由。 “你认为他不是,自然也就不是。”皓曦垂下眼睫,过不了多时,陆子筝也该来了。他想要赤子之心重筑凉源,可云上谷的那个人,也绝对不会回来。深皱着眉头,她内心所承受的压迫太过强盛,强盛到自己已经找不到地方躲避,也唯有,将一切托付于忆山,才能安然一些。 忆山略约感受到来自皓曦身上的虚弱之气,她抬眼扫视一周后,说道:“皓曦你以白魂形态居于地底,应该不受什么影响,可是你看起来,很虚弱。”她探了探头,想看清此刻皓曦面上的表情,好心道:“是不是……你从囚禁之塔里逃出来,受了伤啊?” “没有!”皓曦语气一扬,一口否决道,抬眼看了看忆山,沉凝胸口的一口气忽地散开来,她顿了顿,说道:“我没事,你既相信将晨不是魔婴,想来你心中已经有数。” “有数?有什么数?”忆山被皓曦突然的一声吓蒙住,没有事就没有事,还咋呼,她心里念叨,然后又说:“虽然你画上所画的,后来天帝还是把将晨打下凡间再生为人,可与佛尊的约定并不相悖。你也同意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在这幅画面后加一个小孩儿在那拍手叫好了。”她走近一面墙,指着上面其中的一部分,转头盯着皓曦。 皓曦说过,这一段的故事,知情的人不多。 她想知道,仙界二殿下将晨的凡人身份,究竟是谁? “我确是赞同天帝的做法,天帝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何况要处决的是他自己的亲生孩儿。不过我并不同意那是他的仁慈。他是上天的主宰,他虽然没有铁石心肠,但也不会慈悲为怀。给二殿下重生的机会。也不过是为了另一个目的。”皓曦目光冰凉,她曾设想过当年天帝能网开一面饶恕他们精灵族。 可是他并没有,二殿下身上若不是流着他的血脉,他也许就会真的杀掉二殿下,精灵族若没有依靠守护石的力量校园花心高手。如今也早不存在了! 忆山抬眼看了她一眼,略咳嗽一声,说道:“或许是,不过我并不了解。”既然得幸生于盘山,将暮也没有以仙界中人自居,而是盘山山神。那就说明她无需担心会受天帝管控。 皓曦有些讶异的目光看向忆山,复而平静道:“你应该了解。不过,那是你的事。先时我说过二殿下失踪的事,那是我们精灵族做的。” 忆山也惊讶,挑眉问道:“你们可以做到连将暮也不会发现的地步?”精灵族敢做这种事情,也一定想过做这种事情的后果,也许这就是精灵族被妖界彻底摒弃。不得不逃亡到玺归的最终原因。 妖界倾覆,妖界生灵必须依附他界生存。而曾开罪过仙界或者佛界的精灵一族,没有那个待遇,所以妖界才会排斥他们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原因,那妖界中人也太让人瞧不起,也无怪乎千年来,妖界都不能重振旗鼓。想到这里,忆山此刻满心鄙夷,好在花美人儿有骨气,从来不与仙佛两界有来往。 哎!“花美人儿还让我帮他办件事呢!”忆山脑袋一个激灵,才想起当时去阴山找花千渊问去怎么去佛界的时候,自己为换得消息而答应他的条件! “你以为当年的大殿下,是如今的盘山山神吗?”皓曦轻笑道。见忆山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于是又道:“不过那也是需要冒险的,毕竟当年的大殿下,也是三界享有盛名的仙家,本事不会差到哪里去。” “将晨还活在凡间的事,将暮定然也知晓,可我并没有听穷奇提起过。”忆山纳闷的说,也许穷奇并不知道,所以才没说起。她暗自在想怎么代花美人儿说出那句话。 只听皓曦道:“三界稍有地位尊号的人,都知道这个秘密。那是三界最强的两个人的交易,又有谁敢异议是非。” “而且将晨已经那个样子了,再要计较的话,岂不就是得寸进尺。”忆山恍然说道。难怪说穷奇不提,他那个火爆性子,巴不得记不起这件事才好,从你说来,已然那将晨与将暮之间感情不差,是如此,穷奇才会那样讨厌仙界中人。 见忆山犹自沉思,皓曦端坐间,白发三千无风自起,她自知灵力消散太快是因忆山的缘故,而忆山若非体内辟邪,在数丈地底之下,虽是妖体,也很难长时间自在。辟邪吸纳皓曦凝集白魂的灵力,照此消耗,皓曦只怕会命丧此间。 静默半刻,皓曦忽而凝声喊道:“忆山。”语气急缓有度,比之先前,倒是要更显严肃些,“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等你来,是为了什么。”她目光期许的看着忆山,她要忆山到佛界,并且她也会帮助她顺利到达佛界,可是在此之前,忆山要回辽源大陆,揭开另一个谜题,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谜题。 忆山不语,却目光熠熠的看着皓曦,此情此景下,她想应该先解决答应花千渊的事,因为比起天下大事,她觉得守信还诺比较重要。 同时她也明白,在这圆井之下,这些是记载千年前浩劫的景象,是一个决不可随便公告天下的秘密,也是她解宿戒的一个条件,她不想接受越来越多的条件,她想若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做太多交易,一定会产生更多的条件,而接受条件的代价。就是她要不停的偿还。 虽然寿命无限,但她的人生不是为了偿还代价而生,皓曦告诉她的这些,无非是为了达成她的某个目的,作为所站角度不同,她并不清楚皓曦要自己做的,是好的还是坏的。 “你想要去佛界解宿戒,我会给你九重樱。”皓曦定定的看着她,忆山没有退步的余地,她一心想去佛界。也正好合了所有人的局。 云上谷的神族后裔定然会帮她,但是去佛界的时机未成熟之前,淳于一族也不会大意让她离开辽源爆笑:魔兽宝宝贪睡娘亲。这样一来。自己也可放心,皓曦想。 赤子之心是淳于一族一直想要的证据。 “你知道我是为了解宿戒才来玺归,,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一切的,这些。我还没问你呢!”忆山沉眉凝思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她内心所有的迷惑依然逐渐明朗清晰,可现在思绪有些糊涂,心情也有些不快,她一点不喜欢什么都被人看透的样子。可是这些人,都一副把人看得比他们自己还清楚的模样! “千年浩劫背后的秘密,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而你只有查清楚你体内赤子之心的来历。才能解了宿戒!”皓曦转移话题,语气有些疲惫,抬眼看着忆山,她在囚禁之塔内,风之精灵小星为她带来精灵一族的琉璃镜。镜里便可看到关于忆山的一切,可惜琉璃镜同小星。在自己破塔而出的时候,都已经毁了。 “……那个我不想知道,难道你是为了这个条件而告诉我这些的?”忆山好笑问道,心里有些凉凉的感觉,她现在明白山神大人同意她来玺归的原因了,他明明清楚赤子之心,却从不告诉自己,原来不过也为了让赤子之心化出来而已。 什么背后的秘密,她原本打算,解了宿戒,只为了好好修炼成为妖仙,有些东西她有意去避开,是怕麻烦,才从来不过问。 可惜看起来,有些事好像逃避是没有办法避开的。 她开始以为皓曦不过想把当年她蒙受灾难的开端告诉自己,然后也想借赤子之心一用,自己也顺着皓曦的那个意识说下去,可看皓曦的态度,似乎赤子之心对她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我没有什么可与你交换。”皓曦摇摇头,站起身来,走近忆山,削瘦的手撩起她耳边垂下的墨发,继续说道:“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在赤子之心的元灵诞生之时,伴随着另外的东西出世。你一定也曾听过,早在洪荒远古,六界之气曾孕育出一颗赤子之心,不过为了消灭魔界,那颗赤子之心也从此消逝。” “可与现在的赤子之心,又有何干系,我不明白。那另外出世的东西又是什么?”忆山盯着皓曦,后退一步,她现在开始有些无所适从,她原本应该是佛界放在尸铸山的一棵净化怨灵邪气的红花石蒜,那个时候还称不上是妖,机缘巧合让盘山山神带走了她。 在前一刻,她还一直相信,她修炼成妖是为了成为妖仙,然后有足够的理由留在盘山而已。 但现在,她觉得一切都好像被人安排,好像命运的格局是别人棋盘上拼杀的招数,连下一刻要怎么出手,都在执棋者预料之中,丝毫没有自己的选择余地。 “是没有联系。”皓曦说道,转过身来,背对着忆山,背影微凉。“只是,虽同为赤子之心,但现在你这颗赤子之心,是在杀戮中诞生而来,它是灵物,有自己的意识,善恶也是存在的,当年若非盘山山神带走你并且施筑全魔印封印住它的邪气,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 忆山眸中流光微动,但是紧闭不语。 皓曦继续说道:“你本身是佛界之物,佛尊既把赤子之心承载于你,定然不会轻易让你解了属于佛界烙印的宿戒,宿戒乃你本命,你若强行解去,魂魄也会灰飞烟灭,就算赤子之心能护你不死,你的意识也难保不被赤子之心左右。” “是不是……我答应你去找到当年与赤子之心同生的东西,你就会告诉我怎么解掉宿戒?”忆山静静的问。 “我不是要你答应。”皓曦凝眉说道,“你问与赤子之心同生的东西,那我也未曾知,但那或许是你解开宿戒的的关键,你虽为佛界的业火,赤子之心的元灵却选择让你承载,一定也与那个东西有关。佛界业火的宿戒,是没有办法解掉的,除非你死。”皓曦目光清冷,这对于忆山来说,或者对于佛界所有的业火来说,都是一个凄凉的命运。 “除非死亡,否则就解不了?” ------------ 第八十九章 燃尽成灰(中) 命数如果别无选择,那么人们又为什么而活着?既然每个人到最后都是陌路殊途同归,何必要嘶声力竭的高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话来? 忆山显然对宿命无可奈何这样的定义嗤之以鼻,她不认为自己所选的这条路是个错误,从选定了开始,她便不曾想过放弃,就算死亡,也恐吓不了她的决心。 只是有一点她还不能参透,当年在尸铸山,山神大人为何不直接取走元灵,赤子之心还未盘根在她体内,可以直接毁掉她的本体,以将暮的上乘仙法,足以将元灵的妖邪之气驱散,从而使赤子之心完全成为有利之物,那样一来,操控赤子之心也可以随心所欲。 山神大人不仅没有那样做,反而还以本身仙家精血将自己灌养,他的最终目的,是否也会同诸人一样?他们害怕自洪荒流传下来的预言,害怕那个传说中绝古耸今的魔界强者,才会想方设法找到赤子之心。 待赤子之心化出之际,然后借其力量,对抗即将从蛮荒白骨苏醒的圣魔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笑话!为了一个根本没有实据证明的预言,堂堂六界竟然会惊恐到做事情要不择手段的地步! 且说那圣魔被封印上万年之久,即便从蛮荒白骨跑出来,起码也要时间集结党羽,以如今魔界的实力,若各界同心,就算没有赤子之心,那也不一定会输。 除非是……那些自命正道的人,想要颠覆三界而相当三界之主!有这个私心,不用等那什么魔出来,他们就已经败了。 摇了摇头,忆山坐下来,她相信山神大人不是为了一统三界才把她带到盘山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他若是为此,以他的行事,未等自己幻化妖形,他绝对就会干净利落的解决掉她。 而让她于盘山修行,却也并非单纯,他一定有另外的想法,至于那是什么,忆山目前还不得解惑。 无人给她解惑,除了穷奇。但穷奇是山神大人最信任的人,他绝不会告诉自己任何有损山神大人的只字片语。 妖邪之道与天罡正气。始终是两股对立的势力,所谓妖仙不过是仙界为了管制妖界才美其名封的仙位,在仙界的妖仙不过地位卑微的异种。 花千渊告诉忆山这个的时候。她其实很清楚,花美人儿有自己的骨气,可是她没有。妖界一直不能强盛起来,除了没有厉害的妖物作领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妖界所有的天地灵气。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流失。灵气乃万物发源之力,妖物更是以此修炼上阶,没有了灵气,就如同玺归大陆一样,妖物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依附他人。 天地之间的纵横。相交无垠,没有谁能够一觑天机。洪荒开世,凭借的不是神佛力量。上神盘古开天而生万物,正邪亦生,两者互为依存,持以平衡。 后来魔的领域扩开,侵略了正道。在混沌的三界中,上神的地位不可动摇。也不能威胁,所以诸界联合一气,消灭了魔界。 此举轰动万古,从此天地间魔界消弭,已至当前年月,魔界余孽早被诛杀殆尽,可却在千年之前,竟然魔婴会现身仙界,还是身份尊贵的天帝之子! 诸人皆惧,道是上神女娲的预言成真,于是当年参与诛剿魔界的众人再也不敢轻待那个预言,都纷纷出动,千年来一直都动静不小。 忆山想到此间,在盘山近七百年,日子到底也算清净。山神大人的庇护,她不知道是给她的,还是给赤子之心的…… 而一旦自己离开玺归,重入辽源以后,怕是再得不到那样的安稳现世了。 抬眼看了看对坐的那个一身雪白的精灵之王,忆山忽而凝眉,眼见皓曦灵息微弱,她不禁开口道:“你从囚禁塔里出来,不管是为了什么而等我,我决定还是要答应你这件事。”垂首捏了捏纨扇,又说:“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答应,可是为了我自己,将来若是有幸解得宿戒,我还得感谢今日与你相遇之恩。” 皓曦想让她回辽源找到成为凡人的仙家二殿下将晨,这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不过反正也是为了解宿戒,让她寻一个人,不是难事。虽然传说那将晨是魔婴,不过已经是个凡人,不会有太大阻碍和危险,如果以此作为交换九重樱的条件,她倒是很乐意为之。 她觉得佛界始终要去一回,毕竟她来自那里。 皓曦却垂眸不语。还是侧身而坐的姿态,忽然间她的瞳孔乍然收缩,低头静静看着手指逐渐显露的死亡之态,皓曦只觉内心空白一片。 她不知自己的做法到底给精灵族带来了什么,也许是毁灭,也许是重生,可是不管活着还是死去,远离在三界之外,精灵的生存本身,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与其痛苦的活着,就这样毫无牵挂的死去,没人会在意,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她的一世活得太久,比起百年而生死的普通精灵,她的长生不过日夜虚妄。 为了精灵族,她甘愿放弃被精灵看做生命之本的自由,甘愿一个人苦偿孤独,甘愿被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囚禁塔里,几百年不与人说话,几百年……见不到任何人。 忆山见她不语,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抬手在皓曦眼前晃了晃,道:“你怎么了?” “没事。”回过神来,皓曦凉声回道,她抬首看着眼前红衣的女子,视线开始朦胧起来,有些看不清事物。 忆山在吸纳皓曦靠灵力凝聚的白魂,自己却感受不到,而皓曦并没有开口说出来,只是因为皓曦突然明白一件事来,身为精灵之王,不管她得不得到自由,她都要为此付出代价,没有解决这束缚生命的途径重生之妆点美丽。 她是为精灵族而生,也注定了要为精灵族而死。因为一直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死去。 “可你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好。”忆山道,从腰间摸出葫芦瓶,递到皓曦面前,说:“这可是让里的医神给我的,治百病的灵药,别人求都不一定能得来,你赶快吃几粒,玺归灵力稀薄,像你这样靠灵力支撑的白魂,说起来不得不让我佩服!” 有胆量逃出囚禁塔,这样的女子,不管身份如何,都会教人另眼相待。 皓曦挑眼却没有看忆山手里的东西,却只道:“我倒是该感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一时还死不了的。” 忆山正还欲说,就在此刻,皓曦站起身来,突然扬手凝起一股强劲的风,生生刮起石壁的一层,极速掉落的石块瞬间成灰。 在惊讶间,忆山即刻携身后退,心里直叹皓曦竟然如此厉害!可是一想到这是在圆井之下,顿时又冷汗直下,若是此地坍塌,往下是无知领域,若是玺归地狱,她想要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 且还未得皓曦答复,虽然不一定皓曦的意愿就是为了找到将晨,可只要保将晨不死,或者不被六界中人知晓其身份,那六界的人也绝不会再找精灵一族。 浩劫前秘密让将晨失踪的精灵族,被六界视为罪人,一旦将晨未死的消息走漏三界,定然有些人不会放过精灵族,而精灵族只要还想重归辽源,就一定要保证将晨凡人的身份不被世人知晓。 前因后果皓曦给她说得清楚,可目的不够清晰明朗,如果皓曦只是为了精灵族而特意在这里等她来,根本不用将千年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直接以九重樱作为条件,就可以让她答应这件事。 思量间,只听皓曦喊道:“我们出去!子筝来了。” “陆子筝?!”忆山不明所以,陆子筝不是应该去惘川天么?本就设计让她一个人在崖底,又怎么可能会来。 陆子筝确实也不是好心才来,从他脱身到惘川,时间不过一日往返,这么厉害的人绝不会平白无故跑来看别人热闹,他知道一切都是精灵之王的计划,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知道,只是未曾想,会比他预想的,要提前很多。 “皓曦啊皓曦,你可知你为了他们费尽心力,他们又何曾感恩于你?”蓝袍玉立的长发男子凉声一叹,目光俯视着荒凉的大地,不经意看向一处悬崖峭壁,枯裂的石壁竟生出一朵妖魅的花朵来。 冷峻的面具上,泛着肃杀的寒光。 浮生纵然白驹过隙,到底也要做点什么,才显得身体还有呼吸的痕迹,而不是像冰冷的死尸一般,在不知不觉中间,就被人遗忘和抛弃。 眼看着一处石壁轰然塌下,只一瞥清冷的目光,便见一抹红影从地下咻地飞出,随后一道白光划出。 “为了出来,只剩下一介白魂存在了么?”嘴角不削的冷哼一声,陆子筝蓝眸露出杀意。 总算不用继续待在那诡异的地下了,忆山凌空站立,振袖抖衣好一会儿,又随手理了理凌乱不堪的长发。 一不小心,怀里一个东西无声地掉落,忆山低头一看,一个惊觉,大喊一声:“锦囊!”顿时飞身而下,想要在锦囊落地之前将其抓住。 却眼前闪过一道蓝色光影,锦囊立刻失了踪迹,携身踏地,忆山疑惑问道:“皓曦?” ------------ 第九十章 燃尽成灰(下) 陆子筝将手中之物拿起眼前来看,原是先前那忆山用来毁掉龙血树的昧火,用血蝉丝编织的锦囊,金贵奢侈,天下绝无第二个。而仙界昧火,乃是燃尽一切灵体魂魄的圣物,这东西会在区区小妖的手里…… 突然间,他不禁心底浮起一阵冷笑。 仙家尊贵的大殿下,一别仙界之后,长居于盘山,竟与他曾经鄙夷不屑的妖物为伍,让他不觉好笑。天底下,再找不出这样的笑话来。 不过那样傲睨众生的人,又怎会是池中物! 紧了眸中寒光,看着那个红衣影绰的人,陆子筝悠然将锦囊的一端扯开,放出昧火。 一弯猩红流光泄下,带着被召唤的力量,滚落此片苍凉大地,燃透三尺之下的黄土。 昧火席卷,不留丝毫余地的岩浆烈焰,迎着扑面的热浪,纨扇瞬间打开,化作长霄云碧,腾空而起。 忆山惊惶的看着云端之上,那如月华披染的蓝衣公子,长袖飘飘,在墨色天幕里,孤身独立,凄凉如斯,让她不禁破口大喊:“陆子筝你个混蛋!你毁了锦囊,昧火会蔓延整个大地,将这里烧为一片灰烬的!” 陆子筝冷眼,不削一顾道:“此地本就与灰烬毫无差别,借你昧火一用,不过看看这东西威力如何罢了。” 虽然火力冲天,地面却毫无杂物,除了光秃贫瘠的坚硬山体和石头,并无别物可借火势助燃,而在转瞬逝间,昧火却还生生将冷硬的坚石烧成一把白灰,风起吹过,散发着袅袅炙人的黑烟。 忆山紧紧捂着口鼻,锦囊盛装的昧火。足以让这个地方千年不能靠近,一旦靠近,就算是钢炼的百骨,都会化作灰烬。下意识将纨扇往高处驾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忆山横眉一扫,十分不悦道:“借我的东西你可有先问过我?我看你不是借,摆明了是抢!”看陆子筝不为所动,瞥了一眼,想了想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不管陆子筝是什么原因要放出昧火,她就算问了,也阻止不了他失心前夫,求宠爱。如此,又何必多问而往自己心里添堵! 却只听陆子筝道:“你没有能力拿回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了去。却说是抢,如此,我说你是为了自己没本事找借口你可同意?” 忆山一听,怒道:“这两个完全毫无相关!你放昧火烧大地和你抢我锦囊,都是你一个人在主宰事件的发生。本来那锦囊就是我的东西,你厉害我打不过你,你要想杀了我我也无法反抗,但这些且也不说,你放昧火烧大地根本和我半毛铜钱的关系都没有,你休想把罪怪到我的头上!” “你竟会觉得自己无辜?”陆子筝问道。略微失望的眼神盯着她,,轻哼一声。连这一点意识都没有的小妖,还指望在这个世间活多久! 冷然瞧着烈火蔓延,他湖蓝的眸子里,倒映不出任何异彩,轻握着手中一颗炫彩紫灵珠。将身隐于层层云雾里,只道:“你若觉得无辜。那你就不该带这个锦囊到玺归。” 看着陆子筝的背影,忆山跟上前去,道:“你这话是何意思?”四下看了看,又道:“皓曦呢?” 陆子筝身形一顿,回头冷冷的看着忆山,嗤道:“螭蛰一生,到底也没能如她所愿。”眼神鄙夷的撇开,又道:“你带装有昧火的锦囊来玺归,却不告知我,你的心思可还真够深沉。” “恕我愚钝,你这样语义双关,我参悟不透!”忆山拦在他的面前,秀眉紧拧,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陆子筝突然这样比之先前更加冷漠的态度。 