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 大政逃妃 ------------ 001 兵败身死 成建元年,先皇驾崩,大政国有女将军之称的九公主弧鸢与皇六子弧聍兵变夺权,皇十七子弧芜将弧聍斩杀于两军对峙之前,公主收军死守皇城。 “公主……求求您了,您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走去哪里?” 弧鸢凄然一笑。如今天下之大,却已经没有了她弧鸢能去的地方。纵然曾经拥有军队几十万又如何?如今只剩散兵几万在苦苦死撑,而弧聍也死了,她就成了拥立新帝未成的败将。 “公主……” 贴身婢女水秦哭得泣不成声,跪倒在地,拉着弧鸢的凤袍,就要拉她出去,手心紧紧的拽着,已经能看到青筋暴露在白皙如玉的手背上。 “弧芜不会轻易放过本宫的,无论本宫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要踩着本宫的尸体过去才能安心。你猜一个雄心勃勃的帝皇,会笨到放虎归山吗?” 弧鸢笑着,拉着那个傻傻为她哭泣的女子起身,自己却回到梳妆台前,拿起眉笔,细细的绘着眉线。那眉目秀丽,白皙的脸颊细小精致,却是一张难得的倾国容颜。她对着镜中的女子嫣然一笑,似乎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收纳眼中。 只高高挽起堆在一边的发髻,昭示着她已婚的事实。 这笑便淡了下来,带上浓重的忧愁。她是堂堂大政国的公主,从小便得父皇万般宠爱,十三岁时便得了恩准出宫建府,拥有田庄万亩,宫婢护卫万千,手握几十万军权。 她手握重权,十五岁开始从政翻转朝廷,十六岁开始披挂上阵斩杀敌军。她是恩宠万千的弧鸢公主,她是权倾朝野的弧鸢公主,她却也愿意成为那人眼中娇俏柔弱的妻子弧鸢公主。安南国太子,成了她的驸马,成了安南国舍弃的一个质子? 或者两人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此埋下了吧。 两军对峙,她手执长矛,遥指敌军阵营中那个冷冽高傲的男子,放声狂笑起来。 弧芜该嘲笑她吧!堂堂的弧鸢公主,偏偏请旨点名要那安南国太子质子为驸马,可如今转眼间,三月新婚燕尔未过,她的好驸马已是敌方阵营的首领之一。 “为何?梓归璃,本宫自问对你不薄,究竟是为何如此对我。” “本宫说过,安南国才是本宫该去的地方。” 那男子抬头看着她,面是冷的,无表情浮动,似乎此时此刻,他已不是当日那个在她耳边柔情蜜意的男子。 “本宫?回去?对了,你不说本宫倒是忘记了,堂堂一国的太子,怎肯屈居人下?” 当时的她笑得猖狂,看着梓归璃变了的脸色,还有他身旁笑得高深莫测的弧芜。 错了,一切都错了。成亲是错,动情是错,连拥立弧聍也成了一个错。 他的背叛,能将她的高傲垒高修筑的坚强都击垮殆尽。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弧鸢开始笑了起来,忍不住放声大笑,最后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弄花了一张方才画好的妆容。 那笑声柔和中带着无奈,渐渐尖锐起来,最后似乎带着肆意的发泄,在这华丽的寝殿里,来回穿梭。 水秦被她的异样吓着了,担忧莫名的上前拉着那拿着梳子,停留在半空,却一直未放下的手。 “公主,你别这样,水秦看着怕。你赶紧走吧!青山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公主离开了皇城,一切都有转机的。” 她死死的哀求着,眼睛哭得红肿,却看到自家主子像是得了失心疯般,只一边笑,泪一边就落下了。 外头虽还在对峙着,却是有前阵的掩护,成了最好的离去时间。 “傻水秦,走不了了,你听听……” 弧鸢停止了笑,认真的说。 似乎要应证她的话般,一队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同时还带着吆喝声,以及公主府中一些侍婢的惊慌呐喊声。打斗声传来,却是剩下的一些暗卫,在阻止那些人靠近公主的寝殿。 “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了。” 那洪亮稍微带着低沉的声音起,这边她的寝殿门却已经由外向内推开,一簇簇火把簌簌地齐齐照亮这本只点了几支大红蜡烛的寝室。 成建元年十一月初三夜,城破,公主府被围,弧鸢公主被擒。当日宫中灯火不灭,据说新皇被公主所伤,公主被施加重刑,生死不明。 当晚全城戒备,公主一党余孽被擒。 成建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边疆大军轮换,军队回归,在京都城墙外驻守,弧芜犒赏三军,命人将弧鸢公主绑上祭台,吊在木柱上。随同被绑的,还有公主府的一众婢女侍卫,及公主在朝中的势力党羽。 刽子手手拿大刀,一刀一刀的砍在那些羸弱的身子上,却并不一刀利落毙命,偏偏要十几刀下去,方才完结一个。场上求饶之声此起彼伏,场外吆喝助威之声不断。 那些在一旁等待被处置的女子小孩等家眷,早已经吓得颤抖缩成一团,惊恐的喊着公主救命,皇上饶命。却没有谁能真正的救她们,也无人会大慈大悲的放过她们。 汩汩流下的血,染红了整个祭台。泪洒满祭奠台,那些绝望的眼中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恨,而那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却在台上冷眼观赏着这一切的狼狈与绝望。 弧鸢不忍的闭上了眼,一道破空而来的声音响起,又一箭刺入她的身体,此刻却是右臂。虽依旧带了些火辣,与先前的相比,已不再那么的令人难受。 第一箭抹了腊,射在大腿上,第二箭火烧至通红,射在了腰际,第三箭涂上了酒,射在了肩膀,如今这个却是不知抹了什么?虽依旧痛,却也无还能承受。 弧鸢睁眼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有些曾经是她麾下的将领,或忠心或异心,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这一箭箭钉在柱子上。 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那个男子的身影,突然扯出一个笑,明白了他不会来,不会再来看她最后一眼,哪怕就是最后一眼…… 她看向天边残阳,生命也渐渐失去了祈盼。生于她而言残酷无情,死于她反倒是一种解脱。解脱了,便不必参杂在这些权斗利欲当中…… 只是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盘旋在脑中的,却是淡然的冷笑。弧芜残暴,不懂帝皇的怀柔之道,梓归璃却是深谙此道,一个潜龙在渊,终有一日不会甘于一国之君,更不会轻易放过羞辱过他的人。弧芜的结局,她能料到,但那人的,她无法预测。 突然风云变色,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却突然暴雨倾盆,夹杂着雷电交加。三万将领纷纷撤回城外帐营,整军忙碌。而那帝皇,被众人簇拥着,迈步离开了祭台上座。这场突然其来的雨而打乱了众人兴致,脚步纷乱,越走越远。 没有人去注意,那个浑身浴血的女子,就这样被暴雨冲刷着,似乎要将付诸她身上的所有伤与痛,都洗涮个干净。 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那个曾经光彩肆意的一朝公主,便被暴尸在那,无人收拾。 随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雨中缓缓驶来,被十几个侍卫簇拥着,在华丽的马车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起一角的窗幔,透过浓浓的密集雨雾,他就那样看到那个早已断了气息的女子。 水汽氤氲,他的神色就被掩映在这浓重的水汽中,让人看不分明。 “钟淮!” 梓归璃冷淡的看着外面的雨,唤了一声他身边的护卫,随即一个身披蓑衣,紧紧护卫在马车旁的男子上前,恭敬的弯下身,等待主子的吩咐。 “太子有何吩咐。” 他面上平静无波,眼中依旧暗沉如水,如此年纪,却似乎历经沧桑的老头子,深沉难懂,也因此,才更具上位者的魄力。 “找人去将她埋了吧。” 死者为大,他虽天生薄淡寡情,但终究也是有着结发之情,生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也该随着她的离去而都一笔勾销吧。 “是!”钟淮扬手叫了几个侍卫,拿了些衣裳去将人盖住,就想找个竹担将尸体抬了去,却在一个转身间,一道闪电劈过,就这样打在了那祭台上的女子尸体上,转眼便是一个散发着焦木气息的大洞,便这样突兀的出现,而那尸体,却是无影无踪。 马车上的男子看着眼前场景,脸上波澜不惊,只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被掩去。 “太子,这……” “派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就说,弧鸢公主惨死,上天悲其遭遇,将人招了去。其余的,不必做了。” 钟淮细细的听着,忍不住惊讶的抬头看了看依旧云淡风轻的男子,最后也只是领命而去。 梓归璃看着钟淮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神色平淡地吩咐其他侍卫道:“启程回安南国。” 只愿有来生,你莫要生于帝皇家。只愿有来生,你莫要身为女子身。只愿有来生,你莫要再动情。你性子太好强,女子之身总不该争得太多。皇家无情,你不能要求太多情。但你,依旧是参不透。 ------------ 002 青楼重生 弧鸢睁开眼,头痛欲裂,身上也是酥酥麻麻的,全身无力,却是像被人用了**般。头上是一顶粉色帐幔纱,成了锥形拱上去,却在四周成了亭子八角般垂下来,铺开一个旖旎的弧度飘荡的帷幔,多出几分女子闺房的温婉。 弧鸢来不及多想此处为何地,一个圆脸肥耳的男子便翻身上床,一脸急色相的压在弧鸢身上,吓了她一大跳。 “嘿嘿!原来已经醒了呀,那感情更好,怎的说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做这种事,还真缺了几分情趣。” 说罢,那男子伸手便来解她的衣服,猴急得十分大力,扯着她腰间的带子,疼痛间立时清醒了几分。 “滚开!” 弧鸢完全清醒过来,那些疼痛的记忆铺天盖地罩下来,让她似乎全身都还处在被虐的记忆中,浑身忍不住颤抖。 那男子不料她突然发难,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床上那张绝美面容上,因为发怒而染上的红晕,羊脂玉里染胭脂,不胜娇羞还却娇羞似的。 “嘿嘿嘿……想不到这么个美人儿,性格倒是挺倔的,不过爷我喜欢。” 说着,厚厚的肥手还在那滑嫩的脸上摸了一把,弧鸢欲吐,强撑着缓缓坐了起来,那男子就这样看着那薄薄的轻纱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如幽深深林处,充满了诱惑的存在,让人想一窥究竟。 弧鸢起身了,大致扫了一眼这房中的装饰,倒不像一个男子的房间,更是与这个肥头大耳一身铜臭气味的男子不相符,衣裳凌乱之下,还能看到一身的肥肉。半开的窗户,传来若隐若现的男女调笑的声音。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里是哪里?” 弧鸢冷着张脸,看着那个一直留着口水看着她的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啧啧啧,姑娘可说笑了,这里当然是紫苏楼呀。” 闻听此言,弧鸢脸色青白交加。紫苏楼她听过,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只她不知,弧芜看她未死,竟然将她扔到了这里。呵呵呵呵,可真是连陪她玩的精力都无了吗?原来所谓的折磨人的手段,也不外乎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滚开!” 她不愿与这个人多说,再次出声呵斥道。 这回,男子却是怒了,一次可看做女子的欲拒还迎,两次同一句话,让他如何能受得。 “臭婊、子,老子花了十万两买你的初、夜,老子花得了钱,就玩得起你,你给老子装什么清高。” 手上已经粗鲁的动了起来,揪着那薄薄的丝绸衣裳,却是想要直接撕成碎片了。 初夜?这个信息只一闪而过,来不及弧鸢多想,一个侧身,虽还有些绵软无力,却对于从小就练武的她来说,还是能强撑几分的,一个还算灵活的侧身,也足够让那男子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发呆,就在此时,弧鸢一抽那男子身下压着的被子,将其卷在身上,看着对方重重的往地上摔去。 “砰!” “哎呦!” 重重的撞击声,让他惊呼出声,还未反应过来,弧鸢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白玉葱似的,五指纤纤,却是力道极大的,将那是她体形三倍多的男子,一个提起,呼气,便是军中士兵常练习的过肩摔了。 再次“砰”一声,将这阁楼的一整层楼都晃动了下,如此大的动作,当然将那些人都吸引了过来。 “你你你……你别过来……” 那男子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如此彪悍,生生的就这样被摔了两下,只全身是肉,才免了些骨折什么的,但还是痛,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的痛,但那姑奶奶还一副未算清的模样,冷着张脸向他走去。 “你是谁?” 弧鸢靠近了,将人揪着领子半提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问道,十足一个貌美的母老虎,那男子被吓到,颤了颤,全身肥肉又是一抖,抖得弧鸢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她真是鬼上身了才会这样与这个胖子在这玩儿,她应该一剑将这个人给刺死在床上,然后一刀一刀割下他的肉才能泄愤。 似乎被她的眼神骇到,他更加的结巴说不出话了。 “说!” “我我我我……我说……我是……京中……京中首富……蔡……蔡文才” 弧鸢一愣,蔡家她知道,一直是这京中财大气粗的主,也算是她公主府的一个秘密的粮食储备,却不曾想,如今的当家是这个草包?蔡天运何时将偌大家业给了草包打理了? 来不及弧鸢多想,却是外头已经围了一群人,有看热闹的,有些愤愤不平的。 因为今日是这紫苏楼新进姑娘的开苞日,那容貌自是倾国姿色,众人也想来常个头筹的,但不曾想,本在外地查看商铺的京城首富竟然提前回来了,这一口气就是十万两黄金,不说其他人出不得这个价,单单他的身份摆在那,众人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与他争一个青楼女子,而毁了往后的生意。 如今只听着里面的声音,似乎他没得手,众人是看好戏的居多。当然,只心照不宣,却是不敢说出口的,免得日后误人口舌。 这边,老鸨花妈妈被候在外面的丫鬟火急火燎的找来,拨开人群,到了这阁楼的门口。一路过来,这丫鬟已经大致说了下她听到的情形,花妈妈深吸了口气,做了最坏的打算,正要伸手敲门。 门却是突然从里面向外打开了,只不是正常的打开,却是被一个滚大的身影冲撞开来,花妈妈来不及闪躲开,被那身子压在了下头,顿时如泰山压顶,胸中沉闷,喘不上气来了。 “花妈妈……” 无论是看好戏的客人,还是在这楼子里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变故吓到,反应过来时,那胖滚滚的身子挣扎着要起来,而弧鸢也正一步一步从里间走了出来。 在那些男子的眼中,一头如丝绸般的墨发披散于肩,单薄瘦弱的双肩,在粉丝单薄丝绸下,若隐若现,弧线优美的脖子,半隐在发丝间,面容小巧精致,不施粉黛,却依旧光彩照人,真真的就是倾国容颜也不为过。 就在众人还来不及回神,她抬脚就是一踢,将那半坐起身的男子,就这样直直的踢下了身后的楼梯,圆滚的身子,就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下一下的滚了下去,带着笨重的木制楼阶的吱呀声。 倒抽一口气,沉默在蔓延。 “你找死!” 花妈妈被搀扶了起来,却腰间生痛,看得这变故,也是愣在当场,但她这些年来在这风月场所游走,见识多广,手腕了得,反应也敏捷。回过神来,反手就向弧鸢的脸上抽去。 ------------ 003 烈火凤凰 “啪!”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一群的男客观都直盯盯的看着弧鸢慢条斯理的收回手,而花妈妈却呆愣在当场,原本要抽出去的手,就这样凝滞在半空,微张的嘴,红肿的侧面,一动不动,似乎被施展了定身术,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嗤!” 一个人忍不住笑了声,其他人便也慢慢的跟着笑了起来。有些是这里的常客,惯常是没有一些富商高官的有钱有势,就难免会有些被怠慢,那花妈妈却是八面玲珑的主,总让人找不到错处去发泄,此刻见她吃了瘪,众人忍不住便笑了 花妈妈脸色青白黑交加,这些年她在这京城中,可是从未有吃吃瘪,却在这个刚刚来的丫头身上,当着众多恩客的面,被如此一掌扇下来,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贱货,你敢……” “啪!” “谁贱货来着?嗯?” 弧鸢冷笑着,再次抽了花妈妈一掌,楼下滚下去被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扶起的蔡文才,鼻青脸肿的往上一看,看到她那笑,顿时一身肥肉又开始抖个不停。方才在阁楼中,他已经将衣袍除开,如今却将圆滚滚的肚子暴露在众人前,惹得人又是一笑。 蔡家当年虽因为公主败落一事稍微有些一颓不振,但只过了几年,便又开始青云直上,只因蔡家树大根深,几乎掌管了全国的油盐米路,这些本是官府掌握的油水最多的几个经济命脉,却在公主掌权的那些年给了分给了一些大家族。 由此可知蔡家的地位,可是连如今的帝皇也要看几分薄面,不能轻易撼动,所以平日里蔡文才虽草包,但是财大气粗,一个一万两黄金砸下来,人也不敢吭一声,今日难得看到他在那新来的姑娘身上吃瘪,众人自然是乐得旁观。 “你胆子当真飞上天了?啊?谁给你这个胆子,敢打我花妈妈……” 花妈妈真是气炸了,脸上的面子也不顾了,抡着衣袖就要上去教训教训那丫头,弧鸢却是一个侧身,她又扑了个空,背后半垂的发髻,被狠狠的拉一顿,顿时全身发麻,且头皮要脱落的错觉。 “死……死人了吗?护院死去哪了?竟然让这浪蹄子在这撒野!” 花妈妈眼泪都狂飙了,这个死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这样下手狠戾,直将人往死里弄。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呻、吟声逸出。 弧鸢却是没时间跟她在这里耗,只单单那么短的时间,她已经观察了一圈这个相对清雅的院子,透过长长的回廊,还能隐约听到外堂传来的男女间淫、靡的调情声。不动声色的在众人身上掠过,却都是普通的无武功之人,却不似弧芜那暴君派来监视她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暴君就这样将她扔在这里,打算不闻不问了吗? 就这些人,想要关她在这里,倒是痴人说梦话了。 这时,那些粗壮高大的护院,手里拿着棍棒,出现在了周围,一下一下的击打在摊开的掌心,确实有几分能唬住人,但对她弧鸢来说,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宫倒懒得与你们这些宵小浪费时间,要上一起上吧。” 弧鸢将手中之人往旁边一推,只看着那十几个护院向她走来,却没看到花妈妈被推开后,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花妈妈,您没事吧?”几个方才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见花妈妈得了自由,赶紧上前搀扶着,低声啜泣着,却被花妈妈一个狠戾的眼神给瞪得缩回手去。 “凉柒然,别以为老娘就好欺负了,你个小**今天我就打死了你,也不让你从我这紫苏楼里出去了。你们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花妈妈撂下狠话,便被丫鬟搀扶着往阁楼西边而去,而在打斗中的弧鸢,听她方才的称呼,又是愣了愣,就这个一晃神,手上便被一个粗汉大臂粗的木棒狠狠的打了一下,有些火辣辣的痛,这时低头,才看见右手手腕到拇指处,有一朵绽开的鸢尾花,鲜艳欲滴,在白皙的肌肤下,极为夺人眼球。 这花,却不像是烙上去了,反倒像是从肌肤里长出来般,抚摸上去,无丝毫皮肉被划花的凹凸不平。 一个凌厉的棍棒再次要砸下来,弧鸢转身徒手就抓住,一个用力弯折,却是用诡异的弧度将那男子粗壮的手臂,生生折翻了过去,手呈诡异的弧度耷拉着,她欺身上前,将人压在地下,喝问:“我是谁?” “她是谁?” 一个偏僻的房中,里头装饰点缀无一不雅致,却还透着些大气尊贵的气息。房中深处,有着浓黑的帷幔垂下,隔绝了人的视线,只客厅中一张大圆桌后,一个山水屏风,靓丽彩绘,为那道浓黑添上了几许柔和。 花妈妈一进门,门后的侍卫便迅速将门关拢,也隔绝了外间的吵闹和阳光。那个掀起一丝窗帘子,往外看着的高挑身影,身也不回,便问道。 “回公子,是前丞相凉叔宸的九族之人,只道是官府那边送来的,却是查不出身份。” “哦?既然是凉叔宸那边的人,就是与那人有仇了,这人就留着吧。” 轻描淡写,却有着不容拒绝的魄力,花妈妈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对方却放下了手中的帘子,坐回了那桌子上,端起茶茗,饮了起来。 “有话便说。” “公子,这女子性子极烈,却是难训得很,若是坏了公子大事……” “花徊,你何时变得如此过分谨慎,遇事要退三分了?” 依旧是云淡风轻,但是花妈妈一听,却是脸色大变,赶紧跪下请罪了。 “奴婢不敢,为了公子的大业,奴婢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起来吧!我并未有责怪你之意,只是这次你却挟着个人恩怨去看这事了,那丫头却是难训,但不担保,驯服后,不是手中一个好棋。” “是,公子说得对。” 半隐在黑暗中的男子,不知又想了些什么?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又起身去掀了那帘子一角,再次往外看去。 “那群饭桶也该换换了,如此之事传出去也是丢人。” 男子只一句话,便决定那些人的命运,花妈妈又忍不住心中打了个寒颤,幸好她跟在公子身边有些年月了,否则以方才她处理这件事的错处,公子一句话,也是能决定她的去处的。 “性子极烈,倒是有些烈火凤凰的样子,留着大有用处。”再次转身,这次是直视着低头的花妈妈了:“你想个法子,将楼转到她手上,记住,不要被看出来。” 花妈妈心里一突,却知这是她该领的责罚,也不敢多言,只恭敬的应了声,便转身出去了。 “公子,这……” 钟淮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出去,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为了个新来的女子,而夺了花妈妈的权,却又不敢直接说出来。 “钟淮,你看看那人的眼神。” 钟淮闻言,恭敬的行了一礼,才敢越矩上前,透过那半开的窗帘,看到那个在圆盘转梯间的女子,虽着一身单薄半透明的丝绸纱衣,并围着张薄毯,将那些粗汉都打落在地求饶着,脸上却是冷淡而高傲的,而那双眼,出奇的熟悉。 “这是……” ------------ 004 开业前奏 成建七年九月,天下第一花楼京都紫苏楼。 紫苏楼八面玲珑的花妈妈遇到对手,被前大政国丞相凉叔宸之远房九族亲之孙女凉柒然挟持,写下契约书,将紫苏楼归在柒然名下,花妈妈继续当妈妈。 紫苏楼歇业五个月,全面整顿,将楼中女子等级一一清除,并请京中画师为每个女子描绘丹青一张,各人自己题上诗词,悬于紫苏楼大堂,编上牌子序号,由各路恩客前来翻牌,根据次数多少,来重新分配等级。 二月的一个清晨,却是弧鸢重生后的第五个月了,萧瑟寒冷的冬天也过得七七八八了,只紫苏楼后院阁楼前的花树上,还有些雪花融化后的水珠,一滴滴落在地上,青墨色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就有些湿滑。 时而清雅婉转,时而肃杀磅礴的音律,在这孤寂的清晨里,稍显得有些突兀。但这些日里,天天如此,那些歇息了将近半年的女子们,也早已习惯了。 天色已经明朗了,点点金色透过层层棉似的云朵,落在了湖边小亭中,一挥衣袖一个旋身的女子身上。随着戛然而止的音乐,红衣女子停下了舞步,定格在向后翻腰昂首的最后一个姿势上。旁边的几个小丫头,赶紧伶俐的上前递上丝帕,为她擦去因为练舞而出了热汗。 这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弧鸢伸手推开了那小丫头的手,脸上带着了然的笑。 如今她唤名为柒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欺压的兵败女子了。弧鸢公主,早在那七年前的风雨中,被钉死在了柱子上。如今坊中传来的,却是公主成仙了,她听此流言,也只淡淡一笑。 子不语怪力乱神。或者当年的弧鸢公主会不信鬼怪之说,只如今的凉柒然,却会相信。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花妈妈已经带着一群楼里的姑娘过来了,看那架势,真真的带着几分兴师问罪。 “凉柒然,你这是何意?不是说好了明日重新开业的吗?为何又改了日子?” 一身单薄粉色华衣的花妈妈,虽有些稍显丰满了,但更显得人年轻保养得当,用风韵犹存却还不适合她的,毕竟看起来也只是二十四五岁的女子。 “花妈妈,这之所以改日子,自然是有改日子的理由,你说若是选了个忌日,可不平白为楼了招了晦气?” 柒然依旧定定的坐在凳子上,也不唤来人坐下,且这亭子相对不甚宽敞,十几二十个跟过来或助威或看戏或挑衅的楼中女子,多半还要在亭子外檐廊下站着,早春的露水重寒,且积雪也方融,滴滴答答的水滴便落在那些女子的头上身上,冷得人直打颤。 柒然看见了,却只淡淡一笑,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回答花妈妈的话。 亭子中的那些弹琴吹箫的姑娘,原先在这紫苏楼却是没什么地位的,只那姿色虽不算差,但也无甚特色,固一直受着冷遇,柒然如今掌了权,自然会挑一些心不是靠着花妈妈的人为己用,故此,待他们自然不薄。如今她们看着平日里那些趾高气昂的红牌们在檐下呵气跺脚搓手,也乐得在一旁捂嘴嘤嘤笑着。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你别拿这些来唬我。再不开业,你是想看着这一楼子的姑娘都出外面去招揽客人了吗?” 花妈妈是真的有气了,虽这几个月歇下来也并非真的就无所事事,反而是更忙碌了。她虽知道凉柒然是借机整顿这楼子的势力,清理出她的势力来,然后她才好看着安排。这个女子,是绝对不能小觑的。 另一方面,也确实因为此番紫苏楼的动静稍微大了些,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京都人人皆知紫苏楼有个烈火凤凰,都要闻风而来看看,这虽自然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只却也是为公子招来麻烦的一次。 也难怪公子此次会惩罚于她,这样的一步险棋,他们却是万万行不得的,否则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也幸好凉柒然下了个决定,休业重整,择日重开,让她好生的喘了一口气。 只这样一歇业就是大半年,不说外间传言紫苏楼要倒闭了,就她们楼子斜对面的思花楼,生生的夺了她们许多熟客,并沾沾自喜的四处散播谣言,说紫苏楼元气大伤,怕是要从这大政国第一楼的位置给退下去了。 要她花妈妈如何不急怒攻心,如何不气急败坏。人家都欺负到门口了,她家这位还优哉游哉自闲自乐的每日赏歌练舞。 “思花楼是吗?萤楼蚁穴,不足为惧。” “那什么才是该惧的。”花妈妈冷着张脸,瞪着悠悠起身,又示意那些弹唱女子准备起调,真有上前砸了那些桌案乐器的冲动。 “花妈妈为何不过了明日再说?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毕竟这五个多月都熬过来了,再熬三天,也不是不能,只是本来心中就有些着急,又有楼里的姑娘说揭不开锅了,她才带着人过来,如今看凉柒然那副要赶人的淡漠表情,留在这也徒添心堵,转身就又往原路折返了回去。 “花妈妈花妈妈……”一群娇滴滴的女子,瞪了柒然一眼,娇呼着小跑跟上去。 “大清早的叫什么叫,招魂呀?”花妈妈没什么好气的声音,透过枯枝伏木传来。 “哎呦!” “啊!” 娇呼声陆陆续续的传来,亭中众人不明所以,你看我我看你。柒然脖颈高昂后倾,两手张开左右两方前后弯出,勾出个孔雀头的手势,左脚后抬,已经摆开了舞姿,只站定着,等一群女子还在迷惑着时,好心解释道:“雪融路滑!” 众人听懂了,想着那些衣着单薄露骨,又惯了嗲声嗲气的女子,落在一堆的样子,便掩嘴大笑了起来。 柒然似乎也想象了下那些情景,忍不住也微微上扬了嘴角。 果然如柒然所说,二月十一日却是个忌日,只有些人却是不记得了,却是皇帝的同胞兄弟,皇三子的忌日,说来这皇三子,也只出生三月大,还未得先皇赐名,便夭折了。皇后一蹶不振,也失宠了好些年。而这些年,便出现了个宠冠后宫的水妃。这多年前的事,许多人早就不记得了,谁会刻意去记住一个不满三月的皇子忌辰? 却偏偏今年,后宫那位却下旨,普天同忌三日,为予亲王薨逝避忌三日饮酒作乐之事,违者处斩。 花妈妈也幸亏自己忍了下来,才未继续闹着按时开业,不然此次真真的是撞在枪口上了。 “你说当时她真的知道今日有忌?” 依旧是紫苏楼中偏左方的那个偏僻院子中的房中,那男子就坐在案后,桌上堆着满满的书籍,以及几封方才拆开的信,却似乎是未来得及批复的,只写了两个朱红的字。花妈妈眼尖,不小心看到了,却不敢再多看,便低着头,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青色绣着兰草的鞋面,恭敬的回话。 “是,她确实是这样说的。” “哦?还真是奇特呢?她难不成有预测之能?” 虽只是一个玩笑之语,但那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甚至越见冰冷,将这房中的几人都冻得不敢轻易回话。 “你继续好生的看着她,有任何异状,再来回禀。下去吧!” “是!” 人走远了,钟淮从那男子背后站出来,屈膝等着主子吩咐。 “继续催紧那边的人,让他们加快速度。还有,分派两个人去给本宫查查这女子的来头。” ------------ 005 傲气女子 因那日柒然一语命中,楼中的姑娘看着她的眼神,已经越来越怪,甚至还有些防备着,似乎她有鬼怪缠身般,让伺候在柒然身边的丫头,很是气愤了一阵子,柒然却淡然一笑,那些异样的眼光到如今也只是怀疑,只他们不知,世上真有光怪陆离。 丫头是她从后院的粗使丫鬟那寻来的,人小身子单薄,却干着劈材挑水的粗活,看着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那神情中的隐忍,她忍不住便回想起上一世时她的肆意妄为。 天与地的差别,丫头是用生命在活着,而她前世却是在挥霍中渡过。挥霍金钱,挥霍权力,挥霍所有人对她的宠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不在乎,所以只收揽不回报。 