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一 房子 更新时间:2010-03-05 (一) 这个世界在发疯。 黄金冲到历史最高点却还是有买家趋之若鹜。 房子从几千一坪涨到几万一坪,却还有人争先恐后地为此买单。 股市从6000点直降到1600点又重新回到3400点,于是人们又一窝蜂地挤进股市。 资本的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蛋糕,不断地做大、发涨,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砰”地一声再次炸裂。 当米川踏入上海这个圈子的时候,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境况。 她还记得第一次拿了工资去银行存定期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柜台里小姑娘很好看的笑靥,人家笔挺的制服和标准的笑容,让她这个乡下姑娘几乎手足无措起来,明明是去存钱的,却不知怎么的变得抖抖索索的,她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把这笔钱存定期。” “你现在存定期很亏的,我们这里有个理财产品……”柜台里的小姑娘balabala地说了一堆,她脑袋晕晕乎乎的,也没什么判断力,只觉得那小姑娘声音真好听啊,笑容也很好看,然后她就被那个小姑娘引荐的一个客户经理带到理财室,签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的文件,到最后走出银行,才发现自己手里赫然拿了一张保单。 米川当时那个脑子里溢血啊,只想回去把那笔钱退回来,但她走到那小姑娘窗口前,看到她还是那样礼貌的笑靥,她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么咽下去了,觉得人家刚帮你推荐了这个产品,你转眼就要退人家的,这多不好意思。那时米川的脸皮很薄,于是她就这么着从银行里走了出去,此后大半年都对银行有阴影,一直让钱在工资卡里活期里晃悠着。 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米川戴一副黑框眼镜,穿驼色的风衣,窝在小电脑间里,一天也不挪个窝儿,别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推推眼镜,然后以45°角纯洁地仰视人家,人家开句玩笑,都足以让她的脸红半天,她有点像个小乌龟,窝在自己的壳里,在这个小城市里亦步亦趋地前进着,脚步很小,自己却已经很满足。 肖磊是米川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男朋友,说不上有多好看也说不上有多出色的男孩子,只不过是在这个小电脑公司里共事,两个都有些沉默和羞涩的人,渐渐就有了共同的话题,然后随着为着共同设计程序而加班,一起吃饭聊天的时间增多,也就自然而然地在了一起。 米川一直记得她和肖磊在一起后的第一年,肖磊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一件a02的衣服――那件她在橱窗门口看了又看却总舍不得买的衣服,那个时候这件衣服的价值抵得上他们半个月的工资,她记得当时看着那份礼物就哭了,说不清楚是为了这份礼物还是肖磊那份心。那件衣服她总是悬挂在衣橱里,平日里总舍不得穿,肖磊笑她说衣服不是古董,不会越放越增值,但她却分明注意到,自己送给肖磊那条300多块的领带,他也总是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抽屉里,不是重要的时刻,从不会轻易佩戴。 两个人牵着手行走在这个城市里,静静地不与他人的生活相关,生活贫穷倒也自得其乐。米川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在22岁那年许下的生日愿望,她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和肖磊在一起,在这个浮华和快节奏的城市里,开辟属于他们的一隅,一份能养家的工作,一个幸福的家庭,她希望每天都能做好饭等着肖磊回家,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与人无尤。 在米川和肖磊交往的第二年,也是她在这个城市打拼的第三个年头,肖磊向米川求婚了。 尽管只是个便宜的彩金戒指,但也让米川开心了好久,她珍而重之地把戒指戴在左手的中指上,如同戴上了一个亘古不变的承诺。 (二) 生活总是很容易被憧憬,却很难被实现。 米川上网看房子,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市区的房价都已经攀升到两三万一平方了,也就是说她和肖磊就算一年不吃不喝,工资也只够买两平方的房子。那么假如他们工作到五十岁,存三十年的钱,也只够买刚刚够他们住的六十平方的小房子,还不计算那些附加税什么的,可那时人都入土了,买那房子又有什么用呢? 米川觉得颓丧,关了电脑的显示屏便不在看。 但肖磊显然并不这样想,他是农村来的孩子,想到父母年纪大了,也不可能在老家种一辈子地,势必是要把他们接到上海来的,那么买一套房子就很必要了,于是他就和米川商量着,能不能先由他父母那边出钱付首付,再由他们贷款,然后用每个月的部分工资去还贷款。 米川的父亲是单位离休干部,母亲是中学教师,比起肖磊家境还算可以,她思里想去,觉得肖磊的提议是他们现在唯一可能实现买房的办法,便点头答应了,只是她还是有些迟疑地说道:“现在房价太高了,要不要我们等等再买?” 但肖磊却说道:“反正我们终究是要买房子的,那早买和晚买都是一样地,与其把我们的钱放银行里慢慢贬值掉,不如我们一鼓作气去买套房子下来吧。” 那时的米川是愚笨而单纯的,她看肖磊那么坚决,便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明天下班后,我们就看房子?” 米川看着肖磊的笑脸,内心盈起了那么细微的幸福,而那丝细微的幸福在内心逐渐扩大,她想,不管这个城市怎么大,那些行色匆匆的人都与她无关,这个城市,只有肖磊是和她密切相关的。既然他这么像安定下来,她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三) 肖磊看上的房子是离他们房子不远的新开的一个楼盘,在市区里,没有小区,突兀的两幢大楼伫立在拆迁户边上。 米川看了便不大喜欢,抱怨道:“这里根本就没有小区啊,周围的环境又差,我们换个地方去看看吧。” 肖磊却有他的理由,“附近的环境是差了点,但周边设施还是齐全的,这里的学校、医院什么的都多,就算我们以后有孩子了,上学什么的也方便。而且随着它这个楼盘的成熟,小区终究还是会拓展开来的。” 那时的米川终究还年轻,虽然只是笼罩在这个城市灰蒙蒙的环境下生存着,对生活还是有着憧憬,她对肖磊那些现实的理由显然有些不屑,只是嘟囔着说道:“周边设施时齐全,你看那不正经的按摩店不是也一大堆么?” 肖磊噪了个脸红,说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 “不是,不是,只是这个楼盘――我真的不太喜欢嘛。” “喜不喜欢先问了价格再说。” 肖磊拉着米川找了一个看起来内火旺盛的房地产中介,他盯着对方那一脸青春痘说道:“我们想再这里买套房,你们手里还有什么房源吗?” 那地产中介用极其市侩的眼光打量了他们一眼,显然在掂量着能从他们手上榨出多少血来,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有是有的,不过这房子卖的火,刚开盘就抢订了七七八八了,现在只有30楼、29楼和1楼、2楼、3楼有房源了。” 米川那一听心里就不爽了,这楼层总共30层,房距显然也是达不到国家标准的,这不是让他们不是住在顶楼就是住在底楼么,不是被风吹雨打就是常年不见阳光?她皱了眉,问道:“没有其他楼层了?” 那中介看着她,嘴角慢慢溢出一道值得玩味的笑意,“是没有了,现在的房子多火啊,除了楼层有点缺陷的,其他还不是一抢而空?” 米川失望地摇摇头,“那么,就让我们再考虑考虑吧。” “那我劝你们要尽快,这几套房源,我怕再过几天就没有了。” 肖磊还待再问,却被米川一把拉走,“这个小区我又不喜欢,再说又没什么合适的房源,没必要再看了啦。” 在米川并不知道的后续时间里,肖磊还来过这里问过几次房源的问题,他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自然不是老练的房地产经纪的对手,他看出肖磊买房心切,便故意吊足了他的胃口,每次去便又是少掉几套房源,这让肖磊心焦不已,事实上他看中这个楼盘很主要的原因就是这里还有没整顿好的旧楼,那些摆满的地摊和大排档,以及满满当当的菜场,他想这样的环境,如果父母来了也不至于太陌生。但是,房价的飙升终究是让他望而却步,用米川父母的钱终究也让他于心难安,便不得不打消了在这儿买房的想法。 但是,肖磊并没有打消先买房后结婚的想法,对于他这样一个农村来的孩子,成“家”立业这个概念几乎是根深蒂固的,他不喜欢居无定所的生活,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定感。因此,他还在寻觅,一个合适买入的机会。 ------------ 二 失业 更新时间:2010-03-06 (一) 米川和肖磊的上司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却似乎也到了更年期,不知是不是家里有个母夜叉的缘故,尤其见不得员工谈恋爱,因此米川和肖磊的感情不得不是地下状态,平常两个人在办公室里,都装得跟个陌生人似的。但当两个人确定要结婚的时候,米川就不得不思索着,他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要离开这个公司的问题了。凭心而论,她对电脑程序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她一向认为那是男人的活儿,因此再面对那老妖男的发飙,她便渐渐存了要走人的心思了。 这一日,老妖男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还关了门,捧着一张笑脸说道:“米川啊,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看你工作不是很上心的样子嘛?” 米川被他那副兔死狐悲的虚伪笑脸给恶心到了,她最近思索着离职的事情,工作的确有些疏忽了,上周还设计错了两个方程式,她微微皱了眉,寻思着要不要干脆把话挑明,还是再等等。于是便犹豫着不说话了。 “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我是知道的,一个人在上海,也不容易吧?” 米川被他突然温柔的问候吓到了,正迷茫地抬起头看了妖男一眼,不妨觉得脚背一凉,就好像一直湿滑的老鼠爬过她的脚步一样,吓得她一哆嗦,她连忙用眼角的余光往桌下一扫,看到妖男脱了鞋子,正拿他的脚底板在她脚上来回搓呢。 这一发现让米川恶心的感觉更郁了,她触电似地缩回脚,讪讪地说道:“不好意思,我的脚碰着您的脚了。” 妖男仿佛对她的动作浑若未觉,反而笑眯眯地说道:“米川啊,你要知道我们公司效益还是不错的,想做你这份工作的人还是很多的。这些都是今年刚收进来的大学生的简历,复旦、同济的硕士生都有呢!可是,你偏偏犯了那么多错,你知道我要保住你,也很难的啊!”他边说着边抖了抖手里的那叠简历,发出“哗哗”的声音。 米川平日里只觉得妖男跟她说话语气怪了点,人也有些老不正经的阴阳怪气,可没想到他根本是想吃自己豆腐啊,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明摆着威胁她么?她心说这电脑公司小姑娘还挺多的,他怎么就会对相貌不太出众的自己下手呢?难不准是吃准了自己好欺负?米川柳眉倒竖,一下就怒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她还是个人,她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干活,这会儿可是彻底没顾忌了,她一下站起身来,拍着桌子说道:“你这家破公司,基本工资两千,绩效工资也就千八百,每天却要我们加班加点,告诉你,我早就不想干了,既然你有那么多后备力量,你就招他们去吧,老娘不奉陪了!” 妖男看米川发怒,也挺吃惊的,他本来吃准了米川就是个弹簧性子,你压她点儿她就缩着点儿,没想到她今儿个还反抗上了,他转念一想,以为米川是在讹他呢,就冷笑道:“话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米川一昂头,鼻翼里发出“哼”的一声,以示轻蔑,转身就从办公室里走出去了。 这是她在这个公司里第一次发飙,以往她被欺负着加班加点,跑腿打杂,克扣工资,甚至是这妖男看似“不经意”地揩油,她都能忍则忍,这会儿她才发现原来发飙的感觉是那么爽的啊,一走出这办公室,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妖男在后边气急败坏地叫:“米川你走了就别给我回来!” 办公室里的人被妖男的咆哮所慑,都抬起头来看看,但随即又漠然地低下头去。而肖磊虽然担心着米川,却不敢在这个公司里对她有着太逾越的表示,便偷偷给她发了个短信:出什么事了? 米川瞥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装作若无其事的肖磊,突然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肖磊有勇气站起来安慰她,而不是装作路人角色,但是她想这毕竟是她太任性的想法,她已经丢了这份工作,肖磊可不能再丢了。这么想着,她就回了一条短信:没事,回家再说。 (二) 生活是片锋利的刀,在不经意间便削去了你的棱角和个性。 米川原本希冀在肖磊那里得到的安慰,却在他不安的神情中消失殆尽。 “你怎么那么冲动就辞了工作呢?就我一个人支撑房租是很吃力的啊!”肖磊锁紧了眉。 米川的脸色有些难看,原本想向他诉苦,在他怀里投诉着那个妖男的无耻,却在肖磊过于实际的担心前却步,她悠悠地说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冲动地辞职吗?” 肖磊看着米川的神情,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所说的话,便坐下来问道:“王弼正到底跟你说什么了?”――王弼正便是那妖男的大名。 米川在刚刚一瞬已经被冰冷了原本要释放出来的软弱,她斜睨着肖磊,过了一会说道:“没什么,他只是找理由想让我辞工罢了。” 肖磊听她这么说,便松了口气,但眉头还是打结,“米川,你实在不该那么冲动啊!王弼正反正就那变态脾气,你好好做你的工作就是了,何必为了一时之气而离开呢?” 米川心里有点不悦,心说如果你知道他对我做的事还会这么说么?只是想起那妖男神态她便觉得恶心,实在不愿再提,便换了个角度说道:“可是肖磊,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做地下情侣的吧?既然我们决定要结婚了,肯定得有一个人离开那个公司的啊!” 肖磊也明白米川说的在理,事实上他也很多次地想过这个问题,而且也偷偷跑过就业市场,但是这两年大学释放出来的学生实在太多了,像他们工作经验三年不到、学历也不够过硬的,在就业市场上相当吃亏,他投过的几份简历,最后在人事经理那里得到的条件事实上都还不如现在的工作,他看着米川,不由地叹了口气,心想虽然米川被炒是偶然,但这件事也只能这样解决了,他叹口气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了――只是接下来你又要辛苦了。” 米川想起两年前孑然来到上海,宿着青年旅社,白天就在各种招聘场所辗转的日子,不免嘴角带了一丝苦笑,但她眼神却兀自清澈,带着如同两年前一样,不曾消失的勇气,她凝视着肖磊,淡淡一笑道:“在这个城市生活,你还想省力么?” (三) 米川再一次找工作的时候,比之两年前已经多了几分老练和自信,生活永远是最好的老师,即使教不了你正确的路,至少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加从容。 米川一开始对工作不作他想,继续做她的技术老职业自然是最恰当的,当她面试了几家电脑公司和一些金融机构的技术部的时候,中兴银行的hr突然问了她一句:“米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做销售职位?” 当时的米川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是程序设计毕业的,这两年也一直从事这个专业――我不知道如果跨界的话,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 米川走得匆忙,也没有和那hr继续谈下去,但是他的那句话,却像一点火苗一样,点燃了她的思绪,她觉得自己在找工作的时候是太局限了,虽然她是学程序设计的,但没有必要一定要做这个工作,何况她对整天坐在电脑前也不是很感兴趣,趁着这个机会她也可以好好对自己的生活做一下调整了。 在之后的投简历中,米川便不局限于技术工种了,一开始在应聘销售或者市场岗的时候,她还有些期期艾艾,到后来她也便应付自如,说到底销售岗位就是看你的应变能力和不要脸程度,米川虽然在这两点上都弱了点,但她做事有种执拗进劲,做这行倒也是有着她的性格优势的。 米川天天在求职市场上折腾,肖磊也是心疼的。特别是看她一回来就瘫在床上,把高跟鞋甩得老远,脸上的妆花的跟只熊猫似的,他就觉得难受,便默默地把外卖什么的热好放在床边,把她叫起来吃了便让她睡下,他坐在一边做着电脑程序,不时担忧地看看米川,气氛倒也是静谧的。 ------------ 三 再就业 更新时间:2010-03-07 (一) 米川一直觉得她的生活有点像像电脑上设计过的程序,一个关卡错了,便是整个程序的失误。当她开始想转向销售岗位时,她对生活已经有了以前不曾有的蠢蠢欲动。而当她无意中邂逅了高中同学邱林之后,这种内心的蠢蠢欲动便最终演化成了现实。 米川对邱林其实没有多少印象,还是邱林叫住了她,她才认出他来的。邱林在她记忆里,不过就是个瘦瘦高高,脸色略微苍白的少年,平日里他总是一个人沉默着坐在角落里,不怎么与人说话,在班级里也是被人忽略的。现在再见到他,米川不免有些吃惊地发现,邱林身上早已没有了那苍白忧郁的样子,而且极其开朗,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米川不由不惊叹,这个社会改造起人来,还真是大刀阔斧的。 “嘿,老同学,现在混得挺好啊?”米川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点酸酸的,毕竟现在她是拿着简历在找工作的,而邱林已经坐在了招聘的位置上,跟割稻子似地收割着她们这些求职者了。 邱林却说道:“混的好的人事哪个还在这儿风吹雨淋的啊?当然是等着求职者自个儿送上简历了,就我们这种小公司,才派我出来临时插花不是?”一句话,不经意间便抹平了米川心里的落差,他瞥瞥米川手里的简历,说道,“怎么,老同学,你是不满现在的工作想跳槽啊?” 米川脸不禁有点红,说道:“倒不是跳槽,是被老板炒的。” “呵呵,你老板是女的?” “不是,是男的。”米川老老实实地摇头。 邱林脸上露出狐疑的光芒,“我还以为是你老板嫉妒你年轻漂亮才炒的你呢。”他上下打量了米川两眼,笑道,“看来是你老板对你有不轨企图吧?” 米川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脸更红了,“我哪里漂亮呢?不过是混不下去了再出来找口饭吃。” “老同学你不要低估自己啊,你只是不打扮罢了,打扮起来也是小美女一朵。” 米川也不知道邱林说的有几分是真的,不过被人赞漂亮,终究还是心头欢喜的,她低垂了头,等脸上表情自然了些,便问邱林道:“你现在在这公司做什么呢?” 邱林指了指头上牌子说道:“证券公司里不三不四地混着呗,现在就是招点新人。” 米川老了脸皮问道:“那么……那么……我可不可以……应聘?”她说着最后两字,真是差点要咬自己舌头了。 邱林错愕了一下,随即笑道:“都是老同学了,我也不想坑了你。我们招的这种新人岗位,是专骗大学生的,不过就是把你左近的亲戚朋友骗进来开个户,到时候你实在做不出成绩了,就把你解聘了。我记得你是电脑系的对吧?” 米川点点头。 “那么高等数学怎么样?会啥啥模型不?” 米川估摸着他是想把自己往技术岗扔了,连忙拦截住他的话说道:“邱林,你记性好,我确实是学计算机出身的,你说的那些我也都不会,不过我做了这个两年,已经有点累了。所以我想换个岗,如果你有什么合适的销售岗,可以来告诉我一下。我相信你老同学,你应该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邱林笑得很公式化,“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米川便和邱林互留了电话别过了,对于这件事她也没怎么上心,自然也不会希冀邱林真能给她安排个什么个好工作来着,只不过她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平衡,读这么多年书,到头来还混得不如邱林这个连大学也不读的人,她不禁苦笑着摇头了。 (二) 平日里的米川总是带着浅浅笑靥,温润如水的样子,但那时的她骨子里还是带了几分读书人的清高和固执的。对于邱林这个不学无术却飞黄腾达的家伙,她骨子里有些看不起,因此对于邱林那些热情得亦真亦假的言语,她也总是抱了一种无形的防备的态度。 但邱林还真是给她找了个职位,是他所在的证券公司的分析员职位。 看着米川那不确信的态度,眼珠子跟只遇着猎物的小白兔似地不住地往自己这里瞟,邱林不禁笑了起来。 “邱林你有没有搞错,对于股票什么的我可是一窍不通,你让我做这个岗位?”米川几乎要抓狂了。 “米川,你冷静点,”邱林笑道,“这个职位没你想的那么难的,一个分析师手下有十几个像你这样的员工,你只要按他的指挥,负责其中一小块就可以了。你学过高等数学,会做模型,电脑也内行,告诉你,你做这个岗位,比其他人合适多了。” 米川看着邱林那副笃定的样子,却兀自有些不能相信似地问道:“真的?” “合不合适你去做了自然知道,何必现在这么忐忑不安呢?” “可是……可是人家会要我吗?” “放心吧,吴总和我也算是有些交情,我今天就邀请他来吃个饭,你们见见面,混个脸熟。” 邱林话音刚落,小包厢的门就被应声打开。 那是米川第一次看到吴健。眼前的男人,个儿不高,站起来才和穿了高跟鞋的米川齐头,不笑的时候有些阴沉,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跟菊花似地打开,却是格外的温和。他的一双眼睛很有神,盯着人看的时候,锐利得就跟鹰鹫似的。 “你好。”吴健礼貌性地伸出手,他的手很大,一个个骨节都是鼓起的,显得很是有力,和他精瘦的身材并不相称。 米川却还在愣愣地打量他,邱林不得不咳嗽提醒了她,米川回过神来,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连忙伸出手去,说道:“你好。” 那样有力的手,握起来也是温暖的。 吴健注视着她红彤彤的脸蛋,那双浅得似乎能看到底的眼睛――年轻真是好的,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单纯的双眼,只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神里开始带了越来越多的浑浊。他看着米川,犹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打工,在每一场酒局里表现得手足无措,他忽而笑了起来,说道:“幸会。” (三) 米川曾以为自己是不贪心的,在这个浮华城市里,只要拥有她生活的一小隅,两个人,即使生活得清苦些,也是温暖的。她把钱老老实实地存了起来,她总是牢记这那个和肖磊的约定,她想,存了钱买套房,过着两个人的幸福生活,那才是她向往的。 当然能她也没有忘记了感谢给她找到这份工作的邱林,单独到他家有些怪,于是她就拽了肖磊一起去邱林家。一晚上就听邱林在那儿自吹自擂,口若悬河了,肖磊一直坐那儿沉默不语,而米川只能一边应和着邱林的话,一边偷偷拽着肖磊,示意让他别那么冷场。可惜肖磊一直无视他的暗示,倒是邱林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倒也是,他做销售,做人事,哪样不是看人脸色,阅人无数的工作,对于肖磊的表现自然也不会太过在意了。 从邱林家里出来的时候,米川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刚叫你说话你哑巴了啊?” “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肖磊对邱林的夸夸其谈和期间不乏粗口和黄段子深表厌烦,忍了大半天,这时候便冷漠地说道。” 米川皱了眉,“不管人家怎么样,这份工作到底是他帮我找到的,你好歹得给人家些面子。” 肖磊拉着一张脸不说话,他是那种典型的知识分子角色,精钻自己的专业,对于其他的不闻不问,而对于自己看不惯的人也不会假于辞色,陪着米川听了邱林大半天的瞎话,已经是碍于米川的情面,他心里老大的不耐,这个时候就发泄了出来。 米川知道他不爽刚才邱林说什么学历有p用不如早出来混之类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混得,不真是不如人家吗?” 肖磊浑身震了一震,沉郁的脸上不禁地流露出一道黯然。 ------------ 四 争执 更新时间:2010-03-08 (一) 新的生活在米川的面前打开,她走得诚惶诚恐,却又跃跃欲试;她总是干劲十足,加班加到最晚,满身力量的好像一头拉磨的倔驴。 夜幕降临,又是米川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她站在影印机边上,有些疲惫的双目,无意中往窗外一扫,那黄浦江的夜景便落入眼中,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站在了这个城市的上空,于是她的精神便又振奋了起来。 一个人做着几人份的工作,固然是很繁琐,但更有一种憋闷,那些老职员不是看自己是新进来的,又好欺负,怎么会把工作都堆自己头上?她咬咬唇,逼着自己哑忍下去。她对这一行太陌生了,不能很好地实践完自己的工作,就只能以加倍的努力和隐忍来让自己在这个地方站得更稳。 而她不想回家,却更是不想看到肖磊,为了邱林的事,他们已经大吵一架;而其后米川发现肖磊竟然偷偷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到银行为他们申请贷款,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很恐惧,他想让她的父母出房子的首付,更想让他们共同承担贷款,那么到时候房主的名字必然也是他们两个的名字,或许,肖磊会瞒着自己只写自己的名字?她想到这一点,不禁不寒而栗,他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她?他和她在一起,图的又是什么? 那时的米川,眼睛是单纯的,看待世界也是单纯的,她不曾想象自己爱着并且信赖的人会这样的欺瞒自己,如果不是偶然发现了那份合同,米川不知道自己会被骗到什么时候,她气得直接把合同挥到肖磊的脸上,夺门而出的时候,肖磊拽住了她,他拽得那么紧,就好像害怕着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米川想着肖磊破碎的眼神,心里微微一酸;但想到那份合同的时候,怒气却又无法遏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那么自私,他拒绝着在这个城市里改变,却又想得到这个城市的一切?她曾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眼前的肖磊是个陌生人,让她对生活的设想突然变得猝不及防。 米川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意将自己的手摁在了影印机上,等她回过神来,却看到已经有一叠纸已经印上自己的手印了。她哑然失笑,刚想拿起那些白纸碎掉,却听到一声掩不住的笑声,一个浑厚的男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响了起来,“你留那么晚,就是为了影印自己的手掌吗?” (二) 吴健这个年纪的男人,对于女孩子总是有着相当的杀伤力的,他们已经经历了沧桑,沉淀了经历;他们举重若轻,进退得宜;他们谈吐风趣,又不失哲理。 他和米川面对面坐着,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饭,嘴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对见惯了各色女人的来说,在其间相貌算不上多出众的米川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力,他只是看着她,犹如看着自己的女儿,或者曾经的自己,想着当时一文未名的自己,也是带着胆怯而又雀跃的眼神注视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那个时候的自己,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成就,那么将来的米川,会不会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呢?想到这个有趣的议题,吴健不禁笑了起来。 “你有时候可以有脾气些,不是你的活就不要干,放心,得罪不了人。”吴健微微一笑,叮嘱道。 米川低着头吃饭,心里却觉得有一块地方温暖了. 吴健只是默默看着米川,在灯光的照耀下,她平时有些苍白的脸此刻红润起来,将平日里不怎么显眼的五官烘托了出来,他看着米川亮闪闪的眼睛,心说:以前倒没注意这个丫头倒也是这样的好看啊。他望向米川的眼神,多了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明的暧昧。 (三) 吴健开车送米川回去,米川渐渐觉得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虽然在吴健身边,不会有王弼正在身边那种寒毛直立的恶心感,甚至是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仰慕和欣赏的,但是她却不愿再有这种不明的情绪发展下去,她在一个路口当机立断地说了下车,吴健看着黑洞洞的路口微微笑道:“难道你是住在大马路上的?” 米川脸不禁红了一下,她立刻摇头道:“不是,不过……” 吴健摇下车窗,又点了支烟,说道:“不过不想被不该看到的人误会,是吧?” 米川真的是窘在那里,摇头又不是,点头就更加不是了。 吴健凝视着她,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奇特的玩味,他问道:“米川,你现在工资多少一个月?” “3000.”米川下意识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一年赚得大概也就三四万块喽?” 米川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那么在这个城市生活,你觉得累么?”吴健靠在椅子上,轻轻笑着问道。 米川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应该是累的吧,”吴健笑了起来,“我们刚来上海的时候,房价还没贵到这么离谱,拿的工资虽然少,却也不会多半都孝敬了房租。就算你吃穿再省,这房子作为刚性需求,还是没有办法的啊!” 吴健的一句话点中了米川的软肋,想到自己不就是和肖磊因为房子的事情闹到这么不愉快么,她不禁苦笑道:“上海虽然物价高,不过作为一个大城市,它终究也有很多多元化的选择,买不起淮海路上的衣服,在七浦路我也可以淘到自己想要的衣服;吃东西,两个人自己烧点素淡的也可以节省;唯独这房子,却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承受的起的消费,而偏偏,在上海,不论逃到哪个地方,这房价都是一般的贵。” 吴健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么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城市么?” 米川摇摇头,笑容还是苦涩,“这两年大学生扩招,毕业出来的多大学生可都不好找工作。我当初来上海,就是因为这里工作机会多,以前是电脑公司,现在是证券公司,老总,你觉得如果我回到我的老家,那里能有多少机会给我呢?” 吴健沉思了一会,笑道:“这倒让我想到《北京人在纽约》的一句台词――如果你爱他,那么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也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米川笑笑,“有时候活得好不好完全是运气问题,而偏偏,我们都觉得自己是运气不差的那个。” “所以,你还终究还是选择留在这个城市了吗?” 米川点点头。 吴健看着她,终究还是笑了笑,“那么,我就祝你好运吧。” 吴健送米川到家,看着她蹦着下车,那无法掩饰的青春的痕迹,终究也让他长叹了口气,他终究是老了啊。看着现在的米川,就犹如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是那样地踌躇满志地留在了这个城市,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里挣扎拼搏了二十年,一路走来,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呢?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 五 不原谅(上) 更新时间:2010-03-09 (一) 米川回了家,看到正坐在电脑前的肖磊,他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往她这个方向看来,目光中似有许多言语,但却拙于言辞,没有开口说话。 米川凝视着他,似等待着他说话,但最终她还是垂下了眼睑,默默地脱下鞋,回身反锁了门。 浴室里没有暖气,只靠一台电暖器取暖;半旧的浴缸有着斑斑驳驳的痕迹。米川把睡衣搁在洗衣机上,拉上了破了个洞的窗帘,拧开了热水的笼头,让疲惫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哗”猛然一脑子冷水冲下来,让米川剧烈地打了个寒战,连忙关了笼头,隔着浴室的门喊道:“肖磊,你帮我关了热水器,再开开。” 她没听到肖磊的回答,但却听到了肖磊立即从座位上弹起,跑到厨房的声音,过了一会,她听到肖磊说道:“好了,火重新开了,你洗吧,我在旁边看着,不会让火熄掉的。” 米川咬着牙,忍着刺骨的冰冷,重新拧开了热水笼头,先放手上试了试,才往身上浇去。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突然洗到这冷水澡了,这房子太老了,水管什么的都很旧,他们住在16楼,水压什么的便跟不上,经常洗着洗着就变冷水了。她每次都是让肖磊看着那火才敢去洗的。 米川洗好澡,走到厨房,看着兀自站在那里看着热水器的肖磊,心里一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肖磊也回头看着米川,他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溢出了泪水,他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低下了头,“对不起,米川。” 米川咬着唇,努力没让自己哭出来。 “米川,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瞒着你去做那样的事,我只是太想买房子,太想有个自己的家了。”肖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米川捏紧了拳头,努力平息了她那要翻涌上来酸涩的情绪,她张开口,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是平稳的,才说道:“我不是不想买房子,只是现在的房价太贵了,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起的。有一个家不定就非要有房子不可,我们哪怕是租房子,也可以住得很好的。” 肖磊摇摇头,一脸的颓丧。 米川看着他的脸色,心中不忍,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说道:“我知道,肖磊,你很孝顺。你一直想把你的爸爸妈妈接到上海来,所以你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买房子,我能体谅你的心情,真的,但是你也该了解,我最不喜欢欺骗和背叛,尤其在我最信赖的人身上。你知道你这样做让我觉得自己像什么吗?就好像被你利用的一块踏板,你的愿望或许是好的,但却不必要由我买单。” 米川的话,简单而又直接,却生生切断了肖磊残存的侥幸的心,他坐到在厨房冰冷的花岗岩地板上,抱着头,“米川,我也不想这样做的,其实我比你更恨我自己。” 但米川的眼神却是冷冷淡淡,望着窗外的黑暗,那静夜中徐徐亮起的灯火,落在她眼睛里,却也成了渐渐黯淡的清冷,她的声音也是极冷的,“既然那么不愿,为什么还是去做了?你这样的借口,又骗得了谁?” 米川的这句话,撕掉了肖磊最后为自己的尊严批上的外衣,他抬起头,平日里憨厚的脸,这个时候甚至有些狰狞了,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哀伤的,哀到脆弱得几乎伤了米川的眼睛,他苦笑了一声,“是,其实这个借口,不过是想骗骗我自己罢了。我不过是个懦弱又自私的人,想让自己父母过上好日子,却又靠不上自己的力量,于是就想借你的力量。我其实真的很没用,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到社会上却一点用都没用。你说得没错,比起邱林,我实在是一塌糊涂。” 米川站在那里,后背抵着冰冷的壁橱,她没有动,眼神里有一簇的冷,没有像往常一样地拥上肖磊,去原谅他,而她蓦然也惊讶于心底的那丝冷,就好像看到了一个从未发现过的自己。 (二) 第二天米川去上班的时候精神也是极差的,不说那疲倦的脸色,单是那肿得像熊猫似的眼睛,就足以让她可以砸破眼前的镜子了,不过米川一向是对自己外貌不是特别在意的女子,因此涂了点遮瑕膏还是照常上班去了。 “哟,米川,你怎么了?脸肿的,眼睛也肿的,昨晚没睡好?”同事看到她不免惊讶,毕竟她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吓人。 米川摇摇头,累得不想说话。 这一天工作倒也不是很忙,但米川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连续犯了两个错误,不得不在晚上继续加班。 “怎么今天又你一个人加班?”从四楼下来的吴健看着这一楼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就走了进来,看到米川,不由扬了一下眉。 米川眯起眼,勉强看清站在门口的是吴健,想起昨晚他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禁有些赧然,“这办公室就我一个新手,偏又那么笨,工作不上手些也是应该的。” 吴健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多说什么,说道:“那你别工作的太晚了。”便转身离去了。 米川看着他的到来又离去,心里有着隐隐的放松,却又有些失望,她摇摇头,让自己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把心思扑在电脑上了。 她好不容易把今儿个工作都完成了,一看手表,都已九点了,从包里摸出手机,见居然没有肖磊一个电话和短信,心里不免有点气恼,随即想起,他们不是刚吵架么?不禁抚头苦笑,这生活真是乱的可以。 米川收拾了一下东西,再环视了一眼房间,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便关了房间电源,锁上门,坐着电梯到一楼,径自往大厦前边几百米处的公交站走去,她一路走着,便是想着自个儿的心事,等觉察到身边似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侧头一看,却见身边的车几乎是以蜗行的姿态跟着她的,她还在觉着那车挺眼熟的时候,车窗摇下,那开车的人对她露出了一张笑脸。 ------------ 六 不原谅(下) 更新时间:2010-03-10 (一) “一天都不在状态的样子,怎么了,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家里的事?” 茶室里,米川和吴健在靠窗一个位置坐着。窗外,便是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 吴健这样一个已经活成人精的人,太擅于揣度人的心理,他知道米川的局促,便特意挑了这样一个位置,宁静的,却又是敞开的。 米川沉默了良久。 吴健便也不催她,只是喝着茶,望着窗外的风景。 “吴总,我想知道,如果你的妻子瞒着你做了一件错事,这件错事可能很严重,那么你会原谅她吗?” 吴健被她突兀的问话弄得怔了一下,随即轻轻一笑,只是那眼神中,沉淀了太多的苍凉,“原谅?我早已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为什么?”米川固执得如同一个对老师刨根问底的学生,她凝视着吴健,似在迫切地寻知着他的答案。 吴健却只是指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问道:“米川,你觉着住在那些大厦里,比我有钱的,比我地位高的,有多少?” 米川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 吴健叹了口气,“这个城市这么大,比我有钱,比我地位高的,实在是太多了。可是我从一文不名的外来打工者,奋斗到今天,你觉得,我吃过的苦,做过的事,看过的人,还少么?” “应该不会少。” “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锱铢必报,你觉得我又会做得少吗?” 米川还是摇摇头。 吴健还是那样的笑,只是带着无限苦涩,“所以我才不知道相信谁,憎恨谁,抑或原谅谁。当初和我一起奋斗的人,现在回头看来,竟然只剩下了我孑然一人而已。简梅应该是我最后可以相信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看到她的时候,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抑或是憎恨。” “简梅是……?” “我的妻子.” “你恨你的妻子?”米川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健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没有人会比你的妻子更爱你,跟着你奋斗到现在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而已,起码你的妻子还一直站在你的身边。”米川真诚地说道。 吴健苦笑:“原本似乎该我来宽慰你,没想到倒变成你宽慰我了。” 米川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那么你可以说说,你到底遇着什么事了么?” 米川看着吴健,她不知道真正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对她来说,这或许都不是重要的,在这个城市,她本是孤单的,当找到了肖磊,她以为她终于不是一个人在奋斗,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孤身奋战的状态。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在和自己说话,至少这个时候,她是需要一个人去倾听自己的吧! 米川扭了头望着窗外,说起了她和肖磊的事情,原本她只想说几句的,却不料越说越多,但她一直坚强地克制住了她的眼泪,她的表情一直是平静的。 吴健看着她,心里想着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骨子里的韧劲,他看着她,注意到她的身板一直挺得笔直,犹如她内心最深的那一处骄傲。 (二) 米川已经不记得那个晚上她都对吴健说了什么,只记得絮絮叨叨,一直说一直说直说到她说不下去了为止,心里再酸涩,但至少脑子还是清醒的,她拒绝了吴健送她回去的建议,摇摇晃晃的,一个人扶着桌子站起来,一步步地走向楼梯。 茶室外的空气是清冷的,一瞬让她哆嗦了一下,但比起里面的暖气,至少这里的空气让她觉得更加清醒。外边还是这样的车水马龙,呼啸而过的车子,带起她的长发,在这个黑夜里猎猎作响。前方的路是黑的,可是不管怎么样的黑,她都得一个人走下去吧? 她坐在公交车上,所幸的是,肖磊这个时候似乎总算记起她了,打了个电话给她,但是她看着手机上的那个名字,嘴角上扬,却只是露出了一抹最冷最苦涩地笑罢了。 关了手机,至少这一路是清净的。 米川回了家,看到正在换衣服准备出门的肖磊,看到她,不免惊讶,连忙奔上前,握住她的手,问:“干吗不接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正要出去找你呢。” 米川却只是抽回手,低着头说道:“肖磊,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肖磊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想怎么冷静?” 米川唇角一勾,目光晃向窗外,“我也想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冷静。” 肖磊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蠢了,便再道歉道:“米川,这件事上我知道自己是做过分了,你相信我,我以后会改的。” 米川的眼睛却还是望向窗外,空空的,不带一丝光彩,人心总是这样善变,当你全心信赖他的时候,他没有回馈你一样的情感;而当他向你表示了悔意的时候,你又该不该选择信任呢? “我累了,想先去睡了。”米川折身回房,肖磊便跟了过去,却被米川扔过来的一个枕头砸中,接下飞过来的便是被子和毯子。 “你这是干什么?”肖磊有些恼,但想到自己毕竟理亏,便不说话了。 “今天你先睡沙发,我想过几天我会搬到林澜那里去住的――我们之间的问题等冷静下来再处理。”米川淡淡地说道。 “那……好吧。”肖磊心想米川在气头上,也不愿再惹恼她,他了解米川,她的心肠是软的,时间久了,她便也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事了。 米川坐在床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她起身从柜子里拿了套自己的睡衣,去浴室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睡衣便走回卧室,她关门的时候,肖磊还有点不甘地撑着门。 米川却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冷漠让肖磊感到心悸,和莫名的陌生。 “晚安。”米川淡淡地说道,她用力关上了门。 肖磊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看着门缝里的灯光消失,接着听到米川上了床睡觉的声音,他长叹了口气,犹如个斗败的公鸡一般,无奈地垂下了脑袋。 ------------ 六 殊途同归 更新时间:2010-03-11 (一) 这一日,米川便又如同往常一般上班。她走进电梯,便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电梯门关着,突然看到一个人张牙舞爪地跑过来,边跑还边喊着:“哇呀呀,先别关门,我来了啊。”他冲进电梯,大喘了几口气,讪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好赶上了啊。” 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米川不禁失笑。 她这一笑,便让那人注意着她了,邱林立刻挥挥手,“米川,这么巧啊。” 虽然在同一家公司,但邱林一直在外边跑着,而她则在三楼工作,所以除了上一次登门拜访,他们并没有再联系过,所以这次乍然遇到,倒也都是有些意外而惊喜的。 “你怎么到楼上来了啊?” “汇报工作啊。”邱林晃晃他脖子上那个客户经理的牌子,笑得颇有几分匪气。 米川正欲说话,那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她说道:“我要出去了,你呢?” “我去五楼。” “那……午饭时候再聊。” “恩。”邱林笑笑。 