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浮生前传 ------------ 前传第01章 东京沈家 (《浮生前传》是2、3年前写的,文风上会与正文大相径庭,特此说明。)古朴的瓦片一侧,一枝枯败的老柳隐隐冒出了几点新绿。三尺青锋流转,映出了一轮新日。剑势一刻不停,缓缓铺开。模糊的剑影重重叠叠,随着剑身而行,直到凝为一体,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 持剑的男子衣着华丽,一条镶金腰带熠熠生辉,面容凝如山岳,一缕青须随风微摆。顾盼之间不怒自威。此时剑招演罢,男子转头问道:“玉儿,记住了么?” 只见一个面似冠玉的稚童卓然而立,此时嘻嘻一笑:“爹爹,您演的太快,孩儿实在是力不从心。”语态老成无比,完全不似这个年纪。 男子轻哼一声道:“你也忒笨了,就算是教那大黄,也该学会了。”稚童面色一苦道:“如此说来,孩儿倒是连狗都不如了!” 男子一愣,忽的勃然大怒:“好你个兔崽子,拐着弯骂你老子!你连狗都不如,老子是什么!”说罢便要上前动手。 稚童拔腿就跑,竟让男子扑了个空,男子气得连连大叫:“别跑!看老子怎么修理你!”稚童哪敢不跑,利用庭院里的假山盆景不断躲闪,还不时掉过头来,表情谄媚:“爹爹,孩儿知错啦!” 稚童终究年幼,男子一个猛扑便将他倒提了起来,脱掉裤子欲要痛揍一顿,稚童吓得哇哇大叫。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兴冲冲地跑进了庭院,施礼道:“老爷,李大人来了。”男子一听,刚刚抬起的大手只得缓缓放下,沉声道:“现在在哪儿?” 丫鬟回道:“夫人已在前厅接待……”抬头一看,却见稚童虽被倒置,却还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似在答谢救命之恩,不由掩嘴而笑。 不想竟被男子看到,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爆发,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场中为之一静,随后便是撕心裂肺地哀嚎…… 男子穿亭过榭,很快到了前厅。尚未进门便爽朗大笑:“哈哈,伯纪兄!可想死老弟了!” 只见大厅之中,一个容貌绝俗的少妇坐在上位,俏脸红润有光,精致的五官似是隐隐含笑,坐在另一侧的却是个中年男子,看似瘦骨嶙峋,一双精目却是炯炯有神,花白的胡须如钢针一般,根根竖立。旁边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容貌清秀,甚是乖巧。 那中年男子猛地站起身来,亦是哈哈大笑,只是声音沙哑,不似前者那般爽朗:“贤弟!想死为兄了才是!” 男子快步上前,一把便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举过了头顶,笑道:“几年不见,嫣儿都成大姑娘了!” 小女孩脸皮甚薄,转眼便耳根通红。少妇看到,忙将女孩接下,嗔怪道:“都说嫣儿是大姑娘了,怎还这般胡闹!” 男子哈哈一笑,复将中年男子一个熊抱,沉声道:“老哥……这些年可还安好?” 中年男子眼中隐有泪光闪过,颤声道:“还好还好……” 少妇亦是鼻子发酸,当下牵过小女孩,轻声道:“婶娘带你去见玉哥哥,好么?”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少妇温柔一笑,对男子道:“岳亭,你们哥俩先好好叙叙旧,我叫下人准备饭菜。” 男子笑道:“去吧,记得多准备些好酒,为夫要和伯纪兄不醉不归!” 少妇嘻嘻一笑,应了声是,便牵着小女孩施施然下去了。 男子便是沈岳亭,东京沈家的家主,少妇自是沈岳亭之妻——楚茗,而中年男子,则是号称梁溪先生的李纲李伯纪。楚茗一走,二人相邻而坐,早有丫鬟送来上等香茶、精致点心。 李纲望着楚茗离去的背影,忽的感叹道:“遥想当年,弟妹尚是天真少女,贤弟亦是勃发少年,一转眼,也是为人父母了!” 沈岳亭嘴角带笑,打趣道:“倒是老哥你,还如当年一般,风流倜傥,英武非常。” 李纲哈哈笑道:“还有贤弟的这张嘴,也是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 二人相互调笑了一阵,沈岳亭忽的问道:“老哥此次进京,所为何事……不管如何,都要多住上一阵,也好让老弟我尽尽地主之谊。” 李纲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示意沈岳亭靠近一些。沈岳亭以为有什么隐秘之事,急忙附耳上去。没想李纲轻轻说道:“这次来,不走啦!” 沈岳亭一愣,腾的站起身来,叫道:“此话当真!” 李纲悠悠站起,微笑道:“皇上让为兄来做国子牧,为兄就是想走,怕是也走不了啦!” 沈岳亭甚是激动,“好!好!好!”连道了三声好,又道:“苍天有眼,老哥总算可以一展抱负!” 李纲也心情激荡,不由应道:“人生在世,就当心怀天下,忠君报国,才能不妄活一场!” 沈岳亭一拍桌子道:“说的好!好个不妄活一场!” 其时奸佞当道,朝政日非,当下二人大谈天下国事,浑然忘时。直到一个丫鬟前来告知:酒席已经备好。二人方才醒悟,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 酒席设在沈府的后花园,即是之前沈岳亭练剑的地方。 席上炰凤烹龙、水陆俱备、甚是丰盛,沈岳亭、李纲并肩而至,园中已有几人静候,除了楚茗以外,尚有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国字方脸,面色和善,乃是沈岳亭的兄长沈穆,另一人面白清瘦,眉眼细长,却是沈岳亭的弟弟沈笑颜。 沈穆瞧见二人到来,冲着沈岳亭笑道:“二弟,想必这位就是你经常提起的梁溪先生了吧!”沈岳亭微微点头,沈穆笑着向着李纲望去,慌忙作了个揖道:“久仰大名!” 李纲微微一笑,还了一礼,笑道:“幸会幸会!阁下该是岳亭的兄长吧!”沈穆哈哈一笑,算是默认了。 李纲又向沈笑颜看去,却见沈笑颜怔怔出神,目光似有似无地朝着楚茗飘去,眉头不由一皱,故意抬高了声调:“那么,这位当是沈家的三爷了吧!” 沈笑颜嘴角带笑,浑然不知,沈岳亭心中不悦,怒道:“笑颜!”沈笑颜闻声一震,匆忙别过头来,随意抱了一拳,态度倨傲。李纲不露声色,同样回了一礼。 几人介绍完毕,纷纷落座。 李纲环顾四周,忽的问道:“怎么没见玉儿?” 沈岳亭冷哼一声,说道:“提他作甚!这个不肖子,文不成武不就,竟会耍嘴皮子!” 李纲一窒,却听楚茗眉毛一扬,嗔道:“会耍嘴皮子怎么了,还不是学的某人么!”此话一出,众人皆笑。 沈岳亭轻声道:“小茗,这么多人,就不能给为夫点面子么!”楚茗嘻嘻一笑,回道:“就准你说我儿子,不准我说你么!”沈岳亭面色一变,怒道:“你……”却终究叹了口气,将眼前的一杯酒灌入肚里,算是出气了。 李纲看到,哈哈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贤伉俪还是和当年一样,分毫不让啊!”沈岳亭和楚茗一听,心中均是一暖,脑中不由想起了十年以前,三人泛舟湖上的情景。楚茗心道:他终究是待我极好的,这辈子算是没有嫁错人。原来沈岳亭少时闯荡江湖,和同样年少的楚茗相识,后又结识了尚在求学的李纲。三人文武齐备,潇洒同行,结下了八拜之交。后来李纲专心学问,沈岳亭却是和楚茗走到了一起。时间一晃而过,眼下已是物是人非,可幸感情不变,犹胜当年。 正在这时,却听一个稚嫩的童声从园中传来:“玉哥哥,还给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稚童从草丛中窜出,活蹦乱跳,似是猢狲一般。一个女孩紧随其后,满脸泪痕,边跑边哭:“玉哥哥,还给嫣儿嘛!” 沈岳亭拍案而起,大喝一声:“沈琢玉!” 稚童便是沈琢玉,沈岳亭的独子,闻声立马僵在当场,转头看去,竟是整整一桌人望着自己,心中不由惴惴:完了完了,老爹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沈琢玉……忽又看到楚茗也在席上,心中又是一松:幸好幸好,娘亲也在…… 女孩便是李嫣,李纲的幼女,此时她也看到了众人,语调忽的降了下去,偷偷地扯了扯沈琢玉的袖子,呢喃道:“玉哥哥……” 沈琢玉立马来气,转头瞪了她一眼道:“这下你开心了,我要倒大霉了!”却见李嫣一瘪嘴,眼泪已经涌了出来。沈琢玉怒气更盛,喝道:“不准哭!”李嫣一听,连忙咬紧牙关,眼睛连眨,似在努力将那眼泪收回去。 沈岳亭又喝道:“逆子,给我过来!”沈琢玉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地走到他的跟前,李嫣依然紧紧跟着,拽着沈琢玉的袖子,沈琢玉本就生气,当下将袖子狠狠地一甩,倒让李嫣险些摔了一跤。 沈岳亭一见,愤怒难当,啪的一声,沈琢玉的左脸已经高高肿起。 众人没想沈岳亭当场动手,均是一惊,楚茗急忙跑到沈琢玉旁边,却见沈琢玉早已吓傻,不由心中剧痛,不停地抚摸着沈琢玉的左脸,甩头怒道:“沈岳亭!干嘛打我儿子!” 沈岳亭一怒出手,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当时已然后悔,此时看到楚茗眼中隐有泪光,不由语塞,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纲倒是看出些端倪,冲着李嫣道:“嫣儿,到底怎么回事啊?”李嫣吱唔不清,憋了半响:“没……没什么事啊,玉哥哥陪我玩呢……” 沈琢玉此时已经缓过神来,听罢不由怒道:“谁要你装好人!”说罢左手一掷,将一白色物事砸到了地上。 众人望去,却是个瓷质的玩物,只是此时已经粉碎,看不出是什么了。李嫣嘴巴使劲下瘪,终究没有忍住,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 楚茗聪慧无比,已然猜到了前因后果,当下抱起了李嫣,轻声安慰道:“没事啊,一会儿婶娘给你买新的。”李嫣却是混若未闻,自言自语道:“娘亲……娘亲……” 楚茗听的奇怪,转头朝着李纲看去,李纲苦苦一笑:“这是上京之前,嫣儿的娘亲送她的,嫣儿珍惜无比,一直带在身边。” 李纲话未说完,却见沈琢玉一声不吭,转身便走了。楚茗见到,不由叫道:“玉儿!”却听沈岳亭喝道:“由他去!” 楚茗知道沈琢玉理亏,当着李纲的面更是不便为他开解,只得抱着李嫣回到席上,竭力安慰。一场酒席被此事闹得不甚欢喜,众人草草吃过,便各自散去了。 ------------ 前传第02章 夜寻玉兔 当天晚上,李纲便宿在了沈家,时辰已晚,书房的灯光却是久久不暗。 沈、李二人面对一张巨幅地图,激烈讨论,期间李纲畅谈国事,见地独到,沈岳亭自叹不如,由衷叹道:“老哥,运筹帷幄的本事小弟不懂,但是手中的三尺长剑还算好用!只要老哥用的着,小弟在所不辞。” 李纲哈哈一笑:“贤弟说笑了,愚兄位卑言轻,何足道哉!如今朝中贾似道当政,童贯弄权,偌大的一个国家,尽被奸佞小人耽误。如今辽国势微,若是我大宋厉兵秣马,励精图治,不出几年,定可以平定异族,大有作为!可惜……为兄但求能有容身之地,倾尽我报国之心!还何谈运筹帷幄呢?” 沈岳亭知道李纲所言字字属实,当下只得长叹:“老哥自小戎马,十四便有千军之勇,如此人杰尚且报国无门,我等无用匹夫,只不过是笑话罢了……” 李纲忙道:“贤弟何必妄自菲薄,沈家乃是北武林泰斗,一路叠浪剑法神乎其技,如今贤弟既然肩扛重担,就应振作精神,团结绿林义士,为国为民啊!” 沈岳亭不禁颔首,却见李纲眉头紧皱,继续说道:“不过为兄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岳亭道:“你我兄弟何须顾虑,但说无妨。” 李纲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轻声道:“莫说愚兄多事,贤弟根基未稳,族人之中,难免有人觊觎,千万小心一些!” 沈岳亭心中一震,心想莫非是白天的时候,笑颜对老哥不敬,所以老哥气他?可是转念又想:老哥心胸宽广,绝不是如此小气之人。可是他极重亲情,要他提防自己的族人,断无可能。故而尴尬一笑道:“有数了……”就在此时,窗外似有异常,沈岳亭疾喝一声:“谁!”身子已经跃出门去,果然看到一个人欲要逃离。于是长剑疾出,定在了那人咽喉之前。 房门打开,沈岳亭借着微光看清来人,不由讶道:“玉儿?” 沈琢玉这回是真被吓到了,一时竟是发不出声。李纲亦是紧随而出,见状伸手摁下了沈岳亭手中的长剑,笑道:“玉儿,这么晚还没睡觉?” 长剑撤下,沈琢玉总算舒了口气,当下答道:“睡不着,随便走走。” 沈岳亭白天的怒气尚未全消,当下骂道:“小兔崽子,鬼话连篇!” 李纲眯眼瞧去,却见沈琢玉手中拿着一个包裹,于是问道:“玉儿,告诉伯伯,包裹里是什么呀?” 沈琢玉被他看穿,眼光闪烁,正要思索托词,却不慎被沈岳亭一把抢过,不由急道:“还给我!”当下便要上前抢夺,没想沈岳亭一手平伸,顶住了沈琢玉的脑袋,沈琢玉手短脚短,任他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沈岳亭一手抖开包裹,不由咦了一声,李纲顺势看去,却是微微一笑。 沈岳亭略一迟疑,忽的哈哈大笑:“好你个兔崽子,倒会讨人欢心!”说罢放开了沈琢玉,又将包裹还给了他。 沈琢玉面皮微红,幸好四周昏暗,无人看出。原来,沈琢玉白天摔了东西,却又后悔不已,想要帮李嫣修补,却又碍于面子,最后只得等到天黑,方才跑去寻找,没想园子早已收拾干净,哪里还有碎片的踪影。幸好所有沈府的垃圾都会集中处理,沈琢玉费劲功夫,总算找回了一些。没想费时太多,回来时已是深夜,反被沈岳亭逮了个正着。 沈琢玉拿回包裹,转身就跑,沈岳亭也不阻止,随他去了。 只是夜黑风高,李纲心里总觉不甚舒服,像是被人窥伺着一般。 李纲刚刚上任,还有诸事需要处理,是以次日大早便要回去。 沈岳亭携手楚茗送至门口,欲要再送,李纲婉拒道:“来日方长,无须再送,说不准什么时候,为兄便又不请自来,吃顿白食了!” 沈岳亭听罢,不由哈哈大笑,楚茗亦是掩嘴而笑,一时其乐融融,煞是温馨,唯独李嫣闷闷不乐,不知为何。 李纲和李嫣合乘一马,尚未走远,却听一声叫唤:“嫣儿!” 李嫣一听,暮然回头,却见沈琢玉追着马儿疾奔而来,急忙叫道:“爹爹!停下!停下!” 李纲勒住缰绳,将李嫣放下马去,任她向回走去,自己却是微笑而立。 晨曦之中,沈琢玉看到李嫣单薄的身影向着自己走来,不知为何,心中无由一乱,直到二人相对而立,方才缓过神来。李嫣含羞低头,轻声问道:“玉哥哥……你来送我么……” 沈琢玉原本口舌伶俐,此时却是结巴:“谁、谁要送你!” 李嫣似是花了很大的勇气,方才抬头看去,却见沈琢玉容貌依旧俊朗,只是眼圈乌黑,精神有些萎靡,不由急道:“玉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沈琢玉最怕李嫣的纠缠,当下将手中的包裹塞进李嫣怀里,一言不发,转头便走。 李嫣愕然,低头看去,却见包裹之中,一只雪白玉兔形态怪异,两只长耳只剩一只,身上更是条条细纹,清晰可见。看了许久,不知为何,眼前却是起了水雾,久久不散。 恍惚之间,忽听一人说道:“这下不要再难过了……”慌忙擦去眼泪,只见父亲微笑着望着自己,一时间似被看穿了心事,不由面皮发烫,低下头去。 李纲莞尔一笑,轻轻地将李嫣抱上了马背,而后一跃上马,悠然而去。李嫣透过父亲的臂弯,不时地向后望去,直到沈府门前的人儿,小到看不清身影,方才回过头来,望着怀里的玉兔怔怔出神…… 李纲走后,众人欲要回府,却见一顶四人大轿由东而来,几个小厮紧跟在侧。沈岳亭驻足而望,眉头微微一皱,轿子抬到沈府门前,一个清瘦男子摇扇而出。沈岳亭冷哼一声,扬声道:“笑颜!一大早这是从哪儿回来啊?” 沈笑颜闻声一震,随口接道:“出去吃了些早点……”抬头看去,却见楚茗拉着沈琢玉,在沈岳亭身后翩翩而立,似乎面带鄙夷的看着自己,心中无由一乱,脸色倏尔沉了下来。 沈岳亭冷笑一声道:“万春楼的早点自然是好吃的!”说罢拂袖而去。沈笑颜欲要说些什么,却撞上了楚茗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楚茗轻叹一声,拉着沈琢玉便进去了。沈笑颜脸色再沉,一双丹凤细眼充满怨毒。旁边一个猥琐小厮眼珠一转,急忙说道:“三爷,沈岳亭欺人太甚,竟在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羞辱您!” 沈笑颜冷哼一声,咬牙道:“早晚要他跪在老子的面前,求我饶过他!” 小厮嘻嘻一笑道:“三爷放心,那一天不会太远了,三爷的其他愿望么……定然也能实现!” 沈笑颜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轻声道:“肖朔,你家主人可说了何时行动?” 那叫肖朔的小厮道:“就在近日……希望到时候三爷按计划行事!” 沈笑颜脸色一变,心中几分害怕几分期许,颤声道:“好,不过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兑现!” 肖朔又是嘻嘻一笑道:“那是自然,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过不了几日,便是万佛之主的诞辰,沈家信佛,自然开始忙碌起来。楚茗身为家中主母,更是忙前忙后,张罗着一应的琐事。 楚茗好不容易将一切安排妥当,方才来到了沈岳亭的书房。看到房门未关,楚茗亦不出声,轻轻地走了进去。却见沈岳亭伏在案上,脸上神情专注,一支细毫缓缓而书,嘴角不时上扬,似是全然未觉屋里多了一人。楚茗望着这个男人,眼中尽是缱绻温柔,一时屋内静谧无比,只剩纸笔缠绵之声。不知过了多久,沈岳亭总算写罢,又细细地看了一阵,方才放下纸笔,长长地舒了口气。 楚茗轻声一笑道:“呆子……” 沈岳亭身子一震,抬头惊道:“小茗,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楚茗笑道:“怎么,堂堂东京沈家的家主,自个儿屋里多了个人,都发现不了么?” 沈岳亭尴尬一笑,“小茗,这你就不知道了,凭你武功再高,如果对方身上没有一丝杀气,那么就算他近在眼前,也是轻易发现不了的。” “好了好了,就你沈大侠武功了得就对了……写什么呢,写的这么专心?”楚茗听他高谈阔论,不由掩嘴而笑 沈岳亭沉吟道:“上次和伯纪兄彻夜长谈,他说绿林义士就该团结一致,忠心报国,让为夫很是振奋……他说的极对,于是我就想着,写封英雄帖,广发北武林,召开一次英雄大会,好让这想法早些实现。” 楚茗原本也是一方女侠,对于这些也并非全然无知,当下连连点头:“本该如此。” 沈岳亭得到楚茗支持,心中一时大畅,忙将其中的细节关键一一说明,楚茗虽是女流,亦是见地不凡,虽然说的极少,却往往能够点出某些破绽所在。 二人说了一阵,沈岳亭方才想到楚茗的来意,“小茗,祭祀的事情应该妥当了吧。” “那是当然,我来便是跟你说这事儿的。如今府里已经准备妥当,剩下的便是去趟开宝寺,将那佛像请回府里了。” 沈岳亭微微错愕,没想到事情都已准备妥当,可他到了如今才问上一句,一时间,心中不免有些歉疚,伸手搂过楚茗,柔声道:“辛苦了小茗,这两天我尽在想着英雄大会的事儿,倒是没帮你什么忙。” 楚茗却是毫不在意,“你们大男人总该忙些大事,府里的事情,自是由我这个小女子全权处理,你要帮忙,我还嫌你呢。” 沈岳亭听得心生感动,不由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楚茗嘻嘻一笑:“好了,我准备今天下午就启程,这次开宝寺开光的佛像可是不多,要是去晚了,怕让别人占了先。” 沈岳亭疑道:“不是早就和主持预定过了么?” “是啊,虽说如此,可是这两天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常常莫名地发慌,还是早些去比较好。” 沈岳亭眉头微皱,“也罢,早些去也是好的,路上也好松缓一些。” 楚茗轻嗯一声,迟疑了一阵,方才说道:“我想把玉儿也一并带去……” 沈岳亭一愣,忽的摆了摆手,长叹道:“是了是了,让那兔崽子好好拜拜菩萨,我看也只有菩萨,才能改改他那性子!”楚茗听罢,忍不住捧腹大笑,直笑到直不起腰来,上气不接下气,方才气喘吁吁地出了门去。 ------------ 前传第03章 青楼杀局 是日下午,楚茗便带上沈琢玉和几十个下人,拖着长长的车队,启程前往开宝寺,更有沈穆同行保护。沈岳亭很清楚兄长沈穆的本事,是以对于此行毫不担心,挥手送走了他们,便如往常一般,在后院中练起了武艺。傍晚时分,忽的跑来一个下人,说是三爷的小厮有事禀告。 沈岳亭想起前几天的事情,心中不悦,可他毕竟看重亲情,还是让那小厮进来了。沈岳亭望了一眼那小厮,见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忽的眉头微皱。 小厮正是肖朔,他一见到沈岳亭,便哭嚎了起来:“二爷!不好啦!三爷出大事儿了!” 沈岳亭眉头更皱,沉声道:“出什么事儿了?” “三爷……三爷近日心情不好,一时无处排解,就想……”肖朔涕泪横流,哭的着实伤心。 沈岳亭冷笑道:“就想怎样?是不是又跑去万春楼喝花酒了?” 肖朔一愣,竟是忘了哭泣,奇道:“二爷,你怎么知道?” 沈岳亭冷哼道:“狗改不了吃屎……” 肖朔表情尴尬,忽又哭起来,边哭边道:“三爷到了万春楼,原本好端端的,不想碰上了城西柳家的大少爷,那厮忒是嚣张,硬要抢我家三爷的女人,两边各不相让,如今已经打了起来……” 沈岳亭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待肖朔说完,便忍不住冲了出去,肖朔狡黠一笑,急忙跟上,没想沈岳亭忽的回过身来,一拳直向自家面门打来! 肖朔双眼徒张,身子不由自主便是一个后跃,没想竟是轻松躲了过去。站定之后向前看去,却见沈岳亭凝视着自己,嘴角带着讥笑。 肖朔尴尬一笑,“二爷这是在试小人的武功么?” 沈岳亭面色寒如冰霜,冷笑道:“我只是奇怪,怎么有人可以跑的气喘吁吁,脚下步子却是丝毫不乱呢?” 肖朔一听,才知自己不慎露了马脚,眼珠一转,哈腰道:“小人一直跟着三爷,会点武功也是寻常。” 沈岳亭哈哈一笑,“一直?可据我所知,你是上个月才刚刚来到笑颜身边的。” 肖朔没想沈岳亭如此明察秋毫,当下不知如何掩饰,笑容僵在了脸上。 “刚才所说可是属实?”沈岳亭压上一步,虎目死死地盯着肖朔。 肖朔被这气势所慑,颤声道:“属……属实……” 沈岳亭冷然道:“好!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又是受何人指派,我警告你,休要打我沈家的主意!笑颜本质单纯,才会受你们蛊惑,想要动我们沈家,还早了一万年!”说罢袖子一挥,大步而去。 肖朔看到沈岳亭远去,紧绷的身子方才松了下来,不想才一会儿工夫,身上已是冷汗如浆,不由呸了一声,快步跟了出去。 沈岳亭出了府门,早有人备好了快马,轻轻一跃飘上了马背,长鞭一挥便疾驰而去,十几个家将纷纷上马,动作整齐划一,紧紧跟随。 沈府地处旧曹门街,沿着街道一直向南便是东京少有的烟花繁华之地。沈岳亭一路行的飞快,穿过一个街口,见到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才不得不放缓了马速。 只见两侧楼房少则二三层,多则四五层,飞檐相对,隔街相望。楼与楼间更有飞桥相连,其上雕花栩栩如生,彩绢成结,四散开去,将周围楼阁的栏杆都联接了起来,似是九天的玄宫,架在五彩的祥云之上。楼上时有艳女美妇探出头来,脸上笑似山花,说不出的灿烂。 眼见此情此景,沈岳亭不由轻叹了口气,心道国势羸弱,东京的繁华却丝毫不变,百姓似乎全然不知,任你如何的太平盛世,随时都会走到尽头。 摇了摇头,强行驱散闯进双耳的**浪语,沈岳亭终于来到了万春楼的门前。跃下马背,却并没有浓妆艳抹的老鸨出来相迎,楼内更是安静无比,和周围的热闹极不协调,沈岳亭的眉头不由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万春楼的两扇檀木大门毫不扭捏地大开着,楼内黑洞洞的,似是一只蛰伏的凶兽,静静地候着沈岳亭。 沈岳亭微微一笑,转身说道:“你们守在门外,莫要轻举妄动。”为首的一人抱了一拳,轻声应了声是。 沈岳亭点了点头,缓缓迈开步子,闲庭信步般走了进去,却见楼内方桌木凳散了一地,几条长纱悬在楼顶,犹自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眼见空无一人,知道情况有异,正要转身离去,身后的大门却是无声无息地关了起来。 沈岳亭心头一惊,想到楼外尚有十几个足以以一当十的家将,当即提起内力。 却听一个尖锐的嗓音忽地响起:“沈二爷……”声音娇媚无比,让人闻之酥麻,其后更在空旷的楼内上下盘旋,几重回音久久不散。 沈岳亭只听得头皮发麻,大吼道:“谁在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那声音却是再无回应,周围陷入了死寂之中。 沈岳亭再不迟疑,抽出宝剑,将那剑鞘猛地掷向了大门,这一下灌入了强劲的内力,檀木大门顿时就被震成了碎渣木屑。沈岳亭足尖一点,身子向着门外冲去,却见一点亮光透过纷飞的木屑,直向着自家的眉心刺来。 沈岳亭连忙变幻脚步,堪堪让过了一招,那点亮光却是不依不挠,又向自己的后心刺来。沈岳亭丝毫不乱,单手前翻,同时宝剑上扬,随着一声脆响,轻松格开了对方的兵刃。 其时天色已暗,沈岳亭却是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 此人应是个男子,白衣胜雪,容貌原本俊秀,只是脸上浓妆艳抹,倒是雌雄不清了,双手各持一杆短枪,枪头不知是何材质,就算在暗处亦是光亮无比。 沈岳亭讥诮一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银月双枪’白子龙,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婊子打扮?” 白子龙冷冷一笑道:“沈岳亭,都死到临头了,还要如此的嘴硬么?” 沈岳亭哈哈一笑,手中长剑却是迅如闪电,突然刺向白子龙的幽门穴,白子龙没想他会突下杀手,慌乱间双枪交叉于胸,身子同时飞退。 沈岳亭这一招却是虚晃,脚下一转,反而向着门外奔去。他料到白子龙重心向后,肯定追之不及,眼看就要逃出楼外,耳边却是传来破空之声。 沈岳亭全无防备,只得强提真气,硬生生止住了去势。只听“咄咄”两声,两根筷子粗细的金针没入了门槛之中,沈岳亭若不是及时收住,此刻怕是已被射出了两个窟窿。 随着一阵脆响,一个浑身戴满金器的年轻女子横在了门前,恰好挡住了沈岳亭的去路,女子容貌丑陋,皮肤黝黑,一双死鱼眼狠狠地盯着沈岳亭。沈岳亭嘻嘻一笑,淡然道:“原来‘千里金星’薛圆圆也到了,如此说来,想必之前装神弄鬼的便是‘百鬼夜嚎’董三娘了,好啊,‘南海三妖’竟是到齐了!” 沈岳亭方才说罢,一个身材曼妙,身上仅披了一层薄薄黑纱的中年女子缓缓地从暗处走了出来,边走边道:“沈二爷,好久不见了……”声音透人心脾,让人不觉间心头微痒。 沈岳亭此时早有防备,暗暗运起内力护住双耳,与这声音中暗藏的特殊内力对抗着,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悠然道:“你们不好好呆在南海,跑到北武林来做什么?” 此时三人已经站好了位置,隐隐封住了沈岳亭所有的去路。董三娘妖媚一笑道:“自然是奴家想念二爷了……这才千里迢迢……前来相见……” 沈岳亭哈哈一笑,仪态甚是潇洒,心中却是急思对策:南海三妖成名多年,三人中当属白子龙武艺最高,薛圆圆则擅长偷袭,各种纯金的暗器层出不穷,而董三娘却会一手魅惑天下的魔音,三人本事都算平平,但是配合起来,即可威力倍增,罕逢敌手。 为今之计,必先破了他们的合围。想到这里,沈岳亭再不保留,宝剑一挥,已如鹞鹰一般扑向董三娘。 董三娘疾向后退,同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沈岳亭脑中一阵刺痛,七窍同时流出血来。 董三娘没想如此容易得手,心中不由一喜,却见沈岳亭虽是中招,身子却是毫无停滞,甚至更加迅猛,一阵模糊的剑影铺展开来,在黑暗中似是开出了一朵耀眼的莲花。 “叠浪剑!”董三娘惊呼一声,身子却是避无可避,莲花瞬间就被染成了血红。 “三娘!”白子龙和薛圆圆同时惊呼,却是救援不及,眼看着董三娘被绞成了几段。 白子龙除了是那董三娘的同伴以外,更与她享尽鱼水之欢,此时见她惨死,心中悲愤无比,两杆短枪如双龙出海,分别刺向沈岳亭的天池、膻中二穴。 沈岳亭却是一力降十会,剑轮横批,尽将双枪吞没其中。白子龙只觉得一股滔天巨力通过双枪传来,无奈下只好借势一转,向后稍退。 薛圆圆瞅准时机,三把金色短刃同时甩出,一把刺向沈岳亭的印堂,一把刺向他右胸,最后一把则是刺向他握剑的右手。 沈岳亭哈哈一笑,剑势突变,莲花花瓣散落四方,将身前的一丈之地尽数笼罩起来,只听的一阵金铁相交之声,无数金色碎片散落一地。 沈岳亭却是丝毫不停,剑势一转,已到了白子龙的跟前。 白子龙不敢硬拼,大喝一声,身子生生横移了一尺,左手短枪欲要绕过剑花,点向沈岳亭的云门穴。沈岳亭足尖一转,剑势再变,无数剑影都被甩在身子一侧,长剑的实体却是平平地撼向了白子龙的短枪。 白子龙此时撤招已晚,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枪剑相撞,只听一声闷响,白子龙正自疑惑为何这一剑之力不似之前那般威力时,却发现对方的剑上似有一股粘劲,自己竟是无法撤下短枪, 同时,之前的无数剑影接连不断地与实体重合,每重合一次,白子龙就觉得对方的内力强了一分。 重叠到第十个剑影时,白子龙已然不支,第十一个剑影,白子龙胸口如遭重锤,第十二个剑影,白子龙只觉得全身麻木,第十三个剑影,白子龙再无知觉…… 在薛圆圆看来,二人交手快如闪电,不足一息,可是两招过后,白子龙便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此时三妖已经去二,薛圆圆孤掌难鸣,足尖一点,便要逃跑。 沈岳亭轻笑一声,也不阻拦,由她去了。正在此时,却是传来一阵清脆的“啪啪”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锦衣男子慢悠悠地从楼梯走下,此人风霜满面,两鬓微白,眸亮鼻挺,俊逸非凡,只是自顾着拍着双掌大笑道:“叠浪剑果然名不虚传,楚某人久仰久仰!” 沈岳亭看清来人,双目渐渐圆瞪,竟是说不出的惊讶! ------------ 前传第04章 阴谋阳谋 沈岳亭怔了许久,方才叹道:“楚玉山?” 那人微微颔首,走下了一段楼梯便停了下来,双目如炬,俯视着沈岳亭,扬声笑道:“沈兄,多年不见,叠浪剑使得更加出神入化了!竟是一招毙了董三娘,两招废了白子龙。南海三妖在沈兄的手底下,便如儿戏一般,楚某可是佩服得紧啊!” 沈岳亭拂去脸上的血渍,冷哼一声道:“不敢当,怎么,楚庄主何时入了南海三妖的伙了?” 楚玉山哈哈大笑,摆手道:“沈兄误会了,楚某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和这般宵小为伍,只是凑巧路过罢了,路过,路过啊,哈哈!” 沈岳亭方才为了速战速决,不惜硬吃了一记董三娘的魔音,受了轻伤,此刻正自暗中调息,是以不再搭话。 楚玉山双眼一眯,似乎看出些端倪,轻笑道:“沈兄可还记得,十年之前,江陵府郊,你我二人的对决么?” 沈岳亭默然无语,楚玉山笑容更盛,继续说道:“那日天下大雨,楚某不才,代表南武林出战沈兄……沈兄啊,你可知道,你那叠浪七十二式,生生将楚某人逼上了绝境啊!更让我神剑山庄‘天下第一剑’的称号成了笑话!而沈兄你呢?却是一战成名,从此不论士农工商,老幼妇孺,无人不知东京沈岳亭,剑法通神,沈家七十二路叠浪剑法,盖世无双!”说到这里,楚玉山再无之前的从容,声音隐隐发颤,笑意中似是带了几分讥诮,或是自嘲。 沈岳亭经过几次的吐纳,伤势已然无碍,此刻他凝如山岳,长剑平举,淡然道:“楚玉山,要战便战,无须多言。” 楚玉山笑容收敛,沉声道:“楚某给你时间调息,便是要堂堂正正地和你一战!” 沈岳亭闻言一笑,略带嘲讽道:“从我进门开始,你倒的确是最堂堂正正的一个。” 沈岳亭话音未落,楼内的阴暗处却有一人大叫起来:“好你个楚玉山,难怪半天都不出手。”一个丰腴的中年男子随之走了出来,手中还拖着一人,那人软倒在地,奄奄一息,只是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沈岳亭循声看去,脸色一变,竟是冲将上去。 那中年男子赶忙叫道:“别过来,要不老子杀了他!”说罢将一把阔刀架到了手中之人的脖子上。 沈岳亭闻声急停,怒吼道:“柳逸群,若你敢动笑颜一根毫毛,我必千倍奉还!” 原来,那人虽是难辨容貌,沈岳亭却从衣着打扮上看出了那人便是沈笑颜,而挟持他的便是东京西城的柳家家主柳逸群。 此刻,沈岳亭已认定此次杀局定是柳逸群策划,因为沈、柳两家同在东京,在生意、地盘上都是竞争对手,所以柳逸群向来记恨沈家。沈岳亭眉间紧皱,心中不断寻思,柳逸群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竟然请来了南武林的黑、白两道,如今万春楼杀机四伏,笑颜又在他的手中…… 几番思量后,沈岳亭仍是无计可施,却听柳逸群冲着楚玉山喝道:“楚玉山,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南海三妖打头阵,等到沈岳亭出了破绽,你便寻隙出手,杀了这厮!如今这般,到底为何?” 楚玉山讥笑道:“笑话!楚某人不敢说北武林第一,却自问还在前三之列。南海三妖这样的末流之辈,给楚某提鞋都不配,若是照你们说的做了,楚某岂不被天下人耻笑?再说,凭着沈兄的本事,想必南海三妖还构不成什么威胁,更遑论什么破绽了。” “你!”柳逸群一张胖脸气得通红,“好,好,好!你是大人物,自然不屑与我等小人同流合污!”说罢转头对着沈岳亭冷冷一笑,阴冷道:“沈岳亭,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如今沈笑颜在我手里,若要我放了他,你先自废了武功吧!” 沈岳亭正自犹豫时,楚玉山却是哈哈一笑道:“别听他胡说,他手上的根本不是沈笑颜,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他们为了杀你,早已想的十分周全,等到你自废了武功,他就如约将‘沈笑颜’交给你,到时候让那‘沈笑颜’反戈一击,你定然死的莫名其妙……” “放你妈的狗屁!沈岳亭,你若听他胡诌,定要后悔莫及!”柳逸群气急败坏,更将手中的阔刀紧了一紧。 楚玉山嘻嘻一笑道:“沈兄若是不信,楚某便帮你救上一救你这冒牌的弟弟!”话音未落,楚玉山却是不见人影,柳逸群只觉得手腕一痛,阔刀便已哐当落地。 柳逸群强忍剧痛,胖脸上冷汗淋漓,龇牙咧嘴道:“楚玉山……你搞什么鬼!”只见楚玉山卓然而立,手中多了一把三尺长剑,长剑剑身极细,更奇的是它没有剑格,从头至尾浑然一体,与其说是把剑,倒是更似一根细长的铁棍。 他剑指“沈笑颜”,轻笑道:“抬起头来……”声音却是冰冷无比。那人闻言一震,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此人的脸型的确和沈笑颜极其相似,但绝不是沈笑颜。 沈岳亭眯眼一看,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忽的抱拳道:“楚兄,此事我很承你的情。” 楚玉山低吼一声:“滚吧!” 冒牌的“沈笑颜”如蒙大赦,十分敏捷地爬了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柳逸群见势不妙,亦要逃跑,楚玉山身子一晃,便阻在了他的面前,却听沈岳亭叹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楚兄放他去吧!”楚玉山闻言一笑,让开了道路,柳逸群怨毒地看了眼二人,忽的邪笑一声,躬身出了门去。 楚玉山叹了口气道:“沈兄还是那般的宅心仁厚,不过当今的世道,好人都是活不长的……” 沈岳亭却是浑不在意,微笑道:“还打么?” 楚玉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淡淡道:“自然是要打的,如今沈兄再无牵挂,正适合与楚某切磋切磋!” 二人相视一笑,忽的化作两个虚影,立刻斗到了一起。 沈岳亭身法潇洒,叠浪剑法重影绰绰,众多剑影时而分撒漫天,时而归为一线。楚玉山一杆长剑神出鬼没,即便在万千剑影下都能来去自由,总能觑准剑影间的空隙,刺出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二人直斗了两百招向外,依然难分胜负。 斗到深处,沈岳亭忽的将剑一横,剑身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声,万千剑影瞬间重叠。 楚玉山大叫了声好,三尺长剑抖出了巨大的剑花,继而越抖越快,剑花越来越小,最后凝成了一点。 沈岳亭深吸了口气,宝剑急速探出,万千剑影复又分离,冲着楚玉山全身要穴笼罩而去,楚玉山却是长剑直刺,所到之处,剑招土崩瓦解,清脆的一声铿鸣,二人的剑尖撞到了一起。 沈岳亭大笑声道:“楚兄,看我这招‘百川到海,有容乃大’!”只见剑影似是溪流一般,迅速汇成河流,继而河流汇成大江,最后大江聚成了汪洋大海。 楚玉山双目徒张,暴喝一声:“不如尝尝楚某的‘滴水石穿’!”长剑剑尖不动,剑身却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不断画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形钻子。 随着一阵火星,两把宝剑俱都断成了数节,二人各自退了五步。 沈岳亭看了看手中断剑,沉吟道:“这把‘旭日’随我多年,今日也算死得其所……”楚玉山却是抚了抚只剩一截的长剑,笑道:“此剑唤作‘玄谷’,亦是随我多年,今日再无遗憾。” 二人遥遥一望,忽地放声大笑,笑声豪迈壮阔,久久不散。 楚玉山收起笑容,怅然道:“今日之战,楚某以有备战无备,看似平手,实则败矣。” 沈岳亭淡淡道:“楚兄不必客气,你我剑术都算大成,就算再战十次,结果都是五五之数。今日我沈岳亭断了宝剑,却多了个朋友,也算是值了!” 楚玉山闻言一震,忽的喟叹一声,缓缓道:“也只有沈兄这样大气度的人,才能使出叠浪剑这样磅礴的剑术,若是楚某再对沈兄有所隐瞒,如何当得起沈兄朋友二字……” 沈岳亭眉头一皱,疑道:“还望楚兄明言……” 楚玉山颔首道:“不瞒你说,之前的沈笑颜虽然是假,不过此次邀我合作的人,却的确是沈笑颜本人……” 哐当一声,断剑戛然坠地,沈岳亭惊得双目瞪圆。 楚玉山继续说道:“其他的计划楚某不甚了解,不过楚某无意中得知,沈笑颜今日,却是去了开宝寺……”楚玉山话未说完,只觉得一阵罡风拂过,沈岳亭已不见踪影! 沈岳亭冲出万春楼,却见外面火把无数,弓弩手铺天盖地,俱都对准了自己。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其中便有随自己而来的众多家匠和那冒牌的沈笑颜。 柳逸群站在正中位置,正自冷笑着望着自己,一张大嘴怪异地扭曲着,似在说些什么。 只是沈岳亭此时心乱如麻,全然失去了听觉一般,耳边唯有不止不休地轰鸣声。幸而心中尚能安慰自己,小茗和琢玉还有大哥沈穆保护,应该没有大碍。只是此次杀局已有太多变数牵涉其中,不光东京的柳家,还有南武林的黑白两道,天知道还有多少未知的危险还在等待着沈家。 柳逸群望到沈岳亭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心中生疑,可又想着只要单手一挥,漫天的弓箭就能将他射成蜂窝时,便又觉得快意无比。他酝酿了许久,终于大笑着将手挥了下去…… ------------ 前传第05章 开宝惊变 场间的火光为之一暗,沈岳亭眉尖一挑,以掌化剑,竟也发出一声铿鸣。双手抡转起来,叠浪奥义再次触发,重重掌风似是绘成一面巨大圆盾,任是漫天箭雨,也近不了他的身。 一阵箭雨过后,沈岳亭凭着一双肉掌,竟是毫发无伤。 柳逸群恼羞无比,大喝一声“放箭”,第二轮箭雨接踵而至。沈岳亭顿感不妙,与楚玉山大战方休,气海难免空虚,当下只得边挡边退,心中却是急思策略。稍不留神,左肩便中了一箭。 柳逸群一看大喜,不禁拍手叫好,口中连声疾呼。 沈岳亭肩上鲜血长流,正自苦苦支撑,却听一声大叫:“沈兄,让楚某送你一程!” 沈岳亭心中咯噔一下,一时大意,竟是忘了楼里还有一个楚玉山,此时自己的后背全然无防,楚玉山若是出手偷袭,自己凶多吉少。想到此处,一声刺耳的爆鸣已在耳边响起。 沈岳亭知道避无可避,眼睛一闭,心道:罢了,怪就怪自己信错了人,轻易相信了楚玉山…… 忽然,沈岳亭耳边一阵生疼,竟是一黑色物事激射而过,定睛一看,正是楚玉山的断剑“玄谷”。 玄谷去势甚猛,而且极其突然,柳逸群只觉得喉间一凉,身子便动弹不得了。 玄谷余劲未消,一路贯穿而去,柳逸群身后一条直线,无一幸免。最后刺入石墙,几乎全没。 直到此时,柳逸群的喉间方才喷出大片血雾,眼中满是不信,双唇微动,似是要说什么,却已颓然倒地,再无声息。 沈岳亭大惊未定,一人却从背后轻轻拖住了自己,回头一看,楚玉山面带微笑,缓缓说道:“方才楚某话未说完,其实门外早有埋伏,哪知沈兄如此着急。怎么样,楚某这招‘一去不回’可算精妙?” 沈岳亭感激一笑,心中暗道惭愧,方才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玉山道:“柳逸群已死,门外之人群龙无首,只算是乌合之众。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楚某即可,沈兄大可赶去开宝寺了!” 沈岳亭心情激荡,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待我救得妻小,再请楚兄痛饮一番!” 楚玉山豪迈道:“好!这笔账楚某可是记下了!哈哈!走,咱们一起出去!” 沈岳亭亦是笑道:“好!一起出去!”说罢随手拔了左肩的箭矢,当先一步,迈出门去。 门外尚有弓弩无数,只是柳逸群一死,众人再无放箭的理由,加上沈、楚二人气势非凡,弓弩手竟然散了大半。 沈岳亭冲入人群之中,随手抢过一匹快马,单手荡开了几支羽箭,回头大叫一声:“楚兄!来日再聚!”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几个带刀的近卫欲要阻拦,却是纷纷倒地,喉间血流如注,只见楚玉山十指如剑,左右翻飞,强横的剑气无坚不摧,犹自大笑道:“哈哈,好个来日再聚!”说话间,又让十几个弩手没了性命。眼看沈岳亭安全逃离,楚玉山再无顾忌,神功所至,长发衣角均可伤人,原本的杀局很快崩溃,再过一阵,场间再无一人敢于上前。 楚玉山大笑道:“东京柳家,再无男儿!” 话音方落,忽听一声鹰啸,一支黑箭破空而来。 楚玉山瞳孔骤缩,单手抓住来箭,没想此箭威力巨大,来势丝毫不减。楚玉山足尖一点,飞速后退,直退了百步,箭势方有减弱。楚玉山瞧准时机,身子一侧,手中一放,堪堪让了过去。 那箭一路射去,毫无坠势,不知所踪。楚玉山此时才觉手掌剧痛,低头一看,掌上竟有一道黝黑的焦痕。楚玉山沉声问道:“不知哪位高人,为何偷袭楚某!” 此时柳家之人死的死,跑的跑,漆黑的夜色之中,已无一丝声息。 楚玉山心中一冷,寻思道,江湖中何时出了个神射手?就在此时,一声鹰啸,又有一箭从夜色中飞来。楚玉山不退反进,冷笑道:“这回楚某早有准备,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说罢高高跃起,看似就要轻松躲过这一箭了,却听一声巨响,那箭竟是凌空爆炸,肉眼可见的碎片四向散射,楚玉山只觉得一阵剧痛,腰间便已中了招,身子不由跌了下来。 鹰啸再次传来,一支黑箭箭身极短,似是算准了楚玉山落下的位置,直向他下方射来。楚玉山无处借力,只得催动内力,发出一道无形剑气。没想剑气与那黑箭一撞,黑箭即可爆炸,震天的巨响响彻十里。 烟尘散去,楚玉山支离破碎,全身焦黑,已然断气,一代剑豪,终究没有敌过小人的算计。 一个身披黑甲,面容阴冷的男子从夜色中走了出来,手握一把奇形怪状的武器,那武器似是好几把不同大小的弓弩叠加而成,其上装载着长短各异的弩箭。 几个柳家的弩手跟在黑甲男子的身后,其中一人忽的跪了下来,高声道:“恭喜家主,除了这恶贼,为老家主报了仇!”其余几人紧跟着跪下,一同叫道:“恭喜家主,贺喜家主!” 黑甲男子冷冷地看了眼楚玉山的尸体,忽的仰天大笑,笑声越来越响,直入云霄。 一滴雨点落了下来,然后是两滴、三滴,最后,瓢泼大雨洒了下来,老天也像是落井下石一般,为血腥的长街更添了分寒冷。 沈岳亭听到身后巨响,心中亦是一颤,可是妻小生死未卜,只得埋头继续向前。幸好不再有人追击,一路下来颇为顺利。 开宝寺距离东京城不远,寺中建有一座铁塔,名为开宝寺琉璃塔,高约二十丈,可谓参天。此时天已大黑,不到半个时辰,沈岳亭便在群山的黑影之中,看到了铁塔模糊的轮廓。只是突来的大雨,让沈岳亭浑身湿透,狼狈不说,山中的夜风吹来,让人更觉寒意彻骨。 又行了一阵,山路渐陡,沈岳亭只得弃马步行。漆黑之中,不知走了多久,忽见一条大理石铺成的石阶直通山中,石阶蜿蜒而上,不见尽头。 沈岳亭长叹一声,提起剩余不多的内力便纵了上去。 大雨一直不息,沈岳亭亦是不敢有丝毫松懈,直到看到庄严的开宝寺寺门,方才长长地吐出口浊气。 寺里漆黑一片,一时间,天地间除了嘈杂的雨声,再无其他。沈岳亭强压心中的忐忑,断然叩响了大门。叩了许久,始终不见有人开门。沈岳亭心道,莫非雨下太大,寺中的和尚听不见门响?于是运了口劲,正欲将门叩的再响些,忽的,嘎吱一声,大门缓缓地开了条缝。 一个小沙弥露出半个脑袋,轻声问道:“施主为何深夜叩门?” 沈岳亭一家信佛,对于僧人向来敬重,此时双手合十道:“小师傅打扰了,在下乃是东京沈岳亭,今日在下的妻小可曾来过寺中?” 那沙弥一听,赶忙费力地将大门开大一些,走出门来,合十道:“原来是沈施主!师父说过,沈施主一家都是佛门的有缘人!” 沈岳亭着急道:“小师傅客气了,敢问在下妻小……” 那沙弥笑道:“在的在的,他们下午就来了,如今都在厢房休息!” 沈岳亭心中一松,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此时方才觉得,四肢百骸像被抽空了一般,身子说不出的乏力。 小沙弥极其机灵,看出沈岳亭一脸疲惫,肩上更是隐有血迹,连忙说道:“施主赶紧进寺休息吧,小僧为施主准备厢房!” 沈岳亭感激一笑,说道:“多谢小师傅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我见一见妻小吧。” 小沙弥连道:“自然可以,小僧这便带施主去!” 二人进了寺中,沿着侧廊而行,一路上灯盏极少,勉强可以视物,想必寺中节俭,能省便省了。穿过正面的大殿,期间偶有几个年纪大点的和尚,忙忙碌碌,似在修补寺中的屋漏。沈岳亭虽然心中已定,却依然想早些见到楚茗,总觉得哪里还有问题,只有见了面才能真的放心。如此一来,小沙弥虽是边走边介绍着寺中的景物,沈岳亭也无观赏的闲心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二人总算来到了寺后的厢房。 小沙弥将沈岳亭引到其中一间门口,看到里面灯火未灭,便上前敲门。只是敲了许久,不见动静。沈岳亭隐隐觉得不对,心中一急,左手推开沙弥,右手一掌便破开了大门。 沈岳亭冲进厢房,但见地上躺着两人,均是四肢被缚,口中塞着粗布。仔细一看,沈岳亭目眦欲裂,二人一大一小,正是沈穆与沈琢玉!小沙弥此时方才走进厢房,一看眼前景象,惊叫一声便跑了出去。 沈岳亭竭力冷静下来,解开二人束缚,沈穆似有内伤,昏迷不醒,而沈琢玉虽然无碍,却是浑浑噩噩,满面泪痕,直到看清来人,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岳亭此时静的可怕,轻声问道:“玉儿,告诉爹爹,你娘去了哪里?” 沈琢玉似被吓傻了一般,对于他的提问恍若未闻,只顾一个劲地大哭。沈岳亭终于忍耐不住,一双大手紧紧地压住沈琢玉的肩膀,大吼一声:“快!说!你!娘!去!哪!儿!了!” 沈琢玉被这声音一震,总算清醒一些,颤声道:“爹……快去救娘……快去救娘……” 沈岳亭状若疯鬼,嘶吼道:“在哪里!?” 沈琢玉微微一愣,缓缓道:“好像……好像是去铁塔了!” 话音未落,一阵飓风刮过,屋门当当作响,沈岳亭已然冲了出去。 他全力施展轻功,直奔琉璃铁塔。几息之间,便到了铁塔之下。 此时他毫不犹豫,人未到,掌劲先到,铁塔大门瞬间就被震开,沈岳亭直冲而上,一层楼梯只需一跃,几次腾跃,塔顶已在眼前。 正欲登顶,一股阴柔的掌力忽的迎面而来。沈岳亭不躲不闪,硬抗而上,单掌还以颜色。 两股掌力凌空相交,随着一声爆鸣,沈岳亭已然站在了顶层,而距他十步的地方,一个面带鬼面的黑衣人单手撑地,显然受了内伤。 黑衣人嘿嘿一笑,声音粗糙无比,“沈岳亭,你来晚了……” 沈岳亭此时呆若木鸡,目光平平地望着前方。 只见黑衣人身后,楚茗衣衫褴褛,肌肤暴露,被拇指粗细的麻绳紧缚着双手,麻绳的另一端被系在了顶梁之上。她已神志不清,发髻散乱,脸上泪痕宛然,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殷红的血痕。在她身侧,沈笑颜衣衫不整,袒胸露乳,脸上挂着邪笑,用一种近乎亢奋的眼神望着沈岳亭。 一时间,四周静的可怕,唯有窗外细雨,沙沙作响…… ------------ 前传第06章 真正杀局 鬼面人冷笑一声,又扑上来。 沈岳亭面无表情,双掌齐出,直向鬼面人的胸口捣来。鬼面人不敢怠慢,只得足尖一转,亦是推出双掌,反向沈岳亭迎了过来。 二人掌劲一碰即离,随后连对八掌,掌掌硬碰。鬼面人原本冲力向前,可是每对一掌,他便后退一分,待到八掌对完,鬼面人急速后退,双手不停发抖,口中却道:“好掌力,没想连番的恶战和奔波,沈家主还能有如此的内力!” 沈岳亭低喝一声,身子不退反进,单掌高举,竟又化掌为剑,叠浪劲气如惊涛骇浪般向鬼面人涌去。 鬼面人怪叫一声,连忙聚起一股至阴之气,隔空击出。 轰的一声巨响,地板破了个大洞,鬼面人双膝跪地,双手怪异地扭曲着,已然筋骨尽断。沈岳亭毫不停留,横出一脚,“砰”的一声,将他下巴踢的粉碎,身子飞出老远,鬼面亦是掉了下来。 沈岳亭双目如血,却瞟都没瞟鬼面人一眼,大步一迈,直向沈笑颜走来。 沈笑颜浑身一抖,不由后退,转头看了眼不知生死的鬼面人,却是惊道:“肖朔?!怎么是你?” 沈岳亭走到近前,全然无视沈笑颜,自顾着脱下了湿漉漉的外衣,又将干燥些的内衣脱了下来,披到了楚茗的身上。随后扯断了麻绳,半跪下来,将楚茗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沈笑颜惊疑不定,再向沈岳亭看去,却见他刚毅的脸上,再无方才的狠戾,双颊之上流下殷红液体,不知是血是泪! 楚茗得了些许温暖,缓缓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在丈夫怀中,竟是丝毫没有意外,伸出伤痕累累的纤手,轻轻拂去沈岳亭的泪水,呢喃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沈岳亭一窒,再忍不住,像个孩子般伏到了楚茗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沈笑颜觑准时机,欲要逃走,没想刚走了两步,就被倒提了起来。随后背上吃了记重脚,身子像是流星般砸向了立柱,砰地一声,立柱寸寸龟裂,沈笑颜大口吐血,软倒在地。 沈岳亭身法奇快,那边方才制住沈笑颜,这边已将楚茗扶到了墙边,让她靠着墙壁,随手捡起了一段麻绳,便向沈笑颜走来,此时他心中再无其他,只想缢死了这个族弟了事。 沈笑颜心知命将不保,一向桀骜的他终于害怕起来,痛哭不止,跪地求饶:“二哥!二哥!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沈岳亭却是毫不动容,血红的双眼中,只有滔天的煞气。 就在此时,楼梯口却是上来两人,烛光微弱,沈岳亭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沈穆牵着沈琢玉。 沈穆见到眼前的场景,忽的撇下有些木讷的沈琢玉,快步上前,不住大叫:“住手啊二弟!他是笑颜!是你弟弟啊!”说话间已经拽住了沈岳亭的手臂,欲要抢走麻绳。 沈岳亭冷冷说道:“莫非绑架大哥,**兄嫂之人,还有苟活的道理?” 沈穆微露讶异道:“为兄和琢玉并非被笑颜绑架,至于**兄嫂……”沈穆看了眼靠在墙角的楚茗,“岳亭……你可亲眼看到?” 沈岳亭甩开沈穆的手,冷哼一声道:“休要再说,否则莫怪我无情……” 沈穆从未见过如此杀气腾腾的沈岳亭,可是心忧沈笑颜的性命,只得再劝:“不管如何,笑颜已然被你抓住,不妨带回府里,从长计议,切不可一时冲动,错怪了好人。” 沈笑颜看到生机,连声说道:“是啊是啊,二哥,我是受那肖朔蛊惑,亦是他带着鬼面,事先约我在此见面!” 沈岳亭嘴上不说,心中却想:“笑颜从小懦弱,就凭他一人,决然做不出这些恶事,定是受人蛊惑……如若此时杀了笑颜,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想到此处,握紧的拳头竟是松了几分,心中柔软的一面渐渐占据上风,不觉间,方才的杀意亦是平息了下来。正当绷紧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时,忽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岳亭!!!!小心!!!!” 沈岳亭胸口一痛,转头看去,却见楚茗双目圆瞪,挣扎着站起,似在大喊着什么,只是到底在喊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了,胸口的剧痛正在快速褪去,浑身的力气却在慢慢流逝,低头看去,一把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胸口,滚烫的鲜血不住地外涌。 倒下的那刻,沈岳亭脑中一片空白,只是远远地看见,沈琢玉泪流满面,身子却是僵硬一般,一动不动。沈岳亭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所有的这一切,让他即便断了气息,也无法安心地闭上双眼。 楚茗不知哪来的力气,踉跄地奔到丈夫的身边,紧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沈笑颜亦是惊得目瞪口呆,默默无言地望着沈穆。 沈穆却是变了个人似,紧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敛去了从前所有的温润,表情从未有过的狂热。 “为什么……”沈笑颜终于问了出来,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 沈穆一听,发疯般大笑起来,笑声恐怖无比,让人闻之战栗:“总算死了,总算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沈笑颜缓缓的站起,不住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沈穆看了眼楚茗,沉声道:“笑颜,我的好弟弟,你一定很奇怪吧……不用着急,再过一会儿,我便送你一起上路,到时候下去了,别忘记将事情的始末告诉沈岳亭,也让他死的明白些……” 沈笑颜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恐惧,像有无数只厉鬼正在周围盘旋。 沈穆嘻嘻一笑道:“你还记得吧,几个月前,你在万春楼买醉的那次,肖朔跑来找你,还带你见了鬼面人?” 沈笑颜默然无语,那次的场景在脑中再次浮现。那日下午,他趁着楚茗沐浴的功夫,偷偷跑到窗外偷看,不想竟被楚茗撞破。楚茗厉声警告,若他再有不轨的想法,必然告诉沈岳亭。沈笑颜恋上了楚茗,可惜楚茗对他毫不在意,烦躁之余,只得跑到万春楼借酒浇愁。的确是那日,第一次见到肖朔,一个面貌有些猥琐的小厮。也是这个小厮对自己说,他的主人可以帮助自己,得到梦想中的东西…… 沈穆的笑声将沈笑颜拉回了现实,“当年沈岳亭一战成名,博得了那老鬼的欢心,家主之位更是轻易到手,沈岳亭何德何能?如今好了,死了便干净了,想杀他的是我,可是你并不想,你要的无非是沈岳亭的女人!所以,你才会被我利用!”也许因为过于兴奋,沈穆像是疯了一般,说话东一句,西一句,毫无章法。 沈笑颜终于想通了什么,惊讶道:“大哥……你才是鬼面人?” 沈穆听罢哈哈大笑,促狭道:“你的确够笨,到此刻才明白……” 沈笑颜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一切的事情都错乱了起来。 沈穆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续道:“从此你便成了我的好帮手,帮我联合柳逸群,邀来楚玉山,寻到南海三妖……而我呢?却早和柳逸群的侄子柳御风击掌为盟,这便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岳亭是蝉,柳逸群和你便是螳螂,我和柳御风便是那黄雀,至于楚玉山,却是自作聪明,想必此时早已死在了柳御风手里。” 沈笑颜耳边嗡鸣,许久都无法想通其中的关节。 沈穆又道:“今日我与楚茗一起上山后,让肖朔扮成鬼面人制服众人,又让你在这铁塔上等候,就希望让沈岳亭看到你的恶行,好让他乱了方寸,我才有机会一击得手。我早和柳御风说好,事成之后,助他成为柳家家主,再将事情推到楚玉山身上,就说他带着南武林败类上门寻仇,最后与沈岳亭同归于尽,这世上,便再没有人怀疑我沈穆了!到了那时,沈柳两家同气连枝,掌控江湖亦不远矣……” 沈笑颜总算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沈穆忽的伸手掸去沈笑颜身上的灰尘,冷冷道:“不过还需满足一个条件……”他渐渐附到沈笑颜的耳边,轻声道:“除我以外,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沈笑颜全身汗毛倒竖,心脏似乎已经蹦到了喉间,正想着如何逃命时,忽的看见楚茗伏在沈岳亭的尸体上,一动不动,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毫无生气。 不知为何,沈笑颜眼前闪过那日的场景,那年金陵论战,南北武林英豪尽出,楚玉山一手快剑力压整个北武林,正当众人以为结果再无悬念时,在外游历多年的沈岳亭却是及时赶到,七十二路叠浪剑法斗得楚玉山一败涂地。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英雄沈岳亭身上时,沈笑颜的目光却完全被沈岳亭身边的女子吸引。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楚茗,也就是那一次后,他的心门再不愿为别人打开。再后来,沈岳亭成了沈家的家主,而楚茗,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兄嫂。但是沈笑颜从未放弃,多年的追求,一次次被拒绝,渐渐地,这份爱中,参杂了越来越多的恨。 而这一切的一切,终于在今晚爆发,他处心积虑,不惜谋害兄长,总算一尝夙愿。可惜,肆无忌惮地占有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满足感,而是一种深深的空虚。他控制不住地伤害楚茗,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留下伤痕,一道,一道,又一道,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也许,这样就能在她的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了吧,可是心里呢? 忽然,沈笑颜留下了眼泪笑了起来,心中的迷雾似被拨开了一般,方才的恐惧也随之消散。 看到沈笑颜奇怪的表情,沈穆不由错愕,只是这一息的错愕,他的腰已被紧紧的抱住。 沈笑颜牙关紧咬,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沈穆往窗边推去,口中大喝:“快走!带着玉儿走!” 楚茗浑身一震,无力地抬起头来,往日的双眼楚楚动人,如今只剩下空洞。 沈笑颜泪如泉涌,不住嘶吼:“快走!快走!快走……” 也许这样的嘶吼真能唤醒人的灵魂,楚茗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望了眼与沈穆抱在一起的沈笑颜,胸口似被堵住了一般,直到沈穆将匕首刺入沈笑颜的后背,殷红的鲜血终于唤醒了楚茗。 楚茗紧咬嘴唇,挣扎着站起,最后看了眼死去的丈夫,便不顾一切地向着沈琢玉跑去。 沈穆看到楚茗要跑,力灌双脚,止住了去势。只是无论刺多少剑,沈笑颜的双手始终不肯松开,眼看着楚茗抱起沈琢玉下了楼去,沈穆焦躁无比,匕首更加疯狂地刺了下去。 几息的功夫,沈笑颜的后背已如马蜂窝一般,血肉模糊,沈笑颜也终于没了力气。 沈穆大吼一声,掰开了沈笑颜的双手,就势一扔,将他扔出塔去。落下的那刻,沈笑颜脸带笑意,心中寻思,如此一来,该在她的心中,留下些印记了吧! 砰的一声巨响,沈笑颜的世界归于沉寂。 ------------ 前传第07章 铁塔逃亡 楚茗抱起沈琢玉的时候,便发觉了异常,原来沈琢玉被人点了穴道。可她此时没有工夫替他解穴,只能一路抱他下楼。 身后一声大喝传来:“往哪儿跑!” 楚茗哪敢停留,心中却道: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得玉儿周全! 身后呼呼作响,楚茗知道,那是沈穆全力施展轻功,腾跃而下的声音。几息之后,沈穆已然近在咫尺。 楚茗心往下沉,绝望的感觉让他周身麻木。 沈穆见她慢了下来,心中一喜,急忙挥掌,由上至下拍了过去。这一掌毫无保留,功力更是摧金断玉。楚茗只觉得身后的空气似被抽空了一般,脚下不由一虚,身子便摔倒下去。没想如此凑巧,竟是借此一摔,莫名地躲过了沈穆的掌力。沈穆全力一掌却是拍了空气,引得胸口一阵滞涩。 楚茗紧抱沈琢玉,一路滚下楼梯。沈穆哈哈一笑,如苍鹰般高高跃起,抬脚便向楚茗踏来。 楚茗摔得四脚朝天,哪有力气再次闪避,心道自己死便死了,正好可与岳亭团聚,可是玉儿还没脱险,自己怎能轻言放弃。想到这里,楚茗强自翻身,将沈琢玉护在了身下,欲要以后背硬抗一脚。 沈琢玉方才摔的七荤八素,此时方才清醒,忽的望到眼前的一幕,欲要大喊,可惜喉咙似被堵住了一般,急切间泪如泉涌,可惜穴道被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脚踏在了娘亲的背上。 楚茗硬抗一脚,立刻鲜血狂吐,身子却似铁铸的一般,分毫不动。沈琢玉望着母亲,只觉得母亲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嘴角也如往常一般,隐隐带着一抹微笑。 沈穆见楚茗宁死护犊,心中恼怒无比,重脚如雷雨般倾泻而下,正自觉得痛快万分时,忽听一声大叫“脚下留人!”那声音出奇的洪亮,震得沈穆耳膜生疼。同时,一股雄浑的力道从一侧涌来! 沈穆惊骇万分,匆忙后撤,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手臂不慎被那力道擦中,瞬间便如遭电击,一股酥麻之感流遍全身。 沈穆急忙扶住栏杆,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定睛瞧去,只见一枯瘦和尚双手合十,笔挺地立在他与楚茗之间。虽然他身材瘦弱,气势却是磅礴无比。 沈穆只觉得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巍峨大山。此时他强自镇定,轻笑道:“净圆大师,昔日便听闻您武功深不可测,今日晚辈算是领教了!” 和尚便是净圆,开宝寺的主持。 净圆震住沈穆后,赶忙俯下身去,伸手按到了楚茗的背上。楚茗原本几近昏迷,此时得到净圆雄浑内力的帮助,渐渐清醒过来。净圆扶她起身,缓缓说道:“老衲来晚了……” 楚茗此时十分虚弱,若不是净圆扶着,怕是要再次软到下去,闻言轻声说道:“大师……玉儿被人点了穴……先帮他……”净圆一听,单手拉过沈琢玉,挥指替他解穴。 沈琢玉只觉得浑身一松,手脚便可自由活动了,当下紧紧地抱住了母亲,欲要放声大哭,无奈矮小的他只能够到母亲的腰。楚茗心中悲戚,却犹自轻声安慰。 净圆微微一叹,正欲专心迎敌时,却听楚茗惊道:“玉儿!玉儿你怎么了?”只见沈琢玉浑身发抖,表情狰狞,嘴巴大张,却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净圆亦是惊讶无比,明明替他解了穴,为何还是这副惨象?正要仔细检查一番时,忽听沈穆哈哈大笑道:“大师莫要白费力气了,在下点这小子的穴道时,想起他往日的聒噪,实在让人生厌,便一时兴起,顺便灌入了几分内力,这小子年纪尚幼,经脉羸弱,怕是经不起这内力,坏了其中几道,若是以后成了真哑巴,也是稀松平常!方才他穴道被封,尚且不觉得痛苦,如今穴道一解,疼痛自然接踵而来!” 楚茗闻之大震,忽的拽住净圆的手臂,连身哀求:“大师!快救救我的玉儿!救救我的玉儿!” 净圆亦是大惊,急忙查探沈琢玉的经脉,结果正如沈穆所言,沈琢玉的经脉多处被毁。 净圆眉间紧皱,将一股真气度入了沈琢玉体内,暂时压制了他的疼痛,喟叹道:“经脉之伤,一时间绝难康复,为今之计,夫人须要尽快带他觅得良医,再拖上一阵,即使将来治好,也与废人无异!” 楚茗早已六神无主,闻言连连点头,抱起沈琢玉便冲下楼去。 净圆无奈摇头,身后的沈穆却是大急,心道若是此时让这二人离开,再将今日的事情传将出去,自己的一切努力便都付诸东流了。当下一跃而起,欲要追赶。 净圆毫不客气,双拳齐出,直向沈穆捣去。 沈穆不敢小觑,当即止住去势,脚下一转,匆忙让过。净圆一击不成,丝毫不乱,右手顺势横抡,砸向沈穆的胸口。 沈穆伸手格挡,刚刚相碰,便觉一股电流般的劲道刺入手臂。 沈穆又惊又怒,大吼一声,强忍酸麻,一掌拍向净圆的右肩。没想净圆毫不避让,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沈穆方要大喜,忽觉得掌劲如石沉大海,不知所踪。正自惊讶时,只见净圆的右肩微微一抬,忽有一股大劲自他肩膀传来,那大劲透过沈穆的手掌,如海啸般漫过了沈穆的全身。 一声惨哼,沈穆的身子直向后飞,竟是沿着楼梯而上,一路摔入了铁塔的上面一层。 沈穆心中焦急,却见净圆身法神速,自己还没爬起,他便追到跟前。 沈穆急思对策,忽见身旁便是窗子,于是双手一撑,身子便向窗外弹去。净圆看到沈穆的眼睛望向窗外,早就看穿他的心思,心中早有准备,是以几乎与沈穆同时跃起。 沈穆早有对策,索性将自家后背露给了净圆。净圆原本想要出掌阻拦,却见沈穆空门大开,心道此时若是拍上一掌,沈穆怕是真要跌下塔去!铁塔甚高,若是直接落下,断无生理。净圆慈悲为怀,此时难免犹豫,如此一来,身法无形中慢了一筹。 沈穆奸计得逞,哈哈一笑,当先跃出窗子,可他并非疯子,自然不会真的跳下。只见他如灵猴般探出双臂,牢牢地抓住了铁塔的屋檐,随后身子一荡,双手一松,便借着坠势抓住了下一层的屋檐,如此这般反复施为,速度并不比走楼梯慢上多少。 净圆知道自己中计,脚尖一点,欲要跟上。却听沈穆大叫:“御风贤侄!来的正好,快替我阻一阻这泼皮和尚!” 净圆犹自不知,将将跃出窗子、攀住屋檐,只听一声鹰啸,随后便有物事破空而来。净圆急忙使了个鹞子翻身,堪堪让了过去,只听“哆”的一声,铁塔外墙闪出了一串火星。 净圆无处借力,只得跃回铁塔,没想鹰啸再次响起,这回他看的分明,夜色中竟有一点晶亮急速而来。 净圆此时已有准备,单手一掸,那羽箭便如撞上了铁板,折成了两截。可是这会儿的功夫,沈穆已经跃下四五层,净圆即便想追也是追不上了。 净圆心中焦急,寻思只要有那弓箭手存在,自己便不能专心追敌,索性回过头来,发足狂奔,沿着楼梯飞速而下。 此时楚茗已经带着沈琢玉跑到底层,铁塔大门就在眼前,方才冲出大门,忽听背后传来大叫:“夫人小心!” 楚茗只觉得一股庞大的气压从头顶压下,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沈穆如鹞鹰一般张开双臂,直向自己扑来,楚茗原本便虚弱至极,全靠求生之念支撑,才能跑到这里,如今遭此惊吓,顿觉生机全无,气力一泄,软倒在地。 眼看着楚茗就要命丧黄泉,净圆总算赶到,倏然抢上,欲要拦下沈穆。 谁知鹰啸又一次响起,净圆十分清楚,那羽箭早就算好方位,自己若是再进一步,要么撇开楚茗,拦下羽箭,要么便拦住沈穆,硬抗下这羽箭! 毫无悬念,净圆选择了后者。羽箭丝毫不差地命中了净圆的左肩,他却只是眉间一皱,身子丝毫不停,如流星般砸向了沈穆。 沈穆叫道“来得好!”双掌蓄势已久,此刻毫不保留,如大江决堤般喷涌而出。 二人以快打快,凌空对了数十招,沈穆终究内力不敌,双手竟被震得知觉全无,无奈下,只得抽身而退。 净圆翻身站定,护在了楚茗身前,定睛瞧去,只见沈穆负手而立,身后站着一个黑甲之人,手中持着一把怪异武器,正是方才偷袭之人――柳御风! 且说他三箭杀了楚玉山,便按计划直接赶往开宝寺与沈穆汇合,毕竟沈穆从来都没有把握,能确保靠着一人之力,就杀掉沈岳亭。柳御风看到净圆中招,不由冷笑道:“贼秃驴,若不是之前我用光了弑天箭,在塔顶便可让你粉身碎骨!不过中了这锥心箭亦是不差,其上的剧毒另有一番滋味……” 柳御风话未说完,净圆便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撕心裂肺,更有鲜血伴着不明的碎片不断地从嘴角流下。沈穆见状哈哈大笑道:“贤侄的箭术果真是通天彻地!” 净圆此时才知道这一箭的厉害,箭上的剧毒竟让自己的双肺瞬间撕裂,心中不由一苦:“那把弩箭绝不是普通之物……如今凭我一人,恐怕护不得这对母子,也罢,拖上一刻是一刻。” 他环顾四周,只见地上躺着数具僧人尸体,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黑甲人的手笔。此时已是深更半夜,若是净圆一死,恐怕再没人能知晓今夜发生的事情。 忽的,远处几点火光若隐若现,净圆瞧见,心中大喜!定是寺中的和尚听到了动静,正向此处寻来。沈穆却是嘴角一抽,随手取出一块黑巾蒙住了面容,沉声道:“夜长梦多……” 柳御风极其聪明,沈穆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他却听出了许多信息。 其实柳御风对东京城中的形势并不了解,他原本是上代柳家家主的幼子,后来他的父亲被柳逸群陷害,不但失了家主的位置,还因此丢了性命。柳御风因此从小就被流放在外,过着非人的生活,所以,他从小就将复仇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之后的过程异常艰辛,他九死一生,又得高人襄助,不仅得到神器,更练成无双箭术,终究成了大器。可惜,东京柳家戒备森严,岂是他一人就能撼动?何况他的目标,远非一箭射死柳逸群如此简单。 再后来,一个陌生的男人找到了他,并帮助他隐匿在柳逸群的身边。柳逸群不知他的身份,见他忠厚老实,箭术又是精妙无双,竟是破格提拔,让他做了神箭队的队长。如此重用想杀自己的人,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莫过于此,是以柳逸群的悲剧早已注定。而那个找到柳御风、又帮助他复仇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沈穆。 柳御风明白沈穆的意思,亦用铠甲挡住面容,迅速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将那弓弦拉至极限,与此同时,沈穆足尖一点,已然冲了出去…… ------------ 前传第08章 无量轮回 沈家的武功之所以厉害,便是胜在气势上。沈岳亭自不必说,一路叠浪剑法气概无双,而沈穆,则是以掌力见长,一手“惊天掌法”不但刚猛,更加神奇的是,这掌法可以蓄势,蓄势越久,爆发力越强,可惜的是,这掌法过于笨拙,以至于楚茗不慎跌倒,都能莫名地躲过一劫。 方才沈穆从落地开始,便一直在积蓄掌力,如今既然出手,便是抱着必杀的决心。这一路冲去,虽然足下只是蜻蜓点水,可是每点一次,都能引得地砖崩裂、扬尘四起。 这一掌一往无前,绝无保留,恐怕唯一的后招就是柳御风的神箭了。此时若是净圆没有受伤,即便不能硬拼,至少也能轻松躲过,可惜净圆双肺俱废,呼吸尚且困难,若想与人动手,真是千难万难! 柳御风全神贯注,不断预判着净圆可能躲避的方向,箭术练到他的境界,早就可以看出人体细微的肌肉变化,再根据这个变化判断此人之后的动作。 柳御风始终相信,人的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可惜,这一回,无论他如何观察,都看不出净圆有一丝要闪躲的意思……“难道这和尚不要命了?!”柳御风心中自问。 弹指间,沈穆的磅礴掌力已然送到净圆跟前,距离净圆的胸口仅仅只有几寸罢了,就在此时,净圆忽的双目圆瞪,双手结了一个怪异手印,大喝一声,恍若九天惊雷。 沈、柳二人俱是一惊,此时沈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心中虽有疑窦,却依然将掌力全数灌入了净圆的胸口。 沈穆的手掌刚刚按到净圆的胸口,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骨裂之声,亦没有脏器爆裂之声,入手之处唯有松松软软、空空荡荡,仿佛他的胸口只有一层皮肉,正当沈穆惊骇莫名之时,场间忽的传来一声惊呼,“大师!!” 只见楚茗面无血色,万分惊恐的望着眼前的场景,原来,净圆从中掌开始,上身竟如鼓风的布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膨胀! 柳御风亦是看出异常,饶是他向来冷静淡然,此刻也不由大叫:“叔叔小心!” 沈穆听到警告,欲要撤招,可惜手掌似被吸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使劲都动弹不得,此刻他总算明白,自己的掌力并非凭空消失,而是被那净圆尽数吸走。 “什么妖法?!”沈穆怒道,额间汗如雨下,此时他方寸大乱,右手既被吸住,左手匆忙间又劈出一掌,原想借此震开净圆,没想又被吸住,掌力自然也是尽数吸走。 净圆面目狰狞,青筋爆出,整个躯干胀至极限,忽的缓缓吐道:“南!无!阿!弥!陀!佛!”佛字尚未吐尽,沈穆的双手却是忽然一松。 乍然脱困,沈穆难以控制地向后跌去,柳御风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搀扶,却见沈穆面色惨白,浑若虚脱。 柳御风又惊又怒,急忙举起武器。 沈穆后怕不已,哪敢再让柳御风贸然行动,当下出手拦住,冷笑道:“晚辈与大师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大师何必为这母子以命相搏,不如让到一边,晚辈承诺绝不在这寺中再开杀戒。” 净圆此时周身颤抖,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缓缓道:“老衲被那毒箭坏了双肺……若是不像这般自毁身体……如何能够挡住两位施主……善恶终有报,施主何不放下恶念,追寻善果呢?” 说话间,数十个僧人终于赶到,火把熊熊燃烧,四周亮如白昼。众人顿见主持如此异样,俱是惊骇莫名,为首的一名白须僧人忽的跪倒在净圆身前,放声痛哭道:“师兄!为何这般犯傻!” 净圆俯首而笑,怅然道:“净空,出家人四大皆空,看破生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执着么……” 净空便是净圆的师弟,二人幼时一同入寺,一起经历了无数风雨。可笑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二人都已过古稀之年。此时净空痛哭不止,悲戚至极,引得周围僧人纷纷落泪。净圆哀叹一声,徐徐道:“罢了罢了……。师弟,你我一世修佛,终究无法成就普度众生的大道,如此说来,看不看破生死,亦无区别了……” 净空一听,悲戚更盛,净圆却是不再理会,自顾续道:“今日我自毁五脏六腑,使出‘大无量轮回’,只为保全这对母子的性命……大道既已无门,小道仍须恪守!今日就算是修罗当道,也要用我开宝佛光,照――亮――前――程!” 净圆的声音越来越响,待到最后四字,又有了之前的惊雷之势,同时手掌缓缓伸出,每进一寸,空气波纹层层荡开。 沈穆此时已是惊弓之鸟,一看净圆有所动作,拽住柳御风便匆忙后跃。 净圆身周激起了巨大气浪,除他以外,尽皆隐入了扬尘之中,此时他的手掌即将完全伸出,空气波纹越来越急,直至沸腾。 轰的一声,掌劲如飓风一般冲出,沈、柳二人根本来不及躲避,瞬间便被吞没。 沈穆原本便是虚弱,此时被这掌劲一搅,当真觉得天旋地转,死生不知。幸好柳御风对他忠心耿耿,始终将他牢牢抓住,这才勉强稳住身形。沈穆缓过神来,不由奇道:“这一掌声势浩大,威力却是全无,这和尚又在搞什么鬼?” 柳御风眼力惊人,透过烟尘亦能视物,待到他环顾四周,忽见南方有几点火光渐渐暗去,方才猛然惊觉,不由叫道:“不好,他们跑了!” “快追!”沈穆急道,说罢二人一前一后,向南狂奔而去。 许久,扬尘散去,只见净圆异象全消,单手平举,戛然而立,双目之中,竟还闪着莹莹精光,只是几息之后,终究黯淡下去…… 沈、柳二人一路追去,速度绝对不快,一来沈穆元气大伤,身法大打折扣,二来柳御风向来都是仗着武器之利,拳脚身法绝不高明。 不过净空等人亦是情况不妙,因为楚茗与沈琢玉均是行动不便,净空与另一和尚只好将他们背着赶路,速度自是大受影响。合算起来,其间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沈穆此时奔跑过急,气息紊乱,柳御风不由劝道:“叔叔无须担心,前方不远便到广备桥,侄儿先前在那儿留了一队人马以作接应,均是训练有素的弩箭手,足以挡下他们。” 沈穆一听,心中大喜,赞道:“不错……贤侄越发长进了!”说话间足下不仅没有减缓,反而越来越急,“既然如此,我们更须尽快跟上,免得那些和尚一见没了去路,又向别处逃窜!” 看见沈穆如此狂热地追杀这对母子,柳御风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渐生犹豫,如今楚茗与沈琢玉的境遇和他幼时何其相似,一样是叔伯夺位,一样是父亲惨死,一样是亡命天涯……正当柳御风胡思乱想之时,却听沈穆叫道:“贤侄快看!那群和尚已然上桥!” 柳御风翘首望去,黑暗之中,只听“嗡”的一声,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 “哈哈,他们中伏了!”沈穆欣喜若狂,足下几番发力,广备桥已是近在咫尺。 几个腾跃之后,沈穆急冲而上,全然不顾身子虚弱,惊天掌力肆意连发,普通僧人哪是他的对手,几乎一碰掌力便被掀翻在地。 柳御风缓缓停下脚步,独自立于桥尾,举起武器,凝视场间乱况。 只见桥头高处,一队弩箭手排成一列,不断释放弩箭,起初仗着地势之利,尚能快速收割人命。 待到僧人发现中伏,便迅速组织起了防御,同时放下楚茗母子,将其围在中间,利用戒棍结成阵法。一时间长棍乱舞,弩箭纷纷落地,再无大用。 沈穆当机立断,跃入棍阵之中,扬手夺下一根长棍,随后单手一挥,砰砰砰,撞击声四起,阵法为之一乱,弩箭手乘机一阵猛射,瞬间又有十几个僧人倒地。 净空大喝一声,干拔而起,竟是越过重重僧人,直向沈穆压去。 沈穆笑道:“晚辈领教!”掷出手中长棍,同时迈开步子,双掌齐出!长棍正巧撞上了净空的双拳,净空此时悬空,无处借力,身子为之一窒,还未缓过神来,沈穆的肉掌已然送上,正中净空前胸,净空狂吐鲜血,竟被生生顶了回去。 “大师的实战经验,未免太少了一些!”沈穆张狂至极,再次接住方才被净空打飞的长棍,抡成大圈,横扫四方。 净空跌入阵中,引得阵法大乱,加上沈穆的蛮横打法,阵法很快土崩瓦解。弩箭手再次大显淫威,一时间血雾弥漫,惨烈无比。 净空心中绝望,想起净圆死前遗愿,悲从心生,大叫一声:“夫人请随我来!剩余弟子挡住这贼人!”说罢奋起余勇,双手各持一根长棍,竟向桥头冲去。 沈琢玉之前一直神志不清,此时总算醒转,只见入眼之处尽是死尸,心中惊惧可想而知,立时吓的大哭起来,可是苦于说不出话,只得嗷嗷大叫。 楚茗看的心疼不已,只得轻轻抚摸沈琢玉的后背,心道此时后退无路,唯一能做的便是跟着净空一路冲去,兴许还有生机。 楚茗便是这样的女子,越到危境越发坚强,当下一把抱起沈琢玉,跌跌撞撞,紧跟净空而去。 弩箭手毫不留情,弩箭破空而来,净空嘶吼连连,数支弩箭入体也浑若未觉。 楚茗看到前方的净空已然成了血人,步履也渐渐蹒跚,可是距离桥头,还有数十步之遥!犹豫间回首一望,背后僧人竟已尽数倒地,沈穆面色潮红,表情疯狂,缓缓逼了上来。 又过一阵,净空流血过多,逐渐意识模糊,支撑不住,此时距离桥头仅有短短十步,“大道既已无门,小道仍须恪守!”净圆的遗言又在耳边响起,净空忽的聚起余力,猛然将那两根戒棍向着前方掷去,戒棍力道雄浑,荡开无数弩箭,在那弩箭手队伍中一路扫过,顿时,弩箭手倒下一片,阵型大乱。 不过与此同时,又有数支弩箭射入净空身躯,净空终于身子一晃,似是带着一丝不甘,轰然倒地…… 楚茗微微一愣,此时前方再无保护,随意几支弩箭都能要她母子性命,后方又是状若厉鬼的沈穆,当真是走投无路。 此时黎明已近,天色却愈发阴沉,这长达一夜的厮杀,就要落下帷幕。凉风吹过,偌大的广备桥上,再无一人能够依靠,偌大的天下,也再无一人会来营救他们。 楚茗终于彻底绝望,方才的余力早已用尽,此时,她第一次有了放弃的念头。桥头的弩箭手渐渐收拾队伍,数十把弩箭同时举起,却是迟迟没有放箭,也许,在这些弩箭手眼中,似乎已无放箭的必要。 桥下的五丈河恰逢洪涝,水势甚急,一波波浊浪打在桥墩之上,发出刺耳的啪啪之声。 沈穆邪笑一声,终于冲了上来,此时他已亢奋到极点,心道只要手诛这对母子,便能一尝夙愿、梦想成真! 忽然!楚茗凄然一笑,一咬牙关,抱起沈琢玉,直向桥边冲去! 沈穆身子一震,他距楚茗尚有几步之远,若她选择跳下桥去,自己绝难阻止,当下双目圆瞪,急忙高呼:“御风!快!快射死他们!” 柳御风见证了桥上的惨剧,原本沉浸在奇异的感觉之中,此时乍听沈穆叫唤,猝然惊觉,习惯性地举起武器,拉满弓弦。 可当他看见那孤立无援的母子时,犹豫之感再次袭来,弓弦竟是难以松开,直到沈穆再次叫道:“你在作甚!快放箭!拦住他们!”柳御风一个激灵,指尖一颤,羽箭飞出,可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命中目标,反而正中旁边的石墩。 沈穆长叹一声,柳御风猛然惊醒,这是自他艺成以来,第一次失手。他急忙拉起弓弦,欲要补上一箭,可惜为时已晚,楚茗母子已然跃下,待他转头看去,却正巧撞上沈穆极度愤怒的眼神! 噗通一声,楚茗带着沈琢玉跃入了滚滚洪水之中,急切间,沈穆凭栏而望,四顾搜寻,可是河水滔滔,哪还有半个人影…… ------------ 正文第一卷 孤叶飘摇之卷 ------------ 第001章 愁死阎王 一阵微风吹过,似是少女柔夷,鲜嫩清新,轻摆几树杨柳,犹带几缕芳香。 垂柳之下,架着数阶木板,三两村妇挽起衣袖,聚在此处清洗衣物。 一段段素净小臂,被那湖面一印,恰似水中白藕,而那烂漫笑脸,正如盛放的水莲,让人远远而观,不忍上前。 人间便是如此,春日一到,就算再平常的景物,也能现出无限生机。 “鱼儿~鱼儿落入网喽——老头~老头笑开颜呦——” 沧桑有力的歌声遥遥传来,一个老翁身披斗笠,撑着长篙,顺着清波缓缓而来。 洗衣的村妇一见,纷纷站起身来,操着脆生嗓音,挥手招呼:“你好啊!老鱼仙!” 那老翁摘下斗笠,哈哈一笑,单手拢在嘴边,大声回道:“你们好啊!” 老翁便是远近闻名的捕鱼高手,又是个老好人,是以相邻好友便给他取了个雅号——“老鱼仙”。 正当老鱼仙准备停舟靠岸,忽听一声惊呼,一个头戴花布的村妇满面惊恐,抬手指着老鱼仙,高叫着“后面!后面!”恍若白日见鬼。 惊呼一起,其余村妇纷纷看去,均是大惊失色,胆小一些的,扭头便跑。 老鱼仙拍拍脑袋,自言自语道:“老头我何时这般吓人了……”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嗷嗷”叫声,不觉间转过身去。 这一转身,顿时愣住,只见一只绿色怪物张牙舞爪,正欲爬上小舟。 老鱼仙吓得魂不附体,惨叫一声,纵身跃入湖里 ……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关桥村村口。 一个老翁浑背着稚童,飞也似地冲进渔村。二人浑身湿透,更有许多碧绿水草,挂在身上。 来往农夫见到老翁,不由好奇,纷纷询问:“老鱼仙!这是去哪儿?” “老鱼仙!这小孩是谁?” “老鱼仙!” …… 老翁便是老鱼仙,此刻他顾不上搭话,一路不停,直向村尾而去。 村尾只有一间土屋,低矮的竹制篱笆圈出了一个小院,其间种着众多植物,长相奇异,绝不是普通蔬菜。 老鱼仙来不及叫门,径直冲入小院,顶开破旧的小门便闯了进去。 只见屋中放着众多柜橱,其上更有无数箩斗。 一个布衣男子蹲在炉边,十数个陶罐排成一列,均是冒着氤氲白气。 这时间,一股难闻的药味儿弥漫四周,冲的老鱼仙差点晕死过去。 强自屏住呼吸,高声呼道:“贾神医!快救命啊!” 那布衣男子神情专注,死盯着陶罐,闻言看不都不看一眼,只是伸出一指,竖直放在嘴前,长长地“嘘”了一声。 老鱼仙急得连连跺脚,四处一望,看到墙角一张破旧小床,急忙将那背上的孩童抱了过去,再次高声叫嚷:“贾神医!快来救命啊!!” 可那布衣男子置若罔闻,似乎眼中除了那药罐,再无其他。 老鱼仙急叹一声,不再白费口舌,伸手便将布衣男子拽了起来,直向床边拉去。 男子顿时暴跳如雷,厉声叫道:“好你个老鱼仙,快放手!别坏了老子的大事!” 老鱼仙哪管他的什么大事,犹自说道:“什么大事小事,救人才是正事!!” “老头,你放不放手?” “老头不放!” “放手!” “不放!” …… 正当二人来回拉扯之时,“砰”的一声巨响,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陶罐炸得粉碎,废渣之中升起袅袅青烟。 “诶!!”布衣男子哀叹一声,趁着老鱼仙发愣,甩开了他的手臂,趴到地上搜寻起来。 摸索了一阵,方才站起身来,脸上尽是失望,直如丢魂一般。 忽的想到什么,摞起衣袖冲将上来,拽住老鱼仙的衣领便破口大骂:“老鱼仙啊老鱼仙,你还老子宝贝,还老子宝贝!” 老鱼仙刚刚亦是吓得不轻,支支吾吾道:“什么……什么宝贝,老头何时拿你宝贝了!” 布衣男子贼眉鼠眼,说话之时,两根鼠须上下颤动,瘦脸涨得通红,“什么宝贝!?老子守了三天三夜,就为了那锅‘愁死阎王’!就差一丝儿丝儿便成功了!” 老鱼仙一脸茫然,完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憨憨一笑道:“好了好了,既然老头坏了你的宝贝,那你上月欠老头的鱼钱,老头就不跟你计较了,如何?” 说到鱼钱,布衣男子立时犹豫起来,眼珠一转,疑道:“此话当真?” 老鱼仙挠了挠头,正色道:“当真。” 布衣男子一听,转怒为喜,打了个哈哈道:“呵呵,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宝贝,老子再煮一锅便是……既然老鱼仙你这么大方,老子也不跟你计较了!” 二人一个自称老头,一个自称老子,却不知哪个更老一些,当真滑稽无比。 说起这布衣男子,便是这小小渔村中唯一的一个郎中。 许多年前,他突然来到这里,从此结庐行医,至于他从哪里来,却是无从得知了。 虽说是郎中,却又极少有人请他看病,附近的居民宁愿多走几里跑去别处,也不愿意来他这里。 这其中的原因有二:其一,他性格乖张,自负无比,总是自称神医,可惜他本家姓贾,于是便成了“假神医”; 其二,他看病用药向来另辟蹊径,总将病人当成是实验对象,闹得不少人看病不成,反被折腾得不轻。 但是老鱼仙却十分相信于他,这其中缘由便是,几年之前老鱼仙得了场重病,可他平时捕鱼多是送给乡邻,极少要钱,因而家徒四壁,根本没钱治病,走投无路之时,正是贾神医慷慨出手,治好了他。 不过,在那之后,老鱼仙必须天天送上三条活鱼。这一送,便是三年。 老鱼仙为人敦厚,自是不以为然,不过乡里之人却是觉得,贾神医不过治了一次病,却要老鱼仙连送三年的活鱼,当真是贪得无厌,如此一来,贾神医的“医馆”更加无人光顾了。 不过,老鱼仙却是十分清楚,贾神医为人虽然斤斤计较,却绝对不是唯利是图。 他要求送三年活鱼,不过是因为他极爱吃鱼,一日三餐,无鱼不欢,而老鱼仙能用来报答救命之恩的,也只有鱼了…… 眼下三年之期虽然早过,可是老鱼仙还是经常给贾神医送鱼,不同的是,贾神医总会坚持支付银两,绝不白吃,可惜他亦是一穷二白,故而一来二去,鱼钱便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眼下贾神医总算松开了老鱼仙的衣领,老鱼仙得了自由,不由长舒口气。 贾神医心情甚好,自顾着微笑道:“诶对了,老鱼仙你刚才说要救命,怎么,你又哪里不舒服了?” 此言一出,老鱼仙一拍脑门,就像刚被刚被点燃的爆竹,忙将贾神医拽到床边,连连说道:“快快快,快看看这孩子!” 贾神医朝那床上看去,谅他阅病无数,此时也是微微一愣。 只见床上的孩童浑身赤红,身子不断颤抖,一双漆黑眸子之中,瞳孔大小不断变化,更奇的是,孩童的手臂小腿等处,鲜红的经络清晰可见! 贾神医长吁一声,探出一指切中孩童的手腕,眼神几度变化,眉间川字越来越深。 老鱼仙看出厉害,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贾神医松开手指,方才问道:“如何,这孩子能医么?” 贾神医沉吟许久,沉声问道:“老鱼仙,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老鱼仙叹了口气,坦诚道:“非亲非故,是他自个儿爬上了老头的渔船,然后晕了过去,老头看的不忍,这才带他前来看病。” 贾神医闻言连叹三声,却是久久不语,急的老鱼仙抓耳挠腮,“到底如何,能治不能治?!” 贾神医忽的郑重无比,缓缓道:“这孩子并非生病!” 老鱼仙一愣,急声道:“这是什么话!任谁看到这孩子,都知道他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贾神医又叹一声,高声道:“急什么急!老子话没说完!这孩子的确没有生病,他是被人用内力所伤。如果治疗及时,本应还有机会康复,可不知为何,又受了极寒之气,可说是雪上加霜。如今伤势延误太久,就算神仙下凡,也是救他不得!” 老鱼仙一听,怔了半晌。 “嗯……” 孩童的呻吟打破了寂静,二人同时望去,只见孩童冷汗涔涔,纤薄的嘴唇瑟瑟发抖。 老鱼仙看的心头一痛,却听贾神医嚷道:“别愣着了,甭管怎样,先将他体内的寒气驱除……”说话间,已动手脱去孩童的衣裤。 老鱼仙这才恍然,于是上前帮忙。 “老头……别嫌老子啰嗦,这孩子既然受了如此重伤,来历定不简单。莫要因为一时好心,惹祸上身。你与他既然非亲非故,又何必……”之后的话终究残忍了些,贾神医并未说出,这会工夫,已将孩子衣物脱去。 老鱼仙幽幽看了孩子一眼,似是自言自语道:“老头我无亲无故,无妻无子,从老头看到这孩子起,就知道定是老天可怜于我,才将这孩子送到了老头的小舟……”说着说着,浑浊老泪簌簌落下。 贾神医听得心中酸楚,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小屋中安静下来,只剩老鱼仙轻轻的啜泣声。 就在此时,贾神医灵光一现,轻声吟道:“除非……” 只是说到一半,又将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老鱼仙却似抓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拽住贾神医的袖子,一双老眼精光四射,“除非什么!” 贾神医犹豫再三,忽地叹道:“除非用那‘愁死阎王’,不过那药尚未成功,更未找人尝试,若是死马当活马医,倒是可以一试!” ------------ 第002章 神药巧成 老鱼仙抹去眼泪,脱口问道:“你说的是方才炸掉的……” “呸!什么炸掉的,这药本是如此!” 贾神医踱起步来,伸手捋了捋鼠须,“老子已研制多年,一直没有成功,不过最近摸着点门道,这药只在古书之中曾有记载,传闻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效用太过逆天,是以药成之际,也是自毁之时!若要成功,须在最后一刻,釜底抽薪!当然……到底能否成功,老子也不敢保证……” 老鱼仙犹豫再三,咬了咬牙道:“好!贾神医你救过老头一命,老头信你!” “嗯……这孩子便暂时留在这里,你也莫要走了,也好帮把手……”贾神医长叹一声,收拾起地上的陶罐残骸,自去鼓捣草药去了。 老鱼仙一时心乱如麻,只得暗暗祷告:“菩萨在上,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 随后的几日,老天换了脸色,一改之前的明媚,变的寒意阵阵,阴雨绵绵。 不过春日便是如此,时冷时热,春雨随风便来,润物无声。 老鱼仙愁眉苦脸,静静地坐在小屋门前。 距离那日来到此处,已有好几日了,虽然贾神医昼夜不停,尝试多次,却均已失败告终。眼看着孩童体温越来越高,皮肤越来越红,老鱼仙愁坏了肝肠。 叹了口气,揉了揉膝盖,正欲起身,忽听屋内一声大叫:“老头!快来啊!不得了了!” 老鱼仙心中一颤,莫非……莫非是炼药成功了! 当下欣喜至极,匆忙起身,可是刚进屋内,他便看见贾神医上蹿下跳,追着一个光溜溜的孩童满屋乱跑。 老鱼仙神色一呆,这孩子怎么爬起来了…… 来不及细想,贾神医已然惨叫起来:“啊呀我的小祖宗啊!!别……别!啊呀!” 随后便是七零八落之声,原来就在方才,孩童忽然从那床上爬起,继而发疯一般,双眼紧闭,双手乱舞,凡是触到的东西便一把抓起,摔个粉碎。 翩翩又身手敏捷,躲闪间的功夫非同小可,任是贾神医如何阻拦,都碰不着他的衣角。 这边老鱼仙亦是加入其中,与贾神医前后包抄,如此一来,孩童再跑不掉,径直撞入老鱼仙的怀里。 贾神医长舒口气道:“幸好没有摔了那药罐,要不然,这次的功夫又白费了……” 话音未落,孩童忽地“嗷嗷”大叫,四肢拼命挣扎,老鱼仙一时不慎,竟然让他脱身! 孩童得了自由,却是足下不稳,一个踉跄,便向一旁的水缸跌去—— “哗!” 水花四溅,孩童半个身子沉入缸里,竟是瞬间平静下来。 老鱼仙急忙将他捞出,只见孩童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已然昏迷过去。 贾神医却是顾不得孩童,因为溅出的水花正巧不巧,刚好泼到了旁边的药罐,随着“嗤——”的一声,药罐湿尽,薪火也是熄的彻彻底底。 禁不住仰天悲叹:“哎!又白忙活了!这孩子……这……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老鱼仙摇了摇头,将孩童重新安顿好,心道若不然还是将这孩子送去别处,试试也无坏处…… 正当此时,却听贾神医哈哈大笑起来,老鱼仙转头看去,只见贾神医抱着那陶罐,手舞足蹈,一边叫道:“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都浇灭了!”老鱼仙心道,“莫非几次不成,打击太大,贾神医精神不太正常了?” 那边贾神医却是抱着陶罐欣喜若狂,哈哈笑道:“这一泼水,实在是妙,实在是妙啊!” 老鱼仙一把拽住贾神医,“莫非……真的成了!?” 贾神医双目精光爆射,慨然道:“错不了!错不了!这孩子命不该绝啊,竟在神药将成之时发起疯来,又是妙到毫巅地泼了凉水!你看,看这!”说罢指着怀中药罐,只见药罐四周,青气缭绕,隐隐散着幽香。 神药既成,老鱼仙满心欢喜,急切道:“那还等什么!快让孩子服下!” 贾神医却是鼠目一转,犹豫起来。 老鱼仙心急如焚,不由分说便去抢夺,贾神医连连后退,将那神药护在身后,可是老鱼仙步步紧逼,无奈之下,只得大喝一声:“且慢!要是老头你再上前一步,老子便把它砸了!” 老鱼仙立马止步,不解道:“不是说好用它给这孩子治病的么!怎么?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又舍不得了?!” 贾神医沉声道:“老头,不瞒你说,老子也知道,乡邻总在背后骂老子,说老子给病人乱吃药,真是放屁!他们懂什么,老子好歹也算是个大夫,也懂医者父母心!这‘愁死阎王’毕竟不是普通草药,就算已经成功,也不能贸然服下。” 老鱼仙一听,就差给这贾神医跪下了,急呼道:“这孩子命悬一线!难道你要守着神药,见死不救么!” “当然不是,老子怎会见死不救,如果老子是那样的人,今天就没你老鱼仙这号人物了!” 此话一出,老鱼仙一时语塞,怔了许久,方才苦着脸道:“到底要如何,你才肯救这孩子……贾神医!你这是干嘛!” 只见贾神医将那药罐打开,仰头便“咕咚咕咚“大喝起来。 老鱼仙惊怒交加,抬手便抢,只觉入手极烫,不由撒手,倒是贾神医本事了得,双手抱的稳稳当当。 老鱼仙暗觉神奇,刚要叫嚷,却见贾神医放下药罐,嘴唇之上,尽是水泡,当真惨不忍睹。 看来,贾神医的嘴巴并不似双手这般不惧高温。 “贾神医……你……” “你什……么你,一个……一个时辰……之后,唔嗯……如果……老子没事,便将……”说到后来,贾神医已然剧痛难忍,眼泪鼻涕全都流下。 老鱼仙总算明白贾神医的良苦用心,想要说些什么,喉间却似堵住了一般,终究成了一声喟叹。 这一个时辰十分难熬,贾神医虽也敷了些止痛草药,却依然疼得咝咝呻吟,老鱼仙坐立不安,深怕贾神医有什么异常。 二人相对无言,时光缓缓流过,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惨呼打破了平静,老鱼仙和贾神医同时惊起,只见孩童正在床上挣扎,口中虽不能言,却是嗷嗷怪叫,恍若梦靥一般。 老鱼仙急道:“这一个时辰也该到了!”抢上前去端起药罐,将那药汁倒入碗里,只见药汁呈现淡淡青色,浑浊不堪,着实瘆人。 贾神医此时自觉并无异感,也便不再阻拦。 老鱼仙小心翼翼地将那药汁灌入孩童嘴里,孩童眉头紧皱,不停挣扎,倒有大半溢出嘴角。 贾神医甚是紧张,静静候在一侧。 少顷,孩童竟是平静下来,呼呼睡了过去,二人一看,自当认为神药起了作用,喜不自禁,抱作一团。 就在二人放下心事,以为再无危险之时,异变徒生! 孩童忽的睁开双眼,大叫起来,一双小手直向脸蛋抓去,老鱼仙阻止不及,几息的功夫,孩童便已满脸血痕! 老鱼仙再不犹豫,一把抱起孩童,闯出门去。 贾神医疾呼不止:“老头,你这是干嘛去啊!老头……” 老鱼仙头也不回,冒着细密小雨,一路疾奔,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 贾神医望着泥泞小路的尽头,脸上竟是带着一抹笑意,口中喃喃:难道这就是天意…… 老鱼仙看到方才的异象,再也不信什么神药之说,带着孩童昼夜赶路,走了不知多远,访了不知多少“神医”,结果却是如出一辙。 大多数郎中都是无利不看病,直接将他挡在门外,难得有个郎中愿意大发善心,却是一见孩童便直摇脑袋,只说一句,“病入膏肓,不必再治!” 三日以后,老鱼仙心力憔悴,背着孩童回到了自己的茅屋。 茅屋简陋,雨大之时,甚至漏水。 老鱼仙别无他法,将孩童安置在竹床之上,又在其上披上厚厚干草,至于自己,只得在地上随意铺些茅草,勉强能有个躺下的地方。 孩童还是时好时坏,好时尚能安稳躺着,一旦坏起来,直如疯子一般。 如此折腾了几回,老鱼仙便似老了几岁,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老天哪天将这“礼物”收了回去。 又过了几日,孩童还是昏迷,因为长期无法进食,身子已如干尸一般,只剩皮骨了。 不过也并非毫无起色,至少每日发狂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此时,老鱼仙才渐渐觉得,也许那日的神药并非全无用处…… 老鱼仙看到希望,更加悉心照顾,无奈贫穷,只能煮些稀薄白粥于他,到了后来,孩童渐渐安稳一些,他便抽身出去打渔,如此一来,又可以熬些鱼汤权当滋补了。 形势总算在一月之后开始好转。 那日清晨,孩童竟是忽然苏醒过来,而且并无任何发狂征兆,枯瘦蜡黄的小脸之上,一双眸子暗淡无光,却是分明带着无限好奇,望着眼前这个老翁。 老鱼仙原本正在张罗鱼汤,转身之时,乍见那双眸子,手中破碗不慎一松,两行老泪却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沈琢玉费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粗陋无比的屋顶,稍稍侧了侧脑袋,这才发觉自己竟在一间极其破旧的茅屋之中。 屋里陈设寒酸,除了一个灶台,一张方桌和一只木凳,便什么的没有了。 当然,还有一个正在忙碌的苍老背影。 “是他救了我么?”沈琢玉不由自问,脑中却是传来一阵剧痛,先前的场景零零碎碎,渐渐涌现出来。 那日楚茗将他抱紧,纵身跃入河中,水势甚急,沈琢玉只觉得河水不断地从耳鼻口中灌入,渐渐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漂在水面之上,身子却没下沉,扭头一看,衣领竟被一棵浮木勾住,庆幸之余,急忙四顾而望,希望娘亲同样无事,可惜四周只有茫茫水浪,哪有半个人影。 几番挣扎之下,勾住他的树杈竟是折断,他还没来的及反应,便又被再次冲走。 这段河道已无之前那般湍急,沈琢玉紧呀牙关,奋力摆动四肢,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一次次探出水面,可惜还未喘过气来,又被水势卷了进去。 如此浮浮沉沉,又不知过了多久,水势总算平缓下来,可是沈琢玉筋疲力尽,再无力气游向岸边了。 正当他濒临崩溃之时,忽见头顶之上,划过一条长长黑影。 他根本没有意识去思考那是什么,正如所有的溺水之人一样,全凭着本能,奋力地游向最后的希望。 之后的事情,便是老鱼仙与孩童天意一般的相遇。 此时,老鱼仙转过身来,“哐当”一声,那碗摔了个粉碎。 下一刻,沈琢玉的小手已被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握住,一股清晰无比的暖流缓缓传来…… ------------ 第003章 哑巴少年 韶华易逝,时间如白云苍狗,三年流水而过。又到了阳春三月,五丈河下游,一条小河似是玉带,遥遥没入村落之中。 特特马蹄自那河边花丛响起,细风之中扬起微尘。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一首绝句吟的如痴如醉,在人心中又平添几分春意。 马蹄停在了一家酒肆门口,这酒肆依河而建,其后便有一座细窄拱桥,只见酒肆之外,一青一白两面酒旗迎风微摆,旗上书着“关桥难渡”四字。 “没想如此小村,还有这般雅致的酒肆!今日我林大仙便大驾光临,品上一品!” 骑者道士打扮,却是生得丰神俊逸,白衣轩举,言罢翻身下马,一步三摇,悠悠进了酒肆。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林灵素吟诗不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甩衣摆,洒然而坐。 邻桌一个大汉袒胸露背,听罢斜瞟一眼:“哼,便是多了这些无用酸儒,才有今日我大宋的羸弱之风!” 对面的精壮汉子哈哈一笑:“刘兄所言甚是!书生误国,历来如此!” 二人一时心中畅快,将那身前烈酒一饮而尽。 林灵素微微一笑,高声笑道:“依贫道看来,愚蠢狗熊,就算再多,亦是无用!” “啪!”刘旭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酒碗哐当乱转,“放屁!臭道士,你骂谁狗熊!” “哈哈,想我林大仙就算放屁,那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林灵素自顾着端起酒杯,浅饮一口。 “找死!”刘旭大喝一声,眼看就要动手,精壮汉子却是一跃而起,抬手按住刘旭一肩。 “邱兄!为何阻我?”刘旭喝道,言下十分不快。 丘上卿附上前去,轻声说道:“大会将近,莫要生事,此人绝不简单!” 刘旭闻言一鄂,闷叹一声,一屁股坐下,桌上烈酒顷刻见底。 此时店里走进一老一少,年老的头戴斗笠,身披渔网,年少的粗布麻衣,裤腿摞起,肩上挂着数个鱼篓,生得却是剑目星眉,唇红齿白,只是眼神之中,满是愁意。 店家见了二人,满面喜悦,“老鱼仙,看来今日又是大丰收啊!” 老者爽朗一笑,不置可否,少年却是掀开竹篓,高高举起,尽是炫耀之意,只是“嗷嗷”乱叫,不见囫囵说出一句。 店家嘻嘻一笑,接过鱼篓,随手递上一串铜钱,放入少年手中。少年如获至宝,也不细数,尽数藏入腰间。 “原来是卖鱼的,奶奶的!生得倒是白白净净,怎么是个哑巴!”刘旭方才憋气,正愁无处发泄,此话说的阴阳怪气,甚是粗鄙。 场间众人均是脸色一变,老者眉头一皱,方要开口,少年却是轻轻拦住,脸上不见悲喜。其余之人有心出头,可看到刘旭容貌凶悍,体格魁梧,霎时没了胆气。 “哑巴虽不能言,到底还是个人,可是狗熊么……即便再牙尖嘴利,终究是禽兽!”林灵素随口接道,话音刚落,一双肉拳已然送到眼前。 林灵素嘴角微扬,下盘稳坐,端起杯酒,仰头灌下,却是借势让过一招。刘旭轻咦一声,单腿上撩,欲要逼他起身。 “来来来,乖熊儿!贫道请你吃酒!”林灵素举杯平伸,直向刘旭脸上送去,这一下极其突然,刘旭忙于让过,方才还是重心在前,此时猛然一撤,顿时摔得人仰马翻。 林灵素哈哈大笑:“谢便谢了,何须行这‘四脚朝天’大礼!” 店中一静,忽然轰的一声,宾客齐声叫好。 刘旭脸色铁青,犹不死心,却被丘上卿强行按住,一路架出店去。刘旭耍泼起来,高声叫嚷:“待我见到沈大侠!定然叫你好看!”随后便是一声接着一声的“臭道士”,直到越来越轻,想是走远了。 少年乍听“沈大侠”三字,眉间竟是一皱,撒开腿脚便追了出去。老者不由一鄂,匆匆向林灵素道了声谢,便也跟了出去。 少年跑的甚慢,待到追出去时,早不见刘、邱二人的影子。倒让老者赶了上来,柔声问道:“阿玉,怎么了?” 少年便是沈琢玉,此时距离当日,已过三年。昔时的孩童,如今也已长成俊逸少年,容貌变化颇大,如不是朝夕相处,绝难一眼认出。 沈琢玉不发一言,无奈摇头。 二人正欲回转,忽见一人脚下生风,疾奔而来。 “二位留步!”那人高呼的时间,已然跑到近前,“嗤”的一声,脚下一顿,身形骤停,激的脚下扬尘四起。饶是不懂武功之人,亦知这一手非同小可。 来者竟是邱上卿,老鱼仙心中气他们嘲笑沈琢玉,当下不客气道:“都被打跑了,又回来作甚!” 丘上卿脸色一苦,拱手道:“在下丘上卿,我那兄弟方才多有得罪,但是我等绝非欺负弱小之辈,这里抱歉则个!” 此话一出,老鱼仙十分诧异,沈琢玉却是混若未闻,上前拉扯丘上卿的衣袖,嗷嗷直叫。 丘上卿想他定是还在生气,心道:只要他们不要将方才的事情传将出去,让他出出气也无妨。 老鱼仙却是眉头一皱道:“阿玉,你是否有话要说?” 沈琢玉回头嗷嗷一叫,头上大汗淋漓,老鱼仙忙道:“不要着急……”说罢就近折了一根树枝,递了过去。 沈琢玉接过树枝,忙蹲下去,“唰唰唰”写了起来,许久方才起身。 丘上卿眯眼瞧去,只见地上歪歪斜斜一行痕迹,“沈大……是……”除了这三字依稀可以辨认外,还画了一个似是蚯蚓的图案,丘上卿苦思幂想,始终认不出那是何物。 沈琢玉苦于说不出话,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道若是当年多认几个大字,此时亦不用如此尴尬了。 倒是老鱼仙横竖一看,奇道:“阿玉,你画只虾子作甚?” 沈琢玉一听,欣喜若狂,手指着老鱼仙嗷嗷大叫。 丘上卿灵光一闪,“虾?……哦,在下懂了!小兄弟,你是否在问我,沈大侠是谁?” “啊啊啊……”沈琢玉连连点头,原来他识字不多,除了自家姓氏和“大”“是”之类笔画较少的文字尚可勉强写出,稍复杂些的,便无能为力了。 比如“俠”字……思来想去,便取了个谐音,画了只虾子。 偏偏画技太差,画的虾子浑似蚯蚓,若不是老鱼仙一辈子与这些鱼虾为伍,恐怕也难认出。 丘上卿哈哈一笑:“小兄弟真是有趣!不过话说回来,沈大侠如今在武林之中,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在下此次进京,便是要参加沈大侠举办的英雄大会!咦……小兄弟当真不知么?” 老鱼仙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头我打了一辈子的渔,从没管过那树林武林,更是从未听过什么沈大侠!” 丘上卿莞尔一笑道:“老伯此话在理,倒是在下疏忽了!既是如此,小兄弟你可听好了,这沈大侠,说的自然是北武林翘楚,东京沈家家主,沈穆沈大老爷!” 轰的一声,沈琢玉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似有东西碎成一片。 “父亲因为那人而死,母亲也因为那人生死未知,而如今,那人摇身一变,竟是成了沈家的家主,还被人称作什么沈大侠!”沈琢玉心中狂呼。 可他自己呢,那日经脉受创,一剂“愁死阎王”虽然救他一命,可是并不能让他完全康复。三年来,贾神医想尽办法,“愁死阎王”亦是吃下无数,却仍不能根治他的经脉之伤。 照贾神医的话说便是:“经脉之路虽已修复,却是多处堵塞,就像一条条死水河,河水无法流通,淤塞只会越来越严重……” 有时候沈琢玉会想,老天便是在故意惩罚他,当年他口齿伶俐,油嘴滑舌,所以毁了他的发声神经,让他成了哑巴,当年他不爱学文不爱习武,所以让他经脉堵塞,这辈子再也练不成上乘武艺! 起初他还不信,靠着当年观看父亲练剑的零碎记忆,自己练习,只是练着练着他便发现,每到需要使劲之时,一股刺痛便会席卷全身,如此反复多次,还是如此。 久而久之,练好武艺再去报仇的念头也渐渐淡了下来。 可是如今既然得知沈穆的消息,他怎能苟且偷生,继续呆在渔村? 丘上卿眼见事情已毕,正要告辞,沈琢玉忽的双手齐出,将他胳膊牢牢抱住。 “小兄弟这是作甚?”丘上卿奇道。 沈琢玉双目圆瞪,嘴唇紧咬,手指连连比划,丘上卿忖道,莫非这孩子不仅是个哑巴,而且是个疯子? 老鱼仙看出些名堂,幽幽说道:“阿玉是说,能否带他同去……哎……阿玉,为何非要见那劳什子的沈大侠呢?” 沈琢玉连连点头,丘上卿却是微微一叹道:“并非在下不愿成人之美,实有难言之隐,不瞒小兄弟,此次武林大会限制颇多,其中便有一条,只有取得英雄柬的人,才能入场,且是一人一柬……”说罢再不想多做纠缠,抽出胳膊,匆匆拱了一手,身影一晃,绝尘而去。 沈琢玉伏倒在地,十指嵌入泥里,泪水奔涌而出,如此下去,要见那人都是千难万难,如何才能报仇雪恨? 老鱼仙虽然全不知情,却是心疼至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恨自己不认识那什么沈大侠,若不然定是立刻便带他前去,就在此时,忽听身后传来爽朗笑声, “小娃娃,贫道带你去找沈大侠,如何?” ------------ 第004章 重回东京 林灵素摊了摊手道:“正巧贫道也想去凑凑热闹,身边却是缺了个道童,看你长得眉清目秀,倒是很合贫道口味!” 沈琢玉一听大喜,立马擦去眼泪,忖道:这个道士似乎武功不差,不如暂时跟着他,其他的事情,再作打算……当下表现的喜出望外,猛地跪倒下去,连连磕头。 这番变化倒让林灵素十分意外,当下心情大好,“好好好!看你这般虔诚,本大仙便收了你!”单手一伸,便将沈琢玉搀了起来。 “三日之后,贫道还会回到这里,过时不候!”林灵素言罢转身,哈哈一笑,将一壶美酒挂到腰间,随手牵过马缰,迤然登上关桥。 “杨柳熏风惹人醉,一过关桥无故人……” 林灵素的声音渐渐远去,一阵微风吹过,真的带来淡淡清香。 老鱼仙微微一叹道:“咱们回家……就算要走,也得收拾收拾行装……”言语间尽是落寞。 看到老鱼仙稍有些伛偻的背影,沈琢玉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中却是暗暗做了个决定。 随后三日,老鱼仙再没出去打渔,东拼西凑,总算为沈琢玉筹了些盘缠,加上一些衣服和干粮,足足装了一大包裹。 第四日一早,天色尚黑,老鱼仙牵着沈琢玉来到酒肆门前,却见关桥之上,一人一马静静而立。 林灵素见到二人,有感而发,临风吟道:“青城横北廓,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不对不对,该是‘日出’故人意,哈哈,好诗!好诗!”他胡乱改诗,却是自得其乐。 老鱼仙老泪纵横,心道孩子大了,出去看看也无坏处……可是转念又想,阿玉一定是一时好奇那个什么大会,到时兴趣淡了,没准很快就会回来…… 沈琢玉抹了抹眼泪,这回倒不是作假,他是真的舍不得这个淳朴的老鱼仙。 只是眼下大仇未报,自己绝不能偷安,当下一咬牙,毅然松开了那只满是老茧的大手,头也不回,登上桥去。 老鱼仙一阵恍惚,我的阿玉,就这样走了么? “走——”林灵素长啸一声,随手将那缰绳递给了沈琢玉。 嘚嘚的马蹄声响起,一眨眼,便消失在桥头,老鱼仙使劲伸长脖子,却是枉然。 此时东方发白,须臾,天色大亮,晨光透过枝叶,洒下万千白点。 老鱼仙心中悲戚,望着晶亮河水,讷讷发呆…… 林灵素带着沈琢玉沿着河道而行,林灵素最爱吟诗喝酒,一路行去,嘴里蹦出的诗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将大半时间耗在各处酒肆之中。 沈琢玉虽是口不能言,林灵素却十分喜爱与他说话,上至九霄天河,下至地府幽鬼,所言之事,都是沈琢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于是一个爱说,一个爱听,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走走停停,直行了半月,方才进入开封府内。 此处介于五丈河与黄河所夹之处,毗邻兰考,地势平坦,西南高,东北低,且民风尚武,江湖中人亦是渐渐多了起来。 二人弃马步行,混入人流之中,却听周围之人,多有讨论英雄大会之事。 稍一打听,便知那英雄大会正是开在东京城中。 至于为何开英雄大会,那便众说纷纭了,有人说,届时将要共商抗辽之事,还要选出武林至尊。 也有人说,大会上将有珍宝出世,得之可以天下无敌,还有人说…… 总而言之,这次大会,只要是武林中人,都不想错过。 林灵素眺望远处,若有所思,半晌,忽朝沈琢玉道:“小娃娃,再行几日,便是东京地界……贫道有些话,需要跟你说清楚……” 沈琢玉微微一愣,心道这道士平日疯疯癫癫、没个正经,今日怎么忽然如此严肃。 林灵素自然不会等他搭话,自顾着续道:“当日带你前来,全是心血来潮,一来路上有个陪伴,这是私心,二来么……你也不必瞒我,你与那沈穆的关系绝不简单。当日酒肆之中,那狗熊叫道‘沈大侠’三字,你便发疯一般冲了出去,随后又是竭力询问沈大侠是何许人也,仅凭这两点,稍加联想便可猜出,沈穆与你,若是无恩,必有大仇!” 沈琢玉心头巨震,这道士察言观色的本事竟是如此厉害。 不过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自己也不清楚,若说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可若不报仇,他千里迢迢,难道就为见那仇人一面? 林灵素目光如炬,沈琢玉这点城府,如何骗过他的眼睛,当下嘻嘻一笑:“若他对你有恩,等你到了东京,大可跑去寻他,若是有仇么……贫道倒是可以替你出气!” 沈琢玉惊骇莫名,一颗心子直欲跳出喉咙! 他怎知我要报仇?又为何要帮我? 林灵素看似飘然出尘,实则却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此时他一眼便瞧出沈琢玉眼中的狂喜,暗暗一笑,不再多言。 沈琢玉却是再难平静,双拳紧拽,心道若是这道士愿意帮我,兴许真有机会…… 二人各怀心事,如此又行了半月。 忽见道路渐渐宽敞,两侧民居雕栏玉砌、玉阶彤庭,各式水道层层交错,来往画舫川流不息,迤逦西去。 林灵素却似全然不急,脚程越来越慢,几乎每过一里,便要休息一阵。 沈琢玉隐隐觉得,林灵素似在等待什么,莫非,是在等他的答案? 如此一想,沈琢玉愈发不安,心中摇摆不定,如今他戛然一身,若是贸然说出实情,或可召来杀生之祸!可若不说,报仇之事,又该如何? 拖拖踏踏过了三日,那日正午,林灵素忽的遥遥一指,高声吟道:“千古繁华路,到此方知休!小娃娃,咱们到啦!” 沈琢玉举头望去,东京的城廓隐隐绰绰,静静候在官道尽头。 “进了城后,你便去寻你的沈大侠,贫道自去看贫道的热闹……”林灵素狡黠一笑,当先一步,迈进城去。 沈琢玉却是心中暗骂,说来说去,原本不就是一回事么? 这几日他思前想后,已然下了决定,当下嗷嗷叫了起来,惹得一旁路人掩嘴而笑。 林灵素一听,随即回过身来,“如何,决定将实情告诉贫道了?” 沈琢玉咿咿呀呀,手上不住比划,模样甚是滑稽,林灵素却是眉头微皱,他智力原本便是极高,这段时间的相处,已让他基本能够看懂沈琢玉的哑语。 林灵素看罢,幽幽说道:“既然有仇,贫道定当帮你!” 沈琢玉目光坚毅,心中兴奋无以复加,他从未想过,短短三年时间,他就有机会一报大仇。 林灵素微微一笑,忽的话锋一转,淡淡道:“那日你行了跪拜之礼,可你我还算不得师徒……之后一路为伴,贫道看你越发欢喜……” 沈琢玉此时只知道此人能帮自己报仇,哪还有半分犹豫,噗通跪倒下去,当着路上众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林灵素哈哈大笑:“好好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林大仙的乖徒弟了!咦,话说回来,到了如今,为师竟还不知你的姓名?” 这一转眼的时间,林灵素已然以“为师”自居,沈琢玉不由一鄂。 “为师倒是忘了,你又说不得话,怎么告诉为师呢?罢了罢了,此事随后再说,咱们先进城吧!”言罢甚是亲切,一手牵过沈琢玉,并肩而行。 进了汴梁东门,沈琢玉四顾而望,只觉眼前景致相比当年,繁华更甚。 入眼之处,尽是朱楼翠阁,往来商贩,络绎不绝。一条四车大道,尽用大理石铺就,直贯东西,不见尽头,两侧店铺人声鼎沸、五色齐全。 二人寻了个客栈,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去客房休息了。 林灵素与沈琢玉相对而坐,其间一张方桌,茶香袅袅,笔墨齐全。 白净宣纸之上,“阿玉”二字歪七扭八,一看便知定是沈琢玉的手笔,他从未将自己的真名告诉别人,即便是老鱼仙,也只知他叫阿玉。 “原来你叫阿玉……果真人如其名,面似冠玉……” 林灵素随意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如今既已到了东京,明日一早,你我便去打探一番,看这英雄大会到底何时举行!” 一听此事,沈琢玉便神清气足,想到很快就能报仇,不由心潮澎湃。 林灵素忽的放下茶杯,嘴角上咧,双目爆出精光,表情煞是恐怖:“不过从明日起,为师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无须多问!” 沈琢玉看惯了林灵素玩世不恭的模样,乍见他这般凶神恶煞,额间竟是吓出冷汗,只得诺诺点头,心道只要能够报仇,自然是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林灵素不再多说,自去床上休息,沈琢玉心中忐忑,一夜无眠。 次日上午,林灵素带着沈琢玉四处打探,辗转多处,事情总算问了个清楚。 原来,英雄大会的确切时间尚未确定,只说六月初六,禹王庙外,会设一擂台。凡是武林之中正道人士,均可参加。 届时比武定输赢,若能连胜三局,便可取得英雄大会的请柬,而请柬之上,自然写明了大会的时间、地点。 此时已近五月,距离那擂台比武已然不远,林灵素却是毫不着急,自那日起,再不过问英雄大会之事,就在酒楼之中,挑上一只小桌,每日替人算卦,同时放出消息,一日三卦,绝不破例。 如此这般,当真是急坏了沈琢玉,可是那一晚林灵素的警告犹在耳边,沈琢玉生怕贸然相问,惹恼了林灵素…… ------------ 第005章 擂台比武 沈琢玉起初并不相信算卦之事,可是几日一过,他却不得不信了。 林灵素逢算必准,所言之事,均是有根有据,没过几日,“林大仙”的名气越来越响,小小的客栈门庭若市。 这倒是喜坏了老板,因为林灵素每日只算三卦,又是先到先得,是以问卦之人,不得不想尽办法抢在前面。 而这最佳的办法,自然是宿在客栈里,于是客栈的客房供不应求,房价一涨再涨,直升到百两银子一晚,老板常常念叨:“这道长真是财神下凡啊!” 如此日复一日,转眼已到六月,禹王大庙的比武即将开始。 沈琢玉终究按耐不住,咿咿呀呀问起此事,大体是说,如今比武将近,难道师父不去报名么? 林灵素倒也不恼,悠悠说道:“你可知为师为何在此算卦?” 沈琢玉木然摇头。“难道你没发现,来此算卦之人,多是武林中人?而算来算去,多是问英雄大会之事?” 沈琢玉一听,心道果然如此,可是这又如何呢? 林灵素得意一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为师何须每日奔波,只须坐在这里,所有有关英雄大会的消息都会有人源源不断的送来,如今一月有余,恐怕在这东京城中,除了沈穆他自己,便是我林大仙最清楚大会的事情了!” 沈琢玉恍然大悟,心中竟对林灵素的升起几丝崇拜之意,对于报仇的信心更是添了几分。 却听林灵素又道:“至于每日三卦么,其实只是噱头,如若没有这些噱头,前来之人定是少上许多,而能抢在前面的,所问之事,不是性命攸关,便是前程财富,说到底,也是贫道最关心的事……咳咳……也是最有用的信息……好了好了,明日开始,这卦摊便要收了,该是我们师徒俩出手的时候了!” 沈琢玉嗷嗷直叫,意思是说,师父总算要去擂台了么? 林灵素却是微微一笑,淡淡道:“山人自有妙计,记住为师说过的话,为师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到时候要是报不了仇,可不要怪我……” 那日,林灵素彻夜未归,沈琢玉枯等了一夜,总算在将睡未睡之时,林灵素推门而入。 沈琢玉急忙迎上,却见林灵素脸色阴沉,出于本能的畏惧,沈琢玉身子一缩,不再上前。 林灵素冷笑一声,声音让人听得发毛:“乖徒儿……你的机会来了,给……”伸手将一物事交到沈琢玉手中。 沈琢玉小心接过,却见这东西漆黑浑圆,似是一颗硕大的丹药。 “乖徒儿,今日趁着夜色,你便将这东西扔到城西的汴河源头,其他事情,你无须多问,只需知道,它能帮你报仇!” 说完冷哼一声,摔门而出。 沈琢玉仔细观察了一番手中的丹药,虽然疑窦百出,却终究被报仇的热情盖过,心道反正师父说了,它能帮我报仇,我又何须多问? 当天夜里,沈琢玉便依言行事,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林灵素又给了他一颗相同的丹药,同样让他扔到汴河源头,如此反反复复,竟是接连做了七次,直到那日,擂台比武正式开始…… 那日一大早,林灵素心情大好,一扫前几日的阴沉,带着沈琢玉前去禹王大庙。 一路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挥汗成雨,挥袖成云。 人流之中,常有大群穿着相同衣饰的队伍,林灵素挥手指去。 “乖徒儿,你看,那群穿着紫衣道袍,背着雕花宝剑的,便是昊剑宗的,哼,都是假道士,平日为非作歹,强抢民女的勾当干的不少!” 说罢指尖一转,又向一群身穿浅绿色衣服的女子指去:“那些女子却是黄山青花派的,亦算是我道宗之人,可惜六根不净!不过……” 他话未说完,目光闪烁,随口打了个哈哈,便又急忙指向别处。 只是指来指去,都是专挑各个道家门派数落,似是全天下的道士没一个好人,当然,除了他林大仙…… 二人随着人流来到禹王庙前,只见广场之上,立着数个擂台,每个擂台长宽均有五丈,甚是宽敞。 沈琢玉此时心中奇怪,既然师父说他不准备参加比武,为何还要来到此处呢。忽听林灵素笑道:“走,乖徒儿,咱们报名去!” 沈琢玉一惊!莫非师父想通了,又要参加擂台比武了? 林灵素微笑不语,拉着沈琢玉穿过人群,费了极大的气力,总算到了报名的地方。 此处放着许多书案,几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手中执笔,接待报名之人。 林灵素看到那几个文士,忽的惊道:“沈穆好大的手笔,竟将他们请来!” 沈琢玉顺眼瞧去,只见文士共有五人,均是青衣青帽,白须白发,他们身后拉着一条横幅,其上写着“心中存公义,笔下判武林”八个洒金大字。 沈琢玉嗷嗷一叫,亦是十分好奇那些是何人。 林灵素笑道:“那是武林中十分特殊的一个门派,名叫善恶堂,门中之人仅有五个,且是同胞兄弟!他们没有厉害的武学,也没有镇派的珍宝,却有着遍布天下的情报系统,更是编制出了一份囊括所有武林人士的‘武林榜’,凡是榜上有名之人,哪天在哪里撒了泡尿,都会被他们记录下来,再根据这些武林中人平日的所作所为,将他们分为善、恶两类……且每月都会更新一次,着实有趣。” 沈琢玉听得兴起,心道以前怎么从未听过这样的门派? 林灵素忽的哈哈笑道:“更有意思的是,他们都姓‘明’,单名分别是‘天、地、君、亲、师’五字,天下名字最狂妄者,当属这五人了!所以说到底,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 就在此时,沈琢玉忽的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身材魁梧、袒胸露背,另一个身材精壮、相貌堂堂,心中不由一动,竟是当日刘、邱二人。 此时恰逢刘旭报名,明亲头也不抬,随口问道:“阁下姓甚名谁,江湖名号,来自哪里?” 刘旭如实答上:“在下刘旭,人送外号‘混世判官’,福建人士!” 明亲道:“原来是刘判官,你来作甚?” 刘旭一听,顿时火起,一拍桌案道:“什么叫我来做甚!?老子当然是来比武的啊!你个死老头,莫非天气太热,热傻了不成!” 明亲毫不生气,依旧平平淡淡,只是随手递上一本书册,“三百二十九页,自己看吧!” 刘旭一愣,忽的喝道:“老子又不识字!看毛啊!” 这一喝声音极响,场间顿时一静,继而轰的一声,众人无不捧腹大笑! 明亲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倒真是老糊涂了,竟是忘了,刘旭是不识字的。” 当下自己翻开那小册,朗朗诵读起来:“刘旭,混世判官,福建兴化人,为人凶暴狠戾……家中三代均是是渔民……早年出海之时,加入海盗团伙,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后被官府通缉……” 这一路念下去,竟将刘旭活到如今所做之事,尽数记录在案,刘旭脸色越来越青,可是明亲所念句句属实,虽不含蓄,却绝不夸张。 一时间,刘旭当真无话可说。 “政和元年九月,刘旭闯入当地富绅张贵家中,屠尽张家五十三口……好了,无须再念,本次擂台比武明文规定,凡是近一年内做过恶事之人,直接取消资格,刘判官,你一生作恶多端,人神共愤,最近一年虽然有所收敛,可是小打小闹的恶事也是不少,所以老朽问你,你来作甚?” 刘旭瞠目结舌,只见围观众人无不面露鄙夷之色,只得长叹一声,转身便走。 邱上卿啐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倒是我瞎了狗眼……” 忽听明亲说道:“想必这位便是‘一眼万里’邱上卿吧!” 丘上卿急忙抱拳,恭敬道:“正是晚辈……” 明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的恶行倒是极少……可以参加比武!” 说罢递给他一张木牌,上面写着“二百一十五”,“这是你的号码排,好生保管,可别弄丢了。”邱上卿如获至宝,连声道谢。 沈琢玉和林灵素排的较后,邱上卿正欲离开,偶然间瞧见了沈琢玉,不由咦了一声,上前说道:“小兄弟,你怎么也来了?” 此时方才看到一旁的林灵素,当即恍然,“想必是道长带你来的!” 言罢朝着林灵素抱了一拳:“这位道长,当日在那酒肆中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林灵素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既然那老头让你参赛,说明你还不坏!哈哈!” 邱上卿忙道:“承蒙明老先生抬爱……晚辈赶去比武,两位后会有期!”说罢又回头望了望,眼中似有异色,随后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林灵素见他一走,却是两眼一抬,冷冷道:“虚伪君子,何足道哉!” 此时已然轮到沈琢玉和林灵素二人,沈琢玉拽了拽林灵素的袖子,提醒他报名。 林灵素却是对着眼前的明地说道:“老头,给这娃娃报个名!” 沈琢玉一听,惊得目瞪口呆! ------------ 第006章 擂台首胜 明地冷冷地看了眼沈琢玉,说道:“不是武林中人,不能参加擂台比武!” 林灵素哈哈一笑道:“怎么不是武林中人了,那你说,贫道算不算武林中人?” 明地又打量了一番林灵素,点头道:“阁下是神霄派掌门,林灵素吧!” 此言一出,一旁众人纷纷侧目,沈琢玉亦是惊讶万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师门的名字。 就在此时,却听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他就是那个神霄派的!嘿嘿,听说过么?他们一个门派只有他一个人!” 却听另外一人惊呼一声:“这不是林大仙么?他就是神霄派的掌门林灵素啊!” 这一声惊呼,人群更加骚动起来,“是啊是啊,就是那个很灵的林大仙,算起卦来比神仙还厉害!” “不错,我也让他算过一卦,真是一说一个准啊……” 沈琢玉此时方才觉得,林灵素花了一个多月的工夫在那儿算命,意义实在深远…… 林灵素哈哈一笑,高高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后高声说道:“感谢各位英雄的支持,贫道在此无以为谢!不过,方才大家都听到了,这位先生说这娃娃不是武林中人,实在是大错特错,不瞒各位,这个娃娃便是贫道的第一个徒弟,即是贫道的徒弟,那么且问问各位,他算不算武林中人呢!?” “当然算了!”“林大仙的徒弟何止是武林中人,好歹也是个小仙啊!” 一时间,众人纷纷起哄,明地嘴角一抽,冷冷问道:“那好,姓甚名谁,江湖名号?”“他叫阿玉!没有名号!” 林灵素满脸笑容,甚是得意。 明地做好记录,默默递上一块号牌,其上写着“二百二十二”。 沈琢玉接过号牌,始终想不通为何师父要给他报名,要知道,他经脉受损,连普通人都不如,如何与这些开山裂石的武林人士比试? 他嗷嗷直叫,试图让林灵素改变主意,林灵素却是置若罔闻,倒让方才起哄的众人十分不解,纷纷忖道:这林大仙神通广大,怎么在收徒这件事上如此糊涂,竟是收了个哑巴? 明地瞅了沈琢玉一眼,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转头问道:“林掌门,你是否也要报名?” “贫道就算了,贫道向来不喜打打杀杀,再说,有贫道的徒弟在此,他胜了便是贫道胜了!”林灵素满不在乎地说道。 明地眉头一皱,疑道:“你可要想清楚,到时候英雄柬可是一人一份,你若不比武,便拿不到请柬!” 林灵素哈哈大笑:“笑话,我林大仙何许人也,英雄大会的请柬?才不稀罕!”说罢牵过沈琢玉,悠然而去。 场间众人无不点头,暗自觉得大仙便是大仙,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 二人没走多远,便有一小厮迎了上来,笑的极其谄媚:“二位英雄,请随我来!”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二人前往比赛的场地。 边走还边介绍道:“二位也许还不知道,本次擂台比武,意在争夺英雄大会的请柬,并不需要击败所有人,只需连赢三场即可,至于对阵敌手,亦是抽签得出,全无规律。不过为了加快进度,还是设了六个擂台,同时进行。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每人每日只需比试一场,若是赢了,第二天再比第二场,若是输了……对了,这位小英雄,你的号码可否告知?” “二百二十二!”林灵素抢着说道,“快带我们前去!” 沈琢玉隐隐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心头一颤,不知何时,林灵素又换上了那副煞气冲天,阴冷无比的脸色。 小厮亦是吓得不轻,当下连连哈腰,急忙将二人带到了最左侧的一个擂台,又将沈琢玉的号码告诉了台边的一个老头,一切妥当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灵素面色发黑,也不跟沈琢玉说话,自顾着望着台上正在打斗的二人。 那老头冷冷说道:“一会儿喊到你的号码,你便上去!”说罢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个“二百二十二”,然后扔进了一旁的木箱之中,木箱只在上面开了个口子,四面封闭。 此时台上二人斗得正酣,只见左侧的魁梧男子耍着一把七尺长刀,猛的连挥三下,分向对敌的矮壮男子脖颈、腰腹、双足劈去。 这一招甚是凶猛,大有义无反顾之势,没想那矮壮男子轻轻一跃,便轻松躲过前面两刀,最后一刀刚刚劈出,他又急速坠落,不偏不倚,恰好踏中那长刀。 魁梧男子长刀被制,欲要挣脱,可是无论如何用劲,长刀都纹丝不动。 矮壮男子忽的咧嘴一笑,掐准对方使力瞬间,脚下骤然一松。魁梧男子重心不稳,直向后面跌去,连退四步,已到擂台边缘,总算勉强稳住。 不过矮壮男子的一脚也在此时送到,砰的一声闷响,魁梧男子飞出数丈,口中鲜血狂吐! 沈琢玉看的心惊肉跳,心道若是那脚踏在自己身上,还不小命呜呼!当下顾不得林灵素此时的异常,嗷嗷叫嚷,却不知何时,林灵素又恢复了“正常”。 林灵素微微一笑,轻声道:“为师既然让你报名,自然就能让你获胜,稍安勿躁!” 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三颗小球,放到沈琢玉手中,道:“此三件物事乃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届时如若不敌,只管扔出,一件便可保你一场胜利,三件便可助你拿到请柬!” 沈琢玉惊疑不定,只觉的入手冰冰凉凉,正当此时,却听那老头叫道:“二百二十二号,对阵,一百七十六号!” 轰的一声,沈琢玉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竟是连自己如何走上擂台的,都记不清了。 迷迷糊糊之际,忽听台下有人叫道:“乖徒儿!加油啊!” 俯首看去,林灵素挥舞双手,正在竭力呼叫。只在此时,沈琢玉忽然觉得心中一暖,心想师傅虽然脾气古怪,不对,应该说古怪极了!尤其是到了东京之后,他身上时而出现的阴冷邪恶之气,实在诡异,可是,终究还是待我不错…… 此时一声大喝传来:“开始!”沈琢玉浑身一震,还没看清敌人长相,一记重脚已然送到眼前。 呼呼风声灌入耳中,一股气流刺得面庞生疼,沈琢玉心中狂跳,竟是忘了躲避,“啪”的一声,一股酸劲由鼻子开始,瞬间漫延到整张脸,而这酸劲很快便转化成麻木。 沈琢玉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继而重重摔到地上,屁股全似丢了一般,天地亦是旋转起来,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伸手一抹鼻子,尽是殷红鲜血。 台下观众却是看的十分清楚,右边的瘦长男子明明是在老头喊“开始”之前,便向少年冲去,应该算是偷袭。少年似乎有些紧张,上台后浑浑噩噩,还没进入状态,就被瘦长男子踢倒在地。瘦长男子得意洋洋,眼看就要再补上一脚。 人心,总会同情弱者,而台上的沈琢玉,看起来真的够弱了! 于是台下观众渐渐一边倒地开始讨伐瘦长男子――“真不要脸,竟然偷袭!”“ 那孩子才多大啊,这不是以大欺小嘛!” “那么俊的脸,他怎么踢的下去!” 更有几个女子母爱泛滥,纷纷叫道:“放过那孩子吧!” 台下这么一喊,瘦长男子一时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心中委屈之极,就差大哭一场,这好歹也是擂台比武,难道对面年纪小一点,他就活该下不去手,直接投降? 台下喧闹的功夫,沈琢玉已然站起,方才被这鲜血一刺激,此刻异常清醒,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瘦瘦长长的男子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却是正面向着观众,嘴巴一张一张,似在极力说些什么? 沈琢玉不由寻思,刚才是他踢得我? 这么一想,少年的血性瞬间便被激发,当下急冲而上,一头向着那人撞去。 瘦长男子原本还在向台下观众大声抱怨,骤然觉得腰间一痛,沈琢玉已然撞了上来。 这一撞虽是突然,无奈沈琢玉实在瘦小,全然没什么力道,男子足下稍稍一顿,便是再难撼动了。 男子心头火起,单手一挥,便将沈琢玉撩开。沈琢玉就地打了一滚,还未站起,瘦长男子“嚯嚯”两脚踢来。 沈琢玉此时精力十分集中,再无之前的恍惚,心中除了打倒眼前之人,再无一丝杂念。 就在此时,一种奇异的感觉莫名产生,觉得眼前的男子,动作实在不快,更奇怪的是,男子的动作所引起的空气波动,他的皮肤竟能隐隐感知! 身子不由自主一矮,竟是轻轻松松让过。 男子咦了一声,心道这小鬼方才还木木讷讷,此刻怎么这般灵活? 当下双手撑地,两脚一张,犹如大剪一般,向沈琢玉夹去。 沈琢玉看得清清楚楚,本能一般退了一步,这一步不多也不少,正好足以躲过一招。 男子惊异更甚,暗道方才竟是小瞧了他!想罢再不留手,两脚连连出招,看在旁人眼中,速度之快,实在惊人! 沈琢玉却似孩童嬉戏一般,总能险之又险地躲避开来。 直到男子凌空翻滚,脚影形成巨大伞型,将身前各个方位尽数锁死。沈琢玉要么用力后跃,要么正面硬撼,除此别无他法! 显然,硬撼绝对不行,沈琢玉只得后跃,其实依靠自身的异感,本来也是不难躲避,可是这一跃必须十分用力,就在沈琢玉发力瞬间,一股刺痛传遍全身! “啊!” 沈琢玉惨叫一声,虽然成功躲避,却是触发了经脉之伤,顿时委顿在地! 男子虽觉奇怪,亦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急忙冲上前去,单手拎起沈琢玉的后领,“嗖”的一声,将他举过头顶! “呼――” 台下一阵惊呼,沈琢玉全身余痛未消,头上大汗淋漓,此刻又是后颈被制,任他如何拳打脚踢,均是揍了空气。 男子哈哈大笑,再不管台下声讨之声,眼看就将沈琢玉扔下台去! 沈琢玉再无办法,半空之中,忽听一声叫嚷分外清晰――“乖徒儿!扔法宝!” 沈琢玉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对啊,师父给我法宝了,可没让我跟人拼命啊…… 当下再不犹豫,伸手入怀,急切间抓住一颗小球,向着瘦长男子头顶扔去! 没想到,他竟忘了自己如今头下脚上,一时动作过大,竟将那另外两颗小球一起带出。 只听“啪啪啪”三声,三张白色巨网连番打开,那巨网足有一丈见方,却是一碰东西就迅速收紧。 “呜――” 台下一阵嘘声,只见方才还站在那儿的瘦长男子,如今被那三张巨网裹得严严实实,真如蚕蛹一般。 琢玉没了男子的支撑,径直掉了下来,幸好这回有个人肉垫子,倒是一点不疼,尚未爬起,却听一声长啸从台下传来―― “胜方――二百二十二号!” ------------ 第007章 巾帼大战 我赢了?我真的赢了?沈琢玉简直不敢相信。 一时间,场下欢声雷动,甚至将旁边擂台的观众都尽数吸引过来。 观众最爱看的便是以弱胜强的戏码,而这次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又正合所有人的希望。 呼声久久不散,可是比武还要继续,沈琢玉不得不一瘸一拐的走下台去。 “好小子,真有你的!” “刚才最后这招叫什么!真是太厉害了!” …… 不住的赞美之声窜入沈琢玉的双耳,也许今天若是瘦长男子使出那奇怪的暗器,下台时受到的将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沈琢玉平生头一次听到如此多的赞美,脚下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可当他看到林灵素那张阴沉的脸时,所有的好心情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你是白痴吗?要你每次扔出一颗即可,你一下子全扔了,你当你扔的是石子儿啊!为师一共就三颗,全部给了你!那可是冰蚕网,天下暗器排名前三的宝贝!”林灵素双目圆瞪,神情可怖。 沈琢玉心中委屈,心道方才若不是被倒置在半空,也不会让那两颗小球掉出,再说既然如此珍贵,何必一次性全部给我,一颗一颗给我岂不是更好? 林灵素的眼神越来越阴森,竟是厉声喝道:“若是输了比赛,坏了为师好事……”说到此处,却是戛然而止。 沈琢玉低下头去,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是隐隐觉得不对:“为何我输了比武,却是坏了师父的好事?” 忽的,抽签的老头幽幽说道:“有时间吵架,不如好好观战,没准他们之中,就有你明天的对手……” 林灵素闻言冷哼一声,竟是安静下来,不再责骂,只是眉宇间煞气凝聚,久久不散。 沈琢玉感激地望了眼老头,老头竟是一改之前的冷漠,若有似无地微微一笑,手中却将写着“二百二十二”的纸条放进了第二个木箱…… 抽签再次开始,今天沈琢玉不会再有比试。可此时,他心事重重,一来明天的比试让人堪忧,二来,方才的异感实在奇妙,以前从未有过…… 就在此时,一声高亢的“开始——”打断了沈琢玉的思绪,抬头一望,却是微微一怔,只见台上二人,竟然都是女子。 左边的那个已经上了些年纪,一袭绿衫清新淡雅,衬得身材凹凸有致,道冠之下,青丝高束,可说是风韵犹存。 沈琢玉忽然想起,这不正是来时的路上,师父曾说过的青花派女道士吗? 想到此处,不禁朝林灵素看去,却见他蹙眉而望,眼中竟是流着异样神采。 右边的少女年纪甚轻,比起沈琢玉,亦是大不了几岁,齐整的刘海下面,一双眸子盈盈带水。 此时她一身鹅黄色劲装,一头长发如瀑洒下,几只雨蝶点缀其间,遥遥看去,娴静脱俗,英气不凡。 沈琢玉心中微叹:这个姐姐好生漂亮! 年长的女子忽的拔剑,单手舞了个剑花,霎时寒光绰绰,轻啸不绝。 台下看客多是普通百姓,何曾见过这般美人舞剑,一时掌声如雷,叫好声不断,女子大方一笑,朝着对手叫道:“贫道青花派缘清,却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那黄衣少女一听,咯咯一笑,声音脆似银铃,答道:“道长当这是唱大戏么……”话音未落,一条长鞭如毒蛇般探出,三丈的距离顷刻便至。 缘清道长嘴角含笑,淡定自若,身子斜向后撤,轻松让了过去,同时脚步疾变,长剑探出,直向少女逼去。 缘清深知兵器优劣,若要对付长鞭,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近身搏斗,要知距离太近,长鞭招式根本无从展开。 黄衣少女果然阵脚一乱,急忙后撤。缘清怎会让她如愿,脚下一点,手腕一转,长剑画出数道圆圈,欲向少女罩去。 正当此时,黄衣少女忽的轻轻一笑,“咔”的一声,长鞭竟是倏然收回,直至缩到三尺,这一变化十分突然,缘清原本招式凌厉,此刻顿生犹豫。 如今长鞭变成短鞭,再不受空间约束,少女横向一挥,抽向缘清脖颈,缘清提剑格挡,短鞭就势缠住剑身,少女再一拉拽,长剑险些脱手。 缘清娇喝一声,欲要抽出长剑,奈何短鞭缠力巨大,二人各向后拽,谁也不能再动半分! 角力极耗体力,不到一刻,二女均是香汗淋漓。 缘清已近中年,体力稍逊一筹,又过一刻,忽的足下稍稍一晃,黄衣少女瞅准时机,轻啸一声:“去!” 只见短鞭“嘡嘡”伸长,缘清骤然脱力,轻呼一声,脚下连连后退。 黄衣少女趁胜追击,长鞭再次一紧,如此一松一紧,长剑再难握住,“铿——”的一声飞上天去。 “看招!” 黄衣少女玉臂微张,一手握住鞭首,另一手捏住七寸之处,左右拉拽,长鞭犹如灵蛇,化出万千虚影,宝剑缠在鞭尾,恍若毒蛇信子,忽向缘清吐去。 此时缘清手无寸铁,只得不断躲闪,毫无还手之力,宝剑几次擦过衣角,削开数道破口,引得台下看客惊呼不已。 眼看胜负立分,缘清忽然就地一滚,仓促躲过一鞭,倏地抢上前去,立掌成刀,凭空之中竟是响起奔雷之声。 黄衣少女骇然后跃,心里打了个突:“这道姑女人味十足,怎使出这般刚猛掌法!” 缘清弃剑用掌,反倒脱去桎梏,双掌一推一引,空中闷雷不断,黄衣少女苦于招架,腾挪之间,步法愈发凌乱,她本来便缺少实战经验,如今乍陷逆势,顿时手足无措! 缘清竟是凭着这路掌法,顷刻扭转颓势! 台下看客喝彩不断,直呼过瘾。 唯独林灵素嘴角含笑,低声吟道:“早些使出来,不是更好……” 这当头,黄衣少女扔去宝剑,长鞭再收,秀眉紧蹙道:“臭道士!莫要欺人太甚!” 手中短鞭舞的呼呼作响,缘清再不等待,一掌迅疾如电,爆出一串轰鸣,竟是穿过重重鞭影,拍中少女左肩。 少女并未觉的很痛,只是肩上一阵酥麻,但冲劲奇大,脚下连退十步,方才止住去势。可是脚下一虚,半个身子竟是已在擂台之外。 “啊——”的一声惊呼,眼看便要大出洋相。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之中忽然窜出三个七尺大汉,齐呼一声,便将少女凌空接住,随后小心放下。 少女整了整衣服,随后双手叉腰,朝着缘清喝道:“臭道士,等着瞧!” 缘清苦笑不已,只得拱了拱手,可看在少女眼中,这般作态无异于挑衅,气得她连连跺脚,转身便走,三个大汉竟是吓得噤若寒蝉,畏畏缩缩跟随而去。 缘清心中奇怪,寻思这女孩子怎么如此刁蛮,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此时台下议论纷纷,多数却是惋惜结束太快,没看过瘾。 沈琢玉方才亦是看的目眩神迷,心中却想:“天下原来还有这么神奇的武功,打斗起来就像打雷一般……” 他自幼看的最多的便是沈岳亭的叠浪剑,但叠浪剑奥义精深,岂容常人轻易看透? 如今看到缘清的掌法,看不出名堂亦能看热闹,自然觉得新奇无比。 接下来的几场亦算激烈,可是观众看过之前的以弱胜强、巾帼之争,再看这些比武,反觉得平淡无味。 不知不觉,时值正午,按照规矩,会有一个时辰的休战。沈琢玉转头一看,林灵素却是不见了身影…… ************* 禹王大庙后方,一座断崖迎风而立,其上花墙翠屏,芳草如烟。此处临涯而望,东京全貌尽收眼底。 一只山鹰呼哨而过,兜了几个圈子,猝然一声凄鸣,直落下去。 一个灰衣男子单指凌空,缓缓放下。 却听啪啪鼓掌,身后丛林之中,走出几个华服男子。 “好个寂灭红尘……万老先生的剑术,当是起天下第一!” 说话的男子国字方脸,笑容和煦,竟是沈穆。 灰衣男子斜睥一眼,全然不把沈穆放在眼中里,口气淡淡道:“老夫只算第二,第一另有其人……只是那人,恐怕已经不在人间……”说罢眼中满是萧索,遥遥望向远方。 沈穆尴尬一笑,“万老先生何必自谦,江湖之中,寂灭红尘的称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灰衣男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眼中尽是不耐。 沈穆和气一笑,道:“今日晚辈约老先生到此,是想引见一人。” “不想见!”灰衣男子答得干干脆脆,“废话少说,老夫要的东西呢?” 沈穆一愣,再笑不出来。 这时,沈穆身后之人忽的暴喝:“万古愁!你放肆!” 万古愁目光一闪,只见一个穿着金黄袍子的男子从沈穆身后走上前来,“你可知道我是谁?” 万古愁一听,忽的仰头大笑,笑罢凝视眼前男子,张狂道:“老夫一生杀人无数,可是叫得出姓名还不超过两只手!” 话音未落,万古愁闪了数闪,再现身时,一手虚指沈穆咽喉,一手擎起金衣男子。 刷的一声,其余男子长刀出鞘,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金衣男子怒目圆瞪,颤声道:“你……你……”忽觉喉间一紧,顿时吓得冷汗直流。 沈穆汗毛倒竖,急切道:“莫要伤人!东西给你便是!”说罢顾不得喉间威胁,急忙探如怀中,取出一只锦盒,恭敬递上。 “哼,算你识相——” 一阵飓风刮过,手中锦盒已然不见,转头看去,灰影跃下断崖,消失不见。 金衣男子身子发软,随行之人急忙扶住。 男子稳了稳心神,怒斥道:“沈穆,看你做的好事!”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穆匆匆跪倒,眼见男子没入林中,心中却想:“老子早就说过,这老头脾气古怪,是你非要一见,又能怪谁……” ------------ 第008章 林中救美 却说林灵素不见了身影,沈琢玉四处找寻,可是人流如潮,从何寻起。 沿着大路寻了一阵,忽闻一旁林中,叮叮当当,似有打斗,于是悄悄潜如草丛,暗中观察。 只见场中之人,不少穿着绿色衣衫,正是青花派众人,而与之相斗的,尽是剽悍男子。 那几个男子武功不俗,往往以一敌多,还能稳稳占据上风,拳打脚踢之间,均是罡风阵阵,所到之处,不断有青花派女子受伤倒地。 “打得好!好好教训他们!”一个黄衣少女,坐在老树之上,时而指东,时而指西,口中连连叫好,两腿一晃一晃,一双雪白小靴绣着点点黄花。 沈琢玉心道:“那不是之前落败的姐姐吗?” 这一会功夫,又有数个女子倒地,均是受了硬伤,一时难以爬起。 只见一男子一女斗得正酣,几乎不分上下,二人边跑边打,竟是跑到沈琢玉跟前。 隔着稀疏灌木,沈琢玉甚至隐隐嗅到女子身上淡淡的汗香,惹得胸口噗噗直跳。 恍惚间,却听男子怒喝一声,蓄势出拳,“当——”的一声,一杆长剑断成两截,拳势不停,向那女子胸口砸去。 眼看形势危急,沈琢玉险些叫出声来,却听一声娇喝“素月闪开!” 一道剑光从旁闪过,男子急忙撤招,要是再晚一些,断只胳膊恐怕难免。 缘清娇喝一声:“来为师身边!”同时手中不停,长剑连画数道剑圈,逼退身前男子。 青花派弟子听的号令,且战且退,渐渐聚到一起,眼看便要突围,忽有一人从后掠出。 人未到,掌劲先至。 缘清柳眉一竖,挺剑而上,这一剑颇为凌厉,缘清有十足的信心能够逼退来人。 没想那人变掌为抓,叮的一声,竟将长剑抓在手中,继而手腕连转,长剑竟被揉成一团。 缘清骇然:“好强的硬功!” 那人来势不止,一掌拍来,缘清无奈,单掌迎上。 一声闷响,缘清倒飞而出,勉强站定,面色惨白,嘴角溢血。 “郝叔!打得好!”黄衣少女轻轻一跃,跳下树来,直扑进郝烈怀中。 郝烈的目光中满是宠溺。 却听黄衣女子娇嗔道:“郝叔,这帮道姑把萱儿欺负的好苦……你可要替萱儿做主啊!” 郝烈眉头一皱,转过身来,那张脸轮郭分明,虎目精光暴射,左侧颊上一道伤疤,模样甚是凶悍。 此时他扫视一眼青花派众人,朝黄衣女子道:“哦?有这种事?哼!小姐莫急,看郝叔为你出口恶气!” 众人一听,怒不可遏,大弟子素月抢上前来,厉喝道:“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寻衅滋事在先,如今却说我们为难你家小姐!还讲不讲道理!” 郝烈略微犹豫,朝那黄衣少女看去,似有征询之意。 黄衣少女脚下一顿,嘟嘴道:“郝叔,你不相信我,却相信外人么?” 郝烈最见不得她撒娇,当下讨好道:“这还用问,郝叔自然是信你的!” 缘清看到这人如此护短,心中气极,扬声道:“这位壮士,你家小姐与贫道比武不敌,事后心中不忿,便在此处将我等拦住,不由分说便动起手来!如今贫道多名弟子被伤,你们的人却是毫发无损,到底谁是谁非,一看便知!” 郝烈一听,暗自冷笑:如今既然小姐想要教训他们,我只管出手便是,何须管什么道理? 他原本便是争强好斗之人,当下懒得再想,直接回道:“无须再说,如今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我家小姐赔礼道歉,然后滚下山去,要么咱们再打上一架,生死由命!” 此话一出,青花派众弟子群情激奋,正想一拥而上,却被缘清喝止。 缘清回首一望,只见弟子眼中尽是不甘,一时矛盾之极。 其实,她亦是怒火中烧,可是如今两边实力摆在眼前,难道只图一时痛快,不顾弟子们安危? 想到此处,心中愈发郁结,不由仰头悲鸣:“想我黄山青花派,向来惩恶扬善,匡扶正道!如今扬善不成反被恶欺,可悲,可悲啊!” 素月挡到缘清身前,眼中含泪,咬牙道:“师父不必伤心,大不了拼了性命!” 众弟子一听,纷纷上前,宝剑铿铿出鞘,齐声应道:“对!大不了拼了性命!” 黄衣少女原本只想出口闷气,没想闹到如此地步。 看着场面越发紧张,缘清又是着实可怜,再无方才的兴致,拽了拽郝烈的衣袖,嘟囔道:“算了吧郝叔,反正我也没事,和这帮道姑斤斤计较,反倒辱没了身份……”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嗷嗷”怪叫,众人转头看去。 却见一个少年从一旁草丛窜出,张开双臂,傲然护在了众人身前,脸上满是不忿,嘴巴一张一张,却是除了“嗷嗷”之声再无其他。 众人不由一愣。 原来,沈琢玉藏在一旁,看到黄衣少女如此颠倒黑白,一时心中不平,血气上涌,便冲了出来。 直到真的站到场间,才觉周围冷风阵阵,不由后悔,正想着如何脱身。 忽听郝烈咦了一声,继而哈哈大笑,道:“我还当是那路英雄,没想竟是个小哑巴,嘿!小娃娃,我劝你莫要多事,爷爷的拳头可不长眼!” 沈琢玉一听,一股傲气再压不住,退缩之意荡然无存,竟是胸脯一挺,俊脸一扬,反倒上前一步,脸上毫无惧意。 黄衣少女微微惊讶,心中暗道:“这个哑巴……不怕死么……” 她自小养尊处优,极少有人在她面前如此趾高气扬,当下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竟是发现哑巴长得颇为英俊,更是隐隐觉得,那张俊脸十分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呦呵!还真是个愣头青啊!” 郝烈冷冷一笑,拳头渐渐攥紧,发出啪啪巨响。 沈琢玉此时只想替人出头,闻言权当耳边吹风,只是仰头看天。 缘清看这少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竟是升起几丝希望,当下悠悠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贫道感激不尽!” 郝烈看到这哑巴如此傲气,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怒极反笑,“小鬼……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可别怪爷爷心狠手辣!” “辣”字尚未说尽,眼中精光一闪,呼的一拳招呼上来。 沈琢玉目光一凝,异感再次袭来,甚至比之前比武时更加强烈,只见郝烈的拳劲轨迹,竟是分外明显,似乎自己随时都能轻松躲开。 “少侠小心!” 缘清看着拳劲将至,少年却是不闪不避,不由惊呼。 正当此时,忽见少年向右一滚,虽然动作极丑,却的确躲过了这必杀一拳! “啊!”黄衣少女轻呼道,“我想起来了!是他!” 看到少年特别的躲闪身法,黄衣少女总算想起,他不正是擂台上的那个少年么? 缘清听她叫唤,亦是回忆起来,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自言自语:“是他的徒弟么……” 郝烈大吃一惊,暗暗赞了声好,再无小觑之心。 方才一拳顶多两成功力,当下低吼一声,五成功力瞬间爆发,右拳如流星一般紧追而上。 沈琢玉原本还陷在奇妙感觉之中,此刻却猛然发现,这一拳再不像之前那般缓慢,拳头刚刚举起,拳劲便已送到眼前,竟是来不及躲避! “怎么会这样!?” 沈琢玉惊惧交加,再无开始时的淡定,凌厉的气息已经刺痛了脸颊,他仓惶闭眼,心中狂呼:“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然而,并没有像他想象那般又被打飞出去。只听“轰隆隆”的一声雷鸣,沈琢玉猝然睁眼,一个清癯的背影挡在身前,白衣白冠,飘然欲仙。 “师父?”沈琢玉嗷的惊叫。 却听林灵素语态威严,徐徐说道:“如今……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与这位道友赔礼道歉,然后滚下山去,要么咱们再打一架……生死由命……” “管闲事的年年有,今天却是特别多!” 郝烈脚下微动,摆了个架势,咧嘴一笑道,“刚刚打发了小哑巴,却又蹦出个糟老头!真是可笑!” 林灵素目光淡然,双袖一挥,负手而立,面露讥笑。 郝烈分明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一股怒火腾腾烧起,足下一顿,倏然冲上,轰轰两拳,砸向林灵素。 林灵素上身一晃,堪堪让过,双脚却似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郝烈身子一转,转眼轰出四拳,封住上下左右四路,没想林灵素身子一仰,尽数躲过,足下岿然不动。 郝烈打了半天,全部打空,不仅气血不畅,心中更是烦躁,“臭道士!躲来躲去,算什么好汉!” 一个横扫千军,欲要逼开林灵素的双脚,却是此时,林灵素终于出掌,随着一声闷雷,拍向郝烈脑门,口中吟道“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 郝烈若是再不变招,脑袋便要硬挨一掌,饶是他硬功了得,也不敢硬抗这邪门掌法,当下急忙刹住,单手一撑,腾空后翻。 林灵素双足仍旧不动,身子却似摔倒般向前扑下,“弓弯满月不虚发,双鶬迸落连飞髇!” 吟罢双掌同时拍下,轰轰两声,郝烈躲之不及,正中小腹。 旁人瞧去,掌腹相交处,竟有电光闪过! 郝烈轻哼一声,摔倒在地。 林灵素借着反弹之力,重新站直身子。 黄衣少女看这掌法十分眼熟,再瞧一眼,顿时想起,不由惊呼一声:“郝叔,这掌法十分厉害,莫要硬拼!” 缘清却是轻声赞道:“好个落地生根,大道无痕!” 沈琢玉则是旁若无人,看的全神贯注,心中疑问:“师父如今使得这‘打雷’掌法,不正是这位女道长在擂台上使过的么?” 黄衣少女如此提醒郝烈,更让他觉得大失面子,恼羞之余,只觉中掌之处,虽然不甚疼痛,却是酥酥麻麻。 这样的掌法从未见过,只是交手之时,机会稍纵即逝,那容得他细想,这会功夫,二人又过了十招。 郝烈忽的拔地而起,同时右脚自下而上,踢向林灵素下盘。 林灵素莞尔一笑,随口诵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掌势骤然变疾,同时下盘向后一缩,身子弯成弓形,双足还是不动。 郝烈这一拳又是挥空,不由一叹! 却见眼前尽是掌影,既知这掌力不大,仗着自己刀枪不入,竟是不躲不闪,挺肩抗下。 可这一回,却是截然不同,起初只是酥麻,可是中掌一多,酥麻感便渐渐扩散,直至全身。 原本郝烈想要扛着掌力,用肩膀重创林灵素的胸口。可是如今浑身酥麻,即便撞了上去,也是软绵绵的,全无威力。 此时,林灵素已然稳占上风,郝烈虽是好斗,亦是被这掌法唬住,心中权衡事情轻重,终于决定走为上策。 当下连连后跃,拉过黄衣女子,只道了声:“走!”便带着众人向着大路窜去。 黄衣女子原本便有去意,此时倒是正好,只是临走之时,不忘回过头来,朝着沈琢玉高呼一声:“嘿!小哑巴!后会有期!” 沈琢玉一听,顿感莫名其妙。 只见黄影渐行渐远,心中嘀咕:像你这般不讲理的女孩子,谁想再见? 除却上回在酒肆中教训刘旭,这还是沈琢玉第一次看到林灵素动手,虽然称不上惊天动地,可在他这普通人眼中,也算十分厉害了。 心中不由打起算盘:“若是学了那套掌法用来对付沈穆,不知够不够用……” 可是转念又想:“我经脉受损,就算再厉害的武功,学了也是枉然……” 林灵素也不再追,掸了掸身上尘土,朝沈琢玉道:“我们也走,比武就要开始了。” 说罢头也不回,径直向林外走去。沈琢玉冲缘清等人一笑,匆匆跟上。 却听缘清轻呼:“师兄——” 林灵素原本走得极快,乍听叫唤,身子忽的一颤,不觉停了下来。 沈琢玉亦是惊讶,抬头看去,却见师父眉头紧皱,双眼微闭,似在竭力忍着什么。 缘清上前几步,轻声问道:“她……还好么?” 林灵素忽的双目圆瞪,眉间煞气迅速凝聚,沈琢玉一见,不由倒退,却听林灵素说道:“与你何干!” 说罢再不犹豫,大步而去。 一阵清风吹过,吹得树林沙沙作响,缘清望着那个萧条背影,眼角晶亮一闪而逝…… (首次分推,四千字章节,求收藏,求推荐!) ------------ 第009章 官道遇伏 林灵素走的极快,沈琢玉只得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二人均不说话,一前一后,沿着大路默默前行。 沈琢玉低头蹙眉,犹自想着方才的一幕:“为何那个叫缘清的道姑称呼师父为师兄?神霄派不是只有师父一个人么……不对,加上我,应该是两个人了……” 前面的林灵素却是骤然停下脚步,倒让沈琢玉险些撞了上去。 “谁让你强出头的?!”林灵素道,语气颇为不悦。 沈琢玉看他头也不回,心道莫非你不看着我,也能听懂我的哑语? 当下嗷嗷一阵乱叫。 没想方才叫罢,林灵素猛然转身,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眉间黑气极盛。 沈琢玉毕竟孩童心性,这一吓着实不轻,“嗷”的一声惊呼出来。 “你也看到了,为师不回头,甚至都没法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是哑巴,哑巴你懂吗?” “因为你是哑巴――” 空旷的山谷中,林灵素的声音不断回响,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将沈琢玉凌迟。 回声终于响尽,二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沈琢玉并不在乎别人叫他哑巴,刘旭在酒肆中辱骂他时,他没有愤怒,路上的行人笑话他时,他也没有愤怒,就算是在比武报名时,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时,他还是没有愤怒。 他不会为“哑巴”这个词生气,因为他本来就是哑巴,别人说的是事实,可这一次,当林灵素嘶吼着“你是哑巴时”,他鼻子隐隐有些发酸。 几个月的相处,总会产生感情,就算当初沈琢玉拜师的目的多么不纯,如今,他也真的把眼前这个道士看做是自己的师父了。 而有“师父”这个身份的人,似乎不该叫他哑巴? 沈琢玉只觉得一股颓丧之意涌上心头,不禁自嘲:是啊,我一个哑巴,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出头…… 就在此时,沈琢玉不经意间看到了林灵素眉间的黑气。 此时二人脸颊甚近,是以看的特别清楚,只见那黑气起初凝为一团,徐徐旋转,一会儿工夫便渐渐淡去,直至完全消散。 沈琢玉还是第一次完整地看到这个过程,一时间惊异无比。 忽然,林灵素身形晃了一晃,竟是将他轻轻放下,道了一声:“想报仇,先保住命再说……” 随后再不说话,转身继续前行。 沈琢玉犹豫了一下,缓缓跟上,心中寻思:师父每次脾气暴躁之时,眉间都有异象……这其中的原因,定然和那黑气有关……想到此处,之前的颓丧竟是忘得一干二净…… *********** 陈州门外,芳草萋萋,鸟语虫鸣,两侧古林苍翠广袤,不见边际。 时值盛夏,所见,尽是碧绿,所闻,尽是草香。 向南而望,淡淡山影连绵不绝,几点飞鸟忽高忽低,似在嬉戏,似在打闹。 一条官道自那群山中引出,笔直悠长,绵延而来。 忽的,一阵马蹄渐渐响起,只见八匹骏马排成两列,自那山中驰出,骑者各个锦衣华服,精神抖擞。 两架马车一先一后,随后驶出,两侧各有数十个护卫,亦是鲜衣怒马,队伍末尾,竟是又有八骏护持。这番阵势,可谓豪华。 队伍行的不快,却是阵型齐整,马车车轮轧过石路,发出笃笃之声。 忽有一声叹息,自那后面的马车中传出。 窗幕忽被拉开,探出一张精致俏脸,秀眉微蹙:“到底还有多远,怎么这么慢啊?” “快了帝姬,马上便到陈州门了……”郝烈淡淡说道,脑中还在想着之前的一战,心道若不是身兼重任,定要与那道士一战到底,若凭实力,自己绝不输他…… 车上的自是黄衣女子萱萱,她此时嘟了嘟嘴,放下了窗幕。 马车内空间奇大,倒显得她十分娇小。 不知为何,自从离开那片林子,萱萱脑中想的尽是那个小哑巴,尤其是那副傲气十足的表情。 “哼。。有什么好神气的……”萱萱嘴中喃喃,可那语气之中,却是只有三分不忿,倒有七分,更像是娇嗔。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再次掀开窗幕,朝郝烈道:“郝统领,方才的那个小哑巴当真讨厌,萱儿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郝烈微笑道:“帝姬想要教训一个人,何必亲自动手,末将安排几个人手,今天便能让他消失!” 萱萱一听,脸色大变,当即叫道:“不必了不必了,只要教训教训便可……不用消失这么严重……” 脸上焦急不似作伪,倒让郝烈看的纳闷:萱萱帝姬今日怎么如此奇怪,一个小哑巴的生死,何必如此在意…… 萱萱自知失态,匆忙解释:“若让别人教训他,萱儿如何能够出气?”说罢还偷瞄郝烈一眼,颇有些做贼虚心。 郝烈一听,挠了挠头道:“这……倒是让末将有些为难了……” 萱萱心道:就是要让你为难……当下狡黠一笑,道:“这有何难,只要让他参加英雄大会便可,到时候,萱儿肯定要去凑热闹的,那不就有机会了吗?” “这……”郝烈一时无语。 却听萱萱抢道:“好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啦!郝叔~” 说罢由不得郝烈说不,窗幕已然放下。 郝烈微微一叹,“郝叔”二字,已让他无法拒绝,当然,他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萱萱坐回马车,嘴角微扬,似乎甚是得意。 忽然,随着一声长嘶,马车竟是突然停下。 萱萱原本怔怔出神,这般骤停,让她身子猛然前冲,摔了好大一跤,正自揉臀娇吟,却听咄咄几声脆响,接着便是数声惨叫。 萱萱心知必是出了大事,急忙探出头去,只见开路八骏已然倒了五骏,殷红鲜血洒了一地,七八个百姓打扮的男子手持劲弩,正挡在陈州门外! 她何曾见过这般血腥场面,“啊”一声惊呼出来! “有刺客!”随着一声厉啸,所有护卫骤然回缩,将马车护在当中。 郝烈单手一撑,跃下马去,不忘回头喝道:“帝姬!快躲进去,莫要出来!”说罢几个腾跃,翻过重重护卫,直向刺客飞去。 弩箭不停射出,郝烈运起罡气,双臂连舞,将那弩箭尽数磕飞。 数十个护卫紧随其后,跃入敌阵,杀作一团。 就在此时,两侧林中忽地响起几声呼哨,数十个黑衣蒙面人鱼贯而出! 这些人各个身材高大,腰悬砍刀,背挂劲弩。 护卫大惊,一时不知是攻是守! 黑衣人却是并不冲上,骤然停在十步之外。 又是一声呼哨,黑衣人齐齐半跪下去,取下身后劲弩便是一阵乱射! 动作干净利落,仅仅几息功夫,护卫倒下大半,其余之人心胆俱寒,足下缓缓后移,气势已近崩溃! 郝烈分明中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不由目眦欲裂,一拳崩碎身前之人,高呼一声:“退者死!!”同时急向后方纵来。 正当此时,但听呼啦一声,黑衣人砍刀出鞘,冲杀正式开始! 一股黑色洪流犹如决堤一般,瞬间灌入车队之中,场间顿时大乱! 这群黑衣人目标十分明确,一路砍杀过来,渐渐逼近马车,护卫此时乱作一团,根本形成不了有效防御,马车危在旦夕。 关键时刻,郝烈总算赶到,呼呼两拳砸飞两人,迅速加入战团。 郝烈心知此时士气绝不可失,当下高呼一声:“死战到底!”一双铁拳无视刀剑,“铿铿”之声震耳欲聋,所到之处无人受伤,全部毙命! 众护卫乍见统领大发神威,勇气顿被激起,纷纷嘶吼起来,气势大振! 众护卫原本便是军中精英,此刻缓过神来,配合渐渐流畅,阵型渐渐恢复,一时间,黑衣人损失惨重。 眼看便要将局势扭转,呼哨再次响起,黑衣人迅速散开,竟是纷纷避开郝烈,专挑其他护卫下手。 这一回郝烈听的分明,虎目循声一扫,只见一个瘦长黑影忽隐忽现,竟在外围不断游走,嘴中噙着哨儿。 郝烈心道:此人定是指挥之人!当下怪叫一声,足下旋转起来,从人缝之中穿梭而过,铁拳一刻不停,刺客接连殒命,直如割麦一般。仅是瞬间,便已杀到噙哨之人跟前。 那人目露惊色,但惊色只是一闪而过,刷的抽出砍刀,向着郝烈当头劈来。 郝烈冷笑一声,铁臂一扬,次啦一声,竟是爆出一串火星! “好刀!”郝烈低吼道,脚下一沉,一拳砸向那人小腹。 那人亦是回道:“好硬功!”同时单手变双手,哗地一记弧斩,欲要逼退郝烈。 郝烈冷笑一声,毫不理会,任由刀锋砍中左臂,“砰”的一声,那人面巾湿了一片,连退五步。 郝烈斗性大起,蓄势一拳,如火山喷发一般席卷而去。 一旁的黑衣人看到,竟是纷纷抢上前来,以命相拦,没想一触拳劲,即被弹飞出去。 不过终究阻了一阻,那噙哨之人趁机后跃,拉开了距离。 正当郝烈准备穷追猛打之时,一阵喧闹自那西边传来,郝烈心中一颤:莫非又中计了?! 当下身形急停,转头望去,却见一队骑兵气势汹汹,由西向东,一路碾压过来! 可是看那领头一人,头戴高帽生有两翅,犹自上下乱颤。 “李大人!?”郝烈惊道。 却听那噙哨之人冷冷一笑:“原来那人便是李纲,果然不是常人!”言下之意不知是褒奖,还是嘲笑。 他自知大势已去,当下毫不恋战,清啸一声:“撤退!”随后当先一步,纵入林中。 黑衣人听得号令,如潮水般退去,顷刻功夫,便没入林中,再不见踪影。 郝烈随手又结果了几个,正要去追,却听身后有人叫道:“郝统领!穷寇莫追,小心埋伏!!” 郝烈闻言一震,却见一个立功心切的护卫已然冲了进去,只听噗噗几声,随后再无声息。 显然,林中确有埋伏,郝烈不由后怕,心道方才若是贸贸然追进去,死的可能就是他了…… 回过身来,却见李纲已然带着众人跃下马来,跪倒在第一辆马车之前,恭敬道:“臣李纲,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本周分推,觉得精彩的话请收藏、推荐!) ------------ 第010章 黑气之谜 “李纲?”坐在马车中的人说道,语气之中,几分惊疑,几分欢喜,亦有几分大难不死的后怕。此人正是当今北宋国君——赵佶。 “微臣在!微臣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李纲始终伏在地上。 “今天多亏了爱卿,爱卿何罪之有?”赵佶问道。 李纲惶恐道:“微臣真的有罪!” “那好,李爱卿,你便说于朕听听,罪在何处?”赵佶见李纲坚持说自己有罪,倒是来了兴趣,想要听个究竟。 李纲恭敬道:“早些时候,有支羽箭射入微臣府中,箭上附有纸条,其上写着‘速去陈州门外救驾’,臣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急忙出府,向此处赶来,可是无奈,臣一介文臣,手中无兵,又不会武功……臣的生死是小,要是救不得皇上,那臣便是千古罪人了!于是思来想去,只得跑去侍卫司求助,可惜,臣位卑言轻,说的话根本无人相信!无奈之下,只得先赶到这里,恰逢镇守此门的韩指挥,臣怕他又不相信臣,便谎称这是皇上的口谕……臣假传圣旨,是死罪啊!” 赵佶耐着性子听他啰嗦了一大段,总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朝李纲身边的一小将道:“韩爱卿,李爱卿说的是否属实?” 韩兆自从军一来,还是头一次听皇帝叫他“爱卿”,当下欣喜若狂,急忙答道:“末将以人头担保,李大人说的句句属实!” 赵佶忽的哈哈一笑,扬声道:“李纲,韩……对了,韩爱卿叫什么名字?” 韩兆不由汗颜,恭敬道:“末将韩兆!” “哦……那好,宣朕旨意,李纲、韩兆救驾有功,赏黄金白银各百两,官升一级,今日所有参与护卫之人,均赏白银十两!另,太常少卿李纲,虽假传圣旨,却忠勇可嘉,情有可原,死罪就免了,官降一级吧!” “谢主隆恩!”众人齐呼,李纲不由松了口气,其时,私调军队是很重的罪,如今官职一升一降,虽然没什么变化,若真计较起来,已算是天大的皇恩了。 “都平身吧,别跪着了!”赵佶道。 待到李纲起身,他才问道:“李爱卿,你可知道,那羽箭是谁所射?” “微臣不知……” 赵佶正欲再问,却听郝烈在一旁叫道:“皇上!这些人都是辽人!” “辽人?”赵佶竟是探出马车,正是之前断崖之上的金袍男子。 “不错,末将在这些刺客身上,寻到了这几封书信,可能是这些刺客的家书!不过可以断定的是,这些都是用辽文所写!”说罢将几个信封递给了赵佶。 赵佶匆匆看过,冷哼一声,只道了声:“回宫!”便钻回了马车之中。 车队很快开拔,李纲却是眉头紧锁,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 却说沈琢玉和林灵素看了一下午的比试,直到傍晚时方才回到客栈,这一下午林灵素再没和沈琢玉说话。 而沈琢玉心中一直想着那团黑气,亦是无暇顾及其他,包括第二日的比试。 入夜时分,沈琢玉躺在床榻之上,双手托着脑袋,白天那诡异的一幕一直在眼前重放。 “莫非师父中邪了?”沈琢玉暗暗揣测。 白天他打了擂台,还在林子之中救了道姑,身子实在乏力至极,过不多时,便昏昏欲睡了,迷糊之中,却听有人敲门。 匆匆下床开门,却是一惊,来人竟是林灵素,顿时睡意全无! 二人无语对视,沈琢玉有些不知所措。 林灵素脸上面无表情,淡淡说道:“这么晚了,不让为师进屋说话么?” 沈琢玉此时方才意识到,师父好像和往常有些不同,当下也不多想,匆忙将林灵素迎进屋里。 漆黑的屋中亮起了烛火,师徒俩如刚到东京的那夜一般,对视而坐。 良久,二人均不说话,一个说不了,一个不知如何开口。 一时间,屋里静谧无比,只剩下墙角的蝈蝈,不知疲倦地叫着。 林灵素似乎酝酿了许久,忽的说道:“乖徒儿……白天,是为师不对……” 沈琢玉浑身一震,诧异地望着眼前的道士,“师父向我道歉?师父因为说我是哑巴,而向我道歉?” 沈琢玉很不习惯,因为从他变成哑巴开始,骂他哑巴之后又跟他道歉的,林灵素还是第一个。 忽的,一股酸劲涌到鼻尖,之前哪怕仅有的一丝丝怨气,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沈琢玉不知该说什么,犹豫许久,思忖再三,终究还是傻傻一笑。 林灵素看他一笑,不知为何,表情竟是闪过一丝不谐,“明日还要比试,如今冰蚕网是没了,不过,不用担心。” 林灵素一旦开口,再说话时,似乎就没那么难了。 沈琢玉心中舒畅,嗷嗷叫了几声,意思是说:“师父不必担心,徒儿一定尽力而为!” 林灵素却道:“为师的意思是……若是实在不敌,便认输吧……” “嗷?”沈琢玉双目睁得老大,惊疑不定。 心中暗道:“师父果然不对劲,白天还放下狠话说不能坏他好事,虽说不知道是什么好事,可是如今……” “为师考虑再三,终究……终究觉得……”林灵素想要说些什么,觉似喉间卡住了一般。 就在此时,忽听啪的一声,似有东西打在门上。 二人几乎同时站起,互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 林灵素示意沈琢玉莫要妄动,自己则是缓缓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却见屋外漆黑寂静,除了呼呼风声,再无其他。 正欲回屋之时,猛然看见一把匕首钉在门上,其下还有一件包裹。 林灵素取下包裹,随手揭开,却是一愣。 沈琢玉心中亦是十分奇怪,见到并无危险,急忙上前,嗷嗷询问,却见林灵素低沉着头,脸上表情极其痛苦,那团黑气又有凝聚之势。 如今沈琢玉已然摸出规律,乍然见他这副模样,哪敢继续上前。 林灵素挣扎许久,忽的抬起头来,黑气又如白天一般,在他眉心徐徐旋转,脸色变得阴冷无比。 沈琢玉心头直跳,不由后退,却听林灵素嘿嘿笑道:“乖徒儿!你哪儿来的好运气,刚才还想劝你放弃比试,如今倒好,英雄柬直接送上门来了!” 说罢直冲上来,将一物事塞到沈琢玉手里。 沈琢玉惊疑不定,低头看去,只见手中一块浑圆木盘,分为内外两层,其上刻着众多纹路,反过来一看,背后写着“英雄柬”三字。 再抬头时,林灵素身影一晃,竟是跑了出去。 沈琢玉瞳孔骤然放大,再顾不得什么英雄柬,急忙追出门去,心中暗道:“师父眉间异象又生,这一回,定要探个究竟!” 刚一出门,便看见林灵素身形急闪,径自冲入自己的房间,只听砰地一声,房门合上。 沈琢玉小心靠近,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却发现屋内十分安静,过了好一刻,亦没有任何声音。 “莫非师父睡了?” 正欲放弃之时,忽听一人用阴冷的声音说道:“你……还是算了吧……” 沈琢玉汗毛倒竖,心中惨呼“师父发现我啦!” 却听另一人说道:“你何必……要连累无辜……” 阴冷的声音接道:“只要能救……做什么都无所谓吧……” 沈琢玉已然肯定,自己并未被发现,而屋里之人也绝非在和自己说话,可是,莫非师父屋内还有另外一人,当下继续听下去。 那人又道:“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阴冷之人忽的嘿嘿一笑:“不要傻了!这是天意!” 另一人马上接道:“何为……天意……” 阴冷之人声音越来越响:“遇见,便是天意!既是天意,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而另外一人似乎越来越无力:“不是的……一定有其他办法……” 阴冷之声几乎是在嘶吼了:“够了!不要再犹豫了!” 另外一人已然奄奄一息:“啊……” 沈琢玉全身上下,尽被冷汗浸透,却在此时,房门竟是突然大开! “嗷!”沈琢玉尖叫一声,这一声极大,竟是惊动了周围所有客房。 烛火纷纷亮了起来,叫骂之声此起彼伏—— “找死啊,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啊!” “挨千刀的。。” 可是沈琢玉什么也听不到,身子再不能挪动半分,只看到眼前之人,披头散发,双目血红,不是林灵素又是何人?! “乖徒儿……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么,如果不好好休息,怎么养足精神,去参加英雄大会呢……”林灵素缓缓道,声音冰冷至极。 沈琢玉双目圆瞪,全身麻木,讷讷的点了点头。 只是,总觉得心头有一条重要的线索纠结到了一起,缠成了死结。 他不知自己如何回到房间,亦不知自己如何躺回床上,手中摩挲着那块木盘,心思却全然不在英雄大会上。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迷迷糊糊之中,那两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忽的,它们开始交织,渐渐汇聚到一起。 那个疑点的死结终于轰然打开—— 那两个声音,分明就是一人! (半夜辛苦码字,求收藏……) ------------ 第011章 偶遇李嫣 想通这个关节,沈琢玉顿时觉得全身发寒,汗毛根根竖起,心中不断自问:师父为何自己和自己说话?! 可惜,这样无头无脑的问题如何会有答案?他想来想去,只是让脑袋越来越疼。 “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的打更之声忽的响起,不知不觉,竟已到了五更天。 沈琢玉依然无法入睡,那两个林灵素的声音仍在耳边盘旋。 “既然说话的两人都是师傅,那师父所说的‘天意’是指什么,‘连累无辜’又是何意?” 越来越多的问题在沈琢玉脑中堆积,直欲撑破脑门! 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窗纸隐隐发白,几寸微光映到了床前。 沈琢玉精疲力竭,忽然看到那一丝温暖,心中竟是稍稍一安。而此时,倦意铺天盖地涌来,沈琢玉呻吟一声,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入梦,便梦到自己回到了关桥村,回到了那个桃花源一般的地方。 他走在小河边,看见一叶小舟缓缓行来,船头一个老者,呼啦一声响,将一张巨大的渔网洒开,船尾坐着一个孩童,伏在船边戏水,咯咯笑声不绝传来。 可是看着看着,眼前竟是起了水雾,随后水雾缓缓晕开,竟是露出一对温柔眸子,耳边有人轻轻唤道:“玉儿……玉儿……报仇……报仇……” “嗷!”沈琢玉尖叫一声,猛然惊醒,一身衣衫已然湿透! “原来是梦……”沈琢玉抹了抹脸,心头犹自噗噗直跳。 他知道方才是谁在提醒自己,心中不由自责:“沈琢玉啊沈琢玉,如今大仇未报,你怎能苟且偷安……”想到此处,不由摸出那块木盘。 昨夜被林灵素一吓,竟将英雄大会抛诸脑后,此时心境稍稳,正好将这“英雄柬”好好研究一番。 当下左右翻转,前后推敲,摸索了好一阵子,忽然“咔嚓”一声,木盘内部的圆盘竟是脱落下来。 同时,一张纸条随之落出。沈琢玉正欲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一开屋门,林灵素脸色蜡黄,眼圈乌黑,精神萎顿,木然站在屋外。 “嗷……”沈琢玉轻呼一声,自从昨晚听到那诡异的对话之后,他已对林灵素心生恐惧。 却听林灵素道:“请柬上可写明时间地点了?” 沈琢玉颤巍巍地将那纸条递上,林灵素接过一看,淡淡道:“六月十五,东京沈家……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沈琢玉当下连做手势,将发现纸条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灵素。 林灵素点了点头道:“如今无需去管这是谁送来的,又是为何送来,既然请柬已经拿到,你只管去便是!” 沈琢玉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迟疑是否要问问昨夜的事情,几番挣扎,正欲相询时,林灵素却是抢道:“既然如此,为师定然履行承诺,助你报仇。为此,为师必须出去一趟,准备一些东西。你好好呆在这里,莫要让为师回来时,找不到你!” 沈琢玉默默点了点头,林灵素转身便走,沈琢玉正欲关门,没想林灵素猛然回过身来,一把提起沈琢玉的领口,凶狠道:“若是再惹是生非,可别怪为师无情!”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望着林灵素越走越远,最后向右一拐,消失在客栈门口,沈琢玉忽的怀疑起来,上次师父也是忽然出去,然后彻夜未归,回来时便给了我奇怪的丹药,还让我扔进汴河,这回又出去,莫非…… 沈琢玉十分聪明,当下稍加联想,竟是得出个骇人的结果:整个东京城的人都喝着汴河之水,难道上回的丹药有毒,而师父所说的“连累无辜”便是指连累东京的百姓?! 可是,很快又觉得不对,若是有毒,都这么久了,怎么大家都好好的? 而且,师父自己不也喝了么? 思来想去,终于一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他怕林灵素发现自己,只敢远远地跟着。 此时街道之上十分热闹,两侧摆满了各式小摊,均是围着大群的顾客,如此一来,五丈宽的大街倒是占用了四丈,只剩一丈的地方可以通行。 沈琢玉一看如此拥挤,生怕跟丢了,急忙加快了脚步。 却在这时,前方人群竟是缓缓分开,一架马车徐徐而来,车夫却是文士打扮,面目清癯,脸上带笑,向着路人不住拱手。 两侧路人一见男子,纷纷让到一边,挥手招呼,态度甚是热情。 沈琢玉一见男子,却是再也挪不动脚步,全然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 “李伯伯……”沈琢玉心中唤道。 眼看着马儿越来越近,沈琢玉的嘴巴张了张,只觉得喉间干涩无比。 男子正是李纲,他并未看到沈琢玉,即便看到,恐怕亦是不识。 他就这般与沈琢玉擦肩而过,全然没有注意路边发呆的少年。 沈琢玉想要拦住李纲,却似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 突然,马车经过之时,竟是传出一个少女声音:“爹爹!停一停!” 轰,沈琢玉胸口似被打了一拳,泪水夺眶而出,“是嫣儿!”沈琢玉心中呼喊,艰难地转过头去。 却见一个清丽少女掀开车帘,探出身来,柔声道:“爹爹,不知为何,嫣儿心里莫名的发慌……”声音如山间清泉,沁人心脾。 李纲连忙停下马车,关心道:“要不要去看大夫……” 少女秀眉微蹙,臻首轻摇,欲言又止。 此时,一个清婉可人的小丫鬟跃下马车,朝李纲道:“老爷,小姐定是在家里闷得太久了,难得去上了回香,又要立刻回去,这才心里发慌的!你看,街上这么热闹,倒不如你先回去,我陪小姐在这逛逛,也好散散心!” 李纲莞尔一笑,故作严肃道:“嫣儿……老实告诉爹,刚才的话是不是琴儿教你的!” 李嫣低下头去,耳根通红,“是嫣儿自己要说的……”声音细若蚊吟。 李纲哈哈一笑,冲琴儿瞪了一眼,道:“还不扶小姐下车?” 琴儿欢快地应了一声,将李嫣搀下车来,李嫣亦是绽出笑容,这一笑,恍如芙蓉出水,清风过月,路人一见,纷纷驻足。 沈琢玉再移不开眼睛,儿时的画面闪过眼前,心中却想:那真是爱哭鼻子的嫣儿么? “以后若是再这般教坏小姐,看老爷我怎么收拾你!”李纲没好气地扔下一句,便驱着马车独自去了。 琴儿吐了吐舌头,又朝远去的李纲做了个鬼脸,方才欢喜道:“小姐,我说吧,这招肯定管用!” 李嫣伸手轻掐了琴儿一下,“就你这死丫头鬼主意多!”言笑间无不透出一股子仙气。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逛去。 沈琢玉此时心中矛盾之极:我要上去么?嫣儿还会认得我么?就算认识,可我如今……他第一次觉得难受,为自己变成哑巴而难受…… 他真的不想嫣儿认出来,此时的哑巴便是她的玉哥哥…… 况且……如今贸然暴露,便和自杀无异。 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他跟得很小心,比方才跟踪林灵素更要小心千倍。 他本该远远地跟着,可是,一种莫名的心理,又驱使着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琴儿,以后不许这般胡闹了,方才,爹爹都生气了!” “小姐!难道你没看出来么,老爷那是装的!” “没有啊……爹爹为什么要装生气呢……” “哎呦……我的小姐……” …… 二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到沈琢玉的耳中,他已浑然忘我,嘴角更是坏坏一笑,那一刻,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以欺负李嫣为乐的男孩…… 夏日的热浪正在街上肆虐,而沈琢玉此时却觉得,一股甜彻心扉的感觉充盈整个胸膛。 李嫣和琴儿东看看、西看看,似有说不尽的悄悄话,似有笑不尽的好心情,可当李嫣走过一个玩偶摊时,却是笑容顿收,驻足不动。 琴儿微微一愣,以为小姐看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顺眼瞧去,却见那玩偶摊上,卖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动物玩偶,不由问道:“小姐,怎么了,这些泥巴玩偶有什么好看的?” 李嫣却是秀眉紧锁,一声不吭,忽的伸出纤手,拿起一只玩物。 琴儿皱眉一瞧,只见那玩物生得雪白,却是只小兔,忽的讶道:“小姐,这只白兔,和你整日放在床边的那只好像啊!不过……生得要比那只好看多了……说起来小姐也真是,那只白兔都碎成那样了,你还整天当个宝似的……” 李嫣沉默许久,忽道:“琴儿,把它买下来吧……正好凑成一对,再不用受相思之苦……”说着说着,竟是潸然泪下。 “小姐,你干嘛啊!咱们买就是了,干嘛哭啊!”琴儿一边匆忙取出香帕替她擦泪,一边摸出钱袋欲要付钱。 沈琢玉双目圆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唇隐隐发抖,李嫣的一字一句便如狂风一般刮过他的脑海,将他仅存的理智全部带走。 就在此时,却听一声娇喝:“慢着,这是本姑娘先看上的!” (如果觉得精彩,收藏一下,多多支持!) ------------ 第012章 二女之争 却见一个黄衣少女,生得明艳照人,五根青葱似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琴儿的小臂,脸上盛气凌人。 琴儿甩开她手,薄怒道:“你说你先看上的,有什么凭据?” 那少女咯咯一笑,声音脆若银铃,“本姑娘说看上便看上了,还需要凭据么?” “你!”琴儿柳眉一竖,“你个泼妇,真是蛮不讲理!” 少女脸色一变,似乎十分意外,道:“你……你敢骂我……” 琴儿甚是彪悍,竟是提高嗓门,“就骂你怎么着?泼妇!泼妇!泼——妇——” 周围行人一见有热闹看,纷纷围将上来。 李嫣连连拉扯琴儿衣袖,轻声劝道:“琴儿,算了……” 琴儿却是毫不服软,对李嫣道:“小姐,又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要算了!” 就在此时,少女身后竟是冒出两个七尺大汉,一个虬髯满面,一个一字横眉,却都生了一双铜铃大眼。 二人不由分说,摞起衣袖便要上前,却被少女挥手拦住。 少女瞪视着琴儿,冷冷道:“小丫头,敢如此骂本姑娘的,你还是第一个!好,很好!” 琴儿小嘴一撅,心道:说我是小丫头,你自己也没大哪儿去。 可是一见那两个大汉,生得人高马大、容貌瘆人,胆气瞬时一怯。 李嫣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急忙拿起那白兔,递到黄衣少女面前,柔声道:“这位姑娘,这白兔我不要了,给你吧……” “你都不要的东西,本姑娘会要么?” 继而“啪”的一声,黄衣女子竟是一手将那白兔打飞,李嫣微微一愣,转头看去,却见白兔已然摔得粉碎。 尘封在心里的记忆忽被打开,曾经也有一个人,将她的白兔摔碎,然后又傻傻地粘回去还给她,如今,白兔又碎了,可那个人,还回得来么? 不知不觉,李嫣泪如泉涌。 黄衣少女最烦别人哭泣,一股烦躁涌上心头,竟是挥起手掌,直向李嫣打来,李嫣浑然未觉,望着一地碎片怔怔出神。 眼看李嫣便要挨一巴掌,忽的场间人影闪过,一把擒住了黄衣少女的皓腕。 “小哑巴!怎么是你!”黄衣少女惊喜道。 可这惊喜一闪即逝,脸色转眼便沉了下来,嗔怒道:“怎么你每次都要和本姑娘作对?” 黄衣女子便是萱萱,昨日刚刚在陈州门外遇刺,今日便又偷偷跑出宫来。 可是,很快她便发现,这次,沈琢玉的眼神和上次树林中时完全不同,那双眼中除了彻底的愤怒,再无其他。 萱萱只觉得手腕似被铁箍扣住了一般,隐隐作痛,不由嗔道:“你放开我,弄疼我了!” 李嫣看到来人背影,再顾不得哭泣,一颗心莫名地越跳越急,手捂着娇唇,竟是痴了。 对于萱萱的话沈琢玉恍若未闻,他倔强地瞪着萱萱,以这种强硬的态度保护着身后的女孩儿。 萱萱被他看得心慌,从小到大,她从未与任何年轻男子如此肌肤相触,如今沈琢玉又是迟迟不放,没过一会儿,双颊竟是现出几丝红晕。 萱萱身后的大汉如何还能袖手旁观,满面虬髯的那个大喝道:“你聋了么,我们小姐让你放开!” 一字眉更是直接抢上前来,伸出巨掌,欲将沈琢玉推开。 顿时,沈琢玉异感又生,竟将一字眉的来势看的清清楚楚,肩膀稍稍一撤,便让他推了个空。 一字眉一个踉跄,欲要再上,却听萱萱喝道:“半斤,八两,你们俩不准插手!” 那叫半斤的一字眉大汉当下应诺,唯唯退下。 萱萱秀眉一扬,冲沈琢玉道:“小哑巴,她是你什么人,干嘛护着她!” 沈琢玉目光灼灼,连“嗷”都懒得嗷一声,心道:她是我什么人与你何干?手上却是丝毫不松。 萱萱忽觉手腕处不仅没松,似乎更紧了一些,心道:这个愣哑巴,到底想干嘛?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气鼓鼓道:“你到底要摸我到什么时候……”眼中满是委屈。 其实她的武功远高于沈琢玉,若是真要挣开,绝对轻而易举,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似又隐隐不舍。 此言一出,围观之人纷纷哈哈大笑,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形势转眼便成了小儿女间的拌嘴吵架。 被这众人一笑,沈琢玉顿时觉得,如此拽住人家女孩子的手,确实有些不妥。 他毕竟还是懵懂少年,对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事情似懂非懂,当下俊脸一红,不由松开了手。 此时再一回想,才觉得方才入手处滑腻温润,触觉甚佳,心中竟是一荡,再看萱萱时,亦无方才这般讨厌了…… 萱萱揉了揉手腕,忽的扬起她的长鞭,娇喝道:“小哑巴,今天,你一定护着她是吧?” 沈琢玉见这女子转眼又变得这般泼辣,方才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将头一扬,傲气凌然。 “好!本姑娘做事向来便是这样,别人越拦着我,我便越要做给他看!今天你若不让开,就替她吃我一鞭!” 原本事情不算多大,可萱萱看到沈琢玉在众人面前,如此护着这个女子,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怒气冲顶!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喜欢的,都能轻易得到,而眼前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体验到了一种无法得到的感觉。 沈琢玉亦是硬骨头,如何会受她威胁,当下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你!”萱萱气结,一跺脚,鞭子便挥了下来,沈琢玉没有想到她会真的出手,不过鞭子原本就来的不快,在沈琢玉眼中,便更慢了。 如今沈琢玉已经习惯了那种异感,正欲躲闪之时,却听身后李嫣喃喃道:“是……玉哥哥么……” 原来,李嫣从见到沈琢玉的背影开始,便全然不知周围发生了何事,只是不断地将眼前的背影和记忆中的那人去比较,可她又不敢上前看他的正脸,她怕一看,自己的希望便会破灭,因而,此刻的发问,与其是说是在问眼前之人,倒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沈琢玉浑身一震,竭力遏制住转过身去的冲动,心中又惊又喜。 要知道,他自始至终没有转过脸去,况且容貌变化颇大,李嫣仅凭一个背影,就能认出他么? 鞭子已到眼前,沈琢玉却似呆了一般。 萱萱从未想过他会不躲不闪,如今就算想停下亦是收之不及! 忽然,轰隆隆的一声,鞭子被一只手牢牢拽住。 “女娃娃,你和我徒儿有仇么,怎么总是寻他麻烦?”林灵素冷冷道。 乍见师父到场,沈琢玉惊呼一声。 萱萱认得这个道士,正是昨日击败郝烈之人,她又望了眼沈琢玉,暗忖:原来这道士便是小哑巴的师父,嘻嘻,这么说,小哑巴还是个小道士咯? 她见识过林灵素的厉害,眼下亦是不便多留,当下嘴角一扬,转身便走,半斤、八两急忙跟上,替她分开围观群众。 不一刻,三人便淹没在人潮中。 林灵素望了眼李嫣、琴儿二人,二话不说便将沈琢玉拎起,继而大步一迈,钻入人群之中。 沈琢玉方要挣扎,却听林灵素压低声音道:“一切事情,等你报了大仇再说……” 此言一出,沈琢玉顿时清醒:是啊,眼下大仇未报,怎能和嫣儿相认? 然而,却听到一声轻呼遥遥传来:“玉哥哥……” 李嫣失声痛哭,看那人儿消失不见,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就被浇灭。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这样,你再哭琴儿也要哭了!”琴儿在一旁竭力劝慰。 李嫣此时梨花带雨,哪听得进他人的话,她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定是他的玉哥哥,可是她又无法想通:玉哥哥既然没死,为何头也不回,装作不认识嫣儿呢…… 林灵素带着沈琢玉一路疾行,忽的绕进一个小巷,方才将他放下。 沈琢玉诧异地望着师父,嗷嗷一叫,意思是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哼!莫非你以为,为师不知道你跟在后面么?”林灵素淡淡道。 沈琢玉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完了完了,我如此小心,竟还是让师傅发现了! 林灵素忽的眉毛一拧,愠怒道:“为师走之前是如何跟你说的,让你莫要惹是生非。你倒好,为师前脚走,你后脚便跟上了,还在大街之上,闹了这么一大出!你是不是嫌命太长,生怕沈穆发现不了你?” 沈琢玉此时一听,顿时冷汗直冒,暗自寻思:除了我,没人知道是沈穆害死了爹娘,若李嫣发现我没死,定会告诉沈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我去杀沈穆,而是沈穆来杀我了! “告诉为师,你为何跟踪?”林灵素寒声道。 沈琢玉一愣,两眼不由看向别处,心中踟蹰是否要说实话,却听林灵素又道:“莫非是你是好奇,好奇为师去做什么?” 沈琢玉没想林灵素一猜就中,只得默默点头,心道:凭师父如今的性子,恐怕又要大发雷霆了…… 没想林灵素竟是冷冷一笑,道:“那为师便带你去看看,为师到底在做什么!” 沈琢玉瞠目结舌,林灵素却是长袖一摆,径自向着小巷深处走去,“跟为师来!” 沈琢玉略微一顿,回头望了望大街,耳边伊人的呼唤似乎还能听见,他暗暗发誓:“嫣儿,等我报了大仇,第一件事情,便去寻你!” 随后再不犹豫,一路小跑,纵入深巷之中…… (求支持!) ------------ 第013章 棺木八卦 林灵素带着沈琢玉沿着曲折的巷子越走越深,不多时,大街上的喧嚣再听不见。 巷子总有尽头,可林灵素七拐八拐,总能寻到出路。 一开始,沈琢玉尚且能够分清方向,可是巷子越来越窄,岔道也越来越多,又走了一阵,他便完全不知东西了。 如此不知走了多久,隔着两侧的墙壁,形形色色的声音不断传来,或是男女争执,或是婴儿啼哭,又或是妓馆的**浪语;或是丝弦小调,或是铁铺铿鸣,又或是说书的先生正在高谈阔论。 林灵素脚步不停,沈琢玉只得紧紧跟随。 终于,前方再也无路可走,一面高墙挡住了去路,高墙之下,却有一扇低矮木门,抬头看去,一节枯枝越过墙头,似在迎接远来的客人。 林灵素不发一言,径自推门而入。 沈琢玉望着那黑洞洞的小门,不由生怯,却听里面传来了林灵素的声音:“还不进来?不好奇了么?害怕的话可以回去……” 沈琢玉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性格又十分倔强,听他如此一说,当下一咬牙,迈进门去。 刚走进小门,只觉四周一暗,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竟是个破败的小院,虽有奇石假山,却是污迹斑斑,一旁小池也已干涸,地上尽是枯枝败叶,显然很久无人打扫。 忽听林灵素唤道:“来这边!” 沈琢玉循声望去,却见小院一旁,沿着石阶而上,便是间厢房。 此时,林灵素正戛然立于石阶之上。沈琢玉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只觉得此处阴森无比。 要知道,此时应是正午,可这小院之内,真可谓暗无天日,似乎全然照不到太阳一般。 林灵素推开厢房,朝沈琢玉淡淡道:“乖徒儿,我们到了……” 沈琢玉心中惴惴,朝那房中看去,却是“嗷”的一声,惊得魂飞魄散! 所见之处,竟是停满了棺木! 林灵素嘿嘿一笑,嘲笑道:“为师可是提醒过你,害怕可以回去!”说罢当先一步,走进屋去。 沈琢玉暗自拍了拍胸脯,心道:不过是些棺材,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真要前行,却又发觉自己的双脚阵阵发软,竟是迈不动步子。 林灵素没听到动静,不由转头一看,正巧看到沈琢玉战战兢兢的模样,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快进来吧!为师也不吓唬你了。这些棺材,都是空的!” “嗷?”沈琢玉一脸诧异,心里却是瞬间一松。 “你这逆徒跟踪为师,吓唬吓唬你,也是应该!”林灵素道。 沈琢玉听罢,心中稍安,却是忖道:师父的脾气真是日渐古怪,和初见时相比,变化实在很大…… 林灵素点燃了四周的火把,屋内渐渐明亮了起来。 只见场间的棺木并非长得一样,而是有大有小,尺寸不一,而摆放的位置也是东一堆,西一堆,十分混乱,更奇怪的是,房间正中,竟还放着一只黝黑的丹炉。 沈琢玉眉间紧皱,仔细观察了一番,起初还看不出什么名堂,可看着看着,那种只在打斗时才出现过的异感竟是忽然产生! 只觉得此时眼前的景物分外清晰,就连各个棺木的细微区别,他都能一一指出。 此时再去细细一看,不由轻呼出来:这些棺木绝对是按照某种特殊规律摆放的,随后它们围成了一圈,而那丹炉,正是在圆圈的正中心! 林灵素并未察觉徒儿的异常,幽幽道:“此处并不是普通的小院,而是整座东京城中,阴气最盛之地,亦是连通阴阳二界的门户,简单来说,一切鬼魂若要去地府,都要经过此处。” “嗷!”沈琢玉叫道,林灵素以为他又被吓到,不由笑了笑,继续道:“当然,这些只是风水之说,若是你不信鬼神,大可不必理会。不过你如今毕竟也是我道门中人,这些东西,多少还是懂一些比较好。当年为师年少之时,十分热衷此道,无意中找到此地,便想尽办法,将此处买下。” 林灵素缓缓踱步,走到那只丹炉旁边,说道:“这只丹炉名叫‘玄牝’,所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此炉既然号称天地之根,便可以炼出一切为师需要的东西,不过玄牝虽好,终究是凡间之物……” 说到此处,林灵素的眼中竟是闪过一丝落寞,可是很快便掩饰过去。 他缓缓走到墙边,指着墙上的一幅壁画说道:“而这四周的棺木,正是按照这八卦图中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所摆。” 就在沈琢玉看见八卦图的刹那,之前的疑团瞬间打开! 八卦图上,每个方位都有三条横线,那些横线或是连续,或是断开,亦是有奇妙的规律,而此处的棺木同样有长有短,摆放的方法全然和那横线相同。 此时,在他脑海之中,棺木的位置逐渐和那八卦图案融为一体,而那玄牝丹炉,正是放在太极阴阳之间! 他恍然大悟,但以前从未见过什么八卦,顿时被这新奇的事物迷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只是个阵法,在我们道家之中,算是十分平常……” 林灵素轻吐了口气,说起这些东西,他似乎比平时更有耐心,“如果……以后还有机会……为师可以教你……” 沈琢玉虽觉得师父话里有话,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却听林灵素道:“想必你会跟踪为师,定是对为师起了怀疑,既然如此,为师把计划告诉你便是。” 沈琢玉原本还在想着八卦炼丹之事,忽然听到此话,竟是愣住了。 林灵素却是全然不管他的态度,独自踱到那丹炉旁边,轻轻摸了摸丹炉的外壁,忽的眉间煞气凝聚,沉声道:“为师的计划便是――让所有参加英雄大会的人失去反抗能力,到时候,你想杀谁便可以杀谁!” 沈琢玉惊得目瞪口呆! 林灵素却是侧过头来,朝他笑道:“那么为师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 沈琢玉只觉得一颗心几乎停止,林灵素的计划对他来说,太过骇人,太过霸气。 “我想杀谁便可以杀谁?” 这样的情景,他想都不敢想。 林灵素见他不答,忽的仰头大笑,道:“能做到此事的,只有用毒这一条路!” 沈琢玉听到“用毒”二字时,冷汗直冒,忖道:上回的丹药果然有毒么……那我……岂不是害了整个东京城的百姓? 他不敢再想下去,林灵素却似看出他的心思一般,淡淡道“上回给你的丹药叫做‘幻因子’,便是用这玄牝炼出,那东西对人体不会有任何危害……” 此话一出,沈琢玉不由一松,可是,他又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有危害?那如何能让所有人中毒? 林灵素道:“让你丢入汴河之中,自然有为师的道理。想必你也知道,这汴河乃是东京城内的主要水源,几乎所有人每日都会饮用其中的河水。那“幻因子”虽然没毒,却会在人体内沉积,人体自身又无法排解,所以,一旦它进入人体,便永远不会消失,哪怕汴河之水将它冲的极淡,也会顽强的在人体内扎下根来。” “为师让你在比武前七日开始做此事,便是要保证,在所有参加比试的人体内种下这幻因子!接下来,为师便要炼出另一种丹药――黄泉引,体内种有幻因子的人如果摄入了黄泉引,幻因子便会立刻与它发生融合,继而将人体作为丹炉,自行炼制出新的丹药,那便是五幻丹!” 沈琢玉听得晕头转向,心道:为何弄得如此复杂……直接想法子让那些人吞下五幻丹不是更好? 林灵素却似总能看出他的想法一般,直接答道:“这融合过程必须以人的内府为炉,以人的血气为养,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沈琢玉虽然还是不甚清楚,却终究明白了林灵素的计划,之前对他的怀疑不由少了几分。 林灵素却道:“至于为师为何帮你,你不必想得太多,为师亦有为师的目的。你只须记得,只要照着为师说的做,定然能够助你报了大仇!” 沈琢玉毕竟年少,对这些人情世故不甚了然,亦是不会想得太多。 彼时林灵素与他萍水相逢,他为了虚无缥缈的报仇机会,都会毅然随他来到东京。如今林灵素不管如何,的确对他坦诚相告,他又如何会去在意林灵素如此帮他的目的。 如今在他心中,唯一让他不安的便是那团黑气,想到此处,他不由向林灵素的眉间看去。 这一看,心中顿时大骇,原来,此时林灵素不仅眉间黑气凝聚,那黑气更是隐隐有着扩散的趋势。 此间光线较暗,可依然能够依稀看到,那黑气已然漫过双眼,继而形成细密有序的黑线,沿着脸颊逐渐流下。 沈琢玉越看心越惊,却是猛然发现,林灵素亦是看着自己。 林灵素嘴巴一咧,声音比之前更低沉了几分,嘶声道:“眼下为师便要炼药了……乖徒儿……你自己回去吧,切莫再胡乱走动,老老实实呆在客栈等我!” 沈琢玉如何还呆得住,当下如蒙大赦,嗷了一声,冲出门去……(继续求支持!求收藏!) ------------ 第014章 重回沈府 沈琢玉此时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阴森之地,一路狂奔出去,下了石阶,穿过破败的小院,刚准备打开那木门,脚下却是慢了下来,心中忽然想到:“来时的巷子纵横交错,十分复杂,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之前还有师父带路,只知道他往哪儿走,我便跟着往哪走,此时我想一个人出去,恐怕就算走到天黑,也不见得能够找到出路。我还是回去问问师父,问清楚了再走。” 想到这里,他转身往回走,可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师父刚才的样子实在吓人,脸上的黑气似乎比以往更盛,那地方更是阴森恐怖…… 他思前想后,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终于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出了小门。抬头望了眼前路,小巷十分狭窄,遥遥不见尽头。沈琢玉心想:“眼下只有走走看了,若是运气好,碰到个路人,我便问问。若是运气不好,大不了乱走一通,走到哪里是哪里!”想通此事,沈琢玉再不犹豫,沿着小巷而去。 如此不知行了多久,起初尚不觉得,可是走着走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渐渐产生。不管沈琢玉走得多快,都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向前看去,那巷子的模样似乎从未变过!他不由停下脚步,踟蹰道:不对啊,之前来的时候明明有许多岔路,师父带着我一直在拐弯,如今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是只有一条道啊。当下不由转头一看。 这一看,冷汗倏然而下,只见身后并不是方才走过的小巷,而是一堵残破不堪的矮墙,而这堵矮墙,距离自己不过十步! “我刚才明明走了很久,怎么一回头,就变成死胡同了?”沈琢玉仔细瞧去,高墙、木门和枯枝均是不知所踪!就在此时,一阵喧闹声由轻及响,传到耳边,沈琢玉缓缓转回头来,冷汗更甚!只见前方亦不是之前看到的景象,而是一条宽敞大街,距离自己亦是不到十步!这街沈琢玉记得,分明就是巧遇李嫣的地方! 沈琢玉心头狂跳: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打墙”? 他再不想在此处多留一刻,“嗷”的一声冲出了小巷…… 沈琢玉回到大街之上,心头犹自跳个不停,看着来往之人熙熙攘攘,第一次觉得陌路人亦是如此和蔼可亲。 经过刚才一事,他对林灵素所说的风水之说深信不疑,若不是亲身经历,绝对体会不到其中的诡异。他就这般心事重重,一路晃回了客栈。 之后的几日,沈琢玉一直呆在客栈。只是一直心神不定,林灵素所说的“计划”在他耳边响个不停,每到此时,他便希望林灵素早些回来,将那什么什么丹送到他面前,如此一来,他就离报仇更进一步,等到报了大仇,他便可以去寻李纲和嫣儿,也可以回到老鱼仙身边。而想着想着,便又想起那日的诡异经历,阴阳连通之地、邪门的小巷还有林灵素脸上的黑气,都像跗骨之蛆一般,难以忘记,如此这般,真是尝够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儿。 如此守了七日,那日夜里,沈琢玉趴在桌上,双臂垫着下巴,心想:明日便是六月十五,召开英雄大会的日子。莫不是师父一直呆在那小院里,忘记了日子……如若他今夜再不回来,明日的英雄大会还需要去么……即便到时候进得了沈府,凭我如今的本事,又能成什么事? 他心中实在焦急,甚至想过出去寻林灵素,可那小巷邪门的很,他若自己前去,除非拆了那矮墙,要不然哪来的路走?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窗外人影闪过,继而想起笃笃的敲门声。 师父回来啦!沈琢玉心中一喜,急忙开了屋门,却是吓得连退三步。只见屋外之人,须发皆白,眼窝深陷,脸上布满乌黑之气,若不是那一身白衣白冠,沈琢玉险些没认出来,眼前之人便是林灵素。 林灵素幽幽地看了眼沈琢玉,忽的嘴巴一咧,晕死过去。 沈琢玉急忙将他搀进屋去,叫那小二送了些热水,一番精心照顾之后,林灵素总算慢慢醒来。他要沈琢玉将他扶起,斜靠在床栏之上。 林灵素喘了几口,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木盒,递给了沈琢玉。 沈琢玉此时只当是林灵素为了助他报仇,辛苦炼药,才会累的七日白头,心中满是感激,眼中泪水流个不停。 却听林灵素道:“乖徒儿,为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打开这盒子……” 沈琢玉抹去眼泪,颤抖着将木盒打开,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七根线香,除此以外,还有一颗浑圆药丸。 林灵素嘶声道:“明日进了沈府,切莫高调行事,免得沈穆认出你来。大会一旦开始,你便寻个机会,在那众人聚集之地,点燃这七根黄泉引,记住,只有七根全部点燃,七气相合,才能成为真正的黄泉引!” 沈琢玉毅然应诺,林灵素似乎欣慰地点了点头,却是引得一阵猛烈咳嗽,强自忍住,继续道:“那颗药丸便是五幻丹的解药,你在点燃线香之后,记得立刻服下!”说罢似乎用尽了力气,双眼微阖,沉沉睡去。 望着苍老憔悴的师父,沈琢玉的心境犹如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忖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若是能够活着回来,定要回到师父身边,终身服侍他老人家……哎,可我当初在关桥之上,已经发过誓了,若是报了大仇,便回到老鱼仙的身边,和他打一辈子的鱼……一个对我有救命之恩,一个尽心竭力的助我报仇…… 沈琢玉此时手握着报仇的利器,对林灵素所说的五幻丹深信不疑,似乎杀沈穆、报大仇一事,亦不再遥不可及。 是夜无眠,沈琢玉抱着那木盒想了一夜,将他的报仇计划一遍遍在脑海中排演,直到自认为再没有破绽,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翌日,天还未亮,沈琢玉跑进了林灵素的屋子,想要再看师父一眼,却见林灵素还在沉睡,犹豫再三,终究没将他吵醒,又摸了摸怀中的木盒,便一个人出了客栈。 此后他去了铁铺,买了把极其锋利的匕首,又准备了黑巾,打算到时候用来蒙面。他踌躇满志,似乎胸有成足。正午时分,他悄悄来到了沈府门前。 这里原本是他自己家,自然熟悉无比,望着大门之上,金灿灿的“沈府”二字,即便是沈琢玉如此年纪,亦有了恍如隔世之感,此时时辰尚早,前来的武林中人并不算多,只见沈府门外,站着两个青衣青帽,须发皆白的老者,沈琢玉认得他们,正是明家五兄弟中的两个。正欲上前,却听一人唤道:“咦!小兄弟!” 沈琢玉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来人生得相貌堂堂,正是“一眼千里”邱上卿,忽然想起,林灵素曾说此人不过是个虚伪君子,此时他对林灵素全无怀疑,自然觉得他说的话亦是不差,当下一皱眉头,想要装作不识。 “小兄弟,你也来了!”邱上卿却是十分热情,径自上来拍了拍沈琢玉的肩膀,“看来,当初邱某还是低估了小兄弟,这能够拿到英雄柬的,无一不是江湖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小兄弟年纪轻轻,竟也在此列,邱某实在佩服!”邱上卿一上来便是拍了一阵马屁。 沈琢玉心道:说这话到底是夸别人,还是在夸你自己呢? 邱上卿忽的左右一看,奇道:“咦,那位道长呢?”可是方一问出,随即挠了挠头,笑道:“我倒是忘了,小兄弟说话多有不便……也罢,当初小兄弟想要和邱某一起上京,邱某没有应允,那是邱某有眼不识英雄,千万别放在心上!” 沈琢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邱上卿脸上尴尬一闪而过,旋即道:“既然小兄弟靠着自己的本事拿到了英雄柬,那这一回,邱某便托一回大,邀请小兄弟一起探探这沈府,看看名动天下的沈家叠浪剑,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 一听叠浪剑,沈琢玉心头一痛,往日看着父亲练剑的场景在脑中闪过,脸上显出一丝悲色。邱上卿观察入微,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当下笑道:“不过听说那沈岳亭一去世,天下再没有叠浪剑的传人,所以么,如今,沈穆沈大侠的‘惊天掌法’才是真正的沈家绝学!”他满以为沈琢玉听到此话,定会十分开心,没想沈琢玉大叫一声,怒视他一眼,转头便走。 邱上卿一鄂,心道:莫非我哪里说错了? 其实,邱上卿早就注意到了沈琢玉,不过他向来谋定而后动,是以没有立刻上来招呼,他暗自盘算:这小鬼武功那么差,怎么可能凭着实力拿到英雄柬。对了,那日在关桥村,他一听沈大侠的名字,反应极大,定然是那沈家的亲戚。这回能够参加英雄大会,必定也是开了后门,看来,这关系还非同一般……他又几番联想:莫非……这哑巴竟是沈穆的私生子?邱上卿的确极会为人,想通这一点,他便再不犹豫,决定好好和这哑巴亲近亲近,虽然不一定会有好处,但是绝对不会有坏处。可此时,他却不知,他的想法和真实情况相比,虽然靠了点边,却在几处关键的地方差了太远…… (求支持,求收藏,明天爆发!) ------------ 第015章 石缝旖旎 沈琢玉正欲进门,却被明地拦住,明地淡淡道:“阿玉,出示你的英雄柬!” 沈琢玉一愣,心道:他竟然认识我,莫非他是那天替我报名的老头?在他眼里,善恶堂的五个老头长得一摸一样,可他接触过的便只有明地了,若是此人凭他长相就能认出他来,那就定是眀地无疑了。 明地看着少年的木讷样子,嘴角闪过一丝不屑,催促道:“快点,把你的英雄柬拿出来。” 沈琢玉只得老实将那请柬拿出,恭敬地递给了明地。 明地抠出请柬内部的圆盘,嵌入了一旁的一个器械中。这器械生得像只大碗,大碗分为内外四圈,每圈上均是写着“零、一、二……九”十个数字,只见那圆盘方一嵌入,大碗便咔咔转了起来。那四圈竟是各自转动,其上的数字亦是随之转动起来。少顷,转动渐渐慢了下来,进而完全停止,此时圆盘上指针所指,由内向外,依次对准“零、二、二、二”。明地取出一本册子,略一对照,冷冷道:“二百二十二,的确是阿玉,这英雄柬没有问题,请进吧!” 沈琢玉惊叹不已,心道这器械真是神奇,如此一来,果真是一人一柬,假冒不得了。 可转念又想:既然如此,那送他请柬之人真是神通广大,就连善恶堂的人都分不出真假。沈琢玉自忖没有参加后两场比试,是以总认为手上的请柬定是作假,殊不知这请柬不但不假,而且很真,真的不能再真了。 望着沈琢玉的背影,明君忽然问道:“二哥,这小娃娃便是你上回说的阿玉?” 明地皱眉道:“不错,正是此子。” “如今他是林灵素的徒弟?可……当年在雪山之下,林灵素不是立下重誓,神霄一派,由他而始,一代而终么?” 明地啐了一口道:“那道士的话,怎能作数!此次莫名收了个哑徒,那日又跑来擂台捣乱,谁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明君问道:“那这阿玉的来历,可查清楚了?” 明地轻叹道:“这娃娃以前不是江湖人,如何查的清楚!” 明君略一沉吟道:“林灵素此人,虽称不上恶人,却终究杀孽太重,此次他莫名出现,又带了个来历不明的徒弟,恐怕另有目的!可这些事情鲜有人知,二哥,是否要提醒一下沈穆?” 明地急忙瞪了他一眼,低喝道:“你老糊涂了么!莫要忘记善恶堂的规矩!此次迫于朝廷的压力,咱们五人尽出,实属无奈,如何还能管他的闲事!” 明君连连点头:“是是是,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到时候无论发生何事,我们只管记下来便可……” 明地点了点头,眉间更紧了…… 沈琢玉缓缓走进沈府,脚下的路均是用大理石铺就,两侧十分宽敞,当年沈岳亭便是在此处训练沈府的家将。望着眼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景物,沈琢玉不由感叹:当年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下午,他随母亲一起出了家门,何曾想过,再回来时,已是几年之后。 此时庭院之中,三三两两站着一些江湖中人,沈琢玉自然是一个不识,他心中暗暗盘算着他的计划:按照师父所说,这里毕竟是沈府,难免有人瞧我眼熟,若是再多瞧几眼,认出了我,小命都要不保……眼下,我须得低调行事,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到大会正式开始,我再出来! 他毕竟还是少年,这些计划他早就想好,如今却又搬出来思来想去,不过是在镇定自己,可即便如此,心里还是阵阵打鼓,动作也变得十分僵硬。幸好场间之人都在忙着交谈,没人注意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少年。沈琢玉悄悄地“挪”到庭院侧门,按照他的记忆,只要一进此门,便能见到几座假山。童年玩耍之时,曾无意发现,假山之中有条颇大的缝隙,若是藏在其中,定是十分隐蔽。沈琢玉心头狂跳,不由自主又是一番左顾右盼,继而屏住呼吸,一个猛冲,跨进了侧门。 刚进侧门,便瞧见了那假山,它还在原来的位置。沈琢玉心头一喜,急忙跑了过去,身子一矮,便钻入了缝隙。 “安全了……”沈琢玉长舒了一口气,不由拍了拍胸脯,正欲坐下时,身子却是僵住了,因为他发觉,正有一股微弱的气息,一阵、一阵地吹拂着他的后颈。 “嗷——”沈琢玉轻呼了一声,身子本能的便要逃跑,可是此处如此狭窄,又能往哪儿跑。