唯一回报过去的,人家却是不屑于要。 或许她上一世,当真过得太顺风顺水,才至于就因为梓归璃的阵前倒戈,而败得一塌涂地。弧聍起兵之前,明明提醒过她,梓归璃野心过大,不会屈居在公主府中的。只她一心想的是,一个在安南国失势的太子,一个被当作质子送到大政国的太子,即使他想回去,他也必定需要她的兵力。 可她终究还是小瞧了他,与其帮助弧聍登基,为他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还不如与一个事事不如弧聍的弧芜合作,将有可能是他这一生的对手打败了,顺道能获得自由。 只在局中的她,看不清,也不愿明。 五年的军政大权,终究还是迷了她的眼,让她看得破军中变幻朝政风雨,却看不清身边之人。 “小姐,你又失神了,小丫方才与你说的你究竟有没听呀。” 小丫回身,手里拿着稍微拧了下,依旧淌着留下水滴的热毛巾,热气遇到空气中的冷气,迷迷蒙蒙的糊了视线,在小丫的视线里,那个绝美的女子却手中拿着一把檀木雕花梳,一下一下的梳着同撮秀发,如丝绸般浓密墨黑的发,无丝毫阻拦从上一直滑到下,随后又一次从上滑到下。 小丫看着,忍不住就有些嗔怪的打断她的思绪。 在外人面前,她家小姐都是精明得很,总是似笑非笑,或是冷若冰霜,可在房里头,她总会对着镜子发呆,只不知思绪又跑到了哪里去了,她只能无奈的出声唤她回神。 “嗯?丫头你方才说什么?” 柒然回神,一脸无辜的看着在面前的丫头,那两撮小辫子绑在两个耳朵上方,总有些军营中用于出征时的报信号角,让她有时候忍不住会掩嘴偷笑。 也只有在这方房子中,只有她与丫头在一块之时,她才能这样露出欢笑的表情。 “小姐……”丫头有些不满的嘟嘴,跺了跺脚,伸手将手上的热毛巾递过去,让她敷在脸上。再重复道:“小姐今日第一天登台,据说公子会过来,那小姐要好生表现,若是过了公子那关,小姐便不必……” 小丫顿了顿,看了看已经将毛巾拿开,露出一张白玉般面容的柒然,见她面上并无不喜,便接着道:“便不必抛头露面了。” “不抛头露面那要怎么养活你?”柒然玩心起,故意蹙眉看着小丫头那渐渐丰盈起来的身子,逗趣的上下打量着。 “小丫自己养活自己,只是小姐就不必吃苦了。” 在小丫头的眼里,自家小姐真真的是绝色美人了,却被困在这个肮脏的地方,让那些男人亵、渎了去,倒不如让公子看上了,收了当个偏房也好过在这抛头露面,还要遭来楼中其他女子想挑衅。 柒然不甚在意的摇摇头,虽说此地鱼龙混杂,却是收集情报的最好去处,尤其是这里来往的多数是那些达官贵人,这里把握好了,拉拢了几个过来,再结交些武林中人,那对她总归还是有好处的。所以这些苦,也不是什么苦。 只这些手段,对于年纪小小的丫头,心思单纯得紧的丫头,她却是不会说的,也不能说。 “好了好了,别净想些有的没的了,快些将那些装扮拿来,呆会便要开业了。” 小丫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嘟了嘟嘴,转身到那床上,将前几个月便订制好的衣裳首饰都抱了过来,一一为她穿戴整齐,只这妆容,却不是她这个粗使丫鬟学得来的,只能让柒然自己动手抹上胭脂水粉。 小丫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些技巧,在她从后院那搬到前院来照顾柒然之时,便开始有人调、教了,只她干惯了粗活,怎的也学不来这些细致活,如今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容,在柒然的巧手下,变得更加精致与容光焕发,登时便觉得那些胭脂水粉的真是神奇。 柒然透过梳妆镜,看着那双瞪得大大的眼,扑哧一笑,停下了手上的活,转身看着她。 只她不知,大红衣袍在她身上铺开来,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美得触目惊心。而那白皙面容上微点朱红,一朵鸢尾花落在眉心正中,高贵傲立,一如女子嫣然一笑间,透露的傲骨冰心。 小丫呆呆的看着比平日更美的小姐,都不知说何话了,只能喃喃低语道:“小姐真美……真美……嗯,像仙女一样美。” 结果是又引得柒然再次扑哧一笑,眼中不自觉便带了几分媚色。 这些月来,她一直在适应着这张新面容,虽前世她长得也算是绝色了,但如今这张面容,却是又胜几分,这是一张柔中带着淡雅气息的脸,气质自然是高雅的,只她的眼中的傲气,又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冷,只如雪中傲梅,水中香兰。皮相上,自然也就满意了。 柒然笑着将人拉到她方才坐着的位置上,伸手就要帮小丫也画眉上妆,小丫直摇头要起来,却被她一把按住,道:“你家小姐是仙女,呆会总不能带个妖怪出去吧。” 被她这样一说,小丫头倒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仰着头让柒然为她上妆。 花妈妈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时,便看到这幅画面,一个绝美的带着傲气的女子,嘴角半含着笑为那梳妆镜前的小丫头化妆,神情认真,时而又出口调笑几句,却又不让小丫说话,怎么看怎么就带着几分小孩子的顽劣性。哪还像这几个月里雷厉风行的当家姑娘。 “柒然呀,时辰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就成了。” 柒然收了最后一笔,起身,又恢复了那个淡然的柒然。 小丫闻声赶紧站起来,看向花妈妈的方向有些局促不安。花妈妈当年将她买进来时,确实的立下了威信的,到如今小丫头看见她,还是有些惧怕。 花妈妈看了看那个清新脱俗,如幽谷百合的小姑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并未说什么?只对柒然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不怕,我身边的人,她暂时还不敢动。” 淡淡的说着,却已经起身往外头走去,小丫头也赶紧跟上去。只看着那艳丽绝代的背影,心中眼中都是热热的。 ------------ 006 绝代风华 这些月里,紫苏楼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了,且楼中多了个绝代倾城的美人,自然引得那些人心头痒得紧,却又说要歇业,让他们等得心急。 后来便是听闻这个女子雷厉风行的手段,将紫苏楼里里外外重整一新,更是让他们想要一睹芳容。直到不久前,那些发出的邀请函一一送到这京都达官贵人手中,里头清楚表明,楼中姑娘的等级档次,却是由他们来决定,按照翻牌次数累计算。这些新鲜点子,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只见大堂中人行人满满,衣衫华丽或普通,不一而数,却都在各幅丹青绘描中伫立,久久凝视,随后又去下观赏一幅,继续凝视。有些相熟的人,还手拿折扇对着丹青方向,一一指点,似乎在谈论着画中女子长相,何处好,何处又有欠缺。 大堂后侧有一个小门,却是通往姑娘们的闺房的,垂着一道紫色的门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如今却是有一群打扮或妖娆或魅惑或清纯的姑娘,挤在一处往外看着,若是围在她那丹青面前人多的,便趾高气昂的一笑,转身回房去了。若是面前门可罗雀的,便看着那些高傲得凤凰似的背影,哼声道:“得意个什么劲儿,又不见你到凉柒然那得意去。” 其余的那些姑娘,便默不作声,依旧看着外面的情况。 只台上突然一阵轻敲,如雨落鼓点般,不太突兀吵杂,却又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随后花妈妈的身影,也从层层叠叠的舞台幕布后转了出来,一手大羽扇,橘红束腰纤裙装扮,配上挽在左耳侧的发髻,娉娉婷婷走来,倒也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雅致。 “各位客官,今日是紫苏楼重新开业,承望各位来捧场了,妈妈我在这里谢过各位公子爷,那么接下来,便是我们楼里的当家姑娘――柒然,为紫苏楼点灯。” 花妈妈说话间,众人已经围拢了过来,身份高些的客人,自然在二楼是有雅座的,却又能将一楼的情景收纳眼中。 只闻鼓点落下,琴声铮铮,众人看着那厚重的帷幔,缓缓升起,却并无人影。 “哎~~这人呢?” “怎么没人呀?” “对呀,人呢?总不会是耍我们吧?” 众人一眨不眨的看着帷幕被拉起,却又没有人在后面,只两旁坐着的几个乐手,一动不动的,却不像是那个传言中的柒然姑娘。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定然不会让各位失望的。” 说着,拍拍手,各处灯笼处站着的丫鬟,已经将手中的灯笼吹灭了,霎时间灯火辉煌的大堂,陷入黑暗中,只靠中央的舞台上光亮依旧,以及楼上的雅间处,还有点点星光似的光亮传来。 “这怎么回事呀这是……” 刹那间的黑暗,喧哗声比方才还大,甚至还有些混乱。这连在雅座里的一些皇宫大臣达官贵人也忍不住倾身向下看去。 这里的人,身份最低的也是些小商人,却也是有些家资的,否则也不会得了这些的邀请函。当然也有些自愈高雅,喜欢附风高雅的一些京都才子之类的。但也是这些身份的人,越不得在漆黑的空间里,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别人面前。 琴声此时却响起了,不似往日里听的雁歌燕语,语侬绵绵之曲,铿锵中带着些沙场霸气,却又是畅快淋漓。 众人循着琴声向上看去,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子声音此时响起,陪着那时而激昂,时而低沉的曲子,格外的撩人心神。 正在此时,一道彩练似的绢帛,从那黑黑的阁楼中飞出,直接便飞到对面的柱子上缠了几圈,一眨眼的功夫,一个身穿火红宽摆衣裙的女子,便如踏夕阳而来的仙女,就这样轻轻的点在薄绢上,飞了下来。 众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个天女下凡的女子,只那容貌还看得不甚分明,但那出场的气势,便唬住了所有人。 下一秒,那手中便出现了一眨花灯,将半空中的黑暗又照得分明些,却又将灯扔向一边的一个女子,接着又点一盏,抛向另一个,接着又是一盏…… 都是形态各异的花灯,每个形态出来之时,她便会跳出相似造型的舞姿,如在平地翩翩起舞,又似在水中心轻盈而小心,待得十几盏灯都点亮了,大堂也恢复了灯火辉煌,那个女子才抓了一个飘在半空的彩球,就这个飞了下来,掠过众人头顶,带起一阵清风以及幽香。 手中一盏七花灯,如观音娘娘的莲座般,精致美丽,便被她托在了手上,带到一个旋身脚步点地时,众人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乍一看之下,这人是傲中带冷,冷中带艳,艳中带魅,再一看,却似乎又只有傲与疏离。 但无论是何种气质,都是一副倾国好容颜,一出场夺走了所有人的魂魄。 “好!好!柒然姑娘好胆量,好舞姿,好身手,也好姿色,果然是世间难寻的绝世美人呀。” 楼上不知何人先鼓掌称好,各人回神也纷纷应和着,赞美之声不绝。 站在台上的柒然闻声抬头,只见正对着他坐着的一个男子,三十岁年纪,也算是长着张好皮囊,白皙俊秀的,如今一身白衣华袍,更是风度翩翩,俊逸非凡。 柒然就这样抬头与他对视着,那男子看似礼貌一笑,举起手中杯子一敬,却是先干为敬了。 柒然回了个嫣然一笑,顿时又夺去许多人的呼吸,却寻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当今天子亲笔御封的平定王刘连香坐在正主坐上,有些眼色的都知自己今日与这柒然姑娘定是无缘了。 柒然回身的一刹那,脸上的笑意收回,一丝冷光闪过,让一旁的丫头感觉到,认真看去,却是又什么都没有。 刘连香,没想到本宫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你。看来老天都让本宫先收拾了你。 丫头低着头为她举着衣裙下摆,柒然也小心的走着,要回房,花妈妈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花妈妈这是何意?” 柒然假装不懂的询问。 花妈妈向平定王的雅厢位置抬了抬头,暗示她王爷在等着,柒然却又是一笑,回绝道:“难道花妈妈忘记了,如今这楼子谁做主?” “你……”花妈妈脸色都黑了,下面又有许多客人,不好发作,只压低了声音道:“这王爷可是不太好惹,据说现在极受皇上的宠信,若是你能……” 花妈妈后面半截便不说了,只看着柒然。柒然却假装不懂,回望回去。 “姑娘这绝代风姿,令人折服,只不知本王是否有幸,邀请姑娘楼上一聚?” ------------ 007 所谓公子 闻言,柒然回头看去,却见那个平定王刘连香已经站在了几人不远处的阶梯上,大寒冷的初春,还摇着扇子一下一下的在胸前扇着,真有些不是风流装风流的味道。 蹙了蹙眉,柒然还是规矩的行了一礼,调笑道:“王爷谬赞了,据说王爷本名唤作刘连香,这名字却是起得极好的,流连花香,不沾花露,是不是?” 刘连香面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柒然淡然而笑的脸,似乎想从她面上看出什么?那眉眼低垂,似乎掩藏着许多心事,又似乎没有。 “花妈妈,你们楼里这个姑娘可是伶牙俐齿得紧呀,只不知这尝上去的味道,是否还是这样新鲜。” 话虽是对着一旁的花妈妈说的,但是眼神却是赤、裸裸地看着柒然,似乎有着要在此地此处将人扒光了的念头。这眼神柒然有些招架不住,往后退了退,对方却一步步走下来,逼得她越来越往下退。 最后背靠在了楼梯扶杆上,而刘连香已经逼近过来,他高出柒然一个头,此时投下一片阴影在那张精致的脸上,那眼中的表情,更加看不到了。 “你可知,当年有个女子,也说了同样的话。”他伸出一只有,抬高了那尖瘦的下颚,逼迫她抬头与自己直视,只那骨节分明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那唇线姣好的双唇,柔软湿滑。 柒然一阵恶心,转头便离开那触碰,眼中戾光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她怎么忘记了眼前这是是出门的好色,却还去招惹了他,却是不能善了了。 果然,因为柒然的抗拒,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这时花妈妈已经知道事情不太妙了,一挥手上的绢帕,娇声道:“哎呀王爷,您这真是会欺负我楼里的姑娘,这柒然姑娘可是未开苞过的,哪懂得这些风月,要不花妈妈我给王爷找个识得这方面的,好生伺候……” “哦?” 刘连香好整以暇的看着低着头的柒然,想从花妈妈的话里,看出这个女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美是长得极美的,但他习惯了那些柔顺的性子,才会在她拒绝自己之时,有了些厌恶,此时看她低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倒又有几分柔顺模样。 “那花妈妈去帮本王寻闭月来,今日本王要翻她的牌。” 他故意这样说,果然看到那个低着的头微微一僵,他脸上却又带上了笑,以为是柒然方才的一切,只是欲拒还迎,便想着先将人晾他一会,到时再回来宠了。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柒然一眼,转身背着手,迈步离去,而跟在他身边的几个高手,也一同离开了。只远远的隐约听到他对花妈妈吩咐道:“既是未开苞的,给本王好生留着,若是少了根头发……” “这自然这自然……王爷请放心!” 等人走远了,柒然冷下脸,眉心却是蹙着的,唤了在一旁有些颤抖的小丫,便往后院阁楼而去,只脑中想着,她何时说个那话。 “这名字却是起得极好的,流连花香,不沾花露,配着这张脸,倒是个风流种。” 隐约间,这句话窜上脑中,却是让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背后紧跟着的小丫未料到她会突然停下来,便直直的撞在那纤瘦的背影上。 “小姐,你怎么了?” 柒然抬手制止她说话,只脑中有些模糊的回忆着,按照方才刘连香的反应,却是不喜欢这话的,那究竟是为何呢? 他方才说的另一个人,她已经知道了,却也是她本尊,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如今追溯回去,倒是十二年前之事,那时她只有十三岁,方搬出去建府,而他似乎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是弧聍哥哥身边的人了。 想不到当年的一句玩笑话,却被那人给当真了去,还一直放在心上,怀恨着。人已死,往事前尘皆梦一场,何必执着这些仇恨。只若不执着,她自己倒也不知为何而活。 “小姐,你的发簪呢?不知掉去哪了!” 小丫头看见在前面走的小姐发髻都歪了,有些松散的垮在一边,顿时便有些惊慌失措的叫着。这一套首饰,却是城东的蝴蝶坊定制的,做工精致讲究,那些翡翠玉器,自然也是上品,这一件饰品便价值不菲。 “我马上去寻回来。” 说着转身就跑,却不曾想迎面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那黑影不动如山,她人小瘦弱,便被撞得往后一倒,摔在了地上。 小丫被摔得七荤八素,来不及体会疼,三两下爬起来,抬头便看到一个俊美无铸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一个紧身黑衣的男子。 “公子!” 小丫看着眼前的紫色金色滚边绣袍的男子,惊讶地低呼,引来了柒然的视线。 柒然有些惆怅的回身间,只见到离她不远处的另外一条小道口,一个曾经在她生命中,鲜活了她生命的男子,就那样一脸淡漠的站着,一如那日夜里,两军对峙时,他在敌方军队后,面容冷漠的骑在马上。 “若有一日,我愿意为你卸下身上盔甲,一袭红衣,鲜衣怒马,闯荡江湖……” 时年,少女稚嫩的声音,似乎穿透恒久的时光,在脑中回想,那时的少年,依旧紫袍在身,却眉目如画,温润如玉,只不知何时起,这人渐渐冷下了心,面上自然也淡漠疏离。 柒然只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不自觉的往后一退,脸上带着惊慌,一行清泪便落了下来,双眼泛红。 那男子往她这看来,迈步向她走来,只柒然瞪着泪眼,往后一步步的退,背后却是有一个栏杆不甚高的湖,初春的天里,丝丝寒气还围绕在上方,若是掉入那湖中,也定然会感染风寒了。 而柒然却是不知,这一刻因为全神放在面前的男子身上,下一刻已经往后倾倒下去。 “小姐小心! 小丫头惊呼,赶紧上前来,人还未走进,那被他逼到湖边的女子在惊慌中倒也抓住了他的手,他一扯便将人拉回,抱入怀中,下一刻她却伸手,推开了那个有着清冷气息的怀抱,而跌在了地上。 梓归璃不自觉的皱了皱那凤眉,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都不言不语。 梓归璃上前倾身,伸出右手来,左手背在身后,半弯下的身子,也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姑娘的眉眼,却是熟悉,像我的一个故人。” 柒然一愣,才恍然惊觉,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弧鸢公主,他定然不能认出自己的。心中有些一松,却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惆怅,前世已死,今生却是再见不识。 熟悉又如何?难道这多年来的光阴里,你便是活在回忆?此时说这些,是为有情,亦或无情? ------------ 008 一舞倾城 “公子说笑了,只能说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恰巧柒然便于公子的故人有了相似之处罢了。” 柒然回神,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淡淡一笑,便在跑上来的小丫的搀扶下站起来,礼貌的行了一礼,就要退去。 “姑娘手上的印记,倒是特别。” 小丫手下的身子一僵,却只听得她家小姐淡淡说道:“这倒是,柒然也觉得那似乎是前世带来的印记般,深入骨髓。” 她并未回身看身后的男子,只迎面看着向身后的梓归璃走去的钟淮,面无表情。两人擦身而过之时,钟淮忍不住看着那眉眼。 极其相似的,却又有些不同。比如方才那落下的泪,那曾经相似的眸眼中,只会有倔强,而不会有泪光,那是一个高傲的女子,即使心伤了也只是高昂着头,将泪都吞入肚中。 梓归璃站在湖边,看着那道纤瘦的背影,总会在那背影中,似乎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的孤傲倔强,还有那眼中总会闪现的冷傲之气。 “鸢尾花,红色,爱恋,染血。” “公子!” 钟淮靠近梓归璃之时,诧异的听到他在喃喃低语,却是说着些他不太懂的话。而他是右手,抚摸上左手拇指连接到手腕处,那里在宽大的长袖遮掩下,挡住了一切。 他的手心中,捻住的,是一只凤凰于飞的发簪,血玉雕塑,极其精美。 “红色很适合她。” 钟淮不敢搭话,只不知这个她是当年的那人,还是方才经过的那个柒然姑娘。 “小姐你怎么了?” 小丫扶着柒然回到房中,她却开始忍不住靠在桌子上,颤抖得极其厉害,似乎在害怕什么?又似在隐忍着什么。这样的柒然,小丫头是第一次见到,被她这个样子吓到。 “丫头,抱着我,我冷!” 说着,身子已经有些软了下去,站也站不稳,并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瘦小的肩膀上,小丫也怕她摔在地上,尽管方才在外头摔倒时有些破皮了,掌心痛得厉害,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人,挪到了床上,想要将人放上去,并拿被子盖上。 她当真是有些怕了,这样看似十分脆弱的人儿,哪还是前些日子雷厉风行,将花妈妈都大的怕了的人。 她手脚哆嗦着将人安置好,盖好被子,又打了些热水来拧了湿毛巾敷上:“小姐,我去请大夫来吧!” “不……不用去。” 柒然伸手紧紧的拉着小丫那因为长期劳作,而爬满了小茧的手:“留在这陪陪我就好。” 当热毛巾覆上来的那一刻,她已经稍微镇定了下,不再像方才那般,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伤心、仇恨、愤怒、惧怕、懦弱、欣喜,这些情绪一拥而上,将她的心智摧毁,将她建立起来的坚强也一并的再次推倒。 她不知自己在怕什么?若是担心对方认出她,那也是梓归璃该怕,而不是她。 小丫抱着她,轻轻的拍打着那从剧烈颤抖到最后的慢慢平复,她知道了一件事,那便是小姐怕公子,具体为何,她一个小丫头却是不能问的。 两人在房中许久,柒然也终于慢慢的平复了下心情,拍了拍丫头,示意她起身,随后自己也坐了起来。 她只允许自己今生就懦弱这么一次,这一次也只不过是她未做好见他的准备,下一次,她依旧是穿上了盔甲,驰骋这风雨场的将军。 “丫头,去将舞服拿来吧。” 她起身到梳妆台前,拿起那些腮红又继续补妆,一边吩咐着小丫头。只她担心的看着那孤傲挺直的背,似乎方才抱着自己哭泣的女子,重来没有出现过。若不是她的肩膀处,还有明显的一滩水迹。 两人在房中都默不作声,小丫头是不知要说什么?才不会让小姐觉得自己多事。而柒然则是在想着,梓归璃为何会出现在大政国的都城内?当年的弧鸢一死,按照他与弧芜的约定,却是能回安南国去做回他的太子的。 想到此,她对着镜子嫣然一笑。却是知道为何了,当年的耻辱,那人,放不下。 今日她还有一场舞,这是奠定她在大政国中地位的一场开场秀,往后她自然不会乐意在那些男子身下辗转承、欢,既如此,她就要抬高自己的身价,却不是靠的那些手段。 “小丫头,准备好了吗?去与花妈妈说一声,今天的最后一支舞,我去跳。” 她并未事先与花妈妈商量,因为如今楼子里许多事她都已经掌握在手中,并不需要与她说一声,说得难听些,就算如今她要将人赶出这楼子,花妈妈也不能真的反对什么。 小丫得了吩咐,立刻去外头寻人,又拉了个丫头让她去寻花妈妈安排,自己又回了房中,照看着柒然。其实其他姑娘房中,就算不算太红的,也有三四个丫鬟,但是柒然房中,就只有她一个,某些时候,她还真不能走开。 花妈妈不多时便来了,只进了这相对比较冷艳的房中,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今日出了这个场子,往后寻上来要包你的人会是极多的……” “花妈妈这是说什么了,如今这场子是我管着,难不成你还让我去寻一个贵人做了外室?” 这花楼中倒是有一个规矩,若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未开苞的,只需走走台,有哪个公子大人看上了,就买了去做外室,如是想要留在这楼子中的,却是要上台表演,以后便是这紫苏楼中的姑娘,却是不做外室的,除非哪一日姑娘从良了,还有哪个爷看得上的话,就带了去。 花妈妈也是有些私心的,且不说她方来不久,公子便要自己将权给了她,且还四处关照着。这样的一个人,还是放出去,让别的男子关着好。 柒然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冷冷一笑,越过她往渐渐暗下去的外间走去。今夜的狂欢,才正式开始。 外头早已经得到消息,说是柒然姑娘会献上一舞,原本以为没机会了,要揽着美人去逍遥快活的人,又折返了回来,将小小的一方舞台,围得水泄不通。 “砰!” “你说什么?柒然要去献舞?” 刘连香在闭月的闺房中,侍卫上前对着他耳语一番,便见他有些怒意的将手中杯子砸在了地上,吓得房中女子脸色一阵苍白。 “出去看看!” 此时音乐响起,却不似方才那般充满沙场中的凌厉与大草原的辽阔,却是低柔婉转之曲。在众人目不转睛中,柒然一身彩衣,缓缓的移动着,手中形状变幻莫测,却是一只凤凰模样。 高傲、冷艳,却又热烈、疯狂,音乐也随着急骤起来,那道彩色身影便飞速旋转,带起阵阵清风。这时,又有几个女子一同出来伴舞,却只落在了边边角角四处,空出来的中心,那个女子犹如真正的凤凰,飞入那些男子的眼中、心中,带着惊心动魄的炫彩,从此烙下了一个凤凰的影子。 凤凰涅槃,重生后,我依然光彩。要我从此残喘于这青楼之地,我心不甘。 一舞,揽尽万千风华。一舞,倾国倾城。 几个角落里,有深沉的、赞美的、探究的、阴郁的眼神,透过重重的欢呼声,落在那个风华尽放的女子身上。 一舞倾城,也不为过。今日,可全是达官贵人,往后,她的路又该如何走。 ------------ 009 亭中赏春 眨眼间,风水流转,日月星河,却已经过了三月了,四月春色芳菲,草长莺飞,也是风调雨顺的一季。 柒然重生至今,自然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虽也无甚特别之事,却也还算惬意。 楼子里的姑娘,若不是被带过府去,或是外出的,通常是在下半宿便能自己好生歇息了,而白日里无事可做,却都呆在自己房中补眠,或是有些姑娘会绣绣花,让丫鬟拿到外面的坊间去卖。当然,这些也只是少数,只因家里实在是穷了,才不得不到这楼里来的,也想着早些出去了,寻一户寻常人家再嫁的。 柒然平日里,再那些姑娘眼中,自然是眼高于顶,却独来独往的,与她交好的,也没有几个,除了那些本就不懂得曲意逢迎,也不懂得在官人面前如何取巧的那些。 这日里,天气也算是极好的,春日雨绵绵的天气,已经日渐少了,难得今日天放晴,柒然便让小丫去厨房吩咐下去,做几样小点心,而自己却是去楼里几个相好的姑娘房中,一一都请了出来,到湖边庭院中赏花逗趣。 “柒然妹妹,今日难得你有闲情逸致的想起我们了。” 几个姑娘家也是这些日子才相熟了些,都以姐姐妹妹称呼着,柒然虽说掌着这楼子中的大权,却因年龄比她们小,也就屈居做了妹妹了。这些辈分称谓的,柒然也不甚在意。 那说话的姑娘,却是叫晚晴的,一双巧手,能绣出比绣娘美上几分的织物,楼里好些姑娘都会寻她帮忙绣些帕子鞋面荷包之类的,在这楼中也算是人缘比较好的了。 只因为是官家充了妓的,不得从良,若不然凭着这双手,倒是也不愁吃穿。有几个家里穷的姑娘,看上她这手艺,还专门拜她为师父,也学了些皮毛,将织物卖到外头那些刺绣铺子里去。 “晚晴姐姐说的什么话,大伙也是日日都闲着的,只是天公不作美,所以一直就未寻机会与各位姐姐一起坐着说说话了。” 柒然为座上姑娘都斟了茶水,淡笑道。 “谁说来着,我昨日可是通宵熬了一双绣鞋,那鞋面我自己也喜欢得紧,却还是不得不拿出去换零钱,你们看我像是能闲着的吗?” 另外一位唤彩月的姑娘有些不满的说着,众人看她眼底那些淡淡黑影,却也只是相对一笑。 几人又谈了些别的事,却都是一些官员的家庭琐事,因为温香软玉在怀,热酒下怀,总免不了情意绵绵几句,而这说着说着,都会说家里那位夫人如何如何,在那些女子口中传出来,别的人也只是当作笑话或是闲时无聊打发时间的段子,而柒然却是听得认真。 “据说,那平定王当年喜欢弧鸢公主,却被公主拒绝了,而纳了安南国太子质子为驸马,才会怀恨在心,反了当年的六皇子的。” 弧鸢心中一跳,方才还在谈着新国舅家的小妾们如何争风吃醋,那国舅爷如何头痛,如今不愿回家,而天天到闭月房里,如今却突然就扯到刘连香,且还与自己有关,让她心中怎能不吓一跳。 “唉!你这话从何处听来的,可有依据?” 一个姑娘来了好奇心,虽有些不赞同,却还是出声问道。 “这个有什么依据不依据的,也只是道听途说,却是那平定王身边的小厮说的。平定王有段时间日日在闭月房里,那小厮也忍得不耐了,便也在这招了姑娘,然后……” “嗤……八成他招的那个姑娘便是你吧!” 众人又一次调笑,却是又将话题转远了,柒然只静静的看着她们的笑着打趣,甚至说出些荤话,也未搭话,只看着湖中微微波荡的水,心中同样翻滚不歇。 这件往事她倒是有些记得的,当年她十五岁,梓归璃十六岁,第一次见面,她对他一见倾心,再不把其他男子放在心上,除了她视为亲哥哥的弧聍。而这刘连香,却是弧聍打小的伴读,只因公主身份高贵,自小他是要回避的,虽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打个照面也知道的。 只后来熟悉了,才有了十三岁那年的调笑,后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便有些怪异,但高傲的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只后来殿上,她语出惊人,拒绝了皇上为她赐婚,而选择了当时是质子身份的梓归璃,着实让人吃惊。 只这些前尘往事,究竟真真假假,谁又参得透。有事她在想,当日她十五岁生辰,他是否刻意从那经过,是否刻意的接近她。十五岁的年纪,别家千金小姐却是早已经准备嫁妆,嫁往夫婿家,而当时的她,却是已经懂得了,弧聍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十五岁开始她翻转朝廷,手握重权,权倾一时。 试问当时,有哪个女子有如此权力?甚至连皇上的那些皇子都不如,那更是成了所有大臣争相讨好,甚至是将儿子推入公主府中。 柒然又陷入自己的沉思,几人见怪不怪,且大家说着些荤话,越扯便越开,连那些大人谁的那个大,谁的小,也能拿出来作一番对比,倒是未见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往这亭子中来。 “公子!” “公子!” 候在亭子外面的丫鬟见了这楼里的幕后老板,纷纷半曲着身子行礼,这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那些女子,众人停住了笑,纷纷起身行礼。 只见来人面上带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下面的鼻子和薄薄的双唇,以及优美的下颚。他只扫了众人一眼,将视线投在半趴在亭子扶栏上,眺望远处水面的柒然身上。 柒然其实在方才丫头出声之时,便已经回过神来了,身子忍不住又一僵。她知道丫头那样大声,却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但她却不知如何去应对。 