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人物介绍 男一号:刘大牛,天生胆小,二十一世纪的小司机。 男二号:安禄山,一世枭雄,手握重兵。 男三号:刘克海,风林派叛逃弟子,一心与师妹同赴塞外,远离江湖纷争。 男四号:黄觉念,李林甫座下走狗,人称‘留情公子’。好色之徒,为人豪气,真正一个小人物。 男五号:利百蒂,突厥第六皇子,善伪装,心狠手毒。 男六号:托克齐乐,突厥第二皇子,野心家,妄想南侵大唐。 男七号:李白,刘大牛父亲生前好友,大诗人。 女一号:苏莫言,苏适之孙女,对敌心狠手辣,对刘大牛一往情深,终生不渝。 女二号:李雪玲,天池十二煞后人,狡猾多智,为天下第一美女,她自己也不知道,对刘大牛是否有那么一种朦胧的情愫。 女三号:白芷灵,狱承大人之女,前身为刘大牛女友。外柔内刚,性格极是坚韧。 女四号:卡儿,突厥七公主,集豪放小气于一身。 女五号:花清怜,飞马帮主,聪明机敏,玉雪冰清,刘大牛妻子,为他育有一女。 女六号:周素兰,刘大牛妹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加入安禄山座下。 女七号:杨洁,同为二十一世纪之人,前身为恐怖分子,拜入‘神掌剑仙’虚凌心门下。 ------------ 孤山回首已无家 ------------ 第一章 陨石 夜凉如水,正是万家灯火之时,西首飘来一片铅云,看来不过一会儿就要下雨。新疆气候干燥,纵是夏季,雨天也不多见。夜空中一个亮点从天而降,拖着长长的尾巴,“碰”的一声大响,落在妖魔山上。 妖魔山本名雅码里克山,在维吾尔语中,雅码里克代表妖魔之意,是以居住在此地的汉人均叫它妖魔山。那物冲势极巨,在山头砸出一个大坑。远远看去,雾气缭绕。 与此同时,关铁军舒服的躺在沙滩上,晒着温暖的太阳,做午后小憩。他肩宽膀圆,肌肤微黑中泛着红光,肌肉紧凑而结实,比之健美冠军,身材也不遑多让。他身边静静的躺着一名金发美女,一双碧蓝的眼中满是笑意,薄削的嘴唇微微上翘,显得即是调皮,又是可爱。 关铁军看不到金发美女的眼波,沙滩上传来人们的欢笑,脑中回想起前几天的狼狈,暗暗舒了口气,心想:“这次任务圆满成功,回去也好交代,还是趁着现在,多玩几天。”想到这里,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珠炯炯有神。金发美女见他睁开眼睛,那双蓝色的眼睛更加弯了,未语先笑道:“我以为你不起来了呢,原来你还是忍不住。”她腔调甚奇,说的乃是国语。关铁军尚未回答,耳机里有人道:“新疆乌鲁木齐,立即查明!”他面容一整,跳将起来,叫道:“i gotta go! see you salina!”他说的反而是英文,留下金发美女,钻进了沙滩边上的轿车,绝尘而去。 车上坐着一个中年汉子,身材如削,便坐在那里,也比关铁军高出一个头。关铁军看到此人,眼中闪过一丝安慰,脸上肌肉却无半点变化,道:“怎么回事?”中年汉子哈哈大笑,伸手大力拍上关铁军肩膀,道:“老板急着找你回去,我屁颠儿屁颠儿的就来了,看你小子乐不思蜀,是不是准备死在小妞儿肚皮上?小心杨洁咬死你!”关铁军国字脸型,浓眉大眼,鼻梁甚高,这么沉下面容,瞧来极具威势,道:“这次要去乌鲁木齐?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中年汉子名叫周俊伟,与关铁军同属国外恐怖组织成员。这次关铁军奉命暗杀某国要员,完成任务之后,他艺高胆大,毫不将某国防御机制放在眼里,仍敢逗留玩耍。他今年三十三岁,出生入死将近二十年,身上伤疤早已多不胜数,心智更如钢铁一般坚毅。他在家排行老六,基地中人便称他铁六。他与周俊伟一同长大,一同参加恐怖组织,一同执行各种任务,实已算是生死兄弟。 周俊伟道:“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你自己问老板。”关铁军知他不会欺骗自己,随手取过一套衣服,慢慢穿衣,眼前镭射光一亮,便看到一座光秃秃的山,山顶一个白色圆球,四周围着铁丝网,跟着声音响起:“这是杨峰传回来的图像,你仔细辨认,他已经提前去了。”这人声音低沉,关铁军听出是老板的声音,道:“这是乌鲁木齐?我的任务是什么?”画面一变,图像中间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黑色圆球。 关铁军一怔,问道:“这是什么?”老板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据杨峰说,昨天有人看到流星落在山上,落下来的,就是这个东西。这东西上辐射能量极强,看着不像是地球上的东西,你们去查清楚。必要的时候,把它给我抢回来,明白吗?”周俊伟插口道:“老板,杨峰那小子总是阴阳怪气,不如让我和老六去罢?老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老板声音忽然变大,道:“六子,我知道你和杨峰不和,但这次是为了我们组织的长远打算,我希望你能放下成见,和他一起完成任务,别叫我失望!”说到“别叫我失望”几字时,一字一顿。关铁军眉头皱的更加紧了,点头道:“知道了。”老板声音又是一变,柔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组织上最顶儿尖儿的,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团结才是力量吗?我们组织目前处于发展阶段,需要的就是你们精诚合作,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关铁军道:“我知道。”老板“嗯”了一声,视频通话就此结束。 周俊伟骂道:“什么叫我们中国?我们现在还能算是中国人吗?都对自己祖国下手了,呸!”关铁军不语,车窗外传来飞机发动机的声音,他们不需买票,直接到机场。数十小时之后,关铁军站在妖魔山顶,俯览足下。乌鲁木齐还在沉睡,东方才现出一点点云彩,绚丽如火。他接到命令,在这里等待杨峰。 杨峰二十四岁,身材修长,此时穿着一身墨绿色军装,脸上涂着彩绘,匍匐在山腰一块大石之后。他在远处盯着山上一条小道,朦胧中几个人影出现,他低声道:“山腰出现敌人,注意警戒。” 关铁军紧握狙击步枪,透过瞄准镜,看到山腰下来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小心之极,仅离开基地入口十来米,就停了下来。另有三个身穿大褂的人,那三个人手中拿着奇怪仪器。关铁军认得,正是放大辐射,激活能量的仪器,叫做能量放射仪。他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十几个人,见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从箱子中取出一块石头,黑黝黝的,饶是他相距数百米,仍觉那块石头耀眼刺目,并非亮的刺目,而是黑的耀眼。如此违背天地间自然之景,关铁军从未见过。 关铁军双眼慢慢适应黑色,见其中两个男子用能量放射仪对准那块石头,其余十几人四散警戒。石头慢慢发生变化,仿佛是充气的气球一样,慢慢涨大,涨到最后,竟有一米多宽。三个穿大褂的人看到这等景象,早已移开仪器,与警戒兵离开五十多米,远远站着观看。过了一会,石头不再涨大,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三个穿大褂的人慢慢靠近,手中拿着检测仪器,想要检查一下。便在此时,石头悄没声息的猛然碎裂,关铁军霎时间双目失明,只觉一股大力撞来,完全身不由己的腾空而起,背上不知撞断多少东西,飞了多远。等他醒来的时候,天上昏暗一片,连星星也看不到几个。他爬起身来,想起先前之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想不到小小一块石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但它性能这么不稳定,我偷回去,可别把基地给炸没了。 二人在不远处会和,杨峰惊魂未定,低声道:“这是他妈的什么东西?太吓人了,我以为死定了呢,那几个傻x科学家,真就跟诺贝尔一样。”关铁军极为不喜杨峰,听到他说话就有气,这几句话却正合口味,嘴角露出了笑容,道:“这东西的威力已经确认,这就跟老板说罢。”杨峰讪讪一笑,道:“行,你汇报,我去看看基地。”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关铁军摇了摇头,心想:“这是跟他最后一次合作,以后再不能去了,这人总喜欢偷懒,别让他什么时候害死我,那可冤枉的很。” 杨峰足下快捷,不片刻来到基地入口约五百米处,取出夜视望远镜,眼前景象奇怪之极。白天那样的爆炸,基地入口竟然一丝痕迹也没有,他忍不住张大了嘴,心想:“难道爆炸是我的幻觉?”仔细回想白天的事,确实并未听到大响,只觉双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直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么大个爆炸,居然连一片叶子也没炸下来,这还能叫爆炸吗?” 正想到这里,远处传来人声,一个人影慢慢转来。那人影移动缓慢,左右晃动,到了近处,杨峰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他又嘀咕起来“大半夜不回家,跑山里边来骑自行车,你可不是疯了吗?”他来了兴趣,心想反正现在无事可做,看看这人要干什么。仔细看去,车后坐着一人,在夜视镜中,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是一对少年情侣。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二章 抢劫 此处背靠妖魔山,北临火车站,并无多少人居住,是以也没有路灯。杨峰悄悄转到侧面,见那少女二十岁出头模样,黑丝披肩,随风而舞,双手抱在少年腰间,脸上一股施然恬静的神色。他心中突的一跳,不禁被那少女神色而染,心想:“这女孩极是喜欢那男孩,要不是爱到深处,脸上不会有这样的神色。”这女孩并不甚美,但处于热恋中的女子,永远都有醉人一面,杨峰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鲜血,在这一刻,心中一片宁静。 忽听“哎呦”一声,杨峰从沉思中醒来,见骑车二人已摔倒在地,一人尖叫:“你们干什么?抢劫吗!?你们是瞎子啊?我们身上哪有钱?好,你们要钱,我给你!全拿去!”便见那少女手臂一甩,似乎掷了什么在一个黑影脸上。杨峰大乐,心想:“又是一个辣妹,跟杨洁倒是一个脾气!”悄悄走近,离四人三十多米的地方停下,藏好身子。那少年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爬在地上,不住磕头,口中大呼:“别打人,我有钱,我有两百块,我全给你们,求求你们别打人......”他身后一个稍高少年,高鼻深目,显然不是汉人。稍高少年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抵在少年后腰,意思非常明白“他敢稍有妄动,匕首立时刺了下来!” 杨峰看到这里,已知二人遇上抢劫,有心相助,但见那少年胆小如鼠,又想:“这女孩瞎了眼珠,看上这样的男人,我得帮帮她,不能让她这一生就此毁了。”按捺下冲动,静静观看。另一名稍矮的少年怔了一怔,从地上捡起钞票,见只有几十块钱,羞怒交迸,恶狠狠的道:“小骚 货!老子见的狠人多了,你算个求求!老实点。”说着一巴掌扇在少女脸上。 少女大怒,叫道:“杨旭!你干什么?起来打他们啊!你爬地上有什么用?”跪在地上那少年杨旭,来新疆十年有余,自幼父母离异,他一人流浪长大。如今在小西门商圈开车送货,他胸无大志,好容易才认识一个女友。不成想竟碰上这等事情,他生来胆小,看到明晃晃的刀子,早已六魂无主,哪里还记得反抗? 那少女名叫王晓君,是广东人,与杨旭相识不久,二人确定关系之初,正是蜜里调油之际,只觉纵是穷山恶水,看在眼中,也如人间仙境一般。今天两人约定一起欣赏夜景,这才半夜跑来爬山,尚未爬到山顶,居然遇到抢劫,她见杨旭眼看自己受辱,竟而无动于衷,气愤之下,转身便走。 稍矮少年吓了一跳,抢上几步拉住王晓君,骂道:“你去哪?他妈的,你搞不清楚状况吗......”话音未落,“啪”的一响,脸上已挨了一掌,杨峰看到这里,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稍高少年又气又怒,道:“你来看着这小子,我去收拾她!”说着便要走来。稍矮少年脸上挂不住,嗤啦一响,扯下王晓君半幅袖子,骂道:“等下好好让你舒服,看你再给我泼辣!” 如今正是农历八月十四,虽已入秋,天气仍然颇热,王晓君穿着一件淡黄衬衣,被他扯掉袖子,露出一截光滑臂膀,她不理会光着臂膀,大叫救命。稍矮少年被她叫的心惊不已,噼噼啪啪猛扇她耳光。王晓君口角流血,与稍矮少年厮打一起。她身材娇巧,但在批发市场上班,平日包办货物,力气活干的也是不少,稍矮少年又是极瘦,几次让王晓君踢倒在地,反而甚是吃亏。 杨峰越看越觉这女孩可爱,这时反而不再急着下去。稍高少年哭笑不得,正寻思要不要上去帮忙,忽见稍矮少年双臂一圈,抱住王晓君双腿。王晓君立足不定,扑地倒了。杨峰暗叫糟糕,果见稍矮少年翻身压在王晓君身上,伸臂卡住她脖子,呼呼大口喘气,一边大骂:“小婊 子!打得我很开心吗?老子弄死你!”王晓君数次翻身,奈何脖子被卡,呼吸不畅,哪有力气?她转眼看到杨旭,见杨旭仍跪在地上,怯懦的看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发觉稍矮少年来亲自己,张口便咬。只听稍矮少年长声惨叫,如中了箭的兔子一般,跳将起来,伸手一抹嘴巴,手上满是鲜血。他陡然间看到鲜血,张口便哇的大哭起来。 杨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还有这么抢劫的,打不过人家,就哭鼻子。”从藏身之处跳出来,喝道:“干什么!?”飞起一脚踢开稍矮少年,又道:“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们还这么无法无天,跟老子去派出所!”他这一下如飞将军从天而降,先声夺人。稍矮少年咕噜噜滚出两三米,哪里还记得哭泣?睁大了双眼,看着杨峰。 稍高少年吓一大跳,转身便逃。奔出几步,想起手中匕首,回身直刺杨峰。杨峰闪身避开,右手抓住稍高少年手臂,左肘顺势弯过,“啪”的一响,击在敌人头颈。这一肘力气极大,稍高少年哼也没哼一声,昏晕在地。 稍矮少年看也不看同伴一眼,撒丫子便逃。杨峰乃是基地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近身搏斗更有十余年苦练,这一招便是现代格斗术中的“回风肘槌”,他出手老练,力道拿捏极准。王晓君衣衫凌乱,头发散乱一旁,泪珠儿滚滚而下,却不哭泣。她流泪倒非因为惊惧,而是看到杨旭胆小如鼠,气的忍不住。 两个抢劫犯一逃一晕,杨峰也不理会,脱下外套递给王晓君,笑道:“你挺厉害啊,我就算不来,那臭小子也打不过你。”王晓君擦掉眼泪,却不回答,转眼看到杨旭,更觉心中悲苦。一言不发,也不接衣衫,踉踉跄跄走下山坡。 杨峰丝毫不以为意,他在山坡上亲眼看到王晓君奋起反抗,虽是不敌,仍然不屈,委实女中豪杰。反而杨旭懦弱,丝毫不敢反抗,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侮辱,实是胆小者中的极品,他是直爽汉子,心中看不起杨旭,便不愿和他多说,往山上走去。 杨旭废然坐倒,这一夜怎么回的家,半点不知,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给王晓君发去短信,手机都快发烂掉,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声息。他实在忍耐不住,按下拨号键,手机听筒中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放下手机,耳旁兀自传来“请稍候再拨……”。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三章 卷 入 次日傍晚,杨旭再次来到妖魔山顶,这里是他们二人爱情的见证。那时候二人一起跪在地上,杨旭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王晓君说:“福祸与共……”今天是杨旭的生日,也是中秋佳节。王晓君答应与他一起庆祝生日,他们约定在这个妖魔山顶,一起度过花好月圆的节日。 妖魔山不高,约莫五百米,山上小树疵临,绵延数十里,南北隔开乌鲁木齐,所谓西山,便是指在妖魔山之西的城市。 山顶大石之上,杨旭身穿白色衬衣,坐在左边,足边放着一盒蛋糕,两瓶可乐,一盒烟花。今夜月色甚圆,大地如银,天边飘着几抹残云,亦如黄昏,素暮之气逼人,又如世事变幻,自无定向。杨旭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鼓足勇气,却不敢按下拨号键。 不知不觉间,泪水顺着杨旭的脸颊滑下,他定定的看着商贸城方向,那是新疆比较有名的物流中心。眼前的霓虹灯,仿佛变成王晓君的笑颜,他喃喃的道:“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不论你选谁,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呆立良久,直到身子慢慢发冷。忽然将蛋糕等物踢下山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叫道:“你妈的强 奸犯!我 操你们奶奶!”叫声响亮,在山谷中传来阵阵回声。 其时已是午夜,夜空如银,月如盈玉,杨旭躺在山顶,忽听“碰”的一声大响,他吓一大跳,跳起身来,往后山望去。但见漆黑一片,哪有半个人影?大半夜蓦然听到这么一声大响,杨旭哪敢再做停留?快步下山。 走出不足数十米,右侧脚步急促,匆匆奔来一人。杨旭愕然转身,远处一个黑影速度极快,匆匆奔逃。那人身后跟着四人,手持电筒,灯光雪亮,耀眼生花。一人眼看追击不上,“碰”的又是一声大响,奔逃那人应声倒地。他身处山腰,地势斜下,这一滚倒,咕噜噜的滚将下来。杨旭听的清楚,这才明白,原来有人开枪。他从未见过真枪,想不到枪声竟是如此响亮,吓得呆立一旁,不敢动弹丝毫。 山上四人见敌人倒地,转眼看到杨旭,一人远远叫道:“警察办案,不相关的走开了!”倒下那人滚出数十米,在一个土坡之前停下,离杨旭相去不过四五米。他俯伏于地,身穿黑衣,背上伤口鲜血直流,不住喘息。那一枪并未打中要害,他一时未死,转头看到杨旭,二人都是怔了一怔,原来这人正是杨峰。杨峰耳听身后脚步声响,随手抛出一个手提袋,颤声道:“去……去找……关铁军……在……他在……”说到这里,口中冒血,喉头梗住,呼呼大口喘气。 杨旭下意识捡起手提袋,山腰上四人一见他捡起手提袋,心中一紧,发足奔下。不料上山容易下山难,四人焦急奔跑,足下跌跌撞撞,越是心急,反而越是怕摔倒。 杨峰大急,眼看杨旭怔愣一旁,毫无奔逃之意,喘气道:“快……快逃……他们过来……一定会打死你的……”山腰上一人心急之下,“碰”的一枪打来。他足下不稳,失了准头,并未击中杨旭。饶是如此,杨旭已吓得魂飞魄散,爬倒在地,双手抱头,叫道:“别开枪!我不跑!千万别开枪!”一个声音洪亮之人叫道:“爬在地上!别动!”四人一边说话,一边疾步下山。 便在此时,一人闷哼一声,滚将下来。另外三人吓一大跳,纷纷大叫:“怎么啦?”“快拉住他!”话音甫落,又听一人闷哼一声,滚下山来。这么一来,剩下二人稳住身子,伏在当地,心知来了敌人,往横爬开数米。 山腰上滚下那二人撞在土坡之上停下,杨旭抬头望去,只见一人头上冒血,红白相间,早已毙命。另一人脖子中枪,鲜血汩汩直冒,他何曾见过这等景象?只觉双腿发软,骇怖已达极点,惊声尖叫。 杨峰面露喜色,道:“去……去……交给……交……”一句话未说完,气绝而死。山腰上一人悄悄往山下爬来,另一人绕将上去,想是前去迎敌。“碰碰”响声不绝,远处灯光闪烁,又有大队人马杀到。 另一人爬到离杨旭不足三十米处,忽然举枪。杨旭几欲大哭,不及细想,往左滚出一米。那人果然开了一枪,这些人在山中肆无忌惮开枪,竟而如此无法无天。那人心中一急,站起来疾步抢上。杨旭大叫一声,发足便逃。那人奔出十余米,“啊”的一声大叫,摔倒在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身后一人怒喝一声,“砰砰砰砰”连着四响,跟着再无声息。杨旭奔出百余米,心跳的擂鼓也似,呼呼大口喘气。转头望去山腰,四下小树林立,哪能看到人影?他不敢再等,狂奔下山。 杨旭住在妖魔山下铁西村中,此处全是自建房,矮矮平平,院子临着大路,四间小院围拢,颇似北京四合院子。回到家里,心中兀自碰碰乱跳,惊惧交集。手中牢牢抓着那个手提袋,关上房门,双腿一软,坐在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杨旭想到手中袋子,心想:“这些人都是疯子,难道袋子里都是钱?他们说是警察,为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开枪杀我?哪有这样的警察?”越想越是惊疑,知那四人绝非警察,想必是黑道抢劫的财物。当下打开灯,喝口水定定神,打开手提袋,忍不住惊咦一声。 这袋子里若是一沓一沓的钞票,或者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黄金,又或者是一大包亮闪闪的钻石,杨旭都决计不会奇怪,谁知袋中并非钻石,而是一块砖头。他愕然半晌,伸手取出砖头,左右仔细查看,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入手沉重许多。如此一块平平无奇的砖头,这些人为什么生死相搏?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我明天还是把砖头拿到派出所去,然后报案。”转念又想:“我去了咋说?人家问我那些人抢啥东西,我难道说他们抢砖头?警察不一脚踢死我才怪。”想到这里,心下又颇为踌躇 山腰上死了人,天亮定会叫人发觉,到时候警察一看足迹,难道还找不到杨旭头上?砖头入手沉重,绝非寻常砖头,山上数人亦非白痴,怎会平白为一块砖头大开杀戒?转念又想到妖魔山上有个军事基地,他和王晓君约会之时,还曾去过,杨峰正是从后山奔逃下来,难道这砖头和军事基地有什么联系不成?想到这里,跳起来便欲去派出所,忽听轰隆隆声响,又听一阵极是刺耳的发动机之声,杨旭一惊,悄悄来到窗边,往外张去。一道刺目强光射来,他眯起眼睛,待强光过去,远处大路上灯光闪烁,警车一辆接连一辆,直冲杨旭居处而来。 看到这等阵仗,杨旭吓得手足俱软,冷汗涔涔而下,微一沉思,将砖头装进手提袋,夹在臂弯,打开房门,一人直扑而进。杨旭猝不及防,尖叫出声。那人肩头不住流血,伸手按在杨旭口上,低声道:“再敢出声,我弄死你!”这句话当真无比有效,杨旭登时不敢出声。 这人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满脸胡子,国字脸型,双眉浓黑粗长,整个人看起来极是刚毅。他身材颇高,腰间鲜血滴下,受伤不轻,正是关铁军。他抢过手提袋,随手打开查看,一见居然是块砖头,心下大怒,低声道:“东西呢?”杨旭惊惧交集,道:“啥东西?”门外灯光闪烁,时机紧迫,关铁军不敢多问,伸手一拉杨旭,道:“跟我走!弯腰低头,不准出声!”他力气极大,杨旭全然身不由主,被拉出房去。 两人出门贴墙而立,猫腰往右走出二十余米。道旁有条小巷,关铁军毫不停留,疾步奔进小巷。便在此时,头顶刺耳发动机之声传来,强光又至,他反应极快,拉住杨旭站在屋檐之下。杨旭登时明白,原来是直升机,怪不得如此吵闹。心下惴惴,暗想直升机也出动了,难道这些人是恐怖分子?老子一倒霉,卷到恐怖分子中间来了,倘若那些警察、武警、特警之类的不听老子解释,一看到老子,直接爆头,到那个时候,老子就是死了,还要背上个恐怖分子的名头。 作者的话: 本书编剧:六叶竹子 ------------ 第四章 启动 关铁军待直升机飞远,拉着杨旭疾行。杨旭心想你是恐怖分子,我还跟着你干什么?嫌命长么?足下一顿,正欲说话。关铁军觉他身子放缓,左手掏出一把枪来,低沉着声音道:“看看谁还能救你!?”杨旭悲苦交加,低声道:“我跟你们半点关系也没有,这个袋子还给你,你带着我也跑不远的。”话音未落,身后警笛刺耳,五名警察顺着小巷追来,远远有人叫道:“站住了!再跑开枪啦!”又一人道:“目标顺着铁西六组南湾小巷往北逃窜……”杨旭一直自诩良好市民,便欲爬在地上。关铁军回手啪啪几枪,众警察吓一大跳,纷纷开枪还击。 如此近距离听到枪声,杨旭生平乃是首次,枪声震耳欲聋,双手用力捂住耳朵,手提袋掉在地上,他也不理会。关铁军伤口血流甚速,顺手捡起手提袋,眼看小巷另一头亦有特警抢进来,头顶直升机呼啸,他后背一沉,撞开身后房门,翻身上墙,杨旭假意上不去墙,关铁军“碰碰”两枪过处,击在杨旭身边,地上炸出两个大洞,杨旭哪敢再犟?特警听到枪声,纷纷围住院子,一时不敢攻进来。这户主人听到枪声,均各瑟瑟发抖,哪敢出来查看? 门外呼喝有声,众警察一边劝关铁军投降,一边包围院子。关铁军站在屋顶,几处聚光灯打来,将他照的纤毫毕现。杨旭见他无法逃脱,心下大喜,叫道:“别开枪!我出来啦!我不认识这个人,我是被他劫持的……”边说边打开房门,双手高举,叫道:“他半夜闯进我家,把我劫持过来,我在小西门开车,我是好人,不是恐怖分子!”门外一名警察喝道:“双手放在头上!慢慢走过来!”关铁军从墙上跳下,众警察忽见他从视野消失,大吃一惊,有人叫道:“屋中的人听着,你已经无路可逃啦!交出武器,双手放在头上,慢慢走出来投降!” 杨旭跨出门口,三名特警忽而高举手中冲锋枪,他尚未反应过来,身后一股大力扯来,身不由主的退进门口。“突突突突”枪响不绝于耳,他惊惧之极,大哭道:“我真的不认识他,你们为啥杀我?我是冤枉的。”关铁军低声道:“任你怎么解释,这些警察绝不会放过你,今天的事是最高机密,绝不会容忍有任何一人知道这事。”杨旭哭道:“为啥?我啥都不知道,你去跟警察说说,我真的啥都不知道啊。”关铁军冷笑道:“国家安全和你一条性命相比,孰轻孰重?”这一句“国家安全”还真把杨旭给吓住了,他道:“我只是一个开车的,和国家安全有啥关系?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门外“碰碰”两响,飞进两个手雷状的物事,掉在地上烟雾弥漫,杨旭闻到一股辛辣之极的味道,心知此物便是催泪弹,他几欲晕倒。关铁军变色道:“趁这会他们还没包围,快走!”杨旭不住哭泣,哪里还能动弹?关铁军怒气上冲,“啪啪”两掌击过,怒道:“等死吗?”不由分说拉着杨旭抢进房中,见屋中主人躲在一旁,大声惊叫。料想纵然劫持人质,门外特警亦是照杀不误,转眼看到围墙下一个小门,拉着杨旭钻将过去,幸喜门外并无警察,远处脚步声急促,显然合围之势并未成型。他大叹侥幸,没命的往南逃去。 走出五十余米,左侧有个排污水渠,二人慌不择路,钻进水渠,也不知走了多久,关铁军呼吸越来越是沉重,又走一会,他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杨旭吃了一惊,问道:“你咋啦?”关铁军呼呼喘气,道:“袋子里的东西呢?你藏哪里了?”杨旭道:“我没藏啊,不就是那个砖头么?”关铁军怒道:“扯淡!老子在山上的时候见过,哪里是砖头了?你老实说,东西到底藏哪去了?” 杨旭几番解释,关铁军就是不信,他不耐烦起来,也忘记恐怖分子手中有枪,抢过手提袋,取出砖头,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回家去打开袋子,它就是一块……”说到这里,发觉手中物事奇热无比,垂目下望,但见手中一块奇红如火的石头,隐隐发出五彩光芒。二人均被眼前奇景所迷,怔怔说不出话来。 红色石头急剧收缩,忽而变成一个鸡蛋大小的宝石,光芒更加绚丽夺目。二人张大了口,宝石缓缓飞将起来,杨旭眼睛一花,仿佛看到一颗颗细小星星,又看到一块块极是怪异的石头,偏偏石头上生着眼珠。眼珠大如脸盆,空洞洞的,作灰白之色,瞪视杨旭。 杨旭被这一只眼珠看的不寒而栗,又惊又怕,欲待转头不看,头颈却说什么也转不过来。眼珠忽而变成一个血盆大口,往杨旭扑来。杨旭“啊”的一声大叫,坐倒在地,眼前恢复黑暗,砖头静静的躺在脚边,似乎适才之事并未发生过一般。 二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关铁军道:“你……你刚看到了?”心下震惊,声音嘶哑。杨旭点点头,关铁军接着道:“这东西会变化,我在山上看到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着伸手去拿砖头,不料手上一沉,没能拿的起来。他“咦”了一声道:“奇怪。”这一下他有备而来,双膀运力,嘿的一声,仍是没能拿的起来。 杨旭看他两次没能拿起砖头,心想:“我们都抱着它跑这么远了,你受伤有多重?咋会拿不起来?”关铁军身宽体圆,运力提将起来,怕不有二百余斤力道。砖头能有多重?便是数十块砖头,也一起掀翻了。此时只觉这砖头奇重无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哪能移动分毫?他满脸涨的通红,额头汗水滴下,突然坐倒,呼呼喘气道:“他妈的,什么鬼东西?这么沉?”杨旭伸手一抄,拿起砖头,奇道:“很沉吗?”他一伸手拿起砖头,委实轻松之至,关铁军张大了口,呆呆的不知说什么好。 水道中臭味冲鼻,头顶气窗透下亮光,想来已将黎明。关铁军腰间一道极长的刀伤,鲜血渐渐凝结,肩头中了一枪,身子发冷,若不及时医治,此番定要丧命。砖头他拿不起来,杨旭竟不费吹灰之力,他大叹邪门之余,只得带着杨旭。 又走五十余米,关铁军身子一顿,蓦地里犬吠之声大作,水道深处亮光射来,显是警察追来了。杨旭生平最是怕狗,手足酸软,吓得几欲晕倒,颤声道:“他们……放狗……放狗来啦!”关铁军正没好气,后有追兵,前有埋伏,如今已钻进一条死路,怒道:“没出息的白痴!狗又怎么样?你跟它对咬就是!”左右一张,看到头顶气窗。气窗尺许见方,口上一块铁栅栏,犬吠声音越来越近。他双腿力撑,横跨洞壁,不几下攀到洞顶,伸手推开铁栅栏,翻身上去。 杨旭见他身影消失,只道他抛下自己逃走,几欲哭出声来。忽见面前垂下一条绳索,乃是关铁军腰带,只听他在上面道:“快抓住!”杨旭哪敢迟疑?伸手抓住腰带,在手腕上绕了一圈,往水道瞧了一眼。仅这一眼,他险些便掉了下来。水道中五头恶犬疾奔而至,他吓得几欲晕去,大叫:“快拉我上去!”关铁军肩头中枪,力气大不如平时,此时手上百余斤重量,岂能说快便快?提杨旭离地一米有余,恶犬已然奔至。一头恶犬纵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杨旭左足。杨旭吃痛之下,又是惊惧,又是疼痛,咧嘴大哭。 关铁军手上一沉,凭空多加数十斤重量,带的身子一晃,险些掉下洞去。急切间无法使力,杨旭又不住晃动,当下坐倒在地,将腰带卡在洞口,从腰间摸出手枪,“碰碰”两枪打过,恶犬当即毙命。他手足并用,提着杨旭又拉出一米有余,此时杨旭已攀到洞口,水道中恶犬争相纵起,却已咬他不到。杨旭一脸鼻涕眼泪,见远处数十人奔来,均手中持枪,吓得闭上了嘴,不敢再哭。关铁军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脸上变色,当此紧急时刻,他手臂一长,将杨旭提将起来,辨明方向,反而往山中奔去。身后数十人紧追不舍,一面四下叫人围追堵截,一面高声喝骂。此地宽阔,一望数里,四周均有警车呼啸而来,眼看势难逃脱,关铁军索性立在当地。 ------------ 第五章 输血 便在此时,“突突突突”一阵急促枪声响起,关铁军心下一喜,拉着杨旭伏地躲避。“轰隆”一声大响,火光冲天而起,便如电视上许多大片一般,警车四下乱滚。一时间爆炸声、枪声、惊呼声、喝骂声,响成一片。待四下爆炸声甫歇,头顶狂风大作,杨旭抬头望去,一架直升机缓缓落下,机侧双门兀自火舌乱吐,不住开枪。机上一个黑衣长脸汉子边开枪边道:“这么多人陪着六子玩耍,小日子过的真是刺激……” 原来关铁军昨夜与杨峰一起盗出石头,却被军方发现,一路追杀。杨峰情急之下,将石头递给杨旭,自己也死在山上。关铁军在杨峰身后迎敌,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待料理几个敌人,便即追杨旭而来。他失血过多,但不愿在长脸汉子面前示弱,慢慢站起身来,笑道:“老周,不如回去和老板说下,下次有刺激日子找你来,我倒乐得清闲。”这长脸汉子不是别人,却是周俊伟。四下特警开枪扫射,直升机上“叮叮”直响,火花四溅,他们二人兀自谈笑,杨旭暗暗佩服。关铁军不等周俊伟再说,拉着杨旭上了飞机。 直升机两侧各有一挺机枪,便如火炮一般,另一人听到二人上来,叫道:“快走罢!”声音娇柔,竟是一个年轻女子。头上戴着黑色帽子,脑后扎着一个马尾辫,仅观看雪白后颈,已让人感叹:“定然是个美女!”杨旭坐上飞机,心下松一口气,转念想到这些人定是恐怖分子,他这一上飞机逃走,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禁惊惧交集,心想:“我咋这么倒霉?好好的碰上俩强 奸犯,王晓君就走了,现在又被恐怖分子劫持,估计天亮通缉令就会满天飞。到那个时候,我还能去哪里?这算不算是逼上梁山?”想到日后何去何从,心中还真没一点希望,又想恐怖分子捉他回去,多半是要杀了,否则他并非如何了不得的人物,这些人带他上飞机干什么?他却不知,关铁军若要杀他,早在杨旭家中便可,何必带着他一路奔逃至此?脚上恶犬咬了一口,伤势不重,却痛的厉害,急切间哪能想到一个良策? 直升机越飞越高,地上警察大声呼喝,徒呼奈何。直升机驾驶员忽道:“有尾巴!”机上除驾驶员外,便只有周俊伟、关铁军和那女子,周俊伟坐进舱中,笑道:“嘿嘿,六子向来自夸枪法怎么厉害,现在有了尾巴,可不是一个活靶子吗?怎么样?露一手?”关铁军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从急救箱中拿出伤药,胡乱包扎一气,道:“拿火箭炮来!”周俊伟哈的一笑,从座位底下取出一把,装上弹头,递给关铁军。关铁军正欲接过,手臂一颤,险些举不起来。适才一把提起杨旭,使力过度,臂膀肌肉拉伤,此刻已神困力乏,哪里还能对敌? 那女子伸手接过火箭炮,“嗖”的一声发射出去,准头当真不差毫厘,“碰”的一声大响,跟在身后的直升机登时中弹,不待落地,早已爆炸。她随手将火箭炮放下,坐在周俊伟身旁,皱眉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天天斗嘴?都不能成熟一点么?”她容色绝丽,肌肤晶莹如玉,脸上半点粉黛不施,当真是人间绝色。这女子二十五六岁年纪,双眉细长有致,眼珠漆黑清亮,隐隐有一股清冷之意。杨旭看到她眼神,不自禁的害怕,心想:“这娘们儿漂是漂亮,就是太凶了。”他现在小命都不知能否保住,心中却在转着这些念头。 周俊伟笑道:“你对六子没有意思?打死我也不信!这不,我才说他几句,你就……”话未说完,那女子伸手指着杨旭,问道:“他是谁?”关铁军眼前金星乱冒,低沉着声音道:“他……他是……”话未说完,“咕咚”一声昏晕过去。那女子一惊,伸手扶起他,见杨旭坐在一旁,道:“坐那边去!”她语气冰冷,看也不看杨旭一眼。 其时天色大亮,红日东升,绚丽夺目。直升机仍在天上,杨旭往下看去,地上荒凉之极,已飞到戈壁滩上。他身子晃动的厉害,足上疼痛,生怕一个站立不稳,掉将下去,还不摔成肉泥?但不敢得罪那女子,小心翼翼的爬到对面。那女子查看关铁军伤口,见他脸色苍白,呼吸慢慢微弱起来,心想:“现在没有设备,要不给他输血,他还能撑到基地吗?”道:“白板,附近哪里有医院?” 驾驶员白板道:“你也不看看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哪有医院?”周俊伟大是焦急,他虽嘴上不饶人,心中却极在意这个兄弟。眼见他呼吸将绝,大声道:“你这里有血包吗?六子失血过多,再不给他输血,命就没了。”白板道:“这飞机是老板临时调来给我的,没有。”周俊伟知他说的实情,惶急之下,怒道:“这里离基地还有半个多小时,六子撑不了那么久,你为啥子不带上血包?”他此时急的狠了,口不择言的一通埋怨。 那女子转眼看到杨旭,眼睛一亮,问道:“你什么血型?”杨旭看着她明亮的眼珠,一时如在云里雾里,随口道:“o型。”那女子大喜,伸手抓住杨旭手腕,“哧”的一响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杨旭吓一大跳,忙从她手里挣出,道:“你……你想干啥?”周俊伟明白过来,牢牢将他抱住,喝道:“六子救你一条命,你给他输点血算啥子?别动!不然老子弄死你个龟儿子!”杨旭又惊又怕,但想这几人是亡命之徒,此刻自己身在砧板,岂能不任人鱼肉?眼见那女子匕首刺下,他似乎已感觉到手腕撕裂,疼痛入骨,“哇”的一声咧嘴大哭,边哭边道:“我昨天晚饭没吃,今天早上也没吃饭,我的血是臭的,你们抽我血,我等下就死了,到时候你们谁埋我?我看大哥身子健壮,一会就好……”嘴里唠叨,腕上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杨旭大叫一声,哭道:“我的血是臭的,我骗你们的,我不是o型血,我是ab型……”那女子见他一个大男人,哭声难听,烦躁起来,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的血要是救不了铁六,就跟着他一起死了罢!”杨旭一听,知这婆娘心狠手辣,打下一架飞机眼都不眨,闭上了嘴。 那女子手下飞快,拿起一个医用袋子,接上杨旭鲜血,直接了大半袋,见杨旭脸色越来越白,这才给他包扎伤口。急救箱中注射器现成便有,挂将起来就能输血。关铁军鲜血入体,呻吟一声,呼吸慢慢沉稳,脸上也有了血色,双目却无法睁开。周俊伟放下心来,侧目问杨旭道:“你是哪个?老六为啥子拼命救你?”低头看到杨旭手中袋子,一把抢过去,问道:“这是啥子……”一句话未说完,“啪”的一声,袋子掉在地上。周俊伟猝不及防,只觉袋子极是沉重。他惊疑一声,伸手去提,哪知这一提便如空手去提大山,丝毫无法晃动。直升机“咔咔”直响,白板惊道:“怎么回事!?”原来砖头极是沉重,已将直升机压的直堕而下。 机上四人大吃一惊,纷纷大叫:“怎么回事?快把飞机拉起来!”白板力扳控制器,不料飞机上似乎一个沉重无比的物事压着,反而越堕越快。杨旭只觉天崩地裂,身子急速下降,惊声尖叫,早忘了去拿起砖头。那女子浑不知道砖头竟有如此沉重,心下也是惊疑不已,眼看直升机无法控制,离地面越来越近,俯身穿上降落伞,抱起关铁军,纵身跃下。 直升机离地六百余米,降落伞能否打开,殊所难料。但飞机已无法控制,留在机上自是死路一条,跃落地面,却未必便死。周俊伟大叫:“白板!快下去!”穿上降落伞,跃出机舱,白板跟着跳出。杨旭眼见机上再无一人,降落伞也无一个,如此跳下去,岂不立时摔死?他惊慌之余,忽然想到关铁军曾无法拿起砖头,难道是砖头作怪?想到这里,一把抓起袋子,直升机果然下堕之势稍缓。机头转弯,反而往回飞去。其时离地一百余米,如此速度,直升机掉落地面,势必爆炸。他惧怕到极点,心想左右都是死,为什么要烧成一堆灰烬?留下一滩肉饼也成,总还是落叶归根。看准地上一块白色之物,也不理会是石头还是什么东西,双目一闭,跳了下来。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七章 激战 待跃出机舱,杨旭耳旁呼呼直响,身子直堕,吓得一颗心仿佛从口中跳出来,尚未落地,“碰”的一声大响,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直升机已然爆炸。他身在半空,全不由住,心想这下若不摔成一团肉饼,老子天天烧香拜佛。忽觉屁股下一软,似乎有人伸臂来抱,那人“哎呦”一声大叫,跟着“咔嚓嚓”一响,他下冲之势极大,幸而那人身上降落伞尚未散去,否则定被杨旭砸死。杨旭身下软绵绵的,知已安全落地,心中大叫“阿弥陀佛”,微觉诧异,见躺在一块大布之上。身下一人不住呼痛,听声音正是那女子。 杨旭吃了一惊,忙爬将起来,那女子又“哎呦”连声,骂道:“哪个白痴?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砸到我了?我的腿好痛,你滚过来,乖乖让我打死了罢!”杨旭慌乱不已,想到适才从飞机上跳下,无巧不巧的砸到那女子身上,这一下岂不将她双腿砸断?那女子是恐怖分子,以她狠辣性格,还不立时取了自己性命?他强忍足上痛楚,撒丫子便逃。 奔出几步,远处两个人影慢慢走来,瞧身影正是白板和周俊伟。他暗叫糟糕,转身往回逃走。周俊伟远远看到,“碰”的一枪打来,喝道:“看看是你快还是子弹快!”杨旭一惊,不敢再动。那女子道:“还不拉开降落伞?”杨旭无奈,掀开降落伞,将那女子与关铁军拖出来。他力气不小,拖住二人倒不如何吃力,地上鲜血极是刺眼,偶尔碰到那女子断腿伤处,她又“哎呦”连声,疼到恼怒处,啪啪啪啪正反四掌,打在杨旭脸上,兀自怒火难平。她力气极大,这几掌打过,杨旭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倒在地,呼呼喘气。 白板、周俊伟走到近处,见那女子双腿血流不止,不禁双双一惊,疾步抢上,看清那女子伤势,大是头痛。原来那女子双腿大骨齐断,刺破肌肉,白森森的骨头外漏,可怖已极。如此重伤,纵然及时送到医院,以后走路势必受到影响。他们尚以为是那女子下堕速度太快,她落地操作不当所致。若知是杨旭砸断,定然立时将他杀了。周俊伟四下一张,此地荒凉一片,遥望天际,似乎看不到头。 其时红日慢慢升起,慢慢变白,热浪蒸腾,他们三人身穿黑色防弹衣,足登皮靴,本已极热,偏偏三人并未拿食物资源,仅有gps全球定位,外加卫星电话,一把匕首,和一些琐碎物品,三人均觉嗓子如烟熏火燎一般,却没有半口水可喝。白板一言不发,伸手轻触那女子腿骨,要将它推回原位。岂知腿骨外漏,本已痛极,他轻推下去,那女子哼也没哼一声,登时晕去。 周俊伟有心要说句玩笑,当此情形,又哪能说得出来?他脱下衣衫,露出灰色t恤,随手乱扯,将那女子双腿包扎起来。那女子腿上动脉损伤,白布虽包扎上了,鲜血却慢慢浸透出来,他焦急之下,取下肩头卫星电话,白板拿出定位仪器,联系基地。二人心中焦急,言语不免失了礼数,周俊伟恼将起来,与基地中人对骂不已。杨旭爬起身来,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二人打过电话,面色阴沉,坐在一边,白板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飞机怎会坠毁?我听发动机声音完全是超负荷运转,不是故障。”周俊伟此时想起,跳起来道:“龟儿子,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怎么那么沉?”他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小小一个袋子能将飞机压下来。杨旭取出袋中砖头,道:“就是这个东西。”周俊伟伸手接过,手中一沉,砖头“噗”的一声掉在地上,三人但觉似乎大地都为之颤抖,均各惊奇不已。 白板伸手去抓砖头,他已看出这砖头沉重非常,是以双手去抓,谁知仍是无法拿起。他见杨旭随意之极的拿出砖头,委实没有多重,自己缘何拿不起来,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伸手搔了搔头,道:“奇怪,难道是它将飞机压沉了?”二人试了数次,终是无法移动分毫,只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心想:“这砖头恐怕便是老板所要之物。怎么会如此奇怪,难道外星陨石也有如此形状之物?” 原来周俊伟见关铁军两天不回,挂念兄弟,便请命出来接应二人。基地老板极是重视此物,当即应允,还派遣那女子杨洁、白板一同接应。此二人均是基地中翘楚人物,也可算得下了血本。此刻白板想到这块砖头必是天降陨石,与周俊伟对望一眼,心想:“这小子拿起来这么轻松,怎么我们俩就拿不起来?看来只有待会基地来人,用运输机将它带回去。”当下道:“这东西是老六给你的?”杨旭摇头道:“不是他,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大哥给的,他让我把砖头交给关啥的。”他当时并未听清杨峰所说人名。白板指着地上关铁军道:“他叫关铁军,你说的人可能是我们同事杨峰,他拿到这东西肯定要交给自己人。现在物归原主,你的事也了了,回去罢。”悄悄给周俊伟打个眼色,点了点头,意思是杀人灭口。 白板等人从事职业极是隐秘,又是见不得光之事,岂容杨旭活着回去乱说?杨旭不知白板心中所想,苦着脸道:“这里是戈壁滩啊,我能走到哪里去?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可不能不管我。”周俊伟眼看杨洁和关铁军身受重伤,兀自生死难料,极是厌恶杨旭,心想:“你这小子是个瘟神,六子为你生死难知?我们直升机也坠毁了,又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狗日的全是你这龟儿子弄的。”此时已然猜到,定是砖头掉在地上,因此将飞机压了下来。拔出手枪,便欲在杨旭头上开一枪。 杨旭见他目露凶光,跟着见他拿枪对着自己,双腿发软,一跤坐倒,眼泪刷的滚下来,哭道:“我今年才二十五岁,我不想死,我还有个姐姐,我外甥女也才三岁,我还没结婚。你们放心,这两天我见到的事,我跟谁都不说,我……我……”惊惧之下,呜呜大哭。 忽听杨洁呻吟一声,她本已晕去,又被断腿处疼得醒过来。周俊伟大喜,抢过去扶起她道:“再忍耐一会,我们已联系过基地啦。”杨洁甫一醒来,腿上便如钻心刺骨般疼痛,她牙关紧咬,强自忍耐。周俊伟眼看她这等神情,怒气上冲,喝道:“你这小子好不讨厌,日你先人的板板,害得老子……老子……老子弄死你个龟儿子!”他一盛怒说话,地方方言冲口而出。杨旭大叫一声,转身便逃。周俊伟提枪瞄准,眼角瞥到两架直升机,吃了一惊,叫道:“啊呦不好!他妈的龟儿子找来啦,老子日他个先人。”白板亦看到直升机由远及近,匆匆拉起降落伞,喝道:“快盖住他们!”周俊伟一怔,当即恍然。戈壁滩上黄沙遍地,降落伞内层正是淡黄色,如此翻将过来,在空中还真不易发觉。二人手足飞快的盖上降落伞,只求能瞒过追兵,留下一线生机。 杨旭奔出三公里有余,头顶呼啸,抬头望去,两架直升机缓缓飞来。吓得手足俱软,怔怔不知该继续逃走,还是就此站住。直升机飞的不高,机身上印有“八一”字样,显是军用战机。机上官兵看到杨旭,当即降落,跳下来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官兵,七八人四下搜索警戒,五六人直奔杨旭而来。他们脸上均涂彩绘,瞧来便如野战军一般。仅那么往前一站,气势慑人,杨旭心下碰碰乱跳,知他们绝非寻常官兵,定是特种部队。众官兵举枪而来,他忙趴在地上,叫道:“我是好人!我不反抗,别开枪……”话未说完,两名官兵纵身扑上,“喀”的一声带上手铐。杨旭大叫:“别打!我不反抗,他们是恐怖分子,我是冤枉的!”一名官兵喝道:“闭嘴!你冤不冤枉到法院去说!”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八章 死伤 一个三十余岁的瘦长汉子疾步走来,大声道:“你同伙在哪?”他带着墨镜,穿着灰绿色军用t恤,光着膀子,露出虹结肌肉。他身后跟着二人,身材魁梧,气势不凡。杨旭道:“我不认识他们,我是人质啊,我被他们劫持过来的,你一定要相信我。长官不信可以去查,我在小西门开车,都干好几年了,长官打听一下,一定有很多人知道的……”瘦长汉子哪有耐性听他唠叨?怒道:“你们一共几个人?他们现在在哪里?快说!”“快说”二字出口,抢上一步,声色俱厉。杨旭看不出来他信不信自己,但见他心急火燎,倒也不敢胡说,道:“他们要杀我,所以我逃了出来,他们应该还在那里,离这里三公里左右……”往西一指。接着道:“他们飞机坠毁了,一定跑不远的。” 左手边那黑脸汉子点一点头,见远处并无人影,料想他们定然躲藏起来。转身喝道:“集合!”话音甫落,悉悉索索声响,数十人排成一排,更无半点声息。黑脸汉子大声道:“敌人就在左近,他们都是职业杀手,手中还有重型武器。据可靠消息,这些人都是境外恐怖分子,他们要在我们国土上制造混乱,咱们当兵的能让他们逞心如意么?今天这一战至关重要,只许胜不许败,只要看到有人,格杀勿论。”这番话掷地有声,众官兵面容沉静如水,双眸中却有一股烈火在燃烧,那是热血,是保家卫国的热血。 杨旭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仅看气势,已知面前的部队定是身经百战,是那种可以慷慨赴死的铁血汉子。他自幼便有一个伟大目标,就是拯救世人,普度众生,不过不去当和尚,是以热血上涌,道:“我带你们过去!”黑脸汉子一怔,没理会他,接着道:“三号四号,十号十二号直进;六号八号右翼;五号七号左翼;其他人居中策应。去罢!”众官兵纷纷领命而去。瘦长汉子斜眼看着杨旭道:“带上他。”一指杨旭,接着道:“这人要真是清白的,也好让他为国出点力。”杨旭是否清白,并非仅此一条路可以证明,这次恐怖行动,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要黑脸汉子带上杨旭,心中就存着灭口之意。杨旭并未参加过任何反恐训练,让他上战场,岂非有死无生?黑脸汉子点头道:“跟上!”手铐却不解开,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敢耍花样,老子绝不客气!”杨旭一凛,知他信不过自己,但想此刻无论如何解释,定然难以让他释怀,只得闭口不语。 众人慢慢搜索过来,方向丝毫不差,片刻间来到白板等人藏身之处。见降落伞平摊地上,中间微微凸起,似乎有人。黑脸汉子低声道:“三号四号,过去查看。”两名官兵答应一声,小心靠近。二人越是走近降落伞,手中m-16握的越紧,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反而更加放松。二人走到跟前,对望一眼,一名官兵轻轻揭开降落伞。“碰”的一声大响,两名官兵身子飞起,后撞十米有余,身上布满血孔,早已毙命。原来降落伞下乃是一颗手雷,二人拉动降落伞,登时拔出保险栓。黑脸汉子低声喝道:“注意隐蔽!” 众人伏下片刻,见再无半点声息,黑脸汉子道:“十三号,回去告诉队长,让他以直升机巡视,敌人一定躲了起来。”一个官兵应声而去。黑脸汉子接着道:“保持队形,继续搜索,再看到有降落伞,先扫射再说!”杨旭暗赞这人心思缜密,这么一来,上有直升机巡视,下有绝户搜索,他实想不出那几个恐怖分子能躲到哪里去。 时间已是上午十一点多,阳光火辣辣的照下来,杨旭汗流浃背。他昨夜没有吃饭,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无精打采的,跟着众人搜索而去。“碰碰”几声枪响传来。众官兵伏地躲避。黑脸汉子听枪声在身后响起,暗叫不好,怪不得找不到敌人,原来这些人竟抄了后路。他道:“十号十二号,火速回去直升机那里支援。其他人分两队包抄。回去!快!”他听的明白,敌人偷袭直升机,那里仅有队长以及驾驶员等四人。遭此大变之下,他仍能沉稳下令,若非战场经验极富,绝难做到。 三公里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众官兵疾行一会,慢慢看清,直升机旁躺着一人,似乎便是瘦长汉子。众官兵大是焦急,心想若长官被杀,此次任务纵然圆满成功,人人都是过大于功。是以奋勇奔跑,边奔边啪啪开枪,但听“突突啪啪”响声不绝,直升机旁却一个活人也无,回来报讯的十三号亦不知所踪。杨旭知官兵不信自己,纵然回去,后半生也要在牢狱中度过,他认识王晓君,人生刚刚有了色彩,岂肯蹲在黑狱,终老此生?见众人并不注意自己,悄悄落后,足下慢慢变缓,待离官兵百余米时,转身便逃。 奔到降落伞旁,杨旭看到三号和四号的尸体,二人身上满是弹孔,血肉模糊。这两日数厉生死,此时看到,也并非最初那样害怕。转眼看到砖头,拾起砖头,心想戈壁之上,任他如何逃脱,人家直升机追来,找到自己乃是迟早之事,如何隐藏起来,倒着实难办。想到白板等人,实不知几人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他们变成臭虫,钻到土里去了? 杨旭暗想:“这降落伞颜色跟黄沙一样,刚才当兵的都查看过了,我现在躲进去,他们谁会想到?”想到便做,正巧手雷爆炸,在地上炸了一个大坑,容他一人绰绰有余。拉开降落伞,入眼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瞧模样正是关铁军,杨旭吃了一惊,心想“这人咋死的?他啥时候跑这里面来的?”枪声越来越是零散,顾不得许多,藏在坑里。降落伞被炸的破破烂烂,左侧一片不小,正好能遮住洞口,盖好身子不过片刻,枪声一歇,战斗结束了,也不知是恐怖分子胜了,还是特种部队胜了。 又过一会儿,“腾腾”脚步声响,往杨旭所藏之处奔来。跟着“啪啪”两响,又有人开枪。杨旭大气也不敢透一声,鼻中闻着血腥味,直欲呕吐。听那人奔到近处,顿了一顿,伸手就来掀降落伞,杨旭大惊,当此危机之时,也不知如何变通,双手牢牢抓住降落伞两角,就是不松手。这人受伤颇重,力气不如,拉不开降落伞,呼呼喘气道:“六子,是我老周,你怎么样?快出来!”正是周俊伟,他“哎呦”一声,跟着“噗”的一声闷响,似乎跌倒在地。远处黑脸汉子喝道:“好汉奸,原来是给外国佬干事的!你忘记祖宗了吗?”周俊伟不住呻吟,又听杨洁颤声道:“老......老周,你......你自己......快走,别......管我了。”声音透着哽咽,强忍剧痛,又道:“我......我双腿废了,回去也是没用,还不如死在这里。”杨洁英姿飒爽,性子极是刚强,这次平白遭此大难,偏又强敌环伺,不说日后能否治愈双腿,眼下定要拖累周俊伟逃命,是以才心灰意冷。 周俊伟开枪还击,怒道:“胡说八道!咱们医术遥遥领先世界各国,你的腿又不是多重的伤势,怎么会治不好?你别胡思乱想,等老子弄死这龟儿子再说!”黑脸汉子叫道:“你们杀了队长,老子现在就一个人,今天不分个生死,谁也别想离开!”杨旭听到这里,心想“当兵的死完了?这人咋说就剩他一个了?白板去哪里了?咋没有他的声音?”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九章 患难 原来白板等人一路设伏,黑脸汉子纵然极是小心,仍不能跟这些整日偷鸡摸狗的恐怖分子所比,竟而被他们势如破竹,屠戮殆尽。白板将关铁军藏在降落伞下,盼能瞒过官兵,救他一命。殊不料关铁军自己醒来,耳听官兵前来查看,他不愿被俘敌手,于是拉开手雷,与官兵拼个同归于尽。白板在远处听到响声,料到定是关铁军出事,他心神巨震,蓦地里一颗子弹飞至,正中左眼,便将他脑袋打穿,立时毙命。周俊伟等人亲眼看到白板将关铁军藏在降落伞下,岂能猜想不到?他有心相救,奈何杨洁伤重,他极是看重杨洁,心想与六子乃生死之交,大不了今天把性命交代在这里,要能救了杨洁,就去陪伴兄弟。黑脸汉子亲眼看到手下官兵一个个送掉性命,大是悲愤,神智已然不清,却更能忍人所不能忍,更加狠恶,誓要杀光众人。他心中只一个念头,便是为队友报仇,决计不肯放过周俊伟、杨洁二人。 三人身上带伤,与平时准头相差甚远,“平平”枪声不断,却不能杀了敌人。打到后来,三人均无子弹,各自伏在百米开外,呼呼喘气。黑脸汉子伏在地上,嘴里也不闲着,一通乱骂。他走南闯北,阅历极丰,骂起人来天南地北,哪里的都有。杨旭听的暗暗好笑,心想:“想不到这人看着沉稳,情急起来也是一个流氓。”三人无法动弹,谁也不能离开一步。周俊伟听的怒气上冲,跟他对骂起来,他满口“格老子”“龟儿子”“先人板板”与黑脸汉子一时瑜亮,谁也不输给谁。杨洁双腿剧痛,鲜血一点点渗将出来,眼前金星乱冒。她出生入死五年有余,身上大小伤无数,知这次性命难逃,心下凄凉,听周俊伟骂的有趣,又忍不住微笑。 二人骂过半晌,口干舌燥,兀自怒火难平,心下气的厉害。杨旭躲在坑里,身边躺着一具尸体,越来越是闷热,时候一久,非晒得脱水不可。外面几人又不离开,他悄悄撑开一线,往外张去,见杨洁仰躺地上,双目迷离,已晒得去了半条命。周俊伟俯伏于地,高声喝骂,骂了这么久,嗓子嘶哑,声音难听。他身下鲜血淋漓,染红一片沙土,想是小腹中枪。二人均身穿灰色t桖,外面防弹衣早已脱去,怪不得他们能瞒过众官兵。 杨旭看到二人身边手枪,一时拿不准他是否还有子弹,倒不敢出去。又过一会,太阳更加毒辣,周俊伟有气无力,杨旭也头昏眼花,从坑里爬将出来。周俊伟听到声音,转头见是杨旭,又见关铁军血肉模糊,心道:“这龟儿子害了六子,他现在能动,又要来杀我了。”浑身无力,便连一根小指头儿也无法动弹,又想:“老子动弹不了,这样晒死,倒不如让龟儿子打死。”黑脸汉子远远“啊啊”几声,想要坐起,却哪里能够?杨洁双目紧闭,已晕了过去。她脸色雪白如纸,手指如玉,微微抖动,杨旭怜意大盛,将她放入坑中,拉过降落伞,替她遮在头顶。转眼看到关铁军,心想“这丫头挺漂亮,你死都死了,还是让个地方罢。”将关铁军搬出洞外,便只这么片刻,累的汗如雨下,呼呼喘气不已。周俊伟暗叫不好:“这龟儿子记仇,要把杨洁活埋了。”转念又想他会不会把自己也活埋?想到这里,周俊伟寒毛直竖,暗想在土里活活憋死,可比一枪打死要难受的多。 土坑不大,容纳一人尚可,若将周俊伟也搬进来,就颇拥挤。不过这么让二人在太阳下暴晒,定然没命。杨旭不忍,去拉周俊伟,周俊伟只道杨旭要活埋自己,又惊又惧,骂道:“你……你妈的……龟儿子……你……”呼呼喘气,断断续续骂来,杨旭半句也未听懂,不耐烦道:“你都快晒死了,还说啥话?”周俊伟听他口气不善,胸中怒火蒸腾,双手下垂,寻找匕首,要在他小腹刺上两刀。摸到腿上匕首,悄悄拔出来,猛地里刺向杨旭小腹,杨旭“啊”的一声大叫,一跤坐倒,小腹上插着一柄匕首,鲜血直冒。他几欲晕倒,心道:“我要死了,这牲口不是人,我要救他,他反而要杀我。” 周俊伟伤势颇重,在烈日下晒了半天,口干舌燥之际,力气十成中留不下一成,这一刀刺的极浅,入肉三厘米左右。若非如此,一刀便将杨旭刺穿了。杨旭惊惧交集,也不知拔下匕首裹伤,目瞪口呆的看着匕首。过了片刻,小腹剧痛,鲜血一点一点的滴下,身上力气也一点一滴的消失,此时他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轻轻提住匕首尾端,咬牙拔将下来,鲜血立时狂涌而出。他手忙脚乱的用衣衫堵住伤口,双手带着手铐,极是不便。伤口不住流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你为啥杀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又没抢你东西,我昨天都不认识你,为啥你要杀我?”周俊伟大喜,知在戈壁之上,无法医治,有死无生。有心要骂他几句,嘴张张合合,却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杨旭哭泣一会,越哭越是伤心,知这次难以活命,心中酸楚无以宣泄,索性大声嚎哭。又过一会,他心情渐复,头顶烈日照射,实在热的厉害,慢慢走到坑里,缩身坐下,身边躺着杨洁。见她红唇微翘,皮肤白腻,虽紧闭双目,仍是动人心魄。心想:“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才漂亮,我和她死在一起,以后有人找到这里,还以为我们俩是一对恋人呢。”将杨洁楼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便这么坐着等死。 杨洁身子一动,喃喃的道:“……水……水……”杨旭一凛,心想:”你要喝水?老子还没水喝呢,你和老周都是恐怖分子,害得我跟你们一起死,我不给你一泡尿,都算便宜你啦。”想是这么想,心中却无法刚硬的起来,四下一张,哪有半点水可用?转念想到小腹上伤口,心想:“你这下有福了,喝我血罢。”扯破衣衫,手腕无法分开,倒废了好大劲,这才将伤口放开,鲜血立时涌出,将杨洁头扳过来,往自己小腹凑去。 其时杨洁迷迷糊糊,但觉口中一股腥咸液体流下,想也不想,允吸起来,她大口喝血,杨旭又痒又痛,兼且无限遐想,慢慢头昏眼花,忙推开杨洁,喘气道:“……够啦……你……你把老子血……喝光了……我……我……”说到这里,头重脚轻,坐倒在地,双手无力,小腹伤口兀自流血,他也无法去按住伤口。再这么下去,不过半个小时,杨旭定然丧命。 周俊伟初见杨旭扯破衣衫,以为他忽起禽兽之欲,又惊又怒,便欲跳起来杀了他。后来见他放开伤口,又自不解,心想你失血过多,还不按住伤口,可不是嫌命长么?哪知杨旭以自己小腹之血喂杨洁喝下。他又是无比震惊,寻思:“这龟儿子转眼就死,他不想法子包扎伤口,反而给杨洁喝血解渴,看来他是真的要救我,而不是要埋我了。”此时已知误会杨旭,暗暗悔恨,若不是刺杨旭一刀,三人挤在洞穴之中,也不必在太阳下暴晒。 黑脸汉子没有半点声息,只怕早已晒死。杨洁幽幽醒转,转眼看到杨旭,惊怒之下便欲跳起,身子一动,腿上剧痛传来,“哎呦”一声又坐倒在地,这么一来顺势躺在杨旭胸口,姿势竟极是暧昧。她用力推拒杨旭,怒道:“你躺这里干什么?滚出去!”杨旭半昏迷状态,喃喃的道:“执子之手……偕老……”杨洁热血下肚,力气恢复了些,她无法自行出洞,降落伞撑了起来,一阵风吹来,洞中颇为凉爽。她口中一股淡淡的咸味传来,伸手一擦,双手满是鲜血,微一沉思,已然明白,定是杨旭喂自己喝血。想明此点,她微微感动,暗道这人胆子虽小,然危难时刻,倒也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杨洁四下打量,见周俊伟躺在一旁,呼叫几声,周俊伟双目半开半阖,哪能说话?这时慢慢等死,时间竟是出奇的慢,杨旭睡的越来越沉,二人身子紧贴,行动不便。杨洁耳中传来心跳声,只觉他胸膛宽阔结实,霎时间一股女儿家羞涩之意涌来,微微一笑,心想:“我临死的时候,居然是他陪伴在身边。”又觉以前执着于任务是否完成圆满,竟是无比的幼稚。忽见杨旭身子发红,她以为是自己错觉,正没理会处,杨旭身子越来越红,便如随时要涨破一般。通红之中透出光亮,杨洁目瞪口呆,喃喃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十章 演戏 便在此时,远处隆隆声响,一架黑鹰直升机缓缓飞来,相距颇远,杨洁也不知是敌是友。忽听杨旭道:“有人来救我们啦!”杨洁吓一大跳,皱眉道:“快放开我,出去!”杨旭在烈日下晒这么久,身子早已脱水,便连手指头儿也懒得动一下。知杨洁性子狠辣,不敢违拗,身子一动,复又躺下,唇上一湿,尝到一股腥咸味道。他暗道糟糕,原来无巧不巧,杨洁本躺在杨旭身上,一起一落之下,正好亲上杨旭。她怒气陡生,右臂一圈,便欲扭断杨旭脖子。杨旭脖子剧痛,魂飞魄散,叫道:“你......你......”剧痛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杨洁双腿受伤,双臂却是无碍,力气越来越大。忽见周俊伟身旁的砖头急剧收缩,变成一块两米多宽的巨石,巨石上一颗眼珠突出,血红血红的,她何曾见过这等异象?呆呆的望着巨石,也忘记去扭断杨旭脖子。杨旭呼吸畅通,身子更红,巨石直堕洞穴而来。杨洁大叫一声“完了”,心想肯定被砸死。不料巨石隐入杨旭身体之中,反而再无声息,他肤色亦恢复正常,肌肤晶莹,仿若女子般娇好。杨旭又惊又急,道:“咋回事?我肚子里在烧火,这是咋回事?你们拿我做研究了?”他一边说话,一边爬起身子,这时身上竟有使不完的力气。抱起杨洁,来到洞外,发足便奔。 直升机越飞越近,尚未飞到跟前,突突突突一阵枪响,跟着一人叫道:“站住别动,不然开枪啦!”杨旭全不由主,足下一边狂奔,一边骂道:“谁他妈的想跑了?疯子才想跑呢。我的妈呀,这是咋回事的?我 操 你大爷个棍子......”嘴里胡乱大骂,速度越来越快。直升机上刷刷刷跃下四人,身穿灰绿色军装,装备齐全,便如空降军一般,顺着绳子而下,几步赶上杨旭。两人一左一右,将杨旭扑倒在地。杨洁碰到双腿伤处,登时疼晕。杨旭被按在地下,手足兀自不停,猛觉后脑一痛,昏了过去。 眼前慢慢恢复亮光,杨旭后脑剧痛,脑袋嗡嗡直响。一道亮光刺来,双眼无法睁开,便听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杨旭眯着眼道:“我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饶命啊,这到底是咋回事?我头疼,我妈在哪里?”他迷迷糊糊,口不择言的胡说一通。那男人声音又道:“你是什么人?你为谁工作?你昨天抢走的东西在哪里?快说!”杨旭一惊,勉力睁开双眼,眼前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这人西装笔挺,脸上满是风霜之色,伸手抓住杨旭头发,便是一记耳光,道:“我说的话你没听清?看你明明是中国人,竟然帮着外国人在国内制造混乱,你祖宗都不要了吗?”旁边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怒道:“这次死了三十九人,都是这畜生干的事,你跟他客气什么?”便要上来动手。 杨旭越听越是害怕,此时已看清,身处一间不大的房间,房中或站或坐六个男子,面前一站孤灯,灯光雪亮,刺得他双眼忍不住眯起来。四十余岁那男子取出一个证件,在杨旭眼前一晃,道:“看见了没?这是什么?”杨旭看清,那上面写着“国家安全局”特工田正江。他大吃一惊,道:“国安局的?我咋到这里来了?你们抓我干啥?”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大怒,飞起一脚,正中杨旭小腹。这一脚力道极大,杨旭剧痛之下,险些背过气去,他趴在地上良久,连哭也哭不出来,小腹伤口撕裂,鲜血又汩汩流出。田正江道:“小朱,先别动手。”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小朱道:“像这样的汉奸,留着他干什么?让我打死他!后果我来承担!”又要上前。身后两人齐声附和,语气中满是怒火。杨旭听的明白,道:“我不是汉奸,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好人......”田正江拉他起身,问道:“你是好人?好!我来问你!前天晚上,你去妖魔山干什么?昨天晚上,你又去妖魔山干什么?”杨旭道:“我跟我女朋友约会,去山上玩的,我没干其它啥事!”田正江道:“昨天晚上,妖魔山一共死了五个人,你知不知道?”杨旭一惊,心想:“我要说知道,他肯定又问,我是咋知道的,那我不就得说拿过他们要的东西?