米川便往办公室里走去,又是一上午枯燥的操作,到了中午,她昏头昏脑地在电脑前吃外卖,突然被本书丢过来,砸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倒吓了她一跳,差点连饭也撒了。 “拜托,你忘记说过请我吃午饭了?” 米川抬起头,看到邱林,想到早上和他在电梯里打过招呼,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忙起来就忘记了,那好吧,我们到外边吃饭去吧。” 虽说是米川请邱林吃饭,但她对周边的饭店啥的却一概不熟,最后还是邱林把她领一汤包店,两人在二楼坐下,邱林也不等米川发话,便把菜点好了,一边给她摆筷子,一边倒醋,说道:“这里的特色小笼包很出名的,而且便宜,平时我在行里边都是在这里吃的。” 米川点点头。 邱林便忍不住说了,“你在这里工作也有一个多月了,怎么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么?” 米川摇摇头。 “不是吧,你?”邱林摇摇头,“每天就吃外卖?” 米川便又是点头。 “除了点头和摇头,你还能说点什么么?”邱林真是败给她了。 米川无奈地笑笑,“我本来就是话少的人。” 邱林刚想说些什么,一个电话切进来,他看了一眼手机,没有理睬,结果那手机还不依不饶地响着,邱林只好把手机摁掉了。 “怎么了?”米川在一边看得奇怪。 “没什么,一个难缠的顾客罢了。”邱林笑道。 “哦。”米川正低下头喝茶,忽然看到楼梯当口,一个女人蹑手蹑脚地走近,她站在邱林背后,听到他说的话,不免气得脸都扭曲了起来。 “邱林……”米川刚要出声提醒,那女人却已经把手叉在邱林脖子上了,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说我是谁?” “咳,咳……”邱林登时呼吸困难,勉强转过身去,看着那女人。米川看不见邱林的表情,心说不会是他骗那女人的钱进股市让拿女人亏得翻不了本,才让她这么仇视他吧? 邱林看着那女人,脸虽然涨得通红,脸上却还是绽开了一抹奇怪的笑容,“闵华,是你啊?” (二) 在那顿混乱的午饭中,米川好不容易搞清楚了眼前这两个动辄闹得鸡飞狗跳的人的关系,邱林这么个滑不留手的人物,倒也正是遇到了丁闵华这么一个障星。邱林是被父母催得没辙了去跟丁闵华相亲的,话说这丁闵华身材倒是不错的,但这脸长得实在太不符合他的审美观了,他觉得她简直就是一没进化完成的周口店人――虽然丁闵华只是牙齿有点地包天,人长得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看。 丁闵华是在一快销公司做内勤的,工作稳定,收入可观,家庭也不错,自然是很得邱林父母欢心的,而邱林是个吊儿郎当的人物,反正和谁交往他也无所谓,便和丁闵华有了那么几次像模像样的约会,顺便还不小心发生了点什么成年男女的事情。本来邱林也不觉着什么,没想到丁闵华突然认真起来的态度把他简直吓得够呛,突如其来的开始说着结婚,买房子的事情让他登时觉得自己是踏进了个陷阱――笑话,这年头,什么时候就轮到上了床就得负责任啊?邱林是下定了决心脚底抹油的,可丁闵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得不到邱林回应,便开始走婆婆公公路线,三天两头地上门,把邱林父母逗得那叫开心。这真让邱林是有苦说不出。 听完邱林的叙述,米川忍不住摇头了,“既然当初你不喜欢人家,干吗和人家在一起?在一起了又不想负责任,你还想让我站你立场上么?” 邱林一脸严肃地说道:“这就是典型的女人思维,难道你以为男人和你发生点什么就得负责到底?说到底这个社会,十个男人九个花,还有一个身体差。送上门的女人,你会不要么?” 米川脸一下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邱林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可真不把你当朋友了。” 邱林特无奈地说道:“可是老天啊,我怎么就遇着这么个极品了呢,真是狗皮膏药,撕夜撕不掉。” “我没看出她哪点配不上你了,长得不错,工作也好,媳妇和婆婆最难处理的问题她都处理的那么好,我觉着你娶着她,算你有福。你别那么贱,人家追着你你就脚底抹油;等人家一扭头,我看你不后悔莫及才怪。” 邱林打着哈哈,“你的建议我也是可以采纳的啊,等我想想再说。米川,我想起来下午还得去个银行踩点,先走了哈。” 米川看着邱林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邱林虽然和她是来自于同一个城市,但是成长环境完全不同,她只是来自于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但邱林家里却是挺有钱的,他一来这上海,父母便给他买了房子,近些年父母退休了,便跟着他来了上海。所以他虽然也是在异乡奋斗,却完全没有米川和肖磊的困顿。米川不禁叹了口气,却又笑着摇了摇头,这人与人之间,果然有着太多的不同啊。 她看着邱林跟烧了尾巴的兔子似地逃掉,忍不住笑了起来,和邱林在一起,她是轻松的,他像是和自己生命轨迹无关的、不会牵动她内心最深处的情感的,却又能分享彼此有些龃龉的小秘密的朋友,当看着他越行越远,突然意识到这便只又剩下了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 七 复合 更新时间:2010-03-13 (一) 自那日和肖磊争执后,米川便暂在林澜家住下去――林澜大她两岁,在一家股份银行做客户经理,是她在这个城市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朋友。 那个清晨米川醒来,抱着被子蜷缩在窗边,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记忆里还徘徊着和肖磊争执的场面,忽然间捂住脑袋,不愿再回想起来。 有时候,分手最痛苦的不是别离,而是想到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浪费了那么多年青春,到头来什么也不剩下,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抑或是明明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却又懊恼地发现自己根本割舍不下的拖泥带水。 “醒了?” 米川扭过头,看到穿着火红性感睡衣,叼着根烟的林澜,她忍不住揶揄笑道:“大冬天的,就算开了空调,也不用穿成这样吧?我又不是男人,你诱惑不起来的。” “男人我才不高兴诱惑呢。”林澜抛了个媚眼,逗得米川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这次又那么狼狈地跑来找我,怎么,被肖磊抛弃了?”林澜吐了个烟圈,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诮,她的个性和米川截然相反,完全是属于爽辣型的。 “我早说过男人是一种最不能相信的动物,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逗逗他们,但如果真跟他们认真了,就是伤心伤身的一件事了。”她笑着说道。 “别说了,林澜,我觉得心挺乱的。” 林澜扬起了嘴角笑道:“别心烦意乱哦,你还是得快点做决定的,毕竟我这里不是收容所,我能收纳你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有男人?” 林澜神秘地一笑道:“你姐姐我什么时候缺过男人?只是有些时候,这个男人不方便让你看到而已。” 米川苦笑了一下,“那么你能收容我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吧,我现在不想回去,看到肖磊,大概我们又是要吵架的。” “恩,随便你吧,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林澜笑了起来。 (二) 米川真打算搬过去在林澜那儿住几天了,所以第二天下班,她就回到和肖磊一起住的地方,挑了几件贴身的衣物和日用品放到箱子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不妨肖磊已经开门进来了。 “你今天不用加班,这么早回来?”米川有点尴尬。 肖磊看到她提着的箱子,不免也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黯然,“你打算搬到林澜那儿去?” “恩,也只好先打搅她了。”米川低头要往外走,却被肖磊拉住了手。 “米川,不要走可以吗?” 米川低着头,没有说话。 “米川,我知道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做那样的决定,可是你该了解我的苦衷,我需要在这个城市立足……” 米川微微抬起头,让眼中的泪不再流下,她的声音也是冰冷,“肖磊,我也早说过,你的愿望,不该让我来买单。” “米川!”肖磊似乎也有些恼了,声音加大了力度,“你就那么介意和我共同借款承担去买房子吗?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们根本还不能算是一体的呢?” 米川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怒视着肖磊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要说这样的话吗?你知道,共同在这个城市打拼,共同买房还贷,原本就是我人生计划的一部分!你知道我生气的不是借款买房这件事,而是你瞒着我拿了我的身份证去做共同还款!你这样欺骗我,我是不是该怀疑,到买房的时候,你会在房产证上只写下自己的名字?” “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肖磊苦笑着,“米川,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 米川看着肖磊苦涩的表情,不禁有些后悔刚刚情急之下说出来的狠话,尽管这个想法一致徜徉在她脑海中,但她一直没有宣之于口,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太伤人,但是人一生气起来还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米川,你留下吧。我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情了!你走了,这个房间都空洞洞的,我不想……”肖磊凝视着米川,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决意放下了自尊,他低声下气地求着,面对着米川,他整个人都似卑微的,卑微到低到尘里。 米川看着肖磊,眼神中又衍生出极同情极悲哀的神情起来,她自始至终无法割断她和肖磊的联系的原因,大概就是她和肖磊实在是太像了,都是蜗行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没有家,没有一切的基础,他们想靠自己的手在这个城市铸造自己的一切,却被这个城市压得疲于奔命,拥有的那么少,却害怕连那么少拥有的东西都会失去。她看着肖磊,就犹如看着自己。 (三) 林澜坐在窗台边,叼着一只烟,一只脚横跨在窗台边晃啊晃。 米川倚在门边看着她,眼神闪着不定的光芒,却又不禁滑稽地想到如果现在门卫看到她这样,估计会以为她想不开,打电话找110报警的,想到这儿,她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米川的笑声惊到了林澜,她扭头看了一眼,又看着她空荡荡的双手,既没拖个箱子也没挂个包裹的,嘴角便微微上扬,露出个带着嘲讽的笑容。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米川禁不住有点脸红。 林澜利落地跳下窗台,看着米川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中无法摆脱的落寞和无奈,“我就知道你还是离不开肖磊的。” “我和他,终究还是割舍不开的。” 林澜坐在椅子上,望着米川,忽然问道:“你一次次地退步,一次次地忍让原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到最后你却还是得不到你希冀的爱情,到最后你还来的还只不过是他更大的背叛,你会不会后悔?” 米川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她却以异常坚定的眼神看着林澜,说道:“不管将来怎么样,这是我的选择,那么我即使后悔,也绝对不会回头。” 林澜笑了起来,“果然是米川,就是那么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 米川的眼神衍着凄哀,林澜的话也许正好验证着自己,她看起来是那么艳丽锐利,可是她的内心呢,是不是如她一直表现得那么坚强? “林澜,已经过了很久了,我始终不敢问你,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徐闫亮?” 林澜眼睛眯起,在瞬间涌起无数恨意,“你为什么要提起他?” 什么都不必多说,单是看着这个眼神,米川已知在林澜的心里,徐闫亮依旧占据的分量。很多时候,那些我们看起来潇洒肆虐的人,内心恰恰是封闭的,他们害怕释放自己的软弱,便用满不在乎来伪装,但其实,那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林澜,徐闫亮已经走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肯正视这个现实呢?”米川叹了口气。 “我哪没正视这个现实?我知道他走了,他现在不正和他的未婚妻甜甜蜜蜜地在美国的斯坦佛过日子吗?那里有他的理想,有他的爱情;而我,却还必须在这个城市里,过着我煎熬的生活,不是吗?” “林澜,每个人对于他的人生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缺憾,但你不应该因为这样的缺憾而就一直放纵自己沉沦下去……” 林澜看着米川,缓缓笑了起来,她摇头道:“米川,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只有当你经历了那样刻骨铭心的爱和失望,你才会明白我现在的绝望和痛苦。你走吧,肖磊还在等着你呢!” “林澜……”米川还待再劝,林澜却已经挥手转过身去,孤孑地点燃一支香烟,那沉默得背影仿佛就是林澜留在米川最深的印象。 ~~~~~~~~~~~~~~~~~~~~~~~~~~~~~~~~~~~~~~~~~~~~~~~~~~~~~~~~~~~~~~~~~~~~~~~~~~~~~~~~~~~~~~~~~~~~~~~~~~~~~~~~~~~~~ 月15日到21日,你只需要对任意一本网作品发表不超过20字的“微评”,请注意,这20字是书评的标题,就可以参加本次活动,赢取13000点纵横币大奖。详情请点击:/zhuanti/xydz/ ------------ 八 闪婚(上) 更新时间:2010-03-14 (一) 米川还是和肖磊住在一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就仿若生活中的一个小序曲,而生活,最终是会恢复到平静的。 米川依旧不时地撞到邱林和丁闵华在公司里上演“猫和老鼠”的游戏,她看着他们追逐打闹,经常地嘴带微笑,她觉得这两人就完全是欢喜冤家的类型,不时丁闵华这么不择手段地死缠烂打,还真是难以捉到邱林那么滑不留手的人物;而邱林,估计不是个彪悍点的女人,还真收拾不了她。 到年末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份喜帖,当她疑惑地翻开喜帖,看到“邱林”和“丁闵华”的名字的时候,她差点没把卤蛋噎在喉咙里,前些日子还看到丁闵华对着邱林和一个女客户大打出手呢,结果转眼两人就上演闪婚序幕了。 “哎!”米川看着喜帖长吁短叹,想起又得出份份子钱,便是一阵无可奈何的心疼,中午时候她跑到营业厅抓上邱林,硬让他请自己吃顿饭,算是对于结婚这么大事之前都没有流露口风的补偿。 邱林一坐上饭桌就长吁短叹的,一脸不情愿地样子,差点就泪眼婆娑的,“米川啊,我才25岁啊,这么早就把自己绑砧板上了,我想起来就冤啊。25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纪,你说我干嘛要把自己送围城里面呢?” 米川看他真是不情愿的样子,不禁奇了怪了,“你如果真那么不想结婚就直说好了,这年头难道还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结婚他们还拿你有办法不成?” “哎,”邱林长长叹了口气,“这你就不懂了,能有选择我肯定不会结婚,问题是――”他压低了声音,凑到米川耳边说道,“闵华她怀孕了啊!” “啊?”米川又好气又好笑,“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当然要负责任了,那你还在这儿长吁短叹什么?” “你说就一次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邱林摇头晃脑。 米川“扑哧”一笑道,“是,是,我知道。邱林你就说白了,其实你还是喜欢丁闵华的嘛,只不过我也了解,你不想这么早进入围城的心情,可是自己做过的事,总要自己买单的嘛。” “什么自己买单――啊呸!我说米川你个小姑娘说话怎么难听呢?我是为了背负神圣的婚姻责任而选择进入围城的好吧?为了感召我那伟大的精神,怎么说红包你都得包个千八百块的吧?” 米川刚还听他说得挺正经的,后面一句就泄露他的真实目的了,她伸出一只手,“同学结婚,惯例两百,多了不给,少了日后补给。” “不是吧?这么小气。”邱林笑嘻嘻的,显然也不以为意,他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叹口气道,“这结婚,就意味着很多的问题的开始啊。” 米川微微一笑,心说:这些问题,可不仅仅是从结婚开始的。 (二) 米川回家把邱林要结婚的事跟肖磊说了说,肖磊点头“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他和邱林没有深交,这样的反应倒也在米川意料之中,倒是两人上了床睡觉的时候,肖磊翻着一本电脑书籍,突然抬起头来问道:“邱林结婚,你要不要参加?” “当然要啊,怎么了?”米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岂不是要交份子钱?” 米川又好气又好笑,心说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事啊,她点点头,说道:“反正大家交多少我就交多少,也不会多的。” 肖磊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邱林是下礼拜三在四季春摆的酒席,到时候你跟我一道去吧。” “礼拜三?”肖磊的脸皱了起来,摇头道,“好像公司里要开会。” “是吗?”米川脸上有影影绰绰的失望,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三) 邱林的婚礼倒是搞得很铺张,一如他的个性。丁闵华穿着白色的婚纱,精致的妆容掩盖了她牙齿微微的缺陷,站在那里,身材姣好,风姿绰约的很。米川站在远处看着丁闵华,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穿上婚纱的那一刻都是她们人生中最美的时刻,起码她看着这一刻的丁闵华,有着她从所未见过的美丽与温柔。 那么我又会有披上嫁衣的那一天吗?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连米川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摸左手中指的戒指,那么久以为笃定的承诺和未来,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隐隐在心中动摇。 她走到丁闵华面前,把除了礼金以外自己准备的一份小礼物递到丁闵华手里,真心地祝福道:“祝你新婚愉快。” 丁闵华笑靥如花地说道:“谢谢。” 连米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走过丁闵华身边的时候,她竟听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一丝叹息。 “嗨,米川!” 米川听到有人叫她,便回过头了头,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正冲她挥手,看样子已经有七八个个月的身子了。她脑子转了180度,终于从那熟悉的眉眼里认出了对方,“文晶老师?” “恩,呵呵,米川,这么久没见,你倒是越变越漂亮了。” 米川脸微微一红,她看着文晶,忍不住说道:“我们也好些年没见了,哎,如果不是邱林这次婚礼,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在上海。” 文晶笑道:“这句话该我说才是,我早些年就来上海了,只是没想着你也来了。怎么,现在在什么地方高就?” 米川看她身子不方便,便拉着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什么高就呢,我的工作还是邱林介绍的,和他在一处证券所工作着。你呢?” “呵呵,我在你们班代课过一学期后,就在上海同济附中教书了喽,一直到现在。” “对了,你先生呢?”米川心想文晶肚子都这么大了,一定不会一个人出来,果然文晶听她这么说,就笑着跟远处招招手。 “这是我教的第一批学生,那时我也才大三,没大他们几岁呢。”文晶笑着跟身边的人说道。 米川看了文晶的先生一眼,貌不惊人,有些小胖,头发也有些稀疏,不过一脸憨憨笑意,倒是好好先生的样板。 “这是我先生姜瑜亮。和我在同一个中学教书的。” “幸会。”礼貌性地握手后,米川又和文晶寒暄了几句,不妨那邱林就插了过来,笑着对文晶和米川道:“文老师,米川,哎呀呀,说起来你们也很久没见了。米川啊,也是我最近烦的事太多,一直忘了把你和文老师一起约出来吃顿饭了。“ ------------ 九 闪婚(下) 更新时间:2010-03-15 (一) 文晶教他们的时候没大他们几岁,自己也根本也是个孩子,所以她和他们相处就跟平辈一样,她瞥了邱林一眼,笑道:“还以为你要玩几年才收性子呢,结果这么快也结婚了,某人还真是言行不一啊!” 邱林愁眉苦脸,盯着文晶肚子说道:“我要结婚的理由还不跟你结婚的理由一样啊。” “啊――呸,我都结婚两年了才计划有这孩子的好吧?”文晶是太了解邱林的个性了,一看他猥琐的目光就知道他想什么了,立刻唾弃道。 邱林笑嘻嘻地不以为意。 “好了好了,新郎上台的时间到了,你就别跟着我们瞎磨蹭了,快去吧。”文晶一推他。 眼看着证婚人都已经在台上准备一番演讲了,邱林便整了整衣冠,笑嘻嘻地堆他们一招手,“回聊。”便上台去了。 米川往台上看去,邱林和丁闵华,这个时候看上去倒也是相衬的很,尤其是都笑得那么愉悦的样子,若不是看见了丁闵华在背后掐邱林那只手,真真就会以为他们是如斯幸福的一对了。她想起刚看见两人时那互掐的一幕,不禁摇头笑着心道,还真是一对冤家啊! 文晶也是嘴角带笑,回头又和米川说了几句,便问道:“米川啊,你有男朋友了吧?” 米川想起肖磊,眉宇间掠过一道黯然,但终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如果看着合型?” “恩?”米川和姜瑜亮同时质疑地问道。 “哦,我说的三角形可是丈夫、妻子和孩子哦,你可别想岔了。”文晶边说着边在姜瑜亮手上轻掐一下,笑眯眯地对米川说道。 如果有了孩子之后一切真的会不一样么?米川叹了口气,慢慢低下了头,双手无意识地交叉着,内心矛盾。 (二) 这邱林的性子闹腾,结交的朋友也多半如此,这一场婚礼自然也是闹得很欢,这对新人一下被喊要喝交杯酒,一会儿要新娘从新郎裤子里滚鸡蛋,一会又是一起含个话梅,直闹得新娘连连告饶,而众人也多半知道新娘有孕,因此也就放过新娘,去折腾新郎去了。只见邱林从一桌喝到另一桌,脸都涨得跟猪肝似的,脚步也踉跄起来了。 米川含笑看着他们闹腾,忽然听到众人一阵欢呼,说道:“吴总来了,邱林你还不敬吴总两杯?”她不禁心里一震,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邱林这一场酒席自也是邀请了所里的领导的,不管会不会来,自然也都是尽了心的,而几个领导也是来了,只不过这会儿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觉着没出席的自然是不来了,没想到吴健竟然是后来的。 “吴总,这杯我敬你。”邱林踉踉跄跄的,勉强倒了杯酒给吴健,自己仰脖喝了。 “一杯不够,要三杯连罚。”众人起哄。 “呵呵,是我迟到了,该我罚才对。”吴健含笑道。 却见邱林却已经又给自己满上了,他早已经喝得醉了,现在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只是机械地倒着酒,这几杯酒下肚,真个是撑不住了,整个人向后倒去,正好倒在人堆上。 “新郎醉喽!”众人闹腾着。 丁闵华连忙跑过来,扶着邱林,在众人一片善意笑声中,急退到后厅,将邱林安置在沙发上。 众人也玩闹得差不多了,便慢慢准备着退场。文晶毕竟顾忌着身子,不便玩闹得太晚,便也在先生陪同下先行离开了。米川便也想跟着离开,却不料丁闵华从后厅跑出来,拽住了米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米川,你跟我来一下。” “我?”米川迷惑地看着她,见丁闵华点头,便只好跟着她跑到后厅去了,经过吴健身边的时候,她似感到吴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但这大概只是她的错觉吧?起码在这么多人围绕下的吴健,是不会留意到自己这么个小人物的去留的。 (三) 邱林躺在后厅的沙发上,跟个孩子似地蹬着身上的毯子,脸通红得像猴子屁股,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这就是米川跟着丁闵华到后厅时看到的场景。 “看这样子,他不会是酒精中毒了吧?要不要打120?”米川望着丁闵华,也是试探着问的,她心说邱林真酒精中毒了,这边亲戚什么的一大堆,自己又不是和他很熟,干吗把自己拽进来啊? 丁闵华却摇摇头,拉着米川走近邱林,轻声说道:“你听听他在说什么。” 米川迷惑地看着丁闵华,在侧耳倾听邱林的胡话,只听到一串喃喃的“米川,米川……”,她脸色登时吓得发白,心说邱林醉酒的时候怎么喊着自己名字啊,就算自己这次礼钱不多,也不至于让他记仇到这份上吧? 丁闵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米川,你和邱林到底是什么关系?” 米川真是成吉思汗了,心说自己能和邱林是什么关系啊,不过是高中同学,然后早些日子重逢,他给自己找了份工作了。她看着丁闵华彪悍的样子,真生怕她会冷不防暴起来抽自己,不还手还罢了,一还手伤了她,可是一尸两命啊,她这么想着,立刻以及诚挚的目光凝视着丁闵华道:“我和邱林真不熟,充其量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的关系。” 丁闵华看着米川一脸迷惑的样子,还真是纯白小绵羊的模样,当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她长叹一口气,心底里的那层疲乏终于泛了上来,颓然坐倒在沙发上,满脸的油彩似都遮掩不住一身的疲倦。 米川一路看着丁闵华,都是披荆斩棘、跟个背着炸药包的董存瑞似的彪悍人物,何曾看她这么灰心丧气过,不免眼中流露出怜悯的色彩。 却见丁闵华拍着身边的位置说道:“这儿也没其他人,我爸妈他们大概还和邱林爸妈在外算着礼钱呢,你就陪我说说话吧。” 米川这才打量四周,发现这后厅里海真是除了他们三个没其他人,她刚还觉得奇怪呢,听丁闵华这么一说,不免苦笑,这年头还真是什么都没钱重要啊! “米川,我和邱林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米川不知道他所说的知道是何种程度的知道,只能谨慎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会看不起我吧?”丁闵华说着点了支烟,米川看见吓了一跳,连忙掐了烟。 “闵华你是个有孩子的人了,怎么可以吸烟呢?” 丁闵华淡淡笑了一笑,“米川,我已经28岁了,即使我再怎么不急着嫁人,可是家里人却都急翻天了,偏偏我们家这种八卦亲戚又多,整天给我介绍东介绍西的,我最烦他们这种架势,就好像我嫁不出了似的――其实我不过就是有点地包天的牙齿么,至于这么丑么?” 米川看了一眼丁闵华,她的长相有点像tvb的一个小花旦――她想了想,似乎叫李诗韵的――虽然不及人家漂亮一点,但长得肯定也不算难看的,只是女人对于身上的缺陷总是敏感的,她想丁闵华看似彪悍,其实对于这样的瑕疵还是非常介意的。 丁闵华摇头笑道:“其实我真的喜欢邱林么?恐怕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是我给自己下了个通缉令,难得碰到的一个相亲对象长得还正常点,我就用尽办法逮着他行了。你看孩子,老公一步到位,这会儿总没人能烦着我了吧?” “可是你这样做,是对自己的人生太不负责了吧?”米川小心翼翼地问。 丁闵华嘻嘻一笑,“什么叫负责?反正感情这东西,有着时间总能慢慢培养。结婚,还不是一场等价交易?既然双方家庭都觉着这笔买卖合算,那么就成交吧?你说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 米川沉默着没有说话,丁闵华说的话看似辛辣,其实细想,倒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丁闵华抬起头,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好了,不管邱林以前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也管不着了,反正现在开始他是老公,就成了。” 好一个软硬兼施啊,米川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如果不是自己和邱林真是什么关系没有,还真会被丁闵华这两刷子弄得打退堂鼓了。不过说起来,也只有这么彪悍精刮的丁闵华才制得住一样滑头的邱林了。 ------------ 十 误会 更新时间:2010-03-15 (一) 说是坐朋友的车,其实等她跑到大厅的时候,大厅已经空空荡荡的快没人了,她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快步穿过大厅,却在楼梯拐角的时候撞上一人,等她看清撞上的是谁的时候,心重重锤了一下。 “米川?我还以为你早回去了,怎么还没走吗?” “恩,是啊……闵华和我聊了一会,就晚了……”米川说这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看吴健的眼睛。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吴健的这个邀请,她犹豫片刻,终还是点点头,跟着吴健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和我说话很拘谨吗?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吴健边和米川走着边和她说这话,看她小心翼翼的,而且一直把视线错到一边,不免笑着说道。 “恩……啊……哦。”三个语气词,答非所问。 吴健笑笑,也不多说话,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先拉开车门让米川上去了,再接着自己上车了。 吴健开着车,两人一路沉默。 “米川,其实你看着我不用这么拘谨的,我完全是把你当朋友的――呵呵,别误会我的意思,其实你也知道我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人,红颜知己多几个没什么出奇,不过你真的还没到达我的红颜知己的标准。”吴健终究还是最懂得化解尴尬的,这句话虽然明看着是贬低米川,其实就是在表明他对米川的立场。 米川听他这么说,表情微微有些放松,但还是有些紧张地盯着地毯。 两人便又不说话了。 接着吴健先接了个电话,米川在一边听着他的回答,感觉似乎是他太太在问着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什么时候到之类的,等他接完电话之后,米川便随口接了一句:“你太太?” “不是。”吴健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老狐狸似的笑。 米川在一愣之后立即明白了过来,脸一下“腾”地红了起来。 吴健在后视镜里看到脸红的米川,不禁笑了起来,他是喜欢米川这副情态的,那么容易脸红,就跟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似的。 想起他曾经跟自己提过他的妻子,米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你会离开你的妻子吗?” 吴健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么?总希望家里有个贤惠大方的妻子,却又纵容着自己在外边风流,这就是男人吧?米川看着吴健,终于也是苦笑着摇头了。 吴健似是看穿米川所想,却只是静静地说道:“欲望、权力和金钱,只不过是相辅而成的,其实我也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有一种人,即使有了权力和金钱,也能克制着他的欲望;而世上那么多人没有放纵着他的欲望,或许不是他不想,而只是没有条件呢?” 米川涨红了脸,争辩道:“你是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欲望都会无条件膨胀而不懂得控制吗?这只是你的借口!” 吴健笑着摇摇头,似在嘲笑着米川的幼稚,“米川,你还太年轻,你根本无法窥探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有多少是只对家庭忠贞的?或许你会觉得这只是个被金钱和欲望扭曲歪掉的圈子,可是身处在其间,能保持清醒的人又有多少个?” 米川低垂了眼睑,没有说话。 “在我跟你那么大的时候,也许也这么愤青过,不过这都过去了――” 吴健的话却被米川截断掉,“不!我只是在为你的妻子,抑或是你们这群人的妻子感到悲哀,她们跟你们一起奋斗,跟着你们一起吃苦,为什么到最后得到的硕果却只是分享给了其他人?以为不离婚就是你们现阶段最大的施舍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你们一文不名的时候,又到底是谁陪着你们,或者又有谁会陪着你们?” 吴健却只是轻轻笑笑,米川说过的话他已经听到的不止一遍,甚至他心底也很清晰地明白,可是身处这浮华之间,不经意间,却已迷失了自己,对于他来说,或许还能清晰地看着周围,却抽身不出那不断膨胀的欲望,在灯红酒绿中,或许在黑夜中的那一刹那,他是寂寥的,但那寂寥,也只是一刹那而已了。 (二) 吴健把米川送到他住的地方,他隔着车窗望上看了一眼,淡淡笑道:“你住这幢老房子,65年的老房子?” 米川顺着他的目光往上一看,摇摇头笑道:“房子老是老了点,不过具体是什么年份的我还真不知道。” “这一年份的房子外墙都粉刷过,不过看水管什么的还是看得出来,住这种房子最要当心的就是水管和线路的老化,如果出门时候不关好水阀,大概会随时漏水;还有它的水箱都是后装的,估计水压跟不上,住在10层以上的话,热水器可能会打不起来。”吴健对这种老房子却如数家珍,兀自滔滔不绝地说道,“还有如果夏天大家都用空调的话,大概线路会烧掉。” “吴总,我真没想到,你在这方面也是行家啊。”米川本来已经下车,站在靠近吴健车座的门外,听得目瞪口呆。 吴健摇摇头笑道:“不过是些经验总结罢了,岁月就像一个轮回,我刚来上海的时候住的就是60年代的老公房,天天面临的就是这样的问题,我想大概这也是让我下定决心弃文从商的原因之一吧。现在的你,就像当初的我一般。” 看着吴健回忆起往昔的样子,那么的从容儒雅,又带着淡淡的伤感,先前建立起来的对他那些恶感不知不觉中淡去了。她看着吴健,就好像看着自己的父辈,他们已经奋斗了大半辈子,终于有时间停下来看看过去。不管做对的,还是做错的,他们的经历和拥有的经验,就是他们最大的财富。 “好了,很晚了,你上去吧。”吴健叹了一口气,神色间不乏疲倦,挥手说道。 “恩,好。”米川便转身要上楼,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肖磊。 肖磊正是行色匆匆的样子,提着一个电脑包,已经累得不堪重负的样子,却倔强地站在一边,看他被冷风吹得铁青的脸,便也知他站在这里很久了。米川见他眼色,便知他对自己和吴健的猜忌,但是她素来是个耿直的人,既知今晚自己本没有做什么错事,自然也不会上前道歉。 而吴健看到这对年轻人对峙的模样,却是嘴角一抿,似是想到了从前往事,或许真是岁月是个轮回,此情此景,也和当初是那么相像,他摇摇头笑笑,便伸出手对肖磊打了个招呼,“米川,你男朋友?” 米川正瞪视着肖磊,吴健说了两遍她才听见,便点点头。 “难怪在我面前提那么多遍呢,果然是一表人才啊,it界的精英,小伙子,有前途嘛。”吴健称赞了一会,他的表现很自如,毕竟到了这个年纪,知道该如何处理问题,他打了个哈哈,说道,“很晚了,我该回家了。那么,米川,明天公司见了。” “恩,再见。”米川也神色自若地挥挥手。 吴健将车开到最高速,在夜深的马路上尽情飙速的时候,往事也光速般在脑中掠过,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廉租房,简梅和她校长的纠缠,哪怕是自此没有多问过一句,简梅也说过是学生庆祝晚会上喝醉了校长扶她回来,校长是一直对她有觊觎,但她却自始至终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但是心里那根刺,似乎是深深扎到了心里,在他以后纵情背叛的时候,都会想到当初那一幕,就好像有隐隐的报复快感,却又有深深的无力和倦乏。 ------------ 十一 肖军 更新时间:2010-03-16 (一) 毕竟是上一次争吵的时间相距得太近,两个人又是好不容易言归于好,因此尽管肖磊一路脸色不善,但终究也极快地调试了自己的心情,用试探性的语调问米川,“你们领导?” 米川知道肖磊的性子,很多事他喜欢闷在心里,而粗枝大叶如她,也是经常看不出肖磊的心事的,但这一次他的情绪明显得至少是让她知道的,她便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恩,是我们领导,刚好邱林酒席回来,就顺路带我一程。” “哦。”肖磊点点头。 米川也不知道现在一脸平静如水的肖磊是不是还存着什么误会,但是她觉得再解释下去反而显得刻意了,便默默站在他身边,两人一起等着电梯。 “记得我们刚搬来这里的时候电梯12点是要关掉的。”肖磊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米川怔了一下,点头道:“是啊。” “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加班晚了回来,就只能爬着楼梯上去了,呵呵,有时候你耍赖说爬不动了,硬要我背你上去。” 米川听他说起往事,也忍不住眉梢带着温暖地回忆,“可是你却经常说我夜宵吃太多,背我不动。” “米川,以前在同一个公司的时候,我们做什么都是同步的,我希望我们永远能像以前那样。” 米川再笨也懂得肖磊这句话暗示着什么,她望着肖磊说道:”会的,我们会永远像以前那样的。” “恩,永远。”肖磊握住了米川的手。 那一刻,是温暖的,如同曾经戴在中指的那个戒指带给她的承诺,米川望着肖磊,他们彼此嘴角的笑意,一切恍若回到了从前。 (二)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甜蜜总是少许的,烦恼却总似似无穷无尽,当米川以为和肖磊这一次终于能稳定下来之后,肖军的到来又让她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当那天米川照常下班推开门,看到坐在沙发上那个大刺刺的男人的时候,她一下锁紧了眉。 “呵,米川,好久不见了。”那男人厚颜无耻地笑嘻嘻跟他打着招呼,他有着比肖磊更精致更漂亮的眉眼,一米八的个子也高出肖磊一截,但米川每每看到他,恐怕都要哀叹上帝为什么要浪费这样一个皮囊了。 “你怎么来了,肖磊呢?”米川放下包,淡淡地问道。 “他不知道我来,所以去多买些菜了。我说米川你这不对啊,这都女人干的活呢,你怎么老叫我弟去干呢?” 米川心里应了一句:这关你什么事。但她毕竟还是顾忌他是肖磊的哥哥,便低眉顺眼了一句,“我们两个谁早下班就先负责买菜烧饭的。” “恩,那是,你们都是工薪阶级嘛。”肖军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米川心里登时一凉,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肖军看着米川戒备的脸色,忍不住讥诮地一笑,“米川,我知道你不高兴看到我,我也不是来打搅的,不过是刚从局子里出来,要暂时找个地方落落脚罢了。” 关于肖军的情况,肖磊倒是没有瞒着米川的,米川很早就知道他有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的哥哥,在乡里的时候就是一个横着走的角色,后来到外边混了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去年因为开假发票的事情被抓了,因为只是从犯角色,所以只判了一年时间。她听肖军这么说,也只是不冷不淡地回敬道:“希望如此。” 两人气氛正僵持着,肖磊已经提着大包小包地进门了,语气还是带着愉悦地说道:“哥,你看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黄鳝――”他蓦然看到坐在门后的米川,表情登时有些尴尬,“米川,你回来了?” “恩。”每次当肖磊跟家里人在一起的时候,米川都觉得自己能生生被隔离成外人,她不知道是她融入不了他的家庭,还是他的家庭本来就抗拒着她的融入,她不想再横亘在这两兄弟当中,便站起来接过肖磊手中的东西道,“我去下厨煮饭吧,你们好好聊聊。” 米川躲在厨房里,把自己埋在油烟里,但耳朵里还不断传来两兄弟说话的声音,她听见肖磊对肖军说道:“哥,你这次出来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再混着呗。” “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要好好考虑以后的生活,还是找份工作稳定下来吧。” “找工作?呵呵,现在什么工作能要我这高中都没毕业的人?”肖军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诮。 “哥,其实话也不是那么绝对的,只要你有心,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 “好了,你也别劝我了,我知道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就别来教我了。” 米川手里的铲子在锅里划出刺耳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就像被那铲子刮着似的生疼,对于肖磊和她以后的生活,她原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却偏偏要添进肖军这样一个人物来,想着肖磊的家庭,她不禁隐隐露出愁容。 (三) 那天晚上肖军住到了一个朋友家里,肖磊自接了一个家里的电话后沉默不语,米川一直装着在洗衣间洗衣服,耳朵却是竖得老长,从肖磊说的话里,她也能对这场对话的内容猜个七七八八。 米川把衣服塞洗衣机里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着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地肖磊,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妈打给你的吧?” 肖磊一个愣神,随即有些勉强地笑道:“是啊。” “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说我哥刚从局子里出来,让我照顾着他点。” “顺便照顾着他让他在这个城市里立足吧?”米川忽而语气尖刻地说道。 肖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抚慰米川道:“你别想多了,妈没那意思。” “你妈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吗?”就好像一个受了冤枉的孩子,米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尖着嗓子说道,“两个儿子,你上了大学,你哥没上,你妈一直觉得你欠了你哥的,所以一直想着办法补偿他不是吗?她自己没有办法,便想着让你去补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妈现在就是想让你哥留上海了,让他有着一隅之地不是吗?” 肖磊锁紧了眉,喉头滚动了两下,显然有些怒气了,但他看着米川,想着他们才和好的不易,便强压了怒气地说道:“米川,别说我妈没这么说过,就算他这么说,又有什么错?当时是因为我而让我哥失去了继续上学的权利,就算让我补偿也没什么错啊!更何况,他是我哥,我的至亲,他有什么事我当然该帮。” “肖磊,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没读成书,也没见他们都变成坏人啊。你哥本来就是品行有问题,我们帮得了一时,难道还能帮得了一世吗?” “谁说我哥品行本来就有问题?” “你不记得你哥这次蹲局子前在家里边闹的事了么?打架流血斗殴什么时候能少了他一份?” 米川说的是实话,登时让肖磊没了脾气,他也明白自己大哥那脾气,对于他和米川来说那绝对是一份不轻的负担,他是别无选择地要承担家庭的这份责任,但米川是没有必要跟着他去承担这一切,他其实明白长期以来他对米川的不公平,却在压力来袭时无暇顾及。 “米川,对不起,我知道我的家庭对于你来说是个太大的负担,可是,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两边我都不想放弃。” 那一句“家人”彻底触软了米川的心弦,她抱着肖磊,两个人的眼泪延续到了一起,在那一刻,他们的心事贴得很近的,就好像真的融合为了一体。 ------------ 十二 异常 更新时间:2010-03-16 (一) 肖军这次待在上海的时间相当之长,不过还好他有自己的落脚之地,不常来打搅米川和肖磊,这让米川也隐隐松了口气,不耐烦再去想关于这个人物的问题。 这一天,她收到邱林的消息,知道文晶的女儿已经出生了,当即买了一些婴儿用品,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邱林和丁闵华都已经陪在病房里,丁闵华也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她身材高瘦,此时孕相还不明显,但很清晰的一个变化就是现在的她已经是素面朝天,不再是往日的一脸浓妆,虽然相比之下显得难看了些,却平添了一丝母性的温柔。 “米川,你来了啊?”文晶看着米川进来,有些虚弱地笑了,她虽然产下孩子已经三四天,但是体力却没有恢复,脸庞依旧残留着浮肿的印迹。 “恩,”米川点点头,放下东西,便去看躺在旁边婴儿床的小孩子,这个宝宝看上去皱皱的,一点也没广告中那些孩子那么光滑可爱,窝在那里跟个小老鼠似的,她好奇地看着那个宝宝,有些可爱地皱起了鼻子说道,“她怎么看起来那儿小呢?” “孩子刚出生都那么小的啦,过些日子就会长大了。”文晶笑笑,眼底却有疲乏。 丁闵华现在怀着身孕,自然对孩子的问题异常好奇,不住地拉着文晶问东问西,但一旁的邱林和米川都看得出来,文晶虽然笑着,可是神色间有着相当的疲乏,回答丁闵华问题的时候都会时不时眼望窗外。以平日丁闵华的机敏,自然是看得出谈话对方的心不在焉的,偏偏一个母亲遇到孩子的问题,总是会昏头的,因此她兀自兴高采烈地问着文晶各种各样的问题,丝毫没有理会她的疲倦。 邱林和米川对视了一眼,邱林便上前拉着丁闵华道:“文晶她累了,你先让她休息休息吧。我们改天再来看她。” 丁闵华这次意识到文晶的疲态,登时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握住文晶的手,站起身来,“文老师,那我们下次再拜访吧!” “恩――哦,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文晶似乎才回过神来,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失望,眼神中竟然衍生出一种空洞洞的悲哀来。 这绝对不是一个刚做了母亲的女人该有的幸福姿态,邱林和米川看着此刻对于他们来说都感到陌生的文晶,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三人正准备走的时候,姜瑜亮和他的父母走了进来,他的母亲走过去似想抱抱宝宝,却被文晶一声尖利的叫声打断了,她突然从床的一侧横亘过去,生生阻断在宝宝和她的婆婆之间,望着姜瑜亮的母亲,眼神中竟然是有敌意的。 