自那日她第一次重逢这人,她的反常虽让丫头不解,但丫头还是尽量提前去探听,公子究竟会不会出现,若是公子会出现的场合,她定然会摇头说,今日还是留在房中好。 而前些日子天气也确实不太好,这身子又有些弱,便找了个借口,确实在房中关了几天,却不曾想,难得今日出来,他却又来了。 她想了这么久,只想到,装作不识,大家都相安无事。她有抱负,她有仇恨,如今手无重兵,只能步步为营,重新与那人一决高下。至于眼前人,却是实在想不出如何是好的。 亭子里的人都退出去了,留了梓归璃与柒然在里头,丫头在外面探头探脑的,钟淮却正正的立在亭子口,如一棵木头般,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有些气了,恨恨地瞪着他道:“死木头让开!” 钟淮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怎么小小个的丫头,在那姑娘的教导下,也变得胆大包天了。 外面两人争锋相对寸步不让,这里头柒然听到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便死死的闭上了眼,装睡去了。反正这些日子在屋里呆着,确实是闷出了病,有些变得怏怏的了,身子也像有些不利索。 那宽大温厚的掌心覆上来时,也不知是何感觉,只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却依旧是闭着眼的。随即那人便将她揽入怀中,一手将她拢在袖中的又瘦掏出,却在半空,也不知要干什么。 从外面看去,只知这亭中两人相拥在一起,柔情蜜意似的。外人只道赏春当赏亭中景,绵绵情意自然暖花开了。 ------------ 010 大漠孤鹰 后来柒然却是真的睡了过去的,只因那身上清冷的气味是熟悉的,也是当年她曾经迷恋着的,渐渐的便睡了过去。 待得惊醒过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中了。远处桌子上一点烛火,被窗户外透过缝隙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摆动。柒然坐起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那烛火摆动,直到房门被推开,传来了饭食 的香气。 “小姐你醒了?”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柒然披衣起身,自己穿了鞋子,想要去寻些水洗脸,小丫头后面却又进来一个小丫头,手里端着水盆,上面搭着块毛巾。 柒然看着那丫鬟手脚利索的将洗脸盆放在盆架上,然后退出了房中。 “已经到了戌时了,小姐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却是大夫来看过了,有些发热症,吃了药,如今却是好了些吧?” 小丫头一边摆着饭食,一边说着,却不见背后有动静,回身便见柒然站在那水盆面前,一动不动的,以为她还有些不舒服,上前就要搀扶着她到床上去坐下。刚靠近,便听她又低声问着。 “我是如何回来的?” “公子送小姐回来的。”小丫头细心的看着那在烛火中只看得到一半面容的柒然,小心翼翼的说着:“小姐你在亭子那里睡着了,公子发现你得了发热症,便叫人唤来大夫,却是一直守候在 小姐身侧,直到方才才离去不久……” 柒然深深呼出一口气,伸手自己拧了热毛巾,洗了脸,坐在饭桌上,看着与往日不同,却又是出奇的符合她前世口味的一桌饭菜,抬头看着小丫。 小丫看出她的询问之意,又再次低声道:“公子说小姐身子弱,便吩咐厨房做了些好吃的菜式,让小姐好生补补。” “方才那丫鬟是怎么回事?” 柒然眉角抽了抽,发觉一觉醒来,这小丫头开口闭口都是公子前公子后的,似乎这公子就有多好多讨人喜欢,被他关心着宠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见她张口又要说,柒然头痛的揉揉额际。 打断她道:“得了,你不必说了,八成又是那公子吩咐的。” 小丫头一脸怪异的看着柒然,随即蠕蠕诺诺开口道:“这是那臭木头的意……呃,我是说是那钟淮的意思。” 话刚出口,见柒然一脸茫然看着她,她便赶紧改口道。却不知这个改口,更让柒然头痛。 臭木头……这形容虽对,却很少有人能让小丫头肆无忌惮的给人安小名,她只无意间睡了过去,怎么一醒来,似乎她的世界又变了。小丫头被人收买了,心都向外倾斜了。难不成她又重生了 一次,这次是错乱了时空? 小丫头不再说话,只殷勤的为她将鱼中的骨头剔一一剔去,沾上调料,放在柒然的碗中。柒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默不作声的吃饭。 不对,真心不对。似乎真的有什么变了,只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身边的人变了。 这边吃完饭,小丫头唤人抬了水进来,让她沐浴后早些上去睡了。柒然默然,让小丫去弄了。 只当她泡入水中之时,前堂妈妈那边,却火急火燎的派人过来,说是来了个难缠的家伙,让柒然去镇场子。 “可是小姐近日不舒服,不能出去见客了,你去与花妈妈说,小姐她是得了公子允许的。” 小丫头护主得很,且不说柒然当真是不舒服,单单就这些接客的活,也不是该她小姐这样的人儿去做的,那当真是糟蹋了小姐。 “丫头,来帮我更衣,去跟花妈妈说我稍后就到。” 得了柒然的吩咐,那小丫鬟撒开脚丫子就跑了,生怕柒然反悔似的。而小丫头却跺了跺脚,一脸恨铁不成钢似的面容进到屋里,夺了柒然往身上穿的衣服,道:“小姐,你为什么要答应花妈 妈过去,那些生活……” “好了,小姐我答应自有答应的道理,你先去准备待会我要用的头饰。” 伸手捏了捏那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柒然笑着道,完全没有了方才因为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快。小丫头只能不情不愿的去准备了。 柒然去到时,恰好碰上了花妈妈被里头的人赶了出来,随着花妈妈出来的,还有一个花瓶:“嘭”的一声,砸在了阁楼的走廊上,吓了几人一跳。 花妈妈几人在门口蹦蹦跳跳的,恰好转过身来便见到了柒然。 “柒然你可来了,里头那个我可压不住场子,还是你进去吧。” 柒然看了一眼门口的狼藉,以及闭月有些凌乱的头发,大概知道了里头是什么情况,对着花妈妈点头,就掀起帘子,往里头进去了。 小丫抬脚就要跟上,花妈妈却伸手拉住她:“你别进去,进去了也是坏事。” “不行,小姐在里头……” 小丫头挣扎着要进去,却被擒得死死的,只能蹬着腿,怎么也下不来。眼看着也离那门越来越远了。 “爷,我看这大政国也就徒有虚名,什么大国美人遍天下,就方才那个货色,也能说是绝色?这是看不起我们大漠儿郎,还是他们真的无人。”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说话倒也是大大咧咧的,柒然在第二重门帘前,停住了脚步。她前世有几年是在马背上过的,与大漠也有打过仗,听那口音,却是大漠帝国的人。 “谁在外面?” 柒然还来不及反应,一道亮光闪过,却是弯刀如飞镖而过,擦着柒然的面,将她面前的门帘,生生的拦腰削断了。 柒然就这样突兀的站在那里,蹙着眉,看着里头大约有七八个人,而那正中坐着的不羁男子,手还拿着那弯刀的刀鞘,弯刀飞了一圈,飞回了那男子的手中的刀鞘里头。 其余那些大漠男子,本对于有人在外头而紧张戒备着,却没想到是一个绝色大美人,顿时又愣住了,也不知作何反应。 柒然望了里头一圈,最后看着那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男子,微微打了一礼,轻声道:“柒然来迟了,请各位公子恕罪。” “你就是柒然?确实人如其名。” 美艳,却冷傲。似乎近在咫尺,其实远在天边,高傲的性子,做着这辗转在人身下的事,只不知是内心如外表一般高傲,还是只是外表装出来的高傲。 “原来是大漠孤鹰,却也是人如其名,刀法狠厉精准,让柒然大开眼界。” “你认识本王?” 在柒然说出大漠孤鹰之时,其他几个男子,已经将腰中的马刀拔出,准备向她扑来。独孤傲一抬手,挥手让那些人都出去了,只留两人在此处。 “姑娘倒是好眼力好见识,只不知本王哪一方面,让姑娘发现了?” 独孤傲伸手一扯,便将柒然拉倒,坐在他的腿上,呼吸便这样落在了柒然的面容上,温热而暧昧。 “王爷的弯刀,可是世间难得呢!” 柒然敛眉,低声道。 独孤傲一愣,却是反应过来了。自古大漠国中,便是以武器来识别身份,而他这把弯刀,却是当年领兵,打胜了第一场仗,他父皇送的,世间只此一把,别无二出。 ------------ 011 孤鹰遇刺 “人说紫苏楼的柒然姑娘,冷艳高傲,却没想到,也是长了个七窍玲珑心的。” 独孤傲摩挲着那光洁柔滑的下颚,脸上带上一丝邪笑,脸也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凑到她脸上了,柒然一个侧身,从独孤傲怀里下来,坐在了旁边。 “王爷谬赞了,柒然不过一个平凡女子,当不起一个七窍玲珑之心。” 声音又是冷了下去,却当真的如外界传言般,冷而傲。 独孤傲也不以为忤,往背后软榻上依靠,姿态看似慵懒,却又是防备着万一之时,最好的会攻角度。柒然懂武,自然看了出来,只心中冷笑。 伸出白皙修长的柔荑,握着桌上的酒壶,为两人斟满了酒,并递上了其中一杯到独孤傲手中。 “为何呆在这里?” 独孤傲看着那侧面,神态都是冷静自若的,举止间都带着无形中的贵气高雅,却不似是这一个楼子能养出如此气质,眼一直随着她动而动,看着伸到眼前的白玉小手,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酒又不接过来,话也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若是可以,有哪个女子愿意出卖皮相,做着这些受人非议的行当?” 柒然扯了个笑,在他看来似笑非笑,带着丝嘲讽意味。 “官充妓?” 柒然不置可否,官充妓又如何,若是她想离开,还当真没有几人能拦着她。只是如今她不想,不愿意而已。 “若是本王带你离开,你可愿意?” 独孤傲却将她那笑,看成了是对现实的无奈,伸手将人攫住,看着那双孤傲的眼,认真的问道。 独孤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大漠男儿的粗野,也是狂傲的一个主。当年只十六岁便能独自一人手挎弯刀,直捣黄龙,经此一战,大漠孤鹰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柒然曾经戎马沙场,自然也是听过的,那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大漠皇子,有着其他男子无法比拟的勇猛与智谋,其心智远远不似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这般粗犷。 柒然笑着细细打量面前的男子,刚毅俊秀的五官,魁梧的身材,不似梓归璃的纤瘦,看着高挑,却是另外一番的霸气。 “如何带?是掳了我去,还是去与官府打个招呼?” 柒然笑得无害,独孤傲却分明从那双眼中,看出了冷然,那种冷是从骨子里散发的傲气与冷意,没有多热情,却又那样的让独孤傲不能移开目光。 “两者皆可。” 他回答得可有可无,柒然却是一愣。她方才也只是试探,以为这人是偷偷来的大政,应该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毕竟一国战将亲临别国都城,却也不是太明智的做法。如今这人却如此直白的说两者皆可,那便是他是光明正大的来的。 柒然心中百转千回,只不知这究竟发生了何时,所以也不接话。独孤傲看着她那模样,继续带着个邪笑,手中握着柒然斟的酒,细细的饮着。 “紫苏楼的姑娘,都是这样沉默寡言,不懂得讨好客人的吗?” 许久还不见柒然有动静,独孤傲终于还是失去了耐性,柒然闻言抬头,看着他正要说话,却睁大了眼看着他背后。 狠厉的剑锋迅猛的刺来,带着力拔千山之势,眼看就要刺入独孤傲的背后,那人却像是早有所觉般,往前倾身,搂着柒然往前一滚,手中的弯刀却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往后刺去。 柒然在他怀中,滚在地上之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方才这人的戒备,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隐藏在暗处之人。那这人,武功究竟有多高深莫测,连她都丝毫未觉,对方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滚到一旁,独孤傲将人推开,戒备的看着那黑衣蒙面男子,背对着柒然吩咐道:“站在我的护卫身边,别轻易离开。” 话音刚落,他的一群伙伴却是已经推门进来,手中拿着马刀,气势汹汹的站在了柒然身边。 而独孤傲却已经与那黑衣男子纠缠在一块了。柒然看着两人一清瘦一魁梧,打斗中将一室的摆设都撞成碎片齑粉。柒然眯眼看去,那黑衣男子的身影倒是有几分熟悉,再看他的功夫套路,却是与弧聍哥哥和自己的有几分像,正在想着,对方那双深沉如墨,幽深似海的眼瞳,在她眼中放大。 “青山!” 惊呼声差点叫出来,却及时堵住了,只她一个嘴型,对方却似乎看明白了,看着她一顿,独孤傲已经追了上来,一个弯刀便是刺入了他肋骨下几寸,顿时鲜血濡湿了一大片黑衣,加深了那颜色。 也幸好那男子身手不错,一个侧身避过了那致命伤,退身将弯刀逼出身体,翻身再次避过独孤傲敏捷追来的招式。 柒然心中一个咯噔,方才她不可能看错的,那个男子在看懂她的唇语之后,确实是呆滞了一下,那说明他就是青山,那个自小便不言不语跟在她身后,守护着她的青山。 独孤傲身边的侍卫在一旁兴奋的起哄着,因为他们已经看到那黑衣刺客的身形越来越沉重,却是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的模样。 柒然心中发急,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阵冷风吹来,却是有一道窗户开着,风从那吹了过来,将那一方的帘幕都吹得极其摇晃。柒然趁着那些人不注意,伸手抓了个东西,往那方向一扔,弄出些动静,惊呼道:“啊……谁在那?” 柒然一指一叫,趁着众人视线移到那,分了神,且有两个大汉真的往那看去,她便装出害怕的样子往后退,却是退到了那刺客比较近的地方。 青山心中醒悟过来,一扑便是将柒然抓在了怀中,手上颤抖着,却倔强的握着刀,搁在柒然雪白的脖子间。 “啊……”柒然再次尖叫出声,怎么看也怎么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姑娘。 “放开她!”独孤傲危险的眯着眼,看着那柄死死抵在柒然脖子上的剑,阴沉道。 大漠男儿都有股高傲劲,便是不允许在打斗时,将女子牵扯进来,也不允许旁观的人,掺入战局中。也因此,方才在独孤傲与这个刺客身手相当之时,他的护卫才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帮忙。 此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一个无辜的女子就被牵扯进来,独孤傲心中极其不爽。 柒然面上惊慌惨白,另外一只手看似被劫持着背在身后,却是柒然以手在那手背上,一字一字的吩咐他,往窗边退去,往哪个方向走。 青山沉默着,等到那人写完,眼中幽暗神色莫名变化,他却看不到那女子的神色,只能轻轻敲了那手,表示知道。 两人退至窗边,房中众人也知道不好了,那刺客要逃走了,却在此时,看似是那刺客要痛下杀手,实则是柒然狠力往前用了力,让那剑,划破了修长脖子间的肌肤,再被推倒了下去。 “痛!”柒然吃痛,脸色苍白,冷汗淋漓,独孤傲追到窗边,却是闻声赶回来,将人搂入怀中。 “你们去追!” “是!” ------------ 012 柒然受伤 “公子公子公子……” 小丫头一路疾跑近西苑,还来不及喘口气,便惊呼着叫梓归璃,人方才一脚踏入西苑的院门,一柄明晃晃的刀剑,便横在了小丫头的面前,吓得她急急的收脚。 “西苑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那穿着与钟淮一样的紧身劲装的男子,冷冷地说着,似乎下一刻,只要小丫头敢越矩上前一步,那刀剑便会无眼的落下。 “你们帮我通报一下,我有急事要寻公子,很急很急的事!” 小丫头跑得满脸通红,说话都还有些气喘,对方却依旧冷着张脸,将手上的刀剑又推前了几寸。 “公子歇下了,闲杂事宜不要来烦公子!” “你……” “什么事这么吵?” 钟淮从房中退出来,在那几个侍卫的背后问道。 小丫头听到钟淮的声音,心中一喜,如小泥鳅般弯腰钻过那刀剑,就要往里头冲,然而那侍卫却是身手极其敏捷迅速的,她还没走两步,便被人提着衣领,就要扔出去。 “钟淮钟淮……钟大木头……快来救我……” 钟淮本欲转身去歇息,却不曾想那小丫头的声音在混杂中传来,钟淮回身,透过树梢处挂着的几个灯笼,看见那小丫头蹬着小腿,在那侍卫手上挣扎着,嘴上也不老实,在唤着他的名字。 嘴角抽搐了下,却冷着张脸上前,让人将人给放下来,才问道:“有何事?” “快……快找公子去救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怎么了?” 钟淮有些不明白,方才公子才从那姑娘房中回来,怎的一眨眼这小丫头便冒冒失失的来,就要他家主子去救人。 “花妈妈……花妈妈将我家小姐推入火坑了,有个客人……” “你在前面带路吧!” 小丫头话还未说完,梓归璃已经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院中,也带上了白日里的银色面具。 钟淮低着头,向小丫头使眼色,小丫头收到后,连礼也忘记行了,就急冲冲的往回走去,后面就跟着钟淮与梓归璃。 几人走的是偏僻的路,尽量绕过那些客人。丫头虽然不知为何公子那样神秘,但是楼里有规矩,任何人不得透露公子的任何信息,否则杀无赦。她就记住了这条规矩,也如楼中的其他姑娘那 般,时刻遵守着。 三人方从后面进到前院时,恰巧从房中传来打斗声,小丫头一急,就怕自家小姐给欺负了去,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拉着钟淮的手道:“木头你不是会武功吗?快去快去!” 钟淮回身看梓归璃,对方却只看着那扇窗户,不多时,一道黑色的身影飞出,钟淮得到命令,便飞身追了上去。 小丫虽知道对方有武功,但还是第一次看一个人能够飞檐走壁般的在空中窜起,一时有些呆了,梓归璃却已经越过她,往柒然所在的阁楼中走去。 “你怎么样了?” 独孤傲伸手为柒然点了穴,止住了血,但伤口极深,出了许多许多的血,将一身浅绿色衣裳都染红了,煞是恐怖。 痛自然是极痛的,却也没她所表现的那样,之所以如此大呼小叫,却也是为了引起这人的恻隐之心。她这副模样在独孤傲眼中,还真有几分柔弱到我见尤怜的情状,且也没了方才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小姐小姐小姐……” 小丫头跑在梓归璃前头,看见这一片狼藉的模样,又再次咋乎咋乎了。 独孤傲见有人进来了,且起身,便见到那个紫衣宽带的华袍男子,一张面容大半用银色面具掩盖,却依旧散发着那强烈的尊傲之气。 “啊……小姐你觉得怎样了?还痛不痛?” 梓归璃看着这个魁梧而倔傲不逊的男子,那双眼神有着极强的侵略性,他就这样眯着眼看人,也带了几分危险气息,正在犹豫是否要客套两句,小丫头的惊呼便吸引了他的目光。 走近几步,绕过被一刀分为几块的木桌,走到那榻边,只看见艳艳的一片红,而方才还好端端的在房中睡着的女子,如今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连呼吸都是虚弱的。 看着眼前这样的柒然,不知为何,眼前浮现的便是当年祭台上,那个被死死钉在柱子上,浑身浴血的女子,让他心中一阵抽痛。 “你见怎样了?还很痛吗?小丫去叫大夫!” 小丫头挥着泪眼,小跑步的去寻大夫了,一时间房中只有这三人。 梓归璃伸出手去,想要查看那脖颈间的伤势,柒然却倔强的一个转头,将伤口又扯大了几分,鲜血再次流下来,落入衣领,落入卧榻上。 “你这是作何呢?她伤得很重,我方才为他止住血。” 独孤傲见了,忍不住出声呵斥,上前将人挤开,又为柒然重新止血,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挣扎。 一旁的梓归璃看了,那露在面具外面的双眼莫测的变化,最终又化作平静无波的一潭水。 “你是谁?” 为柒然止了血,独孤傲看着面前算是气宇轩昂的男子,狂傲的打量一番后,直接问道。 “那公子又是何人?何以又会连累柒然姑娘受伤了?” “怎能说我连累了?你怎么又不猜想那人是来杀你口中的柒然姑娘的?” 两个男子就这样杠上了,躺在一旁的柒然无语的看着楼顶,一个一个的数着那垂下的流苏里,究竟每一串有多少个流苏坠子。 “看公子的穿衣谈吐,却是大漠国那边的人吧!而公子的言行举止也不似常人,定然也是有些身份的,只不知是不是为了大政国皇上……” “这位公子,连大政国上面的一些事也知道,我看也不是普通人,且不说你这一身紫袍,单单你那面具,也是安南国中的皇室才可用的……公子可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说到这里,两人都大致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却又依旧不太确定,因为大漠方面派谁来,却是不知,而安南国方面,谁前往,更是一个迷,这两个人都相互试探着,却也只是猜了个大概,都没有一旁躺着的柒然清楚。 只她是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却不知为何这些一国顶柱,都纷纷前来了大政国,弧芜究竟想做什么? 梓归璃蹙眉看着紧闭着眼的柒然,有些怜惜又有些怒气,他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误以为这人是那人在天有灵,而动了些心思,如今看来,却也是他自作多情了。 正缓缓升上些气来,却见独孤傲突然大惊失色的上前将人揽入怀中,小心道:“别睡,睡了就起不来了!” “怎么回事?” 来不及继续生气,上前问道。 “刀上抹了毒!” ------------ 013 月夜缠斗 “什么?为何你方才不说?” 梓归璃任何刚涌起的怒气都没了,皱紧眉锋上前,独孤傲却也识相的让开了位置。他虽知道柒然中毒了,但毕竟对中原的毒药不太熟悉,自然也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 梓归璃伸手将那衣领拉下一半,只见方才还是鲜红的伤口,如今却已经是黑中带了些青色,让他忍不住脸色大变,眼神古怪的看着独孤傲。 “你看着我做什么?现在不是应该为她疗伤吗?” 梓归璃摇摇头:“世上只有他们有解药,但是从未听说他们会给解药的。” “谁?” “方才要杀你的那个人。” “你知道是谁要杀我?” 梓归璃嘴角一个淡笑,却极其的好看,似乎这个人习惯了紧抿双唇,这是难得现出的笑般,即使大半张脸都被冰冷的面具掩盖了,却依旧是极其好看的。独孤傲想,若是他未带面具,或许那一身风华,却是也能与柒然相比了。 对于脑中涌起的这个想法,独孤傲心中一惊,赶紧打住,不让自己就这样输了一截去。欣赏归欣赏,却是不能起了那种敬佩与羡慕的心情的。 “有人请了青焰盟,要杀你,就这样。” “青焰盟?这是个什么组织?” 为何他都未听过的?难道最近兴起的一个极其厉害的组织? 梓归璃再次眼神怪异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只不知对方究竟是真的粗根筋,还是真的对世事的不清楚。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还是保留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大漠独孤家的?” 九成九他敢保证,这个男子的打扮谈吐,并不像一般大漠男儿,而在他收集来的情报中,有此性情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只可惜了大半时光戎马战场,只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想到那些宫廷宫闱,他的面色又冷了下来。身在帝皇家,何人不是一个不慎,也成了那为他人做嫁衣的绣娘? “这有什么好猜的,啧啧啧,未想到你一个看似精明的人,还比不过你们楼里的一个姑娘,方才她可是第一眼就已经道出我的身份了。” 独孤傲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想起,柒然还中毒的,为何那紫衣男子看似一点都不紧张。却不知自己一句无心之言,让梓归璃好不容易软下的心,再次变得冷硬。 “那独孤公子就在此好生看着柒然姑娘,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等人回应,转身便往外走。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看着一个弱女子受此重伤,为何不想办法救治?” 独孤傲的声音,成功的让梓归璃停了下,却也只是一顿,便再次迈步离开。 “她死不了!血却是不能堵了!” 有钟淮在,她当然死不了。只是他方才并未表现出自己是这楼的主子,为何独孤傲能猜出?看来那人看似粗枝大叶的,也并非如他表面所表现的那般。方才那番对话,想必也只是为了套自己的话,好证实他自己的猜想罢了。 独孤傲深沉的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孤傲背影,这背影与榻上的女子还真有几分神似,只那人太薄情,而这女子,看似薄情,却又最深情。 钟淮追着那黑影出去后,不多时一群大漠汉子也跟着窜了出去,但他们主要的还是马背上的功夫,这中原所谓的轻功,他们却也只是懂些皮毛,自然是追不上那两人的。 青山身受重伤,虽方才已经为自己止了血,却已经是失血过多,脚步已经虚浮了。运力勉强行了几里,有些虚脱,背后那人却又紧追不放。 青山一个闪身,在夜色的掩护下,躲入了一簇高高的灌木丛中。双眼全神戒备着,只等待时机,或撤退,或反扑。 钟淮追到这片树林之时,便能感受到忽远忽近的呼吸频率,一听便知此人受了重伤。却又没有走远,不禁也凝神小心的寻找起来。 青山看着那人越来越近,疏朗的月色,偶尔透过密密层林,投下几个光影,只能大概看得到那个身形。如今他虽身受重伤,却也是蛰伏在野外的猛兽,随时也能将那闯入之人,撕裂了去。 一个猛窜而出,躲开了钟淮挥剑而过的那一霎,然后两个身影,纠缠在一处,扭打起来。 “青山!你如今打不过我的!” 钟淮喘着气,冷声道。 对方却不言不语,只挥着手中剑,势必要将他面前这人,撕裂成碎片般。 两人又沉默着过了十几招,招招狠厉,却双方似乎都知道对方的功夫套路,又都能招招躲过。又打了一会,青山受伤,体力终究也是不支,被钟淮一剑,划开了他蒙面的黑巾,露出那张白皙俊美的面容来。 “这么多年,年年你都挑在紫苏楼,难道你都不厌烦的吗?”钟淮难得柔和下冷硬的面部线条,有些无奈的道。 “只要你与梓归璃一天未死,我一天都不会停歇。” 青山一手抚着受伤之处,一手遥遥举着剑,冰冷着脸,看着对面那个曾经与他一起长大的男子。他们师兄弟两个,因为选择了不同的主子,注定这一生,都要在敌对那一处斗个你死我活。 其实本可以免了的,当年安南太子与他家公主联姻,本是能好生一起相处的,但就因为安南太子临阵倒戈,让弧聍皇子死于阵前,这场宮变,就成了一个死结,没人能解开。 钟淮轻声一叹,这事他也不能左右,毕竟他只是一个侍卫,侍卫的职责,只是保护主子而已,他不能改变太子的决定,也不能改变公主的命运,或者当年,他能做的只是让青山将公主带走,从此不再出现在宫廷之中。 但,谁又能敌得过命运的阻挠?青山不相信他会帮他救公主,而弧芜不相信他会将公主抓起来,所以最后就演变了这个死结,当公主死后,这结永远都解不开。 “说这些狠话,是给我听还是给你自己听?” 钟淮只看着他,淡淡的道,又恢复了那个在太子身边冷漠无情的侍卫。 “若不是公主……” 若不是弧鸢爱他,他定然手刃仇人,为她报仇。但是,当年战场对峙,他分明看见了从来都是傲气倔强的女子,第一次手抖了,第一次眼中泛着泪光。 她明明可以一声令下,让她的暗卫将人拿下,甚至是杀死在敌军中,却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了手,她宁愿自己身死,也还是下不了那个狠心。 她不能下手,他能。但他青山呢?他又能干什么? 就在两人纠缠在过去之时,不远处传来了那几个大漠大汉的声音,钟淮心中一凝,知道青山已经没有力气再逃走了,也不顾忌他会对自己动手,上前几步,一手捂住对方的口鼻,一手揽住对方的腰,便飞身上了一旁的高大树枝上,隐藏了身形。 “明明就是这里的了,却又不见了踪影。” 一个大汉在地上,就着火把细细察看了打斗痕迹,不解的道。 “走了,谁会那么傻,就呆在原地让我们抓,还是继续追吧。” 说着,几人就往远处去了。 青山一掌拍开钟淮,手上一个阴影物往他面上飞去,趁着对方出手接住之时,飞身没入黑暗之中。 ------------ 014 莫名怒气 钟淮将青山留下的解药带回来之时,去了流月阁,那里自然是如狂风暴雨过境般,一片狼藉。偏偏的还有大夫丫鬟一众人围在那里,进进出出的换水,送出一盆盆的暗黑色的血水,带着浓重的腥臭味。 钟淮从外往里看了一遭,未看到梓归璃的身影,便退了出来,往西苑而去。 回去之后,让他不敢置信的是,梓归璃的房内,也是一片狼藉,却是有人用内力发泄过后的情境。 “公子!” 钟淮上前单膝跪地,行了一礼,若是平日,梓归璃定是让他起身的,只今日又有些不同。他背对着钟淮,平复了下心中的激荡,最后才冷声问道:“解药拿去了吗?” 钟淮心中一惊,随即低头恭敬道 “未曾送出去,属下见公子不在那。” “那你去送药吧!亲眼看着她的毒性解了。” “是!” 钟淮出来,又奔去流月阁处,只路上还是不能明白公子心中怒气是因何而来,毕竟方才几人出去之时,他也只是有些焦急,但那些担心也是极淡的,并未能够真正到了影响他的地步。 他方进门,便见小丫头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而独孤傲在房中的瓦砾碎片中焦躁的走动,花妈妈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让我来吧!” 钟淮上前将大夫推开,并将柒然扶起来,小丫头见到他,虽不再抽泣,眼泪还是一直落下来。“你去倒水来,喂你家小姐吃药。” 吩咐着小丫头,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看着他的独孤傲,若是没猜错,方才公子的怒气应该与这人有关。只他在转开视线之时,不敬意看到花妈妈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他心中虽惊,却也不声张,只将人扶正坐好,从怀中将解药取出。 “等一下,你怎么知这药是解药?” 独孤傲见他就要喂药,赶上前阻止道。 “若不是,你能去寻一个是的回来吗?”冷声说着,动作奇快的将她的嘴分开,将药喂入,恰巧小丫已经倒了一杯水回来。 因为梓归璃说这伤口不能止血,止了只能加重毒性蔓延,所以将穴道解开至今,柒然脖子上流出来的,便是黑色中带着青色的血,蔓延着腥臭味,那衣裳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喂了药,让人都散去了,又为她运功散了些毒性,便带着小丫头回了柒然的阁楼,将人安顿好。 这一切,独孤傲都在一旁跟着,也不说话,沉默得似个木头。刚开始小丫头还用眼睛去瞪人家,后来人家只一个幽深的眼神过来,不言不语便将她给制住了。 “这位公子,如今夜深了,可是要宿在紫苏楼?若是,便跟花妈妈去翻姑娘的牌子吧。” 钟淮也只是一个客套的赶人之语,通常一些公子要维持些风度,自然是要告退离去了,但是他看错了独孤傲。 “柒然姑娘答应了留在下在此过夜,所以我也不必去翻牌了,我便在柒然姑娘房中歇下了。” “不行,我家小姐从来不留人在这夜宿的。” 小丫头听了这话,虽怕那独孤傲,却也壮着胆子上前回绝。只说了几个字,后面的却越来越小声,最后躲到了钟淮的背后去,只探出一个小脑袋。 “那今日便从我这里开始,往后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他的话说得霸道狂傲,将小丫头唬得大眼圆圆的,就这样看着他。 钟淮被这丫头的天真弄得有些无奈,却又板着脸,一敲那脑袋道:“他唬你你也信?” “为什么不相信,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没说谎。” 她是单纯,但是她能分清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独孤傲岁狂,但他看着小姐时,里头的情感很复杂,但是她能捕抓到一抹怜惜,只要那抹怜惜在,就会好好善待她家的小姐。 而不像公子那般,他是那种将感情隐藏得很深很深的人,那样的人,小姐会很累。 “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漆黑的屋子里,清冷的声音自重重帷幕后响起,让人猜不透他的喜怒。 “是!” “那男子便留下了?” “是!”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钟淮起身出去,当门关起的那一刹那,他清楚的听到手力将椅子把手给掰断的声音。 房子不算太大,也在门的开阖间,显得孤寂非凡。那个清傲的男子,就这样在将自己掩藏在黑暗里,让那浓得化不开的孤寂将自己紧紧的包裹着。 钟淮出去后,梓归璃便久久的坐在椅子上,只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流转的都是柒然与弧鸢相似的眉眼,明明就是不同的两个人,他却总将两人看成了一人。 若是弧鸢,她不会怕他。但是柒然不同,第一次见面之时,她怕他,第二次她假装熟睡,躲避着他,而第三次,她不让他碰她。 性子虽也是裂的,但总归还是不一样。 伸手抚上眉锋处,揉了揉额际,才觉得一阵阵的疲惫感袭来。经过这一番折腾,却是窗外已经带了些鱼肚白,而他却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只是一个女子罢了,总不至于让他情绪如此失控。或许方才,他莫名的怒气,也并非完全来自于那个女子,他只是对独孤傲的一个不满,不满于他过于自傲的性子,过于为我独尊。 收拾了一下心情,梓归璃终于还是起身,往床榻上走去。 这个独孤傲虽要求宿在柒然房中,但人家姑娘都重伤昏迷了,他自然不会做出那些越矩的行为,但小丫头不这样想。她想的是自家小姐天姿国色,难保那些男人不会夜里忍不住,将她家小姐 给办了。所以她是坚决守候在柒然的房里,而独孤傲也只能在外室的卧榻上将就一晚上了。 黎明时分,柒然那处隐约传来些响声,独孤傲耳尖,翻身起床,便见窗户间隐约透入些光,照在那单薄的身子上,一个披风披在肩上,也不见强壮多少。独孤傲眯眼看去,能将那若隐若现的表情收入眼中。 “咳咳咳……” 柒然口干的厉害,起身便寻水喝,只她头还有些混沌,有些事还未反应过来,待她手抓住了桌上的杯子,一只温厚宽大,而又有些扎人的老茧的手覆上来,吓她一跳。 不待她惊呼出声,那人的手又捂住了她的唇,低声在她耳边道:“嘘……别将你房里的丫头给吵醒了。” 柒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的,脖子间因为他那个动作,有些疼痛,她点点头,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小丫头歪着脑袋,睡得香甜。 “你点了她睡穴。”柒然点头时,他便放开了手,口中一得自由,柒然便直接肯定的道。 小丫头也是机灵得很的,怎么可能她房中有个大野狼在这,还能睡得这样沉,肯定是这个男子做了手脚的。 “你倒是机灵,看来本王还是小看了你,说吧!那男子与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男子?”柒然心头一惊,面上却恢复了柒然姑娘该有的冷傲,对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也镇定的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别给本王装傻,本王将前面一切在寻思了会,怎么也不能想到,你会在本王眼皮底下受伤,你这个苦肉计,用得可真好。” ------------ 015 单刀直入 “你这个苦肉计,用得可真好。”独孤傲说。 柒然一整天便想着独孤傲这句话,他后来走了,并未咄咄逼人要她承认,但是她敢肯定,他那一说,也只是有些怀疑,只是落下个套让她往里头钻,若是她承认,便能从她这里去寻出谁想害他,若是不能,他也不损失些什么?毕竟也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一个青楼女子与一个大漠王爷,往后都可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小姐,你又在发呆了?伤口好些了吗?大夫要我帮你换药。” 小丫头进来,便见柒然已经起身,趴在那大开的窗户上,似乎看窗外的景色看得认真,但是只有小丫头知道,那是她家小姐的习惯,渐渐的,她也习惯了有个人前精明,人后有些呆傻的小姐。 “小丫头,你说方才那个公子如何?” 柒然没回身,只似乎不经意间的询问。小丫头却是心中一个咯噔,想着若是小姐喜欢那个桀骜公子,那她们家公子怎么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公子似乎对小姐有意。 “丫头,你倒是说话呀?” 等不到回应,柒然只好转身再问一遍。小丫头却支支吾吾的说了句不知道,便拿了药过去,要帮她包扎,柒然也不在意,只让她换了药。 在小丫头出去之前,柒然似乎漫不经心的话传来,让小丫头的脚步一顿,心也凉了大半截。 “你家公子好与不好与我无关,我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小丫头没说什么?关门便出去了。柒然便依旧维持着方才趴伏着的姿势,看着小丫头下了阁楼,出了院子,在门口与钟淮说话。 她的嘴角一直扯着淡淡的笑,似乎冷淡疏离,看透一切,又似乎无奈哀愁,带着无人能知的心事。 钟淮不知与小丫头说了什么?那孩子直摇头摆手,钟淮便抬头看着柒然,依旧是一副臭臭的木头脸色,不会笑,毫无表情。或者小丫头形容得极对,真真的就是一个臭木头,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最后小丫还是熬不过钟淮的软硬兼施的攻势,磨磨蹭蹭的上了阁楼,在门外徘徊许久,就是没有进来。柒然也假装不知,闭着眼睛休憩。待会肯定得有场硬仗要打,她得好好休息休息,补充体力。 “小姐……”小丫头硬着头皮,嗲声拉长,有些撒娇意味,靠近柒然,就差伸手拽着那衣袖左右摇摆了。 “好好说话,你小姐我的鸡皮疙瘩不经吓。” “公子说叫你到西苑去!”闭着眼一口气说完,却不见对方有反应,微微睁开一只,没异样,再睁开一只,却看见柒然一脸的似笑非笑。她最怕柒然这个表情,这是她发怒之前才会有的征兆。 “小姐我不是……我没有要你去公子……不是我没有听公子……”她一个紧张便结巴了,不知该说什么好,语无伦次得越是紧张。 “你是不是春心萌动了?”谁知柒然说的却是别的,让小丫头一个呆愣,不知如何回答。 “什么?” “臭木头!” “哈?”迷糊了一阵,再结合小姐前面的话,小丫头终于明白过来是什么了,赶紧挥舞着双手直接否认:“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喜欢那臭木头,他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我不会喜欢他的。”说是这样说,但是那双小脸蛋,红扑扑的染上了胭脂似的,煞是好看。 “走吧!”柒然起身,便往外走去。 “哈?”小姐的跳跃思维太快了,她有些赶不上,等到想起来之时,对方已经出了阁楼的门,消失在转角了。便马上提起裙裾,小跑着跟上去。 柒然是第一次进西苑,之前她不知这里住的是谁,为何都有高手把手。后来知道这里住了个人人都唤作公子的人,便知道了应该是那位公子。直到后来,遇到了梓归璃,她便知道了这里住的人是梓归璃。 所以,她能有多远便躲多远,尽量不让自己靠近这个西苑。 有时她心中又有些矛盾,一时不想梓归璃认出她,她便能有机会下手,夺走他所在意的,为当年他的背叛付出代价。有时她又想表明了身份,看看他的反应,用自己的重生表明,当年连老天都觉得她的死冤屈。 可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知道了,他就会内疚,会忏悔,然后好好的爱她吗?别太傻了,男人的世界里,只有权势利欲,女人本就是不重要的。 护卫都在外头候着,小丫头也不例外。柒然伸手推开门进去之后,第一个感觉便是黑。里头重重帷幕,将可以透光进来的门窗都遮掩得死死的,黑黢黢的环境,让她方一进门,便觉得压抑。 站在门边,眯眼等了一会,待适应了黑暗中视物,才看清楚,那人却是半侧卧在二进阁的一张软榻上,只看得到高高隆起的轮廓,却是看不清外貌表情的。 “过来!” 柒然站在门处打量许久,那人终于是不耐烦了,出声唤道。只那命令式的口吻,让她有些不喜。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人命令人时,是怎样的表情。反正当年只有她命令的份,如今却是不能了的。 就着模糊的轮廓,进了二进阁,只离了四五步远,柒然站住了,低声询问道:“公子唤柒然来,可是有事?” “再进一点。”他未回答,只再次命令道。 柒然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只挪了一小步,再次迈进些许,却是不再上前了。 “怕我吃了你不成?”梓归璃坐起来,在黑暗中看着那隐隐约约的脸,嗤笑道。 不怕你吃了我,但是离得远点总是好的。柒然也只在心中想,不曾说出口。 下一刻,却是一张大手覆上来,将她往前一扯,她便被拉了过去,压在了梓归璃的身上。一阵清冷的熟悉气味,顿时将她包裹起来,让她脑中清明的思绪,变得慢了起来。 “公子,请放尊重些!”柒然回神,发现那双手在自己身上背后,慢慢的抚摸着,顿时脊椎骨一阵阵酥麻,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了。 “你是我楼里的姑娘,我想如何,难道你还能说不吗?”梓归璃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声音清冷,带着些危险气息,在柒然的面上几寸传来,那些气息喷洒在面上,也似乎是冷的。 “你……”她气得直发抖,她倒是忘记了,如今即使她在外面呼风唤雨,将其他人耍得团团转,她也只是他楼里的姑娘。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得不对?”梓归璃靠近了些,鼻息喷在那受伤的脖子上,用力压了压,直到那缠着的纱布似乎渗出了黏黏的液体,他能透过浓重的药味,闻到一丝腥味,才撑着身子起来。 “离独孤傲远点,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别以为你这点小心思就能离开了紫苏楼。” ------------ 016 孤影跟踪 “离独孤傲远点,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别以为就你耍这点小心思就能离开紫苏楼。”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让柒然的心再次坠入冰窟般。寒冷刺骨,千疮百孔。 她也没再挣扎,他要抱着她入睡,她便不声不响的侧卧着,感受到那温暖的热度,从那双手上传来。那手从她的背部缓缓的落到腰上,一路勾勒着那柔美的曲线。 柒然有些不习惯这个向来冷心冷情的人,突来的这一次的热情,在他怀里动了动,却被紧紧的抱住。 “别动,让我抱着你。” “不习惯!”柒然冷着声音,想让自己的冷意击退他,但是梓归璃却只是轻轻呼吸着,似乎没听到般,宽大热力的手,路过她的腰侧,握住了她的右手。并在那拇指与手腕间的胎记上,细细的摩挲着。 “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梓归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手却像是带着火般,不停的摩挲着,摩擦到有些热辣辣的痛。柒然抽回手,却又被对方紧紧的擒住,那力道,似乎要将她的手掰断。 “能是什么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胎记。”柒然心中带着些慌乱,声音却依旧是冷清的。当年带兵攻打西域,在西域呆过将近半年的时间,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花。 但是,她只听说过鸢尾花有黄色、白色、紫色,唯独没有红色。当年的西域流传着一句谚语:红色鸢尾,怨念极深的思念。 她手上这鸢尾胎记,虽是胎记,却又栩栩如生的鸢尾花瓣,艳丽非常。若不是她平日里出门,都会用红色绢纱缠着,或者是以大红衣裳的宽袖子挡住。却不曾想,这还是被梓归璃发现了。 “西域有个谚语,不知你可听说?” “柒然自小便在这京都呆着,并未出国都城一步,自然是未听说过的。” 柒然小心的说着,生怕有些纰漏了去。说好听些她是重生了,说难听点便是借尸还魂。或许是真的凉柒然不能忍受自己往后在青楼作为别人的玩物而自杀,而恰好就被她还了魂。只这七年的间隔,却不知是为了哪个巧合。 梓归璃也并未就此纠缠着这个话题,只说以后再告诉她,便不再说话,到最后,那呼吸也渐渐的放缓了,却是睡着了。 柒然这些天睡得倒是蛮多的,加上伤口有些痒,她怎么也睡不着,等到人真的睡沉了,她才将那紧紧握在她腰上的手拿下来,便起身离开了。 这个男子,不该再在她生命中出现的。一世被伤,另外一世,她不想再涉足他的世界。 柒然出到外面,却是比房中还要光亮,有些不适应的眯着眼,钟淮上前来,却不说话。 “他睡着了,我今晚还有场子。” 柒然也不管那木头脸如何,带着小丫头便扬长而去。虽说她如今是寄人篱下,但终有一日,她要离开这里,离梓归璃远远的,那样她依旧是当年那个光彩肆意的弧鸢,且没了那些束缚,她要鲜衣怒马,无拘无束。 当然她所说的场子,也只不过是带着面纱出去走一场,让那些公子哥为了看她一支舞而一掷千金。这些哗啦啦流进来的钱,花妈妈当然不会轻易让它溜走,所以当柒然提出五天才开一场舞之时,她便同意了。 物以稀为贵,当年那些花魁也是这样高价竞争,如今的柒然姑娘,要样貌有样貌,要名声有名声,自然不乏慕名前来就为千金一掷睹芳颜之人。 柒然从台上下来之时,在转角看到了刘连香的包厢中,鬼鬼祟祟的进了一个人。 柒然不动声色的回了后台,吩咐小丫去抬水送到她房里,她要沐浴后早些歇息了,不让任何人打扰。 待得所有东西都叫人收拾了出去之后,她快速的从床底翻出一件黑色的紧身衣,换上了并用被子高高隆起,做成有人在睡觉中的形状,便从阁楼后院的墙翻出去,寻到了刘连香的包厢,方揭开了几块瓦片,看清了里头的几个人的模样,这几人便起身要走了。 “王爷言下之意是同意合作?” 一个操着有些闽南口音的男子,说着不太娴熟的大政国语言,却又清晰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嘘……隔墙有耳,我们还是寻另一个地方说话。” 说罢,已经带着人走了出去,却是示意那三个男子从后门出去会合。 柒然等人都出去了,小心的将瓦片盖上,在屋顶思索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跟上去。 她就觉得刘连香一定有什么阴谋,却不曾想是勾结外敌,只不知是图财还是谋国了。 几人在一个偏僻的小巷会合了后,刘连香坐进了他的御用轿子,让轿夫起轿往城东而去,而那三个矮小的男子,却是往城西而去,完全相反的方向,柒然当机立断的跟上了刘连香的方向。却是不敢跟得太紧,且不说他身边那几个侍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刘连香自己本身也是武将出身。 一顶华丽轿子,在京都的乌黑小巷中兜兜转转的穿梭,柒然便紧趴在屋顶或高墙上,呼吸也不敢大出。有时她甚至怀疑,对方不知是否已经发现了她。 就在她决定再跟一炷香便离去之时,那顶轿子终于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平房面前停了下来,这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民居,有些四合院的意味。 她静静的守候在外面,看着那些侍卫将轿子抬走藏起来,看着那三个矮小的男子,从另外一条小街上出来,进了那间平房。 “没人跟着吧?” “放心,我们几兄弟小心得很。” 三人刚入门,刘连香便谨慎的问道。听得三人的回答,才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在他对面坐下。 柒然轻轻的落在那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一双冷冽的眼,便透过房中昏黄的烛火,打量着里头的环境。 “你们皇上要你们来寻本王合作?这本王就奇怪了,当年本王向他提出邀请之时,他可是一口就回绝了的。” 刘连香摆着架子,一脸打趣的道,脸上也不见得对这件事有多在意。 三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重重的叹气道:“实不相瞒,当年弧鸢公主手握重权,且六皇子也深得民心,皇上便不想参杂入大政国的内政。可如今,只过了几年,贵国皇上,年年向秦夜国驻兵,却是民不聊生,我们也是无法了呀!” “嗤……”刘连香嗤笑着,看着几人:“若是当年他肯听本王一句,便不会有如今的局面,如今本王虽手握重权,但是弧芜也不是完全信任本王,他还不是扶持了一个楚流风与本王作对。” “王爷说的是,可如今这局面,对王爷也不太有利,若是我国与王爷合作……” “喀嚓!” “谁?” ------------ 017 被击重伤(加更-谢华丽) 柒然一个侧身,躲开了从刘连香那个方向飞来的飞镖,刚起身,几个平民打扮的侍卫已经飞身上来了,把剑便要将她斩杀于此。 这屋顶的瓦片因为年久,已经变得很脆弱,三个侍卫从三个方向上来,只轻轻的一点屋顶,却是将它压塌了下去,四人便这样在灰尘瓦砾中,掉了下去。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跟踪本……跟踪我。” 三个矮小男子在前面,挡住了刘连香,看似为他挡住了所有危险,却是也挡住了他上前将人给一下擒住了,他只能在一边喊着,那蒙面黑衣人却是没时间回他的话。 三对一,柒然有些吃力,只能找空子飞出这窄小,瓦砾成堆的平房。 四人飞身出去了,那三个男子还伸长了手,挡在刘连香面前,让他有些生气。“滚开!草包!” 气急的将人推开,出了门去,几人已经在不远处的围墙上缠斗在一块,刘连香眯着眼看去,只觉得那个身影娇小,且某些部位轮廓,分明就是个女子。 “要生擒的!” 刘连香发话道,这时他身边其他的侍卫也已经闻声出来,几人围在他身边保护他,而剩余的人,一同加入了战局。 可恶! 柒然看着这十几个敏捷的身影,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如今的刘连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弧聍身边的小伴读了。 有些脱力,左手抽出腰间的金丝线,趁着对方不注意,几个旋转将人的手缠住,狠厉一扯,便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以及那突然响起的凄厉痛呼声。 “王爷,这边动静太多了,若是被官府的人知道了,可不能善了。” 那三个矮小男子上前来,小心的四处看着。他们几人虽是一国的使者,但是私自与这个国家的王爷往来,想也能想出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交易。若是他们被抓,连累的便是整个秦夜国。 刘连香闻言,也觉得对方讲得有理。便吩咐让他们几人分头先走,到时候他再派人与他们联系,便眯着眼,危险的看着那身手已经渐渐缓下来的黑衣女子。 柒然能感受到脖颈间脉搏跳动得极其厉害,那鲜血已经染湿了整块缠绕着脖子的纱布,伤口也已经扯裂了。 今天当真不宜出门,若是她还能再继续忍下去的话。 “拿本王的箭来。” 刘连香已经看到城门那边高墙上,点起了火把,却是巡城守卫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点了沿城火把,查看这边的情况。他已经不能与那人这样耗下去了,定要将那人拿下来。 张开的五指不多时便被放上了一把二十公斤重,纯金打造,并镶嵌着红绿宝石的弓箭,他一个手几个旋转,便拉开攻势,眯眼拉弓,瞄准了在墙上与空地上的黑影。 他的臂力,在这大政国难逢敌手,当年也是他百步穿杨的箭法,将弧聍射下马,让弧芜一剑将人斩杀在阵前的。所以当弧芜当上大政皇帝之时,赐他平定王的爵位,并以这一把金弓箭作为赏赐。 将弓箭拉倒最满,手背青筋暴起,在利落的张开,手中之箭,便倏忽一声,带起一阵猛风,直直的向那娇小黑影飞去。 柒然已经有些脱力了,手中的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随时都有被对方一剑挥来便会被震飞出去的危险,虎口被震得生疼,却不能放下手中之剑。 对方已经吃过一次金丝线的亏,却是已经有所防范了,只要金丝线一出,便急退出去,线不够长,根本占不了优势。 柒然再一次使出金丝线,也成功的缠住了一个慢了一步的侍卫的脚,正要发狠扯动丝线,却是从背后传来猛烈的破空之声,这声音她极其熟悉,当年,她便是在这些破空之声中死去的。 只一秒的思考,下一秒,那箭身便穿透她的身体,从她腹部穿了过去,疼痛开始从腰部一直蔓延到全身,便扑通一身,倒在了地上,手中握着的金丝线,也来不及扯回来了。 刘连香将弓箭给了身边之人,上前打量了下倒下血泊中的娇弱身子,脸上是狠厉的表情。 “能跟踪本王到这里,你本事倒是不小,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靴子上尖尖硬硬的铁尖,狠狠的踹在她汩汩流着鲜血的腹部,带出更多的鲜血。他退开两步,将靴尖上的血在那黑衣上抹干净了,吩咐侍卫将她翻起来,将面巾揭下。 那侍卫上前,弯腰伸手去揭那黑色染血面巾,对方紧紧闭上的双眼,突然睁开,那眼中冷冽带着黑暗中的致命危险,不待那侍卫反应,下一秒,柒然手上的金丝线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用力一割,却是齐颈被砍下了头颅。 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她的面上,再次染湿了她的面巾。 逢此变故,那些机谨的侍卫已经护着刘连香往后退了几步,另外有人上去将剑上前一刺,分别双手双腿都中了剑,动弹不得。 “为何你的眉眼,如此熟悉?” 刘连香从她方才睁开开始,便觉得这眉眼在何处见过,一时想不起来。如今眉锋间染上了血,像是女子在眉心中点上胭脂,贴上花钿子般。忍不住上前,要亲手去揭开那面巾。 “快,就在那边。” 吵杂的声音传来,却是守城军已经集合往这边过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王爷,人来了。” 一个侍卫上前恭敬道。 刘连香点点头,对着他道:“将人带回王府,本王要好好审问。” “是!” 那侍卫挥手让其余几人上前将人一起带走,却是只一眨眼间,一个黑影窜过,刷刷刷几声,剑锋快速扫过,将人扫开,一个黑色身影便贴着地面飞过,捞起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儿,飞身就离开了。 如此迅速,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王爷,要不要去追?” “先撤!” “是!” 一群人,扶起被伤的另外几人,纷纷施展轻功,快速的往护城兵来的反方向而去。另有一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将里头的药水倒出一些在那个被割头颅的侍卫的尸身上,顿时一阵白烟,过后,只剩下一滩尸水。 这一夜的搏斗与杀戮,似乎从未发生过,除了不远处无缘无故倒塌的一座居民区。 ------------ 018 午夜梦语 “青山?” 那黑衣人将她带到一间同样看起来像是普通民居的地方,进去后却是将桌子上的茶壶一转,侧面的卧榻处便缓缓的翘了起来,他便带着重伤的柒然跳了进去,身后那卧榻,又慢慢的合上了。 在那甬长的窄壁小道上走了不多时,便进了个亮堂的卧室,四周都是石壁,十分简单的摆设,只东面一个墙头柜,分成大大小小上百个小格子,每个格子上摆满了不同的瓶子,精致的简单的,各不相同。 他将柒然放到那石床上之时,柒然虽全身都痛得厉害,却不让自己轻易失去意识,微微倾身,看着那男子在他前面将黑衣脱去,那精瘦的背影,便完全露出来了,一个猜测便也就随口而出。 果然,柒然刚出声,那个男子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倾身,依旧蒙着黑色面巾,伸手将柒然脸上的面巾揭开,看着那张美艳的脸上染上的鲜红,只阴沉着脸道:“你果然认识我!” 那日他还误以为是自己误听,所以等伤口处理好后,他便一直蛰伏在紫苏楼,不曾想刚好看见她追着刘连香出去,便也跟上去。 那双高傲的眼,就这样看着他,又不显得目中无人,似乎她天生合该就是尊贵肆意的。青山只看了不久,突然就将眼前之人与弧鸢公主重合在一起,熬不过了,只能自己转头不再与对方对视。 “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柒然方才也只是猜测,如今见对方承认了,不禁也惊愣了下。只见他也不再隐瞒,伸手解下了那面巾,黑色下,是一张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容,白皙俊秀,柔美的线条,配上那双眼中挥之不去的阴沉狠厉,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厉。 柒然保持着呆滞的表情,脑中却在想着用什么借口,解释她会认识他。 一个是深家大院的千金小姐,七年前也就只有九岁,根本不可能见过他。一个是弧鸢公主的近身侍卫,与弧鸢公主形影不离,出入宫廷战场,也不可能见过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 那她究竟要用什么借口,圆过去呢? 青山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低着头的她,在等她回话。柒然左思右想,都寻不到很好的借口,手悄悄的抚上腹部的伤口,狠狠的摁压下去,鲜血又开始汩汩流出。 “哼!” 闷哼出声,额际已经香汗淋漓。青山无动于衷一会,见她不似假装,才转身披衣,伸手一拉柜子旁边的一条拇指粗的绳子,随后就在石柜上翻找着。 “盟主!” 不多时,一旁的石门缓缓打开,四个劲装打扮的冷艳女子站在门口,齐齐跪下,恭敬的唤着柜子前的男子。 “去打些水来,帮她清理下伤口。” “是!” 从出现到消失,简短利落,不拖泥带水,不多问不多看,完全的按照指令去做。若是柒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那她前世还真是枉当了十几年的公主了。 青山转身时,见她依旧白着张脸,将药瓶往她身上一扔,便交着手,冷冷的看着她。 “上次我受伤,是因为你。上次能逃脱,也是因为你。所以合该上次的事便当作抹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今日却是我救了你,难道你不应该想法子感谢我吗?” 杀手,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今日救她一命,也只是出于一种冲动,还有就是心中有些疑惑,必须要解开。 柒然沉默许久,不知自己该不该告诉他真相,毕竟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说了,他信,便又有了一个强大的助力。不信,便是她被怀疑,结局便是死。 “我与你说一个故事,你可愿意听?” 许久许久,柒然抬头直视着那双染上阴郁的双眸,平静的道。那个眼神,那个语气,十足十的一个人,再次让青山一愣。 “盟主,水来了。” “嗯,你们帮她清理下。” 青山转身,对着那几个女子吩咐道,便要出了这间石室,在迈步出去之前,又顿住脚步:“包扎好伤口再说。” 石室门关上那一刻,柒然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心跳得极快极快,带着些颤抖。那些秘密,她这半年多来自己怀揣着的秘密,将要宣之于口的那一刻,让她心潮不能平静。 因为方才的一番打斗,她本就有些脱力了,后来又身受重伤,更是全身动弹不得,一时火辣辣的痛,一时又感觉那箭射穿心脏般的透心凉。双眼坚持不住,渐渐阖上,睡了过去。只迷糊间知道,有人再帮她将身上黏腻的血迹一一洗去,然后撒上干爽的药粉,细细包扎着。 “盟主,都收拾妥当了。” 一个女子见青山进来了,便躬身退开,端着那些鲜红的纱布水盆,纷纷退了出去。 石床上,柒然闭着眼,长长的浓密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微微扇合着,将清醒时的警惕高傲,都掩藏了进去。 青山坐在石床一旁,从上往下细细打量着,只方才还觉得相像的两人,如今一看,却是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或许两人唯一相似的地方,便是她看人那,那掩藏不住的冷傲,以及早已经渗进骨子里的睥睨。 “青山?你进本宫寝室作何?去唤水秦来伺候就好。”柒然微微睁开双眼,见到面前的男子,只当是迷糊间看到的,便嘀咕着,一个翻身,继续睡去。却在睡梦中,喃喃低语着:“快去睡吧!明日弧聍哥哥又要带我去习武了。” 青山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柔弱娇小的身子。方才那一幕,直接击中他的心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颤抖的伸出手去,却停留在半空,不敢再上前去触碰,他怕这一幕,依旧如往常般,只是一场梦。 方才那个情景,却是当年他夜里忍不住情动,悄悄跑进弧鸢公主寝殿之时,她半梦半醒间的呓语。她应该是忘记那日之事的,因为第二日起身,她什么也没说,似乎当真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然而那一次,却深刻的纂入他的记忆中,经久不能忘记。 床上的女子依旧睡得香甜,青山就坐在石床边,千回百转,想了许多,似乎又什么都没想,只在她旁边静静的守候了一夜。 ------------ 019 柒然失踪 翌日清晨,小丫头照常打了清水去柒然房里,平日里柒然的作息时间都非常有规律,从来不赖床,都是衣裳整齐的在梳妆镜前,等着小丫头拿着洗漱用品到房里的。 但是今日却是有些反常,她辰时过去之时,门未开,她便回房又去了厨房,吩咐下去小姐要吃的早点,以及待会要喝的药,那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再过去,依旧未开房门。去厨房将早点都端来,依旧未开。 小丫头心中虽疑惑,但想想小姐毕竟是受伤了,昨日又登台表演,定然是累着了,便也稍微安慰了下自己。便回房打了个盹,猛然醒来,却是过了一个时辰,阳光正好,三月初春,若是平常富贵人家的小姐,今日要结伴出游踏青了。 