那块砖头搞不好是他们研究的东西,这下弄到我肚子里面,他们要挖出来,可咋办?”踌躇不敢回答,小朱大声道:“老田,这小子正想理由呢,你可别信他!”杨旭忙道:“没有!我刚被你打懵了,脑子有点迟钝!你说昨天晚上死了五个人?我不知道啊,我跟我女朋友一起在山腰,根本就没上去!”田正江将他往地上重重一顿,道:“你知道吗?昨天晚上警方和守备军,共计阵亡三十九人,都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还有二十六人重伤,躺在医院,他们的家庭毁了,他们的亲人,一辈子都不会开心。我们查过,你四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开你。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你一个人四处游荡长大。没有亲人的滋味,你比我们更加清楚,现在各国欺负我们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爱国吗?”他声音哽咽,又道:“你们昨晚抢走的东西,对我国军方有多大用处,你心里比我更加清楚,难道你还要让敌人拿起屠刀,落在自己亲人的身上吗?”说到最后一句,声色俱厉,几如吼叫。 杨旭听得热血沸腾,大声道:“不!我绝不愿意!谁敢欺负我们,就干他狗日的。”小朱大拇指一竖,道:“说得好!”田正江回头看他一眼,道:“说的不错,那么你现在告诉我,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昨晚抢走的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杨旭一愕,道:“没有谁派我,我跟你说......”话未说完,小朱冲将上来,抓住他领口,噼噼啪啪一阵耳光,边打边骂:“他妈的狗汉奸,说的好听,这会儿又跟我玩花样,告诉你!你不合作,今天我们就能打死你!”他落手极重,不几掌,杨旭耳中嗡嗡直响,已头晕眼花。田正江站在一旁,也不拦阻。杨旭痛极,双手护住头脸,任他殴打,叫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咋样才信?快别打了,求求你们,饶了我罢......”田正江见杨旭慢慢抵挡不住,拦下小朱道:“你该知道,对于叛国的人,我们就是当场打死你,也不会有半个人出来帮你。你说你和女朋友约会,据我们所知,你前天才和女朋友分手,她怎么肯跟你约会?你满嘴没有实话,叫我们怎么相信你?”杨旭一凛,心想:“我和王晓君前天吵架,他们就知道了,消息这么灵通?”道:“我是和她以前约好的,我们约定不见不散,可没骗你。”田正江听他兀自嘴硬,不由怒气一生,道:“这么说你是不肯把东西交给我们了?”杨旭道:“啥东西?你说,你要啥东西,我去偷也行!”田正江怒道:“你他妈的......”身后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拉住他,点一点头,几人鱼贯出了房门。杨旭小腹流血,身上没有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包扎,用手按住,鲜血却从指缝中慢慢渗出。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十一章 心碎 过了一会,门外脚步声响,田正江又进来了。身后跟着小朱,另有一个女子。杨旭看清那女子模样,登时心神激荡,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旭朝思暮想的王晓君。王晓君看到杨旭小腹伤口,吃了一惊,疾步抢上,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受伤的?”转向田正江道:“他在流血,你们还不送他去医院?”她神色焦急,拉着杨旭便要出门。田正江道:“不忙。”转身对小朱道:“叫韩医生来一下。”小朱答应而去,不一会带来一人,帮着杨旭包扎伤口。王晓君手上满是鲜血,她生平从未见过这等事,心下又是彷徨,又是害怕。杨旭看在眼中,只觉心也碎了,田正江道:“其实你和王小姐之间只是误会,这事情我们会帮你澄清。你老老实实的把东西交给我们,就对祖国有极大贡献,我也可以帮你请功,还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工作,保证你一辈子饭碗。”这几句话可算的极是诱人,既帮助解决杨旭的恋爱危机,又帮助他衣食无忧,算是最实在的条件。杨旭深爱王晓君,眼中满含泪水,心想:“砖头在我肚子里,他们就算要挖,肯定不能杀我。我肚子里装着一块砖头,时间长了,会不会憋死我?好,跟他说实话,让他们把砖头挖出来,我也算是为国出力了。”道:“我知道你们要的是啥,砖头在我肚子里,你们取出来罢。”田正江一怔,道:“什么?砖头?”杨旭道:“你们要的不就是砖头吗?就在我肚子里。”王晓君插口道:“你帮他澄清什么?这些事以后再说,先去医院,行不行?你们总不能不管杨旭罢?哪有这样的警察?”田正江无暇理会,道:“杨峰交给你的就是砖头?你没看错?”杨旭道:“是啊,就是一块砖头。”田正江沉吟一会,道:“砖头在你肚子里?你把它吃了?”他神色严肃,偏偏说出如此让人忍俊不禁的话。杨旭苦着脸道:“我咋会吃砖头?砖头又不是饭,再说我也没有饿到吃砖头的地步。”田正江早在杨旭身上搜了个遍,确实并无自己所要之物,是以才耐下性子,查他资料,又找来王晓君,盼他能恢复天良,把陨石交出来。谁知杨旭漫天胡说,东拉西扯之下,居然说什么砖头在他肚子里,他恼怒之余,心想:“这小子定是敌国训练出来的间谍,他看似服软,其实跟我胡说八道,多半还要误导我,我可不能小看他。”想到这里,道:“很好,砖头在你肚子里,我们就把它挖出来!”说话之时紧盯杨旭,要在他脸上寻到一丝破绽。却见杨旭神色一松,复又紧张,跟着脸色惨白。以田正江经验之富,也猜不透他究竟是心虚,亦或是坦然自若。 这倒不是杨旭身经百战,知道怎么瞒过心理学的高手,而是他见田正江相信自己,所以才放心。又想到割开肚子,心中害怕。更想从肚子里取出一块砖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命活下来,这时已经后悔,不该跟他直说。王晓君忽然又道:“杨旭胆子很小的,他要是......我出去就乱说,看你们怎么交代!再说我也不要你们澄清什么,我亲眼看见的,有什么好澄清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我走啦!”转身便走。杨旭一颗心顿时沉入海底,心想:“她不会原谅我的。”田正江道:“小朱,你先送王小姐回去。”待二人离开,道:“这小姑娘其实还在意你,不然她也不来了。我一说你有危险,她就急着赶过来,可见心里放不下你。”杨旭苦笑道:“她能原谅我才有鬼了。” 田正江不欲多说,带着杨旭出门往右,走出五十余米,来到一个大房间之中。房中站着三名医生,身穿白衣,带着口罩。边上躺着一人,满头秀发披散下来,脸色雪白,正是杨洁。杨旭吃了一惊,装作不识。田正江淡淡的看他一眼,道:“你不认识她?”不等杨旭回答,接着道:“他肚子里有砖头,你们给取出来!”三名医生一听,俱都好笑,但不敢笑出声来,一人道:“你去躺床上。”杨旭答应一声,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害怕。田正江一直盯着杨旭脸色,见他神色惊惧,暗暗点头。医生取来一个针筒,便要给杨旭注射。杨洁忽然道:“老板,这人怎么还在这里?”话一出口,杨旭骇然失色,猛地里想起:“对啊,他要真的是国安局的,咋知道杨峰的名字?还让女恐怖分子舒舒服服的在这里治伤。除非他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想到这里,身子颤抖起来,惧怕到了极点,反而豁了出去,伸手一推。身旁那医生猝不及防,退出几步。趁着这当儿,杨旭翻身下床,几步奔到杨洁身边,尚未抓到杨洁,脑后嗡的一响,眼前直冒金星,身不由主的往前又冲一步。这么一来,双手一软,跟着肋下钻心似的一痛,他连气也透不过来。但手中一抓,便听杨洁“哎呦”一声痛呼,杨旭仔细看去,原来这一抓,正抓在杨洁咽喉。他情急之下,看到手边手术刀,手忙脚乱的抓起一把,喝道:“再过来我就杀了她!”他毛手毛脚,手术刀又极是锋利,杨洁咽喉登时流出血来。 这下抓住杨洁,实乃天幸。田正江铁拳无双,一拳击出,料想足以击晕杨旭。不料杨旭天生脑袋硬,硬是没有晕倒,反而前冲一步,将杨洁控制在手中。田正江又惊又怒,叫道:“别动!千万别动!”连退数步,跟着道:“放开杨洁,有话好说,你这是怎么啦?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杨旭只觉此人嘴脸竟是无比的丑陋,他满嘴都是爱国情操,谁知到最后,他才是大大的汉奸。原来刚才一切都是这人在演戏,他实在能拿一个奥斯卡影帝回来了。杨旭越想越是明白,大声道:“各国把我们都欺负成啥样子了?这是你说的!现在你又在干啥?别说砖头不在我身上,就是在,我咋能给你?”田正江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干什么了?”杨旭道:“你咋认识杨洁的?你又咋认识杨峰的?你跟我说清楚,这里究竟是哪里?” 杨洁躺在床上,脖子间冰冰凉凉,她知手术刀的厉害,生怕杨旭一个激动,自己就此报销,忙道:“别激动!你们俩有话慢慢说,你先把刀拿起来一点,我不跑,什么事都说清楚。”杨旭怒道:“闭嘴!我好好的开车,惹你们谁了?你们跑我家去,抓我出来,害我成了通缉犯,还背上叛国罪。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临到老了,谁来养她?我爸整天赌钱,但他毕竟是我爸,他老了我不用养他吗?现在警察见我就杀,你们也要杀我,我这是咋了?我这一辈子完啦!你们要我死,好,我杨旭死就死,最少也要你陪葬!”越说越是激动,越说手上力气越大,手术刀已刺入杨洁咽喉,入肉数分,委实惊险无比。 田正江大急,眼看杨旭处于崩溃边缘,情急生智,大喝一声道:“王晓君来啦!”杨旭一怔,手上不由得松了力道,问道:“啥?”田正江大声道:“你死了王晓君怎么办?她现在还在我们手中,你敢伤害杨洁,看我怎么弄死王晓君!”脸色一沉,一名医生反身奔出房间,片刻即回,手中抓着一人,正是王晓君。王晓君眼中满是茫然之色,大声尖叫:“你们干什么?警察打人啦!放开我!你们是哪个医院的?”杨旭一见王晓君,眼中尽是柔情,心道:“田正江现在也不演戏了,看来他们真的是恐怖分子,我跟王晓君落在他们手里,死定了。”拿出手术刀,离杨洁咽喉一公分左右,道:“你放开我女朋友。”田正江怒道:“笑话!先放开杨洁!”杨旭道:“你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田正江更不答话,伸手抓过王晓君头发,便要一拳打下。杨旭看得真切,心头痛的无法呼吸,叫道:“住手!我放开她!”后退一步。田正江足下一窜,抢到杨洁身旁,一脚踢开杨旭,转身从腰间拔出手枪,“啪”的一声,王晓君登时毙命。 杨旭大吃一惊,见王晓君额头一个小洞,兀自死不瞑目。他眼前一黑,欲哭无泪,张大了口,半晌发不出一丝声响。脑中嗡嗡直响,心道:“我害死了她,这狗日的杀了她,王晓君死了,我 日他妈的......”耳中听到杨洁的声音:“陨石融入他身体里,我们怎么取出来?”又听田正江道:“先把他关起来,你把事情跟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迷迷糊糊中,杨旭被人架起,又被人抬着走了不知多远,跟着身子飞起,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他不知道疼痛,也不知起身,心中一个念头:“王晓君是我害死的......”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十二章 魂飞 这房间宽有五六米,长十米有余,高约四米,空荡荡的,连张床也没有。墙壁冰冷,杨旭趴在地上,小腹渗出鲜血,他也不去理会。过了半晌,眼中滑下一颗泪珠,越想越是伤心,抽抽噎噎的哭泣起来。这一哭更无法止住,便大声号哭,四下传来阵阵回声,直令闻者心酸。不等他哭完,房门开处,走进三名医生,他们身后跟着小朱,以及一个四十余岁的外国大汉。小朱嘻嘻一笑,道:“陨石融入他身体里,去提炼室,看看能不能剖开。”三名医生答应一声,外国大汉一手提起杨旭,往外大步走去。他臂力惊人,提着杨旭,看似毫不费力。 通道中灯光雪白,静悄悄的,仅听几人脚步咚咚声音。来到通道尽头,左手一间玻璃房,房中摆满各种仪器。杨旭一个都没见过,房中忙碌数十人,有男有女,大部分都是金发碧眼之辈。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杨旭,似乎就在等他。外国大汉将杨旭放在一张椅子状的仪器之中,转身而去。杨旭不知他们要干什么,茫然的道:“你们要干啥?是不是要拿我做研究?”一个金发女子眼中满是笑意,道:“你猜呢?”语气戏谑,说的却是中文。杨旭低下了头,道:“砖头在我肚子里,你们把我肚子剖开罢。”那女子显然不知他竟会如此回答,愕然道:“你的肚子开了,you are dead,就是睡觉,do you konw?”杨旭听她一会中文,一会英文,带着异国情调,别有一番滋味,苦笑道:“我肚子里在着火,现在又开始烧了,你把火取出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旁边一个红发女子道:“start power。”一个男子接着道:“check the hydraulic pressure, temperature。”另一个男子道:“particle continuesrise......”一个女子道:“normal gas field。”杨旭身子慢慢发红,红的发亮,胸口陡然收缩,腹中更如火烧一般,嘴巴大张,却无法吸进一口气。 眼看各种仪器上指针不住旋转,数字越变越高,一个男子大声道:“cut off the power!particle uncontrolled gas field continuesrise!quickly cut off the power!now!”嗤的一响,杨旭胸口显出一个大洞,宽有二十公分左右。大洞中产生一股极强吸力,四下电器火花乱冒,啪啪作响。众人慌作一团,纷纷夺路而逃。但足下奔出两步,吸力越强,不过数秒,竟然无法举步,身子越来越是向杨旭靠去。杨旭迷迷糊糊,如身处岩浆中一般,双手乱扯,啪啪声响,那些高强度合金在他手中,如同朽木豆腐一般,纷纷碎裂。一个外国大汉离他最近,被强大吸力吸来,没有半分抗拒之力,杨旭伸手一推。那人“啊”的长声惨呼,撞在墙上,全身骨骼尽碎,兀自呻吟。其他数人看到,无不骇然,手边能抓到什么便是什么,盼能多支撑一会。 便在此时,那股吸力忽然消失。来的突兀,去的也极是诡异。四下电线啪啪作响,先前那金发女子暗暗舒了口气,见杨旭已昏迷过去。房外灯光忽明忽暗,忽然掏出一把手枪,啪啪啪啪枪响不断,将房中穿白衣之人尽数杀了。她杀光众人,身子绝不稍停,背起杨旭,便奔出门口。迎面跑来二人,金发女子踢起一张凳子,砸倒二人,身子一冲,顺手扭断左手那人脖子,跟着膝盖一撞,撞中右手那人咽喉,二人登时毙命。她出手狠辣,干净利落,招招致命,霎时间连杀两人,身子却没半分停顿。杨旭身子颇重,金发女子却如无物一般,身手没有丝毫影响。忽听警报响起,金发女子一顿,见左边有条小门,知此门通往逃生出口,中途尚有一座武器库,她现在身上仅一把手枪,还没有子弹,实在不足以对抗敌人,更不犹豫,转身进了小门。路上但凡遇到监视器,均立时毁去。 从小门出来,是一座楼梯,金发女子往上奔去。走出三层楼,脚步声由上而下,她知敌人追来,楼下脚步声响,也有人追来,如此上下合围,略一沉吟,将杨旭放在楼道中间,自己隐身门后。转眼看到墙角灭火器,登时大喜。杨旭迷迷糊糊之中,觉身下坚硬,垫得腰后疼痛,睁开双目,便见几个黑洞洞的物事对着自己,待看清时,原来身边站着数十人,枪口正对着自己。他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举起双手,叫道:“我投降!别开枪!”话音甫落,“噗”的一声,杨旭眼前白茫茫一片,跟着“哎呦”“啊”惨呼不绝于耳,身边不住有东西倒下。不过片刻,安静了下来,杨旭慢慢看清,地上黑压压躺着数十人,均紧闭双目,昏死过去。眼前一个金发女子,伸手拉住他道:“快跟我走!”捡起一把ak-47,搜出两个弹夹,不由分说的拉着杨旭往楼上狂奔。 这一路往上,金发女子枪法如神,啪啪声响不断中,连杀十七八人,等爬上六楼时,杨旭心跳如鼓,疲累不堪,喘气道:“我......我......累死......了......”忽听碰的一响,金发女子闪身靠在一边,开枪还击。楼道中响起田正江的声音:“萨丽安娜,原来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就是你,田园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替他卖命?”金发美女萨丽安娜轻手轻脚,靠墙往上看去。啪的一响,又是一枪击下,她急忙缩头。子弹击在楼梯上,飞溅起来的混凝土打得杨旭脸颊生疼,他暗暗咋舌子弹威力之强。田正江又道:“我看这样罢,我们两家一起合作,研究成果共同分享,你觉得怎么样?”萨丽安娜仍不回答,看到杨旭,心念一动,抓住杨旭,ak-47顶在杨旭后脑,大声道:“iing up,you shot,我kill him!”低声道:“go!”杨旭脑后冰凉,生平头一次被枪口顶在后脑,殊不知此番能否活命,抽噎起来,一步一步往上走去。爬上三楼,眼前一个小门,萨丽安娜道:“out!”杨旭走出小门,烈日照下,看清眼前。原来身处戈壁滩中,往远处看去,天连着地,昏黄一片。面前站着三人,小朱,田正江,另有一名矮胖汉子。 几人见杨旭出来,纷纷举枪,萨丽安娜冷笑道:“are away.”手上一紧,又道:“这人身上很有威力,you sey条件我得猜猜,you and you ,the doorgo inside.”她本想说:“杨旭身上还有很多资源没有开发,你说的条件我得考虑一下。”但不会说“考虑”二字,便说成猜猜。田正江听得着实费劲,道:“你现在带人回去,叫我怎么信你?这陨石掉落乌鲁木齐,是我的人冒生命危险抢回来的,现在你要夺走,六子他们不是白死了吗?”萨丽安娜小心翼翼的躲在杨旭身后,慢慢往左侧转去,道:“i say fuck the doorgo inside!”田正江哈哈一笑,道:“你要从我手中抢肉,把我田正江看成什么了?跟我这么久,你不了解我的为人吗?”举起m-16,忽听“嗖”的一声,田正江脸色大变,在场诸人均是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那嗖的一声他们听的明白,正是火箭筒的发射声音。四人应变奇速,反身奔入小门。杨旭却无这般应变之能,尚未想明白怎么回事,轰的一响,一股热浪迎面扑到,他全然身不由主,倒飞而出,身上布满血孔,已自有气无力。耳中传来一阵响亮之极的声音道:“你们已经被包围,立即丢弃武器,慢慢走出来投降。”跟着啪啪声响,又有无数爆炸声。迷糊中但觉一人抱住自己,杨旭睁眼看去。见抱着自己的人正是杨洁,他心下迷糊,身上已痛的没有知觉。杨洁拿着一把奇怪之极的仪器,对着杨旭运作起来。杨旭猛觉身子又发热起来,仰天狂呼,声音如龙,冲入九霄,杨洁无法拿稳仪器,摔倒在地。杨旭将她提将起来,忽然“碰”的一声,他身子化作阵阵碎片,凭空消失。 杨洁双腿俱断,本在养伤,听说基地出了内奸,又听事态紧急,不及细想,便乘坐电梯来到出口,早早埋伏一旁,萨丽安娜挟持杨旭出来,她看得一清二楚,待见远处中国官兵追来,不由分说便发射导弹,已知基地暴漏。她性子狠辣,想起杨旭尽数将陨石之力吸收,潜力必定无穷无尽,于是取出简易雷达,将实验室中信号完全激发出来,引得杨旭体内陨石失控。此刻杨旭化作碎片,同时一股大力涌来,便如数百把小刀同时削割自己身体一般。杨洁性子再如何坚韧,也忍不住这么一股剧痛,偏偏神智清楚,也不晕去。头晕眼花之际,远处又是两枚导弹射到,眼前忽而大亮,跟着肌肤上便如滚油淋下,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雪域无穷莫奈何 ------------ 第一章 奇遇 不知过了多久,杨洁睁开双目,嗅到一股淡淡清香,似乎是兰花香味。入眼一顶白色帐顶,乃是粗布面料,身下坚硬,想来定是床板。她轻轻转动头颈,见屋中放着一桌一椅,此外更无别无。尘土四积,似乎久已无人。四周墙壁灰白,并非常见的粉刷之状。心下奇怪,想起导弹,跳将起来,心道:“基地完了!中国官兵这么轰炸,谁都活不了!想不到为了一件死物,害的基地从此没了,老板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他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转念又想:“我怎么还活着?”伸手在腿上一掐,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疼痛不已,忙伸手揉搓。忽然想起一事,在床上走回来去,道:“我的腿好了?”这句话声音清脆,颇为稚嫩,并非她自己声音。杨洁吃了一惊,又道:“谁在说话?”她听的清楚,声音若儿童一般,绝非自己。垂目下望,双腿又细又小,穿着一条碎花裤子,仿佛短了一大截。她惊疑不定,心想:“我变小了?真是怪事!这是我吗?”跳下床来,不见有人,冲出房外,便连身材也变的极为瘦小,心中隐隐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返老还童?还是我在做梦?” 此房倚山而建,两间草屋,四下俱静,并无半个人影。杨洁奔到左侧一处泉水之旁,俯身查看,水中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头上梳着冲天小辫,模样稚嫩,分明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杨洁几疑自己看错,连连后退,喃喃的道:“我是谁?”水中小女孩身穿白色比甲,样式古朴,衣衫极长,眉目稚嫩,天下怎会有这等奇事?忽听“铮”的一响,似乎有人抚琴,半空中乐声传来,她虽不懂,仍觉极是悦耳。循着声音而去,绕过一个山头,四下里草木苍翠,山势挺拔,疵临争秀。 不远处山腰上坐着一个白衣文士,那人四十余岁年纪,面貌俊雅,双眉斜飞,满是英武之气。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十根手指修长莹白,一根根琴弦拨下,曲子极是动听。杨洁听的入神,也不去打扰白衣文士。琴声平和中正,忽而一转,变得高亢悲愤,她不禁凄苦,心想:“基地没了,我还变的这么小,怎么回去?可不是世事变幻,今早容颜,老于昨晚么?”转念又想:“我不是变老,老于昨晚说不上了。”琴声慢慢低沉,几不可闻,蓦地里白衣文士推琴不弹,紧皱眉头,叹息一声,长声吟道:“歇儿鼓,长河落,东游偏鸿,纵叹世人凉薄,奈何痴人梦?淡看红尘路,漠笑五湖英豪,飘然洒云霄,共谱九州乐。”话落,拿起身边酒坛,咕嘟咕嘟狂饮几口。杨洁为他情绪所染,不禁跟着叹一口气。 白衣文士语中意思并不晦涩,似乎淡看人生,然那一句:“纵叹世人凉薄。”却道出心中无奈,才有:“漠笑五湖英豪,共谱九州乐”之说。他自比霍去病,未免有些狂妄,但心中所思,却是报效国家,保疆卫土。他转眼看到杨洁,心下一喜,也不理会瑶琴,抱着酒坛下来,笑道:“小姑娘,你可醒来啦!”他身材微胖,腰悬长剑,身上衣衫古朴,整个人看来,颇有一股飘逸洒脱又不失英武之气。杨洁不知身在何处,见他风采过人,也不禁为之倾倒,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是你救我的吗?”白衣文士微笑道:“此处除我之外,尚有何人?若非我施与援手,还能有谁?小姑娘,你家人呢?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山上?”杨洁奇道:“我本来就在山上?你不是从戈壁滩救我出来的吗?”白衣文士哈哈一笑,道:“是我救你的不错,却非什么戈壁。昨日我一人游玩,见你躺在道上,心中疑惑,你为何不睡在家中?未及细问,便将你请来这里,小姑娘可别见怪。若你不喜,还可继续去睡在路上。”这人似乎生性轻浮,言语间颇为轻佻。 杨洁见他说话无赖,心想:“我醒都醒了,还去睡路上干什么?”道:“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跟我东拉西扯的干什么?”她瞧来也就十岁年纪,此时儒家思想刚刚兴盛,天下莫不以仁、义、礼、德为先,如此唐突的问出此话,已算得极为无礼。白衣文士脸色一沉,转念便即释然,心想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道:“这里是新安黄山,你既昏迷此地,怎会不知身在何处?你家大人在哪里?我送你下山去罢。”杨洁吃了一惊,道:“黄山?是安徽的黄山吗?”白衣文士道:“不错。安徽乃是官家言语,小姑娘见闻倒是广博。”杨洁见他身穿长衫,道:“你是谁?在拍戏么?为什么穿着古装?”白衣文士大奇,这小女孩言语新奇,自己从所未闻。想自己足迹遍天下,哪里的言语不懂?此时听她一番言论,显是大异自己,他来了兴趣,笑道:“我姓李,单名一个白字,草字太白。你说的拍戏是什么?难道是戏园子里唱戏的么?什么叫古装?单从词意猜想,是否便是古代的装束?”转念一想,抚掌道:“定然如此,古装,嗯,词语简练,意义广博,好词,果然好词!”杨洁笑道:“可以那么理解,你们摄像机在哪里?导演呢?难道把我也临时招来做演员?”转念想到自己身子变小,这是怎么回事?她走遍天下,曾到访上百个国家,从未听过有什么化妆术能将人的身体年龄缩小,她心下不解,低眉沉思。 李白见她垂眉凝思,自有一股端庄之意,她年岁虽稚,肌肤雪白,眼珠漆黑,确是一个美人坯子。听她口中新奇字眼越来越多,细细一想,竟是一句也没听懂,问道:“你说的都是什么?你是哪里人?怎地我从未听过你说的话?”他性喜千奇百怪之事,若有自己不懂之处,定然要刨根问底,非弄明白不可。常常因此惹得好友大皱眉头,此时听到摄像机、导演、演员、临时等词汇层出不穷,哪能不喜得心痒难搔?见她不答,忙又问道:“你家人在哪?反正我左右无事,不如送你回去罢?正好你跟我说说,那演员是何意?”心想送她回家,一路之上自可多加询问。杨洁被他打断思路,心下不悦,寻思:“我不如先跟着他下去,到了市里再想办法。”当下二人往山下走去。 此处深谷幽壑,壁垒奇险,峰插入云,足底白云飘散,恍若临风漂浮。李白一路介绍,说道此山乃是黄山八十二峰之一的莲花峰。杨洁惊奇更甚,自己是怎么来到黄山的,当真是半点想不起来,想到后来,索性不去理会,管他身在何方,当下最重要的是早早回去基地,看看还有谁在。她现代词汇滔滔不绝的说出来,把李白听的怔楞不已,有的词汇细细想过良久,方知其意,只觉言语简练有力,偏又大是有理,远比自己曾用文字更加掷地有声,易于明白。这一来他只觉如遇天人,心想这小姑娘不过十岁年纪,学识凭的渊博。杨洁不知自己一通胡言乱语,硬是把一个当代大诗人唬的心惊肉跳,还道这李白年岁虽大,语言却是幼稚无比。 不过午时,二人来到山下一个小镇之中。镇子建筑风格宛若古代,杨洁知道影视基地随处均是,是以也不奇怪。她醒来之时并未吃饭,腹中饥饿,见左侧一个酒店,道:“我们去吃饭罢。”李白忙不迭的答应,来到酒店,找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这是杨洁的习惯,能够纵览全局,时时保持警惕。小二擦干净桌子,道:“客官,要吃点什么?”李白心道:“小女孩学识虽博,见识必定不多,想必不怎么会点菜。”言谈中听杨洁说是江南人,心念一定,道:“醋溜白切肉、粉蒸红鱼、云南汽锅鸡、蜜煲蟹黄,再来个鲜丝牛骨汤,十斤高粱。”那小二吃了一惊,说道:“十斤高粱?”李白笑骂道:“怎么?怕我会不了账?”那小二不敢乱说,转身唱道:“醋溜白切肉、粉蒸红鱼……”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二章 雨夜 片刻间酒席摆上,李白道:“小姑娘,要不要喝点酒?”杨洁摇头不语,饿了半日,也不理会是否不雅,大口吃菜。李白要来大碗,斟满一碗,一饮而尽。跟着又斟一碗。他一碗一碗喝将下去,十斤酒顷刻间喝完,兀自面不改色。杨洁闻到酒味,知他绝非作假,倒也佩服他豪爽之态。李白喝完酒,笑道:“我这人有个毛病,若是喝醉,定然要在旁人脸上胡乱图画一番,因此吃过不少苦头,今日与杨姑娘一起,自然不敢失礼,这就不喝啦。”杨洁正自沉思如何回去,随口道:“你不是有剑吗?谁还敢打你?”李白脸上一红,低声道:“如今天下莫不趋然,我若不佩戴此剑,不止朋友笑话,便是走在路上,旁人也会瞧我不起。”低声又道:“其实我功夫是学过几日,就是不知道学得如何。”杨洁不耐烦起来,伸手去口袋中一摸,要寻些现金结账。摸来摸去,竟连口袋都没找到。她焦急起来,问道:“我的衣服怎么没有口袋?”李白见她四下寻找,早已奇怪,此刻听她说找寻口袋,茫然不知所以,满脸无辜之色,却不说话。杨洁找不到口袋,暗叫糟糕,心想:“实在没有办法,就吃一回霸王餐。” 吃饱肚子,想起当下情形,杨洁身材变小,百思不得其解,眼前人人均穿长衫,说是拍戏,怎么连摄像机在何处也看不到?她一直以为这是在拍戏,心中早已动摇,不过是自欺之谈。李白指着配剑数人道:“小姑娘,你看他们,如今武风极盛,大唐境内鼓励武举,自来科考一途,只有读书而已。谁知当今圣上迷恋武学,颁布武举一说,这么一来,天下士子无不动容,趋之若鹜啊。”杨洁惊道:“大唐?现在是唐朝?”李白奇道:“唐朝是何物?当今圣上自号文景,不过他文不知如何,武倒是兴味正浓,四年一轮,算来下次武举考试当在后年九月十三。到那时候,京城内外,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前去,都想争夺一个武状元出来。”杨洁怔怔不知如何回答,先前见李白身穿古装,又不见导演等人,自己莫名其妙变小,黄山下小镇,李白口中的文景帝,这一切的一切,联系起来,只有一个答案,然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她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而已。 李白见她精神恍惚,问道:“杨姑娘,你怎么啦?还吃菜么?”杨洁惊惧之余,一阵心酸,泪珠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怕真如李白所云,已是唐朝,那个文景帝她从未听过,也不知是谁,眼下无法回去,已是铁一般的事实。原来她真的穿越回到古代,这等扯淡的事情,居然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来惊惧,二来不知以后何去何从,三来突然身处一个陌生之极的世界,总觉惴惴不安。这一哭李白倒慌了,忙道:“有人欺悔你了吗?还是这菜不合口味?不怕,我让他们换过便是。”杨洁呜咽道:“我没钱。”李白恍然苦笑,脸上神色极是尴尬,道:“我当是什么事,等下我来会钞,先别哭啦,好多人看着我们,道是我欺悔你哩。我若背上一个欺负幼童之名,岂非冤枉死我?”说着一脸不甘的神色,杨洁扑哧一笑。二人吃完饭,李白要去京城,杨洁不知何去何从,只得跟随。路上所见之人均是古代装束,李白雇一辆大车,徐徐北行。 这一日到了峨眉山,山势险峻,道窄难行,二人弃车步行。如今已是十一月初,眼看天色将晚,西首飘来一片铅云,一阵微风吹来,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夹杂片片雪花。蜀地下雨极是寻常,往往初时小雨,不过一会定然倾盆,冬季却无大雪,至多不过雨夹雪而已,李白曾在此处纵览,知之甚捻。四下并无市镇,二人寻到一块大石,要将就一晚。四下寒气袭来,杨洁缩缩身子。她身穿棉衣,仍觉颇为寒冷。远处匆匆走来四人,这四人有男有女,背负行囊,显是走过远路。四人看到李白,微微一怔。夜色漆黑如墨,远近只有大石之后尚可避雨,中间一个面皮白净的老者打躬道:“劳驾,咱们祖孙四人错过宿头,眼下又下雨雪,尊驾能否让出点地方,也好让咱们避避?”李白让在一旁,拱手道:“不敢,老丈请进!”那老者道:“多谢。” 大石后乃是一个天然洞穴,丈许方圆,若能有门,简直便是一个自然而成的房子。几人自寻干燥之地坐下,那三十余岁的青衫少年取出干粮,递给老者,又给身边十一二岁的女童一块,道:“吃点东西罢。”这女童唇红齿白,竟极是美丽。李白一怔,心道:“好漂亮的女娃娃!”杨洁也算是少有的美女,但和这女童一比,便逊色不止一筹。女童娇丽无双,杨洁竟然一时失神,待收摄心神,已自暗暗吃惊,心道:“我也是女人,见到她都要愣神,何况是男人呢?”那老者坐在一旁,爱怜的看着女童,柔声道:“待过几日去你江叔叔家,咱们也不必风餐露宿。”他言语温和,温文尔雅。那女童穿着一套灰布棉袄,便如半道偷来的一般,肥大宽松,一边吃着馒头,一边皱眉道:“爷爷,咱们为何去江叔叔家?我不喜欢那里,我们回家好不好?这衣服真臭,玲儿不想再穿啦。”那老者伸手将她搂在怀中,笑道:“咱们数月没去过江叔叔家,如此亲戚岂能作数?爷爷再不去盘桓数日,只怕你江叔叔要怪爷爷不知礼数,到时也不带麟儿来玩耍,你不想念他么?”他虽在微笑,然眉间颇有愁容。 玲儿嘻嘻笑道:“我才不想他,他也不来探我,去年说给我赠个草鞋儿,至今都没见影子,他道玲儿早已忘却,其实我可一直记在心中的。”那老者微笑道:“他给你做甚么草鞋?难道是穿的么?”玲儿一说起草鞋,来了精神,笑道:“爷爷你可上当啦,他说的草鞋爷爷最好别穿。”那老者宠溺孙女,见她一顿,配合的道:“为甚么?”玲儿笑道:“麟哥哥的草鞋很有趣呢,那日我和麟哥哥一起去城东玩耍,路上见到一群人,热闹的紧,我俩心下奇怪,就跑过去查看。原来是有人耍猴,猴儿前后翻滚,抓耳挠腮,便如真人一般,麟哥哥看的高兴,要将猴儿买过来。不料那耍猴的大叔就是不卖,反而踢了麟哥哥一脚,说道:‘谁家的娃娃?没得消遣老子,快回家去罢!’麟哥哥气不过,说道要去买匹马儿,也要让它翻个筋斗,抓耳挠腮。”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格格”娇笑,李白听她说的有趣,饶有兴趣,玲儿接着道:“爷爷你想啊,马儿身子高大,若能翻筋斗表演,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那大叔被麟哥哥一句话逗乐了,他说:‘你若能让一匹马翻个筋斗,猴儿我送你便是。’麟哥哥满脸通红,道:‘我不要你的猴儿,你若输了,我给你一双鞋子,你穿起来走一圈,可不能把鞋子弄破。’那大叔道:‘好,不过你若输了,又当如何?’麟哥哥道:‘我输了给你做儿子!’旁观众人哈哈大笑,那大叔道:‘我儿子不小啦,不过多你一个不算多。’他浑不将麟哥哥放在心上,麟哥哥越听越怒,道:‘好!你在这里等着!’往回奔去,我可不知他要干么,跟在他身后,要瞧瞧他如何能让马儿翻个筋斗。” 玲儿接着道:“麟哥哥跑回家去,直奔马厩,叫王福拉出一匹马来,大声吆喝。谁料马儿瞪视他半晌,说甚么也不肯翻筋斗。”那女子插口道:“怪不得你们灰头土脸的,原来是去驯马儿去啦!”青衫少年料想玲儿定有法子,脸上亦是宠溺之色,微笑不语。杨洁插口道:“猴子通灵,马就笨拙的多了,肯定翻不了筋斗,你们两个小娃娃,牛皮都吹破了,不嫌丢人啊?”这一番话颇为无礼,那老者面露不悦之色,一股凛然气势油然而生,李白一凛,笑道:“你不也是小孩儿?你们二人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玲儿听他说的有趣,“扑哧”一笑。她脸色白嫩,这一笑出来,当真艳若明珠,丽如朝霞。李白看得又是一怔,那老者见她高兴,脸色顿和,问道:“后来怎样啦?” 玲儿道:“我见麟哥哥快要发火了,马儿给他来个毫不理睬,瞧着甚是可怜,玲儿不忍他再着急,跟他说个法子。麟哥哥一听大喜,道:‘好,这个法子若是能成,我把那人的草鞋脱下,给他做个半寸长的鞋子,让他穿上。’”众人听到这里,方知草鞋竟是二人一句打赌戏言,心中更加奇怪,玲儿究竟用何法子让马儿翻个筋斗的。 玲儿道:“我和麟哥哥取了一应物事,和王福、余寿、丁年等人去寻耍猴大叔,马儿让王福牵着,一起来到城东。老远看到一群人,麟哥哥大喜,飞奔过去,喜道:‘我来啦!瞧好了。’他让余寿,丁年做一个木架出来,顶端横着一根粗木,宽有两尺,将马儿牵到木架之下,用绳索绑住马儿后腿,并未绑紧,那是防着马儿站立不稳,胡乱闹将起来。耍猴大叔看得奇怪,他先前只道麟哥哥回去之后必不再来,岂料他片刻便至,这时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麟哥哥如何让马儿翻个筋斗。麟哥哥将缚住马腿的绳索从木架上横穿而过,叫王福等三人猛力拉绳,马儿猝不及防,一跤坐倒,跟着身子也被吊起,王福他们一松绳索,马儿头朝地面,扑腾几下站起来,可不正是翻个筋斗?”众人又是吃惊,又是好笑,玲儿法子刁钻古怪,却也当真可行。杨洁恍然大悟,心想:“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让马自行翻筋斗上,就没想到借助外力。这女孩聪明大胆,我可比不过她。”转念又想:“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多了上千年见识,比她强的多了。”心下隐隐觉得,自己比人家多了上千年见识,兀自想不出办法,只怕“强的多了”云云,也是自欺之言。 李白哈哈大笑,赞道:“小姑娘胆大心细,兼且不拘一格,法子天马行空,果然厉害非常。”玲儿小孩心性,对李白观感大改,颇有遇到知己之感,笑道:“还是大叔说了真话,娘那天可没少骂玲儿,还说玲儿是大家闺秀,要懂得女子该有的礼德,不得随便抛头露面,更不能在人前胡乱调皮。大叔,娘说的都对吗?”李白道:“你娘说的自有道理,圣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年纪还小,此时改正也为时不晚......”说到这里,猛地住口,心道:“我一个外人,怎可随意教训人家姑娘?如此岂非大失礼数?”玲儿低头道:“原来大叔也这么说。”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仿佛旁人拿走了她心爱的糖果一般。李白看到那股似幽似怨,楚楚可人的神情,冲口道:“其实别人说出来容易,做不做的却看自己,你不去将它当真,谁又能强迫?什么女子无才,若当真无才,你又怎能帮助你的麟哥哥?可见女子才能也是一般的重要!”这番话委实胆大妄为,狂妄之至。 唐人崇尚文风,当今文景帝文武并重,读书人的天下却始终不曾改变,于是滋生《女驯》、《女戒》、《女子操守》等一套又一套耳熟能详的书籍。书中大肆摧残妇女,毒害实在不只唐宋两代。李白乃当代大诗人,自是饱学之士,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其中一大部分是因玲儿娇美异常,让他目眩神驰之故。玲儿眼睛一亮,尚未说话,那老者勃然大怒,沉声道:“玲儿年岁尚幼,先生不必多言!”拉过玲儿,又道:“你当记住,千万不可学旁人离经叛道。看他文士打扮,居然不知道‘人言可畏’这句话,真是枉为读书人。要是人人都像他说的那样,这天下还变成甚么样子?你娘说的话你也得记住,知道吗?”玲儿见爷爷脸色阴沉,她从未见过爷爷生这么大气,吓的不住点头,哪敢再说? 李白听他语中带刺,心道:“看你风采不凡,不想竟如此迂腐!不说也罢。”杨洁听的云山雾罩,但大意总算听了出来,大为不服,道:“什么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妇女还能撑半片天呢。女孩儿家在外面行走就叫抛头露面,凭什么男人可以,我们女人就不成?”她声音清脆,这几句话又快又疾,李白待要拦阻,已自不及。青衫少年本来脸色雪白,此时反而映出红润之色,显是看到有人当众顶撞爹爹,恼怒之极,他家教甚严,父亲没有说话,自己也不好开口。那老者呼呼喘气,气的不轻,见杨洁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装作听不到,鼓起了腮帮子生气。 几人话不投机,气氛尴尬,杨洁心想:“你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你呢,我要是像你说的,无才就是德,我能做出那么多大事?”青衫少年从背上取下水袋,递给玲儿道:“喝口水罢!”那老者道:“不成!你胡说八道,罚你不许喝水。”杨洁大怒,心想你这是说给谁听呢?道:“真是白痴一堆,孔夫子都死了几千年了,人家几千年前说的话,你们还在较真,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那老者何曾听过当众侮辱圣人的言论?厉声道:“这位先生,令千金如此侮辱圣人,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吗?你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他只道杨洁乃是李白的女儿,如此质问,实已极是恼怒。不说旁人,李白便无法接受杨洁的言论,正欲耐心开导,雨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三章 追杀 此时雨势慢慢变大,石外“噼噼啪啪”声响,雪花落在地上立时融化,汇成一道道小溪,慢慢往山下流去。脚步声极是急促,似乎人数不少,那老者脸上神色变幻,喃喃的道:“当真是走不掉么?”青衫少年霍地站起,道:“我去看看。”那老者摆手道:“看什么?来人未必便是他们,咱们等等再说罢。”声音越来越紧,夹杂金铁交鸣之声,那老者当机立断,低声道:“上山去!”转向李白道:“劳烦先生,若有人问起我们祖孙四人,请先生代为隐瞒。”深深一揖作下,匆匆离去。他适才还极是恼怒李白二人,此刻却施如此大礼,显是事态紧急。 几人走得极快,片刻间身影消失,杨洁心想:“难道他们是躲避什么仇家?”转眼看着山道,雨中几个人影慢慢出来,竟有十余人。这些人个个身披蓑衣,手提灯笼,借着微弱火光,冒雨疾行。他们腰间跨刀,足上穿着官靴,自是公门中人。当先一人看到李白,喝道:“可见过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李白道:“没见过。”那人满脸胡子根根如铁,也不迟疑,匆匆而去。 杨洁冷笑道:“原来他们是通缉犯,肯定犯了大事,这才全家跑路。”李白心想也是。他早听过杨洁口中所云“通缉犯”之意,此时听来,倒觉默然,叹道:“如今官吏压榨百姓,稍有不顺便杀人放火,官兵与强盗又有何分别?这一家人与我意见相左,但气势凛然,绝非常人。我虽不知他们是什么人,观其言行,想必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杨洁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次日天蒙蒙亮,二人起身赶路,山道泥泞不堪,慢慢上山,着实辛苦无比。下得峨眉山,已是三日之后,二人走在官道,这几日风餐露宿,早已累的狠了。路上遇到一个小镇,投店而去。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杨洁将身上肌肤搓的通红,躺在木桶中,心想:“我跟着李白去京城,到了以后怎么办?现在女的规矩这么多,我一个不小心,还不被人说死?现在是唐朝没错,我怎么挣钱?年龄变的只有十岁,路上碰到坏人,又怎么办?”她头痛之极,天地间陌生不已,哪有以前如鱼得水之感?只觉步步荆棘,难以为继。 次日一早,杨洁仔细打量身体,镜中少女双颊生晕,双目如水,秀发乌黑,肌肤雪白,确是一个俊俏少女。比之自己前世,少了一份成熟风韵,多了一丝天真质朴。出房而来,李白坐在大厅,自行用食,她在一旁坐下。李白微微一笑,道:“今日我们再赶一程,看看能否到陕西境内。”杨洁慢慢吃着早饭,答应一声,忽然问道:“你去京城干甚么?”李白一怔,低声道:“你道我是愿意去么?当今圣上招我前去做官,我怎敢抗旨?”杨洁奇道:“你去做官?”她记得李白并未当官,是以才有千古绝唱流传下来。 李白洋洋自得,道:“自然,圣上任命早已下来,此刻圣旨尚在我怀中,知道么?我官拜‘翰林试读’。专职侍奉贵妃,权利可不小啦。”杨洁“嗯”了一声,道:“你做官了,我一个小姑娘家,以后怎么办?”她在黄山编造身世,说道双亲皆亡,自己孤苦一人,并无亲友。李白听过唏嘘不已,此刻看到她一个小姑娘家,流落江湖果然大是危险。他怜意大盛,胸脯拍的震天价响,大声道:“姑娘若不嫌弃,李白自当照料姑娘,总要待姑娘寻到一处好人家,终身幸福才是。”杨洁幽幽的道:“我就算嫁人,也要等上好多年才行,这些年又去哪里?”她出口便是嫁人,脸上没有半点羞涩之态,李白早已领教过她的无法无天,仍觉尴尬,道:“我当上朝廷大官,岂能没有府邸?姑娘住在我府上便是。”转念想到杨洁乃是一个清白女子,这么不明不白住在自己府上,岂非有污人家姑娘清名?接着道:“姑娘若不嫌弃,你我二人何不结为异姓兄妹,如此一来,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他对杨洁学识极是钦佩,说完此话,满脸热切之情。 杨洁倒不如何看重清名,但想自己叫他哥哥,住在他家里也有了借口,盈盈下拜,脆生生的道:“哥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这礼全是学着电视剧上所行,不伦不类之极。李白一怔,忙跪下还礼,道:“妹子不必客气,此后咱们便是一家人啦!”在客店中拜了八拜,引来一片诧异之色,杨洁不懂礼法,李白本性疏狂,二人均是不羁之人,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一路往北,二人雇车而行。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冷,进入陕西省境,道旁已积有雪花。一路上李白花银子如流水一般,此刻杨洁是他结拜妹子,自然极尽体贴。不一日到了秦岭山脉,距长安不过数日路程。 这一日时将近午,二人路过一片树林,林中枝丫光秃,满山银装素裹,晶莹似玉。杨洁欣赏雪景,忽听右侧有人叫道:“救命呀……”李白吃了一惊,他与车把式坐在一起,转头望去,右侧一人边奔边叫:“大叔快救救我,他们要杀我……”声音娇柔,竟是一个女童。她身后跟着一人,二十余岁年纪,面色苍白,身上血迹斑斑,手中倒提一把钢刀,乃是一个少年。这少年身后又跟着二十余人,当先一人大胡子,双目如电,李白看的极为眼熟,想起那人正是在峨眉山所遇的官兵之一。 女童身上棉袄破烂,满脸血污,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身后那少年嫌她奔的太慢,伸臂一托,几步抢上马车,喝道:“快走!”车把式见他满身鲜血,官兵势众,哪敢停留?驱马疾奔。众官兵一怔,领先的胡子大汉喝道:“快停车!你助逆逃窜,不要命了吗?”车把式听的清楚,他不知几人身份,颇为踌躇。杨洁见他犹豫,伸手一推,车把式长声惨呼,跌下马车。李白一惊,喝道:“你干甚么?”杨洁道:“这人犹犹豫豫,一会官兵追上来,我们都死啦!再说官兵又不是追他,不会伤害他的。”李白转头望去,见官兵赶上车把式,顺手一刀,将他砍翻在地,怒火上升。不等他开口,杨洁抢着道:“原来官兵跟土匪一样,我可不知道,你不能怪我。” 若在二人结拜之前,李白是不敢胡乱教训杨洁的,但如今杨洁已是他的结义妹子,他怒气上冲,大声道:“不知道?这是一条人命啊,你一句不知道就算了吗?”杨洁前世本是恐怖分子,杀人杀惯了,哪里理会他那么多?听李白语气不善,脸色一沉,眼神中透出一股冷意,道:“他死都死了,你还想我赔命吗?”李白被她眼睛一看,一股凉意从心底透出,暗暗惧怕,只觉杨洁眼神如刀,心想:“她眼神怎地如此狠辣?这么一个小姑娘,难道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胡子大汉在远处叫道:“大家快追!” 杨洁乘坐的马车并非良驹,坐了四人,马儿又奔驰两个时辰有余,足下疲累,初时冲出数里,已越来越慢。身后官兵大声呼喝,看来过不多时定会被追上。那女童不住哭泣,李白道:“你爷爷是谁?官兵为甚么杀你爷爷?”杨洁见他这当儿还在问些废话,插口道:“想法子逃命要紧,这些话等会再问。”李白忽然想起一人,兴奋的道:“对啦,原来是你,你是玲儿?对不对?”那女童一听,更加伤心,哭声反而更加响亮。 原来这女童正是玲儿,她姓李,名叫李雪玲。她爷爷叫做李轩亦,便是那老者。李轩亦在朝为官,年少时曾立志要做一名清官。哪知官场黑暗,他身居要位,旁人忌惮与他,自然拉他下水。李轩亦为官之初,生活清苦无比,后来年岁越长,反而觉得,自己这么辛苦劳碌一生,半点好处也无,还要累得子女跟着吃苦,何苦来哉?终于经不住纸醉金迷,幡然下海。 这次李轩亦巡视渝州,却是一个大大地陷阱。朝中风云骤变,皇帝追查起江浙赈灾银两贪墨一案,以李林甫为首的众党商议过后,决定丢弃李轩亦这颗卒子,让他一身背起黑锅。李轩亦无意得悉阴谋,自然大为惊惧,当即换装潜行回京,心想狗急跳墙,人急悬梁,你李林甫要逼得我上吊,我还客气个什么?咱们一起面圣对质,瞧瞧江浙银两究竟谁拿得更多?他本是阴狠之人,此时即知有死无生,激发了一股子拼命之气,不计后果的直奔长安而来。不料在长安城外茶馆中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连儿子李旭林,媳妇均各丧命。幸而鲁健明及时出现,救下李雪玲,二人一路奔逃,才在此处碰到李白。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李白暗暗心惊,眼前树林颇为茂密,道:“咱们下车。”杨洁早想弃车逃走,答应一声,鲁健明勒马停车,四人往林子深处逃去。杨洁野战经验远比李白二人为富,在马股上重拍一掌,见马儿扬长而去,往左直奔,鲁健明暗暗点头。杨洁人小腿短,却抢在头里,低声道:“双脚不要离开雪面,扫雪前进。”李雪玲已不哭泣,初遭大难,浑浑噩噩。 四人慌不择路,一路往西,也不知奔了多久,身后马蹄声响,官兵竟而纵马追来。杨洁暗暗叫苦,看来金蝉脱壳并未奏效,官兵中似乎有善于追踪之人,这么下去被追上乃是迟早之事。她急切间想不出一个良策,忽听李雪玲道:“地上有雪,我们往哪里走都有足迹,可躲藏不了。”杨洁道:“难道坐着等死?走罢!”往西而去。李白无奈,只得跟上。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四章 遇险 在林中七拐八弯,追兵虽说骑马,在林中却颇难行,不一会又被四人甩在身后。饶是如此,官兵追的方向仍是丝毫不差。又走一会,出了林子,地势越来越高,眼前一座大山,山道缓缓而上,四人奔波半日,极是疲惫。远远看到一片竹林,杨洁想起后世雪橇,心生一计,道:“去那里。”足下匆匆,忽听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官兵已然追到。她不意官兵来的如此之快,心道:“这下怎么办?就是跑到树林里,也来不及做雪橇了。” 其时天色越来越暗,铅云压落,忽然飘下片片雪花。顷刻之间,雪花越下越密。四人奔到竹林之前,山道变陡,马儿无法上来,胡子官兵弃马而来。四人奔入竹林,竹林极密,足下一高一低,极是难行。李雪玲“哎呦”一声,扭伤了脚,痛的她泪光盈盈。 便在此时,一名官兵扑至,手中单刀刷的一声直劈李雪玲。鲁健明飞起一脚将他踢下山去,那官兵滚出数尺,被竹子挡住,站起身来,却未受伤。鲁健明激战半夜,早已神困力乏,那一腿殊无力道。左侧又有两名官兵冲来,他单刀一起,砍在一名官兵肩头,顺势割下,那官兵大叫一声,肚腹齐流,眼见不活。另一名官兵吓一大跳,铁尺横拍而来,势道猛恶。鲁健明单刀回转,刀光闪处,竟不避让,一刀砍下那官兵脑袋,鲜血急冲而出,喷溅他满身均是。先前那名官兵见他如此狠恶,吓得呆了。鲁健明作势欲冲,那官兵骇然后退,足下一拌,滚到在地。 杨洁奔出数丈,饶是她见惯生死,也不禁心下碰碰乱跳。鲁健明喝道:“快点上山!看甚么?”杨洁答应一声,转身疾奔。身后“叮叮”声响,心知鲁健明与敌人搏命,更是没命奔逃。忽听“啊”的一声大叫,她回头一看,鲁健明肩头带着一柄钢刀,步履蹒跚,已落在下风。她热血上涌,心想:“这人为了救我,拿命在拼,我就不如他了?我杨洁什么时候要别人救?”想到这里,叫道:“你们先走,我去帮忙。”李白一惊,杨洁已冲下山去,他又惊又怒,呼喝几声,杨洁充耳不闻,拉起李雪玲道:“走!上山!”心想先将玲儿藏起来,然后再去帮忙。 官兵将鲁健明围在一处,知他伤重,要慢慢将他耗死,攻击并不如何猛烈。胡子官兵姓王,名叫王希然,这次接到命令,捉拿李轩亦一家,必要时可就地格杀。他看到杨洁,料她必与李雪玲一路,下手毫不迟疑,喝道:“杀了这小娘皮!”杨洁前世学过格斗术,便有三五个大汉,也休想能近她身。不料如今身材变小,连力气也相差甚远。明明伸手去扳敌人下颚,出手稍慢,官兵一刀斩下,险些削掉她一条臂膀。杨洁吓得冷汗直流,知力气相差太多,速度自然无法跟上,慢慢往鲁健明靠去。杨洁适才遇险,鲁健明看到,苦于无法上前相助。见杨洁靠来,左手拔下肩头单刀,掷给杨洁道:“接着!”杨洁哪里练过接暗器手法?见明晃晃的钢刀飞来,吓得手忙足乱,避得稍慢一瞬,“哧”的一声,衣衫已被割破,幸而未伤皮肉。鲁健明暗叫惭愧,心想若是这一刀将她杀了,可就对不住之至,自己本是好意,谁知这女娃娃不会武功。 杨洁身材瘦小,甚是灵便,疾步抢到鲁健明身边,背靠一棵竹子,与他并肩御敌。王希然哈哈大笑,喝道:“鲁健明,如今你鲁家烧成一片白地,你还逞甚么英雄?这女娃娃跟你有甚么关系,你阻挠官府办差,老子这便将你正法,以儆效尤。”鲁健明刀法狠厉,重伤之余,仍逼得众官兵无法近前。一套“乱环泼墨”刀法使将开来,方圆数尺内雪花激荡。他无法抢步上前,刀法凌厉,官兵避得却远,时候一长,必将落败。鲁健明暗暗焦急,听他提起府上剧变,想起父亲横死,大哥二哥狠毒,不禁眼圈儿一红,呜咽道:“我鲁健明已是将死之人,今日这小丫头,无论如何也要救她一救。”杨洁眼见这人适才砍杀官兵,狠辣之极,不料被那官兵一激,竟而哭了起来。 便在此时,鲁健明足下一软,险些跪倒,官兵一声欢呼,三人抢上,挥刀砍下。鲁健明单刀一起,刷刷刷三刀过处,在三名官兵咽喉各抹一刀。三名官兵翻身倒地,咽喉冒血,已自毙命。这三刀干净利落,又狠又准,正是一招“乱环三绝”。原来鲁健明见众官兵并不上前邀斗,自己力气越来越弱,若不能引他们来攻,如何能杀得了官兵?是以故意示弱,官兵果然上当,只是仅抢来三人,未免可惜。王希然吓一大跳,见鲁健明恶斗良久,仍有这般神威,心下惊疑不定,不知该立时冲上去杀了他,还是再消耗他一阵。 余下七八名官兵围成一圈,退到丈余之外,不敢再过来。王希然料想鲁健明失血过多,便再如何厉害,定然有限的紧,喝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当先抢上,单刀竖劈,疾扑而至。鲁健明暗道:“来的好”,挥刀斩他手臂。王希然武艺精熟,斜身闪避,回手砍来,“嚓”的一响斩断竹子。他看的清楚,鲁健明全身无力,全靠背上竹子方能站稳。这一刀转的既快,去势又是奇诡,竹子应声而倒。鲁健明“啊呦”一声大叫,身子软到在地,右首四名官兵看出便宜,铁尺钢刀齐下,要将他斩成肉泥。 杨洁伸手去夺一名官兵单刀,另外三名官兵合身猛撞,欺她人小力弱,单刀自下而上疾挑,眼看这一下便能将她剖开,她足下急退,已自不及。忽觉身前一股大力撞来,杨洁足下不定,“腾腾腾”数步退出,已跃出圈子。三名官兵但觉如撞在一堵棉花墙上,浑不着力,胸腹间说不出的郁闷。 众人吃惊之余,跃开几步,但见鲁健明身旁站着一个老者。那老者身穿灰色长衫,白须白发,看不出有多大年纪,满面红光,双目凛然自威。他自左至右看去,众人碰上他目光,不由的心下惴惴。只听他道:“老子在这里清修,你们跑来呱噪什么?打扰老子,这便自己割下脑袋,滚下山去罢!”他一副高人风范,不成想出口极是粗俗,杨洁“扑哧”一笑。灰衣老者怒道:“你笑什么?”他低声沉喝,身上油然而生一股威严之气。杨洁不敢胡说,道:“老爷爷是当世高人,他们割了自己脑袋,然后再装回去,想必滚下山却是不难。”灰衣老者听她声音清脆,这几句话说的又快又急,兼且神色俏皮,不禁莞尔,心想把脑袋割掉,再要装回去恐怕很难,何止很难?简直从未听过谁有这般本事。他不愿承认自己语病,笑骂道:“不止是他们,你这小娃娃也得自己动手,我老人家手中无刀,也不方便。”王希然适才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全然身不由主,哪有反抗余地?料想自己纵然人多,也不一定是他敌手。权衡轻重之下,抱拳道:“小人打扰前辈清修,果然罪该万死,这便滚下山去,前辈若瞧着高兴,小人们也算心满意足。”边说边往后退去,众官兵跟随其后。 灰衣老者也不理会,盯着杨洁道:“你为甚么不动手?难道非要劳动我老人家么?”杨洁心道:“你要我自己割了脑袋,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以为你谁啊?”数月来心下彷徨,早烦闷抑郁,被灰衣老者一激,发作起来,骂道:“他妈的,你这老家伙,别以为你年纪大就能胡作非为,我偏不动手,有本事……”鲁健明一惊,他与杨洁并肩御敌,自然亲近的多,生怕她再出不敬言语,惹来杀身之祸,打断她道:“前辈跟你说着玩的,你也说了,前辈是当世高人,岂会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自然更不会以大欺小。”这番话看似劝解杨洁,其实提醒那老者:“你是当世高人,若因此杀了这小姑娘,以大欺小之名却逃不掉了。”灰衣老者道:“两个小家伙都不是好人……”话音甫落,人影一闪,急冲众官兵而去,挥手一掌拍出,内力疾吐。众官兵本已逃出数丈,不料灰衣老者说来便来,速度之快,直如鬼魅。王希然暗叫不好,仓促间伏地闪避。一股大力涌来,势道猛恶已极,哪里还能闪避?当先四名官兵噗的一声狂喷鲜血,身子倒飞而出,撞在竹上,口中血块兀自横流,这一掌之威竟将他们内腑震碎。 另外三名官兵脸色惨白,双手抚胸,大口喘气。灰衣老者自重身份,一掌击过,再不理会官兵,心知站着的那三名官兵看似受伤不重,其实内腑已受重创,至多仅有一日性命。倒是那个伏地躲避的官兵,他身在众官兵之后,见机又快,伤势却非致命。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五章 雪夜 杨洁见他随手一掌将官兵打的落花流水,张大了口,心中不住叫道:“难道是妖法?这老头是个妖精?他轻描淡写的一掌,居然打死打伤八个大男人,要是他在我身上轻轻按上一下,我还不碎成十七二十八块?”灰衣老者重重哼了一声,来到鲁健明二人身旁,森然道:“你们动不动手?”鲁健明从未见过武功如此高强之人,见他绝非说笑,王希然能逃得一命,已极是侥幸,自己岂能接得住他一掌?心念百转之下,叹道:“好罢!晚辈打扰前辈,原是该死,这便自尽以谢。这小姑娘年岁幼小,说话不知轻重,前辈高人,自然不屑与她计较,盼前辈能饶她性命。”说着一掌往头顶拍下。 杨洁大急,抢上一步,抓住鲁健明手臂,喝道:“你是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自杀,你这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我们打扰这老头不对,他又为甚么打扰我们?”转向灰衣老者道:“我们跟官兵打的高兴,你为甚么横插一杠子?你先打扰我们,怎么说让我们自杀?你到底讲不讲理?难道你武功高,就可以胡乱杀人,不讲道理么?”灰衣老者一想也是,寻思:“我若要杀他们,原该等他们分出胜负之后,才出手教训几人。”杨洁又道:“你自己不讲道理,理亏在先,这会儿又来欺负我们,我们俩好欺负啊?你就是今天把我们都杀了灭口,还有老天在看,谁对谁错,你心里有数。”其实灰衣老者横插一手,是为了救他们性命,如此一来,实已算得上是二人的救命恩人,并非横空打扰众人恶斗。他被杨洁先前一番话打动,心下隐隐觉得自己不是,此刻又被杨洁一番挤兑,果然觉得自己大大地理亏。 这老者武功之强,当世已无敌手,他数十年隐居山中,早已不免于世,虚怀若谷,哪里了解得到这等强词夺理机巧?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想这小丫头伶牙俐齿,我可辩她不过。他面露迟疑之色,杨洁忙敲砖钉脚,说道:“其实我们正在拼命,老爷爷忽然分开我们,别人肯定说老爷爷武功高强,见义勇为,是大侠的风范,这样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后来又帮我们赶走官兵,救了我们一命,这样的侠义之举,有几个人能做到?等过几天我们俩一起到江湖上宣扬,老爷爷你就大大地出名了,这不是对谁都好吗?”她一顶顶高帽子扣来,毕竟马屁之言,无人不喜,灰衣老者哈哈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老爷爷让你说服啦,今日便不取你等性命。”转头又道:“出来吧。”杨洁心下舒一口气,见李白从一旁走来,又惊又喜,料想定是灰衣老者救了他们。她也不理会鲁健明伤势,便站在一旁,委实没心没肺之至。 灰衣老者姓虚,名叫虚凌心。他在山下时已看到鲁健明、李雪玲,一路跟着二人上山,看到杨洁反身回来相助鲁健明,暗暗点头,心想:“这女娃娃有情有义,人品倒是不错。”又见李白往山上奔去,瞧出二人不会武功,当即去救下二人。来到杨洁这里时,存心试探杨洁,是以不让李白现身,才有适才一番言语。此刻看来,杨洁聪明伶俐,便起收徒之念,道:“小姑娘,你叫甚么名字?”他适才捉弄杨洁,杨洁也不着恼,道:“我叫杨洁。”鲁健明肩头受伤颇重,胸口亦有极深一道刀伤。呼吸急促,面色苍白,虽漫天飘雪,兀自冷汗直流。 虚凌心见他伤重,随手数指点出,鲁健明伤处血流登缓。杨洁又惊又喜,问道:“你这是什么法术?”虚凌心道:“我这隔空点穴的手法怎地到你口中,便成了妖法术士?”鲁健明受伤虽重,眼光却在,虚凌心在数尺之外指风撞击,便能封人穴道,这等隔空点穴之术,江湖上只有传言,却从未听说有人练及。此刻一见,惊为天人,心悦诚服的道:“前辈武功之强,晚辈……晚辈生平仅见。”虚凌心面有得色,道:“杨洁,听到了么?这是隔空点穴之术,不是妖术,我也不是走江湖耍把式的骗子,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功。”看着杨洁,只盼她出口求教,自己便将她收做弟子。 虚凌心此话说完,在场之人无不悚然动容,均听出他有收徒之意。鲁健明忙给杨洁使眼色,要她拜师。杨洁前世出生一个大富之家,自幼衣食无忧。虽是女儿身,却更加向往生死江湖,快意恩仇,否则也不会加入外国恐怖团体。此刻机会当前,江湖中的刀光剑影,仿佛已遥遥向她招手,如何不喜出望外?翻身拜倒,大声道:“求师傅收我为徒。”其实跪倒行礼,乃男弟子拜师时所用。女子不必行三跪九叩之礼。杨洁不是这时代之人,自然不知。虚凌心见她拜的气急败坏,又是愕然,又是高兴,总算记着男女有别,虚扶一把,道:“我姓虚,号凌心……”鲁健明“啊”的一声轻呼,道:“难道是‘神掌剑仙’虚凌心前辈!?”虚凌心横他一眼,心想:“你倒知道我的名号。”续道:“你即拜我为师,咱们入门规矩,待回山再说,此间事了,这便跟我去罢。”也不看李白等人,提起杨洁,往北奔去。身形潇洒,疾若闪电,只几个起落,人影不见。远远传来杨洁惊呼之声,听声音竟已在数里之外。 鲁健明叹道:“神掌剑仙虚凌心,嘿嘿,这小姑娘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李白看着二人消失之处,道:“我妹子能有如此造化,也算她的机缘,神掌剑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鲁健明喘气不已,道:“咱们不如下山再说。”李白伸手一拍额头,道:“对不住,我倒忘了仁兄受伤,请问仁兄高姓大名?”三人互通了姓名,慢慢往山下度去。 雪越下越大,地上泥泞湿滑,不易行走。李白伸手扶着鲁健明,李雪玲一瘸一拐,走出数里,眼前一片空旷,大雪纷飞。忽忽北风吹来,三人身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李雪玲初遭大难,浑不知父母长辈如何被杀,想来定是官兵所下毒手。心下彷徨,如今独自一人,自怜身世,想到日后孤零零一人,不禁凄然。李白暗想这小姑娘前些日子还活泼可爱,这次相见,怎地多了许多凄苦之意?问道:“李姑娘,你爷爷呢?”哪知不问还好,这一问出来,李雪玲悲愤再也无法抑制,大哭起来。鲁健明叹道:“她爷爷想必死了,我在长安城外碰到她的时候,她身边有一男一女,外加一个老者,都死于非命。”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如今也是孤零零一人,不禁眼圈儿红了,滚下两行泪珠。李白心想你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比哭么? 李雪玲呜咽道:“我们在茶馆躲避风雪……官兵忽然追来,要连我一起杀了。鲁大哥,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你瞧得出来吗?”鲁健明兀自出神,李雪玲又问一遍,鲁健明“啊”了一声道:“那些人自是官兵无疑。”李雪玲哭道:“官兵为何杀我爷爷?究竟为甚么啊?我爷爷为何不理我?他不疼玲儿了吗?”鲁健明愕然难答,被李雪玲连连质问,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李白道:“不是还有几名官兵逃回去了?我们抓住一人,自然能问的出来。”李雪玲泣道:“李大叔,我爷爷究竟怎么了?他也不理我,也不说话,他还躺在茶馆外面,这可怎办才好?”李白不忍实话告诉她,道:“你爷爷有事要办,托我照顾你些日子,我这几日就送你去寻他。”李雪玲大喜,连连催促二人回去。 鲁健明连日疲累,走出数里,双腿发软,足下一滑,连带李白一起跌倒。他躺在地上,面色如纸,再也无法动弹丝毫。李雪玲极是焦急,生怕找不到爷爷,天下之大,要如何寻到?不顾男女之防,伸手去扶他。她人小力弱,哪能扶得起来?李白爬起来道:“我背他。”负起鲁健明,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三人并不知道路径,这一去走往何方,心下殊不知道,只知一路往前,不能停下。 走出半日,路遇一个小村庄,李白大喜,将鲁健明安顿在一处农家,让他静养几日。李雪玲心中虽急,也知鲁健明伤势严重,无法再行赶路。这一晚她悄悄起身,暗暗打定主意:“鲁大哥重伤难行,若再耽搁数日,爷爷不知去向,到那时岂能寻到?”当即出房而去。 李雪玲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北走去。她尚以为李轩亦仍然活着,不知死为何物。