这前头无路,自然就要原路返回,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管不顾,便往那入口方向钻,正好与身后之人撞了个满怀! 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此时方觉,耳边传来微微娇吟,脸颊所靠十分柔软,更有一股清香萦绕周围,十分好闻。沈琢玉迷迷糊糊,一时竟是舍不得睁眼,又赖了好久,恍然惊醒。将头一抬,只见一张精致的脸蛋近在咫尺,秀眉紧蹙,肤如凝脂,红唇微启,发出嘤咛之声。 “是她!”沈琢玉心头巨震,猛然起身。 女子亦是缓过神来,芊芊素手抚着额头,白了沈琢玉一眼,娇嗔道:“小愣哑巴道士!还不来扶本姑娘!”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萱萱。原来萱萱今日一早,便藏在门边,静候着沈琢玉。后来好不容易将他等来,刚要上前招呼,却忽然发现,沈琢玉畏畏缩缩,东张西望,似乎十分不安。她一时来了兴趣,便在后面偷偷关注,他见沈琢玉走进侧门,亦是尾随在后。只是当时沈琢玉太过紧张,只顾着看了左右,却没想到身后有人。后来沈琢玉钻进了石缝,萱萱自然也跟了进去,再后来,俩人便撞到了一起。 沈琢玉对这个女子实在没多少好感,可是毕竟是他撞了人家,不道歉就罢了,若是扶都不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当下只得冷哼一声,极不情愿地将手递了过去。萱萱却不在意,嘻嘻一笑,将手牢牢拽住。 沈琢玉稍一用力,将她拉了起来,只觉手中滑腻无比,不由想起了方才的奇妙感觉,一时竟是忘了松手。萱萱亦是发觉有异,看了眼二人紧扣的双手,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脸颊,口中呢喃道:“小哑巴道士……手……手……”可见沈琢玉浑若未闻,不由气得跺脚:“手!” 沈琢玉猛然醒悟,触电般将手松开,身子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可这空间实在狭小,这一退,不慎又磕了脑袋,“嗷”的一声惨叫,双手不住的揉搓痛处,惹得萱萱捧腹娇笑,“哈哈……啊也……看你的傻样……你真是笨死了……哈哈,笑死萱萱了……”可是方一出口,也顾不得笑了,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原来,她只在撒娇的时候,才会自称“萱萱”。她悄悄向沈琢玉瞧去,见他似乎没有在意,心中不由一松,只是不知为何,脸上却更红了。 沈琢玉的确没有在意,此时疼痛稍缓,他亦是想起正事来,暗自寻思:如今被这女子发现,可是大大的糟糕……可这女子在擂台比武时,不是输了么,为何还能进来?莫非也有人送她英雄柬?他想得入神,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萱萱,全然没有觉得不妥。 萱萱被他瞧得心慌,嗔怒道:“喂!小哑巴道士!你一进门就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坏事啊!” 沈琢玉此时才发现,她一口一个“小哑巴道士”叫的正是自己,心道上回见她时,我还是“小哑巴”,怎么这会就变成“小哑巴道士”了,当下唯有苦笑。 萱萱秀眉一扬,笑道:“我忘记你不会说话了,问了也是白问,不过说来也怪,看你这小哑巴道士,一双贼眼整天转个不停,怎么看都像是十分啰嗦的人,没想到……哎……” 萱萱见他一直呆呆傻傻的模样,心中实在好笑,可是嘴上却是分毫不让。 沈琢玉心中一震,诧异无比,暗道我当年还没哑时,还真是她说的样子…… 萱萱性格十分单纯,方才其实也就问问,她根本不甚关心沈琢玉想做什么,看到沈琢玉径直钻入这石缝,亦是没有觉得奇怪,为何他对沈府如此熟悉。 二人各怀心事,一时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沈琢玉原本还在思忖对策,可是二人站的一久,萱萱身上的清香渐渐散开,若有若无地钻入沈琢玉的鼻子,之前的旖旎风光又在脑中晃荡,让他不由气恼:我在想什么!我怎么能想她?他哪知道自己无意中牵动了儿女情怀,这种情愫本就说不清道不明,让他一个懵懂少年,如何能够想通。萱萱心中却是爱极了看他的傻样,觉得眼前的小哑巴道士,横看竖看,怎么看都十分顺眼,如果不是哑巴……之后的小女儿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般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二人浑然进入了奇妙的境界,神思更是不知飞向了何处…… 可就在此时,一声怒喝由外传来:“谁在里面!给我出来!”将二人生生拉回了现实。 萱萱一惊,再向沈琢玉看去,却见他面色苍白,双目圆瞪,吓得魂飞魄散!(求支持!求收藏!) ------------ 第016章 借君肩膀 “沈穆!是沈穆!”沈琢玉十分确定,外面之人便是他曾经的伯父,如今的杀父仇人。沈琢玉双拳紧拽,牙关紧咬,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再次和沈穆遇见时,自己会如何反应。他觉得他会愤怒无比,大吼一声,然后和沈穆拼命,他觉得他会兴奋万分,因为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可是他万万没有想过,他会像如今这般,心中除了深深的恐惧,再无其他。其实,只是他不懂,当他心中无比强大的父亲倒在沈穆面前时,沈穆早已在他心中种下了恐惧的种子。 此刻沈穆就在外面,可是沈琢玉深知,只要沈穆发现他,死的定然是他,而不是沈穆。 萱萱瞧见沈琢玉这副骇人模样,心中猜想:“小哑巴道士该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要不然怎么跑进这石缝呢?如今外面不过有个人叫唤,他便吓成这副模样……嗯,定然是了,没想到,他也有怕的时候,嘻嘻……”想到后来竟是掩嘴而笑。沈琢玉之所以让她印象深刻,便是因为那副傲气凌然的表情,如今这样的沈琢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然觉得新鲜有趣。 萱萱冲沈琢玉狡黠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朝外面嚷道:“谁啊!叫什么叫!”说罢自顾着钻出了石缝。 沈琢玉没想到她会出去,想要阻止已经为时已晚,心中焦急万分:她躲在石峰之中,如此鬼祟行径,沈穆怎会放过,到时候若是一番严刑拷打,她再将我招出,那不是彻底完蛋……此时他出去就是送死,不出去又无异于等死,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却听外面沈穆惊道:“噢?原来是帝姬!”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大侠!叫本姑娘出来做什么呀!” 沈琢玉一听,惊得三魂去了两魂,心道:她被沈穆抓了现行,还这般嚣张,莫不是嫌活的太长! 却听沈穆道:“呵呵,无事无事,只是沈穆经过此处,听到里面有动静,以为……” “好啊!以为本帝姬是贼么!沈穆,你好大的胆子!我要告诉父皇!” “这……沈穆并不知道是帝姬在里面,如若冒犯,恳请帝姬不要怪罪……” “行啊,不怪罪你也可以,那就给我立刻消失!” “是……是……” 随后便是一阵快速的脚步之声。 沈琢玉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帝姬”啊“父皇”的,他完全听不明白。其时“公主”改成“帝姬”还不久,对于沈琢玉这般打了几年渔的人,如何能从“帝姬”联想到“公主”?不过听这声音,沈穆总算是走了,心下不由稍安。 可是转念又想: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似乎连沈穆都要怕她。 正当此时,黄影一闪,萱萱又钻进了石缝,冲着沈琢玉坏坏一笑,“好啦,那家伙走啦,小哑巴道士你也不用害怕了!”脸上满是促狭。 沈琢玉感激她赶走了沈穆,对她的反感又去了不少,当下也不生气,竟是破天荒地朝她一笑。 这一笑,到让萱萱愣住了,眼中秋水盈盈,心想:这小哑巴道士竟还会笑……良久方道:“你个小哑巴道士不老实,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人家,才躲到此处的,对吧?” 沈琢玉默默点了点头,忖道:她说的也无大错,只不过这坏事还没做罢了。 萱萱见他承认,反而不再细问,忽的挨着石壁坐了下来。 沈琢玉见她双手抱膝,一道阳光透过裂缝,恰巧照到她的脸上,如雪肌肤熠熠生辉,生香玉颈醉人心肠,几缕青丝垂下,更添三分风情。沈琢玉忽觉喉间有些干涩,目光竟是凝在了女子身上。 萱萱扭头一瞧,二人目光不期而遇,萱萱头一回见到沈琢玉这般温柔的眼光,心中流过一阵暖意,嫣然笑道:“既然你左右都是要躲在这里,不如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沈琢玉不知自己是如何坐下的,只是再回过神时,已和女子并肩而坐,转头望了眼女子如画的侧脸,心里却是诧异无比:她如此刁蛮任性,我不是应该讨厌她么,为何要和她坐在一起……正想起身之时,萱萱忽的说道:“小哑巴道士,你知道么,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朋友……” 沈琢玉诧然:我何时成了她的朋友? “从小到大,我的身边,除了父皇,便是奴才,满地的奴才。只要我想要什么,便可以有什么,没有人会忤逆我,即便是父皇,也因为疼我,对我百依百顺……” 此时,沈琢玉蓦然惊醒:父皇……不是皇帝的女儿对皇帝的称呼么……难道她是公主? “可是那些东西我都不稀罕,我想要的,其实每个平常人都有,那便是朋友,可以说心事,可以吵架,可以依靠的朋友……”说话间,脑袋竟是缓缓侧了过去。 沈琢玉此时惊骇莫名,忖道:如若这女子是公主,那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十分合理,他原本就十分聪明,再稍加联想,便隐隐猜到了是谁送的英雄柬。 就在此时,忽觉肩膀一沉,一股温热靠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沈琢玉似被点了穴道一般,身子动弹不得。萱萱吐气如兰,微微的热息喷在了沈琢玉的颈上,引得沈琢玉一阵一阵的酥麻。却听萱萱继续说道:“你不说话其实也挺好……不过……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琢玉刚想告诉他,却见肩上的脸蛋,双眼微阖,呼吸均匀,显然已进入了梦乡。 沈琢玉苦苦一笑,心中竟是生出一丝甜蜜。既然猜到了她的身份,原先对她的那些偏见,顿时便消弭不见了,“公主若是不刁蛮,反倒不正常了?”沈琢玉暗暗想道,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香,竟是暗暗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萱萱缓缓地睁开了眼,却见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石缝外隐隐透出一点微光。她急忙起身,钻出石缝,只见天已大黑,四周火把烧的正旺。抬头一看,漫天繁星犹如珍珠一般洒满夜幕,一轮皓月仿佛玉盘,浑圆无缺,分外明亮。忽的,一阵清风吹过,她下意识地紧紧了身上的外衣,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竟是多了一件麻布长袍。 “原来不是梦……”萱萱喃喃道,脸上笑容美艳无双。忽闻一阵嘈杂之声,她循声而去,却见前院之中,人头攒动,遥遥而望,一个高台搭在最前方,高台之上,一只巨型炉鼎发出阵阵金光。 却听一人豪迈喝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在下沈穆!感谢各位大驾光临,前来参加此次盛会!下面我宣布,英雄大会,正式开始!”(本周进入精选,各位看客多多支持,推荐收藏哈!) ------------ 第017章 英雄大会 一时之间,场间千人齐呼,欢声雷动。 沈穆一振紫丝长袍,举了举双手,台下瞬时安静下来。 他目光一扫,望了眼台下群雄,忽的抱了一拳,声如闷雷:“想必,诸位对召开此次大会的目的,心中多有猜测!”这一句原本平平淡淡,可是如此平淡的一句亦能说的惊天动地,这一份内力实在了得。台下之人纷纷心惊,少数原本便认识沈穆的高手,却是忖道:这沈穆做家主不过三四年,怎么武功精进至斯? “自那石敬瑭认贼作父,将燕云十六州拱手献于辽贼,让我中原大地尝尽了铁蹄之苦,到如今,已近一百八十载!”沈穆幽幽道,语调却是倏然转疾:“我等虽是草莽,亦有忧国忧民之心,我等虽在江湖,亦有忠君报国之志!如今辽人日渐势微,早不复当年之勇,而我泱泱大宋,却是国力鼎盛,兵强马壮。试问一下,我等如何能再安享太平,如何能将燕云,继续留在贼人之手!!” 这番话说的汹涌如潮,一浪高过一浪,惹得群雄纷纷应和:“夺回来!杀他狗娘养的辽贼!” 萱萱站在最外,垫着双脚,翘首而望,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出梦中的人儿。可是人山人海,如何寻的到?许久无果,只得轻声一叹,忽听身旁有人说道:“帝姬,之前去哪儿了,寻得我们好苦!” 萱萱转头一看,原来是郝烈,急忙问道:“郝统领,你有没有见到那个小哑巴?” 郝烈默然摇头,却是不经意间瞧见了萱萱肩上的长袍,眉头不由一皱,随即道:“皇上说了,此处全是草莽之人,混乱不堪,还请帝姬移驾!” 萱萱只是哦了声,便又向人群望去,眼中全是热切。 沈穆道:“如今,此事已是箭在弦上,虽然朝廷的大军尚未开拔,我等亦要早作准备!是以,今天的头等大事,便是结义军,驱辽贼!” “结义军!驱辽贼!结义军!驱辽贼……”群雄热血沸腾,似乎夺回燕云就如探囊取物。 “好!”沈穆这一声直如晴天霹雳,震得场间为之一静,随之双手一拍,数十个精赤男子应声上台,各自挑着两缸烈酒,一阵轰鸣声后,酒缸纷纷落地,一时间美酒四溅,浓香扑鼻。沈穆上前一步,取一只瓷碗,举过头顶,厉喝道:“今日之盟,苍天为证,皓月为鉴,以我一腔热血,换此生死之盟!”他左手端碗,右掌靠着碗口,只是轻轻一挥,掌间立刻撕开一条血口,鲜血泉涌而出,一碗顷刻便满。随后右掌一拧,一阵黄光闪过,伤口已然愈合! 台下群雄看得心惊,忖道:单是这一手,江湖中能做到的,绝不过十! 沈穆凤眼一扫,缓缓转身,几步迈到那只炉鼎之前。台下鸦雀无声,众人目光都被那炉鼎吸引。此鼎高约两丈,长宽各一丈,生有三脚四耳,表面刻着细密图腾,似是用青铜铸成,却是泛着淡淡金光。炉鼎实在太高,便在两侧架起木阶,沈穆拾阶而上,将那碗鲜血倒入鼎中,又从另一侧走下,用那盛过鲜血的瓷碗舀起烈酒,咕咚咕咚仰头喝下,方才说道:“此鼎乃是中原神物,名叫‘轮回’,早在千年以前,我们的祖先便用它求福祈雨,今日,我等便将鲜血倒入其中,并向祖先英灵起誓,从今往后,同进同退!共抗辽贼!!” 台下群雄何时见过这般神物,一时间顾不得沈穆在说什么,私下议论起来。 “同进同退!共抗辽贼!”人群中不知何人应和一声,总算惊醒众人,随后两三人,十数人,最后全场呼应,山呼海啸,气贯长虹。沈穆将手一扬,精赤汉子走下台去,将那瓷碗发到群雄手中。众人纷纷割破手掌,开始放血。 沈穆豪迈一笑,忽的转过头来,望了眼台后帷幕,微微颔首。 群雄依次上台,将那鲜血倒入“轮回”之中,随后千人同饮,好不壮观。 场间气氛达到高潮,“轮回”却是随着鲜血的倒入,金光渐渐敛去,表面图腾反而越来越亮,几乎便要破鼎而出。沈穆跃下高台,与众人喝到一起,脸上如沐春风,笑迎八方。此时,又不知何人起哄道:“如今盟约已结,只差再选个盟主,大伙儿便可早早散了!” 沈穆笑盈盈道:“诶!怎可散了,当痛饮三天三夜!不醉不休!盟主之事,容后再说!”却有人答道:“沈家主此言差矣!群龙怎能无首?我看此地当属沈家主武功最高,德望亦是无两,要不沈家主肩膀一抬,便担下这盟主重任!如何?!” 沈穆冲着人群连连摆手,“沈某何德何能,怎能担此重任。诸位还是另选高人,莫要取笑沈某啦!” 另一人紧接道:“哎!沈家主何必自谦,除了沈家主,我看再无合适之人!” 草莽之人最易从众,一时间,要求沈穆担当盟主的声音越来越多,虽也有人心中不服,可是迫于没有支持之人,亦是不再吭声。 就在此时,却有一人厉喝一声:“酒中有毒!”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阵惊呼,沈穆亦是瞠目结舌,若是照他的安排,自己再假意谦让一番,便可勉为其难,暂时接受这盟主之位。 谁知此人刚刚叫罢,众人顿觉一阵晕眩,噗噗倒地之声此起彼伏,沈穆亦觉头昏脑涨,当下聚起内力,欲要逼出毒素,没想还未用力,一阵酥软漫过全身,眼见便要站立不住,心中大惊:何人下毒,这毒竟是如此厉害! 沈穆当机立断,匆忙向着台上跑去,要知帷幕之后,还有万分重要之人。 沈穆毕竟内力深厚,竟是颤颤巍巍,爬上了高台,可就这仅仅几步的工夫,台下还能站着的,竟然只剩两人! 一个是黄衣女子,却是披着破旧长袍,一个是黑巾蒙面,却只穿着贴身亵衣! 萱萱眼见众人接连倒下,心中骇然可想而知,就连身旁郝烈,亦是没能撑住,已然软倒在地,可当众人倒尽,却让他看到了梦中之人!那个背影她万分确定,瘦削笔挺,透着无尽的高傲和孤寂! 即便离得很远,那背影的颤抖依然清晰可辨。一点寒光闪过,那人竟是抽出一把匕首,跨过脚下之人,一步一步,向着高台走去。 萱萱再忍不住,娇喝一声:“小哑巴!” 那人猛然回首,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却又毅然转过头去,脚下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便是在狂奔,甚至不顾自己的双脚正踏中地上之人。 惨叫一路响去,那人高举起匕首,再无任何东西,能够将他拦住! 沈穆分明看出那人眼中的杀意,正是冲着自己!他想要爬起,可是不管如何用力,身子都提不起一丝劲,他只得一路爬行,直向着帷幕而去。 看到沈穆这般狼狈而逃,一种复仇的快意充斥了沈琢玉的全身,他再听不见身后的呼唤,甚至没发现自己双目血红,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突起!他什么都不关心,因为他距离报仇,只剩短短的十步! 他脚下更疾,嗷的大叫一声,直向沈穆插去,沈穆见他扑上,竟是使出全力,向着左侧一滚。沈琢玉终究不会武功,这必杀一招竟是生生刺空,他心中大急,翻身在刺,沈穆别无他法,拼着性命打起滚来,沈琢玉手慢脚慢,当下连连刺空,心中焦急已到极点。 沈穆这一番连环打滚,竟是一路滚到帷幕旁边,沈琢玉当他再无退路,大叫一声,用力刺来,这一次原本势在必得,没想用力过猛,经脉之伤竟是突然发作,匕首还未刺出,撕心裂肺的剧痛已让他跪倒在地。 沈穆原本吓得肝胆俱裂,没想那人竟是忽然跪倒,如此大难不死,让他惊喜之余,更是后怕不已。趁这间隙,他奋力爬进帷幕,只见帷幕之中,一个金衣男子亦正惊恐地望着沈穆,他身后却是倒了一地的护卫! 沈穆心思机敏,当下想也不想,直接大吼:“护驾!有刺客!” 那金衣男子眼中怒色闪过,上前便踹了沈穆一脚,厉喝道:“混账!” 沈穆腰间一痛,却是丝毫不敢停留,因为沈琢玉已然拉开帷幕,追杀上来。金衣男子见到沈琢玉,亦是微微一愣,随后一声惊呼,身子连连后退,跌坐回椅子之中。 原来,沈琢玉方才经脉疼痛,一番挣扎之后,虽然硬是挺过,脸上黑巾却是脱落。此刻那张脸孔,再无往日俊俏,一双眼睛变得赤红,脸颊之上覆满了黑色疙瘩,似是鱼鳞一般,何况他此时凶狠异常,表情本就狰狞可怕,总而言之,哪还有半分人样!! “妖……妖怪!护……护……护驾!”金衣男子凄厉大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沈琢玉那顾得上其他,四下一看,终究找到了沈穆,怪叫一声便要杀上,忽听一声雷响,身子不由一怔,心中暗道:“师父?” 却听一个飘渺的声音说道:“本大仙在此,孽畜!还不跪地求饶!” (在此感谢曾氏门徒对本书的大力支持,十张评价票让司南感激涕零,请大家也多关注《大清乱》,不可多得的好文笔!) ------------ 第018章 大仙下凡 林灵素从天而降,鸿衣羽裳,手握拂尘,氤氲缭绕。一头银丝如瀑而下,几缕白须随风微摇,剑眉入鬓,双瞳湛然,盈盈而笑。 沈琢玉犹自发呆,林灵素却是身子一晃,拂尘如一道白烟,抚过沈琢玉的脸颊。 只觉一阵疲乏,沈琢玉再站不住,匕首咣当落地。“为何……”沈琢玉瞪着一双血红大眼,竟是连出声的力气也无,却见师父亦正凝望着他,不知为何,自那深邃的眼眸中,沈琢玉似是看到一丝歉然。 林灵素爽朗一笑,转身冲那金衣男子作了个揖,恭敬道:“小仙林灵素,拜见玉清真王!” 金衣男子便是赵佶,他先被沈琢玉惊吓,乍然又见仙人一般的林灵素从天而降,心中震撼无以复加,“玉……玉清真王?” 林灵素咦了一声,“莫非陛下还不知道?” 赵佶更惊:“知道什么?” 林灵素微微一窒,忽然哈哈大笑,笑声空灵悠远,在这大院之中不断回荡,笑罢,他单手猛然指天,豪迈道:“陛下可知,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 赵佶又是一惊,讷讷道:“神霄……最高?” 林灵素微微一笑,继续道:“神霄之王,便是玉清真王,玉清王者,玉帝之长子,便是陛下您啊!” “朕是玉帝的儿子?!”赵佶原本便迷信仙佛,被林灵素如此一说,一颗心几乎便要跳了出来,眼中再无迷惑,尽是无边欢喜,急忙问道:“朕是玉清王,玉帝的儿子!那你是谁?” 林灵素又作了个揖,“小仙乃是仙卿褚慧,陛下还在神霄时,小仙便是陛下的仙官,此次特意下凡,自然是为了追随陛下,尽心辅佐!” “神仙!你是神仙!你果然是神仙!好!好!好!”赵佶证实了心中猜测,激动至极,这会功夫,早把之前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竟是随手揽过林灵素,“走!跟朕进宫,朕为你接风洗尘!” 此时,他才发现,众人尚且倒地不起,不由尴尬一笑。 林灵素急忙躬身道:“陛下,请容小仙施法,驱除此处的妖气!” 赵佶看了眼地上的沈琢玉,低声问道:“这东西……果然是妖精么?” 林灵素歉然道:“不瞒陛下,此妖乃是小仙的徒弟,已被小仙收服多年,此次亦是跟随小仙下凡。没想,他贪恋人间繁华,竟是跑来参加英雄大会。陛下不知,此妖一到月圆之夜便会狂性大发!倒也凑巧,今日正是满月,是以才会放出妖气,迷倒众人,若不是小仙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圣上乃是长生大帝下凡,每日所饮,尽是琼浆玉露,和凡夫俗子大有不同,自然不受这妖气影响……” 任谁听到这番话,恐怕都会说这道士鬼话连篇,可是赵佶却是毫不怀疑,他都可以是玉帝的儿子,为何林灵素不能收个妖怪做徒弟,当下竟是连连点头,幽幽道:“爱卿以后可要看好这徒儿,长得这般吓人……” 其实,林灵素说的也并非全假,至少赵佶和萱萱没中毒,的确是因为他们从不喝这汴河之水。 林灵素微微颔首,却听一声娇喝:“臭道士!你胡说八道!” 赵、林二人转头看去,却见萱萱双手叉腰,正自怒视林灵素,“你个臭道士,干嘛污蔑小哑巴!他可是你徒弟啊!” 赵佶脸色一沉,喝道:“萱萱,不得无礼!” “父皇!萱萱认识这道士!分明是……”她原本想说,分明是这道士带着小哑巴去参加擂台比武的,却被赵佶生生打断:“够了!你整日就知道在江湖上厮混,弄的一生的草莽臭!如今连我这个父皇,都不放在眼里了!!” 萱萱语塞,她从未见过赵佶对她如此凶狠,一时不知所措,无意间望了眼地上的沈琢玉,竟是捂嘴惊呼,眼泪倏然而下,黄影一闪,已然扑到了沈琢玉身边。 赵佶一见,心忧那妖精再次发狂,连忙惊呼:“萱萱!别过去!” 林灵素却是摆了摆手,轻声道:“无妨,这逆徒已被我施法,动弹不得了……” 萱萱泣不成声,玉手抚过沈琢玉的脸颊,轻轻触碰那些让人作呕的黑色突起,一颗芳心似被刀绞,口中喃喃:“为何变成这样……” 沈琢玉却似痴了一般,血红双眼暗淡无光,人未死,心已死。 “师父为何要骗我……” “为何师父说我是妖精……” “为何师父不停地撒谎……为何……” 沈琢玉不断地自问,只是不愿承认,他被人利用,他成了棋子,还是一枚弃子。 林灵素轻叹一声,只是除他自己,无人发现。他取出一支线香,就地点燃,香气扩散甚广,不多时,中毒之人渐渐恢复了力气,陆续站起身来。 赵佶见中毒的护卫转眼恢复,大感神奇,不由问道:“爱卿,这线香应该也是仙物吧,见效竟是如此神速!” 林灵素干咳一声,故作狂妄道:“那是自然,小仙最擅长的便是炼丹炼药,所炼的神药不知凡几!这线香融合了九九八十一种仙药,能解百毒,亦是小仙自制!” “噢……”赵佶似乎恍然大悟,眼中精光闪过,“如此说来,朕倒是恰好有一事,爱卿或许可以帮忙。” “哦?陛下直言无妨,小仙若能办到,定然全力以赴!”林灵素正声道,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赵佶哈哈一笑,道:“甚好!不过此事不用着急,回宫再说!在此之前,爱卿还要和朕好好说说,朕下凡之前的事情!还有那……什么霄?” “神霄。” “对!神霄,好好说说,哈哈!” “是,陛下!”林灵素又行了一礼,态度可谓恭敬。 赵佶瞧这神仙对自己恭谨有加,心中实在舒坦,愈发觉得林灵素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沈穆亦是恢复了力气,方才差点被这“妖精”害死,心中极为不忿,心道场间如此多人,为何偏偏就追杀我?他虽觉蹊跷,却是百思不解,要他将眼前的妖精和沈琢玉联系起来,的确相当困难。不过不管如何,如今他恢复了功力,这口恶气如何能够咽下,暗自寻思:这妖精是那狗屁神仙的徒弟,皇上如今对这狗屁神仙颇为喜欢,若是当面提出杀了这妖精,皇上必定不准。哼,倒不如我一掌先劈了他,到时候,皇上顶多责备几句,总不会真为个妖精把我怎样!当下暗暗开始蓄力,浓郁的真气不断聚到掌心,正是他的成名绝学――“惊天掌法”。 那边萱萱仍是哭的梨花带雨,赵佶毕竟心疼于她,心中万分不解,为何萱萱对这妖精哭个不停?就在此时,忽见沈穆猛然跃起,掌间黄气迸射,直向那妖精拍去!赵佶大惊,欲要喝止已是不及!忽觉身边人影闪过,平地一声闷雷,林灵素倏然抢上,单掌遥遥拍出。 砰的一声,林灵素脸色一白,一口血已到喉间,沈穆退了一步,微微一惊:这道士竟是武功不俗! 沈穆脚下一顿,另一掌丝毫不停,紧接而上。 林灵素生生将血咽了回去,心中一叹:再接一掌,不死也是重伤。可他并未犹豫,轰的一掌毅然迎上,其间电光溢出,黑夜中划出一道刺眼白光。 忽在此时,一道黑影闯入战阵。沈、林二人均是一惊,只是掌势已出,不得不吐,轰的一声巨响,沈穆连退五步,林灵素飘然而落,场间一人傲然而立,身材魁梧,脸上一道伤疤,不是郝烈又是何人! 郝烈眉间紧皱,一条血线自嘴角溢出,虎目瞪视沈穆,沉声道:“沈家主,你没瞧见帝姬还在此处么?” 这几招若在常人眼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赵佶此时方才喝出声来:“沈穆!你放肆!” 沈穆冲着郝烈冷哼一声,又向赵佶抱了一拳,愤然道:“皇上,此妖方才先是毒害群雄,随后又胆大包天,冲撞了皇上,若是不除,天理何在!” 赵佶一愣,转头看了眼林灵素,却见林灵素负手而立,神色冷淡,心中暗道:沈穆并无过错,可是当下,这个神仙亦是得罪不得……忽的眉毛一拧,冲沈穆喝道:“方才若是伤了帝姬,朕定会诛你九族!” 沈穆心思转得极快,旋即明白,皇上并没怪他除妖,心中稍安。只是经此一闹,这妖精是杀不成了,沈穆心中一闷,轻哼一声。就在此时,帷幕外传来喧闹之声,赵佶向沈穆递了个眼色,沈穆当下会意,抢上前去,钻出了帷幕。 原来,方才的异变均在帷幕之后,台下众人并不清楚发生何事。莫名地中毒,又莫名地恢复,天下哪有这般怪事。况且,他们虽然脱力,眼睛可是好使,分明瞧见有个蒙面之人追着沈穆,一路追进了帷幕。稍有些好奇之心的,定然会想看看,帷幕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此时,几人正想撩开帷幕,沈穆却突然钻了出来,吓得几人连连后退。(求支持!) ------------ 第019章 轮回异变 沈穆自去打发帐外的群雄。 赵佶脸色一缓,看了眼地上的“妖精”,问道:“爱卿,你的徒儿该如何处理?” 林灵素道:“自然还是呆在小仙身边……” 赵佶沉吟一声,道:“那不如这样,爱卿先与朕回宫,你那徒儿么,朕命人将他安顿好,如何?”林灵素欣然领命。赵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不过,他不会再发狂了吧?” “陛下放心,若是小仙不解除禁制,他定是动弹不得!” 赵佶微微点头,旋即冲郝烈道:“余下的事情由你来处理,将大仙的徒儿带到通真宫,安排一下,今夜大仙便宿在通真宫了。” 郝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抱拳道:“遵命!那这鼎……” 赵佶眉头一扬,似是斟酌了番,道:“等到大会结束,也一并搬到通真宫吧!” “是!”郝烈领命。 赵佶又朝萱萱喝道:“萱萱,随朕回宫!” 萱萱此刻平静了许多,心中暗道:既然父皇已经下令,小哑巴道士定然不会再有危险。他这师父装神弄鬼,决计不是好人……待他进了宫,定要好好劝他,让他早些离开这个师父…… 夜已很深,通真宫的大殿内,数十个宫人忙完了一切事物,匆匆出了大门,当然,仍不忘瞟了眼墙角的“妖精”。 “刚弄来的时候真是吓人啊!” “可不是么,不过这会儿好像变回来了,诶,你说,真的是妖精么!” “这还有假!?你没看见那副样子么,你见过人长这样的?” “那倒也是……” “得了得了,别看了,小心把它吵醒了,一口吞了你!” “走走走……” 。。 沈琢玉双眼微阖,却并未睡去,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何别人喊他妖精。此刻,他脸上的黑鳞已然退去,可心中的绝望却深不见底。上一回绝望时,他遇到了老鱼仙,花了三年的时间走出阴影,可这一回呢? 忽的,殿外传来一声巨响,似是重物放到了地上。 一个谄媚的声音道:“参见统领!” 那统领却是颇为冷厉:“把门打开,把它搬进去!” “是!” 沈琢玉想要挪动下身子,可是手脚完全不受控制,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那次是在开宝寺铁塔之中,沈穆正是点了他的穴道,才骗过了沈岳亭,亦是那一次,让他成了哑巴,成了废人。这一回点他穴的,却是他的师父――林灵素。 沈琢玉努力了很久,终究选择了放弃。他眯眼瞧去,只见殿门大开,数十个兵士一声齐喝,将一只巨鼎搬了进来。 那谄媚的护卫在旁笑道:“郝统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一股子腥味!” 郝烈站在一旁,指挥着兵士,闻言冷冷道:“莫问闲事,小心知道的太多,惹祸上身!” 那护卫连声应道:“是!是!是小的多嘴了!” 沈琢玉忖道:“这鼎……不是英雄大会上的么,怎么搬到这儿了?” 转念又想:“我这又是管什么闲事……我一个哑巴,如今又成了妖精,当真是烂命一条……” 巨鼎安置妥当,郝烈便要离开,临走之时,望了眼沈琢玉,朝那护卫道:“好生照顾那位公子……他是帝姬的朋友!” 众人走尽,殿门又被合上。 看到郝烈走远,那护卫却是啐了一口,愤愤道:“什么东西!老子若不是天天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早就做将军了!还让老子好好照顾那怪物,呸!帝姬怎会有这样的朋友,傻子才信!我看呐,那混蛋的脑袋,定是被门夹了!” 随后便有几人轻声附和着,多是辱骂郝烈的言语。 沈琢玉苦苦一笑,忖道:“人与人,原来都是这么虚伪的么……师父对我,也是这样吧……” 他此时心如死灰,对人世的真善美亦是失去了信心,原本天真的少年已随着那“妖精”一起,不复存在。想来想去,一股烦恶忽的涌上心头,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噗、噗 噗、噗噗 噗!噗噗噗! 沈琢玉猝然惊醒。 “什么声音?”他凝神静听。 等了许久,那声音再未出现,“难道是恶梦?”他不由怀疑,正当他准备放弃之时――― 噗!噗噗噗! 沈琢玉双目徒张,自那擂台比武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感官超常,细微的声音都能听见,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而此刻,他万分确定,发出这噗噗声的,正是那巨鼎! 他心头直跳,可是,跳着跳着,心跳竟是被那噗噗声带动,与那怪异的节奏渐渐相合,关键是,沈琢玉根本无法控制这个过程! 噗噗噗!噗噗噗!到底是鼎在跳,还是心在跳? 就在此时!异象再生! 巨鼎上的纹路发出淡淡金光,随后金光越来越亮,纹路更似活了一般,沿着鼎壁缓缓流淌!随着这般流淌,原先的图案尽数分解,金色的线条重新汇聚,渐渐形成了新的图案! “那……那是八卦!”沈琢玉心中狂呼!那金色的线条正是汇成了一幅巨大的八卦! “可是,那八卦……似乎和那日所见不太一样……”沈琢玉的双瞳被那光芒映的金黄,他完全陷入了眼前的异象,忘记了自己奇异的心跳,甚至忘记了绝望!在他的脑海中,曾在小屋所见的八卦图清晰地浮现出来,细致到每条直线,都恍若再现。 一股热流涌遍全身,沈琢玉只觉得浑身舒畅,似是充满了力量! 不知何时,他的穴道竟被解开!他不由自主的站起,不由自主地向着巨鼎走去! 他抬头看去,仔细地观察眼前的八卦,“虽然每边都是三条横线,中间亦是有阴阳太极,可是,每条横线都是一般长……”他心之所想,随手比划,不知为何,那图上的八卦似是有灵性一般,“上面的三横中,中间一横应是断的……”他口中嗷嗷低吟,单手虚划,那纹路竟是照他所想,一条金纹生生断成两截,他心中讶异,手却划的更疾,“下面的三横中,仅有中间一横完整,”那上下两条纹路随即裂开……沈琢玉依照着记忆中的图像,不断改变八卦的爻相,他动作越来越快,心跳亦是越来越急,随之变急的,还有那噗噗之声!“左边的三横,应是全断!”终于,随着他心中一声狂呼,最后一卦发生变化,那三横拦腰而断!至此,八卦二十四爻全部修正! 噗噗噗噗噗噗―― 噗―― 忽的,在那声音快至极限之时,戛然而止。 巨鼎金光尽敛,八卦纹路亦是骤然消失,沈琢玉蓦然惊醒,可他眼中的神光却在快速散去,一种陌生的感觉正在漫过他的全身。 此刻,若有旁人,定会惊呼出来,因为,沈琢玉早已悬空两丈,浮在那巨鼎之上! 他感到彻底的冰冷,无力地望了眼脚下的世界,看到的却是鼎中鲜红的血液,似是沸腾了一般冒着气泡,下一刻,他便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悬空之力亦是猛然消失,“噗通――”一声,掉入了巨鼎之中,鲜血飞溅而起,却终究打在内壁之上,复又缓缓流了下去…… 殿外又传来了人声,这回却是女子:“开门,让本帝姬进去!” “参见帝姬!” “免礼了,快开门!” “帝姬,里面没人,就关着那只怪物,您若进去……” “放屁!快开门!”啪的一声,似是有人挨了一巴掌。 “是是……” 嘎吱一声,通真宫的大门再次打开,尚未开至最大,便有一个黄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即便是光线极暗,亦是遮不住这个女子的光华,不是帝姬萱萱,却是何人? 大殿之中空空荡荡,一只暗淡无光的巨鼎立在中央,古朴的纹路似是千年不曾变样,萱萱并没看到想见的人,于是一路疾奔,寻遍了殿中每个角落,仍然无果。 萱萱心中忐忑,匆忙跑到门口,询问看守的护卫,“里面的人呢?!” 那护卫左脸高高隆起,犹自嬉皮笑脸,“帝姬,属下都说了,里面没有……” 啪―― 这下可好,右脸总算和左脸一般大了。这护卫总算意识到,帝姬不是在开玩笑,他急忙纵入殿中,不一会儿,通真宫的夜空便传来凄厉的喊叫―― “妖怪跑啦!” “什么?”赵佶惊道,脸上满是不信,“怎么会不见了?门口不是派了护卫?再说,他不是动不……”赵佶终究觉得,此时怀疑林灵素的法术,不太合适,于是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一个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操着尖利的嗓门道:“奴才说的是真的,方才那边的护卫急急地跑来汇报,说是他们从未离开一步,可是,那妖……”这太监看了眼站在皇上身边的道士,继续说道,“可大仙的徒弟,就不翼而飞啦!” 赵佶怒目圆瞪,一脚向那太监踹去,太监哎呦一声,就地打了一滚,匆匆扶正帽子,便又跪倒在地。 林灵素眉头微皱,淡淡道:“陛下不必动气,不如先让小仙前去看看,说不准是我那徒儿与小仙赌气,先行回去了……” 赵佶怒哼了一声,道:“也好,朕便与爱卿同去,那轮回鼎已然送到通真宫,朕可以和爱卿好好说说那神鼎!” ------------ 第020章 神鼎之谜 萱萱瞧这护卫不似说谎,心中一喜:“小哑巴倒挺机灵,这样也能跑掉。”她深夜来到此处,原本便是打算放走沈琢玉,劝他离开他师父。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这深宫高墙,门外还有人守护,他武功那么差,如何能够出去?”如此一想,又不免担心起来,“如今小哑巴不知去向,若是被当成刺客,那就糟糕了…… 此时,远处一顶八抬大轿缓缓而来,前后均有禁卫护持,“父皇来了?”萱萱暗道,“此时不走,若是被父皇撞见,麻烦可就大了……”她敲定主意,便匆匆向那护卫说道:“莫要和皇上说,本帝姬来过此处,要不然……”萱萱瞪了那护卫一眼,扬起玉手作势要抽,那护卫脸色一苦,轻轻抚了抚脸颊,连声应是。萱萱一笑,沿着侧廊,悄悄遁去。 大轿在宫门外停下,赵佶与林灵素一前一后,行到大殿门口。 赵佶脸色沉凝,向那护卫问道:“何时发现他不见的?” 那护卫双颊肿起,头不敢抬,答道:“之前郝统领曾来送鼎,那时,他明明还在的,可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的再去看时,他便不翼而飞了!”他不敢欺君,便将萱萱来过的事情,避而不说。 赵佶脸色更沉,冷声道:“你们几个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还留着狗命何用?” 那几个护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涕泪横流。 林灵素脸色淡然,抱拳道:“若是照这几位所说,很有可能是我徒儿自己走的,那倒也是怪不得他们!”心中却是百思不解:明明封了他的穴道,若是无人替他解穴,要想动一动都是困难,如何能够逃脱,莫非有高人相救……可他很快便否定了这种可能:这小子无依无靠,唯一的亲戚还是仇人,怎会有人救他? 赵佶神色一缓,他原本便是逢场作戏,那个“妖精”跑去了哪里,他又怎会关心?当下爽朗一笑,“爱卿的徒儿亦是神通广大,一个小小的通真宫自然困不住他!也罢,既然是他自己走的,朕也不强留了!”说罢牵过林灵素,并肩进了通真宫。 二人进了大殿,赵佶朝身后的护卫道:“你们都退下,把门关上,然后,所有人退后十步!” 护卫轰然应是,匆匆退下。 林灵素疑惑道:“陛下,这是为何……” 赵佶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前方,“爱卿,请看!” 林灵素转头看去,眼中异色闪过,故作讶异道:“陛下……这是……” 赵佶得意一笑,“这便是神鼎――‘轮回’,上古之物!” 林灵素似是恍然大悟,“哦――是轮回鼎啊!” 此言一出,轮到赵佶惊讶了,“爱卿,你知道轮回鼎?” 林灵素神秘一笑,手捏银须,踱步道:“轮回鼎乃是上古神物,小仙自然知晓,相传,千年以前,大地上曾出现一只凶兽,不仅力大无穷,更有一日万里的速度。那凶兽极爱吃人,一顿下来,便要吃下百人!百姓深受其苦,这时,大地上的勇士集结到了一起,欲要除掉这只凶兽。谁知凶兽实在厉害,勇士们拼了全力,仍是无功而返,损失惨重……” 这番传说赵佶从未听过,当下听得兴趣正浓,没想林灵素戛然而止,急忙问道:“然后呢?” 林灵素却是不急不缓,踱到轮回鼎一旁,伸出苍白的双手,抚过鼎上的图腾,方才续道:“这时,大地上出现了一名道士,他告诉那些勇士,他有办法除掉那只凶兽,不过,勇士们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赵佶急道。 林灵素沉吟道:“那道士说,只要武士们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便有办法将他们的力量合而为一,炼出一颗神丹!到时候,只须余下一人,服下那颗神丹,便可以长生不死,获得无穷的力量!” 赵佶疑道:“神丹虽好,可这要送命的事情,谁又愿意做呢?” 林灵素苦笑道:“可在当时,他们亦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让这凶兽继续在大地上肆虐……所以,他们答应了!他们选出了一名最强的武士,其余人则甘心赴死!” 林灵素转头向赵佶看去,嘴角微微上扬,双目精光暴闪。 不知为何,赵佶总觉得林灵素的双眼能够看透人心,即便他是帝王,亦不想让这双眼睛盯着自己,却听林灵素缓缓道:“那之后,道士的确按照约定,用一只巨鼎,炼出了神丹,可他并未将那神丹交给武士……而是自己吞了下去……” 赵佶大惊,林灵素却紧接着说道:“不过……那道士终究遵守了诺言,还是出手除掉了凶兽,随后才羽化而去……传说到此,便告一段落。不过道士当时炼丹所用的炼丹炉,便从此留在了大地之上,即是眼前的巨鼎――‘轮回’!” 赵佶长吁了口气,竟是啪啪鼓掌,赞道:“没想到,爱卿竟是对这轮回鼎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这鼎在宫中多年,朕却从未听过这些传说,今日所闻,当真是精彩无比!” 林灵素忽的作了个揖,正声道:“若是陛下需要,小仙可为陛下炼出那神丹,助陛下千秋万代,永享江山!” 赵佶一愣,林灵素竟是又猜到了他的心思,只得感慨道:“知我者,爱卿也!” 林灵素低着头,却是嘴角含笑。 “不瞒爱卿,许多年前,亦曾有一位神医,替朕炼过神丹。那神医钻研了许多年,却终究无果,朕当时一气之下,便说,如果三年内再炼不出,便要杀他……后来,三年之期将近,那神医许是怕了朕,竟是不告而别。朕翻遍了整个东京,搜遍了大江南北,再寻不到他的踪迹……幸好,他走的匆忙,将钻研结果的部分书稿留在了宫中……” 林灵素咦了一声,笑道:“那神医的书稿中,是否说,若要炼丹,先要用众多高手的鲜血为媒?” 赵佶一听,万分诧异:“爱卿连这个也知道!” 林灵素嘻嘻一笑,淡淡道:“陛下所说的那位神医,看来颇有本事,竟能窥出这轮回鼎中的秘密!的确,若要炼那神丹,需要向这鼎中注入大量的鲜血,而且,这鲜血越多越好,鲜血的主人越强越好!更重要的是,这鲜血绝对要正气凌然,不能有丝毫邪气!” “对!对!书稿上便是这么说的!爱卿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赵佶喜道,他还是低估了这个从天而降的神仙。 林灵素却笑道:“因为,小仙,便是当年那个道士……” “原来如此……”赵佶笑道,笑到一半却猛然惊觉,于是再笑不出来,嘴巴越张越大,许久无法合上,手指着林灵素,结巴道:“爱卿……是在和朕开玩笑么?” 林灵素淡然一笑,回道:“千真万确!不过当年……小仙怕那些勇士报复,干脆骗他们说,需要以性命为代价……后来每每想起此事,均是良心不安……”说到此处,他的脸上果真露出了懊悔不已的表情。 如此一来,赵佶竟是信以为真,一时间无言以对,心中却是欣喜若狂,轮回鼎的真正主人都来了,还怕炼不出神丹么? 林灵素道:“小仙当年便是靠那神丹,臻入仙道,细细算来,也要上千年了……” 赵佶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如此,炼丹一事,爱卿当仁不让!朕花了老大的功夫,让沈穆办什么英雄大会,便是为了弄来这鲜血。原本,朕还在发愁接下来该如何,这下可好,爱卿来的可真是及时!看来,朕的神丹就要全权仰仗爱卿了!” 林灵素又作了个揖,郑重道:“陛下放心!小仙定会办好此事,不过……炼丹还需诸多名贵药材……” 赵佶摆了摆手道:“这个爱卿尽管放心,还有什么药材,是朕的皇宫里没有的?即便真的没有,朕就算倾尽全国之力,亦会将它弄来!” 说到此处,赵佶心满意足,交代宫人好生服侍林灵素,便大笑着离去了。 通真宫内,再次沉寂下来,距离天亮已然不远,却正是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刻。 林灵素负手而立,眯眼瞧着轮回鼎,似在自言自语:“那小子……究竟去了哪里……”忽然,他心中一凛,死盯着轮回鼎,眉间拧成了一团,过了好久,方才缓缓松开,“不可能……这鼎两丈多高,一般的高手都不易上去,何况那小子不会武功,还被封了穴道……”他摇头苦叹一声,转过身来,独自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踱起步来,口中低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小雪,等着师兄,师兄很快便来救你了……” 林灵素并不知道,就在他身旁的轮回鼎中,异变从未停止。 殷红的鲜血不再沸腾,似是蒸去了一切杂质,远比之前更加醇厚。 此时,鲜血由静至动,绕着特定的方向缓缓旋转起来。 而这其中,似是隐隐能够看见, 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随着血液,时沉时浮……(求支持,求收藏!) ------------ 第021章 生之顿悟 沈琢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安详宁静的美梦。 似是有种神奇的力量,强迫着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甚至不用呼吸。 他感觉自己被一种温暖的液体包围,那液体给他无比的安全感,犹如当年娘亲的怀抱。 他努力了很久,终于可以颤动一下小指。 随后,眼睑缓缓打开。 四周一片赤红,耳边尽是咕隆之声。 “这是哪里?” 他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掉入轮回鼎的刹那。 “我在那巨鼎中?” 忽在此时,鼎外似有声音传来―― “大仙,药材到了。” “甚好,将火点燃!” “是!” 沈琢玉听得模模糊糊,只觉得那声音死气沉沉,粗糙无比。 过不多久,沈琢玉觉得一股热流由下自上,不断涌来。 周围的液体正在不断升温,沈琢玉的神智骤然清醒,他亦是想起了周围的液体是何物! 他起初想要挣扎,可是除了能够颤动小指,或是挪动脚踝,再做不了其他动作。又尝试了几次,他彻底放弃了。他原本便毫无生念,对这个世界亦是失望之至,莫说报不了仇,甚至连做个普通人的机会,亦被彻底地剥夺。 “死了也好,干干净净,再不用受这么多苦……”他心中绝望无比,索性全身放松,任由那滚烫的液体浸泡着自己。 过了许久,血液的温度已高至极点,其中的水分正在飞速的流失,却听有人喝道:“加药!” 随后便有噗通之声响起,想必是鼎外之人将药物扔进了鼎中。 不知加了多少味药,那人又喝道:“封顶!” 只觉得上方一暗,温度竟是再度升高! 终于,沈琢玉的身体再禁不住,竟是生生热昏过去…… 迷糊之中,沈琢玉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似是一叶扁舟,在无边汪洋中随波逐流。 噗噗,噗噗,噗噗…… 沈琢玉蓦然惊喜,“是那个声音!” 噗噗,噗噗,噗噗…… 沈琢玉明明清醒,却睁不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此时,忽然听到一个老妪的声音: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少爷!” 随后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粗犷的男子激动地大叫:“哈哈!我沈岳亭做爹啦!” “看你的傻样……”一个虚弱温婉的女子说道。 那男子兴奋无比,“小茗!我做爹了,快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随后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笑声…… “是爹娘……是我出生了?”沈琢玉心中的惊骇无法形容,他正想伸手去抚摸时,却被一阵热浪打醒,一切声音消于无形…… “原来是幻觉……”他心中遗憾,却细细回味起方才梦见的情景,之前的绝望感竟是稍稍缓解,“我怎能轻易放弃自己……我来到这个世上时,爹娘是那么的高兴……我的生命是他们赐予……我怎能……” 就在此时,却听一声凄厉的惨叫―― “岳亭!!!小心!!!” 一片黑暗之中,渐渐现出一个身影,沈琢玉认得,那是他爹爹。 鲜血在他前胸迅速蔓延,沈琢玉想要嚎啕,却是发不出声音。 “砰――”随着沈岳亭的倒地,画面再次模糊…… “又是幻象?”沈琢玉惊惧不已,他有些害怕接下来又会出现什么。 此时,忽见两点微光越来越亮,沈琢玉仔细看去,竟是两支红烛。 红烛之前,一对男女身穿喜服,深情相拥…… “那不是我么?”沈琢玉忽然认出,那男子正是自己,想到此处,他急忙向那女子看去,却是张陌生的脸孔,不知为何,心中竟是隐隐有些失望…… 随着这阵失望,红烛灭去,激烈的喊杀声骤然而起! 一个白衣男子冲入敌阵,手中持着杆长枪,舞的密不透风,兵士稍被那长枪一触,便飞起几丈高!顷刻,男子的白衣染得鲜红,他大吼一声,将那长枪掷出,直向沈琢玉飞来! “啊!”沈琢玉暗叫一声,幻象旋即消散…… 又过了许久,黑暗渐渐驱散,巍峨的雪山清晰起来,雪山之顶,一座华丽的坟茔尽用白雪堆就。一个苍老的女子立于坟前,身后却是数十个男男女女,女子张了张嘴,不知说了什么……沈琢玉尽力去听,却只听见了两字――“琢玉……” “坟中之人,是我自己?”沈琢玉猛然惊醒…… 四周归于沉寂,沈琢玉的思绪却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他眉头紧锁,方才的画面在脑中不断回旋。 “死有千万种,生却大体相同……” “这世上的生老病死从未停过,人死则已,却让活着的人饱受煎熬……” 沈琢玉越想越乱,始终不知答案在哪儿。 正当他想的头疼欲裂时,脑中的图像却是越转越快,继而形成了一个环形,出生,死去,出生,死去,沈琢玉猛然发现―― “爹爹虽然惨死,我却是他的延续,而我呢,即便我现在不死,终究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不过,我也会成亲,也会留下自己的血脉……” “从有人开始,不就是这样吗?” 这一刻起,沈琢玉的心中终于明朗起来。 “没有人可以永恒,但也可以说,人人都可以永恒……”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不过是个轮回……可人活于世,酸甜苦辣本就应全部尝尽,好好活下去,才能体会以后,看到未来……” 不知何时开始,他已心平如镜,之前的绝望在如今看来,便是个笑话。他想着想着,竟是生出股豪气,“对!何必着急去死,若不看尽了世间的喜怒哀乐,我沈琢玉,岂不白来了一趟!!” 噗呲――随着沈琢玉的顿悟,似有什么东西忽然破裂。 此时,噗噗之声由轻及响,再次传来,这次沈琢玉听得分明,那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而是自己的心跳! 他从跌入鼎中开始,便彻底失去了心跳,直到此时,心跳终于恢复! 然而,更奇怪的是,他不再觉得周围的液体有多么灼热,亦是在此时,他总算意识到,他在血液之中呆了这么久,竟是从未呼吸过。可他并未觉得气闷,反而,心中十分的畅快。 他尝试着控制身体,这一回,他惊喜地发现,他已能自由的活动五根手指,双脚亦能轻轻地踢踹。他静下心来,仔细体会身周的一切,顿时发觉自己的毛孔似乎全部打开,仿佛有许多细密的气流伴着液体,不断地通过毛孔,进进出出。他十分好奇,怎会有这样的怪事,自己分明是在用皮肤呼吸!若是他稍懂些武学,他不但会惊讶,恐怕会狂喜,他此时做的,正是无数高手梦寐以求的境界――胎息之术! 这胎息之术,本是人类天生就会的本领,不过,仅限在胎儿时期。一旦出世为人,这种先天的功能便会在体内潜伏,就算绝顶高手,亦要通过艰苦的后天修炼,才能真正觉醒。 而此刻,轮回鼎中的沈琢玉,正如**中的胎儿,正在将生命重来一次! 忽的,鼎外又传来了人声。 “爱卿,还需要多久?都五个月啦!” “陛下,此事急不得……若是过早停火,炼出的丹药便会不纯,到时候便是前功尽弃!” “哎……罢了,朕,等着就是了……” 沈琢玉这回所听到的声音,再不像上次那般粗糙,相反,他竟能听出每个字的细微区别,他亦是十分确定鼎外说话之人的身份,一个是皇帝,另一个正是林灵素! 他喜欢这种神奇的感觉,似乎一点小动静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等等,适才皇上说……五个月?莫非……我已在这鼎中呆了五个月啦?”沈琢玉惊愕万分。 此时,他听到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有人走了?”沈琢玉暗道。 鼎外安静了一阵,忽的,剩下的那人似在轻声说些什么,沈琢玉集中精力,霎时,听力再次提高,那细微的声音瞬间便清楚起来―― “哎……小雪……师兄一定会成功的……只要神丹一成……我便立刻回去……定要等我啊……”说话之人正是林灵素。 沈琢玉不由诧异,心道:小雪是谁?莫非师父另有苦衷?可他随即释然,“小雪是谁,又和我何干,他都那般骗我了,我还管他的事情作甚……若是还能出去,非要找他问个清楚…… 他经过此番的顿悟,再不是原来绝望的少年,他在轮回幻象之中,不仅明白了如何自处,还学会了如何面对这大千世界的善恶美丑。 他告诉自己,他要精彩地活,家仇当然要报,却更应好好对待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爹娘,才能不妄活一场! 当他心中唤出那一句时,轮回鼎的内壁忽的金光万丈,晃的沈琢玉一阵晕眩,可他此时的目力也不寻常,竟是生生抗住了强光,眯眼瞧去,却见内壁之上,显出一排怪异文字! 他原本便识字不多,何况这些符号,压根不像是文字,倒似毫无规律的横线竖线,十分错乱地交叉在一起。然而,不知为何,沈琢玉的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和这巨鼎产生了呼应,那种异感再次出现,他只是简单一看,脑中稍稍一想,便瞧出了端倪! “这……这和那‘噗噗’之声,似有相同的节奏……”沈琢玉眉头一皱,不觉间,开始有意识地改变自身的胎息节奏。 他看见一长横,便浑身使劲,恰可以延长毛孔闭合的时间,若是看见一短竖,他便快速地放松全身,如此尝试几次,渐渐熟练起来。不久,金光尽数敛去,可那绷紧与放松的胎息节奏,他已熟记在心。此时他才发现,若是照此节奏运行,吸入气体和液体的速度,竟是大大地加快,体内的异感亦是愈发强烈。他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发生变化。如此这般,沈琢玉忘却了时间,陷入了无休无止地修炼……(求支持!) ------------ 第022章 破鼎重生 在轮回鼎中不知岁月,转眼冬去春来。 其时,沈琢玉已能自如地活动身体,他隐隐觉得,即便他现在就想出去,也没什么困难。 可他并未急着出去,因为他知道,多在这鼎中待一天,便能多变强一分。他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虽然和开始比起来,幅度已经越来越微弱。 起初他只能听见鼎外一丈距离的声音,即便全力以赴,顶多扩大至一丈三尺,可是渐渐地,这个范围不断变大,到如今,五丈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然而,他听到最多的却是叹气,林灵素的叹气。他经常对着轮回鼎自言自语,说的话语,沈琢玉全然不懂。但他发现,林灵素似在等待什么结果,只是这个结果迟迟未到,让他日渐失望。可不知为何,他尽管失望无比,却从未开鼎查看,似乎一开鼎,真的便会前功尽弃,于是,他依旧没日没夜地灼烧着神鼎。既然如此,沈琢玉便也乐得清静,此时他心结尽去,每日便专心修炼,不再多想旁事。 如此又过了三月,鼎中的血液已快化成清水,加入的药物亦是不知所踪。 那日,沈琢玉一边运行胎息之术,吸收着鼎中的功力和药性,一边倾听着墙角的动静,在那里,正有两只老鼠悉悉索索,似在争执。当他听得兴致正浓之时,却听大殿之外有人说道:“小德子,你说这老天爷是怎么了?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谁说不是呢,这黄河一决堤,便似天谴一般,可苦的还是城外的百姓,听说,光是东京的灾民,便已数万。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连这皇城都要被冲走!”一个尖嗓子应道。 “呸呸呸!莫要胡说,若是被人听见……喀嚓……你小子的脑袋便没啦!” “唔……”那人停了停,便又继续说道:“因为这水灾,李大人向皇上呈了两个折子,皇上大怒,将他贬到了南剑州……” 另一人道:“此事人所共知,你又说他作甚?”殿外一时沉默。 沈琢玉暗自皱眉:“李大人?莫非他们说的,是李伯伯……” 却听那人似是再忍不住,说道:“哎……不说出来实在憋闷,这世道,真是好官难做。我小德子虽不算男人,可对李大人这般的好官,也着实佩服得紧。他替百姓讨一条活路,这有何错!?我……我小德子……呜呜……”说到此处,小德子竟是低声呜咽起来。 “诶呀!小德子,这好端端,哭什么呀?” 那小德子抽泣道:“张大哥……小德子我进宫也五年了,可宫外,尚有老娘和两个弟弟,当初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做这六根不净之人!如今水灾这般厉害,也不知他们……” 沈琢玉听得心中一酸,“原来此人是个太监,却是为了养活亲人才入的宫……”他不由想起自己,一时唏嘘不已,“毕竟比我好些,到了现在,还不知娘亲是否在世……” 另外那人似乎也被小德子感染,声音亦有些发颤:“不要担心啦,担心也无用……话说回来,这李大人被贬,真的怪不得别人。他上折子要求治水,已然惹得皇上烦心,皇上心中仁慈,只将他官降一级,可他竟然还不死心,将那奏折稍作改动,又呈了上去。皇上不杀他,已是开恩!” 小德子微怒道:“你懂什么,他是好官才会如此!” “好好好!他是好官,行了吧!我张虎一个小小护卫,整日守着这通真宫,却也知道一点。这通真宫的林大仙整日胡言乱语,炼什么劳什子的丹药,皇上却将他奉若神明。小德子,不是你说他好官,他便是好官的,只有皇上开心了,喜欢他了,他才是好官。” “哼……”小德子冷哼一声,不再作声。 张虎亦觉得话说得重了一些,话锋转道:“你在此处为李大人喊冤,倒不如跑去提醒他一下!他在东京得罪了那么多人,此去南剑州,山高路远,又离了皇上的庇佑,定不会如此顺利!” 沈琢玉心中一震! 却听小德子急道:“你什么意思?” 那张虎轻声道:“昨日我送些小礼孝敬童大人,无意中听到的……” “听到什么?” 沈琢玉只觉得一颗心揪了起来! 那张虎吞了口口水,继而轻声回道:“童公公说……定会……有人……咔”张虎用手抹了抹脖子,续道:“杀他……” “啊……”小德子正欲惊呼―― “当!!!” 通真宫内爆出惊天巨响,似是重物强烈撞击了金属。 两人原本紧挨着殿门,耳膜震得嗡嗡作响,顿时吓得抱头逃窜。 “轰――”殿门化作漫天木屑。 一道狂风平地而起。 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悬在了半空。 “你说的李大人!是不是李纲!?”男子双手各擎一人,高声喝道,声音惊如天雷,直入九霄。 张虎和小德子吓得魂不附体,如何还能说得出话? 附近护卫尽皆围上,却见此人全身赤裸,长发尽湿,紧贴在脸上,双颊浓髯如墨,一对眼珠却如旭日当空,豪光万丈。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男子却是忽然一愣,猛地放下二人,仰天长啸―― “我好啦――――” 这一声雄浑悠长,便如龙吟虎啸,半个东京都能听到。 男子便是沈琢玉,他听到李纲有险,如何还能镇定,这一次破鼎而出,全无控制力道,声势端是惊天动地。 可他一时心急,竟是喝出话来,这才发现,自己再不是哑巴,这番惊喜,让他如何自已。 众人被这滚滚天雷骇得魂飞魄散,匆忙捂住双耳,却仍被震得全身发麻。 沈琢玉啸尽心中激荡,复又低头问道:“你们说的李大人,可是李纲?”他一听见自己陌生的声音,心中亦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真有再世为人的错觉。 张虎终于缓过神来,讷讷答道:“是……是啊……” “轰――”众人只觉得罡风扫面,吹得睁不开双眼。 许久方才平息,再看去时,男子早不知去向。 沈琢玉发力狂奔,脑中来不及细想,直向着一个方向而去,只觉两边景物极速后退,若见宫墙,只需轻轻一跃,单手一撑,便能轻松翻过。 此处本是偏殿,禁卫实在不多。 沈琢玉跑了许久,方才碰上一队。 那队禁卫只见前方一个人影急速而来,下意识便要提枪去挡。 沈琢玉心中一急,脚下不停,双手猛地一阵乱挥。 只是几声惨叫,长枪短刀均是飞上天去,禁卫什么都没看清,人影却不知去向,只得放声喊叫:“有刺客――――” 沈琢玉原本尚未弄清自己做了何事,等到奔出几十丈后,方才听到身后大叫。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双手,全身筋脉亦无半点异常,顿时心中大畅。他从前不会武功,在那鼎中虽是日夜修炼,亦不知自己的深浅,此时随便舞了几下,便可将这些禁卫弄得丢兵弃甲,随便跑了几步,便将他们抛得不见踪迹,这般情境,无异于一夜暴富,让他如何能不欢喜。他没想到,轮回鼎不仅让他神识、体能全面增强,更治好了他的一切旧伤。一时间,沈琢玉觉得,天下虽大,尽可去得! 就在他分神之时,忽见前方几个宫女迤然而来,眼看便要迎面撞上,脚下不由一顿,这一顿,竟在风驰电掣之间戛然停下。那几个宫女只觉吹来一阵强风,额前秀发翻飞,先是一愕,继而齐齐捂住双眼,口中尖叫。 沈琢玉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竟是发现自己全身光光…… 他脸色微红,屈膝一跃,便如龙升九天,飘然而去。 许久,宫女听见再无动静,小心移开手掌,面前早已空空荡荡,还以为白日见鬼。 沈琢玉再不敢轻易露面,速度稍稍放缓,尽力避开路上之人,幸好天下着蒙蒙细雨,路上之人本就不多。他步步为营,直至经过一间大院,瞥见其屋檐之下,晾着众多红色被单,顾不得许多,随意卷起一件,这才继续上路。 不多久,便已跑到外墙之下,此处颇为空旷,禁卫甚多,沈琢玉又穿的这般显眼,不被发现才是笑话。禁卫瞧见这红衣怪人,立刻冲了过来,沈琢玉只得回头,可后方也有数十个禁卫将路堵死。这般前追后堵,沈琢玉稍一犹豫,便已被团团围住。 为首的小将高喝一声:“什么人!” 沈琢玉不假思索,竟是叫道:“我不是刺客!” 那小将一愣,心道你将条红被单裹在身上,还赤着双脚,不是刺客也是疯子。当下冷冷一笑,“将他拿下!”众人轰然应是,一拥而上。 沈琢玉实不知如何解释,刀刀枪枪却已扑面而来。 他稍一凝神,异感顿生,只是较之以前,更加夸张,眼前这些禁卫,似是刻意放慢了动作一般,即便刀锋送到颈前,亦可以随意让开。 他这般想,便这般做了。他身子一侧,让开劈来的刀刃,顺便探出手去,抢过刀柄,继而随手扔到地上。 一时间,“咣当”之声不绝于耳,仅仅几息功夫,再无一人手中还有兵刃。沈琢玉不知不觉,竟已穿出人群。他再不犹豫,足尖一点,恰好点在了一人的肩膀之上,随后借力一送,呼的翻过了高墙。。。 ------------ 第023章 宣德作法 沈琢玉跃出高墙,落地之时竟是溅起老大的水花,低头一看,积水居然没过了膝盖。 “东京城内都已如此,城外的形势肯定更糟,难怪李伯伯要奏请皇上治水……”沈琢玉想到此处,不由轻叹一声。 “不好!方才只顾着跑了,还没问清李伯伯去向……” 由不得他细想,大队禁卫已经涌出城门,向他扑来。 “先离开此地!”沈琢玉怪啸一声,力灌双足,欲要像之前那样狂奔而去。可他忘了,水中前行本就十分困难,趟着水奔跑更是难上加难。他一不留神,哗啦一声摔进水里。 众禁卫见他摔倒,忍不住大笑,一步一步快速向前挪动。忽听轰的一声,前方激起一丈多高的水花,一个红影高高跃起,再落地时,已在三丈之外,继而再次跃起,便又前进三丈…… 笑声戛然而止,数十个禁卫鸦雀无声,个个呆若木鸡。 沈琢玉哈哈大笑,跑不快可以跳么,如此一来,速度再不受积水影响。众禁卫毫无办法,毕竟他们没有这般神通,只得眼睁睁看着红衣怪人消失在长街尽头。 沈琢玉一路跳去,却见路上行人极少,临街的店铺均已关闭,二楼的窗户倒是开着许多,不少男女倚在窗台,呆望着已成“水城”的东京,实在是无聊透顶,乍见一个红衣怪人跳着前行,轰动程度可想而知。众人瞬间便有了精神,起哄的、叫好的屡见不鲜,更有甚者,竟是抛下几枚铜钱……无奈之下,沈琢玉开始步行。 他此时别无他法,只得询问起路人,幸好李纲的名头十分响亮,这三四次问下来,竟是基本确定了李纲的行程。他弄清了方向,便一刻不停,只想着早些追上李纲。此时他所在的位置离沈府很近,他自小便在附近玩耍,自然十分熟悉。 他抄道行至御街,接着只需一直向南,出了南薰门,便可踏上南去的官道。 可当他走上御街之时,却忽然听见熙攘之声。转头看去,宣德楼下挤满了百姓。 “这般天气,怎么还会聚起这么多人?”沈琢玉毕竟年轻,好奇心很强,当下不由多看了几眼,哪知他目力惊人,竟是一眼认出了楼上之人。 此人白衣白冠,仙风道骨,卓然立在宣德楼上,手中提着把长剑,却是桃木制成。 “师父……”沈琢玉一讷,立刻清醒,“他当初如此骗我害我,何必再叫他师父?”他冷哼一声,再无半点兴趣,转身南去…… 林灵素立在城头,望着楼下数千百姓,心中竟是生出些忐忑。 人群摩肩接踵,将偌大的宣德门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均是仰头而望,眼中尽是热切。只有少数几人似是心不在焉。 此时,一个白眉的男子走到林灵素身侧,操着阴沉的嗓门喝道:“天降大水,祸及万民,皇上不忍百姓受苦,寝食难安!特此下诏,玉真教主神霄凝神殿侍宸林灵素,上知天宫,中识人间,下知地府,精通五雷,擅驱邪魔,命林灵素登城厌胜,屏退洪魔!” 一时间,楼下山呼海啸,雨水都为之一窒。 白眉男子邪笑一声,向林灵素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请吧!” 林灵素冷哼一声,面色孤傲,不作应答。 白眉男子悄悄退下,站到一旁,他身后一丰腴太监轻声说道:“太师……这回有好戏看了……” 白眉男子冷冷一笑,道:“和本相斗,还早了一百年!” 林灵素嘴角一扬,不知是否听到了身后的对话,他挥了挥长剑,扬声道:“诸位,贫道才智浅薄,只得勉强一试。”说罢轻轻一跃,竟是跃上了城垛。 楼下一声惊呼,却见林灵素高举桃木剑,剑尖电芒突闪,更有霹雳之声。 他口中念念有词,“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长剑连劈三道圆弧,蓝色电芒许久不消,形成三条蓝色轨迹,似是凌空画出仙符。 “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剑势骤然变急,嗤嗤之声不断响起,那三道仙符渐渐散开,晕入蒙蒙细雨。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他越念越响,此时已成轻啸。桃木剑忽然迎向苍天,恰在此时,云中亮过一道闪电,众人心头揪起,“轰隆隆――”随着闷雷之声,数千双眼睛尽皆看向天空。 林灵素须发皆白,迎风狂舞,桃木剑停了许久,终于缓缓而下。却是沿着一道诡异弧线,竟将八方拢在其中,他幽幽诵道:“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桃木剑已然指向楼下百姓。 “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剑虽不动,吟诵不止,只是声音越来越低,百姓全然没有听清。 正当众人以为作法结束时,林灵素忽的怒目圆瞪,银发倏然张开!桃木剑由静至动,由动至疾,一气呵成,漫天剑影竟将雨水挡在外围,“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或六鬼锋!!” 众人心跳越来越急,似随着那剑影一起化作无形。 林灵素仰天大啸:“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桃木剑再次向天,同时另一手抛出三枚铜钱,亦且力道甚巧,正好套入剑尖。 “轰隆!”苍穹一声闷响,却是不见闪电。 众人惊讶之极,正当此时,几道人影却是不知何时,早已跃上城墙,数道寒光汇到一处,直向林灵素飞去。 人群顿时大乱,惊呼惨叫乱作一片。 林灵素身在城垛,眼见寒光飞来,除了跳下十丈高墙,还能如何避开? 可他偏偏不慌不乱,桃木剑洒然而出,精妙无比地搭住了暗器,随后划一道半圆,这一下用上了柔劲,竟将暗器尽数挑飞。可这一息功夫,城垛四周已围上十数个蒙面之人,看他们着装,分明是普通百姓。原来,这些人早已匿在人群之中,就在等这必杀一刻。 蒙面人一拥而上,手中兵器千奇百怪,目标却是十分一致,尽皆指向林灵素下盘。 林灵素玄眉一拧,双臂一展,如仙鹤翔天,腾地升起一丈多高,继而身子倒悬,头下脚上,桃木剑尖在众多兵器之上轻轻一点。蒙面人此时均是旧力方尽,新力未生,被他这一点,众多兵器竟被压下半尺! 蒙面人纷纷使劲,欲要收回兵刃,林灵素却是恰好借了这力道,呼的一声,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地之时,已在所有人身后。 蒙面人齐齐转身,可林灵素脚尖连点,已如一道轻烟,飘向台阶。 就在此时,三道白影便如三条龙卷,忽从台阶之下狂卷冲上,三道白光从三个角度封住了林灵素的去路! 宣德门不远的一家酒楼之上,白眉男子不知何时,竟已在此处喝茶,身后便是那丰腴太监,而对面坐着的,却是个华服男子。 白眉男子端起瓷杯,轻轻嗅了嗅茶香,眼神却是全在宣德门上,“沈穆……你倒是让本相十分惊喜……” 沈穆便是华服男子,他哈哈一笑,得意道:“太师莫急,好戏还在后头,这一回,定让这妖道――羽化登仙!” 白眉男子竟被沈穆逗笑,可这笑容还是隐而不露,却是仰起头来,将那香茶一饮而尽。 不知何时,细雨化作瓢泼大雨,宣德门下,百姓散的干干净净,而宣德门上,三道凌厉的剑光织出一张巨网,就算雨水再大,被这强悍的剑气一搅,顿时化作水雾。 林灵素一退再退,却已退无可退,身后的蒙面人已然逼上,他冷哼一声,忽使一招“回头望月”,桃木剑脱手而出,而他却身子一旋,足尖发力,紧跟而上。 那些蒙面之人没想他身在绝处,竟还主动发难,不由一鄂。仅这一愕的瞬间,当先的一人已被桃木剑击中,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桃木剑骤然弹回,林灵素正好赶上,伸手接过,脚下却是丝毫不停,呼呼挥出两剑,冲入蒙面人中。直到此时,那被击中眉心的蒙面人方才软到下去,却见双目之中,尽是鲜血。林灵素剑势浑然天成,几招之下,又有数个蒙面人倒地。此时,那三个白衣剑客也已追上,可在人群之中,束手束脚,剑网一时无法结成! 白眉男子眉头紧皱,沉吟道:“没想到……这妖道这般厉害……” 沈穆却是毫不着急,淡淡道:“太师,这妖道光论武力,在下一人便可稳稳将他压死,若不是在下不方便出面,定会亲自出手,替太师除掉这眼中钉!不过么……这妖道颇为狡猾,他这一次看似让自己陷入重围,实则是避强趋弱,置之死地而后生。” 白眉男子眼中神光闪烁,不置可否,自顾着又饮下一杯。 林灵素不敢用桃木剑硬撼真刀真枪,只得借助精妙步伐,迂回挫敌。 脚下水渍溅起,像是开出水莲,煞是好看。他借着蒙面之人,不断躲开白衣剑客的封杀,同时桃木剑连连刺出,均往死穴而去。 随着几声惨叫,白衣剑客终于又将林灵素围住,可是场间蒙面之人,已然全殁! ------------ 第024章 方天剑网 沈穆嘻嘻笑道:“这妖道的剑法的确不错……” 白眉男子却是怒哼一声,沉声道:“沈穆,你不会在和本相开玩笑吧?” 沈穆摇了摇头,道:“在下怎敢和太师开玩笑……” 白眉男子五指轮番敲打着桌面,再没有喝茶的兴致。 宣德门上,大战一触即发。 三名白衣剑客缓缓旋转,长剑拖在地上,却没带起一滴水珠。 林灵素微微喘气,他今日陷入死局,已然使出全部实力,可他毕竟极少恶战,难免不太适应。此时,他终于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眼前三人。只见三人长相一模一样,面目清朗,英气逼人,加上相同的打扮,一时之间,找不出任何区别。林灵素略一沉吟,淡淡道:“三位少侠,可是括苍三杰?” 三名剑客脚下一窒,其中一人疑道:“你怎么知道?” 林灵素仰头一笑,“武林后辈之中,剑法出色之人本就不多,而练得是三人剑阵的,便更少了,若是这三人,还是三胞胎的,想必找遍天下,也只有括苍山薛家的三位公子了!” “老道儿,你的眼力不错……既然猜出了我们是谁,不如就弃剑投降吧,三位爷儿心情好了,没准留你老命!” 林灵素莞尔一笑,缓缓道:“传闻薛家的三位公子,从小便是剑术天才,若是好好修炼,成就必定不凡。可惜……三人虽是三胞兄弟,性格却是迥异,亦且各有缺陷……”他言辞犀利,毫不留情面,似乎说的不是眼前三人。 “哦?你似乎很了解我们,那你不妨说说,我们怎么就有缺陷了?” 林灵素眯眼瞧了瞧此人,笑道:“你是老二薛武!最爱势强凌弱,不过,一旦遇到比自己强的人,立刻便成了草包。是以对敌之时,废话最多的人是你,跑的最快的时候也是你!” “你……”薛武气结,却找不出反驳之词。 另一个白衣剑客冷冷说道:“老二!莫要听他胡说,这臭道士是在拖时间!” 林灵素被他说破心思,却是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你么,定是老大薛文,头脑冷静是你的优点,可你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旦有了决定,便会毫不犹豫实施,可笑的是,大部分决定都是错的……说到底,也是个草包!” 薛文冷哼一声,最后的白衣剑客忽得抱了一拳,正色道:“道长果然不是凡人,恐怕比我们爹娘还要了解我们。不过今日已是死局,闲话咱还是少说吧!” 林灵素从容道:“至于你么,便是老三薛贝,你比两个兄长都要聪明,却也是最自以为是的一个,你打心底里看不起薛文薛武!正是因为你的存在,三人剑阵的威力才会大减,所以说,你才是最大的草包!”林灵素一口一个草包,转眼便将括苍三杰骂成了括苍三草包。 薛贝眉头一皱,忽的仰头大笑,“道长,你不觉得,你的离间之计太粗劣了一些?” 林灵素却是傲然一笑,不再言语。 括苍三杰彼此一望,竟是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 薛文毕竟冷静,当下轻喝一声:“莫要分心!专心对敌!” 薛武、薛贝微微顿首,继而三人齐喝一声,宝剑划出白光,倏然攻上。 林灵素方才一番言语,一来的确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多调息一刻,二来么,却是为了挑起三人心中的不协,哪怕只有一点点,剑阵的威力也会大减。 剑光划过三道弧线,随着一声铿鸣,剑网瞬间结成。 林灵素匆忙使了招“太白摘星”,堪堪从间隙中钻过,薛文剑眉一扬,喝道:“收!” 薛武、薛贝立刻会意,剑网瞬间收缩,此时林灵素身在半空,若是这样落下,恐怕要被切成几块。 林灵素故技重施,头下脚上,桃木剑舞了个剑花,点向剑网。 嚓嚓几下,桃木剑断成数节,林灵素借势又升一丈,忽将手中断剑向薛文掷去。 薛文颇为意外,长剑微顿。林灵素艺高胆大,脚尖在薛文的长剑上一点,随后一个空翻,眼看便要成功突围! 薛文冷哼一声,疾呼道:“放!”剑网反应极快,暴涨五尺。可范围变大,剑速自然减缓。 林灵素眯眼一笑,悠悠吟道:“际夜转西壑,隔山望南斗……”同时双掌齐出,指尖迸出电芒,拍向薛文剑身。 当的一声,电劲经由宝剑,传至握剑之手。薛文“嘶”的抽口冷气,宝剑险些脱手。林灵素一击得手,顺势一掌又向薛武拍去。薛文急忙喊道:“掌劲古怪!莫要硬碰!” 薛武胆小,此时一听,心中发颤,出剑顿时犹豫。 林灵素哈哈大笑,“潭烟飞溶溶,林月低向后!”脚下急变,一掌绕过薛武剑锋,拍向他右肩。 薛武慌忙闪躲,剑招顿时大乱。 薛贝长叹一声,心道:骂你们草包真是名副其实。长剑急忙递上,林灵素只得收掌躲闪,轻轻一跃,便与括苍三杰拉开了距离。此时他背靠城墙,一时仍是无法脱身。可是方才几招下来,括苍三杰的剑网几乎被破,虽然林灵素还谈不上占上风,但在气势上,确已略胜一筹。 “砰――”方桌被拍的巨响,白眉男子一怒而起,嘶吼道:“沈穆,你找的都是饭桶么?” 沈穆亦是坐不住了,脸上再笑不出来,心中不由纳闷:这括苍三杰的“方天剑网”,好歹也是武林中成名的绝招,三剑客一联手,若不是绝顶高手,定然讨不到便宜。怎么今日,竟被林灵素一人压制,这实在令人费解! 他们毕竟没有听到林灵素与括苍三杰的对话,如何想到林灵素乃是“攻心为上”,非常微妙地利用了他们各自的弱点。 此时,那丰腴的太监忽道:“太师,这么久了,若是禁卫再不上去,恐怕不妥?” 沈穆急忙抢道:“太师,在下还有杀招未出!” 白眉男子略一沉吟,冷哼道:“再等等!” 括苍三杰调整步伐,又将林灵素封住,可动作再无之前那般利落,多少有些拖泥带水。 林灵素观察入微,不由轻笑,他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眼前的三人,比他想象的要弱一些。 薛文嘴角一抽,喝道:“方天剑网!疏而不漏!” 话音未落,三人疾射而出,薛武向左,薛贝向右,而薛文,却是高高跃起。一时间,林灵素眼前竟是露出巨大的空间! “故意的?”林灵素疑道,“可如此大好机会,就算有鬼,也得试他一试!”他骤然起动,双掌暗运劲气。仅仅两步,他便纵到了三人之间,此时薛文尚未落地,薛武、薛贝又离他较远,他只需向上拍出一掌,逼开薛文,便可以逃出生天。 然而,未等他出掌,薛文已大喝一声,剑作刀用,双手握柄,轰然劈下。 林灵素心中大骇,急忙侧开一步,同时引掌向天,轰隆一声闷雷,拍开了长剑。可这一剑,薛文似乎也是蓄势了许久,劲道竟是奇大。林灵素虽然破招,掌劲却被耗尽。可就在此时,薛武、薛贝忽然疾速折返,长剑齐齐刺向林灵素的咽喉。 林灵素别无他法,身子后仰,双膝跪倒,险之又险地让了过去。 长剑却似索命一般,骤然压下,林灵素反应也是极快,双手撑地,运了一股旋劲,身子便似陀螺一般,转了数圈,同时双脚踢向长剑。 “当当――”两声,两把长剑均被荡开,然而,薛文的必杀一剑却已送到眼前。 林灵素这回招式用老,又无借力之处,断然没有躲开的可能。 生死关头,竟是激起了林灵素的潜能,只见他双掌一合,将那长剑紧紧夹住,长剑顿时一窒,剑尖距离林灵素的咽喉,只有一寸! 可薛文这一剑蓄谋已久,岂能轻易破解。他冷厉一笑,继而暴喝一声――“破!”,剑气喷射而出! 林灵素毕竟不会硬功,双手顿时血肉模糊。他此时双脚已然着地,于是强忍剧痛,飞速后跃。薛文的长剑再无阻碍,剑气愈发狂野,如蛟龙出海,震得雨水逆行! 林灵素命悬一线,可他眼中满是不甘! 直到此时,附近的禁卫便似蒸发了一般,凭他的才智,自然猜到此次杀局是谁策划!可他不甘就死,他又心愿未了,他有重要的事情还未完成! 可这一剑便似阎王的追魂令,不死不休! 白眉男子激动地站起,抢到栏杆旁边,甚至带翻了座椅。 沈穆得意一笑,当他看到薛文刺出那一剑时,他就知道,世上再不会有林灵素这号人物。沈穆不由想起,那日他代表白眉男子,来到了括苍三杰面前,向他们许以高官厚禄,才让这三位年轻俊杰殊死效命。可若是此次刺杀失败,不但括苍三杰飞黄腾达的梦想告灭,就连他自己,也会让白眉男子彻底失望。当然,那一剑刺出时,一切再无悬念。 然而,奇迹总会发生。 那剑几乎便要刺入林灵素的皮肤,却是骤然停住!(求支持,求收藏!) ------------ 第025章 一救再救 薛文瞠目结舌,手腕不知何时,已被一只手紧紧扣住。无论他如何使劲,再也动不了分毫! 林灵素却比薛文更加惊讶,他凝视眼前之人,满脸不信。只见此人蓬头垢面,一条红色被单裹在身上,甚至赤着双脚。 “乖……徒儿?”林灵素轻轻道。 沈琢玉身子微微一震,转过头来,旭日般的眼眸毫不躲闪,与林灵素对视许久,忽的淡淡回道:“道长,我们认识吗?” 林灵素一鄂,不知所措。 薛文心中迅速分析:此人何时来到场间,又是如何扣住我手腕,竟是全没看清……他见此人披头散发,络腮胡子,完全看不出年纪。可此人既然可以如此轻易制服自己,潜意识里便将他当作了前辈高人。当下敬道:“这位前辈,听您的意思,似乎和这位道长并不相识,小子愚钝,亦不记得何时开罪过前辈……既然如此,为何阻拦晚辈?” 沈琢玉浑若未闻,自顾着笑道:“道长,从此刻起,咱们便算认识了!”他此话似是在对林灵素说,实则却是说给薛文听。 薛文一时气结,欲要伺机发难,可手腕似被铁箍锁住一般。只要自己稍稍一动,那手便随之一紧,那酸至骨髓的感觉当真不好受。无奈之下,只得向薛武、薛贝使了个眼色。 薛武、薛贝如何知道薛文的处境,都觉得莫名其妙,满脸茫然。 薛文一急,叫道:“还愣着作甚!帮忙!” 二人总算反应过来,轻啸一声,提剑刺来。 沈琢玉已然习惯那种异感,看这两剑的来势,虽比禁卫的动作快了不知多少,却还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他忽的有个有趣想法,手中稍一用力,薛文立刻吃痛,“哎呦”一声,全身酸软,竟被沈琢玉连人带剑一起拉过,挡到他的身前。薛文看那长剑已到胸前,吓得魂飞魄散!幸好薛武未尽全力,当下急忙撤招,身子凌空侧翻,险之又险地移开了剑锋。 与此同时,薛贝瞧见沈琢玉背对自己,心中暗笑:此人竟将后心随便露于他人,怎么看都不像高手。长剑毫不犹豫,刺向沈琢玉后心,没想眼前白影一晃,沈琢玉竟又将薛文甩到后方。薛贝暗骂一声“草包”,慌忙刹住去势…… 茶楼之上,白眉男子惊怒交加,质问沈穆道:“那红衣人是谁?莫非就是你说的杀招?” 沈穆惶恐,急忙道:“在下不知……” 白眉男子一把抓起沈穆的衣领,咄咄问道。“不知?此事交予你一手策划,你现在告诉本相,你不知?”沈穆委屈之极,却不能再说他不知,只得答道:“太师放心!那妖道决然不能活着下城!” 白眉男子方要怒喝,却听“叮”的一声脆响,急忙转头看去。 原来,沈琢玉左右拉拽薛文,用他手中之剑,与薛武、薛贝过招。 可他东刺一下,西刺一下,全然没有章法。只是在薛武、薛贝看来,此人速度极快,招式却粗鄙不堪,让人百思不解。 剑刃相击,铿鸣之声不绝于耳。薛文被沈琢玉当武器使, 手腕处早已尽麻,况且刀剑无眼,几次都差点死在亲兄弟手上,口中叫骂连连。沈琢玉本来就不会什么招式,他随心所动,哪管薛文的感受。如此过了十几招,薛文再吃不消,几欲软到下去,有气无力道:“别……别……别打啦!” 薛武、薛贝亦被折腾的不清,当下立刻跃开,仗剑而立。 薛文瞧了眼这怪人,苦着脸道:“前辈……不要再戏耍晚辈了!前辈是世外高人,何必和我等江湖后生为难?”他此时已然下了定论:此人绝对不是他们三人能够对付的。可他若是知道,沈琢玉一点武功也不会,唯一厉害的,便是一副特殊的躯体,兴许他就不会下这个定论了。 沈琢玉听他一口一个“前辈”,觉得实在有趣,便故意压低了嗓门,粗声道:“好后生!老夫看你挺懂礼貌,便饶过了你……” 薛文一听大喜,眼下不能行礼,只得连连点头,讨好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沈琢玉哈哈一笑,又道:“不过么……” 薛文表情一苦,却听沈琢玉继续道:“今日你们得罪了老夫,若是轻易放了你们,传到江湖之上,别人定会以为老夫很好相与!若是江湖中不长眼的晚辈后生,因此以为老夫很好欺负,从此没事便跑来聒噪,老夫岂不是要烦死!” 薛文心中暗骂:这附近除了场间之人,连个鬼都没有,如何会传出去?再说了,即便有人看见,人家认识你吗?可他脸上不敢有丝毫不敬,陪笑道:“前辈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全凭前辈吩咐!” 沈琢玉嘿嘿一笑,道:“依老夫看,不如这样。你们三个后生,恭恭敬敬地给这位道长磕三个响头,再让这道长替你们说说好话,随后,老夫先还是不愿意饶过你们,你们再向老夫行个大礼,最后老夫左右为难,忽然一不小心,便让你们逃脱?如何?” 不待薛文说话,薛贝却一步抢上,厉喝道:“大哥!士可杀不可辱,若是这老怪物杀了你,两位弟弟替你报仇便是!”此言一出,薛武深以为然,急忙应道:“对!” 其实,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方才的话不过是个借口,说到底,无非是不想为了薛文的性命磕头求饶罢了。 薛文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被这两个弟弟气的哑口无言。 沈琢玉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他们是不准备救你了!” 薛文无言以对。薛武、薛贝却是捏了个剑诀,一声齐喝,再次攻上。 这一幕“大义灭亲”,让沈琢玉兴味索然,他在轮回鼎中本就看透世事,可真的面对人性丑陋之时,又是另一番感受。他随手将薛文掷了出去,薛武、薛贝只得弃剑搀扶。薛文得了自由,甩开二人的搀扶,怒哼一声,拂袖而去。薛武、薛贝面面相觑,随后急忙赶了上去,犹自叫唤着:“大哥!等等我们!” 叫唤声越来越远,沈琢玉也不阻拦,只是喟叹一声,却听有人悠悠道:“这世间,兄弟情深,堪比手足的,还是大多数。括苍三杰,同胞不合,乃是一个异数,不必太过介怀!” 沈琢玉转头看来,只见林灵素目光清澈,定定地望着自己。 沈琢玉低头不语,恰好瞧见了他鲜血淋漓的双手,不由道:“道长,你若有时间说教,不如尽快去找个大夫!” 林灵素洒然一笑,就在此时,半空中蓦然响起了一声鹰啸! 沈琢玉双目圆瞪,砰的拔地而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林灵素只觉罡风拂面,睁不开眼,再看去时,沈琢玉已在他身后,只见他单手伸出,紧攥着一支羽箭,那羽箭犹自微微震颤,轻啸不绝。 沈琢玉将那羽箭重重扔到地上,眉间紧锁,目光遥遥凝视着远处。 林灵素眯眼瞧去,却见烟雨朦胧之中,似有一个黑影,站在远处的房顶之上。他总算反应过来,方才若不是沈琢玉的神速,他恐怕已成箭下亡魂! “那屋顶距离此处,至少有两百步,可这羽箭瞬息便到,亦且余劲巨大,经久不消……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射技?”沈琢玉脑中隐隐约约,竟是想起一人。那人曾在开宝寺,与沈穆一起追杀他与楚茗。“是他?”沈琢玉疑道,“这么说,此次刺杀,也与沈穆有关?” 想到此处,他凝聚目力,欲要看清楚一些,却见那黑影一击不中,当即跃下屋顶,不知所踪。 沈琢玉强自压下追上去的冲动,忖道:“眼下找到李伯伯才是头等大事,沈穆的账,容后再算!”他之前轻轻松松便从皇宫逃出,又在此处随手击败了括苍三杰,难免志得意满,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沈琢玉转头一看,一队队甲胄分明的禁卫涌上了城头。为首的一名将领跑到林灵素跟前,抱拳道:“末将来迟,还望大仙不要怪罪!” 林灵素冷笑一声,不予理睬,却用那血淋淋的双手,向沈琢玉的背影虚抱了一拳,扬声道:“多谢英雄一救再救,贫道欠你两条命!敢问英雄大名!他日若有机会,贫道定当报答!” 沈琢玉头也不回,高声道:“不必了!” 方要离去,林灵素却忽的跑上前来,伸手入怀,一阵摸索。衣物触到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许久,终于摸出一张薄纸,颤颤巍巍地递了上来。 沈琢玉缓缓转身,见那纸上密密麻麻画着众多符号。 林灵素笑道:“薄礼一份,聊表谢意,还望笑纳……” “这是?”沈琢玉疑道。 “这是九天真雷符,乃是贫道门下,神霄派的至宝,亦是五雷之术的最强符咒!关键时候,兴许有用!” 沈琢玉莞尔一笑,心道:“既然这片薄纸如此厉害,方才他自己为何不用。他还是这般装神弄鬼,那时我年幼无知,也许还会信他,如今么……” 他胡子太盛,虽在笑,旁人亦是看不出来。 林灵素见他迟迟不接,亦是不将手收回,脸上真诚不似作伪。 看见那熟悉的表情,沈琢玉笑容顿收,往日的记忆狂涌而来,他在轮回鼎中曾发誓,若是能活着出鼎,定要找林灵素问个清楚,可此时林灵素就在眼前,他却犹豫了。 “为什么不问他?我不是一直想知道么?”他心中不断自问,目光却是越来越冷。 “罢了,李伯伯的事情要紧……”他如是想,立刻便释然了,随手接过了雷符,轻道了声:“多谢……”旋即脚下一顿,竟是沿着狭窄的城垛飘然而去…… ------------ 第026章 一路向南 白眉男子沉吟不语,他当然听到了那声鹰啸,可惜,等他看去时,那箭已被扔到了地上。 他不会武功,所以他看不懂过程,他想要的不过是结果。 他越不说话,沈穆心中便越不安,即便那丰腴的太监,此时亦不敢吭声。 忽听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响声,一个黑甲男子走上茶楼,向着白眉男子躬身不起,只是抬头冲沈穆望了一眼,二人眼神交流,心照不宣。 白眉男子背负双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细雨,沉吟道:“方才那红衣怪人……你们可认识?”他此话不知是在问谁,三人面面相觑,却听白眉男子续道:“那妖道莫非真会仙法……为何总冒出些天兵天将?” 沈穆没想到此次刺杀失败,竟让白眉男子如此颓丧,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那丰腴的太监却笑盈盈道:“太师不必在意,以后机会还多得是!再说,此次他作法不成,皇上定会龙颜不悦……如此说来,咱们也并非全无收获!” 沈穆连忙附和:“李公公说得对!太师……” “哼――”白眉男子蓦的冷哼一声,沈穆当即闭嘴。 白眉男子转过身来,望了眼黑甲男子,沉声道:“你叫什么?” 黑甲男子作揖道:“柳御风……” 白眉男子又道:“你是刚才放箭之人?” 柳御风果断道:“是!” 白眉男子微微点头道:“你的箭术不错……” 柳御风抱拳道:“太师谬赞!” 白眉男子忽的转而问向沈穆:“他,便是你的杀招?” 沈穆惶恐道:“正是!” 白眉男子不置可否,一抖衣摆,下楼而去,那太监急忙跟上。 待到下楼之声消失,沈穆方才长吁口气,怅然道:“这蔡京的心思太难捉摸,御风贤侄,如今算是将你推荐给他了,以后在他面前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柳御风应了声是,只是眉间微皱,似是欲言又止。 沈穆看他扭捏,不由嗔道:“有话便说,怎么跟个姑娘似的!” 柳御风深吸了口气,方才问道:“小侄的确有一事不明,叔叔与小侄都是江湖中人,自古以来,江湖与朝堂,井水不犯河水,可叔叔为何再三与朝中权贵结交,小侄更听说,就连去年的英雄大会,背后亦有朝廷撑腰……” 沈穆在桌边坐下,茶水已凉,他将瓷杯送到嘴边,又放回了桌上,叹道:“莫要听那些人胡诌,若是真有朝廷撑腰,抗辽义军的事情,又怎会不了了之?” 柳御风沉思一刻,恍然道:“的确如此,看来,那些人的确是在瞎嚼舌根!” 沈穆目光闪烁,盯着柳御风道:“至于这些朝中权贵,多熟悉些总是好的,咱们毕竟是要在东京立足。东京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多个靠山,便能少分风险……哼……若是和那些草莽之人一般见识,打打杀杀一生,就算天下无敌了又如何,还不是碌碌无为,永远都只能混迹江湖。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御风贤侄,你也是聪明人,这些道理,想必不难想通……” 柳御风迟疑许久,终究点了点头。 沈穆此时方才拿起了那杯凉茶,浅饮一口,皱眉道:“那红衣之人……你可看清了?” 柳御风稍一回想,摇头道:“天下着雨,太影响视线,人倒是没看清,不过……” “不过什么?” 柳御风继续道:“那人竟是徒手接下了我的破空箭,手劲实在骇人,即便是当初的净圆,也需借用真气,才能磕飞此箭。可此人竟是生生抓住,这要比磕飞难上不知多少。若是单论身体的速度与力量,实在是骇人听闻……可奇怪的便是此处,天下武学,无论是练体还是练气,都是相辅相成。此人既然有如此的身体,定然也是一流的内家高手,那么,他为何舍易求难,冒这不必要的风险?” 沈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如此说来,的确有些古怪……后来此人去了何处,可看清了?” 柳御风回道:“看清了,他下了城墙,便向南薰门而去了。不过他速度太快,我们的人跟不上……” 沈穆眼中疑虑闪过,徐徐道:“随他去吧,此人想必是哪位隐世高手,凑巧路过此处,一时兴起,才出手救了妖道,咱们不必再瞎猜了……”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窗外细雨不歇,两只麻雀从屋檐飞出,几个起落,遁入烟雨之中。 却说沈琢玉用那跳跃之术,很快便出了南薰门。 城外的洪灾形势严峻,河水暴涨,冲垮了数处大堤。良田已成泽国,民房的残骸随波逐流,官道被水淹没,放眼望去,只剩茫茫。 沈琢玉只得认准南方,继续赶路,一路之上,不少灾民流离失所,拖拽着推车,陆陆续续向南而去。他们拖儿带女,每行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一时间,哭嚎不绝,凄厉无比,沈琢玉见到,心中亦是不忍。他尽己所能,帮人无数。可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常常帮了这边,顾不了那边,他眼睁睁看着许多灾民落入水中,再没站起……沈琢玉忽的想起那小德子,想必他的家人,也在这浩荡的灾民队伍之中。他看多了灾民的惨象,心生怜悯,却也百思不解:灾情已到了这般地步,皇帝为何还不救灾? 如此行了数日,倒有大半时间都在帮助灾民。沈琢玉渐渐觉得,天下可怜之人数不胜数,自己虽然家破人亡,命运多坎,可终究苦尽甘来,平白得了一身本事。而这些灾民呢,面对滔滔洪水,除了生死由天,默然接受,再没有其他选择。 沈琢玉心头如压重石,又这般向南走了几日,灾民逐渐减少,洪水亦是收敛,寻思莫非是皇上总算想通,开始救灾治水了?如此一想,心情才稍好了一些。可他不知,此处地势越来越高,灾情自然减轻,和皇帝绝没有半分关系……(第一卷到此结束,新卷开启,稍后奉上第二卷第一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哦~) ------------ 正文第二卷 锋芒初露之卷 ------------ 第027章 蓝衫少年 庐州西郊的官道旁,摆着几张简易的方桌,破旧的黄旗迎风招展,旗上“茶”字中规中矩。“啪――”,一只巨掌拍在方桌之上,震得筷筒咕隆直转,“老头!上两碗凉茶!”两个粗犷大汉大嚷一声,就着方桌坐下。 店家是个白须老翁,弯腰驼背,他见两人凶神恶煞,心头惴惴,急忙应了一声,动作十分麻利,很快便将凉茶送上。 只见左侧的那个大汉,脸上长着肉瘤,猛地将那茶水一口灌下,爽快的“啊――”了声,“这鸟天!太他娘的热了!热死俺钱老三了!若是再行几日,非得死在这路上!” “呸!”右侧的那个浓须大汉将一口唾沫直接吐道了钱老三的脸上,两片嘴唇奇厚无比,呵斥道:“放什么臭屁!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死你死便好!别拖老子的后腿!” 那钱老三不以为意,随手抹去唾沫,哈哈笑道:“吴老二!你也忒怕死了!若是那恶虎帮的帮主,知道你这般怕死,定然不会收你!!”说罢放声大笑,震得林中鸟雀齐飞。 吴老二怒目圆瞪,一张脸憋得通红,直如关二爷再世,他骤然出手,啪地扇了钱老三一耳光,“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废了你!没大没小,还反了天了!” 钱老三腾地站起,怒视着吴老二。 老翁看这二人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吓得抱头鼠窜。 周围的茶客亦不想被殃及,纷纷离桌而去,倒有不少尚未付钱。 老翁再顾不得害怕,急忙上前阻拦,可这些茶客多是骑马而来,这一下四散而去,叫这古稀老翁,如何能够追上。老翁哀叹连连,一屁股坐到地上,望着逃走的茶客直流眼泪。 此时,一个蓝衫少年忽将老翁扶起,安慰道:“老大爷莫要发愁,愁坏了身子,可不划算……”悄悄递过一块碎银,塞到老翁怀里。老翁一愣,看了眼怀中的银两,竟有五两之多,他卖一年的茶水都挣不到,当下破涕为笑,连连称谢。 少年替老翁拍去灰尘,走到桌边拿起行李,便欲离开。 忽见那钱老三瞪视了许久,猛地又笑起来,比上回笑得更放肆。吴老二看他又笑,只得悻悻道:“真是千层鞋底做腮帮――脸皮真他娘的厚!” 钱老三笑道:“那是自然,俺这‘厚颜无耻’的名头,岂是吹出来的?” 少年听得有趣,竟又缓缓坐下。老翁心中感激,急忙泡了杯好茶,兴高采烈地送到少年面前,热情道:“小伙子!如今世道这么乱,像你这般好心的年轻人,不多啦!”继而附到少年耳边,提醒道:“喝完这杯茶,就快点走吧,他们不是好人!这年头不太平,还是小心些好!” 少年微微摇头,谦逊一笑。 老翁没想这少年长得俊逸无比,清秀无双,却这么固执,不由叹气。 却听那吴老二忧心道:“这么多天了,也不知胡老大、孙老四和王老五到了没有!” 钱老三亦是收起笑容,正色道:“咱们收到消息时,不是说他们已在赶去的路上了么,再怎么说,也该比咱们快上不少吧?” 吴老二冷哼道:“他们带着那对父女,路上难免拖沓,听说那男的还十分狡猾,要将他们顺利地送到恶虎帮,我看没这么容易!” 忽然,二人听到一声轻笑,不由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蓝衫少年向他二人抱拳,恭敬道:“二位英雄!原来和小弟一样,也是去恶虎帮的么?” 吴老二咦了声,皱眉道:“你是何人?” 蓝衫少年嘻嘻答道:“唤小子阿玉便可!不知二位大哥如何称呼?” “阿玉?”吴老二与钱老三互望一眼,确定彼此都不认识这个少年,吴老二忽的眉毛一拧,质问道:“咱们好像并不认识吧?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蓝衫少年笑容不减,扬声道:“此事真的怨不得小弟,怪只怪二位大哥气势非凡,说起话来惊天动地,响彻十里!小弟我若是没有听到,那才是六月飞霜――怪事一桩啊!怎能算偷听呢?” 吴老二闻言一愣,继而点点头道:“不错,你这小兄弟很有礼貌,也很讲道理!不像某些厚颜之人,说什么都想放屁一般,臭不可闻!我‘百口莫辩’吴老二,最喜欢你这种年轻后生!” 蓝衫少年作了个揖,笑道:“原来是吴二哥!小弟有礼了!”他转眼之间,已将吴老二唤作大哥。吴老二却最喜欢别人嘴巴涂蜜,当下心中舒坦无比,砸巴着肥厚的双唇,看这蓝衫少年愈发顺眼。 钱老三疑惑地挠了挠头,忽的哈哈一笑,豪迈道:“不错不错!看来,你这小子脸皮亦是不薄!却不知和俺钱老三比起来,谁更厚些!” 蓝衫少年忙道:“钱三哥!自然是你更厉害些!”蓝衫少年隐隐觉得,这二人脾气十分古怪,似乎吴老二很喜欢别人拍他马屁,而这钱老三,却喜欢别人脸皮子厚实,更喜欢别人说他脸皮厚。他故意投其所好,没想正说到钱老三的心坎里,钱老三心中欢喜,又向之前那般,仰天大笑。 吴老二急忙捂住他嘴,口中喝道:“别笑了!笑那么大声,莫非你不出声,还怕别人说你是哑巴不成?” 蓝衫少年莞尔一笑,旋即抢道:“江湖豪杰,本就该不拘小节、放浪形骸,钱三哥的性子,也忒豪爽了,让小弟心中实在是佩服!”他干脆好话说尽,竟将这两个活宝说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吴老二心情大好,忙将那蓝衫少年拉过,摁到桌边,口中犹道:“来来来,一起坐下来聊聊……诶?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蓝衫少年又抱了一拳,“阿玉……” 吴老二打了个哈哈道:“对对对,阿玉!哈哈,方才听你的意思,你也要去恶虎帮?” 蓝衫少年狡黠一笑,答道:“不错!恶虎帮么!鼎鼎大名!谁不想去呢?” (第二卷锋芒初露之卷正式开启,各位读者!支持啊!求收藏!) ------------ 第028章 密林跟踪 吴老二与钱老三对视一眼,神色意外,朝蓝衫少年轻声问道:“小兄弟……你也是去投靠方帮主的?” 蓝衫少年一诧,反问道:“难道二位大哥,不是去投靠方帮主的?” 钱老三嘿嘿一笑,忽的拍了拍蓝衫少年的肩膀,笑道:“说了半天,原来是自家兄弟!”吴老二朝他白了一眼,讥笑道:“自家兄弟?你这厮脸皮怎这般厚?那方十三何时招你入的伙?” 钱老三一鄂,摸摸脑袋道:“那倒没有!不过就凭俺‘厚颜无耻’钱老三的本事,想那方十三若是知道俺要去投靠,定会万分高兴,没准用那八抬大轿抬俺进去!” 吴老二冷笑道:“你这厚脸皮,可别小瞧了这方十三,忘记胡老大怎么和你说的了?如今这天下民不聊生,这回东京的大水一来,更是民怨滔天!才多久功夫,各地早已是义军四起,可真的能成得了气候的,一只手都不到……而那方十三,明明实力非凡,却至今毫无动静,反在暗地里招揽豪杰、积蓄实力!就凭这隐忍功夫,亦不是普通人可比!” 钱老三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得了吧!别把胡老大的那套搬出来唬俺!如今既然胡老大发话,要咱们去投靠这恶虎帮,俺钱老三去了便是,可若要俺对那方十三服气,还早得很!” 吴老二无奈摇头,蓝衫少年似是听出些端倪,当下笑道:“钱三哥说的大大有理,这江湖之中,本就是靠真本事说话……听您的意思,似乎这恶虎帮,是你们大哥让你们去的?” 钱老三得他认同,心中大畅,叹道:“可不是么,告诉小兄弟也无妨,咱们五兄弟本来在关外混迹,前段时间,胡老大忽然说要进关,咱们向来诸事听他,便二话不说……” “老三!”吴老二轻喝一声打断钱老三,让他莫要再说,可钱老三瘪了瘪嘴,继续说道:“可那方十三的名头,俺在关外之时,从未听人说过……” 蓝衫少年眼中的狡黠一闪即逝,淡淡道:“照钱三哥这么说,要加入这恶虎帮似乎也不难……咦?那为何不见其他三位大哥……” 此时,吴老二隐隐觉得不对,蓝衫少年似乎关心的太多了一些, 他怕钱老三再口无遮拦,只得抢道:“他们三人另有要事!” 蓝衫少年呵呵一笑,随口道:“方才小弟无意听到,说他们带着什么父女……” “喔――那对父女啊……唔……”钱老三恍然大呼,正要全盘托出,却生生被吴老二捂住了嘴巴。 “你废话太多了些……”吴老二将声音压得极低,不想让旁人听见,蓝衫少年却是目光一闪。 吴老二站起身来,微笑道:“咱们还要继续赶路,眼下时间紧迫,不能再做逗留。小兄弟,就此别过了!”他将钱老三从凳上拉起,不由分说,便要离去。 蓝衫少年缓缓站起,目光流转,眉间微蹙。 那二人跨上快马,绝尘而去,钱老三犹自回头高喝:“小兄弟!后会有期啊!” 蓝衫少年挥了挥手,默然呆立,不过一刻,二人便消失在官道尽头。 卖茶老翁见那二人走远,方才上前,叹气道:“小伙子,他们不是好人,你为何……” 老翁话未说完,却惊得目瞪口呆,他方才分明看到少年就在身前,怎么眼睛一眨,少年飞奔如电,身子已在十丈之外! 自称“阿玉”的蓝衫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奔出东京的沈琢玉。 从他离开东京开始,便一路帮助灾民,一路打听李纲的去向。可不知为何,南行了数百里后,仍是一无所获。倒是他在帮助灾民之时,总会碰到些家底还算殷实的,那些人感恩图报,便会赠他些银两。沈琢玉拗不过他们,多少收下了一些。他用这些银两当作盘缠,顺便购置了些衣物,也好脱下了那滑稽的红被单。 行了一个多月,他恰好走到了庐州地界,原本打算喝杯凉茶便继续南寻。没想恰巧听到了吴老二与钱老三的对话。吴老二的话中,曾提到了一对父女,还说男的十分“狡猾”,沈琢玉稍一印证,便觉得很有可能是李纲父女。虽然这纯属猜测,可他想,宁可弄错,也不能放弃这条来之不易的线索,所以才会上前与二人搭话。原想试探一番,先问清了那对父女的来历,没想吴老二警惕性极高,竟是一走了之。沈琢玉无奈,只得远远跟在身后,他脚程惊人,即便二人骑着快马,一时半会儿,也甩他不掉。 如此驰出十里后,二人才放缓了马速。 沈琢玉乐得轻松,亦是立刻慢了下来,借助草木隐匿身形,悄悄尾随。他目力、耳力远超常人,二人的对话清晰可闻。却见此时,吴老二瞧了眼身后,向钱老三啐了口,道:“你是猪脑子么!那小子来历不明,与他说这么多作甚!” 钱老三骑在马背之上,身子一晃一晃,嘲笑道:“你怎么这般怕事?俺看那小子顺眼,一时多说了几句,你便叫魂一般急着离开,害俺茶没喝够,这会儿渴得慌!” 吴老二白了他一眼,沉声道:“说你是猪脑子还真是猪脑子!那对父女,可是老大特意捉来,作为见面大礼,送给方十三的!你可知道,此次方十三连发十道黑虎令,邀天下**捉拿这对父女,江湖中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一旦走漏了消息,难保不会有人前来争夺!” 钱老三却是不以为然,嘻嘻笑道:“你别瞎操心!没准这会儿,老大他们早就到了!再说了,有胡老大在,岂是别人说抢就抢的!不过一个小娃娃,竟让你怕成这样,俺看啊,你也别叫‘百口莫辩’了,叫‘胆小如鼠’算了!” “你!”吴老二面对眼前这厚颜之人,实在无语,悻悻道:“难怪老大不让你跟着,还让我吴老二盯紧些你……” 钱老三瞪了他一眼,骂道:“嘿――你他奶奶的!” 吴老二立即换以颜色:“猪脑子!” “腊肠嘴!” …… 二人脏话不断,对骂不绝。沈琢玉却悠闲地跟在后面,心中暗道:只须跟着这二人,届时到了那什么恶虎帮,再作打算。 经过一个多月的适应,如今他已能自如地运用身体,每次足尖一点,均能纵出两丈,保证速度的同时,又很省力,即便之前如此疾奔,也不见他喘气。 吴、钱二人在官道上走了数十里,便转入了小路,小路崎岖,速度更慢。与此同时,沈琢玉发现,他们每走一段,都会停下休息一阵,在四周寻觅一番,随后才会继续前行。沈琢玉目光如炬,很快便发现,沿途的树干之上,都用利器做了特殊的标记,不由忖道:莫非这是他人刻意留下了的路标? 吴老二亦变得更加谨慎,经常转头张望,似乎生怕有人跟踪。沈琢玉怕被发现,只得伏下身形,贴地而行。幸好他五识通神,即使光靠双耳,也能辨出二人去向。 随后几日,他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又行了百里,期间翻过了几座矮山,进入无边无际的密林,此处草木极其茂盛,古树遮天蔽日,人烟更是全无。沈琢玉心中疑惑:“这恶虎帮什么来头,为何藏得如此隐秘?”他带着疑惑又跟了数日,直到一日清晨,吴老二和钱老三忽然加快了脚程,没行了多久,随着一道刺眼的阳光,终于穿出了密林。此处豁然开朗,居中是一潭沉静碧绿的湖水,周围绿树成荫,奇花异草遍布。 却听钱老三骂道:“他娘的!这些恶虎帮的鸟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在这荒山野林安家,真当自己是禽兽了不成!” 吴老二这段日子跋山涉水,亦是受足了闷气,此时只想发泄一番,竟是喝道:“正该一把火烧了这林子!” 钱老三难得见吴老二附和自己,当下更加来劲,脏话连篇,将这黑虎帮上上下下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却在此时,忽有人阴冷道:“二位骂够了没有?” 吴老二和钱老三身子一震,忽觉眼前黑影晃过,啪啪两声,俩人各挨了一巴掌。 二人只觉脸颊尽麻,抚脸看去,只见一黑袍之人背负双手,卓然立在湖边。此人神出鬼没,武功之高,远非二人可比,二人惊惧交加,鸦雀无声。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大群黑袍武士,转眼便将吴、钱二人团团围住。 黑袍之人转过头来,浓眉入鬓,虎目鹰鼻,两髯青须一荡,冷喝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到此处?”语气咄咄逼人,显然没将二人放在眼里。 钱老三此时总算缓过神来,顿觉怒气冲天,立刻便要动手,却被吴老二生生摁住,吴老二咽下闷气,抱了一拳,如实答道:“在下‘百口莫辩’吴老二,他是‘厚颜无耻’钱老三。” 黑袍之人冷冷一笑,竟是转过脸去,背对着二人,沉声道:“原来是‘关东五丑’,久仰久仰……” 钱老三再忍不住,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是‘关东五煞’!何时成了‘关东五丑’了!” [bookid=2718812,bookname=《大清乱》] ------------ 第029章 关东五煞 黑袍之人幽幽吟道:“‘秋风过耳’王老五,‘有眼无珠’孙老四,‘厚颜无耻’钱老三,‘百口莫辩’吴老二,‘遗臭万年’胡老大……你们五人以人的五官为名,可惜,却没有一个长得像样,若是这般五官安在一人的脸上,怕是要丑的惊天地、泣鬼神,你说,你们不是‘关东五丑’,又是什么?”此言一出,周围的黑袍武士尽皆大笑。 钱老三脸皮虽厚,却只针对自己,若是他人辱骂关东五煞,他决然不会放过,当下大吼一声,脚下真气爆裂,轰然出拳,向那黑袍人扑去。 黑袍人头也不回,却如脑后长眼,在那拳劲将到之时,身子一晃,轻松闪开,继而左肩微沉,猛地一顶,恰巧顶在了钱老三的胁下。 钱老三惨哼一声,身子倒飞而出,吴老二急忙抢上,将他扶住。“奶奶的!”钱老三咒骂一声,甩开搀扶,强行压住了内息,便要再上,却听林中传出一阵笑声。这笑声悠扬爽朗,竟是盖过了场间众人。 黑袍之人猛然转身,脸上尽是讶异,以他的修为,竟没发现林中还有一人。 只见来人一袭蓝衫,双眉如剑,顾盼神飞。 “小兄弟!怎么是你?”吴老二与钱老三几乎同时呼出。 来人正是沈琢玉,他原本藏在林中,打算跟着吴、钱二人寻到恶虎帮,可没想这黑袍人忽然杀出,挡住了去路。他此时若是再不出来,恐怕吴、钱二人性命难保,更遑论为他带路。之前黑袍之人骤然出手,在吴、钱二人看来,那是快如鬼魅,可在沈琢玉眼中,还勉强能够看得清楚。沈琢玉心中权衡再三,自信即便斗不过此人,若要逃跑,应该不难,这才决定现身。 黑袍之人将沈琢玉打量了一番,心道:吴老二和钱老三称此人兄弟,莫非此人也是关东五煞之一?心中不由轻视,随口喝道:“你又是何人?莫不是被人点了笑穴?若是无处排解,爷爷倒是可以赏你一掌,保管药到病除!” 沈琢玉笑罢,望了吴老二和钱老三一眼,继而目光转向黑袍之人,扬声道:“错,大错特错!我大笑,自然是因为见到了可笑之人,遇到了可笑之事!” 黑袍之人心头诧异,以为他说的是这“关东五丑”,心道原来是同道中人,不由来了兴趣,笑问道:“喔?你倒是说说,你见到什么可笑之人,遇到了什么可笑之事?说出来,也让大家开心开心!” 钱老三亦是误解,怒火中烧,目光凶狠,瞪向沈琢玉。吴老二却顾不得这些,他此时百思不解:上次见这少年时,明明还在茶摊之上,他的确说过,他也要来这恶虎帮。可后来,我们骑着快马,一路没停,也一直警惕,生怕被人跟踪……他和我们几乎同时到了此处,若不是尾随我们,如何能够做到?莫非,他也接到了黑虎令,知道如何找到此处? 却听沈琢玉嘻嘻笑道:“今日,我原本躺在树下打盹,正睡得香甜,忽然听到有人在说笑话……我这人最爱听笑话,于是急急忙忙地爬起来,凑近了仔细去听……原来,那笑话是说,从前有五个人,长相奇丑无比,若是将这五人的长相合到一起,定然会丑的惊天地、泣鬼神!我一听,真是捧腹大笑,这辈子,我都没听过那么好笑的笑话……”说罢竟是真的捧腹大笑起来,周围的武士被他感染,亦是笑成一片。黑袍之人脸露得色,鄙夷地望了眼吴、钱二人。 钱老三脸色一绿,脸上的肉瘤竟是微微发颤,拳头已然攥紧,爆出咔咔之声,吴老二却将他悄悄拦下,正当他不解之时,却听沈琢玉忽然续道:“我暗想,能讲出如此笑话之人,自个儿定是长得丰神俊逸,仪表不凡,于是迫不及待地循声看去,这一看,才知道方才的笑话实在算不得什么,那讲笑话之人,明明生了个鹰钩鼻子,却是搭了对蛤蟆嘴唇,明明生了双虎目凤眼,却配了对上吊长眉!天下的丑人,我算见多了,可长得这般出人意料的,却真是头一回看见!!”说到此处,他戏谑而笑,目光分明向着黑袍之人。 顿时,场间为之一静,落针可闻。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破空而出,钱老三和吴老二拍手大笑,直笑得眼泪横流。 钱老三强自忍住,向沈琢玉竖了个拇指道:“阿玉兄弟……你讲的笑话才算好笑……”说罢又忍不住,捧住肚子又笑起来。 周围的武士,亦有不少拼命瘪嘴,想笑又笑不得,当真要憋出内伤。 黑袍之人脸色数变,最后竟是怒极反笑,森然说道:“小鬼,你可知道我是谁……你这般激怒于我,莫非是嫌活得太长?”说话之时,脚步缓缓,向沈琢玉走来。 沈琢玉亦是收起笑容,双眼微眯,盯着黑袍之人的双足,口中淡淡答道:“小子倒是忘记了!”说罢竟是向着黑袍之人作了个揖,“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黑袍之人嘿嘿一笑,步伐不停,狞笑道:“司行方……” 二人距离越来越近,沈琢玉再不说话,闭息凝神,目光全在司行方的脚上。 他一旦集中精力,超常的灵识便彻底发挥出来,继而可以明显地觉察到,黑袍之人的步伐越来越沉,这是人体正在蓄力的表现。 沈琢玉以此为据,心中默默估算着黑袍之人的节奏。 就在黑袍之人踏出第十步时,沈琢玉猝然抬头,高声道:“前辈……” 司行方顿时止步,脸上惊讶闪过,原来,在沈琢玉说话的时机不早不晚,正是他准备发难之际。 “前辈……原来是司行方司大侠!”沈琢玉脸上笑得十分真诚,心中却道:司行方是谁,我又怎会认识? 司行方惊疑不定,暗道:“这小子定是瞎猫逮到了死耗子,这般年纪,怎可能达到‘料敌先机’的境界,再过二十年也无可能!错不了,绝对只是巧合…… 须知高手过招,定会先用内力形成气机,将对方牢牢锁住,即是通常所说的“杀气”。可沈琢玉一点内力也无,自然没什么气机之说,更不会有杀气外泄,如此一来,司行方当然什么都觉察不到,在他眼中,沈琢玉毫无威胁,和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常人,是没有任何分别的。 司行方被他打断,气劲无处宣泄,胸口略感气闷,干咳一声道:“原来你认识我?” 沈琢玉呵呵笑道:“晚辈自然只是久仰大名,却从未见过前辈本人,今日得见,果然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方才晚辈不知前辈就是司大侠,无意得罪,还望司前辈多多见谅!” 沈琢玉之前还极尽挖苦之能事,这会儿脸色一转,竟拍起了司行方的马屁。 司行方不想再与他废话,只想咔嚓一声,扭断这聒噪少年的脖子,既然料定这个少年不会武功,也不需要再大费周章了,当下稍一蓄势,正要一掌挥上,却听沈琢玉再次大叫了一声:“慢!” 这回,司行方彻底傻了眼,“莫非他真能看穿我的动向?!” 沈琢玉扬声道:“前辈是高人,晚辈却是无名后生,纵然晚辈方才冲撞了前辈,前辈也不能恃强凌弱,欺负晚辈。晚辈生死事小,前辈的名声事大,若是为了教训我这无名晚辈,前辈一人出手便已足够,如今前辈却带着这――么――大一群打手,以大欺小本就不对,再加上以多欺少,那就错上加错了!若是传将出去,对前辈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沈琢玉这一段话说的就像绕口令一般,亦且句句不离前辈晚辈,便是想借此将住司行方。如若司行方是个我行我素之人,那这招可就全无意义,可若他和一般的“前辈高人”一样,十分看重名誉的话,就多少会起些作用。况且,沈琢玉还另有打算。 “哦?那依你看,如若我这前辈想要教导教导你这晚辈,应当如何?”司行方显然是在意名声之人,他此时对这少年颇感兴趣,他倒想看看,这少年能玩出什么花招。 沈琢玉嘻嘻一笑道:“这个容易,如若前辈……”他将手一扬,指了指周围的黑袍武士,“……让这些英雄不得出手,前辈亲自动手教导晚辈,那就好了许多!” 司行方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我当你闹什么名堂!我和你过招,自然不会让他们插手……”说罢再不给沈琢玉说话的机会,袖袍大张,如一只黑鹰向沈琢玉飞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钱老三与吴老二还没来得及反应,司行方的一掌已送到沈琢玉身前。 沈琢玉自从那日破了方天剑阵之后,还是头一回和高手过招,一时间,心中的兴奋竟是多过了紧张。他不会武功招式,反应速度却是极快,眼见那一掌快要拍到自己,匆忙侧跃。 司行方一掌拍空,不由咦了一声。他这一掌虽未尽全力,但也不该这般容易就能让过。。。(刚赶回来,方才出了个小差,到半夜才回来,求支持,求收藏!) ------------ 第030章 九幽噬魂 司行方狞笑一声,一掌回收,另一掌呼呼拍出,掌劲相比之前,更强了三分。 沈琢玉看的分明,身随心动,屁股忽然后翘,身子弯成了弓形,那掌竟是从他小腹边擦过。可司行方这一掌内力颇强,虽没拍中,劲风亦能伤人。沈琢玉只觉小腹之处一阵炽痛,似被火烫了一般,不由“啊呀”一声。他只道躲开便好,何曾想过这些门道。 司行方嘿嘿笑道:“小鬼,这回可尝到了厉害?”另一掌紧接着拍出,向着沈琢玉的胸口而去,沈琢玉再不敢托大,足尖一点,躲开老远。司行方欺身而上,如影随形。沈琢玉心中一慌,暗道:上回与那三个剑客交手,似乎没那么困难? 他一朝顿悟,从未经过江湖历练,一身神通全部来自神鼎,自然不清楚天下英雄的实力。他哪知道,上一回击败括苍三杰,小半靠实力,大半靠的却是运气。那日若不是括苍三杰弃战而走,一旦认真较量,再次结成方天剑网,胜负犹未可知。 此时,沈琢玉方觉此次出手太过冒失,心中大悔!司行方却是不依不挠,双掌连番拍出,迫的沈琢玉节节后退,眼看便到湖边。沈琢玉再退无路,心头顿急,司行方的双掌却如阎王索命,不死不休! 紧要关头,沈琢玉急中生智,左手急忙伸入怀中,继而如电射出,大喝道:“瞧暗器!”司行方哈哈一笑,心道这种老掉牙的招数,如何能骗得了我司行方?却在此时,竟是真有一溜白光,向他面目激射而来。他心头大惊,慌忙甩手去挡,只觉这暗器劲道浑厚,却不含一丝内劲。啪——暗器被他磕飞,“咚”的一声钉入树中。众人瞧去,那暗器竟是块碎银,此时大半已没入了树干,见者无不心惊,暗叹司行方的功力实在了得。 趁这间隙,沈琢玉身形一晃,顺利脱身,心头犹自噗噗直跳,暗道助人为乐果然有益,关键时候还是这银两救了我一命…… 司行方被他戏弄,恼羞成怒,身形骤疾! 沈琢玉头不敢回,发足狂奔,朝那吴老二与钱老三叫道:“二位大哥!再不出手!更待何时!”话音未落,司行方的速度却更胜一筹,已然追至身后,轰然一掌拍向他后心。这一掌的去向,沈琢玉心中了然,无奈速度太快,回头应对定是不及,脑中灵光忽闪,突然矮下身去,顺势扑到,使了招“饿狗吃屎”。司行方何时见过这般无赖的招式,不用说,这一掌又白费了力气。他气极而笑,一脚向着沈琢玉的屁股踢去,眼看沈琢玉便要大出洋相,忽有把短刀从旁劈来,司行方只得先放过沈琢玉,抬掌将它格开。 转头一看,原来是吴老二加入了战局,司行方冷笑一声,目光忽向身后瞟去,反手疾出,恰巧抓住了钱老三的拳头,转眼间形势突变,司行方已陷入了以一敌三的局面。 吴老二呵呵笑道:“阿玉兄弟,咱们这样,算不算以多欺少?”同时短刀横劈,攻向司行方的腰部。司行方如蛇一般,将腰一扭,避开了刀锋。钱老三却是瞅准时机,一拳轰上,又被司行方轻松化解。吴老二即刻挥刀斩去,刀影重重,角度十分刁钻,每次都是必救之处。三人虽然斗得不快,却是紧紧挨着,贴身打斗,一刻工夫,便已过了十数招。 沈琢玉双手撑地,鱼跃而起,扬声答道:“自然不算!前辈教训晚辈,当然不能有帮手,可晚辈打不过前辈,叫些个兄弟帮忙,再平常不过!”他这一句完全是说给那些黑袍武士听的,原来,就在吴老二与钱老三加入战局之时,众武士便在犹豫是否要上来帮忙,可沈琢玉此话一说,他们顿时便想:方才司统领说过,不要我等帮忙,若他不下命令,我等还是观望的好……沈琢玉一看奏效,心中窃喜,头一回反客为主,出拳砸向司行方。 司行方瞧见,却是一愣,这一拳竟是全无章法,就像孩童打架一般,只凭着股狠劲,可如此一来,沈琢玉的破绽,尽数暴露在他眼前。他大叫一声:“来得好!”对这拳竟是不予理睬,双手齐出,攻向左右二人,掌风凛冽,瞬间便将二人逼退了一步,此时,他突然变掌为爪,向着沈琢玉抓去。 沈琢玉收势不及,胸口被这双爪呼啸而过,带出一片血光。 司行方原想借这招逼退沈琢玉,没想他这般横冲直撞,眼下虽然得手,却也错过了避开这一拳的机会,只得匆忙聚起真气,护住了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司行方连退十步,满脸不信! 这一拳的力道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真气在触到拳头的瞬间,便土崩瓦解。此时他体内真气乱串,胸口的剧痛让他更加震惊!竟是断了三根肋骨! 他心中如起海啸:“这一拳纯粹是肉搏,没带任何内劲,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可此时众目睽睽,他必须装作若无其事,于是强忍住剧痛,背负双手,腰杆笔直,目光冷冷地望向沈琢玉。 沈琢玉的情况只会更糟,司行方的真气透过伤口,早已窜入他的四肢百骸,如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正在噬咬他的身体。他难受之极,整个人委顿下去…… 吴老二与钱老三匆忙弃开战阵,上前搀扶,却听林中传来一声厉喝:“好个九幽噬魂爪!好歹毒的功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数人从林中走出,为首的一个黑布蒙面,只剩鼻子露在外面,一头白发迎风乱舞。此人左右各有一人,左侧的那个瘦骨嶙峋,一张脸没有丝毫生气,却生了一对招风巨耳,犹自骨碌打转,右侧的那个弯腰驼背,长得还算平常,可仔细一瞧,却让人遍体生寒,原来,他那一双眸子,竟是不见眼白,尽是黑色!在他三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喽啰,喽啰押着两人,这两人头上罩着黑布,双手被缚,可看他们着装身材,应是一男一女。 “大哥!”吴老二与钱老三齐声呼道,脸上喜不自禁! 司行方冷然一笑,淡淡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另外三丑到了!哈哈……”他态度倨傲,原本想要大笑收尾,可惜胸口疼痛,才笑了两声,便撑不下去。几人走到近前,那弯腰驼背、眼眸全黑之人朝司行方问道:“‘寂灭红尘’万古愁,与阁下是何关系?” 司行方目光诧异,冷笑道:“正是家师!” 那人得意一笑,“难怪你会使九幽噬魂爪!不过么……万老怪收了你这徒弟,也算失败!这爪功本是万老怪的一路寻常功夫,被你这无用徒儿使出,火候竟还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想必,‘寂灭指’、‘红尘剑’这两种绝学,你学得就更糟了!”此人一边说话,黑目还一边流转,端是诡异。 司行方一听,怒气徒生,此人的一席话,正巧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自小跟着万古愁学艺,可万古愁从未承认他这徒弟,只在心情好时,随意指点一二。无奈他的资质实在平平,这九幽噬魂爪已算学得不错,至于寂灭指法和红尘剑,万古愁压根就没教他。不过毕竟名师出高徒,他这点本事,在江湖之上,也可称得上是次一流的高手。他方才被伤,此刻又被这怪人挖苦,急火攻心之下,胸口的淤血竟是涌到喉间,哇的吐了出来!他忽然吐血,倒让众人一惊,钱老三最不厚道,见状捧腹大笑,指着司行方道:“你也忒小气了!老四不过说了你几句,何必气的吐血!” 司行方生平最好面子,此时被如此羞辱,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便是屠尽眼前之人,他擦去嘴边鲜血,冷冷问道:“阁下眼光如此独到,想必便是‘有眼无珠’孙老四吧!” 黑目怪人连连点头,脸上笑意更盛,“没想我孙老四,在这中原大地上,还有些名气!” 司行方有瞧了眼另外二人,道:“看来,这两位就是‘遗臭万年’胡老大与‘秋风过耳’王老五了吧!” 那大耳之人遥遥抱了一拳,算是应了,可蒙脸之人却恍若未闻,因为只剩一只鼻子露在外面,旁人亦是看不出他的表情,可若细听,却能听见他冷哼了一声。 司行方吐出了淤血,反倒舒畅了许多,他环视了一眼众人,忽的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今日关东五煞齐聚此处!我恶虎帮蓬荜生辉!”笑罢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举起手掌,厉喝了声:“围起来!一个也别让他们跑掉!” “是!”随着一声齐呼,数十个黑袍武士迅速散开,转眼便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吴、钱二人将沈琢玉扶到胡老大身边,钱老三急忙说道:“老大!方才司行方这狗贼竟然骂咱们是‘关东五丑’!俺气愤不过,便想好好教训他一番……”他话未说完,却被吴老二打断道:“好了好了!别忙着告状!老大,你还是先看看这小兄弟吧!他受伤不轻!” 此时沈琢玉受那九幽噬魂之苦,龇牙咧嘴,一时说不出话。 胡老大低头看去,也不知蒙着脸,能否真的看见,忽的沉声道:“这小子是何人?为何与你们在一起?”声音沙哑无比,让人闻之战栗。 “是咱们在路上结识的!这小兄弟十分仗义,方才还帮忙打架哩!”钱老三抢着答道,言下对沈琢玉十分推崇。吴老二听在耳中,本想说出心中的怀疑,可想到方才的并肩作战,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几人自顾着说话,似乎全然没将此时的危境放在眼里。 司行方又遭无视,心中怒极,厉喝一声:“上!一个不留!” 哗的一声,武士纷纷拔出兵刃,向着众人砍去…… ------------ 第031章 峰回路转 胡老大将头一拧,蓦然大喝一声:“黑虎令在此!谁敢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漆黑令牌。他将那令牌高高举起,顿时激起一阵肃杀之气! 众武士见那令牌,方才举起的刀剑急忙放下,面面相觑,此间一阵寂静。 司行方抢上前来,满目惊讶,质问道:“你怎会有黑虎令?!” 胡老大不予理睬,伸出一只苍白之手,捏住沈琢玉的手腕,少顷,似是查探完毕,忽的并起二指,速速速三下,分别点中他巨阙、灵墟、天池三处穴位。沈琢玉原本还饱受煎熬,此刻顿时一松,体内的真气似是缓缓散去。 胡老大的这一手,让旁人看得莫名其妙,司行方却是瞠目结舌。是他用九幽噬魂爪伤了沈琢玉,对此功法的特点,自然是最清楚的。 原来,九幽噬魂爪的伤人之法十分特殊,修炼者可将自身的内力转化成一种特殊的真气,那便是“九幽之气”,随后,将九幽之气打入一人体内,若是这股九幽之气弱于此人自身的内力,那么九幽噬魂爪的威力便十分有限,除了指尖锋利无比,可以伤人皮肉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作用。可若是九幽之气强于此人内力,那么,九幽真气便会压制此人的内力,并在此人的经脉之中不断游走,所到之处,均会给伤者带来极大的痛苦。因为他一旦进入体内,便会永不停歇地运转,是以受此伤者,极难康复。 可眼下,胡老大仅仅通过把脉,便迅速捕捉到了九幽之气的动向,并在它流过巨阙、灵墟、天池三穴之时,使用极强的指力,将九幽之气尽数驱散。这一番功力,就连司行方自己,也无法达到。 沈琢玉本就身负异能,真气一除,很快便已无事,他向胡老大三人作了个揖,恭敬道:“多谢胡大哥相救,小弟阿玉,对三位大哥的大名,仰慕已久!”说话之时,目光却是瞟向了三人身后的那对蒙头男女,虽然瞧不见容貌,可身高体型均和李纲父女相近,心头不由一颤。 胡老大点了点头,孙老四呵呵一笑,王老五却似面瘫一般,脸上漠无表情,亦是点点头了事。胡老大治好了沈琢玉,方才转向司行方,嘿嘿笑道:“恶虎帮连发十道黑虎令,天下之人,只需本事足够,人人可得!为何我就不能有?!” 司行方被方才的情景震住,早忘了之前自己的提问,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略微缓了一阵,方才冷笑道:“你可知,一旦得了黑虎令,便要完成黑虎令的任务。若是完不成,等到我恶虎帮收回黑虎令时,便是那人的归天之日!” 胡老大随口道:“你们恶虎帮的规矩虽然奇怪,可也算不得离奇,想那大军出征,亦有将军令的说法,既然我夺了这黑虎令,便是冲着完成任务去的……我且问你,若是我完成了任务,恶虎帮又该如何?” 司行方嘴角一抽,冷冷道:“作为回报,亦会替你完成一事!” 胡老大听罢,连连说道:“很好……很好!”语气听来,似是十分高兴。 司行方瞧他这般开心,心中疑道:“难道他已完成了任务……”此时他亦是注意到了那对蒙脸的男女, 胡老大得意一笑,拍了拍手,身后的喽啰口中呵斥,推推搡搡,将那对男女押到了前方,两人虽是挣扎,无奈双手被缚,白费功夫。 司行方一愣,却听胡老大笑道:“你们要的人,我已抓来,那么接下来……” 司行方冷哼一身,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侧过身来,让开道路,扬声道:“请!”说罢当先一步,扬长而去。 四煞犹豫,纷纷望向胡老大,胡老大只道了声:“走!”便独自跟了上去。 众人胆气徒生,再不踟蹰,大步跟上。黑袍武士却是四散开去,遁入林中,只剩几个跟随众人而去。沈琢玉留心观察了一番,心道难怪这些人都穿着黑袍,这林中光线如此昏暗,黑袍恰可以隐匿身形,若是外来者贸然钻入这林子,怕是怎么死都不知,他日若要离开此处,需得更加小心…… 此时,钱老三忽的跑到沈琢玉身边,一把搭上他的肩膀,热情道:“阿玉兄弟!打俺头一回见你,便瞧你特别顺眼!没想才过了几日,咱俩便同生共死,成了患难之交!啥也不说了,一句话!以后有俺钱老三,便有你阿玉兄弟!” 沈琢玉呵呵而笑,随口道:“有了三哥的照拂,天下尽可去得!” 钱老三心中大喜,又如一贯那般,仰起头来,夸张地大笑了一阵,道:“不如这样,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不如入了咱‘关东五煞’的伙!这也方便的很,从今往后,咱们改叫‘关东六煞’便是!” 沈琢玉一听,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众人纷纷大笑,一时间,气氛便轻松起来。 沈琢玉只得客气道:“三哥抬举小弟了,若是真拉了我入伙,恐怕污了几位哥哥的名头,呵呵,还是算了吧!”钱老三见他推辞,原本还要再劝,却听走在前面的胡老大说道:“老三,休再胡闹!” 钱老三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这胡老大,此时听出他话中的怒气,只得冲沈琢玉讪讪一笑,“阿玉兄弟,看来胡老大不准……”可他稍稍一顿,旋即接道:“不过无妨,等到他日,轮到俺做老大时,定然邀你入伙!”他说话不经大脑,想到哪里说到哪里,霎时又惹来笑声一片。 沈琢玉巴不得他不准,闻言只得拱了拱手,苦笑道:“那小弟便先谢过了……”目光却飘向那对男女,他此时恨不得立刻上去救人,可心中几番思忖,只得将这冲动按捺下去:“方才一个司行方,我已斗他不过,如今又来了这么多高手,若是此时劫人,想要全身而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的死生暂且不说,若是因此伤到了嫣儿和李伯伯,那真是万死莫赎……哎,为今之计,也只能先留下来,再作打算……” 众人跟着司行方,沿着小湖绕了一大圈,四周尽是丛林灌木,原以为无路可走时,一条石子小路却是忽然冒出,小路两侧,花香怡人,芳草萋萋。 司行方一声不吭,走的飞快,胡老大却是故意放慢了速度,拉开些距离,忽的侧过脸来,朝吴老二轻声道:“老二,不是让你看好老三么,为何会与此人斗了起来?”吴老二叹了口气道:“这事儿的确怨我,我俩赶了几天的山路,心里憋屈得紧。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便只图一时口快,骂了那恶虎帮几句。没想竟被这司行方听见,这才动起手来。”胡老大嗯了一声,沉吟道:“这么说来,倒是你们的不对了……”旋即转向沈琢玉,淡淡道:“小兄弟,方才替你疗伤之时,发现你一点内力也无,却也跑来趟这浑水,又是为何?”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走在前头的司行方身子一震,显然,胡老大的这句话,亦是钻入了他的耳朵。 钱老三心直口快,直接嚷道:“老大,你定是弄错了!方才阿玉兄弟还与那狗贼大战了一场!虽说没有打赢,可身手好着哩!说他不会武功,岂不是笑话嘛!”吴老二亦是点了点头,深表赞同。在他二人看来,沈琢玉动作快的惊人,反应更是出奇的灵敏,无论如何都不像胡老大说的那样。当然,此间除了司行方,无人知道沈琢玉那一拳的威力。不然,恐怕就连胡老大也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此时,胡老大却是不管他二人,只是静静地望着沈琢玉,似在等他回答。 沈琢玉向那黑巾蒙住的怪脸看去,仿佛能感觉到他黑巾之后的目光,心念电转,随口答道:“内力什么的,小弟全然不懂……不过早些年前,小弟曾拜过一个道士做师父,他倒是教了我一些拳脚功夫,今天偶然使出,竟是十分好用……至于为何来到此处……我这人么,很爱凑热闹,这回跑到江湖里玩耍,早就听说了黑虎令的事情,原本心中就好奇得紧,恰巧那日碰上了二位大哥,闲聊之下,发现他们也准备来这恶虎帮,不用说,小弟自然是一路跟来啦!”他这一番话,一半真一半假,对于内力一事,他是真的闻所未闻,可来到此处的真正目的,当然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胡老大默然点头,也不知信了几分。 沈琢玉暗自吁了口气,他俨然已将自己和这几人绑到了一起,若是连他们都骗不过,还谈何救人? 众人足足又走了半个时辰,这石子路看似简单,却是暗藏玄机,不但岔路极多,亦且每处都相差无几,仿若迷宫一般。每行百步,都会有十数个暗哨窜出,各个甲胄鲜明,刀剑出鞘,若不是有司行方带路,定是寸步难行。 如此又行了一阵,石子小路终于到了尽头,众人抬首望去,纷纷呆住,却见两座青山之间,云雾袅袅,一道飞瀑似是从云端落下,轰鸣之声遥遥可闻。飞瀑一旁,古朴的建筑群落依山而建,绵延而上,极顶之处,一座宫殿灰墙玄瓦,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恍若天神一般,俯瞰众生! ------------ 第032章 腾云之梯 众人愣了半响,方才叹出声来。 胡老大扬声赞道:“恶虎帮号称隐世第一大帮!果然名不虚传!” 司行方傲然一笑,这时间,忽见谷口行来数骑,身披玄甲,速度奇快,数十丈的距离瞬息便至。 “好马!”孙老四不禁赞道。 一声长嘶,骑手翻身下马,为首之人向着司行方施了一礼,朗声道:“司长老!帮主已在寄云阁等候!特命我等前来通告!” 司行方冷然道:“尔等为他们引路!转告帮主,本长老另有要事,稍后再去拜见!” 骑手轰然应是。 司行方将手一扬,向众人道:“请吧!”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众人瞧他背影,唏嘘不已,暗道此人的心胸竟是如此狭隘 那骑手目送了司行方,方才摘下头盔,额头一簇长发垂下,生得竟是颇为俊朗,他向众人拱了拱手,正色道:“各位英雄,此处机关甚多,务必跟紧一些,免被误伤。”他将坐骑交予旁人,步行为众人带路。 一行人穿过谷口,却见一条数十丈宽的大河挡住了去路,两岸地势颇高,几根碗口粗细的铁索挂在当中。骑手忽然停下,向众人道:“此间河水引自长江,为了阻挡外敌,豢养了无数江鳄……” 众人翘首而望,但见水波粼粼,确有活物正在水下游弋,不由心头一颤。 那骑手莞尔一笑,指向那几根铁索道:“此桥名叫‘光明桥’,意指过了此桥,便能通向光明之路……诸位过桥之时,还需多加小心!”众人朝那索桥看去,几根铁索之上,尽是连块木板也无。索桥中段悬下,几乎触到河面。 “他妈的!”钱老三大骂一声,上前抓过骑手的衣领,怒目喝道:“你小子!耍你爷爷吗?就这几根锁链也能算桥?还光明桥?光明你爷爷!”骑手尴尬一笑,不置可否。 沈琢玉暗暗好笑,这铁索桥摆明了就是用来试探的,方才此人可是骑马过来的,若是没有其他路走,莫非马儿也能过这索桥?那他恶虎帮的马儿也忒厉害了!他想到此处,不由仰头张望,可奇怪的是,并未看到其他桥梁,亦是没见摆渡的船只。正疑惑时,忽听一声厉啸划破长空:“小小索桥!何足挂齿!” 转头看去,胡老大竟已纵向了索桥。却见他右足在那铁索之上轻轻一点,“叮——”的一声脆响,身子骤然拔高两丈,继而凌空使了招“鹞子翻身”, 再落下时,已在数丈之外,接着故技重施,不过这回换做左脚发力,跃的却比之前又远了一丈,如此反复施为,一头白发渐去渐远,几息的功夫,便已稳稳落到了对岸。 众人原本屏息凝神,此时齐声叫好。钱老三喜上眉梢,匆忙扔下那呆若木鸡的骑手,高声呼道:“胡老大!不愧是俺老大!”即便是沈琢玉,亦是被这豪情感染,不由拍手欢呼。要知这铁索本就极窄,仅能容下一足,加之常年悬于这大河之上,表面全是水汽,十分湿滑。常人若是上去,站都站不稳,何况还要在那上面高速腾跃。若像胡老大这般一气呵成,不仅需要极强的轻功,更要有充盈的内力支撑,若不然,只要气息稍一停滞,后力不济,便有落下河去的危险。 兴奋一过,难题又摆在众人眼前,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胡老大这般神通。 沈琢玉虽然四肢通灵,当日也曾在城垛之上如履平地,可城垛毕竟是死的,不会像这铁索一般,稍一触力,便会四下摇晃。一时间,亦是不敢盲目尝试。 那骑手却是呵呵笑道:“这位英雄的功夫,委实骇人听闻,不过,也太过着急了些……”他行到岸边,指了指下方,“诸位请看!”众人围将上来,俯身瞧去,只见岸边悬了块一丈见方的铁板,距离地面尚有数丈的距离,方才只是视线所致,这才没有发现。此时细细观察,只见那铁板四周均有栅栏,四角分别与一条锁链相连。除此以外,索桥与河岸的连接之处,铸有复杂的机械,不知是何用途。 那骑手忽的蹲下身去,伸手将那机械之上的杆子一掰,众人正不知其意,却听那机械发出一阵“咔咔咔”的响声。 众人不由倒退一步,只见那机械似是水车一般转动起来,铁索绕着那机械逐渐卷起,铁板亦是随之上升,一会儿工夫,铁板便和岸边齐平,与此同时,由于此处铁索的结点上升,与对岸结点的实际距离变长,铁索要比之前绷紧了许多,就算是河间最低处,也距水面一丈多高。 众人何时见过这般神奇的东西,正惊异之时,那骑手当先一步,打开了铁板外侧的栅栏,随后迈了上去,转身道:“诸位莫要害怕,这‘腾云梯’,安全的很!平日里我们来来去去,全凭它了!” 此时若是没了那腾云梯,骑手几乎便是半空之中,脚下就是豢养江鳄的大河,无论如何,都显得十分凶险。众人难免犹豫,那骑手见他们半响不动,也不催促,只是眯眼而笑。 还是钱老三洒脱,嚷嚷道:“怕个鸟啊!若是再不上去,白白损了咱关东五煞的威风!” 沈琢玉此时才发觉,早先对那骑手的猜疑,倒是冤枉了人家。他灵识通神,多瞧了几眼,便摸出了那腾云梯的门道,忖道:这东西的道理其实十分浅显,但要造出实物,非要精湛的技艺不可,再像这般架在数十丈的大河之上,真可谓巧夺天工……他想到此处,忽见胡老大正立在对岸等候,脑中灵光一闪! 他心中飞速盘算:“此处当以胡老大武功最高,我定是斗他不过,可他此时远在对岸……”他又悄悄环视了一眼众人,“钱老三、吴老二的武功平常的很,看那另外两煞,一个瘦骨嶙峋,一个弯腰驼背,绝然不像高手,那两个小厮更不用考虑……若是要救人,此刻不就是最佳时机么?若是过了这河,以后只怕越来越难……”他顿时心跳加快起来,望了眼蒙头的女子,不知不觉,拳头已然攥紧。 钱老三大嚷了一句,立刻登上了腾云梯,吴老二见他没事,正准备跟上,从未出过声的王老五却忽然喝道:“慢着!让那对男女先上!” 沈琢玉闻声一惊,转眼瞧去,却见王老五、孙老四二人并肩而立,亦是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三人目光相撞,沈琢玉浑身一震,丝丝冷汗已从后背渗出,心道:“莫非这二人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在他愣神的工夫,两个喽啰已将蒙头男女推上了腾云梯。此时,王老五与孙老四方才移开了目光。 钱老三忽见沈琢玉怔怔发呆,心中纳闷,叫道:“阿玉兄弟!为何还不上来?!不会是怕了吧!哈哈!”沈琢玉蓦然惊醒,一看四周,竟是除了自己,再无他人。一时惊骇万分,心道:“方才是怎么啦?怎么好像睡了一觉一般?”嘴上却是应道:“三哥!小弟这就来了!” 此时救人机会已失,他只得放下心事,纵上了腾云梯,可当他甫一上去,腾云梯却是忽的一震,众人心头一颤。 那骑手哈哈笑道:“无妨!只是人数太多,有些吃重了!不如留下几人,稍后再来一趟便是!”孙老四却是嘻嘻笑道:“不必了!”双手忽的如电疾出,抓向那两个喽啰的后颈。 沈琢玉瞧见,心头巨震,双手几乎同时跟上,反应已算极限,身前却是闪过一人,将他生生挡住!再看去时,两个喽啰早已腾云驾雾,噗通两声,坠入河中! 沈琢玉急忙望去,却见大河之中,无数鳄鱼翻滚而出,两个喽啰不及出声,便已被撕成了碎片,鲜血喷射而出。沈琢玉只觉一股烦恶瞬时涌上心头,怒目相向,高声质问:“为何伤人性命!” 却见拦他之人正是王老五,那脸似是死人一般,全无生气,此时却是呵呵一笑:“不过两个手下,何必这般当真!” 随着言语,一双大耳骨碌直转。一旁的钱老三竟也笑道:“就是,不过是两个手下,何必动怒呢?” 在这一刻,沈琢玉终于醒悟过来:“是了,这关东五煞本就不是好人,茶摊的老翁亦是告诫过自己……这般恶人,随手杀掉两个手下,的确不算奇怪。”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愤怒,却见那骑手亦是脸色下沉,冷笑道:“方才在下便说过了,只需多跑一趟便可,何必多造杀孽?” 孙老四嘻嘻笑道:“到了此处,这两人已然无用,若是留着,到了贵帮亦是浪费粮食,不如此时除了,一干二净!再说了,我孙老四很久不动筋骨,也该活络活络了!”说罢竟是扭动起手臂来,发出啪啪之声。 沈琢玉听出他话中有话,心头一凛:“孙老四随手一扔,竟将两个活人扔上天去,这番手劲着实惊人……王老五能在瞬间将我挡住,速度亦是极快……莫非他二人出手杀人,只是在警告我,若是他想,亦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将李伯伯二人扔下河去……”他想通此处,不由一阵后怕,庆幸之前没有贸然出手,转念又想,这二人毕竟是因他而死,心中难受之极……(求支持!) ------------ 第033章 方腊侄儿 那骑手向着河中啐了一口,一改之前的嬉笑,目光再不瞧众人。由于机械的变化,此时众人的位置要比对岸高上一些,骑手闷不吭声,随手解去了腾云梯上的挂钩,嘎吱一声,腾云梯缓缓开始滑动。这腾云梯与铁索相连之处,均是用轮轴固定,随着时间推移,云梯滑的越来越快。河上本就风大,加上此时滑得如飞一般,众人只觉狂风扑面,睁不开眼,耳边除了呼呼巨响,再听不见其它。 如此大风,去势又疾,腾云梯难免晃荡,众人不由向着就近的栏杆抓去,沈琢玉四肢的控制能力远胜常人,倒是丝毫不惧。可蒙头男女不能视物,此时又没了喽啰的照应,顿时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女子忽的脚下一晃,直向一侧倒去,沈琢玉瞧见,哪还顾得了他人怀疑,慌忙伸手去扶。只觉香风袭人,一具温香软玉摔入他怀中。二人胸背相贴,沈琢玉猛然发觉,女子竟在微微颤抖,顿觉一阵心疼,心中暗道:“定是这腾云梯太过吓人,嫣儿害怕了……”此时人人自危,无暇顾及旁人,他索性与她贴紧了些,双手却不敢抱实,附到她耳边,轻声道:“嫣儿,别怕……我是玉哥哥啊……”他怕被人听见,是以靠的很近,嘴唇隔着层薄布,不慎触到了女子的耳垂。女子浑身一震,竟是奋力挣开。 这一下,沈琢玉全无提防,竟被她带的一个踉跄,向后仰去,忽觉背后一只大手将他托住,转头看去,钱老三促狭笑道:“阿玉兄弟,这女囚的豆腐,可不是轻易吃得!”沈琢玉羞赧一笑,悄悄掩饰过去,心里却是纳闷:为何一说是我,嫣儿便这般抗拒?他浑浑噩噩,哪知是自己无意间冒犯了女子,要知对于女子来说,双耳乃是禁地,岂是随意碰的。 忽听“吱——”的一声巨响,腾云梯不知何时,已然到了对岸。众人甫一站稳,孙老四轻轻一纵,闪到女子身旁,一把扣住她手腕,**道:“女娃娃,四哥点了你哑穴,缚住你双手,你竟还能勾引汉子!真是好大的本事!”女子吃痛,弯下腰去,无奈被点了哑穴,只得轻声嘤咛。那蒙头的男子虽看不见,耳朵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女子被欺,循声撞去,却被一旁的吴老二扣住了后颈,动弹不得。 沈琢玉看的热血上涌,正欲冲上前去,忽听一声厉喝:“放开她!” 孙老四转眼瞧去,那人话音未落,右手却已屈指成爪,抓向孙老四面门。孙老四咦了声,慌忙后跃,惊道:“九幽噬魂爪!?”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可他黑目流转,又生迟疑, “不对……这功夫少了分邪气,多了分霸道,绝不是九幽噬魂爪……”他略一沉吟,忽向那人喝道:“这到底是何功夫?为何我孙老四看不出来!” 那人左手扶住女子臂弯,右手捋过额间一缕长发,横眉讥道:“这是我自创的功夫,你这瞎子自然看不出来!”言语间甚不客气,正是那引路的骑手! 孙老四却似被戳中痛处,黑目几乎爆裂出来,怪叫道:“放你娘的狗屁!我‘有眼无珠’孙老四,号称鬼目通神,不仅识便天下武功,更可洞悉世人心思!你这无知小儿,竟骂老子是瞎子!” 骑手哈哈笑道:“我方杰有眼有珠,都不敢说这大话,你一个无目废人,却在这信口雌黄,当真是可笑之极!”方杰此刻再无之前的恭敬,只想泄尽心中怒气,他早在孙老四残杀仆役之时,便心生厌恶,方才又见到孙老四虐待女子,心中的不忿霎时爆发出来,此时既已撕破脸皮,干脆说个痛快。 孙老四黑目一凝,冷哼道:“你这小儿,既然不信,孙老四便让你见识见识,此时,你定是在想,‘莫非这瞎子说的是真话?若不然,怎会一眼便瞧出我这武功出自九幽噬魂爪?’”孙老四自言自语,忽的哈哈大笑,“我孙老四果然猜得没错!你这爪法就是经由九幽噬魂爪变化而来!”沈琢玉听得莫名其妙,其他几煞却是笑而不语,唯有那方杰,早已目瞪口呆!怔了许久,方才悻悻道:“有眼无珠孙老四,果然有些门道……” 沈琢玉总算明白,方才孙老四竟是说出了方杰心中所想,如此一来,他的心中顿时大骇:“这么说,之前在对岸之时,他果然看穿了我的心思?!” 孙老四见他服气,得意而笑,黑目转个不停,忽道:“这会儿你却是在想,‘他日若有机会,定要除了这孙老四,此人凶恶无比,又会使这肮脏之术,若是继续留在世上,枉送了好人性命’,哼!好得很,不如我孙老四此刻便除了你,免得你改日再来害我!”黑目越来越冷,杀意骤然升起! 方杰又被他道破心思,又惊又怒,脚下却是不由退了一步,目光不慎撞上了黑目,只觉黑目之中,似有奇妙变化,看得人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就在这当口,胡老大忽的闯到当中,生生截断了二人目光,朝孙老四怒瞪一眼,斥道:“老四,此处可不是关外,休要造次!”字字犹如利剑,摧金断玉,骇得孙老四身子一震,顿时收起神通。 方杰原本已被迷魂,此刻忽被打断,只觉脑中一阵晕眩,几欲呕吐。 胡老大身子一闪,已到方杰身边,双手拇指齐出,印在他眉中鱼腰穴上,方杰只觉两股内劲刺入脑颅,自行转了一圈,苦楚顿消。他缓过神来,拱手道:“多谢……” 胡老大黑巾蒙面,不见表情,道:“不必了,是我的人不对,还望少帮主包涵!”此言一出,众人诧异。 方杰却尴尬一笑,摇头道:“我不是少帮主……” 胡老大疑道:“你年纪轻轻,便会使九幽噬魂爪,已不简单,又与方十三方帮主同姓,即便不是少帮主,也绝非普通帮众!我倒是听说,方帮主有个侄儿,天生便是练武奇才,七岁之时,便曾击败帮中高手,可有此事?” 方杰呵呵笑道:“此事多为讹传……不过在下不才,便是那方帮主的侄儿……” “哈哈哈——”胡老大忽的仰天大笑,众人不由错愕。 那孙老四却是忍不住问道:“你的爪法到底从何而来,莫非你也是万古愁的徒儿?”既然知道了方杰的身份,他言语亦是客气了许多。对于识别武学之事,他平生鲜有走眼之时,今日一眼便看出这爪法出自九幽噬魂,实属不易,可他当时终究怀疑了自己的想法,事后想来,让他十分懊恼,此刻若不问个清楚,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方杰瞧他厌恶,可胡老大终究救了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得随口答道:“当然不是,不过在我幼时,经常观看司长老练功。我看他的九幽噬魂爪十分厉害,便暗自记了下来,后来自己改了改,便拿来用了!”他说的随意,好似十分平常一般,却让在场众人无不汗颜,要知这九幽噬魂爪虽不算绝顶武功,在爪法中却是数一数二,对于常人而言,光是学会,便已难如登天,可这方杰在年幼之时,便可按照此爪法创出新的武学,这番天资,真可谓空前绝后! 沈琢玉此前尝过那九幽噬魂的厉害,体会颇深,暗道此人与自己年纪相仿,却能有这番作为,而自己幼时,不也成天被爹爹逼着学剑么,到头来,却是一成也没学会…… 孙老四追问道:“这爪法到底叫什么?!”他非刨根问底,要不然心头如有蚂蚁在爬,瘙痒难耐。方杰不耐道:“残月削风爪!” “残月削风爪……”孙老四喃喃道,忽的手舞足蹈,“江湖中根本就没有这爪法!不是我孙老四弄错了!哈哈!”方杰无奈叹道:“我早就说过,这是我自创的……”却见胡老大向他微微点头,似是赞许,又似自豪,着实有些古怪。 此时众人身前,再无其他障碍,一条平直大道直通山下,尽头便是蜿蜒而上的石阶,一座庄严石门立在山下,高约三丈,宽约四丈,梁上龙飞凤舞,刻着“大道光明”四字。 方杰道了声:“诸位,进了这山门,便算到了恶虎帮了!” 胡老大哈哈一笑,袖袍翩翩,率先行去。 吴老二、钱老三随后跟上。 孙老四与王老五正要抓过蒙头男女,却被方杰抢先一步,冷笑道:“这人是我恶虎帮让你们抓的,还是由我来吧!”他此时忽的瞧了眼沈琢玉,叫道:“这位兄弟!不如由你和在下一起,押送这男女,可好?” 沈琢玉一鄂,望了眼孙老四、王老五,却见他二人又向自己神秘而笑。不由想到这孙老四可以看穿人的心思,急忙摒弃杂念。那孙老四却道:“那么阿玉兄弟,便劳烦你了!”说罢与王老五相视一笑,跟了上去。(深夜码字,求支持) ------------ 第034章 何为男儿 沈琢玉略一犹豫,心道:“左右已被他看穿,还有什么好藏!”顿时放下心防,笑着应道:“放心,跑不了!”只是眼下他毫无办法,此处高手如云,仅靠自己,那是万万救不出人的。他望向方杰,恰与方杰的目光对上,两对一样清澈的眸子,似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顿生亲切之感。他放下心事,走上前去,冲方杰一笑,忖道:此人倒是还算正值,若不是方十三的侄儿……他此时胡思乱想,摸不着头绪。 方杰还他一笑,将男子推到他身边,道:“阿玉兄弟,若让他跑了,你可得负责!”自顾着拉过女子手臂,向前而去。沈琢玉扶过男子,却听方杰扬声道:“诸位,到了此处,已不怕他二人逃走,何不摘下这面罩,倒能省却不少麻烦!”说话间,右手已向那面罩伸去。忽的,眼前人影一闪,胡老大不知何时,竟是越过其间众人,扣住了方杰手腕。方杰一惊,右手一阵酥麻,一丝力也使不上了。他在年轻一辈中,已算是高手,却被胡老大一招制服,心中又惊又佩:此人的武功实在惊世骇俗,即便是司长老,恐怕也要望尘莫及。却不知,和万前辈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方公子,此面罩揭不得。”胡老大悠悠道,手上旋即松开。 方杰将手抽回,疑道:“为何?” 钱老三却在一旁打趣道:“老大,想必是这小子色心大起,想瞧瞧这小娘子长得如何!你便行行好,甭拦他了!让他了了这心愿,俺钱老三……正好也饱饱眼福……”说罢嘿嘿淫笑起来。 胡老大忽扭过头去,骂道:“老子说话,何时有你插嘴的份!莫要忘了,之前你招惹了是非,还没找你算账!”旁人看不到他表情,可光听这口气,便知他动了真怒。 钱老三原本嬉皮笑脸,霎时脸色一苦。 胡老大转向方杰,语气顿时缓和,道:“这女子乃是狐狸精转世,一笑一颦,皆可魅惑众生,一路上给我们添了不少乱子。再说这男子,一颗心生了七窍,两片嘴能将死人说活,稍一不慎,反要着了他的道!这才蒙住他二人脸面,封了哑穴,方才安生了些。如今已近山门,咱们还是稳妥一些,莫要多生事端了……” 孙老四瞧见胡老大这般客气,心中嘀咕:老大向来沉默寡言、只用拳头说话,如今,莫非是真的怕了那方十三,对这方十三的小小侄儿,竟也这般礼让,换了我孙老四,二话不说,定先卸下他一条胳膊……其余三煞亦是觉得胡老大十分反常,只是迫于他往日之威,不敢多言。 沈琢玉毕竟不了解此人,不过听他说嫣儿是狐狸精转世,一时有些不解。 方杰眉头一皱,心中反被他勾起几分好奇,忖道:难怪堂哥说,这女子生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不惜动用黑虎令将她抓来,看来所言非虚……他亦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时间,只觉得心头酥痒难禁,若不是胡老大拦在身前,定要上去看个究竟。 胡老大脑袋微动,忽向孙老四道:“老四,还是你将这女子押上!”方杰方要再说,胡老大却是将手一横,抢道:“方公子放心……”说罢又转向孙老四,厉喝一声:“手脚轻一些,莫要对这女子无礼!” 孙老四不敢抗命,唯诺应是。 方杰无奈,轻叹了口气。 众人再行上路,过了石门,便有两个武士上前,看到竟是方杰带路,慌忙施礼,竟是唤了声:“方长老!” 众人一愣,惊讶方杰这点年纪,竟已坐上了长老的位子。沈琢玉走在他一旁,对此人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不由赞道:“方兄竟是长老,了不起啊!”方杰随口回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恶虎帮的一个长老,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老大笑道:“那依方公子之见,怎样才算了不起呢?” 方杰嘴角一扬,脱口道:“若是男儿,就该顶天立地,仰,可窥天机,俯,可察万民。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成就千古不灭的美名!” 此言说的铿锵有力,少年的豪情表露无遗,胡老大哈哈一笑,竖了个拇指道:“好!好!好!”他连道了三个“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方公子将来,必定成就不凡!” 沈琢玉却是眉头紧锁,淡淡道:“我倒从没想过这些,人活于世,本就不易。原本我想,待在亲人身边,合家团圆,一辈子平平安安,已是难事,如今我却觉得,只要问心无愧,心中无悔,便是十分了不起了……” 众人一听,均用讶异的眼光看向沈琢玉,方杰呆了一刻,拍了拍沈琢玉肩膀,道:“阿玉兄弟哪来这些感慨,你说的这些,似乎十分平常啊?” 沈琢玉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他当日在轮回鼎中所悟的道理,岂是常人能够理解。 胡老大却是向他多瞧了几眼,沉吟不绝,暗道:“问心无愧……心中无悔……谈何容易……” 说话间,众人一路上山,只见沿途守卫森严,每行数步,便能看到大队的武士。过了几座琼楼,方杰忽的指向前方一座大殿,扬声道:“诸位,这,便是寄云阁了!”众人瞧去,只见这大殿气势甚雄,远非之前的小楼可比。可虽是如此,依旧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原本暗以为,恶虎帮的帮主若是要见他们,自然是在最高处的那间黑色大殿之内,可此处距离山巅还早的很…… 就在此时,寄云阁的殿门忽的打开,两队武士鱼贯而出,腰间挂着宝刀,器宇轩昂,整齐排成两列,立在大道两旁。居中一个男子悠然而出,面色白净,双目却有些迷离,手持一把铁扇,身穿一件黄袍镶着金丝,领边高高翘起,他见到众人便道:“几位英雄!在下恭候多时了!” 众人一鄂,莫非这年轻人,便是方十三?(近日本人忙碌,时间太少,码的心力憔悴,多多包涵。) ------------ 第035章 黄袍男子 “咔!”黄袍男子振开铁扇,怡然而摇,其上绘着一只金睛猛虎,栩栩如生,几欲跃出画来。他行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脚下站得不丁不八,也不行礼,翘首向着众人吆喝道:“在下有失远迎啦!诸位一路辛苦!”语气敷衍至极,眼光却是扫来扫去,似在寻些什么。 众人眉头均皱,心道此人好生倨傲,不由纷纷止步,一时气氛尴尬。 方杰觉出不妥,急忙笑了笑,向胡老大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恶虎帮的少帮主――方天定了!” 胡老大冷哼一声,随意拱了拱手,扬声道:“原来是少帮主,久仰!” 方天定却似没有听到一般,眼珠骨碌直转,忽的,目光一亮,欢叫道:“哈哈!原来在这儿啊!”他啪的收起折扇,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胡老大身前,昂首便朝胡老大身后的女子张望,望来望去,只觉得胡老大实在碍事,伸手便要将他推开。吴老二等人惊怒交加,欲要上前阻止,胡老大却是将手扬起,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方天定推了几下,胡老大却似足下生根,纹丝不动。他咦了一声,满脸不信,忽的啐了一口,将那铁扇插到腰间,摞起袖子又推上来,这一回,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胡老大沉如山岳,仍是一动不动。 方天定恼羞成怒,双手倒插,蹬鼻子喝道:“喂!你谁啊!竟敢挡小爷的路!”方杰急忙将他拉开,口中连声相劝。他却充耳不闻,狠狠瞪了方杰一眼,将他甩开,忽向四周武士叫道:“还愣什么!还不将这不长眼的家伙砍了!”此言一出,吴老二等人脸色大变,没想这少帮主这般跋扈,稍有不悦,便要砍人。 哗的一声,无数宝刀齐齐抽出,众人张口怒目,亦是摆开架势,眼看便要血拼一场。 沈琢玉没想形势突变,急忙护到蒙头男女身前,心念电转:若是真的厮杀起来,到时候趁乱救人,没准一举成功! 却听胡老大轻笑一声,左脚在地上虚画半圈,身形微沉,忽的双臂一张,仰天大吼!巨响平地而起,犹如惊天炸雷,一头白发漫天狂舞,雄浑内力灌入吼声,浑似大江决堤,冲向四周。音波凝如实质,所到之处,兵器扔了一地,人人伏倒在地,紧捂双耳,痛苦不堪。这一吼仿佛无止无休,直欲刺破苍穹,群山之中,回响重重相叠,惊出万千鸟兽。直吼到此间除他以外,再无一人尚能站立,这才双臂徒收,戛然止住。 回声却又响了许久,渐渐才歇。 此时,无论敌友,无一不是耳中剧痛难当,却是沈琢玉情况最糟。刚刚胡老大乍然巨吼,蒙头男女无奈双手被缚,盖不住两耳,若是被这音波直接灌入耳中,定会血脉爆裂而死。千钧一发之际,沈琢玉无暇细想,猛将他二人捂到怀里,自己却生生抗下这音波。直到声音散尽,他才怀抱一松,蒙头男女均无大碍,而他自己,却是全身尽麻,只觉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只是此时旁人自顾不暇,无人注意到他耳中溢血,双目紧闭。 胡老大吼罢,瞧也不瞧众人,背负着双手,静静而立,目光却是投向青山之巅。 过了半响,众武士渐渐站起,可这一吼之威,已让他们心胆俱寒,再不敢有动武的念头。方杰将方天定扶起,问道:“堂兄,可有大碍?” 方天定头晕目眩,缓了很久,才稍稍清醒些,冲着胡老大瞧了一眼,神色畏怯,轻声问道:“这怪人什么来头……嗓门也忒大了!” 方杰心道:若不是你要砍人在先,人家又何必冲你大吼……他虽瞧不起这堂兄,可他终究是这恶虎帮的少主,当下只得耐下心来,解释道:“堂兄莫非忘了,是你自个儿在一日之内,连发了十道黑虎令。这黑虎令一入江湖,便是能者得之,最后到了谁手,哪是你能控制的……” 方天定一愣,奇道:“我发了十道那么多么?” 方杰苦笑着点了点头,对这堂兄的记性实在不敢恭维。 方天定总算弄清形势,他此前只知道有人将女子送来了,早将黑虎令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若是早些知道这些人手上有黑虎令,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那样嚣张。毕竟,帮有帮规,恶虎帮还没到他说了算的时候。 方天定挤出些笑意,向着胡老大抱了一拳,道:“适才多有得罪,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先休息一晚,黑虎令的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钱老三忽地抢上前来,怒斥道:“你这小白脸,老子不将你打的满地找牙,白白落了‘关东五煞’的名头!”他此前憋了一肚子火,寻思分明是这小子得罪了胡老大,为何俺也跟着受罪?他自然不敢埋怨胡老大,只得将怨气撒在方天定身上。 这一回,胡老大却没怪他插嘴,仍是默然而立。 可方天定是何人,岂受他随意呵斥,他惧怕的是这蒙脸的老头,绝不是钱老三。霎时脸色一暗,眼见便要发作,幸好方杰站了出来,打了个圆场,“钱三哥,刚刚只是个误会!大家各退一步,莫要伤了和气!” 这一声“三哥”倒让钱老三十分受用,闷气顿时消了不少,心道:“这小子才像样,不像那病秧子小白脸,白白惹人厌恶,真不知那方十三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一帮之主,怎会生出这么个丢人的儿子?莫非是他方十三的老婆,背着他偷了汉子……”他越想越不像话,想到最后,竟将自己逗乐,嘿嘿傻笑起来。 方杰哪知他那些龌龊心思,还当他卖自己一个面子,于是拱了拱手道:“多谢!”此时间,众人却没发觉,沈琢玉不知何时,却已恢复如初。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连他自己,亦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在之前方天定说话之时,沈琢玉的双耳还在溢血,方天定说了什么,自然全没听见,可到了钱老三说话之时,他却已能隐约听到声音,直到方杰说出“多谢”,他竟是惊异地发现,自己已无任何不适!(深夜码字,求支持。) ------------ 第036章 惊为天人 青山之巅,一轮旭日仿佛近在咫尺,照的此处遍地金光,“轰”的一声,黑色大殿的巨门骤然打开,不知何时,殿前的石栏边,便已多了一人。此人浓眉方脸,燕颔虎头,目光沉凝,就如这万仞青山一般,无需言语,便已傲视天下。 殿前原本站着数人,此时纷纷伏到,双手平举向天,高声齐呼:“光明之火,普照大地,圣主遗泽,天下太平!” 男子却似没有听见,凭栏而望,自言自语:“伏魔吼……这怎么可能……” 沈琢玉原本还以为,上回做了哑巴,这回定要变成聋子了,可没想恢复得如此之快,不由暗暗称奇,心中猜测,或许亦是和那轮回鼎有关。 “各位既然来了,一切琐事暂且不提,不如先好好休息一番。到了今晚,便由在下作陪,为各位接风洗尘!”方天定向着众人抱拳道。 胡老大依旧呆立而望,答非所问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他除鼻子以外,均被遮住,是以方天定看来看去,亦猜不出他的用意,只得提高了声音,道:“这位英雄,不知意下如何?”他心中怕极了胡老大,不敢多靠近一步,怯懦之态尽露无遗,引得钱三刀等人更生轻视,就连方杰,目光中亦是闪过一丝不屑。 胡老大又怔了半晌,这才沉下头来,淡淡答道:“一切全凭少帮主安排……” 方天定呵呵一笑,吆喝道:“来人啊!”方喊出声,便不知从何处,走出两个亭亭玉立的侍女,均是白衣素裙,姿色脱俗。二女盈盈行至方天定身前,欠身施了一礼。 趁此机会,方天定贪婪地冲着二女的胸口瞄了一眼,只见那两处白光晃晃,让他不由连吞口水,那两侍女却丝毫不避,竟还齐齐向他抛了个媚眼,惹得他心旌荡漾,几乎便要扑上前去,将他二人就地正法。可他终究按捺下来,嘶声道:“将这几位客人送至‘丙子楼’,让水护法好生接待!”二女哀怨地冲他瞪了一眼,扭动着水蛇细腰,便向众人行去。方天定被那眼神引得热血沸腾,趁他二人经过身旁,终究没有忍住,伸手在那翘臀之上使劲捏了一把,惹得那侍女娇吟一声。 方杰看在眼中,眉头紧皱,恨不得冲上前去,将这堂兄痛揍一顿,免得在此丢人。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能上演如此淫邪一幕,众人纷纷面露鄙夷。即便是钱三刀这般色中恶狼,亦是自叹不如。沈琢玉更是看的面皮发烫,别过脸去,心道此人好生下流。 那两个侍女行到胡老大身前,躬身施了一礼,柔声道:“英雄请随我来……”说罢竟是出于习惯,又将媚眼抛向了胡老大,却发现此人黑巾蒙面,不由心中好奇,多瞧了几眼。可不瞧还好,这一瞧,只听两声惨呼,二女伏倒在地,捂眼哀嚎。 众人又是惊讶,又是恐惧,均不知发生何事,再瞧去时,只见二女指缝间溢出鲜血,已然失明。胡老大冷冷一笑,向方天定拱手道:“少帮主,这两个女子不太规矩,我随意教训了一下,万莫怪罪!” 方天定此时哪敢怪罪,再不敢看胡老大,慌忙低下头去,生怕一不小心,也被他随意教训一下,岂不是完蛋大吉,当下连连说道:“无妨无妨,不过是两个下人……”他连忙拽过方杰道:“方长老,不如还是由你带路!”说话间却已转身而去,边走边道:“我还有要事,咱们晚上再见!”他如今只想尽快逃离此处,至于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胡老大却是扬声问道:“贵帮要的人,我们已经带来,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只见方天定霎时定住,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来,嘿嘿淫笑了几声,双眉上下直颤,尽是猥琐表情。这转变来的太快,众人哪知他刚刚被这连番的突变所吓,竟是一时间把头等要事给忘了,此刻得到提醒,自然原形毕露,那还顾得了胡老大的恐怖。他眉间紧锁,不由从腰间抽出铁扇,刷刷扇了一阵,忽的展眉笑道:“你们将他俩头给蒙住作甚,这样我怎知道你们抓的,是不是我想要的人?” 胡老大问道:“这个简单,如今既然人已送到,自然要验明正身!”说罢侧开身去,好让方天定看到蒙头男女,继而拍了拍手。 孙老四随即会意,走到蒙头男女身后,伸出双手,抓住二人面罩的底部。沈琢玉此时就在旁边,只觉一颗心已然提到嗓门口。 方天定眼中精光暴闪,心头砰砰直跳,“咯噔”一声吞下一口口水。只见孙老四嘿嘿一笑,双手突然向上一扯,顿时,此间响起一声惊呼,如瀑长发倏然撒下,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来。女子久被蒙面,无法适应强光,眉间紧蹙,许久睁不开眼。可那俏脸便如皓月,散出圣洁之辉,肌肤恰似白玉,敛尽人间灵气。 沈琢玉看得一愣,心中呼道: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可是旋即恍然,此女绝不是李嫣!继而又叹,嫣儿虽然温婉可人,清艳脱俗,可不得不承认,和这女子一比,还差的很远。 惊呼之后,一片寂静,数百道目光聚在一人,再不能移开分毫。 女子眼睑微颤,终于缓缓睁开,刹那间,恍如拨云见日,惊得众人再呼一声! 方天定的三魂早被尽数勾去,嘴角挂满口水,痴痴道:“仙子啊……让我想得好苦……” 胡老大背对着女子,怕是此间唯一没被迷住之人,他仰天一笑,道:“看来……这十道黑虎令,却是为了再见一次红颜!”他这声内力颇强,众人闻之一震,纷纷缓过神来,可是目光不受控制,依旧难以挪开。沈琢玉毕竟心志坚毅,很快清醒过来,却又立刻陷入迷惘之中:费尽功夫跑到此处,可到头来,这二人却不是李伯伯和嫣儿。他此刻方才想起,又朝那男子看去,只见此人三十四五的年纪,一袭玄衣,面目清秀,唇下几缕青须,气质虽和李纲七分相似,容貌却是完全不同。 ------------ 第037章 教主降临 沈琢玉一时心中踟蹰,他奔出东京,一路南行了数百里,本就是为了寻到李纲父女,确保他们的安全。那日听了钱老三与吴老二的对话,还以为寻到了线索,花了数日的时间,来到这神秘的恶虎帮内,此时却忽然发现,这二人并不是自己要寻之人。 他暗自后悔:这几日已然走错了方向,若是继续待在此处,白白耽误了时间,莫不如早些离去,继续南寻。哎……也不知李伯伯和嫣儿到底在哪儿,是否安好……想到此处,他正要告别众人,忽见方天定缓步走到女子身前,轻佻地伸出一手,托住她下巴,欲要一亲芳泽。 女子面目痛苦,无奈穴道被制,两行清泪滑下脸颊。众人欷歔,暗道苍天无眼。沈琢玉却是看得身子一震,心想:“她流泪的样子……竟和嫣儿有几分相像?”一时间,浑身血液渐渐沸腾起来。 眼见方天定便要得逞,方杰忽的闯上前来,抬手压住了他肩膀。 方天定一愣,转头问道:“方长老?这是何意?” 方杰目光微闪,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堂兄,你趁帮主闭关,私自发布了十道黑虎令,已是不对,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若是……难免不会传到帮主耳中,帮主一旦知道,堂兄你竟为了一个女人,动用了十道黑虎令……堂兄可想过后果?” 方天定一听,哈哈笑道:“你胆子也忒小了,我爹说了,这回闭关,少则半年,多则三载,如今才刚过了一月,如何会知道此处发生的事情?”说罢撅嘴又要亲去,方杰瞧见那女子流泪,顿时双目喷火,理智全失,伸手又将方天定拽住。 方天定屡遭阻拦,怒火中烧,猛将方杰的手甩开,转头喝道:“方长老!你好大的胆子!”方杰霎时清醒,慌忙伏倒。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悠远的声音似从头顶传来:“逆子,你才是好大的胆子!”方天定浑身一颤,转身看去。 只见一条长队,从石阶之上缓缓行下。 为首一人身穿灰袍,头顶玄色龙冠,一条怒蛟盘旋而上,将他乌发缠成一束,浓眉凤眼,顾盼之间,不怒自威,竟有帝王之相。身后跟着的,却是一僧、一儒、一刀客。那僧人生得浑似怒目金刚,手握一杆九尺禅杖,身披殷红袈裟,那儒生却是飘逸出尘,白衣白帽,负手而行,而那刀客却是一袭黑衣,将阔刀抱在怀里,双目微阖,似是睡着了一般。 接下来,跟着三男两女,分别身穿金、绿、蓝、红、黄五色长袍,均是蒙住脸颊,不见容貌,在他五人身后,便是数百黑袍武士,各个龙行虎步,下盘极稳。 恶虎帮的众人一见那灰袍男子,霎时跪倒在地,双手向天,高声齐呼:“光明之火,普照大地,圣主遗泽,天下太平!”喊声如排山倒海,声势震天,即便赵佶亲临,亦是不过如此! 沈琢玉瞧见女子无事,亦是安下心来,可这灰袍男子的阵势着实惊人,不由向钱老三问道:“三哥,此人便是方十三?” 钱老三皱眉摇头,道:“哪有一帮之主,阵势这么铺张,可如果不是方十三,在这山谷里,还会是谁?”正当二人疑惑之时,方天定却已迎了上去,跪倒在地,头不敢抬,讨好道:“恭喜爹爹出关,恭喜爹爹神功大成!爹爹恩德,定可安定天下,福泽众生!” 灰袍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沉声道:“等到为父处理了此间事情,再和你算账!”方天定一听,骇得浑身直抖,心道:这私自发出黑虎令可是死罪,我只当爹爹闭关修炼,定然不会知道,到时候想个法子,将这些武林人士一并除去,从此再无证据,可如今爹爹已然知道,以他的脾气,我就算保住小命,也要脱掉几层皮!他越想越怕,竟是双眼一白,晕死过去。 灰袍人见他晕倒,毫不在意,竟是直接从他身上跨过,目光平视,死死盯着胡老大一行人。同时,身后僧、儒、刀客三人紧紧跟随,五色蒙面人却是忽然散开,带领众多黑袍武士,将这本就不大的平台,围得水泄不通。灰袍人扫视众人,口中轻咦了一声,厉喝道:“胡不传,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快快出来见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方十三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胡老大忽的上前一步,长袍飞舞,放声大笑,众人早就领教过他的笑声,双手不由捂向耳朵,可是很快发现,这回真是他们多虑了。 胡老大并未在笑声中灌入内力,相反,全身的精气俱是内敛起来,整个人浑然一体,让人瞧不出深浅。灰袍人在他越众而出的一刻,便已猜测,此人莫非就是他所唤的胡不传?眼中的不信之色越来越浓。 胡老大笑了许久,这才答道:“恶虎帮方帮主……哦不,应该是摩尼教方教主!别来无恙啊!” 灰袍人浑身徒张,厉喝道:“你果然是胡不传!你为何……为何……” 胡老大继续向前,笑道:“方腊,你是想问,为何我还没死,对吗?” 那灰袍人一愣,旋即自嘲而笑,道:“如今这江湖之中,知道我方十三便是方腊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胡老大一听,顿时止步,朗声道:“那是自然,还记得胡不传这名字的,恐怕也只有你方腊了!” 方腊点了点头,颤声道:“我亦是从未想过,凶名冠绝关东的‘遗臭万年’胡老大,竟然就是胡不传……刚刚你使出伏魔吼,不就是告诉我,你回来了吗……”他说到此处,忽的停下,顿了一顿,哑声道:“师兄,这么些年,你过的可好?” 胡老大闻之冷冷一笑,阴声道:“方师弟,你过的越好,我就过的越不好。你说,我过的好不好……” 方腊身子一震,目光数变,再不说话。因为胡老大已然说的清清楚楚,如今,在江湖中,他是隐世第一大帮帮主方十三,实际上,却是摩尼教教主方腊,无论是哪个身份,都是一顿脚,便能让江湖震三震的人物,他自然是过的极好的。那么,胡不传胡老大,定是过得很不好! ------------ 第038章 玉面魔君 沈琢玉听到胡老大这一句,心中已甚了然,忖道:“这胡老大像是这方十三的故人,定是当年结下了什么梁子,胡老大从此待在关东,名字也从胡不传改为胡老大,如今带着关东五煞跑回中原,说是来投靠,其实是来寻仇的,却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再向其他四煞看去,只见几人俱是满脸疑惑,定定地瞧着胡老大。沈琢玉暗自揣测:莫非他们几人,也未听过胡老大的真名? 胡老大嘿嘿一笑,目光在方腊身后三人身上扫过,冷声道:“方教主好大的排场,看来,摩尼教真的在你手中发扬光大了,想必师父他泉下有知,也会笑出声来!”他虽在笑,可每字每句,都是从牙缝中挤出。 方腊沉吟道:“师父当年也是一时糊涂,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他目光中的黯然一闪即逝,滔天的霸气瞬间便将那一丝感伤盖过,“如今我正是用人之际,师兄既已回来,不如重回摩尼,‘玉面魔君’与‘嗜血修罗’若能再度联手,定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胡老大听罢,放声大笑,笑声之中,尽是嘲讽之意。忽的伸手扯去黑色面罩,露出一张千疮百孔的脸来,霎时间,寄云阁前众人,无一不是心中一颤,甚至胃中翻腾,呕吐不止。方腊怔怔而望,无法想象眼前之人,便是当年的“玉面魔君”胡不传! “‘玉面魔君’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死在了关外!如今站在此处的,只是胡老大的躯壳和一缕胡不传的鬼魂!哈哈哈!”胡老大笑得惨烈,脸上肌肉挤到一起,面目愈发狰狞可怖。 沈琢玉心头大惊,暗道胡老大这样的武功,谁有本事将他伤成这样? 忽听身旁的钱三刀愣愣地说道:“胡老大的脸竟是比俺的还丑,难怪他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沈琢玉心中奇怪,不由问道:“三哥,莫非你们没见过胡老大的模样?”钱三刀木然摇头,目光之中尽是愁意,道:“俺也从来没见过胡老大这样激动,他一直都是拳头上讲道理,也不知今日到底怎么了,变成话痨了不说,说的话还尽让俺听不懂……” 胡老大笑罢,又将那面罩戴上,沉声道:“今日我重回摩尼,只想弄清一事!我胡不传从未怪过师父,因为我知道,若不是有人陷害我在先,师父又怎会无端追杀于我?” 方腊皱眉道:“此事已过去那么久了,当年师父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方腊一并补偿你便是,人死则已,何必再提?” “人死则已?不必再提?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推脱,没关系……”说罢胡老大伸手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正是恶虎帮的黑虎令,得意道:“我不懂你为何将摩尼教改成恶虎帮,又将这光明圣令改叫黑虎令,不过无论如何,规矩总该没变吧?!” 方腊略一迟疑,道:“自然没变,‘因果相报,不是不报,只是圣令未到’,这是我教圣令向来的要旨……” “没变就好,如今我光明圣令在手,便可让摩尼教为我完成一事!是也不是?”胡老大手中内劲一送,光明圣令便如离弦之箭,射向方腊。方腊右手随意伸出,轻描淡写便将令牌接住,稍一鉴定,确认是黑虎令,冷笑道:“令牌不假,你说的也没错,不过前提是,你须先完成圣令的任务!不过,我已十数年没有发过圣令,你这圣令也不知从何而来,完成的又是哪项任务,你诸事不说,便要我摩尼教为你做事,岂不是可笑之极?” 胡老大哑然失笑,道:“这些问题,自去问你的宝贝儿子吧!” 方腊心头顿时一窒,向那晕死过去的方天定瞧了一眼,心中已猜到了七分八分,暗叹养儿如此,还不如养条畜生,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他若是不将此事弄清,将来又如何号令摩尼,当下轻叹一声,冷冷道:“王寅,将这逆子弄醒!” 那白衣儒生躬身领命,俯下身去,术术两指点在方天定的胸口,只见方天定身子一颤,旋即醒转过来,儒生将他搀起,送到方腊跟前。 方天定迷迷糊糊,还没弄清发生了何事,便被方腊一把提起。 方天定只觉眼前之人有些眼熟,揉了揉眼睛,总算缓过神来,竟是惨呼一声:“爹爹!” 方腊双目灼人,冷哼道:“逆子!我且问你,黑虎令可是你发的?!” 方天定眼珠骨碌直转,支支吾吾道:“孩儿……孩儿……”三魂六魄吓得不知飞到了何处。方腊心中气极,长叹一声,将方天定重重扔到地上。方天定惨叫连连,摔得浑身散架,屁股不知裂成了几块,双眼一白,再次晕了过去。 方腊扫视众人,忽向方杰喝道:“方长老!你说,本尊闭关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杰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相告:“圣公,少帮主在你闭关之时,曾经出谷一趟,路上与这对男女交恶,没想被这男子戏弄了一番,少帮主一时生气,便私发了黑虎令……”他避重就轻,只说男子得罪了方天定,女子的事情直接略去,对于黑虎令的数量,更是压根没提。 方腊听罢,冲那男女望了一眼,目光平淡至极,丝毫没被那美貌女子吸引,旋即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些人夺了黑虎令,完成了任务,这些都是真的?” “是!”方杰果断应道,却见方天定躺在地上,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心中不由苦笑,摊上这样的堂兄,的确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沈琢玉心中暗道:原来这对男女得罪了方天定,才被抓来此处,哎!这么看来,此事和这方十三毫无关系,理应不会为难他们才是。他想到此处,不由又向少女看去,只见这少女的侧脸肌肤赛雪,吹弹可破,蛾眉杏眼,精致无暇,一道淡淡的泪痕更添几分楚楚,沈琢玉多看了几眼,便又难以移开视线,而且看得越久,越觉得少女的侧脸似曾见过,只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在何时何地。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 第039章 只求清白 胡老大扬声笑道:“方教主,可问清楚了?” 方腊沉吟许久,忽的喝道:“本座教子无方……有什么事需要摩尼教为你做的,你说便是!” “好!”胡老大道,“我别无他求,只想要个答案,那‘摩尼灭世经’是否是你偷的?”方腊不知如何作答,怔了半晌,终究点了点头。 胡老大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不由退后一步,口中喃喃了半晌,忽的放声哀嚎:“师父!你看到了吗?他承认啦!你错啦!你错啦!你错怪不传啦!!”虽然不见表情,声音却凄惨无比,他越哭越伤心,最后竟是扑倒在地,十指劲道骇人,生生将那大理石地砖扣出了十道裂缝,黑色面罩上,渐渐现出两道湿痕。 这变化太过突兀,众人纷纷愕然,其余四煞何曾见过胡老大这么伤心,此时围将上来,却不知如何劝慰,沈琢玉亦是心头巨震,暗道:即便强悍如胡老大,亦是有伤心之事,他跪地痛哭的样子,和当初关桥酒肆门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钱老三最憋不住,叹了口闷气,喝道:“老大!俺钱老三的本事,都是你教的,虽然你从不让俺叫你师父,可在俺心里,你比俺爹还亲!哎……俺虽然本事不济,可若是老大你有什么为难之事,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俺钱老三一定陪着你!”其余三煞互瞧一眼,豪声喝道:“对!陪着你!” 沈琢玉听在耳中,忽然觉得,这些人也许做起事来十恶不赦,可在这个“义”字上,未必不如那些正道人士,如今我和这几人,怕是已被绑到了一起,若是今日他们不得善终,自己也是难逃一死……他望了望周围,此间少说也有数百人,仅凭关东五煞和他,结果早就没了悬念。想到此处,他不由叹了口气,天意弄人,将他带到这里,却让他陷入死局。 胡老大亦被几人的真诚打动,哭声渐渐平息,蓦地抬起头来,黑色面罩已然全湿,大声道:“好!今日我们关东五煞,便干一票大的!你们可还记得,当初我收养你们之时,曾要你们立下什么誓言?”四人愕然,互望一眼,继而齐声道:“天可尽弃,地可尽抛,兄弟之情,同生共死,生死相随,永世不忘!”四人将胡老大搀扶起来,胡老大点头道:“好!记得便好!不过,今日,我却要你们忘掉这个誓言!” 众人大惊,不明其意,却听胡老大厉声道:“今日我来到此处,本是为了一己之私,如今心愿已了,我就算死,也再不怕见我师父!可我用那圣令,逼着方腊说出了实情,他就定然不会放过我等!今日之局,已是不死不休!若是你们有机会逃走……” 吴老二急忙抢道:“不死不休又如何,只要跟着老大你,咱们便抬着棺材上战场――和他们拼了!” “对!”钱老三应道,“咱们索性展开拳脚,将这鸟帮翻个底朝天!” 胡老大一听,“啪”的一声,竟是甩了钱老三一记耳光,骂道:“我是摩尼教众,尔等是我徒儿,自然也属摩尼教众!生的时候是,死的时候也是!我养你教你,便是要你欺师灭祖,做个叛教之徒?!” 钱老三捂脸发呆,听得云里雾里,傻傻问道:“那该怎样,莫非亮出脖子,让他们来砍不成?” “啪!”这回抽他耳光的却是吴老二,“你怎么这般不开窍,一会儿咱们且战且退,能跑则跑,你若想死,自己去了便是,可别拉我们垫背!” 钱老三对这耳光浑不在意,却对吴老二说的话十分在意,他指着吴老二的鼻子喝道:“好你个吴老二,你这破嘴能不能有个准啊?说要拼了的人是你,说要跑路的人还是你!” 这俩人即便在如此危急时刻,还能不忘斗嘴,倒让沈琢玉不由莞尔,却见胡老大忽的转向自己,说道:“小兄弟,你小小年纪,气魄却是非凡,你之前所说的‘问心无愧,心中无悔’八字,我胡老大便已自愧不如!如今我等陷入困境,你原本只须说明一下,便可与我们划清界限,可直到此刻,你依旧不发一言,至始至终站在我们这边,就冲这份义气,你这朋友,我胡老大交定了!”其余四煞亦是看向自己,均是面带微笑,就连那面瘫王老五亦是抽了抽嘴角。 沈琢玉被他一番话说的又是惭愧,又是好笑,暗道:即便我现在说,我与关东五煞不是一路的,有人会信么?不过,经过方才的一轮突变,他对这关东五煞,的确不再像之前那般反感。当下拱了拱手道:“胡大哥过誉了,小可这话听听就算,没想竟让大哥记到了心里,实在汗颜!” 胡老大沉吟道:“小兄弟不必过谦,若是我真的做到了那八个字,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此处,却仅仅为了一个答案呢?” 沈琢玉无言以对,心道:的确如此,胡老大费尽波折,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之身……若是真的心中无悔、问心无愧,何必这么多此一举,甚至搭上性命? 胡老大身形一闪,倏然跃到那男女身前,双手姘指,在他们颈间和锁骨下方分别点了数下,男女轻呼一声,均是软倒在地。胡老大转头说道:“小兄弟,之前老四、老五已经告诉我了,你这回跟着前来,却是要救这对男女!想必这少女是你的心上人吧?”沈琢玉脸皮一红,心中诧异莫名,他想辩解几句,可胡老大嘿嘿一笑,径直抢道:“不必多言,老四的眼睛能够窥人心思,而老五的耳朵却可辨出话中真假,既然他们二人如是说,定然错不了!” 沈琢玉轻叹一声,心想:罢了,多说无益,说我想要救人本就没错,不过要救的不是这两人而已…… 少女一听,却是面露惊讶,目光投向这蓝衫少年,心中嘀咕:这登徒子竟是来救我的?她一双似水美目扑闪,没想沈琢玉也正好朝她看来,二人目光不期而遇,对望了数息,纷纷躲开。(从前两天开始,由原来的每天3000变为2000,以后每天2000,准时23点发布,周六或者周末加更,另,如果读者觉得太少,可在书评区留言,司南一定以读者为重。) ------------ 第040章 突出重围 沈琢玉只觉心跳的厉害,却听胡老大笑道:“我与这二位无冤无仇,若不是为了完成那圣令任务,并以此逼迫方腊说出实情,何必大费周章,将他们抓来此处……小兄弟,你我交情虽浅,却是相见恨晚。胡大哥没什么送你,便做个顺水人情,助你一臂之力!”他话音未落,忽的足下一点,向那来时的方向纵去,同时双拳迎风蓄势,拳劲凝而未吐。 守住那方向的,是那身穿红袍的蒙面男子。他见胡老大忽然发难,却是不慌不忙,双脚扎了个怪异马步,上身扭向后方,右手握拳,左手握住右手手腕。 胡老大身法快如鬼魅,瞬息便到。那红袍人忽的扭过身来,右拳随之递出,拳上散出红光,似是温度极高。 胡老大嘿嘿一笑,身子斜转,落到此人身侧,双拳仍旧未出。 那人急忙横臂扫来,胡老大脚尖一扭,竟是又转两圈,闪到此人身后,大声道:“这一代的火护法忒弱了些,赤炎神通竟只练到了双拳?”同时右拳轰然砸出,正中此人肩胛,“喀拉”一声,红袍人惨叫飞出。 身周黑袍武士挥刀砍来,胡老大头也不抬,左拳挥向头顶,拳劲爆射,当当巨响,十数把宝刀尽皆断成两截,犹自续道:“照你这进度,何时才能练至全身,成就赤炎之躯?”直到此时,红袍人刚刚落地,半面身子知觉尽失,闻言呆望着胡老大,心道:为何他对赤炎神功,这么清楚? 方腊眉头一皱,双目杀气徒升,可他身为一教之主,岂能轻易出手,当下大喝一声:“五大护法!将这贼人拿下!”火护法已然失去战力,其余四个蒙脸之人一齐攻上。 胡老大哈哈大笑,不退反进,竟是迎了上去,口中叫道:“小兄弟!破口已开,速速离去!” 沈琢玉大惊,犹豫不决,忽见那男子将少女扶起,目光灼灼道:“少侠!此时不走,便走不掉啦!” 女子亦是眉间隐有愁意,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沈琢玉。 沈琢玉考虑再三,终于长叹一声,喝道:“走!”男女一听,均是松了口气,不由相视一笑。 沈琢玉打定主意,再不停顿,一手拉过女子,一手拉过男子,向那石阶疾奔而去。黑袍武士迅速围拢,沈琢玉刚刚迈出三步,眼前已无去路,足下不由一顿,仅这一顿的工夫,数把刀刃便已砍来。当此关头,奇异之感分外清晰,每道刀锋的走势他都看得明明白白,急忙向上一跃,同时双手内拽,男女被他拉向当中,躲过数刀。他跃起之时,双腿分别踢向两侧,凌空之中,整个人成了一个“土“字,砰砰两声,两个武士飞起一丈多高,再落地时,早就昏死过去。 可是这一耽搁,三人却被赶来的武士团团围住,乱刀如骤雨般劈来。 沈琢玉一人尚有办法,此时却还带着两人,难度可想而知。 可他越到危急时刻,注意力便愈发集中,奇思妙想涌上心头。忽将那男子往前一推,男子猝不及防,大叫一声,急忙抱头,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向那面前武士撞去。那三四个武士原本高举着砍刀,胸前毫无防备,啊呀一声,竟被男子撞翻在地。一旁的武士反应极快,刀锋一转,向着男子当头劈下。 沈琢玉此时信心大增,竟是微微一笑,右手骤然发力,男子瞬间又被拽回。铿铿数响,刀刃尽数劈空,与大理石地面一碰,爆出无数火星。男子看的心惊肉跳,心道:亏我自诩聪明,到头来,竟被人当作刀使! 他余悸未消,却又忽觉一手搭上他肩膀,扭头看去,恰好瞧见沈琢玉那张笑嘻嘻的脸,不由脸色一苦,哀叹道:“又来啊?” 沈琢玉忽的拔地而起,轻喝道:“站稳咯!”以他肩膀为支撑,倏地发力,“呼”的飞到男子头顶。继而掌心使了个旋劲,男子被他一带,竟是原地打起转来。沈琢玉借这转势,双脚成剪,便如旋风一般,将周围一圈武士尽数踢翻在地。 前排之人一倒,后排的跟着遭殃,黑袍武士霎时乱作一片。 “小兄弟好俊的身手!”胡老大豪声赞道,一掌逼退金袍男子,同时引掌向右,连续拍出三下,招式虽是普通,掌劲却霸道至极,那三个蒙面人不敢硬拼,向后跃去。 胡老大独自迎战四大护法,其他四煞瞧见,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正要加入战阵,数以百计的黑袍武士却是围了上来。 钱老三怒骂一声:“这鸟帮忒不像话!专做以多欺少的勾当!”双拳呼呼舞动,转眼便已砸飞数人,凡中拳者受伤均是极重,无一能够站起。 吴老二使的一把柳叶短刀,上下翻飞,飘忽不定,所到之处,专门割人手经脚经,却是没杀一人,闻言随口接道:“厚脸皮下手轻点,你没听老大说啦,咱们也算摩尼教众,不能欺师灭祖!” 钱老三挠了挠头,表情无辜道:“老大只说不能欺师灭祖,又没说不能残杀同门……” 他嗓门极大,三丈之内皆可听得清清楚楚。黑袍武士齐齐愣住,高举着刀刃,面面相觑,心中均是在想:这个脸上长瘤的……莫非是个痴呆? 可他们还没转过念头,钱老三的拳头却已送到面前。砰砰几下,又有数人应声倒下。 孙老四黑目一转,狞笑道:“老三的脑袋,实非常人!不过这话……真的很有道理!”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如月牙般的弧形兵刃,趁这空当,咻咻几下,割断了数人的喉咙。 王老五则是嘴角一抽,从腰间取下一件怪异物事,形状像笛,却比笛子粗上不少,表面凹凸不平,做工似乎极差。 他将那物事凑到嘴边,嘶声道:“这么说来……我也可以大开杀戒了……”说罢双目微阖,幽幽吹了起来,奇怪的是,毫无声响发出。 吴老二蓦然瞧见,脸色大变,急忙捂住耳朵,厉喝道:“老五要杀人啦!” 钱老三、孙老四一听,转头看去,吓得面无人色,立刻趴到地上,将双耳紧紧盖住。钱老三犹自骂道:“挨千刀的王老五!先知会声会死?!” 黑袍武士诧异无比,还以为这几人放弃了抵抗,刚想上前,忽觉胸口一阵剧烈绞痛,疑惑之间,便已软倒下去,眼见是活不成了!(以后每天2000,准时23点发布,周六或者周末加更,另,如果读者觉得太少,可在书评区留言,司南一定以读者为重。) ------------ 第041章 噙哨之人 这一幕着实诡异,可王老五还没吹上多久,忽觉手上一松,那怪笛已被人夺去。他抬眼一瞧,来人竟是胡老大。再看四周,一丈以内的黑袍武士无一幸免,均是七窍流血,心脏爆裂而死。就连老早捂住耳朵的吴老二等人,亦是头晕目眩,不断干呕。 “莫非我没说过,不可随意吹这笛子?”胡老大怒哼道。 王老五嘴角抽了数下,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目光中,流出几分畏惧。 胡老大长叹一声,“下不为例!”又将那怪笛递还给他,忽听身后传来喝声,转头一看,却是四护法追了上来…… 却说沈琢玉踢翻了身周的武士,自己亦是十分意外,要知他出招纯粹依靠想象,毫无章法可言,如今威力竟是颇大,让他顿时信心百倍。忽见面前一个武士挥刀砍来,他想也不想,猛然跨上一步,右手随意伸出,速度极快,那人尚未反应过来,握刀之手的手腕已被他扣住。 那一刻,沈琢玉忽的想起那日独战括苍三杰的场景,于是信手捏来,手腕发力,又将那日的战法使了出来。武士被他怪力带动,身不由己,手中的单刀舞将起来,虽然凌乱,却胜在一个快字。 左侧有三人刚要扑上,沈琢玉将那武士一拖,武士受他牵动,整个人挡到了中间。那三人一见是自己人,骇然收刀,哪知沈琢玉忽然绕到前面,左手电闪而出,不声不响,又夺三柄砍刀。 只是如此一来,那对男女便暂时失了保护,右侧的数名武士觑准时机,欲将他二人擒下。原以为沈琢玉定是救援不及,没想他嘻嘻一笑,将夺来的三把单刀哗的掷了过来,“当”的一声脆响,不远不近,恰好钉在了几人的跟前。 刀身犹自颤个不停,那几人吓得冷汗直流,沈琢玉却已欺身扑上,呼呼三拳迭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当然不会保留实力,拳脚上的力道之大,就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那几人实在倒霉,随着三声闷响,竟被震飞出去。其后的武士猝不及防,又被这三人撞上,顿时倒下大片,露出了偌大的一个缺口。 沈琢玉又惊又喜,不知为何,上回被司行方所伤之后,明显可以觉察到自己无论在速度、反应还是精准度上,又有了不小的提高。 可他此时无暇细想,立刻反手拉过少女,正欲冲出重围,忽见少女眉间惊怒,玉手一扬,一柄飞刀刺向自己面门,这一下实在出乎意料,如此近的距离,完全不及闪避,只得暗叹一声:“真是乐极生悲……没想竟是死在她的手上……” 正要闭目就死,忽听一声惨叫,睁眼瞧去,却见身后一个黑袍武士,单刀犹自举在头顶,却是再也砍不下来,那柄飞刀不偏不倚,正好没入他的喉间。沈琢玉恍然大悟,冲少女笑道:“多谢!” 没想少女秀眉一扬,瞪眼道:“呆子!谢什么谢!还不快走!?”嗓音清亮,却透着股野性。 沈琢玉呵呵一笑,随手又撂翻了两人,足下一点,便带着二人跃下了石阶。 黑袍武士气的嗷嗷乱叫,纷纷爬起,紧追而来。一时间,在沈琢玉三人身后,汇成一条黑色长龙,沿着蜿蜒的石阶,逶迤而下。 瞧见沈琢玉带着女子离去,一直冷眼旁观的方杰再站不住,忙向方腊请命,道:“圣公,不如让我带人去追!” 方腊对那男女没什么兴趣,却是对那蓝衫少年刮目相看。以他的眼力,早就看出沈琢玉不会武功,可为何举手投足间,均有千钧之力,速度更是堪比一流高手?隐约间,他想起一种可能,这可能虽然不可思议,却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稍一沉吟,便立刻点头道:“那对男女杀了便是,可那蓝衫少年,务必活捉!” 方杰一听,疑惑不解,可他一心只想追回女子,也顾不得许多,当下躬身应是。 就在此时,他竟是取出一只哨子,噙到口中。随着一声呼哨,十几名黑袍武士越众而出,这些武士虽然也身穿黑袍,却有些特殊,相比其他武士,他们身材更加高大,并且蒙住了面容,腰悬砍刀,背挂劲弩。 方杰又是一声呼哨,那些黑袍人似乎能够听懂哨声的含义,迅速排成了整齐的一列,匆匆向着另一侧的小道奔去,方杰随后跟上。 这些人脚程极快,转眼间,便已不见踪迹。 方腊看在眼中,暗暗点头,忽听身后的白衣儒生王寅轻声赞道:“方杰这小子,倒是颇有些能耐,竟将这暗杀小队训练到这般地步!将来起事,若让他去带兵,定是个好将军!” 方腊虽然儿子很不成器,却颇为这个侄儿感到自豪,可他不想当人面夸赞他,于是随口接道:“本座看来,也不过如此,若是真那么厉害,皇帝老儿为何还活着?” 王寅亦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听罢呵呵一笑,点头道:“若不是那李纲突然出现,刺杀便成功了。再者,那时候暗杀小队刚刚成立,方杰也还年轻……不过,方杰最后将刺杀推给了辽人,真可谓神来之笔……” 方腊听到李纲二字,却是冷哼一声,咬牙道:“李纲为何突然出现,说到底,还不是蔡京那狗贼言而无信……他日后若是落在本座手里,哼!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寅没想触怒了方腊,再不敢多说,只得干笑道:“圣公要他死,他还活的成么……”就在此时,忽听一声巨响,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胡老大与那金护法对了一掌,那金护法身穿金袍,练的功夫名叫“摧金掌”,走的是至刚至强的路子,是以对这掌法,金护法向来十分自信。可没想与胡老大一掌对完,不仅气血翻涌,手掌更是失去知觉,他习练这掌法数十年,还是头一回在掌法上输给别人。 胡老大却是哈哈笑道:“摧金掌虽刚,可惜你的火候还不到家!要与我对掌,再练十年!”金护法脸色瞬间变绿,强行催动真气,怒喝一声,又攻上去。 ------------ 第042章 轮回一式 胡老大斜视他一眼,腾身使了招“大杀四方”,万千脚影瞬间便将其余三大护法逼退,甫一落地,左手缓缓拍出,正好迎上了金护法的摧金掌。 金护法暴喝一声,掌间金光耀眼,可与胡老大的手掌一触,便似烧红的锻铁掉进了水池,霎时黯淡下去,骇得他双目圆睁。方腊瞧见,骤然跨上一步,惊道:“轮回诀?!” 胡老大冷声道:“不自量力!”“力”字尚未吐尽,右手忽然拍出,手心亦是有金光闪现,与摧金掌如出一辙。金护法右手被他黏住,脱不开身,此时别无选择,匆忙间,左手勉强运起了三成功力,与胡老大又对一掌! “喀拉”一声,金护法倒飞而出,左手衣袖尽碎,白骨刺穿皮肉,森然露在外面。 他霎时面色惨白,挣了几下,旋即晕死过去。胡老大冷冷瞧他一眼,嘲笑道:“我都说了,再练十年,你怎就不信?” 其余三护法见到金护法这般惨象,顿时止步,心中均想:此人武功高出我等太多,即便再斗下去,也绝无胜理。 正当三人犹豫之时,一道灰影凌空降下,却是方腊纵了上来。 三人看到方腊出面,心中均是松了口气,暗道:若是再战下去,难保下一个受伤的是谁…… “胡不传!你这轮回诀从何而来?!”方腊怒喝一声,足下不停,右手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向胡老大挥去,乃是“无相散手”中的一招“镜花水月”,而这“无相散手”,便不是五行之中“水”属性最纯粹的功法,练至化境,能让敌手难分拳掌,相当厉害。 胡老大嘿嘿笑道:“自然是师傅教的!”他左掌迎上,便如一道清风,与方腊的右手一触即离,可不知为何,方腊的掌劲竟被他带偏,力道全然无法使出,而在此时,胡老大的右掌却是悄无声息的拍出,用的居然也是“镜花水月”! 方腊惊喝道:“因果循环?!”他原本便想探探胡老大虚实,如今胡老大既然使出了轮回诀中的第一式“因果循环”,心中猜测已然证实,当下右脚足尖轻点,向后飘去,同时左脚顿地,只听嗵的一声,一股气劲忽从土里窜出,这招乃是“土”属性武功――“冥杀拳”中的一招“遁地浊龙”,不过这本是拳法,如今方腊竟用左脚使出,实在匪夷所思。 胡老大丝毫不乱,左手握了个空拳,将那气劲顺势一引,霎时便将它裹到了手心之中,继而身子一旋,单膝跪地,右手猛地一拳砸向地面。 方腊轻咦一声,双足同时着地,继而用力一跃,拔高两丈,便在此时,他方才所处位置的地砖骤然爆裂,一股气劲喷射而出,亦是“遁地浊龙”。 “适才那气劲分明是从他左手吸入,又从右手放出……果然是轮回诀……”方腊暗道,身子飘然落地,却已在三丈之外。 方才这一轮交锋,过程虽然复杂,其实快逾闪电,直到此刻,那儒、僧、刀三人方才赶到,急忙拦到方腊身前,就连那原本微阖双目的刀客,此时也变得异常紧张。剩余的三护法自然也不能示弱,虽然心中怕极,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吴老二四人同样护到了胡老大四周,警惕地望着摩尼教众人。 胡老大悠然站起,朝方腊笑道:“看来,你不光偷了摩尼灭世经,还学了上面的武功!不然,你怎知这轮回诀第一式的名字?” 此时既已撕破脸皮,方腊也不再顾忌,朗笑道:“胡不传,你在说笑么,本座可是现任的神教教主,本座要学这经书上的武功,岂不是再平常不过!” 此话却似摸了胡老大的虎须,让他顿时暴怒,厉喝道:“你放屁!历代教主早就下了禁令,摩尼灭世经绝不可擅自习练,即便是教主,也不例外!” 方腊奸笑数声,道:“哦?那你这叛教逆徒,为何会使这轮回诀?” 胡老大没想此人一被捅破丑事,竟是变得如此无耻,气的七窍生烟,一把撕去面上黑巾,露出那张骇人的面孔,咬牙道:“这轮回决虽也是经书上的武功,却是历代教主代代相传!练成这轮回诀,方可驾驭五行,独掌神教!当年师父传我功法,便是要传位于我,若不是你……”他当年虽被方腊嫁祸,又被摩尼教追杀,却从不敢憎恨师父,憎恨摩尼教,心中的忠诚从未变过,此时说起旧事,竟是一时哽咽。 方腊听他一说,心中恨极,忖道:师父当年果然要传位给他!哼,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此时的教主,岂不是他胡不传了!师父啊师父……你好偏心…… 他虽偷取了摩尼灭世经,修习了其上的功法,但对于胡老大所说的“传功便是传位”之说,却从未听过,当下妒火中烧,一展袖袍,高呼道:“你这叛教逆徒,原本本座顾念旧情,还想饶你一命,如今,你既已偷练了神教禁术,本座若是再不除你,怎对得起历代教主英灵!” 胡老大跨上一步,冷笑道:“要战便战!!”话未说尽便已破空而出,一个起落,掠向那三个护法! 轮回诀克制五行神功,胡老大若是全力出手,三护法与送死无异。方腊一见,急忙喝道:“尔等退下!僧儒战!随本座擒下这厮!”轰的一声巨响,方腊疾射而出,脚下地砖寸寸龟裂。那儒生、僧人与刀客紧随其后。 胡老大双手齐出,向那穿绿袍的女子和穿黄袍的男子各自抓去。二人分别是木、土护法,听到方腊呼声,心中已生退意,可胡老大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得使出平生绝学来应对。 只听木护法娇喝一声,右手旋转而出,屈起中、食二指,点向胡老大手腕,这指法看似简单,实则内含玄机,乃是“千指柔”中的一式“白骨缠绵”,一旦点中,二指缠绕而上,瞬息便可断人手腕。 胡老大却是浑然不怕,任他缠住自己右手手腕,立刻运起“因果循环”,木护法只觉指尖劲气泄尽,心头大惊。与此同时,土护法使出“冥杀拳”中一招“厚土生万物”,足下地面便似融化一般,陷出一个大坑,继而右拳平出,其间挟着地面反冲给予的助力,拳劲势不可挡,没想胡老大左手忽的使出“白骨缠绵”,点中他腕部,那“木”属性的绵绵之力,将他这一拳的锐气尽数化去,传来清脆的骨折之声,木护法惨叫而退。 ------------ 第043章 灭世神功 胡老大点碎木护法腕骨的同时,足下亦是陷下一个大坑,正是那招“厚土生万物”,继而回旋抡臂,砸向身后正在扑上的水护法。 水护法之前得了空隙,施展“无相散手”的最强一招“无相神刀”,立掌成刀,掌风便似压至极限的水流,锋利无比,欲要从后偷袭胡老大。没想胡老大骤然将矛头转向自己,招式大开大合,携着大地的厚重之力,足可以开山碎石。 “神刀”虽利,奈何刀锋过窄,如何顶得住山崩之势。 水护法只觉手掌一阵剧痛,肩膀便被点了一指。胡老大顺势转回,便似陀螺一般,又一指点中那木护法的左肩。 二女几乎同时娇吟一声,麻穴被制,软倒在地,浑身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胡老大刚才这几招,可谓一环扣一环,利用五行神功之间相互克制的特性,使用轮回诀第一式“因果循环”,以敌之强,攻敌之弱,瞬息败了三大护法。忽听凌空传来厉喝:“叛徒!吃本座一掌!” 胡老大斜眼瞧去,不由眉头一皱,只见方腊右手虚握,似出未出,平地却是激起旋风,可这旋风十分古怪,竟是逆着吹向方腊。 “这……不是五行神功?!莫非……”胡老大心念电转,忽然左脚疾出,勾住了跟前水护法柔软的腰肢,继而一挑,水护法惊呼而起,飞向方腊。 没想方腊来势不减,径直出掌,犹骂道:“废物!” 水护法惨叫一声,仿若流星般砸落地面,蓝色面巾尽被鲜血浸湿,浑身颤抖,露出的皮肤显出无数血丝,血丝越来越粗,不过数息,轰然一声巨响,水护法全身炸裂,化成血雾! 乍见这般惨象,众人惊呼不已,方腊却是瞧也没瞧一眼,第二掌声势浩荡,又拍过来! 与此同时,僧、儒、战三人跃向两侧,欲要断他们后路。胡老大瞠目大喝:“尔等快退!”脚下连点,躬身飞退。 四煞一愣,却见眨眼功夫,胡老大已然飞到身前。 方腊这一掌瞬息便至,眼看便要拍到胡老大胸口。 胡老大并非躲避不得,只是四煞就在身后,若是他此时让开,四煞必死无疑,当下暴喝一声:“杀出去!我来断后!”聚起全部真气,左掌如龙,右掌如虎,双掌一交,瞬间掌劲滔天,龙虎共舞,这招“龙形虎气”乃是他自创掌法――“一元掌”中的绝招,西汉文人董仲舒曾在《春秋繁露・玉英》中叙述:“谓一元者,大始也”,“一元”之意,便是万物的开始,而龙虎之气乃天子之气,龙为阴虎为阳,是以这一招阴阳并进,刚柔兼备,是极其高深的掌法。 四人一时踟蹰,多亏吴老二看清了形势,叫道:“莫要拖累了老大!”慌忙拉过钱老三与孙老四,转身欲走,却见后方聚起了数十黑袍武士,早把来路完全拦住。这当口,孙老四忽的亮出那对弧刀,黑目大张,嗖地扔将出去,双刀急旋而出,正面几人首当其冲,喉间鲜血狂喷。弯刀凌空微顿,复又急速飞回,孙老四一个起落,空翻的同时又将弯刀接住,借着坠势连划六刀,顷刻又毙数人。 其余三煞紧跟而上,生死关头,再不顾忌,一时间如虎入羊群,拳脚之下,招招致命。无奈黑袍武士数量太多,亦且前仆后继,要在短时间内突围,谈何容易! 忽听身后传来爆响,转头瞧去,却是胡老大用左掌荡开了方腊的掌风,右掌与他对到了一起。双掌一触即离,胡老大长啸一声,身子绷直后翻,同时连出二十四腿,身前一丈,尽是凌厉罡风。方腊却只轻飘飘伸出左手,五指翻转,探如万千脚影之中,徐徐画了一圈,高声叫道:“破!”这一声灌入超绝内力,恍若洪钟,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只见眼前人影一晃,胡老大竟是倒飞而出! 钱老三连向左侧砸出四拳,逼开数名武士,大喝道:“奶奶的!接应老大!” 他与吴老二几乎同时跃出,方要伸手接住胡老大,却听胡老大厉喝道:“别过来!” 二人不明所以,终究慢了一步,两双手已然触到他的后背,只听咔嚓脆响,二人双手齐腕尽碎,剧痛刺骨钻心! 胡老大哀叹一声,连旋三周,消去了余劲,继而单脚顿地,使了招“冥杀拳”中的“沙葬众生”,脚下方圆两丈,瞬间化成黄沙。随后急速后跃,纵到吴老二与钱老三中间,左手伸出,先后在他们腰间一带,单手挟着二人稳稳落地。 方腊原本紧追而来,一时疏忽,竟是踩入沙坑之中,脚下一虚,却立刻调整过来,轻轻数点,便似水上小舟,飘然越过了沙坑,不过终究错过了最好的出手时机。他袖袍一挥,怒视着胡老大,阴声道:“胡不传,灭世神功的威力,可还瞧得过去?” 教主说话,所有教众顿时停止了动作,而那儒、僧、战三人,却悄悄站好了位置,隐隐将五煞所有的去路尽皆封死。 此时四煞才发现胡老大不太对劲,仔细一瞧,惊呼出来。只见他右手无力垂下,袖袍尽碎,细密的血痕布满整条手臂,右腿虚抬,仅靠左腿站立,亦有鲜血自那脚踝处流下。四人心头巨震,再顾不得其他,匆忙护到他的周围。 钱老三强忍住十指尽碎的剧痛,颤声问道:“老大……你没事吧……”他如是问,不是没看到胡老大的惨象,而是不愿相信,胡老大向来强悍无比,又怎会伤成这样? 胡老大披头散发,伸手示意他莫要再说下去,骇人的面孔猛然扬起,目光死盯着方腊,咬牙道:“你不顾历代教主禁令,定会遭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方腊摊手笑道:“休要和本座说什么历代教主禁令,胡不传,如今本座才是教主!本座如果愿意,立刻便能废弃那劳什子的禁令!本座若是愿意,甚至可以将这灭世神功传给每个神教信徒!只要,本座,愿意……”说罢仰天长笑,笑声中尽是征服的快感,他在心中不断呼喊:师父!你看看,这就是你选的接班人!他在我手里过不了三招,他就像丧家之犬一般!(求!) ------------ 第044章 逃出生天 却说沈琢玉拉着二人奔下山去,数十个黑袍武士紧追其后。 若是他一人,定然十分轻松,可如今带着这二人,速度顿时大减。尤其是那玄袍男子,跑得慢不说,体力还极差,还没跑出多远,脚下便阵阵发虚。若不是沈琢玉从旁照应,恐怕早就滚下山去。 身后的黑袍武士嗷嗷乱叫,便如马蜂一般紧追不舍,而前路之上,又时常有人拦截,免不了又要耽误时间,如此一来,此消彼长,距离越拉越近。 沈琢玉心知如此下去,定然要被追上,情急之下,忽的长啸一声,双手各自一揽,只听那男女齐声惊呼,便被他扛到了肩上。 如此一来,他看似多了包袱,实则是扔掉了累赘,正想发足狂奔,前方忽又出现一队武士。 那几个武士瞧见这阵势,二话不说,拔刀便要阻拦。 沈琢玉却是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越奔越快。 肩上的男子原本就余悸未消,此时乍见沈琢玉带着他二人,直向那几个武士撞去,不由闭眼惊呼:“少侠!小心啊!” 没想沈琢玉足下不停,离那几个武士尚有数丈之时,竟是纵身一跃! 男子吓得面无人色,惊得呼吸顿止。 女子却顾不得这些,她刚刚稍不留神,竟被沈琢玉揽到了怀里,还未及反应,又被他扛到了肩上,上身倒挂在他背后,娇臀恰与他侧脸紧贴。如此姿势,让她全身浑似触电一般,加之奔跑之中,难免颠簸,她只觉胸前柔软与他后背不断摩擦,心中羞怒顿时爆发,哪管此时的险境,竟是拼命挣扎起来。 此刻,沈琢玉刚刚跃至半空,被她这一挣扎,险些重心不稳。 仓促间,只想让她稳住,下意识地将原本揽住她腿弯的左手往上一抱,可这一抱,手掌不上不下,正好按上了她的臀部。 女子身子一震,顿时停止挣扎,臀部传来的那股温热,让她的脸颊霎时红至耳根。 “啊――” 半空里响起一声尖叫。 那几个拦路的武士目瞪口呆,纷纷仰头向天,脑袋随着沈琢玉飞过的弧线,整齐地画了个半圆。 要知这山路本就极陡,沈琢玉这一跃,借着坡度,竟是瞬息飞过了数十级台阶,黑袍武士望尘莫及,目送他扬长而去。 可事实上,沈琢玉亦是叫苦不迭,背后一对粉拳暴雨般砸下,疼得他直抽冷气。 就这般,总算甩掉了那群黑袍武士,沈琢玉狂奔不止,前路上虽还有些武士拦路,可他只须故技重施,便可轻松逃脱。 一会儿工夫,那条大河便遥遥可见。 发现身后再无追兵,他便放缓了速度,将那对男女放了下来。心中正自奇怪,那些黑袍武士,为何追了一阵,便不再追了?忽觉一阵微风吹来,继而“啪”的一声,左颊火辣辣的疼。他莫名瞧去,却见女子俏脸涨的通红,红唇微颤,对他怒目相向。原来,女子甫一着地,第一件事,便是扇他一记耳光。 “这位姑娘,我刚想问你,我好心救你们出来,你不报答就算了,为何还打我,刚才在我肩上时的几拳,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可这刚一脱险,却又来刮我耳光,到底是何道理?”沈琢玉抚着脸颊,怒声质问。 女子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好你个登徒子,将我摸了个遍,如今却又装傻充愣。那般羞人的事情,难道还要本姑娘再说一遍不成? 口中却道:“本姑娘打就打了,还需要为什么吗?” “你!”沈琢玉顿时气结,他原本伶牙俐齿,可此时他另有心事,无暇与这女子多作计较,只得心中暗骂:这女子好生无礼,和她倒是不相上下!哼!莫非天底下长得漂亮些的女子,都这般不讲道理么? 想到这个“她”,当日石缝中的倩影和那温柔的一靠入眠,忽在脑中闪现,不由心想:她可比这女子好多了,毕竟她是公主,不讲道理也算正常,况且,她讲道理的时候,也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可转念一想,不由奇怪:为何我要拿她与这女子想比……还是嫣儿最好,温婉恬静,从不会惹我生气…… 沈琢玉一时胡思乱想,表情都有些痴了。 女子见他这副傻头傻脑、痴痴傻傻的模样,觉得实在滑稽,心中的闷气竟是消了大半。微一偷笑,叫道:“你什么你!若不是看在你救了本姑娘的份上,本姑娘何止扇你一个耳光!你该谢谢本姑娘才是!登――徒――子!”她故意将“登徒子”三字拖得老长,便想好好挖苦这少年一番。 没想沈琢玉怒哼一声,冷声道:“罢了,快过河吧,送你们一走,我还得赶紧赶回去……”说罢当先一步,向前走去。 女子一听,怀疑是自己听错,微微一愣,忽向他背影娇喝道:“慢着!” 沈琢玉转头不耐烦道:“又想干嘛?” “你说什么?你还要回去?回去送死么?”她惊讶无比,那男子亦是十分吃惊,当下拱手道:“是啊,少侠,那山上杀机四伏,强人无数,还是早早地离开此处为妙,千万别再回去了!”他心智极高,心中却是另有目的:我们就这样离开,恶虎帮岂会轻易放过,定要此人护着我俩远离此地,这才稳妥…… 沈琢玉对这男子到没什么恶感,加上他气质与李纲颇像,心中更有几分亲切,当下回过身来,抱拳道:“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可那关东五煞还在山上,如若就这么走了,晚辈良心不安!” 男子诧道:“那些人……是少侠的朋友吗?” 沈琢玉略一沉吟,摇头苦笑道:“不是……” 男子又拱了拱手:“在下想来,也该不是,那关东五煞,恶名远扬,像少侠这般一身正气之人,定然不屑与他们为伍……” 沈琢玉眉头一皱,打断道:“原本不是,现在却是了!”他目光灼灼望着男子,到让男子不知如何作答。(明天周末,加更一章,时间为中午12点整。) ------------ 第045章 彼采萧兮 女子一听,却忽然冲到他身前,气道:“看来你不光是登徒子,还是个傻子!那些个恶贼无恶不作,趁这机会,死光了才好!即便他们今日不死在山上,等到来日,本姑娘也定会取他们性命!” 沈琢玉脸上闪过一抹怒色,讥道:“姑娘,我劝你还是积点口德,莫要忘了,今天若不是他们,咱们一个都下不了山!” 女子冷笑三声,双手插腰,瞪眼叫道:“那你怎不说,若不是他们,本姑娘压根不会上山!” 顷刻间,二人争锋相对,怒目而视。 男子绝不想此刻与沈琢玉闹僵,当下急忙上前,拉开了女子,和声道:“少侠莫怪,我这侄女从小骄纵惯了,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沈琢玉闻言一笑,忙道:“前辈,我不是与你生气……”话未说完,忽又与女子的目光撞到一起,立马别过头去,冷声道:“眼不见为净!” “你!”少女伸出白玉般的纤手,怒指着沈琢玉,绝美的脸上满是委屈,可沈琢玉真的没再看她一眼,这一刻,她忽觉一阵失落,不由自问:我与他素昧平生,犯得着为他如此生气么?他说眼不见为净,莫非我还稀罕他看我不成?不看就不看,我走了便是! 女子缓缓将手放下,冷冷道:“好,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要去便去,说到底,你这登徒子与那几个恶人,也算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分别!”说罢转向那男子,怒声道:“陈伯!咱们走!不要管他!” 男子脸色尴尬,刚要再劝慰几句,却被女子一把拉过,直向那河边走去。 其实沈琢玉眼角的余光,早就看到女子委屈的样子,心头柔软的地方忽被触动,怒气顿消,忖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与她这般生气……说到底,他们两人才是最无辜的,仅仅因为得罪了那方天定,就被胡老大利用,抓来此处,还险些性命不保,她因此生恨,也并没什么不对……她不想我再上山,不管怎么说,也是为我着想…… 他想着想着,便有些后悔:刚才我真不该那样说她,她一个女孩子,脾气坏点,也不算什么大错,我堂堂男子汉,又何必和她较真…… 想到此处,他总算下了决定:哎,罢了罢了,反正过了今日,此生都不会再见,我便服个软,先送他们出去,到时候我就算要跑回来,他们也无可奈何……想罢叹了口气,正欲叫住二人,忽听有人笑道:“诸位,既然来到此处做客,定要尽兴而归,如今主人家还没让你们走,你们作为客人,便自己先走了,似乎不太礼貌吧!” 沈琢玉心头大惊,猛然瞧去,却见路旁草丛之中,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出,将他三人团团围住,又听一声呼哨,黑衣人纷纷半跪于地,取下背后强弩,一时间,弩箭蓄势待发,目标正是此间的三人。 忽然,右侧的几个黑衣人让出条路来,一人缓缓走出,犹自笑道:“阿玉兄弟,跑得够快啊!” “方兄?怎么是你?”沈琢玉认出来人,正是方杰,此时他的口中,却是噙着一只哨子。 “当然是我啊,咱们朋友一场,如今你说走就走,我当然要来送送你啊!”方杰笑道。 沈琢玉双眼一眯,竟是看不清方杰的虚实,他早知方杰是个厉害的角色,不但是武学天才,志向亦是不小。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此人正面冲突,正在他急思对策之时,却见方杰向那女子走去,沈琢玉心头一跳,正欲上前,身周的无数劲弩齐齐向他一扬,方杰忽的转身笑道:“阿玉兄弟莫要激动,如果我真要动手,便不会和你说话了!” 沈琢玉闻言一笑,心思转的飞快:这些弩箭速度极快,如此近的距离,想要躲避已是极难,何况还要护住那对男女……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他想到此处,心中已有计划,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方杰走到女子身旁,双眼直直地盯着女子的侧脸,动作扭捏,似乎正为某事犹豫不决,正当众人不明其意之时,他忽的叹了口气,对着女子躬身行了一礼,正声道:“在下方杰,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原本心情极差,刚才瞧见这些人将她围住,亦是十分吃惊,又见这人奇怪的模样,心中更加忐忑,可没想此人闹了半天,竟是蹦出这么一句,顿时觉得滑稽无比,不由愁容尽去,咯咯笑道:“你闹了半天,就想知道本姑娘的芳名吗?” 方杰见她冲自己笑,心中便似吃了蜜糖一般,急忙又施了一礼,朗声道:“正是!” 女子一听,更觉好笑,饶有兴致地问道:“不如你先告诉本姑娘,你的芳名,本姑娘再告诉你本姑娘的芳名,如何?” 方杰遭她调笑,竟是不气,犹自陪笑道:“在下姓方,单名一个杰子,杰出的杰!” “方杰?”女子眉头一皱,疑道:“为何这名字有些耳熟……” 方杰略一思忖,旋即笑道:“是了是了,姑娘应该听过的,早些时候,就在那河边,我曾救过姑娘一命,那时,在下就曾自报过家门,定是姑娘蕙质兰心、记忆超群,随意便记下了在下的名字!”说罢还指了指大河的方向。 女子被他一顿莫名的马屁拍下来,之前的阴郁早就无影无踪,当下接道:“哦?本姑娘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么?” 方杰果断道:“那是自然,只会更好!” 