小丫头赶紧收拾了下,就怕柒然在房里等急了,匆匆跑到柒然的阁楼前,依旧是大门紧闭。这时看到在前院洒扫的一个丫鬟走过,忙拉着人问:“哎小兰,你有见到我家小姐起床吗?” 小兰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家小姐不是你伺候着吗?她有没起床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房里的人。” 说完,拿扫帚就走了。 小丫头在阁楼的长廊上走来走去,都不知今日柒然是怎么了?都将近午时了,还未起身。 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再低声的呼喊着,依旧没反应。加大手上敲门的力道,声音也大了些,依旧没有反应。 “哎,我说你喊什么了?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呀?” 旁边一些姑娘的房门纷纷打开,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女子衣着单薄的出来,嘴上也不停的骂着。 小丫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各位姑娘休息了,只是我家小姐这个时辰了还未起床,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呀?我们不也是睡到夜里才起身?” 一个靠着柒然房里的姑娘,忍不住便打断道。她昨日被人折腾到凌晨才睡去,这才什么时辰,就被吵醒,心里自然窝了一肚子气。 平日里与柒然比较好的几个姑娘,赶紧将其他人安抚了,让她们都回去休息,不让事情闹大了传到花妈妈或者是西苑那人的耳里。 “小丫怎么了?怎么今日这样冒冒失失的?” 晚晴上前,伸出青葱玉指,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责怪道。 “晚晴姑娘,怎么办,小姐这个时辰也还未起身,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了,将你这丫头急的,不就是赖床了嘛,别大惊小怪的。你呀,就好好的回房再睡一会,晚点再来伺候就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 晚晴将人往下面一推,打着哈欠,自己回房又去睡了。 小丫头不放心,便上到阁楼柒然的门口,蹲在地上,静静的等着。 直到下午申时,别房里的姑娘都起身了,柒然的房门依旧紧闭着。 钟淮来寻人,看见小丫头可怜兮兮的蹲在紧闭的房门口,上前用剑柄敲了敲那低着的脑袋,小丫头抬头,眼中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那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清澈眼眸,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神采,让钟淮忍不住一愣,心情有些复杂。 “公子寻你家小姐一同用膳。” 冷硬的说完,便转身想要走。走了几步,那个平日里要与他驳嘴的小丫头,竟然一动不动的蹲着,也不见起身。 停了离去的脚步,钟淮回身看着她,皱眉道:“你今日怎么了?没听到我的话吗?” “我腿麻了,起不了身。” 她蹲在这都几个时辰了,动都没动过,如今想起身也起不来。钟淮有些不解,还是上前间手中的剑举出去,让对方攀着剑身缓缓站了起来。 “难得见你也有被罚的时候。” “才不是呢?小姐才不舍得罚我。” 钟淮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按照那个姑娘冷心冷情的性子,不是不舍得罚,怕是没什么事触到她底线,所以才不屑于计较。 “我家小姐,到这个时辰都未起身,我也不知要怎么唤她起来,去公子那里。” 说着,小丫头红了眼眶,眼泪汪汪的一抽一嗒哭了起来。钟淮看见女人哭就头疼,眼角痛苦的抽了抽,面上依旧冷着张脸。嘴上不留情的嗤笑道:“还以为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原来只是这些小事。” 转身抱着剑,脚飞去,往门上狠狠的一踹,那门便应声倒下了。小丫头眼泪还来不及擦去,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修门的钱从你的月钱里扣,门是你弄坏的。” 然后赶紧踏着那扇还发着咿呀声的门板,跑进去喊人。 “小姐小姐,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啊……” 一声惊呼出声,便是小丫头惊天动地的哭声,钟淮赶紧上前,问她怎么了?却看见床上隆起的一个弧度,被揭开的被子里头,缠着的是另一床被子。 “人呢?” “不……不知道……呜哇……小姐不见了,小姐被拐走了怎么办?木头,小姐不见了怎么办?” 小丫头揪住钟淮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的,止都止不住。钟淮也一阵头疼,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呢。 四处看了看,方才门是从内落了门闩锁着的,房中整齐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倒是西边窗户开着,风从那边吹了进来,而那窗户下面,有一截江湖人士惯用的迷香管。 他将小丫头拽着他衣袖的手给掰开,上前拾起那迷香管,隐约还能嗅到那股淡淡香味。便用一块布包着,又查看了下窗户外面,才回身拉着小丫头往外走。 “哭什么哭,你这样哭你家小姐就能回来了吗?就你这点出息,你哭死了也不见得她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小丫头擦着不断掉下来的眼泪,心里想着,这个人看起来又臭又硬的,想不到还心肠恶毒,连嘴巴也那么讨人厌。 心中如此想着,却又带起了丝丝甜意,只小姑娘不知,这样的心情,名为心动。 ------------ 020 栽赃嫁祸 两人到了西苑,小丫头自然不敢进去,只在院门处徘徊,钟淮进去禀报。 “你说,人不见了,可能是被人掳走了?” 梓归璃把玩着钟淮呈上来的迷香管,淡声问。 “是,但这只是属下的猜测。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柒然姑娘自己走了。” 梓归璃的语气过于平淡,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究竟如何想,钟淮也只能据实禀告。 “那你说说,若是人是自己出去的,那她岂不就是武林高手了?却是连你都未曾察觉过?” 梓归璃一句话,便又推翻了钟淮的假设,他也只是皱了皱眉,便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只道:“公子手上的迷香管,却是采花大盗花未名专用的,若是第一种假设成立,那么柒然姑娘就是被花未名抓去了。” “花未名?” 梓归璃起身,手上依旧把玩着那迷香管,这管倒也没什么特别,只花未名有个癖好,似乎担心别人不知道他是采花大盗般,总爱将人掳走之后,将这刻上了花字的迷香管留在姑娘的闺房中。 所有的手法似乎都与花未名惯常的手法一样,但是又有些不一样。比如说这对象,虽说柒然也是名冠整个京都,但也终归是个青楼女子,花未名曾经扬言说残花败柳他不会去采,更加不会光顾青楼女子。 而至于第二个,便是他将人掳走都是留下证据了,那为何还要制造柒然在睡觉的假象? 所有这些疑点,也就才有了钟淮的关于柒然自己离开的设想。 梓归璃从楼上往外看,就看到小丫头在院子中急切的走来走去。 “询问过那丫鬟了吗?有什么纰漏?” 钟淮心中一凛,知道梓归璃是怀疑小丫了,便赶紧上前道:“来的路上问过了,只说柒然姑娘昨晚登台演出后,便回房歇息了,也没有发生其他异常。” “嗯,你让人就留在这西苑,柒然失踪的事不要声张出去,将花妈妈寻来。” 将迷香管放在桌子上,梓归璃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便安排钟淮下去。钟淮领命正要离去,最终还是在门口前停下,转身道:“公子,有些话或许不该属下说,但是属下担心公子会被蒙在鼓里。” “何事?” “花妈妈这人,已经不能再为公子所用了。” 梓归璃伸出去端茶杯的手一顿,顿时空气中气压低下去,钟淮依旧不卑不亢的站在对面,梓归璃能看到他英朗的面容,甚至是脸上的所有表情,但是钟淮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寻花妈妈过来,另外你带人去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花未名的下落。” “是!” “花妈妈这人,已经不能再为公子所用了。” 钟淮跟在他身边十四年,这是他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而花徊,跟在他身边二十二年,不,中间有隔了六年,那六年他在大政国作为质子身份之时,与安南国完全断了联系。而钟淮,跟在他身边,陪他走过了那断最艰难的日子,一直到今。 柒然醒来时,四处都点着昏黄的火把,柔和中显得十分安谧,倒不会觉得刺眼。一睁开眼,便看到不远处坐着一边看书一边捣鼓桌上药草的青山。 她坐起来之时,弄出了些声响,青山闻声抬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极其浓烈的情感,里头似乎有些光芒,太耀眼。柒然只假装不知,轻轻咳嗽,就要下床。 此处却已经不是她昨晚的那间密室,那里毕竟也只是一间简单的石室,床也是石床,但是她身下这个,却是如前世她在公主府中使用的凤床般,高高坠落的纱幔,铺天盖地的紫色。这紫色,却是因为当年她遇到梓归璃后,知道梓归璃喜欢紫色,便将房中的帷幔都换成了紫色,就连那被套丝巾,都是紫色的。 柒然大概看了一遭,当真与她之前的公主府寝室有些相似,都是以紫色调为主,透着高贵冷艳的气息。 “你的伤还未好,就在那好生养着吧。” 青山有许多话想问,最后到了喉间,也只是看似平常的一句关心话语。 柒然淡淡一笑,并不真听,依旧起身穿靴子,看似要离开。 “你伤得很重,究竟是要去哪里?” 这些年来,青山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本以为死了七年的人,突然用另外一番样貌出现,这让他不得不惊讶,惊讶的同时,也带着某些气。 当年他发了疯似的在祭台寻了将近一个月,别说人,连尸首也寻不到,而弧芜又派出大军大力绞杀公主的残余势力,他被属下拉着走了,这些年也不曾放弃一直寻她,可如今在他面前的女子,那模样,完全已经不似当年那个高傲却敢爱敢恨的公主了。 “我要回紫苏楼,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不在房中,事情就严重了。” “公主!你明明能不回去那个地方的,为何还要回去?” 青山终究是忍不住,一把拉住人,也不管是不是将她的伤口扯开了。 “什么公主?你在叫谁呢?我是紫苏楼的姑娘,唤作柒然……” “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将这幅面容弄上去的,但是我敢肯定你就是弧鸢公主,你究竟还要瞒我多久?” 柒然一顿,她本还在头疼,昨晚就这样让他怀疑自己就是弧鸢公主,今日要怎么去圆这个事实,但没想到青山想的不是怪力乱神,却是以为她换了脸了,就为了躲弧芜,而完全换掉了弧鸢的面容。 她的静默,在青山看来,却是默认了,两人就这样对站着,柒然无奈一叹,道:“青山,本宫知这些年来难为你了,但是本宫不能与你相认,如今本宫的身份是柒然,是凉相国的九旁房系之亲,现在还是待罪之身。” “若是公主留在青焰盟,便依旧能做着你的公主,属下……” “本宫有其他打算,你不必说了。”柒然虽想借助青山的势力,恢复当年的势力,但是她毕竟已经不是弧鸢公主,而青山经营这些年,依旧没有刺杀到弧芜,所以说明弧芜身边也并非无能人。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那公主还是在此先养好伤再说吧。” “不,本宫怕梓归璃会怀疑。” “他会怀疑,但是不会怀疑公主?” 青山淡淡一笑,将那眼中的阴沉也掩埋了几分,在昏黄的光下,若一个灿烂的少年,带着几丝调皮的意味。但那也只是一闪,就好像是人的错觉。 “因为他如今怀疑的对象是采花大盗花未名!” “什么?”她消失了,跟采花大盗有什么关系吗? “属下在公主房中,留下了一些东西。” “栽赃嫁祸?” 柒然睁着眼,看着青山阴柔的面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如今的青山,越来越缜密的心思。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冲动小子所能比的了。 ------------ 021 三方齐动 花未名很郁闷,真心很郁闷,极其的郁闷。 本看着这三月初春好天气,从山中出来自然要采些家花尝尝鲜,可谁能料到,方踏步进了京都的城门,屁股还未坐热,他就被人给盯上了。若是那些大门大户的家丁,或者是一些迫于大门大户的压力出来缉拿他的官差也好,但偏偏的,盯上他的有三拨人。 第一拨他不认识,但是各个都武功奇高,且带头那人冷着张脸,稍微的过了几招,武功更是不赖。 他花未名的座右铭是,打得过我打,往死里打,打完了还要将人整个半死,打不过我就跑,反正他轻功天下第一,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境界,所以他也不怕栽在谁的手里。 但是最让他郁闷的是,本来他能逃的,却偏偏的又有另外一拨人在另一个方向在堵他,让他急急的刹住脚步。 “青焰盟?” 这他就奇怪了,想当年他花未名在这京都横行的时候,肆意猖狂,都未见有人会花大钱请天下第一楼的人来杀他。 “我们盟主请花公子到盟里坐坐。” 打头的那男子黑衣黑面巾蒙面,面巾上是一簇青色的焰火,说话的时候却不像是正常男子的声音,显然是吃了变声的药物,刻意掩藏身份的。 花未名眯着眼,一双丹凤眼在这微微的动作下,也似带着魅色般,在眉尾处微微上翘,带着几分女子的妖冶,特别能勾人。 “哦?可是你家盟主看上了我,要与我一度良宵?”花未名手掐兰花指,微微侧过脸,那兰花指便放在左脸上,对着那几个黑衣人,便是一阵媚眼横飞。 几人却是雷打不动的冷眼看着他,等他风骚卖尽了,才开口道:“还请花公子现在就动身。” 这几个冰块! 花未名真心觉得策略失败了,收了兰花指与媚眼,正经的整了整衣袍,正了发冠,才道:“若是你们能打得过后面那群人,我便跟你们回去。” 说罢,往旁边墙头一跃,钟淮带着的十几人已经出现在那几个青焰盟杀手的面前。十几人与七八人对峙两方,却也是早就打过照面的,他们是被盟主允许,若是见到梓归璃一行人,是要不停的弄些事端的。 青焰盟一方领头之人,打了个手势,一群人转瞬变换了包围攻势,蓄势待发,一副要与他们海斗一场。 钟淮眯眼看了看坐在墙头上悠然看好戏的花未名,也不得不变换手势,要众人注意防守。 一个手势回落,两方人马在这一片相对荒废的平罗房小巷中,缠斗了起来。花未名一会给青焰盟打气,一会给钟淮等人打气,拍手呼喊,不亦乐乎。 随即又过了一炷香,两方还未分出胜负,他倒是有些困了。趁着众人不注意,一个向后倾倒,在头向下落地之前,一只手点地正要翻身起来逃走,却看见一双大漠骆驼皮的革履靴子,顿时动作一滞,随后直直挺着的脚拐了个弧度,像那靴子的主人腹部蹬去。 那人也是身手敏捷,早已先他一步退开,抓住那扫来的一双腿,原地转了几圈,将花未名转到头晕眼花了,才向着离他们站着不远处的独孤傲等人的位置扔去。 花未名被扔到地上,头晕眼花的,还未喘过气来,就见到一双更加别致的革履靴子。从下往上看去,媚笑中带着几丝谄媚:“哎呀,原来是鹰王呀,怎的不在大漠骑兵练马,跑来这大政国了?” 独孤傲伸脚便踹了对方一脚,冷声道:“少给本王装蒜,袖色呢?” “这鹰王就冤枉我了,袖色公主虽说是跟着在下来的大政国,但是她自己坚持要去游走江湖,当一个侠女,行侠仗义,这我可管不着了的呀。” 独孤傲双眼微眯,蹲下那稍微显得粗犷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独自游走江湖?嗯?你说你不知道她在哪?嗯?” 独孤傲迅速出手,揪住了花未名的衣领,在他往后跳窜之前将人牢牢的抓住了。 “哇哇哇……独孤傲你这个阴险小人,我还没出招呢你就先下手为强,你可恶,你小人,你……” “还有什么吗?难道本王还要对一个采花大盗用着翩翩公子的风度?本王未将你大卸八块已经算是给袖色面子了!” 独孤傲越说脸色越阴沉,一手也已经高高举起,花未名绝望的转过头去。 正在此时,那方小巷中打斗的人不知是发现花未名不见了,还是发现这边的异常,都跳过了那堵围墙,与一行人面对面了。 “公子请收下留情。”钟淮与孤独傲算是有一面之缘,由他出声,那人也还是会收下留情些,独孤傲眯眼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劲装打扮的男子,如此看上去,有道不完的英姿飒爽。 钟淮上前打了个招呼,但是因他一直都是冷着张脸的,自然也是打得很生硬。独孤傲倒是不介意这个,只眯着眼,冷声道:“你与这个人认识?” “他们是那晚刺杀王爷的同党!” 那边几个青焰盟的人见到独孤傲几人,立时停住了脚步,这一突兀的动作,自然引起了独孤傲这一方的注意,众人看向那几个黑衣蒙面人,突然不知有谁喊了一句,对方便四处散开走了。 独孤傲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只嗤笑一声,往身后那些人看了看。见众人都低着头,他没说什么?便又看向钟淮。 钟淮倒是沉得住气,只听他冷静道:“这位公子偷了我家公子的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来向公子要回来。” “嗤……采花大盗能偷你家公子的什么东西,顶多就是去你们那采花……” 独孤傲越说脸色越阴沉,让花未名一阵冷颤。貌似他没说什么惹这位孤鹰生气的吧!怎么看他的眼神好像要将自己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说,你将人藏哪去了?” 将人揪起来,独孤傲阴沉着脸色。 “我都说了袖色公主没跟着我,你要我说几遍呀……呃……” 突然将领口被狠狠的勒紧,花未名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不是袖色,是柒然,你将柒然藏哪了?” ------------ 022 四处逃窜 “柒然?什么柒然?” 花未名已经有大半年未出山了,而今日也刚入城,自然也不知这半年来,紫苏楼声名大炙的柒然姑娘了。 “还敢狡辩,你不是哪有花便往哪去的吗?快将人交出来,不然……” 钟淮默不作声的看着花未名,花未名却是一脸的欲哭无泪。他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平日里他虽爱采采花,但也不至于到那种哪家姑娘不见了,便冤枉到他这里吧。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是那姑娘跟那个相好私奔了,你们别什么都冤到我头上好不好,这样我很可怜的!” 说着两眼泛起星星泪,却无人同情,冷眼看着他。 “既如此,那麻烦花公子与在下走一趟,我家公子要见见你!” 钟淮上前一步,尚算礼貌的道。 “你家公子说要见我就见我呀,你家公子谁呀,真是的。” 独孤傲也赞成这话,他对着钟淮,也是一脸的强硬:“这位公子,麻烦你回去与你家公子说,这花未名答应了到我那做客,所以贵楼那,还是迟些再说吧。” 说着,揪着人就要走,钟淮等人哪肯轻易放人,上前拦路,那些大漠男儿性子也是冲,说不了几句话,便出手打了起来。独孤傲看着钟淮一行人的身手,忍不住也叫绝,当真的身手敏捷,对于他这个武痴而言,手痒忍不住便松手上前与钟淮交起手来。 花未名得了自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悄悄的退后,一蹬脚就跃起来,快速的在那民居处飞跃着。 “花未名,别让老子抓到你!” 两方人马停了手,皆追着那小鸟似的人,独孤傲气得破口大骂。只见花未名在远处,对着几人的方向,做了个手势,便又快速的离开了。 虽说是从那两方高手那逃出来了,倒也真心的逃得极其的狼狈。花未名自出山以来,还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被三方人马追着跑的了。还让他遇到了大煞星独孤傲。 他不怕独孤傲,但因为独孤傲曾经救过他一命,他也做不来以仇报恩这些事。 躲在灌木丛中,等那些人都走远了,他才出来呼出一口气。狼狈,真心狼狈,这四处逃窜的性子,还一点都不像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柒然的人。但那柒然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大漠孤鹰看得比自家的亲妹子袖色还要重要,那他真得好好去查查了。 这边花未名迈步往那些人追去的方向相反的来路,打算回都城里头去探听探听些消息。 待人离去之后,方才围攻他的几个黑衣人突然现身,却是青焰盟的那几个人。 “杀与止,你们两个去跟着他,不要打草惊蛇了,其余人跟我会盟里。” 两个黑色身影唰的不见了,剩下几人往灌木林深处而去,林子又恢复了寂静。 “盟主!” 那黑衣人回来,便恭敬的立在青山面前,等待问话。 “其他人都下去吧!宁留下。” 几人鱼贯而出,出了石门,正巧与款款而来的柒然碰了个正面。但那几人却似乎没看见人般,直接冷着眼,消失在拐角处。 柒然定住脚步,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脸上神色莫变。 纪律严明,不多费口舌,不多关心其余事宜。青山确实将他的青焰盟管理得很好,只不是她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基业,那么总会有令不行禁不止的隐患。 她背后跟着几个青山派来伺候她的女子,身手皆是杀手的水准,却是放在她身边做些饮食起居之事,倒不知是对她的重视,还是有别的用意。 柒然不走,那几个侍女也不可能走,五人便静静的站在这石道上,若是有人经过,定然也是会怪异的。 柒然进门之时,宁正好说到花未名被两方人马追着,青山见人进来,便伸手阻止了宁的报告。柒然也不甚在意,在青山身旁坐下,抬头无意间,便看到了摘下面巾的宁。 “宁?”柒然惊呼出声,声音里带了些激动,却又瞬间停止了,脸上也带上失望的神色。 青山一直注意着柒然的神色,见她这一连串面色变幻,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笑着道:“公主也被宁的这张脸给骗了吧!当年我遇到他时,也只是有几分神色,却不曾想,这些年越长越像了。” 那唤作宁的男子,见平日里阴沉冷脸的盟主对柒然截然不同的态度,抬头看了几眼柒然,却是长得绝色倾城,面色是清冷的,双眼秀眉处还带着傲气,且眼神也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尊傲,只不应让自家盟主性情大变才是。 柒然神色也冷清了下来,冷声道:“倒也是巧得很,不仅长得相像,连名字也一样。” 柒然的冷意,青山自然也知道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解释:“公主误会了,此宁非彼聍,却只是宁静之宁,只是一个代号罢了。” 柒然看了青山一眼,面上也让人看不出神色,只起身道:“既然你有事要忙,本宫便不打扰你了。” 说罢,起身一挥衣袖,傲然的往门口走去。一身大红衣裳,在这灰色的石室里,若最明艳炽热的火焰。青山眯着眼,看着人消失在门外。 “你说花未名又回了都城处?” “是!” 看来他不能将她留在这多久了,只她身上的伤还未好,若是就这样将人放回去,也不太适合,他要想想下面该如何行动。 钟淮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十分,小丫头依旧呆在西苑的院子里,而她不知道,她与柒然都不曾在外院出现,而丫头又在西苑这边,那边的姑娘中传开的,便是柒然原来是公子看上的人,怪不得花妈妈会被夺权,也怪不得柒然不必留客过夜。 当然外院的这些风言风语,钟淮不会与她说。他进院门后,小丫头迎面上来想打听消息,他也顾不上与她说话,一阵风似的就窜到了梓归璃的房门口,随后就进去了。 “公子,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钟淮进去,也未多言,直接便请罪。 “原因。”梓归璃手上拿着一份密折,细细的看着,也未抬头。 “属下让花未名跑了。” “那就是花未名就在京都?” “是!” 钟淮恭敬的说着,但是那坐在大书桌后的男子,却是久久不说话,待他一直跪在地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听他冷声道:“起来吧。” “谢公子。” “安南来密报,国内有异动,本宫决定让花徊回去一趟。” “公子!”钟淮不解,他明明有说过花妈妈已经不能为他所用,为何公子还要将人放回安南去。 “本宫自有打算,你不必说了。去派两个人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还有,想办法让凌音来一趟大政国这边。” “属下遵命。” 虽有疑惑,但他也不能过问太多,接了命令,转身又出去了。 ------------ 023 采花大盗 屋中只剩下梓归璃一人,他将密折放置一边,拿起那迷香管,细细的打量起来。前些日子还不觉得,到了今天却开始担心她有没受委屈了。 想起那日她发热症犯的时候,不吵不闹的躺在他怀里,那模样跟弧鸢得个小小的风寒也要吵着要他喂药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但他却感到非常的安心,有一种被依靠的宁静。 六年的质子生活,让他开始有了防备的意识,轻易不会让人靠近他。但那一日知道独孤傲在她房里过了一夜之后,他心情浮躁难安,第二日要抱着她才能入睡。 他究竟是怎么了?总有些患得患失,又总会因为一个女子而牵动情绪。 将手上的迷香管子再次扔到一边,梓归璃将自己扔进椅子中,沉入黑暗里。 柒然将青焰盟几乎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青山,她真的有些沉不住气了。这简直就是变相的将她囚禁,走动一步都有人跟着,有些禁地不能去,现在能去了也找不到人。 “青山呢?青山去哪了?去将他给本宫找来!” 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她到如今还不回去,想梓归璃不怀疑都不成。她知道青山不想她再回紫苏楼,但如今她还不能离开,有些重要的事,她必须亲自去做。 那四个侍女只会重复着一样的话,盟主去向无人能知? 她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如今她已经不是弧鸢公主,没有权力去调遣他们,而青山,也不再是她的侍卫,他是这个偌大的组织的盟主。 第三次将那侍女端来的药给扫到地上,柒然已经有些气馁了。关在这个地方,也寻不到出路,似乎她与外面就这样隔绝了。 “公主在发什么脾气?” 青山这时从外头进来,便见柒然大发脾气的模样,这模样,就似当年在安南国太子梓归璃那里吃瘪回来后,抓着近身侍卫与婢女,一顿撒娇耍赖的模样。那样的弧鸢,更带上了几分女子的纯真率性,与朝政上说一不二,军营中要令行禁止的公主,是完全不一样的。 青山的声音中带着些愉悦的笑意,忍不住出声调侃了句,挥手将人给挥退了。 “你什么时候让本宫出去。”青山一来,她又恢复了冷清的模样,有些正襟的坐着,带着些冷冽的直视青山那阴郁中带了些光亮的眼。 “公主若是无聊了,可到后山那去,那里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不必了,本宫要回紫苏楼去,你去安排安排吧。” 青山手上端着个茶杯,只看着柒然也不喝,那双眼又带了几分阴沉,让她忍不住也蹙起了眉头。 “公主与属下见外了许多,若是当年……” “我们都回不去当年,如今的我不是当年手握重兵的弧鸢,而你也不是当年追随在我身边的青山。” “我是!”青山激动的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哐当一声,却是应声而裂,杯中水流了满桌,两人却都未理会,青山站起来看着柒然,认真的道:“我还是当年那个青山,一直追随在公主身边的青山。” 柒然未接话,只冷冷的看着他,看到他与她对视的眼,慢慢的移开了去。 “既然公主执意要回紫苏楼,回到梓归璃身边,那属下也只有遵命。” 说罢,从腰间解下一个有着青色火焰红色牌身的令牌,放到柒然的手上,认真道:“这是号令青焰盟的令牌,整个盟中只有两块,公主手上这块……” 柒然抬手将令牌放置眼前细细打量,却是背面有个正字,青山后面的话不说,她也已经知晓。或许是梓归璃当年的阵前临阵病变倒戈,到得如今,她还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即使是眼前曾经忠心追随她的青山。 当年青山与钟淮是袍泽兄弟,更是师出同门,他信任钟淮,中了钟淮的调虎离山计也不该怪他。但她心中或许还是有些怨的,当年她被钉在祭台的柱子上,被当作弧芜登基的祭品时,那一刻她想,若是青山来闯军阵,那么她即使死在闯阵中万箭穿心而死,也会死得痛快的。然而,他没来。 他不在言语,只叫人来带了她出去,或许一个心中有愧,一个心中有怨,本不再见面,就是最好的结局。 花未名只在这京都中转了一圈,稍微有些情调的茶楼中,众人都在津津乐道的说着紫苏楼的柒然姑娘,完全不用他费心思去打听,只在茶楼一角,点壶酒,要几个小菜,便像听说书的一样,听那些人在说那柒然姑娘的雷厉手段,以及那日一舞倾城,一笑风华万千的模样。 “你说这官充妓怎的也能如此大出风头呢?难不成平定王爷真的就是那个女子的入幕之宾?若是如此,以王爷的势力,抹去她的贱籍也是可以的。”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据说那柒然姑娘可高傲了,还未有哪一位是她的入幕之宾呢?那日当众教训了一顿那蔡文才,也不知如今的京都首富还敢不敢再去紫苏楼寻乐子了。” 众人说着,又是一阵大笑。花未名听到此,也大概知道了那位姑娘的所作所为了,方到紫苏楼,不服管教,寻死七次。又对京都首富蔡文才大打出手,随后夺了花妈妈的权,掌握了整个紫苏楼,雷厉风行的进行了一次整改,一舞倾城色,从此不愿轻易露笑颜。倒也是个烈性女子。 花未名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方放下酒杯,就从杯子的反光中,看到了两个鬼祟的身影,一闪而逝。他放了酒水钱,喝道:“小二买单。” 在小二走去之时,人已经不见了。 那两人专拣偏僻之所走,花未名也加快了速度跟上,以他采花大盗天下第一的轻功,自然是两三下就追上那两人了。只交了几下手,对方却是趁他不备,洒了药粉就跑。 花未名手快的用扇子挡去了,当白色药粉都落下或被他扫开之后,哪还有人的踪影。 往前走去,有些白白的粉末黏在一些树枝灌木丛下,蜿蜿蜒蜒的一条路去。只忍不住在心中笑,这些倒是挺有趣的,竟然还将线索留下来了。 循着那些点点的白色粉末,一直到了城东的某个竹林里,却是消失了踪影。他在林中兜了一圈,没发现有人,正要转身离去之时,却是听到不远处有些响动。 不再做多想,飞身便向那个方向飞去,伸手一抓,却是一张绝世丽容听到声音回身看来。花未名速度极快,柒然还来不及反应,加上她身上的伤还未好,也不能立刻做出反应,就这一瞬间,她就被花未名抓到了怀中。 花未名愣了楞,没想到追着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来到这,竟然抓到了一个绝世大美人。 “看来老天还真是厚待我老花了,在这山脚野外的,也能采到这么美的野花。” 花未名说着,吧唧一下就亲在了柒然白皙如玉的面容上。她回过神来,却是被对方紧紧的拥在怀中。 “你……放手!你给我放手!” “啧啧啧,美娘子可真会说笑,你有听过采花大盗会将到手的花给放开的道理吗?” ------------ 024 柒然归来 柒然一愣,却是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青山那个混蛋,竟然当真让她落到花未名的手中。本来还为着方才他命人将她丢在这荒郊野外生着气来着,没想到他的后招更绝,竟然当真的将花未名也给招来了。 柒然一生气,那白皙的脸庞便会带上胭脂般的红晕,若是那双眼不是熊熊火焰的话,那就是实打实一个娇羞的女子模样了。 “你放开!可恶,我叫你放开听到没有?” 柒然挣扎着,这个男的看起来就是一副柔弱书生模样,还有几分女子的媚态,也不知他为何力气如此大,大到她的武功都没有使出来的地方。 “请问小娘子芳名,让老花也好生给个称谓是不?” 花未名不顾柒然的挣扎,伸出一只手,挑起她的下颚,拇指摩挲着,那调戏意味,跟那些客人到楼里与其他女子调、情如出一辙。 虽然她也是在那楼里住了许久,却还未有人敢这样对她,梓归璃最出格的,也只是抱着她,什么都不做的。 想到此,眼睛就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发热发烫的都不受自己控制。 花未名本还要调戏她几下的,却是见她眼眶红红的,却还倔强着脸瞪着他,就觉得又好玩又有些心疼。将人缓缓放下一旁的地上。柒然便收脚并用的要将人打开,花未名却只是顺着她的手一个拐弯,便在她的侧腰处点了一下,她便不能动了。 “你!” 她快气疯了气炸了,这个大色狼花名在外,她自然也听楼里的姑娘说过。他看上的人,可没有一个能逃出他手掌心的。据说那些被他掳去的女子,一个个都不愿意再回府,而都要跟着他。楼里一些听了外头传他的风流韵事的,竟然也期盼着某日他光顾紫苏楼,将她们带走。 柒然如今心中急切,也不知要如何寻个脱身之法,她本身就元气大损,内力无法施展,如今更是被对方轻易的制服住了。 花未名伸手握住柒然伸出去要推她的小手,将那掌形缓缓的握成秀拳状,包裹在他温热的掌心中,桃花眼微微上翘,看着柒然道:“方才那个还当真有些架势,却原来只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说着,伸手一揽,将那小蛮腰揽向他的怀中,细细在那腰侧摩挲着:“腰肢柔软,韧性极好,看来是练舞的。” 柒然心中一凛,才发现原来对方是在试探她的武功,也幸好她吃的青山的疗伤药,如今内力算是尽失,身体虚弱,他自然探不出什么来。只这个练舞,却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了。 “如此美人,不如就做我老花的娘子得了,往后便与我老花双宿双栖,游荡江湖,做一对……” “做一对夫妻采花大盗吗?”一个娇脆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骑马装扮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从竹林间飞身下来,手上的马鞭挥得飒飒响,一双马靴就这个踏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有几分女子豪杰的架势。 “表哥,钟淮,我就说了跟着我准没错。” 小丫头看着半坐在地上的花未名,露出整齐洁白的一排贝齿,得意的一笑。 柒然还未回神,只见梓归璃依旧一身紫衣,面带银色面具,轻身飞来,背后紧跟着劲装打扮的钟淮,而两人背后,已经涮涮刷的一排十几个劲装侍卫,将几人包围起来。 “表哥表哥,我是不是很厉害?哈哈哈,你说的那匹汗血宝马可要当真给我的呀,不然我可不轻饶你。” 那少女向花未名做了一个鬼脸,便跑回梓归璃身边,撒娇的道。 柒然看着梓归璃,那一刻看见他飞身而来,翩翩风采,一如当年在环形花桥上,他缓步过来时一样,夺去了她的眼球,她的心神。她心情复杂,只看着他,不言不语。 梓归璃看了一眼柒然,便移开视线,看向一派闲适的花未名,待看到那紧紧包裹着柒然的小手的大掌时,待看到那紧紧握在柒然的腰侧的手上上,觉得格外的刺眼,有种要将他的手剁下来的冲动。 “表哥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凌音,这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府吧。” 梓归璃冷眼看着花未名,对古凌音吩咐道。小姑娘却不乐意了,这追踪人她出了大力气,怎么人刚找到,他就过河拆桥? “不要,我才不要先回去,我还要看好戏呢!” 说着转身细细打量着被花未名锁在怀中的柒然,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没有那些胭脂俗粉的媚色,却是清冷出尘,即使如今这个情景看来,她有几分狼狈,那脸色眼眸,依旧清冷的。 “不错不错,比秦水瑗那假惺惺的女人要好千万倍了,表哥你真有眼光。” 古凌音直溜溜着眼打量着柒然,嘴上忍不住也砸吧着赞赏。她却是真心的赞叹了,且不说这女子比她的表哥侧妃秦水瑗长得美,就那高傲贵气,也不是那她能比的。 花未名看到钟淮,以及那日追着他到处跑的那几个侍卫,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那他还真白在这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了。表情怪异的对着柒然一笑,凑近那小巧的耳朵边,轻轻呵气:“这个栽赃嫁祸,用得真是妙呀!” 柒然身子一僵,对方却已经推开了她,她掉在地上,动弹不得。梓归璃伸手一挥,对钟淮道:“将人给我拿下。” 几人一哄而上,将花未名死死的围在中间。 “我也要去。”古凌音看着那场面觉得好玩,也挥着她的马鞭,上前加入战局。梓归璃本要阻止,却也来不及。看着柒然在那僵着不能动弹,便上前将人揽入怀中,伸手解了穴道。 柒然身子能动之后,就要推开梓归璃的身子,手上却是一阵疼痛,让她缩了一下手。梓归璃注意到了,拉起来一看,却是娇嫩的手心,被那些竹篾给刺入了肉中,流了些血,但那竹篾却是深入肉中。 他捧着那受伤的手,皱眉看了看,低声道:“忍着。” 话落,便快速的将那竹篾给抽了出来,带出一道鲜血。柒然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喊痛,就要将手收回来,却被梓归璃紧紧的拽住,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他低下头,将那道血迹舔去,也为她止血。 柒然身子僵住,只感觉一阵热流从那一点,窜便全身了。脸上也不自觉的,热气难消。 ------------ 025 掩饰武功 古凌音无意间一回头,便见到那唯美的画面,忍不住手上的鞭子也慢了下来。花未名就觑到她那里的破绽,抓着那鞭子,往前一飞,便窜到了古凌音的面前。小丫头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人提着在半空中飞过去,往包围圈外走去。 古凌音是梓归璃的表妹,也是安南国国舅爷的闺女,更是皇上册封的凌音郡主,她被擒住,自然无人敢再发起猛攻,就怕伤了那千金之躯。 梓归璃为柒然止了手上的血,起身看着场中那些人捉迷藏似的,冷声道:“花未名,你放了凌音,我便放你走。” “此话当真?” 他停下来,手上还要防止那只小猫张牙舞爪的要抓花他的脸,也着实辛苦的。他看了看默然站在梓归璃身后的柒然,她伸手托着另外一只手,看梓归璃掌间的血迹,似乎是她受伤了。 梓归璃见他只看着柒然,心中那股气又开始冒了上来,真想将那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才能泄愤。 古凌音听到梓归璃要这样来换回自己的自由,有些着急了。想她凌音郡主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丢脸过,都是这个该死的采花大盗,死流氓,臭变态。手被死死的夹在两侧,她动弹不得,一张嘴也被捂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挣扎无效之后,她抬起脚,用自己尖利的马靴往那脚上就是一脚。 却是落空了,真真的气死她了。还要再补上一脚之时,花未名那流里流气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别白费劲了,你这些雕虫小技,我还不看在眼里。” “呜呜呜呜……” 她心里那个气呀,那个恨呀,想她出师这么多年,都未曾栽在谁的手里,今天还真算是栽了,此仇不报非女子。 花未名见调也调戏够了,在那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飞身便起,古凌音也只能跟着在半空中。只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越来越远:“平日里我可是很怜香惜玉的,但是这个小辣椒我花未名还是啃不下,若是下次有机会,在下还是想与柒然姑娘一度春宵的……哈哈哈哈……” “可恶,死不要脸的大淫贼,你别走!” 钟淮飞身将古凌音接下来,她跺着脚,抓着钟淮的衣袖便狠狠的擦着方才被花未名亲过的脸颊,见人差不多走远了,放下那衣袖,跺脚就要去追上,却被梓归璃拦住了。 “凌音,回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谁说的,我轻功那么厉害,他肯定不能甩开我,看我不追上去拔了他的皮,割了他的舌头,再剁下他的手,挖下他的眼睛……” 古凌音恶狠狠的说着,一抬头间便见柒然站在梓归璃身后,默不作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以为是自己方才说的话太血腥,有些悻悻然的止住了那些血腥暴力的场面描述,赶紧摆手道:“嫂子你别误会,平日里我都很乖巧的,没这么血腥的,你不要被我方才的话吓到了。” 古凌音一牵扯到柒然,梓归璃自然回身看去,只见她的脸色真的有些苍白,他以为她当真是被吓到了,有些心疼又有些失望。女子本该柔弱,但偏偏他希望那个独立坚强,甚至比男子还要有担当的女子,一直都存在。 梓归璃带着他们回到城内,却不是会紫苏楼,而是去了古家在大政国的一座别院,院子有亭台楼阁,柳木扶苏,湖水潋滟,却也是一个富贵大家的大院模样。 柒然与古凌音不熟悉,也不知该说什么话,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对古凌音千奇百怪的想法置以一笑。这是个自小就被保护得很好的小丫头,所以她依旧率直天真,似乎那么宫闱争斗,她都不曾看见听见,更不可能经历过。 “柒然姐姐,你的脉象好奇怪,一时强劲一时虚弱,怎的像是武林高手受伤后元气大伤的症状。”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梓归璃本就走在柒然身边,闻此若有似无的看了柒然一眼。 柒然心中一凛,偷偷的看了梓归璃一眼,心中有些嘭嘭嘭的跳动,她尽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只淡笑着道:“兴许是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过一会休息一下就好。” “哦。那柒然姐姐与我说说,你是如何与我表哥相识的吧。” 几人经过一个亭子,亭子前方是一片湖水,亭子四周围着白纱,在风中拂动着,却是个听唯美故事的好去处。 柒然倒是为难了,这要如何说她与梓归璃相识的情景,若是前世,倒也还真有几分唯美,今生却是只有惊恐吧。柒然正不知要如何回答,梓归璃一阵咳嗽,沉声为她解围:“凌音,柒然方才回来,也有些累了,让她先休息吧。” “哦哦,我知道了,表哥是心疼柒然姐姐了!我知道了知道了,那柒然姐姐你先去休息一下,晚点我喊你吃饭。” 说着,兴高采烈的拉着人起身,将人带到那暂时休息的房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便走了。 柒然进去,房子也是干净整洁的,只打量了一下,倒真有些累了,柒然脱了上衣,一沾上枕头,也真的就沉睡了进去。 半梦半醒间,似乎床前有个黑影,挡住了她大半视线,刚开始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等回过味来时,猛的睁开眼,人也直直的坐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梓归璃坐在她的床头,手握着她的左手。 这动作看起来带着些宠溺爱恋,但是会武功的柒然,怎会看不出,方才他分明就是趁她睡着了,来试探她的武功。 “将你吵醒了吗?” 他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有些凌乱的发拂到耳后,要多缠绵悱恻就有多缠绵悱恻,当然,前提是要忽略那张冷脸,以及那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没有,我也睡够了。” 轻轻挣扎了下,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对方紧紧的握着,拇指还搭在她手上的脉搏处。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虚弱,难道受伤了?”那双深邃黝黑的眼,这样看着她,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只轻声的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下,觉得似乎不解释一下也不好,便又加了一句:“这半个月过得不太好。” 至于如何的不太好,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梓归璃看着她那还带着血色的纱布缠在脖子上,伸手就去揭那绷带,柒然却愣住了,以为她要解她衣服,如今她的手臂,大腿以及腹部,那伤口都未好,若是衣服一脱,那就真心瞒不下去了,所以她的反应也就大了些,紧紧拽着衣领往后退,一脸的戒备:“你要干什么?” “我就看看你的伤口……”再次伸出手去,手方碰到柒然的脖子,门在此时却被打开了。 “柒然姐姐,到时间……呃,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说罢,古凌音吐了吐舌头,闭上眼赶紧将房门关上了。 ------------ 026 丫头木头 柒然知道古凌音误会了,赶紧将人推开,下了床就要去拉着人解释,却忘记了自己只穿了雪白的里衣,梓归璃好整以暇的靠在床柱上,直等到柒然的手抚上了门把,才出声提醒道:“你要穿成这样子出去吗?” 柒然一愣,低下头看见自己雪白的里衣,想起那人方才就是这样低着头看着自己一身里衣的模样,顿时一股热气直往上涌,脸颊通红,头脑发胀。 “可恶!混蛋!大淫贼!” 柒然回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抓了东西便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但那人只懒散的靠在床上,随手一兜,或者是一挥,贵重的兜进袖兜里,没用的挥到地上,一派轻松自然。 “叫我璃。” 柒然手边的东西都扔完了,仍不解气,正四处找着可以丢过去的东西,手上刚碰上一个玉枕,那人却是不知何时已经靠近,揽着她的腰身,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瞬间身子就僵住了,曾几何时,两人也曾这样相互拥抱着,但那拥着她的人,究竟有着多少真心,多少实意。 在柒然面颊上,花未名曾经请过的那处,轻轻的一吻,低声的带着些柔情:“换好衣服,待会去吃饭了。” 说罢,也不等柒然反应,自己先出去了。 “叫我璃。”他说。 人一消失在门外,她的眼泪忍不住就要下来了,当年他也曾这样说过。可是当她柔情蜜意的喊着他璃之时,他究竟心中是不是带着不屑与讥笑呢?一个官场与战场都是叱咤风云的女子,却在他几句甜言蜜语下,变成了绕指柔。 将眼泪逼退回去,柒然告诫自己,不能再被他突然的柔情攻势给征服了,柒然是柒然,柒然已经不是当年的弧鸢公主,没有一见钟情,没有非君不嫁,柒然只是一个为了自己而活,为了当年临死前的一个愿望而活的柒然。 她在房中又呆了一会,调整好心情,打扮整齐了,才开门出去。 柒然出了房门,便见到梓归璃与古凌音坐在她房门外面的桌子旁,桌上摆满了四时珍果,几个丫鬟袖手低眉立在一旁,古凌音不知与他说了什么?从她这个方向看去,正巧看到那比淡笑稍微浓上几分的笑。 古凌音见到她出来,脆生喊了一声柒然姐姐,便对着梓归璃挤眉弄眼的,好不俏皮。 梓归璃抬头,那笑意也淡了几分,只示意她过去坐。她默然上前,在古灵精怪的古凌音身边坐下,古凌音便亲热的攀上来:“柒然姐姐真是天生丽质,怎么穿着打扮,都是那样的美丽。” 她却是说柒然方才虽有些狼狈,且不说衣裳有些不整,但依旧难掩芳华。 柒然一哂,却不知该如何搭话了,若是梓归璃不在还好些,可那人偏偏事不关己般的在喝着茶,似乎没听明白古凌音的弦外之音。 “姐姐说你才是天生丽质,且贵气逼人,姐姐这些模样,也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柒然客气的说着,这会梓归璃倒是抬眼看了看她,但是也没说什么。古凌音别嘴就要再说,这时不知从哪个拐弯处,听到了小丫的声音,很是得理不饶人的语气。 “死木头臭木头烂木头,多说一句话你会死呀,我家小姐失踪了那么些天,我多问几句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我吗?也不知她到底有没受委屈,有没吃不饱穿不暖。” “她很好。” “你!” “哎,钟淮,这谁家的野丫头呀,怎的这么没有规矩,在这大吵大闹的撒野,也不怕本小姐将人给扔出去。” 古凌音难得见到有人与她有同感的唤钟淮为木头,一蹦三尺高,早跑上前去搭讪了。但是,那郡主小姐搭讪也是有技巧的,这不,才在旁边看了几眼,便看出了其中的道道来了。 她刻意的扮着娇俏可爱模样,向钟淮靠近,一手攀着他交叠在胸前抱着剑的胳膊,显得那叫个亲热。钟淮虽是梓归璃的近身四品带刀侍卫,但对方身份高贵,也算是主子,他也不好伸手去将人推开,只冷着张脸,不言不语。 但是他这个做法,可是气得小丫头眼睛都红了,伸出手指指着古凌音,瞪大眼睛:“你……你……” 但是你了大半天,也不知要说什么。 “这是我家的野丫头,怎么了?”柒然好笑的在拐角处走出来,对着古凌音道:“那你还要欺负吗?” 古凌音从钟淮身上下来,对着柒然与梓归璃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一点都不好玩,柒然姐姐太护短了。” 丫头一愣,那红红的眼睛,鼓鼓的泪包,在看到柒然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终于崩溃的涌了出来,跑过去扑入那怀抱中,大哭起来:“哇……小姐……呜呜呜……你要吓死丫头了,我以为再也看见小姐……呃……了……小姐……不要小丫头了……” 那里哭得稀里哗啦梨花带雨,这里古凌音听得小丫一抽一搭的说自己是丫头,小丫头的,忍不住便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哪有哪家的丫鬟自己唤自己丫头的,你这丫头还真可爱。” 小丫头从柒然那被糟蹋得惨不忍睹的衣裳里抬起头来,嘟嘴不满道:“人家就叫小丫,是小姐的小丫头。” “哈哈哈哈……柒然姐姐,你身边这丫头太可爱了,借我玩几天好不好?” 古凌音上前,攀着柒然的一只胳膊,撒娇道。 柒然满脸黑线,小丫头却是大眼瞪得圆圆的,有些恶狠狠的意味。 古凌音一个爆栗敲在小丫头的头上,也瞪回去道:“我觉得丫头配木头刚刚好,我才不要拉着块木头到处跑。” 对于她的突然转话题,小丫头有些不适应,等回过味来时,哪还生气得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小姑娘毕竟还只是小姑娘,不谙世事,听不出人家那是三分调侃七分试探,就这样被挖出了心事。 古凌音龇牙咧嘴的对着一张脸千变万化的钟淮,有些得意意味。 想当初她凌音郡主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那更是扫遍整个安南国还无人敢对她出手的,但是钟淮那臭木头,跟着璃表哥回去后,当天就将她给从马上摔下来了,往后虽然她也还是肆无忌惮,但是对着钟淮,还是不敢去撩狮子毛的。 如今有这些事给她时不时的调侃,这趟大政一行,倒也不算白来了。若是能将那采花大盗也给揪出来,将他扒光游街,那就最美好不过了。 ------------ 027 金屋藏娇 柒然没想在这古家别院中住多久,毕竟她如今还是官充妓的身份,若是离开紫苏楼太久,官府那边不能轻易说过去,而她在这里也住得有些不舒坦。 “反正都偷闲了那么长时间,再偷闲一段时间也无妨。” 柒然那日午后,与梓归璃坐在葡萄藤架下纳凉品茗,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后,梓归璃只淡淡的说。 “反正花妈妈也不在,我让闭月看着楼里,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柒然一愣,只不知他说的花妈妈不在是何意。虽然这些时间她也知道花妈妈对她不服,但又不得不听她差遣,以前会以为是她的威严,如今却是知道了,那是梓归璃授予的。 只不知这些事,是从何时开始的。那梓归璃,又是从何时起,注意到柒然这个人的。若是在她来到之前,那肯定会察觉到两人前后性格的不一样,若是之后,她也不知他为何要待她特别。 只如今说,花妈妈不在,闭月在打理着楼里的生意,那是否意味着,她柒然连那楼里的权,也没有了。 想不到兜兜转转,以为这是自己把握了的,溜不走,却到后来,也还是不是自己的。如前世的名利浮华,如青山及那暗卫势力,如小到那紫苏楼的掌事妈妈。 他倒是也不太清闲的样子,柒然要过两三天才能见到他一次,也是在饭桌上,或是凉亭中,他话也不多,只手中拿着书静静的看,或是手捧着香茗,看柒然教古凌音跳舞。 小姑娘性子野得很,哪是那些肯乖乖关在闺房中的千金大小姐,保不准哪一日早上,就火急火燎的跑进她房中,拉着她要去后山的马场处学骑马。 她从梓归璃那讹来的汗血宝马,高大威猛,性子也很高傲,只让梓归璃碰,古凌音上去一次它就抛人下来一次,但那小丫头性子也倔,偏要将那野马给驯服了,这些天因为练舞练得腰酸背痛,早喊着不要再练了,还不如去驯服那马来得有成就。 也就是此时,柒然被拉着站在这几里宽敞的私人马场边上,看着古凌音与那马搏斗的场景。 “小姐,你说那古凌音是郡主,可她那模样哪像了,怎么看就怎么是一个山村的野丫头,还是小姐你像一点。” 柒然一点她的额际,她知道小丫头可是记仇得很,最近古凌音有事没事就拿钟淮与她开玩笑,偏偏钟淮这些天也是跟着梓归璃三天两头看不到影子,只能小丫头自己嘴拙的辩驳,却辩不过伶牙俐齿的古凌音,每回都只能自己在那跳脚。 “龙生九子,各有各样。不一定郡主都要规定是哪个样子的,我倒是挺羡慕凌音那样子,天真率直,不必担心什么或是计谋什么?活得潇洒,或许某一天一个心血来潮,还能鲜衣怒马,行走在草原大漠上。” “这我就不懂了,女子有哪个不想找一个好夫家,让人放在府里好生疼爱的,谁会喜欢到处餐风露宿的。” 柒然来了兴致,逗趣道:“哦,那我们家的小丫头倒是想着这些事了,什么时候我与钟淮说说,让他赶紧将府给备好了,好来个金屋藏娇吧。” “小姐!”小丫头再次跺脚了,真是的,小姐才跟那凌音郡主呆了几天呢。就跟着来调侃她了,她气嘟嘟的一瘪嘴,却突然灵光一闪,笑嘻嘻道:“那木头怎么会学会那些个金屋藏娇的美事,倒是公子才有那个雅兴,就像现在的小姐一样。” 柒然一愣,想想如今的自己倒还真有几分被金屋藏着的意味,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侍婢成群,似乎什么事都不愁。 是否当年她将梓归璃锁在公主府,他也是有着这种感觉?只他不是娇美娘,却是人人口中的面首? 她心中一痛,便沉默下来没有反驳,小丫头本还在为自己方才那反应敏捷脑袋高兴了一会,不曾想对方却是有些阴郁愁色,便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古凌音再次被摔下马,被人扶起来后,却是气得拿了鞭子就要往那马上抽。柒然回神,高声阻止道:“凌音,住手。” 却已经迟了,那马吃痛,抬起前蹄就要踢在古凌音身上,也幸好那小姑娘身手敏捷,一个后侧翻,躲过了那一踢,却也有些灰头土脸的。 柒然越过那木栅栏,往古凌音的方向跑去。她今日是被拉着来学骑马的,自然也是一身的骑马装装扮。这却是这些天古凌音拉着她学跳舞之时,已经有了的预谋,所以用名为叫人帮她量了身高尺寸去做舞服,却是拿去做了这是的骑马装。 绝美的面容配上这焰火似的紧身马装,倒也显得人英姿飒爽的,一头长及腰部的秀发高高竖起,将那些头簪花饰都放下,简单的就这么一束,更显得她唇红齿白,面容秀丽。 “小姐小心呀!” 小丫头见柒然进去了,也要跨过栅栏进去,却是被柒然喝止了,被要求乖乖呆在那里,她便扁着嘴,也不敢上前去。那马有五个她那么大,她也怕呀。尤其是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她更是吃惊得张大了嘴巴,没想过古凌音那样的深藏不露,却也是个有武功的高手。 当然,当某一年几人一起逃生之时,小丫头问古凌音,她那么高的武功,怎么还要一起逃得这样狼狈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小妮子,也只是轻功能说道说道,那个武功,却是连柒然的手指尾都沾不到的。当然,那是后话,反正小丫头就是佩服了一个武功白痴蛮久蛮久就是了。 柒然上前来,古凌音也怕那马还在发飙,便将人拉开了一些距离,喘着气道:“那畜生认人,不肯让我骑。真是被坑了,本还以为讹到了表哥的宝贝,却还是不能用的,只能还给他了。” 古凌音气得有些牙痒痒的,平日就知道梓归璃不是个随便被掐圆捏扁的性子,却没想到那次那么豪爽就答应了拿汗血宝马来换,她还以为是柒然对他重要到愿意用任何宝贝来换呢?没想到还是被他阴了一次。 柒然嫣然一笑,摇摇头道:“放心,我会让它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真的?如何做?”虽有疑惑,但是古凌音还是很兴奋,想要尝试一下。 “且看我的。”柒然说罢,往那不停喷着热气,性情狂躁的汗血宝马走去。 梓归璃站在马场某处的阴影处,看着场中的那两个女子,眉头微微锁着,低声道:“本宫如今的做法,真的像是金屋藏娇吗?” 他背后的钟淮却是不敢轻易搭话,知道梓归璃的性子都知道,这个主子从来都很明晰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的是什么。所以他们只需要遵照命令去做就好,至于如今他的疑惑,也只能他自己去解开了。 而两人站的位置,却是离方才柒然与小丫头不远处,看那模样,也是站了许久许久的。也不知那两个姑娘的对话,他们听了多少去。 ------------ 028 征服宝马 柒然与小丫头两人自然不知她们的对话被听了去,如今一个又心惊胆战又有些兴奋的看着场中柒然靠近那顽劣的宝马。那一直在场上的古凌音更是不知道。 “小心小心!” 方才她这样的身手敏捷,都差点被那畜生给伤到了,何况是柒然这种柔弱的女子,若是那马一发疯,再次要踢人,以柒然那模样,定然会身受重伤的。 古凌音紧跟在柒然身后,见她伸出手,在虚空中做着安抚那匹暴躁的马的举动,她觉得好奇,瞪大了眼看着柒然缓缓的靠近。而那匹汗血宝马,虽还在烦躁的用马蹄刨着地下的土,却开始缓缓的后退着。 古凌音凑近了,低声道:“柒然姐姐,那畜生怕你耶,你看你一进它就后退。” 柒然一脸黑线,无语道:“别畜生畜生的喊,它可是有灵性的,贼得很,你这样说它它当然不高兴。” 古凌音吐吐舌头,对着那马也扮了个鬼脸。 柒然回头不再管她,继续与那宝马做着一些沟通,直到她的手慢慢的能触到那马缰了,她依旧缓缓的动作,伸手抚摸那马头,那眼神中都是爱抚的。一下一下,极其的耐心。 古凌音看着,那马倒也不再后退,只脚下刨着土,动作却是缓了下来,鼻中喷着的热气也缓了下来。她正高兴的要上前试试,柒然却是一个利落的翻身,那马一个起立,差点将人从马上摔下来。柒然死死的揪着马缰,将身子往下倾,以免被那马给抛下去。 那马也还真是高傲至极的,柒然差点就勒不住要掉下去了,它开始还不太乐意让柒然骑它,猛甩着身子,见不能将人甩下去,便开始撒开马蹄的四处乱跑。 四月天气,那风还带着些冷意,那马却不管不顾快速的跑着,风割在脸上,有些痛。她今日就应该还要弄个面巾什么的将脸也给遮挡好了。 柒然在马背上一阵风似的越过古凌音,古凌音便欢呼着用着轻功跟在那马旁边,那马却是像有着灵性般,要与古凌音争个高低,跑得更快了。 柒然眯着眼,看着前方也只觉得模模糊糊的,有些不真切,耳边却是早已陌生的风声。她有多久,没有如此肆意的放马奔驰了?放手就在马后股上加了一鞭,再次加快了速度的跑着,而她就在那风声中,笑得肆意。 梓归璃一直看着柒然在场中的一举一动,当她利落翻身上马时,那一刹那,似乎回到了八年前那场围猎,她一马当先的跑进林中,说要给他猎最多的野味。她的笑声那样肆意,曾经也像古凌音一般,率直天真,敢爱敢恨。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似乎马上那个女子,就是当年那个手握重权,却愿意为他下马脱下战袍,展露娇羞容颜的女子。但是转眼间,那张笑颜却变成了柒然那张带着淡淡疏离的面容。 “公子,柒然姑娘快要掉下马了。” 钟淮看着场中,柒然已经有些被颠簸得抓不稳手中的缰绳,方才还差一点就掉到地上,但是梓归璃只是看着里头,又没有任何行动,他偷偷一看,才发现那视线带着些虚浮,只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淮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他,然后让他下命令,自己好上前将人救下来,但是没想到,他回神后,看见柒然那半个身子已经要翻下来了,想到未想,屈指在嘴边一吹,那汗血宝马便慢慢停了下来,转了个方向往他们这边而来。 而梓归璃更是几步飞身上前,点了几下草地,便远远的像柒然飞去,缓缓的落在了柒然背后,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再将那小手中紧握的缰绳一抓,拉着马调了个方向。 柒然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那马会突然发神经般在原地转着圈,挣扎着要将她抛下了,有几次险些就掉下去了,就在她的脚被那马挣扎间缠住时,眼看就要扑倒了,只一阵哨声响起,它便缓了下来,但她还未缓过气来,一道紫色身影便落在了她身后。 一阵清冷香气传来,不必想也知道是谁。 “吁……” 梓归璃安抚着那马,扯了扯缰绳,却是将柒然还紧紧拽住缰绳的小手给拉了起来,只见那白玉小手上,有着艳丽的殷红,都快与那朵红色鸢尾胎记融为了一体。 “你的手怎么了?” 让马停了下来,梓归璃抓了那手过来,掰开那发白的指节,掌心处布满鲜血,却是被磨脱了一层皮,几道艳丽红色极其刺目。放下右手再将她左手摊开,也是一样的情况。 柒然收回手,只淡淡道:“无事,小伤而已。” 这时的古凌音与小丫头、钟淮也靠近了两人一马,古凌音还处在方才的兴奋中,以为那是柒然故意秀的演技,大声赞叹着:“柒然姐姐你好厉害,舞又跳得好,马又骑得这么好,改天你可得好好教教我。” “嗯,一定。” “你懂什么呀,我家小姐从来没骑过马的,你没看她方才都差点掉下来了吗?” 将人推开,小丫头又两眼红肿着抓过柒然拢在袖间的手:“你看看这都是什么?” 古凌音吃惊的看着那双有些血肉模糊的双手,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看起来娇弱的女子,却是有着一颗不输男子的坚韧的心,心中更是佩服万分。 