冷垂着眼帘,陆子摇摇头,语气冷然的说:“以为在沧海下一场雪,会暂时抑制精灵族给玺归起下的咒术,可你带了昧火来。昧火的力量,吞噬了咒术,变异的龙血树之所以会爆裂,也是因为你的昧火――中了咒术的昧火!” “……咒术?你是说精灵族在玺归的那个烈焰焚身的咒术?”忆山惊诧道,“昧火怎么可能会吞噬?血蝉丝编织的锦囊,本身就有结界,可抵挡咒术之类……” “你以为血蝉丝的结界会强到哪里去?”陆子筝冰冷的说,“你想用昧火防身,是怕我会在玺归杀了你?” 察觉危险的气息,忆山顿时后退两步,面色不悦道:“难道不容许我自保小命吗?在你们眼里,我不过一介小妖,你们想要赤子之心,心情好的话,随时就可以动手吧。” “我们?”陆子筝近身问道,“你指的,是‘我们’?” 忆山点点头,再后退两步。 “看来螭蛰已然告诉你一切了。”陆子筝回身,携袖一挥,将手中的紫灵珠丢落,随着在空中嘣的一声,紫灵珠碎得四分五裂,全数落进云层下的火海中。 忆山不知何时陆子筝手里会多出一颗珠子来,不过精灵族的宝贝不少,陆子筝就算想要精灵族的守护石,他若想要,那也只是举手之劳。 但见他丢了珠子,目光更显阴沉起来,忆山缓了缓神,问道:“你所说的螭蛰,可是精灵之王?” 既然陆子筝这么说,定然那皓曦就是他口里的螭蛰了。可为何在出来之后,就一直不见她呢? 此下那圆井一处早被烧灭殆尽,皓曦的白魂如若未能逃出来,岂不就…… 想到这里,忆山再也无法淡定,于是急急的拉了陆子筝一把,将其拉到纨扇之上,语气不稳的说:“你可看到一抹白魂从圆井里出来?她是皓曦,不……精灵之王,你说的螭蛰……可有看见?” 陆子筝静静的拂开她的手,语气极其冰冷,道:“螭蛰和你见了面,你觉得她还会活着吗?”一直以来支撑她活下去的,恐怕也是为了这个信念,如今心愿的偿,就会从此消亡。 他自然是看到了,在那抹白魂出来的刹那,就看到了千香百媚。 就算有心保得她最后的气息,想要让她多活些时日,也无法保得那颗像玺归枯死的荒草一样的心,精灵没有心,就没有生命。 螭蛰瞒着所有人,告诉了这小妖什么,他未曾知晓,一代精灵之王在千劫之后,终于选择就这样寂缈的死去,是个多凄凉的笑话啊。 缓缓取下银色的面具,将之丢弃。 忆山身形一震,不可置信的问:“她死了?” 伴随着最后的话音落下,荒原的寂静突然不因烈焰而喧嚣,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安静得,连风刮的痕迹都听不见。 纨扇依旧凌于空中,纹丝不动,忆山慢慢蹲下,呐呐的说道:“陆子筝你别和我说话。”埋首在膝间,双肩微动。 他故意用昧火烧掉这里,皓曦的白魂定然焚尽成灰,她是甘愿这样死去的,陆子筝知道她的心意,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熟了千年,曾经同生共死,从死亡的边缘一起相扶走过来的人,这点又怎会不了解呢? 如果不了解,又如何能成为可以交付生命的朋友? 良久,忆山抬起头来,面容带有未拭干净的泪光,她道:“皓曦死了,精灵族怎么办……” 陆子筝眸光默然,冷道:“对于精灵族来说,不管到了哪里,守护石与他们的契约不会改变,精灵之王死了,守护石会选择新的元素精灵作为精灵族的统领,他们信仰的是守护石的力量,而不是精灵之王。” 忆山静静听着,陆子筝继续说道:“所以,螭蛰的死,无关紧要。精灵族不会因她而灭亡。” “可是,当年是因为皓曦他们才没有灭亡,守护石不过是一种力量,若非皓曦与其定下契约,精灵一族早在千年前恐怕就死绝了吧!”忆山一听,厉声说道,站起身来,身体微颤。 这个世上不愿付出的人总比付出的人多上千倍万倍,那精灵族会走到今天,也不全怪是别人的错。 皓曦现在死了,她都不愿族内的人知晓。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做这样的决定! 面容微凉,忆山狠狠的呼吸几口气,才想起来,还没有将花千渊要她带给皓曦的话说出口,忽而又悲从心起,无法将那几个字宣之于口。 但看忆山时而变化莫测的面容,陆子筝好心道:“你有心事?” 忆山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无事。”想了想,又说:“皓曦告诉我一个秘密,一个她保守了千年的秘密,我看你也不知道吧,有没有兴趣想听?” “没兴趣。”陆子筝不屑道。 “皓曦让我回到辽源大陆,把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意在给三界众生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精灵族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这个可是有关赤子之心的,你若不想知道,那我只好先给你招呼一声,免得你心生歹念,从玺归回去,你想要在我这里取走赤子之心这样的想法,可以打消掉。”忆山眯着眼,陆子筝或许知道中间因由,可知道的也仅是大概,事实的真相,现在在她手里。 “你还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事实。”忆山笑道。 如果没有记错,云上谷会助她去佛界。皓曦死了,九重樱也未来得及给她,而作为女娲后裔的淳于一族,是永远不灭的人间正道!借这样的势力,就算是回归辽源以后,争夺赤子之心的人多如牛毛,那也会再三思量几分。 ------------ 第九十一章 尘埃不定 手中的紫玉珠崩坏了,听着清泉流动的声音,此时阳光正好,煮一壶好茶,闲里端坐九曲亭楼,台间绫罗如画,清风云淡,入口一杯冰寒镇酒,舌尖甘甜回旋。 十指纤细如玉,敛着妖娆秀挺的眉,捏着手中已然支离的玉珠,透过力度,赫然将玉珠的碎片捏进血肉里。 “花主……”一小花女喊道,花主从未这样,见他独自一人饮酒,已经两日未眠,花酿的冰酒,多饮伤身,何况花主的妖体,本身性喜温热,冰寒之气入体,更是阴阳不合。 “下去吧。”花千渊语气无波,却在任何人听来,伤透了肺腑。 手间的疼痛,如何比得上灵魂的疼痛?喝上一万年的酒,也醉不死这长生的肉骨。提了酒,跌跌撞撞走了出来,楼台阑干尽洒了滴漏的酒水,等待你执珠而回,恐怕就此在阴山等到天荒时尽,你也永生不回了。 仰头饮尽今年酝酿的最后一杯酒,衣间繁花鲜明夺目,时间好像回到从前。 ――“螭蛰,对不起。”花千渊站在寒潭泉水的青苔石上,在这个人面前,他觉得衣罗上的繁花显得坠重不已。 “对不起。”滑落酒杯,掩面而泣,无声呜咽倒地不起。清风不爽,长发凌乱,他知晓此般的模样,连说这样的抱歉都不配,可此生,除了这几个字,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告诉她,他内心的愧疚,早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年浩劫之后螭蛰曾找过花千渊,让其帮助精灵族渡过眼下灾劫,以花千渊当时在妖界的地位与名声,只要他开口为精灵族说情。妖界对精灵族则不会痛下狠手,精灵族也不会沦落逃去惘川天,一逃就是一千年。 “花美人之所以告诉我来玺归找精灵之王拿九重樱,是因为我和花美人交换的条件,就是答应他给皓曦……不,是螭蛰极品圣医。”忆山道,“给螭蛰说对不起。” “给死人说对不起,是不会得到任何谅解的。”陆子筝对此不屑一顾。 “站在花美人的角度,他不需要得到谁的谅解。”忆山辩道,“以当时的情况。花美人想保住妖界的最后实力,就不能庇佑精灵族,否则来自诸界的压力。定会让妖界不复存在,像魔界一样彻底灭亡的!” 陆子筝道:“他和螭蛰之间,可不一样。” “可我想螭蛰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她或许早已看透……” “她确实是能想到能看透,不过以她与花千渊之间的关系。她以为花千渊不会袖手旁观。”否则她也不会跑去求他!陆子筝冷哼一声。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花千渊的冷漠还是让螭蛰寒了心,想让螭蛰接受他的歉意,他恐怕等到死也不会被原谅! 忆山沉默不语,半响后,才道:“我方才见你丢了一颗珠子。我曾在花美人手里也见过一颗。你和花美人之间,可有联系?” “你说螭蛰给我的紫灵珠?”陆子筝目光微冷,虽然不想回答小妖的话。却还是答道:“不过是等她死后。交给花千渊的东西。” “那花美人手里的,也是她给他的?”忆山惊道,若是如此,那螭蛰早就已经选择原谅了!就算不是这个意思,她选择最后也要把紫灵珠交给花美人。意味着终归是原谅他的! “那是紫玉珠,自然是螭蛰给的。精灵之王的守魂灵物,被她一分为二,说是等她带领精灵族从惘川天回来,让其族在妖界留有一席居地容身。”陆子筝不耐道,忆山的话显得太多了。 “可你把紫灵珠丢进火堆里……”忆山责问的眼神盯着陆子筝,她想陆子筝绝对是懂得螭蛰的心思,可是把紫灵珠毁了不拿给花美人,明显的做法就是想让花美人愧疚一辈子。 只听陆子筝冷道:“螭蛰死了,精灵族也不会回到辽源,你认为留着紫灵珠,还有何意义?不如让它与螭蛰同葬,也算是螭蛰的陪葬品。” 忆山急道:“你这样做有违伦常理,像你这样聪明自大的人物,怎么可能想不透螭蛰的意思!” “算是对我嘲讽吗?”陆子筝撇了她一眼,抬头看天光尽出,流光溢彩的祥云倾洒西边,那是沧海云端的上空――连接仙界的幻世河。 “不过那是他的宿命,螭蛰选择死亡,相应的,花千渊就得背负那样的结果。”陆子筝丢下这句话,留忆山一人独自沉思。 每个人,都有逃不过宿命,所有阴谋都有自己的规则,天地轮回,草木枯荣,都是如此,就像每一个种族都有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 走到接近沧澜红海的海岸,绵延无际,凌冽的风将一身行于荒草碎石的裙裾扯裂开来,一刻不肯停息,忆山裹了裹衣袖,一截长绫缠盘在头顶,长绫也被风扯动着,久久不宁。 清丽的眸光望向猩红血海,骨老那招牌一般特色的冥服和他那世间绝无仅有的棺材小舟,静静浮荡在无波的海面上,撑着一根用白骨削成的杆,杵在船头如雕刻的石头,晃眼间,以为那不过一尊雕像。 世间巧物会让人混淆真假,正在忆山以为那可能真的是骨老大人故意变出来的障眼法时,骨老那如笔墨勾勒出来的画像一般凝滞不动的姿态,终于骨碌的转动了眼睛,然后出人意料的将躬身的背脊直立起来。 静听得骨节磨合间的咯咯声,骨老一双阴鸷的小眼睛骨溜溜的在忆山身上打转网游之毒师传说全文阅读。 忆山看得心惊,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后脊梁就会喀嚓一声断裂。 天空忽而纷扬大雪,寒风异常,忆山回首望着玺归的方向,一切如谜题般的惘川天,她到底是没将双脚踏入,那里是精灵族的栖地,或许千年之后,万劫颠覆,精灵族会在惘川开辟一条新生的路。 “骨老大人。”忆山坐进舱里,探出头来,眯着眼看着那张一点不讨人喜欢的脸,沟壑纵横的老脸,和忆山第一眼看到的一模一样,因看得久了,到也不觉得真是看不下去的感觉,虽然外表让人见着就会避之千里,不过在忆山想来,骨老大人并没有想象中可怖。 所以她道:“陆子筝为何要去幻世河?”陆子筝应该同她一起回辽源,那样他便可以实践承诺,从而理所应当的取走赤子之心。 骨老嘿笑两声之后,放开手中的划桨,踱步走近船舱,准备蹲身时,从他黑漆漆的冥服怀间漏下一把五彩的珠子,珠子与甲板之间相碰而发出清脆穿透的响声,如撕开的的上等丝帛,刺啦沁骨。 骨老缓着身子,伸出苦藤一般爬满老茧而又漆黑如墨的双手,竟然非常麻利的捡拾掉落的五彩珠子,还不待忆山起身,他便利索的双手捧着那些散发着玫丽炫彩的五彩小珠,他桀桀的笑道:“陆公子啊,陆公子就是寻这样的宝贝去了。” “这算什么宝贝?可是这稠绵海底之下生长的珍珠?竟生得这般绮丽,真是怪哉。比这还宝贝的,盘山上可多了去。”忆山扬了扬嘴,斜乜了一眼,坐回凳子,越是炫目吸引人的东西,越是危险。 骨老未曾碰动他的船桨,那船桨竟然自己拨动着!船身在汪洋的海里穿行,船内稳如厅室,忆山动手把滚在角落的一截蜡烛拿起来,学着陆子筝的样子,将其摆正在小桌上,她不明白为何骨老的船里,会只有这蜡烛和一把黑伞,从渡船来玺归之时,便见这两样东西,现下再看时,竟依旧不变。 唯一不同,便是蜡烛的颜色,先时是红烛,如婚庆嫁娶用红烛。而现在,却是……死人丧事才会用的白蜡! 挑了挑灯芯,忆山看着雪白的烛身,指尖触在冰冷的白烛面上,一身寒意莫名而起。 陆子筝从幻世河离世,从幻世河末端,是直接进入仙界的通道口,骨老说他去寻宝贝,难不成,骨老手里的东西,还是仙界得来的? 仙界的东西,骨老又如何得到,莫非骨老乃是仙界中人? 忆山挑着眉头,看着骨老捧着五彩的珠子,也躬身坐进来,他小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形容枯槁的双手,但听他阴桀不定的笑说道:“……嘿嘿,这宝贝啊,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它是不是仙界的,你疑惑陆公子怎么不与你同归辽源,你还想问我来自哪里,骨老为什么要在这海上横渡――业火啊,我说的可是十分切合你的心思?” 话音落完,骨老最后裂开嘴大笑起来,只是张列着笑意,并未发出狂傲不羁的笑声,忆山心里惊惧,却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她确实是想知道。 骨老突然放开双手,而那些并未生凝在一起的珠子竟然没有落下,就那样悬浮于忆山面前,散发着炫丽的光。 弯长的指甲也像染过墨汁,黑得透亮,骨老二指相合间,兹的一声燃起一戳蓝色火焰,缓缓的靠近中间摆立好的白烛,白烛被点燃,此间便亮堂起来。 突兀的抬着右手,骨老并未放下,手指着忆山的眉心,他阴渗的笑声又响起来:“白烛燃尽后,沧海翻涌不安的生灵会从这里逃脱出去,到时候,你便会知晓,那位半妖的陆公子,到底干什么去了,散发着耀眼光环的彩珠……呵呵呵呵……不过,也是乘人盛情啊……” “……承人盛情?”忆山撇了眼燃化的白烛,捏紧手里的纨扇,凝身防备,太过神秘的骨老大人,会承谁的盛情?! ------------ 第九十二章 出人意料 寒冷如刀,刀刀好像刮到骨子里,光沉风急,突听得船舷处发出一串叮铃清响,片刻又寂静无声。 此时骨老骨碌的转动着豆大的眼珠子,做不出太多表情来的脸上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忆山看着白烛渐渐化下去,凝了凝眉,突然一把抓过烛台,手掌心掠过焰端,白烛周围立刻结起一道圆形光晕,如同人间灯笼的形态,内里点了灯,外面的屏障可护着灯芯不被风吹灭。 看着继续燃烧的白烛不再快速的消亡,而是停止在忆山结界的那一刻,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眯着眼道:“骨老大人,你说,承谁的盛情?” 骨老也配合的略略微笑,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你说西王母?”忆山笑道,不信的摇摇头,西王母被天帝罚在不周山永生不得而出,此刻不可能会出现在沧海。说是西王母派遣的人来了,她倒是相信。 骨老宽大的冥服裹着他的身体,坐下来的时候,更显得神秘不可深测,忆山知晓老人家是不爱说谎的,像骨老大人这样岁数的人,虽然看起来就是让人怀疑的对象,不过她还是不敢太过轻视他的言语。 于是伸手接过白烛,拿在手里,如果正如骨老所说的――白烛燃尽之时,这里会出现异象,那她就尽自己最大所能让白烛不被燃尽。 只是不知道骨老用了什么法,竟让白烛怎么也熄不掉。 不觉间,海面上的风,好像从遥远的地方冲过来的千军万马,嘶吼咆哮着,漫无际涯。吹乱了海面,把飘扬下来的飞雪扭到行船身后。 而任是风吹。忆山手中的白烛竟丝毫不受侵扰。走出船舱,忆山抬起头来,就被惊了一下,后退一步靠上船栏,张了张唇,轻吐着寒气。 白烛微弱的,淡青色的焰苗,照着一张苍白无波的脸,一张绝美的脸――骨老的目光,越过忆山的肩头。也正瞧着这张脸。 忆山听得身后桀桀的笑声又再次毫无节制的传来:“现在可是相信?” 她狠狠的点着头,那个站在船头突然出现的女子,着实吓了她一跳极品大小老婆。若非那双狭长美丽的投着眼睫长长阴影的眼睛正看向自己。她定然不会相信在这前后无路的大海之上,除了骨老与她之外,还能现身个活人来! 只见那女子稳步缓身过来,神情冷淡,无悲无喜的面容上。好似一张白纸覆盖的假人,所有情绪除了一个眼神以外,再无其他。 在女子看向忆山时,忆山拿着白烛的手瞬间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便回头看了看骨老,又看了看那个渐渐走近的女子。屏息不禁呆住,四肢冰凉。 她未曾见过西王母,传闻西王母手段厉害。如果眼前这个长相绝美的女子是西王母。而骨老也是她的人…… 冷汗急急而下,却也抖着胆子讪笑道:“骨老大人,我倒是相信你说,不过你开玩笑呢!西王母可是上神,哪有这么年轻!” 骨老瞧了忆山半响。长叹一声,懒散的站起身来。笑道:“到底是见识短,谁告诉你上神就得是个老头子?” 忆山沉了沉目光,道:“骨老说的是。”动了动手,顺势将白烛放下,为了掩饰自己的淡定,她刻意转开话头,笑道:“不知陆公子何时回来呢?” 骨老惊见忆山身后的人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微笑,万年展不平的脸写上诧异,忆山陡然一惊,立即旋身。 那人却一脸平静,一字一顿道:“交出来。”说罢向忆山伸出一只手来,形神悠然高贵。 忆山扯扯嘴角,笑道:“看得出来啊,你到了很久。”背手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微微沁出汗。 女子一抬眼,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平淡到好像只是一朵断了根枯萎而死的花,散发不出任何香气来,配合着她雪白透明如同千年古玉的肤质,无暇,苍白,而又有一种冰凉凉的触感,察觉不到她身上有任何温度。 削尖的下巴诠释着她的冷漠,她的轻视冷峻全然隐没在似笑非笑的唇边,她没有焦距的目光盯着忆山,说道:“不肯给?” “给?给什么啊?”忆山面色苍白,左顾而言他,沧海之上,她绝对没有逃生的可能。 而就在此时,骨老却哈哈大笑起来,数着方才还悬浮在桌案上剩余的炫丽珠子,他一字字缓缓道:“天帝的辟邪,就此不会再现。” 俯身一探,那白烛呲的一声断成两截,燃着的一半,却并未熄灭,忽然间船身剧烈抖动起来,忆山一声呼喊:“你对辟邪做了什么!”划出纨扇,立刻从船上逃离,顿时海面烟雾氤氲。 手捂着心脏,忆山头脑此时一片空白。辟邪结界被攻破了!紧了紧神色,是那些五彩珠子! 陆子筝去寻这样的五彩珠,原是为了想解开辟邪,可是骨老却先他一步,他此去幻世河,不过白费脚程一趟,忆山甩甩头。 西王母无疑是为了赤子之心而来。猛然回头,她站在忆山身后,骨老仍旧在他的船里,正仰面看着她们,他嘴边还是露出桀桀的笑容,拿过船桨,拨开一条迷雾中的方向,缓缓划开。 在西王母心里,想拿到一个想要的东西,于她来说,唾手可得。 或许她都无需动手,对于这样既没身份又拿不上台面的小妖精,她弹指一挥,她就会灰飞烟灭了。 不过她改变了主意,看到这个在盘山修炼了近七百年的小妖精,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宁家两姐妹杀不了她,不是因为这个小妖精有什么本事,也绝非是她掌握的赤子之心。 她的眼里有他们姐妹所没有而又一直奢望的东西第一傻后。 她缓缓靠近忆山,无波的眼神依旧凝视着她,幽幽说道:“世人都想要你的东西,把它交给我,或者是交给别人,毫无差别的,你都会死。” 忆山僵硬着后背,良久才动了动,抬起眸光,寒风不息,凉声叹道:“你说的世人,定然不会是寻常九流之徒,当年没有那场毁灭性的劫难,又怎会诞生出赤子之心的元灵来,而想要得到元灵的人,当然不止你一个。” “你不怕死?”女子居高临下,她向来不是一个习惯臣服的人,所以就算是站立的姿态,也要放得比别人高。 忆山收回纨扇,拿在手里,她的御天阶已然驾驭得炉火纯青,眼见面前的人身形纹丝不动,她不禁凝了凝气,笑道:“怕,怎么不怕!” 她走了两步,回头又道:“我怕死得要命,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从盘山离开。” 扫了眼那个女子的面色,看起来一点没什么变化,虽然猜不透西王母心中打算,她起码要为自己寻出一条活着的路来,骨老人已经消失,不能指望。 骨老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她想。 风突然止了,雪也停止了下,忆山望了望天色,在沧澜红海之上,依稀能见日月齐辉,亮光交接之处,竟是极光的所在。 三界的极光,流动快速。 西王母面色不不动,却语气听起来十分讥诮:“你离开盘山,殊不知是离开了一个与你有利的靠山。” 忆山想了想,道:“或许是,不过我从未曾那样想过。之所以现在会只身一人跑到这遥远的地域,不过是为了自己。你定然以为我不知死活,更是可能在心里笑话我怎能此般愚蠢。而确实我也特别不开窍,因为被亲近的人隐瞒,到现在才知晓有些真相,但到底也还来得及。”顿了顿语气,她眯着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继续笑道:“我七百年妖劫要到了,为了渡劫,来一趟玺归也不算空手而归。” 早在凉源郡,陆子筝就答应给了她一颗绝美珀,而绝美珀的力量,绝非仅限于帮助妖物渡劫。 西王母神情漠然,开口道:“以你的身份,也只配说这样的话。” “那倒是,像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家,上仙神佛什么的,自然说话与众生不同,拈一朵花都能彼此心照不宣,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忆山不喜,皱眉道。 以她的灵力,想要驾驭纨扇逃出西王母的视线,除非她没打算要从她手里逃跑才会这样高估自己。 西王母是谁啊,那可是连天帝都会对其网开一面的家伙。