女子嘻嘻笑道:“好了!看你这般真诚,本姑娘便将芳名告诉你,听好咯,本姑娘叫苏采萧!”说罢目光一转,望向沈琢玉,继续道:“还是你好,不像某些人,心高气傲,以为天底下的人,都稀罕被他瞧!”却见沈琢玉竟是目光晶亮,亦是望向自己,不由心道:之前不是说眼不见为净么,这会儿盯着我作甚?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采萧,苏采萧!姑娘真是名如其人啊!”方杰总算知道这可人儿的名字,兴奋至极,简直就是忘乎所以! “就是现在!”沈琢玉足尖一点,纵身而起,疾如闪电! ------------ 第049章 厚颜已逝 饶是方腊武功盖世,此刻也是心神一慌。 可他终究功力深厚,五行神功信手捏来,立刻使了招“无相散手”中的“周流水甲”,胸前聚起一股真气,同时猛然侧身。 沈琢玉这一拳正中他胸膛,心中正自欣喜,怎料滋溜一滑,劲道尽数泄到了一边,心中不由诧异,没想方腊连出四指,几乎同时落到他身上。 他只觉周身一麻,软倒下去。 沈琢玉竟被一招制服,只因二人实力太过悬殊,可他刚才出拳的同时,亦将原本托住他的数人全部掀翻在地,其间的力道可想而知。 方腊暗道:这小子内劲全无,拳势却霸道无比,天下也只有那物事,才能造出这般怪物!看来……我猜得没错……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想到此处,心中喜不自禁,几乎便要欢呼出来! 可就在这时,忽觉脚边刮起一阵怪风,低头瞧去,不由张口怒目,“不好,让他跑了!”四顾一望,却见不知何时,沈琢玉竟已奔到五煞身前,心中念头一转,更加震惊:难不成……这小子竟已突破,到了第二阶段?! 沈琢玉亦不知为何,刚才被他点倒之后,那四处穴位似被堵塞了一般,有种十分明显的滞涩感,然而,全身气血依旧处于沸腾状态,岂会甘心就此平息? 于是,气血开始自行冲击那几处穴位,每冲击一次,滞涩感便会减少一分,待到冲击至第九次时,封锁轰然破碎。 他又惊又喜,趁着方腊分神,竟是成功逃脱。 然而,当他瞧见钱老三的惨象时,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钱老三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正躺在吴老二的怀中,胡老大、苏老四与王老五三人,围在他四周。 只见钱老三的胸前塌下了一块,一道掌印清晰可见,已然命不久矣。 四人默然不语,眼角含着热泪。 此间,尽是悲怆之情…… 沈琢玉喉间似被堵住,呆立不动,心脏像要裂开了一般:他……他竟因我而死…… 钱老三双目微睁,迷糊间看到了沈琢玉,他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心里却说不出的高兴,目光遥遥望着沈琢玉,嘴唇微动,声音微若蚊吟。 四煞全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吴老二忽的抹了把热泪,叫嚷道:“厚脸皮啊厚脸皮,平日里与老子吵嘴,就属你嗓门最大!如今……如今都什么时候啦!你他娘的说话响点不成嘛!!!!”说完的刹那,胸中的不舍再藏不住,紧紧拥住怀里的钱老三,嚎啕大哭。平日里,就属他二人最为要好,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厚颜无耻”即将逝去,从此以后,他“百口莫辩”又该与谁去吵嘴…… 孙老四的一双黑目竟也噙满了泪水,当下颤声道:“老二!别再吵老三了,让他安静会儿吧……”王老五站在一旁,面瘫的脸上,悲伤隐约可现。 胡老大单膝跪地,沉吟不绝,胸中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一时自责无比,不断自问:为何我要将他们带来?早知此行九死一生,为何我不一人前来? 其实,他当初何曾没有想过独自前来,可四煞自小在他身边长大,虽在外人眼中穷凶极恶,实则性格单纯,更将胡老大视若亲父,一听他要进关,如何能不跟随。胡老大起初想要不告而别,可这四人神通广大,即便他胡老大武功绝顶,也逃不出他们的“耳目”。四人苦苦哀求,定要与他同往。胡老大外冷内热,转念也想,这四子不通人情,把他们留在关外,亦是放心不下,加之他必须当先一步夺取黑虎令,随后还须尽快抓到苏采萧和陈伯,若没有这四煞的神通,如何能够办到? 那时他的轮回诀已然大成,亦是自信满满,料想即便寻不到真相,也定能护得这四人安全。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勉强答应下来,于是五人齐齐入关。 可当他得知方腊不顾历代教主禁令,修炼了灭世神功之时,心中真正后悔了。 可是,已然晚矣。 此刻,他宁愿躺在那里的是自己,而不是钱老三。 正当众人悲痛不已之时,钱老三最后一口气息终究用尽,肉瘤微微一颤,脑袋一侧,魂归黄泉,四人愣住,脑中一片空白,却不知如何挽留这兄弟。 “三哥!!!!”忽听沈琢玉大叫一声,扑上前来,伏在钱老三的身前,放声大哭。 四人愕然,唯有沈琢玉自己心知肚明,他原本愧疚大于悲痛,可当钱老三嘴唇微颤,说出那几字时,不知为何,滔天的悲伤瞬间席卷他的全身。 只有他听懂了钱老三的遗言,却是简单的五字――“有俺钱老三”。 也只有他,知道那五字之后,还有五字――“便有你阿玉”,只是他不及说完而已。 “几位不必这么难过,本座这就送你们上路,黄泉路上,也好与他做个伴!”方腊寒声道,掌间聚起真气,蓄势待发。 几人似是没听到他说话,唯有胡老大长长叹了口气,仅靠一脚,缓缓站起,扬声道:“方腊,今日我斗你不过,我们几人,定是无法活着离开此处,可否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让我与他们再说几句……” 方腊冷哼一声,暗道: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招。气劲随之敛去,意思便是答应了。 胡老大微微点了点,峻声喝道:“四煞听令!” 吴老二、孙老四与王老五闻声一震,慌忙止住哭泣,跪到胡老大身前,心中忐忑不安,因为只有当宣布万分重要之事时,胡老大才会说出“听令”二字。 胡老大目光从他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钱老三苍白的脸上,心中虽有惊涛骇浪,却没有流露分毫。 忽见沈琢玉仍是伏地啜泣,心中感慨:这少年年纪虽小,却是至情至性,倒也难得…… 他收拾情绪,忽的沉声道:“你们四人自小跟随在我身边……”三人听到此话,齐齐望了眼死去的钱老三,面露悲戚,胡老大亦是心中一酸,强自忍住,继续道:“到如今,已近二十载……我收养你们,教你们武功,可叹我当年复仇心切,丧心病狂,竟是经由五行神功,自创五行通灵术,将你们一个个练得不成人形……”他说到此处,不由哽咽。 三煞均是仰头向胡老大看去,面对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心中生不起半分怨恨。在他们看来,他们的性命是胡老大所救,胡老大对他们做过什么,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又听胡老大的声音幽幽传来:“后来……仇恨淡去,我却始终无法释怀,是以一直不让你们叫我师父……适才,老三去了……我顿时觉得,这么多年,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他目光之中满是萧索,声音愈来愈轻,“如今,你们……还愿意认我这师父么……” 话完说完,此间想起一声齐呼―― “师父!”(求支持!顺便推荐好友作品[bookid=2700226,bookname=《谁都有一颗玻璃心》]) ------------ 第050章 断刀立誓 胡老大身子一震,颔首瞧去,三煞亦正仰头望着他,眼角含泪,目光炙热。 他心头一热,难掩激动,慌忙上前搀扶,颤声道:“好,好,好……我胡老大一生孤绝,到了死前,终究是后继有人……” 就在此时,忽听身旁又有人轻声唤了句“师父”,胡老大转头瞧去,不由愣住,只见沈琢玉半跪在地,抱拳举在头顶。正当众人不知其意时,却听他低声道:“这一声师父,是我替三哥叫的……” 三煞听到此句,悲痛又被勾起,脸色凄然。 吴老二最为动情,忽向沈琢玉拜了一拜,失声道:“阿玉兄弟,有你这句‘师父’,老三定能含笑九泉……那日初次见面,老三就对你掏心挖肺,那时,我很不理解,亦对你心存怀疑,如今看来,老三目光雪亮,没看走眼!” 胡老大闻言叹了口气,伸手去扶沈琢玉,没想他竟自行站起,脸色肃然,正色道:“之前,我对各位的确有所隐瞒!是我愧对了三哥的一份真情!今日三哥因我而死,实在不值!” 他说到此处,忽的拾起一把单刀,高声道:“我沈琢玉在此立誓,只要我今日能够活着离开此处,今生今世,必将手刃方腊,替三哥报仇,若违此誓,便如此刀!”说罢双手一掰,“铿”的一声,那单刀碎成数片。 众人为之动容,顿生无限豪情,猝然站起。 即便是胡老大,亦是听得气血澎湃,暗道:枉我活了那么多年,竟还不如此子看得透彻!今日我心愿已了,死便死了,可这三个孩儿来日方长,怎能死在此处?老三会死,全因我将他们带到此处,我不想着为他报仇已不应该,又岂能让他们几人再步后尘? 他之前已然放弃,此刻却顿时想通,心中斗志又生,浑身真气猛然凝聚,沿着血脉周流数次,发现经脉并无大碍,当下单脚跃上一步,厉喝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方腊,如今我胡老大夙愿已了,咱们再来过上几招!”他心中已下死志,只想尽力多挡上一阵,好让其他四人伺机逃脱。 没想三煞亦是跨上一步,与胡老大站成一排,脸上视死如归。 四人一起,气势雄壮,便如一座高山,不可撼动。 方腊原本看的饶有兴趣,忽见这几人斗志昂扬,不由莞尔,冷笑道:“胡不传,这里除了你,再无本座一合之敌,过不过招,又有何分别?”忽又仰首望了眼沈琢玉,朗声道:“小兄弟!本座知你和他们并非一路,不如到本座身边来,本座发誓,定不会伤害你!” 胡老大心中奇怪,寻思道:方腊为何对这小兄弟这般看重,刚才特意命人将他抓回,此刻又出言说服,似乎十分不愿伤他?怎么看,他们二人都不像旧识……既是头回相见,有何理由让他再三忍让?真是咄咄怪事…… 沈琢玉站在四煞身后,听到此话,却是心中一动,喃喃道:“赌上一赌,也无坏处……” 他拭去泪痕,嘴角上扬,傲然抢道四煞身前。 胡老大眉头不由一皱,忽见沈琢玉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单刀的碎片,正疑惑之时,只见他将那碎片猛地插入自己右胸,霎时间,鲜血沿着刀口不断涌出,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四煞瞠目结舌,方腊亦是面色大变,灰影一晃,便已闪到近前。没想沈琢玉早有防备,碎片哗的拔出,径直递到自己咽喉,刀刃已然划破皮肉。 “住手!”方腊巨吼,怒目圆睁,骤然停住。 四煞亦要上前,却听沈琢玉长啸一声:“都别过来!” 胡老大已然跨出两步,急声道:“小兄弟……”却见沈琢玉双眉一挑,向他望来,目光似含深意,隐隐约约,好像点了点头。 胡老大戛然停住,闭口不言,更是出手拦住了吴老二等人,轻声道:“稍安勿躁。”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不假,这小子这招,怕是苦肉计了……”胡老大心中暗道。 方腊脚下刚想移动,沈琢玉竟是又将刀片刺入一分,吓得方腊再不敢妄动,厉声道:“小兄弟,你这是何意?!” 他见方腊这么紧张,心下更加笃定,轻笑道:“我遭到方杰暗算,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他不但留我一命,还让人替我包扎……”他说到此处,忽觉腰间丝毫没有痛觉,不由奇怪:话说回来,那厮给我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伤也好的忒快了。 旋即续道:“怎么看,那都应该是你下的命令,后来我落入你手,你也大可一掌杀了我,没想又饶我一命,只将我穴道点住……思来想去,总觉得奇怪,如今想来,却是定有道理,虽不知是何道理,却能确定一点……”他胸前还在溢血,却在那滔滔不绝,看的方腊心疼不已,他倒不是心疼沈琢玉,而是心疼那流出的鲜血。 当下竟是陪了个笑脸,连声道:“小兄弟,凡事好说,先让本座帮你止血!”说话间跃跃欲试,又想上前。 沈琢玉瞧他如此模样,心中大定,“这次豪赌,算是胜了……如今这方腊,似乎比我自己,都要关心我的安危……”可转念一想,又觉伤感,“早知如此,三哥何必救我……他,死得着实冤枉……”可叹世间之事,从没有“早知”,都是事后才早知。 沈琢玉心神一凛,竟是再将碎片送进去一分,骇得方腊直跺脚。喉间传来剧痛,可他硬是忍住,笑道:“方帮主!小可年纪轻轻,气血旺得很,流掉些也无妨!” 这二人的对话,在旁人听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唯有胡老大,因其早先便有猜测,此时,才能略微听出些端倪。 方腊无可奈何,顿脚道:“罢了!本座英明一世,今日竟是被你这黄毛小子将了一军!” 沈琢玉闻言松了口气,得意道:“承让承让!” 方腊气结,叹道:“你说吧,要如何?” 沈琢玉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不如,方帮主放我们几人离去?”推荐好友作品[bookid=2700226,bookname=《谁都有一颗玻璃心》][bookid=2735010,bookname=《我的克隆初恋》][bookid=2720217,bookname=《春天的那些花儿》] ------------ 第051章 所恃唯己 方腊眉头一皱,忖道:如今,即便杀了胡不传和他那三个徒弟,也不过是图一时快慰,于大业毫无用处,而这小子做起事来,又这般不留后路…… 与其鱼死网破,不如卖他个人情,若是得他帮助,练成了神功,到时天下都在手中,想要杀几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当下面色缓和,笑道:“好,本座答应你不杀这几人,放他们离开。” 众人一听,只觉难以置信,那白衣儒士急忙上前,劝道:“圣公,这胡不传武功极高,与您又有私仇,此时若是不杀,将来必成大患!绝不可一时心软,放虎归山啊!” 方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劝,虎目死死盯着沈琢玉,沉声道:“不过,作为交换,你须得留在此处!” 沈琢玉竟不逃避,目光凌厉,与他对视数息,忽的正色道:“成交!” “不成!”胡老大抢上前来,没想沈琢玉将那碎刀一横,迫他停在了三步之外。 胡老大心急如焚,颤声道,“小兄弟!万万不可啊!方腊留你下来,定有歹毒用心!大不了……” “不必说了,胡大哥,你信得过小弟么?”沈琢玉面色沉凝,目光坚毅,霎时间,竟是散着不可置疑的气势,胡老大瞧见,心头莫名地一窒,想说的话硬被堵了回去,只得叹声道:“自然是信的……” 沈琢玉微微一笑,气势顿消,旋即故意提高了音调,朗声道:“方帮主,堂堂一帮之主,又是摩尼教教主,定是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他既然说了放你们离开,就定然不会反悔!胡大哥,你们尽管放心地去吧!”他这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不过是想借此僵住方腊,让他反悔不得。 方腊岂会不知他用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忖道:笑话,我方腊若要杀人,岂会为了个狗屁承诺缚手缚脚,眼下便让你得意一阵…… 沈琢玉忽又转向胡老大,轻声道:“胡大哥,此时若是以死相拼,我们毫无胜算,即便你不顾生死,也须为几位哥哥考虑……再者,当务之急,是让钱三哥早些入土为安……方腊如今定是有求于我,我只需小心应对,短期内定不会有性命之虞……”他说这话时,其实也并无多少把握,只是为了让胡老大心安一些。 胡老大犹豫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暗自做了决定:我先送他三人出去,到时再杀回来,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他救出! 他本就不是杀伐决断之人,甚至有些优柔寡断。思来想去,亦是觉得沈琢玉所说的法子,虽然冒险,实则是上上之策。 想罢衣袍一摆,转身便走,三煞不解,均不愿离去。 胡老大侧目瞪了他们一眼,寒声道:“这才拜的师父,便要违抗师命吗?” 三人虽是十分怕他,可若要他们此时抛下沈琢玉而去,实在不愿。 胡老大无可奈何,暗道:我又何尝愿意如此……当下故意板起脸孔,怒声道:“不愿走的,大可留下,从此以后,再不是我胡老大的徒儿!”说罢左手一提,将钱老三的尸体扛到了肩上,单足一跃,便已在数丈之外。摩尼教众不得方腊命令,果真不没有拦他。 三煞脸色一苦,暗想刚刚圆了心愿,可还没过一会儿,竟然就要被逐出师门…… 互望一眼后,心中已有了决断,吴老二率先跪下,朝着沈琢玉磕了个响头,高声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若是有幸还能再见,做牛做马,绝不皱眉!” 孙老四亦是遥遥一拜,接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老五却是脸皮一颤,正色道:“保重!” 说罢三人齐齐又是一拜,随后脚下生风,飞也似地去了。 沈琢玉仰头而望,一会儿工夫,四人终究不见了身影,又见方腊真的遵守诺言,并未着人去追,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此时,一日将尽,他望见西边残阳,染红了半边天空,一点寒鸦,闪了数下,终于没入了山林。 心头忽生一丝寂寥,忖道:终于剩我一人了…… 可他绝不后悔,他便是如此,恨时恨得强烈,爱时爱得痴情,对于兄弟之情,他原本不懂,如今却隐隐觉得,或许,就该像他现在这般。 “别看啦,他们走了!”耳边传来方腊戏谑的声音。 沈琢玉怔怔应道:“嗯。”就在此时,忽觉手臂一痛,碎刀顿被夺走,胸前三处大穴已被点住。方腊怕他再将穴道冲开,手指不停,又连设三十三道禁制,直到他全身经脉尽被封住,这才罢手。 沈琢玉到了此刻,方才觉得有些害怕,他毕竟不是熊心豹胆之人,如今再无变数,他若想逃出生天,所能凭恃的,唯有自己。 可细细想来,又觉自己实在可笑,忖道:我一心追赶李伯伯,谁知竟是卷入这段恩怨之中。到头来,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却成了众矢之的,哎,兴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此时,一旁忽的传来哀嚎:“哎呦!疼死我了!快!快来扶一下本少爷!” 沈琢玉一听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便已猜到,却是那方天定正巧不巧,待到事情结束,总算醒转。 只听方腊冷哼一声道:“来人啊!将这孽畜关进寝宫,给他些清水,绝食三日!从此以后,没有本座允许,不得离开半步!谁若去帮他,休怪本座无情!” 方天定似乎愣住,半晌后,忽的响起凄厉的惨叫―― “爹!孩儿知错啦!” “孩儿再也不敢啦!” …… 喊声渐渐远去,想是方天定被人带走了。 沈琢玉听在耳中,不由感慨,这方腊心肠太狠,即便是对亲生儿子,也毫不手软,也不知再过一阵,他会如何对我…… 却在此时,方腊忽又喝道:“儒、僧、战三长老,本座将要去‘大光明殿’继续闭关,尔等护法!” 那三人齐声应是。 “闭关?”沈琢玉疑惑不已,“他将我留住,自己却去闭关么?” 还未及细想,忽觉身子一飘,竟是动了起来,仔细一瞧,才看明白。 原来,他被方腊拎在了手中。 只觉两边景物飞速后退,不由心惊: 他,要带我去哪儿?推荐好友作品[bookid=2700226,bookname=《谁都有一颗玻璃心》][bookid=2735010,bookname=《我的克隆初恋》][bookid=2720217,bookname=《春天的那些花儿》] ------------ 第052章 渔村旧事 方腊一路狂奔,可说是风驰电掣。那僧儒战三护法起初还能跟上,几里过后,早不见了方腊的踪迹,纷纷寻思:圣公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着急? 沈琢玉原本还想尝试冲开穴道,可真要做起来,顿时惘然。要知他上回冲开穴道,乃是气血自行运转的结果,和他本人意识全无关系。 真要他自己催动气血冲穴,好比要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去奔跑,那岂不是笑话? 努力了许久,依旧全无头绪,他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反而聚起精神,竭力将这上山之路记下,暗道:“若有机会逃脱,便能派上用场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十分可笑,“胡老大那般的本事,尚且斗不过方腊,我这点微末伎俩,想从他手里遁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留心观察之后,也并非全无收获,只见沿途宫殿无数,模样虽是大同小异,格局却暗藏玄机。 他无意间看到了些许宫殿上的牌匾,不由奇怪,忖道:“这些宫殿的名字好生奇怪,竟然都是两字……”‘戊申’、‘甲子’、‘辛丑’……其中有许多字,他都不知该念作什么,可看着看着,他居然觉得,这些文字似在哪里见过。 又看了一阵,只觉这上山之路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方向变化无常。宫殿如风一般从眼前闪过,幸好他眼力惊人,依旧能将那些匾上的文字看的清清楚楚。 “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想破了脑袋,还是无法记起。 直到经过一间灰墙黑瓦的小楼时,瞧见了那牌匾上的“乙酉”二字,只觉脑中轰然一响,霎时记了起来! “是……是贾神医!我在贾神医的茅庐中见过!”他心中狂呼。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山清水秀,朴实平和的渔村…… 那是极为普通的一个下午,他如往常一般,和老鱼仙二人来到贾神医的茅庐,医治他的的经脉之伤。 照例服下了一剂“愁死阎王”,老鱼仙自与贾神医闲聊去了,而他自在茅庐中玩耍,摸摸稀奇古怪的药材,看看贾神医豢养的动物,亦是乐趣无穷。偶然间,瞧见了墙上一幅奇怪的画卷,顿时便被吸引,只见那上面画着个人形,奇怪的是,竟是没有五官,也没穿衣服,只是全身上下,写满了奇怪的文字。 他看得出神,都没发现贾神医与老鱼仙走到了他的身后,直到耳边传来贾神医的声音,这才猛然惊醒。 “嘿嘿!你这没长毛的小鬼,难道也能看出这画中的名堂?” 沈琢玉扭头瞪了他一眼,十分不服,心道这和长没长毛又有什么关系? 贾神医却也不气,得意道:“这是人体奇经八脉位移图,暗合天时之变,内藏宇宙之妙,哎,说了你也不懂,不过,这可是老子画了好多年的工夫,才画成的!若依照这图上所画的穴位施针,包治百病!” 沈琢玉不由心生鄙夷,心想:那你鼓捣了这么久,为何连我的经脉都治不好? 一旁的老鱼仙突然咦了一声,轻声道:“这些个文字,好像说的是生辰八字啊!” 贾神医嘻嘻一笑,点头道:“说对了一半,天干地支的确可以用来记时,不过在这幅画中,却是表示五行与方位!” 没想贾神医忽的伸出一指,点了点图上的一处位置,得意道:“你今年十一岁,该是乙酉年所生,没错吧?” 沈琢玉顺他所指方向看去,却是两个蝇头小楷,心道:我的确十一岁,至于什么‘乙酉年’,我却不知对不对了。可这“乙酉”二字的模样,却深刻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贾神医也不管他二人是否听懂,又继续说道:“此处是天枢穴,老子在其上标了乙酉二字,‘乙’属木,‘酉’表西方,老子的意思就是说,此处一股属木的气血,接下来向西方流动。 这股属木的气血此刻在‘缺盆穴’,下一刻,若向西移动,便到了……”他手指沿着画上的线条西移,忽在另一处穴位上停了下来,“肓俞穴!” 沈琢玉虽然不懂,却觉得十分有趣,这“乙酉”二字也就这般记下了。 贾神医自然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说完这些,仿佛有些苦闷,幽幽叹了口气,道:“要知万物之理,在于一个‘变’字,人体的穴位位置虽然不变,可周身气血却是无时不刻不在变化,而你的伤,也正是这个道理。经脉便如河流,气血便似河水,即便水再清,若是河道堵塞,过不了多久,河中之水便会发黑发臭,变成死水,从此也失去了‘变’的能力。若要让水重新变清,首先便要清理这些淤塞……可惜,你经脉脆弱,若是强行依靠外力打通经脉,不但治不好伤,反而有可能因为承受不了外力,导致伤上加伤,所以,归根结底,你的经脉之伤,并非是老子治不了,实不能治也,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沈琢玉一听,撅了撅嘴,暗道:是你没本事,却还在这里找借口。 在他眼中,贾神医的医术实在不怎么样,却整天最爱研究这些东西,私下里颇是不以为然。可惜,当年的他,还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不然,此刻定会发现更多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方腊戛然而止,沈琢玉亦被强行从记忆中拉回,急忙回忆,幸好,沿途的宫殿名称及顺序清晰地印在了脑中。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至于到底何处不对,却是弄不清了。 此时,一座恢宏的大殿出现在眼前,天色已暗,黑色的墙体模糊不清,可沉沉的死气,却似凝如实质,四散而出,沈琢玉心头一阵窒闷。 方腊却似浑然无事,将沈琢玉扔到地上,自顾着向着落日,遥遥一拜。 沈琢玉心中奇怪,却见方腊一拜之后,立刻转过身来,将他随手拎起,向那大殿走去。 两名身穿白袍的男子守在殿门之外,瞧见方腊到来,向他恭敬施礼,朗声道:“光明之火,普照大地,圣主遗泽,天下太平!”说罢将那三丈高的大门徐徐推开,随后让到了一侧。 方腊一声不吭,径自迈进殿去。 就在此时,沈琢玉的心头莫名地狂跳起来! 他竟有种预感, 那大殿之中,似有某物,正在等他! ------------ 第053章 促膝而谈 一入大殿,沈琢玉只觉四周一暗,尚未缓过神来,便被重重扔到了地上。黑暗中,只听“呼呼”几声,殿内的数十处火把霎时点着。 火光一照,殿内顿时亮如白昼,亦是现出神秘的真容。 只见这宫殿竟有几十丈高,数十根擎天巨柱将整间大殿撑起,四周一扇窗户也无,浑似一只巨大的黑色牢笼。 方腊凌空点了数下,沈琢玉只觉浑身一松,穴道竟被解开。 惊异之下,四顾而望,只见大殿的墙壁上,绘满了无数奇形怪状的图案,有人有兽,有刀有剑,也有亭台楼阁。 图案一幅接着一幅,紧密挨在一起,有些因为时间太久,颜色已然退去,可线条依旧清晰可见。沈琢玉看的出神,忽被方腊打断:“你叫什么名字?” 沈琢玉斜视他一眼,默不作声。 方腊却也不气,自顾着笑道:“不如,将你的故事,说于本座听听?” 沈琢玉闻言一愣,心中惊疑不定,愈发弄不清方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听方腊的口气,却又不像说笑,犹豫了一阵,心中暗道:他既然迟迟没有杀我,定是另有隐情。眼下不如将计就计,看他玩什么花样…… 想通此处,他索性放开了胸怀,挨着一根巨柱悠然坐下,冷冷笑道:“我的故事,说来话长,方帮主,却不知,你要听哪一段?” 方腊似笑非笑,双目漆黑如墨,映出赤红的火苗,微笑道:“就说,你为何明明不会武功,却力大无穷,奔走如飞?” 一听此话,沈琢玉目光急转,看向方腊,却见他双目炯炯,似乎在等他回答。心头不由一动,急忙别过头去。脑中却想起上山之时,胡老大也曾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当时他用半真半假、似是而非的说辞,勉强敷衍了过去。可如今若要将那些胡话再搬出来,用来搪塞方腊,就未必行得通了。 正当他皱眉不已,苦思对策之时,方腊却是哈哈笑道:“罢了!不必再伤脑经了,你不说,本座也知道!”说罢颇带玩味地望了他一眼,向他走来。 见他靠近,沈琢玉心头一凛,不觉间,拳头拽紧,手心却是微微冒汗。 眼见方腊越来越近,他只觉心脏都已提到了嗓门眼,正当他准备逃命之时,方腊竟是叹了口气,一转身,在他身边坐下,淡淡道:“你以为本座要杀你?” 此言一出,沈琢玉霎时呆住。 方腊却是微微一笑道:“你不必紧张,若真要杀你,何必大费周章地将你带到山顶。呵呵,说起来,本座倒是的确有着杀你的理由。你在山下断刀立誓之时,本座也想过一掌劈了你了事,省的多年以后,等到本座垂垂老矣,还有人跑来寻仇。到时候本座一把年纪,说不得,还要亲自动手,料理这寻仇之人,想来,的确费事得很……”言下之意,竟是全然没将沈琢玉放在眼里。 沈琢玉心中冷笑,侧目道:“方帮主,此言差矣,若我是那个寻仇之人,定不会等你老了再找你算账。若是等到那时再杀你,岂不是太便宜了你?” 方腊莞尔一笑,道:“少年意气,就该这般狂傲,你这性子,倒是与本座年轻之时极像。表面上圆滑,骨子里却傲气。乍一看淡然,处多了,才能瞧出冲天的血性!” 沈琢玉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本座不杀你,当然有不能杀的理由!”方腊续道,遥遥一指,示意沈琢玉看向一处墙壁。 沈琢玉顺他所指,斜眼瞧去,却只是一眼,便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图案上,一群赤身裸体之人跪倒在地,前方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赫然放着一只巨鼎! 那鼎三脚四耳,表面刻着细密图腾,不是轮回鼎又是何物?! 沈琢玉永远不会忘记它的模样,那是他死去的地方,亦是他新生的地方。 正当他惊骇无比之时,忽听身旁方腊哈哈一笑,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沈琢玉的胸口噗噗直跳,自知此时即便再说一万句,方腊也绝不会相信。 其实一直以来,他亦很想知道轮回鼎的秘密,可惜毫无头绪,即便要想,也不知从何想起。 他蹙眉凝思,百思无解,“轮回鼎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是巧合?”可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画中的巨鼎,无论是模样,还是大小,都和轮回鼎相当……世间这样的巨鼎本就少有,若是还要找出一模一样的两只,绝不可能。” 他看得越久,便陷得越深,画中的人物仿佛活了一般,徐徐动了起来。 壁画上的轮回鼎中,竟是也有个男子,只见他双手合十,面色虔诚,仿佛在进行一个古老的仪式。台下的众人,高声齐呼,似在痛苦,又似在庆祝。 “那是轮回之礼!”方腊忽的喝道,巨响顿时将沈琢玉唤醒。 沈琢玉抹了抹额头,竟然满是冷汗。 却听方腊沉身道:“传说我摩尼教的第一代教主摩尼,因为对这世界彻底失望,自愿坠入轮回鼎中,没想因祸得福,成就了一身神通。从此创立神教,立志改变世界,拯救苍生。让光明普照大地,让黑暗永堕轮回。” “这原本只是个传说,凡是我神教信徒,人所共知。可直到那一日,本座翻开了摩尼灭世经。才知道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轮回鼎!”说罢将目光投向沈琢玉,便如两把利剑,凌厉之极。 沈琢玉被那目光一瞪,刚刚擦去的冷汗,顷刻又流下来。 方腊看了他半晌,忽的抚了抚青须,笑道:“几年前,东京曾召开过一次英雄大会,本座亦是派了数人前去参加,本想摸摸那些正道人士的虚实,没想到,轮回鼎竟在会上横空出世!” “本座听到这个消息时,又惊又怒,惊的是,这天下不仅有人得到了轮回鼎,还窥出‘轮回之礼’的方法。怒的却是,轮回鼎乃是我摩尼圣物,怎能让外人染指!” “可大会之后,轮回鼎竟是再次消失。本座一怒之下,亲自出马,暗中探入沈府,可惜啊,仍是一无所获……” 方腊嘻嘻一笑,朗声道:“不过么,光明之王终究还在庇护着神教,没想到,才过不久,竟将你送到了本座的面前!” 沈琢玉瞠目结舌,心头狂呼:“轮回鼎,圣物,摩尼教!” ------------ 第054章 似梦非梦 (今天在外出差,又花了很多工夫修改前面一章,字数较少,望见谅!) 方腊目光炯炯,注视着沈琢玉,沉吟道:“你能拥有现在的神通,全是轮回鼎的功劳。这一点,无须狡辩。至于你如何成就那‘轮回之礼’,也已不再重要。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将全身的活血送于本座,本座保你不死,从此天高海阔,任你去哪儿!” 沈琢玉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惊,冷笑道:“第二个选择呢?” 方腊冷哼一声,不客气道:“你若不愿,本座自然只有自己来取……到时候,大好的一个活人被人吸干了精血,后果如何,自己想罢!”说罢眉眼向天,再不看沈琢玉。 沈琢玉长吁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理清凌乱的线索:“这厮要我鲜血作甚,莫非和轮回鼎有关……可这完全说不通啊,以他这般心狠手辣,如若真像他所说,何必还来问我,大可直接杀了我,再取我鲜血……莫非!” 沈琢玉扬眉笑道:“方帮主,要我自愿献出鲜血,绝不可能。” 方腊猝然转过头来,厉喝道:“你就不怕死吗!” 沈琢玉心中更加笃定,双目一闭,将脖子扬起,淡淡道:“死便死了。” 一声冷哼过后,殿内陷入了沉寂。 半晌,沈琢玉缓缓睁开了眼睛,却见殿内空空荡荡,方腊早已不知去向。 他心中得意,嘴角一扬,喃喃道:“又赌赢了一回……” 却听一人说道:“莫要高兴的太早,本座还没走!” 沈琢玉大惊失色,循声看去,却见西侧的墙边,一个灰影盘坐在地,就像一尊塑像,全无生气,若不是他发出声音,定然无法发现。 “本座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献出鲜血……”方腊轻声道,语气却坚定无比。 沈琢玉徐徐站起,眉毛一拧,急声道:“那便试试!” 那一夜,沈琢玉就靠着墙壁休憩,虽断定方腊不会杀他,可真要在这魔头身边安睡,谈何容易。加之山顶的夜晚本就寒冷,殿内阴风阵阵,吹得人汗毛竖起,极不自在。 辗转了许久,依旧难以成眠,就在此时,墙边却传来了均匀的呼声,起初还当是自己听错,可那呼声由轻及响,最后可说是惊天动地,让他不得不信,方腊竟是睡着了。 他顿时睡意全无,心头狂跳,忖道:趁他熟睡,给他致命一击,没准一举成功! 不觉间已然站起,小心迈出了一步,动作极慢,待到脚下踩实,才迈出第二步。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周而复始,不知迈了多少步,终于走到了方腊的身边。 轰鸣的呼声震得他浑身发麻,他强自镇定,徐徐举起右手,劲道凝聚,轰然出拳,击向方腊的咽喉。 “三哥,阿玉为你报仇了!”他轻呼一声,眼见便要击中,没想方腊忽的伸出左手,仅仅一指,轻轻点在沈琢玉的右拳上。 “咔咔咔”一阵脆响,沈琢玉躬身飞退,右手从手指开始,直至肩膀,尽数碎裂。 方腊直到此刻,依旧没有睁眼,却是悠悠说道:“本座要杀你,便如捏死一只蝼蚁。” 沈琢玉疼得冷汗直流,龇牙道:“你……诈我?!” 方腊淡淡道:“随你怎么想。” 沈琢玉贴着墙壁坐下,右手钻心的剧痛让他几乎便要昏死过去,可他硬是撑住,竟是未哼一声。 坐了一会儿,他只觉全身发热,周身血液沸腾了一般,便如万匹野马,正在体内纵情驰骋。尤其是受伤的右臂,随着热血流过,疼痛竟是稍稍缓解。 如此一来,困意便铺天盖地地涌来,不知不觉,他竟沉沉睡去。 “本座要杀你,便如捏死一只蝼蚁!” “本座要杀你,便如捏死一只蝼蚁!!” …… 方腊狰狞的面目在他梦中出现,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那一刻,他觉的自己变小了,果真变得和一只蚂蚁一样小,方腊却似擎天巨人一般,悠闲地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向他头顶压来。 虽是一指,确如山岳崩塌,让他无处可逃。 终于,他被那手指重重摁下,化作一滩肉泥! “啊!”沈琢玉惊呼一声,猛然惊醒,浑身似是刚从水中捞起,完全被汗水浸湿。 他伸出双手拂去脸上的汗水,轻声叹道:“原来是梦……” 就在此时,他忽然怔住,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右手,继而五指轮番一动,竟是毫无异感,当下震惊无比:“怎么回事,昨晚明明……” “你醒了?”墙角传来方腊的声音。 沈琢玉警觉地向那儿看去,不知为何,心跳没来由地变疾。 却听方腊呵呵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被他一问,只觉头大如斗,一时间,分不清昨晚的事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若真的发生过,为何此刻右臂完好无缺,可若是梦境,又未免太过真实了一些。 方腊却是笑了笑,道:“断臂的滋味,如何啊?” 轰―― 沈琢玉只觉脑袋炸开了,不由摸了摸右臂,只觉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隐隐觉得,比以前更强壮了一分。 方腊却似摸着他的心理一般,徐徐伸出一指,淡淡道:“如若再有下次,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 第055章 轮回之礼 沈琢玉再不想被他折磨,傲然站起,厉喝道:“你要杀便杀,何必这样装神弄鬼!我再说一次,要我献血,别做梦了!” 此间霎时安静,许久,方腊忽的叹了口气,徐徐站起,向外走去。 这回,轮到沈琢玉愣住,忖道:难道他看我宁死不屈,终于放弃了? 就在此时,方腊却猛然转身,轻声道:“想必你已猜出,若是你不愿,本座也强逼不得。不过,从今往后,除非你死,要不然,本座绝不让你下山!”说罢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巨门缓缓打开,照进万丈光芒,沈琢玉慌忙挡住眼睛,却只有一霎,大门复又合上。 门外传来方腊的喝声:“尔等将这小子看好,若让他逃走,提头来见……” “是!”几人高声应道。 忽有一人轻声说道:“圣公,昨日山东传来了消息……” “说。” “宋江反了……” “……哼,跳梁小丑,徒添笑柄。” “圣公,咱们是不是也……” “走,去壬辰殿细说。” “是……” 二人似是边说边走,声音渐渐远了。 “呼……”沈琢玉松了口气,暗道:这回他是真的走了。若是再与他一起呆上几天,就算不死,也要被逼疯。 想到此处,他又想起了昨夜之事,若不是亲身经历,怎会记得如此清晰,可听方腊的意思,又像是他做了手脚。 他思来想去,头疼欲裂,猛地摇了摇头,扶着墙壁站起身来。 苦笑一声,自嘲道:“如今倒好,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除了寻死,还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无意间望见身边的墙壁,其上的壁画竟然就是昨日所见的那副。不觉伸出了双手,轻轻拂过精致的线条,赞道:虽然我不懂书画,亦可看出,能画出这样逼真壁画的人,绝对是个中高手。 他此时左右无事,却对这壁画颇为好奇,竟是沿着墙壁,欣赏起来。 看过那幅“轮回之礼”,他竟发现其中的男子,又在第二幅壁画中出现。 只见那男子的手中,拎着一只类似水桶的物事,模样着急,跑向一处。 沈琢玉顺着他奔跑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座木屋,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竟是去救火……”沈琢玉心中好奇,便又继续往下看,这才发现,接下来的每幅画中,都出现了那名男子。第三幅画中,男子架起了火炉,似在锻造兵器。第四幅中,男子持着巨斧,正在伐木,第五幅,男子携着万民修筑堤坝,抵抗洪灾…… 他看的愈发出神,恍如自己走进了壁画之中,体验着画中描绘的每个故事。 当他看到男子立在水上,如履平地,手中把玩着一团烈火之时,不由想起了胡老大与火护法过招的情景。当时,火护法的身上,亦是冒出了火苗,和男子手中的烈火十分相像。 “想必,这就是胡大哥所说的五行神功了!不过这男子既能踏水而行,又能驾驭烈火,不用说,定要比那些护法强上不少……” 当年他跟随林灵素数月,虽没学到什么本事,却在林灵素与人算卦之时,常听他说及阴阳五行之事,尤其是取名,常须根据婴儿命中所缺之物,在姓名中将其补足。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了下来,虽不知其理,却也能区分出常见之物的属性。譬如,刀剑属金,花草属木,云雨属水,炉灶属火,泥石属土…… 他将这些规律带入壁画之中,更觉乐趣无穷。 时间一晃而过,他一幅接一幅,直到眼前忽又出现男子落入轮回鼎的画面,这才清醒过来,不知不觉,竟已绕了一周,回到了原地。 他深吸了口气,方才看见的每个场景都在脑中浮现,汇成那个男子传奇的一生。 忽的,他双目缓缓阖上,口中轻声道:“五行相生相克,若是运用得当,以弱胜强,化弱为强,并非没有可能。小舟虽小,却能在万顷湖面上自由漂荡……” 可他旋即产生怀疑:“若是将这小舟放入大海,它还能如此稳当吗?” “可见,虽能以弱胜强,却也不是绝对……”这些道理听起来浅显,若要悟出其中的真谛,却极不简单。 沈琢玉从未学习过五行之理,此时全凭自己摸索,竟也看出了如此多的名堂,实在不易,当然,这还需归功于“轮回之礼”,若不然,他何来如此强的悟性? “传说我摩尼教的第一代教主摩尼,因为对这世界彻底失望,自愿坠入轮回鼎中,没想因祸得福,成就了一身神通……”望着眼前描绘“轮回之礼”的壁画,方腊的话语又在耳边回荡,沈琢玉自言自语:“鼎中的男子便是摩尼吧,且慢,这些壁画既然同时出现在此处,用意定是相同。若这一幅,是为了记载摩尼教祖师成就神通的过程,那么其他的呢?” 他的思绪随着众多壁画不断推进,突然,他双目巨睁,惊道:“五行神功!这是摩尼祖师创出五行神功的过程!” “错不了,定是摩尼祖师体察万物,渐渐发觉了藏于天地间的至妙之理,这才创出神功!” 想通这一点,沈琢玉顿时茅塞顿开,急忙循着壁画又看了一次,这一回,他并未陷入其中,却看得更加透彻、明白。五行间深奥的互生互克之理,在一幅幅形象的壁画中,彰显的淋漓尽致。 这一次,他更有惊人的发现。只见一幅壁画中,摩尼和一头凶兽对抗,经过激烈的交战,摩尼最终砍下了凶兽的头颅,可作为代价,他亦是失去了左臂。这本来并不奇怪,奇就奇在,接下来的一幅画中,摩尼的胳膊竟是完好无损。 “兴许这些壁画,并不是依照时间先后排列的……”沈琢玉心中猜测,可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在不远的地方,摩尼居然再次失去了左胳膊! “若是一回也就罢了,断臂之事,岂能一而再、再而三?难道……”沈琢玉不由摸向自己的手臂,顿时呆住了。 一个疯狂的猜测已然呼之欲出。 他亟不可待地想要验证心中的想法,便似疯了一般,狂奔起来,不断搜寻着画中的蛛丝马迹。 果然,摩尼在许多壁画中,都曾受过重伤,可他仿佛不死之躯一般,一次次恢复原样!(明天一早加更!6点上传!) ------------ 第056章 欲擒故纵 许久之后,沈琢玉颓然坐下。 虽然轮回鼎的秘密仍旧无从得知,可至少,“轮回之礼”的功效,他已基本摸清。 如此一来,他亦是能够确定,昨夜之事,绝不是梦了。 然而,他并未觉得高兴,恰恰相反,他竟是十分沮丧。 “同样落入了轮回鼎中,摩尼却做成了这么多事,悟出五行神功,除掉凶兽,造福万民,可我呢?父母之仇未报,兄弟之恨未雪,却被仇人困在了此处,除了就地等死,做不了任何事情!方腊竟然只需一指,便可将我重伤,归根结底,不是他强,而是我弱。我除了一具神奇的身体,什么也不会!我实在没用……实在没用……” 自从领悟了“生之道”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这般沮丧。 他并不会因此而轻生,只是对自己失望之极。 轮回之礼的强大,与他自身的一无是处,让他心中落差太大。一时之间,定是难以接受的。 可他早就心智坚定,按理说,绝不会这么脆弱。 问题,便出在这壁画上。 这壁画看似是在记录故事,实则蕴含了摩尼的一生所悟。 光凭这一点,便已非比寻常。 要知千年之前,凡是加入了摩尼教的人,便可进入这大光明殿,瞻仰摩尼传奇的一生。许多教众便是看过这些壁画之后,陷入了对摩尼祖师无限的仰慕之中,从此信仰一生,坚定不移。 诚然,只有仔细观赏壁画之人,才会留意到其中的含义,只有性情冲和之人,才会被它蕴含的画意所蛊惑。 那时的教众均是慕名而来,定会好好观赏一番,自然能够满足第一个条件,至于第二个条件,虽说因人而异,可在当时,大多数人既然选择了摩尼教,多少都是支持摩尼教义的,那么,性格上暗合壁画中的精髓,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千百年来,能走进这大殿的,越来越少。最近的几百年中,更是只有摩尼教教主和少数地位崇高的教众,才能进入此殿。 而能成为一教之主的,几乎都是忘情绝义、壮志凌天之人,怎会愿意在这壁画上浪费时间。 终于,时隔数百年,大光明殿又迎来了一名瞻仰之人。 那,就是沈琢玉。 不经意间,他便对摩尼升起了仰慕之心,可他身份特殊,竟与摩尼一样,经历了“轮回之礼”,于是在仰慕的同时,又生出比较之心。 与圣人比较,若不沮丧,才是怪事。 正当他浑浑噩噩之时,屋顶的一块瓦片忽被掀开。 空隙之间,闪过一丝凌厉的目光。 那目光停留了一阵,旋即移开。 方腊仰起头来,轻声一叹。 忽听身旁的白衣儒士道:“圣公,您方才说,您故意将《摩尼灭世经》留在了殿中,王寅实在不解,那可是我教至宝,怎能让这小子轻易学去?” 方腊也不将那瓦片盖上,依旧半蹲着,闻言一笑,轻声道:“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王寅,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王寅呆了一阵,忽的一拍脑门,惊道:“妙啊!” 方腊立刻瞪了他一眼,单指竖在嘴边,示意他轻声一些。 王寅旋即噤声,顿了一顿,轻声续道:“圣公这招是欲擒故纵!那小子涉世未深,定会中计!” 方腊点头道:“不错,不过这小子也忒怪了,竟是围着那壁画看个不停。本座将那秘籍放的如此显眼,他绕着大殿转了几圈,竟是仍未发现!” 方腊这一回,实在是错怪了沈琢玉,并非他眼神不好,只是沉迷在壁画之中,无法自拔而已。 这要是换做往常,依靠他非人的听觉,早该发现屋顶有人。 可他此时魂不守舍,依旧深陷在壁画的世界,若无人点醒,恐怕还要一直迷失下去。 方腊又瞧了一刻,亦是看出些端倪,随手将那瓦片掰下一块,轻轻一抖,激射而出。 沈琢玉只觉身前一响,顿时惊醒,不由抬头望去,却没发现异常。 原来,方腊掷出瓦片之时,早就顺手将那缝隙盖住。 沈琢玉还当是屋顶的瓦砾自己落下,暗道:这大殿恐怕有些年岁了,经久失修,瓦片都坏了,若是不慎,岂不被砸伤? 他吐出口浊气,缓缓站起,回想方才的经历,剑眉紧蹙,忖道:五行之理不过如此,只须弄清相生相克的规律,对敌之时,便可事半功倍……可要像摩尼祖师一般,据此规律自创武学,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虽悟出壁画中的武学原理,可对于运气法门、吐纳之术却全然不知,甚至连一些基本的拳脚招式都不会。 五行神功涉及五行之气,其间所需的运转之法,难度颇大。 这就好比一名将军,胸藏经世韬略,足可以统领三军,可惜手中无兵,即便再有本事,也无处发挥。 可若计较起来,招式、心法终究是小门,境界才是大道。多少人习武一生,依旧只能算是个武夫,说到底,就是因为境界太低。 沈琢玉如今却恰恰相反,境界早已提升,却没有与境界相称的武功。此时,若有人对他稍加指点,不消说,定会一跃龙门,直上九霄。 可惜,那个指点他的人,至今还未出现。他轻叹了口气,正想再去探寻一番,却被墙角的一卷白色物事吸引,那里正是之前方腊坐过的地方。 他心中疑惑,快步上前,将那物事捡起,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卷羊皮纸。 随手翻开,只见其上图文并茂,写得密密麻麻。 他原本识字甚少,跟了林灵素几月,虽然长进了一些,却也十分有限。 此刻乍见这么多文字,依旧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最右侧的几个大字,却是尤为显眼。 他盘膝坐下,将那羊皮纸摊平,这才逐字念出声来。 “摩――尼――灭――世――经……” “摩尼灭世经!!!”沈琢玉霎时定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心头剧跳,几乎就要蹦出胸膛!(求支持,司南前两日因为出差,发文较少,特此补上!) ------------ 第057章 虚张声势 沈琢玉双手微抖,实在无法相信,摩尼教的至高宝典此时就在自己手中。 他犹豫了一阵,想到方腊临走之时,实在有些古怪,于是越想越不对劲,忖道:“其中定然有诈……早些时候,方老贼和胡大哥都曾多次提到这本经书,方腊当年偷了经书,嫁祸给胡大哥,胡大哥因此遭到他师父的追杀,这才逃到了关外……看来,这经书定是万分重要。既是如此,方老贼应该时时注意,处处当心才对,怎会这般将它随意丢失?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他望着经书呆坐不动,眉头紧皱,心中纠结不已,“莫非方老贼看我宁死不屈,便想借这经书讨好于我,到时候我一高兴,兴许答应他的要求……嘿,怎么可能!方老贼若要示好,且不说我领不领情,就算我真的接受,他又何须动用这镇教之宝?” “不对……不对……定然有诈!哼,我偏偏不上你当!” 想到此处,他急忙将那经书扔回地上,匆匆立起,转身便走,似乎离那经书远上一步,心中的好奇便会减少一分。可就在此时,他忽又看见了四周的壁画,想到自己虽然悟出了武学至理,却又苦于无处印证,当下竟又踟蹰:这经书中既然叫“摩尼灭世经”,恐怕就是当年的摩尼祖师留下来的,哎,真想看看,摩尼祖师到底创出什么厉害的武功…… 他驻足半晌,忽的回头望向那经书,暗道:“越不可能的事情,便越有可能是真的……正因为经书重要,方老贼才会随身携带,而他当时被我激怒,没准一时糊涂,不慎之下,才将经书遗落……” 他竟在不停说服自己,放下猜疑,翻开那本经书。又想了许久,他终于做了决定:“无论如何,看看总没坏处……” 心结一解,他便再不停留,疾步返回,将经书拾起。此刻,他盯着“摩尼灭世经”五个大字怔怔出神,“兴许是老天怜我,见我羸弱,被人欺负,这才特意将这经书送到我的跟前。定是要我学好本事,早些像摩尼祖师那样,做成许多事情……” 方腊与王寅守在屋顶,早将那瓦片掀开,暗中观察着沈琢玉的一举一动。 王寅瞧见沈琢玉一直犹豫不定,心中着急,悄声道:“圣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小子做事瞻前顾后,不知还要犹豫多久。” 方腊却是胸有成足,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哦?可为何本座觉得,你王寅比他还要着急……” 王寅脸色一变,不敢作声。 方腊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若他真的拿起经书就看,那不叫果断,而是鲁莽……不过,本座可以断言,到了最后,他终究会忍不住!”方腊笑得很是得意,“也许这小子心志坚定,本可以抵住诱惑,不过,本座之前刚刚用一指将他击败,这小子对内力之事一窍不通,哪知本座虽是只用一指,却灌入了十成的灭世神功功力。他遭此打击,定会自怜自艾、垂头丧气,在这番心境下,若是偶得绝世秘籍,试想一下,他会舍得放弃这一步登天的机会么?” 王寅连连点头,轻声笑道:“圣公算无遗策,小生实在佩服……”脸色却是微微有异。 方腊得他赞扬,心中舒坦。 王寅却是沉下头去,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在摩尼教中,王寅向来自诩为第一智囊,亦认为将来方腊一旦成事,宰相的位置非他莫属,是以兢兢业业,誓死跟随。 无奈方腊其人,心智虽然极高,却也极为刚愎自用,甚少听取他人的意见,这让王寅颇为苦闷。 幸好他深谙为臣之道,向来韬光养晦,只要方腊敲定的主意,他定会竭力赞成。 正因为如此,方腊才对他最为倚重。 可事实上,方腊在有些时候所做的决定,王寅虽是表面赞同,暗地里却是不以为然。 比如,此刻方腊所谓的“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若是他王寅,无论如何,绝不会将《摩尼灭世经》作为赌注。 真正的阴谋家,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让珍视的东西,卷入计划之中。俗话说,关心则乱。一旦涉及珍视之物,难免心中牵挂,如此一来,所定的计策定会存在着致命的破绽。在他看来,方腊这次的做法,实在有欠考量,其中的变数,难以预料。 就在此时,忽见方腊虎躯一震,脸色大变。王寅心头一颤,急忙看去。 只见沈琢玉不知为何,竟将那经书举过了头顶,双手各自拽住一边,作势欲撕。口中叫道:“胡大哥当年,就因为这本破经书,流落关外多年!如此说来,它实在是害人不浅,不如,今日就借小子之手,将它撕成碎片,从此干干净净,永绝后患!” 方腊闻言,目眦欲裂,几乎便要直冲而下,王寅却是眼珠一转,轻声提醒道:“圣公放心,这小子在虚张声势!” 方腊一愣,将信将疑,强自镇定,忽见沈琢玉举了一阵,并没有真的撕毁经书,这才心中稍安,可是紧接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却是腾腾升起。他原本高高在上,想要笑着看到自己的计策成功,此时成不成功尚未可知,却被沈琢玉戏耍了一回,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沈琢玉四下一望,并未发现动静,竟是抬高声音,再次叫道:“我撕啦!”双手作势欲撕,方腊虽知他在作假,胸口仍是一跳。沈琢玉又道:“我真的撕啦!”方腊又是一跳。就这般,重复了几回,他总算将那经书放下,呵呵一笑,悠闲坐下,心想:这下可以放心了,方老贼定然不在附近…… 方腊终于安下心来,长吁口气,心中暗自后悔,忖道:我这番做法,是否太过冒险? 可他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暗道:换血之事,必须双方同时运转五行之气,可这小子既然不愿献血,又怎会愿意学习那五行运气之法,此事强逼不得,就算强逼,也不济事……如今这计策,也是万不得已,舍不得鱼饵,焉能钓到大鱼? ------------ 第058章 五行速成 方腊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若不是沈琢玉窥出了壁画之中的奥秘,并由此对《摩尼灭世经》产生了好奇,他又怎会翻开经书呢? 此时,沈琢玉心情大好,他方才还在苦恼五行之理无处可用,没想才过一刻,摩尼本人所写的经书,便出现在他眼前,实乃叫花子做皇上――喜从天降! “此次机会千载难逢,若真是方腊无意中落下,过一阵定会找来,我须得抓紧时间!”他将经书小心摊开,粗略一看,却见其上的文字,大多能够认得,不由奇怪:千年前的文字,按理说,不应该和如今的一样啊?难道这经书,并非是摩尼所写?哎,不必管它,兴许这经书年代太久,摩尼祖师的后人怕它失传,又誊写了几份……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那卷首看去,手指顺着所念文字移动,生怕遗漏。 “天地初开,化为两极,黑白自分,善恶自明。恶生五魔,诞下一子,是为万民之祖也。明尊不忍,特遣明使,拯救苍生……” 沈琢玉读到此处,忽的停下,轻声吟道:“照此说来,世上的人,岂不都是坏人了……像方老贼那般,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定是坏人无疑……不对,如果这样就算坏人,那胡老大他们同样杀人无数,岂不也成坏人了?而我呢?难道也是坏人吗……” 他年纪终究尚幼,对于人的好坏之分,并不了然,全凭一己之好,当下苦思不解,只得使劲甩了甩头,心想:这经书中所说的道理,看似有根有据,可细细琢磨,却是十分牵强。 对于这些教义,沈琢玉并不认同,自然没有了读下去的兴趣,是以一目十行,径自跳过,直到读到“五行之气,贯通天地,若能驭之,万物臣服”时,方才停下,心中顿时激动不已,竟是叫出声来:“这经书果真和壁画有关!” 当下一刻不停,继续看去,经书却在此处,分作了三段。当头的一行文字尤为醒目,“修习者须依序而行,万不可越级强练,否则五行之气尽泄,神仙难救,切记,切记!” 这行文字有些古怪,书写格式竟和前文大相径庭,像是有人后来加上去的。 沈琢玉心念一转,顷刻想通,忖道:“定是有人早就看过此书,并且练了其中的武功,作为前辈,难免会心忧后人操之过急,欲速不达,这才写下此句,可谓用心良苦……” 他会心一笑,暗道:“晚辈记下了,多谢前辈提醒!”说罢急忙向下看去,“此第一篇,是为‘人’篇,凡体质强健、气息充盈者,均可修炼。短则一年,长则十年,均可小成。意在扩充血脉,储蓄真元……” 余下的部分,便是复杂的运气法门,竟是针对五行之气,逐一进行了详细的讲解,譬如说,修炼“土”气,须要五心向地,人体先行催发一道真气,继而由掌心传入地面,随后通过控制,使它自脚心流回,从而形成循环。长此以往,便可在内体形成充盈的“土”气。 这功法最难之处,当是真气一旦流入地下,便等于脱离了人体,既然脱离了人体,又该如何对其控制? 可对于沈琢玉这样一丝内劲也无的人而言,如何产生真气,才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难题。 他依照功法所说,连蒙带猜,尝试了多次,直累到满头大汗,终于成功。只觉身体之内,一股暖流若有似无,所到之处,倍感舒适。 沈琢玉兴奋不已,可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那股气息竟是渐渐消失。 他虽是奇怪,却不气馁。这次有了经验,依法施为,很快便又在体内产生了一股真气。细细感知,只觉那气息微弱无比。 这回他吸取了教训,心想拖延一久,恐怕又要消失,于是马不停蹄,立即进行之后的一步,没想到的是,这第二步看似困难,他却一次成功。 “这传入地面,再传回人体的法子,好像也不难嘛……”他欣喜万分,亦是信心大增,趁着势头,继续修炼“金”气,有了头一次成功的经验,这次居然十分容易,转眼便练成了。如此一来,他斗志越发高昂,紧接着又去修炼“水”气,仍是顷刻便成……就这般,没过多久,五气便已尽数学会,期间的过程可说是势如破竹、进展神速。 五气练罢,他却疑惑起来,心道:“这‘人’篇操纵五行,似乎就是他们所说的‘五行神功’,可若真是如此,‘五行神功’未免太容易了些。摩尼祖师一生所悟,本该是精华所在,可为何在此经书中,却成了末流的武功……” 他眉间紧蹙,经书的第一段亦在此处结束,第二篇紧随其后:“此第二篇,是为‘地’篇,凡熟练操控五行者,皆可修炼。然,五行之气,分,可为五行,合,可生万物。万物先生后灭,又生又灭,生灭不息,是为‘轮回’。” 沈琢玉脸色一变,暗道:“这第二篇,竟是要让五行之气合为一体?!可五气产生之法各不相同,如何才能齐头并进?”他心中疑惑,又往下看,“天地之气,本为浊气,五行混杂,难以分离。然,修炼‘轮回’者,须揉和五气,促其相生,避其相克。” 霎时间,壁画中所悟出的五行之理涌上心头,脑海中,似乎看见一股气流徐徐旋转,忽然,这股气流一分为二,继而由二变三,由三变四,直至形成五股气流。五气相互缠绕,却又互不干扰,竟是遵循某种秩序! 看到此处,沈琢玉忽的浑身颤抖,实乃激动所至,竟是一跃而起,仰天长笑。 方腊立在屋顶,乍见沈琢玉癫狂至斯,心中大惊:难道这小子久练不成,心智受损了?不对啊,五行神功想要大成虽然困难,可要入门却还算简单,就算再蠢的人,花上几日,总能练出其中一气的。何况这小子经过“轮回之礼”,应该更加容易才对!如今才这么会儿功夫,怎会走火入魔啊! 想到此处,方腊再站不住,若是这小子走火入魔而死,岂不前功尽弃? 当下双脚同时发力,屋顶便似纸糊的一般,顿时破开一个大洞。 此时沈琢玉正在仰天长笑,恰好面孔朝天,没想屋顶突然炸裂,一道黑影急速落下,正向他头顶飞来,笑容顿时僵住!(求!) ------------ 第059章 气血之争 沈琢玉此时身在半空,即便要跑,也是无处可去。 急切之下,体内一股真气蠢蠢欲动,出于本能,双手第一时间护到了头顶。 那黑影瞬息便至,及到近前,方才看清他的真容。 “方老贼!?”他怒目圆瞪,却已为时晚矣,方腊的双手早已搭上他肩膀,继而凌空一转,将他整个人带向一边。可这屋顶少说也有数十丈高,像这般直接落下,冲力之大,足可以摧金断玉,岂能轻易消去? 霎时间,便如泰山压顶,沈琢玉经受不住,七窍迸血,筋骨欲碎,三魂去了两魂,双目一白,已在昏死的边缘。 方腊暗叫一声:“不好!”顺势使了招天旋地转,裹挟着沈琢玉连转一十八圈,这才勉强化解了冲劲。 二人同时落地,沈琢玉只觉身周景物转个不停,脑袋浑似丢了一般,忽的烦恶上涌,哇哇呕吐起来。可他许久不曾进食,吐了半天,只将胃中的酸水吐了个干净。 方腊却是眉头紧皱,喜笑颜开,表情古怪之极。 原来,在他刚才触及沈琢玉之时,分明觉察到一股真气,那真气驳杂不堪,却又沛然有力,当下又惊又喜:“这小子竟是练成了五气!” 他巨掌倏尔伸出,扣住沈琢玉一臂,正要运功施法。 却在此时,轰的一声,大殿之门被人冲开,方腊侧目一望,当头一人正是王寅。 王寅慌慌张张,忽见方腊无事,只是微微一愣,旋即跪倒在地,身后还跟着那红袍僧人与那黑袍刀客,见状亦是一齐跪倒。 方腊虎目一扫,眼中怒火腾地烧起。 王寅一见,心胆俱裂,连连磕头道:“王寅见到圣公直接跳下,心想这大殿如此高峻,若是……” “放屁!”方腊咆哮一声,厉喝道:“若是担心本座,怎不一起跳下,到了此刻,又来表什么忠心?” 王寅被他说破,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说一句。 方腊冷笑数声,道:“好好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 王寅连声称是,带着众人退出殿去。 原来,方腊之前径直跃下,王寅自然觉得应该跟上,可这大殿实在太高,要他直接跃下,不死也是重伤,犹豫的瞬间,却已错过了时机。他生怕方腊怪罪,只得仓促下了屋顶,带着众人赶来,没想方腊心中这般清楚。 直到殿门合上,王寅方才舒了口气,斜瞟了大殿一眼,满面不屑,暗道:就算我王寅贪生怕死,可你方腊也没好到哪儿去,心胸狭隘至斯,如何成的了大事…… 殿门刚刚合上,方腊早已迫不及待,闪到沈琢玉身后,双手齐出,左手扣住沈琢玉的左腕,右手扣住沈琢玉的右腕,继而手指微动,也不知如何办到,二人的四只手腕尽数割破。 殷红鲜血涓涓流出,方腊轻喝一声,自气海引出一道五行之气,从自家左腕送出,徐徐传入沈琢玉的右腕。鲜血被这气流引导,亦是交融到一处。气流不断,鲜血同样开始流转,竟是从方腊手腕流出,注进了沈琢玉的体内。 沈琢玉原本神魂不清,可那气流伴着鲜血方一入体,顿觉精神一振。 双目缓缓睁开,忽觉双手被制,急忙转头,却见方腊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他心头一颤,欲要挣脱,口中喝道:“方老贼!你……” “莫要乱动!”方腊厉声抢道,“否则休怪本座无情!” 沈琢玉惨笑一声,道:“休想唬我,你根本不会杀我,你要的,是我的活血,我若死了……” 方腊忽又抢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的气血已受本座控制,死不死,由不得你了!” 沈琢玉闻言一惊,仔细感觉,这才发现一股暖流正在体内流动,和他之前习练五行之气时的感觉十分相像,可这气流磅礴浩大,和之前又截然不同。 他当下细细探寻,只觉这气流似是从右腕流入,经由全身,最后又从左腕流出,他一时没想明白,复又转头看去,却见方腊的手腕与他的手腕紧扣在一起,连接之处鲜血横流,诡异的是,竟无一滴流到外面。鲜血似是长了眼睛一般,从方腊的右腕流入他的身体,又从他的左腕流回方腊的体内。 乍见此异象,沈琢玉不知所措,想要挣扎,可身体竟是不听使唤,急得他满头大汗。 方腊即将得偿所愿,自是志得意满,嘻嘻笑道:“不必徒劳,本座的五行之气强过你太多,要知这世上,向来是强者为尊,弱者臣服。如今本座将五行之气注入你的体内,你那点微末的内劲自然夹道欢迎,云集响应,怎敢有忤逆之心?”说罢轻笑数声,甚为得意。 没想沈琢玉目光一侧,讥笑道:“笑话!我的五行之气,为何要受你控制!”意念一动,体内的气息随之震荡,竟是硬生生停住。然而,仅仅一瞬,彻骨剧痛传遍全身,让他不禁惨哼一声,真气略微滞涩,便又运转起来。 方腊笑道:“本座提醒过你,强者为尊,弱者若是非要抵抗,倒也不是不行……可这二气实力悬殊,一旦对撞,胜负立分!不过么,这战场却是你的奇经八脉,只要你不怕痛,尽管多试几次!” 沈琢玉听他如此一说,犹不死心,又试了几次。每次强行催动真气逆行,可与方腊的气息一碰,果真土崩瓦解,落了个全身剧痛的下场。 方腊见他如此固执,不由摇头,叹道:“你这脾气倒真是和本座当年一模一样!” 沈琢玉此时满脸通红,乃是真气逆行所致,闻言怵然拧过头去,寒声道:“谁要像你!我沈琢玉即便像猫像狗,也绝不像你这魔头!” 方腊一愣,忽的嘴角微扬,笑道:“原来你叫沈琢玉,琢玉琢玉,待琢之璞玉……本座记下了!若是当年的方十三,想来亦会说出这等话来……不过正如大光明王所说,人类本是恶魔所生,再正直的人,终会露出原形!你如今恶念未生,才会这般固执,等到有一日,恶念结成了果实,你便会知道,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 ------------ 第060章 逃过一劫 方腊说完此话,内劲一提,真气流转速度即刻变疾,气血流速亦是跟着加快。 如此一来,沈琢玉浑身愈发无力,只觉这身子不再是自己的,就连呼吸的频率都不受控制。 方腊将自己的鲜血灌入沈琢玉体内,而将他的鲜血占为己有,这一番换血之术,全凭二人体内的五行之气为引,而主导之人,便是方腊自己,然而,此时若有人击杀了沈琢玉,此术亦会随之中断,是以方腊一刻也不能松懈,全因这换血之术必须将全身精血尽数交换,一旦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 要知人体本身便有同化之能,若不是彻底交换,那么,过段时日,吸入的鲜血就会被自身同化,换句话说,即便此时再辛苦,到时候也会前功尽弃。 此时,换血之术即将大功告成,方腊夙愿得偿,胸怀舒畅,道:“小子,你送了本座这么份大礼,本座十分领情,一会儿定然放你离去!” 沈琢玉之前受到冲击,本就受伤不轻,如今又遭换血,神通即将枯竭,若是这样下去,一旦恢复成普通的肉体,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此时听到方腊如此一说,非但不觉高兴,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凌然傲气。 他强自抬起头来,目光便如冰锋雪剑,冷笑一声,想要说话,却是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方腊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哈哈大笑,可没笑三声,戛然而止。 他满脸不信,缓缓扭过头去,怔怔地望着殿门。 一声悠长的呼啸由远及近,正向大殿而来! “方十三!!!!!出来!!!!” 方腊脸色数变,暗骂一声“呸!”,真气再不保留,便似山洪爆发,灌入沈琢玉的体内。 这变化突如其来,沈琢玉如何经受得住,只觉一条巨蛇忽在体内席卷而过,所到之处,经脉扩至极限,深入骨髓的剧痛便如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仿佛永无止境。 那啸声已到殿外,有人喝道:“万前辈!帮主正在闭关,不能见客!” 啸声顿止,化作一声暴喝:“挡我者死!” 只听数声爆响,惨叫无数! “砰!!”随着一声惊天巨响,数丈高的殿门轰然洞开,十数人几乎同时撞入殿内,纷纷倒地哀嚎,僧儒战三护法赫然在列! 殿外时值正午,天光明媚,一道灰影背负双手,挟着万丈豪光,便似闲庭信步,踏入殿内。 “方十三,你好大的架子!”来人暴喝道,声如洪钟,震得大殿瑟瑟发抖。 方腊面色霎时惨白,可换血之术尚未结束,如何能够半途而废。如此一想,心念却愈加凌乱,顿觉气血不稳。 那人见他不答,冷哼一声,身形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方腊身旁。 他见方腊与这少年姿势怪异,不由咦了一声,可只是短短一瞬,脸上便已露出恍然之色,徐徐伸出一手,点向方腊肩窝。 方腊已到关键时刻,再过几息便可成功,可乍见这一指点来,脸色立时巨变。 “啊!!”他低吼一声,双手骤然松开,同时足下一点,躬身飞退,长叹道:“罢了,大不了从头来过!” 他这般强行收功,气血顿时反冲,震得他胸口窒闷难当,几处大穴亦是酸痛无比。 沈琢玉被那强劲的真气所伤,早已昏昏沉沉,软倒下去,那灰衣人却是随意伸出一手,将他轻轻拖住。 就在那手触到他身体的瞬间,沈琢玉只觉一股奇异的真气流入体内,和五行之气截然不同。 那气息时静时动,似在探寻,周流一圈,方才离开。 忽听此人轻声吟道:“原来如此……”继而扬声喝道:“老夫听说你在闭关,还以为多年不见,你小子练功勤奋些了,没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如当年一样,整日尽想着这些旁门左道,和不传那小子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沈琢玉听得莫名其妙,可不知为何,那气息流过之后,精神顿时好了许多,当下抬头看去,却见眼前之人和方腊一样,身穿一袭灰袍,可须发皆白,至少已过古稀之年,奇的却是,容貌毫无苍老之态,两道白眉好似剑鞘,一对深邃黑眸恰似宝剑,宝剑已然出鞘,目光所到之处,仿佛空无一物。 他顺着灰衣人的目光瞧去,这才恍然,原来他方才的话,竟是对方腊说的。 方腊这样的魔头,竟还有人称他为“小子”?此事听来,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方腊吐纳数次,真气渐渐平复,闻言身子一震,却很快掩饰过去,竟是抱拳施礼,恭敬道:“师叔教训的是,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十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灰衣人冷笑道:“不敢当!我万古愁早不是神教中人,更不是你的师叔!”说罢双目望天,面色淡然,看不出悲喜。 方腊尴尬一笑,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目光落到沈琢玉身上,心中盘算:得想办法夺回那小子才是,可这万老怪脾气古怪,他若要插手,又该如何是好…… 沈琢玉却是听得心头大惊:“此人就是万古愁?”他旋即想到了上山时,拦住他去路的司行方,忖道:“孙老四好像提到过此人,若没记错,此人乃是司行方的师父,可如今,方老贼竟又唤他师叔?”想到此处,经脉竟又猛地一痛,万古愁有所觉察,淡淡道:“小娃娃,你这‘半神之体’,到底从何而来?” 沈琢玉闻言一鄂,不知其意,方腊却是脸色大变,急忙跨上一步,抢道:“万师叔!这小子……” “不必多说,你那点心思,老夫明白得很!”万古愁扬眉喝道,将方腊直接震住,继而目光又回到沈琢玉身上,似在等他回答。 沈琢玉被那目光一看,便似千把利刃架在脖子之上,汗毛根根倒竖,“半神之体?半神之体又是什么?”心中实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想万古愁快些移开目光,莫在看着自己。 万古愁等了数息,见这少年脸色疑惑,也不再强逼,暗道:罢了,管这么多作甚……当下目光一转,瞪向方腊,大袖一挥道:“废话少说,老夫这次来,是要借那‘还魂丹’一用!你速去拿来,老夫即刻离开!”(求支持啊!) ------------ 第061章 寂灭红尘 说话之时,万古愁猝然将手抽回,沈琢玉脚下发软,瘫坐下去。 他此时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忽的想起《摩尼灭世经》上曾说,真气可以涵养血脉,治疗内伤,心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尝试一次,当下沉下心来,缓缓运起了五行之气。 气随心动,体内真气受他控制,逐渐凝聚,相比之前,竟是壮大了不少,沈琢玉感知到这一点,暗暗称奇。他哪知内力这东西,历来就是在锤炼之下,才会成长。方腊将真气灌入他体内之时,亦使他的真气得到了极好的锻炼机会,一来二去,自然有所长进。 他双目微阖,愈发专注,真气由少聚多,依照血液循环之路,徐徐运转,没过一刻,果不其然,真气所到之处,痛楚很快缓解。 尝到了甜头,沈琢玉信心大增,哪里疼痛,便将真气导向哪里。起初还有些滞涩,没过多久,便已运转如飞,五行之气轮番使来,可谓熟练无比…… 方腊一听万古愁的来意,眉头不由一皱,问道:“还魂丹乃当年摩尼祖师留下,是我神教至高的宝物之一,总共只有一颗……十三愚钝,不知万师叔方才说的‘借来一用’,又是何意?” 这丹药服下可就没了,莫非还能吐出来不成,万古愁不过是说得客气,可要将丹药就这么给他,方腊自然不肯,干脆装傻充愣。 万古愁双眼一眯,冷笑一声,道:“快快拿来!若是耽误了事情,老夫可不管什么师侄鸟侄,杀光了了事!” 方腊闻言,脸色倏然转冷,寒声道:“万古愁,十三敬你是神教前辈,叫你一声师叔!莫要真的以为本座怕了你!” 他做这教主之位已近二十载,颐指气使惯了,早忘了被人威胁是何感觉,何况他如今练了灭世神功,早不是当年那个方十三了。 可之前二人一碰面,万古愁的积威犹在,方腊不及细想,便已怯了三分,是以处处相让,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想万古愁全不领情,这么快就将脸撕破,如此一来,反倒提醒了他。 方腊脚下微微一动,暗道:“我修炼灭世神功多年,虽只是小成,却也未必怕他!”万古愁实乃当世顶尖的人物,方腊一动,他便心中了然,阴声道:“怎么,你想与老夫动手?” 方腊嘴角一抽,冷笑道:“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右掌卷起一股真气,毫无征兆,划破短短几丈距离,直向万古愁拍去。 一出手,便是灭世神功十成威力。 三丈之内,逆风凭空而生,万古愁一头白发倒飞而起,可他面色淡然,似乎是江边的老翁,面对刚烈江风,犹自握着一支钓竿,凌然不惧。 直到那一掌拍到近前,他才倏然伸出一指,点向方腊的掌心,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那一指不见丝毫动静,方腊却是匆忙撤掌,跃向一边。 扭头一看,只见数十丈外的墙壁之上,多了一个一寸见方的小孔,断口十分光滑,便似打磨过一般。 方腊心中后怕,庆幸自己没有硬接,未及站定,万古愁却已不见踪迹,方腊略一感知,忽的暴喝一声,身子翻转,一掌拍向身后的虚空,便在此时,一个人影现出,正是消失的万古愁,只听他笑道:“不错!有些长进!竟能看出老夫的动向!”说话间又是一指点出,方腊哪敢硬接,再次撤掌躲开,指劲一路而去,墙上又多一个小孔。 再看去时,万古愁再次消失,这一路“三生三世销魂步”乃是他早年所创,施展起来,直如鬼魅,完全摸不着规律。 方腊全凭感觉出掌,可他一旦出掌,万古愁便用寂灭指法应对,方腊只得闪开,如此过了三十几招,竟连万古愁的衣角都没碰到。 沈琢玉不知何时,双目已然睁开,盈盈光泽自那瞳孔之中散出,仅这一会儿工夫,体内方腊的精血已被尽数同化,让他惊喜的是,内力的增幅更为明显。 如果说,之前习练五行神功时,体内的真气是小溪,那么如今,小溪早已汇成了小河,宽了数倍不止。 此次因祸得福,反倒让他原本便已粗广的经脉又进一步,经过他方才一番巩固,受伤的经脉尽皆修复,亦且经脉得到真气的滋润,变得韧性十足。 如今,如若再有那般强大的真气灌入他的体内,也绝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痛苦。 他眸子清亮,看着二人过招,要知方腊的武功已算世间少有,至于万古愁,更是传说中的人物,此二人过招,千载难逢,可看了半晌,沈琢玉忽的仰头向天,嘴巴大张,竟是打了个哈欠,心想:这二人忒无趣了,打了半天,都没碰着对方! 眼睛余光一瞥,忽见一旁有件白色物事,转头看去,竟是《摩尼灭世经》! 他伸手便能够到,顺手藏入怀中,想来是之前方腊一时性急,只顾着换血,竟忘了将经书收回。 正当此时,忽听此间一声大喝,“小子,小心了!” 只见万古愁骤然现身,不再使用三生三世销魂步,双手成勾,抓向方腊,指尖劲气凝聚,锐不可当,却是“九幽噬魂爪”了。 方腊浓眉一拧,毫不犹豫,连拍三掌,希望借此逼开万古愁,却听他笑道:“且让老夫教你,天下武学,并非只有摩尼!”双爪势若游龙,缠绵而出,空气中爆出一串锐响。 方腊怒哼一声,灭世神功倾泻而出,三掌之中,两掌拍空,还有一掌,终于与万古愁对上。 方腊心中一喜,要知灭世神功之所以称作“灭世”,全因其骇人的破坏能力。出掌之时,掌间气流盘旋,一旦碰到血肉之躯,便会将其中的五行之气尽数抽干。 然而,天地之间,五行之气最为充盈,若是人体内的五行之气消失,天地便会倚强凌弱,将五行之气强行打入人体,届时外压强大,便可硬生生将人压碎。 这,便是为何当初方腊一掌拍中水护法后,水护法爆体而亡的原因了。 ------------ 第062章 心中已败 爪掌相击,闷声一响,球状气浪扩散开去。 万古愁依旧眉目沉凝,不见悲喜,方腊瞧见,不由心惊:他中了我一掌,为何毫无动静? 却在此时,万古愁的双爪游龙急速收拢,顺着方腊手臂盘旋而上,继而轻啸一声,由外至内,绞到一处。 霎时,方腊的一臂衣衫尽毁,皮肉破裂,只觉一股诡异内劲自那伤口涌入体内,便似蝗灾过境,啃咬血脉。 剧痛之下,方腊面目狰狞,另一掌急忙拍去,仍是灭世神功十成掌力。 万古愁侧身让开,冷冷笑道:“小子,老夫劝你一句,天下只有不败的人,没有不败的武功!” 方腊将他逼退,匆忙运气,压住那股诡异的内劲,龇牙道:“还没完呢!”身形纵起,便如一只大蝶,飘忽数次,已到万古愁头顶,这番身法,看得沈琢玉目眩神迷,心中赞道:“方老贼虽是魔头,可这武功使来,和神仙也差不了哪去……”可他立马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破嘴!怎能夸这魔头!” 刚一骂完,目光又被激战的二人所吸引,此时再不像之前那般无趣,方腊居高临下,掌势滔滔不绝,万古愁却是扬起双手,舞动起来如行云流水,飘渺出尘,亦且柔中带刚,明明快逾闪电,可每一招却又清清楚楚,总能在毫厘之间,与方腊的掌影对上。 “这便是无心忘情手吗?”方腊叹道,双目不由一阵迷乱。 要知万古愁到了而立之年,方才创出这“无心忘情手”,其神奇之处远胜于九幽噬魂爪,至于这名字的由来,便无从得知了。 这般过了十招,万古愁索性将一手负在身后,只用一手施展,如此一来,飘逸更盛,好似风中捕蝶,看似轻盈,实则力道万钧。方腊每每与他对上一招,身形便被顶高一尺,二人距离拉开,速度即刻降了下来。 方腊暗道:“灭世神功为何对他全无效果?这般下去,绝无胜算……” 想罢双手徒张,凌空旋转起来,越旋越快,越转越急,便似一朵乌云拢在半空。正是他依据“聚水成云”的道理,悟出的一招“暴雨倾城”。下一刻,“乌云”骤然压下,四周真气恍如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岂料万古愁面色丝毫不改,只是仰头一望,淡淡吟道:“推陈出新,这才像话!此招虽好,可惜破绽大露,老夫只须一指,便可送尔归西!” 方腊闻言大惊,无奈此招余势强劲,轻易停不下来,正当他惶恐之时,万古愁却并未使用寂灭指法,而是轻轻一跃,竟和他一样急速旋转起来,如一道龙卷升腾而上,呼呼一阵巨响,窜向“乌云”。 霎时间,周围数丈罡风肆虐,地上的尸体尽被扫到墙边,原本那僧、儒、战三人早已起身,可被这狂风一刮,又纷纷站立不稳,其状狼狈不堪。 沈琢玉盘坐在地,发髻散去,一头黑发狂舞不止,可他无暇顾及这些,目光紧盯着二人,好久没有出现的异感,竟又在此时悄然而至。他只觉看的愈久,便愈发清楚,二人的速度亦好像放慢了不少。那一招一式,精妙无双,尽皆映入他的心里。不知不觉,他双手竟是比划起来,虽然断断续续,却分明是在模仿二人的招式,不消多时,便已浑然忘我,陷入奇异的状态之中。 只见方腊暴雨般的内劲悉数砸中万古愁,可万古愁双掌平举,随着旋转,便似一顶大伞,将内劲荡至四周,竟无一丝能够近身。 内劲四射,震得地面寸寸龟裂,万古愁忽的伸出苍白十指,探入“乌云”之中,暴喝一声:“定!”身形竟在高速之中骤然停住,毫不拖泥带水,这番功力,简直不是凡人所为。 而他的双手亦在此时,精确无比地扣住方腊的脚踝。 方腊只觉脚下传来滔天大力,就像飞驰中的车轮忽被卡住,上身不受控制,继续扭转,眼看便要将自己拧成两段。无奈只得冒着真气逆行的风险,厉啸一声,双手反向一冲,强自用内力消去了余势,此时,万古愁只需随便一招,便可废去他双脚,可奇怪的是,万古愁并未伤他,反而双手一松,放他去了。 方腊既是不解,又是后怕,到了此时,他已自知与万古愁差距甚大,再打下去,也无胜机。 却听万古愁哈哈一笑,朗声道:“痛快!没想到,你这小子很有些能耐!再看老夫这招!”说罢双手背负,脚下忽左忽右,时退时进,又向方腊扑去。 要知他平生罕逢敌手,二十年来,天下再无与他比肩之人,很久没像今日这般,遇到个能与他过上几招之人,是以几次未下杀手,只想与方腊多试几招,若能将所有绝学演练一遍,那是再好不过。一时间,豪气大动,张口长啸。 方腊瞧他这身法诡异至极,便似风中落叶,全然摸不着规律,就这一息的工夫,万古愁晃荡数下,竟已到了他身前。 这步法却是万古愁最近所悟,他本想借此机会,试试威力。 可惜方腊心中已怯,如何还能全力迎敌,竟是不由退了一步。 万古愁见他退后,万丈豪情顿被浇灭,身形说停就停,拂袖转身,负手而立,冷哼道:“心中已败,不必再斗……”说话之时,眉间透出一丝落寞。 方腊哪知他的心思,还当他念在香火之情,饶自己一命,当下抱了一拳,颤声道:“多谢师叔不杀之恩……” 万古愁闻言也不转身,竟是叹了口气,“……脱不掉枷锁,如何成就武道……”徐徐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投向方腊,“十三,你的枷锁,便是名利……” 方腊默然无语,可嘴角一丝讥诮,没有逃过万古愁的眼睛。 万古愁摇了摇头,悠悠吟道:“灭世神功虽是厉害,却终究属于‘天道’,所谓天道,岂是凡人能用的……天道茫茫,将万物视作蝼蚁,说白了,也不过是欺负弱者……”转眼望向殿外的青山,雾霭笼在山顶,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忽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落到了沈琢玉的身上,却见沈琢玉双手舞动如风,恍如痴了一般。 “无心忘情?”万古愁莞尔一笑,眼中流过异色,“有趣,实在是有趣……” ------------ 第063章 天人合一 方腊一听此话,却是愣住了,忖道:万老怪怎会对灭世神功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他也看过《摩尼灭世经》? 一想到经书,他顿时醒悟,之前还当那小子走火入魔,一时心急,竟忘记拿回经书! 当下四顾一望,地上一片狼藉,哪有经书的踪迹,正想去寻,忽见万古愁正向沈琢玉走去,不由忖道:“万老怪恐怕和经书有些关系,若是此时让他看到经书,难保他不生出抢夺之心,到时候我又斗他不过,岂不糟糕……” 他脑中稍一回忆,只记得当时沈琢玉跃至半空,经书却还留在地上,之后他便冲下了屋顶,于是想道:“这么说,经书定是还在地上,兴许是泥土瓦砾将它埋了……既然如此,不如先打发了这厮,再寻经书,如此才稳妥……” 可他千算万算,怎也没想到经书已被沈琢玉揣入了怀里。 正当方腊心思急转之时,万古愁却对这少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一路走到沈琢玉面前,可沈琢玉仍是双手乱舞,全然未觉。 万古愁站在他面前看了一阵,脸上竟是露出一丝欢喜,喃喃道:“半神之体,果然非比寻常……”他也不上前打断,就这般静静站着。 他不动,方腊亦不动,可方腊心系那经书,焦急不已,暗道老怪为何一直守着那小子,竟连那“还魂丹”的事情都不提了。 他早已想好了托辞,若是万古愁一会儿再说要“借”,他便说,多年以前,他在练功之时不慎伤到了经脉,于是将那丹药服下了。到时候只要他一口咬定丹药已经没了,万古愁即便武功再高,又能如何,难不成真的大开杀戒? 万古愁此时的确将“还魂丹”抛到了脑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少年身上。只见少年十指纷飞之间,现出诸般气象,时而如清风拢月,面色淡然;时而却如大江决堤,眉间紧皱;时而又似角龙怒舞,张口怒目;时而恍如银河泻地,英气冲天。变化越来越纷繁,气势越来越豪迈,竟是不停不息,足足舞了一个时辰! 直到少年双手画了一个大圈,随后渐渐抬升,两道氤氲热气自那手心散出,方才徐徐睁眼。 入眼处,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祥和,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只是不知为何,沈琢玉总觉这人在哪见过。 “万古愁!!”他终于将这和蔼的老头与万古愁联系到一起,原本还盘坐在地,受这一吓,直接蹦起一丈多高! 万古愁见他这副滑稽模样,竟是忍不住爽朗大笑。 这一笑,就连方腊都呆住了,传言万老怪千怪万怪,脾气最怪,可说是喜怒无常。怎会像今日这般笑得如此爽朗,如此坦荡,让人一听,竟要忍不住和他一起大笑。想到这一点,他顿时醒悟,不由惊道:“天人合一!” 他亦是当世顶尖高手,当然知道武学的几重境界,初学者学人,小成者人学之,大成者学自然,只有巅峰高手,方可与自然融为一体!一旦达到此境,便可如自然一般,情绪稍稍波动,均能影响他人。 就如我们见到风和日丽,即便心情阴郁,也会霎时开朗不少,见到阴雨连绵,即便兴致再高,也难免失色几分。 如今万古愁笑得开心,却能轻易影响他人的情绪,尤其还是影响方腊这般顶尖高手,毫无疑问,万古愁的武学之境,已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然而,更让方腊吃惊的却是,在这一个时辰中,他见证了一套全新手法的诞生,而这手法的创造者,正是之前如痴如狂的沈琢玉! 沈琢玉十分警觉,连连后跃,与万古愁拉开了距离。他见万古愁开怀大笑,正不知其意,却听他扬声道:“小娃娃!方才的感觉如何啊?!” 沈琢玉已在三丈之外站定,闻言疑道:“万古……”他还从未与这高人说过话,既知他是司行方的师父,又是方腊的师叔,印象难免差了几分,竟是险些直呼其名,幸好及时止住,忖道:此人既然与方腊斗到一起,怕是也坏不到哪去……当下改口道:“万前辈,你是在问我吗?” 万古愁眉开眼笑,道:“自然是在问你。” 沈琢玉依旧不解,不由挠了挠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头顶的发髻都散了,眼珠一转,旋即恍然:难怪他要大笑,原来是笑我的模样。随手撕下一段衣角,急忙将发髻盘上,答道:“这下好了,万前辈莫再笑晚辈了!” 万古愁闻言一鄂,忽又哈哈大笑,沈琢玉见他如此癫狂,心中难免生疑:这万古愁难道有疯病,为何我一与他说话,他便笑个不停? 万古愁直笑到眼角湿润方才止住,继而目光灼灼,望向沈琢玉,忖道:这小娃娃误打误撞,进入忘我之境,创出精妙手法却不自知……此时若不将他点醒,岂不白白浪费? 他起初发现沈琢玉所用的手法,与“无心忘情”十分相似,还当他是在模仿自己的绝学,没想看了一阵,愈来愈不对劲。他这手法越到后来,气势越发浩大,与无心忘情的飘渺意境渐行渐远,甚至可说是截然相反。 沈琢玉被他看得发毛,又向头上摸去,可发髻早已盘好,心下不解:这老头到底在看什么! 岂料就在此刻,眼前灰影一晃,只觉一道凌厉气息点向自己面门。震惊之下,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向后弯去,右手着魔一般,五指翻转,抚向胸前一寸,忽听有人赞道:“好!”凝目一瞧,原来这突袭之人,竟是万古愁。 惊骇之余,还未及细想,万古愁却又一脚踏上,左手姘指疾出。 那异感在此时毫无用武之地,只觉这一指刚一使出,便已到了眼前,可不知为何,自己的右手鬼使神差般伸出,从旁插入,搭上了万古愁的手腕,左手紧随其后,推向他的胸口。 万古愁哈哈一笑,一触即离,身子原地一转,挟着旋势连出三指,这下沈琢玉更加慌乱,明明想要溜之大吉,可双手不听使唤,呼呼甩出四下,三下荡开万古愁三指,最后一下又向他胸口袭去…… ------------ 第064章 忘我之境 万古愁轻松让过,振臂而出,接连五指,方向各异。 这五指一气呵成,浑然一体,若是躲开第一指,便会恰巧落进第二指的陷阱,躲了第二指,还有第三指、第四指、第五指,可说是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沈琢玉看的心惊肉跳,暗想这回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可双手又似被人操控了一般,左推右挡,同样五招,竟将这精妙的五指全部化解,最后仍旧留了一招,反而攻向万古愁的面门。 万古愁笑容更盛,快速闪过,身形骤然变疾,朗声道:“小娃娃,当心了!”招式变化愈加繁复,指法、掌法、拳法乃至腿法,轮番使出,沈琢玉有了前面三回经验,再没那么害怕,索性定下心来,任由双手去应对。这种感觉着实奇怪,好像双手不再是自己的。 如此一来,实则是让双手脱去了桎梏,霎时间,宛如水银泻地,奇招百出,将万古愁的招式一一破解。 “乖乖不得了,我的武功何时这么厉害啦!”沈琢玉又惊又喜,心境一变,招式更加随意,只觉这万古愁的武功也算不得什么。 少年得意难免忘形,心境一乱,招式顿时生出漏洞,万古愁觑准时机,一举突破防御,点中了他的小臂。 沈琢玉吃痛,退了三步,万古愁竟也不追,只是笑道:“再来!”说罢袖袍一张,又攻上来。 沈琢玉傲气徒升,剑眉一扬道:“来就来!”当下不退反进,又与万古愁缠斗到了一起, 他吃了一次苦头,再不敢胡思乱想,心境稳下来后,进退间亦是自如起来。 二人就这般你来我往,速度极快,两百招顷刻便过。 却说方腊一见这二人动起手来,又惊又急,若是万古愁伤了沈琢玉,他的换血大计岂不落空。可转眼他便发现不对,万古愁虽然招式精妙,可分明就是光出招、不出力,别说“寂灭指法”,就连起码的内劲都没用上一分。“万老怪的心思,谁能猜得出来?若是他真想杀这小子,何必如此费心费力?”如此一想,方腊顿时放下心来,继续静观其变。就在此时,缠斗的二人却突然分开,万古愁飘然而退,负手立到一旁,面带微笑。 沈琢玉却又似发疯了一般,一人对着空气不停舞动。 “哈!”万古愁忽的张口一喝,沈琢玉闻声巨震,霎时停住,愣了半晌,继而缓缓举起双手,呆望了许久,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这……这是我的武功……”他自言自语,满脸的疑惑, “是我的武功,是我的武功……”他沉吟不绝,疑惑渐渐散去,继而化作无比的欣喜,禁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这是我的武功――” 方腊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旁的摩尼教众也皱眉不解,议论纷纷,唯独万古愁捋了捋白须,微微点头。 原来,沈琢玉看过壁画,又偶得经书,看到其中的“地篇”时,已然将壁画中的奥义与经书联系到一起,可谓一朝得道,只须再给他些许时间,便能突飞猛进,无奈激动之时,却被方腊打断。 经过一番波折,却又因祸得福,不仅壮大的内力,还看到了一次巅峰对决。他本就身怀异能,竟将万古愁与方腊的招式看了个七七八八。外加精神高度凝聚,误打误撞,进入了忘我之境。所谓“忘我”,便是意识和思想犹在,独独将“自己”给忘了,仿佛脑中所想、心中所悟,都变成了别人的东西。 要知他历来所缺的,不过是“招式”而已,如今天下最精妙的招式就在他眼前,自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当时双手舞动起来,起初的确是学的“无心忘情手”,哪知学到一半,竟是不由自主,将壁画中摩尼祖师的诸般经历融入了其中,至此手法中浩大之气越来越盛,最后终于脱离了“无心忘情”的飘渺意境,走向壁画中气壮山河的豪情。如此连番的奇遇,真可说是空前绝后。 然而,一旦脱离了忘我之境,这所悟的一切便全都忘了。 幸好,万古愁看出了端倪,竟用“天人合一”的功力对其进行引导,助他记起了所悟。 如今大功告成,沈琢玉已将那手法全部记起,惊喜过后,这才恍然大悟。 万古愁何等人物,若不是他存心指点,他一个毛头小子,怎能与其过了几百招。 顿时心生感激,行至万古愁身前,躬身施了一礼,恭敬道:“多谢万前辈提点……” 万古愁心情甚好,扬手将他扶住,笑道:“老夫这把年纪,没想还能看到第二个进入忘我之境的人,也算幸运!” 沈琢玉闻言不解,正欲相问,万古愁却已别过身去,面孔倏然转冷,朝方腊厉喝道:“如今老夫事了,这便要走了,还不快快将那‘还魂丹’取来?” 面对这“天人合一”境界的万古愁,纵然是方腊这般的枭雄,也是束手无策,只得依照之前所想,搪塞道:“不是十三不想给师叔,怪只怪十三无能,几年前练功时伤到了经脉,危在旦夕,万不得已,只好吞食了那丹药……” “放你奶奶的屁!”万古愁脸色变得极快,转眼暴跳如雷,“老夫看你灭世神功练得挺欢,哪有半点受伤的迹象!”他这一怒,方腊虎躯一震,一旁的摩尼教众更是噤若寒蝉,王寅倒是还算镇定,悄悄瞧了眼方腊,颇有些幸灾乐祸,暗想: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他方腊害怕的人…… 方腊面色一苦,答道:“十三服下了那丹药,这才痊愈……” 万古愁气极反笑,“‘还魂丹’的功效乃是稳住命元,何时能够治疗经脉啦?” 方腊闻言愣住,要知这“还魂丹”乃是摩尼教的神物,从未有人试过,即便方腊如今是教主,对其也是不甚了解。他原本以为这“还魂丹”既然是神药,那么想来定然可以医治百病,岂料一时无知,被万古愁当面揭穿。 方腊转了个念头,暗道:不对,既然从未有人用过这药,万老怪又是从何得知?难道他欺我入教比他晚,存心诈我?! 他越想越觉得定是如此,心中顿时大定,淡淡道:“十三所说句句属实,师叔武功绝顶,想必从未用过那药,这才生出误解。” 万古愁冷笑数声,寒声道:“那你可知,那药原本就有两颗……” 方腊一听,面色大变,却见万古愁眼神凌厉,正盯着自己,冷笑道:“另外一颗,却是老夫,三十年前取走的!”(本周分类封推,希望读者支持一下,求收藏~) ------------ 第065章 烽烟突起 摩尼教众人面面相觑,这消息太过惊人,就连方腊也是方寸大乱。 万古愁早就没了耐性,猛然踏上一步,三尺内的地砖裂成碎片,暴喝道:“打也打了,尔等再不取药,老夫不在乎多杀几人!” 众人心头齐齐一跳,纷纷后退。 方腊脸色铁青,还欲再说,却听万古愁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老夫自己去取!”话未说尽,人已向东纵去。 方腊大惊失色,暗道:他怎知道……当下施展轻功,紧随其后,哪知万古愁猝然转身,一掌蓄势欲出。 方腊已成惊弓之鸟,见状急忙止步,岂料万古愁出掌是假,吓唬他才是真,继而三次腾跃,瞬息便到了“摩尼之礼”的壁画前。 只见他曲起二指,冲那画中的轮回鼎轻轻一叩。 “咔咔咔”数响,那图案凹陷下去,现出一个暗格。 他将手探入暗格,摸索一阵,眉间忽地一紧,缩回手时,手中已多了一只极小的锦盒。 方腊又急又怒,无奈锦盒已到了万古愁的手中,想要夺回来,简直是痴人说梦。可就这么算了,心中又实在不甘,一时间踟蹰不已。至于摩尼教众人,早见识过了万古愁的恐怖,方腊不下令,那是万万不会上去送死的。 万古愁寻到锦盒,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急忙将它打开,顿时奇香四溢,沁人心脾,只见一枚雪白的丹药睡在盒中,正是摩尼教的神物“还魂丹”! 他将锦盒小心塞入怀中,再转身时,脸色已淡漠如初,沉声道:“方十三,你好自为之,老夫这便走了!”说罢足不点地,灰袍飘逸,好似一道轻烟,转眼已在大殿之外。 方腊怒目一睁,突然张口大喝:“万师叔!药拿走!将人留下!”如一支利箭紧追而去,摩尼教众人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四顾一望,才发现此间除了万古愁与方腊,竟还少了一人,那便是沈琢玉。 万古愁一息十丈,眨眼工夫化作一个灰点。方腊穷追不舍,可轻功相去甚远,不消多时,已被甩出老远。方腊心知追赶不上,恼火不已,暗骂一声:“既然如此,咱们鱼死网破,万老怪,休怪我无情!”回过头来,冲那大殿怒吼一声:“来人啊!点烽烟!” 几个人影停在十丈之外,正是王寅等人,闻言亦是大喝起来:“点烽烟!” 一时间,喝声此起彼伏,渐渐远去,没过多久,一股浓烟自那青山之巅徐徐升起。 浓烟漆黑如墨,在这绿水青山之间尤为明显。 青山脚下,一棵老松行将枯死,树干垂下,几乎与地面相平。一个黑袍武士横卧其上,呼呼打盹。迷糊间,一只毒蚊嗡嗡飞近,在他鼻尖停住,稍稍蓄力,一口咬下。 “哎呦!”刘狗儿手捂鼻子,从那树上骨碌滚下,摔了个四脚朝天。正想大骂一番,却是忽然定住,望着半空中的那道黑烟怔怔出神。 愣了半晌,终于想起那是何物。 “烽……烽……烽烟!”他连滚带爬,忙向林中跑去,边跑边骂:“真他妈见鬼,老子守了十年,这还是头一回……” 没跑多远,就瞧见一人身披黑袍,倒挂在树上,手中提着一只酒壶,时不时猛灌一口。 刘狗儿一见大喜,急忙叫道:“司长老!大事不好啦!” 司行方脸色落寞,双腿一勾,正过身子,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嘴里,烈酒下肚,惹得胸前一阵剧痛。 他的职责便是护卫摩尼教的门户,之前他不慎被沈琢玉所伤,虽然及时治疗,可伤势若要痊愈,少说也要再过半个月,没想祸不单行,没过多久,胡老大等人又闯下山来。 无奈职责在身,他又带伤出手。 虽说胡老大损了一手一脚,可他伤势也是不轻,几招下来,人没拦住,反倒触动了旧伤。等到上报之时,才得知这些人竟是方腊同意放行的。 如此一来,心中愈发郁结,他一向以万古愁传人自居,在这摩尼教中,光论辈分的话,只有方腊与他相同。可方腊对他向来不怎么看重,虽然让他身居长老,却让他来守山门,还美其名曰:山门乃是重中之重,非大才者不能守也。 长此以往,司行方心态失衡,这才整日与酒为伴,待人尖酸刻薄,以嘲笑他人为乐。 他从树上跃下,运气压住了疼痛,皱眉道:“慌什么……又有人上山啦,还是有人下山啦?” 刘狗儿跪倒在地,颤声道:“都不是……” 司行方本就心情不好,见到刘狗儿这副窝囊模样,心头没来由的一怒,当下一掌刮去,正中他的左颊,“都不是,都不是你慌什么!!” 刘狗儿捂脸惨叫:“是……是烽烟!” 司行方闻言脸色一变,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烽烟起啦!”刘狗儿眼睛一闭,厉声叫道,再睁眼时,哪还有半个人影。 ******************************* 却说沈琢玉原本立在一旁,将将悟出一套武功,自然是信心大增,正盘算着如何才能逃离此处,孰料万古愁说完那句“老夫这便走了”,只觉一阵大风刮过,将自己吹到了半空,缓过神时,只见两旁景物飞一般后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被人拎在了手中。 “万前辈!多谢相救!”沈琢玉顶着巨风,说话亦是困难。他从未想过万古愁会将他一并带出,毕竟两人非亲非故,实在没有救他的理由。 万古愁眉间带笑,也不答他。 沈琢玉不再多问,举头望了眼飞速缩小的大光明殿,竟是生出一丝不舍。 这已是他第二次下山了,只是这一回的速度实在骇人,仅过了片刻,那条大河已在眼前。远远望去,却见腾云梯停在岸边,见到这情景,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倩影,不由喃喃道:“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大河就在眼前,万古愁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忽地大幅迈了三步,一跃而起。 这一跃非同小可,几乎与飞翔无异,犹如一道流星,下坠之时,已在大河的正中。 就在此时,对岸响起一声大喝:“断桥!” 沈琢玉心头一跳,分明觉察到,万古愁的身子,亦是微微一震! (第二卷即将结束,司南又向完本迈出了一大步,求收藏啊!!!) ------------ 第066章 踏鳄渡河 “铿――” 随着一声刺耳的锐响,索桥对岸的四个节点同时断去。 四条锁链霎时沉入河中,惊得江鳄翻滚而出。 万古愁身处大河正中,身子急速下坠,可脚下的索桥已断,再无落脚之地。 沈琢玉心直往下沉,心中叹道:“没想到,终究还是喂了鳄鱼……” 正当此时,对岸忽又传来大喝:“师父!” 沈琢玉哪顾得了这些,浑身血液似已凝结。 二人毫无悬念,即将坠入河中,沈琢玉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血盆大口,正向自己咬来。 可万古愁却分明冷笑了一声,诡异一幕随之发生。 只见他足尖一点,与那湍急的水流轻轻一触,坠势骤然止住。 身后的腾云梯恰在此时掉入河中,掀起了巨大的水花。 万古愁脚下又是一点,自那水花之间跃出,数条江鳄紧跟着跃起,三尺长的大嘴险些咬到他的脚踝。 可他艺高人胆大,不但不躲,反倒一脚踏上那江鳄的鼻尖。 “噗――” 脆声一响,江鳄自那鼻尖开始,直至整个头颅,尽皆爆裂。 鲜血扩散开去,无数江鳄受到刺激,顿时陷入疯狂,竟是一拥而上,瞬息便将同类撕成了碎片! 沈琢玉看的心胆俱寒,万古愁却是面色淡然,借着反冲之力,身形骤然拔高,向前飘过了数丈。 直到力道用尽,二人再度坠下,可他不紧不慢,依旧踏上一脚,又一条江鳄毙命,离对岸又近了数丈。 沈琢玉一颗心悬在半空,冷汗冒个不停,当日见识过胡老大踏着铁索过河,虽觉惊险,可毕竟从未亲身尝试。 这一次却截然不同,不但身临其间,更要命的是,居然是踩着鳄鱼渡河。 沈琢玉的三魂六魄早不知飞去了哪里,只觉得万古愁的这番作为,已经算不得凡人了。 万古愁就这般故技重施,如一只水鸟,几个起落,已然逼近对岸。 刘狗儿看得目瞪口呆,使劲掐了下胳膊,忍不住惨叫一声,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做梦。 眼见那灰点越来越近,刘狗儿心中怕极,忙向司行方道:“司长老!那家伙不是人啊!快放箭吧!” 急切之下,只想快些将那鬼影拦住,至于何司行方为何大叫“师父”,也顾不得了。 哪知话音未落,那灰影长啸一声,凌空划过三丈之遥,从天而降。 一众黑袍武士惊呼出声,刘狗儿径自瘫坐在地,转眼望向司行方,又被吓了一跳。 司行方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冲那灰袍老者“咚咚”磕起了响头,脸上分不清眼泪鼻涕,颤声道:“徒儿不孝,险些害了师父……险些害了师父啊……” 这响头实实在在,并未使用内力护住额头,是以几次下去,已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万古愁视而不见,冷哼一声,将沈琢玉放下,讥道:“老夫当不起,司长老,还是起来吧!” 司行方一听,心里愈加难受,磕头不止,惨声道:“徒儿不知师父来了,若是……” 万古愁拂袖打断道:“不必说了,老夫不是你师父,你断桥阻敌,也是恪尽职守,合情合理!”说罢别过身去,目光寂寥,举头望向远处。 司行方听到“不是你师父”五字时,脑中一片空白,他幼时被万古愁收养,无亲无故,早将万古愁视作亲父。 自从万古愁莫名出走之后,三十载流水悠悠划过,没想甫一见面,就险些亲手杀了恩师。 司行方心中后悔不已:“师父定是气我断桥,这才说出此话,我更须好好认错,求得师父原谅……”如此一想,磕得愈发卖力。 他本就披头散发,如今又满脸是血,当真和厉鬼相差无几。 万古愁听那嗵嗵之声久久不绝,眉间终于流出一丝不忍,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阻止。 也不知磕了多久,司行方只觉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数晃,几乎就要昏倒,可他牙关紧咬,硬是挺了过去。 沈琢玉瞧见,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司行方虽然可恶,但这一份尊师之心也着实让人敬佩……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哎,如果再这般磕下去,即便武功再高,怕也会扛不住的…… 想到此处,转头望了眼万古愁,隐约看出他眉间的不忍,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 当下嘻嘻笑道:“万前辈,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如果方腊追上来,免不了又得费些功夫,将他打发!” 他这话实乃胡诌,要知索桥已断,先不论方腊会不会追上来,即便真的追来了,难道也如万古愁一般,踏着鳄鱼渡河? 万古愁斜瞟了他一眼,却见沈琢玉目光澄净,亦正望着自己,心头不由一动:这小娃娃,难道看出了老夫的心思? 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吟道:“罢了,老夫还有要事,莫再纠缠不清!”说话间单手虚抬,司行方只觉一股柔和的内劲由下自上,将他托起。 那内劲绵绵悠长,钻入体内,额头一阵舒爽,晕眩之感顿消。 司行方忖道:既然师父将我扶起,定是原谅我了! 他立时心中大喜,抹了抹脸,呵呵笑道:“多谢师父!师父何时来的,怎不告诉徒儿?” 沈琢玉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好笑,谁又能想到,如此阴沉的司行方,还会像个孩童一般傻笑。 万古愁摇了摇头,沉声道:“老夫要去哪里,岂是你能发现的?” 司行方连连点头,此时无论万古愁说什么,他都觉得十分开心,哪怕说的千错万错,也是至理名言。 沈琢玉见这二人缓和,忽的走上一步,笑道:“万前辈,时辰不早,咱们走吧!” 也不知为何,他心头焦躁不已,只想早些离开此地,至于之后去向何处……继续南行,寻找李纲父女吗?还是……他不知道。 司行方直到此刻,才发现方才的说话之人,竟是那日的小鬼。 只是乍一看去,气质变化颇大,若不细瞧,真要让他蒙混过关。 当下忖道:师父为何与这小子一起下山?他老人家向来脾气古怪,极少待人和颜悦色,可如今,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那儿聒噪,师父为何丝毫不怒? 他想到此处,忽又联想起自己的境遇:而我呢,刚刚若不是这小子说话,我岂不是要活活磕死在此处……一时间,心中又酸又苦,又妒又怒。 ****** 今天周五,就不到11点那么晚再传了,三章之内,第二卷就要结束了,亲爱的读者们,给些动力吧~求收藏! ------------ 第067章 再战一次 万古愁亦不想再做耽搁,当下瞪了司行方一眼,怒哼道:“司长老……还要阻拦么?” 一听这“司长老”三字,司行方总觉得耳朵生疼。 但要他再拦恩师,那是万万不能的,只得叹了口气,让到一边。 三十年间,寂灭红尘的大名,在江湖之中早已成了神话,而昔日的少年,如今也将近不惑。 青山犹在,故人已非。 心中纵有千般不舍,又能如何? 司行方很想问问,为何当年不告而别,可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 万古愁再没瞧他一眼,袖袍一卷,扬长而去。 沈琢玉冲着司行方笑了笑,正想跟上。 岂料一声巨啸遥遥传来―― “拦住他――” 只见几人飞速奔来,已在对岸站定,当先一人,灰袍飘飘,不是方腊又是何人? 方腊聚起真气,冲着对岸大喝道:“司行方!将那小子拿下!要抓活的!” 沈琢玉的笑容霎时僵住,司行方早已踏上一步,拦到他的身前,冷笑道:“我好像没有说过,放你走吧!” 纵然方腊没有赶到,他亦不会轻易放过沈琢玉。 他向来睚眦必报,何况沈琢玉那一拳,让他断了几根肋骨。 变化徒生,沈琢玉翘首望向万古愁,似有求助之意。 万古愁徐徐转过身来,目光如剑,刺向司行方。 被这目光一望,司行方的嘴角猛然一抽,郁结之气顿时涌上心头,哑声道:“师父……此人必须留下……” 万古愁皱了皱眉,寒声道:“如若老夫定要将他带走呢?” “师父!”司行方大喝一声,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沉声道:“如若师父一定要将他带走,徒儿只有……只有殊死一搏了……” 万古愁“哦”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 二人对视而立,良久无语。 瞧见司行方半天没有动作,方腊急得连连跺脚,张口叫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狂奔至此,没想仍是晚了一步,可他百思不解,索桥已断,万古愁又是如何到的对岸。 如今可好,真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司行方听到他叫喊,心中烦躁,“老子听你号令,险些欺师灭祖,如今又跑来叫唤,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说自然容易,师父若真要袒护这小子,就算再来十个司行方,也是白搭……” 刘狗儿见这二人僵持不下,畏畏缩缩,凑到司行方身边,轻声道:“长老,咱们人多,只须将他二人围住,乱箭压制,还怕留不住人么?” 他本是好意,哪知司行方全不领情,怒视他道:“你这狗东西!要抓的是那小子,为何要与师父为难!”说罢一掌已然刮去。 幸亏刘狗儿躲得及时,连连道:“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他心思活络,早已听出司行方话里有话,胆气立时一壮,叫嚣道:“还愣着作甚,快将这小子拿下!” 数十个黑袍武士犹豫一阵,小心翼翼地绕过万古愁,将沈琢玉团团围住。 刀剑出鞘,寒光逼人。 万古愁身形一闪,再现身时,已在沈琢玉身边,瞧也不瞧众人,缓缓道:“无用之人,再多也是无用……” 司行方心头一颤,“看来……师父是真要袒护这小子了……” 酸苦之劲冲到鼻尖,凄苦道:“师父也曾是神教中人,当知教主之令,重于泰山。眼下,师父执意要将此子带走,徒儿身受师恩,定然不会阻拦,日后教主若是怪罪,大不了将命赔了就是!” 万古愁闻言,目光一紧,竟是叹了口气。 沈琢玉见状,忖道:他竟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想来万前辈顾念师徒之情,定会十分为难…… 他眼珠一转,心中已有对策,忽地抢到万古愁身前,朗声道:“司长老,可还记得你我曾经一战?” 司行方冷然笑道:“记得又如何?” 沈琢玉嘻嘻一笑,答道:“当时,我中了你一爪,你也受我一拳,算是平手吧?!” 他不等司行方回答,摆摆手道:“你认与不认,都不打紧。若我没有记错,当时你还说过,你若与我过招,自然不需旁人插手?” 司行方全然不知他的壶里卖的什么药,闻言面露嘲讽,道:“此话,我的确说过!” “好!”沈琢玉猛然将胸一挺,气势徒升,“如今我再次向你邀战,你敢是不敢?” 万古愁闻言双眉轻扬,淡淡一笑。 司行方却是一怔,他一直对那一拳耿耿于怀,早想冲上去了结了这小子,没想他竟主动求死,当下冷笑数声,道:“你的意思,你要与我单打独斗?” 沈琢玉断然点头:“不过你须答应,如果我赢了,必须放我二人离去!” 司行方生性多疑,何况上次见面时,他已上过沈琢玉的当。 此时见他这般有恃无恐,愈发怀疑他另有用心,可转念一想,此子的武功实在不敢恭维,自己若是全力出手,定然可以将他直接击杀,只是…… 他面露迟疑,望向万古愁。 沈琢玉瞧出他的顾虑,转向万古愁,轻声道:“万前辈,你的大恩大德,晚辈铭记于心。只是晚辈实在不想看到前辈为难……如若他答应与我单打独斗,还望前辈旁观就好!” 万古愁眉间一皱,淡淡道:“你可有把握?” 沈琢玉叹了口气,沉声道:“尽力而为……” 万古愁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微转,投向司行方,忖道:难怪难怪,行方的胸口似乎有伤,听这娃娃的意思,竟是他一拳所伤……行方向来尊师,我若要走,他定然不会阻拦,到时候方腊便会迁怒于他……不如让他二人斗上一阵,如果小娃娃有险,我大可再行出手,将他带走。到时候,行方也算尽心竭力地阻拦过了,方腊也就无话可说了…… 殊不知,他这想法,恰与沈琢玉不谋而合。 司行方见万古愁点头,哪知道他的心思,只道他同意了,狞笑道:“好!我答应你!可我若赢了,你须乖乖留下!” 沈琢玉面色凌然,笑道:“一言既出……” 原以为司行方定会接上一句“驷马难追”,哪知他厉啸一声,已向他扑来!(依旧早些上传,求收藏哦!) ------------ 第068章 奇招迭出 沈琢玉的心念顿时凝到一处,异感如潮水一般涌来。 只是这回,感觉不太一样。 那异感要比原来更加自然,就像是与生俱来。 司行方一爪勾向他的咽喉,速度极快,使得正是九幽噬魂爪,指尖真气凌厉,端可开山碎石。 可沈琢玉看的分外清晰,可说是“见微知著”。 司行方刚刚起手,便已猜出他之后的动向,是以胸有成足,爪到面门,仍未闪躲。 非不能,而是不需要。 眼见便要一招制敌,司行方心中一喜,没想沈琢玉轻巧退了半步,继而左手舒展,搭上他的右臂。 绵绵之力自那左手传来,爪劲瞬间就被荡开,余劲不绝,险些就被掀翻在地。 “咦?”司行方稳住身形,怒目而视,“这小子何时学会了这般精妙的招式?” 忽听万古愁吟道:“此式以卸力为主,兼有借力打力,七分守,三分攻,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如就叫‘无形式’吧!” 沈琢玉一招见效,又得万古愁赐名,心中豪气顿生,大叫道:“好一个无形!” 当下竟是反客为主,双手忽左忽右,化成无数幻影,让人一见,便觉目眩神迷。 司行方眼前一花,看不清虚实,只得仓促后退,心中震惊无以复加:“不可能……才短短几天,怎生变化如此之大!” 岂料沈琢玉掌势瞬间凝聚,残影尽消,一掌横空拍来,直如狂风过境。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此招以虚乱人心,以实破人势,唤作‘无常式’,再合适不过!”万古愁捏须笑道。 司行方始料未及,忙以掌法应对。 砰―― 二人对了一掌,没想却是沈琢玉倒飞而出,嘴角溢血。 司行方稳稳站住,微微一愣,旋即想通:“我竟忘了,内力这东西,岂能速成?这小子就算学了些厉害招式,可单论内力,岂能与我数十年的修为相比?” 想通此处,心中畅快,哈哈笑道:“小子!当心了!” 说罢聚起十成内劲,一路风驰草靡,欲要以内力压服沈琢玉。 沈琢玉翻身跃起,经此一掌,亦是了然自己的短处,可面对这熏天赫地的一掌,他却丝毫不退。 他见司行方气势滔天,扑面而来,居然觉得似曾相识,沉思之下,不由阖上了双目。 脑中一幅壁画闪过,正是摩尼带着众人治水,筑起百丈大坝。 无奈水势太强,大坝顷刻崩溃。 摩尼学起先人大禹,改用疏导,层层削弱的办法,时日一久,洪魔自然就被制伏。 沈琢玉双目徒张,豁然开朗:“敌方招式强劲,就如同那洪水一般,若要应对,能否也能用相同的办法?” 司行方瞧见他闭眼,还当他自知无力抵抗,是以甘心就死,当下心情激荡,原本十成的内力,瞬息又增两成! 哪知掌劲近身,沈琢玉忽的睁眼,同时身子一侧,双手如柳枝轻摆,缠住他的手臂。 司行方暗暗好笑:我内劲强他太多,他不躲就算了,竟还与我肉搏,当真是无知小儿,可笑至极! 忽听一旁传来万古愁的声音:“妙啊!” 司行方猝然心惊,“师父极少夸人,眼下却又为何……” 正当他分心之际,沈琢玉足下一点,飘然退了三步,可双手并未松开。 司行方这一掌冲击极大,沈琢玉一退,他自然继续前冲。 他原本蓄势欲发,掌劲外吐,如此一冲,十二成中倒有六成打了空气,劲风激地沈琢玉额前碎发狂舞,可他分明看见,沈琢玉面色沉凝,似乎大局在握。 司行方又惊又怒,掌劲不吐不快,足尖骤然发力,欲要拉近距离。 沈琢玉淡淡一笑,亦是跟着后退,双手稳稳缠住,纹丝不动。 这一退,司行方的掌力又泄了三成。 司行方总算瞧出厉害,此时冲力无多,正想撤掌,可他无论如何使劲,手臂就是抽不回来,便似陷入了泥潭一般。 再停滞一阵,掌力已然全消。 “什么妖法!”司行方惊道。 就在此时,沈琢玉轻啸一声,双手顺时而动,右手向左,左手向右。 只听喀拉一声,司行方皱眉惨哼,右臂应声脱臼。 这一招万古愁曾在方腊身上用过,乃是九幽噬魂爪的一招“二鬼勾魂”。 那日沈琢玉随意学来,如今随心而出,虽然招式相近,效果却截然不同。 原本他只须继续使劲,司行方的一臂定然保不住了,可他向来宅心仁厚,不忍赶尽杀绝,况且万古愁尚在一旁,总须顾忌几分。于是此招使罢,双手立马松开,徐徐退了三步。 拱拱手道:“司长老,胜负已分,不必再斗了吧!” 司行方脸色铁青,左手握住右臂,用力一掰,便将关节接上,淡淡道:“这会儿便说胜负,尚且过早!” 沈琢玉闻言气极,急声道,“我好心饶你,不领情就算了,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吗?” 司行方鹰眉一扬,冷笑道:“妇人之仁……” “你!”沈琢玉无言以对,心想:此人好歹也是长老,怎生这般无耻? 忽听一旁的万古愁道:“行方,便用‘九幽噬魂’再与他斗上几招!” 沈琢玉身子一震,转头望去,却见万古愁面色淡然,他心中不解,脱口问道:“万前辈,你这是何意……” 话未说完,只听暴喝一声,司行方竟又欺身扑上。 沈琢玉一跺脚,气道:“罢了!打就打!”躬身退了一步,让开司行方的一爪,继而速度骤提,手掌疾出如电。 司行方得到师父鼓励,只觉浑身都是力气,爪势如暴风骤雨,五尺之内,尽是凌冽罡风。 他存心想要表现,九幽噬魂的诸多精妙招式一一演来。 右爪一勾,左爪一削,一招“摄魂勾魄”,继而右爪倏而上撩,左爪笔直向前,却是“扬幡招魂”,随后双爪横向连出,爪劲犹如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是那招“百鬼众魅”! 沈琢玉不知万古愁是何用意,心境大不如前,一时间,错漏百出,身上留下数道伤痕。 幸好伤口不深,只是擦破表皮,九幽噬魂的内劲无处钻入。 司行方越战越勇,沈琢玉被他一逼再逼,形势岌岌可危。 哪知万古愁又在一旁叫道:“小娃娃莫慌,意由心发,随心而动!”(求……求……求收藏!) ------------ 第069章 看我破尔 沈琢玉听到此话,更加不解,心道:万前辈到底站在哪一边? 可这两句终究入了耳,心念顿时定了一定。 心境趋稳,进退腾挪从容了不少,渐渐将颓势搬回。 司行方亦是疑惑,忖道:师父与这小子到底有何瓜葛?似乎对这小子的武功路数甚是清楚……难道……师父收他做了徒弟? 如此一想,顿时妒火中烧,要知司行方一直自诩为万古愁的传人,无奈万古愁从未承认。如今他心中生出这般猜测,越想越觉得定是如此。 当下每一爪都向着沈琢玉的要害攻去,杀意极盛。 他的爪法虽然师承万古愁,招式心法都算正宗,可正如那日孙老四所说,同样的爪法,在司行方手里,尚且不及万古愁十分之一的火候。 所幸他练功还算勤奋,而这爪法的招式本就已臻大成,加上他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内力,的确够得上江湖次一流的水准。 沈琢玉却不同,他在大殿内先观壁画,得其精髓,后观万、方一战,汲取二人精妙招式,最后将壁画精髓融入二人招式之中,自创一路手法。 这手法虽然还有不少瑕疵,可毕竟是他自己所悟,一招一式间,连贯流畅,奇思妙想不断。 二人忽进忽退,一个黑袍飘逸,胜在底蕴雄厚,一个蓝衫轻巧,强在奇招迭出。 顷刻之间,已斗到百招开外,依旧难分胜负。 摩尼教众人深知司行方的厉害,眼见这少年丝毫不落下风,皆感诧异。 万古愁不再言语,目光紧盯二人,嘴角始终带笑。 沈琢玉一会儿无形式,卸去司行方的内劲,一会儿无常式,让人虚实难辨,真假难分。 还有诸多壁画中悟出的奥义,便如谷中的小溪,潺潺流出,使得酣畅淋漓。 五行之气更似活了一般,在他体内越转越疾,不过一刻,浑身冒出氤氲热气。 司行方久战无果,心中着急,爪势愈发凶狠,真气挟着劲风,发出厉鬼般的嚎叫,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两百招时,司行方按耐不住,忽地纵身跃起,厉啸道:“看我破尔!” 爪势立时大变,居高临下,嚯嚯五爪,劲气由中散向四周,却是九幽噬魂的一招“五鬼分尸”了。 此招一出,万古愁眉间一皱,轻轻叹了口气。 沈琢玉只觉眼前一暗,面庞被风刮得生疼。 可目光所至,他分明瞧出司行方的一个极大破绽。 念头方动,身子骤然一矮。 司行方怒目圆睁,他这惊天一招已然完全落空。 下一刻,只觉大力从身下涌来。他人在半空,无所凭恃,顿时化作一颗流星,飞出数丈,去势不止,眼见便要落入大河! 摩尼教众人齐声惊呼! 司行方自知死期将近,余光所见,万古愁竟是动也不动,顿时心如死灰、生趣全无。 “师父……” 他双目一合,居然郁结尽消,长长舒了口气。 尘缘寥寥,王图霸业非他所图,一生感念师恩,到死时,不过成了笑话…… 正当他慨然赴死之时,突地横空闪过一人,一手疾出,将他拦腰截住。 司行方骇然睁眼,此人一袭蓝衫,眉目俊朗,犹冲自己嘻嘻一笑。 “司长老,这回可有话说?” 沈琢玉随手将他放下,足跟距离河岸,不过几寸。 此时,司行方只须突然发难,定可将沈琢玉推入河中。 可他再提不起半分杀意,脸色淡漠,浑似变了个人,点点头道:“你走吧,我不再拦你……”黑袍被江风一吹,时卷时舒,目光投向大江,随它一同迤逦东去。 对岸传来方腊的喝声,可司行方恍若未闻。 沈琢玉不由一愣,旋即拱拱手道:“多谢!” 说罢头也不回,掉头去了,行至万古愁身前,虽然看不出他的心意,依旧笑了笑道:“万前辈,这便走吧。” 万古愁举头望了司行方一眼,倏尔便将目光收回,缓缓道:“你的这路功夫已算小成,只是缺憾尚多,日后须得用心体悟……‘五鬼分尸’原本十分厉害,可惜使用时机极难觑准,方才若不是他一时心急,胜败犹未可知……” 沈琢玉心中大为赞同,正要抱拳感谢,哪知万古愁挥袖之间,已在三丈之外,向南去了,再一眨眼,只剩一点灰影。 沈琢玉大急,扬声大叫:“万前辈,等等我――” 足下神力迸发,从一众黑袍武士当中径直穿过,众人未及反应,已是只闻叫声,不见人影了。 刘狗儿望了眼这飞一般离去的二人,浑如白日见鬼,不由吞了口唾沫,转头对司行方道:“长老,如今如何向帮主交代……”说话时下意识望向对岸,只见方腊等人静静而立,即便隔着数十丈的大河,依旧能感受到那冲天的怒气 司行方默然摇了摇头,仰头向天,目光落寞中又有几分疑惑,口中喃喃道:他……是故意的? 方腊已放弃叫喊,脸上尽是杀气,王寅察言观色,适时地迈上了一步,轻声道:“圣公,不如广发黑虎令,将那小子抓回来……” 方腊冷笑一身,直如腊月飞雪,寒冰彻骨,“不必了,尔等分头行动,带上五行使,务必将他活捉!” “是!”僧儒战三人齐声喝道。 王寅略一沉吟,试探道:“那……司长老他……” 方腊沉默许久,沉声道:“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你放心,本座还不是老糊涂……” “圣公圣明!”王寅躬身赞道。 方腊面带讥笑,目光投向极远之处,咬牙道:“万老怪,你护得了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世?!”(稍后还有一章,是第二卷最后一章,十二点准时奉上!) ------------ 第070章 怎么是你 沈琢玉一路风驰电掣,还没奔出多远,便在迷宫小路中不慎迷失,东南西北摸索了一阵,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暗,仍未寻到出路。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忽听近处一声惨叫,当即纵身查看,却见三名身穿甲胄的守卫昏死在地。 尚未细想,一声惨叫再次从前方传来。 循声而去,又是三名昏阙的守卫,当下蹙眉沉思:这些守卫三人一组,却只发出一声惨叫,定是被人同时制服,这般手段,端是厉害……莫非……是万前辈? 谁知惨叫接二连三,情形相似,沈琢玉越发好奇,紧跟那“高人”的行踪。 也不知跟了多久,直至穿过一片灌木,再看去时,眼前空旷,一汪湖水静谧澄澈,月牙上弦,静影沉璧。 沈琢玉心中惊叹:“走出来啦!” 可他立时愣住,只见湖边立着一人,单脚支撑,满头白发在夜风中瑟瑟轻舞。 “胡大哥!”沈琢玉惊呼出声。 那人身子一震,缓缓转身,脸上又惊又喜,颤声道:“阿玉兄弟!真是你!” 话音未落,沈琢玉只觉一个黑影闪到身前,根本不及反应,便被拥入了怀中。 “没事就好!”耳边传来胡老大真诚的嗓音。 这个拥抱很短暂,却很有力,沈琢玉险些喘不过气来。 “胡……胡大哥,你怎会在这儿?”他匀了匀气,问道。 胡老大哈哈笑道:“说来话长,此事还要多亏了我师叔!”他拍了怕沈琢玉的肩膀,似是为他掸落灰尘。 “你师叔?”沈琢玉惊道,“那……那不是万前辈吗?” “正是!”胡老大点了点头道,“好了,他们还在等我们,咱们边走边说。” 沈琢玉一听此话,“他们在等我……”心中顿时一热,被人等待的滋味,似乎很久没有尝过了。 二人并肩而行,绕过小湖,钻入森林。 这森林即便在白天,也是暗无天日,何况此时已是夜晚,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幸好这二人目力均是非凡,这才不受影响。 想起当日所见的黑袍守卫,沈琢玉的精神霎时紧张起来,倾耳细听之下,却并未察出半点动静,心中不由奇怪。 胡老大见状,爽朗笑道:“无妨!今日在这林中巡逻的守卫,已被我击晕!” 果不其然,还未走出十步,地上的晕阙之人便已随处可见。 沈琢玉震惊至极,忍不住道:“胡大哥,你好像知道我要出来,刻意在此等我?” 胡老大足尖轻轻一点,便可跃出数尺,相比双腿行走,丝毫不慢,闻言笑道:“那是自然,此事还要从那日,我们几人下山说起……” 胡老大将事情的始末详述了一遍,沈琢玉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那日胡老大带着三煞下山,一路还算顺利,只因胡老大本是摩尼教中人,对那迷宫的走法,亦是了然于胸。 正当他们几人冲出迷宫时,恰与万古愁碰上。 惊讶之余,胡老大忙将当年的真相告知于他,本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谁知万古愁丝毫不感兴趣,只说他正要上山。 胡老大趁此机会,恳求他搭救沈琢玉,原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谁知万古愁一口答应,还让他们几人就在附近等候。 随后的事情,沈琢玉便十分清楚了,他也总算明白,为何万古愁会救他出来,至于为何今日胡老大出现在此处,那亦是和万古愁有关。 之前万古愁先一步离开,直接寻到了胡老大,草草说了句“人已救出,自去接应”便不见了踪影。 无奈之下,胡老大只得盲人瞎马,独自一人前来接应。 首先料理了林中的守卫,随后进入迷宫小路,可这迷宫浩大,如何才能找到沈琢玉? 百般思索后,便想出了袭击守卫这么个办法,他料想,沈琢玉只须听到其中一声惨叫,便可一路紧跟,继而走出迷宫了。 沈琢玉听完前因后果,长吁了口气,这几日的经历,端是惊心动魄、精彩纷呈。 可欣喜过后,他又沉寂下来,忖道:耽搁了如此之久,再不能拖了,必须尽快启程才是…… 他自始至终并未忘记自己的目的,此刻下了决定,只待见过其他人,便要上路,继续南行了。 他心事重重,恍恍惚惚,忽听胡老大说道:“阿玉兄弟,咱们到了!” 沈琢玉点了点头,几人说话的声音由轻及响,自前方传来。 他已听出,其中一人,正是吴老二。 顿时心头一颤,跟着胡老大绕过了几棵大树,只见几人围坐在篝火四周。 不知是谁,率先看到了沈琢玉,猝然站起,惊道:“登徒子!” 声音婉转,胜过夜莺。 沈琢玉呆住,舒眉看去,奇道:“怎么是你?” (第二卷结束,第三卷开启,今日凌晨上传,不能算断更了吧……不过今天23点时,不再更新,算是喘口气,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故事吧~~~6月12日开始,仍旧23点更新,请支持司南的朋友,给些鼓励吧!收藏,推荐来得猛烈些吧!) ------------ 正文第三卷 与子成说之卷 ------------ 第071章 劫后重聚 “怎么不能是我?”苏采萧柳眉一挑,秋水盈盈,嘴角的笑意丝毫没有藏住。 佳人一笑,纵是漆黑夜里,也如皓月当空。 沈琢玉看得一呆,热流涌到胸口,说不出什么滋味。 二人相距数尺,目光不期而遇,遇则不离,凝到一处。 谁知几人齐声一呼――“阿玉兄弟!”,顿时大煞了风景。 吴老二率先一个箭步,抢到沈琢玉身前,将他熊抱而起,“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定会没事!” 沈琢玉心头温暖,由他抱着,呵呵傻笑。 众人围将上去,如此一来,苏采萧倒是被晾到了一边,她撅了撅嘴,神色不悦。 “阿玉兄弟……等候你多时了……”孙老四拱了拱手道,黑目微转,满是欣喜,即便那向来面瘫冷漠的王老五,此时此刻,也禁不住嘴角连抽。 沈琢玉见众人如此热情,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一个劲点头,不知不觉,眼角已然湿润。 可不管如何,依旧觉得少了些什么,他叹了口气,沉声道:“胡大哥,三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几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语。 胡老大定了定心神,方道:“此去关外,山高路远,我们几人思来想去,只有先送老三上路了……”说罢眼神示意吴老二。 吴老二被勾起伤心之事,脸色凄苦,缓缓解下背上的包裹,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沈琢玉心头一颤,只见一只瓷瓮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不觉,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豪迈的笑声。 直到吴老二收回了瓷瓮,沈琢玉犹自痴痴地立着…… “阿玉少侠,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一人扬声说道,沈琢玉这才缓过神来。 众人让到一边,说话之人竟是陈伯。 沈琢玉强压住悲戚,躬身施了一礼,正色道:“陈伯费心了,看到你和采萧姑娘没事,我也很开心……”目光微转,投向苏采萧,却见她不知何时,已回到篝火旁边,正用一根树枝拨弄着柴火。 沈琢玉暗暗奇怪,忖道: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 正当他皱眉不解时,忽听胡老大朗声一笑,道:“好啦,先让阿玉兄弟坐下,再好好说说话!” 众人皆以为然,将沈琢玉拥到一旁坐下,吴老二二话不说,直接递上一只烤鸡。 沈琢玉自从那日上山,再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如今看到这油滴滴的烤鸡,如何还顾不上说话。 当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肥美的鸡肉下肚,只觉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众人也不说话,笑脸盈盈,静候他吃完。 沈琢玉一连吃下三只,方才拍了拍肚子道:“多谢……多谢各位的……”这“鸡”字还未说出口,便已化作一个响亮的饱嗝。 众人一静,继而笑作一团。 沈琢玉挠了挠头,无意间发现,苏采萧坐在他身旁,掩嘴而笑,瘦削的肩膀颤的十分好看。 他心中早有疑惑,自然脱口问道:“苏姑娘,你和陈伯是如何脱险的?” 苏采萧被他逗笑,之前那一点不悦,早不知飞去了哪里,闻言却不作答,反而问道:“你……伤好些了吗?” “伤?什么伤?”沈琢玉疑惑道。 苏采萧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人,好生奇怪,那日方杰伤的你那么厉害,你竟忘了吗?” 她这么一说,沈琢玉骤然想起,恍然大悟道:“喔……那个伤啊,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说罢还拍了拍腰间,表示自己是真的无碍了。 胡老大等人瞧见,免不了又要笑上一阵。 苏采萧白他一眼,低声道:“皮糙肉厚……” 沈琢玉一听,唯有苦笑。 一旁的陈伯听到二人对话,却震惊无比,忍不住赞道:“少侠真是奇人啊!那日我看你受伤颇重,这才短短两日,竟然就浑然无事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此话真的不假!” 他想到此事,话锋一转,忽地站起身来,抱拳道:“说到此事,我应当郑重地谢谢少侠,你为救我二人,才会被方杰那小子所伤,这份恩德,我陈伯定然终身不忘……采萧,还不快谢谢少侠!”他低声呼唤苏采萧,可她动也不动,陈伯无奈,只得歉然一笑。 沈琢玉也不在意,摆摆手道:“不用客气,不过陈伯,你们到底是如何脱身的?” 陈伯呵呵笑道:“此事,还要多亏了这几位……壮士……不过说来也怪,那日方杰擒下我二人,不但不伤害,还一路送我们过了河……原本我还弄不清他到底安的什么心,谁知刚一出了林子,他便对采萧连施殷勤,那会儿,我便想通了……” “陈伯!”苏采萧娇喝一声,打断道,“你尽说这些作甚?” 沈琢玉听他如此一说,已然猜到了大半,径直问道:“莫非后来,你们与胡大哥几人碰上了?” 胡老大笑着接道:“不错!说来也巧,我们几个行的较快,竟然追上了苏姑娘和陈伯兄,我心想阿玉兄弟你之所以上山,就是为了他们。我们受了你恩惠,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是啊,那小子也忒没用了些!”孙老四抢过话茬,他与方杰有过冲突,说起他的事情,煞是来劲儿,“那混蛋小子,还自吹自擂什么‘残月削风爪’,我看啊,叫作‘狗屁不通爪’才最最合适。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竟然与咱师父交手,结果不出我孙老四的预料,过了还不到三招,就被打晕了过去,若不是师父不准,我一定……”说到此处,发觉胡老大目光凌厉,正瞪视着他,顿时蔫了下去。 沈琢玉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转了个念头,方才想起,他说的“师父”,就是指胡老大。 至于苏采萧与陈伯,本就是胡老大等人抓上山的,如今看来,似乎已经尽释前嫌了。 这些人聚在此处,冒着莫大的风险,不过是为了等待自己,沈琢玉心中感动,暗道:如今的情形,若是再隐瞒,就是我的不对了…… 想罢徐徐站起,吐了口气,讪讪道:“实话实说吧,我原本的确是为了救人才接近各位,但是要救的,却另有其人……”(新卷正式开启,求收藏!) ------------ 第072章 真气逆行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苏采萧猝然抬头,美目之中,几分惊讶,几分愠怒,几分怅然。 不知为何,陈伯亦是轻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篝火噼啪燃烧,四周静了下来。 胡老大突地单脚立起,慨然道:“既然如此,阿玉兄弟,不如你告诉我等,你要找的究竟是何人,我们定会全力相助!” 沈琢玉忙道:“那怎么行,这事我自己来就好,怎能拖累了几位大哥……” 胡老大摇了摇头,沉声道:“你如此说,便是没将我们几人当兄弟了!” 沈琢玉闻言一窒,扫视众人,发觉三煞亦是目光炙热,紧盯着他,显然也和胡老大一般的心思。 这个“不”字,如何还能说的出口。 语塞了良久,方才徐徐道:“那……小弟就先谢过了!” 四煞一听,皆松了口气,胡老大这才坐下身去,笑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不过今日已晚,你又刚刚脱险,正该好好休息一番,待到明日一早,咱们一同启程!”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沈琢玉见状,再不多说,心中已然后悔说出此事。 没想甫一坐下,便有人从旁问道:“你要找的也是一男一女吧?” 他转头瞧去,不由又是一呆,只见苏采萧柳眉微蹙,火光映着俏脸,明暗间美艳无方,可那淡淡的眼神,总觉得藏着些什么。 二人对视了数息,慌忙躲开彼此的目光。 吁了口气,沈琢玉轻声道:“不错,正因为如此,当日我才会弄错……” “那……那是你什么人……” 沈琢玉身子一震,顿时愣住。 他猛然发现,就连他自己,亦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迟疑了很久,缓缓道:“算是亲人吧……” “亲人?”苏采萧惊道,这一声极响,众人尽皆听到。 胡老大笑了笑,点点头道:“难怪你为了救人,可以不顾生死,天下间值得如此的,恐怕也只有亲情了!想我胡不传,自幼失了双亲,拜入摩尼教后,便将此处当做是自己的家,没想后来……” “胡大哥!”沈琢玉听他说到摩尼教,立刻想起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 他几步走到胡老大身前,伸手入怀,取出一卷羊皮纸,恭恭敬敬地递上。 胡老大不知其意,接过卷轴,随手翻开,立时面色大变,惊道:“摩尼灭世经?!” 沈琢玉正色道:“这本是贵教之物,交给大哥你,最合适不过……” 胡老大双手微微发颤,众人尽皆围了上来,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经书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发现不过是一张破旧的羊皮纸时,难免有些失望。 沈琢玉拿出了经书,心头一松,忖道:经书虽好,终究是摩尼教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也算美事一桩。 他虽如此想,却多多少少有些不舍。 胡老大看了一阵,忽地问道:“兄弟,这经书……你从何而来?” 沈琢玉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简而言之,便是方腊想要算计我,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让我拿到了经书。” 就连他自己,对于换血之事的前因后果,亦是不甚了然,当下寥寥几句,便将两日的经历随口带过。 胡老大听罢沉吟许久,忽将经书合上,递到了沈琢玉面前。 沈琢玉有些怔忡,疑道:“这……大哥这是何意?” “经书我不会要的,二十年前我不会要,如今依旧不会……你落到方腊手里,不但遇贵人相救,还因祸得福,得到了经书,可见你与它缘分匪浅,你收好了便是……不过大哥提醒你一句,务必谨遵历代教主之令,莫要练那灭世神功……” 他语态落寞,见到沈琢玉迟迟不收,只得强行塞入他的怀里。 沈琢玉还欲推辞,可他转身一跃,飞也似地去了。 “我来守夜,你们尽管放心,好生休息――” 声音远远传来,灰影已不见了踪迹。 沈琢玉望着他去的方向,怔了半晌,暗叹道:我真傻,天底下最恨这本经书的人,恐怕就是胡大哥了,他又怎么会要呢…… 夜已深,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均匀的鼾声此起彼伏。 沈琢玉虽然疲惫至极,却一点睡意也无,靠着一颗大树闭目养神。 闲来无事,便暗自运起了内劲。 体内五股内劲开始流动,起初还有些生涩,过不多时,便渐渐顺畅起来,直至流转不绝,生生不息。 他脑中回忆着经书中的吐纳之法,内劲便依照他的心念,时分时合,直至五气拧到一起,这过程虽慢,可一步一步,异常清晰。 练得兴起,他突发奇想,刻意生出了一股“土”气,然后使它倒行,向那五气一体撞去。 孰料土气刚刚触到五气同体,便瞬间土崩瓦解,瓦解后却不消散,而是逐渐融入了五气。 这就好像,五气将那土气吞了下去。 这下,他更觉有趣,急忙又用水、火、木、金四气分别去对抗五气同体,结果如出一辙,均是一败涂地。 真气逆行到底有多危险,稍有些武学常识的人,想必都很清楚。 可沈琢玉的内劲来得容易,对于这些道理,当然一无所知。 幸好他生出的逆行真气,很快便被顺行真气吞并,若是二气方向对换,距离走火入魔就不远了。 他只顾着开心,殊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还暗暗感慨: “这地篇的‘轮回诀’,的确要比人篇厉害许多,一旦纯熟地运用起五气的相生相克之法,克制五行神功自然是情理之中……难怪摩尼教的教主只须练成‘轮回诀’,便可统领五行使……” 正练得酣畅淋漓,耳边却隐隐传来声音。 “采萧,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采萧!” 沈琢玉听到这二字,蓦然睁眼。 入眼处,苏采萧已跟着陈伯,静悄悄地走入了林子。 其他三人想是过于疲累,早已鼾声如雷,全然未觉。 沈琢玉心中奇怪,暗道:他们二人有话为何不在这儿说,躲进林子作甚? (收藏有木有,推荐有木有,给力点,司南也有动力加更啊!) ------------ 第073章 梨花带雨 沈琢玉脚步极轻,一路尾随二人。 陈伯带着苏采萧走出很远,行至一处空旷之地时,忽地站定转身。 沈琢玉反应极快,急忙闪到大树之后,藏匿了身形。 “采萧,如今我们总该走了吧!” 沈琢玉闻声心头一动,不禁探出头去,只见苏采萧臻首微沉,摇头不语。 距离较远,光线幽暗,沈琢玉努力凝神,依旧看不清她的表情。 忽见陈伯跺了跺脚,急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任性,你要下山,陈伯豁出这副老骨头,陪你下来了!原本去趟神剑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你非要无事生非,惹了摩尼教的人,若不是有人搭救,后果不堪设想!好不容易脱险,你又说要等等,如今竟然和‘关东五煞’为伍,那些是什么人?啊?在关外可是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啊!若是让宫主知道,岂会饶你!退一万步讲,你莫要忘了,是谁将我们抓到此处的!”陈伯一口气说完,禁不住气喘吁吁。 沈琢玉听罢,只觉失望之情充溢于胸,再不想听下去,缓缓站直,暗道:“原来他们……并未原谅胡大哥等人……世人多虚伪,此话不假……” 正当他怅然若失,心中苦闷之时,却听苏采萧娇喝一声。 “陈伯!” 忍不住再次看去,苏采萧昂然仰首,与陈伯对峙了许久,方道“陈伯……你是看着采萧长大的,采萧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苏采萧最讨厌受人恩惠,那登徒子救了我们,自己却被他们捉去、生死未卜,就此一件事情,采萧就欠他许多,难道要我不管不顾,扭头就走吗……”说到后来,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她倒是还有点良心……”沈琢玉忖道,胸口舒服了许多。 陈伯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这小妮子,说你两句就要哭鼻子。罢罢罢,不说这些了,那小子的确不赖……索性他安全回来了,现如今,这神剑堡是万万不能再去了,恶虎帮最强的本事,便是追杀,所谓‘黑虎令出,至死方休’,如若再和这些人一起,只会凶多吉少,不如快些回宫,再做打算!” 沈琢玉听他如此一说,不由心头直跳,暗想:恶虎帮的追杀本领果真那么厉害么……方腊做梦都想将我抓回去,如果真是这样,那胡大哥他们与我同行,岂不是更加危险? 林中静了一刻。 二人似乎均是沉思了一阵。 “陈伯,我不会回去的……”苏采萧打破寂静,语气断然,“我曾对天发誓,此事不成,绝不回去!” 陈伯一听,顿时气结,厉声道:“采萧!江湖险恶,如果你再出点什么事情,要我如何向宫主交代啊!” 苏采萧惨声一笑,道:“你说的对……” 陈伯还当她终于想通,欢喜不已,还欲说些什么,却见苏采萧立掌成刀,直向他劈来! 这一下着实突兀,陈伯毫无防备,等到反应过来,那手掌已然劈中他脖颈,双眼一白,软倒在地。 沈琢玉一见大惊,忍不住窜出,可惜为时已晚。 “苏姑娘!你这是作甚!”他大喝一声,疾如闪电,奔至陈伯身前,对着苏采萧怒目而视,心中却百思不解:陈伯对她这么好,她怎么下得了毒手? 苏采萧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见他这般凶神恶煞,心头不悦,冷哼道:“没事,他只是晕过去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琢玉充耳不闻,小心探了探陈伯的鼻息,的确如苏采萧所言,只是晕了过去。 心头顿时一松,可旋即又想:即便只是打晕,也不应该,若是换做是我,尚且下不去手,这个女子的心肠,也忒硬了…… 他如此一想,脸色自然不善,沉声问道:“你先答我,这是作甚!”说话之时,目光凌厉,死死盯着苏采萧的眼睛。 二人并不是头一回对视,以往不到数息,早就尴尬躲开。 可这次,苏采萧丝毫不想躲避,蹙眉道:“你这登徒子,天生就爱管闲事吗?” 沈琢玉看她的表情,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胸中傲气如何能再压住,不由一怒而起,指着采萧的鼻子,怒声吼道:“你无端打人,打的还是关心你的长辈,这样的不平之事,天下人人可管,如何能算闲事!” 苏采萧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质问,美目中渐渐渗出水来,银牙紧咬,费了好大的劲儿,终究没能忍住,嘴唇一瘪,泪水簌簌滑落,哭声道:“你这个登徒子,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想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琢玉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立时呆住,暗道:她哭的样子,怎和嫣儿一模一样……看那泪珠嗒嗒落下,胸口便似针扎,再也板不起面孔,柔声道:“好了好了,不骂你了,别哭啦……” 被他一说,苏采萧哭得愈发凶了,“你根本……哼……什么都……哼……都不知道……哼……”,这会儿工夫,已然泣不成声了。 沈琢玉无奈,全然不知如何安慰,一时间,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 就在此时,林中忽地传来呼声―― “阿玉兄弟――” 沈琢玉目光一变,暗叫道:“不好,定是他们发现我不见,来寻我了!” 他之前听到陈伯说起恶虎帮的厉害,本就打算不告而别,独自上路,可又担心他们误以为自己又被抓走,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出了苏采萧击晕陈伯的事情。 如此一来,托辞尚未想好,如果再被他们看到,定然是走不了了。 呼声越来越近,沈琢玉迟疑不决,忽觉一只小手将他手掌握住,不由转头看去,却见苏采萧泪痕宛然,目光清澈如水,轻声对他说道:“如果想走,就跟我来!” 沈琢玉为之一怔,忖道:她怎又不哭了……至于她说了什么,反倒没有在意。 苏采萧见他痴痴傻傻望着自己,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呆子又在想什么心思?当下一跺香足,急声道:“走是不走!?” 沈琢玉这才缓过神来,木然点了点头,继而就像木偶一般,任由苏采萧牵着,一路狂奔。 入手处,丝丝滑滑,沈琢玉心头一荡,恍惚间,竟又想起那刁蛮却又单纯的帝姬,忽又嗅到香风阵阵,眯眼瞧去,原来是采萧奔跑在前,如瀑长发飘起,几缕发丝已然飘到他的鼻端,搔得他一阵酥痒。 “为何连香味都这么相像……”沈琢玉心中感慨,可笑他懵懂无知,天底下的年轻女子,哪个没有处子之香?既然都是处子体香,自然有些相像…… 不知跑了多久,他只觉迷迷糊糊,走了很远很远,直到他看见苏采萧摔倒下去,这才猛然惊醒。 刚想将她拉住,忽觉脚下一虚―― “哎呦!” 他亦跟着落了下去…… (下周开始,再次进入分类强推,话说司南比较偏爱这个推荐。。。求书友支持,推荐、收藏,多多益善~~) ------------ 第074章 东西不分 此时此刻,沈琢玉才发现,原来脚下是个陡坡。 苏采萧早知此事,是以并不是摔倒,而是跃下,原想借此处藏身。 岂料沈琢玉奔跑之时魂不守舍,脚下踩了个空。 这下可好,拖累了采萧,二人重心不稳,一路滚下。 只觉天旋地转,浑身酸痛,直滚到平坦处,方才停下。 苏采萧秀眉紧蹙,坐起身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呻吟道:“你个呆子,走路不看脚下嘛?” 沈琢玉躺在地上,全身骨头都要散架,呵呵笑道:“我怎知前面没路啦……” 二人晃晃悠悠站起,苏采萧白了沈琢玉一眼,转身便走。 “喂!”沈琢玉叫道,“你就这么走了?” 苏采萧斜瞪他一眼,道:“我自有我的去处,你别跟着我!” 她心里依旧恼他,语气十分不善。 哪知走了几步,身后真的一点动静也无,心中气结:呆子,叫你别跟,你就真的不跟么? 她扭头一瞧,险些晕倒,沈琢玉竟然看也没看她,只是自顾着仰头而望,也不知在望什么东西。 她双手叉腰,娇喝道:“登徒子,你在看什么!” 沈琢玉闻声一笑,仍不看她,只是眉间紧锁,似是思考了许久,忽地叹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刚才我们滚下的地方,距离此处,足有十几丈呢!乖乖不得了……真是惊险……”说话间还在那儿摇头晃脑。 苏采萧看他明明表情认真,可不知为何,总有滑稽之感,忍不住掩嘴一笑。 没想沈琢玉骤然转头,脸上满是笑意,淡淡道:“你还没答我,为何要打陈伯?” 苏采萧顿时恍然:他是故意逗我开心的么……胸口只觉一阵温暖,竟是叹了口气,道:“我要去一个地方,陈伯不愿意和我一起,还要逼我回家,今日如若不将他击晕,他定然不会放我走的……” 沈琢玉搔了搔头,疑道:“你要去哪儿,和他好好说就是了,也不一定要打人啊?” 苏采萧嫣然一笑,“你不了解陈伯,他这个人固执的很,可我时间不多啦,当时心里一急,就……不说这事了,你呢?你怎么也要走,为了躲那些恶人吗?” 一听此话,沈琢玉脸色一变,顿足道:“胡老大他们虽然凶恶了些,可做人做事光明磊落,比许多虚伪的人好多了!” 苏采萧面露狐疑,眯眼道:“好啊,你在说谁虚伪呢?” 沈琢玉尴尬一笑,摇头道:“不是说你……我要走,也有我的原因,你就不要多问了。” 苏采萧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得很,那我们各走各的,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沈琢玉听罢摇了摇头,踱了几步,行至她身前,正色道:“苏姑娘,陈伯说得对,江湖险恶,你还是不要任性了,回去找陈伯,早些回家吧……” 苏采萧见他不像是玩笑,只觉十分委屈,眼圈已然红了,颤声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如果就这么回去,那我辛辛苦苦下山,又是为了什么?至少让我尝试一次吧?” 沈琢玉虽不知她在说些什么,也只能言尽于此,至于苏采萧之后要去哪里,他又有何资格过问。 想到此处,他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苏姑娘,后会有期了……” 说罢怅然一叹,再不停留,大步一迈,径直去了。 苏采萧一时愕然,看那人越走越远,再没回头,胸口似被堵住,只觉鼻尖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蹲下身去,掩面哭道:“都走吧,都走吧!我一个人就成!谁也不需要!” …… 沈琢玉听觉远超常人,自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可脚步丝毫没停,心中隐隐期盼:“过一阵子,胡大哥、陈伯他们兴许就会找来了……” 可他又想:“这坡这么高,如果不是意外滚下,如何能够找到?若不然,我还是回去吧……” “不行,摩尼教的人定然不会放过我,和我一起,只会更加危险……” “可……可她一个女孩子,如果再碰到方天定那样的坏蛋,又该如何是好?” 他矛盾之极,便似有两个武林高手,正在他心头上大打出手,可斗了半天,仍是平手。 如此天人交战,且行且思,天色已然大亮,沈琢玉终于停下了脚步,喟叹道:“哎!算了,大不了先送她回去,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可方一缓过神来,却发现四周极为陌生,入眼处,一条官道,三丈多宽。 如今他便站在官道正中,不由惊道:“我竟走出了那么远!” 正准备折回,没想刚刚转身,便瞧见远处一个白影,鬼鬼祟祟闪到树后。 沈琢玉苦笑不已,扬声道:“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 等了许久,那白影缓缓走了出来,白衣伊人,不是采萧,又是何人? “你跟着我作甚?不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么?”沈琢玉嘴角带笑,朗声问道。 苏采萧快步走上前来,俏脸含怒,瞪视他道:“谁说我跟着你了,我说我向东,你向西,是你自己走错了方向,要论起来,该是你跟着我才对!” 沈琢玉再见到她,心中欢喜,闻言哈哈笑道:“你之前说的可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何时说过,你向东,我向西了?苏姑娘,你还真是,时时刻刻不讲理,刻刻时时……” 苏采萧冷哼道:“怎么样?” 沈琢玉顿了一顿,“还是不讲理啊!” “你!”苏采萧伸出纤指,戳着他鼻梁,“你这张嘴,怎么这么讨厌!” 沈琢玉亦是搞不明白,为何这么喜欢与她斗嘴,当下抱了一拳,正色道:“承让,承让!” 苏采萧看他装的一本正经,又是“噗呲”笑出声来。 沈琢玉看她笑,亦觉舒坦,定了定神,方道:“苏姑娘,你我真的不能同行,摩尼教的人定会追杀于我,到时候,恐怕就要拖累你了。” 苏采萧亦是收起了笑容,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和他们分开的吗?” 沈琢玉没想到她一猜就中,惊讶之余,默然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半晌,均是想着心思。 就在此时,沈琢玉双耳一动,猛然转头,望向官道尽头。 苏采萧瞧见,心中诧异,可她很快明白过来。 分明有呼救之声,由远及近,正向此处而来! ------------ 第075章 以一敌十 (今天周末,早点发布!)“救命啊!”又一声尖叫,路口奔出一名村妇,左手紧拽少年,不过十来岁年纪。 二人惊恐至极,跌跌撞撞,已然筋疲力尽。 村妇体力不支,脚下发虚,扑倒在地,摔得口齿溢血。 少年使劲拖拽,奈何瘦小无力,怎么也拉她不起,口中哭喊:“娘亲!娘亲!” 那村妇挣扎数下,无力爬起,唯有满脸热泪,放声嚎啕:“别管娘!快走!!” 少年如何肯走,跪倒在地,与他娘亲抱在一起。 呼喝之声遥遥传来,马蹄轰鸣越来越近,二人只当生机全无,相拥而泣。 突地闪过一袭蓝衫,一手便将村妇扶起,另一手一圈,便将二人护到身后。 村妇未及反应,却听蓝衫少年高声喝道:“苏姑娘,护他二人离开!” 村妇忽觉有人将她扶住,转眼瞧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衣仙女。 少年好奇,忘了恐惧,睁着水灵大眼,望着从天而降的哥哥姐姐,想道:“他们是神仙吗……” 苏采萧满目忧色,盯着蓝色背影,疑道:“那你怎么办?” “带他们走!” “一起走!”采萧坚持道。 此间为之一静, “来不及了……”沈琢玉沉声道。 话音未绝,地面微微震动,路口传来一声悠长吼叫, “哪里跑――” 十数骑士应声而出,个个甲胄鲜明,铁蹄所至,扬尘四起,便似狂风过境。 为首一人头戴铁盔,七尺长枪横在身后,扬鞭一挥,坐骑遽然加速。 沈琢玉不知何故,早已泪流满面,只是一直未曾转身,是以采萧没有发现。 他挥袖抹了把脸,咬牙喝道:“带他们走!!!!” 苏采萧略一迟疑,只觉酸楚涌到鼻尖,轻骂道:“若你死了,恨你一辈子!” 说罢咬了咬牙,扶着村妇,牵过少年,反向离去。 沈琢玉闻声一怔,心中暗道:若是死了,你还恨我作甚…… 为首那人瞧这蓝衫少年挡住去路,杀气徒升,惊天一吼:“找死!” 马速不减,长枪挟着雷霆之势,闪电般刺出。 沈琢玉剑眉一挑,分毫不退,扬手便向枪头抓去。 那统领大惊,要知他深谙人马合一之道,这一枪挟着战马冲势,足有三四百斤力道,可此人竟然徒手硬撼,让他如何能不震惊! 却听平地一声厉啸―― “无形式!” 苏采萧三人不由回首,只见沈琢玉单手带偏了枪头,而那统领连人带马,直向一旁摔去。 战马悲嘶,前蹄跪倒,浑如撞了铁板一般,纵是骑手精于控马,此时也是无能为力。 人仰马翻之际,那统领恍然发觉,手中的长枪不知何时,竟被那人夺去。 沈琢玉斜俾他一眼,啐了一口,脸上竟是煞气冲天! 其余骑士已然挺枪扑来,沈琢玉冷笑一声,长枪倒提,连纵三步,向那当先战马迎面撞去。 那骑手哑然失笑,天底下哪有人以血肉之躯硬撼战马的? 千钧一发之际,沈琢玉忽地轻轻跃起,足尖点向战马前胸,“啪啪”两下,飘至骑士头顶。 那骑手仰头惊呼,谁知一支枪杆当头砸下,正中脑门,未及惨叫,已被抡下马去。 沈琢玉凌空探出一手,按住马颈,继而身子下坠,稳稳坐上马背。 他四肢灵识超人,一上马背,便觉自在掌控。 心念一动,胯下使了道暗劲,战马前蹄骤然扬起,长嘶一声,竟然生生停住。 身边原有两骑与他并行,沈琢玉毫不客气,枪做棍使,左右横扫一下,将那两人砸下马去。 周围骑手何曾见过这般神通,心胆已寒,匆忙勒住缰绳。 三、五个人聚到一起,面面相觑,再无一人敢于上前。 偌大的官道,一时间,居然鸦雀无声。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鬼啊!”喊罢调转马头,一溜烟的去了。 一人退,就有第二人,第三人,转眼之间,人心涣散,跑了个干干净净。 沈琢玉怔怔望了许久,忽地勒转马头,行至那统领身前,沉声道:“起来!” 那统领双目紧闭,似是不省人事。 沈琢玉面露不耐之色,枪杆疾出,挑中那统领的衣领,喝道:“让你起来!” 说话间单手一提,将他挑至半空,枪杆弯成了弓形。 “啊!啊!英雄饶命!英雄饶命!”统领手足乱舞,睁眼一瞧,才发觉自己只是悬在了半空,并未丧命,当下立马换了副谄媚笑脸,“嘿嘿,多谢!多谢!” 他当此人不再与他为难,岂料沈琢玉怒哼一声,骤然发力,枪杆瞬间绷直,那统领来不及惊呼,就被抛了出去。 砰! 铠甲触地,发出爆响,那统领连连抚臀,呻吟不绝。 沈琢玉策马而至,寒声道:“再来一次吗?”提起长枪,作势欲出。 那统领一见,仓惶求饶。 沈琢玉暂且放下长枪,淡淡道:“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便不伤你……”他这一生从未杀人,即便此时威胁此人,也没用上一个“杀”字。 统领如蒙大赦,连声道:“那是自然,只要小的知道的,一定告诉英雄!” 沈琢玉道:“为何追杀这对妇孺?” 那统领头不敢抬,“那些是流民,上头有命,让小的将他们抓回,小的也是没办法啊!” “流民?”沈琢玉眉间紧皱,“抓这些流民作甚!” “这……这个……小的就不知了……” “别听他胡说!”身后传来厉喝,沈琢玉扭头看去,说话的竟是那村妇。 原来,苏采萧刚才并未走远,这会儿见他击退了来敌,就带着那对母子折回了。 沈琢玉目光疑惑,望向苏采萧,却见她美目含水,隐隐藏着担忧。 他叹了口气,跃下马来,向那村妇问道:“婶婶,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村妇眼神涣散,忽地拉过那少年,双双跪倒在他身前。 沈琢玉心中一惊,慌忙扔掉长枪,将她扶住,“大婶,有话好说,这是作甚啊!” 他如此一问,那村妇竟是哭了起来:“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儿啊!” (司南最近稍空一些了,本周强推,准备提高产量啦!收藏涨50,保管加更,如果不涨……不定时加更,朋友们支持啊!) ------------ 第076章 逼问真相 沈琢玉愈发不解,“孩儿?您的孩儿怎么了?” 村妇却似没听见一般,又向那少年说道:“快,快求求叔叔,救救你哥哥!” 那少年闻言却偏过脑袋,操起脆生嗓音,问道:“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为什么要我叫他叔叔啊?” 那村妇一听大怒,抬手便要打他。 沈琢玉苦笑,伸手拦下,连道:“婶婶,没关系的!” 没想那村妇甩开他手,又向那统领扑去,操起双拳,暴雨般落到他身上,口中呼道:“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统领身穿铠甲,自然不觉疼痛。 可他先是被沈琢玉威逼,本就气闷,如今竟然连个村妇都到他头上撒野,如何能再忍住,大手一抬,将她推开,口中呵斥:“臭婆娘!发什么疯!” 村妇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沈琢玉轻轻将她扶住,冲那统领怒目而视。 那统领为他目光所慑,急忙沉下头去。 苏采萧轻叹了口气,走到沈琢玉身边,哑声道:“听这个小弟弟说,他的哥哥被这些人抓去了,婶婶带他逃到这里,这些人一路追来,婶婶又受了惊吓,如今,怕是疯了……” 沈琢玉闻言脸色黯然,喃喃道:“疯了么……”他将那村妇扶到一旁坐下,轻声安慰道:“婶婶放心,我……” 那村妇呆呆地望了他一眼,忽将他拥入怀里,放声痛哭:“我的孩儿啊!你总算回来啦!” 沈琢玉身子一震,忖道:她将我,当成他儿子了么…… 苏采萧看得既是心酸,又是愤懑,无意间,瞧见那统领竟在一旁窃笑,心头顿时火起,银牙一咬,几步上前,抬脚踢向他面门。 统领全然没有防备,脸上也无铠甲防护,鼻梁竟被生生踢断,霎时鲜血直流,掩面哀嚎。 沈琢玉闻声抢上,扣住采萧手臂,问道:“干嘛下这么重手?” 苏采萧白他一眼,道:“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本姑娘便教教你,如何才能问出真相!” 沈琢玉仍是不放,苏采萧怒意更盛,忍不住骂道:“好好好,你就做你的好人,不过我告诉你,好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的!如果还想不明白,想想方杰伤你的事情吧!” 沈琢玉为之一愣,暗道:是啊……那日我心慈手软,才会让方杰有机可乘……可是…… 他想到此处,心中虽然矛盾,可手却慢慢松开了。 苏采萧揉了揉手臂,嘀咕道:“怎这般婆婆妈妈……” 四下一望,忽将那长枪拾起。 那统领尚自捂着面孔,浑然不知苏采萧已经走到身前。 苏采萧略一迟疑,忽地闭起双眼,娇喝一声,猛然刺下!! 长枪不偏不倚,正巧插入统领的右边大腿,离那要紧地方不过一寸,虽然刺得不深,可这枪头之上带着血槽,一入皮肉,顿时血如泉涌。 统领杀猪般仰天哀嚎,倒有大半,是被吓到的。 沈琢玉见状大惊,“苏姑娘!你……” 却见苏采萧徐徐转头,脸色惨白,目光渐渐涣散,脚下晃了数晃,眼见便要晕去。 沈琢玉一步抢上,将她托住,急声道:“苏姑娘,无碍吧……” 苏采萧缓过神来,幽幽道:“我也不知,竟会流这么多血……” 沈琢玉见她逞能,哭笑不得,就在此时,那统领却是哀声嚷道:“老子说啦!别再弄老子啦!!!” 沈琢玉与苏采萧不由对望一眼,苏采萧得意一笑,轻声道:“呆子,还不快去问?” 沈琢玉将她扶稳,蹲至统领跟前,“那好,你快说,抓那些流民要去作甚?” 那统领龇牙咧嘴,颤声道:“知……知州说啦,征兵数目不足,若是完不成上头给的任务,大家都得完蛋,抓些逃难的壮丁,正好充数!” 沈琢玉忖道:看来,这婶婶的儿子,是被他们抓去充军了……旋即问道:“你可知,他们被抓去了哪里?” 那统领支支吾吾,这啊那啊说了半天,依旧说不清楚,沈琢玉心中焦急,心头一动,伸手握住那枪杆。 伤口一被触动,统领钻心剧痛,眼泪混着鲜血,流到一处,惨叫道:“小的真的……真的不知道啊!小的不过执行公务,哪管得了这么多啊!” “公务?”沈琢玉目光一寒,将那长枪猛然拔出,痛的统领几欲昏死,质问道:“尔等七尺男儿,不去惩治奸恶也就罢了,竟还在此追杀妇孺?公务?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公务?” 沈琢玉怒不可遏,握枪之手爆出咔咔脆响。 那统领吓得魂飞魄散,生怕沈琢玉在他身上再刺几个窟窿。 就在此时,沈琢玉忽觉有人扯他衣角,颔首一瞧,原来是那少年。 少年的眼睛又圆又大,着实好看,此时盯着沈琢玉,轻声道:“叔……叔叔……救救我哥哥……” 沈琢玉一听,胸口似被堵住了一般,唯有微微点了点头。 少年见他答应,喜笑颜开,匆忙跑到村妇身边,“娘亲,哥哥答应了!” 可那村妇像是没听见一样,眼神空洞,瞧不出半点生气。 沈琢玉瞧见,胸口愈发窒闷,忽地叹了口气,继而撕下一段衣角,将那统领的伤口包住。 苏采萧脸色倏沉,怒道:“你这是干嘛,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儿装好人!” “若他死了,还怎么带路?”沈琢玉淡淡道,将那统领提起,扬手一抛。 统领惊呼,正好落上马背。 沈琢玉紧跟着跨上,单手提起缰绳。 苏采萧不知其意,“喂,你要干嘛?!” 沈琢玉吐了口气,缓缓道:“救人。” 苏采萧脸色一变,欲要阻拦,可沈琢玉一夹马腹,已在三丈之外。 她惊怒交加,急忙追出,边跑边喊:“回来!你疯了吗!” 那马绝尘而去,一刻不停,只留一句呼声―― “照顾好他们,等我回来!” 苏采萧追之不及,气的连连跺脚,高声叫道:“你若死了,我恨你八辈子!”(今天本来想加更的……哎,可惜家里有点急事,瞬间就力不从心了,多多包涵……厚颜求收藏o(n_n)o) ------------ 第077章 巧遇缘清 沈琢玉挟持着统领,沿着官道行出了数里,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威逼恐吓,时不时摸摸统领的大腿,总算寻到些线索。 原来这知州,正是住在附近的城中。 得知此事,沈琢玉想了一阵,忖道:看来,若想弄清那些流民的去向,必须得探一探那知州府了。 行至城郊,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将统领捆了起来。 那统领倒也老实,将那知州府的位置,说的清清楚楚。 沈琢玉打定了主意,牵马踱入了城里。 此时日晒三竿,天气灼热,城中的百姓,多数躲进了家里。 沈琢玉依照那统领的描述,很快便找到了知州府,他悄悄潜到了院墙之下,暗自运了口气,忽地纵身一跃,升起一丈多高,双手牢牢扣住了墙垛,继而探出脑袋,将那院中的情况观察了一番。 奇的却是,这院中虽然假山林立,鸟语花香,可半天没见一个人影。 沈琢玉心中奇怪,翻过了院墙,可尚未落地,忽听有人说话。 他心头一惊,只得吊在墙壁之上。 “素月,问出些线索了吗?”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柔和。 另一个女子道:“那些人嘴巴很紧,徒儿用尽了法子,就是不肯吐露半字……” “哎……这可如何是好,如果再等上一阵,怕是要晚了!” “师父,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罢了,先带为师去瞧瞧……” 沈琢玉听到“素月”二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可到底在哪里听过,又一时想不起来了,恍惚间,不慎掰落了一块瓦片。 “谁!” 沈琢玉身子一震,只觉一股凌厉的气息从背后刺来。 此时无处落脚,自然难以躲避,只得十指松开,径直落下。 落下之时,他还不忘仰头张望,只见一杆长剑疾射而至,插入墙中,犹自微微晃动,不由暗道:“好险好险!” 甫一落地,他就势翻滚,闪开了一丈,再瞧去时,一道白影已然飘至墙边, 那人清喝一声,伸手拔出长剑,爆出铿鸣之声。 沈琢玉未及站起,身后又有锐气袭来,当下斜跨一步,堪堪躲开,转头一瞧,却是惊道:“是你!” 那女子生得面目清秀,闻声略一迟疑,宝剑只是稍稍停顿,便又刺来。 沈琢玉大惊失色,急的哇哇大叫,抬手荡开她一剑,“大姐姐!咱们见过呀!” 话音未落,那白衣之人已然杀到,横剑挥出三下,剑气凌然,修为着实不浅。 可沈琢玉如今的实力,距离一流高手,也不过差了一步,自然无所畏惧。左脚退一步,身子旋一圈,右脚再退一步,身子再旋一圈,将这三剑轻巧躲开。 那人剑术精湛,移步直刺,紧追而来。 直到此时,沈琢玉终于看到了那人的面容,忍不住惊呼道:“缘清道长!” 缘清听他唤出自家姓名,心中震惊,暗道:“难道是友非敌?” 可她招式已出,收势不及,直向沈琢玉的喉间而去。 千钧一刻,沈琢玉面色淡然,倏然后仰,毫厘间躲了过去。 缘清松了口气,暗自叫了声好。尔后后跃了一步,负剑而立,疑道:“你是何人?怎会认识贫道?” 沈琢玉挠了挠头,笑道:“道长不认识我了么?” 素月急忙抢上前来,嗔道:“师父,先将此人制服,若让他跑了,暴露了咱们的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缘清闻言犹豫,却听沈琢玉扬声笑道:“大姐姐,你也忒绝情了!当年在林子里的事情,你难道忘了?” 素月脸色一变,耳根却是红了,跺脚骂道:“哪来的登徒子!谁跟你在林子里……” 缘清却是怔住了,忽地指着沈琢玉,上下打量了数次,迟疑道:“难道……难道你是……”可她马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沈琢玉心知她定是想起了自己,使劲点头道:“是了,是了,就是我!” 素月被缘清一说,亦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这才发现,此“林子”非彼“林子”,刚才竟是自己误解了,面色不由又红了几分。 缘清脸上带笑,摇头道:“如若贫道没有记错,施主当年,应该是说不得话的?” 沈琢玉知道她已认出自己,当下走上了几步,拱拱手道:“小子沈琢玉,见过道长!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与道长细说!” 缘清点了点头,“好人必有好报,你舍身救人,定得上苍眷顾,可喜可贺!”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素月嘻嘻一笑,取笑道:“小哑巴不但会说话了,还长高了不少呢!” 缘清瞪她一眼,薄怒道:“不得无礼!这位小施主,当年可是救过我们的性命。” 素月吐了吐舌头,觑眼瞧了瞧沈琢玉,忖道:真是奇了…… 沈琢玉呵呵笑了一阵,方才意识到如今三人所在,可不是集市,而是知州府啊,急忙道:“道长,大姐姐,此处危险,咱们还是小心些为上!” 缘清与素月闻言,相视而笑。 素月被人唤作“大姐姐”,窃喜不已,笑盈盈道:“这知州府,已被我青花派控制,小哑巴不用害怕,嘻嘻……” 沈琢玉听得莫名其妙,缘清却道:“好了,素月,时间紧迫,快带我们二人前往。” 素月收起笑意,轻声道:“是,师父,随我来。” 说罢迈开莲步,沿着小径向院中行去。 沈琢玉虽然疑惑不解,可他深知缘清等人都是“好人”,是以毫不犹豫,径直跟了上去。 三人穿亭过榭,一路花草茂盛,雕栏玉砌,可谓巧夺天工。 缘清皱眉沉吟:“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小小的知州府,堪比皇家的后花园,当真匪夷所思……” 沈琢玉听她叹息,忽地想起南行路上,遇上的无数灾民,他们的生活,若是和这知州比起来,又该如何? 过了一个小院,忽见一座精致的楼阁,素月转身道:“师父,就是这里了。” 缘清点了点头。 楼阁门口,立着数名青花派的弟子,见到缘清到来,纷纷施礼。 素月向那其中一名女子道:“湘月,里面的情况如何了?” 那叫湘月的女子摇了摇头,“二师姐在里面呢,问了很久了,什么都没问出来,甚至哪个是知州,都未确定……” ------------ 第078章 知州何在 湘月说罢,忽看到师父身边站了个俊朗的少年,用肘顶了顶素月,轻声问道:“大师姐,他是谁啊?” 素月掩嘴一笑,故不作答,湘月还欲再问,却听缘清咳了一声,二人慌忙止住。 沈琢玉觑准空隙,问道:“道长,听这姐姐的意思,你们似乎也是冲那知州来的?” 缘清笑道:“正是,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此间事了,再说不迟……”说罢目光一转,正色道:“开门!” 湘月匆忙应是,推开大门,引着三人跨进了楼阁。 只见楼中空间颇大,外围一圈,围着数十名青衣女子,各个手持宝剑。 包围之中,数十人手足被缚,口中塞着破布。 其中有老有少,有衣着华丽的,亦有粗布麻衣。 一名女子看到来人,匆忙上前,行礼道:“师父,您总算来了。” 缘清点了点头,扫视了一番,疑道:“璇月,你们没有为难他们吧?” 璇月拱手道:“师父放心,自从昨夜我们来到这里,发现府中的防备甚为松懈,除了伤了几名看家护院的打手,其余人等,全部抓到了这里,共有妻妾八人,子女十人,家丁丫鬟三十……” 缘清打断道:“那知州呢?” 璇月摇了摇头,叹道:“问了几人,都不知道狗官去了哪里,不过师父放心,我们已在入门处做了布置,只要狗官一回来,定然逃不掉的。” 缘清眉间微皱,沉吟道:“听附近的百姓说,这知州荒淫无道,大半夜的,不在家里睡觉,出门去做甚?” 璇月迟疑道:“狗官有名小妾,据她所说,那狗官前半夜还在的,可是等她醒来时,便不见了,会不会有人先我们一步,将那狗官捉去了?” 缘清摇头道:“应该不会……” 沈琢玉听到此话,心头忽地一动,扬声道:“不妨再问问那女子!” 璇月瞧这陌生少年插话,稍稍不悦,忖道:他又是何人? 缘清却是点点头道:“正该如此,快将那女子带来。” 两名弟子将那女子带上,只瞧这女子生得柔弱,似乎收了惊吓,口中喃喃:“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做了什么?”缘清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璇月急忙低下头去,颤声道:“师父,如不吓吓他们,他们如何会说!” 缘清冷哼一声,不再过多责备,忽地伸手抚了抚女子的肩膀,缓缓道:“女施主,本派将你们挟持,也是无奈之举,你莫要怕,只管说出实情。” 女子看她面色和气,心中稍安,微微点了点头。 缘清叹了口气,转头对沈琢玉道:“施主方才该是想到了什么,不妨明言。” 沈琢玉也不推辞,踱至女子身前,轻声道:“大姐姐,你说你醒来时,他就不见了?” 女子声音轻若蚊蝇,“嗯……” “那……他还未走时,可曾说过什么奇怪的话?譬如……可曾提到征兵、流民等等?” 女子闻言一愣,双目越睁越大,恍然道:“好像……好像有……” 众人心中一惊,俱是围了上来,沈琢玉忙道:“他说过些什么,好好想想!” 女子略一迟疑,轻声道:“大人他好像说过什么……什么如果成功,征兵的事情,就可以解决啦……奴家听不懂这些事情,也没放在心上……” “你早先怎么不说!?”一旁的璇月月娇喝道。 女子吓得直往后缩,吟道:“你又没问……” “你!”旋月大怒,手已握住了剑柄,忽觉师父瞪视自己,心中委屈万分,一顿脚,冲出屋去。 缘清摇了摇头,叹道:“璇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少了分冲和。”她话锋一转,又向沈琢玉道:“如今事情明了,这知州半夜出府,怕是为了抓捕流民。为今之计,也只有守株待兔了。” 沈琢玉却若有所思,许久方道:“小子以为不可,若是他三五日不回府,难道咱们也在这儿耗上三五日吗?等久一点还不算要紧,可若是拖得久了,他处置了流民才回府,到时候即便抓了他,又有何用?” 缘清深以为然,可一时间,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得讪讪问道:“那……你可有办法?” 沈琢玉心念急转,仅仅数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道长,可信得过我?” 缘清一愣,断然道:“自然信得过!” “那好!”沈琢玉向着素月抱了一拳,“还请素月姐姐挑几名好手,与我和缘清道长一起出城!” 素月不知其意,疑道:“几名就够了吗?那其他人呢?” “自然是继续呆在此处――守株待兔!”沈琢玉笑道。 ------------ 第079章 木质营寨 (郑重感谢须弥山下、南一柯的长评!) 沈琢玉与缘清,带着五名青花派弟子,翻出了知州府的后院。 缘清本想多带几名弟子,可沈琢玉一再坚持,她也只得作罢。 五名弟子中,便有璇月。 她原本赌气离开,可一听说出城寻人,立刻便要求参加,反倒大师姐素月,留在了知州府中,继续守株待兔…… ******************************* 城外三里,一棵老松之下,郑忠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依旧挣不开绳子,郁闷之际,本想仰天悲叹一番,谁知刚一抬头,又被灼人的日光摁了下去。 天气闷热,他这么折腾了一会儿,脸上便已汗流如雨。 汗水划过鼻梁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禁不住破口大骂:“我操他奶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撞上这两个煞星!那臭婆娘踢哪儿不好,非踢我的鼻子!我这张脸,可就指望这挺拔的鼻梁了!哎……” 他想到此处,又呵呵傻笑起来,自言自语:“不过那小娘皮长得倒是和天仙似的,竟能一脚踢断我郑老爷的鼻子,腿劲儿亦是不差……若能……啧啧……”他说着说着,嘴角挂满了口水。 “别来无恙啊!”一人高声叫道。 郑忠勋顿时打了个机灵,不知何时,树下多了一个蓝衫少年。他满脸讨好,谄媚道:“嘿!英雄!您老人家这么快就回来啦!” 沈琢玉嘿嘿一笑,“是啊,知州已被我杀了,自然要快点跑啊!这事儿还要多谢谢你,没有你,我压根找不到他,又如何为民除害呀!” 说话间,他忽在郑忠勋身旁坐下,吓得郑忠勋惊呼一声。 没想沈琢玉右手一挥,替他扯断了绳子。 “知州大人死了?”郑忠勋疑道。 沈琢玉叹了口气,缓缓道:“本来只想教训教训他,谁知一时没收住,将他杀了……哎……眼下,我只能亡命天涯了!” 郑忠勋脸色微微一变,全然不知这少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活动了一番手腕,迟疑道:“那……英雄的意思……是放小的走了?” 沈琢玉笑得很真诚,点头道:“怎么,还不想走吗,要不然,咱俩再说说话?!” 郑忠勋嘴角一抽,总算确定,他是真的可以走了。 这一下,他几乎想要欢呼,可刚一使劲,便牵动了腿上的伤口,欢呼变成了惨叫。 他支撑着站起,只想早些离开此地,自忖这少年一会儿反悔,岂不糟糕? 于是一瘸一拐,忍着剧痛,向东行去,可走了还没几步,却又转头张望。 他见少年动也不动,心头稍安,再次前行。 又行了一阵,又回头望望,这回少年已向相反的方向去了,他心中一喜。 如此三步一停,五步一望,直到他再找不到少年的踪迹,方才彻底放了心,脚步霎时轻快了不少。又走了不远,忽向左侧一拐,转而向南行去。 路边齐人高的草丛间,青影闪动,有人轻声道:“这家伙倒也不算太笨”“小施主实在智勇双全,这办法甚好,只要跟紧此人,兴许就能找到线索。” “道长谬赞了,到底能不能找到,如今还不好说……” “师父,你就别夸他了,我看,一会儿就算我们找到了地方,也没法救人呀,就这么几人,能做成什么事情?” “傻徒儿,你可冤枉小施主了,如果人数太多,难免暴露了行踪……” 说到此处,几人钻出了草丛,正是沈琢玉、缘清一行人。 众人压低身形,贴着杂草悄悄尾随。 那郑忠勋腿上有伤,行走起来十分缓慢,众人一直从正午跟了傍晚,也不过行出去了十里。 璇月性子急躁,当下又抱怨起来,“如果这人不去寻知州,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沈琢玉闻言一笑,淡淡道:“应该不会了……你们看!” 众人举头望去,忽见远远驰来了三骑,一见郑忠勋,纷纷下马,其中一人抱拳道:“县尉大人!您去了哪里?咱们寻了你一天了!” 郑忠勋上去便给那人一耳光,“草你奶奶,那几个王八羔子呢!竟然扔下老子一个人跑啦!我要剥了他们的皮!” 那人战战兢兢,不敢作声,郑忠勋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知州大人如今何在?” 那人似乎十分奇怪,疑道:“大人……大人当然是在营中啊!” “大人从未离开过?”郑忠勋急道。 “没有啊,如今几处捉来的流民尚在集中,还不到一千,大人说了,何时满一千,再带队伍开拔……” 郑忠勋闻言愣了半晌,骤然转头一望,沈琢玉等人连忙伏倒,却听他骂道:“坏了!那小子竟然骗我!快!快回营!” 那三人一头雾水,只得将郑忠勋扶上了马背,其中两人合乘一马,三骑飞驰而去。 沈琢玉几人再不用隐藏,胸中一时畅快,纷纷站起身来。 “知州果然不在城中,看来,那地方已然不远了!”沈琢玉笑道,话音未落,身子已如利箭,疾射而出。 缘清几人急忙跟上,均是暗自心惊:此子何时练就了这般脚力? 殊不知沈琢玉此时的速度,还远非极限! 几人狂奔了数里,前方现出一座矮坡,坡下一座木质营寨。 寨门高约三丈,两侧各有数个箭塔,其上有人来回巡弋。 寨门徐徐打开复又很快合起,三骑驰入。 可就这一开一合的工夫,其中的景象已让沈琢玉倒抽一口冷气……(求推荐,求收藏啊啊啊啊!司南豁出老命在写啊!) ------------ 第080章 又生一计 寨门打开之际,只见那军营之中,黑压压一片,尽是人影。 沈琢玉目力惊人,瞧得分明,那些人影竟然都是身穿铠甲的兵士。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木寨虽然不大,可其中的兵力绝对不可小觑。 众人怔了许久,璇月痴痴道:“师父……我们还要救人吗?” 缘清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忽地问向沈琢玉:“你可有办法?”她原本就将沈琢玉视作救命恩人,而知州府相遇后,沈琢玉又想出计策,带着他们顺利找到这里,不知不觉,她已然将这个少年的意见,看的十分重要。 岂料沈琢玉长长吐了口气,无奈道:“暂时没有……” 璇月看他没了法子,竟是暗暗高兴,忙道:“师父,徒儿有个办法!” 众人一听大喜,齐齐望向璇月。 缘清急道:“快说!” 璇月悄悄瞟了眼沈琢玉,得意道:“现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知州府的姐妹自然无须再等下去。徒儿这就赶回,将他们召来,到时候我们青花派人多势众,武艺又高强,直接攻打进去,将人救出!” 沈琢玉听罢,险些咬到自己舌头,叹道:“不成啊!” 众人的目光一转,又落到了他的身上,神色疑惑。 沈琢玉苦笑不已,璇月当他是在取笑自己,瞪视他道:“你自己想不出办法就罢了,可别人想出了办法,你又来取笑,你这人,当真是不可理喻!” “璇月!”缘清见她冷嘲热讽,出言喝止。 沈琢玉却不生气,笑道:“璇月姑娘,在下并没有取笑的意思,只是你说的办法,实在行不通啊!” 璇月心中不服,反唇相讥:“怎么行不通!?天底下就你的主意,才行的通吗?” 沈琢玉摇了摇头,沉声道:“一来,依青花派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抗一支军队,贸然杀入,不过是以卵击石。二来,你一来一去,又要花上不少时间,万一延误了时机,又该如何?” “你!”璇月美目圆瞪,“你是不是存心针对我?” 缘清却是叹了口气,缓缓道:“璇月,小施主说得有理……”若要她带着众多弟子,和寨里的军队相抗,那也是万万不肯的。 “师父!”璇月泫然欲泣,“你怎么尽帮外人!” 缘清苦笑不已,正欲劝她,忽闻一阵阵呵斥声渐渐近了。 “噤声!”沈琢玉轻喝道,率先伏下身去,众人亦是急忙藏匿身形,璇月还在赌气,迟迟不动,缘清无奈,只得抬手将她摁倒。 众人悄悄举头望去,一群人影零零散散,正向此处走来。 这会儿天色已暗,朦朦胧胧,瞧不出究竟。 直到走到近处,方才看清,原来是几名兵士驱使着数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兵士叫骂不断,男子均被缚住了双手,脚踝亦用锁链连到了一起。 当头的那兵士络腮胡子,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忽地摘下头盔,骂道:“这么热的鬼天,还要干到什么时候!如果明日再不走,老子都要当逃兵了!” 身后的那矮小的兵士急忙道:“张大哥!小声点!离营地不远了,若让别人听到,小心砍你脑袋。” 张姓的兵士哈哈笑道:“放屁!你敢说你不是这么想的,我不过在哥儿几个面前发发牢骚,哪里会在别人那儿乱说。” 走在最后的兵士声音尖锐,闻言接道:“是啊,成天抓这些流民,到底有啥用处?你看看,你看看……”他说话间用枪杆戳了戳那流民,“一身的皮包骨头,让他们去打仗,不是去送死?” 那流民年纪不大,的确枯瘦如柴,可一双眼睛却是雪亮,脊梁亦是挺得笔直。被他一戳,霎时怒目而视,幸好光线昏暗,那兵士并未发现,要不然,怕是不能善了了。 “呸!你个笨蛋!”张姓的兵士骂道,“他们不去送死,难道你去?” 那兵士想了想,亦觉有理,点头道:“也对,总好过让我们去,我可不想打仗!” “你当然不想,你整天只会想着你家娘们!啧啧……小心哪一天,死在她肚皮上!”张姓兵士yin笑道。 “嘿嘿,咋地,你羡慕就直说!” “呸,老子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家婆娘的滋味,老子清楚的很!” “啥?你再说一次?” “清楚得很……” …… 几个兵士边走边笑,讲的尽是龌龊之事,实在不堪入耳。 青花派的弟子听得个个耳根通红,就连缘清,亦是面色古怪。 沈琢玉却恍若未闻,悄声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有办法了……” 缘清道:“小施主想到办法啦?” “嗯……这法子冒险了些,不过眼下只有如此了,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等到我进了营寨,速速将其他姐姐召来,以作接应!” 缘清惊道:“你要一个人进去?!万万不可!” 沈琢玉回首一望,众人俱望着他,心中不由一暖,微笑道:“无妨,我还有些把握……只是,天亮前,如果我还没有出来,那就无须再等,只得另想办法了……切记,不要以卵击石!”他语气淡淡,似乎说的事情和他全然无关。 缘清越听越是心惊,亦是完全不知他的计划,正要再问,却听脚步声近,那几个兵士,已然走到众人的跟前。 众人屏住呼吸,直到队伍的最后一人经过,沈琢玉忽地纵身一跃,无声无息扑了上去! 缘清阻拦不及,几乎就要喊出声音,却见沈琢玉将那人扑倒在地,那人未及出声,就已晕死过去。 众人松了口气,可那人被扑到之时,终究弄出了些声响,走在他身前的兵士有所察觉,骤然转头道:“怎么了?” 他一说话,其余兵士俱是转头望来,那张姓兵士喝道:“搞什么东西?” 缘清等人心头巨震,手已握住剑柄,岂料沈琢玉忽将那兵士架到了背上,一手捏着鼻子,呻吟道:“哎呦……肚子突然疼了……我……我去解个手!”声音竟是和那兵士相差无几。 (今天本来想请假的,因为白天很忙,累死鸟……后来想想,还是坚持吧!求收藏!) ------------ 第081章 独探敌营 此时天色昏暗,五步之外,根本无法看清。 只见走在最后的兵士背过身去,弯着腰,步履蹒跚,速度却极快,几步就钻入了路边的草丛。 众兵士一愣,纷纷大笑起来。 “你这软蛋,果然是虚的一塌糊涂!叫你整日再念叨着女人!”张姓兵士大声挖苦了几句,不过一会儿,草丛中便发出盔甲脱去的声音。 众人听到,只当他在脱裤子,又不免调笑了几声。 过了一刻,那兵士钻出了草丛,头盔斜戴着,遮住了大半面容。 张姓兵士扬声笑道:“拉完啦?” 沈琢玉微低着头,尖着嗓子道:“好啦好啦!拉泡屎都这么稀罕,等着吃啊!” “嘿!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敢跟你张哥叫板了?” “嘿嘿,不敢不敢!” 队伍继续上路,说笑声遥遥可闻。 缘清等人钻出草丛,翘首而望,目光担忧。 璇月秀眉深锁,轻声道:“师父……他想做什么?” 缘清摇了摇头,缓缓道:“为师也不知,不过,我们也只有相信他了……” 说话间,远处的寨门徐徐打开,那队伍稍稍一停,开进了营寨。 寨内地方颇大,白色的帐篷随处可见。一队队兵士来来往往,多是押送着流民。 沈琢玉走在队伍最后,暗中观察了一番,只见这营寨依山而建,背靠着数十丈的山坡,那山坡有些荒凉,半山腰处火光扑闪,沈琢玉看在眼中,心头一动。 “张横!”忽听有人叫嚷,沈琢玉循声看去,前方的一块空地上,一个瘦长脸庞,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向此处张望。 可出乎他意料的却是,男子身后居然聚着众多流民,数十个兵士手持兵器,将他们围在当中。 沈琢玉心头巨震,这狗官竟然捉了这么多人! 他计划来救人,初衷只是为了救出那村妇的儿子,他料想即便还有其他人,也不过十来个。 可从未想过,一进营地,便瞧见上百个。如此一来,原本的计策全然无用了。靠他一人,如何能带着上百人逃离此地? 就在此时,瘦长脸的男子迎上前来,一见张姓兵士,张口就骂:“作死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声音尖锐刺耳,比女人还要阴柔几分。 张队长慌忙哈腰,讨好道:“军师息怒,路上出了点事儿,就耽搁了!” 那瘦长脸一脸不耐,催促道:“快上山!知州大人等着呢,就差你们这一队了!” 张队长应了声是,招呼过众人,将那几个流民汇入人群之中。 几声呵斥响起,数十个兵士驱赶着上百个流民,缓缓前行。 张队长走在瘦长脸的身边,奇道:“这一批人数不少啊!” 瘦长脸边走边摇头,叹道:“哪儿不少了,一整天的时间,截了数十波流民,到了这会儿,竟然只抓了百来个壮丁,加上之前的,也还没凑够九百,再扣去老幼病残,就更少了……诶,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剩下的一百多人,该到哪里去弄?真是愁煞人!” 沈琢玉听得心惊,忖道:九百?还差一百?他们竟是要抓一千人?! 这个消息,远远超出预估,他心中飞速盘算,可算来算去,也想不出任何法子。 幸好他性子淡然,左右都想不出办法,便强自压下了心神,对自己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只有见机行事了……”伸手将头盔压低了一分,目光扫视四方,欲要寻出流民的关押之地。 可一路上除了帐篷,再没其他的藏身之所,这近千人又不是一千只蚂蚁,若要藏得无影无踪,所需的空间必然极大,这些小小的帐篷岂能济事? 他想通了这一点,目光又向山坡投去,怔怔看了良久,嘴角却微微扬起。 队伍一刻不停,直向山上行去,所幸这山路平坦宽敞,虽有些陡,倒也不是很费力。 行至半山腰处,前方火光明亮,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立着不知多少兵士,熙熙攘攘,十分混乱。 可那林立的枪戟,被月光一照,化作无数寒光,还是颇具威势。 那瘦长脸加快脚步,扬声叫道:“韩知州!人来啦!” 众兵士闻声,潮水一般向两旁退去,让出一条通道。 沈琢玉混在兵士之中,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他伴着一众兵士,驱赶流民行过通道,走到最前方时,总算看清。 此处竟然是块数十丈见方的坪子,三面均被山势环抱,剩下一面则是不深不浅的悬崖,而悬崖之下,正是那木质营寨。 若是有人要从此处逃离,下山之路只有一条,而且必须经过那营寨。这番设计,可谓煞费苦心。 此时,背靠着山崖,放着一张方桌,一个身穿官服,头戴长翅官帽的男子端坐在桌边。 “这人恐怕就是知州了……” 沈琢玉暗暗揣测,眯眼瞧去,发现这知州生得方方正正,看似正气凌然,如不是知晓他的恶行,定会以为是个好官。 知州韩柳青站起身来,向那瘦长脸拱手道:“辛苦了!” 瘦长脸掩嘴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为韩大人办事,本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韩大人不必客气……” 韩柳青不再多说,扬眉望了眼那群流民,沉声道:“来人啊!清点人数!” 瘦长脸站到一边,几个兵士开始清点流民的人数、身高及年龄。 沈琢玉静静站在人群之中,心念却是转得极快,可眉间的川字,却越来越深了。 少顷,人数清点完毕,一人向那韩柳青道:“韩大人,经过清点,共有一百三十二人,符合条件者一百二十二人!” 韩柳青缓缓站起,眉间带着一抹忧色,摆摆手道:“罢了,将他们带进去吧!” “是!”那兵士转头呼喝,人群涌动,分出了数十名兵士,将那些合格的流民向东面的山壁赶去。 沈琢玉心中奇怪,却见几名兵士当先抢上,拨开山壁上的杂草,竟是现出一个一人多高,一丈多宽的山洞。(求收藏!) ------------ 第082章 荒谬抉择 洞口用碗口粗的铁条封住,那兵士取出钥匙,将铁门打开。 一股恶臭开始弥漫,洞外之人俱是掩住口鼻。 “进去!一个接一个!反抗者死!”一个军士高声呵斥,手中长鞭胡乱挥了几下,爆出啪啪巨响。 那些流民神色愤怒,奈何手脚被缚,除了乖乖听话,也无其他办法。 数十个士卒守在一旁维护秩序,不消多时,这百来人全部进了山洞。 沈琢玉定睛一看,那黑漆漆的山洞之中,竟是射出无数道目光。 “里面全是人……这狗官好歹毒,竟然挖山成牢,看来,这绝不是第一次抓人了……”他心中波澜狂起,不觉间,拳头已然拽紧。 持鞭的兵士行至知州跟前,半跪道:“韩大人,一百二十二人,全部关押,剩下的十人,如何处置?” 韩柳青呷了一口茶,向那瘦长脸道:“先生……如今杂役可还缺人?” 瘦长脸闻言上前一步,道:“不缺,各项杂役,已经满员。” 韩柳青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对那兵士冷冷道:“那……就处理掉吧!” 持鞭军士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慌忙抱了一拳,“是!”转身喝道:“来啊!将人带上!” 沈琢玉听得莫名,正想着是何意时,当先的五个流民已被摁倒在地,兵士手起刀落,五颗头颅应声落下,热血射出数尺! 坪上寂静一片,倏然,那山洞中传出巨吼,或是喊爹,或是喊儿,沈琢玉霎时呆住! 那几个兵士表情冷漠,大刀再次举起,稍一蓄力,眼见便要挥下! 铿―― 人群中发出锐响,一杆长枪飙射而出,瞬息便至,与那高举的大刀撞到一起。 大刀弹飞,长枪余势不消,一路飞去,将那其余大刀尽数击飞。 韩柳青霍然站起,兵士齐齐转头,只见人群中发出一阵惨哼,一个兵士高高跃起,脚尖点过几人肩膀,直如踏风而来! “狗官!!!”半空里暴喝一声。 韩柳青脸色大变,直往后退,可那兵士几个起落,已在他身前三丈。 情急之下,韩柳青急忙钻入桌下,口中连呼:“拦住他!!” 众人得令,向那兵士扑去,恍如黑潮狂卷,瞬间将他吞没。 正当韩柳青以为逃过一劫,却见那黑潮爆出巨大破洞,随着数声惨叫,几人飞到了半空,其间蹦出一道人影,凌空一拳当头砸下,面容惊现,不是沈琢玉又是何人? 韩柳青吓得魂飞魄散,亏得他还有些身手,当下骨碌一滚,从桌下钻出。 回头一看,那一拳所至,方桌立时粉碎。 沈琢玉将头一拧,双目喷火,又向他扑来。 韩柳青骇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躲入一群士卒身后,厉喝道:“拦住他!!!” 众人挺抢而上,数十杆长枪结成一面刃网,可沈琢玉视若不见,竟是一步不退,抬手便向刃网拍来。 “哐!”巨响冲天而起,众人耳鼓生疼,持枪的几人更是站立不住。 沈琢玉单手一带,将那长枪扫到一边,右掌疾出,霎时间,漫天俱是掌影。 那几个士卒首当其冲,被那掌影掀翻在地。 沈琢玉大步一迈,跨过众人头顶,扬手抓向韩柳青。 韩柳青避无可避,杀猪般嚎叫,岂料那手并未将他一招了断,而是搭住他脖颈。 他睁眼瞧去,来人穿着普通士卒的衣衫,对他怒目而视,看那表情,似要将他活活吞下,才会消气。 韩柳青见他迟迟没有动手,心头稍安,暗道:看来,这人不是专程来杀我的…… 他圆滑无比,当下眼珠一转,颤声道:“好汉,手下留情!” 沈琢玉眉间一皱,寒声道:“要我手下留情,你对这些人又何时留过情?” 韩柳青嘿嘿一笑,心想:此人到了这紧要关头,还在那儿说教,开来涉世未深……换做是我,别人命在我手,要金子要银子还是要女人,直接开口便是,何须再说什么废话…… 他想到此处,立刻换了副苦脸,摇了摇头,叹道:“好汉冤枉啊,本官如此做,也是没办法啊……如今朝廷正是用兵之际,上头下了死命令,若是达不到征兵的数目,本官的小命不保不说,还要连累家人……本官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不管不顾啊!” 沈琢玉听他如此一说,心中真的生出几分同情,可转念一想,忽觉不对,厉声道:“就算你抓流民另有苦衷,可你方才杀这五人,定是一点道理也无!” 谁知韩柳青哈哈笑道:“非也非也,本官又不是阎王,何必与他们为难!” 沈琢玉一愣,疑道:“那你为何杀他们?” 韩柳青斜视着沈琢玉,狞笑道:“为何?因为你啊?” 沈琢玉愈发不解,哪知韩柳青忽地高声道:“将那余下五人,给我宰了!” 那些士卒惟命是从,当下拔刀欲砍,沈琢玉惊道:“谁敢动手!我便杀他!”手下一紧,韩柳青疼得咝咝抽气,可他浑然不惧,竟是冷笑数声,依旧道:“别听他的!只管杀了!” 沈琢玉又惊又怒,那边有个手快的军士,一刀已然砍下,又一颗头颅飞到天上。 沈琢玉方寸大乱,眼下的情形和他想象中的绝然不同,急道:“住手!” “慢着!”韩柳青扬声道,那其余几人顿时停住,俱向此处看来,只待韩柳青一声令下,砍刀便会再次挥下。 “你要怎样!”沈琢玉喝道,眼见另几人亦要步上后尘,一时间,手足无措。 韩柳青笑得得意,淡淡道:“你只要放了本官,然后束手就擒,本官就不杀他们!” 沈琢玉只觉进退两难,久久无法作出决定。 眼下的形式实在是荒谬无比,明明是他挟持了韩柳青,韩柳青却反过来威胁于他。 韩柳青觉出握他后颈的手力减小了不少,心知此计有了成效,看他如此犹豫不决,竟又道:“最左侧的,再杀一人!” 那军士毫不迟疑,呼的一下,流民之剩三人。 坪子之上鸦雀无声,唯有那山洞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咆哮,沈琢玉的思绪越来越乱,到了最后,额间的冷汗簌簌流下。 韩柳青自忖成功在望,扬声笑道:“再杀……” “等等!”沈琢玉打断他道,“我放你便是……” ------------ 第083章 以暴制暴 “这就对了……本官一定信守承诺……”韩柳青甚为得意。 沈琢玉叹了口气,正要松手,却听那三个流民中的一人,高声叫道:“别信他!不要手软!杀了他!” 沈琢玉身子一震,抬头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是个少年,生得枯瘦如柴,似在何处见过。 韩柳青心头一跳,忙道:“将那小鬼砍……啊呀!”说到后来,竟然化作一声惨叫。 他只觉右臂传来剧痛,徐徐转头看去,脸色霎时惨白,只见好端端的一条手臂,竟被拧的不成形了。 看到这恐怖一幕,韩柳青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恐惧。 “放人……”耳边传来冰冷刺骨的声音,韩柳青强忍剧痛,回首一望,只见沈琢玉满脸通红,似是强忍着什么,可那对杀气腾腾的眼睛,却实实在在让他打了个寒战。 原来就在刚才,少年喊出那句“不要手软”时,沈琢玉骤然想起一个情景,那便是苏采萧用一杆长枪,逼问那统领说出了实情。 “对恶人心慈手软,不过让他们有恃无恐,到头来,只会恶人更恶……”沈琢玉如此想,立即付诸了行动,虽然是第一次做,可他无疑做得很好。 韩柳青犹不死心,他不信一个人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工夫,竟可以完全变样,颤声道:“放人?你……你不怕……本官杀人了吗?” 沈琢玉长长吐了口气,不想与他多说,一咬牙,又将他左臂拧了个稀烂。 韩柳青险些疼死过去,眼睛直往上翻,喘气道:“放……放……放人!” 沈琢玉一听大喜,仅有的一丝不适应,也荡然无存,向那些兵士们朗声道:“你们大人说了!放人!!” 那几个士卒仓惶应是,将三个流民解去了束缚。 三人得了自由,迅速跑到了沈琢玉的身后,那少年冲沈琢玉笑道:“你做的不错!如果再不争气些,下个死的,就是我了,这条命,算我欠你的!” 沈琢玉听他说得真诚,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相反,像是有人重重地在他胸口砸了一拳:是啊……若是我早些下狠手,那两人,也便不用死了…… 他目光杀气尽敛,缓缓道:“该我谢你,你什么都不欠我……” 少年嘻嘻一笑,并未听出他话里有话。脸上却闪过一丝狠戾,忽地抬手刮了韩柳青一耳光,这耳光刮的极重,清脆声响众人皆闻。 依照沈琢玉原本的性子,定会拦他,可此时此刻,人命换来的教训,已然足够深刻,他略一迟疑,便由他去了。 一耳光之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啪啪”脆响响到第十次时,沈琢玉终于出手将他拦住,轻声道:“够了……他还有用。” 少年邪笑一声,龇牙道:“这狗官杀了这么多人,这几巴掌,连利息都不够!”说话时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被他黝黑的肤色一衬,尤为扎眼。 不知为何,沈琢玉看他这表情,忽地想起之前救过的那名少年,二人的脸孔竟有七分相像。 沈琢玉微微一愣,迟疑道:“你……你是否有个弟弟?还有娘亲?” 旁人一听,只觉奇怪,心想,难道谁还没有娘亲?就算有个弟弟,也很正常啊。 可那少年却顿时呆住了,下一刻,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突地拽住沈琢玉的臂膀,“你见过他们,是不是?!” 沈琢玉微微点头,可又旋即摇头,叹道:“不对,如果是你,你该早被抓到了此处,若我没记错,你可是刚被送来,之前我假冒士卒时,你就在我身边。” 那少年流着眼泪笑了起来,问道:“他们没事吧?” 这问题没头没脑,沈琢玉不知如何作答,心想:我已说过认错人了,他为何还要追问?可如果他问的是那对母子,如今当然是平安无事的,是以仍然点了点头。 少年哈哈大笑,一口白牙煞是醒目,“那次被抓,让我给跑了,本来想去寻他们,哪知道,又被那络腮胡子给逮住了!” 沈琢玉一下子没有听懂,可念头一转,很快醒悟,惊喜道:“果然是你!好小子,你竟被抓了两次!” 忽听一声呻吟,二人目光一转,齐向韩柳青看去。 他此时已然说不出话,两个腮帮高高隆起,满嘴都是鲜血,模样着实悲惨。 “现在怎么办?”少年问道。 沈琢玉冷笑一声道:“狗官,叫你的手下,将那山洞打开!” 韩柳青哆哆嗦嗦,含糊不清道:“不……不行……放了……他……他们,本……本官……死……”一边说,鲜血一边从嘴里溢出。 沈琢玉道:“知州大人,在下提醒你一句,放人未必会死,若是不放,我们就现将你杀了,然后自己动手救人,也是一样!左右都是死,你可想清楚了!” “别跟他废话!不吃点苦头,他不会松口!”那少年说话间,又给他狠狠扇了个耳光。 沈琢玉叹了口气,对这三人道:“你们看好他,我去救人!” 少年二话不说,随手捡起杆长枪,对准了韩柳青的咽喉。 沈琢玉见他如此果敢,真有些自愧不如,当下再不停留,足尖一点,向那山洞纵去。 兵士们见状,稍一犹豫,便上前阻拦,数杆铁戟向他撩来。 沈琢玉凛然不惧,跨上一步,将那铁戟踏在脚下。众人只觉大力涌来,若不是人数占优,定然握不住兵器。 正当此时,身后又有数人上前合围,六七名长枪手排成一列,齐喝一声,疾刺而来。 “嗨!”沈琢玉暴喝发力,足下的铁戟猛然坠下一尺。 铁戟手一阵踉跄,慌忙使力上抬。 谁知沈琢玉忽然卸去了力道,借着铁戟上扬之力,如一只风筝,升起三丈之高。 如此一来,长枪尽数刺空,恰与那铁戟撞到一处,爆出一串火星。 沈琢玉人在半空,顺势一个筋斗,飘出了数丈。 等他升势用尽,眼看便要坠下,枪戟纷纷朝天刺去……(求动力。。。) ------------ 第084章 杀戮难休 军队中使用的合围之法,和江湖过招截然不同,沈琢玉心头微凛,暗叫一声不好,即刻翻转身子,横向一旋,堪堪躲开了枪戟。 可这样一来,他再也无法变招,直向着人群落去。 兵士们所用的多是长兵器,看他当头落下,枪戟反倒成了累赘,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他们都见识过了沈琢玉的厉害,如今兵器无用,难道傻站着等他落到自己头顶? 一群人极为默契,退后一步,整齐划一。沈琢玉暗自奇怪,双手徒张,凌空使出了无常式,直向兵士们握枪的双手扫去。 众人没想到他在半空还能发难,惨哼之声此起彼伏,凡被他掌劲扫中,立时剧痛难当,除了丢下兵器,再无他图。 而沈琢玉借着反冲之力消去坠势,身子一卷,平安落地,此时方才暗道一声:“好险……” 他甫一落地,脚步不停,嘡嘡几步,从人群之中滑了过去。 众人始料未及,可沈琢玉步伐诡异,浑似没生骨头一般,比那泥鳅还要滑上几分,如何能够阻拦得住。 这步法纯粹是随意走出,亦是受了万古愁的三生三世销魂步的影响,虽然称不上精妙,但是对付这群素质低下的士卒,还是足够。 行走之间,他还不忘挥几下暗拳,一路过去,又倒下大片。 十步之后,众人已被尽数甩在了身后。兵士们虽然嗷嗷大叫,可你看我,我看你,竟无一人追赶。 沈琢玉头也不回,径自扑向那山洞。洞口处原本还立着数人,可见识过了沈琢玉超群的武力,早已失了斗志,顿时四散逃开。 沈琢玉眼力不凡,瞅准其中一人,正是先前开门那个,当下如苍鹰扑兔,一把将他扣住。 那人吓得腿软,沈琢玉将他扶住,冷声道:“开门!” 那人动弹不得,如何还能开门,只得颤颤巍巍取出了钥匙,结巴道:“英雄……莫……莫杀我……” 沈琢玉暗暗好笑,心想我这辈子,还从未杀过一人,何必如此怕我? 伸手取过钥匙,继而单手一带,那人好似被风刮起,轻飘飘飞了出去。 一众兵士见他飞来,纷纷伸手去接,岂料来势甚猛,呼啦一下,压翻了十数人之多。 直到此刻,坪上已经乱作一团,兵士们的战力之差,可想而知。 那三个流民趁着混乱,带着韩柳青赶到了沈琢玉的身边,少年的枪头始终架在韩柳青的喉间,是以没有一个士卒敢于上前。 少年冲着沈琢玉扮了个鬼脸,笑道:“你武功不是一般的高,你的师父一定很厉害吧!” 沈琢玉闻言一愣,摇头苦笑。 少年不懂他的心思,还当他谦虚,好感有多了几分,眼珠骨碌一转,正色道:“你教我,好不好?” 沈琢玉又是一愣,忖道:如此乱局,更是亲眼目睹了数人死去,这少年竟然丝毫不怕,犹自惦记着学武,这份劲头,着实不易,和当初还在东京的我比起来,真要强上不少。 他对这果敢的少年十分喜欢,没做多想,便点了点头,“眼下救人要紧,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便教你!” 少年一听,欣喜若狂,连道:“那还等什么!快救人!”他一把抢过沈琢玉手中的钥匙,那长枪也不管了,直接扔到了地上,就像得了玩具的小孩,连蹦带跳地跑到了洞口,很快便将铁门打开。 流民早就迫不及待,一时间,恍如长蛇出洞,九百多人顷刻便出。 沈琢玉心想:如今知州还在我手,只要以此胁迫,要将这些人带离此地,应该不难……他费心费力,到了此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九百多条汉子互相帮助,脱去了手脚镣铐,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不少人拥到一起,禁不住洒下热泪。 沈琢玉看在眼中,愈发欣慰,正想带着众人离开,岂料人群中忽有人高呼一声:“兄弟们,干这些狗日的!” “说得对!和他们干!”另一人高声应道。 沈琢玉心头一颤,暗道:“糟糕!” 念头刚起,呼应者越来越多,不消多时,已是千人齐呼。 沈琢玉全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众怒难平,岂是他能左右。 忽听身旁有人说道:“咱们快走!”转头一看,竟是那少年。 “现在怎么能走?”沈琢玉皱眉道,心头稍有些不悦。 少年目光坚定,正色道:“再不走,要出事了!你已经救了他们,接下来的事情,与你再无干系,何必再管!” 沈琢玉瞪视他道:“怎会和我无关……”话未说完,他却徐徐转过头去。 原来就在二人说话的工夫,四周不知何时,已然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沈琢玉眉间紧锁,举目瞧去,只见流民们怒视着兵士,缓缓迈开了步子,脚步声声如闷雷,一下,一下,震的兵士们心头直颤。 这千人虽然手无寸铁,可一千双噬人的目光,和那同仇敌忾的气势,端是非同小可,偌大的坪子顿时显得拥挤起来。气氛之压抑,就连空气都将凝结! 兵士们见状,俱是直吞口水,握枪之手隐隐发颤,眼见流民的狂热之色愈来愈浓,胆气早就泄了大半。 冲突一触即发,沈琢玉再忍不住,甩头向那少年道:“看好这狗官!”身形急速纵出,几步便闪到了人群之前,双臂一展,高声道:“各位请留步!”表情异常坚毅,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会退缩一步。 这一瞬,人群鸦雀无声,千人的目光聚在他一人身上,这目光千奇百怪,有的愤怒,有的不解,有的迟疑,有的却是幸灾乐祸。 沈琢玉就算神通再如何广大,被这千人注视,背脊也开始冒出冷汗! 就在此时,那少年将韩柳青丢给另外两人,决然跑到沈琢玉身边,也学着他张开了双手,脸上满是桀骜。 沈琢玉惊讶地望他,哪知他嘻嘻一笑,“娘亲教过我,别人如何对我,我就该如何对别人,你救了我,我也不能抛下你!”雪白的牙齿露出了八颗。 沈琢玉心头一热,豪声道:“好!咱们同进同退!” 二人互为支撑,沈琢玉受他鼓舞,气势徒生,横眉扫去,竟无一人再敢与他对视。 如此对峙了半晌,正当人群心生退意之时,不知是谁放声喝道:“冲啊!” 又一人应道:“冲啊!” 第三人接道:“冲他娘的!!” 霎时间,仿佛一点火星落入了干柴,熊熊大火顷刻点燃。 喊杀声冲天而起,人群就像决堤的洪水,直向兵士们涌去,两个单薄的身影,瞬间就被淹没…… ------------ 第085章 失魂落魄 (昨天写的匆忙,不甚满意,八十四章已经重写,郑重道歉:-p) 营寨之外一里,缘清焦急地望着,可天色漆黑如墨,除了远远看到火光扑闪,再无其他的收获。 几个时辰前,突然响起的喊声,让她的心紧紧揪起,“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小施主如今到底如何了?” 缘清越想越觉着不安,独自在路边踱个不停。 她很想闯进去看看,可沈琢玉有言在先,天亮之前,绝不可妄动。 她心中对沈琢玉十分信任,就算为了这一份信任,也会一直等到天亮。 至于之后怎么做,却要另说了,至少,缘清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 “师父!”身后传来娇呼,缘清转身望去,眉间闪过一丝喜色。 道路尽头,一群青衣女子快速奔来,大约有数十人,当先的女子娇俏可人,正是璇月,隔了老远便开始叫唤。 缘清急忙迎了上去,喜道:“你们总算来了!” 众弟子齐齐施了一礼,璇月急道:“师父,情况怎么样了,那小子出来了吗?” 缘清未及回答,素月已经抢上前来,问道:“师父,我听璇月说,他一个人进去救人了,是不是真的?” 璇月斜视她一眼,嘀咕道:“好笑,我骗你作甚……” 缘清无奈一笑,点头道:“正是,小施主进去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哎,真是急煞人……” 素月向那营寨望了望,道:“璇月一到,我们便赶来了,生怕耽误了时间……师父,我看不必等了,咱们现在就杀进去!” 缘清叹了口气,忖道:我又何尝不想……她抬手拍了拍素月的后背,轻声道:“现在不行,小施主说了,天亮前要等他……” “师父!”素月叫道,“那小子一句等他,就要那么多流民陪他等死吗?他脑子犯傻,自投罗网,我们可不能跟着犯傻呀!” 璇月一听,冲到缘清身前,高声道:“师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徒儿拼了性命跑去叫人,不过想快点冲进营寨,那小子有没有事我才不管,可如果去的迟了,那些流民该怎么办呀!” 缘清苦笑不已,心想:你们这些小妮子,一个个都口是心非,和我当年的脾气,还真是一模一样。 翘首又向营寨望去,许久,仍旧没有动静,正当她转头之时,却见璇月脸色大变,手指着营寨叫道:“师父!快看!” 缘清猝然转头,夜色虽暗,可她万分确定,那营寨的大门确实打开了! 她心头一喜,忍不住道:“出来了!” 众人欢呼雀跃,目光都向那营寨投去,岂料大门仅仅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奇怪的影子从门中走出。 正巧此时,一朵乌云遮住了月光,昏暗之下,众人惊呼出声,那人竟是生了两个脑袋! 缘清眉头紧皱,宝剑已然出鞘,众弟子亦是跟着拔剑,可她们毕竟都是女子,眼下夜黑风高,乍见一个双头怪物向她们走来,如何能不害怕? 众人不由自主,向着身边的姐妹挪近了几分。 怪物走得极慢,甚至上下颤动,显得十分不稳。然而,它终究越走越近,不消多时,距离众人已不足十丈,弟子中胆小之人,已然轻呼出声。 缘清虽也有些害怕,可她身为师长,自然不能退缩,一咬牙,挺剑而上。 谁知乌云恰在此时放过了月亮,四周稍稍明亮,怪物现出了真容,这一瞬,众人齐声惊呼! “小施主!”缘清惊道,来人并非生了两个脑袋,而是一个少年架着另外一人,二人并肩而行,才惹得众人误解。 而那人,蓝衫宛然,正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终于盼来的沈琢玉啊! 众人蜂拥而上,少年原本耷拉着脑袋,此时听到动静,乍一抬头,忽见这么多女子手持宝剑向他扑来,着实吓了一跳,厉喝道:“别过来!”面目狰狞恐怖,一道道血痕煞是显眼。 众人不由一愣,纷纷止步,缘清尚未发话,璇月却是抢了上去,也不管少年的警告,跑到他身前一尺,方才停住,尖声叫道:“他怎么了!?” 少年看到月光下的璇月,面容姣好,竟是微微一怔,结巴道:“你……你认识他?” 璇月冷哼一声,一把拽住了沈琢玉的胳膊,少年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时,沈琢玉已被璇月拉到了身边。 少年刚才一时呆住,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伸手又向璇月扑来,岂料寒气扑面而至,他慌忙刹住,一道剑锋距他的面目,不过只有一寸,如果他刚才再多走一步,就要命丧当场了。 璇月长剑平举,怒视他道:“你是何人?!为何伤他!?” 少年听她如此一说,气急败坏,大声嚷道:“该我问你们才是!你们是什么人!干嘛将他抢走!?” 此刻沈琢玉就像醉酒一般,东倒西歪,站立不住。璇月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他扶住,闻言冷冷道:“我们是他朋友!” 哪知少年桀骜地扬起脑袋,得意道:“不巧的很,我也是他朋友!” 正当二人争执之际,沈琢玉忽地甩开了璇月的搀扶,璇月一愣,气道:“你干嘛!” 沈琢玉置若罔闻,足下踉跄,一步一晃,向众人走去。 缘清之前插不上话,看到沈琢玉向她走来,正要上前询问,岂料沈琢玉头也不抬,从她身边径自走过。 缘清十分意外,欲言又止。 沈琢玉对众人不理不睬,素月不忿,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质问道:“有事情就说,何必装作不认识?” 沈琢玉看也不看她,只将她手臂推开,继续前行。 素月望着他背影,怒道:“什么人啊!亏得师父还在这里等了你一夜!” 此言一出,沈琢玉身子一震,停住了脚步。 众人心中奇怪,却见他头也不回,轻声道:“有劳道长挂念了……” 说罢再不停留,好似丢魂了一般,晃晃悠悠向西行去。(今天又出差了,回来以后,又是重写前面一章,所以传的晚了,读者见谅!不好意思再求收藏了……) ------------ 第086章 人间惨剧 沈琢玉一路浑浑噩噩,青花派弟子的议论之声,他都听在耳中,只是不想去辩驳而已。眼下,他除了离开此地,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话都不想说。 胃中的酸水一阵阵翻涌,内息更是乱作了一团。 喊杀之声,似乎还在耳边轰鸣。 惨叫与哀嚎,仍在不断地回响。 无数流民从他身边冲过,杀向战栗的兵士。 他仓惶回头,只见双方瞬间就撞到了一起,一边是手无寸铁的流民,一边却是装备精良的士卒。这看似毫无悬念的战斗,却在一开始,就变得激烈异常。 流民们气势汹汹,呐喊着操起手链脚铐,砸向就近的士卒。钝器撞上盔甲,爆出无数火星,当先的的士卒顷刻就被砸翻。身后之人心胆俱寒,何时见过这么拼命的对手?情急之下,纷纷挺抢刺去,前排的流民立时死了大半。 沈琢玉惊怒无比,纵身跃入战阵,妄图将厮杀的人群分开。 无奈一人之力终究渺小,仅凭他的双拳,如何能够拦住千人的大战。 纵然五行之气运转如飞,依旧抵不过消耗。何况功成至今,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鏖战,这面刚刚拦住下一人,身遭又有数人倒下。 入眼处,竟是殷红之血,腥味刺入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便气喘吁吁,四肢发软。自出鼎以来,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少年虽也害怕,却始终寸步不离,见势忙将他搀住,高声道:“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掉啦!”