李轩亦身在何处,她也不知,便这么胡乱闯下去。天色未明,她神困力乏,额头汗如雨下。大雪兀自未停,又走一会,李雪玲双目一黑,昏晕过去。眼看势必要冻死在路上,远处走来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近,待走到近前,却是李白二人。原来二人发觉李雪玲离去,料她定去寻找李轩亦,她一个小姑娘独身在外,何等危险?鲁健明叫上李白,强撑着出来寻找。好在发现及时,否则大雪不小,李雪玲足迹定然掩埋,二人便要追来,也无从所追。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六章 急智 看到李雪玲晕倒地上,鲁健明大吃一惊,忙从李白背上下来,足下一软,扑倒在地,手忙足乱的替李雪玲扫去面上雪花,见她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惊慌之下,哭出声来。鲁健明与李雪玲相处数日,二人被众官兵追的狼狈,同仇敌忾之下,对她极是亲近。他一生衣食无忧,从未出过远门,毫无应变之机。数日前家中突遭剧变,心神激荡之下,性子中软弱便显露出来,此刻一急,便即痛哭出声。 李白啼笑皆非,伸手探李雪玲鼻息,尚有一丝热气,脱下衣衫,裹在李雪玲身上,将她抱起,见四下空旷无人,若要回去小村,路途也已不近,当下继续往北。鲁健明一怔,跟在他身后,兀自抽抽噎噎。 李雪玲身上暖和,不过一会,幽幽醒了过来,伏在李白背上,只觉这肩膀竟是如此宽阔,仿佛便是爹爹的肩膀一般,迷迷糊糊的道:“爹爹,是你么?你来看玲儿啦?”鲁健明又惊又喜,笑道:“李姑娘,你可醒来啦。”李雪玲神智一清,看到鲁健明,转念想到定是二人追了上来,知二人关怀自己,心下一暖,点头道:“李大叔,谢谢你。还有鲁大哥,你们待玲儿真好。”鲁健明笑道:“说这些话可见外啦,下次别再胡乱跑了,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李雪玲脸上一红,见鲁健明唇红齿白,脸色苍白,俊秀飘逸,英俊非凡。李白道:“前面似乎有个市镇,咱们去歇一歇。李姑娘,你爷爷不办完事情,定然不会回来,此事要紧之至,你当耐心等待,否则你爷爷回来,我就告诉她你不听话,看他如何教训你。”李雪玲忙道:“好,我听李大叔话,你别告诉爷爷,成不成?”李白道:“你若乖乖听话,我自然多多夸赞你,到时你爷爷听到,岂不高兴?”李雪玲想到不日便要见到爷爷,心下大是欢喜,忙不迭点头,道:“玲儿一定听话。” 来到镇上,天色大明,雪花零散飘下,过不多时便停了。李白借宿一户人家,吃些饭菜,精神略复。李雪玲自幼锦衣玉食,倒也并不挑食,李白心下暗赞。三人歇息一会,忽听门外一个大汉问道:“有没有见到两个小姑娘,一个四十余岁的配剑男子,还有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那少年身上有伤,容易认的很。”另一人道:“咱们没见过……军爷,要喝两口么?”先一人骂道:“喝你奶奶的熊?”跟着哗啦啦大响,显是打翻了何物。后一人“哎呦”连声,颤声道:“军爷慢来,小人罪该万死,不敢要军爷留下吃酒……”他话未说完,先一人似乎一脚将他踢个筋斗,往三人借宿这家走来。李白吃了一惊,低声道:“是找我们的,先躲起来。”刚躲好身子,大门“碰”的一声被人踢开。李雪玲藏身墙后,凑眼望去,一个魁梧大汉走了进来。 那大汉腰间配刀,神色凶狠,身穿公服,足登官靴,衣衫上满是雪花。大门外候着一名官兵,李雪玲眼尖,认出那人正是王希然,她心下害怕,伸手按住了口,不敢出声。此屋主人乃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见官兵凶恶,缩在一旁,瑟瑟发抖。那官兵道:“你见过……咦。”眼光落在桌上,桌上放着三幅碗筷,那农夫只有一人,他一人吃饭何用三幅碗筷?心下起疑,寻思:“都头说有四名钦犯,眼下看来,似乎只有三人,难道是误会?”随即又想:“是不是误会先搜查过再说,老子奔波数十里,这口鸟气去哪里出才好?就拿你开刀了。”呼哨一声,喝道:“好反贼,竟敢窝藏钦犯,证据确凿,跟老爷走一趟罢!” 王希然听到声音,挥手让众官兵围起屋子。他在客栈中寻到李轩亦时,李轩亦正欲回京。心知长安必有李轩亦欲得之物。此番李雪玲逃脱,料她定回长安,是以往北追来,却是歪打正着。他一吩咐,魁梧官兵倒不好大打出手,退出门外,靠过去道:“大人,这泥腿子吃饭准备三幅碗筷,他只有一个人,哪用得着若许多?他房中定有外人。”王希然点头道:“进去搜。”李白眼看躲藏不了,低声道:“从后门走。”拉着鲁健明,走过后面院子,门外官兵呼喝有声,三人吓了一跳。 其时房外官兵闯进来,看到三人也是转眼之事,李白情急生智,低声道:“躲在门后。”此处房门均是往里而开,门板颇宽,足以容下三人躲避。李白、鲁健明躲在一边,李雪玲躲在一边。后面天井一目了然,众官兵匆匆一瞥,反而并未留意。他们在房中胡乱搜查,人人经过的门边却不看上一看。 忽听魁梧官兵道:“大人,屋子里没有别人。”王希然淡淡嗯了一声,命官兵关上房门,往后院瞥了一眼,问道:“你们家还有谁在?”那农夫听说几人乃是钦犯,哪敢承认?颤声道:“小人……小人……小……”说了半晌,牙齿碰撞,竟说不出一句话。魁梧官兵听得不耐烦起来,喝道:“大人问你话,老实交代,否则治你个窝藏钦犯之罪,满门抄斩!”那农夫“噗通”一声跪倒下来,咚咚磕头,不住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魁梧汉子大怒,拔出单刀,“嗤”的一声削去一片桌角,喝道:“你还不说么?”那农夫尖声大叫:“他们适才还在屋中,这会不知跑哪里去了,小人真的不知……”王希然一喜,暗想自己将此地围的铁通也似,几人难道能飞上天去?喝命众官兵仔细搜查,慢慢度到后院,瞥眼看到水井,见绳子直垂而下,心中一动,过去查看,却是无人。 李雪玲等人藏身门后,那农夫并未看到,是以也说不出来。众官兵搜不到人,四下乱砸东西,便连每一寸土地都捏过了,可是人人都能看到的门后,竟无人查看一眼。李白心中突突乱跳,汗湿重衫,这片刻之间,竟如过了数年一般。王希然搜查数次无果,心想:“难道几人在我包围此地之前逃走?啊,是了,我们一路寻访而来,闹的鸡飞狗跳,他们定然早早听到动静,逃的远了。”想到这里,左手往前一送,出门而去,喝道:“快追!”魁梧官兵看到手势,待众官兵走远,砍死农夫,纵马追去。 房中安静下来,李雪玲偷偷往外张去,见屋中已没有旁人,从门后出来。李白怒气上冲,心想官兵滥杀无辜,当真禽兽不如。李雪玲道:“官兵追去不久,寻不到我们,只怕还要回来。李大叔,咱们怎么办才好?”李白抚掌道:“是啊!我们快走。”平白累得那农夫死于非命,三人均觉默然,不敢多做停留,从后门出来,奔出镇子。 此地村邻接壤,道路纵横,沟壑处处。三人躲避官兵,远离大路,这一日走到午时,三人极是疲累,远远看到一个茶馆,心想距长安不过半日路程,在这里歇息一会再走。来到茶馆,尚未进去,门外数十匹马儿打着响鼻。李白已是惊弓之鸟,驻足不前。 便在此时,一人走出茶馆,当真是冤家路窄,那人满脸胡子,正是王希然。几人一照面,都是一怔。李雪玲最先反应过来,轻拉李白衣袖,低声道:“快走!”李白回身便走。王希然喝道:“兄弟们快出来!”疾步抢上,挥刀斩落。鲁健明抽出单刀,与之对垒,叫道:“你们先走!”他连日奔逃,伤势一直未能痊愈。 王希然武艺了得,一套“破虏刀法”在他手中使来,劈、砍、剁、刺、削、斩、抹,竟而极是凌厉。“破虏刀法”流传甚广,乃军中大将霍去病所创,取意大破匈奴,还我河山。数代传下来,在军中隐然成为必修刀法。这一套刀法仅横砍九招,竖劈九招,斜削九招,一共三九二十七招。端的是上阵杀敌的刚猛招数,中间实无半点花俏,以此刀法对敌战阵,固然极是威猛。若以之放对江湖好手,颇嫌巧妙不足。鲁健明本身亦是用刀,他“乱环泼墨”刀法自成一家,招法巧妙,江湖上赫赫有名。 众官兵见二人刀光闪烁,身法奇快,高声喝彩加油。王希然大怒,喝道:“不去追那女娃娃,在这里鬼叫甚么?”他一说话分神,鲁健明一招“斗玉斜飞”单刀自左而右猛砍。王希然单刀竖挡,已自不及,跃开尺余。不料鲁健明“斗玉斜飞”不待使老,变为“围城锁车”,单刀自后倒卷而来。“哧”的一响,王希然腿上中刀,鲜血直冒。他虽败不乱,浑身上下舞起一道光圈,护住全身。其余官兵看到上官遇险,冲将上来,乒乒乓乓斗个不亦乐乎。 官兵分出一队去追李雪玲,留下的不过九人,加上王希然,鲁健明丝毫不惧,越打越是顺手,忽然刷刷刷四刀连砍,砍翻四名官兵,跟着单刀一拖,削断一名官兵右腿。这几刀刀势极快,几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并非不想掩耳,而是不及。那几名官兵丝毫没有闪避余地,或中咽喉,或中胸口,均在要害之处。 鲁健明瞬间打倒五名官兵,出手狠辣,迅捷无论。余下五人骇然失色,退后一步。鲁健明足下一转,往李雪玲追去,眼看众官兵堪堪追上二人,他足下发力,身法如风。身上伤口撕裂,鲜血滴下,在路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王希然大喜过望,叫道:“这小子身受重伤,兄弟们,咱们再赶几步,累也累死了他!”纵马追来。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七章 获救 李白见身后官兵追的极紧,转首看到南边一片树林,想起林中道路难行,鲁健明身法灵便,定能大占便宜,叫道:“去林子里。”拉着李雪玲,跌跌撞撞奔入树林,道路越来越高,抬头望去,竟是一座山峰。峰下山道颇陡,奔到此刻,李白呼呼大口喘气,只想坐倒在地,不再抬腿。惨叫声传来,李白回头望去,见鲁健明已追上官兵,挥刀不住恶战。此时官兵仅剩十二人,他们学的乖了,围成一圈,知鲁健明有伤在身,不给他近身之机。偶尔众官兵兵刃齐下,夹杂呼喝之声,鲁健明便手忙足乱,支撑维艰。他早瞧出如此相斗,自己定然吃亏,数次往圈外冲去,奈何官兵好容易站了上风,岂肯让他冲出圈子?王希然腿伤胡乱包扎,下马亲自拦截,其余官兵岂敢怠忽?自然人人奋勇,人人拼命。这么一来,鲁健明一个疏神,腰间中刀。这一刀入肉寸余,伤势并非奇重,却也痛的他眼冒金星。 李白看到此刻,低声道:“玲儿,你自己逃走,我去帮忙!”直冲而下,拔出腰间长剑,挺剑直刺一名官兵后心。距官兵尚有数尺,足下一拌,跌倒在地,咕噜噜滚将下去。李雪玲不知该当立时逃走,还是等候二人。 李白一路滚下山去,越滚越快,声势慢慢惊人。众官兵纷纷闪避,有两人闪避不及,被李白砸倒,鲁健明单刀砍下,了结二人性命。如此一来,官兵的包围圈倒是破了。鲁健明足下灵便,东西一抢,见李白身子挡在一棵树上,慢慢扶着树站起来,双目无神,知他无碍。拉过李白,喝一声“走!”,携他往左奔去。王希然大喝一声,单刀直砍李白。他知鲁健明武艺高强,李白却不怎么样,因此这一刀又快又狠,誓要先杀一人再说。鲁健明左手扶着李白,回手不便,斜退尺余。李白猝不及防,足下一扭,便欲倒地。鲁健明暗叫“苦也”,急切间单刀掷出,王希然格开单刀,众官兵发一声喊,纷纷又围将上来。 “噗”的一响,鲁健明肩后中刀,这一刀砍的极重,险些便将他半边脑袋削下来。他头脑一阵晕眩,抓起一名官兵,掷下山去,那官兵长声惨呼,脑袋碰在树上,登时脑浆迸裂。鲁健明喝道:“王希然,你和张跃究竟是甚么关系?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王希然哈哈大笑,说道:“你去问阎罗王,他自然告诉你。”鲁健明怒道:“好!我先送你去见阎罗王!”松开李白,窜上两步,伸手往王希然咽喉抓到。王希然单刀竖劈。鲁健明身子微侧,竟不闪避,“噗”的一声,王希然一刀砍在他肩头,鲁健明双爪却已抓到。王希然生平从未见过如此狠恶敌人。鲁健明双目发红,咬牙切齿,携一扑之势,他竟无法闪避。喉间摸上一双冰凉的大手,他魂飞魄散,惊叫:“快拉开他!”两名官兵挺刃直刺,“噗噗”两声,刺穿鲁健明小腹。这两刀刺入,鲁健明全身再无半丝力气,身子慢慢软倒,喃喃的道:“你……你和张跃甚么关系?为何杀我全家?” 李白惊怒交集,眼看此次性命不保,长剑一起,疾刺王希然。王希然正对鲁健明,浑没看到李白,只听四下惊呼:“大人小心!”后腰刺痛,身子顺势前扑,往左滚去。“哧”的一响,后腰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入肉数分,避得惊险无比。李白大叫可惜,抢上两步,一剑砍下。右侧两名官兵伸手挡驾,出刀绝不迟疑,刷刷刷三刀劈下,李白闪避不及,右臂中刀,长剑拿捏不住,跌落地上。另一名官兵伸手抓住李白,横刀往他颈中砍下。“啪”的一声,李白胸口落下一块黄色物事。王希然后腰剧痛,鲜血如注,顷刻间染红半幅衣衫,他看到那块黄色物事,心中一凛,喝道:“住手!”那官兵一怔,退开两步,飞足在李白膝弯一踢,李白登时跪倒。 李雪玲在山上看着二人纷纷倒地,性命已在顷刻之间,心下一横,寻思:“这两位与我萍水相逢,他们不顾性命救我,我怎能舍弃他们而去?王希然这大坏人,专干坏事,玲儿纵然打你不过,也跟你拼啦!”悄悄下山,附身拾起一把单刀,见王希然面色阵青阵白,显是遇到大难题了。原来那块黄色之物正是圣旨,钦命李白入朝,王希然若不理会圣旨,就此杀了李白,便是造反作乱;他若放过李白,想起日后李白挟怨报复,自己小小一个都尉,如何斗的过李白?是以他心中为难之至,仓促间难以决定。李雪玲见他神不守舍,心中暗喜,正欲挥刀砍杀,王希然身边的官兵看到她,喝道:“你干甚么?......”话音未落,那官兵双目突出,口中咯咯有声,胸前鲜血流下,噗的一声倒地不起。李雪玲吓一大跳,一人喝道:“甚么人!?”话音未落,当当几声大响,跟着官兵惨呼声起,她抬眼望去,一个灰影速度奇快,与官兵斗在一处。 那灰影使一柄铁叉,挥舞带风,刺、挑、砸、打、锁、勾、拿。诸般招数精妙已极,绕是李雪玲并不识货,也觉此等叉法难以闪避。李白又惊又喜,见相救自己那汉子三十余岁年纪,肌肤黝黑发亮,铁叉在他手中使来,虎虎生威。顷刻之间,又有五人丧命,如此一来,余下几人发一声喊,狂奔下山,竟而丢下王希然不顾。王希然又气又怒,不敢大声呼叫官兵。他伤势颇重,若无人照料,连山也无法下去。 那汉子见官兵逃走,也不追击。他浓眉大眼,身材高瘦,衣襟带血,神色凶狠,走到王希然身边,问道:“这些鹰犬都是你的人?”王希然张大了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李雪玲奔到李白身旁,见鲁健明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不知死活,哭出声来,道:“大叔,鲁大哥他怎么啦?”那汉子低头查看,见鲁健明伤势沉重,无力回天,皱眉道:“这人伤势太重,活不了了。”李雪玲一惊,泪珠儿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她不敢大声哭泣,抽抽噎噎的一顿一顿,直令见者心酸。李白垂泪道:“鲁兄侠义无双,当真是天妒英才。”那汉子道:“别哭啦!终南山素以风景秀丽著称,做他葬身之地,也是不错。”李雪玲哭道:“大叔,这里是终南山?鲁大哥为何不理我?”那汉子不理她,转向王希然,挺叉刺下。 王希然早在防备,勉力往左一滚。不料力不从心,那一叉竟未躲过,正中他肩头。他痛的眼冒金星,叫道:“你敢杀官造反么?难道不顾忌你全家性命?”那汉子冷笑道:“我杀都杀了,还顾忌个屁?”又是一叉疾刺王希然面门,势道猛恶。这一叉势必直刺入脑,绝无闪避余地。 便在此时,“哧”的一箭射到,那汉子挥叉格开,吃了一惊,转眼看到大批官兵疾奔上山,纷纷弯弓搭箭,激射而至。他心中一凛,拉起李雪玲、李白二人,喝道:“走!”一边挥叉打落来箭,一边拉着李雪玲疾行。李雪玲兀自不舍,哭哭啼啼的跟着那汉子往林子深处奔去。 地上积雪颇厚,李雪玲足下滑溜,难以站稳。那汉子惯于山中奔跑,足下如飞。远远甩开官兵,看到一处小山包,奔将上去。山包后乃是一条林荫小道,那汉子拉着二人,纵身跃下。李雪玲耳旁生风,身子急速下降,心中碰碰乱跳,大觉好玩,将适才愁思抛去一边。 这汉子姓刘,名叫刘老实。本是山中猎户,吃过不少官兵的亏。明明在山上辛苦猎到之物,官兵强抢强收,稍有不顺便杀人放火,委实和强盗没有两样,是以对官兵极是恼恨。这日在山上打猎,忽见大队官兵围杀三人,料想定是官兵见三人落单,想抢劫财物,起了侠义之心,冲上去杀了官兵,救下李雪玲等人。 三人速度越来越快,刘老实不住以叉挺拨,使三人不致撞在树上,这么溜下坡去,官兵无人敢如他一般跃下,鼓噪一阵,纷纷离去。溜到坡底,刘老实道:“官兵为何追你们?”李白一揖到地,道:“此中情由我也是半点不知,似乎全是因玲儿姑娘而起。”李雪玲泪光盈盈,紧咬嘴唇,并不说话。刘老实见问不出所以,带着二人往东而去,绕过好大一个圈,回到树林之中。在一株树下挖出一只獾子,一头小山猪,扛了起来,折而往西。走出里余,三进小屋立在土坡之后,李白心知定是这汉子所居。 这三进小屋纯以木头搭建,壁垒厚实,也是一个极温暖的家。门外一个人影怔怔而立,看着面前的一个雪人。李白走近,看清那人影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十一二岁年纪,黑瘦黑瘦,鼻涕长流,模样儿极是丑陋。那小男孩看到几人,奔来接过刘老实手中山猪,刘老实顺手一松。这小男孩看来瘦瘦小小,力气颇大,山猪虽是幼崽,却也有数十斤重量,他随手负在肩头,竟似毫不费力。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八章 往事 刘老实指着小男孩道:“这是我儿子,刘大牛。大牛,快来给……”说到这里,想起还不曾问过李白姓名,改口道:“我叫刘老实,请问先生怎么称呼?”李白忙道不敢,道:“我姓李,单名一个‘白’字。”李白“诗仙”名满天下,刘老实出身穷苦,并不知道。李白指着李雪玲道:“这是李雪玲,壮士叫她玲儿便是。”李雪玲福了一福,道:“多谢刘大叔救命之恩。”刘老实微笑道:“不必这么说,大牛,快给李先生见礼。” 刘大牛神色痴呆,怔怔的望着李白,见他泥水满身,头发散乱,腰悬长剑,狼狈不堪,心想:“他就是李白?他真的是李白?是那个大诗人李白?”刘老实斥道:“怎地这么无礼?”李白道:“不敢不敢,刘大侠义薄云天,救我二人性命,再这般客气,李某可不要汗颜死么?”刘老实笑道:“李先生客气,我不过碰巧看到,换做是谁,这事只怕都要管上一管,咱们进去罢。” 几人进到屋中,刘老实道:“叫你娘整治一桌上好酒席,爹要跟李先生好好喝上一杯。”刘大牛兀自愣神,拉住李白的手,道:“你……你真的……真的是李白?”李白道:“正是,小兄弟,你认得李某?”刘大牛笑道:“认识认识,《将进酒》不就是你作的吗?我可听过不少次呢。”李白奇道:“《将进酒》?李某从未听过,不知是何物。”刘大牛愕然道:“你不知道?现在有几个李白?”这句话已颇为无礼,但刘老实从不在意礼法,也从未跟他说过这些。李白亦非迂腐之人,虽听他言语无礼,也耐心道:“天下间叫李白的未必仅我一人,或者有他人与我重名也未可知。”转向刘老实道:“贤公子体格健壮,背上扛着山猪,这么半天也不累。”这话看似夸奖刘大牛,其实暗暗提醒刘老实,不愿再与刘大牛多做交谈。刘老实道:“还不进去?”刘大牛答应一声,入内而去。 李白暗暗诧异,见屋中家具简单,壁上挂着弓箭,干净整洁,一派淳朴之意。他身上衣衫破烂,满是血污,无法再穿。刘老实进房取来一套衣衫,又给李雪玲一套妻子的衣衫,让二人换洗。 洗去泥污,李雪玲穿上衣衫,伸手轻触,但觉衣衫肥大,布料扎手。微微皱眉,心中大为不愿,却不得不穿上。来到外厅,见刘大牛坐在一旁,正自观看刘老实与李白对饮。这二人酒量大的吓人,一坛酒顷刻喝完,刘老实道:“大牛,再去拿一坛。”李白正喝到兴头,精神一震,笑道:“刘大侠盛情招待,李某何以克当?不过男儿潇洒,自不会拘泥此等小节,李某也不客气啦!”刘老实笑道:“乡下小地方,也没甚么可招待先生的,就陪着先生多喝一点。实话说,刘某生平最是恼恨虚伪之辈,有甚么事不能明言?何必藏着掖着?先生直言快语,却干么学那酸书生?大侠大侠的好不痛快!若李兄不嫌弃,我就叫你太白兄了。”说话间刘大牛又搬来一坛酒,李白道:“是极,我痴长你几岁,那么我就叫你刘老弟啦!” 二人连着对饮三碗,李白见他喝酒如喝水,这许多烈酒下肚,兀自面不改色,着实英雄了得。大喜之下,连声叫好。刘大牛转眼看到李雪玲,大吃一惊,心想:“这小姑娘咋这么漂亮?她才多大点?就这么迷人,长大可咋办?”只见李雪玲双眉淡而细长,肌肤白腻如雪,脸颊圆润,双眼清亮,虽穿着一套极不合体的衣衫,也衬得人如花,颜似玉。他越看越觉惊心动魄,暗想:“这小丫头肯定不是人,人哪有这么漂亮的?她肯定是个精灵,要不然就是天使,或者是魔鬼,或者是妖精,她是啥都好,但绝对不是人,我地乖乖!”李雪玲转眼看到刘大牛,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下大奇,双眉一挑,眼神中透出笑意,手臂一举,意思是:“再盯着我看,小心我揍你。”刘大牛心神皆醉,也不去看刘老实二人拼酒,舔着脸便走了过来,道:“你要跟我扳手腕吗?你胳膊这么细,哪能扳过我?”刘老实听到声音,转头看到李雪玲,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着女孩儿实在玉雪可爱,究竟什么地方可爱,他又说不出来,怔怔的坐在一旁。 李白哈哈笑道:“刘老弟,我最初见到玲儿之时,可比你差的远了。那时我心中只一个念头,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不敢让玲儿有半点伤心。哈哈,哈哈。”刘老实兀自不觉。李雪玲不去理会刘大牛,道:“大叔救玲儿性命,此等大恩,玲儿穷一生也无法偿还,是以想敬大叔一杯水酒。”刘老实尚未说话,刘大牛大声道:“我去拿杯子。”奔入房间,顷刻出来,亲手将杯子抹拭得无比干净,又倒了浅浅一杯酒,递给李雪玲。他心神不定,手指微微颤抖,强自收摄心神,暗道:“我要镇定,我一定要镇定,可不能在她面前丢人。”想是这么想,但李雪玲明艳无双,刘大牛越想镇定,手指颤抖反而越是厉害。李雪玲诧异的望着他,她年岁幼小,尚不知因自己的关系,刘大牛才无法收摄心神,接过酒杯,说道:“要不是李大叔、刘大叔二位,玲儿定被官兵杀了,二位于玲儿有再生之谊,玲儿不敢或忘,请二位大叔满饮此杯。”浅浅抿了一口。李白道:“你家中之事,我也不好过问。看王希然不会轻易放弃,玲儿,你可有甚么亲戚?”李雪玲道:“李大叔,王希然既是官兵,此时想必已在玲儿亲戚家中等候,玲儿如何能去?这么一来,岂不连累爹爹累世好友?”刘老实“啪”的一掌击在桌上,怒道:“这些官兵当真无法无天,难道咱们便不是娘养的?穷苦百姓的命,在他们眼中,就一文不值么!?” 李雪玲默默垂泪,道:“那日和李大叔分别之后……”李白插口道:“我在峨眉山上曾见过她家人。”李雪玲接着道:“我和爷爷一路晓行夜宿,将到长安之时,天色已晚。爷爷说歇息一晚,玲儿就和妈妈一起睡下。睡到中夜,玲儿迷迷糊糊被爷爷叫醒,说是王希然追来了。玲儿听到院中呼喝连声,跟着爷爷一路奔逃,来到长安城外,那时下起大雪,爷爷见路边有一间茶馆,当即进去歇息。茶馆中尚有三人,一个大叔脚踩在另一个大叔脸上,二人似乎正在搏斗。爷爷见情形不对,其势又不能退出来,只好坐在一边。”说话间泪珠不住流下,刘大牛看得心中剧痛,心道:“他妈的王希然,老子记下你了,别让我碰上,看老子到时候咋修理你!”李白道:“一人脚踩在另一人脸上?他们是谁?”李雪玲道:“玲儿也不知他们是谁,地上躺的一个老爷爷说,踩人的大叔叫冷峰,躺在地上的老爷爷自称鲁汉辛。”刘老实一凛,道:“难道是‘浑身是胆’鲁老爷子?”李白道:“鲁老爷子是谁?”刘老实喝一口酒,道:“浑身是胆鲁汉辛鲁老爷子,江湖上无论是谁,提起来无不赞一声‘好汉子!’,他二十余年前一人挑上关中四寇大营,手中铁胆十八打出神入化,关中四寇无一能敌。鲁老爷子一夜间连杀七十余人,身上大小伤六十余处,这一仗杀的群盗又惊又怖,从此安分守己,关中也平安至今。”李白道:“关中四寇又是何许人物?”刘老实道:“此四寇凶名远播,名垂江湖十余年,四人作恶多端,江湖中侠义之士数次围剿,均被四人或杀或擒,不了了之。鲁老爷子有个朋友,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急性子关无天。那年秋日,关无天一家一百三十八口,尽数被杀,一把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偌大一个秋明山庄化作灰烬。秋明山庄之意便是秋日尽明,乐享其成,能在秋日杀死庄内满门,当时江湖除了四寇,再无旁人。此事又与他们一向狂妄作风相似,是以鲁老爷子一怒之下,便即登门拜访。哪知四寇蛮横无理,鲁老爷子吃了暗亏,他静养数日,重上四寇大营,誓为关大侠讨一个公道,大战持续一日,众人都在猜测之时,鲁老爷子从山上走下,浑身是血,已自有气无力。” 李白听到这里,不禁神驰,抚掌道:“好一个浑身是胆!”转向李雪玲道:“你继续说。”李雪玲道:“那叫冷峰的大叔好凶,他不让我和爷爷说话,还说要把玲儿赶出去吹吹风雪。爷爷见他凶恶,也不敢说话。就在这时,马蹄声响,王希然追来啦。爷爷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拉着我和爹爹,方出门口,便见远处奔来二十余骑。王希然要带着爷爷回去,爷爷不肯,叫道:‘他李林甫想一手遮天,却不知这老天在看着,老夫看他能有什么好下场!’王希然道:‘李大人,咱们奉命行事,只带众位回去便是,上头有令,若李大人拒不回去,格杀勿论!’那叫冷峰的大叔忽然道:‘各位官老爷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丝毫不将在下放在眼中,嘿嘿,好大的威风!’”这一番话颇为霸气,显是说话之人狂妄之至,李雪玲声音清脆,转述出这一番话,众人仍能觉得冷峰傲骨森森,盛气凌人。 作者的话: 本书编辑:六叶竹子 ------------ 第九章 美人 刘大牛听的有趣,心想:“这就是电视上讲的江湖人,我啥时候能学会武功,也像鲁老爷子一样,名扬江湖呢?”李雪玲接着道:“王希然不知怎地,竟不敢招惹冷峰。爷爷道:‘我跟你回去便是,王大人,你知道此中情由,李林甫下一个要杀的是谁?自己好好想想罢。’王希然大怒,还骂我爷爷,他刷的一鞭抽下来,冷峰忽然就站在王希然面前,伸手一抓,抓住鞭梢,他道:‘这人是我的,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么胡乱一鞭子下来,老爷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去?’王希然吃了一惊,用力回夺鞭子,但鞭子如在冷峰手中生根一般,哪能夺回半分?王希然大叫:‘反了反了,你个泥腿子,胆敢阻挠老爷办案,来呀,给我……’他下面的话还未说完,冷峰扣住马头,喝一声‘起’,呼的一声将马掀翻过去。”她年岁幼小,不知冷峰言语中讥刺李轩亦之意,原话转述出来,刘大牛暗暗好笑。李白心想冷峰神力惊人,一匹马儿怕不有数百斤,他硬生生将马掀翻过去,这等臂力简直不敢想象。 此时酒菜做好,众人一起忙活,摆上酒席。刘吕氏自去内室用饭,刘老实作陪,刘大牛听的极有兴味,搬个小凳坐在一旁。刘老实、李白大声谈笑,也不问李雪玲后来之事,二人大碗喝酒,豪气逼人。门外铅云越压越低,不一会飘下片片大雪,便如羽毛四飞,夹杂呼啸北风,声势不小。二人赏雪饮酒,越聊越是投机,越聊越是大声,将适才不快抛去九霄云外。刘老实言语狂放,说话爽利之极,性情又极是直爽,李白越聊越觉他实非常人,问起为何躲在山中之时,刘老实“啪”的一掌击在桌上,桌上碗筷“啪啪”乱跳,道:“兄弟本是河南开封人士,家中虽不富裕,还有几亩薄田。唉,官兵如狼似虎,委实一群土匪强盗,他们强征我家田地,我爹爹不肯,竟被……竟被官兵活活打死!我娘被官兵一吓,没多久便病倒啦,撑不过一年,随我爹爹而去……这杀千刀的官兵!我气不过,夜间去刺死官兵,一人逃至长安,又遇到大牛他娘,不愿受官兵闲气,才住在这终南山上。”说着目中含泪,说到官兵之时,兀自咬牙切齿。李白唏嘘不已,叹道:“如今四海皆乱,官兵四处欺压百姓,咱们这些穷苦百姓,哪里还有活路?他们官府也不管管。”刘老实道:“官府官兵还不是穿一条裤子?他们哪有空闲理会我们乡下人的死活?我从开封一路逃至此处,实历九死一生,在路上碰到杀人放火之事绝不在少数。不说旁的,那日在华山脚下,便见两个使剑少年,将一个魁梧汉子一剑一剑活活刺死。如此死法,岂不比凌迟更加惨烈?” 李白想起惨死农夫,默然不语。刘老实又道:“玲儿一个小姑娘又有何罪?全家惨遭杀害,如今孤身一人,官兵仍不肯放过她。”李白怔怔不语,心想:“玲儿的爷爷我见过,这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官兵为何杀人全家?丝毫不去审问,直接下毒手,这等行径,和山贼强盗有何分别?”叹一口气,想到此次圣上相招,若能入朝为官,当可为天下百姓做一点事。刘老实见他沉吟不语,又斟一碗酒,笑道:“说这些劳什子干么?咱们今日只饮酒,不说别的。”李白举碗一饮而尽,道:“咱们赏雪饮酒,也是一大快事。”饮到后来,二人见地上积雪盈尺,干脆席地而坐,大声谈笑。刘大牛听二人说话,无聊之至,此时李雪玲也已吃饱,于是拉着李雪玲手,道:“跟我来!”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南奔去,走出数十丈,林中忽然宽阔起来,眼前十余丈方圆的一块平地。刘大牛笑道:“我常来这里玩耍,你从这里看下去。”拉着李雪玲往东走出数丈,眼前忽而开阔,壁垒万仞,山势如削,竟是一个绝壁。 此处积雪盈尺,滑溜异常,往下看去,深不见底。李雪玲不敢再往前走,吓得心中碰碰乱跳,退后几步,颤声道:“这……这有甚么好看?”小脸雪白,脸上因惊惧略显红润。刘大牛脑中“嗡”的一响,心道:“我死了,这小丫头总有一天要迷死我,咋办才好?”呐呐的道:“这......这......这里景色漂亮......你......你不欣赏一下......不是很......吃亏吗?”李雪玲甩开他手,道:“你是个结巴?我回去啦,不跟你瞎说。”刘大牛忙又拉住她,道:“我......我不是......结巴。”李雪玲笑道:“还说不是?你听,你一句话说了多久?我.......我不是........结......巴。”笑声如铃,清脆悦耳,刘大牛头晕眼花,往后便倒,喃喃的道:“咋会有你这种人的?怪不得人家说爱美人不爱江山,我咋会遇到你的?”“爱美人不爱江山”这句话李雪玲在戏曲中看到过,明白意思,登觉羞涩,脸上一红。刘大牛不敢看她,岔开话题道:“冷峰后来咋样了?你说给我听听,行不行?” 雪花纷纷扬扬,其势小了许多,北风呼啸,二人缩缩脖子。李雪玲道:“你说甚么?‘咋’是何意?”刘大牛一怔,道:“‘咋’就是怎么的意思。”李雪玲点点头,道:“是了,你这是哪里的话?怎地这么难听?”刘大牛叹道:“是我的家乡话,你快说说后来咋样了?”李雪玲道:“你为甚么非要知道?”刘大牛坐起身子道:“你爷爷死了,你心里肯定难受的很,所以我就想陪你一起分担快乐忧愁,你要是不愿说,我就不知道咋办才好了。”李雪玲听到他说:“我想陪你一起分担快乐忧愁。”这句话时,鼻子一酸,这几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有个同龄之人关心自己,如何不心神激荡?李白、鲁健明虽说舍命相救,但二人从不和她说这等贴心言语,李雪玲对二人敬畏倒多过亲昵。刘大牛不知礼法,随意拉住李雪玲之手,又温言细语,无意之间,已让李雪玲感到亲切许多。 李雪玲强忍着不让泪水滚下来,低声道:“好,我说给你听。”刘大牛拍拍身边雪地,说道:“你也坐。”李雪玲道:“我……”她刚想说“我不坐”,转念又想:“他把我当朋友,我若不坐,岂不是看不起人么?”改口道:“好罢。”在一旁坐下。原来刘大牛就是杨旭,他醒来之时,面前两张陌生面孔,不知身处何地,也不敢随意说话,痴呆几日,仔细观察,发觉天地间无比纯净,绝非后世那般浑浊。杨旭暗叹之余,知自己定然穿越,不知当下朝代,若是乱世,这山中岂非世外桃源?他素来胸无大志,只想能安稳度日,平平稳稳一生。数月下来,刘老实极是疼爱这个儿子,对他加倍喜爱。杨旭在前世并未感受到亲情,蓦地里有人热忱关怀,自然极是感动,慢慢接受这个古代爹爹,古代妈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倒也快乐逍遥。隐隐觉得自己能穿越,恐怕那块石头居功至伟。 李雪玲道:“雪下得这么大,我回去告诉你,成不成?”刘大牛笑道:“要不下雪也简单。”四下一张,奔过去捡来几块木板,又取来四根枯枝,架了起来,宛然便是一个简易小房子。二人坐在里面,也能遮挡风雪。李雪玲小孩心性,大为欢喜,见这小房子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却是自己亲手所建,兴奋之情不亚于刘大牛。她在小房中坐下,道:“好罢,我说给你听。王希然猝不及防,从马上跌下来,他还没站起来。冷峰手中多了一把刀,他跑得快极,我看的头昏眼花,也瞧不出来他在什么地方。”刘大牛听她声音清脆,带着北地特有的口音,极是动听。又是兴奋,又是感叹冷峰武功,咧嘴大笑,说道:“好听,果然好听!”李雪玲见他笑的开心,不自禁的微笑道:“什么是武功?”刘大牛道:“你刚才不是说过吗?冷峰跑的很快,那就是武功。”李雪玲“嗯”了一声,想起爷爷,目中泪珠儿莹莹,道:“你不许笑!”刘大牛双眉一收,板着脸道:“好,我不笑!”一本正经的挑挑眉毛,脸上神情夸张,李雪玲越看越气,怒道:“你干什么挤眉弄眼?不许你看我!”刘大牛转过头去,道:“我不看你,这可行了罢?” 李雪玲见他如此听话,心下又自欢喜,道:“你偷偷瞧我了,我不跟你说啦!”刘大牛大急,忙伸手拉住她,道:“我没瞧你,我真的没看你。”李雪玲笑道:“你现下可不正看着我吗?还想骗我?”刘大牛愕然明白,知她逗弄自己,嘻嘻笑道:“你不想我看也行,把我眼珠子挖掉罢,到时候我两个眼珠都没有了,血流满脸,就看不到你啦。”他说的恐怖,李雪玲这几日多见血光,颤声道:“你......你别吓我......”刘大牛暗暗后悔,笑道:“对了,王希然去抓你爷爷,冷峰把你们救了,对不对?”李雪玲定了定神,凄然道:“冷峰杀光官兵,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还说要带我走。爷爷躺在地上,胸口冒血,我怎么叫他都不起来。妈妈和爹爹也不理我,我以后该怎么办才好?若非鲁大哥,我哪能活到现在?”刘大牛听她“鲁大哥”叫的亲热,怒气上冲,斜着眼道:“你那个鲁大哥是谁?”李雪玲道:“鲁大哥看不过官兵欺悔我,因此救我性命。他是大大的好人,还背着我走了这么远,可惜他也不理我了,我听李大叔说,他也死了。”刘大牛心下一宽,道:“他为了救你,所以被官兵杀了?是不是?”李雪玲道:“鲁大哥就在前面的林子里,他一个人躺在地上,也没人去管他,你说他会不会生病?现在还下雪呢,怎么办才好?” ------------ 第十章 秘闻 刘大牛料想无人替鲁健明收尸,心道:“听玲儿口气,对这鲁健明看重的很啊,他要是不死,可麻烦的很了。嘿嘿,鲁健明死的好,死的真好!”究竟是什么“麻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下得意,脸上装出痛苦表情,道:“鲁大哥果然英雄了得,我知道大英雄通常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他肯定早就走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你说对不对?”李雪玲低下了头,默然不语。刘大牛看到她脸上神情,霎时间热血上涌,冲口便道:“走!去找鲁大哥!”李雪玲奇道:“你也去?”刘大牛道:“你一个小女娃娃,一个人去多危险?我不陪着你咋行?”李雪玲微一犹豫,随即大喜,咯咯笑道:“好,我带你去。”足下轻快,显是心情大好。 鲁健明的尸身在东边数里,距刘大牛家颇远,李雪玲记性甚好,这一路带去,方向丝毫不差。雪花纷扬,山道难行之极,二人出了竹林,已累的气喘嘘嘘。走到一半,李雪玲轻呼一声道:“你适才说鲁大哥离开了,他去哪里啦?我们这么回去能找到吗?”刘大牛见眼前又有一片树林,道:“鲁大哥要知道你回去找他,就算有人用鞭子抽,他也会等你回去的,放心罢。”李雪玲笑道:“鲁大哥武功高强,旁人便想抽他,也抽不到。”转念一想,皱眉道:“鲁大哥可不知道我要回去找他,怎办才好?”刘大牛道:“我们跑快点,说不定他还没走。”李雪玲道:“鲁大哥为何躺在地上?他是睡觉了吗?那时候大坏人来了,鲁大哥来不及跑,可别让坏人杀了。”刘大牛道:“你知道杀人,咋不知道鲁大哥死了?”李雪玲奇道:“我见过爹爹杀兔子,兔子死了就不动,难道......”说到这里,声音颤抖,接着道:“难道鲁大哥死了也就不动?我听......我听刘大叔说鲁大哥死了。”刘大牛心想:“现在告诉她这些也好,让她早点接受事实。”肃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听过吗?兔子和人一样的,人死了,也就不动了,永远不会再动。”话未说完,李雪玲打断他道:“你胡说八道......鲁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会不理我?怎会不动?你......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说。” 远处咯吱咯吱声响,有人疾步而来。刘大牛一凛,道:“快躲起来,别是捉你的官兵。”李雪玲想起王希然,暗暗害怕,她也听到足音。树林相距尚远,二人奔到左侧一块大石之后,刚躲好身子,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师兄,你真的看清楚了?确是七师弟徐兆欢?”听声音当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一个男子声音道:“我跟他们学艺五年,岂会认错?今日下过大雪,正好掩埋足迹,咱们在山中躲藏几日,待甩脱他们,再去西北。”先前那少女道:“他们这般不依不饶,要追到什么时候?师兄,难道咱们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那男子沉吟一会,道:“这次去西北,我们就不回来了,你不是常说想看日出日落吗?大草原上甚么都没有,就我们二人,自由自在,想做甚么不成?”那少女听到这几句话,心下欢喜,低声道:“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草原上。”说这么几句话,二人已走到离大石不远。林中传来“咕咕”声响,两短一长,又三长一短。刘大牛心道:“大雪封山的时候,哪来的布谷鸟?这是有人互通讯息。”悄悄探头出去,见数丈外站着一个青衣少年,约莫二十余岁年纪,眉目俊秀,腰悬长剑,自是武林中人无疑。他身旁一名红衣少女瞪视身后竹林,已握剑在手。 青衣少年满脸戒备之色,低声道:“先躲起来。”二人身上负着包袱,显是走过远路。红衣少女怒道:“徐兆欢追来了?嘿嘿,当我怕了他!我去找他!”纵身而下。刘大牛暗暗纳罕,心道:“听你说话细声细气,性格居然这么莽撞,敌人要是布置陷阱,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猜想定是人家师门之事,若是看到自己,肯定一剑杀了。但好容易要看到传说中的武功,又怎肯离去?是以心中既是兴奋,又是害怕。 青衣少年拦阻不及,跺足追去。二人身影消失在林子深处,刘大牛大失所望。李雪玲小声道:“我要回去啦。”刘大牛心不在焉,伸长了脖子,观察山下,随口道:“等等再说。”忽听铮的一声,刘大牛大喜,说道:“干起来啦!咱们下去看看!”快步往山下走去,李雪玲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走啦。”刘大牛不由分说,拉住她手,往山下走出十余丈。铮铮声音越来越疾,心知要到了。果然绕过一个小土坡,声音更响。刘大牛不敢探头出去,悄悄趴在地上,李雪玲目中满是泪水,道:“你不帮着我去找鲁大哥,还在这里玩,我不跟着你了,你放开我。”刘大牛忙按住她口,低声道:“外面几个人都是杀人犯,他们听到我们在这里,一刀就把我俩杀了。到时候血流一地,你想想,得有多吓人?”李雪玲听他说的可怕,不敢多语。刘大牛心痒难搔,暗道:“他们现在忙着打架,肯定没工夫理我,我就看一眼,然后就走。”一边转念,一边探出头去。 这一探头不要紧,只见丈许方圆的竹林中,五条人影飞舞,雪花激荡,刘大牛哪能看清半点?过了片刻,他才勉强看清,五人均使长剑,不时传出铮铮几声大响。他不懂剑法好坏,只觉这些人动作快得惊人,在他眼中,仅能看到几条影子。蓦听一人喝道:“你们......你们......你......”他身子跟着后跃,小腹上鲜血长流,噗的一声摔倒在地。刘大牛吓一大跳,见这人三十余岁年纪,圆脸大鼻,满是和蔼之色,不想竟让人杀在山中。这么一来,他再也无心观看,知道是真正的杀人,哪敢多呆?又听一人怒喝一声,铮铮声响更疾,红衣少女啊的一声,肩头中剑,身子软倒。刘大牛见她肤色甚白,眼眉弯弯,颇为美貌。他心中突突乱跳,拉着李雪玲,往回慢慢走去。他知几人都是武林高手,是以足下甚轻,生怕几人听到声音。走出数丈,四人打斗声越来越远,刘大牛暗暗松一口气。李雪玲小脸煞白,颤声道:“那人死了?是不是?”刘大牛点点头。李雪玲泪水俏没声息的滑落,泣道:“原来鲁大哥真的死了,你......你......”刘大牛叹道:“鲁大哥是咋死的?你该替他报仇才对,现在哭有啥用?”李雪玲道:“我不是哭,就是眼睛有点酸。”她又问:“啥是何意?”刘大牛忍俊不禁,笑道:“啥就是啥,有啥好解释的?”李雪玲听他啥来啥去,只觉头昏脑涨,也忘记悲伤,道:“又是你家乡话?真难听!”话音甫落,一个人影径直朝刘大牛撞来。 刘大牛尚未反应过来,人已飞将起来,啪的一声摔在两丈外。好在地上积雪甚厚,并未受伤,但胸口震荡,难受之极。撞他那人身穿青衣,正是先前那少年。只见他足下不停,抱着红衣少女飞也似的去了。跟着嗖嗖声响,两条人影从刘大牛眼前略过,想是先前打斗几人。刘大牛大是恼怒,骂道:“撞人就跑吗?没长眼睛啊!”山谷幽静,那几人早去的远了。李雪玲忙上前拉起刘大牛道:“怎么样?没摔痛罢?”刘大牛拍拍身上雪花,忽觉胸口多了一物,触手冰凉,伸手拿出,见是一个白布包裹,长有数寸,奇道:“这是啥东西?啥时候在我怀里的?”转念想起适才被青衣少年撞飞,难道是青衣少年放入自己怀中的?李雪玲道:“不是你的吗?”刘大牛道:“不是。”打开白布,入眼一个人参,此参并非常见的灰白之色,而是暗红之色。他虽不懂人参好坏,也知此乃异宝,心下不由得大是高兴。忽觉手中寒冷刺骨,绝非冰天雪地之冷。顷刻之间,双手麻木,他骇然之下,忙将人参抛在地下,大声道:“奇怪!这么冷!”李雪玲伸手捡起,说道:“好好的一个人参,你扔掉干什么......”话未说完,惊叫一声,又掷在地上,道:“好像冰块一样,我从没见过这种人参。”刘大牛喜道:“肯定是稀有品种。”用白布包起,提在手中,道:“你还去找鲁大哥吗?”李雪玲听他提起鲁健明,神色一暗,道:“回去罢。”说完转身离去。刘大牛心下暗暗纳罕,心想玲儿年岁不大,咋没有一般孩童的天真烂漫?像个小大人一样。 二人这次回去,转往南走,林子深处隐隐传来人声,尚有兵器碰撞之声,刘大牛道:“难道他们又回来了?”拉着李雪玲便欲躲藏,放眼望去,满地均是白雪,大树不少,却不能遮掩二人身子。地上足迹凌乱,来人稍稍留心,自能发觉二人。刘大牛料想定是青衣少年回来,问他索要东西,索性不躲,与李雪玲站在当地。 ------------ 风驰电掣当是时 ------------ 第一章 精灵 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大牛耳听人数众多,暗道不对,刚要躲藏,林后转出几条人影,一人看见他们,叫道:“他们在这里啦!大人快看!”刘大牛霎时间冷汗直流,心道:“有这么邪乎吗?真就碰到仇人了?这人语气兴奋,难道就是要杀玲儿的人?”他猜的半点不错,那人满脸胡子,双目如电,正是王希然。李雪玲陡然看到王希然,吓的小脸雪白,忙转头道:“快跑!他是大坏人。”刘大牛吃了一惊,拉住李雪玲,转头便往山下逃去,边逃边骂:“真他妈晦气!” 林中高低不平,刘大牛人小步短,奔不出几步,跌倒在地,连带着李雪玲也一起摔倒。二人脸上神情惊慌,偏偏足下无法快得半分,身后吱吱声响,官兵越追越近,刘大牛道:“你自己快走!”话音甫落,王希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站住了!两个小杂种,再跑爷爷放箭啦!”刘大牛胆子甚小,当即不敢再逃,呆呆的站在原地。李雪玲见他不走,驻足道:“你怎么啦?快走啊!”这当儿岂容她驻足询问?官兵追寻李雪玲数日,人人疲累欲死,此刻好容易寻到,恨不能肋生双翅,一步便追到李雪玲,奋力奔跑之际,足下似乎轻快许多。几大步抢到刘大牛身前,团团围住二人。王希然伤势未愈,从山上慢慢走下,看到刘大牛,见他黑瘦黑瘦,目小如豆,小小年纪便丑的骇人,李雪玲却极是可爱。他心下厌恶刘大牛,一脚将他踢倒,骂道:“他妈的,知道她是甚么人吗?朝廷钦犯也敢窝藏,老子一刀杀了你!”一刀砍下,刘大牛心里一凉,暗道:“我一倒霉,又要穿越了!”念头尚未转过,只听一声呼啸,声震群山,啸声威猛之至,他听的极熟,正是老虎的声音。 当的一声,王希然手腕剧痛,钢刀居然无法把捏,跌落雪上。他也是战场上的老兵油子,纵身后跃,刷的一声,从身后一名官兵腰间抽出单刀,便欲迎敌。今日与李白、鲁健明数次激战,他实已受伤不轻,但这下回身后跃,拔刀迎敌,干净爽脆,利落非常。刘大牛不知其中难处,尚自震惊于虎啸之声。他身后一名白衣少女缓步而出,那少女身旁跟着三头斑斓猛虎,兀自发威。王希然张大了口,见她身材纤秀,白衣胜雪,肌肤蜡黄,颧骨高耸,丑陋非常。但乌丝垂肩,隐隐竟有一股清冷出尘之意。她手中把玩数枚铁莲子,王希然心中一凛,料想定是这少女以手中铁莲子打落自己单刀。 三头猛虎威猛无双,只瞧得众官兵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猛虎双目圆瞪,望着众官兵,官兵中胆小者刷的冷汗直冒,此时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词,便是“虎视眈眈”,却想不到会在这等情形之下,还是自己身临其境。 白衣少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穿素衣白裙,便那么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青丝飞舞,似烟似幻。王希然暗暗吃惊,摸不清白衣少女底细,硬着头皮道:“这位姑娘请了,不敢请问尊姓大名?”白衣少女淡淡的道:“这两个小孩我带走了。”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波动,直如山中精灵。王希然一怔,白衣少女暗器手法怪异,以小小一枚铁莲子,击落他手中钢刀,力道极是不凡。想起日前虚凌心的手段,心道:“今日一倒霉,又碰到一个江湖中人,看来这丫头命不该绝,当下还是老子保命要紧。”想到这里,满脸堆欢,笑道:“姑娘出口,在下自当从命,这两个娃娃便看在姑娘的面上,饶过他们。小人告退。”说着便欲离开。白衣少女道:“如今正是大雪封山之时,你们冒死进山,自然事关重大,难道就这么走了?”王希然又是一怔,但觉这少女单刀直入,偏偏让人无法不回答她的问题。他也不知白衣少女究竟是要救李雪玲,还是仅仅问一句,道:“姑娘既然动问,小人便如实回答。姑娘可知他们是何人?”白衣少女摇摇头。王希然接着道:“他们的爷爷可是大有名声,乃是御史台李轩亦李大人。这李轩亦平素装作两袖清风之象,其实却是一个大大的贪官。”话未说完,李雪玲叫道:“你胡说!爷爷不是贪官,爷爷是清官,你杀了爷爷,你是坏人......你这坏人......”王希然不理会她,偷眼看白衣少女,见她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道:“每年进京面圣的大小官员,若无孝敬,一律休想面圣。这么些年下来,李轩亦都不知盘剥多少官员,实是朝廷一大祸害。各省官员在他那里孝敬的银子,岂非都是从百姓身上来的吗?如此一来,还不天怒人怨?此次圣上查明浙江贪污一案,李轩亦自知在劫难逃,于是举家逃亡,在下从四川一路追到终南山,便是要将他绳之以法,替天下百姓孝些微劳。这娃娃乃是李轩亦之后,犯官家属,是以在下才冒死进山,要将她捉拿归案。”刘大牛只觉王希然所云大有道理,心想:“要是他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也不能再拦着他了。” 白衣少女道:“你既要捉他们回去,适才干么又要杀他?”一指刘大牛。王希然说的是“她”,白衣少女说的是“他们”,虽一字之差,意思却天差地别。她这一问极是厉害,直接切中要害,王希然适才明明是杀人灭口之举,被她看在眼中,如何自圆其说?他平素跋扈惯了,实是忌惮白衣少女身旁三头猛虎,这才耐着性子解释,此刻见辩她不过,怒气上冲,低沉着声音道:“瞧姑娘袖口标识,想是苏家庄之人,在下甚久不曾拜会苏老爷子,正想去见见他老人家,也顺便请他老人家评评这个理!”说完转身而去,再不停留。刘大牛哭笑不得,说道:“这家伙真横,打不过人就想告状,跟我小时候一样。” 天空越来越亮,西方透出一股红光,看来不过一会便会转晴。白衣少女并不理会他,低呼几声,三头猛虎呼啦一声窜入树丛之中,踪影全无。刘大牛瞧的目眩神驰,心道:“她把老虎训练的这么听话,也不知道是咋做到的。刚刚那个当兵的说她是苏家庄的人,肯定名气挺大,不然当兵的咋不敢惹她,扭头就跑了?”白衣少女脸上绝无半点变化,眼神中颇有愁意,走到一株树下,抱膝而坐,眼望西方慢慢显出的红日。夕阳映在她脸上,竟说不出的艳丽,便如天山雪莲,孤傲清冷,兼而有之。刘大牛不觉忘记她容颜丑陋,呆呆的道:“姐姐,你是不是有啥心事?跟我说说行不?”白衣少女仍不理他,李雪玲小声道:“天快黑啦,我们再不回去,李大叔该着急了。”刘大牛摇摇头道:“姐姐,当兵的要去你家告状,你还是早点回去罢,免得他先胡说起来。”白衣少女眼神忽而忧愁起来,眉毛弯下,虽说眼睛甚小,但神色间竟凄然欲绝。李雪玲为她神色所染,不觉伤心,伸手拉住她道:“姐姐,你别不快活成不成?玲儿心中难受的紧,你若也不开心,玲儿......玲儿......”鼻子一酸,便欲哭出声来。白衣少女手掌一颤,微微皱眉,见李雪玲眼珠漆黑,隐隐有一股书卷之气,又不失调皮精灵,如此独特的气质,她生平从所未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李雪玲道:“姐姐,你叫我玲儿就是。”白衣少女看看天色,道:“跟我来。”伸臂拉住李雪玲,往山下走去。 天色越来越晚,大地笼罩着一层雾气,刘大牛跟在身后,道:“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白衣少女不理他,李雪玲又问一遍,白衣少女道:“去我家。”刘大牛讪讪的不是味道,知道自己容貌丑陋,人家不愿看自己也属正常,心下又想:“你自己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咱哥儿俩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转念想到天黑不归,爹爹定然着急,顾不得许多,又道:“姐姐,不如我和玲儿明天再来,今天实在太晚了,我们再不回去,爸爸肯定着急呢。”白衣少女一顿,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不怕老虎么?你们两个小孩儿怎么回去?你要是不敢去我家,就自己回去罢。”刘大牛想起三头猛虎,心下惴惴,见她眼神颇带不屑,虽觉心有不甘,却也不敢犟嘴,道:“我家住在竹林中央,从这里往南不过五六里路。很近的,姐姐,你不如送我俩回家罢。”白衣少女看一眼李雪玲,叹道:“好,我送你们回去。”刘大牛笑道:“多谢姐姐,我认得路。”白衣少女不愿多言,右袖挥出,卷住刘大牛手臂,运起轻功,往山上奔去。 ------------ 第二章 入庄 刘大牛又惊又喜,两旁景物飞速后退,足下似有无穷力量,越奔越快。迎面厉风刮来,他口鼻灌风,呼吸亦觉困难。胸膛却兴奋的如欲炸开,脑中一个声音不住叫道:“轻功!这是他妈的轻功,我会轻功了,我真的会轻功了。”念头尚未转过,猛觉身子一顿,足下收势不住,冲出尺余,手臂仍在白衣少女袖中,这一前一后两股力道,刘大牛手臂剧痛,险些断折,叫道:“咋啦?......”白衣少女呼啸一声,双手震开刘大牛二人,足尖一点,往斜窜出。噗噗声响,数箭钉在树上,箭尾兀自颤动。这几箭力道猛恶,入树五六寸,直震的积雪簌簌而下。刘大牛心下一跳,知有人偷袭。忙拉起李雪玲,躲在一株树后。白衣少女朗声道:“何方鼠辈?便请现身相见!”浑身真气鼓荡,衣衫随风自舞,确有气吞天下之概。刘大牛目眩神驰,心道:“小丫头挺威风,我学会武功以后,肯定比你牛逼。” 白衣少女叫过,林中无人回应,又道:“鬼鬼祟祟不敢现身,算甚么好汉?卑鄙无耻的行这偷袭手段,你们也别出来啦,免得姑娘瞧着生气。”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往李雪玲这边靠来。话音甫落,往右抢出两步,果然簌簌声响,声音劲疾,又是三箭射到。这三箭速度奇快,分上中下三路射来,白衣少女早料到敌人会偷袭,左足不待落地,往右抢去。刘大牛躲在她右边,她早已看清,此时抢到二人身旁,伸臂一抄,提起二人,便往山下奔去。 奔出两丈,身后锐风呼啸,白衣少女一凛,便只霎时之间,六箭射到。敌人似乎无意取她性命,这六箭快似流星,却贴着她衣衫而过。白衣少女骇然之下,心道:“这是何人?箭法如此精准,难道是.......是林剑锋?”想到这里,心中一片冰凉,放下李雪玲道:“自己逃命去罢!”足下一点,身影消失在林中。刘大牛茫然不知所以,道:“玲儿,她是不是有啥麻烦?”不等李雪玲回答,又道:“天快黑了,咱们回去罢,不然爸爸该着急了。”李雪玲眼中满是骇然之色,指着他身后道:“你......你看......”刘大牛本就胆小,见她神色惊怖,林中越来越黑,哪敢回头?颤声道:“我......我身后......有人?”李雪玲不住点头,便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刘大牛头皮发麻,只想大叫一声“妈呀”,然后有那么远,跑那么远。但双腿却如灌铅一般,连走一步也无法做到,道:“我......我......我也是鬼......大家都是自家人......不是......是自己鬼......你.....你们......别来找我。”身后一人笑道:“我这么英俊潇洒,你说我是鬼?可不是瞎了你的狗眼么?”声音沉厚,带着一股诙谐之意,乃是一个年轻男子。刘大牛听到人声,已知自己紧张过度,转身看去,眼前一人身材魁伟,膀阔腰圆,朦胧中只见他胡子满脸,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身上却有一股清香味道。这人三十余岁年纪,身穿兽皮短铠,背负弓箭,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将近十二月,天气寒冷,他却光着臂膀,露出虹结肌肉,仿佛不知道天地间还有“寒冷”一词。刘大牛张大了口,心道:“乖乖,我恨不得抱着炉子,他反而恨不得光着屁股。”听这人口气,知他喜欢愚弄旁人,脸上装出一副吃惊神色,道:“你......你是人?”那人逼紧嗓子,道:“我是地狱的索命阎罗,不是人!”声音冷冰冰的,李雪玲尖叫一声,转身便逃。 刘大牛心念电转,知适才定是此人射箭,吓跑白衣少女的,他不知二人究竟有何仇恨,也不敢贸然乱说,假意害怕,与李雪玲一起逃命。那人哈哈大笑,也不追赶二人。刘大牛奔出里余,心脏仿佛要从口中跳出,大口喘气,拉住李雪玲道:“他是个人,不是鬼,你别怕。”李雪玲怕的厉害,岂肯信他?甩脱他手,往下逃去。刘大牛无奈,打起精神,紧追而去。忽见李雪玲哎哟一声,滚倒在地。刘大牛抢上去扶起她,道:“你咋样?受伤了没?我看看。”一边帮她拭去雪花,一边道:“跟你说了,他是个人,你咋还跑?他又不吃你,你怕啥?”李雪玲见他焦急神色,知他真诚关心自己,心中一暖,道:“他长的太过吓人,我不敢看他。”刘大牛嘻嘻笑道:“我胆子小,你比我胆子还小啊。”李雪玲起身道:“我没事,怎办?我们怎么回去?”刘大牛知那人并无恶意,道:“这人是天下第一大帅哥,他肯定不吃我俩,你放心好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道:“你们见过那人了?他长的何等摸样?”李雪玲陡然听到这个声音,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只差咧嘴大哭。刘大牛手足冰凉,转眼看到一人身穿白衣,他头发也竖了起来,叫道:“真你妈有鬼!”仔细看去,朦胧中似乎便是白衣少女,走近细看,登时认出,此人正是白衣少女。白衣少女便如山中精灵,没有一丝人间气象。 原来白衣少女走到半路,想起林剑锋手段狠辣,这两个小孩儿落在他手中,定然性命难保,便回头寻找二人,恰巧听到二人谈话。刘大牛惊魂稍定,强笑道:“姐姐,刚刚有个恶鬼,他想吃我俩,幸亏我跑的快,不然可糟糕了。姐姐来的正好,我今天不回家了,就跟着姐姐一起。”白衣少女伸臂拉住李雪玲,又提着刘大牛后腰,纵身跃上树顶,她浑身似没半点重量,飘飘然戚若鸿冥。刘大牛身子飞翔在空中,心下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只想开口大呼:“老子会飞啦!”作为现代之人,能亲身体会飞檐走壁的轻功,心情之兴奋,实非笔墨足以形容。 奔出数里,出了林子,白衣少女来到一片平原之上。远处山谷中透出灯火,占地极广,几达数十亩。她径直往灯火之处奔去,足下恍若御风,自雪上一滑而过,刘大牛并非识货之人,也觉她身法实在高明。忽觉身子飞起,他尚以为白衣少女又施展何等厉害轻功,不料径直朝地面落下,噗的一声栽入雪中。幸而积雪甚厚,没有伤到头脸,脸上冰凉彻骨,忙爬起身来,只听白衣少女道:“你是何人?”刘大牛一怔,便见两条人影飞舞来去,正自恶斗。 其时天边残云飘散,露出星月,与地上积雪映照,人影瞧的清清楚楚。李雪玲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骇然之色,看到刘大牛,奔过来道:“恶鬼找来啦!你看,他和姐姐打在一起了。”白衣少女拳法柔美,姿势飘逸,在这静夜看来,便如仙子一般。另一个黑影猛地后跃数尺,哈哈笑道:“沐颜小姐好身手,苏适之将落梅剑法倾囊相授,不想沐颜小姐以拳当剑,也有如此威力,可喜可贺啊。”话音不待落下,挥掌而进,劲风猛恶,直扑白衣少女肩头。白衣少女觉他一掌力道奇大,不敢硬接,侧身闪避,使一招“梅花三弄”,双拳交叠,三股劲力交加,一浪大过一浪。刘大牛心道:“原来这少女叫苏沐颜,名字取的真好。这黑大汉不就是刚刚那个不怕冷的吗?他俩果然有仇,我该帮谁才对?”白衣少女苏沐颜身法灵便,闪避间暗含奇妙步法,腰若柳枝,随意摆动,便似随时都能断折一般,偏偏每在危险之时避开。黑大汉掌法刚猛,激起地上雪花飞舞,他武功又自不同,混不理会苏沐颜身法如何幻目,每见苏沐颜攻来,抬手便是一掌,掌力如潮,逼得苏沐颜无法近身。但时候一长,内力转弱,岂非有败无胜? 相斗二人身法太快,李雪玲瞧的头昏脑涨,后退数丈,远远躲在一旁,也不看二人。刘大牛双目大睁,兴奋之极,忽觉脸上厉风刮来,隐隐生疼。正没理会处,胸口郁闷起来,险些昏晕在地。他大吃一惊,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双腿一软,坐倒在地。黑大汉一直注意刘大牛,见他离两人甚近,暗暗担忧,此刻果见刘大牛被劲风震倒,心知时候一长,刘大牛必受重伤。左跨一步,抢到刘大牛身旁,伸手提他起来,默运内力,助他抵抗。苏沐颜后跃数步,道:“足下武功惊人,你我并无解不开的梁子,干么以命相搏?”黑大汉见刘大牛脸上慢慢恢复血色,笑道:“苏家磬竹剑法天下无双,在下慕名已久,若不见识一番,岂不可惜?”话说的漂亮,口气中却无半点恭谨之意,接着道:“这小娃娃颇为有趣,沐颜小姐若能代为照看,在下感激不尽。”苏沐颜道:“他有趣便有趣,与我何干?”黑大汉脸色一沉,说道:“沐颜小姐恐怕不知,明日大婚之时,在下自会拜访,到时将这小子一并取回。”刘大牛听的一头雾水,心道:“我啥时候有趣的?他觉得我有趣,为啥叫苏沐颜照看我?”苏沐颜暗暗心惊,此人对自己的事一清二楚,自己却对他半点不知,道:“足下究竟是何人?”黑大汉笑道:“明日自知。”将刘大牛放在地上,大踏步而去。 ------------ 第三章 军师 苏沐颜左右打量刘大牛,问道:“他是谁?你又是谁?你们打听我的事,想干什么?”刘大牛满口苦水,道:“我不认识他,就刚才在树林里见过一回,他叫啥我也不知道。” 苏沐颜奇道:“他叫啥?啥是什么名字?”刘大牛大乐,笑道:“啥不是名字,是什么的意思,我家乡话。”李雪玲见黑大汉离开,便来到二人身旁,听到刘大牛说家乡话,忍俊不禁。 苏沐颜沉吟一会,料想问不出所以然,心想到得明日,他若敢来,定叫他知道苏家的厉害。 此时想起黑大汉武功,并不熟悉,此人掌法刚猛,内力深厚,适才动手,他显是留有余力,如此人物,江湖上怎会默默无名?这人对自己深具敌意,看他背负长弓,想来适才在林中,便是他偷袭自己的,却非林剑锋。 苏沐颜想不通,索性不再理会,又提起刘大牛,往灯火处纵去。 刘大牛面朝地面,心下郁闷,寻思:“你带我走就带我走,干嘛老是提我腰带?一到关键时候就把我扔了,等我学会武功,也把你扔来扔去,看你还跟我狂。”腹中发狠,脸上可不敢露出半点神色,见苏沐颜来到一处庄院之前。 大门紧闭,抬头望去,匾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大字,他一字不识,心道:“我来这么久,都没看过书,这字写的难看之极,我可一个都不认识,成文盲了。”苏沐颜推门而入,入眼一座假山,占地数丈。他从未见过这般大的假山,不禁感叹:“有钱人。”假山后是一片林子,种着各种树木,只瞧几眼,便觉头昏脑涨。心下大奇,仔细看去,见林子似有规律,又似杂乱无章,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头。 苏沐颜拉着李雪玲,低声道:“跟着我,万万不能乱走乱闯,知道么?”足下轻快,每走过数步,便停下来等候刘大牛,仿佛生怕他踏错一步 出了林子,一条灯火通明的长廊,苏沐颜放开李雪玲,小声道:“别乱说话。”一路上下人丫鬟随处均是,见到苏沐颜,均道:“二小姐好。”她绝不理会,来到东首一侧厢房,推开房门,说道:“今日你们住在此处,不准乱跑。”说完便即离去。 院中一个水池,宽有二十余丈,南北五六十丈,极是广阔。在府院中布置如此水池,苏家若非极有权势,再有钱也不敢这等奢侈。刘大牛答应一声,跟李雪玲走进房门,见中堂甚大,香气弥漫,堂上挂着一幅字。那字说是一个,又似数个。仔细查看之后,又觉此乃一幅画,并非是字,但画的什么,却看不出来。 李雪玲道:“气吞山河,这字写的很漂亮啊。”刘大牛吓了一跳,道:“你说这是字?”李雪玲奇道:“你不认得?这明明是草书啊。”刘大牛听到“草书”二字,想起狂草之父张旭,心道:“这人写起字来墨水蘸得太多,滴到纸上,让旁人看到,就说是草书,因此弄个狂草之父出来,他当时肯定也没想到,后人想象力真丰富。”脸上神色怪异,只听李雪玲又道:“我家中也有几幅草书,爷爷闲暇时还曾教过我......”她说起李轩亦,神色一暗,忽然伸手拉住刘大牛之手,说道:“你能送我去江叔叔家么?江叔叔不知爷爷死了,我要告诉他,叫他替爷爷报仇。”转念一想,又道:“不成,王希然是官兵,我若去寻江叔叔,只怕连他一起害了。”说到这里,后退两步,蹲在地下,幽幽的道:“我如今还能去何处?爷爷爹爹一股脑儿全死了,鲁大哥也死了,江叔叔家不能去,我还能去哪?” 刘大牛听的心酸,知她所言确是实情,道:“玲儿,其实你能活下来,已是非常幸运的事了,你爷爷在天上看着,他也不希望你就这么灰心,你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对。”他冲口将后世鼓励孩童的言语说出来,李雪玲一怔,道:“什么?”刘大牛正色道:“你放心,这一世不论咋样,我都陪着你。” 这句话说的郑重无比,李雪玲见他目光热切,心中没来由的一酸,道:“我要爷爷。”眼中泪光莹莹,刘大牛心也碎了,伸手拉起她道:“玲儿,你要坚强,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能左右的,你爷爷是去世了,谁又知道他不是在另一个世界醒来呢?我曾听人说过,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梦,这个梦做完,另一个世界的身体就会苏醒。” 李雪玲眨眨眼睛,道:“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我半点不懂,什么醒来?”刘大牛差点一头栽倒,心想她年岁幼小,自己懂的她未必便懂,于是道:“其实你只要记得,你爷爷永远都在天上看着你,就不会太过思念他了。” 李雪玲信以为真,出门往天上看去,问道:“我爷爷在哪?”刘大牛忍着笑,胡编乱造一番,好容易哄的她睡下,一股倦意袭来,便在她身旁和衣躺下。 次日一早,刘大牛睁开双目,身子微微一动,但觉李雪玲抱着自己,脑袋钻入他怀中,兀自熟睡。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竟是无比恬静,无比动人。 正想到此处,苏沐颜在门外道:“起床了么?”刘大牛忙小声应道:“等一会。”轻轻溜下床来,打开房门,苏沐颜身穿淡黄长裙,立在门外,迎着朝阳,清丽出尘。她背影极是美丽,然天公不作美,偏偏让她摸样难看。苏沐颜道:“快去洗漱,待会我送你们回去。” 刘大牛答应一声,见府上到处贴满大红喜字,方才想起,今日是苏沐颜大婚之日。洗漱一番,回到房中,李雪玲已然起身,道:“你一大早去哪里啦?”刘大牛道:“你还是叫我大牛哥罢,老是你呀你的,听着不顺耳。”李雪玲皱皱鼻子,道:“你还不一定有我大,我才不叫呢。”刘大牛脖子一梗,道:“谁说的?你今年多大?”李雪玲道:“我十一岁,你呢?”刘大牛也不知自己究竟多大,随口道:“我比你大一岁,你叫我哥哥也不吃亏。” 李雪玲不信他所言,道:“胡说八道,我看你顶多跟我同岁。”刘大牛道:“我都能做你爹了,还跟你同岁?”说了半晌,也没能让李雪玲叫他“大牛哥”,反而吵起架来。苏沐颜听着二人吵架,微笑起来,让丫鬟送来早点,二人随意用了些,兀自吵个不停。 待吃过早饭,苏沐颜道:“昨夜那人长的什么摸样?你跟我说说。”刘大牛一怔,猜想她问的是黑大汉,说道:“就是跟你打架的那个人,你不都看到他了吗?” 苏沐颜点了点头,道:“我送你们回去。” 三人顺着长廊出门,走到门口,守门家丁迎上来道:“二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啊?”苏沐颜脸色一沉,道:“你胆子不小,我去哪里用得着你管?让开!”那家丁三十余岁年纪,满脸堆笑,说道:“老爷吩咐过了,二小姐若要出门,小人就得跟着。”苏沐颜怒道:“我既然答应嫁人就不会食言,爹爹要问起来,就说我送他们回家,一会儿就回来!” 