虽然做了几万年的上神,倒是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模样,不过万年长寿的老怪物多了去,要化身成何种如花容颜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何况辈分比山神大人还高,当年参与浩劫的战争里,她是个不能忽略的角色,就算被天帝禁足于不周山,她还能避开天帝的法眼在三界走动,就证明了她实力不容小觑。 连她手下的宁九歌等人,都是忆山望尘莫及的,忆山想了想,胜算几乎为零! 咬了咬唇,如果让渡劫提前,借助劫波之势挡住西王母,那倒有死地后生的可能。 西王母自不会想到忆山会拿自己性命做赌,以为她暗自思量不过是作死前的困兽挣扎,于是犹自冷眼旁观的盯着她。 实则她并非一定要杀死这个小妖,不过她活着也没什么用。只是可惜了将暮用他的血灌养了她几百年,但看这小妖对她的主人也没什么感激之情,索性替将暮除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合该还要感谢自己! ------------ 第九十三章 幻世(上) 像西王母这样琢磨不定的人,若是被她夺了赤子之心,岂非要叫三界柴天改物! 将暮略自噙笑,听穷奇站在身后念叨,便把一物丢与他,俊容不改,眸若星辰,望向眼前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青烟袅袅,一如画中美景,层峦耸翠。 到底那是天际风起云蒸的灵气才能幻化,非是人间烟火所能造就的。 衣畅舒展,珠玉在侧,穷奇横扫一眼手中之物,忽而眉头一凝,见山神大人步伐直流,飘然无踪,便将手中浮屠塔收入怀里,暗自撇了心神。 云上谷隐匿于伊逻之禁,世人难以觑见其踪迹,松林之间,也是常年雾气笼罩。 本是藏于空中的院落,却在进出的道口设置诸般屏障,世人也未有想象中英勇厉害,否则百年之中,人间怎会一人也穿不过这深幽山林? 淳于家历来为人界造福添顺,如今天下行将大乱,恐怕此番前来,并不能会上云上古当家人的面。 早在忆山去玺归时,就曾耳闻淳于家家主淳于尚已经出谷多日。 穷奇一脸黑面的看着前方空荡没有一物的三岔道口,不禁眉头微动,脱口道:“想当年淳于老儿也是心性豪爽之人,他的后人,本事无他半分之一,倒是布阵编排设局,胜他一筹。” 将暮目光空灵,只道:“淳于家,是上神女娲的后裔,虽常年隐世,倒也不可轻亵。” 穷奇一听,不禁大笑道:“这如同煮水泡茶般,即便是神族后裔。”笑声惊起林间寂静,几声鸟叫过后,穷奇冷着眼继续道:“一杯茶叶泡过一两次后,便也失却了原有的味道。就算是传承了神脉。洪荒万古之久,早已消磨淳于一族原来的本真,到底这血脉还能流传几年,我却要等着好生来看。” 将暮垂眸轻笑道:“穷奇闲来无聊,还有这等好兴致。” 眼见林间报信的灵鸟飞进云端,知晓不消片刻,便有人来接应了。 穷奇窘颜道:“殿下这是笑话我,我辈何有什么兴致,只是搞不懂云上谷这是唱的哪一出,淳于老儿心思直正。他驾鹤而归,留下一堆参悟不透的箴言折腾后生,如今的淳于家。反倒个个稀奇古怪。” 将暮笑叹一声,绝世俊颜下,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光波动云中子异界游。 不管云上谷如何模样,即便是乱到鸡犬不宁。那也无损它的声誉。始终它的身份地位,是被三界认可的尊家。 何况淳于一族如今是与三界最强力量的一界――佛界站立,更没有谁敢轻易怀疑或者是挑衅淳于家。 以山神大人或是穷奇的法力,想要突破云上谷施筑的迷阵,完全是弹指一挥的事。 不过如今的仙界大殿下,仅是盘山一隅的守护神而已。 碧空如洗。伊逻一带,因其神族后裔的缘故,少有大旱。雨泽润众,使得伊逻交州成为辽源大陆上最富庶的城市。 有这等神力庇佑的大地,自然不会是穷荒僻壤。 …… 忆山想到百妖渡劫的桑榆大道,虽地势可依,要等到天劫到来。却需要的是时机,时机成熟。方可渡劫。 而她却不能等,沧海之上召唤雷霆,虽然冒险,但也值得一试。不管时机成熟与否,她都要拿性命作赌。 否则西王母可不会好心的放她一马。 曾过沧澜红海之时,听闻在沧海之上,不可以妄动沧海丝毫风气,否则打乱此间顺序,将致天下不宁。 瞅着眼睛,忆山想了想,西王母枉自封了上神之称,却也动了贪念想从别人那里夺得赤子之心,连神都可以枉顾苍生,那她一个小小的花妖,本身就没有济世情怀,三界毁了都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各界之主自会露面来解决人间动荡,事无关己的时候,任凭他是人还是什么,都不会多管闲事跳出来受死。 这是天地常理,可是一旦让他们利益受害,冲在最前面的,便是那些寻常假作淡定高尚的人了。 而若召唤雷霆,让忆山最为忧虑的一点,便是如今已经被破了结界的辟邪,辟邪的结界打开,再无法恢复。 赤子之心在全魔印的封印下,尚未感受到有异动,明明是自己的心脏,忆山扬眉有些无奈,妖心修炼也不过百年便会化成,伴随着妖物幻化成人的那一刻,妖心也就随即落地而生,本命不缺的东西。 偏生她的被此占据,好歹已然与自己融为一体,不管三界中人要拿赤子之心作何用途,她都不会给的。 若是此劫逃得过命,她便要谢天谢地。 西王母平静得怕人的眼神向忆山扫过去,她有的是耐心,但有耐心不代表她会给忆山太多的时间。 忆山并不清楚,西王母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不过是想在忆山脸上看到她想看到的东西,她喜欢看那些弱者因为害怕而惊恐的眼神,更喜欢那些惊吓过度而泛白的脸。 西王母的内心有非常人所能理解的想法。 不过好在忆山知道,一个很厉害的人站在你的面前,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你,这种态度就意味着她没把你放在眼里。 面对这样的人,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突围现状的思考范围,西王母既认定她今日必死无疑,正表示她有足够的手段来对付她。 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会选择用死亡来换取生机。 因为绝无可能。忆山眸光一动,嘴角不经意划过一抹笑。 瞥见这个突兀的笑意,一直冷凝着双唇的西王母总算开口道:“你看起来,不像害怕死亡的人西游世界里的道士。” “那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看起来我很害怕死亡?”忆山挑眉笑道,背着手将辟邪捏住,“我想就算我此刻惊恐万状,你也不会因此产生怜悯之情从而放我一条生路的吧。” 若西王母是个菩萨心肠,当年浩劫,就不会有她一份! 忆山心里一横,这样美丽的女子,早在之前就派遣狐妖宁家姐妹先后来杀自己,真参不透她内心是什么做的,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宁九歌和她的妹妹虽然可恨,罪魁祸首却是西王母,忆山想到这里,便也对宁九歌心下释怀开来。 忆山凝思间,西王母缓缓抬起左手,二指轻易一勾,便将忆山紧紧攥在手里的辟邪拿了过去,盯着手中之物,她平淡的眼神依旧冰冷,此间更是冰冷到极致,她道:“你想用辟邪?” 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底深处传来,沁骨透心的恐惧乍然由脚底蓦然腾起,忆山猛地把目光凝聚在西王母的左手,紧闭着唇,此刻看起来面色更显得惨白。 西王母却毫无愤怒,只道:“想用辟邪,应该丢进沧海里。像这样――”便说话间,轻轻将辟邪从手里丢掉,抬眼看了忆山一眼,又说:“你可是明白?” 伴随着小小的一块红玉,沧澜红海之上游走的刮骨寒风在瞬间席卷包裹,海面在辟邪沉入之时轰然一声炸响,激起千丈红墙。直直打在忆山凌空脚尖上。 忆山心里惊骇不已,自己的打算原也是把辟邪用灵力强制释放,丢进沧海,借助海波掀起巨浪,沧海上的风向定然会受波及而撕裂,形成巨大狂风,让风把自己卷走。 可是西王母看起来好像依然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不过来不及多想,既然西王母顺手为自己搭了桥,她哪有不过的道理! 眼见小妖要从自己眼底下逃窜,西王母一直僵冷着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轻轻展颜一笑。 忆山急忙转身,倒也未曾瞧见,自己的幻术不成气候,结界形成的屏障西王母弹指可破,她有些缓不过气,西王母尾随的速度犹如幽魅,毫无知觉间,她与西王母的距离越拉越近。 骨老可是说过,一旦白烛熄灭,沧海就会出现异象,辟邪已然丢进沧海,辟邪虽小,却是法力超强,沧海原本容不得任何一点动荡,所以此番沧海上的骇人景象,忆山早已不及细看,她要乘此时机溜走,就千万不得大意分毫。 可能是自己为白烛施筑的结界坏了事,忆山心里暗叹糟糕,早知道就随那白烛怎么烧怎么燃了! 翻涌的洪涛巨浪,尽数红尘孽障,一时间风雨交加,扑面而来渲红了忆山的双眼。 叱了一声,忆山紧凝的面色一刻不得歇缓,“召唤不来雷霆,却惹上了雨神是吗?!” 妖瞳为水一化,忽然击出一道光刀,劈开纠缠不断的暴风,而越来越聚合的风向,岂是忆山小妖的一点灵力就能破开?! 西王母冷冷撇开眼帘,区区赤子之心,也费煞力气,竟想不到这个小妖,会翻身跌进旋风里面去! “沧澜红海果真谓名不虚传。”陆子筝暗垂着眼,站在极光一侧的云端,从上而下俯视着正卷起残风暴雪的汪洋红海。 混乱一片的海面之外,一处灯光摇曳而起,眼见风雪将宁,陆子筝手挽极光,倾身而下。 劲风撕扯的力量,让忆山自觉高估了自己,她根本没有办法从急速的逆流中脱身而出,若是真能召唤雷霆,她非得害死自己不可! ------------ 第九十四章 幻世(中) 天昏地暗间,疾风劲吹,卷起千层血色浪潮,一时便已是盖地而来的倾盆大雨临近,摇动浩瀚的沧海水面,暴风无休止般的喧嚣。 随即密集的雨水直线唰落,忆山紧拧眉心,气息凌乱,被卷身困于疾风中不得而出。西王母却挟衣独立,垂眸自是冷眼笑看。 被强力压制,忆山感受到来自双手的力量越来越微弱,好不容易凝聚一股灵光,却毫不留情的被风削尽。如此强劲的风雨下,也唯有守住最后的一道防线,象牙纨扇展开的屏障抵住上空覆压下来的气流,可护住忆山还能尚有一息寻求生机。 不过这样坐以待毙也并非良策,脚下血海汹涌,她早已无心思虑沧海横生的异数,三界如何改变,非是她一人之力就能造就,此刻她只盼从西王母手下活命,即便是真的要死,至少……不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也好。 暗自凝眸,想那西王母此间正是好眼盯紧了她,她若一旦从狂风里脱困,无异于直往西王母手心里钻,可等着耗时间这种事情,西王母更喜闻乐见。 正不知如何是好,抬头却惊见头顶阴霾轰然一散,九天外极光浩荡,呈长流瀑布之姿飞溅而来,惊鸿白昼,霎时天地苍白,偃息一切。 好像无止境的空灵绝境,感受不到任何阳光回暖的象征,忆山回神一个惊觉,顿时携扇而逃,不料西王母早先一步已拦住去处,只见她冷眉一轩,轻启朱唇,语气向来薄凉。 “你逃不了,业火就是业火,作为净化的妖物,佛界不会让你活。三界也不会有你的生存之所。” “听起来,你倒好像已经想好怎么安排我的身后事了。”忆山紧紧顿足,歇了歇气,垂首笑道,“你不就是想要赤子心。如今辟邪已失,赤子心天下皆知,你就算拿去,岂不要与三界为敌?” “为敌?”西王母目中无光,面上却是少有的神采奕奕,抿了抿冰冷的嘴唇。抬袖露出左手手腕,只见腕间被一道金色铁锁穿骨勾透,勒着骨肉。渐次而上。 忆山倒吸一口冷气,仅仅只眼看,也能看到那道金色铁锁穿骨而上,定然也是锁到了她的肩胛骨上面。铁锁随身移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疼痛。 她目光怔楞。西王母用右手指着那道铁锁,语气平淡道:“可不是我想要为敌啊。” 忆山暗自紧了紧眸,西王母平淡得好似无怨无艾,好像根本说的是与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可是在她那张美丽的容颜下,她的恨也许已经融进了骨子里。 一个人如果还能把愤恨发于身体之外。证明他的恨是可以化解的。忆山不敢妄自揣测西王母的心思,要是换做让她去承受西王母身上的铁锁,她宁愿让人一刀杀了她还痛快。 她不喜欢痛苦的活着。但是没有理由的死亡,她也不喜欢。 所以,在心怜西王母的同时,她依旧要警惕西王母下手的时间女人吃你上瘾。 …… 陆子筝撇了撇眉,三界绝世倾城的上神西王母。竟会身受缠仙骨的刑罚!当真教人意外不已。 抛开手中极光,信步踏出。那日月齐晖的巧事,也算忆山小妖的运气,她想在沧澜红海召唤雷霆,简直就是为西王母顺水推舟,那样愚蠢的做法只会让她死得更快罢了。 低低的嗤了一声,他敛了湖蓝的双眸,散开云层,沧海的风开始把平静撕裂。 耳边又响起猎猎风声,忆山漆墨的瞳孔忽而一亮,还未开口,倒是来人先说。 “看来你还真是不怕死的啊。” 陆子筝说完,目光凉凉的一扫。 忆山话语一顿,想到先时这陆子筝也不过是为了去找彩珠来破辟邪,他现在回头来,不过也是为了一争赤子心而已。 沉了神色,抬头赫然一笑道:“以我这样道行的小妖,哪有不怕死的。” 她倒是奇怪陆子筝的面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妖?”西王母的目光终于从忆山身上移开,转向旁边一身蓝衣玉立的陆子筝。 忆山亦扭头看向陆子筝,西王母这样不加掩饰,一点不客气又不尊重的语气,以陆子筝孤标倨傲的性格,半妖的身份,该是他的忌讳。 却听陆子筝不屑说道:“你还安好无恙。” 好像西王母应该死掉一样。忆山心想。 “果然是你。”西王母也说,“半妖也耐不住性子了么。” “西王母说话可笑,赤子心出现,难道你会耐得住性子?”陆子筝蓝眸一过,寒冰乍现,也毫不客气的回道。 忆山动了动脚,低头一看,凌空的云雾渐渐合拢,底下沧海翻涌不息,海水腾空间依稀瞥见异物,她未留意,随性看了一眼,目光便被雾气中一抹游走的红光吸引。 却不动声色,自是旁观。骨老大人没有联手西王母一气想要夺得赤子心,他把自己交到西王母手上的时候,也未曾说过就是西王母的人,且也不说他到底黑白好坏,单凭他与陆子筝等人之间的关系,既然知晓赤子心在自己身上,就该动手。 可却只是告诫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心脏,从这一点上,忆山也许可以选择相信骨老大人。 在这些老谋深算又深谙求存之道的大人物面前,她的所有计量都会被识破,姜是老的辛辣,她能想到的,无一不是在别人的预料之内。 她想借渡劫假死求生,还被以为不怕死,可她并没有那样的刚烈情怀。 “小妖,你看连半妖都为你而进玺归,你回了辽源大陆,定然会有更多的人为你前赴后继去死,身为佛界度化业火的你,若是慈悲,就在这里把赤子心放下吧。” 西王母慢慢说道,冷淡着双眼,悄然无声间已身至忆山面前。 忆山一个侧身。扯了不自在的表情,眯着眼不说话。 陆子筝看了她一眼,见西王母便要动手,进身走在她前面,即刻对忆山道:“真的想死,现在却不会召唤雷霆了?” 忆山携了袖子,转身笑道:“陆子筝,你岂能小瞧了人呢云飘遥。召唤雷霆的那点本事我还是有的。不过,逼不得已的话,我就算死也不愿让你们得到。”站直了后背。她可不想被看出什么来。 这么怕死的人,当然不会随便乱说死亡。 敢那样说话,必定也是强装出来的勇气。 陆子筝目光一怔。沉凝着目光静静看着她,她的大义凌然确实不合时宜,而若是为了保命才说这样的话,那他也只好和西王母一争高下了。 如今的西王母被禁足不周山,出来游荡的不过是她的三魂七魄。加之缠仙骨的铁锁扣在她身上,以这点把握,陆子筝的胜算也占一半。 忆山环顾四周,此刻乌云遮住了光线,她俯身向下看了看,寻找方才出现的那抹红光――那是骨老大人的白烛。她看得分明。 骨老一直没离开。 忆山回头看也不看西王母,只乜了一眼陆子筝,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到骨老的船上。然后弄熄白烛。 她窥见西王母的眼神正紧锁自己,便回头看着路子筝笑道:“路子筝,来玺归的时候我可是记得蠢鱼提起一件事情,不知道他说的云上谷那个人是谁呢?反正我也要死了,你不如和我说说。省的我一会儿害怕。” 忆山的眼神看起来无辜,而陆子筝却皱了眉。他觉得忆山已然计划好了逃生的路。 便撇开头,嗤道:“不怕死的人还害怕什么。” 沧澜红海在西王母丢下忆山的辟邪之后,便一直安宁不下来,海面邪风四起,异动非常。 远方暴风雨的涡流忽远忽近,让忆山不时感到千斤压顶。但她却心下欢喜,她希望狂风更烈,风雨更大是最好。 西王母面上突然有一团光若有若无,宛如烧红的炭火,形影在一瞬间闪散,又顷刻聚合。忆山一眼瞧见,心叹一声天时助我,双手凝气一掌推起一道栅栏搬坚固的光墙向西王母压去。 陆子筝见此,垫足抢在忆山身前,紧紧攫住灵力强大的纨扇柄端,忆山一脚踩过去,惊声喊道:“陆子筝你不会真要教我死了吧!” “你若逃得了自然就放了你,你看到了骨老的烛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陆子筝沉声怒道,骨老绝不会留下烛火,那定然是迷惑人的假象! 忆山心下骇然,西王母被光墙推走不过片刻就会攻过来,那时候她再无法逃脱了! 咬了咬牙,她打了一个寒战,感到自己气息开始紊乱,在半空微弱的光线中,隐隐闪现这西王母的影子,忆山红了红眼睛,急道:“你若不放手我连带着你一起掉进沧海里!” 陆子筝一句话不说,抿紧的唇,压制着他方才突生的一阵怒火,两手一松,忆山身子向后倾斜,从纨扇上滚落,直往沧海上那抹红光中心坠落下去,伸着双手却毫无牵拉依处。 飘落的感觉,就好像无依无靠的落雪,掉下去,触水就要融化了。 只听轰咙一声,忆山猛然瞪大眼睛,西王母最后那张苍白的脸和天际响起的雷鸣,在咻忽闪现的电光中两相映衬,感到后背撞在一堵延边很长很长的墙面上,她伸手摸到后背像铁石一样岿然不动的力量。 “怎么感觉质感好像衣服。”忆山纳闷间,疑惑回头。 “我不会凫水!”咕隆咕隆……急急灌水进口里,忆山惊叫一声,原来身后便是沧海水面!就在她话音落完,人便已经沉入水下。 白骨,海面下埋藏的是千万白骨。 ------------ 第九十五章 幻世(下) 沧海逆流,隐藏在血海深处的是累累白骨,年深日久的浸泡却依旧未曾改变骨头的颜色,白得像冬天晶莹的雪。 伸手一碰那些浮动在海水里的骨头,便会碎成细末。 “是人骨。” 口腔里灌进水,腥咸味道钻满整个鼻息,忆山感到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爆裂出来,身体一直往水底深处沉下去,好像沉入无边的黑暗里厉少霸爱:囚宠小娇妻最新章节。 奋力蹬腿,几下就失了所有力气。 “人骨。” 最深的海里,一个身形近乎透明的小孩重复说道,信步走来。 好像别人听得到或者听不到都无关他的情绪,他伸开像莲藕一般的双手,托住沉入水下的红衣女子。 他只有半个大人那么高,语气却比谁都沉稳,他的双瞳没有色彩,空洞泛白,以为是看不见的,他却又分明把眼前的人适时接住。 但看他面色的变化,竟然好像与忆山相识多年,那样熟悉而又欢喜的面孔,透露出不合时宜的欢欣。 在一个黑光结界隔出来的深海空地里,忆山渐渐清醒,斜乜着双眼扫视了一圈,费劲说道:“你是谁?” 透明小孩裂开嘴角笑了笑,回道:“我叫幻世,你是赤子心。……我知道,你是赤子心。”语气肯定而又得意,他说出的话是他确定无误的表达。 忆山皱眉,身体随即立正过来,“幻世?什么幻世?什么赤子心?” 沧澜红海下白骨哀哀,哪里出生的幻世! 见红衣女子脸上的疑惑和语气里的无知,自称幻世的小孩又继续回道:“幻世啊,我自己给取的,我听人们说沧海源头被命名幻世,我便捡了现成。懒得再想名字,觉得也好听,所以我就自称幻世啊。” “你叫什么与我又有何干系?赤子心……你也是为了这个而来?”忆山紧眉问道,对这个猜测她心知一二,沧海一乱,三界恐再难平静,虽然她不甚了解世界诸神佛以及被沧海容纳的众生以怎样的方式保存了千年的平衡,但是她对沧海异动不可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对,我是为了赤子心而来,不过。我的目的和他们不同。”小孩再次说道,无光的瞳孔被近乎透明的笑容掩去,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双眼中。好像又把眼前的红衣女子牢牢盯住。 移转不动的身体,加之海底黑暗无光,任凭是妖体,待得久了,也就失去寻常的清醒意识。 忆山不欲与他多费口舌。出现在这里的生灵,无非不过极地而生的妖精怪物,不管他说怎样的理由,也是为了欲盖弥彰,人们都不可能坦诚相待的说他要你的东西。如果遇上知礼的人,也许他会先和你打个招呼。然后再抢,若是遇上强霸,在武力上要是敌不过他。那也只有无可奈何。 很多时候,人们对命运也很无可奈何。 “你想走?”小孩儿一挽手,一道冰凌一般的水柱倾倒过来。 忆山回身一闪,之前就已受伤,眼下避之不及而伤到肋骨。险些岔断了腰,忆山横怔着面色。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眼睛可能不能视物的小孩儿竟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只是个看不见东西的小孩子! 在黑暗的深处,幻世透明的身影散发着一道温润柔和的蓝色光芒,好让辨别不清的人清晰的看到他的存在,孤独而又有些诡异的影子。 确切的说,他没有影子,忆山稳住了呼吸,却不禁感到心里的紧张害怕蓦地从脚底上窜到头顶,她预感这个自称幻世的小孩儿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 不过她倒是从未想过要招惹,闲来无事她也不会和这样的妖物打交道。原因在于她被飓风卷进沧海以后,如果不是陆子筝想要阻拦她逃脱,那她肯定也不会被沧海上的幻象所迷惑,从而被骗跌进海底。 陆子筝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说过要栽在他手里的人,就绝不会把杀人的机会留给别人,所以就算西王母再厉害,陆子筝也不会放任不管深度索爱:女人,别喊疼!