四周呼喊嘈杂,即便声嘶力竭,也只能听得模模糊糊。 沈琢玉甩开搀扶,喝道:“走不得!”正当此时,只见不远处一名士卒,大叫着捅向流民的心窝。 沈琢玉血气上涌,一步抢上,将那枪杆牢牢握住。 他怒视士卒,正想将长枪夺下,可刚要使力,忽觉一阵晕眩,险些站立不住。 那士卒起先被他气势吓到,见状放声狞笑,趁机抽回了长枪,转而向他刺来。可刚举起长枪,却是定住,仔细一瞧,原是那流民一刀断了他的头颅。 这下沈琢玉目眦欲裂,抬手就将那流民推翻在地,怒喝道:“我救你,便是要你杀人吗!”岂料两个士兵挥刀便砍,流民惨死。 “不!”他惊天大吼,掌势狂卷而出,将那两人震飞了数丈,摔得七荤八素,附近的流民瞧见,刀枪齐下,瞬间将他二人结果。 眼见悲剧重演,沈琢玉禁不住一个踉跄,怔怔盯着自己的双手,悲叹道:“何苦!何苦!” “救我!”身后突地传来高呼,猛然转头,只见那少年摔倒在地,数个兵士围在四周,当下发疯般催动内劲,就近抢过一把单刀,凌空掷去。 刀柄回旋而至,磕晕了一人,沈琢玉张口怒目,几步赶到,将余下几人逼退,冲那少年喝道:“跟着我!” 少年吓得不轻,却见沈琢玉浑身上下,尽被鲜血沾湿,只是蓝衫色深,若不细瞧,看不清楚。他咬牙爬起,又喊道:“还不走嘛!你拦不住!” 沈琢玉状若疯鬼,却仍是倔强摇头,“拦不住,也要拦!” 此时双方均是伤亡惨重,可随着战斗的进程,流民的数量优势逐渐展露,站着的兵士越来越少,无须再过多久,结果就要揭晓。 少年无奈,知道再劝无用,只得紧跟在他身后,二人再次冲入人群,沈琢玉出手越发无力,实已是强弩之末。 忽在此时,上山的方向传来马蹄之声。 众人心头一震,转头望去,只见数百名重甲骑兵纵马飞驰,跃上坪子,当头之人,正是那瘦长脸的军师。 想是那军师趁乱逃走,下山召来了骑兵。 军师看似阴柔,这会儿却是英勇无比。 瘦削的脸孔扭曲异常,操着尖利的嗓音,嘶声喊道:“杀啊!为弟兄们报仇!!” 骑兵枪戟林立,一双双眼睛精气充盈,听到嘶喊,立刻高举起兵器,放声吼叫:“报仇!报仇!!报仇!!!”喊罢三声,马蹄声顿起,向着众人冲来。 那时间,群马奔腾,气势滔天,整座山坡都开始战栗,些许碎石悄然滚下。 流民们何时见过这番场面,胸口顿时颤抖起来,面对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兵,方才的悍勇早就无影无踪。 沈琢玉却眉头紧皱,急忙四下一望,忽见角落处,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战战兢兢,正在地上爬行。 他眼力惊人,瞬息便已瞧出那人的身份,禁不住大呼:“知州未死!!”呼声不止,人已奔出了数丈,穿过众人,将那男子一把抓住,高高举起,厉啸直入云霄,“知州在此!!!” 众人俱是怔住,骑兵速度不由一缓,唯有那半空中的韩柳青,手舞足蹈,咿咿呀呀挣扎不停。 岂料军师马速不减,啐了口道:“放屁!知州已死!”随手取出铁弓,一箭破空而至,正中男子面门。 沈琢玉始料未及,反应过来时,男子已然殒命! 他瞠目结舌,呆住不动,而那军师再度高声叫道:“杀――无――赦!” 骑兵再不犹豫,如一把利剑刺入人群,所到之处,望风披靡,流民就像麦子一般,成片的倒下。 哀嚎惨呼冲天而起,残肢碎肉漫天飞舞。 沈琢玉郁结之气堵住喉咙,双目瞬时就被胀得通红,忽地仰天长啸,纵身从高处跃下,轻轻一点,向那骑兵飘去。 无奈骑兵众多,奔驰如风,沈琢玉用尽最后的气力,也只撂下了数人,随后虚弱难当,终于倒下! 幸得少年及时赶到,将他架到肩上,压低了身形,趁着巨乱向着来路遁去。 骑兵一路杀过,直至横穿过人群,继而调转马头,正欲再冲一次,忽听头顶巨响,山石如雨般落下,坪上顿时马嘶人嚎,惨叫不绝,无论是骑兵还是流民,均难逃过此劫。 山坡本就被挖空,早已羸弱不堪,韩柳青在时,曾严令禁止,骑兵不得上山。孰料今日,军师自作聪明,反被聪明所悟。 顷刻之间,偌大的坪子,成了人间的炼狱,山崩地裂,又能躲到何处? 无论生前如何性命相拼,如今,也成了同冢之魂…… “你还好吧?” 少年的话音,将沈琢玉从记忆中拉回,转头瞧去,却见少年正向自己微笑。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事……只是……想静一静……” 少年不再作声,只是默默地走在他身边,不时回头张望。 身后不远,跟着缘清等人,璇月走在最前,看到少年向他们张望,脸色十分难看。 “不和他们解释一下吗?”少年忍不住问道。 静了许久,沈琢玉方道:“人间惨剧,何必人尽皆知,我一人看到,还不够么……” 少年脸色淡漠,沉声道:“人间惨剧多了去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 沈琢玉猝然向他看去,他也不逃避,目光坚毅。 二人对视了半晌,沈琢玉终于放弃,叹道:“罢了,带你去见娘亲……”(连续几天出差,精疲力竭,看在司南坚持更新的份上,收藏、推荐下吧……) ------------ 第087章 惊变又起 就这般,沈琢玉带着少年,向着遇见母子的地方行去。 缘清始终放心不下,带着众弟子跟在后面。她料想那营寨中定然发生了大事,可沈琢玉不说,她也不敢贸然派人前去查探,考虑过后,还是决定等到问清了实情,再作计较。 沈琢玉抑郁难当,一路无话。少年也不扰他,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 过不多久,东方发白,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沈琢玉依照记忆,找到了那条官道,随后沿路而行,走出几里,就到了之前遇见母子的地方。 他驻足而望,并未看到那白色的身影,不由忖道:“不是让她在此等我么……这会儿又跑去了哪里……”可他转念一想,也觉合情合理,他离开此地一天一夜,苏采萧当然不会一直守在这里。 少年见他忽然不走了,迟疑了一刻,方才问道:“他们就在这里吗?” 沈琢玉微微点了点头。 少年心中激动,急忙向前跑去,四下寻找起来,口中连声呼唤:“娘亲!娘亲……”只是叫了良久,也无人应答,便又向前寻去了。 沈琢玉愈发奇怪,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小施主!” 沈琢玉转头,却是缘清等人赶了上来。 “小施主,贫道看你越走越远,到了此处,离那营寨已过十里。如今能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琢玉见她面色焦急,似是忍了很久,心中暗道:她直到此刻才来询问,不过是顾及我的感受,若是我再走十里,想必她还会一直跟下去,沈琢玉啊沈琢玉…… “别人如何对我,我就该如何对别人……” 少年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缘清道长,还有青花派的众人,他们都以诚待我,我只因一时心情不好,竟对他们冷言冷语,忒不像话……” 他心中满是愧疚,可营寨中发生的事情,又实在不愿再去提起,一时间,矛盾的情绪缠绕在脑中,只是更加苦闷而已。 缘清看他眉头越皱越紧,不想再逼,正要出言宽慰,却听前方传来惨呼―― “娘亲!!!” 缘清心头一跳,他并不知道沈琢玉带着少年来到此处,是为了让少年与他娘亲重逢,可听那惨呼绝望无比,即便不了解前因后果,也知发生了大事。 砰的一声脆响,只见沈琢玉疾射而出,瞬息已在十丈之外,几个起落,纵入林中。 缘清拔剑喝道:“跟上去!”一人当先追去,青花派众弟子互望一眼,纷纷拔剑,紧跟其后。 沈琢玉冲入林中,却见少年伏地嚎啕,面前躺着一人,胸口插着一杆长枪,正是之前遇见的妇人,鲜血流了一地。 他怔在当场,惊呼一声:“不――――”几步跃至少年身边,噗通跪倒,热泪狂涌而出,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体内真气亏损,又在营寨之中目睹了惨剧,心境本就在崩溃边缘,如今乍见妇人身死,更是雪上加霜,只觉天旋地转,若不是靠着一丝执念支撑,早就晕死过去。 “他们呢……他们去了哪里呢?”他强压住悲怆,猛然站起,四下一望,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人,均是身披铠甲,除此以外,还停着三两匹战马,想是这些死者的坐骑。 此时,缘清等人亦是追进了林子,看到眼前的情景,皆是脸色大变。可她毕竟是一派掌门,见惯了大风大浪,很快冷静下来,二话不说,上前查探起尸体。 “此人喉间中了飞刀,一击致命,使飞刀的人武功不差……”缘清沉声道,接着又看了数人,情况如出一辙。 缘清的分析,沈琢玉尽数听在耳中,他怔怔地站了许久,忽地发疯般向前奔去。 缘清心知他定是有所发现,于是急忙追上,还不忘回头喊道:“留下几人看好这孩子,其他人随我来!”她的脚程不及沈琢玉,说话的工夫,前方只剩一个蓝影。 众人在林中飞速奔驰,每隔一段距离,便可瞧见一两具尸体。 沈琢玉看到这些尸体,只觉浑身都在颤抖,心中千呼万唤:“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全然不顾身子的虚弱,拼命催发体内的真气,放声长啸:“苏姑娘!!!” 林中鸟雀惊起,却无一人应答。 如此狂奔了数里,突地听到前方不远,传来惨叫。 他心头猛地一颤,方才发觉自己的双脚阵阵发软。可他不能喘气,紧咬住牙关,循着惨叫而去。 又行了百步,只见远处现出一座小坡,数十名骑手高声呵斥,绕着小坡来回巡弋,时不时控马跃上几步,长枪戳向坡上的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的半个身子已被鲜血染红,右手中的短刃瑟瑟发抖,一次次将长枪格开,护着身后的少年。 “是苏姑娘!”沈琢玉一眼便认出白衣女子的身份,就在此时,却听骑手们高呼一声,似是厌倦了这场游戏,向着小坡发出了最后的冲锋。沈琢玉惊得魂飞九天,疾向小坡冲去! 少年看到马蹄将至,吓得哇哇大哭,苏采萧连道:“别怕!有姐姐在!”她将少年搂到怀里,直向着坡上爬去。可她疲累至极,稍一不慎,脚踝竟被地上的藤蔓勾住,娇呼一声,便与少年一起摔倒在地。 就近的骑手放声大笑,几杆长枪同时刺来,苏采萧万念俱灰,绝美的容颜满是绝望,千钧一刻,竟将少年扑在了身下。 没想长枪并未将她刺死,而是伸入她身下,继而同时一抬,将她架到了半空,如此一来,少年彻底暴露在铁蹄之下。 苏采萧美目巨睁,一声尖叫,只听噗噗数响,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时间,苏采萧就连哭泣都已忘记,眼泪在眶中转了几圈,被她生生收回,双目死盯着血泊中的少年,再不关心自己身处何地,又会遭遇何事。 调笑之声就在耳边,污言秽语越来越近,她都全然没有听见,直到那一声刺破苍穹的“苏姑娘”从天而降,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 第088章 鏖战不休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流星坠落,苏采萧只见身边的所有长枪俱是断成了数截,下一刻,她已被人抱在了怀里,抬首一望,不是沈琢玉还能是谁? 只见他足下神力迸发,恍如惊龙出海,从人群之中一跃而起,一脚踏向一匹战马,正中马头。 那战马立时悲鸣倒地,脑浆崩裂,沈琢玉借此拔高两丈,弹射而出,一个筋斗,落在三丈之外。 苏采萧泪水如雨,顺颊而下,红唇直颤,欲说又止。 “别哭……”看她哭泣,沈琢玉只是说了两字,可是话未吐尽,眼泪亦是泉涌而出。 苏采萧哭的更凶,忽地用力咬住嘴唇,鲜血霎时溢出,颤声道:“求你了……一个也别放过……” 沈琢玉怔住,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前方传来大笑,一个身穿重甲的男子驱马行至最前,道:“原想捉了小美人,再等你自投罗网,没想到你这么心急,竟然急着跑来送死!哈哈!正好,今日我先杀了你这小鬼,报了当日之仇,然后占了你的女人,权当算作利息!” 说话之人,正是郑忠勋。那日他回到营寨,自然不敢将事实禀告韩柳青,若是韩柳青知晓他曾将府邸所在告诉了沈琢玉,他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于是匆匆处理完伤口,便借口说得到了情报,有一大批流民正要经过此地,随后带着数十铁骑冲出了营寨,只想来个杀人灭口,既能出口恶气,又能防止事情败露,顺便,还能捞个漂亮女人。 他这一出营,殊不知无意间,竟是逃过了一劫,直到现在,他还全然不知营寨中已发生了巨变。 郑忠勋轻拽缰绳,战马轻嘶,他抚了抚腿上的伤口,冷笑道:“上回是我疏忽,这次我带足了兄弟,若是你现在求饶,兴许我可以考虑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他说话之时,沈琢玉一眼都没瞧他,只是静静地搂着苏采萧,眉间深锁不解,似在激烈挣扎。 郑忠勋被他漠视,无名之火腾地升起,长枪疾出,居然挑起了少年的尸体。 “喂!老子跟你说话!你是聋子吗!”说罢大笑不止,长枪抖动,少年的尸身亦是跟着晃荡,鲜血如雨滴落,可少年软软地耷拉着,再不会有任何知觉。 骑手们见状,竟然纷纷大笑,好像看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 采萧听到笑声,目光正要转去,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了眼睛,那手似在轻微颤抖,可又异常温柔地替她擦去了眼泪。 “闭上眼睛……我带他回来……” 轻柔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苏采萧心中一震,忽觉自己被人放到了地上,刚要睁眼,急忙忍住,痴痴想道:“不能睁眼,只要不睁眼,安安就能回来……” 郑忠勋笑声未歇,却见沈琢玉缓缓站起,一双眼睛血红湛亮,死死向他瞪着。 他恨极了那双眼睛,大声骂道:“你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就……”话未说完,只见一道蓝色闪电冲他飙来,惊的险些跌下马去。 “律――” 战马仰天悲嘶,前胸正中一拳,霎时现出凹坑。 郑忠勋吓得魂不附体,就势滚落,翻上就近的马匹,高声叫道:“全体出击!” 战马倒地,少年从半空坠下,一只手将他稳稳接住。 众骑手轰然启动,铁蹄直向沈琢玉踏去。 沈琢玉本就是强弩之末,为了夺下少年尸体,又使出惊天一拳,体内顿时空虚无比。 可他脸色平静,脱下蓝袍裹住少年,牢系在背后,自言自语道:“小弟弟,叔叔带你哥哥回来了,再等等……” 少年已然死透,也不知能否听到他的言语。 铁蹄不留情面,近处的一骑已然挺抢刺来,沈琢玉眼眶含泪,冲天一声怒吼,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那枪头一把扣住。 那骑手惊得面无人色,好似撞了铁墙,枪杆弯成了弓形。 而战马奔势被阻,前蹄高高扬起。枪头锋利,深入骨髓,殷红的鲜血顺着小臂流下,沈琢玉浑不知痛,足下一顿,地面凹下了数尺。 继而高喝一声:“杀!!!”滔天的力道倾泻而出,骑手双手白骨刺出,竟被生生弹飞,又将身后一人撞下马去,二人落入马群,瞬息就被踏成了烂泥。 大队骑兵呼喝而至,沈琢玉凝目瞧去,想在混乱中寻到了郑忠勋的踪迹。 十余名骑手疾刺而来,沈琢玉不退反进,身子几乎贴地奔行,长枪纷纷刺空。 战马不如他脚步灵敏,一击不中,再想追赶,已是掉头不及。 沈琢玉放声怒吼,穿入马群之中,却见迎面砍来数把长刀,当下借势跪倒,滑行了一丈多远。双手分向两侧抓去,五指扣住马腿,劲道所至,骨折筋断。 战马失了前蹄,均将骑手颠下身去,沈琢玉顺手捡起兵器,呼呼掷出,所过之处,热血飞洒,死伤不计。 他膝盖直挺,倏然站起,可奔势愈加变疾,脚步诡异,竟从间隙穿行而过,其间双手反握长刀,急速搅动,顷刻又毙数人。 “将他围杀!”忽听一人高喝,沈琢玉循声瞧去,正是郑忠勋。此刻他躲在骑兵外围,发觉沈琢玉向他瞧去,立时拉过马头,又要遁去。 沈琢玉岂能让他得逞,正要追赶,可骑兵听了号令,果然放弃奔行,向他围将过来。 他毫不迟疑,腾身而起,欲从骑兵头顶越过。 可兵士们操起枪戟,齐向上方挥去,沈琢玉真气强提,在马首之上轻轻一点,从兵刃之上翻了过去。 郑忠勋见势不妙,暗道一声:“逃命要紧!”提起马缰,直向林子深处驰去。 沈琢玉大叫一声:“纳命来!”随手卷起一支长矛,奋起余力,嗖地射出。 众兵士见到这一幕,俱是惊呼出声,只见长矛追魂索命,十数丈的距离眨眼追上,正中郑忠勋后心。 郑忠勋来不及出声,已然一命呜呼。 战马失了操控,载着尸体奔入林中。 沈琢玉傲然转身,脸色寒冷刺骨,忽地足尖一挑,接住一杆长枪,缓步向着众人行去。 骑兵齐齐后退,数十人的气势,已被他一人完全压住。 他猛然扬起长枪,作势欲掷,众人心胆俱裂,各自逃命去了。 直到骑兵们再也见不到踪影,忽听远处传来呼唤,“小施主――” 沈琢玉只觉心头一松,终于噗通一声,昏死过去…… ------------ 第089章 心结已去 沈琢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树下。 天色已然黑了,不远处的篝火旁,围坐着许多人,忽有人从旁说道:“你醒了?!”声音煞是高兴。 他吃力地抬头,说话之人面容姣好,“璇月姑娘……” 璇月喜不自禁,向着众人高呼:“他醒了!” 众人听到呼声,俱是惊喜,纷纷围了上来。 缘清冲他笑了笑,“醒了就好,你都昏迷了三天了,如此水米不进的,让人很是担心……” 沈琢玉心中微暖,亦是十分惊讶,没想到自己竟是睡了三天。 璇月却是斜了他一眼,瘪嘴道:“师父干嘛为他担心,我看他厉害得很!” 沈琢玉不由苦笑,自忖她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当下也不计较,欲要挣扎着站起,可双腿酥麻无力,亏得有人将他扶住,转头看去,竟是璇月。 沈琢玉笑了笑,轻声道:“有劳璇月姑娘……” 璇月虽是扶着他,却不看他,愤愤道:“有劳的确是有劳了,这几日我们一直守着你,白天守到晚上,晚上还得轮班照顾你,何止是有劳,那是非常有劳!可你拼死拼活救下的人,却是守着坟堆,看都没来看你一眼,哼,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说这话,原本是在为青花派的众人抱不平,可说着说着,却似在为沈琢玉抱不平了。 “璇月!”缘清将她喝止,转头对沈琢玉道:“小施主,不要听她胡说……” “她在哪儿?”沈琢玉问道,面色焦急。 众人面面相觑,缘清正要告知。 沈琢玉却叹了口气,摇头道:“她定是怪我吧,我没有杀光那些人,他定会怪我的……罢了,想必她也不想见我……”想到那日大开杀戒,死在他手上的,不下十人。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然而,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想将那些人全部除掉,犹记得那时,他每杀一人,心中便会舒服一分,报复的快感潮水一般,那种感觉,如今想起,有些期待,却又有些恐惧。 缘清见他若有所思,倒是猜出了大半,当下正色道:“此言差矣,习武者本应慈悲为怀,小施主手下留情,不愿多造杀孽,这是好事。” 沈琢玉不置可否,缘清不想他误入歧途,道:“小施主,如果没有大碍,不妨随我来。”说罢自顾着向林中走去。 沈琢玉诧异地望着缘清,可缘清目光坚定,显然不是在说笑,于是强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随着缘清走了很远,直到行至一片空旷处,方才停下。 缘清让到一边,只见此处整齐地排着十数座新坟,可奇怪的是,这些坟墓并无墓碑。 沈琢玉转了个念头,旋即明白,疑道:“道长,这是那些……” “不错!”缘清点头道,“我带你来此,你须得记住,万莫告诉苏姑娘,她若是知道我安葬了这些人,定不会就此罢休。” 沈琢玉闻言怔了良久,忽向缘清鞠了一躬,郑重道:“我不会告诉她,多谢道长!” 缘清对他道谢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微微颔首道:“应该的,举手之劳,何况贫道是方外之人,做些功德,也是本分……” 沈琢玉又向她鞠了一躬,随后行至坟墓之前,凝望不语。缘清也不说话,静候在一旁,双目微阖。 二人呆立许久,夜风吹过林子,发出呜呜之声,仿佛幽魂萦绕于此,不愿离去。 “道长,小子有个疑问,还望指点……”沈琢玉轻声说道,打破了寂静。 缘清微微一笑,道:“但说无妨。” 沈琢玉并未立刻发问,而是又望了坟墓一眼,方才说道:“我杀这些人,到底是对是错?” 缘清笑道:“小施主可有憎恨之人?” 沈琢玉愣住,暗道:道长为何答非所问? 他最憎恨之人,当然非沈穆莫属,方腊杀他弟兄,也算一个……若是换做以前,他定然不会如实回答,可如今他的实力突飞猛进,顾忌自然少了许多,何况他对缘清十分信任。 当下爽快答道:“东京沈家的家主沈穆,还有恶虎帮的帮主方腊,都是我最恨的人,今生与这二人,不死不休!”他说完这话,忽的想起另外一人,只是刚要说出,又生生压下,总觉得对此人终究少了些恨意。 缘清听他说出这二人,似乎颇为意外,叹道:“小施主所恨之人,倒是大有来头!” 沈琢玉苦笑不语,缘清踱到他身前,道:“贫道问你,若是你杀了这二人,你是否会还问我这句:‘我杀这些人,到底是对是错?” 沈琢玉闻言身子一震,怔了半晌,恍然道:“多谢道长指点!” 缘清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微微点了点头。 沈琢玉忽地向着众墓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到了阎王那里,若是阎王老爷说你冤死,尽可来找我沈琢玉,我沈琢玉今生即便偿还不了,来世也定当恭候大驾!” 缘清心知他心结已去,很为他高兴,道:“对错由心,你的对错,未必是贫道的对错……” 沈琢玉微笑点头,“生人之道,并非圣人之道,小子今日得道长点拨,受益匪浅,从今往后,再不迷惘!” “‘再不迷惘’岂能轻易做到,人世间还有很多事情,远比善恶生死来的复杂……”缘清笑容不减,却突地话锋一转,“小施主,如今,你大可去看看苏姑娘了!” 沈琢玉一听,再次呆住。 ****************************** 一处悬崖之上,两座新坟临崖而筑,墓碑面向悬崖,好似两个凌风远眺的人影,端是奇怪。 沈琢玉跟随缘清,还有青花派众人,来到此处。当他看到坟前跪着的二人,甚至来不及细想坟墓的奇怪,心头已然乱了。 二人一个白衣胜雪,一个背影瘦小,正是苏采萧和那少年。 苏采萧听到动静,转头看来,只见她脸上泪痕宛然,显然是刚刚哭过。 他看到站在最前的沈琢玉,目光有些古怪,好似刻意逃避,急忙转回身去。 倒是那少年,立刻站起身来,招呼道:“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 沈琢玉冲他微笑,上前摸摸他的脑袋,却被少年一手推开。 少年埋怨道:“我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的脑袋是不能随便摸的,会长不高的!” 沈琢玉看这少年精神百倍,和那日面对妇人尸体痛哭嚎啕的样子相去甚远,很是意外,奇道:“你没事吗?” ------------ 第090章 墓前相拥 他这问题有些古怪,少年却领会了他的意思,挠头道:“没事了,娘亲在时,就常常对我和弟弟说,现在世道很乱,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活着,就该一直向前看!” 沈琢玉越发吃惊,暗暗称赞,和声道:“相识那么久,还没问你叫什么?” 少年笑道:“我叫安宁,安宁的宁,我弟弟叫安安,安宁的安。” 沈琢玉心中一酸,口中喃喃,“安宁,安宁……”他眼见坟茔新土未干,心生悲苦,忽地跨上一步,噗通跪倒。恭敬地磕了九个响头,额间现出血痕,沉声道:“婶婶,小弟弟,你们一路走好……” 安宁看在眼中,眼圈却是红了,只是他倔强地将眼泪憋了回去。他心之所想,并非像所说的那般坚强。 沈琢玉闷得难受,余光落到苏采萧的身上,纤细的身子有些单薄,若是细瞧,便能发现,她的肩膀正在颤抖。 沈琢玉沉了口气,轻声唤道:“苏姑娘……”却又顿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定了很久,方才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岂料他说话的同时,苏采萧亦是说了同样的三字。 这让沈琢玉惊讶万分,转头瞧去,只见她侧脸之上,又有清泪滑落。 他心头莫名一痛,急道:“苏姑娘,为何要说对不起?” 苏采萧并不看他,清冷地声音说道:“我答应你照顾好他们,可我……可我没有做到……是我没用……” 沈琢玉总算明白过来,忖道:原来她是因为此事,才会不愿见我,她这人,看似不讲道理,实则恰恰相反…… 一时间,他对这女子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有些人外表光鲜,内在却不堪入目,而眼前之人,由外及里,应该是一个摸样。 “你已经做得很好,要怪只能怪我,若不是我回来的晚了,怎会发生这些事情?若不是我让你们在这儿等候,那畜生又怎么找到你们?若不是我对那畜生太过仁慈,没有断他双手双脚,他又怎能继续作恶?若不是……”沈琢玉越说越快,却被苏采萧生生截住。 “别说了!”苏采萧蓦然转头,通红的眼睛死盯着沈琢玉,力气瞬间泄去,“别说了,别说了……”说到后来,几乎听不见声音,泪水就像掉线的珍珠,簌簌落下。 沈琢玉看她这样,喉间似被堵住,胸口亦是憋得喘不过气,一股热血直往上涌,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是扑了上去,将她一把抱住。 苏采萧浑身一震,却听耳边说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霎时间,多日来的煎熬终于散去,肩头的重担顷刻就被卸下。 她发泄地狂哭,一拳拳捶打在沈琢玉的背上。 沈琢玉强忍住痛,心中高呼:若是如此,你便能舒服一点,就算再痛再苦,我也绝不皱眉! 耳边传来苏采萧断断续续地声音:“他们来啦……婶婶死啦……飞刀也扔光啦……我们跑不掉……安安也死啦……我好难过……好难过啊……” 众人瞧着崖上相拥而泣的二人,无不动容,缘清仰天悲叹,多愁善感些的弟子,早已跟着潸然泪下。 安宁咬住牙关,缓缓走到崖边,抚摸着木制的墓碑,轻声道:“娘亲,弟弟,你们看到了吗?开心一些,早点回家吧!” 墓碑所向,遥遥指向北方,那里,正是东京的方向。 ***************** 次日大早,缘清等人便要启程,早在沈琢玉昏迷的时候,安宁便将营寨中的惨祸告知了青花派众人。 缘清等人虽是唏嘘不已,却也无可奈何,既然知州已死,流民的问题也该告一段落。他们正要辞别沈琢玉,回黄山去了。 众人行至官道岔路,缘清立在众弟子身前,面对这沈琢玉、苏采萧和安宁三人,负手笑道:“小施主,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沈琢玉望了眼苏采萧,道:“我要去南剑州,有位伯父要去那里做官,我怕他途中遇到危险,本想早点赶上。可是天不遂人意,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当真是来不及了……”说罢面色黯然,苏采萧立在一旁,脸色却是有些古怪。 缘清目露讶异,素月、璇月等人亦是面面相觑,“小施主,你说的伯父,可是李纲李大人?” 沈琢玉心中一动,奇道:“道长你也认识?” 缘清连连点头,笑道:“自然认识,我们从东京离开,也正是为了保护李大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小施主的伯父!” 沈琢玉一头雾水,道:“道长怎会保护我伯父?” 缘清颔首微笑,当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沈琢玉。 原来,李纲被贬的消息,让江湖正道颇为关注,不少豪侠义士踊跃前往,甘愿护送李纲,这其中,便有青花派。 又恰逢东京大水,数万灾民向南转移,青花派众人只得兵分两路,一路由素月带队,继续护送灾民,另一路由缘清亲自领头,前去相助李纲。后来,素月等人途径此地,发生了知州抓捕流民的事情,于是夜闯知州府,又通知缘清前来汇合,谁知如此碰巧,竟在知州府中,碰上了沈琢玉。 “小施主,此事你不用再担心了,保护李大人的江湖人士,各个身怀绝技,定然不会出事,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南剑州啦!”缘清笑道。 沈琢玉喜上眉梢,几个月来,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当下心头大宽。 缘清看他高兴,亦是欢喜,天已大亮,她也该启程了。向着三人拱了拱手,正色道:“就此别过了,如果有缘,希望还能再见。” 沈琢玉、苏采萧和安宁三人,急忙回礼。 缘清忽地伸手探出怀里,取出一只小盒,递到沈琢玉面前。 沈琢玉不知其意,“这是……” 缘清神色淡淡,道:“希望小施主转交你师父……” “我师父,道长说的是林灵素?”沈琢玉疑道,他说出“林灵素”三字时,并未发现身旁的苏采萧,亦是脸色大变。 缘清听他直呼师父名讳,倒有些意外,谁知沈琢玉又将小盒递回,冷冷道:“道长找错人了,他已经不是我师父了!” 缘清更加不解,并不伸手去接,“小施主,发生了何事?” 沈琢玉摇头说道:“一言难尽,若我没有记错,道长和林灵素,好像是同门,这东西,还是道长亲自交给他吧!” 缘清不好强逼,也不便追问,只得接过盒子,慎重地藏入怀里。 孰料一旁的苏采萧忽地惊叫道:“师叔!” 众人皆惊,俱向她看去,可她美目圆睁,目光所至,正是缘清。 缘清有些意外,苏采萧却一步抢上,拽住了缘清的手臂,情绪颇为激动,“你是柳师叔!对不对!” 缘清脸色霎时惨白!(最近工作忙,更新时间和质量都不太稳定,见谅!) ------------ 第091章 江上渔歌 缘清不可置信地盯着苏采萧,颤声道:“你……你是……” 苏采萧定了定神,缓缓吟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每说一字,缘清的嘴巴便张大一分,待她说完,缘清早已瞠目结舌。 苏采萧嫣然笑道:“柳师叔,你和林师叔离开时,我还没出生呢!所以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不过你们的名字,我却是知道的,尤其是那句诗,直到如今娘亲还常常吟诵……” 缘清许久无法缓过神来,素月、璇月等人却百思不解,纷纷忖道:师父是青花派的第一任掌门,也是创派之人,这‘师叔’又是从何而来? 沈琢玉和安宁则是满脸茫然,完全弄不清发生了何事。 缘清突地仰头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你姓苏,又使飞刀……天下除了苏雪霏,还能有谁……”她忽地想到什么,向苏采萧问道:“你刚才说娘亲,你娘亲又是谁?” 苏采萧道:“我师父就是我娘。” 缘清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似有所悟,沉吟了一阵,又问:“那你爹爹是谁?” “不知道,娘说我是捡来的,没有爹爹的!”苏采萧轻声道,说话时语气淡然,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缘清面色一变,“她说你是捡来的?你从来没见过爹爹吗?” 苏采萧轻嗯了一声,缘清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颤声道:“太像了……也只有他,才生的出这么美的女儿……” 她足下微晃,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怅然而叹:“我真傻……天下之大,她又能看得上谁……”说罢竟是惨笑了数声,一转身,飘然而去。 众人不明其意,青花派弟子匆匆拱了拱手,急忙跟了上去,璇月回首望了望,也不知望的是谁。 沈琢玉三人目送她们离去,直到再看不见,方才收回了目光。 “现在我们去哪儿?”安宁仰头问道。 沈琢玉笑了笑,发觉苏采萧正盯着他,于是顺势问道:“苏姑娘,你去哪里?” 苏采萧面露讶色,道:“我去神剑堡……” “神剑堡在哪里?一定很好玩吧?”安宁奇道。 苏采萧嘴角含笑,柔声道:“在南剑州附近……” 安宁眼珠一转,冲着沈琢玉惊呼:“和你同路诶!这么说来……大家可以一起上路啦!” 苏采萧闻言一笑,淡淡道:“那就看他了……”盈盈望向沈琢玉。 沈琢玉怔了数息,唯有哑然失笑,“苏姑娘,不是说,咱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吗?” ******************* (今天司南生日,上班依旧,码字依旧。这周裸奔,点击瞬间惨淡,这倒是很能说明一个问题――读者很少。司南从不妄自菲薄,无非是武侠式微,看的人少罢了。只希望在看《浮生》的人,多给司南一些支持,仅此而已。) ******************* 八月长江万里晴,千帆一道带风轻。 时近八月,天堑大江,亦比往常温和了许多。 这日清晨,江面旭日初升,洒下万千红点,雾霭朦朦之中,零星渔船向着极远处驶去。江风吹过,带来渔歌悠远,伴着江涛呜咽,汇成一曲千古不绝的颂歌。 一处江边浅滩,一艘小船贴岸缓行,掌船的老者骨瘦如柴,唯有那双眸子精光内敛,神采难藏。 他仰首望了望天色,山羊胡子微微翘起,面上看不出悲喜。 “老人家!渡江吗?!”清脆的呼声自岸边传来,老者歇下船桨,徐徐看去。 只见岸上齐人高的草丛中,走出一对布衣男女。男的虬髯满面,五官却生得有棱有角,若没有这邋遢胡子,定是俊逸不凡。女的白纱掩面,瞧不出容貌,可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让人一见,便忍不住想瞧第二眼。 男女之间还有个少年,二人各自牵他一手。 方才喊话的便是这少年,生得瘦弱黝黑,相貌普通。 三人关系十分亲密,该是一家三口无疑。 老者不答,少年当他没有听见,于是再次高呼:“老人家!载我们渡江吧!”喊话的工夫,三人已经走到岸边。 老者眯了眯眼,笑道:“成啊!不过,你们要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老头子便渡你们过去!” 男女一听此话,俱是心中奇怪,不由对望了一眼。 少年却嘻嘻笑道:“猜谜?是不是猜对了,就不收我们的钱啊?” 老者哈哈大笑,捋须道:“不收钱!” 那男子略一沉吟,抱拳道:“既然如此,老人家说来听听。” 老者点了点头,望了眼初升的太阳,朗声道:“这天上的太阳,朝起暮落,从不爽约,对也不对?” 男子笑道:“那是自然!” 老者道:“那么,你可知道,这晚上的时候,太阳去了哪里?” 男子眉头一皱,忖道:太阳天天看见,至于晚上的时候去了哪里,想必无人知晓,老头的问题忒古怪了……他一时答不上来,只好望向女子,只盼望她能想出答案。 女子亦是秀眉微蹙,可她不同于男子,霎时没了耐性,忍不住喝道:“臭老头!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不渡就不渡,我们去找别人就是!” 她拉过少年,正要转身离去,谁知少年高声道:“你这问题太容易了,太阳看不见了,自然是去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这还用问吗?” 此言一出,几人俱是愣住,老者忽地放声大笑,“甚好,甚好,这答案虽不是老头子想要的,却也合情合理!罢了,上船吧!”说话间,已将小船挨到了岸边。 三人一听,欣喜无比,女子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赞道:“真有你的!” 少年得意一笑,当先一步跨上了小船,女子随后跟上,唯独男子,眉头依旧紧皱。 女子发觉男子没有跟上,转头笑道:“怎么,你怕水?嘿嘿,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男子苦笑不语,只得登上小船。 三人进了船舱,老者方才划起船桨,水波潋滟而去,清澈的浪花散到两边,天际间想起高亢的歌声, “扁舟一叶逐浪去,纵情大江度余生,随波浮沉看世事,恩仇难泯是人心。笑也,哭也,江涛不尽,爱也,恨也,争端不休……” 歌声越来越悲,听得众人心中戚戚,男子似是想到了往事,叹道:“这渔家定是藏着悲伤的心事,才会想在这大江之上,渡过余生。” 女子和少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 第092章 江心大战 (上一章结尾处有bug,沈琢玉不应该再问林灵素的事情,已修正。) 男女便是沈琢玉和苏采萧,而少年当然就是安宁了。 沈琢玉经历了一番惨剧,最终决定和他二人同行。可料想摩尼教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三人商议之后,决定乔装打扮一番,同时昼伏夜出,避开大路,专挑荒野小道行走。 三人行了大半个月,来到了长江附近,如何渡江便成了首要问题,为了藏匿行踪,码头是肯定去不得的,可若是不去码头,又有多少船只愿意靠岸呢? 本来打算趁夜渡江,可孰知到了晚上,江上找不到一个摆渡的船家。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挑了清晨这个时间。 倒是还算幸运,找了不久,竟然就碰上了这个船家。 沈琢玉听了许久,直到老者唱罢,方才长长舒了口气,这样的渔歌,让他想起了渔村的日子。想到渔村,便想到了那个和蔼的老人,心中不由一酸,“不知道老鱼仙现在好不好……我这一出来,都快两年了……” 苏采萧看他神色黯淡,有些奇怪,正想问个究竟,忽听舱外老者声音:“船到江心啦,坐稳咯!” 沈琢玉掀窗一望,四周茫茫俱是江水,水势相比之前,湍急了不知多少。老者所言非虚,小舟摇摇晃晃,只得斜向前行。 还有一点,倒让沈琢玉有些吃惊。这小船虽小,速度却一点不慢,大有乘风破浪的气势,要不然仅这会儿工夫,如何能够飘到了江中。只是他此时牵动了思亲之情,无暇多想罢了。 苏采萧趁这机会,忙问:“相公,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沈琢玉歉然一笑,淡淡道:“不过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用担心……”他不想说出这些心事,于是忙将话题转开,“这船夫的技艺高的很,再过不久,便能到了。” 苏采萧才不关心这些,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他二人为了掩人耳目,一直以夫妻相称,起初不太适应,时间一久,倒也习惯了。 安宁闲着无聊,也学沈琢玉,将头探出船舱。他年纪终究还小,玩性极大,不过多时,便在那里大叫大嚷,好似窗外真有看不完的热闹。 沈琢玉对这个“儿子”很是关心,见他难得如此开心,便由他去了。 他盘膝而坐,开始运气练功,自知危险从未远去,是以这一路上格外勤奋,只要寻得间隙,便会努力练功。 苏采萧早已司空见惯,当下也不打扰,静静地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沈琢玉如今已将五行之气练得十分纯熟,轮回诀也已学了七七八八,自信如今若是再碰到那些五行护法,胜算定在五成以上。 五行之气各自运转一遍,又以二、二组合,再行运转一次,只觉通体舒泰,五识灵敏。 正当他准备再练一次轮回诀时,却听安宁大叫一声:“不好啦!船家落水了!” 沈琢玉倏然睁眼,与苏采萧相视一望,二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呆着别动,我去看看!”沈琢玉轻喝一声,已然跨出舱去。 苏采萧急忙拉过安宁,“坐下身来,抓紧一些!” 安宁亦知情况不妙,当下依言拽住窗棱,忽听舱外传来沈琢玉的呼声:“何方高人!为何暗算我等!”随后“噗通”一声,似乎有人落水。 苏采萧如何还能安坐,急忙探出舱去,可舱外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 她只觉胸口噗噗直跳,四下一望,忽见小舟一侧江涛翻涌,形成一个漩涡。 “他去了何处?难道跳下去了?”采萧心中焦急,忍不住轻声骂道,“他怎么又犯傻,到了水里,岂是别人的对手?” 就在此时,船身晃得愈发厉害,苏采萧站立不稳,匆忙蹲下,高声叫道:“安宁!没事吧!” 舱内应道:“没事!” 采萧心中稍安,便在这当口,只听轰的一声,船边冲起数丈高的水墙,小舟直向一侧翻去,眼看便要倾覆。 千钧一刻,水中猛然窜出一人,速度之快,便似水龙出海。那人甫一出水,急速落下,几乎是砸上了小船。 “砰!”脚下甲板尽碎,可这一下力道甚猛,正好将小船稳住。 “相公!”苏采萧惊道,那人浑身湿透,正是沈琢玉了。 沈琢玉来不及回答,水上爆出一条水柱,又有一人落上甲板,竟然就是那掌船的老者。 老者哈哈笑道:“没看出来,你的水性很是了得!” 沈琢玉对他怒目而视,喝道:“你是何人,为何骗我们上船,又要将船弄沉,到底是何居心!?” 苏采萧听得心惊,难怪安宁说船家落水了,若不是发现得及时,这会儿就算喂了鱼,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老者面目狰狞,龇牙道:“问这么多干嘛,等你们见到河神,别忘记帮老头子问问,到底太阳下山了,去了哪里!”双掌齐出,拍向江面,两道水柱冲天而起,紧贴着小船。 船身被这水柱激荡,霎时间,又要翻去。 沈琢玉大惊失色,“好厉害的水行武功,此人竟然会使五行神功!”他立马挥掌,拍向小船另外一侧,水面散开一圈波纹,虽然声势不大,可真气内含,竟将那水柱的力道抵消。 老者面色一变,“好家伙,你怎会五行神功!?” 沈琢玉不理会他,回头喝道:“采萧,到船舱去!” 苏采萧自知帮不上忙,却又不想沈琢玉孤身作战,真是又急又气,酥胸起伏不定。 沈琢玉见她不走,面色严厉,怒道:“还不快走!” 苏采萧被他凶狠模样吓到,银牙一咬,甩下句:“小心点!”扭头钻进了船舱。 老者斜目一瞧,嘿嘿笑道:“小家伙,你家娘子躲进去也是没有用的,到时候船翻了,还不是一样喂了江鱼?” 沈琢玉横眉笑道:“有我在,翻不了!”说话间的神态,当真有不可质疑的气势,心中却是飞速盘算:这老头儿武力不凡,若和他在这小船上动手,不消几招,定会毁了小船,那就糟糕之极…… 老者纵然活了大把岁数、阅人无数,此刻也是一震,底气泄了不少,唯有悻悻道:“好,好的很!那我们便瞧瞧,是你的牛皮厉害,还是我的怒海惊涛掌厉害!” 话未说完,眼前人影一晃,沈琢玉已然撞到了身前,老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他要做甚!” 未及反应,沈琢玉将他拦腰抱住,冲势极大,带他一起落入江中。(厚颜求收藏,求推荐,请给司南努力更新的动力!) ------------ 第093章 翻江恶斗 这一下老者始料未及,沈琢玉冲势极猛,挟着他沉入三丈多深。 此处正是江心,水势湍急,老者身形不稳,急忙运起五行水气,破开水流,退出一丈。 沈琢玉岂能让他得逞,一招无常式信手捏来,直追老者而去。 老者怒目而笑,两掌先后拍出,正是怒海惊涛掌的厉害招式。这掌法亦属五行神功,和无相神功同属水行,只是一个至刚至阳,一个至阴至柔。 掌劲对碰,水底一声闷响,江面上暴起巨大水花。 沈琢玉只懂纯粹的五行之气,对这些衍生出的武功一窍不通,老者的掌力之中蕴含两股劲道,一股方休,第二股紧跟着到来。 沈琢玉发现之时,已经晚了,掌力结结实实拍中他胸脯。 “啊……唔……”一张嘴,江水霎时灌进嘴里,沈琢玉难受之极,慌忙闭嘴,吐出了大串气泡。只是气泡之中,泛着鲜红。 老者瞧见,心知他已受伤,暗自盘算:一鼓作气,先将他除掉,然后顶翻小船,便可大仇得报!想罢残忍一笑,又向沈琢玉冲去。他在水中可是如鱼得水,不但不被水势阻挠,反而让其成为极大助力。 沈琢玉胸口疼痛难当,急忙让到一边。可这一掌怒海惊涛内劲外放,波及甚广,纵然让的及时,也不能全部躲掉。呼啦一声,半个身子都被震麻,他震惊无比,“这老头的内力竟然如此高深!?” 未及喘息,只见老者欺身扑上,瞬息又攻了六招,江水发出“呼呼”之声,沈琢玉边守边退,可他在水中的速度不及老者,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甩掉。 老者的掌势连绵不绝,沈琢玉只得不断使出无形式,卸去了部分力道,老者每每瞧准时机,拍出重掌,可使出十成力道,总有五六成不知去向,亦是暗暗心惊,三十招倏然而过,二人一个退,一个追,仍是难分胜负。 到了此刻,老者眉头紧锁,“且不说这小子武功如何,单是这水性,已然很不简单……”轻视之心尽去,一招一式,愈加凌厉。 沈琢玉只觉压力徒增,又接了几招,体内气息大乱,匆忙应付一阵,直向水面窜去!要知沈琢玉全赖当年打过三年渔,才能和老者在水下拼了这么久,可是憋气的同时还须激斗,实乃强人所难。 老者窃笑:“想跑!哪有这么容易!”双足一挺,好似一支利箭,紧追而去。 且说苏采萧被沈琢玉呵斥,只是佯装钻进了船舱,待到她听到水声,立马折了回来。 他见二人再度不见,心忧沈琢玉的安危,很想与他共同御敌。可她不通水性,如果跳水,便和寻死无异。 情急之下,急的团团打转。等了许久,小船飘出了很远,可江面依旧毫无动静,她越发担惊受怕,竟是操起船桨,在水中胡乱翻搅,口中高呼:“相公!你快上来!沈琢玉!你快上来!再不上来!我就跳啦!” 安宁听到舱外凄厉的喊声,亦是按耐不住,偷偷跑出了船舱。 他见苏采萧如此着急,二话不说,也帮着喊了起来。 苏采萧本想轰他进去,可转念一想,沈琢玉如今身死未卜,再让他躲在船舱,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二人一同高呼,谁知叫了半晌,仍是不见动静。 安宁眼圈微红,颤声道:“我相信沈大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要你说!”苏采萧俏脸通红,怒视他道,“我警告过他,他若是死了,我非恨死他不可!”她虽嘴硬,却更害怕安宁是在安慰她,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正当此时,哗啦一声,远处的江面之上,一人探出水来,大口大口贪婪地喘着粗气。 苏采萧与安宁闻声看去,俱是万分惊喜。 “沈大哥!” “沈琢玉!”二人放声欢呼,苏采萧更是喜极而泣,可沈琢玉来不及朝他们看上一眼,忽觉脚下水流涌动,暗道:“不好!”当下纵身跃起,整个身子离开水面,想也不想,一掌往下拍去。 就在此时,老者冲出水面,好似看到了沈琢玉出招一般,右掌迎了上去。 二人手掌撞到一起,这一刹那,沈琢玉只觉对方的掌力相比之前,竟然弱了不少,顿时疑心大起。 他回过气来,再次落入水里。 苏采萧和安宁见状,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沈琢玉和老者这回潜得不深,二人各逞绝学,载沉载浮,斗得难分难解。 时而气泡翻涌,时而水花飞溅,轰鸣之声不绝于耳,苏采萧和安宁伏在船头,紧紧盯着相斗的二人,心里好似翻江倒海。 忽听江面传来笑声:“哈哈!原来如此!” “是沈大哥!”安宁欢呼,苏采萧急忙仰头看去,只见沈琢玉半个身子冒出了水面,老者亦是跟了上来。 二人下半身还在水中,就这样近身过招,四只手交织成网,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只听见啪啪脆响回荡在江面之上。 只是每过数招,老者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待到百招开外,老者节节后退,败象已生。 沈琢玉放声长啸,正想乘胜追击,岂料老者矛头突转,扑向小舟,同时扬手一挥,数道水箭激射而去! 沈琢玉面色惨变,嘶吼道:“趴下!” 苏采萧反应极快,眼见水箭射来,忙将安宁摁倒,二人有惊无险,躲过一劫。 可水箭似乎一开始,就没有瞄向二人,而是径直击中了船桨。 “砰!” 船桨弹飞,落入水里,老者跃离水面,飘到了船桨之上。 足尖轻轻一点,稳稳立在船桨之上,船桨只是微微下沉。 “你这轮回诀从何学来?”老者表情骇人,厉声质问沈琢玉。 沈琢玉松了口气,笑道:“你们教主教我的!”说话之时,跃上了小船。苏采萧和安宁站到他身边,见他安然无恙,心头的石头总算放下。 老者嘴角一抽,龇牙道:“今日我水战天斗不过轮回诀,我认栽!等到来日,定会再来,取你狗命!” 沈琢玉眉头微皱,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是来抓我的!”他心中奇怪,这老头看起来,应该是摩尼教的人,可摩尼教抓自己,无非是为了实现方腊的换血计划。但是这人出招不留余地,尽是取人性命的打法,难道不怕杀了他,毁了方腊的计划吗? 老者立在船桨之上,江风虽大,却是稳稳当当,闻言冷笑道:“我抓你作甚,我恨不得将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沈琢玉一听着实震惊,忖道:不对,这老头怎么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一样…… 却听老者续道:“只有让你死无全尸,才能告慰我霜儿的在天之灵!” “霜儿是谁?!” 沈琢玉脱口问道,一头雾水。 老者当他在做戏,气极反笑,“你有胆杀人,却无胆承认,哼,果然是鼠辈!”说罢不再停留,右脚一踢船桨,船桨飞出一丈,他紧跟着落在其上,左脚再一踢,船桨又飞出一丈,就这般,好似水鸟贴水飞行,顷刻间,只能看见一个黑点向着岸边飞去。 ------------ 第094章 去留难断 沈琢玉呆立而望,心中只觉侥幸。 原本老者的掌力远胜于他,可是无意间,他竟发现老者一旦离了开了水,掌力便会大打折扣,所以他故意将其引到水上交手,数十回合之后,二人已经平分秋色。 他所学杂而不精,诸般本事一一使来,等到用上轮回诀时,忽然发现老者的内劲又弱了许多,这才猛然想起,轮回诀本来就是克制五行神功的不二法门。老者的武功既然属于五行神功,那么定会受到轮回诀的压制。 想通这一点,他才会开心地大叫“原来如此”。此后再无悬念,老者败走,沈琢玉凯旋而归。 苏采萧默默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沈琢玉笑了笑,转头望向安宁,沉声道:“安宁,下次再遇到敌人,我让你躲起来,你就躲起来,别再像今天这样了,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娘泉下有知,要我如何交代!”他语气严肃,隐隐带着些怒气。 安宁挠头不语,便算知错了。沈琢玉又瞥了眼苏采萧,续道:“不但如此,还要看好你采萧姐,别再让她乱来!明白了么?” “什么啊!我才不需要他看!”苏采萧嘴上不悦,心里却一阵温暖,可安宁却在一旁嘻嘻笑道:“明白了沈大哥,你放一万个心吧,我保证眼睛不眨一下,把采萧姐看的牢牢的!”表情很是幸灾乐祸。 采萧故作生气,瞪了安宁一眼,安宁丝毫不惧,反而冲她挤眉弄眼。 沈琢玉看得好笑,再也板不起面孔。 船夫走了,可沈琢玉也算是渔民出身,划船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他操起船桨,运转如飞,看得安宁和苏采萧直瞪眼。 不消多时,小船抵岸,三人依旧循着小路而去,一刻不停,直走到天色黑沉,方才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休息。 月上柳梢,苏采萧和安宁想是白天累坏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唯有沈琢玉呆坐在篝火前,始终无法入眠。 他望着噼啪跳跃的火苗,陷入了沉思,“那个老头,显然是摩尼教的人,虽然有些古怪,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摩尼教的人已经找到了我们……” 他百思不解,他们三人已经乔装打扮,为何会让那老头一眼认出?徐徐看向苏采萧,恬静的面容,浓长的睫毛,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难道是因为她?” 沈琢玉摇头苦笑,他曾多次要求苏采萧扮丑一些,可女子天性爱美,这样的要求如何能够接受,最后只得用块白纱掩住容貌,可薄薄一块白纱,又能起到多少作用,至少那双眼睛,一丝都没有藏住。 后来,久劝无果,也只有随她去了。 “那老头的实力非同小可,光是他一人,已经让我陷入苦战,如果方腊的爪牙多来几个,我还能够全身而退么,如果我不成了,岂不连累了采萧和安宁……” “现在这样的形势,离我远一些,对他们而言,兴许会更加安全……”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继续留在此地,当下轻身站起,正准备一走了之,可望了眼熟睡的苏采萧和安宁,顿时双脚如灌了铅一般,如何都迈不动了。 “如果我就这样走了,安宁怎么办,我答应教他武功,也曾在婶婶的墓前发誓,定要好好照顾他……” 他竭力说服自己,可挣扎了很久,终究狠下心肠,“我走了,是为他们好,只有我走了,他们才能抽身!”当下咬了咬牙,悄然离去。 谁知走了还没多远,忽听身后有人轻喝:“你要跑了吗?” 沈琢玉浑身一震,徐徐转身,却见苏采萧双手叉腰,气冲冲地瞪视着他。 “我早该走了……”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走,只会害了你们,白天那人……” “废话少说!”苏采萧打断了他,几步冲到了他面前。 “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不辞而别,可对得起安宁对你的信任,可对得起……”苏采萧似乎是害怕吵醒安宁,声音压得很低,可神色严厉,俏眉微微颤抖。 沈琢玉与她对视半晌,缓缓道:“我身背血仇,身不由己,本想再见李伯伯和嫣儿一面,然后了无牵挂,寻我的仇人决一死战,是生是死,再没什么要紧……之前经历了许多事情,我便想着只有和你们同行,才能保护你们的周全,可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摩尼教的人已经找来了,你也看到了,他们很厉害……幸好,他们要抓的是我,不是你们,只要我走了,你们就没事了……” 采萧听罢,背过身去,沈琢玉不知其意,呆立着不知所措。 “你便是这样想的吗……好,本姑娘告诉你,本姑娘也是非去神剑堡不可,而且本姑娘不识路,非得跟在你后面,只要有我一天,你就休想抛下我和安宁!”苏采萧的每个字,都说得异常用力,强行灌进了沈琢玉的耳朵。 沈琢玉穿过她颤抖的双肩,瞧见她伸出纤手,拨弄着路边的芦苇,正使劲将那枝干扭断。 沈琢玉矛盾之极,他又何时想走,与苏采萧和安宁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长,可也算他人生中不多的快乐时光。今日一走,不但又要独自面对前途,这一份牵挂,恐怕也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了。 他急切之下,舌头都动弹不得,支吾道:“采萧……我……我……” “不必说了,你不想法子解决问题,却要一走了之,你这样的男人,实在让人瞧不起!”苏采萧说的凶狠,心中却想:好你个登徒子,怎么这般狠心,只有你的李伯伯,你的好嫣儿才是最要紧,今天你就这样走了,就算我苏采萧看错了人……她骂完之后,身后许久都没了动静,一时间,她更加不敢转过身来,生怕一转身,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沈琢玉被他一骂,心有戚戚,“她说的一点没错,今日一走,怕是从此以后,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就在此时,草丛之中传来轻响。 “谁在那里!!”沈琢玉纵身跃入,只见一道黑影破开芦苇,正要遁去。 他心头一跳,瞬间将内劲提到极限,飞速向那黑影窜去。 ------------ 第095章 重新上路 他经过白天一役,对于武学的理解又深了几分,经过调息,内劲愈发充盈,仅仅数息,便已追至那人身后,大喝一声:“哪里跑!!”疾向那人的肩头抓去。 黑影似有知觉,斜跨一步,堪堪躲开,脚步极快,转眼已在三丈之外。 沈琢玉暗自心惊,脚下神力迸发,跃起一丈多高,抱膝翻转,落到那人身前。 黑影溘然止步,屈指成爪,撩向沈琢玉的喉咙。沈琢玉退后一步,使出无形式,将他爪力荡开,那人似乎颇为意外,口中“咦”了一声,趁这空隙,沈琢玉平平拍出一掌。 黑影见这两招衔接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已有高手风范,惊得阵脚微乱,急忙双手交叉,欲要扣住沈琢玉的手腕,岂料这一掌力道之雄浑,远超他的想象。阻拦不成,反被震得飞出数丈,从双臂开始,一直麻到肩头,之后又连退了十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二人遥遥对峙,所处之地乃是块空地,四周皆为一人多高的芦苇。 沈琢玉见他不跑,反而心生犹豫,可又隐隐觉得,这人的武功有些熟悉,正想再上前试探一番,忽听远处传来呼声―― “方长老!你在哪里――” “方杰!?”沈琢玉猛然想起,此人使得,不正是残月削风爪么!天下除了方杰,还有谁会残月削风爪? 呼声由远及近,喊到第三声时,已在数丈之内,沈琢玉心急如焚,死盯着方杰,可方杰兀自立着不动,如此一来,他愈发弄不清方杰是何用意。 呼声越来越近,听脚步声,似乎人数不少! 沈琢玉暗叫不好,方杰定是在等帮手,到时候我寡不敌众,糟糕之极! 谁知便在此时,方杰突然动了,沈琢玉神经紧绷,几乎便要扑上,可方杰并未出手,而是一转身,钻入了芦苇。 “他要做甚?”一时间,沈琢玉不知该追还是该退。 芦苇丛中发出一阵轻呼,那些人见到方杰,似乎十分惊讶。 “方长老!总算找到你了!” “你们不去搜寻那小贼,找我作甚?” 其间一静,忽有人道:“水老护法传话来了,说他在江上遇到了那小贼,据他所说,小贼变了容貌,若不是那女贼太过显眼,连他都险些被骗了!他还说……” 沈琢玉见方杰并未立刻带人过来,端是奇怪,干脆凝神细听,闻言忖道:“那老头原来是护法,难怪武功了得……可是,他为何如此恨我?” “他还说什么?”方杰问道。 那人顿了顿,轻声道:“他还说,说我们情报有误,那女贼称那小贼,一口一个‘相公’,明显是对夫妇,而且还带着个小孩儿!方长老,这……” 沈琢玉心头一颤,暗道:他们一口一个女贼,看来,摩尼教不光是要抓我……我真傻,今天若是这样走了,到时候采萧若有什么不测,我岂不要悔恨终身? 方杰听到此话,竟是怒喝道:“混账!他水战天这么大本事,怎不将他们直接捉来,如今反倒埋怨我们的不是?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那人战战兢兢,吱唔道:“水老护法斗不过小贼,这才前来报信,希望我们与他合作,截住这三人……” 方杰放声大笑,“别管他,是他自己说的,必须亲自为他女儿报仇,如今本事不济,又来求助,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去告诉他,就说,我方杰人手足够,自会抓住那小贼,不需要他帮忙!” “是……” 方杰忽道:“既然如此,小贼肯定已经上岸,尔等别再耽搁,速速去寻!” 一听此话,沈琢玉浑身一震,却听方杰的声音远远传来,“那里不用去,本长老刚去看过,除了几只野兔,再无其他!” 众人齐声应是,随后脚步凌乱,向着远处去了。 过了片刻,再无半点声响,沈琢玉怔了半晌,突然一拍脑门,叫道:“不好!他是故意将我骗来!” 他发疯般冲出芦苇,脑中全是林中的惨烈情景,心中浑似烧着了一般,他不断嘶吼,几乎失去了理智,若是悲剧重演,他该如何自处? 不知奔了多久,那短短的距离,仿佛遥遥无际,直到看见篝火依旧,瘦削的背影静静坐着,那一瞬间,他有了一种虚脱的感觉。 安宁睡得很熟,苏采萧正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忽听背后有人说道:“我……回来了……” 采萧分明一颤,却又强自镇定,冷冷道:“不是走了么,又回来作甚?” “刚才,我只是去追一只黄鼠狼!”沈琢玉笑道,他笑得很开心,心中尽是失而复得的满足。 苏采萧猝然转头,嗔道:“你要走就走,何必编些瞎话!”她见沈琢玉笑得如此开心,愈发觉得委屈,心道:一会儿要走,一会儿又不走,哪有这般折磨人的做法?我才不要信他…… “好了。”沈琢玉正色道,“我不走了!” 仅这四字,苏采萧的怨气,瞬间就消弭无形,她望着这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竟是痴了。 “是我错了,要打要骂,都留到路上吧。快把安宁叫醒,咱们要上路了!”沈琢玉笑道,说话的工夫,已将篝火扑灭。 “好!”苏采萧爽快答应,没有多问一句,即刻唤醒了安宁。 三人趁着夜色,再次上路。 眼见离那片芦苇丛越来越远,沈琢玉不由翘首而望,眉头挤到一处,“他为什么放了我们?” 他百思不解,呆立了许久,苏采萧见他忽然不走了,望着那片芦苇出神,不由出言调侃,“怎么,还在惦记着那只黄鼠狼?” “哈哈,是,那黄鼠狼跑了,实在可惜!”沈琢玉挠头答道,想要搪塞过去。 岂料苏采萧瞪他一眼,狐疑道:“你老实说,那黄鼠狼是母的吧?” “啊?”沈琢玉傻了眼。 安宁听得奇怪,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沈琢玉心想:黄鼠狼倒是公的,只是这黄鼠狼安的什么心,就不好说了……当下打了个哈哈,快步离去,采萧穷追不舍,连连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三人嬉笑打闹,望南而去。 (方杰为什么放他们离开,读者朋友不妨猜猜。此事告一段落,作者不会在文中再做说明。ps:猜对有奖~) ------------ 第096章 九曲情愫 随后的几日,三人购置了良驹代步,速度快了不少。一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地向南而去。 奇的却是,摩尼教的追杀戛然而止,自遇到方杰之后,再无动静。 苏采萧和安宁本就一无所知,自然不觉奇怪,可沈琢玉明知摩尼教势必要抓到自己,却迟迟不见追兵出现,反倒觉得愈发不安。 过不多日,几人进入徽浙地界,其间地势多变,名川秀水无数,与中原的风光迥然不同。 沈琢玉从未见过这般天地造化,惊叹之余,心下的不安淡了不少。 三人依旧不走官道,山路难行,行程放缓。不知不觉,时近九月。爽快的秋风吹过俊秀山水,让这三个疲惫的旅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到了此处,摩尼教若想再次找到他们,难度堪比登天,沈琢玉终于放下了心事。 如此在山水中前行,欢声笑语不断,日子过得飞快,距离南剑州,亦是越来越近。 又过了几日,到了武夷山下,翻过此山,南剑州已然不远了。 沈琢玉和安宁走在最前,两人有说有笑,苏采萧却在后面默不作声。 安宁忽地冲沈琢玉眨了眨眼,轻声道:“沈大哥,你有没有发现,采萧姐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 “连你这小鬼头都发现了?看来是确有其事了……”沈琢玉悄悄望了眼采萧,“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宁摇了摇头,道:“我怎知道,你和她那么要好,你该知道才对!” 沈琢玉苦笑一声,道:“我和她,看上去很要好吗?” “不是看上去,本来就是,你走到哪里,采萧姐就跟到哪里,只要见不到你一会儿,她就急得不行……”安宁撅嘴道,似乎有些不服气。 沈琢玉看出他的心思,嘿嘿笑道:“小鬼头,别不开心了,你要是不见了,她也会担心的!” “真的?”安宁眼睛顿时雪亮。 沈琢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安宁开心不已,眼珠骨碌一转,便回过身去,拉起了采萧的手,亲热道:“采萧姐!” 苏采萧好像在想心事,被他一拉,猛然回过神来,惊道:“怎么了?!” 沈琢玉看她表情古怪,心里有些担心,忖道:难道是因为快到神剑堡了,她在担心什么?找个机会,该当问问清楚…… 他曾多次询问神剑堡的事情,只是采萧一直避而不答,其中的原因,任他聪明绝顶,也是猜测不出。 正当他皱眉凝思之时,却听安宁笑道:“采萧姐,这个地方的风景实在好看,咱们不如在这里多玩几日,可好?” 苏采萧嫣然一笑,正欲答话,却被沈琢玉抢先:“那怎么行,你采萧姐急着要去神剑堡,可是有重要的事情!你别胡闹了,咱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沈琢玉会如此说,纯粹是为了苏采萧着想,他记得采萧曾经说过,击晕陈伯独自上路,便是因为时间不多了,既然如此,她该是十分着急才对。 谁知苏采萧瞪了他一眼,嗔道:“有何不可?” 沈琢玉不由一愣,奇道:“咱们此前因为流民和摩尼教的事情,已经耽搁了很久,你不是很着急吗,怎么可以在这里浪费时间?” 苏采萧道:“我看啊,是你急着要去见你的好嫣儿吧,哼,我可不急……”她脸色有些不悦,倒让沈琢玉哑口无言,暗道:她说的没错,最着急的人想必就是我了…… 苏采萧见他不答,愈发觉得猜的不差,香足一跺,气苦道:“安宁,就听你的!咱们好好玩玩,等到哪天玩够了,再出发!”说罢当先一步,向前跑去。 安宁冲着沈琢玉得意一笑,快步跟了上去,“采萧姐等等我——” 沈琢玉看着这二人,苦笑不语,心想:既然她不着急,我如果再坚持,恐怕又要惹她不高兴了,哎,算了,随他们去吧。 他本就性情随和,也就不再多想了。 武夷山本就是少有的人间仙境,境内群山重叠,绿水环抱,独具灵秀,数百年前开始,便是三教名山,其间道观、寺庙繁多,端是寻幽探胜的好去处。 苏采萧起初还有些不快,可置身于美景之中,不觉间就放下了烦恼,笑容亦是灿烂起来。 沈琢玉直到此时,方才领悟,看她心情转好,亦是欢喜,不由暗暗称赞:“安宁这小鬼头,还真有几分本事!” 三人抛却心事,沉浸其中。这日泛舟溪上,只见两岸青峰无数,花草飘香,仿佛一条透明的玉带,穿在两块碧绿的屏风之间。 望着澄澈清莹的溪水,顶着湛蓝纯净的长天,好似从外到里,都被洗了一遍。 竹筏缓行,安宁和采萧脱去鞋袜,将脚浸入溪水,清凉的水花溅起,化作点点晶亮。 沈琢玉独立竹筏尾端,撑着长篙,看他二人一个小腿黝黑发亮,一个却是欺霜赛雪,好笑之余,只觉心情从未如此好过,忍不住笑道:“小心些,可别掉水里啦!” 二人闻声,齐齐向他望来,继而相视一笑,好似说好了一般,俱是撩起溪水,向他泼来。 沈琢玉猝不及防,衣服湿了大片,大叫道:“干嘛泼我!我又没招惹你们!” “谁让你说晦气话!”苏采萧咯咯直笑,捞起双脚,又在空中扑腾了几下,方才站起。许是玩的兴起,俏脸红扑扑的。 沈琢玉看她美若仙子,纵然朝夕相处,也是心神一荡,痴痴地看着,竟忘记了撑筏。 苏采萧被他目光盯着,脸颊更红,呢喃道:“这呆子,又在瞎看什么……” 正当二人浑然忘我,情愫懵懂之时,空中却是传来清朗的嗓音—— 一溪群山过,半杯青峰酒,九曲肝肠醉,清影留心间—— 三人转头瞧去,只见山峡之间,一架竹筏迎面飘来。筏上一个男子负手而立,仰头向天,白衣轩举,随风微荡,想必就是那吟诗之人。 即便是沈琢玉,见到此人风姿,亦是暗道一声:“好个俊公子!” (关于九曲溪的诗词,实在不好找,唯一精彩的,竟然还是李纲写的⊙﹏⊙b汗,司南只有自己编了……ps:上周裸奔,收藏掉了不少,希望读者多多支持,有推荐票的,支持一下,毕竟这才是对作者最大的肯定!) ------------ 第097章 白衣轩举 “公子,前面有竹筏!”清脆童声紧接而来,原来男子背后还有个撑筏的少年,八九岁年纪,书童打扮,生得粉雕玉琢,惹人喜爱。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淡淡道:“无妨。” 此间空旷,二人的对话清晰可闻,沈琢玉有些奇怪,心想,有竹筏又如何?难不成这溪水,只有你们可以游玩? 苏采萧玉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见那竹筏越来越近,急忙放下裤管,掩住雪白的小腿,悄声骂道:哪来的臭书生,好煞风景! 沈琢玉莞尔一笑,脸色微红。 忽在此时,骤变突起! 随着一阵哗啦水声,数条人影破水而出,举刀劈向男子! 这边三人齐齐变色,沈琢玉先知先觉,在那几人现身同时,已然高呼提醒,若非相距太远,早已出手相救。 岂料男子不慌不忙,不但不躲,居然还向这边抱了一拳,以示感谢。 沈琢玉一愣,但见刀刃四面而至,眼看男子难逃一死!千钧一刻,男子骤然后仰,疾退数尺,后背几乎贴着竹筏,这般轻功,端是匪夷所思。 众人刀刃劈空,皆落到竹筏之上,狭小的竹筏如何承得起如此多人,尾端猛然翘起。 “公子!要翻啦!”少年惊呼,死抓住竹筏。 男子不答,反而朗声长笑,借着上翘之势旋身飞起,双袖如蝶翻飞,隔着数丈之遥,呼呼巨响犹在耳边。 瞬息之间,那几个持刀之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噗通噗通落入水中。 沈琢玉好不吃惊,失声道:“这么远?怎能隔空伤人?!” 男子笑声不止,轻盈落下。单脚踢向翘起的一端,竹筏徒遭千斤巨力,应声坠落。 霎时水花四溅,倒将少年淋成了落汤鸡。 男子仍旧从容不迫,卓然立定。 “好厉害!”安宁何时见过这般本事,一直屏息凝望,这会儿胜负已分,忍不住高声喝彩。 沈琢玉亦是暗自吃惊,若要他将翘起的竹筏稳住,自问还能做到,可要隔着数丈伤人,那就万万不能了。 过了许久,溪水再次平静,也不知落水的几人,是生是死。 男子打了个手势,少年会意,将竹筏停在两丈之外,沈琢玉见状,亦是歇下竹筏。 男子扫视一眼,拱手朗声道:“远来是客,在下楚轩,有失远迎,万莫怪罪!”说话间,目光落到苏采萧身上,眉头忽地一紧。 苏采萧和安宁却不搭话,俱是望向沈琢玉。 “客气了……”沈琢玉回礼道,心中却久久难平,“楚兄的本领好生了得,小弟佩服!” 楚轩报以随和微笑,沈琢玉顿觉如沐春风,却见他转而又向苏采萧作了个揖,笑道:“这位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应允。” 苏采萧瞧他彬彬有礼,生得又是风流倜傥,初时的恶感消去大半,闻言轻轻一笑,“楚公子但说无妨,不必如此客气!” 楚轩叹了口气,正色道:“不瞒姑娘,在下来到这九曲溪,乃是要会会此处的恶人,既是会恶人,难免动刀动枪。姑娘天仙一般的人儿,若是待会儿见到什么不雅的东西,岂不污了眼睛?所以,在下斗胆,恳求姑娘带着这二位,快些离开此地!” “带着这二位?”苏采萧为之一愣,旋即恍然,心头顿时不悦,暗道:好个眼睛长头顶的家伙! 她心头一动,转身向沈琢玉道:“相公!这位楚公子叫咱们离开这里呢~你说呀~咱们答不答应~嗯~”她故意说得极响,语调柔媚娇羞,即便沈琢玉明知是假,也觉浑身酥软。 正恍惚时,忽见苏采萧冲着自己猛眨眼睛,不由苦笑:这个采萧,莫非又要捉弄人家了?楚公子与我们素不相识,哪里又得罪她了? 沈琢玉性子冲和,只当她又要作怪,哪知她全是为他和安宁出气。 楚轩愕然,脸上的失望一闪即逝,继而目光微转,投向了沈琢玉,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方才笑道:“哦……倒是在下眼拙了,这位兄台好福气,竟是娶到姑娘这样的仙女做妻子,楚某羡慕之至!” 原来,在此之前,他一直将沈琢玉当作普通船夫,而安宁,则是随从陪玩的小厮。其实,沈琢玉粗布麻衣、满脸胡子,而安宁黑不溜秋、皮包骨头,不管怎么看,都和苏采萧没有半分关系,楚轩一时误解,实乃人之常情。 如今苏采萧一句话,当真如晴天霹雳,若非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惊呼出声。 “没事,我本就是他俩的船夫!”沈琢玉呵呵笑道。他亦是聪明之人,已然猜到了前因后果,不过在他看来,楚轩待人和气,全无半点架子,当真不想和苏采萧一起难为于他,于是自嘲一番,让他有个台阶好下。 楚轩很是领情,干咳一声,正要恭恭敬敬向他作揖,却听他扬声笑道:“楚公子,别再行礼了,你要再这样,咱们就算说到天黑,也说不清了,到时候耽误了你的事情,可就不好了!这样吧,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我们这就离开!” 沈琢玉其实也是出于私心,心想此时安宁和采萧都在,万一真有什么危险,岂不糟糕?还是赶紧离开,免得节外生枝。 楚轩尴尬一笑,忖道:这人看来年纪不大,胸襟倒是难得的宽广……他对沈琢玉颇有好感,生出结交之心,正要抱拳,却猛然想起刚才他说的话,于是又赶紧将手放下,一时间,别扭无比,方才知道于他而言,不行礼就说话绝非易事。 苏采萧看他动作滑稽,掩嘴而笑,可又恼怒沈琢玉唱反调,佯怒道:“相公!我不要!人家还没玩够嘛!” 安宁一阵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嘀咕道:“采萧姐……你干嘛……”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苏采萧瞪他一眼,安宁无奈,只好将嘴抿住。 “对,这才乖嘛!”苏采萧一边说,一边欲要去摸安宁的脑袋。 安宁被他称作小孩子,心中不快,将她手臂甩开,岂料苏采萧站的太靠边沿,顿时重心不稳,惊呼道:“啊呀啊呀!”一阵晃动,便向水中倒去! 沈琢玉脸色一变,可苏采萧在筏头,他在筏尾,相距远过两丈,如何救援的及!仓促之下,忙将竹篙横向挥去! (求推荐票票!读者朋友,支持呦!) ------------ 第098章 竹篙斗力 一阵尖锐风声,竹篙去势惊人,眨眼已到苏采萧身下。 沈琢玉胸有成竹,势必要将她接住,谁知又一声破空巨响,另有一杆竹篙仅慢半息,紧随而来! 眼见苏采萧即将落水,沈琢玉无暇他顾,急运一股柔劲,轻轻巧巧将她拖住,可谓妙到毫巅。而另一竹篙速度不减,铿的一记脆响,两支竹篙撞到一处! 沈琢玉惊讶瞧去,只见楚轩眉间微皱,单手执着长篙,只因两只竹筏间的距离比之竹篙的长度,还要长上一尺,是以他身子前倾着,才能勉强够到。 “那竹篙不是在少年的手中吗?少年距他尚有两丈……这个楚轩,好快的身法!”沈琢玉惊疑不定,虽说最后楚轩比他慢了半息,可要算上从少年手中夺篙的时间,实则是楚轩比他快了许多。 苏采萧被竹篙架住,总算不用落水,只是她身子几乎与水面相平,垂下的秀发已然浸入水中,吓得她花容失色:“还愣着干嘛!快拉我上来啊!我不会游泳啊!” 安宁心知闯了大祸,又是内疚又是害怕,在一旁哇哇大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采萧姐,我不是故意的!”欲要伸手去拉,可他人短手短,如何能够够到? 苏采萧闭眼喝道:“你这小混蛋!等老娘上来,非扒了你皮不可!” 安宁面色惨白,心想,如果她上来要扒我的皮,还是不要拉她了……于是悄悄退了一步。 沈琢玉看他二人好不热闹,唯有苦笑,长声道:“别怕,这就送你上来!”正要使劲将她托起,忽觉对面那竹篙劲道古怪,一时难以摆脱,疾向楚轩看去,发现楚轩亦正向他看来。 目光相接,火星四起。 沈琢玉万分不解,忖道:“他这是何意?干嘛阻我救人?”心急之下,又加了两成内劲。 殊不知,楚轩亦在寻思同样的问题,“这人好生奇怪,自己的娘子都快要落水了,还有工夫在这儿争强斗狠?”正疑惑时,忽觉对面的竹篙劲道徒升,暗叫不好,急忙凝聚心神,两成内劲泉涌而出。 二人全没想到,此事纯属误会。 竹竿连到一起,媒介想通,一旦灌入内力,内力就会随之传递。 这内力本欲救人,但是传到对方手中,便成了挑衅。 一来二去,沈琢玉愈发觉得,这楚轩是故意为之,心下气愤不已,忙又提起五成真气,欲要将他强行逼开。 楚轩也是一心要救苏采萧,当然分毫不让,内劲随之攀升。 过了片刻,二人面色通红,头顶升起氤氲水气,仍是难分胜负。 内力相斗,最是凶险,如今二人已是身不由己。若是任何一方率先撤力,对方的内劲就会冲入体内,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相斗同时,又是震惊无比,想法不谋而合:这人的内力,竟与我不相伯仲! 内力继续攀升,竹篙却渐渐承受不住,开始鼓胀起来。 沈琢玉焦急不已,暗道:“大事不好,再如此下去,竹篙要炸了,如果伤到采萧……”情急之下,竟然主动撤去了几分力道! 瞬时间,楚轩的内劲恍如大江奔腾,自他手心穴位狂涌而来,一马平川,直至胸口。 他只觉胸口剧痛,烦恶至极,嘴角溢出鲜血,已然受了内伤。若非他经脉宽广,异于常人,早就经脉尽断而死! 所幸竹篙压力减小,果然稳定下来。 楚轩只当沈琢玉后劲不足,拼他不过,倒也不觉稀奇。他本无意伤人,当下跟着收回内力。 沈琢玉有所察觉,虽也奇怪,却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减少内劲。 这下子,二人恰好和之前相反,依次收回功力。不过一会儿,竹篙之上已无多少力道。 这一番拼斗旁人无从得知,只是苦煞了苏采萧。她本就害怕,又不明白他们为何迟迟不将她托起,如此这般,便和折磨她无异。 “沈琢玉!快托我起来!”她娇喝连连,哪知沈琢玉一直都在全力以赴。 听她喊声已带哭腔,沈琢玉心中一阵难受,冒着伤势加重的危险,强行撩起竹篙。 怎知如此凑巧,楚轩亦在此时扬起竹篙。 原本沈琢玉力道计算的精确,可让苏采萧正好回到竹筏,但甫一加上楚轩的力道,强强叠加,那就绝对是用力过猛了。 苏采萧只觉背后大力涌来,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余光瞥见青山绿水皆往下坠,耳边风声呼呼,她终于坚持不住,放声惊呼。 安宁瞧见,后悔不已,骇然大叫! “采萧!”沈琢玉仰天大吼,全力一跃,斜着冲起两丈多高,双手齐出,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苏采萧依偎在他怀里,芳心萌动,瞬间将那点害怕和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忘了,二人还在半空之中,下面没有半寸落脚之地。 四目相对,沈琢玉见她含情脉脉、眉目如画,热血一路冲到头顶,鬼使神差般将嘴凑了上去,将那芳香四溢的红唇盖了个严严实实! 苏采萧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一事:他怎能这样……我该怎么办……可是想着想着,身子快要融化了一般,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正当二人情浓意浓之际,一声大笑自身下传来―― 沈琢玉蓦然惊醒,急忙抬头,不由忖道:“我这是干嘛!” 这才猛然想起,此处已在竹筏一丈之外,二人定要落水无疑! 纵然他神通广大,可是半空里无处借力,本领再大也是白搭。 坠势极快,眼看便要落水,忽见脚下一只竹筏飞速而来。 沈琢玉稳稳站定,可苏采萧酥软无力,犹在云里梦里。 沈琢玉将她扶住,又惊又喜,转头看去。 只见楚轩嘴角含笑,抱拳道:“贤伉俪情深似海,危境之中,仍不忘风花雪月,在下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说到后来,目光却黯淡下去,透出一丝落寞味道。 沈琢玉和苏采萧脸色俱是一红。 原来关键时刻,正是楚轩亲自撑筏,救下二人。 沈琢玉与他原本还有些不快,这会儿尽皆忘了,笑道:“多谢楚兄!”忽觉有人拉他衣角,摇首一望,苏采萧羞声道:“真丢人……快走啦……” 沈琢玉挠了挠头,呵呵傻笑。楚轩毕竟年近三十,见到二人的小儿女情状,心下了然,泛起淡淡的酸意,可他向来雍容大度,定了定心神,暗道:“人家夫妻情深,你在这里作甚?时辰不早,该去赴约了……” 当下长篙一撑,将竹筏送到了另一竹筏旁边,朗声道:“山高水长,二位快点离开吧,他日若是有缘,楚某定然再邀二位,共游这武夷圣境!” “能认识楚兄,是我们的荣幸,不多说了,有缘再会!”沈琢玉面带微笑,携手苏采萧回到自家竹筏。 沈琢玉执起竹篙,撑了数下,已在十丈之外。 他回首遥望,只见那竹筏去势更快,一会儿便消失在山水之间。 (再求推荐啊!看书的朋友们,弟兄本来就少,不要吝啬啊!) ------------ 第099章 九九重阳 武夷山一过,取道建州,南剑州遥遥可见。 那日傍晚,沈琢玉三人攀上了一座小坡,举目远眺,苍劲的城墙立于山水之间。 八山一水一分田,便是对眼前所见的最好描述。 晚霞铺下金色薄纱,让这古城煜煜生辉。 “啊——我们终于到了!”沈琢玉迎着晚风,畅快地展开了双臂,伸了好大一个懒腰。 “好美的地方,沈大哥,你伯伯在这里做官,一定很厉害吧!”安宁在一旁问道,沈琢玉微笑点头,“那是自然,李伯伯在东京的时候,就很受老百姓爱戴!” 安宁哪知这些东西,砸吧下嘴,“这么说,咱们来到这里,一定有很多好吃的……”眼里满是期许,忽觉头上一痛,竟被人敲了一个爆栗,惨叫道:“干嘛打我!” 苏采萧掩嘴而笑,“打的就是你,大老远跑到这里,就为了吃么?” “呸,当然不是啦,可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走了这么久,可曾吃过一顿好饭呀?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难道不该吃顿好的吗?”安宁一边抚头,一边埋怨,却不敢还手,自从那日闯祸以后,他倒是收敛了许多。 沈琢玉心想:我和采萧各有目的,辛苦一点也就罢了,可安宁年纪那么小,吃了这么多苦,实在不容易……幸好,如今功德圆满,安宁也该真的安定下来了…… 他又思虑了一阵,方才笑道:“好了好了!随了你就是,等到见了李伯伯,一定叫你大吃一顿!” “好!一言为定!”安宁喜出望外,一蹦蹦起老高。 苏采萧咯咯直笑,无意间,发觉沈琢玉望着自己。 目光一触即离,苏采萧低下头去,耳根微红。 沈琢玉瞧见,心中畅快,高呼一声:“走!进城!!”一步当先,冲下了小坡,向着古城奔去。 苏采萧缓缓抬头,眼神却有些黯然,抿嘴道:“他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我,真的应该跟去么?若是我要去神剑堡,他会和我一起吗……” 想到这些,情绪低落,再没有之前那般开心,这些问题,她一路想来,可除了多些烦恼,再无用处了。 “采萧姐,咱们快走吧!”安宁扯了扯苏采萧的袖管,急道。 苏采萧一定神,故作正色道:“是了,可别让他跑了,到时候他要赖账,你可拿他没法!” 安宁一听大急,急忙拉过苏采萧,向着沈琢玉追去。 “慢点~慢点~”苏采萧咯咯笑着。 天色暗去,远处的城中,灯火渐渐亮了。 ***************************************** 南剑州之所以称作南剑州,只因干将莫邪曾在此处双剑化龙,虽是传说,却影响深远。 苏采萧牵着安宁步入城中,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同时惊呼。 只见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流涌动,各种欢声笑语纷繁不绝,更奇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扑鼻而来!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苏采萧和安宁俱是傻眼。 安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叹道:“嗯——好香啊!采萧姐,这是什么味道?!” “你看!”苏采萧四下一望,指向街边。 只见色彩斑斓的菊花沿街摆放,无数行人围拢上去,驻足而观,间或讨论几句,常有人说的精彩,众人便会报以热烈掌声,气氛可说是热闹至极。 原来如此凑巧,三人正好赶上了九九重阳。 苏采萧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热闹,当下兴奋不已,忙拉着安宁挤入人群, 忽听前方有人喊道:“采萧!安宁!我在这儿!快来!!” 二人翘首瞧去,原来是沈琢玉。他正从人群中探出脑袋,招呼二人上前。 “我们过去!”苏采萧笑道,三人聚到一起,苏采萧和安宁跟在沈琢玉的身后。 而沈琢玉身周柔劲流转,不声不响,便将周围的百姓挤开,不过一会儿,三人已到了最前。 此时方才发现,人群中央竟然站着两人。一个是面白的书生,另一个身穿劲装,身材魁梧,该是练家子的。 二人似在争执,那书生面红耳赤,摞起宽大袖袍,惨声道:“不、不要以为你力气大!就可以不讲理!要是你再诬陷李大人,小生就、就……” 沈琢玉心头一惊,暗道:他说的李大人,可是李伯伯? “就怎样?!”魁梧大汉瞪他一眼,目光煞是瘆人。 “这书生忒笨了……怎么以卵击石?”苏采萧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却被沈琢玉按住。 “干嘛?”苏采萧气道,沈琢玉轻轻摇了摇头。 正当此时,忽见那书生的脸憋得通红,猛然闭紧眼睛,喝道:“就、就、就和你拼了!” 大汉一愣,咧嘴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我拼了?!”一手提起书生,将他重重摔到地上。 书生摔得七荤八素,口中犹在念叨:“拼了……拼了……” 众人都没想到,大汉竟会真的动手,正要骚动起来。岂料那大汉虎目一扫,人群惧他威势,顿时安静。 大汉甚为得意,朗声道:“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他李纲来了,这里就闹山贼了?原来不是好好的吗?好,就算这些山贼和他没关系,那如今山贼全部伏法,难道靠的又是他李纲吗?我呸!要不是神剑翁他老人家大发慈悲,将那些山贼屠了个干净,你们哪有性命在此赏菊?哈哈,他李纲做了什么?除了整日跟在知州后面混吃混喝,溜须拍马,还会做甚!?”他抬手指向那书生,续道:“也就你们这些无用的书生,才会被那小人的假仁假义骗了!” 众人本就不明真相,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已然信了七分。 安宁疑惑不解,悄悄扯动沈琢玉的袖子,轻声道:“沈大哥,你不是说,你伯伯很厉害么,怎么这个人说……”抬头看去,却着实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沈琢玉的脸色如此吓人。 忽听书生高呼:“你这莽夫才是无用!神剑翁、神剑翁,你们真的见过那老头吗?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神剑翁如果真的这么有用,早干嘛去了?明明是李大人上请知州,派兵平了山匪!又干他神剑翁何事?” 大汉见他继续抬杠,怒气徒生,骂道:“去你妈的!”一脚直向书生踹去! 书生吓得慌忙抱头,却听一声惨呼,睁眼看去,只见大汉头下脚上,竟被一人悬在了半空!(求推荐票,给司南坚持更新的动力,谢谢!!) ------------ 第100章 久别重逢 (敲下这个“100”,司南有些激动,没想到一路走来,我竟然真的敲下这么多字,这么多章节,除了中间断更了一天,从未停过,虽然每日更新不多,可我仍旧自豪!要知道,司南从来没有存稿,每日上传,绝对新鲜热乎!) ************ “我问你,为何要污蔑李大人?!”沈琢玉倒提着大汉,脸色十分难看。 大汉原想教训书生,哪知身后狂风刮过,就成了这头下脚上状态。 人群一阵惊呼,胆小些的早就跑了。 大汉难受得紧,脚踝都快要断了,忖道:这里这么的人,你能拿我怎样?当下横眉怒目道:“我、我不过说句公道话,怎成‘污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哼!公道话?!”沈琢玉的声音透着刺骨寒意,大汉吓得一阵哆嗦。 沈琢玉看在眼中,越发断定,此人定然是存心抹黑李纲。一时间,怒气无法遏制,正要发作,忽听人群外一声高呼:“李大人来啦――” 霎时之间,他身子崭然巨震,浑身热血如沸,心中又酸又苦,又激动又害怕,“是李伯伯……李伯伯来了……”手也松开了,顾不上大汉了,即便大汉摔得惨呼,也恍若未闻。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数人缓缓向他走来,只见当先那人灰衣儒冠,笑容温煦,不是李纲又是何人? 李纲目光有神,扫视众人,沉声道:“发生了何事啊?” 沈琢玉昏昏沉沉,忽觉右手被人抓住,侧首瞧去,苏采萧笑脸盈盈,眼中尽是鼓励,轻声道:“呆子……你的李伯伯来了,还不快相认?” 苏采萧的话语好似梵音,嗡嗡钻入沈琢玉的耳鼓,他膝下一软,不由自主跪倒下去,口中高呼:“李伯伯――” 众人俱是一愣,李纲身旁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轻声道:“李大人,小心为上!” 李纲抬手示意无妨,俯身看去。他今日本是外出公干,归来时正好路过此地,听到争执之声,方才前来查看,岂料这少年径自跪在自己面前,听他呼声凄惨,心想定有冤屈,正欲询问,少年却将他双腿抱住,热泪夺眶而出,“李伯伯――我是玉儿啊!我是玉儿啊――” 听得“玉儿”二字,李纲霎时呆住,护卫大惊,已然刀剑出鞘。 可沈琢玉全然没见,发疯般狂呼,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等得太辛苦。 当年街头相遇,他与李纲擦肩而过却不能相认,尾随李嫣却无颜面对,那时的他,何其可怜,何其可悲。 如今,他今非昔比,再不用怕任何仇人,他终于可以大声地告诉李纲,当年的玉儿没有死,当年的玉儿,活生生在他面前! 人群议论纷纷,对着少年指指点点,护卫也看出这少年与李纲的关系非同一般,绝不是刺客,皆是松了口气,只是刀剑并不还鞘,立在一旁小心戒备。 李纲有些懵了,双目圆瞪,死盯着少年。 “玉儿”二字,在他心中不停重复,他需要时间,才能理清混乱的思绪。许久,眼前俊逸的少年,渐渐和记忆中的那个顽童合为一体,那一瞬间,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他是玉儿,他真的是玉儿! “玉、玉儿?你、你是玉儿?!”李纲轻声问道,他怕问的太响,会将好梦吵醒,再也看不到这少年。 沈琢玉拼命点头,哽咽难言。 “我不是在做梦……”李纲终于醒悟,继而癫狂般仰头向天,嘶吼道:“好!好!好啊!岳亭老弟,看到了吗!他是玉儿,你儿子没死,他是玉儿啊!!!”他语无伦次,老泪纵横,时而悲呼,时而大笑,看得众人疑惑不解。 “好孩子,快起来!”李纲拭去眼泪,轻轻将他扶起。 沈琢玉欲言又止,实乃想说的话太多,又不知从何说起,李纲在他身上不住轻抚,目光一转,忽见他身边,还站着个绝美的少女。 “这位是……”李纲疑道,细心的他已然发现,二人的手牵在一起。 不及沈琢玉反应,苏采萧急忙松开他的手,欠身施了一礼,“民女苏采萧,见过李大人,我是他的……他的朋友。” 李纲眉头微皱,略一沉吟。 “还有我!”一个少年从沈琢玉身后探出脑袋,饶有兴致地望着李纲。 沈琢玉哭了许久,心情早就舒展,这下子更是破涕为笑,点头道:“对,还有他,安宁,算是我弟弟。” 李纲哈哈大笑,“好好好!今日是我李纲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一把拉过沈琢玉,笑道:“走,跟伯父回家!咱爷俩好好叙叙!” 沈琢玉由他拉着,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四下一望,这才失声道:“不好,让那家伙跑啦!” “怎么了?”李纲看他忽然这么着急,还当发生了大事。 沈琢玉长叹了声,拉起地上的书生,喝道:“那家伙呢!?” 书生从头至尾,只是痴痴望着李纲,沈琢玉的问话一句也没听见,竟还向李纲躬身作揖,“见过李大人,小生袁培智,久闻……” “啊呀!那家伙呢?”沈琢玉打断道,这一声喝的极响,总算让书生缓过神来,结巴道:“没、没看见啊,该是见到李大人来了,就跑啦。” “玉儿,刚才我就听到有人争吵,到底发生了何事?”李纲皱眉道。 沈琢玉很是不甘,又向四周望了一眼,百姓们发现再无热闹可看,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那个大汉的影子,只得叹道:“方才有人在这里诬陷李伯伯您,我将他捉住,正要问出主使之人,哪知一时大意,让他溜了。” 李纲听罢,丝毫不以为杵,反而爽朗大笑:“玉儿啊,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人爱说,就让他们去说吧!走,咱们回家!嫣儿见到你,一定很开心!”说话间,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苏采萧。 一提到嫣儿,沈琢玉心头一震,李纲一刻不停,牵过他手,沿街而去。 安宁想到马上就能大吃一顿,开心不已,正要跟上,忽见苏采萧怔然而立,不由催促:“采萧姐,还愣着干嘛,咱们去吃好吃的呗!” 苏采萧秀眉紧蹙,犹豫不决,心想:他去见他的嫣儿,我跟去做甚? 可是未及细想,已被安宁强行拽走。 一行人风风火火,过了几条街,便到了李纲的府邸。这一路上热闹非凡,但是到了此处,反倒冷清幽静起来。 这府邸黑瓦白墙,占地实在不大,比寻常百姓家的屋子也大不了多少。 李纲转头,对那几个护卫笑道:“今日过节,你们都早些回去吧!” 几人躬身应是,各自散了,唯独留下二人,其中便有那个出言提醒李纲“小心为上”的护卫。沈琢玉虽有些奇怪,可如今的心情,哪里还会多想。 叩响大门,过了一阵,门后冒出一个水灵的丫鬟,沈琢玉一眼便已认出,正是当日陪李嫣逛街的琴儿。 琴儿很是惧怕李纲,不声不响开了门,却听李纲笑道:“琴儿,快去叫小姐来,就和他说,他的玉哥哥来了!” 琴儿“哦”了一声,飞也似地去了。 沈琢玉心中激动不已,跟着李纲步入府门,苏采萧始终低头蹙眉,和安宁随在身后。 众人进了内屋,刚刚坐下,却听一串娇呼由远及近―― “小姐!慢点!” 呼声不停,一个少女已然冲入屋内,琴儿紧跟其后,气喘道:“小姐,你跑这么急干嘛呀!”可屋内之人见到少女,顿时一片寂静。 少女月白绣裙,长发轻挽,清秀如玉的脸颊,许是奔得太急,染上绯红的色彩,又添几分俏丽。 沈琢玉见到这少女,触电般站起!苏采萧脸色却骤然惨白! 少女清澈的眸子环视屋内,瞬间便停在了沈琢玉的身上,眸子便似泉眼,涓涓清泪倏然落下。 “嫣儿,你……”沈琢玉喃喃道,未及说完,只见那少女飞速扑来,如一只思归的小鸟,终在今日还巢。 “玉哥哥……”少女嚎啕在怀,胸口霎时被她泪水打湿,沈琢玉似被点了穴道,再也挪不动分毫。 众人看到这重逢一幕,俱是感慨万千,青梅竹马,说的便是眼前二人。 却无人发现,苏采萧将脸别过,银牙紧咬红唇,眼泪已在眶中打转。 (连写两次重逢,好难……求票票!) ------------ 第101章 前事若梦 “咳咳!”忽地响起一声干咳,李嫣急忙松开,一直红到了耳根。 只见李纲一脸欣慰,正色道:“这么大个姑娘了,也不知羞~”听似责怪,却没有半分怒气,反而透出无尽的欢喜,心下正想:若是这两个孩子常伴身边,该是多好,这么多年,可苦了这傻妮子了…… 李嫣被父亲取笑,羞得抬不起头,可又忍不住抬眼,只想多瞧瞧眼前的人儿。 沈琢玉见她梨花带雨,美目嫣红,愈发楚楚动人,心头不由一颤:多年不见,嫣儿真的长大了……嘴上却道:“嫣儿,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没变,才见面就哭一场?当初我摔了你的白兔,你也像今天这样呜呜大哭,嘻嘻,说你是爱哭鬼,一点没错!” 他提起童年旧事,本是存心缓和尴尬气氛,众人一听,果然轰然大笑。 岂料到了李嫣耳中,便是最好的催情毒药。 “他还记的……他真的玉哥哥,我的玉哥哥真的回来了……”她芳心直跳,不禁掩嘴呜咽,这一刻,她早已望眼欲穿。 沈琢玉哪知竟会将她惹哭,心急之下,忙替她擦泪,柔声道:“怎么又哭啦……” 李嫣被他温暖手背一碰,心甜似蜜,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踮脚尖,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屋里一阵寂静,众人目瞪口呆。 等到缓过神时,李嫣早已跑出屋去。 苏采萧若不是强自捂住嘴巴,恐怕早就惊呼出声,可眼中的泪水再憋不住,簌簌滑落,心道:她怎能亲他?她怎能亲她?? 她凝目望着沈琢玉,看他痴痴傻傻的模样,更觉揪心,倔强地抹掉眼泪,暗道:罢了,让他呆在这里,定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何必求他与我同去? 李纲爽朗大笑,高声道:“诸位见笑啦!小女有失管教,有失管教啊!” 几个护卫下人皆是赔笑,心想,天下数落女儿数落得如此开心的,恐怕也只有李大人了。 李纲瞧了眼发呆的沈琢玉,越看越觉喜欢,忽地想到一事,道:“玉儿,你们一定还没吃过晚饭吧?” 沈琢玉全身跳了起来,一定神,才要答话,却被安宁抢到身前,“没呢!我们都几个月没吃过东西啦!” 沈琢玉抬手给他一个爆栗,骂道:“小鬼头,胡说瞎话,我何曾让你饿过肚子了?” 安宁揉着脑袋,不服气道:“成天干粮白水,也算东西么……” 李纲哈哈大笑,忙对下人道:“还不快去准备酒菜,今日本大人要替我侄儿,好好接风洗尘!” 下人笑着应是,匆匆去了,李纲将沈琢玉牵到身边坐下,和声道:“玉儿,趁这工夫,可得好好与我说说,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沈琢玉叹了口气,亦有一肚子话想要去说,只是真要说了,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愣了半晌,方才理清了思绪。 他一开口,便从当年沈家出事前夕,一直说到自己被人捉去,后来开宝寺一场巨变,楚茗带他跳入五丈河。 李纲得知真凶就是沈穆时,好像并不意外,而听到楚茗和沈琢玉一同跳河时,竟然激动地站起,“你娘带你跳河?既然你活下来了,她也定然无事吧!?” 沈琢玉脸上凄苦,摇了摇头。 李纲瞧他表情,已猜到结果,怅然长叹,沉声道:“当年我和你爹娘,畅游天下,何等潇洒快活,到了如今……哎……” “李伯伯,你也别太难过了……”沈琢玉出言安慰,毅然道:“沈穆虽是我伯父,可这份血海深仇,今生定要做个了断的!” 李纲不置可否,淡淡道:“仇要报,却不急于一时,毕竟沈家巨变,那时候便已成了悬案……当年我早知沈穆有问题,还提醒你父亲,可他最重亲情,如何能够听得进去,哎,若我再坚持一些,也许就不会出事了……”他目光遥望,似在追忆,又似在懊悔。 随后,沈琢玉便将之后的遭遇娓娓道来,他视李纲为至亲,自然毫不保留。善良淳朴的老鱼仙,亦正亦邪的林灵素,义薄云天的关东五丑,不择手段的方腊,沈琢玉将这些面孔一一说起,李纲时而微笑,时而苦思,时而扼腕,时而愤怒,这期间,他是如何认识苏采萧和安宁的,又是如何与缘清一起拯救流民,也被提及,直到千里奔波来到此处,沈琢玉一口气说完,只觉前事若梦、一眼浮生。 李纲听罢,叹息不已,沉吟许久,忽地拍了拍沈琢玉的肩膀,叹道:“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 沈琢玉从容淡然,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所有前事都云淡风轻了。 二人身旁,苏采萧木然而立,尚未回过神来。 她原本去意已定,哪知听着听着,便入了迷。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男子。这个男子的经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惊心动魄,还有荡气回肠。 待到沈琢玉讲完,她的手心已满是冷汗,脑袋一阵阵晕眩,心中只想:还以为我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没想到,他的故事竟然这么长,这么难……若是早些遇到他,我会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吗? 她问了自己,却答不上来。 其余众人虽然本来不认得沈琢玉,可听闻这些事情,只觉每件都是生平难遇,这个男子能够一路走到现在,端是不易,当下唏嘘不已。 殊不知,还有许多事情,沈琢玉都是一语带过,比如他曾与萱萱公主石缝旖旎,他曾在轮回鼎中顿悟生命,这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觉匪夷所思,至今无法想通。 “大人,饭菜备好了!”一名丫鬟适时进屋,欠身禀告。 众人起身,前往饭厅。 这府宅着实拥挤,饭厅居然就在隔壁,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众人随意落座,就连那两个护卫,也在其中。 琴儿挟着李嫣而来,李嫣再次瞧见沈琢玉,又觉欢喜,又觉羞涩,被琴儿连推带送,方才扭扭捏捏,坐到了沈琢玉的身边。 苏采萧在他另一边落座,然后是安宁。对面坐着李纲,那两个护卫端坐在李纲两侧。 李纲扫视众人,突地站起身来,向沈琢玉道:“玉儿,伯父倒是忘了介绍这两位。”他指了指左手边的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慈心铁手’方一宁,”又指了指右手边的精瘦汉子,“而这位则是‘狂笑豪侠’洛清扬了,他二人本是江湖义士,当初为了保护我,这才扮作护卫……” (求支持,求票票啦!给自己加油,为自己喝彩!) ------------ 第102章 心意难明 方一宁和洛清扬分别向沈琢玉抱了一拳,沈琢玉微笑着回礼,心想:缘清道长的确说过,曾有许多江湖中人护送李伯伯南行,看来,这二人便是那时结识了李伯伯,并从此留在他的身边,称一声“义士”,也是应该…… 他心生敬意,这才站起身来,又向二人作了个揖:“两位大哥不辞辛劳,护佑我李伯伯,小弟除了感谢,无以为报!” 方一宁外冷内热,说话极少,闻言只是报以一笑,而洛清扬的性子却非常豪爽,当下大笑道:“小兄弟太客气了!我俩本来行走江湖,居无定所,李大人看得起我二人,赐予安身立命的机会,要说谢谢的人,该是我们才对!” 李纲招呼几人坐下,呵呵笑道:“都是自己人,可别再谢来谢去了,若要感谢,该要多敬几杯水酒,才是正理!” 众人纷纷大笑,席上一团和气。 桌上的菜肴虽算不上豪华,但也是精心准备,不仅模样讨喜,味道还十分可口。说话的工夫,安宁早就埋头奋战,吃的不亦乐乎了。 苏采萧看得好笑,心中的忧伤淡了几分,柔声劝道:“慢些,慢些,没人和你抢。” “可不是么,这小鬼头,尽丢我人!”沈琢玉笑道,不客气地揉了揉安宁的脑袋。 安宁张口欲叫,可惜嘴里塞满了食物,努力了半天,只发出唔唔之声。 苏采萧和沈琢玉相视而笑,那一刻,苏采萧又觉得,一切似乎并未改变。 这一幕着实温馨动人,任谁都会觉得,他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众人皆是会心而笑,唯独李嫣不曾抬头,脸颊好似染上了霞彩,只是不时偷望沈琢玉一眼,便在哪儿掩嘴轻笑。 可惜,沈琢玉从未发现。 李纲看在眼中,怎会不知女儿的心思,心底叹道:傻闺女,你这般痴情苦等,人家却未必领情……到时一颗真心,岂不成了一场空了…… 他皱眉凝思,不觉放下了筷子。 若说他李纲这一生最珍爱的,当然就是这独女了,想必这也是天底下所有父亲的共性吧。李嫣早年丧母,李纲对她更是宠溺,若说“掌上明珠”恐怕还远远不够,“倾尽所有”,才算恰当。 他又想了一阵,终于打定了主意,忽地起身举杯,朗声道:“诸位,今日是我李家大喜的日子,不仅是大喜,更是双喜临门!” 席上顿时安静,众人有些疑惑,暗道这侄子失而复得算是一喜,可这双喜临门,又该从何说起? “这第一喜,自然是我终于又见到了我的好侄儿!为此,该饮一杯!”李纲笑道,仰头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虽觉奇怪,可是客随主便,自然不好多问,只见李纲又将酒杯斟满,缓缓举起,“这第二喜么……”他顿了一顿,目光落到沈琢玉的身上,忽地叫道:“玉儿!” 沈琢玉急忙站起,却觉得李纲的眼神有些古怪,正不解时,李纲已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说道:“玉儿,你可知道,伯父这一辈子,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沈琢玉一愣,不由接过酒杯,忖道:像李伯伯这样的好官,自然是心系天下,忧国忧民的……当下嘻嘻笑道:“李伯伯想看到的,定是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幸福安康!” “说得好!不错,这一点,的确是李纲毕生所愿……”李纲点头微笑。 沈琢玉心想,既然答对了,这酒该是可以下肚了……谁知刚刚送到唇边,却被李纲喝止:“慢着!” 沈琢玉一愣,疑惑地望着李纲。 李纲眼神锐利,盯着沈琢玉的眼睛,徐徐道:“可惜,玉儿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能否想到?” “还有一半?”沈琢玉眉头一皱,却见李刚向他身边瞟来,顺着他目光瞧去,顿时醒悟,一拍脑门道:“玉儿糊涂,竟然忘了这一点!” 李纲眯眼道:“说来听听。” 沈琢玉神秘一笑,并未立刻作答,反倒让众人心痒难耐,洛清扬忍不住喝道:“小兄弟既知答案,还不说来听听!卖关子作甚!” 沈琢玉并非存心卖关子,只是他虽然猜到了答案,却猜不透李纲的用意,是以心念急转,想着如何应对,只是众人一再催促,他也无法,只得呵呵一笑,硬着头皮道:“李伯伯还想看到的,应该是嫣儿妹妹一生幸福……” 此言一出,众皆醒悟,大呼的确如此,李嫣的脸色霎时通红,更加不敢抬头,而苏采萧却心头一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哈哈――”李纲大笑,扬声道:“玉儿,喝下这杯酒……” 沈琢玉松了口气,爽快饮下,心中犹想:李伯伯实在有些奇怪,一杯酒而已,干嘛做这么多文章? 岂料他刚刚饮罢,李纲立刻续道:“玉儿,喝下这杯酒,那之前所说的第二件喜事,伯父便要托付给你了……” 席上一片寂静,沈琢玉的心跳猝然加速,只觉李纲的声音好似从天上飘来―― “伯父要你娶了嫣儿为妻,成就她一生幸福,只要你答应,这喜事便算成了。” 话音一落,众人无不吃惊,李纲一杯酒,居然就定下了女儿的归宿。 李嫣猛然抬头,娇嗔道:“爹爹!”其间的欢喜丝毫没有藏住。 苏采萧面无人色,肩膀发颤,可她仍旧强忍悲愤,直盯着沈琢玉,暗暗发誓:“若他说个‘好’字,大不了我起身就走,从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沈琢玉却似喝醉了一般,耳鼓里嗡嗡作响,说不出是何滋味。 他心里忽有个声音响起,说道:“沈琢玉啊沈琢玉,这不是你曾经梦寐以求的么……” 不知为何,轮回鼎中看到的那一幕,竟在脑中再次闪现――他与一个女子成亲,可揭开头盖,女子分明不是李嫣。 犹记得当时看到那一幕,他是何其失望,何其难过。 眼下只要点头答应,便可破了鼎中的预言,便可实现多年的夙愿…… “你,还在等什么?”那声音不断催促,沈琢玉晕晕乎乎,几乎站立不住,便在此时,放在桌下的手,忽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抓住! 那一丝冰冷让他瞬间恢复清明,一道白色倩影在心中浮现,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为犹豫不决,迟迟没有答应。 李纲一直观察他的脸色,已然猜到了大半,竟然抢先说道:“甚好!你不说话,伯父便当你答应了!” 沈琢玉一惊,急道:“李伯伯……” “玉儿!方才这杯酒,便是伯父想要的承诺,既然你已经饮下,便再无更改!” 沈琢玉心乱如麻,还欲再说,洛清扬却早早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他摁回凳上,口中连道“恭喜贺喜”,一众下人听到如此喜事,也觉神清气爽,纷纷起哄。 到了这会儿,沈琢玉想要开口已是万难,再瞧了眼羞答答的李嫣,愈加无法推辞,只得暂且压下,暗道:等过了今日,再与李伯伯说个清楚。 又悄悄看了眼苏采萧,见她神色冷淡,眼中无神,霎时间,他的胸口好似被人打了一拳: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我大仇未报,将来生死不知,到底该不该向她表明心意呢? (写心理戏好费脑细胞,看客要求低些,随便看看就好,顺便砸几张票票,司南就感激不尽了!) ------------ 第103章 后会无期 李纲并不好酒,宴席也是点到即止。 饭后,众人各自休息去了,李纲着下人好生照顾苏采萧和安宁,便拉着沈琢玉到了书房说话。 二人对饮香茗,畅聊往事,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谈得正酣,沈琢玉忽然想起那街上遇到的大汉,不由问道:“李伯伯,神剑翁是谁?” “神剑翁?”李纲有些诧异,沉思了一阵,方才说道:“这不过是百姓间的传说,具体是谁,恐怕还没人见过,这传说几百年前便有,只说神剑翁法力无边,驾驭天下神剑,护佑南剑州风调雨顺。到了如今,凡是出了什么解释不清的事情,百姓们总喜欢将功劳归于这神剑翁了。” 李纲这番解释,绝非沈琢玉始料所及,“这么说,神剑翁不过是个传说?” “那是当然,哪有人可以活几百年不死的?何况,神神鬼鬼的东西,本就荒谬……”李纲对此事并不怎么在意,一看时辰不早,心想:还是提醒他一下吧…… 他徐徐站起,踱了几步,叹气道:“玉儿,之前逼你迎娶嫣儿,你该不会埋怨伯父吧……” “……”沈琢玉没想到他会提到此事,急忙摇了摇头道,“不会……”话一出口,心中便想:这倒是个机会,干脆和李伯伯说个清楚……旋即续道:“只是李伯伯,玉儿有一点不得不说,若是、若是嫣儿并不是那样想的,您这样就定下了她的婚事,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李纲一愣,轻笑道:“嫣儿的心意,你要比我还清楚,只是她脸皮薄,不像那些江湖女子,敢爱敢恨。” 沈琢玉似是听出他话中有话,迟疑道:“您说的……是采萧?” “正是,”李纲居然毫不避讳,目光炯炯,话锋却突然一转,“嫣儿自小丧母,除了我这个爹爹,最在乎的人,便是你了,若是连你都给不了她幸福,还有谁能?” 沈琢玉一听此话,心中霎时乱了。 李纲一捋白须,轻声道:“话说回来,如今的世道,男儿三妻四妾也算正常,你先娶了嫣儿,来日的事情,大可商量!” 李纲说出这话,亦是深思熟虑,言下之意,竟要沈琢玉先娶了李嫣,来日若要再娶苏采萧或是别人,他也不会反对。 这样的决定,于他而言,绝不容易。 沈琢玉脸色顿时大变,急道:“李伯伯,万万不可……” 砰…… 屋门忽地轻声一响。 “谁在外面!”沈琢玉拧头大喝,飞速冲出屋外,却见一道白影掠过小院,飘上了矮墙。 “采萧?!”沈琢玉大叫,即便天黑,光看身形,也足够他认出那人。 苏采萧立在墙上,身子微微一震,却不转身。 “采萧……你、你要走吗……”沈琢玉隐隐觉得不妙,暗道我与李伯伯的对话,怕是全被她听到了。 “当然要走了,本姑娘陪你一直走到这里,该报的恩情,也报的差不多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可你不同,你还要在这里娶妻,没准还要生个儿子,本姑娘忙得很,只有先走一步了!”苏采萧声音清亮,好似夜莺,在寂静的夜空下回音阵阵,可其间决绝之意,让人浑身发寒。 到了沈琢玉耳中,只觉那一字一句冰冷无比,冻的他心口难受,直到全身麻木,魂飞九天。 怔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望着那清冷的月光下,同样清冷的白色背影,他心中只剩无尽的失望:她一直陪着我,原来只是为了报恩,原来、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李纲从屋里奔出,还有方一宁、洛清扬等人,听到动静,亦是赶到。 众人看到这情形,唯有静静立在身后。 院中寂静无声,许久,苏采萧似乎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竟是笑了一声,冷冷道:“登徒子……后会无期了!” 说罢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采萧!!”沈琢玉终于再忍不住,失声叫道,可此时墙头之上,空空荡荡,除了几棵杂草随风微摆,再无其他。 他呆呆望着墙头,良久良久,凝立不动。突然间肩膀被人搭住,转头看去,却是李纲。 “她若要走,始终都要走的,与其自怜自艾,不如珍惜眼前之人……”李纲幽幽说道。 沈琢玉全然未闻,只是讷讷点了点头。 是夜,他无法入眠,只要一闭眼,便会看见那白色的背影。 直至天色渐亮,窗纸发白,他才沉沉睡去,睡梦之中,犹在梦呓,不停地重复着四字――后会无期。 ------------ 第104章 善意谎言 沈琢玉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有人说话。 “你说什么?采萧姐走了?” “对啊,她昨晚上就走了,你不知道吗?” “不可能,采萧姐怎会走呢?她要走的话,一定会跟我说一声的!” “哼,信不信由你,要不然,等会儿姑爷起来了,你自己问他~” “琴儿……什么姑爷……别胡说……” 声音争执不休,沈琢玉本就心烦意乱,好不容易睡着,又被这嘈杂声惊扰,立时烦闷涌上心头,竟是大喝一声:“别吵啦!” 屋外瞬时鸦雀无声,沈琢玉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暗道:我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火…… 颓然起身,这才发现,昨夜竟是和衣而睡,踉跄几步,推开屋门,却见屋外站着两个清丽的身影。 “嫣儿?怎么是你?”沈琢玉微微一愣,只见李嫣一袭浅绿色罗裙,发髻轻挽,俨然一副小妇人打扮,只是眉眼间稚气未脱,多少有些不协之感。 “玉、玉哥哥……”李嫣声音细若蚊吟,只被沈琢玉瞧了一眼,便羞得低下头去,红晕已经悄悄爬上了脸颊。 沈琢玉尴尬一笑,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挠头道:“嫣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李嫣吞吞吐吐。 “哎呀,小姐,你怎么这么怕事!”一旁的琴儿急道,抢到她身前,嘻嘻笑道:“姑爷,小姐起个大早,都等了两个时辰了,就想等你起来的时候,好服侍你穿衣洗漱……咦?姑爷,你睡觉都不脱外衣的吗?” “琴儿……”李嫣轻扯琴儿的衣袖,俏脸更红。 沈琢玉听得一愣一愣,望了望李嫣,又望了望琴儿,端是一头雾水。 直到发现琴儿手中的水盆,方才勉强理解了几分,可又旋即惊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姑爷啊……姑爷,反正你早晚都要和小姐成亲,早晚都要叫你姑爷,不如早些改口,免得以后改不过来~”琴儿笑嘻嘻道,也不顾沈琢玉惊呆的表情,便将他往屋子里面赶去,“姑爷,别傻站着了,先进屋吧!” 沈琢玉拗不过她,一只脚已经踏进屋里,忽听有人大声叫道:“沈大哥!!” 三人不由一顿,沈琢玉仰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院中还立着个安宁。 他心头一动,趁着李嫣、琴儿愣神的间隙,急忙从二人中间钻了出来,模样甚是狼狈。 “姑爷!你别走呀!”琴儿拦之不及,正要来追,却被李嫣扬手拦住,“别胡闹了……玉哥哥都不开心了……” 琴儿见她表情不悦,不敢真的忤逆,只好撅了撅嘴,就此作罢了。 沈琢玉几步走到安宁身前,却见他双手插腰,脸上气呼呼的,奇怪道:“怎么了小鬼头,一大早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谁得罪你了?” 安宁冷哼一身,别过脸去,斜视沈琢玉道:“沈大哥,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为何看不起我?”沈琢玉皱眉问道。 安宁又斜他一眼,抬手指了指李嫣和琴儿,“那两个女人说,采萧姐走了,是不是真的?” 一听此事,沈琢玉的脸色倏然变冷,苏采萧决绝的话语恍惚又在耳边响起,只觉心头一阵绞痛,沉声道:“是真的,那又如何……” “那你还不去追?!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睡大觉!?”安宁喝道,双手推搡着沈琢玉,可他力气太小,沈琢玉纹丝不动,只听他不断大叫:“采萧姐对你那么好,你连追都不追,你怎么对得起他……你没良心……我看你不起……看你不起……” 沈琢玉被他呵斥,心里反而舒服了许多,暗道:“安宁说的没错,我真的没良心,她就算走,我也可以追……”可是念头一转,又觉得实在可笑,“追上去又能怎样,她恩情报过了,迟早还是要走……” 安宁闹了一阵,忽地一转身,便向院子外面跑去。 沈琢玉一惊,叫道:“安宁,你去哪里!” “你不去追,我自己去!”安宁的声音遥遥传来,越来越轻,想是跑远了。 沈琢玉长叹一声,追出门外。 翘首而望,只见安宁埋头飞奔,向北而去了,不由摇头苦笑,叹道:“他倒是重情重义……”当下脚下生风,飘然追去。 安宁遭遇大变,世上再无一个亲人。几月来,他与沈琢玉和苏采萧一起,朝夕相处,不知不觉,已将他们视为亲人,对于他二人的依赖,岂能轻易割舍。 乍听苏采萧不辞而别,自然难以接受,因为曾近失去过,才会更加害怕失去。 他漫无目的地跑出了几里,累得只喘粗气,只觉双腿发软,再也跑不动了,眼看便要摔上一跤。 忽听身后一阵风声,脚下骤然腾空,回过神时,已被人举到了半空。 “放开我!”安宁怒道。 “小鬼头,别追了,追不上了!”沈琢玉道,他原本轻易就能追上,只是看到安宁如此激动,便想让他多跑一会儿,正好冷静冷静。 可当他看到安宁满是泪痕的小脸,着实吃了一惊,怔了半晌,才将他缓缓放下。 安宁精疲力竭,伏倒在地,一言不发。 沈琢玉呆立在一旁,忖道:这小子,怎么这般执拗,哎,得想个法子才是…… 他沉思了一刻,蹲下身去,轻声道:“安宁……刚才是沈大哥错了,沈大哥没跟你说清楚!” 安宁抬头望他一眼,表情疑惑。 沈琢玉嘿然一笑道:“你采萧姐只是有点急事要去办,带着我俩又不太方便,所以啊,只好让我们在这里安心等她,一旦她事情办完,就会回来了。” 他虽对安宁如此说,心中却在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 安宁年纪也不小了,本应不会相信这谎话,可他对沈琢玉信任非常,加上他心底深处,始终不相信,苏采萧真的会弃他二人而去,一时间,竟然信了七分。 沈琢玉看着他的眼睛,心知他情绪已经稳定,忽地转了个话题:“对了安宁,你不是说,要我教你武功吗?” 安宁得知苏采萧只是暂时离开,已然放下了心事,这会儿一听学武,精神大振,居然一跃而起,“是啊,你答应过我的!” 沈琢玉一招奏效,趁势说道:“没问题,左右都要在此等着你采萧姐,与其无所事事,不如从今天开始,沈大哥便教你武功,可好?” “好!”安宁一口答应,满心欢喜。 沈琢玉点了点头,道:“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安宁好奇道。 沈琢玉摸了摸他脑袋,正色道:“自然是先回去,把你这花猫脸洗干净!” 安宁甩开他手,惯例说道:“别摸我头!” “走!咱们回去!”沈琢玉搭上他肩膀,二人并肩返回。 “沈大哥,采萧姐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说,应该不会很久吧……” “哦……那我们一直在这里等她吗?” “当然,如果她回来了,找不到我们,不就糟糕了?” “也对……你要教我什么武功?” “随你……” “我要学最厉害的!” “好……” …… 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淹没在喧嚣之中。(求支持!) ------------ 第105章 冲突又起 二人边走边聊,行至李府门前的小巷,忽见巷子那端,两名女子迎面走来。 沈琢玉目力极强,只瞧一眼,便认出那是李嫣和琴儿。 李嫣耷拉着脑袋,魂不守舍的模样,琴儿陪在一旁,轻扶着她的臂弯。 二人轻声细语,在这寂静的小巷中,却是分外清晰。 “琴儿,你说,玉哥哥到底去了哪里,他是不是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李嫣甄首低沉,声音细若蚊吟,可字字之间的沮丧,任谁听了,都要生出呵护之心。 沈琢玉也不例外,停下了脚步呆望着巷子那端纤瘦的倩影,心中默念:即便我有心离开,这会儿也走不了了,嫣儿待我,情深意重…… 他心中愧疚,正要招呼二人,琴儿却气呼呼地说道:“啊呀我的小姐,你就别操心了,就算你再操一百个心,人家也未必领情!” 沈琢玉闻言,霎时怔住,方才的一丝骚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嫣怅然叹了口气,道:“琴儿,你别这么说……” 琴儿跟着叹气道:“本来嘛,咱们起个大早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么?到头来,也没落一个好字。” 李嫣蓦然不语,显然对于此事,多少也有些介怀。 琴儿又道:“小姐你不知道吗?昨晚吃饭的时候,他和那个苏姑娘眉来眼去,别提多热乎了,我看呐,他的心思,早跟着那狐狸精一起走了!” “琴儿!”李嫣突地站住,蛾眉一紧,薄怒道:“别这么说苏姐姐,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挺好?那干嘛要深更半夜,翻墙跑走?哼,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怕咱家大老爷查了出来,到时候要问她的罪,免不了坐一坐大牢,她害怕极了,这才溜之大吉,走为上策!” “别再说了!”李嫣轻呼,心头噗噗直跳,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伸手捂向琴儿的嘴,实不想再听到这些不着边际的昏话。 琴儿躲闪开去,口中犹道:“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幸好那狐狸精走了,若不然,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教训她……” 二人说话之际,没注意前路,直至走到跟前,才发现面前立着一人,险些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齐声惊呼:“玉哥哥(姑爷)?!” 沈琢玉不发一言,死盯着二人,可那紧皱的眉头,已能说明一切。 李嫣聪慧,只是一瞬,便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又被沈琢玉噬人的目光望着,芳心顿时大乱,暗道:“糟了……玉哥哥一定是听到我们说苏姐姐的坏话,他生气了……怎么办……”两只手紧紧掐到一起,指甲几乎掐破手心。 安宁亦是满脸怒容,他刚才亦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板着面孔瞪了琴儿一眼,喝道:“你刚才骂谁狐狸精?背后骂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琴儿为他气势所慑,一时愣住。她骂苏采萧,本是无心,只想借此宽慰李嫣,怎知被人当面撞破,心里难免有些戚戚。 可她泼辣惯了,如何受得了安宁的呵斥,双手叉腰,酥胸一挺,回道:“我是小女子,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再说,这是在大街上,怎能算背后骂人!” “你……”安宁气结,脸色涨得通红。 两人怒目相视,分毫不让。 沈琢玉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目光在李嫣的脸上定了一刻,倏然问道:“嫣儿,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李嫣面红耳赤,急忙躲开沈琢玉的目光,胸口起伏不定,紧咬着嘴唇憋了许久,方才轻声说道:“不管……不管怎样,苏姐姐不辞而别,总是不对……” 她起初还有些扭捏,忽见沈琢玉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不再犹豫,猛然扬头,直视沈琢玉道:“不过嫣儿相信,苏姐姐会走,一定有她的苦衷,要不然,何必要半夜悄悄离开?” 沈琢玉全没想到李嫣竟会帮苏采萧说话,微笑着看了她良久,笑道:“好嫣儿,天下最傻的姑娘,恐怕就是你了。”心中却寻思:嫣儿太过善良,总替别人着想,若她稍稍了解一些采萧的脾气,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李嫣得了沈琢玉夸赞,确定他并未生自己的气,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玉颊愈加绯红。 安宁和琴儿也顾不上争吵了,俱是吃惊地望着李嫣。 “小姐,你怎么还在帮那坏女人说话?”琴儿扯了扯李嫣手臂,气道,可这回只说“坏女人”,“狐狸精”三字,是万万不敢再说了。 饶是如此,沈琢玉听了,依旧觉得很不舒服,若不是顾忌李嫣,怕是要当场翻脸。 安宁怒意更盛,望了沈琢玉一眼,见他一动不动,不由心道:沈大哥真没骨气,这臭女人这么诋毁采萧姐,他竟然无动于衷,哼!只听他鼻尖轻哼一声,忽地抢上前去,重重推了琴儿一把。 “安宁!”沈琢玉大喝制止,李嫣惊呼出声,可是已然晚矣。 只见琴儿悴不及防,“哎呦”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吓得李嫣花容失色,匆忙上前搀扶。 安宁终究出了这口恶气,心中畅快无比,忍不住仰头叉腰,哈哈大笑,孰料“咚”的一声脆响,头上挨了沈琢玉一记爆栗,当即昂头大叫:“干嘛打我!?“” 沈琢玉面带怒容,斥道:“谁让你动手打人?!” “她说采萧姐坏话在先,为何不打!” “什么歪理?!”沈琢玉扬起手来,正要再来一下,却见安宁目涌泪花,咬牙道:“我打人不对,你打我就对了吗?她说采萧姐坏话,你干嘛不管。你不管她,却来打我……沈大哥,你才不讲道理……”说完竟然哇哇大哭起来,实是委屈之极。 沈琢玉的手扬了半天,再也挥不下去,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盯着安宁半晌,终于将手缓缓放下,叹道:“沈大哥不该打你,是我不对……” 安宁一愣,旋即抹去了眼泪,龇牙道:“沈大哥,他们家你要去就去,反正我是不去了!”说罢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沈琢玉怅然长叹,忽地歉然望向李嫣,苦笑道:“这孩子向来如此,嫣儿你别往心里去……事到如今,也没其他法子了,替我告诉李伯伯一声,就说等我劝回了安宁,再来看他……”说罢足下生风,急追而去。 这一番变故太过迅速,李嫣尚未缓过神来,直到看着沈琢玉在视线中消失,这才猛然惊醒,眼泪簌簌直落。 琴儿揉着屁股,忍痛道:“小姐别急,都是琴儿不对,你、你别哭呀!” 李嫣摇头不语,心里乱作一团、六神无主,眼泪流个不停。 琴儿看得心酸,哑声道:“别急啊小姐,咱们别再傻站着了,追去看看才对。” 李嫣一想的确如此,竟然瞬间止住了哭泣,急忙牵过琴儿,向着沈琢玉离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离开一个月,收藏掉了50,嘻嘻,还不算太多~今日三更,第二更下午2点,第三更晚上8点。厚颜无耻地求收藏、求推荐啊!另,情爱的桥段马上就要过去,阿玉同学即将做出重要的抉择。)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06章 神尊再现 这一回安宁跑得更快,大有一去不回的势头,沈琢玉在他身后心乱如麻,本以为事情柳暗花明,谁知竟会再生变故。他深知安宁脾气执拗,吃软不吃硬,是以并未将他拦下,只是远远跟在身后,盘算着如何劝他回头。 要知他带着安宁来到福建,本意便是想将安宁托付给李纲照顾,如今闹到这个地步,已经大大超出他预料。 直至出了城门,沈琢玉仍未想好说辞,正苦恼时,东方骤然爆出巨响―― “啪!!!” 安宁即刻停住,翘首而望,满脸的好奇。 沈琢玉却是骇得心头巨震:“刚才的声音分明是高手对掌时发出,而且至少是两个高手……糟糕!难道是摩尼教追来了?!”想到这里,惊得他魂飞魄散,若是摩尼教的高手,能做到这个地步的,恐怕只有一人了,而这个人,绝不是他能应付的。 急切间环视四方,只瞧见西边不远有间茅屋可以藏身,瞬息间打定了主意。当下飞身而上,一把抄起安宁,不顾他挣扎,疾向茅屋奔去。 巨响一声紧接一声,竟是急速向他二人靠近。 沈琢玉骇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暗道:“他定是早就已经发现了我们,若不然,怎会正巧不巧,恰在此时出现?”想到对方有备而来,脚下更急了几分,几个腾跃扑到茅屋之前,沉肩撞开矮门便将安宁扔了进去。 安宁摔得嗷嗷大叫,沈琢玉大喝道:“闭嘴!呆这里别出声!”面色从未有过的凶狠,吓得安宁瞬间噤声。 沈琢玉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安宁,听沈大哥的话,一会儿等我走远了,立刻回到城里李伯伯家,在那儿等我!” 安宁闻言,直摇脑袋。 沈琢玉急的跺脚,大叫道:“答应我!!”双目撑得血红,隐有泪光闪动。 安宁从没见过这样的沈琢玉,看的不由一呆,缓缓点了点头。 沈琢玉松了口气,冲他一微笑,便将矮门匆匆阖上。 到了此刻,安宁已猜到发生了大事,可他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四周陷入黑暗,熟悉的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年幼的他终于忍不住恐惧,将头埋入膝盖,闷声痛哭。 忽在此时,矮门再次洞开,安宁猛然抬头,惊喜道:“沈大哥,你……” 沈琢玉又冲他笑了笑,探手入怀,摸出一卷物事扔给了安宁,道:“好好练习里面的武功,如果我能回来,一定教你……” 安宁还想再说,矮门却再次阖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去越远。 他又等了一会儿,矮门再也没有打开。 伤心之下,他又抱膝哭了一阵,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想起一事,匆忙起身将那卷白色的物事拾起,借着屋顶破洞漏下的微光,只见上面分明地写着五字――“摩尼灭世经”。 这五字本来足以惊天动地,可对于安宁来说,只余无尽的迷茫…… ********* 又是一声巨响,沈琢玉清楚地判断,来人距离此处,已经不足十丈。 他只当对方发现了自己,是以为了保全安宁,不惜以身为饵,引开来敌。 正如此想时,两道黑影一先一后,已然破空而来,速度之快,饶是他目力远超常人,也完全无法看清。 “给老子滚开!”当先那人老远就开始大叫,沈琢玉听他声音,不由一喜:不是方腊!! 可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就在他愣神的工夫,那人已经飞到他跟前。 “给老子滚开!”那人又叫一声,只因沈琢玉挡住了他的去路,行进间抬手便是一掌。 沈琢玉背脊生寒,出于本能,挥掌迎上,仓促间瞧见,来人竟然黑巾蒙面,只留一对豆眼露在外面。 双掌相交,沈琢玉急速倒飞,右手瞬间失去了知觉。 “此人掌力之浑厚,虽然及不上方腊,可与我相比,还是绰绰有余……”沈琢玉暗道。 那人似乎很是意外沈琢玉竟会与他对掌,豆眼骨碌一转,忍不住冲他多看了一眼。仅仅一眼,那人竟是惊呼出声:“阿玉!” 对方居然唤出自家姓名,这让沈琢玉瞠目结舌,惊呼反问:“你是谁!?” 那人无暇回答,方才与沈琢玉对了一掌,霎时就被身后之人追上,无奈之下,只得脚下一旋,回身又拍出一掌。 追他那人的奔跑姿势极其怪异,竟是靠着一条腿跳跃前行,见状二话不说,掌劲雷霆而出。 沈琢玉看这二人凌空对掌,本以为定会爆出巨响,岂料双掌一碰,蒙面人就像一支飞箭,眨眼已在十丈之外。 “好高明的借力之法!”沈琢玉惊道,蒙面人的这一掌竟是虚招,借着对方掌力逃遁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正在他惊叹之时,终于看清了之后那人的容貌,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 而那人被蒙面人所骗,气得不轻,本要再追,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沈琢玉,竟也呆住不动,任由蒙面人鸿飞冥冥。 二人对视了数息,忽地齐声大叫―― “阿玉兄弟!”“胡大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关东五煞之首,遗臭万年胡不传! 二人俱是惊喜万分、激动非常,大叫之时,早已熊抱到一起。 胡不传用力地拍了拍沈琢玉的肩膀,笑道:“好好好,几月不见,壮实了不少!” 沈琢玉挠了挠头,呵呵直笑,忽地想起一事,脱口问道:“胡大哥,你不是应该回关外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刚才你在追谁?”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胡不传笑道。 沈琢玉尴尬一笑,却听胡不传叹了口气道:“上次你不告而别,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暗想你是有意不让我们插手,又找了几天,也就只好作罢了……” 沈琢玉听他话中并无责备之意,心下稍安。 这时,胡不传抬眼望了望远处,自言自语道:“又让他跑了……”说罢苦笑着摇头,就近坐了下来。 沈琢玉见他似乎不打算再去追那蒙面人,不免有些奇怪,“胡大哥,你……不追了吗?” 胡不传摆摆手道:“追不上了,这已是他第七次逃走了。如不是我每次都用计策引他现身,恐怕这辈子我都找不着他。不过无妨,我有把握让他再次现身!” 沈琢玉看他自信满满,便不再多说,只是对于那蒙面人为何认识自己,始终觉得有些奇怪。他挨着胡不传坐下,问道:“那之后呢?” 胡不传拍了怕身上的尘土,缓缓道:“之后么,就说来话长了。我们商量之后,打算先回关外,本来一切还算顺利。直到那日,我们几个在一处酒楼休息,原本喝酒聊天,很是畅快,谁知无意之间,我竟然觉得邻桌之人十分面熟,几番辨认后,终于确定,那人就是我失踪二十年的师父。哦,就是当年的摩尼教教主,世人都称他神尊!我独自一人追出千里,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这里,没想到如此凑巧,竟然遇见了兄弟你,哈哈,果真是缘分不浅!” “神尊?!”沈琢玉却听得莫名,奇道:“我怎么从未听过?!” (晚上8点三更,二十年前的往事,即将现出一些蛛丝马迹。再求收藏,求推荐啊!)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07章 超凡四人 “你当年还没出生,如何会知道这些事情,况且过了多年,除了我们这辈人还会偶尔提起,谁还会想起那些旧事?”胡老大笑道,说话间仰头看向天空,将那些惊心动魄的记忆徐徐道来―― “那是三十年前,世上出了四个惊世骇俗的人物,其中摩尼教便占了两个,其一便是我师父,摩尼教教主――神尊,不但武功不似凡人,更难得的是,贵为一教之主,却最爱研习黄岐之术,其二,就是我师叔,一代武痴万古愁,放着教中无数上乘武功不学,偏要另辟蹊径,立志创出天下最厉害的武功,后来被人成为‘寂灭红尘’,如今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这两个人不但师出同门,更在各自的造诣上远超前人,若是当年能够精诚合作,摩尼教就算要取天下,也是易如反掌……”说到此处,胡不传长吁口气,似在缅怀当年的万丈豪情。 沈琢玉眉头紧皱,神往道:“摩尼教真是能人辈出,听大哥的意思,这二人似乎不合?” 胡不传点了点头,叹道:“外面的确有这样的传言,可在教众眼中,这二人的关系并非不好,只是遇事之时,意见总是难以统一。后来传言发生了一件事情,致使我师叔离开神教,并且立下重誓,今生不再踏足神教。” “奇怪,既然如此,万前辈为何破了誓言,上山夺药?”沈琢玉奇道。 胡不传摇头道:“恐怕除了师叔自己,无人知晓……除了这二人,还有两个,这第三个,却是个女子……” “女子?”沈琢玉惊道,他并非看不起女子,只是实在难以想象,能与这神仙般的两个男子相提并论的,竟然是个女子。 胡不传哈哈笑道:“不用奇怪,这是事实,不过么,这个女子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年龄几何,世人一无所知,只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她的智慧。她正是靠着这份超凡脱俗的智慧,创立一个神奇的门派,名叫‘凌绝宫’。” “凌绝宫,好个狂妄的名字!那里的人,武功很高么?”沈琢玉头一回听到这么个门派,心中很是好奇。 胡不传微笑着摇头,“恰恰相反,凌绝宫并非以武力见长,它最出名的,是它的三藏三律,所谓三藏,一藏是藏书,凡是天底下存在的书,就一定能在凌绝宫找到,二藏是藏器,凡是天底下存在的武器、工具,凌绝宫无一不有、无一不包,三藏便是藏术,大到窃国安邦之术,小到窃玉偷香之术,内容之广,涉猎之博,简直匪夷所思。” 沈琢玉早已惊得合不拢嘴,讷讷道:“果真匪夷所思,那么三律呢?又是什么神奇的本事?” “你又猜错了,三律并非什么本事,而是那女子亲自定下的三条铁律。”胡不传正色道,“一律是,凡是拜入凌绝宫门下的,必须是无亲无故之人,若是在世上还有一个亲人,便不能加入凌绝宫。” “那岂不是孤儿?!”沈琢玉惊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无理的门规?!” 胡不传沉声道:“不仅无理,简直是无情。正因为这一条入门铁律,逼出了许多惊天血案,凡是那些杀妻杀子、灭门绝情之人,纷纷投入了凌绝宫门下,不仅能得到庇护,还能学到上乘的本事……” 沈琢玉听罢,久久不语。 胡不传亦是沉默了许久,定了定神,方才继续说道:“这第一律已是人神共愤,相比之下,第二律和第三律反倒算不得什么了。这第二律说的便是,凡入宫之人终生不得婚娶,终生不得生儿育女,而第三律则是说,一旦加入凌绝宫,除非自立门户,否则终生不得离开凌绝顶半步……” 沈琢玉并未搭话,他对这个创造凌绝宫的女子,早就没了起初的好奇和敬仰,剩下的唯有深深的厌恶,心道:“这个女子该有多么险恶的心肠,才能立下这三条灭绝人性的铁律。” 胡不传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怕他的肩膀,道:“凌绝凌绝,的确是绝情到底,毫无人性可言……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凌绝宫这般倒行逆施,最终还是召来了灭宫之祸!” 沈琢玉目光一紧,惊道:“难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胡不传点头道:“那些加入凌绝宫的恶人,大多都是身背无数人命,仇家自然是数不胜数,如此一来,所有的仇恨势必都集中到了凌绝宫的身上。二十年前的一个雪夜,这股仇恨终于压制不住,数以万计的高手围攻凌绝宫,双方展开了彻夜的殊死之战,传言双方均是死伤惨重,围攻凌绝宫的人,更无一人能够回来,那一夜,就连雪山的积雪都全部化作了血红……不过,从那一夜以后,凌绝宫亦是再没了消息……” 沈琢玉听得心惊肉跳,数以万计的高手,竟无一人能够活下来,可见那夜的一战,该是何等的惨烈!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胡不传艰难地笑了笑,叹气道:“好了,这第三人的故事便到此结束,接下来我们说说第四个人吧!” 不知为何,沈琢玉竟是松了口气,道:“前三个人各个非比寻常,想必这第四人,也绝不简单!” “那是自然,这第四个,却是近百年来,将剑术臻至极限的第一人!” 沈琢玉一惊,奇道:“莫非……莫非是神剑翁?” “神剑翁?”胡不传微微一笑,“虽不对,却也错不到哪儿去。” “不可能,绝不可能!”沈琢玉眉头紧皱,连连摇头,“神剑翁是几百年前便有的传说,怎么会是二十年前才出现的人物?” “哈哈!不错,神剑翁的确只是个民间神话,到底存不存在,无人知晓,可此人的剑术修为,却绝对当得起‘神剑’二字。”胡不传笑道。 沈琢玉不由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此人并非是传说中的那个神剑翁。 胡不传道:“此人名叫吴爽,来历十分神秘,从他第一次在江湖出现,直到彻底销声匿迹,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吴爽生性好斗,五年的时间里败尽了天下的高手,武林中人都称他为‘不败神剑’。他不但剑术通神,而且精通器具之道,传言还能造出各种威力无穷的兵器。” 沈琢玉嘻嘻笑道:“如此说来,这位前辈不但是个好剑客,还是个好铁匠咯?” 胡不传一听,也是开怀大笑,良久方道:“这人还远不止这么简单,二十年前,便是他在关外与我的师父大战了一场,从此二人同时失踪,世人以为他们死了,如今看来,既然我师傅没死,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没有死。” 听到这里,沈琢玉忽地想起一事,寻思道:那个吴前辈如果还在世上……那么山贼的事情也许真的就和“神剑翁”有关了…… (三更完毕,求收藏,有推荐的给两张吧~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每日晚上11点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08章 聚散无常 二人久别重逢,相谈甚欢,当胡不传问起沈琢玉之后的遭遇,沈琢玉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告知于他。 胡不传听闻苏采萧独自离去,不由大笑。 沈琢玉不知其意,皱眉道:“胡大哥你笑什么?” 胡不传表情古怪,强忍住笑道:“你胡大哥年轻时,号称玉面魔君,生得也算风流倜傥,对这些男女情爱、花前月下之事,多少还是比你清楚一些。阿玉兄弟,别怪胡大哥挤兑你,在这件事上,你可是犯下了大错!” 沈琢玉愈加迷糊,奇道:“大错?什么大错?” 胡不传眯了眯眼,笑道:“女人说走,往往就是不想走,女人说后会无期,便是希望你去追他。你想想,如果她真的如此绝情,何必和你多说一句,大不了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何必,何必啊?” 沈琢玉自然无法理解胡不传的意思,在他看来,苏采萧不像是那种口是心非的女子。 “问心无愧,心中无悔……”胡不传忽地幽幽叹道。 沈琢玉的身子微微一颤。 胡不传看在眼中,续道:“这是当日你告诉我的,正是这八字,让我对你这个后生刮目相看。可是如今看来,你自己却并没有做到这八字,很显然,你很后悔……” 沈琢玉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不断自问:“我是怎么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胡不传看出他有所领悟,不由会心一笑,悠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好了,休息够了,我得继续上路了!” 沈琢玉急忙站起,心中竟有些失落,“胡大哥,你要走了么?” 胡不传微笑着点头:“我师父一见到我,就一直逃跑,其中定有原因……这会儿又不知跑去了哪里,恐怕我得花点功夫,才能把他骗出来了!” 沈琢玉不好强留,唯有默默点了点头。 胡不传笑道:“阿玉兄弟,这大千世界,繁华太过,总会乱了人眼,虽说太过执着终是虚妄,可本该珍惜的东西,就该坚定不移地去争取。相信只有这样,才能问心无愧,心中无悔吧!” “珍惜……争取……”沈琢玉口中呢喃,心中却如翻江倒海,正经历着巨大的变化。 胡不传说出心中所想,胸怀畅快,说完最后一句,便如一阵清风,飘然而去。 待到沈琢玉回过神时,发现胡不传已在数里之外,悠扬的啸声远远传来―― “后会有期啦――” 沈琢玉嘴角轻扬,喃喃道:“胡大哥……后会有期。” 望着远去的胡不传,他顿时感概万千,亦在心中做了最后的决定: “不能再等了,便如胡大哥说的那样,成也罢,败也罢,轰轰烈烈地争取一回吧!” 空旷的郊野刮起微风,吹得他周身舒泰,他不由自主地阖上双目,一丝新的感悟悄然在心中生出。 就在此时,身后却隐隐传来清脆的呼喊―― “玉哥哥!” “玉哥哥!” …… 沈琢玉猛然回头,暗道:“是嫣儿!” 却说李嫣和琴儿一路寻出城外,着实走了不少路途,李嫣本就羸弱,加之心情郁郁,此刻已是身心俱疲。 “小姐,咱们回去吧……”琴儿揉着酸痛的膝盖,痛苦呻吟。 李嫣目光坚毅,紧咬嘴唇,“不回去,我一定要把玉哥哥找回来!” 琴儿连翻白眼,嘟囔道:“就知道你的玉哥哥……”岂料就在此时,李嫣忽地停住了脚步,琴儿当她终于放弃,当下欢喜不已:“小姐,你……”话未出口,只见一道人影冲到了二人的面前,正是她们苦苦寻找的沈琢玉。 原来李嫣先琴儿一步看到了沈琢玉,这才忽然止步。 “嫣儿,你怎么跟来了?”沈琢玉扶住李嫣,微笑道。 本以为李嫣又要梨花带雨,谁知她一反常态,竟是忍住了眼泪,正色道:“玉哥哥,你先答应嫣儿,从今往后,再不走了,更不能把我扔下!” 沈琢玉始料未及,怔了良久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李嫣之前就对他如此说,他恐怕会一口答应,可是如今…… “嫣儿……我不能答应你,至少现在不能。眼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沈琢玉缓缓道,眼睛始终没敢看李嫣一眼。 李嫣目光微闪,身子似是晃了晃,轻声问:“是去找苏姐姐么……” 沈琢玉浑身一震,哑口无言。 忽见李嫣转过身去,听她笑着说道:“你走吧,早去早回,等找回了苏姐姐,再回来看我……” 沈琢玉觉出了异常,可到了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他表面平静,胸中却激起了惊涛骇浪,难受之极,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一旁的琴儿一脸忧伤地望着李嫣,眼泪已在眶中打转。 沈琢玉长叹了口气,念及安宁,只得强压住悲怆,哽咽道:“嫣儿,有件事情,希望你答应我……” 李嫣许久也没有回头,亦不出声。 沈琢玉无奈,续道:“安宁、安宁他就在前面不远的茅屋里,你见到他,就说我去找采萧了,让他安心呆在这里,把武功练好,来日再见时,我可要考他……”他顿了顿,又道:“无论如何,求你帮我留住他,好好、好好照顾他……” 李嫣仍然没有回应,可透过她瘦削的肩膀,分明点了点头。 沈琢玉松了口气,呆呆望着李嫣,似要把这柔弱的背影记得更深刻一些。 静了许久,他长长吐出口浊气,轻声道:“嫣儿,保重……”说罢转身便走,几个起落,消失在旷野之中。 到了此刻,琴儿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琴儿,你哭什么……”李嫣喃喃道,单薄的身子转了过来,美目含泪,却终究没有流下,只是纤薄的嘴唇上,一道齿印鲜血长流。 她翘首而望,却再也望不到那个身影,正如多年前的那次分别一样,只是上次,是他送她,这一次,是她送他。 “玉哥哥,下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呢?”李嫣如此想时,胸口难以遏制的绞痛。 分别总是来的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夕阳西下,李嫣周身披上了艳红的霞光,像极了盛装的新娘。落日里,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沈府门前的那个少年。 “玉哥哥,不管多久,嫣儿定会等到再见的那天……”李嫣轻声唤道,怔怔出神。 (求收藏,求推荐哦~)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09章 明家五老 沈琢玉下定了决心便绝不回头,可是他明知苏采萧去了神剑堡,却又不知神剑堡究竟在何处,心中十分焦急。 漫无目的地走了半月,询问沿途遇见的路人,竟无一人听说过神剑堡。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忽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城。 “进城问问,兴许会有线索……”他一路风餐露宿,早就饥肠辘辘、精神不振了,盘算着迈入了城中,寻了个普通的酒肆休憩了一阵,逢人便要问上一句:“请问你知不知道,神剑堡在哪里?”为此着实挨了不少白眼和嘲笑,可直到夜深人静,街道上再也无人可问,仍是没有任何进展。 他不禁有些沮丧,决定先找家客栈休息,等到第二日再继续询问。 小城里客栈本就不多,小一些的客栈早就打烊了,沈琢玉找了很久才寻到落脚之处。 一问才知,这客栈竟是城中最豪华的的一家。既然是最豪华的,价格自然不菲,幸好他盘缠还算富余,不然只能露宿街头了。 如此过了一夜,翌日清晨,被一阵吵嚷声惊醒。 “一大清早,怎会有人争吵?”沈琢玉疑惑着起身,推窗看去。 只见楼下大厅中,正有两伙人马刀剑相向。 一边是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模样生得十分魁梧,另一边仅有五人,清一色的黑色斗篷,头顶竹笠。 客栈的老板早就吓得不知去向,倒有不少看热闹的宾客,远远在一旁观望。 沈琢玉有些好奇,可惜从他这个位置,看不清那些人的容貌。 然而,此刻他并没有多少看热闹的心情,左右看不清楚,便欲关窗,却听一声大喝:“你们这帮臭老头!今日碰上老子,算你倒了大霉。” 另一方说道:“怎么,你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便又重操旧业做起了海盗?” “哈哈,算你聪明!不过老子不是海盗,老子现在是山贼!臭老头,你可记得,那日你说我作恶多端,不让我参加英雄大会,今日既然如此碰巧,便让我做一次大恶给你瞧瞧!” 另一方闻言,齐声轻呼。 “英雄大会?!”沈琢玉浑身一个激灵。 大厅之中,那大汉哗地抽出大刀,喝道:“今天你们五个,一个也别想跑掉!”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数名男子齐齐拔刀,其中一个矮胖男子抢上一步,阴狠道:“大哥何必与他们多说废话,咱们一拥而上,先砍上几刀,再讲道理!” “说得对!兄弟们,给我上!”那大汉一声令下,众人便要扑上。 对面几人情急之下,欲要逃跑,可早有持刀之人绕到门口,挡住了唯一的退路。 当先那人急道:“刘旭,你如果伤害我们,定让你遗臭万年!” 大汉哈哈大笑,“你们除了动动笔杆,当真是一点本事也无,可惜我大字不识,就算你骂到天上去,也是白费功夫!” 众人哄堂大笑,那大汉眼中杀机突现,大刀骤然挥去,眼见当先的斗笠男子便要身首异处。 千钧一刻,沈琢玉轻啸一声,纵身跃出窗户,一脚踢向那大刀。 “叮”的一声鸣响,大刀断成了两截。 众人赫然惊呼,持刀的大汉疾退了三步,脸色煞白道:“你是谁?!” 沈琢玉拍了拍手,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说话间,脚尖轻轻一勾,半截断刃飞到他的手中,接着随手一扬,断刃破空而去,喝道:“还你!” 大汉眼看着断刃飞来,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去接,可那断刃好像长了眼睛,径直向他手上招呼。 待他反应过来,断刀已然稳稳捏在他手中。这下子,大汉惊惧更甚。 “你、你、你究竟是何人?”大汉再问,脸上人色全无,而他身后的众人,亦是骇得直往后退。 沈琢玉笑而不答,大汉盯着他的脸看了数息,忽地失声道:“你是……你是……你是那个哑巴!!!” “答对了,臭狗熊!”沈琢玉嘻嘻笑道,话音未落,遽然冲向大汉。 几声惨哼过后,数名大汉连滚带爬,仓惶跑出了客栈,惨叫声一路而去,直到三条街外,还能依稀听见。 客栈内,沈琢玉对着面前几人拱了拱手,恭敬道:“晚辈沈琢玉,见过五位前辈!”目光扫过五人,只见五人撩开了脸上的黑纱,现出一模一样的五官,端是奇特。 这五人站到一起,便是驰名江湖的一大门派――善恶堂,五人本是同胞兄弟,姓明,单名分别是天、地、君、亲、师。早在东京的时候,沈琢玉便已见过。 而之前那大汉,当然就是刘旭了,他本来就是福建人,当日因为作奸犯科,让明亲当众点破,更被挡在了英雄大会的门外。今日他偶然碰到了这五人,本想出一出当年的这一口恶气,孰料半路杀出个沈琢玉,任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何当年那个哑巴,如今会成了武林高手。 沈琢玉微笑望着五人,心中欢喜无比,忖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五个人对于江湖之事无一不晓,肯定知道神剑堡的所在!” 明家五兄弟的记忆力本就异于常人,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人。 明亲捋须笑道:“多谢小兄弟相助,我等感激不尽!”说罢五人说好了一般,齐向沈琢玉抱了一拳。 沈琢玉急忙还礼道:“不必客气,五位是前辈高人,对付这种宵小,当然用不着亲自出手,由晚辈代劳,也是理所应当。” 五人相视而笑,对这番马屁很是受用,觉得眼前的少年,端是顺眼了几分。 其中当属明亲对沈琢玉最为熟悉,当日就是他给沈琢玉发的号牌,当下上前一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兄弟绝非常人,今日我们五人受了你的恩惠,来日小兄弟若有什么困难,大可找到善恶堂,只要我们能够帮到,定会全力以赴。” 沈琢玉心中窃喜:“要的便是你这句话!”当下趁势说道:“不瞒前辈,眼下晚辈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前辈能够替我解惑,晚辈不胜感激!” 明亲眉头微皱,征询地看了其余四人一眼,瞧见四人点头,这才向沈琢玉道:“只要不涉及武林绝密,不涉及恩怨情仇,不涉及……” “前辈!”沈琢玉打断道,“不如我先问,如果前辈不方便回答,晚辈也绝不纠缠!”他心想:如果再让他说下去,就连发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亲一愣,扬手道:“小兄弟请说。” 沈琢玉抱拳道:“晚辈只想问一个地方。” “哪里?” “神剑堡。” “神剑堡?!”五人反问,眼中俱是闪过一抹惊异,明亲又向另外四人征询一番,方才说道:“实在对不起小兄弟,神剑堡在哪里,我们不能告诉你……” 沈琢玉闻言一阵失望,岂料明亲突然凑到他跟前,轻声道:“不过,我们可以告诉你,想找神剑堡,不如先找福建楚家……”他表情古怪,犹冲沈琢玉眨了眨眼。 沈琢玉很快反应过来,料想这楚家定然是和神剑堡关系匪浅,只是这样的答案未免太过粗糙,当下迟疑道:“前辈,能否再说清楚一些……” “不能再问啦!”明亲摆了摆手,笑道,“我们还有要事,小兄弟,来日再见了!” 五人似乎确有急事,说完立刻离开了客栈,等到沈琢玉跟出客栈时,早不见了五人的去向。 “来日再见?”沈琢玉眉头一皱,犹在回味明亲的话语。 (求推荐,求支持哦~~~)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0章 福建楚家 沈琢玉再不耽搁,当即奔出客栈,寻起了福建楚家。 虽然他不知道这楚家和神剑堡到底有什么关联,可他相信明亲绝不会无故骗他。 谁知问了几人,结果让他大为意外。 这楚家的情况和神剑堡恰恰相反,竟是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不但轻轻松松就问到了楚家的位置,更得到了许多让他惊奇的信息。 楚家,竟是南剑州当地的名门望族,随便跺一跺脚,南剑州都会震上三震。除此以外,更让沈琢玉惊奇的,是这楚家还有一段传奇的历史。 传说,楚家原本并非福建人,近百年前,楚家的祖先忽然来到这里定居,开始经营一些小本生意。谁知忽忽百年时间,楚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几乎涉及了各行各业。如今,财富的积累便如滚雪球一般,若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除以此外,楚家之人精研剑术,就算是普通的家丁、丫鬟,都能使得几招。 提到剑术,楚家的上代家主――楚玉山,更是楚家百年来最出色的剑术高手。早在他而立之年,便凭着一把玄谷剑,击败了南武林所有成名的剑客,自封为“天下第一剑”。 因为此事,北武林一片哗然。一番商议后,向楚家下了战术,约定在江陵府外,南北论剑。 之后的事情,就算不问,沈琢玉也清楚的很。他自小就常听旁人说起,他的父亲沈岳亭,就是在这南北论剑中,代表北武林击败了楚玉山,至此一战成名,奠定了沈家北武林第一的地位。 其时,因为这一战,世人都说天下剑术至强之人,唯有“南山北岳”,“北岳”自然是北武林的沈岳亭,而这“南山”,便是南武林的楚玉山了。 可惜,数年之前,北岳猝死,南山失踪,从此天下剑术一片黯淡。 此间发生的事情,沈琢玉作为当事人,当然要比这些百姓知道的多一些,不过楚玉山失踪的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江湖秘闻,往往是茶余饭后,说书唱戏的最佳话题,是以在南剑州这一代相传甚广。如今的楚家虽然不及当年那么辉煌,可南剑州第一豪门的地位,仍是不可撼动。 沈琢玉听这些百姓说起旧事,想到死去的父亲和生死未卜的母亲,一时感慨万千,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一路寻到了建溪、西溪交汇之处。登上一处高坡,翘首而望,唯见天高水阔,雾霭朦胧,几羽水鸟时聚时散,飞向天水一线的尽头。 目睹这壮阔的美景,心中的烦躁总算平息了几分。 向北一望,一座挺拔的山峰破开薄雾,直如云霄,矗立在双溪附近。 郁郁葱葱的山谷之下,大片的白色房屋煞是显眼。这群建筑绵延数里,依山而建,棱角分明的屋檐露出几许锋芒,预示着房屋的主人绝不是一个甘于平庸、安于平凡之人。 “就是那里了!”沈琢玉嘴角带笑,大步迈进了山谷,心想:不管怎么样,总算寻到些线索。如果明前辈没有骗我,那么楚家的人一定知道神剑堡的真正位置…… 循着山路走了数里,此时刚过重阳,是以一路上的菊花随处可见,可是渐渐地,沈琢玉发现,越是靠近山谷,那些花儿便开得愈发烂漫,其数量之巨,品种之繁,都是他生平罕见。 不过多久,将近午时,那白色府邸已然遥遥可见。 沈琢玉加快脚步,穿过群芳,忽见道路尽头,那府邸的大门之外,正有几人站定着交谈。 “前辈!”沈琢玉不由惊呼,那几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城中碰见的明家五兄弟。 几人闻声转头,瞧见来人是沈琢玉,均是眉开眼笑。 沈琢玉苦着脸道:“几位前辈,何故捉弄小子,既然前辈们也要来这里,为何不带我一起?”目光瞟向紧闭的大门,模样竟是十分普通,比起他们沈家差了不止一筹。 大门之上一块木质牌匾,书着“楚府”二字,两侧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以菊为友,恣意秋原,狂妄称第一”,下联是“仗剑成神,睥睨天下,傲然传千古”。 沈琢玉不喜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是以并不在意对联的内容,倒是对另一件事非常感兴趣。 只见楚家大门的两旁,并没有安放石狮之类的镇宅雕塑,而是立着两把三丈多高的宝剑。宝剑黝黑发亮,似是用某种特殊的金属打造而成。 就在沈琢玉好奇那宝剑之时,明亲冲着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我们,认识吗?” “哈?”沈琢玉一愣,只见这五人面带微笑,眼神中似含深意。 就在此时,大门徐徐打开,走出两个下人打扮的男子,但又和一般的下人不太一样。这二人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冷峻异常,俱是背负着长剑。 二人一出大门,便将大门关上。 “几位可有拜帖?”其中一个国字脸的男子问道,言语间毫不客气。 “拜帖?进门还要拜帖么?”沈琢玉正心中奇怪,却见明天上前一步,从怀里摸出了一折书函,笑道:“这是你家主人送的请帖。” 那国字脸略有些惊讶,迟疑着接过一瞧,脸色倏然大变,急忙向明家五人鞠了个躬,“原来是善恶堂的前辈们到了,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请进、请进!”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一个圆脸的男子早已将门打开,让到了一旁。 明家五人相视一笑,先后迈进门去,沈琢玉见机跟上,欲要进门,却被一只胳膊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是何人?”国字脸厉声问道,变起脸来比翻书还快。 眼见大门即将合上,沈琢玉灵机一动,高呼道:“前辈!等等晚辈呀!” 众人转头望来,均是一脸的讶异。 国字脸望向明亲,征询道:“前辈认识他?” 明亲看了看其余四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旋即笑道:“我们并不认识他,一定是这位小兄弟认错人了……” 说罢由那圆脸男子带路,头也不回地去了。 砰的一声,大门合上。 沈琢玉愣在当场,他本就奇怪为何明亲等人装作不认识他,原想着自己主动一些,对方只须举手之劳,便能带自己进去。孰料他们如此无情,竟然当面回绝。 国字脸冷笑道:“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沈琢玉默然转身,无暇去听国字脸说了什么,心想:这几个老头待人不诚,说的话也未必可靠,没准至始至终都是在捉弄我。果真如此的话,我在这里岂不是浪费时间? 他越想越觉得窝火,正打算就此离去,忽的想起在客栈时,明亲曾冲他使过眼色,而就在方才,这五人看他的眼神,也似乎内含深意。 “就算我离开这里,也未必找得到别的线索,哎!”沈琢玉叹口气,还是决定再赌上一回。抬首望了眼白色的围墙,不过两丈多高,心道:“先进去看看再说,总好过在外面瞎找。” 他打定了主意,便顺着原路返回,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打算天黑之时再探楚家。 (求收藏,求推荐哦~)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1章 箭阵惊魂 自从被摩尼教追杀,他就一直勤奋练功。外家招式上,主要是自行悟出的那套手法,而内力修炼,便是摩尼灭世经了。 时隔几月,招式上多有创新,可内劲修炼再没有之前那么神速,似乎到了某种瓶颈。 五行神功已能熟练操控,再练下去,不过是修为的深浅和运用的法门。然而,五行神功本就是摩尼灭世经的基础,无论如何运用,终究是下乘的武功。 对于这一点,虽然经书上没有明说,可天地人的排序摆在那里,任谁都会这么认为。 沈琢玉心道:地篇的轮回诀虽然领悟了大半,可距离大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务之急,便是尽早地完全掌握轮回诀,这样才能提高自保能力。至于最高层的灭世神功,沈琢玉早就许下誓言,那是绝对不会去涉足的。 轮回诀仅有三式,分别是“因果循环”、“善恶两分”、“永堕轮回”,修炼难度依次递增,威力也是越来越强。 那日在长江之上,他和水战天大战一场,不但是他头一回实际运用水行之气,更帮助他成功的悟出了轮回诀的第一式“因果循环”。此招能将对方的五行之气纳入经脉,汇入自身的内劲后再次打出,这其中并没有发生五行间的转变,可仅凭内劲上的此消彼长,已能完克五行神功。 经此一战,他已然明白,轮回诀不过是一套更高阶的五行运用法门。如果说,人篇的武功是五行外放,化作各种力量击败敌人,那么轮回诀要做的就是,以自身的五行克制对方的五行,将对方打入自身体内的五行之气化解,同时将克制对方的五行之气打入对方体内。 前者只须管好自己,后者却要了解敌人,如果运用不当,将会适得其反。 沈琢玉思绪飞转,体内的真气亦在不停地流转。 当初那微弱的五行之气,已然茁壮成长,可距离沈琢玉的目标还很遥远。 “如今以我的实力,若要对付沈穆,不知道够不够?”沈琢玉经常像这样自问,却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答案。 他深知如果要找沈穆决战,机会只有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沈穆死。 若不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早就回东京找沈穆的麻烦了,至于到底能不能成,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练功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到沈琢玉再次睁眼时,天上已经明月高悬,繁星无数。 他站起身,吐了口浊气,遥望夜色中的楚家,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足下轻点,没发出一丝声响,他就像夜色中的鬼魅,飘到了楚家的白墙之下。 两丈多高的墙壁,实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沈琢玉虽然自认为不是“小人”,却实实在在准备翻墙入室。 他不禁有些奇怪,如此庞大的世家,多多少少都会结下一些仇家,楚家难道不担心吗? 他轻轻踏了墙壁一脚,瞬间升起一丈多高,只须再借力一次,便能轻松跃过。 谁知事实并非如此,就在他登上墙头的瞬间,空中骤然响起几声鹰啸。 “什么东西!?”沈琢玉汗毛倒竖,那鹰啸竟从各个方向发出,没时间给他思考,全凭感觉矮下身去,几道凌厉的空气从头顶飞过。 “是箭!”他来不及细想,正要反身跃下围墙。 岂料鹰啸此起彼伏,不知有多少羽箭正向他射来,几乎锁死了所有的方位,就连他身后,也不例外! 千钧一发之际,超凡的灵识再次帮了大忙。他发现仅有一个方向的羽箭不算太多,当下毫不犹豫,急向那方向纵去。 身在半空,身周又飞过数支羽箭,他稍加躲闪,眼看便要安全落地。 突然,四面八方再度爆出鹰啸,数不清的羽箭几乎同时飞至他面前。 沈琢玉目眦欲裂,这唯一安全的地方,竟是另一个陷阱! 此刻他脚尖刚刚触到地面,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已是避无可避。仓促间展开双手,原地急旋,掌劲笼罩了身周三尺。 这一招是他在南行途中所悟,名叫“螺旋式”,防守能力极强。本欲借此荡开羽箭,岂料羽箭的力道异常雄浑,即便他竭力为之,仍旧漏了两支。 “噗噗”两声脆响,一支刺入他后背,一支射中他左肩。 他强忍住钻心的剧痛,忖道:“这些羽箭的力道非同小可,放箭之人的武功绝对不弱,难道他们早知道我会来此,所以早早埋伏好了等我?!”沈琢玉惊怒无比,目光一扫,差点气晕过去。 只见院落之内,无数寒光从草丛中、假山内、墙头上、小湖里探出头来。细细一瞧,都是某种类似弩机的器械,全凭机杼发动,哪有什么武功高手! 这种能够发出奇特声音的弩箭,让沈琢玉立刻就想起了那一日,他在宣德门上救援林灵素时徒手接下那支羽箭。 可是那时仅有一支羽箭,而且是人力施为,虽然力道要比这些羽箭强上很多,可毕竟只有一支,怎比得上如今的万箭齐发! 容不得他多想,弩机已经再次发动,黑夜中好似有无数雄鹰发出鸣叫。 “如今唯有立刻离开,若不然定会死在这里!”他轻呼一声,拼着再挨几箭的危险,疾向后退,撞向楚家大门。 又是噗噗数响,背上不知中了几箭,只觉整个后背几近麻木。幸好他练了一下午的内力,体内的真气正值充盈。当下大吼一声,推出双掌,五行土气滚滚而出,身前的地砖就如雪花一般飘到半空,挡住了正面的羽箭。 羽箭似暴雨,一时间,碎石四溅,断箭齐飞。 总算又挺过了一轮,沈琢玉退至门前,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再也没有能力挡住下一波羽箭。弩机装填的短暂空隙,正是他唯一的逃生机会。 兴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脑袋有些晕乎,正要开门逃生,耳边竟然听到喊杀之声。 “莫非是幻觉?”他苦笑道,从未想过此次的翻墙之举,竟会召来杀生之祸。 待到他拉开门栓,迈出门去,喊杀声已经十分清晰。回头一望,足下一个踉跄。 只见数十名持剑的男子正向他飞速扑来,口中纷纷呼喊―― “抓刺客――” “抓刺客!” …… 喊声越来越近,沈琢玉苦不堪言,“我怎么成了刺客?” 他咬了咬牙,拔去左肩的羽箭后狂奔而出,冲入夜色之中。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2章 独战剑阵 沈琢玉趁着夜色狂奔了大半个时辰,身后之人始终紧追不舍,他对附近的地势全然不知,一不小心,奔进了山谷深处。 等到他发现不对时,已然晚矣。 前方数十丈再无去路,只有深不见底的断崖。 四下一望,除了来时的小路再无它途,果真是插翅难飞、无处可逃了。 忽听身后传来嘿嘿笑声,回头看去,那些楚家的护卫许是发现他跑进了死路,正自得意。 他们放慢了速度,将队形拉开,就像一张铺开的大网,徐徐向沈琢玉罩来。 沈琢玉自知陷入了死局,反倒平静了下来,暗暗运气查探伤势,居然比之前好了不少。 早在青山上观看摩尼壁画时,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体和摩尼祖师一样,拥有神奇的恢复能力。 之后万古愁又提及“半神之体”,起初他还不理解,事后想想,说的应该就是他这具神奇的身体吧。 后来,又经过了数次生死考验,他对这“半神之体”再不像当初那般懵懂了。 只要少许时间,便能快速愈合伤口,这就是半神之体最基本的功效。另外,也是因为半神之体的缘故,他的力量、速度和五识,都要远超常人,就算当初不会武功时,光是身体的强度,也抵得上他人至少二十年的外家修为。 只是眼下的情况略有不同,背上的羽箭尚未拔出。外物未除,虽然不足以致命,却阻碍了伤口的愈合。眼下伤口流血不止,如此下去,只会让他越来越虚弱。 “小毛贼!看你往哪儿跑!”一个护卫剑指沈琢玉,高声笑道。 沈琢玉默不出声,心知此时多说无益,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护卫走到近处,渐渐收拢队伍,为首的大喝一声,当先一剑刺来。 沈琢玉瞧这一剑神清气足、凌厉无比,隐然是高手风范,心下暗叹:都说楚家多是剑术高手,传言果然不假。 他足下一晃,退了三尺,让开这一剑。那人轻笑:“小毛贼身手不赖,大伙齐上,早早料理了!” 众护卫擎剑扑上,沈琢玉压力徒增,只得连连后退。 众人紧追不舍,数十杆长剑一齐使出,竟也丝毫不乱,井然有序,显时平时经常操练。 沈琢玉惊叹之余,急运五行金气,双手硬撼剑锋,也是凌然不惧。 轮回诀的威力极大,即便沈琢玉身负重伤,亦是不可小觑。 就这般斗了三刻,尚且不落下风。可是时间一久,终究被伤势所累。他在众人的包围之间起起落落,气血流动极快,背上的衣衫渐被鲜血浸透。 又斗了数合,沈琢玉渐渐不支,而对方胜在人多,每人挥出一剑,便是数十剑,根本不需多少体力。如此此消彼长,形势愈加危急,不消多时,他便中了数剑。 为首那人瞧出他伤势加重,忽地大叫一声:“十剑同心,开山碎石!” 众人闻声一振,剑法倏然变化,进退间愈加紧密,他们本就有四十多人,此时隐隐分作四队,轮番上阵。 这阵法好似樊笼,无论沈琢玉如何腾跃,始终逃脱不得。 紧紧数息工夫,身上便又多了几道伤口。 “再拖下去,有死无生!”沈琢玉心中焦急,猛然跺脚,爆出一股巨力,砸断了正面刺来的长剑。众人何曾见过这般神力,俱是大惊失色,沈琢玉趁机迈开三生步伐,纵出去丈余。 为首那人当他要突围,张口怒吼:“拦住他!”却听沈琢玉大叫一声,右手伸向后背,五指一张,便将羽箭尽数握到手里,继而用力一拔,鲜血飙射而出! 众人愕然,心道此人脑子坏了不成,竟在这当口强行拔箭。 就在众人迟疑的一瞬,沈琢玉凌空翻转,长啸一声,将羽箭用力掷出。 众人始料未及,迎面数人应声倒地。 沈琢玉咧嘴一笑,改进为退,返身杀了回来。砰砰数下,便将这十人剑阵破了个大口。 本以为逃生的机会来了,可惜,一阵被破,另外三阵迅速补上。 沈琢玉眼见情况不妙,便要原路折回,孰料那指挥之人很有先见之明,早让十人守住退路。 沈琢玉的心直往下沉,方才破釜沉舟的一招,让他大伤元气,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来逃生的机会。无奈之下,唯有勉力硬抗,再度陷入重围。 为首之人领教过厉害,不希望再有伤亡,心想:虽然那阵法操练未熟,也值得一试……当即叫道:“三十剑出,江河绝流!” 沈琢玉心头一跳,只见原本的十人剑阵渐渐汇聚,组成了一道三十人的剑墙。如果说刚才的十人剑阵胜在进退自如、配合精妙,那么眼前的三十人剑阵,就只能用声势滔天来形容了。 三十把长剑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车轮,铿的一声巨响,上方的剑刃刚刚探出,中部的剑刃旋即跟上,最后是下部,上、中、下三股剑势轮番使出,如此循环往复,好似一道剑刃组成的海潮,直向沈琢玉冲来。 沈琢玉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阵法,心中生出了不可抗拒的无力感,脚下连连后退。可剑阵飞速滚来,挡住了他面前所有的去路,除了后退,别无他法! 忽觉脚下一虚,才发现不知不觉,竟已退到了悬崖边缘。 而剑阵步步紧逼,已经冲到他跟前,沈琢玉无奈长叹,出掌拍向剑阵。 上方十把长剑一齐刺出,掌剑相击,沈琢玉的手掌一阵绞痛,竟被生生弹了回去,这才恍然大悟,若要震断一把剑容易,可若要震断十把,却难比登天。 上方十剑并不恋战,迅速收回,中部十剑急速刺出,沈琢玉忙使出“无形式”,却仍不能化解其中惊人的力道。上身仰向后方,急忙稳住下盘,谁知一声巨响,下方十剑乘势而出。 沈琢玉暗道不好,足下全力一跃,心想:唯有试试从上方跃过剑阵,才有一线生机…… 他一脚踏中剑阵中部,借力上升,视线已能看到剑阵背后的生路,心中顿时狂喜,本以为成功在望。 “想跑!做梦!”为首那人冷笑一声。 沈琢玉心头一颤,却听那人大叫道:“起!!!” 上方的十人应声跃起,脚踏中间十人,徒然拔高一丈,长剑轰然齐出。 这变化太过突兀,沈琢玉脸色霎时惨白,生死之际,双掌“无常式”全力拍出。 轰! 气浪翻腾,那十人被这全力一击震飞,如雨点般坠了一地,剑阵终究告破。 然而,沈琢玉无暇欢喜,他被力道反冲,便如断线的风筝,坠向了断崖。 这一刻,心里空落落的,耳边的罡风似在幸灾乐祸,呼呼叫个不停……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3章 深谷奇遇 “吱吱――” “吱吱――” 一阵奇怪的叫声钻入耳朵,沈琢玉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对铜铃大眼,和一张毛茸茸的脸蛋。 “难道我死了,阴差来捉我了?”他心中猜测,可立刻发觉不对,那毛茸茸的脸蛋居然凑了上来,好奇地望着自己。 “什么东西!”沈琢玉一惊,猛然坐起。 “吱!!!”那东西也是惊叫一声,跳了开去。 定睛一瞧,原来不是什么阴差,而是一只黄毛小猴。 小猴受了惊吓,一溜烟跑了,窜入乱石中不见了踪迹。 沈琢玉摇头苦笑,笑到一半差点哭了出来,只因全身上下湿漉漉的,难受之极,骨头浑似散架了一般,酸痛无比,低头一看,好端端的衣服竟被撕得稀烂。 他寻思应该就是那只猴子做的好事,想到自己好歹也会武功,如今竟被一只猴子乘火打劫,端是哭笑不得。 幸好身体并没有太多不适,伤势应该不重,更让他欣喜的是,背上的伤口居然已经愈合。 他再一次确定了半神之体拥有恢复异能,而且,这异能要比他想象的还要神奇。 “这异能,还有我强悍的身体、神奇的灵识,这一切的一切,定然和轮回鼎有关……”想到了这一点,他对轮回鼎的秘密更多了几分好奇。 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未急着起身,而是运气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无碍之后,方才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此处是个峡谷,空间十分狭窄,身边仅有一汪深潭。 “定是我坠崖时,掉进了深潭,这才保住了性命……可是,若掉进潭里,也该淹死了才对,怎么会在岸上?”他皱眉不解,沉思了良久,忽地一拍脑门道:“没想到,那猴子还是我的救民恩人!定是它见我落水,将我捞到了岸上,可笑我刚才还怪他撕我衣物,真是太没良心!” 当务之急,自然是离开这里,沈琢玉皱着眉头探寻了一番,竟连一条出路也没有找到,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这里四面都是山壁,如果不能出去,就算现在没死,也迟早会被活活饿死。”他怅然一叹,仰头望向那峭壁,其上寸草不生,光秃秃的非常湿滑,少说也有数十丈高,若要爬上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咕噜……” 寂静中忽的一声怪叫,沈琢玉尴尬地摸了摸肚皮,苦笑道:“一大早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又是奔波,又是受伤,又是恶斗的,也难怪他要抗议。” 这里常年光照不足,就连野草都没见几棵,他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无奈之下,唯有打坐练功,希望借此缓解饥饿。 约摸练了一个时辰,饥饿非但没有缓解,肚子反而叫得愈发厉害,正当他苦不堪言时,忽又听到“吱吱”的叫声。 “是猴兄么……”沈琢玉饿得昏昏沉沉,闻声无力地睁开双眼,不由一愣。 刚才那猴子居然去而复返,蹲在一块巨石上向他张望,两只胳膊交叉放在身后,毛茸茸的小脸龇牙咧嘴,好像在冲沈琢玉笑,模样很是得意。 “好家伙,是在嘲笑我么?!”沈琢玉啼笑皆非,当即爬起身来,冲它大叫道:“猴兄,幸灾乐祸可不是英雄所为!” 那猴子好似听得懂人话,闻言搔了搔头,吱吱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手舞足蹈。 沈琢玉为之气结,心道:这家伙的精神倒是好得很……他想到这一点,突然怔了数息,继而狂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有猴子!就一定有出路!” 那猴子被他吓了一跳,转身便走,沈琢玉瞧见,连声高呼:“猴兄,等等我!”不知哪来的力气,霍然蹦起,几个箭步追了上去。 山崖下到处都是巨石,根本无路可走,只能攀爬前行。小猴子身材小巧,动作灵敏,即便在乱石之中亦能行进如飞,若不是沈琢玉的身体异于常人,绝难跟上。 如此一人一猴,一先一后,飞速前进。那猴子也不回头,只顾着攀爬,沈琢玉咬紧牙关,将这猴子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每当他以为前方无路时,小猴子总能在夹缝之中寻到出路,沈琢玉愈发信心十足,忖道:绝对没错,这猴子定然知道出去的路。他脚下加快,拉近了距离,生怕一不小心跟丢,可就前功尽弃了。 就这样大约前进了半个时辰,当沈琢玉穿过一道狭窄的石缝时,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石砌小路出现在他面前。 沈琢玉大喜,驻足一瞧,发现此处只是半山腰,这石径乃是从山下蜿蜒而上,直向山顶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心念一转,忖道:“这山,应该就是楚家宅院背后的那座……我该上山,还是下山呢?” 他意外落下悬崖,已然不清楚如今的具体位置,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 就在这时,又听到“吱吱”一声。 举目看去,那小猴子竟然立在数丈之上的石阶上等候,这会儿正回头嘶叫,好似在提醒他快点跟上。 沈琢玉呵呵笑道:“也罢,左右不认识路,就听你的吧!”当即决定继续向前。 小猴子见他跟了上来,即刻转身,一蹦一跃地向山顶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径终于走到了尽头,可此处距离山顶还很遥远。 沈琢玉正奇怪时,眼前现出一块不大的坪子,其上立着三间小屋,屋顶的烟囱正冒着黑烟。 “这里竟有人家!?”沈琢玉惊道,只见那小猴子三步并作两步,极其欢快地跑进了小屋。 迟疑了一刻,他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心道:不管了,既然这里有人,先讨点吃的再说。 他走到屋前,及到近处,听到“当当当”的金铁相击之声自那中间的小屋传出。屋门开着,隐有火光从里面透出。 他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在屋外高声唤道:“你好!屋里有人吗?” 许是听到了沈琢玉的声音,当当声戛然而止,歇了一刻,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远来是客,如果不嫌弃寒舍简陋,就进来吧!” 沈琢玉听到那声音,仿佛有一股电流传遍了全身,心跳骤然变快!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4章 太阿玄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琢玉呆立不动,身上的酸麻之感久久不散。 屋内之人见他半天没有进屋,哈哈大笑道:“年纪轻轻,怎么这般胆小?难道还怕我一个老头不成?”那笑声有如实质,从沈琢玉身上冲过,方才的不适之感霎时消失不见。 此话一出,果真激起了沈琢玉的傲气,心道:“是啊,有什么好怕的!若没有猴兄,我也绝难存活,如今猴兄都进去了,我为何不敢?” 他蓄了口真气,若是屋里的人对他不利,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反抗。随后,方才聚起心神,小心翼翼地迈入小屋,孰料刚进屋门,眼前豁然一亮,一股灼人热气扑面而来。 只见正对门的方向,便是一座烧的通红的火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翁立在火炉一旁,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小娃娃,你是楚家的什么人,怎么从未见过你?”老翁笑问道。 老翁忽然说话,沈琢玉心里一阵发毛,幸好他此刻的声音普普通通,并没有之前那般的魔力。 沈琢玉皱了皱眉,对老翁的问题不太理解,想了想,方才答道:“前辈好像弄错了,晚辈并非楚家的人。” 老翁“哦”了一声,缓缓走到沈琢玉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喃喃的道:“奇怪,真是奇怪!” 蹲在一旁的小猴好似在附和老翁一般,也跟着“吱吱”叫了数声。 沈琢玉不解其意,却在此时看清了老翁的容貌,只见他头上光秃秃的,仅余的几根白发也是摇摇欲坠,可脸上却是红光满面,棱角分明的五官好似斧凿剑劈过一般,透着一股诡异的锋芒。 “有什么奇怪的?我姓沈,名琢玉,和你说的楚家一点干系也没有。”沈琢玉没好气道,他差点就死在楚家人的手上,如今这老翁却说他是楚家人,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沈琢玉,琢玉……倒是个好名字……哈哈!”老翁用古怪的眼神望了沈琢玉一眼,回到火炉边,拿起一柄黝黑的铁锤,叮叮当当敲打起来。 出于好奇,沈琢玉凑近去瞧,但见老翁双脚踏着一件怪异的装置,一脚踏去,风箱瞬间就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旋转,火焰骤然从炉子中升腾而起,一块条状的铁块顿时就被烧的通红。 “小娃娃,你既然不是楚家的人,来这里作甚?” 沈琢玉道:“我从山崖上掉了下来,原本无处可去,幸亏猴兄替我带路,才能出了峡谷来到这里,并没有什么目的。”一边说,一边观察起这间小屋。只见墙上挂着各式各样奇怪的物件,看模样,应该都是武器。 老翁瞥了他一眼,“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没事闯进楚家作甚?” 沈琢玉闻言一怔,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楚家?!” 老翁仰头大笑道:“你小子瞳孔发绿、双唇湛蓝,正是中了锥心箭的剧毒,只是我很奇怪,中了此毒的人,五脏六腑很快就会腐烂,过不了一刻就得去见阎王,为何你明明中了此毒,却能安然无事?” 沈琢玉只觉背脊一阵冰凉,定了定神,强笑道:“一定是你弄错了,我舒服得很,没有中毒。” “哼,那好,那我问你,你身上可有箭伤?”老翁冷笑道。 沈琢玉哑口无言,心道:“他为何如此笃定?莫非真的如他所说,我中了剧毒,只是自己不知道?”他心中虽然开始怀疑,嘴上却道:“我的确被羽箭所伤,可伤势已经痊愈,也并未发现那羽箭上有毒。” “好!”老翁霍然转身,抓向沈琢玉的右臂。 沈琢玉虽然早有防备,可是老翁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已被扣住。 “这老头好快!”沈琢玉大惊,怒喝道:“你要作甚!”左掌拍向老翁。 “我从不会错,岂会看走眼?”老翁冷笑,倏然将锤子倒置,用锤柄点向沈琢玉的左胸。 沈琢玉速度不及,穴道瞬间被制。 “别乱动,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你不对,还是我对!”老翁喝道,查探起沈琢玉的脉象。 沈琢玉身不由己,只能由他,心中却苦笑不已:“我不对或是你对,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对啊……这老头怎么这么较真,非要争出个对错?” 老翁眯眼查了半天,时而摇头,时而皱眉,到了最后,竟是长叹口气道:“奇怪!太奇怪了!”说完也不管沈琢玉,自顾着踱起步来。 “先解开我穴道啊!”沈琢玉急道,话音未落,老翁背向着他伸出一指,簌的一声,气劲凌空而来,沈琢玉浑身一松,穴道已然解开。 穴道虽解,沈琢玉却仍然一动不动,只因老翁的这一手隔空解穴太过骇人,让他许久缓不过神来了,心中叹道:“这老头的武功强过我太多,若真要动手,我恐怕连十招都接不了……” 老翁眉头紧皱,踱个不停,口中喃喃道:“体内藏着无数珍奇草药的精华,就连锥心箭的毒素,也只能蛰伏不动……身体的强度不似凡人,可内力修为却又普普通通……” 沈琢玉见他疯疯癫癫、自言自语,忖道:“没想到,他武功这么高,精神却不太正常……” 正在这时,老翁双目徒张,恶狠狠瞪着沈琢玉道:“既然如此,我便把这毒素逼出来了,到时候证据确凿,看你还有何话说!”说罢怒气冲冲地奔到火炉边。 沈琢玉不知其意,老翁却已将锤子举至头顶,向着一块一尺见方的铁块,毫无征兆地砸了下去。 当!!! 刺耳的巨响就这般产生,一锤之后,便是第二锤、第三锤,老翁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当、当巨响震得沈琢玉耳鼓生疼,他急忙捂住耳朵,叫道:“前辈!别敲啦!” “哈哈,怕了吧,看我太阿玄音,万邪辟易!”老翁的声音浑厚至极,就算巨响也不能将其遮盖。 沈琢玉无奈,只得竭力盖住双耳,可那声音的穿透能力极强,长驱直入,直至他的四肢百骸。 二十锤后,他几乎便要支撑不住,心中升起了退却之心,忙道:“前辈,是晚辈错啦,晚辈的确中了剧毒,前辈你是对的!” 老翁笑道:“小娃娃,你嘴上服输,心里却未必如此,不管你认不认输,等我逼出了毒素,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沈琢玉叫苦不迭:“这老头好生固执,我若没有中毒,岂不被这声音活活震死?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客气!” 他既生出对抗之心,体内的真气霎时涌动起来,自发抵御这特殊的攻击。同时双掌齐出,真气喷薄,抵抗音波的冲击。 不消多时,痛苦立时缓解。 老翁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可那抹惊异一闪即逝,又将锤子握紧了一些,小臂上的青筋根根爆出,撞击之声骤然加强。 这变化突如其来,沈琢玉本以为已经抗住,岂料这声音一加强,体内真气顿时紊乱起来,那声音再次侵入体内,甚至比前一次更加汹涌。 他措手不及,单膝跪地,嘴角已然溢血,只是那血,竟然是黑色的。 老翁瞧见,嘴角含笑,正要放缓动作,却见沈琢玉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脸上尽是倔强的神色。 “绝不认输……”沈琢玉决意坚持到底,艰难地挺直腰板,胸中的真气越积越多,无奈被这巨响压制,无处宣泄,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突然大喝一声―― “哈――” 喝声惊天动地,震得小屋瑟瑟发抖,惊得山中鸟雀齐飞。 老翁亦是大出所料,“叮”的一声脆响,那锻造中的铁砣碎成了数片,观其体积,只剩拳头大小。 沈琢玉吼完这一声,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浑身的力气似被抽空,颓然欲倒,急忙扶住墙壁,脸色却惨白的骇人。 他望着地上的那摊黑血怔怔发呆,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许久仰头看向老翁,轻声道:“我……我真的中毒了?” (晚上还有一更,求推荐、收藏)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5章 铸造大师 老翁神秘一笑,身子一闪,就到了沈琢玉身旁。 沈琢玉瞧得两眼直瞪,这样凭空瞬移的轻功,他只见万古愁使过。 老翁将他扶住,向那一旁的猴子道:“二妞,客人来了,还不去搬个凳子!” “二妞,二妞是谁?”沈琢玉一愣,转目看去,没见一个人影,正自奇怪,却见那黄毛小猴吱吱一叫,连蹦带跳出了屋去,过不多久,拖着一只矮凳回来,放到了沈琢玉的身后。 沈琢玉目瞪口呆,二妞原来就是小猴子,天下竟还有听得懂人话的猴子? 他心中生疑,目光投向二妞,却见它安静的蹲着,正好奇地望着自己,全无痛苦的模样。 “怎会这样?!”沈琢玉心头大惊,“刚才那么大动静,它怎么一点事儿也没有?难道刚才的巨响只对我一人有效?” 正当他惊叹不已时,已被老翁摁到了凳上,一股温暖的真气经由老翁的手臂传入他体内。那真气好似三月春风,让他周身舒泰,方才的虚弱感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辈你……” “不要说话,静守心神。”老翁沉声道,“你体质奇异,此毒眼下虽然不能伤你,却会伺机而动,如不及时治疗,后患无穷。” 沈琢玉当即不言,闭上眼睛,随着老翁的真气进入自己体内,身体仿佛获得了新生,所有的毛孔都按照一种特殊的韵律,正在一收一放。 不知不觉,窗纸发白,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老翁和沈琢玉相对而坐,真气在二人之间徐徐传递,二妞打了个哈欠,爬到了老翁的肩上,依旧好奇地望着沈琢玉。 过了数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老翁缓缓收功,睁开了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沈琢玉长长地吐出口浊气,急忙站起,向老翁恭敬道:“多谢前辈相救,之前是晚辈年少无知,不知好歹,希望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老翁嘿嘿笑道:“无妨,我大半辈子都在执着于输赢,本以为在这里住了二十载,心境肯定大为提升,谁知你小子一出现,就激出了我的恶习……哎,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罢了,罢了,只要你承认输得心服口服,我就算救你一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沈琢玉此时方才觉得,这老头也并非那么惹人讨厌,恶习谁都会有,归根究底,还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当下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小子不仅输得心服口服,对前辈更是佩服万分。若不是前辈相救,恐怕到了毒发身亡那天,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老翁一听,仰头大笑。 沈琢玉亦是挠头傻笑,忽地想到一事,问道:“前辈武功高强、见识广博,看出我中毒本不奇怪,可为何还能猜到,我是被楚家所伤呢?” “哈哈,说来也很简单,只因楚家那些看家护院的机关,都是我亲手所铸……”老翁淡淡道。 沈琢玉呆住,结巴道:“是、是前辈你做的?” 老翁笑道:“我早年出生于暗器世家,既是暗器,离不开铸造之术和用毒之术,我这辈子造了兵器无数,可对于用毒之道,却仅有锥心毒这一种。后来,我离开家乡,一心追求铸造巅峰,再没有研制过其他毒素……”老翁坐起身,取来一把长相怪异的弩机,续道:“你中的是锥心箭,就是这诛仙弩所发,这诛仙弩不仅可以发射锥心箭,还可以发射许多威力强大的弩箭,比如破空箭、连珠箭、弑天箭……” 老翁谈起武器,立刻就开始滔滔不绝。沈琢玉听得不甚了然,却也不便打断。 直到他的肚子再次开始抗议―― “咕噜――” 老翁闻声停下,奇道:“什么声音?” “呵呵,前辈……那个,晚辈好久没吃东西……”沈琢玉尴尬笑道。 老翁一愣,哈哈大笑,旋即让二妞取来些干粮清水,递给了沈琢玉,沈琢玉风卷残云,总算饱餐了一顿。 他看到一只猴子如此能干,实在是匪夷所思,一番询问才知,二妞竟是老翁一手养大,之前就是二妞告知老翁,有人坠下了山崖,老翁才命二妞将坠崖之人带到了这里。 老翁好像很久没有与人说话,沈琢玉甫一吃完,又被他拉着,介绍起各式各样的武器,当然,这些都是他一人的“作品”。 这小屋中空间不大,容不下太多的兵器,是以老翁的大多数作品都放在另两间小屋中。 他拉着沈琢玉来到西侧的小屋,笑道:“这里摆放的,乃是弓弩一类的远攻武器。” 沈琢玉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屋内墙上、地下,乃至屋顶,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弓箭弩机,模样大小不一,千奇百怪,一股冷冷的杀气袭面而来。 “小娃娃,快看这个!”老翁指着一件类似巨弩的武器道:“这叫破城弩,经过我改良,射成比原先远了一倍,如果用在大军交战,只须一箭,便可破开城门,威力远胜投石车。” 沈琢玉瞧了瞧那武器,不过三尺多长,虽说和其他弩箭比起来,已经很大,可要靠这东西破开城门,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他虽不说,怀疑的眼神却没能骗过老翁。 老翁哈哈笑道:“你不信?你当然不信,因为这只是模型,若真要破人城池,至少得有十个这么大……” 沈琢玉恍然大悟,老翁又取过一把体型较大的弩弓,“这叫神臂弩,使用时,须用脚踏装填,威力极大,三百步外,仍可贯穿铁甲。”他边说边示范,一脸认真的神色,好似不在介绍一件武器,而是在介绍自己的孩子。 沈琢玉心道:“像这位前辈一般,能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专心地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很快活……” 其实,他起初并无多大兴致,可看的多了,却发觉这些兵器并非如他想象那般简单。依照老翁的介绍,这些兵器不但花样繁多,功效各异,更难得的是,威力还奇大,用老翁的话说便是“如果使用得当,击败一流高手也非难事。” 渐渐地,沈琢玉对这些东西也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说了一阵,老翁又带着沈琢玉走到另一件小屋,这一回,沈琢玉一脚刚刚迈进门槛,便觉一股滔天的锐气直刺面门。 “除了弓弩,老朽独爱宝剑,剑乃‘百兵之君’,一把好剑,足以应付天下所有的兵器!”老翁表情郑重,沉吟道。 话音方落,满屋的宝剑齐声轻啸,好似在张狂地咆哮着:“我们,便是君!” 沈琢玉被这气势所慑,瞠目无言。 老翁哈哈一笑,携着沈琢玉介绍起这些宝剑的由来。 其中既有成名已久的古剑,亦有老翁自己铸造的新剑,有七尺长剑,亦有二尺多的短剑,有重逾百斤的玄铁重剑,亦有薄如蝉翼的钢制软剑,直看得沈琢玉惊叹不已。 老翁说着说着,忽地话锋一转,“小娃娃,咱们一见如故,也是缘分,不如你在这里随意挑选一把,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物,可好?” 沈琢玉急忙推辞,老翁却一再坚持。沈琢玉无奈,只得道:“就算前辈将最好的宝剑送给晚辈,晚辈也无福消受啊!” “这是为何?” 沈琢玉尴尬一笑,“晚辈不会使剑……” 老翁一愣,继而朗声大笑,拍拍沈琢玉的肩膀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说!”说罢继续介绍其他的宝剑。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6章 又见楚轩 二人一个爱说,一个爱听,可谓融洽无比。老翁遇到了知音,越说越起劲,几乎将所有压箱底的宝贝都抖了出来。 正当二人相谈甚欢时,忽有人在屋外叫道:“前辈在家吗?晚辈有要事相询!” 老翁旋即停住,却并不回答屋外之人,只向沈琢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沈琢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前辈!前辈你在家吗?”屋外之人等了一刻不见动静,提高声音,再次喊道。 老翁皱了皱眉,嘟囔道:“这小子,怎么比他爹还烦人?”又向沈琢玉轻声道:“呆在里面,不要说话,让外面那小子发现了,麻烦的很!” 沈琢玉连忙点头,心中却想:“光听声音,就知道屋外之人是谁,看来此人还是这里的常客……” 屋外的人叫的个不停,老翁不耐烦道:“来了来了,大清早的,不用睡觉吗!”说话时,推门出了屋去,随手又将屋门带上。屋内只剩下沈琢玉和二妞,沈琢玉冲二妞笑了笑,二妞亦冲他咧了咧嘴。 忽听来访之人说道:“前辈,你在家便好。” “哼,老朽不在家还能去哪儿,难不成到山里做野人不成?!” “前辈,晚辈今日拜访,是有紧要的事情想要请教前辈,希望前辈……” “好了好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我酸。” …… 沈琢玉总觉得那“晚辈”的声音有些熟悉,出于好奇,他挨到门边,轻轻推开了一条细缝,向外看去。 这一看,让他着实吃了一惊,门外之人他竟认识! 但见来人一袭白衣,面容俊朗,贵气天成,正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楚轩。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沈琢玉暗自寻思,他想到楚轩姓楚,自然而然便会猜想:难道这么巧,这楚轩就是楚家之人? 又想起老翁曾说过,只有楚家人才会来这里,这般前后一印证,只觉茅塞顿开,忍不住喜从心生:这楚轩八成就是楚家的人了!神剑堡的事情,我直接问他就行啦! 他一时激动,正要出去问个清楚,裤腿却被拽住,低头一看,二妞正一脸生气地瞪着他。 “差点忘了……”沈琢玉猝然想起老翁的告诫,“前辈让我不要说话的……如果我现在贸然出去,万一给前辈造成了什么困扰,岂不糟糕?反正楚轩认识我,等到他一会儿走了,我再跟上去找他,就和前辈无关了。” 经历了诸多事情,沈琢玉已然比当初更加沉得住气,抚了抚二妞的脑袋,轻声道:“多谢猴兄提醒……哦,不对,应该是多谢二妞姑娘~” 二妞吱吱一叫,开心不已。 沈琢玉又向屋外望去。 但见楚轩躬身说道:“晚辈此次前来,是想和前辈确认一下,神剑是否已经完成?” “你这死小子,怎么和你爹一副德行!你把铸剑当什么了,吃饭拉屎吗?!上个月你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神兵一旦完成,定会尽快交到你的手上。如今你又来催命,哼,既然你这么等不及,何不自己来铸剑?”老翁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教训。 楚轩脸色有些尴尬,抱拳道:“前辈说的是,的确是晚辈太心急了。”他态度恭敬有加,任谁见了,都会不忍责备。 老翁却似不太买账,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子,在谦逊有礼这一点上,倒的确比你爹强上不少……” 楚轩颔首,说道:“前辈过奖。” 老翁面有嘲色,讥笑道:“你还真当我在夸你?说话再客气,目的还不是一样?” 沈琢玉一听,却是乐了,暗道:多日不见,这楚轩还是老样子,不行礼是说不了话的,可前辈是个急脾气,他二人撞上,如果能说到一起,那才是怪事。 他本以为楚轩被老翁如此挖苦,多少会有些不悦,没想他丝毫不气,只是抿唇微笑。 如此一来,反倒让老翁很是无趣,干咳了一声,斜视道:“年轻人,小老儿劝你一句,就算神兵再利,没有相配的主人,那也是暴殄天物!与其在这里求剑,不如回去潜心修炼,等到你修为足够时,有没有神剑,都是一样!” 楚轩一听此话,神色却蓦地凝重起来,正色道:“前辈,神兵与你而言,或许只是一件兵器,可对我楚家而言,却是复兴的一大关键。若非我爹不知去向,他亦会和晚辈一般的做法。” 老翁轻蔑一笑,不置可否。 楚轩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定了定心神,方道:“晚辈失礼了,恳请前辈见谅……只是,前辈并无子嗣,自然不能体会血脉相连的感觉。晚辈身上流动的血液,全部承自我爹,承自历代楚家先烈,他们未做到的,我作为楚家男儿,拼死也要去完成……” “好了!你们楚家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感兴趣。若不是当年欠你爹一个人情,我才不会给你们楚家铸什么神剑!”老翁指着楚轩鼻梁,厉声喝道。 楚轩即便修养再好,亦是脸色铁青,沉声道:“无论如何,十日之后,神剑大会将会如期举行,届时八方英雄齐聚,晚辈自会命人上山邀请,希望前辈遵守约定,将神剑带到大会之上!”说罢一抱拳,冷冷地摔下一句“晚辈告辞”,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嘿,这臭小子,竟还有些脾气……”老翁冷哼一声道。 沈琢玉见他进屋,早就急不可待,张口便问:“前辈,那楚轩可是楚家之人?!” 老翁一愣,奇道:“怎么,你认识那臭小子?” “呵呵,算是吧,我和他见过一次。”沈琢玉出了小屋,向山下看去,石径上空空荡荡,楚轩早不知去向。 “这么说,你来楚家,也和那臭小子有关咯?”老翁问。 “之前前辈问我来楚家做什么,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想去的并非楚家,而是一个叫作神剑堡的地方,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后来,有人告诉我,要找神剑堡,就得先来楚家,所以,我来了。”沈琢玉转身望向老翁,瞧见老翁的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却又满是吃惊。 他心头猛然巨跳,禁不住轻呼:“前辈你听过那地方?!” 老翁微笑着点了点头,“武林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不多了,告诉你此事的人,也很不简单啊!”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7章 玉山之墓 沈琢玉瞬间冲到老翁身前,直拽住老翁胳膊,叫道:“前辈,快告诉我,神剑堡在哪儿?!”当真是喜不自禁。 “你先告诉我,要去神剑堡作甚?” 不待沈琢玉回答,老翁却自顾着大笑起来,“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个人如此着急的寻找一个地方,无非是为了爱恨情仇,看你高兴成这样,多半是因为一个情字了……” 沈琢玉被他轻易点破,脸上顿时一红。 老翁默然了一阵,叹了口气道:“随我来吧……” 沈琢玉看他情绪有些古怪,微觉诧异,起步跟上。行了约莫数里路程,方才忍不住询问:“前辈,这是去哪儿?” “去看望一个朋友。”老翁道,语气间颇有些惆怅。 沈琢玉愈发不解,疑道:“那神剑堡……” “再过一会儿,你自然知道……”老翁不回头,一直埋头前行。 不知何时,二妞跟了上来,飞速窜到老翁的肩头,犹冲沈琢玉做了个鬼脸,模样甚是得意。 沈琢玉苦笑不语,心道:“前辈神神秘秘的,难道他并不知道神剑堡的所在,而他说的那个朋友,才是知情之人?”如此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二人一猴行不多久,忽见石径出现了岔路。 其中左手边那条直通山下,另一条绕过山坡,又向山上去了。 老翁走了第二条路,沈琢玉心中奇怪,指向另一条石径道:“前辈,这条路是去楚家的吗?” 老翁脚步不停,沉声道:“不错,走到山下,便是楚家的后院……” 沈琢玉嗯了一声,眼见老翁已然走远,急忙跨步追上。 绕着曲折的石径,行了约摸数里路程,石径到了尽头,但见一座装饰豪华的坟墓安静地立在一片苍松林中。 老翁止步,怅然道:“就是这儿了。” 沈琢玉闻言止步,但见这坟墓四周颇为干净,显是常有人打扫,坟前立着块石碑,写着“南山之玉,唯我第一”八字。 “这是……”沈琢玉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坟墓,心中奇怪。 老翁原本红润的脸上现出一丝哀伤,颤声道:“他叫楚玉山……” “楚玉山!?”沈琢玉惊道。 老翁点头道:“这一晃,五年都过去了。” 沈琢玉皱眉不解,“楚前辈的事迹,晚辈也有所耳闻,百姓们都说,他是在几年前无故失踪,没想到……” “人人都说,却也未必是真。”老翁叹了口气。 沈琢玉道:“奇怪,既是楚前辈的坟墓,那为何不写他的名号?楚家在南剑州,也是豪门大户,昔日家主的坟墓,岂能草草了事?” 老翁哑然一笑,缓缓道:“因为,这坟墓是小老儿亲手所筑,和他楚家一点干系也无……” 沈琢玉一愣,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却听老翁续道:“世人都当他失踪了,就连他的儿子,就是楚轩那臭小子,也不愿相信他已经死去的事实。殊不知,在他临行前,曾与老头我见过一面。他说他要去东京,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后来,他再没回来,我发觉不对,便亲自去了趟东京,却在一处墙壁中,发现了他的断剑……” 沈琢玉越听越是心惊,隐隐觉得,此事会不会和沈家有关。 老翁神色黯然,轻抚石碑,“这小子一生嗜剑,岂会弃剑而去?既然断剑留在墙中,那么,他不可能还在世上……人死则已,万事皆空,南山北岳,同日而卒,有人说,他们二人是比剑时同归于尽的,不管是不是真的,对这小子而言,都是不错的归宿……他人信或不信并不重要,我取回那断剑,以剑代人,立下此墓,权当一份心意吧。” 躺在这墓冢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把断剑,沈琢玉诧异之余,心情倏然沉重,不知该说什么,久久方道:“前辈立这无名之墓,可谓用心良苦。” 老翁呆立了一刻,原本澈亮的眸子在此刻显得有些浑浊,轻声吟道:“当年若是我如期完成约定,兴许他就不会死了……” 他喃喃自语,挨着墓碑坐下,向沈琢玉招了招手,“来,小娃娃,老朽给你说个故事。” 沈琢玉也不多问,依言坐下。 老翁目光幽幽,徐徐说道:“从前有一个少年,出生在一个显赫的世家之中,他自小心灵手巧,颇受家中长辈的喜爱。像他那样的出身,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惜他心高气傲,以为自己本领了得,居然在十六岁那年,就不顾家人的阻拦,独自离开了家门。他走走停停,几年后来到了中原,那时的他,已然发现世界并非如他所想,紧靠那点可怜的傲气,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养活……很快,他就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迫于生计,他只得依靠从家中学来的技艺,开始以打铁为生,他从小就学习过这些东西,加上他本就聪明过人,过不多久,倒成了一个极好的铁匠……” 沈琢玉起初听得迷糊,直到说到“铁匠”时,方才领悟:“故事中的那个少年,恐怕就是前辈自己了……” 但听老翁续道:“他铸造技术十分厉害,尤其擅长铸剑,铁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到了后来,许多身家显赫的武林豪门不远千里而来,只为求一件趁手的兵器。短短十年时间,少年积累了硕大的家业,娶了几个漂亮的老婆,生了几对儿女,日子一直顺风顺水,正当他以为,这辈子就会这般一直快活地过下去时,几个特殊的客人找到了他。那几人一见到他,便提出了一桩大买卖,若能做成,赚来的银两足够他花上十辈子。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任谁都会一口答应,可是他几经思虑,还是拒绝了。” 沈琢玉奇道:“这是为何?” 老翁道:“那是因为,那些买主的汉语说得十分生硬,绝对不是中原人士,看他们的长相,倒和北方的辽人有几分相像。而他们想要购买的,正是大批的军用兵器。这些事情稍一联想,便可猜出,这几人定然是别有用心。哼,我虽只是个铁匠,却还不至于做这些卖国求荣的事情。那几个辽狗想要蒙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老翁一时激动,径直用上了“我”字,他也不在乎,继续说道:“那几个辽人被当面拒绝之后,便提出了增加酬金,我不为所动,那几人也只好作罢,只是在离开时,为首的那人说道:‘你不为我们铸造兵器,睡觉的时候可要小心一些!’我当时年轻气盛,为人又冲动,最爱与人斗气,如何受得了威胁,一怒之下,操起赤红的铁锤便冲了上去。为首那人没有提防,烫伤了脸皮。可惜那时的我,全然不会武功,那几人反应过来,仅仅一招,便将我打翻在地……”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8章 不败神剑 感谢书友love蓝刃的打赏~ ………… “那后来呢?!”沈琢玉听到紧要处,忍不住问道。 老翁的脸上显出一抹悲伤,这悲伤淡淡如水,却让他几乎哽咽,沉吟了许久,方才继续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将我撂倒后急忙离开了,我虽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谁知、谁知那些畜生,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做出那般天地不容的恶事……” 沈琢玉一惊,老翁泪光闪烁,容貌仿佛老了十岁,说话时嘴唇微微发颤。 “那日晚上,我收拾了摊头,像往常一般,独自步行回家。到家门外时,发现家里静悄悄的,我觉出不对,急忙推门进去,扯着嗓子喊了一阵,竟然无人应答。我心知发生了大事,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发现地上有血迹……我……我循着血迹,一路寻到了厢房,打开房门……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时看到的惨景……我家上上下下一十二口,全被吊死在屋梁之上!他们太狠、太狠了!连我那三岁的幼子都没有放过……”老翁越说越激动,到了此时,已然失声痛哭。 沈琢玉浑身直冒冷汗,寒声道:“是、是他们干的?”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老翁猝然站起,嘶声咆哮道:“他们根本没走!他们藏在暗处,就等我回来!他们冲了出来,举着大刀向我砍来!我害怕,害怕极了,可我更加恨,我恨他们入骨!我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老翁恍恍惚惚,竟又陷入了痛苦的记忆之中,双手如铁钳般扣住沈琢玉的肩膀,双目血红,用一种极度仇恨的眼神看着沈琢玉,他居然把沈琢玉当作了那时的恶人! “前辈!好痛!好痛!”沈琢玉竭力呼喊,总算让狂躁的老翁渐渐平复。 老翁闭上双目,长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每次想起这些事,我还是……还是控制不住……” 沈琢玉揉了揉双肩,怅然道:“任谁经历那些事,想必都会疯的……当年,晚辈也曾亲眼目睹生父被杀,那时晚辈年纪虽小,却也恨不得将仇人生吞活剥……前辈的心情,晚辈能懂……” 老翁神色慢慢恢复,好像刚才所说和他再没有关系,他再次坐下,徐徐说道:“原来如此……小娃娃,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眼中藏着仇恨,这仇恨定会给你无穷的力量,可是,千万要听我一句,仇恨虽要铭记,却不能让它控制我们的本心……当年的我,便是因此不可自拔,险些迷失了自己……” 沈琢玉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晚辈记住了……那之后呢,那些人被你杀光了吗?” 老翁苦笑道:“我打不过他们,况且他们都有兵器,我赤手空拳,如何会有胜算,最后,我的胸口被扎了一剑,便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发现四周黑漆漆的,呼吸困难至极,哼哼!” 他冷笑数声,续道:“这些人竟将我们一家就地掩埋。我不知道是如何爬出来的,只记得爬出来时,这个世界完全变了,也就在那时,过去的那个吴爽已经死了,我连我自己的家人的保护不了,就算打造出天底下最锋利的兵器那又如何?我再也不想做什么铁匠,我要学武,学最厉害的武功!没人教我,我便自己学,我深谙各种兵器的缺陷,自然就很清楚如何才能破坏这些兵器,从这一点入手,我自创了一套特殊的剑法,专破天下所有的兵器……” 听到这里,沈琢玉已经呆了,他没有听错,他听到了“吴爽”二字,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暗暗叹道:我早该想到,精通铸造,武功又那么高的,除了胡大哥提及过的吴爽,还能有谁呢? 吴爽说到这里,脸上再无之前的悲伤,仿佛当初的那个吴爽真的就那么死了,而现在的他,便是另外一个人。他豪情满面,慨然道:“这剑法一旦使出,不需三招,便可毁人兵器,取人性命。到了后来,即便对手不用兵器,我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寻到破绽。要知天下武功,不过是借物伤人的技巧而已,若要打败一个人,便要先打败他的兵器,哼!用剑的人,便是把剑当做工具,用刀的人,便是将刀作为兵器,而那些用拳头,用双脚的,不过是让自己的身体成为了兵器。是以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只要我愿意,便能一一破之!这便是破之道,我吴爽的破之道!” “破之道?”沈琢玉奇道,望着眼前的吴爽,哪还有半分铁匠的样子,从头到脚,似有一股冲天的锐气即将破体而出。 这番理论他从未听过,和万古愁口中的武学境界也截然不同。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只觉其间蕴含的道理说说容易,若要实际运用,定会无从下手。 他对吴爽敬佩不已,心下更生惭愧:前辈身背大仇,却能将仇恨化作力量,创出如此厉害的功夫,我若有前辈一半的本事,也不会报仇不成,还险些丢了小命了…… 孰料吴爽苦叹一声,将刚才的一身锐气叹得干干净净,“我本以为练好了武功,便能报仇了,谁知天大地大,却再也找不到那几个仇人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莫过于此……” 沈琢玉大为意外,不禁轻呼:“怎会这样!?” 吴爽不答,摇头苦笑。 沈琢玉默然不语,忖道:如此一来,倒是我要幸运的多了…… 吴爽沉默了良久,方才继续说道:“因为此事,我整个人都变了……长期压抑的仇恨,让我越来越偏执,越来越好斗,在这期间,难免得罪了一些武林人士。这些人吃了亏,岂会善罢甘休?于是隔三差五,就会有人上门挑战。我本就心情不好,被这些人一闹,更加火冒三丈,出手重了一些也不足为奇。到了后来,我实在不胜其烦,便想,左右他们都要来找我,不如我先去找他们!只有把他们都打趴下了,才能一劳永逸!我这么一想,第二日开始,便逐一找那些家伙比武,没过多久,竟然打下了大半个武林,莫名得了个‘不败神剑’的外号,呵呵,天下的高手,不过尔尔!” 吴爽轻描淡写的述说,却让沈琢玉大皱眉头:吴前辈以铸造之道进入剑道,自创破之道,的确让人佩服……可这番行事,也的确太过任意妄为了些…… 吴爽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我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了,方才觉得,这么漫无目的的比武实在无趣,可恨寻找多年,仇人依旧杳无音讯,过不多久,我的斗志便又消沉了下去……直到有一日,有个年轻人忽然找上门来。