那家丁陪笑道:“如此请二小姐走在前面,小人陪着二小姐一同送二位小朋友回家。”苏沐颜大怒,沉声道:“你让不让开?”那家丁忙跪下磕头,边磕边道:“小人若不跟着二小姐,老爷知道定会打死小人。小人横竖都死,不如二小姐现在打死小人得了。” 苏沐颜气的胸膛不住起伏,门口数名家丁观看,脸上如何挂得住?扬起一掌便欲拍下。刘大牛忙拦住她道:“姐姐慢来,我妹妹忘记一个东西在府上,我得回去取来。姐姐家里这么大,我都迷路了,不知道咋回去,姐姐就行行好,带我和妹妹回去拿东西罢。” 李雪玲奇道:“我什么东西忘拿了?”刘大牛忙给她使眼色,苏沐颜暗暗点头,也觉自己太过冲动,此刻顺着台阶而下,说道:“跟我走。” 三人回到厢房,苏沐颜一肚子闷气,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刘大牛一路上看到众下人忙忙碌碌,布置新房,整个苏府一片喜气,但新娘苏沐颜却并不开心。他叹道:“原来姐姐昨日上山,就是不愿嫁人,你都跑出去了,为啥还要回来?” 苏沐颜心神激荡,默默哭泣起来,哽咽道:“爹爹有命,我岂敢不尊?”刘大牛道:“你自己不愿就行,管那么多干啥?”苏沐颜道:“慕华学识渊博,爹爹对他极是看重,说了要我嫁他,肯定不会改变。我若独自逃走,爹爹的脸面往哪里搁?”李雪玲眨眨眼睛,道:“姐姐,你不喜欢他吗?”她年岁幼小,不懂拐弯抹角,这么单刀直入的问出来,苏沐颜大感尴尬,红着脸点点头。 刘大牛道:“姐姐既然不喜欢他,那就不嫁。谁让你爹爹不问你的意愿,就随便决定你的终身?他没有半点做父亲的样子,你还管他面子干啥?”话音未落,苏沐颜双眉一竖,怒道:“你敢数落我爹爹,讨打么?”刘大牛愕然道:“我为了帮你,你咋还怪上我了?”苏沐颜道:“爹爹纵有千般不是,你一个小孩儿,怎可胡乱数说?下次再出这等无礼言语,我抛你下池塘。”语气中满是威胁之意。刘大牛怒气上冲,心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子还懒得管呢。”他生气起来,便沉下了脸,也不说话。 作者的话: 离别六年呕心沥血之作,不求打赏,只求观阅! ------------ 第四章 喜宴 李雪玲道:“姐姐,咱们不如藏起来,他们找不到咱们,就不用成亲了罢?”越想越对,咯咯笑道:“我和麟哥哥也曾玩过,咱们分开了躲,谁也找不到咱们,那就好玩的紧啦。”苏沐颜目注李雪玲,见她一脸天真,猜不透她这么说的用意,不去理会她。起身走到门口,倚门坐下,背影耸动,便那么默默伤心。 刘大牛心中一软,道:“这个慕华就是你要嫁的人?你不愿嫁他也好办。”李雪玲道:“你有什么法子?”刘大牛道:“慕华要是有个小病小灾的,你不就嫁不成了吗?”苏沐颜心中一动,问道:“他有什么小病小灾?” 刘大牛道:“比如说他忽然得病,或者忽然失踪。”苏沐颜一凛,喜道:“对啊,他要是忽然死了,就不是爹爹失信,我也不用嫁,爹爹也不能怪我了。”她越说越兴奋,道:“就这么办,这小子平日趾高气扬,总觉自己学识如海,实在讨厌的紧,我就去杀了他。”刘大牛吓了一跳,道:“我可没叫你杀人,你咋这么毒?” 苏沐颜刚兴奋的站起来,转念又想:“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照规矩是不能与他见面的,但不见面,怎能杀他?”想到这里,转眼看到刘大牛,心道:“这小孩只有十一二岁年纪,怎地说话如此有条理?他诱我杀慕华,究竟有什么目的?”心下起疑,脸上不动声色,道:“你没叫我杀人,却说慕华失踪了。他那么大一个人,如何失踪?若非死了,又怎能叫做失踪?你虽没有明言杀人,但言外之意,不就是让我杀他么?” 刘大牛大觉苦恼,万万料想不到,自己随意说几句话,竟能害死一人。他本是后世之人,法律观念极强,总觉一个人的生命,是无比珍贵的,旁人不得随意剥夺,岂知无意间竟成了苏沐颜的帮凶,他不知如何劝解,急的满头冷汗。 苏沐颜道:“慕华一直跟着爹爹,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我如何杀他?再说他忽然死了,旁人不会想到我头上?爹爹若知此事,还不大为恼怒?” 刘大牛脑中一片迷糊,说道:“你在他饭菜里下毒,不就是了?昨天黑大汉说要来拜访,这人对你满是敌意,等晚上的时候,黑大汉一来,慕华正好毒发,你爹肯定以为是黑大汉做的手脚......”说到这里,嘴巴大张,心道:“我他妈的咋了?这娘们要杀人,我就给她想办法,刘大牛啊刘大牛,你被鬼迷了心了?” 苏沐颜大喜,仔细一想,这主意果然不错,转念又想:“若黑大汉不来,正好将这小子推出去,说是他下的毒。他如此热心的帮着我杀慕华,定然对我苏家图谋不轨,我可不能中他奸计,今夜索性连你一起杀了。” 刘大牛不知苏沐颜心中毒计,深悔嘴上没有把门的,话语冲口而出,实是祸从口出。不等他后悔,苏沐颜道:“你说的法子不错,这样罢,今日你们就先别回去了,明日我送你们。”出门而去。 李雪玲满是厌恶之色,道:“她要杀人,你就帮着她出主意,你也是坏人!我不理你了。”刘大牛有苦说不出,一个人坐在中堂,耳听门外人声喧闹,准备晚上大喜之事。中午丫鬟送来午饭,刘大牛如同嚼蜡,不知味道。 天色越来越晚,华灯初上,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甜美少女进来道:“二位定是大牛少爷和玲儿小姐罢?我叫小宁,二小姐叫我来带二位去正厅观礼。”她十七八岁年纪,脸颊上一个酒窝,娇美动人,手中捧着两套衣衫,又道:“这是换洗衣衫,请少爷小姐沐浴更衣。” 刘大牛生平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一时间如在云里雾里,心道:“这小丫头养眼的很,有她服侍,苏沐颜总算对我不错。”换过衣衫,闻到身上一股淡淡清香,刘大牛心神俱爽,暗道:“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我去观礼,他们把名牌衣服都准备好了。” 李雪玲穿上新衣,更显娇美可人。小宁见二人一个丑的骇人,一个美丽的如同仙子,心下暗暗纳罕。领着二人穿过长廊,走向东首大殿。中门开处,贺客如云,院中好不热闹。汇集数百人,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丫鬟穿插其中,为客人奉上香茗。 小宁领着二人来到门口一张桌上,让二人坐下,刘大牛端起茶杯,见茶水碧绿清澈,闻之清香怡人,尚未入口,已觉此茶定然极是好喝。李雪玲喝了一口,赞道:“这茶可比我家的好喝多啦。”刘大牛也喝一口,舌底生津,果然甘美异常。 便在此时,门口走进三人。 这三人身穿官衣,足蹬官靴,进到院中,显是颇为愕然。刘大牛看到三人,大吃一惊,忙拉住李雪玲道:“快躲起来!”李雪玲也看到三人,背转身子,生怕三人看到自己。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希然。只听王希然小声问一人道:“府上有何喜事?难道是大公子纳妾?”他声音极近,显已走到刘大牛身旁。 另一人尚未回答,便听一人朗声道:“原来是王大人大驾光临,苏某何以克当?王大人,久日不见,轻健如昔,可喜可贺啊!” 这人声音敦厚,悦耳动听,他一边说话,一边快步走来。王希然哈哈笑道:“苏老爷子越来越是年轻,如今更有仙风道骨之意,王某这等俗人,不来沾沾仙气,岂能说得过去?”这时宾客俱往王希然看来,见这胡子官兵双目有神,颇具威势,心下都道:“苏适之交友广阔,官面上也有如此关系,实是家大业大。” 刘大牛听到苏老爷子来了,悄悄转头望去,见苏老爷子五十余岁年纪,颚下留着一丛胡须,花白相间。他脸色黝黑,剑眉星目,身材修长,可以想见,年轻时定是一个潇洒佳公子。他脸上满是高兴之色,拉过身旁一个少年男子,说道:“王大人百忙中抽空参加小婿婚礼,幸何如之?实是给足你天大面子,慕华,快快给王大人见礼。” 王希然笑道:“下官路过此地,忽见苏府喜气洋洋,方知苏老爷子嫁女,此等大事,下官怎敢不来?是以老起脸皮,进来叨扰一杯喜酒。苏老爷子若再客气,下官只好扭头就走,下次再将贺礼奉上,负荆请罪啦!”他说的有趣,众宾客轰然笑了起来,人人都道:“王大人言重了。” 刘大牛暗暗喝彩,王希然昨日在山上明明说要找苏老爷子晦气,想不到临时机变无双,言语间滴水不漏,这人真是一个老油条。 慕华胸口一朵大红花,身穿红色喜服,更衬得唇红齿白,俊美非常,他笑道:“小子慕华,见过王大人。常听岳父大人言道,昔年突厥铁蹄入侵,王大人所属破虏军三万人,将鞑子六万人拒于关外。破虏军死伤过半,却始终守紧家门,使我中原百姓免遭战火。当年玉门关一战,震动天下,这一份奇功震古烁今,今日一见,王大人神威凛凛,豪气不减当年。”轻轻数句,将王希然昔日威风点出,隐然便似王希然乃民族英雄。 其实那一仗因文景帝准备充足,后续部队源源不绝,又有名将安禄山坐镇,这才大胜。在他口中说来,仿佛此仗之所以大胜,全是王希然之功。 王希然自然大是得意,笑道:“慕华兄,陈年旧事,还提他干么?听说苏二小姐一套落梅拳法无双无对,实乃天纵奇才,慕华兄可是捡到宝了。哈哈,哈哈。” 众人寒暄一会,苏适之携着王希然之手,状极亲热。 李雪玲待众人走远,小声道:“怎么办?我们快走罢。”刘大牛轻声道:“苏姐姐要杀了她老公,这是我出的主意,我咋能一走了之?我得告诉慕华,不能害他送了命。”李雪玲大喜,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现在后悔了罢?” 刘大牛点点头,道:“慕华就在那里,我去找他。”李雪玲答应一声,道:“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怕的紧。”刘大牛道:“我知道了。” 正欲起身,忽见门口走进两人,这两人一男一女,那少年二十出头的摸样,身材修长,额头宽广,神色颇为坚毅。那少女十八九岁年纪,脸色苍白如纸,鹅蛋脸型,一头秀发箍在头顶,仅留下一撮刘海,英气逼人,正是昨日在山上所遇少女。家丁道:“风林派刘克海、文素心前来贺喜。” 刘大牛一凛,心道:“他们俩咋来了?”登时不敢露面,又坐了下来。 苏适之听到风林派有人贺喜,吃了一惊,心道:“风林派位居六大派之一,平素我们便想巴结,人家也不定理会,此刻竟会不请自来,委实怪异。”心下嘀咕,但风林派地位高崇,不敢怠慢,忙带着慕华,以及大儿子苏行在、孙女苏莫言,一起迎到门外。 这二人男的俊美,女的娇俏,背负长剑,洒然不凡。苏适之远远笑道:“风林派高足驾临,苏某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那少年刘克海道:“不敢不敢,晚辈刘克海,携师妹文素心,祝苏庄主身体安康,福如东海。祝慕华兄与二小姐举案齐眉,早生贵子。”他嘴上虽说祝贺,眉目间却颇有愁容,苏适之心下突的一跳,寻思:“来喝喜酒就喝喜酒,怎地还带着兵刃上门?也不准备礼物,难道是寻我们晦气来的?”但他毕竟是老江湖,视若无睹,笑道:“原来是刘少侠,文姑娘,行在,慕华,风林派二位少侠光临,你们今日可要好生招待,若敢怠慢了贵客,小心家法伺候!”慕华、苏行在连声答应。 ------------ 第五章 诡变 刘克海与苏行在以同辈论交,苏莫言便矮了一辈,她十三岁年纪。 大户人家,规矩甚严,不等父亲开口,已跪下磕头道:“莫言见过刘前辈,文前辈。”文素心双眼在宾客中看来看去,心不在焉,听到声音,见苏莫言乌溜溜的大眼看着自己,登觉喜欢,笑道:“你叫莫言?好好的为甚么不说话?莫言莫言,可不能莫再言语啊。”她初次见面,便说人家名字取的不好,委实失礼。 苏适之脸色顿时僵住,但不敢得罪风林派,只做听不到。 刘克海忙道:“我师妹的意思是说,莫行言过,先修其身。莫损其志,言据相从......”说到这里,猛觉不对,连忙住口,心道:“这是夫子教训弟子的言论,我岂能在此时说出来?”然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众宾客静悄悄的,均不言语。 苏莫言跪在地上半晌,一直不曾起身,这时脆生生的道:“原来刘大叔是为了莫言好,叫莫言注意修身其心,实是用心良苦。莫言年纪还小,又有爷爷爹爹照看,也不敢有半点失礼。莫言就先谢过刘前辈教诲之恩。地上实在硬的厉害,刘前辈,莫言可以起来了吗?”说完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望着刘克海。 宾客登时彩声如雷,心道:“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即点明刘克海说错了话,又不给对方难堪,还护着自己家人,一番话说的着实得体。”刘大牛暗暗叫好,心道:“这小姑娘厉害的很,要是我,就想不出来办法了。” 苏适之哈哈大笑,说道:“二位少侠乃是贵客,这便请里面坐,咱们好生亲近亲近。”刘克海尴尬一笑,道:“苏老爷子有命,小子怎敢不从?”他进门之时自称晚辈,口气中满是生分之意,苏适之岂能听不出来?此时自称小子,已有赔罪之意,苏适之心情大好,与刘克海连连对饮,相谈甚欢。 其时天色越来越晚,眼看吉时将至,忽听门子叫道:“风林派掌门胡志携大弟子孙自立,二弟子常伟汉、四弟子宋志成、七弟子徐兆欢前来贺喜。”接连说出几个名字,声音发颤,显是激动非常。 苏适之这一惊非同小可,暗想风林派掌门身份何等尊崇?能亲来为自己女婿道喜,他日传出江湖,苏家庄声名倍涨。他激动之下,只觉手足发颤,连忙带齐家人,亲迎中门之外。 刘大牛暗暗奇怪,又是哪个大人物到了,想不到苏家有钱有势,在江湖上也这么吃的开。 众宾客轰的一声议论纷纷,与刘大牛同座一个老者道:“风林派雄踞山西,距此远有千里,怎会突然贺喜?苏老爷天大的面子,竟能请到如此宾客,当真了不得。” 一个年轻男子道:“风林派是何等人物?我怎地从未听说过?”先前那老者道:“你小子才多大年纪?江湖上的事你知道多少?难道你没听说过六大派么?少林派、华山派、北燕门、无虞堂、风林派、灵宝斋,并称中原六大派。其中又以少林派居首,无虞堂次之,华山派更次一位,接下来就是风林派了。能在中原江湖中位居第四,你说他们何等身份?他们派中十三弟子,哪一个不是顶儿尖儿的人物?寻常人便能见上一面,也不知要多大的造化,今日居然来了六位,咱们可大开眼界啦。” 那年轻男子吓了一跳,说道:“原来如此,那么风林派掌门亲至,实是给足了苏老面子。”那老者道:“谁说不是呢。”刘大牛道:“老爷爷,胡志名气再大,他还不就是一个人?他也没长了两个鼻子,有啥好看的?......”他话未说完,那老者忙道:“小哥不可乱说!”小声在刘大牛耳边道:“据说胡志生性疏狂,最恨旁人在他背后说坏话,你这番话要是叫他听见,可就不得了了。” 刘大牛一凛,心道:“我到现在都没法适应这里的生活,现在是在江湖,强者为尊,今天这番话要真传到胡志耳朵里,他就是杀了我,谁敢说半个不字?看样子我以后说话一定得小心,不然随时都能丢掉小命。”道:“多谢老爷爷提醒。” 门外一人朗声道:“久闻苏老爷子豪爽好客,颇有孟尝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人声音柔和,大厅中人声吵闹,他话声却如在各人耳旁说的一样,清晰可闻,丝毫没有被吵杂声音打扰。 接着苏适之道:“小女出嫁,怎敢劳动胡掌门亲自道喜?小老儿......小老儿......”声音激动,无法继续说下去。胡志哈哈一笑,说道:“苏老爷打算让胡某就站在门外喝喜酒么?”笑声未落,跨进中门。 只见他身材修长,长须飘飘,虽穿着一身普通衣衫,但双目如电,自贺客中看来,人人均觉此人眼神凌厉,不敢与之对视。他身后跟着四人,当先一人是个圆脸胖子,三十余岁年纪,宾客中有人认得,此人正是胡志的二弟子常伟汉。 另一个枯瘦老者,站在一旁,他手足极长,骨骼宽大,便如骷髅一般。李雪玲骤然看到如此人物,吓的小嘴大张,话也说不出来。这人姓宋,是胡志的四弟子宋志成。 苏适之自后跟到,他身旁又有一名长脸青年,身材魁伟,双眉入鬓,英气逼人,他叫孙自立。孙自立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正是徐兆欢。 胡志不意大殿已有数百人,颇为意外,见贺客中有几个老朋友,当即与老朋友一起叙旧,不再理会苏适之。 苏适之立在一旁,便如奴仆一般。忽然想起刘克海二人,低声道:“胡前辈,贵门尚有二位高足在此,我去叫他们过来。”胡志又惊又喜,心道:“我正找不到他们呢,原来躲在这里。”他虽急欲找到刘克海,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道:“不必了,你说的是克海与素心二人,对么?” 苏适之道:“正是二位少侠。”胡志道:“我叫他们先来贺喜,我这两个弟子可没有失礼罢?”苏适之忙道:“没有没有,二位少侠年少有为,都是少有的俊杰之士......”胡志打断他道:“苏老好大的面子,嵩山剑叟都能请来,去年我五十大寿,他都不曾到场,如今你小小一个女儿出嫁,便能令他亲自道贺,嘿嘿,面子果然不小!”嵩山剑叟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满脸红光,瞧来便似一名商贾一般。 嵩山剑叟听胡志语带讥刺,笑道:“去年我孙儿险些病死,也不见你来,今日苏老府上办喜事,你却来提这等陈年旧事,岂不诚心找茬?”胡志笑道:“你这老混蛋,今年我做寿,你若还不来,我可不答应!”嵩山剑叟道:“我偏不去。” 二人大声谈笑,众宾客无人敢如他们一般,气氛颇为沉闷。胡志又道:“吉时未到么?苏老还是自己忙去罢。”苏适之连忙告罪退下。 刘大牛越看越气,心道:“你这老儿好不牛气,你也没见有三头六臂,狂个啥劲儿?等哥学会武功,把你胡子都拔光。”便在此时,赞礼生朗声道:“吉时已到,新人入堂!”话音一落,噼里啪啦喜炮齐鸣,刘大牛暗暗焦急,此刻已看不到慕华,心想这人可别已经中毒,到了那时候,就是提醒他也晚了。 喜炮一停,长廊上便缓缓走来数十人。当先一人满脸喜气,正是慕华。他不住回应贺喜宾客,身旁走着一个新娘,瞧身形正是苏沐颜。 二人进到大厅,刘大牛道:“我去告诉他。”往前抢去。不料众宾客均往前挤,要一睹二人风采。刘大牛人小力弱,数次让人挤了出来,只急的他破口大骂。但唢呐吹奏,谁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耳听赞礼生朗声道:“拜天!”跟着索索声响,显是二人已在行礼。刘大牛情急生智,见广场上一株大树,三两下爬到树上,这时赞礼生又道:“拜地!”刘大牛往厅中望去,见苏沐颜身子一僵,迟疑着拜了下去。赞礼生道:“拜高堂!”刘大牛大叫:“拜不得!”大厅相距尚远,他声嘶力竭,竟然无人听到。 眼看二人夫妻对拜,便要喝下交杯酒,刘大牛心中雪亮,猜想苏沐颜定是在交杯酒中下毒,眼看已然无法阻挡,忽见苏适之身子一滑,从椅中溜将下来。 这一下奇变陡生,众宾客哎呀连声,霎时间大厅中躺了一地的人,再没半分力气。大厅中仅两人站立,这两人便是新郎新娘二人。 苏沐颜一觉有异,立时去掀盖头,腰间“腰俞穴”一麻,跟着双腿“环跳”“伏兔”诸穴均被人点了一指。她哼也没哼一声,软到在地,头上盖头因她倒地,落了下来。她脸罩寒霜,怒道:“慕华!是你!?” 慕华哈哈大笑,越笑越是得意,转眼看到四周,无论武林名宿,还是雄霸一方的商贾,又或是苏适之亲朋好友,均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全由自己宰割。他笑声一顿,道:“苏适之啊苏适之,你面子果然不小,连胡志都请来了!今日我慕华杀尽一干盗匪,明日必将轰传江湖,再闹他一个天翻地覆,如此才不枉四寇之名,不枉我爹爹栽培养育之恩。” ------------ 第六章 莫言 刘大牛大奇,心道:“四寇?哪四寇?”猛然想起爹爹跟李白说过的话,恍然大悟,心想:“原来他是关中四寇的后人,爹爹说关中四寇杀人无数,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是大大的坏人。他今天咋会找上苏适之的?难道他跟苏适之有啥仇?”见李雪玲躲在一旁桌下,悄悄溜下树,来到李雪玲身旁,低声道:“你咋样?” 李雪玲声音颤抖,说道:“你看大家都怎么啦?为何都躺在地上?我们快走!”刘大牛道:“大家都中毒了,这人坏的厉害,听他口气,他要把这里的人都杀了,我们现在不能走。” 李雪玲颤声道:“怎么到处都要杀人?我不想呆在这里,你带我出去成么?”刘大牛正欲说话,只听苏适之道:“慕华,这是怎么回事?今日不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还等着你敬茶呢。” 刘大牛道:“等等再说。” 慕华厉声道:“呸!苏适之,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回事?我来问你!当年我爹爹跟你有何仇恨?你为何杀上太华山?” 苏适之一凛,他当年杀上四寇大营之事,江湖上绝没半个人知道,这慕华是从何而知的?他道:“贤婿,此言何意?我怎地半点不懂?”慕华道:“你不懂?嘿嘿!那好!今日当着诸位的面,小子就把二十五年前那场灭门惨案都说给大家听!” 刘大牛拉着李雪玲,指了指门口一张屏风,二人轻手轻足,悄悄来到屏风之后。慕华情绪激动,又加上厅中宾客呻吟之声,竟未发觉。 绿影一闪,刘大牛骇然欲绝,正想大叫出声,那人见机极快,伸手按住他口,低声道:“别说话!” 这人皮肤白嫩,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正是苏莫言。刘大牛认得她,心脏兀自跳的厉害,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开自己。李雪玲看到苏莫言,二人都是年岁不大的小孩儿,自然互相喜欢,反倒比刘大牛镇定的多。 苏莫言道:“你们是什么人?怎地没有中毒?”刘大牛道:“中毒?中啥毒?”苏莫言显是未听懂他的话,只听慕华的声音传来:“关中大侠急性子关无天,大家都知道罢?二十五年前,关无天一家突然惨遭灭门,满门上下,被杀的干干净净。本来他们家的事,跟我爹爹又有何干?谁知不过数日,便有一人找上门来。这人就是浑身是胆鲁汉辛鲁大侠!”说到“鲁汉辛鲁大侠”时,咬牙切齿,显是心中无比痛恨。苏莫言听到这里,便不再说话,凝神细听。 胡志忽然插口道:“你跟苏适之的恩怨,何必要带上旁人?”慕华哈哈一笑,说道:“风林派的大掌门是在向我服软么?我有无听错?” 常伟汉怒道:“放屁!我师父何等身份,你敢如此无礼,难道不知死字怎么写?”慕华冷冷的道:“此刻不知死活的究竟是我,还是贤师徒?”不再理会二人,接着道:“鲁汉辛找上门来,冲口便说我爹爹和几位叔叔害死关无天,要我爹爹和几位叔叔以命抵命!嘿嘿!我爹爹佩服他的胆量,虽听他言语无礼,却也不曾羞辱了他。谁知这老儿不知进退,居然不依不挠,说定要为关无天复仇,要将我们太华山踏平!他一个名不见传的小人,居然吹这等大气,我爹爹纵然可以不理会,几位叔叔的脸面往哪里放去?......” 说到这里,忽然大叫一声,跟着一人惨呼一声。刘大牛吃了一惊,在屏风上戳一个小洞,往外张去。 徐兆欢躺在地上,小腹流血,眼见不活。慕华双手抚胸,不住喘气,怒道:“好小子,我瞧你有多硬气。”原来徐兆欢中毒不深,他在地上俯伏甚久,趁慕华越说越得意之际,一掌按向慕华胸口。不料一掌击出,全身便已无力。虽击中慕华,但其势已尽,是以慕华伤的甚轻。风林派内功奇特,徐兆欢修为尚浅,慕华默运一口真气,已调匀内息。他自腰间拔出一柄匕首,一刀杀了徐兆欢。 胡志怒喝一声,袖风鼓荡,一掌拍向慕华。这一掌击到一半,又无力的垂了下去。慕华一边喘气,一边道:“风林派内功果有独到,居然不怕此毒。” 苏适之猛然想起一种毒来,失声道:“你这是婆罗沙星之毒!”慕华朗声笑道:“岳父大人见闻广博,猜的半点不错。若非此毒,小婿怎敢与各位畅聊一番?”话音方落,嗤的一响,一刀刺入苏行在咽喉。 苏行在咽喉鲜血直喷,登时毙命。 苏适之大喝一声,叫道:“行在!你......慕华你这畜生,你忘记老夫怎么救的你吗?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定然不得好死!”他哭的老泪纵横。 苏莫言在小洞中看到父亲丧命,双目满是泪水,身子抖动,却分毫未动。她咬紧牙关,生怕弄出一丝声响。 众宾客见这人谈笑间杀人,绝无半点迟疑,无不骇然。胆小者面如土色,苦苦哀求。慕华笑道:“鲁汉辛全然不把我太华山放在眼中,我叔叔便将他赶下山去。到了第二日,爹爹的至交好友苏适之苏老爷子到了!” 苏适之眼睛一黑,心道完了,这人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他是慕正英的后人?慕正英当时并未娶亲,哪里来的儿子?但若不是他的儿子,又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只听慕华道:“苏老爷子跟众位叔叔伯伯,乃生死之交。他听闻关无天死了,动手的人似乎是众位叔叔伯伯,于是便来查探清楚,说道欲帮助我们太华山。却不料他狼子野心,知道关无天手中有一本《残阳真诀》,关无天死于我爹爹之手,秘籍自然落在我爹爹手中,他就想分一杯羹。”语声一顿,森然道:“你从我爹爹座椅中找到何物?快快还来!” 众宾客中武林人士不少,听到《残阳真诀》的大名,俱都身子一震。此乃无虞堂镇派秘籍,早已失踪多年,不想竟在关无天手中出现。此刻众人听到苏适之找上四寇,心下都是一惊。 慕华虽未明言苏适之得到《残阳真诀》,旁人却猜想的到。 苏适之额头冷汗直流,道:“半年前你故意接近老夫,为的就是报仇?”慕华哈哈一笑,说道:“我娘拖着病体,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一字一句的说:害你爹爹的罪魁祸首,就是苏适之,你无论如何都要报仇。苏适之奸猾似鬼,你要忍着,千万不可让他发现,慢慢的,慢慢的接近他,等到时机成熟,就千万不能手软。”他说这几句话时一字一顿,众人只觉一股冷森之意从心底冒出,当真是字字如血。 苏适之道:“当年我一时糊涂,害了贤弟一家,二十五年来日日内疚,你即是慕兄的儿子,我死在你的手中,也自不枉了。” 慕华愤然叫道:“你还有脸叫我爹爹贤弟?幸亏我娘尚未过门,她躲在柜子之中,亲眼见证你这狗贼,盗走我爹爹遗物,否则我岂能活命?好狗贼,今日叫你死的不冤!”苏适之道:“原来如此。” 慕华怒道:“少废话!把我爹爹东西还来!”苏适之道:“我确是未曾拿过你家任何一物,你信不信随便!”慕华走上两步,扬起匕首,声色俱厉的道:“不给么?嘿嘿,到此刻,可由不得你!”匕首猛刺而下,忽见屏风后闪出一人。 那人容颜娇美,正是苏莫言。只见她指着慕华身后叫道:“二娘快杀了他!”慕华面对着苏适之,便看不到苏沐颜,他生性懒散,练武从不认真,此刻猛地里听到这话,只道自己并未封住苏沐颜穴道,下意识的便回头望去。 慕华回头一望,苏沐颜仍躺在地上,情知上当。 背后锐风劲疾,有人射来暗器。他不及思索,弯腰闪避。岂知敌人已然料到,地面方砖翻转,射出五只劲箭,刃尖幽幽闪光,显是喂了剧毒。他仓促间无可躲避,全力往右窜去,同时双足连环踢出,这一霎之间,竟踢飞三枚劲箭。 另外两支突突声响,钉入屋梁。慕华大怒,他素以聪明绝顶自傲,此番竟被一个女童戏耍,委实岂有此理。这数箭他避的凶险之至,其间稍慢一瞬,便已毙命当场。他尚未转过身来,只听卡的一响,暗道不好,头顶一张大网扣下,势道甚急。网上布满钢针,针尖蓝汪汪的,方圆丈余。 慕华不及闪避,抄起一张桌子,往上掷去。突突声响,钢针刺穿桌子,仍直堕而下。 钢针极细,竟能刺穿桌子,可见力道何其猛恶。慕华危机之间,往右窜出。猛见足下方砖陷落,他吃惊之余,再也不敢停留,往门口奔去。 左足方踏出门口,台阶上叮叮叮叮,火星四溅,数不清的暗器射到,其势险而又险。幸而台阶上并无宾客,否则这一下,就能杀死数十人。 扎扎声响,大门落下一道铁闸,慕华眼看厅中众人无人能动,自己倘若进去,定能杀光众人。但若出房而去,这一世何时方能报父母大仇,殊所难料。他一犹豫间,迎面五箭射到。速度快捷之至,直无半点思量余地。他身子后仰,同时足下疾点,窜出门外。 咣的一声,铁闸落地,慕华再也无法进来。苏莫言叫道:“你杀我爹爹,看我困死了你!”回身在苏适之身后的椅子下拨弄。 慕华吃了一惊,知苏家庄机关密布,只因今日自己大喜,所以暂时关掉机关,平日开启机关,旁人若陷落其中,便只生生饿死一途。他不敢多做停留,纵身离去。 ------------ 第七章 遇敌 刘大牛见苏莫言瞬间诱敌,拒敌,险些都为自己爹爹报仇,这一份机智狡狯,自己远远不如,只瞧的心中碰碰乱跳,寻思:“这小姑娘厉害,真的太厉害了。要是我跟她关在一起,死的肯定是我。” 厅中众人死里逃生,无不大大舒了一口气,苏沐颜道:“莫言,替我解开穴道。”苏莫言此时才哭出声来,见爹爹倒在血泊中,解开苏沐颜穴道,然后扶起苏适之,哭道:“爷爷,爹爹怎办?” 苏适之老泪纵横,身子兀自发软,无法起身,哽咽道:“你爹爹是我害死的,行在啊,爹对不起你啊。”厅中家丁等人俱都大哭。 一时间哭声越来越大,忽听一个声音尖锐之人道:“苏老,你说的婆罗沙星是何种毒药?为何我等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解药如何配制,你说了出来,大家先恢复力气再说。” 话音未落,又一个声音粗豪之人道:“放屁!雷一元,枉你闯荡江湖十余年,没听过婆罗沙星么?” 雷一元怒道:“吴中通,你不就是使毒的吗?快说说,这种毒究竟如何解法?”吴中通道:“我说你放屁,婆罗沙星岂是谁人都能解得了的?” 苏适之听二人争斗又起,强忍悲痛,叹道:“吴兄说的不错,婆罗沙星在梵语中便是剧毒之意。不知大家注意到没,大厅中弥漫着一股清淡香味。” 刘大牛用力吸吸鼻子,心道:“我还以为是玲儿身上的香味,原来是毒气啊。”猛地跳起来,急道:“不好,是毒气!玲儿快走!”拉着李雪玲便往外逃去。 众人听到屏风后的响动,正自不解,便见一男一女奔了出来。 这二人年纪不大,男的目小如豆,脸颊瘦削,犹如骷髅一般。女的却明艳照人,竟极是美丽。 世人常以“金童玉女”形容男孩女孩俊美,但“金童玉女”究竟是何等摸样,谁也没有见过。 此刻一见那女童,人人心中不由想到两字,便是“玉女”。只觉这女孩儿漂亮之极,究竟什么地方漂亮,也无人能说出来,一见之下,却觉赏心悦目;再看之下,又觉惊心动魄。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刘大牛、李雪玲二人。 李雪玲被刘大牛拉着,见大厅中齐刷刷的数百道目光盯着自己,不由得尴尬,甩脱刘大牛手,小声道:“你跑什么?” 刘大牛心急火燎,大声道:“你没听见他说吗?这里有毒气,不跑等死啊?”苏适之看到二人,有气无力的道:“二位不必惊慌,婆罗沙星香味并无毒性。”刘大牛一怔,道:“真的吗?” 苏沐颜怒道:“我爹爹还会骗你?”苏适之道:“今日本是小女大喜日子,不想老夫有眼无珠,竟害的各位遭此池鱼之殃,老夫愧对各位......”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胡志道:“你倒是知道!我来问你,《残阳真诀》在哪里?” 苏适之险些背过气去,这人刚逃过生死大难,转眼便来逼问自己秘籍之事,委实无耻之尤。他铁青着脸道:“那小贼满口胡言,胡先生一派掌门,岂能轻信人言?老夫若有《残阳真诀》,岂会躲在终南山下,不履江湖?”他说的肯定,但旁人适才亲耳听到慕华说他盗走一物,除《残阳真诀》,又有什么?是以人人均想:这老儿自己盗走秘籍,杀害朋友一家,手段果然狠辣非常。 雷一元道:“大家眼下都动弹不了,还管什么《残阳真诀》?苏老,此毒中的时候久了,有无其它害处?” 苏适之道:“婆罗沙星本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腥臭难闻,别说叫人喝了,远远闻到,都会躲避。那小贼知道难以在菜中下毒,是以混在酒中。此毒另有一个特性,便是混之以酒,毒性大减,不会致人死命,却清香扑鼻。中毒之人浑身无力,使不上分毫内力,只有任人宰割一途。” 众人听到这里,方知酒中有毒,怪不得刘大牛等人都没中毒。 雷一元倒吸一口凉气,道:“解药如何配制?咱们总不能从此都躺在此地罢?”胡志默运内力,暗自运功逼毒,他也曾听闻此毒,知解药只下毒之人才有。 苏适之道:“解药配制因人而异,是以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解去。但过得两个时辰,各位行动便会无妨,内力却无法使用。” 众人一听,俱都大骂慕华害人不浅。 便在此时,只听一人道:“小子陈子峰,拜见苏老爷子,请苏老爷子撤去阵法,小子有要事禀告。” 这人话声远远传来,震的各人耳鼓嗡嗡作响,足见内力了得。他这一番话不卑不亢,口气间极是狂傲,随口命苏适之撤去阵法,如家常便饭一般。 苏适之一怔,往门外望去,见天色全黑,星月争辉,门口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刘大牛听这人声音极熟,忽然想起,这人便是昨日所遇的黑大汉,他道:“是那个恶鬼!这人还没进来,他在外面呢。” 苏沐颜打开大厅铁闸,朗声道:“阁下有何事禀告,不妨先说了出来。”她声音便尖锐许多,无法传的更远。 陈子峰道:“此等江湖秘闻,岂能当众说出来?这位想必是沐颜小姐,在下与沐颜小姐昨日巧遇,怎地这么快便不认人了?” 苏沐颜快步来到苏适之身旁,低声道:“这人就是昨夜女儿相遇之人,爹爹,这姓陈的又是何人?他不怀好意,似乎与咱们颇具仇恨,爹爹可曾听过?” 苏适之儿子已死,今日险些又将女儿推入火坑,早已悔不当初,道:“自然是陈德忠之子,当年四寇满门,唯独不见陈德忠之子,我已知他逃得性命,二十五年不见,想不到他终于找上门来了。” 苏沐颜呼地站起,眉目含霜,道:“他来便来了,瞧女儿将他捉进来,任由爹爹处置!”快步出门而去。 嵩山剑叟叹道:“陈子峰内力深厚,二小姐岂是敌手?这一去,只怕回不来了!”刘大牛想起昨夜二人相斗,他一个外行之人,都看出陈子峰有意相让,听到嵩山剑叟之言,更加放心不下苏沐颜,来到苏莫言身旁,低声道:“快带我去看看你二娘,别出啥事才好!” 苏莫言眼看爷爷全靠自己才能坐在椅中,不敢便去。苏适之道:“别管我,快去看看你二娘。”苏莫言答应一声,带着刘大牛奔出门外。 大殿外树木移动,仿佛自己长腿,刘大牛看得几眼,只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李雪玲跟在身侧,二人看着苏莫言,不敢走错一步。苏莫言边行边道:“这是爷爷按照五行归一之法所布,若非我们自己人带领,万万乱闯不得。” 刘大牛道:“这几棵树能困住我?我把它们全砍了不就出去了?”苏莫言微笑道:“这片树林中 共计九千九百九十九棵树,均是楠木松树,你若砍树,至多不过几百棵,就累死了你!” 李雪玲插口道:“五行归一,可是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么?我以前听爷爷说过,世间本有太极,生四象,生八卦。但后来繁衍,归为混沌二气。而混沌者,便数无极,无极之后,混沌归元,化金生水,水生土,土生木,木生火,火生金。如此生生相克。五行归一始于五,归于一,如此才是混沌学说,是吗?” 苏莫言听她说的半点不错,暗暗吃惊,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爷爷闲暇时候也曾教过我,我就没记得你那么多。” 三人说话之间,刘大牛眼前又是一变。天空灰蒙蒙的,眼前昏暗一片。他记得明明是灯火辉煌之处,怎会没有半点灯光透下,委实怪异之极。李雪玲所言之乎者也,他听的头也大了,道:“我施展轻功从树顶上跑,难道还走不掉?” 苏莫言尚未回答,李雪玲插口道:“五行归一是混沌大地,所谓混沌便是天地不分,无论你从何处看去,一就是一,也就是说,你看着是在树顶走,其实不然。在阵外观看,与阵中完全是两回事,你可千万不能小看此阵。” 苏莫言点头赞道:“你爷爷学识渊博,对此阵倒了解甚多。”李雪玲听她夸赞爷爷,心下甚喜。 不过片刻,三人出了林子,远远传来叱喝之声,苏莫言心下焦急,匆匆往门口走去。 刘大牛小声道:“苏小妹,你别急。”忙跟了上去。耳听劲风呼呼,夹杂喘息之声,显是恶斗已然持续一会了。 三人躲在门后,悄悄往外张去。但见门外五条黑影,三人站在一旁,两人恶斗正酣。 借着月色,刘大牛看清,相斗一人身穿大红喜服,正是苏沐颜。 另一人身穿短铠,乃是黑大汉。 便连慕华也站在一旁,他神色兴奋,大声道:“陈大哥,这妞儿平素高傲的紧,今日断不能绕过她。” 黑大汉陈子峰哈哈笑道:“落梅拳法果然厉害非常,可惜沐颜小姐与在下还有那么一点差距,你乖乖的撤了阵法,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瞧见了吗?我二师兄和五师弟都来啦,五师弟使毒本事了得,别逼得他火气上来,到时候苏家庄鸡犬不留!” 慕华身旁一个瘦削汉子笑道:“陈师兄有命,小弟敢不遵从?待会便让他们尝尝荡气回肠的厉害。”他身旁那年轻公子哥儿笑道:“五弟这‘荡气回肠’的名字取的好,肠穿肚烂,偏偏一时不死,岂非‘荡气回肠’?哈哈,哈哈。”三人均各笑了起来。 刘大牛暗暗心惊:“这毒药能毒的人肠穿肚烂,应该是腐蚀性极强的毒药,难道是硫酸?”他在后世也曾看过新闻,知硫酸服下肚去,烧烂内脏,却不立时便死,想活却活不成。想不到千余年前的古人,早已发明出硫酸了。 ------------ 第八章 舌战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出手如风,身法更没丝毫慢下来。 旁观三人暗暗佩服,陈子峰之能他们知道,不想苏沐颜一介女流,也如此厉害。 苏沐颜听的怒火中烧,斥道:“卑鄙无耻之徒,有种跟姑娘明刀明枪的来,使毒算什么本事?” 陈子峰大声道:“好,你撤去阵法,我跟你苏府中人一对一,你们车轮大战也罢,一拥而上也罢,今日叫你们输的心服口服。” 苏沐颜怒道:“你明知爹爹中毒,却说这等话来消遣人。”转向慕华道:“枉爹爹对你爱护有加,你竟如此狼心狗肺,天下卑鄙无耻之徒,数你为最!” 慕华大怒,喝道:“你爹杀我全家之时,也不见得手段如何光明,我一报还一报,天公地道,有何不对?” 陈子峰笑道:“你们二人吵来吵去,有何用处?嘿嘿,若看她不过,慕华兄,我替你擒下她。” 这个“她”字方落,陈子峰一拳直击,左掌变抓,往下捺落。他拳风笼罩尺许方圆,苏沐颜无论逃往何处,绝难闪避这一拳。 苏沐颜只觉劲风扑面,敌人拳势猛恶,其势竟不知如何抵挡才是。到了此刻,她才知陈子峰如何了得,原来昨夜与适才,此人都不过是戏耍自己而已。她足下急退,一招“落梅点点”,双拳左右摆动,猛地往敌人咽喉击去。 这一招顾名思义,乃是虚多实少的招式,用意在于幻敌耳目,以便使出“交更岁子”等厉害招数。苏沐颜此刻心神大乱,已不求全身而退,存了拼死之心。 陈子峰瞧出她的心意,当即变招,左掌下切,斩她臂弯。他这一切迅捷无比,掌上灌注内力,无殊钢刃。 苏沐颜若被击中,只怕臂膀立时断折。 不料她浑不理会,手臂一弯,右手往敌人咽喉抓去。 陈子峰手掌距她手臂尚有半尺,苏沐颜右手已然抓到,他无奈之下,后退一步。高手相争,争的往往都是一时气势,苏沐颜不顾生死,出招狠辣无比,招招拼命,招招只求与敌同归于尽,是以毫不闪避。 陈子峰不愿受伤,气势已自弱了,这一步一退,登时连连后退,几乎无法抵挡苏沐颜攻势。 年轻公子见场中情势一变,不知该出手相助,还是再看一会。 要知陈子峰不出言求助,自己若贸然出手,无论胜败,陈子峰定以为自己存心抢风头,无故得罪了他,便得不偿失了。 陈子峰被苏沐颜一轮急攻,闹得手忙足乱,他怒喝连连,啪的一声,肩头竟而中了一拳。这一拳打的他眼冒金星,疼痛入骨。他急火攻心,怒道:“你奶奶的疯婆娘,你再不闪避,老子一巴掌便拍扁了你!” 刘大牛看的喜出望外,低声道:“苏姐姐果然厉害,我可没看错她。”苏莫言小声道:“二娘便能胜了这人,还有三人呢,你没听他们说要用毒?” 刘大牛一凛,心道:“这小姑娘纵观全局,不骄不躁,冷静应对变化,这一份心智,我白活了几十年,跟她比起来,差的实在太远。” 便在此时,场中情势又变,原来陈子峰被苏沐颜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恼将起来,心想:“你这疯丫头跟我拼命,你会拼,老子就不会拼吗?老子今日拼着受你一掌,待捉住了你,慢慢再行炮制!”心中发狠,见苏沐颜食中二指往自己眼中戳到,虽说要拼着受她一掌,也不能用一对招子去换。无奈之下,他侧头闪避。不料苏沐颜食中二指忽然弯过,直指他耳边“上关穴”。 这一下变招之奇,大出陈子峰意料之外,其势闪避已然不及。他合身猛撞,手臂刚刚碰到苏沐颜,便觉脑中嗡的一响,头晕眼花之际,也不管摸到苏沐颜身上何处穴道,一股脑儿的都给她封住,跟着抓起苏沐颜,运劲掷出。他掷出苏沐颜,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半晌才道:“他妈的疯婆娘!”旁观三人均各吃惊,纷纷问他可曾受伤。 苏莫言见二娘被掷在门口,距三人不过数尺,心想此刻就是冲出去,也绝非其他三人对手,但二娘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敌手,她情急生智,低声道:“救我二娘!不可迟疑。”纵身跃出门口,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往左抢出丈余,喝道:“《残阳真诀》你们不要了吗!?” 刘大牛一愕之下,苏莫言已跳出门外,他不及细想,趁着众人盯着苏莫言之时,将苏沐颜拉进门口,往林中躲去。 本来场中四人武功不弱,距门口也不过两丈有余,任刘大牛如何隐蔽,要从他们面前救走一个大活人而不让他们发觉,天下绝无此理。 一来《残阳真诀》名头实在太大,几人陡然间听到《残阳真诀》便在面前,心中震惊的无以形容。 二来陈子峰被苏沐颜一指点中“上关穴”,众人关心则乱,不知他受伤轻重,一时没有注意而已。 这两相巧合碰在一起,便促使刘大牛完成了不可能完成之事。也亏的他时机把握极准,倘若稍慢一瞬,几人反应过来,苏沐颜就无论如何也救不出来。 刘大牛心知时机稍纵即逝,连连催促,悄声道:“进到树林,我们就安全啦!” 二人年岁幼小,苏沐颜纵然不沉,也累的气喘吁吁。 苏沐颜怒道:“刚刚出去的是莫言吗?她怎么出去的?你们放开我!”刘大牛道:“你现在被制住穴道,连路都走不了,我放开你能咋样?苏莫言舍己救你,你还要让她的一番心意白费吗?你先进去,我等下就带着苏小妹回来!”不由分说,推着李雪玲与苏沐颜进了树林。 天色越来越亮,月亮清冷,四下寒气袭人。 刘大牛心道:“苏莫言厉害无比,她既然跑出去了,肯定就有办法回来,我还是别多事了,免得给她帮了倒忙。” 正想到此处,慕华厉声道:“快把《残阳真诀》拿来!” 刘大牛心中突的一跳,悄悄往回走去,地上积雪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他全无所觉。 走到门口,正欲探头出去,忽觉头发一紧,跟着身子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将出去,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只摔的他头晕眼花。 原来慕华一时震惊于《残阳真诀》的大名,被刘大牛救人成功。他瞬间反应过来,追入门口之时,刘大牛已走到林边。其势无法追回,他退出门外,封住苏莫言口,假意引刘大牛,趁机将他擒住。 慕华在苏家住了半年有余,从未见过刘大牛,见他不过一个孩童,登时放心,料想定是今日宾客所带家属,道:“你家大人呢?偷偷摸摸的干什么?不想活了吗?” 刘大牛眼前三人冷冷的盯着自己,猛地想起慕华杀人手段,心中一凉,险些便晕了过去,颤声道:“我......我......”他“我”了半晌,心下恐惧,竟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苏莫言坐在一旁,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不住转动。 慕华哈哈一笑,道:“这小子是个胆小鬼,嘿嘿,竟敢坏我好事!老子宰了你!”取出匕首,便往刘大牛胸口刺落。 忽听一人道:“且慢!”刘大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陈子峰笑道:“原来是他!好小子,二小姐对你可好的很么?为她这等不要性命,你小子纵爱美人,也需年纪大些才是罢?” 刘大牛哭道:“英俊哥哥,那个恶女人对我一点都不好,你昨天叫她照看我,她就把我关到柴房,还逼问我跟你啥关系,也不给我饭吃,又打了我好一会呢。我想英俊哥哥对我那么好,我咋能出卖你呢?于是我就死也不说,她没辙了,把我扔到那个破树林里,说我要是能走出去,她就跟我姓,还说要看着我饿死呢。英俊哥哥,你说这恶女人咋那么坏?我饿了一天了,好不容易爬出来,忽然咋就飞起来了?哎呦,刚刚摔死我了,我头发现在还疼呢!” 他边说边哭,声泪俱下,其中谎言不少,真话也有不少,陈子峰一时难辨真伪,听他一口一个“英俊哥哥”,委实叫的好听非常,暗暗喜欢,问道:“你说二小姐逼问你了?她逼问你何事?” 刘大牛哭道:“恶女人问我跟英俊哥哥是啥关系,还问我英俊哥哥干啥来了,我被她打的狠了,就跟她说:英俊哥哥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哪有时间跟你个小屁孩儿胡闹?他是逗你玩呢,你把我打成这样,英俊哥哥要是知道,肯定脱了你裤子打屁股。” 陈子峰忍俊不禁,其他三人也都猥琐的笑了起来,慕华来了兴趣,笑道:“你小子倒是有趣的紧,说说,后来怎样?” 刘大牛慢慢收泪止声,说道:“恶女人不信啊,她说英俊哥哥有啥本事,能把她捉起来打屁股?她说除了她老爹,还没有哪个男人摸过她的屁股,英俊哥哥肯定没有那个本事。我被她说的着急起来,就说:英俊哥哥本事大着呢,打你屁股算个啥?你要是不信,我们就去找英俊哥哥,看她能不能打得到你!恶女人生气了,跳起来就抓住我头发,把我扔到草堆里,摔的我屁股都成了十七二十八块。我破口大骂:你个疯女人,乌龟王八蛋的干孙子,敢抓你爷爷乱扔,不想活了吗!?” ------------ 第九章 阵法 慕华越听越觉不对,一巴掌扇在刘大牛脸上,声音清脆响亮,只把他打的滚出数尺,骂道:“你这小子!刚刚就是老子抓你头发,你敢绕着弯儿骂我?信不信我宰了你!” 刘大牛被他一掌打的眼冒金星,陈子峰笑道:“你再这么口没遮拦,小心慕华兄真的杀了你,我可救不了你。” 刘大牛满脸泪水,道:“我说的是实话,恶女人被我骂的狠了,她跳起来就......就......” 慕华上前又要动手,年轻公子哥儿拦住他道:“一个小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转身对陈子峰道:“救苏沐颜回去的人就是他,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咱们可不能上了他当,如今看来,《残阳真诀》确是在苏家,否则他小孙女怎会知道?这阵法究竟怎样?能不能想法破去!” 陈子峰沉吟道:“这阵法我从未见过,只怕一经发动,永无止歇,咱们又无懂得机关之人,如何进去倒真是麻烦。”问慕华道:“慕华兄,你在苏府住了半年有余,难道还不知道如何行走么?” 慕华道:“这老狐狸对我防范周密,平日出入都有人带路,阵法又是每日变幻,我不懂其中妙处,便住上一百年,也是无法。” 刘大牛心道:“苏适之对你防范周密,那他为啥把女儿嫁给你?” 年轻公子哥儿看到刘大牛,对几人暗暗使个眼色,众人跑去一边,商量一会。 刘大牛趁这当儿,问道:“苏小妹,你咋样?受伤了没?”苏莫言目中满是怒色,他心下一凉,寻思:“惹的这丫头恨上我,哥要倒霉了。”解释道:“我刚刚被他们摔的七荤八素,嘴里就胡说八道起来,你可千万别跟你二娘说啊。” 苏莫言眼睛一眨,眉头一竖,满是威胁之意。口中虽无法说话,脸上神态已明明白白告诉刘大牛:你休想! 刘大牛欲哭无泪,道:“你刚刚也看到了,我要是不胡说八道,他们就把我杀了,这是权宜之计啊。你那么聪明,难道连这个也不懂?”左右解释,说的口水都快干了,苏莫言听到后来,索性闭上双目,不理会他。 刘大牛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往上冲。但知苏莫言武功厉害,不敢硬来,欲再次耐心开导,陈子峰等人已然回来。 慕华笑道:“这小子果真不怕死,又要勾搭小姑娘了。他才多大点,就这么急色,长大之后那还了得?”四人哈哈大笑。 年轻公子哥儿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刘大牛如实说了。 年轻公子哥儿又道:“我叫草上飞,知道为何叫草上飞吗?”刘大牛奇道:“草上飞?是啥意思?” 草上飞笑道:“看好了!”话声甫落,他膝不弯,足不动,身子猛地往后倒去,速度迅捷无论,便如有人在他腰上绑了绳子,猛然往后拉扯一般。 常人纵往前奔,也绝无这般迅速。陈子峰、慕华等人高声喝彩。 刘大牛目眩神驰,心下暗暗佩服,这不就是倒滑雪吗? 这人身子笔直,比溜冰倒滑就难的多了。草上飞滑出数丈,足下一点,身子扶摇而上,竟跃起三丈有余。 刘大牛张大了嘴,叫道:“好轻功!”草上飞微微一笑,在空中凌空换气,足下毫不借力,又跃上数尺。 这一手功夫一露,陈子峰叫道:“恭喜二师兄,萍空飞渡更上一层,可喜可贺啊。”草上飞身子落下,姿势优美,潇洒非常。 刘大牛心脏扑通扑通的便欲跳出口来,道:“原来哥哥轻功竟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草上飞笑道:“还算过得去,你想学吗?” 刘大牛忙不迭点头,暗想老子一顿胡说,这人一看我是个人才,立马就要教我功夫,看来以后要多多胡说才行。 草上飞道:“想学也成,但你得拜我为师。” 刘大牛道:“我拜我拜,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他跪倒磕头,着实不习惯,见草上飞嘴角一动,那个头也没磕下去,爬起来道:“师傅,您老人家站这么久,肯定累了,徒儿给您捶捶腿。” 草上飞见他不磕头,也不以为忤,道:“我不累,你先别急着叫我师傅。咱们门中有个规矩,新收弟子都要立过大功,方可拜师。你眼下寸功未建,他日见到祖师,如何交代?” 刘大牛心道:“他这么说,该不会是骗我的罢?难道想我回去给他把阵法撤了?要真是这样,我为啥不将计就计,在他们身边危险非常,一不小心就没了小命,回去再说。” 想到这里,忙指天誓日的道:“师傅有命,但教徒儿能做到的,绝不推辞,立马儿去办。” 草上飞哈哈大笑,说道:“为师果然没看错你,你小子是个人物,来,到为师这里来。” 刘大牛忙上前几步,草上飞轻抚他肩头,顺手往下一按,刘大牛胸口一阵郁闷之意传来,几欲呕吐。他干呕数声,却吐不出半点东西,道:“师傅,弟子......弟子有点儿着凉......” 草上飞道:“乖徒儿,你不是着凉,而是师傅帮你打通经脉,好让你能早日练功,也好赶超其他同门师兄弟,不致拖他们后腿。你自己也需争气,不得偷懒,明白么?” 刘大牛心道:“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你刚认识我,就对我这么好?还帮我打通经脉,肯定是在我身上动啥手脚,让老子乖乖听话的。”嘴上不敢露出半点口风,道:“师傅用心良苦,弟子谨记。” 草上飞点头道:“你能明白师傅的苦心,为师的努力也就没有白费。对了,刚刚打通你经脉的这门手法名叫‘推经结脉’,所谓推经,便是助你打通体内经络,使之更加柔韧。而结脉,便是让你经脉翻转,无法顺畅。此种手法奇特,若非亲施之人,旁人绝难解救,是以你若不用心替为师办事,不过三日,你的小命就没了,知道么?”说到最后几字,语气越来越是严峻。 刘大牛冷汗直流,不住干呕,道:“弟子......明白。” 草上飞又道:“师傅想进到庄子里去,你假意带着小姑娘回去,便说是你自己所救,他们定然不会怀疑。你进去之后,想法打听出机关所在,关掉机关,对为师来说就是奇功一件,那时你想学功夫,还不简单?”他当着苏莫言的面说出如此计划,让苏莫言听了个明白,如何行得通? 刘大牛心道:“你把我当傻子?我带着苏小妹进去,苏小妹又不是哑巴,她不会说吗?”道:“师傅真的要教我功夫吗?” 草上飞肃容道:“自然,师傅说的话还从没不作数的。” 刘大牛料他定会跟在自己身后,闯进庄去,心下有了主意,道:“好,徒儿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办成了。” 草上飞笑道:“这才是好徒儿,这便去罢!” 枯瘦汉子笑道:“这么一来,你不就是我的师侄么?来来来,今日没准备什么礼物,就随便送你一个玩意儿罢。” 从怀中掏出一个明亮的珠子,鸡蛋大小,通体浑圆,在夜色下发出淡淡的光芒。 陈子峰吃了一惊,道:“五师弟,这意舍宝珠何等珍贵?你就这么......”说到这里,忙住口不言。 但众人都知他接下来的话,便是:送给初次见面之人,岂不可惜?草上飞亦道:“五师弟,这个礼物太过贵重,别惯坏了小孩子,你还是收回去罢!” 枯瘦汉子笑道:“拿出来的礼物岂有收回的道理?给,拿着!”不由分说的塞入刘大牛手中。 草上飞道:“还不谢过五师叔?”刘大牛忙道:“多谢五师叔厚礼。”枯瘦汉子道:“我叫钱胡子,你跟旁人说起来,可别不知自己师叔名号,丢你师傅脸面,明白吗?” 刘大牛心道:“钱胡子,也没见你有胡子,肯定是假名。”人家叫做钱胡子,未必就一定长着胡子。他扶起苏莫言,道:“师傅,这丫头为啥不动?” 草上飞微微一笑,伸手在苏莫言腰间轻拍一下,苏莫言“呀”的一声,叫出声来。 刘大牛忙抱住她,叫道:“师傅,这丫头会功夫,她一会打我咋办?” 草上飞又在苏莫言肩井穴上补了一指,道:“快进去罢!” 苏莫言亲眼目睹几人奸计,猜到草上飞用意,岂肯进去?怒道:“你跟着他们合伙来欺负我,当姑娘是吃素的么?要想我进去,门都没有!” 刘大牛见四人仍在看着自己,急的满头大汗,小声道:“先跟我进去。”大声道:“小妞儿敢不听话,老子打你屁股!” 苏莫言听他声音有异,心下暗暗诧异,怒道:“你敢?” 刘大牛扬起手掌,苏莫言也怕他当真打下来,忙道:“好,我带你进去。” 草上飞等人大喜,站在一旁道:“乖徒儿好手段!” 二人走进门口,刘大牛紧紧抱住苏莫言,低声道:“这几个人假意收我做徒弟,是想骗着我带他们进去,此刻他们肯定在我们后面跟着,你能想法儿把他们困住吗?” 苏莫言手肘顶在刘大牛肚子上,怒道:“原来你知道!害得我担忧半晌,我以为你是猪脑子呢。” 刘大牛肚子剧痛,险些失声叫了起来,低声道:“你再打我,我就打你屁股!反正你现在动不了,还不是随我想咋办都行?” 苏莫言大怒,但想他说的都是实情,不敢犟嘴,低声道:“往左走七步,再往前走六步,往右三步,往后九步......” ------------ 五行归一难留心 ------------ 第一章 受困 这么一路指点,二人不过片刻,已走入林中。 苏莫言忽然小声道:“现下我说往左,就是往右,我说往右,就是往左。全都反其道而行之,你明白吗?” 刘大牛答应一声,苏莫言道:“往前四步......”她话音一落,果然抢前四步。 刘大牛本欲后退,登时一手抓空,眼前一片黑暗,便如身处一间极黑的囚室之中一般。他暗叫糟糕,这小丫头记仇,把老子扔到这里了。他心中一急,忙疾走四步,便只顷刻之间,苏莫言已不见踪影。 草上飞道:“不好!这贼丫头,她骗了我们。” 慕华急道:“快快退回去,否则她发动阵法,出路全部改变,咱们便困死在这里了。” 钱胡子道:“我的意舍宝珠!本想给这小子,让他帮着指路,想不到居然打水漂了!这个蠢材!”声音越来越远。 刘大牛暗暗好笑,心道:“我说你为啥给我夜明珠呢,原来想把夜明珠当路灯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想在哥身上占便宜,哥不吃定你才怪。” 此时面前又是一变,天空碧蓝如洗,地上草浪起伏,竟跑到大草原上来了。 刘大牛吓一大跳,知此阵有幻人耳目之功,不敢再看,原地坐下,等苏莫言回来救他。 这一坐下,寒气阵阵飘来,冷的直打哆嗦,心道:“这小姑娘本就厉害,我还那么相信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她要是一狠心,把我困死在阵里,那可咋办?”胸口越来越是郁闷,想是草上飞的推经结脉发作,心下悲苦,寻思:“这狗日的草上飞,骗我就行了,还给老子中上毒药,我要是三天不回去,小命立马就没了,不行,苏莫言不救我,难道苏姐姐也不救我?还有玲儿呢,她肯定舍不得我。”想到这里,他大声叫喊,盼玲儿可以听到,能救他出去。 喊过半晌,刘大牛嗓子嘶哑,已自有气无力,偏偏连半个人影也无,心下越来越是恐惧,心道:“咋回事?难道苏莫言真要把我困死在阵里?这丫头有这么狠心吗?”转念想到苏莫言发动机关对付慕华,下手绝不迟疑,那一份狠辣神色,如今想起,仍自不寒而栗。 他心中越发惊惧,深悔适才说要打她屁股,以致她恨上自己,叫道:“苏小妹,你该不是生气了罢?我刚才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啊,我知道错了,我现在跟你赔罪,行不行?对不起啊苏小妹,你就放我出去罢。” 他不住道歉,说的口也干了,便是无人回应。 这么一来,刘大牛已知苏莫言绝非玩笑,真的是要困死自己了。惧怕之下,往回走去,记着先前苏莫言所言步法。 不料几步走出,越走越是迷茫,原来阵法改变,适才所用之法,早已无用。 刘大牛额头冷汗直流,叫道:“苏莫言,我都跟你说对不起了,你还想咋样?老子为了你跟你二娘,跟草上飞虚与委蛇,你他妈的眼瞎了,你要饿死老子,老子就算变成厉鬼,也要回来揍死你......” 草上飞忽然怒道:“你这贼小子,原来早知老子骗你?你别落在我手上,要叫老子逮住,我活剥了你!” 刘大牛吓一大跳,四下一张,不见草上飞人影,知他不敢进阵,骂道:“你以为老子傻啊?把老子当三岁小娃娃?那么明显的事,我能看不出来?你有种就进来,看我不把你打成雪地滚!” 草上飞大怒,与他对骂起来。他内力深厚,话声远远传来,清晰入耳。 刘大牛却无这般内力,喊的声嘶力竭,骂过片刻,道:“老小子有功夫,我跟你骂个屁?我这不是自己找麻烦么?哈,我气死你个混蛋。”住口不骂。 忽听李雪玲的声音道:“刘大牛,你还在阵里吗?” 刘大牛骤然听到李雪玲的声音,只觉仿佛遇到亲人,心神激荡之下,哽咽道:“玲儿是我,你咋样?苏莫言那贼丫头没为难你罢?”李雪玲心中一热,道:“她不肯放你,大牛哥,你不要乱动,这阵法随人而变,你越是乱动,就陷得越深,你等等我。”她一直不肯叫刘大牛“大牛哥”,此刻想起刘大牛的诸般好处来,这么久不见刘大牛回去,心中忧急。 又听刘大牛先问自己安危,实是关怀到了深处,如亲人一般,是以才改口称他“大牛哥”。 刘大牛吃了一惊,大声道:“你别进来!这阵法诡异的很,你千万别进来。” 李雪玲道:“大牛哥你别急,爷爷曾教过我五行归一之法,我先试试看。苏姐姐不肯放你,说你和恶鬼是一起的,还要杀你,我说她们不听,就算要死,玲儿也要跟着大牛哥一起死。” 说着声音哽咽,又道:“玲儿如今没有亲人,就大牛哥一个人了,你若也死了,玲儿活着还有何意?” 刘大牛耳听她亲口吐露心事,热泪盈眶。他在前世单身一人,说白了便是死在路上,也不会有人理会。 如今忽然有个小妹妹真诚关心,心潮澎湃之际,便想:“玲儿对我这么好,我就算死了,也不能让她有半点伤害。这阵法古怪的很,玲儿跑了进来,她研究不透咋办?不是也要跟我一起困死里面?这可不行!”大声道:“玲儿,你快快出去,别义气用事。苏姐姐跟你说着玩呢,你咋能当真?她不过气我刚刚胡说八道,哪会真的杀我?你再去求求苏姐姐,她一心软,就会放我的。” 李雪玲呜咽道:“大牛哥这么久不回去,我早求过苏姐姐了。与我们一同出来的那个姐姐说你骂过苏姐姐,对不对?她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看苏姐姐气的厉害,当时就要出来杀了你,要不是苏老爷忙着收敛他儿子,你就糟了。” 越说声音越近,刘大牛未想到自己一番话竟惹出如此麻烦,但不愿李雪玲进来陪着他一起死,笑道:“我说你是小娃娃罢,你还不承认,你看苏姐姐多好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救我们了,是不是?她既然救了我们,咋会杀我们?你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吗?” 眼前人影一闪,一张清丽无双的小脸出现在面前,正是李雪玲。 她双眼满是泪水,刘大牛霎时间再也无法多说一个字,伸手便将李雪玲拥入怀中,叹道:“好罢,我们两个生死不离,这辈子都在一起了!” 李雪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苏姐姐说你不怀好意,还逼问我好多问题,她连我也要杀了。大牛哥,这些人怎地如此怕人?玲儿真的好怕,你不在我身边,我都不敢说话。” 刘大牛心中剧痛,寻思:“苏沐颜啊苏沐颜,你这王八疯婆子,老子救你回来,你就这么报答老子的?你把老子饿死也就罢了,玲儿哪个地方惹你了?你还要杀她,你这贼婆娘一点良心也没有,真该天打雷劈。” 李雪玲哭过半晌,越哭越是伤心,刘大牛手足无措,只知紧紧的搂住她,口中赌咒发誓,说道一定帮她报仇,叫苏沐颜磕头求饶。 他说的有趣,李雪玲听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肌肤白嫩,兀自挂着晶莹泪珠,刘大牛看的又是一呆,脸上忽然发烧起来,心道:“糟糕,玲儿才十一岁,我咋就对她有邪念了?”忙岔开话题道:“你真能找到我,本事不小么。” 猛然想起一事,低声道:“你能进来,肯定也能出去,对不对?” 李雪玲左右查看一番,点头道:“大牛哥,混沌天地中有一法则,便在这个‘一’字上,不是五行归一么?这个‘一’既是死门,又是生门。常人不知生死实为一门,是以往往不知如何解法,就此不敢尝试。” 刘大牛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人常常都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畏惧,绝大部分人都不敢去尝试的。” 李雪玲道:“我记得爷爷曾说过:生死一门,便如混沌归元,一字变化,五分同枝,踏一归五,分七出六,归于死门,九转虚无,归一七复......”见刘大牛一头雾水,又道:“意思是说:五行归一阵的阵眼,便在生死门之中,只有勘破生死,才能了解一字变化。归元阵始于五,归于一,这时却始于一,归于五。而五生万数,却有同一法则,便是奇数、合数、分数、小数、率数。这五种数字,也是有规律的,所谓踏一归五,是指奇、分、合。穿小数、率数,以之相合相去,全然由心,其中变化又有万千......” 刘大牛仍是一头雾水,呐呐的道:“玲儿,你能搞清这些数字,可是聪明绝顶啊,我听一会都头昏脑涨,更别说去算了,你就直说,我该怎么走。” 李雪玲嘻嘻一笑,道:“爷爷逼着我学,我才能记住,不然也和大牛哥一样,半点不懂啊。”拉住刘大牛手道:“大牛哥,你跟着我走。” 走过片刻,二人出了树林。 天色已然大亮,在阵中全然不知,刘大牛回身望去,只觉恍如隔世,心下暗暗感叹古人智慧当真深如瀚海,现代人虽说各种营养均衡,跟古人的智慧比起来,只能说比猪还蠢,尚自不知,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是高等生物,委实令人无比汗颜。 大殿外桌椅仍在,酒席早已冰冷,红烛兀自燃烧,大厅中却无一人。 远处一个家丁看到刘大牛从阵法中出来,满脸骇然之色,刘大牛嘻嘻一笑,说道:“你怕我干啥?” ------------ 第二章 甘苦 那家丁登时认出,刘大牛昨夜曾在大厅,他惧意登去,迎上来道:“原来是二位少爷小姐,二位用过早点了吗?要不要小人去端些来?” 刘大牛还真有些饿了,道:“好罢,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快点。” 那家丁施礼而去。刘大牛道:“大门大户的规矩就是多,他们都不敢出门了,家丁还这么有礼,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李雪玲道:“有礼数当然好了,爷爷常说,仁、义、礼、德都是我们要自嘱自律的,他还说,做人没有了这四种品质,便是一个从根本上坏了的人。” 刘大牛听王希然提过李轩亦,王希然说他是一个大大的贪官,此刻听李雪玲说来,李轩亦似乎极为重视行事作风,这种人一般都比较好名,岂会为了银子而大坏名声? 不过片刻,家丁摆上早点,刘大牛笑道:“一晚上没睡觉,也没吃饭,饿得狠了。玲儿,你也一起吃。”拿起筷子,正欲用食,忽听一人大叫:“死人啦!死人啦!” 二人吓一大跳,李雪玲忙伸手拉住刘大牛,往他背后躲去。跟着便见大厅上奔出数人,往叫喊声传来之处奔去。 刘大牛道:“咱们跟上去瞧瞧!”猛听一人喝道:“苏老儿,你在酒菜中下毒!好哇!今日是和我们范家干上啦!” 刘大牛吃了一惊,失声道:“酒菜有毒?” 李雪玲小脸雪白,道:“幸好......幸好我们还没吃。大牛哥......我们......我们回家罢......”说着便欲哭出声来。 刘大牛道:“玲儿不怕,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信不信我?” 李雪玲冲口道:“我信。”她说的毫不犹豫,充满坚定信心。 刘大牛一时心情激动,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李雪玲如此相信自己,他暗暗打定主意:“我命不久矣,玲儿却决计不能有事。”快步来到偏房,见客房外已拥挤百余人,均各看着中间。刘大牛人小,挤不进去。 只听苏适之的声音道:“这三位究竟是怎么死的,小老儿半点不知,范二少爷,如今大家都困在庄子里面,正该精诚合作才对,我怎会对你们下毒?这半点也说不过去啊......” 范二少爷名叫范佐明,生性懒散,江湖上人称逃命三郎,是取笑他遇事即走,胆小如鼠之意。 此次祝贺苏家嫁女,名为祝贺,实为结交江湖豪杰,凑份儿热闹,岂料飞来这等横祸,眼下三名家人妙明奇妙死于非命,他怒气上冲,便接连质问苏适之,道:“我这三名家人刚才还好好的,顷刻间就死了,你看他们死状,不是中毒又是什么?在你苏家庄中毒,不是你,又是谁来?今日不给老子一个交代,嘿嘿,苏老儿,咱们范家把这梁子就结下啦!” 正说着话,三名家丁气喘吁吁的奔来,边奔边叫:“老爷,不好啦,小三子他们全死啦!死光啦!” 苏适之本已惊慌,猛地听到这个噩耗,身子一颤,挤出人群,抓住一名家丁,反手便是一掌,怒道:“胡说八道什么?谁死了?”那家丁面如土色,身子不住颤抖,道:“您......您去厨房看看......” 苏适之随手推开他,便往厨房走去。 范佐明上前一步,大声道:“苏老儿,你去哪里?今日不把此事交代明白,休想离开!” 话音未落,苏沐颜抢上一步,右袖挥出,卷起范佐明手臂,一拉一击,他身不由主,跌出数步。 苏沐颜道:“庄外守着大敌,你们多个人就多分力量,我爹爹怎会毒死你们?再跟我胡搅蛮缠,休怪姑娘不客气!” 范佐明身材魁伟,武功也自不弱,但此刻内力全无,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见苏沐颜双眉含煞,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刘大牛想起先前陈子峰所言,知道定是钱胡子下的毒。心下不解,寻思:“这人离我们那么远,他是咋下毒的?他还真有本事。他要下毒,肯定是在水源里,苏家起居奢华,肯定不会打井,难道是引的山上泉水?”