姜瑜亮的母亲讪讪地缩回想抱宝宝的手,看着儿子,一脸的茫然和无助。 米川他们也被文晶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吓到了,不由地在门口停下来,回头看着文晶。 “不许碰我的孩子。”文晶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地说道。 姜瑜亮有点尴尬地扫了米川他们一眼,快步走过去,柔声对文晶说道:“文晶,你这是干嘛?我妈只是怕你一个人照顾孩子太累,想来帮帮忙罢了。我妈疼她孙女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呢?你要坐月子,一个人找照顾不了阳阳的,就让我妈帮着带吧。” “我妈呢?可以让她来帮忙照顾啊!” “文晶,你妈妈在广西呢,你让她怎么一下子过来啊?再说,我妈和你妈照顾不一样吗?”姜瑜亮无奈地说道。 文晶的瞳孔却蓦然收缩,她用力摇头道:“不一样,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我要我妈过来!我要我妈过来!” 这一刻的文晶,就好像在耍赖撒娇的孩子。 米川、邱林和丁闵华目瞪口呆看着,还是米川最先反应过来,走过去道:“文老师,你别急啊,过一会师公就会打电话叫你妈来的啊!可是你妈妈赶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你让师公的妈妈照顾一下也没什么啊!” “不,我不要别人插手。”文晶有些梦呓似地说道,她反过身抱住了孩子,竟是不让任何人走近了。 “师公,这是怎么回事啊?”邱林低声问道。 姜瑜亮摇摇头,一脸苦恼。 米川心想别人的家事他们终究是不能插手的,见姜瑜亮不肯多说,便拉了邱林一下,示意他不要再多问,却不料这小小的动作落在丁闵华眼里,她那长长的眉便轩了起来。 (二) 医院旁边的kfc里。 姜瑜亮叫了份套餐,就坐那儿,摆弄着可乐杯里的吸管,眉头微微打着结,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 邱林便轻咳了一声,启了话题,“我看刚才文老师好像有点反常,那个,她是不是有点产后忧郁症啊?” 米川和丁闵华不约而同地瞪了他一眼,心说哪有人这么说话的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料姜瑜亮轻叹了口气,“我就是担心她这样啊。” 他这话一出,米川和丁闵华便愣住了,丁闵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婚礼的时候,文老师看着还挺开心的啊,怎么一生孩子会得产后忧郁症呢?” 姜瑜亮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哈哈,”邱林干笑两声,说道,“说不定是我们太敏感了呢,也许文晶就是太紧张孩子了,跟什么忧郁症没什么关系。” “可再怎么紧张也没理由不让婆婆抱的吧!”丁闵华快人快语,一语道出症结,让刚刚因为邱林的话而微微轻松的几人登时又沉重了下去。 米川回忆上次在婚礼上碰见文晶,她语笑嫣然,还和邱林开着玩笑,完全不像一个心有郁结的人,难道说生完孩子后真的会对心理造成阴影?她看着姜瑜亮道:“这病可大可小,不管怎么样,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给文晶看看再说?” “找医生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姜瑜亮皱眉。在中国人的观念里,终究还是有些讳疾忌医的,特别是所谓的心理医生,在大众的接受度还不是很高,姜瑜亮虽然觉得文晶有点不妥,但觉得还是可以通过家里人安慰什么的改善的,并不考虑到这一层。 “可是文晶现在还得休养呢,她又不让你妈妈碰孩子,你得怎么办?”丁闵华提出的总是比较现实的问题。 姜瑜亮的脸色就更差了,思索了片刻道:“那就先让文晶妈妈过来吧,这些问题等以后再说吧。” 众人想想也便只有这样了,只是此刻的姜瑜亮也许还没想到,他此刻所面临的折磨和困扰,现在只不过刚刚露出冰山一角而已。 (三) 看望完文晶后回来,米川心里完全没有一开始寄予的对于看见新生生命的欢愉之情,她的脑海里,只有文晶之前那张言笑阳阳的脸,和现在这张惊慌失措的脸庞,然后两张脸庞不断的重叠出现,让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婚姻和生子在她面前登时成了高风险事件,她心想原本该是一件开心的事,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想到她和肖磊的未来,她便更加迷茫起来,想到一个肖军,想到房子,她只觉得心一下坠到了看不见的方向。 米川回到家,看到肖军又坐在那儿大刺刺地看电视了,她忍住气,问道:“今天这么有空?” “呵呵,这里是我弟弟家,我来看看也没什么错吧?”他还是那么厚颜无耻,完全无视米川气得通红的脸。 想到他是肖磊哥哥的身份,再气她也只能忍着了,肖磊还没下班,与这么个高危人物待着她都觉得不安全,于是重新穿上鞋,打开门就要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你管不着。”米川冷冷地说。 “呵呵哪能我来弟妹你就走呢,这不鸠占鹊巢么?肖磊一回来估计又要说我了。” 结果肖军接下来一句话登时让米川气炸了锅,只听他轻佻地说道:“其实呢,我弟弟在电脑公司赚得也不少,他人也长得不错,在这城市里随便找一个都该不比你差,谁知道她看中你什么呢,要我是他,就找另外个好的了。” 她真是被逼到墙角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她还不是兔子,米川眉一扬,怒斥道:“单论前途相貌,肖磊或许是不差,可他倒就倒霉在摊上了你这么个哥,像你这样的人渣,早就该在这个人世消失了,上次抓你进监狱,为什么不判你做死刑,为什么只判了你一年?像你这样的人,出来也只是祸害社会罢了!” “啪”一个巴掌,遽然甩上米川的颜。 米川正要反击的时候,却猛然看清打他的人竟然是肖磊的时候,整个人真的是被石化火化风化了,她兀自有些不信地从他扬起的那只手看到肖磊的眼睛,直到确定甩自己一巴掌的真是肖磊的时候,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你打我?你为了那个人你打我?” 肖磊的手一直僵在那里,显然也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但他听米川这么说肖军,咬肌动了动,说道:“不管怎么样,他是我哥。” “他是你哥,我就什么都不是!”米川狠命跺了跺脚,提着包就飞奔下了楼梯。 “米川!”肖磊本能地要去追,却被肖军抓住了手,他的表情很鄙夷,“女人越惯就越大,随她去吧,哭够了就回来了。” 肖磊犹豫了一下,竟也真的停下了脚步。如果他知道他这样的停顿,会让他遭遇背叛,会让他失去米川,他会不会去追?抑或是即使追上了,仅仅是因为一种生活的惯性,还是他真的重视过米川? ------------ 十三 出轨 更新时间:2010-03-16 (一) 肖磊坐在客厅里,一支一支地抽着烟,不时地看着悬在墙上的挂钟,见已经指向十一点,再也忍不住“腾”地站起身,径自走向门口。 “你干什么?”肖军一下拽住他想拉开门的手,冷冷地说道。 “哥,够了,”肖磊即使反对着,口气也是软弱的,他颇有些无助地看着肖军说道,“已经那么晚了,米川还没回来,万一出事怎么办?” “她带着包带着钱呢,这儿又不是什么角落旮旯,她能出什么事?”肖军扬眉说道,“你就该这么强硬一次,否则她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哥,不是――哎,”肖磊锁紧了眉,不知道该怎么跟肖军说好,其实肖磊的骨子里是软弱的,对于家人他有种无条件的迁就,尤其是面对着肖军,即使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可是童年对于哥哥的依赖却一直影响着他,让他现在的内心充满了不安的焦虑和矛盾,他既想去找回米川,又不敢违了肖军的意。 “长得跟只小鸡似的,”肖军摇摇头,不满地说道,“脾气还犟得跟头牛似的,肖磊,反正你这两年在城里也混得不错,干脆就甩了她另找个吧。” “你说什么呢?”肖磊生气地驳斥道,有时候他也是感到无比疲倦的,他觉得他就像整个家庭的唯一支柱,无论是他已经年长的父母,还是他这个不知长进的哥哥,都必须无限制地从他这里得到金钱的支援,有时候他都想象着他是个被掏空的钱袋,就那么软软地垂在这个城市里。他心里非常明白,他是欠着米川的,在一起两年了,除了一件a02的衣服,他几乎没有给她买过任何一件东西,反而从她那儿拿过几次钱去帮他家里,尤其是自己这个哥哥的事情,还让米川跟着他折腾过,他理解米川的懊恼和不满,可是当她和自己家里人发生冲突时,他却还是只能选择站在家里人那边,或许,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软弱吧? 肖磊摇摇头,苦笑道:“哥,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你不是单纯就来看看我的吧?妈打电话来,什么也不肯说,只是拐弯抹角地提醒我要照顾你这个做大哥的,你是不是又犯什么事了?” 肖军倒理直气壮地说道:“哥不是刚才里边出来,身上没什么钱吗?你说在这道上混,没点钱怎么行?你看你这手里方便不,借哥点儿?” 肖磊捋了一把脸,声音里带了十分的疲惫,而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对生活的一种麻木,“你要多少?” 肖军伸出了一只手,笑嘻嘻地说道:“这个数有没有?” 肖磊瞥了他的手一眼,吓得眼皮一跳,“你要多少?五万?”他太了解他哥了,果然。 肖军笑眯眯地点点头。 肖磊摇头,吐了一口气,“哥,这一次,就算你把这个身家拿去也没那么多,我能借的你最多一万了。” “一万?”肖军声音陡然调高,“你不是那么小气吧?果然,说什么兄弟情深,果然谈到钱就翻脸啊!你不记得你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你总是找我把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你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不都是我给你挣来的?现在你在这个城市混开了,出息了,就不想记得你哥了是吧?” 肖磊的肩膀都耷拉下来了,他摇摇头,说道:“哥,我能帮的都尽我全力帮了,可是你也要给我活路啊――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肖军咬牙道:“如果我跟你说,这次如果我还不了人家五万,人家就要砍死我,你还帮不帮我?” 肖磊猝然抬起脸,在黑暗中遥望着哥哥,眼神中却带着一种极度的茫然和无助,半晌,他才问道:“这一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 米川原本是想找林澜的,可是她知道这样肖磊就会很轻易找到她,而她明显不愿这样。这一次,不再是耍小性子的花招,那个巴掌真真正正地伤了她的心。原本以为肖磊再怎么样也不会对自己动手,但他还是打了她一巴掌,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她哭得像只花猫似地走在街上时,街上的车水马龙渐渐模糊,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一样,凄凉的感觉占据满了她的心。 这个城市那么大,可是她还是无处可去,在这个城市晃了一圈之后,她还是只能回家,当她在楼下徘徊的时候,看到了停车在路边的吴健――或许,在那一刻开始,这一段错位的感情就已经注定,但在最开始的时候,确是无关于其他,只是一个女孩儿在最无助的时候需要的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可以包容她所有任性和软弱的男人。只是时间久了,再真挚的感情也会变质,何况这一段在一开始就注定不单纯的感情。在一开始,这个男人想掠取的就是这个女孩的纯真和信赖,她或许是不出众的,但却能让他想到从前,那些贫穷的甚至是屈辱的日子。他在这俗世磨砺中早已扭曲的感情,在他平日那些所谓的风度遮掩下,连他自己也浑然未觉,那些漂亮的模特,那些二三流的小明星,只有眼前的女孩儿,她的简单和单纯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甚至她的眉目都是和某个人有些像的。 吴健没有告诉米川,她现在租的屋子就是当初他租过的地方,很多年没有再回来过,想挖去的记忆却在那一夜不断地翻起来,他在这里徘徊着已经好几夜了,经常在声色场所出来后他就开着车来到这儿,默默地停靠在路边,望着楼上那些亮起的灯,慢慢地想着过往。 对于米川,他没有很强烈的欲望,他是个男人,普通的男人,因此他也不能免俗地会由火辣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能勾起最原始的愿望,而米川显然不属于这样的女人,她只是勾起了他对过往的回忆。但是,她的眼泪,她的那些话语,却还是能触动他的心弦,当他抱住米川,带着她上车到自己的一处住所时,一切便都注定了,那些朦胧关于记忆的触动便都化成了最现实不过的欲望。 ------------ 十四 任性 更新时间:2010-03-17 (一) 不论我们长到多大,活到多老,我们的心底都是住着一个孩子――一个可以脆弱,可以任性的孩子。 对于米川来说,无论现在的她有多理智,多坚强,可是内心深处,也有一个寂寞的孩子住着,更何况那时,她不过就是个寂寞而软弱的孩子罢了。 一个人在物欲横流的城市,没有钱,没有房子,或许在一瞬还没有了朋友,没有恋人,那一瞬的脆弱往往会让人堕落和疯狂。 当米川被吴健带入他在郊区的一处别墅之后,命运便在她失去了控制,那个想靠自己双手在这个城市打拼、拥有简单平凡幸福的米川便渐渐死去,她被带入了一种她完全不曾想过的生活,她感到惶恐却又沉迷,不安却又堕落。 当她上吴健的车时,当她踏入那个别墅的时候,她不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是她的脸上映着的那个巴掌火辣辣的疼,屈辱和伤心让她不愿意了回头,在寂寞中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彼此都疲倦的时候,他摸着她的头发,表情异常的温柔,就好像刚刚的粗暴都不是他施予的,他问她:“是工作上不愉快还是男朋友欺负你了,哭成那样?” 米川只是摇头却不说话,神情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固执。 吴健盯着他一会,见她不说话,便坐在床头,点了一支烟,他的背影在黑暗中看起来异常寂寞。 “你走吧,你的太太在等着你呢。”米川背过身,留给吴健一个冰凉的脊背。 吴健便真的走了,留给米川一把钥匙,他说道:“这是我的一处房产,一直都空着,如果你有需要便可以过来住着。” 这算不算是变相的补偿?或许米川从没想到自己也会这样的一天,这让她想到了在小区旁边那些乱七八糟的按摩店里坐着的各式各样穿着暴露的女人,她们眼神疲倦,却会在有男人路过时露出亮光,那是一种“我们下顿晚饭有着落”的神情,这个想法让米川恶心,她手一扫,便将钥匙扫到地上去了。 离开别墅的时候,已是凌晨,米川把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着天空,她想这个晚上一定是个噩梦,梦醒了,一切便能像这夜的黑色,被抹去了。 只是,天亮了终究还会再黑的,那么人呢? (二) 米川坐在办公室里,犹如往常一样,犹如一只蜗牛一样,默默敲着键盘,看着图形和k曲线变幻,听着周围的同事或欢呼或咆哮,而她的表情是漠然的,资本游戏对她来说是陌生的,虽然她做着这一行,却没有兴趣参与其中。 中午大家纷纷去吃饭的时候,米川觉着一个人坐在那儿也无聊了,便也跟着晃荡出去了,看大家行色匆匆,她不免有些觉着好笑起来了,工作-吃饭-工作,就好像是他们的生活连轴似的,除了这些机械的活动,她的生活还剩下了什么? 米川在冷风中晃着去吃饭的点儿,想着想着忽而觉得自己是可怜的,她以前那所谓的小小的愿望亦不是她对生活的龟缩态度?从小学-中学-大学一路走来,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就不过尔尔了,于是把希望寄托在婚姻上,其实婚姻还不是两个人那么点回事,难道她又指望两个人过能比一个人好点么? “米川。”米川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了,她还以为自己是错觉,结果身边的人窃笑着推搡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肖磊真是在等她了,在这儿工作两月了,这是他头一趟来这儿,她想想不免好笑得悲凉,便立在那儿了,等着同事一个个走远,等着肖磊慢慢走近,她强装平静,冷冷问了一句:“什么事?” “昨晚我一直找不着你,所以想今天来这儿碰碰运气,还好看到你平安无事――米川,对不起,昨晚的事是我一时冲动,我不知道前因后果就打了你一巴掌――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好吗?” 米川看着他的神态,听着他的话语,眼神里的绝望一点点扩散开,可是嘴角却绽开一丝极冷的微笑:他总以为可以在欺骗、伤害了她之后得到她的原谅,总以为她会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回头,可是他却不知道有一天这一切也会改变,即使只是跟在他后边那个怯生生的姑娘,有一天也会背叛他。 “肖磊,我们分手吧。”她的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不,米川,我知道这次是我伤了你的心,可是你能不能再多给我一次机会?”肖磊又是一贯地用可怜的语气哀求着。 米川不愿再在办公楼的前边和肖磊谈论这个问题,便拉着他到了另一条路上,那儿的道路正在翻修,灰尘满面的,走的人也少,她便看着他说:“如果有钱,我们之间的问题也许都不是问题。但是现在,这个矛盾就会一直尖锐下去。肖磊,我也想和你一起在这个城市奋斗下去,可是我累了,我真的想休息一下。” 肖磊感觉到她这一次真正的心灰意冷,便更怕她的离去,于是拽住了她的手,第一次语气强硬地说道:“米川,我知道你对生活疲倦,你感到累了,可是这不该是你和我分手的理由。你觉得离了我,你的生活就会不一样么?不,生活还是会这样的,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说过,要一起面对不是吗?” 米川摇摇头,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如果不是昨晚的事,肖磊此刻说的话是她一直想听到的,但为什么所有的事,都总是这样慢了一拍呢? 肖磊看她落泪,便知道她内心的动摇,便抓紧了她的手说道:“米川,我知道你说分手只是一时之气,我们都冷静想想再决定好么?” “肖磊,我心里很乱,你给点我时间吧。”米川心乱如麻,便只有用这个理由推脱道。 肖磊凝视着米川,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的手。 看着他疲倦远去的背影,米川的眼泪,似乎渐渐流得干了。 ------------ 十五 威胁 更新时间:2010-03-18 (一) 米川下班的时候直接被吴健的车打劫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米川和肖磊相互握着手流泪的样子,只是他不知道这是米川和肖磊决意分手,却以为只不过这是米川坦诚一切后他们的和好。 他开车犹如漂移,拐弯都不带个刹车的,米川坐他边上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拽着旁边的扶手,清澈的大眼睛里带着些许惊恐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吴健的车停了下来,他点了支烟,看着米川冷冷地笑,那笑容一下撕碎了他一贯伪装的文雅的外表,内心暗涌的欲望便一下曝露在天日之下。 米川便侧身欲打开车门,却被吴健一把拽住了。 “没有用的。”他吐了个烟圈,懒懒地说道。 “什么没用?”米川愣了一下。 “我是说你和你男朋友就算和好也是没有用的。”他的笑容依旧那么懒洋洋的,眼神里带着疲倦。 米川沉下了脸,没有说话。 “怎么,怀疑我说的话吗?”吴健突然逼近她,冷蔑的笑容,在一瞬间绽放,所有的儒雅都是伪装的,仿佛只有这样无情的笑才是最真实的,他看着米川,冷冷地说道,“让我告诉你们之后你们会发生什么吧。一开始他假装大度地接受了你,可是在以后的生活中他却会不断地想起这件事,他会懊恼、会后悔、会把受的怨气发泄在你身上。如果他发达了,他会厌恶你,恨不得把你当成耻辱从生活中挖去;如果他还是那样窝囊,他会更恨你,他会以为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有了裂缝的感情就如同剪破了的衣服,你以为真的能缝补到跟新衣服一样吗?” 吴健的咄咄逼人,让米川脸色惨白。而在那一瞬,她是对这个男人感到惊惧而迷惑的。而在以后的岁月里,她终于明白,他今天说的这番话的意义。 “记不记得那晚我送你回去,我问你在上海生活觉得累吗?”吴健看她的神情颓败到了极点,语气忽而温和了下来,“你说其他都是可以承受的,唯独房子却是你逃脱不开的负担。” 米川的睫毛轻轻一颤,她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你跟着我,那晚的别墅就送给你呢?” 米川的脸刷地一下通红,她感到了极度的被羞辱的感觉,就真的好像被人剥得一干二净,站在街上任人羞辱,那种就好像挂牌做婊子的感觉让她恼怒到了极致,她咬着唇,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不论是在王弼正那里还是现在这里,她都是被羞辱被利诱威逼的,难道这个社会,真的是到了笑贫不笑娼的时代?为了房子,还真是什么都能豁出去? 米川骨子里的倔强一下子就被激了出来,她冷笑着说道:“是,一套别墅——多么大的诱惑!可我不是乞丐,不是妓女,不是明码标价一套房子等价交换的!你留着那别墅呢,我相信有很多比我漂亮的、比我年轻的小姑娘会雀跃等着的!” 米川说完,就猛地拉开车门,这一次,她真的是不管不顾,在荒芜的路上奔着,却始终没有回头——她的人生仿佛就是这样,一路奔跑着,那些错过的、遗憾过的,也只能抛诸在脑后,她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她生怕一回头,面对那满目疮痍的人生,她会哭得没有前进的力气。 吴健在米川冲出去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样懒洋洋的笑,他想,她之所以拒绝,只不过是交易的筹码不够罢了,看来为了赢得这场游戏,他必须在天平上加些筹码了。 (二) 米川几乎是挟着被威胁的恐惧跑回了她和肖磊的家,那个晚上她一直瑟瑟发抖地抱着肖磊,脸色苍白,甚至于说着胡话,她知道,她只是病倒了,在压力来临的时候,她几乎都是逃避式地病倒了。 “米川,我带你去医院吧。”肖磊抱着米川,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在自己怀里地抖动,她的骨头几乎夾疼了他的怀抱,他忽然那么那么心疼她,心里充满了许许多多的内疚,眼泪掉在她滚烫的额上,似是汽化成了泡沫。 “不,不——”米川痛苦地抓着肖磊的衣襟,“我吃片药,睡一觉就好了。” 肖磊放下米川,立刻翻箱倒柜地开始找药,很久一段时间没有用到药了,他在找药的过程中忽然想到了从前——那个时候他和米川还没有在一起,也是他喉咙发炎的时候,中午他们撞见的时候米川突然偷偷在他手里塞了一盒药——“消炎的”,他听到她轻轻说,然后在他抬起头的,看到了米川淡淡的笑。现在,他的脑海里,突然被那个笑容慢慢占据满了。那一刻的温暖突然溢满了他的心间,却带着极大极大的酸楚——米川是在这个城市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人。这个时候,有个很清晰的清晰在他心里响起,他不想和米川分手。他的眼神由迷惘到坚定。但是,这一刻的坚定却又被现实极深地萦绕着,当他一想到他的大哥时,就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肖磊脑子虽然转着无数的念头,但他还是很快地找到了药,为米川泡了杯维c热茶,端到她面前,扶起她,哄着她把药吃了。 米川吃了药后就模模糊糊地睡了。 肖磊握着她的手守在她的身边,眼神温柔,但他的手机却还是不合时宜地响了,他望了一眼熟睡中的米川,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有些不耐地接起了手机,压低了声音说道:“哥……我知道了……你要的钱我一定会给你的……那些钱是米川妈妈给她的……” 肖磊不会注意到,门后的那双眼睛,已经微微睁起,他的话都落在了她的耳中。米川就这么仰视着天花板,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滑过脸颊,落在了枕巾之上。 ~~~~~~~~~~~~~~~~~~~~~~~~~~~~~~~~~~~~~~~~~~~~~~~~谢谢大家支持~~~~~~~~~~~~~~~~ ------------ 十六 求婚 更新时间:2010-03-19 (一) 米川大病一场,醒来后有种形骨支立的感觉,对着镜子照自己,倒是没什么大变化,这种感觉大抵只来自于她的内心,懒起给邱林打了个电话,让他帮自己请个病假――电话那头听到丁闵华的呵斥声,大抵是他们要准备迟来的一场蜜月之旅了。米川挂了电话,便又重重地摔到在床上,这个时候她没有力气去思索其他,关于搬家,关于重新开始,她都疲倦地想着――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鼻子闻到香甜的红枣粥的味道,恍惚间她以为是自己回到了家里,待睁开眼看到还是在这个蜗居的小屋中时,不免重重地叹了口气。 “来喝粥吧。”肖磊端着一碗粥到米川床前。 米川嗅了嗅,说道:“加了好多糖?” “恩,你喜欢吃甜的嘛。”肖磊轻轻地说了一句,神色平静,语气甚是平常。 米川便不说话,一口一口地等着肖磊喂她喝粥,两人相对坐着,但气氛静谧中却带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半晌,肖磊收了碗,喂米川吃了药,温柔地叮嘱道:“睡吧。” “肖磊。”米川叫住了他。 “恩?”他回过头。 米川看着那熟悉的瞳仁,沉默了半晌,那句话在喉间徜徉许久,终于还是咽下,她慢慢摇头,“没事。” “恩,睡吧。”看着那抹熟悉而又温暖的笑意,米川心里涌起万般滋味,有时候也会叹息,两个人,就算离得再近,却也看不清对方心中所想,往往害你的人却是你最亲近、最信赖的那个人,想来也不由齿冷。 大抵是药性上袭,米川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隐隐听到肖磊关门的声音,她想,他该是去上班了。 (二) 这段日子太多的变故和打击,惊惧和意外,也许这一病释放了沉积已久的压力,总之米川醒的时已是下午了,环顾四周,还是空落落的一个人,想来肖磊还没下班,肚子却有些饿了,她便弯腰找鞋,拿了套衣服去浴室换洗了,热水把那咸津津、臭烘烘的汗一下涤荡干净,感觉是说不出的舒畅。 米川洗好澡,只觉得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想着收拾衣物,思索着还是去林澜那儿住阵子,再慢慢找房子租不迟。她一动手,就听到门“格”地一声响,也不知是肖军还是肖磊回来了(肖磊给肖军一把备用钥匙),她眉头一皱,就把橱门关上,披上外衣走到门边,倒把刚刚开门进来的肖磊吓了一跳。 “你怎么下床了?”肖磊连忙把她往床上推。 “没事,我刚量过温度,就37°6,没什么大碍了。”米川连忙说道,她见肖磊手里空空的没拿什么,想想冰箱里也没什么存货,不过她也不好意思问他晚上是不是打算做饭,就笑了笑没有说话。 肖磊却是对她太过了解,只她眼睛一瞄,他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嘴角一扬,却似想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情,对米川说道:“米川,把左手张开吧。” “恩?”米川愣了一下。 肖磊却对她鼓励性地点点头。 米川便迷惑地张开手,她看到了还戴在中指上的那个便宜的彩金戒指,还有无名指上的冻疮,忽然间心里就好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一种无法挥发的痛苦萦绕在心间,让她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肖磊便伸出手去帮她把那个戒指拔了下来。米川浑然未料到他这个举动,脸色便微微有些改变。 肖磊却似没看到他表情变化,声音忽而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他说:“米川,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个戒指戴到我无名指上呢?”他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克拉的钻戒,往米川的无名指上推去,可是米川的无名指长冻疮了,她一受痛,手猛然向后缩去,那戒指就从肖磊指间滑下,咕噜噜往沙发下滚去。 “哎――呀――”米川浑然没想到这个变故,看着那戒指从眼前掉落,便不由自主地惊叫了起来。 肖磊脸色立变,他立刻蹲下身去,想抢在那戒指滚到沙发底下前把那戒指逃出来,可是却慢了一步,他急得跟什么似的,连忙蹲那儿使劲往里掏,之前预想的一切突然间都乱了套,他窘得脸都红了起来。 米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在那儿使劲地找那个钻戒,只觉得他的动作十分滑稽可笑,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先别找了,反正是在这屋里的,不会不见的。” 肖磊只好讪讪地站起身,回身跟米川道:“米川,我本来想跟你浪漫点求婚的,没想到会这样……” “你要多少钱?” “什么?”肖磊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蹦出这句话,不由愣住了。 米川以为他没听清,便又抬高了声音,“你要多少钱?” “米川,你在说什么?”肖磊的脸色窘迫。 米川声音清冷,眉宇间有着淡淡的阴霾,“你和肖军的电话我听到了,这一次,你大哥要多少钱?” “你以为,我跟你求婚是为了让你借钱?”肖磊的眼睛里有一种深深的悲恸,深得让米川看不到它的边际。 米川却只是清晰地冷笑了一声,“难道不是么?肖磊,如果你要我帮你,即使是出于道义我也会考虑的,你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地演那么一出戏?刚刚那个钻戒也浪费了你不少钱吧?呵,也许不是钻戒,只是玻璃?” “原来你对我的不信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肖磊这一刻的眼神是那么空洞,他疲倦地摇了摇头,跌坐在沙发上。 他说:“米川,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再开始?”这一次她终于坚决地说――“肖磊,没有可能了,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看着她颓丧笑着、哭着一路远走,到最后终于呜咽得像个孩子。这一刻她真的永远失去了他,如人生无数错过一般,但是我们面对着这样的变故却终究只是无能为力。如果时光再来一次,她是不是不会在那一夜放纵她的寂寞,他会不会为了家人一次次欺骗她,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因为毕竟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的人来说,时间终是无法逆转的。 (三) 林澜收到米川的消息――“我和肖磊,真的分开了。”此刻的她正坐在天台上,插着mp3,喝着啤酒,一副自得其乐,看到短信也只是微微一晾,内心不是没有触动,只是她不是当事人,永远没办法感知到那一刻当事人的痛苦和绝望,正如当她席卷入了感情的时候,她也从不期望别人能理解她一样。 “哎,我是小林啊,您公司的网银问题啊――现在你看那么晚了,我明天给你装好不好啊?”林澜一只耳朵插着耳机,另一只耳朵却贴上了手机,她声音酥软的,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她挂了电话之后,对着手机鄙夷地撇了撇嘴,说道:“老色狼,又想占我便宜。” 可能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别人也很难想象她上班那副光鲜的小白领样儿,白天的她还总是人模狗样地坐办公室里,把尖利的爪子踹怀里,盈盈笑着跟只小猫似的,撒娇逗趣得那客户都是一副心痒难搔的模样。可她笑得越欢的时候,往往就是对这些客户越蔑视的时候。这么多年的客户经理生涯,早把那些客户的嘴脸看了个遍,她有时候觉着面对他们都想吐了,可是她还是得周旋在他们中间。这就是迫于生计?她忍不住想笑了。 白天的生活越光鲜亮丽、觥筹交错,晚上的生活似乎就越孤寂,她总像戴着面具在生活,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能把面具卸下来,一个人的生活是自在,却免不了孤独。她不是没有想过找个人好好恋爱――就好像米川和肖磊那样,可是真的有那样稳定的感情又怎么样呢?林澜太了解自己,她不会习惯稳定的生活,不耐烦去应付那些繁琐的婆婆孩子之类的事情,所以当米川跟她抱怨她和肖磊之间的问题的时候,她或许都是庆幸自己终究还是理智地没有轻易地将感情付出的,即使这样会孤独,可是至少不会受伤。 ------------ 十七 世事多变 更新时间:2010-03-20 (一) 邱林在度完了两个多星期的蜜月后,兴高采烈地回了公司。一个公司的人都问候遍了,却发现手里的喜糖还剩下一包,脑子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弯,才想起来今天来公司后就没见到米川。于是他就跟周围的人打听米川去哪儿了,却得到米川已经辞职了的消息。 “不是吧?”邱林心说自己给她介绍这份工作还没多少时间呢,怎么转眼她就辞职了呢?话说这工作待遇不错啊,不至于不顺心到让她辞职了吧。他一脑门子问号,摸着手机走出办公室,想给米川打个电话,却迎面碰到了吴健。 “吴总。”他立刻搁下手机,谦卑地笑着叫道。 吴健看到他,愣了一下,表情似又那么一刻不自然,但他还是立即恢复自然,笑道:“你这么快就蜜月回来了?不多玩会儿?” 邱林脸上的笑容堆得都快满出来了,说道:“我这还不惦记着回公司多做贡献。对了,吴总――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米川,就是我介绍进来的一个小姑娘,听说她辞职了,是不是她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惹您或者公司里的其他人生气了?其实她是一特实诚的姑娘,做事也特卖力,可能就是人不太活络些,不过她不是销售岗的,这些对她来说反而不是缺点吧!” 吴健听到“米川”两个字,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狡黠的目光,他说:“是么?这原因嘛,你下次碰见她的时候自己去问她吧?” 邱林觉得吴健的语气有些怪,但一时也没细想,“哦”了一声后沿着楼梯走了下去,边走还边打着米川的手机,好不容易对方才接听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慵懒的“喂”声,邱林心想那不是他所习惯听到的米川声音――那总是脆脆的、带着生机和几分傻气的声音。 (二) 米川约的地方在星巴克咖啡店。 她窝在角落的沙发里,缓缓地喝着一杯拿铁咖啡,那慵懒的神情,就好像一只波斯猫儿。 邱林走到米川面前,眼神里带着迷惑,他几乎已经认不出米川了。以前的她是从来不化妆的,简单的长直发,清亮的眼睛里总闪烁着一种倔强和活力;可现在的她却烫了个大卷发,棕色的眼影和紫红色的唇彩,让人几乎辨认不出来。 “米川,你是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邱林在她面前坐下,一边应付着服务员要了一杯黑咖啡,一边看着米川,眼神里带着深深的迷惘。 米川微微一笑,“怎么,这样不好么?”她的笑容里竟似带了以前完全不曾有的魅惑。 “不好。”不料邱林却直截了当地摇摇头,倒让米川有些意外了。 “怎么?”她的眼神有些认真起来。 邱林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咖啡,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比较怀念以前你的样子。” 米川轻轻一笑,却不说话。 “对了,米川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一回公司就听说你辞职了,那你现在在哪儿工作?你的……造型又改变这么多,是出了什么事么?”邱林说得有些犹豫,其实他的出来,米川变得不仅仅是造型而已,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都变得说不出的陌生,他在心里隐隐感到一阵恐惧。 米川翘起嘴角,带着一丝不屑意味地笑道:“没错,在你去度蜜月的这段时光的确发生了很多事……邱林,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和吴健在一起,你会有什么反应?” 邱林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桌前的咖啡,他怔怔地看着米川,平时的油滑劲儿完全消失了,他兀自不信地问道:“米川,你是说真的?” 米川的眼神中染着一丝丝的悲哀,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邱林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他垂下了眼皮,说道,“米川,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人是会变的。”米川轻轻地叹了口气。 “到底发生了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这么多?”邱林突然有些失控地扳着米川的肩头,大声质问道,倒引得周围一堆顾客扭头往这个方向看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得不放开米川,坐回沙发上,想起自己早上问吴健那个愚蠢的样儿,他都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米川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她轻轻说道:“邱林,我们能不能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现实就是我现在的确和吴健在一起,我今天肯答应你出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米川把一本存折推到他的面前,淡淡地说道:“肖磊的哥哥又惹事了,他需要一笔钱去摆平这件事。如果直接让我给他他肯定不会接受的,就由你给他吧!” 看着邱林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米川立即意识到他想到了什么,不由又是无奈地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给肖磊这笔钱,只是想让自己内心好过点――至少让我觉得我什么也没欠着他。” (三) 那晚丁闵华看着邱林一反常态地没玩电脑游戏,反而坐在书桌前发呆,不免有些好奇起来,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倒把邱林吓个半死。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想吓死人啊?”邱林虎下个脸。 丁闵华撅起了嘴,“如果不是你做亏心事,用得着怕人吓吗?”她眼尖,一下看到了邱林放在台子上的存折,那手就跟镊子似地一下就夹了起来,嘴里念道,“原来藏私房钱了啊,五万――喂,还说你没钱付首付,说,你到底瞒着我藏了多少私房钱?” 邱林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别闹了,买什么房子!现在和我爸妈住一起不挺好的嘛?他们给我在上海买了房子,不就是为了老了和我们一道住。再说你会做饭嘛,会做家务嘛,到时候孩子生了,你是会为他洗尿布,还是照顾一天三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闹着要买房,有意思嘛?!” 邱林真生气了,丁闵华就有些怕,她气势已经小了大半截,却还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人家想要二人世界嘛――” “你别提这事,一提这事我就来气,我说你没事就怀个孩子干嘛啊,拖累你也拖累我的――” “你?!”丁闵华经不住有些怒了,看着邱林一张无所谓的脸不免又有些丧气,说到底,自己早就该想到,自己能凭这个孩子嫁了邱林,可是邱林这么一没责任感的人,想要拴住他心几乎是没可能的,这段婚姻,还是要靠她自己去算计、去掌控的。 “还有,这张存折不是我的,你自己看上面名字吧!写着――米川,那是米川的存折!” “哦――”丁闵华有些讪讪地,随即狐疑地看着他,“我说,米川的存折怎么在你这里啊?” “她托我转交给肖磊。” “她怎么自己不转交――啊?难道说她和肖磊分手了?” “恩,可她还不放心肖磊他哥哥的事,托我把这钱交给他。” “既然分手了,这又何苦呢?难道要让对方念着自己的好,走的是曲线救国的道路?”丁闵华一脸不解,“还是她有什么把柄给肖磊抓着了,就想花钱和平消灾啊?” 邱林耸耸肩,说道:“米川是不可能的,倒是换作你是可能的,我说你跟我结婚前有没有跟人发生什么什么门啊?” “你才艳照门呢!”丁闵华横他一眼,忽而眼珠转了转,说道,“要不这钱我帮你给肖磊?” 邱林瞥了她一眼,忽而绽开笑容说道:“好啊――才怪。你肚子里的小九九,我会不知道吗?” “你不会以为我会拿了这钱吧?” “那倒不会,虽然你是见钱眼开了点,不过不至于为了五万块就拿别人存折,只不过你如果你去见肖磊,一定会孜孜不倦地套取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然后在他面前诋毁一个人是吧?” 丁闵华被他说中心事,也不脸红,反而笑眯眯地说道:“看来你还真了解我,邱林,你相簿相信,就算你不爱我,有一天你离开我,也会觉得寂寞的。” “那是,我的小贝贝走的时候,我不但寂寞,还哭了好多天。” “小贝贝是谁?” “哦,小贝贝啊,是我小时候养的一条狗。”邱林走出房间的时候,笑眯眯地对丁闵华挥了一下手道。 “你才是狗呢!”丁闵华恼得丢了他一个枕头,却被邱林闪过了,听着他得意地笑着开门,走出去,再拐进另外一个房间的时候,她不禁叹了口气。她现在怀孕快四个月了,正是不稳定的时候,因此即使是蜜月期,他们也是分床睡的。她当然了解邱林的德行,对于他偶尔出去的鬼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她要这段婚姻,本就是衡量了双方权益,知道以她年纪再也耽搁不起,便想尽办法要了来。 可是听着邱林关门跑了的时候,丁闵华还是有些耷眉沮丧的,在这场婚姻里,大抵她还是有着不切实际的期待的。 ------------ 十八 为自己活着 更新时间:2010-03-21 (一) 邱林好不容易找着了肖磊,他已经搬离了原来和米川一起租的那个房子,现在在在个群租房里,房子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的新了,可是里边的空间就更小了,住的几个都是单身男人。房间里开着暖气,大家都穿得比较薄,更有穿着大衣和内裤直接横行,臭袜子和内裤齐齐在卫生间飞出来,那样子就跟回到了大学时代的禽兽生活无异。邱林自认为已经脱离原始生活好些年了,可是乍一看这样的环境,就不由的有些亲切感。 肖磊正捧着一脸盆衣服要到卫生间去洗,一推开自己房间门看到邱林,不由就呆住了,随即低下了头,一脸的不愿相见。 邱林见着他低了头快步往卫生间跑,心说你躲什么躲,我不找你还来这地方干什么?他一个箭步跨过去,拽住了肖磊道:“肖磊,你进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肖磊还是那样低着头,把衣服往卫生间里一放,跟着邱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关上了门。 邱林心说直接把钱拿出来太唐突,便想着法儿来跟他搭讪,他环顾了四周,随口说了一句:“这里比原来那地方小很多啊。” 肖磊有点尴尬地说道:“一个人住,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 邱林点点头,他从包里一叠一叠地取出钱,然后推到肖磊面前,淡淡地说道:“听说你哥哥有事,所以先拿去应急吧。”米川的存折,早已转成了他手里的这笔钱――他混迹商场那么多年的人了,当然不至于这点弯都不会转。 肖磊看着那叠钱,却只是轻轻笑了笑,眼睛里一片波澜不惊,“这钱,是米川的吧?” 邱林愣了一下,随即强笑道:“是我的啊,怎么了?” “呵呵,你看起来不像是这么热心的人。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肖磊犹豫片刻,轻轻地问道。 邱林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现在米川的生活状态到底该说好,还是不好呢?他想了想,尽可能小心地砌词道:“她过的,至少在物质上没有那么窘迫了。” 肖磊错愕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直接联想到邱林所说的真正意思,他以为只不过是米川没有了自己的掣肘,过得比较自如一些,他叹了口气,脸色尽管还是灰暗,眼神里却又了点光彩。只是,却不知开口和邱林说些什么。 邱林便也就尴尴尬尬地坐着,两个人本就不相熟,不过是因为米川而联系在一起,他看肖磊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便起身道:“肖磊,那我先走了。” 肖磊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突然听到邱林这么说,猛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几乎是直勾勾地盯着邱林,倒让邱林有些不安起来了。 “怎么了,你?”邱林轻咳了一声,“肖磊你没事吧?” 肖磊摇摇头,整个人似要沉到尘埃里的卑微,他的手轻轻放在那叠钱上,似是犹豫了片刻,但终还是推向了邱林这边,扭头道:“这钱,你还给米川吧。” “肖磊,她现在根本就――”邱林本来想说“她现在根本就不缺钱”,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转而说道,“这是她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她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城市,能比我容易到哪里。”肖磊这次更坚决了些,“麻烦你转告她,我哥哥的事我已经解决了,她不用再为我――操心了。另外……希望她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别那么逞强了……是我对不起她……” 邱林吃惊地看着肖磊,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一滴泪滑下,那样伤痛的样子,即使如邱林这样经常嘲笑那些为了分手要死要活的男女的花花公子,也不禁心里一震。 (二) 邱林把钱重新存了回去,将存折完璧归赵。 他对米川说:“米川,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你的钱对他来说,就是对自尊最直接的损毁,他是不会接受的。” 米川苦笑道:“他的自尊,似乎总是来得不合时宜。” 邱林犹豫了一下,问道:“肖磊他还不知道你和吴健在一起?” 米川的手扶着头,她点燃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她说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需要敲锣打鼓到处去说么?我之所以告诉你,不过是因为你也是吴健这个圈子里的,迟早也会知道。那么不如让我提前告诉你吧。” 邱林知道米川所谓圈子的意思,面上微微一红,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米川,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怎么会和吴健走到一起?” “怎么,你是觉得我不是他喜欢的型?”米川的笑容里有了一丝狡黠。 “不是,”邱林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却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变了很多。” 米川眼波在他脸上流连了片刻,轻笑道:“当你发现原来的个性完全不适合这个城市的轨迹的时候,如果要继续生存下去,你就必须要对自己做出改变。就算是你,何尝又不是变了很多呢?” “我吗?” “是啊,”米川的眼睛微微眯起,“我记得高中时候的你是多么羞怯的男孩子啊,一学期也不见得你和其他人说几句话,可是现在的你呢?居然做了证券经纪,每天忽悠着人,一天说的话恐怕都比你小时候一年说的多吧?” 邱林不禁摇头失笑,“有那么夸张吗?呵呵,小时候的我,现在想起来真的怀疑是不是真实的记忆呢。” 米川又悠悠地叹了口气,“是啊,我们每个人都在改变。所以,邱林,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不变的感情,抑或不变的个性?对了,闵华怎么样了?孩子还好吧?”――她转过了话题。 邱林似未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丁闵华来,愣了一下后立即说道:“她和孩子啊,都挺好的。” “邱林,还记得我们去看文晶老师的那次吗?我总想不通为什么生孩子之前那么好好地一家人,现在却会变成这样子呢?” 邱林想到上次见到姜瑜亮那副委顿的样子,不禁悚然起来,心说闵华生了孩子后不会也成那样吧?不过想想闵华那么大大咧咧又算计的性子,是不至于让自己陷到忧郁症的行列里的,要忧郁她也要把他弄忧郁了再说,这么想着他心里登时有了几分释然,旋即又摇头道:“我觉得这都跟人看得开看不开有关吧,说不定文晶是有什么事有郁结了呢?不过我想姜瑜亮对她那么好,这些结迟早都会解开的。” “但愿吧,也许下次有空的时候我会去看看他们,”米川的眼神有些飘忽,她笑着说道,“邱林,我怎么觉得我们这辈子都活在焦虑里呢?中学的时候我们焦虑考不上一个好大学,大学的时候又该忧虑找不到一个好工作,工作了又该焦虑能不能找个好人嫁了,找个人又得焦虑有没有房子,就算结了婚,有了孩子又得为孩子焦虑了。你说,我们这辈子,是为了什么呢?” 邱林也忍不住为米川的问题牵引了,但他还是立刻回过神来,对米川说道:“米川,这人一辈子的事是我们想不透的,也就别想了,好好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米川摇头说道:“什么又是好好活着?就是一辈子跟蚂蚁似地忙碌着,攒一辈子的钱还买不到一套房?或者是为一个男人一段婚姻付出一切,到头来却把奋斗来的一切拱手给一个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米川!”邱林不禁加大了声音唤她的名字,他觉得米川的思想已经完全歪曲了,他侥幸地希望这仅仅是她心情低落时随口埋怨的,等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她一定会觉得现在所说的、所做的都是错的。 “米川,不一定是这样的,你还可以为了自己奋斗!”邱林忍不住说道,“你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你的价值,不是都体现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的!你现在跟着吴健,或者他是可以让你更快、更轻易地获得你想要的,可是像他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的!他也许会很快厌倦你,找到一个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而到时候你又剩下什么呢?甚至连悲哀的婚姻都没有,只有被人唾弃,被人骂一句活该。米川,我认识的米川不是这样的!哪怕是像只蚂蚁,你都开开心心地为了生活奋斗着。离开肖磊,离开吴健,你更应该为自己或活着!” 米川凝视着邱林,半晌,轻笑着摇了摇头,“为了自己而奋斗?好像在我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已经遗弃这个词了。” (三) 米川告别了邱林,一个人坐着地铁,浑浑噩噩地踏上了回去的路。她不会开车,所以吴健说的送给她一辆车的提议还是被她摇头否决了。她明白只有克制着自己的贪心,吴健才更有兴趣提出送自己东西。当有一天自己彻底沦陷在他用物质编制的网里了,那么就是他开始离弃自己的开始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并不是那么很漂亮或者有特殊魅力的女人,吴健看上她,无非是她的年轻,还有她的简单,在她身上他能看到过去的影子。而一旦自己显得物欲熏心了,他也就对自己失去兴趣了。 地铁依旧向前奔腾着,就像奔向一个未知的命运的黑洞。 她抬起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年轻男女,他们拥抱着,亲吻着,甜蜜地笑着,腻在一起,就好像连体婴一样。她看着他们,嘴角却轻轻带起了一丝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妒忌还是嘲讽的微笑。 她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地铁上,曾几何时,她也就和这对恋人一样吧,腻歪着,不曾感觉到旁人看着的尴尬;沉浸在自己的甜蜜里,可是,为什么,她会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的地步? 在那长长的地铁轨道上,米川的记忆回到了那个戒指掉落的晚上,然后,一切,如黑白电影般,在她脑海里迅速闪过。 ------------ 十九 交易 更新时间:2010-03-22 (一) 米川记得她和肖磊分手之后借住在林澜家的那段时间,几乎是每天下班后都在留意租房消息,可惜随着房价的攀高,租房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当温室里的草太久了,久得连这段时间房价几乎直线的上升都没注意了。 于是就想窝着林澜的屋子做米虫,可惜,这一层愿望也随着林澜屋里穿梭着的不同男人落空了。 林澜是个寂寞的人,而偏偏,她也是有着诱惑力的人,所以总有不同的男人来排解她的寂寞。 但是,林澜的不寂寞却让米川更加寂寞――她原本就是个不善交际的人,身边的朋友很少,于是就只能一个人落寞地穿梭在这个城市里,一次去徐家汇逛衣服,悲哀地发现那些看起来很像地摊货的衣服居然都不下1000块了,算算她一个月的工资,居然连几件衣服都买不起。这个城市,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们能消费的起的?米川悲哀地想。 夜静的时候,林澜那屋的动静总能惊扰到米川,即使是耳罩也不能让她得到片刻安静,她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到天明。 一个人的时候,很寂寞。这种寂寞,夜夜地噬咬着米川的心脏。 那晚,在林澜那屋不断传来的声音打搅得米川无法入睡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个醉得一塌糊涂的一个男人声音,他只说了一句:米川,来别墅陪我。 她知道,那是吴健的声音。 在那一夜,吴健的到来,释放了米川的寂寞,而之后,也释放了她对物质的欲望。原来,贫穷得太久了,对物质的渴望会比常人更强烈一些;原来,寂寞得太深了,会不顾一切地沦陷进去。 米川起身,穿好衣服,在出门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但林澜那房的声音还是不断传来,终于让她背了身,决绝离去。 (二) 米川叫了辆出租车,她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看着电子屏上的价格不住往上跳,她的心也跟着那价格不住地跳动,她有些心痛地想到,再这样下去,她随身带的钱会连打的也不够的。还好,出租车的价格停止在了一个她还能支付的点上。 米川站在别墅门口,她摁响了门铃,冷风灌了进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大衣的领子。 但是却没人来开门,米川就好像被人刮了个大耳刮子,她想着,吴健或许只是酒后随口说了一句,现在不知道醉倒在哪个夜总会里,偏就自己那么傻,跑到这里,巴巴地等着,真像送上门的鸡了。 可是,她却连回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这么傻傻地坐在冰凉的台阶上,黑暗倒不是那样令人害怕,只是寒冷却让人无法抵御。米川蹲在那里画圈圈,她想着这是不是已经走到人生的最低点了,不知道人生中还是有着比这个时候更愚蠢更令人尴尬的时刻。 米川打算走的时候被迎面一道刺目的灯光耀到了。 吴健远远地已看到了米川,她像个孩子似地蹲在那里,小小的身子骨在风里似乎发着抖。他忽然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里,他回到集体宿舍,酒酣耳热的,也正是有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在等着自己,她的神情那么坚定,就好像此刻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米川一样。 他忽而笑了,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一年,他二十三岁。 (三) 这栋别墅分为上下两层,但两层面积都不大,只那一道连接上下两层楼梯做得极为巧妙,就跟紫荆花枝似的。 米川摁亮了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别墅,她忽而有些感伤,他们奋斗一辈子,不过也是为了一个鸽笼大的地方,但是像吴健这样的人,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他们或许只要花很少的钱,很短的时间,就可以轻易把一间房子转手,轻轻松松赚到她这辈子或许都赚不到的钱。那么他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一辈子,又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人生,公平吗?或者说,这个世界,有公平吗? “你好像很喜欢这里。”吴健嘴角带着一抹值得玩味的笑意。 米川抬起头,看着吊顶的那盏两米高的吊灯,长长的水晶穗儿拖下来,绚烂无比。她的手摁在开关上,随着她的指头弹动,那吊灯变幻着各种光芒,璀璨的光芒摇曳在这间别墅里,一切恍惚得都不像真实的。 “我记得你问过我,这个城市的生活成本那么高,为什么我还要留下?那个时候我义正言辞地说是因为这个城市的机会多,可是现在我明白,不过是这个城市的五光十色迷惑了我,让我找不到了回家的路。”米川的眼泪掉了下来,那个光芒,就好像肖磊想拿来跟她求婚的戒指。 吴健没有说话,或许酒精早已麻痹了他的神经,他早已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手肆无忌惮地伸进了米川的内衣,抱住她放肆地亲吻着,仿佛只有在欲望里,他才能忘记那种噬骨的寂寞和空虚。 在这个城市里,我们或贫穷,或富有,可是我们都没有办法逃避,那突然来袭的孤独和寂寞。 (四) “这个城市的生活成本是很高,所以要在这里生存,你必须要做合适这个城市的人。所以有些人拼命在完成他们的资本累积,有些人在拼搏着他们的第一桶金,还有些人,一天打几份工,为了维持在这个城市里的生计。你说你觉得你很累,可是那些上海老街区的居民,只靠着卖菜过活的,一天能赚多少?可他们还是很开心地一得空就搓搓麻将,在公园里跳跳舞。你觉得累,不过是因为你的欲望太多,你拼命在往这个城市的上层爬着,因为你太贪心,也太清醒,所以你才会痛苦。” 深夜,当酒劲慢慢退去,吴健似又恢复了清醒的那一面,他静静地说着。 “我真的那么贪心吗?”米川感到迷惘,“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贪心的人。” “贪心没什么不好,正因为有着贪心,我们才会为了我们想贪的东西而奋斗着,”吴健看着她迷茫的样子,刮了刮她的鼻子,莞尔一笑,“米川,你跟着我吧,我能给你的东西一定比你那个小男朋友能给你的多。”他在说后半句话的时候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那副慈爱的样子便渐渐褪去了,只是隐在黑暗里,没让米川看清他眸里的那一抹阴郁。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吴健忽而笑了,米川的这句话,在他的认知里,大抵就是向着他的认输。 “那么跟着我,至少让你能得到物质的满足。米川,让我来告诉你,这个世界除了你的父母,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对你好的,与其消耗你的青春去追逐那些注定会消磨的感情,不如去抓住那些切切实实存在着的。” “可是,钱也会贬值的。”米川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一丝小小的狡黠。 吴健怔了一下,随即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只是贬值,至少,不是消失。米川,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光?”米川想到那个娘娘腔的小沈阳,忽而调皮了起来,“或者是人没死,钱却花光了?” 吴健摇摇头,“人生最痛苦地事,是一辈子得沉浸在没用的回忆里的。米川,回忆是最恐怖的一件事,它让你看不到前方的路,让你,活着,却像已经死去。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沉浸在回忆里,那么就证明,你真的老了。” “是。”米川想起肖磊,眼神中转过一道黯然。 吴健粗糙的手,抚过米川的柔嫩的颜,他说道:“好了,别那么垂头丧气的样子,趁我现在心情不错,快跟我提个要求,兴许我还能满足你。” 米川愣了一下,随即扬起嘴角揶揄道:“如果我说我要这幢别墅,你会给我吗?” “呵呵,这幢别墅现在是银行的抵押产品,我是没办法给你的。不过,如果你只是想要套房子的话,我想我可以满足你。从明天开始,你自己去看房子吧,看到合适的告诉我,看我能不能考虑给你买下来。” 真是一场奢侈的交易呢!米川走进浴室慢慢洗刷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起来,如果早知道这样的交易就可以换来一套房子,那么之前她辛辛苦苦地奋斗又算作什么? ------------ 二十 朋友 更新时间:2010-03-23 大家请给我的微评投票!bbs./?tid=10727&extra=page%3d1每一票都能让我走得更好哈! (一) 第二天傍晚,米川去林澜那儿拿自己东西的时候,林澜看着她不免带着诧异,“这么快找到房子了?” 米川低着头没答话。 “不用这么急着搬的,反正我这儿空着也是空着。”林澜着急解释道。 米川抬头轻笑道:“可是我怕我会打搅你的约会。” 林澜虽然脸皮厚,也不禁有些绯红,但她仍不放心地问道:“那那么找着合适的房子没有?” “恩,找着了。”米川模模糊糊地说道。 “哦,在哪?以后我还可以过去串门子的啊?”林澜眉飞色舞地说道。 “挺远的,在松江那边。”米川一时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就含糊带过道。 “怎么那么远啊?离你上班地儿也不近啊,就为了租金便宜累着自己的话,可不上算啊!”林澜说话跟蹦豆子似的,完全没注意着米川越来越尴尬的脸色。 “林澜,别问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朋友对吧?” 林澜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她这次注意到米川的脸色是有些不对,脸色便也微微沉下来了,问道:“米川,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是不是肖磊又找着你有什么事了?” “不是,不关他的事。”不提起肖磊,米川的心还不至于像被刀狠狠划一下似地疼痛,她好不容易维持着脸色不变,却突然走过去,用力抱住了林澜,“林澜,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不会看不起我的是吧?” “米川,你究竟是怎么了?”林澜隐隐觉得这事不对了,可是她知道米川的性子,她外表温和,决定了的事是不会回头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却无力去阻止事情的发生。 “没,没什么,”米川的脸上忽而绽开了笑意,她轻轻放开林澜,凝视着她说道,“林澜,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我走了――以后有空,我们再出来见面。” “米川,米川……”林澜穿着拖鞋就追着米川跑了出去,可是米川却越走越快,林澜被自己的大拖鞋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上,揉着疼痛的膝盖,她兀自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在米川身上了。 (二) 上海这个城市说大很大,说小却也很小。 米川跟着吴健参与应酬时,看到林澜,那一瞬,粉底即使打得再厚,可是脸也在那一刻失色,惊惶的样子,连吴健也注意到了,在公众场合,他会温文尔雅地笑,低声问道:“今晚来的都是熟人,你不用那么紧张的。” “不是,不是。”米川已经注意到林澜的目光晃到自己身上时那一刹的惊讶了,她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进去,只能把目光错开去,除此之外竟没有其他逃避的办法。 “嘿,林澜,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可是吴健却带着米川直接迎上林澜了,米川只能低着头,死也不敢跟林澜的目光注视。 林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米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一望着吴健,那一脸诧异立刻抹去,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很熟络地开着玩笑道,“那是,您身边美女如云的,怎么能想起我来着啊?再说这一晃半年的,不老就不错了,您就别讥讽我了。” “哪儿是讥讽呢?”吴健笑着说道,“林澜,你是我见过最能干最漂亮的女人之一了。” 林澜虽然和吴健打着哈哈,可眼睛一直是往米川那儿瞥的,她定了定神,故意装作陌生地问:“诶,这位面生的很,没看到您以前带出来嘛?是您下属还是……?” “呵呵,她是……”吴健和林澜耳语,米川只看到林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她手心上全是冷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林澜对视了。 吴健说完,很得意地看着林澜。 而林澜,脸色已经完全变黑,她还是那样娇媚地笑着,只是说出的话充满讥讽,“吴总您的眼光倒是变得快嘛,我都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喜欢这样营养不良型的了?” 这句话,只有米川听得懂,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开对方的玩笑,林澜就经常笑米川那是营养不良的平板身材,那胸也只有a-cup的水准,不知道肖磊抱她时会不会硌得生疼。 米川低着头,没有说话。 吴健笑了一笑,“林澜,你说这话,我可不可以当你是在吃醋?” 林澜的眼睛兀自是看着米川的,却轻笑道:“您如果要当就当吧。” 米川一直是听着他们搭讪,一句话也没插,可是就算如她这样迟钝的,也感觉得出来吴健和林澜关系的不同寻常,她在那一刻有种虚脱的感觉,只希望她设想的那种可能永远也不要出现。 那晚是林澜穿针引线,吴健和林澜他们行的行长见面吃饭。 米川听着他们对话,才隐隐明白吴健名下资产不只这家证券公司,还有两家小型的房地产公司,他现在要为两块地皮融资盖房,才有了今天的饭局。 米川在那里如坐针毡,原本只是吴健的心血来潮,代价却将是她和林澜的分道扬镳。 (三) 果然不出米川所料,在那晚酒局结束的第二天傍晚,林澜就来摁响了她现在暂住着的那套别墅的门铃,。 当林澜看着米川披头散着发,穿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睡衣地跑出来的时候,眼神里不禁带了一丝讥诮。 林澜没脱靴子,直接踏进这个房子,尖锐的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很不和谐的“堵堵”声,她环视了一眼这个别墅套间,忽而扭头对着米川说道:“他把这个房子送给你了?” 米川想到那晚他们的对话,脸上飞上两片晕红,可是眼神里终究还是带着羞耻的,她抿着嘴摇摇头,“没有。” 林澜微微歪起嘴一笑,“还没有,那就是说迟早的事了?你就是用自己的青春和身体去交换了这套别墅?” 米川咬着嘴唇,表情很难堪,却仍是直视着林澜的。 林澜的手拂过通往小阁楼的旋转楼梯,她的眼睛里带着讥诮,说道:“他在上海,像这样的房产大概还有十几处,分别是在闵行、徐汇、宝山,你这一处是面积最小、地处最偏的,估值大概也就在三百万左右。为了三百万,值得吗?” 米川的手垂在身侧,却已轻轻捏起,她除了难堪外,心中的那个想法似乎更加成型了,她隐隐害怕着事情的真相,生怕触碰到她无法接触的事实的一面。 林澜瞥她一眼,便知道她所有的心思,轻轻一笑道:“我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不过是因为――我为他的房子做过抵押贷款。米川,别这样看着我,这个城市就是那么小,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和这个城市的大半公司的老总都是认识的。我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会那么小,当我昨晚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荒谬了!” “荒谬……” “米川,我跟人说起你的时候,一直说你是个没什么事业心的人,你单纯、善良、知足常乐,一定会是个好太太、好朋友的人选。那时候你跟肖磊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记得我还多少次怕你吃亏?肖磊当然不是坏人,可是绝对是个算计的人,他会算计着你为他家里的事买单――我总是怕你太单纯会受到伤害――可是我没想到会是今天的结局!米川,想给自己选个更容易走的路并没有错,每个人也都有选择更好生活的权力。只是,你在选这条路的时候,真的看清楚了这条路是你的生路吗?” 米川木然摇摇头,“我知道我走上这条路,是最糟糕的选择。我曾经不过是希望两个人在一起,在这个冰凉的城市里,至少有一处是温暖的。我想这个城市是不属于我的,我也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东西,那么至少让我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知心的彼此,甚至是属于我们的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是这一切,在我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了。” 林澜无限怜悯地看着她,“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为什么却还是要走上这条路?难道过以前那样的生活不好吗?” 米川走到窗前,指着外边林立的别墅说道:“林澜,你看那些别墅里的人,他们是在这个城市里兢兢业业奋斗的人吗?他们不过是用很少的时间、很小的本钱,买卖转手一套房子,就可以赚上我们几年的工资。我安分守己,我努力存钱,可是有什么用呢?我的工资增长根本赶不上通货膨胀,或者根本就是负增长的;我存一辈子的钱,也许也买不到一套房子。林澜,我的愿望很小,可是这个城市却连我那么小的愿望也容纳不了。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过那种生活?为什么我不能选择一条让自己更快达成愿望的道路?” “你的愿望,难道仅仅是一套房子?” “可至少,这已经完成了我心愿的一半。” 林澜看着那么执拗坚持的米川,颓然叹了口气,她走出那间房子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对米川说道:“米川,这间别墅也是银行的抵押资产。” “我知道,”米川扭过头了说道,“他说过,会再送我一套。” “既然如此,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林澜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希望你以后不会为自己今天所做的选择后悔。” ------------ 二十一 失神 更新时间:2010-03-24 大家请给我的微评投票!bbs./?tid=10727&extra=page%3d1每一票都能让我走得更好哈 (一) 米川的回忆戛然而止在林澜走出那间别墅的时刻。 正是因为林澜已经知道了一切,也让她觉得掩耳盗铃的形式也可笑,林澜说得没错,这个城市就是那么小,这个圈子里的事,迟早大家都会知道。也正是如此,当邱林打电话来找她的时候,她便也没有再刻意隐瞒着什么,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不堪,坦率地希望邱林帮自己那个忙。 她在想林澜的话,有一天,她是不是会为了自己今天的选择后悔呢?她不知道,或许,根本不想知道。 那一日,她握着那张原本想给肖磊的存折,直到存折在她手里留下了坚硬的划痕,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她明白,她失去了生活中原本该很重要的一些东西。 她从地铁下来,辗转来到别墅,开门的时候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出门的时候明明是反锁的,结果现在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她有些戒备地打开门,不妨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吴健,他看着她,微微地笑:“今晚带你去帕兰朵吃晚饭?” 米川看着他,今晚似乎心情不错,大抵是在生意场上大赚了一笔――自从跟了吴健之后,她就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个男人情绪化得超乎你的想象,他不是她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儒雅的人,也不是那个在某些场合异常暴虐的人,他是一潭深得看不到底的浑水,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是生气,什么时候是高兴。不过,米川知道,对于她来说,只要尽量顺着他的脾气,不要让自己吃着亏,就行了。 (二) 那个晚上,吴健陪着米川在南京西路的帕兰朵吃晚饭――据说这是沪上顶级的意大利餐厅。 米川瞥了一眼菜单,那上面的价格都是她想象不到的昂贵,不过一想到这不过是吴健在她面前的刻意炫富,她便胃口全失,随手把菜单合起,说道:“你来点吧。” 吴健倒兴致勃勃地点了小牛肉鹅肝、羊排、意大利面,又点了杯红酒,然后又装模作样地问了米川一句:“怎么样,够了吗?”――事实上,他一向是个不容别人左右意见的人。 “够了。”米川淡淡地回答。 “怎么不合你胃口吗?或许你更喜欢本帮菜?”在外边的时候,吴健总能伪装出极良好的绅士风范。 “没有,不过是我这个穷人一时不习惯这奢华的环境罢了。”她的语气里带着讽刺。 吴健笑道:“当你习惯了之后,就会觉得所谓的最好的意大利餐厅,不过如此。意大利人做饭的智慧,也就是这样罢了。” 米川其实一直不喜欢西餐,因为她用刀叉的本领远比她自己想象得笨拙,吴健却含笑看着她把盘子敲得叮当响,那神情,就跟宠溺着女儿的父亲一样。等米川鼓捣得丧失耐心几乎想拿筷子夹着羊排吃的时候,他才轻轻欠过身,帮她一块块把羊排切细了。那一刻,他神情的温柔,让米川忽而又一瞬间的错觉。 “吃吧,简梅。”可是在吴健开口后的那句话,两个人却都呆住了。米川分明看到了吴健在神情一错愕后的失望,而她,分明记得“简梅”是他妻子的名字。 (三) 回去的路上,吴健自己开着车,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吃饭前的好心情似乎一扫而空,他现在的心情坏得无以复加。 米川不敢开口跟他说话。事实上,他也一直很好奇吴健的家庭式什么样子,他该有一个女儿,或者,还有一个儿子?而她也从未见过吴健的妻子,尽管从他的嘴里经常听到有关于她的事情。 “你是不是在很好奇,有关于我妻子的事情?”吴健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米川倒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哦,为什么?”吴健的脸色似乎好了点,嘴角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和我无关的事,我不想知道。”米川垂下眼睑――这个时候她的妆容已经很浓了,那长长的眼睫毛,犹如蹁跹的蝴蝶,在夜色中轻轻舞动。 “米川,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吴健的脸色,在窗外的霓虹招摇夏不断变幻颜色,似乎也有了几分看不清的狰狞。 米川摇摇头,她推开车窗,让风灌进来,吹起了她的头发,那破碎的猎猎声,就好像一块碎裂的布条。 吴健嘴角微微弯起,说道:“就是你从来不会想去知道那些不关于你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关心是因为我们之间只是金钱维系,”米川忽而悠悠地说道,“在你身边,那个最会念叨你,最让你烦的也许正是最关心你的那个人。” “可惜,不会再有那个人了。”吴健的嘴唇忽而抿得紧紧的,他的眉宇间似乎凝聚了一丝怒意,这丝怒意让米川不敢去触碰,却也会在心里隐隐有丝好奇:在他心里,那个记得最深的人是他的妻子么?他没有离婚,那么他的妻子呢?他们的孩子呢?这个男人,看似拥有者这个尘世的繁华,其实骨子里却似有那么深入骨髓的孤独。他对世界是拒绝的,这个世界对他呢?似乎也是拒绝的。 “其实有时候,我很想知道,你的妻子,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米川的眼神是失神的,那一刻她觉得噬骨孤独,她想起了林澜的话,而她现在走在这条路上,似乎已经有些后悔了。 “你会看到她的――或许是在我的葬礼上。”吴健阴沉沉地说道,他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的一语成箴。 “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米川在那摇曳的车上,止不住地心跳加速,似再也无法容忍讨论这样生与死的话题,她微微抬高了声音说道。 吴健就笑了起来,他总有这样放肆笑着的时刻,就好像内心有片阴郁的地方,始终无法得到真正地挥发,他说道:“既然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那么我们就谈一个你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说房子?” ------------ 二十二 看房 更新时间:2010-03-25 大家请给我的微评投票!bbs./?tid=10727&extra=page%3d1每一票都能让我走得更好哈 (一) 这一日,米川坐在吴健派给他的司机的车里。 米川的穿着很奢华,那些以前她从不敢奢想的皮草毛绒,此刻一件件都套在了身上,而她就好像成了一个埋没在衣服的衣架子。 吴健的司机老张一路上适时地和她说着笑,有些下流,大抵他也是看惯了吴健换来换去的情妇,所以丝毫不以为意。 米川在那个新开盘的楼盘前下车,老张给里面一个经纪打了电话,那经纪就屁颠屁颠跑出来了,一脸谄媚笑着米川。 米川瞥了一眼他,淡淡说了声:“有样板间吧?” “有的有的,您跟我来吧。” 米川整个人窝在那件件狐狸毛大衣里,一脸兰蔻彩妆挥洒,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她的一脸倦怠,瞥了一眼那个小经纪,她不置与否地点点头。 米川跟着那个小经纪往小区的后门走去,却在经过中介所的大门时,往里轻轻瞥了一眼:那里挤得几乎就跟菜场一样,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抢着标的,好像他们花大把大把银子买的不是房子,而只是几毛几块钱的菜而已。她想到在不久之前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员,那挤得高跟鞋都崴了的情境一晃而过。可是她嘴角浮现的笑意,不仅仅是带着心酸,似乎还带着一丝眷恋。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我们在抢的,不过是一个钢筋水泥打的小空间而已。 米川眼睛一瞟,忽而在那堆挤成一个草垛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厚厚的羽绒衣把他包得像个热水壶,他不断地被人挤出,又奋力抢进去,那架势,悲壮得就好像在逃难中寻找离散的亲人似的。 米川对她的司机耳语几句,在那经纪迷惑的目光中,她淡淡地说道:“那是我师公,让他一起来看房吧。” 姜瑜亮被叫到米川边上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他起先还没认出米川,直到米川微微笑着问道:“文晶老师还好吗?”他才认出站在眼前的就是文晶的一个学生,只是现在的她比起一个月前变化太大,那个时候他记得她还是笔直黑发、一脸学生气的女孩儿,现在却已经是棕色卷发、浓妆艳抹的样子了。 “刚好我朋友是这儿熟人,那就一道去看吧。如果合适的话就让他把那套房子给你吧。”米川的眉宇间带着稍许的漠然说道。 “真的?”姜瑜亮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个人情淡薄的城市,他还真没想到文晶一个十年前代过课的学生能对她这么感恩。 米川也没答他,就跟着那经纪进电梯了。她的嘴角却还是挂着那抹冷笑的,拿别人的财富去慷慨,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讽刺。而其实有时候我们活得那么卑微,那么吝啬,不过是因为我们没钱而已。试问,当你有一百块钱和十块钱时,那一块钱你是哪种情况下更舍得去施舍? 姜瑜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进了电梯,虽然穿了很厚的衣服,可是他的背还是有些弓着,手揣在怀里,耳朵也是通红通红的,显然他是骑了自行车一路奔过来,这会儿还消化不了那一路的寒气。 (二) 米川进了那样本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喜欢,因为它的房型太不正了――虽然那经纪巧舌如簧地说着这是为了达到最大空间利用率,并能让厨房和卧室都朝阳――这一期新房都是小房型,最大不过九十八平方米,而这间不过七十平方米左右,多半是一厅两房一卫,在面积上是拮据了点,但却是最受追捧的房型。说到底,现在的房价已经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承受能力,他们只能把目光从期望单价下降转移到面积的缩水上。 米川信步走着,她自小憧憬的大阳台如今不过缩成了一个巴掌大的三角形,如果晒衣服的,最多也只能晒两件大衣;厨房更是局促,估计转个身都能擦着那门;客厅也是斜割的,只不过是个歪歪扭扭的多边形;唯独那两间朝南的卧室倒是方方正正的,而且大窗户,阳光很足。 米川沿着卧室的大窗户慢慢走着,她想到,那个时候,她和肖磊不过也就是憧憬有这样一个小套间可以结婚,但到现在,这个憧憬已经跟个泡沫似地化了,而这个房子――她只要一想到跟吴健那间别墅的对比,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摇头,但她眼角晃了一下姜瑜亮,看到他一脸的激动,便问道:“师公,你对这房子满意么?” “恩,虽然是小了点――不过给我们一家三口暂住几年应该没问题了,最重要的是这间主卧室,那么大――就是割成两间也没问题啊!”姜瑜亮做着手势,很开心地说道。 “可是你们毕竟是一家三口――随着你孩子的长大,这房子必然就不够大了――与其这样,不如挑间大房更实际点不是吗?” 姜瑜亮赧然地说道:“大房――米川,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房价涨成什么样了,我哪儿有钱去买大房呢?如果要靠贷款的话,我和文晶可能真的要每天吃咸菜拌面了。” “可现在的房价也许走在一个顶点上了,也许再等等就降了。何必那么急着买房呢?”米川有些不解地问道,“我记得文晶老师不是和你一起住在你父母家吗?怎么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姜瑜亮环视了一下跟在米川身边的经纪和司机,摇摇头苦笑着没有说话。 米川现在也早已不是当初的米川,跟着吴健久了,在察言观色上倒是进步了许多,看姜瑜亮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便也没说下去了,只回头对那经纪说道:“这房子我是没看上,你和这位姜先生谈谈,如果合适的话你们就成交吧。他也是吴总的朋友。” 那经纪分明一脸不乐意了,可是听米川那么说,也不好意思就这么驳了她的话头,便点头哈腰地说道:“一定,一定的啊。” “那师公我先走了,等文老师好点的时候,我再跟她联系吧!”米川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大衣,转过身,从这间样板房里走了。 “哦,哦……再见。”姜瑜亮还沉浸在自己的事里,等他抬起头来跟米川说再见的时候,米川早已不见人影儿了。他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虽然他和米川也就见过寥寥几面,但他分明觉着米川整个人都变了。那不仅仅是衣着打扮,而是整个人都一副病恹恹的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倒像是被生活折腾的一塌糊涂的自己似的。 “不过文晶也看了这个房子的话,她应该会高兴的吧?”姜瑜亮想起文晶,不禁眼角眉梢都带了温柔,他总是认为,文晶现在的反常不过是因为产后的一时忧郁,只要他们拥有自己的房子――是的,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房子――她会开心的,会变回以前那个活泼开朗、善解人意的文晶的,想到这儿,他不禁便又笑了起来,对着那经纪说道:“我先付订金吧,过两天等我太太和我一起来看房后,就把这事儿定了。” 虽然姜瑜亮不是一开始他想卖房子的人,不过这么快成交了一笔终也是高兴的――毕竟这房价虽然跟爆米花似地一直炸着,可是这市场瞬息万变,房地产完全是受政策影响的行列,现在价格倒是高悬,可成交量一直不高――于是那小经纪就带着姜瑜亮去支付了订金。 姜瑜亮一直被一种愉悦的力量支配着,不知不觉间,这些日子一直皱着的眉头就渐渐舒展开了。他想着米川,内心是感激她的,心说现在很少有学生会念老师的情了,她说不喜欢这房子多半也是想把房子让给他们的――他就是那样一个内心温柔善良的男人,总是念着别人对他的好,敦厚地笑着,兢兢业业地生活着――在这个社会里,或许他真的就是那蚁族一群,可是却也是最真实、最努力地生活着。 ------------ 二十三 胶着 更新时间:2010-03-31 准备清明登泰山,故一直在做前期准备,一时没有精力更新,大家谅解,3.31恢复更新。 (一) 姜瑜亮回到家,映入眼帘的却又是让他不快的一幕:文晶正和他妈妈争执着什么,而且言辞异常激烈。自从他们的女儿阳阳出生以来,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和他妈妈相处了。他一直把这归咎于文晶的产后忧郁,因为以前文晶就经常在他们家吃饭,那个时候她和自己父母可是相处得非常愉快的。而在这个时候,他往往想得不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总是用蜗牛一样的壳盾住自己,用息事宁人的办法逃避婆媳相处不和谐的问题。 而这一次,姜瑜亮也只能软语和文晶说着,他妈妈只是不想看她吃力才洗的那些衣服。但是文晶却不依不饶,扬着一件婴儿衣服说道:“妈,我早跟你说过不要把阳阳的衣服和大人混在一起洗,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好了,好了,别吵了啊,妈又不是故意的。”姜瑜亮把文晶往里边拉着,他一直不敢回头正视母亲的眼睛,他怕看到母亲委屈的泪水,那让他的内心充满了内疚。 为了转移文晶的注意力,姜瑜亮就跟她说了自己今天看房的事,又顺带着把看到米川的事跟文晶提了提,“文晶啊,你是没看到米川,她变了好多,以前看上去还跟个大学生似的,现在打扮得华贵了很多。” 文晶勉强回忆了一下,似才记起米川的样子,记得那次她来参加邱林婚礼那次,穿着白色的大衣,衬着黑色的毛衣,完全裸妆的脸上闪着一种年轻的质朴,她听着姜瑜亮的描述,却不知为何心头一股无名火起,而她又习惯性地把这层怒火迁移到姜瑜亮身上去了,她拿枕头用力地拍他,说道:“人家真要过得好,那是人家跟的人好,谁都跟你似的,跟着爸妈窝一小房子里,连老婆和孩子都养不起。姜瑜亮,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让我们就这么住下去了啊?” 姜瑜亮侧身躲开她的用力拍打,就好像习惯了她每天突如其来的神经质地发作,他无奈地说道:“文晶,你别这么不讲理行不行?我不是每天都在外边看房子了吗?” “就你那点工资,连阳阳奶粉钱都快不够了,现在房价涨的――你说吧,就算你去看了有用吗?”文晶窝那儿,一身睡衣散发着奶气,头发蓬松的,几乎都要撒鼻涕眼泪了,就跟个疯子似的。 姜瑜亮的表情还是很无奈,虽然文晶本来就说不上什么好看的人儿,但以前至少她都收拾得干净利索,绝对不会让自己整天这么蓬头垢面的。 文晶注意到姜瑜亮的目光,那带着对自己的一种不解和懊恼的情绪,登时让她内心的不安全感彻底化成了对他的怒气,她从床上跳起来,对着姜瑜亮骂道:“你是不是嫌我现在难看了?我现在这么难看,还不是因为给你生孩子造成的?你倒好,现在开始嫌我难看了是吧?” “没有,没有。”姜瑜亮也只能这样无力地辩解道,看到睡在一边的女儿,他小声提醒道,“别吵了,小心吵醒了女儿。”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岔开文晶注意力的也只有女儿,果然,一听到姜瑜亮提到女儿,她脸上的怒气登时就收敛了,重新坐回在床边,摸着女儿柔嫩的笑脸,一脸的慈爱。 而姜瑜亮也只有在这个时刻,内心才涌过一丝微薄的幸福感,仿佛这是这么多日子以来唯一能释放压力的时刻。 (二) 两人静了会,但晚上睡在铺子上的时候,却又忍不住闹开了。 文晶抱怨着说自己带孩子太累了,要姜瑜亮快点把她在广西的母亲接过来。 “是你不让我爸妈碰的。”姜瑜亮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你爸妈带的哪成?”文晶也不管这六十平方米的小房子,一扇墙根本就没什么隔音效果,吊着嗓子说道,“你妈那么节省,洗衣服的时候连洗衣粉都不舍得多放,那洗出来的衣服不干净,阳阳穿着过敏怎么办?还有,你爸泡的那奶粉,上次我握了一下,那么烫,怎么给阳阳喝啊?” “你轻点行不?”姜瑜亮摁住了她,想到父母那么大年纪还要出去摆小摊维持生计,那么辛苦带自己的孩子,结果还被文晶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地嫌弃,他心里就异常酸楚,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管怎么样,阳阳也是他们的亲孙女,难道他们还会故意不好好照顾吗?一两次被你看到了,你别那么较真行不行?再说,你每天照顾阳阳难道都那么周全?” “怎么了,难道你怀疑我对阳阳不好么?”文晶一激动又差点吊嗓子了,被姜瑜亮用力压了下来。 “你对阳阳当然是很好,简直是太好了――文晶,你完全脱产在家里照顾阳阳,你不觉得这样完全不必要吗?你可以放开手让我爸妈照顾的,这样你也可以不用那么吃力,还可以回去上课……” “不行,不行,”文晶一脸惊恐,护住了阳阳,仿佛她一松手姜瑜亮就会把阳阳抢走似的,“孩子那么小,正是成长的时候,你想让我完全不照顾,丢给你爸妈照顾么?不,这完全不行的!” 姜瑜亮看着那么恐慌的文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文晶的家庭的――文晶爸爸很早就不要她们母女了,而她妈妈则靠在省城里做裁缝谋生。她的童年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可是文晶小时候又胆小爱哭闹,姥姥怎么哄也哄不停的时候就叫上一句”再哭,再哭,姥姥就不要你了!”――可以说她的童年是极其单调没有安全感的,或许这才是她那么紧张阳阳的原因,虽然有些过犹不及。 “好吧,好吧,我你还是再在家里照顾阳阳段时间吧――对了,文晶,刚我说到今天看的房子,真挺好的,我已经付了订金了。我们这几年的工资积累,再加上我爸妈那儿给点,应该可以支持首付。到时候你妈就算过来住也方便点。你看怎么样?” 文晶抱着阳阳,这才慢慢点了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姜瑜亮却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到门外还有洗漱的声音,他心想大概是妈妈还在做着家务,这么一想,他内心就隐隐伤痛起来,再也无法安心地在这儿睡觉着,于是蹑手蹑脚地起来。他走到门口,他看着那恬静睡着的母女俩的颜,眼神中流露出止不住的温柔:这就是他的妻女,是他甘愿奋斗一辈子为之付出的。不管她是怎样地改变,脾气怎么地坏,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三) 果然,母亲正坐在卫生间的小板凳上,弯着腰,拿大刷子在卫生间里刷着阳阳的尿布。 姜瑜亮看着操劳的母亲的身影,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想着五十岁时候头发还黑油油的母亲,他的鼻子有点酸,于是大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抢过母亲手里的尿布说道:“妈,你忙了一天了,我来洗吧。你去睡吧!” 姜瑜亮的母亲先是一惊,待看清是儿子,那眼睛里登时流露出又温柔又酸楚的神色来,但她语气却很坚决地说道:“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干这些呢?让妈来吧!” “妈,对不起。”想到自从阳阳出生以来,母亲甚至都没能亲手抱这个亲孙女一下,她总是那么充满冀望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远远看着,没有儿媳的允许,她都不敢轻易地靠近――姜瑜亮温柔又软弱的脾气或许是大半遗传了他的父母的,他们总是对人那么好,却又那么缺乏自己的立场,他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惭色。 “没事的,我想那是文晶不习惯和我们两个老人住在一起吧,”姜瑜亮的母亲看着儿子瘦削而黝黑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可是我们真不是就想赖着和你们在一起,实在是我怕外面房子那么贵,房租也不便宜,孩子没人带不行,才会一直不想你们搬出去的。” “妈,我知道,我知道。”看着母亲那么心急地解释,姜瑜亮的心被说不出的酸涩填满了,他觉得自己太无能了,无法说服倔强的媳妇儿,就只能不断地往自己亲生父母那儿索取,这个婚姻,就像填不满的坑一样,一直让父母耗尽所有的心力。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或许文晶过段时间就会想明白吧。”姜瑜亮不无天真又乐观地想着,他想,等着文晶把一切想通了,这日子就又能恢复到阳阳生之前那样平静了,那个时候,他和文晶是多么好啊。 ------------ 二十四 烦恼 更新时间:2010-03-31 (一) 但是,生活对于那些天真的人,却似乎总是残忍的。 当姜瑜亮还沉浸在文晶或许很快就会想明白,他买了房子一切都能解决的幻想中时,那个小经纪打电话来了,说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把那房子买下了,订金他全额退回给姜瑜亮,还包括五百块的违约金。姜瑜亮当时接到那电话就懵了,真跟什么携着什么通通往她头上灌似的,他当时急得一下蹬了自行车就往那个房产中介冲去了,可是真跑到那儿,看到那上面已挂着“房已卖完,只办产证”的时候,他当时真的就瘫了,很无奈地拿回了钱,那小经纪也一脸同情地说道:“哥,看你也是实在人,这事也是对不住了――可是,你看现在房市火爆的,那价几乎是天天跳啊,我是中介人,当然要赚多点钱是不?” 