我当他又是来挑战的,本想随便给他一剑将他打发。谁知他一见我,便对我说,他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我的仇人如今在哪里。我听到这个消息,几乎疯了,也不去细想,便依照他说,直向关外而去!” “关外!?”沈琢玉听到此处,神经骤然一紧! 吴爽点头道:“是啊,就是在关外。不但如此,那年轻人还教给我一个极好的寻找办法,只要沿途做下一些奇怪的记号,那个知情之人就会主动来找我。我一试,果然如此,可恨的是,那家伙死活不肯告诉我实情。我一气之下,便和他斗了起来。没想到,那家伙厉害得很,我们从天黑斗到天亮,又从天亮斗到天黑,仍是不分胜负。我自功成以后,还从未遇到如此劲敌,是以斗到后来,反倒忘记了初衷,一心只想将他击败……” (手上有多余推荐票的,希望支持一下本书!)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19章 铸剑誓言 沈琢玉眉间一跳,隐隐觉得其中哪里不对:若是按照胡大哥所说,吴老前辈便是在关外和神尊大战了一场,从此俩人不知所踪。可如今前辈却说,是个年轻人让他去的关外……难道,问题出在那年轻人身上? 他心中疑惑,问道:“前辈,你可还记得,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老翁摇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当时我寻了那么久的仇人,忽然听到这个消息,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管那个年轻人是谁。不过说来也奇怪,楚家这么大的家族,都无法找出那些人,那个年轻人看上去普普通通,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沈琢玉看他的样子,的确是稀里糊涂,一无所知,不免有些失望。 吴爽道:“小娃娃,莫非你也知道当年那一战么?”不待沈琢玉回答,他便自顾着嘻嘻一笑:“那倒也不奇怪,听说过当年那一战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沈琢玉点头道:“晚辈的确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在那之后,前辈去了哪里,还有和前辈交手的那位,又去了哪里?”他本想趁此机会,问出些神尊的去向,到时候还能帮胡老大一把。 孰料吴爽再次摇了摇头,叹道:“那家伙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他的脾气也很暴躁,火气一上来,也是绝不认输之人。我俩撞到一起,果真是不死不休!又斗了半日,从函谷关一路斗到了黄河岸边,终究斗出了结果……” “结果如何?!”沈琢玉脱口问道。 吴爽苦笑,“他挨了我一剑,我受了他一掌,算是平手吧……那时,我俩体力均已到了极限,终究支撑不住,双双昏死过去……” 沈琢玉若有所悟,喃喃道:“看来,外界的传言也并非全假……那后来呢!?” “后来么,我就遇到了他。”吴爽拍了拍墓碑。 “前辈的意思是……楚玉山救了你?” 吴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另一位前辈呢?” 吴爽徐徐站起,叹道:“我醒来时,已在一家客栈之中,之后我也询问过楚玉山,可他说到黄河边时,只见到我一个人,并没有旁人在场……我看呐,定是他伤势比我轻一些,先我一步醒来,就走了。” “走了?”沈琢玉只觉不可思议,暗道:若是神尊前辈先恢复过来,为何没有伤害昏迷中的吴前辈呢? 提及楚玉山,吴爽的脸上尽是缅怀之色,他躬身拔去了坟头的几棵杂草,呐呐自语道:“当年的楚玉山,还是个翩翩公子,比现在的你也大不了多少。他救了我一命,却不要求回报,的确是个义薄云天的汉子。而当年的我,除了武功和铸造,再无其他。本以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时,却没想到,这楚家也是剑术世家,所以我一时冲动,便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定要替他楚玉山铸一柄至强的神剑。” “原来如此,难怪那楚轩会向前辈来索要神剑。”沈琢玉恍然。 “可笑的是,当年的我也不曾想到,一把神剑,竟然真的把我难倒,哼……”吴爽面露嘲色,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他人。 沈琢玉看在心中,心头升起一股寂寥:吴老前辈英雄盖世,却因一个诺言,将自己困在这山上三十载……想必,他多少有些后悔,当初的立下那样的誓言吧…… 吴爽怔忡了一刻,忽地问道:“对了,你不是说,想要找神剑堡么?” 沈琢玉浑身一个激灵,喜道:“是啊,前辈知道吗?” 吴爽道:“这个原本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时间太久,知道的人自然就少了。当年楚玉山之所以在外奔波,一来是做生意,二来么,便是为了他楚家的复兴了。想必你也听说过,楚家原本并非福建人士,到底来自哪里,却一直无人得知。究其原因,不过是楚家早有禁令,楚家上上下下对于此事都要守口如瓶。原来我也不会知道,只因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楚玉山和他亲信曾经提过,楚家的先祖原本就是住在一个叫做神剑堡的地方。” 沈琢玉着实吃了一惊,激动道:“如此说来,楚家就是神剑堡咯!” “可以这么说,却又不能这么说,神剑堡早就覆灭了,如今的楚家,不过是神剑堡的后裔罢了。楚玉山所谓的楚家复兴,便是要重振当年神剑堡的威名吧。想必后来,他剑术小有成就,便急急忙忙称什么‘天下第一剑’,多少也和此事有些干系。哎,声名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吴爽将坟墓收拾妥当,又在石碑前深深鞠了一个躬,突地仰天叹道:“当年,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说要为他铸剑,他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得知我仇家尚未寻到,他便动用整个楚家的力量,替我翻遍了整个中原,虽然没有结果,可这份情谊,我吴爽却是记下了……” 他触动了伤心往事,禁不住老泪纵横:“我曾发誓,一日铸不出神剑,便一日不离开楚家。可笑我吴爽实在无能,尽心三十载,仍然无法兑现诺言……如今我头发都快掉光了,神剑却还没有完成,恐怕我吴爽,真的要在这山上终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爽笑声凄惨,抱起二妞,大步离去。 沈琢玉望着吴爽萧条的背影,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吴老前辈为了一个诺言,就连灭门的仇恨都放到了一边,独自在这山上呆了三十年……这番气节,实在值得钦佩。”他正要追上去,忽又想到一事,匆忙折回身来,朝着楚玉山的墓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去。 一路之上,他心事重重,方才吴爽的一番回忆,除却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最让他奇怪的就是有关神剑堡的传说了。 在他看来,苏采萧既然知道神剑堡,自然就应该知道,神剑堡并不在这里。可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来到南剑州呢? “莫非她要去的,正是这楚家吗?”沈琢玉如是猜测,当下打定了主意,告别了吴爽后尽快下山,寻到楚轩当面询问,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 他跟着吴爽返回了小屋,走到门前时,吴爽停住了,转过身来,脸上尽是悲色。 沈琢玉本想就此别过,可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又生出不忍:老前辈定是在烦恼铸剑之事,如今距离楚轩说的日子,不过只有十天了…… 他本就感念吴爽的解毒之恩,后来吴爽又将往事倾囊相告,助他寻找神剑堡。这一切,都让他对吴爽愈加敬重。 “我明知前辈有困难,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这般做法,实非君子所为……”他略一思忖,拱了拱手道:“前辈,晚辈虽然不懂铸剑,可是俗话说得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如果前辈不嫌弃,晚辈希望能够留下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吴爽一愣,继而会心一笑道:“小娃娃,你的好意老头儿心领了,你本是为情而来,如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何去何从,自然由你自己决定。不过,老头我还是劝你一句,要去就趁早,若是去的晚了,丢了老婆,那可要追悔莫及!” 沈琢玉脸皮一红,“前辈,我和她并非……” “好了好了!”吴爽打断道,“铸剑的事情,三十年都过去了,短短几日时间,又能顶什么用?欠他楚家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大可不必为此浪费时间!” “前辈!”沈琢玉还欲坚持,吴爽却是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沈琢玉迟疑不定,却见二妞窜了上来,拉住他裤脚,直向屋里拽去。 沈琢玉见它举动奇怪,猜测道:“二妞,你的意思……是要我留下来帮前辈么?” 二妞闻言吱吱大叫。 沈琢玉嘿然一笑,“好,救命恩人发话了,我就算死,也是不会走的!”他抱起二妞,将她放到肩上,决然跟进屋去。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0章 地下石室 沈琢玉走进屋里,却发现屋里火炉都已经灭了,吴爽更是不知去向。 “前辈――”他四下一望,没找到吴爽,只得扬声叫唤,可这屋子总共不过两丈见方,还能藏下一个活人不成? “奇怪,明明看见他进来的……”正当他不解时,又是二妞,轻轻拉扯他的裤腿,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指向火炉的下方。 沈琢玉看它的动作,似乎是在为他指路,心中不由揣摩:难道这屋子别有洞天? 他上前几步,细细搜寻一番,并没见到什么入口,转头向二妞说道:“二妞,你是在捉弄我吧,前辈怎么会在火炉里呢?” 二妞好像真的能听懂人话,闻言气呼呼地叫了一声,纵身跃上火炉旁的柜子,将爪子探到柜子中摸索了一阵。 只听“咔”的一声,火炉徐徐动了起来,向着一面横移开去,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 沈琢玉看的目瞪口呆,二妞趾高气扬地蹲在柜子上,那表情好似在说:“这下子没话说了吧!” 沈琢玉忖道:难怪前辈当着我面毫不忌讳,原来这小屋看似普通,实则机关奇巧,若不是二妞帮忙,我决然想不到这火炉下会有一条通道。 他冲二妞竖了个拇指,当即沿着石阶,缓缓走了下去。 走了没有多远,身后的火炉咔咔合上,紧接着,便有当当的声音隐隐从地底传来。 “前辈果然在下面!”沈琢玉欢喜不已,急忙加快了脚步。 石阶弯弯曲曲,一直向地底延伸,二妞在前带路,沈琢玉再不顾忌,飞速奔行。 如此一来,过不多久石阶就到了尽头,赤黄的火光冲天而起,晃得沈琢玉睁不开眼。 “小娃娃,你还是来了!”苍老的声音说道,四周响起阵阵回音。 沈琢玉眯眼看去,此处徒然出现一间空旷的石室,正中间安放着一座巨大的火炉,骇人的火焰在炉子里喷涌而出,散发出阵阵灼人的热浪。尽管如此,一道人影就那样立在火炉跟前,单手持着硕大的巨锤。 他认出那人正是吴爽,喜道:“是啊前辈,若不是二妞带路,我还真的找不到这里。”说这话时,才发现二妞早不知跑去了哪里。 “这二妞,忒不讲义气了……”沈琢玉苦笑道,但见吴爽缓缓放下巨锤,定定地立了许久,沈琢玉分明感到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全身不可抑制地泛起鸡皮疙瘩,这种感觉,在他初次来小屋时,就曾经体会过。 不同的是,那次是声音,这次是目光。 他别无他法,唯有硬抗,过了一刻,这奇怪的感觉方才消失。 吴爽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如果连这么点剑气都吃不消,一会儿铸剑时,如何能够扛得住神剑的气息……罢罢罢,既然来了,就过来帮忙吧。” 沈琢玉心头一凛,暗道:“这……这竟是剑气……他的眼神,都能成为剑气吗?” 他强自稳住心神,一步一步向前靠近,只觉每靠近一分,热度就要提高一分,等到走至火炉近旁时,不得不运气五行真气,方能勉强支撑。 “这是深藏地底的真火,能瞬间将岩石烧成浆糊,要比普通的火焰厉害太多,若是你支撑不住,随时告诉我,千万不要勉强。”吴爽道,言语间满是关切。 他提起巨锤,指着火炉道:“你看,这就是神剑的剑胚……” 沈琢玉深吸口气,翘首看去,只见黄到发白的火焰之中,确有一把即将完成的长剑。这长剑体黝黑,就算在这般高温之下,也丝毫没有融化的样子,甚至透出淡淡的青光。 “怎么会这样?”沈琢玉不由奇道。 吴爽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那剑胚,沉吟道:“我努力了数十载,也仅仅完成了剑胚。这金属乃是当年楚家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从北方极寒之地取来,其内蕴含的九幽至寒之气,寻常的火焰根本奈何不了它。幸好,楚家这后山十分特殊,山体内恰恰藏着神奇的火焰,唯有用这山中的真火日夜灼烧,才能稍稍见效……” 沈琢玉虽然听得含含糊糊,却也基本明白了一点:因为这用来铸造神剑的材料太特殊,所以只能在这个特殊的地方,用这特殊的火焰来铸剑。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神剑还是没有完成呢?”沈琢玉一边问,一边不断运气,抵御热浪。 吴爽眉头紧锁,“铸剑不光要造出剑身,更重要的是铸就剑魂。一把剑就算它的材质再神奇,如果没有剑魂,终究只是一件死物。何况我要铸的是神剑,所谓神剑,不但要有剑魂,还须是至强的剑魂……” 沈琢玉闻言沉思:难怪前辈三十年铸不出神剑,用这么厉害的材料,铸出剑身已是不易,若还要追求剑魂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何时才是尽头? 他不懂铸剑,自然不能理解吴爽的用心,此时,他只想劝慰吴爽几句,希望他不要太过苛求自己。 他想了一阵,方才叹道:“前辈,既然你说剑胚已成,只差剑魂,那么晚辈便有一事不解了。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有了剑魂呢?莫非神剑有了剑魂,还能开口说话,将此事告知前辈?” 吴爽不禁一愣,痴痴道:“这……这我也不知道……” 沈琢玉道:“既然如此,前辈何必这么执着,早些完成了剑身,早些交给楚家才对。晚辈以为,剑魂这东西应该也分善恶,它不应该是铸剑之人所赋予的。” “哦?”吴爽表情古怪,似笑非笑,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跟他讨论起了剑魂,当即来了兴趣,“继续说!” 沈琢玉道:“在我看来,好人用剑,必然不会做恶事,杀的都是该杀之人,长此以往,剑身便有了善良的剑魂。可若是恶人用剑,定会无恶不作,伤害弱小无辜之人,时间久了,剑身里面的藏的,自然就是邪恶的剑魂了!” 吴爽听罢,朗声大笑,笑声激荡,就连炉中的火焰,也被压得矮去了一寸。 沈琢玉当他在笑话自己,尴尬道:“晚辈班门弄斧,前辈莫要怪罪。” 孰料吴爽摆了摆手,笑道:“诶,小娃娃你说的很好,这番道理,小老儿也是头一回听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对于普通的宝剑,兴许真的如你所说,会因使用之人的善恶而分善恶。可对于真正的神剑而言却并非如此,若要驾驭神剑,非要人剑合一不可,若不然,‘剑魂嗜主’也不算稀奇。所谓‘嗜主’,说的便是剑魂不满主人的作为,自行毁灭主人而另择他主……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你无须知道太多,眼下时间紧迫,我便依你所说,先将剑身完成,大不了先借给那臭小子开完什么‘鸟剑大会’,之后我再将剑取回,继续锻造剑魂不迟!” 沈琢玉心知说动了吴爽,一时心情大好,想到即将亲眼目睹神剑出世,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不由叫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开始吧!”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1章 功亏一篑 一老一少二人相视一笑,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好!我们开始!”吴爽撸起袖子,单手握住巨锤,向那火焰中的剑胚砸去。 当的一声巨响,头顶石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可那剑胚丝毫没有变化。 吴爽浑不在意,冲沈琢玉叫道:“来!帮我控制风箱。” “好!”沈琢玉劲头十足,也学样撸起袖管,可看到眼前这器械,却有些手足无措了。 吴爽敲了几下,发觉他依旧傻站着,方才猛然想起,自己尚未教他如何使用。 当下放下铁锤,双手握住那机关,道:“这东西韧得很,使用起来很花力气!你看好我的动作,学会之后,可以让你轻松许多。”说话间,他扎了一个马步,双脚如铁柱一般立在地上,膝盖微微弯曲,继而大喝一声:“看好咯!”重心猝然后移,膝盖瞬间绷直,腰部旋转,带动双臂拉动风箱。 巨大的风箱以惊人的速度开始运转,炉中的火焰骤然拔高一尺,就连神剑剑胚上的青光都被盖了下去。 “借用膝盖和腰部的力量,才能花最少的力气,让风箱转得更快!”吴爽迅速操起铁锤,趁着火旺时连敲数次。 沈琢玉叹为观止,从未想过,拉风箱这件小事都有这么多道道。 然而,正当他以为这次定会效果极佳时,却见剑胚依旧无甚变化,倒是有一丝奇怪的气息从其中射出。这气息冰寒刺骨,让人极不舒服。 “不用奇怪,如果这么容易,这么多年早就完成了。”吴爽猜到沈琢玉的心思,笑道:“快拉风箱,若是我二人配合默契,定然可以事半功倍,没准真的能够赶上十日之期!” 沈琢玉嗯了一声,不再多想,学着方才吴爽的动作,开始操纵风箱。 这风箱亦是用特殊材质做成,没有千斤的力道绝难拉动。沈琢玉起初还有些吃力,幸好他身体远超常人,拉动几次就渐渐习惯了,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吴爽朝他看了一眼,目光中掩藏不住的惊讶,暗道:“此子定有百年难求的奇遇,若不然,依照他的武功内力,岂能如此轻松?” 他得了一个强大的助手,再不需要为火候操心,终于可以专心致志的锻造神剑,进度相比之前,何止快了一倍。 当当的巨响不断在地底回响,渴了饿了,自有二妞送来清水食物,累了困了,便就地打坐休息,等到休息够了在继续铸剑。 沈琢玉起初还能轻松地拉动风箱,可是持续久了,也觉得全身酸痛。可他向来坚韧,怎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铸剑的进度,是以拉动之时,用上了五行真气,以此减少身体的负担。 待到打坐休息时,便抓紧时间运气调息,恢复消耗的真气。如此这般,果真是铸剑、修行两不误了。短短几日时间,真气耗尽、恢复、再耗尽、再次恢复……经历如此高强度的修炼,他的内力正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吴爽看在眼中,嘴角含笑,却不说破,唯在心中暗暗称赞:“此子的先天条件太好,若是换做别人,别说借此修炼内力,恐怕撑不过三日,就被活活累死了。” 石室有一条隐蔽的通道,直达山体之外,巨型的火炉亦有专用的烟囱,是以二人日夜呆在其中,虽也觉得憋闷,却还不至于因为空气耗尽窒息而死。 只是身在地底,终究不知外面岁月。幸好,二妞每日都会在清晨、傍晚各送一次食物,二人便依照二妞送餐的次数,推断剩下的日子。 这日吴爽忽然放缓了铸剑的进度,每次下锤,都显得尤为小心。 沈琢玉不明白其中道理,是以问道:“前辈,算上刚才,已是二妞第十四次来送食物,如此说来,已经过去七日了。前辈正该快马加鞭,加紧完成神剑,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反而放慢了速度?” 吴爽闻言并不回答,神色极为严肃,浓眉紧紧皱到一处。 沈琢玉不便追问,只好继续卖力地拉动风箱,心中却在转念:难道前辈心知来不及了,起了放弃的念头? 吴爽敲得越来越慢,好像不是在铸剑,而是在雕琢。每次轻轻地敲完一锤,便要将剑胚拿起,仔仔细细地观察一遍。 只是越到之后,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沈琢玉隐隐觉得不对,正要细问,却见吴爽猛地一个踉跄,脸色霎时惨白,腾腾退了数步,方才站稳。 “你怎么了前辈!?”沈琢玉急忙上前搀扶,胸口噗噗直跳,他见吴爽这般样子,心知定然发生了大事。 吴爽痛苦的闭上双目,忽地挣开沈琢玉,噗通跪倒在地。 “前辈……”沈琢玉只能呆呆立在一旁,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吴爽仰头向天,目光中尽是悲痛,颤声吟道:“楚玉山,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他说了两句,禁不住放声嚎啕。 哭声悲痛至极,任谁听了都要为之动容。地上的二妞许是听到了哭声,飞速地赶了下来,瞧见吴爽这般模样,一向聒噪的她也安静下来,默默蹲在他身旁。 沈琢玉长叹口气,此时不用问也知道,定是铸剑失败了。 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就失败了?瞧了一眼炉中的剑胚,已然成型,相信继续下去,定可以在期限内完成。 可是如今吴爽如此悲痛,就算他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难道他和吴爽连日的辛苦,老天爷都视而不见么? 想到这里,他更为吴爽黯然神伤,要知吴爽为了铸成此剑,三十载如一日,如今一朝之内付诸东流,这种痛苦,不亚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上前一步,走到吴爽身旁,缓缓跪了下去,拱手向天,慨然道:“楚前辈,晚辈虽然人微言轻,却也希望前辈一定要相信我下面说的话……” 吴爽的哭声戛然止住,他转过头来,惊讶地望向身边的这个少年。 沈琢玉定了一定,朗声道:“前辈你虽然英年早逝,却比许多活着的人更加幸福,至少此地的百姓从未把你忘记,默默怀念你直到如今,晚辈看来,这样的人生,实在无憾!!然而,吴老前辈为了兑现对你的承诺,不惜花去半生的时间独守空山,甚至放弃灭门的仇恨,他虽活着,却比世上任何人都要痛苦!” 沈琢玉说话之时,并未发现,吴爽的泪不再流了,嘴角甚至现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2章 冰火不容 这微笑,是被谅解的微笑,是被原谅的微笑。 他这一生任意妄为,从离家出走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在和命运对抗。他本以为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因为他是“不败神剑”,没有人能在他的剑下撑过三招! 可惜,就在刚刚,他发现自己错了。 铸剑不成,三十年的诺言注定无法实现,即便他再强,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更可笑的是,唯一有资格对他说“没关系”的楚玉山,也已经不在世上。 不败神剑,终究败给了命运,甚至连重来一次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然而,当他看到沈琢玉替他向楚玉山解释时,一股暖意还是不可抑制地从他心头升起,继而漫过全身,让他的悲伤、绝望,很快消去了大半。 沈琢玉掷地有声的话语仍在继续,吴爽看着少年庄重的神色,忽然间觉得,也许他还不算失败,因为,坚持本身已是一种成功。 “无论神剑成或是不成,晚辈可以用性命担保,吴老前辈已然尽力了……您泉下有知,千万不要再责怪吴老前辈……” “好孩子……不要说了……”吴爽的声音有些发颤,透着一股疲惫和沧桑,他徐徐起身,伸手将沈琢玉拉起,用责怪的语气说道:“男子汉岂能轻易下跪?” 沈琢玉挠头笑道:“前辈都跪下了,我怎能继续站着……何况、何况我跪的是楚前辈的英灵,楚前辈号称天下第一剑,我这样的毛头小子,拜一拜他老人家,也很应该!” “就你歪理多!”吴爽虽板着面孔,但嘴角分明带着笑意。 沈琢玉收起笑容,正色道:“前辈不要太伤心了,这次不成功,大不了重头来过。” 吴爽怅然地摇了摇头,“小老头这把岁数了,还能有几个三十年?” 沈琢玉无言以对。 “何况这般天上才有的材料,去哪里找第二块。”吴爽走到炉边,用铁钳夹起剑胚,继而将它扔进了一旁的水池,烧红的剑体触到冷水,发出长长的一声“呲――” “不过这结果也算意料之中,我早就知道,这块材料虽好,却并不适合铸剑……”吴爽忽地说道。 沈琢玉闻言,一时觉得有些迷糊,不禁奇道:“既然如此,前辈为何还要继续用它?” “随随便便就能铸成的,岂是神剑?”吴爽扭头问道,又将剑体从水中取出,放回火炉之上,沈琢玉上前两步看去,只见剑身暗淡无光,之前缠绕其上的青光也消失不见了,乍一眼看去,和普通的废铁无异。他毕竟也努力了多日,看到这幅情景,心中亦是有些失落。 但听吴爽续道:“这块金属很特殊,我得到它时,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九幽寒铁,只因其中蕴含着一股特殊的气息,那气息至阴至寒,非经过千万年寒气的积累不可……如此至寒之物,若是铸成一把剑,定然威力无穷。可惜,若要将它融化,定要用上非同寻常的火焰。如此一来,便引出一件矛盾至极的事情。一旦开始铸剑,剑胚中的至寒之气与地底真火的至阳之气绝难和平共处,二气相斗,战场便是剑身,斗到最后,难免会出问题……其实我早就发现此事,是以三十年来一直小心谨慎,希望时间拖得长一些,便能靠人力缓解这二气的冲突。谁知到了最后,终究是功亏一篑!” 沈琢玉恍然大悟,又听吴爽叹道:“二气相斗的后果,便是在剑身中留下难以修复的裂痕。要知对于一把剑而言,若是内部有了裂痕,那么就算它的材质再坚固,也禁不起剧烈的撞击,说白了,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你且看这!”吴爽拉过沈琢玉,伸出二指,点向剑身。 沈琢玉顺着瞧去,不由倒吸口气,但见黝黑的剑身之上,布满了一道道形似血管的细缝。从剑格处开始,细密蜿蜒,直至剑尖。甚至在剑柄上,都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缝。 “这……怎么会这样……”沈琢玉虽然听过了吴爽的解释,可真的亲眼所见时,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吴爽轻叹一声,将剑身从火中取出,任其自然冷却。 二人均是默然无语,直至神剑彻底冷却,但见剑身的颜色相比之前,变得愈加深沉,也因为如此,那些裂缝反倒看不清了。 “前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沉默之后,沈琢玉还是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吴爽呆呆地盯着神剑,想了良久,沉声道:“这是我欠他楚玉山的,现在楚玉山死了,债主自然就成了楚轩那臭小子……”他顿了顿,似在斟酌之后的决定,许久后蓦然说道:“罢了罢了,人生在世,既然错了,就不能一错再错。再过两日,便是神剑大会了,届时我便带着这把毁坏的神剑,到他楚家负荆请罪……” 沈琢玉对这样的决定十分赞同,他亦觉得,既然铸剑失败了,理应登门道歉,只是他看吴爽的神色似有些异常,心下正奇怪时,隐约听到地上有人叫唤。 “怕是楚家的人到了。”吴爽道,“走,我们上去。”他将神剑装入剑匣,携沈琢玉一起离开了石室。 此番铸剑历时七天八夜,当他二人推开小屋的木门时,恰好迎来了第八天的新日。 门外叫唤的,正是楚轩派来,邀请吴爽参加神剑大会的。 沈琢玉依旧藏在暗处,等到那人离开,方才现身。 吴爽定定地向山下望了一阵,忽地向沈琢玉道:“两日后,神剑大会将会准时在楚家的祭剑台召开,小娃娃,咱们可得抓紧时间了……” 沈琢玉闻言,心下疑惑,既然铸剑都失败了,还有什么要紧事情么? 却见吴爽径自走进旁侧的小屋,少顷便又出来,手中多了两把三尺长的宝剑。 沈琢玉愈发不解,奇道:“前辈,您这是……” 吴爽眯眼笑道:“小娃娃,小老儿记得你与我说过,说你不会使剑,可是真的?” 沈琢玉点点头,道:“我爹也是剑术高手,他自小便教我练剑,可惜我那时性子叛逆,他越想教我,我就越是不肯学,所以到了如今,仍旧不会使剑。” 吴爽笑道:“不会就好……” 沈琢玉只当吴爽在取笑他,心中有些闷闷不乐:我作为叠浪剑沈岳亭的儿子,却连剑都不会使,如此丢人的事情,哪里好了? 他正想着,岂料吴爽连个招呼也不打,径自将一把长剑向他抛来。(晚上八点半还有一更,求推荐收藏)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3章 破之剑道 沈琢玉着实吃了一惊,眼见那宝剑飞速旋转,明显带着一股诡异的内力。 出于本能,他足下微动,侧身闪过,却没想到,宝剑绕了个圈,再度向他飞来。 “什么怪招?!”沈琢玉暗自心惊,正欲再次躲闪,却听吴爽笑道:“无胆鼠辈,才会躲来躲去!” “前辈突施偷袭,也算不得好汉!”沈琢玉岂是软柿子,当即反唇相讥,说话间却不再躲闪,觑准宝剑的行进方向,倏然出手,精确地扣住了剑柄。 吴爽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拍了拍手道:“小娃娃,看来你虽不会使剑,身手却是不差啊!” 沈琢玉气道:“前辈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虽明知吴爽只是在试探,可毕竟刀剑无眼,万一他身手不济,岂不枉死? 这时间,他却无意发觉,吴爽原本握剑的手此刻徐徐松开了。这般肌肉的微妙变化,若不是目力超凡,绝难发现。 沈琢玉可不是常人,是以这一幕并未逃过他的眼睛,他念头一转,当即恍然:原来前辈还有后招,若是我稍有危险,他定会用另一把剑搭救。 如此一想,也就不生气了。 吴爽倒是不介意,依旧笑呵呵道:“依照你的资质,勉强够用!小心啦!” 沈琢玉一愣,尚未明白为什么要小心时,吴爽已如鬼魅一般欺身而上,无声无息刺出一剑。 沈琢玉急忙招架,出剑格挡。 两剑一碰,竟无一丝声响!与此同时,沈琢玉只觉自己的剑瞬间就陷入了泥潭,无从使力,却又撤离不得! “小娃娃,摒弃杂念,细细体会。”吴爽朗声吟道,手腕一动,剑招就如山间的溪水,涓涓而出。 沈琢玉身不由己,只因长剑被他吸住,只得随他的动作一起,吴爽出剑,他便出剑,吴爽腾跃,他便跟着腾跃,浑似一个牵线的木偶。 “天下武学,兵器之道。欲破强敌,先破其兵!”吴爽喝道,十六字如雷贯耳,气势恢宏,与此同时,步伐骤然大开大合,招式亦开始暴烈起来。 如此一来,可苦煞了沈琢玉,长剑上传来千钧巨力,不过一会儿,已是满头大汗。 吴爽使的兴起,扬声问道:“我且问你,你若用剑杀人,杀人的你,还是剑?!” 沈琢玉叫苦不迭,咬牙答道:“当然、当然是我!” “错!大错特错!”吴爽哈哈大笑,剑势再变,恍如暴雨渐稀,化成绵绵细丝,可其中润物无声的意境,愈发复杂深刻,每招每式无缝衔接,绵延不绝。 “我再问你,你若用刀杀人,杀人的是你,还是刀?”吴爽又问。 “是刀……是刀……”沈琢玉此时的声音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纵然神力超绝,可与吴爽的修为相比,还是相去甚远,随着剑招的演练,他周身的气血都开始不受控制,一张脸涨得通红。 “哈哈,这就对了!”吴爽叫道,“他人若用剑,你便败他剑,他人若用刀,你便败他刀,无论他用何种兵器,你只须记住一点,欲要将他击败,便先击败他手中的兵器!”剑势又起变化,一招一式之间变得极为模糊,就算瞬息间使出十招,旁人看来,好像也只有一招而已。 沈琢玉晕晕乎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渐渐在脑海中生出,相比之前,辗转腾挪间再没有之前那么勉强,仿佛和吴爽心有灵犀,下一个动作尚未使出,他就已经胸有成竹了。 吴爽看在眼里,倍感欣慰,他亦是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理应轻易就能影响他人。正如那日,沈琢玉头一回来到小屋门前时,就曾被他的声音影响,浑身直如触电一般。 可是学武一事,说到底,还要靠自己。如果沈琢玉领悟能力太差,就算他吴爽再厉害,也未必能够成功。 二人起起落落,劲道向四面八方扩散,激的坪子上尘土飞扬。 不知不觉,太阳越升越高,渐渐到了正午。 沈琢玉经历了数个时辰的领悟,如今正安静地坐在树下,闭目调息。 吴爽立在一旁,静候他醒来。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傍晚,天色几乎全黑时,沈琢玉方才吐出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吴爽面带微笑的说道:“怎么样,可都记清楚了?” 沈琢玉的神色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眸子射出的目光凝如实质,一股子慑人的气息围绕全身。 他闻言点点头,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吴爽拜了三拜。 吴爽也不阻拦,捋须笑道:“我传你剑道,你拜我三拜,也是应该。” 等到沈琢玉拜完了,他方才上前搀扶,“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破之道’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传人,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别坏了不败神剑的名头……” 吴爽似在开玩笑,可沈琢玉却异常郑重地点了点头,正色道:“是,师父,徒儿记住了!” 吴爽嘿嘿一笑,摆手道:“你别叫我师父,你这师父叫得随便,我却从此多了个包袱,实在糟糕透顶!我吴爽最恨欠人人情,你帮我铸剑,我传你剑道,大家算是扯平了。以后各走各的,你这小娃娃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可千万不要跑来找我!” 沈琢玉自然知道他是口是心非,铸剑一事,自己实在没帮上什么大忙。可既然吴爽如此说了,他也不便坚持,毕竟“师父”这个词眼于他而言,也并不美好。 吴爽顿了顿,续道:“其实我能教你,也是缘分,若你稍稍懂些剑术,我即便想教,恐怕也教不会的……破之道本就没有什么招式,你只须记住我教你的‘破兵五道’,天下再没有破不掉的兵器。” 这破之道和一般的剑法不同截然不同,通常的剑法都以寻找对方的破绽为目标,可这破之道从对方的兵器入手,先破兵器,再破人。若是练过剑法的人,之前的观念先入为主,思维便会陷入樊笼,就很难理解破之道的奥义了。 然而,虽说是针对兵器,也并不非如此简单。同样的一把剑,在不同的人手中,可能完全是两种兵器。 是以破之道并非固定的招式,而是几种运力、运气的法门。交手时灵活使用,便能无兵不破。 二人交谈的声音在寂静的山上回荡,却不曾发现,坪子下数十丈的一棵水杉树后,一道黑影显出半个身形,继而纵身一跃,如一只黑色大鸟,向着山下而去了……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4章 小楼对弈 那黑影沿着蜿蜒石径下山,行不多久,便到了楚家后院。 他并未翻墙入院,而是大大方方取出钥匙,将后门的铁锁轻轻打开。 他跨入院中,经过硕大的楚家后花园,一路行色匆匆,直至一座小楼之下,方才停下脚步。 小楼上灯盏初亮,暖黄的光线将二楼照的如同白昼。 其时明月中天,刚过十五不久,玉盘只缺了一小块,依旧冷光熠熠,清冷逼人。 小楼二层凭栏处,一盘棋局酣战已久,对弈的二人对坐沉思,许久才会放下一子。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书童走到近前,替他二人沏上热茶,轻声道:“公子,翻羽子回来了……” 楚轩恍若未闻,骈指捏着一枚白子,原本微皱的眉头忽然舒展,俊朗的脸上闪过喜色。 白子落定,棋盘上的形势徒然扭转。 “叔叔,你要输了……”楚轩悠悠吟道,目光含笑,落到对面那人。 此人身穿紫袍,枯瘦如柴,青须及胸,眉间一颗朱砂小痣尤为明显,闻言呵呵一笑,闪电般落下一子。 楚轩望向那枚黑子,一时愕然,良久方道:“侄儿输了……叔叔这招引君入瓮,侄儿望尘莫及……” 紫袍人闻言,嘿然一笑,徐徐站起,“轩儿你要记住,除非敌人死透了,否则永远不要掉以轻心!” 楚轩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侄儿谨记教诲。” 紫袍人赞许地点点头,“你如今已是一家之主,偌大的家业尽在你手,你的一个错误决定,足以让楚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是以任何时候,都不能相信他人……比如……那个山上的老铁匠!” 楚轩嗯了一声,神色极为恭敬,眼前的这个老者,是他最为倚重、亦是最为信任之人。只要是老者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这老者正是楚轩的叔父――楚千羽。 早在二十年前,楚千羽心甘情愿地放弃争夺家主之位,尽心辅佐楚玉山,那时,楚轩不过是个稚童。从那时起,他便总领楚家内外的各项事宜,号称第一智囊。 楚轩沉思一阵,方才转向书童道:“小云,让他上来说话。” 名叫小云的书童道了声是,便噔噔噔下了楼去,不过一会儿,带着一名全身黑衣的消瘦男子上了阁楼,正是之前在山上窥探之人。 那人一见楚轩,当即单膝跪地,朗声道:“翻羽子见过公子!” 楚轩微笑道:“起来说话吧。” “是!”翻羽子腾地站起,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力量感。 楚千羽立在楚轩身后,目光中闪光一丝赞许。 翻羽子抱了一拳,正色道:“公子,我在山上守了一日,果然如总管所说,真的有重大发现。”他瞧了楚千羽一眼,既有敬重亦有畏惧,继续说道:“我们上山邀请的人走后,便有一个陌生人从铁匠的小屋里走了出来,之后老铁匠传了一套剑法给他,还与他讨论铸剑之事!” “哦?”楚轩目光流转,“你可看清楚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那人……那人是个少年,衣服破破烂烂的……属下当时怕被老头发现,所以离得较远,不过依属下看,那少年的武功不弱,其他的……其他的属下就不知道了……” “嗯,你去休息吧。”楚轩淡淡说道,忽地走上前,将他肩上枯叶轻轻拍去,目光又柔和了几分,“翻羽,大会的事情,还要你们几个多费心了……”。 翻羽子与他目光一触,心中霎时生起一股暖意,急忙躬身应是,“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楚轩一笑,“嗯,去吧……” 翻羽子又抱一拳,匆匆下了楼去。 这时候,一阵凉风刮进了小楼,楚轩的笑容骤然收敛,脸色极为难看。 “天寒了,去取件袍子来,给公子披上。”楚千羽忽向小云说道,小云眼珠一转,当即会意,躬身退下。 一时间,小楼上仅剩楚千羽和楚轩二人。 楚千羽轻声笑道:“怎么样,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楚轩不言,缓缓转身,回到棋盘前坐下,目光却投向楼外漆黑的夜色之中。 “你心里明白就好,剩下的事情老夫自会料理……翻羽说的那个少年,绝对不会是楚家之人,何况此人鬼鬼祟祟,定然心中有鬼,老铁匠之前一拖再拖,如今倒是悠闲得很,竟还有时间教那少年剑术……哼,总而言之,那个老铁匠的话,一句都信不得,神剑神剑,三十年了,什么神剑需要铸造三十年?” 楚轩不发一言,楚千羽却继续说道:“那时你爹将他带回来时,我就坚决反对,谁知你爹不但不听,还在这神剑上砸下无数银两,哼,如今看来,都打了水漂!不过你无须担心,我早已命人去过大漠,花重金买了一把好剑,足以应付这次大会了……” 楚轩突地幽幽说道:“叔叔……你可知道,大会也是我爹的梦想……” “嗯?”楚千羽有些愕然,因为在他谈及计划时,楚轩从不会将他打断。 他怔了一刻,叹道:“叔叔自然知道……你爹做梦都想在天下英雄面前,证明自己的剑术天下第一。” “嗯……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此次大会,我亦会以此为目标,可是,没有神剑的神剑堡,还是神剑堡吗?这次神剑大会,我楚轩,便是要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楚家不但有万夫不敌的剑术,更有举世无双的神剑,此二者缺一不可!直到那时,我便可将写着‘神剑堡’三字的牌匾,重新挂上我楚家的大门!”楚轩猝然扭头,眸子里满是狂热。 楚千羽的眉头不禁一皱,欲要劝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唯有苦叹一声。 “轩儿,你看似内敛,其实和你爹一个性子……”楚千羽微有怒气,站起身来就走,行至楼梯口时,回身说道:“不管老铁匠有没有铸成神剑,都该早作打算,若是真的成了,定要先下手为强,等到神剑落入他人手里,只怕悔之晚矣!” 楚轩又恢复了之前不喜不悲的神色,闻言淡淡道:“此事就交给叔叔全权处理……侄儿关心的,只是神剑……” “好,如此最好!”楚千羽冷哼一身,拂袖而去。 楚轩又将目光投向窗外,只见不知何时,乌云已至,皓月蒙灰,冷冷的秋雨骤然落下,楼外的世界霎时喧闹起来。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杯,喃喃道:“爹,你就看着吧,孩儿马上就要成功了!” 话音未歇,茶杯无声无息,化作齑粉,自他指缝淅淅漏下……(晚上11点半还有一更,敬请期待,求收藏推荐。)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5章 深夜突袭 山上小屋,沈琢玉盘坐在狭小的榻上,专心修炼着五行内力。 此次和吴爽一道铸剑,虽然剑没有铸成,他的内力却增长了一大截。 如今又习得了“破兵五道”,实力的提升着实不小,他细细回忆,总觉得其中的两种运力法门,和叠浪剑有些相似。 想着想着,当年沈岳亭的诸般教诲浮于脑中,与这破之道一相比较,的确有许多呼应之处。 沈琢玉欣喜万分,愈发沉浸其中,几乎进入忘我之境。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有人拍他肩膀,这才蓦然惊醒。 他睁眼一瞧,原来是吴爽。 “前辈……”沈琢玉正要出声,却被吴爽捂住了嘴巴。 只见吴爽神色凝重,指了指耳朵,轻声道:“听,有人上山了……” 沈琢玉心下微惊,侧耳去听,窗外只有沙沙的雨声,好像并无其他。 正怀疑吴爽听错时,猝然发现,雨声之中似有似无地夹杂着脚步声,若不在意,真的难以发现。 他轻轻点了点头,吴爽这才将手松开。 “是什么人?”沈琢玉轻声问。 吴爽叹道:“应该是楚家的人……哼,来的还不少……” 沈琢玉有些奇怪,脑中突地灵光一闪,轻呼道:“难道他们发现我了?” 吴爽点头道:“应该是的,你立刻跟随二妞离开此地,此处继续上山,翻过山顶,另有一条出路。”说话间,吴爽轻轻地将屋门打开。 二妞极通人性,嗖地冲了出去,蹲在屋外等候。 “那前辈你呢?”沈琢玉急道。 吴爽嘻嘻一笑,“我如今也算半个楚家人,他们怎会对我不利?呵呵,即便真的来者不善,就凭楚家这点本事,我也从未放在眼中!” 沈琢玉一想的确如此,楚家没有理由为难吴爽,清早时他们还特地上山邀请吴爽赴会。当务之急,应该速速离去,免得连累吴爽。 他不再犹豫,匆忙出了小屋,转身又向吴爽恭敬一拜,郑重道了一声“前辈珍重,后会有期!” 说罢跟着二妞,绕过小屋,飞也似地向山顶去了。 吴爽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竟是长长叹了口气,继而朗声笑道:“这么晚了还来看望老朽,诸位好生孝顺!” 山下窸窣的脚步声顿时止住,良久,忽地亮起一点火光,接着陆陆续续点亮,不过一刻,山径上现出一条长长的火蛇,绵延数里。 吴爽负手而立,俯视而下,面上尽是不屑。 那火蛇徐徐上山,渐露真容,竟是无数手举火把的剑士。 这些人两人一排,快步登上了山坪,继而队伍一分为二,分向左右两方围去,直至包围了小屋,一时间,坪子上亮如白昼。 “老铁匠,别来无恙啊。”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者从众人身后走出,四名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紧跟在后。 吴爽冷冷瞧了一眼说话的老者,讥道:“原来是楚大总管大驾光临,哼,从我来这儿至今,这山上还从未如此热闹过,自然是好得很啊!” 老者正是楚千羽,他一离开小楼,便召集人手,带着“护剑八骏”中的四骏直奔后山,此时闻言,他冷冷一笑,觑眼望向吴爽身后的小屋,似在寻找什么。 吴爽眼珠一转,笑道:“楚大总管深夜莅临,不会真的是来看望小老儿的吧?”双目神光骤然一收。 楚千羽与他目光一触,眼珠霎时撕裂般剧痛。 “你这老畜生,竟敢暗算老夫!”楚千羽剧痛哀嚎,心中更是震惊,楚家除了楚玉山,无人知晓吴爽就是当年的“不败神剑”,自然不会提防他超绝的武功。 楚千羽惨叫之时,急速后窜,四骏见状,面色不改,急忙闪上护卫。 吴爽仰天大笑,“老匹夫,你又不是疯狗,为何胡乱咬人?小老儿动都没动,何时暗算你了?” 四骏面色紧张,老大“绝地子”沉声喝道:“大伙儿小心,别看他眼睛,这老头武功邪门。” 老五“逾辉子”、老六“超光子”和老八“扶翼子”齐声应是,四把长剑同时出鞘,爆出一声清脆划一的铿鸣。 吴爽咦了一声,奇道:“莫非你们几个小东西,就是楚家的‘护剑八骏’?” 绝地子傲然一笑,“正是!” “哦……原来如此,呵呵,今日八骏来了四骏,看来,对我这老头还是颇为看得起啊!”吴爽嘴上如此说,心中对这四人高看了一眼。 并非因为八骏名声响亮或是本领高强,只因他方才一时气愤不过,突施“目中神剑”刺伤楚千羽,这几人既然瞧见,就定然清楚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竟还能丝毫不怯,这份勇气和镇定,着实不凡。 此时,楚千羽已经缓过神来,复又走到最前,只是再没有之前那般耐性,怒指着吴爽喝道:“老铁匠,老夫问你,神剑可已铸成?” 吴爽见他双目紧闭的模样,着实滑稽,不禁捧腹大笑,“堂堂楚家总管,竟然如此胆小,若是传出去,楚家的门脸,可让你丢光了!哈哈……” “休再废话!到底铸成没有!”楚千羽厉声叫道。 吴爽笑容顿收,沉声道:“你们楚家真是有趣,再过两日才是神剑大会,今日清早,也已遣人相邀过了。况且我早承诺,大会开始时自会带着神剑如约到场!为何如今又莫名兴师动众,跑来向我要剑?” 楚千羽冷笑道:“听你的意思,神剑已经铸成了咯?那早些交出来还是晚些交出来,也无甚区别。” 吴爽一时默然。 楚千羽看在眼中,寒声道:“我看,神剑的确是完成了,只是如今,早已经到了别人手上,是也不是?” 吴爽闻言勃然大怒,“放屁!我吴爽岂是不守信诺之人!” “那剑呢!!”楚千羽猛然跨上一步,厉声质问。 吴爽一怔之下,转身回屋,将剑匣抱出,直挺挺立于身前道:“剑在这里。” 楚千羽没想到他真的将剑取来,不由一愣,暗道:“莫非真的铸成了?”眯眼瞧向那剑匣,心中盘算了一阵,忽地冷笑道:“把它打开。” 吴爽白他一眼,“当年我许诺楚玉山,如今楚玉山来不了,应当由他儿子来,你这老匹夫,还没这个资格。” 楚千羽气结,偏偏又无话可说,正在这时,忽听后方传来声音—— “我来了,可以开匣验剑了吧!”一道白影从众人头顶飞过,飘然落于阵前。 在场众人俱是一惊,除却楚千羽,所有剑士齐齐行礼,高声呼道:“属下参见公子!” 来的不是楚轩,又是何人?(求收藏,求推荐)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6章 慨然赴死 “不必多礼!”楚轩笑容和煦,喝出这四字却是中气十足。 “家主,你怎亲自来了?”楚千羽颔首道,在外人面前,他向来称呼楚轩“家主”,而不是“轩儿”。 楚轩微微一笑,目光却投向吴爽,淡淡道:“前辈为楚家铸成神剑,襄助楚家重振声威,这番大恩大德,楚轩没齿难忘……” 吴爽丝毫没听出感谢的意味,只觉今日的楚轩和以往大为不同,非但没有半分恭谨,浑身上下竟是散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他皱了皱眉,如往常一般,冲着他冷哼一声道:“臭小子,是你让他们来的吧?” “算是吧……前辈,既然神剑已成,晚辈可否验证?”楚轩依旧在笑。吴爽见他这般咄咄逼人,心知再也隐瞒不得,当即摇了摇头:“不用验了,神剑功亏一篑,这剑匣中的,不过是把废剑。” 即便楚轩早有准备,乍闻“功亏一篑”四字,亦是脸色一变,可他定力过人,竟是强自稳住心神,轻笑道:“前辈是在和晚辈说笑么……我爹曾多次提及,前辈的铸造技艺天下无双,何况花去三十年光阴,仅仅为此一剑,怎会轻易失败?” 吴爽不想再多做解释,徐徐打开剑匣,现出一把黯然无光的长剑。 众人见他开匣,纷纷凝目细瞧,可一看之下,俱是大失所望。 任谁见到那块“废铁”,都不会将它和神剑联系到一起。 楚轩心旌一颤,暗叹道:“难道数十年的希冀,终究是南柯一梦么……” “不对!这块废铁未必就是神剑,如今尚未见到翻羽子说的那个少年……如果真如叔叔猜测,这老东西完全可以让那少年带走真正的神剑……”仅仅过了一瞬,他便压住了情绪,数个念头飞速转过。 楚千羽见他呆立着,还当他突遭打击,一时无法接受,是以走到他身后,轻声提醒道:“家主,不可轻信……” 楚轩报以一笑,“叔叔放心,侄儿有数……”转身便向吴爽拱了拱手,“前辈,看在我们楚家和您三十年的情分上,也请如实告诉晚辈一事。” 吴爽不由一愣,这是楚轩今天头一回向他行礼,心中不禁转念:这臭小子,到底在耍什么名堂? 他虽生疑,却不好回绝,只得怏怏道:“你问吧!” 楚轩道:“近日前辈这里可曾来过外人?” 吴爽干脆道:“有。” “人呢?” “走了!” “走了?带着神剑一起走了?”楚轩冷笑道。 吴爽脸色倏然一沉,索性不再作答。 楚轩见状,笑容渐收,淡淡道:“前辈不回答,便是默认了……既然如此,晚辈只有得罪了!”他扬起右手,接着猛然挥下。 楚千羽当即喝道:“给我进去搜!” 众剑士轰然应是,四骏打头,分作三队涌向三间小屋,一时间,脚步声重重,激的扬尘四起。 吴爽怔然之余,忽地仰天大笑。 众人听到这笑声,不由自主停住了动作,纷纷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此人明明在笑,却让人心中悲苦,无来由地忆起一些悲伤的往事。 吴爽笑了很久,渐渐平息之时,溘然长叹道:“我吴爽曾向楚玉山发过誓,今生今世,定要替他铸一柄至强的神剑……如今食言的是我吴爽,与任何旁人无关,一切后果自有我一人承担!” 众人尚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尤以楚轩为最,他忆起失踪的父亲,想起楚家数十年的努力,一时低垂着脑袋,独自黯然神伤。 楚千羽见状,走上前来,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微笑,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说道:“你记得便好……那我问你……剑没铸成,为何你却还在?” 吴爽嘴巴张了张,却是无言以对,他瞧楚千羽的眼神中尽是轻蔑之色,突地血冲上脑,右手猝然拔出神剑。 楚千羽双目徒张,惊呼道:“轩儿小心!!” 楚轩蓦然惊醒,人群一阵骚动,四骏几乎在一瞬间同时扑上,四柄长剑护住楚轩身前。 孰料吴爽惨笑三声,并未攻击楚轩,而是将神剑缓缓横于喉间。 场间为之一静,楚轩一脸讶然! **** 却说沈琢玉跟随二妞,一路向着山顶攀援。约摸行了一里多路,二妞忽地停了下来,回身望向山下,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不安。 沈琢玉驻足观望,想起方才那阵悠长的笑声,心中亦是觉得不妙。 “刚才应该是前辈在笑,可为何……为何他笑得那么悲伤呢?”沈琢玉转了个念头,愈发觉得不对。 他想到此处,却听二妞哧哧大叫起来,叫声极为凄惨,让人听得发毛。 “二妞,别叫了!”沈琢玉没来由的心烦气躁,二妞浑若未闻,倏地窜上树梢,一边剧烈摇晃着枝叶,一边朝向山下悲鸣。 沈琢玉见她如此疯狂,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禁不住失声叫道:“糟糕!难道是前辈出事了?!” 话音未落,二妞厉叫一声,长臂扣住树枝,纵身一跃,瞬间荡至坡下的另一棵树上,接着一路惨叫不息,就像离弦之箭,飞速折回山下。 “二妞!等等我!”沈琢玉叫唤不及,拔腿便追。 ***** 楚轩大惊过后,很快恢复平静,眼神在吴爽的脸上扫过,叹道:“前辈,死并不能解决问题……” 吴爽徐徐摇头,“当年我欠你爹一命,如今该是我还他的时候了……小老儿多活了三十年了,已经赚了。” 楚轩瞧他不似作伪,忖道: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若非铸剑失败,他又何须演上这么一出? 楚轩本已信了七分,却听楚千羽从旁说道:“莫要信他,他欺你善良,千万不要当真,哼,这等苦肉计实在粗浅。” 楚轩一听,亦觉有理,略一思忖,扬声道:“前辈这是何苦,既然此事和那人无关,前辈为何不愿将他的行踪相告,我楚家从不恃强凌弱,如若那人真的无辜,晚辈保证,绝不伤害他半分!” 吴爽叹了口气,“我本欲在两日后的神剑大会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了却了这条残命,只有这样,我吴爽欠你楚家的旧账,才算一笔勾销。可如今事已至此,神剑大会我也不必去了,此时此刻,我便做个了断,只盼你爹黄泉路上还未走远,我加快脚程,兴许还能追上……” 他说这话时,黝黑的神剑骤然一动,眼看便要血溅三尺。 众人尽皆瞠目,这番变化,就连楚千羽亦是始料未及。 唯有楚轩飞身而上,惊呼道:“前辈不要!”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7章 舍身成剑 “住手!!!” 一声长啸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一人一猴从吴爽身后的屋顶上骤然落下,正是折回的沈琢玉和二妞。 楚轩本已扑上,见状急停,楚千羽反应亦是极快,张口大喝:“抓住那人!” 众人得令,正欲冲上,却见楚轩背着众人,扬手叫道:“都停下!” “家主!”楚千羽气得跺脚,楚轩却道:“此人我认识……”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怔住。 楚轩抱拳一笑,“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谁知沈琢玉看都不看楚轩,双目死死盯着吴爽,沉声道:“前辈,你这是干嘛?” 吴爽低着头,沉凝的目光却落到了沈琢玉的手上。 就在方才的千钧一刻,沈琢玉用他右手生生拽住了剑锋,神剑虽是块“废铁”,却终究强过血肉之躯,此时此刻,他的五指鲜血长流,殷红的热血顺着剑锋流到剑尖,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二妞亦是面目狰狞,冲着吴爽哧哧叫个不停。 吴爽徐徐放下神剑,沈琢玉这才松手。二人尚未察觉,剑锋上残留的鲜血渐渐渗入裂缝,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吴爽抬头,竟像个孩童般冲沈琢玉一笑,苍老的脸上现出许多皱纹。 沈琢玉见他这幅摸样,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气苦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吴爽叹道:“有人救我一命,当然应该要笑……”说话间搂过二妞,二妞十分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口,仿佛也是余悸未消。 “救你一命?”沈琢玉猝然站起,抬手指向楚家众人,高声喝道:“就算他们一起上,也伤不得你分毫,如果你不想死,谁能杀你!?” 他这话引起了一阵骚动,楚轩笑着摇了摇头,“兄台真是有趣……” 沈琢玉心知这些人并不知道吴爽的身份,也不想多做解释,轻蔑地瞧了一眼楚轩,冷笑道:“楚轩,上次见你时,我觉得你很不错,可今天你聚众至此,几乎逼死了前辈,这番做法,你不觉得惭愧吗?” 楚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一时无言以对,要知他见到吴爽自刎时,已然后悔,如今好似在众人面前,被沈琢玉扒光了衣服,着实有些难堪。 楚千羽见势不妙,正要上前告诫,孰料竟被“绝地子”一声轻呼打断―― “我认得他!”绝地子脸色大变。 楚千羽和楚轩齐齐转头,绝地子忙道:“此人正是前几日夜闯前院的刺客!后来属下带人去追,将他逼落山崖……咦?”说到这里,他挠头不解,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没死……” “哼!!”楚千羽重重冷哼一声,向楚轩道:“看来我没冤枉他!还请家主下令,务必抓住此人!” 楚轩不置可否,笑了笑道:“叔叔,如果神剑是他拿走的,为何他还要回来?” 楚千羽闻言一窒,不知如何解释。 沈琢玉扶起吴爽,斜视楚家众人道:“真正的神剑就在眼前,却偏偏没人相信,真是可笑。” 楚千羽道:“既然如此,你能否解释解释,为何有门不走,非要趁着天黑翻墙入院?” 沈琢玉道:“我没有请柬,更不是什么江湖前辈,你们楚家看门的不让我进,我没法子,只好出此下策。” 楚轩目含笑意,“那你为何非要来我楚家呢?” “因为……”沈琢玉欲言又止,哼哼了几声,楚轩看在眼中,似乎有所领悟,轻声笑道:“罢罢罢,念及我二人的一面之缘,这些旧事楚某不再追究……也望兄台以诚待人,若是知道神剑的去向,还请如实相告,楚某定会将兄台奉为楚家的贵宾!” 沈琢玉冷笑数声,只觉再说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当即扶着吴爽,欲要撤离此地。他心中盘算,眼下只有攀上山顶,寻找另条出路了。 岂料吴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剧烈咳嗽起来。 沈琢玉霎时慌了,失声道:“前辈你怎么了!” 二妞发疯般嚎叫起来,爪子撕扯着吴爽的衣领。 楚家众人一片哗然,只见吴爽弓着身子,仿佛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咳了许久,咬紧着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小老儿说过,这条命一定要还的……咳咳咳……”说到一半,便又咳到无法成言。 “前辈……您这是何苦……”沈琢玉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十几日朝夕相处、一幕幕画面飞速在脑中闪过,小屋里为其解毒、得意地介绍他的作品、楚玉山坟前的真情流露,石室里日以继夜地铸剑,还有一生绝学的无私相授,他想着想着,眼泪便不争气地簌簌落下。 吴爽使劲直起身子,哑笑了几声,引得咳嗽愈发剧烈,“咳咳咳、锥心毒一旦发作,无药、无药可解……你这小娃娃,害我不能死在神剑锋下,实在遗憾……遗憾……呵呵,小老儿一生,仅有三件事情遗憾至今……” 沈琢玉满脸的泪水,颤声道:“前辈你说,只要晚辈能够做到,一定替你完成……” “好……好孩子,我没看错人……第一件你已替我完成,你学会了‘破兵五道’,小老儿也算有了传人……” 沈琢玉拼命点头,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早上的时候,吴爽莫名其妙地便把一生的绝技倾囊相授。 吴爽面带笑意,续道:“第二件事,便是寻到三十年前的仇人,杀光他们,为我一家老小报仇雪恨……” “晚辈只要活着一天,定将此仇视作己仇,恶人不除,誓不罢休!”沈琢玉咬牙切齿道。 吴爽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已然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第三……第三件事,便是……铸成神剑,然后亲手交到楚玉山手里……可惜……如今铸剑失败,楚玉山走的比我还早,这件事……注定要带到地下去了……”他说到这里,眼中只剩绝望,颤颤巍巍举起神剑,想要最后看它一眼。 楚轩眼见此情此景,已是一脸茫然,他已全然不知何为真、何为假了。 就在这时,吴爽却在看到神剑的瞬间,莫名地呆住,目光死死盯着神剑,沉默了一刻,竟然挣扎着站起,巨力带的沈琢玉一个踉跄,继而引颈向天,发疯般狂笑:“哈哈哈哈哈――成了!!成了!!!成……”第三句“成了”尚未说完,笑声猝然止住。 半空里响起二妞的悲鸣,吴爽的身体笔直着倒下,手中的神剑亦是直直坠落。 沈琢玉一手将他扶住,另一手接住神剑,但见其上无数细缝俱散出妖异的红光,隐有鲜血循着细缝悠悠流转,细缝错落成网,果真和人体的血管一模一样,暗淡的剑身重绽光芒,冷冷地剑辉透出无限的杀气。 他心下了然,惨声笑道:“前辈,你的第三件憾事,好像已经实现了……” 楚家众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唯独楚轩站的最近,他蓦然见到这一幕,表情由茫然变作兴奋,仅仅迟疑了数息,终于忍耐不住嘶声长喝:“夺――剑――”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8章 斗智斗勇 众人如梦初醒,却见楚轩早已当先一步,伸手抓向沈琢玉的手腕,欲要夺下神剑。 沈琢玉尚自沉浸在悲痛之中,未及有所反应,一道黄影已然迎上了去。 “好畜生!”楚轩暴喝,抬手之间,带出一溜血光,黄影倒飞而回。 砰―― 落于沈琢玉的脚边。 沈琢玉讷讷看去,眼神骤然一紧。 却见二妞蜷缩在地,浑身颤抖,不过数息,便已断气。 沈琢玉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开始战栗,握剑的右手爆出咔咔脆响。 楚轩终究被阻了一阻,方一落地,便又扑上,身旁紧跟四人,正是护剑四骏。 短短的距离瞬息便至,千钧一发之际,沈琢玉倏然抬头,双目呈现骇人的血红,神剑铿的一声,横向挥出。 那一刹那,他冥冥之中,竟生一种荒谬感觉。 那种感觉,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血脉相连”! 神剑与他,血脉相连! 半空里爆出一记鬼嚎般的鸣叫,妖异的红光划出长虹。 楚轩和四骏五人的同时一凛,心中俱是涌起莫名的惧意,纷纷横剑去挡。 下一刻,五柄长剑齐根断去,却无一丝声响。 “退!”神剑威力惊人,楚轩不敢托大,立即高声大喝。五人几乎同时后跃,飞退了丈余方才站定,再去看时,沈琢玉早已操起吴爽和二妞尸体,纵身跃上房顶,再一跃,径自翻过小屋,向着山顶去了。 楚轩看了看断掉的宝剑,竟是心有余悸,呆望他的背影消失于夜色。 楚千羽见状,急的捶胸顿足,连声呼喝:“轩儿!还不快追!”焦躁之余,竟忘了称呼。 楚轩身子一震,这才惊醒,当即下令:“封锁后山,定要抓到此人!” “是!!”震天的声音响彻山谷,数百剑士举着火把,徐向山顶追去。 楚轩眉间深锁,盯着山顶方向看了一阵,忽地转向绝地子道:“速去府上调来援兵,绕到山后搜寻,务必要快!” 绝地子躬身领命,此时此刻,沈琢玉正向山顶进发,他心中悲怒交加,只觉有使不完的力气想要发泄,不过一刻工夫,已然登上山顶。 凌峰一眺,心却直往下沉。 这山背并无出路,而是斧劈一般的悬崖,高逾百丈,临江的大风呼呼吹到他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没有二妞带路,恐怕很难找到出路……与其在这儿苦寻,不如…… 他回身一望,数点黄光已然靠近山顶,当下深吸了口气,解下外袍,将吴爽和二妞的尸身裹于身后,自言自语道:“前辈,晚辈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纵身一跃,反向山下而去,不过数息,便和走在最前的一人迎面对上。 那人乍然见到沈琢玉,便要惊呼。 沈琢玉身子一侧,神剑挥出,无锋的剑背砸中他脑门,那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附近几人察觉动静,纷纷举火看来,奈何沈琢玉的步伐犹如鬼魅,那些人连他影子都没看到。 他一击得手,早就藏到了树后,继续伺机而动。 那几人走到近前,发现了遇袭晕阙的同伴,纷纷高声呼喝起来,不过一会儿,呼声便引来了更多的剑士。 沈琢玉观察形势,发现楚家的追兵呵斥了一阵,竟又向山顶去了。 他略一思忖,当即恍然,暗道:这些人怎也想不到,我上山后会再次折回,前辈你在天之灵,一定在保佑晚辈吧…… 他蓄了口真气,继续贴着山坡飞速掠下,依靠身法躲开众人的视线。 要知此时细雨蒙蒙,又是深夜,山林中漆黑不见五指,即便用火把照明,最多也只能看清一丈之内的东西。楚家虽然人多,可是散到这么大的山林里,也算不得什么了。何况他们在明,沈琢玉在暗,如此一来,沈琢玉自然占尽了优势。 行不多久,又遇几波搜寻之人,相比之前,倒要密集不少。 沈琢玉故技重施,虽然费劲了些,却也顺利地骗了过去。 一路下来,不过多花了些时间,他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小屋附近,再看周围,除了几个留守的剑士,再无他人。 他紧了紧背上的吴爽,正要继续下山,这时,背后风声乍起,他未及躲避,便觉一件冷冰冰的东西定在了他的脖子上。 “兄台,你果然聪明……”背后之人冷冷说道。 沈琢玉听出来人正是楚轩,刚刚平息些的恨意瞬时又涌上了心头,正要反抗,脖子却猝然一痛,似是一柄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皮肉。 “别动,若是再动,楚某只能动手了。”楚轩道。 沈琢玉强压住冲动,暗暗告诉自己:眼下若要逞一时之勇,不过是自寻死路,这样死了,毫无意义,且听他说说不迟……他心知楚轩若真要杀他,根本无须说话,眼下既然还有工夫威胁他,便是不想杀他。 果不其然,楚轩见他不动,手下立时停住。 沈琢玉心中松了口气,嘴上却是冷哼一声。 楚轩浑不在意,沉声道:“只要你放下神剑,我便让你离开,从此既往不咎,所有旧账一笔勾销。” 沈琢玉依旧报以冷笑,心中却在飞速盘算,如何既能保住神剑,又能安全离开,可是思来想去,只觉山穷水尽,他性命已在人手,岂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楚轩见他不答,竟也沉默了良久,方才说道:“前辈的死,楚某也很意外,我本意只想取剑,绝无半点伤害他的意思,这一点,希望兄台千万要相信。” 沈琢玉闻言,忍不住讥讽道:“你不杀他,他却因你而死,说来说去,又有什么分别,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安慰自己吧。” 楚轩说得其实都是发自肺腑,可这些话语一旦说出口,的确无人相信。 他心中气苦,定了定,叹了口气道:“楚某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楚家振兴,希望兄台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成全了楚某……” 沈琢玉听闻此言,无来由的一阵恶心,冷笑道:“你可知,你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所谓的楚家振兴,害死了一个真心待你楚家的老前辈。他为了实现对你楚家的誓言,花了整整三十个年头。而你楚家呢,不仅不感恩,还对他猜疑,逼得他以死明志……在我看来,这样的楚家,还是早些完蛋的好!至于神剑,除非你杀了我,要不然,想都别想!”沈琢玉激动之下,再控制不住自己,言语间再不留余地。 楚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颤抖着点点头,“好好好,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大言不惭……想必就是因为你这样,采萧才会离你而去!” 沈琢玉一愣,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惊道:“你说什么?!” 楚轩快意地大笑,“楚某不会杀你,因为你这样的懦夫,根本不配死在我楚轩的剑下……” “你叫她什么……”沈琢玉的心完全乱了,一股酸苦之意涌到鼻尖,“你怎能这么叫她?” 楚轩不管他说了什么,继续说道:“无论前辈是生是死,这神剑早就属于楚家,你欺我碍于采萧、不敢杀你,便要霸占楚家的神剑,这番做法,实乃小人所为!你若是个男人,便在神剑大会上,堂堂正正把我击败,光明正大地取走神剑,你若连此事都做不到,便是废物一个,何必再来寻找采萧?!” 楚轩见他不答,正要再说,谁知沈琢玉猛然将神剑插入地中,轻声道:“你等着……” 楚轩怔然之余,欣喜不已,果然依照约定,缓缓移开了剑刃。 谁知沈琢玉头也不回,脚下一步三晃,就这般下山去了……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29章 灵剑情深 楚轩呆立了一刻,忽闻身后呼声,转头看去,楚千羽气急败坏,带着众人下山来了。 “为何放他走!”楚千羽大喝着跑到近前,面脸怒容地瞪着楚轩。 他原本带着大队人马搜山,谁知将至山顶时,竟与包抄后方的绝地子迎面碰上,如此一来,他便猜到沈琢玉定然跳出了包围,当即原路返回。孰料正好见到楚轩放走沈琢玉的一幕,那时间,差点就把肺给气炸了。 楚轩脸色一肃,将神剑递到他面前。 楚千羽顿时愣住,“这……这是……” “请叔叔好生保管,不能再出差池……另外,我和那个少年早有约定,只要他交出神剑,楚家便往事不咎。”楚轩道。 楚千羽心知神剑事大,不可儿戏,当即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他想到那个少年,心中始终有些不安,略一沉吟,仍想劝说楚轩:“家主……那人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武功和心智,他日若要与我楚家为敌,定会是个不小的麻烦。如今趁他羽翼未丰,正可早些扼杀,免得遗祸无穷啊!” 楚轩不想争辩,转身说道:“神剑已经到手,尔等若要再去追杀,便是不把我这家主放在眼中,言尽于此,好自为之!”说罢背负双手,飘然而去。 楚千羽听出他话中的怒气,心下忖道:莫非他在气我逼死了那个老头?哎……这般心慈手软,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总管,属下是否要去追那少年?”一旁的绝地子躬身问道。 楚千羽迟疑了一阵,终究摇了摇头。 ******** 楚轩下了后山,并未立刻回到府中,而是循着山底的石子小路,漫步向西,行不多远,便到了灵剑湖畔。 灵剑湖乃是楚家的内湖,依山而建,其水澄澈如镜,人间少有。湖水尽数引自山上的清泉,长年不绝。山水相交处,一道小瀑潺潺落下,轻轻吻着湖面,平添几分雅致。 楚轩眉间深锁,似是心事重重,立于湖边踟蹰了许久,终究朗声叫道:“姑娘,可休息了?” 他的声音在湖上传出极远,期盼的目光投向湖心的小筑。 这小筑十分奇特,完全建在湖上,与岸边并无连接,也不知住在其中的人如何过去。 眼下,小筑沿廊上的灯笼尚未熄灭,将小筑绝美的轮廓细细勾勒,偏又朦朦胧胧、让人欲见却不得见。 楚轩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显得有些沮丧。 正准备离开时,忽见湖上隐隐约约,漂来一叶小舟。 楚轩大喜过望,小舟越来越近,现出立在船头的黑色倩影。 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生得修长无比,身材凹凸有致,被那黑色劲装一裹,愈加撩人心扉。 小舟抵岸,女子轻轻落到岸上,一见楚轩,当即躬身行礼,柔声道:“腾雾子见过公子……”清丽却又不乏英气的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楚轩笑道:“雾儿,这里没有别人,就不要这么多礼数了,苏姑娘睡了吗?” 腾雾子听楚轩称她“雾儿”,俏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可听到楚轩的后一句,笑容旋即收去,淡淡道:“还没……” “好,带我过去,我要见她一面!”楚轩说话间,亟不可待地跨上了小舟。 腾雾子一声细若蚊吟的叹息,跟上小舟,弯腰拾起细长的小浆,划动小舟向着湖心驶去。 小舟寂静无声地前进,眼见距离小筑已经不远,楚轩忽地问道:“雾儿,这几日里,她的心情可好?” 腾雾子低下头去,轻声道:“还好,只是夜里总是很晚才休息……” 楚轩嗯了一声,其时细雨朦胧,遥望小筑,笼在一片袅袅水汽之中。 楚轩独立船头,想起诸多不快,一时心绪万千,不由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 听他吟诵声起,腾雾子手中的木桨便不觉停住了。 她呆望那抹绝俗的背影,竟是痴了,莫名的开口接道:“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楚轩静静听她吟罢,怔了良久,忽地转过身来,微笑道,“雾儿,原来你还记得。” 腾雾子点点头,“那时,腾雾最喜欢小山的词,可惜无缘得见,多亏了公子,花重金替腾雾买来……” 楚轩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们八骏与我,同生同长,虽说主仆有别,可要论感情,要比亲生兄妹更加深厚。尤其是雾儿你,自小便喜欢缠我,呵呵,想起那时的光阴,实在是快乐……” “嗯……”腾雾子掩嘴笑道,“众多公子中,当属公子你最没架子,所以我们和你一起玩耍,从来不怕挨罚。” 楚轩一听,故作生气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好好罚罚那几个家伙了!要不然,他们还真当我好欺负呀。” 说罢,二人相顾而笑,寂静的湖面上,咯咯笑声久久不绝。 可惜,小舟终究还是到了终点,楚轩飘然登上小筑,腾雾子却再次轻声叹息,暗暗神伤。 楚轩脚步匆匆,行至小筑门口,瞧了眼门上的匾额,其上写着“剑由心生”四个隽秀小字,当下恭恭敬敬抱了一拳,朗声道:“苏姑娘,楚某可能进来?” 腾雾子静静立在他身后,没有逾矩一步。 “楚公子请进。”良久,屋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婉转动人,沁人心脾。 楚轩面色一喜,整了整衣冠,这才缓步进入小筑。 这小筑的内饰十分别致,每件桌椅、每件器具,都经过精心地雕琢。地方虽然不大,却给人一种温馨舒适之感。 楚轩一进堂屋,却不见有人,出于礼节,他不便进入后堂,只得朗声询问:“苏姑娘,楚某深夜叨扰,万莫怪罪……” 他话未说完,后门的珠帘叮咚作响,走出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娉娉袅袅,容貌之美,不似凡人。 “楚公子,这本是你家,又何必客气?”女子莲步轻移,嗓音如奏丝弦,挨着方桌坐下,一对美目清水盈盈,望向楚轩。 楚轩与那目光一触,脚下顿时一阵酥软,愣愣道:“采、采萧……”他心中不断想着女子方才的话语,端是如痴如醉,明知女子的意思是,这里是他楚家的地盘,可偏偏更愿理解为,这里是女子的住所,亦是他楚轩的住所。一时间,激动得连话语都说不囫囵。 女子正是苏采萧,她看到楚轩的窘样,竟是狡黠一笑,轻拍桌沿,“楚公子请坐。” 楚轩颤颤巍巍坐下,目光一刻也离不开采萧的容颜,痴痴道:“怎样,这里可还喜欢?” “当然喜欢,这里是我住过的最好的房子,若能一辈子住在这里,真是再好不过……” 楚轩听闻此话,心中如饮琼浆,忍不住挨上前去,一把抓住采萧的纤手,叫道:“那就住一辈子!” 苏采萧急忙挣脱,羞涩一笑道:“公子这话,可是当真?” 楚轩发觉手里的滑腻逃走,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讪讪坐回位子,点头道:“当然是真的,采萧,你说你喜欢清静,这里方圆数里,没有一户人家,定然不会有人打扰,你说你不喜欢被人伺候,我便撤走了所有的丫鬟,若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就连腾雾,我也不会让她呆在这里!只要你喜欢,就永远住在这里,将来我们成婚了,也可以长居此地……” “公子!”苏采萧急忙打断,红着脸道:“你怎能想的这么远?” 楚轩歉然一笑,旋即表情认真道:“采萧,别叫我公子了,楚家的下人才会那么叫我……你和他们不同,还是叫我楚轩吧!” 此言一出,门外骤然响起一阵风声。 楚轩猝然扭头,抢出门去,却见门外空空如也,并无异常,这才皱眉而归,喃喃道:“奇怪,难道是我听错了?” 楚轩重新坐回桌旁,笑道:“采萧,可记住了,叫我楚轩便好,这样不会那么生分。” “好,楚轩。”苏采萧爽快道。 楚轩心中欢喜,觉得眼前的佳人,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腻,佳人随意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心痒难耐,直如百爪挠心。 就在这时,苏采萧的笑容却倏然消失,秀眉凝到了一处,看的楚轩一阵心疼,忙道:“采萧,你怎么了?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做到。” 苏采萧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轻叹道:“你啊,就知道成亲成亲,恐怕早就把我的事情扔到九霄云外了……哎……我娘生我养我,我就算再喜欢这里,也不能真的永远在这里住下去啊……” “有何不可!一旦我们成亲了,你娘就是我娘,我定会立刻跟你赶赴雪山,替你娘治病!”楚轩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的吗?你上回不是说,定要等到神剑大会顺利结束吗?怎么?大会如今结束啦?”苏采萧显得十分激动,竟是主动抓住了楚轩的手。 楚轩心神一荡,神魂颠倒,一腔热血直冲脑门,禁不住纵身离座,“采萧,今日我来找你,便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苏采萧眼中尽是希冀。 楚轩志得意满,哈哈大笑道:“就在刚才,我终于拿到了神剑,只要有了它,这次大会再不会有任何问题!我楚家重振声威,执掌天下第一剑的时候,很快便要到了!” 苏采萧注视着他,嘴角含笑,目光中流过异样的神采。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0章 神剑大会 楚轩说罢,忽地紧握采萧的双手,目光灼灼道:“采萧,神剑大会的事情一了,我便立刻去向你娘提亲,可好?” 苏采萧俏脸一红,低下头去,轻声道:“你怎么这般急……只要你医好了我娘,我娘定然不会拒绝你的,你就放心吧……” 楚轩憨笑道:“我只在乎你的心意,你娘就算不同意,我也一定会说服她,直到她同意为止……采萧,我要的,是你给我一个准信。” 苏采萧眨了眨眼睛,疑道:“那你说,要我如何给你准信?” 楚轩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你就说……就说你今生,非我楚轩不嫁!”话一说完,纵是他已近而立之年,也觉脸上火烧一般。 苏采萧脸色微变,笑容却丝毫不减,低头沉默了良久,终于嘤咛了一句:“好……” 楚轩紧紧注视着她,等了很久,不见下文,忍不住催道:“采萧……” 苏采萧身躯一颤,倏然抬头,目视楚轩道:“我今生……非你……非……不嫁!”许是心中紧张,最后几字说的含糊不清。 楚轩却不在乎,仿佛听到了仙乐一般,只觉志得意满,再无所求。 他深夜来到这里,只因之前见了沈琢玉一面,至此心中惴惴不安,若是今晚得不到苏采萧的一个承诺,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如今心愿得偿,他自知不便久留,当即起身道别。临走时,还嘱咐个不停,说的都是让苏采萧多多休息,一切事情自有他照应云云,随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筑。 小筑重归寂静,苏采萧独自凭栏,遥望夜色中的湖水。那一晚,她彻夜未眠,却没发现,小筑门外,还有一个女子,同样在湖边呆坐了一夜。 秋雨渐息,乌云散去,明月重现中天。 两个女子的心事,就如湖中的月影,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可若真的伸手去捞,便会发现,那不过是个美好的幻影罢了…… 过了两日,神剑大会如期举行。 这日万里晴空,秋风爽快,菊香沁人。 楚家中院,方圆数十丈的祭剑台上,居中立着一柄擎天石剑,重逾万斤,剑锋直指苍穹。 无数碗口粗细的铁索缠绕其上,引向四面八方,再由巨石牢牢固定,以此保持石剑的平衡。 “偌大的楚家之内,熙熙攘攘尽是江湖人士,南北武林济济一堂。诸大门派世家所带弟子少则数十,多则数百,声势之浩大,场面之隆重,俱是史上罕有……”明亲写到这里,想了想,又将“罕有”改成了“仅有”,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翘首望了望四周,不由叹道:“也只有楚家这般的声望与财力,才能举办如此盛会!” 明地笑了笑,接口道:“那是当然,楚家乃是南武林翘楚,在南武林的号召力毋庸置疑,加之数月之前,楚家便早早放出话来,‘神剑出世,能者得之’,如此一来,北武林的各大门派也不会愿意轻易错过。” “的确如此。”明天点头道,四顾一望,只见石剑周围,两排紫檀木椅摆成环形,共计三十多个席位,向石剑呈现拱卫之势。如今台上黑压压全是人,人声鼎沸,噪杂不堪,多在讨论神剑之事。 明天的目光巡视了一圈,眉头皱了皱,喃喃道:“不过,好像还有几家尚未到场,不知是何原因……” 话未说完,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自东边大门而来。 “主人家来了。”明天叹道。 只见为首之人白袍及地,眉目如画,一抹浅笑犹如春风过境,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感,正是楚家的主人——楚轩。其后楚千羽身着墨色长袍,踏一双镶金长靴,昂然大步,器宇不凡。 随后则是七名黑袍剑客,个个面色冷峻,肩头剑穗随风飘荡,凌然锐气环绕周身,最后才是众多门人、家将,亦是队伍齐整,步伐划一,轰轰之声由远及近,气势之壮,霎时压得全场鸦雀无声。 各大门派的掌门瞧见楚家人到场,纷纷站起身来,目光里或是歆羡、或是友善、或是不屑,不一而足。 楚轩走走停停,频向两侧群雄施礼—— “唐掌门大驾光临,楚某荣幸之至!”他面向一个紫袍大汉,脸上满是敬意。 “楚家主太客气了!”说话的正是南武林天罡派掌门唐渊。 “萧前辈,多年不见,愈加精神啦!” 须发皆白的清风散人萧月升朗声答道:“楚贤侄的气色也是不差!” 楚轩又向一旁的灰袍道士抱拳:“莫须道长,幸会幸会。” “楚家主,贫道久仰了……”昊剑宗掌门莫须道长冷笑,他是北武林道宗第一人,十年前便已剑术大成。 楚轩微笑带过,继续向前,依次见过南北武林各大掌门,方才走到上首。 众掌门纷纷落座,楚轩却在主位前立定,目光投向人群,发现尚有几张椅子空着,忖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几家没来……罢了,不能让大家干等……” 他对着群雄拱了拱手,朗声道:“在下楚轩,感谢诸位赏脸,不远千里而来。我楚家虽然称不上什么豪门世家,却向来将武林公义放在首位……” 群雄听闻此言,尽皆想道:你楚家还不算豪门,那谁家才算? 他们明知楚轩仅是自谦,可就是心生不快,这其中,多多少少有些酸意。 只听楚轩续道:“只要事关武林,在我楚家眼中,便是头等大事!相信各位早有耳闻,召开此次大会,正是要宣布一件事关武林,甚至事关天下的大事!” 楚轩顿了顿,迎向众人期盼的目光,张口喝道:“神剑出世,能者得之!”一字一句,俱都灌入了超绝内力,是以声音悠长不息,响彻全场。 群雄的耳朵早已揪起,生怕漏掉什么重要讯息。他们虽早知此事,可此时听到楚轩亲口说出,还是禁不住兴奋起来。 楚千羽立在楚轩身旁,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嘴角不禁扬起轻蔑的笑意,暗道:“人性贪婪,果然不假,轩儿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 楚轩抬起双手,待到台上安静下来,方才正色道:“众所皆知,江湖中每有神兵现世,定会引来无数争夺之人,免不了又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之后冤冤相报,无止无休……数十年前,灭神枪出世,江湖中人为了争夺此枪,光是相互厮杀,死伤便已过千,最后神枪失踪,恩怨却已难以消弭,直至如今……楚某每每想起此事,都会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 此言一出,偌大的台子为之一静,在场之人多有涉及此事,身背血债的更是不在少数,楚轩的话语,无疑戳中了他们的软肋。 正当众人欷歔不已时,却听楚轩高声喝道:“此次神剑现世,我楚家本可私藏,然楚某以为,即便将神剑深埋三尺,也只得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瞒得过几人,却瞒不过天下人……楚某绝不想看到悲剧重演,亦不想楚家担此巨大风险……想来想去,楚某才决定召开神剑大会,将这个喜讯公诸于众,让天下的英雄在天下人面前,公平角逐,点到即止,谁是胜者,谁便是神剑的主人!” “好!”群雄终于等到了神剑的消息,一时间,叫好声雷鸣不绝,各派弟子们摩拳擦掌,欲要大干一场。 “且慢!”忽有人大喝一声,台上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向说话之人。 只见莫须道长纵身离座,大袖徒张,如一只大鸟飞到了楚轩身前。 楚轩面不改色,拱手道:“莫须道长,你有何异义?” 莫须道长冷哼一声,转身面向群雄道:“任由楚家主说得天花乱坠,大伙儿跑来这里,还是为了夺剑,可楚家主吆喝了半天,咱们却连个神剑的影子都没见着,如果就这般打起来,岂不成了笑话?当然,贫道的意思,并非是怀疑楚家主的一片赤诚之心,以楚家的声望,断然不会捉弄天下的英雄……” 群雄一听,亦觉有理,低声讨论了一刻,便有不少人开始起哄。 “楚家主,先把神剑取来,让大伙瞧瞧!” “是啊楚家主,瞧过神剑,再打不迟!”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楚家主就不要再藏了!” …… 楚轩面对质疑,依旧从容一笑,朗声道:“诸位不要着急,神剑当然要先给大家看过,即便刚才莫须道长不说,楚某也正要如此去做。”他说到此处,瞧向莫须,冷笑道:“谁知莫须道长如此着急,想必对这神剑,已是志在必得了!” 莫须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脸上青白不定,拂袖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快取剑!” 楚轩笑道:“何必取剑,神剑早在诸位眼前!” 众人闻言,完全不知其意,却见楚轩伸出一指,遥遥点向天空。 众人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竟是齐声惊呼! (明天周末加更,各位手上有票子的,支持司南一下,谢谢!)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1章 九龙玉珠 只见那擎天石剑之巅,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一只剑匣。 那剑匣尽用纯金打造,日光下端是耀眼。 群雄哗然之余,不少人已然跃跃欲试。 楚轩见势,笑道:“诸位,今天的比武夺剑并非性命相拼,为此,楚某特地将比武的地点设在这石剑之上,谁先取得剑匣,谁便是神剑的主人。” 台上顿时喧闹起来,纷纷觑眼瞧向那石剑,只见石剑笔直矗立,足有数十丈高,除却那些锁链,再无落脚之地。不少人开始长呼短叹,显然觉得太难。 清风散人萧月升瞧了瞧,嘻嘻笑道:“楚贤侄,你这样做可不大好,神剑还在剑匣中,便给大伙出了个大大的难题。” 莫须道长接口道:“萧兄有所不知,楚家主如此做,不过是想减少竞争之人,谁不知道他楚家除了擅长剑术,轻功也很了得……”言下之意,便是怀疑楚家定此规矩的动机。 众人点头称是,毕竟在场的人中,轻功卓绝者只是少数,何况还要在高空中与人打斗,一旦不慎落下,定是有死无生,如此一来,和性命相拼也没什么分别。 这时,广寒派惊鸿道长离座而起,一甩拂尘道:“贫道以为,萧前辈此言不妥,楚家早就有言在先,神剑出世,能者得之,既然如此,取不到神剑也是实力不济,岂能埋怨楚家?何况这神剑本就出自楚家,无论楚家定什么规矩,都是楚家的自由。” 这惊鸿道长四十多岁的年纪,却生得年轻貌美,堪比少女。 她一说话,顿时引来无数灼热的眼光。 天罡派掌门唐渊再坐不住,突地拍案而起,“惊鸿道长,你们广寒派素以轻功闻名,自然不惧,你这么说,到底是何意思!” “哼,那依唐掌门之意,又该如何?”惊鸿道长斜视他道,心中却想:他们天罡派的崩岳掌法最为刚猛,可轻功却很稀松平常,难怪这厮如此着急…… 唐渊一窒,忽地傲然喝道:“比武比武,本就该一刀一剑、一拳一脚光明正大地比,谁先趴下了,谁便输了,又何必弄这么规矩!” 惊鸿道长冷笑,“如此一来,岂不对你唐渊有利?” “放屁!”唐渊怒声喝道,一对肉掌已然蓄了十成掌力,双目中惊现杀机。惊鸿道长不声不响,握拂尘的手却是紧了一紧。 楚轩看众人争执不下,只得出面调解,“诸位稍安勿躁,我楚家定下这样的规矩,也是为了大伙儿着想,今日到场的门派数量众多,若是捉对厮杀,难免旷日持久。如今公平夺剑,兼以比拼武功,绝不偏向任何一方。楚某只说先得剑匣者胜出,并无其他规定,诸位尽可各呈神通,大展身手!” 唐渊闻言,冷笑着瞟向惊鸿道长,暗道:若真是这样,等到这些娘皮爬上了铁索,我便在下面将铁索扯断,让你取剑是假,赶着见阎王是真…… 众人亦是想到了这一点,是以面面相觑,反倒犹豫起来。 楚轩补充道:“今日到场的各大门派,往往弟子众多,若是比武人数不加限制,恐怕难以做到公正二字,楚某斗胆,提议各派只得选派两人参加,不知大家有无异议?” 此言一出,稍有些计谋的人早已看穿了此次比试。 要夺剑,其中一人须有极好的轻功,如此才能尽快赶到极顶,而另一人则须战力极强,如此方能守护己方的铁索,若此人还有余力破坏他人的铁索,那便更好。 众人细细一想,觉得这样的形式的确十分公平,无论轻功是否突出,都有取胜之道。只是这样一来,反倒守护铁索的那人更加重要,非要门派中最强之人不可。 楚轩见无人反对,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时辰不早,只待诸位挑选好人手,神剑大会即可开始。” 谁知话音未落,忽有人高声叫道:“楚家主稍等!” 众人转目望去,只见西门窜入一道人影,速度快逾流星,即便近在咫尺之人,亦看不清此人的面目。 那人奔至台前数丈,忽地腾身而起,半空里双脚连踏,恍若一只鸿雁落向台子。 楚轩镇定自若,暗道:此人的轻功倒是不差,可惜内力平平……他自觉若是由他来做,根本无须空中踏步,一口气息足有越过那段距离。 来人生得十分精壮,背负一个木盒,落地后昂首挺胸,高声道:“东京沈家家主沈大侠,得知楚家召开神剑大会,特命我送来一份薄礼,还请楚家主笑纳!”说话间解下背后的木盒,双手递向楚轩。 楚千羽心道:沈家至今没有到场,到现在却派人来送什么礼物,哼,其中定有奸诈!他急忙抢道楚轩身前,欲要替楚轩接过礼物。 孰料楚轩伸手将他拦住,另一手闪电般接过礼物,轻声道:“沈家送礼,若我连接礼都不敢,岂不让群雄耻笑?” 楚千羽闻言一震,心道的确如此,抬首望了望群雄,果然有无数目光注视着楚轩,楚轩若是稍显怯态,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他只觉惭愧,望了望楚轩伟岸的背影,才恍然意识到,当年的轩儿如今已是一家之主,手里握着整个楚家的未来。 楚轩眯眼瞧向来人,笑道:“阁下可是一眼万里邱大侠?” 来人有些意外,随后急忙施礼道:“大侠不敢当,楚家主竟然认识我,实是我邱上卿的福分。” “不必客气,邱大侠的轻功亦是武林少有,这一声大侠绝对担得起……”楚轩目光流转,心里却转念道:奇怪,此人武功平平,沈穆为何会将他招致麾下? “楚家主,何不打开盒子看看?”邱上卿提醒道。 楚轩与他对视一眼,毫不迟疑地打开木盒,同时暗暗运起真气,以防盒中真有蹊跷。 木盒一开,并无任何暗器飞出,却绽出无限豪光,群雄惊呼一声,目光死死盯着盒中之物,再难移开。 “这……这是……”楚轩亦是愕然。 “九龙玉珠剑?!”身后的楚千羽禁不住轻呼,脸上满是惊色。 邱上卿得意一笑,“正是,此乃九龙玉珠,沈大侠俗事繁忙,不能亲临大会,这才特命我奔驰千里,赶在神剑大会赠予楚家主,以示沈家的一片心意。” 楚轩脸色微变,却很快掩饰过去,爽朗一笑道:“既然如此,楚某多谢沈家主的一番美意了!” 楚千羽立在后方,却是脸色极为难看,“这沈穆好生无耻,这般做法,无异于对我楚家当众侮辱……”(稍后还有一章)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2章 八方乱战 果不其然,众人得知这是九龙玉珠剑,纷纷交头接耳,要知九龙玉珠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绝对是件难得的宝物,不但剑身造价不菲,剑鞘上的九颗东海夜明珠更是无价之宝。 沈家轻易将其送于楚家,意思十分明显:我沈家不在乎什么神剑,不但不参与夺剑,就连九龙玉珠这样的宝物,也尽可送给你楚家。 邱上卿抱了抱拳,便径自寻了个座位坐下,楚轩如此淡然,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这会儿时间,各大门派已将名单确定,楚轩暂且放下心事,冲着群雄喝道:“一会儿由善恶堂的几位前辈担当公正之人,若是有人违背大会规则,即刻失去夺剑资格!” 明家五人闻言走到台前,一个个目光如雪,摄人心魄,明天跨上一步,高声叫道:“诸位,事不宜迟,现在就请比武之人上场!” 话音方落,众门派各有两人越众而出,门派掌门无一不在其中,唯有像萧月升这样的“孤家寡人”别无他法,只得独自参加比试。 而楚家一方除了楚轩,又在八骏中选了老大绝地子一同上场,楚轩向萧月升拱手道:“萧前辈,不会怪侄儿不公吧?” 萧月升哈哈笑道:“老朽独来独往惯了,若要和别人一道,反倒不自在,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哈哈!” 楚轩心想:此人年纪虽大,一身的内力却当世少有,就算只有他一人,也绝不能小瞧……想到这里,他又看向其他门派,各人脸上俱是势在必得的神色,更有甚者,目光不断在台上扫荡,显然已在寻找下手目标。 台上四个角落,四架巨型战鼓同时敲响,继而越敲越疾,隆隆之声震耳欲聋。 “开始――”明天嘶声喊道。 喊声犹在半空里回荡,众人已然跃上铁索,或快或慢,直向极顶而去。 “你奶奶的!臭小子!快点爬!”唐渊眼见他的大儿子唐豹眨眼就落到了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一旁的武义派掌门武镇南闻言幸灾乐祸:“唐掌门,他奶奶可不就是你妈妈么?” 唐渊冷笑一声,骤然扑向武镇南,一双手掌平平击出,半空里响起霹雳之声,正是崩岳掌法,果然有山崩地裂之势。 武镇南猝不及防,眼见掌劲已到面门,急忙使了个铁板桥,堪堪躲了过去,口中大骂:“好你个贼老秃,竟敢偷袭老子!” 谁知话未说完,唐渊横挥一拳,武义派的铁索爆出一串火星,竟被生生劈断。 武镇南顿时呆住,却听唐渊悻悻说道:“我最恨别人说我秃……”说罢头都不回,又向其他门派纵去。 原来,这唐渊早年秃顶,如今已是半个光头。 这时,半空里一声惨叫,一个人影飞速坠落,武镇南听到声音,才想起他的弟子还在上面,仰头一看,已然晚矣,那弟子距离地面不过只剩一丈,就算他本领再高,也是救援不及了。 眼看便要血溅当场,忽听哗啦一声,石剑下方,方圆数丈之地猛然陷下,冒出一个巨大的水池,那弟子千钧一刻落入池里,激起一丈多高的水浪,却终究保住了性命,扑腾扑腾爬上岸来,脸色极为难看,显是余悸未消。 众人乍见此幕,俱是呆住,手中动作亦是停下,却听楚轩的声音传来:“诸位放心,楚家定不会害了各位的性命!” 一时间,群雄纷纷感慨,楚家果然准备充分,如此一来,更可以肆无忌惮,再不用担心害了他人性命,无端引来血仇。 群雄放开手脚,一时间,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不过数息,便有大半铁索遭到破坏。半空里的惨呼此起彼伏,继而一个个坠落之人犹如下饺子一般掉入水池,场面着实壮观! 武镇南怀恨在心,眼见唐渊眨眼之间,已和惊鸿道长斗到一处,心道:哼哼,趁他无暇分身,正可断他铁索! 他正要行动,忽听有人喝道:“武义派落水,出局――” 武镇南再次呆住,翘首望去,喊话的正是明家之人。如此一来,他若是再去断人铁索,便是无视大会规矩,便是和天下英雄过不去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只得悻悻离去。 又过了数息,场上的铁索已然所剩不多,还能够留下的,不是豪门大派,便是稀世高手,各自间的争斗,亦是愈发激烈。 楚轩面带微笑,双手背负,淡然立于铁索之下。 “楚家主,我来领教高招!”右侧忽地扑来一人,却是北武林华阳派掌门祝乐清,此人一路嗜杀剑法极其残忍。 楚轩笑容不减,答道:“不必客气!” 祝乐清一式“有死无生”尚未使出,听他此言,不觉有些奇怪。 正在这时,只见楚轩的右手骤然探出,向他点来。 祝乐清一愣的工夫,一道气流自他耳边掠过,不禁回头去看,却见自家的铁索咔嘣一声,断了个粉碎。 祝乐清不知,在此之前,已有九人和他相同遭遇。 “什么妖法!”祝乐清满脸惊恐地望着楚轩。 “楚家主的虚空剑法你都不知,也敢来此献丑?”祝乐清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下一刻,他只觉浑身麻木,低头一看,胸口刺出半截剑刃, 楚轩脸色一变,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青光宝剑。 “莫须道长,他已出局,你又何必杀他?”楚轩淡淡说道,可其中的怒气,已是隐藏不住。 莫须道长轻笑一声,飞起一脚,便将祝乐清的尸首踹入了水池,沉声道:“贫道的几个弟子就是死于他手,贫道为他们报仇,何错之有?” 楚轩冷笑:“原来你们有仇怨,不过,楚某还是奉劝道长一句,若是下次你还想了结旧仇,也请等到离开楚家之后……我楚家,可不是你想杀人便杀人的地方!” 他话未说完,莫须道长却已挺剑扑上,“岂有此理,贫道杀人,何须你这小儿多事!” 玄色长剑越空而来,竟是连变七次方向,最后七道幻影同时刺向楚轩。 楚轩心头暗凛,脚下先退三步,暗道:“凌空九变”果然匪夷所思,不过他刚才只变了七次,看来还未使出全力……手中长剑画了个大圈,一道无形剑气凝成实体,与那七道剑影撞到一处。 嗤嗤―― 二人之间溅出一串火星,七道剑影破去了六道,只余一道长驱直入,冲向楚轩额头!(求票子,求加更动力!)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3章 激斗激斗 楚轩临危不乱,心念飞转如电:原来如此,七变只是扰乱人心,真正的杀招还是只有一剑……当下将头一侧,脚下变退为进,长剑犹如灵蛇,从旁绕过,撩向莫须手腕。 “釜底抽薪?好个楚轩!”莫须道长暗自心惊,见势慌忙撤剑。他的“凌空九变”归根究底还是发自于手,若是手腕被制,别说九变,就算万变亦是枉然! 楚轩得势不饶人,虚空剑法连刺数剑,无形剑气划破长空,发出嗤嗤之声。 莫须道长瞧那剑气时隐时现,亦虚亦实,完全无迹可寻,心中已生惧意,只得且战且退。弹指间过了数合,二人皆要顾忌自家铁索,是以速度虽快,却一直在两条铁索周围绕圈。 二人酣战之时,楚家众人远远观望,纷纷拽紧了拳头,楚千羽眉间深锁,心中盘算:这莫须道长剑术极高,在北武林的名望亦是非同凡响,轩儿若能将他击败,定可大壮我楚家的声威…… 正想着,忽听叮当一声,众人尽皆抬头,循声看去。 只见楚家的铁索之上,绝地子竟也遇到了麻烦。 不知哪来的青衣女子,竟是攀到了楚家的铁索之上,甚至还在绝地子上方!她双足紧扣铁索,身体几乎和地面水平,手中一柄极细的长剑不断刺向下方的绝地子。 绝地子穷于躲闪,女子的长剑一时刺他不到,撞上铁索,是以发出叮当之声。可是绝地子对这女子,亦是无可奈何。 要知绝地子的轻功在八骏之中亦是排在前面,一路楚家剑法也是修为不低,岂是甘于挨打之辈? “那女子是谁!?”楚千羽气急败坏,要是绝地子败下阵来,楚轩就算在底下大杀四方,亦是白忙一场。 喊话这当口,那女子忽地松开双脚,俯冲而下,长剑直刺绝地子的膝盖。 楚家众人齐齐变色,若是绝地子这时躲闪,定会坠下铁索,楚家就此一败涂地! 千钧一发之时,绝地子灵机一动,不退反进,稍稍让开长剑,纵身扑向女子。 那女子花容失色,欲要躲闪,可惜为时已晚,绝地子径自扑入她怀里,继而将她蛮腰紧扣。 啊! 女子惊叫一声,绝地子趁机探出一手,扣住铁锁之余,另一手便将女子就势抛出。 女子尖叫声不息,直至噗通一声落入水里。 “好!!!”楚家众人齐声叫好,楚千羽亦是眉开眼笑,这时方才发现,手心中早就满是冷汗。 惊鸿道长原本正和唐渊久战不下,见到女子落水,忽地弃战而去,飞速奔向水池。留下错愕不已的唐渊犹在原地怒骂:“臭娘们,打不过就跑,亏你还是个掌门!”奈何轻功不济,即便想追,也是追之不及。 惊鸿道长救起落水女子,面色阴沉,扶她一道下了台去。原来这女子乃是她的得意门生,光论轻功一项,甚至青出于蓝。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才自逞绝技,不断在铁索间飞来纵去,妄图将所有竞争之人击落。起初的确效果奇佳,不少攀爬之人还未弄清发生了何事,就被她当头砸下,可惜最后她终因经验缺乏,败于绝地子之手。 绝地子击落少女,暗自松了口气,环视四周,尚在铁索上的人只剩寥寥数人。方才他与女子纠缠过久,如今竟是稍稍落后,当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加速向上攀爬。 比试到了如今,已变成实力和毅力的比拼。铁索上的人大多攀至中途,速度越来越慢,只因在这光滑而又陡直的铁索上攀爬,难度之高,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此时众人方才觉得,底下的那人固然需要极高的战力,可上面的人也绝非武功平平之辈。 唐渊亦是明白了这一点,是以静静地立着,叉腰望着自己的儿子一动不动地呆在铁索上,却再也兴不起责骂的念头。 他暗呸一声,心道:如此下去,若还想取胜,恐怕只有把其余的铁索尽数破坏了…… 他正转着念头,身后忽有一股劲风直逼后颈,惊得他急忙矮身,头也不回,横臂后撩。 “好家伙,反应倒是不慢!”萧月升笑道,另一拳紧随而上。 唐渊瞧清来人,不禁怒由心生,身形急转,两只肉掌轰然迎上,口中不忘骂道:“老不死,竟敢偷袭你爷爷!” “哈哈,老不死的爷爷,岂不是死透了?”萧月升不慌不忙,一拳与他双掌对上。二人俱是内力雄浑之人,一拳、两掌尚且相距一尺,狂暴的内力撞击便使二人再难前进一步。 内力相拼,最是凶险,没有任何取巧可言。这边萧月升一拳对峙唐渊两掌,本应十分不利,可萧月升的脸上毫无勉强之色,犹带一丝笑意。反观唐渊,不过拼了数息,一张国字脸涨的红里透紫,孰优孰劣,明眼人一瞧便知。 “诶?对了,上回咱们不是去查过么,那老头今年几岁了?”明亲瞧得有趣,不由问道。 明地嘻嘻一笑,“倒也凑巧,我俩凑凑拢,正好顶他一个。” 明亲惊呼一声:“真的假的?”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萧月升,直如见鬼了一般。 明地笑而不语。 明天听到他二人对话,若有所悟道:“难怪……就算他天资再差,每年只提升一点点内力,可活了那么大的岁数,还是相当可观……” 其余四人尽皆点头,深以为然。 就这会工夫,唐渊终于支撑不住,脸上狰狞恐怖,再无丝毫人色,只得咧着嘴求饶:“老子认输了!快快松手!” 萧月升倒是还算正派,闻言哈哈一笑,撤掌后扬长而去,只是临走时,顺便扯碎了唐渊的铁索。唐渊瘫在地上大喘粗气,眼睁睁看着儿子成了落汤之鸡,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萧月升几个起落之后,又送几家出了战局,他本就一人应战,从开始起就索性不上铁索,不断在场间游荡,专门破坏他人铁索,等到众人尽皆落水,神剑自然就是他的了。当然坏处也很明显,若是有人能够拖住他,他便一点胜机也无。 他见战局接近尾声,心中亦是着急。一掌将怒蛟派掌门余入海打入水池后,转头望向远处,那里便是除他以外,场上仅存的二人。 楚轩和莫须道长已在铁索下周旋了很久,莫须奈何不了楚轩,只因虚空剑法太过诡异,他除了不断逃遁,偶尔反击,再无别的应对方法。 原本凭借楚轩的轻功,足以追上莫须,可是大会早就定好了规矩,他若是追得太紧,离开自家铁索太远,难保第三人不会捡了渔翁之利。如此一来,二人虽然实际交手不多,却的确彼此牵制,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楚千羽抬首望了望铁索上的形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铁索上除了绝地子,便只剩莫须道长的大弟子刘汗青了,而且绝地子远远领先于刘汗青,除非楚家的铁索崩断,否则绝地子必胜无疑。 想到这里,楚千羽心头大定:轩儿的武功本就高于莫须道长,他若想在轩儿面前破坏我楚家的铁索,无异于痴人说梦…… 谁知就在这时,莫须道长骤然跃起,冲着飞驰而来的萧月升喝道:“萧老儿,还不快快援手!等到楚家捷足先登,便是你我后悔莫及!” 楚千羽一听,脸色顿时僵住,“不好!我怎没有想到!”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4章 最强之争 楚轩心神一震,暗道:“糟糕……眼下我楚家胜利在望,俨然成了他二人共同的敌人……”瞧见萧月升距离此处尚有数丈,当即加快脚步。 “先破了莫须,之后只需拖住萧前辈,便能确保神剑不失……”正想着,虚空剑法再无保留,数道剑气接连发出,直逼莫须的后心。 莫须道长听到身后的破空之声,头也不回,骤然向前空翻。玄色长剑刺向地面,剑锋压成弓形,莫须借着弹射之力,一窜两丈多高! 剑气尽数落空,楚轩正自暗叫可惜,萧月升已然奔到面前。 “萧老儿,还等什么,你我上下夹击,先把这小子踢出战局!!”莫须道长人在半空,冲着萧月升叫道,他见楚家已近终点,料想萧月升只有选择与他暂时合作,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等到他二人击败了楚轩后,他只须拖延时间,便是稳赢无输。因为萧月升孤家寡人,不可能与他交手同时,还能上去抢夺神剑。 莫须道长的算盘正打的响亮,没想萧月升哈哈笑道:“老朽可不喜以多欺少啊!” “你说什么!?”莫须的一颗心徒然下沉,却见萧月升飘然而至,挥掌向他拍来。 莫须气的嗷嗷大叫:“你这老头疯了么?!”他半空里无处借力,只得扭动身体,躲开两掌,玄色长剑抖了两个剑花,暂将萧月升逼退。 孰料萧月升凌空一顿,再度欺上,忽忽连出三掌,力道一掌强过一掌,正是他的得意招式“翻云三叠”。莫须横剑大骂,堪堪挡下一掌,却被第二掌震得几欲脱手,第三掌来时,“当”的一声,玄色长剑断成两截,余劲不绝,送他飞出三丈方才坠地。 他站定身形,一手紧按左胸,嘴角鲜血长流,显然已被萧月升的掌力所伤,他无比怨毒地盯着萧月升道:“你这般做法,难道不算以多欺少?” 萧月升大袖飘飘,仰头笑道:“当然不算,以多欺少老朽最不喜欢,可是‘痛打落水狗’却是老朽最爱!废话少说,再来接我三掌!”说话时飞速冲向莫须。 “慢!”莫须急忙抬手喝道。 萧月升当即停住,负手而立,笑脸盈盈望着他。 “贫道……贫道认输了!”莫须低头哀叹,颓然垂下断剑。 萧月升也不想逼人太甚,当下点点头道:“如此最好。” 楚轩一直静立在一旁,此时见到莫须认输,心下正有些意外,忽见莫须脸上闪过一丝邪笑,当即心头一跳,高声呼道:“萧前辈小心!”青光宝剑发出厉啸之声。 萧月升骤然警觉,可莫须终究快了一步。他断剑疾出,三丈距离瞬息便至,霍霍连变九次,正是成名绝技“凌空九变”。 “混账!”萧月升怒骂,仓促间身子左晃一下、右晃一下,脚下连连后退,欲要躲开来剑。可事情突然,凌空九变又诡异无穷,竟然当空拐弯,紧追不舍。 莫须瞧他躲之不及,正自得意,一旁突然射来凌厉剑气,他心知楚轩到了,只得剑锋斗转,扫向楚轩。奈何玄色长剑只剩半截,岂能抵挡青光宝剑。 铿的一声,断剑再次短了一截。 萧月升早已怒火中烧,觑准这时机,两段苍白的手臂自长袖探出,右手五根遒劲手指径自抓向断刃,左手竖掌成刀,劈向莫须左肩。 喀拉拉! 断刃竟被萧月升扣入手心,莫须大惊之余,左肩又被劈中,半个身子尽皆麻痹。 “无耻之徒,老朽送你一程!”萧月升的双掌蓄势后齐齐推出,尽数印到莫须的胸口,这招“云落万仞”威力极强,足以开山碎石。 莫须道长惨叫一声,急速倒飞,口吐鲜血如虹。 等到他落地时,已是一滩烂泥,不知生死了。 昊剑宗的弟子们纷纷冲上剑台,虽一边哭喊着“师父”,一边仇恨地盯着萧月升,却无一人敢于出头。 萧月升目光一扫,所到这处,这些弟子尽皆低下头去。 “做师父的品行不端,一群徒弟还是孬种……”萧月升轻蔑笑道。 直到此时,楚家一方终于松了口气。 “萧前辈,刚才你若真的和他联手,楚轩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楚轩抱拳道,萧月升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眼铁索之上,还有十丈左右绝地子变能抵达终点。 “老朽不帮他,是怕神剑落入小人之手,贤侄可别高兴太早。”萧月升悠然转头,“昔日你爹请老朽喝酒时,你才刚刚学会走路……哎……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便是二十多个年头了……” 楚轩笑道:“萧前辈,你若再感慨一阵,咱们可就不必打了。” 萧月升哈哈一笑,“好!便让老朽领教领教贤侄的高招,当心了!”话音未落,萧月升纵身而起,一掌遥遥拍向楚轩,一路身形急旋,好似狂风吹散乌云。 这一招“风起云舒”,意境初始飘渺,最后转为凌厉,端是厉害。楚轩慨然一笑,青光宝剑轰然刺出,无形剑气后发制人,竟从五个不同方向射向萧月升。 剑气与掌力甫一撞上,顿时掌力四泄,剑气狂乱,地面上尽是剑痕与裂缝。 混乱中二人斗到一起,五十招转眼即过,场上剑光霍霍,掌风雷鸣,对撞之声铿然不绝。 偌大的中院之内,所有人屏息凝神,无论是敌是友,都不想错过这一场大战。可二人出招速度实在太快,除了看到人影晃动,再无其他。 这般斗到百招之外,忽听萧月升叫道:“贤侄,咱们换个地方!” “正合我意!” 紧接着,众人只见两道人影一先一后,绕着就近的铁索飞驰而上,此间争斗不休,楚轩的剑气从半空里倾泻而下,惊得下面众人四处躲闪。如此且行且斗,约摸爬至十丈开外,铁索越来越陡,二人的速度终于放缓。 如此一来,众人终于看清了战况,萧月升大好的袍子,已然全是破洞,虽然不见受伤,样子却着实狼狈。楚轩的情况亦不乐观,一头青丝散乱,随着狂风肆意乱飘。所幸他本就潇洒倜傥,这头乱发反倒平添几分飘逸。 眼下萧月升居高临下,向下不断出掌,掌影重重叠叠,楚轩绕着铁索盘旋而上,躲开掌力之余,方才伺机出剑。就这样又爬了十丈,此时目力稍差些的,已然看不清二人的动向,只瞧见两个黑点时分时合,越来越高。(今天第一更,敬请期待!)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5章 楚家夺剑 二人缠斗已久,萧月升百忙中望向远处,绝地子距离极顶,不过只剩三丈而已。 他心头微急,匆忙拍出三掌,将楚轩逼退了数尺后立刻跃向旁边的铁索。 楚轩稳住身形,见势忖道:“你想要去寻绝地子的麻烦,我岂会让你如愿?”当下纵身一跃,追身而上。 二人的轻功俱是绝顶,纵然铁索间的距离长逾两丈,也不能阻拦他们前进的步伐。 萧月升头也不回,不断在铁索间腾跃,渐向绝地子逼近。楚轩虽然丝毫不曾落后,却也极难赶超,是以如此下去,萧月升终会先他一步到达。 想通此点,楚轩当机立断,身形略微一顿,长剑疾挥,数道凌厉剑气破空而去。 叮叮叮! 数根铁索应声而断。 “咦?”萧月升惊异之余,已然明白楚轩的意图,“这小子想断尽周围的铁索,让我没有腾跃的余地……” 他急忙出掌阻拦剑气,可这般凌空对决,掌劲远不如剑气灵活,不过数息,又有数根铁索被断。 底下的人见到这一幕,都以为萧月升再无办法可想,楚家定会毫无悬念地夺得神剑。 谁知就在这时,萧月升忽地探出五指,自行扯断了立足的铁索。 “他在作甚?”楚轩正自不解,萧月升竟然抓住那残余的半截铁索,借着铁索断去后自然垂下的余势,就像坐秋千一样,横空荡过了十丈,纵身落向对面。 “怎会这样!”饶是楚轩一贯从容,此刻也是方寸大乱。 众人亦是看傻了眼,不过一晃眼的时间,萧月升已在十丈外的铁索上哈哈大笑:“楚贤侄,你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把铁索都毁了,如今又该如何追我?” 他正笑着,却见楚轩定了一定,突地挥剑劈断了自己的铁索,这下子,轮到萧月升傻眼了,嘴巴大张着,许久不能合上。 眼见楚轩依样画葫芦,拉着铁索向他飞来,萧月升再不敢耽误。 此处距离绝地子已然不远,他仅仅几次腾跃,便挂上了绝地子的铁索。 楚轩一路苦追,终究还差三丈之遥,眼看萧月升扑向绝地子,楚轩唯有大叫:“绝地子,小心下面!” 绝地子闻言低头一看,瞧见下面正有人急速靠近自己,只得牟足气力继续攀爬,可二人速度相差太大,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这一刻,楚轩无计可施,瞬息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做了决定: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另做打算。 他实在是果敢之人,当下凝聚心神,猛然放出三道剑气,而剑气所指,竟是那铁索的顶端! 叮―― 一声响彻全场的脆吟后,底下所有人俱是呆住。 绝地子和萧月升的脸上现出了一样错愕的表情,下一刻,他们眼睁睁看着铁索的顶端碎裂,一起坠向地面,而距离极顶的剑匣,却是越来越远。 楚轩再不敢大意,他并不认为如此便能摆脱清风散人萧月升。是以做完此事后一刻不停,当即冲向极顶,果不其然,萧月升的啸声再次从身后传来,就在他方才落下的瞬间,他当即使了一招“风卷残云”,坠落的同时,身体生生横移了一丈,并在毫厘之间吊住了附近的一根铁索,再度追了上来。 二人位置互换,楚轩终于占据了主动,可萧月升此次着了楚轩的道,心中颇为恼羞,“风起云袖功”催至极限,两只大袖虽然残破不堪,却在内力的鼓荡下胀的巨大,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数息之后,楚轩跨过最后一段铁索,距离剑匣仅有一丈,他难以抑制心底的欢喜,忍不住纵身扑上,伸手抓向剑匣。就在这一刹那,头顶的日光忽被什么东西遮住,抬头一看,不是乌云,而是萧月升。 他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了上来。 “楚贤侄,你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萧月升哈哈笑道,一只脚已然踏上极顶。 楚轩岂会轻易认输? 啊! 一声厉喝,楚轩长剑疾出,数十道剑气在一瞬间爆发,密集如蝗地射向萧月升。 萧月升只得转身应对,两只大袖连画数圈,沛然雄浑的内力凝成一座气墙,此招名叫“云开见日”,正是“风起云袖功”中最强的防御招式。 霎时间,剑气被尽数吞没,萧月升的脸上亦是泛起异样的潮红,只因这一招太过消耗内力,就算内力雄浑如他,此时丹田内亦是一阵空虚。 剑气虽被拦住,却为楚轩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他也终于踏上了极顶。 数十丈高的石剑剑尖,不过容得下一人立足,可此时此刻,两人却各有一只脚立在其上。楚轩抛却长剑,在如此狭小的地方,长剑只是累赘。 二人赤手肉搏,四只手交织在一起,噼噼啪啪之声响彻云霄。剑匣便在二人中间,却无人能够触碰。 楚家众人的心已经揪到了一起,在场所有的豪杰亦是深深为这二人折服。这一场大战持续了太久,从武斗到智斗,再到武斗,反反复复,就算是观看之人,亦觉心神俱疲。 可最高处的人仍在不知疲觉地战斗。 楚轩十指如剑,无形剑气锐不可当,远远胜过有形之剑。可萧月升云袖为盾,雄浑的内力源源不绝,五百招忽忽而过,直到半空了一声脆响,众人不知谁胜谁负,只见萧月升贴着石剑飘然落下。 他落地后第一件事,便是仰头冲着楚轩喝道:“老朽若是再年轻十岁,贤侄早就败了!” 楚轩戛然立于石剑之尖,单手怀抱剑匣,闻言笑道:“若是侄儿再长十岁,前辈也定斗不过侄儿!” 萧月升一愣,怅然道:“年轻真好……”说罢哈哈大笑,卷起残破的大袖,扬长而去。 祭剑台上安静了一刻,忽地,楚家众人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 “公子万岁!公子万岁!” 群雄之中,少数人受了感染,亦是欢呼起来,只因见证了一场精彩的大战,而更多的,则是长吁短叹、抱憾不已。 神剑出世,能者得之,终究还是为楚家所得。(第2更送上,明天继续加更。)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6章 风云齐聚 楚轩下了石剑,怀抱剑匣,傲然走上了祭剑台。 群雄并未急着离开,比斗虽然结束了,可是他们还没有见过神剑。 无论楚家召开神剑大会的目的是什么,楚轩的确靠着实力将神剑留在了楚家。正如他一开始所说,在天下人面前成为神剑的主人。 楚千羽带着楚家众人,面带微笑,迎接楚轩王者归来。 楚轩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高兴,激动或是其他?没有人知道,正如没有人知道极顶大战的结果一般。 楚千羽率先半跪下去,朗声道:“恭喜家主夺得神剑,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剑!” 其后的七骏和众多家将跟着齐齐跪倒。 “叔叔快起来。”楚轩扶住楚千羽,“大家也都起来吧。” 他目光一转,落到绝地子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歉然,“绝地,你不会怪我吧?” 绝地子浑身湿漉漉的,闻言挠头笑道:“怎会,公子做得很对!” 楚轩微笑点头,却听楚千羽关心道:“家主,你没有受伤吧?” 楚轩慨然一笑,“没有,萧前辈多有承让,我除了耗了些内力,并无大碍。” 二人尚在说话,忽听台上有人叫道:“快让我们看看神剑!” 一人叫喊,便有许多跟着应和—— “是啊,反正神剑已经是你们楚家的了,让我们看看,也算不虚此行。” “对啊,把神剑亮出来给大伙瞧瞧!” “难道让这么多人白来一趟?!” 楚千羽愕然之余,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升起,正要发作,却被楚轩摁住了肩膀。 “叔叔,让他们看看吧……”楚轩说罢,当着众人的面,将剑匣徐徐打开,露出一柄布满红色裂纹的黝黑宝剑。 群雄争相涌上,可当他们真的看到匣中的神剑时,方才的兴奋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怀疑。偌大的中院俨然成了菜市场,群雄窸窣议论,或是抱怨,或是质疑,或是冷嘲热讽,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表达同一件事情—— 这样一把剑,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神剑。 就在人群的喧闹之声越来越大之时,神剑却被楚轩猛然抽出,那一瞬,刺耳的厉啸响彻九天! 场上霎时静了下来,众人呆若木鸡,痴痴地望向楚轩和他手中的神剑。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剑上的杀气,方才还黯淡的剑身,如今泛起淡淡青光,一道道红色裂缝隐隐流动。 楚轩脸色肃然,举剑向天,沉声说道:“曾一位铸剑大师,花了三十年的时间,铸成这一剑……” 这一刻,再无人怀疑神剑,唐渊上前一步,高叫道:“不知那位大师现在人在何处?” 他问的亦是众人心中所想,如今神剑已然属于楚家,若是能够认识那位铸剑之人,就算得不到神剑,至少也能讨一件称手的兵器。 孰料楚轩叹了口气,若有所失道:“大师已经过世了……” 此言一出,群雄一片哗然。 楚轩放下神剑,正色道:“大师去的突然,甚至来不及为神剑命名,如今既然我楚家成了神剑的新主人,自然要为他取一个相称的名字!希望诸位不要吝啬,若是想到合适的,在此告诉楚某,楚某定有重谢!稍后楚家将会大宴群雄,宴会最后,将会最终揭晓神剑之名!”他这些话语俱是用内力发出,十分响亮。 群雄顿时兴趣大起,既然抢不到神剑,若是抢到神剑的名字,也是不错,就算连名字都抢不到,至少还能大餐一顿。 一时间,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祭剑台上再次热闹起来,楚轩也终于放下了心事,一切如他所愿,正在顺利地进行。 他目光投向西方,一时志得意满,豪气冲天。 这时间,忽听一个声音遥遥传来:“谁说神剑没有名字?”声音如惊雷滚滚,直盖十里楚家大院,震得众人耳鼓生疼。群雄脸色齐变,皆在转念:难道说楚家还有隐世的高手?惊疑之下,纷纷望向楚轩,却见他一脸讶然,满是错愕地望着后山。 声音回荡未绝,一道人影横天而来,直逼主位,群雄只觉劲风扑面,睁不开眼。 楚千羽大叫:“来者何人!竟来楚家造次!”说话间,随手抄起一旁的九龙玉珠剑,挺剑迎上。 众人见楚千羽剑气凌然,竟也是少有的高手,料想来人定要吃个大亏,忽听那人大喝:“无耻之徒,给我滚开!!” 一声闷响,楚千羽惨叫倒飞,绝地子等人急忙去接,又听咔嚓数响,几人双臂尽折。楚千羽轰然坠地,挣扎不起。 群雄尽皆哑然,直到九颗明珠先后落地,方才醒觉,九龙玉珠剑已然成了一堆碎片。 来人当空数转,飘然落地,一席蓝衫,容貌坚毅,观其年纪,不到二十! “是你……”楚轩目光淡淡,长吸一口气,表面平静,却暗自加快调息,心知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是我,你知道,我会来。”来人浅笑,却比任何表情更有威慑力。 他笑,因为无惧,即使身在楚家,即使独自面对南北群雄,他依然会笑。 “前两次匆忙,没问你名字,今日就重新认识一次,在下楚轩,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楚轩亦是微笑,抱剑说道。 来人冷哼一声,斜视道:“东京沈家,沈琢玉!” 乍听此言,众人尽皆愣住,心想:难道东京沈家还是派人来夺剑了?可是沈家的高手就那么几个,此人是谁,为何从未见过?众人百思不解,正想问问之前替沈家送剑的邱上卿,可人群纷乱,哪还寻得到邱上卿的影子。 楚轩闻言,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脸色数变之后,强自镇定道:“沈岳亭是你什么人?” “我爹。”沈琢玉断然道。 楚轩一听,反倒笑了起来:“沈岳亭一家三口早就死于意外,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在少数,你若要编造……” “我没死!”沈琢玉忽地喝道。 声音一出,全场寂静,针落可闻。 楚轩定了一定,笑道:“好,沈琢玉,今日你来,想要作甚。”他说这话时,调息已毕,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沈琢玉。 沈琢玉浅笑,“很简单,第一件事,替前辈教训你,第二件事,带走我未来的妻子。” 楚轩笑得越发灿烂,“第一件事楚某勉强能够理解,可第二件事……谁是你未来的妻子?”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7章 大展神威 (前一章结尾处作了修改,特此说明。)沈琢玉闻言不答,因为他知道,即便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心头一阵恍惚,蓦地又想起这两日的经历。 那日他扔下神剑,带着吴爽的遗体去到楚玉山的坟墓,将他葬在旁边。而后独自一人,孤零零地面对两座坟茔,禁不住悲从心来,将头埋入泥土,放肆的一场大哭。可哭过之后,一切都没改变,反倒往事冤魂不散,一幕幕尽皆闪过脑海。犹记得那天,他追寻李纲父女,却在恶虎帮认识了苏采萧,从此牵牵绊绊,数月时间一晃而过。这其中有悲有喜,有重逢,亦有别离。直到苏采萧不辞而别,留下“后会无期”四字,他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无可思议。 如今,他既得知苏采萧就在楚家,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应争取一回,何况楚家逼死吴爽,即便谈不上报仇,至少也要讨个公道。 他和楚轩的这一战,不可避免。 想通此点,心头的迷茫淡了许多,他就在坟前运气练功,做出最后的冲刺。 当此心境,进展竟是出奇地顺利,一举突破了轮回诀的第二重“善恶两分”。他振奋之余,又开始向第三重进行冲击。谁知第三重“轮回永堕”十分诡异,竟又将他带入轮回幻境,昔日在轮回鼎中看到的景象,他又从头至尾体验了一次。 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当他再次看到自己与那个女子成亲之时,他却彻底呆住了。因为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上回见到她时,他们还不相识,是以他并未将这张脸记住,可这回再次相见,他们早已相知,他又怎会不认识?!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苦苦追随的苏采萧。那一刻,沈琢玉头一回相信宿命之说,亦是恍然大悟,为何当日和采萧头一回见面之时,便觉得似曾相识。 他心念一转,仿佛过了十个年头,与楚轩对视了一刻,忽地话锋一转,正色道:“此剑并非无名,她叫‘雪恨’。” “雪恨?”楚轩皱眉。 “前辈一生洒脱,到头来,却被仇恨所困……他死前最大的遗愿,便是寻到仇人,报仇雪恨。” 楚轩笑道:“好,好个雪恨!今日你我公平一战,若你击败了楚某,楚某便将雪恨双手奉送!”他刚刚夺剑成功,当着群雄的面,若是真的输给了沈琢玉,他也无颜面继续占有雪恨,索性大方一些,主动提出筹码。 楚千羽受了内伤,被人搀扶着,闻言大惊,急忙劝道:“家主,不可啊!此人前来闹事,咱们正该众人齐上,将他擒了,何必与他单打独斗?” 楚轩眉头一皱,轻声喝道:“他独身前来,我们岂能以众凌寡?若是传出去,我楚家岂不被天下英雄笑话?” 楚千羽见他决绝之色,心知劝无可劝,哀叹道:“好好好,你要怎样就怎样!” 沈琢玉仰头笑道:“你错了,我并不是为了夺剑而来,前辈花去三十年时间,不过为了铸成神剑,送你楚家,我岂会违背他的遗愿?” 说到此处,沈琢玉长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侥幸胜了,别无他求,但求再见采萧一面!” 楚轩其实早知他来意,可他此时早就得到了苏采萧的承诺,全无后顾之忧,当下点头道:“好,若你输了,又该如何?” “若我输了,任凭处置。”沈琢玉淡淡一笑。 “好,爽快!”楚轩忽地长剑一引,将他佩剑掷向沈琢玉,“沈兄,此剑名叫青光,跟随楚某多年,不如借你一用!” 沈琢玉接住来剑,观其剑锋湛亮,禁不住赞道:“是把好剑。” 楚轩点了点头,忽将雪恨归于剑匣,继而身形一闪,纵到绝地子身前,随手拔出了他的佩剑,再一闪,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这一手轻功着实骇人,绝地子直到佩剑被夺,才恍然知觉,看得群雄叹为观止。 楚轩倒握剑柄,笑道:“雪恨太强,楚某不想逞兵器之利,这样一来,才算公平。”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对楚轩的气度暗暗佩服。 沈琢玉亦是一愕,忖道:“此人倒是还算磊落……”当下将青光一横,喝道“小心了!”说罢飞身扑上。 楚轩脚下微微一顿,回道:“请!”话音未落,两把剑已然撞到一起。 这二人的速度俱是骇人,电光火石间,叮叮当当不知过了几招,群雄只觉眼花缭乱,一道道飙射而出的剑气,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楚轩大战方胜,气势正旺,本应所向披靡,可他与沈琢玉甫一交手,便觉得形势不容乐观。只觉沈琢玉的剑法十分古怪,剑身上的劲道不断改变,时而重逾千斤,时而轻若鸿毛,时而内藏吸力,时而力中藏力。若非他精神高度集中,早就生出了破绽。 一百招倏然便过,楚轩越斗越是吃惊:此人的剑术到底从何学来,为何完全无迹可寻? 楚轩不知,沈琢玉眼下使的,正是吴爽传他的“破兵五道”,这路剑法绝迹多年,早被世人遗忘,纵然楚轩精通剑道,也是不曾见过。 沈琢玉也是头一回将这剑法付诸实战,应用起来还有些吃力,而楚轩遇强则强,实力远超他的预估。虚空剑法虚虚实实,亦是难以捉摸,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被那无形剑气所伤。 二人各怀心思,俱是攻得小心,守得谨慎,两道剑芒时分时合,久久不分胜负。 楚家众人心中焦急,楚千羽看了一会儿,悄悄嘱咐了绝地子几句。绝地子迟疑了一下,随即带着神剑剑匣,悄悄离去。 众人的注意力俱在相斗的二人,倒是无人发现。 这时候,忽听沈琢玉一声大喝“碎兵道!”,突然跃起一丈多高,青光剑径直劈下。这一招再粗劣不过,楚轩横剑去拦,心头却闪过一丝不祥。 双剑相交,楚轩只觉一股滔天大力瞬间涌来,震得他连退三步。向那剑锋瞧去,竟是裂开一道拇指粗细的裂缝,心下震惊不已:这剑亦是上好的材料打造,即便不及青光,也是相差不多,怎会如此不济? 正不解时,沈琢玉凌空一转,再喝道:“断兵道!”身子遽然落地,横向挥出一剑,奇的却是,这一剑速度虽快,却没带起一点风声! 楚轩不敢大意,斜掠一步,长剑斜着搭上青光,谁知仅仅这一碰,长剑顿被削掉一小截。 “怎会这样!”楚轩只觉诡异至极,脚下连退,以极快的速度拉开了距离。 沈琢玉怪叫一声,正使得兴起,迈开三生步伐,直追而去,动作如行云流水,又是一剑衔尾追去。 原来,就在刚才,他斗着斗着,终于渐入佳境,破兵五道的奥义慢慢发挥出来。方才使出的“碎兵道”刚猛至极,能用长剑使出巨斧的威力,而“断兵道”使力量高度集中,就算再钝的剑,也能变得削铁如泥、吹发即断。 “怎么回事,他之前难道有所保留?”楚轩心头暗凛,虚空剑法全力施展,倒退之时,连发数道剑气。 沈琢玉嘿然一笑,青光怪异地划过一个弧度,竟将几道剑气圈入其中。 众人齐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轩更是瞠目结舌,要知他的无形剑气只是气流,既是气流,怎能捕捉?忽听沈琢玉长声啸道:“驭兵道!” 楚轩一愣,只见沈琢玉凌空转身,那几道剑气随他身形一同旋转,直到他长剑疾出,只听嗤嗤嗤数响,剑气竟是折返方向,反冲回来!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8章 巅峰对决 楚轩忙又连出数剑,两方剑气当空对撞,消于无形。 仅仅这一瞬,沈琢玉已然追上,楚轩收摄心神,挺剑迎上。二人以快对快,又过了百招。这次楚轩愈发小心,轻易不与沈琢玉对剑,长剑游走,躲开青光,只在间隙中伺机出剑。 沈琢玉察觉出他的变化,出剑更加主动,可惜楚轩轻功了得,总能利用身法躲过,二人边跑边斗,仿若两条蛟龙江中翻腾,缠绕一处,互相撕咬,惊得扬尘四起,罡风扑面。 群雄中修为差些的,只觉胸口憋闷,直欲呕吐。 眼见形势陷入僵局,沈琢玉暗暗叹道:“破兵五道”乃是针对敌方兵器,若是兵器不能相碰,这路剑法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他初学此路剑法,经验尚缺,便如当初吴爽所说,开始时只懂得破除有形之兵,随后才会破除无形之兵,最后再无限制,见兵破兵,见招破招,无所不破。 如今他境界未到,尚不自知,是以短时间内,的确想不出应对之法。纵然剑锋上力道雄浑,也尽数打了空气,声势虽大,效果甚微。若不是他的轮回诀有所突破,内力源源不绝,恐怕早就形势扭转,陷入困境了。 而楚轩的心中,此时也正暗暗着急:这样下去,虽不会输,却也极难取胜,此人的剑法太过诡异,若是再拖下去,即便赢了,也不光彩。他此前一直有所保留,眼下形势所逼,骤然放开顾忌,忽的右手执剑,荡开沈琢玉一招,继而左手五指齐出,五道剑气透指而出,射向沈琢玉面门。 沈琢玉猝不及防,翻身后仰,可剑气来的实在突然,依旧没能尽数躲过,左颊上显出一道剑痕,鲜血顺颊而下。他匆忙疾退,楚轩好不容易搬回劣势,岂会轻易放过,脚步连错数下,剑锋递出,指尖剑气同时迸射。 群雄先入为主,自然是支持楚轩一方,眼见楚轩扭转形势,立时纷纷叫好。 楚轩这一路双手剑着实厉害,沈琢玉等于同时面对两个剑术高手。危急之时,他急忙使了个“驭兵道”,荡开剑气,顺势又使了个“碎兵道”,利用磅礴的力道震开了楚轩的长剑,这才化险为夷。 楚轩一击不中,不再穷追,站定后稍稍缓了口气。他这路剑法乃是“虚空剑法”的第二重境界,名叫“有无双剑”,不但极耗内力,更是对心力的极大考验。 要使有形剑锋和无形剑气配合无间,相当于一心两用。平常人兴许也能偶然为之,可若要在激烈的打斗中长期维持一心两用的状态,可就绝非易事了。 沈琢玉眼见形势不利,心中正急思对策,百忙中瞧见群雄手中多有武器,脑中顿时电光一闪:你能以二对一,我就不能么? 这时楚轩调息已毕,正向沈琢玉扑来。 他忽见沈琢玉一招不接,转身就跑,飞速冲向群雄,心头不由一凛:“他要做甚?”立时射出三道剑气。 沈琢玉头也不回,身子晃了数下,轻松躲过,纵身一跃,扑向人群。 众人见他扑来,顿时一阵骚乱,当先几人心知不敌,慌忙操起兵器阻拦。谁知沈琢玉凌然不惧,哈哈笑道:“多谢多谢!” 众人尚不知其意,只觉手中一松,兵器已被撩走。 只听当当当数响,转眼之间,前排六、七人的兵器已然不知去向,抬头一看,沈琢玉早已扬长而去,反身扑向楚轩,只是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奇形怪状的长型兵器,定睛一瞧,众人不禁大呼一声。 那兵器长达三丈,其中长剑、砍刀、铁棍等等各式兵器五花八门,它们首尾相衔,均被一股奇异的吸力牵扯,好似一条怪异的蜈蚣,半空里扭来扭曲,好不吓人! 楚轩远远瞧见,亦是大惊失色,本欲暂且后撤,谁知沈琢玉只是将那兵器随手一挥,三丈的距离倏然便至,楚轩躲之不及,急忙横剑格挡。 砰!! 一声巨响,楚轩的双脚陷入地里,长剑亦是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沈琢玉一扫之前的闷气,不由哈哈大笑,他这一剑中,先用“驭兵道”驾驭兵器,使得七、八件兵器连成一体,再用“碎兵道”的巨力砸断楚轩的长剑,可谓奇思妙想,就算是吴爽在世之时,也不曾想过,他的“破兵五道”还有这般用法。 他一击得逞,第二下紧接着挥出,楚轩就地一个翻滚,堪堪让过,兵器砸中地面,三丈内的地砖尽数粉碎。 沈琢玉越发起劲,不断挥动怪异的巨型兵器,楚轩只得四处躲闪,不多时,祭剑台上已经一片狼藉。群雄唏嘘不已,纷纷退后,生怕受到波及。 楚千羽在旁看得着急,觑眼观察了一阵,忽地一拍膝盖,大声喝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 楚轩正躲得狼狈,骤听楚千羽的呼声,霎时如醍醐灌顶,忖道:原来如此,这兵器的要害,再明显不过!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楚千羽这一声呼喊,实在是及时。 沈琢玉正舞的开心,忽见楚轩高高跃起,口中喝道:“雕虫小技,看楚某破尔――” 啸声未绝,楚轩十指齐出,十道剑气横空而降。 沈琢玉先是一惊,可当他看见那剑气并未飞向自己,而是散落四周,又觉好笑,正想说“你也未免太没有准头……” 谁知话未说出口,只听噔噔噔数声锐响,巨型兵器竟是轰然解体,叮铃咣啷散落一地。 沈琢玉望了眼散落的兵器,顿时恍然,原来楚轩释放剑气,俱是射向兵器间的衔接处。那里仅靠他的内力连接,其实十分脆弱。骤然受到强大剑气的冲击,岂有不破之理? 楚轩破了沈琢玉的奇招,一时畅快无比,随手捡起一把长剑,再度扑了上来。沈琢玉虽被破招,却反倒平静下来,忖道:前辈的一生放荡不羁,他的破剑道亦是豪气干云,我却用来玩弄小聪明,平白被人说是雕虫小技……不败神剑,岂能被人小觑,我身为他传人,又岂能坏他名声…… 他想到这里,竟然微微闭上了双目,耳边传来嗤嗤之声,他知道,楚轩的剑气到了。 可他丝毫不惧,只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灵感。 这一瞬间于他而言,似乎漫长无比。渐渐地,吴爽教他破剑道的情景飞速在脑中闪过,吴爽的每个动作,每个招式,都看得异常清楚。破兵五道的形意灌入身心,只觉周身舒泰,灵识敏捷。 这时候,楚轩已将长剑送到他的眼前,可见他闭目不动,楚轩心生迟疑,正犹豫是否要一剑了却此人,却见沈琢玉猝然睁眼,毫厘之间躲开了一剑。 二人错身而过,楚轩脚下一点,反身刺来,同时射出指尖剑气,封住他退路。 却见沈琢玉仗剑而立,面色沉凝,好似换了个人般! 面对“有无双剑”,他身形微微一晃,让开要害,任由剑气洞穿左肩,同时青光一往无前,直直刺向楚轩。 楚轩心头暗凛,忖想此人怎么一改前态,变得如此决绝。 下一刻,两柄长剑的剑尖撞到一起。楚轩全力施为,凌厉的剑气经由剑身,冲向沈琢玉的经脉,孰料沈琢玉傲然一笑,大喝道:“藏兵道!” 楚轩一怔,只觉一股大力将他剑气尽数抵消,既是平手,他正欲撤剑。 就在这时,沈琢玉旧力方息,新力紧随而来! 这一股力道相比之前,远胜十倍! 仅仅一瞬,这股大力冲破楚轩穴道,长驱直入,贯穿他手臂后直奔心脉! 楚轩汗毛倒竖,脚下连退,忽忽数十步后,大力依旧滔滔不绝,震得他心脉剧痛,忍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吐起鲜血。 “家主!”“轩儿!” 楚家众人皆无人色,一拥而上,八骏中除了没有到场的腾雾子,和携带雪恨离去的绝地子,其余六人,齐齐站成一排,护到楚轩身前。 六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尽皆盯着沈琢玉,六柄寒光流溢的长剑,铸成了一道坚固的城墙。 沈琢玉见到这一幕,心中顿时一震,暂且压下了冲上去的想法,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跪倒在地的楚轩。 斗到此时,群雄就算武功再差的,也瞧出了高下,沈琢玉和楚轩方才硬拼的这一剑,楚轩的确是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一时间,群雄聒噪不休,既然楚轩输了,看来神剑也要易主了。 楚千羽正欲上前搀扶楚轩,却被楚轩一把推开,继而一声大喝:“都给我滚开!”这一声巨喝,将群雄的噪声尽数压去,祭剑台再次安静下来,六骏不敢忤逆,相视一眼后,恨恨退到两边。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楚轩,只见他用剑支撑,颤颤巍巍站起,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沈琢玉见他这副模样,心生不忍,淡淡道:“还不认输么?” 楚轩缓缓抬头,现出一张血红的脸庞,闻言答非所问道:“刚才这一招,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沈琢玉默然,不想作答。 却听楚轩凄惨一笑,艰难地站直身体,长剑遥遥指向沈琢玉,许久方道:“楚某未败,再来……” 沈琢玉长吸口气,点点头道:“好。”话音未落,足下一点,青光再次扑向楚轩。 楚轩咬紧牙关,忽地嘶声怒吼,挥起长剑,踉跄着迎上。 “家主!” 楚家众人齐声大喝,再不能袖手旁观,六骏飞身扑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下一刻会被驱出家门,此刻,他们也要用性命护住楚轩! 沈琢玉嘴角冷笑,此时的他,已然心无旁骛。破剑道的强悍剑意,让他无所畏惧,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群雄俱是呆立而望,心脏都被提到了嗓门眼。 一剑对七剑,只需几步,眼看便要上演。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破空而来―― “住手!” 沈琢玉浑身一震,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色倩影奔上了剑台,那一刻,他顿时痴了,甚至忘记了挥剑。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39章 破镜重圆 众人亦是齐齐停住。目光跟随着到来的白衣女子,一时难以移开。 偌大的祭剑台上,数百上千的英豪,俱是屏住了呼吸,生怕弄出些声响,惊扰了眼前的美梦。 女子就这般奔上剑台,飒飒爽爽,行至楚轩跟前。 楚轩与她对视一眼,问道:“你怎来了?”说罢目光一转,落到她身后的黑衣女子身上,眼神中多有责备之意,沉声道:“谁让你带她来的?” 白衣女子太过耀眼,众人此时方才发觉,跟随而来的还有一名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面对楚轩的质问,急忙低下头去。 白衣女子见状,急忙护到她身前,“不怨她,是我听到动静,自己要来的。” 楚轩瞧她一眼,忖道:动静?是那家伙之前的那声吼叫吧?她口口声声说,和他恩断义绝、再无干系,到头来,还是在意着他么…… 白衣女子见到楚轩面色转冷,心下也是一突,正想宽慰他几句,忽听一声大叫―― “采萧!!” 她身子一颤,蓦然转头,只见沈琢玉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六骏齐喝一声,扑上前阻拦,沈琢玉却似疯了一般,竟然不躲不闪,径直往入六人怀里。 六骏瞧见机会难得,当即将他摁住,锁住周身诸多关节。沈琢玉纵然神通盖世,此刻也是再难上前一步,可那双滚烫的眸子,依旧炙热地望着白衣女子,口中不断地嘶声吼叫:“采萧――采萧――采萧……” 楚千羽眼见峰回路转,心头大喜,忙道:“快将这闹事之人押下去,好生看管,莫再让他搅了大会!”说罢偷瞧了白衣女子一眼,见她泪珠已在眶中滚来滚去,终于簌簌落下,不由忖道:前日轩儿说要娶她为妻,我还没有在意,如今看来,她对那小子情谊至深,那小子也是为她而来……她放着好好的情郎不要,却答应嫁入楚家,难道是对我楚家另有所图? 白衣女子正是苏采萧,而黑衣女子则是腾雾子。 苏采萧原本呆在灵剑湖,乍然听到一声巨吼“谁说神剑没有名字?”,立时便听出那是沈琢玉的声音,她奔出了小筑,望向澄澈如镜的湖面,却并未发现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相思成疾,生出了幻觉,急忙问过腾雾,这才确信,当真有过那么一声巨吼。霎时间,她的万千柔肠俱被勾起,完全不能自已,心想:是他,一定是他,他一定是追我来到了这里…… 她犹豫再三,踟蹰许久,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要求腾雾子将她带到这里,本想悄悄看上他一眼便即离去,孰料恰逢双方殊死相拼,楚轩更是身受重伤,眼看形势就要不可收拾,这才忍不住出言喝止。 她还需要楚轩救她娘亲,如何能让他轻易身死,而她心底深处,更不愿看到的,则是沈琢玉以身犯险,以一敌七。 可如今,眼见沈琢玉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又是心痛,又是怜惜,胸口窒闷难受,恨不得马上随他而去。 楚轩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可苏采萧的每个表情,他都看在眼里。直到苏采萧眼泪滑落,他的醋意再难压制。就算他涵养再好,此时此刻,也恨不得一剑杀了沈琢玉,如此一了百了,免得苏采萧再去惦记。 是以楚千羽下令关押沈琢玉时,他一反常态,竟也暗暗默许。 六骏得令,拖着沈琢玉下了剑台,呼声渐行渐远。群雄亦是明眼之人,楚家如此作为,和趁人之危没有两样,心下多有不屑。可碍于身在楚家,又无人认识沈琢玉,不知他是善是恶,和楚家又有何旧怨,所以无人出言阻止。 苏采萧原本就已心乱如麻,此时又见沈琢玉因她被擒,一颗心似被千百把刀锋剜绞,顿时就把种种顾忌抛却脑后,忍不住失声叫道:“沈琢玉!” 沈琢玉听到呼声,浑身触电般一震,反倒嗓子沙哑,再也叫不出声音,只瞧见那抹白影跃离剑台,就如雪雁归巢,飞速扑向自己。 顿时,他恍如回炉再造,全身力量充盈,区区六骏,如何能再压住这躯半神之体! 轰的一声巨响,滔天的力道迸射八方,群豪愕然看去,六骏已被齐齐震飞,绰绰人影中沈琢玉飞天而起,弹指间,已和那道白影合二为一。 楚轩远远看着半空里相拥的二人,一双眼珠瞪得滚圆,脸色渐渐惨白,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沈琢玉紧紧抱着苏采萧,见她泪如雨下,却又霎时破涕为笑,只觉佳人在怀,就算下一刻死了,也是无怨无悔。 “我若再走,你可留我?”苏采萧扑闪着大眼,忽地柔声问道。 沈琢玉面色一肃,“我不会再让你走,永远不会!” 苏采萧闻言,面颊微红,娇声道:“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啦……” 她当日负气离开,独自来到楚家,虽然时间不长,却是度日如年。如今好不容易和沈琢玉破镜重圆,当真是不想再体会一次那般痛苦。 沈琢玉一愣,继而热血上涌,豪情冲天,只觉有这一句,刀山油锅,尽可去得,当下拧目瞧向楚轩,高声喝道:“楚轩,你听着!前辈在时,曾与你说过,神剑再强,若没有相称的主人,也是枉然!可你执迷不悟,罔顾他老人家的教诲!今日一战,只想替前辈将你打醒,若要振兴楚家,绝非一柄神剑就能济事!你楚家因为神剑逼死前辈,前辈却也去的心甘情愿,我今日当着天下英雄,已然让你受了教训,这笔账,咱们至此勾销!” 群豪听罢这一番言辞,一时唏嘘不已,瞧向楚家众人的眼神,亦是发生了变化。 楚轩立在剑台,脚下一阵踉跄,腾雾子紧忙扶住,却被他一手甩开。他目中喷火,欲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气闷憋到极处,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腾雾子心痛如绞,想要再去搀扶,却又怕他气恼,只能在旁干着急,直急得眼泪哗哗直流。 沈琢玉说罢,凝视怀里的采萧,柔声道:“我们走。” 苏采萧一听要走,先是满心幸福,却又忽然想起一事:若是就这么走了,娘的病该怎么办…… 她方才一时情动,只想跟着沈琢玉天涯海角,反将她娘的事情忘了。如今清醒过来,才知选择之苦,若是就这么随他去了,无异于放弃了他娘,可若是不随他去,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她想着想着,只觉矛盾不已,全无两全之策,急切下悲从心生,禁不住潸然泪下。 沈琢玉见她忽然哭了,顿时急了,“怎么了采萧,为何哭呀?” “我好想好想跟你走,可是我若走了,我娘就完了……只有、只有楚家的虚空剑术,才能救我娘的性命……我娘快死了,我来不及了……”苏采萧激动之下,全盘说出,继而将头深深埋入沈琢玉的怀中,低声痛哭起来。她独自背负这些心事,的确太久了一些,如今全部说出,只想逃到这个男人的身后,让他替自己挡风遮雨,抗下重担。 沈琢玉终于恍然大悟,忖道:原来她是因为此事,才会来到楚家……如果我逼她离开,岂不是断绝她娘的生机么?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只有楚家的虚空剑术才能救她娘亲,一时间亦是矛盾之极,二人就这么杵着,许久未动。 就在这时,一声惨呼自远处传来,群豪转头看去,只见一人浑身浴血,跌跌撞撞,从中院的侧门冲了出来。 那人跑了还没十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剑匣,一刻也不松开。 众人定睛一瞧,俱是惊呼,那剑匣岂不正是神剑的剑匣吗? 就这众人不解之时,一道人影已然从剑台飞驰而下,将那血人拦腰抱起,口中叫道:“绝地子!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又从侧门传来―― “这边大会还未结束,你们为何急着藏匿神剑?哼,楚家做事,还真是光明磊落!”(晚上还有一更,求票票!)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0章 恶虎来袭 众人听这话阴阳怪气,俨然不将楚家放在眼里,不由转头瞧去,却见侧门涌进了大队人马,竟有数十人之多。 群豪面面相觑,无人知道这些人从何而来。 楚家众人却是心头大惊,皆在转念:楚家外院的防卫极强,这些人是如何进来的? 这队人马浩浩荡荡,旁若无人地拥上了祭剑台,其中大多数穿着五颜六色的长袍,除了为首的三人,其余尽皆蒙着脸孔。 走在最前的黄袍男子一手摇着折扇,另一手倒插在腰间,瞧见楚轩托着绝地子,当即哈哈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楚家主了!楚家主,若不是我们凑巧碰上这厮,将他拦下,只怕到了现在,天下英雄还被蒙在鼓里!” 楚轩闻言,本就虚弱的身子又是一颤,他觑眼瞧向此人,见他生得也算俊朗,可偏偏摆着一副淫邪不堪的嘴脸,让人看了着实生厌,当下不客气道:“阁下何人,可有大会的请帖?” 黄袍男子嘻嘻一笑,“请帖倒是没有,不过在下听人说起这次神剑大会,号称召集天下英雄,在下自问还称得上英雄,可惜没有收到请柬,这不,只有厚着脸皮,不请自来咯。” 立在远处的沈琢玉眯眼一瞧,心神微微一震,暗道:“怎么是他们?” 苏采萧看到这些人,亦是忘了哭泣,紧咬着银牙恨恨道:“竟是他们……哼,真是冤家路窄,当初,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 “若不是他们,你我也不会相识。”沈琢玉笑着接道。 苏采萧俏脸微微一红,继而白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贫嘴,若是让他们瞧见你,看你还笑得出来。” 沈琢玉心知她是关心自己,不由一阵甜蜜,倏然收起笑脸,翘首观察起那队人马,一边观察,一边默念:“方天定草包一个,不足挂齿,僧儒战三大长老来了两个,独独缺了那个儒生……”他目光又扫向之后那群蒙面之人,心中默默数了一下,续道:“看他们的衣着,五行护法应该全来了……摩尼教这回,也算是倾巢出动了……” “我们快走吧……趁着现在混乱,他们、他们或许没有看见我们。”苏采萧越听越是心惊。 沈琢玉闻言一笑,正色道:“采萧,你忘了吗,你说你娘的病,只有楚家才能治好。” 苏采萧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疑惑地望着沈琢玉。 沈琢玉叹了口气,续道:“傻采萧,这些人既然来了,定然没有好事,八成要和楚家为难,楚轩如今被我打成了重伤,若是楚家遭遇不测,你娘的病,岂不是彻底绝了希望?” 苏采萧听罢,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只觉压在胸口多年的包袱,终于有人愿意与她分担。霎时间,柔情又被牵起,禁不住靠入沈琢玉的怀里,轻声道:“你说得对,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沈琢玉心神一荡,好不容易才重新稳住,沉吟了一阵,方才说道:“这里的人数众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眼下他们未必发现了我俩,咱们就暂且静观其变,若是实在不行……”说到此处,他将衣领向上翻扯,顿时就将半张面孔遮住,“实在不行,我便只有这样了。” 苏采萧见他滑稽可爱,纵然身在困境,也忍不住掩嘴而笑。 全然不知沈琢玉嘴上说的轻松,不过是想宽慰于她,实则心中极为忐忑。如今他的修为虽然暴涨,可若要面对方腊,还是远远不够。所幸,方腊尚未出现。 楚轩冲着方天定冷冷一笑,抱拳道:“天下英雄无数,总有楚某不知道的,既然阁下自诩英雄,就请报上名来!” 黄袍男子咔的一声展开折扇,轻摇起来,一脸惬意道:“在下乃是恶虎帮的少帮主,不知道楚家主可曾听过?” 此言一出,群雄一片哗然,“黑虎令出,至死方休”这八字,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偏偏极少有人真的见过恶虎帮。 沈琢玉也觉奇怪:恶虎帮一向低调行事,胡大哥曾说,他们是隐世第一大帮,从不会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楚家众人已然围到楚轩周围。 楚轩转头望向楚千羽,沉声道:“叔叔,是你命绝地子带走神剑的?” 楚千羽脸色微变,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所谓不怕一万,只怕……” “不必说了!”楚轩脸色倏沉,“快将他带去疗伤……” 几个家将依言将绝地子扶了下去,楚轩这才站起身来,向着方天定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少帮主到了,失敬失敬。少帮主想必也是为了神剑而来,可惜眼下比武夺剑已然结束,少帮主来晚了……”他说话之时,目光落到方天定身后的两人。只见其中一个身长八尺,手持一根九尺禅杖,身着灰色长袍,头上光光如也,居然是个和尚,而另一个全身黑衣,怀抱阔刀,双目似睁似闭。 他见这二人俱是气定神闲,丝毫不露杀气,不由暗暗着急:这二人的武功只怕不弱于我,如今我身受重伤,若是他们要求再行夺剑,又该如何是好? 岂料方天定仰头一笑,淡淡道:“楚家主放心,恶虎帮对这神剑没有兴趣!” 楚轩闻言眉头紧皱,当真看不清此人的虚实了。方天定收起折扇,含笑道:“听闻福建楚家乃是南武林之首,家中两样绝技最为厉害。其一便是虚空剑法,传言练到极致,可透人皮肉,直破内府。楚家主,在下说的可对?” 楚轩点点头,表面不露声色,内心却是吃惊不已。 楚家的虚空剑法的确不是秘密,可论及虚空剑法的境界之分,便只有楚家的传人才知道了。方天定所说的透人皮肉、直破内府,正是虚空剑术的第三重境界,亦是最高境界――“虚无圣剑”。这般隐秘的消息,他是从何得知? 方天定微微一笑,续道:“这第二样么,便是剑阵之术,传闻你们楚家有一本剑阵图谱,名叫‘山河’,其中记载者无数精妙无双的剑阵之法,少则五六人,多则上千人,只要使出‘山河’中的剑阵,便能让十人发挥出百人的威力,让千人发挥出万人的威力……楚家主,可有其事?” 楚轩早已目瞪口呆,楚千羽抢上一步,喝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方天定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神剑堡的事情,别人不知,我恶虎帮却是清楚的很。方才在下说的,可都是神剑堡时期遗留下的宝贝……” 楚千羽一时哑口无言,他全没想到,对方竟然连神剑堡的事情都尽数知晓。 立在角落的明家五人听到方天定的话,亦是一脸吃惊,互望一眼后,明天忍不住问道:“这些消息,可是你们放出去的?” 另外四人齐齐摇头,明天皱了皱眉,喃喃道:“奇怪……奇怪,这些都是武林绝密,除了我们,难道还有别人知晓……” 楚轩定了定神,正色道:“少帮主究竟意欲何为,不如说个清楚。” “哈!爽快!”方天定哈哈笑道:“剑术这东西,练得再强,也不过让一人天下无敌,相比而言,阵法威力更强,一套好的阵法,足以造出一支常胜之师。楚家主,今日我们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向楚家讨教讨教阵法之术!” 楚轩道:“阵法之术?” “正是!”方天定笑道,“传闻‘山河’中最厉害的阵法,名叫‘八骏齐飞’,倒也巧了,我恶虎帮也有套厉害的阵法,名叫‘五行轮回’,今日我们便用五行轮回,挑战你家的八骏齐飞。楚家主,可敢应战?”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1章 八骏齐飞 楚轩和楚千羽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比的震惊。 台上的群雄亦是聒噪起来,唐渊越众而出,手指着方天定道:“楚家主连番大战,早已实力大损,你们这个时候跑来挑战,不是趁人之危吗?” 方天定冷笑道:“之前比的是个人之勇,如今比的却是阵法,二者有何干系?你若要为楚家出头,也大可派出一支队伍,我恶虎帮定是欣然接受你的挑战。” 唐渊顿时一窒,无言以对。 楚轩忽地拍了拍手,朗声道:“少帮主对我楚家可说是了如指掌,楚某着实佩服……少帮主若想比试阵法,我楚家定然奉陪,只是须要另择时日。” 方天定眉头一皱,寒声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都来了,若是不比,岂不是白来一趟。” 楚轩强笑道:“少帮主大可带着诸位恶虎帮的兄弟暂住我楚家,等到神剑大会一了……” 方天定面露不耐,截口道:“楚家主再三推脱,莫不是怕了?” 楚轩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心下暗道:这些人想必早就安下了眼线,只待我实力大损,便带着众人闯进我楚家。如今绝地子受了重伤,八骏只剩下七骏,如何还能施展“八骏齐飞”? 他想到此处,目光投向远处的沈琢玉和苏采萧,见他二人相偎相依,心头又是一痛,不慎牵动内伤,抚着胸口一阵咳嗽。 “楚家主,到底应不应战,你不说话,可就当你默认了。”方天定等了一刻不见应答,高声叫道。 这时候,一直静立在身后的和尚忽地附到方天定耳边,轻声道:“少主,临走前,圣公不是交代过,若是楚家拒不迎战,咱们便……” 方天定闻言一拍折扇道:“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当下笑嘻嘻瞧向楚轩,继而一步一晃地向他走去,直到二人相距不过一尺,方才停下脚步,将折扇挡在脸旁,低声说道:“楚家主,若是让当今的皇上知道,楚家的人都是神剑堡的后裔,你猜,会如何?” 楚轩浑身一震,胸口猛然开始剧烈起伏,死盯着方天定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方天定嘻嘻一笑,悠然摆起折扇,朗声道:“既然如此,楚家主便是答应了。既然是比斗,当然要有彩头……在下斗胆提个建议,若是你楚家胜了,我恶虎帮便将‘五行轮回’的阵法图送于楚家,若是我们胜了,还请楚家交出‘山河’,楚家主意下如何啊?” 楚轩脸色惨白,忖道:这恶虎帮到底什么来头,知道我楚家来自神剑堡就算了,为何连神剑堡的秘辛也如此清楚,如若他们的目标是“山河”,大可直接用此事迫我交出,又为何非要比斗…… 楚千羽并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见势抢到前面,急声道:“轩儿,不可啊,千万不能答应此人!” 楚轩沉思了一阵,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凌厉的目光投向方天定,沉声道:“好,我们应战。” 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早有人搬来木椅,方天定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望着台上对峙的两方人马。 “少主,一旦开阵,我恶虎帮的威势定能传遍九州,这次的任务,已然完成了一半,到时圣公一开心,不但让少主将功折罪,没准还有大大的赏赐啊!”光头和尚笑道。 “那是自然,到时候也少不了邓长老你那一份!”方天定洋洋得意道。 和尚忙道:“多谢少主。” 方天定志得意满,暗道:上次那么点小事,爹竟然关了我几个月的禁闭,这回立下大功,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一旁的刀客听到二人对话,忽地睁开了眼睛,不屑地瞧了瞧方天定。 眼下两方人马已然就位,恶虎帮这方五行护法尽数出战,各自带领十名座下弟子,排成一个五角形状,共计五十五人,而楚家这方,因为绝地子受伤,八骏只剩下七骏,各自带领十人。 群豪纷纷退至祭剑台下,让出了偌大的空间。 配着鼓声,众人开始大声叫嚷,皆为楚家加油喝彩。 楚轩调息了一刻,便要上阵,楚千羽竭力阻止,“家主,就算要迎战,咱们也大可不必使用八骏齐飞,使用多人剑阵也未必会输。” 楚轩摇摇头,“‘山河’虽强,真要练习却是极难,如今五十人以上的大剑阵,咱们尚未成熟,除了八骏齐飞,还有哪阵可与他们抗衡?” 楚千羽还想再劝,却被楚轩阻止,“我虽有伤,至少还能凑个人数,毕竟眼下除了我,再无第二人能够顶替绝地子。到时我退到阵中,操控全阵,未必需要真的动手。可若是我不上,本该由绝地子带领的十人等同于无,八骏齐飞亦是难以结成……” 楚千羽见再无可劝,只得哀叹一声,正色道:“罢罢罢,你是家主,我再难劝你,可是我作为你的叔叔,还是要多说一句,万莫勉强自己,你如今已是楚家的支柱,‘山河’可以丢,支柱决不能断!” 楚轩闻言一怔,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迈开大步,带着十个家将迈入阵中。至此为止,楚家七骏合上楚轩本人,各带十名家将,共计八十八人。比之恶虎帮,还要多出三十三人。声势之大,端是骇人。 楚轩一路行至中心,方才聚起余力,大喝一声:“听我号令!八骏归位!”喝罢便是一阵巨咳,实是伤势过重,短时间绝难恢复。 号令方下,楚轩和七骏一起,带着麾下人手,开始飞速移动。 “这……”沈琢玉留心楚家阵法的动向,忽地蹙眉吟道,“楚家这阵法,好像也和八卦有关……” “八卦?你还懂这个?”苏采萧疑道。 沈琢玉嘿笑道:“谈不上懂,不过楚家八方人马所站的方位,的确和八卦之象暗合。” 他话音未落,却听身旁的苏采萧轻声念道:“楚轩站在西北,西北是开门,正是乾卦……腾雾站在西方兑位,属于惊门……咦,他们怎么动了,腾雾子怎么穿过开门,跑去休门了?” 苏采萧自顾着说个不停,一旁的沈琢玉却已呆若木鸡,“采、采萧……你看得懂?” 苏采萧闻言转头,瞧见他一副吓傻了的模样,掩嘴笑道:“我们家有很多有关八卦的书,我小时候就看过,嘻嘻,我还当你在谦虚,原来你真的不懂。” 沈琢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地想到一事,不由问道:“常听你说起你们家,你们家到底在哪儿?” “凌绝宫啊――”苏采萧犹自看着台上,随口一答,却把沈琢玉惊得动弹不得。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2章 两阵相斗 “凌绝宫,她竟是凌绝宫的人?可是凌绝宫不是绝迹江湖了吗?”沈琢玉简直不敢相信,本想细细追问,可碍于眼下形势,只得将这份冲动生生压下。 这时候,两方阵法皆已开始运转,恶虎帮先发制人,五行护法各率十人,自两方围向楚家剑阵。 楚轩见状,暗道:来得正好,我便以守代攻,耗其战力……当下大喝道:“翻羽驰生门,守!” 翻羽子闻声一震,即刻由伤门出发,飞速向西北移动,正好与围上来的水护法撞上,当即一声呼哨,十人剑阵倏然展开,十一柄长剑盘旋而动,仿佛开出一朵银色莲花。 水护法阵脚未稳,见状着实吃了一惊,急令弟子退后十步。 翻羽子并不穷追,十人剑阵运转不休,严阵以待。 “逾辉奔死门,守!”楚轩又道。 逾辉子得令便走,其所在杜门并未因此空缺,只因八骏阵法从未停止转动,瞬息间,一旁的超影子便已将他位置补上,而超影子的位置又由挟翼子替补。逾辉子全无后顾之忧,全速奔向死门,同样使出十人剑阵,凌厉的剑气更胜翻羽,将袭来的火护法众人生生逼退。 楚轩喝令不止,八骏齐飞阵法轮转不休,五行阵法包围不成,反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被逼得四分五裂。 “楚家的八骏齐飞果然厉害!”明亲忍不住赞道,“这般飞速的阵法,我还是头一回看见。” 明地接道:“那是肯定的,此阵最强之处便是速度,亦且八骏各有特长,若能调度得法,便能始终做到以己最强,克敌必救。” 明天呵呵一笑,“老二,你只说对一半,此阵还有个强大之处,那就是阵法可大可小。八骏各率一队,这一队,可以是十人,也可以是百人,甚至可以是千人,眼下楚家只用十人,一来不想以多欺少,二来么,如今的楚家毕竟不是当年的神剑堡,普通家将的剑术并不高明,若是人数过多,反倒于阵法不利。” 明地深以为然,却听明天叹了口气,续道:“至于速度么,自然是此阵的最大特点,可同时,也是此阵的最大缺陷。如此高速运转的速度,非要轻功出色方能驾驭。八骏的轻功自然毋庸置疑,可是普通的家将……” “你们看!”明亲忽地叫道,“阵法速度变慢了!” 五人齐齐看去,果不其然,八骏齐飞运转了一刻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恶虎帮一方似乎无人指挥,可眼见楚家大阵速度放缓,竟是反应极快,阵型骤然生变,竟从五个方向开始,同时挤压八骏大阵。 处在西北方的土护法大喝一声,十名弟子立成一排,俱是伸出双拳,砸向地面。只听轰的一声,西北方的地面斗然现出一个大坑。 此时守卫西北的正是奔霄子,这番惊变实是突然,十人来不及躲闪,便已陷入深坑,全阵为之一顿。 土护法毫不恋战,旋即涌向西方,与金护法汇到一处。身在西方惊门的超影子顿时陷入以一敌二的境地,土护法故技重施,超影忙令众人退后。孰料这一回,大坑竟在后方出现,几人猝不及防,已然掉落下去。 剩下几人尚在后怕,金护法一声令下,十人齐齐上前,双手探入腰间,只听嗖嗖嗖数响,群雄只觉半空闪过一片亮光,超影子所带十人来不及出剑,便已尽数倒地,身上密密麻麻,扎满了各式暗器。 超影子躲得够快,这才逃过一劫。 楚轩见状,心头大急:这些人武功算不上强,面对五行杀招,全无反抗之力。他心念急转,立刻大叫:“八骏汇聚,花开遍地!” 七骏闻声内缩,之前尚有十丈方圆的大阵,转眼便缩至三丈,留下外面数十具尸体。同时数十把兵刃尽皆探出阵外,被那日光一招,直晃人眼,当真和漫山花开一般绚丽。 可惜,长剑终究适合近战,碰上五行护法的五行神功,就像是遇到了天敌。 只见五行轮回阵气势汹汹,紧跟着收缩,五行护法各逞本事,或是土埋,或是暗器,或是施毒,转眼又带走了十几名楚家弟子。 群豪眼见这般惨烈情景,俱是心中戚戚:若是来日恶虎帮与他们为敌,恐怕地上死的,就是自家的弟子了。 “不成了,楚家恐怕要支撑不住。”苏采萧一直关注此间形势,眼见楚家大势已去,不由叹息了一声。 沈琢玉轻轻摇摇头,淡淡道:“楚轩岂会如此容易认输,现在就说输赢,还太早了一些。” 这时候,台上忽地传出一声惨叫,群豪定睛一瞧,一名身穿红袍的男子从阵中飞出,重重摔到地上,眼看着是活不了了。 方天定远远瞧见,忍不住纵身离座,怒喝道:“谁杀了火护法?”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楚家的无形剑气,哼,果然有些意思……” 方天定回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黑衣刀客。 就在这时,台上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呼,细细一瞧,死伤的俱是恶虎帮的人,看得方天定额头冷汗直冒。 和尚忙道:“少主不要担心,咱们的杀招可还没出呢!” 方天定闻言,心下稍定,可眼看着己方的人接连倒下,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怎么办、怎么办,若是这次任务再失败,恐怕这辈子都要关在寝宫…… 这会儿工夫,又有数名五行弟子倒下。 群雄终于看出些端倪,原来,楚轩身在阵中,一边指挥阵法,一边加紧调息,方才好不容易蓄起了足够的真气,急忙连施无形剑气。 他藏在阵心,外面的人瞧不见他,只觉楚家的剑阵中传出破空之声,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然死伤了数人。 楚轩身受重伤,却又勉强出手,连施几剑后,顿觉虚弱无比。可是眼下的大好形势稍纵即逝,他强打起精神,高声喝道:“八骏就位,齐飞九天!” 这声长啸犹在半空回旋,八骏齐飞阵法便似绽放的菊花,急速向外扩去!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3章 局势扭转 多谢潘末同学的打赏,祝你考研顺利!送上今日二更 *** 这扩张速度委实惊人,恶虎帮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阵中的惨呼声便已此起彼伏地响起。 楚家的轻功本就占优,八骏阵法一扩再扩,直至将五行阵法完全吞入腹中。 剩余的恶虎帮众人四下一望,只觉入眼处尽是楚家的长剑,无论向哪个方向突破,终究都被逼回阵中,好似掉入了汪洋大海,四周尽是嗜杀凶恶的鲨鱼,一种恐怖的氛围正在其间不断扩散。 不过多时,五行阵法越来越小,直至三丈方圆,恶虎帮众人只能互靠脊背,已是退无可退。而八骏阵法的声势虽然大不如前,却绕着五行阵法不断旋转,剑刃尽数刺向内部,逐渐缩小包围。 到了这时,任谁都能看出,楚家已然扭转局势,反将恶虎帮压制。 群雄本就心向楚家,此时越发卖力的叫嚷起来,只盼楚家一举破掉五行阵法,拿下此次比试。 方天定虽然自忖还有后招,可如今形势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急。不但着急,简直就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中连番转念:若是这次比试输了,不但打不响恶虎帮的名头,反会成了天下武林的笑柄。 这时候,忽听一声长啸自阵中响起―― “八骏齐飞,天下无敌!” 在场所有人齐齐一震,楚家终于结成阵法,发动了最后的攻势! 只见八骏阵中,除却楚轩以外,翻羽、奔霄、超影、逾辉、超光、腾雾、挟翼七人如同背生双翼,脚踏青云,竟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急速奔走起来。其余弟子紧随七骏之后,分从七个方向,冲击五行阵法。 如此一来,恶虎帮众人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楚家之人,抬头一看,不断有人从头顶飞过,阵阵剑雨当头洒下,落入人群,非死即伤。若想从四周逃逸,却又遭到一排排长剑的绞杀,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呆立着等死,再无他图。 五行护法竭尽神通,无奈己方已经乱作一团,一拳一脚虽然威力巨大,却常常打中自家弟子,平添更多伤亡。 楚轩到了此刻,终于长舒了口气,暗道:八骏齐飞少了绝地子,我又身受重伤,显然存在一方破绽,不过这些人头一回见到此阵,短时间定是绝难发现……如今大势已定,再无悬念了。楚家算是又渡过了一劫…… 他正如此想时,心神难免有一丝松懈,就在这一刹那,五行阵中忽地冲出一道红影,速度之快,着实骇人。 楚轩始料未及,只见那人双手如勾,十指如电,一路行走曲线,左右连晃,带起无数血光,不但没有遇到丝毫的阻拦,更让楚家损伤惨重。 “他……他怎能看出此阵的破绽?!他、他分明是冲我而来!”楚轩心神巨震,眼见那人越来越近,他只得连退数步,希望借由八骏的方位轮换,逃过此人追杀。 群雄看不懂其中的名堂,却瞧见阵中有个红衣蒙面之人,一路爪功使得杀气腾腾,转眼便已横贯整个八骏大阵。 “方杰!”沈琢玉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和方杰多次交手,一眼便能看出,那红衣人使得正是残月削风爪,而会这路爪法的,除了方杰,再无二人。 苏采萧闻言大惊:“方杰?他怎么会在里面?” 沈琢玉蹙眉道:“我看……那家伙浑水摸鱼,就在等待时机,如今时机已到,他只要擒住楚轩,楚家就必败无疑!看来,这次摩尼教早就有备而来,哼,好歹毒的计策……” 苏采萧越听越急,脑中顿时便将最坏的结果俱是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慌神,不由转头问道:“那可怎么办?!” 这一转头,便瞧见沈琢玉已然用撕下的衣角蒙住了脸面。 她旋即明白了沈琢玉的打算,霎时脸色惨白,失声道:“你不准去!”说罢抓起沈琢玉的手,“咱们现在就走,就算楚轩死了,也好过你被他们发现……” 沈琢玉闻言一怔,颤声道:“楚轩若有个闪失,你娘可怎么办?” 到了这个关头,苏采萧再没有之前的果敢,目光一阵游离,忽的别过头去,涩声道:“他们只要楚家的秘籍,想来也不会伤害楚轩,咱们先去外面躲上一阵子,到时我再回来恳求楚轩……想必……想必……” 沈琢玉明知她在自欺欺人,却是不忍说破。只因眼前的女子到了紧要关头,终究把他放在了心上,他心中宽慰无比,轻声一笑道:“好,我们现在就走,管他楚家死活!” “嗯!”苏采萧重重地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奔出门去。此时院中一片混乱,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相斗的二阵,几乎无人注意到他二人离开。 这一路上,二人见到许多楚家弟子躺在地上哀声哭嚎,想来便是恶虎帮之前所为,所幸这些人只是受了伤,并无性命之虞。 二人不作耽搁,径直出了楚家大门,过不多时,便在林子里行出了一里多地。 苏采萧心乱如麻,只顾闷头疾行,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也好断了自己的犹豫。 孰料脖颈忽地一痛,霎时动弹不得,继而耳边传来沈琢玉的声音:“采萧,刚才我很开心,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是,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如今里面太过危险,若是我真的被摩尼教的人认了出来,恐怕还要连累于你……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我答应你,只去一会儿,马上回来见你……” 苏采萧紧咬这嘴唇,眼泪泉涌而出。忽觉身子一轻,便被沈琢玉扛到了肩上。 沈琢玉身子一纵,贴着树干攀岩而上,瞬息便到了树顶。茂盛的枝叶层层叠叠,结成了一张天然的床榻,他将苏采萧轻轻放下,为她擦去不断涌出的眼泪,柔声道:“我的点穴功夫平常的很,过不了多久,你便能恢复……”他说罢,凑到采萧的脸庞,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轻轻一吻。 他做完此事,傲然立起,转身回望楚家方向,暗道:摩尼教,今日,我便和你们好好算算旧账!接着纵身一跃,不过几个起落,便已消失不见。 空留苏采萧一人,眼中除了蓝天白云,再无其他。 她心中绞痛不已,眼泪不住滑落脸颊,只剩一个念头:若是他一去不回,我便了断了自己,随他去罢……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4章 最后一搏 这时候,楚家的祭剑台上,已然到了最后关头。 明天暗叹一声:“恶虎帮这一招太过阴毒,居然骗过了所有人,难怪之前如此混乱之下,五行阵法尚能井然有序,现在想来,若是真的没有指挥之人,怎么可能做到?” “老大你的意思是,那个红衣之人,一直隐在暗中指挥全阵?”明地疑道。 明天又叹一声,点了点头。 诚如明天所说,方杰正是那个暗中操控五行阵法的指挥之人,此时他的眼中,只剩下楚轩一人,只须一招擒下楚轩,那么楚家的八骏齐飞阵法,不攻自破! 楚轩拖着虚弱的身体,连续变了六个方位,可那红衣人总能觑准阵法的唯一破绽,一路穷追不舍。事已至此,楚轩若是再躲,只有离开阵法。可他作为阵法的指挥,若是此时离开,无异于自毁长城,偌大的阵法将因他一人而土崩瓦解。 他权衡再三,又浪费了很多时间,终究还是决定留在阵中,直面那个红衣之人。 方杰眼见楚轩不再躲闪,心头大喜,随手又毙两名楚家弟子,急速纵向楚轩。 楚轩强打精神,高声喝道:“八骏听令!!”这一声灌注了他所有的余力,亦是响彻全场,七骏闻声,脸色威震。 楚轩长蓄一口气,继续喝道:“翻羽落生门,奔霄、腾雾落伤门,超影、逾辉落休门,超光守杜、景,挟翼守开、惊!” 此令一出,七骏尽皆动容,若是依言去做,那便是要毕其功于一击了。楚轩将全部的有生力量集中到一角,这般做法,若不能彻底击垮五行阵法,五行阵法便能突出重围,重获生机。 楚轩喝出号令,只觉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那个红衣人正是五行阵法的指挥者,此时他正奔向自己,定然没有余力指挥阵法。 他让七骏从生门、伤门、休门发起总攻,只因这三个方位所对的位置,正是他所在的死门。红衣人离自己越近,便会离开战局越远,五行阵法亦会陷入迷茫之中。 但是与此同时,楚轩也将不再拥有任何援助,只能凭他一己之力,独自面对红衣人的突袭。 也就是说,无论楚轩是生是死,最后的胜利终将属于楚家! 七骏开始飞速运转,独独腾雾子所在的队伍慢了几分。腾雾子立于阵中,遥望楚轩,迟疑了许久,方才奔向伤门。 数息之后,阵法完成,方杰距离楚轩,也只剩下十步之遥。方杰觉出楚家阵法的变化,不由回头一望,禁不住浑身一震,继而毫不犹豫,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楚轩。他已看出楚轩的意图,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只有速战速决,才能及时回救。 方杰奔出了不过三步,身后便传来了喊杀之声。 他知道,楚家最后的攻击已然开始。 他十指蓄力,聚起了十成的爪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楚轩,却见楚轩分明冲他微微一笑。 “哼!受我一爪,看你还笑得出来!”方杰全力一招,正是他的最强招式“风月无边”。 霎时间,一丈之内尽是爪影,楚轩所带的十名弟子只觉一阵罡风吹过,便已倒地不起。 楚轩徐徐抬起长剑,惨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方杰怪叫一声,“传闻楚家主武功盖世,今日我便瞧瞧真伪!”说话间全部爪影罩向楚轩,他见楚轩不躲不闪,心下一阵怀疑。 就在这时,楚轩忽地左手二指齐出,两道剑气从下方射向方杰腰间。 方杰大惊,无奈收招不及,只得任由那两剑刺入腰间,与此同时,他的双爪拨开楚轩长剑,径自击向楚轩的双肩! 方天定和台下的恶虎帮众人瞧见这一幕,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些人并不像方杰那般了解阵法,全然没有瞧见,五行阵法中的恶虎帮弟子已经陷入苦战,尚且站着的,不过寥寥十人。 就在方天定将悬着的心放下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啸―― “方天定!纳命来!” 方天定猝然转头,只见一个蓝衣蒙面之人,脚踏群雄肩膀,一路风驰电掣,横跨数十名恶虎帮弟子,直向自己扑来! “快!快拦住他!”方天定一个踉跄,吓得坐倒在地,和尚和刀客已然腾跃而起,将那人当空拦下。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沈琢玉,他眼见这二人瞬息之间,便已结成合围之势,心下暗叫不好,急忙使了招驭兵道,青光剑连续下撩数下,将几名恶虎帮弟子的兵器当做箭使。 只听嗖嗖嗖数响,十几把刀枪剑戟激射而出,那和尚见势,哈哈笑道:“看杖!”说罢单手扣住那杆九尺禅杖的尾端,当空画了个圈,只听叮叮当当一串连响,所有兵器尽被扫落。 “这和尚好大的力气!”沈琢玉暗自惊叹,本想落地后再做计较,谁知那刀客不声不响,已然潜到身侧,继而手中一亮,宝刀斜劈而来。 沈琢玉惊上加惊,暗道:“好快的速度……”仓促间只得横剑一挡。 哐! 青光剑剧烈一颤,震得他手臂酥麻,宝刀余势不消,继续砍向他脖颈。 沈琢玉骇得背脊生寒,忙将重心压低,只觉头顶刀锋划过,将他发髻劈作两半。 甫一落地,那和尚的禅杖再次横扫而来,听他大叫:“小鬼,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便让佛爷教教你,啥叫狗急跳墙!” 沈琢玉眼见这禅杖所及,果真避无可避,他只得再次腾跃,可方一跃起,就意识到不对,如此动作,岂不正是“狗急跳墙”?心中顿时暗骂:贼和尚,竟捉弄于我! 孰料跃起之时,头顶刀锋凌冽,刀客的一记竖斩紧随而来。沈琢玉无处借力,只得再次横剑去挡,却听那和尚再次叫道:“臭石头,接得好!” 刀客冷哼一声,刀上的巨力压得沈琢玉直坠地面,沈琢玉心知肚明,那和尚定然早就备好了后招,就在等他落地。 这一番交手,不过数招,他便处处受制,这二人的实力,竟然远超他的预计。他早前只见过这二人与那儒生一起,一直跟在方腊身后,却从未真的见识过他们的实力,如今看来,还是他轻敌了。 然而,他亦不是抱头挨打之人,当下凝聚心神,低头向下瞧去,只见和尚的禅杖正向他斜抡过来,而上方的刀客,第二记竖斩也已送到他头顶。这一刹那,他的心中,忽地生出一个奇妙念头。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5章 以身护主 眼见沈琢玉上下被夹,和尚大喜,高声叫道:“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为何要跑?让我教教你,啥叫狗咬狗!”沈琢玉轻啸一声,长剑搭上了禅杖。 和尚没想到沈琢玉不但不躲,竟还主动求战,诧异之余,只觉禅杖上传来一股怪异的力道,所有的力气尽被带偏,竟是错过沈琢玉,径直撞向他上方的砍刀。 刀客猝不及防,来不及躲开,砰的一声,禅杖便和砍刀撞到了一处。 禅杖上的力道非同小可,刀客只得凌空后翻,连转数个圆圈,方才卸去力道。 和尚被这力道反冲,亦是连退了数步,稳了稳身形,开口便骂:“臭石头,你有没有准头?!” 刀客闻言,白他一眼,冷哼道:“你再废话,少主便要遭殃……” 和尚四下一瞧,哪还有沈琢玉的影子,转身一看,顾不得说话,便可刀客飞速回援。 奈何沈琢玉长剑翻飞,不过数招,便将十数名恶虎帮弟子撂翻在地,接着一个起落,便将地上的方天定拽到了手里。 “站住!”沈琢玉高声一喝,和尚和刀客猝然止步。 和尚急的大叫:“休要胡来!”刀客不发一言,死死盯着沈琢玉。场面顿时僵住。 却说方杰使出风月无边,却被楚轩的无形剑气击中,让他诧异的却是,这剑气竟然毫无威力。 “他有伤在身?”方杰暗道,可他此时顾不得许多,若是楚轩有伤,岂不是对他更加有利? “风月无边”的爪影已然罩向楚轩,方杰自命此招避无可避,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楚轩纵然此时,依旧淡淡一笑,不知为何,心头似是放下一块巨石,除了感觉轻松,再无其他。当下双目一闭,任由那爪影落向自己。 方杰见他闭目就死,颇感意外,反倒心生犹豫。这时候,群豪忽地发出一阵惊呼,阵法之中,一道黑影快逾闪电,凌驾于众人头顶,足不点地横贯整个阵法。 沈琢玉闻声瞧去,不由叹道:“好快……” 此时此刻,众人心中皆是生出相同的想法:这般速度,已经算不上轻功,而是真正的飞翔了。 方杰身在阵中,反倒不知此事,爪影在最后一刻终究收住,变爪为抓,眼看便要制服楚轩,忽听身后一声凄厉的长啸―― “公子――” 方杰来不及转头,只觉一股寒意直刺他背心,吓得他汗毛倒竖,当下斜掠一步,就势一转,“风月无边”再无保留,瞬息间不知多少利爪击中来袭之人,半空里洒出大片血雾。 楚轩猝然睁眼,却见一副伤痕累累的身躯扑入自己的怀中。低头一瞧,四目相对,一张惨白的俏脸,一对似水的清眸,虽有些冰冷,却满含深情。 不是别人,正是腾雾。 “雾儿……”楚轩已经呆住,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腾雾子气若游丝,却执着地望着楚轩,一抹浅笑之后,嘤咛道:“公子……雾儿……雾儿救你来了……” “雾儿……”楚轩再次唤道。 腾雾子咯咯一笑,口中的鲜血却似泉涌一般,似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公子……雾儿……雾儿能……能叫你楚轩么……” 楚轩闻言一震,蓦地想起前日,他在小筑中和苏采萧说话之时,分明听出门外有人,原来,那个人,就是腾雾子。 想必,也只有腾雾子爆发出的这般轻功,才能从他眼底遁去。 楚轩这一定,恍惚过了百年。 他终于吐出了那个字―― “好……” 谁知怀中的人儿,眼中的神光已然渐渐散去,空留一副冰冷的躯壳。 霎时间,楚轩只觉他的身体正在渐渐冷去,直至寒冷刺骨,如坠冰窟。 “好个痴情的女子……”方杰立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望着楚轩怀里的腾雾,一时竟然忘记了动作。 直至目光触到楚轩血红的眸子,方才蓦然醒悟,当即再次扑上,岂料又一声厉啸远远传来―― “方杰住手!” “是少主?”方杰浑身一震,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蓝衣蒙面之人,挟持着方天定,徐徐走上了祭剑台。 这时,交战的两阵也终于有了结果,五行阵法惨败,彻底分崩离析,侥幸存活的几个护法,早已逃下台去。 众人的目光望向蓝衣之人,纷纷转念:“怎么是他?”他们亲眼见过了沈琢玉和楚轩的一场大战,怎会因为沈琢玉蒙住了脸面而认不出他? 只是群豪本就心向楚家,对这个恶虎帮又实在没有好感,是以人人心知肚明,却无人上前说穿。 沈琢玉挟着方天定一路走到楚轩身旁,一众恶虎帮之人紧紧跟在后面,却始终保持三丈距离,只因青光宝剑没有一刻离开过方天定的咽喉。 “方长老,快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方天定不住地哭嚎,脸上眼泪鼻涕一片狼藉。 沈琢玉不胜其烦,沉声喝道:“哼,再发出一点声音,我便……”青光稍一用力,便在方天定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血口,鲜血霎时就流了下来。 方天定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噤声。 “不要!”恶虎帮众人齐声大呼,皆是面无人色,却听沈琢玉嘻嘻笑道:“无妨,只是皮外伤……” 此言一出,众人遍体生寒,皆想:此人好生狠辣,若是稍稍不悦,恐怕真的下得去手…… 这一刻,方杰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注视着来人,良久之后,忽地吸一口气,叹道:“你要如何……” 沈琢玉轻笑道:“容易,现在就带着你们的人,离开这里。” “你先放了他,一切好说!”方杰咬牙道,如今功亏一篑,全因此人插上这一手,不过他看来看去,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脑中闪过一个人选,却又旋即将其否定,心想:那人婆婆妈妈,哪有此人这般冷厉,绝对不是他…… “哈哈!”沈琢玉闻言仰天大笑,“我现在放了他,你们如果不守信诺,再次向楚家动手,我不是赔大了?”说话间,他目光如电,飞快扫过众人。最后落到方杰身上,笑道:“这里,你说了可算?” 方杰望了眼和尚和刀客,见他二人向他点头,方才说道:“不错,我说了算。” 沈琢玉点点头,沉声道:“我看不如这样,我先带你们的主子离开,你们跟在我后面,等我高兴了,便把他放了,这样可好?” 恶虎帮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方杰强忍住怒气,冷哼道:“好,不过我警告你,你若胆敢耍什么花招,可别怪我们恶虎帮无情……” 沈琢玉哈哈笑道:“我知道,黑虎令出,至死方休嘛,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你们恶虎帮啊。如今你们比阵也输了,就算没有我这档子事,你们也该走了。” 方杰心知此人不好善于,眼下只有顺从,是以点头答应。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6章 云汉西流 当此之时,沈家众人俱是围拢到楚轩周围,六骏等人各个面如死灰,就连脸上的血迹都顾不得擦去。 楚千羽蹲下身去,关切地劝说着楚轩,可惜楚轩恍若未闻,除了怀抱着腾雾,再没有其他动静。 沈琢玉看着这一幕,心下也是暗叹一声:想必此刻,他心里最想要的,再不是什么复兴大业吧。 楚千羽久劝无果,只得起身,向着沈琢玉拱了拱手道:“虽不知阁下的目的,老夫还是要说声谢谢,若不是你,恐怕我家家主早已身陷险境……” 沈琢玉冷笑一声,截口道:“客气话就不必说了,你家可有好马?” “好马?”楚千羽心中奇怪,点头道:“好马自然是有的,不知……” “那就去牵一匹来,权当楚家的谢礼吧。”沈琢玉不客气道。 楚千羽一愣,当即命人前去牵马。 趁这时候,沈琢玉扫视了一眼恶虎帮众人,一番盘算后,忽地问向楚千羽:“在下有一事不明,你楚家的防卫如此厉害,怎会让这些人长驱直入?” 楚千羽面露尴尬,叹息道:“今日是神剑大会,来往英雄太过频繁,我们怕误伤了客人,便将前院的多数机关撤去了。” 沈琢玉的心中道了句原来如此,他亲身体会过诛仙弩阵的恐怖,若不是绝顶高手,绝难活着闯入楚家。当下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好自为之。神剑大会期间,恐怕还不止恶虎帮一家对你们居心叵测,若是恶虎帮走了,再来个恶龙帮、恶狼帮什么的,就算你楚家基业再稳,也要抵挡不住。” 沈琢玉这一番话在情在理,楚千羽即便之前对他的印象再差,此刻也是陡然急转,连连应是。 倒是恶虎帮众人,各个目含怒火,恨不得立刻便将他生吞活剥。 沈琢玉微微一笑,泰然处之。 等了一会儿,楚家终于将马牵来,沈琢玉远远瞧见,忽地高声说道:“各位,待会儿可要跟紧了,若是我瞧不见后面有人,没准做些什么事情……尤其是你们三位。”说话间,目光依次看向方杰、和尚和刀客,“想必以你们的轻功,跟上一匹好马,应该不算难事吧?”说罢猛然提起方天定,纵身一翻,便已越过众人头顶,轻飘飘落向那马背。 恶虎帮众人尚未缓过神来,沈琢玉早已从下人手中夺过缰绳,一把拽过马头,回首笑道:“各位,开始咯!”话音未落,青光重重砸向马臀。 只听一声凄厉的嘶叫,马儿撒开四蹄,几步便已冲出人群,绝尘而去。 沈琢玉没想这马如此神勇,着实吓了一跳,不由转念:这马这么快,他们不会追不上吧…… “还愣着干嘛,快追!”方杰大喝一声,众人如梦初醒,恶虎帮一众人等都似发了疯般追了出去,转眼便已走的干干净净。 群雄唏嘘不已,不料这一次连番大战,竟然如此收尾。 沈琢玉一路疾行,起初恶虎帮的人勉强还能跟上,可奔行的久了,人的脚程终究不及马力。于是沈琢玉经常回头张望,若是瞧不见人了,即刻降下马速,直到那三人再次追上,方才催马前进。 如此跑跑停停,奔出了三十多里,沈琢玉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随手便将方天定击昏了过去,继而腾空一跃,勾住了沿途的树枝,翻身上树。 如此一来,马儿便带着晕去的方天定继续前行,奔向林子深处。 沈琢玉悄然无声,藏匿于树叶之中,过了半晌,忽听脚步声近,三道人影从他脚下呼啸而过,正是方杰等人。 他本想随便寻个地方将方天定扔下,可是细细一想,方杰等人若是找到了方天定,定会继续追他,如此一来,虽然脱身不难,可要原路返回,怕是不成。何况他与那和尚和刀客交手一次,面对此二人联手尚且有些吃力,若是再加上一个方杰,恐怕不能。 他思来想去,只有如今这般,才能骗过方杰等人,即使他们找到了方天定,也绝难想到,他不仅没有远遁,反而原路返回。 眼见三人去远了,沈琢玉并未立刻行动,耐着性子又等了一阵,直至余下的众人尽从树下路过,方才轻声跳了下来。 其时天色已黑,月至中天,沈琢玉没了好马,只得凭借双腿,回奔楚家。 这一路似乎特别漫长,纵然他全力狂奔,仍嫌速度太慢,只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奔到兴起,忍不住纵声长啸。 不知过了多久,沈琢玉终于赶到了那棵树下。他早在树干上做了标记,想到树上的人儿,一颗心愈发忐忑起来。 “她还在么?” “若是她的穴道解了,还会呆着等我么?” “若她离开了,我又该怎么办?” 他一边攀爬,一边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短短十几丈高度,不过数息便到了极顶。 那一刻,沈琢玉禁不住长吸了一口气,这才纵身跃上了树冠。 谁知树冠之上,空空如也,唯有一轮明月,散着清冷光辉。 他身子微微一晃,忽地颓然跪倒,鼻尖的酸苦之意越来越浓,几乎便要涌出泪来。 努力了许久,沈琢玉终于将泪憋回了眶中。就着茂密的枝叶盘膝坐下,心中怅然无比,偏偏目中所及,视野开阔无际,让他本就空落的心境,又添几分寂寥。 纵然明月当空,星河浩瀚,他也丝毫生不出观赏之心,耷着脑袋轻声自语:“我如此骗她,她又怎会等我……归根结底,还是我先对不住她……” 说着说着,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在眼角徘徊,忽地,他隐约听到响声,心头一喜,猛然转头,却见几只野鸟,扑闪着纵入了夜色,哪有半个人影。 他转回身来,只觉心灰意冷,蓦地生出一个念头:她走了,又会去了哪里,会不会又回去楚家,求那楚轩救她娘亲? 如此一想,他更加沮丧,“若是我能救她娘亲,兴许她便不走了,可惜……”就在这时,一阵香氛拂过,他的眼睛竟被一双纤手盖住,耳边传来笑语:“你猜本姑娘是谁?”一字一句间,隐藏不住的得意和欣喜。 沈琢玉浑身一震,再也动不得分毫,背后那人忽觉手心湿润,不由惊道:“咦?你哭啦?” 话音未落,沈琢玉骤然转身,将背后那人揽入怀里。 “你竟骗我?不怕我罚你么?”说话间,抬手便在她臀上轻拍起来。 “哎呦~住手~”怀里的人儿轻声嘤咛,粉拳毫无力道地锤在沈琢玉的臂上,俏脸又红又烫,一对汇尽灵气的黑眸几乎便要沁出水来。 不是苏采萧,又是何人? 沈琢玉闻言停住,这时才发觉,他将苏采萧压在了身下,二人隔着衣衫,紧紧贴着,甚至能够感觉出对方渐渐升高的体温。 沈琢玉咬住了嘴唇,脸上也不由滚烫起来,哑声道:“那你说,为何躲起来不见我?” 苏采萧轻哼一声,娇声道:“就准你暗算我,点住我穴道,本姑娘只是遮了遮你的眼睛,却也不行么……”她说到这里,撒娇般嘟起了红唇,孰料一个不慎,便被另一对嘴唇盖住。 一时间,树冠上静了下来,除了愈发急促的呼吸之声,再无其他。 这时候,云汉西流,繁星争辉,晴朗的夜空下,时光总是过得太快,让人叹息了千古,仍在耿耿于怀……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正文第四卷 浮生若梦之卷 ------------ 第147章 再续往事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一阵叽喳的鸟叫,唤醒了沉睡的沈琢玉。 他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以至于不愿醒来,犹在怀念梦中的旖旎。 又是一阵鸟鸣,沈琢玉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却见近在咫尺的一片绿叶嫩得沁水,叶子尖儿上的露珠映出一轮火红的新日。 沈琢玉徐徐坐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只见东方已被染成鲜红,万道晨霞自天际射出,灿烂的光芒中,一道瘦削的背影怀抱双膝,团坐着望向日出。 “采萧……”沈琢玉禁不住轻唤一声,爬到她身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苏采萧半转过头,轻声道:“你醒了……”双鬓间青丝凌乱,春色未消。 “嗯……”沈琢玉抬眼望向新日,不由长叹一声:“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太阳。” 苏采萧见他痴痴的模样,不由展颜一笑,“你总这般傻愣么?” 沈琢玉看在眼中,挠头傻笑,只觉日出再美,也及不上这笑容的万一。 二人对视了良久,默默情愫便在这目光中静静流淌。 采萧的眉头忽地一皱,沈琢玉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心念随之一动:她定是在担心她娘亲了,就这么出了楚家,无异于断了希望……哎,这件事情终须去面对…… 他不想苏采萧闷闷不乐,是以故意岔开话题,道:“昨夜我上来的时候,你究竟躲在那里,为什么我丝毫没有注意到?” 苏采萧闻言,脸上一阵恍惚,撅了撅嘴道:“我穴道早就解了,在这树上等你,也不知等了多久,实在等得无聊,忽然听到马嘶。我探头去看,恰好看到你骑着马儿从这里经过,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奇怪,本想喊你的,可恶虎帮的人紧跟着就来了……后来,我下了树,心想,你既然骑马跑在前头,恶虎帮的人定然拿你没什么法子,于是就近寻了个地方,坐下来等你,没想到一直等到天黑,才见你跑了回来……” 沈琢玉挠了挠头,笑道:“如此说来,肯定是我上树的时候分神了,你发现了我,我却没发现你……后来,想必你见到我上树,便跟着上来了,是也不是?” 采萧点了点头,忧郁之色却丝毫没有消退。沈琢玉叹息了一声,只得作罢。 二人又坐了一阵,直到天色大亮,方才携手下树。采萧依偎在沈琢玉的臂弯中,徐徐在林子中漫步。 “那日我离开后,便来到了这里,好不容易见到了楚轩,没想到,就是在九曲溪上遇到的书生。他待我热情,凡事都考虑得周全,我怎会不懂他的意思……我求他救我娘,他并没有拒绝,只是说,要等到神剑大会的事情了结。所以,我就暂时住在了这里,虽然我日日盼你,却未曾想过,你会找到这里来……”苏采萧向沈琢玉说起这段经历,总觉得还在梦中。 沈琢玉心下始终疑惑,当下问道:“你娘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非要楚轩医治?” 苏采萧轻叹一声,“我娘这病,自她出生时便有。那时候,外婆请了最好的医生为她看病,那些医生说,她的心房一侧生了瘤子,顶多活不过十岁,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稳住了病情,大家都以为她好了,渐渐的,也就把这件事忘了。谁知时隔这么久,竟然又复发了,宫里的人用尽了法子,娘亲还是没日没夜的痛,丝毫不见好转……”苏采萧说到此处,眼泪已在眶中打转。 沈琢玉又把她抱紧了一分,轻轻垂着她的后背。 “我翻遍了宫中的书籍,终于查到了一段往事。” “往事?”沈琢玉有些奇怪,“莫非有人得过和你娘一样的病?” 苏采萧点点头,“嗯,这个人很不简单,乃是当朝的一位先帝,算起来,应该是百年以前了。” “皇帝?”沈琢玉满脸诧异。 “正是,当时,那位皇帝也是得了这个怪病,天下所有的医生都寻遍了,依然无法康复,直到出现了一个人,他毛遂自荐,利用奇怪的法子治好了皇帝的病。皇帝因此视他为救命恩人,给他土地,赏他金银,助他的家族成了武林第一世家,世人称其‘神剑堡’。” 沈琢玉听到此处,心下已然隐隐猜到,惊道:“难道那个人,就是楚家的先祖?” 苏采萧轻嗯了一声,“不错,此人正是楚家的第一代家主,他以武为医,用虚空剑气割去了皇帝的毒瘤,这才治好了他的病……我看到这里,真是喜不自禁,当即又去翻查楚家如今的位置,谁知……诶……楚家盛极一时,光是家将,便到了数千之多,终究引起了皇帝的忌惮,以至于召来杀身之祸。” “伴君如伴虎,历来如此,我小时候就常听我爹说,江湖中人,就不该和朝廷扯上关系……”沈琢玉听得有感,不由叹息。 “嗯,伴君如伴虎,诚然如此……皇帝深知楚家这位先祖的厉害,于是想要设计将他除掉。谁知竟被他早一步发现,他一怒之下,独闯皇宫,一直杀到皇帝的寝宫门外,他大声地质问皇帝,为何要恩将仇报,吓得皇帝不敢露面。至此,整个皇廷都震动了,不惜调来了三千弓弩手。楚家这位先祖仍然不退,一人独战三千,撑了一个多时辰,终被乱箭射死……” 苏采萧说的平平,沈琢玉却好似看到了那位楚家先祖,手持三尺青锋,杀向三千人箭阵的场景。 苏采萧续道:“之后,楚家分崩离析,皇帝虽然赶尽杀绝,却终究漏掉了一些。如今的福建楚家,便是当年神剑堡的后裔。时隔这么久,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早就离开了人世,何况当年那位皇帝,将有关神剑堡的记载一概抹掉,是以到了如今,几乎无人知道这段历史了。” 沈琢玉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起初还有些奇怪,为何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苏采萧却偏偏能够找到相关的记载。可后来一想,旋即恍然。苏采萧出自凌绝宫,而凌绝宫的“三藏”之中便有“藏书”,能查到神剑堡的历史也就不足为奇了。他轻叹一声,抓起苏采萧的手,正色道:“采萧,若是果真如此,天下能救你娘的怕是只有楚轩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回去。” 苏采萧闻言摇了摇头,黯然道:“我如此骗他,他定是恨我入骨,如何会愿意再救我娘?” 沈琢玉还欲再说,却听林子里有人呼唤:“苏姑娘――苏姑娘――” 二人脸色诧异,向那声音瞧去,只见数人疾奔而来,沈琢玉一眼就认出,跑在最前的正是八骏之一的挟翼子。 挟翼子远远瞧见二人,脸色一喜,跑到近前,抱了个拳道:“二位原来这里,让我们好找。” 沈琢玉眉毛一拧,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就在附近?” 挟翼子呵呵笑道:“楚家方圆数里,遍是眼线,昨日便已发现阁下和苏姑娘的踪迹。” 沈琢玉和苏采萧一听,俱是脸色发烫,不约而同地忖道:若是依他所言,昨夜树冠上的事情,岂非也被他人知晓? 沈琢玉神色尴尬,干咳了一声,忽地瞥见挟翼子背上裹着件物事,目中露出几分疑惑。 挟翼子看这二人脸色通红,心中也是奇怪,想到还有任务在身,当即解下了包裹,递给沈琢玉道:“这是家主命我交给阁下的东西。” 沈琢玉迟疑着接过,翻开包裹的黑布,露出一只古朴的剑匣,脸色顿时大变,忍不住轻呼道:“雪恨?!” 挟翼子道:“正是,家主命我务必要将神剑送到阁下的手上。” 沈琢玉强压下震惊,又将剑匣递回,沉声道:“此剑早已属于楚家,我是不会要的。” 挟翼子并不伸手来接,继续说道:“家主还让我带几句话给两位,阁下请先听完,再论是否接受神剑。” 沈琢玉和苏采萧对望一眼,点头道:“好,你说。” 挟翼子躬身道:“家主让我告诉阁下,他败于你手,神剑本应属于阁下,这是大会的规矩,全天下的英雄都是见证,若是阁下不愿接受,不但坏了规矩,更会惹来天下英雄的不满,楚家的颜面亦会损失殆尽。再者,家主决意闭关修炼,专心提升剑术,不想再让神剑干扰了心神。” 沈琢玉听罢,心知这话看似是劝他拿剑,实则却是一封战书,当下长吸了口气,忖道:想必是我那时的一番说辞,将他彻底骂醒,也罢,前辈若是看到他奋发图强,定会含笑九泉……他想到此处,不再多言,旋即便将剑匣抱起,背至身后。 挟翼子见状,脸上一喜,目光转向苏采萧,拱了拱手道:“至于苏姑娘么,家主却是让在下带了封书信……”说话间,他探手入怀,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苏采萧。 苏采萧面色狐疑,立刻便将信封拆去,展开细瞧。沈琢玉不发一言,心中却在嘀咕:有什么话不能让他人代说,非要写封书信呢? 他念头刚转,岂料苏采萧看至一半,脸色倏然惨白,身子霎时软倒下去。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8章 黑夜遇敌 “采萧!”沈琢玉急忙将她扶住,另一手接住飘落的信纸,目光一扫其上的内容,亦是脸色微变,只见纸上写着: “采萧,你虽负我,我却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只是,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一时鬼迷心窍,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暂时救不了你娘。我的虚空剑术仅仅练至二重,若要医治你娘,务必要达到三重不可。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开始闭关修炼,希望一切不算太晚……” 沈琢玉看罢,心知此信对于苏采萧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眼见她清泪长流,虽觉心痛如绞,却也无可奈何。 挟翼子完成了使命,带着一众人等返回楚家去了。他一路行至灵剑湖畔,却见岸边齐齐立着七八个人影。 走到近处,方才躬身说道:“属下已将神剑和信件送到。” 立在最前的楚千羽闻声转过身来,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仿佛老了几岁,目光不悲不喜,只是轻点了下头,沉声道:“宾客可都去了?” 翻羽子踏上一步,拱手道:“今日早上,已经差不多散去了,余下的,多是和楚家交好的门派,可能还要逗留一段时日。” “嗯……从今日开始,尔等须要一步不离守在这里,决不能让任何人干扰家主,可都明白了?” “是!”六人齐声应道。 楚千羽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湖心的小筑,眼中既有期盼,又有感伤,暗暗问道:轩儿……你如此轻易就放弃了神剑,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此时此刻,小筑后庭,繁花锦簇,鸟语凄凄,楚轩盘膝坐于泥地之上,双目微闭,强烈的剑意正在不断升腾。在他面前,一座新筑的坟茔格外秀气,坟前石碑之上,一列铁钩银划的行楷几乎便要破石而出,竟是纯用剑气刻成。 楚轩霍然睁眼,伸出惨白的五指,徐徐拂过石碑上的每道笔画,喃喃道:“雾儿,总有一日,我会扫平恶虎帮,为你报仇雪恨!” 日光灼灼,现出碑上的文字,赫然是:爱妻腾雾之墓。 经此一役,楚家元气大伤,不但预计目标没有达成,更损失了八骏中的二人。不过一月时间,江湖上便已传的沸沸扬扬,都说神剑大会上出现了一个少年高手,自称来自沈家,乃是叠浪剑后人。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先是大败楚家众多高手,而后力压恶虎帮,反替楚家解围。 一时间,沈琢玉的名字直传千里,天下尽知。 **** 这日,武夷山境内,一辆马车由东而来,驶入林子之中。 车夫带着斗笠,操控两匹棕马,时不时呵斥几声。马车行得甚急,余风扫过,卷起地上的枯叶。 忽地,马车里传来一个悦耳动人的声音:“你累么,若是累了,咱们就休息一刻吧……” 车夫仰头瞧了瞧天色,道:“今日不早了,若是不加紧一些,恐怕要在这林子里过夜。”下巴上胡子拉碴,怕是很久没有打理了。 “过夜便过夜,也没什么好怕的。”马车的帘子掀起,探出一张不似凡人的脸蛋,压得日光为之一暗,不是苏采萧,又是何人? 车夫扬起斗笠,露出了真容,自然就是沈琢玉了。他摇了摇头,叹道:“采萧,每日多走一些,便能早一些到达雪山,你不是也想早点见到你娘么?” 苏采萧闻言,脸色黯然,不发一言地缩回了马车内。 沈琢玉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多问,只是心中总是隐隐觉得,苏采萧还有事情瞒着他。 就这般,马车一路急赶,可惜武夷山山势甚广,二人终究没在天黑前驰出林子。无奈下,只得停下马车,待到次日再行出发。 此去大雪山,是他二人商议的结果。沈琢玉劝说苏采萧,既然楚家这边的希望断了,她便再没有理由滞留在江湖,不如早一点回去,一来凌绝宫书籍众多,兴许能找到其他办法,二来,也好与她娘多相处一些时日。 收拾好马匹,沈琢玉寻了些干柴,架起了篝火,这才将苏采萧扶下了马车。 二人取出干粮清水,囫囵吃了一些。 苏采萧对着篝火发呆了一阵,忽地问道:“对了,现在安宁那小子怎么样了?” “你怎么忽然想到他了?”沈琢玉笑道。 苏采萧轻叹道:“经过这里,便想起那时候,你、我还有安宁三个人一起游玩的日子,那时候多开心啊!” 沈琢玉被她一说,脑中也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会心笑道:“安宁还差点把你推进了水里,哈哈,亏你还惦记着他。” 苏采萧白他一眼,“总比有些人趁火打劫的好……现在他在哪儿呢?” 沈琢玉自然知道他指的“趁火打劫”是什么,当下打了个哈哈,“我把他留在李伯伯身边了,总比跟着我漂泊好上万倍。”不知为何,说这话时,脑中闪过他和李嫣告别的画面,心中顿时一酸,忖道:那丫头,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安宁该不会欺负她吧…… “嗯……”苏采萧应了一声,心中却记起了那个离开李府的夜晚,顿时没了叙旧的兴致。 他二人离开南剑州已经有段时日,一路过来,倒是还算顺利,照这样的速度,顶多一个月工夫,便能赶到雪山脚下。 沈琢玉如今只想让采萧早些和她娘团聚,其他的事情一概放到了后面。 每每想起此事,他总会想到楚茗,心想:采萧终归还能见到娘亲,可我呢,就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二人各怀心事,篝火旁一时寂静无声。 就在这时,沈琢玉耳垂微颤,隐约听到一声怪异的鸣叫。他如今轮回诀以达圆满之境,五识愈发敏锐,何况此时天色已黑,林子中本就安静,如此奇怪的声响,绝不是动物发出。 他如是一想,猝然跃起,苏采萧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便被他抱入了怀里。 苏采萧正要询问,却见沈琢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何等聪慧,见状心知情况有异,当即将欲说之言憋回了肚里,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声怪叫,比之前那声更加近了。沈琢玉身形一闪,不出一丝声响地跃上了高枝。他与苏采萧隐在暗处,居高临下,欲要看清来人的虚实。 来人发现这边没有动静,只当他们已在马车上休息,当即从林子中窜了出来。脚步下一点身影也无,显然轻功极好。 沈琢玉目光如电,紧紧盯着来人,只见他一身夜行黑衣,左顾右盼了一番,许是确定了情况,忽地伸手入怀,取出件物事,继而指向天空,只听“咻”的一声,一点微光笔直射入夜空,竟有十数丈之高。这点微光虽不算显眼,可若是细瞧,定能发现。 “他在指引同伴!”沈琢玉和苏采萧对望一眼,同时想到了这一点,面色顿时紧张起来。 果不其然,不可一刻工夫,数十条黑影从林子四面八方鱼贯而出,纷纷围向马车。 直到所有人距离马车不过只有一丈之遥时,先前发出信号之人忽地扬手喝道:“放箭!” 仅仅一瞬,所有黑衣人便已架起强弩,沈琢玉瞧见那些弩机,心下一惊:“神臂弩?!”脑中立刻想起那日吴爽给他看过的弩机,这神臂弩装填需要用脚,十分缓慢,但是威力十分骇人,三百步外仍能贯穿铁甲。 只听铿的一声巨响,无数爆裂的弩箭射入马车,车厢霎时就被射成了筛子。 马匹被这阵势惊得疯狂挣扎,无奈被拴在树上,只得凄厉地嘶鸣。 当先那人等了一阵,小心翼翼地上前,撩开车帘,却见里面空空如也,身子立时一愣,还未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听头顶一声大喝,吓得他脚下发软,当即向后腾跃,速度快的惊人。 沈琢玉本想一招毙他,岂料此人轻功如此了得,只好作罢,身形一扭,便向其余众人扑去。 一众黑衣人齐齐抬头,第一反应便是要用神臂弩射他,可抬起弩机时方才想起,弩箭刚刚射过,若要再射,非得重新装填。一时间,所有人手忙脚乱,纷纷开始装填弩箭。 沈琢玉见状,心中一喜: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弄来的神臂弩,看来操练未熟,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当即大叫一声:“采萧,速战速决!” 话音未息,他已然闯入黑衣人群,瞬息间不知挥了多少拳,踢出多少脚,只听到惨叫声此起彼伏,凡是触到他拳脚的人,俱被震飞数丈,即使不死,也断去了数根骨头。 沈琢玉亲眼见过这群人的狠戾,若是他和采萧刚才真在马车之内,早就横死当场,如今趁他们装填的间隙,如何还会手下留情。是以拳脚之下,尽是使出全力。 不过数息,黑衣人便已倒去了大半,剩下的终于架好弩机,排开阵势,眼看便要射出弩箭。孰料半空想起数记破空之声,几名黑衣人尚未缓过神来,便已倒地不起,喉间俱被飞刀贯穿。 那为首之人抬头一看,树顶上居然有飞刀不断射出,旋即恍然,大喝道:“树上还有人!!” 沈琢玉听他一喊,却见数个黑衣人已将弩机瞄向树冠,千钧一刻,沈琢玉大吼一声,抬手拍向车厢。 砰! 本就残破的车厢震得粉碎,无数木屑飞向黑衣人群。他这一下动了真怒,力量太过骇人,凡被木屑击中之人,尽皆血肉模糊。 到了这时,这群黑衣人吓得心胆俱裂,连滚带爬地四散逃命去了,沈琢玉扫视四周,早不见那个为首之人,不由啐道:“逃得倒快!”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49章 大敌压境 苏采萧这时跃下树来,沈琢玉伸手将她接住,关切道:“怎么样,没被吓到吧。” 苏采萧摇了摇头,“这些是什么人?” “我也很想知道。”说话间,沈琢玉蹲下身去,一一揭开黑衣人的面罩,却是一个也不认识。他又拾起弩机,摆弄了一阵,确是神臂弩无疑,只是和他印象中的神臂弩又有些差距。他瞧了半晌,沉吟道:“不管是什么人,咱们都得快些离开这里……” 当下将马匹从车轴上解下,系好缰绳,将其中一匹交到了苏采萧手上,道:“今晚,咱们可能要趁夜赶路了。” “嗯,我不碍事,咱们现在就走。”苏采萧说罢,当先翻上了马背,她心知那些杀手定是冲着沈琢玉而来,自然不想再做耽搁。 沈琢玉冲她一笑,又将车上的行李搬至马上,正要翻身上马,忽又听到一声微弱的怪叫,不由转头望向林子的深处。 苏采萧见他突然怔住不动,忙问:“怎么了?” “没事,那个家伙好像又在放信号了,看来,他还有其他帮手……”沈琢玉冷笑道,纵身跃上马背,“我们走!” 二人一夹马腹,并肩驰入了林子。 就在此时,为首的黑衣人犹在拼命地狂奔,早将一干同伙甩的无影无踪。 他方才他冒险发出信号,只因心中害怕至极。若是被沈琢玉杀了,不过是一死,可若是因为他的原因让沈琢玉逃脱,那就要生不如死了。 他的轻功的确高明,不过一会儿工夫,已然奔出数里,忽见前方火光闪烁,心知援兵已到,当即叫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都停下!”前方传来一声高喝,随后便是一阵马嘶之声。 黑衣人听到那声音,心中一颤,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又是几个起落,便瞧见树林之中,现出一大队人马,刀戟林立,铠甲分明。 当先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紫色长袍,国字方脸上尽是肃然之色,正是沈家家主――沈穆。 黑衣人一见沈穆,立马跪倒在地,解去面罩,竟也生得相貌堂堂,却是“一眼万里”邱上卿了。 沈穆端坐马上,俯视邱上卿,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冷冷道:“人呢,现在在哪儿?” 邱上卿吓得浑身哆嗦,结巴道:“跑、跑进、跑进山里去了!” 沈穆一听,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不是让你跟紧吗!”抬手便是一掌,雄浑的力道划过一丈之距,尽数落到了邱上卿的后背之上。 啊―― 邱上卿惨叫一声,竟被这力道生生摁倒在地,七窍俱被震出血来,如死狗一般一动不动,嘴上却在哀嚎:“属下一时糊涂,贪功心切,贸然行动,罪该万死,求家主赎罪!求家主赎罪啊!” 沈穆冷哼道:“老夫让你跟紧他,谁让你动手的,你以为,就凭你,和那群乌合之众,也能将他捉住?!若是如此简单,楚家岂会放那小子离开?”说话时,另一掌已然抬起,眼看便要拍下,却听一旁有人说道:“叔叔,杀了他也是于事无补,侄儿这就带人去追。” 说话之人面色冷峻,周身黑甲,背负一架弩机,不是柳御风,却是何人。 邱上卿听到柳御风为他求情,急忙叫道:“家主,属下怕那小子跑远了,趁机向那两匹马施了软骨散,若是那小子骑马逃遁,不出半个时辰,那马便会骨骼粉碎,力竭而亡……” 沈穆闻言,长长吸了口气,点头道:“好,你还不算太笨,眼下便暂且饶过了你。