拉住李雪玲道:“跟我来!” 二人从池塘边上,往后山奔去,走出十余丈,果见一道泉水叮咚而下,雾气缭绕,清澈喜人。 刘大牛道:“玲儿,水里有没有毒,你会不会看?” 李雪玲道:“这水里有毒么?我可看不出来。大牛哥,我渴了。” 刘大牛自己又饿又累,兼且口干舌燥,早想喝水,道:“这水里可能有毒,我们不能喝。” 李雪玲嘟起了小嘴,道:“好罢,不喝就不喝。” 刘大牛看的不忍,道:“走,我去给你找水喝。” 二人又往回奔去,忽见大队人马杀到,当先一人正是苏适之。他脸色极是难看,直奔泉水而去。 刘大牛心下一沉,暗道:“钱胡子真把毒下上了,这下不知道死多少人呢。”想起这人狠辣,大觉骇然。 李雪玲神色疲倦,有气无力,刘大牛看的心痛不已,垂目下望,喜道:“有了!”从地上抓起一大块积雪,道:“玲儿,快吃下去,这个肯定没毒。” 跟随在苏适之身后的数人听到,登觉这小孩说的不错,纷纷捧起大块积雪,往口中送去。李雪玲皱眉道:“大牛哥,真的要吃雪啊?” 刘大牛脸色一沉,道:“你不是渴了吗?快吃罢。”把手中的雪块送入自己口中,又去抓起一大块没有半点污渍的雪块,递给李雪玲。 李雪玲心下甚喜,接过便吃,口中冰凉,雪块入口即溶。她童心大起,笑道:“大牛哥你也吃。”刘大牛见她开心,欢喜不禁,当即咬一大口。 李雪玲登时不依,也咬一大口,二人嘻嘻哈哈,吃完雪块,已觉口渴减弱了些。 这么一来,二人大觉困倦,腹中饥饿,冰雪入腹,饥饿便难以忍受。 刘大牛知水源中有毒,大厅中的水果之类,定然没有毒,拉住李雪玲,快步往中堂走去。李雪玲道:“我们去哪里?”刘大牛不语。 二人来到中堂,见供奉在案上的果品果然无人去动,刘大牛悄悄取下数枚苹果、梨子等物。 正欲转身,忽听一人喝道:“小鬼头,敢在这里偷吃,讨打么?”刘大牛不及回头,将一枚梨子塞入腰间,转头望去。 面前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正是范佐明。 范佐明幸而没有吃过早点,才能幸免于难,适才亲去厨房查看,厨房中柴米油盐散落一地,被数十名家丁厨子弄的乱起八糟,显是他们身中剧毒,疼痛难忍,这才打翻食物,沾上剧毒。他没有水喝,也没有东西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想到贡品,不想刘大牛已然先到。 范佐明伸手提起刘大牛,便是一记耳光。 直打的他眼冒金星,伸手在他怀中乱掏,拿出数枚苹果,怒道:“下次再叫我看到偷吃,打下你两枚牙齿!滚!”说罢在刘大牛屁股上踢了一脚。 刘大牛脸上火辣辣的痛,险些晕去,双目满含泪水,心道:“你妈的狗日的,你个嚼不烂拉不平的,你今天这么打老子,老子记得清清楚楚,等我学会功夫,我两巴掌扇死你!” 李雪玲见范佐明凶恶,放下手中水果,默默走到刘大牛身边,忽然猛地回身,一脚踢在范佐明左腿,眼神中极是倔强。 刘大牛吃了一惊,忙拉着李雪玲跑开,身后传来范佐明的骂声:“他妈的鬼小子!给我回来!”抬腿要追,转念想到这水果可别让人拿走了,李雪玲那一脚并无力道,他皮粗肉厚,只当是挠痒痒了。 奔出中堂,李雪玲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大牛哥,你痛不痛?” 刘大牛本就伤心,被她一问。登觉鼻子一酸,哽咽起来。二人靠在门边,抽抽噎噎。 哭泣一会,脚步声响,苏适之等人又回到中堂,远远看到刘大牛,此时各人心情沉重,谁也没闲心理会他。 刘大牛拉起李雪玲,道:“我们快走!”回到昨日所住的厢房之中,刘大牛从腰间掏出一枚梨子,见已压得汁水淋漓,用衣衫擦拭良久,递给李雪玲道:“快吃罢。” 原来他早料到范佐明会抢夺食物,是以将梨子藏在肋下,范佐明在他怀中摸索,肋下的梨子却未发现。 李雪玲见有吃的,心下大是欢喜,吃了几口,递给刘大牛道:“你也吃。” 那梨子还没有拳头大,委实太小,李雪玲吃过几小口,便没剩多少。刘大牛饥火中烧,转念想到自己至多再有两日性命,吃的再饱仍是难逃一死,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昨天晚上你知道我为啥半天不回来?” 李雪玲道:“为何?”刘大牛道:“那个恶鬼还记得我,他见到是我,于是就请我喝酒。我老人家吃饭还行,喝酒嘛就勉勉强强。恶鬼好客的很,给我吃了好多东西,你瞧,我现在肚子还鼓鼓的,可吃不了啦!” 李雪玲信以为真,道:“他昨夜就说你有趣,想不到这人对你真不错,可他长的实在吓人,玲儿就想谢谢他,也不敢见他。” 刘大牛哈哈笑道:“这世上还有比我更难看的人?恶鬼跟我一比,就是大帅哥呢!” ------------ 第三章 剧毒 二人东拉西扯一阵,一股倦意袭来,双双倒在床上睡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大牛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后世娘亲,只见娘亲破口大骂,但骂的什么,他全然听不到半点声音。 娘亲骂着骂着,兀自觉得不解气,上前便猛扇刘大牛耳光。 刘大牛抱头鼠窜,脸颊火辣辣的痛,他头脑一清,睁开双目,眼前又是一个巴掌扇到,啪的一声脆响,他脸上又中一掌。 他一咕噜爬起来,原来不是做梦,真有人在打他耳光。 刘大牛怒火上冲,心道:“我惹谁了?咋谁都打我。他妈的老子好欺负?” 看清眼前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哪敢多说半个字? 面前站着一个少年,正是刘克海。 刘克海铁青着脸,低声道:“你这浑小子,把我雪参带到苏家庄,累得我们一起困在庄子里,想走走不成,想活活不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宰了你?” 刘大牛道:“啥雪参?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他声音不小,李雪玲揉揉双目,坐起身来,看到刘克海,失声道:“是你?” 刘克海早已认出李雪玲,不理会她,瞪着刘大牛道:“东西呢?快给我。”刘大牛道:“啥东西?你说话没头没脑,我都不知道啥意思,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刘克海大怒,一把提他起来,便欲一掌拍下。刘大牛忙道:“别打别打,有话好说。” 刘克海道:“那日我放入你怀中的雪参呢?快交出来!” 不等刘大牛回答,在他怀中一阵摸索,哪有什么雪参?刘克海一凛,心道:“难道这小孩儿竟起贪念,要吃了我的雪参?”想到这里,怒火更盛。 刘大牛见他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忙从肋下腰带之中取出雪参,道:“你是要这个罢?” 刘克海大喜,一把抢过去,入手冰凉,确是雪参无疑,转身便欲离开。 刘大牛道:“等等。”刘克海道:“何事?”刘大牛道:“我帮你把人参保管了两天,你不谢谢我吗?” 刘克海道:“多谢。”刘大牛道:“光谢可不成。”转向李雪玲道:“玲儿,你先出去一会。” 李雪玲答应一人,小声道:“我就在外面,他要是打你,我就去叫苏姐姐。” 刘克海听到声音,啼笑皆非,但见她明艳照人,不忍斥责。待李雪玲出去,刘大牛道:“你肯定也是走江湖的,不知道我帮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吗?” 刘克海大奇,心道:“这小子行事怪异,难道还有什么条件不成?”说道:“你帮我保管雪参是不错,可你将我引来苏家,如今不死不活,全是拜你所赐,功过相抵,我不必欠你人情。” 刘大牛道:“啥叫我把你引来的?难道不是你自己来的?” 刘克海怒道:“我要不是在山上跟随你们足迹下来,怎能找到苏家庄?你把我东西拿走,我不找到你,如何要回来?”他说的倒也句句成理。 刘大牛辩他不过,道:“我昨天看到了,胡志是你师傅罢?” 刘克海吃了一惊,沉声道:“那又怎样?” 刘大牛笑道:“你们偷拿师傅的雪参,我都听到了,他们是来捉你回去的,对么?” 刘克海更是惊惧,文素心身受重伤,非雪参无法医治,于是挺而走险,将师傅的雪参盗出。 雪参乃是天下异宝,寻常人便穷其一生,也休想见到。 胡志发觉雪参被盗,大为火光,于是四下派遣弟子,捉拿刘克海。 数日前,刘克海发觉徐兆欢跟踪自己,料想师傅不日便倒,跟文素心一商量,二人心想终南山绵延百余里,现下又是大雪封山之时,师傅定然不会冒死进山,他二人在山中躲藏一阵,然后再去医治文素心。 岂料师傅未到,孙自立、宋志成等人赶到。 这几人武功厉害,刘克海、文素心二人联手,兀自不敌。 在半山腰之时,他杀了一人,另外二人却说什么也抵敌不住,眼看雪参无法保住,忽然听到刘大牛便在左近,心生一计,假意逃走之时,将雪参放入刘大牛怀中。 引开追兵,孙自立捉到刘克海,在二人身上搜不到雪参,就想等待师傅来到,请师傅定夺。 刘克海因此保住性命,夜间逃走,顺着刘大牛的足迹,一路追到苏家庄。 胡志重视雪参,竟亲自追上终南山,见到孙自立,知刘克海逃脱,路上看到苏府张灯结彩,心想左近并无人家,只得先住在苏家。 刘克海陡然看到师父进来,吓的手足颤抖,尚以为师父已知自己藏身苏家,追了过来。他急切间与文素心连忙躲藏,其时心惊肉跳,哪有心思饮酒?是以二人也没有中毒。 他一直在暗中寻找刘大牛,后来见他从屏风后跳出来,登时大喜,当下便欲上前擒住刘大牛,取回雪参。 其时胡志也在大厅,虽说中毒,但在他积威之下,刘克海竟然不敢出手。 后来刘大牛一夜未归,刘克海等的极是焦急,终于等他回来。这时庄内又起变故,一早上之间,吃过饭的人纷纷中毒而亡,刘克海自己也吓一跳,忙赶回去通知文素心不要用食,待出来时,刘大牛已不见踪影。 他左右寻找不到,急火攻心,暗想找不到你,我就用个笨办法,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总能找到你。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忙碌一日,终于找到刘大牛,此时将雪参握在手中,才真正放下了心。 刘大牛胡言乱语,正说到刘克海心中所惧,他一凛之下,便欲杀人灭口。 刘大牛不知自己一句话,已惹来杀身之祸,接着道:“你和文姐姐两情相悦,你们的感情可歌可泣,我佩服的很,你放心,我肯定会帮着你的。” 刘克海一怔,道:“什么?” 刘大牛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喜欢文姐姐,是不是?你们俩私定终身了?”他问的单刀直入,毫无半点掩饰,刘克海大为尴尬,道:“你都看到了?” 刘大牛笑道:“你师傅不是好人,我看你俩就是天生一对,他还追过来要拆散你们,真是个老糊涂。” 他随意侮辱刘克海的师傅,实已极为无礼,倘若刘克海心中还有半点尊师重道之意,也断不能容他。 岂知刘克海听他说“你俩就是天生一对。”,心下极是欢喜,微笑道:“你眼光倒是挺准,胡志果然是个老糊涂。” 刘大牛道:“我帮你把雪参保存的很好,也算是给你们俩帮忙了罢?我想求你一件事。” 刘克海心道:“这小子狡猾的紧,先听听再说。”道:“你说来听听。” 刘大牛道:“这次山庄之围一解,你帮我把玲儿送到一个人的手中。” 刘克海奇道:“你为何自己不送?” 刘大牛叹道:“我还有事要办,从山庄出去往西十里,再往南七八里,就能看到一片竹林,竹林里有座小屋,小屋中有个叫李白的人,你把玲儿交给他就行。” 刘克海隐隐觉得刘大牛似在交代后事,暗觉不妥,嘴上却没问出来,道:“成,我答应你。” 刘大牛道:“我知你是跑江湖,一言九鼎,你说的话我信。”出门而去。 刘克海眼望这小子身影,心道:“这娃娃了不起,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待他日长大,定是一个人物。” 刘大牛来到房外,见李雪玲探头往里面看,笑道:“我跟那个大哥哥聊聊天,你看个啥?” 李雪玲欢呼一声,道:“你可没事罢?” 刘大牛道:“玲儿,这次要是能出去,我要先去半点事,你就跟着刚才那哥哥......他会带你来找我的。”他本想说:“跟着那个哥哥回去李白身边。”转念一想:“玲儿不见我安全回去,岂会放心?”是以改口。 李雪玲奇道:“你要办何事?不能带上我吗?” 刘大牛笑道:“走!先去前面看看,那些大人是不是想出办法了?” 李雪玲想到可以出去,登时雀跃,二人嘻嘻哈哈,穿过两进院子,见夕阳西下,便似血般通红。 路上积雪一团狼藉,显是糟人哄抢,再要吃雪,已然没有了。 大厅之外,密密麻麻的站了数百人,大家围成一圈,叽叽喳喳的议论。 刘大牛大奇,走过去一看,头皮发麻,只觉灵魂儿也飞上了天。 大厅正中央的院中,堆积着数十具尸体,有男有女,大部分是家丁丫鬟服色。 这些人脸颊乌黑,身子僵硬,显是身中剧毒而死。 李雪玲陡然看到如此多的尸体,失声尖叫。众人大都有气无力,听到叫声,也仅有几人回头看看,其他人均不理会。 刘大牛拉着李雪玲,低声道:“千万别说话。” 李雪玲伸手按住了嘴,眼中满是骇然之意,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身旁一个汉子道:“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真他娘的。老子没事来祝什么贺啊?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么?” 另一个胖子有气无力,道:“我......我还不是一样......苏老爷不是交游广阔吗?如今仇家上门,他......他是不是要我们都陪葬?” ------------ 第四章 狗肉 先前那汉子一凛,点头道:“老兄说的不错,现在门外守着凶神恶煞,咱们这么多人,没有吃的,不过几日全都饿死,可不是陪着那老小子一起死了?”顿了一顿,愤愤的道:“他老小子财大势大,平日享受的够了,眼下就是死了,这辈子也不枉。我可就划不来,现在还没娶妻,本想吃一顿便宜饭,哪想到竟然吃出这等飞来横祸?” 刘大牛插口道:“大叔,中间咋死了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吃饭中毒死的吗?” 那汉子见他一个小孩,又丑的吓人,先就有气,道:“不是吃死的,难道是饿死的?” 刘大牛一日未曾吃饭,已饿得浑身乏力,心道:“再这么下去,我伤势没发作,就得先饿死,得想办法。” 忽见苏沐颜带着十余名家丁,一起往林外走去。 刘大牛暗暗奇怪,料想几人定然要去硬闯,他大起希望,眼巴巴的望着众人。 胸口郁闷起来,哇哇呕吐。 腹中空空,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头晕眼花之际,喉咙一甜,噗的一声疾喷一口鲜血。血中带着紫色小块,触目惊心。 李雪玲吓的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扶起刘大牛,道:“大牛哥,你怎么啦?你受伤了吗?你为什么吐血?” 刘大牛一口鲜血吐出,呼吸倒顺畅起来,见旁边数人望着自己,不敢引起苏莫言的注意,指着墙角道:“我们去那里。”李雪玲连连点头。 二人来到墙角,刘大牛身上更无半点力气,呼呼喘气道:“肯定是恶鬼给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害的我不消化,胃胀。” 李雪玲不懂“不消化”、“胃胀”为何意,但刘大牛受伤却看的出来,心下大是焦急,道:“大牛哥,你先等等,我去找苏姐姐,叫她救你。” 刘大牛忙拉住她道:“别去。”口中又溢出鲜血。他眉头紧皱,道:“我昨天胡说八道,苏姐姐恨死我了,她咋会救我?你别让她骂上一顿,这样我就是死了,都觉得对不起你呢。” 李雪玲听的心酸,暗想刘大牛一心为自己着想,自己偏偏半点忙也帮不上,又是懊悔,又恨自己无用。 刘大牛见她难受,笑道:“我说你个傻娃娃,我吃坏肚子,把昨天的鸡肉都吐出来,一会就好了。你没看到吗?那一块一块的,就是鸡肉,跟你说没啥事,你看你。” 李雪玲越听越是心酸,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哽咽道:“大牛哥,你不论去哪里,都一定带上我,成不成?” 刘大牛笑道:“我还去哪里?等苏姐姐把恶鬼打跑,我们就回家去。” 李雪玲道:“不成,你先答应我,不论去哪里,都一定带上玲儿。” 刘大牛心想我明日就死,怎能带着你?伸手替她拭去泪水,道:“我......我......” 话未说完,只觉胸口剧痛,浑身骨骼便似寸寸而断一般。 这种痛委实不是人可以忍受的,刘大牛从来不认为自己骨头有多硬,但此刻偏又倔强无比。 他双目突出,额头青筋暴起,只咬的牙关流血,便是哼也不哼一声。 李雪玲见他神色可怖,哪能想到他正忍受着挖心般的剧痛?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抱住了刘大牛,道:“大牛哥......玲儿在这里......玲儿在这里......没事的......” 刘大牛眼前一黑,就此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眼前一盏孤灯,烛火明亮,烛泪四溢。 刘大牛四下打量,见身处一张大床之上,被褥香气怡人,怔了一怔,心道:“我咋跑这来的?玲儿呢?”想到李雪玲,当即起身。 身上似乎有了力气,扭头看到一人,伏在床头,兀自沉睡,正是李雪玲。 刘大牛心中大起甜蜜之感,见远处又躺一人,那人伏在桌上,身材娇小,瞧背影颇似苏莫言。刘大牛恍然大悟,心想定是玲儿找来苏莫言,将自己救来此地。 便在此时,当当大响,有人在院中敲锣。 锣声方落,那人高声呼叫:“庄主邀请大家去前院,有要事相商!” 李雪玲吃了一惊,当即醒来,看到刘大牛,又惊又喜,道:“大牛哥,你好多了吗?怎不叫我起来?” 刘大牛下床道:“快去前院,看看咋回事。” 苏莫言也已惊醒,见刘大牛下床,道:“你伤势沉重,最好别乱跑。”接着又道:“你再敢胡说,我就真的宰了你。”拳头扬起,大有威胁之意。 刘大牛知她指的是“打屁股”的话,笑道:“好罢,下次我直接动手,不乱说。” 苏莫言伸手抓住他领口,恶狠狠的道:“你动什么手?”刘大牛苦着脸道:“我动手打自己屁股,成不成?” 苏莫言噗嗤一笑,道:“打的时候叫上我,我得看看。” 刘大牛嘻嘻笑道:“我打屁股喜欢脱了裤子......”话未说完,苏莫言已满脸通红,飞足踢他一脚,转身而去。 刘大牛伸手揉腿,苦着脸道:“她一个小屁孩儿,懂个啥?还害羞了,嘿嘿。玲儿,快走。” 李雪玲见他兴致甚高,不忍拂他之意,伸手便去扶他。 刘大牛发觉精神甚好,下床走动两圈,笑道:“我说是吃坏肚子了,你还不信。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李雪玲心下甚喜,道:“你真的没事了?可吓死我了。” 来到前院,篝火燃烧,火苗窜起丈余,正自炙烤晚餐。 刘大牛喜道:“恶鬼打跑了?他们在烤肉,是不是毒都解了?”架上炙烤的显是狗肉,只有四条,前院聚集两百余人。 若要人人吃饱,自然不足,但稍稍果腹,却足够了。 苏莫言看到二人,走来道:“爷爷将狗儿杀了,大家都饿得有气无力,不能再饿了。” 刘大牛心下一沉,道:“陈子峰还未走?白天的时候我不是看苏姐姐出去了吗?” 苏莫言见他这时又无比正经,想起刘大牛先前无赖之举,判若两人,道:“仅靠二娘一个人,怎能打得过他们?那些奴才只知道吃饭,平日里生龙活虎,一出去人人腿软,让陈子峰一股脑儿的都杀了,若非二娘见机的快,又回不来了。” 刘大牛皱眉道:“难道再没有别人会武功吗?” 苏莫言道:“在这里的人,有一大半都会武功,若是人人内力都在,再来几个陈子峰也一并收拾了。你别忘了,大家身上的毒都没解,使不出内力,出去也是送死。” 刘大牛道:“这几条狗是咋回事?你们不怕有毒?” 苏莫言道:“这些狗儿一经宰杀,立时炙烤,毛皮也不剥取,他陈子峰本领再大,岂能下毒?” 刘大牛暗暗点头,心道:“今天吃了狗肉,明天吃啥?”抬头望天,西首飘来一片乌云,慢慢遮住月光,大地昏暗。 过不多时,肉香四溢。 众人将近两日未进粒米,人人双眼放光,便如野兽盯着猎物一般。 架上狗肉不待取下,已有人伸手一抓,扯下一大块狗肉,自行大嚼起来。 苏适之连连呼喝,叫道:“大家且慢动手,人人有份,千万不要争抢......” 众宾客饿红了眼,谁去理会他?更有人心想:今日吃过狗肉,得给自己多保存一些,留待明日再吃。 是以顷刻之间,狗肉被抢夺一空。刘大牛人小力弱,让人挤了出来,连摸都没摸到。 李雪玲见旁人吃的香甜,只觉口舌生津,便是没人给她让上一块。 苏莫言眼看众人丑行,双目生寒,纵身抢到一名汉子身旁,一脚踢开那汉子,伸手便夺过他手中狗肉,斥道:“若非我爷爷,你们哪来的狗肉吃?这会儿只顾自己,全然不理会我爷爷么?” 她身手矫健,又不曾喝酒,身上内力虽弱,此刻已是鹤立鸡群。这一脚力道不小,那汉子滚倒在地,呼呼喘气,半晌无法起身。 刘大牛大声道:“苏小妹,分我一点。” 苏莫言看他一眼,随手扯下一块,递给刘大牛。 见身旁数人围过来,显要哄抢,她脸上登时如同罩了寒霜,朗声道:“谁若敢动坏心思,我和二娘绝不放过他,也不必你们饿死,现在就杀了你们。” 围在刘大牛身旁几人纷纷后退,连道:“不会不会。” 刘大牛接过狗肉,递给李雪玲道:“快吃!” 一边递给李雪玲,一边防着周围几名女子,猛然看到一人,竟是那个甜美丫鬟小宁。 刘大牛心下暗叹,这才两天,这些人就变成这副嘴脸,要是到了明天,又会咋样?子曰:人之初,性本善。 也许刚生下来的时候,啥都不懂,啥都不知道,的确是人的一生,最善良的时候,无论是谁,都是一样。 李雪玲手中捧着狗肉,却始终无法放入口中,沉吟半晌,忽然递给刘大牛道:“大牛哥,这狗肉太难闻了,我不吃。” 刘大牛见她这当儿竟还挑嘴,怒气上冲,道:“快吃!难吃也得吃!” 李雪玲摇头道:“我不吃!”往刘大牛手中塞来。 ------------ 第五章 祝贺 刘大牛随手甩开她,正欲说话,小宁忽道:“小少爷,这位小姐既然不吃,你就赏了宁儿罢。宁儿实在力弱,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您就看在宁儿曾服侍过您,赏给宁儿一小口,一小口就够!” 她们一干女眷,天生力弱,如何抢的过男子汉?在这紧急当口,人人只顾自己性命,谁还有那闲情逸致,来怜香惜玉? 是以女眷全都饿着肚子,能找到的东西全都让旁人抢走,她们是实实在在的饿到现在。 刘大牛伸手推出,怒道:“不成!”这一推没把宁儿推开,自己反而后退数步,撞在李雪玲身上,二人一同倒地。 众女眷见苏莫言已然离开,刘大牛又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饥火上升,此时但教能吃饱肚子,别说从小孩手中抢肉,活吃了二人的心都有。 是以一涌而上,团团围住刘大牛,往他手中抢去。 刘大牛怒喝连连,双臂力撑,免得压伤李雪玲,叫道:“玲儿快吃!啊!他妈的,你们快滚开!” 李雪玲仰躺地上,眼看刘大牛为了一小块狗肉,如此性命相拼,霎时之间,只觉竟是无比的幸福,便连腹中饥饿,也不是那么难忍了。 她眼神中射出一股欣喜之意,低声道:“大牛哥,玲儿知道你的心意了。” 刘大牛耳朵火辣辣的痛,原来是有人扯他耳朵。他急怒之下,叫道:“好!狗肉我给你们!别打了!” 话音未落,哎呀连声,跟着有人惨呼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望去,院中七八十人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口鼻溢血,人人口中尚有未吃完的狗肉。 这么一来,人人大惊,有人叫道:“狗肉有毒!苏适之你这混蛋直娘贼,老子宰了你......” 宁儿等众女吓一大跳,纷纷后退,忙将手中狗肉抛下,再也不敢碰上一碰。 刘大牛听说狗肉有毒,吃了一惊,想到适才李雪玲若是吃了,此刻岂非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后怕不已,手足颤抖,拉起李雪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七八十人打滚不过片刻,纷纷抽搐起来,霎时间又已不动,气绝身亡。 苏适之眼看这等变故,直揪胡子,一揪一把,他浑然不觉疼痛,喃喃的道:“狗肉现杀现烤,人都是我信得过的,又不曾沾过水源,怎会有毒?若是有毒,狗儿又岂会活蹦乱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人下毒竟有如此本领?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 他心忧山庄变化,实在没有心思用食,于是将狗肉分给苏莫言。苏莫言又与苏沐颜推让一番,这才没来得及吃。也幸而二人没来得及吃,侥幸保住性命。 众人惊愕半晌,忽听王希然道:“这狗肉是谁炙烤的?” 刘大牛听到他声音,已不觉害怕,心道:“顶多到明天,人都死光了,你也不例外。” 苏适之沉声道:“有福、有喜、有寿、有禄,跟你们一起杀狗的还有谁?” 四名家丁均是以福、禄、寿、喜来命名。 听到老爷召唤,人人料想大祸临头,颤声道:“就......就小人们,再无旁人。” 王希然怒道:“你们四个狗才,说!为何下毒?” 四人亲眼看到七八十人死于非命,岂敢承认?欲待辩解,牙关相击,骇然之下,哪能说出一个字来? 苏有福颇具胆色,强压内心恐惧,颤声道:“小人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诸位老爷。小人们也未吃过东西,就指着这点狗肉呢,试问小人怎会把自己毒死?” 这人口才便给,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理,众人一听都觉有理。王希然登时语塞,往苏适之望去。 苏适之道:“你们下去罢。” 四人答应一声,慢慢爬起身子,退在一旁,双腿发软,实在无力站立,都躺了下来。 刘大牛不愿再看众人,拉着李雪玲,回到厢房之中,二人相对而坐,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李雪玲道:“大牛哥,你笑什么?” 刘大牛道:“我笑我自己太笨,刚才还以为你在挑嘴呢。” 李雪玲低声道:“我就是不喜欢吃狗肉。” 刘大牛道:“还想骗我?我刚才忙着跟丫鬟打架,没空细想。这会儿一想,还能想不明白?” 李雪玲低下了头,小声道:“你要饿死,我就陪着你饿死。” 这句话声音甚轻,但其中坚定之处,刘大牛听的惊心动魄,道:“玲儿,对不起,我适才不该冲你发火。” 李雪玲道:“我没怪你。” 刘大牛叹道:“想不到我刘大牛居然能遇到你,这贼老天也算对我不错。玲儿,咱们结拜为兄妹,你看咋样?” 李雪玲笑道:“好啊。” 二人一拍即合,在屋中跪下,发了誓言,刘大牛扶起李雪玲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妹妹了,以后就得听我话,知道不?” 李雪玲小声道:“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听的。” 刘大牛脸色一沉,道:“敢顶嘴?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李雪玲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再也没有力气站着,哎呦连声,二人一起摔倒在地,但心情兴奋,实是难以言表。 门外脚步传来,有人道:“不好啦!宾客要将老爷绑了,大家快去帮忙。” 另一人答应一声,几人匆匆而去。 刘大牛心道:“又出啥事了?天都黑了,你们不去睡觉,偏偏都要闹事,真是吃饱了撑的。”说道:“我们去看看。” 来到前院,刘大牛尚未走近,便听有人喝道:“陈子峰只为苏老爷子而来,何必让咱们跟着送掉性命?你行行好,自己出去了罢,咱们全家都不忘你的恩德。” 篝火兀自燃烧,狗肉七零八落的丢弃一旁,再无人敢动。 院中百余人围住数十人,苏适之的声音响起:“各位亲朋好友,小老儿对不住大伙儿啦,在此给大伙儿赔礼谢罪。”咚咚声响,刘大牛从远处望去,见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一人大声道:“你赔罪有何用?你又没有得罪我们,你出去给陈子峰赔罪,倘若他肯放过你,咱们岂不皆大欢喜?” 刘大牛认得这人,正是吴中通,那个使毒行家。 苏沐颜双目含泪,紧紧盯着众人,一边指挥家丁将苏适之护起来,一边哭道:“爹爹请你们来是参加喜宴的,你们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陈子峰心狠手辣,你们就是送了爹爹出去,他要不放人,你们怎么办?谁能保证?”她连连质问,众宾客无法作答。 雷一元朗声道:“诸位朋友,咱们本着武林一脉,听闻他苏家大喜,前来道贺。本是一番好意,谁知苏适之其行不正,惹来祸端,又害的众多好朋友陪他一起送命。这人是何等的自私自利?虽说行走江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但如此不明不白的死,谁能愿意?我雷一元在此说一句,陈子峰守在门外,他不给解药,咱们无人能与之相抗。” 他顿了一顿,见众人都在听自己说话,接着道:“若继续等候下去,不过天明,定然死伤过半,苏老儿一己私利,累得咱们白白送命,天下宁有此理?沐颜小姐,如今我雷一元求你,请你让开,否则大家便化作厉鬼,也放不过你们苏家!” 话音一落,群情涌动,苏沐颜刷的一声拔出宝剑,叫道:“谁敢上来试试?”她饿了两日,浑身力气一点一滴的消失,拿起宝剑,已觉重如千钧,无法举在空中,剑尖点在地面,虽是弱质女流,兀自威势慑人。 吴中通怒道:“横竖都是死,大家搏一搏,捉住苏适之,还有活命之望。大家冲啊!”窜上几步,伸手便往苏适之肩头抓去。 这一抓方位独特,认穴奇准无比。 苏沐颜叫道:“保护老爷!”一剑往吴中通咽喉刺到。 她知此刻众人红了眼,谁也不会留情,是以一上来便是狠辣招数,务求一击毙敌。 吴中通内力虽失,眼光尚在,见长剑刺到,身子往右侧滑去。 苏沐颜一击不中,剑尖下沉,再也无力举起。 苏莫言忽然娇斥一声,嗤嗤声响,跟着惨呼不绝于耳,众人连连后退。 门口台阶上十余人身上满是血孔,死于非命。 原来危机之时,苏莫言开启机关,杀死十余人。 众家丁得到喘息之机,忙护着苏适之后退数尺,紧紧盯着前两日还是好朋友的宾客。 刘大牛看着这一群人,无比的厌恶,心道:“突然把他们扔到一个未知的空间里,他们没办法保住性命,这个时候,所谓的礼、义、廉、耻,统统都是笑话。谁还理会这些?人性本善,这一刻,究竟是善?还是恶?” 众宾客见机关厉害,大声鼓噪,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苏莫言扶着苏适之,走进厅房,大声道:“你们不论谁想出去,我都可以带路。若没胆子出去,来我爷爷这里捣乱,休怪我和二娘翻脸无情!” 她虽是一个十三岁的女童,但出手绝不迟疑,狠辣之极,众宾客一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还嘴。 这时人们的眼中,除了饥火就是饥火。 刘大牛猛地想起一事,悄悄溜进大厅,尚未站定,苏沐颜喝道:“是谁?” 刘大牛道:“是我。” 苏沐颜冷冷的道:“你想干什么?” ------------ 第六章 离间 刘大牛看着身旁李雪玲,道:“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苏沐颜道:“说!” 刘大牛道:“这些人再没有东西吃,他们就该吃人了!” 苏沐颜一凛,想到宾客中狠辣之徒,知刘大牛绝非虚言,心中又是惊惧,又是颓废,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下。 刘大牛走上两步,道:“苏姐姐,你曾救我性命,今天我也帮你一回,我们就两相抵过,你看咋样?” 苏沐颜眼神呆滞,喃喃的道:“你怎么帮我?” 刘大牛道:“我保证你的暂时安全,还可保证苏老爷,苏小妹,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苏沐颜眼中升起一丝希望,此时也不觉他是一个小孩,问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刘大牛俯下身子,在她耳旁小声道:“我要你保证带着玲儿活着走出山庄。”他说的声音甚小,除了苏沐颜,再无旁人听到。 苏沐颜看一眼李雪玲,点了点头。 那丫鬟小宁忽然走来,跪下便即磕头,边磕边道:“求小少爷救我性命......” 刘大牛头晕眼花,险些晕去,见其他婢女均跑来磕头,强自支撑,道:“苏姐姐不是知道五行阵么?我们为啥不躲到五行阵里去?你们先暂时安全,我会去找陈子峰。” 苏莫言眼睛一亮,喜道:“不错,他们不知道五行阵的机关,肯定进不来,爷爷,咱们快进去罢。” 苏适之慢慢起身,一步跨出,便往一旁歪去。他定一定神,走到门外,见宾客仍自挡在院中,如此一来,如何进到林中? 苏莫言朗声道:“大家请让开了,爷爷想通了,现在要去见陈子峰,若真的不成,爷爷自尽在陈子峰面前便是。”声音不大,众宾客却听的清清楚楚,人人饿得半死,谁也没有力气说话。 人人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只盼陈子峰杀了苏适之,就此放过众人,于是让开一条路。刘大牛暗暗佩服,若论临时机变,苏莫言实胜过他太多。 众人有惊无险,进入五行阵之中。 走到阵中,刘大牛方舒一口气,他一屁股坐下,扶着李雪玲不住喘息。 蓦觉胸中气血翻腾,身上剧痛越来越难以压制,连忙道:“苏姐姐,请你带我出去。” 苏沐颜答应一声,身子一动,又躺了下去,道:“我休息一会。”刘大牛抓住她手,一口咬下。 苏沐颜啊的一声痛呼,身子一动,复又躺下,怒道:“你咬我干什么?” 刘大牛在地上一抓,入手冰凉,乃是雪花,心下大喜,抓起一团雪,也不理会是否干净,便塞入苏沐颜口中。 其他人看到,纷纷俯身抓雪。 苏沐颜雪水入腹,精神一震,要想起身,实在力有不逮,道:“莫言,你带他出去。” 苏莫言点了点头,带着刘大牛往外走去。 李雪玲的声音在身后道:“大牛哥,你早点回来。” 刘大牛苦笑不语,心道:“我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好妹妹,你能活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说不定我这次运气好,又能穿越了。” 刘大牛走出数丈,噗的一声又疾喷一口鲜血,这次鲜血并非粘稠之状,血块已越来越大。 苏莫言驻足道:“你没有告诉玲儿姑娘?” 刘大牛笑道:“你不是恨着我吗?管那么多干啥?” 苏莫言欲言又止,忽道:“今日已是最后一日,此时就算草上飞想救你,恐怕也晚了。你刚刚跟二娘说的什么?是不是要她照顾玲儿姑娘?” 刘大牛未想到她猜的这么准,笑道:“快走罢,不然我打你屁股了。” 苏莫言仍是不动,道:“有本事你就来,看我会不会躲闪。”她双目亮如朗星,又黑又大,在这树林之中,仿佛宝石一般。 刘大牛叹道:“我现在就想打你,也没力气了。等下我还要跟陈子峰周旋,你就别浪费我的精神,行不行?” 苏莫言沉吟一会,紧紧的盯着刘大牛,转身往前走去,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玲儿姑娘绝不会有事。” 刘大牛本是胆小之人,但在此刻,心中却是暖哄哄的,纵然明知这一去是送死,也甘之如饴。 二人出了树林,天色已然变亮,铅云压落,呼呼北风呼啸。 苏莫言离带他出了树林,便即转身回去。刘大牛走出门外,闻到一股香味,转眼看到陈子峰等四人,正自架火烧肉。 草上飞不意三日已过,竟然还能看到他,微感错愕,笑道:“好小子,命真硬。怎么样?这几日饿得狠了罢?这里有一锅羊肉,刚刚炖好,你要不要喝点汤暖暖身子?” 刘大牛知他定然不会给自己喝汤,笑道:“师傅未曾召唤,徒弟咋敢就死?这不是出来找师傅了吗?” 草上飞脸色一沉,慕华抢将上来,飞足踢倒刘大牛,喝道:“你他妈的臭小子!害的咱们喝足西北风,还敢口出狂言?我要你的命!” 提起刘大牛,匕首便欲刺下。 刘大牛被他一脚踢得险些昏死过去,双目无力睁开,道:“你潜伏苏家大半年,为的不就是《残阳真诀》吗?” 慕华一凛,骂道:“你这小子不过来了几日,怎能知道这等秘闻?” 刘大牛道:“一个人能不能成事,除了机智机敏之外,还要一点点的运气。你聪明是聪明了,就是不太走运。难道你不知道苏莫言吗?嘿嘿,我对付女人可是有一套的,这小姑娘多大点,我还骗不了她么?” 他若说自己如何幸运的查出来,草上飞等人决计不会相信,此刻说从苏莫言口中套出,四人先便信了三分,又想到刘大牛仅一句话,便让苏莫言乖乖服软,果然颇有手段,于是又信两分。 刘大牛见几人脸上犹豫,笑道:“苏莫言一心要救她爷爷,我给她出出主意,帮着救她爷爷,她不听我的听谁的?一个女娃娃,就算再有能耐,总在心理上弱势一些,几位都是老江湖,难道连这一点也不知道?” 他说的“弱势”等词,全是现代语言,陈子峰不懂,却能猜想的出,听他所言大有道理,不由得又信几分。 草上飞道:“慕华兄,先把他放下来。” 慕华将刘大牛往地上重重一顿,道:“你给我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若有半个字的隐瞒,老子活活吃了你!” 陈子峰夹起一块羊肉,往口中送去。 钱胡子脸色忽然一变,打落他手中羊肉,道:“且慢!” 陈子峰大是不解,问道:“怎么?” 钱胡子走到刘大牛身旁,自他怀中取出意舍宝珠,笑道:“这一锅肉汤咱们怕喝不成了。” 陈子峰大奇,问道:“五师弟此言何意?” 钱胡子道:“二位师兄只知此乃天下异宝,却不知此宝异在何处。我便说给二位师兄知道,这宝珠乃剧毒之物,二位想必早有听闻。但此物带在身上,对人却毫无害处。” 草上飞道:“如此怎算得是剧毒之物?” 钱胡子道:“二师兄且听我说完,此物另有一桩妙处,说来神奇无比,只要它周围五丈内有可食用的熟食,这珠子会自行散发毒粉,随风飘散,粘在熟食之上,使人中毒。端的使人防不胜防,二位师兄说说,岂非异宝一件?” 草上飞道:“竟有如此异物?” 钱胡子见树上一群麻雀,在地上抓起一团雪,运劲一捏,坚若铁石,手臂轻轻一动。 噗的一响,打下两只麻雀。 他暗器手法怪异,手腕不动,纯以指力发射,力道轻重随心,实是罕见罕闻的功夫。 陈子峰等人大声喝彩,见两只麻雀掉在地上,翅膀翻扑,并未毙命。 他抓起一只麻雀,将锅中肉汤喂了一点,手掌一送,麻雀立时飞走。 不过数丈,忽然掉将下来,吱吱直叫,顷刻之间,口鼻流血,便不动了。 草上飞等人亲手炮制羊肉,知道绝无毒药,这麻雀喝了一点点,顷刻毙命,此毒毒性之猛烈,可见一斑。 刘大牛听到此刻,才知钱胡子用心何其歹毒,自己以为占了他的大便宜,谁知他是故意将宝珠送给自己,用意便是要庄里的所有人都不能吃东西。 他想到七八十人翻滚的情状,一时悔恨欲死。 草上飞哈哈大笑,说道:“五弟心计深沉,连我们都骗了,我还为你损失宝珠惋惜呢。” 钱胡子将意舍宝珠装入一个袋子,说道:“这宝珠需用专门材料制袋,方不致毒粉外泄,但这一锅汤,咱们可不能再喝啦。” 他尚有另外一层用意,故意岔开话题,以示自己对《残阳真诀》绝无半点兴趣。 刘大牛躺在地上,哇哇连声,又吐数口鲜血,神色更加委顿。 草上飞等人俱都微笑,料他命在顷刻,一个小娃娃,又有何惧? 刘大牛低声道:“给我喝点肉汤,我告诉你们《残阳真诀》。” 几人听到《残阳真诀》四字,心中一凛,陈子峰道:“肉汤有毒,你没听到么?喝下去瞬间毙命,你还告诉我们个屁?来,喝点酒!” 取出一个酒壶,给刘大牛灌了一口。 刘大牛不会喝酒,呛的眼泪横流。 ------------ 第七章 结脉 这一口酒下肚,腹中便如火烧一般,力气恢复了些,低声道:“你们想要《残阳真诀》,需答应我一事。” 陈子峰道:“什么事?” 刘大牛道:“你们饶过山庄里的人,我就告诉你们。” 陈子峰笑道:“简单之至,你说出来,我们立即走人。” 刘大牛道:“好,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陈子峰道:“你直说就是,咱们师兄弟之间没有秘密可言。” 刘大牛声音越来越低,道:“《残阳真诀》就在......”嘴唇蠕动,声音已不可闻。 陈子峰大是焦急,顾不得许多,附身去听。猛觉后心一痛,他反应奇速,跃将起来,往右抢出数丈。 身在空中之时,一口气已泄,跌落雪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后心鲜血汩汩直流,插有一柄匕首。显是直刺心脏,立时毙命。 原来草上飞见他弯腰,登时大喜,知此等难得机会,便即下手偷袭。 他武功不及,若当真明着放对,多半打陈子峰不过。 此时陈子峰听到《残阳真诀》,急于知道下落,竟没防备,被草上飞一击奏效。 其他二人吃了一惊,跃开数步,喝道:“草上飞,你干什么?” 草上飞哈哈大笑,忽然极快的附身在刘大牛口面,只听刘大牛低声吐气,他一个字也没听清,又听刘大牛道:“就在那里了,你们要说话算话。”话音一落,昏晕过去。 钱胡子、慕华围住草上飞,齐声道:“残阳真诀在哪里?说!” 草上飞满腹怒火,心道:“我一不小心,上了这小子恶当,他就是死了,还要摆我一道,陈子峰可杀错了。原来他用的离间计,我们几个枉称老江湖,竟被一个顽童戏耍。”心中转念,口中却不服输半点,笑道:“二位朋友,再见啦!” 正欲离开,忽听一声长啸。这啸声威猛之至,直冲云霄,震的三人耳鼓鸣响,心神动摇。 刘大牛晕去一会,被啸声一激,又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便见一道灰影窜过,跟着一人喝道:“解药给你!”听声音乃是慕华。 他抬头望去,慕华抛出一袋物事,撒腿便逃。 那灰影左手伸出,已抄在手中。他右掌往前伸去,手中一柄长剑,直刺草上飞。 霎时之间,手腕微抖,剑光点点,嗤嗤声响,草上飞哪有闪避余地?惨呼未绝,怕的一响,右臂竟被灰影削下。 这灰影不是别人,正是风林派掌门胡志。 风林派内功独到,他修为几达三十余载,这几日一直运功逼毒,到了此刻,已将婆罗沙星之毒尽数逼出体外。他生平从未吃过如此大亏,只觉窝囊数日,着实憋的狠了。 这一下如飞将军从天而降,一出手便震慑当场。 这一剑他含怒而刺,实已使出生平所学。钱胡子见机极快,眼见二人绝无抵御可能,洒出一把药粉。 胡志闻到一股甜香味道,头晕眼花,心中一凛,忙运功逼毒。见钱胡子、草上飞二人已奔的远了,他却不敢提气便追。 胡志真气流转一个周天,顷刻间站了起来,见羊肉汤香味正浓,伸手捞起一块,便欲大嚼。 刘大牛忙道:“肉汤有毒!” 胡志一凛,转眼看到刘大牛,道:“有毒?” 刘大牛指着一旁麻雀道:“你看!” 胡志走过去一看,心下一凉,暗道:“这几个人小小年纪,心计之工,实非常人,知我饿了数日,一出来自会进食,是以留下肉汤。我适才若吃了下去,岂非难逃性命?”他暗叫侥幸,也不谢刘大牛救命之恩,一脚踢翻肉汤,扭头进了庄子。 刘大牛躺在地上,胸口越来越痛,出气多,进气少,眼见不活。 便在此时,人影一闪,正是刘克海,他道:“先别出声!”附身抱起刘大牛,往西奔去。 刘大牛神智不清,但知有人相救,迷迷糊糊的道:“你......你......是谁?” 刘克海数日没吃过饭,若非有内力支撑,哪能抱得起刘大牛?喘气道:“我再说话,就抱不动你了。” 话音未落,足下一拌,二人一同滚倒在地,冲出数尺,踢起雪花飞舞。 刘克海将头埋在雪中,大口吃下。 冷水入腹,喘息才有了力气,在雪中歇息片刻。 远处传来脚步声,刘克海扭头看去,见是文素心,心下一暖。 文素心奔到二人身边,见两人都躺在地上,一屁股坐倒,吃几口雪,大口大口喘气,忽然眼圈儿一红,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刘克海眼望天空,只觉这几日经历,实如数年一般。 这些平日道貌岸然的人,在紧急时刻,竟是如此一幅嘴脸,自己能活着出来,已极是侥幸。 文素心哭了半晌,方才心情渐复,颤声道:“这些人还是人么?他们活活咬死了多少人?师兄,你看到了吗?” 刘克海不语,听刘大牛呼吸几不可闻,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 不料刘大牛牙关紧咬,并不张口,他坐起身子,双掌挤压,一股内力渡去,刘大牛牙关松动。 刘克海趁机将药丸抛入他口中,又抓起一把雪,放在手中融化,将雪水滴了进去。回头道:“师妹,你先回去,快看玲儿姑娘出来了没。” 文素心擦去泪水,道:“我不想回去,玲儿姑娘有苏家的人相护,不会有事的。” 刘克海道:“我答应过他,一定要送玲儿姑娘回去,你要我失信于人么?” 文素心看他一眼,爬起身子,转身而去。 刘大牛服下药丸,呼吸沉稳许多。 但脸色苍白,仍自不醒。刘克海见离苏家不远,生怕胡志找来,抱起刘大牛,往山中走去。 他数日不曾进食,手足无力,走出不足里余,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呼呼北风吹过,铅云越压越低,不过片刻,飘下片片雪花。 雪花越下越密,天地间灰蒙蒙一片。远处冒着风雪,走来一行人。 当先一人拉着一个女童,不时低头查看足迹,远远看到二人昏死在雪地之中。 她疾步奔来,边奔边叫:“师兄?你怎么啦?” 奔到跟前,见刘克海双目紧闭,似乎昏睡过去。 这人正是文素心,她回到苏家之时,正巧苏适之等人出门,当即上去截住几人,要带着玲儿走。 苏沐颜答应过刘大牛,自然不允,文素心着急起来,哪肯与她多言?抢过李雪玲,转身就走。 苏沐颜大吃一惊,忙追了上来。 苏适之怕女儿吃亏,亦跟在身后,其他数人见状,都跟了上来。 几人糊里糊涂一路追逐,奔来此地,蓦地里见到刘大牛,俱都大喜,心想这小孩说要救人,便当真解了山庄之围。 李雪玲见刘大牛昏迷不醒,哭道:“姐姐,大牛哥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不理我?是不是也要学着爷爷,在这里睡觉?” 文素心自己还忙不过来,哪有空闲理她?伸手扶起刘克海,便负在背上,往南走去。 刘克海一觉有人,幽幽醒了过来,见到文素心,微笑道:“师妹,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转眼看到苏适之、苏沐颜、苏莫言、李雪玲、小宁等人,微微一愕,道:“他们怎地都来了?” 文素心柔声道:“你觉得怎样?” 刘克海笑道:“刚刚就是困的紧了,睡了一会。刘大牛呢?” 文素心往地上一指,道:“在那里。” 刘克海挣扎着走出几步,伸手扶起他,左掌按在他小腹“关元穴”上,右掌按在他背心“灵台穴”之上,默运内力,助他疗伤。 文素心抢过来道:“师兄,你自己还有伤呢,怎能再损耗内力?我来罢。” 刘克海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说话。 刘大牛身子一震,迷迷糊糊中但觉身子如在暖炉一般,全身懒洋洋的极为舒服,他脸上无意识的露出笑容。 刘克海内力损耗殆竭,强自提气,见刘大牛身旁雪花慢慢消融,二人坐的地方溶出两个圈子,他知内力已有起色,用眼色示意文素心。 文素心脸上一红,心道:“我一个少年女子,怎能去脱他衣衫?” 原来她门中内力怪异,行功时全身发热,需解去衣衫,否则热毒难清,便会反噬自身。 其时不容犹豫,文素心道:“苏老,你快脱掉刘大牛衣服,热气若散不出来,他会有性命之忧。” 苏适之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哪能爬的起来? 李雪玲听的明白,双目含泪,说道:“我来。” 伸手解开刘大牛衣衫,慢慢脱下。 众丫鬟均各脸红,扭头不敢观看,苏莫言却睁大了眼珠,一瞬不瞬,见刘大牛身子发红,兀自热气缭绕,暗暗吃惊,心想:“这是什么功夫?” 苏沐颜眼角看到苏莫言不转身,拉她一把,小声道:“快转过头来!” 苏莫言却不理会,见李雪玲要去脱刘大牛裤子,忙道:“裤子就不用脱了。” 李雪玲年纪虽幼,也知男女有别,适才情急,此刻登觉羞人,脸上红的如同大虾,但挂念刘大牛,却不肯转过头去。 二人行功约莫半个时辰,雪下极大,旁观众人几成雪人。 刘克海、刘大牛二人身上未粘一片雪花,雪花落在二人身上,立时融去。 ------------ 第八章 后福 李雪玲见刘大牛忽而皱眉,忽而苦笑,忽而便欲大喊,心中起落,又是焦急,又是担忧。 忽见他终于睁眼,李雪玲欢呼一声,叫道:“大牛哥,你瞧见我了吗?我是玲儿。大牛哥,你看看我。” 刘大牛目光呆滞,梦中似乎听到一人呼叫,那人宛然便似玲儿的声音,他心情激动,便欲张口呼叫,不料一口气直冲胸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口鲜血疾喷而出,尽数喷在李雪玲身上,已非血块,化作紫色,委实怪异之至。 李雪玲吓的呆了,半晌才大哭出声。 刘克海身子一软,便即摔倒,文素心抢上扶他起来。 刘克海眉头紧皱,道:“他的伤势奇怪,经脉乱成一团,我想助他理顺,谁知内力反震,竟没半点起色。师妹,你知道有什么掌力能使人经脉移位的吗?” 文素心摇头道:“我不知道。” 刘大牛鲜血吐过,双目迷离,猛地看到李雪玲,心下一喜,笑道:“好妹妹,我做梦都能看到你,哈,看来我心里肯定特别挂念你。” 李雪玲扑入他怀中,大哭起来。 刘大牛身上一凉,清醒几分,发觉并非做梦,苏莫言仍在一旁看着他。他抱着李雪玲,笑道:“大家都出来啦?陈子峰死了,我见草上飞也跑了,都没事了罢?” 随手将衣服穿好。苏莫言道:“风林派的胡志运功逼毒,二娘见他内力尽复,就关闭了阵法,他出去打跑草上飞,我们才没事的,你呢?” 这“你呢?”二字一出,她转过头去,刘大牛眉头微皱,心道:“我就算再丑,你不想看到我,就别来看我,扭头不看算啥意思?让我惭愧的吗?老子长的这样,哪能选择,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其实苏莫言转头过去,是因为鼻子发酸,快要掉下泪来,却非嫌刘大牛丑陋。 刘大牛心中有气,便欲起身,李雪玲忙伸手扶他。 刘克海道:“今日能结识小兄弟,刘克海不胜之喜,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刘大牛跟他互通了姓名,笑道:“刘大哥果是信人,只不过答应我的事,似乎还没办完?” 刘克海一凛,眼望刘大牛,见刘大牛微微点头,叹道:“确实未曾办完,我这就去办。”伸指封住李雪玲穴道,又道:“师妹,带上玲儿姑娘。” 李雪玲陡然无法动弹,大是骇异,眼看刘大牛的身影越来越远,叫道:“大牛哥,你干什么?快救玲儿......” 风雪中传来她的呼声,刘大牛心如刀割,刘克海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大牛兄,你的伤势我无能为力,他日有缘,再行相聚。” 刘大牛嘿嘿一笑,道:“还有缘?我连路都走不了,还有缘?你的话骗鬼呢?”自知重伤难治,不愿李雪玲伤心,是以叫刘克海送回李雪玲,自己慢慢等死。 苏莫言道:“你就从不为自己考虑吗?”说到最后,声音发颤。 刘大牛笑道:“我不为自己考虑就是傻子,我现在去找人治伤,带着玲儿,不是拖累我吗?我一直都觉得你特别聪明,没想到也是笨猪一个。” 苏沐颜怒气上冲,大声道:“莫言好意开导你,你何必恶语中伤?” 刘大牛脸色一沉,道:“嘴长在我身上,我想咋说就咋说,你管的着吗?”不再理会苏适之等人,往北走去。 苏莫言抢上数步,嘴张张合合,便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刘大牛强自走出里余,风雪越来越大,他呼呼喘气,双腿颤抖,只想就此躺下,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理,睡梦中死了算了。 胸口郁闷之意越来越浓,眼前金星乱舞,他再也无法动弹,坐倒在地,心道:“这个仇我是没法报了,草上飞,算你跑的快。哥就算再穿越,也肯定记得你。” 转念又想:“我要是穿越到别的时空,还能见到玲儿吗?我能穿越,是那块石头的功劳,玲儿可没有石头,她能穿越才有鬼了。” 想着想着,眼皮沉重,索性躺在地上,吱吱声响,有人慢慢走来。 他想扭头去看,头颈却说什么也转不动。 雪花细密,顷刻间盖住刘大牛身子,吱吱声音越来越大,一人叫道:“刘大牛......你在哪里?......刘大牛......” 刘大牛心中一动,听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苏莫言。 他身子动了一动,忽觉胸口剧痛,无法呼吸。肠子似乎都搅在一起,他想张嘴大叫,却没有一丝声响。 又想将肠子拉出来,自己用手理顺它。 正自痛的死去活来,眼前显出一张靓丽的脸庞,这张脸上满是关怀之意,眼中似有泪水,刘大牛认得此人,不是苏莫言,还有谁来? 刘大牛想说:“你快杀了我,我受不了啦!”又想说:“你救救我,我痛死啦,我不想死。”但连呼吸亦是不能。 苏莫言见他胸口不住起伏,却无法吸进去一口气,显是憋闷异常。 如此下去,顷刻之间,他就会没命。她也不知怎么施救,张口便亲住刘大牛,用力吹气。 刘大牛吃了一惊,嘴唇温热湿润,双眼大睁,隐隐一股凉意从口中灌下,仍觉气闷的厉害,用力呼吸,身体却极度缺氧。 他双目泛白,胸口便欲炸开一般。 若是常人,这么下去,自是憋死一途,但刘大牛体内两股热气来回交窜。 这两股热气霸道之极,但凡遇到阻碍,一起猛冲,似要将刘大牛身体撕成碎片一般。 他身子急速抖动,脸色通红,那两股热气往他小腹撞去。 每撞一次,他身子便如撕裂般剧痛。苏莫言见他眼中痛苦之意越来越浓,运起微弱内力,往他胸口按下。 刘大牛身子一震,那两股热气一觉有外力进入,联手反击。 苏莫言那股真气极是微弱,手臂一震,全不由住,跌出丈余。 两股热气又往刘大牛小腹撞去,不过数次,小腹上忽然穿了一个小孔。 剧痛减弱,两股热气自此游入身后,顺着脊椎,回到胸口,又至小腹。 如此越来越快,每转一圈,刘大牛脸上就有空气透入,他已不觉憋闷。片刻之后,刘大牛忽然坐起,脸色已恢复正常,胸腹间暖洋洋的,便如暖炉烘烤一般,力气似乎也恢复了些,他大是愕然,心道:“这是咋回事?” 原来“推经结脉”实是江湖一大奇功,这门功夫确有拓宽经脉之功,但拓宽经脉的同时,也会使人经脉移位,如此不上不下,中此掌之人大多必死无疑,纵然施掌者,也无可解救。 草上飞放心的让刘大牛再回去,便知他无可解救,必死无疑。 岂不知刘大牛身具天外陨石,本身潜力无穷,身体柔韧度早已远超常人,是以憋闷良久,却没窒息而亡。 推经结脉使人经脉移位,实乃最粗浅的练法,功深之处,仍是强身健体。 刘大牛无法呼吸,体内真气却急欲寻找出口,于是来回冲撞,他觉小腹剧痛,那是真气冲撞“会阴穴”与“尾闾关”之功,“会阴穴”属任脉; 而“尾闾关”属督脉。任督二脉绝不相通,他真气无法宣泄,实已处在生死边缘。 他无法驾驭体内真气,便只爆体而亡一个下场。 便在此时,苏莫言运真气相助,她内力虽弱,便如压死骆驼的那一片叶子,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使得两股真气猛地穿透“尾闾关”,就此打通他任督二脉,推经结脉的掌力便尽数为刘大牛所用,使他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打通任督二脉之人。 刘大牛因祸得福,如今内力微弱,但经脉柔韧,任督二脉一通,日后学起武功,自然事半功倍,委实后福无穷。 他呆呆的望着自己双掌,慢慢站了起来,见苏莫言一时无法起身,想起适才她以口对口,帮助自己,心下感动,道:“你没事罢?” 苏莫言见他脸色甚好,暗暗称奇,道:“你伤好了么?”伸手替刘大牛诊脉,只觉他脉搏跳动有力,伤势竟而尽愈。她心下大是奇怪,道:“你的伤竟然好了,谁救过你么?” 刘大牛道:“没有啊。” 苏莫言道:“这可奇了。”见刘大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想起适才情急,以口对口为他送气,登觉大为羞涩,不自禁的地下了头。 眼角看到远处几个黑点奔来,她双目大睁,道:“有人来啦!” 刘大牛身处平原之上,风雪极大,二人身上白茫茫一片,若要躲藏,还真无处可藏。 他情急生智,道:“快躺雪堆里!” 苏莫言恍然大悟,当即躺下。远处那几人并未看到二人,来到身旁之时,积雪已掩盖大半,他们忽忽而过,竟而没有发觉。 刘大牛瞧一人背影熟悉,想起那人正是胡志。 知胡志要捉拿刘克海,这么一来,心下大是着急,见几人走远,连忙爬起来,道:“他们是风林派的,要去捉刘克海的,我们快去通知他们。” 苏莫言一凛,足下无力,欲快步往西奔逃,越是心急,足下越快不得半分。 ------------ 第九章 回家 刘大牛伸手拉住她,道:“风雪大的很,脚印肯定掩埋,他们在终南山上找到刘克海不容易,我们绕远路回去。”足下一顿,又道:“你不去找你爷爷么?” 苏莫言道:“爷爷他们先去石家庄了,我过些日子再追上去。” 刘大牛笑道:“你爷爷对你挺放心的啊,也不怕你遇到危险?”他点了点头,道:“换做是我,我也放心的很,你厉害呢,我到现在都还佩服你呢。” 苏莫言瞪他一眼,却不说话。 二人相护搀扶,往西走出四五里,折而向南。 山势越高,足下越是滑溜,积雪盈尺,便走一步,也是千难万难。 刘大牛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大雪吹至,脸上又是冰凉,又痒的厉害。 走过半晌,不过数十丈,眼看如此下去,天黑也未必能回到家中。 苏莫言忽然道:“你体内怎地有了真气?我记得你没有武功啊。” 刘大牛奇道:“我没学过武功,哪来的真气?你能感觉到?” 苏莫言紧握他手,点了点头,道:“非常微弱,但的确有。” 刘大牛大喜,笑道:“我是天生的奇才,不用练就有内力,嘿嘿,佩服罢?” 苏莫言被他一句话逗乐了,笑道:“是啊,你真是天才。刘大天才,你倒说说,你的内力究竟是哪里来的?” 刘大牛道:“我真不知道,跟你说我从来没有练过功夫,没骗你。” 苏莫言沉吟道:“这股内力虽弱,但韧劲十足,实是一门了不起的功夫。这样罢,我跟你说几句口诀,你试试看能否提气轻身。”不等刘大牛回答,便道:“气聚丹田,练的是下盘功夫。若要提气轻身,便需散于诸脉,存于泥丸,行九州,回拢呼吸,任由真气自行运转,举手投足间,无不如履平地,大步而行,方可提气轻身,身法迅捷。” 刘大牛愕然道:“你说啥?” 苏莫言气道:“你认真听成不成?你练会轻功,就能快点回到家里,否则刘大哥就危险了。” 刘大牛苦着脸道:“你冤枉我了,我认真听呢,就是不懂你说的话,啥叫真气?啥叫泥丸?啥叫九州?” 苏莫言恍然道:“原来你真的半点不懂。”一路解释,刘大牛试着运行一遍,竟毫不费力,足下似乎轻了许多,隐隐有奔跑之意。 苏莫言看的张大了口,道:“你怎地学这么快?爷爷教我的时候,可足足学了三日呢。” 刘大牛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天才!哈哈。”负起苏莫言,默运真气,足下轻便甚多,速度快捷,片刻回到竹林,兀自足下如飞,不知疲倦。 其实刘大牛能一蹴而就,完全是草上飞的一掌之功。 草上飞那一掌看似轻柔,其实坚若铁石,实已用足五成力道。 这五成内力对于不会武功的刘大牛而言,便如水渠蓄水,天上猛然下起大雨,自然水位飞涨,若不排泄,非冲垮水渠不可。 而苏莫言的口诀正是宣泄内力之道,在水渠上开了一个小口,一边得以宣泄,一边保住水渠,使之能正常运转。 他此刻足下欲罢不能,就是内力找到宣泄之口,无法停止之故。 尚未走近,只听李雪玲哭道:“李大叔,大牛哥不停的吐血,他是不是生病了?咱们快去找他罢,外面那么大的雪,大牛哥就一个人,他怎么办才好?”跟着又道:“你为什么不许我跟大牛哥一起?你为什么送我回来?你这坏人,你赔我大牛哥来。” 刘大牛听到声音,心下大是温暖。 苏莫言道:“她是你亲妹妹?” 刘大牛不答,快步进屋而去,便见李白、李雪玲、刘老实、以及自己母亲都在,正自长吁短叹。 骤然看到如许多的亲人,他心神激荡,便跪了下来,哽咽道:“爸爸,妈,儿子回来了。” 众人陡然看到一个雪人跪在屋中,均各骇然,听到刘大牛声音,刘吕氏冲上两步,一把抱住刘大牛,大哭起来。 刘老实双目含泪,却不说话。 刘克海愕然良久,哈哈一笑道:“大牛兄伤势尽愈,可喜可贺,如此一来,我也放心了。” 文素心记得刘大牛伤势沉重,已绝无可能生还,此刻见他不仅伤愈,目中射出精光,内力修为竟已不弱。 刘吕氏抱着刘大牛哭一会,左右查看一番,见他鼻青目肿,委实吃尽苦头,又是怜惜,又是恼怒。 刘老实道:“好了好了!李先生和刘小兄都在,可别让他们看笑话了,先跟你娘进去,换套衣衫。” 李雪玲此时才有机会,拉住刘大牛,道:“我和大牛哥一起去。” 文素心噗嗤一笑,拉住她道:“你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么一会。”转眼看到苏莫言,道:“你也来了?” 苏莫言福了一福,道:“莫言见过刘大叔,刘大婶。”她甚是乖觉,出身大户之家,自然规矩甚严。 刘老实见她冰雪可爱,但脸色却不如何好看,笑道:“姑娘请勿多礼,你和大牛一起回来,既来到我家,就是客人。你叫莫言?名字取的倒是别致,快快请坐。” 苏莫言道:“多谢刘大叔。” 刘吕氏端来一碗热汤,她饥饿难以忍受,双目放光,刘吕氏道:“大牛说你饿了好几天,不能吃太饱,先喝点汤罢。” 苏莫言起身谢过,背转身子,虽饿了数日,仍不敢忘了规矩,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汤喝不到一半,刘大牛从里屋出来,见苏莫言正在喝汤,大声道:“妈,我也饿了。” 刘吕氏满是慈爱之色,拉着他手,道:“早给你准备了,看你饿死鬼似的。” 刘大牛声音越来越远,道:“妈,你可真说对了,这几天我就是饿死鬼,我都恨不得把自己给吃了......” 李白笑道:“刘老弟,着急了几日,大牛可不是回来了么?你不去好好休息休息?” 刘老实道:“臭小子害的我替他担心,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日后还不上了天去?倒是李先生,这几日跟着我一起寻找,想必累的狠了,要不先去休息罢。” 李白哈哈一笑,道:“你们二位刘老弟凑一起,定有话说,我就不打扰了,还真有点倦呢。”大笑着睡觉去了。 刘克海坐在一旁,见刘老实浓眉大眼,威猛非凡,心下先就有了三分好感,加上刘大牛这一层关系,口气甚是恭谨,道:“刘大叔,我与大牛同辈论交,您也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侄儿好了。” 刘老实连说不敢,道:“这几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苏莫言看着刘克海,轻轻摇了摇头。 刘老实看到,眉头微皱,心道:“这小丫头难道还想瞒着我?” 刘克海也觉不该说起,道:“大牛这几日一直跟着我,我见他遭人欺负,看不过去,就给他传了点功夫。” 刘老实道:“他脸上的伤痕从何而来?” 刘克海道:“我见他之前,不知为何,正与一帮小孩争执,后来就打了起来,伤痕是那时所受。” 刘老实暗暗恼怒,心道:“这几日长安城我都不知寻过多少遍了,怎就没听说过?”淡淡的道:“如此说来,我还得多谢刘老弟了?” 刘克海忙道不敢,说到此刻,二人话不投机,默不作声。 灯火荜拨作响,门外风雪越来越大,看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刘老实道:“二位今晚就住在这里,待会吃过晚饭,咱们再好好叙叙。”说着进房而去。 刘克海起身相送,文素心低声道:“若非看在刘大牛面上,咱们还不想留在此地呢!” 刘克海道:“大牛兄救你我二人性命,他是大牛兄的爹爹,纵然话不投机,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苏莫言喝完汤,腹中才好受了些,道:“刘大哥,多谢你帮着隐瞒。” 刘克海道:“不必客气,若让他爹娘知道这几日的事情,心中只会更加担忧。” 苏莫言想起一事,道:“刘大哥,你师傅胡志找来啦,我在路上见过他。” 刘克海一凛,下意识便往门外看去,林中黑暗,哪有人影?他脸色霎时苍白,转头望着文素心,见她嘴唇颤抖,道:“雪下的这么大,咱们足迹定然掩埋,胡志难道有通天本事,能寻到咱们不成?师妹,你别担心。” 刘大牛从里屋出来,满嘴油腻,手中拿着一个包子,边吃边道:“你们还饿不饿?我妈做饭可好吃了,要不要进去尝尝?” 苏莫言看到他便觉欢喜,微笑道:“我喝了一大碗汤,饱的厉害,可吃不下了。” 刘大牛斜眼看她,道:“你现在才像个小丫头,在你家的时候,你那个冷静的样子,我看着都害怕呢。” 文素心笑了起来,道:“说的不错,我当时看到都吓了一跳。” 苏莫言想起爹爹身亡,眼圈儿红了,低头道:“我要是能早点出去,爹爹也不必......不必......” ------------ 第十章 追兵 刘大牛伸手拉住她,道:“你巾帼不让须眉,英雄了得,你爸爸要是知道你那么厉害,肯定高兴的很。他就算在天上,也安慰的很,你就算为了你爸爸,也得坚强。” 苏莫言小手冰凉,见刘大牛眼眶高高肿起,着实不成人形,又是滑稽,又是可爱,噗嗤一笑,道:“我爹爹光看到你欺负我了,还不放开?” 刘大牛不知礼法,随意握住她手,刘克海、文素心面面相觑,心想:“这小子是个色狼,看到人家姑娘漂亮,就跑上去非礼,实在不好。” 刘大牛笑道:“你的手软的很,我可舍不得放开。” 这句话已有调笑之意,苏莫言见他比自己小着几岁,偏偏脸皮奇厚,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掐,刘大牛哎呦一声,又蹦又跳的逃了开去。 苏莫言微笑道:“你再敢无礼,我有的是法子制你。” 刘大牛明知是玩笑,想起她手段狠辣,不自觉的心中发毛,道:“你敢......我真的脱你裤子,打屁股呢!”他色厉内荏,刘克海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岔开话题道:“玲儿姑娘睡下了吗?” 刘大牛道:“恩,她困的狠了。” 苏莫言脸上红的厉害,看看天色不早,问道:“我睡哪里?” 刘大牛正欲说:你跟我睡。转念想到现下是古代,这等轻薄的话岂能随口就说?改口道:“你跟玲儿睡罢。”又道:“刘大哥,你们就住我的房间。” 带着二人来到自己房间,又来到前厅,见苏莫言正自愣神,道:“想啥呢?” 苏莫言早听到他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道:“慕华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爷爷真的做过坏事?” 刘大牛叹道:“佛家云:贪、嗔、痴乃人世三毒。贪图享乐,贪图武功,贪图名声,无一例外,都是‘贪’字作祟,你爷爷的武功我从没见过,但他能杀得了四寇,功夫就一定不差。他武功都很高了,为啥还要《残阳真诀》?他究竟贪的是名?还是啥?” 苏莫言以手支颅,道:“爷爷一直不曾外出,平 日 待我们可好了,怎地忽然就成了这样?” 刘大牛道:“你家中的机关是怎么来的?” 苏莫言一凛,道:“都是爷爷所布。” 刘大牛道:“这些机关全是杀人的利器,你爷爷要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为啥要弄这么多杀人的东西?又为啥要弄个五行归一的阵法?” 苏莫言无言以对,泪水俏没声息的滑落,刘大牛叹道:“去睡罢,大人的事情,咱们做晚辈的,是管不来的。你能做的只有一点,就是让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让每一天的时光都不要去虚度。” 