梓归璃翻身下马,随即将人抱下马,柒然脸一红,挣扎着就要自己下地走,梓归璃却是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将柒然掐得生疼。方才之所以有些失水准,是因为那马颠簸得厉害,她腹部的伤口似乎有些裂开了,扯到痛处才会一失神的。如今被梓归璃这样一抓,更是痛得她脸色苍白。 他淡淡的看了眼怀中不再挣扎的人,便往前院走去,后面跟着三人。 古凌音靠近小丫头,用手拐了拐那丫头的胳膊道:“哎,我觉得你家小姐倒是御马高手咧。” 小丫头瞥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前进。 古凌音不死心的上前道:“你不觉得吗?她征服的可是我表哥这样的驰骋沙场的汗血宝马耶,若是我表哥登……呃,承袭爵位了,那柒然姐姐可是大发了……” ------------ 029 刻意接近 古凌音说的大不大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今的她倒是过得有些战战兢兢的。他就这样抱着她,穿过整个后院,一群婢女纷纷侧目看着两人,随后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柒然就算性子再冷淡,平日不喜笑,如今也有些熬不住的往那人的怀里靠了靠。 梓归璃看着往他怀里钻的脑袋,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似带了几分娇羞的柒然,如此的她让他忍不住心情大好。 但这样日日肆意的日子也总归是有结束的一日,等那一日结束后,她依旧是他楼里的柒然姑娘,而他也只是她的公子。 柒然在古宅又住了两日,便被一顶大轿子,抬着进了紫苏楼的后院。至于这些日子她去了何处,自然有梓归璃派人打点。 柒然下了轿子,一些楼里的姑娘前来嘘寒问暖一番,柒然只一一笑了道谢。 她还道梓归璃会编些什么理由,却是只说她得了风寒,去医治养歇了段时间。几人正说话间,闭月从阁楼上下来,背后却是跟着高大的独孤傲。 她言笑晏晏,说了些场面话,柒然也不放在心上,依旧笑着答谢了。倒是独孤傲,似乎早就知道她今日会回来般。那双犀利的鹰目,牢牢的锁住柒然的身影。 闭月回身对着他低声说些什么?他都似乎没听到,只看着柒然与其他姑娘说着话,让闭月忍不住蹙眉,看向柒然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柒然被那道带着极强的探视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便与那些姑娘冷淡的说了几句,就要回房。如今的柒然,已经不再是方来时什么都不懂,依旧高高在上的柒然了,她对着楼里的姑娘,也会偶尔调笑几句,一来二往的,众人多数都知道了她的性子,如今见她似乎脸色苍白,也就纷纷告辞了。 柒然转身就要回房,却被独孤傲挡住了去路。 “独孤公子有何事?”柒然冷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淡声问道。 “我在这里等你几日了。”独孤傲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也是倨傲的说着,随即伸手就要去拉人。 柒然闪身躲过,只看着他不说话。 “这位公子,要不还是到闭月房里说话吧!闭月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些点心……” “要吃你自己吃,别来妨碍老子!”独孤傲气怒的回身对着闭月吼,闭月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踩到长裙摔倒,幸好旁边有扶栏,赶紧伸手扶住,才不至于出了糗。 “不吃便不吃,你吼我楼里的姑娘是怎么回事?若是不喜欢,大门便在左转直走处,好走不送。” 柒然见闭月被吼得俏脸发白,冷声对着独孤傲道。独孤傲有些不感置信的瞪着柒然,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接不留情面的说。 “少在这假惺惺的帮我说话,如今我这个样子,也不知是谁害的!”闭月瞪着柒然,转身便回房去了。 “小姐,她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究竟是怎么样她了吗?她至于这样对我们吗?” 柒然淡然对待所有冷嘲热讽,但是小丫头受不了,在她心里,她家小姐就是石头面菩萨心,怎的就一群人看不习惯她家小姐呢? 柒然未说,转身便上楼去。独孤傲在背后喊道:“凉柒然,我只再问你一次,若是本王愿意带你离开这鬼地方,你愿不愿意跟我到大漠去。” 柒然身子一僵,回头看着那个逆着光站着的高大男子。他的眼神虽依旧倨傲着,但那眼中有着柒然能读懂的认真。大漠男子有情有义,若真能找到一个真心爱慕自己的大漠男儿,倒也是一个女子的福气。当年鲜衣怒马的梦想,或许如今只要她一个点头,便唾手可得。 柒然认真的看着那个浓眉大眼的俊朗男儿,唇动了动,声音还未出,小丫头突然高声道:“公子,你是来看我家小姐的吗?” 柒然一愣,往阁楼上看去,果然见到梓归璃在她房门不远处站着,脸上罩着面具,看不到脸色,但那双看着她的眼,没有丝毫温度。 方才涌出的一丝松动,因为这个人的出现,似乎被浇了一盆冷水般,没了丝毫的幻想。或许她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有太多的旧恨无法整理。 “对不起,让独孤公子你……” “既然你做了决定,本王不勉强你,但本王为你再留一次机会,下次若是你愿意点头,那么我大漠鹰王妃的位置,还是你的。” 说完,独孤傲看了梓归璃一眼,转身出去了。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在阴影中,渐渐变得模糊。独孤傲一离开,梓归璃只看了一眼柒然,也转身离去了。 刘连香至那日开始,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入宫上朝,与皇帝议政,都要再三揣摩一下皇上的心思才敢说话。这些心情,都因那晚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以及那将黑衣女子救走的黑影。 若是他没猜错,那两人定然是认识的,只不知他自己与黑衣人间,究竟是敌是友。若是友,对方不会偷偷摸摸的跟在他身后,若是敌,对方应该早就将他的事与皇帝报信才是。但是这些日子过于平静,平静到他以为一切都是假象。 难得在家煎熬了一个多月,见依旧没任何事发生,便忍不住又想起了紫苏楼的柒然与闭月。所以这日从宫里出来,已经到了掌灯十分,一些夜市以及花楼,开始陆陆续续的开门营业了,他便吩咐将轿子抬到紫苏楼,第一个点了柒然的牌子。 柒然本就在后台化妆,这些日子她未登台,早就有些楼里的姑娘和外头的客官不满了,所以今日如何也要将前些日子的那些节目给补回来。 只柒然腹部的伤口又有些裂开了,隐隐的作痛,登台跳舞,那伤口便会更大,却也只能忍了。正在化妆间,前台的丫鬟过来说是平定王翻了她的牌子,在厢房中等着。小丫头就跺脚的要赶人,柒然却是灵机一动,拉住了她。 “王爷今日可是一个人来了?” “是!” “那好,你去与王爷说,柒然稍后便来。” “是!”小丫鬟一走远,小丫头便熬不住了,又要上前来鼓噪。柒然便提前打断道:“那日骑马,我扭了脚,上去献舞定然是有纰漏的。” “什么?那为何不在那日让大夫看看?” “小丫头,没事的,你先出去。” “这不行的,若是那王爷……” “你家小姐自然应付得过去。” 有些事,躲在远处反倒有限制,那还不如直接到他身边去,机会便更多。 ------------ 030 偷龙转凤(加更-谢初夏) 柒然就穿着那件表演的舞服去了刘连香的包间,因为这紫苏楼有着半官营的性质,所以都会为那些经常往紫苏楼里跑的官爷备上了雅厢,平日里很少拿出去用的,所以柒然去的,就是平定王在此地的落脚处,也是她上次来偷听墙角的地方。 舞服却是古凌音那小妮子在她要离开古府之时抱出来的,也真真的是用了很多功夫去做,所以显得华丽非常,连那些绣在衣服外头的羽毛,也真的就是从孔雀身上拿下来,仔细绣上去的,连那针线口儿也藏得严严实实的,实打实的精品。 五颜六色的衣服,穿在柒然的身上刚刚好,不显得花花绿绿的太俗气,反倒有种高贵之感,她头上插着的几束长羽,将那张化了妆容的精致面容衬托得恰到好处。当她一进门之时,刘连香都有些呆滞的看着那款款从门帘后进来的柒然。 “柒然给王爷请安!” 柒然一进里头,立时将他身边的那几个女的比了下去,他也没了那些心情,将人都赶了出去,只剩下柒然一人在旁边陪着。 柒然上前坐下,却也不太刻意的上前或是离得远远的,伸手勾了个杯子就在手中把玩着,淡笑看着眯着眼打量她的刘连香。 “不知王爷可满意?” “若是里头也让本王好好瞧着了,那说不定还真满意了。”刘连香说着轻佻的话,苍白的指节伸了过来,要去挑开柒然胸前的丝带。柒然将手上把玩着的酒杯一扣,正巧挡住了那只手。 “王爷好些日子未来了,可是有那家楼里的姑娘对上了王爷的眼,让王爷都乐不思蜀了?” 柒然虽拒绝的意味明显,但刘连香也不在意,只当作是迟早到他嘴里的猎物,让她稍微的挣扎下,待会下嘴时,才更新鲜刺激。刘连香脑中想着那些香艳场面,身上就热着兴奋起来,看着柒然的眼神也带了急切的热度。 柒然再次勾了个酒杯,为两人倒满了酒,询问道:“王爷今日是想听个曲儿还是看柒然跳一支舞来助助兴?” “看姑娘这身行头,本王倒是还真想看支舞了。”刘连香接过那递到面前的酒杯,顺便在那柔滑的小手上摸了一把,一口仰倒入口中。只他喝酒那会,没注意到柒然看着那滑动着的喉咙,一个淡笑便浮上面上。 等人将酒喝了,柒然拍拍手,便有一群等在后面抱着琴古筝箜篌类乐器的姑娘进来了,一一给刘连香行礼后跪坐在地上,围出一个圆,柒然便站在最中间,手脚打开拉开了舞姿,手上做的便是那孔雀高昂着头的动作。 音乐声起,柒然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柔和舒适的音乐,柔美动人的舞姿,让人看着渐渐的有些头晕想睡。刘连香认真的睁了睁眼,看见柒然依旧在正中央舞着,只那身华丽的衣裳,不知何时褪去了一半,露出白花花的手臂,以及那裙摆下若隐若现的修长美腿。 周遭的音乐他听不下去了,甩了甩头,在眼前晃动的依旧是那美人娇羞半露的模样,脸上也不知何时带了绿色的纱巾,更是有着几分春色无边的味道。 拿着桌上的酒壶大大的灌了下去,有些踉跄的出了卧榻,跑到中央追着那跳着舞的女子,伸手一抓,将那青葱玉手抓在手中,凑到鼻尖一嗅,却是满鼻盈香,似乎比方才还要好闻几分。 伸手将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往身上一带,一声娇呼便从怀中传来,刘连香一笑,挥手让身后的一群侍卫以及那些弹奏的女子出去。 那些女子自然是听话的出去了,只刘连香身边的红人南政上前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刘连香大手一挥,将那张还算清秀的脸给拂开了,便也只能无奈的出去。 临关门前,只看到刘连香将那女子大横抱起,往幕帘后的床而去,那女子一直埋在刘连香的怀中。南政无奈的摇摇头,看了身旁一脸淡漠的女子,将门关上了。 不多时,里头便传来了女子的娇小声,声音中带了点撒娇意味,甜得腻死人。而那男子的坏笑声也跟着响起,说着些不入流却是就在这些场合中说话。不多时,里头究竟进行到何种地步,外面的人单从那声音中就能听出来。 那些姑娘与那些侍卫都是过来人,自然听得出里头进行得有多激烈,那女子的叫喊声,都快要掩过了那下面的笙竹之乐,南政越听脸越难看,当听到里头那主子喊着柒然的名字,脸都变成了绿色,看着他旁边的女子的眼神,都要将人的皮给剥了。 小丫头第一次见这个场面,里头那女子的声音带着些凄厉,她吓得一哆嗦,往柒然身后缩了缩,探出的小脑袋,对上南政阴郁的眼神,更是有些惧怕。 柒然倒是无惧,依旧淡笑着,对着那群与那些侍卫眉来眼去的姑娘道:“看来王爷这边一时半会也不会消停了,大家先回去歇着吧!有事让人去唤你们。” 有得偷懒,大家自然喜欢,纷纷与柒然道别就回后院去了。柒然这时才回身对着南政道:“这位差爷,既然王爷好这口,柒然在这也不是个事,那柒然便先行一步了。” 颌了颌首,也不等对方回答,带着小丫头便走了,远远的听到那边传来的笑声,和着这边女子的娇喘呼喊声,说不出的讽刺。 柒然带着差点笑岔气的小丫头回了后院,瞪了小丫头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开始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笑什么那么好笑?” 梓归璃匆匆赶来,未曾想在这后院就听到柒然欢快的笑声,忍不住询问的声音中,带了松一口气的感觉,声音也带了几分轻柔。 “公子!”小丫头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刚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看到梓归璃后头的钟淮,忍不住又捧着肚子一阵大笑,差点就滚到了地上去,笑得钟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梓归璃询问着只留了淡笑的柒然,问道。 柒然只笑笑,并不答话,越过两人便回房去了。 梓归璃与不以为忤,跟着进了她的卧室,小丫头也止住了笑,为柒然两人倒了茶,便眉飞色舞的说着那平定王刘连香,在抱着紫苏楼的丑娘亲热着,还不知大战了几个回合。 梓归璃与钟淮听了,脸色俱都一愣。梓归璃看着柒然,那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复杂莫测的神情。钟淮却是看着小丫头,只心中想着,怎的那么单纯的小丫头片子,何时学来了这些荤话,也不知害臊,看来留在这楼子里也不是好事。 且不管梓归璃主仆心中如何想,柒然只顾着自己喝茶,小丫头只顾着自己乐呵,却是都在期待着,明日刘连香起来,见到怀中缠绵一夜的娇美人,变成了面部疤痕交错的丑娘,只不知作何感想。 ------------ 031 深夜来访(加更-谢初夏) 只还未到明日看刘连香如何反应,柒然这就来了一个人。 梓归璃并未在这逗留多久便走了,让柒然以为他来这只是为了喝一杯茶,纳纳凉,如在自家庭院中惬意。 他一走,柒然也将小丫头打发了出去,关好门,柒然对着那一方飘动着的帷幕,淡声道:“你怎么来了?” 一道黑色身影一闪,高而清瘦的人已经摘下面上黑巾,露出一张苍白柔美的面容。却是青山来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直觉。” 柒然示意他坐下,为他倒了杯茶,在他对面坐下。却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么。青山细细的打量着,最后试探性的开口道:“你不喜欢我来找你?” “没有喜不喜欢,只是这儿眼杂,怕落人是非罢了。” 柒然将手中的药瓶子拿出来旋转着,抬眼看了下青山紧皱的双眉,便放缓了声音解释道。 青山也注意到了柒然手中的瓶子,联想到方才几人在庭院中的对话,深沉的看着柒然道:“你何时拿了幻化散?” “嗯,就在寻你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便顺手拿来了。” 柒然回答得理直气壮,青山也没说什么?反倒起身将他带来的包袱打开,摆在桌面上,却是一堆瓶瓶罐罐的,各式的药物。 “上次你走的时候带着不方便,今日我特意将青焰盟研制的一些药物送来给你防身。” 白皙修长且指节分明,完全不似一张握剑的手,柒然看着那动着的手发呆,直到青山将药物分类摆好,让她认真的辨认时,她才回神。 “青山,本宫一直忘记了问你,为何要组建青焰盟?上次为何要刺杀独孤傲?” 青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眼中复杂,有她熟悉的光芒,也有她陌生的阴暗。 “我以为你会一直装傻下去,一直不会问出口。” “本宫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公主了,如今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 青山迅速出手,将那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握住,宽大厚实的手心里,传来了冰凉的温度,让柒然一个激灵,抽了出来。青山眼中神色一暗,便收回了手。 “迷香,小心!”刚抽回手,柒然便感到一阵淡淡香气传来,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青山一把捂住口鼻,将她带离了桌旁,一个迷香管儿就这样突然飞了进来,管口还有青藏色的烟气冒出来。 “花未名?” 柒然的口鼻被捂着,只能用手在青山的手背上写着,见对方沉重的点点头,也凝神看向那扇窗户。 “你们在看什么?” 声音从两人的左侧方传来,青山一愣后迅速做出反应,一挑脚下的凳子就踢向那道声音的来源,却是被对方轻松的接住了。 “我说我怎么会被青焰盟的人给盯上了,原来是这位倾国倾城的柒然姑娘与盟主有一腿,看来我是成了你大玩金蝉脱壳的替死鬼了?” 青山眯着眼,嘴角勾出一个残酷的冷笑,全身都是危险气息。柒然蹙眉,却未说什么?只掰开那紧紧捂住她嘴唇的手,从他怀中出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这才淡笑着看着已经在桌旁坐下,捣鼓着桌上药瓶的花未名。 “花公子今日来,可不会是为了耍嘴皮子吧?” “笑话,我花公子可是一出手定然要采到花的,既然上次让你从我手中给逃了,今天自然是来讨回来的。” 流里流气的声音里,一双丹凤眼带着桃花似的媚微微挑起,俊秀白皙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下,依旧带着致命的魅惑。柒然知那是花未名暗中使了什么药,但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个男子美得有些过分,倒是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媚上几分。 “别过去!” 青山见柒然的神色不对,将人一拉,揽在怀中,并掏出一个暗紫色药丸,分开做两份,一份自己吞了,一份喂入柒然口中。看着一派闲适的花未名,全身上下都是敌意的冷冽气息。 “上次那管迷香管子,不知青山盟主是如何得了的?竟然连解药都能研制出来,真是不简单呀?” 花未名的语气虽带着些轻佻,但是看向青山的眼神中,已经带了些微的佩服。能将他家老头子的独门配方解了的人,都是不容小觑的。 青山却是冷着张脸,理也不理那人,将柒然往幕帘后的床上带去,柒然却是已经清醒了许多,摇摇头,自己推开青山,到花未名对面坐下。 “花公子今日前来,或许只是为了弄清楚为何你的迷香管会出现在这,对吧?” 花未名不置一词,只继续看着那桌上的药瓶,最后将一瓶白玉脂瓶子握在手心处,细细的摩挲着:“这瓶子倒是不错,不知柒然姑娘可否割舍?” 柒然还未回答,青山便已要去夺回,却是被花未名一个转手,躲过去了。 “那里头的是什么?” 柒然问着脸色明显不太好的青山,声音中带着冷意。青山的性子虽有些变了,但是两人相处这么久,她多少还是很了解这人的,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定然不会像方才那样焦急。 “也没什么?只是一些让人神志不清,甚至是慢慢忘记一些旧事的药物,对吧青山盟主?” 花未名依旧笑着,但是那笑未到达眼底,幽深的瞳眸打量着柒然,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柒然只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转身去将那带着冷风的窗户关好,一时间这房中的气氛有些尴尬的静默。 青山以为柒然在生气,正要开口解释,但是看到花未名在此,不禁面上又冷了几分,杀手的寒冽杀气,无形中就这样释放了出来。 “刘连香那似乎有动静了。” 柒然不再理方才那些事,只从窗户留着的缝隙中看着下方,一个护卫,一个丫鬟,正往她的阁楼方向走来,看那侍卫的打扮,分明就是刘连香身边的人。 “南政倒是想得美,想让我去替了那丑娘,让刘连香美梦成真。” 花未名倒是真有将柒然方才所做的一切看在眼里,从她出了古宅后便一直跟着,如今听她这样说,倒是忍不住带了笑,看着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有趣的打量。 “若是我有办法帮你将人给拖住,你给我什么好处。” “为何我要给你好处?青山在这里,青山去解决就好。”柒然头也不回的拒绝,那人的色心太强,她不至于将自己给卖了出去。 青山却是不言不语的看了花未名一眼。 花未名看懂了那眼神,大笑道:“那倒是可以,只你家的青山却是不愿意,若是他出去了,我将你掳走了,倒是得不偿失呀。而且,还有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花未名话刚说完,柒然已经看到了那个人,忍不住回头看青山站在阴暗处,却看不到那脸上的表情。 ------------ 032 午夜惊变(加更-谢初夏) 这个人,却是桀骜的独孤傲,带着一群大漠男儿,雷厉地往柒然这个院子来了。 半夜里一群高头大汉进来,自然是引起一阵骚动的。独孤傲不理一旁想要阻止他们的护院打手,直接推开了人往柒然这来,一群还在大堂的姑娘自然都跟了过来。 柒然失踪那段时间,闭月打理着紫苏楼,却不知与独孤傲发生了些什么?让楼里的姑娘在看着独孤傲时,眼神忍不住一个劲的往闭月那处瞟。那姑娘倒也是长期在这些眼神中过来的,倒也嫣然笑着,往独孤傲那迎去。 独孤傲却是看都未看她,直接对着下来的小丫头道:“柒然呢?” 闭月僵着一张笑脸,眼神也暗了下来,在这黑暗的院子里,带了些许不远处回廊间灯火洒下的昏黄,明明灭灭间,思绪也不清晰了。 小丫头自然是认得独孤傲的,但见对方这架势,倒是被吓了一跳,也不知回话,只堵在了上去的楼梯口上。 “在房里是不是?你让开我找她有事!” 说着,也不等小丫头闪开,将人一拉一拽,她一个未站稳,差点额头就磕在了那不远处的小树丛中,还幸亏有一个姑娘伸手扶了一把。 几人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小丫头连连道谢后,焦急的跟了上去,却被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隔在了后面,怎么也过不去。不禁大呼一声,将裙摆往边上一捋,就要强行冲上去。 “这小妞还真倔呀,看来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够味,大爷我喜欢。” 一个走在后头的大漠汉子,长得不太难看,平凡的面容,但是有些黑,看不太清那脸上的神色,只手上不停歇,伸手便在小丫头的瓜子小脸上摸了一把,吓得小丫头往后急退,却是滚了下去。 下面站着的一群姑娘,吓得尖叫起来,闭着眼不敢看,只听到咚咚咚的几声,脚边便躺着额头磕破了的小丫,脸色有些惨白,却依旧快速的爬了起来,要继续上前去阻止人。 这是独孤傲已经站在阁楼上,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到小丫头的狼狈样,只皱眉看了几眼,抬手就敲了柒然的房门。房门响起,门却是自动开了。 楼下人头攒动,都被这边的声响引了过来,其中还有些房里头有客人的,也披着单薄的衣裳出来看热闹。 如今已经到了五月中旬将近六月,虽已不似二三月那般寒凉,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冷意。门一开,风便将靠近门处的一进小垂帘给吹动了起来,叮叮当当的脆响,外头草丛中的虫鸣,将里头的气息都扰乱了,独孤傲眯眼去打量,却也只看到里头朦胧的形状。 “公子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 一道疏远淡漠的声音自几重帷幕后传来,却是有一道梅花屏,若扇打开,立在那道声音前,听着让其带了几分慵懒睡意。 独孤傲伸手阻止其他人跟着进来,自己进去之后反手将门给关了,顺便将外头的蜡烛端着,缓步伸手隔开那些纱幔,进了柒然的闺房。 里头的蜡烛倒是点得亮堂,昏黄与丹红的烛火,将这简单典雅的居室,笼罩上一层迷离,独孤傲就眯着眼看着侧卧在卧榻上,闭目休憩的柒然,移不开视线。 他见过冷淡疏离的柒然,见过艳光四射的柒然,见过受伤脆弱的柒然,如今这个冷淡中带着高贵,又带着点慵懒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红尘女子。她手上一把翠绿色的绣兰草蒲扇,一下一下的动着,似极了宫中那些贵妃的模样。 “本王改变主意了,今日就来带你走。” 独孤傲上前,坐在那卧榻旁的小绣墩上,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带着些阴暗,柒然闭着的眼顿时睁开,便与离她只有几寸远的独孤傲四目相对。 “谁说我要走了。”将手边的蒲扇放下,却是缓缓的起身,一头乌黑的秀发松散的披在大红的绸衣上,划出一个弧度,轻柔颤动,如受惊的蝴蝶轻微的振翅。独孤傲伸手便抓了一把,放在鼻端深深一嗅,再抬头时,眼神深沉,嘴唇紧抿,孤傲的模样尽显。 “方才花未名来过。” 他不是询问而是肯定,那秀发上,还能闻到属于花未名身上的特殊香气。柒然也未惊慌,缓缓的将自己的秀发从那宽厚的大掌中抽回,一身宽大的绸衣,却在灯光下带着些透明,婀娜身姿映出了大半。 “是来过,那又如何?” 独孤傲看着,眼神又深了几分。“他来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他臭名昭著,还与他来往……” “王爷难道忘了,柒然也是风尘女子,可没这个资格去看轻那人。” 柒然嘴角一个斜笑,看着有几分讥讽自嘲,让他心中一个发堵,两人沉默了许久,只听到蜡烛燃烧时的噼啪声,以及窗户外头有些低低呢喃声。 “本王说过,只要你愿意,本王可以带你离开这,甚至是做本王的鹰王妃!” “条件是什么?” 柒然冷静的看着他,直截了当的开口。那声音过于冷淡,让独孤傲看不穿她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沉默了一会,有些不满的道:“本王什么都有了,还需要图你的什么?” “比如美色,比如人脉,比如手段……这些难道不是在王爷的考虑之内吗?” 柒然突然一笑,红唇勾起,妩媚却带着令人打颤的冷意。就在此时,一个暗黑罩来,独孤傲一个侧身躲过,却是一阵青烟飞出,来不及屏息,便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昏迷之前,只看到一抹白色绣花的一角。 “花未……” 青山从独孤傲的侧方走出来,依旧冷寒着一张脸,但是看向柒然的神色,莫测难明。柒然也无空去看他,只弯腰看着昏迷过去的独孤傲,看着那双浓眉紧皱,伸出玉手,轻轻的揉了揉。 “好手段,真真的好手段。凉柒然,我花某还是第一次见桀骜的大漠鹰王,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三番两次的出手,只不知这次你将他迷晕了,是在救他还是害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柒然起身看着花未名,有些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深意。方才三人商量之时,明明都说好了将人迷晕了,阻止他坏事,如今却是说她害他? “这事你问青山盟主,不是更清楚吗?”花未名也不答话,只靠着一根柱子,双手抱胸,双脚相叠,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怎么回事?” “我的任务未完成。” 柒然一愣,却是突然反应过来。青山与她重逢,便是因为青山刺杀独孤傲,如今独孤傲自己送上门,他自然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的。按照立场,她本应该帮青山,但是不知为何,看着那个俊逸刚强的面容,她突然不想让这个男子就此离开。 “青山,若是……” “包围这里,不许那屋里的人出去!” 一声高喝,打断了柒然未完的话,火把在外面高高燃着,脚步声纷杂,却是被人包围了这间阁楼。姑娘们的声音,带着惊慌,慢慢飘远了。 ------------ 033 王爷发难(加更-谢初夏) 柒然只一个眼神看向花未名处,他就看懂了,微微扯了个笑,伸手捏了柒然白皙光滑的面颊一下,流里流气的道:“算了,今日本是来寻你算账的,倒没想到一同来的有这么多人。这人我可以帮你先看着,至于你自己的麻烦,便让他帮你解决吧。” 说罢,扛着躺在地下的独孤傲飞身出了那窗户,人还在半空中,便回身对着柒然抛了个飞吻与媚眼,自认为风流倜傥的走了。 柒然看着那消失在暗处的白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爬到了头皮上,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公主,你往后离他远点,那人太高深莫测,于我们不利。” 青山从阴影处出来,看着那轻易躲过下面的士兵包围,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影,低沉着嗓音道。柒然倒是不置可否的一笑,如今越是这样高深莫测之人,若是掌握了,便多了一份助力。 当青山隐去气息,避入黑暗中时,门在此时也被打开了,柒然正好将外衫披上,正在打着腰带的结。淡笑着看着外面倨傲在门口的高挑清瘦男子,柒然也不做理睬,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檀木雕花梳,缓慢的梳着秀发。 刘连香大概打量了一下柒然的闺房,踏步进入,却也不关门,南政与另外一个黑面侍卫紧跟着,三两步便到了柒然跟前。 “你倒是好手段,连本王都敢耍!”伸手放在柒然的秀肩上,隔着柔滑的纱衣慢慢的摩挲着,最后爬上那光洁滑嫩的秀颈,到那缓慢梳着秀发的手上,将那小手按住,连带着那把精致的檀木梳也握在了手心。“真心不得了了,啊!看来是平日本王太骄纵你了!” 说着,手上力道加重,柒然被紧紧握着的手心,被木梳的边缘划出一道血痕,鲜血便这样缓缓流下,顺着白皙如玉的手腕,没入大红的绸衣袖里头。她却依旧不言不语,只眼神冷傲的看着刘连香,甚至嘴角还带了抹嘲笑。 刘连香看着她这个样子就火大,手上用力一扯,将人从木椅上拉起来,另一只手快速的掐在了脆弱瘦小的咽喉上,柒然被迫仰着头。 “小姐……你们让开,你们这群混蛋,想要对我家小姐怎么样?” 门口一排侍卫,将一群人拦在门外,小丫头想挤进来,却被用力一推,臀部着地,咚的一声,极其响亮。她爬起来还要再骂,脸上的血已经凝结,整个光洁的额头以及那双秀美的眉眼,都被鲜血遮住,如今看起来煞是骇人。 “将人赶出去!” 柒然被掐得面色都有些发青了,但是依旧冷傲的看着刘连香,不声不响,不解释不求饶,让他心中那股火更盛,如今不知该向谁发泻,便对着外面的人怒吼道。 平日里这平定王即使再威严,也带着淡淡笑意,如今这样怒火大盛的模样,那些侍卫何时见过,吓得一个寒惊,更是带了几分粗鲁的将人赶了下去。 外面本还守在一边的大漠男儿,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那些楼里的姑娘方才忙着害怕,如今醒过神来,却是才发现那些汉子不知何处去了。如此一来,在她们心里更是坚定着一条,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方才还很神气的一群大汉,也是惧怕着本地的官兵的。 刘连香将南政等人也赶了出去,才大手一推,将柒然摔在了地上,她面色又苍白了几分,额际甚至沁出了几滴汗。手在宽衣袖的掩护下,缓缓伸到腹部腰侧,看来这伤口又裂开了。 