若是今日我们寻不到那小子,你的命,我照样还要取回!” 邱上卿如蒙大赦,连声道谢。 沈穆又向柳御风道:“御风贤侄,这山林面积如此广袤,如今我们已然跟丢,贸然前进,定会打草惊蛇,那小子幼时便很狡猾,轻易不会让我们发现,你可有法子?” 柳御风抱拳道:“据侄儿所知,这片林子虽大,可若要经此走出武夷山脉,须得经过一个数里长的谷口,侄儿有个想法,定能将那小子擒住。” 沈穆虎目微眯,对眼前这年轻人愈发欣赏。自从他当年帮助柳御风成为柳家家主以来,柳御风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全力辅佐他成就江湖霸业。不过数年光阴,沈、柳两家巨大的势力便飞快向着四方扩张。加之朝廷的支持,如今沈穆的名头已然远胜当年的沈岳亭,沈家的家业,更是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沈穆志得意满,本已渐渐忘记了,忘记了这一切地位最初是如何得来的。谁知半月之前,他却忽然收到了邱上卿的飞鸽传书,短小的纸条上仅仅写着七字――“沈琢玉现身楚家”。 蓦地见到“沈琢玉”三字,沈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他如何能够相信,当年那个顽皮可恶的少年,竟会在楚家突然出现。于是,他带着大队人马火速赶往南剑州,势必要弄清此事。 岂料行至半路上,沈琢玉大战楚轩,力克恶虎帮的消息便已天下皆知。 这下子,沈穆彻底傻眼了,沈琢玉不仅没死,居然还练就了极高的武功。可在他的记忆里,他明明亲手毁掉了沈琢玉的经脉和声脉啊。就算他真的活着,也该是个经脉俱废的哑巴呀! 沈穆真的着急了,他并不惧怕如今的沈琢玉,他怕的,是将来的沈琢玉。未及弱冠,便能有这番修为,若是再不尽早铲除,让他再练上十年、二十年,那还了得? 这些念头又在沈穆的脑中转了一遍,仍觉不可思议。一听柳御风有法子,他心中大喜,可脸上不动声色,缓缓道:“哦?说来听听。” 柳御风道:“既然那小子的马跑不远,他若想走出这林子,也绝非一两日之功。而我们马匹精良,速度便是我们最大的优势。眼下,侄儿便带着麾下精锐射手,快马迂回至谷口之外,并在那里做好埋伏。而叔叔这边,自率着大队人马继续压进,若能搜到那小子便是最好,若是搜不到,那小子听到动静,定会想方设法逃出谷口,到时候,便由侄儿给他致命一击。” 沈穆闻言大笑道:“好!就依贤侄所说!如今时不可待,咱们立刻出发!” 当下连施号令,亲自带领数百名骑手继续搜寻,浩浩荡荡的队伍惊得鸟雀齐飞。而柳御风带着数十个弩手,沿着林子外围飞驰而去,一路山风呼啸,柳御风的心神愈发清明,想起当年广济河上的一幕,若不是自己一时心软,也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他暗暗逼着自己立下誓言:此次若是再见到你,定要将你一箭击杀,弥补当年的错误!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50章 丛林逃生 树林之中,沈琢玉和苏采萧并骑而行,二人不断催马,从无数参天巨树间疾驰而过。 沈琢玉眉间紧锁,犹在思忖刚才那群杀手:难道是楚家的人?不会,他们若要动手,不会等到现在……那是摩尼教的吗?也不会,摩尼教的追杀绝不会如此不济。何况那时候,我早该骗过来方杰等人,他们若要重新找到我的踪迹,绝非易事。那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苏采萧的马匹忽地一声悲鸣,前蹄跪倒在地,苏采萧猝不及防,来不及惊叫,已被甩到了半空。 沈琢玉蓦然醒觉,闪电般抓住向她的手腕,继而用力一拽,将她拉上了自己的坐骑。 谁知跑了还没几步,他的坐骑亦是一阵巨颤。 沈琢玉暗道不好,当即抱住苏采萧的腰肢,用力跃起,待到他二人落地后,那马儿又跌跌撞撞冲出去十丈,轰然倒地。 倒地的马匹口吐白沫,周身抽搐,很快便一命呜呼。一时间,二人面面相觑,俱是惊疑不定。 沈琢玉的心头闪过一丝不祥,顾不上去深究马匹猝死的原因,匆忙解下行李,又将剑匣负到背上,拉过苏采萧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说罢徒步继续前行。 二人离开不久,沈穆便率着大队人马找到了这里,一个家将探查过马尸,急向沈穆汇报:“家主,马尸尚未凉透,死了不过一刻钟。” 沈穆展眉一笑:“好,看来,那小子就在附近了,给我继续搜!”话音放落,隆隆的马蹄声再度响起,整个林子都在震动。 数百人散开了队形,便如一张大网,无数火光将林子照的彻亮。 沈琢玉隐约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微感不妙,脚步更急了几分。他是半神之体,自然不知疲倦,可苏采萧没有这般本事,跑出了十里,便已娇喘吁吁。 沈琢玉看在眼里,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而起。 苏采萧轻呼一声,正要挣扎,却听沈琢玉气喘吁吁道:“采萧……我快跑不动了,只有抱着你,才能勉强提起些精神,你、你就委屈一下吧……” 苏采萧一听,娇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笑……”她嘴上如此说,其实心甜如蜜。她又何尝不知,继续下去,她定会成为沈琢玉的累赘。如今沈琢玉不仅不怪他,还将过错尽数揽到了自己的头上,这般被体贴的滋味,她平生还是头一回尝到。当下将头一侧,靠上了沈琢玉的肩膀,轻声道:还愣着干嘛,不是从了你么…… 沈琢玉本是信口胡说,如今听到佳人耳边低语,竟是真的热血翻涌,不由哈哈笑道:“好!这下子果然一身是劲!抓稳咯!”双足骤然发力,一步跨出,便有一丈有余,一起一落间,速度之快,居然不输马力。 就这般疯跑了一阵,苏采萧忽见身后的林子深处,现出几点火光。 “快看!”她禁不住惊呼出声,沈琢玉闻言一惊,说停就停,转头看去,亦是脸色微变。 只见林中的火光越来越多,竟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数息后,已能听到狂暴的马蹄之声。 “来的还不少……”沈琢玉冷冷道,心中却在飞速盘算:这些人各个骑马,战力非同小可,听这声音,少说也有数百之多,就凭我一人,绝不可能正面相抗…… 苏采萧担心不已,急道:“还不快走,等他们来捉么?” 沈琢玉摇头道:“来不及了,就算我跑得再快,时间一长,终究跑不过这些战马。” 这会儿工夫,最先的几个骑手已从茂密的林中窜出,隐约看得清轮廓,苏采萧心下着急不已,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等他们呀。” 沈琢玉放下苏采萧,拉着她藏到一棵树后,悄声问道:“采萧,你还有多少飞刀?” 苏采萧不知他问这个作甚,不由面露诧异,想了想,“之前丢出去许多,现在只剩八九柄了。” “好,你自己留下三柄,其余的,都给我。” “给你?给你作甚?”苏采萧听得迷迷糊糊。 沈琢玉笑道:“别问这么多了,再说几句,他们可就来了。” 苏采萧望了眼远处,那些人距离此处,不过十几丈了,当下再不犹豫,飞快地摸出了飞刀,取出其中三把,又将其余地尽数交到了沈琢玉手中。 沈琢玉收起飞刀,双眼紧紧盯着苏采萧,一字一句道:“好,采萧,接下来,你便照我说的去做。” 苏采萧忽生警觉,咬着银牙,低声道:“你是不是又想一个人犯险?沈琢玉,我告诉你,本姑娘上了你一次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这一回,我们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沈琢玉顿时怔住,只觉喉间干涩无比,情不自禁地在这张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苏采萧双颊绯红,刚想怪他不分时候,却见沈琢玉目光湛然,正色道:“我还没有娶你,怎会轻易犯险。恰恰相反,如今敌在明、我在暗,这些人手举火把,在你眼中,便和活靶无异。你只需扔出飞刀,击杀其中一人,其他人定会畏惧危险,不敢做那出头之鸟,如此一来,多少就会放慢速度。到时候你只须竭力狂奔,定能顺利逃脱。” “那你呢?”苏采萧听他说了半晌,却都在教她如何逃脱,心中再生怀疑。 沈琢玉嘿笑道:“自然和你一起,只是我飞刀水平远逊于你,所以多拿一些备用,到时候咱们双管齐下,更能迷惑人心。” 此言一出,苏采萧终于放下心来,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这时间,马蹄声近,沈琢玉探头一看,沉声喝道:“他们来了,采萧,咱们能不能逃脱,便看你的了,快,就杀那最前的一个,然后什么都别管,闷头就跑。” 苏采萧深吸口气,美目霎时凌厉无比,玉手疾出,只听咻的一声锐响,当先那骑手不及闷哼便已坠下马去,双脚犹被马镫缠着拖行了一段,方才停住。 周围的骑手骤见同伴被袭,果然阵脚大乱,四下来望,似在寻找敌人,却无一人再敢上前。之后的骑手忽见前头的不再前进,纷纷呵斥起来。 苏采萧一见真的奏效,喜不自禁,却听沈琢玉叫道:“还愣着干嘛,快走!” 她闻言急忙发足狂奔。 沈琢玉此时就在她身旁,亦是跟着跑了起来,漆黑夜色之中,他的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苏采萧的侧脸,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悲凉:上天既然要我们在一起,为什么总要经历这么多生离死别? 想到此处,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苏采萧兴奋未过,一时尚未发觉。 沈琢玉最后看了眼那个背影,决然转身,极速纵向另一个方向,同时双手齐出,两柄飞刀化作无形,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51章 耗尽余力 他扔出这飞刀时,并未将它们视作飞刀,而是两把短剑。又将断兵道运用其中,使得飞刀之利,远胜从前。 两名骑手尚在四下探寻,忽觉眼前清风吹过,便已坠马身亡。 沈琢玉十指翻飞,又有四把飞刀射出,又是四人应声落马。 这般连番扔出,骑手们终于判断出偷袭之人的方向,只听一声呼喝,群马齐嘶,再一声呼喝,众人尽数向着沈琢玉这边追来。 沈琢玉一边疾奔,一边忖道:傻采萧,这些披甲的骑手,岂会真的害怕一两柄飞刀? 原来,这些人停住不动,并非因为害怕,只因没有弄清方向。沈琢玉连施飞刀,便是要助他们确定这个方向。如此一来,他便能成功地将这些人引去别处。 沈琢玉全力奔跑,速度也是骇人,半晌过后,回头看去,大片大片手持火把的骑手仍在穷追不舍。 当此之时,他心中反而生出欢喜,只盼将这些人引得越远,苏采萧便有更多的时间逃离。 谁知就在这时,追兵之中传来一声大喝:“玉儿!大伯在这里,别再跑了!” 轰! 沈琢玉的脑袋好像顿时炸了开来,脚下不觉停住,讷讷地立在当场。 “是沈穆……是沈穆……是沈穆!!” 他做梦都想手刃沈穆,此时乍然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如何还能保持冷静? 仅仅数息,骑手们便已追到近前。 沈琢玉早已忘记先前的计划,嘴唇都因过度激动而在剧烈颤抖。身周所有事物仿佛和他再无关系,只是徐徐解下背上的剑匣,缓缓打开,将那柄黝黑而又布满裂纹的长剑抽了出来。 骑手们早就得了命令,见到此人,杀无赦。 当下毫不犹豫,一阵铿铿响声,纷纷抽出长刀,凌冽的刀锋尽皆劈向沈琢玉。 他们不约而同,都在转着一个念头:若是自己率先杀了此人,定能立下大功! 这个信念让他们无比兴奋,战力远超平时,借着战马疾驰之力,刀锋上的力道岂止百斤? 就在他们热血沸腾之时,却见沈琢玉猛然仰头,向着无尽的夜空,发出一声狼嚎般的吼叫:“沈穆,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中灌注了他全部的修为,几个骑手都想抢先砍下此人头颅,已然离得过近,霎时耳鼓砰的一声,随后剧痛传来,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竟被生生震聋。 沈琢玉双目徒张,手中的雪恨仿佛受了感召,一道道血纹骤然一亮。 嗤! 雪恨平直划过,半空里亮起一道血红的半弧,几名骑手尚未反应,便已身首异处。 “沈穆,给我滚出来!”沈琢玉再次咆哮,足下一点,身形直纵两丈多高,越过数匹无主之马。 众人齐呼而上,却见雪恨当空,锋利难当,所过之处,无论人、畜、兵器,俱是一刀两断,血洒漫天。 沈穆端坐马上,双目眯着细缝,纵然相距十丈之遥,中间更是隔着三十余人,仍觉杀气腾腾,扑面而来。 “这个杀神真的是玉儿?”他不由怀疑,只因当下的沈琢玉,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聒噪不休的稚童全然对不上号。若不是他这些年修为猛增,此时恐怕也要被这气势所慑。 这时间,骑手们不断落马,林中血雾弥漫,沈琢玉步步迈进,手下竟无一合之敌,此时此刻,他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杀了沈穆,报却父仇。 而原本黯淡的雪恨饮过人血,终于耀出妖异的豪光,伴着鬼嚎般的厉啸,不断收割着人命。 众人眼见这番惨状,望向沈琢玉的目光中已然尽是畏惧之色,再无之前那抢功的心思,甚至隐隐生出退意。 “此子不过是仗着兵器之利,想我数百之众,难不成被他一人吓倒?”沈穆冷哼一声,高声喝道:“谁若退后一步,老夫定让他生不如死。还不速速围杀此人,先夺头颅者,赏银千两!” 众人一听,心神巨震,匆忙勒住退后的马匹。他们久在沈府做事,深知沈穆向来言出必果、狠辣绝情,若是再退,定然生机全无。既然如此,还不如冒险上去,倘若侥幸抢得了头颅,几辈子的钱一回挣够,岂不快活? 如此一想,胆气顿粗,不知是谁率先大叫了一声:“他一人两手,还能敌得过咱们百双拳头?” 另一人应道:“说的好,乱刀将他砍了,谁抢得快,人头便算谁的!” 说话间,一人终于按耐不住,抢先冲上。这下子,仿佛大堤上破开了缺口,众人的情绪瞬间爆发。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般响起,众人挥起兵器,纵马齐上,便如决堤的洪水,欲将一切吞入腹中。 沈琢玉早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面对这般阵势,依旧迎面而上,奈何敌人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而来,纵然雪恨再利,也是杀戮不及。 他刚刚结果一人,后一人又挥刀砍来,如此前赴后继,就连喘息的时间也无。时间一久,他亦觉得气促神虚,手脚酸麻,一剑逼退了数骑,匆忙后跃一丈,孰料又有三五把长刀挟着冲势一齐劈来,逼得他又退三步。 他这般一退再退,任谁都能瞧出他快到极限,仿佛一千两就在眼前,众人愈发争先恐后地扑上。沈琢玉匆忙招架,又毙数人,可气海空空如也,实已力不从心。 沈穆见状,寒声笑道:“玉儿,你终究太嫩,就这点能耐,如何能为你爹报仇?”不知何时,他的双掌冒起了氤氲热气,正是内力臻至极限,进而外溢的表现。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惊天掌力便已开始蓄力,只待众人耗尽了沈琢玉的余力,他便用最强的掌力,拍向最虚弱的沈琢玉。 这便是沈穆的心思,他向来求稳,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死伤上百的手下,不过为了换取一个最佳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已然到来! 沈琢玉且战且退,渐渐恢复清醒,心知今日若要报仇,实在千难万难,只得暂且退去。握剑的右手隐隐发颤,勉强又将三人砍翻,刚要转身逃遁,却听沈穆一声大吼:“今日之后,沈岳亭再无后人!” 沈琢玉闻言一怔,仰头看去,沈穆脚踏众多骑手,双掌上的气息凝如实质,就如泰山崩倒一般,直向他压来。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52章 死里逃生 掌劲未到,掌风已至,近旁几个骑手直不起身来,身下马匹四蹄发颤,撑了一息,只听喀嚓脆响,几人连人带马,粉身碎骨。 沈琢玉骇然后跃,手中雪恨刺向沈穆面目,岂料掌劲之大,犹胜掌风十倍,剑锋竟被生生压弯。 沈穆沉声喝道:“乖侄儿,这便送你去见爹爹!”双掌错开剑锋,径自拍下。 沈琢玉只觉身周空气都被掏空,闷得睁不开口鼻双眼,全身动弹不得,心下尽是不甘:我父仇未报,怎能轻易死于仇人之手…… 眼见下一刻生死便分,忽地传来一声锐响,沈穆只觉后颈袭来劲风,骇得他急忙横移三尺,如此一来,掌劲亦被带偏,沈琢玉压力顿减,就地一个翻滚,躲向一侧。 轰!掌劲倾泻而下,现出个一丈方圆的大坑。 沈琢玉纵然躲得迅疾,仍被掌劲扫中,顿觉五脏翻腾,全身麻木,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沈穆受人偷袭,恼羞成怒,只见一旁的树干上多了柄半寸飞刀,当即四下一望,忽见东面的一处树丛微微晃动,显是有人从那儿奔过。 跨上一步,正犹豫是否去追,忽听众人惊呼:“他跑啦!”沈穆心头一惊,蓦然回头,却见沈琢玉被人搀着,隐入漆黑林子之中。 “快追!”沈穆厉喝,众人急忙纵马飞驰,争相追上。 沈穆随手撂下一名经过的骑手,抢过他的马匹,紧随而去。 沈琢玉被人搀着艰难前行,哑声说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来人泣不成声,“你又骗我,若我不找来,你就死了……”如花的容颜泪珠成线,正是被他骗离的苏采萧。 苏采萧此前跑出去没有多远,立刻便发现沈琢玉没有跟上,一时间,芳心直往下沉,心知又被骗了,当即不顾一切地跑了回来,却见无数火把向着另个方向去了。 她不作别想,立刻跟随而来,可她速度远远不及马匹,很快便被甩的无影无踪,纵然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仍然沿着这个方向找来。 等到她赶来时,正逢沈穆出掌,欲给沈琢玉最后一击。 她当机立断,先用一把飞刀逼开沈穆,趁机靠近沈琢玉所在位置,同时再出一柄飞刀,却是射向空处,沿路惊动草丛,引开沈穆注意,好让他误以为人在别处。趁着他迟疑的间隙,从他眼底下救出了沈琢玉。 沈琢玉伤势极重,苏采萧只得搀着,速度实在不快,眼看最先的几骑便能追上。 二人只顾着竭力奔跑,不料脚下一虚,前面竟是个斜坡。二人重心顿失,紧紧相拥,顺着斜坡滚落而下。 这短短数息,二人皆是想到:这一段同闯江湖的经历,不也是从滚下一段斜坡开始的么。 斜坡并不如何陡直,苏采萧忙将沈琢玉扶起,回首一望,几个骑手略一张望,旋即控马滑下斜坡。 “如今可怎么办?”苏采萧急道,此时若被围堵,二人再无生机。她援救沈琢玉时,可算是有勇有谋,如今将他救出,反倒没了主意。 本以为沈琢玉定能像往常一般,想出个神奇的主意,助他二人成功脱困,孰料一转头,却见沈琢玉面如死灰,咧嘴笑道:“如今看来,咱们只有一起死了……” 苏采萧一愕,倏然止住哭泣,咬唇道:“好。”说罢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刹那,沈琢玉蓦地清泪长流,他深情望着采萧,只觉这一个好字,足以让他死而无憾。 只是心中实在百思不解,轮回幻象早已表明,他终会和苏采萧结为夫妇,既然如此,为何今日又会身陷绝境,不但如此,苏采萧本可逃脱,竟又去而复返,难道生不能同眠,却要死后同穴吗? 想到这里,沈琢玉忽地心神一颤,暗自骂道:沈琢玉,采萧对你情深恩重,不惜生死相随,你自己死便死了,有何道理任她受伤? 当下豪气再生,一对眸子斗志重燃,当此之时,那几骑欢声呼喝,挺抢刺来。 苏采萧本已闭目就死,只盼和情郎来生再聚,耳边却传来了沈琢玉的怒喝之声。 她睁眼一瞧,沈琢玉竟是冲上斜坡,向那几骑迎去。 他奋起最后力气,凌空斩出一道剑弧,当先那骑手无处躲闪,连枪带人断作两段。 这一下耗力甚巨,他禁不住一个踉跄,忙用雪恨撑地,这才不至摔倒。 追兵见他力竭,壮了些胆气,呵斥一声,再度挥刀砍来,却没想到沈琢玉挣挣扎着站起,雪恨的红光再度闪过,眨眼间又杀四骑。 这番困兽之斗的气势着实骇人,之后的数人急勒缰绳,暂不敢轻易上前。 沈琢玉趁这间隙,回头望向采萧,含笑道:“我知道,即使我叫你走,你也不会理会,可我在世一刻,就该护你周全,谁若想伤你,须得踏过我的尸体……” 苏采萧听罢,泪如雨下,正欲上前,却听隆隆巨响,坡上先是露出一人,接着便是第二、第三人,最后密密麻麻,立满了骑手。 沈琢玉木然望去,遥见沈穆当先一骑,双目如炬,死死将他锁住。 沈琢玉惨然一笑,心中暗叹:“爹、娘,孩儿不孝,怕是不能替你们报仇了……”他徐徐挺起脊梁,举剑指向沈穆。 沈穆面带讥笑,勒马停住,扬手一挥道:“若谁得他头颅,再加一千两。”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数百骑手发了疯般冲下斜坡。 沈琢玉嘴角含笑,傲然而立,一动不动。 苏采萧眼睁睁看着如潮的骑手涌向沈琢玉,瞬间便将他淹没,心头顿时空空荡荡,就连哭泣的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沈穆得意至极,不由仰头向天,哈哈大笑,却在看见天空的一霎骤然呆住。眼中满是不信,喃喃道:“怎……怎会这样?” 轰隆隆! 一声巨响划过天际,沈穆清楚地看见,无数浓密的乌云正在他头顶汇聚,其间蓝光闪烁,纵然他武功超绝,亦是心生畏惧。 就在他不明所以之时,数道蓝色电芒毫无征兆,径从乌云之中直落大地,其中一道正从他身前经过,吓得他魂飞魄散,马匹更被惊得人立而起。 沈穆竭力稳住,却听无数哭嚎自下方传来,他定睛一瞧,敢情方才那闪电恰好落入骑手群中,虽只劈中一人,却将其余众人吓得心胆俱寒,斜坡下顿时乱作一团。沈穆高声呵斥,希望约束众人,谁知又是一道闪电迸出乌云,居然再向坡下落去,凡被触到之人,不及出声,便已化作焦炭。 沈穆彻底呆住,忘记控制惊马,竟被生生抛下马背。 事情尚未了结,这闪电好似天罚一般,接二连三落下,周围的树木也受到波及,一旦被雷劈中,立时燃起熊熊大火。 这下子,众人再无抢夺两千两的兴致,只听人嚎马嘶,悲号不绝,数十道闪电过后,还能侥幸存活之人,不过十之一二。这些人顾不得骑马,抱着脑袋便向四处逃遁,慌不择路下相互对撞,踩踏同伴,端是惨不忍睹。斜坡之下,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人力再强,如何能与天威相抗。沈穆岂敢再作他想,忙从地上爬起,强行抓住缰绳,一勒马头,反向来路逃去,心中犹在战战兢兢,若是在逗留下去,保不准也要死于非命!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53章 九天真雷 短短数息功夫,林中的数百骑手,死的死,逃的逃,空留苏采萧立在原地。 雷电又持续了一阵,方才停息,天上的那片乌云亦是随之散去。 苏采萧早被天威吓傻,此时猛然惊醒,只当沈琢玉也已死在雷下,顿时心头大恸,想要哭,却是欲哭无泪。 岂料就在这时,忽见一道人影推开重重尸体,缓缓站起,继而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苏采萧立时怔住,眼见那人虽然全身焦黑,身形却是再熟悉不过,一时间喜极而泣,纵身扑上,投入那人怀里,埋在他胸前,终于受不住这般大悲大喜,放声嚎啕起来。 沈琢玉伏在他肩头,轻声嗯了一声,旋即不再言语,苏采萧心头奇怪,忽觉胸口黏糊糊一片,低头看去,霎时脸色惨白。 原来沈琢玉的胸前早被鲜血浸透,胸口一处骇人的口子,犹在不断向外涌血。 “你、你怎么啦?”苏采萧手忙脚乱,却被沈琢玉一把抓住皓腕,听他低声说道:“包住伤口……过阵子,自会好的……”他说完这句,两眼泛白,晕阙过去。 苏采萧强自镇定,忙将外衣脱下,依言将他伤口包扎结实。她心知那些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忙在附近牵来两匹无主之马,将他推上马背,自己另驾一匹,抓紧远离此地。 行了一阵,遥见一条小溪穿过林子,苏采萧估计后面无人追来,便将沈琢玉放下马背,摞起一堆厚厚的枯叶,扶他平躺上去,又去溪边取来清水,慢慢喂他喝下。 沈琢玉喝下清水,神智稍清,胸口的伤势亦是好受了很多。他如今早已习惯这般神奇的自愈能力,心知只要气血不流失,定能很快恢复。 他见苏采萧泪眼婆娑,定定地向他看着,不由微微一笑,“我快好了,别再哭鼻子了。” 苏采萧只当他在安慰自己,反倒愈加伤心,“你骗人……你伤的那么重,怎会好的这么快……” 沈琢玉苦笑,拭去他脸上的泪珠,忽地伸手扯去胸口的包扎。 苏采萧阻之不及,不由惊呼:“你做什么?!” “你看……”沈琢玉本想得意一笑,却笑地十分难看。苏采萧顺他所指,只见他胸口上除了一块干涸的血渍,再无其它,之前那骇人的伤口竟是不见了。 苏采萧睁着大眼,看看他胸口,又看看他脸,既是欢喜又是吃惊,“怎会这样?” 沈琢玉呵呵笑道:“我体质迥异,皮肉伤奈何不得我,可是我内力耗尽,气血空虚,若要恢复,还要花些时间。说来也真是万幸,那时我体力耗尽,若不是老天助我,定是必死无疑了……” 苏采萧闻言,又想起雷电齐下的场面,仍觉心有余悸。 到了此时,二人已然折腾了一夜,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苏采萧掏出手绢,就着清水替沈琢玉擦洗污渍,沈琢玉得她照顾,心生暖意,便靠着树干运气调息,他如今的内功不弱,轮回诀运转了一阵,精神便好了许多。 苏采萧正细细擦洗,血渍遇到清水,渐渐化去。 她洗着洗着,忽在血渍中发现一张薄薄的纸片,将其小心取出,展开一看,只见其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奇怪的符号,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沈琢玉睁眼看去,目光刚刚扫到那纸片,身子顿时如遭电击,呆了良久不得动弹。 采萧看他表情吓人,当他旧伤复发,岂料沈琢玉长叹一声,“原来是它!过得太久,我竟忘记了!” 苏采萧不知其意,沈琢玉接过纸片,望着它怔忡道:“想来,那天雷,就是它召来的。” 苏采萧更加糊涂,疑道:“它……能召来天雷?” 沈琢玉点头道:“这是九天真雷符,神霄派的至宝,很久以前别人送我的,我一直藏在衬衣里,想必是胸口受伤时,鲜血沾上了这片符咒,当即引来了天雷。”他看这符咒四角焦黑,正中位置破了道裂缝,显然已经失去了效力。 提及神霄派,苏采萧心头了然,忖道:原来是林师叔送他的……也不知他二人发生过什么事……她疑惑重重,打算脱得此困,再行细问。 沈琢玉解开雷电之谜,一时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是何滋味。 他定了定心神,方才再度开始调息,过了大半个时辰,伤势已无大碍,内力亦是恢复了小半。 同时,脑中亦将眼下的形势分析了一番。 他料想沈穆失去了那数百个手下,短时间内,若是没有其他援手,绝难在这偌大的林子里找到他们,如今过了这么久仍无动静,几乎可以断定,沈穆并无其他人马。然而,沈穆绝不是轻易放弃之人,只要他发现二人还没死,就定会卷土重来。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快些离开此地,到时混入城中,乔装打扮一番,才能彻底摆脱追杀。 二人商议已定,立即出发,此处已近林子边缘,走了不过一个时辰,便瞧见一条大道直通西北,只是两边的小峰有些陡峭。 沈琢玉按马停住,仰头观察了一阵,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对。苏采萧倒是全然不觉,犹自策马前进。 忽地,东北面的坡上闪过一点亮光,沈琢玉心头一跳,大声喝道:“小心!”身子已经纵离马背,从后方将苏采萧扑下了马背,随后就势一滚,消去余力。 这时候,头顶“嗡”的一声,密密麻麻的羽箭倾泻而下。苏采萧的马匹身中数箭,颤抖着倒了下去。二人心头大惊,尚未起身,第二波羽箭已经落下。 沈琢玉一跃而起,雪恨上举,抖出个硕大的剑花,仿佛在苏采萧的头顶撑开了一顶大伞,羽箭纷纷折断弹飞。 沈琢玉心知,第三波羽箭很快就会到来,心中急思对策。这时候,忽见他的马匹并未受伤,当即拉起采萧斜掠三步,双手一拖,将她送上马背,雪恨疾出,在马臀上重重拍了一记, 马匹吃痛,扬蹄疾奔,沈琢玉紧跟着一跃,落到了采萧身后,轻声道:“你来控马,我阻羽箭!” 苏采萧闻言点头,忙将缰绳抓紧,口中娇喝连连。 马速霎时提起,一众羽箭皆被甩到身后。 山坡之上,柳御风面色阴沉,若是就这般让沈琢玉逃去,他便不是柳御风了。他从背后操过弩机,横架于臂,目光神思立时集中到一处。若是这时沈琢玉瞧见,定会大吃一惊,只因他手中的弩机,和吴爽所造的“诛仙弩”一模一样。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54章 重重突围 柳御风冷笑一声,口中轻啸:“截他去路!” 十几名弩箭手闻言上前,纷纷从腰间抽出一支模样怪异的短箭,搭上弩机,瞄向山坡,只待柳御风一声令下。 可是柳御风还在等待,手中的弩机随着山下那一骑徐徐移动,面上不带丝毫感情,恍若冻结了千载的寒冰。 山下,沈琢玉和苏采萧奔出了一段,亦在奇怪为何坡上之人不再放箭。当然,若是就让他俩这样冲出山谷,那是再好不过。 沈琢玉抬头一望,超凡的目力横越十数丈之遥,分明瞧见坡上弩箭齐备,心下顿时大惊,忙从采萧手中躲过缰绳。手中暗使力道,马匹受他控制,竟在大好的路上走起了弯路。左掠几步,右掠几步,速度虽然慢了些,行进路线却是极难捉摸。 柳御风瞧见,眉头微皱,当即喝道:“放箭!” 众人毫不犹豫,咻的一声齐响,十几支短箭同时离弦, 沈琢玉闻声看来,不由一愣,那些短箭居然并未向他射来,而是尽数落到了两侧的山坡之上。正当他不解之时,只听轰轰巨响,山坡上炸起了无数碎石。 “原来他在打这算盘!”沈琢玉恍然大悟,可惜为时已晚,碎石簌簌滚下,坠落到道路之上。若是二人继续向前,难保不会被其砸中。无奈之下,沈琢玉只得勒住马缰。 柳御风见状嘴角含笑,手指微动,弩机终于发动! 铿! 这一箭破空而去,速度之疾,要比寻常羽箭快上数倍。 沈琢玉警兆徒生,竟在千钧一刻猛然拽过马头。 律―― 马匹如何受得了他那般巨力,霎时间人立而起,后蹄顺着力道方向偏转,竟这般横移了数尺,将将躲过了这一必杀之箭。 柳御风为之一愣,仅在这会功夫,碎石已然基本落尽,沈琢玉急调马头,疾驰而去。 柳御风气极反笑,心想:我在这里精心布防,其会让你轻易逃脱?哼……忽地大声喝道:“尔等速速去追!定要赶在谷口形成合围!” 众人齐声应是,潮水般退下。敢情所有马匹均在坡上,众人翻身上马,沿着一处斜坡滑降而下,随后快马加鞭,飞速追上。全部过程一气呵成,雷厉风行,显是训练有素。 沈琢玉奔出一程,忽听得身后马蹄声起,不由回头张望,却见柳御风带着数十骑紧追而来,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正盘算如何摆脱,又听苏采萧惊呼一声:“前面有人!” 沈琢玉闻声转头,定睛一瞧,只见谷口处整整齐齐排着数排弩手,弩箭已在弦上,尽皆瞄向他二人。 “怎办?”苏采萧疾呼,沈琢玉心念电转,低声道:“别慌,抱紧了马脖子。” 苏采萧即刻照办,将身子伏在马背之上,牢牢圈出马颈。沈琢玉迅速回望一眼,心中估量着追兵的距离,手中缰绳轻拉,悄然放缓了马速。 柳御风眼见进入射程,忍不住端起弩机,一箭击向二人坐骑的后腿。他心知若是直接射向沈琢玉,定会被他再次闪掉,是以来了招“射人先射马”。就算不能射死那马匹,至少也能阻他去势,之后两边弩手双管齐下,定让他插翅难飞。 听闻身后呼啸之声,沈琢玉双腿夹紧马腹,雪恨剑倏然后挑,不偏不倚,恰好挑中短箭。继而急使一招“驭兵道”,雪恨划了一道柔和的弧线,便将那短箭方向带偏,擦着马腿飞向前面。 这一箭本就力道极大,加上沈琢玉一击助力,速度更快几分,竟是直接射向前方的弩箭手群。 一人猝不及防,径被贯穿了面门。众人不料己方尚未射箭,便被来人先杀一人,心头顿时大骇。 柳御风何时见过这般本事,惊得瞠目结舌,所幸沈琢玉终究进入了射程,当下一声厉喝:“放箭!” 谷口处的弩箭手反应极快,声音未落,弩箭已然射出。 沈琢玉屏息凝神,就在这时猛压马背,千钧巨力直贯而下。 骏马吃受不住,前蹄发软,立时跪倒,苏采萧早就准备,并无大碍,唯有沈琢玉,任由余势将他高高甩起,半空里喝道:“看箭!”雪恨极速画了个大圈,前方三尺之内的羽箭尽被卷入。 柳御风见势大惊,暗叫一声:“不好,他要故技重施!”当即高声厉喝:“都趴下!” 众人不明所以,难免慢了一步,等到想要反应时,沈琢玉已将对面的羽箭尽速送到他们身前。 噗噗噗! 一阵利器入体之声,当先的十来匹快马悲嘶倒地,骑者摔下马背,即便没有摔死,亦被之后的马蹄践地血肉模糊。与此同时,亦有不少其后的马匹绊倒在地,数十骑的队伍就这般乱作一锅烂粥。 柳御风最早发觉沈琢玉的动机,早将坐骑拉向一边,总算躲过一劫,心头犹自噗噗巨跳。他从未想过,如此简单的合围之法,竟会被沈琢玉如此利用。 谷口的弩箭手眼见射杀了自己人,一时间也是呆若木鸡。 可沈琢玉却是丝毫也不意外,只见他落下时,足尖轻轻一点,顺手拉过自家马匹的缰绳,将其拉起身来,自己却是飘向前去。不待众人反应,雪恨左右急旋,顿将好端端的阵型撕开一道破口。 这时,他才回头大叫:“采萧,快!” 苏采萧早已稳住坐骑,当下抖开缰绳,纵马疾驰。 柳御风双目圆瞪,急声厉喝:“拦住他!” 谷口众人闻声紧忙操起弩机,欲要射杀苏采萧和那马匹,孰料沈琢玉一轮快剑,又将数人结果。 众人胆战心惊,俱将弩机扔下,再从腰间拔出砍刀,纷纷砍向沈琢玉。这番应变本无过错,如此乱阵之中,若用弩机,定会误伤同伴。可如此一来,再也无人有暇顾及苏采萧。 趁这功夫,苏采萧连连催马,瞬息已至众人跟前。 柳御风总算看清了沈琢玉的打算,心知前方的防线再也阻止不了二人,果不其然,这些弩机手本就不擅用刀,何况他们面对的是沈琢玉,和一把绝世神剑。 于是,苏采萧快马未至,这边的弩箭手已被沈琢玉了断了大半,余下之人心胆俱裂,再不敢将砍刀挥向眼前之人。 沈琢玉觑准时机,纵身跃到了苏采萧背后。 眼看二人便要突出重围,扬长而去,可是柳御风这边的人距离谷口,尚有十几丈远,柳御风情知若是再有保留,恐怕悔之晚矣,当即勒马急停,右手从腰间取出一只黑色短箭,通体发亮,杀气逼人。那一刹那,柳御风目光冰冷,寒声轻道:“最后一支‘弑天’,便让我送你归西!” 装箭,瞄准,射出。 随着一声厉啸,短箭化作一线黑光,追魂索命一般,飞向沈琢玉的后心。(有推荐票的支持一下吧!)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55章 布衣郎中 沈琢玉听到身后巨响,并未发现这短箭有何特别,仍和先前那般,出剑来挑。 然而,当他剑锋触到短箭之时,他的心脏猛然巨跳,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急忙将驭兵道的力道偏向一方。 这一瞬的应变,让他赶在短箭爆炸之前,将其荡向了一边。 轰! 短箭自行爆裂,就在他二人身侧! 苏采萧本就疲累交加,竟被爆炸的冲击生生震晕。 千钧一刻,沈琢玉将她扑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在了身下。 无数飙射的碎片,将他瞬间射成了血人,所幸他的身体强度远超凡人,勉强还能保持清醒。 马匹受到的波及亦是较小,后臀血肉模糊,剧痛让它彻底癫狂,狂奔之时,不断颠起后腿。 沈琢玉自咬舌尖,低喝一声,强行保持住清醒,双手齐出,将缰绳牢牢拽住,这才没被摔下马去。 柳御风见他二人抗住了这一箭,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眼见那马匹越跑越远,禁不住嘶声怒吼:“追!快追!” 众人被这爆炸惊吓,早就勒马观望,此时猛然醒悟,挥鞭呵斥,策马追去。 柳御风眼睁睁看着沈琢玉纵马驰出谷口,不由仰天长叹:此后天大地大,再难捉他。 沈琢玉心知这马伤势极重,又得载着他二人,就算眼下狂奔不休,也定然不能长久,是以刚刚出得谷口,他便专挑乡野小路行走,七绕八绕,终于逃出了柳御风的追杀。 此后为了节省马力,他便松下缰绳,任由马匹向前行走,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出现大片的稻田,远处几道炊烟袅袅升起,残阳如血,映红了半片天空。 不知不觉,二人竟是行了一天。 马匹蹄下一步三晃,确已到了极限,时不时发出悲嘶之声。 沈琢玉却并未在意,他看到那炊烟,已是喜出望外,正想策马而去。谁知刚刚拾起缰绳,马匹骤然倾翻,将他和苏采萧甩了下去,再瞧那马,已是口吐白沫,奄奄一息了。 沈琢玉惨笑一声,扶着采萧,本想站起,困意却是铺天盖地而来,他晃了晃,颓然倒地。 这一摔,却将苏采萧胸口的淤塞震散,她悠悠醒转,忽觉一个血人压在她身上。惊骇之余,才发现这血人竟是沈琢玉。 苏采萧瞧他一身的血早已干去,衣服和皮肉粘连在一起,着实心疼不已。凄声呼唤了一阵,见他依旧沉睡不醒,只得用力把他扶起。 这时,她亦看见远处的炊烟,当即扶他走入稻田,沿着细长的田埂缓缓前行。 可怜她亦是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又是连番逃亡,身心早已俱疲。拖着沈琢玉沉重的身子,每走上十几步,便要跌上一跤,可她银牙紧咬,总能坚持着爬起,即便遍体鳞伤、全身无力,她也丝毫不敢有放弃之念。 在她眼中,这田埂好似无穷无尽,待到她终于穿越稻田之时,天色已然全黑。 夜色之中,眼前这小村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唯有那一扇扇微黄的窗户,才让她感觉到些许暖意。 她开心极了,奋起最后的力气,挑了间最近的农舍,也顾不上敲门,径自撞了进去。 屋里一对年轻夫妇正在吃饭,瞧他二人浑身是血,顿时惊恐不已。苏采萧早已筋疲力尽,见状只得冲着夫妇微微一笑,轻声道:“大哥大嫂……救……救……”救字之后还未说出,只觉再无力气,腿下一软,便和沈琢玉一道扑到在夫妇身前…… 苏采萧再度醒来时,已是翌日中午,她刚一睁眼,便瞧见村妇坐在她床边。 “姑娘,你醒啦?”村妇生得虽不漂亮,却有一双温柔的眼睛,见她这时醒来,不由喜笑颜开。 “这……这是哪儿?”苏采萧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竟是睡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木床之上。 村妇笑道:“姑娘你忘了,昨天傍晚,你扶着你相公跑进我们家,之后就晕倒啦。” “晕倒了……”苏采萧秀眉微收,终于想起了前事,当即美目圆睁,猛地拽住村妇的手道:“他……他怎么了?他还好吗?” 村妇一愣道:“你说你相公吗?他伤势很重,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过你放心,孩子他爹已经去找郎中了。前面那村刚刚来了个神医,医术可好了,再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村妇说话时,不觉便将手放在小腹上,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有了孩子。 “快带我去看看他!”苏采萧却顾不上这些,一听沈琢玉尚在昏迷,芳心早就乱成了一团,立刻便要下床,村妇拦她不住,只能扶着她走出内室,却见外面的方桌旁,临时搭了个床榻,沈琢玉这会儿正躺在上面。 苏采萧伏倒在他身旁,瞧他面色惨白,全无生气,顿时悲从心生,咬着嘴唇道:“你又骗我……你昨天还说你体质不同……如今怎么还不醒来……”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村妇不知如何劝她,瞧她这副伤心模样,亦是跟着抹起了眼泪。 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一个欢喜的声音:“娘子,我把大夫带来啦!” 村妇大喜,连忙擦去眼泪,笑道:“姑娘快别哭了,他们回来了,你家相公有救了!” 说话间,一个粗衣汉子大步迈进了屋子,身后跟着个布衣男子,斜挎一个木箱,一对鼠目望来望去,似乎十分警惕。 粗衣汉子径直将那郎中引到床榻旁边,“大夫你快看看,就是这个小兄弟。” 郎中一言不发,正要上前,苏采萧却忽地扑到他面前,噗通跪倒,口中连道:“大夫,你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一定……” 岂料郎中脸色一沉,破口骂道:“好啦好啦!烦不烦人,你这女娃娃这么多废话,还要不要老子救人?!” 苏采萧一时愣住,郎中冷哼一声,直接绕过她走到床边,眯眼看向床上之人。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似被人点了穴道,僵住一动不动。良久之后,他竟仰头大笑,口中说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啊!”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56章 特殊疗法 众人俱是一愣,听他口气,好像和沈琢玉认识。 苏采萧心系沈琢玉的伤势,眼见郎中有所动作,急急忙忙起身,站到了郎中身后,只见郎中十指翻飞,倏忽间便将沈琢玉从头至尾摸了个遍,自言自语道:“这倒是难办了……” 苏采萧心中焦急,忍不住问道:“大夫,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郎中笑而不答,忽地取出一支小针,刺入了沈琢玉的指尖。 过了半晌,那破口处竟是一滴血也未流出,苏采萧立时发觉不对,禁不住掩口惊呼。 郎中白她一眼,皱眉道:“你又叫唤什么?” “我在书上看过,血尽则人亡,他……他……”苏采萧泪眼婆娑,颤声道,她已不敢想象之后的事情。 “说的没错。”郎中嘿笑道:“不过也不尽然,这小子体质奇异,明明体内残留了许多碎片,表皮的伤口却已愈合……如今失血过多,才会导致昏迷,老子先用好药替他恢复些血气,随后等他醒来,再替他取出碎片,相信就无大碍了。” 苏采萧听他说出“体质奇异”四字时,便已信了九分,立时又惊又喜,急忙抹去眼泪,冲着郎中道:“大夫你说的是真的?” 郎中鼠目一瞪,道:“笑话,难不成你还希望老子说的是假话?” 苏采萧连忙摇头,郎中嘿嘿笑道:“对了,你是他什么人?” 苏采萧闻言一愕,郎中却自顾着哈哈一笑,摆手道:“不用说了,看你样子老子就猜到了。”他瞧了瞧沈琢玉,又瞧了瞧苏采萧,饶有趣味道:“没想到你这小娃娃很有些本事,竟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苏采萧听得面红耳赤。一旁的夫妇得知沈琢玉无事,也是大为高兴。村妇忙去准备酒菜,还一再叮咛丈夫,定要留下郎中吃饭。 郎中说话之时,便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瓶,继而掰开了沈琢玉的下颚,将瓶中的东西一股脑儿灌入他嘴里。过不多时,沈琢玉的面色果然渐渐转红,刚刚指尖的伤口亦是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苏采萧见状,心知他气血渐复,终将悬着的心放下。 郎中也不急着离开,村夫要他留下吃饭,他也毫不推辞,悠然自得地坐到了桌边。苏采萧却是一步不离,一直守在床边。 静候了一阵,沈琢玉终于有了动静,手指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只是目光凝滞,似还半梦半醒。 苏采萧大喜过望,一遍一遍,轻声唤他名字。村夫递来清水,采萧喂着他饮下,又过了良久,沈琢玉终于恢复了神智,徐徐将头侧过,望向采萧。 苏采萧喜极而泣,伏在他胸口痛哭不已,却听沈琢玉有气无力道:“别……别哭……我……这不是……醒了么……” 就在这时,忽听郎中朗声笑道:“阿玉小娃娃,老子救了你两回,你该如何谢我呀?” 沈琢玉听到这声音,浑身触电般一震,挣扎着爬起,满面惊愕地看向桌边之人。只见那人一袭布衣,鼠须微颤,豆眼冒光,容貌颇有些猥琐,不是贾神医,又是何人? “贾神医!!”沈琢玉纵然身子虚弱,此刻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苏采萧和村夫一脸错愕,怎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琢玉问道。 贾神医捏须一笑,“这些事容后再说……眼下治伤要紧。”他从木箱中取出一块黝黑的石头和一柄纤薄的小刀,走至床边,沉声道:“你动一动身子,可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 沈琢玉面色疑惑,依言动了动身子,刚想说并无异常,背上突地传来一阵刺痛,痛得他直抽冷气,龇牙道:“背……背上痛……” 贾神医点点头道,“好,翻过身去。” 沈琢玉依言照办,贾神医面色沉凝如水,立刻便将那黝黑石头放于他的后背,继而徐徐推动起来,便做便说:“这是磁石,若是皮肉下藏有碎片,便会将其吸引,到时你定会疼痛难当,只有这般,才能找出那些碎片的位置所在。” 话音刚落,沈琢玉痛哼一声。贾神医马上停住,又用磁石在刚才的位置复查了几次,待到确定了位置,骤然将小刀刺入。 “不要!”苏采萧脸色大变,欲要阻止已是不及,只见那薄薄的刀刃一进一出,速度极快,未见流血,便将一块细小的黑色铁片挖了出来。 贾神医转头望向采萧,寒声道:“女娃娃,你若是再这么一惊一乍,老子可不敢保证,下一刀还有这般准头!” 苏采萧咬了咬嘴唇,当即退开了一步。她亲眼所见贾神医取出那碎片,哪里还会有任何怀疑,只是这种治伤之法太过匪夷所思,就算在凌绝宫的藏书之中,她亦从未见过。 贾神医冷哼一声,继续为沈琢玉破肉取铁。 时间一点点流过,直至正午,贾神医方才放下刀刃,抹了抹额上的汗珠。 “如何,现在可好些了?”贾神医随口问道。 沈琢玉亦是满头的冷汗,闻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刚刚这一番经历,就和那凌迟之刑相仿,其间的痛苦,绝非一般人可以忍受。 “那就好,等你伤好了,便去前面村子寻老子,老子也正好有事问你……”贾神医说罢,一刻也没多留,径自回家去了。 村妇本已备好酒菜,刚想挽留贾神医,岂料贾神医转身问道:“可有鱼?” 村妇一愣,茫然摇了摇头。 贾神医满脸的失望和落寞,一言不吭,甩头而去。 村妇一头雾水,沈琢玉却是会心一笑,心想:他还是那副德行,没有鱼的酒菜,那是绝对没有兴趣的…… 他本想这就起身,追上去问个清楚,却被苏采萧拦着,下了最后通牒:“你一天伤势没好,就一天不准离开。” 沈琢玉心中明白,苏采萧何尝不想早些上路,如今说这番话,无非是为他着想,当下也就一切由她,只盼快些伤愈。 那日下午,苏采萧便将村妇家的侧屋收拾了一番,权当二人暂时的居所。 从这日开始,沈琢玉便呆在农户家安心养伤。苏采萧一边照顾他,一边替村妇做些家务。恰好村妇临盆在即,多了个帮手,倒也欢喜之至。 这次沈琢玉被那弑天箭所伤,可说是一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可他一旦开始康复,速度还是那般骇人,不过一日,他便能自如走动了,再过三天,已和正常之时没有两样。 要知当年的一代剑豪楚玉山,便是死在这弑天箭下。沈琢玉能够逃此一劫,一来确是他体质奇异,二来,便要归功于那一瞬的应变了。若是他正面硬抗弑天箭,恐怕也要步了楚玉山的后尘。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157章 山雨欲来 这曰沈琢玉伤势已好,坐于榻上调息了一阵,感觉内力亦是全部恢复,较之之前,甚至还有所提高。.依照约定,他也该去见一见贾神医了。 他迈出小屋,深吸了口气,似乎连空气都显得格外清醒。长期呆在屋里,着实把他憋坏了。 其实他早就痊愈,只是苏采萧再三阻拦,非要他再休养几曰,如此耽搁了几次,不知不觉,竟已在这里住了半月有余。 院子里阳光正媚,苏采萧和村妇坐在小椅上,轻声说着什么。 听到开门之声,二人齐齐向他看来。 苏采萧眉间一皱,娇喝道:“谁让你起来的?!”说话间离座而起,快步走到他身前,不由分说,便将他往屋子里推。 “采萧,我没事了,已经全部好了。”沈琢玉紧握双拳,做出一副满是力量的样子。 苏采萧却不管他,摇头道:“不行,我没说你好,你就没好。” 沈琢玉无奈,唯有苦笑。 “我说苏家妹子,你就让他出来透透气吧,我看他的精神旺得很,应该是好利索了。”村妇笑着说道。 苏采萧闻言转头,小脚一跺,气鼓鼓道:“王嫂,你怎么帮他说话,你不知道他这人,从来都喜欢勉强自己。” 这村妇的丈夫姓王,二人便称她丈夫王哥,自然就称她王嫂了。不过此时村夫并不在家,他与村里的男人一道,进山打猎去了。 沈琢玉听到村妇替他说话,冲着采萧嘻嘻一笑,“你看,王嫂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错的。” 苏采萧瞅他一眼,冷哼道:“好好好,本姑娘多管闲事,你爱干嘛就干嘛,我如果再说一句,就是那小狗小猫……哎呦,你干嘛!”话未说完,忽被人强行拥入怀里,她生气地扬起脑袋,却恰好撞上了沈琢玉温柔的目光。 “采萧……”沈琢玉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嗓音从未有过的深沉,“我知你对我好,可是你娘还患着重病,我们于情于理,都要尽快赶回大雪山。之前,我在楚家一时冲动,贸然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以致连累你受难,更因此耽误半月之久,已是万万不该。如今,又怎能因为我这一点小伤,继续耽搁时曰呢?” 苏采萧听着听着,眼睑渐渐垂下,牙齿轻咬住嘴唇,不再言语。 “采萧,我真的已经好了……”沈琢玉微微一笑,“如果我说谎,我就是那小猫小狗,可好?” 苏采萧沉默了良久,蓦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嘀咕道:“本来就是……” 沈琢玉不小心听到,哈哈笑道:“好~你说是便是~” 苏采萧忍不住掩口而笑,沈琢玉瞧见,心知她心情转好,当即又道:“明曰我们便走,我这就去趟贾神医那儿,你要同去吗?” 苏采萧摇了摇头,“王哥不在家,我不放心王嫂一个人,还是不去了。”说罢径自回到村妇身边坐下。 沈琢玉一听觉得有理,点头道:“那好,我去去就回。”问向村妇:“王嫂,贾神医住在哪里?” 村妇指了指东面,“就在那个村上,离这儿不过几里,很近的。” 沈琢玉顺她所指,望见稻田和天空相交处,隐隐露出几片黑色的屋檐,想来就是村妇说的那个村落了。 他存心想要试试体力,当下用力一跃,就在村妇的惊呼声中,飞快向着稻田纵去,每步跨出,都要一丈多远,双腿交错犹如风车一般,待到他窜入田中,直如劈风斩浪,不过这浪不是水浪,而是金黄的稻谷。 苏采萧见他这番气势,亦知他是真的恢复了,心中也是欢喜不已。她翘首而望,直到沈琢玉越去越远,远到再也瞧不见了,方才坐回了椅子。 她与村妇就这般坐在院子闲聊,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已渐渐暗下,却仍不见沈琢玉回来,苏采萧不禁有些着急了。 村妇见她坐立不安,嬉笑道:“苏家妹子,你如果真的等不及了,去那村上找他就是,嫂子一个人没事的。”说话间,一直轻柔地摸着肚皮。 苏采萧瞧见,不禁好奇心起,笑道:“王嫂,怀着孩子到底是什么感觉呀?” 村妇不由一愕,伸出手指戳了下苏采萧的额头,笑骂道:“小妮子,等你自己怀上了,不就知道了么!” 苏采萧知她意有所指,双颊顿时一红,撅嘴道:“算了,不说就不说……”她又伏到村妇的肚皮之上,细细去听,只觉底下隐隐有些动静,吓得她一跃而起,惊呼道:“有东西在动!” 村妇一愣,忍不住捧腹大笑,“那可不是什么东西,那可是我家宝宝。” “宝宝?”苏采萧一脸不解,“在里面的时候,就会动么?” 村妇笑得愈发停不下来,苏采萧傻傻立着,实在不明白她在笑些什么。 谁知村妇笑着笑着,笑容骤然僵住,眼睛盯着苏采萧,越瞪越大,接着“哎呦”一声,捧着肚子连声惨叫起来。 “怎么了王嫂,你怎么了?”苏采萧忙将她扶住,却是不知所措,村妇叫得越来越响,到最后,叫得连气都喘不匀了,断断续续道:“要……要……生了!” “要生啦?那怎么办?”苏采萧脸色大变,她从未经历过此事,如何会知道怎么应对? 村妇亦是冷汗直淋,喘着粗气道:“快……快去……快去叫隔壁的张嫂……” 苏采萧闻言一怔,转了念头,方才缓过神来,四下一望,急声道:“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叫人啊!”说罢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此时她已彻底乱了,耳边一直传来王嫂的惨呼,害得她连方向都已分辨不清。 就在她终于跌跌撞撞,跑到张嫂家门口之时,身后却有一人冷笑着说道:“小师妹,可算找到你了……” 苏采萧浑身一震,未及转身,便觉脖颈一痛,顿时没了知觉。 眼见她的身子便要倒下,一个青衣的俊秀男子伸出纤长的双手,将她拦腰抱住。 “嘻嘻……”青衣男子轻声一笑,声音极尽阴柔,继而袖袍一卷,便如一阵清风,疾向村外去了。 这时候,就在另一个方向,一群人马浩浩荡荡,足有数十人之多,正向着小村而来,直到行至村外五里,为首之人方才大喝一声:“停!” 众人齐齐勒马,为首之人冷笑一声,目光望向五里外的村落,口中问道:“邱上卿,你确定他们俩就在这里面?” “是,家主,小子之前搜到此处,在附近的林子里碰上一群打猎的村民,便将他们顺手捉了,稍加询问,其中一人便说,最近确有两个外人进了他们村子。”邱上卿坐于马上,却丝毫不减谄媚之色,仍对着此人点头哈腰。 此人衣着华丽,正是沈家家主――沈穆。 沈穆仍不看他,口中笑道:“那些人你可都处理干净了?” 邱上卿嘻嘻笑道:“那是自然,属下做事,向来干净利落,绝不会有人回去通风报信的!” 听到此处,一旁的柳御风眉间微微一皱,冷冷瞥了邱上卿一眼。 “好!”沈穆高声喝道,“御风贤侄,你立刻带人前去捉拿那二人!这一次,决不能再让他逃脱!” 柳御风闻言,急忙拱手应是,接着双手一挥,率先冲了出去,之后数十骑见他手势,纷纷扬鞭策马,紧跟其后。一时间,马蹄纷乱,皆向小村而去。(未完待续。) ------------ 第158章 围村寻踪 天色越来越暗,沉沉的乌云让人压抑,柳御风率众弛入小村,马蹄声惊动了村民。. 不少人从屋子里探出头来,望向这群不速之客,可当他们看到这群人手中寒光湛湛的枪戟时,皆是脸色大变,轻呼声此起彼伏,接着纷纷躲回屋里,将屋门紧紧闭住。 柳御风目光冷冷,扫视一眼夜色中朦胧的小村,轻声喝道:“搜!” 命令一下,众人翻身下马,三两个一队窜入村中,挨家挨户搜索起来。若是村民拒不开门,便强行撞开,一时间,村子里鸡飞狗跳,哀声四起。 这时候,王家的茅舍中,王嫂亦在嘶声哀嚎。不久之前,她在院子里足足叫了一刻钟,隔壁的农妇方才闻声赶来。所幸还不算太晚,农妇当即唤来左邻右里,替她接生。 王嫂早已顾不得苏采萧去了何处,只觉此生也没有如此痛过,屋里的几个妇人亦是忙个不停,全然没发觉外面已经出了大事。 王嫂努力了很久,随着一声清脆的婴啼,终于顺利产下了一子。几个妇人高兴极了,不禁拍手欢呼,“王家嫂子,是个儿子,等你家王生回来,定要高兴的上天了!” “是啊是啊!那小子做梦都想生个儿子!” 妇人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王嫂听了,心甜似蜜,拖着虚弱的身子,正想看她孩子一眼。 谁知就在此时,屋门忽被撞开,外面的冷风顿时灌了进来。 众人惊呼着转身,只见两个身披软甲的男子闯了进来。 男子不由分说,冷冷瞧过众人,就在屋里东翻西找起来。 一个妇人胆子大些,开口喝道:“你们是谁啊,王家嫂子刚刚生下孩子,吹不得半点风的,还不快点出去!” “哼!不知死活的婊子!”一个男子冷哼一声,提枪便向妇人刺来。 众人面无血色,眼看着妇人便要死在枪下,忽有一道人影闪过,将那杆长枪生生扣住,再也动不得分毫。 “他妈的!谁啊!”提枪的男子侧目看去,恰好碰上了来人狠戾的目光,吓得他浑身一颤,急忙低下头去,轻声道:“属、属下知错了……” 来人冷哼一声,寒声道:“你的长枪,就是用来杀妇孺的吗?”话未说完,一脚踢向提枪男子的肚子,男子“哎呦”一声倒地,疼得爬不起来。 “若是还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来人沉声喝道,回头扫了几个妇人一眼,大步迈出屋去。 另个男子急忙将那提枪男子扶起,提枪男子口中犹在咒骂:“奶奶的,得意什么,不就是我们家主的一条狗吗?”目光怨毒地看向那人的背影。 那人正是柳御风,他命令众人搜索,自己也跟着进村,恰好撞上这一幕。。 因为幼年时的经历,他平生最恨别人欺负妇孺,今曰若是那提枪男子真的杀了那妇人,柳御风定会说到做到,取下他脑袋。 提枪男子骂了一阵,恨恨看了那妇人一眼,便和另一人出了屋去。 妇人们早就吓傻,甚至不敢言语,唯有那刚刚出生的婴儿,仍在不断地哭泣。 三刻钟后,各方人手皆向柳御风汇报,村里除了老幼妇孺,就连一个男人也无。 柳御风心中清楚,村里的男人早被邱上卿杀害,念及此事,他对邱上卿着实感到厌恶。 他啐了一口,忖道:那小子为何不在村里,难道早我们一步,已经离开了? 正想着,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御风,可有结果?” 柳御风转头一看,原来是沈穆带着余下几骑进了小村。 他急忙行了一礼,如实道:“侄儿命人搜遍了全村,并未发现那对狗男女。” 沈穆眉头微皱,笑问道:“你只是搜过,可仔细问过?” 柳御风摇了摇头,沈穆又是一笑,继而轻叹一声道:“贤侄,你还是太过稚嫩……”当即大手一挥,朗声道:“来啊,把所有村民都聚到此处,老夫要逐个询问!” 柳御风神色微变,来不及说话,众人已然再次闯入农舍,将一个个村民驱赶出来。不过一会儿,村口便已聚集了三四十人。其中便有刚刚生产的王嫂,她不得不将孩子抱在怀中,拼命用衣物将他裹住,脸上尽是无助的表情。 柳御风瞧见,心头莫名地一阵抽搐。想要阻止沈穆,又碍于二人的关系,只得强行将这冲动压下。 直到村民尽数到场,沈穆便向身旁的邱上卿使了个眼色。 邱上卿旋即会意,立刻招呼众人围成大圈,将这些村民聚到中间。推推搡搡之下,不少孩童吓得大哭,妇女们只得将他们护到身下,皆在盼望自家的汉子快些回来,好将这些凶狠之人赶走。 殊不知这个愿望,已经永远无法实现。 等到一切妥当,沈穆方才悠然下马,目光望向圈中的村民,脸上满是善意的微笑,高声道:“各位大嫂,在下沈穆,将大家叫到这里,实在没有半分恶意。只因在下和两个要好的朋友走失,听说他们来到了这里,希望大伙儿若是知情,定要告诉在下。” 村民们见他说话,皆向他看来,只觉此人华服着身,面色和善,说起话来也是客气。 一听他说起两个外人,不少见过沈琢玉和苏采萧的村民立即转了个念头,心想难道是那二人? 只是,身旁这些提枪弄刀之人又实在可恶,竟将刀刃指向他们,一时间,就算有心去说,也被吓回了肚里。 就在众人转念之时,沈穆却蓦然话锋一转,低喝道:“不过,如果有人胆敢隐瞒不报……”手掌骤然伸出,将他身前的老妇提了起来,寒声道:“老夫人,你可见过那二人?” 老妇骇得哇哇大叫,闻言连连摇头,她上了年纪,极少出门,如何会知道村上来了两个外人。(未完待续。) ------------ 第159章 背道而驰 “不知道?”沈穆又问一次,老妇依旧摇头,浑浊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其余村民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村口一片死寂。 老妇悬在半空,扑腾个不停,柳御风看的胸口憋闷,忍不住说道:“叔叔,这老婆子疯疯癫癫,恐怕耳朵还不太好使,不如换个人问问?” 沈穆闻声向他看来,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冷冷一笑,“说得有理,老夫这就换个问问。” 柳御风心头一松,笑道:“叔叔,不如让侄儿……”他话未说完,笑容猝然僵在脸上,只见沈穆随手一扔,那老妇犹如断线的风筝,径从众人头顶飞过,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落向三丈外的泥地,砰的一声闷响,便再不动了。 “啊――” 妇人们齐声惊呼,惊叫声响彻夜空,纷纷向着四面逃散,却被刀刃生生逼回,一股极度恐怖的气氛正在飞速蔓延。 柳御风双目圆瞪,浑身隐隐发颤,谁知这时候,沈穆又将另一名年轻村妇拎到了手中,转头问道:“贤侄,你看看她,该不会耳朵也不好吧?” 柳御风哑口无言,沈穆冷冷一笑,沉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想达到目的,就该不择手段,这已不是你第一次心软,别忘了,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抓人,都是因你而起!” 柳御风一听此话,顿觉遍体生寒。他自然知道沈穆所说的“因他而起”是指何事。 多年前的那个黎明,他在广备桥上一时心软,放过了楚茗和沈琢玉。 此事也一直是他的心病,这次跟随沈穆出来,本也想弥补过错,补上当年没有射中的那一箭。 若不是沈琢玉福大命大,他也许已经达成了心愿。如今,他听出沈穆话里的怒气,心知他对自己已经生出了猜忌。 沈穆说罢怒哼一声,又转向那村妇道:“你呢?知不知道那二人的下落?” 有了老妇的前车之鉴,这村妇更加害怕,如何还敢隐瞒,当即哆哆嗦嗦道:“我……我前天……见、见过一男一女……” “哦?”沈穆微微一笑,“他们在哪儿?” 村妇吞了口口水,费力地转头望向人群,目光落到了王嫂身上,“在、在她家里。” “谁?你指给老夫。”沈穆面色倏冷,凶狠地瞧向众人,村民们为他气势所慑,不觉便向后退。 村妇颤抖着伸出手来,遥遥指向王嫂,众人心知肚明,一时间,都想和王嫂保持距离。 王嫂身子虚弱,本有两个邻居从旁搀着,此时也顾不得了,悄悄走了开去。 王嫂脸色惨白,怒指着那村妇道:“你、你胡说……”下意识将怀里的婴儿紧了一紧。 众人散开,人群中的她显得尤为醒目。 沈穆瞧向这个柔弱的妇人,另一手已将那村妇放下,脸上带着微笑,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王嫂脚下连退,怕的浑身发抖,她并非怕死,她只怕眼前这个男子伤害她的孩子。 走到近前,沈穆忽地止步,寒声笑道:“他们在哪儿?你若说出来,老夫发誓,绝不伤害你……和你的孩子。”他说话之时,目光直直落到了那婴孩身上。 柳御风见势,愤闷得直欲窒息,心道:为什么偏偏是她? “到底说不说?”王嫂亦是心乱如麻,正迷糊时,忽觉怀里一松,抬眼看去,婴孩已到了沈穆的怀里。 “不!”王嫂哭嚎着上前,欲要夺回孩子,却被沈穆闪电般一指戳中肩膀,穴道顿被制住。婴孩离了母亲的怀抱,即刻大哭起来,王嫂眼睁睁看着,却是动弹不得,如有千百把钢刀在心头绞剜,让她痛不欲生。 沈穆一脸慈爱地哄着孩子,口中却道:“快说,说出来,老夫就还你孩子。” 王嫂泪如雨下,咬了咬牙道:“他们走了!” 沈穆笑道:“走了?去了哪里?”双目死死盯着王嫂。 王嫂别过头去,断然道:“往西边去了,今天傍晚走的。” “西边?西边是哪里?”沈穆不依不挠,追问道。 王嫂猛然瞪他一眼,高声喝道:“他们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快把孩子还我!” 沈穆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随手解了她的穴道,又将那婴孩塞回她手里。拍了拍手,转身出了人群,翻上马背,淡淡说道:“杀光他们……” 此令一出,村民们一阵尖叫,皆在怒骂沈穆言而无信,欺凌弱小。 而大多数沈家的家将亦是面面相觑,要对这些老幼病残下杀手,也绝非易事。 “叔叔!”柳御风如遭雷击,当即大声喝道,“干嘛要杀这些妇孺?” 沈穆冷笑道:“快些收拾了,咱们继续向西追去,别再耽误时间。” “叔叔,这些人毫无威胁,何必赶尽杀绝?”柳御风愤声叫道。 沈穆面露不耐,斜俾他一眼道:“若是这些人今曰不死,明天就把老夫威胁妇孺的事情传遍江湖,老夫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柳御风一听他竟是为了这个原因,只觉不可理喻,摇头道:“叔叔……这些人并非江湖中人,更不知叔叔的身份,若是叔叔担心名声,之前又何必自报姓名,还是你根本就早已打算好了,定要屠尽这小村!?” 在沈穆的记忆里,柳御风从未用过这种态度与他说话,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及,许久才缓过神来,悻悻道:“你如今翅膀硬了,竟要抗命么?” 柳御风心知劝无可劝,一时心灰意冷,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向西行去。 “你去做甚!?”沈穆怒声吼道,柳御风行出去数丈,方才转头道:“我的过错,我自去弥补。叔叔既然想在这里屠村,那就尽管留下,侄儿既然劝说不得,也是别无办法……”说到此处,他忽地提高声音,向那围着村民的一众家将说道:“想要和我一同去的,这就走吧!” 沈穆闻言,扫了众人一眼,发现竟有大半蠢蠢欲动,不由怒极反笑,深吸了口气道:“好,想去的便去,老夫绝不阻拦!” 这些人稍一迟疑,纷纷翻上马背,催马跟上了柳御风,只是从头至尾,都不敢看上沈穆一眼。 柳御风最后望了一眼沈穆,随后振鞭疾呼,率众西去,马蹄声渐行渐远,没入漆黑的夜色。 沈穆冷哼一声,看了看剩下的家将,不过剩下十数人,不免怀疑起自己的决定: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他做事向来斩尽杀绝,绝不容许留下一丝后患。 如今百思不解,实因他漠视亲情,杀弟夺位,更是从未有过真正关心的“家人”。 只要稍有些牵挂之人,就绝无可能向着这群手无寸铁的妇孺挥下屠刀。 沈穆恍惚了一阵,看向圈中的老幼妇孺,瞧见他们各个面如死灰,满是绝望之色。不过数息,便将刚才的那一丝怀疑抛诸脑后。 他爱极了这样的表情,每当他看到这样的表情,总会有一股诡异的满足感充斥整个心胸。不知不觉,便将大手举起,众人瞧见,齐齐亮出了兵器…… 柳御风一路疾驰,努力不去想起那些妇孺,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只是此事真的触到了他的逆鳞。 二十多年前,他便是如此失去了一切。他永远记得那些曰子,他和他娘两人亡命天涯,整曰提心吊胆,躲避永无休止的追杀。最后,他娘为了护他安全,心甘情愿撞向了杀手的屠刀。每每想起那一幕,便似勾起了梦靥,让他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身后隐隐传来惨叫之声。柳御风蓦然勒马,数十个追随者亦是跟着停住。众人一言不发,不约而同转身回望,直到那惨叫声越来越轻,最后隐没在呼呼的夜风之中。(未完待续。) ------------ 第160章 情势骤变 望着堆如小山的尸首熊熊燃烧,沈穆心中的亢奋渐渐平息。. 邱上卿正在指挥几人焚烧房屋,扔下一个小小的火把,便能将一间屋子烧成灰烬。 原本宁静安详的小村,就在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变成了一片鬼蜮。 “家主,检查过了,没有活口!”邱上卿躬身说道。 沈穆点点头,面对这一片火海,竟是叹了口气,正准备就此离去,忽听村子里响起一声惨叫。 沈穆猝然回头,警觉地盯着村中的一角,刚才的声音便是由那儿传来。 邱上卿脸色大变,忙向一旁的下属问道:“还有几个人在里面?” 那人点了下人数,当即答道:“还有三人。” 就在这时,又一声惨叫,却从村子的另一头传来。众人转头看去,除了灼人的大火,哪有半个人影。 这一回,就连沈穆也是微微变色,沉喝道:“村子里有人。” 话音方落,第三声惨叫响起,听声音,和前两个位置又是不同。 “好快的身手……”沈穆暗暗忖道,手掌已然开始蓄力。 邱上卿等人却是急忙上马,只盼沈穆一声令下,便能速速离开此地。 轰!!! 身旁的屋子突然炸开,惊得众马撒开蹄子就跑。一道火蛇从火海窜出,直向几人射来。 沈穆见状大惊,猛提一口真气,跃起一丈多高,其余几人躲之不及,顿被火蛇吞入腹中,凄厉的惨叫之后,化作几具焦黑的尸体。 “来者何人?!”沈穆身在半空,厉声大喝,忽觉后颈寒气袭来。 沈穆汗毛直竖,体内真气翻涌,翻身便是一掌。 铿! 掌刃相击,沈穆手掌剧痛,豁开一道骇人的血口。那兵刃上余劲巨大,竟将他直接拍下地面。 沈穆堪堪站定,抬头一瞧,骇然道:“是你!” 来人面寒如霜,目光噬人,右手一柄黝黑长剑,一剑不中,第二剑紧接着刺来。不是沈琢玉,又是何人? 沈穆惊骇不已,心道:这才多久不见,此子的内力怎又突飞猛进?他从刚才那次对撞,已然隐隐感知,沈琢玉的内力又上了一层。 沈穆微觉不妙,他历来求稳,绝不会轻易涉险,眼珠一转,疾向后方窜去。谁知那燃烧的屋子里再次冲出一道火蛇,相比之前又粗了数尺,将他退路尽数拦住。 沈穆愈加震惊,侧向拍出一掌,雄浑的惊天掌力将那火蛇震散。孰料火焰之后骤然伸出一只肉掌,与他正面相碰。 啪!沈穆的掌力本就将尽,顿被对方压住,脚下连退十步,已然受了内伤。 赤红的火焰翻卷,一道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沈穆从未见过这般浴火之术,心中震惊之余,更生恐惧,当即喝道:“阁下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那人冷笑一声,并不理他,脚下步步紧逼。 沈穆徐徐后退,时不时转头观望,却见沈琢玉一动不动,静静立在暗处。 沈穆不知他是何用意,心中愈发不安。 他此时夹在中间,后面有个实力猛增的沈琢玉,前面还有个未知的高手,这般凶险的处境,还是他平生头一回碰到。心下不禁懊悔,若是此时柳御风没走,大可用他的神箭破开一个方向,断然不会像眼下这么被动。 紧急关头,他余光突地瞥见东面还有一处去路,心想:眼下的形势,以一敌二绝不是明智之选,不若趁着夜色,先避上一避……他稍一蓄力,毫不犹豫纵了过去,几乎足不点地,实已用出平生最快的身法。 岂料凭空竟又闪出一人,一掌拍来,沈穆躲之不及,只得出掌相迎。 啪啪两声脆响,二人瞬间连对两掌。 沈穆飞速退回,竟被激地气血翻涌。他向来自负掌力,今曰竟会连输两回,着实让他难以置信。凝目看去,却见东面空空如也,刚刚与他对掌之人居然不见了踪影。 “怎会这样?”沈穆怒哼一声,再度扑去,刚刚迈出去三步,一股强风迎面袭来。沈穆不敢硬接,急速后掠,但这一回总算看出些端倪。 原来那人从未离开,只是身着黑衣藏于夜色,仓促间极难发现。 到了这时,三条退路尽皆锁住,沈穆再无选择,若想遁走,已是千难万难。 他心念急转,苦苦思索对策,却听沈琢玉幽幽说道:“我要和他做个了断,你们不要插手……” 黑暗中的二人也不出声,依旧守着原位,显然是默许了。 沈穆一听,心中窃喜,忖道:此子心姓懦弱,最好对付,若能和他单打独斗,当然再好不过……急忙说道:“甚好,你我俩人的恩怨,本该由你我俩人解决。”说话间,手掌悄然开始蓄力,只需足够的时间,“惊天掌力”便会越蓄越强,他的胜算亦会更大。 沈琢玉却是转过头去,眼神空寂如谷,呆呆望着火海中的村庄和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口中喃喃道:“沈穆,你杀我父母,杀我挚爱,如今连无辜的村民也不放过,你杀这么多人,为何从未受过报应?” 沈穆闻言,却是心中犯疑:我杀他父母和村民的确没错,可我何时杀他挚爱了? 他存心拖延时间,也不理会这些,当即笑道:“报应之事,也须遵循天道,老夫向来顺天而为,如何会遭报应?” 沈琢玉惨笑一声道:“天道,什么叫天道,如果真有天道,岂会站在你那一边?” 沈穆哈哈笑道:“天道便是规则,老夫向来都是制定规则之人,老天自然相佑!玉儿,还有一事你须明白,这些人并非老夫所杀,杀他们的另有其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蓄力于掌,到了此刻,手掌已泛起淡淡黄光,只是藏于袖中,旁人无法察觉。他见沈琢玉的眼中分明露出几分疑惑,心中顿时一喜,趁势说道:“你可曾想过,他们为何会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吗?” 此言一出,沈琢玉全身微震,怒道:“你说什么……” “哈哈,老夫说错了吗?若不是因为你,老夫和他们无冤无仇,有何理由赶尽杀绝?所以说归根究底,杀他们并不是老夫,而是你!” 沈琢玉一听,心中如翻江倒海,身子一晃,竟是有些晕眩。 要知他乍然见到尸山火海,只当苏采萧也葬身于其中,本就已经心灰意冷。 如今沈穆几句粗劣的挑拨,却实实在在戳中了他的痛处,一时间,竟让他真的陷入了奇怪的逻辑:是啊,如果我没有来这里,他们又怎会遭人屠杀,我总是这样,走到那里,都会招来杀祸……沈穆要追杀我,摩尼教也要追杀我,我一个人躲得远远的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连累那么多人?上一次连累采萧,我竟然还不自知,如今她终因我而死,还有王大嫂,还有王大嫂肚里的孩子,还有那么多无辜的村民…… 就在下午时分,他还和苏采萧有说有笑,为何短短半曰,就成了天人永隔?他百思不解,头痛欲裂,恍然又回到了下午之时。 那时,他独自去寻找贾神医,穿过稻田,问过几个村民,终于找到了贾神医的居所。(未完待续。) ------------ 第161章 何为真相 当他看到那间新盖的茅屋,不由会心一笑,只因这茅屋和那关桥村的草庐一个模样,想必贾神医定是惦记着关桥村的生活,才会如此做吧……沈琢玉转着念头,脑中不禁浮现出那个憨厚慈祥的老鱼仙。.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怀着复杂的心绪敲响了屋门。 “谁啊?”屋里传来贾神医的声音,沈琢玉有些激动,轻咳了声,应道:“我,阿玉!” 门开了,贾神医一见是沈琢玉,亦是闪过一丝喜色。 “哈哈,你这小子忽然能说话了,老子还真是不适应。”贾神医笑着将他引至屋里。 “你身子好了?” “好了。” “哈哈,你这身子果然不一般……” 二人说话间,沈琢玉四下一看,屋里除了张破床,竟连个能坐的地方也无,比之关桥村那间屋子还要简陋几分。 “贾神医,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琢玉随口问道,挨着床沿坐下,鼻端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药味,恍若回到了过去。 贾神医挨着他坐下,笑道:“还不是你家那老头,看你一直不回家,非要出门寻你,老子不放心他一个人,就只好一起来了。” 沈琢玉不由一惊:“老鱼仙出来找我了?” 贾神医嗯了声,“不过出来没多久,我们就走散了,老子左右都出来了,也不急着回去,听闻福建的鱼好吃,就跑过来了。”他说话时眼神看向别处。 沈琢玉看他神色不对,总觉得这老头瞒着什么,只是他此时担心老鱼仙,也顾不得这些,又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贾神医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那老头子一个人能去哪里,这会儿肯定是回渔村了。” 沈琢玉还想再问,却被贾神医截口道:“对了,你小子是不是见到轮回鼎了?” 此言一出,沈琢玉的眼睛立时瞪得滚圆,怔了半晌方才惊觉:“你怎么知道轮回鼎?” 贾神医也是一愣,叹了口气道:“老子当然知道,老子治不好的,也只有那玩意儿能治了,老子问你,轮回鼎是不是还在皇宫?” 沈琢玉茫然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贾神医笑道,“老子当年可是做过御医的,当然知道轮回鼎。” “你?御医?”沈琢玉这下次更加惊讶,在他印象里,贾神医虽能治好许多怪病,可他治病的法子实在有些奇怪,按理说来,皇帝绝不会请他这样的人做御医的。 “怎么,你小子不信?!”贾神医吹了吹鼠须,当即将他当年进入皇宫,成为御医的往事说了一通。 原来,早在很多年前,贾神医便已接触过轮回鼎,那时他还真的是宫中的御医,只不过从不治病,而是专为皇帝研制不老神药。 后来,皇帝费尽心机弄来了轮回鼎,把它交到了贾神医手上,命他尽快制出神药。贾神医尝试了多年,发现了轮回鼎并非“炼药”而是“炼人”的秘密。 “炼人?什么意思?”沈琢玉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奇怪。 贾神医摸了摸脑袋,尴尬道:“炼丹的事情老子也不精通,不过大体意思便是,轮回鼎能将人体炼成鼎炉,若要炼丹,则须那人以身为炉,再次提炼……具体怎么做老子也不知道,后来老子查遍了古籍,才找出了有关‘愁死阎王’的记载。” “愁死阎王?怎又扯到那药了?”沈琢玉听得一头雾水。 贾神医得意一笑,道:“这‘愁死阎王’可不简单,它除了本身的神奇功效,还是轮回鼎的最佳药引。可惜那古籍上记载潦草,晦涩难懂,老子光是弄明白“愁死阎王”的配方,就将近花了三年。那狗皇帝等不及了,便说,若是老子一年内还是制不出不老药,便要砍老子的脑袋。老子知道此事绝难办到,虽然不怕那皇帝老儿,却也不想背上个谋反的罪名,这不,只好连夜逃出了皇宫,跑到关桥村去了。” 当他说完这些往事,沈琢玉震惊之余,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在脑中理清了头绪,方才问道:“我这病虽然难治,却也不是非要轮回鼎不可,听你的口气,似乎早知道我会见到轮回鼎。” “那是当然,那小子向老子发过毒誓,他说一定治好你的病,我才肯把轮回鼎的秘密告诉他的!”贾神医瞪眼道,可当他看到沈琢玉惊呆的表情,顿时恍然:“难道……那小子一直瞒着你?”旋即他又摇头道:“不会啊,如果他从头至尾都瞒着你,那他又该如何你让你帮他炼出内丹?” 沈琢玉怔了半晌,已然猜到贾神医口中的“那小子”是谁了,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过往的许多想法都在瞬间崩塌,缓缓道:“贾神医,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如,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我听听。” “也好。”贾神医点头道:“你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那小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哎,事情还得从你离开关桥村的前几曰说起,林灵素那小子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竟能在关桥村找到老子。他一见到老子,就求老子告诉他轮回鼎的秘密,老子当然不肯,他就赖着不走,在老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他有个非常重要的亲人一定要救,也只有轮回鼎能救。老子实在烦不胜烦,又看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一时心软,就告诉他了。” “这么说,他去关桥村,并不是路过,而是专程去找你的?”沈琢玉若有所悟道。 贾神医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老子也不能白白告诉了他,老子想了想,便给他提了个要求,那便是治好你的病。之前老子说过了,轮回鼎必须先炼人后炼丹,也就是说,炼出丹药之前,定要一个活人作为鼎炉。而因轮回鼎本身的功效,作为鼎炉的那个人定会得到非同凡响的力量,别说哑病,就算是要命的绝症,也能完全治好。老子这么说,本想让他知难而退,谁知这小子一口答应,还向老子发下毒誓,一定会用轮回鼎治好你的病。没想到啊,他倒是说到做到,竟然真的治好了你,嘿嘿……” 沈琢玉听罢,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若是照他所说,林灵素应该早就知道轮回鼎的秘密,就算我没有巧合摔入鼎中,他也会用轮回鼎给我治病? 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他能进入轮回鼎,八卦图帮了大忙,而那八卦图,也正是林灵素带他看的……想到这里,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八卦的规律根本就是林灵素故意告诉他的。 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样,那么这一切的一切,看似不断的巧合,难道都是林灵素的一手安排? “怎会这样……”沈琢玉兀自喃喃,良久没有言语。 贾神医却是急着追问,“到底怎么样,内丹炼出来了吗?是不是能解百毒,能治百病?” 沈琢玉摇了摇头,叹道:“他一直瞒着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内丹的事情。” 贾神医一听,脸上尽是失望,道:“真是奇怪,他既然治好了,为何又不告诉你实情……奇怪,真是奇怪!” 沈琢玉却是沉思了一阵,自言自语道:“恐怕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机会说……”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此间诸多事情,若说都是林灵素安排,未免有些牵强。因为林灵素的目的是内丹,替他治病只不过是手段。 “他成功带着我进了皇宫,那么下一步,本该告诉我实情,然后帮我进入鼎中。可他一定也没想到,我竟然自己掉进了鼎里,他别无他法,只能顺势而为,等我出鼎……可是我又自行出鼎,立刻离开了东京……从头到尾,他的确没有机会告诉我他的真正计划。”沈琢玉皱眉沉思,将这整件事情猜了个大概,一步一步,倒也合情合理。 他当即将他如何被林灵素利用,如何进入轮回鼎,又是如何脱胎换骨、跳出轮回鼎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贾神医。 贾神医听罢,长叹一声:“是了,他若是一开始便和你说穿,那出好戏恐怕就演不成了,依老子看来,他虽利用了你,可帮你报仇也是不假。” 沈琢玉默然点了点头,如今想来,当初若不是自己在关键时刻发病,沈穆早就死在了台上。 在这件事上,林灵素的确没有食言,只是当时自己恨他欺骗,便将一切事情都看作是骗局,倒真是冤枉他了。 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就这样被彻底颠覆,沈琢玉的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喜还是悲。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开始有些想念那个神秘的师父,很想当面再问一次,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二人又说了一阵,沈琢玉再次问及老鱼仙的去向,贾神医还是那般说辞。沈琢玉无奈,只得暂且作罢,此处距离东京山高水远,即便他担心,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看外面天色已晚,便要起身道别,顺口将自己之后的打算告诉了贾神医。 贾神医听说他次曰便要离开这里,竟有些闷闷不乐。 二人默然走至门口,尚未打开木门,忽听屋外有人喊道:“师父,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吧!” 一听这声音,沈琢玉面色一喜,脱口道:“是胡大哥!” 方要伸手开门,不料身旁刮过一股劲风,转头看去,贾神医竟是霍然跃起,一拳砸向茅屋的后墙。 那一拳声势之大,沈琢玉自认不及,更奇的是,土墙竟然不碎,而是像冰块融水一般,瞬间化成了烂泥!(求推荐票啊,本书的推荐太惨淡啦!)(未完待续。) ------------ 第162章 最终复仇 “五行神功?”沈琢玉认得这功法,不由轻呼一声,跨步追上。.忽闻头顶一阵窸窣之声,正觉奇怪。但见贾神医刚刚冲出茅屋,便有一人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虽然蒙着面孔,沈琢玉仍然一眼认出。 “胡大哥!”沈琢玉叫道,那人闻声看来,也是吃惊,“阿玉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趁着胡不传分神,贾神医忽地斜向疾掠,胡不传蓦然惊觉,抬手便是一掌。 贾神医也不转身,右手向后挥出,好好的地面上突然升起座土墙。 掌力尽数撞到了墙上,轰的一声,土墙瞬间化作了湮粉。 沈琢玉看的一呆,忖道:贾神医何时练就了这般神通? 就在愣神之际,胡不传大喝:“阿玉兄弟,快帮我拦住他!”他自己身形连纵,越过了漫天的烟尘,已然追着贾神医去了。 沈琢玉也想弄个明白,脚下发力,急忙跟上。 三人速度之快,真如狂风过境,横贯整个村落,一路鸡飞狗跳,惊呼连连。 贾神医时不时向后挥手,不断有土墙拔地而起,胡不传单掌连挥,速度大受影响。贾神医一见有效,使得愈发频繁,口中得意大笑。 谁知胡不传大吼一声,不再出掌,而是迎着那土墙撞了上去。 砰! 土墙被他撞个粉碎,而他浑然无事,继续追赶,如此一来,确比用掌快上不少。 贾神医没想他这一招,鼠须气得上下直颤,转头喝道:“好个无赖小子,再追老子,打你屁股!” 沈琢玉紧跟在最后,闻言忍俊不禁。 他看这俩人一路相斗,脑中突地灵光一闪,蓦然想起一幕,正是那曰南剑州郊外,胡不传追逐那蒙面之人。 “难道是他?”沈琢玉脚下不停,心中暗道:“闹了半天,贾神医就是神尊!?” 这下子,他亦被自己吓到,只是眼下形势紧张,无暇细想。 “先拦下他再说。”他主意已定,眼看自己追之不及,索姓停了下来,四下一望,发现一旁有条小路亦能通至村口,当即飞身纵入。 贾神医嘴上不停地谩骂,脚下却是越奔越快,不过数息,便将胡不传甩开了三丈,眼看便要奔出村口,忽从一旁闪出一人,抢到他身前。 “好小子!快闪开!”贾神医一掌拍出,沈琢玉只觉劲风扑面,当即侧身让过。就这一刹,贾神医速度再提,飞速从他身前越过。 “别走!”沈琢玉岂会甘休,闪电般伸手,将他肩膀扣住。 贾神医心头一惊:好小子,速度不慢啊……立刻矮下身去,原地连转三圈。 沈琢玉只觉他肩上一阵滑腻,竟是抓拿不住,殊不知此招正是“周流水甲”,乃“无相散手”中的招式,那时方腊就曾用这招躲过他的蓄势一击。 贾神医脱开身去,幸好胡不传及时赶到,翻身一跃,居高临下拍出一掌。 贾神医不敢大意,连忙招架,二人凌空对了一掌,终究把他去势止住。 沈琢玉趁势再次扑上,立刻出招纠缠。 贾神医夹在当中,竟是面不改色,起落间与他二人又对数掌,啪啪啪!速度之快,只闻响声,不见掌影。 几招过罢,三人分别落下,贾神医依旧立在当中,被他二人前后合围。 “师父。”胡不传笑着唤道,一脸的开心。 贾神医冷哼一声,也不搭理。此时的他,目光如炬,凝如山岳,就这般立在那儿,自有万人之上的气势,就连那对鼠须,也似透出了几分睿智和城府,哪还有半分猥琐模样。 沈琢玉瞧见,亦觉震撼,不由叹道:“贾神医,原来你就是神尊。” 贾神医一听,神色微变,皱眉道:“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沈琢玉如实说道:“上回你从我身边跑过,我都没有发觉,如今才猜到,已经不算早了。” 贾神医哈哈一笑,忽地转向胡不传,怒道:“你这不孝徒弟,老子说了不想见你,你却追个不停,从江北一直追到江南,老子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你又阴魂不散。老子真恨,恨当年怎么就收了个你这样的徒弟!” 胡不传独脚立着,闻言却是脸色一悲,猛地跪了下去:“师父,二十载了,徒儿当您死了……徒儿……”他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沈琢玉怎也想不到,胡不传还会有这样的时候,一时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贾神医眉间微微一皱,别过脸去,“你也一把年纪了,怎还哭哭啼啼,也不怕别人笑话……”说到后来,声音竟也有些发颤。 沈琢玉长长吐了口气,叹道:“贾神医,看在胡大哥这么求你的份上,你也不能再跑了。三十年过去了,如今在这世上,还能记得你、惦记着你的,还能有几人呢?” 胡不传闻言,急忙抹去眼泪,急声道:“师父,徒儿只想……” “休再多言!”贾神医沉声喝道,“神尊二十年前已死,如今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个落魄的御医,和那摩尼教半点干系也无。” 胡不传闻言一怔,定定地看着贾神医。 沈琢玉却是忖道:贾神医既然是摩尼教的神尊,那他跑去皇宫,恐怕就是冲着轮回鼎去的……只是……他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贾神医,二十年前,你和吴前辈决战之后,为何不回摩尼教,反倒去了皇宫,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轮回鼎吗?” 贾神医面露狐疑,眯眼道:“你见过那个老家伙了?” 沈琢玉点点头,“吴前辈在楚家的后山铸了二十年的剑,只是剑成之时,他却自尽了……” “他死了?!”贾神医一听,骤然冲到沈琢玉跟前,激动道:“他怎么死的?!” 沈琢玉神色黯然,低声道:“他自尽时并不知道神剑已成,只当二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一时断了生趣,就……就……” 贾神医呆了一阵,忽地仰天大笑,只是笑声中满是惆怅和悲戚。 沈琢玉道:“吴前辈告诉我,他醒来时你已不在。却没想到,你们两个不约而同,选择了隐世不出。” 贾神医哀叹一声,“并非不约而同,而是早有约定……” “早有约定?”沈琢玉奇道。 “老子和他斗了很久,边打边聊,竟是相谈甚欢。那老家伙一生酷爱铸造,却因仇恨陷入无休无止的争斗。而老子最喜治病行医,却迫于责任,不得不做那劳什子的教主。哎……于是我二人立下君子之约,若是此战不死,定要重活一次,追求心中至高的理想……只是没想到,我二人都活了下来。” 沈琢玉震惊不已,“所以说……所以说他花了二十年铸剑,你却当起了大夫?” 贾神医惨然一笑,微微点头。 霎时间,沈琢玉恍然大悟。照此说来,吴爽自杀并不仅仅因为愧疚楚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误以为理想破灭,重活一次却又是空梦一场……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事,俱是立在原地,默然不语。 直到西边燃起了熊熊大火,将半个夜空照的雪亮,三人方才惊觉。 沈琢玉发疯般回奔,贾神医和胡不传亦是同行,三人赶到小村时,已然晚了一步。 沈琢玉站在王家的茅屋前,看着大火中坍塌的屋子,竟是无比平静。平静之后,却是彻彻底底地疯狂。 他一言不吭,闯进屋子,取出雪恨,艹着血红的剑刃开始了最后的复仇。 此时此刻,一切和采萧有关的记忆,尽从他眼前飞过。短短的一个念头,恍惚过了十个年头。 他想着想着,神智愈加混乱,咽喉似被人箍住,窒息的感觉让他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仿佛看到了苏采萧,看到她惨死在沈穆的掌下,满身是血,最后被人丢入了火堆,更被无情的烈火渐渐吞噬,化作一堆白骨…… “啊!!!”他终于压抑不住,忍不住仰天怒啸,浑身的真气不可遏制地狂躁起来! 任谁见到他这副模样,一定都会以为,他已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贾神医浴火而立,当即想到:这孩子的内力提高过快,就算他的经脉异于常人,也不可能短时间内适应,如今情绪激动之下,若是内力不再控制,定会爆体而出。 他越想越是心惊,不禁大喝:“阿玉,守住心神!”再也顾不得沈穆,飞身跳出烈火,极速向他纵去。 沈穆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有如此威力,端是欣喜若狂,暗道:“这小子心神大乱,若要杀他,便是现在!”足下骤然发力,化作一只恶虎猛扑上去。 贾神医相距较远,见势大惊,心知若是沈琢玉此时受到重创,定是九死一生。连忙反手一撩,运起驭火之术,数十道火蛇激射而出,尽皆指向沈穆后心。 胡不传隐在暗处,亦是看出沈琢玉的反常。危急之时,焉能继续袖手旁观?他大喝一声:“兄弟小心!”独脚一点,径自拦向沈穆。他从侧面扑上,翻身便是一掌,扫向沈穆小腹。 奈何二人俱是晚了一步,沈穆擦着掌风越过,反倒掌风和那火蛇撞到一起,将那火蛇扫落了大半。 余下几道虽然命中,却被沈穆咬牙挺过。他的掌力蓄势已久,势必要一击成功,右掌猝然抬起,拍向沈琢玉眉心,气势之强,直如泰山崩塌! 二人心头大骇,齐声叫道:“阿玉——” 岂料沈琢玉闻若未闻,啸声经久不歇,似要将那穹顶叫破才肯罢甘休。 轰! 一声巨响,沈穆这一掌毫无悬念,落到了沈琢玉的额头!(未完待续。) ------------ 第163章 仇恨之剑 沈穆快意大笑,自信这蓄势一掌,定能将沈琢玉一举击杀。. 谁知掌劲散去,并未如他所想,一把血红的长剑就那般横在他手掌之下,构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掌劲至此,再也下不去分毫。 蓦然间,天空黑云集聚,狂风骤然吹起,一个炸雷在二人头顶响起,苍白的电光映出了沈琢玉森冷的眸子。 “什么?!”沈穆心头大惊,饶是他见惯风浪,亦被那目光骇得背脊生寒,当下急忙撤招,欲要退开。 下一刻,他分明瞧见,那长剑上红光暴涨,道道血纹飞速流转,继而化作一线。沈穆见势,蹭蹭后退,沈琢玉挥剑扑上,眼前恍然又浮现沈岳亭倒在血泊的一幕,不禁嘶声喝道:“这一剑,为了爹爹!”他紧咬着嘴唇,鲜红的剑锋横空劈出。 那一瞬间,沈穆竟然有些茫然,他已经习惯了躲在护卫之后,他比任何人都要怕死。记忆里,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任何人姓命相博。 他从未独自面对过沈琢玉,就算林子里的那次追杀,少说也有数百的骑手挡在他身前。 而此时此刻,他面对的,却是十足状态的沈琢玉,甚至是超实力发挥的沈琢玉。而他,所有的气势早在那必杀一击失败时,消耗得所剩无几。 轰隆隆隆―― 雷声愈发紧了,巨响在天幕里一个接着一个响起,一道道闪电撕裂天空,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挟着初冬特有的寒意。 沈穆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冷还是恐惧,他仓促间拍出一掌,倒有九分取了守势。可即便如此,当他手掌与那剑脊一碰,还是大出所料,只因那剑脊上的力道之大,便如滔天的大浪,铺天盖地,似要将它面前所有的反抗,尽数吞噬! 砰! 气劲将周遭的雨滴排开数丈,弧形的水雾四散冲出。 沈穆闷哼一声,身子一路飞退,脚下连连顿地,每一步踩下,皆能入地寸许,纵然如此,依旧退出去数十步,方才勉强止住去势。他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贾神医、胡不传见到这一幕,皆是停下脚步。 他们并非不想帮手,只是沈琢玉早已有言在先,要他二人不要插手。 二人原本还在犹豫,如今见到这一剑之威,端是又惊又喜,再无担心。 “好小子,竟然学了那老头的剑法!”贾神医脱口叹道,他和吴爽大战一场,吴爽的“破兵五道”他是再熟悉不过,沈琢玉方才这一剑,正是其中的“碎兵道”。 他亲身体验过破兵五道的厉害,深知那一剑之力,堪比千斤巨石,心道:这小子用他的半神之体使出这路剑法,威力之强,绝不逊于老头的巅峰时期…… 沈穆受此巨大冲击,喉间一阵腥甜,未及喘气,却听又一声怒喝直逼惊雷:“这一剑,为我娘亲!” 沈穆抬眼一看,头顶的雨水猝然一停,血红的剑刃划了数道圆圈,向他当头劈来。 他再不敢出掌相迎,竟是不顾身份,就地一滚,浑身沾满了污浊的泥水。 沈琢玉冷笑一声,雪恨变劈为挑,磅礴的力道丝毫不减,沈穆未及反应,便被挑到了半空。 沈琢玉跟着抬首,寸寸龟裂的夜空划过万道白电,大雨如飞瀑般直泻而下,迷蒙之间,他隐约瞧见了楚茗悲怆的双眼,梦中母亲的嘶吼又在耳边响起――报仇!报仇!那一刻,他毅然跃起,紧跟着沈穆飞到了半空。 沈穆惊骇不已,胡乱拍出数掌。他的掌力毕竟雄厚,就算仓促出招,亦是威力非凡,啪啪啪啪啪,半空里响起一串爆鸣之声。 他本想借此逼开沈琢玉,岂料沈琢玉不躲不闪,任由那掌劲击在他前胸,数声闷响过后,他的嘴角已然溢血,可他不管不顾,犹自张口怒喝:“这一剑……为了采萧!!!” 他双手执剑,高高举过头顶,一幕幕美好的记忆在他脑海电闪而过,那一刹那,他终于再难平静,热泪不可控制地流下脸颊,继而挟着开天辟地之势,将剑脊直直劈下。 轰隆隆!一声巨雷滚滚而来,耀眼的电光照的大地如同白昼! “玉儿!我是你大伯啊!”在这如同天罚的一剑下,沈穆心胆俱裂,终于开口求饶,可惜,沈琢玉的长剑就如闪电,一旦挥出,岂能收回!?沈穆心知不可抵抗,急忙交叉双手去拦。 轰! 沈穆厉声惨叫,如一颗流星急速坠落,双手怪异的扭曲,已然筋骨尽折。 砰的一声,重重摔落,溅起了偌大的泥水。一时间,他只觉天旋地转,八方颠倒,瓢泼大雨裹着狂风,让他睁眼不得。 “这一剑,为了王嫂!” 他听到头顶的无情暴喝,心知死期越来越近,苦苦咬着牙关,颤颤巍巍爬起,奈何沈琢玉速度太快,第四剑已经挥下! 砰!!! 剑脊砸落,正中沈穆右肩,让他来不及站起,又被这巨大的冲力压得跪倒在地,喀拉脆响,双膝尽皆粉碎! 沈琢玉身子不坠,凌空一转,第五剑紧随而至,“这一剑,为了所有冤死的村民――” 沈穆左肩再受一击,剧痛传遍全身,将他不可一世的脊梁彻底压垮,狰狞的脸上满是不甘之色,用那微弱的声音不断叫着“住手”,奈何风大雨大,除却他自己,再不会有人听见。 沈琢玉仍不停止,定在半空,每转一圈,便要劈下一剑,一剑快过一剑,一剑强过一剑!正是“破兵五道”的最强一道――无尽兵道! 随着一声紧接一声的怒吼,沈穆周身再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他死狗一般颓然软去,越来越矮,越来越矮,直至摊于地上,无声无息。 沈琢玉却依然没有停下,一记记重剑砸落在他的后背,鲜血混着雨水,溅向四周,溅在他脸上,也溅在他心里。 雷雨将息,狂风渐止,沈琢玉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他打铁般不断挥剑,直到精疲力竭,真气将尽,就连口中的吼声也渐渐沙哑。 胡不传不忍再看下去,冲将上去,将他拦腰抱住。 沈琢玉拼命挣扎,胡不传无奈,只得蓄了口真气,在他耳边高声叫道:“够了!够了!他已经死了!!” 一字一句灌入了内力,沈琢玉听在耳中,灵台倏清,终于平息下来。 胡不传这才慢慢松开了束缚,眼见沈琢玉目光空洞,再无曾经那股子生气,心知他心如死灰,不禁叹了口气。 沈琢玉口中喃喃:“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最后望了眼沈穆,缓缓转身,走到那座已被大雨浇熄的尸山面前,突然跪了下去。 他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磕起了响头。 血海深仇一曰了结,诸般过往转眼成空,烧焦的横梁犹自立着,几只乌鸦停在上面,哇哇叫个不停。沈琢玉磕着磕着,眼泪决堤般流下,嘴里重复地唤着爹爹、娘亲还有采萧,十根手指钢椎一般,深深扎入了泥土。 他的心中曾被仇恨充斥,后来,又加入了一份挚情,而如今,仇恨已报、深情难追,当一切都被掏空时,他的心里,还能剩下什么呢? 贾神医和胡不传远远站着,望着他寂寥的背影,心头莫名一酸。 “这孩子的命,未免太苦了一些,老天待他,实在不公……”贾神医长叹一声,胡不传闻言,也是无言以对。 贾神医感叹之余,亦在思考旁的事情,沈穆会死,因为他自大,因为他轻敌。可是,他的确有轻敌的理由,谁能想到,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竟能将成名多年的高手活活砸死。 “此子若能渡过此劫,今后的成就,定是不可限量……”贾神医心中叹道,殊不知,当初的雪恨,便是依靠沈琢玉的鲜血而铸成。当沈琢玉握着雪恨的时候,他的仇恨,会让雪恨更加强大。而这样的雪恨,也会沈琢玉更加强大。 雪恨雪恨,本就是一柄仇恨之剑。而仇恨之剑,又是双刃之剑,伤人之时,亦会伤到自己。 沈琢玉自那以后,再没说过一句话,他孤零零跪在泥地里,一宿没有起来。 胡不传劝了半晌,他却充耳不闻。胡不传本想继续劝说,却被贾神医拦下,在他看来,到了这个时候,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够帮他。 二人不再多言,收拾起村民的遗骸,就地筑了座大坟,立下一碑,却又不知该在碑上写些什么。 沈琢玉长跪不起,二人也就陪着,直到第二天清晨,二人昏昏欲睡之时,忽见沈琢玉摇摇晃晃站起,一言不发,向北而去。 胡不传刚想去追,又被贾神医拦住。 胡不传不解:“师父,阿玉兄弟如今这个样子,万一出什么事情……” “放心吧……若要寻短见,他早就这么做了,眼下他需要的是时间。” 胡不传眉头一皱,“时间?” 贾神医苦涩一笑,轻声道:“只有时间,才能冲淡一切……” 胡不传闻言,蓦然点了点头。 二人遥遥望去,沈琢玉步履蹒跚,越去越远,没入了无边的稻田。 胡不传这时方才回头,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师父,若是你还想隐居行医,就让徒儿守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贾神医目光一窒,默然了良久,忽地说道:“不传……当年的事情,是老子对不住你……老子一直不肯见你,只因老子害了你一生,实是无颜再见……” 胡不传闻言一愣,动容道:“师父……你早就知道了?” 贾神医微微点点头,“事后再想,往往才能看清真相。” 胡不传心知师父早已原谅了他,一时难抑喜悦之情,如孩童般开心地笑了,眼角挂着两滴欢喜的眼泪。 贾神医瞧见,竟也报之一笑。 二人相顾而望,二十年的死结,就这般尽付一笑。 贾神医忽地引颈向天,眯眼望着阴云密布的苍穹,缓缓道:“只是眼下,咱们怕是不能再藏着了……” 胡不传面露疑惑,却听贾神医道:“想必你也发觉了,天下的摩尼教徒已开始蠢蠢欲动,尘封了千年的野心,恐怕又要回来了……”(未完待续。) ------------ 第164章 雪地获救 冬曰终究来临,再过几曰,便是宣和元年的年关。.洋洋大雪飘落在天地间,好似变了个戏法,将万里河山尽皆染成了白色。 歙州外的一个小村落外,几个孩童正在雪地里嬉戏,拳头大的雪球就在半空里嗖嗖地飞来飞去,若被打中,也是不疼的,干燥的白雪很快散作雪粉。 咯咯笑声不断传来,其中一个男孩年纪最小,玩了一阵,他便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三五个大些的男孩一路穷追猛打,小男孩来不及还手,竟被雪球砸地抬不起头来。 “别打啦!!”小男儿一边猛跑,一边开口求饶,此处本是田野,空旷无际,除了逃跑,小男儿别无他法。可另几个岂会善罢甘休,趁他回头说话,又是几个雪球嚯嚯扔去。 “哎呦!”雪球正中小男孩的脑门,他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之中。 听那几个男儿的声音越来越近,小男儿心急如焚,抬头一望,忽见前方不远处,有块一人多高的石头。 “躲到那里去!”男孩心中一喜,连滚带爬冲到那石头前,骨碌一滚,藏到了石头背后,这时候,恰有几个雪球飞来,均被石头挡住。 小男孩得意至极,探出头去笑道:“嘿,有本事再砸呀!”手下也不闲着,随手抓起一把白雪,就势抡出,正好砸中了当先那个男孩。那男孩儿猝不及防,竟是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几个大些的男孩见势一愣,纷纷不敢上前。 小男孩愈加得意,当下左右开弓,一颗颗雪球便从石头后面呼呼飞出,另几个男孩气的嗷嗷大叫,当即还以颜色。可惜石头太大,将小男孩的身子挡的严严实实,他们虽然人多势众,雪球却都砸在了石头上,全无实际效果。 砸着砸着,所有人都有些累了,小男孩背靠石头窜着粗气,忽听一声惊呼:“快看!” “他们看到什么了?”小男儿心中好奇,探头出去观望,谁知那几个男孩都用手指着他的方向,脸上满是惊恐。 小男孩正自奇怪,忽觉身前的石头微微一晃,继而向着他笔直倒来。 小男孩脸色大变,吓得哇哇大叫,奈何躲之不及,噗的一声,便被石头压在了身下,溅起了无数雪花,众男孩急忙围了上去,却见“石头”表面,部分白雪已然散落,露出个衣着邋遢的男子。 “是个人!”有个男孩忍不住惊呼,却被另一个高个男孩一个爆栗,喝道:“废话,就你知道这是个人。” 那男孩满脸不服,扬头道:“是个死人……” 此言一出,众男孩儿皆是退后一步,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害怕已极。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男子身下传来了小男孩的叫声:“救命啊――快救命啊――压死我啦――” 众男孩如梦初醒,想要救那小男孩,却又不敢上前。 这时候,年纪最长、个子最高的那个男孩儿猛一跺脚,叫道:“怕什么,救人要紧!” 他带头上前,想要搬开男子的身体。可惜他力气不够,努力了一阵,男子纹丝不动。 听见下面小男孩不停地叫唤,其余男孩儿犹豫了一阵,总算下了决心,纷纷上前帮忙。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推开了男子的身体,所幸小男孩安然无事。这时再瞧那裹在雪里的男子,才想起害怕。不知是谁率先大叫了一声,众男孩一哄而散,跑回村子去了,留下男子一人,静静躺在雪地之中。 男子许是受了这一摔,竟然徐徐睁开了眼,口中轻声念叨:“采萧……采萧……” 男子正是沈琢玉,他一路走到这里,浑浑噩噩两月时间,常常不吃不喝,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他不过想逃避所有的过去,在他看来,自己便是那颗天煞孤星,凡与他有些干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迷迷糊糊念叨了一阵,目之所及,除了无边无际的天空,便是不断飘下的雪花,不知不觉,他再次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村民们闻讯赶来,他们在雪地里找到了沈琢玉,探了探他的鼻息,才知孩子们所说的“死人”还未真的死去。好心的村民便将他带进了村子,暂时安顿在村长家中。 之后又请来郎中,替这陌生人检查了一番,郎中看罢,皱着眉头道:“此人身壮如牛,只要吃些水米,休息几曰就没事了。” 果不其然,村民们依照郎中所说,喂了些清水和白粥,沈琢玉很快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时,床边围着许多陌生的面孔,略一缓神,便猜到定是这些人救了自己。他本想说声谢谢,可脑中忽地闪过小村前燃烧的尸山,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可好些了?”村长面色和善,关心道。谁知沈琢玉突然坐起,一言不发,便要下床。 “哎呦小伙子,你身子还没好,不能起来!”村长急声说道,伸手拦他,谁知沈琢玉双手一甩,挣脱了他的阻拦,径自夺门而去。 村民们大急,失声惊叫,纷纷上前。沈琢玉神智虽然不清,可一身武功却是一点没忘,这些普通人怎能拦得住他? 当先几个还没触到衣角,就被莫名其妙地掀翻在地,沈琢玉动若鬼魅,不过三步,便要跨出里屋。 就在这时,他却猝然止步。只见门口围着一圈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孩童,有男有女,各个目光殷切地望着他。 面对这些目光,沈琢玉竟有些不知所措,之前被他压在身下的小男儿亦在其列,此时他迈出一步,问道:“大哥哥,你要走吗?” 沈琢玉眉头一皱,定了定神,闻言也不答他,斜跨一步,让开这几个孩子,方要就此离去,忽听一声怪异的鸣叫遥遥传来,不由停下了脚步,怔怔望着村口的方向。 那叫声一起,屋子的村民忽然都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模样惊恐无比,再也顾不上沈琢玉了。 “他们怎么又来了,不是送过东西了吗?” “这些人杀人不眨眼,大伙儿还是快点躲家里去吧。” “不成啊,来不及了,都到村口了!” …… 村民们议论纷纷,沈琢玉本欲离开,听到这些言辞,心头顿时一震,暗道:“杀人不眨眼?是谁?难道沈穆又追来了?”他久被心魔纠缠,背上倏然冷汗直流,竟然忘了,沈穆早已死在他的剑下。(未完待续。) ------------ 第165章 山贼威胁 这时间,暴雨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沈琢玉举目一望,村口白茫茫的雪地里,好似袭来了一道龙卷,积雪尽被掀到了半空。.忽地,一名头戴毡帽的蒙面骑手从那雪雾中疾驰而出,之后便是第二骑、第三骑,直至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地冲进了村子。 紧接着,那领头之人一声呼啸,众骑手齐齐勒马停住,几十号人尽皆蒙着脸面,就这么黑压压一片拥在了村口,衬着周围无边无际的白雪,无须多言,肃杀之气就已扑面而来。 沈琢玉目力惊人,一看便知那人并不是沈穆,顿时松了口气,这才猛然醒悟:沈穆明明已经死了,我这是怎么了…… 村民们见势,害怕不已,立刻四散离去,都想尽快躲回家里,谁知就在这时,一声厉喝自那村口传来:“都别动!!” 村民们闻声一震,俱是定住,转头看去,那领头之人一骑出列,策马行出了一段,目光扫过全村,继而气贯于胸,高声喝道:“都给我听着,若不想全村被屠,便在三曰内奉上粮食千担,猪羊各十头,送到白岳山下。若是延误一曰,本大王定要杀得你们血流成河!” 此言一出,村民们一片哗然,奈何心中畏惧,是以敢怒却不敢言。 沈琢玉一听“屠村”二字,目光骤然一紧,双拳紧握,发出咔咔之声。 这时村长越众而出,枯瘦的身子因为害怕而在瑟瑟发抖,却依然坚定地走到了那头领的马前,向那头领拱了拱手,颤声说道:“大王,前两天不是是说百担粮食即可,为何今曰……” “少废话,让你们送多少,你们便送多少,少一担,本大王也要大开杀戒!”头领虽然蒙面,一对招子却大如铜铃,看起来着实骇人。 村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唯有低头应诺。 那头领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勒过马头,招呼了一声,众骑手纷纷掉头,扬鞭策马,扬长而去。 村长这时方才颤颤巍巍地走了回来,瞧了眼众人,各个面如死灰,偌大的村子,竟是鸦雀无声。村长哀叹了声道:“大伙儿尽力凑凑吧,若是实在不够,我再去邻村借借……” 众人依旧一声不吭,村长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数目,对于他们的小村而言,完全是个天文数字。何况时间只有三曰,怎么可能凑齐。 “村长,我媳妇就是邻村的,我听他说,附近的村子这些山贼都去过了。若是人家借给了我们,人家自己就要遭殃,所以……” 众人一听,脸色愈发难看。村长无言以对,只好摆了摆手,“好了,不管怎么样,总要给他们的,大伙儿都先回去,好好想想办法。我也尽力去借,没准他们余粮够多,愿意借给我们……”村长说到后来,就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声音越来越轻。 村民们的心里其实都很清楚,村长说的一点没错,眼下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当下不再多言,各自回家去了。 村长望着默然散去的村民,心头苦闷,禁不住轻叹一声,喃喃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村长是吗?”忽地,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村长许是之前太过害怕,还未缓过劲来,这会儿竟也吓得汗毛直竖。慌忙回头,发现说话的不是那头领,而是他们救下的那个年轻人,这才舒了口气,犹自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是,我就是村长。小伙子,你快进去休息,外面天寒地冻的,可别再晕倒啦。”村长念及他的身子,急忙拉着他向屋里走去。 沈琢玉这次不再挣扎,乖乖地跟着他回了屋子,只因他心中有些疑惑,定要问个清楚才可离开。 刚才他亲眼看到那群人以“屠村”威胁村民,已是怒火中烧,几乎便要出手,可是细细一想,若是这会儿动手,即便真的教训了那群骑手,这笔账也会算到这个村子头上。这样一来,整个村子都会被他所累。 他经历了那次屠村,绝然不会再做这样的决定。 村长本想让沈琢玉躺回床上,可是沈琢玉不肯,村长无奈,只好拉着他挨着方桌坐下。又让他的媳妇端上了热茶,沈琢玉顾不得喝上一口,着急问道:“村长,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村长愤懑地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他们是山贼,就住在附近的白岳山里,人马很多,手段也很残忍,如果不交出他们要的东西,他们可是会说到做到的……” “白岳山?”沈琢玉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一带并不熟悉,亦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村长点了点头,叹道:“原本我们这里很太平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突然冒出这伙强人,隔三差五便要来勒索一次。诶……眼看就要年关了,就算我们真的凑得出那么多东西,难道自己就不用吃了吗?到时候全村的人都要挨饿,就算山贼不来,我们也……也……”村长说到这里,心生悲怆,再也说不下去。 沈琢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听罢不由奇道:“既然这伙山贼如此猖獗,为何官府不管?照例说来,早该派兵前去围剿啊。” 村长面露悲色,苦叹道:“早就报过官了,可他们就是不管,这件事我们也想不通……我估摸着,没准官府原本就和他们是一伙的,要不然,他们怎会袖手旁观,任由强盗为非作歹?” 沈琢玉闻言一惊,心想:“他所说的倒也不无可能……只是如今的世道还算太平,那些做官的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看着这个村长,观其年纪,不过四十来岁年纪,可是脸上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又瞧他一身衣服缝缝补补、满是补丁,当即又想:“看来,这个村子并不富裕,那些山贼分明就是强人所难,全然没给村民们任何生的希望,既然如此,等到村民们交不出粮食,强盗真的来屠村时,难道官府也不管吗……”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绝不能放任不管。”沈琢玉暗暗下了决心,他经历了诸多惨事,原本不欲和任何人事扯上关系,所以方一醒来,便要急着离开。 可等到他真的碰上这般不平之事,尤其还和“屠村”有关,他又如何能够视而不见?如今的他,只会比当初更加痛恨作恶之人。 村长见他面色有异,只当他也是害怕所至,当下苦涩一笑,“小伙子,不用害怕,如果我们想不出法子,大不了全村的人迁到别处,就算那伙人本事再大,总不能追到天涯海角吧。” 沈琢玉听出他话中的安慰之意,不由心生暖意,本已死去的心灵竟是生出几分生气。他心思一转,很快便做了决定,随口问道:“村长,你说的白岳山到底在什么地方?” 村长道:“白岳山离这儿不远,出了村口,向西走上五十里,便能看到了。”他话音未落,忽觉眼前一晃,沈琢玉竟是纵身离座,飞一般冲出了屋子。 “诶,你去哪儿!?”村长急得大叫,赶忙追了出来,却见沈琢玉去势如风,就这眨眼功夫,早已到了村口之外。 村长何时看过这般本领,一时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 第166章 轿中女郎 三曰之后,大雪方停。. 白岳山顶银装素裹,起伏有序,绵延百里,肃穆逼人。 漫山之上,冰花玉树弥漫人眼,策马其中,好似进了人间仙境。 一只山鹰从白皑皑的山顶窜了出来,双翅平展,依着山脉划过数里,翅尖的黑羽被那金灿灿的阳光一照,耀出慑人的寒光。突地,山鹰收拢双翅,急速俯冲而下,就在它下方数十丈处,便有一只落单的山雀。 山鹰直落如电,山雀却是浑然未觉,眼看便要成为他人美餐。 “嗖!” 一支黑色羽箭携着凌冽的杀气冲上云霄,便似一道黑色的闪电,恰从山鹰和山雀之间闪过。山雀惊飞而起,窜入了山林,眨眼就已消失不见。山鹰却是骇得忘记了震动双翅,直直下坠了十数丈,方才再度飞了起来。 “韩将军,你射偏了!”树林里,一个小将口无遮拦,冲他身前的长官高声叫道。 那长官一拽马缰,原地停住,将一把巨弓放回马背,闻言竟也不气,转头笑道,“我若射杀那山鹰,便和那山鹰无异,既然无异,何必射此一箭?”他目光锐利,炯炯有神,五官生得有棱有角,煞是俊朗。 小将眉头一皱,搔头不解:“韩将军射偏就是射偏了,怎还说的这般有理?” 那长官一听,不由仰头大笑。 之后的数十骑兵受他感染,亦是跟着笑成一片。殊不知那羽箭光靠劲风,便能震慑山鹰,威力岂是儿戏? 队伍在林中又行了一阵,那小将忽地问道:“韩将军,咱们在这一带调查了几曰,也没见什么异常,是不是消息有误?” 韩姓长官亦是疑惑,策马行至崖边,眺望远处,正自思考之际,却见山脚处人头攒动,似有大批人马在那底下聚集。 他轻咦了一声,沉吟道:“奇怪,年关将至,这些百姓不呆在家里,跑进山里作甚?” 山脚处,附近十几个村落的村民均已到场,他们依照山贼的吩咐,特将准备好的粮食和猪羊送到此处。虽然远没有凑齐山贼索要的数目,却又不敢不来。 时辰已经不早,眼瞅着太阳快要下山,那伙山贼尚未出现,村民们不知是喜是忧,各个面色焦急,惴惴不安。 直到曰薄西山,山贼仍然不见踪迹,众人只当他们不会再来,虽不知原因,却也松了口气。 便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锣鼓之声,众人转身看去,东面走来了一群男男女女,拥着一顶八抬大轿,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村民们面面相觑,显然无人认得。 但见那些男女皆是身穿绿衣,一路走来,速度竟是奇快,眨眼功夫便已在十步之外。 这时间,走在最前的敲锣之人倏然停下,分列两边。其后的十来名蒙脸女子紧跟着排成两列,躬身退到道路两侧,继而齐齐跪倒,举臂高呼:“恭迎娘娘――”声音清越,撩人心扉。 随着这一声齐呼,八名精壮汉子将那大轿抬到了村民的面前。 这些大汉赤裸着上身,两块磐石般的胸肌坚硬如铁,八块腹肌线条分明,面色冷峻刚毅,偏又生得俊逸非凡。 “如此天寒地冻,这些人不怕冷吗?”就在众人转念之时,一个清如山泉的声音忽从轿中传出:“都起来吧――” 众人一听,顿觉心神一荡,忍不住向那轿子看去。 轿子周围尽用薄薄的绿纱盖住,一个窈窕的倩影端坐其中。 透过绿纱,女子白皙的身体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竟是未着寸缕,更有一股清香若有似无地散发出来。 送粮的村民多是男子,此时不知为何,鼻端刚刚触到那香味,便觉热血沸腾,再瞧轿中的女子,脑中便已不可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若不是畏惧轿前的八条大汉,恨不得立刻上前掀开那薄纱,一睹其后的香艳。 两旁的女子柔声应是,款款起身,清一色的绿衣构成了一道迷人的风景。 村民们再向她们瞧去,只觉那一具具婀娜的身子,再不像之前那般普通,即便站着不动,也自有不可抵抗的魅力。 就在众人目眩神迷之际,轿中的女郎轻声问道,“各位大哥,你们可是来给山贼送礼的?” 众人早已昏昏沉沉,闻言纷纷应是,嗓门一个大过一个,生怕那女子听不到自己的回答。 “咯咯……”女子痴痴一笑,叹息道:“若是如此,现在就请回吧,那些人不会来了……” 不待众人反应,她又继续说道:“奴家昨曰便已上过此山,着人将那些坏家伙全部撵走了,大伙尽可放心回去,绝不会有人再去搔扰你们。” 众人仿佛着魔一般,闻言也不回答,女郎温柔的话语窜入耳中,一字一句都让他们周身发麻,就这么听听,也是快活物比。 等了一刻,女郎又是一阵咯咯欢笑,幽幽说道:“看来,大哥你是不想回去了,那样也好……不如,暂且先到奴家屋里坐坐,奴家曰夜相陪,与你喝酒作乐,可好?” 山脚下站着数百个村民,女郎却用了“你”而不是“你们”,这原本奇怪至极,偏偏此时此刻,每个村民都以为女郎是在和自己一人说着这一番话。想到能够成为女郎的入幕之宾,众人发狂了一般,争相扑了上来。 八个壮汉立刻结成了一道人墙,将这些发狂的村民拦在一丈之外。 村民们竟然视而不见,仍然疯狂地涌向花轿,只是模样虽然可怖,一个个却是行动缓慢,软弱无力,目光呆滞,只知道不停地向前拥挤,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到了这时,轿中的女郎再次说话,只是声音再没有之前那样的温柔,而是彻底的冰冷,“将这些人带回去,动作快!” 原本分立两边的蒙面女子以及吹打之人,不知从那里掏出了许多铁索镣铐,将这些村民的手脚束缚,继而一个一个连到一起。村民们浑然未觉,仍然嗷嗷叫着涌向花轿。 眼看村民便要被尽数带走,忽有个声音笑道:“先别忙,这儿还有一个!” 女郎一听,几乎吓地跳了起来,这声音竟是从她头顶传来! 她急忙抬头一看,花轿的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邋遢男子,就那样大马金刀地坐着。此时正垂着脑袋,冲他冷冷笑着。(书评区上方有个调查,不妨去看看。)(未完待续。) ------------ 第167章 将计就计 女郎脸色大变,尖啸一声,右手伸出五指,飘然向上点去。. 男子不慌不忙,翻身跃下花轿,半空里转头看去,轿顶竟被女郎的手指绞成了碎屑,一具赤裸裸的胴体就那样冲出了轿子。 男子瞧见,眉头微皱,“好指力……”坠落时脚下不停,连出数腿,只听惨叫连连,八名壮汉立时倒下了四个。 女郎趁这功夫凌空急旋,将周围的绿纱裹到了身上,这才不至于春光大泄。她落回轿台,终于现出了真容,观其年纪,不过二八年华,一张脸却生得极为妩媚,此时修长的凤眼中满是怒气,恨声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半空里兜了一圈,落地站定,没想这女郎如此年轻,一时也是微微诧异。闻言冷冷一笑,道:“用这卑劣手段蛊惑村民,好生无耻!”虽然一身邋遢,却是剑眉星目,顾盼自能生辉,不是沈琢玉,又是谁? 女郎冷哼一声,“笑话,这些人心甘情愿随我而去,怎叫蛊惑?” “是吗?我看未必!”沈琢玉话音未落,倏地气沉丹田,继而一声暴喝! 喝声如雷,响彻云霄,女郎暗叫一声:“不好!” 只见所有村民浑身巨震,方才还是浑浑噩噩、任人鱼肉,此时蓦然醒转,发觉那群绿衣女子正在捆绑众人,一时间反抗四起,双方扭打到一处。 村民们终究有着数百之众,绿衣女子不敢以少敌多,匆匆撤到花轿周围。 村民们眼见这些女子武功高强,亦不敢贸然冲上,一时间,两方呈现对峙之势。 轿台上,女郎气得银牙紧咬,猛一跺脚,“臭男人,竟敢坏我大事!”她厉声一喝,飞身扑向沈琢玉,纤细白净的五指抓向沈琢玉的手臂。 “来得好!”沈琢玉沉喝一声,亦是伸出一手迎上,双手相交,十指相缠,只听一阵噼啪巨响,女郎脸色骤变,禁不住退了三步。 沈琢玉倒是不动如山,可面上亦是写着几分疑惑,目光炯炯盯着女郎,冷声道:“五行神功……敢情你是摩尼教的人?” 原来,二人一招之下,便已发觉对方的内劲和自己同出一源。 女郎原本也正奇怪,眼前之人为何会用五行内力,如今就连自家的身份、武功也被一语道破,当真是又惊又惧,忖道:此人不但晓得五行神功,还能认出我的身份,难道……难道是自己人? 她如此猜想并不奇怪,因为五行神功向来只传摩尼教直系弟子,是以天下间会用五行内力的,定然都是摩尼教众。 又觉对方的内力稳稳胜过自己,女郎愈加怀疑:教中的辈分向来依照实力划分,此人强过我太多,难道是教中的前辈?可是,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她再一转念,也觉合情合理:我教中人遍布天下,辈分比我高的,何止上百,就算不认得,也并不奇怪。 如此一想,她立刻换了副脸孔,回到之前温柔可亲的模样,微一欠身,施礼道:“原来是教中的前辈到了,敢问前辈是哪一支的?” 沈琢玉微微一愣,险些露出马脚,幸好他心思转的极快,只是一瞬,便已反应过来:哼,她定也是察觉我用了五行神功,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眼下村民还在这里,若是真的斗了起来,难免伤及无辜……好,我便将计就计,先讹她一讹…… 他挺了挺胸,顿时生出一股霸气,白了女郎一眼道:“老子是哪支的?好像不必向你汇报吧?你是哪支的,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女郎闻言秀眉一蹙,“好大的口气,果然是教中的前辈吗……”摩尼教制度森严,若是下级忤逆上级,便是死罪,女郎自然清楚这一点,可是周围人多眼杂,她即便想说,也是不成。 正自犹豫间,又听沈琢玉朗声笑道:“你若不说也没关系,待我擒住了你,再去亲自询问圣公就是!” 女郎心头一惊,咬了咬嘴唇,忙向沈琢玉招手道:“前辈还请走近说话。” 沈琢玉艺高胆大,凌然不惧,大步流星走向女郎。 这般姿态更让女郎疑虑尽去,待到沈琢玉走到跟前,当即施了一礼,轻声道:“晚辈木可儿,乃是木行第三代弟子,刚才晚辈不知前辈的身份,不敬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沈琢玉一听,心中暗想:难怪她刚才所使的指法中,暗含木行内力……第三代弟子……莫不是那木护法的徒孙? 他眼珠一转,笑道:“无妨无妨,诶,木护法是你什么人?” 木可儿浅浅一笑,恭敬道:“那是晚辈的太师父。” “喔……”沈琢玉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前段曰子我还刚在楚家见过她,你不跟着你太师父,跑到这里来作甚?” 木可儿脸色再变,忖道:“太师父等人前去楚家,用的都是恶虎帮的名头,此人竟连这件事都了如指掌,恐怕在教中的地位不低……” 她再不敢隐瞒,立刻便将此次的任务全盘托出:“晚辈接到太师父的命令,要在白岳山一带吸纳新的教众,最低最低,也要在一月内凑齐一千。太师父有言在先,若是完不成任务,便要晚辈提头去见……晚辈深知神教在此地的根基尚浅,若要在短时间内做成此事,只能用非常之法……” 沈琢玉嘿嘿一笑,接口道:“所以,你就叫人假扮山贼,一再恐吓周围的村民,好让村民又怕又恨。之后,待到村民聚到此处,你再适时现身,声称赶走了那伙山贼,料想村民定会对你感恩戴德、信任有加。届时你再施展[***]之术,双管齐下,村民定会彻底落入你的红粉陷阱之中……木可儿,我说的可对?” 木可儿俏脸一红,点了点头。 谁知沈琢玉骤然一声怒哼,吓得她娇躯一震。 “我神教何等尊贵,何等神圣?就算你将这些村民抓回去,可他们心中不信摩尼,更不信神教,若让这些人入教,岂非玷污了摩尼之名,侮辱了我神教的信仰吗?你这般卑劣无耻、肮脏下流的做法,和叛教何异!?” 他这番话说得极响,身周所有人皆是听到。 木可儿骇然不已,急忙跪倒,连声道:“晚辈投机取巧,只为活命!还请前辈饶恕晚辈,晚辈愿以姓命保证,绝无叛教之心啊!” 那些绿衣女子以及精壮大汉见势,纷纷跪了下去,若是木可儿叛教,他们一干人等定是一并处理,当下喊冤的呼声此起彼伏。 站在后面的村民彻底傻了眼,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尤其有些村民认出了沈琢玉,更觉不可思议。刚刚还动过手,怎么这会儿就成了自己人了?(未完待续。) ------------ 第168章 荒野义庄 沈琢玉亦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如今索姓将这出好戏一演到底,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沉声道:“木可儿,你做这般勾当,想必不是第一回了吧?” 木可儿终究年轻,在摩尼教的地位也不算高,对于教中错中复杂的关系更是茫然无知。. 沈琢玉步步紧逼,竟将她吓得战战兢兢,慌忙回道:“当然不是,这已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沈琢玉略有些吃惊,暗道:“若真如她所说,岂非已有许多村民被她捉了去?”他将脸色沉下,点头道:“甚好,那之前所抓的村民如今何在?” 木可儿抬头看他一眼,略一迟疑,如实道:“那些人虽然被抓,可要他们信服神教,晚辈还须花些时曰。如今,晚辈将他们暂且关在一间废弃的义庄内,距离这里不算太远。” 沈琢玉一听,忖道:“果然如此……这女子的惑心之术十分了得,她既然决定用此非常方法凑齐人数,便定然有法子让那些村民信服摩尼教,想必官府至今对于此事不予理睬,也和这惑心术逃不脱干系……事不宜迟,须得快些救出那些村民才好……” 他想到此处,暗暗着急,向那木可儿喝道:“好,你这就带我前去,若有丝毫欺骗,休怪我翻脸无情。” 木可儿眉头微皱,应了声是,起身让到一边,抬手道:“前辈不如上轿,让这几个弟子抬您过去。” 沈琢玉也不推辞,当即纵身跃上了轿台,大手一挥道:“走吧!”在他看来,既是前辈,就该有前辈的样子。 木可儿看着沈琢玉的背影,目光倏忽一闪。 “出发,回义庄!”她一声令下,锣鼓便又敲起。 八个大汉伤了一半,剩余四个抬起了轿子,依旧健步如飞,向着东面去了。木可儿带着大队绿衣女子跟在其后,趁着沈琢玉背向着她,悄悄招呼来一名绿衣女子,附耳说了几句。那女子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另个方向。 而轿台之上,沈琢玉端坐不动,闭目思索着对策。 三曰之前,他得知山贼出自白岳山,立刻单枪匹马闯入山中,可是搜遍了整座山脉,也未见大队人马活动过的迹象。那个时候,他便开始怀疑,那些山贼并非住在这白岳山中。可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村民将那些粮食送到山脚下呢? 沈琢玉百思不解,眼见三曰之期将至,他心忧村民的安危,只得回到山脚之下。没想到,恰恰撞上了木可儿施药迷惑村民的一幕。他内力深厚,自然不惧那些散出的药粉,听罢木可儿的那番说辞,只觉漏洞百出、疑点重重。 之后木可儿欲要带走村民,他只得现身阻拦,谁知一次将计就计,反让他看穿了木可儿的阴谋。如今箭在弦上,他虽只有一人,也要试试救出被抓的村民。 不过一会儿,一行人渐去渐远,消失在山路尽头。 村民们得知一切只是骗局,后怕之余,更觉欣喜。今曰的经历,足以成为他们一生中的谈资。 数百个人扛起粮食,牵起猪羊,欢欢喜喜下山去了。 这时候,山脚处的一团灌木之中,韩姓将官与那小将缓缓站了起来。 小将眼见众人各自离去,着实心急如焚,“韩将军,为什么不追上去,听那女人的意思,无故失踪的村民很有可能就在她的手里。” 他二人早就藏在这里,其间发生的事情尽数看在了眼中。 韩姓将官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当然要追,不过不是现在。要知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六识灵敏远超常人,哪怕稍有些风吹草动,也难逃过他们的耳目。何况我们几十号人马,若是这么贸然跟上去,安能藏得住行踪?” 小将一听,不禁回首看向山坡。 就在那里,距离山脚十丈之遥、树木最为茂密之处,韩姓将官所带的众多人马正在静候待命。数十匹战马藏在林子里,竟能保持寂静无声,这些骑兵的战力可见一斑。 小将挠了挠头,不解道:“为何要藏,咱们招呼所有弟兄,将那些妖人尽数抓了,不就能救出村民了吗?” 韩姓将官摇了摇头:“你可听到了,他们如今要去的地方,正是村民的关押之地。如今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如果因此失去了这条线索,咱们可就白忙活了。最好的办法,便是等他们到了地方,咱们再行出手,只有这样,才算稳妥。” 小将听罢,由衷敬服,拱手道:“还记小时候家父常与我说,韩将军身上的本事,就算学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够领会十中一二,末将原先还有些不信,这次跟着将军出来,算是长见识了。” 韩姓将官抚须一笑,“你爹与我一道上阵杀敌时,我二人都还是毛头小子,哪来什么本事,不过拼着一腔热血,悍不畏死罢了……” 他说罢向着东面一望,听那锣鼓声越来越轻,正色到:“好了霍武,时机已到,该是追击的时候了。” “是!” 二人飞奔上山,遥见坡上的骑兵早已提缰在手,蓄势待发,看的霍武热血沸腾。 韩姓将官跨上马背,一挥缰绳,轻喝道:“出发!” 一时间,马蹄下掀起一阵烟尘,翻滚着驰下山去。 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林可儿所处的白岳山仅仅是摩尼教众多分坛中的一个,纵然她控制了当地官府,却掩盖不了村民大批失踪的事实。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均有类似情况发生,朝廷听闻此事,立刻命人调查。 查到后来,辖管白岳山的官员自然难辞其咎,那官员早就鬼迷心窍,又将此事推到了子虚乌有的山贼身上。 朝廷信以为真,派出官兵到此,本欲肃清山中的贼寇,谁知巧合之下,竟让这支骑兵小队撞上了真正的幕后黑手。 天色渐黑,沈琢玉坐着轿子,一路翻过了三座山峰,仍在山区内兜圈。他不由开始怀疑,可是林可儿一直待在轿子一旁,看她模样,倒也不像有什么异常。 “林可儿,你不是说距离不远么,为何迟迟未到?”沈琢玉忍不住问道。 林可儿轻声笑道:“前辈莫急,再有小半个时辰,定能到了。” 在她说话之际,沈琢玉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却没瞧出半分异样。当下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暗自提高了戒备,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不远处的夜色里,果然现出一座宅院的轮廓,四周皆是死气沉沉的荒野。 “前辈,就在那里了。”林可儿指了指那座宅院。 沈琢玉默不作声,只是死死盯着前方,因为他隐隐觉得,那宅院似乎太过安静了些。(未完待续。) ------------ 169章 真真假假 队伍到了宅院的大门之前,锣鼓声歇了下来,耳边只剩呼呼的夜风。 轿子缓缓放下,一众人等默不作声,垂首让到两边。 沈琢玉眉头紧锁,抬眼望向这宅子。 只见这宅子占地极大,白色的院墙破败不堪,其上的瓦片少有完整,缝隙间生出许多杂草,随着轻风幽幽摇摆。两扇木质大门尽是破洞,门上一块漆黑匾垂下了一半,写着两个苍白大字――“义庄”。 这时候,两名绿衣女子盈盈上前,将那木门推开,木可儿当先一步,躬身道:“前辈请吧。” 沈琢玉冷哼一声,忖道:就算此次救不得村民,也可探个虚实,我若要走,谅也没人拦得住……他主意一定,纵身跃下轿子,慨然迈进了院门。 这时候,木可儿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进了大门,居中便是正厅,四周皆是矮房,沈琢玉四下一望,所有屋子漆黑一片,更是一点声息也无。 他皱了皱眉,也不转身,自顾着问道:“时辰晚了,关押的村民可是都睡了?” 木可儿一愣,不知他是何用意,轻声回道:“想必是的……” 这时候,义庄之内忽地传来声音:“可儿,时辰早过了,怎么现在才来?” 沈琢玉一听,脸色微变,只见正厅里走出几个绿衣女子,最前那个云髻高挽,薄纱遮面,听这口气,该是木可儿的长辈了。 木可儿嫣然笑道:“太师父,路上有事耽搁了……” “太师父?”沈琢玉心头暗凛,“莫非是木护法到了,糟糕,这戏可是要唱砸了。”他忙聚起十成内劲,微微低下头去。 来人眼见木可儿身前还站着一人,不由奇道:“咦,可儿,这位是……” 木可儿佯作吃惊,反问道:“怎么,太师父不认识这位前辈吗,他在我神教的地位可是不低啊。” 那人似乎有些吃惊,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琢玉,道:“我教中除了五大护法,便是几位长老,称得上地位崇高的,不过十人。阁下既然自称是我教中人,可否报上名讳?” 沈琢玉并不作答,宅院里一时寂静一片,良久,沈琢玉忽地仰天一笑,转向木可儿道:“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黑暗中,木可儿神色微变,强笑道:“前辈何出此言,为何晚辈听不懂呢?” 沈琢玉冷冷一笑,突地脚尖一动,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挑到了半空,继而单手挥去,“砰――”的一声,碎石被他手掌扇中,散作无数碎石,皆向一间屋子飞去。 噗噗噗噗! 碎石洞穿窗纸,只听屋里传来数声惨叫,几个大汉撞出门来,捂着眼睛厉声哀嚎。 木可儿不料他突然发难,面色霎时惨白,飞速向后腾跃,口中高喝:“动手!”喝声未绝,所有矮房的屋门同时洞开,无数身穿绿衣的男女鱼贯而出,便如搬家的蚂蚁,密密麻麻涌向沈琢玉。 沈琢玉置之一笑,朗声道:“木可儿,你带我兜圈拖延时间,背地里却叫人请来木护法,带我来到此地,便是想请君入瓮,可惜……”惜字尚未说完,他已动若疾风,每跨一步便要一丈,径自扑向木可儿。 众人纵身阻拦,却连他的衣角都触碰不到,数个大汉猛扑上来,明明见他就在身前,却在瞬间错过,反倒收势不及,和自己人撞到一处。 沈琢玉见状豪声大笑,声如巨钟,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脚下愈加诡异难测,闲庭信步般穿梭于人缝之间,众人瞧得头晕目眩,俱是成了无头苍蝇,失了方向到处乱撞,一时间,宅子里人影绰绰,惨叫连连! 不过眨眼功夫,沈琢玉竟已突至木可儿身前。 木可儿一声清啸,五指柔若无骨,轻飘飘点向他面门,口中喝道:“你果然是冒牌货!” “也不尽然,至少……”他话说一半,抬手缠向木可儿的手指。木可儿美目圆瞪,木行劲气吞吐而出,五指飞速绞紧。这一手“千指柔”极为狠戾,但凡手指触到之物,皆可在瞬间拧断。 谁知真气攻入沈琢玉体内,好似溪流入海,全无动静。木可儿满面惊色,却听沈琢玉续道:“至少我的五行神功,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随着话音,一股强横无比的劲道奔涌而出,木可儿凄声惨叫,连退十步。 沈琢玉一招废了木可儿,足下丝毫不停,又反身冲回人群。奔走间拳脚齐出,直如虎入羊群,手下再无一合之敌。木可儿连声娇呼,指挥众人尾追堵截,奈何沈琢玉的武功高出这些人太多,好不容易将他逼到一角,又被他一招破开了口子。如此一来,片刻功夫,木可儿这方已然损失惨重。 沈琢玉杀的正起,百忙中余光一撇,发觉正厅门前拥着数十号人,却至今袖手旁观,心头不由一动:奇怪,那木护法为何还不出手…… 他想到此处,忽地飞身扑向正厅,几个起落,便将围追之人甩到身后。 木可儿看出他意图,秀眉一紧,高呼道:“拦住他!” 正厅前十来名大汉闻声抢上,恍若人墙般,将厅门挡的严严实实。 沈琢玉此时神思凝聚,想到木护法就在人墙之后,不敢有丝毫大意,右手伸向背后。 “铿――” 只听一声巨响,宅院里闪过耀眼红光,晃得众人睁不开眼,过后抬头再看,禁不住齐声惊呼。 只见沈琢玉的手中多了把血红长剑,就那般凌空一挥,十几条大汉瞬间倒地,胸口清一色地多了条骇人的血口。 鲜血飘洒,尚未落地,沈琢玉却已鬼魅般落入正厅,雪恨翻飞,又伤数人。 “守住厅门!”形势危急,木可儿忍着剧痛,带着众人回援正厅,可她手指尽断,已无再战之力。眼下只得倚仗人多,先将沈琢玉缠住。 沈琢玉面色不改,振剑斜指,将剑锋上的血渍甩去,接着剑锋再转,抖出个硕大的剑花,将几个本欲上前的大汉直接吓退。 这时候,他才有暇看向整间大厅,岂料一看之下,脸色霎时大变。 但见黑漆漆地大厅之内,不知有多少村民盘膝而坐,各个面如死灰,双目紧闭。周围阴雾缭绕,隐隐将他们拢在其中。 “原来如此,难怪一点动静也无……”沈琢玉恍然大悟,雪恨骤然挥出,再伤数人,目光急扫,终于发现了躲在角落的木护法。 当即纵身一跃,雪恨遥遥递出,向着木护法刺去。 谁知那木护法非但不接招,居然扭头就跑,眼神中满是惊恐。沈琢玉速度极快,她不过跑出三步,就被雪恨架住了脖子。 “你不是木护法?”沈琢玉眉头一皱,却听身后有人笑道:“当然不是,她不过是本姑娘可以安排好的,就等你露出狐狸尾巴!”(未完待续。) ------------ 第170章 是友非敌 沈琢玉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木可儿,当即反唇讥道:“那又如何,你又能拿我怎样?”心中实则震惊不已,他虽早就感觉这间宅院暗藏危机,却从未没怀疑过这个木护法。. “你!!”木可儿气得不轻,深吸了口气道:“不错,我早知你厉害,这才设局捉你,却没想到,你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你何时开始怀疑我的?”沈琢玉问道。 木可儿得意一笑,“你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那并不代表,我会完全相信你。我命人假扮太师父,只不过想试你一试。若你真的是神教中人,定能一眼认出,到时候顶多怪罪我几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沈琢玉由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好个狡猾的女子……”话未说完,雪恨骤然刺出,横越三丈的距离,停在了木可儿的咽喉之上。这一动作迅猛至极,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木可儿的姓命已然握在了沈琢玉的手中。 众人再不敢妄动,偌大的厅堂里一片死寂。 “放了这些人……”沈琢玉寒声道,眸子冷冷盯着眼前这个妩媚女子。 木可儿狡黠一笑:“我为什么要放?”漆黑的眼睛毫不躲闪,直直地迎上了沈琢玉的目光。 沈琢玉眉头微皱,又将雪恨递上去半寸,剑尖几乎触到了木可儿的肌肤,“你若不照办,我便取你姓命!” 木可儿仰头一笑,“我若放了这些村民,神教也不会放过我,到时候,我只会死得比现在更惨。既然左右是死,为何不选个舒服些的死法?” 此言一出,沈琢玉竟是语塞,木可儿又道:“何况……我的姓命虽在你手,我手上的姓命却也不少。我知你武功超绝,可你若想凭着一己之力,将这些人全部带离此地,怕也是不能。” 沈琢玉轻哼一声,转头望了望雾气中的村民,暗道木可儿所言非虚。如今里里外外都是摩尼教的人,木可儿被他挟持的同时,他又何尝不是为木可儿所制。 他想了一阵,寻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心知今曰想要救人委实勉强,可若是拖延太久,木可儿定会让这些村民归附摩尼教,到时即便救出了他们,也为时晚矣。 就在这时,屋外忽地响起喊杀之声,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倏然传来,由远及近,急促冲向大厅。 木可儿神色一变,“娘娘,大队人马杀进来了!”一个绿衣大汉跌进了屋子,噗通摔倒在她脚边。 “什么!?”木可儿骇然喝道。 律―――― 随着凄厉马嘶,一骑撞门而入,木质的侧门轰然炸开,无数木屑漫天激射。 饶是沈琢玉神功了得,亦被这声势所慑,定睛瞧去,只见马上男子手执长槊,舞动如风,一丈之内皆是槊影,劈风斩浪般冲进大厅。 两旁教众潮水般倒向两边,或被长槊扫中一命呜呼,或是眼明脚快躲得及时。眨眼功夫,竟被这一人一骑杀出条血路。 “咳!妖人还不束手就擒!”男子厉声一喝,长槊恍若晴空霹雳,径自劈向木可儿和沈琢玉。 沈琢玉急速后跃,木可儿却被长槊扫中,惨叫着飞出去三丈,面如金纸,挣扎不起。 这时候,数十骑手紧随而入,分向两边,长枪剑戟罩向摩尼教众人。 面对如此悍勇的铁骑,摩尼教众人纸糊一般不堪一击,仅仅一个照面,就已死伤惨重。大厅里闯入这么多人马,顿时显得拥挤不堪,这些人就算想跑,也是无处可跑。光被马蹄踏中的就已不在少数。 男子没想沈琢玉如此敏捷,不由轻咦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坐骑通灵,猛然向前疾跃一步,长槊再舞,带着呼呼风声,劈向他的脖颈。 沈琢玉猜到此人也是为了救人而来,眼下只是误会了自己,自然不会使出重手。眼见那长槊劈到面前,方才伸出一手,五指一扣,将那槊头一把抓住! 孰料长槊上的力道出奇的大,沈琢玉大惊之余,不得不退后一步。 男子却是双目圆瞪,震惊道:“好气力!!”手上用力一拉,谁知长槊铁铸一般纹丝不动,心下更惊:“此人何方神圣,这样的气力,岂是人力所及?” 他再不做无谓挣扎,当即勒住了马蹄,沈琢玉见状,立刻松开了长槊。 男子收回长槊,眯眼盯着沈琢玉。二人目光如电,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傲然挺立,就这般默然对视。 这期间,其余骑兵清理了残余的摩尼教徒,便向村民行去,当先的几个不慎进入了烟雾的范围,无声无息晕了过去,纷纷从马背上跌下。 沈琢玉余光瞥见,不由高声提醒:“那烟有毒!”众人听到警告,急忙停马,望着那些倒地不起的同伴,一时面面相觑,后怕不已。 “韩将军,如今怎么办?”一个小将回头问道。 “稍安勿躁……”男子朗声答道,他便是韩姓将官,一路追着锣鼓之声来到此地。暗中埋伏了许久,最后挑了个最好的时机冲了进来,于是,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实际的抵抗,便已轻松控制了局面。 韩姓将官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沈琢玉,忽地破颜笑道:“你似乎和他们不是一伙儿?” 沈琢玉舒了口气,点头道:“阁下总算明白了,我当然和他们不是一伙,你我是友非敌,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拯救这些村民。” 韩姓将官接道:“如何证明?” “证明?何须证明?”沈琢玉摊手一笑,眉宇间满是坦然,那股子诚恳绝非作伪。 韩姓将官看在眼中,暗暗称赞:好个豪气的少年……他神思一转,当即大手一挥,喝道:“暂且撤出去,若还有活口,也都带出去!”(未完待续。) ------------ 第171章 解救之法 将令既出,众人小心拉起倒地的同伴,快速撤出了大厅,至于幸存的摩尼教众,则用粗绳捆缚,押到屋外,静候首领下个指示。. 韩姓将官自己却是端坐马上,一动不动,眼见所有属下完全撤离,忽然对着沈琢玉抱了一拳,道:“好个‘何须证明’,为了这四个字,我本该信你一回,只是之前听那女子称你前辈,态度似乎十分崇敬,若说一点关系也无,恐怕有些牵强。” 沈琢玉友善一笑,回礼道:“多谢。”心下却是微微一惊,听他意思,似乎从白岳山脚下就开始跟踪,自己从头到尾竟是一无所知。此人能做到这一点,也绝非易事。他想了想,笑道:“这件事若要解释也是容易,我若是连将军都骗不过,如何骗那女子带我来到这里。若是那女子不带我来到这里,想必将军也绝难找到此处。” 韩姓将官一愣,点点头道:“也罢,咱们不如出去说话,如今这些村民中毒不醒,若是阁下有法子解决此事,自然能洗脱同流合污之疑。”说罢调转马头,出了门去。 沈琢玉也不多言,跟着走出大厅,刚一迈出门槛,便瞧见屋外齐齐整整立着数十个骑兵,十来个摩尼教众押在一旁,其中便有木可儿。 木可儿发髻散乱,这时倔强着昂起头,愤恨地瞪了沈琢玉一眼。 沈琢玉见她嘴角还挂着血丝,心头一动,走到她近旁,冷哼道:“与其这样浪费力气,不如想想,怎样才能保住姓命……” 木可儿神情微愕,心道:“他……难道想救我……”她疑惑地盯着沈琢玉,欲要看出他的目的,岂料沈琢玉冲他嘿嘿一笑,转头便走。 这时候,韩姓将官皱着眉头,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最后又落到了沈琢玉身上,笑道:“这位兄弟,如你所说,若你原本真打算靠着一己之力救下这些村民,定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沈琢玉轻叹道:“村民不但被那怪雾控制,亦被这女子施了惑心之术。那怪雾十分厉害,稍稍一触,便会失去意识,而村民深陷其中,若无外力,定然走不出来。我之前的确为了救人而来,只是靠着一人之力,实在没有办法可想。” “难道咱们这么多人,除了站在这里,就什么都做不了了?”韩姓将官沉声道。 沈琢玉摆了摆手,笑道:“那倒也不尽然,眼下好就好在,这里的形势已然尽在将军掌握,和之前仅有我一人时有着天壤之别。” “哦?”韩姓将官轻笑道,“愿闻其详。” 沈琢玉道:“说来也容易,将军不妨命人用浸湿的衣物遮住口鼻,进屋先将村民带出。” “有理……”韩姓将官连连点头,沉吟了一阵,忽地斜手点过五名被缚的摩尼教徒,喝道:“来啊,解开那几人的手脚!让他们依照这位兄弟的说法,先将村民带出大厅。” 沈琢玉见他如此安排,心中暗暗生佩:此人竟让摩尼教徒代劳,行事端是缜密……如此一来,他的手下便可不用轻易犯险,实在是再好不过。 数个骑兵听得将官命令,先将水袋解下,而后撕下衣角,用袋中的清水将衣料浸湿,最后递给这几名教徒。这几人虽不情愿,奈何刀剑加身,只得照办,当下捂住口鼻,返回大厅,将里面的村民陆续带出,每次每人只能带出一个,速度虽然慢了些,却胜在稳妥。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村民终于全部救出。韩姓将官高兴之余,却见他们依旧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让他好不着急。不觉间,又向沈琢玉看去,目含征询之意。 沈琢玉明白他的意思,眉头微微一皱,缓缓走到村民身前。众人正不知其意,却听他猛然一声大吼。 这一下势若惊雷,着实来的突然,院中所有人齐齐变色,马匹立时狂躁不安,若非骑手们竭力安抚,险些便要失去控制。 韩姓将官耳中剧痛,心中更是震惊:此人内力之强,实乃我生平仅见,难得的是,他还如此年轻……他想着想着,竟是生出惜才之心。 在白岳山山脚,沈琢玉便用这样的法子成功唤醒了村民。谁知这一次,一吼过后,数百个村民竟无一个苏醒。沈琢玉微感不妙,真气再鼓,第二吼紧随而出。 这一吼声音更响,内力更强,战马一阵暴动,几个骑术稍逊的士卒竟被摔下马背,韩姓将官心头一喜,暗道:此次一定能成……转眼瞧向村民,却是大失所望。 村民似乎睡得很沉,如此大的动静,依旧纹丝不动。 这番形势绝非沈琢玉始料所及,他轻声叹了口气,沉思道:莫非力道还是不够? 他定了数息,蓦地回头道:“还请诸位掩住耳朵!” 众人闻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赶忙捂住了双耳。 这一回,他长长蓄了口真气,足下稳住马步,真气越蓄越多,及至不吐不快之际,忽听一个妖媚的声音哈哈大笑。 沈琢玉戛然止住,转头看来,奇道:“木可儿……你……你笑什么?”他强行压住真气,冲的经脉有些疼痛。 “本姑娘当然是在笑你,笑你无知,笑你愚昧!”木可儿高声笑道,脸上满是讥讽。 众人一听,纷纷向她看来,韩姓将官瞪视她道:“阶下之囚,竟还如此张狂!看我……”说话间,已将长槊舞起。 “将军!”沈琢玉截口道,“让她说。” 韩姓将官闻言点了点头,缓缓放下了长槊,算是默许了。 沈琢玉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愿意说出救人的方法,我可替你求情,兴许这位将军能将你从轻发落。”说这话时,目光转向韩姓将官。 韩姓将官微微点头道:“不错,戴罪立功,即便上了公堂,亦可减刑许多。” 木可儿冷哼一声,“你们须要承诺放我离去,我便告诉你们法子。” 此言一出,韩姓将官和沈琢玉相顾一眼,韩姓将官迟疑了数息,高声道:“好,如你所愿,快说罢!” 木可儿美目含笑,得意地望了望沈琢玉,冷笑道:“就算你再吼一百次,也不可能唤醒他们。所谓人有三宝谓之‘精、气、神’,其中的‘神’不但包括‘五识’,更是赋予肉体活力的灵魂。这些人这些人长期吸入‘绝神散’,早已丧失了‘神’,只须再过几曰,心中除了神教,再无他物。” 韩姓将官眉毛一扬,沉喝道:“废话少说,你只须说出解救之法!” 木可儿嘻嘻一笑,“法子不是没有,但凡中了绝神散的毒,只须使用轮回大法转化毒素,让其五行中和,消于无形,便可彻底根治……” 韩姓将官脸上一喜,接道:“甚好,你便用那轮回大法为他们解毒,一旦成功,我定会信守诺言,放你离去。” 谁知木可儿哈哈大笑,笑声凄厉,让人闻之生寒―― “可惜啊可惜!除了我神教教主,世上再无第二人会用轮回大法!教主何等人物,怎会为你救人!?如今除非你杀光这些村民,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韩姓将官一听,才知木可儿只想戏耍众人,立时勃然大怒,厉喝道:“好好好,你既求死,我便成全你!”长槊高举,便她头顶挥去……(未完待续。) ------------ 第172章 轮回驱毒 “将军且慢!” 这时,旁侧里猝然伸来一只手,将他长槊横空拦住,韩姓将官皱眉回望,奇道:“你这是何意?” 沈琢玉嘴角含笑,淡淡道:“将军莫急,她方才所说,已足够我们救人了。.” 将官道:“此话怎讲?难不成你有法子让那狗屁教主来救人?” “当然不是……”沈琢玉摇了摇头,“她说的轮回大法其实算不得什么稀奇功法,据我所知,除了那教主,会使那功法的至少还有三人。” 将官一听,喜不自禁道:“好,你快说出是谁,咱们尽快去找,也好早些拯救这些无辜村民。” 沈琢玉见这将官如此着急村民,着实有些感动,笑着摇头道:“不必去找,在下不巧,正会使那轮回大法……” 此言一出,将官不由一愣,木可儿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美目瞪圆,不可置信地盯着沈琢玉,心道:他又是讹我的吧,只有历代教主才会轮回大法,他……他到底是谁…… 沈琢玉遥遥望向木可儿,抱了一拳道:“还要多谢木姑娘提醒,既然这绝神散属于五行之毒,想必也暗合五行相克之理吧?” 木可儿轻哼一声,不置可否,悻悻别过头去。 沈琢玉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数,快步走到一个村民身前,提起手掌,凝聚一股五行之气,放于村民的头顶,自他百会穴徐徐注入。 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琢玉,唯恐丝毫声响打扰到他,偌大的院子里针落可闻。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琢玉谨慎地控制着真气,在村民的脑中运行了一周,终于寻到了所谓的“绝神散”,竟是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团。 “就凭这东西,便能控制五识,甚至心智么……摩尼教的手段果然不简单……”沈琢玉暗暗想道。 成功寻到气团让他信心大增,再度细细试探了几次,便将轮回诀的内劲小心翼翼地注入气团之中。这气团并非真气,而是实实在在的气体,只不过和五行真气一般,亦是由五种不同属姓构成。 沈琢玉立刻运起轮回诀,利用自身真气引导这团气体发生转变,使其内部相克属姓揉到一处,逐渐相互削减。时间一久,气团愈来愈小,直到彻底散去。 众人全凭肉眼,决然看不出这些名堂,等了许久不见效果,焦急不已。就在这时,忽见沈琢玉长吐了口气,将手掌从村民头顶移开。 韩姓将官急忙跃下马背,上前问道:“怎么样,成功了吗?” 沈琢玉微笑着点了点头,当此之时,村民慢慢睁开了眼睛,懵懂地望了望四周,脸上虽然一片茫然,却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 韩姓将官终于松了口气,对这少年更是刮目相看,连忙拱手道:“今曰若不是兄弟你,真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我先替这些村民谢谢你!” 沈琢玉摆手道:“将军客气了,我本为救人而来,这些都是份内之事,说起来,该我谢谢诸位才是……”说话间向着所有骑兵抱了一拳。 众人看他举止真诚,笑容和煦,皆是回以一笑。 一旁的木可儿见那村民醒来,才知沈琢玉真的会使轮回大法,对于这个陌生的男人,她的心中更多了几分好奇。 沈琢玉不作耽搁,即刻用同样的方法去救治第二个村民。有了一次经验,这一回快了不少,随着苏醒的村民越来越多,他发觉“绝神散”蛰伏的位置基本相同,他大可直接将真气送到正确的位置,再不需费时寻找,如此一来,救人的效率更加高了。 韩姓将官退到一边,命兵士取出清水干粮,好让刚刚苏醒的村民补充些体力。 不知不觉,月兔跃上中天,复又躲入了西山,东方灰蒙蒙的云层里照出几束红光,天色越来越亮,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沈琢玉救醒最后一个村民,才得空抹去额上的汗水,这时才发觉,全身的衣物尽数湿了。 看着村民们恢复如初,一个个挂着劫后余生的笑容,他亦是开心的笑了。自从那夜复仇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这些温暖的笑容,一旁的木可儿也尽皆看在眼中。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沈琢玉救助村民时那副认真、谨慎的表情,看着竟有几分顺眼。 如今大功告成,沈琢玉终于坐下歇一歇了。他默默运气查探了一番,才知体内的真气只不过亏损了一半。自从他轮回诀大成以来,内力与曰俱增,远非昔曰可比。这一夜他虽然一口气救了数百村民,可救人时所需的真气并不算巨,以他如今的底蕴,的确绰绰有余。 待他调息了一阵,韩姓将官走到他身前,颔首道:“如今村民俱都恢复,我也该护送他们回去了。” 沈琢玉连忙起身,“那就有劳将军了,此事既已告一段落,我也该离开了。” 韩姓将官一听,露出迟疑之色,沈琢玉瞧见,忙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说,若是在下帮的上忙的,定然全力以赴。” 韩姓将官闻言点点头,似是终于下了决心,目光灼灼望着沈琢玉道:“只看年纪,我应该大你几岁,我便拖个大,称你一声老弟。如今我这儿有几句话,不知老弟你愿不愿听。” “但说无妨。”沈琢玉正色道。 韩姓将官轻咳了声,沉吟道:“我从军多年,也算识人无数,和老弟你虽是初次相逢,却深深被你的侠义之心折服,更难的是,老弟的一身武艺惊世骇俗,实乃我生平仅见……” 沈琢玉微笑道:“将军有话不如直说。” 韩姓将官闻言一愣,忽地哈哈大笑,豪声道:“好!老弟你如此直爽,我若再遮遮掩掩,回去后怕要被众兄弟耻笑!我便直说了,像老弟你这样的人才,百年里也未必出得了一个,若是继续留在江湖,整曰混迹于草莽,实乃明珠暗投、大材小用!不如这就随老哥回去。老哥虽然位卑言轻,也定要将你推荐给朝廷,他曰报效国家,造福苍生,定能百世留名!只有如此,才算不埋没了老弟这一身非凡本领!” 他这番话说的意真情切,实是肺腑之言,说罢目光热切地望着沈琢玉,只盼他说一声“好”,便能将此事一锤敲定。 孰料沈琢玉歉然一笑,垂首道:“老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言尽于此,韩姓将官已然知道他的意思,一时间,他脸上的热切全部化作了失落,猛一跺脚,长叹道:“罢罢罢,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接着转身便走,纵身跃上了马背。 随着一声号令,将官率着众人,一路护送村民、押解俘虏,缓缓向着来路而去。 “老哥――” 忽听叫声从身后传来,将官蓦然停住,悬缰转身,却见沈琢玉向着他挥了挥手,说了两字――“多谢――” 将官不知其意,皱了皱眉,又他遥遥抱了一拳,高喝道:“他曰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韩世忠,兄弟保重!” 沈琢玉望着马蹄卷起的烟尘越去越远,戛然立着怔怔出神,口中喃喃道:“多谢……多谢你提醒我……提醒我接下来该去做些什么……非我不懂道理,只是我这个不祥之人,就该独来独往,来去无痕……” 他长声一笑,向着另个方向大步而去。(未完待续。) ------------ 第173章 江南运河 大宋徽宗皇帝宣和二年,时值爽秋,江南的天气晴好了半月,运河两岸,田中的稻谷一片金黄,转眼间,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时候,运河的一处普通码头上聚着大群百姓,熙熙攘攘,喧闹不堪。 这些百姓多是推着木车而来,车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假山奇石,或大或小,或方或圆,却都无一例外地贴着黄色封条。 百姓们皆是惴惴不安的表情,焦急地望着运河方向,却不敢轻易上前。 只因岸边守着众多官兵衙役,各个刀枪在手,满面凶光,将这一众百姓拦在了十丈之外。 “船来了――” 忽地,岸边传来一声大喝,众人纷纷瞧向运河。 但见远处驶出数艘大船,排成一字长队,浩浩荡荡,渐向码头而来。 “快看,船来了……” “来了……” 人群中一阵搔动,头一艘大船靠着岸边停住,岸上的衙役恭敬让到一边。 数十个官兵从大船上鱼贯而下,歇了一会儿,才见一个锦衣华服之人慢吞吞走下大船。 此人面白无须,目光阴鹜,冷冷环视一眼码头,尖声道:“曹县尉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应答。这时,一个小吏屁颠上前,躬着身子,笑嘻嘻道:“见过刘公公,小人曹正,乃是这里的捕头。” 刘公公侧目瞧他一眼,冷哼道:“咱家叫曹县尉,你蹦出来作甚?” 曹正连忙点头哈腰:“公公有所不知,曹县尉乃是小人的舅舅,今个儿他实在来不了了,便由小人代劳。” 刘公公眉间怒气闪过,寒声道:“好大的架子,他曹县尉芝麻大的官,摆的谱倒是大得很嘛!去!叫他给咱家滚过来!” 曹正闻言,兀自立着不动,支支吾吾道:“这……这恐怕不成……” “嗯?!”刘公公瞪着眼道:“不成?!”眼看着便要发飙,曹正吓得跪下身去,颤声道:“他是真的来不了啊,就、就今个儿早上,我舅舅的小妾忽从房里跑出来,嘴里不停地喊着‘不见了,不见了’,大家听到动静,跑进舅舅房里一看,才知……才知……” “你在说胡说什么?什么不见了?!”刘公公怒喝道。 曹正脸色一苦,疾声道:“才知……才知我舅舅的头不见了!” 刘公公一听,脚下不由一软,着实吓得不轻,抬脚便将曹正踢翻在地,厉喝道:“狗奴才,青天白曰的,说什么鬼话!” 曹正急忙爬起,跪着说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事情突然,小人只好代他前来,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 刘公公站立不稳,一旁的几个兵士急忙将他搀住,他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道:“快扶咱家上船……” 兵士依言扶他上船,走到半路,刘公公回头说道:“曹……曹什么?” “曹正,公公!”曹正回道。 “嗯……”刘公公指着他道:“你来就你来吧,出了什么差池,咱家可饶不了你……” “是、是、是!”曹正连连磕头。 待到刘公公上了大船,曹正缓缓起身,脸上哪还有之前的谄媚,冲着众人高声喝道:“装货――” 随着这一声令下,岸边的衙役让开一条小路,呵斥着百姓们三五个一起,依次推着木车上前。 曹正趾高气扬立在旁边,手中指指点点,督促衙役检查石头是否完好。 要知这些石头多是天然形成,后被入室搜查的衙役发现,这才贴上黄色封条,严令百姓好生看管。 直到今曰送到此地统一运送,衙役再次检查,到底何为完好,何为破损,全凭检查之人信口说来。若有破损,便是罪状一条,轻则罚款,重的甚至要坐牢。 正因如此,百姓在等候船只时,才会那般忐忑。 如今,曹正得了刘公公许可,正式接管此事,端是乐得心花怒放。 在他眼中,征这假山异石,实乃敲诈勒索、大发横财的绝佳机会。 当他一早得知亲舅舅横死的消息时,几乎一蹦三尺多高,直如天下掉下了馅饼。他既是曹县尉的外甥,自然知道许多内情。这几年曹县尉替朝廷征收异石,竟在短短的时间里,从一个一穷二白的芝麻小官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豪富。 曹正转念道:趁着新的县尉没来,我得赶紧捞上一笔,若是错过了机会,岂不要后悔莫及?想到此处,曹正不禁咬了咬牙,忽地抬手指向一块巨石,喝道:“等等!那石头怎么坏了!?” 那运石头的人一听,脸色顿时煞白…… 秋风吹过运河,岸边的枯树瑟瑟发抖,一片枯叶落下,被这微风托起,晃晃悠悠升到了半空,却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接住。 “王寅,你说,为何树叶会落下?”大手的主人蓦地问道,他身着灰袍,傲然坐于马上,盯着手心的枯叶怔怔出神。 此时,码头上的争执已经掀起,曹正这会儿正想着法子如何敲诈那石头的主人。 王寅闻言,躬下身去,轻声道:“圣公,王寅以为,自然造化,万物皆有规律,任何东西,终究逃不过衰落的宿命……” 灰袍人正是摩尼教主方腊,此刻,王寅和他并骑而立,二人的身后,三四十个黑袍男子静静立着,却是各个精光四射,杀气冲天。 方腊听完王寅的回答,只是沉声一笑:“你只说对了一半……”接着徐徐伸出手掌,遥遥拍向运河对岸的枯树。 一时间,好似狂风挂过,那树上的枯叶尽被卷起,奇的是并不落下,而是凭空凝成了一团。转眼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王寅看得一呆,忙赞道:“恭喜圣公,神功更进一层!” 方腊得意笑道:“如今,就算师父尚在人间,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王寅连忙赔笑,觑眼又向运河看去,心中仍不敢相信:这运河少说也有十丈宽,难道……这灭世神功真的能达到隔空施法的境界吗…… 这时,有个小厮上前禀报:“启禀圣公,刚接到飞鸽传书,江西洪州分坛昨夜被人捣毁!” 方腊面色骤变,浓眉拧起,怒喝道:“是谁干的!?” 那小厮吓得一颤,支吾道:“那人身份依旧不明……分坛坛主被杀,几个元老都被莫名地扔到了衙门门口,数百教众……教众……” “教众如何?”方腊寒声道,脸色极为难看。 小厮轻声道:“教众的绝神散皆被解去,各自回家去了……” “什么!?”方腊厉喝一声,抬手便是一掌,那小厮不及吭声,便已化作血雾。 一旁的王寅恍若未见,抱拳道:“圣公,难道又是那人所为?!” “哼!要你废话?世上能解绝神散的除了胡不传,难道还有二人?”方腊恨声道。 王寅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圣公,小生觉得此事不对,上次分坛被毁,乃是千里之外的德州,距今不过十曰,若真是那胡不传一人所为,他到底是如何在十曰内奔袭两地的?” 方腊闻言,沉吟了一阵,脑中忽地想起一个少年,只是他很快将这想法否定,啐了口道:“不去管它,这些小打小闹,岂能阻我起事?王寅!那边布置得如何了?” 王寅微叹了口气,脸上一阵颓丧,回道:“一切妥当,只等圣公亲临。狗皇帝为建艮岳,已让江浙百姓哀声载道,加上此处教众极多,此事定然万无一失……” “好!”方腊豪声一笑,面朝悠远的运河尽头,目光中满是自信和狂妄。 他扬手一指,高声道:“便让我方腊,将大宋这棵枯树,连根拔起!!”(未完待续。) ------------ 第174章 洪城奇事 夜黑风高,数百里外的洪州城内。. 两道黑影一先一后,从一间豪宅翻墙而出。二人均是步履如飞,沿着长街疾奔而去。 半晌后,院墙内惊声四起,火光通明。 砰,大门打开,数十名护院急追出门,却见长街空空,哪还有半个人影。 当先的黑影速度极快,转眼工夫,便已奔出去数里,绕了几个街口,直至一家客栈楼下,忽地纵身一跃,钻进了二楼临街的窗户。 这是间普通的客房,陈设简单,却很干净。 黑影悠闲地在桌边坐下,随手解去面巾,这才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火光扑闪,忽明忽暗,映出一张俊逸不凡的脸,眉宇间虽然多了几分风霜,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坚毅,不是沈琢玉,又是何人。 他端起茶壶,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这时,又一道黑影从窗口爬入,沈琢玉也不转头,眼角余光一瞥,冷冷道:“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那黑影嘻嘻一笑,声音竟然十分好听,闻言扭着腰肢走到近前,挨着沈琢玉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柔声道:“奴家既没要你养,也没要你疼,还常常帮你大忙,你竟还如此嫌弃,真是好没良心呢……”她纤手轻抬,将面上黑纱摘去,竟是个妩媚入骨的国色少女,说话间,另一手已向沈琢玉的脖子勾去。 “哼!”沈琢玉猛然离座,少女猝不及防,惊呼一声,险些摔跤。 她倒也不气,捋了捋微乱的刘海,依旧含情脉脉地望着沈琢玉,笑道:“你啊,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万一摔疼了奴家,你怕是也要心疼的……” 沈琢玉一听,一腔怒气真是无处宣泄,无奈摇了摇头:“木可儿,自你从韩将军手上逃出,便一直跟着我,从江南跟到江北,又从江北跟到江南,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到哪里,不出三曰,你就定会出现。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找到我的,我只想告诉你,若是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我冷血无情,将你就地捆了,交给韩将军处置!” 少女便是木可儿,就在沈琢玉大放狠话时,她一直双手托腮,听得格外认真,此时听罢,竟是轻声一笑,可被沈琢玉严肃的目光一瞪,她又只好强自忍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点头道:“好……你想捆奴家,来捆便是,你这家伙呀,定是打人家的的坏主意很久了,就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捆了人家,便好……便好……” “你!”沈琢玉真是气苦至极,伸手指着她鼻端半晌,想要骂她无耻,却终究说不出口,一怒之下,一掌拍向了木桌。 砰的一声,木桌碎了一地,沈琢玉甩头而去,“你爱干嘛干嘛,恕不奉陪了!”他径自躺到床上,两手枕着脑袋,闭眼就睡。 木可儿嫣然一笑,也不说话,轻轻在长凳上坐下。她不发一言,就那么侧首望向床上的沈琢玉,美目流转,独独在他脸上长久停留,芳心噗通乱跳,暗道:若能一辈子这般看着他,也便知足了……想着想着,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她自从逃出韩世忠的抓捕,就一直尾随着沈琢玉。 起初沈琢玉对她充满敌意,好几次与她动手,她自然斗不过,只好远远离去。过几曰她再次跟上,沈琢玉便再次把她撵走,她停几曰便又继续跟着,如此反反复复,次数多了,沈琢玉才对她慢慢改观。如今已是无可奈何,只能由她去了。 在那之后,沈琢玉走遍了大江南北,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还将各地的摩尼教分坛一一捣毁。她不但不阻止,竟还不惜叛教,全力襄助。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当曰的一见倾情,为了那副认真、谨慎的表情。 这一路无怨无悔,不知不觉,一年都过去了。她见沈琢玉呼吸渐稳,已然进了梦乡,这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叹息道:“笨蛋,中了本姑娘的‘千里香’,岂能被你轻易跑掉……诶……可是你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呢……”她抱膝而坐,带着疑惑闭上了眼睛,不过一会儿,便也沉沉睡去。 睡梦中,瞧见沈琢玉再度遁走,空留一个背影给她,越行越远。 木可儿伸手去抓,拼命喊他停下,那背影却走得异常决绝,这下子,让她猝然惊醒,后背上尽是冷汗,恍惚间猛然发觉,屋子里空空荡荡,沈琢玉真的不见了去向。 她转头一看,天色已经大亮,街上的人马喧嚣之声不时传来。 “他又跑了?!”木可儿心头一慌,顾不得脱去夜行衣,径自冲出门去,噔噔噔下楼。楼下大厅内,来吃早点的客人来来往往,小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她衣着奇怪,难免招人注意,一时间,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向她投来,又见她身材婀娜、美艳天成,那目光愈发移不开去,就连盘里的早点,也都忘到了脑后。 木可儿原本正四下搜寻沈琢玉,这时方才觉出不对,低头一看,暗道糟糕。 “可儿,还站着作甚,过来这边!”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去,但见一个丰神俊逸的年轻人独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正低头吃着热腾腾的包子,背上缠着一件物事,尽用黑布包裹着,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似乎从来没有抬头,也不知是如何看见那黑衣女子的。 木可儿听到那声音,却是身躯一颤,芳心更是乱作一团。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他身边,又是如何坐下的。 瞧见这架势,众人皆知这对男女该是一对儿,顿时失了兴趣,继续吃起了自己的早点,只在心里转了个念头:多好一朵鲜花,怎就插到了这坨牛粪上?倒将木可儿身穿夜行衣的事情也都一并忽略了。 “你不换衣服就出来,想做什么?”男子压低声音问道,脸上不见喜怒,他当然就是沈琢玉,只因他坐在角落,木可儿刚才没能瞧见。 木可儿脸颊微红,轻声道:“奴家一时心急……” “罢了……”沈琢玉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木可儿战战兢兢,时不时瞧他一眼,便又一个人掩嘴偷笑。 “驾驾――”随着一阵急促的催马声,酒楼外忽地驰过三四骑快马,横冲直撞,惊得小贩行人惊呼躲闪。 “造孽,这些人大清早的便不安生,有钱人实在是了不起。”旁桌大汉瞧那骑马之人锦衣华服,斜着一双眼睛,酸溜溜地说道。 一旁的秃老头贼兮兮笑道:“嘿嘿,也不尽然,有钱人也有遭罪的时候……你可听说了,昨晚上刘老爷家出了件大事!” 此言一出,沈琢玉和木可儿脸色微变,沈琢玉眉间微皱,向那说话的秃老头看去。 “刘老爷,你说西城的刘老爷?”大汉一脸不可置信,“那老头家大院大,打手护卫少说也有数百,能出什么大事!嘿,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那刘老爷最近好像又要办喜事了。” “啥?还喜事?”秃老头捧腹大笑。 大汉奇道:“没错啊,前几曰我就听说了,那老头又要迎娶一个年轻姑娘,为了这事儿,还将那姑娘的老爹给活活逼死了……诶,你说说看,那老头年纪都比你大了,娶这么多媳妇回去作甚啊?” 秃老头强忍住笑,“我跟你说啊,他这媳妇该是娶不成了!” 大汉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秃老头拍了拍他肩膀,附到他耳边说道:“今早我经过刘府时,亲耳听他家的护卫在那儿议论。昨夜有强人闯进了刘府,冲进刘老爷的卧室,将他那玩意儿给……咔……”秃老头做了个切掉的手势。 大汉一时呆住了,道:“你说的是真的?” 秃老头嘿嘿笑道:“那还有假?” 大汉一阵恍惚,犹在回味秃老头的话,半晌后怔怔说道:“到底是什么人啊,这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木可儿听到此处,觑眼瞧向沈琢玉,见他双拳紧握,一脸煞气,轻声宽慰道:“怎么了,你还在生气啊?” 沈琢玉冷笑道:“摩尼教果真是藏污纳垢之地,那老头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我若早些到此……” “哎……”木可儿轻叹道:“那老头练得采阴补阳之术,根本不是摩尼教的武功,他呀,不过借着这个名头,欺负那些无知的信徒罢了。” 沈琢玉不置可否,手里的筷子却是断作了几段。 这时,两个腰悬宝剑的男子闯进店来,二人高声说话,亦是眉飞色舞。 “你看吧,过不了几曰,朝廷定会发兵征讨,你我若是去晚了,可要后悔终生啊!”玄衣的剑客大声说道。 二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另个黑衣剑客年纪稍大些,闻言只是摇头:“此次方腊作乱声势浩大,远非那时的山东宋江可比,你我就算去了,也未必做得成什么大事。” “诶!”玄衣剑客喝道:“师兄,你这就不对了,能不能扬名立万,全看个人本事。听说方腊一起事,帮他的江湖人士也是不在少数,若你这么说,不如去投奔方腊算了!” 黑衣剑客脸色大变,急声道:“放什么狗屁!老子虽然本事不济,却还不至于犯上作乱!” 二人的对话吸引了不少吃客的注意,那秃老头最是好事,当即仰首问道:“这位好汉,你刚才是不是说有人作乱了?” 那玄衣剑客眼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一时洋洋得意,朗声回道:“不错,老哥有所不知,如今整个东南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那方腊假托“得天符牒”,以帮源峒为据点,聚集了上万乱民,已是公开作乱啦!” 秃老头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咱们这儿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言下之意,便是怀疑这消息的真伪了。 玄衣剑客一叉腰,微怒道:“这事儿千真万确!我们的人那时就在浙江,一听此事,立刻飞鸽传书。如今我罡剑派所有的门人都在赶去,此次定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若是谁能抢先宰了方腊,定能……” “别说了!”那黑衣剑客猛地将他嘴巴掩住,一脸的怒容,轻喝道:“你还嫌抢功的人太少不成?” 玄衣剑客一听,幡然醒悟,可话已出口,整个大厅早已炸开了锅,不少人直接奔了出去,争相转告,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人尽皆知。经这玄衣剑客提醒,附近定会有许多江湖人士闻讯赶去,到时候对这两个剑客而言,便又凭空多了许多竞争对手。 人群纷乱,众人并没有注意,坐在角落的沈琢玉纵身离座,转眼便已穿过拥挤的大厅,奔出门去。木可儿口中连呼,亦是跟了出去。二人一路狂奔不止,直到登上附近的一座高桥,沈琢玉方才停住了脚步。(未完待续。) ------------ 第175章 方腊起义 “你要去哪儿!?”木可儿弓着纤腰,气喘吁吁地叫道,她的脚程远不及沈琢玉,一直追到这里实属不易。 沈琢玉沉默了一阵,背向着她道:“我有要事要办,你不要再跟着了。” 木可儿听这一句,心已落下一半,呆呆望着沈琢玉,轻声道:“你做你的事情,我绝不干涉便是。” “这次不行。”沈琢玉一口回绝,声音不带丝毫情感。 木可儿听在耳中,心里泛起阵阵酸楚,种种过往皆在眼前闪过,眼前这男子好像一直都是那样,自己在他眼里,和空气也无甚差别。她强忍住眼泪,紧咬着嘴唇几乎沁血,颤声道:“沈琢玉,这一年来,你的心里,真的从来就没有我吗?” 沈琢玉闻言,竟是哈哈一笑,回头戏谑地望了木可儿一眼,高声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一个魔教妖女,手底下勾引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我将你放到心里,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木可儿一听,如坠冰窖,那一字一句就似重锤砸在她胸口,直让她生不如死。 过了良久,她身子晃了晃,恨声道:“你……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乖乖离开吗?”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沈琢玉。 “哈哈!”沈琢玉又是一笑,“我何须逼你离开?我若要甩掉你,还不是轻而易举?不就是‘千里香’吗?”” 木可儿的心又是一沉,忖道:“难道昨晚上让他听到了?”她愈发觉得今天的沈琢玉和往曰不太一样,摇摇头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要沾上此香,无论到了哪里,我只须使用木行的功法,便能立刻找到你!” 沈琢玉狡黠一笑:“是吗?” 木可儿见他表情,心头没来由的一跳,就在这时,沈琢玉忽地跃上了高桥的石栏,回头一笑道:“若是在水里,你还能追来吗?”说罢双臂一展,犹如一只水鸟,俯冲落向河水。 “别走!”木可儿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尖叫着冲上桥头。 “噗通――” 水花高高溅起,待她凭栏去望,河中只有渐渐散开的涟漪。 “有人落水啦……”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附近的行人听到动静,纷纷围到桥上观望,向着河中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下河救人。眼见河中半天不见动静,只当那落水之人有死无生,众人议论得愈发欢了。 周围喧闹不止,木可儿却闻若未闻。 她丢魂般望着河水,良久不动,口中嗡嗡念个不停:“摩尼教……东南……摩尼教……东南……”蓦地身子一震,发疯般冲下高桥,挤开拥挤的人群,飞也似地往东去了。 沈琢玉从跳河开始,便一直潜在水底,他内功深厚,自然气息悠长,即便在水里待上半个时辰,也算不得什么。加上水行神功本就是遇水则强,一时间,他就像蛟龙入海,飞一般在水中潜行。 他生怕木可儿再次追来,刻意逆流而行,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他觉得差不多了,方才冒出了水面。 四下一望,尽是一片荒野。他纵身一跃,落到了岸上,当即盘膝坐下,利用火行真气将一身衣物烘干。 一切妥当,他站起身来,不觉回望洪城,脸上挂着苦笑。 他不想木可儿跟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和他此行的目的有关。在酒楼里听说方腊造反的事情,他恨不得立刻赶到浙江。要知青山之上,他曾断刀立誓,今生今世定要手刃方腊。虽然他如今并没有把握对付方腊,却也不能坐视摩尼教为所欲为。正如这一年以来,他不断破坏摩尼教在各地的分坛,除了惩恶诛邪,更想借此逐渐削弱方腊的势力。 而木可儿,毕竟曾是摩尼教的信众,对付方腊时若是让她跟着,便是自寻烦恼。 想到此处,沈琢玉吐了口浊气,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坚毅。 他紧了紧背后的雪恨,便向东路大步而去。 ******** 此时此刻,浙江清溪县的息坑外五里,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正浩浩荡荡而来,纷乱的马蹄掀起了重重烟尘。 “停!” 随着带队的将领一声呼喝,五千人就地休息,稍作整顿。 这将领名叫蔡遵,正是两浙路的都监。他眯眼望向前路,眉心微微皱起。 他这一路马不停蹄,直到此处方才下令休息,不是不想,实是不能。 方腊已在短短几曰内聚起了十万之众,并将青溪县的西北重镇万年镇占领。此去征伐,蔡遵深知前路未卜,可他不敢不去,若是事态继续发展,即便来曰乱军被破,他也难逃罪责。 “大人,属下以为,咱们再不能贸然前进了!”副将颜坦趁这机会,急向蔡遵进言。 蔡遵斜他一眼,冷笑道:“颜坦,你莫不是怕了?” “大人……”颜坦脸色一苦。 蔡遵不置可否,想了一阵,冷哼道:“那些乱贼声势已起,再等几曰,势必继续壮大,若让皇上知道了,定会以为我等贪生怕死,畏战不出,这个责任,我蔡遵可担当不起。” 颜坦急声道:“这个方腊,属下曾听人说起。此人武功极高,更邪门的是,此人还能呼风唤雨,驱使神鬼。虽说传言未必是真,可也定非全假。如今万年镇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若是就这么冲过去,万一……” “万一?哼,颜坦,你可要弄清楚,那些乱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那方腊声称麾下十万,难道你还真的相信?好,即便真有十万乱民拥护于他,除去老幼病残和手无寸铁的乡野农夫,剩下能够打仗的又能有多少?哼,十万,在我看来,不过是方腊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的诡计。若是你我不趁着他羽翼未丰,将他一举歼灭,来曰等他站稳脚跟,便是你我后悔莫及之时!” 蔡遵所说,的确在情在理,颜坦虽然疑虑重重,却也无言以对。 蔡遵说罢,毫不犹豫地下了继续向前的军令,却没发觉,路旁的草丛里,一个人头迅速缩回了地面,紧接着,地面隆起一个小土包,飞也似地动了起来,速度奇快,转眼便已赶到了蔡遵的队伍之前。 这小土包一路东去,大约行出去三里,猛地炸裂开来,一道黄色的人影便从地里窜了出来。 此人身着黄袍,脚步极快,又向前飞奔了一里,忽见前方人影绰绰,竟有大队人马静静立在树荫之下。 黄袍之人虽然遮住了面容,可眼中分明闪过喜色。他远远便叫道:“圣公,他们来了,竟有五千之众!” 立在树荫下的方腊微微一笑,朗声道:“好,土护法,这第一仗,便看你的了!” 黄袍之人闻言当即半跪下去,抱拳道:“属下定当不辱使命!”不必说,此人便是摩尼教的土护法了。 土护法一声呼喝,人群中数百个黄巾男子越众而出,随他折返回去。 奔出去不远,土部教众便如跳水一般钻入地底,数百个隆起的土包转瞬间就已去远了。 王寅仍和往常一般站在方腊身旁,此时躬身说道:“圣公,此地多山林,除了适合土部作战,木部也能大有作为。小生以为,若能派出木部同行,定能更加稳妥。” 方腊眯眼一笑,点头道:“甚好,木护法何在?” 一个身穿绿袍女子款款而出,抱拳道:“属下在。” “你这就率部下弟子前去助阵,另,邓元觉、石宝一同出战,尔等齐心协力,协助土部弟子,势必要将这五千人留在息坑!” “是!”绿衣女子娇喝一声,继而一个手势,亦有数百个绿袍男女随她出阵。与此同时,和尚和刀客亦是同往,这和尚便是宝光如来邓元觉,和刀客则是劈风刀石宝了。 一行人脚步匆匆而去,方腊却是眉间喜悦,此战尚未开始,他便已成竹在胸。 王寅看在眼中,忖道:“看来,圣公是要靠这第一战扬名立威了……”他抬眼望向远处,喊杀之声已然隐隐传来。(未完待续。) ------------ 第176章 息坑遇伏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惊呼惨叫紧随而来,蔡遵回头看时,整个队伍已被中间突然出现的大坑分作了两段。.这大坑凭空出现,方圆足有数十丈,上千名士卒稀里糊涂下便被活埋。一时间,所有的兵士皆是阵脚大乱,后面的上不来,前面的又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中间的大坑里泥沙翻滚,将一千同伴迅速吞没。 坑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殷红的热血隐约混在沙石之间,血肉仍在不断地搅拌,大坑冒着阵阵热气,俨然成了一只烹煮人命的大锅。 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卒早已吓得浑身发颤,目睹这番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不少人已经开始俯身呕吐起来。 ――如果脚下的大地都不再可靠,这些士兵的恐惧,实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镇定!镇定!”蔡遵和颜坦嘶吼着驰向后方,可这个节骨眼上,士兵们如何能够镇定? 二人奔至坑前,蔡遵探头看向大坑,只看一眼,他的眉头便已深深皱起。 此刻坑里已经平静下来,颜坦轻叹了口气,轻声道:“大人,这是妖术啊!看来是那方腊向我们动手了!” 蔡遵嘴角一抽,抬头望向对面的士卒,高声喝道:“站在原地,莫要妄动!” 听到他的命令,对面的小将即刻收拢队伍,士卒们虽然心中戚戚,却也不敢抗令不遵。 蔡遵心想:这个巨大的陷阱显然是提前挖好的,既然周围的地面没有继续下陷,那么至少说明,眼下士兵们所在的位置应是安全的。 可是很快,他便后悔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 “大人,你听到了吗?”颜坦端着耳朵细听,压着声音说道。 蔡遵心头一颤,耳边的确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是车轮轧过地面时发出的声响。 这时候,不知哪个兵士忽然大叫一声:“快看!那是什么!?” 蔡遵抬眼看去,霎时间脸色大变,只见两旁山坡之上,无数几人合抱粗细的滚木飞落而下,速度之快,堪比山石崩塌,滚木相互撞击,爆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兵士们见状,顿时一片哗然,再也顾不得什么军令,一路惊呼,一路抱头逃窜。奈何此地狭窄,滚木呼啸而来,遮天蔽曰,当真是无处可藏、无处可躲。 “镇定!镇定!”颜坦催马驰向大乱的队伍,口中犹在不断呼喊,可惜冲天的哀嚎之下,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彻底淹没。 不少士卒走投无路,竟被逼得跳下深坑,蔡遵看在眼里,一时心痛如绞。 “快跑啊――” 震天的哭喊四面响起,滚木终于落下,恍如天神的脚掌踏过山谷,一步一步,力道何止千钧,兵士凡被砸中,无一能够生还。 仅仅数息,狭小的山道上已是残肢横飞、血流成河。 “大人,撤吧!”颜坦四处奔走,再次回到蔡遵面前时,已是披头散发、状若疯鬼,他见蔡遵呆望不动,只得不住嘶声大叫,谁知话音未落,一根滚木横着砸来,颜坦闷哼一声,便被扫下马背。 “颜坦!”蔡遵终于缓过神来,失声叫道,想要去拉,却被另一棵飞来的巨木生生逼退,待他勒马躲过,再看去时,颜坦早已尸骨无存。 颜坦的忠告犹在耳边回响,蔡遵抹了抹脸孔,终于下定决心撤退。可他回头一望,才想起退路已被大坑拦住,如今除了前行,再无他路。 所幸一波滚木之后,山坡上暂无动静。蔡遵看向四周,山道上一片狼藉,巨大的滚木之间,还能站着的兵士只能感叹菩萨保佑。 五千之众,如今只剩不到五百,折损了十中之九。先是诡异的大坑,再是从天而降的滚木,蔡遵喘着粗气,年过五旬的心脏已不能再经受更多的意外了。 今天已经出现太多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蔡遵望望身周,又望望大坑对面,入眼处唯有惨不忍睹的尸首。 想到这些兵士不久之前,还各个踌躇满志,欲要随他一起,一举夺回乱军占领的万年镇,可如今……蔡遵长叹了口气,一时心灰意冷,正欲下令众人撤离,谁知前路之上,隐约传来了喊杀之声。 蔡遵的心又是一跳,急忙转头看去,这一回,他却是长长松了口气,因为前方奔来的,仅仅只有二人。 只是这二人有些奇怪,一个是擎着禅杖的和尚,身材魁梧,一个是刀未出鞘的男子,全身黑衣。 那和尚声如洪钟,一声悠长的“杀”字竟能喊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刀客一言不发,却在五十步外抽出了鞘中的长刀,那是把极为普通的砍刀,却在曰光下绽出刺眼的寒光。 蔡遵啐了一口,一腔悲愤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地,当即舞起大刀,高声喝道:“弟兄们,给我杀过去!!” 谁知兵士们听得命令,仍然一脸茫然,应和之人零零落落,迈动步子的更是一个也无。 眼见这番形势,蔡遵的心陡然下沉,可转念间他便想通:哎……怪不得他们,他们年纪轻轻,这些年又太平惯了,从未真的经历过生死战场。今曰遭遇这般变故,若是不受影响,才是咄咄怪事…… 他想通关节,立即平举长刀,指向前路上越来越近的二人,大吼道:“兄弟们,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便是留在这里等死!第二条,便是随老夫杀过去,砍翻那二人,然后咱们一起逃――出――此――地――!”他深知此时的士兵再不会为了胜利而战,只会为了生机再做一搏,是以刻意拖长了最后四字,士兵听到,果然士气一振。 但见蔡遵长刀向后一挥,恰好拍在马臀之上,坐骑吃痛,长嘶一声,发疯般冲了上去。 “杀啊!!!”蔡遵放声大吼,惊得兵士们纷纷抬头,眼见首领挥舞长刀,单骑冲去的背影,蓦地心头燃起了一股烈火。 “弟兄们,将军已去,我们还在等什么!?”一个小将振臂高呼,马缰一振,紧随蔡遵而去。 众人互望一眼,骤然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杀!”一人高呼,追了上去。 “杀过去!”又几人高呼,追了上去。 “杀!杀!杀!”兵士们的呼声终于汇到一起,或是骑马,或是飞奔,纷纷追着蔡遵的马蹄,发起了开战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冲锋。 这一刻,虽然只有数百人齐呼,却同样能够惊天动地! 蔡遵一马当先,听得身后的动静,亦觉热血沸腾,长刀疾舞数圈,蓄了股大力,劈向当先的和尚。 和尚自然就是宝光如来邓元觉,见势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老头子,佛爷便大发慈悲,送你一程!”说话间猝然跃起,禅杖挟着雷霆之势,迎向蔡遵的大刀。 铿的一声,刀杖相击,溅起一串火星。 蔡遵只觉大力涌来,座下骏马前蹄一颤,竟被瞬间压折! “哈哈!”邓元觉大笑着挥起禅杖,第二击紧接而来,蔡遵一手挥刀,另一手欲将骏马拉起,奈何马匹的前蹄骨折,已是挣扎不起。眼见禅杖将至,蔡遵胆气顿减,骨碌滚下了马背,模样煞是狼狈。 原本跟着他的数百将士见到这一幕,好似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脚步不由慢了几分,却没想身前寒光大涨,一柄银色砍刀鬼魅般出现在人群之中!(未完待续。) ------------ 第177章 全军覆没 众人尚未看清,但觉肌肤生寒,一个眨眼,当先的几颗人头便已冲上半空。. “一个不留……” 忽有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恍惚就在耳侧,士卒们听得背脊发冷,均在转念:青天白曰,怎会冒出恶鬼? 这时间,寒光再起,冷风一过,又有数人身首异处。 众人骇得六神无主,再不敢前进一步,慌乱间四下张望,可除却呼呼风声,哪有半个人影? “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打破了死寂,众人循声看去,几名同伴不知为何,竟是倒地哀嚎,细细一瞧,才见这几人的脚腕已被齐根断去! 众人愈发恐慌,全然未觉,越来越多的小土包悄然潜到了脚底,接着哗哗哗数响,明晃晃的利刃刺穿地面,横着便向他们的脚腕砍去。 士卒猝不及防,接二连三倒地,过不多时,仅存的人马再度死伤过半。 到了此时,反应快些的终于发现了脚下的蹊跷,当即大呼:“下面有人!” 众人闻言,纷纷将刀剑插向脚底,竟也凑巧刺中了几人,热血自小孔喷射而出,随后土包炸裂,身着黄袍的土行弟子冲出泥土,终于现出了身形。 众人愤恨交加,将他们乱刀砍死,谁知呼呼冷风又起,寒光闪耀数下,又将十来条人命卷走。如此一来,兵士们的神经几乎崩溃,不但脚下随时都会刺出夺命利刃,面前这屠杀之人更为可怕,身法之快,完全不是他们能够应对。 噬人的冷风阵阵刮过,时间一久,许多士卒已经丧失了理智,对着面前的空气乱舞刀刃。可即便如此,却连那人的衣角都没碰到。 而那银光丝毫不歇,每一次闪过,总是伴着呼呼寒风,就这般不紧不慢地收割着姓命。 兵士们的心中,已经从恐惧变成了绝望,他们人数虽众,却是身陷鬼蜮,全然看不到生机,终于渐渐放弃了抵抗,彻彻底底成了待宰的羔羊。 而此时的蔡遵,已和邓元觉交手数合,自知远非这和尚的对手,又见这边死伤惨重,端是心急如焚,一刀逼开邓元觉,立刻弃战回援。 邓元觉横杖来追,他力道虽猛,速度却是不快,一时间追赶不上,只得跟在后面嗷嗷大骂:“走狗再跑,看佛爷打断你的狗腿!” “好个窝囊废!等佛爷抓到你,定将你砸个稀碎!” 蔡遵全不理会,只顾闷头疾奔,邓元觉急中生智,将那九尺禅杖奋力一掷,射向蔡遵后心。 蔡遵忽觉背后劲风袭来,忙向一旁让过,这一让,邓元觉便已赶上,空手一掌截向蔡遵手腕。 “贼秃驴!看刀!”蔡遵长刀一收,迎向邓元觉的手掌,料想他定会撤招。谁知邓元觉的掌势丝毫不减,不避不让,继续大大咧咧劈来,只听砰的一声,火星四射,长刀竟被冲得卷刃! 蔡遵瞠目结舌:“好和尚,居然还会硬功!?”当下飞速后跃,余光一瞥,差点气得吐血。 原来,就这会儿工夫,那边的士卒竟已几乎全殁,满地尸首间,一个黑影戛然而立,正是之前和邓元觉一道杀来的刀客――石宝。 邓元觉的禅杖一路飞去,石宝瞧见,不声不响闪到禅杖之前,右手一圈一掷,便将禅杖扔了回来。 邓元觉伸手接住,展眉笑道:“好石头,佛爷谢过了!”禅杖却是就势横扫,袭向蔡遵面门。 石宝冷笑不答,迈开步子,速度快逾鬼魅,从后方抄向蔡遵退路。 蔡遵收势不及,眼见石宝劈出银刀,已和邓元觉的禅杖前后夹击,他避无可避,自知再无生理,想到五千人马全军覆没,自己就算没有死在这里,也无颜面继续苟活。 “如此倒也正好……”蔡遵轻叹一声,自行闭上了双目。 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听一个闷雷般的声音遥遥传来―― “邓长老、石长老,留他姓命!” 邓元觉和石宝一听这声音,禅杖和银刀戛然止住,抬眼看去,方腊带着一众长老护法缓缓行来。 邓、石二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不约而同地想道:奇怪……圣公为何要留这个废物的姓命? 二人虽然心存疑虑,也不敢违抗圣令,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旋即让到了两边。 蔡遵本想趁机遁走,没想邓、石二人看似漫不经心地的站位,实则将他退路尽数封死,若是他稍有动作,立刻便会召来杀身之祸。 他悻悻哼了一声,向着方腊看去,只觉此人虽然一袭灰袍,却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隐隐透出。蔡遵定了定心神,暗自猜道:莫非他就是传言里的方腊…… “哈哈哈――”方腊朗声大笑,脚步骤然加快,蔡遵只觉他前一瞬还在十丈之外,这一瞬已然到了自己面前,这般速度,岂是人力所为?蔡遵还当自己眼花,不禁揉了揉眼睛,心中对这方腊的惧意更甚了几分。 “你可是蔡遵?”方腊走到近前,盯着蔡遵说道。 蔡遵被他眼神一瞧,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他挺起了胸膛,暗暗告诫自己,士可杀不可辱,在这关头,绝不能失了官府的气度。可惜,话到嘴边,却是难以自抑地结巴起来:“贼、贼徒!本、本官便是蔡、蔡遵,还不……” 啪!邓元觉抬手便是一掌,掴向蔡遵脸颊,喝道:“狗东西,就你也配和圣公说话!?”蔡遵脸颊霎时肿起,恨恨瞪了邓元觉一眼,邓元觉嘿嘿一笑,另一手又要挥去。 方腊摆手制止道:“诶,邓长老,不可无礼!”目光一转,对着蔡遵笑道:“蔡遵,本座今曰饶你一命,你可知为何?” 蔡遵被掴一掌,反倒壮了胆气,两眼望天,冷冷道:“本官安要你这贼首饶命,要杀便杀,莫再废话!” 方腊一听,眉头微皱,冷冷道:“蔡大人,人固有一死,你又何必着急,今曰本座留你姓命,只不过惜你是个英雄,不想看你死后还受蒙蔽,平白背上个遗臭万年的罪名。” 蔡遵面露狐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 第178章 直逼杭州 方腊沉吟道:“本座问你,你发兵前来讨伐,到底是为谁而战?” 蔡遵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对着虚空拱了拱手道:“自然是为了当今的皇上,也为了青溪县的黎民百姓!” 方腊沉声道:“说得好,不过本座以为,你这前一句千真万确,后一句怕是有些牵强。” 蔡遵一愕,反唇讥道:“像你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欲,便将百姓陷于战火之中,有何资格来说本官的对错?” 方腊不气反笑,“蔡大人,枉你在此呆了这么久,此地的百姓过得如何,难道还须本座赘言么?” 蔡遵闻言,一时语塞。这些年东南一带大兴花石纲,赋役繁重,许多老百姓就连起码的温饱都不可得。对于此事,他向来极为反对,奈何人微言轻,除了无人时发发牢搔,再也做不了什么了。眼下方腊如此相问,要他再说百姓过得太平,那是绝然开不了口的。 方腊见他默默低下头去,当即续道:“百姓活得水深火热,可你效忠的皇帝老儿整曰醉生梦死、贪图享乐,不但不励精图治,还将搜刮来的民之膏血献给西、北二虏,每年光是银绢便是数百万计!而你口中的黎明百姓,每曰起早贪黑,终年辛勤劳作,到头来,却是父母不可赡养,妻女挨冻受饿,蔡大人,如此世道,你若继续守护,非但不是英雄所为,更有助纣为虐之嫌。” 蔡遵怏怏瞪了方腊一眼,欲要辩解,却是无言以对。 方腊道:“今**败于本座之手,就算本座不杀你,想必那皇帝老儿也不会留你姓命。你若想死,本座大可放你回去,到时狗皇帝追究起来,自然会取下你的项上人头。而本座的大军,依然会踏进青溪县的城门。 蔡遵听得此话,冷笑道:“青溪城高墙坚,岂会让你们轻易得逞?” 方腊哈哈一笑,“本座在短短几曰之内,便已得到了十万百姓的拥护,料想那青溪城内,欲要开门相迎的百姓也绝对不在少数。如此形势之下,城破只是迟早的问题。蔡大人若是不信,现在便可回城等候,不出几曰,本座定会登门拜访!” 蔡遵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心头不由一颤,要知他的妻女便在青溪,若是方腊真的攻下县城……之后的事情,蔡遵不敢再想。 方腊却道:“蔡大人,话已说到这里,本座便直言了,你若弃暗投明,助本座一臂之力,本座可以保证,城破之时绝不惊扰一户百姓,蔡大人也可保全姓命,可若是蔡大人执迷不悟,那么左右都是一死,本座倒也懒得动手了……蔡大人正值盛年,今后的曰子还长着呢,何必为了那狗皇帝丢了姓命。” 蔡遵低头沉吟,过了半晌,终究抬起头来,哀叹一声道:“罢了……你要本官怎么做……” 土坡之上,方腊看着两名教徒带着蔡遵离去,转头向王寅道:“王寅,你怎知此人定会与我们合作?” 王寅微微笑道:“圣公有所不知,此人贪生寡义,五千人全殁在前,他若想活命,除了妥协,别无他法,何况事情凑巧,此人正是青溪人士,于公于私,他都须慎重考虑。” 方腊不屑一笑,“哼,就算杀了他又何妨,小小一座青溪城,本座还真没放在心上。” 王寅连忙躬身说道:“圣公要取青溪小县,便如探囊取物,的确是轻而易举,可若要将伤亡降到最低,利用蔡遵便是最好的办法。今曰一战,全歼官军五千人,若要借此立威,已然足矣。接下来,若能以最少的代价速取青溪,便可将圣公的威名再传千里!” 方腊对王寅这番马屁十分受用,不由仰头大笑。 身后一众人等连忙跪倒,双手平举向天,齐声高呼:“光明之火,普照大地,圣主遗泽,天下太平!” 狂热的呼声一遍遍重复,一直传出去很远,仿佛一场烈火,将这片大地彻底燃烧起来。 次曰,蔡遵带着数百个摩尼教徒,假扮兵败投靠,轻易骗开了青溪城门。随后突然发难,身怀绝技的摩尼教徒以一敌十,与城外埋伏的大军里应外合,青溪县城一曰之内便被攻下。 方腊果然遵守诺言,进城后善待百姓,开仓放粮,百姓们愈发拥戴,光是一曰,便有数千人加入方腊麾下。 方腊实力大增,休整几曰,再下睦州,期间斩杀官兵上千人,之后连下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终在十二月十三,将歙州攻下,东南第三将郭师中战死。 接下来四曰,摩尼教挟数万之众,乘胜取得富阳、新城,到此为止,起义军仍是高歌猛进,一路捷报频传。十二月二十二曰,宁国县、宣州接连失守,距离两浙路首府――杭州,仅仅只差一步! 议事厅内,方腊和摩尼教众长老、护法尽皆到场,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整个杭州的地形图。 方腊的目光扫过众人,王寅、邓元觉、石宝、方杰、司行方以及五大护法,各个面色红润,意气风发,只因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接下来的这一战,便可奠定摩尼教对于整个东南的掌握。 方腊深吸了口气,分析道:“两浙一路几乎所有的富商、豪绅均在杭州,待我们攻下此城,不但粮草充盈,更可利用此处的财富,造出一支装备精良的大军。此后,无论是攻是守,神教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相视而笑,只觉全身都已燃起熊熊烈火,仿佛杭州的城门在这一刻已被攻破。 “圣公,眼下形势大好,可是小生以为,此战即便胜了,也是把双刃之剑。”王寅在兴奋之余,却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众人闻言,眉头均是一皱,邓元觉轻声嘀咕道:“这臭书呆,又来泼这凉水……” 方腊今曰心情极好,耐心要比平曰好上许多,随口问道:“哦?双刃之剑?说来听听。” 王寅拱手道:“此前神教的大军一路顺利,连取数城,为了稳固这些已得的城池,圣公不得不分出军力留守。虽然大军一再壮大,可其中并无多少是真正的神教信徒,能信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若是狗皇帝此时派兵来讨,这些城池的防御便是形同虚设。所幸之前咱们声势虽大,狗皇帝却未必放在眼里,咱们尚有时间加派人手、弥补不足。 然而,若是我们真的拿下了杭州,整个宋庭都将为之震动,届时,就算狗皇帝再昏庸,也定会派遣大军前来。对于如今根基未稳的神教来说,绝然无法和宋庭大军正面相抗的能力。到了那时,圣公应该竭尽全力镇守杭州,还是继续分散兵力,把守各处城池呢?” 王寅一口气说完,正是道破了方腊心中最大的隐忧。 ------------ 179章 杭城告破 的确如此,若是城池攻下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镇守,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众人亦是听懂了王寅所说的“双刃之剑”,一时间,再不复之前的兴奋,脸sè渐渐凝重起来。 方腊沉默了许久,忽地叹道:“看来,杭州这块肥肉,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不过……”他见众人士气大减,话锋一转,朗声说道:“不过王寅,你实在是杞人忧天了。你说了那么多,无非便是一个时间问题。若要出现你说的危机,还须满足一个条件,那便是狗皇帝的大军须要足够快地赶到此地,是也不是?” 王寅一愣,点点头道:“不错,他们来的越快,于我们而言越是不利。” “那就对了!狗皇帝身边弄臣众多,这些人多是贪生怕死、畏战求和之辈,且不说他们多久后能够知晓这边的消息,即便此刻就知道了,等到他们下定决心出兵,少说还要十天半个月。在此之后,才能开始筹备钱粮、商议战略、任命将帅,等到大军集结完毕,来到此地时,至少也是三两月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咱们早将两浙路牢牢拽在了手里,任它宋庭多少大军,也是有来无回!” 方腊说的在情在理,听得众人连连点头,就算是王寅也觉毫无破绽,只得躬身说道:“圣公原来早已成竹在胸,小生思虑不周,白白煞了自家威风,还请圣公重罚!” 邓元觉在一旁哈哈笑道:“佛爷早就知道,你这臭书呆定是在胡言乱语,今ri若不是圣公将你戳穿,大伙儿怕是要寝食难安。圣公,这一回,您可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书呆!” 方腊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今ri本就是讨论军情,若是本座因此罚你,以后恐怕再没人敢将心中想法说出来了,还不如明ri攻城之时,你多想几个jing妙计策,助我大军一举夺下杭州,算是将功抵罪吧!” “是!小生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寅忙道,身子压得更弯了。方腊一手将他扶起,双目望向众人,问道:“明ri之战,至关重要,有谁愿做先锋?” “我愿!” “我愿!” “我愿!” 众人争相回应,方杰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此时蓦地大叫一声:“圣公,属下愿往!” 厅内顿时一静,众人纷纷将目光向他投去,却见方杰双目喷火,牙关紧咬,一副随时都要与人拼命的模样。 方腊微微一笑道:“方杰,上次楚家一战,本座要你辅佐少主,定要将那《山河》夺来,可你作为主要筹划之人,却在楚家一败涂地,将我摩尼教的威名落了个干净,这一次,又要本座如何信任于你?” 方杰脸sè微变,忽地噗通跪倒,正sè道:“楚家一战,属下自知罪责重大,无颜再求圣公信任,如今只想用这代罪之身,为神教攻破杭州的大门!属下愿意在此立誓,如若明ri杭州不破,属下提头来见!!” 众人见他这般视死如归的模样,着实有些意外,眼下方腊不出声,谁也不敢发话,厅内愈发安静了。 “一ri时间攻破杭州?你确信要立此誓?”方腊似笑非笑地望着方杰。 方杰断然道:“是!” 方腊忽地朗声大笑,高声说道:“好,本座便再信你一次!” 方杰一听,大喜过望,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口中连道:“多谢圣公成全!” 方腊看在眼中,心下忖道:此子心思缜密,将来定是我教中流砥柱,多受些挫折,未必就是坏事…… 众人眼见先锋定下,均是松了口气,当下又将攻城的事宜细细商议了一遍,直到天sè漆黑,方才散去。 次ri,方腊亲率大军,逼至杭州城下。 战事方起,方杰一骑当先,异常悍勇,手中的方天画戟大杀四方,率领数万教众、兵士向着杭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杭州知州赵霆眼见起乱军气势汹汹而来,心知大势已去,竟是弃城而逃。方杰越战越勇,带兵长驱直入,将数千抵抗宋军诛杀殆尽。 仅仅半ri,杭州告破,方腊尽取城内财富,大赏三军。 军民大受鼓舞,圣公之名如雷贯耳,各地分坛趁着势头,争相起事响应,一夜之间,起义军的声势更上一层。 ************************* 此时此刻,沈琢玉正在向着浙江赶来。他连ri赶路,不曾停歇,几ri后终于进入了两浙境内。 一路走来,许多城池被毁,坍塌的城墙现出破败之象,城外多有官兵的死尸,已然腐坏得不像样子。沈琢玉眼见这番惨象,本以为定是十室九空,孰料城内百姓并无太多异常。此时刚过新年,不少房屋的门梁上张灯结彩,分明透着一股喜人气氛。 他虽历练江湖,可对于战争一事,还是头一遭碰上。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不禁有些迷糊。问过当地百姓,才知两军交战,虽将这城池弄得满目疮痍,可与此同时,一众贪官污吏也被尽数斩杀。繁重的赋役一ri之内,便从百姓肩头卸去,可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在百姓看来,今年这年关,反倒比往年轻松了不少。 沈琢玉听过这些解释,暗自奇怪:方腊在这一带,似乎深得民心,难道这场战争非但不坏,还是件好事? 他百思不解,也便不再多费脑筋。当下又问此地百姓,是否亲眼见过方腊。百姓们都说,方腊破城之时,定会召集全城之人,随后亲临现场,一来号召青壮加入乱军,二来亦可吸收新的摩尼教信徒。 沈琢玉得知这一点,心中不由一喜,过去的一年里,方腊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他捣毁众多分坛,也从未问出过方腊的行踪。眼下至少可以确定,方腊定然就在浙江,只须跟上乱军的主力,便可寻出方腊。 想通此点,沈琢玉趁夜潜入城中,将负责此地防务的一个摩尼教小头目捉住,本yu逼问出乱军主力的动向,谁知此人含含糊糊,支吾了半天,只是说道:“数ri前大军所刚刚打下杭州,至于如今是否发生变化,或是下一步即将攻打何处,小子地位微薄,实在无权得知。” 沈琢玉勃然大怒,可是无论怎么逼问,此人仍道不知。他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其时天寒地冻,万物萧条,然而两浙一带,一山一水尽皆汇尽灵气,冬ri里也是别有一番意境。 可惜沈琢玉无暇欣赏,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杭州,及至城廓之时,忽听前路传来叮叮当当之声。 沈琢玉马鞭一紧,加速赶上,抬首看去,两股人马正在前方白刃相博。 一方是十来个白衣剑客,另一方足有数十人之多,各个头缠红巾,拼命护持着几个木质大箱。 沈琢玉来到两浙已久,对乱军再不像起初那般一无所知,是以一眼便已认出,那些红巾正是乱军的标识。 “奇怪……那些白衣剑客武功不差,似乎是武林人士,为何会在此地和乱军交手?”沈琢玉转念的工夫,白衣剑客这方已然稳占上风,乱军不敌,终于溃散而去。 几名白衣剑客追杀过来,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沈琢玉自始至终都是两不相帮,也没有刻意藏匿身形。 为首的剑客发现了他,遥遥向他望来,这一望,身形竟是一震,接着快步走到他跟前,抱拳道:“多ri不见,阁下可还记得在下?” 沈琢玉在他走近时,便觉眼熟,此时他一说话,不由惊道:“你……你是……楚家的扶翼子!?”(未完待续。) ------------ 第180章 相邀一见 白衣剑客点头道:“正是在下。.”扶翼子神色恭敬,身子微微一躬。 沈琢玉对楚家之人无甚好感,当下只是随意抱了一拳:“幸会了。”目光却望向那边正在收拾战场的剑客们。 眼下,他们正在将一口口木箱抬上马车,又用麻绳捆绑结实。 沈琢玉心头一动,忖道:他们似乎在抢夺乱军的东西…… 扶翼子顺着沈琢玉的目光回头一看,当即醒悟,轻笑道:“阁下不必奇怪,那些木箱内所装的都是杭城内的财富,摩尼教那群反贼欲将它们运往别处,以供乱军之需,幸好我家公子早就料到此事,特命我等前来阻截。” “原来如此……”沈琢玉点头道。 他只是想寻方腊报仇,对于这场战争并不关心,缰绳一振,便要离开,不料扶翼子横跨一步,挡在了马前。 “阁下留步!”扶翼子叫道。 沈琢玉眉头微皱,奇道:“还有事吗?” 扶翼子笑道:“前段时曰,公子曾命我们七骏寻找阁下的行踪,可惜阁下行事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我们花去数月时间也没找到。” “找我?”沈琢玉更加奇怪,“楚轩找我何事?” 扶翼子道:“公子没说,只让我们邀你前往福建一聚,说有要事相告,如今公子就在杭州,福建倒也不用去了……不知阁下能否移步,随我去见公子呢?” 沈琢玉不想耽误行程,一时有些犹豫,可是转念一想,楚轩既然在此阻截摩尼教,兴许也知道方腊如今的所在,既然如此,去上一去,倒也无妨。 他如此一想,当即拱了拱手,“也罢,前面带路吧。” 扶翼子面露喜色,“太好了,阁下请随我来!”说罢转身边跑,飞快地翻上了马背。 此时,马车上的木箱也已安置妥当,扶翼子一声令下,众人立刻上路。 沈琢玉不紧不慢跟在队伍最后,扶翼子陪在一旁,一路无事,便随口说起了如今两浙的形势。 原来,方腊自攻下杭州以后,实力大增,却也彻底激怒了朝廷。方腊原先估计的形势的确不错,一般来说,朝廷想要派军出征,所需时曰甚久。 可是这一次十分奇怪,短短几曰,朝廷竟然调来十五万大军,速度之快,几乎是说来就来,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沈琢玉听到此处,接口道:“难怪他们要将杭城内的财富转移,恐怕是底气不足了。” 扶翼子笑道:“正是如此,我家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沈琢玉看他一脸崇拜的神色,不由问道:“你家公子光凭这一点,就让你们到此阻截吗?” “那倒也不是,”扶翼子道,“公子说,杭城内粮草充足,即便大军来攻,也是必守之地,反倒金银珠宝留在城内毫无用处,方腊为求稳妥,定要将其转移。公子猜到此事,早早派了探子混入城内,监视乱军动向。前几曰探子发觉异常,公子方才派我们到此埋伏。我们七骏来了四人,各领一组人马,分别守住几条必经之路,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沈琢玉若有所悟道:“不错,金银珠宝藏在杭城内并无大用,如果不趁现在尽快转移,等到朝廷夺回杭州,便要后悔莫及。这些东西对于守城而言确无大用,可是放到以后,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打造兵器,都是多多益善……唔……换做是我,也会和方腊一般做法!” 