苏莫言身子一震,猛地转头,直直的盯着刘大牛,道:“你究竟几岁?” 刘大牛知她十三岁,心想:“我要说我十二岁,就得叫她姐姐,肯定不行。”道:“我十四岁。” 苏莫言道:“胡说,我看你最多十二岁。这些道理是谁教给你的?” 刘大牛奇道:“啥道理?” 苏莫言道:“你刚刚说的那些?” 刘大牛哈的一笑,道:“我胡说八道一通,你居然信了,哈哈,你真是笨的可以。” 苏莫言拿不准他是在说笑,还是果真如此,又盯着他看半晌,无奈道:“好罢,去睡觉。” 刘大牛困倦之极,一直睡到次 日 午后,睁开双目,只觉神清气爽。 来到门外,阳光明媚,竟是一个大晴天。 他默运真气,在竹林中奔跑起来,足下仿佛御风,轻快之极。 他越奔越是兴奋,忽而大声唱道:“我脚踏七色云彩,翻那万水千山,纵横飘逸之间,万灵匍匐脚下......” 这首歌自此问世,乃是他自己随意所唱歌词,随意乱哼调子。 他声音嘹亮,颇为尖锐,在竹林中传来阵阵回声。 竹林中积雪甚厚,深的地方,几有数尺,刘大牛至此放心,暗想胡志纵然心急,也不敢随意入山,在这大雪之中,极易迷路。 刘克海望雪兴叹,既然无法离开,索性先住在此地,如此一来,小屋顿时热闹起来。 李白赴任之期已然延误,空自忧急,也无法可想。 刘大牛问起刘克海怎会及时的救他,刘克海笑道:“当 日 你托我照看玲儿姑娘,我便觉得大牛兄实非常人,于是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你吐血昏迷,莫言小姐救你,以及你和玲儿姑娘结拜,我都看在眼中。后来你们一起进入林中,我和师妹不及细想,也跟着一起进去,在门口亲眼看到你诱草上飞等人自相残杀,我和师妹还说,如此危急时刻,你仍能想出解决之法,委实了不起呢。后来......” 说到这里,口气一顿,道:“后来胡志现身,我们没敢露面,就躲在一旁,若非如此,也救你不得。” 刘大牛恍然道:“原来你们一直跟踪我呢,我可半点都不知道。”又问:“文姐姐受伤了吗?你们要去哪里疗伤?” 刘克海道:“师妹中了风阴掌,天下仅赵维欢能治,他在西北大草原上,我们本打算这两 日 去寻他,看来是去不成啦。” 刘大牛暗暗留心,寻思:“赵维欢,这名字得记下来,说不定哪天受伤,就去找他。”道:“会不会耽误文姐姐疗伤?” 刘克海苦笑道:“就算耽搁,也没有半点法子,你看积雪,如何下山?”接着道:“赵维欢给师妹压制之药,时 日 尚早,便等到明年雪融,也无什么大碍。” 刘大牛这才放心。 忽忽一月有余,这 日 午后,阳光明媚,众人一起围在院中,赏雪饮酒,刘大牛看的豪气,也要喝酒。 刘老实本是豪爽之人,当即给他一个大碗,道:“男儿大丈夫,就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来!喝下去。” 他浑家姓吕,叫吕秀中,推他一把道:“大牛才多大点,你就叫他喝酒,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李白笑道:“刘老弟说的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如此人生才是痛快,大牛年纪虽幼,英气毕露,长大定是英雄人物。此刻不学会喝酒,难道临时抱佛脚,以后才学么?” 吕秀中见众人兴致甚高,道:“少少喝一点,不准多喝。” 刘大牛眼巴巴的望着她,大喜过望,跳起来亲她一口,叫道:“老妈万岁!” 众人一见,俱都大笑。 吕秀中脸上一红,笑骂道:“臭小子,你口水粘我脸上了。” 李雪玲凑趣道:“刘大叔,我也要喝。” 自己拿来大碗,便倒了一碗,跟刘大牛一碰,道:“喝。” 刘大牛喝下一口,呛的连声咳嗽,只觉口中辛辣,似火烧一般,着实难喝的紧。 此酒乃是北方人常喝的烧刀子,劲道十足,他这么猛灌下去,登时头重脚轻,便连脖子也红了。 刘克海笑道:“大牛兄英雄了得,酒量却不如何,如此英雄,唉......” 刘大牛被他一激,举碗又喝,喝不下数口,哇的一声吐出来,往后便倒,醉死过去。 李雪玲却没他喝的那般急,只喝了一小口,觉得难喝,便放下了碗。 吕秀中抱他起来,道:“说了不能给他喝,你偏不听。” 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刘老实道:“你妇道人家懂什么?李先生说的对,得让他练练酒量。” 刘克海大觉有趣,心道:“这样的 日 子,也是不错。” 回头望去,见文素心正好看来,二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出欢喜之意。 文素心忽然小声道:“师兄,咱们这次去过西北,再回来如何?” 刘克海微笑道:“我也舍不得这里,就依你。” 文素心大喜,伸手拉住刘克海,只觉心中甜蜜,仿佛天也加倍的蓝了。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刘克海正没理会处,声音越来越近,他陡然听到有人,心下一跳,暗想:“难道我 每 日担忧的事,真的躲不过么?” 那些人相距尚远,声音四散分开,人数着实不少。 他忙道:“噤声!” 刘老实笑道:“小刘,多喝几杯!” 刘克海打个手势,此时声音喧哗,刘老实也听到了,他吃了一惊,酒意清醒几分。 刘克海道:“大家快进屋去。” 刘老实大踏步进屋而去,取出一柄铁叉,横在胸口,双目凛凛生威,瞪视竹林。 刘克海见他顷刻间气势一变,竟威猛无双,暗暗称奇,奔回屋去,拿来长剑,与文素心左右分立两旁。 李雪玲欲探头观望,想起苏家庄之事,心下又怕的厉害,忙奔进去寻找刘大牛。 在她心中,世上只有刘大牛可以保护她,是以若觉危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刘大牛。 声音越来越大,夹杂喝骂之声。 一人骂道:“冯二狗,你怎么跟的?这都一个多月了,咱们天天找,天天找,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你这废物,跟个人都会跟丢,别吃饭了,吃屎罢!” 这人声音恼怒,骂骂咧咧,李白听到,如堕冰窖,此人正是王希然。 ------------ 残阳如血心难测 ------------ 第一章 绝境 另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小人一路跟着那两个小孩,到下面树林的时候,那小子忽然跑的飞快,就跟骑着马儿似的,小人三日不曾吃过东西,饿得头昏眼花,哪里跟的住?” 王希然怒道:“你自己饭桶,还敢犟嘴?是不是想尝尝朝天笑的味道?本大人倒乐意之极!” 他说到“朝天笑”三字时,冯二狗吃了一惊,不住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记得清清楚楚,那两个小孩确是往山上跑了,咱们寻过数个山头,就剩此地了,若此处再寻不到两个小孩,大人便要杀了小人,小人也无话可说。” 原来王希然早在刘大牛走出大厅之时,已认出二人。 是以一出苏家庄,立时派人寻访李雪玲。地上积雪甚厚,足迹清晰可见,冯二狗过不多时,便追到李雪玲。 其时李雪玲跟着苏适之,几人方出苏家,均各心神不宁,竟未发觉被人跟踪。 冯二狗明知李雪玲要紧之至,岂敢怠慢? 后来李雪玲被刘克海带走,冯二狗吃了一惊,又见刘大牛往回走,他在苏家见过刘大牛,知这两个小孩是同伴,于是跟着刘大牛来到山腰。 岂料刘大牛忽然学会轻功,将他甩脱,风雪中不易寻找,只得回去,带着王希然来寻,已寻找月余,附近山头都找了个遍。 今日寻到此地,实是无可奈何,心想要再找不到,只得先回去,再做打算。 刘克海听声音并非自己相识之人,放下心来,见林后一转,出来数十人,身穿官兵服侍,头发眉毛结了一层冰霜。 刘老实看到王希然,冷笑道:“这人阴魂不散,还真就找来了。李先生,咱们下去杀一阵,让他们尝尝厉害!”说罢呼啸一声,纵身奔下。 李白朗声笑道:“敢不从命?” 二人顺着雪地滑下,各握兵刃,横在胸口。 王希然看到两人,登时认出,心下大喜,叫道:“这泥腿子果然在此,兄弟们,宰了这两个人!” 刘老实正欲动手,身旁呼的一声,一个人影抢到前面,长剑挥舞,嗤嗤声响不绝于耳。 霎时之间,官兵哎呀连声,均各倒地。 刘老实大吃一惊,仔细看去,便见刘克海东刺一剑,西刺一剑,众官兵哪有丝毫还手之力?或伤手足,或伤身子,均一个照面便即受伤。 刘克海顷刻间刺翻官兵,喝道:“这么点功夫,也敢来终南山闹事?都给我滚!” 说到“都给我滚!”四字时,运足内力,震的积雪簌簌而下,众官兵耳鼓鸣响,嗡嗡不绝,见刘克海仗剑而立,神威凛凛,人人骇然失色。 幸而刘克海手下留情,未下辣手,王希然伤在肩头,无法拿捏单刀,捂着肩头,连连后退,道:“咱们走罢。” 话音甫落,便听一人朗声道:“果然好威风!好煞气!” 这人声音晴朗,说第一句话之时,距此地尚远,但他身法奇快,说到最后一字时,人已在数丈之外。 话音一落,林中闪出一个身影,他身穿灰袍,长须飘飞,满脸怒容,正是胡志。 原来胡志寻访月余,知刘克海仍在终南山中,大雪封山,他们自也无法离开,是以一直等在长安。 这一日忽然看到官兵在长安城外寻访,他在苏家曾见过王希然,是以认得他,暗暗猜测王希然究竟在找谁。 心念一动,便跟上来瞧瞧,不料在林中忽然听到刘克海的声音,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克海听到胡志声音之时,已然身子颤抖,见他立在身前不足两丈,心下吃惊,霎时间面如土色,便欲跪倒。 文素心抢将上来,怒道:“你还有脸见我们?” 王希然见又起事端,这胡志显非李白等人一路,他心下大起希望,便站在一旁,也不离去。 胡志淡淡的道:“咱们师徒一别年余,好徒儿,你可让为师好找!” 语气淡然,但这一年来东奔西跑,吃尽苦头,全是拜刘克海所赐,心中怨毒之意,实难以言表。 刘克海深知胡志脾性,听胡志口气如此淡然,定是恼怒到了极处,料想他武功高强,随意出手便能杀人。 他当机立断,跪下磕头道:“师傅在上,刘克海罪孽深重,不求师傅原谅,待弟子献上雪参,立时在师傅面前自刎,以全师傅恩义!” 说着往怀中掏去,猛地里甩出一把雪花,跟着疾纵而前,一剑往胡志咽喉刺去。 原来他跪下磕头,乃是放松胡志警惕之心,再以雪花幻目,突使厉害杀招。 胡志深知刘克海奸猾,见他跪下磕头,心中半点不信,猛见眼前白茫茫一片,已自料到,伸手一抓,抓住刘克海手腕。 他料敌奇准无比,这一抓不差毫厘,便如刘克海乖乖将手腕送到他手中一般。 他正欲运劲拗断刘克海手臂,蓦地里左侧劲风尖锐,又是一剑刺到。 胡志心头恼怒,顺手横过刘克海长剑,铮的一声大响,双剑相击。 左侧那人闷哼一声,虎口巨震,长剑脱手而出,跌入雪中。 刘克海斜眼看到,心下大急,他手腕脉门被扣,浑身没有丝毫力气,空自忧急。 左侧那人正是文素心,她一击不中,手中兵刃都丢了,情急之下,双手成虎爪之势,左手拿胡志腰间“神厥”“水分”两穴; 右手拿胡志前胸“华盖”“膻中”二穴。 她情急而发,认穴奇准无比。 心知胡志抓住刘克海,定会立下杀手,是以绝不迟疑。 胡志袍袖一拂,一股霸道之极的内力急涌而出,文素心无法上前一步,劲风吹的她发丝飞舞。 但这么一来,胡志已无法扣住刘克海。 刘克海身子能动,飞脚劲踢,同时一剑斩下。 胡志手臂一缩,右手快如闪电,伸指弹在刘克海足三里上。 这一弹看似轻柔,他实已用上风林派镇派掌法,风阴掌之劲。 刘克海如中电擎,跪倒在地,腿上麻木不仁,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手腕一颤,长剑往胡志左腰刺去。 风林派剑掌双绝,剑是莲花披风剑;掌则是风阴掌法。 胡志使的正是风阴掌法,他一双肉掌挥拍来去,刘、文二人接连后退,已无还手之力。 刘老实见二人数招之间,均各遇险,这老者武功之强,生平从所未见,他心下大是骇然。刘克海与刘大牛平辈论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在家门口杀了他,是以铁叉一横,猛刺胡志前胸。 文素心斜窜尺余,她长剑已失,展开拳法,忽而爪法,忽而拳法,忽而掌法,忽而又并指为剑,武功端的凌厉非常。 三人之中,数文素心武功最高,刘克海内力最深,刘老实叉法诡异。 刘、文均知胡志心狠手辣,是以一上来,便全力以搏,有了刘老实的加入,四人斗个旗鼓相当,难分胜败。 李白在一旁看着四人,只觉眼也花了,心情激动,便想上去相助,但几人身法奇快,他哪能插得上手? 胡志见刘老实叉法诡异之极,偏偏从未见过,应付起来颇费精神。 他手中拨挡来去,掌力慢慢加重。今日也是一时托大,并未带着孙自立等人,若有一人在此,便能轻易收拾几人。 顷刻间拆过二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败,胡志越斗越是恼怒,忽然长啸一声,足尖一挑,将文素心长剑挑在手中,刷的一剑砍下。 刘克海不意他忽有兵刃在手,吃了一惊,足下一点,便欲后退。 不料胡志剑招不曾使老,又往文素心刺去。 文素心身子前冲,眼见无可闪避,刘克海伸剑疾挑。 眼前寒光一闪,胡志剑尖一转,又刺到刘克海眼前。 刘克海救人情切,不料胡志虚招诱敌,心中一寒。 他匆忙间长剑竖挡,啪的一响,长剑从中断绝,剑刃带着劲风,呼啸而至。 刘老实铁叉横过,劲砸胡志后颈。 胡志长剑一搭,刘老实叉上传来一股巨力,手腕巨震,但他天性豪勇,猛地往上挑去,啪的一响,叉柄砸中胡志左颊。 胡志一剑刺出,本拟挑飞铁叉,不料叉影翻转,忽而击在自己脸颊,这一击力道沉猛,直打的他眼冒金星。 他怒喝一声,剑尖连颤,疾刺刘老实。 今日在众人面前,被刘老实一叉击在脸上,实已大失面子。 他急火攻心,恨不能立时将刘老实钉在地下。 转念又想:“今日这些人决不能容他们活命,否则传了出去,于我风林派清名有损。” 顷刻间打定主意,杀人灭口。 这么一来,刘老实手忙足乱,忽听嗤的一响,他左腿中剑,跪倒在地。 这一剑入肉寸余,伤的着实不轻。 刘克海叫道:“雪参在我手上,与这人无关,你为何乱杀无辜?” 胡志不答,数剑急攻下来,刘老实险象环生。 李白眼见危机,挺剑而上,胡志身法太快,他一剑刺出,刘老实忽然抢至,这一剑眼看便要刺入他后心,李白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胡志长剑一引,将刘老实带到身前。 ------------ 第二章 猛虎 刘克海伸手一架,以半截断剑架开李白长剑。 李白武功不济,不敢再行动手。 王希然与官兵对望一眼,心道:“此刻机会来了,这老头一时分不出胜负,我何不进去杀了其他人?”道:“咱们上!”众官兵往屋中抢去。 李白快步奔到门口,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乃翰林侍读李大人,你们想造反么?” 众官兵一怔,踌躇不前。 王希然大声道:“胡说八道!翰林大人不在京城,跑这里干什么?众兄弟,此人冒充大人,定是造反逆徒,快宰了他!”冲上一步,钢刀往李白颈中砍下。 不容李白有半点分辨机会,一上手便欲杀了他。 李白横剑封挡,叫道:“大牛!快带着玲儿离开!” 刘大牛在屋中沉睡,酒醉的厉害,李雪玲摇晃他半晌,哪有半点作用? 苏莫言眼见情势危急,从厨房中舀来一碗冷水,当头淋下,刘大牛登时清醒,脑中疼的厉害,奇道:“下雨了?妈,我们家漏水呢。” 转眼看到李雪玲、苏莫言二人神色焦急,吕秀中也满是骇然之色,问道:“你们咋了?” 苏莫言一把拉他起来,急道:“快走!王希然追来啦!” 刘大牛嗯了一声,道:“王希然?”猛地想起要杀李雪玲之人,跳起来道:“当兵的追来了?我爸呢?” 苏莫言不及解释,道:“快从后门走。” 吕慧中早六魂无主,听苏莫言说从后门走,奔过去开门,道:“大牛,你们快走,我去瞧瞧你爹爹!” 不等刘大牛回答,啪的关上后门。 刘大牛此时才觉事态严重,叫道:“妈,你干啥?快开门,我爸去哪里了?” 苏莫言拉着他往林外奔去,边奔边道:“风林派的掌门追来啦,刘大哥不是对手,还有好多官兵,官兵要杀你和玲儿,咱们快走。” 刘大牛大怒,甩开她手,喝道:“我爸还在后面,我自己咋能走?要走你和玲儿先走!”往回奔去。 李雪玲吃了一惊,跟在身后,叫道:“大牛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苏莫言暗暗跺足,心道:“你这浑小子,你回去又有何用?刘大哥武功那么厉害,尚且不敌,你回去不是多一人送死么?”心念一动,忽然往山上绕去。 刘大牛回到林中,耳旁传来呼喝声,众人仍自打斗,见后门紧闭,从一旁绕到前院,探头望去。 李白浑身浴血,地上躺着两名官兵,他胸口中了一刀,鲜血不住滴下,呼呼大口喘气,手中长剑胡乱挥舞,已毫无章法。 院中撒满鲜血,红的白的,触目惊心。 另一边胡志剑法劲疾,心脑刘老实大损自己脸面,是以一大半招数,倒是往刘老实招呼而去。 其时幸有刘克海二人照应,否则刘老实支持不过数招,早已身亡。 刘大牛见爹爹身上满是鲜血,染红大片身子,刘克海也是狼狈不堪。 知胡志武功了得,自己就算上去,也帮不上半点忙,心中焦急,偏偏一个良策也想不到。 忽听李白啊的一声惨呼,小腹中刀,仰天倒下。 刘老实听到声音,心神巨震,蓦地里抽身后跃,铁叉疾刺王希然。 王希然浑无所觉,猛听身旁官兵叫道:“大人小心!”他心知不妙,抢前一步,闪身躲进门中,突的一响,铁叉刺入墙壁。 王希然大怒,反手一刀,斩在刘老实肩头。 顺手滑下,刘老实肚腹齐流,登时气绝。 胡志见刘老实已死,剑法紧密,刘克海、文素心无法抵挡,步步后退,蓦听啊的一声,刘克海倒撞丈余,跌在刘大牛身前不足两尺处。 文素心一急,胸口剧痛,亦飞将起来,跌在刘克海身旁,哇哇连声,吐出数口鲜血。 二人神色惨然,相视一眼,双手握在一起,便再也不看胡志。 猛听尖叫一声,吕秀中自屋中冲将出来。 众官兵猝不及防,一人被她抱住。 她状若疯狂,一口咬住官兵喉头。 那官兵魂飞魄散,叫道:“快拉......”喉头哽住,竟无法吐气出声。 王希然挥刀砍下,吕秀中肩头中刀,口中反而越来越紧。 她神色狠辣,直令官兵毛骨悚然。 虽是一个弱女子,此刻看在众人眼中,竟是如此可怖。 被她咬住那官兵慢慢软倒,官兵惊惧已极,单刀铁尺齐下,吕秀中当即毙命,兀自没有松口。 刘大牛热泪盈眶,心下咚咚乱跳,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他不敢出去,手足颤抖。李雪玲眼中满是骇然之色,泪水横流。 刘大牛数次想冲出去,但足下如灌铅一般,不敢移动一分。 刘克海、文素心躺在不远处,鲜血直流。 林中呼啦一声大响,一股猛烈疾风压到,刘大牛愕然闪身,抬头望去,吓的双腿一软。 一头猛虎直扑而来,伸出利爪,往王希然胸腹间划下。 王希然陡糟奇变,他经验极富,闪身避在一旁,肩头一阵剧痛,仍是被猛虎抓了一下。 仅这一抓,便将他肩头抓的血肉横飞,受伤极重。 他吃惊之余,连退数尺,这一下闪避惊险之至,若他稍慢一瞬,便被猛虎开膛破肚。 众官兵看到猛虎,无不骇然,均各闪开数步,连连躲避。 猛虎背上骑了一人,呼斥一声,呼啦大响,又纵出两头猛虎,一头迎战胡志,一头追逐官兵。 虎背那人凤目生寒,衣袂飘飞,正是苏莫言。 她指挥猛虎,不住呼斥,纵身跃下虎背,抢到墙角,伸手拉住刘大牛、李雪玲二人,叫道:“快走!” 刘大牛不及细想,跟着她往东侧抢去。 胡志大怒,长剑一摆,刺中猛虎后背。 但猛虎闪避灵动,这一剑受伤甚轻,它激发性子,围着胡志不住转圈。 另一头猛虎见胡志难缠,咆哮着跑来支援。 胡志惊惧交集,不敢转身逃走,跟随猛虎而转。 刘克海、文素心趁机绕过屋子,身影消失。 官兵惨呼传来,竟被猛虎咬死二人。 刘大牛逃出竹林,大觉害怕,越想越是惊惧,心想这次若无苏莫言,自己必死无疑,见她神色冷峻,带着二人往山下奔逃,低声道:“谢谢你。” 话一出口,鼻子一酸,呜呜咽咽哭泣起来。 苏莫言道:“这几头老虎是二娘饲养,胡志厉害的紧,肯定支持不了多久,咱们需找个地方躲藏才是。” 刘大牛心中酸楚,哭泣一会,冷风吹来,吸吸鼻子,道:“山上到处都在下雪,我们能躲到哪里去?除非咱们会飞,不然总有脚印的。” 李雪玲插口道:“大牛哥你看!” 刘大牛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胡志施展轻功,往山下纵去,身后跟着两头猛虎。 另一侧奔来七八人,却是官兵。 苏莫言暗叫糟糕,道:“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咱们上峰。” 王希然吩咐官兵合围,刘大牛身处雪坡,除了上峰,别无它途。 灰影一闪,胡志又回来了。他追上官兵,一剑一个,霎时间杀死四五人。 王希然吃了一惊,连忙转身迎敌。 刘大牛看到此刻,大声道:“不好!胡志要杀人灭口,咱们快上去。” 三人俱都害怕,匆匆往峰上奔去,心想胡志轻功高明,纵然分散奔逃,他也能一一追上,但到了峰顶,便无路途,还能上天去不成? 三人慌不择路,来到峰顶,刘大牛眼望深谷,山壁如削。 想起滑翔伞,忙脱下衣衫,叫道:“快脱衣服!” 古人衣衫颇大,他脱下衣衫,四个角对折,缚在一起,见二女兀自不动,伸手便扯二人衣衫。 刘大牛大声道:“衣衫绑在一起,才能吃住风劲,不然我们死定了。” 苏莫言道:“你说什么?” 刘大牛无暇解释,道:“少废话,快脱衣服!” 苏莫言见胡志已奔到跟前,其势不能再做耽搁,当即脱衣,递给刘大牛,李雪玲亦脱了下来。 二女脱下外衣,尚有一层中衣,饶是如此,仍觉羞人,脸上通红一片。 刘大牛绑好衣衫,叫道:“千万抱紧了我!”纵身一跃,跃下万丈深渊。 胡志见三人跃落深谷,料想有死无生,下峰去了。 刘大牛身子急速下降,将衣衫做成的降落伞挂在臂膀,以防自己抓不住,就此掉下去。 山谷中风势极大,苏莫言只觉心脏仿佛要从口中跳出,忍不住便大声尖叫,刚一开口,风从口鼻中灌入,哪能说出一个字?足底白茫茫一片,也不知是何物,这当儿全然身不由主。 顷刻之间,深谷地面已然看清,刘大牛放开衣衫,嘭的一响,衣衫鼓起,一股巨力往上提去,刘大牛臂弯痛的便欲断折。 但三人下降势子却是一缓,噗的一声,落入雪中,直没至顶。 三人心中碰碰乱跳,已知安全落地,仅双腿震的隐隐生疼,却未曾受伤。 三人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跃下,委实危险万分。 刘大牛不知害怕,那么半吊子的做个降落伞,若是平时,他们这么跃将下来,便有十个刘大牛,也一起摔死了。 ------------ 第三章 出谷 一来山谷之间风势极大。 二来谷底积雪甚厚,又是新下,自然柔软。 三来他们年岁不大,身子轻盈,衣衫兜住风劲,这才安全降落。 刘大牛惊魂稍定,叫道:“玲儿,苏莫言,你们都没事罢?” 李雪玲咯咯娇笑,说道:“大牛哥,好玩的紧,我们要不要再玩一次?” 刘大牛笑骂道:“疯丫头,跳崖是随便能玩的吗?” 苏莫言大喜,叫道:“刘大牛你不是人,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你的脑袋中都装的什么?” 三人劫后余生,均感欣然,刘大牛从雪中爬出,但积雪柔软,又陷了进去,他挣扎一会,笑道:“我们现在咋出去?总不能一直呆在雪里罢?” 苏莫言也试过数次,一筹莫展,摇头道:“积雪柔软之至,我全然使不上力道,怎办才好?” 刘大牛道:“难道咱们在这里等到明年雪化?” 苏莫言一听,登觉这句话不是玩笑,若三人无法出去,岂非果真要等到明年? 李雪玲嘻嘻笑道:“大牛哥,你瞧,这底下可以打洞,好玩的紧,你来找我呀。” 她一言惊醒梦中人,刘大牛失笑道:“紧要关头,还是玲儿帮了我们。苏莫言,你挖雪的时候把脚下踩实了,就不会往下陷了。” 见阳光在自己左侧,又道:“我们面朝太阳跳下来的,也就是说,山体是背对太阳的,咱们往太阳光相反的方向挖。玲儿,你先别玩了,出去我再陪你玩。” 李雪玲答应一人,三人挖了半晌,终于出了雪堆。 放眼望去,见空谷甚大,两座大山横在一侧,中间就这么一道,往上望去,便如一线天。 刘大牛叫道:“喂!有人没有?” 山谷中传来阵阵回声,四下俱静,接着道:“看来要想出去,还要费好大劲才行。” 辨明方向,往东走去。 走了两个时辰有余,又累又饿。夕阳西下,山谷中血红血红的,三人看到这等壮丽景色,神为之夺。 又走一会,面前一座松林,刘大牛大喜,道:“有松林定有松鼠,咱们快找松鼠洞。” 李雪玲欢呼一声,道:“大牛哥,找到松鼠定要给我捉住。” 刘大牛哭笑不得,道:“你以为我是玩啊?松鼠洞里有东西吃,你不饿吗?” 苏莫言从未在野外生存过,哪里知道这等求生之道?便想跟着刘大牛一起爬树寻找,岂料数次滑将下来,刮的手掌好不疼痛,刘大牛笑道:“你就别上来了,我找到给你。” 松树不少,洞却隐蔽,刘大牛爬上趴下,寻到天黑,也没找到一个。 三人大失所望,眼看天色黑了,生怕林中有何危险,刘大牛取下腰带,拉着二人上树,要在树上将就一晚。 山谷中风声呼呼,呜呜作响,李雪玲心下害怕,使劲靠在刘大牛怀中,眼中满是惧色。 苏莫言胆子虽大,也不禁骇然,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也坐在刘大牛怀中。 刘大牛用腰带将三人缚在树上,那是防着三人睡着,跌下树去。 苏莫言眼看四下漆黑一片,她与刘大牛背靠树干,互不干扰。 这时害怕起来,低声道:“刘大牛,你睡了吗?” 刘大牛记着刘老实惨死,如何睡得着?应道:“没有。” 苏莫言佯装轻松,笑道:“你对玲儿真好。” 刘大牛随口应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对她好,还对谁好?” 李雪玲大喜,笑道:“大牛哥,莫言姐姐待你也不错呢,你看她骑着老虎来救你,好厉害啊。” 刘大牛神色一暗,伸手紧紧搂住李雪玲,却不说话。 李雪玲觉察有异,道:“大牛哥,你怎么啦?” 刘大牛道:“玲儿,咱们以后咋办?爸妈都死了,李白也死了,我们俩就成孤儿了,你不害怕吗?” 苏莫言道:“爷爷在石家庄有个朋友,他们都去了一个多月,我们不如一起去?” 刘大牛道:“苏姐姐讨厌我呢,我可不去。”他说的决绝,苏莫言登时默然。 李雪玲想起日后行止,果然天下之大,二人已无处可去,道:“大牛哥,不论去哪里,你都不要抛下玲儿,成不成?” 刘大牛苦笑道:“我啥时候抛下你了?” 李雪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刘大哥送我回去,就是不想见我,是不是?”刘大牛不语。 好容易到了天明,三人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腹中饥饿,见天色大亮,又往谷外走去。 不成想这一走,居然走了两日,方出谷外。 路上碰到一个松鼠洞,里面有不少榛子、栗子之类的干果,三人吃的津津有味,才不致饿死。 这一日,走上平原,路遇一个村庄,打听之下,此地已是橘河上游,距长安五十余里。 三人一路往西,走在官道,见有一个茶馆,进去准备吃些东西。 三人自谷中出来,身上脏乱,也无银钱。 李雪玲当了头上珠钗,时下物价低廉,五两银子着实不少,足够一个小富之家半年伙食。 刘大牛不知银子价值如何,李雪玲、苏莫言均是大小姐出身,更加不知。 电视上常有大侠动不动就是几千几百两,这五两银子实在少的可怜。 三人坐进茶馆,刘大牛道:“老板,你这里有啥吃的?”掏出银子,放在桌上,道:“你看着上,我身上就这么点钱,你给够就行。” 茶馆伙计吃了一惊,他在此地开了数年茶馆,尚未见过足五两的元宝,惊喜交集,道:“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兴许是银子之功,伙计顷刻间切了一盘牛肉,一只肥鸡,一只烤鸭,外加一碟熏肉,五六个肉包子,说道:“客官慢用,一时之间,小店桌子也摆不下许多食物。” 刘大牛见菜着实不少,睁大了眼珠,呐呐的道:“我没钱了,你给我这么多,等下别问我要钱。” 伙计笑道:“客官说笑,您给我的银子足够了,这才多少钱?小人怎么还敢问您要钱?” 刘大牛一怔,苏莫言问道:“我问你,这些菜一共多少钱?” 伙计掰着指头算道:“烤鸭二十文钱一份,熏肉十五文钱,牛肉十二文钱,烧鸡十八文钱,外加六个肉包子,每个包子两文钱,共计七十七文钱。这位少爷给我五两银子,换成铜钱的话是五贯零六钱三百八十文,小人要找您五贯零六钱三百零三文钱。”他苦着脸道:“小店实在没有那么多现钱,不如少爷稍等片刻,容小人去钱庄换来?” 刘大牛心想:“电视剧害死人,原来五两银子居然这么值钱,我还怕不够呢。”说道:“不必了,你这里有多少零钱,都找给我罢。” 店伙计道:“小人这里只有三贯零九分银子,是我取媳妇用的,可差的远呢。” 刘大牛嘴巴大张,冲口道:“你三贯钱就能取媳妇?” 店伙计尴尬一笑,道:“兰花她娘说了,我要能攒足四贯钱,她就把兰花嫁给我。我都快攒够了,还差九钱零一分,再有两年,可就攒足啦。” 他说的高兴,仿佛两年的时间转瞬即过,兰花已然都嫁他一般。 店中另外两个茶客听了,一人笑道:“你可得更加努力才是,这两年的时间有点长,兰花她娘让她改嫁了怎么办?你岂非没有媳妇了?” 店伙计显然未想到这一节,愕然半晌,脸上越来越红。 刘大牛道:“马上过年了,你快点买些礼物,去你丈母娘家走走亲戚,须知礼多人不怪,你丈母娘见你送礼,就不好拒绝你了。” 另一个茶客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快去生米煮成熟饭,兰花不嫁你都不成!” 这句话就颇为猥琐,刘大牛嘿嘿奸笑。 李雪玲奇道:“生米煮成熟饭?是什么意思?” 苏莫言见他笑的难看,小声道:“肯定不是好事,你还是别打听了。” 店伙计兀自犹豫未决,心想究竟去是不去。 刘大牛道:“把你的零钱找给我,其他的就当我送你的贺礼,祝你和兰花早结连理。” 店伙计大喜,忙进屋找钱去了。 茶馆角落坐着一个黑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静静的喝茶,手边放着一把钢刀。 门外马嘶鸣响,显是黑衣少女之物。 那两个茶客笑的开心,忽听桌上啪的一声轻响,落下一物。 一个稍胖的茶客大奇,低头一看,桌上鲜血淋漓,竟有两只耳朵,也不知道是谁的。 他吓的面如土色,这时才觉耳朵剧痛,下意识的伸手一摸,登时魂飞天外。 原来他的耳朵不知何时,已让人割了去。 他尚未嚎叫出来,脖子上一凉,一个清脆的声音冷冷的道:“再敢胡说八道,下次不割你们耳朵,改割脑袋!” 另外一个茶客正欲大叫,钢刀顺势直劈下来,嗤的一响,他座下长凳从中断绝,他不及呼叫,已跌到在地。 如此一来,二人哪敢呼痛?爬起身子便欲逃走。 忽见眼前一张清丽绝俗的俏脸,眼神中深具冷意,盯着二人道:“你们打烂人家凳子,不用陪的吗?刚刚吃过饭,也不用付钱?难道想吃霸王餐?” ------------ 第四章 李府 刘大牛听到几人争执,回头望去,黑衣少女割掉二人耳朵,他看的清清楚楚,只觉这少女下手极快,那二人耳朵都掉在桌上,兀自不觉,这一份功夫,着实了得。 两个茶客被黑衣少女一瞪,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气,丢下两分银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大牛看的心底直冒凉气,心想:“这丫头心狠手辣,那两个人不过嘴巴贱一点,她就割了俩人耳朵,弄的两个人终身残废,这惩罚可太过了。” 知黑衣少女乃江湖中人,岂敢多管闲事? 李雪玲多见血光,忙低头吃饭,不敢再看。 苏莫言低声道:“好辣的手段。” 刘大牛低头道:“别说话,吃饭。” 黑衣少女显是听到三人交谈,但不理会,出门上马而去。 马蹄踢起雪花飞舞,看她去的方向,正是长安。 店伙计见桌上满是鲜血,吓的呆了,刘大牛道:“快点收拾了,难道等官兵来捉你吗?” 店伙计吓了一跳,将银子找给刘大牛,擦干净桌子,躲在后堂,再不出来。 三人吃过饭,刘大牛将银子尽数给了苏莫言,道:“我要去拜师。” 李雪玲奇道:“拜师?” 刘大牛点头道:“我不学会武功,咋替爸妈报仇?玲儿,你跟着苏莫言去石家庄罢,我学好武功,就来找你们。” 李雪玲不等他说完,大声道:“我不!大牛哥要学武功,我也去。难道大牛哥忘了,我爷爷也死在王希然手中,我要找他报仇。” 刘大牛道:“王希然多半让胡志给杀了,你的仇已经报了。” 李雪玲道:“我不管,你休想抛下我。” 情急之下,拉住刘大牛手,死死不松。 苏莫言叹道:“你要拜师,可想过去哪里吗?” 刘大牛道:“我听说江湖上有六大派,少林、无虞堂、北燕门、灵宝斋、华山派、风林派,风林派是不能去了,我想过了,和尚我也不当,少林肯定不去,就去灵宝斋。” 苏莫言微笑道:“听闻灵宝斋全是女子,她们怎肯收你做弟子?” 刘大牛愕然道:“灵宝斋是尼姑庵吗?成,不去灵宝斋,我就去北燕门。” 他前世看过《笑傲江湖》这本小说,对华山派深恶痛绝,想到学艺,自不把华山派包括其中。 三人走走说说,远处一人赶车而至,刘大牛大喜,笑道:“正好,你们坐车走罢。” 李雪玲满脸不悦之色,既不说话,也不放开刘大牛。 苏莫言失笑道:“你看玲儿,你能让她跟我走吗?” 刘大牛正色道:“玲儿,我要去学功夫,都是一群臭男人,大家住在一起,满房间都是臭脚味,汗臭味,还有人打呼噜放屁,你受得了么?” 苏、李二人听他言语粗鲁,脸上均是一红,李雪玲道:“我不管。” 刘大牛跟她说不通,恼将上来,道:“你不管?你不管谁管?反正不许你跟着,乖乖跟苏莫言去石家庄,听话。” 李雪玲兀自不肯放手,看着远处,道:“我不管,你不要我跟着,杀了我罢。” 刘大牛气往上冲,道:“你不听我话?放不放手?” 眼看车子越奔越近,伸手拦车,赶车的是一个虹鬃大汉,双目如电,便坐在那里,也让人觉得此人实在威猛。 刘大牛一看他神色,登时不敢拦车。 那大汉看三人一眼,毫不停留,绝尘而去。 李雪玲道:“这人我好像见过。”见刘大牛不语,又道:“大牛哥,你身上的钱都给了我们,自己可没有了罢?不如去我家,我给你拿些。” 刘大牛一想也是,自己身上没钱,可谓寸步难行。 现在没有功夫,就算去抢劫,也打不过人家。 于是答应了,三人直奔长安,到掌灯时候,进了长安城。 长安的腊月甚冷,街上市肆喧闹,各家各户高挂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李雪玲一进长安,雀跃不已,此时才恢复几分神采。 她奔回来去,拉着苏莫言,只觉处处新奇,无不有趣。 接近年关,永济河清澈喜人,河水并不结冰,便如缎子一般,迎着月色,风景秀丽无匹。沿河两岸灯楼画舫,文人骚客流连忘返,依红偎翠之中,别有一番景致。 李雪玲顺着东街,转入杨柳儿胡同,来到一所大宅之前,门上金字牌匾,气派宏伟,刘大牛看到数十名官兵守在门口,拉着她往一旁走去,边走边道:“你跑这里干啥来了?门上写的啥?” 李雪玲道:“写的李府,就是我家啊。大牛哥,那些官兵站在我家门口,他们做甚么?” 朱漆大门上贴着封条,刘大牛心道:“听说你爷爷是个贪官,现在朝廷封条都贴上了,你还能回家吗?恐怕你家里的银子也早就没了,让朝廷查收了。”道:“你家有后门没有?咱们从后门进去。” 李雪玲道:“为何不走大门?我去赶走他们。” 苏莫言道:“不可!这些官兵的都是奉命看守的,你怎能赶得开?走罢,去后门!” 李雪玲想起爷爷已死,如今连家也不能回,心情沉重起来,带着二人来到围墙边上,见不时有官兵巡逻,更觉恻然。 李府甚大,围墙之内,便是一座花园,虽是隆冬,仍绿意蛊然,种植大片长青植物。 月余无人修剪,已长的甚高。 穿过花园,经过一片池塘,再往后走,才是中堂。 刘大牛暗暗咋舌,心道:“你说你爷爷是清官,他住这么大的院子,凭他的那么一点工资,连园丁都请不起,看来王希然说的不错,李轩亦真的是贪官呢。” 从中堂内穿出,进入会客院子。 院子之后,又是一个花园,花园中凉亭林立,碎石铺路,平添古朴之意。 李雪玲回到家中,一切都是无比熟悉,心下欢喜起来,道:“再走过两个院子,就是我住的地方啦。” 刘大牛骇然道:“还有两进院子?” 苏莫言道:“看这里装饰,恐怕仍在前院,如今女眷均居于后院。” 刘大牛咋舌不已,心道:“你家究竟有多少人呢,住这么大的院子。” 好容易来到李雪玲居室,刘大牛不知礼法,抬脚便进。 苏莫言拦住他道:“女子闺房,你怎可随意进入?” 刘大牛奇道:“我是她哥哥,再说她又不是没穿衣服,我咋不能进?”说着便进了门口。 李雪玲的声音传来:“大牛哥,你先找个地方坐会,我去给你拿银子。” 苏莫言苦笑道:“我真的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难道世间礼法在你眼中,便不值一文?” 刘大牛道:“当日在你家,你看看有谁遵守礼法了?” 话一出口,登时后悔,见苏莫言果然神色一暗,走过去点亮油灯,灯火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笑道:“你说的也是不错,好多规矩,其实都是来约束我们女子的。对你们男子,就宽松的多了。” 二人坐在椅中,也不知分主宾坐定,委实没有半点礼数。 前厅挂着数幅山水画,笔势宏伟,便欲破纸而出,刘大牛不懂字画好恶。 苏莫言眼光却在,暗暗纳罕,寻思:“玲儿一个少女,闺房之中怎会挂着山水画?” 见正中那幅画纸张陈旧,下款火漆刻着四字“无尘隐士”,她大吃一惊,站了起来,伸手便去摸画的左上角。 她个头不够,顾不得不雅,爬到桌上,伸手一摸,果见左上角云石之下,突出一点,墨渍隐晦。 她神色大是兴奋,叫道:“是《漯河神女颂》!?左游仙的真迹!想不到爷爷寻找半辈子,居然在玲儿姑娘家里。” 转身去找李雪玲,大呼:“玲儿姑娘,你快来。” 刘大牛愕然怔愣,画上一个女子低垂着头,一头秀发自胸口而下,宛如瀑布。 她左手食中二指微微翘起,做兰花之状。 右手放在胸前,仿佛欲顺着乌丝而下,又似乎要引臂而歌。 他看得心神动摇,只觉此女仿佛活了一般,线条柔顺,清逸箩尘,让人不觉陷落其中,难以自拔。 心道:“左游仙是谁?这人的画传神的很,黑白水墨都能画成这样,要是彩画,就比照片要厉害的多了。对了,苏莫言说她爷爷找了半辈子。她们家那么有钱,还找了半辈子,这张画肯定是绝版!我得收起来!” 想到便做,爬到桌上,将画取下,卷到一起。 眼角看到另一幅画,这幅画中画着一个人,此人无法分辨男女。 只因他既有胡子,又穿着裙子,摸样凶恶,瞪着刘大牛。 刘大牛吓了一跳,左右查看一番,见这幅画并无奇特之处,心道:“这幅画藏在好画的后面,肯定是更绝的绝版,我是不是一并拿走了?这是玲儿的家,我在她家偷东西,好像不太好罢?” 忽觉这人姿势极为熟悉,猛地心中一亮,心道:“这人一手指天,张嘴大喊。这样不正好就是一个指天誓日?他指天誓日的干啥呢?给谁承诺吗?” 眼角落在右首柱子上,柱子上有一幅对联,并非悬挂,而是刻在柱上。 ------------ 第五章 姐妹 刘大牛心道:“以往看过的电视剧,人家对联都是在柱子上面挂着,或者贴着,这人倒好,直接刻在柱子上。” 字体古朴,弯弯曲曲,他一字不识,便欲跳下来。 伸手扶住桌子,忽道:“这人一手指天,难道房顶有啥东西?” 抬头望去,果见房梁上一个八卦图案。 普通家庭之中,新盖房子之处,都会在主梁上贴八卦,那是隐喻平安喜乐,镇妖驱邪之意。 但这个八卦有点奇特,它并非在房梁正中,而是偏着主墙数尺。 若说工匠没有仔细测量,偏后数寸也罢了。 如此偏后数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会一直不曾更改?八卦图案直对画中人手指,难道八卦上有何机关不成? 便在此时,李雪玲跟苏莫言回来了,二人手中拿着一些珠宝,李雪玲笑道:“大牛哥,我找不到银子,就把娘的首饰拿来了,你先用着。” 见刘大牛立在桌上,奇道:“大牛哥,你在做甚么?” 刘大牛偷东西被人捉个正着,讪讪笑道:“没事,我就试试这桌子结不结实。”转念又想:“玲儿还能找到珠宝,这么说来,朝廷还没有抄家?这又说不通了,要是皇帝老子下旨,肯定雷厉风行,立马儿就把她家给抄了,为啥现在还能找到珠宝呢?难道不是皇帝老子下的旨?李轩亦被自己人杀了灭口?” 苏莫言见左游仙的画不见了,又见刘大牛后背隆起,心下了然,却不说破,道:“快下来罢。” 刘大牛跃下桌子,伸手接过珠宝,随手塞进怀中,问道:“苏莫言,你说说,指天誓日有啥意思?” 苏莫言奇道:“指天誓日?是为了让旁人相信的一种手段。” 李雪玲沉吟道:“指天誓日,指天,一指朝天,就是一字;誓日,逝日。太阳都没了,那是......”笑道:“啊,我知道啦,大牛哥是要猜灯谜吗?你看,‘誓日’与‘逝日’谐音,就是说,太阳都没了,天就黑了。一日之中,白为阳,黑为阴。八卦代表八个方向,一字化元,分无极,太阴。是个‘兑’字,大牛哥,你说我猜的对吗?” 刘大牛愕然半晌,呐呐的道:“你是咋猜到的?玲儿你真是......真是太聪明了。”指着房顶八卦图案道:“这个‘兑’字是方位么?你看看在啥地方?” 李雪玲细看房顶,往西边走出数步,身子微微颤抖,激动非常,见面前一座屏风,道:“大牛哥,就在屏风后面了。” 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刘大牛丝毫未觉,奔过去搬开屏风,轻敲方砖,声音沉闷,并无机关。 他大失所望,四下方砖敲了个遍,哪有半点异样?转念又道:“玲儿,指天誓日说的就是这里?你没看错?” 李雪玲脸色甚是红润,双目隐然有光,道:“决计错不了!” 刘大牛后退数步,墙角并无异样,他爬在地上看去,平滑如镜。这么一来,心下失望难以言表,背上一痛,已撞到柱子。 李雪玲道:“大牛哥,其实兑字在易经中还有另一层解释,乃‘和兑,吉。’意思是和平交换,互补长短,此第二爻也。” 苏莫言满是疑惑之色,目注李雪玲道:“玲儿姑娘对易经极是熟悉,似你这等年纪也能看懂,果然非比寻常。” 李雪玲笑道:“都是爷爷逼着我学的,否则玲儿才不肯读书哩。” 刘大牛听到她说“和平交换”四字,心中一凛,绕过柱子,往身后走出数尺,眼前一根柱子,粗有数寸,与大厅中其它柱子并无二致,他轻敲柱身,声音沉闷,显非中空。 苏莫言双目一亮,神足在柱底踢了一脚,卡擦声响,柱子忽然断折,一端高高吊起,一端下陷数尺,中间一个寸余大小的小坑,形状奇异。 刘大牛又惊又喜,问道:“你咋知道这里有机关的?” 苏莫言道:“这柱子漆面斑驳,却没有丝毫破损,自是极为坚固之物,我见它地下两层似有接口,便试踢一脚,不想居然开了。” 刘大牛哈哈大笑,料想李轩亦藏的如此隐蔽,定是稀世珍宝,这下老子运气好,要发财了。 他找不到就手工具,用力砸了一下柱子,手掌隐隐作痛,问道:“玲儿,你家有没有撬杠?” 李雪玲一怔,奇道:“什么?” 刘大牛皱眉道:“就是能撬开柱子的东西。” 李雪玲摇了摇头,道:“大牛哥,你找什么呢?这里有什么东西?” 刘大牛道:“我也不知道,才想打开看看。” 刘大牛试过半晌,没有丝毫用处,心道:“看来明天去买个铁锤,把柱子砸烂。” 便在此时,院中咯吱一声,在此静夜之中,这声“咯吱”便如晴天霹雳。 三人吃了一惊,刘大牛不及思索,吹熄灯火。 伸手拉住李雪玲,苏莫言二人,一同躲在屏风之后。 三人刚躲好身子,便听门呀的一声开了,跟着一个黑影慢慢走了进来。 这黑影极瘦,身材不高,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仅能看到发丝飞舞,瞧她身形,当是一名女子。 她手中倒提一把钢刀,映着月光,闪亮生寒。 三人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心脏咚咚咚咚的急速跳动。 黑衣女子吸吸鼻子,身子一震,足下连转,霎时间转入黑暗之中,身影再也不见。 刘大牛自己一吸,登时恍然,空气中一股蜡烛燃烧的味道,瞒不了人。 他低声在苏莫言耳边道:“她发现我们了,想法子杀了她。” 苏莫言在他手中写道:“此时是敌是友尚自不分,要是杀错人怎么办?” 刘大牛并不认识这时代的字,觉她在自己手心画来画去,低声又道:“别闹了,这人提着刀进来,肯定想杀我们,我们先把她给弄死。” 苏莫言气往上冲,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认识字?” 刘大牛听她还有闲心聊天,气往上冲,低声道:“你去中墙后面,我去天井下面,我要是说,是谁?就冲出来动手。知道吗?” 苏莫言轻轻应了一声,往墙后绕去。李雪玲手掌微微颤抖,刘大牛用力握了握,示意她放心。 不料灯火猛然亮起,原来黑衣女子点起蜡烛,这么一来,三人无所遁形。 刘大牛已等不及奔到天井,喝道:“是谁?” 苏莫言听到暗号,她其时尚在墙后,如何相助? 刘大牛跳出来便是一拳。他比黑衣女子足足矮了一个头,手臂短小,拳头尚未击到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左臂一伸,已抓住刘大牛领口,右手钢刀砍落。 猛地看到刘大牛面容,钢刀一顿,道:“是你?” 声音清脆,年纪不大,刘大牛听的极熟,便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叫道:“是你爷爷我!” 黑衣女子听他出言不逊,将他掷在地上,伸足踏在他胸口,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说!” 这个“说”字出口,转向苏莫言道:“你们再上前半步,我立时杀了他。” 苏莫言一凛,不敢再动。 刘大牛闻着她足底泥土腥味,大声道:“你来干啥我就干啥。” 黑衣女子伸足一挑,抓住他胸口,钢刀嗤的一声劈开桌子,冷笑道:“你的脑袋有这桌子硬么?” 桌子乃是红木所制,质地坚硬,方当隆冬,更是坚逾铁石,黑衣女子一刀之功,竟能劈开两半,力道着实不弱。 刘大牛一凛,道:“我家就在这里,你胡乱闯来我家,小心我找官兵捉你!快放开我!” 黑衣女子见他坏中甚鼓,厉声道:“你怀里是什么?拿出来!” 李雪玲情急之下,忙道:“是我给大牛哥的,可不关他的事。” 苏莫言道:“这位姐姐,此地确是玲儿的家,咱们之间是否误会?不如坐下来,慢慢分说明白,你看可好?” 黑衣女子身子一震,颤声道:“玲儿?谁是玲儿?” 李雪玲走上一步,道:“我就是。” 黑衣女子直视李雪玲,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雪玲不敢说话,刘大牛叫道:“喂喂喂,你放开我再说,玲儿是我妹妹,她叫刘小玲。” 黑衣女子回手两记耳光,低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宰了你!”语气冰冷,眼中满是怒火,刘大牛被她两掌打的懵了,哪敢再犟? 黑衣女子道:“我叫李妍,玲儿,你可认得李旭林?”说到“李旭林”三字时,口气中又是恼恨,又是痛悔。 李雪玲心神大震,眼圈儿红了,也不回答,生怕哭出声来。 李妍看到此刻,更不怀疑,掷开刘大牛,从怀中取出一物,道:“你身上有没有这个?” 苏莫言身子一动,复又站住。 见她手上拿着半片金锁,锁上写着:“平安喜乐。”四字。 李雪玲一怔,猛地啊了一声道:“是你!?” 从怀中掏出金锁,亦是半片,上面写着:“蕙质兰心。” 李妍神色大变,身子一窜,便站在李雪玲面前,取过她手中金锁,合在一起,竟而丝丝入扣。 ------------ 第六章 疑窦 刘大牛自后冲到,心想:“你就算宰了我,我也拼你个残废!”他并未看到金锁片,抄起一张椅子,往李妍后脑砸下。 李妍心神激荡,竟未闪避,咔嚓一响,椅子裂开,足下却未移动分毫。 刘大牛一击无法毙敌,正欲第二次砸下,小腹剧痛,身不由主的往后飞去,叭哒一声掉在地上,滚出数圈,才停下来。 浑身便似散架一般,疼痛钻心,他还不忘大叫:“玲儿快跑!”抬头见李妍看着李雪玲,只听她道:“你果然便是李雪玲?李旭林是你爹爹,对不对?玲儿,我......我是你姐姐啊!” 李雪玲看到她手中同样锁片,已自猜到一半,此刻听她说出来,更无半点怀疑,哭道:“姐姐!”伸手抱住李妍。 李妍姐妹重逢,甚是欢喜,待李雪玲心情稍复,问起她这些日子如何过来。 李雪玲从李轩亦身亡开始说起,到与刘大牛走出山谷,她口才甚佳,娓娓道来,其间艰难险阻,惊险刺激之处,李妍听的张大了口,道:“想不到你吃过这么多苦头,玲儿,这些日子可苦了你啦!” 李雪玲笑道:“我不苦,姐姐,爷爷死的时候,玲儿真的难过死了,要不是遇到大牛哥,玲儿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啦。” 刘大牛坐在一旁,听李雪玲说起自己种种好处,怔怔的道:“我干过那么多事?为啥我却没觉得?” 苏莫言点了点头,说道:“我认识你之后,玲儿说的半点不错。” 李妍看了刘大牛一眼,取下黑巾,道:“你叫刘大牛?我听过你的名字,听说你前不久才救了苏适之的性命?” 她脸色苍白,俊眉朗目,嘴唇薄而红润,七分美丽之中,带着三分英气。 刘大牛大起好感,认出她正是茶馆中的黑衣少女,见她十四五岁年纪,心想:“玲儿他爹我没见过,但生的这两个丫头都美丽非常,李旭林肯定是个帅哥。”说道:“不会罢?传的这么快?我当时跟着苏适之一起出去,没几个人知道我啊?你们咋会知道的?” 苏莫言道:“胡志运功逼毒之时,曾问起过你,是二娘说的,说你出去与陈子峰周旋。爷爷请的宾客之中,江湖中人着实不少,传的快也在意料之中。” 刘大牛大喜,哈哈笑道:“想不到我也成名人了,哈哈!” 李妍冷冷的道:“你解了苏家之围,苏适之为报救命之恩,就把《残阳真诀》给你,是也不是?” 刘大牛吃了一惊,道:“没有!谁说苏适之给我的?” 李妍道:“现在江湖上已传的沸沸扬扬,说苏适之将《残阳真诀》赠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孩,那小孩就叫刘大牛。” 苏莫言身子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刘大牛跳了起来,怒道:“胡说八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懂,我就算再傻,咋可能会要苏适之的《残阳真诀》?这是谣传,你可千万不能信!” 李雪玲道:“是啊姐姐,大牛哥没有说谎,他从树林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后来是文素心姐姐救的我们。” 李妍道:“我可以不信,你这番话不妨去跟江湖上的朋友说,看看他们是否相信。” 刘大牛顿觉事态严重,心道:“这下好了,肯定是苏适之这老混蛋,来一招移祸江东之计,让江湖上无论黑道白道,全都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他就可以从中脱身!嘿嘿,这老狐狸,计策如此毒辣,他一心要我死呢。我才多大点,咋能抵挡江湖好汉?我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他们咋会相信?” 苏适之意图明显,让刘大牛明知是毒计,偏偏无可奈何。 李妍道:“自今日起,玲儿就跟着我,你最好别跟着我们姐妹,免得害了我们。” 刘大牛怒火渐盛,道:“你说啥?” 李雪玲看着李妍,目中满是恳求之色,微微摇了摇头。 李妍哼了一声,道:“这其间有很多事情,着实诡异,我也猜想不透,我劝你最好不要跟着我们,我还想和玲儿多活些年头。” 刘大牛大声道:“我告诉你,玲儿的安危我比你在乎,你不用摆出一副大姐的样子,跟你说,哥不吃那一套!今天只要玲儿说一句,哥立马儿就走!绝不迟疑!” 李妍目注李雪玲,道:“玲儿,你说罢。” 李雪玲双眼尽是泪水,咬着下唇,都快咬出血来,兀自不觉。 她身子颤抖,便是说不出一个字。 刘大牛想起往日种种,此刻见李雪玲竟为难如斯,暗道罢了,道:“玲儿,你自己保重!” 说着便欲出门,又回头将怀中珠宝放在桌上,道:“不论以后如何,我是不会忘记你这个妹妹的。” 左足跨出门口,李雪玲叫道:“大牛哥,你不能走!” 刘大牛道:“为啥?” 李雪玲道:“苏适之要你成为众矢之的,就是要害死你,《残阳真诀》的下落从此成迷,他现在多半已经在门外等着你。” 陡然听到这句话,刘大牛只觉天旋地转,森然道:“你咋知道的?” 此时的李雪玲,刘大牛简直不敢认她。 李雪玲索性直说,道:“其实归根究底,能让大家活着走出山庄的,还是胡志。大牛哥,你说是么?” 刘大牛点头道:“草上飞虽然杀了陈子峰,但还有三个人在外面,他们不走,苏家之围还是解不了。” 李雪玲道:“苏适之明知是胡志逼出毒药,才能打跑草上飞,为何要说是你解的山庄之围?还不是因为你年岁幼小,容易解决后患?他将《残阳真诀》这块烫手山芋往你手中一塞,自己隐在背后,从此高枕无忧。” 刘大牛道:“嘿嘿,枉他白活了几十岁,当旁人都是傻子?我这么大点,谁会信他?” 李雪玲道:“当日苏家大半人都看到,你进大厅之后,苏适之就躲进五行归一阵中,任谁都猜想的到,定是你给出的主意。若换做是我,我也会认为,苏适之将《残阳真诀》赠与你,作为报答。” 刘大牛厉声道:“我有没有得到《残阳真诀》,难道你们不知么?” 李雪玲脸色苍白,双眼中满是泪水,哽咽道:“我知道,大牛哥,玲儿求求你,求你不要出去,可以么?” 李雪玲几次三番,不让刘大牛出去,他心下起疑,道:“玲儿,你有事瞒着我,你还信不过我?” 李雪玲颤声道:“大牛哥,你若相信玲儿,今夜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天亮之后,随你去哪里都成......” 话未说完,李妍怒道:“玲儿,你现下就算告诉他,他也难逃一死!” 刘大牛骇然道:“咋回事?你们说啥呢?为啥我一出去就会死?” 苏莫言冷笑道:“这有什么难猜?我还在奇怪,二娘大婚的前一天,她忽然失踪,结果却跑到山上去了,还救你们两个回来。二娘的个性我知道,便是亲眼看着旁人死在她面前,也不会多看一眼,她怎地忽然转性儿了,会救你们回来?原来如此,玲儿,你和二娘约在山上相会的吗?” 这几句话石破天惊,李雪玲身子一震,声音竟变的无比沉静,道:“你跟着我们一个多月,为的不就是查明我们行踪,好向你爷爷留下追踪之法么?” 此时屋中四人,各怀心事,不自然的都拉开距离,虽说都是孩童,然心计之工,委实可怖。 苏莫言冷笑道:“不错!刘大牛一死,《残阳真诀》从此石沉大海,再无一人知道其行踪。你爷爷呢?请他出来相见罢!” 刘大牛又是一怔,心道:“玲儿不是说他爷爷已经死了吗?苏莫言在说胡话?” 哪知他念头尚未转过,便听哈哈一声大笑,内室转出一老一少两个男子。 当先那老者面皮白净,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笑道:“我知玲儿聪明绝顶,果然不错,这次若无你相助,爷爷还不一定能找到这里呢。” 李雪玲见到此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入他怀中,叫道:“爷爷,我以为你死了,你为何不跟玲儿直说?若非见到妍姐姐,玲儿怎能想到,当日在苏家,就是爷爷你啊。” 这老者正是李轩亦,他身旁那三十余岁的年轻男子便是李旭林,李雪玲的爹爹。 刘大牛一时如在云里雾里,苏莫言道:“莫言见过世伯。” 微微躬身,却不磕头,眼神中深具戒意。 李轩亦从李妍手中接过金锁片,大踏步走到柱子旁边,放入那个小坑之中,扎扎声响,屏风后方砖陷落,泥土簌簌而下,跟着推出一个高有尺余的台子,台子上静静的放着一个木盒。 他伸手拿过木盒,红影一闪,一块抹布跌落下来。 李轩亦木盒在手,激动非常,饶是他定力过人,手指亦微微颤抖,正欲揭开查看,右侧劲风劲疾,一人单刀砍至。 砍到中途,那人变砍为削,划向李轩亦咽喉。 李轩亦不及思索,右手一掌击出,掌势猛恶,足下却往左侧纵去。 ------------ 第七章 心计 来人喝一声“好!”,单刀瞬间连劈六刀,一刀快似一刀,迅捷狠辣,兼而有之。 李轩亦正欲迎敌,猛听一声大喝,李旭林抢上数步,挥掌击向来人胸口。 来人变起仓促,左手一圈,碰的一响,跟他对了一掌。 二人一掌对过,均各退出三步,心下暗暗佩服对方内力深厚。 刘大牛看清,来人胡子花白相间,正是苏适之。 他尚未叫喊出声,猛觉后心剧痛,“啊!”的一声惨呼,跌倒在地,再也无法爬起。 后心滑腻腻的,显然被人刺伤。 苏莫言身子一震,足下一动,似乎便欲奔来查看。 但她神色一变,冷若冰霜,又站在原地不动。 身后那人刺刘大牛一剑,料他定然毙命,叫道:“东西拿来罢!” 风声劲疾,屋中平平碰碰,打的热闹之极。 使剑那人声音清脆,刘大牛凑眼望去,见她白衣如雪,青丝飞舞,正是苏沐颜。 他又痛又悔,暗道:“我觉得自己很聪明了,谁知道苏莫言、李雪玲、苏沐颜、苏适之,全都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原来玲儿不是要去给鲁健明收尸,而是跟苏沐颜约好的。苏沐颜也不是为了逃婚跑山上去的,更不是碰巧救我。我一直以为苏莫言对我改观,谁知道她跟着我,为的就是给苏适之留下线索,让我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嘿嘿,我以为他们傻的厉害,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我傻的厉害。” 房中喘息之声越来越是沉重,猛听啊的一声,苏沐颜怒道:“李旭林,想不到你竟会多叶掌法,你跟莫非凡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啊的一声惊呼,喝道:“李轩亦,原来你就是莫非凡!你们天池十二煞不履中原,跑这里干甚么来啦?” 李轩亦知她分散自己心神,浑不理会.他多叶掌法刚猛无双,昔年有天下第一铁掌之称,翻来覆去共计三十六招,招招猛恶,招招狠辣。 苏适之身手矫健,手中一柄青钢长刀,挥舞带风,展开伏仪二十四刀,便见一道光幕围在他身旁,水泼不进。 李轩亦独斗苏适之,苏沐颜又与李旭林,李妍斗在一处。 几人武功相当,数十招一过,竟而不分胜败。 那快红色抹布被几人劲风鼓荡,落入屏风之后。 刘大牛后心痛的厉害,呼吸慢慢微弱起来,翻个身子,见李雪玲手中捧着木盒,站在一旁,目注李轩亦等人,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无比伤心,暗道:“我把玲儿当成亲妹子,没想到她全然是为了利用我,刘大牛啊刘大牛,还有比你更白痴的人吗?你自以为聪明,谁知道一步步走进人家陷阱,还洋洋自得。因此害了爸妈性命,现在我自己都要赔上老命,你这白痴。” 心中大骂,身子越来越冷,苏莫言忽然道:“大家且住!” 苏适之一凛,收刀后跃,苏莫言道:“爷爷,这木盒中当真就是《残阳真诀》吗?你们可瞧的清楚了?” 李轩亦哈哈笑道:“世侄女说的不错,咱们拼死拼活,要是得了一本假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跃开数尺,从李雪玲手中接过木盒,拿出一本书来。 书页破损,纸质蜡黄,显是古物。 他打开一看,笑道:“不错!”收入自己怀中。 便在此时,李雪玲叫道:“爷爷小心!” 身子突然软到,再无半分力气。 只听哎哟连声,屋中众人均各倒地,浑身无力。 苏适之对此情形极为熟悉,又惊又怒,知再次中了‘婆罗沙星’之毒。 任他想破脑袋,也不知慕华是如何寻到此地的。 再说今日明知要来抢夺《残阳真诀》,他滴酒未粘,如何中毒,当真想不通之至。 他转头往门口望去,夜空如常,并无一人进来。 忽听一人脚步声响,他抬头望去,见那人竟是苏莫言。 苏适之大喜,道:“莫言,快杀了莫非凡一家。” 原来苏莫言在苏家之时,悄悄收集毒酒,晒成干粉,藏在囊中,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见众人分不出胜负,悄悄将药粉撒入烛火。 蜡烛燃烧,将剧毒散发出来。 她事先堵住鼻孔,又服过解毒之物,是以才没有中毒。 对苏适之的话,她恍若未闻,毫不理会,走到刘大牛身边,心头剧痛,泪珠儿滚滚而落,低声道:“这本是苏家和李家的事情,你为何要进来掺和?难道就是为了李雪玲?” 刘大牛苦笑道:“你说的半点不错,若非玲儿恳求,我不会带她出来的,也就不会到你们苏家庄去。” 苏莫言道:“你去就去罢,从苏家出来之后,为何不寻一处山林,就此终老?” 刘大牛皱眉道:“我到现在仍不明白,玲儿故意带着我去苏家,为的是啥?我当时没有啥名气,实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她想在我身上得到啥?” 李雪玲道:“若无你带领,李白是不会让我离开的,我若不离开,苏家二小姐去哪里找我?” 刘大牛道:“我拉着你出来,你为啥自己不去找苏沐颜,拉上我干啥?” 李雪玲道:“我试过了,我说要自己回去,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我说要去找鲁大哥,也是你要跟着我的。” 刘大牛心痛的无法呼吸,道:“原来是我自己犯贱,是我要跟你。嘿嘿,玲儿啊玲儿,你真正的给我好好上了一课,我谢谢你!” 这句“我谢谢你”四字,说的咬牙切齿,一时悔恨欲死。 苏莫言道:“你现在能起来吗?” 刘大牛苦笑道:“那么你一直跟着我,就是为了要我做替罪羊?那你为啥救我?让胡志杀了我不就得了?到时候你再一宣扬,大家不都跑去找胡志了,这么一来不就更天衣无缝了吗?” 李雪玲道:“她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 刘大牛吃了一惊,见苏莫言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晕红,吃吃的道:“真的?” 苏莫言尚未说话,李雪玲道:“她既然要杀你,又为何要救你,我一直都不明白,若非适才她哭了起来,我怎么也猜想不透。”接着又道:“苏莫言,这婆罗沙星之毒是你下的?你要救大牛哥吗?” 苏适之一听,怒道:“莫言,你哪来的婆罗沙星之毒?快给我解药!” 苏莫言不理会他,给刘大牛服下一枚解药,低声道:“你自己保重,千万不要回来!”她不过十三岁年纪,心智之成熟,实不输于任何成年人。 刘大牛伸手扶住门框,回头望一眼李雪玲,眼神中又痛又悔,心道:“自今而后,咱们不要再见面,我怕会杀了你!” 想是这么想,却挂念李雪玲安危,不敢便走,站在一旁。 苏莫言从李轩亦怀中取出那本书,见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残阳真诀”,递给苏适之,道:“爷爷,这就是您要的东西。” 苏适之手中捧着《残阳真诀》,心神激荡,难以平复。 李轩亦浑身无力,眼看到手之物,竟又落入敌手,他目呲欲裂,便是毫无办法。 心下怒气实非笔墨足以形容,怒道:“苏适之啊苏适之,这次李林甫率众杀我,我万不得已,诈死而逃,本以为玲儿定会逼着你交出《残阳真诀》,却未曾想到,你还有一个好孙女啊。嘿嘿,果然是将门虎女,我莫非凡输的不冤!” 他咬牙切齿说出这一番话,其中怨毒字字如血。 苏沐颜大声道:“我还在奇怪,为何李雪玲忽然会说自己手中有《残阳真诀》,原来是抛砖引玉,诱使我们自己查看秘籍,你们好跟踪夺取。这么说来,在我苏家对我暗下杀手的就是你?当日在苏家的宾客之中,你们也乔装进去了?” 莫非凡愤然道:“可惜《残阳真诀》原来在这里,早知如此,我还去苏家干什么?”说着老泪纵横,哽咽道:“玲儿啊,你一向精明,怎就看不出来,残阳真诀其实就在咱们家里?爷爷找了它半辈子,不想它就在眼前,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话音甫落,噗的一声疾喷一口鲜血。 李雪玲吃了一惊,叫道:“爷爷,你受伤了吗?你怎样?” 莫非凡森然道:“苏适之,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残阳真诀在此地的?” 苏适之哈哈笑道:“当年关无天一死,我就在他家中四处寻找,已查找数十年,你在秋明山庄原址盖房,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嘿嘿,这些年来,你四处寻找,自己的家中想必也查过无数次了罢?但你可曾知道,关无天大字不识一个,他怎会在柱上刻对联?为何又在主墙上挂壁画?当年秋明山庄大火,这个壁画为何丝毫无损,竟能保留至今?我猜了十余年,始终不明白壁画究竟所指何意,今日才明白,那人嘴巴大张,就是指天誓日。哈哈,刘大牛,若非有你,我便再想上十年,仍是不懂!” 莫非凡越听越是难过,噗噗连声,又喷数口鲜血,惨然道:“你串通李林甫,让狗皇帝抄我的家,我有家难回,你就可以大肆寻找了?” ------------ 第八章 危局 苏适之大喜,笑道:“莫非凡果然了得,心思敏捷,举一反三啊。这些年,若无我的孝敬,你以为李林甫会大力拉你入伙?哈哈,给你的银子当中,一大半都是我给的。” 原来他数年前便已算计莫非凡,料他贪 欲 无 穷 无 尽,终 有 一 日,必为朝廷其他官员所忌。 李雪玲越听越急,哭道:“爷爷,你别听他胡说,玲儿向你保证,不过三日,定然将《残阳真诀》夺回来,秘籍还是您的。” 莫非凡眼神呆滞,喝道:“好苏适之,好计谋,好心计!”再无声息,竟而就此气绝。 刘大牛无比厌恶,不愿听他们多说,也不愿再理会李雪玲,对苏莫言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一个果断精明,十分厉害的一个小姑娘。现在看来,你倒是良心最好的一个人,我刘大牛身无长物,就剩下一颗心了。这颗心认定你是它的朋友,今生今世,绝不改变!”接着道:“咱们是朋友么?”不等苏莫言回答,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刘大牛心肺舒爽,心道:“怪不得玲儿懂得那么多,能猜出‘指天誓日’是个方位,原来都是她爷爷教的。她怕我生疑,每句话都说的滴水不漏。这份心计,我拍马也赶不上。” 心下空白一片,心脏仿佛一揪一揪的疼痛,喃喃的道:“玲儿甩不掉我,因此带我去苏家庄。但她为啥要去五行阵里救我?让我困死不就行了,她不就甩掉我了?她明知苏莫言要杀我,却半点口风不漏,还引着我来到她家。明知道苏适之在门外等着杀我,她还是不想提醒我。嘿嘿,玲儿,枉我刘大牛一心为你着想,你居然这样对我,哈,我就这么让你讨厌?非要杀了不可?” 走到门外,抬头望天。天上星光闪烁,一眨一眨的似在嘲笑刘大牛的幼稚。 忽听一人低声道:“李轩亦搜刮多少民脂民膏?他府上定然金银满地,咱们再不去顺手牵羊,岂非对不起自己?”声音清脆,年岁应该不大。 另一人接着道:“我适才瞧见有几人越墙而入,定是同道中人,咱们快点,可别让人抢了先手!”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匆匆而去。 刘大牛一凛,心道:“玲儿身中婆罗沙星之毒,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要是这两个家伙看到她,起了色心咋办?”越想越觉放心不下,又想:“苏莫言能动,这会儿多半早就把玲儿给杀了,离开李府,这俩人也看不到。” 足下不由自主,又转回小门,见远处官兵巡视过来,他蹲在墙角,背后火辣辣的痛,伤口撕裂,鲜血又渗了出来。 待官兵走远,刘大牛快步走进小门。 他心情甚急,绕过几进院子,忽然驻足。 眼前陌生之至,他从未来过,暗叫糟糕:“我一着急,迷路了。” 不敢乱闯,顺着原路返回,来到小门之时,见左侧足迹甚新,显是有人过去不久。 一看到有人过去,心下更急,顺着脚步一路跟随。 眼前景物越来越是熟悉,蓦听一人叫道:“放开我!” 这人声音尖锐,似乎便是女子之声。 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快步往声音传来之处奔去。 地上咯吱直响,他也不理会,来到李雪玲闺房之外,女子惊呼之声越来越大。 他听的清楚,竟是苏莫言的声音。 苏莫言叫道:“你们干甚么?拿了珠宝就快走罢!小心一会引来官兵,谁都走不了!” 另一个声音冷笑道:“李府搜刮多少油水?岂会只有这么一点?你乖乖的交了出来,否则爷爷可要动粗了!”听声音,正是适才说话二人。 苏适之忽道:“这位少侠,这里是李轩亦的孙女闺房,你便要寻找,也找不到多少银子。不如去李轩亦的书房找找,我知他书房在东北角,那里的一栋三进小院便是。” 