当姜瑜亮还没从这个打击中缓过神,想着怎么跟文晶交代的时候,另一个噩耗又在他耳边炸开了,他接到了文晶的电话,电话那头她兴高采烈地说着她母亲已经来上海了――这几乎是这一个多月来她第一次那么开心了。 按理说丈母娘来了,也算是生活上多个帮手了,可是姜瑜亮根本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文晶的妈妈他不是没见过,一个精明干练的小本生意人,五十来岁人了,打扮得跟个二十多岁小姑娘似的,身上散发着的那种气质,姜瑜亮根本不敢在文晶面前提起――那根本就是一个骚字啊。想着这么个招蜂引蝶的丈母娘跟着来上海了,他想着几乎是满头包,心情怎么也愉快不起来了,于是就很无奈地骑车到了地铁站,把车子锁在一边,坐地铁到机场去接丈母娘去了。 “你怎么才来啊?”文晶打远看到姜瑜亮,就招手埋怨了,不过这会儿她心情是不错的,所以一句小小的埋怨,倒也不至于引起什么波澜。 “哦,路上耽搁了点辰光。”姜瑜亮低眉顺眼的,气儿恹恹的,跟被霜打焦了的叶子似的。 “怎么了,看我妈来不开心是吧?”文晶看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不禁有气。 姜瑜亮心说:你又真的开心么?他记得以前文晶跟自己说起她妈妈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怨言的,当她拿钱给母亲的时候,总是担心着母亲又会把钱给那些姘居的男人花了,但是她又不可能不去管她妈妈,可能正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一直对人充满不信任和不安定感吧。他叹口气,没有说话。 文晶似从姜瑜亮的眼中看到了什么,背过身了没有说话。现在虽然两人吵架的时间远比说话的时候多,可是大学相处到现在,那些了解和默契还是有的。 文晶的母亲总算是出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老太太,梳着一个光滑油亮的髻儿,还是穿着红色宽袖窄身的衣儿,在一堆老人中显得特别扎眼。 “妈。”文晶一看到她妈妈就特开心地奔过去了,倒是姜瑜亮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的。 老太太顺手把行李给了姜瑜亮,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副耷拉着脑袋的神情,登时就不乐意了,说道:“文晶,我早说你趁年轻,找个其他的好人家呗。你说这个男人,又没钱又没相貌,每次看人都那副恹嗒嗒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我说你就中意他哪点呢?” 虽然她是拿家乡话说的,姜瑜亮也听不懂,可是还是直觉那老太太是在说他吧,那脸就拉长了,神情更难看了。 “妈,你说什么呢。”文晶打着圆场,“瑜亮挺好的。再说我们孩子都生了,您就别老提那些没用的了。” “说起他那家人都生气,乡下人兮兮的,没照顾好阳阳吧?好了,这趟妈来了,你也别怕了,妈一定把她照顾好了。”老太太拍着文晶的手说道。 姜瑜亮一人拿三包大行李,文晶和她妈拿家乡话说得热乎,他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从老太太轻蔑的神情上揣测着她是一路在诽谤着自己呢,心里窝着火,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就这么闷闷跟在了后头。 (二) “上海这城市变化得可真快啊,记得妈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家店呢――哟,这里完全翻新成了个繁华的地段了啊。文晶,这里真跟家里不好比啊,家里那小破地,你三十年都别指望它动一动!”老太太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因此坐地铁的时候,她就觉得一直说家乡话会被别人鄙薄了,改说了上海话,不过她的上海话比她的家乡话没好到哪里去,一听就夹杂着浓浓的外地口音,但老太太浑然不觉,反而似以她这么快融入了这个城市沾沾自喜。 可老太太这么一说,姜瑜亮就听明白了,心里也暗暗在发着愁了,这么听来,这老太太还打算长居上海了,虽然说她就文晶一个亲人,跟来上海也是理所当然,但姜瑜亮心里还是焦灼开了。 “妈,”文晶似是想到了什么,拉了老太太一把手,又用家乡话说了,“瑜亮还不知道呢,你就别在他面前多说了。” “怎么,他还想嫌弃我这个老太太,不想接我过来一道住啊?”老太太急了,也一口家乡话出来了。 文晶的表情颇为无奈,“妈,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哎,女儿啊,妈这下半辈子就都靠你了,你可别不管你妈啊。”老太太似是表演出了一副伤心的样子,但身为女儿的文晶,还是纠得心一阵一阵疼的。 文晶扭头去看姜瑜亮,见他一脸阴郁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就轻轻握了姜瑜亮的手,嘴角轻轻对母亲努了努。这个小动作无疑让姜瑜亮心里痛快了些,让他觉得至少文晶是站在他这边的。 下地铁,老太太看文晶那么费力地去打的车的时候,这话儿不由又多了,“我说女儿啊,你找的人至少也有辆车子吧,你看这没房没车的,你跟着他图啥啊?” 文晶笑笑就当没听见。 姜瑜亮好不容易打着车了,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说道:“那你们先走吧,我自行车还栓后边,我骑自行车回去好了。” 老太太瞄了一眼那破破烂烂的自行车,那一层鄙薄就更连遮掩的意思都没有了,扭过头,甩了姜瑜亮一个后脑勺。 “好,那我和我妈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文晶急匆匆地拽着老太太走了,姜瑜亮一人扶着辆破自行车站在那儿,那姿势,就跟丰碑似的。 ------------ 二十五 纸醉金迷 更新时间:2010-04-01 (一) 米川一个人在空落落的别墅里,她从客厅里一路往上走着,便一路把那些路灯摁亮,整个房间灯火通明的,;她便又梦游似地往下走,十指过去,她身后的灯便一盏盏地熄灭,顺着她的身影留下一大片大片的黑影。 突兀的电话铃声刺透这夜的寂静。 米川犹豫了一下,小小地挪动着步子走到电话旁边,听着那电话铃声忽高忽然低地起伏着,最后还是轻轻咬着牙,将那话筒提了起来。 “米川,是我,闵华。你怎么不接手机啊?” 米川这才想起她的手机丢在二楼的卧室里,搁了振动,她还真难留意到有没有什么动静。 “米川,你知道吴健他们那个圈子都在哪儿玩的吧?”丁闵华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愤懑和焦虑。 米川的眉毛轻轻蹙起,淡淡地“恩”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做了吴健婚姻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的存在,这既然已被邱林知道,那么对丁闵华而言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平日里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极少提起,只是这时候丁闵华急了,说话便也没了顾忌。 “那带我过去!” 米川吓了一跳,想了想才说道:“闵华,你现在身子也不方便,何苦为难着自己呢?邱林的事,你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男人又哪里有不花的?” “他如果是一点点过分就算了,可是他已经快一星期没回来了!你说我还能忍么?” “要不这样吧,我替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别太过分,快点回家。你身子那么重了,还是别往那地方跑了!” “米川,如果那样有用我是万不会这样跟你开口的,我现在已经开着车子往你这个方向来了,你到时候把我往他们的地方引就是了。” 米川这才知道丁闵华是一边开车一边插着耳机跟她打电话的,她不禁摇头,丁闵华这个孕恐怕坏得也算是受罪了,自从b超做出来是女孩,邱林的父母就对她大不如以往的殷勤,而邱林更是三天两天不着家,不是跟着那群人在夜总会里鬼混,就是在棋牌室打牌什么的,丁闵华得经常这么着出来找他。他想想也觉得丁闵华的难,也恐怕只有如她性情这样坚强的人才能撑得下去,如果换做自己,恐怕是不会再支撑着这段婚姻下去的。 丁闵华很快就到了,米川披了件外套出去,看着这个时候已经是肚子大得挤在驾驶位的她时,米川不禁摇头,“你是不要命啦?” 丁闵华紧皱着眉,脸色很难看,“如果邱林顾惜着我和孩子一点点,我也不至于这样。” “还是我来开车吧。”米川叹口气,她最近在学车,但还没拿到驾照,平日里她倒是经常开着吴健的车的,她虽然不想冒这个无照驾驶的险,可是更不想看着这么个大肚婆那么吃力地在开着车,“你坐后座吧。” 丁闵华到底也是顾忌孩子的,她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她看着米川,眼神里带着点歉意,“米川,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什么,只是作为女同胞,我也实在看不下去邱林这样对你而已。”米川坐进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到丁闵华已经在位置上坐好,才拿钥匙启动了车子。 (二) 米川的车子开得并不快,一来是她技艺不精,二来也是她顾忌着丁闵华的身子,她看到丁闵华那般焦虑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你就这么跑出来,难道邱林他爸爸妈妈也不阻止你?” “恩,阻倒是阻止了,不过也没拦住我不是?”丁闵华揶揄地一笑。 米川还是从后视镜里瞥着丁闵华,感觉到她脸上流露出来的落寞和伤感,她冷不防地问了一句:“闵华,如你当初所说,你把你和邱林的婚姻只当作一场交易,你现在干嘛又那么紧张他?反正邱林的狗性子,你结婚前就该知道了,他哪能一朝一夕就改啊?你每次都巴巴地跑去找他,除了累着自己,气着自己,还能怎么着?” 丁闵华低下头,极力掩饰着这一时刻她表情的不自然,“不管怎么样,既然结了婚,他至少得有个结了婚的样子吧?我也不要求他每天照顾着我和孩子寸步不离,至少也不能这么一星期不见人影,我可不想孩子一出生,根本就不认识爸爸是谁。” 米川叹了口气,心说丁闵华看似手腕强悍,其实内心传统,她想尽了办法捆绑这段婚姻,维系这段婚姻,只是不知道她的用心能不能敌过邱林的花心,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基础的婚姻,不知会不会牢靠。 “米川,有时候我想你是对的,即使把自己嫁了又能怎么样,你根本就拴不住那个男人,甚至你在这段婚姻里除了伤心,根本什么好处都没拿到,倒不如你这样,既没有婚姻的束缚,又可以得到实际的利益。” 米川专心开着车,没有接丁闵华的话,她了解丁闵华,就算她嘴里这么说,就算她诅咒了邱林一千遍一万遍,时间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她是不断需要外界的条件给她提供安全感的那种人,一直竭尽全力靠自己的力量去抓住一切让自己感到安全的东西,无论事业还是婚姻,这些再她看来是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基础的一部分,她都不愿放弃。而且她的内心强悍的另一部分在于,她不需要这个男人为她提供什么,她只需要一个能带得出去的男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而她几乎不需要那个男人的呵护和照顾,她靠自己的手腕去抓住那个男人,而把自己磨砺得像块坚硬的钢铁。 “闵华,你有没有想过,你该去找个懂你,爱你,呵护你的人?而不是邱林这样的……”米川说了一半,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去。 丁闵华却只是苦笑说道:“米川,现在说这个话题已经太晚了。更何况,和谁结婚不都是那样,两个人相对着几十年,你以为还这能相濡以沫,相看两不厌。反正有条件一些的男人都会出去花天酒地,我们反正也别嫌累,他奔哪儿,咱就堵哪儿。反正咱不能疏导,总能截流吧!” 米川没有说话,可是她想丁闵华也是明白,若真是不在乎,又何必去哪儿堵哪儿,大可以睁眼闭眼,随他胡闹去,大家各玩各的,也省得了许多烦恼,其实她这么着急找他去,说起来源头也只有一个,恐怕她真是爱他的,至少,是在乎他的。 “如果不是对男人失望透了,你会选择跟着吴健么?”丁闵华说道,“米川,我想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贪钱的人,也不是那种真的有没有婚姻不在乎的人。可是,现在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值得让你觉得托付的人,所以你才觉着不如选择吴健对吧?至少,他在给你物质的一切的同时,也是个看过世面的人,不会跟你小家子气地斤斤计较,也不会什么责任也不负地一溜烟逃跑――这或许真的是笔交易,但却能让双方起码都感到公平不计较。” 米川依旧沉默着,她想丁闵华说的大抵是对的,正是因为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她才会跟着吴健在一起,只是这种生活是不牢靠的,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维持生活的人,如果在倚靠的大树倒下后,必然会如藤蔓一样枯萎而死。她心里很明白,自己绝不能过这种生活太久,否则即使她再清晰眼前的路,却也没有能力再站起来去行走。 接下来,两个女人便不再说话,她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为着自己的将来做着担忧和谋划。 (三) 有时候我们都无法想象物质的力量有多大,大到可以让一个人完全沉沦进去,那种感觉有点像被慢性毒药腐蚀,明明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却仍旧沉浸毒药带来的短暂甜蜜中,不肯抽身离去。 而当米川把车停在吴健他所说的经常去的会所时,她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外在,那些穿梭不定的美艳的女招待,她想着面对着这些,这些男人怎么可能不堕落;这种纸醉金迷的感觉,又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抗衡,但很多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抗衡,人生苦短且行乐的想法,让我们只是更快地沉沦在其中而已。 米川望向丁闵华,她显然也被那种气势震慑到了,楞了一会她才问道:“他们在哪儿?” “一般会在三号包厢那里,只是闵华,你进去之前要想清楚,如果破坏了邱林的生意,他可能会很大程度地迁怒于你。” 丁闵华犹豫了一下,但她最终还是大步往前走去,然后不顾那些招待的劝阻,用力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的世界烟雾缭绕,但依旧可以看到里边乌烟瘴气的情况。 米川站在一边,冷眼望着,这恐怕是人间最丑恶的一幕,所有人的面具都会在赤裸裸的欲望面前撕下,大家曝露的都是最原始的那一面,若不是担心丁闵华出事,她断没有兴趣留下来看这一幕。 接下来果然又爆发了丁闵华和邱林的争吵,而里边的人也显然都知道邱林有悍妻如此,大家都笑嘻嘻地看着,犹如看戏一般,甚至没有人来劝阻。 只吴健一眼晃到了站在门后一角的米川,但他没有起身,只是那么悠然地喝着酒,和众人一般望向丁闵华和邱林的方向,嘴角带着笑,只是还是那样懒洋洋的,分明对着眼前的一切都无法感到兴趣。 站在门边的米川,在她抬起眼望向房里的瞬间,似与吴健的目光对触了片刻,屋内灯光昏暗,而外边却是令人目眩的璀璨灯光,她原本不该看清吴健的脸庞,可是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吴健脸上流露出的萧索。 看到邱林和丁闵华两人争得不可开交,吴健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走到邱林面前跟他说了几句,然后自己又钻到里边两个漂亮的女招待里去了。倒是邱林,就乖乖跟着丁闵华走出了那个包厢,只是脸色,还真是有些难看了。 米川和丁闵华、邱林一起离开的时候,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吴健的脸完全融入了那一片阴影中,她看不到他的脸庞,只看到令人一片绝望的颜色。 ------------ 二十六 醉酒(上) 更新时间:2010-04-02 (一) 米川载着两人走的时候,邱林在后座还一路不安宁。 “我说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啊?现在肚子都那么大了,在家好好养着不是挺好吗?非要挺着个肚子在外边跑来跑去,有意思吗?万一出个什么事,你说说怎么办吧!还有,我那是应酬,跟领导在外边混着,你老这么跑来打搅干什么啊?你让我在领导面前没有面子,在客户面前就是个笑话,你是不是不想我升职加薪了?” 米川一直任由着邱林唠唠叨叨,只安安静静地开着车,也不插话。 可丁闵华就不受那气了,她声音比邱林还大,吼道:“你如果不是在外边鬼混我会到处乱跑找你吗?你以为我喜欢挺着个肚子在外边跑啊?再说你正正经经做工作我当然也不烦,你,可你现在是在工作吗?你以前就跟着吴健那帮人在外面混,现在你结婚了,能不能收敛点啊?” “我结这个婚又不是自己乐意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怀了孕,我会结婚吗?” “你?!”丁闵华气得脸色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她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邱林大是得意,声音也大了一倍,“反正我娶了你,就已经是对你负完责任了,以后我怎么过都不关你的事,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生活。闵华,如果你非要再这样下去,那我也只能不顾及你和孩子,和你离婚了。” 丁闵华想反驳,可呛了一口气下去,只能不停地咳嗽。 “我的工作就是应酬,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别来烦我了,知道不?” “够了!”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咆哮。 邱林却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在前面开车的米川,而此刻她把车停在了路边,扭过头来看他,她的脸色是说不出的苍白,但是眼神中的那道锋利却隐隐让人感到恐惧。 邱林竟然在那一刻住了口,他有一种感觉,米川是那种不轻易生气,而一生气起来就绝对让你无法收拾的人,她的气韵里有着一种让人无法了解的冷酷和现实,这种气韵让邱林有着无法了解的隐隐恐惧。 “邱林你说够了没有?”米川轩起了眉,脸色愈发苍白,但眼神却愈发寒了,“不要把结婚怀孕说得跟你无关一样,你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一点责任心?” 邱林吐吐舌头,试图把那凝重的气氛打诨过去,“好了,米川,刚我是我随便说说的,你别那么当真行不行?” 米川沉了脸没有说话。 邱林也觉着这些天的行为是有些过分了,他便跟丁闵华道歉道:“闵华,你该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嘛,骨子里就那么轻率率的,日子过得舒坦了难免就有些放纵,以后我不会这么一星期就不回家的了,以后我会多照顾着你和孩子些。” 丁闵华在内心轻笑了一声,如果她真会相信邱林的话,可就真是三岁小孩了,只是现在邱林服软,多多少少也给了她台阶下,便冷冷说道:“那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记得,记得,我不会忘记的。”邱林的声音明显是服软。 “米川,不好意思麻烦你一个晚上了,我们自己打的回去吧。”丁闵华对米川温柔地笑,除了邱林会让她抓狂外,在大多数情况下,她的表现都很得体。 “恩,好的。”米川也不愿再多涉入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把手插在口袋里,拉了车门就往里面钻,她坐在驾驶位里,拉车门的时候眼神无意中扫到邱林,似觉得他的目光正对着自己,两人目光相触的时刻,都有些许的迟疑,但最终还是都侧了过去。 米川踩了油门,缓缓地往前开去,车前镜里对立着的邱林和丁闵华两人的身影,越变越小,最终都湮没在这个城市迤逦的霓虹里,不得再见。 (二) 那一晚,吴健回来了别墅,只他一进门就吐得天昏地暗的,然后就栽地上昏睡不醒了。 米川听到声响,穿着拖鞋从楼上跑下来,看到倒在地上跟死猪似的吴健,不禁皱了皱眉,只能走过去,轻轻拿脚踢了一下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没事吧?” 但吴健只是随意拿手挡了一下,便又躺着不动了。 米川叹口气,只能蹲下身,拽着吴健的胳膊,她扭头望了楼梯一眼,知道自己是决计拖不了他去卧室的,便只能使劲将他拖到沙发边上,再咬咬牙,将他用力拱上垫子,自己倒栽倒在地上,累得几乎爬不起来了。 吴健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喃喃念叨了几句,又睡着了――他那本就矮小的身子现在蜷缩成一团,就好像一只老蛤蟆似的可笑――可是即便如此,因为有了金钱的光环,便也有无数的如花少女对他趋之若鹜。 米川坐在另一边沙发上,默默地看着吴健。等了一会,见他不再呕吐,便起身去卫生间拿了拖把去处理了一下刚刚他在客厅吐的那一地污秽,那地污秽散发着酸臭的味道,都是他晚上来不及消化的食物。米川视若无睹,只是很机械、很利落地把客厅拖干净了。 米川把拖把放回卫生间,走到吴健面前,看了他一会,见他衣服有些沾染刚才的污秽,浑身上下也散发着难闻的酒味,叹口气,终也不能就这么任由他睡着不管,于是上楼拿了件他清爽的睡衣,放在他身边,自己则蹲下身,努力地把他那身脏衣服扒拉下来。 四十二岁的吴健,脸上早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浮肿,身上的皮肤也已经松垮,此刻呈现在米川的他,恐怕才是人生最真实的时刻。但米川对这一切只是熟视无睹,她只是手脚麻利地给他换好衣服,再他的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按下洗衣键。做完这一切,她的头上已经微微见汗。 耳后传来吴健的鼾声,她摇摇头,延着楼梯往上走,然后掩上了卧室的门。 ~~~~~~~~~~~~~~~~~~~~~~~~~~~~~~~~~~~~~~~~~~~~~~~~~~~~~~~~~~~~~~~~~~~~~~~ 最近身体疲倦,更新跟不上,大家请见谅。 ------------ 二十七 醉酒(下) 更新时间:2010-04-05 (一) 米川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午时,她是被皮蛋瘦肉粥的味道诱醒的。 米川披着睡衣,迷迷糊糊地走下楼的时候,看到正在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背影,仿佛回到了以前居住着的小屋,那个每日为自己忙碌着的肖磊,一切仿佛就是旧日的情境,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句:“肖磊?” 但就在那人回过身的瞬间,一切记忆仿佛都冰冻,她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她看着吴健,有些慌张地掩饰着刚才的情不自禁,说道:“你怎么……怎么会自己下厨烧粥的?” 吴健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微微一笑说道:“醒来觉得饿了就想烧点东西吃了,刚好看到冰箱里还有你买的皮蛋瘦肉,还有冷饭,就烧了一点。本来想叫你起床的,既然你也起来了,就一起吃吧。” “哦,我还没刷牙洗脸呢!”米川看他走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把手插在口袋里说道。 吴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那么你先去洗漱吧。” 米川点点头,转身往卫生间走去,她的心里是琢磨不透眼前这个男人,有的时候他温和的就像她的父亲,体恤地照顾着她的一切;但有时候他又有些像个暴戾的魔鬼,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示着人世间最丑陋的一面。她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心情好,或者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只能被动地站在一边,揣测着,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昨晚我喝太多了,估计又累着你了吧?” 两人在正午的时候吃着早餐,吴健温和地问着米川,这一刻他的笑意柔和,仿佛又恢复了和米川初见时,那个陪着她聊心事,那个慰问她工作怎么样的仁慈上司,虽然一切不过只是错觉。 米川默默地喝着粥,没有说话。 “对了,邱林和他妻子,没有事了吧?”吴健一边抽着餐巾纸,一边好像浑不在意地问道。 米川放下碗,摇头说道:“我想应该没事了。” 吴健耸耸肩,说道:“没想到你和邱林老婆这么熟。” “没有,只是见过几面。我想她也是急得没有办法了,才来找我的。”米川的回答,细致谨慎,她实是提防着吴健,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因为自己的哪句话而暴怒。 “对了,上次你去看房子没有看到中意的,那现在有没有看到什么喜欢的?”他还是那样笑着,没有因为米川态度的冷淡而不快的样子,仍似很关心的样子问道。 “最近忙着,没有时间去看了。” “哦?你最近在忙什么?”吴健一挑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没什么。”米川摇摇头,这是她内心的秘密,不能对吴健言语。她骨子里曾经的独立和倔强因为和肖磊的分手,因为独立在这个城市的吃力而曾经麻痹过,但是,她终究还是明白,这样的生活并不适合她,她不想等到有一天她被吴健提供给她的这一切麻痹了,真正失去独立的能力,就真的像养在笼子里的鸟儿,连翅膀都退化了,到时候即使想飞恐怕也失去飞翔的能力了。 吴健正要说什么,米川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是姜瑜亮的电话,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她和他不过是在买房的时候碰过一面,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她将电话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姜瑜亮说话吞吞吐吐,过了一会米川才弄明白姜瑜亮是想问她有没有熟人,近期还能不能有什么房源提供给他。 米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吴健的反应,见他还只是心情很愉快似地在吃早饭,便跟姜瑜亮耐心地说了两句,然后答应他说又合适的房源会通知他的,这才挂了电话。 “是谁?小男朋友?”吴健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是带着笑,但是米川一看到他的眉毛已经压了下来,便知道自己如果应答不对,他一定是会发怒的。 “不是,是我以前老师的老公,他们刚刚添了孩子,以前的房子可能不够大,所以想换新的房子。” 吴健听了,便轻轻一笑道:“需要房子的人却买不起房子,不需要的人却空置着一堆房子,这个世道,也许就是这么荒谬。” “恩,他们现在住的还是我师公父母那边的房子,五六十平方的地方要容纳六个人,是太窄了点,如果你那边有合适的房子,或许可以给他们便宜点一套?”米川试探着说道。 吴健笑道:“没看出来你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昨天才刚管完邱林和他老婆那档子事,今天又开始管什么老师的事了,你知道我现在手上的项目都是商务楼,不适合他们的,否则我怎么着也想给你留一套不是?” 米川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何种情绪,便轻轻一笑,没有接下话茬。 “好了,我该走了。”吴健吃完饭便准备往外走,米川知他素来这么来去匆匆,对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个插曲而已,无关痛痒,她的心里有一瞬的小小失落,但她还是很理智地控制着自己的失落,微微一笑道:“知道,我会洗碗的。”便没有再去看吴健的去留。 米川的淡然倒是让吴健感到失落了,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米川的背影,这个小女人让他在阔别很多年后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在那一瞬,他的心里涌起了异常复杂的感觉。 ~~~~~~~~~~~~~~~~~~~~~~~~~~~~~~~~~~~~~~~~~~~~~~~~~~~~~~~~~~~~~~~~~~~~~~~~~~~~~~~~~~~~~~~~~~~~~~~~~~~~~~~~~~~~~~~~~~~~~~~~~~~~~~~~~~~~~~~~~~~~~~~~~~~~~~~今天我终于把我欠债很久的《毕业那天我们失业》完本了! 大家,撒花,庆祝! 顺便为我的新书投票、收藏吧!!!!!!!!!!! ------------ 二十八章 倦鸟知返 更新时间:2010-04-06 (一) 丁闵华的生活依旧处在不稳定中。 尽管丁闵华已经非常了解了邱林,也不相信那晚他当着米川说的话有多少真实度,可是内心终还是残存着天真,希望他真的能顾及着自己,收敛一下他的行为,但是邱林的行为还是很快让他失望了,他倒是没像以前一样经常出去混不回家了,但是却经常在家里接着暧昧的电话和短信,甚至她都觉得每次她出去,邱林都背着她把什么人带回家了,她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甚至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事实上,在那个阶段,米川在完全和林澜断了联络之后,能说得上的人只有丁闵华,而她也大概是最有空陪着丁闵华的那个人。 当丁闵华喋喋不休地控诉着邱林的时候,米川只是安静地听着,却在某日冷不防地说了一句:“闵华,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没有觉得呢?” 丁闵华的控诉一下戛然而止,她迷惑地看着米川。 “闵华,你一直说你和邱林结婚是考虑了双方的利益,但是我想如果只是看中利益的话,你是不会为了他的鬼混这么生气的吧?” 丁闵华一时结舌。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利益,应该像我和吴健那样,谁也不在乎对方在做什么,只要需要的时候在一起就可以了。人和人相处,终究还是会有感情的吧?” 丁闵华听米川这么说,不禁苦笑了一下,摸着肚子说道:“如果我真对那家伙有感情了,那下半辈子我算倒霉了。” “也许邱林会改变呢。”米川说这话的时候固然是安慰的成分居多,但是她想着这样五光十色的生活看,终究有一天邱林也会厌吧,倦鸟知返,等到男人老了,大抵就会意识到家庭的重要,虽然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残忍,毕竟是要一个女人蹉跎了岁月和脾性,在漫漫岁月中等待着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大抵爱一个人,就会把自己慢慢放低,低到没有姿态,没有矜持。 “希望吧。”丁闵华苦笑了一下,显然对此并不抱期望。 (二) “以后你们要出去玩儿的时候能不能不带着邱林?”在卧室的床上,米川看着正在边上穿衣服的吴健,忍不住说道。 吴健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回身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里带了极大地戏谑,“米川,我知道你和邱林的老婆关系不错,不过,你显然对男人的了解是有限的,你觉着就算我们不带着他,他不会自己找圈子出去玩?反正男人就跟家禽一样,野了就是野了,你圈养不回来了。” “就跟你一样么?”米川一时的失言,立时低下了头。 吴健却似不以为意,他说道:“没错,就跟我一样,只是邱林到了我这般老,也许也会后悔当初没有圈养自己的欲望。可是时光再来一次,谁又能说我就能循规蹈矩,不像现在这样腐化堕落?” “如果你真的后悔,为什么现在不回到你的家庭那边?”米川终究还是没有扼制住她一直想要质问的问题,最近这段时间吴健羁留在她这边的时光增多,但是她所知的他在外面应酬鬼混的时间也一点没少,她始终很难想象,明明记挂着家里人的他,又有什么时间分配给他的家里人。 “如果我的家里还有人的话。”吴健点了一支烟,坐在床边,脸色凝重,整个人笼罩在一片云雾中。 “什么意思?”米川愣了一下。 吴健嘴角上扬,脸上皱纹便荡漾开来,他看着米川,笑笑说道:“可能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在我认识你之前,我和我妻子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她早已给我留下了一纸离婚协议书,只是我不肯签而已。” “是你的妻子……要求离婚?”米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大抵在她的印象里,该是吴健这样的人一朝得志,抛妻弃子,毕竟这样的戏码在生活中上演了无数次,但是她转念一想,或许是吴健的妻子是个女强人,她不愿再忍受吴健这样不负责任的生活,最终还是甘愿以离婚的方式终结这一场无望的婚姻。 吴健靠在床边,点了点头道:“是的,是她要求离婚的,她一向都是那么倔强的一个女人,决绝的不肯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在他和米川相识以来,几乎没有说过自己的事,也许这一刻,他是真的放下了心里的屏障,对着眼前这个小女子敞开了些许的心扉。 “那么你们的孩子呢?你的妻子带走了吗?” “我们没有孩子。”吴健瞥了一眼米川,看到她的一脸诧异,便轻轻一笑,只是脸上蒙上了一层死灰的颜色,“是啊,我们是真的没有孩子。在年轻的时候,我以创业为由,残忍地让她流掉了我们第一个孩子;在年纪稍大的时候,我们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争执而失了孩子,在医院的时候我才知道简梅怀的是双胞胎,结果我们一下就失了两个孩子,而至此,简梅再也没有办法生育孩子。” 米川忽然觉得心痛,也许站在她的位置为了这个男人的妻子心痛显得矫情,而她只是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处境,如若她是吴健的妻子,陪他奋斗了大半生,耗费了自己的青春和健康,到最后,一无所有,甚至连生育孩子的能力都丧失了,这样的人生,是怎样的一种悲哀?甚至唤作她,还有没有离开这个男人的勇气?既然你毁了我的人生,那么下半辈子,是不是也要你为我殉葬? “你不肯离婚,是不是对她还心存歉疚?是不是觉得怎样做,会让你的良心好过?” 吴健坐在那里,脸色渐渐灰暗,他忽而自嘲地笑了起来,“良心?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良心。简梅走的时候,一分钱也不肯要,她就是那么倔强,那么狠心,她要我下半辈子都背着对她的歉疚过活,她要我和她的人生,一起都慢慢在绝望中毁灭。” “我想是你想得太多了,我想你的妻子,只是太爱你了,她不肯要你钱,只是因为她要你心里那个永远独一无二的位置。”米川尽量用温和的口吻开解他。 吴健却看着她笑了起来,“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我想我会问你索要高额的赡养费,最好告得你一分钱也无,我想,我的一生,如果不能有很多的爱,那么就要很多的钱好了。” 吴健的嘴角笑意渐渐浓郁,他看着米川,眼神里充满宠溺,他说:“如果简梅和你一样简单现实,那么她这辈子也不会过得这么痛苦了。” “那么现在,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自从她离开这个城市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既然你这么挂住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丫头,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当你只能一辈子活在记忆里的时候,那将是你一种无间的地狱里。而我和简梅就生活在这样的地狱里,穷其一生,我们都不会原谅彼此。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地狱里,这一生,再没有了出路。” 米川望着吴健,她无法明白这个男人的心理,她想既然明白有些是你人生中必须挽回的事情,为什么却要浪费这么多的时光在那里徒劳怀念;既然记挂着对方,为什么不去寻找?她望着这个男人,忽而觉得他是可怜的,在他强大的外表下,藏着的,其实不过是个越来越懦弱越萎缩的人格。 (三) 吴健带米川去挑戒指。 在知道了他和他妻子之间的事情后,一切似乎都显得顺理成章。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简梅的影子,在荒唐了大半生之后终于想再次让自己稳定下来;而她也不必再背负道德压力,不是别人婚姻中的第三、第四甚至第五者,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寻到了一个有经济基础的老男人,反正现在这个社会里,这样的结合好似也不胜枚举。 但米川心里却空落落的,她望向珠宝店的玻璃门,觉得那里面映出的影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她觉得玻璃那一侧的人在忧伤地看着自己,那个人似乎是简梅,又像是自己;她望向吴健,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她爱他,抑或是她了解他?就这样把自己的人生典当掉,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任的表现吧? “我想我们的人生都要重新开始了。”吴健把一枚钻石戒指戴在米川的手上,那钻石耀眼的光芒闪了她的眼睛。 “你真的不打算去找你的妻子了吗?”米川的眼睛里闪着迷茫。 吴健的眉毛遽然蹙起,心脏划过一道尖锐的痛。他看着米川,就好像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简梅,她笑着对自己说:“不管你到哪儿,我都跟着你去。”那个时候她的眉飞色舞,对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充满了自信。 但是他的神情冷淡,口吻平静,他说:“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么我也就尊重她的决定。我想要开始我新的生活,谁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定。” 米川便又不说话了,在和吴健的相处中,她永远处于沉默和弱势的一方。她不会驳斥他的说法,但是她终究也不是个甘于认输的人。 戒指最后还是戴在了米川的手上,切割得很平整的钻戒不住地闪着光。米川看着这个戒指,忽然想到了当肖磊把那个两百块钱的彩金戒指戴到自己手上时,她曾笑得那么开心。 ------------ 二十九章 改变 更新时间:2010-04-07 (一) 吴健把闵行的那套别墅写到了米川的名下,也很守信地给姜瑜亮他们找了套合适的房,他在物质上完全地满足了米川,也成功地一点点地侵蚀掉了米川,让她始终无法下定离开的决心。 那天她和姜瑜亮、文晶他们一道看房,随行的还有文晶的妈妈,米川有点奇怪地问姜瑜亮他的父母在哪里,而姜瑜亮则有些尴尬地说他的父母得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整个下午没听姜瑜亮和文晶说什么话,倒是文晶的妈妈,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她大部分用的都是家乡话,所以米川和姜瑜亮都听不懂,一路上的气氛便更显沉闷了。 出来的时候米川注意到姜瑜亮的脚步故意地落后,便也配合地走在了文晶和她妈妈身后,她低声问姜瑜亮,“这房子你打算要不要?” 姜瑜亮的表情有些为难。 米川便说道:“没事的,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就直说好了。” “不是的,”姜瑜亮立刻说道,“这房子是很好了,只是面积可能有点大,我和文晶负担不起。” 米川愣了一下,心说这房子也就八十平方米左右,吴健做中介把那价格都压了下来了,他和文晶都是老师,用公积金贷款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捉襟见肘,便随口说道:“这房子……跟上次那套差不多啊,而且你们得一家三口住,这房子算是刚合适吧?” 米川正要说下去,忽然看到姜瑜亮的眼睛不住地往文晶妈妈身上瞟,想到一路上姜瑜亮的沉默和脸上的厌恶,她忽然明白姜瑜亮不想买那么大的房子原因是什么,她看了一眼在前边走的文晶和她妈妈,便咽下了刚刚要说的话。 四个人走了一会,来到外边的公交车站,文晶便对米川说道:“米川,谢谢你的帮忙。这套房子是蛮适合的,你要不就跟你朋友说一下,我们立刻去办贷款,把这房子买下来。” 米川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姜瑜亮。 姜瑜亮便跟文晶说道:“文晶,这房子是不错,可是价钱方面我们承担不起啊。” “怎么会承担不起?你们不是可以……那个公积金贷款嘛?利率有优惠的嘛!”文晶妈妈立刻抢话道。 姜瑜亮从包里掏出个计算机,当着他们的面拍道:“文晶,如果我们用公积金贷款,那么我们两人最多能贷80万,就算我们选择20年来还,享受首套房15%的贷款优惠利率,那么我们一个月至少也得还元。文晶,你想想我们两个人的收入吧,除了自己的吃喝住用,再扣掉阳阳的,我们一个月能剩下5000块吗?而且这是新房,多亏了米川朋友的面子才降1.5万一平方,那么我们还要支出24万的首付,我们现在手头上哪儿有那么钱去支付?” 文晶刚说了一句:“我妈那边的房子卖掉,这钱……”就被她妈妈打断了,她瞪了文晶一眼,抢白道:“你爸爸妈妈那边还有存款的嘛!” 姜瑜亮脸上厌恶神色更深,但当着文晶的面,他终究不好发怒,就耐着性子说道:“文晶,凭良心说,我们在一起这几年、吃的、住的基本都是我爸爸妈妈那边出的,再说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把我们现在住的老房子装修了一遍,花的也都是他们二老的钱。我早说过了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去供那么大的房,再等几年去买房不是很好嘛?你干嘛就那么等不及,一定要买房子呢?” 文晶被说得哑口无言,倒是文晶妈妈又抢上了,“我把我女儿养这么大嫁给你,你那边连套房子也没出,你说的过去么?现在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出所有钱去买套新房,你那么多话干什么?是不是对我们娘儿俩不满了?女儿,早跟你说嫁这么个穷光蛋干什么!不如跟娘一起回广西去!”她说着,就真个用力去拽文晶。 姜瑜亮立时就着慌了,连忙冲上去,好颜相对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不是手上真没那么多钱,所以才和文晶商量嘛……” 文晶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望着姜瑜亮道:“瑜亮,我们在一起后我也没跟你要求过什么,我现在不过是想买套房子,把我妈接过来住,你连这个也不能答应我吗?” “不是,文晶,”姜瑜亮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考虑到我们现在现实的情况,根本就负担不起这样一套房子,你能不能等个几年,这样我们就可以买套更好的了?” “等,等,等。再等下去这房价不知道要涨成什么样子了!”文晶顿足道,“瑜亮,你做事为什么都那么犹豫不决的呢?” “不是,不是……”姜瑜亮一边解释着,一边不得不向米川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米川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这个时候终于说道:“文老师,你让师公先送伯母走吧,房子的事情我们再好好谈谈,说不定我朋友能再给你们个优惠的。” (二) “米川,你说你那个朋友能给我们优惠,那具体是多少呢?”等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文晶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言罢,她也意识到自己太急功近利了些,不好意思地挽起耳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掩饰着眼中的热切,低声说道,“米川你,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帮我们这么大忙……” 米川静静地看着她,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那个年轻的在黑板上书写着海子的“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文晶呢?那个总是穿着纯白衣衫,笑起来满脸羞涩的文晶呢?现在的文晶,不过和任何一个世俗女子一样,斤斤计较一点点利益的得失。她叹了口气,说道:“文老师,你何必要这么急着买房子呢?” 米川这么一说,文晶便急了,掐着手指算道:“米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现状,一家四口人窝在一个六十平方米的小房里,哦,不是,算上阳阳,还是我们五个人。姜瑜亮他爸爸妈妈房子底楼朝北的,一到冬天就冷到要死,我是怕宝宝在这样环境下生长不好。再说……” “再说,你妈妈要来上海住的话,不可能和他父母挤在一起吧?” 文晶被她一言揭破,不禁红了脸。 米川叹了口气道:“文老师,我从来不觉得你是这么算计的人。师公是个厚道人,你又何苦这么步步紧逼他?” “我哪儿有……” 文晶还待说话,却被米川打断,“房子不过是个消费品,又何苦把它看得如同身家性命般重要?姜瑜亮那笔帐没有算错,现在阳阳每一样都要用钱,你们又哪儿有那么多钱去供一间那么大的房子?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这间房子,浪费了几十年原本可以更开心的生活?” 文晶也恼了,说道:“米川,你现在摆高了姿态来说这话,根本就是你不知道我的苦!如果换成你是我,窝在这么一个冰冰凉的小窝里,转个身就得蹭到碰倒什么,你也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的房吧!” 米川默然,曾几何时,她对拥有自己的房子的渴望,恐怕却是不比文晶来的少,她叹口气,“文老师,凡事还是得量力而行吧!” “量力而行,什么叫量力而行?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买不起房子了?就看准我是个穷人了对吧?”文晶很失态,让米川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心说是不是结了婚的女子都注定如此,为了婚姻,为了房子,变得如斯歇斯底里。 “文老师,我说的话,只是自己一时的想法,你也别太在意。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米川实在是觉得冤枉,没事给自己招来怨的,她不愿再面对着文晶,眼前的文晶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心里总是怀着梦的女子,她眼睛里的世俗和算计是那样赤裸裸的,让她觉得往昔的岁月一下变成了灰白的。甚至那样的岁月又是否真实存在过? ------------ 三十 沉沦 更新时间:2010-04-08 (一) 下午的时候,米川一个人坐在滨江大道的星巴克里喝咖啡。 