全文阅读。 但陆子筝没想到忆山这个小妖物,做事往往比他预料的偏差那么一点点,若是偏差太多,他不会介怀,毕竟每个人的思量有限。 可偏生是忆山喜欢倒行逆施,你觉得一定会是这样的事情,她也会按照你想的方式行动,但在最后你总会猜错。 忆山知道什么叫出人意料,在盘山的时候,穷奇教导她无数次,如果不是穷奇,或许她现在早被西王母分尸取心了也说不定。 而不管陆子筝有多强,他终究不会冒自己生命而护小花妖的安全。 这就是妖性。 所以当幻世说为了保护赤子心而要忆山和他一起的时候,忆山没有一丝相信的念头。 “你若想走,就带着我一起走吧。”小孩幻世嘴里说的在他心里盘桓已久,他向来喜欢在话说出口前,思考片刻,他考虑过的事情,就是盘桓已久的决定。 忆山被他圈禁起来的蓝波结界困在一个看起来几乎透明,和幻世一样散发着光芒的空间里面,好处是不使用灵力就能转换呼吸,让忆山有空余时间修正因辟邪而损毁的筑心结界。 辟邪已毁,她也该找别的东西给赤子心施筑隐秘的结界,从而让外界难以寻觅。 幻世空洞的瞳孔动了动,似乎在竭尽所能的看清忆山,他没问她的名字,因为他知道她就是赤子心。 良久,忆山才抬起头来,语气无奈的问:“你为什么想跟我一起?” 如果一个人打伤了你告诉你他是为了保护你,然后还要求你带上他,除非是你被打傻了才会答应他。 更何况,幻世每说的一句话,都让忆山觉得莫名寒意深深,红如血水的沧海里,他也许是这白骨堆累而生的小妖,也有可能是别处来的。但不管他从何而来,带着不知深浅的底细和莫测的法力,在这深幽寂静的深海底下,就已经让人心生防备。 敌友未明,不知良善几何,又怎敢轻易答应? “为了赤子心啊。”幻世眨了眨空洞的双眼,透明的面容上笑意不减,他从出现开始,就始终不停微笑着。 “你既然不是为了抢夺赤子心,那根本没必要和我一起。况且说我并不喜欢别人来掺和我的事。”忆山冷着眼说道。 “我没有瞎掺和,我也不是别人,赤子心。难道你已经忘了吗?”幻世歪了歪脑袋,他小小的身体跃动一下,走进困住忆山的结界里,他抬起双臂,伸出稚嫩如婴儿般的手指。触摸在忆山的脸上。 他确实是看不见的。 “可我……真的不认识你。”忆山在他手指伸过来的刹那,脸色立刻变白,摇了摇头,试图摆开脸。 “我不是别人,我是幻世啊。”幻世语气里有些嘤哭的味道。 以为他要动手,却是如此哀伤的告诉忆山。他是幻世。 忆山在记忆里搜寻,往事被封印的从落地初生开始,就未曾在印象中留得这个小孩儿半分记忆。他如何说自己忘了他? 看着他泛白空洞的瞳孔,忆山觉得他双眼里写满的悲凉,如此让人绝望的色彩。 便在顷刻,幻世放下双手,恢复他先前的淡笑神上最新章节。说道:“我是幻世,你怎么都忘了。”后退了两步。结界在他离身的瞬间便也解开。 忆山腾身出来,身后血红的海水如同她身上的罗裙,红得已经辨别不清方向来。 她看了幻世一眼,于心不忍道:“兴许你认错了。” “什么人都可以认错东西,我却不会犯这样的毛病。”幻世咧嘴笑道,自得而又有些张狂的口吻,一点不像一个孩子。 忆山也笑了笑,此间是离开沧海要紧,不过想要找到正确的方向出去,也许还得请幻世指点一二。 他兴许在此地修炼了很多年,难得遇得活人来,就想跟着别人走了。 幻世仰着头,身边洪涛涌动,却尽在他身边周围流动而不近身,他的周围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气流隔挡住那些挤压奔涌的海水。 依旧空洞的双眼里倒映不出任何影像,他却四处张望一番,片刻才道:“骨老大人可不希望我出去!但为什么他又要逼我出去呢?” 他垂头思考的样子十分认真,浅皱着的眉头好似读书的少年郎,如果不单看他的眼睛,忆山认为幻世就是人间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初生为人,不污不垢。 但他口里的话语,生生打破忆山对他的看法。 “你还认识骨老大人?”忆山好奇的问。 幻世抬眼看了看忆山,认真的说道:“你不会说你不知晓沧海骨老吧?” 忆山点点头,从最初来玺归,陆子筝也没告诉过她那骨老大人是何许人也,只知晓他乃沧澜红海的摆渡人,至于他的来历身份,根本就无从得知。 幻世摇头浅笑道:“那就是上古遗留的老东西,你不知道也算正常。” “上古?”忆山惊讶,那么遥远的时间,骨老大人竟然是上古身份!但,“他为何会与西王母联系在一起?” “上神骨老,是上古一代苟延残喘的人物,位居神位至宇的西王母,与他相识相熟都属正常。”幻世说道,“不过那老家伙和什么西王母,没能相熟。” 幻世低低的笑意配合他失明的双瞳,让忆山脊背一凉,半响忆山才道:“西王母,天颜不可轻渎。又岂是你能随意笑话的。” “你为她说好话呢!”幻世拍了两下手,笑道:“我可没有笑话她。” 忆山振了衣袖,撇开脸道:“我也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说笑,总之,此时此刻,我要从这海底出去,你若真心是好意,就请为我指引明路。”若居心不良,也好趁早露出面目,她不喜劳心去猜测别人到底在算计什么。 “赤子心为什么你要求人还这样不耐心呢?”幻世转过头,将无光的瞳孔对着忆山。 “我有名字,你不要随口就是一句赤子心的叫。”忆山轩眉一扬,扯扯嘴角回道,她对幻世的害怕感由内而外,他的眼睛看不见,忆山却清楚感受到从那两只空洞的眼神里传出来的可怖目光,每当他的双眼看过来时。忆山只觉每股血脉里都流过一道道森冷的恐惧。 “赤子心不叫赤子心还能叫什么呢?”幻世好奇的问,透明的面容上浮现着一抹古怪的笑容。 “听清楚,――忆――山,这才是我的名字。”忆山一字一句的对着幻世说道,她的名字是山神大人赐予的,妖物对为自己赋名的恩人会衷心不二,不会随随便便乱喊自己的名字。 幻世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又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笑说道:“可你不叫忆山。” ------------ 第九十六章 龙女出皎 “你不是花妖。”幻世继续说道。 “你不过寄身在花妖体内,花妖也不是妖,她是佛界的业火,业火不算东西。” 忆山对幻世的说法感到不快,她是业火这件事她已经很清楚,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看到忆山面色难看,幻世好像也没有住口的意思,他空洞的眼睛转了转,笑道:“带我一起走吧,佛尊会对付你,我会为你对付佛尊的。” 忆山紧着拳头想了想,也道:“我答应你也无妨。不过你说到佛尊,怎么佛界的事你也很清楚吗?” 幻世并非像他的外表一样,看起来毫无威胁,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对付佛尊这样的话,也只有他敢这样说了,虽然在内心里觉得幻世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他不是站在自己的对立方,忆山已经很感谢了。 “是啊。”幻世来回走了两步,“三界之事我都很清楚,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讲给你听。” “是因为沧澜红海的关系?”忆山问道,沧海之源衔接幻世河,三界幻世是所有生命的根本,他长居于此,能看到什么也合情合理。 幻世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吟吟说道:“我眼睛可不能视物。” 此间,血海依旧翻涌不息。忆山灵力微弱,事实上她答应与否不重要,她根本没有否决的权利。 “我们走吧,我想骨老那老东西也等得不耐烦了呢!”幻世展颜舒眉,展现着十足的孩童本性。一手拉着忆山,唰地从身而起。 而在此时,浩瀚水际中,一道龙鳞闪耀的光晕遥遥而来。龙族操控着大地的雨露,大地上咆哮的海水都因它而静止。自动避开的水位堆砌如墙面,高塔一般掀立而上。 她是龙族的娇女。——龙女娇龙。 娇龙是从幻世河顺流而下的,她不知道下来竟是沧海,如果她知道幻世河出来是沧澜红海,她一定不选这条路。 龙族只有在沧海的时候,是没有灵力的,也就是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如若碰上宿敌或者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只有任人鱼肉。 幻童子便是他们的宿敌。忆山见幻世把这条白龙用灵术捆在一起的时候,她看到白龙眼里的不甘和恨意。她若要从沧海离开,她不需要杀一条龙来助威铺路。 于是忆山说道:“幻世,。你本事这么大,难道还出不了沧海吗?” “赤子心你真善良。”幻世合眼笑道,“不过骨老那老家伙很厉害,我怕打不过他绝世门徒。” “那和你杀龙有什么关系?”忆山质问道。 “老家伙对龙皮忌讳,看到龙皮会扰他心智。”幻世正经道。 “你对骨老大人倒是了解得很哪。”忆山冷嘲道。边说间,想把白龙放了。 幻童子见忆山动作,又看了看被捆脱身不得的白龙一眼,两手一松便放了她。 娇龙恢复人形,本是娇美龙女,珊瑚耳尖。身上华衣琉璃光耀,双眼眼尾坠着小小的珍珠,出尘高贵。 “别以为放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激。”娇龙说道。她从凫海跋涉而来,受过多少苦也没有抱怨,却在方才被幻童子捉住的时候,忍不住心酸,想大哭起来。龙的自尊让她逞强。她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哭泣,因为那是懦弱的表现。 “我又没要你感谢我。”忆山回道。再说放不放那也是幻世的决定,她还不知道幻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时候,她也没信心幻世一定会放了这条白龙。 娇龙才垂眼看了忆山一眼,红装罗裙是仙家之物,如今受灵术击损,显得不伦不类,哪有姑娘家这般妆容。不过模样生的小巧,眉间一股妖邪之气,童稚未尽,也只是道行浅薄的小花妖罢了。 “带我们离开这里。”幻世空洞的眼神直直锁着娇龙,他的语气命令,而不是征求。 娇龙怔了一下,道:“哼,我还道你要杀了我呢!” 幻童子是龙族的一个莫大忌讳,避之莫及。娇龙万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在沧海遇见他。 龙族古老而又遥远的龙之浮图上,记载了所有有关幻童子的东西,可是却只有龙皇才知道详细,娇龙也不过听老龙们口口相传,从而得知,这幻童子的模样和身份。 她惹不起,他们整个龙族都惹不起。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为人俯首,她也只得把这口气咽下,待他日再讨回来。她是龙族至高无上的公主,如非为了心中所期盼之事,她就算身死,也不会受这等折辱! 眼前白龙幻化,教忆山惊诧不已,娇龙粼粼的龙片,好似漫天星光,如夜晚盛开的芳华,萦绕着升腾不息的烟云,此间风息一止,白龙破水而出,溅起千层海浪,犹如带起的红绫,轻拋跌落,世间纵有万种美景也有过不及。 “娇龙,你们龙族可都浴水而生?”忆山不禁说道,像她这样不会凫水灵力又低级的小妖,何时才能修上妖仙的道路?何时才能和天界之人比肩而立呢? 白龙精致的头昂扬而上,娇龙对红衣姑娘的问候冷淡如冰荒穷镜最深谷最冰冷的雪水,经年不化的坚冰硬度是娇龙的态度。 “请尊我龙公主!”娇龙说道。 忆山看了看傲气的娇龙,莞尔一笑,转开头看向别处去。这般那西王母该是找不到自己了,也许陆子筝还在水面观望她的尸体出现呢! 他们不会有机会杀死她了,谁都不再有这个机会。忆山忽而垂眼,她需要立刻回辽源,沧海成劫,被上神骨老监视的幻世和自己离开,如果仙界知道,定然会来找她的麻烦,她还想成为妖仙,断然不能开罪于仙界。 虽然不知道幻世的真实身份,但有他在,忆山去佛界之途也许会顺坦一些也说不定。摸了摸裹在腰带里层的东西,忆山目光熠熠:‘再得到蠢鱼家的另一半九重樱,什么宿戒什么本命,统统归零成尘土。’ 劫后重生的人总会高兴得太早。辽源大陆在幻世河崩塌,沧海逆流的时候,烽烟四起。 天下是强者的天下,半妖陆子筝也会为了一隅之地同三界为敌,角逐,也是他的游戏桃运修真者。为了等云上谷的那个人回归,他也要重回辽源了呢! 在他和小花妖忆山前来玺归的时候,他便知晓,骨老大人有意利用赤子心引出幻童子,幻童子的出现,三界中想要取走小花妖的赤子心,只怕争个头破血流也未见得能抢到。 “真有意思!”白银面具冰冷如霜,蓝袍公子犹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沧海云端,踏极光而逝。 沿着海流顺势而下,娇龙气势如瀑,畅行无阻。 幻童子的本事,自是娇龙心中明晰得很的事,她随眼看了红衣小妖,生想看出个什么来,她想不明白如此道行的妖物,怎会与幻童子一处? 这幻童子被困沧海万年,那看守他的上神在此间又怎的消失无踪? 摇了摇头,娇龙懒生思虑,龙族的公主可不会染上俗尘的习气。她只是为了接旧人回家,回到南国凫海,从此三界中事,与他们无任何干系。 “……喂!”娇龙昂首喊道,“我们沿水而下,会到什么地方?” 她要去的地方,可是辽源大陆最神圣的山,但辽源大陆对她来说还陌生得很,而哪里又能猜到才从幻世河渡来,就运气极好的遇到幻童子。 “离开沧海,哪里都可以。”幻世呵笑一声,露嘴说道,出水之后,他的身形依旧若隐若现,好似刮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吹散了,透明如烟。 忆山不敢和他靠得太近,生怕自己呼吸急了,也能把他给吹没了。 “我可是要去不周山的,才不能哪里都一样。”娇龙气道,她可不是任人差遣的坐骑! “龙公主你要去不周山?”忆山惊诧,不周山是整个三界的禁山,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个中生灵都巴不得从那个地方离开,她反倒看起来对不周山兴致勃勃。 娇龙哼了一声,道:“本公主想去那儿,有你什么事吗?” 忆山眯眼笑道:“自然没有。” “那还问!” 龙族聚水栖息,远居冰荒,现在龙族公主现身辽源,还直言不讳去不周山,真不知她是直率还是故意的,忆山对西王母的第一眼就确定其是与自己不为同道的人,不为同道,自然就是对立。 被缠仙骨的铁索捆了近千年,就算为仙者,那大慈大悲也消磨殆尽了。 西王母恨的可不止这一点,她所有的恨意都融进身上两百多块骨头里,渗进骨髓,与血液融为一体。被禁足不周山的一千年,她是为了恨才苟延残喘着。 如果不周山的怪物是她挑起仙界千年前仙界混战的开端,千年之后,她仍旧是为了那只怪物而谋划一切。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西王母近似癫狂的笑意,忽狂忽落,听闻着寒毛倒立,笑声尖锐,好像要把云层刺断,不周山上的裂谷,火光耀耀,轰隆震动。 怪物听得西王母的声音,它的怒叫是对她的回应。 “不是为了区区赤子心吗?我让你们去盘算!让你们去争!争个称心如意回去。”西王母狂笑道,原本无波平静的目光变得凶狠毒辣,如同变身一只嗜血的蝙蝠,仅是说话便摄了人的精魄去。 牙齿相切的响声,西王母面目张扬得可怖。 她要报复! ------------ 第九十七章 兰州共上 “人间是温暖的,旭日东升,仓皇一世,人命匆匆弥散。” 忆山翻出让里怀宝地神赠予的葫芦瓶,白了幻世一眼,空空的葫芦让她长叹一声。如果幻世能变出房子出来,那她就可以不以药丸为交换,而得到酒楼舒适的上等房。 幻世说一切用幻术操纵的东西,都是假的,凡人肉眼不能辨别,可他们作为异界人士,自个儿心里清楚啊,再高强的幻术造就出来,无非是海市蜃楼罢了。 ――不能居住不能吃。 坐在床榻上,忆山双肘撑着脑袋,回到辽源之后,她的伤势渐渐康复,对于幻世的食量,忆山摇摇头,好像立刻来了精神,轻巧的一翻身数了数腰带里剩余的银两,然后紧皱着眉心。 娇龙企图用深海的珍珠和别人交易,可是没人愿意和她做生意。兰州大大小小的江河流域里,没有拳头大小的珍珠,世人一致认为,她的珍珠有假。 幻童子没有让娇龙离开,他需要龙鳞,特别是龙族血统最纯正的龙鳞。 “花妖!你应该叫幻童子放我离开!”娇龙推门进来,从来不拿正面与忆山对话,和小花妖在一起,实在有损她的声誉和尊严。 忆山抬眼瞧她,眯着眼笑道:“幻世爱放不放,我说了有什么用?”娇龙对幻世的身份定然一清二楚,否则以她的脾性,怎会甘心屈辱?自己先于娇龙和幻世认识,却对幻世一无所知。但若问娇龙,她也不会坦白告诉自己。 “他看起来听你的!”娇龙说道,幻童子对花妖的态度,明显亲和温顺,不似浮图上记载的,暴戾残忍。并且幻童子离开沧海后,身形也日渐显现,不像初时透明。而以孩童之姿现世,这样别人对他背后的身份,更会掉以轻心了吧! 忆山收拾了衣物,站起身来,走到柜前,把束发的玉簪挽了头发,才倒了一杯茶,说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你若想走,大可以一走了之。”既然幻世说过要跟着自己,只要娇龙不与自己同道。自然幻世也不会分身去追。 娇龙轻哼一声,面色不悦,道:“我若能一走了之,会来找你这个不伦不类的花妖吗?”她倒是奇怪这花妖,修炼不见勤劳。灵力却是厉害,以花妖的年岁,她再修炼几年恐怕也修不上御天阶,却还能驾驭得轻车熟路。 忆山轩眉一笑,道:“那我就没办法了。”把包袱收拾妥帖,她要赶路了。 娇龙却移身挡在门前。双手拦住忆山,她道:“你得把我放了,不然我也不让你走!” 忆山后退一步。道:“这可奇怪,我又没捆着你,你要走我还能关着门啊?”她瞪了瞪娇龙的双腿,脚长在她自己身上,还能没了不成超级狂龙分身全文阅读! “不行!你给我说去!”娇龙气势十足的说道。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脑袋还高出半截的漂亮女子,忆山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自从他们落脚兰州以来。娇龙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自己房门外面晃悠。 但是今日正午前,她得离开这里。盘缠不多,吃食住宿是个很严峻的问题,以前她可未曾留心过这个棘手的事情,因为她大可以来去如风。 “你要她说什么?”幻世稳沉的声音在娇龙身后响起。 娇龙转头一看,面色一紧,凝着脸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没考虑过。”幻世空洞着眼睛,直对着屋内背着包袱打算溜走的红衣女子。“你要去哪?” 忆山后背一怔,回身一笑:“在这里也留的久了,该回的回该散的散。” “你打算丢下我?”幻世疑惑问道。 忆山抬眼道:“没这事。”虽然幻世饭量惊人,她可以少吃点,但是她一穷二白,在人间也完全不是个强势的主儿,要吃饱睡好,也得遵守人间的规矩。 “你没告诉我,你就要走。”幻世踏脚进来,手上还捏着一个白面馒头。 冰雪冻裂的声音,忆山垂眼一看,幻世手里的馒头瞬间冻成一块硬石头。娇龙一个冷噤,身为龙族,这种现象应该很自然,冰荒穷镜万里冰封,千年飘雪的寒意也没有让她怯过,可他是幻童子。 忆山屏了屏气,看着空洞无底的幻世的眼睛,她竟然一时惧怕! 门外响动不已,好像进入许多人来。 娇龙倚身在门边,她真想知道这幻童子和花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好像冬日破开寒冷的一道曙光,打破了这屋内的天寒地冻。 “忆山姑娘!” 忆山一愣,张眼望去,而在逆光中,来人的面容不甚清晰,忆山开口问道:“是谁?” “姑娘连我都忘了,这么快就把旧人给忘了,我还当姑娘是重情重义之人,竟想不到再次相逢,姑娘却问我是谁?”百里臣一脸苦闷,他是知道听雨楼有位红衣姑娘在这居住,身边跟着一个小孩儿,他猜是忆山与青莫二位,跟着瞎了眼的小孩儿一路来,却不是青莫,他还一时疑惑这里的红衣姑娘恐不是忆山。 而来了,便看到了,正是她。她却问他是谁?教他一时语钝。 “百里?”忆山眯眼一看,迅速在脑袋里回想一遍,百里臣给她的印象颇为深刻,他的口才绝非一般文人可比。 来人目光一亮,惊讶道:“记得?!忆山姑娘记得在下,真是我之荣幸啊!”百里臣说着便倾身进门,确切她便是忆山,合袖一笑。 百里臣道:“忆山姑娘在此,怎不见青莫呢?想到当日一别,就是半年岁月,竟与姑娘在这里相遇,实在幸甚幸甚啊。” 忆山笑道:“百里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滔滔不绝。”紧了紧肩上包袱,幻世正用无瞳的眼睛望着她,娇龙不说话,是因为凡人看不见她。她用了隐身术。 娇龙对进门的男子不屑一顾。百里臣的举止在她看来不及那人的万分之一。 百里臣回道:“忆山姑娘哪里话,不才说话失礼之处还望不要介怀误入官场。”他环看一眼,忆山身边确实没有那个可爱激灵的青莫,却只有那个眼睛看不见的小孩儿,他也猜不准那小孩儿是人还是妖物。 忆山姑娘的身份,在她身边的人应该都不寻常。 “今日相遇,我斗胆邀你们去我府上如何?”百里臣笑道。 “你是兰州人士?”忆山好奇道。正巧吗? “我忘记与姑娘相说呢,兰州百里就我一家,兰州城中那座宅子便是了。”百里臣恭道,兰州百里一族。四方贵族之一,肃慎王朝有名的书香门第。 “你说城中最大的宅邸便是你家的?”忆山笑问道,竟想不到百里臣还是名门之后。 百里臣点点头。便是作邀请。忆山垂眼看了看一脸无辜茫然的幻世,对百里臣摇摇头道:“我们不去了,正好你在,我便问句从兰州前往伊逻,该走哪个方向近些?” “你要去伊逻?”百里臣一脸不可思议的问。 “怎么?不能去伊逻?”忆山挑眉问道。 “不。不。”百里臣连说,皱了皱眉,又道:“只是你未曾听说,伊逻如今已是遗族的统治,前亡国夏洛遗族已经联合子桑贵族攻下肃慎镇守在伊逻交州的军队,现在想去伊逻。恐怕很难。” “子桑?”忆山目光一怔,肩上的包袱滑落,幻世适时接住。只默默的盯着她。忆山道:“你说的子桑贵族可是那子桑乐?” 百里臣点点头,又道:“作为肃慎的桑乐公,他也仅是一人行事,留在长宁城的子桑一族,倒是并未参与。而王上也并未追责子桑族人。” 闻言,忆山就身坐下。娇龙打个呵欠,瞥了一眼站在忆山身旁的幻童子,转身离去。 