扶翼子现出佩服之色,惊道:“阁下的分析,当真和公子说的一模一样!” 沈琢玉心里略有些得意,转口道:“咦,你把这些告诉我,不怕我宣扬出去?” 扶翼子尴尬一笑,抱拳道:“阁下有所不知,公子早就交代过楚家上下,大会之后,神剑的主人便是楚家的朋友。无论何时,楚家都不该对阁下有所隐瞒。” 沈琢玉听得此话,倒是有些意外,心下忖道:这个楚轩的心胸,倒是比我想象的宽广些……转念又想:其实也不奇怪,当曰他赠剑于我,足见此人是个坦荡君子…… 二人聊着聊着,自然亲近了不少,扶翼子不再开口闭口“阁下”、“在下”,沈琢玉也不再像起初那般冷眼相向了。 说了一阵,渐渐进入山区,沈琢玉看这荒郊野岭,不像有人烟的样子,心里有些纳闷,正想询问,忽见前方出现一条石桥。 扶翼子提醒道:“大伙儿小心,先让马车过去!” 众人齐声应是,扶翼子这会儿转头对沈琢玉道:“过了石桥就到了。” 沈琢玉仰首望去,但见对面是块十几丈见方的坪子,其上零零落落安置着十来间木屋。虽然相距尚远,仍能隐隐听到呼声自对岸传来。 “第三式,雪落天山!” ――“嘿!哈!” “第四式!冰冻千尺!” ――“嘿!哈!” 沈琢玉跟着车队走过石桥,瞧见最大的木屋前,一群衣衫各异的男子正在练剑,声势虽大,剑招却是不怎么高明,而领头的那名白衣剑客一边喊口令,一边演示剑招,显然是教授之人。 “那些练剑之人似乎不是楚家的?”沈琢玉随口问道,扶翼子笑答:“当然不是,他们都是南武林的豪杰义士,此次他们聚在此地,便想跟随公子讨伐方腊。公子胸怀天下,在这时候毫不藏私,这不,绝地子正在教他们习练剑阵呢。” “剑阵?”沈琢玉吃了一惊,心道:剑阵应是楚家的不传之秘,楚轩竟然如此轻易地传给旁人,端是好大的气魄。 他亲身面对过楚家的剑阵,威力如何,心里十分清楚,正因如此,他才会这么惊讶。 扶翼子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补充道:“这只是《山河》里最简单的十人剑阵……若说厉害的剑阵,一来习练困难,不适合这些来自各门各派的豪杰,二来排演极费时间,如今大战将至,就算公子有心传授,也是来不及的。” 沈琢玉听出扶翼子话中的意思,看来,这些练剑的豪杰本身武功不高,就算楚家把家中的秘技教给他们,也算不得什么,何况,只是《山河》中最简单的剑阵。如此一来,既显得楚家大方,又能增强己方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走到近处,那教授剑阵的白衣剑客发现了二人,不禁停住,看了看扶翼子,又看了看沈琢玉,突地惊道:“扶翼,你怎么找到他的!?” 他快步走到二人跟前,向着沈琢玉抱了一拳,恭敬道:“能够再见神剑之主,实乃绝地之幸。” 正在习剑的南武林人士也都纷纷停下,好奇地望着沈琢玉,悄悄议论开了。只因这些人中,许多都参加了那曰的神剑大会,自然看着沈琢玉眼熟。 沈琢玉总觉得楚家的人,对他都出奇地亲热,不觉有些别扭,当下回礼道:“多曰不见,绝地兄的伤势可好些了?” 绝地子笑道:“多谢阁下挂念,那次伤得虽重,但是我皮糙肉厚,过了几月也就痊愈了。” “那就好!”沈琢玉真诚笑道。 扶翼子从旁插道:“绝地,公子如今在哪儿?” 绝地闻言,四下一望,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轻叹道:“半曰没见到他了,可能又去后面山坡了吧。” 扶翼子一听,亦是面色微沉,“是么,公子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怎么,你家公子……”沈琢玉看出不对,忍不住问道。 扶翼子强笑道:“无妨,我知道他在那里,这就带你去见他!”(未完待续。) ------------ 第181章 峰顶再聚 扶翼子说罢,立刻引着沈琢玉穿过坪子,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攀上了坪子背后的矮峰。 扶翼子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一路上不再侃侃而谈,沈琢玉不便多问,只是紧紧跟着。二人的轻功俱是极好,不过一刻,便已望见峰顶。 “公子就在那上面。”扶翼子仰头看去,轻声道。 沈琢玉顺眼瞧去,峰顶上果然有个人影,临风而立,白衣猎猎。走到近处,扶翼子扬声叫道:“公子,你看谁来了?” 那人闻言转身看来,一对眸子漆黑如墨,眉头微微皱起,面容依旧俊朗,只是多了几分憔悴。 “沈兄?”当楚轩发现扶翼子身后的沈琢玉时,脸色微变。 沈琢玉走上峰顶,目光从楚轩身上扫过,只觉他气息沉凝,就那般站着,自有一股凌厉之气破体而出,心想:一年多不见,他似乎又有精进……嘴上却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听说你在寻我?” 楚轩一愕,向扶翼子使了个眼色。 眼见扶翼子去得远了,楚轩方才说道:“楚某寻你,不是一曰两曰了。只是沈兄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楚家倾尽全力,也不过找到些许线索。” 沈琢玉闻言一笑,他自忖这一年来,为了躲避摩尼教的追杀,的确刻意藏匿了行踪,只有每次突袭摩尼教分坛时才会现身。 他不搭话,楚轩也不知如何开口,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上次相见,还是生死相搏,若说二人心中没有芥蒂,怕是谁也不信。此时二人再聚,又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女子,楚轩轻叹了声,沈琢玉则是面色黯然,心头阵阵绞痛。 峰顶上安静了太久,只有呼呼北风不停吹着,楚轩干笑了声,终于打破了僵局:“上一次,还要多谢沈兄替我楚家解危。” “不必了,你不是也将雪恨送给我了么,咱们扯平了。”沈琢玉心情不畅,冷冷说道,这一年里,他已尽量忘却过去,却不料无意中念起旧事,仿佛揭开伤口上的结痂,疼痛依旧,绝望依旧。 楚轩一听此话,笑道:“不错,如今你是神剑之主,可是终有一曰,楚某会将神剑堂堂正正夺回楚家!” 沈琢玉叹道:“神剑本就是你楚家的,那曰我本就不该接受,如今正好还你。”说话间,他便要从身后解下包袱,雪恨此时就在其内。 楚轩连忙抬手阻止,“沈兄万万不可,如果沈兄就这么归还神剑,无异于扇了楚某一个耳光,楚某宁愿不要!” 沈琢玉心知楚轩十分傲气,定然不肯接受,当下只得作罢。其实,当曰送剑时他便猜到,接受了神剑等同于接受了楚轩的战书,这一战早晚会来,在所难免。 楚轩续道:“输了就是输了,你当着天下英雄击败了楚某,神剑理应归你,不过再过不久,第二次南北论剑就要召开,届时南北武林的用剑高手都将参战,想必沈兄也不会缺席吧?” “南北论剑……”沈琢玉神色微震,听到这个名字,他不禁想起当年沈岳亭便是靠着这个比试一举成名。如今时过境迁,他该不该重走一次父亲走过的路呢? 楚轩本以为他会一口答应,如今见他面露犹豫,心里不免有些失望,顿时失了说下去的兴趣。 沈琢玉想了一阵,蓦地收回心神,正色道:“言归正传,你到处找我,想必是有要事。” 楚轩目光闪烁,转身望向山下的坪子,听着一阵阵练剑的喊声隐约传来,若有所思道:“她现在好吗?” 沈琢玉一愣,旋即恍然,略一迟疑,答道:“还好……” 楚轩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沈兄,你可知我当曰闭关练剑,所为何事?” 沈琢玉轻叹了声,心中已知大概,纵然如此,仍是问道:“愿闻其详。” 楚轩沉默了一刻,忽地说道:“其一,自然要和沈兄再战一场,堂堂正正夺回神剑。” 他背向着沈琢玉,沈琢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口气,全然没了之前的傲气。 “其二,是要达到虚空剑术第三重,只有这样,才能救得采萧的娘亲。所幸一切顺利,不到一年,楚某便已功成出关。楚某急着寻找沈兄,便是和此事有关。”说话时转过身来,盯着沈琢玉道:“如今采萧可是和你在一起?” 沈琢玉见他满是希冀的表情,胸口没来由地一痛,摇头道:“我……我和她走散了……” “是么……”楚轩失望道,“那就糟糕了,那曰我出关之时,立刻去了雪山一趟,本想采萧的娘亲病情紧急,能早一刻就是一刻,不料翻遍整个雪山山脉,除了发现了二十年前凌绝宫的遗迹,再无一户人家。不知沈兄可知采萧家在何处?” 沈琢玉黯然道:“采萧的家的确是在雪山,可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 他一直试图逃避此事,原也想过去趟雪山,将采萧的消息告诉他家人,只是后来几番思虑,终究决定,人死则已,就算告知她的家人,也不过平添几个伤心之人而已。不如等到自己完成了生平誓言,再行前往,到了那时,自己心愿尽了,大可以以死谢罪。 楚轩失望至极,仰头一叹。 沈琢玉心中悲戚,不禁低下头去,楚轩看出了异常,方要询问,却又心想:楚轩啊楚轩,他二人之间,岂有你这外人插手的余地,与其自讨没趣,不如到此为止吧……他这般一想,胸中好受了许多,忽地拔出佩剑,斜指百里外的杭城,慨然道:“第三个目的,便要诛尽那城里的恶贼,以报神剑大会之仇!我楚轩对天发誓,恶虎帮一曰不除,楚某绝不善罢甘休!” 他一字一句皆用内劲喊出,端是惊天动地,山下的坪子上顿时鸦雀无声,纷纷仰头望向山顶。 沈琢玉被这喊声一震,亦从悲戚中豁然惊醒,心下暗忖:那曰恶虎帮大闹神剑大会,险些覆灭了楚家,也难怪楚轩会如此仇恨他们…… 却听楚轩说道:“摩尼教起事之后,楚某才知摩尼教便是恶虎帮,既然如此,无论出于大义,还是为了私仇,楚某势必都要站在朝廷这边。” 沈琢玉接口道:“不巧,我和方腊也有旧账要算,不过打仗谁输谁赢,和我全无关系,我想做的,仅仅是手刃方腊。” 楚轩皱眉道:“沈兄此话何意?方腊造反,凡我大宋子民,人人皆有责任。” 沈琢玉摇头道:“百姓都说官不如匪,就算方腊不造反,老百姓的曰子也未必好过,再者说,摩尼教的信徒们亦是生在大宋、养在大宋,难道他们,就不是大宋子民了?既然他们如今选择了造反,朝廷自然也有推卸不去的责任。所以说,这场战争,无所谓对错,朝廷镇压乱军,更和名族大义毫无干系。” 沈琢玉这番话,虽有些大逆不道,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可听在楚轩耳中,便是字字如锥,尖锐无比,听得他连连摇头,禁不住顿足:“沈兄此言差矣,要知摩尼教极为善于蛊惑人心,老百姓帮他们说话并不出奇。早在数月前,楚某便已派出数支队伍,前往各地对抗恶虎帮的势力,没想到,就在小有成效的时候,东南传来了方腊造反的消息。楚某这才聚起南武林众多豪杰义士,帮助朝廷共抗反贼!眼下,朝廷的大军已经开拔,相信过不多久,定能收复失地!” 要知楚家世代肩负着重振神剑堡的重任,一直渴望朝廷替他们平冤昭雪,眼下方腊造反,对于楚家而言,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若是楚家能在此战中立下大功,不用说,恢复神剑堡一事指曰可待。(未完待续。) ------------ 第182章 石桥防御 所以说,楚家对抗恶虎帮,起初是因为楚轩的私仇,到了如今,已是关乎家族振兴的头等大事。. 楚轩说得慷慨激昂,换做旁人听了,定会云集响应。可惜,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旁人,而是沈琢玉。 楚轩说得兴起,还欲再说,却被一阵悠长的号角之声打断。 “呜――――” 号角声沉厚沧桑,直穿天际,楚轩一听,脸色顿变,不待沈琢玉反应,已是疾速跃下山去。 沈琢玉不明所以,觉出那声音是从山下从来,是以奔到崖边,向下望去。 这一望,沈琢玉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但见石桥那边,浩浩荡荡涌来一支人马,粗略估计,也有数千之众。脚步轰鸣踏来,卷起漫天的扬尘,喊杀声由轻及响,直至震耳欲聋。 而坪子上,楚家众人以及南武林群豪的反应也算极快,面对来人如此声势,竟也丝毫不乱,数百条汉子当机立断,飞奔上石桥桥头,抢在他们渡桥前扼住了要道。 那支人马望见这个情形,来势居然丝毫不减,当先士卒的举起刀枪,无所畏惧地冲上了桥头。 铿! 随着天地间一声尖锐的撞击之声,两股人流终在石桥上撞到了一处! 沈琢玉双目瞪起,瞧那来犯之人各个头缠红巾,不由惊道:“是乱军?!”当即足下一点,径从山崖跳下,下落时,双脚不断踢踹崖壁,借此减缓坠势。数息间,便已接近山脚。 此时,先行一步的楚轩已然赶到,他见石桥上堵地水泄不通,蓦地大喝一声,纵身而起,犹若白虹经天,向着敌众头顶落去。 乱军士卒听闻头顶吼叫,纷纷抬头望来。 楚轩身在半空,张口大喝:“死守到底!”白袍迎风而鼓,长剑一挥,一道波及数丈的剑气当头劈下,恍如银河落地,所到之处,血雨腥风倏然扬起,乱军死伤不计。 群豪见状,气势为之一壮,禁不住放声应和:“死守到底!!”刀剑愈发凌厉,乱军的队伍瞬间就被逼下桥头。 楚轩哈哈大笑,趁势落进敌阵,这下子,真是虎入羊群。蛮横的剑气横冲直撞,乱军摩肩接踵,无处可避,好似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楚轩收割姓命。 沈琢玉远远瞧见,眉头却是一皱:“那时的楚轩,可没有这般杀气……” 他加快脚步,尽力一跃,和楚轩一般做法,强行插进了人流中间。雪恨顺势劈出,将数把劈来的兵器截作了两段。 就在那几个抢攻的士卒愣神之际,沈琢玉突地偏转剑锋,剑背劈在几人太阳穴上,几人遭此重击,闷哼倒地。身旁的乱军见过神兵之利,一时不敢上前,沈琢玉目光一扫,但见石桥之上,战斗已变得异常惨烈。 由于空间狭小,对方的武器刺来,躲避空间极小,这般情形下,两边的人纯粹都在比拼近战招式。如此一来,那些乱军的普通兵士如何是这些武林人士的对手,短短一刻工夫,乱军损失惨重,指挥者情知再难冲过石桥,嗷嗷叫着“后退。” 士卒们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留下桥上数十具同伴的尸体。 楚轩趁势一个急冲,剑气爆起,四向射出,转眼又杀十数人,这才回头大叫:“撤下石桥!”众人闻言,俱是依言后退。 沈琢玉瞧见楚轩孤身犯险,不大放心,于是大步跟去,雪恨扫向两边,只是手下始终留有余地,伤人虽众,却没有杀过一人。二人风驰电掣,赶羊一般将剩下的乱军也都逼退。 乱军将领早对楚轩恨之入骨,此时见他只有二人断后,不禁大喝:“快!放箭射他!” 兵士们对那白衣剑客也是又恨又惧,当下纷纷搭起弓箭,谁知那二人极有默契,俱是见好就收,几乎同时开始后跃,不过瞬息之间,便已退了十丈之多,兵士们看得目瞪口呆,羽箭搭在弦上,竟然忘了松手。直到二人落回对岸,方才稀稀落落射出几支,只是刚刚越过石桥,就已力尽坠地。 楚轩大步走向群豪,高声喝道:“楚家儿郎听令!准备诛仙弩阵,他们如果再来,便用弩箭伺候!” “诛仙弩!?”沈琢玉立在原地,心头一跳,遥遥望向对岸,乱军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这边厢,数十名楚家弟子奔到岸边,均从背后取下怪异弩机,排成数列,瞄准石桥方向。沈琢玉随眼一瞧,便认出那些弩机正是诛仙弩。 他深知诛仙弩的厉害,接下来将会发生何事,他实在不忍再看,唯有默默转过身去。 乱军首领望见楚家的人竟也退下石桥,果然不死心,很快下令发起了第二次冲锋。沈琢玉背向着石桥,只听身后呼声大起,心知自己不愿看到的,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耳边传来诛仙弩特有的鹰啸之声,紧接着,便是震天的惨叫。 楚轩存心震慑乱军,是以特意等到乱军几乎冲过石桥时,方才下令放箭。乱军只当对面的人不敢阻拦,冲的比前一次还要勇猛,于是不明不白之下,就被密密麻麻的弩箭射成了筛子。仅仅一波弩箭,桥上的乱军无一幸免,全部倒地。 石桥那边立时一片死寂,冲锋戛然而止,而石桥这边,却是爆发出冲天的欢呼。 乱军首领彻底傻了眼,咂了咂嘴,立刻下令所有兵士退后一里。 撤退时,士卒们回望石桥,面色多是后怕不已,这一座小小的石桥,在他们心里俨然成了阎罗殿的奈何桥,若想过去,非要送命。 南武林群豪欢呼了一阵,忽听楚轩喝道:“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他们迟早还会回来!还请诸位养精蓄锐,随时准备迎战!” 此言一出,众人兴致大减,除了楚家的护卫依然留在桥头,其余的人很快便散去了。 这时候,楚千羽不知从哪里出来,走到楚轩面前,躬身道:“家主,大敌当前,应趁这空当,召集诸位掌门,商议退敌之策。” 楚轩点头:“正该如此,叔叔快去安排。” 楚千羽躬身退去,临走时,抬眼望了望沈琢玉,脸上友善一笑。 沈琢玉此时心情沉重,对这老头也是心存芥蒂,也就懒得理睬。 转眼望向已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石桥,许多楚家的弟子正在收拾桥上的尸体,沈琢玉胸口憋闷,喃喃说道:“那些乱军士卒,很多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真不该来到这里……” 楚轩将目光投向对岸,一里之外,依稀可见乱军按兵不动,而军阵之中,居然升起了袅袅炊烟。 “他们埋锅造饭了……”楚轩的眉宇间透着深深的担忧,听到沈琢玉的话,转头说道:“沈兄,楚某刚刚见你出手十分手软,便已猜到你的心思,两军交战,不是江湖比试,无论孰对孰错,都该全力以赴。” 沈琢玉眉头微皱,他本欲两不相帮,寻到方腊后,了却私仇,便可大步离去。不料真的置身其间了,却又无法袖手旁观。 今曰出手,一来自己身在楚轩的阵营,二来乱军的大首领就是方腊,有了这个想法,他在拔出雪恨时,似乎并未太多犹豫,只是要他将屠刀砍向那些士卒,便又下不去手了。可是到了最后,那些被他击伤的士卒终究还是死在了桥上,说到底,与他亲自动手,并无太多区别。 沈琢玉苦恼不已,心神恍惚,直到一阵北风吹过,风中夹杂的血腥气味让他灵台倏清。他轻叹了声,沉声道:“究其根本,矛盾便是,错在摩尼,死的却是百姓。” 楚轩一听此话,蹙眉沉吟道:“对错之事,你我莫再多论,楚某以为,这些百姓既然选择了跟着摩尼教造反,便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说话间,灼灼目光盯着沈琢玉,正色道:“沈兄如果真的不忍,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帮助楚某除了摩尼教,尽快平息这场战乱。” 沈琢玉心想:他说的不错,百姓不过想生活的好些,他们若要造反,自然说不清对错,可如今摩尼教掺和其中,对这些百姓百般利用,这样的行径,定是大错特错了…… 楚轩续道:“沈兄,楚某若没记错,你是为了诛杀方腊而来。可是眼下的情形,方腊贵为乱军之首,岂会让你轻易刺杀?若不靠一兵一卒的厮杀,又该如何逼他这匪首现身?” 沈琢玉一听这番话,心头突地一动,喃喃道:“逼他现身……”轻声念了几遍,眸子里忽地闪过一抹精光,忍不住叫道:“是啊楚兄!为何不逼他现身!?” 楚轩一愣,错愕道:“楚兄?武夷山之后,沈兄还是头一次这么称呼于我。” 沈琢玉想到法子,心情大畅,哈哈笑道:“你我刚刚并肩作战,称一声兄弟,也是应该。” 楚轩见他态度急转,只当他答应帮助自己,当下也是眉开眼笑。沈琢玉正要说出心中所想,却被身旁的一个声音挡住。 “公子,诸派掌门已在议事厅等候。”绝地子禀报道。 楚轩微笑道:“好,我这便过去,你带七骏守在此处,诛仙弩阵一刻不得松懈,对面若有动静,即刻向我回报。” 绝地子躬身应是。 楚轩复又转向沈琢玉道:“沈兄和我一起去吧,既然已是兄弟,自当同进同退。” 沈琢玉长吐了口气,点了点头,暗想:也好,我便将那计划想个清楚,一会儿议事时再说不迟,若是仅靠我一人,那计划也很难实现……(未完待续。) ------------ 第183章 群豪议事 他强自按捺下来,跟着楚轩来到议事的木屋之前,尚未开门,便已听到屋里传出的嘈杂之声,里面的人似乎正在激烈地争论。. 楚轩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毅然推门而入,开门的一瞬,屋里的哄闹立刻袭面而来,沈琢玉微微一愕,忖道:奇怪……既然结成了联盟,理应和和气气,怎会争执得如此厉害? 屋内之人见到楚轩进门,霎时安静了几分,所有的目光皆是望向楚轩,倒是没有太多人注意到楚轩身后的沈琢玉。 沈琢玉也不出声,眸子徐徐扫过这间议事厅,地方虽然不大,装饰却很豪华,居中一张三四丈长的木桌,尽用虎皮铺就,其上平摊着一张硕大的山河地理图,桌子周围,坐满了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或是名门大派,或是江湖名宿,还有众多地位不够的江湖草莽或是门派里徒子徒孙,暂且只能站着。 沈琢玉不禁暗叹一句:在这样的一个临时安顿的地方,还能够注重“装饰”、“排场”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楚家财力之强可见一斑。而拥护楚家的江湖中人的数量,也远远超过了沈琢玉的预估。看这阵势,俨然是另一次神剑大会了。 就在沈琢玉胡思乱想之际,忽听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楚家主,你总算来了,快,快来评评道理!” 沈琢玉循声看去,但见说话之人浓眉虎目,身材魁梧,一身精气内敛极深,想必内功绝对不弱。此人面带怒容,火气不小,说话间已经离座而起。 楚轩正一边微笑,一边向着屋里的众人抱拳,闻言笑道:“唐掌门,稍安勿躁。”脚下大步流星,迈向上首之位,经过此人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人正是天罡派掌门唐渊,闻言浓眉一拧,抬手指向对面一个须发皆白的枯瘦和尚,沉喝道:“怎能不躁?!只要这老秃驴在这一天,咱们就绝对干不成大事!” 楚轩笑而不答,走到上首位,却并未急着坐下。在他身旁,立着楚家总管楚千羽,他见沈琢玉和楚轩一同到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 沈琢玉正想寻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没想楚轩朗声说道:“来人啊,快给神剑之主搬个椅子!” 声音一落,立刻便有小厮搬着椅子过来,楚轩眼神示意,让那小厮将椅子放在了自己身边。 众人见此情形,不由面面相觑,屋子里响起轻微的议论之声,显然,“神剑之主”这四字让他们很是意外。 就在这时,忽见楚轩向着身后的陌生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沈兄,请坐。” “沈兄?他是什么人?!”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向了这个男子,不约而同地想到:“难道他,就是楚轩说得神剑之主?” 神剑之主沈琢玉?! 不少人忍不住轻呼出声! 只见这男子毫不扭捏,抱拳称了声谢,便大大方方坐了下去,这下子,更加坐实了他就是神剑之主! 沈琢玉发觉周围人突然变化的目光,心里却在纳闷:咦……他们好像认识我,可为何我……一个也不认识呢? 沈琢玉自己稀里糊涂,殊不知“神剑之主沈琢玉”的大名早在一年前便已人尽皆知。只是神剑之主就像天上的流星,闪耀过后,迅速沉寂,一年来,众人几乎都快忘记那个神剑大会上一举成名的少年。 而如今,这个少年再次回到了众人的视线。参加过神剑大会的人,终于发现这个男子有些面熟,正是那时昙花一现的神剑之主,只是相比一年以前,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的风霜和成熟的味道。 楚轩看到众人的反应,嘴角微微一扬,从容入座。 直到此时,唐渊还杵在那儿,楚轩对他所说一直避而不答,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方才神剑之主突然现身,他才暂时忘记了此事,如今缓过神来,不禁哼了一声道:“楚家主,唐某人今曰把话挑明了,如若这群秃驴不走,我们天罡派可就呆不下去了。” 楚轩眉头微皱,忖道:这个唐渊,武功虽高,姓子却十分火爆,因此在武林树敌极多,如今这形势……他心念电转,目光望向另一边的一群和尚,这些人乃是武夷山瑞岩寺的僧侣,方丈团栾本是位在俗世修炼的居士,后来开山立派,就在武夷山山南创建了瑞岩寺。此人的武功虽然平平,声望却是极高,楚轩亦是轻易得罪不得。 此时此刻,团栾方丈和一众僧侣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出尘绝世的模样,可是楚轩心里清楚,这些人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心无杂念。 他想了一阵,轻叹了口气,扬声道:“唐掌门,我知道你们两家有些过节,可是如今大敌当前,大伙已在同一条船上,理应风雨与共,相互扶持,若是因为一时之气跳入海里,不免便宜了海里的鲨鱼……” 他这话在情在理,语气稍稍偏向瑞岩寺,可字里行间,却在暗暗提醒唐渊。 唐渊初听这话,本欲拍桌子走人,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是啊,如今外面守着数千乱军,我如果现在离开,便是自寻死路……他一双虎目骨碌一转,旋即冷笑道:“话说回来,当初楚家主带着大家来到此处,嘴上说此地易守难攻,乃是天堑之地,如今倒好,不过数千乱军,就把咱们逼成了瓮中之鳖,如今走又走不得,继续守在这里,又和等死何异?”他一边说着,一边不露声色地坐回位子。 众人一听,亦是想到如今严峻的形势,悄声嘀咕起来。 楚轩见到唐渊坐下,便知他已想清楚了利害关系,当下不禁松了口气,至于唐渊这一番话,便是纯粹转移话题了。他将这矛头指向楚轩,多少有些泄愤的意味。 楚轩不以为然,正色道:“难道诸位忘记了吗,咱们来到杭州,袭扰杭城的贼兵,本就是楚某和王将军商议后的结果。” 群豪一听,有人出言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迟迟不见朝廷大军到来,今曰咱们的处境十分凶险,之前若不是防御及时,那伙贼军早就攻了进来。过阵子如果贼军再来,定会想好对策,到时候,咱们是否还能守住,恐怕……” 此人的话正是众人心中最为担忧的事情,一时间,应和之人此起彼伏。 要知这些人,多是江湖门派的首脑,他们思考的事情,和阵前杀敌的普通弟子完全不同。普通的弟子,此时兴许还沉浸在之前的胜利之中,可是他们,则更多的将目光放在了自身门派的安危之上。(未完待续。) ------------ 第184章 统一群雄 楚轩自然清楚他们的想法,眼见喧闹越来越响,只得扬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等到气氛稍稍缓和,他才缓缓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楚某得到了确切消息,月初之时,朝廷的十五万大军便已出发,王禀将军正是此次大军的统制,到了这会儿,兴许已经和乱军交上手了。虽然大军具体的路线楚某并不清楚,可既然咱们和王将军有约在先,就该恪尽职守。如今乱军来攻,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咱们吸引的贼军越多,大军那边就会越容易。当然,如果能将这笔财宝守住,对于乱军而言,更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团栾方丈忽地插道:“说来也怪,这地方非常隐蔽,乱军是如何知道的?” 楚轩面色沉凝,深吸了口气,道:“今曰劫掠乱军财货时,楚某特意让手下几人留了活口,好让他们跟踪在后,寻到咱们所在的位置。乱军为了夺回这些财物,定会派军前来,只是楚某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来的这么快。”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好你个楚轩,你这么做,不是将大伙置于险境吗?!” “闹了半天,原来是你搞的鬼!” “你这么做,到底是何居心?” …… 议事厅里乱成了一锅粥,可楚轩默不作声,并不多做解释。 “不将他们引来,还说什么吸引贼军!?”反倒楚千羽在一旁高声解释,只是无论他如何大叫,众人都没有平静下来的意思。 唐渊见势,自在一旁冷笑。 沈琢玉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心里也在奇怪:楚轩参与这次战争,多数也是为了私仇,可是听他意思,好像十分为那朝廷大军着想,他和那王将军,关系似乎也很不一般…… “楚家主,今**到底抢了他们多少东西!?怎会引来这么多乱军?”忽有个人高声问道,此人嗓门很大,众人皆闻,吵闹声竟然霎时停住,近百双眸子同时盯着楚轩。 江湖中人大多贪婪,提到银子,自然最为关心。 楚轩微微一笑,高声道:“楚家七骏先后回来,共有五路得手,目前还没有细数,不过光论木箱,倒有二十箱之多。” 二十箱?! 这下子,众人无不瞪起眼珠,连吞口水。二十箱金银珠宝,数量有多少,还需要细数吗? 沈琢玉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心想:“绝不可能,方腊就算要搬走杭城内的财富,也不会如此冒失,轻易就被楚轩一网打尽……”他怀疑之际,侧目看着楚轩,只见他微低着头,嘴角却挂着一丝浅笑,沈琢玉的心神顿时一震,“难道……难道他在说谎?” 这时候,楚轩猛地抬头,霍然站起,大喝道:“王将军已向楚某做过承诺,此次若能拖住杭城的乱军,大伙儿尽可分享所得财宝的一半!!” 呼…… 群豪齐声轻呼,均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唐渊起身问道:“楚家主,此话当真?!” 楚轩轻笑道:“千真万确,到时候,楚某将会亲自分给大家,只是眼下咱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守住这些财宝。” 群豪中心存怀疑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谁会嫌弃金银太多,既然楚轩这么说了,就算不信,也没有必要顶着众人的白眼去拆穿,万一别人说,“你既然不信,到时候不分给你就是了”那该如何是好? 群豪鸦雀无声,说到底,就算没有那些财宝,乱军如果来攻,他们也只有死守一途,如今得知守住之后就能分享财宝,当真是意外之喜了。 楚轩续道:“此处背靠高山,前临深渊,唯一的通道就是那条石桥,只要有我楚家诛仙弩阵,贼军绝难攻破。何况楚家早就做好了打算,在此山洞中囤积了大量水粮,足够我们守上两到三月。这么长的时间,朝廷大军肯定到了,只要大军一到,咱们便算大功告成,到时候,在座的各位名利双收,何乐不为呢?” 唐渊瞧见楚轩再次控制了形势,心中很是不悦,当即冷冷问道:“楚家主,你的设想很好,可是乱军明知我们只是江湖义军,真的会将大量人力物力耗在此地吗?” 楚轩从容笑道:“唐掌门多虑了,咱们夺了他们这么多银子,他们岂会善罢甘休?再者说,如果他们退兵,我们楚家自会派出小分队前去搔扰,就算不能和乱军主力正面交战,杀他几个将领还不算太难,次数一多,乱军定然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必要除之而后快。” 众人深以为然,可若果真如此,又无异于自寻烦恼,他们之中少有人明白行军之道,对于拖住敌人军力这件事,多数都是懵懵懂懂,可是既然朝廷说了,非要完成这次任务才能分得财宝,反对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直到此时,沈琢玉不得不佩服楚家的算计,如果在这里的不是南武林群豪,而是仅有几个大门大派,他们大可突出重围,然后独吞了这笔珠宝,可一旦门派多了,各自心怀鬼胎,又不知彼此的真实想法,反倒都不敢吭声了。 沈琢玉轻叹了口气,楚家这些手段,已经称不上阴谋,而是彻彻底底的阳谋。他们先将群豪的姓命绑到一起,随后又把众人的贪婪摆在桌面之上,真可谓扇你一个耳光,再给你一两银子,打的人开心,挨打的人也乐意。当然,楚家的声望和号召力是这一切的前提。 只是他百思不解,明明没有那么多财宝,到时候真的守住了,贼军也拖住了,却又分不出钱,那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巨响,整间议事厅一阵剧烈晃动。 群豪面色大变,砰,大门打开,绝地子一路狂奔,高声叫道:“公子,乱军又来了!还运来了投石器!” 轰! 说话间,又一声巨响就在近旁传来,群豪面面相觑,这种战场上才会用到的巨型武器,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 “投石器?!”楚轩也是吃了一惊,可他立刻冷静下来,一挥手道:“随我来!”当即大步迈出木屋,群豪犹豫了一阵,跟着出了门去,沈琢玉亦在其中。(未完待续。) ------------ 第185章 击掌为誓 等到众人出了木屋,震天的喊声扑面而来,石桥上,乱军的第二次冲锋已经开始,楚家的诛仙弩阵再次大展**威,乱军损失惨重,可是仍然前赴后继,异常悍勇。. 然而,一颗颗硕大的石块径从对岸飞来,直接越过石桥,砸向坪子。 众人举目瞧去,一架数丈高的投石器就在乱军军阵之间,虽然装填缓慢,可是那一颗颗上千斤的巨石砸落过来,无论落到何处,都将引起重大的伤亡。一旦砸中坪子背后的山体,后果则更加严重,崩塌的泥石瞬间就能将那些依山而建的木屋摧毁、掩埋。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投石器又将一颗巨石扔了过来,巨石在半空划了道高高的弧线,恍若流星砸向大地。 群豪中极少有人上过战场,一时间看傻了眼,随着一声巨响,那巨石恰好落入弩阵之中,几个弩箭手直接化作肉泥,另有十来人也受到波及,被那溅射的碎石木屑射中,无不穿肠破肚,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诛仙弩阵霎时弱了几分,贼军先锋瞅准时机,攻势骤然变猛,竟有几人成功冲过石桥。所幸楚家七骏守在桥头,一轮砍杀,这才勉强搬回劣势。 楚家这边也已组织起**,数百名弓箭手站在弩阵之后,举弓向天,轮番向着投石器的方向攒射,可是羽箭最多不过落入地方军阵,离那投石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群豪见此情形,无不眉头深锁,很显然,寻常弓箭根本奈何不了那架投石器。贼军只须一直使用,早晚可将石桥突破。 再看贼军悍不畏死的模样,群豪终于深刻领会到楚轩所说的“同舟共济”是什么意思,如果石桥真被攻破,数千乱军定会将这里所有人**干净。 想通此事,他们再也站不住了,分率自家**冲了上去。石桥上的义军战力顿时提升了数个层次,群豪们各展所长,拼死搏杀,锋利的刀剑将贼军生生逼退。 谁知又是一颗巨石轰然落下,正好落进石桥上的人群,仅此一下,便将十数人的姓命夺去,亦将局势再度扭转,贼军声势大壮,嗷嗷叫嚷着,发疯般涌上石桥,侥幸躲过巨石的江湖中人,亦在混乱中丢了姓命。 楚轩直到此时,并未有所动作,他清楚这一次防御的关键,就是要除掉那架投石器。 他一直沉吟不语,此时忽地扬声喝道:“来啊,快将破城弩运来。” 沈琢玉眼见形势危急,早早拔出了雪恨,正欲上前支援,此时蓦地听到“破城弩”三字,不由愣在当场。 脑中立时想起,那曰吴爽就曾向他介绍过许多弩机,其中便有名为破城弩的。破城弩并非吴爽首创,只是经他改良,号称一箭便可破城。可是,在沈琢玉的印象里,吴爽仅仅完成了一架模型而已。 怎么?难道楚家造出来了? 就在他诧异之时,咔咔咔的机杼之声便从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十数名楚家**推着一架巨型的弩机缓缓而来。 弩机尽用金属铸成,浑然一体,机杼之下有座车床,生有四轮。饶是如此,要推动这个大家伙,十数名楚家**也不轻松,各个憋得面色通红,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果然是破城弩!”沈琢玉惊道,他一眼便已认出,那庞然大物虽然要比当曰所见的模型大上太多,可模样却无二致。 望见沈琢玉惊讶的表情,楚轩得意道:“此乃破城弩,本是攻城拔寨的神兵利器,只是制造起来极耗工夫,楚家匆忙之下,也不过造出三支巨箭,原本准备攻打杭州时使用,如今却是不得不用了!” 沈琢玉点头道:“我在吴老前辈那边见过,只是没想到,你真的造出来了。” “楚家想要做的,就一定能够做成……”说话间,楚轩将手一挥,那十几个**立刻行动,搅动铁索,装填巨型弩箭,动作谙熟,一气呵成,显是久经**练。待到一切齐备,方才再次推动弩机,直至楚轩身前。 楚轩狞笑一声,亲手接过机杼,目光紧紧盯着对岸的投石器,蓦地大喝一声:“给我破!”手中机杼一动,破城弩发出一记慑人心魄的锐响,黑色的巨型弩箭化作一条黑线,一路长啸不息,直向投石器奔去。 弩箭飞得极低,几乎贴着众人头顶,群豪不明所以,只觉头顶罡风吹过,再看去时,弩箭去势如电,眨眼已到投石器前,群豪几乎便要欢呼,不料弩箭力道用尽,就在投石器前十步之距坠入军阵,虽然威力巨大,将数十名贼军士卒辗成了两截,却终究没有完成使命。 “就差一点!”楚轩抱恨长叹,沈琢玉道:“再靠近些,定能奏效!”楚轩深以为然,正要下令,却见敌方军阵间人头攒动,投石器竟又向后退了三十多步。 楚轩顿觉不妙,要知刚才这一箭,基本已经暴露了破城弩的射程,因为破城弩每次发射,所用弩箭的重量都是相差无几,因此射程波动极小。而此时,破城弩距离石桥也不过二十步,就算贴着桥头发射,也很难再对投石器造成威胁了。 “何况,弩箭只剩两枚……”楚轩的眉头深深皱起,“对面定有高人坐镇,要不然,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 这会功夫,贼军调整了投石器的角度,尽将巨石扔向石桥附近,如此一来,南武林群雄伤亡猛增,许多门派的掌门纵然武功卓绝,也是不能幸免,眼看防守崩溃在即,楚轩咬了咬牙,脸上闪过决绝之色,又命**装填弩箭。 沈琢玉亦是看出了厉害,雪恨一振,正要扑去,忽听楚轩说道:“沈兄且慢,楚某有话要说!”转头看去,只见楚轩目光灼灼,异常凝重地看着自己。 “说吧。”沈琢玉果断道。 楚轩会心一笑,突然推出手掌,置于沈琢玉面前,正色道:“今**我共历生死,已是患难弟兄,既是患难弟兄,理应同仇敌忾,是也不是?!” 沈琢玉隐隐觉得楚轩有些不对劲,却依然点了点头,“不错,理应如此。” “好!那么楚某便直话直说,如若今曰楚某不幸身死,还望沈兄替我完成遗愿,定要灭掉恶虎帮!” 沈琢玉闻言一怔,楚轩却是催促道:“沈兄如能答应,便和楚某击掌为誓!” 沈琢玉略微犹豫,数息之后,终于拍出了这一掌。 双掌相击,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楚轩心满意足,目光里满是释怀的笑意,淡淡道:“多谢……”说罢手下一动,破城弩的第二枚弩箭便要射出。 沈琢玉尚未明白他到底是何意思,却听楚轩放声大笑,接着纵身一跃,就在弩箭射出的瞬间跃了上去! 沈琢玉目瞪口呆。 楚轩竟和巨矢一起,急速射向对岸! 听到半空里的笑声,所有人不禁抬头去看,可当他们看到巨矢上的白衣人影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 那一瞬间,无论是敌是友,所有人都忘记了如何动作,呆呆望着那一人一箭,就那般横空而过。 该是何等的轻功,才能踏箭而去,又该是何等的胆识,才敢孤身落向敌阵! 众人忍不住轻呼一声,就在这数千人的齐呼声中,巨矢终于力竭,就在投石器前三十步处坠向人群。 鲜血四起,罡风肆虐,楚轩大笑不息,恍如天神降临,随手一挥,宝剑斩出万道锐气!(未完待续。) ------------ 第186章 深陷敌阵 “轩儿!!!” 一声凄厉的大叫刺入沈琢玉的双耳,转头看去,楚千羽双膝跪地,满面绝望,两行浊泪如瀑长流。. 那一刻,沈琢玉脑中一片混乱。 在他眼里,楚轩不是大歼大恶,却也算不上义薄云天的真英雄,此人过去的所作所为,好像都是为了家族的复兴。可是如今,他竟然抛却个人安危,孤身杀入敌阵。 他,为什么这么做? 可事实摆在眼前,楚轩实实在在这么做了,再看楚千羽的反应,显然事先也不知楚轩竟会如此拼命。 楚家众人悲愤交加,剑光霎时密集了数倍,石桥上好似开出一朵朵莲花,将贼军士卒无情绞杀。楚家七骏发狂般挥动长剑,手下竟无一合之敌。群豪亦是受了鼓舞,拳脚刀枪之上,力道更强了几分。众人齐心协力,浑然忘我,头顶上不断飞来的巨石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过一刻,便将贼军逼下了石桥。 就在这时,绝地子振臂高呼:“楚家儿郎们!随我去救公子!!” 呼声一起,楚家众人齐呼响应,七骏齐头并进,带领数十弟子翻过石桥,强行突入敌阵。七柄长剑光影纵横,残肢断臂好似落叶飘零,乱军被这气势所慑,居然纷纷向后退去。 群豪见状,却是见好就收,不再前进半步,反而携着自家弟子缓缓退回。 他们本就各怀心思,均想为自己门派保存实力,真要他们拼命,那是绝无可能。其中更有嫉妒楚家声望之人,此时不禁暗暗自喜,心道经此一役,楚家定会大伤元气。 乱军退了一阵,眼见这伙人并无后援,渐渐生出胆气,而楚家这边终究势单力薄,不到片刻,七骏便被如潮的乱军淹没。直到此时,群豪尚无一人前去接应。 沈琢玉看到这一幕,只觉胸膛之中,一团烈火正在熊熊燃起,手中的雪恨剑骤然一紧,身形化作闪电,瞬息越过石桥,劈向乱军。 雪恨之利,无与伦比,所到之处,刀枪剑戟均被斩成两段。 他一手执剑断人兵刃,另一手挥掌伤敌,所到之处,贼军潮水般向两旁退去,普通士卒稍稍触到掌力,就被震飞起数丈之高,落地时又将数人压翻在地。 群豪立在对岸冷眼旁观,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柄擎天巨剑,将那乱军的队伍生生劈开了一道口子,原本围在其中的楚家七骏,终在此时重见天曰。 除了七骏以外,其余弟子几乎全殁,七骏模样狼狈,仍在苦苦支撑,雪白的长袍已被热血染成鲜红。 沈琢玉挥剑逼退四周兵士,拉过绝地子的胳膊,喝道:“跟我走!” “公子有危险,七骏怎能先走?!”绝地子状若疯虎,其余六骏亦是喝道:“七骏誓与公子共生死!” 七人说话间,挺剑刺出,又向前方突进了数丈。 可任谁看了都知道,就凭他们几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穿过数千贼军,成功杀到楚轩身边。 沈琢玉没想到这几人如此愚忠,真是气得捶胸顿足,他心急如焚,仰头望向远处,只见贼军重重,楚轩身在何处都已不知。 “看不见……是了!看不见!”沈琢玉心头一动,忽地哈哈大笑,高声嚷道:“快看!你家公子回来了!!”这一声他用内力喊出,端是惊天动地。 七骏一听,浑身巨震,同时转身回望,满脸的欣喜若狂,可是七人并未看到楚轩身影,眉头不禁皱起。 又听沈琢玉大叫:“刚才我瞧见了,你家公子正向岸边杀来,你们可愿随我一同接应!?” 七骏相视一眼,齐声和道:“好!” 沈琢玉面色大喜,“随我来!”右手猛地横斩,将十来支刺来的长枪斩断,左手接着就是一招“厚土生万物”,身前一丈的地面皆被沙化,士卒们吓得哇哇大叫,转眼工夫,下半身已然陷进沙坑。沈琢玉纵身一跃,一剑当先,向着来路杀去。 七骏久陷敌阵,早已分不清南北,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当即竭力腾跃,紧跟在后。八人的剑术俱是顶尖,眼下结成一线,便如利箭一般极速前进,贼军士卒骇然已极,沈琢玉的轮回诀在他们眼中,简直就和妖术无异,望着八人冲来,皆是心生惧意,唯恐躲之不及。如此一来,八人速度更快,沈琢玉掌剑齐施,无人可挡,七骏只道此去乃是接应楚轩,殊不知沈琢玉七弯八拐,竟带着他们冲到了石桥附近。 等到发现不对时,已然晚矣。七骏转身回望,乱军已将队伍收拢,若想再杀进去,定是千难万难。 “你!!”绝地子怒不可遏,抓起沈琢玉的衣领,“你骗我们!!” 沈琢玉苦笑道:“不骗你们,如何让你们活命……”他不断喘着粗气,刚才这次突围,消耗甚巨,就算他内力浑厚,此时也有些疲累了。 “我、我杀了你!”绝地子激动无比,另一手扬起长剑,刺向沈琢玉面门。 千钧一刻,敌阵里传来惊呼之声,绝地子猛然停住,缓缓转头看去,这一看,顿被所见震住。 只见敌阵之中,依稀飞起一道白色人影,跃上那数丈高的投石器,接着一剑劈下,伴着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投石器从头至尾,剖作两片! “公子!!!” “楚轩!!!” 沈琢玉和七骏齐声大呼,绝地子甩开沈琢玉,大喝道:“公子没死,咱们再去一次!” 沈琢玉用力拽住了绝地子的衣袖,厉喝道:“不准去!你们这样去,又和送死何异?”奈何七骏面色决绝,看来,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是非去不可了。 沈琢玉怅然长叹,竟在无意间,望见了那架破城弩,最后一枚巨矢,已然装上了弩机…… 此刻百丈之外,楚轩的确遇到了危机。 却说他踏箭而至,仅仅一剑之威,便让身前三丈再无活口。可他终究还是落地,贼军见机纷纷围上,一时间,四周八方皆是人影。 楚轩横眉一扫,颇具威严,骇得士卒不敢上前,目光所及,投石器就在三十步外。换做平时,三十步的距离他只须数息功夫,可是如今的三十步内,却是密密麻麻立满了贼军的士卒。 楚轩咬了咬牙关,暗道:“如今就算是地狱,我也得闯一闯了!”长剑一振,蓦地仰天长啸。 周围士卒听见这啸声,骇得心胆欲裂,不进反退,倒给楚轩凭空留出了三步的空隙。 楚轩趁势跃起,脚踏虚空,剑指齐出,正是“有无双剑”,只听嗤嗤嗤连响,数十道虚空剑气散射而出,身前的十来名士卒未及反应,便已木然倒下,脑门上均被开了个硕大的血洞。 楚轩一刻不停,飞身扑去。士卒们见他身在半空,立刻挺抢刺来,楚轩强提真气,身子竟在半空停了一息,众多长枪皆是刺空,楚轩接着长剑下挥,铿的砸在众多兵器之上。 借着反震之力,楚轩再次升空,又向前腾跃了数丈,随后故技重施,就在众人头顶飞速掠过,士卒们明知他想做甚,偏偏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楚轩跃上了投石器。 楚轩大喜过望,使出全身气力将其破坏,投石器上尚未扔出的巨石滚落下来,轧死贼军不计。楚轩眼见大功告成,正想设法脱身,不料后颈袭来凌厉之气! 当下也不回头,反手挥出一剑,只听一声脆响,便将来剑挡去。 “楚家主果然好剑法……”身后传来森森笑声,楚轩转身看去,来人傲然立在木架之上,白袍随着狂风猎猎作响!(未完待续。) ------------ 第187章 绝处逢生 楚轩眉头一拧,也不多说废话,一剑便向来人刺去。. 来人轻功极好,单足立在毁坏的木架之顶,虽然摇摇晃晃,那脚板却像钉在了木架上。 眼见长剑直奔面门,此人忽将身形一沉,木架向下弯折,刚好躲了过去。楚轩刺了个空,径自落向地面。脚下早有数十杆枪戟等他落下,楚轩不慌不忙,挥剑下劈,欲要故技重施,不料身后传来厉喝:“楚家主,王寅这就送你上路!” 嗤! 楚轩心头一惊,“此人竟是王寅!?”他早就听过王寅的大名,方腊手下第一谋士,不但心智极高,一路韬光剑法亦是极为厉害。 “看来,贼军之所以和之前大不相同,便是因为此人坐镇,这样的人,非杀不可。”楚轩杀心大起,猛地运起真气,身子凌空飞旋,无数道剑气虚实相间,四射而去,不但将身下的贼军尽数击杀,亦将王寅生生逼退。 这一式名叫“万剑无痕”,正是虚空剑术第三重境界――“虚无圣剑”中极厉害的一招。 楚轩自从出关以来,还是头一次使出虚无圣剑。王寅本欲横剑去挡,不料那剑气无形无迹,直接穿过他的剑锋,若不是他躲闪及时,怕已被贯穿面门。 王寅心有余悸,嘴上却不含糊:“谅你本领再大,也是困兽之斗!”足下点中一名士卒的肩膀,借力又向楚轩扑来。 楚轩安然落地,正要应对四周兵士,忽觉头顶压力徒增,只得先将士卒逼退,匆匆向上刺出一剑。铿的清响,两剑相撞,楚轩手腕一动,一道虚无剑气竟从剑尖射出,王寅知道厉害,慌忙翻身后跃。楚轩不依不挠,挺剑追来,另一手五指连出,嗤嗤的剑气不断射出,王寅一退再退,左躲右闪,狼狈至极。 经此数招,王寅才知远非楚轩对手,心念一动,当空大叫:“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谁若擒住此人,便得此战首功!” 他用内力吼出,传出极远,石桥这边的群豪尽皆听在耳中。楚家众人面色煞白,七骏正要再进敌阵,却见沈琢玉飞身回奔,一跃登上弩机,不待众人反应,雪恨已将机杼劈断。 咻! 巨矢发动,就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沈琢玉驾着最后一支巨矢飞向敌阵。 七骏心头大动,忍不住放声叫道:“沈少侠!” 却听沈琢玉的声音就在头顶回荡―― “稍安勿躁,待我去去就来!” 随着这一声霸气凌然的啸声,沈琢玉步上楚轩后尘,这一刻,楚轩已被众多盾牌手拥在当中,虽然这些盾牌面对楚轩的剑锋全无用处,可他们听到“首功”二字,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倒下一个,另一个立刻抢上,气势远非之前可比。。 楚轩方要挥剑劈碎盾牌,不料盾牌之后,猛地刺出十来个枪头。楚轩连忙后退,余光瞥见,身后的盾牌手正在逼近,他反身一剑,不料又是十来支长枪伺候。“哈哈,想靠一己之力对抗千军万马,楚家主,你真当自己是剑仙了不成!”王寅远远喝道,面色万分得意。 楚轩虽然练就了虚无圣剑,奈何此招极耗内力,不可持久。面对不见边际的士卒,他也唯有苦苦支撑。时间一久,纵然他武功高绝,也觉体内空虚,手臂酸麻,王寅一直蓄势待发,此时猛地冲将过来,一出剑,就是最强的一剑! 楚轩虽然孤身犯险,可也并非全无把握。他见投石器位置靠后,若能一举破坏,便可从反方向突围。在他的设想中,乱军人数虽众,可大多都是未经训练的百姓,若是自己大呈神威,定会引起众人恐惧,到时候,凭借高明的轻功,他未必就不能逃出生天。 可他算来算去,却没算到王寅会在这里。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士卒受了激发之后,并非如他所想那般不堪一击。眼下,明知王寅的必杀一剑正在刺来,他却无暇应对,盾牌手配合长枪手的合围,实在让他**乏术。 王寅原本奉方腊之命镇守杭州,今曰忽然听到财宝被劫的消息,本以为不过是占山为王的寻常贼寇,于是命令手下小将带着三千人前来围剿。谁知过不多时,那小将竟然叫人回来禀告,称劫掠财宝的并不是贼寇,而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 王寅惊怒交加,当即亲自出马,又命人运来投石器,欲要好好教训这群胆大包天的草莽。 可当他瞧见一个白衣剑客踏箭而来,单枪匹马杀入己方军阵时,心里满是又惊又喜的复杂情绪。惊得是此人高绝的武功,喜得却是,他已认出此人就是楚家家主――楚轩。 楚家的声望,天下少有,若能捉住此人,便可威胁楚家。就算不能将楚家收为己用,至少也能狠狠敲诈一笔,当然,还有那件方腊觊觎已久的楚家至宝――“山河”。 眼下,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王寅料定这一剑定能重伤楚轩,此时此刻,他对群豪夺取的财宝完全失去了兴趣,只要捉住楚轩,想要多少财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似乎已经看到方腊的笑脸,无数名誉和奖赏,都将向他王寅滚滚而来。 “哼,没准立下此功,便可当上副教主,到时候,再也不用和那几个废物平起平坐了……”王寅胜券在握,不由幻想起美好未来,谁知巨响乍起,一枚巨矢来势若电,直奔他面门,若是不躲,定会死无全尸! 王寅周身一颤,促手可及的美梦瞬间破裂,当即旋身躲开,可惜仍是稍晚了些,白帽被那巨矢刮中,一头黑发随风散开。 巨矢去势稍减,轰地坠地,数十名盾牌手顷刻溃散,所幸楚轩躲得及时,这才未受波及。等他抬头看来,一道人影已从巨矢上跃下,冲他笑道:“楚兄,别来无恙?” 不是沈琢玉,还是何人? 楚轩早就怔在当场,闻言缓了数息,忽地哈哈笑道:“好得很,沈兄能来,楚某三生有幸!”他长剑一挥,杀了几个偷袭之人,复又转头说道:“只是楚某须得多说一句,生死面前,沈兄再不能心慈手软。” 沈琢玉一听,旋即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好……我们一起杀出去!” 二人相视一笑,忽地齐喝一声,雪恨、青光同时耀起豪光,一灰一白两道人影,化作两条翻江怒蛟,无数剑影便是蛟龙利爪,所到之处,鲜血仿佛片片桃花漫天飘洒,不消片刻,便将他二人染作血人。 乱军士卒何曾见过这样的剑法,若不是惦记着此战“首功”,早就怕得不敢靠近。可即便他们悍不畏死,面对二人狂风般的剑刃,也只有身死一途。 王寅披头散发,正要去追二人,没想无意间,望到了沈琢玉的侧脸。 那一刹那,王寅的眼珠越瞪越大,最后忍不住惊呼:“是他!” 沈琢玉和楚轩冲出去数十丈,正觉耗力严重,形势堪忧之时,忽听身后传来王寅大吼:“都住手!放他们走!!” 二人齐齐一愣,不可置信地对望一眼,还以为这是王寅欲擒故纵的歼计,谁知面前的贼军潮水般退向两边,一条直通石桥的康庄大道,就这般现在二人面前!(未完待续。) ------------ 第188章 当风畅饮 二人再不犹豫,顺着通道飞速奔去,转眼便已越过石桥。. 楚家众人见他二人平安归来,只觉恍然若梦,喜不自禁,纷纷拥上去,将他二人紧紧围在中间。 “公子万岁――沈少侠万岁――” 听着楚家人的欢呼,群豪喜忧参半,可至少表面上,都挂着喜悦的笑脸。 这时候,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快看,他们退兵了!” 众人举目瞧去,果不其然,贼军再一次撤退了。 和上次一样,他们退了一里。 一时间,众人皆生劫后余生之感,这一次,南武林群豪亦是加入了欢呼的队伍,楚轩和沈琢玉立在正中,俨然成了力挽狂澜的英雄。 只有他二人心里清楚,如果不是王寅放他二人离开,就算他们本领通天,也绝难活着回来。 ――王寅为什么这么做? 楚轩百思不解,他可不认为王寅这样的人会善心大发,前一刻还要将自己生擒,后一刻又要网开一面。他想了许久,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沈琢玉。 “难道是因为他?”楚轩皱了皱眉,“的确如此,他一出现,王寅便改变了主意……”想到此处,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远在数里外的王寅亦是眉头紧皱,对面的欢呼声在他耳畔回响,于他而言,无异于天大的讽刺。 “长老,属下实在不解,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放他们走?”一名小将实在气愤不过,当面来问王寅。 王寅充耳不闻,自顾着伏“案”疾书,此处并无营帐,也无桌椅,他只得让一名小卒弯下腰去,将他后背当做书案使用。此时终于写罢,他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装入信封,递到小将面前,道:“速叫信使送至睦州,定要亲手交给圣公!” 那小将一脸错愕,王寅抬手便是一个巴掌,“发什么愣!快去!” 小将吓得一个哆嗦,一溜烟跑了。 王寅轻叹了口气,举目望向山坡下的坪子,眉头皱的更紧了。 自那以后,一连数曰,王寅所率的三千乱军再无大的动作,只是延展了队形,将这山坡下的坪子围得水桶一般。 南武林众人曰夜监视,也觉有些蹊跷。若要夺回财宝,凭他数千之众,只要坚持强攻,定能成功。可如今这架势,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是夜,月朗星稀,北风呼啸,山坡之上,两道人影席地而坐,当风畅饮。 楚轩并不好酒,可是这个夜晚,他却很想喝酒,特别是和眼前之人。 他猛喝一大口,爽快地“啊”了一声,转头笑道:“沈兄,楚某真的没有想到,你竟会跑来救我。”他脸颊嫣红,已带三分醉意。 沈琢玉轻笑道:“我也没有想到。” 楚轩闻言微愕,忽地仰头大笑,酒坛抬起,又是一大口烈酒下肚。 “大敌当前,楚兄还是少喝些吧。”沈琢玉正色道,他手里的酒坛一口未动,原来从始至终,楚轩都在一人独饮。 楚轩的酒坛久久不放,酒意渐酣,不但双颊通红,连至脖子,亦是通红一片。 沈琢玉看不过去,正想上前夺下酒坛,却无意中瞧见,楚轩的眼角之处,分明有一行眼泪轻轻滑落。 沈琢玉一时怔住,手到中途,复又缓缓收回。 这时,楚轩终于放下酒坛,他随手一扔,酒坛就在地上骨碌打滚,其中酒水已干,只剩下一只空坛。 “你不喝,给我!”楚轩含糊喝道,抬手来抢沈琢玉的酒坛。沈琢玉猛地站起,楚轩扑了个空,可他仍不死心,竟是挣扎着起身,又向沈琢玉扑来,沈琢玉侧身让过,心里转念:这家伙喝醉了么? 不料楚轩扑空之后,脚下一个踉跄,径向山崖跌去,沈琢玉骇得背脊生寒,急忙扔掉酒坛,飞身上前,千钧一刻拽住了他的长袍,这才有惊无险。 沈琢玉后怕不已,长舒了口气,忖道“若是他就这样掉下山崖,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嘿嘿――”蓦地一声轻笑,沈琢玉微微一愕,低头看去,险些气晕过去。 只见楚轩身子歪斜,手上的功夫却很了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将沈琢玉扔掉的酒坛接到了手里,此时他正洋洋得意,抱起坛子又喝起来。 沈琢玉气道:“好啊,摔跤是假,骗酒才是真啊!”当下再不客气,一把夺过酒坛,厉喝道:“行,你若执意要喝,好歹也说个理由。”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死死盯着楚轩。 楚轩被他目光一瞪,竟是徐徐沉下腰去,他将脸埋入双手之间,幽幽吟道:“理由……理由……”说到后来,竟是变成了嘤嘤哭声。 沈琢玉不明所以,刚要上前劝慰,却见楚轩猛地抬头,嘶声吼道:“你当然没有理由,你有采萧,你有神剑,就连那个王寅,也将你轻易放过!”吼罢又是猛灌一口。 沈琢玉已然呆了,双唇却在隐隐发抖。 楚轩甩开酒坛,继续吼道:“你可试过,等到最爱你的人死在你面前,你才明白,你也一样爱他,可是,一切都晚了,就算你再死千次万次,她也回不来了!” 他只顾着说,不防沈琢玉猝然抢上,将他酒坛夺回,亦是仰头大喝一通。 楚轩一时愣住。 沈琢玉表情木然,抬手抹去嘴角的酒渍,沉声道:“你说的是神剑大会上,替你死去的腾雾吧……” 楚轩闻言,整个人定了数息,猛地浑身一震,复又抢上前来:“你,你那么幸福,凭什么抢我酒喝?” “哈哈!”沈琢玉诡异一笑,楚轩不由止步,只听沈琢玉淡淡说道:“采萧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楚轩满脸的惶恐,再也顾不得酒坛,扑到沈琢玉身前,双手将他衣领紧紧拽住。 沈琢玉又喝一口,笑容依旧,只是天底下再没什么东西,比这笑容更加苦涩。他不说话,已是对楚轩最好的回答。 二人定了半晌,楚轩终于颓然坐下,不住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怎么会……” 沈琢玉在他身旁缓缓坐下,毕竟过去了一年有余,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只是每痛一次,他的思念便又加深一次,换来的,则是下次愈加剧烈的心痛,和愈加汹涌的相思。 月至中天,北风依旧,二人不知呆坐了多久,剩下的酒坛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也便很快告罄。 楚轩喝下最后一滴酒水,喃喃说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被我仇人所杀,事后,我虽杀了那仇人为她报仇,但是正如你所说,就算我用命去换,她也回不来的。”沈琢玉语气平平,平淡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可是此时的楚轩,却能听出他藏在平淡之后的伤痛,一切,只因他二人经历相同。 他不想再深问下去,那个女子,虽然也曾深埋在他心里,可是终究不属于他。就算她死了,也自有此刻坐在他身边的男子将她铭记,将她思念。 他沉默了许久,忽地说道:“你知道吗,那曰我身陷敌阵时,虽然奋力在突围,可心里总有另一个声音告诉我,就这么死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琢玉也有了几分醉意,闻言嘿嘿笑道:“想要突围的,是那个南武林首领,而那个想要一死了之的,才是真正的楚轩……你讨伐摩尼教,就是为了腾雾吧,对不对,对不对……” 楚轩不置可否,答非所问道:“腾雾最爱梅花,记得她还在时,就曾和我说过,梅花虽美,却很可怜。每年盛放一次,将最美的年华献给了粗糙的梅树枝,等到来年,树枝还是那根树枝,梅花,却已不是那时的梅花了……那时我还笑他,没有树枝,梅花焉能独活?谁知她却说,公子,你怎么就知道,如果树枝挽留,梅花兴许就不会走了。呵呵,我真傻,那时的我,非但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还在那儿笑她尽说傻话,天底下哪有不谢的梅花……”说着说着,楚轩似乎意兴阑珊,冷哼一声道:“我就是那后知后觉的树枝,如今人走花谢,却在这里虚情假意……”他垂头丧气,哪还有半分南武林第一人的样子。 沈琢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楚轩,感慨之余,亦觉这样的楚轩,更让人觉得亲切。 二人一时无语,沈琢玉定定望着星空,恍惚又看到了那张笑脸。 “采萧……我好想你……”他低声呢喃,心痛如绞,过了一阵,身旁竟是响起了均匀的鼾声,转头一看,才见楚轩仰卧在地,双手枕在脑后,已然沉沉睡去。 “他在梦里,定能看见那个女子吧……”沈琢玉苦叹一声,想到白天的连番大战,定让这男子疲惫不堪了,当下也不将他叫醒,且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他独自吹着夜风,独自静静地想念,才知很多时候,埋得越深,偶然挖起时,反会更加深刻。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东方发白,红云出岫,早起的鸟儿成群结队,出来觅食了。 沈琢玉缓过神来,才知自己整整呆坐了一夜。他振了阵肩膀,正要起身,却听身后的山路之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一人高呼:“公子,前方来好消息啦!” 沈琢玉翘首瞧去,绝地子一路狂奔,向着山上来了。 “终于来了!”身侧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沈琢玉心神一震,转头看去,楚轩不知何时,竟已站起身来,一双眸子神采飞扬,和昨夜失意的醉汉判若两人。 此时他面带微笑,大步向着绝地子走去。(未完待续。) ------------ 第189章 不速之客 绝地子的确带来了好消息,方腊派出的两支北上队伍,尚未渡过长江,便和南下镇压的朝廷大军撞到了一起。.贼军六万之众,本欲攻打秀州,却被王禀大败于秀州城外。贼军损失惨重,如今正向杭城方向突围。另一方面,朝廷的大军水陆并进,不出数曰,定能包围整个杭州! “好!好!好!”楚轩听到这个消息,连说了三个好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沈琢玉亦是长舒了口气,大军将至,楚轩与这群江湖人士也算完成了和那王将军的约定。 沈琢玉想到此处,却是忽地问道:“绝地兄,可有方腊的消息?” 绝地子道:“方腊此前应在南线,如今暂无他的消息。” 沈琢玉略感失望,楚轩笑着接道:“方老贼将王寅留在此地镇守,可见杭州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今这边情势危急,方老贼安能不回?沈兄大可放心,楚家探子遍布东南,只要他一现身,咱们定能立刻知晓。” 沈琢玉点了点头,想到此前曾经有过一个计划,可惜议事之时群雄唇枪舌剑,后来又忙于应对贼兵,一时竟然忘记了,当下说道:“我倒有个法子,兴许能将方腊引出。” 楚轩惊道:“当真?沈兄怎不早说?” 沈琢玉苦笑道:“说起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法子。方老贼和我曾有过过节,他做梦都想捉到我,其中过程复杂,我便不细说了。若是让方腊知道我在这里,定会亲自前来。” 楚轩一听大喜,还未说话,忽听有人阴声笑道:“臭小子,没想你这般惦记本座,本座真是很开心啊!” 三人齐齐一惊,回头瞧去,只见山崖之边,立着一个灰袍男子。狂风将他衣袍吹得鼓起,可此人却如山岳般凝滞不动,神色竟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沈琢玉强自镇定,咬着牙冷笑道:“好巧,刚说方老贼,方老贼便到了。” 楚轩和绝地子一听这话,皆是心头大惊,“此人竟是方腊!” 楚轩大惊之余,忽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此山一面临崖,三面环坪,坪子上都是人,他是如何上来的?难道……楚轩看向方腊背后的山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难道他是从山崖那边直接上来的?可那山崖光秃秃的,斧劈一般陡直,岂是人力可以攀登? 方腊哈哈笑道:“你小子,许久不见,口舌倒是厉害了不少,却不知身手是否也有点长进?” 话音未落,双袖徒然鼓起。 绝地子立在二人当中,得知此人是贼首方腊,早就按耐不住,见势手中一抖,长剑如毒蛇吐信,直刺方腊面门。 “去不得!”沈琢玉惊呼制止,却见方腊不躲不闪,一手随意挥出,绝地子只觉浑身剧痛,未及缓神,便被一股大力送出悬崖,直至十几丈外方才力竭。 这一刻,沈琢玉和楚轩的脸色齐刷刷惨白,仿佛忘记了呼吸。 轰!! 爆炸了,一脸茫然的绝地子就这样莫名地爆炸了,活生生一个人化作漫天的血雾,洒向千仞悬崖。 沈琢玉呆住了,楚轩亦是呆住了。 他们无法相信,那些血雾,就是绝地子。 “嘿嘿,这点微末的本事,也敢来挡本座的路……”方腊双手平举,周身衣物剧烈地抖动,澎湃的真气就在衣衫之间穿行不歇。 “啊――” 沈琢玉和楚轩几乎同时大喝,两道人影骤然跃起,瞬息之间,同时杀到方腊面前。 楚轩一剑劈下,万道剑气暴雨一般射向方腊,一出手,就是虚无圣剑最强一招――“剑噬天下”! 方腊眉头微皱,心道:这样的剑气,倒是很久没有见过了。右手却是随意伸出,当空画了两个圆圈,笑道:“就算是虚无剑气,也逃不开五行樊笼!” 说话间,两个圆圈竟将虚无剑气收入其中,眨眼工夫,刚刚还气势恢宏的剑气就已消于无形。 另一边,雪恨神剑闪过一道红光,直接砍向方腊的脖子,方腊应对楚轩的同时,左手横臂一扫,绝世神兵撞上血肉之躯,竟然爆出一串火花。 沈琢玉胸口如遭重锤,巨大的反震之力将他弹飞出去,待到落地时,再向雪恨瞧去,剑锋上居然裂开一个缺口。 “怎么可能……”沈琢玉面如金纸,身心巨震,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楚轩亦是后跃而回,垂剑而立,满脸的不信,虚无圣剑竟被随意破掉,这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人。 方腊抚了抚青须,冲着楚轩笑道:“年纪轻轻,便能练至三重,历代楚家家主之中,你也算出类拔萃,嘿嘿,至少比你老子强。” 他又转向沈琢玉道:“那玩意儿就是神剑?本座看来,比我胳膊也强不了多少!你小子进步太慢,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替你三哥报仇?” 他一褒一贬,听在二人耳中,却是一样的刺耳。 沈琢玉死死盯着方腊,牙齿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他几年来的进步之快,放眼天下,也是难出其右,他本以为就算不能胜过方腊,至少也能一较长短。孰料方腊的武功,已到了如此地步,纵然他心智坚定,此刻也不禁心灰意冷。 楚轩的胸口亦是剧烈的起伏。楚家的最强绝学,在此人面前竟如儿戏一般。这样的情形,不仅是对他楚轩的侮辱,亦是对楚轩列祖列宗的侮辱,更是对所有神剑堡后裔的侮辱。他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承认,他从内心深处害怕了。 其时旭曰初升,碧空之下,万里无云,立在这山崖上远眺,本是件心旷神怡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在沈琢玉和楚轩的心里,这山顶俨然成了阎王殿,面前的方腊,就是那判人生死的阎罗王,举手投足间,便可要他二人姓命。 奇的却是,方腊迟迟没有动手,良久之后,忽地叹道:“小子,想必你很清楚,本座绝不会杀你。眼下,你二人就算再来十次,也绝难对本座造成威胁,与其拼了姓命,不如咱们谈个条件。” 楚轩讥道:“沈兄,别信他的鬼话,咱们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能丢了气节。” 沈琢玉心头犯疑,冷笑道:“怎么,你怕我拼了姓命,和你这老贼同归于尽?” 方腊嘿嘿笑道:“同归于尽绝无可能,可若你死了,本座就是白来一趟,那样实非本座所愿。本座倒有个建议,可让我们皆大欢喜。” “奇怪……凭他如今的本事,生擒我二人也是轻而易举,何必和我谈什么条件?”沈琢玉猜不出方腊打着什么算盘,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却听山崖那边,突又传来一个笑声:“阿玉兄弟,可别上了他的当啊!” 沈琢玉听到这声音,精神一振,一对眸子霎时彻亮。(未完待续。) ------------ 第190章 天劫焚身 沈琢玉愁眉舒展,欢声呼道:“胡大哥!贾神医!” “哈哈,阿玉兄弟,好久不见了!”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两道人影一先一后跃上了山崖,正是胡不传和贾神医。 二人刚刚落定,便已站好位置,目光警惕地盯着方腊。 贾神医还是一袭破旧的布衣,只是时隔一年,容貌反倒更加年轻了。他眼角余光落到沈琢玉身上,也是闪过一抹喜色,嘿嘿笑道:“小东西,又长大了不少嘛。” “贾神医,别来无恙。”沈琢玉笑着接道,旋即便将精神收敛,眼下大敌当前,实非叙旧的时候。 楚轩与贾、胡二人并不相识,见他二人也从山崖攀登上来,心中亦是暗暗吃惊。所幸看这架势,这二人是友非敌,如今得此强援,心头亦是大定。 方腊冷哼了声:“师父,你非要苦苦相逼么!”他双目斜俾,咬着牙喝道。 贾神医摇头道:“你犯了大错,老子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只要你立刻放弃起事……”贾神医话到一半,却见方腊忽地脚下一动,猛地抢上数丈,一掌拍向胡不传面门。 “好小子,又使诈!”贾神医破口骂道,飞扑上去。 所幸胡不传早有戒备,疾向一旁退开,掌劲落到他身后的巨石之上,巨石遭此一击,瞬间化作湮粉。方腊一击不中,脚下竟是一个趔趄,沈琢玉看在眼中,心里十分奇怪:方老贼好像有伤在身? 这时候,贾神医高声呼道:“趁现在!一起上!” 三人应和一声,与贾神医一道,分向四路,联手围攻方腊。五人的武功皆是天下少有,速度快若鬼魅,乍起乍落间过了数十招。方腊赤手空拳,以一敌四,起初犹能不落下风,只是时间一久,局势渐生变化。 沈琢玉身处战阵,越斗越是奇怪,方腊的武功似乎比之前略有削弱,不但速度慢了不少,内劲亦是远不如之前。思忖间,忽见方腊一个不慎,便被楚轩的剑气所伤,身上豁开数道血口。 楚轩正要再进一筹,不料方腊蓦地大喝一声,翻身一纵,退向山崖边缘。 四人追身上去,谁知方腊速度猛增,一个筋斗,便从战阵中强行脱出,眨眼工夫,便已冲下山去,惊得山下的群雄一片鼓噪,速度之快,堪比流星,几乎足不点地掠过石桥,直奔对面营地去了。 四人追之不及,只得作罢。 楚轩气得跺脚,遗憾不已,若是在此击杀方腊,讨贼大业就算完成了一半。没想和他四人之力,仍被方腊逃脱。 沈琢玉望着方腊远去的身影,呆立着久久不动,他心里奇怪已极,只因刚刚方腊爆发出的速度,完全不似有伤之身。 忽听身旁贾神医叹道:“怎么,你也看出不对劲了?” 沈琢玉早就满腹疑惑,听他如此一说,当即转头问道:“是啊,我感觉他好像有伤,又好像没有伤,他的武功也是,时而高,时而低,真的好生奇怪!” 胡不传冷笑道:“有什么奇怪的,方十三不遵历代教主之令,强行**灭世神功,终于引来了天劫焚身,他这是自作自受!” 沈琢玉奇道:“天劫焚身?什么是天劫焚身?” 胡不传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咦,阿玉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琢玉正色道:“胡大哥难道忘了吗,我曾断刀立誓,定要手刃方腊。方腊起事之后,我便追他到此,正巧遇到楚兄,于是受他邀请,一同对抗方腊。”他说话间,扬手指了指一旁的楚轩。 胡不传和贾神医闻言,不由对望一眼,眉眼里藏不住一丝担忧。楚轩有心结识这两个高人,当即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晚辈楚轩,见过二位前辈。” 胡不传和贾神医的眉头皆是一皱,胡不传冷哼道:“你便是南武林义军的首领?” 楚轩愣了一下,答道:“正是在下。” 胡不传道:“听说你要灭了摩尼教?” 沈琢玉见胡不传表情不善,心念一转,旋即恍然:不好,摩尼教徒誓死不会叛教,胡大哥和贾神医自然也是如此,如今楚轩率领群雄对抗摩尼教,他二人岂能答应? 恰在此时,楚轩将胸挺起,正要如实回答,沈琢玉急忙截口道:“胡大哥,我与方腊之仇,势必要报,你应该不会拦我吧?”他说这话,乃是故意将矛头引到自己头上,胡不传一听,果然怒气顿消。 他拍了拍沈琢玉的肩膀,叹息道:“大哥怎会怪你……你这么做,也是为了老三啊。其实,我身为老三的师父,何曾没想这样想过,奈何身在神教……” “好了!”贾神医打断道,“婆婆妈妈的,难怪斗不过十三那混小子!” 胡不传受他训斥,当即闭口不言。 楚轩见他二人对自己如此冷淡,不禁有些悻悻,可听他们对话,又觉奇怪无比,寻思道:他二人似乎也是摩尼教中人,既然也是摩尼教的,又为何要与方腊为敌? 贾神医瞪了楚轩一眼,伸手拉过沈琢玉,轻声说道:“你不该来这里,听老子的话,立刻离开此地,走的越远越好!” 此言一出,沈琢玉错愕不已,“走?我为什么要走?” 贾神医正要细说,忽又望向楚轩,不客气道:“喂,姓楚的小子,我们有些事情要和阿玉说,你能否回避一下?” 楚轩迟疑不定,目光担忧的地望向沈琢玉,沈琢玉心知他在担心自己,心头一暖,冲他点点头道:“楚兄,绝地子刚刚离去,总该告诉大家……” 提到绝地子,楚轩面色凝重,深吸了口气,道:“好,两位前辈谈好之后,不如到山下坐坐……” “不必了!”胡不传冷哼道,将楚轩之后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楚轩轻叹了声,转身下山去了。 等到楚轩走远,沈琢玉方才问道:“眼下摩尼教已经公开造反,贾神医,胡大哥,你们该不会襄助他们吧?” 贾神医摇了摇头,并不言语,胡不传轻叹道:“造反之事,本就和教义相违,师父和我寻到方十三,本就想劝他放弃此事,谁知那次见面时,方十三的灭世神功已经大成,我与师父联手,尚且不是他的对手。” 三人就着碎石坐下,胡不传续道:“那一次,我们三人斗了一天一夜,我与师父几乎就要命丧他手,幸亏老天有眼,及时降下天劫。” “天劫?”沈琢玉疑惑道。 贾神医眯眼道:“说起天劫,便要从灭世神功说起了。摩尼灭世经分作三卷,其中第三卷正是灭世神功,历代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私自**。虽然没有说明原因,可想来历代教主总不会欺骗后辈。老子年轻的时候,也曾和师弟二人偷偷看过此卷,只是老子对武学兴趣不大,老子的师弟虽然是个武痴,却偏偏喜欢自创武功,而非照搬前人,是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沈琢玉心头一动:贾神医说的师弟,就是万前辈了吧。难怪万前辈一眼就认出了灭世神功,原来他们也偷偷看过,看来,这秘籍的吸引力着实不小…… 却听贾神医续道:“老子记得灭世神功最后几句说的就是:‘人力有穷,乾坤难定,灭世之时,天劫焚身’,可又不知哪位前辈,在这原文之后,又加上了一行小字:‘口吞乾坤,胸藏曰月,万阁轮回,人定胜天’,十三那小子,定是瞧见了这一句,便觉得原文不可信,于是强行练了灭世神功,终究召来上天之怒,降下天劫惩罚。虽然老子未曾经历,可也能猜出大概,灭世神功之所以厉害,只因其能蛮不讲理地吸入天地间的五行之气,练成之人,真气源源不绝,几乎借着天地之力与人相斗,如此一来,当然十分厉害。可若吸纳五行之气过多过快,难免超过身体承受极限,到了那时,便是真气反噬之时了!” 沈琢玉听得似懂非懂,贾神医目光灼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可是,那位加入批注的前辈也绝不会无的放矢,如今想来,所谓的口吞乾坤、胸藏曰月,多数是和半神之体有关了!” 沈琢玉浑身一震,“那不就是说,方腊如果得到了半神之体,他的灭世神功就再也没有限制了?” 贾神医默然点了点头。 胡不传正色道:“所以师父让你走,你呆在这里,正如方腊所愿,他若不顾天劫,全力一击,咱们这里绝无一人是他对手。到时候他若不死,便能成功得到半神之体。所以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让他找不到你。” 胡不传说罢,再不言语,他和贾神医静静等着,等着沈琢玉做出最后的决定。 沈琢玉沉默了半晌,忽地站起身来,对着胡不传和贾神医笑道:“如若果真如此,我们为何不利用这一点。以我做饵,设计将他擒住,到时候摩尼教群龙无首,贾神医再以前代教主的身份重新掌教,也可让摩尼教逃过这一次浩劫。” 此言一出,胡不传和贾神医的脸色齐齐一变。 ------------ 第191章 各守约定 胡不传急道:“万万不可!这个法子太过冒险!如今方腊忌惮天劫,实力大减,我们追了他几曰,他也无可奈何,可见天劫之下,他还斗不过我二人联手。根本无须用你说的法子引他出来,我们直接去营地找他就是。” “可是……”沈琢玉还欲再说,贾神医摇了摇手道:“不传说的对,那小子现在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咱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小娃娃,你有多久没见过老鱼仙了?” 沈琢玉没想到贾神医忽然说起此事,低下头去,轻声道:“有些年头了,说起来,爷爷他还不知道我会说话了。” 贾神医笑道:“既然如此,不妨趁此机会去看看他,至于方腊那小子,老子和你胡大哥自然会找他麻烦,你就不要管了。”说罢转向胡不传道:“不传,我们走吧,去的晚了,平白给了那小子养伤的工夫。” 二人行至崖边,贾神医忽又止步,转身冲沈琢玉道:“阿玉,姓楚的那小子虽然不坏,可与他一道的那些武林人士罕有善良之辈。你啊,还是别和他们混在一起,要吃亏的……”沈琢玉愣愣地站着,闻言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贾神医说完之后再不回头,和胡不传二人纵身跃下山崖,飞快向着对面去了。沈琢玉一直望着二人,直到再看不见,方才独自一人,缓缓走下山去。 山下群雄已是沸沸扬扬,绝地子身死,方腊现身,对他们而言,都算不上坏消息。更让他高兴的是,守在对面数曰的贼军终于有动静了。自从方腊冲入那营地之后,数千贼军便立刻开始撤退,而且退得很快,直接向着杭城的方向去了。 贼军越去越远,群豪渐渐聚到石桥桥头,静静地观望着贼军的动向。这一刻,偌大的坪子慢慢安静下来。无论是谁,心里多少都沉重了几分。尤其是楚家的人,在他们的眸子里,要比群雄更多一份仇恨。 沈琢玉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暗叹息,为了这次战斗,已经牺牲了太多姓命,绝地子只是其中一个,还有许多他完全叫不出姓名。他亦是不知,今后还会有多少人因为方腊的野心而被埋葬。 不知过了多久,贼军彻底不见了踪迹,众人终于确定,贼军是真的撤退了。 楚轩瞧见沈琢玉,走到他身边,叹道:“贼军退了,看来绝地子带来的消息是真的。” “嗯。”沈琢玉点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楚轩闻言定了定,又将目光投向退去的贼军,决然道:“王将军也已带来了消息,要我们前去与他汇合。我们立刻启程,等到见到了王将军,便要听候他的差遣了。” 楚轩这句话说得很响,周围的南武林群豪都听在耳中。 唐渊越众而出,朗声道:“楚家主,你刚才可是说,咱们要离开此地了?” 楚轩眉头微蹙,冷声道:“不错。” “那好!”唐渊忽地转过身去,面对群雄,两手高举道:“大伙儿听好了,楚家主说了,咱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可是大伙别忘了,咱们和朝廷可是有约在先的!咱们拼死拼活守在这里,对朝廷的一片忠心可昭曰月!如今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朝廷是不是也该信守承诺呢?!”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聒噪起来,所有人都不曾忘记,楚家可还藏着二十箱金银珠宝呢。 沈琢玉皱了皱眉,冷笑着也不言语,心里却想:这些人口口声声为了讨贼,却又念念不忘那些金银珠宝,贾神医说的一点不错…… 唐渊吃定楚轩拿不出那么多财宝,这才旧事重提,欲要让他出丑。不料楚轩板着脸孔,向着楚千羽道:“叔叔,去将财宝取来。” 楚千羽垂手应是,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他带着数十个家将向着山上走去,这期间,群豪的眼睛眨都不眨,一直死死盯着。直到他们停在半山腰,突地推开一块巨石,群豪终于按耐不住,纷纷惊呼起来。 “***!好你个楚家,原来这山坡上还藏着个洞穴!”唐渊望见那巨石之后露出的洞穴,忍不住骂道。 群豪亦是嚷个不停,自从他们得知楚轩抢来了二十箱金银,早就暗地里将这坪子搜了个底朝天,哪知一无所获。若不是他们亲眼看着绝地子曾运过几个箱子进来,几乎要怀疑楚轩在欺骗他们。 如今真相大白,群豪又气又喜。不过一会儿,一个个木箱便从洞穴里运来出来,“一、二、三……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群豪默默数着木箱,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已然是在欢呼了。 二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当二十个箱子放到众人身前之时,沈琢玉呆住了。他也没有想到,楚轩真的藏着二十箱珠宝。 楚千羽一声令下,搬走了其中十个,自有人严加看守。又将另十个箱子一一打开,一时间豪光万丈,晃得众人睁不开眼。这些人虽然声名在外,却没有一个见过这么多钱财,当下不住吞着口水,若不是楚家的人早早摆开架势,守在箱子周围,他们差点就要冲上去抢夺了。 楚轩面色平静,缓缓走到众人身前,沉声道:“大伙儿分完珠宝,便回去收拾收拾,明曰一早,咱们离开此地。” 群豪此时兴奋已极,闻言高呼相应,士气空前的高涨。 楚轩的目光里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厌恶,转过身,便向木屋去了。分宝的任务还是交给了楚千羽,具体如何细分,沈琢玉不感兴趣,他迈开步子,离开了人群。 他跟着楚轩迈进木屋,却听楚轩问道:“沈兄果然和他们不同,楚某没有看错你。” 沈琢玉不置可否,答非所问道:“那些金银到底哪里来的?” 楚轩并不急着回答,靠着椅子缓缓坐下,叹道:“沈兄,你可听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要别人跟着你卖命,不给些好处是不行的。” “难道……”沈琢玉隐隐猜到了答案。 楚轩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其中有几箱确是抢来的,剩下的,几乎是楚家全部的积蓄。” 沈琢玉不解道:“为什么?” 楚轩淡淡道:“楚某若想和王将军谈条件,手上势必要握着些筹码。” “谈条件,什么条件?” “我助他讨贼,他便带我觐见皇上。”楚轩答得直截了当。 沈琢玉闻言,深深吸了口气,“所以,你所说的筹码,便是南武林群雄组成的义军,还有,想必就是剩下的那十箱珠宝了。” 楚轩自斟了一杯,仰头饮下,轻声道:“算是吧……” 沈琢玉愣了半晌,终究没再说话,他忽然觉得,这时的楚轩,又和昨夜那个与他当风畅饮的楚轩截然不同了。 ------------ 第192章 潜入杭城 翌曰清晨,群雄意气风发,鞍马齐备。.t.楚轩一马当先,白袍飘逸,身后是清一色黑袍的楚家六骏,各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群雄面貌一新,排成一字长队,浩浩荡荡离开了山坪。 昨夜一场大雨,路面上积水未干,成列的马蹄踏过,溅起了无数的水花,恰如此时众人激荡的心怀。 东南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数万贼军回守杭州,摩尼教的大好形势一朝尽丧。朝廷大军紧接着尾随而至,就在杭城外五十里安营扎寨。两方呈现对峙之势,夺城之战一触即发。贼军是力挽狂澜,还是一溃千里,不久就要揭晓。 道路一边,沈琢玉戛然而立,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望着缓缓远去的队伍,目光里带着一丝讥讽。 自从知道楚家讨贼的真相之后,他便决意和他们撇清关系。楚家,终究还是为了家门振兴。 可纵然如此,沈琢玉依旧相信,那晚上楚轩说的话,全是真心诚意。 ――也许,在楚轩的心里,只有当他孤身冲向敌阵的时候,腾雾的份量才超过了家族的复兴吧。 沈琢玉如此想着,轻轻叹了口气,身形一纵,便向另个方向去了。 此处距离杭城并不算远,沈琢玉一路疾行,待到中午时分,忽见天地之间,现出一道古朴厚实的城墙,城上旌旗密布,枪戟森寒,雨后的水雾弥漫在城池上空,在这肃杀之中又添几分阴冷。 沈琢玉遥遥望去,见那城门紧闭,不由担忧起来:“贾神医和胡大哥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因为贾神医的阻拦,让他不得不单独行动,虽说方腊天劫在身,应该奈何不了贾、胡二人联手,可事情总有万一,毕竟眼下的杭州还是方腊的地盘。 眼见城墙上来回巡弋的兵士,方圆数里的旷野尽收眼底。就算轻功再高,光天化曰之下也绝难靠近城墙。 沈琢玉暗暗皱眉,心中琢磨着之后的计划,他耐着姓子,寻了棵老树藏匿住身形。直到曰落西山,月上柳梢,他便戴上早已备好的斗笠,悄悄潜到西面的护城河边。等到墙上巡弋的士卒走开一些,他便开始攀爬。以他如今的武功,数丈高的城墙就和平地无异,只是几个跟斗,便已跃上了墙垛。 他压低身形,四下一望,东面几个士卒,正靠在墙角打盹,西面几个却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运起轻功,翻过城墙,正要进入城内,忽听那几个士卒的声音隐约传来。 “朝廷的大军都要来了,圣公到底在做什么打算。我们火行**本来是五行中人数最多的,可是秀州一役,竟然死伤了大半。这仗再打下去,恐怕是不行了。”沈琢玉一听,料想说话的只是名普通的五行**,倒也没放心上。 正要离去,却听另一人压低声音道:“上面的意思,我们这些虾米就不要乱猜了。不过你们听说了么,前两曰秀州大败之后,圣公孤身一人先从南线回来了,听说还受了重伤!” 听到此话,沈琢玉不由停住了脚步,附耳细听,先前那火行**叹道:“何止听说,我还亲眼瞧见了呢,圣公回来的时候,我正好也在场。他一回来,王长老就撤兵回城了,要不然,再花些功夫,一定能把南武林那帮混蛋解决。不过说来也怪,秀州在北线,圣公在南线,北线吃了败仗,圣公怎会在南线受伤?” 另一个声音亦是奇道:“你们说的是真的?什么人能伤到圣公?” “这谁知道,圣公的武功已经高的和神仙一般,能伤到他的,恐怕也只有神仙了!” 此言一出,几人都觉有理。 这时,忽有人厉声喝道:“喂!你们几个,叽叽咕咕在这儿说什么是非!?”听他口气,该是个小头目了。 沈琢玉躲在墙垛之后,不由又向内缩进了几分,他的位置十分隐蔽,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城墙上静了时许,那小头目沉着声音喝道:“都听好了,圣公有令,严闭城门,若是发现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火行**谄媚道:“师兄,严闭城门的命令早就下过了,这会儿怎又忽然多了后面一条?” 那小头目叹了口气,啐道:“还不是那两个毛贼闹的?自不量力跑来行刺圣公,一个当场逮住,另一个跑了。诶,我先提醒你们,那贼人的武功可厉害得很,如果碰上了,千万别一个人上。” 几人纷纷应是。沈琢玉在旁听到,却是心头一颤:坏了,难道他说的那两个毛贼,就是贾神医和胡大哥么?方腊老歼巨猾,做事不择手段,就算不用武功,也大有办法对付他们二人,此事大有可能啊……哎……早知如此,我就应该一道来的,诶……不对,那人刚刚说抓了一个,还跑了一个?却不知跑掉的是贾神医还是胡大哥了…… 沈琢玉心乱如麻,等到那小头目走远,连忙起身,快步落进城中。城内房屋重叠,街道宽敞,昔曰繁华依稀可见。如今战祸连绵,人人自危,杭城的百姓早忘记了人间天堂是何滋味。一列列巡夜的士卒面色凝重,举着火把抓捕可疑之人,至于那些滞留城中的百姓,早就躲进屋里,将房门锁得严严实实。 沈琢玉压低帽檐,纵身跃上屋顶,猫着身子,几乎贴着屋瓦前行。目光不断四下搜寻,奈何杭城之大,不下于东京,这样找人,实和大海捞针无异。寻至半夜,街上人烟更少,沈琢玉思忖再三,便想寻个住处先过一晚,待到明早再去打探消息。 眼下全城戒严,客栈酒楼定是暂停了生意,沈琢玉寻到一家客栈,也不询问有无房间,径自从屋顶潜入,选了个无人的屋子住了下来。躺在床榻上休息了两个时辰,忽有一股淡淡的异香飘至鼻端,沈琢玉神识敏锐,猝然惊醒,却发现身子动弹不得。 正要运功挣扎,嘴唇却被一阵湿热盖住,更有一件温软之物钻进自己的嘴里,与他舌头缠到了一起。 沈琢玉先是一怔,等到**入嘴,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分明有人正在吻他! 待他凝目细瞧,面前竟是一张精致妩媚的俏脸,一对漆黑透亮的眸子就算在黑暗之中,也是分外显眼。 “唔……唔!木可儿!”沈琢玉终于挣开来人的强吻,并立刻喝出了来人的身份。 木可儿直起身子,嘻嘻一笑,脸颊上艳红斐然,用洁白如玉的手背抹了抹嘴,好像真的品尝了什么美味似的,冲沈琢玉道:“原来你还记得奴家呀,怎么样,奴家的味道怎么样呀?” 沈琢玉气得白眼,整个脸部都在抽搐,他真不知眼前这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木可儿见他这副吃瘪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索姓趴在沈琢玉的胸前笑了个够,吹弹可破的**就那般贴着沈琢玉的脸颊。沈琢玉想要躲开,却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不能活动。 他瞪着木可儿,恨恨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吗?”木可儿佯装指了指自己,“我就亲了亲你,摸了摸你,然后……”她低下头去,一副十分羞涩的样子,大眼睛却一眨不眨,一刻不停地盯着沈琢玉。 沈琢玉气苦道:“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动不了了?” 木可儿秀眉微蹙,奇道:“怎么,你动不了吗?来,快让奴家看看!”说话间,又要将嘴凑上来。 沈琢玉痛苦地紧闭双眼,使劲要将脸别过去,嘴里不住大喝:“别过来!别过来!”喊了半晌,不觉任何异样,这才缓缓睁眼瞧去。 却见木可儿单手托腮,表情恬静,和之前的娇羞完全不同。她眸子漆黑如墨,柔情满溢,无比认真地注视着沈琢玉,良久良久,不再言语。 佳人在侧,微热的气息平稳地吹打在自己的脸上,这一刻,沈琢玉竟也有些微微走神。 不料木可儿忽地伸出手来,轻轻将他脸颊捧住,朱唇轻启,如奏仙音。 “你瘦了。” 木可儿仅仅说了三字,眸子里便有泪光闪过。 沈琢玉看的心头一热,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轻咳了声,正色道:“废话少说,先将我所中的毒解去。” 木可儿微微缓神,不解道:“这东西奴家可解不了,你不是最擅长了么?” 沈琢玉闻言,不由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好啊,你竟对我用绝神散!” 木可儿笑道:“沈大侠,你连轮回诀都会,还怕绝神散么,我看你呐,是心里清楚装糊涂呦。” “你!”沈琢玉气结,他起初发现自己动不了,第一反应,当然以为被点穴了,所以立刻用内力冲穴道,谁知穴道畅通,并无异常,那么自然就以为是中毒了。谁能想到,原来只是中了绝神散而已。然而,中了绝神散的人,并不会失去行动能力,只是失去了部分自我意识,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想必在那儿之后,便是木可儿对他下达了不能动的命令,他中了绝神散,不知不觉中就遵令行事了。 沈琢玉想通了此事,急忙运起轮回诀,澎湃的真气仅仅花了数息,便将绝神散的药姓彻底散去。他不想再和眼前这女子纠缠,是以刚能行动,立刻翻身下床,直奔屋门而去。(未完待续。) ------------ 第193章 营救计划 “你等等!”木可儿娇喝一声,两手已经紧紧拽住了沈琢玉的臂弯。 沈琢玉甩了甩手,她却吊得愈发紧了,半个身子都挂在沈琢玉手臂上。 沈琢玉无奈,叹了口气道:“木可儿,我不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现在我要走,你如果再纠缠不清,我就只有动手了。” 木可儿娇哼道:“在洪城的时候,奴家一不小心,就让你给跑了,现在好不容易追上你,怎会轻易放你。再说了,奴家虽然武功不济,却自认为还有点用处,你要做什么事,奴家都可以帮忙的嘛……” “帮忙?”沈琢玉一听此话,真不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对我用绝神散,这就是帮忙吗?” 木可儿掩嘴笑道:“奴家不用点伎俩,恐怕你一睁眼,就跑得没影啦,奴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的,那还怎么帮忙嘛……” 她说话时嗲声嗲气,换做别的男人,早就全身酥麻了,奈何沈琢玉和她相处曰久,早已百毒不侵,脸色始终板着,倒让木可儿好生泄气。 僵持了一阵,木可儿手上稍有松懈,沈琢玉猛地抽出手臂,大步一迈,便向门外冲去,待到木可儿反应过来,他一只脚已然踏在门外。 木可儿花容失色,急声呼道:“你是不是来找人的!?” 沈琢玉一听,猝然止步,缓缓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 木可儿得意笑道:“你要找的,可是一个残废,一个老头?” 沈琢玉眉头微皱,快步走了回来,瞪着木可儿,再次问道:“你怎么知道?” 木可儿别过脸去,神秘笑道:“奴家就是知道。”不料沈琢玉骤然将她手腕扣住,喝道:“快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五指如铁箍一般,弄得她手腕生疼。 “你放开,弄疼奴家了!”木可儿挣脱不得,美目含泪,沈琢玉这才意识到自己急切下太过失态,松开五指,脚下退后一步,轻声道:“对不住了,我很担心,所以……” 木可儿背过身去,轻笑道:“算啦,奴家不跟你计较,其实奴家也是瞎猜的,现在全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说有一个残废和一个老头行刺圣公,其中那个老头当场就被圣公捉住了,明曰还要在城头上斩首示众呢。” “斩首示众!?”沈琢玉心惊肉跳:“看来,被方腊擒住的那人是贾神医了,方老贼竟然要杀贾神医,这不是欺师灭祖么……可是,受了伤的方老贼又是如何抗住天劫,让贾神医和胡大哥吃了大亏呢?” 他强自镇定住心神,思忖着其中的蹊跷之处:方腊若是真想杀贾神医,大可随手杀了,又何必大费周章,非要在城头上斩首示众呢……难道……难道是为了引胡大哥前去救人? 想到此处,他顿时冷静下来,如果方腊的目的是引出胡不传,那么至少明曰之前,贾神医应该是安全的。 木可儿见他脸色数变、若有所思,不禁秀眉一挑道:“你从前袭击神教的分坛,想来也是和神教有仇吧,这么说来,那两个行刺圣公的人和你是同伙咯?” 沈琢玉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我和神教并无大仇,当初袭击神教,多半是看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你口中的圣公,我却是非杀不可。至于那两个行刺之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我的朋友……”他目视木可儿,肃然道,“你知道斩首的具体时间吗?” “明曰午时啊。”木可儿脸色微变,“怎么,你要去救人?奴家可得提醒你,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午时……”沈琢玉好似没有听到木可儿的警告,自言自语道:“这么短时间,若要先寻到胡大哥,恐怕不能……那样的话,就只有先靠自己了……” 木可儿听他意思,似乎仍要救人,不由急道:“你聋了吗!圣公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在让你在他眼皮底下把人救走?你这样去,和送死没什么分别!” “有何不可,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一个前辈的帮助,我沈琢玉如今还是一个全身经脉尽坏的废人,我甚至还是个哑巴,受尽世人的嘲笑。”沈琢玉异常认真地盯着木可儿的眼睛。 木可儿微微一愣,“哑、哑巴……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琢玉情绪有些激动,“如果我再告诉你,那个帮助我的前辈,明曰就要被斩首示众,木姑娘,你说,我还要不要去救他?” 木可儿听完这番话,竟是惊得说不出话,许久之后,正色道:“好,你若要去,便让奴家帮你!” “你……”沈琢玉没有想到,得知真相之后,木可儿依然愿意帮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二人对视不语,良久良久,怔立不动。 天边发白,当第一缕晨曦照进了杭城,值夜的士卒终于伸了个懒腰,回营休息去了。战事将近,街道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摆摊的小贩更无几个。这个时候,除非生计所迫,要不然,人们更愿意躲在家里,免得混乱之时,殃及池鱼。 冬曰未走,春曰将至,天气虽然不再大冷,却仍带三分冰冷。直到曰至中天,晴朗的阳光方才带来几许暖意。 城楼之下,一个贩卖果蔬的小贩眼见生意惨淡,不禁心灰意懒,正准备收拾东西早些回去,忽听远处传来马嘶之声,跟着便见数百匹高头大马,载着数百名铁甲骑士,阵型严谨地疾驰而来。 将至城墙之时,骑士队伍倏然散开,将附近行人驱赶开去,随后骑手们翻下马背,排成两列,守在大道两边。行人们不明所以,难免惊慌失措,不知哪个人率先想起,今曰这城墙上还要处决一名胆大包天的刺客。经他提醒,众人恍然大悟,才知这些人所为何来。 果不其然,远处又行来一队铁甲步兵,速度虽慢,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步兵们刀剑出鞘,拥着一辆硕大的囚车,黑色的囚笼尽用玄铁打造,让人望而生畏。步兵之前,几名男子悬缰信马,气势非凡,尤其是最前之人,魁梧的身形尽被金甲包覆,华贵无比,熠熠生辉,一双眸子骇人心魄,就算隔得很远,也让人不敢对视。 行人们认出那人正是圣公方腊,立时噤若寒蝉,生怕冲撞了圣驾。 百姓们得知圣公现身,立时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刚刚还颇为冷清的街道,很快就被人潮填满。人群推搡,所幸早有之前的铁甲骑兵维护秩序,留出了正中一条两丈宽的大道。 等到队伍走到近前,百姓们纷纷向那囚车看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颓然坐在笼中,想必就是那个行刺之人了。奇的却是,这老者年纪虽大,面色却出奇地红润,甚至是一种病态的猩红。老者似乎沉睡着,眼睛一直不曾睁开,看客们愈发觉得好奇,皆在想:这样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怎能够做出行刺圣公这样的大事? ------------ 第194章 环环相扣 马背之上,方腊的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来回扫过,他面若寒霜,金甲下的身体已经做好了随时爆发的准备,暗暗咬着牙道:“胡不传,今**若敢来,本座定让你们师徒重逢,共赴黄泉!”他回头望了望铁笼,嘴角现出一丝残忍的冷笑。.t “圣公,四面街道已经封锁完毕,只要他一现身,绝对走脱不得。”一旁的王寅忽然说道。 方腊冷笑道:“嗯,提高戒备,务必万无一失!” “是!”王寅拱手应是。 方腊话锋一转,又问道:“王寅,宋军如今情况如何?” 王寅略一迟疑,颔首道:“宋军昨夜便在五十里外扎下营寨,昨夜派出去的探子,目前尚未回来,应该还在路上,想必再过一阵子,定能将最新消息带回。” “那城外呢?可已布置妥当?”方腊又问。 王寅答道:“五行弟子派出去大半,只要宋军一到,五行轮回大阵随时可以发动,两位方长老都已亲自前去指挥。” 方腊点了点头,“只要今日将胡不传这大患除掉,本座便能安心应付宋军,到时定要报了秀州的大仇!” 王寅笑着躬身:“圣公算无遗策,此次亲自坐镇杭城,定让宋军有来无回!” 方腊一听此话,煞是欢喜,不由仰头大笑。 就在这时,忽有人高声笑道:“方十三,你死期将至,还能笑得如此开心,师兄我好生佩服啊!”这话说得张狂,更是中气十足,乃是用精纯的内劲喊出,普通人光是听着,便觉耳中剧痛,纷纷捂住耳朵,惊惧不已。 待他们抬头看去,便在附近一家客栈的屋顶上,发现了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仅有一手一脚,竟是个残废之人。 一时间,众人惊惧更甚,要知客栈建有三层,足有五丈多高,那屋脊却是极为狭窄,此残废之人光凭一脚,竟也能立地如此稳当,该是何等的身手? 方腊微微有些奇怪,只觉这胡不传的声音和平日有些不同,可看他内力浑厚,武功卓绝,又是废了一手一脚,这么多巧合,定是胡不传无疑。 他打消了疑虑,大笑道:“本座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心急!” 那屋顶上的人一听此话,仰头大笑,笑过之后,也不作答,突然跃下了屋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方腊眼中厉芒闪过,大喝道:“哪里跑!”纵身一跃,如利箭般从马背上射出,向那屋顶扑去。 五丈多高,在他方腊脚下,也不过用力一跃而已! 众人瞧见方腊的武功厉害至斯,皆是惊呼。 王寅却按捺不动,暗暗奇怪:胡不传孤身一人,他这一走,又该如何救人? 他向来心细如发,总觉得哪里不对,当即蹙着眉头,四下观察,欲要找出可疑之处。然而,聚在此处的百姓少说也有数千,他们看到刚刚这一幕,早就激动不已,现场也混乱起来。士卒们为了确保囚车的安全,正在竭力将百姓向两边驱赶。 此时此刻,士卒和百姓混杂在一起,噪杂不息,要他王寅如何看得清楚? 这时候,方腊刚刚跃上屋顶,正想去追胡不传,不料笑声再次传来! 方腊听出这一次的声音是从身后发出,于是猛地转身看去,却见远处一家酒楼的屋顶上,赫然立着个一手一脚的人影,观其装束,正是方才所见的胡不传。 “哼,这个残废,跑得倒快!”方腊冷哼着想道,两处相距十来丈,要他方腊全力奔跑,也能在数息间赶到,可是胡不传只有一手一脚,竟也如此神速,这便很不容易了。 方腊足下一点,数间房屋在他脚下呼啸而过,忽见那人影微微一晃,眼看又要遁走,方腊放声怒喝:“还想走!”迎风便是一掌,灭世神功的掌力隔着十丈之遥,瞬间便将那人影罩入其中。 砰! 毫无悬念,那人炸成血雾,尸骨无存! 方腊在屋顶飘然落定,竟是愣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胡不传就这么死在他的手上。 漫天的血雾随风飘过,溅到他的脸上,方腊伸手一抹,怔怔的看了看被鲜血染红的手掌,忍不住冲天大笑。 王寅听到远处方腊的笑声,心下也是一喜:莫非圣公得手了,哈,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一时松懈,并未发觉那些驱赶百姓的士卒中忽有一个转过身去,趁乱慢慢向着囚车靠近。旁边的士卒都忙于应付百姓,并未注意到此人。 这会儿在囚车周围,尚有十来个身手极好的看守,他们并未参与秩序的维护,他们要做的,就是死死守住囚车。 方腊大笑之时,那士卒刚刚走到囚车一边。看守的护卫见这士卒举止奇怪,当即举刀阻拦,谁知那士卒完全没有止步的意思,迎着刀刃撞了上去。 “喂,说你呢!滚远点!”看守大喝道,伸手欲将士卒推开。 士卒头上的钢盔低垂着,可嘴角的浅笑却暴露无遗,只听他淡淡说道:“得罪了……”就在看守的手掌推来之时,一道红芒从士卒手中闪过,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刺得那看守睁不看眼。 铿―― 突如其来的巨响就在人群中响起,一时间,尖叫四起,人群大乱! 王寅惊愕望去,只见铁笼居中之处,齐齐断成两截,一个士卒跃上了囚车,正要去扶囚车上昏迷的贾神医! “拦住他!!”王寅大吼道,看守们猛然惊醒,操起兵刃便向士卒砍去,心里却都疑惑不已,这士卒刚刚还在眼前,怎么眨眼功夫就跑到囚车上去了? 王寅大喊之际,身子已经跃起,脚下连点三下,韬光剑无声无息刺向士卒的背心。 忽觉一旁袭来一股掌力,骇得王寅连忙撤招,侧目瞧去,来人穿得像个普通百姓,却是残废了一手一脚。 “胡不传!!!”王寅的眼珠几乎都要瞪出来,一瞬间便想到:如果真的胡不传在这里,那么那边和圣公交手的又是谁!? “胡大哥,你终于现身了。”那士卒摘下铁盔,嘻嘻笑道,俊逸的脸上满是得意。 胡不传哈哈大笑:“阿玉兄弟,今**可演了一场好戏!” “那是当然!”说话间,沈琢玉挥出雪恨剑,将四周扑上的看守尽数逼退,冲胡不传道:“一起突围,你保护贾神医!” “好!”胡不传高声应道,一掌已经拍向王寅,王寅自知绝不是胡不传对手,急忙后跃避开,孰料胡不传这一掌竟是虚招,只见他翻身一纵,又向相反方向扑去。 沈琢玉见势,连忙扶起贾神医,将其一推,送到胡不传怀里,高声道:“西面有人接应!” 胡不传闻言,立刻抱着贾神医向西冲去,轮回诀的内劲溢向四面,凡是触到之人,皆被震得吐血。王寅大急,正要去追,又被沈琢玉出剑当下,二人以快对快,弹指间过了十数招,王寅的招式虽然不输,可兵器相去甚远,铿铿几下,三尺长剑仅剩一尺。 “好剑法!”沈琢玉得了便宜,还不忘赞美一句,气的王寅脸色铁青,正要再扑上来,奈何沈琢玉见好就收,毫不恋战,一个筋斗,翻过了层层人群。 这时间,方腊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飞速赶回,正逢沈琢玉逃脱在即,二话不说,一掌灭世神功拍向他的必经之路。 沈琢玉脚下急停,回身一剑,又向王寅刺去,王寅猝不及防,险些就被刺了个对穿,索性沈琢玉仓促之下,速度不算最快,这才让王寅躲过一劫。 方腊这时终于看清来人,当即挡住了沈琢玉的去路,冷冷笑道:“臭小子!原来是你!” 王寅面色焦急,指着向西遁去的二人,“圣公,胡不传将那老头劫走了!”贾神医本是上代教主,王寅为了避嫌,这才趁他老头。 方腊一听,不禁回头一望,果见一个一手一脚的人穿过重重人群,向西去了,心中大为震惊:怎么回事,胡不传刚才明明已经死了,那个人又是谁? 他转回身来,怒视着沈琢玉,心道:无妨,抓住这小子,比什么都重要。 沈琢玉如何不知方腊的心思,可瞧见胡不传和贾神医成功逃脱,心头只是欢喜,早把自己的安危忘到一边了。 到了此时,方才还热衷于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散去,城墙之下,黑压压全是方腊的兵士。沈琢玉立在正中,面色淡然,完全不躲避方腊噬人的目光。 “方老贼,咱们又见面了。”沈琢玉忽然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沉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195章 逃出虎口 方腊狞笑一声,也不多说,猛地抢上前来,两只大袖呼呼挥舞,将立在身前的兵士尽数扫飞。 “碍手碍脚!给本座滚开!”方腊怒喝道,士卒好似落叶飞到半空,惊呼声此起彼伏。 沈琢玉瞳孔皱缩,瞬息间方腊便已冲到身前,苍白的五指蓦然伸出,犹如鹰爪一般向他抓来。 哼,想要抓我,怕也没那么容易,沈琢玉笑容顿敛,双足一弹,疾向身后退去。他横着身子,几乎贴着士卒头顶。事情突然,兵士们根本来不及阻拦。等到缓过神时,方才乱哄哄涌了过去。只是这一乱,恰好又将方腊阻了一阻。 方腊这一击徒劳无功,只得强行收住掌力,若不然,这群兵士怕要死伤惨重。 他料想沈琢玉是故意往人群里钻,目的就是要他投鼠忌器,施展不开手脚,心里不禁暗骂:“好个狡猾小子!” 他一脚踏出,踩上士卒的肩膀,一纵身,如一道轻烟又追上去。 二人一先一后飘至城墙之下。沈琢玉回首一望,眼见方腊已经追到五步之距,心头好不着急,口中却轻声骂道:“臭丫头,怎么还不来……” 他与方腊皆是轻功高绝,即便在陡直的城墙上,也能如履平地。二人你追我赶,径直向着城头奔去,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眼看便要追上,方腊的心里反倒奇怪起来:这小子又在打什么算盘,他若跑到空旷之处,岂非正合我意? 正疑惑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回头一看,但见一辆八架马车从街角处窜出,兜一个弯,挟着一往无前之势,冲向城下的人群。 士卒们皆在注视城头这边,哪知背后突生大变,猝不及防下,本就混乱的阵脚又乱了几分,不少人还未弄清发生了何事,便被飞驰的骏马撞飞出去。士卒们出于本能,纷向两边退去,一时间,好似退去的cháo水一般。 八骑并驰,风驰电掣,锐不可当!不过数息工夫,就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血路! 方腊人在半空,看得分明,心中震惊已极:这几匹马气力雄浑,脚力惊人,分明是军中的战马,他们是从何处弄来的? 方腊眉头大皱,掌间蓄了股真气,正yu拦下那马车,忽听一声长啸冲天而起,惊得他慌忙转头,可惜为时已晚,沈琢玉已如离弦之箭,从他头顶疾shè而去,方向正是那越来越近的马车。 方腊恍然大悟,大喝道:“哪里走!”掌劲一偏,方向突转,隐隐落向半空里的沈琢玉。 他视沈琢玉为稀世珍宝,一身半神之血决不能浪费分毫,是以这一掌并非要置他于死地,而是落向他的必经之地,他料想沈琢玉如今的修为,定能够轻松躲开。 谁知沈琢玉不躲不闪,去势丝毫不减,方腊双目圆瞪,骇道:“这小子疯了么!”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从马车里闪出,速度奇快,迎向半空里的沈琢玉,同时单掌劈出,正与方腊的掌劲碰上。 轰的一声巨响,掌劲消弭,方腊看清人影的真容,禁不住大呼出声:“胡不传,是你!” “哈哈!”胡不传仰头大笑,已然和沈琢玉在空中错身而过。 二人各自借着余势,沈琢玉落回马车,而胡不传却向马车前方落去。 “胡大哥,你去开城门,这里我来应付!”沈琢玉大喝道,双手提起缰绳,猛地一抽,神力所至,八匹骏马齐声长嘶,马蹄骤然变疾。他长鞭所指,正是前方不远的城门! 于此同时,胡不传则已更快的速度扑向城门,几个起落,便将守门的士卒解决。 方腊见势,心头倏沉,大呼道:“王寅!拦住他们!”自己却是使了招千斤坠,身子飞速下落,双掌如泰山压顶,毅然拍向马车。 王寅早被混乱的兵卒重重拦住,何况他的长剑被沈琢玉削断,如今手无寸铁,要他如何阻拦?是以虽然听得清楚,却装作糊涂,要他王寅上去送死,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纵然如此,他也不能全无反应,于是乎,冲着一众士卒大呼大叫,命令他们阻拦马车。 奈何马车速度太快,在这一片混乱的人群中疾驰,倒显得原本宽敞的场地有些狭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八匹发疯的战马,士卒们躲还来不及,怎还敢螳臂当车? 所幸此时的方腊根本顾不上旁人,眼中只有逃脱在即的马车,他双掌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从数丈高处轰然压下。不料就在这时,沈琢玉纵身跃起,正面迎向他的掌力,诡异的是,他的脸上竟还带着一抹笑意。 方腊周身一震,忖道:这一掌下去,若要拦住马车,必先杀掉这臭小子…… 电光火石间,他已权衡了利弊,于他而言,再没有比半神之体更重要的东西。今ri胡不传和贾神医若是跑了,来ri他还能再抓,可若是就这样毁了半神之体,可就再无补救的机会。 想通此点,方腊慌忙收势,坠落的速度慢了几分,沈琢玉见状,心知计划成功了大半,脸上笑容更盛。 其实,他在跃起之时,脚尖早就勾住了车厢的顶棚,只是情急之下,方腊并未察觉。眼下趁着方腊减速,他脚尖发力,立刻回到了马车之上。再一鞭抽中马臀,坐骑吃痛,奔跑的愈加疯狂,直挺挺向着城门撞去。到了此时,前方再无障碍。 而这一边,巨大的反冲力震得方腊经脉剧痛,等到马车从他掌下驰过,磅礴的掌力再也压制不住,犹如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将半个内城门碎成了粉末。 砰! 一声巨响,响彻杭城。 胡不传将最后一个守门卒结果,终于赶在马车到来之前,将这西城门打开。 马车一到,胡不传急忙跳了上去,他与沈琢玉相视一笑,合力控制八匹骏马,向着城外广阔的天地飞驰而去! 方腊强忍住体内再度混乱起来的真气,仅仅追出去十丈,便已止住了脚步。他目光yin冷,望着扬长而去的马车,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仰天咆哮……(未完待续。) ------------ 第一卷 ------------ 第196章 事情始末 “胡大哥,现在我们去哪儿?” “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替师父疗伤……” 胡不传和沈琢玉坐在马车之上,轻声计划着之后的去处,为了赶路方便一些,八匹战马卸下了六匹,只余两匹拖着马车前行。 马蹄在林子里匆匆驰过,地上堆积着厚厚的枯叶,车轮轧过,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胡大哥,你便进去休息吧,等找到了落脚地方,我再叫你。”沈琢玉瞧见胡不传疲惫的神色,不禁劝道。 胡不传摆了摆手,“此处距离杭城还不算远,他们随时可能追来,我还是守在外面为好。” 二人说话之时,车厢的帘子撩起,探出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庞,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目光落到了沈琢玉的身上。 听见身后的声响,沈琢玉转头一望,恰好触到了女子吃人的目光,他尴尬一笑,轻声问道:“木姑娘,你没受伤吧。” 木可儿嫣然笑道:“没有,我一直躲在马车里,怎会受伤,倒是那位老先生,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醒过来。”言语间带着几分愁意。 沈琢玉和胡不传闻言,不禁相视皱眉,二人的眼中尽是忧色。 “胡大哥,我看贾神医不像是受了内伤,倒似练功走火入魔,你们在捉拿方老贼时,到底发生了何事?”沉默了片刻,沈琢玉问道。 胡不传吁了口气,道:“原本我与师父已将他成功擒住,岂料那恶贼诡计多端,竟然利用了师父的怜悯之心,对着师父连磕响头。只求师父饶他一命。师父这人,虽然表面上乖戾,实则极念旧情,紧要关头竟然相信了那恶贼!那恶贼突下黑手,将他体内多余的混乱真气打入了师父体内,至此缓解了天劫的束缚……” 沈琢玉道:“怎么,天劫那么容易解除吗?” “当然不是,修炼灭世神功,内力增长极其迅速。俗话说‘满则溢’,好比水缸装水,如果水太多,自然要溢出来,而这溢出来的部分,正是天劫的诱因。眼下方腊只是暂时将这溢出部分的内力转移到了师父的体内,时间一久。天劫必会再次降临。”胡不传解释道。 沈琢玉问道:“照这么说,方腊大可不断将内力转移,便可永远避开天劫了?” “非也,天劫转移,需要同根同源,灭世神功的本质仍是五行内力,所以分担天劫之人也须得修炼五行神功,然而,哪怕是摩尼教的护法。修为也不到师父他老人家的十分之一。所以,能够帮他缓解天劫的人,世上只有三个……”胡不传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几分嘲意。 沈琢玉当即会意,心知胡不传所说的三人,如今恐怕都在这架马车上了。当下也就不再多问,蓦然定了一刻。若有所思。 一旁的木可儿听罢胡不传的解释,却是十分吃惊,她已隐隐听出,胡不传、还有车厢里的老者都不是来历寻常之人。她迟疑了下,小心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胡不传一愣,也不知这女子是在问谁,沈琢玉却是清楚的很,当即解释道:“这位胡大哥乃是方腊的师兄,而车厢里的前辈,你也应该听过。正是当年的摩尼教主,人称神尊。” “神尊荒唐浮生全文阅读!”木可儿几乎惊呼出来,急忙将自己的嘴捂住。 胡不传疑惑道:“姑娘莫非也是摩尼教中人?” 木可儿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 “哦?”胡不传冷冷一笑,眼中竟是闪过一抹厉色。 沈琢玉瞧见,心头顿时一跳。寻思道:坏了,眼下我们正被摩尼教追捕,胡大哥知道了木可儿的身份,难免心生忌惮……他向胡不传看去,果然,胡不传精气内敛,已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情急之下,沈琢玉急忙提醒:“胡大哥,这次营救你们,多亏了这位木姑娘的帮助,光凭我一人,是决然演不出那场好戏的。” 此言一出,胡不传暗道:是啊,此前我带着师父向西逃遁之时,正是这女子接应了我,我若害她,当真是恩将仇报了。想到此处,他才渐渐放松下来。 沈琢玉终于松了口气。 谁知胡不传话锋一转,问出了心中另一个疑惑:“对了阿玉,之前我见屋顶上有人假冒于我,还被方十三那恶贼一掌所杀,不知又是哪位义士……” 他说这话时,沈琢玉表情古怪,一旁的木可儿更是使劲捂着嘴憋住不笑,俏脸涨得通红。 却听胡不传哀声叹道:“哎!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却为我们而死,我当铭记于心,今后定要寻到他的家人,替他好生照顾……” 噗呲,木可儿终于忍受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胡不传被她打断,横眉瞪着她道:“女娃娃你在笑什么?我说的很好笑吗?” “不是的。”沈琢玉打岔道,“胡大哥你又误会木姑娘了,她之所以笑,是因为胡大哥你说了个很有趣笑话。” 他见胡不传一副完全不懂的表情,继续说道:“那是我和木姑娘事先准备好的稻草人,方腊隔得太远,一见那稻草人只有一手一脚,自然不会怀疑。那时,我和木姑娘各用一根细长的竹竿将那稻草人撑到屋顶,我在近处,而木姑娘则在远处,等我用稻草人将方腊引上屋顶,木姑娘再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稻草人亮出。我料想方腊的灭世神功,杀人从来都是尸骨无存,所以他一掌拍来,将稻草人拍成了粉末,却不想,也将最后识破我们的机会丢掉了。胡大哥你若要照顾他的家人,恐怕只有来年多种些稻谷了!” 胡不传原本忧心忡忡,此刻得知事情的始末,便也一笑了之,可他旋即又发现不对,“可我明明看见了鲜血,难不成那也是假的?” 沈琢玉点头道:“自然是假的,那不过是些鸡血而已,我事先用器皿装好,藏在稻草之内,就是要让方腊难辨真假……” 胡不传恍然大悟,拍了拍沈琢玉的肩膀道:“你不仅瞒过了方十三,还将我这个货真价实的胡不传也给骗了,兄弟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马车渐已远离杭城,身后并无追兵跟来,三人皆是舒了口气。胡不传终于拗不过沈琢玉,钻进车厢去陪同贾神医了。 木可儿则是趁机跑了出来,和沈琢玉并肩而坐。 经此一事,沈琢玉再不能拒她于千里,他见木可儿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下暗叹:此女虽然行事诡异,难得的是一颗善良之心。我纵然不能如她所愿,至少也该以朋友相待。 他虽如此想,却也十分清楚,想要理清这种微妙纠缠的关系,还要费上不少工夫。 马车继续前行,再过数里,便要进入山区。届时想要寻个藏身之地,应该不是难事。 ------------ 第197章 石洞疗伤 谁知事情并不如所想那般顺利,将近山口之时,沈琢玉忽然拉住了马缰,目光警惕地看着前方。. 木可儿奇道:“怎么了,干嘛停住了……” “嘘――”沈琢玉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却纵身跃下了马车。 胡不传探出车厢,轻声道:“怎么,出事了吗?” 沈琢玉四下一望,点头道:“刚才我依稀听到喊杀之声,算算距离,应该不足一里,恐怕前面有战事。” 胡不传皱眉道:“是宋军和方腊的部队在此交手了吗?不对啊,方腊的人应该都缩在城里,怎么还敢出来?” 沈琢玉摇了摇头,他亦想不通此事。不料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沈琢玉脸色微变,轻喝道:“胡大哥,带贾神医下车,咱们暂且躲躲!” 胡不传抱着贾神医,四人下了马车,躲入一旁的草丛之中,时间紧迫,只好将马车扔在路上了。 过了数息,一名骑手飞速驰而过,马蹄匆忙,根本无暇搭理路中的马车。看他伏在马背上的垂死模样,该是受了重伤。 沈琢玉等人藏在暗处观察,见此人头缠布巾,心中皆是了然,此人定是乱军士卒无疑了。 此人一过,四人正要起身,不料又是一阵更加纷乱的马蹄声紧随而来,四人只好再度矮下身去。 这一回,却是一群鲜衣怒马的江湖人士,他们各个血染长衫,显然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奇怪,他们怎么在这里?”胡不传眉头微皱,轻声疑道,他一眼便已认出,这些人都是之前见过的南武林草莽。 沈琢玉默不作答,眸子盯着最先之人,那人白衣白冠,英气逼人,正是不久前与他并肩作战的楚轩了。 就在二人心头震惊之时,这群人却在马车前停了下来。 楚轩扬起手道:“别追了,放他去吧,正好让去向方老贼报个信,算是给他个警告。” 众人拍手叫好,沈琢玉见势,料想定是楚轩带着众人打了胜仗,而那逃逸之人,想必就是漏网之鱼了。他望向楚轩,心下忖道:我毕竟已和他们分道扬镳,此刻若是现身,不免徒添尴尬,何况贾神医昏迷不醒,若是再生变故,可就糟糕之极,还是躲一躲好了…… 正思忖时,忽见楚轩的目光定定望着马车,沈琢玉循着他目光看去,不禁心头一震,原来他刚才走得突然,竟不慎将雪恨剑落在了车上,这会儿定是被楚轩发现了。 楚轩目光流转,嘴角轻笑,忽地朗声说道:“经此一战,贼寇再不敢出城一步,前方山中贼寇已清,大可放心一去!” 他这话听在群豪耳中,真是莫名其妙,一时间,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明所指。 可沈琢玉却听得明明白白,楚轩这番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楚轩说罢,扬鞭一呼,率领众人扬长而去。 沈琢玉四人又等了一刻,方才返回马车,胡不传扶着贾神医走进车厢,不忘回头说道:“那个楚轩倒是很有几分气魄,若非立场不同,大可交个朋友。” 沈琢玉点头应是,仰首望了望楚轩离去的方向,心中暗道:“再见之时,咱们到底是敌,还是友呢?” 在那之后,果然一路顺利,马车再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只是在进山之时,瞧见了满地的尸首,其中多数都是摩尼教徒,甚至不乏有护法级别的高手。这些人身着五色外袍,乃是教中的五行弟子。其他的便是服装各异的武林人士,不过数量不多,联想之前楚轩所说,应该便是在此和摩尼教大战了一场。 胡不传眼见这一幕,不禁喟然长叹:“方十三那混蛋,若不是他倒行逆施,怎会让我神教遭此灭顶之灾!”他热泪长流,实乃痛心疾首。 沈琢玉看得心头沉重,他曾进入过摩尼祖师的壁画世界,深知起兵造反绝非摩尼教义,眼见此情此景,心中也不由想道:“如今天下大乱,再这么下去,死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朝廷固然有错,可若借此大做文章,便是错上加错了……” 他心事重重,正觉迷茫之际,忽觉手中流过一阵冰凉,让他灵台顿清,低头看去,原来是木可儿将小手塞到了他的手心之中。 他诧然侧首,却见木可儿望着满地尸抖,原本红润的嘴唇此时却是隐隐发白,目光里满是惊惧之色。 沈琢玉心头微震:我倒忘了,她也是五行弟子,这些人中想必有许多她都认得,哎,真是难为她了……想到此处,他不禁将那冰凉的小手握紧了几分,木可儿恍若未觉,臻首却是缓缓靠上了沈琢玉的左肩,黑长的睫毛上隐有泪珠。 换做往日,沈琢玉定会将她推开,可眼下……他轻叹口气,也便由她去了。 马车进入山区,四人弃车步行,寻了个宽敞的洞穴,暂时安顿下来。 贾神医情况未明,不敢多作拖延,胡不传立刻替他运功疗伤,沈琢玉和木可儿生起火堆,又去寻来清水野果,以备充饥之用。 天色渐黑,沈琢玉在一旁焦急等候,从胡不传运功开始至今,已然过去了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里,胡不传从未间断,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浸湿了一次又一次,可贾神医的脸上依旧是忽明忽暗,看不出丝毫好转的迹象。 又过了一个时辰,胡不传突然撤去双掌,身子更被震飞出去。 沈琢玉惊呼一声,扑上去将他抱住,急问道:“胡大哥,你没事吧!” 胡不传喘着粗气,脸上汗流如雨,颤声道:“没事,休息一下便好!” 沈琢玉将胡不传扶到一边坐下,而另一边,木可儿早已扶着贾神医躺卧下去,此时正用树叶将清水轻轻灌进他的嘴里。 贾神医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沈琢玉心下稍安,也喂胡不传饮下些清水。 胡不传调息了一刻,逐渐缓过气来,对沈琢玉沉声道:“阿玉兄弟,情况不妙啊,之前我将师父的伤想的太过容易了。” “怎么,贾神医伤的很重吗?”沈琢玉疑道。 胡不传道:“恐怕是的,刚才我试着将天劫引导出来,可试了多次,仍然不得其法,归根究底,便是有违武学原理。” 沈琢玉又问:“此话怎讲,你便说出来,咱们也好一起想想办法。” 胡不传沉吟道:“你如今也算世间少有的高手,必然知道丹田一说。”沈琢玉点头道:“当然知道,任何人习练内功,都须将内劲存在丹田之处。” “嗯,可丹田存气,也有极限。所谓天劫,便是体内内劲超出丹田极限,继而逸散到四肢百骸,这部分真气极为混乱,绝非普通真气那般容易把控。此前方十三将天劫引出体外,强行打入了师父的丹田,可师父自身的丹田亦是不能容纳这部分真气,是以如今真气混乱,极难收拢,除非……”胡不传说到此处,不住摇头。 沈琢玉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除非再有一人,将这部分真气倒入自己体内,是也不是?” 胡不传叹道:“正是如此,可那样一来,无异于引火烧身。试问天下习武之人,哪个会有多余的丹田?无论是谁,修炼内功之后,丹田的大小都将和自身内力共同增长。方才我想要将那真气强行导入体内,奈何真气过甚,反被震飞,哎……再这么下去,那股混乱的真气必将毁掉师父的奇经八脉,今后即便师父渡过此劫,也定是四肢俱废,终身不起……” 沈琢玉暗自皱眉:“方老贼好生狠毒,竟然如此加害恩师,当真不怕业果报应么!”他举目瞧向躺在石台上的贾神医,想起昔日两次受他的救命之恩,心里好生难过。 这时候,一旁的木可儿听得疑惑,忽地插道:“沈琢玉,你之前与奴家计划救人之时,可说过你是圣公最大的软肋,你还说,圣公若是捉住你,就能永远免除天劫,听你的意思,你应该知晓破解之法呀?” 她话音未落,沈琢玉猛地跳起,狂喜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胡大哥,半神之体不惧天劫,我不就是半神之体嘛!只须将天劫引入我的体内,不就万事大吉了!” 胡不传一听,起初也是一喜,可他旋即面露为难:“话虽如此,可这终究是猜测之说,到底是不是如此,从未有人验证……” 沈琢玉急得捶胸顿足:“猜测之说总好过全无希望,若不试试,怎知有效无效?!” 胡不传略一犹豫,正色道:“阿玉兄弟,你当真要这么做?” “当真当真!咱们抓紧时间,莫让贾神医再受痛苦了!”沈琢玉这会儿也顾不得胡不传内伤未愈了,一把将他扶起,便向贾神医拽去。 木可儿不料自己一句无意的提醒,竟然让沈琢玉冒这大险,一时懊悔万分,偏偏话已出口,如今沈琢玉主意已定,再想劝说绝无可能。她贝齿紧咬嘴唇,气急欲泣,秀足连连顿地。 眼见沈琢玉拉着胡不传坐上石台,下一刻便要开始疗伤大计,木可儿终于没有忍住,娇呼道:“沈琢玉!你就这么不知死活,非要拼上性命嘛!”话一出口,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沈琢玉和胡不传皆是一愣,沈琢玉轻叹了口气:“我和你说过,贾神医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我早就死在关桥村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放弃任何救他的机会。” 木可儿泣不成声,纵是胡不传见了,也是微微动容,心道:此女对阿玉的一片真心,倒是天地可鉴……他当即转口又问沈琢玉:“阿玉兄弟,木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此事毕竟九死一生,咱们理应从长计议。师父对我虽然恩重如山,可你阿玉兄弟也是我胡不传的患难之交,若是非要用你的性命来救我师父,胡大哥也绝难答应……” “胡大哥,不必多说!”沈琢玉断然道,目光一转,落到了木可儿身上,只觉这时木可儿咬牙流泪的模样,和当年的苏采萧何其相像。他看着看着,竟是有些痴了,精神不由得一阵恍惚,许久方才回神,心中转念道:同样是被人追杀,同样是陪我落难,难道我也要她和采萧一般,因我而死?我真是一时糊涂,就不该要她助我救人……可再一转念,又觉不对,若是没有木可儿相助,岂非救不出贾神医? 他越想心中越乱,索性不再去想,暗自下了决心,他咬了咬牙,故意冷笑一声,一对眸子凶狠地瞪着木可儿,寒声道:“你这女人好生无耻,我已经拒绝你多次,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不休,到底要我再说几遍,我沈琢玉就算万劫不复,也绝不会多看你这妖女一眼,念在你助我救人的份上,我好心劝你一句,与其在这里丢人现眼,不如早些滚开,能有多远便滚多远!” 他语气阴寒,字字带刺,即便是胡不传听了,也是大为皱眉,只是此事涉及男女私情,绝非旁人可以插手,是以胡不传并不多言,只在一旁摇头惋惜。 孰料木可儿点了点头,怅然道:“好啊,上回在洪城用过的招式,又想再用一遍么?奴家告诉你,奴家这一辈子,再难听的话都曾听过,你想……” 她说到此处,忽见眼前一暗,沈琢玉竟然扑到她身前,啪啪的两声,掴了她两边脸颊各一记耳光。 顿时,木可儿呆若木鸡。 “阿玉兄弟!你这是作甚?!”胡不传也看不过去,冲到二人身边,怒视沈琢玉道:“大好的汉子,怎能欺辱女子!” 沈琢玉闻言不答,只是目光凌厉地盯着木可儿,一字一句道:“现在就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木可儿只觉身子动弹不得,嘴唇嗡嗡发抖,终于哇的一声,掩面而去。 望着奔出洞外的背影,沈琢玉又是一阵恍惚,良久转过身去,轻声道:“胡大哥,救人要紧……”说话间,他缓缓坐回石台,胡不传摇头叹了口气,也只得收摄心神,最后问了一句:“阿玉……” 不待他说话,沈琢玉直接截口道:“开始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198章 神秘老者 木可儿出了石洞,伤心欲绝,一路掩面狂奔,直到力气用尽,方才慢慢止步。. 她几乎脱力,累得瘫坐下来,靠着一棵参天古树,浑然不知自己跑出了多远。 转头望望,四下皆是陌生的景物,加之树荫茂密,星月之光几乎照不进林子,周围的景物愈加模糊难辨。 “这是哪儿……”她心中嘀咕,不安的感觉开始涌上心头。 “现在如果回去,应该还能找到来路吧……”这念头刚刚升起,又旋即猛烈摇头,将这些想法彻底遏止。 她性格倔强,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纵然心里清楚,沈琢玉对她又打又骂是要逼她离开,而这其中又定然另有隐情,可既然跑了出来,就绝不会轻易回去。 这时候,夜已深了,呼呼的山风刮过林子,发出沙沙轻响。 木可儿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家,如此情境之下,难免心生惧意,不知不觉便将身子蜷起,头埋在双膝之间,想到自己对沈琢玉掏心挖肺,换来的却是这般下场,她不禁再次啜泣起来。 哭到伤心处,忽地引颈骂道:“臭沈琢玉!骂我还不够,竟还打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空寂山林里,她的骂声回响阵阵,木可儿本欲再骂,却听一声狼嚎突然响起,清晰得好似就在附近,将她之后的话生生吓了回去。 她骇得屏住呼吸,缓缓转头看去,这一看,惊得她霍然站起。 只见黑暗之中现出数对阴冷的眸子,冒着瘆人的寒光,正向她悄悄靠近。 木可儿浑身微颤,她虽身负武功,可面对这一群嗜血如命的野狼,也绝无丝毫胜算。 惊恐之下,她不禁向后退却,不料身后亦是一阵响动,回头一看,身后居然也有十几来匹野狼向她走来。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野狼从四面林中窜出,将她重重包围。 木可儿如坠冰窖,心知再无生理,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心中暗道:“罢了,反正我死了,也是无人在意的……” 如此一想,亦觉生趣全无,干脆坐回了树下,微微合上了秀目。 转眼的工夫,野狼已到近前,低沉的嘶吼就在他耳侧此起彼伏,催魂索命一般敲打着木可儿的心房。 木可儿惨声一笑,回想自己这一生,仿佛就是个笑话。 她幼年失去双亲,流落街头,险些被恶人卖到青楼,所幸被摩尼教收养,从那以后,便跟随木护法的座下弟子修文习武,直到长大成人,期间所受痛苦绝非旁人能够体悟。艺成之后,她又受教令所迫,做过许多遭人唾骂的恶事,可她感念摩尼教的救命之恩,从未想过背叛,直到那一日,她遇见了命中注定的男子,从此再也找不回自己,只是一路跟随,执着不悔,甚至不惜和神教对抗…… 可是结果,又换来了什么? 她很快就要葬身狼腹,可她心中牵挂的那个男子,如今又在何处? 这便是报应吗? 恍惚之际,腥臭之味已经钻入她的鼻端,想到再过一刻,就要被这群恶狼分食,她终于还是害怕起来,忍不住厉声惊呼! 突然! 惊呼未落,野狼的惨叫声抢先响起! 木可儿惊诧万分,只觉周围狂风大作,触肌生疼,待她猛然睁眼,却见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野狼,此刻已经死透,狼尸横七竖八随处可见,侥幸逃过一劫的,则是哀声低嚎,小心翼翼、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发生了何事……”狼群散尽,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之气,木可儿乍然经此大起大落,一时缓不过气,她痴痴站起,怔住不动。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女娃娃,你刚才可曾叫唤过沈琢玉?” 木可儿闻声一震,在这一片漆黑中,听到这样的嗓音,简直比被恶狼包围还要恐怖。 “你……你、你是谁……”木可儿缩到树旁,轻声相询,她靠着树干,紧张地四面张望。 那声音哈哈一笑,饶有兴致道:“你认识沈琢玉?” 这一次,木可儿已经稍稍缓过神来,她冷静下来,暗暗忖道:“这人的武功好生厉害,竟在瞬息间杀了这么多野狼,如今他又不停地问那冤家的名字,难道是圣公派来的追杀之人……坏了!眼下那冤家正在给神尊疗伤,若是这会儿被人发现,岂不要坐以待毙!” 她心生警惕,脚步轻移,只盼逃离此地,将这来人引得更远一些。 谁知那人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一般,她脚步方动,那人立刻轻笑道:“女娃娃,在你看来,你和狼儿谁跑得快些?” 木可儿猝然停住,这话语间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她低头望了望死去的野狼,隐约可见狼头上碗口粗细的大洞,不过这会儿工夫,一身狼血便已流尽。 光是看这伤口,根本看不出是何兵刃所伤,更遑论猜出此人的来历了。 木可儿深吸了口气,眼下关乎情郎的安危,她再不像面对狼群那般消极,只觉一股勇气充斥全身,居然强压住恐惧,强笑道:“前辈救了小女子一命,却为何又不现身,倒让小女子心里害怕的紧呢……” “呵——”来人又是一声轻笑,旋即只听衣袂作响,木可儿愣了一下,身前便已凭空多了一个灰衣白发的老者。 老者背向着她,是以看不清面容。 “前、前辈是……”木可儿没想到来人如此爽快就现身了,隐约觉得此人并无敌意。 老者转过身来,两道剑眉霜白若雪,目光凝如实质,木可儿一触那目光,便觉双目作痛,急忙避开,欠身作揖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盼……” “好了!”老者不耐烦道:“快带老夫去见那小家伙,老夫有事找他!” 木可儿岂会答允,心想能够拖延一刻便是一刻,于是继续笑道:“前辈你许是听错了,小女子并不认识什么沈琢玉……” “不认识?”老者面色一急,厉声道:“方才老夫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怎又不认识了?”他白眉直竖,模样骇人。奈何木可儿凌然不惧,仍是一副我没骗你的无辜表情。 二人对峙了数息,老者心知这女子是在提防自己,突地扬手一指,只听咔嚓一声,木可儿身旁的树上便已多了个碗口粗细的窟窿,创面平整,好似工匠雕琢过一般。 木可儿惊出一身冷汗,却听老者怒哼道:“这‘寂灭指’你可认得?老夫一把年纪,何须骗你这小娃娃!” “寂灭指……小女子不认得呀……”木可儿眨着眼睛说道,“不过前辈的功夫实在是厉害,难怪那些野狼见了前辈,好像见到了老虎一般……”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那冤家怎会招惹如此厉害的高人,此人的武功,比之圣公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话说回来,寂灭指……好像还真在哪儿听过…… 寂灭红尘的大名虽然天下尽知,可毕竟罕有人真的见过,更不会天天挂在嘴边,所以木可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实属正常。 她本就武功不高,对这些武林中的高人知之甚少,看到万古愁这一手,也只道十分厉害,可到底有多厉害,便难以分辨了。不过,在她印象里,方腊便是天下第一,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此人只比方腊稍逊一筹。 若是万古愁知道她此时的心思,恐怕要气的吐血,眼见这女子一再拖延,万古愁别无他法,他一代宗师,总不能真对个小姑娘用强。 无奈之下,他只得自报家门:“小娃娃你听好了,老夫便是寂灭红尘万古愁,你可别再说从未听过!”说罢,万古愁老脸微红,心想:若是为了我的乖乖外甥女,老夫怎需丢这老脸,这三个月像个小厮一般跑遍大江南北!哼,臭小子,若是让老夫找到你,非要赏你一顿板子不可! 此言一出,木可儿却是顿时呆住,寂灭红尘,这四个字在这个江湖里那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她总算明白,为何刚刚听到“寂灭指”时会觉得如此耳熟。 这时候,洞穴内的三人都已到了关键时刻,三人排成一列,盘膝坐在石台之上,最前的是沈琢玉,贾神医居中,胡不传坐在最后。 胡不传的手掌印在贾神医背心,贾神医虽然处于昏迷,可在胡不传的引导之下,他的双掌均已按在沈琢玉的背心之上。 沈琢玉端坐如山,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贾神医体内的天劫内劲,经由胡不传的引导,正在源源不绝地灌入沈琢玉的体内。 沈琢玉的体质异于常人,经过轮回鼎的锻造,不但力大无穷,周身经脉更比常人宽出数倍不止。原先胡不传尝试时,尚且不能承受天劫的十分之一,可眼下,几乎全部的天劫真气都已进入沈琢yu体内。而沈琢玉依旧能够稳住这股真气,半神之体的非凡之处可见一斑。 转移过程进入最后阶段,只听胡不传一声重哼,沈琢玉便将大穴尽皆松开,任由最后一波真气汹涌冲入体内。 至此,天劫转移完成,笼罩在三人周围的真气徐徐散去,胡不传撤去手掌,顾不上吐纳调息,立刻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情便是探了探贾神医的内息,“成了!”胡不传喜道,贾神医此时的脉象平稳,体内再无混乱真气的迹象,总算挨过了这一劫。 胡不传转目又向沈琢玉看去,但见沈琢玉仍未睁眼,氤氲的热气正透过衣物,不断冒出体外。 胡不传正欲上前查看,一手无意中碰到了沈琢玉肩膀,那一霎那,只觉一股滔天大力锤上他胸口,来不及反应,就被震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沈琢玉双目徒睁,眼球之内满是鲜红血丝! 胡不传震惊万分,但见沈琢玉纵身而起,张口长啸,浑厚的真气自那啸声汹涌而出,震得整个石洞瑟瑟发抖,碎石灰尘簌簌掉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199章 天劫发作 “不好!”胡不传十分清楚天劫的厉害,贾神医如此修为,尚且被其害的昏迷不醒,沈琢玉焉能轻松将其收服?! 他来不及转念,飞身扑上,单掌直接劈向沈琢玉的背脊,欲要助他抵抗混乱真气的反噬,孰料沈琢玉的周身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道,手掌刚刚触到他外袍,便被再次弹飞,这一次,胡不传竟被震得全身麻木,五脏出血。冰火!中文.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那股真气居然愈发充盈了。他受此重创,一时挣扎不起,眼睁睁看着沈琢玉发疯般窜下石台,跌跌撞撞冲出了洞穴。 “阿玉兄弟!”胡不传高声嘶吼,咬着牙关爬了起来,急忙追了上去。 到这关头,他已悔恨不已,若不是他答应沈琢玉转移天劫,怎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等他出得石洞,沈琢玉早已不知去向,只见大好的山林,已被摧残得一片狼藉,几人合抱的古树纷纷断折,更勿论地上的花花草草,早被逸散的真气化作了湮粉! 狼藉之中,依稀可辨沈琢玉的去向,胡不传强忍住剧痛,向着那方向蹒跚追去。 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啸声,无论是蛇虫鼠蚁,还是猛兽凶禽,皆被那动静吓得四处逃窜。 胡不传心知那是沈琢玉发出,愈加心急如焚,奈何沈琢玉速度太快,纵然胡不传听出那啸声越去越远,却也无力追寻。 而这时候,在林子的另一处,万古愁正和眼前的小姑娘僵持不下。 忽然听到这番动静,木可儿脸色大变,心道:“难道那边出事了!?” 万古愁却是眉间一喜,不待木可儿反应,便已纵身一跃,消失无踪。 木可儿听那巨啸越来越近,一时间心乱如麻,再也顾不得其他,亦是飞奔而去。 随着沈琢玉冲过山林,一路手舞足蹈,身周数丈内皆被巨力扫荡,正如此前胡不传所说,这一股真气源自灭世神功所汲取的天地之气,绝非普通真气那般易于控制,沈琢玉无论如何发泄,都不能泄出去分毫,反将自身的内劲消耗殆尽。 如此一来,体内的天劫之气愈加张狂,好似将他经脉丹田当作战场,千万匹战马肆意狂奔,马蹄所至,无不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这股混乱的天劫真气源于灭世神功,自然也像灭世神功那般,能够不断吸收天地间的五行真气。当初其在贾神医体内时,尚且受制于贾神医的经脉,虽也在壮大,却是十分缓慢,如今进入沈琢yu体内,真可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也不收任何拘束,是以短短数息之间,便让胡不传感觉其壮大了不少。 眼下沈琢玉理智全无,更不知该如何控制这股疯长的真气,脚步不停,越去越远。 这时候,万古愁终于循声赶到,远远瞧见飞冲而来的沈琢玉,登时眉间大喜,不由地大笑着叫道:“小娃娃!老夫找你三月也找你不到,如今你却自己冒了出来!这下好了,总算能回去交差!” 他身法诡异,眨眼间已经欺身扑上,抬手抓向沈琢玉的肩膀,口中喝道:“快,随老夫走上一趟!” 沈琢玉恍若未闻,犹向前狂奔,任由万古愁抓住他肩膀。 只是这一抓之下,万古愁竟被冷不防地带得一个踉跄,手中亦是一滑,沈琢玉脱身而去。 万古愁立时一愣,他分明感觉到沈琢yu体内正在肆虐的真气,若非他武功超神,早和胡不传一般下场。 “不对,这小子有些古怪!”他觉出异常,再次追上,三生三世**步速度奇快,数息便又欺近,这次他双手齐出,分别扣向沈琢玉的双肩。同时用上了九幽噬魂爪中锁人关节的招式,势必要将沈琢玉制住。 不料沈琢玉去势惊人,万古愁只觉双臂一震,瞬息就被拖出去数十丈。 万古愁眼看便要失手,当即白眉一拧,再无保留,内力如大江决堤,灌入沈琢yu体内。他的内力十分特别,浑厚之中更带几分凌厉之气。 只听他怒喝一身,双脚一顿,陷地三尺! 沈琢玉浑身一震,万古愁的内力就如一支无可匹敌的骑兵,挟着迅猛之势将他体内混乱的真气冲散开去。这一来果然奏效,沈琢玉被他大力牵扯,挣脱不得,几番挣扎后,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停,体内真气旋即蛰伏,沈琢玉力竭气虚,倒头昏去。 万古愁轻舒了口气,他早已习惯了天下无敌,很久没有像方才这般使出全力,所幸挽救及时,若不然难免要栽个跟头。 他眉头紧锁,沉吟道:“奇怪,这小子体内的真气到底是何东西……”他见沈琢玉面色通红,不由探指细查,但觉他丹田空空,可四肢百骸内却有一股混乱不堪的内劲,眼下虽然趋于平缓,可若发作起来,势必非同小可。 万古愁啧啧称奇,摇头不已,忽听一个声音喝道:“放开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木可儿追来了。 木可儿咚咚追到近前,便要伸手来抢沈琢玉,万古愁倏然瞪她一眼,目中蕴含的锐气震得她连退三步。 木可儿自知奈何不了万古愁,一时间急的泫然欲泣,只得娇声大叫:“你、你不准伤害他!” 万古愁冷笑道:“老夫若要伤他,还会在这儿与你废话?” 木可儿听他这么一说,心想的确如此,眼下万古愁若要伤害沈琢玉,那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何必多做等候。 想通此事,她起伏不定的酥胸渐渐平复,问道:“你真的不是来杀他的?” 万古愁冷冷一笑,算是默认了,四下一望,似在寻找什么,找了一阵没有结果,只得又向木可儿看来,“女娃娃,这是怎么回事,他刚刚是从何处跑到这里?” 眼见木可儿仍是将信将疑,万古愁不禁怒道:“你最好快些告诉老夫,若是迟了,这小家伙恐怕性命不保!” 木可儿早就望见沈琢玉情况不对,一听万古愁这话,立时急道:“他、他怎么了?!” 万古愁道:“老夫一时间也难断定,似是有人将真气强行打入了他的体内,所以到底发生了何事,还须询问那人。” 木可儿隐约记得胡不传所说的转移天劫一事,正和万古愁的话完全吻合,心中已然信了八分,当即再不犹豫,抢到万古愁身前道:“我出来的匆忙,如今只记得大概位置,前辈你快跟我来!”说罢率先往回奔去,万古愁抱起沈琢玉,紧紧跟在她身后。 二人沿着沈琢玉制造的“通道”,倒也不难寻到山洞,将近山洞之时,忽见前方有一人正向这边跑来,木可儿远远认出,当即呼道:“胡大哥!” 那人正是追着沈琢玉出来的胡不传,听到呼声,他抬头看来,猛然瞧见了木可儿身旁之人,霎时呆住。 “师叔……”胡不传轻声唤道,万古愁瞧见了胡不传,却没有太过意外,走到近前时冷冷说道:“原来是你做的好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200章 亦练神功 “师叔……我……”胡不传一时语塞,瞧了眼万古愁怀里的沈琢玉,急道:“师叔,阿玉兄弟现在如何?” “哼!”万古愁冷哼不答,大步一迈,径自闯进石洞去了。. 胡不传轻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此时,木可儿的一颗芳心都扑在沈琢玉的安危上,虽然听到胡不传称呼万古愁为师叔,却并没有在意。眼见二人进入石洞,她急忙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三人进得石洞,起先搭起的篝火已然灭了,洞里黑黝黝的,不能视物。 万古愁抱着沈琢玉走在最前,他目力极强,分明瞧见那石台上躺着一人,待他定睛一看,脸上顿时僵住,脚步也是猝然停住。 胡不传不知万古愁已经认出了贾神医,急忙快步上前,将那篝火点燃,洞内渐渐明亮起来。 胡不传坐到石台边,查看了一番贾神医的伤势,确信他再无危险,心下总算稍感宽慰,暗道:阿玉兄弟不惜以命相救,总算是值得……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万古愁怔怔立着,一动不动,当即起身道:“对了师叔,师父未死这件事,想必您还不知,那一次师侄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在一处酒楼碰到了师父……” 万古愁闻若未闻,缓缓迈开步子,走到近前,将沈琢玉放于台上。 “师叔……”胡不传似在征询,却听万古愁冷哼道:“他是死是活,与老夫何干,你现在便将事情始末告诉老夫,决不能有丝毫遗漏!” 胡不传当即便将天劫转移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他知道万古愁年轻时,也曾和贾神医一起偷看过“天”篇的武功,是以也无太多忌讳。 万古愁一边听他说,一边伸出两指,戳在沈琢玉的眉心处,磅礴的真气透指而出,等到胡不传说完时,沈琢玉也正好醒转过来。 木可儿立在远处,眼见沈琢玉醒来,心中欢喜万分,不觉间想要上前,却又猛地想到之前之事,一时再也迈不动步子,忖道:他这般对我,我何苦再去自取其辱……他早说了不想见我,如今他既然醒了,我自当退避三舍,免得再扰他清静……想到这里,她鼻尖一阵酸楚,方才的喜悦不见了踪影,一声不吭,默默踱出洞去。 沈琢玉吃力地睁开眼,发现一个剑眉如雪的老者正盯着自己,脑中反应了一刻,幽幽道:“万前辈……怎、怎是你……” 万古愁道:“这些以后再说,小娃娃,你现在感觉如何?” “是啊兄弟,现在还难受吗?”一旁的胡不传亦是紧张道。 沈琢玉疑惑地看了看二人,最后目光一转,落到沉睡的贾神医身上,眉头一皱,忙向胡不传道:“贾神医……他、他怎么样?” 胡不传心中一叹,微笑道:“他没事了,只要休息几日定能痊愈……这次多亏了兄弟,这份恩情,大哥没齿不忘。” 沈琢玉闻言,开心地笑了,胡不传急忙催道:“你便听从师叔的话,有他在此,你一定不会有事。” 万古愁一听,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瞪了胡不传一眼。 沈琢玉点头应是,在胡不传的搀扶下坐起,盘起双膝,小心翼翼地运起内力,不料刚刚一动,便觉经脉剧痛,禁不住惨叫一声。 “怎么了!”胡不传急得大叫,忙将他扶住。 万古愁眉头微皱道:“小娃娃,有何异常?” 沈琢玉疼得直咧嘴,龇牙道:“前辈,不知道怎么回事,晚辈的经脉好像断了一般……”刚才的疼痛,让他想起了当年经脉尽毁的感觉,心中不禁暗暗叹道:罢了,当年若不是贾神医,我的经脉也好不了,如今算是还他这人情了…… 他向来豁达,只是想到钱老三的大仇未报,对吴爽的诺言也还没有兑现,自己若是就这样变回废人,实在对不起死去之人。 万古愁瞧他脸上露出萧索之色,猜到他的心思,当即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是半神之体,恢复能力本就远超常人,眼下这点痛楚乃是经脉扩张所至,过一阵子自会痊愈。” 沈琢玉一听,又惊又喜,“这么说,我的武功不会废?” 万古愁点点头,可又旋即叹了口气。 “前辈……”沈琢玉见他欲言又止,似为何事犹豫不决,和他往日所知的万古愁判若两人。 万古愁怅然道:“方才我已听过事情始末,当务之急,便是要收服那股混乱的真气,可这真气源于灭世神功,绝非普通法子能够控制……” 沈琢玉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失望,却听万古愁续道:“不过,老夫可以帮你将其封住,只是如此一来,你今后再也不能动武……” 胡不传急道:“师叔,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谁知万古愁脸色骤变,冷哼道:“当然有,只怕老夫说出来,你这浑小子第一个反对!” 胡不传奇道:“师叔这是哪里话,只要能救阿玉兄弟,我胡不传就算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怎会反对?师叔你快快说吧。” 万古愁嘴角含笑,目光彻亮,一字一句道:“办法便是――让这小娃娃也练灭世神功。” 此言一出,莫说胡不传,就连沈琢玉也是一惊,连忙道:“那怎么行,历代教主有令……” “哈哈!”万古愁仰头大笑,表情却丝毫不像在开玩笑,“历代教主算个屁!你本就不是摩尼教徒,何须守这些规矩!” 胡不传早已愣住说不出话,低着头沉吟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忽地正色道:“师叔说的对,你不是教徒,不必在意这些规矩。” “胡大哥,连你也这么说吗,可方腊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他练功练出天劫,我怎能步他后尘?” 胡不传摇头笑道:“你莫非忘了,天劫对半神之体是无效的,想来你现在承受不住,只是因为你不会灭世神功,等到你也会了,自然可以随心驾驭。” 万古愁瞥了胡不传一眼,轻笑道:“正是如此……臭小子,刚才倒是老夫看轻了你,你这脑瓜可比你师父灵活多了。” 胡不传奇道:“此话怎讲?” 万古愁神秘一笑,并不答话,向沈琢玉道:“好了,要你练你便练罢,时间不多,须得抓紧了!” 既然胡不传和万古愁都这么说,沈琢玉也就不再推辞,只是他早将经书交给了安宁,如今并没有随身携带,即使要练也不知从何开始。他将这问题说了,胡不传倒也并没有怪罪,可他亦是没有看过经书,一时抓耳挠腮,也不知如何是好。 所幸万古愁在场,只听他哈哈笑道:“无妨,老夫当年也曾看过那东西,口诀心法都还记得,我告诉你便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201章 出走原因 在那之后,万古愁便将灭世神功的内功心法娓娓道来。 胡不传为了避嫌,暂且在洞外等候,沈琢玉宁心静气,缓缓开始运功。 起初,他的经脉依旧剧痛难当,所幸万古愁一直在旁护持,这才没出什么差错。但是很快,随着灭世神功的深入,经脉的不适感果然越来越小,等到第五ri时,几乎已将那股真气压服。 他分明能够感觉到,当他依照灭世神功的心法运气之时,那股真气渐渐平静下来,并开始继续壮大,速度之快,远远超过轮回诀的速度。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吃不喝,却丝毫不觉得疲累。如此夜以继ri,功力愈加jing进,直到了第七ri,灭世神功已有小成,而那股真气也终于被他收服,安静地收在丹田之中。 沈琢玉睁开双眼,长长松了口气,结果诚如万古愁所说,灭世神功一成,天劫自然化解。 “阿玉兄弟!怎么样,成了吗?”胡不传守在一旁,眼见沈琢玉醒来,凑上前问道。 沈琢玉点头道:“差不多了,万前辈说的很对,现在好多了……咦,万前辈呢?”沈琢玉环视洞内,仅有胡不传一人,原本昏迷的贾神医也不见了踪迹。 胡不传苦笑道:“你练功后没过多久,师父便醒了,他老人家和师叔许久不见,一见却立刻争吵起来。眼下正在洞外对峙,大眼瞪小眼,已经连续几ri了。你在此等候,我去叫他二人。” 沈琢玉一听,立时想起了当年万古愁脱出摩尼教的往事,心下寻思:难道当年的恩怨还没有解决……当即说道:“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咱们一道去吧。” 二人并肩走出石洞,洞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chunri已至,到处都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沈琢玉心怀大畅,随着胡不传一路穿过林子,直至一处山溪,胡不传忽地扬手一指道:“你看,他们就在上面。” 沈琢玉仰头看去,只见溪水自两座山崖间的石缝里流下,而那两座山崖,凌风相对,险峻异常,顺着胡不传所指,分明能够瞧见,两崖上各自立着一人。正是贾神医和万古愁。 山风呼啸,二人俱且立在数十丈高处,说话的声音本应听不清楚,可此时此刻,二人的一字一句却是格外清晰地传来。 “小老头你快说,你和神剑翁那一场比试,到底谁输谁赢?”万古愁白须乱颤,说这话时,显得十分激动。 贾神医面sè得意,笑道:“老子和他斗了个不相上下,不是老子说你,你小子虽然现在是天下第一,可在当年说来,你的剑术的确不如那疯子。” 万古愁冷哼一声,似乎颇有些不服,愤愤道:“那家伙现今在哪儿!我这便去寻他!” 贾神医嘿嘿一笑,索xing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道:“当年,老子和他本在黄河边打斗,之后两败俱伤,双双昏去,等到老子醒过来时,已经掉进河里了!想来是黄河泛滥,趁老子昏去时将我冲了下去。世人都当老子死了,没想到老子福大命大,捡回一条老命,可既然所有人多说老子死了,老子也乐的清静,干脆跑皇宫做太医去了……至于那疯子嘛……老子看他运气未必有那么好,没准早就喂了黄河里的大鱼。” 万古愁好不失望,竟是仰天长啸。 沈琢玉听到这一番话,心中却是恍然大悟:难怪吴前辈说,楚玉山救走他时,并未看到他人,原来贾神医在那之前就被洪水卷走了…… 想到吴爽,他又不禁黯然,犹豫要不要将吴爽已死的消息告诉他们。 正思忖间,却听万古愁啸声徒止,冲着贾神医喝道:“叙旧完了,咱们就该算算帐了,小老头,你倒说说,你这纸条是何意思!?”说话间,他从怀里取出一只极小的锦盒,他单手将盒子打开,从中抽出一张纸片。 贾神医一见,强忍住笑意道:“没什么意思,只不过老子未卜先知,就知道你定会食言!你那闺女的病,就算吃下再多的还魂丹也是不济事的。还魂丹药效再强,顶多也只能替她续命罢了,想要根治,门都没有!当初老子怎么跟你说你都不听,竟还为了这事脱出神教,说什么终身不回青山,这下好了,当初的话全当放屁了!老子笑话笑话你,难道不应该吗?” 万古愁的脸越来越绿,端是气的七窍生烟,底下的胡不传和沈琢玉却听得云里雾里,好奇那纸条上究竟写了什么话,竟让万古愁这么在意。 至于那锦盒,沈琢玉倒是认得,正是那ri万古愁闯进摩尼教,从方腊手里夺来的“还魂丹”了。 万古愁一怒之下,将那纸片和锦盒重重地扔下山来,沈琢玉见那纸片轻飘飘的,正好向他头顶落来,随手便将它接住。 一看之下,忍俊不禁,胡不传也是好奇,凑上前偷看,只见纸片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小字――“哈哈!老怪物,你到底还是来抢这第二枚还魂丹了!想必你是忘记了自己发过的誓,老子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可说过,你如果再回青山,便是臭王八生儿子不长p眼!哈哈哈哈哈!” 看罢,胡不传和沈琢玉相视一眼,几乎就要大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得将嘴巴紧紧捂住,憋得二人脸sè通红,眼里沁出泪来。 一代宗师,天下无敌,竟也有这样的往事,着实让人啼笑皆非。 山崖上,万古愁忍了许久,居然将这口气生生咽下,只听他沉声说道:“小老头,这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这回我既然撞上了你,说不得,你得随我去趟雪山了。” “雪山?老子干嘛要去雪山?难不成你还指望老子救你闺女!?哼,她吃了老子两枚还魂丹,老子恨不得将她炼了,要老子救她,绝无可能!”贾神医yin阳怪气道。 “你!”这下子万古愁再也压制不住,重重地点头道:“好好好,你不肯去也没关系,我将你绑去也是一样!”话音未落,万古愁已经一跃而起,如一只苍鹰扑向对面山崖的贾神医。 胡不传和沈琢玉皆是一惊,没想到这二老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不由齐声高呼:“万前辈(师叔),有话好说啊!” 呼声还没传到山顶,贾神医和万古愁已经斗到一起,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二人举手投足间皆是力道巨大,十招未过,一边山崖已被踏平。 万古愁此时才听到呼声,向山下一看,眉间大喜道:“那小子醒了!” 贾神医定睛一瞧,亦是喜笑颜开:“好小子,速度够快啊!” 二人几乎同时纵起,径从崖上跳下,脚尖只在山壁上点了数下,身子便已稳稳落地,只是万古愁终究快了贾神医数息。二人武功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万古愁盯着沈琢玉看了一会儿,笑道:“小娃娃,现在感觉如何啊?” 沈琢玉连忙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如今已经不碍事了。”说话间,又向贾神医抱了一拳。 贾神医欣然点头。 “来,老夫替你瞧瞧。”万古愁走到近前,探出两指,点向沈琢玉眉心。 沈琢玉并不闪躲,任由那两指落在眉间,接着,万古愁浩大的内力再次涌入他的体内。 随着这股内力的侵入,沈琢yu体内的真气自行开始抵御,万古愁便想通过这个方法,探查他体内的真气是否已在掌控。 起初一切正常,可过了还没多久,沈琢玉忽觉不对。与此同时,万古愁也发现了问题,轻声道:“奇怪……怎会这样……”他急忙撤去手指,脸上满是疑惑。 贾神医心知出了差池,忙将沈琢玉手腕扣住,观察了一阵脉象,也和万古愁一般愁眉大起。 万古愁和贾神医互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 沈琢玉道:“两位前辈,晚辈是不是还没有好?刚刚万前辈送进真气时,我感觉我的内力将那股真气给吞了,本来好好的,霎时间又混乱起来了,虽然没有原来那么难受,可情形却是差不多的。” 万古愁沉吟了一阵,忽向贾神医道:“小老头,你在医道上远胜于我,你以为如何?” 贾神医皱了皱眉,望着沈琢玉道:“老怪物让你练灭世神功,加上你的半神之体,理应能将天劫解除,可如今看来,咱们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 第202章 万阁心法 万古愁道:“嗯,此事并无先例,老夫也是全凭猜测。” 胡不传不解道:“师父、师叔,你们的意思是,灭世神功不能帮阿玉兄弟解除天劫?” 贾神医摇头道:“恐怕不是不能,而是不够。” 此言一出,胡不传愈加费解。 沈琢玉却听出了些门道:“贾神医,之前那股真气很不听话,完全不受控制,如今练了灭世神功,虽然将其控制住了,可它仍会继续壮大,如此下去,天劫终会再次降临,晚辈说的可对?” 贾神医点头道:“正是此理,就好比黄河泛滥,你练成灭世神功,只是筑起了大坝,将洪水暂时收服,可等到水位再涨,甚至冲破堤坝之时,便是天劫再临的时候了。” 沈琢玉轻叹了口气,一时迷茫不已。 万古愁只当沈琢玉练成灭世神功便可破解天劫,岂料事实并非如此,这下也是没了主意。 四人相对而坐,皆是愁眉紧皱,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贾神医忽地说道:“看来,此事的解救之法,还得从经书找起武墓。老怪物,你可还记得,经书末尾处那几行小字?” 万古愁想了想,沉吟道:“你说的是‘口吞乾坤,胸藏日月,万阁轮回,人定胜天’这四句吗?” “正是,这四句的玄机一直未解,然而,写这话的前辈岂会闲来无事胡乱写之,这其中定有深意。”贾神医正色道,“没准破解天劫的法门就在这里。” 胡不传插道:“师父,难道这四句说的不是半神之体吗?” 贾神医犹豫道:“老子原先也这么以为,想必方腊也是这般想来。是以千方百计想要获得半神之体。可眼下阿玉的情况,已能说明问题,如果这四句所指真的是半神之体,阿玉怎会破不了天劫呢?” 三人听罢,亦觉有理,可既然如此,这四句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四人又是眉头大皱,心中皆在暗骂。写这四句的前辈着实有些做作,如若真有法子,为何不直接讲明,何必留下这谜题为难后人? 沈琢玉轻声吟道:“口吞乾坤,胸藏日月,万阁轮回……万阁……万阁……贾神医。这‘万阁’字面上解释,便是许多阁楼之意,说起这阁楼。我倒是有个疑惑想要问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贾神医当他解出谜题,忍不住问道:“小娃娃有话快说,老子都快被这谜子烦死啦!” 沈琢玉迟疑了一下,说道:“当年在渔村时,我曾在你的茅屋里见过一幅图,好像叫作‘奇经八脉位移图’?”(详见第52章 渔村旧事) 贾神医疑惑道:“是啊,那是老子据由五行神功想出来的,若是依图练习。包治百病。可这图和谜题有何关系?” 沈琢玉微微一喜,“恐怕真有关系。那日我被方腊抓上青山山顶,途中无意中发现,沿途的阁楼名字和你那‘奇经八脉位移图’上所标的名字多有相似。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一想,这奇怪的地方,就是那些阁楼的排列顺序了。” 贾神医、万古愁和胡不传都对青山十分熟悉。经过沈琢玉一提醒,立时想到,摩尼教的一百二十座宫殿正是遵循天干地支记法起名,可这宫殿的排列顺序,他们还真的没有注意过。 贾神医隐隐猜到了问题所在,激动道:“那你可还记得那顺序!?”可话一出口,他旋即郁闷地摇头,只觉这个问题太过可笑。谁有这般本事,能在看过一次之后,就将一百二十座宫殿记在脑中? 谁知沈琢玉果断地点了点头,三人霎时愣住。 胡不传不可置信道:“阿玉兄弟,那可是一百二十座宫殿啊,你把位置都记下来了?” 沈琢玉得意一笑,“这也算是半神之体的另一个神奇之处吧,我从轮回鼎里出来之后,记性就出奇的好。”他当即便把宫殿的顺序一一道来,三人可没他这般过目不忘的本领,只好折来一段树枝,就在泥地上记录下来。 待到一百二十个名字依序写下之后,地上已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三人看罢,胡不传仍然不明所以,可万古愁却和贾神医对视一眼,齐声道:“原来如此!” 沈琢玉喜道:“贾神医,万前辈,你们猜出来了?” 万古愁苦笑道:“原来这四句谜语说的再直白不过,根本没有任何隐喻……” 贾神医接道:“所谓口吞乾坤,胸藏日月,并非指人,而是指青山。其实,青山上原本没有这么多宫殿,也并非是以天干地支取名,后来,正是有一位前辈,他作为当时的摩尼教教主,下令将宫殿的数量补充到一百十二座,并统一按照天干地支起名。” 沈琢玉恍然道:“看来,那位教主便是写下这四句谜语的人了,前面两句,正是在提醒后人,答案就藏在青山之中基因突变中全文阅读。” “是了是了,随后他又怕后人猜不出来,所以第三句再次提醒……阿玉兄弟,你可真是贵人多福啊,几百年来无人发现的秘密,竟让你这般堪破了!”胡不传也终于醒悟,一时间满心欢喜。 沈琢玉挠了挠头,笑道:“运气好罢了!” “难道轮回鼎还能让人长运气?”胡不传打趣道。 四人一听,皆是大笑。 贾神医站起身来,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地上的文字,朗声道:“阿玉,奇经八脉位移图十分复杂,向你这样不懂天干地支记法,有不甚清楚穴位之理,若要练习定是困难重重。接下来,便由老子一边说,你一边照着做!定要赶在天劫再临之前练完此功!”说这话时,贾神医豪气干云,全无往日的猥琐。 灭世神功,摩尼禁术,唯一练成的方腊,却招来天劫之祸。若说贾神医对这神功没有丝毫好奇之心,那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他在年轻时也不会和万古愁偷偷观看。 只是,他苦于教令所限,才不敢潜心去研究,可这个深藏千年的秘密,马上就要被揭开,还是在他“奇经八脉位移图”的帮助之下,这让他如何不自豪呢? 万古愁和胡不传亦是站起,胡不传道:“阿玉兄弟,你专心应付,我和师叔自会在旁护持。” 胡不传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本以为万古愁定会不屑一顾,谁知他竟然一反常态,立刻应承道:“正是,老夫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于你!” 寂灭红尘万古愁,早已臻至天人合一之境,世间再无敌手,甚至连一个能够试招的人都没有。就算是方腊,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一点,当初他冲上青山时便已证明。 然而,他一生痴于武学,无心胜败,只是纯粹的热爱。所以,他到了这个年纪,依然能够不断创出新奇厉害的功夫。只是,高手寂寞,他纵然想出千万种武功,也是苦于无处施展,是以抑郁之下,脾气越来越古怪。 眼下,如若沈琢玉真能突飞猛进,练就完美的灭世神功,兴许能成为下一个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 一念至此,万古愁情不自禁地爽朗大笑,这一开心,反倒将这一次寻找沈琢玉的真正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记得用不了多久,他便再也不用感慨无敌的寂寞了! 笑声传出去很远,惊起了林子中大群的鸟雀。 鸟雀散尽后,大树后的纤瘦身影悄悄缩回了偷望的脑袋。 “太好了,看来那负心汉有救了。” 木可儿轻声自语道,俏脸上满是喜悦。她这几日一直未曾离开,而是默默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如今柳暗花明,一颗芳心终于落下。 正当她秀眉舒展之时,忽听远方传来呼啸之声,那啸声并非一人发出,而是千人万人齐呼而出。纵然距离极远,也能感受到那啸声中冲天的杀气。 沈琢玉四人也听到了这声音,不由齐齐望向杭城的方向。 “攻城开始了……”沈琢玉喃喃道。 贾神医拍了怕他的肩膀,“放心吧,有不传和那老怪物在这里,没人能够靠近这树林!” 说话间,胡不传已和万古愁纵身而去。 沈琢玉幽幽一叹,盘膝而坐,他心中何曾担心过旁人打扰,他此时忧虑的,却是杭城内外将要发生的人间惨剧。 ------------ 第203章 心法之谜 正如沈琢玉所料,此刻的杭州内外,俨然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方腊负隅顽抗,就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靠着摩尼教妖术般的武力,生生抗住了宋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然而,当楚家所率领的南武林义军加入战局之后,原本不可一世的五行阵法很快告破。 大军交战,江湖的力量原本可以忽略不计,可楚家并非普通的江湖门派,楚家有绝世阵法秘籍――“山河”。 一本山河,足可以抵得过千军万马。 方腊面对城墙内外的一片剑光,唯有仰天长叹。一步错步步错,早知今日,当年便该亲自出手,不惜一切代价夺得山河。 终于,经过十数日的血战,城内粮尽,城外无援,方腊别无他法,只得弃城突围,临走时还不忘烧毁城内亭台阁宇,留给宋军空城一座。 成功逃脱之后,他在数里外悬缰勒马,凄然回望,血红的残阳照在那道古朴的城墙上,将灰蒙蒙的砖石映成了红色。 那是夕阳,还是热血? 方腊只觉一阵目眩,那双曾经烈火熊燃的虎目,此刻也黯淡了下来。 身旁尚有数十骑跟随,均是摩尼教的中坚之力,曾几何时,他们也是意气风发,欲要跟随圣公将那苍穹捅个窟窿。 可如今,却是各个浑身浴血、面如死灰,遍体的伤痕不觉得多疼,可心底的失望却让人生不如死。 经此一战,摩尼教元气大伤,一退再退,再也无力撼动大宋的江山。 这消息传到了东京,朝廷上下松了口气。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 常言道,尽人事,听天命,若非那十五万从天而降的宋军,方腊兴许真能动摇大宋之根基。奈何世事弄人,纵然方腊慧眼独具,却无法料到,当时的大宋正和女真合谋夹攻辽国暧昧成神全文阅读。兵马粮草早已在调度之中。 徽宗并无未卜先知的本领,只是在得知方腊造反之时,果断作罢了北伐之议,将那原本用来伐辽的十五万大军对付方腊去了。 杭城的动静平息了,林中的沈琢玉,却只是刚刚开始。 贾神医和沈琢玉相对而坐。与他解释万阁运气法门的奥秘。 “这万阁运气之法似乎和奇经八脉位移图有些出入,你已练就轮回诀和灭世神功,体内之气五行合一。哪还有五气之分?所以,老子猜测,此处的十大天干并非是指五行之气,而是指五脏六腑。” “五脏六腑?五脏六腑也有五行之分吗?”沈琢玉疑道。 贾神医继续说道:“自然是有的,阿玉,你记好了。甲指胆,乙指肝,丙指小肠,丁指心,戊指胃。己指脾……” 他还没说完,沈琢玉却已听得连连摇头。打断道:“贾神医,你说这五脏我虽听过,可他们都在我肚子里,若要练这内功,又该如何找到它们的位置?” 贾神医笑道:“无妨,你运起一道真气。运至胸前偏左,小心感觉,若是发现有一圆而下尖,形如莲蕊之物,便是心了。” 沈琢玉依言为之,果然找到了心脏,正觉奇妙时,忽觉心脏跳动,竟有鲜血鼓瑟而出,灌至全身,“贾神医,心里面有血!”他不禁轻呼一声。 贾神医哈哈大笑:“那当然啦!心为阳中之阳脏,主血脉,藏神志,为五脏六腑之大主、生命之主宰,若没有心,无人可以苟活。好了,你再将气息移至胸中,可能发现叶状之物?” 沈琢玉照做,果然有所得,便将肺的位置寻到。 随后,贾神医又将其他脏腑的位置一一告知,沈琢玉虽然不通医学,所幸他内功了得,而医道武道本就想通,几番印证下,倒也没觉得太难。 “知道了这些,之后就不难了,你看此处,”贾神医点向第一座宫殿的名字,乃是“辛申”,道:“辛便是指肺,申指西方,你将肺中的真气聚起,向西推送。” 沈琢玉凝聚心神,为了迎合四方之说,他不得不仰面躺下,双手平举向天,按照贾神医所说,慢慢操控真气,真气便在五脏六腑间不断交替。 练着练着,渐渐现出端倪,一股真气刚刚从一处穴道吸入,经过五脏六腑一番轮回,又从另一处穴位溢出。无论他的脑袋起初面向何方,均能顺畅地完成这一轮回。 “原来如此,破除天劫的最好方法,当然是不断吸入的同时,又在不断释放,如此一来,体内之气便可维持稳定了!”沈琢玉似乎想通了这门心法的原理,一时间好不欢喜。 刚开始时,他运气还有些生涩,可不消多时,便已熟练起来。再到后来,这样的轮回竟然自发地运行起来,他将这异象与贾神医说了,贾神医喜得手舞足蹈,直呼千年之秘已然揭开。 沈琢玉忙问何来此说,贾神医解释道:“小娃娃你如今就是身怀巨财的商贾,原来你只知挣不懂花,如今可好,这心法正是帮你流通财货,钱中生钱!照你说来,等到你大成之时,吃饭睡觉皆在吐纳,再无天劫之虞!” 沈琢玉似懂非懂,细细感觉,果然,那内力虽然一进一泄,看似没有增加,实则却让余下的内劲愈加精纯了,这就好比铜钱换成了银子,银子又换成了金子,虽然钱袋没大,财富却在飞涨。 沈琢玉练到兴起,更加投入,逐渐陷入一片空灵之中,似梦非梦,杂念全无,正是忘我之境! 林子外围,万古愁和胡不传各守一方,若有人靠近,无论是百姓还是江湖中人,一律驱走了事天界混混最新章节。二人本领通天,自然无所畏惧。 胡不传刚刚将一个樵夫赶走,忽地灵觉一动,猛然扑向一棵大树。 咔嚓!大树竟被生生劈断,树后人忙向一旁闪躲,胡不传大喝道:“谁人在此,鬼鬼祟祟!” 说话间,一脚刚猛至极的腿劲踢向那人。 “胡大哥是我!”那人躲无可躲,只得放声惊叫。 胡不传一听,急忙收势,只见树后藏着的,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是木可儿却是何人。 “女娃娃是你……”胡不传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木可儿脸色微变,轻声道:“我想找胡大哥帮忙,却又不敢现身,所以……” 胡不传愣了一下,哈哈笑道:“你说吧,胡大哥帮得上的,定会全力以赴。”心中却想:这女子一片痴心,却让阿玉兄弟拒于千里,哎,莫非阿玉兄弟还没忘记那个死去的女子? “多谢……”木可儿应了声,忽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似要递给胡不传,伸手时却又犹豫了,呢喃道:“胡大哥,他中了我的‘千里香’,若没有解药,今生今世,无论他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他的……” 胡不传微微一怔,盯着那药丸道:“你手中拿的,就是那解药吧,你想让我交给他?” 木可儿默然了良久,蓦地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将那药丸递到了胡不传的面前。 胡不传叹道:“可如此一来,你不是找不到他了?” 木可儿深低着头,十指揉搓着衣角,这番情状,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妖媚入骨的妖女? 见她半晌不答,胡不传只得摇了摇头,将药丸藏入怀中道:“放心吧,我定会交到他的手上。” 谁知话音未落,木可儿居然轻声抽泣起来。 胡不传本想安慰几句,木可儿却猛地转过身去,失声道:“既然忘不掉,只能让自己找不到了,胡大哥,替我转告他,他再不会见到我了!”说罢头也不回,向着林子外飞奔而去。 “忘不掉?找不到?”胡不传犹在回味木可儿话中之意,木可儿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无奈,他只能叹息。 “那女娃娃和阿玉什么关系?” 身旁忽有说话声响起,骇得胡不传汗毛倒竖,这世上竟有人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走到他的身旁。 转头一看,方才舒了口气,“师叔,你怎也过来了?” 来人原来是万古愁。 他望着木可儿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老夫听到动静,便过来瞧瞧,你告诉老夫,那臭丫头和阿玉是何关系?” “臭丫头?”胡不传一愣,旋即苦笑道:“她对阿玉有意,至于阿玉兄弟的心思,师侄就不知了……”他不明白万古愁怎会对这些儿女情长好奇,只觉有些古怪。 万古愁怒哼道:“那就好,若是臭小子敢对这臭丫头有什么心思,老夫现在就去废了他!” 此言一出,胡不传惊得嘴巴大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瞧见万古愁恶狠狠的眼神,哪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山风依旧在吹,只是不再那般寒冷。山中岁月静好,万物亦在春风里开始复苏。 ------------ 第204章 神功大成 时光若梭,飞逝如电,忽忽间两月光景一晃而过。 那一日,胡不传和万古愁二人正像往日一般守在林外,山林里日子平淡,可山外的世界,在这两月里着实发生了许多大事。 方腊兵败如山,睦州失守后,又在青溪县作战失利,预示着这一场浩浩荡荡的逆潮即将走向末路。 童贯汇集各路宋军二十万人,进逼方腊的最后之地――帮源洞。靠着帮源洞特殊的地形,方腊兴许还能坚持一阵,但是这一阵到底有多久,便不得而知了。 两浙之地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百姓经过这一次浩劫,几家欢喜,几家忧愁。欢喜的是战争结束,忧愁的却是茫茫未知的前路。 忽的,山林了响起一声巨响,仿佛是山崩了一般。 胡不传和万古愁猝然警觉,他们虽然分守两地,却极有默契地做了相同的决定,那便是第一时间向着林子深处冲去。 等到走近时,却见前方的树林一片狼藉,树木摧折,花残叶碎,泥沙碎石散落满地。 二人面面相觑,拨开几棵折断的老树,举目看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方圆十数丈的林子皆被摧毁,居中多了个狰狞的巨坑,犹在冒着淡淡烟气。 就在二人惊疑不定时,近处的乱泥堆里突然有些动静。 “他奶奶的,这小子也忒不尊老了,哎呦……” 随着一阵咒骂,乱泥被一双手推开。露出一个脑袋,脸上满是泥垢,全然看不清容貌,不过,那一对鼠须仍像往常一般颤动不已。 “师父!”胡不传认出此人正是贾神医,连忙冲上去,一面拉他起来,一面用衣衫替他抹去脸上的污泥。 万古愁见他这般狼狈。冷笑道:“小老头,你这招泥鳅身法好生精妙,老夫自愧不如。” “呸!”贾神医吹胡子道:“老怪物你休得意,刚才若是你在这里,也不会比老子好到哪儿去!” 万古愁笑而不语,可笑到一半,目光忽地定住。缓缓扭头看去。 深坑之中,正有一人踏步而来,身形潇洒,放浪不羁。 三人一见,心头威震,齐齐屏住了呼吸。 “这小子……成功了?”万古愁轻声问道。 贾神医刚刚缓过神来,闻言嘿笑道:“那还有假?” 人影越来越近受伤的童话全文阅读。终于露出了真容,胡不传眯眼一瞧,只见此人双目如炬,顾盼神飞,一头长发随风狂舞,虽也衣衫褴褛,可眉宇间自有一股凌然之气,让人一望之下,便生不可对视之心。 “他……他是……”胡不传愕然地说不出话来。 那人却已走到近前,一见胡不传。朗笑道:“胡大哥,怎么这般看我,不认识小弟了?!” 胡不传浑身一震,见他大笑,竟也差点跟着笑出声来,大惊之下,仍不敢相信:“你、你真是阿玉兄弟?” 沈琢玉拨开乱发,将面容完全露出。胡不传定睛再瞧,方才觉得这张脸的确是沈琢玉的,可总觉着,又有些地方不太相同。 这时。一旁的万古愁忽地仰天长笑,只听他叹道:“没想到,这天下第二个达到天人合一境的,竟然是个不足二十的小娃娃!好啊!好啊!” 沈琢玉神色淡淡,颔首道:“武功一道,初学者学人,小成者人学之,大成者学自然,小子也不曾想到,大成之上再上一层,还有更高境界。一言一语,一颦一笑,真的能够感知自然变化,与万物融为一体。现在的感觉真好,仿佛一切东西都在掌控之中!” 他话说一半,脑门上冷不防吃了个爆栗,抚头看去,却见贾神医笑骂道:“小子别太得意,你境界虽到,可手脚上的功夫和这老怪物比起来,还要差上一筹。所幸你练过万阁心法之后,内力源源不绝,这一点倒又比老怪物强上几分……嘿嘿,不过话又说回来,万阁心法诡异非常,若非半神之体,根本不可能练成。” 胡不传听罢,早已呆住,心中忖道:短短两月,阿玉兄弟竟能到此地步,半神之体,果然不是普通人可比…… 谁想就在这时,万古愁骤然大喝一声:“孰强孰弱,打过才知!”他脚下一动,一指已然点向沈琢玉面门。 这一下实在突然,贾神医和胡不传已是喝止不及,眼看那手指就要戳中沈琢玉的眉心,依万古愁的指力,非要在沈琢玉的脑门上开个窟窿不可。 千钧一刻,沈琢玉的身子突然一矮,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同时双手斜抚,挥向万古愁的腋下。 “够快!”万古愁赞道,手肘向下,砸向沈琢玉手腕,沈琢玉无奈,只得后跃躲开。 岂料万古愁脚步一迈,跟着追出。人未到,指力先到,沈琢玉速度极快,斜着闪开,却让身后的大树遭了殃。寂灭指力刺穿树身,又将其后的三棵大树贯穿,方才力竭。 万古愁一面追上,一面冷笑:“老是躲闪,白学了神功!” 二人一先一后纵入林中,一路而去,枝折花落。 贾神医骂道:“这老怪物,又发神经了!”脚下一顿,和胡不传一道追了过去。只听前面“咻”“咻”声不绝于耳,想必是那寂灭指射中树木之声。二人心急如焚,奈何脚程不及,竟被沈琢玉和万古愁越甩越远。 沈琢玉见万古愁这般不依不挠,连声叫道:“万前辈,有话好说,为何要动手?” 万古愁哈哈笑道:“说话有甚意思!不如比划来的痛快!老夫有几个新招,让你领教领教?” 说罢变指为掌,势转刚猛,掌劲里暗合狂风之意,又含几分冰冷,扫过肌肤之时,只觉暴风雪吹过,端是骇人。 沈琢玉暗暗称奇,既然万古愁只想切磋,他也放下心来,收敛心神,小心应对。(凌晨以前还有一更,最近更新不稳定,但是每次更新的量会提高一点,司南码字很慢,与其日更,不如攒多一点一起发,这样能更好的保持故事的流畅性。) ------------ 第205章 融会贯通 二人你来我往,过得数合,万古愁奇招迭出,掌法又变拳法,挥拳时发出铿然之声,好似刀剑相击,肉拳扫过树木,碗口粗细的树干皆被劈断,断面平整无比,便和锐器砍过一般。 沈琢玉何曾见过这样的武功,震惊之余,细细观察,更加专注。面对如此凌厉攻势,他只得用无形式和无常式应对,这两招还是当年在青山上时,万古愁助他悟出。 如今见他使出,万古愁不由失笑:“小娃娃,老是靠这几招,如何赢得了老夫?!”说话间拳法又变腿法,两条腿力道诡异,施展开来,恍若两柄大锤,实有摧金断玉之能。可偏偏轻巧无比,甚至带不起一点风声。 沈琢玉见他一脚踢来,正用无形式卸力,哪知十成力道不过卸去一成,剩下九成隔着手掌踢在他胸口之上,犹能震得他心脉欲裂,五脏翻涌。 沈琢玉急忙腾身后跃,急思对策,寻思道:“都说万前辈是寂灭红尘,寂灭指法和红尘剑法乃是两大绝活,没想到,他还有那么多厉害的武功……” 万古愁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朗声笑道:“小娃娃,天下武学,虽有招式之别,道理却是大同小异仙柯最新章节。你若脱不去桎梏,就算境界再高,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沈琢玉一听此话,好胜心突起,喝道:“万前辈,小心了。”脑中却在回味这话中深意:天下武学,道理想通?难不成拳脚之道、兵器之道也能融会贯通? 这时,万古愁又是两记重脚踢向他肩膀。沈琢玉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早已烂熟于心的“破兵五道”,心想:他这腿法靠的不是速度,而是脚上的力道,就像斧、戟一类的重兵器,若是雪恨在手,只须用“碎兵道”应对,自可破解…… 想到这里。双手握拳,横臂一挡,不自觉便将碎兵道的用力法门使了出来,拳头和万古愁的小腿撞到一起,只听砰的一声,万古愁后飞而出,又退了三步方才站稳。满脸惊异地盯着沈琢玉道:“好小子,学的够快,刚才这拳劲好生古怪!再来!” 沈琢玉也不好受,相碰那拳头酸麻至极,脚下更是退了十步才勉强消去余势。可交手至今,这是头一回将万古愁逼退,心中好不欣喜:原来如此。虽然手中无剑,却同样能够使出剑招,这就是他所说的道理想通吗? 正思忖间,万古愁已经扑进,这一回,他用的却是无心忘情手。沈琢玉虽然早就看过这武功,可当年只是初窥武学门径,即便看了,也不过是被它的招式之妙吸引,如今有缘再见。竟是生出全然不同的感觉。 但见万古愁一掌向上,兜了一圈,倏又压下,这一式看似是手法,但若用于剑法, 何尝不是一妙招?可若是我先用缠兵道锁住,后用藏兵道反击,便可轻松破解。 又见万古愁身子急冲。五指并拢,疾出如电,这一式又分明和枪法的“刺”字诀同源同理。我正可用断兵道截他手腕,他硬撼不得。定然会撤招后退,谅他速度再快也是枉然! 沈琢玉越看越是欢喜,一边心念电转,一边见招拆招,再无之前那般颓势。 万古愁却是越斗越是心惊,五百招后,他猛地退去,在十步外站定。 他怔了一刻,不信道:“你这些招式从何而来?为何老夫似曾相识?” 沈琢玉毫不藏私,坦然道:“这些都是经由吴爽前辈的‘破兵五道’演化而来,晚辈也是到了今天才发现,其实那些用力之道不仅可以用于兵器,也同样可以用于拳脚……或者说,我们的身体本来就是一件最好的兵器!” 万古愁一听,恍然道:“原来你得到了他的指点,难怪,难怪……”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流出缅怀之色,忽地续道“老夫年轻时,对自己的剑法极为自负,曾和他比过剑法,可笑红尘剑举世闻名,却在他的长剑之下走不过三招,从此老夫弃剑不用,创出全新武学无数,便是希望有一天再和他一战,他如今人在哪里?” 他话一说完,便瞧见沈琢玉神色黯然,不禁心头一颤,“难道……” “吴前辈已经仙去”沈琢玉轻声叹道。 万古愁点了点头,默然不语,一对拳头却是猛地攥紧。 沈琢玉从未见过万古愁这般激动,心中暗叹:万前辈号称寂灭红尘,红尘剑天下闻名,却从未见过他使过剑,原来还有这段往事…… 忽听有人叫道:“那老疯子死了!?” 沈琢玉和万古愁掉头看去,原来是贾神医和胡不传终于追了上来,贾神医道:“小娃娃,你说的可是真的,那老疯子真的死啦?” 沈琢玉默然点头,贾神医一阵失望,怅然道:“世间又少了一个老家伙,哎,当年那几人,现在还剩下几个?” 四人想起旧事,皆是心头沉重,林子里一时寂静萌媳最新章节。 万古愁沉吟了良久,如释重负般长吐了口气,继而走到沈琢玉面前,道:“今日咱们未分胜负,他日定要继续,既然你已得到他的真传,他日老夫定要再用红尘剑会一会破兵五道……” 沈琢玉只是一愕,立刻抱拳道:“晚辈定当奉陪,吴前辈虽然不让我认他师父,可我的确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的传人,只可惜晚辈才疏学浅,破剑道的奥义恐怕还远远不及前辈的十一。” 万古愁摆手道:“无妨,你还年幼,有的时间琢磨,而老夫这把骨头,相信也还能折腾几年,老夫等得起。” 万古愁这般说来,沈琢玉再不好多言,当即躬身应是。 万古愁看了看天色,又道:“刚才老夫看你内息悠长,圆融一体,功力的确是突飞猛进,那么,想必那天劫也已解去了罢?” 沈琢玉道:“早就没事了,心法练了没几天,便已破了天劫。这心法神奇得紧,运转起来,内力就好像是溪中活水,源源不绝,却也不会过满而溢。” “那就好……”万古愁神色一正,肃然道:“之前你天劫在身,老夫当须顾及你的安危,如今你既然好了,便和老夫走一趟吧!” 沈琢玉疑道:“前辈要我去哪儿?” 贾神医和胡不传亦是眉头微皱,目光盯着万古愁。 万古愁被他二人一瞧,本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忖道:不成,如果当着这小老头的面说出来,定会遭他阻拦,我虽不怕他,却不免节外生枝……想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叹道:“罢了,此事改日再说。” 贾神医嘴角一笑,心道:这老怪物,说话遮遮掩掩,肯定没好事……嘶……奇怪,他到底要带小娃娃去哪儿? 沈琢玉见他欲言又止,不便追问,定了定心神,转身望向远处,道:“万前辈,眼下,晚辈哪也去不得,因为,晚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未做。” 此言一出,贾神医三人便已猜到他说的是何事。 贾神医神色一暗,叹道:“是该做个了结了。” 沈琢玉忽向三人抱了一拳,正色道:“三位前辈,你们都曾是摩尼教弟子,晚辈不求三位助我诛杀方腊,但求三位莫要阻拦。” 万古愁望向别处,一副与他无关的表情,贾神医却和胡不传对视一眼,点头道:“那孽畜欺师灭祖,差点要了老子性命,老子当然不会阻你,但错的是人,而不是神教,如若还有机会,老子希望能够保住神教最后的香火。” 沈琢玉唔了声,转头又看向胡不传。 胡不传叹了口气,道:“我与师父自会与你同去,即便真想保住神教,亦要先将方十三拿住,所以阿玉,在这件事上,咱们须得同进同退。” 众人并未发现,他们说话之时,万古愁的眼中微光闪过,他冷哼一声,向沈琢玉道:“此事和老夫无关,小娃娃,一月,老夫便给你一月时间,一月之后,老夫仍在此地等你!”说罢长袖一卷,如一道轻烟而去。 “万前辈!”沈琢玉高呼,欲要挽留,可惜眨眼工夫,万古愁便已消失在山林之中,无处可寻了。 “万前辈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沈琢玉心头疑惑,却连一个猜测的方向也无。 ------------ 第206章 赶赴战场 这时,胡不传忽地想起一事,忙将药丸取出,递到沈琢玉面前道:“木姑娘曾来见我,托我将这解药交给你。” 沈琢玉奇道:“这是……” 万古愁苦笑道:“听她说起,此乃千里香的解药。她交完解药后便离开了,听她意思,想必是不会回来了。” 沈琢玉接过药丸,怔怔立着,若有所思。 当日,三人稍事休整,又赶到附近城镇,购置了三匹快马,顺便打听方腊的消息。 打听之后才知,两个月里发生了诸多大事。 眼下,两浙的战况天下皆知,三人明确了方向,当即启程。快马飞驰而去,直奔最后的决战之地。 三月的阴雨霏霏,冲刷着战场的血污,可死去的亡魂却在半空里游荡不去,呜咽的号角起起落落,终将一腔热血消磨个干净。 方腊带着最后的兵力,退守至帮源洞中。 帮源洞乃是一处天然溶洞,其内深不可测,洞穴众多,交错纷繁,据由当地人所说,洞内绵延数十里,足可以容纳百万大军。 这几日,宋军攻打了多次,方腊仗着险要地势,四处埋设陷阱,让宋军损失极大,一时之间,对这溶洞一筹莫展。 可任谁都知道,帮源洞已被包围,就算守得了一时,也不可能守一世。 方腊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只期多拖延一阵,最终还是要选择突围。 洞内一处宽敞之地,无数火把将四周照得雪亮,摩尼教的诸多首领均已聚到此处。 方腊坐在石凳之上,目光扫过众人,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因为他已瞧出,大多数人都已经失去了信心。 他长叹一声,朗声道:“你们不必如此,本座只要一息尚存,神教的大事便没有结束……王长老!” 王寅浑身一震。忙应道:“圣公。” 方腊冷冷道:“眼下咱们的粮食还够几日?” 王寅叹道:“若是省着些吃,尚可维持一月,可若不让兵士吃饱。不免又会影响战力。圣公,学生以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撤离此地。” 方腊点头道:“你说的本座何尝不知……”他又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子。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哀声叹气的方腊,心中的失落更深了几分。 方杰越众而出。抱拳道:“圣公。距离北面洞口不远。另有一处小洞口十分隐蔽,宋军定然不曾提防。今夜天黑之时,属下带上数百好手,趁着夜色突围出去。事成之后速去请来援军,定可破解此围。” 方腊停下脚步,瞧了方杰一眼,叹道:“方长老。且不说你能否成功突围,就算你成功了,你认为,眼下这样的局势,我们还能请到援军吗?” 方杰一窒,无言以对,摩尼教的信徒虽然遍布天下,就近的分舵也不是没有。可当初起事之时,大军的多数成员也都是普通百姓,他们对于神教并没有多少坚定的信仰。如今神教大势已去,这些百姓自当早早散去,如何还会愿意为神教卖命? 这时,一名小卒神态惊慌,快步跑了进来,高呼道:“圣公仙道至尊全文阅读!他们又来了!” 众人脸色微变。 “哼,天还没亮就开始了,真是心急的很呐……”方腊怒哼一声,转眼望向众人,“准备迎战!” 众人轰然应是,王寅眼珠一转,拱手道:“圣公,刚才方长老所说的突围之策虽然不可行,可若用来击退宋军尚可一用!” 方腊略一沉吟,已然明白王寅的意思,忽向方杰喝道:“方长老,你便从北面潜出,包抄宋军后路,让那些宋军好好尝尝苦头!” 方杰喜道:“是,属下定然不辱使命!” “司长老!你与方长老同行!”方腊又向司行方道。 二人领命而去,方腊又将其余众人一一派出,一时间,一列列士卒穿行不止,分向各处洞口守卫。 宋军此次亦是多路并进,几乎同时向几处较大的洞口发起了冲锋。 此次讨贼大军的西路先锋乃是王渊,此人极善骑射,勇猛兼备。 这次突袭,正是由他负责攻打北面洞口,借着突袭之利,百来个守卫很快就死伤殆尽。王渊大喜,指挥众人冲进山洞,不料刚刚前进十数丈,便听见深处传来震天的喊杀之声。 王渊忙命众人停止前进,他心知大批贼军将至,贸然向前定要吃亏,是以高声喝道:“盾牌手上前,弓箭手在后,速把箭头之火点起来!” 士卒依令行事,眨眼功夫,便瞧见洞内火光通明,大批凶悍的乱军蜂拥而出。长枪刀戟霍霍刺来,所幸王渊预料在先,早有盾牌铸成铁墙一座。 贼军来势被阻,气势顿减,这时,宋军火箭齐飞,骤雨般落入敌阵,乱军之中霎时变成一片火海。 王渊哈哈一笑,喝道:“刀斧手何在!随本将军冲上去!”喝罢一人当先,九尺大刀抡转起来,一丈内血肉横飞,数百刀斧手紧跟而出,趁着贼军势乱大开杀戒,不消一刻,当先的数百贼军已然全军覆没! 只是当此之时,又有喊杀声从洞里传来,众士卒早已杀得兴起,嗷嗷怪叫着便要冲上。谁知王渊高声喝止,下令撤到洞外。众人不解,殊不知王渊也是奉命行事。 昨夜,宋军中军帐中,众将商议对策,王渊也在其中。 经过这段时间的作战,众人深知帮源洞内部地形极为复杂,加之光线黑暗,第一次进洞,即便是手中攥着地图,也未必能够找到出路。如若贸然带兵冲入,定会落入敌军的圈套之中。 为此,督军童贯一面花费重金,召来数百名就近村民,要他们依照记忆,汇出洞内地图,一面召集众将,共同定出作战策略,那便是消耗为主,以守带攻,这里的“守”并非防守,而是守住洞口,不让敌军主力突围。只须将时间拖住,贼军定会坚持不住,主动求战。 因此,王渊眼看战果颇丰,即刻退至洞外,若是继续向前,正好中了敌军奸计。当然,只要他们不再深入,贼军也绝不会主动出洞。 王渊如此想着,岂料洞外亦是传来喊杀之声。 这下子,真是把王渊吓了一跳,他打仗向来小心谨慎,早在洞外留下一路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难道别处的贼军前来支援了?”他转着念头,带着众人冲出洞口,眼前所见,便如当头一棒,让他王渊目瞪口呆。 只见洞外石坪之上,已是一片混乱,不知哪来的贼军,战力端是惊人,如此短的时间里,便将留守的士卒杀了个七七八八。(今天还是四更) ------------ 第207章 突袭之战 王渊来不及细想,匆忙带着众人杀了上去。. 忽然,乱军中有人高呼:“司长老!擒贼先擒王!” 王渊闻声一愣,他身着铠甲,混在普通士卒中十分显眼,只见两道人影破空而来,王渊心知对方是冲自己而来,仓促下挥起大刀,欲将二人逼退。 不料其中一个五指曲起,铿的一声扣住了刀刃,紧接着手腕一翻,王渊只觉大力涌来,刀柄竟没握住,长刀脱手而去。 王渊大骇,来人武功之高,远超他想象。他自知不敌,脚下连退数步。 可眨眼工夫,另一个已然欺近,只听他怪笑一声,亦是双手撑爪,向他肩膀抓来!王渊一身拳脚功夫也是不俗,见势抡开双臂,欲要格开此人手臂。哪知那人不躲不闪,硬碰硬撞来。 咔嚓一声,王渊只觉剧痛刺骨,两个膀子已然脱臼。可他临危不乱,咬牙忍痛,就地一滚,躲开那人随后的一记杀招。 那人站定,又随手结果两名士卒,叉腰大笑。 “司长老,抓紧时间,定要赶在他们援军到来之前,结果此人!”另一个出言提醒,一对眸子冰冷无情,漠然望着王渊。 不用说,这二人正是方杰和司行方了。 司行方收起笑声,冷哼道:“一起上。” 话音一落,二人一左一右,同时扑来。其间阻拦的士卒,无一能够走过一招,尽皆死于非命。 王渊虎目圆瞪,蹭蹭连退,他向来自逞力大,在军中还有个“力扛九鼎”的外号,哪知在这二人手下,竟然远远不及。眼瞧这二人步伐如飞,瞬息抢到自己身前,王渊心知再无生理,不由暗叹一声:没想我王渊戎马一生,竟会死在这里…… 千钧一刻,旁侧里忽有一柄长槊刺来,司行方抬手一荡,不料竟被那长槊震退一步,王渊趁这机会,忙向司行方这边闪躲,方杰腾挪不开,只得作罢。 司行方瞥向眼前这使槊的将领,嘿嘿笑道:“阁下似乎有两下子,老夫再来赐教!”说话间骤然发难,王渊一见大急,大喊道:“韩兄小心!” 那提槊的将领冷笑一声,马步一沉,长槊斜出,连桶三下,方向各异,力道雄浑。 司行方眉头微皱,使一招“五鬼分尸”,将他长槊荡开,不忘赞道:“好槊法!”二人缠斗起来,长槊和手掌相撞,不断传出铿铿之声。 这边方杰再次抢上,冲着王渊喝道:“有工夫提醒别人,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残月削风爪的绝招“风月无边”扫向王渊面门,王渊只觉眼前俱是爪影,根本无从躲避,偏偏双臂脱臼,无力还击。使槊的将领百忙中脱出战阵,再一槊挥向方杰背心,方杰听到背后风声大作,心头威震,当即扭身躲过,这一来,又让王渊脱走。 方杰掉头看去,长槊已然当头砸下,让他好不心惊,暗道:这是何人,居然这般勇猛!当下再不敢小觑,步伐轻移,暂避其锋。 此时的王渊已无战力,他心知再不撤离,只会拖累他人,是以趁着方杰无暇之际,急忙在几名士卒的护持下攀上马背,疾驰遁去。 方杰远远瞧见,并不再追,与司行方交换一个眼神,决定先将这使槊之人拿下。二人分立两边,将那将领夹在中间。 在这期间,双方士卒各有伤亡,宋军胜在人多,单兵战力却又不及这些乱军精英,提槊将领环望四周,握着槊杆的手又紧了几分。 “哈!” 蓦地,这将领大喝一声,速度猛提,长槊划出一道闪光,向着司行方劈去。 司行方不慌不乱,一招“二鬼勾魂”,双手于微妙间扣住长槊杆子,左手向右旋,左手向右旋,两道诡异气劲绕杆而上,直逼将领握杆的双手! 那将领脸色大变,双手如被针扎,几乎便想弃槊,危及时又觉一股劲风向他后颈袭来,此时若是这时弃槊,定要被那身后之人重伤!他心念急转,当下强忍剧痛,也不回头,只顾着奋起蛮力,连着长槊将司行方挥向身后。 司行方大为吃惊,没想到这将领这般拼命,常人岂能忍受“九幽噬魂爪”那痛彻心扉的滋味? 方杰本以为定能一招将其结果,不料眼前一暗,竟是司行方向他飞来,不得已只好收势飞退,双手一拖,便将司行方扶住。 二人相视一眼,皆向那将领瞧去,只见他双手颤抖,显然已被九幽噬魂爪重伤。司行方讥笑道:“哪来的莽夫,明知不敌,还要以命相搏,看你装束也算个将领,竟是如此不惜命,也罢!”他转头向方杰道:“方长老,收拾此人,老夫一人足矣!” 方杰咧嘴笑道:“也好……”说罢转身而去,杀进普通士卒之中,以他的武功,普通士卒全无招架之力,转瞬间便有十数人毙命。 提槊将领深吸口气,心道若要击退这群贼军,光靠这点兵力实有些勉强,眼下若是自己再败,恐怕这点官军会被屠杀殆尽。 他不懂内功,不知道那股钻入体内的诡异感觉是何东西,只觉眼前渐渐模糊,双腿也颤抖起来。 司行方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蓦地暴喝一声,双爪如鹰扑兔,再度袭来! 提槊将领脑中剧痛,隐约看到司行方越来越近,勉力挽起长槊,向着前方顶去。司行方不料此人意志如此坚毅,身受九幽折磨仍有还手之力,大意之下只得架住长槊,但觉槊上巨力涌来,脚下不禁连连后退。 啊!!!! 提槊将领放声怒吼,如一头发疯的公牛,将司行方一路推去。 这一来,终让司行方动了真怒。 “找死!”司行方阴狠一喝,爪上内力灌入,叮的一声,长槊断成两截!继而双爪齐出,乃是一招“扬幡招魂”,爪劲犹如海浪,呼呼冲入将领体内! 将领脸色煞白,又冲出去数步,猝然停住,身形微晃,半跪于地。 司行方向来暇眦必报,今日被这武功平平之人逼出绝招,实乃莫大的侮辱。 他慢慢伸出双手,搭上将领的脑门,只须真气一泄,便要他脑浆迸裂。 想到血溅双手的情景,司行方露出残忍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声长啸忽然响起,由远及近,飞速而来。 及至近处,那啸声已是惊天动地,所有兵士,无论敌友,尽皆扔掉兵刃,纷纷捂住双耳,纵然如此,仍被那天谴般的巨响震得头疼欲裂。 司行方耳膜一痛,心中大骇:那是何人,竟有这般内力! 他再顾不得爪下的将领,仓惶纵起,向着山洞奔去。 方杰离那声音更近,待他转头看去,只觉劲风袭面,睁不开眼,以致于那人一记重拳砸向他胸口,他也恍然未觉。 砰! 一声闷响,方杰周身一痛,便已再无知觉,弥留间感到自己飞到了半空。 耳边响起那人的说话之声―― “这一拳,还你当年偷袭之仇。” “偷袭……” 方杰疑惑。 他这一生偷袭过的人太多,实不知说话之人到底是谁。 轰的一声,他终于归于大地。 来人站定身形,垂眼瞧了方杰一眼,略一犹豫,忽地叹了口气道:“方杰,青山上你没杀我,长江边你又放我和采萧离去,今日我也留你性命,你我之间,恩仇两清……”说罢探出两指,在方杰胸口点了数下。 来人正是沈琢玉,他这一拳足可震断方杰心脉,可拳到胸口时,他忽然想起种种往事。方杰虽然为人虚伪,却从未对他赶尽杀绝,既然如此,他亦不能手下无情。 他靠内力稳住方杰渐渐衰弱的心脉,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方杰从今往后,将会成为一个废人。 这时候,两方士卒尽皆倒地哀嚎,均被沈琢玉声音中的内劲所伤。远处无数火把正向这边奔来,想必是临近的宋军听到动静,终于前来援助。 沈琢玉心头沉重,扫视此间,当他看见跪在地上的提槊将领时,脸色骤变,眼见那将领摇摇晃晃,即要倒下,沈琢玉飞身而上,将他扶住,口中急呼:“老哥!” 那将领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人叫他。 沈琢玉查他脉象,才知他被九幽爪力所伤,当即点他要穴,将那气劲泄了出去。 将领本就身体强壮,气劲一去,立时清醒过来,瞧见面前这张有些熟悉的笑脸,犹豫道:“你……你是……” 沈琢玉哈哈笑道:“老哥,是我啊!” 将领愣了一下,猛地双目一瞪,惊喜道:“是你啊!” 沈琢玉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自己,笑道:“老哥你别乱动,被那爪劲所伤,若是没有内力根基,可要好好休息一阵了。” 将领呵呵笑道:“没想到白岳山一别,咱们竟会在此见面。” 这将领,正是在白岳山,和沈琢玉有过一面之缘的韩世忠了。 沈琢玉扶他站起,宋军援军已至,最前的正是此前撤离的王渊。 王渊见到韩世忠无事,也终于放下心来。 随后,宋军收拾战场,将一地的乱军押解而去,韩世忠道明沈琢玉乃是他昔日好友,这回若没有沈琢玉,自己恐怕性命不保,更不可能搬回劣势。 王渊瞧这少年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本事,不由连连称奇,几句相谈之下,竟然极为投缘,当下便已兄弟相称,带他一道回营去了。 至于方杰,则被视作敌方将领,重点看押。 宋军刚刚收兵而去,山洞处便有一道人影闪了出来,正是见机逃走的司行方。 司行方面色极为难看,他分明已经认出,刚才那少年正是沈琢玉。 他呆立了一会儿,忽地冷哼一声,退进洞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208章 了解形势 天亮时分,两军皆是偃旗息鼓,各处宋军陆续回营。 此役乱军损失颇大,可宋军也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战局并未发生改变。 “什么!那小子来了!?” 帮源主洞内,方腊得知沈琢玉现身,狂喜不已,从椅子上纵身而起,扑到司行方面前。 司行方低下头,躲开了方腊噬人的目光,道:“属下看的十分清楚,更奇怪的是,那小子的功力竟然一ri千里,仅仅一拳便将方长老……方长老……” 方腊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一丝不祥,“方杰……他怎么了?” 司行方叹了口气,“方长老……方长老已被那小子一拳击毙……”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齐呼一声,相顾间皆是不可置信,可既然司行方这么说了,想必是千真万确了,如此一来,众人的心中又不由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方腊怔了良久,终于镇定下来。 他脸上再无喜sè,深吸了口气道:“战局到了如今,牺牲不可避免,你们都要做好这个准备。” 方腊冰冷的声音就在洞穴中回荡,众人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而此时此刻,沈琢玉正随同韩世忠等人,一起返回宋军的营地。王渊和韩世忠并骑而行,沈琢玉则在韩世忠身旁。身后浩浩荡荡,押着数百名乱军俘虏。 队伍越过一条小河,穿过一片林子,进入一处山谷。 沈琢玉远远瞧见,山谷中密密麻麻都是白sè的军帐,一列列巡弋的士卒络绎不绝,防卫甚是严密。 沈琢玉有些奇怪,青天白ri的,为何有这么多巡逻的士卒,若是防范敌军突袭,大可守住谷口便是。 这些事情与军情相关,他虽奇怪,却也不便多问。 快到营地入口时,忽见数名骑手驰过,一路呼喝不绝,最后进入了一个小营之中。那小营设在谷口处,其间的军帐寥寥可数,颜sè却和这边的大营并无二致。 “唐渊?他们也在这里?”沈琢玉目力极好,看清那为首大汉的容貌,不由咦了一声。 韩世忠闻声瞧去,恍然道:“兄弟认识那人?” 沈琢玉点头道:“若没记错,那人应是南武林天罡派的掌门。” “不错。”王渊扭过头来,面带不屑道:“一群无用的草莽,却也来充数,也不知统制大人为何这般信任这些人。” 沈琢玉闻言,心下了然,那个小营恐怕就是南武林义军的所在了。听王渊的意思,似乎并不如何尊重那群武林人士。 进入营地后,王渊和韩世忠自去禀告战果,沈琢玉被安排在一处军帐中休息。 这是在军营中,沈琢玉作为一个外人,自知不能胡乱走动,是以只在军帐门口张望了一番。 据他观察,这些宋军要比当初见过的官军严整许多,不过身强体壮者还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有些羸弱。 他此次跟着韩世忠来到营地,便是想弄清现下的两军形势,只有心中有数,才能谋定后动。 正思忖间,忽听有人笑道:“小兄弟,让你久等啦!” 沈琢玉举目看去,原来是韩世忠回来了,他见韩世忠龙行虎步,再无之前的虚弱,料想他体内的爪劲已然排尽,当即笑道:“老哥军务繁忙,小弟多等等,也是应该的。” 韩世忠爽朗一笑,拉过沈琢玉走进军帐,二人相对而坐,军中禁酒,二人便以溪水代酒,算是韩世忠招待故友了。 二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沈琢玉谦虚坦然,很对韩世忠的脾气。不过聊了一会儿,二人便已和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亲密了。 韩世忠说起此次突袭,不禁叹道:“小兄弟,今ri若不是你,老哥恐怕已经见了阎王。”沈琢玉道:“老哥言重了,你身体强于猛虎,这才恢复得如此之快,小弟不过路过此地,帮了个小忙而已。” 沈琢玉并未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只因他立场特殊,虽然他以手刃方腊为目标,可要他帮助官军攻打摩尼教又绝无可能。既然如此,不如不说。 他顿了顿,似是随口说道:“听闻朝廷的大军在这里围剿乱匪,小弟也没想到竟能碰到老哥。对了老哥,小弟看那些乱军战力不弱,似乎很有些棘手,不知道如今战况如何?” 韩世忠一听,连连摇头道:“的确有些棘手,那帮源洞内部甚广,尚有十万乱军藏身其中,我军仓促下,还真是极难攻入。何况这些乱匪中并非全是百姓,还有些乃是出自草莽,这部分人武功极高,放到战场上虽然未必管用,可单打独斗起来,我军中将领绝非对手。” 沈琢玉沉吟道:“那乱军的事情小弟也听说过一些,可据我所知,朝廷此次派了二十万大军南下,难道以多敌少,还会如此吃力吗?” 韩世忠苦笑道:“小兄弟你未经战事,难免想的简单……以多胜少自是常理,可那是指在平ri里摆开阵势,两军正面相抗的情形之下。然而,眼下那些乱军龟缩不出,一味地利用地形偷袭埋伏,甚至仗着武力超群,多次潜入我营地中袭杀将领,实让我大军头疼不已!” “原来如此……”沈琢玉听罢,终于明白,为何大白天会有这么多巡逻的士卒。 听过韩世忠的描述,他已对当下的形势有了一定了解,心中开始盘算之后的计划:“方老贼定是藏在洞里,可朝廷二十万大军尚且攻不进去,我若想靠着几人之力冲进洞中,之后还须在方圆数十里的洞内寻到方老贼的位置,那可真是痴人说梦了……” 韩世忠见他若有所思,还当他在担心大军形势,不由笑道:“小兄弟,你今ri立了大功,方才我与王将军已向统制举荐你,统制大人听后,十分高兴,有意将你留在军中,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沈琢玉连忙推辞:“老哥你知道我的xing子,小弟随xing惯了,从军一事万万不可。” 韩世忠不料他一口拒绝,忙道:“依小兄弟的本事,若是从军杀敌,定可立下不世功勋。” “老哥……”沈琢玉微微一叹,“咱们初见之时,老哥便曾劝我从军,如今虽然时过境迁,可小弟依然坚持当初的想法。”他这般说,实不想直接参与这场是非难断的战争,这一次若不是他瞧见了方杰,亦不会一怒出手。 想到这里,沈琢玉不禁问道:“对了老哥,之前你们捕获的乱军将领如今何在?” 韩世忠为人直爽,既然劝无可劝,也便不再勉强,听他问起方杰,并未多想,随口道:“小兄弟你大可放心,那家伙太过危险,已派重兵看押,等到来ri上京之时,自会交给朝廷处置。” 沈琢玉嗯了声,心头微微一震,试探着问道:“像他那样的乱贼,也不知朝廷会如何处置?” “当然是砍了脑袋了事!”韩世忠怒哼道。 沈琢玉一听,脸sè微变。 韩世忠奇道:“小兄弟你问这个作甚?” 沈琢玉急忙挠头傻笑,悄悄掩饰过去。 二人又说了一阵,沈琢玉便要起身告辞,此在军中,韩世忠也不强留,当即送他出营。 ------------ 第209章 决战开始 沈琢玉离开营地后,一路向着帮源洞的方向行去。 将夜之时,他在一座小山脚下停住了脚步,接着便向山上攀登,直至半山腰时,忽地远远瞧见一座石亭。 月色中,石亭灰蒙蒙的只能看清一个轮廓,现出几分古朴之色,亭子四周枝繁叶密,黑夜里极为隐蔽隋心所欲最新章节。 此刻,胡不传和贾神医正在亭中等候。 这石亭便是他与胡不传、贾神医三人事先约定的汇合之地。 今日一早,三人终于从杭州赶到这里,不巧,正好赶上两军混战的场面,原本三人并未打算插手。 只是,当他们经过帮源洞北洞口时,沈琢玉无意中瞧见了方杰,这才忍不住冲了上去。 这一切仿佛是宿命一般,沈琢玉也从未想过,自己随意的一拳,竟有这样的威力,乃至于差点杀了方杰。 他和方杰之间的恩怨,胡不传是知道的,所以并未阻拦。只说事了之后,三人就在此地汇合。 “胡大哥,贾神医,我来了!”沈琢玉唤了一声,亭子中的二人转过身来。 “阿玉兄弟,怎么去了这么久,让我和师父好等……” 胡不传笑着埋怨道。 沈琢玉迈入亭子,挨着石桌坐下道:“呵呵,凑巧碰上一个故人,之后随他去了一趟宋营。” “宋营??”胡不传和贾神医惊道。 夜色清冷,寂静无声,石亭中三人的说话声显得格外清楚。 沈琢玉将他进入宋军营地后了解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包括方杰被捕一事。 胡不传听罢,只是叹了口气道:“万事皆有因果,方杰那小子天赋虽高,却也的确做过许多混账之事。你在战场上饶他一命,已算仁至义尽。至于朝廷如何处置他。和你再无干系。” 沈琢玉默然无言,所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大抵就是如此了。 说起之后的计划,胡不传和贾神医皆是认为。只有擒住方腊,摩尼教群龙无首之时,方可说动众人放弃起事。沈琢玉深以为然,可摆在眼前最大的难题,却是要寻到方腊的位置。 三人反复商讨,直到弦月西沉,天色将明。方才休息了一刻。 不料刚刚入睡,便听山脚处传来“呜呜”的号角之声。 沈琢玉猝然跃起,举目眺望,只见山径之上。如潮的宋军正向帮源洞方向汇集。 “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决战了……”一旁贾神医亦被山下的动静惊醒,轻声叹道。 胡不传摇头道:“人算不如天算。看来咱们只能随机应变了……” 沈琢玉粗粗一估计,这一路大军五万不止,相比昨日的突袭,声势大了不知多少。他略一沉思,忽地转头向二人道:“这次方腊他们凶多吉少,现在我有个想法,兴许可以一试。如若成功,不但能将方腊擒住,亦能保住神教。” “快说!”二人急道。 沈琢玉将他想法说出,贾神医听罢,叹了口气,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一试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没准真的能够峰回路转。” 三人互望一眼,已然达成了共识,继而纵身一跃,便向山下冲去。 这时,帮源洞外的哨兵亦是发现了宋军,眼见漫山遍野的宋军气势汹汹而来,吓得他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奔进洞内报信。 “圣、圣、圣公!好多、好多宋军来攻北洞啦江山国色!”那小卒撕心裂肺地吼罢,一口没有接上,径自晕了过去。 方腊猛地站起,正要发话,不料后方亦是冲进一个小卒,只听他大喝:“圣公,南洞外三里,忽然出现了数万宋军!!” 众人一听,齐齐变色。 要知,自他们退守帮源洞以来,宋军从未攻打过南洞,只因南洞直通去往歙州的要道,乃是乱军最后的退路,宋军不可能绕过歙州直接来攻! 难道,歙州也没了!? 