她的手指轻轻在桌沿上敲击着,抬起眼睫,那么无意识地往外一瞥,然后那个穿着普蓝色大衣的身影一晃,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揉了揉眼睛,却证明自己并不是错觉。 黄浦江的大道上,那曾是她和肖磊最喜欢走过的地方,因为这里不用花钱,却可以靠在岸边,将上海最美的景色尽收眼底。 有时候高兴起来,他们还会花个一元钱坐着渡轮从东岸到西岸,然后再跳回去重新荡漾一遍,他们喜欢靠在船边纵览着江面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们曾是那样年轻,笑容曾是那样无拘无束。 米川猛然站起身,几乎有那么一瞬,她就想跑上前,以期许着现在经历的不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生活就会回到从前,她还是那么庸碌的大城市中的一员,起早贪黑,刷卡回家,窝在那么小的一个窝里,但至少能感觉到生活是踏实的,她不必像现在一样,一直像生活在高危线下一样。 就在米川奔出了星巴克咖啡馆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女孩子的手挽住了肖磊的手――他看着她微笑着,那笑容就像那个时候对着自己一样。 脚步终于迟疑了,就像梦醒了,一切回到破碎的现实一般。 米川轻轻地笑了,他们已经分手了,他有了自己新的生活,一切都发生得那么顺其自然,只是快得让她措手不及。原来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在这个城市里,连爱情的节奏都快得让人应接不暇。或者,根本,就没有爱情? 米川终于可以转过头,一个人,往陆家嘴的方向走去,那枚彩金戒指,掉落在滨江大道上,沾了灰,被风吹得翻了个个,或许它会被哪个流浪汉捡起,或许掉落在黄浦江里?不过,这一切,米川都不会知道了。 (二) 米川终于可以放纵着自己沉沦,当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底线,便会在这种物质的挥霍中彻底埋葬自我。她疯狂地刷信用卡,疯癫似地在这个城市里旋转,就好像在虚无的华丽中慢慢放逐着自我地毁灭。 “小宝贝儿,最近你好像玩得很疯啊。”吴健似乎是乐意看着她这样的,看着她被金钱腐蚀,看着她在欲望中堕落,看着她从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儿变成一个风情的女人,他看着她,带着戏谑的神情,就好像看着一个好玩的玩具,在他手里不断变化出番新的花样,被他引诱着变成另外一种人格。 米川只是笑,然后在他怀抱里,像个孩子似地扭动着,她在他面前晃着那枚钻戒,“你是不是真的会娶我啊?” “呵呵,真要娶你也要等我离婚再说啊。”于是吴健便又开始躲闪,他大抵早就不相信了婚姻,不愿再结婚给自己惹来财产分配上的麻烦,求婚或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又或者是,当他看着米川在物质诱惑下便又变成了那样一个拜金女子时,他对她的兴趣便也降低了下来。 只可惜,爱一个人,或者在一种情绪中沉沦时会让人盲目。 米川最终遗忘了,她最初让吴健感到兴趣的原因,他那么多年的经历,大抵是见过许多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意志薄弱,经不起物质的诱惑,刚入社会时的单纯,很快便会被诱惑得不见本来面目。而当她彻底成了这样一个女子,便也让他失去了继续下去的热情。 这或许是个很奇怪的循环,他分明喜欢那单纯如水的样子,却偏偏又喜欢将她们诱惑到欲望的深渊,然后抽身离去,冷眼看着她们继续在纸醉金迷中挣扎。 (三) 这一日,吴健打电话让米川来到证券公司,米川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门前看股市行情的,他抬起眼,看着眼前那个风情的女人,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表情极其值得玩味。 “叫我来这儿干嘛?”米川神情慵懒,倚靠在沙发上的时候就像一只正在休憩的小猫似的。 “这里是你工作过的地方,你不想念吗?”吴健笑了一笑,“我前几天还看你在关心股票行情嘛!” “不过是买了几只股来玩玩,”米川笑,那已经是很标准的情妇的笑容,“需要这么关心吗?” 吴健眯着眼打量着米川,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极其久远的回忆,他叹息道:“你真的变了,你没感觉到吗?” “变了有什么不好?”米川还是轻轻地笑。 吴健走过来,环着她细弱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喃喃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好,只是……” 米川是不懂得吴健那一刻心里的想法,只是对于他践踏的又一片单纯的惋惜,还是对着这个如墨般社会的无奈?每个人,似乎将自己晕染都是简单的,可是谁又能活得纯白? “在楼下等我。”吴健挥挥手,如同打发一件器物。 米川并没有反驳地起身,只是她忽然想起,吴健这段时间找她的时间似乎渐渐变得少了,所以当他这次突然叫她来到证券所的时候她才那么诧异,可是他叫她来干什么?是为了观赏他的新欢?是让她在更年轻漂亮的新人面前自惭形秽?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尖锐地疼了一下。人毕竟是感情的动物,虽然这感情的门槛有点低廉。 米川顺着楼梯往下走,和一个人撞肩而过的时候,正要回头骂这个不长眼的人,却无意看到了鼻青脸肿的邱林。 邱林看到米川,登时也有些尴尬,拿文件微微遮住了脸,说道:“这么巧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诶,等等,你的脸怎么了?”到底米川还是叫住了邱林。 邱林有些尴尬,不过他想着今时今日,他也不能得罪了米川,便跑下楼梯来,对她说道:“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 求收藏!!!!! ------------ 三十一 流产 更新时间:2010-04-09 (一) 便又是那个星巴克,邱林和米川在那个熟悉位置对坐着,直到咖啡慢慢变了冷,邱林才道清楚了始末,而邻座的米川早已惊得面容失色,她看着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你说什么?闵华去流产?可是她的孩子都这般大了!” 邱林的表情是一种真实的痛苦,不论他爱不爱丁闵华,那终究是他的孩子,丁闵华这次的决绝终究让他懂得了什么是彻骨的痛,他点头道:“是,六个月大了,引产出来的,医生说那孩子都成形了……” “太残忍了,你们太残忍了!”手里的咖啡打翻在地,米川瞪视着邱林,那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残忍的是她,不是我!”就好像被真正刺中了软肋,邱林的表情是一种无法言述的痛苦。 旁边的服务员匆匆赶上来问他们有没有事,可是米川却只是看着那不断流淌在地的咖啡发呆,仿佛这就是从丁闵华身上流出的血,流出的孩子,是怎样的打击会让一个母亲做出一个决绝的决定?她无法相信,在三个月后就可以正常出生的孩子,就可能长大如同他们的一样的孩子,现在却已经躺在冰冷的地底。那些为着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酝酿的喜悦,就这样扼杀掉?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米川喃喃地说着,是的,她不能相信,那个分明说着已经爱上邱林的丁闵华,那个对孩子还是充满期待和爱的丁闵华,她怎么可能这么冰冷地处理掉他们的孩子? “是的,一开始医生都说没问题,可是五个月的时候医生说脐带可能会绕孩子的颈,也就是说,孩子很可能会胎死腹中,即使出生也有很多问题,所以――闵华才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直做胎检都说没问题的啊!”――在这几个月里的胎检中,几乎都是米川陪着丁闵华的,邱林总是在外鬼混,或者是打电话不肯回来,或者根本就是关机状态,每次丁闵华都是气得丢了手机,就是这一个月自己没有陪她去,怎么就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你!是你在外面鬼混,你根本就不管闵华和孩子,或许这才导致孕妇郁结于心,才会有这样的结果的!” 邱林的表情是极度哀伤的,也是头一次他是那样担负上了责任的表情,“是我,没有错,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总是在外面鬼混,孩子不会这样的――可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想让孩子活下去的啊!”说着“孩子”的邱林,或许在这一刻才是真正像个孩子的,他把脸深深埋进了手中,肩膀耸动着,哭得那么悲伤。 米川忽然停止了对他的指责,她脸上也带着忧伤,许久,她把手,轻轻放在了邱林的背上,带着安慰,带着一种无法对抗现实的脆弱,她跌坐在椅上,眼神错乱,喃喃自语,“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邱林用很久的时间才停止了他这一刻的难过,他注视着米川,说道:“谢谢你,米川,这段时间――我已经听到了太多的指责,谢谢你给我的这一刻的宁静。” 米川的心里却是歉疚的,是她的固执让秋林不得不再次翻出了这次伤痛,不管他怎么不负责任,怎么胡闹,可是她不能忽略,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邱林的眼神微微眯起,便又恢复了平日在职场时的阴霾,他总是这样,表面嘻嘻哈哈,其实内心暗涛汹涌,他看到了从大楼里走出来的吴健,便对米川说道:“米川,你也要珍重――还有,要小心点。要当心林澜。” “你说什么?”分明是听到了邱林的话,可是她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否则他怎么会让自己提防自己最好的朋友? 但邱林却不欲多说,只是站起身,低声又快速地嘱咐道:“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便抽身离去了。 米川还待追上去问个清楚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到吴健的名字,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二) “刚看到你和年轻小伙子在喝咖啡?呵呵,他是谁,有没有价格?”一路上,吴健随意地、甚至有些放肆地开着玩笑。 米川却也早已学会了不用沉默抵抗他带些颜色的笑话,只是淡淡一笑,“怎么,你嫉妒吗?” “看来我真有些老了。” “对了,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找林澜?”米川似有意无意地提起一句。 “怎么,你调查我?”吴健还是笑着的,但肌肉微微不自然地一抖动,还是出卖了他的这一刻的心情,至少不如他言语的那么轻松。 米川的心蓦然一沉,但面上还是不在意地笑笑,“只是随口问问。” “我们好像还没到过问对方生活的地步?” “没有,”米川还是笑着,只是内心里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她也不明白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难过,或许只能解释为人真的是一种感情动物,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在一起,至少这段时间里,吴健对她确实不错。 “那就好了,我知道这段时间有些冷落你,所以不是来补偿了吗?说吧,你想去哪家餐馆?” 米川淡淡一笑,“你决定。” 车外的阳光有着不合时宜地刺眼,米川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她想着她得找个时间去看看丁闵华了。 ~~~~~~~~~~~~~~~~~~~~~~~~~~~~~~~~~~~~~~~~~~~~~~~~~~~~~~~~~~~~~~~~~~~~~~~~~~~~~~~~~~~~~~~~~~~~~~~~~~~~~~~~~~~~~~~~~~~~~~~~~~~~~~~~~~~~~~~~~~~~~~~~~~~~~~~~~~~~~~~~~~~~~~~~~~~~~~~~~~~~~~~~~~~~~~~~~~~~~~ 继续求票,求收藏,求留言!!! ------------ 三十二 坚强 更新时间:2010-04-10 (一) 丁闵华和邱林婚后和邱林父母住在一起。除去公摊面积还有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房子,在上海这样一个地方,也算宽敞了。 米川上门探望丁闵华的时候,便看到脸色各异的邱林父母,听闻她的来意后,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说道:“你来看闵华啊……她在里边收拾东西呢……你最好还是劝劝她,那个,孩子以后可以再生的,不要一时置气……” “我知道。”米川懂事地笑着,她本来就有一副让人觉得温和的笑容,看着她的笑意,邱林的父母就隐隐又有了期望。 米川便敲了敲丁闵华所在房间的门,好半天她才出来,一身黑色毛绒衣服勾勒着她的身材,在腰线那里突兀地缩下去,脸庞颇有些消瘦,虽然已经化了妆,却还是掩饰不住的憔悴,神情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看着这样的丁闵华,米川便觉得有点心疼。 丁闵华正在往床上一箱子里塞衣服,看到米川,只抬了一下眼皮,说道:“来看我?” 米川点点头。 丁闵华放下手头的活,坐在床上,她是那种不笑便有些冷酷的女子,这个时候阴郁着脸,边看着有些让人怕了。 米川扫了一眼她收拾的东西,带着小心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走人,否则你觉得那是在干什么?”她的态度带着赌气的态度。 米川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道:“闵华,我知道孩子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相信我,邱林对这件事真的有悔意了,以后他会收敛的。” “相信你?”丁闵华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意,“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邱林的什么人?” 米川一时语塞,表情登时尴尬了起来。 “对不起,”丁闵华也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失言,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那层层叠叠的帘子,让那阳光跑进屋子里来,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没办法,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丁闵华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可惜的,这只是让我明白了处心积虑要得来的东西,到手了未必就有那么美。我不能把婚姻就当做一场双方均衡交易的结局,我想我一定能找到个真正疼我的人,你说对吧?” 米川在心底里暗舒了一口气,她其实有些害怕丁闵华那凌厉的个性,在失去孩子后不知会不会变成文晶那样的歇斯底里甚至更加过分些,但是看到现在的丁闵华,她还是放下了心,她想丁闵华终究是个比较理智的,懂得该更爱自己一些的道理的。 “邱林终究是个不值得我爱的那个人。”丁闵华用这句话为自己短暂的婚姻做了总结。 米川正要说些什么,她看到丁闵华翻到了已经藏在箱底的孩子的小衣服,心忽然就纠了起来,不免有些担心地看着丁闵华。 丁闵华看着那些衣服,神情却是温暖的,只是眼睛里已经慢慢溢着泪水,她笑着说道:“米川,你看,我的孩子真是太命苦了,这个世间他都没来转一圈,这些衣服他一件都没穿上,就这么走了。” “闵华,可是……”米川本来想说――“是你决定不要那个孩子”的,但看着丁闵华的伤心样子,终究不忍心把这句话说出口。 但丁闵华却仿若已经察觉她要说的话,轻轻一笑道:“是啊,连邱林都没说就不要了这个孩子,我却为什么那么忍心一定不要了他?米川,如果你是母亲,你是否愿意看着你的孩子一出生可能就是个脑瘫儿,或者就是身体都有毛病?对不起,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更希望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健健康康的,而且仅此而已。我自问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去抚养一个注定这一生都没有希望的孩子。” “闵华……”米川轻轻叹了口气,她无意于什么人性的角度来批判丁闵华,事实上也没有人可以指责她所做的这一切,她是孩子的母亲,没有人会比她更心痛这个孩子的丧去,她只能说,“你不再好好考虑这段婚姻吗?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米川,我不相信一个人的劣根,会得到彻底的改变。即使因为什么事暂时收敛了阵子,迟早还是会恢复原状的,我没有耐心等到他也老了,不出去鬼混,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做家里的看门狗了,再说我终于等到了一开始我就想要的。米川,我还年轻,我不能让我的生活就一直这样下去!” “或许,你是对的。” “米川,或许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我的孩子在叫我,我想他是在怨我为什么就这样把他拿掉么?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不想每天每天都沉浸在对过去的悔恨里,我必须要有自己的新生活。” “你劝不住她?” 酒吧里,米川和邱林两个人坐在吧台边,邱林喝着一大杯啤酒,偶尔失神地望着米川,表情落寞地问道。 米川也在边上喝着啤酒,她往喉咙里倒了一口,听他这么问,差点没笑得呛到自己,“你也会后悔?” “以前结婚时候的确是被她逼着,不过人都是有感情的,何况这次孩子的事,的确是我对不起她。”邱林神情苦闷,“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当初我就不会这样到处鬼混了。” “有些事,后悔是没有用的。”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米川也无言,因为她觉得她了解邱林,他是永远不会约束自己的欲望,将自己困在婚姻里那个小小围城里,就如丁闵华所说,即使因为这件事他收敛一阵子,迟早会恢复原状,她已经在这段婚姻里受过这么大的伤,她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再把他们劝和,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情状。毕竟,情绪只是一时的,可是生活,却还是得过下去的。 ~~~~~~~~~~~~~~~~~~~~~~~~~~~~~~~~~~~~~~~~~~~~~~~~~~~~~~~~~~~~~~~~~ 作者五一想登泰山,话说有那边的筒子没? ------------ 三十三 背叛 更新时间:2010-04-11 (一) “闵华……她总是能明确地知道她要或者不要的东西是什么,然后下定决心去争取或者放弃。邱林,我很羡慕她,她或许才是生活的强者。” “强嘛……她的确是很强的。”他忽而又不正经了,表情颇有些猥琐,也不知道他所说的“强”到底是哪方面。 米川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正经点?” “我不正经?我哪里不正经了?”邱林嬉皮笑脸的。 米川摇摇头,也算对他没办法了,就起身付钱。 “去哪儿?” 米川神色一下黯了下去,她说:“回去。” “回那里去?” 米川不说话,算是默认。 “米川,不是我大男子主义,不过女孩子还是趁自己年轻找个好人嫁了算了,跟着吴健,你不会有未来的。” 米川抿起了嘴道:“邱林,我知道你虽然做个丈夫不怎么样,做朋友还是仗义的。说句真心话,不是我不离开吴健,而是我也不知道离开吴健,什么路对我来说是正确的。如果只是为了找个人结婚,那么是跟我和肖磊一样,因为没钱而闹得最后分手;还是跟你和闵华一样,因为你的花心而不得不离婚?” “米川,你别净看着这些坏例子嘛!这个城市里,好男人还是很多的。” “恩,好男人很多,不是有了老婆就是看不上我这样的。”米川神色淡漠地说道。 “米川,虽然你和吴健有过这一段,可是只要你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的,聪明的女人该知道怎么处理的。”邱林意味深长地说道。 米川却只是淡淡一笑,“那我宁可选择一个知道我所有事情却还能坦然接受我的人,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不能坦诚,那么又何必在一起?” “米川,你这太理想化了,我不觉得哪个男人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你的这些事。其实两个人过日子,就是互相欺骗,什么相濡以沫,不过就是两人都是骗术高超,而恰恰又势均力敌罢了。” “也许现实是这样吧,不过邱林,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既然这么累的话,还不如就选择单纯交易,这样还计算得清楚些,不是吗?” “哎,米川,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那么我也没有办法辩驳你,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当心点吴健,他不是你所能对付的了的人。” 米川却只微微一笑,抬头仰望天际,说道:“这个城市的天空总是红的呢!” “那是霓虹的颜色。”邱林哭笑不得。 “邱林,我现在特别怀念我们老家的天,那总是纯正的黑色,却闪烁着锃亮的星辰。” “是吗?我几乎都不记得了。” (二) 米川终还是回了别墅,拿出钥匙开门,看着客厅里散乱的灯光,一步步地往楼梯上走去,隐隐听到男女的喘息声,心里便隐隐地着了慌,在卧室门口的时候,她还是踌躇着,但她听到了房子里的那个女声,脑子里忽而炸开了一般,心跳得超乎寻常的快速,但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里是不忍卒视的一派淫乱迹象,她的目光从床下铺开的衣衫慢慢移到床上的两人,然后眼泪便掉了下来,不是为了那个她早已知道无所谓人格的男人,而是那个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女人。林澜就那样看着她,没有愧疚,没有慌乱,神情格外的镇定。 “林澜,真的是你?”就好像在邱林提醒的那一刻起,便已经隐隐猜测到了的结果,只是一直不肯去相信,但在这一天,一切还是轰然倒塌。 “怎么,你早就知道了吗?”林澜挑了一下眉,神情一如平日的倨傲,只穿着贴身内衣的身体,甚至没有一点躲闪的意思。 “我不相信……”米川懊恼自己的不争气,可是那一刻,她却还是眼泪哗哗地落下,她想,为什么命运要将她所信赖的东西全都粉碎,她信任爱情,但爱情背弃了她;她相信友情,但友情却背弃了她。 林澜终于缓缓起身,动作舒缓地一件件地穿上她的外套,她揶揄地笑道:“米川,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可以相信的,所有的信任都是为了背叛用的。”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米川低着头问她:“那么,你当初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我说过哪些话?”林澜嘴角的笑意,带着些许的残酷和轻佻。 米川撇开了头,眼里噙着泪,没有说话。 “不好意思,以为你和邱林去喝酒了,不会这么快回来的。下次我要来一定会和你打好招呼的。” 米川想到了邱林的话,他早知道了林澜和吴健的关系,而自己却一直懵懂不知真相,想着林澜在自己面前说着那些要自立的话,原来不过是笑话一场;当初的那些话语,不过是诱骗自己离开吴健的谎言。她觉得心冷,所谓的知心朋友,在利益面前,也不过如此。 “你哭了?”林澜从楼梯上迤逦走下,吴健从床上起身,他走到米川面前,似乎很玩味地看着她脸上流淌着的泪水。 “没有。”米川撇过头,拿手用力擦干了脸上流淌的泪水,尽管她知道这是徒劳,却还是不愿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软弱。 “为谁哭的?我,还是林澜?” “你和林澜,什么时候开始的?”却只是固执地抬起头,乞求着得到一个答案。 “在我们在一起之后。” 心便又冷了。 “为什么?” 吴健不禁失笑,“有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这是米川在吴健面前,第一次如此失态,她几乎是咆哮着的,“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我的朋友?” “朋友?”吴健还是笑着的,“小丫头,在你轻易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想清楚,她到底算不算你的朋友?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她当然可以把你当朋友,因为她在你的面前有着绝对的优势;可是有冲突的时候呢?” “我知道了。”米川木然地转过身,慢慢地走下楼。 吴健突然听到一阵重物敲击地板的声音,在他冲出屋子的时候,便看到了正在旋转楼梯上滚下去的米川,她的脑袋重重敲击在一楼的花岗岩地板上,霎时间,血流满地。 “米川!”吴健慌忙奔了下去,他抱住了米川,眼前的一切与二十年前的场景交叠出现,让他分不清什么是记忆,什么是现实。 ------------ 第三十四章 流产 更新时间:2010-04-12 (一) 他已经不记得是几点钟回的家,他刚从一个按摩店里回来,身上还残留着那个按摩小姐劣质的香水味,自从他从学校辞职后进入商场,这样的应酬便多了起来,一开始他对那些随意嫖宿的人十分地厌恶,但为了生意也就逢场作戏,可是在这样的环境浸久了,他似也没开始那么厌恶这种感觉,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了。 他推开门,便看到简梅坐在客厅里,眼睛里带着血丝,神情中有种沉默的怒意。 吴健早就看惯了她这样的神色,便也只是照常耸耸肩,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知道的,应酬就是这样的。” “应酬?真的只是应酬?”简梅抬起脸,表情有种扭曲的固执,随着年岁的增大,她曾经清秀的脸上有些微微地发胖,清亮的眼睛里有了浑浊,漂亮的外表已经渐渐被岁月所腐蚀,尤其是抿着嘴质问的样子,更是将她的脸部线条拉得很歪曲,吴健看着简梅,神情中已经有了厌恶。 简梅忽而站了起来,就好像一座平静的火山突然喷发一般,刚才的平静变成了彻底的歇斯底里,她从床底下掏出几件衬衫和内裤,愤怒地丢向吴健,“那这是什么?!” 吴健登时后悔因为一时的懒惰没有把罪证洗去,他心里掠过一阵的羞愧,但当无耻成了一定的惯性的时候,他便也觉得理直气壮,甚至对简梅每日喋喋不休雷同的质问也觉得极度厌烦,他冷冷地说:“你都看到了那还问什么?” “你?!”简梅一时气噎住了气。 吴健走进卧室,淡淡地说道:“我要睡觉了,你识相的最好不要再闹了。” 简梅冲上去,把衣服都挥到吴健面前,眼睛里满是血丝地质问道:“吴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吴健觉得她的愤怒完全是无理取闹,他冷漠地看着她,“我现在的路不是你希望我走的?” 简梅一时语塞,当时的确是她劝吴健弃学从商,当时的一时虚荣,终究让她如今后悔万分,她看着吴健,忽而眼泪涟涟,她拽着吴健的手,语气几乎是乞求的,“吴健,我们回到以前的生活好不好?我以后不会再和你闹了,你也别出去鬼混了――” “晚了,简梅,当你和老王在鬼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吴健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刚才酒气引起的浑浊一下就沉淀了下来。 “我没有,我没有――”简梅拼命否认着,“当时我只是因为你的工作关系和他走得比较近,可是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 “那如果我说和那些女人没什么,你相信不相信?”吴健用力一挥手,将简梅反推了出去,简梅跌坐在地上,她捂着脸呜咽着哭了起来。 “哭?你有什么好哭?如果你不是和他有什么,那么为什么偷偷流掉那个孩子?还不是怕不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吴健的怒气爆发了,那些他发誓要一辈子沉在心底的陈年伤疤,终于还是倾了出来。 “你冤枉我!我是怕当时我们的条件根本就没办法再负担一个孩子!”简梅站了起来,突然扑到吴健身上,她拽起他的胳膊,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疤,照着上面又狠狠咬了一口。 “啊?!”吴健痛楚地叫了一声,他拼命抖动着手想甩开简梅,但简梅这一口咬得那么用力,他一时甩动不开,便突然地揉身而上,用拳头狠命砸在简梅身上,所有压抑已久的怒气,就在那一拳重似一拳的殴打中施加出来,她听到简梅单薄的身板里传出沉闷的回响,她的身板那么薄,可是她咬住了他的手,却是那么固执地不肯松口。 “滚开!”剧烈地痛楚蔓延他的全身,心里挤压扭曲的欲望,突然在那一瞬间得到了释放的快感,他看着再次跌倒在地的简梅,却惊讶地看到她的身上已经淌满了鲜血。 “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突如其来的惊愕,吴健怔怔地看着简梅,耳边仿佛响起了如天边鼓点敲击沉闷的声音,有一个无法相信的事实在心底绽开来,他奔到简梅身边,看着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再也来不及询问什么,便想将她拦腰抱起来,但却被简梅推开了。 “吴健,我们第一个孩子分明是你希望我流掉的――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这两个孩子的!”她怒视着吴健,眼神里带着最冰冷的憎恨。 “简梅,简梅,你早说你怀孕了,我不会打你的――”吴健整个人都瘫软了,仿佛陷入了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他就那么看着简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出门去,然后他听到了沉闷的重物敲击地板的声音。 (二) “抱歉,您爱人的孩子保不住了。” “啊?”就好像突然从最深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吴健看着眼前的医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确认这是刚刚为米川诊断的医生,他听到那个医生所说的话,却不由怔住,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什么?医生,你在说什么孩子?” “根据报告,您爱人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很可惜这次她跌下楼梯,孩子没有保住。不过您爱人年纪还很轻,这不影响她以后的生育。” 吴健的耳边仿佛炸开了一个响雷,就好像十年前,他抱着从楼梯上滚下来的简梅冲到医院,医生告诉他一个相同的噩耗一般――“孩子,而且是双胞胎两个孩子,很遗憾地告诉您,您妻子身体太差了,接二连三地失去孩子,恐怕让她以后都很难有机会有孩子了。” 吴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看到简梅时的那个眼神,他这辈子恐怕都再难看到一个人的眼神里蕴含着那么多的怨恨和冰冷。 吴健跌跌撞撞地走向米川的病房,他注视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米川,就好像时间轮回了十年,十年之前,他也是这样看着简梅,他还记得简梅那么平静地说道――“我不能再生孩子了,你该高兴了?” 而相同的,他现在不得不这样注视着米川,再一次接受道德的审判。 米川看着他,表情也是平静的,犹如当时的简梅一样。 “你已经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嘶哑地问道。 “我庆幸今天我能看到的一切,否则我还傻乎乎地犹豫着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米川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现在好了,一切都由老天决定了。” “孩子是无辜的――”吴健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连他自己都察觉到自己说这句话时的可笑。 “孩子是无辜的,可惜他的父母不是。”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吴健坐在她的床边,在那一瞬他仿佛又再一次显示出了他的苍老――一个男人在年轻的时候习惯寻花问柳,到老了大抵又会期望有个女人为他留下孩子。 “这是报应。”米川静静地注视着吴健,语调冷漠。 “报应?”吴健挑起眉看着米川,眉宇间便有显出桀骜了,大抵活到现在,他还是不信任所谓因果报应、天理循环的。 “报应我的虚荣,我贪图物质的享受,而几乎忘记了一个人要获得多少,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付出多少的。”米川摇摇头,捂住自己的嘴巴,止住自己压抑不住的哽咽,闭上眼道,“我很累了,你走吧。” 吴健看着米川,却知道她这样的神态便是意味着结束和背离,如同当年简梅那样疲倦地对着自己说过的话语一样。或许是想到了简梅,他骨子里的那股戾气和控制的欲望便收敛了下来,想起自己初见这个小女孩时的朝气蓬勃,到现在躺在病床上的生气全无,他的心不由地软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我给你的房子就算是做你的资本,你以后还可以好好发展的罢!” 但米川只是闭了眼,那一副不愿再回答的样子,让吴健只能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后静静离去。 ------------ 三十五章 过往 更新时间:2010-04-13 (一) 吴健踉跄着离开医院,时光化成破碎的灰白,交织着将他的背影搅碎。 他想起了他初次见到了简梅,那时她梳着长长的辫子,笑起来眼神清澈如水的模样,他揪着她的辫子,在她的寝室楼下念着蹩脚的情诗的样子;他想到了初次见到米川,她站在那里,怯怯地望着自己的模样,恍惚得就好像时光倒退了二十年。 他想起大二那年,学校里肝炎肆虐,他们的寝室长草鸡是个瘦瘦高高跟个麻杆似的人,就是在体检查出来有乙肝被劝退的,那会儿他也染了高烧,寝室楼里的人都觉着他也是感染了肝炎,于是看他都退避三舍的。只有简梅提着个热水瓶,跑上跑下的,给他打饭、提热水,别人问她不怕感染啊,她笑呵呵地说:“如果吴健真得了乙肝,那我也认了。”那会儿说得吴健心里暖烘烘的,发誓这辈子除了简梅是谁也不娶了。后来他查出来只是普通发烧感冒,他激动地抱住了简梅,他一直记得她那张红彤彤的脸,不管时间洗刷多少遍,那鲜艳的颜色一直不曾在他记忆里褪去。 他们读的是师范学校,毕业了就分配到乡镇的学校。简梅家里有点关系,她就被分到了镇上的中学;而吴健被分到了一个乡下的学校。每到周末,简梅就会搭车来看他,他一直都记得她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一看到他就把鸡蛋什么的往他怀里塞,看着有些消瘦的他,很是心疼地说:“这里伙食不好吧?看你,又瘦了。”“想你的呗。”吴健笑嘻嘻地说。 那时,他们才都二十岁,不管命运做什么安排,他们都是以最快乐的面貌去迎接它。那时的吴健很少考虑怎么回到城里的问题,他跟学校里那些孩子闹成一片,在泥坑里捉黄鳝,在滩涂里挖沙蟹,完全是一派孩子的无忧无虑。 在二十年前,我们又怎么会料想到,这二十年后的人,会是这样的面目全非。 (二) 吴健重新遇到草鸡是在乡下教书半年后,他眼睛黄黄的,精神恹恹的,完全是当时查出了乙肝的衰样。他们躺在草垛上,吴健叼着根稻草问草鸡他现在混得怎么样。草鸡开玩笑说携带者乙肝,到哪儿都受歧视,也就帮着伯父在简梅学校的那个校办厂里打打下手,但吃饭什么还是被隔离的,搞得就跟麻风病人一样。吴健就有些同情他,那时他也不明白乙肝这病到底是怎么样的,就安慰他说说不定能马上康复的。 草鸡也不辩驳,他说还好当时没有传染吴健,否则自己就害到自己唯一的兄弟了。 吴健笑嘻嘻地说还不是靠简梅的照顾嘛! 草鸡一听到简梅的名字,表情就有点严肃了,他问现在他和简梅怎么样了。 吴健看到草鸡这样的脸色,也觉得挺奇怪的,就问他怎么了? 草鸡就说现在看到简梅跟姓王的校长走得挺近的,那姓王的风评并不好,让吴健提醒简梅一下。 当时吴健还是笑嘻嘻地,说简梅人漂亮啊,在学校里一站还不是鹤立鸡群啊,当然会引得一些飞禽走兽注意。他对简梅和自己的感情很有信心,根本没把草鸡的话当一回事。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感情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三) 简梅和那王校长还是出事了,是吴健那晚坐末班车,特意跑她宿舍去看她。结果就看着她和那姓王的在那简陋的廉租房里纠葛着了,简梅衣服都掀起了一半,那畜生的手正在上面摸着。吴健一下就怒了,把带给简梅的一些新采摘的杨梅都扔了,直接揪起那姓王的,就往他脸上狠揍了两拳。 简梅猛然被一惊吓,酒就惊醒了大半,觉得腰上有点冷,这才发觉自己衣衫不整的,慌忙把衣服用力扯了扯,再看眼前两个滚成一团的人,才发觉是吴健和王校长。吴健个子虽然不高,可从小锄地练出来的,那两胳膊全是力气,加上现在怒气勃发的,很快就把那姓王的揍得不见人形了。 “吴健,吴健,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简梅慌忙去拉吴健。 吴健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简梅吓得收了声,站在一边,不敢再劝。 过了一会,那姓王的连呜咽的声都没了,吴健才收了手,抹了一下刚被那姓王的挠出来的鼻血,拽着简梅的手说:“我们走!” “你个臭小子叫什么名字?”那姓王趴地上,跟只死蛤蟆似的,却还鼓着一双灯泡眼瞪着吴健问道。 简梅拽了一下吴健的手相不让他手,可吴健那性子哪受得了,一下就梗着脖子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吴名健!” “好,吴健!你等着!”姓王的踉踉跄跄着奔出去了。 简梅不禁有点担心地说道:“吴健,他家里在镇上教育这一片很有关系,你惹恼了他,以后你回镇里的事可怎么办啊?” “所以,就讨好他?讨好得直接跟他上了床?” 简梅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吴健……你说什么呢,说得这么难听……不是这样的,晚上是学生晚会,我多喝了两杯,根本不知道谁把我扶回来的……我、我……” “那如果不是我今天刚好在,给你在这儿哭的时间都没有!草鸡跟我说我还不相信,你明知道他是这么个人,就得防着他点啊!” 简梅哭得都快没声了,吴健看他哭得可怜,也就不忍心再说她了,但刚兴冲冲来看简梅的劲头儿也颓了,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杨梅,狠狠地再踩了两脚,大步地往外走去了。 ~~~~~~~~~~~~~~~~~~~~~~~~~~~~~~~~~~~~~~~~~~~~~~~~~~~~~~~~~~~~~~~~~~~~~~~~~~~~~~~~~~~~~~~~~~~~~~~~~ 55555,本月稿费么有收到啊,安猪杯具地打滚……………… ------------ 三十六章 再也不见 更新时间:2010-04-14 (一) 吴健来到他和简梅住的地方,已经快七年了,每个月他都会到这个地方来住上几天,只有在这里,他是不允许其他女人来住的。他打开衣橱,翻到了简梅走的时候没带走的一些衣服,看着那些衣服,他捧起一片衣摆,浑浊的眼泪滚了下来,那些记载了过往岁月痕迹的东西,却不知何时已经成了荒芜。 他从一个抽屉里珍而重之地拿出一叠纸,上边的已经发黄了,显出有些年份了,他抽出下边的一张纸,便在上边写:简梅,这该是你第四十个生日了。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头发已经白了半边了,现在该白得更多了吧?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找着个更好的人?……今天又有个女孩被我弄得流产了,就好像当年我害的你一样……简梅,原来这么多年,我最记挂的人还是你。 吴健提着笔,想再往下写点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把最后几句话划掉了,然后把信纸丢到抽屉里。 (二) 吴健接米川出了院。 米川窝在客厅的沙发里,一直没有说话。 “米川,除了这间别墅,我还会另外弥补你。就算你觉得是污辱也罢,做人终究要现实一点,最起码这对你自己比较好。” 米川还是没说话。 吴健就开始写支票,说道:“从我个人账上直接支取吧,你要多少,一百万,还是两百万?” 米川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间便有了阴郁而又坚定的执着,她冷冷地说道:“三百万。” 吴健的笔忽然停了一下。 “怎么,心疼了?”米川讥诮地笑。 吴健的嘴角便也溢出一抹淡淡的笑,他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你终究和她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那是你的妻。” “你怎么知道?”可是瞳孔已经分明收缩起。 米川却只是淡淡地笑:“我早说过,在这世界上唯一真正爱你的就是你的妻子,只有她不是为了钱和你在一起;而我,或者其他人,和你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吴健便低头写支票。 米川接过支票,便站起身,说道:“那么,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三) “这是我们的离婚协议,我已经在上面签过字了,你也签吧。” 那是吴健记忆里,和简梅争吵了那么多年,难得的两个人平静地坐了下来。窗外似乎还淅淅沥沥下着雨,他看着一身素净的简梅,她就那样静静地苍老着,眼角眉梢再没了年轻时的倔强,放在案上的那只手有着碎裂的细痕,气氛莫名地静谧,她静静地望着他,尽管岁月已经带走了她年轻时那双眸子的溢彩,但是当这么安静地凝视的时候,他却恍惚就回到了大学时的青葱岁月,他的心里突然掠过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签字吧。”简梅把笔递给他。 吴健望着简梅,他突然站起了身,右手圈住简梅的脖子,凑过身,将自己的嘴唇贴在了简梅的唇上。简梅先是短暂的错愕,接着便闭上了眼。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已记不得多久没有那样亲密的接触;即使有,也是争吵之后的暴虐,两人都落下了泪。 许久。简梅才推开了吴健。 “签字吧。”她还是那样坚持。 吴健的嘴唇蓦然颤抖了起来,这么多年,肆无忌惮伤害这个女人,或许是因为知道不论自己怎么伤害,她都会默默地站在自己背后;他总以为,不论多深的伤害,因为着自己是吴健,她便不会离开,但到最后,他才知道所有感情,不珍惜了,便是有着碎裂和灰烬的那天。 “在协议上加条吧,”吴健叹口气,终于还是说道,“我是错误方,我该给你赡养费的。” 可是简梅平静地拒绝,“我不需要你的赡养。” “那么……房子呢?你总需要个住的地方。” 简梅环顾他们的房间,神色寂寥,她说:“如果说我曾经有家,那就是一开始我们来上海租的老公房,这里――都不是我家。上海,不是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我不需要你在这里的房子。” “那么,你会去哪儿?” 简梅忽然对他笑了,那个笑容一如少女时代的狡黠,只是脸上已经多了无数道皱纹,“这已经不关你的事了。” 吴健再次执笔,但却久久落不到纸上。 在那个时刻,他想起了什么?终于想到,简梅流第一个孩子是因为他们生活的窘迫?终于想到,简梅失去双胞胎的孩子,是因为自己的殴打?终于想到,在初来上海的几年,简梅跟着自己捱的不离不弃?为什么,人总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念到对方的好呢? (四) 在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把某个女明星当做梦中情人,他一直觉得简梅有点像她;这之后,他真的把这个女明星弄上了床,可是她已经老了,那皮肤松垮垮的就好像泡沫塑料一样,他就在半夜的时候把那个女明星丢出了房间,那个女明星匍匐在他的脚边,跟条狗似的,他觉得恶心,于是大声叫着让人把她撵出去。 那个晚上他很失态,当时一行的几个生意人以为是他玩到了次货心里不爽才这样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好像年少时刻的一个梦一样,当你得到了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梦根本和你想象的是两回事,那种失衡的空虚,让人无法承受。 年少的时候,憧憬着来到大都市,鄙夷自己一切的过去;而到时光老去,才发现在岁月留下痕迹的,却恰恰是自己鄙夷的过去。 当简梅终于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一个连他也不知道的地方。吴健或许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那么大,而他真正拥有的不过就是那段逝去的时光,或许还有那三个来不及出生的孩子。他一生的财产,大抵只限于此。 但是人却是那么坏的一种动物,即使内心已经催拉腐朽,但是肉体却还是可以在欲望里沉沦,在简梅走后,他的生活彻彻底底失去了掣肘,于是就愈发放纵自己。以前的他还没那么有钱,能玩得起的无非也就是那么按摩院的小姐,四五线的明星;在他的钱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的魔爪就能伸向了那些平日里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角色,但是当他撕去了那些光鲜的外衣后,才发现可供咀嚼的也跟蜡素一般,他的内心愈发觉得无趣,直到遇到了米川。或许曾经在某个时刻,他觉得米川是那么像简梅,但是或许直到离别的那一刻,当他看着米川即使泪流满面都没有忘记拿手上那张支票的时候,他才那么清晰地明白,她不是简梅,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代替简梅。 在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里,每天擦肩而过的那么多人,那么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但到底谁是与我们相关的?或许在每个擦肩而过的时刻,我都会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心中最记挂的那个人?但是,我却知道,穷极一生,我都不会再见了你。 ------------ 三十七章 骑士 更新时间:2010-04-16 (一) 米川离了吴健,走的时候就算已经已经背了六百万,但是于她而言,在这个城市,依旧不过是孑然一个人,拖着还在流血的身子,疲惫地穿梭在人群中。最终她的意志还是抗不住身体的,便只能找了家连锁酒店,当拿到钥匙走进房门的时候,她整个人就瘫在床上了,整个人几乎是昏迷了过去。 她太累了,累得没有时间去思考眼下该干什么,该去哪里,四肢都好像灌了铅一样,只想找个躺下来,然后沉沉地睡下去,就好像小时候躺在摇篮里那样,被母亲轻轻摇晃着,然后在醒来的时候“咯咯”地笑着,尽管连在梦中也知道这只是幻觉,眼泪一直不自觉地滑下,直到那枕头上都已经湿漉漉了一片。 米川昏睡了一天一夜后,被前台的电话吵醒,前台小姐用很好听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问她,是不是要继续在这个房间住下去,如果要继续住下去,那么请在12点前办续住手续。 “我还要再住一星期。”