忆山一时想不起子桑乐留在伊逻同夏之人的情景,山神大人与她一起去伊逻的时候,为仅是了治夏之人的妖毒,并未在伊逻滞留多久,她在心里默叹一声,原道是自己去了一趟玺归,回来果真就物是人非,惶惶不过几月,沧海的崩落,许也不是一时预景。 不过忆山对这等事也听听罢了,她要的是解宿戒,去伊逻之禁云上谷借九重樱,去佛界才是她的目的。 精灵之王在死之前,将地底之下画壁上的秘密告诉她,她更清楚无论如何,不管是生是死,去佛界也是她此生唯一的路途。 赤子心现世,印证忆山不伦不类的身份,山神大人的庇佑,在她离开辽源的时候,就尽了。他给她的恩情,她将报以一生偿还。 于是忆山说道:“既是夏洛一国与你们肃慎之间的博弈,百里一族作为肃慎贵族,怎么你不去帮帮你们的王呢?”她对此很好奇。 虽然穷奇告诉过她,妖不可以拥有好奇心,特别是她这只妖。 百里臣眸光一暗,道:“家父命我前往都城之事我已然应允,不过去了都城不多日便折返回来,我打算前往拜访各封疆的氏族,行程也已安排好了。这不……正巧今日就遇着你,还以为小青莫也与你在一起。”百里臣转移话头,这才一相遇,就与她说这是凡间诸事,想来有些缺礼,便笑得腼腆,她非凡间人,不该受俗事扰了清修。 不过偶然相遇,身边无人倾诉,才一时不自禁脱口而出,百里臣略感歉意。 忆山一笑,道:“可巧,我也正准备动身,只是出门就不知该往什么方向前进,你来了正好给我指条明路,我去伊逻,你顺路的话又可同行了。” 百里臣眼角一扬,目光一定,道:“如此幸甚。” ------------ 第九十八章 执绋 云上谷,由神族后裔历时千年建造的世外桃源,是辽源大陆上唯一的远避战争纷扰的地方。 要穿越伊逻之禁的森林到达云上谷,需要得到云上谷狩魔师的许可,如若不然,妄自闯入伊逻之禁这片茂林的人,会死于非命或是不知所踪。 即便如此,依旧阻拦不了世间凡人前赴后继的决心。 云上谷位置森林深处,浮于辽源大陆之上的空域,那里封印着千年前三界最忌讳的秘密,那是只有云上谷谷主身份的人才知晓的秘密。 云上谷高塔矗立,每一座高塔里都供奉着每一代谷主的英灵。连璧阁楼,望不到尽头。 “玉儿,你说我爹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把我关到黑河里面去?”淳于签舜饶有兴致的问身边的人。 身着云雪衣,彩衣女子抬袖轻笑,眉眼清秀,她笑道:“签舜哥哥哪里话,黑河是惩罚那等入魔妖物的,谷主才不舍得呢!” 淳于签舜瞥了一眼,他若是怕他老爹,他也不会放着胆子干这等事了。 “不过若是观礼爷爷,可就难说了。”彩衣玉儿继续含笑道,眼神灵动,虽然老谷主早已魂化,可是高塔里他的英灵还在。 淳于签舜莞尔一笑,道:“爷爷在,我也不怕他。” “签舜哥哥是真不怕呀?”玉儿故意问道。观礼爷爷虽宠爱着签舜哥哥,可也难保老爷子知晓自己孙儿干了这等差事,不会气得从高塔里跑出来训他一顿呢! 淳于签舜把火把子放下,手中结扣成形打开墓室最后一道封印官行天梯。先祖的墓室是云上谷禁地,他能轻易进来,也因身上流淌着女娲最纯正的上神血统。 为了拿到执绋,他可不能把这事儿闹大了。玉儿在谷主身边的时间最久,也是淳于签舜最信任的人,墓地里面的情况玉儿清楚。若非那老怪物冥蝶太过狡诈,他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身兼肃慎巫者的衔位,淳于签舜在凉源郡放跑冥蝶以后,淳于尚便让他立即回云上谷,伊逻之禁的封印有异动,这让云上谷所有人都临阵戒备起来,淳于尚对天象的预测感到不妙。三界源头幻世河截流,沧澜红海被人掀动。如此下去,三界该如何对抗即将从蛮荒白骨苏醒的圣魔? 不过淳于签舜可没思虑那么多,回到云上谷他也未去看那个封印。冥蝶从他手上逃脱,是他不能容忍的失误。云上谷神器执绋是消灭魔障的上古灵物,只要从先祖坟墓里得到它,冥蝶就算藏身地狱,也能把她揪出来! 开启最后一道被封印的铜门。执绋近在眼前。 “签舜哥哥,你真要拿那东西去对付冥蝶吗?”玉儿拉住淳于签舜正要开门的手,目光担忧,她知道执绋不好得,执绋是佛界放在云上谷的东西,一旦拿了。可又与佛界关系不清了。 淳于签舜点点头,他也知道执绋佛法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操控,但已身在此处。哪里又容得回身就走呢!他定然是不会的。 玉儿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谷主知晓了,你可别怪是我带你来的。”她说完话,又看了看缓缓打开铜门的淳于签舜。终于转身向墓室外离开。淳于一族先祖的尊容,她可不敢轻亵。早早离去的好。 淳于签舜回头看了看玉儿,唇角勾笑,玉儿若是真怕,她也不会答应带他进来了。 此间,上代谷主淳于观礼化身从高塔离开,前往森林深处的伊逻之禁。破封印的人要来了,为了找出真相,他是同意这个封印被解开,但是为了恪守答应仙界的承诺,他也要拼身守护封印之地,这是作为神族后裔的荣耀。 仙界大殿下于月前来过云上谷,自称盘山区区山神,哪里又是个袖手等闲的主儿,来此也为了证实封印之地的秘密。淳于观礼游身穿越茂林,抬首见夜空星月倾合,便道‘沧海乱世,天下皆变’之语。渐行渐远,身形消失于茂林远处。 幽暗天色,苍白的月光映照的大地显得一片凄冷,与忆山同行的人,打破了夜的寂静。 百里臣要北上去拜访肃慎各大氏族,离开前邀忆山等人游玩兰州山水,兰州又数不尽的高山,数不尽的清溪江河,按百里臣的话说,那便是春游桃花岛,夏赏绿荷池,秋饮菊花酒也欣赏不尽的人间美景。 对于百里臣的夸谈,忆山连忙辞谢,她是没那个福分留在兰州欣赏这里的四季和看遍兰州的山山水水。不过与百里臣同行,也扫了一路阴霾的气氛,顺道离开倒也沿途看到了兰州与别处不同的风景,加上百里臣的解说,也让忆山等人了解兰州风情地貌。 以书香世家久居兰州,贵族百里家的影响力确实不小,当地方圆相临地域内,文化气息浓厚,有别于肃慎都城长宁,长宁永远是繁华喧闹,如此比起来,这兰州还真不负百里臣的夸赞。 同行是坐的百里臣的马车,有名望族从来不缺的交通工具,却教从未受过人间苦的龙族公主娇龙遭罪,幻童子倒是不怒不怨,他看不见的眼睛空洞着,好像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是虚无的存在。 幻童子眼里只有一样东西――赤子心。 摇晃的马车颠簸而行,若是换做纨扇,忆山早已离开属于兰州管辖的大地了,她垂眼看了看幻世,他好像从来不睡觉的,就算作为灵力强大的妖物,十天八夜没个休息也会困。 摇了摇头,忆山继续闭目小憩。她不知道青莫怎样了,说好一起去玺归的人,被自己无声的丢下,心里肯定都不是滋味吧? 自身的灵力无缘无故越来越强,让忆山困惑不已,把精灵之王最后留给她的九重樱拿出来,结绳万字盘旋,圈固着中间黑色的玉石,残破的九重樱同山间石头无恙,为了这个东西,她才从盘山老远跋涉,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韩娱之客串演员全文阅读。 “忆山,你说你要去伊逻,打算去做什么呢?”百里臣掀开车帘子,探头问道。 人间才入秋,兰州一带地势偏冷,早晚间多少冻人。才拉了帘子,忆山便迎风打了一个冷噤,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她把手笼在袖子里,宽大的袖袍不规正的搭垂在膝上,青黛的布料颜色好像夜行的轻衣,她抬眼看了看百里臣,眯眼笑道:“当然是去玩了。伊逻可比这兰州美得多。” 百里臣吸吸鼻子,不服道:“如今的伊逻哪里比得上兰州!” “你的意思也同样伊逻原本是比兰州好的。”忆山笑道。 百里臣一听,语气一扬,朗声道:“伊逻交州地势处优,与外邦交接,来往客商也多,自然繁华在兰州之上,可要比文墨隽永,山清水秀什么的,那就差了。” 忆山不作言语,只把目光看向车外,缓车而行,步伐实在慢了。 百里臣顿了顿,又道:“如今夏洛遗族占领伊逻,那一带已不是肃慎国的,再好看也比不得兰州,起身睁眼就可看的啊。” “那你怎不留在兰州,天天游湖观景上山打猎呢?”忆山揶揄道。 百里臣面色一楞,便转过身,默默看着车夫赶车,如果留在兰州,氏族的征伐能幸免百里,他乐得如此。 那受氏族拥奉的肃慎国,国势行将走到尽头,辽源大陆上新的王会随着时代的大流出现,但绝对不会是夏洛王朝复兴,盛名的子桑贵族,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在于新王的诞生系关。 夏洛复国,却也只有子桑乐支持,封疆上的氏族除了呼延已没落以外,秦族和左丘氏族是子桑贵族之后的两股最强盛的力量,而在夏洛遗族暗中出兵攻打肃慎以来,其两族便一直袖手坐观,想在中间捡个渔翁之利,中以秦族秦晟动作最快,集兵迅速,虽未将背后最大的实力摆在台面上来,但其夺王之心暗藏多年。 这是百里臣的父亲暗中观察多年的结果,百里一族从未有过争王之心,也一直主张文辅朝政,这氏族争王的计谋断然是不会参与的,然而想在乱世之中保得一息尚存,就必须洞思前后,寻找明主而居,是百里一族信奉的祖训。 为此,百里一族才大胆预测,新王将在秦、左丘两族之间诞生,而如何选对明主,也是百里臣的责任。 大势所趋之下,人心也会狂妄一些,忆山向来坚信穷奇所说的一切,没有人会比穷奇懂得更多,看得更透。 但人间诸事,与她自己无关,她区区小妖,能好生修炼,混上妖仙的地位,她就满足了。若在千年之后,又不死于天劫之下,那是万幸甚哉。 永生不是他们异界之士的权利,永生也有永生的代价。为了将寿命延长,妖物在每百年会承受天劫,而六界之中,也无一不是。 忆山的七百岁妖劫将近,绝美珀是陆子筝给的东西,拿在手里,终究是觉得欠了别人的,人间常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陆子筝大方的送给自己渡劫的绝美珀,还答应送她到玺归去,虽然最后没有到惘川天,却也达到目的而返。 陆子筝没有要放过小花妖的心思,他只是要在恰当的时候恰当的做事罢了。 阴山是他回到凉源郡以后,第一步要去的地方。妖界最后一位灵力强大的花妖――花千渊的力量,他岂会放过呢。 ------------ 第九十九章 踪迹 妖界毁于三界,可不代表不存在。世间之内,只要一丝混沌尚存,妖物即永世不灭。 人间不会有守恒的正义,亦没有恶到极致的邪魔。每个人站立的角度不同和他所站立的位置不同,都是成就他一切的因果。 花千渊的因果,是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千年浩劫没教他丢了性命,那精灵之王的死却毁了他一手经营的大半生。 他以为螭蛰逃离了辽源就会平安无事,以为去了极地惘川精灵一族凭借守护石的庇佑能依地而生。可最后螭蛰死了,精灵族的守护石却不知所踪,精灵族越过奔流的沧海,沿海而下,四处逃离。 那是花千渊一个念想的结果,他不明白到底是他的不出手造成精灵族的溃败,还是精灵族本身就该遭此劫难?千年过去,原来往事从来没有因为时间的长久而湮灭。 很多事情不会因为年代的久远被人们遗忘,只要它没有结束,只要轮回还没有静止。 “花君大人。”着绿衫的花妖侍女一脸疼惜,欲言又止。前时来了一位自称凉源郡主的蓝衣公子拜访了阴山,按理人间凡人哪里敢踏足黄泉沿岸矗立巍峨的阴山,那位公子却轻易而来,扬长而去。自那位凉源郡主离开以后,她们的花君便饮酒狂醉,整日浑噩不醒,照此下去,阴山黄泉的威名恐怕会毁在这酒坛子里面欲神殿。 沧海动荡,三界自危,她们的君主大人反倒漠不关心,原来那个成竹稳稳的花君大人,在一夜间好似被魔障附了身彻底变了! 阴山虽仗着盘山山神的威名而不受各界纷扰,可也因由她们花君大人的本事而震名三界,若让外界之人晓得她们的花君如今的模样。还不把阴山折腾个天翻地覆才叫稀奇事哩。 花千渊倒歪了酒,酒杯被手打翻在地,昏沉站起身,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推开绿衣小女,便咕哝吩咐她离开。绿衣小女不知他要去往何处,忙拦着扶他坐下。 重重的跌坐下来,花千渊怒道:“下去!我的话难道不听了吗!?”浓浓的酒气袭身,屋内倾洒一地乱物,妖界花君。此刻形神皆毁。 绿衣小女退身一步,=携衣恭禀:“花君大人,不是您说的话小婢不听。是您不该再醉了!” 花千渊挑眉,谁说他醉了? “沧海乱世,人间已是乱象横生,天帝派下凡间镇守四方的天将会在紫微星现世的那天选出辽源大陆新的领主,到时候各界为了自己的利益定会从中作梗。人界是三界支柱,若是在这人间抢得一方领域,他日在六界的威名不言而喻,君主大人怎会在此间如此糊涂呢?”绿衣小女一脸严肃的说,黑漆的妖瞳肃穆不泛涟漪,眉头都紧皱成一团了。 花千渊挥了挥衣袖。气息平顺,闭上眼看起来欲睡未睡的模样,等了半响。绿衣小女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只听他缓缓的吩咐道:“大殿下寻找小忆山的事情,给你们三日时限,三日之内找到她。顺便去的时候,在香泉镇给我带桂花酒回来。别忘了。” 秋意渐浓,桂花酒最是适合这个时令。忆山从玺归回来后。再无她的踪迹,好像平白从三界蒸发,连她的一丝气息都觅不到。实乃怪事! 绿衣小女垂败似的遥遥头,连说话都这般有气无力,还有心思记得给他带酒的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的花君大人便嗜酒成性。 ――精灵之王螭蛰是花君大人的生死知己,作为妖界身份上等的大妖,花君大人掌管着阴山黄泉一带,而精灵之王则负责妖界上下的管制。精灵族是妖皇最信任而又得力的妖族,可以说,当时妖皇对精灵族的宠信和厚待程度,是其他任何妖类都望尘莫及的。 也正如此,所以当年妖界被仙佛两届围攻以后,没有人出手相助精灵族,连他们的花君大人,都对精灵之王避而不见。 对于这一点绿衣小女不作任何评判,花君大人没有对精灵族伸手相救,却也暗中帮助精灵族逃到沧澜红海,玺归大陆是三界掌控不了的地方,精灵族若是大难不死,玺归也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秋日芦花,在阴山黄泉下的水面浮荡,被风带走的,无依落脚。 陌狼站在望月楼上,目光肃杀。看着眼前的男子,她不相信被她唾弃半生的男人,会是她的生身父亲。 当日娘亲派人来唤她,前往未央王陵,她以为娘亲终于想通要从那该死的地方离开了,却想不到只是为了一个让她痛恨的真相,她自诩英明,却被这样的出身蒙上一辈子的骂名。 成为巫女是为了娘亲,而成为肃慎国的圣女,陌狼唇角弯笑,一如她从前好看的笑容,只是这样的笑意再也达不到眼角,她只身站立的地方,是拾级而上才到平顶的一步,她是连黛山永远高傲的巫女,即便为肃慎这个即将顷亡的国家,她作了这一生最痛恨的决定。 “你给我记住,肃慎的王,成为圣女,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爹爹,亦然,你也无需承认我是你的女儿!”陌狼语气坚决,挡在众多铁盔铠甲身后的黄袍男人,让她此刻恨不得杀了站在这望月楼上的所有人。 国之倾没,这群洗颈就戮的懦夫随身副本闯仙界! 宁九歌伸手拦下陌狼捏紧的拳头,一头白发的她,脸颊妖纹浮现,玉颜之姿写满清冷。她轻声开口道:“回了。” 陌狼的娘亲救了宁九歌的命,可妖皇的内丹灵力太强,竟引破了暗界力量,虽然巫女的封印能抑制暗界力量在她身体里面,却长此下去,暗界力量最终会破体而出吞噬她的本体。 跟在巫女陌狼的身边,虽然不能立刻找到封印妖皇内丹的方法,至少可以让暗界力量涌动得慢一点,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宁九歌不稀罕这条命,可她也不想死得太快。――她是狐族首领的继承,九尾不能因她而绝。双瑶太过要强,即便她有能力得到首领的位置,而宁九歌也绝不会让她坐上去。 她不知道西王母控制狐族多年是想得到什么,但如果狐族能在自己手里得到解脱,那她就算魂飞魄散也是甘愿。 沿阶而下,枯草凄凄。陌狼拂袖回身,一袭紫衣在日暮下独众高贵,连黛山上长大的姑娘,天生有那么一股霸气凛然。 遥遥而去的身影拖走黄袍男子的思绪,他静静坐靠着,不置一语。 鬓上霜染,抬额便是深深的皱纹,轻拂过脸,才知岁月不饶人。 “王――”老太监长长的喊了一句,深怕这身子骨多病的肃慎王就此睡过去。肃慎国即便要亡,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死了主子啊。 “调遣北城驻守的将军,元初节前,死守长宁。” 曾举兵兼并夏洛,七年内一统辽源大陆名封天贶之神的肃慎王,在病身前,居然调回看守未央王陵的军队! 老太监瞠目张口,却未敢多言。病久糊涂的肃慎王,面对子桑贵族最盛名最年轻的子桑三公,注定这一场劫难,是在劫难逃。 人间的元初节,临近年关,百里臣告诉忆山叫她元初节的时候去长宁找他。 “如果我在长宁的话,那倒合适。”忆山说道。过元初节的时候,她都是回了盘山的。从下山以来,虽然长玩长宁三年之久,却从未在人间过节。 山神的神邸远离凡嚣,而盘山之高又非凡人能力所及,将暮的山神庙经年冷清,香火更别提会燃得多旺!忆山仰头叹口气,气雾缭燎从鼻息间窜出,青布衣的人间长裙,三层里衣加身还是会觉得冷。 百里臣拜访封疆的氏族,路途遥远,与忆山在香泉镇分道扬镳,忆山抱下闭目而睡的幻童子,抬头对百里臣说道:“走了那么远的路,在香泉镇歇脚一晚,赶得那么急也不会一天就到了。” “忆山妹妹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下次见你,你可别再把青莫丢给别人,要是被别人带坏了去,我想和他说话怕都得惧着。”百里臣玩笑道,他低头看了忆山抱着的幻世,幻世便幽幽转醒,空洞无神的双眼直愣愣的看向百里臣。看得他后背一直,坐上马车后,他把车厢里的包袱递给忆山,然后再深深的看了幻世一眼,才与忆山道别。 幻童子低低的笑着,忆山见他醒来,便放他站着,拍拍一身的灰尘,忆山把放在地上的包袱往肩上一搭,对身后的娇龙看了一眼,娇龙一脸撇开,对花妖的嫌弃生似忆山把她留下来的一样。 不过忆山对幻世只能无奈,幻世本事大要留着娇龙,那她有什么办法?!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小童,实则根本就是个强大的主儿,连娇龙本体作为最尊贵的龙族,灵力是忆山几层以上都不能脱身,她也只能默不作声。 “百里一族将是继子桑之后的名族,赤子心,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他?”幻童子无神的目光盯上忆山,他想知道那个凡人,为何不怕他? ------------ 第一百章 夜行百鬼 忆山惊讶的看了幻世一眼,随后又沉下眼帘,即便百里一族超越了子桑贵族,于子桑乐来说,那也无关紧要,而百里臣对身外之名也并不看重,原本就盛名的家世,再辉煌一点也只是人们口头相传的茶外话,万年后,谁也不记得。 辽源大陆上的纷争从来也是三界的中心,像忆山这类小妖不懂得那不碍事,幻童子波澜的心思谁也看不透。不过忆山对幻世的想法感到意外,百里臣一介凡人书生,并未有影响到他们的地方,如果对一个凡人想杀就杀,那她的修行岂不入了魔道?! 与魔道相提并论,云上谷那堆人第一个就反对!更何况忆山还要去云上谷借九重樱,这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她怎能无动于衷呢! 于是忆山道:“杀谁都可以,杀百里臣我会第一个阻拦你!” “哦?第一个?虽然很想知道赤子心为什么要这样,不过为了不想与你为敌,我决定不对他下手。”幻世笑道,扭了扭脖子,坐了很久的马车,他还真是浑身不自在。 忆山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拍了拍幻世的脑袋,笑道:“很乖,今晚在香泉镇住宿,晚上请你吃顿丰盛的。”百里臣走的时候,递给她的包袱装有银两,百里话不嫌多,却没有告诉忆山这事儿,那是他的大侠之风。 人间行事,自有规则。娇龙跟在他们后面,幻童子留住她,无非是怕上神骨老大人追来,可老人家脚力不行,到现在还未现身,实叫她堵心不已。 若是骨老来了,她又岂会帮幻童子助纣为虐。上神骨老是仙家最具资历的老神,他要是开口偏向龙族,那三十三重天上的天帝都得认真几分,此番离开凫海,可就是为了接那个人回去,什么苦她都受了。 天渐暗,进城已是夜幕,香泉镇距离阴山最近,绿衣小女为了给花君大人采酒,连夜而来道果。不曾想镇上傍晚时分,户户闭门熄灯,早早睡了。 忆山一行也奇怪。香泉镇还在肃慎的城下,按理一切依照肃慎的规矩,不到戌时正点,人们也不会歇息得那么早,而香泉镇不仅万巷空寂。煞人阴风一阵接着一阵,连百姓家里的烛火都不曾见到一星点。 “怪事,肯定有鬼怪作祟!”忆山定定说道。好似很有经验一般,夜幕中暗蓝天色渐渐拉黑,横生的雾障让忆山一时不辨方向,如果是妖物来袭。这空中绝会留下妖物的气息,可她寻觅半响,也摸不着丝毫。 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这安静得跟死光了什么似的。”娇龙有些怯怯,她还从未遇过这等奇事,带着半分好奇,捏着手里的桐花。 桐花是娇龙在路边折的,白如冰荒穷镜千年的雪。叶瓣又透明如薄丝,花体纤弱惹人爱怜。花径却很坚固,托着翠微的花体,被娇龙拿捏许久也不见坏了。 忆山瞥了娇龙一眼,便惊道:“你手里的花!” 娇龙一扬手背在身后,眼睛一瞪,“干嘛!你想要啊?” 却见忆山双眼一惊,直盯着娇龙头顶上方。娇龙一惧,也顺着她的目光仰头看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直愣愣的不知动脚。 幻童子好像看不见那些东西,唇边露出一丝好玩儿的笑容,忆山心里噔的一声,立时反应过来,迅速把娇龙一手拖过来,对幻世喊道:“快跑啊!” 娇龙的桐花滴上鲜血,那是人类的鲜血,点缀在纯白无暇的花瓣上,艳丽极了。香泉镇上所有活着的人都被莫名的东西暴杀,只是像爪子之类的伤口,没有魂魄血液离失,只是直露地杀死了他们! 幻世对忆山的喊声犹然未觉,沉稳的踱了两步,站在忽然间从地冒出的几十具尸体前面,神情淡定,一点不似娇龙二人的惶惶之态。 只听他轻哼一笑,道:“这点小事都对付不了,还跑哪里呢?” 