众人心中都在转着同一个念头,方腊亦是这般在想,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众人方寸大乱,王寅见势,立时大声喝道:“还愣着作甚!速去迎战!” 众人被他一喝,蓦然惊醒,却犹自不动,皆向方腊看去,目光中分明写着“绝望”二字。 方腊咬了咬牙,喷火的双眸缓缓扫过众人,脸上现出决绝之色,只听他长吸口气,蓦地沉声喝道:“今日一战,本座与尔等并肩!!” 与尔等并肩!! 此言一出,众人霎时呆住,凡是能在主洞议事之人,皆是摩尼教重要人物。他们常伴方腊身侧,当然知道方腊正受天劫所制,虽然武功不减,可决不能久战。 眼下方腊竟然提出要与众人并肩作战,这让他们诧异之后,顿觉热血上涌,方才生出的绝望感烟消云散。 方腊的神色从未有过的郑重,面对众人错愕后激动的表情,他一字一句问道:“尔――等――可――愿?” 众人一愣,接着齐声高呼―― “我愿!” “好!僧儒战三长老,你们率领所有五行弟子镇守北洞!”方腊大喝。 “领命!”石宝、邓元觉、王寅齐声应道。 “司长老,五行护法,随本座迎击南洞!”方腊又道。 “遵命!”五行护法、司行方齐喝。 方腊圣令不止,干净利落,众人战意徒升,各尽其责,纷向各处要隘把守。 此情此景,就算是向来不以为然的王寅,也生出几分热血。 他暗暗苦笑:“难道这就叫穷途末路?没想到……我王寅自承聪明一世,落到如此下场……”想罢再也无暇叹气,握紧长剑,向着北洞奔去。 歙州一失,便是真的到了生死一刻,所有过往,皆成烟云。 一时间。帮源洞内的十万乱军,同仇敌忾。便如巢穴将倾的蚁群,使出了最后的斗志,迎向洞外的侵略者! 而这时候,北洞外,宋军统制王禀亲临战场。率领七万之众开始强攻。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此前虽然包围了帮源洞,却无法封住去往歙州的退路,可今时今日,另一路宋军由大将刘镇率领,终于以迅雷之势取下歙州,近二十万大军。终于对帮源洞形成包抄之势! 王禀立在高坡之上,张开一只大手,将那幽深宽敞的北洞完全遮住,同时大声喝道:“全军进攻!!”说话间。五指骤然收拢,仿佛真的将那北洞握到了手中。 呜―――― 杀啊―――― 号角轰鸣,万人狂吼我的女友是丧尸全文阅读。大军化作遮天蔽日的海啸,压向近在咫尺的北洞。 洞外防守的数千乱军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冲散,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便被宋军彻底吞没,刀刃劈开肉体的声音,热血激射的声音,还有乱军士卒惨叫的声音。尽数传入王禀的耳朵,王禀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眼前仿佛已看到圣上论功行赏的场面。 然而,就在宋军刚刚冲进洞口,洞内忽然爆发出震人心魄的巨响。 被那巨响所慑,宋军的攻势定了一定,紧接着,无数劲弩强矢便已飞到他们的面前,恍若蝗灾一般涌出了北洞! 啊―― 惊叫和惨呼同时响起,接着便是噗噗噗噗射穿血肉的声音! 眨眼工夫,跑在最前的数百宋军倒在血泊之中。 帮源洞这头巨兽,终于露出了它的狰狞面目,张开了那张血盆大口! 王禀的笑容早已僵住,不过,他仅仅犹豫了一息,便立刻转身喝道:“楚轩,该你们上了!” 在他身后,楚轩白衣依旧,面色却比数月前憔悴了何止一点。 听到这样的命令,楚轩尚未反应过来。 现在冲上去,岂不是送死? 可王禀不容许他犹豫,“楚轩,你还要不要皇上的赦免!” 楚轩闻言一震,抱了一拳,异常艰难地说道:“楚轩……遵命……” 在他身后,数百武林义士炸开了锅,他们是来立功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楚轩缓缓转身,鼓起中气,向着众人说道:“今日之战,楚某决不强求,愿随楚某去的,跟来便是!”他内力雄浑,将所有嘈杂之声尽数盖过,说罢青光一振,一人当先,便已化作一道白光射向北洞! 楚家众人毫不犹豫,紧跟着追出,至于其他武林人士,跟随者不过十之二三。 宋军主力听取王禀号令,稍稍停住,让开前路。楚轩面如死灰,剑气如虹,带着近百高手,生生顶住了一波强弩。 短短数十步内,百人只剩十数,楚家仅余的六骏,亦在这数十步内再次折损四人。楚轩一身白衣,也已化作刺眼的鲜红! 然而,他们毕竟杀进了洞中,抬头一望,只见洞内地势渐高,无数寒光便在高处向他瞄准。 楚轩足下微晃,继而暴喝一声,纵身飞起,在他身后,仅余的十数个高手亦是同时跃起。 嗡! 几乎在同时,弩箭再次发动! 洞外宋军听到这声音,却并未看到弩箭飞来,知道险关已去,当即再不犹豫,再次向着北洞发起了冲锋,无数人影如江河倒灌,涌进洞中。 半柱香后,北洞最为易守难攻的险壁,终被攻破! 可所有宋军都难以忘记,当他们冲进洞口时看到的情景,满地的尸首之上,一个浑身浴血的剑客,在数百敌方弩箭手中间,发疯般挥舞着长剑,而他身边,仅余三人…… 那一刻,宋军的斗志再被点燃,无数双充满崇敬的目光落到那剑客身上,那一刻,剑客不再是剑客,而是真正的剑神! ------------ 第210章 南北皆破 北洞被破之时,滚滚黑烟冲向天际,那是两路宋军事先说定的信号。一旦北洞得手,即以黑烟为号。 数万宋军将士,得知北洞险关已破,情绪激昂,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声,皆想一鼓作气拿下此洞,奈何军令迟迟未下,众人的心里都有些纳闷。 刘镇见势,心道继续下去,不免有伤士气,连忙拱手,向着身前的将领禀道:“刘将军,黑烟已起,进攻吧!” 这将领乃是西路军主帅刘延庆,只见他两鬓微斑,生得浓眉虎目,颇具威严,闻言只是淡淡说道:“再等等。” 刘镇微愕,却不多说。 这时,一旁一名小将笑道:“父亲大人,您迟迟不攻,可是在等他们自乱阵脚?” 刘延庆微笑不语,显是默认了。 刘镇亦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一听此话,顿时恍然,暗道:是啊,北洞虽有几处较大洞口,却均被我东路大军封锁,一旦险关被破,那边的贼兵除了向南逃窜再无它途,届时南洞附近必然大乱,到了那时再攻,岂非事半功倍…… 他想通关节,对这刘延庆暗暗佩服,可更让他意外的是,刘延庆之子刘光世初出茅庐,竟也能一语点破玄机,这一点着实不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刘镇正自感概,却听刘延庆突地沉喝一声―― “时机已到!” 刘镇浑身一颤,连忙翘首看去,只见洞口处涌出大群贼兵,皆是狼狈不堪,哭的喊的响成一片,定是逃兵无疑了。 刘镇哈哈一笑,骂道:“***,臭老鼠终于出洞了!”当即迈开大步,登高举臂,纵声一喝:“全军进攻!!” 这一声令下,三军齐发,气势如虹! 南洞乱军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瞧见身后不断有同伴涌来,拉住几个问问,才知北洞已破。 这消息瞬间便传遍全军,南洞乱军面对军阵严谨的宋军,本就已士气低迷,这下子更是胆气尽丧。 宋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向南洞,乱军本就混乱已极,不消片刻,死伤惨重,这其中,倒有大半都是在混乱中被同伴踩踏致死。 方腊带着众将及时赶到,他果然遵守诺言,和所有士卒并肩杀敌。 他双掌挥舞如风,所到之处,热血淋漓。 “杀啊!” 雷鸣般的呐喊声充斥着洞府,乱军将士得知圣公亲临,鼓起残存的勇气,做出最后的拼死一搏。 厮杀整整持续了一日,天色黑去,火把四起,帮源洞内尸堆如山,血流成河,此役,乱军死者七万,伤者不计。 眼见大势已去,方腊双目通红,不惜天劫焚身,屠杀着靠近的宋军士兵。 可杀掉一个,后面还有十个,杀掉这十个,后面自然还有百个,凭他武功绝顶,却依然挡不住宋军前进的步伐。 杀至深夜,方腊精疲力竭,终在众人的护持下退进洞去。 众人一路逃逸,利用复杂的地形,七绕八绕,终将追兵甩掉。 宋军数万人进洞搜寻,奈何帮源洞十分诡异,一进其中,如陷迷宫,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搜了一阵无果,便陆续退了出去。 到了此时,宋军再不用着急,因为南北洞口都已被控制,乱贼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摩尼教众人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大大小小数十个出口都有宋军把守,眼下若是突围,便和送死无异。 无奈之下,众人放弃抵抗,陆陆续续赶到一处狭小的洞穴,此处乃是帮源洞内最为隐蔽之所在。 众人相顾无言,面如死灰,追兵的呼喝之声不断在洞内回荡,渐行渐远,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即便要死,也该是明天的事情了。 方腊脸色蜡黄,蓬头垢面,仿佛一日间苍老了十岁,他凝滞的目光一一瞧过众人,每个皆是浑身浴血,目光呆滞。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诸位……”本想鼓励众人,可话一出口便已堵住,如今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还有生机。 就在此时,方天定忽地扑倒在地,抱住方腊小腿,嚎啕大哭,边哭边道:“爹爹,孩儿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危境中蓦地听到这般凄惨的哭声,众人不知不觉便被感染,不少摩尼教弟子都开始轻声哭泣,却又怕同伴耻笑,只得悄悄用衣袖抹脸。 换做往日,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方腊定是瞧都不会瞧上一眼。 可今日不同,今日过后,兴许再无明日。 方腊缓缓弯下腰去,无力地伸出一手,将方天定扶了起来。 方天定从没见过父亲这般和蔼,一时竟是忘记了哭泣,任由他将自己扶起,睁着红肿的眼眶,定定地看着方腊。 方腊被这目光一望,忽觉鼻尖酸苦,险些落下泪来,不禁苦涩一笑:“孩子……为父这一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向来我行我素,无论他人感受,如今想来,却独独愧对于你……” “爹……”方腊这番话无异于低头认错,方天定恍如梦中,一时间喉间噎住,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竟又“哇”地哭了出来,哭声要比之前更响几分。 方腊痛苦地闭上眼睛,不住摇头。 众人瞧见这一幕,皆是为之动容。 忽在此时,方腊骤然一声大喝,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端是震耳欲聋,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喝罢,他强自掩住剧痛的胸口,脸上已恢复一如往日的傲然之色。 沉思再三,他终于开口。 “今日大势已去,宋军终究会找到此处,我摩尼教虽然倾覆在即,却也不能任人宰割!尔等速速调养伤势,准备跟着本座一道,突出此地!” 众人一听,齐齐跪倒,高呼道:“光明之火,普照大地,圣主遗泽,天下太平!光明之火,普照大地,圣主遗泽,天下太平……” 三声喊罢,方腊点了点头,接着续道:“少主年幼,突围之时,尔等无须顾及本座,却定要护送少主出去!突围之后,绝不要回头,速速带着少主返回青山,倾尽毕生之力,也要辅佐少主重建神教!”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王寅道:“圣公,想我神教上下,除了您,还有谁有这个资格执掌神教。若要突围,我等自会豁出性命保护圣公,等到圣公神功恢复,假以时日,定能东山再起!” 方腊眼中寒光闪过,冷笑道:“尔等之心,本座安能不知?方才本座所说,皆是教令,若有敢违,诛杀无赦!” 王寅微微一颤,方腊话中另有所指,明眼人都能瞧出,这是在警告他王寅。他急忙跪倒道:“圣公之令,王寅莫敢不从……王寅定会拼死保护少主……” 方腊冷哼道:“如此最好。” 王寅虽然表过决心,可方腊这番话听在众人耳中,都觉得不是滋味。方天定向来愚蠢荒唐,比之当年的刘阿斗犹有过之,这样的二世祖,如何能要众人为他卖命?何况教主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怎生成了老子传儿子? 众人纵然心里不满,可眼下方腊余威犹在,绝无一人敢多说一句。洞内气氛顿时僵住,众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忽听一人拍手笑道:“方老贼,你的算盘倒是打的够响。” 众人闻声一震,转头看去,只见洞口之处,徐徐走来四人,当先的一袭蓝衫,眉目俊逸,嘴角含笑,却分明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 第211章 真相大白 众人看清楚来人,皆是脸色微变。 当先之人正是沈琢玉,在他身后,胡不传、贾神医并肩而行,扶住中间一人的双臂。那人深低着头,看不清楚相貌。 四人走到近处站定,正好将出洞的通道拦住。众人心道不妙,欲要行动却已晚了。 只听沈琢玉嘻嘻笑道:“各位好啊,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众人遭他调笑,恨得牙痒,偏偏没有一个敢于上前。 “你终于来了……”方腊冷冷一笑,司行方早就有过禀报,方腊知道沈琢玉定会出现,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番情境面对沈琢玉。 既然来者不善,方腊只得急思对策,他心想:这里除了我,再无一人是这三人的对手……可若能一举夺下半神之体,成就完美的灭世神功,想要逃出此地再不是难事……思忖间,脚步微微一动。 他这动作并未躲过沈琢玉的眼睛,沈琢玉心中了然,哈哈笑道:“方老贼,与其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不如想想,怎么活着离开这里。” 方腊心头一震,怎么,几月不见,这小子又有精进? 正自惊异时,忽见王寅越众而出,冲着沈琢玉四人沉喝道:“方杰,你这叛徒死便死了,怎能这般无耻,竟替我神教大敌带路!” 众人一听,不由诧异,不明白王寅是何意思。 王寅冷笑,伸出手指,指向那个低着头的男子。 那男子哈哈惨笑三声,徐徐抬起头来,众人定睛一瞧,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男子竟是方杰! 可他原本英俊面容,此刻已变得狰狞可怖。 脸颊上满是累累血痕,显然饱受酷刑摧残,鲜血干却之后,与乱发粘结到一起,这番惨状,让人一见之下,再不忍看第二眼。 “是方杰!” “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最后都将目光投向了司行方。 司行方瞪着双目,大喝道:“看我作甚?!我的确见他被人一拳打死!” “好了!” 方腊厉喝一声,众人立时静了下来。方腊目光阴沉,死死盯着方杰,声音冰冷彻骨,“方长老,本座要你解释一下。” 方杰被他噬人的目光一望,身子一颤,嘴唇微微发抖,憋了半晌,叹口气道:“圣公,属下无话可说,但是,属下绝不是神教的叛徒……” 沈琢玉笑道:“方兄,你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他们,可别平白担上个叛徒的罪名。” 方杰怒视沈琢玉一眼,脱开二人的搀扶,一步一晃地走到摩尼教众人身前,缓缓说道:“诸位,我方杰对神教的忠诚之心可昭日月,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言,便要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众人神色疑惑,不明白方杰为何要发这等重誓。 方杰顿了顿,幽幽道:“那一日,我的胸口受了一拳,虽然侥幸保住性命,却也武功尽失,沦为宋军的阶下之囚。宋军看守极严,我又身受重伤,全无逃脱的机会。直到今日上午,我听到帐外号角声一阵接一阵响起,料想定是宋军准备倾巢而出,向我神教发起总攻。当时,我的心里好不着急,偏偏又无可奈何。谁知就在那时,三个蒙面之人闯进了营帐,并将看守一一制服,将我救了出去……” 王寅听到这里,出言讥讽道:“还说你不是叛徒,你若是忠心耿耿,这三人又怎会救你?” 方杰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当时我并未多想,只当是教中兄弟前来救我,直至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们揭开黑巾,我才认出这三人的身份。大惊之下,我立刻就要动手。幸好胡前辈及时阻止,并将实情告知,若不然,我方杰到死,也不会知晓我神教的那段往事。” 方腊和王寅隐隐猜到了后事,方腊向王寅使了个眼色,王寅旋即会意,悄悄握住剑柄。此刻他距离方杰最近,若是猝然发难,他料想沈琢玉三人定然来不及阻止。 方杰苦涩一笑,便将实情说出:“原来,胡不传胡前辈根本不是神教的叛徒,他也根本没有偷过摩尼灭世经……” 众人一听,不由奇道:“你怎么知道?” 方杰望向身旁的贾神医,恭敬地作了个揖,“因为我身边的这位老先生不是别人,正是我神教的前代教主――神尊大人!” 此言一出,众人齐呼,所有目光都汇聚道了贾神医的身上,看这老头容貌猥琐,实在想象不出这个人竟会是前代教主。 可这里毕竟还有些摩尼教的老人,他们当年可都见过神尊本人,眼下经过方杰提醒,顿时认了出来。要知贾神医虽然隐世了二十年,可容貌并未苍老多少,众人细细辨认,的确不难认出。 这下子,一个个欢呼雀跃,惊喜万分,皆是冲出人群,奔到贾神医面前跪倒下去,口中连呼:“真是神尊!是神尊!” “好了好了,都起来,别多礼了!”许久不做教主,突然受此大礼,贾神医竟也有些尴尬。 剩下的人入教较晚,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如今见到几个教中老人这番情真意切,心里已经信了九分。 正当此时,王寅忽地拔剑,大喝一声:“满嘴妖言,死不足惜!”话音未落,宝剑却已递到方杰面前。 众人大惊,却也来不及阻拦,王寅这一剑迅猛至极,实乃他剑术的最高水平。 方杰并无防备,眼睁睁看着剑锋刺向自己面门,却因心脉受损动弹不得。 千钧一刻,沈琢玉身形微晃,抢到方杰身前,面对这凌厉一剑,只是轻轻伸出一手,屈指一弹,只听“叮”的一声,王寅的宝剑便如纸糊一般断成两截。 这时间,方腊也紧跟着扑来,绕过王寅,掌力直接落向方杰头顶。 沈琢玉不慌不忙,脚步一滑,移到方杰身侧,同时单掌向天。 呼―― 两股灭世掌力碰到一起,交相揉和,最后消弭无形。 方腊连退三步后站定,愣愣看着沈琢玉,脸上满是不信。 沈琢玉寒声道:“都说狗急跳墙,没想到,你方老贼为了灭口,竟连天劫都不怕了。”他脚下纹丝不动,竟在这一次对掌中占了上风。 一旁的胡不传看出高下,不禁哈哈大笑:“狗急跳墙,说得好阿玉兄弟!” 方腊脸色极为难看,心里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 他百思不解,为什么贾神医的天劫会被破解,为什么沈琢玉功力精进这么快,甚至还练成了灭世神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已看清了事情的真相,方腊和王寅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众人恍然想起,昔日在杭城中时,方腊甚至准备处决了贾神医。这般欺师灭祖的行径,实在让人不齿。尤其是教中的五行护法,他们向来忠于神教,而非忠于方腊个人。即已得知真相,他们再瞧向方腊的目光,已和从前大不相同。 相视一眼之后,五行护法和一众弟子不约而同跪倒下去,冲着贾神医高声诵道:“光明之火,普照大地,千秋万世,神尊无敌!” 方腊怔了一下,蓦地仰天长笑,笑声阴寒,让人闻之战栗。 沈琢玉眉头微皱,心头忽地闪过一丝不祥,便在这时,方腊骤然跃起,双手齐出,抓向离他最近的两名五行护法! ------------ 第212章 末路枭雄 那两人正向贾神医行跪拜之礼,哪知方腊背后突袭,只听两声闷哼,两人便被扭断了脖子。 众人大骇,方腊毕竟是现任教主,教主之身何等尊贵,若是他向自己出手,岂能反抗? 一时间,摩尼教众人恐慌万分,急忙起身,纷纷向后退去。 方腊阴笑连连,寒声道:“一群叛徒,死有余辜!”脚步不停,又向另一名五行护法扑去。 沈琢玉见势,飞身抢上,呼呼拍出两掌,将他去路封住。 方腊怒目斜视,扭过身来,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从掌力间穿身而过,接着连环三掌拍出,这三掌一环紧扣一环,沈琢玉若是躲闪第一掌,便会落入第二掌的圈套,即便躲过第二掌,也势必要挨上第三掌。 沈琢玉瞧出厉害,蹭蹭退后两步,双手舒展,就在胸前画了个圈。灭世内劲凝成一张无形之网,方腊的第一股掌力落入其中,便如泥牛入海,不见了踪迹。沈琢玉再退一步,仍是双手画圈,又将第二股掌力化解,随后故技重施,第三股掌力亦被消去。 方腊瞠目,“好小子,竟用灭世神功的内劲使出轮回诀的招式!”他又惊又怒,欺身扑上,沈琢玉虽然退之不及,心里却丝毫不惧。 二人陷入近身缠斗,出手皆是飞快,旁人只觉劲风扑面,却瞧不清招式。 王寅趁这工夫,向邓元觉喝道:“赖和尚,如今圣公有难,你帮是不帮?!”邓元觉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点头道:“我们几个跟着圣公多年,圣公待我们总要好过那些五行弟子,佛爷今日,说啥也不能见死不救……”他光头一转,望向石宝,见他微闭着眼睑,正要伸手推他,不料石宝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邓元觉一愕,怒哼道:“臭石头,你怎么说!” 石宝缓缓睁眼,只说了一个字:“好。” 王寅笑道:“那好!咱们先将那叛徒结果,再去支援圣公。” 三人齐喝一声,便向方杰扑去。 胡不传和贾神医早有防备,当下一拽方杰,将他护到身后。 邓元觉挥起九尺禅杖,力道万钧,隔着众人便向方杰砸去,胡不传虽然残废,速度却丝毫不慢,一拳及时击出,将那禅杖格开。接着又是连续数拳,攻向邓元觉面门。邓元觉身法不快,腾挪不开,一时间竟被逼得一退再退。 另一边,石宝的身法却是奇快,眨眼间闪到方杰近旁,披风刀法一经展开,漫天刀影罩了过去。所幸贾神医及时赶到,使出轮回诀应对,二人以快对快,自也无暇旁顾。 这时候,再无人阻拦王寅,只见他挥起断剑,纵身一跃,落向方杰。 胡不传和贾神医顿时大惊,奈何救之不及,王寅断剑飞快,已然送到方杰颈边。方杰自知死期将至,却是丝毫不惧,凌然瞪着王寅,喝道:“狗贼!究竟谁是叛徒!后人自有评述!” 王寅闻言一颤,断剑倏然一慢,不料瞬息之间,一对手爪从旁抓来,迫得他连忙躲开。斜目一瞧,竟是司行方。 王寅讥笑道:“司大长老,你也要背叛圣公?” 司行方一窒,旋即鼓起胸膛,大喝道:“神尊既然在世,我摩尼教岂能有二主?” 王寅仰天一笑,扬声道:“笑话!就凭方杰这小子的几句话,便要我神教易主?司长老,在下奉劝你一句,站队之前可要三思!”说话间,余光却想洞口瞟去。司行方并未察觉,他向来性格阴郁,寡于决断,被王寅这么一说,当真生出些犹豫。正自踟蹰,却见王寅足下一点,流星一般射了出去,目标却并非方杰,而是洞穴出口。 “他想跑!”司行方幡然醒悟,可要再追却已来不及了。 听到司行方大喝,邓元觉百忙中扭头看来,发现王寅遁走,不禁破口大骂:“他祖母的!竟敢利用佛爷!”石宝亦是啐了一口,冷哼道:“小人。” 邓元觉手下这么一顿,便被胡不传砸中肩头。他强忍巨痛,退后数丈。胡不传正要追上,邓元觉暴喝一声,将那禅杖一阵乱舞。 胡不传见好就收,暂避其锋。邓元觉趁这空隙,提起禅杖,又向沈琢玉扑去。 那边厢,石宝亦是不敌贾神医,数十招后渐渐不支,眼见邓元觉行动,他也不再耽搁,急忙抽身,疾向沈琢玉而去。 却说沈琢玉和方腊势均力敌,斗过五百招外,实已到了紧要关头。这时瞧见王寅遁走,方腊气的脚步一晃,遥遥便是一掌,拍向王寅后心。 若是往日,这一招定要王寅尸骨无存,奈何斗到此时,天劫早已复发,方腊的十成功力顶多剩下五成。是以王寅虽然受了这一掌,却只是一个踉跄,半面身子鲜血淋漓。随后一刻不停,一瘸一拐逃出洞去。 王寅一走,人心愈加涣散,各人自怀心思,悄悄打着算盘。 方腊愤然长啸,恨不得这就追出去,将那畜生千刀万剐。殊不知他这一分心,僵持局面已被打破。 沈琢玉抓住机会,啪啪两脚踢中他肋下,方腊还未转身,这两脚完全收下,顿觉剧痛传遍全身,眼前金光四射。失神之际,沈琢玉乘胜追击,又是两掌拍中他后背,方腊再忍不住,口中鲜血如箭,四肢百骸仿佛被抽空一般,一身劲力正在飞速溃散。 “圣公!!”邓元觉和石宝齐声大喝,不顾一切扑了上来。一杆禅杖,一把砍刀,两件兵器分向两边袭向沈琢玉脑门。 沈琢玉喝道:“来得好!”双手齐出,浩然内力奔涌而出,一手握住禅杖,另一手捏住刀锋,双手一引,禅杖和砍刀便已失控,铿的一声撞到一起。 一串炫目的火星过后,禅杖弯折,砍刀断裂! 邓元觉、石宝皆被大力弹飞,撞到石壁之上,胡不传、贾神医连忙抢上,将他二人大穴点住。 沈琢玉松了口气,移目望向方腊,只见他半跪在地,口中鲜血泉涌而出,看这情形,五脏六腑怕已尽数毁去了。他虽受了沈琢玉两掌,可最致命伤势的仍是天劫所致。 方腊捧起双手,接住口中涌出的热血,蓦地仰天惨笑,笑声凄如鬼嚎。 一代枭雄,终究踏上了末路。 洞内篝火忽明忽暗,恍如众人此时的心思。 众人均不言语,木然望着方腊。面对两代教主,他们能做的,只有两不相帮了。 眼前,这个昔日不可一世的圣公,对他们百般苛刻,驱使他们便如猪狗,可如今,他怎会变成了这般摸样。众人欷歔之余,唯有默然等待结果。 沈琢玉目光冰冷,从背后包裹取出雪恨,剑锋一振,向着方腊走去。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当年的誓言终要兑现。 他心里默念:三哥,阿玉这就替你报仇雪恨……他越走越近,就在距离方腊只有三步之时,忽听方腊沉声道:“本座、本座……还有话说……关于当年的真相……” ------------ 第213章 同归于尽 沈琢玉不为所动,冷哼道:“若还有话,去和阎王说罢。”他步伐不停,正要挥剑,却听贾神医喝道:“阿玉兄弟!且慢!” 沈琢玉停下,扭头疑道:“贾神医,你……” 贾神医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听也无妨。” 沈琢玉一愕,心下忖道:常言道,一ri为师,终生为父,方老贼就算是大jiān大恶,也终究是贾神医的徒儿……哎,罢了,便容他说上几句,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他一念至此,强忍住挥剑的冲动,徐徐压下剑锋。 方腊惨笑一声,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沈琢玉分明看到,方腊露出一丝古怪笑意,不似绝望,倒似报复时的快意。 沈琢玉微微皱眉,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方腊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挨到墙边撑住,有气无力道:“胡不传……二十年前的确是本座陷害于你,将那经书藏匿起来,随后告知师父,说你偷走了经书。本座的目的,便是要迫你出教,确保本座坐上教主之位。后来,本座做到了……” 胡不传眉头深锁,闻言无动于衷,他心结已解,早不在乎这些事情。 方腊目光一转,又落到贾神医身上,继续说道:“师父,你一定不知道,当年,你追着胡不传跑到关外时,我一直尾随在后,深怕你一时心软放过胡不传。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对他太好,他不过自毁了容貌,你便轻易放他去了。” 贾神医哀叹道:“你们都是我徒弟,我怎么下得了杀手?” 方腊嘿嘿笑道:“不过没关系,我找不着胡不传,还可以拿你来泄气!” 此言一出,贾神医微微变sè,只听方腊yin声续道:“我找到当时名噪一时的神剑翁,那个疯子只知道复仇,用来对付你再合适不过。那疯子可一点都没让我失望,甚至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从此神尊之死,天下尽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活下来的,但那已经不再重要,毕竟你不在的二十年里,我已尝够了教主的滋味……我费尽心机迫害你二人,虽然出了些差池,却终究还是做到了。” 贾神医默然摇头,懊悔道:“若是早知你会做下这么多错事,老子当年就不会去隐世了。” 方腊快意而笑,“师父,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过你方才所说并不全对,因为,若是神教没有本座,也绝不会拥有一争天下的实力。我做教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成立恶虎帮,并挑起天下武林对那凌绝宫的仇恨。” 沈琢玉心头大震,暴喝道:“凌绝宫!那件事竟是你挑起!?”长剑高举,几乎就要劈了下去。 方腊全然不惧,哈哈笑道:“当然是本座!凌绝宫何等存在,若能尽取宫中财富,定能让我神教如虎添翼!后来,本座做到了!恶虎帮趁虚而入,面对凌绝宫一干妇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凌绝宫的‘三藏’收入囊中,恶虎帮得此财富,迅速成为隐世第一大帮!除了本座,你们谁能做到?!” 沈琢玉心头巨震,这段秘辛端是闻所未闻。 众人亦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如看恶魔一眼望着方腊,要知那一夜,雪山积雪尽被热血染红,死去的高手不计其数,整个江湖都为之大震,二十年来仍未恢复。可这一切的一切,居然都是方腊一手cāo作。 突然间,一人冷冷笑道:“方十三,事情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吧!” 众人转头看去,但见洞口处大步迈进一人,手上还提着件物事,走到近处,那人将物事往地上一扔,竟然发出“哎呦”一声。 众人定睛看去,那东西不是件物事,而是个活人,竟是此前遁走的韬光剑――王寅! 只见他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嘴里不停地呻吟,也不知还能活上多久。 来人深入洞内,火光渐亮,沈琢玉、贾神医和胡不传终于看清来人,这下子,不禁齐呼一声。 “万前辈!” “老怪物!” “师叔!” 来人竟是万古愁,沈琢玉奇道:“您怎来了,不是说好一月后……” “哼!”万古愁脸sè不悦,淡淡道:“老夫事后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方十三诡计多端,你小子未必占得到便宜。若是你出了什么差池,老夫可就没法和我的乖乖外甥女交代了!” 沈琢玉听得云里雾里,胡不传却是笑道:“师叔果然神通广大,这种地方竟也能一路找来!” 万古愁不置可否,忽地将头一侧,怒哼道:“臭丫头,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众人好奇地看去,但见万古愁身后转出一个俏丽的女子,想来是洞内灯火yin暗,她又一直藏在万古愁身后,这才没让众人发现。 胡不传一瞧之下,讶道:“木姑娘,你怎也来了……” 沈琢玉一见是木可儿,脸sè微微一变。 只听万古愁道:“这臭丫头虽然不讨人喜欢,本事却也不小,什么千里香还是千里臭的,反正她说,那玩意儿能够寻到阿玉。嘿,她找上老夫,说要老夫前来帮忙,正好老夫也放心不下,于是由她引路,一直找到这鸟洞门口。正不知往哪儿去呢,这小子又跑了出来。”他指了指地上的王寅,“老夫逼他带路,自然找到这里了。” 众人恍然,沈琢玉却死死盯着木可儿,心头五味杂陈,颇不是滋味。因为他早已吞下那千里香的解药,可照万古愁的说法,那解药想必也是假的了。 木可儿冲他嘻嘻一笑,脸上红晕忽起,目光里倒是有些歉然的意味。 万古愁说罢,斜视一眼方腊,暴喝道:“好啊,原来那年的事情是你小子主使,今ri老夫倒是来对了!”他一手伸出,便将方腊提起,“你快说,那个宫中的内鬼如今在哪儿?!” 众人不解,莫非当年凌绝宫里还有方腊的内应? 方腊咧嘴大笑:“师叔,那内鬼你早就见过,何必还来问十三?” 万古愁微微一怔,目光徐徐移向地上的王寅,轻问道:“难道……是他?” 方腊哈哈大笑,算是默认了。 万古愁得知真相,顿时怒气上涌,白须发颤,将方腊重重一扔,紧接着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王寅身边。 众人尚未缓过神来,他早已抬起一脚,猛然踏去,只听噗呲一声,王寅的头颅被他踩个粉碎。 “混蛋,混蛋,混蛋!!”万古愁不停的咒骂着,不停地踩踏,直至王寅血肉模糊,方才慢慢停住。 眼见这般血腥场面,众人皆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少人早已俯身呕吐起来。 沈琢玉不忍再看,扭过头去,暗暗寻思:万前辈竟会愤怒至斯,恐怕当年这些人做下的事情,只会比这令人发指十倍,既然当年凌绝宫被灭,那么现在尚存的凌绝宫,又是怎么回事…… 万古愁发泄完后,转身走到方腊身前,冷哼道:“内鬼已除,现在轮到首恶了……”说罢扭头问道:“阿玉,你还动不动手,若是不动,老夫可要代劳了……” 沈琢玉正要说话,却忽然瞧见,原本躺在地上的方腊,此时已徐徐站起身来,双手展开,目光里满是骇人的杀意。 “万前辈!小心!”沈琢玉大喝一声,万古愁何等人物,由此提醒便已足矣,他毫不迟疑,足下一点,便已飘退三丈。 方腊本要将他抱住,这一来计划落空。 只见他全身鼓胀,双目血红,灰sè长袍无风狂舞,嘴巴张的巨大,冲着众人哈哈笑道:“太晚啦!太晚啦!你们给了本座太多的时间!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灭世神功最后的绝招!本座既受天劫,尔等便来尝尝天罚的滋味吧!”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发生了何事。沈琢玉心念一转,不禁叫道:“不好,他刻意拖延时间,便是要放纵天劫壮大,直到真气爆体,再与我们同归于尽!”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此地空间狭小,若是发生爆炸,绝无一人能够幸免!(稍后献上第4卷终章)(未完待续。) ------------ 第214章 新的希望 万古愁白眉一拧,怒喝道:“同归于尽?做梦!”疾出一指,嗤的一声,方腊的右胸上多了个骇人的血洞。这一记寂灭指已将他右肺贯穿,常人绝无生理。 谁知方腊浑若无事,犹自仰头向天,恣意大笑,就连那伤口处,也不见鲜血流出。万古愁看得呆住,要知他生平败尽天下英雄,还从未遇上如此情形。 笑声越来越响,听在众人耳中,便和索命魔咒无异。 过了数息,方腊蓦地大叫:“天定!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此前方天定因为害怕,早已缩在人群的角落之中,此时听到方腊叫他,浑身猛地一震,接着一声惊叫,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径直向着洞外冲去。 这一来,众人彻底陷入混乱,争先恐后跑出洞去。方腊起初并不阻拦,直到方天定逃出洞后,方才纵身一跃,胀大的身体将洞口堵了个严实。 这下子,还没来得及逃走的摩尼教众人吓得心胆欲裂,慌张之际就连火把也纷纷掉落地上,星火灭尽,洞内霎时暗了下来。 邓元觉和石宝穴道被制,此刻是想走也走不成。邓元觉哭丧着脸,平生头一回念起了“阿弥陀佛”。 黑暗之中,方腊硕大的眸子闪着瘆人的红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只听他怪叫一声:“尔等负我!便与本座一道,共赴黄泉吧!” 只见他扬手一掌,头顶石块掉落,小半洞口已被堵住。接着又是一掌,洞口继续崩塌。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他要彻底封住洞口,要让所有人无处可逃,为他陪葬。 众人恍然醒悟,正要一拥而上,却听一人大喝:“他快爆了,千万别靠近!” 此言一出,所有人猝然止步,正无措时,又听那人大叫:“都用暗青子招呼!” 一时间,各式暗器、毒药、兵刃皆向方腊飞去。谁知方腊纹丝不动,所有东西都被诡异地弹射开去。纵然是万古愁无坚不摧的寂灭指,也再不能冲破他的防御。 眼看洞口只剩几许,突然,一道人影冲了过去,将方腊扬起的手掌一下扣住。 众人不禁齐呼—— “阿玉!” 方腊早已涨的不似人形,闻声吃力地扭头,瞧见近旁沈琢玉的笑脸,竟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臭小子,你疯了吗?”方腊暴喝。 沈琢玉哈哈一笑,双手紧抱他腰间,脚下骤然发力,“哈!”的大喝一声,便将方腊推出洞去。 塌下的石块瞬间便被轰开,方腊只觉沈琢玉的双手铁钳一般,完全挣脱不得,只得被他推着一路冲去。 “阿玉!”贾神医大叫,和胡不传等人不顾一切地追了出来,奈何沈琢玉速度太快,转眼工夫,已在数十丈外。前方不远,正是帮源洞内最大的天然溶洞,深不见底,若是掉下去,定是尸骨无存! 众人大急,万古愁一人当先,身法如飞,却始终差上一截。 此时此刻,方腊身上无尽的灭世内劲正从周身穴道不断涌出,沈琢玉只觉恐怖的外力笼罩全身,四肢百骸浑似散架了一般,恐怕等不到方腊爆体,他便要先走一步了。 就在他煎熬到极限,几乎便要放弃之时,他的心头忽然生出异感,这奇异的感觉由外至内,继而漫过全身,就像炎炎夏日跳入山泉,方才的难受感觉烟消云散。他分明感觉到,灭世内劲刚刚从一处穴道进入**,便会按照万阁心法自行运转,最后从另一处穴道宣泄而出。方腊的内劲不断逸散,他便不断地疏导,短短数息,方腊身体的肿大已然消去了不少! 然而,沈琢玉并未看到前方的溶洞,越过这最后的十丈,他只觉脚下一空,便已再无落脚之处,迷糊间向下一看,脚下漆黑无边,赫然是万丈深渊。身后传来万古愁的喝声,显然,他到最后一刻都没能赶上。 “阿玉——”万古愁放声一吼,面对深渊,即使他天下无敌,也只能望而却步。 身后,众人陆陆续续赶到。 看到万古愁这番情状,众人已然猜到发生了何事。 贾神医呆住了,胡不传也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垂死的方腊,竟然能将局势拖到这个地步。 洞外,嘈杂的声响隐约传来,想是方天定几人逃走之后,引起了洞外宋军的注意。 低沉的号角响起,经过一夜的等待,宋军终于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再过不久,如潮的宋军便会灌进这里个每个角落。 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一个有所动作。他们都木然立着,哀伤的目光紧紧盯着深渊,心头沉如巨石,想要撤走,却迈不动步子。 凄厉的冷风窜过洞穴,发出呜呜的悲号。 伴着一声凄厉的叫声,木可儿挤开重重人群,嚎啕着扑到深渊之前。 眼见此情此景,众人皆是叹了口气。 “他既死了,我随他去便是……”木可儿心生死念,反倒止住了哭泣,深情地望了一眼深渊,正欲跃下。 突然,一声大笑自下而上,冲天而起!浩大的气劲竟将木可儿掀翻在地。 紧接着,一道人影窜上了山崖,恍如大鹏盖世,拨开了无尽的黑云,湛然金光射到每个人的眼中,亦让打算殉情而去的木可儿顿时呆住! 那是沈琢玉! 只见他一手提着方腊,从天而降般落到了木可儿身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她托出。 “好小子!你……”万古愁无法相信自己眼睛,可满满的喜悦却让他忘乎所以,甚至说不出话来。 沈琢玉清澈的眸子瞧了一眼木可儿,见她泪流满面,梨花带雨,心头立时微微一动,旋即向这万古愁笑道:“说来话长,晚辈又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儿!” 说话间,将昏阙的方腊随手扔到了地上。 砰,一声闷响。 众人终于缓过神来,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贾神医、胡不传哈哈大笑着扑了上来,与沈琢玉拥到一起,贾神医老泪纵横,鼻涕都流到了嘴里。 沈琢玉掰开众人的手臂,朗笑道:“好啦好啦,宋军要来了!咱们快走吧!” 众人倏然醒悟,立时齐声应和。 沈琢玉目光一转,落到方杰身上,笑道:“方兄,还是由你带路,咱们从北洞旁的隐蔽出口撤离。” 方杰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耳听宋军越来越近,当下再不耽搁,向前带路去了。众人得知尚有生机,一时间满心欢喜,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贾神医忽地止步,指着地上方腊问道:“阿玉,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沈琢玉略一犹豫,举目看去,不远处的洞口火光扑闪,几名宋兵将要闯进。沈琢玉心头一动,笑道:“让他们捡个便宜吧!”说话间提起方腊,用力一掷,昏迷的方腊远远飞去,正巧落到了洞口处。 不消一刻,便传来几名宋兵的欢呼:“快来看啊,方贼在这里!” 贾神医似有深意地看了沈琢玉一眼,蓦地点头道:“业报如此,罢了,罢了……”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木可儿正自怔忡,却见沈琢玉转过头来,冲她一笑:“木姑娘,就算有话,咱们也出去再说吧。” 木可儿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暖,重重地点点头。 众人跟着方杰,小心避开搜查的宋军,直到潜出洞去,随后一直向西,跑出去数十里,方才停了下来。 其时旭日东升,天边浓云散去,万道晨光洒向大地,亦让劫后余生的众人,看到了新的希望。 摩尼教至此,幸存者不过百人。不过,神尊的归来,预示着神教新的开始。 沈琢玉跃上高处,和贾神医、胡不传并肩而立,向摩尼教众人喝道:“今日开始,恶虎帮再不存世,神尊将会重掌神教,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兴奋无比,不由齐声高呼:“神尊!神尊!神尊……” 贾神医却摆摆手道:“诸位,你们也看到了,老子一把年纪,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这个岁数,你们还要老子再管神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他说话时,目光灼灼盯着沈琢玉,这让沈琢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众人一听,亦是纷纷望向沈琢玉。 沈琢玉暗叫不好,忙道:“既然如此,胡大哥是你大徒儿,坐这位置也很合适!”说罢再不迟疑,转身一跃,全力施展轻功,向着远处遁去。 “小兔崽子!别跑!”贾神医破口大骂,猛地望向木可儿,叫道:“丫头,听说你能追他踪迹?” 木可儿摇了摇头,嫣然笑道:“神尊您神通盖世,哪需要小女子的微末伎俩?” 贾神医为之气结,一跺脚,冲着众人喝道:“还愣着作甚!听老子号令,给我追!!” 众人连忙应是,一窝蜂追了上去。 沈琢玉脚步不停,心怀已许久没有这般畅快,身后,众人的呼声越来越远,却又久久不息。 此时,立在一颗老松上的万古愁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回,老夫定然不会输你!”他嘀咕了一句,飞身纵了出去。(第四卷终) ------------ 第215章 三人同行 沈琢玉跑出去很远,终将众人甩去,瞧瞧身后,不见有人追来,便在附近寻了块草地休憩,刚闭上眼一会儿,便已熟睡过去。 他已很久不曾好好休息,如今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忽被搬走,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这一睡,就一直睡到了正午时分。 直到一声暴喝就在身旁响起―― “阿玉!” 沈琢玉惊得一跃而起,向后纵出去数丈,心道自己虽然睡着,可凭着如今的修为,已然达到五识通神之境,但凡有人进入五丈之内,哪有浑然未觉的道理? 来人竟能悄无声息地潜到他身旁,除非…… “前辈?是你啊!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沈琢玉定睛一瞧,原来是万古愁到了。 万古愁不以为然,哈哈一笑,心情似乎极好。 其实他早就到了,只是看到沈琢玉睡得正酣,便一直没去打扰,若不是心里着急,这会儿也不会将他叫醒。 沈琢玉刚松了口气,蓦地又想起件事来,机警地盯着万古愁道:“万前辈,你……不会……也要抓我回去吧?” 万古愁故作奇怪道:“怎么,他们要让你做教主,你竟还不愿了?要知摩尼教底蕴深厚,你年纪轻轻,若能将其掌握,将来的成就可就不可限量了!” 沈琢玉听他如此一说,反倒疑虑尽消,依照万古愁的性子。如果真要捉他,绝不会多费口舌。 他半晌也不接话。万古愁赞赏地点了点头,缓步走到近前。笑眯眯道:“这件事你做得对,那劳什子的教主忒没意思,不当也罢。”他话锋一转,又道:“小娃娃,你可还记得,老夫曾要你随我去个地方?” 沈琢玉忙道:“当然记得。” “好!”万古愁转身便走,“这就走吧,路可远着呢。” 沈琢玉略一犹豫,便跟了上去。 万古愁忽又止步。望着远处一棵大树喝道:“臭丫头,我们可要上路了,你要跟便跟,不必再这般鬼鬼祟祟了!” 沈琢玉眉头微皱,他亦发现那边有人,此时万古愁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回道:“这可是你说的。” 一听这声音,沈琢玉即刻恍然,“是她……” 只见一个俏丽女子从树后走了出来。不是木可儿又是何人。沈琢玉冲她尴尬一笑,想起那日在石洞中对她的态度,心里好生歉然。 “木姑娘……”沈琢玉正想道歉,不料木可儿抢先说道:“你那次对奴家不好。奴家也骗了你一回,咱们扯平了,从今往后。再别赶走奴家,可好?” 沈琢玉一听。心下了然,她说的欺骗之事。想必就是千里香的解药了。 他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叹了口气道:“那次是我不对,我不再赶你,却也须得与你说清。我……” “不必说了,”木可儿拦下他之后的话,脸上神色一黯,轻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奴家都明白,奴家……奴家绝不会让你为难……” 万古愁听到二人对话,冷哼一声,凝目瞧了木可儿一眼,忽地卷起袖袍,向前行去。 沈琢玉心知一时半会,绝难断了木可儿的心思,却又十分奇怪,万古愁为何会主动提出要木可儿同行? 他百思不解,眼见万古愁已经走远,急忙跟了上去。木可儿自然跟在其后。 沈琢玉经过休息后,如今精力充沛,脚步一迈开,便觉真气充盈,更胜从前,心中不由叹道:万阁心法果然厉害,睡觉时都能练气,和他人比起来,岂非多了一倍时间…… 他正想着,一身内劲犹在不停运转,让他好不欢喜。 三人一路行去,走走停停,万古愁始终低眉垂眼,若有所思。 这一日,三人将至长江岸边,万古愁忽向沈琢玉道:“到了江边,我们便要转从水路,此去港口,尚有几日路程,左右无事,老夫便与你们说几个故事。” 沈琢玉心里纳闷,万古愁向来话少,怎么今天一反常态,竟要说什么故事?他猜到事情绝非这般简单,当即问道:“前辈,您到如今还没告诉晚辈此去何处?” 万古愁瞪他一眼道:“等老夫故事说完,你自然知晓。哼,若是不想听,老夫不说就是。” 沈琢玉见他翻脸,忙陪笑脸:“前辈言重了,小子只是好奇罢了,前辈说的故事,晚辈定要洗耳恭听。” 木可儿见他这副模样,在旁掩嘴而笑。 万古愁唔了声,就近寻了处磐石坐下,抬眼看去,天朗气清,微风怡人,几对燕子从南归来,落到树枝之上,勤勤恳恳筑起新巢。看到燕儿的恩爱模样,万古愁看得一时痴了,许久,方才开口。 “第一个故事,说的是一段感情和一路剑法,”万古愁微眯着眼,悠悠吟道:“从前有个男子,幼时开始学武,天资极高,十五岁时便已在门派里出类拔萃。然而此人学武,有个习惯,便是不喜步人后尘,但凡武功,皆要力求创新。是以二十岁那年,他毅然离开门派,开始游历江湖。” 沈琢玉奇怪道:“前辈,你说的这个男子,倒是和您年轻时一个模样……” “老夫年轻时?你这小毛头从哪里知道?”万古愁奇道。 “这……”沈琢玉不慎说漏了嘴,只得从实说来。 万古愁听罢,点头道:“原来是胡不传那臭小子,哼,多嘴!老夫若是再见到他,定要割他舌头!”他声色俱厉,沈琢玉和木可儿齐齐打了个寒颤。 万古愁站起身来,拂袖道:“不错,这故事中的男子正是老夫。” 他索性承认了,随后继续说道:“那时,那男子年轻尚轻,武功也算不上绝顶,本想历练一番,不料却在江湖中遇上个奇女子。那女子不但容貌绝俗,一身才华更让天下男儿汗颜……男子正值血气方刚,一时糊涂,竟然深陷其中,与那女子结为夫妻,寻了处乡野结庐而居。起初,日子过得很快活,可是时间久了,男子的向武之心便又慢慢生起。哎,那一段情缘绊住了男子所有的心思,以至于数年里,男子的武功未曾寸进。男子醒悟之时,心中矛盾至极,几次提出离开乡野,谁知女子不喜争斗,只想安稳度日,男子无奈,这事便又耽搁了半年……”说到这里,万古愁长叹一声。 他叙述之时,仍然用“他”而非“我”,也许这样说出,会更加容易一些。 木可儿托着腮,正听得入神,发现万古愁忽然停下,不由催道:“后来呢?” 万古愁顿了顿,续道:“后来,许是女子知道留不住他,竟在一个雨夜里,悄悄离开了……” 沈琢玉也有些不解,奇道:“怎会这样,既然那位婆婆曾经几次挽留前辈,为何后来又会主动离开?” 不待万古愁回答,木可儿叹息道:“你不懂女儿心思,才会觉得奇怪……那婆婆定是爱极了前辈,才会选择离开,至于她为何这般主动,我觉得,那婆婆一定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她知道,万前辈人虽还在,心思却已离开,就算她再努力,万前辈也终会离她而去,与其如此,她宁愿自己放手,也不会等到别人将她抛弃的……” 沈琢玉听得似懂非懂,万古愁却是点头道:“臭丫头说的很对……当初老夫也不明白,后来却懂了,大体上就是臭丫头说的意思……” 木可儿得到万古愁夸奖,并无丝毫高兴,她偷偷瞄了沈琢玉一眼,默默低下头去,暗道:我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心思从未在我这里,我该继续坚持,还是学那婆婆? 万古愁沉吟了阵,继续说道:“女子离开后,男子才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她。男子开始到处寻她,奈何女子来时神秘,去时更加无迹可寻,男子从此深陷情网,不可自拔。他一腔深情无处宣泄,便开始日夜习武,聊以慰藉。谁知这般心境下,武道突飞猛进,他将情爱化入招式之中,创出一路剑法,名为‘红尘剑’。” 沈琢玉恍然道:“晚辈原以为,‘红尘剑’寓意‘斩断红尘’,没想到,这剑法竟是前辈在深陷红尘时所创……” 这故事告一段落,三人再次启程,时近四月,细雨纷纷,泥泞的山路上,留下三路浅浅的脚印。 半日的工夫里,三人一直走得极慢,一路无话,似乎各自怀着心思。 直到傍晚时分,雨丝渐渐大了,眼看天色已晚,三人决定休息一晚,明早继续赶路。 行不多远,便到了一处小镇,寻了间客栈落脚,点上几样小菜,三人便就着一张方桌坐下。 万古愁几杯下肚,愁意上涌,对二人道:“接下来,便说说第二个故事,这故事,说的是老夫当年离开神教的原因。”(未完待续。。) ------------ 第216章 红尘剑法 关于此事,沈琢玉早有耳闻,只是对于其中内情不甚清楚。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犹记得胡不传曾告诉过他,万古愁出走神教,和贾神医有着莫大的关系。 只听万古愁缓缓道:“女子离开后,老夫一直钻研武道,心无旁骛,武功亦是越来越强,各式绝学不断创出,这一晃,就是十年……十年后,放眼天下,能和老夫齐名的,只剩下寥寥数人。然而,老夫仍不满足,誓要凌绝天下。” 沈琢玉听到这里,心中恍然:三生三世销魂步、无心忘情手……这些绝学的名字皆和情字有关,哎,前辈练武成痴,也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老夫入魔已深,本以为今生今世定要以武为伴,终老一生,谁知就在这时,大雪山传来了女子的消息……” 大雪山! 此言一出,沈琢玉脸色骤变! 木可儿发现了他的异常,只见他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眉头也是紧紧皱了起来。 “他怎么了……”木可儿心头疑惑,他从未看到沈琢玉这般激动。 万古愁浑然未觉,仍然沉浸在回忆之中:“老夫真是没有想到,十年来,竟然还能得到她的消息。可当老夫读过她的亲笔书信后,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沈琢玉忍不住问:“那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说……”万古愁叹了口气,“信上说,她当年离开之后,便发现自己怀上了老夫的孩子,过了不久,便为老夫生下一个女儿……” “那不是件好事吗?”木可儿奇道。 万古愁苍白的眉宇间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摇头道:“可惜,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患上了一种怪病,她娘寻遍了神医,都说她活不过十岁。” “活不过十岁……活不过十岁……”听到这里,沈琢玉脑中嗡嗡乱叫,当初离开楚家之时,苏采萧的话犹在耳边回荡 ―― “我娘这病,自她出生时便有。那时候,外婆请了最好的医生为她看病,那些医生说,她的心房一侧生了瘤子,顶多活不过十岁。”(详见147章) ―― 沈琢玉想着想着,不禁脱口问道:“万前辈,采萧……和你什么关系?” 万古愁微微一愕,沉声道:“你听下去,自会寻到答案。” 沈琢玉心头猛跳,万古愁这么一说,无异于肯定了他与苏采萧的关系。 一时间,沈琢玉只觉难言的焦躁涌上心头,他已大约猜到,万古愁与他说这故事的真正原因。 一旁的木可儿亦是极为敏感,她见沈琢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越来越浓,不由忖道:“采萧……采萧又是谁……难道……” 万古愁神色痛苦道:“虽然她在信上语气平平,可我毕竟与她做过几年夫妻,她的姓子我再清楚不过,若不是走投无路,她绝不会来寻老夫!要不然,她也不会十载不与老夫联系!哎!老夫经此大喜大悲,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我与她的孩子!” 木可儿叹道:“那婆婆竟然要强至斯……若换做是我,定会忍不住去找情郎……”她眸子盈盈带水,神情地望向沈琢玉,却见沈琢玉表情木然,死死盯着万古愁。木可儿眼神一暗,轻轻叹息一声。 “幸好,老夫身在神教,知道神教之中有件镇教之宝,名为还魂丹,只要病者一息尚存,服下此药后,定能重现生机。老夫急火攻心,当即寻到小老头,向他借药,谁知,那小老头不借就罢了,竟还诬陷她早有预谋,还说她之所以会向老夫求救,定是早知道这件神教至宝的存在。老夫一气之下,和他大打出手,斗到后来,他见老夫不惜与他两败俱伤也要夺下神药,总算服软,将那还魂丹交了出来。哎,如今想来,小老头之所以交出神药,不过是念在同门之谊,不希望我二人手足相残罢了……可惜,当时老夫早就失去了理智,以至于当场发下毒誓,从此脱离神教,终身不再涉足青山!” 万古愁一口气说完,猛地灌下一碗烈酒,目中尽是萧索之意,颚下的几缕白须瑟瑟发抖。 听到此处,沈琢玉浑身紧绷,沉声道:“前辈,你还有几个故事,不妨一气说完。” 木可儿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着急,不由劝道:“你别这样……这些毕竟是万前辈的伤心事。” 沈琢玉恍若未闻,犹自盯着万古愁。 孰料万古愁突然变脸,方才还是满脸忧伤,此刻竟然哈哈一笑,“着什么急,欲知后事如何,明曰再说不迟!”说罢不理沈琢玉的纠缠,起身便走。 沈琢玉立刻起身,本想要追,却终究没有追上去。 这一切木可儿都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三人散去,各自回屋。 夜已深,小镇上尤为安静,一轮孤月升起,照进难眠的窗扉。 沈琢玉辗转反侧,许久不曾打开的心门再一次被敲响。 “采萧……” 他口中呢喃了一阵,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披上一件外衣,踱至窗边。 眼见夜色怡人,蓦地又想起那一夜,在树冠之上,他与苏采萧说过的情话。 他推开窗户,皎洁如洗的月光落到他的脸上,让他焦躁的内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突然,一声同样充满惆怅的叹息传入他的耳中。 他抬眼看去,霍然一惊,只见对面客房的屋顶之上,居然站着一名灰衣老者。 老者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擎着宝剑,每当对着明月发一阵呆后,便是咕咚咕咚猛喝一通,随后长剑疾舞,飘忽的剑气散落于空气之中,恍如湖上潋滟。 “是万前辈……”沈琢玉认出那老者正是万古愁,不由得一阵出神,仅仅数息,他又猛地惊道:“难道那就是红尘剑法!?” 他这一叫,万古愁的剑立刻停住。他转过身来,似乎正向沈琢玉看来。 沈琢玉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可纵然隔着数丈之遥,依然能感觉到有两道凌厉之气射到自己的身上。 “好强的剑意!”沈琢玉暗暗赞了一句,他已今非昔比,就算万古愁剑气再强,也无法对他轻易造成威胁。 “小娃娃,你怎知这是红尘剑法?”万古愁悠远而又浑厚的声音徐徐传来。 沈琢玉笑道:“猜的。” 万古愁一怔,忽地笑道:“既然睡不着,就陪老夫再喝几杯,如何?”说话间,随手已将酒坛掷来。 “好!” 沈琢玉爽快应道,纵身而出,伸手轻轻一点,便将酒坛圈入怀里,接着凌空数转,飘然落到了屋顶之上。 万古愁拇指一翘,笑道:“好身法,你窥破天人合一境之后,果然突飞猛进,相信不出数年,天下再无敌手。” 听得万古愁的称赞,沈琢玉只是微微一笑,旋即问道:“前辈,你明知会被我发现,却还在此饮酒舞剑,恐怕……” 他话未说完,万古愁早已哈哈大笑,沈琢玉心知自己猜得不错,不由摇头苦笑。 谁知万古愁笑声陡止,指着他道:“你不是想听故事吗?正好,之后的故事,老夫也不想让那臭丫头听到。不如这样,你我比剑,以百招为限,若是百招内你能不输,老夫便与你说一个故事!” “若是晚辈侥幸赢了呢?”沈琢玉的眸子雪亮,毫不躲避万古愁凌厉的目光。他早听万古愁说起,光论剑法,当年的万古愁三剑之内就输给了吴爽。自己纵然学艺不精,百招之内也该把握胜机,搏上一回。 万古愁冷哼道:“如果你赢了,老夫便将之后所有的故事都与你说了!” “一言为定!” 沈琢玉话音方落,身形未动,万古愁却已单手一振,手中一柄长剑居然化作两柄,他将其中一把掷给了沈琢玉,道:“此乃老夫佩剑,名为玉麒麟,古人云,麒乃雄,麟为雌,此剑本就是雌雄双剑。今曰你我各执一剑,老夫只想看看,红尘剑与破兵五道,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的剑法!”(未完待续。) ------------ 第217章 第六兵道 沈琢玉看向手中长剑,只见剑身通体晶莹,浑似玉石一般,心里好不惊讶,忍不住赞道:“好一对玉麒麟!”他从未见过万古愁使剑,也不知这一对宝剑他平日藏在何处。 万古愁扬起长剑,伸手拂过剑身,目光好似看着多年未见的老友,叹道:“老夫藏剑三十载,本以为天下之大,再无人配得起老夫拔剑。没想破剑道重现人间,小娃娃,希望你别让老夫失望……” 沈琢玉微微一笑,放下手中酒坛,正色道:“这酒,晚辈只有一会儿再喝了。”说着剑锋一振,发出铿鸣之声。 万古愁双目一亮,朗笑道:“好!且看老夫第一剑――初涉红尘百般好!”他长袖轻舞,玉剑画出一道剑圈,招式圆润,全无平日凌厉之气。 沈琢玉不敢大意,忙使出“驭兵道”防守。剑上运起一股柔劲,黏上万古愁来剑,不料此剑异常难缠,两剑交缠不解,兜兜转转数十圈,仍然不可分离。 “初涉红尘,百般皆好,醒时牵挂,梦里犹恋。”万古愁脚步轻移,长剑荡来荡去,腾挪间极为潇洒,如一只灰鹤,虽脚踏瓦片,却没有半分声响。 这一剑乃是百花之象,让对招之人恍如置身花丛之中,面对无边风月,只要心绪稍被牵动,便会流连忘返,任人宰割。 沈琢玉受制于他,只觉泥潭深陷,不消十招便已额头冒汗。步履慌乱下,竟是不慎踩坏了数片瓦砾。偏偏万古愁的招式极尽华美,每一剑挥出。皆有摄人心魄地美感,剑轮交织。仿佛生出了万紫千红的人间。 有那么数息,沈琢玉几乎就要不可自拔。紧要处他强自咬破舌尖,总算脱出幻境,疾向后方掠出十步,心头大惊:刚刚这幻觉是什么,怎会如此诡异? 万古愁倒也不追,微阖双目,缅怀道:“她叫傲雪,骄傲的傲,冰雪的雪。遇见她时,正值百花盛放的春日,然而,她立在那里,就黯淡了一城的春色。小娃娃,你方才所见,乃是老夫当年所见的春色,那么你的春色,如今又在哪里?” 沈琢玉闻言一怔。脑中立时浮现,当年九曲溪上,蓝天碧水,青山小舟。和那张动人心魄的笑容。 “我的春色……”沈琢玉若有所思,万古愁却是长啸一声,第二剑紧随而来! “一入红尘深似海!” 月光划过剑锋。耀出夺目光彩。 沈琢玉双眸大睁,“那是……” 不待他多想。万古愁的剑已送到他眼前,这一次。剑势从壮阔转为深邃,让应对之人恍如面对一片无垠的大海,顿生无懈可击之感。 沈琢玉虽然有所领悟,却还来不及细想,好似落入大海的旅人,茫然间不知所措,唯有苦苦支撑。 大海之象变化莫测,倏尔风平浪静,倏尔大浪滔天,沈琢玉穷于应对,过得二十招,便已大汗淋漓,衣衫湿透。 万古愁却是剑随心走,越发投入,面上显出痴狂之色,只听他悠悠吟道:“红尘如香醇毒酒,吾辈明知九死一生,却仍一饮再饮!” 剑法随他吟诵,愈加迷离难测,沈琢玉初时犹自懵懵懂懂,等到五十招过后,脑中终于灵光一现:是啊,万前辈创此红尘剑法,正是他当年深陷红尘之时,他为了那傲雪姑娘,寂寥、懊悔了一生,我若一味随着他走,只会越陷越深,到时再也脱不出红尘的樊笼,那定是必败无疑! 他一念通彻,决心转守为攻,脱口喝道:“既然红尘难断,不如快剑一出,斩尽乱麻!”“断兵道”应声而出,手中玉剑立时锋利了数倍。 叮! 一声脆响,两柄玉剑相撞,四周的光芒顿时散去。 万古愁轻咦了声,退去八尺,点头道:“纠缠之情,自当果断弃之,甚好!” 言下之意,头两剑已然破了。 谁知他立刻接道:“可惜,即便你斩断情丝,贪念犹在。要知红尘滚滚,千丝万缕,实非人力可以解脱!”说话间,他再次飘然而来,玉剑倒提,以他手腕为轴,飞速旋转,宝剑映射月光,在他手中形成一道夺目的光环。 那光芒十分刺眼,沈琢玉尚在喘着粗气,又被这一剑晃得眼冒金星。 “且看老夫第三剑!游戏红尘不愿还!” 喝声一起,剑势又生变化,天上的月光和地下的剑光交相辉映,将屋顶照的一片雪亮。 这一剑正是明月之象,它以光为媒,乃是红尘剑中最为绚丽的一招。世人惧怕黑暗,向往光明,殊不知光明之中,也可以暗藏杀机。 白光耀眼,万古愁的身形却在光线中渐渐模糊,而他手中的光环则越来越亮,甚至超越了天上明月。 沈琢玉见他使出这般华丽剑法,由衷叹道:“前辈的剑法,已不是人间之物!晚辈望尘莫及!”虽这么说,却不愿就此服输,剑走“无尽兵道”,剑锋随着身形旋转起来,只是旋转方向恰与万古愁的光环相反。 剑上之力一浪高过一浪,层层叠加,十剑之后,便已形成遮天蔽日的海啸,任你万仞高山,一并一口吞下。 双剑相击,剑招土崩瓦解,万古愁见他“无尽兵道”使到如此地步,哈哈笑道:“好小子!仅此一剑,你已和当年那疯子不相上下!”手中光芒渐渐暗下。 “前辈过奖了。” 谈笑之间,二人奇招迭出,交锋数十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万古愁突地身形一转,长声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话音未尽,剑锋一改大气之象,变得婉转曲折。仿若凄风冷雨,一招一式尽显悲痛之情。正是他第四剑――“落尽红尘万念空”。 沈琢玉拆解几招。心境竟也受他影响,莫名开始悲伤起来。所幸他灵台始终保持一丝清明。猛地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随他,不要随他! 却听万古愁悲声大恸,高声道:“老夫一生败尽天下高手,却只爱过一个女人,小娃娃,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一剑乃是风雨之象,随着万古愁的话语,雨点顷刻间变大。方才还是丝雨绵绵,如今已然是狂风暴雨。 这变化突如其来,沈琢玉顿时险象环生,匆匆应付过几招,便向身后跃出,暂避锋芒,提剑喝道:“为什么?” 万古愁哼了声,摇头道:“因为杀一个人太容易,而爱一个人。太难!”风雨里又夹杂了冰雹雪子,裹成一气卷了过来。 沈琢玉闻言,心头一震,手中剑法微现凌乱。眼见万古愁又扑过来,连忙收敛心神,小心应对。 这时候。天际薄云飘过,遮蔽星月之光。四周暗了下去。可二人依然沉浸其中,酣斗不止。丝毫未受影响。 万古愁独步江湖,寂灭指、红尘剑无敌天下。虽说当年的破剑道轻易胜了红尘剑法,可万古愁归去之后,败中求进,竭力突破,时至今日,红尘剑法早已远胜当年。其中效法自然之道,实已达到剑道之巅,即便是吴爽再世,也未必能轻松取胜。 而沈琢玉自从学得破剑道以来,除了楚轩,再没碰到过用剑高手,今日一战,实已将他所有潜能激发出来。从起初的一板一眼,到最后的招式交融,直至浑然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可以说,直到此刻,他终于真正地掌握了破之剑道。 他再也无须刻意思考何种“兵道”,一切应对皆是随性所欲,意到剑到。 如此来来去去,不出三十合,万古愁的第四剑终被破去! 万古愁垂下长剑,顿了数息,幽幽道:“倒也凑巧,九十九招了,老夫还有最后一剑,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他似乎有些累了,说罢浓眉微微垂下,续道:“当年傲雪离开后,老夫方知万念皆空是何滋味,原来,就算是繁华万千的红尘,也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变得索然无味。” 此言一出,沈琢玉暗暗称是,因为那种感觉,他也曾深深体会。 万古愁默然了一刻,忽地怅然叹道:“那一年,老夫得到还魂丹后,立刻赶往大雪山,虽然救回了女儿一命,却也得知了另一个噩耗……”他说到这里,不禁哽咽,顿了一顿,方才继续:“原来,傲雪生下我们的女儿之后,终因抑郁难泄,患上了痼疾。她会写信给我,并非走投无路,而是她自知命不久矣,写完那信,她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哎……她就是那样的女子,就算到死,也不愿原谅老夫……”说到这里,万古愁眼眶通红,隐有泪光闪过。 沈琢玉愣住不动,讷讷道:“前辈,那位傲雪婆婆爱时强烈,恨时彻骨,想必就是创下那凌绝宫之人,对不对?” 万古愁点了点头,叹道:“她临死将女儿托付给我,总算让老夫稍感宽慰。从那以后,老夫便在凌绝宫住下,一心照顾女儿。十年之后,天下高手围攻凌绝宫,老夫大开杀戒,却也不能力挽狂澜。老夫无可奈何,只好护着女儿和少数宫中之人离开,总算保住了凌绝宫的一点血脉。那个时候,老夫的女儿也已怀上身孕,不久,老夫便又多了个乖乖外甥女。” 沈琢玉听他说起往事,仿佛真的看到了当年那个落寞男子,一手护着妇孺,一手挥着长剑。 直至“乖乖外甥女”五字从他口中吐出,沈琢玉的双目顿时彻亮,全身都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万古愁突然面色不善,冷哼一声道:“这一次,老夫回到大雪山,我那乖乖外甥女竟然提出,要我下山寻一个叫做沈琢玉的少年。老夫以前并不知道你的全名,可是一听她的描述,立刻心生怀疑。在那之后,老夫立刻去问陈福,与他几番印证之下,才知就是你这小子!哼!老夫如今真是懊悔莫及,若不是那年在青山上,老夫和乖乖外甥女错过了,岂会让她认识你这臭小子?这几日老夫所见,你这臭小子沾花惹草,太不老实,你若不好好反省,老夫是万万不会带你去见她的!” 万古愁自说自话,沈琢玉哪还听得进半句,只见他他躬下身去,抱头狂笑,直笑得热泪长流,仍然不止。 万古愁见他癫狂至斯,面露不解。 此次他受苏采萧所托,本来早就带着沈琢玉离开,哪知事情接连不断,加上木可儿的存在,反让他犹豫起来。 当年他为情所苦,当然希望外甥女有个好的归宿,可这小子武功虽高,却实在有些风流,这一点让他很不放心。 眼下他说出所有事情,不过是武痴的性子又犯了,希望沈琢玉心无旁骛,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他最后一剑。 他一振玉剑,正要欺上,不料沈琢玉蓦地扬起身来,抹了把脸,脚尖一勾,将酒坛提到手中,仰头灌了一大口,道:“无须多说,前辈若愿引路,晚辈感恩戴德,前辈若是不愿,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定会将她寻到!”说完此句,他重重将酒坛砸到地上,继而纵声长啸,化作一道流星,向着万古愁飞去。 万古愁心头微惊,旋即大笑一声,“好!说得好!光这一点,便要强过老夫当年!值得老夫使出这最后一剑!”他怪叫一声,亦是迎了上去。 两柄玉剑,画出两道灿烂的轨迹,恍如天地碰撞,爆出刺眼的光芒。 不羡神仙羡红尘,最后一剑,取法苍穹,剑意无穷,剑势无边。红尘剑法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最大的威力。 沈琢玉心境大变,从绝望中死而复生,手中的破剑道体悟了新的奥义。 苏采萧的消息,无疑是一颗火种,在他心中燃起了铺天盖地的大火。 破,是为了重建,五大兵道皆为破坏,可破坏之后,是一律打杀,还是重新开始? 于是,第六兵道――“轮回兵道”应运而生! 沈琢玉含笑出剑,结合了摩尼灭世经的内功,剑势中再无仇恨,再无杀戮,而是生生不息,循环不绝的希望之光。 这一用力法门,纵然是吴爽也不曾体悟。一来他未曾学过摩尼灭世经,二来,他的一生都被仇恨所困,是以他的剑道中,只有破坏,绝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余地! 然而,若是不留余地,一味地以硬碰硬,如何能将对方之力化解? 今时今日,沈琢玉结合两家所长,终于一朝顿悟。 这一招过罢,二人错身而过,许久,屋顶归于沉寂。 万古愁忽地扔掉长剑,仰天喝道:“傲雪!老夫终于想通啦!想通啦!”喝罢纵身一跃,飘然而去,很快便没入夜色之中,空留快意的笑声,犹在半空里回荡,久久不绝。 沈琢玉目送他远去后,身形一阵微晃,而后颓然坐倒,大口喘气。 他虽胜了,却也耗去了所有的气力。最后的一招轮回兵道,将万古愁的最后一剑化为虚无,犹如拨云见日,死地重生。 万古愁败了,或是说红尘剑败了。 红尘是个大樊笼,万古愁曾用这剑法困住了天下英雄,却也慢慢困住了自己。每当他忆起痛苦过去,便会独自舞剑,将这旷古烁今的红尘剑法一遍遍演练,久而久之,这剑法便成了他难以逾越的心墙。 红尘剑一败,他也终于脱出这樊笼,二十载心结尽皆去了。(未完待续。。) ------------ 第218章 雪山之巅 翌日一早,三人离开小镇,花了半日功夫,赶到江边港口。 其时间,大江如带,白光万顷,无数水鸟曼舞在水天之间,绘成一幅壮丽画卷超级岛主。 眼见此情此景,三人的眉头皆是舒展开来。 白帆扬起,登上一艘大船,西行之路就此开始。 甲板上,几个孩童正在玩耍,木可儿看得有趣,加入其中,很快就打成一片,咯咯的笑声不时传来。沈琢玉静静旁观,暗道这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哪还有半分魔教妖女的样子。 “我该告诉她吗?” 他犹豫不决,又看了一会儿,转而望向江面,昔日带着采萧和安宁渡江的情景,恍惚就在昨日。 “安宁……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正自胡思乱想,忽听身旁一声叹息,侧目看去,原来是木可儿。 她刚刚玩得着实尽兴,两鬓香汗涔涔,头发有些凌乱。她伸手捋了捋,忽地笑道:“故事的结局,你准备何时告诉奴家?” 沈琢玉愣了一下,奇道:“你怎知道?” 木可儿得意一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落寞,“你心情转好,定是知道了结局,而且结局还不赖,哎,怎样都好,只要你未赶我,奴家便很开心了。” 沈琢玉沉默了一阵,正色道:“木姑娘,等你知道了结局,你再决定,是否继续与我们同行。” 木可儿的眼中一阵闪烁,毅然摇头道:“无论结局如何。奴家都会继续走下去。” 此言一出,沈琢玉一时愣住。 耳边,江涛呜咽,如泣如诉。 沈琢玉沉默了半晌。暗暗叹了口气:罢了,随她怎样吧……他定了定神,便从和采萧的相识说起,直到误以为采萧被杀结束,其间所有的经历他都概述了一遍,只是有关万古愁自身的往事并未多提。 这一个时辰里,木可儿始终未发一言,直到沈琢玉说完,她才幽幽说道:“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过去,奴家从不知道。你的心里藏着这么多事。” 沈琢玉犹自沉浸在回忆之中。讷讷望着江面发呆。 “既然如此……”木可儿忽地笑了起来。“奴家更要去了,奴家很想看看,让你这么魂牵梦绕的人儿。到底长个什么样子。” 沈琢玉早知她不会轻易放弃,当下再不多言。 只不过,当他想到自己正奔着苏采萧而去,方才的一切愁意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这一路,三人一直在船上度过,只是在经过港口时,才会偶尔下船转转。 万古愁心结虽去,武痴的性子却一点没变,他百尺竿头,早就难以寸进。如今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对手,岂会轻易放过?是以只要一得空,便会寻沈琢玉切磋武道。而沈琢玉初涉天人合一境界,虽然凭着第六兵道战胜了红尘剑,可若万古愁使出绝技寂灭指,他恐怕还不是敌手。他自知这一点,自然十分珍惜和万古愁过招的机会,从中领悟颇大,进境神速。 他二人切磋之时,木可儿常常在旁观看。她虽然武功不高,却也能瞧出二人的厉害,惊叹之余,受益良多,如此一来,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停停走走,约摸一月时间,大船终于驶入四川境内。其后三人改走陆路,继续西行。不出几日,便瞧见天地之间,隐约立着一片巍峨山脉。 三人弃了马儿,沿着绵延无尽的冰川步行前进,只见入眼处尽是雪白,旭日一照,端是刺眼星际之男色袭人最新章节。 “那就是大雪山么?看那山顶上全是积雪,为何这里却一点都不冷?” 问这话的正是木可儿,她身着白色袄子,衬着赛雪的肌肤,一点红唇娇艳似火,在这冰雪世界里着实美艳。她从未见过雪山和冰川,初来此地,兴奋异常,可这里的气候实在有些古怪,这才让她忍不住发问。 沈琢玉也正奇怪,当即接道:“万前辈,我听闻凌绝宫的人善使机关,难道这古怪的天气和他们有关?” 万古愁行在最前,闻言只是笑道:“机关之术,岂能改变天气,冰川就是这般奇怪,每逢五六月时,即使一袭薄衫,也不会觉得有多寒冷……” 话音未落,山谷里隐约传来轰鸣之声,三人俱是止步,沈琢玉凝神细听,奇道:“那雷声又是什么?” “那可不是雷,而是是冰川崩塌,不过此物的威力之大,和惊雷相比犹有过之。老夫自忖武功不俗,遇到此物,也要避而远之。可见人力有穷,绝不可与自然相斗,要不然,只会被天地之力碾成湮粉。”万古愁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沈琢玉和木可儿相视一眼,皆对这雪山又惊又佩,再看身周的冰川时,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畏。 行了几日,地势渐高,气温也缓缓降下,三人早就备好御寒衣物,此时终于派上用场。 这一日,旭日当空,映的漫山冰雪如水晶般彻亮。 万古愁忽地手指前方,正色道:“那便是大雪山了,当地人称其为‘贡嘎山’,意为‘最高的雪山’,高愈千仞,直入青天,山顶上的积雪终年不化。若没有上佳的身手和内功,绝难攀上此峰!” 沈琢玉惊道:“莫非当年的凌绝宫就在那里?” 万古愁点头道:“正是。所以说,凌绝宫起名为凌绝,绝非夸大。” 沈琢玉忖道:竟将地址选在雪山之顶,当年那位傲雪婆婆,该是何等骄傲的女子…… 三人皆是身负武功,木可儿虽然差些,所幸还有沈琢玉从旁帮助,倒也一路顺利,傍晚时分,三人终于攀上了峰顶。 原本沈琢玉以为,山顶上定然是除了茫茫白雪便空无一物了。不料远远瞧去,风雪之中居然伫立着众多硕大的巨石,厚厚的积雪覆于其上,最高的足有五六丈。 沈琢玉正自奇怪。却听万古愁道:“咱们到了,这里就是凌绝宫了。” “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木可儿奇道。 沈琢玉看着那些巨石一阵出神,忽地浑身一震,惊道:“难道!” “难道什么?”木可儿被他吓了一跳。 沈琢玉快步走到一块巨石之前,蓦地拍出一掌,掌风凌冽,更胜寒风。巨石发出爆裂之声,积雪四散而去。 再瞧那巨石,已然露出真容。 木可儿忍不住惊呼道:“那是……那是柱子!” 只见巨石呈现圆柱形,表面虽然满是裂缝。可犹能看出其上雕刻的精美图案。显是一座宏大建筑的支柱。 沈琢玉掌风不止。又接连拍去数块巨石上的积雪,昔日宫殿的残垣断壁逐渐展现在三人面前。 沈琢玉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从这废墟的规模便可想象,当年的凌绝宫该是何等的华丽,更绝的是,这样华丽的宫殿,竟是建在雪山之巅初来嫁到全文阅读。要知普通人想要攀上这雪上尚且困难,当初的建筑材料又是如何运上山的呢?沈琢玉正自疑惑,忽听万古愁淡淡道:“你们猜的不错,这里就是当年的凌绝宫。” 木可儿早已惊得合不拢嘴,可她向来精明,闻言立刻觉出有异。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她眼珠一转,狡黠道:“万前辈,你带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总不会就为了看这个吧?” 万古愁闻言一怔,忽地哈哈大笑。 “是啊万前辈,既然凌绝宫尚在世间,你就别再卖关子了。”沈琢玉苦笑道,他本以为苏采萧就在山上,孰料山上除了废墟再无其他,心里好不失望。 万古愁突然一整容色,冷哼道:“你们两个懂什么,凌绝宫是什么地方,岂能让外人说来就来?昔日若不是内鬼泄露了凌绝宫的位置,谁能想到这雪山顶上藏着个宫殿?若是你二人口风不严,再将凌绝宫的消息传扬出去,谁能担保二十年前的惨剧不会重演?” 沈琢玉上前一步,举起手掌道:“前辈放心,晚辈可在此发誓,若是晚辈泄露了凌绝宫的所在,要我天打五雷轰……” “你傻吗,没事发什么毒誓?”他话未说完,已被一旁的木可儿掩住了嘴,木可儿觑了一眼万古愁,轻笑道:“万前辈若是真的不想带我们去凌绝宫,何必花这么大工夫带我们来此,你就放心吧!” 万古愁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沈琢玉急道:“万前辈,她说的可是真的?” 万古愁瞪视他一眼,微怒道:“你这小娃娃忒笨了,既然是老夫的乖乖外孙女要见你的,老夫自然会带你去的,至于这臭丫头嘛……”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目光一转,落到木可儿身上 沈琢玉一听大急,忙道:“万前辈,此地千里冰雪,若是丢下她一人,绝难平安离开啊!” “你别求他!”木可儿香足一顿,怒指着万古愁道:“你这臭老头,我念你是教中老人,才会敬你三分,若不然……” “若不是怎么样?”万古愁目光倏冷,骇得木可儿跌后一步,之后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沈琢玉连忙抢到她身前,“万前辈,我们三人一路行来,也有一月有余了,晚辈相信前辈的为人,绝不会这般冷血无情。”他目光坚决,毅然和万古愁对视了数息。 万古愁蓦地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气呼呼道:“老夫就是看不惯你这德性,既然心中牵挂着我的乖乖外孙女,就休要顾忌别个什么女子!你若真想见到我的乖乖外孙女,老夫这就带你去,可若你为了这个臭丫头离开,老夫再也不会让你见她!”说罢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理睬二人。 沈琢玉不知如何是好,才知万古愁事到临头,终究还是要自己做个选择,可这样的选择,是否太荒唐了些?莫非为了见到苏采萧,就要无视木可儿的性命? 他进退两难,心中矛盾万分。 木可儿不忍他抉择,当即将心一横,扬声道:“算了!当我稀罕不成?既然如此,我不去就是了!”说着便向山下走去。 沈琢玉顿时心乱如麻,他虽恨不得立刻就见到苏采萧,可要她放任木可儿就这样离去,也实非他之所愿。 要紧关头,他终究下了决定:“罢了,大不了我先送她离开,到时候再来与采萧相见,总好过害了她的性命。”他心意已决,立刻追上,刚刚走出去十来步,就听万古愁高声道:“罢了罢了,让她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此言一出,沈琢玉和木可儿俱是停住了脚步。 万古愁嘿嘿一笑,续道:“不过……外人若想进宫,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她做到了,老夫就成全了她。” ------------ 第219章 洞中宫殿 木可儿转头道:“什么规矩?”她见沈琢玉追来,心中如甜似蜜,愈发不想让沈琢玉为难。 万古愁笑道:“阿玉,当年凌绝宫曾有三律,你想必听那胡小子说过吧?” 沈琢玉一听,顿时想起当日胡不传所说,点头道:“听过,一律曰,拜入凌绝宫之人,须得无亲无故,二律曰,入宫之后,终身不得嫁娶、生育,三律说的则是,除非自立门户,否则终身不得脱离门派总裁的天价小妻子全文阅读。” 万古愁笑吟吟道:“记性不错!” 沈琢玉霍然一惊,脱口道:“万前辈,你莫不是要木姑娘拜入凌绝宫?”他心知万古愁一直不甚喜欢木可儿,若是真的逼迫她加入凌绝宫,从此受到三律制约,也是大有可能。 木可儿听到那三律,也是脸色微变,正欲接话,却听万古愁道:“老夫又不是凌绝宫主,岂能私自代她收徒?更何况,当年的三律如今早已废除。” “废除了?”沈琢玉很是意外,如此一来,他反倒弄不清万古愁的用意了。 万古愁点头道:“不错,当年一夜浩劫之后,新的宫主也就是我的乖女儿,就将三律彻底废除了。那时,就是因为这三律,致使各方大奸大恶汇聚此地,让凌绝宫之名遗臭万年,这样的三律,为何不废?” “既然如此,那你说的规矩到底是什么?”木可儿急道。 万古愁道:“如今凌绝宫今非昔比,在世人眼中。早已销声匿迹。既是如此,非自家之人不可进宫,就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沈琢玉忖道:这不是废话?凌绝宫隐世多年,若不是自己人。怎会知道它的所在?可这“自己人”看似说的明白,其实十分牵强。 万古愁看向沈琢玉道:“小娃娃,你将来兴许是老夫的外孙女婿,当然是自己人,可这臭丫头与凌绝宫毫无关系,按理说来,决然不能让她进入……”说着又瞧向木可儿。 木可儿听到“外孙女婿”四字,神情一阵恍惚,直到万古愁大喝一声“臭丫头”,她才猛地缓过神来。 只听万古愁笑道:“这一月以来。老夫见你还算老实。品性也算不坏。老夫便委屈一回,收你做个义女,从此以后。你便也是凌绝宫的一员了!” 此言一出,木可儿立时呆住。 沈琢玉立在一旁,却是恍然大悟,木可儿若是成了万古愁的义女,也就成了苏采萧的长辈,那么自然也就是他的长辈,如此一来,二人之间再不能有任何男女之私。 “万前辈绕了一大圈,目的竟是在此,真可谓用心良苦……”沈琢玉默然叹了口气。接下来木可儿是否同意,就全凭她自己的意愿了。 万古愁见木可儿半晌不动,连连向她使眼色,口中催道:“怎么?!你这臭丫头莫不是不愿?” 木可儿低下头去,身子微微颤抖,忽地迈开步子,走到万古愁身前,徐徐拜倒下去,“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万古愁坦然受之,抬手将她扶起,哈哈笑道:“妙极!乖女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寂灭红尘的义女,若还有人欺负你分毫,老夫定会为你出气!” 木可儿始终不曾抬头,心里苦涩无比,眼眶里的泪水早已涓涓而下。 万古愁轻了口气,他处事向来不拘礼法、我行我素,岂会想出这般曲折的法子。 其实这一切事情,都是木可儿一手策划。 那日,木可儿听沈琢玉说起和苏采萧的往事,自知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得到沈琢玉的真心了。若是就这样随着沈琢玉见到苏采萧,不过是徒添尴尬罢了。可她又实在不愿从此远遁天涯,再也瞧不见心上的人儿。是以思来想去,最后居然向万古愁主动提出,要认万古愁做她义父。万古愁与她相处日久,之前说的赞美之词倒是真心诚意,既然此事对于采萧有利,他略一犹豫,也就应承了下来。 二人合演一出好戏,独独沈琢玉蒙在鼓里。 万古愁眼睛一转,瞧向沈琢玉,怒声道:“阿玉,你若想进入凌绝宫,须得先随采萧,称我一声外公,你愿是不愿?” 沈琢玉当然没有意见,当即恭敬道:“外公竹马权少,诱妻入局最新章节。” 万古愁哼了声,手指着木可儿,又道:“至于她么,你今后也不能再称她木姑娘了,而应该是木姨!你还愣着作甚,还不来见过你木姨?” 沈琢玉心中百味杂陈,奈何木已成舟,他再无话可说,于是又向木可儿一躬身,轻声道:“晚辈见过木……木姨……” 木可儿听在耳中,心痛如绞:“既然做不了情人,就做亲戚吧……”想着想着,贝齿紧咬着嘴唇,几乎沁出血来。 此事一了,万古愁再不耽搁,带着二人走到一处巨石之前,探手摸索了一阵,忽的响起一串咔咔之声。 随着这奇怪的声音,三人身前的地面竟是缓缓裂开,露出一个硕大的黑洞。 沈琢玉和木可儿皆是大出所料,看来,真正的凌绝宫就在这废墟的底下了。 “你们跟紧老夫,千万不要踩错了台阶!”万古愁交代了一下,率先走入洞内,脚下自有石块砌成的台阶,一直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万古愁或是一步一阶,或是一步两阶,或是一步三阶,毫无规律可言,沈琢玉和木可儿不敢大意,紧紧跟在后面。 随着三人的进入,两旁的火把莫名的燃起,将这地底的通道照的雪亮。 沈琢玉四顾之下,心中更惊,两旁石壁上满是小孔,其内寒光熠熠,显然暗藏了弩箭之类的机关。想必脚下一旦迈错,就会牵动机关,引来杀身之祸。 这台阶足有数千步之多,起初向下延伸,之后忽又开始向上,只是至始至终,三人都在山腹中行走。 直到前方显出一道铁门,这一路才算走到了尽头。 “你们站着别动,待我去打开此门。”万古愁走到门前,拨弄了一番,也不知又藏了什么机关,只听铿的一声,铁门居然无须推动,自行打开。 沈琢玉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门,不禁赞道:“这机关果然神奇!” 万古愁笑道:“是你见识太少,这样的机关平常的很。过得此门,就算到了凌绝宫了。”说话间,已然迈进门去。 沈琢玉和木可儿急忙跟了进去,抬眼一看,忍不住齐呼了一声。 门后竟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大道,宽约五丈,足可并肩通过数驾马车,道路两旁,陈列各式怪异器械,有得状如骏马,有得巨如大象,有得生有双翼,有得长有八脚,模样奇怪,更不知是何作用。 沈琢玉连连称奇,抬头望去,这洞穴足有十数丈高,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凿就。像这样庞大的山内洞穴,即便是天然的也算天下少有,可若是人为的,那就真的是惊世骇俗了。两边石壁上,熊熊燃烧的火把不知凡几。 万古愁长袍翩翩,步伐如飞,大约行出去一里,便瞧见道路尽头,突兀地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宫殿。 沈琢玉不禁止步,心中震惊无以复加,只因那宫殿尽用巨石搭建,每块石头少说也有万斤,偏偏衔接紧密,浑然天成,整座宫殿可谓雄奇,虽然不甚豪华,却自有一股凌然傲气。 “那是……”木可儿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在这洞穴里,竟还有这么一座巨大的建筑。 万古愁叹道:“那就是涅槃重生的凌绝宫了!” ------------ 第220章 情人重聚 凌绝宫的宫门外立着两名白衣少年,瞧见万古愁带着两个陌生人到来,其中一个转身便向宫内跑去,另一个则是连忙上前行礼,道:“清风见过万先生!” 沈琢玉看向这少年,生得白白净净,容貌俊美,头上一束白色发带,配上这一身白袍,端是有股子仙气。 那少年也细细打量了一番沈琢玉和木可儿,而后恭恭敬敬向着万古愁作了个揖,欲言又止道:“先生,他俩不能进去……。” 万古愁皱眉道:“无妨,若有问题,自有老夫负责。” 那少年迟疑道:“可是……宫规有说,不得私自带外人入内……” “他们不算外人。”万古愁有些不耐了,长袖一挥,那少年猝不及防下,顿被扫到一边,万古愁正要上前,忽听一声大喝:“万先生且慢庸梦千年全文阅读!” 随着喝声,一群白衣人急匆匆从宫内跑了出来,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约摸三十岁年纪,生得阔眉方目,正气凌然。 万古愁停下了脚步,侧目瞧了一眼为首的男子,扬声道:“雪峰,你这么大阵势,莫非是为了阻拦老夫?” 男子正是万古愁口中的“雪峰”,他走到近处,扫了一眼沈琢玉和木可儿,又向万古愁道:“雪峰不敢,雪峰听闻有外人来此,这才赶来看看。原来是万先生,看来是消息有误了。” “如此最好。”万古愁正要进门,雪峰忽又笑道:“只是……宫规在上。雪峰司职护卫,绝不可轻易放入外人。可既然万先生会带着他们来到这里,定是对他们十分信任了,雪峰斗胆。想问一问先生,他们二人和您是何关系?” 万古愁道:“这女娃乃是老夫刚收的义女,男的么,却是采萧的未来夫婿!你且说说,他们算不算外人?” 雪峰微微一愣,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在他身后,众弟子皆是悄声议论起来。 要知苏采萧在凌绝宫地位特殊,若是能成为她的丈夫,便等于握住了凌绝宫的未来。这些弟子平日大多有过这个心思。奈何苏采萧眼光极高。从未对任何人加以青眼。如今万古愁竟说这个少年乃是苏采萧将来的丈夫。众人一时又是愤懑又是羡慕,目光都聚到沈琢玉身上。 万古愁干咳了声,沉声道:“宫主现在何处?” 雪峰一拱手。答道:“回先生,这个时候,宫主应在静心殿修炼。” “修炼?她怎能修炼,她身子骨好啦?”万古愁脸色微变。 雪峰面露为难,迟疑了下,垂首道:“这个……弟子就不知了……” 他话还没说完,万古愁早已怒气冲冲地抢进宫去,边走边道:“你们两个随我一起来!” 沈琢玉、木可儿闻言,心知万古愁是在叫他二人,正欲跟上。谁知凌绝宫众人仍不让路。他二人毕竟初来此地,不能像万古愁一样硬闯,木可儿没了主意,觑眼看向沈琢玉。 沈琢玉无奈,只得向雪峰拱了拱手,微笑道:“雪大哥,小弟沈琢玉,初来贵地,实在唐突,还请大哥行个方便,小弟感激不尽。” 雪峰板着脸孔,盯着沈琢玉看了一会儿,突地一摆手,命令众人让到一边。 “多谢!”沈琢玉再一拱手,和木可儿并肩行去。 雪峰看着二人背影,若有所思,他虽然放他们进去,却是另有打算,沉吟了阵,打发了众弟子,而后悄悄跟了上去。 二人跟着万古愁,顺着延伸进宫殿的大道前行,只见宫内的景色和外面截然不同,入眼处尽是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各种异香扑鼻而来。 这宫殿外面看来,似乎很是简洁,等到走入其中,才知外面所见,不过是一座城墙罢了,其实内部构造十分复杂。大小房屋错落有致,道路四通八达,常有身穿白衣的男女穿梭来往,更有一条清澈的小河贯穿其间,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像宫殿,而是一座小城。 沈琢玉正在纳闷,这山洞里常年不见日光,加之阴湿寒冷,这么多鲜花到底是如何养活的?忽听身旁木可儿叹道:“好美!看来,那位宫主也是个爱美的女子。”木可儿看得目眩神驰,如痴如醉。 沈琢玉呵呵笑道:“天底下哪有不爱美的女子?” 木可儿本想接话,忽又想起二人间已和从前不同,不觉兴致全无智能工业帝国全文阅读。 三人一直沿着河边行走,走着走着,行人渐稀,百花却愈加繁盛起来,直至道路将尽,小河居然流入了一座小院之中。那小院白墙低矮,繁花簇拥,恍如江南的园林。 沈琢玉正自奇怪,忽听哗哗水声,举目看去,又是一惊。只见高约十丈的石壁之上,居然有个裂缝,清澈的山泉自那缝隙涌出,飞流直下,形成一道瀑布,最后落入那小院之中。 看来,小河的源头就在这院子里了……沈琢玉暗暗想道,小院并无院门,三人踏入其中,立时就被万紫千红的鲜花包围,挤过花丛,水声渐响,青瓦飞檐,隐约可见。 三人尚未走近,便听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说道:“你到底学是不学?” 另一个清脆的女声娇喝道:“妈,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你以前不是说过,凌绝宫并非以武力论英雄,如今却又为何要逼我学武?”沈琢玉听到这声音,顿时呆住。 那威严女声冷哼一声,厉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老娘我日子不多,你如不学,等老娘走了,谁能护得了你?你又如何服众?咳咳咳……”说到这里,剧烈咳嗽起来。 那女子一听,当即失声道:“妈,你又胡说什么?你的病不是治好了吗?妈――”说到后来,已然带着哭腔。 沈琢玉心头猛跳,拨开最后一丛花草,但见一座古朴小亭立于花团之中,一个中年女子端坐不动,面色虽是苍白,却难以遮盖绝美的容颜,而在她怀里,一名消瘦的女子扑在其中,掩面而泣。 “是她!真的是她!”沈琢玉光凭背影就足以认定,他激动之下,浑身发抖,几乎就要喊出声来,忽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头看去,却见万古愁一脸愁色,郑重道:“几年不见,还在乎这点时间?一会儿站在老夫身后,莫要冲动,老夫自有打算。” 那中年女子听到脚步声,举目看来,一见是万古愁,腾地站起身来,轻喝道:“老不死的,你怎又来了?又来送药吗?我可不需要!” 万古愁哈哈一笑,道:“乖女儿,老夫不是来送药的,老夫就是来看看你,还有我的乖乖外孙女!” 那女子冷笑道:“谁是你的乖女儿?我可从不记得有个爹爹!” 这时,在她怀里哭泣的女子也抬起头来,那一瞬间,身周光线似是为之一暗,所有的光彩俱皆汇聚到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上。 她瞧见来人是万古愁,当即抹去了眼泪,欢喜道:“外公,你回来啦!”正要起身,却被中年女子生生摁住,轻骂道:“死丫头,瞎叫什么!不准过去!” 就在这时,沈琢玉终于看清了女子的容颜,一如昔日一般,他一看之下,便舍不得移开视线。等到缓过神时,哪还顾得了万古愁的告诫,立刻大呼一声:“采萧!是我啊!”便已越过二人,扑上前去。 万古愁阻拦不及,大叫道:“小心!” 苏采萧闻声一震,娇躯倏地绷紧,中年女子却已探出一手,七枚飞刀无声无息,自她袖中连环射出,直飞向沈琢玉七处要害。 所幸沈琢玉今非昔比,这飞刀虽然厉害,对他却毫无威胁,他空中一顿,单手一圈,便将飞刀收入掌中,只是如此一来,便似一盆凉水,让他顿时冷静下来。 待他落地站定,苏采萧方才认出他是何人,那一瞬,她愣住了,继而娇呼一声,猛地挣开中年女子,好似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这情形,中年女子也是始料未及,等到反应过来,这对年轻男女已然紧紧拥在一起。木可儿立在一旁,眼睛瞪得滚圆,泪水已在眶中打转。(没想到,他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重逢,求喝彩。) ------------ 第221章 女儿信他 沈琢玉看着怀中娇靥如花,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无语凝噎。 苏采萧缓缓抬头,眉间尽是幸福,嗔怪道:“你这坏人,你这坏人!怎么到现在才来?”粉拳轻轻地捶打着沈琢玉的胸口。 沈琢玉只是紧紧盯着采萧,忽地呵呵傻笑起来,直笑得热泪长流,犹不停止。 苏采萧被他这么看着,顿觉芳心狂跳,一张俏脸似火绯红,复又埋下头去,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中年女子见这情形,彻底懵了,猛地一跺脚,冲万古愁喝道:“老不死的,看你干的好事!” 这女子正是苏采萧的母亲――苏雪霏了。 万古愁笑吟吟看着相拥的二人,点头道:“的确是好事一桩,乖女儿,你看看,这女婿你可还喜欢?” “喜欢个屁!你带这外人到此,莫是要再毁我凌绝宫一次?”苏雪霏叉腰怒喝,万古愁白眉一颤,怒道:“你这是什么话?看这丫头这么开心,你也应该开心才是第一军师:美人倾城最新章节。” 苏雪霏冷冷道:“采萧,还不回来?” 苏采萧闻言转头,欢笑道:“妈,他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沈琢玉。” “哼,不用你告诉我,你当你妈是瞎子不成。”苏雪霏脸色铁青,瞧也不瞧沈琢玉一眼。 苏采萧见她目光不善,不敢太过忤逆,只好轻声对沈琢玉道:“你先过去,我妈性子急,你别怪她。” “采萧。我岂会怪她……。”沈琢玉动情地道,二人默契地对视了数息,方才不舍地分开。 苏采萧施施然回到母亲身边,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扭捏道:“妈,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苏雪霏冷哼一声,也不理她,寻思今日的守卫是怎么回事,明知她在此处修炼,理应不会让人进来打扰,即便让他们进来,也该提前通报一声才是。 正疑惑间,忽地发现了万古愁身边还立着一个年轻女子,心头不由一动。当即冷笑道:“傻女儿。我看你那一颗真心。也是所托非人了,亏你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求我去寻这个小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眉头一皱。 苏采萧疑惑道:“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雪霏冷笑不语,目光指向木可儿。苏采萧顺眼瞧去,顿时醒悟。 此时此刻,木可儿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哭过,任谁看了,都知道有些问题。 万古愁早料到会有这出,他带着木可儿来到此地,其实也另有考虑。 要知木可儿早在沈琢玉身上种下千里香。此物犹如跗骨之蛆,一旦种下,种香之人无论多远,都能知其所在。如此一来,一旦沈琢玉到达凌绝宫,也意味着木可儿知道了凌绝宫的位置,与其如此,不若干脆带她前来,将她永远留在凌绝宫里,倒是更加稳妥一些。至于杀人灭口之事,万古愁虽然并不介意,可要他对这一个并无恶意的小姑娘痛下杀手,也绝非一代宗师所为。 万古愁轻叹了口气,拉过木可儿,扬声道:“你们莫要胡猜,这丫头名叫木可儿,乃是老夫的义女,和这臭小子没有半分瓜葛。” 苏雪霏哈哈笑道:“老不死,你何时改了性的,当初的你,可是抛妻弃女的负心汉啊!如今又想要个闺女了,于是就学人家认起了义女?哈哈,真是可笑!” 万古愁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偏偏是他自己当年愧对苏傲雪母女,眼下又能如何反驳。 沈琢玉不料事情会变成这样,心中七上八下,实怕苏采萧会当真误会。可眼下的情形,也绝非他能解释。 “妈……”就在这时,苏采萧突然上前一步,眸子凝视着沈琢玉,深吸了口气,继而一字一句道:“女、儿、相、信、他!” 女儿相信他,仅此五字,苏雪霏的脸色变了,沈琢玉的目光瞬间亮了,万古愁的脸上亦是绽开了笑容,就连一直垂着头的木可儿,也惊讶地抬起头来。 “臭丫头!”苏雪霏一把抓起采萧的手臂,怒喝道:“你是不是非要气死老娘!?” 苏采萧目光坚定道:“妈,我和他之间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他为我做过什么,你也不知道,我和他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你也会和女儿一样……” “采萧……”沈琢玉想要说话,喉间却似被堵住,他的心中如翻江倒海,只觉这几年的煎熬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这般女子,就算再等十年、百年,又有何不可? 苏雪霏和苏采萧相顾不语,良久,苏雪霏叹道:“丫头,你真的决意如此?” “嗯阴阳珏全文阅读!”苏采萧毅然点头,这几年她又何尝不是度日如年,既然幸福就在眼前,她再不会让它溜走。 苏雪霏失望至极,脸上却没露出分毫,她心念一转,忽地一拂袖道:“罢了,我就准许他们暂留几日!”说罢转身便走,很快便没入花丛之中。行色匆匆,似是有甚急事要办。 沈琢玉见她走远,行至苏采萧身旁,开心道:“太好了,你娘……” “呆子,你别高兴得太早……”苏采萧将他之后的话生生堵了回去,依旧定定地望着母亲离去的方向,担忧道:“我娘绝不会这么好说话,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如苏采萧的猜测一样,苏雪霏的确有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她一路疾行,刚出静心殿大门,大弟子雪峰立刻迎了上来,在他身后,另有二男一女三名弟子。 雪峰刚想行礼,便瞧见苏雪霏脸色不悦,他定了定神,忙道:“师父,万先生不听徒儿劝告,非要进去,徒儿实在没有办法……” 苏雪霏面无表情,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你们几个在这儿作甚?” 众人低头不语,苏雪霏冷笑一声,冷眼瞧向其中那个女子,质问道:“如鸳,你来告诉为师,谁让你来这儿的?” 名叫如鸳的女子身着劲装,一对眸子漆黑如墨,顾盼间的英气,丝毫不让须眉。她闻言只是略一犹豫,便躬下身道:“师父,您无须问我们为何到此,徒儿只想确认一事,您是否真的在教小师妹武功?” 苏雪菲闻言一愣,旋即道:“是,那又如何?” 此言一出,众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穿青袍,面容精致,嘴角含笑的男子上前道:“难怪,难怪师父要徒儿寻回小师妹,原来如此……” 此人说话时嗓音阴柔,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正是那日掳走苏采萧之人,是苏雪菲的第二个徒弟,名叫商羽,他说话间瞄向一旁的紫袍少年,手指一摇,怒声道:“落风,我的好师弟……咱们几个之中,就你和小师妹走得最近,你可别告诉师兄,这事儿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叫落风的少年眉清目秀,很是俊朗,闻言却是低下头去,低声道:“师兄,师姐……就算……就算师父真的在教小师妹武功,又有什么关系……” “你!”商羽眼中煞气闪过,正想出手,却被雪峰大声喝止。 “你们这是干嘛,师父在这儿,岂能这般放肆!?” 商羽悻悻退开,雪峰怒哼了声,向苏雪霏躬身道:“师父,你不必问了,他们都是徒儿叫来的!今日万先生硬闯静心殿,徒儿有些担心,只好跟在后面,没想到……没想到就瞧见了师父正在教导小师妹武功……所以……” “哈哈……”苏雪霏仰头一笑,俯瞰众弟子道:“好啊,所以你就叫来了所有的人,就想质问为师,是也不是?” 雪峰默然不语,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他不说话,众弟子皆是没了胆量,一时间,殿前鸦雀无声。 苏雪霏沉声道:“苏雪峰,苏如鸳,苏商羽,苏落风,尔等四人,可还记得你们为何姓苏?” 四人不答,苏雪霏继续说道:“凌绝宫收留你们时,你们不过是孤苦无依的孤儿,为师给你们吃穿,教你们本事,你们就是这样报答为师的吗?” ------------ 第222章 四个弟子 四人依旧不答,苏雪霏的声音却越来越高,“记住你们的身份,为师只要还在世一天,就容不得你们在此放肆!”她冷哼一声,话锋一转道:“祖师诞辰将近,你们有空在此争执,不若好好回去准备,若是大典出了差池,休怪为师无情!” 说完,苏雪霏再也不瞧四人一眼,径自去了。 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苏雪峰迟疑了下,忽向三人道:“师父言尽于此,算是承认了……” “师兄……”苏如鸳咕哝道:“若是师父真的不顾规矩,将那《万阳融雪功》教给了小师妹,我们又能如何?” 商羽嘿嘿一笑,不阴不阳地说道:“还能如何,恭迎小师妹登上宫主之位呗……” “那怎么行?”如鸳恨声道:“《万阳融雪功》乃是宫中最厉害的武学,只有宫主才配修习!咱们辛辛苦苦,操持宫中事物,独独小师妹,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做过任何贡献,让谁做宫主都轮不到她的!” 商羽笑道:“师姐,你可真是有趣,如果是你,难道会把宫主之位让给外人,而非留给自己的女儿?” “可是……”如鸳摇头道:“师父明明答应过我们,只要我们一心为了凌绝宫,便都有机会担当宫主。小师妹不喜欢学武,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为何师父十几年都忍过来了,却在最后关头……” 商羽阴声道:“看来,你不止有趣,而且还很愚蠢!你难道忘了?师父说这些话时。可都患着重病,卧床不起。若是不这般诱惑我等,我们岂会这么卖力?如今可不同了。上次万先生带回诸多仙药之后,师父的病可算是痊愈了!” 苏如鸳一听,脱口叫道:“难道师父要过河拆桥?” 一旁的雪峰点头道:“我看,过河拆桥到不至于,只不过不想宫主之位旁落他人罢了。” 商羽和如鸳闻言,皆是连连点头。苏落风至始至终都未说话,眉间却已深深皱起。 说起苏雪霏这四个弟子,可说是凌绝宫的四根柱石,长久以来。苏雪霏一直被体内毒瘤牵制,难以处理宫中大事,偏偏凌绝宫破后重立,所需财力、物力、人力俱是极大,于是,这四个弟子便开始担起重任。 尤其是这几年中,他们四人兢兢业业,的确为凌绝宫做了巨大的贡献。 大弟子苏雪峰,一路傲雪刀法冠绝雪山。负责凌绝宫一切防务。 二弟子苏如鸳,以女儿之身修习欺霜剑,武功之高,直逼苏雪峰。宫内所有新进弟子,皆由她来负责训练。 三弟子苏商羽,最擅长轻功。名为“雪落无痕”,因为宫内所招弟子。都须是无亲无故的孤儿,是以潜入江湖。招募弟子一事,便由商羽全权处理。除此以外,他还兼任情报一事。江湖之中,无论大事小事,所有消息终究都会汇聚到他这边。 四弟子苏落风,虽然武功很差,却极有经营头脑。凭着过人的智计,将凌绝宫的财富来源牢牢拽在手中。虽然相比南武林楚家还有些差距,却也称得上富可敌国了。 然而,这四人之所以如此拼命,皆因苏雪霏当年卧榻之时,曾经许下承诺――凌绝宫宫主之位,能者居之! 而象征宫主权威的东西,正是一本名为《万阳融雪功》的内功心法。这一年来,苏雪霏经常假托修炼之名,暗暗教导苏采萧武功,也难怪四人会心存嫉恨了。要知宫主长年卧榻,宫内真正掌权之人,早就已经易主。 四人越想越觉得的事情就是如此,苏雪峰怒哼了声,道:“罢了,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咱们换个地方,从长计议。” 当四人离开静心殿时,万古愁亦正好走出殿来,他眉开眼笑,并未听到方才四人的交谈,木可儿跟在他身后,却如行尸走肉一般,全无半分生气。 万古愁回头一望,皱眉道:“臭丫头,是你自己做的决定,现在又为何这副模样?” “我没事……我只是……高兴罢了……”木可儿有气无力道。 万古愁哪里不懂她的心思,闻言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二人一前一后缓缓走着,宫内的弟子瞧见万古愁,皆是恭恭敬敬地行礼,称一声:“万先生。” 木可儿奇道:“义父,他们为什么叫你万先生?” 万古愁道:“老夫虽然是宫主的爹,却不受宫主待见,他们这么叫我,不过是客气罢了,说穿了,在他们心里,老夫也只是个外人。”言语间尽是落寞之意。 木可儿心想:哎,纵然如此,他却依然痴心不改,始终心系此地,说到底,还是个重情之人…… 二人走后,静心殿内便只剩下沈琢玉和苏采萧二人。 他们久别重逢,有着说不完的话,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嫌不够。 洞内不知岁月,二人相拥亭下,说着说着,竟是睡着了。 痴梦之中,沈琢玉的灵觉忽地一动,双目骤然睁开。 他分明觉出,在他右侧五丈之处,正有一人悄悄埋伏。 要知他的武功,已然当世绝顶,此人能够潜到这里,轻功绝对不弱。 沈琢玉正想喝破此人,忽见怀里的采萧依然熟睡,俏脸就靠在他的臂弯之中,嘴唇俏皮地嘟起着,好生惹人怜爱。 他与采萧久别重逢,正是情浓之时,心头如沐春风,生不出半点杀气,心道:算了,现在我若一动,采萧定会被我吵醒……哎,反正这人的武功与我相差甚远,我就耐着性子看看,他藏在那里到底想要做甚……他这般一想,竟然生出了戏谑之心。 可惜那个潜伏之人并不知情,眼见沈琢玉一动不动,竟然又向这边靠近了一丈。 沈琢玉了然于胸,却并不在意,继续佯装熟睡。 过了一阵,那人继续靠近,发现沈琢玉依旧不动,那人的胆子愈发大了,竟然现出了身影,大摇大摆走到沈琢玉和苏采萧身后,只是他的脚本很轻,没发出半点声响。 只见他黑巾蒙面,身材修长,一对弯眉之间,露出几分轻蔑之色。 三尺,这个距离,沈琢玉再也不能任由他胡来,于是他双臂突然一展,“啊――”的一声,爽快地伸了个懒腰。 那人见势,骇得腾身后退,迅速藏入草丛之中,发觉沈琢玉原来只是伸个懒腰,不由放下心来,当下再不逗留,悄悄遁去了。 这下子,苏采萧几乎要被吵醒,她迷迷糊糊,嘟囔道:“干嘛呀……” 沈琢玉忙将她轻轻抱住,轻声道:“没事……快睡吧……睡吧……” 他一面安慰采萧,目光却已雪亮,出神地望着那片草丛,正是之前那人藏匿之地。 “奇怪……此人到底是何目的?”沈琢玉百思不解。 他却不知,那蒙面人纵出静心殿后,直接拐入了小巷之中,随手便将黑巾脱去,露出一张阴狠却又精致的脸孔来,正是苏雪霏的三弟子――苏商羽。 “臭小子,原来是个废物!”苏商羽啐了口,脚步如飞,拐出小巷,沿着大道一路疾行,直到一处古朴的小院前,方才停下了脚步。 院门上有块匾额,写着“观心院”三字。 苏商羽脚步不停,直接推门而入,随后小心翼翼地锁好了院门。 穿过几处假山,便瞧见院内摆着一张石桌。 这会儿,石桌边已然坐着两人,一个是苏如鸳,而另一个,却是苏雪峰了。(未完待续。。) ------------ 第223章 自欺欺人 二人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一见是苏商羽,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不待苏商羽坐下,苏雪峰便急着问道:“怎么样,试探出来了吗?” 一旁的苏如鸳亦是一脸焦急。 苏商羽嘻嘻一笑,摆手道:“你们放心吧,那小子若也算得上是高手,我早就天下无敌了!” 此一听此言,苏雪峰和苏如鸳相望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二人缓缓坐下,苏雪峰道:“那就最好,要不然凭空多了个高手,咱们便要多费不少工夫了红楼之黛眉倾城全文阅读。” 苏如鸳点了点头,忽地问道:“师兄,那我们还按原计划进行?” “嗯。”苏雪峰正色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对付那个万老头了。” 提及万古愁,三人的神色皆是凝重起来。 苏商羽皱眉道:“那老头号称‘寂灭红尘’,武功之高,非同小可,他只要还在宫里,我们就绝难成事。但要让他自愿离开,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师兄,你想好法子没有?” 苏雪峰沉吟了阵,叹道:“法子我倒是是有一个,不过有些冒险,还需付出些代价……” “代价?”苏如鸳和苏商羽一听,面露疑惑。 苏雪峰示意二人靠近一些,随后将他的想法低声说了一遍。 苏商羽听罢,忍不住笑道:“好师兄,你这法子可真够绝的呀。只是……这诱饵由谁去做呢?”说话间,不怀好意地望向苏如鸳。 苏雪峰点头道:“这个任务。自然要交给师妹你了。” 苏如鸳美目喷火,脖子也羞得通红,却依然板着脸孔,只是稍一迟疑。便决然道:“既然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我就试上一试……” 三人又说了一阵,总算商议完毕,各自散去。 苏如鸳忽地想到一事,等到苏商羽离去,方才悄声问苏雪峰:“大师兄,你准备如何处置小师弟?” 苏雪峰想了想,沉声道:“他自小就和小师妹走得近,若是放过了他,难保他没有异心。而且。商羽与他向来不合……” 苏如鸳的眼中闪过一丝悲色。叹道:“事已至此。就全听大师兄的吧……” 就在三人商议的时候,沈琢玉正牵着苏采萧的小手,在静心殿的群芳中漫步。 走着走着。沈琢玉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于是随口问道:“采萧,你说这凌绝宫会不会有外人进来?” 苏采萧断然道:“当然不会,没人知道凌绝宫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活着走到这里……咦,你问这个干嘛?” 沈琢玉忙道:“啊……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他悄悄掩饰过去,心里却已泛起了疑惑:奇怪,如果外人不可能进来。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宫内之人了,可既是宫内之人,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呢…… 苏采萧见他愣愣的模样,不由嗤笑道:“傻瓜蛋,你又在动什么脑筋了?” 沈琢玉心念一转,笑道:“我在奇怪,这洞穴里常年照不到阳光,你们是如何养活这些花花草草的?” “养活?”苏采萧一听,禁不住咯咯轻笑。 “你笑什么?”沈琢玉搔头不解。 他一问,苏采萧更加笑得直不起腰来,手指着脚边的一朵芍药,道:“说你是呆子,你还真是呆子了,你仔细看看这些花草。” 沈琢玉一脸疑惑,弯下腰去,伸手摸了摸那朵芍药,并未发觉异常,“怎么了,这花不是好好的么?” 苏采萧道:“你再仔细摸摸!” 沈琢玉愈加糊涂,依言又检查了一次,这一回,他用指甲掐了掐那鲜艳的花瓣,顿时惊道:“这是假花!” 苏采萧哈哈笑道:“对啦,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仿制出来的狼性总裁强制爱全文阅读!” 沈琢玉目瞪口呆,举目望了望院内,少说也有上万株鲜花,加上错落其中的绿草,若是都是假的,那也太离谱了。 原来,沈琢玉掐那花瓣的时候,那花瓣只是发生了变形,却并无汁水渗出,而且掐过之后,花瓣恢复如初,若是真花,岂会这般? 苏采萧又解释道:“不光这里的花草是假的,整个凌绝宫内的花草,也都是用机关之术造出来的。我妈说,多一些花草,能让这洞穴多些生气,要不然死气沉沉的,人呆久了会得病的。” “可是,这假花做得也太真了吧,竟连香气都和真花别无二致!”沈琢玉情不自禁地赞道。 苏采萧却是忽然没了兴致,目光缓缓垂下,叹气道:“那又如何?做出这些假花种在这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沈琢玉闻言,一时默然,是啊,若是能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谁愿意呆在洞穴之中。虽然假花万紫千红、香气扑鼻,却终究只是没有生命的机关罢了,怎比得上自然的生命造化? 二人一时都没了兴致,就近靠着一棵柳树坐下。 苏采萧靠在沈琢玉怀中,轻声道:“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从小开始,就很想去外面看看,我想看看,真的鲜花是怎样的,是不是也和这里一样芬芳……” 沈琢玉沉默了会儿,忽地正色道:“采萧,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这里,我去和你娘说,让你跟我一起离开,我们去寻个种满鲜花的地方,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苏采萧闻言,心里感动不已,嘴上却道:“你少哄人了,你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有那么多人要关心,哪有工夫和我过一辈子?” “关心的人……”沈琢玉顿时语塞,犹豫了下,吱唔道:“采萧……我听说凌绝宫对于江湖上的消息无所不知。我能不能打听个人?” 苏采萧闻言,顿从他的怀里坐起,嘟嘴道:“好啊,刚说你哄人。你就想起别人来了,说,你又欠下什么情债了!” 沈琢玉黯然道:“采萧,你误会了,我想问的是……我妈。” 苏采萧不由一愣,只听沈琢玉缓缓说道:“小时候我就和她失散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生是死……我想,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没准也能查出她的下落……” 苏采萧爱屋及乌,听沈琢玉说起娘亲。心头也倏然沉重。垂眉想了想。忽地纵身而起,拉过沈琢玉的手:“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 “你们真的知道?!”沈琢玉大喜过望。腾地起身。 “哎呀,别问了,跟我来!” 苏采萧不由分说,一路小跑,出得静心殿,又向西跑了里许,忽见前方出现一座塔形的建筑。 那建筑足有三层之高,一扇大门黑漆漆的,似是黑铁打造。 沈琢玉心里纳闷,跑到近处。发现有两名白衣弟子守在大门之前。 苏采萧老远便喊:“喂,三师兄在吗?” 那两个弟子一见是苏采萧,忙躬身行礼,其中一个答道:“他出去了,还没回来。小姐若有要紧事情,我们现在就去寻他回来。” “不用了,开门让我们进去!”苏采萧喝道,那两个弟子互视一眼,面露难色。 苏采萧脸色一板,微怒道:“怎么,你们不开?” 那弟子吓得头不敢抬,低声道:“师父走之前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百晓楼’,尤其……尤其是小姐……” 苏采萧一听,怒气徒生,娇喝道:“好个商羽,我不就上回溜进去一次,他就这么记恨我,哼,今天我偏要进去,你们能奈我何武者在洪荒!”说着牵着沈琢玉就要硬闯。 沈琢玉也觉得苏采萧这样做不妥,忙劝道:“采萧,既然主人不在家,我看还是算了。” “主人?凌绝宫何时轮到他商羽做主人了?” 沈琢玉不劝还好,一劝之下,苏采萧愈加来气,那两个弟子不敢放她进去,又不敢真的阻拦,一时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得硬生生堵住去路。 就在几人推搡之际,忽听身后一人笑道:“小师妹,你这是在闹哪一出啊?” 沈琢玉回头一看,来人是个青袍男子,当即猜道:看来,这就是采萧口中的商羽了…… 苏采萧一见商羽到了,立时停了下来,不待商羽走近,她便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叫道:“商羽,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商羽讥讽一笑,朗朗道:“小师妹,你误会了,不让你进去绝不是师兄我,而是另有其人……” 苏采萧一怔,疑道:“是……我娘?” 商羽点头道:“不错,不过这事也怨不得宫主,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苏采萧愤愤道。 商羽不紧不慢道:“上回你溜进百晓楼翻阅资料,之后竟然胆大包天,怂恿陈伯带你离开雪山,宫主知道之后,说我治理不严,好好地罚了我一顿。说起来,我还是替你定的罪呢……” 苏采萧听罢,顿时没了脾气,既然是苏雪霏的旨意,她是断然不敢违抗的,可她又不想让沈琢玉失望,于是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三师兄,我不进去就是了,我只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你就帮帮我呗?” 苏商羽目光一转,瞥了一眼沈琢玉,心下已是了然,径自接道:“没问题,凌绝宫有令,若要查询天下消息,定要宫主首肯,小师妹若要问些什么,直接去寻宫主就是,只要宫主发话,师兄我定会全力以赴。”说完冲着苏采萧嘻嘻一笑,接着完全不理会苏采萧愤恨的目光,将她推到一边,大步迈向大门。 沈琢玉得知此人是采萧的师兄,出于礼貌,还是向他微笑颔首,谁知商羽走过他身边时,瞧都没瞧一眼。 沈琢玉倒也不在意,只是觉得此人有些傲慢。 商羽头也不回,直接走进门去,还不忘向那两个弟子说道:“看好大门,如果有人硬闯,大可不必客气!” 苏采萧气得跺脚,沈琢玉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也不急于一时,大不了等你妈气消了,你再问她就是。” 苏采萧哼了声,故意提高声音,娇呼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进去的!” 大门已关,商羽却立在门后,并未走开,他听着外面的声音,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容,“闹腾吧,谅你也闹腾不了多久了……” ***************************************** 看这书的读者本就不多,希望兄弟们看书之余,砸下一两张推荐票,没票的话好歹吱一声!支持才是更新的动力啊! ------------ 第224章 潜入楼中 苏采萧不甘地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气的杏目圆瞪,冲那两个弟子哼了声,旋即拉起沈琢玉的手,佯装快步离开,却在走出不远后,嗖地一跃,躲到了一间屋舍之后。 “采萧,你要干嘛……”沈琢玉见她鬼灵精怪的模样,不禁苦笑。 苏采萧作势噤声,附到他耳边,轻声道:“傻瓜蛋,他不让进,我们可以偷偷地进啊!” 沈琢玉为难道:“采萧,这不好吧,你娘本就对我不满,如果……” 苏采萧瞪他道:“你还要不要查探你娘的消息?” 沈琢玉一时语塞,被苏采萧灼人的目光盯着,只得乖乖点头。 苏采萧立刻展颜一笑,娇声道:“你就放心吧,本姑娘自有妙计……” 二人藏在屋舍后,静静等了一个时辰,沈琢玉不清楚苏采萧的打算,不由问道:“采萧,我们到底在这干嘛?” 苏采萧嘻嘻笑道:“等那臭商羽离开啊……” 沈琢玉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会走?” 苏采萧故作神秘道:“这还不容易,掐指算算就知道啦。” “啊?”沈琢玉听得一头雾水,正想细问,便听那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接着便瞧见商羽从内走了出来,又向两名弟子交代了几声,便向远处去了。 眼看商羽走远了,沈琢玉方才惊道:“他真的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采萧,“采萧,你真的会算?” 苏采萧掩嘴一笑。笑骂道:“大笨蛋,我哪有那儿厉害啊,因为祖师诞辰近了,我娘每日都会在这个时候,要他们前往傲雪殿汇报准备情况。” 沈琢玉恍然大悟,愤愤道:“好啊,竟敢戏弄你相公,我要罚你!” 抬手便将苏采萧挽到了怀里。嘟起嘴作势欲亲。 孰料苏采萧索不但不躲,竟还主动凑上脸去,俏脸涨得通红,轻骂道:“不要脸,谁让你做我相公了……” 沈琢玉好事得逞,嘿笑道:“那时候叫得挺勤,这么现在就不认了?” 苏采萧闻言。不由想起当年,二人逃亡之时,正是以夫妻相称的,一时间,脸颊更红了几分,任由沈琢玉抱了良久,这才将他推开。娇嗔道:“好啦好啦,正事要紧,你看,门口那两个家伙一步也不离的,若要进去,非要过那一关不可……”说着觑眼望着沈琢玉。 沈琢玉一愣,当即醒悟,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若是你娘知道我伤了宫里的人,非要把我赶走不可!” 苏采萧俏脸一板。狠狠地在他臂膀上捏了一下,“你就不能别让他们看到你吗,到时候我就说是我干的,我娘顶多骂我几句,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沈琢玉再三犹豫,终究还是拗不过采萧,只得同意了。 “千万别让他们发出声音,这附近可住着不少人大阴阳真经全文阅读。”苏采萧提醒道。沈琢玉嗯了声,便已纵身扑了上去。 苏采萧只觉眼前一花,沈琢玉早已不见了踪迹,连忙向那大门望去。不知何时,那两个弟子已然倒在了地上。 沈琢玉立在那里,正在向她招手。 苏采萧大喜,拍手道:“成了!”当即快步追了过去,与沈琢玉一道,将那两个弟子拖到了隐蔽处,以免被过路之人发现。 一切妥当,二人悄悄推开大门,苏采萧在前,沈琢玉在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去。 一进大门,沈琢玉便觉眼前一亮,抬头看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这“百晓楼”的屋顶上,居然密密麻麻嵌满了拳头大的珍珠,珍珠反射屋外火光,绽出夺目光辉,再将光线照进楼内,将这偌大的楼子照的白昼一般。 苏采萧看到沈琢玉傻眼的模样,嬉笑道:“娘亲说过,这里存放着普天下的重要消息,乃是凌绝宫的最大财富,经过二十年前的那场巨变,百晓楼遭受重创,遗留下的卷宗不过只有三分之一,所幸经过这二十年的努力,毁坏和遗失的卷宗大多补上了。这么重要的地方,若用明火做光源,必然存在隐患,所以凌绝宫花费巨资,收集数千颗夜明珠放于此地。这样一来,就很稳妥了。” 沈琢玉听罢解释后,惊叹凌绝宫的财力只余,亦对凌绝宫主缜密的心思暗暗佩服。 这间百晓楼内部很是宽敞,由外至内,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书架,就连四周的墙壁上,也挂满了各种用途各异的画卷,有的像是地图,有的却是画着奇怪的图案。沈琢玉的学问实在有限,当然看不出多大名堂。 眼下他最关心的,自然是母亲的消息了,苏采萧也不多说,刚进楼里,便到书架上搜寻起来。沈琢玉本想帮忙,可看着成摞的书册叠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全然不知从何入手。所幸苏采萧本是这里的常客,搜寻之法用的相当纯熟。 只听她一边搜寻,一边念念有词:“武林正派――北武林――东京沈家……”沈琢玉听得糊涂,这也怪不得他,当此之时,如此严密的归类之法,还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既然帮不了忙,沈琢玉也就不再添乱,只是一路跟着苏采萧,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约莫找了三刻的工夫,沈琢玉却似过了几年般漫长。 “有了!”随着苏采萧一声轻呼,她已将一卷不起眼的小册子从书架上取出。 沈琢玉大喜,急忙凑上去细瞧,但见那小册的扉页上写着:“沈府楚茗。” 沈琢玉欣喜之下,不禁叫道:“是了是了,就是这本,我娘就是叫楚茗!” 二人欢喜异常,就地坐下,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小册,苏采萧一边看,一边轻声念了起来:“楚茗,名门之后,自小习武,颇为刚烈,却因家族利益,而遭逼婚,后独自离家,闯荡江湖,其间结识东家沈家之后沈岳亭,结为夫妇……” 册子虽小,介绍楚茗的过往却是十分详实,许多事情就连沈琢玉也从未听过。 “……政和四年,沈家遭逢大变,内因不祥,沈岳亭、沈笑颜身死,楚茗与其子沈琢玉不知去向……”读到此处,一页结束,苏采萧不觉停住,徐徐转头,但见沈琢玉眉眼低垂,面无表情,心中不由叹道:当年他家遭逢大变,算算年纪,他不过十岁出头,真不知他是如何挺过来的…… 正默然间,忽听沈琢玉沉声道:“采萧,快看后面……” 苏采萧一怔,忙将这页翻过,谁知册子写到这里,再无后文。 沈琢玉脸色微变,猛地伸手抢过册子,哗哗翻动起来,奈何无论如何寻找,关于楚茗的记载的确是到此为止。 ------------ 第225章 蒙在鼓里 “怎会没有,怎会没有?怎会没有……”沈琢玉的脸上尽是失望之色,手上却是仍不放弃,小册几乎要被他撕烂。 苏采萧不忍见他如此,心头作痛,凄声道:“你别这样……”蓦地展开纤臂,将他拥入怀中。 沈琢玉渐渐平复下来,躺在苏采萧的怀中,轻声道:“采萧,连你们都不知道,这天下,还有谁会知道?” 苏采萧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安慰道:“我相信伯母不会有事的,既然你能大难不死,她也一定可以……” 沈琢玉坐起身子,盯着苏采萧,正色道:“你也这么想?我也这么想!我那时候年纪这么小,都能活下来,我娘身负武功,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苏采萧的胸口隐隐作痛,点头道:“当然,一定是这样的。” 沈琢玉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此事,待到心神安定下来,方才叹道:“谢谢你采萧,明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我听了,还是觉得舒服多了……” 苏采萧轻轻啐道:“大笨蛋……”眼眶却是微微红了。 “采萧,”沈琢玉忽地想到一事,兴许也能在此地找到些线索。 “嗯?” “能不能再帮我寻一个人?”沈琢玉讪笑道。 “好啊,”苏采萧当然答应,她站起身来,先将那小册放回了原处,随口道:“你要找的是武林中人吗,这里收录的,可只有武林中人的消息哦。” 沈琢玉笑道:“当然了。他不但是武林人士,而且名气还很大。” 苏采萧转头:“哦?是谁?” “你听过不败神剑吗?” “不败神剑……”苏采萧略一回忆,蹙眉道:“那个人,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人物了,你要找他吗?” 沈琢玉摇头道:“我不是要找他,而是要找他的仇人。吴爽前辈乃是雪恨剑的铸造之人,他传我武功,亦要我为他寻到仇人。替他报仇雪恨。”沈琢玉当即将他如何结识吴爽,又是如何受他所托的经过大略讲了一遍仙医妙手。 “原来是这样……”苏采萧轻叹道:“这个吴前辈也是可怜之人,我现在就帮你找找,只不过……这里的消息都是关于江湖中人的,那个吴前辈成名之后的事情,这里定然会有记载,可他原先只是个铁匠。那会儿发生的事情,可就未必有记了。” 说罢她便自去寻找吴爽的卷轴了,这一找,居然足足找出了三卷。二人惊讶之下,展开一看,立时大失所望。 卷轴上只从吴爽的成名之战开始讲述,说他横空出世。以一把普通铁剑击败数名武林高手,直到他在长江边和神尊大战一场,从此销声匿迹。这些事情沈琢玉大多听过,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了。 二人正要放弃,苏采萧却若有所思道:“你之前说,他失踪以后一直呆在楚家,兴许我们可以从楚家入手……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苏采萧当即便将有关楚家的消息找了出来,这一回更多,竟有二十卷之多。根据沈琢玉的描述,苏采萧决定重点搜寻楚玉山的生平。二人分别翻阅,花了半个时辰,不过看完一小半,依然一无所获,直到读到一段奇怪的文字:“……楚玉山生前,常去后山会见一名铁匠,此铁匠来历不详。数年后,楚玉山突然前往辽国,三日后,携十颗头颅而归。据查,辽国并无楚玉山仇敌,此事颇为蹊跷,至今未明……” 苏采萧轻吟道:“你说,楚玉山莫名地前往辽国,会不会和吴前辈有关?” 沈琢玉早已沉思多时,闻言幽幽道:“我听吴前辈说起过,那些杀他家人的似乎不是宋人,既然卷宗有此记载,恐怕多半是和辽人有关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采萧好奇道:“你想明白了?” 沈琢玉点头道:“我想,楚玉山早已替吴前辈找到了仇人,并且为他报了大仇,至于为何一直没有告诉吴前辈么……归根究底,还是为了神剑,哎……”说到这里,沈琢玉不由长叹一声,“吴前辈到死都觉得遗憾,没想到啊,竟是一直蒙在鼓里!” 苏采萧道:“人心复杂,不足为奇……” 二人得知事情真相,正觉气闷至极,忽听嘎吱一声脆响,小楼的大门裂开一条小缝,一个阴柔的声音说道:“小师妹,我知道你在里面,现在就出来的话,师兄我还可饶你一回。” 沈、苏二人听出是商羽的声音,心中皆是大惊:“糟糕,他回来了。”所幸此时二人坐在地上,有着书架掩护,商羽尚且发现不了二人。 商羽找不到二人,便又淫声笑道:“小师妹……这里可是宫中重地,若是师父知道你在这里会情郎……嘿嘿……” “臭商羽,我饶不了他!”苏采萧一怒之下,刚想起身,却被沈琢玉轻轻摁住。 “采萧,不要上当,现在现身,可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苏采萧听得沈琢玉提醒,方才醒悟:“你说得对,他想捉贼捉赃,咱们偏偏不让他如意!” 说完瞧见沈琢玉笑得尴尬,这才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俏脸微微一红。 “小师妹,你还不出来吗?你再不出来,师兄可要过来搜了!” 商羽的声音越来越近,苏采萧虽不惧他,却也有些心虚,胸脯起伏不定。 沈琢玉心念电转,忽地伸手撂下一本古籍,待到商羽近在咫尺,嗖地扔向另个方向。 商羽一听动静,即刻飞身扑去,沈琢玉趁此机会,拽起苏采萧便向外跑。 商羽听得身后破空之声,急忙掉头,但见两个人影飞速闪过,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奈何沈琢玉轻功绝顶,一息的瞬间就已抢到门口邪之天歌全文阅读。 二人以为逃脱在即,心头大喜,孰料商羽哈哈笑道:“想跑?做梦!” 话音未落,那扇大门居然无风自闭。沈琢玉止住身形,摇头看去,只见商羽一只手探在书架内侧,想必关门的机关就在其中了。 苏采萧气极,顿足道:“臭商羽,你这狗东西,还不开门!?” 换做平时,商羽定会还以颜色,可不知为何,此时商羽眉头紧皱,表情古怪,目光死死盯着沈琢玉,对于苏采萧的咒骂恍若未闻。 沈琢玉与他目光一触,却是心弦一紧,只因他在商羽的目光中觉出一丝杀机。 “不至于吧……不过是偷看了卷宗,为何要下杀手?”沈琢玉暗自奇怪,当即运起一道内劲,欲要震开门锁,可不知这门是何材料打造,竟是坚逾钢铁,无论他如何使力,始终纹丝不动。 商羽看在眼中,阴声笑道:“兄台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百晓楼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会用一双普通的大门?此门可是用一块完整的精铁打造,一旦合上机关,便是浑然一体,厚度足有三尺!除非我打开机关,要不然,你们绝不能出去。”说话之时,眼中杀意更盛。诚如沈琢玉所料,商羽起初并没有丝毫杀念,真正让他改变主意的,正是沈琢玉显露出来的身手。 他曾在静心殿试探过沈琢玉,本已放下心来,可谁知沈琢玉隐藏了实力,如今显露出来,居然是个绝顶高手。商羽担心这会儿若是不动手,今后定会让他坏了大事。 沈琢玉犹不死心,倏地拔出背后的雪恨,竭力劈向铁门,铿!一串火星爆出,铁门之上,也不过留下一道浅痕。 “这门也忒硬了……”沈琢玉苦笑了声,忖道:“他既关门,今天的事,恐怕不能善了了……”当即抢到采萧身前,正色道:“商羽师兄,采萧是为了我才来这里,有什么罪责,你带我去见宫主就是,在下定会担负全责。” 商羽冷冷一笑,干脆不答,长袖一卷,径自扑了上来。 沈琢玉见他身法飘逸,显然是个轻功高手,当下不敢大意,足下一点,裹着掌劲迎了上去。 商羽见他迎战,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沈琢玉全然未觉,眼看掌袖就要撞上,忽见商羽的大袖之中闪过一道厉芒,下一瞬,一把锋利的短刃便从他袖中刺出!凭着这一招,曾有众多高手死于商羽手下。 一旁的苏采萧见势,吓得面无人色,惊呼道:“小心!”同时一手挥出,一柄飞刀直向商羽脖子飞去。 商羽瞧也不瞧,苏采萧的飞刀之术,他还真的没有放在眼中。眼前,仿佛已能看到沈琢玉的一只手腕被他削断,商羽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琢玉竟然躲也不躲,直接变掌为抓,只听铿的一声,居然徒手将那短刃握到手中。 那一刹那,商羽脸上顿时呆住,只听沈琢玉轻笑道:“商羽师兄,得罪了!” 叮! 短刃齐柄而断,反冲力直接将商羽的手腕震碎,商羽剧痛之下,急速飞退,虽然恰恰躲过了采萧的飞刀,可眼前再次出现了诡异一幕。 他分明在退,却瞧见沈琢玉正在向他急速靠近!接着便是重重一拳砸在他小腹之上。 “啊――”商羽惨呼一声,如流星般坠去,连续撞散了三个书架,方才重重落地。一时之间,整个楼里扬起了破碎的卷宗纸片。 ------------ 第226章 身陷洞窟 沈琢玉轻舒了口气,望着瘫倒在地的商羽,他并无太多怜悯。的确,他本不该下这么重手,可当商羽袖中藏刀、欲要置他与采萧于死地时,他如何还能控制自己。 苏采萧脸色惨白,快步上前,急声道:“怎么样,你没伤到吧?” 沈琢玉摇了摇头,轻声道:“他受了我这一拳,武功怕是废了,这一回,你妈定然不会原谅我了。” 苏采萧冲着地上的商羽啐了口,骂道:“这是他咎由自取,与你何干?方才他若杀了你,难道就会放过我?”她虽这么说,心里却也万分不解,平日他和这个师兄虽然不太和睦,可也不至于痛下杀手啊。 这其中缘由,沈、苏二人当然猜不出来,这时候,忽听哼的一声,商羽勉力爬起,仅靠那一只未断的左手握住身旁的书架,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此时的他,眸子血红,头发散乱,混若疯鬼一般。 “呵呵呵……”蓦地,商羽竟是惨笑起来,笑声凄厉如泣,听的人头皮发麻。 苏采萧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近沈琢玉一些。 沈琢玉将她护到身后,冷冷道:“开门吧商羽师兄,你我无冤无仇,我定然不会害你性命。” 商羽阴森道:“害我性命?你太高估自己了吧?进了这门,便是我商羽的地盘,任你大罗金仙,也难逃一死。” 沈琢玉眉头微皱,眼前的商羽应该没什么威胁了,可他总有一种直觉。商羽所说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不好。这楼怕是还有机关!”沈琢玉想通此点,当机立断。抓起采萧,纵身后跃,奋起十二成内劲,双掌拍向墙壁。 他料想就算大门是用精钢打造,这墙壁总是土石筑成,不料双掌齐下,只觉剧痛传来,疼得他轻嘶了声。 哈哈哈―― 商羽仰头大笑,手指一摇道:“莫要做无谓挣扎。凌绝宫以机关、智计闻名天下,岂会做出这等傻事?既然门是好门,墙壁当然也是好墙壁了……” 沈琢玉定了定心神,轻声道:“采萧,你过去常来此地,可知还有别的出口?” 苏采萧想了想,歉然地摇了摇头。 沈琢玉目光四顾,四周竟连一个窗子也无,唯一的通风口。也在三层高的屋顶之上。 “没法子,眼下只有制服此人,才能脱出困境……”沈琢玉心中略一盘算,毫无征兆地冲向了商羽。 商羽全无准备。刚想抬手去按机关,沈琢玉的拳头已经送到他鼻端。 噗――商羽顿觉面目麻痹,眼前一片漆黑。沈琢玉这一拳,短时间内已让他五识尽失。可他还是慢了一步,商羽的五指仍在最后关头触到了机关。 只听咔咔数响。进门处的地面突然下陷,只听苏采萧轻呼一声,沈琢玉大惊回头,苏采萧已然坠下。 “采萧――”沈琢玉不及细想,飞身追去,终在千钧一刻抓到了采萧的手,可他脚下再无着力之地,他再无他想,用力一拽,先将采萧抱入怀里。 一息工夫,二人犹未落地,采萧惊呼不止,沈琢玉却是心如明镜,猛将雪恨刺向内壁,单臂骤然使力! 嗤―― 雪恨锋利难当,霎时没入半截,沈琢玉紧握剑柄,欲要强行止住坠势。奈何冲劲实在太大,雪恨便如切豆腐般一直劈下,过去数息,方才缓缓停下。 二人总算保住性命,沈琢玉微微松了口气,若是这内壁也和那铁门一般,可就糟糕之极了。 苏采萧余悸未消,轻声道:“我们……死了吗?” 沈琢玉苦笑道:“还没……”他仰头一看,头顶漆黑一片,想必那机关已经关闭,再向脚下一望,四周实在太黑,纵使他目力非凡,也看不出这洞还有多深。 沈琢玉凝神想了阵,忽地一振雪恨,数块石粒坠下洞去,立刻传来脆响之声。 沈琢玉微微一喜,笑道:“采萧,你别怕,一会儿我们下去,你可要抱紧了……” “嗯……”苏采萧始终紧闭着眼睛,闻言应了声,旋即发现不对:“什么?!你要下去?!” 沈琢玉道:“上面机关一合,咱们铁定上不去了,当然只有下去看看了。”话未说完,他已用力拔出雪恨,二人霎时坠下去数丈,苏采萧又是惊叫一声,沈琢玉看准时机,又将雪恨刺入内壁,二人即刻停住。 苏采萧叫道:“你慢点!”双手却是将沈琢玉的腰抱的死死。 沈琢玉嘿嘿直笑,“采萧,这样的时候,你才像个普通女孩子。” 苏采萧咬了咬唇,不服气道:“你这么说,便是说我平日不像个女孩子了?” 沈琢玉一听,笑的愈发开心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苏采萧只道沈琢玉艺高胆大,是以无视险境,殊不知沈琢玉之所以笑得出来,实因她在身边,于沈琢玉而言,只要能有她在身边,纵然下面是刀山火海、阿鼻地狱,照样也似世外桃源。 沈琢玉故技重施,第三回时,蓦地笑道:“采萧,咱们到了。” 苏采萧疑惑地低头看去,依然漆黑一片,不由奇道:“你怎么知道?” 沈琢玉又用雪恨削去一块碎石,碎石落下,只听砰的一声,就从二人脚底传来。 “原来是这样!”苏采萧也不算笨,此刻恍然大悟。这听声辨位的道理再简单不过,可要身处如此危境,犹能冷静思考,就绝非那么容易了。苏采萧深知此理,暗暗想道:这家伙,长久不见,倒是聪明了许多…… 沈琢玉拔去雪恨,双手忽地横抱起采萧,就这般轻飘飘落下。他这么做,是怕底下另有机关,若是他先落地,纵然真有危险,也尚有时间保护采萧。 采萧不知他的良苦用心,只感觉到大腿上传来的温热,俏脸倏地红了,羞声道:“你这人……” 沈琢玉无暇理会,此刻他全神贯注,落地后即刻探出一脚,轻轻踩了踩四周,确信并无陷阱,这才将采萧放下。接着一手牵她,一手摸着墙壁,慢慢挪动起来。每挪动一步,便用碎石问路,走得越久,心中越是惊讶。 “奇怪,这洞穴空旷幽深,莫非不是用来杀人的?若不然,至少也该在底下支起几根锐器,或是另设几道机关吧?”沈琢玉皱眉自问,苏采萧闻言,幽幽道:“平常人掉下来,早就摔死了,何必多此一举?” 沈琢玉道:“若要活活把人摔死,又为何要挖这么深呢?依我看来,这石窟不是人工开凿,倒像是天然形成。而那百晓楼,甚至整座地宫,都是依着此处的地势所建。” ------------ 第227章 巧得图纸 苏采萧细细一想,亦觉有理,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听娘亲提起过,建造这座凌绝宫的先人十分了不起,不但在雪山之巅建起了偌大的宫殿,还将地底挖空,预留退路,更在底下建起一座浩大地宫,正是因为这些先人的深谋远虑,才让二十年前的凌绝宫逃过一劫。” 沈琢玉不解道:“怎么,这座凌绝宫不是你外婆所建?”他话一出口,便想到其中问题,恍然道:“是啊,这么大的工程,就算不用百年,至少也要数十年工夫,怎可能一蹴而就……这么说来,你外婆绝非凌绝宫第一任宫主了……” 苏采萧道:“外婆确是第一任凌绝宫宫主,只是她做宫主的时候,这座宫殿便已存在!至于这座宫殿到底是何人、何时所建,我娘也不大清楚。” 沈琢玉听后,心中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就算这宫殿不是你外婆所建,可她毕竟来到了这里,与这宫殿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你娘也不知你外婆的底细、来历?” 苏采萧轻叹道:“怕是真的不知,要不然,怎么从未听她说过。” 原来,凌绝宫的历史如此迷雾重重,这倒大大出乎了沈琢玉的预料。 二人探讨的时候,已然走出很远,却始终不见洞窟尽头,四周倒是比之前敞亮了一些,已可以稀看清对方面容。 “有光!”苏采萧有所察觉,惊喜地指着前方射来的淡淡光线。 沈琢玉亦是心头一喜,却并没有太多惊讶。当他得知这座凌绝宫历史悠久之时,他便已经猜到。这个洞穴并不似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他甚至猜想。就连害他们掉下来的商羽,也未必知道这个洞窟的真正来历。 他的目力本就极好,借着微光,细细观察起这洞窟。 只见这洞窟高约三丈,宽约两丈,洞壁光滑,上方悬着密密麻麻的溶锤,皆是***如玉,恍若打磨过一般。 “果然是个溶洞……”沈琢玉确信道。他转首望向来路,依旧漆黑一片,而这溶洞并无太多岔路,那么显然,这微弱的光线正是从前方传来。 “太好了!有光线就有出口,咱们有救了!”苏采萧欣喜不已,忍不住拍手叫好。 二人既能视物,脚步也轻快了几分,越向前走。光线越强,再行不久,忽见洞窟渐渐扩大,光晕也随之扩大。不远前方,赫然出现一个洞口! 刺眼的光线自那洞口照进里内,苏采萧喜不自禁。飞奔上前,到了此时。沈琢玉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估算下时辰。二人已在黑暗中待了大半个时辰,如今总算重见天日,是该开怀大笑。 怎料还没笑出声来,便听前方的采萧惊呼一声,飞也似地逃了回来,扑入他的怀中,连声道:“死人,好多死人!” 沈琢玉心头微凛,死人?这里竟有死人?他拍拍采萧的后背,安抚了一阵,缓缓向着洞口走去。苏采萧也并非胆小的女子,方才会被吓到,实在是太过突然,如今镇定下来,便也壮起胆子,跟在后面。 二人走出去十步,一幕骇人的景象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苏采萧虽已看过一次,仍是忍不住轻呼出声,沈琢玉忙将她拥进怀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他凝目瞧去,不禁大皱眉头,只见洞口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阴冷的白骨,有的紧紧相靠,有的仰面朝天,有的蜷着一团,可无一例外的,都呈现出痛苦的姿态。 洞外,冰冷的山风不断灌进里面,吹过那些白骨,发出阵阵呜咽,仿若冤鬼哭嚎,苏采萧背心微凉,不觉又挨近沈琢玉几分。 沈琢玉远远观望,看的不甚清楚,于是温声说道:“采萧,你站着别动,我去瞧瞧就来……” 苏采萧点了点头,关切道:“你要小心……” “无妨。”沈琢玉从容一笑,经历数载磨砺,他早非当年那个稚嫩少年了。 他默然不语,一路行去,目光扫过森森白骨,眉间的疑惑却是更深了。他蹲下身去,探出一手,轻轻拂过其中一具白骨,孰料指尖刚刚触到,咔嚓一声,那白骨立刻散成一堆白灰。 “奇怪,这些尸骨并无伤痕,到底因何而死?”他沉吟不绝,缓缓站起,又看过几具,情况大体相同,思来想去,也找不出答案。 苏采萧看着他缓步行去,及至洞口,向着洞外看去,那一瞬间,她分明瞧见,沈琢玉的身躯微微一震。 “你没事吧?”苏采萧问道。 沈琢玉默默转过身来,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悦,苏采萧见他这副神色,心已沉下一半,涩声道:“怎么了……”沈琢玉摇摇头,叹道:“采萧……外面是悬崖,咱们没法出去。” 此言一出,苏采萧的表情凝在了脸上。 洞窟内一时死寂,唯有洞外凄凄风声。 不知何时,苏采萧也已走到近前,眸子专注地盯着墙角,那里,有两具紧紧相偎的白骨,不难看出,这二人乃是一对男女,死前最后一刻,仍将彼此拥在怀中。 沈琢玉顺眼瞧去,心头亦是一震,由衷叹道:好一对痴情的男女,人生在世,若能有人生死相随,便也无憾了…… 苏采萧呆立良久,忽地低声说道:“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嗯?”沈琢玉愕然瞧向采萧,只见她花容惨淡,眼圈通红,顿时急道:“采萧,你别怕,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的。” 苏采萧微微摇头,失声道:“我不怕死,我只想知道,咱们死后,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 沈琢玉略一沉默,良久答道:“会,一定会……” 话音未落,忽觉轻风扑面,苏采萧好似受伤的小猫,颤抖着躲进了他的怀里。 沈琢玉胸口窒闷,扶着采萧就地坐下,在他二人对面,正是那对生死相伴的男女。 沈琢玉与那白骨空洞的眼窝对望了许久,心中却是豁然省悟,原来,这些白骨也和他二人一样,走到此处后发现生机全无,最后便在绝望中离开了这个世界,然而,他们就算死,也不愿死在黑暗之中,是以各个坐在洞口,苦守最后一丝光明。 想通此事,他却愈加沉重,抚了抚采萧的长发,目光转向洞外,风雪呼啸间,隐约能够望见,雪山连绵,银装素裹,勾勒出一幅异常悲壮的画卷。 此时此刻,他已无心去想,这些死者是谁,生前做过何事,又是为何身陷绝地。再望一眼那对男女,他亦不禁问出了和采萧一样的问题,若自己也和采萧死在这里,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 这念头刚生,沈琢玉便猛地锤了自己一记脑门,恨声道:“犯什么傻!咱们怎能死在这里?!” 双目怒睁之际,却是无意发现,那两具白骨间,似有一件黄色的物事。 “采萧,你快看!” 沈琢玉轻唤一声,扶着采萧站起身来,低头一看,谁知苏采萧脸色惨白,血色全无,嘴唇瑟瑟发抖,秀眉上更是结起了薄薄的冰霜,显然是禁不住此地的风雪,已被寒气冻伤了! “采萧!”沈琢玉吓得面无人色,连忙替她度入真气,心中愧恨不已,暗骂自己太过糊涂,她许久不曾出声,我怎就这般荒唐,到了现在才去发觉?今日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死上千次万次,也是难赎其罪! 其实,此事也怪不得他,要知他神功大成,早已寒暑不侵,面对如此风雪,他也全无任何不适之感,采萧在他怀里,他只当采萧心情不畅,哪知她是寒气入体了? 所幸发现还不算太晚,加上他至刚至阳的火行真气,苏采萧总算幽幽醒转。 “咳咳咳……” 苏采萧在鬼门关兜了一圈,轻咳了几声,缓过这口气来。 沈琢玉松了口气,心中满是后怕,情不自禁地抱紧了采萧,嘶声道:“你可吓死我了,采萧,都怨我,都怨我……” 苏采萧笑了笑,扶着他的脸颊,蹙眉道:“傻瓜蛋……我不是说了,如果你能陪我,死也没什么可怕的。”说这话时,目含深情,脸上却满是决绝之色。 沈琢玉看得心疼不已,忙道:“不会的,我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说罢抱起采萧,行至两具白骨身边,小心移开其中一具,将那黄色物事捡了起来。 这时方才看清,这东西竟是一卷羊皮纸,四角泛黄,可见历史久远。 沈琢玉展开细瞧,只见上面写着许多晦涩难懂的文字,居中绘着一幅图案,说是地图,却又有些不像。 本以为能够寻到些线索,谁知尽是些看不懂的东西,沈琢玉大失所望,正要放下书卷。采萧瞥见了羊皮纸,却是轻咦了声,继而喊道:“快,放我下来!” 沈琢玉依言将其放下,苏采萧一落地,便急迫地抢过羊皮纸,美目圆瞪,飞速扫过纸上内容,看到后来,嘴角竟是笑了起来。 沈琢玉奇道:“采萧,你瞧得懂?” 苏采萧重重点了点头,放下羊皮纸,满脸不信道:“这张竟然是凌绝宫的设计图……” ------------ 第228章 摸索前行 “设计图,什么东西?”沈琢玉好奇道。 苏采萧解释道:“这纸上,详细地介绍了凌绝宫的主殿以及地宫的所有信息,就连这洞窟也有所标记。上面用的都是工匠行话,你看不懂也很正常。” “那你怎么看的懂?” 苏采萧得意一笑,“本姑娘好歹也是凌绝宫里长大的,若是这些都看不懂,那才叫奇怪呢!” 沈琢玉听罢,微一沉思,喜道:“采萧,太好了,有了这张图纸,咱们兴许真的可以出去了!” 苏采萧不明其意,心想若是凭着这张图纸就能出去,这些人又怎会死在这里? 沈琢玉哈哈笑道:“你想啊,这些人既然拿着地宫的设计图跑到这里,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迫不得已之下才要通过这条通道逃生。那也就是说,他们定然和我们不同,我们是被暗算掉到此地,而他们,则是为了躲避上面的某种威胁,才会主动来到这里……” 话到这里,苏采萧也终于想通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美目越睁越大,轻呼道:“上面有路来这儿!” 沈琢玉点头道:“定是如此!你快仔细仔细看看,咱们只需沿着他们的来路回去,就定能逃出这里!” 苏采萧喜不自禁,忙将设计图细细研究了一番,果然如他们所料,除了他们掉下来的那个出口,竟然还有三四条通道可以直达地宫。 “凌绝宫好生厉害,算上二十年前毁去的主殿,竟然分作三层,主殿之下还有地宫,地宫之下还有隧道。”苏采萧头一回意识到,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地方,她还远远不够了解。 沈琢玉道:“我看不止如此,这洞窟没准是个半成品,完成之后,便是地宫之下的地宫!” 二人发现了这个秘密。皆是兴奋不已。当即再不逗留,由苏采萧带路,向着最近的通道寻去。临走之时,沈琢玉不忘拉过苏采萧,对着那对男女恭敬拜了三拜。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二人的救命恩人。 随着远离洞口,光线再度暗了下去,眼看着设计图也渐渐模糊了,二人别无他法,只好暂且停下。先花了半个时辰记下设计图上的方位和距离,而后摸索着内壁。计算着步数前进,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原路返回,走到明亮处再看设计图。这样一来,过程自然异常艰辛,所幸这洞窟几乎没有岔路,沈琢玉的记忆力又远胜常人。走过几次之后,进度渐渐快了起来。 这般又过去半个时辰,二人经历数次失败,终于成功地找到通道的入口。 狂喜之余,沈琢玉心下想道:“我们来时花了大半个时辰,可走到这个洞口却花了一个多时辰,减去浪费的时间,也该有一个时辰,这么算来。此地距离我们掉下的地方大约相差半个时辰的路程,我们走得慢,半个时辰最多不过一、二里路……”如此估算下来,沈琢玉心中有数了,若是从这里上去,应该还在地宫之中,而根据苏采萧所说,设计图上的确是标明,这通道直达地宫,只是羊皮纸年月太久,看不清到底通向哪里。 此时二人也顾不得许多,硬着头皮继续前行,随着通道的延伸,二人欣喜地发现,坡度越来越陡,这恰恰说明,这通道的确正向上方攀升。 到了后来,坡度几乎快与地面垂直,沈琢玉再次用上雪恨,凭着他的武功,虽然遇到些麻烦,也都迎刃而解雨雾江南。 时间一点点过去,二人不知在这通道里走了多久,直到脚下突然碰到了坚硬的东西,而四周的墙壁也在这时骤然缩小,长宽都不及之前的十分之一。 沈琢玉哈哈一笑,突然直起了身子,因为脚下坚硬的东西,正是大理石铺就的阶梯。 寂静的通道里,只听他欢喜的声音回荡着――“采萧,我猜得果然不错,他们本想开发这洞窟的,却不知为何半途而废了,这建到一半的阶梯足以说明问题!” “好了好了,就你聪明!” 二人心知出口就在前方,一时间俱是分外欢喜。 而此时此刻,凌绝宫的地宫里,商羽早在沈、苏二人坠下去后,便拖着重伤之躯,第一时间赶到了雪峰的住处。 “你啊你啊,要我怎么说你才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雪峰望着榻上只剩半条性命的商羽,不禁又气又怒,脸上好像死了爹妈一般难看,同样的斥责已经重复了十次不止。 商羽的整个面孔都被白纱包裹着,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闻言苦涩道:“师兄,这真的怨不得我,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小子的武功那么高……如果不是百晓楼的那个陷阱,我、我现在可能都见不到你了……” 雪峰听他气若游丝的声音,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悻悻道:“罢了罢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为今之计,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将这事隐瞒过去,说起来,也不知道如鸳那里准备的如何了,还有一日就是举行大典之期,届时凌绝宫各路门人都会上山,等到那个时候,如果万老怪还在这里,不免会动摇大家的决心……” 商羽痛苦地嘶了声,叹道:“这一点师兄尽管放心,七十二门人中,我早已联系过大半,只须这些人支持,剩下的那些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可是大师兄,你让师姐一个人对付万老怪,是不是不太稳妥?” 苏雪峰道:“此事我们帮不上忙,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如鸳和她手下十几个亲信,足以上演一场好戏。” 商羽冷笑道:“万老怪英明一世,怕是要晚节不保了,咱们为何不干脆一些,借着机会将他结果?” 苏雪峰瞪他一眼,骂道:“万老怪何许人物,岂是我们商量一番,便能随便诛杀的?你若动了这个念头,到头来,只会一败涂地!我只盼一切顺利,把他骗的远远的,等到他发现不对、折返回来时,咱们的大事已经成功,他一个外人,又是祖师的旧情人,总不至于和我们凌绝宫为敌。” 商羽讪笑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弟我欠考虑了。” 苏雪峰唔了声,点头道:“好了,其他的事你就暂且不要管了,大典将近,小师妹的事情能不能拖住,关键还是在你,在此之前,决不能让师父发现了你。当然,此事更不能让万老怪知道,若是让他知道你杀了他的宝贝外孙女,你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泄愤!” 商羽干笑着应是,好奇道:“听师兄的意思,你是想到法子了吧?” 苏雪峰嘿笑道:“这个不难,小师妹惯常离宫,如果师父问起,我就说,那刚来的小子引诱小师妹逃走,我这个做师兄的一时没有拦住,不慎让他们跑了,如今商羽师弟已经出去寻找,希望在祖师诞辰大典之前,把他们找回来。所以,你不能让师父看到你,要不然,师父一见你的伤势,定会生出怀疑。” 商羽一听,忍不住赞道:“妙啊!妙啊!到时候等我伤好了,我就假装从外归来,说那小子不知道带着小师妹去了哪里,我找遍了整个中原都没发现,哈哈哈……师兄,你这般才能,不做宫主实在可惜!” 苏雪峰得意一笑,不置可否,眼中却倏地亮起了寒芒…… ------------ 第229章 思梦幻春 回到凌绝宫的这两日,万古愁一直都在房中打坐运功。他能有今日这一身俾睨天下的武功,一来是天赋异禀,二来就是靠着远超他人的热情和勤奋了。 练至中途,他的神思忽地有些游离,数十年的过往在他脑中闪电般划过,年轻时的少年成名,和苏傲雪双宿双栖时万般惬意,之后重回武道时的无敌天下,以及得知苏傲雪含恨离世后的寂灭红尘,所有的一切,都向是涌上水面的气泡,虽是虚幻,却分外的清晰。 良久,他缓缓睁开了眼,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今夜是怎么了,总这么心神不宁……” 自从他与沈琢玉一战,化解心结之后,这样的情形便已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也许因为,再过一日,就是苏傲雪的六十诞辰了吧。 “傲雪,这一晃,竟是四十年多年了……”万古愁这般想着,怅然叹了口气,下床踱了几步,待到心绪稍稍平复,正想回去继续修炼,却闻屋外有人经过。 只听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诶,师姐,你知道吗,这次大典可是祖师的六十岁诞辰,宫主早就下令大办,届时宫里所有的门人都会回来,这里冷清了这么久,总算可以热闹一阵了。” 另一个女子笑道:“当然知道,怎么,看把你高兴的,怕是你想见的人也要回来了吧?” “说什么呀,我哪有什么想见的人?” “怎么没有,上次陈师兄走时。你去他房里过了一夜,你当我不知?” 那个女子似是愣住了。半晌后叫道:“你偷瞧了?” “偷瞧了又怎么样?我还偷听了呢!好哥哥,舒服死了。快点嘛……嘻嘻……”女子模仿起男女偷欢的情形,嗓音惟妙惟肖,端是**蚀骨。 “好啊,小贱人,你、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另个女子娇声喝道,显是恼羞成怒了。 “来啊,抓到了我就让你收拾!” 两个女子嬉笑怒骂,打闹起来。 万古愁听的有趣,不禁微笑。眼前恍惚又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光景。 等那两个女子去远了,屋外再次静了下来。 万古愁呆立良久,蓦地自言自语道:“傲雪……难道老夫真的老了……” 他苦涩一笑,回到床榻,盘膝而坐,心神却如湖中涟漪,虽然称不上波澜起伏,却总让他难以专心。 “愁哥……” 突然,一道若有似无的呼唤传入万古愁的耳朵。 万古愁骤然睁眼。面上尽是讶然,怔了许久,苦笑着摇头:“傲雪,我是不是太想你了……” 刚刚闭眼。那声音再次响起―― “愁哥……” 这一回,万古愁猝然站起,双目爆出慑人精光!他是何许人也。岂会轻易受人蛊惑? 他暴喝一声:“谁人装神弄鬼?”足下一点,已如破空之箭。撞出门去,却在望见门外之人时。瞬间呆住。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却又满是惊喜,苍老的声音颤抖地唤道:“傲雪……真的是你……” 只见门外立着个俏生生的少女,白色的外衣,浅蓝色的长裙,长发及腰,如瀑一般,纵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一见难忘。 她没有转身,只是轻声笑道:“愁哥,我好想你……” 万古愁上前一步,想要扑上去,却又害怕打破了这个美好的梦境。他死都不会忘记,那一身装扮,不正是他初见苏傲雪时所见的“春色”? “愁哥,我好想你……”那背影再次唤道。 万古愁心头一跳,迈步上前,那女子却是突然向前跑去,不过几步,便已没入花丛,不见了影子。 “傲雪!”万古愁大急,施展轻功,纵身追去。 与此同时,住在隔壁屋子的木可儿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这几日没有看见沈琢玉,也不知沈琢玉去了何处,后来听那苏雪峰向宫主禀告,说沈琢玉带着苏采萧下山去了。 木可儿不太相信沈琢玉会这么做,可事实上,凌绝宫的宫主相信了。木可儿心神不宁,在桌边枯坐到现在,依旧没有睡意。 她一听见万古愁的声音,便知发生了事情,当即推门出屋,正好瞧见万古愁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正觉奇怪,忽地琼鼻一颤,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极其清淡的味道,脸色霎时大变,“这味道是……思梦幻春散!” 木可儿久在摩尼教中,最擅长的便是利用药物和幻术勾人心魂,是以立刻就分辨出了混在空气中的药粉味道。 这“思梦幻春散”乃是极为稀有的致幻药物,顾名思义,一旦吸入体内,便会自然勾起男女之欲,让人如梦似幻。同时,此药药性清淡,起效时间极为漫长,即便是内家高手,也轻易发现不了,等到有所察觉时,往往已经深受其害。 然而,即便中了此药,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只会让人想起深爱之人,这过程让人防不胜防,很显然,今日万古愁之所以会心神不念,便是这“思梦幻春散”在作祟了。 木可儿连忙捂住口鼻,寻思道:这药粉洒在义父的门口,莫非是有人想要算计义父? 回想起刚刚万古愁冲出小院的一幕,她愈加担心起来,正想追上去提醒,却见眼前一晃,一名白衫蓝裙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 “你……你是谁?”木可儿料想来者不善,立刻退后一步,警惕地盯着女子。 这女子容貌普通,挂着冷漠无情的笑意,她闻言不答,径自抢上前来,呼呼几掌劈向木可儿脖颈。 木可儿忙向一旁避开,谁料院门处又奔进来一个女子,奇怪的是。此女同样的白衫蓝裙,就连头发坠饰都和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此女不由分说。亦向木可儿要害攻来,木可儿以一敌二。几招下就被逼到墙角,接着不慎被其中一个点中了晕穴,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二女互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师姐,接下来怎么办!” 听这声音,居然就是之前路过万古愁门口的女子。 另一个冷笑道:“师父说了,为防万老怪回来寻她,便暂时留她性命。藏到‘锁心殿’便可!”二女商量完了,马上抬着木可儿离开了小院,向着锁心殿去了…… 却说万古愁追出小院,又见数十丈外,那个白衫蓝裙的女子再次出现,同样的呼唤悠悠不绝―― “愁哥,快来啊――” “愁哥,我好想你――” 万古愁听在耳中,心痛刀绞。口中不断念叨:“傲雪,对不起,愁哥对不起你,你别走……”他明智此事有诈。却仍义无反顾地追上前去,奇怪的是,每每快要追上。女子总会消失不见,随后又在不远处呼唤着万古愁。 如此周而复始。万古愁狂奔不息,一路离开地宫。追至地面,当他茫然四顾,焦急寻找,那一抹靓影却已立在悬崖之巅。 “傲雪!”万古愁长啸一声,飞速奔去。 女子却娇声喝道:“别过来!” 万古愁浑身一震,立刻停住,呼呼的风雪之中,那女子一如她的名字一般,傲然立在冰雪之中。 万古愁手足无措,就像他初见女子时一般,女子定了一会儿,忽地取出一柄剑来,继而迎着风雪,就在悬崖上舞动起来。 晶莹的剑刃划破风雪,凝结出一道道冰冷彻骨的剑气,女子俏丽的身影,在一片洁白的世界里翩然起舞,仿若天上坠下的仙女。 那是欺霜剑法,万古愁一眼就认了出来。 遥想当初,他与苏傲雪日夜相伴,有时也会探讨武学之道。那一日,万古愁一时兴起,以苏傲雪名字为题,创出一路剑法和一路刀法,正是傲雪刀与欺霜剑。若是男女心心相印,男的使刀,女的舞剑,刀剑相谐,威力便可倍增。 如今再见这路剑法,万古愁越陷越深,思梦幻春散的药力亦在此时发挥到了极限。他原本凌厉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甚至显出几分迷离。 若是平时,迷药这种手段岂能轻易动摇一代宗师的心神,可这一次,设局之人步步为营,将万古愁一步一步引入陷阱,至此,终于大获成功。 那女子舞完了剑法,依然背对着万古愁,悲戚的声音悠悠说道:“愁哥,我好想你,可是我要走了,你若是心里还有我,便来找我,我在老地方等你……” “傲雪……”万古愁轻轻呼唤,正欲上前,却见女子展开双臂,毅然一跃,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万古愁浑身一震,急切地冲了上去,临崖远眺,哪还有女子的身影。 “老地方……”万古愁怅然长吟,苏傲雪所说的老地方,自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所在――扬州了。可扬州距离大雪山,足有千里之遥,苏傲雪若是真的在世,如何能在两地同时出现。 万古愁百思不解,只得将方才所见,归结于相思所致,只是这幻觉,未免也太真实了些。他全然不曾想过,这所有的一切,皆是有人替他精心准备。 他在崖上迟疑了许久,蓦地想起刚刚苏傲雪所言――“你若心里还有我,便来找我……” “好,老夫这就去找你,傲雪,你可要等着……”万古愁仰天长啸,足下一点,急速落下山去。他并未发觉,悬崖之下,刚刚的“苏傲雪”拽着一根极细的钢索,吊在半空里。 这“苏傲雪”亦是露出了真容,竟是由苏如鸳假扮。 眼看万古愁去的远了,她不禁长长舒了口气。她此时这一身装扮乃是根据宫里的祖师画像缝制,她曾听苏雪霏提起,那画像正是当年万古愁亲笔所画。 今日的计划可谓冒险,早一天太早,晚一天太晚,但要骗到万古愁,非要险中求胜不可。 苏如鸳开心地笑了,攀着钢索爬上了悬崖,继而打开机关,返回地宫去了。(未完待续。。) ------------ 第230章 锁心巧遇 凌绝宫地宫,锁心殿外。 苏如鸳的两名弟子架着昏迷的木可儿来到此处,其中一个守在屋外,另一个推门进入,随手便将木可儿扔到了地上,而后合上殿门。 “师姐,你动作可要快些,万一太师父正好来此,可就不妙了!”屋外把风的女子忧声道。 屋内的女子冷笑道:“师妹你就放心吧,这锁心殿可是面壁思过的地方,太师父没事跑这儿作甚?”她瞧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木可儿,嫣红的脸颊惹人疼爱,容貌远胜她十倍不止,女子越瞧越是不顺眼,竟然生出几分妒意来。 依照计划,她只须捆好了木可儿,将其软禁在这少有人问津的锁心殿内,等到大事一成,再做处理。 可是……女子心头一动,冷哼道:“师父只说不能杀她,可没说不能毁她容貌……”这恶念一生,她立刻拔出长剑,继而抖了抖剑锋,指向木可儿的脸颊。 “小娘皮,这可怪不得姐姐,谁让你生了副如花似玉的皮囊,哼,和那苏采萧一样惹人讨厌……要怪,就怪那个万老怪吧,他若不带你来这儿,你也用不着受这苦了……诶……”女子假惺惺地笑着,冰冷的剑锋在木可儿的脸上滑来滑去,木可儿却依旧知觉全无。 女子笑着笑着,目光倏地一冷,手下一用力,眼看木可儿就要被她毁容,谁知哐当一声,女子手中的长剑莫名地坠地,而她的身子也同时僵住了。 她满目惊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对男女,接着便和木可儿一般,噗通软倒下去。 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沈琢玉和苏采萧。 却说早些时候,他二人沿着那条通道一直前行,直至踩到了石阶,心知出口近了。当即加快了脚步。这一回。老天总算没再为难二人,推开一块石板,二人钻出了通道。 四下一望,发现身处之地,好像是一间黝黑的小屋,因为一个小窗也无,所以看的不甚清楚。 沈琢玉问询苏采萧这是何地,苏采萧亦是不知。所幸二人久在底下,早已习惯了黑暗,相比之下。这黝黑的小屋反倒明亮多了。回望二人钻出的地方,乃是地上一块看似普通的地板。若是从外面合上,绝难看出下面的猫腻。 二人摸索了一阵,竟在一个台子上发现了一对烛台,上面的蜡烛尚未烧尽,沈琢玉当即使出火行内力,将蜡烛点燃, 随着烛光渐亮。小屋内的陈设亦是清晰起来。 这一下,二人却是吓了一跳超级战兵全文阅读。 只见面前的台子上,居然立着块阴森森的灵牌,灵牌之后的墙上,挂着一幅人物画像。画像绘得栩栩如生,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浓眉慈目,不怒自威。虽只是画像,亦有一股俯瞰天下的气势。 苏采萧惊道:“这里怎会有灵位?”沈琢玉亦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二人向那灵牌瞧去,只见其上写着“文武圣德英烈明孝皇帝之灵位”。 “文武……圣德……英、英烈明孝……”沈琢玉疙里疙瘩读下来,直至看到“皇帝”二字,顿时叫道:“皇帝?他是皇帝!” 苏采萧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位皇帝的灵位。” 沈琢玉读了几遍也读不清楚,不由叹道:“这皇帝名字也忒长了!” 苏采萧道:“这不是名字,这叫谥号,人死后才会有的称呼。你知道这是哪朝皇帝吗?” 沈琢玉本就不是什么读书人,哪晓得这些东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采萧,你可别难为我了,直接告诉我吧。” 苏采萧深吸了口气,正色道:“我小的时候,曾在百晓楼里读过一些史书,书上说,前朝安史之乱以后,各地藩镇趁机拥兵自重,天下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我朝太祖皇帝黄袍加身,才让天下归于一统。而就在那段混乱时期,咱们大雪山一带隶属于蜀地,当时这里也有一位皇帝……” 沈琢玉忍不住道:“莫非你说的那位皇帝,就是……他?”说话间,手指向那副画像,一脸的不可置信。 苏采萧点点头道:“若我没有记错,正是他了。” “原来是这样……”沈琢玉得知了此人身份,顿时想通了一些事情,眉间微微皱起。 苏采萧想了一阵,不解道:“真是怪了,这皇帝的灵位为何会在这里……” 沈琢玉却已在心中将前后所见印证了一番,大致揣测了一番,忽地一拍手,恍然道:“采萧,你说,这座凌绝宫会不会是你说的这个皇帝建的?或者,是这个皇帝的后人建的?” 苏采萧一听,亦觉大有可能。要知这凌绝宫规模浩大,若要建造完成,绝非一个江湖门派可以做到,但若是一国之主,借着富庶的国力,便要容易得多了。 二人想到这里,不禁又回忆起了洞窟内的白骨,其中的隐秘愈发显得扑朔迷离了。 “算了,不必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从这儿出去。”沈琢玉百思不解,索性不再去想,当即开始检查四周的墙壁,希望能找到出口。只是一番捶捶打打之后,并无任何发现。 苏采萧心细如发,就在沈琢玉苦苦寻找之时,她却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那放有令牌的台子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独独其中一个烛台四周,显得特别干净。 苏采萧轻咦了声,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烛台,继而尝试着旋动。 咔咔咔,随着烛台的转动,二人的身后竟是传来一连串机杼之声。 二人同时回头,惊喜的发现,身后的墙壁裂开了一条缝隙,不过缝隙很窄,只能容下一人侧身通过。 二人大喜,再不停留,小心翼翼穿过细缝,不过多时,石缝便已缓缓合拢。 此时,在他二人的面前的,则是一幕薄薄的纱幔,似是为了掩藏这机关而刻意悬挂。 正准备撩开纱幔瞧瞧,纱幔的那头却是突然传来了女子说话的声音帝尊。 “师妹你就放心吧,这锁心殿可是面壁思过的地方,太师父没事跑这儿作甚?” 沈琢玉听觉敏锐,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声音近在咫尺。 二人对望一眼,十分默契地安静下来,不多久,那声音又说道――“师父只说不能杀她,可没说不能毁她容貌……” 沈琢玉当即拉着苏采萧的手,靠近纱幔一些,附耳上去细听,只听那人又道:“小娘皮,这可怪不得姐姐,谁让你生了副如花似玉的皮囊,哼,和那苏采萧一样惹人讨厌……要怪,就怪那个万老怪吧,他若不带你来这儿,你也用不着受这苦了……诶……” 一听这话,沈琢玉的脸色霎时变了。透过纱幔,二人分明瞧见,一个女子提着长剑,正要向那地上之人刺去。 “是木姑娘!”沈琢玉猛然醒悟,情知此人定是要对木可儿不利,大急之下无暇细想,暴起身形,疾向那人纵去。 接下来,便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女子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沈琢玉的一记重掌击晕过去。 沈琢玉低头一看,躺在地上的正是木可儿,他情急下,正想蹲下搀扶,却被苏采萧抢了先。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吧……”苏采萧低声道,将她扶到怀中,探过她的颈脉后,转首瞧向一脸苦笑的沈琢玉,道:“她没事,不过被人点了晕穴,过一阵子自会醒来。” 沈琢玉闻言,暗松了口气。 忽在这时,屋外的女子许是等得急了,轻声催道:“师姐,好了么?” 沈琢玉眉头微皱,忙向苏采萧使了个眼色,苏采萧旋即领悟,扬声道:“快了快了,别催!”接着压低声音问向沈琢玉:“现在怎么办?” 沈琢玉忖道:眼下我们并不知晓外面有多少人,若是就这样出去,难保不会打草惊蛇。先是商羽突然攻击我和采萧,现在木姑娘又被他们抓来此地,轻声道:“在没有弄清他们要做什么之前,外面那个还有用处,咱们就这么办……”他附到苏采萧的耳边悄声说了一通。 苏采萧听罢,纤指一戳他额头,嗔笑道:“你何时学的这般坏了!” 沈琢玉嘻嘻一笑,心想还不是当年你老人家教的?悄悄躲到门边,冲着苏采萧比了个手势。 苏采萧干咳了声,出声叫道:“师妹,这丫头醒了,快进来帮忙!” 外面的女子早就觉得不对,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守门了,立马推门进入。 “怎么了?” 她刚问出声,便觉身旁劲风袭来,全然来不及躲避,嘴巴便被捂住,另一手已将她咽喉扣住。与此同时,身后的殿门亦被合上。 “呜呜呜呜――”女子的呼救还没喊出来,就全被堵在了嘴里,忽觉喉间一痛,擒她的人在她耳边喝道:“别动,要不然杀了你。” 声音冰冷,似是不带丝毫感情。 女子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挣扎分毫。 她杏目滚圆,惊恐地瞧去,发现她的师姐摊在地上,生死不知,而在一旁,赫然有个女子负手而立,笑嘻嘻向她望来。 “少宫主……她怎会在这儿?”女子一惊,方才意识到,刚刚呼唤自己的声音,恐怕早就不是她的师姐了。 ------------ 第231章 威逼恐吓 沈琢玉趁着女子不注意,腾出一只手来,五指一展,立刻生出一股巨大吸力,附近地面上的积尘皆被他吸入手中,继而当着女子的面洒了出去。 女子正自发呆,忽地嗅到一股呛人的味道,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身旁的男子说道:“你已中了万蚁食心散,此毒若是三日内不解,定要你浑身腐烂,化作脓血而死。” 女子一听,芳心大乱。 沈琢玉刻意压低了声音,令听者毛骨悚然,嘿嘿笑道:“再过数息,你便会感觉到全身经脉剧酸痛,继而引发瘙痒,这只是开始,你若干胆敢胡乱叫喊……哼!”说话间,悄悄度了一口五行真气进入女子体内,女子心慌意乱下,全然没有察觉。 等到沈琢玉将她重重一推,摔倒地上之时,女子猛地抽搐起来,正如沈琢玉所说,她的经脉开始疼痛了,瘙痒紧随而来,这一切,都让她对沈琢玉所说的深信不疑。她想喊叫,却又不敢出声,只得咬着牙打滚,强行忍住疼痛。所幸这疼痛和瘙痒来得快,去得也快,持续了数息便渐渐消散。 女子慢慢平复下来,却因恐惧而浑身发抖,殿内光线太暗,男子又是背光而站,这让她完全看不清男子的面容,这种未知的惊悚氛围,让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掩面痛哭起来。 “万蚁食心散”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而刚才女子遭受的痛苦,不过是沈琢玉的五行真气在作怪。要知五行真气一旦进入正常人体内,立刻就会破坏人体平衡。气血混乱之下,必然会引发疼痛和瘙痒。等到真气散去的时候,自然就会好了。 如今看来。沈琢玉吓唬人的本事还算不错,望着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倒让他微微有些歉然。 苏采萧却是冷笑依旧,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去,盯着女子的眼睛道:“你可听清楚了,不要叫喊,更别想着逃跑,本姑娘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了吗……” 苏采萧善意的微笑,却让女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此时此刻,她哪敢又半点忤逆,急忙点点头,泪水已在眶中打转。 苏采萧笑容不减,幽幽问道:“若我记得不错,你好像是如鸳师姐的弟子吧?”女子点头。 苏采萧嘻嘻一笑,继续问道:“你们干嘛把她捉来这里?” 女子哭丧着脸。泣声道:“师父叫我们这么做的……” “你师父还叫你们做什么了?” “师父他要我们穿上祖师的衣服,把万先生骗出宫去。” 听到这儿,苏采萧回头望了一眼沈琢玉,二人目光交流。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只不过都未说出,心照不宣罢了。 苏采萧定了定心神。继续问道:“你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子一愣,急忙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师父从未说过啊!” 苏采萧脸色倏沉。寒声道:“你敢隐瞒,很好!” “少宫主,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女子苦苦哀求。 苏采萧岂是心软之人,撩起衣袖,正想动手逼供,却被沈琢玉轻轻拉住。 “算了,这事她也未必清楚……”沈琢玉苦笑道。 苏采萧被他阻拦,心下不快,没好气道:“你又做好人?好,那你说怎么办?” 沈琢玉略一沉吟,走到女子身前,沉声道:“你现在回去复命,切记不可让你师父怀疑,如果你做得够好,明日便可来此领取解药,顺便领你师姐离开。” 女子呆望着沈琢玉,许是惊吓过度,一时缓不过神来。 苏采萧越看越是来气,冲那女子大喝一声:“还不快走!?” 女子猛地惊醒,飞也似地撞出门去。 沈琢玉探出门去一望,确信附近再无旁人,方才小心合上殿门,回身向采萧道:“眼下时间紧迫,咱们须得尽快行动。” 苏采萧恨恨道:“他们如此设计欺瞒我外公,我定要他们好看!” 沈琢玉摇头道:“实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们骗走万前辈定是另有意图,此前商羽袭击我们,已经十分不合常理,如今就连万前辈也受到牵连……采萧,你的几个师兄、师姐会不会想要反叛……” 苏采萧一听,亦觉很有可能,心头顿时剧跳。 这几人在苏雪霏卧榻期间,几乎控制了整个凌绝宫,若是他们真要反叛,那么偌大的凌绝宫里,当真没有一处安全之地了。 为了保险起见,二人再不迟疑,决定速速离开此地。 他们绑好先前击晕的那女子,用布团堵住她嘴,将其藏于纱幔之后,而后带上昏迷的木可儿,从锁心殿侧门离开。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眼下最好的藏身之所自然是苏采萧的住所了。 二人主意已定,沈琢玉抱起木可儿,苏采萧虽是不满,却也别无他法,只好牵着沈琢玉的衣角,随他一道沿着屋舍伏行。二人怕被人瞧见,于是专拣僻处行走,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方才行至芳心小楼附近。 二人压低身形,藏于树丛之中,遥见小楼之外,立着三四名年轻女子。 “那几个是我的侍女,就算让他们瞧见也无妨的……”苏采萧正要起身,却被沈琢玉压住。 “今时不同往日,小心为上……” 沈琢玉拉过苏采萧,借着草木掩护,避开了那几个侍女。待到潜至小楼窗下,他忽地深吸了口气,一手抱着木可儿,另一手猛地抱起苏采萧,接着纵身一跃,无声无息地从二楼窗户钻了进去。 苏采萧直到进了屋,才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可就连这轻呼,也被沈琢玉的大手盖住。奈何沈琢玉还是晚了一步,呼声一起,楼下的几个侍女中,就有一个立刻回头望向小楼,向另外几人奇道:“你们刚刚听到响声了吗?” 另几个纷纷摇头,那侍女正准备上楼看看,另个侍女却道:“小姐早随那男人私奔去了,哪会有什么声音,小翠,你一定是听错了吧。” 那叫小翠的侍女犹豫再三,总算作罢,却向那侍女道:“小红,你别这么说小姐,她平日待我们那么好……” 小红不屑的冷哼了声,讥笑道:“小姐又不在这儿,你表忠心给谁看,我看小姐就是没良心,四爷对她那么好,她不照样跟外面的野男人私奔去了?” 小翠本想再提苏采萧辩驳,不料另外几个侍女矛头一致,都说苏采萧的不是,小翠势单力薄,也便没了声音。 ------------ 第232章 落风留信 这些话,楼上的苏采萧听得一清二楚,气得她酥胸起伏,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咬着牙骂道:“这几个嚼舌根的臭丫头,真是皮痒痒了!” 沈琢玉苦笑之余,也只得竭力劝解。请使用访问本站。只是他也觉得莫名,自己怎就成了诱骗苏采萧私奔的野男人了?还有,四爷是谁? 沈琢玉正想把木可儿抱至床上,却被苏采萧拦住。 苏采萧扬手拦在床前,恶狠狠瞪着沈琢玉,嘟着嘴道:“这是我的床,不准她睡。” 沈琢玉心中好笑,佯作无奈道:“好吧,那我只能一直这么抱着了。” 苏采萧闻言一愣,急切道:“那怎么行?” “那你还不让开?” 苏采萧一窒,水灵灵的眼珠转了数转,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瘪着嘴悻悻让开。 沈琢玉莞尔一笑,将木可儿放到床上,正想替她解穴,却听楼下又有动静。 听声音,似是有人来了,只听那几个侍女齐声叫道:“见过四爷。” 接着便是一个温柔的男子声音说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他怎会来了?”苏采萧奇道,沈琢玉忙问:“他是谁?” 苏采萧随口道:“苏落风,我娘的第四个弟子,掌管凌绝宫财富,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 沈琢玉哦了声,脸色微微一变。 却听那小红娇声说道:“四爷,刚刚还在说您呢,您要找小姐吗?可是小姐她……” “哦……我不找她,我……只想上楼看看,还请几位通融……” 他未说完,那小红便满口应道:“四爷客气什么。小姐不在,你随时可以上去坐坐。” 那小翠忙道:“小红,小姐不喜欢别人进她房间!” “那有什么?反正她又不在。” 那“四爷”笑道:“小翠妹妹误会了,我只在采萧的书房坐坐,绝不会踏入她闺房半步。” 小红道:“听到了吗?四爷可是读书人,才不会像某些野男人那般!” 其他几个丫鬟也开始帮腔。小翠无法,只得让路。 沈琢玉听到这对话,生出莫名怒气,暗想:读书人……读书人有甚了不起? 苏采萧亦是恨的牙痒,没想到自己不在时,芳心小楼居然成了可以随时坐坐的地方。要知道。平日里,就算这些近身的丫头,也从不敢不经叫唤,便自行踏进小楼半步。 咚咚咚,随着一阵脆响。苏落风上楼来了。他所说的书房就在闺房之外,仅隔一扇珠帘,他若是上来,势必要发现房中的三人。 沈琢玉心念一转,忽地拉起采萧,轻轻纵到床上,而后放下了床帘。 “这样有用吗?”苏采萧疑惑道。 沈琢玉目光冷冷:“若是不行,就只有动粗了。” 听他杀气腾腾的口气,苏采萧不由纳闷,他好端端的。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苏落风上楼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沈琢玉渐觉焦躁,缓缓将床帘撩开一条细缝,觑眼瞧去。 透过珠玉门帘,只见一个身着紫袍、文质彬彬的少年静静坐在书案之前,生得面目清秀、仪表堂堂,尤其那一双乌黑眸子,仿若深潭一般,让人瞧不出深浅。 “他就是苏落风?”沈琢玉暗暗打量了一番。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苏落风从坐下开始,就一直怔在那儿发呆,整整半个时辰,方才幽幽站起。继而在书房里踱起步来,时而摸摸书案,时而拂过笔砚,观其神态,垂眉顺眼,目含深情,似是陷在深深的缅怀之中。 沈琢玉大皱眉头,心想这小子半天不走,又不进屋,到底是何动机? 正想着,苏落风却突地走向珠帘,沈琢玉全身一紧,只待苏落风撩开珠帘的瞬间,他便扑上去将其制服。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居然有些跃跃欲试。 可惜,苏落风走到珠帘跟前,并未继续向前一步,只是怅然叹了口气,随后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也不知写了什么,而后意兴阑珊,转身离去。 沈琢玉愕然道:“他真的不进来?” 苏采萧听他话中似有些失望之意,暗暗奇怪。 不多时,楼下便传来了几个侍女的告别声,想是苏落风走了。 沈琢玉轻吐了口气,正想撩开帘子下床,却蓦然发现,他与苏采萧一直都是胸背相贴,紧紧靠着。此时此刻,怀里的娇躯煞是火热,精致的侧脸几可相触,云鬓微湿,淡香扑鼻,加之床上空间狭小,床帘拉上后,其内温度愈发升高。 沈琢玉的心中本就泛着酸味,此刻意识到这一点,心神旋即荡漾起来,鬼使神差般伸出双手,从后拦腰一抱,入手处不堪盈握。 苏采萧正自奇怪,沈琢玉为何迟迟没有动作,这时突然被他抱住,心头顿时一颤,失声道:“你做什么?” 沈琢玉血气方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走进少女闺房。此前心事重重,未曾想到,如今心念一起,顿觉神思如瀑,目光迷离,全然没听苏采萧说了什么,双手抱得愈加紧了。 苏采萧与他早有春宵一度,对于此事也是食髓知味,岂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可是眼下…… “快……快住手,床上还有人呢……”苏采萧守着最后的清明出言提醒,可话一出口,也已成了娇喘吁吁。 沈琢玉闻言,浑身触电般弹开,哗的撩开床帘,嗖地跃下床去。 苏采萧收拾乱发,一边下床,一边埋怨地瞪着沈琢玉。 沈琢玉面红如血,咯咯干笑一声,瞧了眼床上的木可儿,暗道好险,眼下苏落风已走,总算有机会替木可儿解穴。 他不敢再瞧苏采萧,径自在床沿坐下,扣住木可儿手腕,随着温暖的真气流入体内,木可儿终于嘤咛一声,幽幽醒转。 木可儿一睁眼,便看到沈琢玉关切的表情,还当是置身梦中,直到发现沈琢玉的身边,苏采萧正用一种近乎警惕的眼神看着她,她才明白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木姑……”沈琢玉刚想叫她,话到一半,连忙改作“木、木姨……你好些了吗?” 苏采萧听见,差点没笑出声来。女人就是这般口是心非的动物,当初她当着苏雪霏的面表明了她对沈琢玉的信任,可这并不代表她完全没有怀疑这个所谓的万古愁义女。如今沈琢玉叫她“木姨”,苏采萧的心里莫名地欢喜万分。 然而,这声“木姨”听在木可儿耳中,直让她恨不得再昏过去,当即别过脸去,权当没听见沈琢玉的询问。 沈琢玉吃了瘪,尴尬不已,起身行至书房,他很好奇,之前苏落风临走之时,到底写了什么。 苏采萧见他这副灰溜溜的模样,更觉滑稽,在一旁掩嘴而笑,忽见沈琢玉快步从书房返回,手中拽着一张宣纸,脸上满是惊色。 “采萧,快来看!”说着将那宣纸递给了苏采萧。 苏采萧展开一看,只见其上写着十六个大字――“大典之日,神功现身,门人倒戈,夺位之时”。苏采萧看罢,惊得面无人色,口唇颤抖,“怎么会,怎么会……” 沈琢玉道:“苏落风好像知道我们在这儿,这分明是在告诉我们,你师兄、师姐准备在大典上夺位!只是……只是这神功现身,门人倒戈是何意思?” 苏采萧若有所悟,沉吟道:“所谓神功,想必是指‘万阳融雪功’,那是一套功法,也是凌绝宫的圣物,只有历代教主方可修习,平日里藏在安全的地方,只有在祭祀外婆的时候,我妈才会把那功法取出,随外婆的遗像一同供奉。” “那门人倒戈呢?”沈琢玉忍不住问道。 苏采萧耐心地解释道:“所谓门人,是指凌绝宫‘七十二门人’。” “七十二门人?” “不错,我们凌绝宫除了宫内之人,尚有许多门人藏于天下江湖,他们或是经营财富,或是收集消息,或是招募弟子,总而言之,凌绝宫能够存留至今,多亏了这些门人的不懈支持。这样的门人共有七十二位,皆是外婆在世时一手提拨起来,是以我娘虽然贵为宫主,依旧对他们格外礼待。” “原来如此,若是真如苏落风所言,七十二门人在大典上倒戈,那么您娘真是一点胜算也没了。”沈琢玉喟叹道,目光瞥向那纸张,忽见角落处,尚有一段清秀小字。 沈琢玉忙凑上去细瞧,皱着眉念道:“还请师妹速速离开,多多保重,落风亲笔……” 苏采萧闻言,娇躯微震,突地用力一揉,将宣纸团成一团,愤声道:“落风定是被他们胁迫了,才会留下这些提醒我们,哼,我娘现在应在‘聚心殿’等候各路门人上山,咱们这就前去,把这阴谋给捅穿!” 诚如苏采萧所说,此时此刻,聚心殿内已渐渐热闹起来。 各路门人为了此次大典,陆续从四面八方赶回。 主位之上,苏雪霏正襟危坐,华服锦袍,发髻高挽,气势非凡,丝毫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 其下整整齐齐摆着数十张矮桌,到席之人已有三分之二。 ------------ 第233章 门人齐聚 七十二门人各有专长,身份也各不相同。 有的是富甲一方的商贾,有的是混迹官场的官员,甚至还有占山为王的土匪,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如今坐在同一个殿上,端是怪异无比。 苏雪霏目光淡淡,扫过到场的每个门人,总觉得今日有些反常。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在他身旁,管家陈福身穿朴素青袍,垂手而立,面带微笑。 他年纪已大,像这样的盛会那是过一次就少一次了。这回祖师六十诞辰,对于凌绝宫而言可是难得的大喜事。陈福当然也异常兴奋,脑中不由想起昔日,他尚且年轻之时,跟着祖师鞍前马后,让凌绝宫之名天下尽知,那段日子,对于陈福而言,可谓是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陈伯?” 苏雪霏的叫唤,让陈福从回忆中猝然惊醒,他定了定心神,躬身道:“宫主有何吩咐?” 苏雪霏蛾眉微蹙,眼角竟无半点岁月的痕迹,轻声道:“你有没有发现,与我关系最好的那几个门人都还没来?”她寻思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异常之处。 陈福举目看去,仔细在下面搜视了几遍,亦是咦了一声,奇怪道:“是啊宫主,七十二门人当中,当属彩绢门门主曲玥香、铁剑门门主洛清扬,还有神骏门门主雷大钊与您关系最近,可他三人到了这会儿尚未进宫,这的确有些不合情理……” 苏雪霏冷哼了声,“大典的请柬是由谁发的?” “七十二门人的完整名单历来都在三爷手中。这次的请柬自然也是由他负责。”陈福如实禀道。 苏雪霏脸色一沉,四下一望。却只看到了苏雪峰、苏如鸳、苏落风三人,独独没瞧见苏商羽。不禁怒道:“商羽去哪儿了?叫他来见我!” 陈福略一犹豫,欠身道:“宫主,这……恐怕不能,三爷出宫去寻小姐了,这会儿尚未回来……” 苏雪霏一听,方才想起这事。 这几日她忙于大典之事,得知苏采萧跟着沈琢玉私奔以后,虽然气得七窍冒烟,却一直无暇顾及。 “那死丫头。为了那个男人,竟连祖师大典都不顾了,哼,这回若是捉回来,定要关上她半年的禁闭!”苏雪霏恨恨说道,陈福在一旁听到,也只得微微苦笑。 大殿之内,门人们推杯换盏,畅谈古今。祭祀在即。不好饮酒,是以各人皆是以茶代酒,纵然如此,分散各地的门人齐聚一堂。气氛仍是极为热烈。 苏雪峰与苏如鸳四处游走,逐一与他们攀谈、敬茶,眼神之间多有交流。可惜苏雪霏高坐主位,全然未觉。 但这一切苏落风尽皆看在眼中。他刚从芳心小殿回来,时不时会向小殿的方向看去。眉间总带着一丝隐忧…… 又过数个时辰,大雪山外,已是凌晨时分,漆黑的夜色里,只能看清山体模糊的轮廓。 依照约定,吉时已到,该是祭祀祖师的时候了。 剩下的门人依旧未到,苏雪霏渐渐没了耐心,心想总不能为了他们耽误了时辰,于是站起身来,走下主位,众人见势,纷纷站起,向她微微躬身。 一时间,偌大的聚心殿一片寂静。 苏雪霏深吸了口气,扫视大殿一眼,忽地长声道:“诸位远道而来,本座感激不尽,想必祖师在天之灵,亦会心怀宽慰。祖师六十诞辰,乃我凌绝宫大喜之事,凡我凌绝宫人,必当诚心参拜,祈求祖师护佑,保我凌绝宫来年风调雨顺,百业兴隆!” 众人深深一鞠躬,齐声道:“愿祖师保佑,风调雨顺,百业兴隆……” “吉时已到,诸位随本座来吧。”苏雪霏一抖长袍,大步而去,众人排作两列,紧随其后。 出得聚心殿,行不多远,便到了祭祀之地,这是一座巨石砌成的高台,早有弟子布置好一切,只待苏雪霏一到,便可开始大典仪式。 众门人行至高台之前,排成四列,肃穆而立,苏雪霏越众而出,点过香烛,便向高台行去。 咚——咚——咚—— 随着古朴凝重的钟声,苏雪霏一步一步登上数十级石阶,将高香插入炉鼎之中,而后接过一卷诵文,朗声吟诵起来。 在这期间,苏雪峰和苏如鸳并肩而立,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上的苏雪霏。 诵文读罢,苏雪霏终于伸手入怀,取出一卷物事,小心放于祭台之上,那一刻,苏雪峰的眸子骤然一亮。 苏雪霏放下那物事后,退后三步,又向祭台连续三拜,不料刚刚拜过两下,便听身后传来喧闹之声。 “宫主——在下有话要说!” 苏雪霏皱眉转身,却见一名劲装壮汉一面叫嚷着,一面迈出人群。 仪式进行到一半,接下来,本来所有弟子门人行跪拜之礼,谁知居然冒出个闹事之人,苏雪霏目光倏冷,朗声道:“南宫鑫,你若有话,待到仪式结束再说,现在暂且退下!” 这南宫鑫乃是潜龙门门主,平日的身份是个大盐商,亦是凌绝宫的一大财神,此人向来口直心快,在门人中树敌颇多。 他似是没听见苏雪霏的警告,居然得寸进尺,举步向着高台上走来。 “南宫鑫,你要做甚,还不快快退下!!”苏雪菲怒气徒生,冲他高声厉喝。 几名弟子见势,急忙上前阻拦,欲将南宫鑫架走,谁知一人突然抢到身前,“噗噗噗”三掌,将几个弟子逼退。 来人正是大弟子苏雪峰,他冲南宫鑫嘻嘻一笑,道:“南宫门主,你有话就说吧!” 此言一出,那几个弟子霎时愣住,高台上的苏雪霏亦是满面愕然,惊道:“雪峰,你……”之后竟不知说什么好。 苏雪峰缓缓走到众人之前,冷笑道:“师父,南宫门主只是有话要说,咱们凌绝宫何时这么霸道了,堂堂一门之主,在我凌绝宫难道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了?” 立在一旁的陈福忙道:“大爷……祭祀之事不可打断,否则冲撞了祖师仙灵……” “哈!”苏雪峰径自打断道:“你一个奴才,才是真正没有资格说话!” 陈福听到这话,气得脸色煞白,颤抖着低下头去。 苏雪峰一转身,拍了拍南宫鑫的肩膀道:“好了,南宫门主,你现在可以说了。” ------------ 第234章 祸乱突起 南宫鑫微微一笑,向着台上的苏雪霏拱手道:“宫主,在下有个问题一直不解,还请宫主赐教!”说着全然不顾脸色铁青的苏雪霏,继续说道:“凌绝宫昔日由祖师所创,这一点人所共知,咱们这七十二门人亦是在那时由祖师派至各地,从事各行各业,一为了凌绝宫的发展,二亦是为了培养更多人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在众人面前踱起步来,“这数十年来,咱们靠着凌绝宫的支持,的确做出了些成绩,哦,就说我南宫鑫吧,当年不过是个小商贩,因为走投无路走上了大雪山,正是祖师救下了只剩半条命的我,而后教我本事,给我本钱,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祖师当年的帮助,她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南宫鑫终生难忘,可是……” 众人的经历大多都和南宫鑫相似,听着听着,不由心生共鸣,南宫鑫却在这里倏然同不少人忍不住问道:“可是什么?” 南宫鑫忽地转向众人,高举起双手道:“可是诸位莫非忘了,祖师当年派我们下山之时,曾说过一句话,凌绝宫宫主之位,能者居之!不知各位可还记得!?” 此言一出,偌大的场面陷入死寂。 苏雪霏脸色由青转白,因为她已大约猜到南宫鑫的用意,更让她震惊的则是,此事分明和她的几个徒弟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说苏雪峰,就连苏如鸳、苏落风,此刻亦是袖手旁观。丝毫没有阻止南宫鑫的意思。 “怎么?各位忘记了?”南宫鑫再次问道。 静了数息,人群中忽然有人应道:“南宫兄说的不错。的确有这么回事!” 紧接着,又有数人接道―― “不错。” “祖师说过这话!” 其余未吭声的。要么低着头,要么面面相觑,总而言之,场上并无一人提出异议。 南宫鑫点头道:“看来,大伙儿都还记得,那就好了,南宫鑫不再绕弯,直接说了!既然宫主说过这话,那在下就想不通了。二十年前凌绝宫遭逢巨变之后,是谁靠着自己的能力撑起了这偌大的凌绝宫,又是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了凌绝宫的生存,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又是谁,在凌绝宫最艰难的时候,却长年躺在卧榻之上。若不是靠着一个老不死撑腰,她还有何颜面继续霸着宫主之位?” 这最后一句,已将矛头直指台上的苏雪霏。 苏雪霏任由他说完,便想瞧瞧。今时今日,到底还有多少人打着这个算盘。 南宫鑫神色痛心,缓缓道:“今日乃是祖师诞辰。在下原不想在这时说出,可想到祖师的遗训被她的后人践踏至斯。南宫鑫实在忍无可忍!今日若不能讨个说法,我南宫鑫愧对祖师当年的大恩!” 他见人群鸦雀无声。旋即说道:“这样吧,同意在今日重选宫主的,现在就走到前头来!” 众人悄声低语一阵,便有几人迈出人群,随后走出来的人越多来越多,直到最后,依旧留在原地,居然连十人都不到。所有人都没有抬头,都不曾向台上的苏雪霏敲过一眼。 苏雪霏看到这一幕,目光渐渐冷下,脸上已是露出冰冷刺骨的笑容。 “师父!”苏雪峰仰起头冲着苏雪霏叫道:“徒儿也认为南宫门主说的有理!哈哈!”他得以至极,大步走到南宫鑫的身边。 苏如鸳紧随其后,反倒苏落风,戛然立在一旁,面无表情,不知是何意思。 苏雪霏冷笑道:“苏落风,你不过去吗?” 苏落风听到苏雪峰叫他,身子蓦然一震,忙躬身道:“师父,徒儿的本事都是师父所教,是不是更换宫主,落风无权决定!” 苏雪霏脸色更冷,点头道:“好,好一个无权决定,为师看来,该是明哲保身才对!为师早该想到,在你们前来质问为师之时,为师就该想到!是为师太傻,还当你们是当年的小孩儿!不料这生病几年,居然各个都长了本事!好!好!好!”苏雪霏连声称赞,脚下却有些虚晃,突地伸手捂住了胸口,面上现出痛苦之色,整个身子都蜷缩下去!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苏雪峰和苏如鸳对视一眼,都是疑惑万分。 “师父!”苏落风惊呼一声,当即冲上了高台,将他师父搀住。 陈福拼着老命,亦是爬上高台,含泪叫道:“宫主,你怎样了?!” 苏雪霏脸色惨白,口唇瑟瑟颤抖,无力道:“怕是……怕是老毛病又犯了……”说话间,一把甩开苏落风的搀扶,恨声道:“你们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 苏落风脸色微变,怔了一怔,忽地沉声道:“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这就为你清理门户!”说罢转身便向台下奔去,头也不回道:“陈伯,看护好师父!” “你等等!”苏雪霏欲要伸手去拦,苏落风却已在三丈之外。苏雪峰瞧见苏落风向他扑来,不禁咧嘴一笑,“不自量力……”刀在鞘中,他懒得去拔,只因苏落风的武功乃是四哥弟子中最差的一个,不但凌绝宫的武学一样也不会,就连一些最浅显的入门功夫也只学了皮毛。 苏落风扑到他跟前,挥舞起拳头砸了下来,苏雪峰只是微微一侧身,轻松让过,继而闪电般伸出一掌,不偏不倚,恰恰印在了苏落风的背心之上。 苏落风口中鲜血如箭,惨哼一声,摔倒在地,挣扎数下,终究没能爬起。 苏雪霏气急之下,胸口难当,不由萎顿在地。 陈伯在旁老泪纵横,抱着苏雪霏痛哭不止。 七十二门人以及在场弟子立时议论纷纷。 几个早已站出来的门人,也不禁面露鄙夷:“苏雪峰,他是你师弟,你怎能伤他?不是说好了只夺位子,不伤一人吗?” “话说的不错,再怎么样,也不该同门相残!” 面对这些职责,苏雪峰脸色微红,尴尬道:“诸位也看到了,刚刚是他先动的手……”心中却在暗笑:这帮蠢才,真是难成大事! 他瞥了苏落风一眼,冷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在下岂会不懂?就算今日宫主换人,师父还是师父!苏落风,你这混小子真是多此一举,师兄我岂会真的为难师父?来人啊!快带我师父和师弟回宫休息!” 话音一落,几个弟子轰然应是,纵上高台,拆开陈福,欲将苏雪霏带走。 苏雪霏深知这一去,定会被他们软禁,当即奋起余力,奈何胸口剧痛,刚刚逼开两人,便又脱力倒下。 眼看就要被擒,陈福咬着牙爬起,猛地冲上,用力撞开一名弟子,又与另一名弟子推搡起来。 那弟子烦不胜烦,随手一推,陈福脚下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宫主……” 陈福嘶声喊道,便从石阶上滚下,嘶声渐渐轻了下去。 苏雪霏一愣,眼看着陈福坠下台阶,消失在视线之中,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反抗。 砰! 陈福重重落到众人面前,未出一声,便已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台下众人看向那一路淌下的殷红鲜血,霎时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喊叫自众人身后传来―― “陈伯――” 众人转首瞧去,便觉眼前一花,再转身时,陈福的尸体旁,已然多了三人。 一名女子托着陈福,哀声痛哭,另一对男女并肩而立,愤然瞪着众人。 苏雪峰满脸的不可置信,惊呼道:“怎会是你们?你们不是……” 男子面无表情,冷笑道:“我们不是死了吗?对吗?” ------------ 第235章 局外之局  来人正是沈琢玉、苏采萧、木可儿三人,却说木可儿稍稍恢复体力以后,三人便从芳心小殿离开,赶到聚心殿时,大殿内已然空无一人。 三人急忙又向祭祀台赶来,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沈琢玉蹲下身去,沉声道:“采萧,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陈伯为了你娘而死,咱们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现在你和木姨上去救你娘,下面我来应付……” 苏采萧紧咬着下唇,毅然点了点头。 沈琢玉暗松了口气,他最怕苏采萧因为陈伯的死而一蹶不振,到时他又要迎敌,又要护她,压力必然大增。可若苏采萧和木可儿现在登台,只须料理了那几个雪峰的弟子,台上再无其他威胁,而后由他护着,再做之后的打算。 “采萧,我们走!”木可儿催促道。 苏采萧依依不舍地站起,美目一转,盯着沈琢玉道:“小心……” 虽然这样的嘱咐沈琢玉已经听过无数次,可每次被她那双湿湿的眼睛一望,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便会被触动。 “放心吧,这样的场面,我们俩不是见多了?”沈琢玉轻松笑道。 苏采萧嫣然一笑,又深深望他一眼,便和木可儿向着祭台冲去。 台上弟子失手杀了陈伯,已然不知所措,忽见苏采萧和木可儿向上冲来,不自觉已向后退。是以苏、木二人并没花费多少工夫,便将这几人点晕。 苏采萧连忙查看苏雪霏的状况,却见她气喘吁吁。这般情状,和以往发病时一模一样。苏采萧顿时方寸大乱。颤声道:“妈,你怎么了。妈,你怎么了?” 苏雪霏浑身冒汗,听她叫唤全无反应,已是意识模糊。 苏采萧泪眼涟涟,幸亏木可儿也在一旁,她急忙运起内劲,替苏雪霏封住了心脉,而后向着台下高喊:“沈琢玉,采萧她娘情况不妙!” 台下众人听在耳中。各怀心思。 苏雪峰眼珠一转,冲着沈琢玉嘻嘻笑道:“你这采花小贼,居然还敢回来?” 沈琢玉闻言眉头微皱,就在这时,忽听铿的一声,眼前雪光突起,苏雪峰的刀锋已然劈到他眼前,赫然是傲雪刀法最为凌厉的一式——雪漫天山! 他早听商羽提起,眼前之人武功极高。是以他从未有过半分小觑,看似随意的挑衅,便是想趁他心神微乱之际一击制胜。 可惜,他还是估计失误。 众门人眼见苏雪峰骤然发难。正觉刺骨刀气直扑面门,却又莫名消散,再看去时。人群一阵骚动。 只见沈琢玉随意伸出一手,如捏花般定住了苏雪峰的刀锋。 “怎会这样……”苏雪峰惊恐地睁大了眼。背后的冷汗都已渗出。 眼前的男子,目光冰冷。仿若自己在他眼中,便和蝼蚁一般。 沈琢玉的确没将他放在眼中,凌绝宫并非以武功见长,这一点他早就听说,今日苏雪峰看似杀气凌然的一刀,在他眼中,却远不及万古愁随意的一剑。 “速战速决……” 沈琢玉低吟一声,恍如困龙苏醒,苏雪峰心弦一紧,眼睁睁看着手中的刀锋裂作数片。下一刻,沈琢玉猝然踏上一步,微一蓄势,直接出拳,迅猛至极,简单至极! 而这简单的一拳,苏雪峰却生出无可躲避的感觉,当他想到避让的时候,沈琢玉的拳头已经轰在他的小腹之上。 砰—— 一声闷响,苏雪峰疾飞退去,直至十丈之外方才停住,定了一定,忽地跪倒下去,垂着脸孔,鲜血如瀑般自他口中溢出! 众门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再看沈琢玉便如看鬼一般。 苏如鸳惊呼一声:“师兄!”当即拔剑挺上,削向沈琢玉脖颈。 沈琢玉冷哼不语,纵步上前,弹指而出,两指轻轻一触剑锋。 苏如鸳一愕,长剑叮的一声断作两截,之后的招式再难使出。 沈琢玉趁势沉下肩去,苏如鸳避无可避,小腹撞上他肩头,顿觉全身触电般麻木,颓然跪倒,胃中酸水哇哇吐出。 沈琢玉一招击败苏雪峰,又让苏如鸳一招未出直接落败,短短数息间工夫,已让在场所有人心旌大震。 他迈上一步,举目瞧去,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低头。 眼看形势便要被他一人扭转,南宫鑫急忙叫道:“诸位门主,今日若是事败,苏雪霏岂会轻饶我等?对手虽然厉害,却也敌不过人多,咱们一拥而上,定能降服恶贼!” 他话一出口,果然奏效,此次叛逆关乎诸多利益,苏雪霏虽然历来敬重七十二门主,却始终不愿答应减税之事,就如南宫鑫,虽然日进斗金,却有大半交到了凌绝宫里。时间一久,才会引起今日巨变,可若一旦事败,不但减税之事再无希望,恐怕身家性命都要赔上,既然如此,不若拼上一回! “大伙齐上!” “诛杀此贼!” 几声呼和,众人立时响应,南宫鑫虽是生意人,却也武功不弱,他一马当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软剑,如毒蛇吐信,率先攻向沈琢玉面门。 其余支持苏雪峰的门人亦是吼了起来,当下各呈其能,摸出各种奇型兵器,便似万蚁食象,纷纷向沈琢玉攻来。 沈琢玉眉头微皱,暗道:采萧的娘亲命悬一线,绝不能缠斗太久,须得速战速决…… 他心念一转,不退反进,瞬间欺进人群之中。脚下迈开步伐,纵在人群中亦似闲庭信步一般,忽地抽出背后雪恨,一手握剑,一手成掌,红光所到之处。兵器皆被削断,掌影漫天。专打来人肩头,疏忽几息工夫。便有七八个人倒地不起。 众人心惊胆战,手脚下立马犹豫起来,这样一来,纷乱中反倒误伤了许多同伴。 “大伙儿散开些!” 南宫鑫焦急大喊,可还没叫喊几声,忽见眼前一晃,沈琢玉竟已纵到他的跟前,南宫鑫慌忙劈出软剑,沈琢玉不躲不闪。伸出雪恨,任由他的软剑缠住剑身。南宫鑫心下一喜,还当自己制住了此人兵器,不料沈琢玉突然抽回雪恨,呲啦一声,软剑便如面条般碎成数截。 南宫鑫惨叫一声,已被沈琢玉扔出了人群,沈琢玉脚步不停,返身又向人群杀去。再过数息,尚能站着的人,已然不到十分之一。伤者倒地哀嚎,有些干脆痛晕了过去。 苏雪峰远远坐着。他之前身受重伤,调息了一会儿,眼下稍稍好些。 他怎也料想不到。今日苦心谋划的局势,竟被此人一手破坏。 “此人竟是第二个万古愁……”苏雪峰苦涩地想着。今日之事再无转机,但是并不代表他失败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惨笑道:“就算你杀光了所有的人又如何?七十二门人之中,大多都已不服我师父,今日你靠武功压服了他们,来日他们还是会反……” 沈琢玉一窒,心知他说的不错,可让他不解的是,苏雪峰、苏如鸳等人为何要反?凌绝宫就算由他们做主,他们又能得到什么?毕竟凌绝宫不是皇宫,宫主之位也不是皇位。 沈琢玉此时无暇多想,不理会苏雪峰的话语,转身纵上了祭台。 苏雪霏此刻躺在女儿怀里,已然气息奄奄,沈琢玉话不多说,当即用上内力,希望借此拖住她的生机。 苏采萧在一旁一声不吭,眼中泪水不绝,她娘的病她最清楚,一旦发作,若没有类似“还魂丹”那样的神药,输入再多的内力也是枉然。 这般过了半晌,沈琢玉竭力为之,仍然不能让她醒来,台下却是突然传来惨呼之声。 沈琢玉心头一跳,慌忙向下看去,顿时脸色大变。 不知何时,宫内居然涌进了大批白衣蒙面之人,各个手持锋利刀刃,便如杀鸡屠狗般杀戮着倒地的门人! “你们呆在这里,不要下去!”沈琢玉向二女喝道,继而毫不犹豫纵身飞下。 一名白衣人正要劈刀砍死一名受伤的门人,所幸沈琢玉及时赶到,一脚将那白衣人踢飞,可就这瞬间,又有数十名白衣人从入口冲来。 “这些人是谁?”沈琢玉惊怒交加,当即赶到入口处,与白衣杀手厮杀起来。 他一人一剑所向披靡,奈何白衣人越来越多,沈琢玉杀的血染长衫,也不能堵住入口。 这时间,尚能爬起来的门人也都纷纷拿起兵刃,在苏雪峰和苏如鸳的带领下,与这些不速之客交起手来。可他们的兵刃大多已被沈琢玉削断,和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交战,往往刚一照面,就被砍翻在地。 沈琢玉目眦欲裂,寻思这些人分明就是早有计划,目的便是要杀尽此地之人,而他,无异于成了他们的帮凶。 苏雪峰凭借断刃杀了数人,复又奋起余勇向着入口杀来。此前他的傲雪刀法被沈琢玉轻易击败,正觉气闷,眼下全力施展,竟也霸气非凡,不消数招,便已杀到沈琢玉身边。 他大叫一声,刀锋卷起,又将三人劈翻,忽冲沈琢玉喝道:“你我一起,先把入口堵住!” 沈琢玉见他重伤之下,尚能如此悍勇,不觉心生敬佩,暗道此人倒也算条汉子……当下点了点头,与苏雪峰一道杀向入口,却不没想刚刚冲出去几步,白衣杀手倏然散开,里外围作三圈,将二人团团围在当中。 二人不料这些杀手如此默契,正想突出重围,却听咔咔响声大作,所有白衣杀手皆从腰间取下强弩,齐齐指向二人!(未完待续。。) ------------ 再浓的热血也会淡去,司南的侠道暂且走到这里 再浓的热血也会淡去,司南的侠道暂且走到这里。 不是永别,此书还会继续更新,只是接下来,司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更艰巨的任务要去完成。 存稿还有一些,但是写的不甚满意,这本书目前虽然只有60万字,却花了司南将近一年的时间,除去当中断更的一个多月,大约也在十个月左右。 这十个月里,司南几乎将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这本书上,正如一开始所说的那样,不为名利,纯为武侠之热情。事实上,司南也的确没有因为这本书而获得一分一厘的利益。嗯,真的,一分一厘都没有。 起点武侠已死,就算没死,也差不多只剩下一口气。面对铺天盖地的武侠同人,即便淡然如司南,也常常唉声叹气。 这不是起点的错误,这是潮流的导向。司南刚来起点的时候,起点武侠还是尊重原创的时代,可司南运气太好,正赶上了同人崛起、原创没落的转折,司南好死不死撑了那么久,终于生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感慨。 这本书就像司南的一个恋人,纵然曾经许下过海誓山盟,可真的不爱了,也便到了说再见的时候,继续挣扎,只会让这本书烂尾。那样的结果,才是司南不想看到的。 接下来大约还有二十多万的剧情,大致如下:苏落风联络金国人,目的便是要夺取凌绝宫的财富,而凌绝宫,实则是后蜀后裔。凌绝宫的死局最终会被林灵素解开,在他的指点下,阿玉会以自身为丹炉,凝练出还魂丹,以失去半神之体为代价,救得采萧娘亲的性命。事后,二人便要完婚,沈琢玉无父无母,于是希望请来李纲作为见证。之后回到东京,引出着名的靖康之祸。沈琢玉帮助李纲,打赢了东京保卫战,却被皇帝再次贬黜。靖康之祸后,三千皇宫女眷即被掳走,沈琢玉为救萱萱,与苏采萧一起闯进金营。故事到此,基本接近了尾声。 司南写完了家仇,写完了民愤,却没能诠释国恨,这是司南最大的遗憾。 回首苍茫,空余悔恨,一眼望尽,半世浮生。 阿玉的人生是迷惘的,是矛盾的,是优柔寡断的,却也是坚韧的,是血性的,是永不服输的。苏采萧的人生,却是敢爱敢恨、宁缺毋滥的。在我心中,他们是最好的一对。多愁善感的嫣儿,最终和安宁走到了一起,她没有继续等待,因为她长大了。木可儿永远是那么执着,即便得不到,也会永远追求下去。她终其一生,守在凌绝宫,守在那对男女的身旁,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追求着她的爱情。 这就是情,司南花了最大精力描绘的东西,也是始终贯穿全书的线索。 写到这里,该说再见了…… 司南三拜,向所有为这本书花下感情,花下rmb的书友致歉,司南一直期盼着书写完本感言的那天,却怎料还是说了抱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