先前那人笑道:“好,这小丫头漂亮的紧,你就带着我一起去罢。”顿了一顿,又道:“三儿,你在这里看着几位老爷,我去去便来!”说着哈哈大笑。 那叫三儿的人道:“七哥不妨仔细寻找,咱们不急!”二人不住淫笑。 刘大牛手足冰凉,心道:“坏了,这俩人是色狼,玲儿跟苏莫言可危险了。”悄悄走近,足下咯吱一响,屋中登时安静下来。 他兀自不觉,往门口靠去。 忽听房门开处,一个黑影抢出,一刀往刘大牛头颈砍落。 这一刀迅捷无比,刘大牛只看到刀光一闪,哪有丝毫闪避余地?他情急之间,小腹一股热气升起,伸指便戳向那人胸口。 他出手快捷,噗的一声,竟先戳中那人胸口。 那人啊的一声大叫,往后退去。 刘大牛不知他又要施展什么厉害功夫,忙退后两步,凝神待敌。 见那人三十余岁年纪,尖嘴猴腮,脸色黝黑,神色极是古怪,似乎想喊,又偏偏叫不出来。 他大奇之下,问道:“你到底打不打?做鬼脸干啥?” 那人脸色忽然一变,痛苦之至,便此摔倒,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刘大牛大奇,知道自己不会半点功夫,这人刀法迅捷,武功定然不弱,自己万万不能一指头就戳死了他。 他站在门外,也不敢进去,便这么僵持一会。 房中一人惊呼一声,道:“七哥,你......你怎么啦?”听声音正是三儿。 他呼喝两声,便退在一旁,向着门外叫道:“什么人?进来!” 刘大牛见七哥半晌不动,显是死了,他手足颤抖,心中不住大叫:“我杀人了!他死了,我杀了他!我咋杀的他?” 其实刚才刘大牛体内真气激荡,四处寻找宣泄之口,他抬手一指,真气正好外泄,尽数击在七哥身上。 他内劲乃是推经结脉内劲,霸道之至,立时冲散七哥心脉,这才杀了他。 刘大牛不知自己无意之间,已将推经结脉内劲逼出体外,震死敌人,反觉这人实在脆弱,自己轻轻一戳,就把他给戳死了。 转念又想,这人定是身有暗疾,否则怎会经不住自己一戳? 走进房去,心下兀自怕的厉害,见三儿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把钢刀,摆开架势,便欲砍向自己。 刘大牛胆子甚小,见到刀子,仿佛已觉刀子割在身上,伸手一指,道:“你别过来!” 三儿适才亲眼看到刘大牛一指戳死七哥,知武林中有一门指力功夫,能杀人于无形,见他又是一指指来,吓的冷汗直流,慌忙闪避。 他窜到右侧,不觉有指风击到,心想先下手为强,自己胡乱躲避,让他指上两指,岂不被动之至? 大喝一声,窜上两步,往刘大牛头顶砍下。 刘大牛吓的脸色苍白,大叫一声“妈呀!”,双手乱挥。 三儿吃了一惊,毕竟性命要紧,不敢试他指风,又闪避一旁。 刘大牛一怔,心道:“他这么怕我干啥?难道我无意间学会厉害功夫了?” 想到这里,心下得意起来,寻思:“我肯定学会厉害功夫了,不然咋一指头就把那个人戳死了?” 眼见三儿又是一刀砍至,他大喝一声,叫道:“一指神风!”双手连点。 三儿面如土色,刘大牛双手齐指,自己避无所避,只有败亡一途。 他急切间单刀挥舞,舞起一道光幕,心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连砍三四一十二招,这十二刀又快又狠,守的密不透风,已是他生平得意之作。 他不觉刀上有劲力击到,心下大奇,见刘大牛兀自乱指,他收刀而前,霎时间明白过来,怒极反笑,大声道:“好小子!原来是耍弄爷爷来着!” 一拳打在刘大牛左颊,跟着又是一脚,将刘大牛踢到墙边。哗啦啦一声大响,刘大牛踉跄不停,撞倒屏风,跌倒在地。 三儿陡然看到机关,又惊又喜,见台子上已无他物,料想定是苏莫言等人取得,反身便是一掌,击在苏莫言脸上,大声道:“东西呢?” 苏莫言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能,显是让他点中穴道。 苏适之看在眼中,额头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此刻他浑身无力,岂不任人宰割? 苏莫言大声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李雪玲忽然插口道:“莫言姐姐,你就告诉这位大哥罢,你把东西给他,他也好放过我们啊。” 三儿大喜,啪啪两掌击过,苏莫言脸颊已高高肿起,口角流血。 他道:“小娘皮,不知道爷爷的厉害?快交出来!”他也不知台子上究竟是何物,就这么心急火燎的要。 苏适之眼看孙女受辱,目中如欲喷出火来,但想此刻《残阳真诀》在自己胸口,万万不能让三儿发现,是以连连给苏莫言使眼色,要她拖延时间。 原来婆罗沙星之毒经过酒泡,毒性已然大减。 苏适之内功深厚,正自运功逼毒。 刘大牛听到声音,气的胸口如欲炸裂,怒道:“李雪玲,你的心是铁铸的吗?胡说八道啥呢?死色狼,滚过来让哥一指头戳死你!” 他腰间剧痛,一拳一脚挨过,浑身便如散架一般,背后血流加快。其时身子慢慢无力,已无法起身。 作者的话: 去求吧,你们网站指望谁都是孔子吗?违禁词?扯淡! ------------ 第九章 祸福 三儿听他还说什么“一指头戳死!”的话,心下大奇,寻思:“老七武功比我厉害的多啦,怎会忽然就死了?我适才瞧的清楚,是这小子戳了一指头不错。但他指上没有半点指风,怎能戳死老七?” 不去理会刘大牛,瞪着苏莫言道:“你交不交出来?非要老子动粗么?” 李雪玲又道:“莫言姐姐,我适才瞧见木盒里有一本书,是不是武功秘籍啊?你把书藏哪里了?” 三儿大喜,身子都颤抖起来,一把提起苏莫言,便去扯她衣衫。 苏莫言冷冷的道:“书在我怀里,你敢拿么?” 三儿大叫:“我怎么不敢?”往她怀中摸去。 李雪玲叫道:“不可!” 三儿一怔,道:“怎地?” 李雪玲道:“莫言姐姐狡猾的紧,她怀中定有毒药之类的东西,大哥你要去她怀里拿,可就上当啦!但大哥要是百毒不侵的话,另作别论。” 三儿吓了一跳,他是否百毒不侵,自己当然知道,半信半疑的道:“你跟她不是一伙的?你这么说是想骗我么?” 苏莫言急道:“你别听她胡说,秘籍就在我怀里,你快来取。” 三儿越发惊疑,道:“你适才还不愿我取,怎地现下又迫不及待?” 李雪玲咯咯娇笑,说道:“大哥你可以取了,我适才是试探她的,她若一直不允,怀中多半藏有毒针。但她却迫不及待的让你取,显是怀中并无毒针,这便叫做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三儿不知信谁才好,只觉头也大了,大声道:“住口!你们俩想骗得爷爷上当,可没那么容易。告诉你们,爷爷号称遁地蛟,这外号可不是白叫的,我有那么傻吗?”嗤的一响撕下苏莫言衣衫,笑道:“我一条一条的撕下来,看你东西还能往哪里藏!” 刘大牛眼看情势紧急,便欲爬起来,忽然撇到一个人形。 那人双手高举,左足一道黑线,右足一道红线,在小腹上交叉而过。 齐汇胸口,又从左臂而止。他只看的一眼,便觉右足猛地抽搐起来,先是足底涌泉穴开始剧痛,接着中封、中都、曲泉、五里、章门诸穴剧痛,会与胸口膻中穴。 左足却一阵火烫,仿佛踩在火坑之中一般,热气顺着内庭、冲阳、条口、足三里诸穴,会与膻中穴。 一足剧痛,一足如火,刘大牛身子仿佛四分五裂,张嘴大呼,但半丝声音也无法发出。 他猛觉身子一震,火烫热气与剧痛之感,统统往心口蔓延而去。 他大吃一惊,心想照这个疼法,心脏能否受得了? 眼角看到图形,这时他姿势改变,一眼看去,却是另一个图形。 第二幅人形嘴巴大张,一手指天,左足蹲曲,右足平举。 身上却无线条,张大了口,仿佛叫喊一般。 刘大牛看到这幅图,疼痛已越来越接近心脏,张口狂呼,依图施为,猛吸一口凉气,右臂下沉,手指中冲穴便欲爆裂,痛到极点。 他一指戳向墙壁,嗤的一响,竟刺入半根指头。 三儿听到声音,吃了一惊,转头见刘大牛神指发威,心底冒出一股凉气,抓起单刀,凝神拒敌。 刘大牛一指之力,刺入墙壁,指上疼痛稍稍减轻,胸口那股力道也慢慢往指尖转移。 他一见此法有效,噗噗连声,瞬间连刺二十余指,体内才慢慢恢复正常。 眼前墙壁触目惊心,数十个小洞排成一排,刘大牛心惊不已,想起来是自己所刺,大觉奇怪,暗道:“我这是金刚指吗?”转眼看着三儿,见三儿张大了口,满是骇异之色。 刘大牛神清气爽,发觉后背伤口也不怎么痛了,笑道:“死色狼,我一指头戳死了你!” 三儿吓一大跳,脸色数变,刘大牛神指厉害,劲力鼓荡,自己定然不是敌手,权衡轻重之下,咬一咬牙,飞也似的走了,霎时间人影消失在门外。 刘大牛愕然道:“他跑的倒快!”转眼看到地上图形,俯身捡起,乃是一块抹布,心道:“这图形上没有字,但能让我戳破墙壁,肯定也是好东西,以后仔细再看看。” 原来那幅图形才是残阳真诀的真本,当年创作这本秘籍的那位高人,知此秘籍一经问世,必然惹起轩然大波。 秘籍中功法威力极大,若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实非武林之福。 他不忍将之毁去,于是将秘籍分作两份,一份总纲,一份内力修行之道。 又将内力修行之道分为两份,便是这两本真假残阳真诀了。 这两本秘籍虽有真假之分,却出自同一人之手,是以几度更迭主人,却无人发现。 假的残阳真诀同样是修习内功之道,精深之处却相差甚远,他将真本放在夹层之中,便是盼望能有正直之士发现,造福人群。 刘大牛机缘巧合,本身具有推经结脉内劲,深藏于经脉之中,残阳内功对于其他内力,有牵引之功,是以刘大牛看到图形,推经结脉真气便自动运行起来。 他觉真气往胸口冲去,其实是残阳内功第一层入门功法。 这一套入门功法修炼极难,若要练成,第一条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用猛烈真气冲击心脉,将之破而后立,取破茧重生之意。 是以推经结脉内劲一经牵引,便向他心脉冲击而去。 其间凶险,刘大牛半点不知。 若推经结脉内劲能够破茧重生,便真正化作刘大牛自身内力。 若不能破茧重生,刘大牛心脉尽断,立毙无救。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他看到第二幅真气归导之法,尽数将真气引入手臂,仍是无以宣泄。 他痛到极点,伸指戳入墙壁,指尖真气猛恶,墙壁便如面粉泥塑,却正好磨平了残阳内劲的棱角,使之龙归大海,川流导溪,真正做到了破茧重生。 幸而他手臂剧痛之初,便伸指戳墙,若敢稍有犹豫,真气猛烈不可驾驭,定然暴毙而亡。 这第一层最难之处,他懵懵懂懂的练成了,此后学起残阳真诀,自然事半功倍,如此福缘,世上实无第二人论。 大厅正中,苏莫言双臂露在外面,衣衫破烂不少,好在尚未赤身。 她脸颊晕红,又羞又喜之中,带着三分期待,三分害怕,三分忐忑。 刘大牛脱下衣衫,替她盖上,低声道:“你被封住什么穴道?” 苏莫言红着脸道:“天宗、魂门,还有......还有......没啦!” 原来还有一处是璇玑穴,这处穴道位置要紧,她一个妙龄少女,如何能让刘大牛推拿解穴? 刘大牛苦着脸道:“我不会解穴,你跟我说说,咋弄!” 苏莫言啊了一声,道:“那就算了,穴道过得三个时辰自解。” 刘大牛答应一声,道:“我走啦,但走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 苏莫言点了点头,道:“说罢。” 刘大牛俯身在她耳旁道:“不要伤害玲儿。” 苏莫言只觉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心头咚咚乱跳,耳听刘大牛说出此话,骤然如堕冰窖,冷冷的道:“你放心好了!”说完此话,一阵气苦,鼻子一酸,泪水便滑落下来。 刘大牛装作不见,便欲出门。 李雪玲叫道:“大牛哥,你一走,苏莫言就会杀了我和爹爹的。” 刘大牛怒气上冲,阴沉着脸道:“你别叫我大牛哥,我不是你哥哥,我是你灰孙子。”顿了一顿,道:“现在你们都中了毒,谁都不能动弹,不会有事的。” 李雪玲神色一暗,幽幽的道:“大牛哥,爷爷忽然身亡,他毕生心愿便是得到《残阳真诀》,你说,我能不完成他的遗愿吗?从苏府出来的时候,玲儿实在不忍,本欲离开的,谁成想文姐姐一言不发,就抓着我来找大牛哥,接下来月余,玲儿数次想要离开,但没有半点机会。大牛哥,其实玲儿心中实在不忍,难道你就半点都不知道么?” 刘大牛道:“从山谷出来时候呢?那时候你大可自己离去,为啥要带我来你家?” 李雪玲道:“我明知苏莫言不怀好意,怎敢离去?” 她这么一解释,刘大牛哑口无言,明知是她不对,是她利用的自己,偏偏不知如何辩解。怔了一会,叹道:“玲儿,你帮着你爷爷完成心愿,我没法子说你,但你想过没有,这次的事,害死了多少人命?慕华和陈子峰,草上飞,他们守在门外,虽然没有杀掉一人,但因为他们而死的,不止一百个罢?” 李雪玲呜咽道:“大牛哥,难道你认为慕华也是我安排的么?你可太看的起玲儿了,慕华会去寻仇,玲儿半点不知啊,我自己都险些死在里面。” 刘大牛怒道:“你带我来你家,凭啥知道我就能找到《残阳真诀》!?” 苏莫言插口道:“她在我家找不到,自然想到回来关无天的故居。其时你一直跟着我们,她也没想你能找到,而是无法甩脱你罢了。” 刘大牛哈哈大笑,大声道:“真他妈的好听!我真他妈的犯贱!” 李妍怒道:“玲儿,不必求他!咱们难道保护不了自己么?” 刘大牛眼角滑下泪珠,大踏步而去。 房中几人不管是谁杀了谁,他都不愿知道,也不愿理会。 ------------ 第十章 年关 出了李府,已过子时,大街上清冷之极。 刘大牛走在街上,心道:“苏沐颜存了杀我的心思,为啥会一剑刺不死我?难道她不忍心杀我?不会,她不忍心杀我,为啥又刺我一剑?” 想起背后那幅画,恍然大悟,将画取了出来,果见画轴上一道口子,沾着鲜血,红白相间,鲜艳刺目。 暗道:“原来不是她良心好,是这幅画救了我一命。嘿嘿,我事先把画藏在后腰,可不是有先见之明吗?老子料事如神,赛过诸葛亮。” 走上一条大街,两旁灯火通明,街边一个面摊。 刘大牛腹中饥饿,伸手一摸,身上并无银钱,暗暗后悔,为啥不把珠宝拿上?反正是苏适之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站在面摊之前,也不说话。 他鼻青目肿,身上衣衫破烂,满是尘土,着实不成摸样。 摊主是一个老者,约莫五十余岁年纪,身上围着围裙,满是油污。 身旁一个十岁的女童,瘦瘦弱弱,脸色蜡黄,一双眼睛极大,便欲突出眼眶一般。 这女童见刘大牛站在一旁,目中显出惧意。 那老者叹了一口气,道:“我这里有别人吃剩的面条,你要不要?” 刘大牛早饿得浑身乏力,点了点头。 那老者取出半碗面条,放在桌上。 刘大牛也不说话,坐下便吃。一边吃着面条,心神难以自持,泪水一滴一滴,尽数落入碗中。 他不愿那老者看到,低下了头,只觉越来越是难过,即伤心自己一片真心,又伤心李雪玲的绝情。 街上已无多少人,零零散散,均行色匆匆。 那老者坐下道:“我看小哥儿四肢健全,为何不去寻一份营生?就算挣不了大钱,一日三餐总能保证罢?” 刘大牛哽咽道:“多谢......老爷爷挂怀,我明天就去找活儿干。” 那女童看到刘大牛身上血迹,轻拉那老者衣袖,指给他看。 那老者吃了一惊,道:“小哥儿,你是做什么的?怎地受伤了?” 刘大牛将画放在桌上,道:“老爷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幅画我赠您了,您收好了。”说着转身离去,蓦地里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寒气袭来,刘大牛睁开双目,地上一缕阳光,做血红之色,想来已是黄昏。 坐起身子,发觉后心并不如何疼痛,体内一股热流,流淌来去,便如热水一般。 他心下奇怪,叫道:“有人在吗?” 门外传来小孩欢闹之声,却无人进门。 这间房屋顶不高,家徒四壁,屋子当中摆着一张桌子,两条长凳。 他走出门外,院中一辆牛车,一些杂粮,此外更无别物。 心下暗叹,这个家委实一贫如洗,也不知是谁救的自己,难道是苏莫言? 想到苏莫言,心中大起温柔之意,寻思:“她才十三岁,就会喜欢我?想来不会,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也不会有啥长性,过不了几年,她能记得我就不错了。” 这日晚间,直到午夜,才见有人进来。 刘大牛一怔,认得正是面摊老板。 那老者见刘大牛醒来,微笑道:“怎不多歇息?下床干什么?外面冷,快进去罢。” 刘大牛心中大起温暖之意,道:“老爷爷,是你救我回来的?” 那老者名叫于进英,祖辈均在长安卖面条,实已算是百年老号。 他推着车子,放在一旁,拉过那女童,道:“快去屋里暖和一会,可冷的紧了。” 三人一起进屋,于进英查看刘大牛伤势,见已好了七七八八,暗暗称奇,笑道:“如此伤势,竟而五日就好,小哥儿,你的身体壮实的很嘛。” 刘大牛道:“我叫刘大牛,老爷爷,你叫我大牛就行。” 于进英点了点头,指着女童道:“这是兰儿,爹娘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我在路边遇到她的,跟着我五六年了,快叫大牛哥。” 最后一句话,却是给兰儿说的。 兰儿胆子甚小,躲在于进英身后,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便是不语。 于进英笑道:“小孩子怕生,饿了罢?我去做饭。” 转身出房,不过一会,端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道:“如今正是隆冬,能吃的东西少,将就着吃罢。” 刘大牛吃着面条,一时感慨万千,心道:“老爷爷一个人把兰儿拉扯大,也不知吃过多少苦头。” 三人吃完饭,刘大牛收起碗筷,笑道:“我去洗碗。” 于进英吃了一惊,道:“我自己来,你伤势未好,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怎能窝在厨房?我来罢。” 刘大牛拗他不过,只索罢了。 次日一早,刘大牛一早醒来,听门外悉索声响,爬起身来,见于进英、兰儿二人都已洗漱完毕,正在装车,马上要出门去了。 他抬头望天,东方微微发亮,兀自漆黑,登觉惭愧不已,迅速穿上衣衫,推起车子,笑道:“我也不能白吃白喝,跟着爷爷一起卖面条罢。” 于进英大喜,三人来到街上,摆上摊子。 接连数日,刘大牛日日起的极早,日日跟着于进英一起出摊,无论什么重活脏活,他都抢着干。 年关将近,刘大牛背后伤势尽愈,眼望冬雪阵阵,心道:“我就这么过一辈子?其实跟着于爷爷,多挣点钱,也当报答他了。” 过了数日,想去给刘老实等人收尸,来到终南山下,望着满山白雪,自己如何上去?怅然良久,心想到了明年开春,雪花融化,再安葬父母。 这一日,已是元宵佳节,于进英早早收摊,笑道:“今日元宵节,咱们早点回去收摊,你们也去灯会玩玩。” 兰儿姓周,名叫周素兰。 名字取的淡雅无比,可以想见,她父母绝非常人。 于进英给刘大牛二分银子,道:“兰儿跟着我,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就陪着她一起玩玩。” 刘大牛答应一声,二人来到东街。 长安东街自来便数一数二,实是城中最长街道。 自崇文门直通圣光河,东西长达二十余里,实为长安第一街。 如今正是天宝三年,四海升平,纵有黑暗之事,也不敢明目张胆为之,说起来仍是颇为太平。 二分银子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刘大牛拉着周兰,但见人群熙熙攘攘,河床花岸,洞庭楼阁,焰火四射,的是热闹非凡。 他前世童年凄惨,如今有个同龄女孩陪他过元宵,心情兴奋,实不亚于周素兰。 二人一路上好奇之极的东张西望,周素兰性子斯文,心中纵然极是高兴,也默默跟随。 她眼中满是兴奋之色,远望圣光河,河水平滑如镜,点点灯火飘去,便如星光闪烁,凄美而动人。 刘大牛大喜,笑道:“这是灯船吗?兰儿,咱们下去看看。” 河边摆着一张桌子,一个老者提笔写字。 那老者看到二人,微笑道:“小哥儿,据说将愿望传于河神,极是灵验,小哥儿不妨试试。” 刘大牛道:“我不写。”转向周素兰道:“你来。” 周素兰点了点头,取过毛笔,写下一行字。 字迹娟秀,工整漂亮,刘大牛不住赞叹,却是一字不识。 他暗暗奇怪,于进英无力供她读书,她写字是谁给教的? 周素兰脸上发烧,背转身去,折起灯船,轻轻放在河中。 河边尚有不少人在放灯船,周素兰看着小船儿慢慢飘远,泪光盈盈。 她不愿刘大牛看到,转过脸去,轻轻拭泪。 刘大牛看在眼中,心中一痛,寻思:“这年代不知有多少人,还像兰儿和于爷爷一样,穷的没办法生活。今天于爷爷叫我们出来玩,多半是因为有我。她的童年和我相比,就凄惨的多。我最少还有爸妈,她却连父母在啥地方也不知道。” 伸手拉住周素兰,觉她手指微微颤抖,手掌冰凉,道:“我大你一岁,你叫我大牛哥罢,以后不管啥事,我都给你撑腰。” 这几句话说的极是诚恳,周素兰垂下头去,道:“我……我……谢谢大牛……哥……” 她双肩如削,这么垂下头去,一蓬乌丝松散垂下,竟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刘大牛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大牛哥旁的没有,拳头还有两个,打不过人,难道不会咬?” “格格”牙齿碰撞两声,周素兰“扑哧”一笑,道:“大牛哥牙齿厉害,旁人看到,都会心惊胆战,哪里还敢惹我?” 刘大牛认识她几有半月,首次听她开玩笑,又惊又喜,笑道:“我牙齿厉害?你咋知道?来来来,先让我咬咬试试。” 说着咯咯声响,便去抓周素兰。 周素兰惊叫一声,转身便逃,银铃般的笑声飘来,心情极是欢喜。 二人经此一事,大感亲切,追追跑跑,来到一座拱桥之上。 见道旁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刘大牛暗暗叫好,心道:“古时候的人很少做假,这糖葫芦都是真正的山楂。” 奔过去买一大串,递给周素兰。 周素兰小孩心性,吃了一颗,见刘大牛手中没有,道:“大牛哥,你……你为什么不要?” 刘大牛拍拍肚皮,挺胸腩肚的道:“这又甜又酸的,难吃的紧,我才不喜欢呢。” 周素兰适才见过刘大牛付钱,显是余钱不多,是以才买了一串。 她吃着冰糖葫芦,只觉酸甜苦辣,五味具陈。 二人边吃边走,噼里啪啦声响大作,远处转来舞龙舞狮的队伍,刘大牛叫道:“去看看!” 话音甫落,猛地回头,只见一名绿裙少女擦肩而过。 他身子颤抖,脸色大变。 周素兰奇道:“大牛哥,你怎么啦?”刘大牛甩开她手,快步奔过去,伸手一扳绿裙少女肩头。 见绿裙少女约莫十二三虽年纪,眼珠不大,明亮非凡,肌肤微黑,鼻子微微皱起,娇俏玲珑,正是王晓君。 他陡然间看到王晓君,脑中轰轰大响,震的他天旋地转,鼻子一酸,泪水便滚滚而下。 ------------ 岁月如梭不知梦 ------------ 第一章 大汉 绿裙少女吃了一惊,身旁一个白衣公子眉头紧皱,道:“当街调戏妇女,好大的胆子!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飞起一脚,将刘大牛踢个筋斗。 周素兰抢过去扶起刘大牛,双眼牢牢瞪着白衣公子。 刘大牛擦破脸颊,他半点不觉疼痛,见绿裙少女转过脸去,一咕噜爬将起来,又冲到绿裙少女身前。 只知怔怔的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衣公子怒火上涌,斥道:“小乞丐!你想干什么?不想活了吗?” 他眉目俊秀,一身白衣如雪,手摇折扇,潇洒非常。 绿裙少女眼中满是崇拜之色,望着白衣公子道:“黄公子,这人无礼的紧,我们还是走罢。” 白衣公子道:“让开!” 刘大牛仿佛霎时间没了灵魂,目中满是懊悔神色,又是伤心欲绝。 绿裙少女见他眼色奇怪,暗暗害怕,往白衣公子身后躲去。 白衣公子大怒,啪啪数掌,将刘大牛击倒在地,纵身而前,又踢几脚。 旁观众人见争斗一起,纷纷闪避。 周素兰抢过去护着刘大牛,叫道:“别打他,不要打他,你为何要打人啊......” 她叫声尖锐,引来不少围观者。 白衣公子见人越聚越多,怕事情闹大,便道:“好好的游个灯会,竟会碰到疯子!真是晦气!芷灵,咱们走罢。” 绿裙少女答应一声,二人分开人群,快步离去。 刘大牛望着二人背影,心痛的无法呼吸,忽然想起一事,跳了起来。 他浑身上下剧痛不已,左眼泪水横流,兀自热辣辣的,跟在二人身后,心道:“她叫芷灵,她不是王晓君,她不是。” 但那少女音容笑貌,便和王晓君一模一样,刘大牛岂会认错? 周素兰不住呼叫,刘大牛不理,跟着二人来到城北,眼见绿裙少女走进一座大院,门口数名官兵把守,心道:“她住在这里?门口都有官兵把守,难道她也是官家小姐?” 抬头望去,见门上写着两个大字,他一字不识。 此时周素兰追到,不住喘气,道:“大牛哥,你怎么啦?咱们快点回家罢,我不玩了......” 刘大牛指着门口牌匾道:“写的啥?” 周素兰一惊,道:“这里是大狱,大牛哥,快走!” 拉住刘大牛,低头疾走。 刘大牛暗暗吃惊,心道:“她住在大狱?难道她犯了啥事?”转念又想:“她肯定不是罪犯,罪犯哪有随意跑出来逛元宵的?那么她是住在这里了。” 这一晚刘大牛思潮起伏,心情无法平静,于进英问起他脸上伤痕,刘大牛只是不语,默默哭泣。 于进英见问不出所以然,只索罢了。 周素兰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他,帮他上好药,劝解一会,便去睡觉。 次日刘大牛魂不守舍,于进英见他实在没有半点心思,道:“大牛,今日不用你了,回去歇息罢。” 刘大牛答应一声,走在街上,心道:“她肯定是王晓君,她咋穿越的?我现在变的非常丑,她不认识我也不奇怪,我得去找她问问。上辈子我害死了她,这辈子不论咋样,我都得好好补偿她。” 来到城北大狱,蹲在路边,等候绿裙少女出来。 不想接连四五日,绿裙少女始终没现身,刘大牛心急如焚,暗道:“明天再等一天,要还是等不到,我就进去找她!” 次日又等一日,绿裙少女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刘大牛按捺不住,往大牢门口走去。 一名狱卒见他走来,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能乱闯么?快快滚开!” 刘大牛笑道:“这位大哥,我来向您打听个人......” 狱卒不待他说完,抢上两步,一脚踢在刘大牛屁股上,怒道:“滚你奶奶个熊!打听个屁!” 刘大牛正欲再说,那狱卒单刀一横,怒道:“找死么!?” 刘大牛怒气上冲,心道:“你奶奶个熊!你是啥东西,横个啥劲?吃了鸡血的家伙。” 刘大牛无奈之至,又等一日。 这日走在街头,心想:“我进不去,难道就没办法见到她?嘿嘿,我他妈的去抢劫!就不信进不了大牢!” 主意一定,见远处白衣公子走来,想起元宵之日,这人狠狠揍了自已一顿,怒气直往上冲,心道:“就是你了。” 白衣公子身材修长,潇洒倜傥,又眉目俊秀,刘大牛斜眼看着,甚是嫉妒,心道:“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等下我撕烂你那张脸,看你咋勾引丫头。” 悄悄走到白衣公子身后,猛地一脚往他屁股上踢去。 这一脚眼看踢中,不料白衣公子身有武艺,一觉身后劲风袭体,身子微微一侧,便让了开去。 刘大牛一脚踢空,收势不住,往前冲去。 白衣公子见他冲到,伸手去推。 又见他身上脏乱,一个小乞丐摸样,他生性喜洁,手臂一缩,身子一侧,刘大牛从他身旁冲过。 他手足挥舞,忽觉足下被人一勾,身子飞起,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啪的一声跌在丈余之外。 这一跤摔的极是结实,刘大牛脸颊蹭在地上,磨的他皮破血流。 白衣公子站在一旁,嘴角含笑,也不说话。 刘大牛躺在地上,一时痛的浑身便欲散架,哼哼唧唧的道:“他妈的,一大早碰到恶狗拦路,还胡乱咬人,没见过白白净净的疯狗,今天真是大长见识啦!” 白衣公子怒气上冲,猛见刘大牛跳起身子,又是一脚踢到。 他看的极准,刘大牛这一脚直奔自己小腹要害,他足下一动,在刘大牛足下轻轻一勾。 刘大牛一脚转向,往天空踢去,他收势不住,右足飞起,左足跟着飞起,大叫:“你妈的!” 叭哒一声,仰天摔了狠狠的一跤。 他后脑剧痛,眼前金星乱舞,一时间直欲死去,哪里还能起的了身? 白衣公子哈哈大笑,说道:“还打么?” 忽听围观一人叫道:“你光天化日,难道想打死人么?不怕王法啊?” 这人声音柔和,虽是质问,仍让人觉得听而忘倦,正是周素兰。 她奔出人群,见刘大牛脑后流血,着实不成人形,伸手扶起他,怒目瞪视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含笑不语,围观众人见他威势慑人,暗暗猜想白衣公子的来历,料想他定是哪个王孙贵族之后,否则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原来周素兰见刘大牛这几日神色不善,心下甚是担忧,一直跟着他,接连看到刘大牛摔跤,情急之下,便奔了出来。 刘大牛爬起身子,缓缓走到白衣公子身旁,大呼道:“这位公子爷,小子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 他一边说话,忽然发足疾踢,猛踹白衣公子小腹。 白衣公子见他眼珠乱转,早在防备,身子一侧,又让了开去。 岂料刘大牛这一脚踢出,蓦觉浑身真气鼓荡,足下便似装了马达,速度快捷无伦,一脚中途转向,啪的一声,踢在白衣公子屁股之上。 旁观众人一见,俱都大笑。 白衣公子一时托大,竟而大失面子,再也笑不出来,屁股上一个灰色脚印,醒目之极。 他脸色一沉,左拳一晃,右拳击出,碰的一响,刘大牛左颊中拳,转了两个圈子,摔倒在地。 白衣公子丝毫不停,冲上去拳打足踢,下手已不容情。 眼看他数拳下去,刘大牛便要被活活打死。 围观之人暗暗吃惊,心道这小乞丐太过倔强,今日之事恐怕无法善了。 周素兰抢上去护着刘大牛,叫道:“你快走开!不准你打大牛哥,你要打大牛哥,就先打死了我罢!” 白衣公子一怔,退后两步,怒道:“让开!” 周素兰眼中满是泪水,道:“我不让!” 白衣公子道:“你不怕死么?再不让开,我宰了你!” 周素兰足下丝毫不退,双目瞪视白衣公子,神色倔强无比。 刘大牛正欲说话,只听一人笑道:“小姑娘颇具侠义之心,胆识无双,确是厉害非常,本人非常钦服。” 随着话声,一人走出人群。 这人膀阔腰粗,个头也不甚高,身材魁伟。 他国字脸型,双目如电,虽穿着一套粗布衣衫,整个人看来,仿佛天神一般。 围观众人看到此人,人人心中大吃一惊,暗道:“好一条大汉!” 白衣公子俊秀飘逸,充满潇洒意味。 这人却是威猛阳刚,气势慑人。 白衣公子一时之间,自惭形秽,过了半晌,才惊道:“你......你是何人?” 那大汉微微一笑,说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今日偶尔路过此地,见这位小姑娘英气逼人,心中一喜,便想做个和事老,希望阁下与这二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随口说出此话,本应极是突兀才是。 但众人一听,俱都觉得他说这一番话也无什么失礼之处。 白衣公子道:“足下连姓名也不肯相告,便想做和事老,恐怕有些为难......” 忽见那大汉双目一翻,他心头巨震,此人威猛无双,身上那股藐视天下之慨,让人忍不住便欲顶礼膜拜,他愕然间改口道:“这位英雄开口,在下怎敢......怎敢不从?”越说越觉冷汗直流。 那大汉哈哈一笑,附身向着周素兰道:“小姑娘,你听到了?你们可以走啦!” 周素兰拉着刘大牛,便欲离去。 ------------ 第二章 入狱 ------------ 第三章 疯子 ------------ 第四章 破庙 ------------ 第五章 观音 ------------ 第六章 奸谋 ------------ 第七章 盘龙 ------------ 第八章 逃命 ------------ 第九章 神威 ------------ 第十章 女友 ------------ 奇谋妙计显神通 ------------ 第一章 赎罪 ------------ 第二章 诈死 ------------ 第三章 白衣 ------------ 第四章 吵架 ------------ 第五章 狠辣 ------------ 第六章 黄金 ------------ 第七章 帮主 ------------ 第八章 群雄 ------------ 第九章 是非 ------------ 第十章 夺位 ------------ 故人重逢下终南 ------------ 第一章 保镖 ------------ 第二章 国难 第二章国难 花清怜神色平静,道:“下这么大的雨,你不是找我,难道是欣赏美景么?” 刘大牛讪讪一笑,道:“我还真有事找你,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听。” 花清怜道:“宁儿,去给刘少侠上茶。”言思宁应了一声,出房去了。 刘大牛道:“你能找到三辆大车吗?” 花清怜一凛,情不自禁的站起来道:“你找到黄金了?” 刘大牛吓了一跳,想不到花清怜思绪如此敏捷,自己只说要三辆大车,她就能想到黄金上去。他本就要告诉花清怜,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这是西北军饷,我一个人可送不过去,所以就想找你帮帮忙。” 花清怜沉吟一会,坐下道:“三辆大车是小事,我还可令宁儿助你送到西北,这一路之上,没有人照看,你也难以平安罢?” 刘大牛大喜,笑道:“花帮主果然是明白事理之人,军饷刻不容缓,我就先代西北老百姓,谢过花帮主恩德。” 花清怜道:“先不忙着谢我,我有个条件。” 刘大牛愕然道:“你说。” 花清怜道:“把残阳真诀给我。” 刘大牛陡然听到此话,心头咚咚乱跳,暗道:“想不到五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残阳真诀。”道:“帮主是否找错人了?我哪有残阳真诀?” 花清怜冷冷的道:“五年前你救了苏适之一家性命,他为报答你救命之恩,就把残阳真诀相赠,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你还想骗我么?” 刘大牛大急,道:“帮主,这是苏适之的诡计,你想想,五年前我才几岁,凭啥本事能救他的命?苏适之一辈子都在找残阳真诀,他咋会给我?” 花清怜道:“我一心想帮助西北百姓,刘少侠不肯合作,咱们之间也没甚么好谈的,这就请罢。”双手一肃,竟逐客了。 其实花清怜想起刘大牛之名是从何听来,激动非常,她知残阳真诀威力奇大,岂肯放过刘大牛?明为逐客,实则刘大牛走出房间,立时被擒,绝无反抗余地。 刘大牛大骂苏适之害人不浅,想不到五年后,仍让老子大为头疼,分辨道:“花帮主聪明过人,咋就信了江湖传言?我要是会残阳真诀,早不飞上天了,还会用的着你帮忙?当年苏适之借着我帮助过他,所以把残阳真诀在我身上的消息放出去,为的就是嫁祸给我,他才好拿着残阳真诀,自己偷偷修炼,这么简单的道理,帮主就想不通吗?” 花清怜道:“苏适之当年一战,早已身亡,如何能带着残阳真诀偷偷修炼?在苏家庄之时,数百人亲眼看到你救苏适之,任你如何狡辩,我岂能信你?” 刘大牛怒气上冲,道:“我来求帮主,是为了西北百姓免遭突厥铁骑,当日在赵亭伟府上,你听的一清二楚,现在已经耽搁了几个月,都不知道边境成啥样子了,你还为了一本破秘籍争来争去。我要是真有残阳真诀,二话不说,早就给你了。” 他并不知那块抹布才是残阳真诀的真本,是以理直气壮,神色甚是恼怒。 花清怜淡淡的道:“西北太远,我眼下帮务尚未解决,哪有余暇去顾及他们?” 刘大牛更怒,道:“你去过边境吗?你知道外族咋欺负我们汉人吗?你知道啥叫猪狗不如吗?......” 话未说完,花清怜霍地起立,道:“看在你数次救我的份上,你这些无礼之言我不做计较,但你若不知进退,休怪我翻脸无情!” 刘大牛热血蒸腾,怒极反笑,道:“中国就是有你们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畜生!所以才被外族欺负的无以复加!你不想帮我,好!当我刘大牛瞎了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这句话极是无礼,花清怜涵养再好,岂能容忍? 眼看刘大牛伸手开门,花清怜强压怒火,道:“且住!不留下残阳真诀,休想走出此房。” 刘大牛身子一顿,手足颤抖,听她兀自不依不饶,转身窜上几步,怒道:“你妈了巴子!老子打死你!”伸手去抓花清怜。 花清怜飞起一脚,踢在刘大牛小腹上。 岂料刘大牛怒气上涌,浑不理会,双臂一圈,抱住花清怜,一手按住她后背,右手抡起,啪的一声脆响,击在她屁股上。 花清怜武功甚高,纵然不敌,也不会一招便为刘大牛所擒。 她伤势未愈,加上一腿踢出,刘大牛毫不闪避,又见他势道猛恶,发觉不对之时,已然不及。 刘大牛怒火蒸腾,真气运行加快,双臂力道大的惊人,这一掌力大沉猛,花清怜屁股上火辣辣的痛,一时被他打的呆了。 刘大牛将她按到腿上,一掌击下,绝不停顿,啪啪啪啪数掌猛击,边打边骂:“你他妈的猪脑子!脑子炼钢呢?国都没有了,你这个小小的帮派去哪里?你要让汉人世世代代都猪狗不如吗?你他妈的大汉奸,我今天打醒了你......” 蓦地里腿上剧痛,原来花清怜清醒过来,拔出匕首,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一刀刺下。 刘大牛全无防备,左腿中刀,痛的他眼冒金星,怒气却丝毫未减,伸手夺下花清怜匕首,随手掷在一旁,又啪啪啪啪猛击。 花清怜浑身发软,空有一身武功,让刘大牛按在膝头,竟无法反抗。她泪珠儿一滴一滴,尽数落在地上,嘴唇紧咬,便是一声不吭。 忽听门外一人道:“帮主,我来给刘少侠上茶。”正是言思宁。 刘大牛一怔,低头见花清怜呜呜抽泣,霎时间浑身冰凉,叫道:“等一下!” 言思宁听声音有异,伸手推门。 刘大牛不及放下花清怜,一个箭步,窜到门口,后背顶在门上,道:“我跟你们帮主商量要事,你等下再来。”他声音颤抖,心想花清怜性格狠辣,自己如此羞辱她,她能善罢甘休? 花清怜眼角泪珠横流,在这一霎之间,她不再是一帮之主,也不是那个高傲之极的清冷美人,而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言思宁推不开门,越发焦急,道:“你先开门,帮主,你在么?说句话啊。” 花清怜深吸一口气,道:“宁儿,你先下去。” 言思宁答应一声,迟疑着退了开去。 刘大牛怀中抱着花清怜,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腿上剧痛传来,他哎呦一声,放下花清怜,连退两步,离她甚远,坐倒在地。 花清怜神色数变,忽而咬牙切齿,忽而脸色羞红,忽而伤心欲绝,忽而柔情款款。 刘大牛眼角看着,暗暗防备,若见她走来,说不得,只好先逃命要紧。腿上鲜血横流,这一剑刺得甚深,几已刺穿大腿,如此伤势,就算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好。 花清怜走上两步,眉头紧皱,想是屁股痛的厉害,她道:“你走罢。” 刘大牛大喜,话也不敢说,开门而逃。 来到街上,雨中偶有行人,刘大牛鲜血不住流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言思宁奔出来,递给他一个包裹,道:“这是止血散,帮主给你的。” 刘大牛愕然接过,心道:“我打她屁股了,她还对我这么好?咋回事?难道她爱上我了?” 又觉这个念头太过荒诞,花清怜一帮之主,又是天下无双的大美女,眼睛就算瞎了,也看不上自己,自嘲一笑,回到客栈。 坐在房中,刘大牛脱下裤子,见伤口宽有寸余,敷上止血散,一股清凉之意传来,甚是舒服,暗暗叫好,包扎过后,叫些饭菜,随意吃了些,来到窗口,一时欢喜,又是害怕,又觉兴奋。 这一晚辗转反侧,哪能睡的着?好容易迷糊睡下,雄鸡报晓,天色亮了。 刘大牛听到声音,睁开双眼,想起花清怜又羞又喜之色,胸口兴奋的如欲炸开,暗道:“难道她真的对我有意思?我把她按倒打了一顿,她肯定恨我入骨,那她为啥给我止血药?这说明她在关心我呢。她要是对我没意思,关心我干啥?我就是死在路上,也跟她没关系罢?” 一会儿想着花清怜必是爱上了自己,一会儿又想着早点去西北,最不济也该立时逃出长安,免得花清怜来寻仇。 正想到此处,门外响起敲门声,一人道:“刘爷在么?小人邢洛,奉帮主之命,来为刘爷孝些微劳。” 刘大牛一凛,坐起身子,手忙足乱的穿上衣衫,碰到伤口,大骂花清怜心狠手毒。 打开房门,门外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脸色黝黑,双臂肌肉虹结,眼神清亮,他看到刘大牛,忙退后一步,躬身道:“小人带了三十名兄弟,刻下正在外面等候,刘爷有何吩咐,便请直说。” 刘大牛愕然道:“三十个人?你们来干啥?” 这汉子邢洛赔笑道:“帮主说了,刘爷本领无双无对,大事小人也插不上手,若有卖力气的脏活儿累活儿,刘爷不要客气,小人们一手操办就是。” (紫琅文学) ------------ 第三章 遇伏 ------------ 第四章 结义 ------------ 第五章 动乱 ------------ 第六章 文士 ------------ 第七章 兵变 ------------ 第八章 西北 ------------ 第九章 情郎 ------------ 第十章 埋伏 第十章埋伏 接连数日,岳震等人打探无果,刘大牛暗暗焦急,心道:“大哥他们就算再慢,也不该这么久还不来罢?难道他们走别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跳起来便去找人问询。 来到院中,一名帮众在外巡视,刘大牛拉住他道:“往玉门关去的方向,还有别的路途吗?” 那名帮众二十余岁年纪,黑瘦黑瘦的,躬身道:“回刘爷话,由关内往玉门关,除此之外,尚有钟山以北,渝西道,过半山弯峡谷。那条路就偏僻的多,只因大多是在山中,甚少有人行走。” 刘大牛一凛,暗道:“果然有别的路!”道:“你们帮主呢?她在哪?” 帮众道:“小人奉命巡视,不敢打听帮主行踪。” 刘大牛知他说的实情,往中堂走去,忽见花清怜自外归来,迎上去道:“坏了!大哥他们......” 花清怜接口道:“他们走钟山以北,渝西道走了。我也是刚才得到消息,回来通知你的。” 刘大牛心急火燎,道:“那就别等了,快走罢。” 花清怜一帮之主,岂能说走就走?吩咐帮众各项事宜,又耽搁一日。 次日上路,二人坐上马车,十余名大汉相护,一路跟随。 帮主独自在外,何等危险?这十余名大汉还是花清怜一再严令,岳震才挑选出来的。 如此一来,行进反而更加慢了,刘大牛眼看如此下去,势必无法追到,当夜悄悄起身,便欲独自离去。 刘大牛内力深厚,轻功自然不弱,足下轻盈,几无声响。 方出营帐,忽听一人小声道:“你要走么?” 刘大牛吓了一跳,险些叫出来,听出此人正是花清怜,不敢说实话,道:“没有,我就出来转转。” 花清怜身穿黑衣,一双眸子若天上星星,闪闪发光,低声道:“有他们跟着,我们行事极为不便,咱们偷偷的走了罢。” 刘大牛大喜,从身后拿出包袱,道:“我早准备好了,走罢。” 当先行去。花清怜暗叫侥幸,这两日刘大牛脸上不动声色,眼神中却甚是焦急,她看在眼中,料想刘大牛要偷偷溜走,是以早早来到营地等候,这才适时出现。 远处火把点点,十名大汉分守营帐四周,防备极是严密,也不知花清怜是如何出来的。 二人趁着夜色,往西走出数里,见远处更无一人,花清怜道:“这些人发现我们逃走,定要追来,咱们不如躲避一晚,待明日他们离开,再上路?” 刘大牛看看四周,漆黑如墨,今夜并无月色,星光微弱,几已伸手不见五指。 此地一高一低,起伏不定,树木又是极多,倘若一个不慎,摔下一个大坑,岂非无端受伤?点头道:“我瞧着也是。” 二人远离大路,往南走出里余,背靠一棵大树,便欲将就一晚。 刘大牛忽然笑道:“岳震热情的很啊,你们帮里是不是有这个规矩?帮主出门,必须有大队人马保护才行?” 花清怜心恼刘大牛要撇下自己独自逃走,不理会他。 刘大牛不听回答,接着道:“你对这里熟不熟?咱们明天咋走?可别弄的迷路了,到时候找不到,那就糟了。” 花清怜冷冷的道:“你大哥他们过去也才三日,此刻多半仍在多拉鄂山之中,我们从这里直通玉门关,自然比他们快得多,你别说话了,我要休息。”跃上树叉,不再理会刘大牛。 刘大牛暗暗奇怪,心道:“我啥时候惹她了?给我甩脸子看?老子还懒得看呢!”怒火一起,便鼓起了腮帮子生气,也不说话。 次日天明,天色阴沉,刘大牛自去打水洗脸,往大路上走去,也不叫花清怜,心想:你爱来不来,哥不稀罕。 走过半晌,身后不闻足音,强忍着不回头去看。 又走一会,身边哪有人影?他足下乱踢,暗道:“不来就不来!我就不信了,没你我还办不成事?” 这日走到晚间,天边残云飘散,转为晴天。路遇一个小镇,高鼻深目之人越来越多,刘大牛前世见过,知是突厥牧民。 他身无分文,一日未进粒米,饿得前胸贴后背,有气无力的,也不见花清怜跟来,气的便想大骂。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他饿得心头发慌,夜间潜入农家,偷来一只鸡,待要烹烤之时,身上却无火种,这么一来,怒火噌噌的往上冒,抓起死鸡,掷出五六丈远,怒道:“你娘个腿儿,老子早早把银子都扔光了,你明明知道,居然不理不管,是要老子饿死吗?” 骂骂咧咧半晌,腹鸣如鼓,奔到田里,遇到一片黄瓜地,大喜过望,吃了满肚子黄瓜,才舒服躺下。 又走三日,刘大牛整日偷鸡摸狗,好在是八月初,田间作物不少,总算不致饿着肚子。 这日走上平原,到了午间,蓦地里刮起狂风,天地间昏黄一片,玉门关在望,放眼尽是黄沙。走到晚间,已进了玉门关。 此乃东西连接枢纽,因气候恶劣,仅关内一个不大的镇子,客栈酒肆极众。 开在街道两旁,足七八里有余,街上各种杂物,琳琅满目,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 夜幕降临,狂风早停,市肆喧闹,大都是高鼻深目,金发碧眼之辈。 刘大牛暗暗称奇,心道:“这个时候老外就来了?难道他们现在就把轮船发明出来了?”转念一想,工业革命是十八世纪的事,现在是唐朝,距离差不多千余年,老外就算聪明,也没有这么厉害,这些人肯定是罗刹国的人。 罗刹国也称俄罗斯,因其长相大异中原之人,是以被称作罗刹人。 罗刹在佛经之中,便是恶鬼之意。 刘大牛走在街头,眼看如此喧闹市肆,不由得心头高兴,仔细打听之后,知木百弓等人并未到此,想来自己早到一步。 玉门关连接关内,乃出关必经之路,在此等候,木百弓再无它途可走。 华灯初上,刘大牛没有住处,在街头来回走动,走到脚都酸了,暗道:“大哥不知道啥时候才来,我这几天偷不到东西,咋过日子?”缩在墙角,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猛听的马蹄声响,循声望去,东首火把林立,奔来一大队人。 奔到近处,刘大牛才看清,这些人穿着兽皮短铠,打扮宛若突厥人,但摸样却是汉人无疑。马队甚长,自镇中直奔而过,几达数百人。 他看看天色,漆黑一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暗暗吃惊,心道:“这么一大队人,半夜往哪里跑?难道要打仗了?”转念一想,木百弓不日便到,难道他们是冲着黄金来的? 这么一想,刘大牛躲藏一旁,眼看这一队人从镇中穿过,丝毫不停,他提气急追。 往西奔出三十余里,面前两座大山,峰插入云,壁垒万仞。中间横着一条大河,仅有一座丈余宽的木桥,桥下水势湍急,哗哗作响。 那队人将马儿藏在一个山坡之后,快步奔过桥去。 刘大牛远远看着,见有人留在最后,显是监视来人,他不敢跟的近了,远远观看。 天色慢慢变亮,此河宽有二十余丈,轻功万难纵过,等到午时,桥的两端来回商客不少,那数百人却如凭空消失一般,全没踪影。 守在一旁的探子不知何时,隐入人群,不见踪影。 刘大牛装作过路,拉住一人道:“老乡,这里是啥地方?咋只有一座桥?” 那人是个皮货商人,道:“小哥儿不知道?头一次出关么?此河名叫葫芦河,上广下狭,涸波甚急,深不可渡。左右便是厄尔多吉山,若要出关,仅此一座小桥,否则便需绕到北边二百余里之外的天鹅湖,经瓜州才能出关。道路难行,没有月余,绝难过去。” 刘大牛恍然道:“老乡,你知道抵御突厥大军在哪里作战么?” 那人左右看一眼刘大牛,奇道:“小兄弟要去参军?自此出关,往西北而行,出了厄尔多吉山脉,便到白山,经由白山去往火州,再往北下,博格多拉鄂山脚下,名叫北风县,守备军便驻扎在那里,掐守要道,使突厥无法进关。我刚从那里回来不久,那里现在战事又起,小兄弟,你要是投军杀敌,可得多立战功啊。” 说着便行,刘大牛跟着他往回走,边走边道:“大哥,突厥人又想进关掠夺?我看玉门关就有不少突厥人啊。” 那人道:“关内突厥人大都是经商的,如有大队人马进关,边关将士岂能放他们进来?不过突厥人甚是狡猾,三年前的一个冬天,他们两百余人化妆成商人,分批入关,一路杀至穗城,离玉门关也就百余里,要不是安大将军,我们汉人可就惨啦!” 两人说着聊着,旁边一名胖子听到,凑上来道:“老郭,你整日不是说投军杀敌么?现在有个小伴儿,正好一起去。” 老郭与他显是一路,笑道:“我倒是想,你没看我现在多大年纪?哪能像你们年轻人?上战场的事,还是你们年轻人去罢。” ------------ 玉门关外称英豪 ------------ 第一章 巧遇 ------------ 第二章 跟踪 ------------ 第三章 围困 ------------ 第四章 疑云 ------------ 第五章 痴心 ------------ 第六章 情敌 ------------ 第七章 吵架 ------------ 第八章 寻觅 ------------ 第九章 幸福 ------------ 第十章 伤势 ------------ 千里边关锁国难 ------------ 第一章 改变 ------------ 第二章 西行 ------------ 第三章 突厥 ------------ 第四章 杀熊 ------------ 第五章 国仇 ------------ 第六章 家恨 ------------ 第七章 习武 ------------ 第八章 刺杀 ------------ 第九章 目标 ------------ 第十章 扬威 ------------ 百花争艳见枭雄 ------------ 第一章 心意 ------------ 第二章 春节 ------------ 第三章 私情 ------------ 第四章 争秀 ------------ 第五章 骑射 ------------ 第六章 诡道 ------------ 第七章 推诿 第七章推诿 看台上十七八人,热闹非凡,安禄山指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瘦子道:“这位是吴南坡,乃本县最大富户,他名下车马行,米店、粮店、绸缎庄、首饰店不下十余家,比起京师有些老板,也不遑多让,你们二人亲近亲近。” 刘大牛心道:“十家连号的老板,跟他学学生意经也不错。”道:“瞧吴大哥年纪不大啊,居然做成这么大家业,肯定厉害的很,以后在北风县,还要吴大哥多多照顾才行。” 吴南坡满脸堆笑,道:“刘大侠太客气,您手刃达利,保住北风县不被突厥铁骑欺凌,实乃不世功勋,似我等小民小利,岂敢说照顾刘大侠?日后不论有何吩咐,直说就行,南坡还怕巴结不上大侠呢。”他比刘大牛大十余岁,说话时点头哈腰,满脸赔笑,一看就是虚伪之人。 安禄山指着另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道:“这位先生姓昝,名叫昝天佑,学识如海,素有北风县文坛巨斗之称,他所作《女子操守》一书,流传天下,几与庄周之作媲美。” 刘大牛一怔,心想:“女子操守咋这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抱拳道:“昝老先生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个博士摸样,你好你好。” 昝天佑听安禄山提起自己得意之作,大为欢喜,微笑道:“刘少侠不必客气,想守备将军何等人物?能与刘少侠义结金兰,少侠必是非凡之人。” 安禄山接下来介绍其他六人,一个圆脸胖子郭奇雄,一个魁伟汉子是果于正,尚有蓝月人、郑苟、全不奇、袁中行。 均是北风县举足轻重的名流商贾。 便在此时,一名亲兵禀报:“吴楠、张宗勇、雪莲、唐符胜等人求见安大将军。” 安禄山道:“他们有什么事?”亲兵道:“几人说是久仰将军风采,又知将军保护北风县数十年,是以想敬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安禄山道:“恩,去跟他们说,心意我领了,现下有事要忙,日后有的是机会。”转向李归仁道:“归仁,酒席安排妥当了吗?” 李归仁道:“将军这边请。” 引着众人来到昨日宴客之处,张庭赞、蓝月人等作陪,王东身份低微,便在门外,安禄山乃守备军主帅,自当首席。 刘大牛今日大展神威,诸人看在眼中,无不钦服,推坐次席。 白芷灵身为女子,本无席位,刘大牛不懂礼数,硬拉着她在身旁坐下。 张庭赞见过刘大牛的无法无天,只得苦笑,叫来一名下人,多备一席。 众人坐定,安禄山哈哈一笑,说道:“今日大伙儿齐聚一堂,极为难得。诸位掌柜都是忙人,平日忙碌,操办北风县各行各业,功劳非小,本将敬诸位一杯。” 众人连忙举杯,均道不敢。 旁边服侍丫鬟倒满酒杯,安禄山笑道:“趁着今日贤弟余威,组建一直射手队,便由贤弟领军,你看如何?” 这些日子以来,他首次直言开口,要刘大牛尽早入营,刘大牛一时不知如何拒绝。他心中极想报效国家,却又舍不得白芷灵,知古时军队纪律森严,随军之中,万不能有女子相随,沉吟半晌,见人人都看着自己,笑道:“大哥说的哪里话?小弟那手箭法,咋敢在军营里教学生?要是教出来的都是小弟这样的,那还不让人家笑死?” 他说的倒是实情,众人想起刘大牛箭法,脸上神色古怪。 安禄山道:“我要贤弟教的并非箭术,而是诱敌变通之术。实不相瞒,哥哥见你临机巧变,懂的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而且狡诈无双,如此谋略,才是我军急需之物。” 刘大牛一怔,道:“我狡诈?大哥这是骂我呢,其实我没办法啊,你听李大哥给我说的规矩,我要是不这样打,咋可能不伤燕云三十六骑?” 安禄山见他接连推辞,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众人见到如此威势,无不暗暗心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白芷灵忽然插口道:“大将军也是一番好意,刘大哥,大将军是说你聪明过人,机灵巧变,颇有领军将才。这是夸你呢,你怎地听不出来好坏?” 刘大牛心道:“芷灵这是啥意思?难道她也想我早去军营?” 安禄山大喜,笑道:“弟妹言之有理,怕是本将没有说清楚,贤弟不明白所致。” 白芷灵听他叫自己“弟妹”,脸上一红,虽穿着男装,却娇俏可人,让人望的耳目一新。 白芷灵道:“我瞧刘大哥今日在骑射场上,旁人都以为他定然箭法如神,百发百中,我却知道,刘大哥从未用过弓箭,定然不能毫发无伤的射完苹果。那时芷灵还在担忧,刘大哥究竟是弃箭认输,还是另有妙法。岂知他追上马儿,近距离射穿苹果,仅此一招,芷灵便知道,刘大哥从不在意他人所言,是个我行我素的大英雄,大豪杰。再到后来,他诳骗两名兵大哥,又以诡计取胜,如此一来,芷灵又知道,刘大哥从不为人言所束缚,他若自己愿意,谁也无法阻拦。” 这一番话有条有理,清脆悦耳,从白芷灵口中娓娓道来,在座诸人听的明白,看似夸赞刘大牛,实则是告诉安禄山,刘大牛自己愿意去军营,谁都拦不住。 若他不愿,谁也请不去。 安禄山盯着刘大牛半晌,哈哈一笑,说道:“咱们酒菜未吃多少,话倒说了不少,庭赞,你们家那位二公子倒是不凡,他今日可来了吗?” 张庭赞道:“将军过奖,犬子正在外面,是否要下官叫他进来?” 安禄山挥手道:“不忙,听说他昨日夺得文比第二名,思潮如涌,一首《霸山绝虎轮明王》响彻文胜殿,瞧不出他文文弱弱,竟有如此胸怀,今日酒席之后,本将要好好见见他。” 张庭赞大喜,笑道:“将军过誉,犬子数十寒暑,得将军如此夸赞,实已不枉,下官这就叫他等候召见。” 安禄山点了点头,道:“今日是大年初二,本不该说些扫兴的话,奈何冬日才至不久,尚有数月。如今大雪将至,守备军人人衣裳单薄,在寒风之中,若能不冻死,已是万幸,如何还能保家卫国?”自嘲一笑,接着道:“本来此乃军营内部之事,不该说与大家知晓,但诸位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突厥为报达利之仇,偷袭我军,人数倒是不多,仅有数千人。却抢走我军粮草辎重等物,如今朝廷饷银并未到来,这一个冬季,如何过去?诸位均是北风县有头有脸之人,便替本将想个法子。” 李归仁插口道:“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突厥狼军聚集梭子关外,非一日两日能退,这些日子以来,不时派出小股人马骚扰,将军也是不厌其烦,尽奸敌人。但世上无不透风之墙,倘若狼军知道我军粮草不济,挥军来攻,到那个时候,北风县沦为奴仆,被突厥铁骑践踏凌辱,诸位又将何去何从?”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心道:“怪不得把我们都请来,原来是开口要钱呢。”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尹子奇嘿嘿笑道:“突厥狼军向以凶狠毒辣著称,这次若攻进关来,别说家产不保,便是脑袋能不能留在脖子上,那还两说呢。” 吴南坡吓了一跳,陪笑道:“是极,小人家中尚有不少粮食,人口也少的可怜,留着吃不完,不如交给将军,让边关将士吃饱,咱们也好平平安安。” 安禄山微笑道:“吴掌柜通晓大义,果然不愧为北风县第一庄掌柜。” 另外五人一听,纷纷表态,要赠送粮草、布帛等物。 刘大牛口中吃着酒菜,心道:“大哥这是咋了?为啥问这些人要粮草,他这样长期下去,富户都变穷人。”吃到此刻,众人各怀心事,席间颇为尴尬。 过不多时,刘大牛起身告辞,安禄山笑道:“今日骑射尚未分出高下,贤弟这么早回去,岂非自动弃权?” 刘大牛道:“我喝酒不行,大哥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都晕晕乎乎,要是再不走,就该出丑啦。” 安禄山哈哈一笑,道:“本将有要事处理,也就告辞啦。”转向张庭赞道:“让令公子跟随本将去营地,我好好见见他。”张庭赞岂敢不应? 回到客栈,刘大牛其实并未喝多少酒,见白芷灵脸色晕红,尚有三分酒意,道:“芷灵,今天谢谢你啦。要不是你,大哥说不定真就把我叫军营去呢。” 白芷灵道:“芷灵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刘大哥何必客气?” 客栈中空空如也,小竹并未归来,忽听身后有人笑道:“这位想必是刘大侠,在下吴楠,见过刘大侠。” 刘大牛扭头一看,面前站着四人,当先一人身穿粉色衣衫,容色姣好,美貌非常,正是雪莲。她身旁站着吴楠、李庚、唐符胜。 刘大牛一愕,心道:“我认识你吗?” 吴楠笑道:“刘大侠一身轻功比马儿还要快上几分,今日实是大开眼界。刘大侠,难道就让在下等站在门口么?” 白芷灵忙道:“请里面坐。”让了开去。 ... ------------ 第八章 打赌 ------------ 第九章 白猿 ------------ 第十章 山谷 ------------ 万里冰封谁人知 ------------ 第一章 雪莲 ------------ 第二章 水潭 ------------ 第三章 出谷 第三章出谷 一来山谷之间风势极大。 二来谷底积雪甚厚,又是新下,自然柔软。 三来他们年岁不大,身子轻盈,衣衫兜住风劲,这才安全降落。 刘大牛惊魂稍定,叫道:“玲儿,苏莫言,你们都没事罢?” 李雪玲咯咯娇笑,说道:“大牛哥,好玩的紧,我们要不要再玩一次?” 刘大牛笑骂道:“疯丫头,跳崖是随便能玩的吗?” 苏莫言大喜,叫道:“刘大牛你不是人,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你的脑袋中都装的什么?” 三人劫后余生,均感欣然,刘大牛从雪中爬出,但积雪柔软,又陷了进去,他挣扎一会,笑道:“我们现在咋出去?总不能一直呆在雪里罢?” 苏莫言也试过数次,一筹莫展,摇头道:“积雪柔软之至,我全然使不上力道,怎办才好?” 刘大牛道:“难道咱们在这里等到明年雪化?” 苏莫言一听,登觉这句话不是玩笑,若三人无法出去,岂非果真要等到明年? 李雪玲嘻嘻笑道:“大牛哥,你瞧,这底下可以打洞,好玩的紧,你来找我呀。” 她一言惊醒梦中人,刘大牛失笑道:“紧要关头,还是玲儿帮了我们。苏莫言,你挖雪的时候把脚下踩实了,就不会往下陷了。” 见阳光在自己左侧,又道:“我们面朝太阳跳下来的,也就是说,山体是背对太阳的,咱们往太阳光相反的方向挖。玲儿,你先别玩了,出去我再陪你玩。” 李雪玲答应一人,三人挖了半晌,终于出了雪堆。 放眼望去,见空谷甚大,两座大山横在一侧,中间就这么一道,往上望去,便如一线天。 刘大牛叫道:“喂!有人没有?” 山谷中传来阵阵回声,四下俱静,接着道:“看来要想出去,还要费好大劲才行。” 辨明方向,往东走去。 走了两个时辰有余,又累又饿。夕阳西下,山谷中血红血红的,三人看到这等壮丽景色,神为之夺。 又走一会,面前一座松林,刘大牛大喜,道:“有松林定有松鼠,咱们快找松鼠洞。” 李雪玲欢呼一声,道:“大牛哥,找到松鼠定要给我捉住。” 刘大牛哭笑不得,道:“你以为我是玩啊?松鼠洞里有东西吃,你不饿吗?” 苏莫言从未在野外生存过,哪里知道这等求生之道?便想跟着刘大牛一起爬树寻找,岂料数次滑将下来,刮的手掌好不疼痛,刘大牛笑道:“你就别上来了,我找到给你。” 松树不少,洞却隐蔽,刘大牛爬上趴下,寻到天黑,也没找到一个。 三人大失所望,眼看天色黑了,生怕林中有何危险,刘大牛取下腰带,拉着二人上树,要在树上将就一晚。 山谷中风声呼呼,呜呜作响,李雪玲心下害怕,使劲靠在刘大牛怀中,眼中满是惧色。 苏莫言胆子虽大,也不禁骇然,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也坐在刘大牛怀中。 刘大牛用腰带将三人缚在树上,那是防着三人睡着,跌下树去。 苏莫言眼看四下漆黑一片,她与刘大牛背靠树干,互不干扰。 这时害怕起来,低声道:“刘大牛,你睡了吗?” 刘大牛记着刘老实惨死,如何睡得着?应道:“没有。” 苏莫言佯装轻松,笑道:“你对玲儿真好。” 刘大牛随口应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对她好,还对谁好?” 李雪玲大喜,笑道:“大牛哥,莫言姐姐待你也不错呢,你看她骑着老虎来救你,好厉害啊。” 刘大牛神色一暗,伸手紧紧搂住李雪玲,却不说话。 李雪玲觉察有异,道:“大牛哥,你怎么啦?” 刘大牛道:“玲儿,咱们以后咋办?爸妈都死了,李白也死了,我们俩就成孤儿了,你不害怕吗?” 苏莫言道:“爷爷在石家庄有个朋友,他们都去了一个多月,我们不如一起去?” 刘大牛道:“苏姐姐讨厌我呢,我可不去。”他说的决绝,苏莫言登时默然。 李雪玲想起日后行止,果然天下之大,二人已无处可去,道:“大牛哥,不论去哪里,你都不要抛下玲儿,成不成?” 刘大牛苦笑道:“我啥时候抛下你了?” 李雪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刘大哥送我回去,就是不想见我,是不是?”刘大牛不语。 好容易到了天明,三人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腹中饥饿,见天色大亮,又往谷外走去。 不成想这一走,居然走了两日,方出谷外。 路上碰到一个松鼠洞,里面有不少榛子、栗子之类的干果,三人吃的津津有味,才不致饿死。 这一日,走上平原,路遇一个村庄,打听之下,此地已是橘河上游,距长安五十余里。 三人一路往西,走在官道,见有一个茶馆,进去准备吃些东西。 三人自谷###来,身上脏乱,也无银钱。 李雪玲当了头上珠钗,时下物价低廉,五两银子着实不少,足够一个小富之家半年伙食。 刘大牛不知银子价值如何,李雪玲、苏莫言均是大小姐出身,更加不知。 电视上常有大侠动不动就是几千几百两,这五两银子实在少的可怜。 三人坐进茶馆,刘大牛道:“老板,你这里有啥吃的?”掏出银子,放在桌上,道:“你看着上,我身上就这么点钱,你给够就行。” 茶馆伙计吃了一惊,他在此地开了数年茶馆,尚未见过足五两的元宝,惊喜交集,道:“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兴许是银子之功,伙计顷刻间切了一盘牛肉,一只肥鸡,一只烤鸭,外加一碟熏肉,五六个肉包子,说道:“客官慢用,一时之间,小店桌子也摆不下许多食物。” 刘大牛见菜着实不少,睁大了眼珠,呐呐的道:“我没钱了,你给我这么多,等下别问我要钱。” 伙计笑道:“客官说笑,您给我的银子足够了,这才多少钱?小人怎么还敢问您要钱?” 刘大牛一怔,苏莫言问道:“我问你,这些菜一共多少钱?” 伙计掰着指头算道:“烤鸭二十文钱一份,熏肉十五文钱,牛肉十二文钱,烧鸡十八文钱,外加六个肉包子,每个包子两文钱,共计七十七文钱。这位少爷给我五两银子,换成铜钱的话是五贯零六钱三百八十文,小人要找您五贯零六钱三百零三文钱。”他苦着脸道:“小店实在没有那么多现钱,不如少爷稍等片刻,容小人去钱庄换来?” 刘大牛心想:“电视剧害死人,原来五两银子居然这么值钱,我还怕不够呢。”说道:“不必了,你这里有多少零钱,都找给我罢。” 店伙计道:“小人这里只有三贯零九分银子,是我取媳妇用的,可差的远呢。” 刘大牛嘴巴大张,冲口道:“你三贯钱就能取媳妇?” 店伙计尴尬一笑,道:“兰花她娘说了,我要能攒足四贯钱,她就把兰花嫁给我。我都快攒够了,还差九钱零一分,再有两年,可就攒足啦。” 他说的高兴,仿佛两年的时间转瞬即过,兰花已然都嫁他一般。 店中另外两个茶客听了,一人笑道:“你可得更加努力才是,这两年的时间有点长,兰花她娘让她改嫁了怎么办?你岂非没有媳妇了?” 店伙计显然未想到这一节,愕然半晌,脸上越来越红。 刘大牛道:“马上过年了,你快点买些礼物,去你丈母娘家走走亲戚,须知礼多人不怪,你丈母娘见你送礼,就不好拒绝你了。” 另一个茶客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快去生米煮成熟饭,兰花不嫁你都不成!” 这句话就颇为猥琐,刘大牛嘿嘿奸笑。 李雪玲奇道:“生米煮成熟饭?是什么意思?” 苏莫言见他笑的难看,小声道:“肯定不是好事,你还是别打听了。” 店伙计兀自犹豫未决,心想究竟去是不去。 刘大牛道:“把你的零钱找给我,其他的就当我送你的贺礼,祝你和兰花早结连理。” 店伙计大喜,忙进屋找钱去了。 茶馆角落坐着一个黑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静静的喝茶,手边放着一把钢刀。 门外马嘶鸣响,显是黑衣少女之物。 那两个茶客笑的开心,忽听桌上啪的一声轻响,落下一物。 一个稍胖的茶客大奇,低头一看,桌上鲜血淋漓,竟有两只耳朵,也不知道是谁的。 他吓的面如土色,这时才觉耳朵剧痛,下意识的伸手一摸,登时魂飞天外。 原来他的耳朵不知何时,已让人割了去。 他尚未嚎叫出来,脖子上一凉,一个清脆的声音冷冷的道:“再敢胡说八道,下次不割你们耳朵,改割脑袋!” 