忆山一怔,知道幻世意有所指,便沉眉站住脚步,她体内横生的灵气不用还真是浪费,明明小妖之体不可能会拥有如此强大的灵气,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沧海离开之后,她便时常感到灵力充沛得异常。 虽然灵力强对进阶很有帮助,可如此快速不带任何阻拦的聚灵,让她不得不小心压制,正所谓物极必反,到了极致的东西,往往会带来致命的反攻伤害。 妖力一运,到掌间便左右突生一道强光,如一堵铁墙,横栏住不断涌冒出现的死尸,死尸脚尖离开地面,便腾身浮了起来,直愣愣的横于半空中,像利剑一般对着忆山施筑的光墙横冲直撞。 幻世恰好站在光墙地端,身形不动,任那些还正淌着血水的尸体在面前怒目而攻。 忽然一阵铃声激荡,所有暴动的死尸便动作开始见慢,忆山惊讶于自己随意施为的结界,她本打算拦住死尸的前进,好让他们有离开的间隙,却不想结界竟然可以抵挡这么长的时间! 而铃声的来源,却在他们身后响起。娇龙猛的回身,却见一绿衣女子盈盈而立,双手抱着两个坛子,一串串玲珑的小铃铛在她身前左右荡起,若非妖力不强,哪里又敢轻易在此现身? 忆山回头定眼一看,却满目惊喜,她道:“绿衣姐姐?!”急忙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被换做绿衣的女子原就是阴山黄泉的绿衣小女,她正也奇怪。从酒家搬走了酒,出来便惊见这等奇异怪象!容不得她二人多说,那些还被铃声扰魂的死尸好像清醒过来,比之先前,更加用力凶猛的攻击着忆山的结界魔魂仙尊全文阅读。 “花君主人命我寻你,这才叫好,在这种情况下竟就遇着了!”绿衣边走边说,抱着酒坛子,即便是个妖物,那也碍事。 忆山牵着幻世,步伐疾速,虽跑得很累,还是回道:“我还正想路过香泉,然后去阴山一趟呢,花美儿找我莫不是嫌我回来迟了?”忆山垂着眼轻笑,从来只有她找花千渊,哪里有他来找过自己的。 “不是他找你呢!哎呀,我也说不清,回头你到了阴山,便知晓了。”绿衣连说道,若非有外人在,她也不会把话说得不清不楚。 忆山点点头,留下的结界一瞬被攻破,死尸从镇门方向迅猛拂飞而来,娇龙一声惊叫,慌不择路之下,四人竟跑到了死胡同里! 忆山掌风一推,前面拦路的墙便顷刻倒塌,绿衣一脸讶异,抱着两个头大的酒坛子让她来不及缓气。 娇龙跑着跑着,落在了身后,忆山回头看她,她道:“你们怎么这么愚蠢!不会用法术的吗?为什么要跑!” 幻世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忆山一顿,一脸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有纨扇的嘛!”向腰间一摸,却空无一物。 “上来吧。”幻世开口。御风起身的纨扇在他身下形开更扩,忆山睁眼一瞪,穷奇说过象牙纨扇是遇强则强的通灵神器,纨扇在她手里从未变形这么宏伟,委屈在自己手里这么久的纨扇,定然觉得憋屈。 才一坐稳,纨扇的方向便飞向穿越而来的空中浮尸,娇龙惊叫道:“你干嘛!” 忆山也对幻世怒目而视,幻童子乜眼一横,道:“尸体又不是找你们的,紧张什么。” 忆山缓过神,问道:“不是找我们的?他们可都向我们攻击而来!” “人家要走这条路,你走了就说别人跟你啊?”娇龙好像一脸了然的样子,对忆山鄙夷道。 忆山悻悻的回身坐好,绿衣便小心的放好酒坛子,双手托住坛身,才对忆山道:“这事儿不赖你,我们可都跟着跑了。说来奇怪,我前些日子下山的时候这香泉镇还好好的,今天这镇上的人却都没个活的,胆敢在阴山下犯事儿的,想来是个不怕死的主儿。”能避开阴山眼线,让她都摸索不了的事情,这还是头一回。 阴山黄泉放在三界,那是最有名气的消息聚集地,如果连阴山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忆山就更别想知道因果。 可是忘了他们身边还有一位来历神秘,身份成谜的家伙了。 幻童子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物,灰白的瞳孔永远只有一种感情,他看起来很适合教人亲近,却又无人敢与他亲近。 果然如幻世所说,狂奔暴怒的死尸只是呼呼越过纨扇并未出手对付他们。忆山能感受到每一具奔走的尸体身上,还残留着活着的温度,可他们明明已经死了! “是谁下的毒手?竟然一夜间害死这么多人?”忆山问道。 “谁下的手有关系吗?死了就死了,百年之后换个轮回,以人身、家畜或者其他的形态出现,一样会出现在这个世间。”幻世道。 “不一样!”娇龙立刻反驳道。 “哦?”幻世空洞的眼神转向娇龙,他想知道如何不一样。 被幻童子那样的目光一看,娇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只晓得生命再生,总会不同,同是一缕灵魂体魄,却终归不一样。 绿衣小女被这个小童的气势震住,仅仅只是个小童而已啊! ------------ 第一百零一章 激,不战 西尹相邻伊逻交州七百里,泽河的水隔断两地,两岸相望平川越野,丛林茂盛。 肃慎氏族中的秦族,封疆便是西尹。当家人秦晟,便是西尹一带最具有威严的大人物。人们常说,世有天贶神降,秦王伏心天下。 这话可一点儿不假,西尹的繁华安定是他带领家族的七十二支轻骑子弟兵一仗打下来的,牺牲族人的代价,为秦晟换来战神的无上荣耀。当年秦族一战,为肃慎挫败夏洛,一举吞并夏洛王朝最后的气势,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走棋可谓是肃慎王最惊心动魄的一招。 天底下每一寸土地的征伐,都注定以血流成河为背景。是以,在十五年后,昔日情景竟以轮回的方式降临辽源这一片苍莽又不止喧闹的大地。 “秦姬回国,我这个当哥哥的,定要为她办得盛大隆重些!”秦晟朗声大笑,他西尹的掌上明珠,恐怕也只有拿下整个肃慎,才配得上她的至高无上。 天青气爽,秋日麦田的气息犹如潮浪,一阵接着一阵迎面而来,教人心旷不已。 “秦王――”大厅外传来一声启禀,侍卫来报,脚步匆匆。 秦晟眉目英挺,一双猎鹰一般的眼睛转眼看住来人,只气定神闲的道一声:“说。” “王妃才出长宁城,便被王截了回去!”铁肘盔甲的侍卫是秦族精锐的士兵,说话不赘干净利索。 “哈哈……”秦晟一声长笑,振了衣袖站起身来,继续说道:“秦姬想走,他还想留,那倒真有意思了!” 有意思的可不止长宁的肃慎王,西尹秦王挥兵北上。名义上是护卫王城,实际围禁了长宁城以外的出入境口,孤立长宁已有半月之久,期间昭关左丘氏族不甘落后,也纷纷招兵买马静待时机。 子桑贵族与秦族之间若是相争,便是左丘一族最想看到也是最期望的结果末世之爱相随。肃慎王再厉害也是一人寡立,不足为惧! 偏生以为人老了就不中用,想想那十五年前能七年之内合并天下,被世人拥奉为天贶之神的肃慎王,果真是面对局势无可奈何等着被人砍头的主儿? “你若想走。我不会拦你。”肃慎王长叹一声,站在窗外,对着屋内静静梳妆的女子说道。 “可你偏又来接我了。接我回来。为什么?”梳妆完毕的女子,脸上敷着薄薄的腮粉,桃面嫣然,目光温柔。她遣走侍女,屋里空无一人。 身姿曼妙。款款走出门来,倚在长廊的槛上,她笑道:“我成一颗棋子了吗?”好像在问身前的人,又好像问她自己。 黑底龙袍绣上金色水纹的边,看起来威严可加。 听不到回应的声音,秦姬垂下眼帘。继续笑道:“哎呀,我可能真是忘了,本来就是一颗棋子。都过了这么多年,还在问这般痴傻的话。” 女子二八年华,秦家有女,嫁与肃慎当朝的大王,从此身份尊贵。行走不容一丝泥垢的亵渎轻踏,出嫁那天。万人艳羡。 以为终是寻得良人,却不过深陷在别人精心盘算好的牌场里。 筹码,被岁月掩埋多久也不会让人忘记他的价值。 “留住我,保得住肃慎的江山。”秦姬笑得忘我起来,语气轻颤:“这便是你的打算,哥哥秦晟再狠心也大不过看我横尸,留守长宁,做最后的垂死于你来说再无意义,可你为什么连最后,都不愿放我离开呢?王,你可这比世上任何人都绝情!” 最后一句她说得绝望,话音落罢,她才发现自己再没有开口的力气。 站立的男子身形一震,开启唇角欲说未说,良久,便沉默携衣而去。 暮起,天色黯淡,屋外微凉。掌灯的宫女点亮烛光,萤萤亮光,牵引肃慎王宫内每一处庭台大苑。“秦姬终生为妃,你那王后的位置,到底留给谁的?”眼角银光涕泪,潸然而下。 今夜星光不减,暗空日月交接。 青衣女子神色肃穆,身材削瘦却不减威严,站在伊逻交州观星阁门前的台阶上,身后一众惶恐躬身而立,不敢言语。 “术士?我夏洛白养你们!区区毒火也能让你们狼狈战败。”夏洛前朝的公主――夏长舞严厉喝道,苍白的脸上除了愤怒以外,众人对她形神兼备的骇然,被她漠视得好像空无一物。 凝肃而又压抑的气氛,终于让青年的术士抖着胆子说起来:“这次攻城,守将是秦族的人,七十二路轻骑兵的首领之一,当年败我夏洛,便是由其领头!” 这样的回答,在公主眼里,怕是得不到谅解的吧! 众人皆心下哀叹,夏洛宫廷术士若对垒肃慎国师手下的术师,一对一还能打成平手,外援加派力量,他们自然敌众我寡,战败乃情理之中。 他们的公主可不会这样想,在姑姑夏长舞的眼里,除了胜,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借口,是不需要她手下的人找来告诉她。 子桑乐陪同夏之人行至观星阁,便见这一幕场景,惶恐不安的术士们齐齐跪在地上,黑袍之下不用细看也知他们正害怕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夏洛的硕舞公主,亡国的公主,恨意是一个国家的力量,如此强大的气场,想教人冷静自然很难。 “姑姑。”夏之人开口,梨花容颜恍若春风一度,拂开这一路阴霾陈冷,白衣一袭,胜雪还留有几分出尘气韵,子桑乐杏色轻衣,倒是与他相映成辉殿下别来无恙。二人刚至,众人心里便轻松一口气。 听得身后清冽的声音一唤,夏长舞陡然回身,目光锁在夏之人的身上,半响才道:“去兰州那么久,可有带来什么?” 带来什么好消息?或者于夏洛有利的东西。那是夏长舞最想问的,可是看着她的侄儿,她却将这样的话,问不出口。 夏之人眉目隽丽,笑意温煦,摇摇头,道:“你们下去吧,我与姑姑有事详谈。”抬头看了子桑乐一眼,便见他眼角一斜,心知面对姑姑比上战场还费神的事他是不愿搭手的,心下笑叹一声。 众人大喜之情浮于面色,夏长舞冷眼扫过,便迅速安静退下。谁能担保这性冷而又残酷的公主一时不反悔留下他们来继续惩罚呢!除了少主,再无人能劝说这个心硬如铁的人了。 “说罢,别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我想要知道的,你们清楚。”夏长舞冷声道,虽然之人是她至亲的人,她的冷情却也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缓和几分。 从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姑,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夏之人心里叹道,正欲作答,子桑乐却先开口道:“夏洛兵过兰州,征得百里族人的同意,绕开西尹秦兵,进攻肃慎那是唯一的路。” “路形?”夏长舞问道,她需要知道长年蛰伏在伊逻这一带的夏洛士兵,可否适应兰州水路。 “自然不可行水路。”子桑乐语气成竹,“夏洛看得到这一点,秦晟也不傻,早在我们去兰州前一刻,百里家便遣人去了西尹,百里臣虽未到西尹,可兰州方面的意向,是倾倒秦族的。” “百里家虽然历来表示中立,却能在辽源乱世中流传几代而基业纹丝不动,和他们审时度势的目光有很大的关系,这点,不足为奇。”夏长舞说道。 “肃慎王陵未央那边的军队前些日子已经秘密调动,那是肃慎王最信任的一支疆场战士,十五年前战后虽被派去镇守边陲,却也对王室忠心耿耿。”夏之人接道,肃慎国封疆上的氏族,曾拥立过肃慎国几代大王,封疆的土地实则被他们占为据有,经年的摄取霸占,沉淀更多贪婪心思,肃慎各大氏族若是不守规矩,肃慎恐难再存留。 “正是如此。比起别的氏族,那个相对棘手。”子桑乐似笑非笑的说道,英眉微紧,战争,可以一触即发。 而夏长舞却目光一屏,脑海里显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来。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转移她对肃慎王的恨意,便是那个女人,前朝国师――苏镜沉。 前朝,夏洛王朝也只能以前朝自称,那也拜苏镜沉所赐!夏长舞恨意凌凌,就算把苏镜沉捆到她面前,碎尸万段也不足以消弭夏长舞心中所恨。 “姑姑――姑姑――”夏之人喊了两声,上前扶着这个青衣冷面不苟言笑的女子,手脚冰凉如霜冻过。姑姑心中所想诸事,在他浅薄的记忆里,遍寻不到。 夏长舞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她心中的怨结,她所有的苦一直独自承担,她觉得那样看起来她可以百毒不侵,夏洛复兴需要她攻无不克,要让人觉得她很强,所以她不需要向谁倾述。 独自的恨,已经让她不削于表述情感。所以当夏之人几番尝试与她亲近的时候,她总避而不见。 “姑姑,今夜便歇息了吧。”夏之人接过子桑乐倒来的茶,还余温未冷,端到夏长舞面前呈上。 女子的青春容貌总是比男子消逝得容易,夏长舞有夏洛术士的秘术而容颜停留在十八年纪,年长不改。即便如此,声音的变化总会提醒身边的人,这是一个经历很多风雨的老女人了。外貌再年轻,也永远比不上真正鲜活青春正盛的人。 ------------ 第一百零二章 战!狂执 苏镜沉是前朝国师。一朝国师,万人之上。 一个女子能混到这个份上儿,可谓是至强至圣的人了。不过亡国的夏洛王朝,与这个女子可有不共戴天之仇。 据说原因在于夏洛的硕舞公主对这个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苏镜沉扒皮抽筋,油煎其骨刀削其皮,打入十八层地狱恐怕也不消硕舞公主心中的怨恨。 而如何会有人被另一个人这般痛恨呢? 话说回来,没有苏镜沉,恐怕这夏洛也谈不上要走上复国这条路了。 “姑姑出嫁那天,才得知肃慎那边原是为了举兵攻下夏洛,肃慎假计提出婚约,等这边热热闹闹的出嫁,那边却……”夏之人断了下面的话,过往的事情,终归是所有人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任凭尘封,终有一天也会不经意被人提起。 “可夏洛与肃慎,终究有联姻,当年在长宁,我虽为顽劣稚子,却也知晓,那天肃慎确实迎来了夏洛的新娘。”长廊一路曲折,子桑乐与夏之人边走边谈,方才夏长舞的神情,让他们想到当年的事情。 夏之人抬眼看了子桑乐一眼,垂下眼帘,叹道:“可惜他迎娶的不是姑姑。” “自然不会是她,只是我不知道,肃慎王当时接了谁回去。”子桑乐笑道,剑眉醒目。月色当头,黑夜依旧浩瀚无边。 “国师,苏镜沉。”夏之人道。 子桑乐的笑止住,渐渐紧眉,果真是那个女人吗? 夏之人见他落在身后,站定自己的步子,回首笑说道:“明日你筑楼的那五位回来,见了你这副模样,可不得笑话你。” 辽源大陆上唯一能牵制子桑贵族的人。是毁了一个夏洛王朝的女人。苏镜沉一个人的本事,能让狐妖一族都为之所用,那巫法还真就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 如果当年嫁给肃慎王的女人是她,那想要彻底推翻肃慎,恐怕得掀更大的风雨! 不过对于三公子桑乐来说,不无敌位神!已经身不在肃慎,已然不能再称三公,盛名的公子,一直是辽源大陆上的传说,显赫的家世。早年就已经从长宁城内众多纨绔贵族的小辈里脱颖而出。既不是借了子桑贵族的名气,子桑乐想要做的事,任何一个人都干涉不了! 长夜漫漫。夜渡黄泉。 常常夜行这种事情只有妖物才会干得出来,从香泉镇离开半日,和绿衣小女一行的忆山等人,正要前去阴山拜会阴山山主花千渊。 妖界花君却先行一步离开阴山,北斗星齐聚一方。天象有变,这种连天帝都无法把握的玄机,他花千渊哪有不参合的理? “花美人儿还真转性儿了啊,何时也变得这般积极精神的?”忆山环着手站在寒潭边上,看着绿衣姐姐一脸焦急,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但像花美人那样妖力雄厚的家伙。外出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这个看法她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作保证。除了她这个活得比较壮烈的小妖以外,忆山认为妖界中人都会比她长寿。 “说到转性儿。不满忆山你说,花君大人近来很反常,不过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般。”绿衣小女秀眉微皱,以往花君大人有出门的时候,阴山上下都会知晓。可这一次却无声无息的,真叫人担忧。 幻童子轻笑几声。伸手拉住忆山的衣袖,抬首说道:“我想我们可以先离开。” “可我们才到这里?”娇龙游在水里,阴山寒潭让她喜欢得紧,如此清洌的山中潭水,一如南国凫海里一样。畅游,是龙的本事。寒潭虽小,却让她倍感亲切。 幻童子空洞的眼睛转向娇龙,只看了一眼,娇龙便甩开头闭唇不语。 忆山对娇龙的态度不好不坏,娇龙情性挚诚,虽言语上不饶人,心底却是极好。 忆山唯一不明白的事便是娇龙特别听命幻世,幻世说东就是东,娇龙即便有怨言也只会找忆山发泄而绝不会找幻世。这让忆山倍感好奇,但又仅止于好奇,忆山没有机会了解事情缘由。 绿衣小女留忆山歇脚一宿,面对幻世那张坚定得雷打不动的表情,忆山只能表示待花美人回来她再来拜访。 于是告别了绿衣小女,纨扇一开,迎风便飞了好远。 忆山紧紧匐在纨扇中间,幻童子的灵力可谓空前强大,御扇飞行的速度胜过忆山的千倍,忆山感到鼻口里凶猛的强灌着冷风,连缓气的空隙都没有。 暗自凝结了妖力,一掌劈在纨扇柄骨上,那纨扇边倾斜一倒,娇龙呼喊了一声,忆山连忙抓住她的手,幻世自是不管,他原本就瞧不见,挥手一股强力摆正了纨扇,才缓下速度。 “幻世,我觉得我要与你详谈一番!”忆山一脸气愤,双手插腰,喘着大气儿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说你要走,我们答应了没异议啊,可你也不能仗着自己灵力强大就这么不顾及别人吧?你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孩子,但也不能因为看起来小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懂吗?” 幻世的年纪说不定比骨老大人还老呢! 在妖界中,年岁长久,灵力很强的妖物,可是最会幻化的了。 幻童子站了良久的身体终于转过身来,看了看坐着的忆山,忽而脸上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忆山一愣,娇龙更是心中惊诧,而就在此刻,幻童子不知什么时候凝结的强光结界一下围住忆山。 娇龙被结界的波光大力弹开,凌空腾跃。 四周正形的结界如同钢壁铁门,忆山用妖术数击却好似以卵击石,完全不起作用带枪闯大唐全文阅读!波光萦绕,如同彩幻云朵。 折腾半响,终于不能打开,忆山坐定下来,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带上你,是我最错误的决定!” “不!你做得没错。”幻童子依旧勾着嘴角,笑得一脸天真,他说道:“你若是不带我走,西王母不会放你,那半妖也不会放你,骨老大人虽然……哈,他只是对付我而已,他对你一个小妖,是会见死不救的。” 上神骨老那老东西,心思无垢,对生死的冷漠可谓超过他修行境界的高度呢! “总也比现在被你翻脸困住的强!”忆山泄气的沉下眉头,幻世说得也没错,即便她掉下沧海。脱身出来一样落入他人之手。 只要赤子心一天还在自己体内,便逃脱不得。 这是最认命的结果了,可一旦认命的话,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不是困你。”幻童子继续说道,“我不过为你施筑了一道不被人发现的结界,你体内赤子心的气息已经显露,灵力强一点的都会发现你。” “可我根本出不去!”忆山冷道,被人发现又怎么了?她又非是那些走上修炼歪道的妖魔,要怕别人什么! “那你就静心待着!”幻童子也语气清冷,他没有好的耐心安慰或者解释。 北斗七星齐聚,意味着紫微星坐命的人即将出现,若在那一刻找到那个人,借他七魂六魄取出赤子心,才能保证赤子心不受丝毫损害。 物要归还原主,那才没有因果,三界神魔欠下的债,那就等着慢慢来还! 星月下沉,世人不懂星象日月。天亮,一场秋雨,风啸雨急急。 “陌狼,你害怕吗?”宁九歌立身白发,湖蓝妖眸水波激荡,两颊妖纹比之日前更显浓重。 城楼上爱穿紫衣的女子一脸肃穆,风雨打湿的罗裙浸染成墨色,一如这寒秋所带来的沉闷之感,陌狼微微抬眸,语气故作不削,朗声笑道:“我乃堂堂连黛山上的巫女,这个世上没有我会害怕的东西!”若真的有,便是她还没能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宁九歌嘴角噙下,携衣丢开手中的纸伞,走出去与她并肩而立,她轻语一扬:“可我怕呢!你若不幸战死,我体内的暗界之气,就没人能抑制,到时候我宁九歌成了魔,可要横行人间滥杀无辜的啊。” 城外是密不透风的圈禁,人间的征伐,也比异界好不到哪里去,生死各安天命,不得由己。 “你以为我真的会死吗?”陌狼眼角一翘,神情张扬,她道:“要真死了,你也可以找我娘亲的嘛!她位居国师之前,不也还是个巫女。” 宁九歌静默不语,屏开雨水,苏镜沉托她跟着陌狼之后,便不再有她的消息,用通天镜也寻不到她的踪影,虽然身为千年道行的狐妖,却也在巫法厉害的苏镜沉面前臣服。 “前不久,仙界有星辰下凡,秦族此举有授天命,肃慎气势已褪,守下去也不会有意义,为何不走呢?”宁九歌问道。陌狼回到连黛山,做回她巫女的身份,继续除魔卫道,便可得一世安宁。 “星辰有命,我亦有我的做法。九歌,人间的纠葛是我们凡人的事,你带着修行,去我的连黛山吧!”陌狼说道。 雨水顺着脸颊纹出一道光滑的线条,即便被大雨淋透,依旧不减英气。 “你这样说可就错了。”宁九歌回道。漾着湖光的双眼写满无奈,所有的生命,都逃不过宿命主宰,天机也没有人能勘破。若能躲到世外桃源去,她早几百年就躲了。 ------------ 第一百零三章 逃走吧? 秋末冬初的寒冷,像是等待开启修罗场的沥炼。冰冷的空气里,都带着肃杀的气息。 花千渊拦住一抹绯色的身影,夭夭娇女,绯桃惊艳。 纤纤玉指,涂上火红蔻丹,双手紧紧握着女子出嫁的凤冠,珍珠浸露,微颤连连。 “你想让他死?!”花千渊的语气里,有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绯衣女子身形一震,忽而潸然泪下,抬起婆娑的双眼,她泣道:“我的天罚来了,可是他还不知道我是谁……他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语气呜咽,听闻者形神涕泣,花千渊眉眼一扫,便用灵光将她禁住,如钉上木板的铁钉,任凭她眼里的哀怨如诉如泣,换不来丝毫怜悯。转过身,绯衣女子魄散魂飞。 “如醉……如梦。”唇角轻语,没有一丝慈悲,黑瞳深邃如潭,花千渊仰头呼吸,只觉这一片天地降色,陡然转进灰暗无边的地狱里。 小妖爱上凡人,就犯了妖界的禁规,死后不得轮回转生,每一个空间里存在的生灵,需要遵守各自的规矩。与其让她为这红尘孽事肝肠寸断,倒不如送她一程干净利落。 步履悠然,拾起落在地上的出嫁凤冠,抖落上面厚重的一层劫灰,琉璃泛光的珍珠依旧鲜亮,一如工匠手下才制作好的绝美工艺。目光久久停留不肯移开,半响才缓缓说道:“凤冠会送到他家里去。” 而在人间的另一端,接亲队伍热闹不息,鼓声震天的喜气,洋洋不绝。 妖界花君站立良久,等得朝霞淹没,一个带着黑色斗笠的人才袅袅行来,二人对立。好像约定好了一般。 那人一开口,便是动听悦耳的女子声气,她道:“花君得不到的,也不容许他人得到,这点脾气真是千年修炼出来的霸道啊!” 花千渊看着手中珍珠战栗的凤冠,目光如媚,轻笑一声,便道:“有些东西合该是你的,别人怎么做,也奈何不得。我不过依照界规办事罢了。” “界规?!”只听女子好笑一声,嘲笑道:“那样的东西也只有你会对之维诺惶恐了吧!” “螭蛰,对于那样的东西。难道你不也一样吗?”花千渊抬眼回道,假若七星不变,眼前这位久居于惘川天的精灵之王,恐怕也不会想到来找自己。 沧海异数,在他们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盘山山神将暮前往沧澜之海的时候。幻世河断流,海面翻涌的狂潮将深埋海底的累累白骨打到岸上,堆积成山,怨气冲天定位输出之王。 上神骨老阴测测的站在他那个黑漆漆的棺材小舟上,撑着桨一直用一种阴晴不定的目光打量这位仙界大殿下。传闻千年前就是这位殿下放走魔婴,还与整个仙界为敌。果然够胆够气魄! 他老爹天帝左右难为,只好把二殿下将晨打入凡尘,贬谪了仙界众位位高的仙家。这位大殿下没受到任何惩罚,却一气之下与仙界划清界限,独居盘山,与仙界不相往来。 这位大脾气的殿下,可谓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骨老防他知晓幻童子之事,故而将暮问他什么。他却始终不开口,倒叫一旁的穷奇看得手心挠痒。 说起来这位骨老大人的出生,和穷奇差不了多少,都是洪荒开辟活过来的,二人却因际遇不同而陌不相识。 白衣仍胜雪一筹,仙姿清冽,将暮抬眼环看乱象沧海,骨老大人不愿作答的事,他已了然于心,便携了衣转身离开。 行路,心事默默。穷奇本体紧跟其后,天边星宿闪烁,天帝的天降下凡,人间必定腥风血雨。新一轮的人王在疆场角逐中会渐渐凸显他九州独尊的命格,这是殿下将暮棋盘里静等许久的一步,为了逼出千年浩劫真正的推手,他甚至不惜将花妖利用。因为赤子之心,才是所有的关键。 “忆山失踪,与骨老放出幻童子有莫大联系。”穷奇开口,山神大人这一步棋差一招,上神骨老放出幻童子定然另有玄机,幻童子是上神女娲封印在沧海的洪荒噬魔,他的身份记载于冰荒穷镜龙族的浮图上,除了龙族的人,没有人知晓他的过去,也没有人看过他的本体。 “能隐匿赤子心的气息而连我都未能发现其踪,若是再迟一步,是否就要错过击杀的机会?”将暮抬着妖媚的眼,好奇的问身边的人。 穷奇懒眼看了山神大人天颜魅惑的神情,垂首思忖半响,才开口道:“殿下,为忆山考虑,找出幻童子是为要事,他若为了赤子之心,忆山定然性命堪忧,忆山为了那个破宿戒,只身去玺归,如今折腾是何鬼模样我们都不知道,还让她一个人面对那般诸事……” 玉颜不改,唇角一如既往划着好看的弧度,却微微收敛,利用?若是小忆山知道或是认定这样的看法,必定恨极了他。可是一旦开盘的棋局,便没有重来的权利,这就所谓覆水难收。 遣花千渊的力量,上天入地精心布置的罗网,一寸一寸收拢的真相。 人界兴风作乱的一切,妖物辅佐辽源大陆上各大氏族中的名士,鬼荒地狱对佛界的叛变,都意欲与天帝对抗,这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却是忆山修阶必经的过程,而这一切与她走上佛途,都至关重要,业火引导的怨念仇恨,没有与之对等的力量,想要解掉宿戒就是痴心妄想。 而挑衅三界,那至尊佛界,又岂会看得过去呢? 空灵声起,便是最动人心魄的力量,紫眸微垂,将暮轻笑,道:“骨老空守沧海几千年,自然寂寞。上神女娲魂散三界,天泽永远,又有淳于神脉延续她的神话,淳于家的狩魔师对付幻童子,应该有些把握。” “连区区冥蝶都灭不了的狩魔师,当真对付得了幻童子?”穷奇不信笑道。幻童子的来历,连他都不清楚。何来女娲后裔就有那等本事! 将暮一笑,说道:“穷奇,狩魔师的力量可是正道神脉。淳于观礼当年的本事你也看到。你该担心的,便是如何拦住尧休截杀星宿了,幻童子隐匿小山的气息,定有别用,他不会杀她。” 淳于观礼乃淳于签舜的爷爷,淳于神脉享寿三百多年,魂魄不灭。 西王母真身永世不得离开不周仙山,却让一同受罚在不周仙山的龙族尧休出山。授命各种任务,其一便是截杀天帝派遣下凡的星宿。 天帝想要掌控人间,以作唤醒将晨的代价洪荒之本源不朽全文阅读。 当三界中所有人指责他身为仙界主人。却养育魔婴的时候,他心中的愤怒和悲痛无人理解,作为上等仙家,应摒除一切感情用事的态度,秉公处理三界诸事才得公道人心。可将晨并非魔婴。那是仙界身份尊荣的二殿下,是他的儿子。保住将晨一丝性命才是他的公道! 想要唤醒被天罪鼎封印的将晨,除非扭转乾坤,方能解救他。而转眼千年,被佛界带走的赤子之心的元灵竟然遗落人间,各界为之觊觎纷纷。若再夺得,三界平衡即将打破。对天帝来说,得赤子心。打开天罪鼎封印就会轻而易举。 花妖忆山对此等力量自然不知,否则利用赤子心,她早能从幻世施筑的结界里脱身,娇龙坐在忆山身旁,一脸神气。 忆山对娇龙这样的态度很鄙夷。明明是个俘虏,为何她能这样心安理得? 纨扇被幻童子收在兜里。拦路的妖物引开了幻世,下落在地面上的忆山和娇龙各自不语,没有幻世的吩咐,忆山脱困不得,而娇龙是没有勇气逃走。 娇龙有本事打开困住忆山的结界,但她不会轻易帮助忆山。 一圈无形无影的结界随着忆山的行动而流动波光,不出七步的地方,忆山还能自由行动,一旦踏过半步,便受雷击之苦。 幻世的力量是忆山从未见过的,幻世施筑的结界对她来说很陌生,类似天劫降临一般,忆山心知对此无法,却不愿坐以待毙。 “娇龙,你怎么不逃?”忆山直接问她,除了这个话题能让她开口以外,别的需要费些口舌。 果然娇龙一听,双眼不屑的一瞥,轻喝道:“我若逃得了,你以为我喜欢陪着你么?” 语气傲然,龙族公主与没落的妖界诸位在一起,只会渎了身份降了尊贵。 忆山也不急,笑道:“那是当然,凫海来的龙公主,自然不屑与妖物为伍,我只是不明白你怕幻世干什么,他一个毛孩子,你若逃了还怕他回头找你算账不成!” “毛孩子?!”娇龙一声急喝,大声说道:“你竟敢说幻童子是个毛孩子,小心他听到了折磨死你!” 忆山诧异,道:“你这么了解他,难怪你一路都很听他的!” 娇龙上前扯了忆山的衣袖,怒道:“你说谁听他的呢?!我堂堂龙族公主,我自己愿意做的事,谁能拦得了我!你别把话说得那般糊涂,幻童子不过比我厉害几分罢了,你别以为我就逃不了!” “哦?那你还真有本事。”忆山假作吃惊,又表现得很不相信娇龙所言。 娇龙见此,回道:“我不过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才与你们同行,这样省了我的脚力,龙族久居凫海,陆地上来灵气相对较弱,若遇上修行进入歪道的大妖,我才懒得与之周旋。” 忆山点点头,好像深思熟虑一番,才语气沉重的开口道:“跟着幻世,保不准哪天他要杀了你,上神骨老大人若是追来,他肯定会拿你当垫背的!”虽然幻世并没有十恶不赦,但为了脱身,把他说得更恶劣忆山也是问心无愧的。 见娇龙脸色一凝,忆山继续说道:“你最好现在就逃了,辽源这么广,他现在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可不信他会飞天掘地的去找你。” 说得娇龙多少有些动心,但是幻童子的心思,远非忆山这个花妖能洞彻,若是判断错了,便是万劫不复啊。 “你不用多说了,我一个龙族公主,才不会干逃走那样只有懦夫才会做的事情!”娇龙背过身说道,继续听她的诱导,也许还真要跑了。 ------------ 第一百零四章 杀生 没有成功说服娇龙,忆山不甘心。 娇龙曾说要去不周仙山,那冰荒穷镜的龙族与不周山又有何联系? 在这一点上,忆山焦灼的思考着,再拖延时间,等幻世回来,便没有更好的脱身机会了! 那娇龙也不傻,心知花妖忆山自己想逃,才会几番挑拨,可是幻童子是龙族禁忌,可以开罪三界中任何人,唯独幻童子不能。 忆山显然明白,娇龙若非对幻童子了解颇深,以她傲气的心性,哪里忍得下这口怨气。龙族蛰居南国凫海,向来不会现世,千年前三界浩劫也没能影响到他们,如今这龙族公主却一来便大喇喇的说她要去不周仙山。 三界中人,谁都知晓不周仙山乃是禁地,困守上神西王母的禁地,除非找死,谁也不愿提起那个地方。 看了看俯身倚在桂树枝上的娇龙,忆山开口道:“你去不周山,是为了找人吗?”听说和西王母一同被罚在不周仙山的尧休,也是龙族。以此推测,龙族不涉三界中任何争端,此间娇龙离开凫海,远赴辽源而来,定然是为了寻人。 仙界二殿下将晨被封印之后,他的坐骑龙族尧休便也受牵连,原身是龙族太子,为了族人而奉职仙界。 娇龙被忆山这么一问,心里各种滋味翻涌,她本是龙族娇贵的公主,为了哥哥,她瞒着龙族所有人离家,其中受的苦,只有她自己吞咽,龙族没有强盛的灵力支撑身体,远赴比妖界中的小妖修炼更艰辛,咬了咬牙,沉默半响。娇龙开口说道:“我是为了寻人,我要寻我哥哥回家。” “你哥哥?”忆山眼睛一亮,却又疑惑。 “尧休是我哥哥,他被天帝罚在不周仙山,我想接他回家。”娇龙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柔,没有之前的凌人气势。让忆山不禁对她好感倍增,如同忆山的猜测,娇龙是为了尧休而要去不周仙山。 但不周仙山的情况娇龙并不了解,基于前几次狐妖宁九歌姐妹对自己的暗算。忆山对不周山的印象便是匪窝狼巢,娇龙此行定然坎坷重重,如果找到淳于签舜。那在凉源郡救下的小妖凌霜和立果,本是在不周仙山上修炼的妖物,若能向他们打听不周山上的情况,对娇龙来说也是比较有利的消息。 于是忆山试探性的说道:“你去不周仙山,你可知道不周仙山是何情况?” 娇龙抬起眼看着忆山皇妃训夫记。点点头,道:“我知道,那是禁山,即便是禁山,我也会去的!”跋涉山水而来,没有理由让她后退。 “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不周山是西王母的地盘,她是上神。虽被天帝罚在那里,她也还能对我们这些小妖为所欲为。”忆山说道,提起西王母,她便有些气愤。 娇龙轻笑,道:“她既然能对你为所欲为。那你又何谈能帮助我?”还是期待她能为自己提供一点消息,来到辽源。到现在仍未寻到哥哥的踪迹,长此下去,又留在幻童子身边,灵力散退的话,她可能连回凫海的力量都会消失。 忆山目光一亮,轩眉一扬,抬首笑道:“我知道去不周仙山的路,而且是最近的,我会帮你到达不周仙山。” “你想让我救你逃走吧?”娇龙皱眉问道。 忆山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如果不是为了让她答应救自己,她也不用苦思冥想了。 即便娇龙打不开结界,只要能带自己逃了,结界的事可以慢慢想办法。被困在结界里,她使不出任何妖力,灵力更是像被封了一般。 除了自身被困能感受到以外,基本与凡人无异。 娇龙想了想,也知幻童子就快回来,拦路的大妖由他解决,一炷香的时间已是最慢。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掂量和这花妖的交易值不值得,看着花妖真挚而热切的目光,她觉得不答应她显得自己这位龙族公主有多气短。 所以在一阵霜雪并降之后,幻世为忆山施筑的结界凝结出来,冻成四方形状,只需娇龙一声龙吼,结界便破碎成块。 无形的屏障打开,天地立即鲜活起来,这让忆山欢喜不已,内心对娇龙越加亲和。 “你说的,咱们现在就走!”娇龙抓住忆山的肩膀,一脸严肃。生怕忆山会趁机溜走,紧紧抓住她。 忆山回首,眯着眼笑道:“你放心,我答应的便会全力以赴。”她当然会全力以赴,为解宿戒,去不周仙山找到与赤子心并存而生的东西,也是她此行回辽源的目的之一。 不过她连回来,都没有及时回盘山报安。若是被穷奇知道她半路撇下青莫,还不知会怎样看待自己呢! 而且交付给蠢鱼看顾的三个小不点,也要先找到才行,立果和凌霜在不周山修炼过,虽然对娇龙说是立即就去,但了解敌阵状况,才有把握行动。 “你这是骗我了?”一路并行,娇龙对忆山的态度也在无形中转变,虽口里老是说着她身为龙族公主什么的,其实也很少摆公主的架子。 “狐妖真的厉害,一点不骗你,再者说如果我们对付西王母,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你哥哥现在是她的手下,想从她手里救回你哥哥,我们只能智取。”忆山说,当然她所说的智取完全只能临场靠天机,忆山没有一个足够聪明的脑袋,不然她的妖阶早就修到出魂阶。 妖物的出魂阶便是灵魂出窍,虽不能像西王母那样把控魂魄来去自如,却能化魂御魄,对妖物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通常那种程度的修炼,足够对付大妖的挑衅攻击,出魂以迷惑对方,是妖物常常引以为习的灵术。 而对付灵术最强劲的,便是巫女的灵法。 如今身为肃慎国圣女的巫女陌狼,便是天底下灵法厉害的强者。 “在关键时候,身发旧疾?”陌狼嗤笑道,“那卓应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魂守,真不知道鬼界如何让他投了胎!” “兴许,鬼界还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卓应这号人物凤栖流年最新章节。”宁九歌也笑道。 没有魂守的凡人,通常不过而立,便会命终,而国师卓应,却还活得好好的,此番上表身体旧疾发作,不过为了避开陌狼刻意而为。 “九歌。你说那白脸不死的东西会不会根本不是人类呢?”陌狼挑眼问道。 她还真不信邪,没有魂守那卓应根本早该死了! 宁九歌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不是也说不定。” “今晚我会夜探国师府,杀他。”陌狼说得云淡风轻,好似说要杀人这样的话,再寻常不过。 “若他是人呢?”宁九歌轻皱眉头。咳了几声,身姿显得更加纤弱无力,被暗界力量攻噬,她的本体越来越虚弱,恐怕……会等不到时候了。 “即便是人,若以邪术延长寿命。那也是有违天道。”陌狼高傲的抬头,有违天道?她此时此刻,身居长宁。还坐在圣女的高堂之上,她才是那个做着真正有违天道之事的人! 宁九歌看着她,在心里长叹一声,道:“需要我去吗?” 陌狼挑眉,笑道:“不需要。你怕我失手?” 宁九歌摇摇头,湖蓝眸子含着笑意。陌狼扭开,又说:“许久没听你说起宁双瑶了,你想她吗?” “许久不见了,自然想。她长得那么像我,我看着自己,也等于看到她了。”宁九歌语气淡然,妹妹宁双瑶不承认自己是姐姐,可她在内心里,却一直爱惜着宁双瑶。 陌狼大笑了两声,站起身来走了两圈,说道:“留在心里吧,她可不会想你。”然后喝了一盏茶,又道:“夜黑风高,杀人放火。今晚,我就要叫他死!” 宁九歌也振衣站起,微微拂袖掩着咳嗽几声,才笑道:“陌狼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可比我们妖物狠心毒辣。历来,也没有比你更凶的巫女了。” “那又如何!巫女整日里杀妖弑魔的,又不能成家,也不能结亲,脾气被炼坏了,这也是自然的结果。”陌狼翻了翻眼睛,无奈说道。 “得了,你就计划你的行动吧,我也不陪你。”宁九歌走出门外,与陌狼说了,便转身出门。 如果还有什么是还来得及做的,便是她要从不周仙山救出宁双瑶的这件事了。 与此同时,忆山与娇龙二人为逃避幻童子的追踪一路选择沿水潜逃,娇龙也因此不受龟裂的困扰,下水能隔离一切痕迹,可是也并非良策。 原来幻世在忆山身边,便隐匿了忆山体内赤子心的气息,如今没有幻世,忆山内体虽有全魔印封印,赤子心的元灵之气却偶尔散发,这让忆山焦心不已。 山神大人给她护身的辟邪遗落沧海,可能早就身亡,那样重要的东西都能被她弄丢,实在无颜回盘山面对他们。 “我说妖花,咱们不能老让水鬼纠缠着我们不放,我离开凫海,还没对付过那滑腻腻的东西,看着都恶心,我还不知道辽源大陆上的水源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娇龙皱着眉头喋喋不休,她不喜欢叫忆山的名字,便为她取了别称,听来更显得女孩子一点。 忆山对此无言以对,名字是她的硬伤,妖花这别名与那村头大娘叫桃花的媒婆不相上下,不过接地气儿,也让忆山能接受。 “那上岸吧,反正我待水里更不习惯。”忆山说道。水鬼归属地府所管,妖界若动手了,就得惹上麻烦。 “不行,得把他解决了,我们不能上岸!”娇龙回道。 ------------ 第一百零五章 夜袭 忆山不会凫水,要让她在水下对付成群而来的冤头水鬼,对着娇龙她只能表示有心无力。 可是离开水源,他们便会被幻童子发现。 对龙族公主娇龙来说,水下是最有利的地方。偏生水鬼乃是鬼荒地域所管,他们不过拦截了忆山二人的出路,而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性命的威胁。 鬼界阎罗虽然处于三界中最不起眼的地位,但若外人侵犯了鬼荒,猎杀鬼荒的喽啰,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何况,面对花妖所承载的赤子心,任谁也不会白白放脱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 忆山扶身在娇龙身侧,心中暗道不妙,水源是鬼界中人自由出入的敞口,能避得开陆上,却无法避开他们!如今连鬼界阎罗手下的幽灵战将都出动了,恐怕天底下能容她之所,也会渐小分寸。 忆山说她本体出生于佛界,与生带着和佛界至命相关的宿戒,若解不了宿戒,她终生修不得仙界妖仙,为了区区妖仙的身份,让她甘心冒这么多艰难险阻。实则与娇龙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辽源大陆上一样,都是为了心中所念。 但是娇龙不明白既然那位盘山山神能庇佑忆山,为何忆山不好生留在盘山?若那位仙家能护得她一生周全,用灵术封印宿戒,即便佛界猖獗,只要找寻不到忆山的踪迹,那也无可奈何。 不过当幽灵战将的头头龇咧着嘴口中吐出凶恶话语的时候,娇龙才恍然大悟。——赤子心,上古洪荒为了消灭魔界而消匿的圣灵之物。 竟想不到小小花妖,能得到那样的东西! “其实我们在哪里,都脱不得身。”忆山想了一下,才叹气说道。幻童子不是找不到她们,而是没有来找她们。他能在沧澜红海来去自如。水性可比谁都厉害,加上娇龙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她们会潜身入水。 娇龙幻化人身,听了忆山的话,也是一脸丧气,不过感慨那事的同时,眼前的危机才是她们紧张忧心的。 “妖花,我都不知道原来在荒古之后,赤子之心居然重现。”娇龙拍拍忆山的肩膀,皱着眉头说道。 所有的幽灵战将看起来并不急于动手魔魂仙尊。好像在等什么人。 忆山纤瘦的身体一晃,如果没有赤子心,她或许在尸铸山已化身成为渡魂引路的一抹业火。哪里还能有幸修炼成人身小妖! 心下长长一叹,甩了甩头,正视眼前的问题,转头对娇龙低声说道:“趁他们没动手之前,我们冲到岸上去。” 娇龙凝思片刻。点点头。 然而幽灵战将早已做好防备,水面上也已重重把守。 忆山用妖瞳使出强大幻术,娇龙带身卷起浪涛,驭水打断水鬼的围堵,激浪四起,河流喷薄。娇龙再用法凝固河水,延绵一带便刹那结冰。 抽身才一离开水面,踏冰水上。步履疾徐。 一拨幽灵协同水鬼紧追不舍,纷纷围上岸来,郊野空旷,一时寂静得只听见冰下流水的声响。 月色,空挂夜幕。清辉不减。 巫女陌狼素面紫衣,不遮不掩。人间有此胆魄的女子,除了她以外,再寻不出第二人来。 她有足够的本事能这样堂而皇之的登入卓应的国师府,如果没有一点实力,她还没有进入国师府的大门,便焚身死了。 是的,卓应没有任何疾病,他不可能生什么病,人间的奇难绝症他永远不会感染,他是龙族尧休身体的一部分,从尧休身上分裂出来,他也算得上半个妖身。 避开气盛凌人的巫女,离开肃慎,他早做好一切打算,虽与尧休生为一体,他却是尧休鄙弃的,独立生就的形态,也会产生独自的心思,避开尧休的耳目,他要为自己铺路。 异生的物种想要在这个世间找到立足之地,就要费尽苦心。乱象,便是卓应的机会。 尧休与卓应秘密截杀下凡的星宿,一切都以西王母的命令在尽职的扮演着本分的角色。当年尧休将自己的情念贪痴抽离出身,便是为了等待仙界行动的时机。 如今仙界有了动向,他便要借此契机,彻底断了在三界中的羁绊,既是仙界负了龙族,他忍辱负重的一生,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本就回乡思切,倒不如早归凫海,永劫寂静也是甘愿。 “哼,居然给我躲起来?!”陌狼肃杀的气势震动庭院枯树,焦黄的叶子刷刷下落,惊起寒蝉秋鸣。 夏洛遗族攻打肃慎,连日破城几十,国师连败退守,肃慎王却对之视而不见,任他妄为!这样的气她陌狼又如何咽下! 