米川说完,就丢下了电话,她闭上眼,精神很疲倦,但胃里的食物已经在这一天一夜的睡眠里消耗殆尽,她只能坐起来,揣上银行卡走出房门外,在附近的超市为自己买了些吃的,然后又去前台办了续住的手续,这才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走到房间里去了。 她喝了热茶,又吃了几个刚出炉的面包,这才觉得胃有种被填满的感觉,她抱着个枕头靠在床上,随手摁着身边的遥控板,看着电视里的男男女女做着各种奇怪的表情,然后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愿想起。 (二) 似又在一个噩梦中挣扎醒过来,米川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她定了定神,摁亮了床前灯,抱着膝缩在床边,整个人有些冷得发起抖来,那些猝不及防的背叛,那个来得不合时宜地孩子,就在一瞬间,通通在她眼前发生了。 她从包里拿出那张三百万的支票,看着上面多得让自己眼花缭乱的零,突然间很想笑,这就是她失去了孩子的补偿,一条还未成型的人命,说起来大抵也是值钱的吧。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打落在了支票上。 米川的脸色苍白,下腹却是越来越胀痛,她扎着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看到裤子上全是染血了,她咬着牙,从所带的衣服里挑了一套干净的换上,打了个电话去出租车公司,然后提着一些随身之值钱的东西,慢慢地走到旅馆外,在冷风中等待着车子的到来。 那个晚上的等待好像特别漫长,米川永远记得那天刺骨的冷,整个人的血液好像就要在那个夜晚流淌干净,那么就死去吧!抱着钱死去吧!她在那个晚上这么绝望地想着。 但是她最终没有死去,她在昏暗的夜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眼前――邱林黑色的风衣灌满了冷风,他奔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米川的那一刻,米川觉得自己好像邂逅了中世纪的骑士――无论她在什么时候遇到困难,他总是能那样及时地出现。 她的视线已经凌乱,只是用残存的理智在问他:“你怎么会来?” 邱林没有回答,他的眼神是米川从未加过的温柔,就好像天上的星光,忽然掉落在他的眸子里,但是她想,那或许只是她病糊涂了时候的错觉。 邱林抱着米川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过去,他抱着她的时候,觉得她是那么轻,那么小,细碎的骨头似乎被自己轻轻一捻就会碎掉,他突然觉得心疼,眼前的时光似乎错乱了起来,他抱着的仿佛还是十年前那个米川,那个时候她也是轻,那么小,轻盈的就好像一个虚无的梦境。 (三) 米川又再次嗅到了医院里那消毒药水的味道,她睁开眼,看到了守在一边的邱林,她怔了一下,用肘支撑着自己在床上坐起来,问道:“这是……?” “医院啊。”邱林看着她,表情颇有几分无奈。 米川用手背贴着额头,似乎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于是便把头扭向邱林,说道:“是你救了我?谢谢。” “谢谢倒不用,不过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邱林如释重负的表情。 米川看着邱林,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这一刻她的脑子迟钝的很,偏偏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不对劲,脑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终于揪出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她说道:“不过――邱林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啊?” “你也知道我混哪个圈子的,你出事了,我当然知道――我是担心你有什么想不开,才跑出来找你,不过还好你也是懒人,走得不是太远,否则我还真不能这么及时把你送医院里了。”邱林皱着眉,在口袋里摸索着烟,大概想到医院里不能抽烟,便又讪讪地把手放下了。 “医生怎么说?”想到刚才大流血的状况,米川终究也是后怕的,于是望向邱林的眼光也带了一丝忐忑。 看着她那么着慌的表情,邱林反而忍不住有些要笑了,他揉揉米川的头发,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怎么离开吴健的时候那么勇敢呢?” “到底有没有什么事呢?”米川攥着被单,紧张地问道。 邱林的笑意便更深了,不过他还是轻叹了口气,“还是有些事的,你掉那个孩子的时候,大概还有些淤血什么的未清,人抵抗力不高又发烧了,就有些感染,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米川才舒出口气,她忍不住拍了邱林一下,说道:“你不早说?吓死我了。” 邱林却看着她,眼睛里蕴含着一种说不清的微光,“这件事……对你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你遭受的也不少了,不过至少你能过些正常的生活了。” 米川看着他,表情很认真,看得邱林很心虚,不住地回头望,确定背后真没什么人了,才扭头看着米川,但眼睛从屋顶一直扫到楼板上,少插在口袋里一直晃,然后蹦出一句,“看什么?难道觉得我说出这么深奥的话来,很震撼?” 米川就开始笑,笑得邱林连忙压住她,对着隔床的病人陪着笑脸,她才停了下来,然后就这么看着邱林说道:“你说为什么现在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呢?你不觉得这样的局面很荒谬呢?” “荒谬?”邱林狐疑地看着她。 “是啊,邱林,其实我们的人生根本就该是两条平行线的,你说我躺在这里,你说你和闵华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是我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相关。你说,为什么现在却是我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呢?这不是很荒谬呢?” 邱林看着米川,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其实,本来不是没相关的。但是这个声音,终究没有宣之于口。 米川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不是没相关的――邱林,想起来,你这个人rp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我有麻烦的时候你总是帮我解决的,其实对于我来说,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谢谢你,邱林!” “谢谢有毛用啊,这年头最糟糕的就是被发好人卡――”邱林一脸不屑,“不过米川,我帮你刻不是为了什么,你别多想啊――只不过大家以前是高中同学嘛,而且我只是很感谢你对闵华的关心,你知道的,她一直都装着坚强,其实内心很软弱,别看她一副对孩子的事恢复得很快的样子,可我知道她心里――哎――” 便是在那个晚上,两个或许真的是不相干的人,在一起互相舔试着伤口,直到很多年后,米川还会记得邱林守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或许是越不相干的人才越不会互相伤害,才会越能在受伤的时候互相慰藉。于是米川便愈发记得,愈发不会逾越这一道鸿沟。 ------------ 三十八 强者 更新时间:2010-04-17 (一) 米川住院的第二天,丁闵华来看了她,她说:“是邱林打电话让我来看你的,米川,没想到,你也和我走上一样的路子了。” 米川坐起身,看了丁闵华一眼,苦笑道:“怎么会一样?你的孩子如果不是先天不足,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生下来;而我的孩子,即使生下来,也注定了一辈子是要受苦的,所以他又何苦来到这个世界上来?” 丁闵华被她的话牵动心情,于是侧过了脸,摸了摸沁凉在脸上的泪,再望向米川的时候,又是带着足够坚强的笑容了,她问道:“你身体现在还好么?” “恩,这两天好多了,”米川说道,她叹了口气,“你流产的时候也是受了这么大罪吧?如果不是自己也尝试过,我不知道原来失去孩子是那么痛,简直就像凌迟一样――看你流产后恢复得那么快,我几乎以为这不是件那么痛苦的事情了。” “我当时在做手术前也是问了很多医生,下了很大决心做的,所以准备也比较充分些――你毕竟是意外失去孩子,术后又受到交叉感染了,医生说没有后遗症吧?” “我也不知道医生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不过就现在检查来看,应该还没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看,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即使是伪装的坚强,至少这一刻丁闵华的笑容还是很能感染人,“米川,这些病痛我们都熬过来了,接下来的生活不会比这更难的,你要和我一样有信心走下去。” “我真的没有办法像你这样有信心。”米川有点那么心有戚戚然地一笑。 “对了,我从邱林那里搬出来了,现在一个人住。你现在出院也没什么地方住吧?就到我那儿住段时间吧。” “你和邱林?”就好像上个世纪的记忆,在回想起来的时候米川不禁叹了口气,“真的没有挽回可能了?” “上次你看到我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个答案的,我是个不会却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人。”丁闵华抿起嘴角的时候,带着十二分的刚毅。 “可我觉得他还是关心你的,而且他对……孩子的事也很歉疚……”米川欲言又止,有些陪着小心地看着丁闵华。 丁闵华的脸微微侧开,嘴抿了抿,眼睛中掠过让人无法看清的微光,而过了许久,她才恢复一脸平静地说道:“都过去了,要说关心,我觉得他对我的关心还不如你呢?” 米川没想到丁闵华把问题绕到自己身上了,慌忙说道:“闵华……你别误会……” 丁闵华摇摇头,笑道:“有时候我也希望这真的是个误会,可是米川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替你找到工作的是谁,那个帮你送钱给肖磊的人是谁,又是谁把你送到医院?我想他还从来没有那样在我的生活中那么像个骑士过,如果我还看不出来谁在他心目中是重要的,那么我真是傻瓜了。” “不,闵华,我想或许只是邱林比较讲义气的人――也许把我放你位置上,他对我的关注就会少了――” 丁闵华只笑不语,可是她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米川,她的理由太烂,完全说服不了自己。 米川便也败下阵来,她低着头说道:“好吧,闵华,我承认邱林对我的好有时候也让我蛮意外,因为我觉得他不至于是这么热心的人――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后的生活也不可能有什么希望――而且我始终觉得邱林,是个不可能定性的人,他对我的关心,也许只是我们都想多了。” 丁闵华看着米川,她终究是个善良的人,看着米川躺在病床虚弱的样子,终究也不可能再说出什么伤她的话来,但是心里却终究也有那么一丝不肯服输的小小倔强,于是便是揶揄一笑,“你现在也不差啊?至少还有――三百万钱。” 米川靠在床上,便是这么微微叹口气,嘴角也带着自嘲的笑,“对哦,你看,也不算太差,没有了感情,我还有很多钱呢。” 丁闵华便抓着米川的手,说道:“米川,你别误会,我说这句话不是为了刺伤你,而是我要告诉你,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好点――如果没有很多爱,那就要很多钱――以后你再也不是弱者,你会是这个城市的强者。记住,在这个城市,我们需要的是算计,需要的是自己能倚靠的东西。” “闵华――”恍惚中,好像记得林澜也说过类似的话,泪水便有些要决堤了。 “我是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婚姻,可是我至少还有我自己,谁说我不会碰到比邱林更好的人?谁说我不会有更好的发展?米川,你说对吗?” (二) 米川出院的时候,邱林和丁闵华都没有来,她很感谢他们的没有到来,她想终于到了一个时刻她必须倚靠自己走下去,再也不会有人挽她一把,很多时候,她都过多地去依赖了别人,而终于忽视了自己内心的力量。到底怎样她才算是倚靠着自己走下去,她觉得需要一段时间去好好思索一下。 米川从医院里拖着行李行李走出来,然后停在一个房地产中心的门口,她在看贴在玻璃上的那些楼盘的信息。 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的世界大抵又在发生着变化,所谓物极必反,放肆上涨的房价终究还是会受到政府的压制,但是这一番压制的效果恐怕有待商榷――起码在米川看着的这家中介商里,那里标着的房价和前几个相比,非但没有下降的趋势,反而是日渐上涨了。她站在那里看着那匪夷所思的标价,表情开始有点迷惑不解,但是很快嘴角还是上扬一抹笑意了――政府对于房地产大概还是又爱又恨吧,现在没有一门生意能像房地产生意那么赚钱,它就像贩毒一样暴利,却比贩毒安全得多,国家上涨的那么多经济指标是靠着房价抬上去的,如果房价突然发生倾斜――那么首先该哭的是房地产商,接着是银行,这两大经纪支柱倒下去,政府怎么承受得了?所以即使碍于民生调整一下房价,但还是不会狠下手来,对房地产商而言,现在大不了是有价无市,他们还是可以捂盘,直到政府不得不继续扶持房地产事业为止――说到底,这不过一场博弈,看谁的筹码多,谁更能坚持到最后。 “小姐,请问你要看房吗?”――这只是一家小中介,所以即使看她年纪轻轻,衣着普通,完全不是个有钱的主儿,中介还是热情地迎了上来。 米川便笑了,她指着上边一套房子,说道:“我要买这套房子。” “恩,这位小姐您真有投资眼界,这房子旁边的老房子都要拆除了,新的地铁也在修起来了,很有投资价值的,所以这个价格真的不是太贵的,那么什么时候您有时间,我给房东约一下,去看这套房子?” 米川摇摇头。 “其实……虽然它的单价不低,可现在这个面积的房子正是最好卖的,所谓宜住宜租,现在在看这套房子的人还挺多的……” “不,”米川还是摇头。 那中介急着打断了她的话,“那么您看――这儿还有价格低一点的房子,您要看看吗?” “不,我的意思是――这房子我不需要看了,你把产权证什么的给我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立刻定下来。” 那中介显然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惊讶了,不得不再次打量米川,大抵她的打扮实在是太不像个富二代了,而且以她的年纪要奋斗到那么多钱显然也不可能,在他脑内革命之后,立刻想到了唯一一个可能性,脸上的笑容立刻更盛了。 米川显然也明白他脑海里在想什么,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在乎,或者说,不可能在乎别人的目光了,她只是把手机递给了那个中介,眼皮也不抬地说道:“你立刻打电话给房东说这事吧,迟了也许我会改变主意的。” (三) 米川迅速地买下了那套房,简单的就好像买了一条牛仔裤。 房里什么家具都没有,米川一个人躺在地板上,把脸贴在木板上,然后整个人蜷起来,就好像回到小时候,躺在母体里的时候,那么安全、那么温暖。 这个楼盘还是没有小区,周围还是没拆迁完的老房子,还是有隐藏在旧房子间暧昧的灯光,还是有着肆虐在街角小巷里的大排档,但是这个时刻,她却分明还是感到了那贴在地板上感到的那一丝温暖。 她走到窗前,拖开垂在地上厚厚的帘子,看着楼下那个世界,尽管是那么凌乱、那么嘈杂,但才透着生的气息,这或许才是这个社会的真实,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变,但每个人还是按照自己生活的既定轨道过下去,你说那些切着猪头的屠夫会不会也是大学本科毕业的?你说那些在灯红酒绿卖笑的女人会不会也曾经是个憧憬爱情的人? 她抱着膝,慢慢坐下来,那一刻的落寞,不是她放弃了生活,而是她必须在最寂寞的时刻站起来。 ------------ 三十九 道德底线 更新时间:2010-04-18 (一) 在这个城市生活,或许只要你有了本金,接下去的一切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就如同米川,她已经拥有了两套房产,那么就算她只靠租金生活,那么她以后的生活也无忧,或许她可以把一处房产卖出,还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本利得。 只要你一年的青春,你就可以获得六百万,换做你,你会不会去交换? 米川明白自己,她的道德底线只能跟基本的生存可能挂钩,虽然也有过挣扎,但是最后还是会做出类似的抉择,感情太浅,在金钱面前溃不成军。 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做? 或许你本性强悍,靠着自己的能力,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走着,靠着工资和银行贷款,两年买车,五年买房,然后如果有一天,你的资金链突然断掉,你面临着还不出车贷、还不出放贷的窘境,你会怎么做? 或者你外表出众,找到很好的另一半,缩短自己奋斗的时间,但是当时光黯淡过去,你有一天推开门,突然发现你的另一半和更年轻更漂亮的人在本该属于你的位置上厮混? 那么这六百万,你会不会去要?是不是有了这六百万,你就会觉得更加安全? 米川找了家装修公司,把她买的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在窗台上放上一盆仙人掌,整个房间似乎便有了生气,她躺在购置的简装的床上,心终于又了安定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在吴健闵行的别墅的惶恐不安,不是在连锁酒店里的茫然无助,或许每个人都还是需要一点让人感到安全的东西,不管那是一所房子,还是一样东西,或者是一段感情,或者是一个人,不过能找到一样寄托,终究是好的。 米川在那半年里的时间就把自己闷在那个房间里,她借了很多书,在大学毕业之后几乎就丢下的英文,还有大学里的第二学位的会计的书,读书有时候是自我提升的方式,但也是对生活一种逃避的方式,她只是想在不断充实自己的过程中淡忘这一年的事情,这个城市太大了,她只是蚂蚁一样的存在,只要时间过去了,便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过往。在那些书籍里,她的内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二) 米川凭借那半年的苦读,考出了cpa其中的两门,还强化了她在大学里原本就不错的英语口语,她在一家有名的会计事务所找到了工作,失业――工作――失业――再工作,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似乎才是最正常的路。 有时候,我们需要工作,不仅仅是生存的需要,或许还是人生中一种强烈的寄托,在那段时间里,米川甚至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被工作填满,在高强度的工作里,她才能忘记那些不该记得的东西,才能不会回到家面对家徒四壁陡生的凄凉。 没有人知道她拥有的那么多的东西,在事务所里,她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女生,偶尔的神采飞扬,才让人觉得她也是青春洋溢的。 她不是没有追求者,但是她却不愿敞开了心房。在这个年纪,没有男女朋友的,大抵不是太自闭或者条件太差,总是经历了一些的,但米川却的确不知道,她是该跟对方坦诚自己过去的经历,还是选择隐瞒,但仅仅用条件和谎言拼凑起来的在一起,却让她看不到任何意义。 于是便继续选择了孑然一身,也许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她能敞开心扉的人吧?她这么想着,然后怀抱着对未来的希望,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里,沉沉睡去。 (三) 在这半年里,倒也不是与世隔绝的,她和丁闵华、邱林还通过qq、msn聊天,有时候还会和丁闵华在深更半夜打电话,两个都是受了伤的女人,这么联系倒也是应景的很。 她知道丁闵华和邱林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已经办妥了离婚手续,他们没有孩子,财产分割上倒也简单的很。邱林对丁闵华怀有歉意,因此在财产分割上也极力照顾丁闵华,但丁闵华这么傲性的女人,自是不屑这样的照顾。两个人平时都对金钱那么计较的人,这个时候反而都高姿态起来,而他们两个人,仿佛也只有在离婚的时候才显现出难得的和谐。 “不心痛吗?”当米川听丁闵华那么平静地说起离婚的事情的时候,忍不住想这么问起她,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多说,一场离异,闹得元气大伤,怎么会不心痛?那装作满不在乎的容颜,只不过是经过了太多的痛才磨砺而成的百忍成金。 而这半年间,她终也是没有再见了林澜和吴健,仿佛要把他们永远地从自己的人生中cancel出去,却不知道在下一个人生路口,他们又该以怎样的面孔相见。 丁闵华在搬出邱林的家后,就全力投入了工作,总公司在新加坡设立了分部,便征询丁闵华有没有长期在那边发展的打算。当丁闵华打这个电话给米川的时候,米川正在电脑前喝着咖啡拼着下一份报告,她听到丁闵华的声音便忍不住笑了,她问道:“那么你――打算让我给你什么建议呢?” “你说我该不该接受这个offer呢?” “你为什么给我打这个电话,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吧?” 丁闵华听到她这么说,便也微微地笑了起来,一开始绝对没有想到可以做朋友的两个女人,却也以最不愿的方式成了朋友,也到这个时刻才有了这么心有灵犀的相通。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下?说起来,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了。”丁闵华转着办公室里的椅子,“不是你忙着工作,就是我忙着工作的,说起来,我们现在真的是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至少不会让人胡思乱想――至于你说什么时候出来,那么就明天晚上吧,后天大概我又要飞香港了。”米川如是说道 ------------ 四十 风景 更新时间:2010-04-22 那个晚上,米川赶到丁闵华所说的酒吧,她看到丁闵华,便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丁闵华便也是浅笑点头,她打量米川,现在的她,打扮简单得体,气韵不再等同于当日那个学生样子的小丫头,那一眼竟也有慑住的感觉,片刻才回过神来,便也回以微笑,“米川,你变了很多。” “如果我再不学着成长点,就该被这个社会抛弃了。”米川扬了扬手,叫了两瓶啤酒,把一瓶推到丁闵华面前,说道,“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就尽量说吧,虽然我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建议,不过至少是个不错的倾听者。” 丁闵华便是会心一笑,说道:“米川,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朋友――而且我和邱林的婚姻里,也麻烦你很多趟了,我想我该跟你说声谢谢的。” “其实我也没帮上过什么,”米川垂下头,让前额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叹了口气,“本来我以为邱林会在婚姻中学会成熟一点,但可惜他一点儿也没变,这样的他太让你失望了吧?” 丁闵华喝了一口啤酒,她的瞳仁很深恨黑,映着酒吧里的璀璨灯光,迷离得好像一个让人无法醒来的梦境,她边喝着啤酒边想着心事,半晌才说道:“其实这么说邱林也不是很公平。在和他结婚之前我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也从没有想过他要为这段婚姻做过改变。说实在的,他接受这段婚姻本就是出乎我的意料,当初他就是拒绝我也无计可施。我不过是把婚姻也当做了一项事业,无所不用其极,只想着达成最后的目标,却根本忽视了,结婚不是终点,在婚姻中还有更多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 米川没有想到丁闵华说出这一番话来,她以为丁闵华会恨邱林,至少也会在自己面前痛斥他两句,但是她这么平静地、甚至是设身处地为邱林想着,倒让米川惊讶了,也让她不得不重新打量丁闵华,其实一开始丁闵华就是她们之间最成熟的那个人,她很清晰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为此不懈地努力着,只是婚姻和感情,大抵不是毅力可以攻克,更需要情商和智商去维系,更需要你为之付出的那个人是值得你为之付出的,这么想着她又不禁叹了口气,问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恨邱林吗?” “恨,”丁闵华看着米川,忽而莞尔一笑,“曾经恨过。如果不恨,那么那些日子以来我和他为什么要争吵、打架,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我确实想把他的皮肉一块块咬下来,即使这样也缓解不了我心里的恨意。” 米川也喝了一口啤酒,她依旧在倾听,没有发表多余的意见。 “可是现在我想想,我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恨邱林呢?当初要结婚是我拿着孩子的要挟,他最终也认了;结婚后我执意要把我和孩子的名字加到他们家的房产证上,他也认了;到最后,也是知道孩子有问题之后,我去拿掉的孩子。可以说邱林在整件事中都只是被动地去接受,他从来没有去试图影响过什么,如果说有,也只有他在外边的应酬鬼混,但那是他生活的方式,他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爱的人去改变什么。” “不,闵华,我觉得既然答应了结婚,就应该守住一个承诺。他不应该在你怀孕的时候还这么不负责任地到处鬼混的,让你一个人挺着肚子在外边找她,他从没有为这段婚姻做过什么努力,而是你一直在改变自己来适应这段婚姻,如果不是你狠心拿掉那个孩子,那么他生下来很可能就是个死胎,或者是个脑瘫儿,那么谁来负责他的一生?是你还是邱林,抑或是他的父母?闵华,其实你什么都为这段婚姻想好了,错的只是邱林根本没有准备好来负担这场婚姻而已。” 丁闵华笑了,笑容轻松愉快,她说:“但是这又能怪谁呢?米川,我没有时间去等着邱林成熟得足够负担一场婚姻,也没有时间去看着他在这段婚姻中表现的足够的负疚,我必须要离开,必须要开始我新的生活,否则我怕我会发疯的,我的生活里必须有新的寄托了,不是吗?米川,或许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会敞开心扉地跟你说,米川,一开始我甚至是猜你和邱林过去是不是情人关系,你对我们婚姻的关心到底是出自看好戏的心态,还是虎视眈眈。” 米川听她这么说,神情中却没有一丝慌乱,她淡淡地笑着说道:“那么现在呢?” 丁闵华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表情是带着几分自嘲的,“或许是我被隔离在正常外的感情太久了,我已经不能相信不带利益的关心。米川,你其实和我一样,都说不上是太好或者太坏的人,我们都只不过是活在这个大城市最普通的女子,但是你比我温柔,也比我更能替人想些。你是对自己和恋人会苛求,对朋友却宽容的人,或许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相信,你关心我和邱林的婚姻,纯粹出于朋友的立场,而无攸关其他。“ 米川诧异地望了一眼丁闵华,她虽然一直是在关注着丁闵华和邱林,但大抵是她温和良善的个性所致,她可能从未想过从丁闵华或者邱林那里得到什么,所以丁闵华说出这番话,已经大大出于她的意料之外。 丁闵华错开目光,淡淡一笑道:“米川,你记得在我和邱林结婚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米川不知道她指的是哪句,只能有些茫然地点头。 丁闵华忽而笑了,只是她的笑容里还是掺杂了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她说:“米川,为了工作一直往前奔跑是没有错的,但有时也可以停下来看看周围的风景,也许有些人、有些事,是过去了就再也遇不到的。我们――都不应该因为受过伤,就再也不敢敞开自己的心扉吧。” 米川拿起啤酒瓶,在丁闵华的瓶子上轻轻撞了一下,笑得风轻云淡,“可是现在的我,却只想和你一样奔跑在事业的线上。感情是个未知的方程,你付出了,未必得到相应该得到的,但事业至少会给你相应的回报。” “或许你说的也是吧。“丁闵华叹了口气,喝了一口啤酒,她把肘搁在吧台上,对米川说道:“好了,什么都不要多说了,就祝我一路顺风吧!”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于是两个人对视便又笑了。 那个夜,灯光迷离,我们迷醉在这个城市里。 ------------ 四十一 送别 更新时间:2010-04-24 (一) 米川那晚喝醉了,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厉害,似乎有一件极要紧的事,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于是就走到浴室,拿冷水拍了一下脸,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了自己脑子里一直记挂着的事是什么了,立刻抢出卫生间,跑到客厅,拿起话机,拨了邱林的号码,一听他的声音,就单刀直入地问道:“邱林,闵华要走了,你知道么?” “要走?去哪儿?”电话那头的邱林一头雾水。 “她要去新加坡,是她公司的一个长期项目,很可能去了之后就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 “如果要留下来,就赶快去拦住她!她是明天早晨六点钟的飞机!”米川急匆匆地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电话那头的邱林,声音平静的听不出波澜。 邱林坐在棋牌室里,房间里烟雾升腾。 他手里握着牌,但是上面的花色陡然陌生了起来。他听到耳边的叫嚣此起彼伏,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疏离感,他觉得心烦意乱,就放下手里的牌,走到了室外。 在接完米川的电话后他就一直是这样的心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突然觉得陡然间失去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二) 那个清晨,邱林急匆匆地开着车去了机场,他不知道丁闵华在哪个登机口,便一路进去一路喊着丁闵华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那么着急想找着丁闵华是为了什么,或者找着她之后是不是该做什么,他的心里都没底,只是这么急匆匆赶去,一个个登机口地来回跑着,终于他在17号登机口看到了丁闵华。 “闵华!”便只是这么傻乎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平日那个油嘴滑舌的邱林,此时就跟舌头打结了似的。 丁闵华看到他,也是错愕了一下,接着便又恢复了淡淡的笑,“来送行?” 邱林喉头一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但到嘴边,便只剩下了一句,“恩,我来送送你。” 丁闵华眼神弥漫一层氤氲,嘴角却绽开淡淡笑意,“米川告诉你的?” “恩。”米川仿佛是邱林的软肋,每次提到她的名字他都没办法那么嬉皮笑脸下去,不过他的收敛也就那么片刻,很快就又张牙舞爪了,他说道:“都说新加坡空气好,环境好,男生也绅士,而且新加坡对美女的审核标准也和你差不多,所以你在那里一定会比这里过的好的。闵华你一向那么聪明,那么懂得为自己选择,所以这一次也一样吧?” 丁闵华似早习惯了他的调侃,于是便也只能佯装轻松地耸耸肩说道:“那是,我一向懂得为自己着想,所以这一次必定不会再犯错。” “我希望你过得好。” “通常说这句话的时候呢,也就代表另外一个人已经被三振出局了。”丁闵华嘴角一勾,神色间带着讥嘲,“我可不想我处于这样一个可怜的境地。所以这句话换我来说,邱林,我可一点也不希望你过得好。” 邱林站那儿正打算接受她的临别赠言呢,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不过一想倒也符合丁闵华的一贯作风,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好吧,那么只要你觉得开心一点,那么就让我过得不好吧。” 丁闵华摇摇头,眼角却已经有点眼泪水了,低声说道:“坏蛋,我走的时候,还说这些话来让我掉眼泪么?” 邱林看着丁闵华,眼神渐渐地凝重,他叹了口气,说道:“闵华,我挺对不住你的,可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弥补你。如果时间重来一次,我想我会做得好些的。” 丁闵华终于有些克制不住了,她泪流满面,却兀自好强地说:“如果时间重来,我不会愿意再遇到你。” 邱林怔了一下,侧过头看着丁闵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只能握住她的手,两人默默对视的瞬间,邱林忽而用力,将这个女人拥在了怀中。 丁闵华一怔,她的手僵硬地垂在半空,但犹豫了半晌,她的手还是轻轻揽住了邱林的腰,眼泪默默地掉落在他的肩。 这个拥抱,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时间。 直到丁闵华轻轻推开他,她说:“我要登机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是望向地面的。 “恩,”扼制住内心的悲伤,邱林努力扬起嘴角,笑着说道,“祝你在新加坡找到如意郎君,可以让你继续做个骄傲的女王。” 丁闵华便也挥手说着再见,只是转身的那个瞬间,泪水无可抑制。 (三) 邱林失魂落魄地走出机场,他很想大哭一场,但是却偏偏一滴泪也流不出,就只能瘫在车上,默默地抽烟,整个人犹如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他打电话给米川,他说:“米川,闵华走了。” 电话那头的米川正在做晨练,她听到秋林的电话,便也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没留下她?” “你不了解闵华,她的意志那么刚强,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她既然决定去新加坡,那么就不会为了任何人留下的。” “邱林,真正不了解闵华的人是你,”米川的表情有些无奈,她说道,“你以为闵华为什么要把要走的消息告诉我?她难道不知道凭我们的交情,我一定会转告你?一个女人再刚强,心里也有块地方是柔软的。她这么做,只不过也在等待你开口挽留。” 邱林怔怔地坐在那里,半晌,他才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却也带了一丝自嘲的苍凉,他说:“米川,枉我自以为聪明,够了解女人,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闵华的心思?” ――不是你没有察觉,而是你没有用心去察觉。这句话米川并没有说出来,在邱林和丁闵华的婚姻中,说到底,谁付出得多,谁付出的少,局外人都是一目了然,而付出多的那一方注定要受更多的伤。年代里,感情掺杂了太多的东西,房子,工作,金钱,迷惑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不到那属于感情的,最本质的东西。 ------------ 第四十二章 坏人们 更新时间:2010-04-25 (一) 身体的纠缠有时候会让我们忘记寂寞。 当林澜从吴健的床上爬起的时候,她点了一支烟,眼睛望着前方,眼神却空荡荡的。 “我要去收购一家房地产企业,你有没有兴趣做我这笔生意?”吴健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道。 “你这是明知故问。”林澜挽起头发,淡淡地说道。 吴健便也笑了,“说的也是,我们在生意上一向合作愉快的。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我才明白,我们在身体上也是可以亲密无间的。” 林澜淡淡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和我的客户有超越生意以上的关系。” “那为什么为了我而破例呢?在你接触的客户中,我肯定不是最有钱的,说到个人魅力――那更是扯淡,我就是一个土老帽、暴发户,我想来想去,我和他们唯一的例外就是我身边有个米川。”吴健的眼神忽然犀利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林澜打断了他。 但吴健却毫不理会她的威胁,笑笑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当然不可能是争风吃醋故意逼走米川,你这么做,只是想让她离开我。” “那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林澜冷笑。 “是没什么好处,所以才一直让我迷惑你突然改变你的态度是为了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对米川的感情,或许比对男人的感情要深点,你想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仅此而已。可是林澜,你太傻了,你这样做,她不会感谢你的。” “我不需要她的感谢。”林澜冷冷地说道。 “我敢说你还不如我了解米川,她表面上看起来柔弱,内心却是刚强的,你有没有注意过她走路的姿势?后背总是挺得笔直的。” 林澜似是回忆起了米川走路那愣愣的样子,嘴角微微流露出笑意。 “我敢说你这么做是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她不会感谢你,也许还会恨你。” 林澜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把眉一挑道:“就算你再怎么对她没有感情,毕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难道你一点也不希望她安全?” 吴健懒懒一笑,“你不要把我说得不近人情,我当然也希望她过得好――毕竟,她也算跟我段时间,而且她……。”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沉,没有再说下去。 “你妻子已经离开有四五年了吧?”林澜突然跳开了话题。 吴健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这个人根本无所谓道德,也无所谓感情,是什么能让你记住一个人那么久,甚至根本不想开始新的生活?” “为什么这么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吴健轻轻地一笑。 林澜还是用佯装无所谓的态度掩盖她内心的软弱,她说道:“你觉不觉得,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这么无心无肺,这么坏,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自在呢?” 吴健忍不住笑道:“是啊,有时候我都在想,我就跟你求婚好了,不过我知道你不会看上我的,我太老了,不是吗?” (二) 直到现在,吴健都经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见自己刚来上海的那段时间,环顾空荡荡的大房间,窗帘在冷风贯穿下曳动,额头上满是冷汗。一个人老的时候便会回到年少时的状态,小的时候怕黑怕寂寞,到老了便是一般;年轻时一样样丢弃的东西,终于在老了的时候报复了回来。 吴健到上海的决定做得匆忙,其实也是赌气成分多,他在打了那个王姓校长后,果然被打击报复,在乡下的教师名额都被除掉了,不想憋着气去求这个王八蛋,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去上海做生意。说是做生意,其实那时候不过愣头青一个,连怎么张嘴跟人说价都没有过。走的时候他装成熟,跟简梅说自己前途未卜,她还是趁年轻找个人嫁了才好。当时简梅张嘴就咬了他一口,撒着泪说他敢丢下自己,她就跳河去。 但是对那时的他们来说,上海是个什么地方呢?在他脑海里,也不过是个模糊印象。他到底是撇下了哭哭啼啼的简梅,自己来到了上海,那个时候在别人厂里打过工,也在学校里代过课,最差的时候,也在街边卖过黄碟,卧在车站里睡过。在他混在上海的第二年,简梅也过来了,她一到他住的那地下室,就知道他在信里描述的所有都是虚假,她当时就哭开了,说你过得这么难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当时的他是什么感觉呢?有感动,但更多的是自尊心受挫的难堪,他说你来干什么呢?我现在那么潦倒根本养不起你的,你快点回去吧! 年轻的时候,我们对爱情往往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明明知道吴健那时是一无所有,但简梅还是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放弃了老家那边还算稳定和收入不错的教师工作,放弃了她母亲像说给她的据说是家境很不错的对象,也和家里那边几乎是断了关系,她在厂里踩花边、在地下室里缝娃娃,跟着吴健卖过盗版碟,在那两年里他们过得是最苦的生活,但是简梅却从来没有跟吴健抱怨什么。 在那个时候他们根本无法负担一个孩子,因此两个人即使在做-爱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做着措施,但是百密一疏,第二年的时候简梅还是怀孕了,那时明明知道养不起一个孩子,但是母亲的天性却让简梅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是吴健拖着她去的医院,那晚简梅的哭声就像破旧的风琴一直在扯动着吴健的心,他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之下,为着自己彼时的无能为力感到屈辱和无奈。 (三) “你四十二岁,我二十八岁,相差十四岁而已,不算多啊。”林澜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却故意在言语上挑逗吴健。 吴健笑了,眼角的皱纹都堆积起来,就好像一张密织的渔网,他说:“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变化得太快,别说十四岁,就是四岁,可能已经有代沟了。就好像你现在只恋爱不结婚的态度,在我们那个年代根本是不可能有的。” “我不是不想结婚,而是――找不到合适的结婚的人。”林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像只小狐狸似的。 “我倒觉得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打个比方,就说我新收购公司的总经理杜伟俊,就是这样一个精明能干,又能识时务的人。一开始他全力为他上一任老板打工,但当他意识到收购的趋势已不可扭转,当即就向我表示了投诚的意思。” 林澜听到杜伟俊的名字,眉头微微皱了皱,却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么听起来倒像个小人多一点。” “懂得为了多少利益,就付出多少努力,当努力和利益不成比例的时候就选择放弃,这是聪明人的做法。何况他还那么年轻,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性,可以说前途无量。” “是吗?”林澜轻轻浅浅地笑,眼睛中却蕴含了复杂的意味。 ------------ 四十三 那么小的城市 更新时间:2010-04-26 (一) 米川的离去自然对吴健的生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于他来言,也不过是在各种应酬里打混,在各种女人间周旋,生活早就没有了意义,半夜醒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日,林澜来他的房地产公司,她依旧是一身得体职业装,只是再深的颜色恐怕都压不下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妖娆,只是眉宇间有说不出的冷漠。 她在吴健面前坐下,似笑非笑地说:“你最近够忙的啊,我来你公司根本就没看到你几趟。” “你来直接找财务就成了,反正我已经跟他说了,你要什么财务章都可以,反正我们之间已经合作那么多年了,难道我还能不信你?” “别打哈哈了,”林澜打断了他,翻开了手里的一份文件道,“我这次来,是问你刚刚在闵行造的房子怎么样了,进入施工期了么?” “恩,应该进入了吧。” 林澜挑起一根眉,“认真点。” 吴健摊了手,说道:“我就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你也知道,这几个项目都是我收购这个公司之前在进行的,完成是杜伟俊一手在跟进,所以我对它的了解根本就比不上杜伟俊。” “所以你是说,我不该来找你喽?” 吴健也不在意,说道:“好吧,那么说正经的吧,三期工程已经在去年十一月竣工,今年五月可以交房;四期工程预计在今年八月也可以竣工了。” 林澜却皱了眉,说道:“八月?工期是不是短了点?” “你是客户经理,只要关心这笔贷款有没有按照当初的用途用上就成了,反正你在回单那里也可以看得出来,我这笔贷款确实都付在了购买建材和支付工程队上,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了。” “我只是担心,那些买了你们楼房的人,可能用了一辈子的钱,或者这大半辈子的都要背上贷款,最后却买了盐水楼。现在房价抬得那么高已经够黑心的,如果还是这种情况,你说是不是太让人寒心?” “呵呵,”吴健忍不住笑了起来,“林澜,这些好像都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要还银行的贷款的。” 林澜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社会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么多人为了套房,辛辛苦苦攒一辈子的钱,而偏偏却有些人,用很少的钱,很少的时间,只是那么一转手的工夫,就可以赚下更多的资本。作为你的客户经理呢,或许我是该发笑的,但可能我一想到也是那些愚蠢的买房人中的一个,我就会觉得很悲剧。” “我可以送你一套啊,就像米川那样,现在不是很好,就算她下半生不奋斗,也可以过得很好了。”吴健的嘴角带着讥诮地笑。 林澜冷冷地说道:“不许你这样说米川!” 吴健便陪笑道:“好,好,我不这么说她,可是她跟了我半年,在我那里拿了一套别墅和三百万钱,而你现在辛辛苦苦为银行奋斗,能分到你手里的又有多少钱?你那么聪明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给自己选择那样一条路呢?” 林澜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在这么男权的社会里,我走这样的路注定是会被看成愚蠢,但是对我来说,你们男人算什么?我是和你上了床,这件事中我唯一后悔的是伤害到了米川,但是除此之外,那什么也不能代表。” 吴健不禁笑了笑道:“你的想法还真是特立独行,不过你一直是这样的。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这么骄傲,这么特立独行下去。” “真心话?”林澜斜睨了他一眼,神情中便有种自然而然的娇媚。 