另外一个茶客正欲大叫,钢刀顺势直劈下来,嗤的一响,他座下长凳从中断绝,他不及呼叫,已跌到在地。 如此一来,二人哪敢呼痛?爬起身子便欲逃走。 忽见眼前一张清丽绝俗的俏脸,眼神中深具冷意,盯着二人道:“你们打烂人家凳子,不用陪的吗?刚刚吃过饭,也不用付钱?难道想吃霸王餐?” (紫琅文学) ------------ 第四章 噩耗 ------------ 第五章 沂州 ------------ 第六章 杀机 ------------ 第七章 入城 ------------ 第八章 圣姑 ------------ 第十章 秘闻 第十章秘闻 刘大牛料想无人替鲁健明收尸,心道:“听玲儿口气,对这鲁健明看重的很啊,他要是不死,可麻烦的很了。嘿嘿,鲁健明死的好,死的真好!”究竟是什么“麻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下得意,脸上装出痛苦表情,道:“鲁大哥果然英雄了得,我知道大英雄通常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他肯定早就走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你说对不对?”李雪玲低下了头,默然不语。刘大牛看到她脸上神情,霎时间热血上涌,冲口便道:“走!去找鲁大哥!”李雪玲奇道:“你也去?”刘大牛道:“你一个小女娃娃,一个人去多危险?我不陪着你咋行?”李雪玲微一犹豫,随即大喜,咯咯笑道:“好,我带你去。”足下轻快,显是心情大好。 鲁健明的尸身在东边数里,距刘大牛家颇远,李雪玲记性甚好,这一路带去,方向丝毫不差。雪花纷扬,山道难行之极,二人出了竹林,已累的气喘嘘嘘。走到一半,李雪玲轻呼一声道:“你适才说鲁大哥离开了,他去哪里啦?我们这么回去能找到吗?”刘大牛见眼前又有一片树林,道:“鲁大哥要知道你回去找他,就算有人用鞭子抽,他也会等你回去的,放心罢。”李雪玲笑道:“鲁大哥武功高强,旁人便想抽他,也抽不到。”转念一想,皱眉道:“鲁大哥可不知道我要回去找他,怎办才好?”刘大牛道:“我们跑快点,说不定他还没走。”李雪玲道:“鲁大哥为何躺在地上?他是睡觉了吗?那时候大坏人来了,鲁大哥来不及跑,可别让坏人杀了。”刘大牛道:“你知道杀人,咋不知道鲁大哥死了?”李雪玲奇道:“我见过爹爹杀兔子,兔子死了就不动,难道......”说到这里,声音颤抖,接着道:“难道鲁大哥死了也就不动?我听......我听刘大叔说鲁大哥死了。”刘大牛心想:“现在告诉她这些也好,让她早点接受事实。”肃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听过吗?兔子和人一样的,人死了,也就不动了,永远不会再动。”话未说完,李雪玲打断他道:“你胡说八道......鲁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会不理我?怎会不动?你......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说。” 远处咯吱咯吱声响,有人疾步而来。刘大牛一凛,道:“快躲起来,别是捉你的官兵。”李雪玲想起王希然,暗暗害怕,她也听到足音。树林相距尚远,二人奔到左侧一块大石之后,刚躲好身子,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师兄,你真的看清楚了?确是七师弟徐兆欢?”听声音当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一个男子声音道:“我跟他们学艺五年,岂会认错?今日下过大雪,正好掩埋足迹,咱们在山中躲藏几日,待甩脱他们,再去西北。”先前那少女道:“他们这般不依不饶,要追到什么时候?师兄,难道咱们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那男子沉吟一会,道:“这次去西北,我们就不回来了,你不是常说想看日出日落吗?大草原上甚么都没有,就我们二人,自由自在,想做甚么不成?”那少女听到这几句话,心下欢喜,低声道:“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草原上。”说这么几句话,二人已走到离大石不远。林中传来“咕咕”声响,两短一长,又三长一短。刘大牛心道:“大雪封山的时候,哪来的布谷鸟?这是有人互通讯息。”悄悄探头出去,见数丈外站着一个青衣少年,约莫二十余岁年纪,眉目俊秀,腰悬长剑,自是武林中人无疑。他身旁一名红衣少女瞪视身后竹林,已握剑在手。 青衣少年满脸戒备之色,低声道:“先躲起来。”二人身上负着包袱,显是走过远路。红衣少女怒道:“徐兆欢追来了?嘿嘿,当我怕了他!我去找他!”纵身而下。刘大牛暗暗纳罕,心道:“听你说话细声细气,性格居然这么莽撞,敌人要是布置陷阱,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猜想定是人家师门之事,若是看到自己,肯定一剑杀了。但好容易要看到传说中的武功,又怎肯离去?是以心中既是兴奋,又是害怕。 青衣少年拦阻不及,跺足追去。二人身影消失在林子深处,刘大牛大失所望。李雪玲小声道:“我要回去啦。”刘大牛心不在焉,伸长了脖子,观察山下,随口道:“等等再说。”忽听铮的一声,刘大牛大喜,说道:“干起来啦!咱们下去看看!”快步往山下走去,李雪玲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走啦。”刘大牛不由分说,拉住她手,往山下走出十余丈。铮铮声音越来越疾,心知要到了。果然绕过一个小土坡,声音更响。刘大牛不敢探头出去,悄悄趴在地上,李雪玲目中满是泪水,道:“你不帮着我去找鲁大哥,还在这里玩,我不跟着你了,你放开我。”刘大牛忙按住她口,低声道:“外面几个人都是杀人犯,他们听到我们在这里,一刀就把我俩杀了。到时候血流一地,你想想,得有多吓人?”李雪玲听他说的可怕,不敢多语。刘大牛心痒难搔,暗道:“他们现在忙着打架,肯定没工夫理我,我就看一眼,然后就走。”一边转念,一边探出头去。 这一探头不要紧,只见丈许方圆的竹林中,五条人影飞舞,雪花激荡,刘大牛哪能看清半点?过了片刻,他才勉强看清,五人均使长剑,不时传出铮铮几声大响。他不懂剑法好坏,只觉这些人动作快得惊人,在他眼中,仅能看到几条影子。蓦听一人喝道:“你们......你们......你......”他身子跟着后跃,小腹上鲜血长流,噗的一声摔倒在地。刘大牛吓一大跳,见这人三十余岁年纪,圆脸大鼻,满是和蔼之色,不想竟让人杀在山中。这么一来,他再也无心观看,知道是真正的杀人,哪敢多呆?又听一人怒喝一声,铮铮声响更疾,红衣少女啊的一声,肩头中剑,身子软倒。刘大牛见她肤色甚白,眼眉弯弯,颇为美貌。他心中突突乱跳,拉着李雪玲,往回慢慢走去。他知几人都是武林高手,是以足下甚轻,生怕几人听到声音。走出数丈,四人打斗声越来越远,刘大牛暗暗松一口气。李雪玲小脸煞白,颤声道:“那人死了?是不是?”刘大牛点点头。李雪玲泪水俏没声息的滑落,泣道:“原来鲁大哥真的死了,你......你......”刘大牛叹道:“鲁大哥是咋死的?你该替他报仇才对,现在哭有啥用?”李雪玲道:“我不是哭,就是眼睛有点酸。”她又问:“啥是何意?”刘大牛忍俊不禁,笑道:“啥就是啥,有啥好解释的?”李雪玲听他啥来啥去,只觉头昏脑涨,也忘记悲伤,道:“又是你家乡话?真难听!”话音甫落,一个人影径直朝刘大牛撞来。 刘大牛尚未反应过来,人已飞将起来,啪的一声摔在两丈外。好在地上积雪甚厚,并未受伤,但胸口震荡,难受之极。撞他那人身穿青衣,正是先前那少年。只见他足下不停,抱着红衣少女飞也似的去了。跟着嗖嗖声响,两条人影从刘大牛眼前略过,想是先前打斗几人。刘大牛大是恼怒,骂道:“撞人就跑吗?没长眼睛啊!”山谷幽静,那几人早去的远了。李雪玲忙上前拉起刘大牛道:“怎么样?没摔痛罢?”刘大牛拍拍身上雪花,忽觉胸口多了一物,触手冰凉,伸手拿出,见是一个白布包裹,长有数寸,奇道:“这是啥东西?啥时候在我怀里的?”转念想起适才被青衣少年撞飞,难道是青衣少年放入自己怀中的?李雪玲道:“不是你的吗?”刘大牛道:“不是。”打开白布,入眼一个人参,此参并非常见的灰白之色,而是暗红之色。他虽不懂人参好坏,也知此乃异宝,心下不由得大是高兴。忽觉手中寒冷刺骨,绝非冰天雪地之冷。顷刻之间,双手麻木,他骇然之下,忙将人参抛在地下,大声道:“奇怪!这么冷!”李雪玲伸手捡起,说道:“好好的一个人参,你扔掉干什么......”话未说完,惊叫一声,又掷在地上,道:“好像冰块一样,我从没见过这种人参。”刘大牛喜道:“肯定是稀有品种。”用白布包起,提在手中,道:“你还去找鲁大哥吗?”李雪玲听他提起鲁健明,神色一暗,道:“回去罢。”说完转身离去。刘大牛心下暗暗纳罕,心想玲儿年岁不大,咋没有一般孩童的天真烂漫?像个小大人一样。 二人这次回去,转往南走,林子深处隐隐传来人声,尚有兵器碰撞之声,刘大牛道:“难道他们又回来了?”拉着李雪玲便欲躲藏,放眼望去,满地均是白雪,大树不少,却不能遮掩二人身子。地上足迹凌乱,来人稍稍留心,自能发觉二人。刘大牛料想定是青衣少年回来,问他索要东西,索性不躲,与李雪玲站在当地。 ... ------------ 第九章 公主 第九章公主 卡儿性子刚强,原非容易欺骗之人,她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从未见过人世间尔虞我诈,各种机心。 午间被刘大牛擒住,她还敢大声呼救,便是想着在沂州城里,突厥骑兵甚众,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此人。 岂料刘大牛说已逃出沂州,她信以为真,尚觉这个大盗手段非常,自己一下子没了屏障,果然碰到书上所云的江湖大盗。 是以恐惧之至,刘大牛种种威胁听在她耳中,无不可怖。 刘大牛听她低声抽泣,怔了一怔,心道:“咋小姑娘都爱哭?”柔声道:“只要你听话,我问几句话,就放你走,这可行了罢?” 卡儿哽咽道:“你要问什么?” 刘大牛道:“你跟我说下,你们突厥现在谁坐着可汗呢?” 卡儿道:“父汗殉国之时并未立下遗诏,所以没有可汗。” 刘大牛奇道:“不是说啥国不可一日无君吗?达利都死了几个月,你们为啥还不选可汗?” 卡儿道:“六哥不服三哥,三哥又不服二哥,他们整日都在争权夺利,怎能立可汗?” 说着苦恼不已,也忘记哭泣。 刘大牛喜道:“这好的很嘛,你们最好杀个天昏地暗,把皇宫搞的一塌糊涂,那才好。”接着道:“你几个哥哥?谁的名望最好?” 卡儿听到他说“最好杀个天昏地暗,把皇宫搞的一塌糊涂。”知他不怀好意,道:“我有十八个哥哥,每个哥哥都是突厥有名的勇士,力大无穷,有长生天庇佑,而且每个哥哥都管辖数万大军,领地内百姓安居乐业,高兴的不得了,天天把哥哥们供奉起来,祈求他们长生不老呢。” 她越说越奇,刘大牛道:“不会罢?你有十八个哥哥?还每个都有几万大军,那你们突厥不就有几十万大军?” 卡儿道:“几十万?有点儿少罢?我们突厥牧民也好,百姓也好,每个人都从小练习骑射,每个人都能以一当百,每个人都是勇士。他们穿上军装,就是骑兵,突厥幅员广阔,国土以万里记,若人人投效军队,少说也有千万。” 刘大牛心道:“突厥人从小骑马射箭,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牧民能打,她倒没有骗我,那天在小镇里,不就全是牧民吗?差点要了我的命,厉害的很啊。” 卡儿看不到刘大牛,听他不语,暗暗欢喜。 这一番话实是吹牛,她兄弟姊妹共计七人。 突厥民风质朴,非中原可比,无论官职大小,均一夫一妻制。 若无所出,经官府申报允许,祭祀过后,才可另娶一妻。 倘若仍是无后,便终身不可再行娶妻。 可汗地位特殊,也仅能娶妻三人。 所谓三妻,便是由此而来。 刘大牛哪知卡儿听他不怀好意,有意蒙骗?还道这小姑娘吓的狠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卡儿接着道:“哥哥们最是疼爱我了,你送我回去,我叫他们赏赐个官儿给你做,成不成?” 刘大牛恩了一声,道:“给我个官儿做?” 卡儿听他口气松动,喜道:“是啊,要是我跟他们说,他们定会答应,你真送我回去,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哥哥定然将你奉做上宾,无论你想当将军也好,或者在王帐当官也罢,哥哥都能答应的。” 刘大牛道:“罗刹国的使臣来这里联姻,为的是啥?” 卡儿心道:“你连这个也知道?”道:“他们看中突厥大片肥美草原,所以想跟我们合作,看看能否一起放马牧羊。” 刘大牛奇道:“罗刹国离你们那么远,咋会要跟你们合作?再说罗刹国大的很,比你们国家大多了,人又特别少,哪用的着来你们这里?” 卡儿一凛,心道:“知道的还挺多。”道:“这些事他们怎会跟我说?我又不能参与王帐议事,我只是偶尔听到的,就跟你说了。” 刘大牛嗯了一声,道:“罗刹国使臣在皇宫住呢?” 卡儿道:“不,他们住在骑兵营内。二哥说,罗刹国使者是贵宾,所以安全是首要问题,就安排他们住在骑兵营。” 刘大牛大奇,心道:“还有把使臣安排在军营里住的。” 但想突厥人行事怪异,未必不会如此安排,道:“平时你能不能见到使臣?” 卡儿道:“哥哥平日皇宫也不让我出来,怎能见到?” 刘大牛道:“你刚才还说听到他们谈话呢,咋现在就说见不到人?” 卡儿一时嘴快,被他抓住话柄,道:“我在皇宫走动,就碰到过一次,哪能天天见面?” 刘大牛一想也是,道:“行,看你挺乖的,明儿我就送你回去。” 卡儿大喜,道:“好,我一定叫哥哥封你个大官做做。” 刘大牛摇头苦笑,心道:“这丫头傻的可以,他哥肯定不笨,要知知道我咋救的她,立马儿就把我绑了,还给官做?” 转念又想:“现在知道突厥内部不稳,得想个办法,找她一个哥哥,跟他一起合作,把突厥内部再搞乱一点。” 想到这里,腹中饥饿,道:“你等我一会,我去找点东西吃。” 走出两步,反身回来,封住卡儿小口,笑道:“你别多心,我怕你不老实。” 来到书房门口,听门外并无人声,轻轻打开房门,刘大牛左右一张,并无一个人影。 今夜月色甚圆,大地如银,算算日子,已是三月十七。 他闪身出门,轻轻关上,往东走出数丈,一条石子小路之上,走来四五名家丁。 他躲在一丛花草之后,待几人过去,正想起身,又有五六人巡视而来。 刘大牛一凛,心道:“看样子白天把他们吓怕了,晚上这么多人巡逻。” 待这一队人过去,刘大牛等候片刻,不见有人,快步走到左侧一间屋子跟前,四下一张,东南角灯光闪烁,显是有人。 离灯火之处,着实不近,几有五六十丈,刘大牛跃上屋顶,尚未站定,足音响动,又有一队人巡视而来。 他吓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往东南角而去,走出二十余丈,到了一个花园。 园中一个凉亭,相距十余丈。 刘大牛轻功再好,岂能一纵十余丈?慢慢溜下房顶,见远处灯光一闪,有人过来。 他快步走出数尺,躲在一条小河之下,伸手抓住桥边,吊在半空。 足音莎莎,这队人走过不久,又来一队。 刘大牛等候半晌,顺着花园而行,来到亮着灯火之处,尚未走近,便见门口守着七八名家丁,手按刀柄。 他无奈之下,心道:“看样子这女人权利大的很,我是没法抓她。” 忽听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青衣小婢走了出来,身材纤秀,约莫十六七岁年纪。 那小婢带上房门,低声道:“小姐睡下啦,你们好好守夜,今日贼人入府,你们也没能抓住,万万不可再让小姐受到惊吓,知道么?” 守门众大汉无不凛遵,却不回答。 刘大牛暗暗叫好,见那小婢往西走去,他悄悄跟随在后。 小婢走出数丈,推开一进小门,屋中亮起灯火。 守门几人与这小婢房门仅有五六丈,刘大牛若从正门进去,定然叫人发觉。 他略一沉吟,往东走出数丈,见这间屋子之后,又是一片花园。 再往南走,便无花草,四下空空荡荡,更无遮挡之物。 如此过去,除非刘大牛变成臭虫,否则决计无法不惊动下人。 他不知厨房在何处,也无法问人,心道:“不行就饿一晚上。” 转念又想:“我还说大闹突厥呢,还没杀人,先给饿死,算啥大闹?” 往东走去,听门呀的一声开了,那小婢快步出来,又往灯火通明的房间走去。 他暗暗奇怪,躲在草丛之中。 小婢匆忙推门进去,也不关门。 等候一会,那小婢奔了出来,道:“叫厨房做一碗梅汤,小姐做噩梦啦。” 一名家丁答应一声,往北走去。 刘大牛大喜,跟在家丁身后,拐过数栋房子,来到三间小房跟前。 家丁直奔进去,刘大牛暗喜,等家丁出来,他来到墙角。 听里面尚有一人,当即躲在一旁。 等了半个时辰,那人才离开厨房,却锁上了门。 刘大牛暗叫倒霉,绕到厨房后面,屋檐下一个小窗,仅有数根木头遮挡。 他跃将起来,击断木头,钻进厨房。 厨房三间相连,熟食不少。 刘大牛偷了一大包,顺着原路返回之时,走来走去,竟而迷路。 眼前越来越是陌生,全然不知走到何处,心道:“这下糟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转身往围墙走去,心想先出府,然后寻到日间围墙之处,自能寻到路途。 走出数十丈,忽听足音莎莎,有人慢慢走了过来。 刘大牛吓了一跳,左右一张,见只有一间房子,闪身进了房门。 此房极大,往里走去,鼻中闻到袅袅香味,刘大牛心神舒畅,暗道:“有钱人过的日子就是不一样,会享受的很。” 门外脚步声响,一个丫鬟道:“公子请在这里歇息一会,奴婢这就请小姐过来。” 刘大牛吃了一惊,见房中一个屏风立在墙边,左右摆放数个席位,显是平日宴客之处。 他不及思索,躲在屏风之后,跟着门便开了。 ... ------------ 游侠本记有佳人 ------------ 第一章 险境 第一章险境 此时听到莫谷茹仙亲口承诺,如何不喜出望外? 起身离座,伸掌按在胸口,微微一躬,道:“齐乐多谢圣姑。圣姑说的是突厥的将来,齐乐又何尝不在意?诸位长老大都支持六弟,若他归来,托克齐乐哪里还有说话余地?六弟品行敦厚,向来深受诸长老喜爱,此次随父汗出征,立下无数功劳,他要固守国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想法。只是......只是眼下进入冬季,水草荒芜,百姓吃不饱饭,他却闭关锁国,让百姓生生饿死,反遵从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祖宗留下基业,自当尽力保守,免得征战连年,苦了百姓。’此话原也不错,岂不知人无伤虎心,虎有吃人意?南朝之人向来野蛮,便如那安禄山,杀死我突厥多少骑兵?多少家庭沦为奴隶?我们若不加强边备,恐怕终有一日,连沂州也得让出去。” 这番话委实危言耸听,安禄山杀死突厥骑兵,实因突厥入侵在先,安禄山奋起反抗,保护边境百姓。 托克齐乐舌绽莲花,颠倒黑白,刘大牛听的大为恼怒。 莫谷茹仙乃大清真寺圣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突厥草原牧民无数,大多信奉长生天,是以若圣姑振臂一呼,天下从者云集。 突厥每个可汗,必要争取圣姑支持,否则他这个可汗之位便坐不住。 圣姑一生不可婚嫁,必为处子之身,倘若清白不保,便要执行天残之刑。 意为绑缚悬崖之上,任秃鹫老鹰蚕食身体,直至死亡,如此才能洗清对长生天的不敬。 莫谷茹仙对托克齐乐甚有好感,但知二人身份特殊,此生决计没有缘分。 若托克齐乐稍有颜色,她便欢喜不禁,此刻听到托克齐乐难处,想也没想,冲口而出道:“齐乐不必担忧,我知你一心为了突厥,心中想的是突厥泱泱大地,茹仙只有钦佩之情,今日便将话明明白白的说了,日后唯齐乐马首是瞻。盼你万勿灰心,为了天下百姓,也当挺起胸膛。” 托克齐乐暗暗欢喜,道:“既然圣姑明言,托克齐乐身为长生天门下子民,岂敢不尊......” 正说到此处,忽听门外乌节烈道:“大皇子!二皇子正在与人商谈要事,您不能进去......” 托克齐乐一怔,转身看着门口。 他脸颊甚是瘦削,眼神深墜清亮,果然颇为英俊。 刘大牛暗道:“这人野心大的很,他妈的,入侵中原说成是我们故意杀人,你娘的,有你这么颠倒黑白的?这个人不能留,找机会得杀了他。” 想到门外乌节烈,此人武功极高,不敢轻举妄动。 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接着一人走了进来。 刘大牛凑眼望去,见那人三十余岁年纪,满脸胡子,甚是威猛。 身材粗壮,长发散落一旁,结着数根辫子。 那人看到莫谷茹仙,伸掌按胸,道:“圣姑果然在此,今夜出了小贼,本王放心不下,是以亲来查看,圣姑可平安罢?” 莫谷茹仙身子微躬,回礼道:“多谢大皇子挂怀,臣下并无大碍。” 托克齐乐躬身行礼,道:“大哥。” 那人正是大皇子艾合力切,他哈哈一笑,说道:“二弟闲来无事,王帐事物不必处理么?怎有空出宫玩耍?” 托克齐乐点了点头,道:“帐内是有一些要事处理,告辞!”转身出门,行走之间,颇具威势。 艾合力切待他走过身旁,笑道:“二弟,其实哥哥去过芙蓉帐,见贞姬人独自坐在桥边,唉声长叹,才知二弟来了圣姑府上。” 托克齐乐一顿,转身望着艾合力切,道:“大哥此言何意?贞姬人乃折合曼之女,与弟弟并无半点干系,请大哥不要误会。若传了出去,只怕于贞姬人名声有损!” 刘大牛这才看清,此人鼻子甚高,眉毛极浓,额头宽广,嘴唇薄削而宽,确是充满男子汉阳刚味道。 艾合力切见他不悦,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看了看门口,接着道:“贞姬人对你一番情意,你竟如此说她,你......” 托克齐乐大声道:“大哥休要胡言乱语,你若再出无礼言语,明日王帐之内,托克齐乐定然一五一十,将此话说给折合曼长老听。”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而去。 刘大牛暗暗奇怪,心道:“刚才听你们说这个折合曼是你安插在艾合力切那里的,咋会跟他女儿纠缠不清?这不是惹人怀疑吗?” 艾合力切一怔,低声道:“折合曼!”声音甚轻,语气中掩不住愤怒之意,若非刘大牛内力深厚,决计无法听到。 艾合力切转身出了房门,大声道:“圣姑身份娇贵,今晚这里出了小贼,都给我严加守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违令者杀!” 门外有人大声答应,跟着脚步声响,竟将此房团团围住。 莫谷茹仙又惊又怒,想不到托克齐乐刚才离去,艾合力切便敢软禁自己,她快步走到门口,大声道:“我要回房睡觉,大皇子,你听到没有?” 艾合力切冷冷的道:“给圣姑把锦帐搬来!” 刘大牛暗暗称奇,心道:“刚才乌节烈还说这人没主见,咋这个时候就这么猛?托克齐乐是二皇子,对这个女人都毕恭毕敬,看起来她身份不低啊,为啥他就敢胡来?” 莫谷茹仙气的脸色通红,道:“你胆敢软禁于我?” 艾合力切笑道:“圣姑何出此言?贼人武功高强,尚未捉拿归案,圣姑一身安危系着突厥天下,本王岂敢怠忽?便请圣姑安歇,明日一过,自有分晓!” 过不多时,房门开处,果然抬一张床进来。 莫谷茹仙地位尊崇,却不会武功,任她如何发怒,众卫士毫不应允。 她关上房门,脸色在烛火下闪闪生光。 刘大牛暗叫倒霉,心道:“现在那个大皇子把守这间房子,我咋出去?日他娘的,没事迷啥路?” 好在怀中食物不少,悄悄撕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在口中含的软了,才敢慢慢咀嚼。 莫谷茹仙也不睡觉,便那么坐在床上。 刘大牛坐在屏风之后,吃饱了东西,眼皮甚是沉重,心道:“不行,得想法子出去,不然跟她睡在一个房子,不知道啥时候就被发现。再说那个突厥公主还绑在书房呢,她肯定也饿了,要是明天出去,把她给饿死,那就是麻烦。” 正想到此处,忽听莫谷茹仙低声道:“什么人?” 刘大牛大吃一惊,暗道:“难道还有人跟我一起来?” 忙站起身子,不敢再动。 只听莫谷茹仙低声道:“你在这里躲多久了?还不出来么?再不出来,我喊人啦!” 刘大牛一凛,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心道:“她发现我了?不会罢?咋发现的?” 莫谷茹仙走到屏风之前,道:“你还不出来么?” 刘大牛看到映在屏风上的人影,知莫谷茹仙已发现自己,顷刻之间,心中转念:“我现在出去制住她?还是乖乖的走出去?要是一下制不住,这女人喊一声,我就完蛋。她叫我出去,肯定没想着告诉外面的人,不然直接叫人进来抓我就行,何必要叫我出去?” 走出屏风,站在莫谷茹仙面前尺余之处,鼻中一股淡淡香味飘来,刘大牛心神俱醉,暗道:“这女人身上也香的很,跟卡儿公主差不多,让人觉得淡淡的,又不失柔媚的意思。” 莫谷茹仙见他显是汉人,低声道:“你是何人?躲在这里多久了?” 刘大牛道:“我是啥人跟你不能说,其实我也刚来时间不长,现在出去不。” 莫谷茹仙道:“你不说?不怕我叫人进来?” 刘大牛搔了搔头,道:“怕啊!我奇怪的很,你是咋发现我的?” 莫谷茹仙一怔,猜到“咋”为何意,道:“你是不是偷吃我府上东西了?” 刘大牛恍然道:“你鼻子真灵。” 莫谷茹仙道:“你说进来不久,是如何进来的?此房四下没有窗户,仅一个出口。门外又有亲卫把守,你怎能不声不响的进来?” 刘大牛谎言当场被拆穿,他脸皮奇厚,道:“我是在外面还没有守卫的时候进来。” 莫谷茹仙道:“胡说!乌节烈是突厥第一高手,有他在门口,你能不声不响的进来?你老实说,今日闯进我府上之人,你与他有何关系?” 她日间背对刘大牛,便已晕去,是以并未看到刘大牛摸样。 刘大牛笑道:“跟你明说罢,我饿的两条腿发软,看你们家院子挺大,就跑进来吃点东西,谁知道糊里糊涂的跑这个房间来,然后就看到你了,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呢?” 莫谷茹仙见他双眼闪烁,料想这番话殊非可信,道:“闲话少说,你能不声不响的进来,想必也能出去,不如想个法子,带我离开此地。” 刘大牛道:“你想去哪里?” 莫谷茹仙道:“适才二皇子所言,想必你已听在耳中。今日大皇子忽然如此狠辣,必有阴谋,我若不快点通知二皇子,怕他出了何事,明白么?” ... ------------ 第二章 暗夜 第二章暗夜 刘大牛连连摇手,道:“啥大皇子二皇子的?我不知道,我啥都没听到,你可别冤枉我。” 莫谷茹仙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听到,此刻十万火急,你带我出去便了。” 刘大牛道:“门外那些人又不是我属下,他们凭啥听我的?” 莫谷茹仙转头看一眼门口,低声道:“看你装扮,定是本地之人,如今皇城之内,内乱显出头角,如此下去,倒霉的便是你们这些百姓。今日大皇子软禁于我,定然非此一步之计,到得明日,恐怕房中无论何人,绝难活命,难道你就想丧命于此?” 刘大牛吓了一跳,道:“不会罢?他不是说叫你别出去吗?咋会杀你?杀你就杀你罢,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这里,凭啥又杀我?” 莫谷茹仙道:“大皇子优柔寡断,但只要动手,却向来不留余地。今日他软禁我在此,想必已做最坏打算,我适才在门口见过,堆满木柴,恐怕明日日出之时,就是他们放火烧死你我二人之时。” 刘大牛大惊,往门口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道:“你咋得罪那个皇子的?你跟他赔礼道歉啊,说不定他能饶你。” 莫谷茹仙叹道:“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大皇子既然狠心软禁我,任我如何求肯,他岂会饶过我?” 刘大牛一想也是,暗暗焦急,心道:“要是真放火,不说能不能烧死,肯定先呛死。日他娘的,我这猪脑子,咋会迷路的。这下把命都赔在里面了,这狗日的大皇子,我还想着给你效力的,你他娘的!” 走到门口,耳听门外呼吸之声,至少也有百余人。 如此之众,刘大牛武功再高,岂敢硬碰?知门外这些人绝非突厥牧民可比,彪悍已极,自己若明着放对,恐怕不过数招,就被杀了,更别说带着一个女人。 莫谷茹仙见他来回渡步,忽然想起一人,低呼道:“啊,是了,我今日在市集见过你。” 刘大牛苦笑道:“你才想起来啊?”身子一震,喜道:“对了,你能不能骗他们进来?” 莫谷茹仙一惊,道:“骗他们进来?” 刘大牛道:“是啊,你骗他们进来,我制住一两个人,咱们俩换上衣服,偷偷混着出去,这样行不?” 莫谷茹仙大喜,道:“此计甚秒,就这么办。不过如何骗他们进来?” 刘大牛笑道:“你说要上厕所,让他们把马桶拿进来。” 莫谷茹仙脸上登时通红,双眉一竖,就要喝骂。 刘大牛忙道:“是骗他们的,你不想出去?” 莫谷茹仙强压怒气,道:“你竟敢跟我说如此无礼之言?再说就算叫他们.....拿马桶来,也只有一人。” 刘大牛笑道:“行,不说马桶,你让他们进来把床抬到另外一个地方,没有俩人抬不动罢?” 莫谷茹仙狠狠瞪他一眼,道:“我试试。”提高声音道:“门外有人么?进来两个人!” 门外一人道:“圣姑有何吩咐?” 莫谷茹仙道:“这床摆在正中间,我睡不着,你们帮我抬下。” 门外那人道:“就今日一晚,圣姑不如将就着睡罢。” 莫谷茹仙怒道:“胡说!大皇子让你们好生保护我,你们竟敢不听我吩咐......” 刘大牛低声道:“你说给大皇子告状,他们肯定怕呢。” 莫谷茹仙接着道:“大皇子倘若待会到来,我可要好好问问,他究竟是如何治下的!” 门外那人一听,犹豫一阵,敲门声响,只听那人道:“圣姑请开门。” 莫谷茹仙大喜,见刘大牛躲在屏风之后,道:“好大的狗胆!敢让我给你们开门?进来罢!” 房门呀的一声开了,走进二人。 这二人身材颇高,相貌威武,刘大牛看的暗暗害怕,心道:“成败在此一举,说啥也要瞬间打倒他俩,不然哥就去见上帝。” 莫谷茹仙道:“关上房门。” 左边那人微一犹豫,反身关门,道:“圣姑要将床放在何处?” 莫谷茹仙指着东面道:“先放在那里试试。” 二人对望一眼,抬起锦帐,往东走去。 刘大牛一怔,心道:“我明明在西边,你叫他们把床抬到东边去,离我老远,我咋能出手?” 莫谷茹仙走过去查看,摇了摇头,道:“抬到东北角罢。” 二人又抬到东北角。莫谷茹仙看看烛火,又道:“不成,抬到西北角罢。” 锦帐虽不大,却重的厉害,足一百来斤。 二人抬来抬去,莫谷茹仙就是不满意,直到满头大汗,疲累不已。 莫谷茹仙才指着屏风道:“放在屏风前面罢。” 二人面面相觑,只得抬起锦帐。 刘大牛待二人走过不足尺余之处,窜将出来,一拳猛击而出。 那二人刚放下锦帐,转身望着莫谷茹仙,丝毫未觉。 左边一人头上中拳,口鼻流血,哼也没哼一声,飞出丈余,已自毙命。 另一人大吃一惊,不及呼叫,拔刀砍下。 嗤的一声轻响,砍在屏风之上,刘大牛侧身闪避。 那人足下疾退,正欲张口呼叫,刘大牛揉身而上,一拳击出。 那人只觉劲风扑面,呼吸不畅,横刀削至。 刘大牛拳头尚未及体,单刀却已划到,他又退一步。 那人抢上一步,嗤的一声轻响,将屏风削开,刃锋咬在屏风之上,急切间无法拔出。 刘大牛大喜,双拳一搭,击在那人肩头。 那人双目突出,登时了账。 这几下刘大牛竭尽全力,尚是他首次以招式与人对攻,况且还是两名久经战阵,武艺精熟的亲卫,是以胜的侥幸之至。 若非他内力深湛,每一击都逼得此人无法呼吸,早已让门外守军发现。 莫谷茹仙见二人倒地,喜道:“快换衣服。” 想起二人是男子,自己身为圣姑,岂能脱二人衣服? 望着刘大牛,房中空空荡荡,便要躲避,也无处躲藏,脸上登时红了。 刘大牛手足飞快,脱下一人外衣,低声道:“快点换,还等啥?” 莫谷茹仙咬一咬牙,脱下黑色长裙,穿着一件月白中衣,露出雪白肌肤,勾勒出柔美曲线。 刘大牛脱一件,给她递一件,莫谷茹仙身材颇高,穿上衣衫,也并不如何突兀。 见刘大牛头也没有抬,暗暗点头,心道:“还好他没有看。” 其实刘大牛早已看过,正咧着嘴偷笑,他换上一套衣衫,将食物包起一包,塞入胸口,见也不甚鼓,低声道:“叫他们出去。” 莫谷茹仙会意,大声道:“好了,你们出去罢。” 刘大牛含糊道:“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数百亲卫静静站立两旁,绝无半丝声响,刘大牛不敢低头,左右一张,果见墙角堆满柴草,心道:“大皇子够毒辣。” 他心跳如鼓,只觉汗湿重衫,表情极是呆滞。 二人出门之后,便往外圈走去。 一人忽然低声道:“你们俩去哪里?不守着门口,乱跑什么?” 刘大牛一怔,身子颤抖起来。 莫谷如仙神色极是平静,轻轻拉了一下刘大牛衣角。 当此危机时刻,刘大牛浑身颤抖,只觉双腿发软,几欲跪下,哪里还能记得起来自己是武林高手? 莫谷如仙眼角微斜,大骂刘大牛无用,粗着喉咙笑道:“刚刚累出一身臭汗,我们俩去洗洗。” 声音沙哑中透着慵懒,颇有几分神似。 外面守卫均知今夜皇城会有大的变故,人人提心吊胆,不知能否看到明日的太阳,况且跟那两个守卫并不相熟,是以也分辨不出来。 这些人均是艾合力切从各地收买过来,否则也万万不肯软禁圣姑。 那人毫无怀疑,点了点头,两名亲卫在房内搬来搬去,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莫谷如仙拉住刘大牛,往南走去。 走出十余丈,刘大牛舒一口气,心跳的如欲炸开,手足发软,险些软到在地。 莫谷茹仙斜跨一步,不愿再碰到他,低声道:“快点走罢!” 刘大牛暗觉丢人,有意卖弄,低声道:“我们俩现在跑起来,让他们听到声音咋办?慢慢走!” 莫谷如仙暗赞,心道:“这人胆子虽小,临敌机变却是了得。” 又走五六丈,拐入一座屋子之后。 刘大牛双腿发软,仍是无法站立,无奈之下,只得扶着莫谷茹仙,往外墙走去。 莫谷茹仙道:“你去哪里?” 刘大牛道:“你不是要找二皇子吗?我送你去找他。” 莫谷茹仙道:“那你应该往北走,怎地往西走?” 刘大牛讪讪笑道:“你们家太大,我迷路了。” 莫谷茹仙忍俊不禁,道:“我给你带路。” 刘大牛心道:“我要杀这个托克齐乐呢,正好让她带过去,一见面就把那家伙弄死。” 此时心情慢慢平复,大觉刺激,放开莫谷茹仙,道:“走罢。” 跟着莫谷茹仙,刘大牛转过数重屋子,来到街上,月色清冷之极。 街上并无行人,二人贴着墙角,往西走去。 刘大牛道:“二皇子现在在哪里,你知道不?” ... ------------ 第三章 内斗 第三章内斗 莫谷茹仙道:“我不知道,先去皇宫看看。” 刘大牛一怔,道:“你去皇宫?不怕他们把你抓起来?” 莫谷茹仙道:“我是圣姑,他们明目张胆的岂敢抓我?” 正说到此处,马蹄声响,一队骑兵奔至。 刘大牛拉住莫谷茹仙,闪身躲入墙角,低声在她耳旁道:“他们要是看见我,肯定抓我,咋办?” 莫谷茹仙觉他口中热气喷在颈中,又热又痒,浑身难受的紧,脸上是一红,道:“你靠我这么近干么?待会我们去换套衣衫不就成了?” 刘大牛笑道:“你身上香的很,为啥他们都叫你圣姑?” 那队骑兵呼呼而过,足有二三十人。 莫谷茹仙低声将清真寺说了一遍,刘大牛恍然道:“怪不得托克齐乐来找你,原来他是看重你身后的清真教徒。” 莫谷茹仙怒道:“你此言何意?是说二皇子利用我么?” 刘大牛道:“他是不是利用你,还用得着我说?你脑子也挺聪明啊,为啥想不到?” 莫谷茹仙一怔,道:“二皇子一心为了突厥前途着想,就算他是利用我,也是为了天下百姓,我如何能不支持他?” 刘大牛摇了摇头,往前走去,不再说话。 莫谷茹仙道:“你怎不说了?” 刘大牛道:“我没话说,要说啥?” 便在此时,又是一队卫兵巡逻。 刘大牛闪身躲避,莫谷茹仙烦躁起来,道:“要躲你躲,我先走啦!” 刘大牛一怔,心道:“过河拆桥的女人!” 莫谷茹仙见他不语,微一犹豫,跟着躲藏起来,低声道:“其实二皇子雄才大略,待人宽厚,极是喜欢人才。他胸中装的是突厥草原,想的是突厥百姓,比起其他几位皇子,二皇子就亲善的多啦。你不认识他,待会见到他,定然也会佩服二皇子的。” 刘大牛叹道:“我已经开始佩服他了,不用待会见到才佩服。” 莫谷茹仙大喜,道:“我叫莫谷茹仙,你叫什么名字?” 刘大牛道:“我的名字不能跟你说,这是为了你好。” 莫谷茹仙道:“你干么藏头露尾,遮遮掩掩的?一个名字,有何不好说的?不愿说就不愿说,还说为我好?” 刘大牛道:“以后你就知道。”见那队巡逻卫兵过去,二人走上大街。 此地距皇城尚有数里,夜间巡逻卫士极众,几乎一刻一队,二人接连躲藏,半个时辰有余,才走不足一里。 望望天色,已是后半夜,莫谷茹仙甚是焦急,道:“从这里往南十四五丈,就是我以前居住之处,咱们先去换套衣衫,就不必躲藏了。” 刘大牛心道:“幸好你白天没看到我,不然把我直接往托克齐乐那里一送,老子还不吹灯拔蜡?” 答应一声,跟着她来到一座小房子之中,推门而入。 莫谷茹仙关上房门,走进房去,忽见房中亮着灯光,吃了一惊,低声道:“这所房子没有几个人知道,也没人住这里,怎会有人?” 刘大牛低声道:“过去看看。” 两人悄悄走进,绕过天井,门口两名亲兵守护,莫谷茹仙一惊,急忙缩头,低声道:“是皇宫的人。” 二人与亲卫相去不过两三丈,说话小声之至,是以莫谷茹仙趴在刘大牛耳边说出此话,又羞又急。 刘大牛闻着淡淡香味,在她耳旁道:“要不要去看看,究竟是谁?要不然我们就别换衣服,先走罢。” 莫谷茹仙脸上发热,往后连退数步,来到门外,道:“我们还是先去找二皇子罢。” 刘大牛道:“随你便,我刚听到屋里有人说艾合力切发动政变,好像都把托克齐乐抓起来了。” 莫谷茹仙一惊,道:“真的?” 刘大牛道:“我骗你干啥?不信就去听一下。” 莫谷茹仙道:“门外守着亲兵,如何偷听?” 刘大牛道:“你没认错?那俩人真的是亲兵?” 莫谷茹仙道:“错不了,他们穿的衣衫是王帐内侍卫服色。” 刘大牛道:“想听他们说些啥,简单的很。”伸手托在她腰间,低声道:“千万别出声。”纵身上了屋顶。 莫谷茹仙腰间一只大手,热气萦绕胸腹,身子几欲发软,暗暗奇怪,心道:“我今晚是怎么了?怎地如此没有定力?” 刘大牛足下如风,轻盈之至,奔到几人看守的那间屋子,见后院靠墙,仅有不足尺余宽度,却有一个窗户,贴着莫谷茹仙耳朵道:“千万别说话!”慢慢下了房顶。 尚未站定,便听一人道:“王帐护卫军都去了艾合力切府上?” 声音老迈,颇为低沉。莫谷茹仙一惊,听出是大阿生的声音,心下大奇,暗道:“大阿生怎会在这里?” 另一人道:“都过去了,据说大皇子往圣姑府上调集数百亲卫,我们的人数次接近,均被赶出来。”炖了一顿,接着道:“据探子回报,这些人穿着内侍卫服饰,却眼生的紧,他们远远看着,竟是一个不识,难道近来内侍卫均在外地驻军中挑选么?” 这人听着年岁不大,刘大牛凑眼望去,正对着一人脸颊如削,三十余岁年纪,双眼有神,颇为狠厉。 另一人头发甚短,仅有不足寸余,胡子甚长,做银白之色,因窗户太小,仅能看到他胡子。 大阿生奇道:“眼生的紧?自己人你都不识?王帐内侍卫不是你领军的么?你平日都在做什么?”语气越来越是严峻,说到后来,满脸怒色。 那瘦子神色不变,道:“这些人不是我的属下,大汗内侍卫设立两军,一营护卫,一营执法。我们手握执法大权,护卫王帐之责却是董贵喜。我们两军虽素不来往,也非人人不识,林奇他们不敢靠近,远远瞧着,并无一人在内城出现过。” 大阿生眉头紧皱,过了一会,说道:“林奇办事向来稳妥,此事当不会错,不过王帐内侍卫怎会在驻军中挑选?只怕这些人并非内侍卫,而是艾合力切收买之人!” 那瘦子双眼放光,仍是低声道:“大阿生所言极是。” 大阿生沉吟一会,说道:“圣姑现在如何?你们也不知道?” 那瘦子道:“咱们的人无法查探,大皇子这是要孤注一掷啊,明日王帐之中,他挟持圣姑,逼迫众位长老,又捉拿二皇子,禁锢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如此一来,王帐被他掏空,待六皇子回来,大事已定,便无可更改。” 大阿生呼地站起,道:“他敢挟持圣姑,难道吃了豹子胆?如此一来,天下臣民岂不都来反他?嘿嘿,你去,把圣姑府上出事的消息吐露给众位长老,看看长老如何处置。” 那瘦子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诸位长老早就知道。适才有人看到多吉儿调动天狼军,足两千余人,直奔圣姑府而去。诸位长老要救圣姑,也有心无力。” 大阿生一拍桌子,怒道:“艾合力切如此倒行逆施,难道不怕诸位皇子联合起来,一起抗他?” 那瘦子道:“二皇子已然被抓,折合曼投鼠忌器,必然不敢妄动。三皇子被软禁在自己府邸,无法传出消息,如何能动?四皇子、五皇子均被软禁。仅有六皇子,却不在沂州,众长老便是有心,也无法相救。正因为如此,圣姑才是关键之处,倘若圣姑平安,大皇子手中就没有筹码,诸位长老为了王帐,想必不会答应大皇子。若圣姑身亡,她不及任命下一代圣姑,大阿生阁下也无权指挥,天下清真教徒,恐怕会闹起乱子。” 刘大牛心道:“托克齐乐自以为在艾合力切哪里安插一个折合曼,其实早就让别人知道了。不然艾合力切为啥要说折合曼的女儿对他一往情深?现在这个大阿生也知道,你们还装个啥?” 大阿生道:“去找普尔善,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立即打开城门,让折合曼长老进城!” 那瘦子道:“普尔善向为三皇子的人,谁知这次软禁三皇子,他视若未睹,恐怕早已和大皇子勾结,未必肯从命。” 大阿生怒道:“他不从命?你作为王帐内侍卫,难道没有先斩后奏之权?他若不肯开城,立时杀了!” 那瘦子面有难色,道:“王帐内侍卫虽有先斩后奏之权,却不能胡乱杀人,尤其现下可汗归天,我们正该收敛之时,岂能无故斩杀沂州特首?” 大阿生怒道:“他小小一个特首,杀便杀了,你不去,好!我自己去!” 那瘦子一凛,道:“大阿生请稍坐,在下这便去。” 莫谷茹仙听着那瘦子离开,大阿生叹道:“六皇子,今日叫折合曼入城,实为阻挡一时,你若明日还不能赶回来,这该如何是好?” 刘大牛心道:“这六皇子是谁?难道他回来就能力挽狂澜?” 听到此刻,已大致明白,艾合力切以莫谷茹仙的性命威胁长老,逼迫他们跟自己站在一起,推举他做可汗。 是以擒下托克齐乐,又软禁兄弟,只等明日。 莫谷茹仙见屋中就大阿生一人,便欲出去与之相见。 刘大牛伸手拉住她,低声道:“现在不能见他。” 突厥内部越乱,他越是高兴,此刻知莫谷茹仙身份特殊,实为政变首当其冲的人物,岂能让她进去与自己人相会? ... ------------ 第四章 卡儿 第四章卡儿 莫谷茹仙望他一眼,道:“为何?” 刘大牛伸手托在她腰间,纵身上了屋顶,往北走出数丈,低声道:“这个人是谁?你认识吗?就像你刚刚说的,这里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咋会跑这里来的?你一点儿都不奇怪?” 莫谷茹仙道:“大阿生法力无边,我曾带他来过此地,知道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今日晚间街上士卒极多,大阿生恐怕不愿旁人看到,是以才来这里的。他是我们自己人,不必担忧。我得去问问他,现下二皇子被抓如何营救才是。” 刘大牛微一沉吟,说道:“你没听他说吗?他希望六皇子能早点儿回来呢,他肯定是支持六皇子的,我们进去说要救二皇子,不就表明你要支持二皇子吗?听你说过,你身后站着突厥绝大部分人民,这股力量可大的很啊,所以他肯定不会让你救出二皇子,多半就杀了二皇子。这个人随口命令别人杀掉特首,心狠手辣,杀掉二皇子也未必不敢做,你说是吗?” 莫谷茹仙原非蠢笨之人,只因关心则乱,此刻心中一片混乱,刘大牛这番言语也并非全无道理,是以一怔,道:“这该如何是好?” 刘大牛道:“现在我们最好先找到二皇子,想办法救他出来,明天王帐议事,你跟着二皇子一起进去,表明支持二皇子,那些长老一看你没事,肯定就不会受大皇子胁迫,不就完了?” 莫谷茹仙一凛,道:“不错。”沉吟一会,又道:“现在无法换衣,我也不知二皇子被关在何处,如何相救?你有法子么?” 刘大牛道:“你认真想想,当时二皇子从你家出来以后,还有谁跟着他?他往哪边走了?这都是救他的关键,一定要想起来。” 莫谷茹仙想了一会,甚是苦恼,道:“二皇子一出房门,便即离去。大皇子又立时软禁于我,我岂能看到?乌节烈想必跟随二皇子而去,他是突厥第一高手,怎也能保护二皇子罢?” 刘大牛心道:“乌节烈果然厉害,这个人可得小心,他忠心这个托克齐乐,我等下杀了托克齐乐,咋打的过这个人?”问道:“乌节烈是你们突厥第一高手?他武功咋样?你知不知道?” 莫谷茹仙道:“乌节烈跟随二皇子有十八年了,他武功究竟如何高强,我也不知道,只知他被称为突厥第一勇士,跟他动过手的人没有谁能活着。” 刘大牛吓了一跳,正欲说话,蹄声隆隆,又有大队人马而来。 二人面面相觑,忙躲在一旁,此时呼喝声起,大群骑兵拍门入户,似是搜查何人。 刘大牛眼看无法躲避,拉住莫谷茹仙,往西南奔去。 二人奔出十余丈,迎面又是一队骑兵奔来,约莫数百人,火把映起一道长龙,声势惊人。 二人无奈,转往南行,如此一来,离皇城越来越远,无法再行靠近。 莫谷茹仙道:“这些都是天狼军,他们怎地骚扰百姓?难道......难道大皇子发现我们逃出来了?” 刘大牛吃了一惊,道:“不会罢?他是咋发现的?你不是说天亮他们就放火的吗?照理说大皇子应该不会再去找你才对啊。” 莫谷茹仙颤声道:“我也不知道,但适才听大阿生说大皇子调来天狼军,意在团团包围我府,此刻他们挨家挨户查探,若非发现我们逃出来,又有何种解释?” 那队骑兵越搜越近,刘大牛拉着莫谷茹仙疾行,边走边道:“你说的对,看样子他们真的在找你,从这里去你家,咋走?” 莫谷茹仙奇道:“去我府上?” 刘大牛道:“他们知道你逃走,肯定想着你会去找二皇子,谁也不会想到,你居然敢呆在自己家里,所以我们去你家,躲藏一晚上。大皇子找不到你,肯定不敢胡乱杀人,等明天天亮,各方长老进城,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关着自己兄弟,没有你在,他就没办法办成事。” 莫谷茹仙大喜,笑道:“果然如此。”指引路途,二人转往东北而行。 走出里余,搜查骑兵越来越多,刘大牛暗暗吃惊,心道:“大皇子势力牛逼的很啊,他在城里动用骑兵,竟然没人敢管,这样一个人物,咋可能优柔寡断?咋可能不漏半点痕迹?” 眼看再转过一条街,便能进莫谷茹仙府门,蓦地里大群骑兵奔来,刘大牛大吃一惊,忙拉着莫谷茹仙躲藏。 那队骑兵径直往莫谷茹仙府上奔去,刘大牛一凛,此刻再不入府,若这些人包围起来,便再无机会。 他当机立断,跃上房顶,足下如风,竟抢在骑兵之前,跃入院墙。 身子尚未站定,门外呼喝有声,一人大声道:“包围圣姑府!不得有半点空隙!” 刘大牛心头乱跳,快步往书房走去,低声道:“我猜想托克齐乐没有出府,就被大皇子抓起来。当时就他和乌节烈两个人,要抓他们,那个时候最合适。待会你先躲藏起来,我去找托克齐乐。” 莫谷茹仙惊道:“大皇子竟如此丧心病狂?难道二皇子竟被关在我府上?” 刘大牛道:“多半就是这样,我们从房间逃出来的时候,你府上下人为啥一个人都不见?不用说就被大皇子抓起来了。现在他包围你府上,也是想困住托克齐乐,让他没办法传递消息。” 莫谷茹仙低声道:“二皇子被关在何处,难道你知道了?” 刘大牛一怔,低声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大皇子抓住你的下人,会关在哪里?这里是你家,难道你还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你家有多大?一间房一间房的去找,难道找不到?再说托克齐乐是啥身份?关他的房子肯定戒备森严,一眼就能看出来,有啥找不到的?” 莫谷茹仙听到他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几字时,脸上一红,此等道理浅显之至,自己也能想到,暗暗不快,心道:“我不过是着急二皇子安危,可不像你说的那样。臭小子竟敢骂我,偷我家东西,我都还没跟你计较呢。” 来到书房之前,刘大牛推门而入,低声道:“你身上有没有啥信物?给我,我去找托克齐乐他们。” 莫谷茹仙唯一沉吟,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道:“这个香囊你拿去,二皇子是认得的。” 刘大牛伸手接过,触手软滑,尚有微温,淡淡吸了口气,道:“成,你先等等。” 忽听呜呜声响,二人都是吃了一惊,刘大牛想起卡儿公主,失笑道:“这里还有一个朋友。” 快步来到里间,莫谷茹仙点亮火摺,看清眼前之人,吃了一惊,道:“是公主殿下?” 指着刘大牛道:“原来......原来你就是打晕我的人?怪不得你径直就来我的书房,我还在奇怪,你是如何知道的。” 刘大牛笑道:“我听你们白天说啥杨洁的,我认识她,所以就想问问你们,杨洁后来咋样了?结果你们要走,我没办法,只好打晕你们。” 莫谷茹仙伸手解开卡儿身上绳索,说道:“你认得杨洁女侠?” 刘大牛道:“认识。”也不拦阻。 卡儿满脸通红,恼怒已极,方才起身,身子颤抖,趴在莫谷茹仙耳边,小声说道:“姐姐,快!我......我要上厕所。” 声音极轻,刘大牛内力深厚,尽数听到,微微一怔,暗暗好笑,心道:“幸好我现在回来,不然你就得拉裤裆。” 莫谷茹仙不及细问,带着她往书房侧面走去。 过了片刻,二人回来,刘大牛取出怀中食物,笑道:“我去给你找东西吃,差点都回不来呢,快给,有点儿凉,多得很。” 卡儿道:“谢谢你,我可真要多谢你啦......” 话音未落,嗤的一声轻响,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直刺刘大牛。 刘大牛丝毫未料到她会偷袭,距离又近,待惊觉之时,已然不及。 身子刚刚侧过,肋下中刀,刺入两寸有余,受伤极重。 这一下奇变陡生,莫谷茹仙一怔之下,卡儿拔出匕首,第二剑直刺而下。 刘大牛哪敢有半点迟疑?右手抓出,已抓住卡儿手臂,跟着一带一勾,夺过匕首,连退数步,坐倒在地。 肋下剧痛,他险些晕去,丝丝倒吸冷气,满头大汗。 卡儿匕首被夺,足下丝毫不停,足尖劲踢,直指刘大牛咽喉。 刘大牛此刻痛的眼冒金星,如何闪避得了?眼看这一脚势必踢碎他咽喉,绝无挽救。 莫谷茹仙抢上一步,拉住卡儿,低声道:“公主万万不可!” 卡儿身子一顿,怒道:“姐姐,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劫持圣姑,我被他关在这里整晚,一个人都不见,我......我要杀了他!” 说着又要上前。 莫谷茹仙拦住她道:“不可!二皇子现下有生命之危,全靠他相救呢,你杀了他,二皇子怎么办?” 卡儿吃了一惊,道:“二哥怎么啦?” 莫谷茹仙将外面之事简略说了一遍,接着道:“此刻他去救二皇子出来,若不能赶在天亮之前,只怕大皇子孤注一掷,真的杀了二皇子,那时就晚啦!” ... ------------ 第五章 昏迷 第五章昏迷 刘大牛肋下鲜血如注,随手将匕首插入腰间,按住伤口,心道:“狗日的公主!真他妈把人命不当命,老子好心好意给你找东西吃,你不谢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杀我?老子哪里对不起你?刚才就应该别回来,让你憋死算了。” 肋下痛的厉害,这一刀刺破脾脏,幸而并非严重,否则仅痛,便痛死刘大牛。 他不会点穴止血,听莫谷茹仙废话不断,也不来替自己包扎伤口,暗骂自己白痴:“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我咋还屁颠儿屁颠儿的给她帮忙?刘大牛啊刘大牛,你真是猪脑子!今儿要是把命送在这里,你就是死了,还有脸去见芷灵吗?” 想到这里,他怒火上涌,撕下一段轻纱,绑住肋下。 莫谷茹仙听到声音,道:“我寝室还有一些金疮药,你伤的要紧吗?” 刘大牛没好气道:“我没事。” 卡儿听莫谷茹仙语气温柔,怒气上涌,道:“姐姐,你怎对他如此客气?” 莫谷茹仙道:“你别说了,现下他受伤,二皇子也救不出来,你说怎么办?” 卡儿怒道:“救不出来二哥?我自己去!” 莫谷茹仙忙拉住她道:“现在府上全是大皇子的人,天狼军动用数千人,你去能做什么?你快别胡闹,乖乖的呆在这里,好么?”转向刘大牛道:“这位英雄,你......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刘大牛痛的呼吸不畅,颤声道:“不.....不用!老子......老子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这么......这么一点小小伤口......算个球?” 卡儿听到他说话就有气,听他言语粗俗,一时不知“球”为何物,料想不是好话,冷笑道:“是啊是啊,小小伤口可别把你这小贼给痛死。” 刘大牛大怒,扶着书架,站起身子,肋下不住渗出鲜血,脑中一阵晕眩,道:“你这一刀老子记下了。” 卡儿听他口气中满是威胁之意,上前就要动手。 莫谷茹仙拉住她道:“你们两人以前也不认识,怎地一见面就吵架?现下二皇子生死未卜,你们还这么......这么胡闹。” 卡儿气道:“还不是他?这小贼可恶至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黑屋子里,害我担惊受怕,死一百次都不冤。他还骗我说,已经出了沂州,原来还在姐姐家里,想起来就生气。” 刘大牛往门外走去,身子稍微一动,便觉痛入骨髓,不住倒吸冷气,如何能忍耐的住? 莫谷茹仙伸手扶住他,低声道:“我们一起去。” 刘大牛心下一动,暗道:“这女人也不是没有半点良心。”并不回答。 卡儿走上两步道:“姐姐,你要去哪里?又要把我一个人仍在这里?” 莫谷茹仙道:“他受伤很重,我去帮他包扎下伤口。” 卡儿心中害怕,不敢独自留在此地,跺足道:“好罢!我也去。” 刘大牛道:“你去干啥?想找人抓我?” 卡儿怒道:“是啊是啊!我叫人来砍下你的脑袋!” 莫谷茹仙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别吵了成不成?” 刘大牛见她神色甚是忧急,当下不语。 出了书房,月色隐入天边,看来过不多时,天色便要亮了。 三人往东行去,府中并无多少士卒,刘大牛暗暗纳罕,心道:“他要包围圣姑府,为啥不在里面巡逻?” 但府上无人,如此一来,自己岂非更加容易行事? 绕过花园,走过凉亭,已到莫谷茹仙闺房,门外并无家丁守卫,莫谷茹仙大喜,带着二人进去。 她是清真寺圣姑,圣洁无比,闺房之中,岂容男子进入? 一来刘大牛伤势太重,二来她关心托克齐乐安危,三来府中实在并不安全,若有人来巡视,便功亏一篑。 是以顾不得许多,让刘大牛进去。 莫谷茹仙闺房空旷,仅有一张桌子,一个梳妆台,另有一口箱子,本来摆放锦帐之处,已空空如也。 刘大牛坐在椅上,痛的冷汗直流,莫谷茹仙找来金疮药,替他包扎。 如此一来,非得脱下刘大牛衣衫不可。 二女均是黄花闺女,卡儿走开不看,莫谷茹仙却不能不看,脸上红的如欲滴出血来。 包扎完成,刘大牛呼一口气,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书房,我去找托克齐乐。” 莫谷茹仙知自己帮不上忙,点了点头。 刘大牛看着二人远去背影,心道:“我盼着你们突厥杀的大乱,还去救托克齐乐?我脑子有病啊?救个屁给你。再说托克齐乐只是被抓起来,艾合力切还不一定杀他呢。这个人野心大的很,就算今天艾合力切真的当上可汗候选人,托克齐乐也不会罢休的,这么一来,他们天天内斗,不就正好吗?我管他那么多干啥?” 见左右无人,东边一间屋子黑呼呼的,足下轻轻,往黑屋子走去,心想先在这里躲一晚,明天就直接跟莫谷茹仙说找不到人。 尚未走到跟前,一阵极是轻微的呼吸声传来,刘大牛吃了一惊,细看黑暗之处,并无人影,暗暗奇怪,心道:“难道是我听错?”又往前走去。 走出数丈,距屋子约莫两丈有余,蓦地劲风激荡,迎面两枚黑影一闪,有人打来暗器。 刘大牛感官敏锐,对敌经验却浅,一怔之下,暗器相去不过尺余,直无思量余地。 嗤嗤轻响不绝,叮叮几声脆响,刘大牛眼前火花四溅,他吓一大跳,往左侧抢去。 暗处那人未料到有人相助,一时不知来了多少敌人,不敢妄动。 刘大牛抢到墙角,一人伸手按住他肩头,跟着低声道:“别出声!是我!” 刘大牛骇然欲绝,几欲大声呼叫,身后那人见机极快,伸手按住他口。 手掌温软,似是女子。 刘大牛闻到一股极是熟悉的香味,心中一动,正欲说话,猛觉身子往右侧窜去。 身后那人双手连挥,嗤嗤声响,跟着嘭彭两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 刘大牛站稳脚步,四下空旷无人,地上一男一女,身穿黑衣,胸口咽喉冒血,不住抽搐,适才站在自己身后之人便如凭空消失,再也没有半点痕迹。 刘大牛暗暗害怕,心道:“这人是谁?每次我到危险关头就出来救我,难道真的是苏莫言?” 忽听房中一人道:“谁在外面?是谁?” 刘大牛吃了一惊,听声音正是托克齐乐,他惊喜交集,抢上两步,见门口上锁,挥掌击断门锁。 房门一开,寒光一闪,一柄匕首直刺而出。 刘大牛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门后之人会一言不发,直接下杀手,他哼也没哼一声,便觉小腹剧痛,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刘大牛身子一热,便如身处火炉之中一般。 跟着身子又是极冷,宛若堕入冰窖。 他难受之极,便想开口大叫,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如此忽冷忽热,这一日,刘大牛睁开双眼,浑身无力,小腹、肋下麻痒,他身子一动,便欲起身。 岂料双臂哪有丝毫知觉?微微一动,复又躺下,他心下大急,暗道:“咋回事?” 转眼四顾,见身处一间极大的房间之中。 被子柔软,温暖之至,床头镶着宝石,纹路古朴,雕龙飞凤,显是此房主人甚是有钱。 远处躺着一人,瞧背影当是一名女子,窗外黑暗,想来仍是晚上。 四下灯火通明,房中锦罗蜜帐,装饰极是奢华。 刘大牛转动头颈,发觉连头颈也无法转动,他吃惊之余,又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刘大牛睁开双眼,窗户中一丝金色阳光洒下,似乎已是黄昏。 想起那日在莫谷茹仙府上,被人一刀刺伤,险些死去,忙坐起身子。 岂料这一下动作过大,伤口剧痛起来,他轻哼一声。 远处一名女子听到,惊醒过来,忙奔到刘大牛身旁道:“公子......您......您怎样?痛的很吗?我去叫大夫来!” 这女子十七八岁年纪,双颊带着刚才睡醒的晕红,娇俏动人。 刘大牛摇摇手,说道:“不用了,你是谁?我在哪里?” 那少女道:“这里是二皇子的府邸,奴婢叫做贴古尔汗。” 她肤色甚白,眉目之间,却是汉人。 刘大牛听说此地乃是二皇子府邸,定然就是托克齐乐家,暗道:“我一不小心,跑托克齐乐家里来了?我还没杀这狗日的,他倒先救我一回。不对,那天我听到托克齐乐的声音,打开门锁之后,肯定就是托克齐乐砍了我一刀,他要杀我,为啥又救我?” 贴古尔汗见刘大牛微微皱眉,小声道:“公子,您.....您肚子饿了罢?我去叫厨房做点东西给你吃。” 刘大牛被她一说,果觉甚是饥饿,点了点头,道:“我咋会到这里来的,你知不知道?” 贴古尔汗身子一顿,道:“那天是乌节烈大人背着公子回来,二皇子好像很是着急,叫了不少府上名医,要他们好生医治公子呢。” 刘大牛一怔,道:“乌节烈背我回来的?当时跟着二皇子的,还有谁?” 贴古尔汗道:“没有旁人,二皇子浑身是血,乌节烈大人也无精打采的,他们放下公子之后,匆匆离开。” 刘大牛恩了一声,道:“没你事了。” 贴古尔汗施了一礼,退出房门。 ... ------------ 第六章 疗伤 第六章疗伤 刘大牛靠在床头,呼呼不住喘气,便这么小小的动作,也觉疲累之极,暗道:“我这是咋回事?托克齐乐咋会救我?现在是啥时候?我睡了多久?日,刚刚忘了问那个小妞。” 转念又想:“托克齐乐救我回来,不是好的很么,我想办法让他跟艾合力切对着干,说不定俩弟兄你拼我,我拼你就全给拼死了。” 一会想着托克齐乐杀了艾合力切,又想着艾合力切杀了托克齐乐。 想了一会,头痛之极,索性不想。 又过一会,贴古尔汗进来,端着一碗汤,说道:“大夫说公子醒来,不能马上进食,只好先喝些汤。” 刘大牛道:“我睡了多久?” 贴古尔汗道:“公子昏迷二十一日。” 刘大牛吓了一跳,道:“不会罢?二十一天?” 贴古尔汗道:“是啊,圣姑都来过好多次,见公子昏迷,还送好多药材过来。” 刘大牛大感郁闷,暗道:“我的伤有那么重吗?睡二十一天?”低头见换上一套白色中衣,奇道:“我的衣服是谁给换的?” 贴古尔汗脸上一红,道:“是奴婢换的。” 刘大牛登时颇为尴尬,道:“你......就你一个人?” 贴古尔汗道:“二皇子命奴婢照看公子,说......说公子要是少了......就重重责罚奴婢,奴婢不敢偷懒。公子,你大病初遇,先喝口汤罢,有什么要问奴婢的,待会奴婢为您擦洗身体的时候,再问好了。” 刘大牛险些跳起来,道:“你还给我擦洗身体?” 贴古尔汗道:“公子在床上一躺就是二十余日,若不每日清洁身体两次,恐怕会生起病来。” 刘大牛苦着脸道:“你说你每天给我擦洗两遍身子?” 贴古尔汗道:“是啊。” 刘大牛伸手接过汤碗,正欲大口去喝。 贴古尔汗忙道:“公子,这是珍珠烩乌鸡,看着似乎不热,其实上面是一层油,可烫着呢,您还是慢点喝。” 刘大牛暗暗点头,心道:“小丫头良心不错。”道:“我知道了。” 喝完汤,贴古尔汗收拾碗筷,过不多时,打来热水,道:“公子,您请躺下,一切由奴婢来就是。” 刘大牛脸上一红,道:“还是算了,等我能下床,我自己来就是,你就别忙活。”他也算是脸皮之厚,天下无双。但觉让一个妙龄少女为自己擦洗身体,却无论如何也坦然不起来。 贴古尔汗似想到什么,也不争辩,道:“公子有命,奴婢自当遵从。”转身去了。 刘大牛默运内力,发觉内力沛然,毫无受伤之态,料想仅是皮肉伤。 想起那晚相救自己之人,不知是不是苏莫言。 若当真是苏莫言,她从玉门关一直追到西北大漠,如此深情,委实感人肺腑。 她即如此喜欢刘大牛,为何又不肯现身相见? 刘大牛想之不通,索性不想。 夕阳慢慢西斜,不过一会,门外有人道:“贴古尔汗,这位壮士怎么样了?二皇子前来探望。” 贴古尔汗吃了一惊,忙跪在一旁。 门呀的一声开了,贴古尔汗磕头道:“回禀二皇子,公子身子康复甚快,已然醒来。” 托克齐乐大喜,几步抢入里间,见刘大牛睁着双眼,笑道:“壮士果然醒来!本王深感安慰。” 刘大牛近距离看着托克齐乐,只觉此人雍容华贵,又不失威猛霸道之气,确是人中之龙,让人暗生凛然之意。 他身旁站一名魁梧汉子,左臂齐肩而断,脸上坑坑洼洼,又黑又丑。 他跟着托克齐乐,亦步亦趋,不敢离开丝毫,刘大牛心道:“难道这个人就是乌节烈?”他仅听过乌节烈的声音,并未见过其人。 刘大牛道:“二皇子说的哪里话?我还没多谢二皇子呢,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托克齐乐在一旁坐下,说道:“不瞒壮士,当日本王遭人所擒,关在那座房子之中,猛然听到门响,不知是何人,是以才刺了一刀。想不到却是壮士,圣姑已跟本王说过,壮士身入险地,为的就是营救本王。本王却险些杀了壮士,这些日子以来,本王实在寝食难安,幸而长生天庇佑,壮士无恙醒来。” 刘大牛暗道:“那一刀果然是你戳的。”笑道:“二皇子处变不惊,沉稳应对各种事端,原也应该,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必这么客气。” 托克齐乐没有看清敌我,便刺出一刀,如何能算的上“处变不惊”云云? 刘大牛随口说出,本含讥刺之意。 托克齐乐神色丝毫不变,笑道:“圣姑从未在本王面前夸赞过何人,她对壮士赞不绝口,本王甚是欣喜,想不到沂州竟然能出壮士这等英雄人物,更幸的是,能叫本王遇到,实非一般机缘可比。” 刘大牛心道:“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使劲夸我,还不是听了莫谷茹仙的话?你可不知道罢?老子来是想杀你呢。”笑道:“皇子说笑,我哪里算的上英雄?狗熊差不多,要真是英雄,二皇子戳我那一刀就能闪开,不会躺在床上半个月。” 托克齐乐笑道:“哪里哪里,壮士莫不是怪本王,若当真如此,壮士来刺本王一刀,以作偿还。” 刘大牛道:“我哪敢啊?皇子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嘿嘿,玩笑。” 托克齐乐突然低声道:“据说壮士妙计救出圣姑,将数百名将士玩弄于鼓掌之间,如此奇谋秒思,人所难料,待他日壮士伤愈,本王还想好好请教一番。”接着大声道:“贴古尔汗,你用心侍奉壮士,不得有半点怠慢,无论需要何物,跟乌节烈说一声。壮士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倾尽王府之力,也要让壮士早日生龙活虎,知道么?” 贴古尔汗不听托克齐乐叫她起身,便一直跪在门口,早觉双腿麻木,忙道:“奴婢遵命。” 托克齐乐笑道:“看壮士脸色红润,伤势大有起色,本王就不打搅啦,壮士多多歇息,明日本王再来。” 刘大牛道:“不敢,王子慢走。” 用心倾听,果然听不到独臂人脚步声,心道:“看来这个人真的是乌节烈,长的比我还难看,算你厉害。” 贴古尔汗待托克齐乐走远,才敢起身,关上房门,道:“公子,奴婢从未见过二皇子对人如此客气哩。” 刘大牛道:“我看他挺和气的,咋?他还对我特别优待吗?” 贴古尔汗道:“二皇子这些日子送来不少滋补之物,公子一直未醒,奴婢也没有拆开,今日公子醒来,便可好好补补身子啦。” 王府规矩森严,若非刘大牛甚是好说话,贴古尔汗原也不敢多言,此刻见刘大牛没有一点架子,心下暗暗欢喜。 刘大牛道:“我壮的跟牛一样,没事的,贴古尔汗,我看你明明是汉人,为啥名字取个这样的?” 贴古尔汗道:“奴婢自幼被卖到王府,这是府里的规矩,不论汉人还是突厥人,均需使用突厥名字。” 刘大牛道:“这是每个王府的规矩,还是就你们二皇子府上?” 贴古尔汗道:“奴婢从未出过府门一步,是以也不知道。” 刘大牛暗道:“托克齐乐他妈的歧视汉人,要是让这狗日的坐上可汗,我们汉人就完了。”道:“你以前名字叫啥?我是说你的汉人名字。” 贴古尔汗道:“奴婢十年未曾用过汉人名字,早已忘却。” 刘大牛皱眉道:“奴婢啥的就别说了,你跟我说话就直说,你汉人名字没有?我给你取个,就叫回家,咋样?”接着道:“回家的意思你懂吧?就是早点回到中原......”他小学还未毕业,自然想不到什么雅致的字眼,偏偏如此简单朴实的字,最能代表人的心意。 贴古尔汗脸色大变,忙道:“公子千万慎言!”说着退后两步,开门一张,见并无人影,关门回来,颤声道:“此地乃是王府,公子此言大逆不道,倘若叫旁人听了过去,会惹来大祸。” 刘大牛皱眉道:“我看你是汉人,才跟你这么说,你要是突厥人,想让我跟你说也不可能。” 贴古尔汗小声道:“奴婢改名就是,公子还是别说啦。” 刘大牛道:“我不是说了吗?你别叫自己奴婢,你以前侍奉的谁?是不是二皇子?我问他把你要过来,以后跟着我,行不行?” 贴古尔汗吃了一惊,道:“公子这是何意?” 刘大牛道:“你过来!” 贴古尔汗走上两步,刘大牛伸手拉住她,低声道:“难道你不想走出王府?去外面看看?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或者自己去中原,大部分都是汉人,何必在王府老死?” 贴古尔汗身子一震,微微颤抖起来,眼中一股极是复杂的神色,道:“公子愿意带奴婢出去?” 刘大牛道:“我跟你要说多少回你才记住?不准自称奴婢,就说我咋样咋样,你咋就是记不住?” 贴古尔汗连连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刘大牛长叹一声,道:“好了,我困的紧,要睡觉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