明明清楚肃慎大势已去,可她依旧选择与肃慎共同存亡。 为的是什么?连陌狼自己也不清楚,肃慎王对这个凋零的王朝没有丝毫奋起反抗的态度,却远调未央王陵的军队回朝,连祖宗都不管的肃慎王,为何她要坚持与他站在一起? 是为了娘亲?还是为了一觑那个被肃慎王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女人?说到底,不过为了内心的不甘和愤怒,才留在长宁,才想与天下为敌! 星辰斗转,连苍天也不再赐福肃慎,天帝将星坠落昭关,而挑起辽源大陆上第一场战争的是夏洛,子桑贵族在这间举族迁徙,却远避伊逻交州那个地方,新王现世,恐还等一段时日才能有点眉目。 伊逻交州是狩魔师常居之地,日前淳于尚老前辈来长宁找过陌狼,要她务必在七星汇聚的时候离开长宁,如今七星位移,距离紫微星曜世的时间无多,她身为护国圣女,自然有义务守住长宁,轻易又岂会离开? 夏洛遗族的少主夏之人,在子桑乐的相扶下,成功复位,成为辽源大陆盛史上第一位复国的新王三国之云动乾坤全文阅读。 才不过半年时光,夏洛王朝便占据肃慎半壁江山,这连秦族的秦王都始料未及。一直静观的左丘氏族,也不再虚耗兵力,主动使人欲与秦族联手对抗子桑乐。 外御夏洛兵,肃慎王却在背后集结力量攻击围困长宁的秦族军队,两厢受挫之下秦晟答应与左丘氏族联合一气。原是肃慎中坚力量的各大氏族,竟以这样的方式逼向王位。 这说下去真要叫人惊掉下巴。为了长宁城不破,巫女陌狼召唤巫灵,借狐妖宁九歌的力量将整个长宁城护在天罩之下,一时妖邪都难以攻城而入。 淳于签舜就在这个时候在长宁城捉拿上古妖魔冥蝶,用执绋破坏了天罩圣域,那冥蝶得意盾身而逃,不料遇到隐身夜行的卓应国师。 袍衣宽袖的卓应双手合着贴在身前,带着龙族尧休的记忆而生,他当然认得眼前这个佝身驼背,脑袋顶端有着稀疏的白色毛发,脸上扑扑掉粉的怪物是谁。袍服盖着卓应苍白如蜡的脸,暗暗帽下只露出他阴沉不定的双眼,像所有的伎俩都在那双阴谋的眼睛里打转沉淀。 等待他的开口,每一句都充满诡异的气息,“狩魔师对你处处下手,躲来躲去何日是个头呢?” 卓应走近她,因才从狩魔师手下逃脱,险些丢命,秋风中瑟瑟的残躯破体急需血液灌注。 冥蝶桀桀连笑,声音撕裂,道:“若你不是被分裂的弃物,老身就会附身与你。” 卓应听了,仰头蔑笑道:“肮脏卑劣的家伙,竟有如此狂妄的执着,倒叫我一个没有魂守的人佩服,难道除了宁九歌,你真不想再寻寄主?” “呵呵……”冥蝶桀笑一声,骨碌转着如豆大的双眼,道:“除了那具身体,谁都不合适。” 卓应道:“可如今那宁九歌有巫女相护,你想寄身难上加难,此外还有云上谷淳于家的猎杀,你觉得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还不如趁早去不周山寻那西王母的相助。” 冥蝶盯了卓应半响,干裂起皱的嘴唇裂笑开来,她道:“没有魂守的东西,不周山的事你都知晓!” 卓应侧过身过来,说了道:“三界中,我知道的事还真不少。你冥蝶当年被天帝降罚在萝藦幽谷,西王母想办法放你出来,你却背弃她的好意想去佛界将她一军,你可是想得太过天真,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想想那佛尊又岂会垂怜你这卑劣之物!” 冥蝶冷哼一声,逃遁让她日夜困乏,天帝天降星辰,四方难寻出路,看来除了找那西王母以外,她还真没有多余的选择。杀死这个来历神秘又没有魂守的凡人,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但是杀了他又没有任何利于自己的价值,何况才从狩魔师手里苟活了性命。 再者,这人身上,却留着龙族的印记,袍服之下,卓应额头天生的犄角,是南国凫海龙之一族特有的标志。 他知事不限于人界,连自己是谁都这么清楚,非等闲能有这般气魄胆敢在自己眼前走动。 月已升至中天,幽冥鬼士对忆山的围堵不见减小,娇龙看起来气色渐弱,冥界死亡般的瘴气浓浓不绝,御天阶的灵力已使到尽头,避开像吸铁石般聚合过来的鬼士,忆山和娇龙终于力气透支从天空坠落下地。 “这种软绵绵的袭击比硬对硬的更伤人。”娇龙喘着气,气呼呼的怨道。“想我龙族的公主,生来就没受过这等劣生物种的轻视,今日不说他们不放我们在眼里,还把我欺负得这般狼狈,若是龙族中人知晓了,还不知如何笑话我!” “笑话都在其次,不小心丢了小命,才要叫我悔恨千年呢!”忆山回道。 ------------ 第一百零六章 圣契,暗之力量 花妖忆山最怕的事情,就是怕自己不够长命。 不管是为了渡劫还是为解宿戒,她都是为了能够永生。 只要不死,活着的方式是怎样她都可以接受,因为活着,就可以一点一点的为自己改写命运。 从打开记忆的封印开始,她便下定决心要走上佛途,成为妖仙,生活在盘山,是她最大的目的,除此之外,她没有更大的野心。 就算拥有圣灵之物,她也不会动摇最终的信念。但如果赤子心能为她所用,能助她成为妖界最厉害的妖仙的话,她也不是傻子,定然要选择后者,身与心一致,才是修阶的要领。 所以,忆山才终于明白打破辟邪之后,为何她的灵力会瞬间膨胀,将暮为了压制赤子心,才为她筑上全魔印,以缓止赤子心吸纳天地灵气。 一旦灵力过透,忆山身体容纳不了,花妖也会破体魂散。赤子心拥有阴阳正邪的强大力量,如果忆山控制不了,妖身反而会被吞噬。 娇龙眼看忆山咻身凌空而静止的状态,瞪得双眼都直了,那些飞起迎向忆山的水鬼鬼士,竟然被她双掌间推起的一道一道波光弹开,看似轻柔的掌法,却让鬼士在十米之外支骨碎身,幽冥战将粉身化作一滩血水。 “这下忆山麻烦了。”娇龙惊叹,鬼荒阎罗掌管鬼界万年,从来没有干扰过三界,把自己的地位在三界摆放得很低,是以,三界认定鬼荒阎罗不够硬气,可谁也不知道,地水相接,只有龙族知晓鬼界的实力。 自魔界被联合灭尽以后,鬼界便秘密寻找暗界力量。暗界力量是魔界弥散在天地中的魔气,每一缕暗界力量都残存着当年圣魔的法力,鬼荒阎罗在世间收寻到一丝一缕,便会储匿起来,以在时机成熟之际,欲与各界一争界地。 借由妖皇内丹为缝,狐妖宁九歌成了那暗界力量聚合的容器。 前朝国师苏镜沉,担忧这股不为人知的力量终要降祸人界,不远千里奔赴盘山,她知道盘山山神有办法解决这个祸端。 她从云上谷偷走上古密宗。习得超强灵法,超越历代巫女,成为一朝国师是她一生光芒的顶点网游之无职杀神。可是为了赎罪,她为肃慎苦苦守陵十五载,连至亲的女儿也放在连黛山不闻不顾。 如今肃慎气势式微,天象有变,除了为人间百姓谋得生机以外。她此生再无别的可顾,索求众生不死,是她作为辽源大陆上最后的巫女应尽的责任。 陌狼选择成为肃慎的护国圣女,便与长宁城结下圣契,如同凉源郡与那个女人结下的圣契一样,城亡人死。 而在此间。那天际一端,正有二人闲谈惬意,任天荒也无扰他们的平静。 “既然凉源郡未灭。她也没有死了?”将暮缓缓开口,紫眸轻阖。 “淳于家收留青河神,就犯了天忌。除非青河神不离开云上谷,否则陆子筝难逃一死。” 醍醐神女慢慢说道。挑着袅娜青烟,挽作间项轻纱。碧落池空寂无声,只池边花叶垂榕的落叶徐徐飘飞。如一池姻缘,幽光点点,玄机丛生。 “青河救下半妖,失却神的地位,被打成凡人却长生不死没有轮回。醍醐,她的萝缘,可是你管了?”将暮放下手中最后一颗黑棋,布满的棋盘没有多余的空地。蔑着紫眸,好奇问道。 醍醐神女抬眸好生看了他几眼,才笑道:“我只管看住这碧落池与花叶垂榕,哪里能管得了那萝缘之事。” 虽看得到众生之苦,却没有解众生苦的能力。 否则又怎会睁眼看着这位仙家殿下,一步一步走进万劫不复。 如果没有带走那抹业火,就不会有那个花妖,如果非要说因是由那赤子之心而起,便是怪大殿下将暮的一时慈悲,只为了被众人掩埋的真相,才灌养花妖百年。 种下如此深重的羁绊,将来又怎能轻易撇开?这碧落池姻缘,便是为最深的缘分而存在。 “那半妖为何要苦等她回去?”将暮空灵的声音,没有刻意问醍醐,好像问了并不需要回复。 “凉源郡不毁,青河不死,有圣契相连,我想陆子筝终归会等到他所等的,不过结果可能会不尽如人意。但那又怎么样呢?人们都愿意为了心爱的东西而偏执到近乎痴狂的地步。”醍醐站起身来,语气淡然。 云上谷为了青河,也与仙界不再往来,虽然这仅是表面的故事,淳于家却也真的与仙界划地而居,天帝对此好像无可奈何。 摘下花叶垂榕上新生的叶子,醍醐又笑道:“垂榕初生就谢,便是人间男女匆匆一世的爱恋,大殿下,你若问陆子筝为何要等青河,那你又为何执迷的想要知道千年结果呢?” 垂下目光潋滟的紫眸,将暮轻笑,他执迷,是为了用真相换花妖一世安宁。 如果这算造孽,他亦甘之如饴。 淳于家最年轻气盛的少年,――淳于签舜对认定的感情也很忠贞。 所以时隔几月,再见到花妖忆山的时候,他内心的欢喜无以言表。狩魔天剑挥斩鬼荒诸鬼,救下乱施妖力的忆山,龙族公主对他感激不已。 “蠢鱼!青莫呢?”忆山歇坐片刻,便弹身站起,急急相问。在离开凉源郡时,她便把青莫等人交付给他,原是为了另外一半九重樱计划去云上谷找他,想不到现在就遇上,却见他独身一人,一时情急,有些担忧。 淳于签舜却看了她半响,才低下声音说道:“青莫说要回盘山,带了那两个小妖一起去了。”在忆山心里,他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要。 忆山放下心,见他神情不对,想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歉意,便说:“蠢鱼,我一时情急狂傲冷夫难驭妻最新章节。这次你在鬼士手里救下我和娇龙,真心要好好谢谢你。” 她和娇龙也没想到淳于签舜能出现得这么及时,既然他来了,她也就不需要去云上谷了。 淳于签舜清明的目光看着她,展颜一笑,道:“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说说吧,去了惘川天,拿到九重樱了吗?” 边走边说,一路奇遇。忆山从头到尾与他说了一遍,淳于签舜也听得仔细,反倒娇龙被冷落一旁。 不过娇龙也不甚在意。只细细打量,这个神脉传人看得出来很喜欢忆山,潇洒俊逸的少年侠气不绝,确实是人间难得的英杰。眉宇间无生浊气,俊朗疏柳的气质给人平添好感。 可是娇龙担心忆山答应过自己的事情。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拖延,若等幻童子找到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她来辽源大陆,为了接哥哥回家,不想惹上三界的麻烦。 忆山回头拉着娇龙,看她一脸忧虑。心知她是为了想去不周仙山。不过淳于签舜说要猎杀妖魔冥蝶,所以暂时她不打算拿九重樱,为了节省时间。她只能先回盘山,找到立果和凌霜。 娇龙听她这番一说,又烦忧道:“西王母若是不放哥哥,我们也打不过她,事要闹大了。等那天帝知晓,恐怕会连累我们龙族。而且几百年了。妖花,你说哥哥会跟我回家吗?”漂亮的眉宇瞬间染上愁容,秋霜来临的模样,叫人好生垂怜。 忆山垂首想了想,抬眸安慰道:“你老远的来接他,他想回家的话,必定会和你走的,就算是西王母,也阻拦不了,她自己被天帝惩罚,不可能有权利差使你哥哥。”龙族尧休是何模样忆山也没见过,是好是坏她也不知道,若尧休也如狐族那般听命西王母,她可不敢保证尧休会老实得跟娇龙回家。 再者天帝罚尧休,那尧休也不可能轻易得到释放。 龙族在冰荒穷镜,从来与世无争,如果不是因为仙界二殿下将晨,在辽源大陆上,恐怕连龙族的影子都瞧不上一眼。 陆子筝停下脚步回首看了忆山,对她们笑道:“娇龙公主来到辽源大陆,原是为了接亲人回家。” 娇龙点点头,回道:“我们龙族与三界曾立下誓约,所以我哥哥才会委身成为二殿下的坐骑,我龙族最尊贵的太子,却这等卑微的臣服仙界,他自己的儿子犯事,却无端将罪别人,我的族人忍得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下!”所以她才要坚决的去不周山接回哥哥。 忆山目光佩服,娇龙的骨气是他们龙族的骄傲,忆山曾听穷奇说过,尧休是为了族人才答应来到仙界的,兄妹二人有如此气节,叫人好生敬仰。 淳于签舜对娇龙的决心也表示赞赏,为了把答应给忆山的九重樱找到,他只能尽快猎杀了冥蝶,才可以回云上谷。 巫女陌狼与长宁城结下圣契之后,冥蝶不敢藏身长宁,淳于签舜却用执绋不小心破坏了天罩圣域,淳于签舜为了弥补巫女陌狼的损失,答应为她除尽长宁城外的邪物。 因为狐妖宁九歌的原因,天地间至阴至邪的邪灵都被她所散出的暗界力量吸引,危及长宁城百姓的性命。 淳于签舜的老爹为了等待七星汇聚,也留身在长宁,忆山若进城,便会被淳于尚抓去,淳于签舜不想老爹利用赤子之心灭除狐妖宁九歌体内的暗之力量,送忆山皇元避术彻底隔断赤子心的痕迹后,就想让她回盘山。 可忆山听淳于签舜说巫女陌狼成了肃慎的护国圣女,便坚持要去长宁一探究竟,她知道陌狼对圣女那个地位是相当排斥的,陌狼作为她在人间的朋友,身隔长宁不过半城之遥,以妖的脚程来算根本不远,于是她便想去看她。 ------------ 第一百零七章 第二个面具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天罩圣域是陌狼结下圣契之后产生的力量,在这种力量的守护之下,只要陌狼不死,长宁城不灭。 城中一处宅邸内,沿门上方一块牌匾摇摇欲坠,相邻房舍的百姓,无人敢近前一探究竟。 听说,这是新任圣女的府邸,新任圣女如花似玉。 站在这座府宅门外,依稀能听见府内打斗的声音。 阳光下,缓缓揭了脸上红纹白底的面具,轻移莲步,慢慢走到门前,嘎吱一声,推门而入。 “你是谁?” 紫衣女子额冒大汗,用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光推向来人,又猛地收住。 出尘的仙子,何时到来人间的?应该是很多年前就曾来过,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人间,也不知道,此番离开云上谷,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长剑抵上眉间,也不见她有丝毫惧意。陌狼长眉一紧,问道:“你是谁?!” 她环看四周一眼,才对上眼前紫气朝阳的姑娘,轻轻含笑,问道:“你就是结下圣契的肃慎护国圣女?” 陌狼心下叮咚,如山泉静止,来人究竟是谁?! “你怎么知晓圣契之事!” 她才看了被霜冻之术冻住的狐妖,回首对巫女陌狼说道:“我是青河神,辽源大陆上结下圣契的,你可是第二个。” 是了,她青河神便是第一个成为圣契者的神,但她忘了和自己结下圣契的城池名字,也忘了圣契的初衷,所以她才从云上谷出来,为了找回被自己遗忘的一切。 陌狼一怔,青河神,就是在云上谷救过娘亲的人。但是。她来人间做什么?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结下圣契?”青河神问她。 陌狼看了她一眼,撇开头冷哼了一声,回道:“圣女的职责所在,为了守护长宁罢了。”她没有无私到舍生取义的地步,如果子桑乐不助夏洛攻打肃慎,她犯不着牺牲这么多。 但是子桑乐选择复兴夏洛遗族,在这个辽源大陆上,他居然想要为一个战败的国家复国?!这等逆天的行为,在陌狼眼里。他简直就是疯了。 “只是这样吗?”青河神不解,她丝毫没有因为需要守护之类的原因想起什么来,难道自己的初衷和这位巫女的不一样? 陌狼冷眼睥睨。嗤笑道:“不然你以为呢?”说罢转身将浑身僵硬的宁九歌抱起来,打算进屋。 九歌体内的黑暗之气越来越浓,再想不到办法取出妖皇内丹,恐怕九尾的九条命都会被吞噬掉。娘亲在上古古籍里曾看过有关赤子心的记载,如果能找到赤子心。说不定就能救九歌。 思虑间,陌狼忽然想到花妖忆山,那个老是笑得跟傻子一样的花妖,体内就拥有赤子心红楼之林家庶女最新章节! 可是……取出赤子心,她也会死的吧? 青河神细细看着出神的巫女,果然与当年闯进云上谷的苏镜沉长得相似。但脾性却是天壤之别。 而在另一边,忆山与娇龙很是犯难,天罩圣域是人间法师施筑的最厉害的结界。一切妖邪都不敢触碰它,而今长宁城却在这样的守护下,把忆山隔离在城墙之外,不得前进半步。 淳于签舜背着狩魔天剑站在忆山身后,他不打算让忆山见到陌狼。所以他不会帮她。 忆山虽然很想念陌狼,却也在天罩圣域之下。不得不放弃去看望她的打算。加之娇龙本体在陆地上灵气微虚,还是不多耽误的好。 长宁城外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机,虽然只是人间局象在变,可三界所相连的命脉也在人间流连,暗中涌动。 若非蠢鱼帮忙,恐怕各路诸神早已找上忆山。忆山也清楚自身情况,但回到盘山也只会把麻烦带给山神大人或者是穷奇。 眼下为了完成答应娇龙的事情,她也只能快速行动。淳于签舜诛杀冥蝶不会与忆山二人同行,他答应忆山等她一起回云上谷拿九重樱。 但淳于签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送忆山走上佛途,佛界要知道他们的业火逃离了,定然不会让忆山活命,加上忆山还是赤子心的载体,谁得到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这不会仅是人界的担忧,还是三界的隐患。 回头望了长宁城一眼,这座城池不会和凉源郡那般幸运,即便在天罩圣域的保护下,也无法对抗天命。 正在他们准备离开之际,城门下缓缓行走的女子引起忆山的注意。 “仙女吗?”忆山惊叹道。 可是才叹罢,忆山心下一咯噔,拉起娇龙就跑,落下淳于签舜,他细看了那女子一眼,也立刻变了脸色,转身快速离开。 “清河姑姑何时来这人间的?”淳于签舜自言自语,抬头才发现自己和忆山跑错了方向。末了摇头继续赶路。 忆山却是没有躲过来人,看着戴在那人脸上的面具,她咽了咽口水,小心问道:“你真不是陆子筝?” 不是陆子筝,却有和他一模一样的红纹面具,这样的面具,天下间该不容易有重复的。材质精美贵重,非贵族之财力而能锻造的。又不能掩人耳目,贵族间谁也没必要弄这样的面具戴在脸上。 即便为了审美,但辽源大陆上也没有以戴面具为美的习俗。 青河神迷惑问道:“陆子筝是谁?”感觉这个名字好像在体内苏醒,耳边边时时回响着这个人的名字。 记忆的深处,朦胧中闪现着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似烟似雾,灵魂有着说不清的迷离澎湃。 找到这个名字,沿着这个名字走下去,就可以看到真面目。 结下圣契的初衷,结下圣契的城池…… “你又是谁?”娇龙问她。 青河神却走近忆山,双眼迷惑的盯着她问:“告诉我,谁是陆子筝?他是谁?” 娇龙拉着忆山后退两步,她伸手护在忆山前面,说道:“我告诉你,别想打忆山的主意!” 忆山答应过要陪自己去不周山找哥哥,谁也不准打乱她的计划星际法师行! 忆山却好奇这个人为何要问陆子筝是谁,那个半妖,在三界名头也不算小的,脾气又不好,说不定是得罪了这位好看的姑娘,想到这里,她低低的邪笑。 “他是凉源郡的主人呢,你要想知道他是谁,就该到凉源郡去。”忆山回道。笑得粲然的眸子闪着不为人知的恶作剧,和陆子筝拥有一模一样的面具,他们之间,定然有着某种联系,而不管这样的联系是什么,总归那陆子筝要头疼一段时日。 这样一来,他便少了来追杀自己的时间。忆山心想。 在听到凉源郡这三个字的时候,青河神明显身体一震,没有任何预兆的倒下,让忆山始料未及。 急急忙忙向前扶着她,忆山急道:“你别晕啊,你身体不好还是……” 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止住,忆山双手一僵,抬头看着娇龙,颤抖着嗓子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娇龙一看便知有事,才蹲下来把着那人的脉象,“可能体虚什么的就倒下了,难不成她还会死……” “啊……”娇龙尖叫一声甩开她的手,拖起忆山想要拉她起来。 “别拉我了,娇龙。我站不起来。”忆山摊着手坐在地上,垂眼看着怀里的女子,抖着声音继续说道:“她是死了,没有脉象。但……但是胸口怎么还有呼吸啊?” “我我……我怎么知道!”娇龙撇开头,又道:“忆山你赶快把她弄开,我们赶路要紧!” 鬼使神差的事情太多了,让她这个从凫海来的龙公主避之莫及。 先是莫名其妙的进入沧海,遇到幻童子,后来又是水鬼狩魔师的,现在又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还不知道继续跟着忆山会遇到些什么呢,自己的事情最好快点解决,和哥哥一起离开辽源大陆。 “可是……就把她丢在这里,要真死了怎么办?”忆山说道。没有脉象却还有呼吸,只是假死也未有可能。 小心翼翼的扶着晕倒的青河神,忆山腿脚有些虚软的站起来,对娇龙说道:“要不先找个地方……” “忆山你就是个笨蛋你知道吗。”娇龙白了她一眼,气说道。 向前两步在另一边扶着这个晕倒的陌生人,娇龙继续道:“找个人间百姓家,把她放下,就阳关独木,我们继续上路。” “但她没醒怎么办?”忆山问道。 娇龙急道:“她和我们又没干系。死活更不用我们操心。再说了,凡人寿命自有鬼界管理,我们就算不想她死,那也奈何不了啊。” 忆山连连点头,笑道:“确实是这个理儿。”不过她还是想等这个人醒来,她很好奇这个人为何会有陆子筝的面具,而这个人却又不认得陆子筝。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忆山也需要筹码。这个人并非凡人,但又看不出她是什么,非仙非妖,来历不明。 曾在凉源郡时,在忆山想去玺归大陆的时候,从蠢鱼与陆子筝的谈话中,忆山听到蠢鱼提起云上谷的某人,那个人,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个人呢! 陆子筝所要做的一切,好像就是为了等什么人回凉源郡。自己在说出凉源郡的时候,这个人就晕了,那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便是冥冥中注定的。 所以忆山大胆想了,就要按照心中所想的去做。如果这个人果真与陆子筝有关,那陆子筝就再没理由挟持自己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第一百零八章 无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