吴健微微笑起,“我只是很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可以和这个社会背道而驰的社会方式,想知道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你是不是还能像现在一样那么坚持自我?” (二) 林澜从吴健的办公室下来,便看到了杜伟俊,他似那么自然而然地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不过是和林澜的偶然相遇,但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却已经是个熟络的信号。 林澜没有停留下脚步,而是顺着楼梯直接走了下去,开着车到了街巷里的一家茶馆,老板显然已经熟悉了她,看到她便迎上来说道:“还是两位么?” 林澜点点头,点了一壶绿茶,便到平日里坐的小包厢里,便是悠悠等人的姿态。 过了一会,包厢的门便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子便走了进来,他身形消瘦修长,脸庞修饰得当,便在那一瞥之间,让人觉得他还是帅气的,赫然便是刚在楼梯等着林澜的杜伟俊。 “等很久了?” “还好。”林澜淡淡地说道。 “说起来,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如果不是吴健收购了这家公司,我想我们大概很难再碰上面。” “也许这个城市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到最后,终究是会碰到的。。” “说的也对吧!对了,闫亮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他跟我说想见你一面的,后来他联系你了没有?” “别跟我提到这个名字?!”林澜眉头一轩,呈现怒气。 杜伟俊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无奈的笑意,“我没想到,林澜,过了这么多年,你对这件事还是那么介意。” 林澜撇过头,眼睛望向房间的角落,淡淡地说道:“我没有。” (三) 那一年他们毕业,曾经的天之骄子,走上社会,却碰得满头鲜血,理想被践踏,所有的坚持在人看来,不过只是个笑话而已。 林澜看着徐闫亮开始抽烟,开始自暴自弃,他原本清亮的眼神渐渐地变得黯淡,他在浴室里惊慌失措地抱着自己的头说:“林澜,我必须要到斯坦佛去,我必须要去!如果不去的话,那么我就没有未来了!” 林澜边开着车,边想着过去的事,想到镜子里映射出徐闫亮那张惊慌的脸,她就觉得好笑,他的所有未来,不过就是寄托在一个学校上面,那到底是他的不成熟还是他的悲哀? “我们会好的,你会追逐到你的理想的。”抱着他,给他安慰,她试图在自己还羽翼未丰的时候就充当一个家长的角色,她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给予他经济上的帮助,但是到最后,却不过获得累累的背叛。 徐闫亮牵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的手,他坐在她的面前,眼睛也不敢抬,他说,她叫瑶瑶,他们要结婚了。 “为什么?”为什么给予你的所有信赖不过换来背叛,为什么给予的所有感情敌不过一张去美国的机票?她攥着他的手,直到上面都陷入自己的指甲印。 “和你在一起我太累了,我只是想选一种对自己来说不那么累的方式。对不起,林澜。” 直到现在,她还经常冷汗淋淋地醒来,梦里的那个人不断地重复说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如果做错了之后说这三个字就能解决,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犯罪事件,还要警察做什么? 那一年她站在登机口外,亲眼看着徐闫亮牵着瑶瑶的手,他们亲热地拥抱,一起上了飞机,而她只能站在那里,倔强地说着不肯原谅的话,发着誓要让自己过得更好,发誓要让徐闫亮后悔 ------------ 四十四 倾城 更新时间:2010-04-28 (一) 那个白天在茶室喝过茶之后,当晚杜伟俊就上门找了林澜。 林澜开门看到他的时候有点意外,问道:“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是公司里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是私事。” “私事的话我们白天不是在茶室都说过了么?我不觉得还有什么事值得你半夜三更跑过来跟我说。” 杜伟俊微微一笑道:“林澜,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待在门口这么跟你说话吧?不管什么事,你都让我先进去再说可以不?” 林澜却偏跟他较上了劲,整个人都卡在门上,冷冷地说道:“半夜三更的,就我一个人弱女子,我可不放心让你进来,以后有什么事打电话就行,我也不劳杜总你亲自拜访了。” 杜伟俊很无奈地摊了摊手,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笑意,“林澜,我是今天刚刚知道,你到现在都放不下闫亮的事情,所以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你都不联系我了,因为我帮着闫亮隐瞒了瑶瑶的事,所以你到现在还恨我是吧?” 林澜不吭声,但表情分明是默认了。 杜伟俊凝视着林澜,说道:“林澜,如果我早知道是这么回事我早跟你解释了,我帮闫亮隐瞒瑶瑶的事,一是因为他是我兄弟,他求我的事我不能不帮;二我也想自己说服闫亮放弃瑶瑶,你不是不知道你的个性,如果你一早知道了这事,肯定会闹得满校风雨的,到时候你和闫亮真的就没挽回的余地了。” 林澜嘴角带起一抹笑,眼神里带着讥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人了?我还一直以为你不肯告诉我,你和闫亮的事情,是因为你对我还有感情呢!” 杜伟俊挑起一根眉,神情中带着桀骜,他侧过身,把一只手撑在林澜背后的墙上,说道:“林澜,你不该忘记,当年是我先约的你,如果当初你选择了我,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林澜的眉宇间浮现出惘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笑,“那又怎么样?” “现在就是――”杜伟俊突然倾身上前,整个人拥住林澜,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那一夜,足以倾城。 (二) 林澜见到了徐闫亮。 三年的分离和思念,到最后相见,才发现一切不过是时间的虚无。 所有填满记忆的不过是三年前的爱和背叛,不过是大学时候最快乐单纯的时光,到最后相见,才发现原来记忆中的那个人,早已同时光一起埋葬。 眼前的这个人,早已没有了大学的意气飞扬,也没有了毕业后那一年的颓丧暴躁,他只是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男人一样,理想湮没在了现实里,眼神里逐渐染上世俗的尘埃。 斯坦佛,那个曾经他的理想,到最后,大概也不过是一间实验室,和湮没在各种高智商天才里的渐渐被人遗忘。 她就站在他的身前,两个人之间不过隔离了几个人的距离。 但是这几个人的距离,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徐闫亮也在看着她,他的眼神里也有诧异、愧疚、眷恋,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他想向她走来,但是身后却有双手拉住了他。 那是个一两岁大的女孩儿,站也站不稳,在那儿跌跌撞撞地走着,她拉着徐闫亮的手,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 徐闫亮回头看着女儿,神色间带着一丝软弱的无奈和宠溺,就好似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林澜一样。 “我会疼爱你,就像疼爱我的小女儿一样。”这是多年前,谁说过的话? 林澜的脚钉在那儿,想迈开,却怎么也挪动不开了。 徐闫亮拽着女儿,便又回过头去,身后一个微胖的女子走来,亲密地挽着徐闫亮的手,问道:“在看什么呢?” “哦,哦,没什么。”徐闫亮慌乱地掩饰着,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刚刚林澜站着的地方,只是人来人往的,他却已经看不到了林澜的身影。 (三) 四月对于会计事务所的审计小组是繁忙的,米川从飞机上下来,就马不停蹄地赶下了下一个工作场所,直到跟着组里的成员奔到一个公司门口,她抬头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大厦和楼层,诧异地说:“我们怎么要到这里来?” “大姐,你真的忙到我们今天在哪儿都忘记了――今天就是在‘迅疾’网络公司啊!” “是么?”米川淡淡地笑,继续用一贯地波澜不惊掩饰内心的涌动。她跟着组里的成员鱼贯而入公司,经过一个格子间的时候,她尽力遏制着自己的心情没有往那个角落望去,但是她还是分明感到了来自于那一束目光的诧异。 米川的脚步丝毫不敢停留,跟着他们进入了旁边一个办公室,看着已经放慢了案头的文件,慢慢翻开了第一份文件。 “米川,这是你的咖啡。”她看到了前面停留的人影,但是她的目光却不敢抬起,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是她却还是无法面对眼前这个人,甚至也无法想象再次面对他自己该怎么样去表现,她只是低着头接过了咖啡,低声说了句:“谢谢。” “米川,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情景下重新相见。” (四) 徐闫亮从杜伟俊那里问来了林澜的地址,犹豫着,最后还是敲开了林澜的门。 林澜没有让徐闫亮进屋,只是站在那里,淡淡地说了句:“你回来了,这次打算待多久?” “校方给我两个月的亲假,所以我还会再留一段时间。” “成美国人了哦?来中国很难得。”林澜挑眉笑笑说道。 徐闫亮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有……哪里的话……” “上次在新世界那里看到你和你夫人了,你们的女儿很可爱。”林澜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波澜。 “恩……”徐闫亮的表情还是那样尴尬。 “林澜,是谁来了?”屋里响起一个声音,林澜回过头,甜甜地一笑,“是我们的老熟人哦,伟俊。” ~~~~~~~~~~~~~~~~~~~~~~~~~~~~~~~~~~~~~~~~~~~~~~ lz五一去泰山,要带礼物的亲速度报名 ------------ 四十五 审计 更新时间:2010-05-06 (一) 米川在网络公司审计了一个星期,她每天都待在办公室里,几乎是一步没有出去,每天肖磊都会把一杯拿铁咖啡放在她的面前,但两个人之间却始终没有多余的话。 那个中午,米川终于厌倦了千篇一律的外卖,决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可以吃的东西,当她走上电梯的时候,一只手拦住了电梯门,他说:“要吃午饭,一道吧。” 米川看着他,怔了半天,终于说道:“好吧。” 两个人并肩下楼,就如同过去的很多天一样,但是气氛却是说不出的怪异,或许曾经的他们,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有今天的这一幕。 “去哪儿吃?” “随你决定吧。” “麻辣烫?” “好啊,也很多天没吃了。” 肖磊瞥了一眼她,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吃了呢!” “那个时候天天吃麻辣烫是不想吃了,现在那么长时间不吃了,当换换胃口也好。” “是哦,你现在是不用吃这种东西了。”肖磊脸上又露出那种带着讥嘲的笑容,“米川,我也觉得奇怪,你现在会在这个会计事务所工作,不是都说那个事务所是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的么?你现怎么会在那里工作,你的那位会同意么?” 米川眉头一轩,眉宇间隐隐带了怒气,但是她的口气还是很平静地说道:“肖磊,如果你还想和我好好吃顿午饭的话,就不要再提着个话题了好么?” 肖磊忽然站定,他盯着米川说道:“米川,几乎一个星期了,我每次都想和你说这些话,可是我一直没有勇气,今天我一定要你把话说清楚,你觉得玩弄一个人的感情,然后把那个人抛开很好玩的吗?” “我没有……” “你没有,那么当初为什么抛开我?”肖磊的脸上自嘲地神色更重,“我为什么还要问你,我不是早该知道,我没有像你领导那么有钱,像他那样可以给你一套别墅,我还有负担很重的家庭,所以你离开我,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米川叹了口气,“肖磊,原来你还是那么介意的。” “介意,我当然介意!”肖磊的情绪又要起了波澜,但是他还是扼制下了他的情绪,淡淡地说道,“换作你,你会不会介意,一个人在你最困顿的时候抛下你,跟了另外一个更富有的人,甚至当他情妇也在所不惜?” 米川退了一步,她的嘴角抿起,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她说:“肖磊,既然你觉得我一直欠你一个解释的话,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这样选择或许是错的,但那也是我的人生,与你无关,我从来不欠你什么,过去是,现在还是。” “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肖磊,当初是你瞒着我要动用我爸妈给我的钱去给你哥哥还债的,你向我求婚,也不过就是这个理由。坦白来说吧,如果你遇到一个条件比我更好的,能完全解决你家里的人,你会不会抛下我跟着她走?” 肖磊的神色凄哀,“你就是这样看我?” “不是我这样看你,而是事实原本就如此。肖磊,不是没有背叛的成本就意味着不背叛,当诱惑来临的时候,你还是能坚定不移地拒绝,那么你再有资格来谴责我,但是现在,你没有任何立场来骂我。肖磊,如果我们还要和平相处的话,那么你就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如果不能,那么要怎么做,随便你。”米川把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和神态都是从未有过的强势。 面对着这样的米川,肖磊觉得陌生,但是他的个性里原本就有着这样的软弱,面对着对方的强势,他反而变得矮了下去,在米川的质问中,他竟然也期期艾艾地说不下去了,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可是米川,当初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要用你的钱去救我哥哥,我想你说的是对的,只要他不改,我永远都只能充当救火队员的角色,这样的生活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尽头。有时候,狠心未尝不是对双方都好。” 米川淡淡一笑,“如果你早懂得这些就好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半晌,米川才说道:“不过现在懂得也不晚,至少你和你现在的女朋友,不会重蹈我们的覆辙。” “现在的女朋友?” 米川微微一笑,“忘记告诉你了,有一次我在滨江大道看到你和你现任女朋友了。” (二) 米川和肖磊坐在麻辣烫店里,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附近建筑工地的民工,米川也司空见惯地从碗里挑出葱花,叹口气说道:“这里什么都没变,连老板娘的记性也没变――不管我说多少遍我不要葱花,她总是照洒不误。” 肖磊看着满桌的葱花,眼神里掠过一丝怀念的神色,就好像旧日的时光又重新回来,但是看着米川现在那张愈发自信飞扬的脸,他还是愈发怀念过去那个带着小小怯懦、像个鸵鸟似地窝在自己世界里的米川。 “我和她分开了――事实上从来没有开始过,在和你分开后,我只是想尽快把感情转移出去,不能沉溺在那种失败感和痛苦的煎熬中,小丽的确也是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当慢慢谈到婚姻的问题时,矛盾还是触发了。我没钱没房没车,到底还是没办法得到她母亲的同意的吧!” “这么快――见家长了――”米川轻轻地说了一句,语句中不乏酸意,她瞥了一眼肖磊,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纯粹觉得你这样做有些仓促,在一切稳定之前还是不要就去见父母吧。” “恩,当时做决定的时候真的没有多想呢!”肖磊自嘲地笑了一下。 “只是被母亲反对而已,又不是很大的问题,只要你们真的相互喜欢,还是能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的。” 肖磊却摇头,“我想很难吧,两个人的感情,不是深的可以忽略双方的条件。米川,我现在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在我家里出事的时候,你几乎都是无条件帮忙的,我才明白,原来,你真的给予我太多宽容了。” 米川瞥了他一眼,眼底神情变幻,嘴上却只是淡淡地问道:“所以呢?” 肖磊见她神情淡漠,也就不敢多说,只说道:“麻辣烫快凉了,趁热吃吧。” 口舌中的麻辣烫,还有着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只是吃麻辣烫的人,到底心境还是不一样了。 ------------ 四十六 彼岸 更新时间:2010-05-07 (一) “你和伟俊在一起了?”看着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杜伟俊,再迟钝,徐闫亮也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了,他登时有一种极度狼狈的感觉,但又有种被出卖的愤怒,他看着杜伟俊,问道,“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杜伟俊环着林澜,微微一笑道:“我们在一起也只是最近的事,所以我还来不及告诉你,而且――我也没想到你晚上会过来的。” “既然这样,那我改日拜访吧。”徐闫亮完全措手不及,只能退却说道。 “随你。”林澜耸耸肩。 看着徐闫亮离开,林澜关上门,回头对杜伟俊说道:“你故意的?” “恩?” “故意这几晚都留在我这里,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么?” “我可没这么说过。” “你和闫亮不是哥们吗?” 杜伟俊坐在沙发上,笑笑说道:“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场面吗?” 林澜歪着脑袋看着他,“你是说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喽?” “看着以前的恋人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这样的打击是不是比你和任何人在一起都要大?” 林澜嘴角溢出一抹笑,“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了解我。” “现在知道了,不算晚。” 林澜坐在他身边,凝视着他,半晌才问道:“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杜伟俊摊了手,表情十足的无奈,“林澜,我们都不是大学时候那么天真单纯了,这些年,大家也经历了很多,如果你还不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那就太可悲了。” 林澜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澜,在大学时候你就是引人注目的校花,我和闫亮都喜欢你,”杜伟俊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何止我和闫亮,那么多男生都喜欢你,我只是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你最后会选择闫亮?” 林澜点了一支烟,沉溺在过往的回忆里,然后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想起来,我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闫亮,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吧。” “眼睛?” “学生时代里最为在意的事,往往是出了社会后最不重要的事。那时我觉得闫亮和我们不一样,因为他有理想,而且为此做出很多的努力。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场景,他的眼神清亮,那是我从未在别人眼睛里看到的色彩。” “原来我就输给了一双眼睛?”杜伟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群上海的孩子的,从小物质生活就充裕,生活轨迹也早已被父母安排好,我们大概从来就不会有执着于一个这样的梦想的,所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恐怕真的是不多的。”林澜耸耸肩,说道,“人总是会对陌生的东西好奇的,即使在出了社会之后,才明白这样的理想,其实是经不起现实考验的。” 杜伟俊微微锁着眉,说道:“其实闫亮并不坏,他只是太脆弱了,一旦理想破碎,他就完全找不到自己去弥补的办法,这个时候瑶瑶的出现就像救命稻草,他就抓住她,也只能抓住她而已。” 林澜舒了口气道:“当我在新世界门口见到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喜欢的闫亮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人我已经不知道他是谁,他就好像一个和我完全不相关的人。你看时间这个东西,多神奇?” “或许你有没有想过,闫亮对你来说,只是代表了一种理想,当他丧失这个特质之后,他对你,就只是陌生人了。” 林澜凝视着他,许久,才缓缓地说道:“我想,是吧。” (二) 审计小组离开的时候,公司邀请他们吃饭,米川所在的组推辞不过,就在那个晚上和他们公司的人一道在个酒店一道吃了饭。席间没有看到王弼正,米川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次审计过程中都没有看到他,于是低声问着坐在旁边的以前的同事,才知道王弼正原来因为多次骚扰女下属,最后还是被掀出来了,于是被免职了。 “这样啊――真是天理循环。”米川嘴角带起一抹笑,露出腮边的一个小酒窝,酒气熏得她的脸像个小玫瑰花似的,她在这家公司的时候,可能大家都没有觉出她的漂亮来,但到此时,大家才感慨了一句,其实她也是漂亮的啊! 米川当然也察觉到大家态度的转变,就算她再不在意,但是终究是个女人,也会在这种态度的转变中得到自尊心的满足,于是她愈发肆意地笑,那个酒窝就愈发的深了。她瞥见肖磊,看到他眼神里无法遮掩的惊诧,眼神里忽然掠过什么,那抹笑容便有些僵在脸上了。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出去走走。”米川对在座的人说道,然后歉意地对身边的人点点头,穿过人群,走到了酒店的露天阳台外。 清冷的空气吸进肺里,整个人就好像清醒了许多,米川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突然间就笑了起来:这个时代是怎么了?真的到了笑贫不笑娼的时代?以前的她踏踏实实过活,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努力;当她抛弃了尊严和身体换取到了今天的一切后,却没有人会在意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 “你还好么?”身后的那个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米川抬起头,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回头看着肖磊,微微一笑说道:“我很好啊,怎么了?” 肖磊把手插在口袋里,笑得有点局促,“是啊,你看起来――是比过去好很多了。” 米川不知道他意指何为,但听在她的耳里,却分明就是指了她跟着吴健的事情,讽刺吗?或许是吧,如果当初她坚持良心,坚持道德,那么得到的会是什么呢?今天的她,会怎么样呢? “肖磊,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我想你也不会希望记得。”米川叹了口气,“过去我们究竟谁对不起谁多点,现在也没必要计算了。我希望,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自此之后,大家都不认识对方,就当一切回到原点,我们重新在自己的人生上奋斗。” “米川……”当米川往房间里走去的时候,肖磊的手伸出来,似乎想拽住他,但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了,他侧过身,似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然手轻轻说道,“米川,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过去是我给不起你幸福,你选择这条路,不是你的错。我也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我曾经恨过你,也恨过我自己,但是我最后明白,沉溺在过去里是没用的,对我们来说,只有现在和将来是有意义的。就让我们一起奋斗,好吗?” 或许从来没有想到肖磊会说出这一番话,当初那个有些懦弱、有些小心眼的男孩子,也终于在背叛和挫折中,慢慢成长了。 ------------ 四十七 失望 更新时间:2010-05-08 (一) 有时候,我们总会遗憾为什么会在错的时间碰上对的人。 就好像米川和肖磊,如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在彼此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或许就不会那样轻易地背叛,那样轻易地放弃;但是谁又能说,在经历了那么多世事之后,还能拥有当初单纯的幸福呢? 米川坐在地板上,面前是她喜欢的巨大的落地玻璃,她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听文晶念海子的诗,于是她一直把拥有靠海的房子当成自己的梦想,即使没有,她也想要有透明落地玻璃的房子,即使窗外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 她记得肖磊带她来看这里的房子时,她曾嫌弃这里没有小区,周围环境不好,没有好的楼层;但是现在她却住在了这幢楼里,即使周围的一切也都没有改变。 她整个人贴在地板上,那些和肖磊之间经历过的事历历在目,原来-经历过那么多之后,她最珍惜的还是那件已经洗皱了的a02的衣服,还是那个两百块钱的彩金戒指,可是时间重来一次,她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米川想起自己离开公司时,肖磊送他们下楼时的默默无言,真的是无话可说么?或许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分手的时候没有怨霾,没有憎恨,只是平静和谅解,大抵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我们仍旧都在这个城市里,但是我们从此就是了陌生人。 (二) 米川依旧在这个城市行走,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把希望给予了他人,她想靠着自己的力量,真正地活着。 偶尔的,她会想起林澜,已经一年没有再和她联系,她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偶尔的挂念,却输给了那次的背叛和绝望。 她再次遇到文晶和姜瑜亮的时候,是这一年的四月,还是在一处楼盘,他们还在到处的看房子,时间在他们那里仿佛是静止的,他们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没有上升的空间,只是机械地运动。 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所想要的。但是这样的生活,又未尝不是平凡而幸福的。 米川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中带着连她自己也看不清的光芒,直到姜瑜亮看到了她。 “米川,这么巧,很久没见了。” 是的,的确是很久没见了,只是这一段时光中,有的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有的人的生活,不过是在原地踏步。 “好久不见,你们还在看房子么?” 米川微笑着望向文晶,现在的她没有了一年前那样歇斯底里的状态,她显得平和,就和这个城市里无数的主妇一样,这样和丈夫奔波着,渐渐老去――但是米川却是为她高兴的,太多时候我们都因为自己的好高骛远而失却了望见近在咫尺的幸福的机会,如若能珍惜,大抵也是可贵的。 姜瑜亮点点头,“还以为房价能降下点,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半年,房价还是往上涨,我看我们再不买就真的没有买到的机会了。” 米川笑得有点无奈,他们真的像蚂蚁一样为了套房子忙忙碌碌,但对于那些房地产商和炒房的人来说,只用很少的时间,花很少的精力,就可以倒手一套房子的钱了,就像吴健那样轻轻松松送自己一套房,是不是因为到手的太容易,转手就更加简单? “米川你看这房价能不能降低点?”文晶有些焦急地凝着眉,看着米川,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米川无奈地摊手,心说这事恐怕连经济学家也说不准吧,怎么轮到自己一个平民百姓指手画脚,她只能说道:“我看房价降下来的几率真的有点小吧,如果合适,就买一套喽。” “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举棋不定,米川,你看,现在连八几年的房子都涨到两万一平方了,而且还不能贷款,你说我们要不要干脆去买套新房好了?” 文晶的脸上有种急切,这让米川感到不安,她觉得现在的文晶还是没有如她想象的安于现状,她对于改变现状的欲望太过迫切,完全了她所处的现实所能承受的范围,这种欲望大抵会让让她陷入更为失望地境地。 姜瑜亮也意识到文晶的失态,连忙拉了一下文晶的手道:“文晶,人米川又不是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你问人家这个问题,让人家怎么回答?” “不是,她跟的老板不是……”文晶一时嘴快,登时让米川的脸冻成了寒冰。 姜瑜亮尴尬地看着米川,努力打着圆场说道:“米川,你别误会,文晶的意思是――你原来工作过的……” 米川打断了姜瑜亮,淡淡地说道:“文老师,我很抱歉地告诉你,我和你所说的老板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我不能再给你任何的内部消息。而且我自认为作为你的学生,我也给予你和师公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不欠你什么,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米川说完,对着文晶微微鞠躬,就擦过她的肩,向另外的方向走去了,只是倔强扬起的脸上,眼睛已经酝酿着泪水。 (三) 米川继续为她的工作加班加点,只有工作给她一种安全感,让她忘记那些无时无刻不围绕她的孤寂。 已经是半夜,公司里的人也渐渐少了,她觉得肚子有点饿,就从抽屉里拿了一罐泡面,来到开水间泡方便面。 茶水间有另外一个人,看他的背影,米川认得是隔壁组的午光,平日也是个开朗的主儿,米川和他关系倒也不错,于是就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道:“怎么,你今天也加班?” “等你啊!”午光瞥她一眼,微微一笑道。 米川知他是开玩笑,也不以为意,说道:“既然这样,那等下你送我回去?” “送美女回去,我当然乐意。” 两人就在茶水间里吃着泡面和点心,这样的时光――让米川想起了她和肖磊在一起的时光,午夜总是最撩拨人内心软弱的时刻,米川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潮湿,也是立刻背过身去,用玩笑的口吻说道:“你没考虑过换个工作?一直这么加班,你女朋友没意见?” 午光伸了个懒腰,说道:“那也要有女朋友啊!” “难道你没有?”米川回过身,已经压抑下情绪,看着午光,戏谑地一笑,她当然是不相信午光的话的,午光长得是颇有几分帅气的,家境也算优越,别说在这个女人泛滥的会计事务所是抢手的,就算在这个市区的,他这样的年纪、工作和长相,又何尝不是抢手的。 “你也说现在的工作,哪里有时间去正正经经地谈一段呢?” “可以找同事啊。”米川随意地笑了笑,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没有任何暗示的意思,她也知道,在会计事务所里,比她年轻的,比她漂亮的,比比皆是,她背负着过去,根本没有了对感情的打算。 午光瞥了她一眼,眼眸中含有深意,却没有再接下她的话。 ------------ 四十八 原谅 更新时间:2010-05-09 (一) 米川坐在午光新买的车上,他送她回去。 虽然是新买的凯越车,但和吴健的那辆雷克萨斯显然不能相提并论,米川感觉到微微的气闷,就慢慢摇下了车,然后对午光微微一笑,“不介意?” “你住哪儿?” 米川说了小区的名字。 “一个人租的?” “不,买的。”米川脱口而出,但立马懊悔,果然午光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诧异,然后装作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是吗?” 米川表情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转念一想,她根本就没有对午光解释的必要,事实如此,她无可逃避,于是她便只能淡淡一笑,将头撇了开去。 午光便在她的沉默中明白了她的意思,对她萌发的那些暧昧的想法便一下被冰冷的现实浇灭了,他有些意兴阑珊地笑笑,却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言辞来掩饰自己的失望,于是就只能一只手拄在车窗上,一只手歪歪地打着方向盘,抿着嘴没有说话。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打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扑”“扑”声。 就这么,再次掐断了可能开始的感情,米川在那个雨夜想着,或许,穷极一生,她都得不到了幸福。 人生,就像长满了虱子的华美旗袍――米川想到了张爱玲的话,心中忽而充满了怅然。 (二) 于米川的人生而言,最不愿遇到的人,一为吴健,一为林澜。于林澜而言,尚有挂念,常在节日到来之时,转发着那些短信,突然跳到“林澜”二字上,然后就犹豫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和她取得联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她的恨意已经消弭,她或许是感谢林澜的,正是有她的介入,才让她以那样激烈和决绝的方式离开了吴健,否则,或许到今日,她还是吴健的傀儡。回忆起那一日的所见,想起林澜曾经那么愤怒自己软弱地以吴健为依附,这样的林澜,会和吴健在一起么?会被自己看到了还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么? 米川之于林澜,彼此就像对方的榭寄生一般。初到上海之时,相互依赖,相互鼓励,属于女性的友谊,些许超乎友情的暧昧,她认识她时,闫亮已经离开上海去了美国;她认识她时,她的身边却没有肖磊――女人的友谊,大抵都会分裂于爱情。 林澜很像华美的瓷器,表面釉亮,内心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徐闫亮的走,她看似毫不伤心,却完全丧失了对感情的信心。她的夜夜笙歌,内心却被孤寂腐蚀,她很像古时的名妓,在三丈繁华里静待岁月老去。但米川却是如此希望,有个人能看到她在强硬背后的软弱,能拯救她碎了一地的孤独。 便在这样的思念和体谅中,回想着林澜,回想着她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米川忽然明白,当日发生的一切,或许真是林澜设计,不过只是想让她离开吴健,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怀了孕,不知道会酿成那么严重的后果,所以林澜的所有歉疚只是为此,而不是因为她看到了她和吴健在一起。米川也不论自己所想是对是错,她终于拨通了林澜的电话,或许在那一刻,她只是在思念她。 (三) 林澜正和杜伟俊坐在客厅里,两人相拥着,便似有着相融的感觉。她渐渐在这个男人的怀里释放了她的软弱,或许只有一个了解她过去的人,才能真正盛放她的脆弱。但是理智却也告诉她,这个男人有着她所不能了解的野心和暗黑,就如她在大学里就感知到的危险一般,她曾经避开了他,选择了她觉得更能了解和掌控的徐闫亮。但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讥嘲,她以为那个容易掌控的男人,却在最后时刻离开了她;而那个她以为无法信赖的人,却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了她帮助。 她手机响起的时候,杜伟俊吻了一下她,笑着推推她,说道:“你的那些客户又找来了,说实在的我真的有点妒忌啊,你给他们的时间都比给我多。” 林澜笑着推了他一下,说道:“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是有阴霾的,杜伟俊是知道她和吴健的关系的,就算只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保持段时间身体上的接触,但如果是真真正正想开始段感情,那么面对着自己上司和自己这种关系,他是不是至少会有点尴尬?但他却一直表现得很淡然,林澜心里抱着疑问,但却不愿意多问,她很明白,这段关系,谁先付出真心,谁就是输家。 林澜笑着走向卧室拿起台子上的手机,她看到米川的名字就愣住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接到米川的电话,得不到她的原谅了,不知道自己当初所做的值不值得,她拿着手机,整个人几乎都呆在那里,只有那急促的铃声,一声声划过夜的寂静。 屋外的杜伟俊走了进来,看着站在那里木偶似的米川,轻轻扶住她的肩,温柔地问:“怎么不接电话?” 林澜失神地说道:“她来找我了。” “谁?”杜伟俊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了她手里的电话,看到米川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笑了一笑,“你的那个好朋友,也是吴健的情妇之一的?” 林澜没有去留神他的话,只是有些机械地按了电话号码,她的状态也像在梦游似的,直到听到米川的声音才似回过神来,似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声:“米川?” ~~~~~~~~~~~~~~~~~~~~~~~~~~~~~~~~~~~~~~~~~~~~~~~~~~~~~~~~~~~~~~~~~~~~~~~~~~~~~ 收藏还是不涨,红票也是那么可怜,神啊,给我一点收藏和红票吧! 顺便预告一下:lz下周末要去东极岛旅行,周末可能会断更一下。不过会给新收藏的同学带条鱼回来,这个主意怎么样? ------------ 四十九 和好 更新时间:2010-05-11 (一) 这是相隔一年后林澜第一次见到米川,这一天米川做了清爽的简单打扮,扎着马尾,一件粉色毛衣,就跟她学生时代一般,但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的神气,终究还是有一些不同了。林澜看着她,庆幸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憔悴的米川,她看惯了太多这样的女人,她们习惯了男人带给她们的奢侈,当失去了这个依靠后,她们就像被剥了壳的蜗牛,完全失去了自主生存下去的能力,那在昂贵保养品滋养的面容也很快老去。 林澜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米川,她曾认为按自己以为对的方式去介入别人的生活,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改造别人,但是这一年她却也不得不去反思,她认为对的方式,对别人来说就是好的么?就如同她曾经认为徐闫亮总是那样沉浸在自己的学识世界里,那是对现实的逃避的生活方式,于是她骂他,她试图改变他,但是最后终于遵循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为了自己的利益离开的徐闫亮,又是一开始她所想要的么? “米川,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找我。”――这是实话,任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都不会选择主动原谅。 米川看着林澜,这一刻她在想不管事实是怎样的都不重要了,她也曾对不起很多人,肖磊、吴健那个她从没见过的妻子,于道德上她本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这一刻她决意遵循自己感情的本心,她看着林澜,微微一笑,“为什么不来找你,我们本来就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林澜怔了一怔,她看着米川,任谁也想不到坚强如林澜,也会在柔弱的米川面前哭泣得像个孩子,但是那一刻,她确确实实落下了眼泪。 (二) 年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能走得很远,我们总向往着天边那个我们看不到的月亮,却不知道最亮最完整的那个月亮我们已经揣在怀中。 林澜坐在窗台上,像以前那样只穿着一件长长的衬衫,赤着两条腿在那儿晃荡,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撕裂,那个样子既清纯又性感。 她说:“米川,不管我们年轻时候怎么叛逆,到最后是不是都会走回宿命?” 米川像过去一样坐在她身后的床上,托腮望着她,“宿命?――林澜,我记得你从来不会信命的。” “过去不信的,但现在不知怎么的,有些信了――米川,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女人一旦到了这个年纪就会特别想安定,特别想要个孩子?” 米川愣了一下,随即跳起来拍了一下林澜的肩,这个动作稚气得犹如往日一般无异,她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林澜你也终于想通了?我很想知道,这个有能力让你想要安定的男人是谁?” 林澜注视着她,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愁,她说:“是杜伟俊,徐闫亮和我最好的朋友。” 米川又愣了一下,不过随即释然,说道:“多年的友情转化为感情,也是很经常的事啊。” 林澜微微一笑,说道:“不是的,杜伟俊本来就很喜欢我。” “那不是很好吗?”米川看着林澜,觉得她的脸上浮现的无论如何也不是“那是很好”的表情。 林澜叹了口气,说道:“那么多年过去,那样的感情真的还纯净么?他现在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怀有其他目的吗?” 米川却觉得她是杞人忧天,笑着说道:“我看这是你工作那么多年后的职业本能了吧?看谁都带着有色眼镜。对他来说,或许你还是初恋呢,对于你这样的念念不忘有什么奇怪?” 林澜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加上和米川和好后心情大好,也就没有多想这件事情,笑笑说道:“或许是吧。” 米川滚到床里边,说道:“今晚你没约吧?要不还是和过去一样,我们睡一块?” 林澜便笑了,可能只有面对米川的时候她才能完全卸下心里的防备,她从窗台上蹦下来,刚要跳上床上,忽而想到什么,皱着眉对米川说道:“米川,你说你现在是在kp工作?” 米川点点头。 “但太保房地产是kp的客户,他刚被吴健入股收购了,你知道吗?” 米川愣了一下。 “虽然未必就是你去审核他们的公司,但是如果再让你遇到吴健,你可以坦然面对他吗?” 米川低垂下了眼睑,到现在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回过闵行别墅那个地方,她只是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和吴健碰上,但上海这个圈子,大抵只有那么小的。 (三) 米川住在林澜家里的期间,还是遇到了杜伟俊,这缘于有一点尴尬的经历。这天是周末,林澜习惯性地赖床,米川穿着林澜的睡衣在卫生间刷牙,不妨听到有点陌生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然后就是一双大手一下揽住了她的腰,戏谑地笑道:“林澜,这么早来找你,惊讶吧?” 米川一下受惊跳开,抬起那沾满牙膏沫子的脸,有点惊恐地盯着杜伟俊。 杜伟俊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连忙退了一步,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穿着林澜睡衣,我这不以为是她吗?而且……她也没有告诉我她这里住着其他人。” 米川拿水漱了口,一边拿毛巾擦着嘴边的泡沫,一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杜伟俊,她看着他手里晃荡着的林澜家的钥匙,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他是谁了,于是做恍然大悟状说道:“你……你是杜伟俊?” 杜伟俊这边厢也反应过来了,“你是林澜的好朋友……米川?” 米川有些尴尬地说道:“林澜在里边睡觉呢,我今天还有事,换套衣服就走了。” 杜伟俊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起来我车还没加油呢,我先下去加好油吧,顺便给你带一份早餐?” “不用……不用,”米川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她毕竟不习惯穿着睡衣面对着一个陌生男人,估计头发还翘在那儿,眼睛还肿着的,连忙退了两步说道。 杜伟俊知道她的局促,就微微一笑,转身下去了。 米川兀自有些惊魂未定,不过那个早上的相遇,还是让她对杜伟俊留下比较好的印象,至少他知进退,也懂得照顾人的感受,而且就从外貌上来看,他和林澜也是相配的。 等米川走后,杜伟俊才上楼来,轻轻扭了一下林澜的鼻子,轻笑道:“早看出你假睡了,我刚进来那会儿就醒了吧?” 林澜这才睁开眼睛,对着杜伟俊嘻嘻一笑,“是啊,我在看你打算怎么调戏米川啊。” “呵呵,怎么可能?她是你的好朋友,而且你也一向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型的。”杜伟俊嘴角流溢出一丝笑,“不过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她那么单纯的样子,竟也走过那样一条路。” 林澜叹了口气说道:“人脆弱的时候都会做出让自己吃惊的事情来,不过还好米川终究不是那样的人,你看她现在不也过得很好么?” “从吴健那儿拿走了三百万和一套别墅,怎么着也会过得很好了。”杜伟俊的口气依然充满嘲讽,“吴健那个人虽然混蛋,不过对于他每个女人倒也真的都是仗义的,至少都给了她们相等的回报。” “别这么说,”在杜伟俊面前,林澜也不知道怎么的,连为米川辩护的口气都软弱下来,“她能去kp,也是靠自己的本事。我记得吴健跟我说过,米川不是像我看到的那么柔弱的,其实也只有他看对了。” 杜伟俊的眉宇之间笼罩阴霾,他看着林澜,脸上的笑容却风轻云淡,“你对吴健的话倒记的蛮多的嘛。” 林澜听出他话语里的含义,但却不肯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他虽然是个混蛋,不过有些话是有道理的。” “说起吴健,他马上要借我们公司的壳,去开发新的楼盘了,你这个客户经理,有没有兴趣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