刘连香高高站着,冷眼看了柒然几眼,才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大手在桌上一敲,冷嘲道:“怎么?今日成哑巴了?你柒然姑娘不是伶牙俐齿惯了的吗?今日怎么不回嘴了?” “王爷要柒然说什么?”撑着那椅子,她缓缓的站起来,手脚上的伤虽没腹部的严重,但如今受到撞击,依旧带着一点冷冷的痛,像被针刺一样,她却极力忍着让声音不颤抖,冷声回着。眼角余光一瞥,却是看到青山蒙着面,想要冲出来,她冲着那个方向,摇了摇头。 “方才那幻药是怎么回事?”刘连香眯着眼,危险的看着那再次坐好的女子,冷声问道。 “柒然不知王爷所说是何意,只知王爷在最后却是舍弃了柒然,拉着另外一位舞娘去共度良宵了。” 刘连香冷冷一笑,起身便往柒然的里屋而去,伸手一打那叮叮当当的铃铛幕帘,却是要去翻柒然的床铺。 柒然大怒,虽说风尘女子并不太忌讳这些,但是曾经的教养,还是让她不能忍受一个男子,未经过主人家的同意而去揭她的床帘。 “你要做什么?” “看看方才是因为哪个男子,让傲气的柒然姑娘不惜将本王给迷晕了。”说罢,大手一揭,将那上好的绸丝面料羽被给扔在了地上,本来高高隆起的床里,却是放着青山带来的那个包袱。 “这是什么?” 刘连香说着就要去揭开那黑色包袱的结,柒然上前将包袱取走,护在怀里,没有惧怕也没有别的,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刘连香。 “没什么?不适合王爷的贵体的,若是王爷碰上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柒然担待不起。”说罢,转身便进了一个侧间,将那包袱放在了一个一人高的橱柜中,这才出来了。 “跟本王走一遭,今日这事本王便不再追究。” 柒然出来之时,刘连香已经自发自觉的又倒了杯茶,在一旁浅啄了一口,却是早已经冷了的残茶,只喝了一口便皱眉放下了。 “去做什么?”柒然也不为他换茶了,就这样坐在他对面,依旧不冷不热的问着。 “过两日是本王的寿辰,想请姑娘过府献舞,不知这个理由姑娘可接受否?” 柒然没有立刻答应,只蹙眉看着刘连香,似乎在透过他想要看出什么?又似乎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刘连香也不打扰她,只自己理了理方才一路急行而来时,有些凌乱的衣裳。 “宾客有何人?” 出乎他意料的,柒然问的却是这个。他楞了一愣,随即像是想透了般,冷笑道:“放眼整个大政国,难不成还有比本王更高的枝,能让你去攀?” 说话间,自然是带了些傲气的。整个大政国,算是他刘连香打下的半壁江山,如今的皇帝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且朝廷官员中,也已他为马首是瞻,况且如今他正妃为立,只扶了一个郡主当侧妃,也算是如今朝中大臣想要攀结的香饽饽。 柒然却是嫣然一笑,这一笑又让刘连香一个愣神。 “有,当今皇上与太子,难道不更值得柒然去攀附吗?” ------------ 034 亲人仇人(加更-谢初夏) 一道劲装黑影迅速跑过灯影下的扶苏,往西苑跃去,不多时便进了那道敞开的院门,与门口靠着墙壁的同样劲装打扮的男子低声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钟淮看了看依旧灯火辉煌,却带了些吵杂的东面,眉间带了些担忧。想起方才那侍卫说小丫头受伤了,形容得满面都是血,想到那个场景,眉峰便皱得跟紧。 小丫头平日也是护主护惯了的,看看今日的架势也不怕,就这样一头撞上去,若是刘连香一点都不顾忌着柒然,她是没人护着的。 越想心越是不安,大半夜的却又不能自己出去,看了看依旧黑灯瞎火的房间,钟淮不知不觉的便在门口走动了起来。 早年当质子之时,梓归璃便每日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若不是身边有钟淮护着,后来又有九公主弧鸢护着,他早在当年那场中毒事件,或是那次狩猎中死去了。所以如今的梓归璃,夜间都睡不着,总会在白天时小觑一会,晚上或是批着折子,或是看书。今日他却是出奇的反常,熄灯去歇息了。 外面的动静,梓归璃自然知道,透过屏风,还能看到钟淮来来回回的身影,他半睁着眼看了一会,也不见对方消停,便翻身起来,靠在了床柱上。 “钟淮,有事吗?” 听到梓归璃的声音传来,钟淮的身子一顿,便快速的推门进去,低声禀报着。 “公子,方才有人来报,刘连香去柒然姑娘房里,并将人带走了。” 梓归璃示意他去点灯,自己披了件外衣起身,淡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 “派人跟着。”梓归璃就着那灯光,拿了桌上一个折子看了起来,头都不抬的吩咐道。 “公子,我们不阻止吗?”钟淮手中的灯微微倾斜了下,烛泪落在手上,带出一堆红色。 梓归璃抬头,看着钟淮明显比平日焦急几分的神色,便多问了一句:“为何要阻止?” “公子不是对柒然……”钟淮看着梓归璃冷下去的眼神,不禁赶紧住口,不再说下去。如今的主子心思越来越难懂,钟淮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无法猜透。 不等梓归璃挥手让他退下,他便自己先告退了出去。若是不能阻止柒然与小丫头跟着刘连香去平定府,派人跟着暗中保护,也是可以的。 柒然是被刘连香八抬大轿给抬进了平定王府,知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被剑压着脖子上的轿,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将人给抬了进府,从此紫苏楼不再有柒然姑娘。 刘连香也不对人解释,只吩咐将人从侧门抬了进去,然后安排她住进了一个独立三进的小院子,院子倒是也挺宽敞的,还有一个小湖架桥,湖边的柳树虽不是很高大,但也有了南方的流线柔软的姿态。 小丫头的伤口处理了下,只额头有些破皮,已经不那么碜人在,只柒然看了还会蹙眉,有些心疼这个一根筋的小丫头。人虽小小的,做事也毛毛躁躁的,但贵在忠心踏实,看着她,柒然会想起前世时跟在她身边的水秦,当年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却跟着她南征北战,也带了点男儿不服输的性子,也因着这性子,才会枉死了。 她又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前世的潭子中,眼中带着些空茫,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一见她这个模样,还以为她在担忧了,赶紧放下东西上前安抚道:“小姐,公子不会让我们有事的,你先别着急。” 柒然淡笑摇摇头:“我累了,想先休息。” 柒然不说,小丫头也不好说什么?赶紧又去将洗漱的水盆端来,服侍她洗漱后,便去外间收拾了下,也睡了。 柒然在平定王爷,吃穿用度倒是与一般王府家小姐夫人的用度无二,这表面就说王府待客热情,暗地里那些丫鬟小厮的免不了有个闲言闲语,柒然倒是没什么?耳不听眼不见的,就照顾她的小丫头去厨房拿些柒然平日里吃习惯的吃食,却是会被讥讽几句,她听着别人说柒然的坏话,心里便发堵。 回来跟柒然说了,小样的就是委屈得双眼发红,小嘴嘟得老高,她家小姐也只是淡淡一笑,无可无不可的道:“别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去吧。” 柒然也不是无事可干,刘连香不知在何处请了一个异国戏团过来,女子个个都高挑细白的,身姿婀娜,却是都扔给了她让她带着排练个新舞,她也就欣然应了。 三日之后,刘连香的三十二岁生辰宴会到了,满朝文武中京都在职的都来道贺,这自然是宾客满座。柒然被安排作为压轴出场,在一个偏殿中有休息的房间,只用个山水屏风给隔开,外厅的情况里头大致都能知道,也能看到那些华服官人内眷走动的身影。 “太子驾到!” 一声尖利高喝,将陷入沉思的柒然拉回神,只看到一个一身金黄七龙袍的六七岁小童在众人的簇拥下,迈步进来了。 柒然起身,撩起一旁的垂幕,打量着那个衣着华丽尊贵的小孩。那清秀的眉眼,倒是与弧芜有几分神似,却没那人的阴郁,带着孩童的天真纯净,让人看了心喜。 弧琮(cong),弧琮(cong)…… 心中默默念着那小童的名字,看着他举手投足间,比平常人家的小孩多了几分贵气雍容,以及无形间养成的霸气。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走来的,如今再看着那小孩,却是彷如隔世。按理说,他的父皇她的皇弟,将她当成祭品钉死在祭台上,本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然而小孩有什么罪?要承担大人间的过错? 柒然死死掰着门槛的手,都有些发青发紫了,外头跪倒了一片问安的大臣,那个半人高的小孩就这样接受着他们的跪拜。真心?假意?全都只是臣服在皇权之下罢了,若是当那人某一天也如曾经的她那般,被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了下来,一切的俯首称臣,也只不过是水月镜花,徒留一个笑柄罢了。 ------------ 035 公子现身 刘连香上前,恭敬地将弧琮领着进了大厅主座上,一群人在那半大小孩坐稳后,才纷纷起身,规规矩矩地回了原位,整个大厅灯红酒绿的,就一个小孩坐着,众人浑身也不自在,场面便有些冷了下来。 外头搭了个临时表演的露天台,不太高,但是能让屋中的人将那台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如今表演的那个,却是一些喜剧类的,也不怎么吸引人,大家便都分开了去,纷纷敬酒搭话,活络活络气氛。 柒然回到卧榻旁,却没有坐上去,而是顺着卧榻边缘,缓缓的坐在了那个脚蹬上,身子还忍不住在发着抖,看上去有几分可怜意味。 如今她心中纷乱,似乎一半是仇恨,一半是割舍不下的血浓于水。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得紧。 小丫头进来要找柒然化妆了,待会好登台,却是看见她那模样,又吓了一跳。如今的柒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发呆或深思什么?而是有些脆弱了,整个人缩在一个角落,颊边还带着泪痕。 “小姐?”小丫头上前,小心翼翼的呼唤着,生怕吓坏了这个在人前从不示弱的女子。虽然她自认自己也很坚强,但是她都是要躲在小姐的背后才能坚强起来,可如今的小姐,像是需要躲在她的怀里,从能将那些埋藏在心中的痛与艰辛发泄了,再重新打包掩藏。 小丫头只当柒然是因为身为官家小姐,却被打入风尘中的辗转艰辛而哭,哪知道此刻的柒然,却是百转纠葛的难受。 默默落了一会泪,上一个节目又已经接近尾声了,却是她一手排练的一个舞曲,得了满堂喝彩。她抹了一把眼泪,叫小丫头去打水来梳洗一下,起身便自己换衣裳去了。 弧琮一个半大小孩,看着上头不是琴瑟就是舞,再来就是曲子,也有些厌烦。这些宫里的自然不比外面差,千篇一律的让他想睡。他代表父皇出来祝贺这个异性皇伯伯,却也是一桩烦人的活计。只他从小生在帝皇家,自然知道在外头要带上一副怎样的面具。 弧琮正无聊着,突然台上的音色一变,却不是方才那种听着想睡觉的柔和音乐,而是古筝与琉璃管敲击玉杯的交喝声,时而铮铮作响,时而清脆如水滴琉璃,十分的醒神悦耳。 弧琮坐直了身子,甚至还挺了挺脖子往台上看去,有些引颈期盼的味道,四周在交谈中的大臣,也都纷纷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一脸期待的看着台上。 先上来的,是几个露着肚脐眼儿,半遮着面容的火辣女子,在大政国穿得如此暴露的,也就只有袖澄舞坊的舞娘了。正在众人猜测着待会献舞的是不是那袖澄舞坊的头牌舞娘之时,一道火红的身影便拽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柒然依旧是一身火红,只那红袍的尾摆极长,她却不是走上舞台的,而是一手拿着花篮,一手撒着花瓣,如仙女散花般,缓缓的落在了舞台中,那里却已经有几个人堆叠在一起,成一了一朵莲花宝座似的座椅。她也只轻轻挨了一下,便又飞起,像贵宾满朋之处飞去,留下一鼻清香。 也不知她怎么能飞在半空中的,来回一圈后,篮子里的花瓣已经见底,她便将花篮往后一扔,有人接住了,她却是裸着玉白小脚,脚上带着铃铛,一拍一拍的跳了起来,那眼神儿冷中带着媚色,眼角处加了艳红的眼妆,极其的勾人。 刘连香看着大家的反应,心中自然是得意了一番。柒然姑娘只这些月里蹿红,还并未到某家府上去登台献舞,如今这头筹是他夺得的,且这女子怎么看就怎么的撩人,他心中早已将柒然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自然带了几分炫耀似的得意。 每一桌都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分配了一个丫鬟伺候着酒水,只丫鬟们手拿着酒壶,却是迟迟也得不到那些大人们叫加酒的吩咐。只见个个都瞪直了眼睛,看着那腰肢扭动的女子,到嘴边的酒水,也有些流了出来。 “平定王,这女子是谁?如此有天赋,怎的不被招进宫里去?” 弧琮说这话,只单纯的觉得这女子的舞艺超群,便是宫中的艺伶,也要逊色几分。但是刘连香却是想偏了,宫中男女皆早熟,这并不出奇,再联想前几日柒然与他说的攀高枝,如今被太子这样一问,便以为对方对柒然有意,便哈哈笑了两声,胡掰道:“臣的内眷,自然不方便进宫,太子谬赞了,今日只出来助助兴,平日是不抛头的。” 听此一说,弧琮恍然大悟,只哦了一声,又转头去看柒然的表演。 与两人坐得近的几个官员,自然认出了柒然,但是前两日据说柒然是被平定府的八抬大轿给抬进来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自己斟茶饮了,免得祸从口出。 这一曲甚是精彩,众人也不觉得它时间长了,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一个门外看着的小厮 进来禀报,南政便上前对着刘连香的耳边低声道:“紫苏楼的公子到了,说是来给王爷祝寿。” 刘连香皱眉,他不记得自己有邀请对方呀,怎的一个紫苏楼神龙见首不见的公子,会来参加他的寿宴。但也只是一时的不解,挥手便让人去请,而他自己也到弧琮耳边低声说了,那小孩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的点点头。 梓归璃一进来,吸引众人眼光的不是那一身高贵冷傲的紫色,而是他面上闪着光的银白面具,面具将那张面容遮住了一大半,只留下优美的下颚曲线,紧抿的双唇。 他上来只向坐在主位的太子弧琮和今日的寿星公平定王作了个揖,客套道:“听闻今日平定王寿辰,在下恰巧到京都一趟,便不请自来了,来得匆忙,这贺礼就有几分寒酸,还请王爷见谅。” 他唤人将礼物呈上来,却是两人抬着一个托盘,上面盖了一张绸布,一揭开,却是一块半个小孩高的天然的汗血青玉,在日光照耀下,似乎还能看到一头青蛇昂首对着某处吐着星子。 众位官员不禁倒抽一口气,这个紫苏楼的公子,出手忒是大方了些,将之前那些因为送了稀罕宝物而沾沾自喜的人,也给比了下去。 刘连香眯着眼睛看了看,脸上依旧带着淡笑,也看不出喜乐,只叫人收下了,却是亲自上前将人引到弧琮的右下手坐下,而他身边那个淡粉衣裳的女子,一身劲装打扮,却是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紫苏楼公子的旁边,众人不禁有些惊奇,低声嘀咕了几句。 有人却是知道古凌音,只说了两个字“古家”,便让一群聒噪的人闭了嘴。 梓归璃坐下,对着看台,这一抬头便与柒然的目光相对。 ------------ 036 霸道强吻(加更-谢初夏) 柒然倒是未想过梓归璃会贸贸然出现,毕竟他另外一个隐秘的身份,是不能轻易在别国出现的。若是当真暴露了,不仅前功尽弃,也会有生命危险。 虽觉得他出现得有些突兀,柒然也只是顿了一下,脚下舞步却是依旧轻柔婉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宽大的舞服也很好的将她脚下的那些小动作给掩盖了。 梓归璃倒是一副当真是来贺寿的架势,只象征性的往看台看了几眼,便与他对面的平定王说起了话,旁边的官员见着今日的寿星都不再只顾着看柒然姑娘表演,他们也不好意思直盯盯地看着,便在一旁应和着,像些应声虫似的。 一旁的古凌音别别嘴,嘴看不惯这些官员的嘴脸,凑到梓归璃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便拉着一旁的钟淮往后台走。 钟淮双手抱胸夹着把剑,却也是如梓归璃一般带着半张面具,但他的是牛皮做的,看起来有些山贼的意味,一身的冷煞之气,让一些人只敢偷偷的看几眼,而不敢直视,却不知在背地里说些什么。 钟淮却是不放心梓归璃一人在这里。虽然他武功也不弱,但是双拳难敌万手,这一群的大政国官员在场,若是身份暴露了,也很难脱身。他便如泰山压顶般立着,任古凌音怎么拉扯着都不动,让对面的刘连香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看似穿着有些诡异的男子。 两人四目相对,钟淮依旧是一双深邃幽寒的双瞳,刘连香却是一愣,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梓归璃见古凌音锲而不舍,一定要将钟淮拉去与小丫头凑一块,便也就帮了她一把,回头对着钟淮点点头。钟淮见他家主子如此,便也只能任由那小郡主像拖着一匹马似的拉往侧面为今日表演助兴的一些姑娘搭建的后台。 恰好他们进去之时,柒然也从另一边下来了,小丫头贴心的拿了毛巾和茶水上前,让柒然在一旁的软墩上坐着歇息,背对着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进来了。 “哎,钟木头,你有没觉得柒然姐姐抢了你媳妇儿?”古凌音在钟淮前面半步距离,只看着那小丫头殷勤的为柒然忙前忙后,便头也不回的用手肘撞了撞钟淮,嬉笑道。 钟淮却依旧沉默的不予回应,只那面具里头的眉峰皱紧,心中在疑惑着,小丫头何时成了他的媳妇儿。 “柒然姐姐……我被你迷倒了,怎么办怎么办?”古凌音也没在意钟淮的态度,她早就习惯了他像木头一样没有丝毫回应的样子,所以转移了目标,蹦蹦跳跳的吆喝着柒然的名字,欢快的就要往柒然身上依偎着去。 她那嗓门,倒是将屋内其他姑娘的视线吸引了,只见一个清秀佳人却劲装打扮,一头墨发只已一根丝带简单的高高竖起在脑后,像一个大小孩般飞快的窝到柒然怀中。 柒然在前台便见到古凌音,这个时候她来,她也不奇怪,那姑娘却是抬起头,对着她挤眉弄眼的使眼色。柒然蹙眉思索了一下,看着不远处不愿意挪动脚步的钟淮,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淡淡一笑,对着小丫头吩咐道:“丫头,你带钟淮去休息一下吧!我与凌音郡主说会话。” 小丫头忍不住便对古凌音翻白眼,她自然不敢对着自家小姐翻,但是那郡主便不同了,一肚子的坏水不说,还想将她家小姐也给带坏。她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转身,对着钟淮也没什么好语气:“这位仁兄,这边请!” 说着,头也不回的自己出去了。钟淮看着她明显有些瘦削的肩膀,有些复杂的情绪浮起,突然间便觉得心中烦躁,不声不响地跟着出去了。 其他姑娘虽未听柒然叫她们出去,但也都识相的纷纷离开这房子,让柒然与古凌音单独说话。 柒然见人都出去了,便对着怀里的脑袋道:“人都出去了,你要与我说什么?” 古凌音抬头,双眼亮亮的看着柒然,脸蛋也有些红,支支吾吾的不知想说什么。最后豁出去一般,嘀咕了几个字,又埋首进了柒然的怀中。 “我好像喜欢上了花未……” 柒然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只些许的沉默,古凌音又开始撒娇嬉闹着,让她不要说出去。 柒然夜间被刘连香拖出去敬酒,她心中有事,外人向她灌多少她便喝多少,最后连那些灌她酒的人说她攀上了平定王这个高枝,她都未反应过来。只机械地喝着对方递过来的酒,喉间辣辣的痛,最后痛到都没了知觉。 梓归璃在不远处看着,双眼暗沉,面上罩着面具,让人看不出神色,只他周围的人都惧怕他身上的气势,也不敢敬酒太多。 柒然终究还是被灌醉了,半个身子都要倚着刘连香才能站稳,一个文官样的清秀官员便小心建言道:“王爷,您看这姑娘都喝成这样了,还是让人扶着进去歇着吧!” 刘连香看了那官员几眼,便吩咐一旁紧跟着小心看着柒然的小丫头道:“扶她进去歇息吧。” 小丫头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应了一声,便将柒然搭在自己肩上,艰难的带着人离开这依旧笙歌艳舞,带着几分奢靡的场面。 方离开那宴会场,柒然便自己站直了,脚步虽带着些虚浮,神智却还是清醒的。今日无星无月,但树上都张灯结彩的,很是喜庆,将整个平定王府后院都照得透亮,只投下一些扶苏剪影。小丫头愣愣地看着柒然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对方停下转身看着她,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小……小姐,你不是喝醉了吗?” “是呀,所以还不赶紧跟你家小姐回房去!”柒然对着那小丫头眨眨眼,带着几分俏皮,却给小丫头更大的冲击。 她家小姐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 想到此,便赶紧三两步上前,将人半扶半揽着,送回了房中,然后又去唤人抬了水进来,让柒然沐浴更衣。 柒然在一大桶水中,嫣红着双颊,半闭着眼,随着水中的雾气吞吐着呼吸,觉得一天的疲惫便减少了几分。 小丫头已经出去了,房中只有她一人,她便将一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突然一道暗影在她上头罩下来,她猛的睁开眼,却是梓归璃那张俊秀绝伦的面容,带着些冷意。 “你……嗯……” 梓归璃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力道很大,让她吃痛得冷汗立时爬满了额际。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嗯?” 梓归璃也喝了不少酒,说话间便是梨花凝的清香,温热的气息缓缓靠近,喷在了柒然的面上。 “放手!你……出去!”柒然忍着痛,有些恼怒的喝道。但那声音带着闷哼,没什么震慑力。 “方才为什么不反驳?嗯?我说过,你休想逃开我的身边。” 柒然还来不及说话,他的脸便在她面前放大,双唇便被一道温热撩开,她紧咬着贝齿,他捏住她下颚的手加重力道,让她有下颚骨都被捏碎了的错觉。 只一个晃神,对方已经撩开她的牙齿,舌头伸了进来,卷着她的大力吮吸着,也不让她往后退,捏着她下巴的手,不知何时到了她脑后,将她紧紧的往前按压着。 ------------ 037 掌殴反击 柒然气得浑身发抖,奈何他手上力道下得极重,紧紧的压制她的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她伸出双手,圆润的指甲带着珍珠般的光泽,带着些红润,却是直接招呼到了梓归璃的颈上。 她原本是要抓那人的背的,但是扯着衣领,抓到她手都痛了,依旧不能将她面前的人拉动分毫。 水本就不是特别热,如今她更是光着身子被半拉出了水面,白皙光滑的肌肤,被方才的热气烘出些绯色,带着处、子的芳香气息。梓归璃暗沉着眼,嘴上紧紧的拽住柒然的舌头不让她闪躲,另外一只手已经沿着光洁修长的脖子游走着,缓缓的落到那窄小光裸着的肩膀上,来回的爱、抚着,动作轻柔。 柒然被那掌心间传来的硬茧与冰凉一激,动作也加大了,四指一抓,便在那脖子上抓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梓归璃被颈上的传来的痛刺激了,却只是紧皱了下眉头,口中却不放松,甚至更霸道的深入,攫取着属于那人的芬芳甜美。就这样被柔软的丁香小舌吸引着,本只是想惩戒似的吻一下,如今却是不想放开,想要得到更多,这吻便更深入。 柒然快要窒息了,对方身上的冷香涌入她的鼻尖,没能将她迷得昏实,却是让她的思绪更清晰。当年她也是这样埋在他怀中,被他小心细致的吻着,渐渐地带着些霸道的加深那个亲吻,可如今回头去看,或许当时的那个吻,也只是他的伪装,她却可悲的欣喜若狂。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她的神智更清晰了,猛力将人推开,梓归璃有些闪神,被她这样弱下来后又突然发力的一推,便被推开了,嘴角也淌了丝血丝,她往后仰着,差点掉出了木桶,他伸手将人一拉拉入怀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却是柒然一掌就招呼到他脸上了。 “你打我?”梓归璃眼神又暗了几分,全身冷凌,脸色很难看。似乎方才的激情,瞬间被浇灭得一丝不剩。 “你将我当成了什么?”柒然在对方幽深的双眸注视下,一伸手将搭在一旁的折叠式屏风上的衣裳取下,包裹住了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这才有些怒气地与对方直视着。 梓归璃看着那因为被柒然的大动作,而将衣裳弄湿了大半,显得有些透明的外衣,不远处的灯火照耀,将那玲珑婀娜的身姿展现得一览无余。这比方才全部暴露在他面前,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眼神暗了暗,盯着那丰满之处,声音都带了些黯哑。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将你当成什么?嗯?” “你!”柒然真是大怒了,这个男子,不知何时开始,对着她理所当然的霸道,理所当然的关心,然后到了如今又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践踏。她双眼因为气愤而带了些红,上唇因为方才的厮磨有些红艳艳的,微微的颤动着,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半开的窗户吹入些风,屋中点着的蜡烛芯也晃动了一些,她突然感觉到有些冷。随即一个激灵,发现对方看的地方不太正常,微微低头,才发现身上的衣裳湿透贴在身子上,将那形状弧度都展现无遗,却还能微微看到那肉的颜色。 她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掌大力拍在水桶的水中,激起一阵水花,将对面那人的紫色衣裳给弄了半湿,地上也是一滩积水。她趁机迈步出来,因为小丫头放在屏风上的衣裳只有这一套,而那贴身的亵衣亵裤她也来不及穿上,如今她只能光着脚,想去内屋寻些干爽的衣裳换上。 却是踩着积水,一滑,整个人仰面便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闷响,激了梓归璃一下。 因为方才被她将洗澡水都泼了一身,他便躲开了些,却是来不及伸手拉着她,便见她这样摔在地上,也不喊痛,只不声不响的躺着。他以为她摔晕了过去,马上上去去查看,刚碰到她的头,对方就睁开眼,一拳头就对着他的下巴撞来,他来不及闪躲,又被打在了下颚处,一阵不大不小的阵痛,却是让他的脸又冷了下来。 “离我远点!今日碰着你就倒霉!”柒然有些赌气的挥了挥拳头,完全不怕对方一个气恼,将人就地给解决了。 起身这一摔虽听着力道重了些,她却是用了巧劲给化解了去,掩饰得很好,没有让梓归璃看出她有武功,只方才拉扯间,似乎那腹部又隐隐的痛了。 青山的药好是好,能很快的治愈外伤,让肌肤不留疤痕,外头看不出什么?但是里子却是痊愈得极慢,就方才那样一摔,她腹部还是凉丝丝的痛着,却只能咬牙忍着,才没让梓归璃看出来。 梓归璃黑着张脸,想将人揪起来教训一顿。他的好脾气,今日都被这小妮子给磨得荡然无存,方才那一巴掌,让他的俊颜还隐隐的痛着。只不知一个姑娘看似柔弱无力,何来的力道将人打得这样的痛。 柒然自然不知对方想的是什么?想自己起身去换衣服,却是双肘刚撑着地面,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手给崴到了。 梓归璃也注意到她的痛苦的表情,忍着一肚子火,上前想查看,刚撩起湿哒哒的袍子一角要蹲下,外头便传来了小丫头欢快的声音。 “哎木头,真不用了,这些水不重,我自己提着就成,你还是去看着公子吧!我要进去照顾小姐了。” 声音越来越近,梓归璃蹲下一般的身子,又站了起来。高高的从上往下看了柒然一眼,轻咳一声,转身背对着她道:“还是让小丫头来吧!待会擦些药酒。”说罢,便去开门出去了。 柒然有些不解,看着那背影渐渐出去,方才她好像看到了梓归璃有些不自然,甚至身子声音都有些僵硬。 脸色因着那个角度看得不太清楚,否则她一定会发现,那人的脸色,分明就是有些红了。她也不会知道,小丫头是他派钟淮给引开的,却还是被人现场给抓包了。 梓归璃出来之时,正巧对上了小丫头要开门的动作,她就那样张着嘴,愣愣的看着梓归璃对她冷冷的一瞥,然后步态举止从容的离开。 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话,比如说:公子,您为何出现在小姐的闺房里头? ------------ 038 王爷讨好 柒然起身得早,因着昨晚与梓归璃的不愉快,她一夜未曾合眼,便唤了小丫头一同出来散步。 与其说气梓归璃多一些,还不如说气小丫头跟钟淮多一些。看着那木头平日里倒是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却是与他主子狼狈为奸的。也对,当年他不也是因为梓归璃,而辜负了青山对他的信任吗?只小丫头有了心上人便将她扔在一边任人欺负,想到这她就有气。所以出来后,只自己在前面走着,也不与小丫头说话。 小丫头也为昨晚回来后,看见梓归璃从小姐的闺房中出来,而小姐弄得一身狼狈而自责着,在心中狠狠的骂着钟淮那对主仆,却不敢上前恳请小姐的原谅。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昨日宴请宾客的园中,那是主院,属于刘连香寝殿的正园。那些彻夜欢歌的大臣都回去了,只留了一院子的杯盘狼藉,有些小厮丫鬟打着呵欠,慢慢的收拾着。 见着柒然两人来了,也懒懒散散的装作看不见。柒然的身份有些特殊,虽说得到王爷的礼遇,但终归还是风尘女子的贱籍,高傲却是不能改变身份的低贱。 柒然对着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也不予理会,只自己走自己的。但刚要绕过靠近小石道旁的路而去时,一个大丫鬟伸手便将半杯残酒泼在了柒然的裙摆上。 “哎,瞎了你的狗眼了,没看到我家小姐在旁边吗?” 小丫头大怒,忍不住便上前指着那个大丫鬟骂。 “说谁呢?我的双眼可亮得很,可没见到什么大家小姐在这儿,要说是你狗眼瞎了跟错主子。哼!” “你……” “小丫,平时我的家教是如何的?我们的家教是极严的,可教不出这种到处乱吠的野狗。” 小丫头生气了,要上前跟那大丫鬟拼命,柒然虽心中也气,但是她能沉得住气,且她如今更懂得如何用淡然的面色反击回去。唤住了小丫头,就想离开,却是侧面刘连香的房门已经开了,人也站在了门口。 “柒然,你这是在骂本王管教无方,放任下人肆意妄为了是吗?”刘连香刚醒来便听得外面的吵闹声,仔细一听却是柒然那清冷动听的声音,忍不住便穿着雪白里衣就出来了。 “参加王爷!” “王爷吉祥!” 刘连香那话听不出喜怒,一旁方才在看好戏的下人心里却打凸,且不说如今这位柒然姑娘是紫苏楼的红牌,单单这些日子王爷对她礼遇有加,也断不会坐视不理让她在王府受了委屈。 他们方才也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故意的轻视那女子,以图在自家主子面前好邀些功,却不曾想被王爷抓个正着。 那个出言讥讽的大丫鬟,本是仗着自家是侧王妃身边的红人而出手,却不曾想王爷亲耳听到了,吓得她脸色发白,战战兢兢的跪在一地的残羹冷炙上。 柒然冷眼扫了一眼满院子低头伏小的下人,意兴阑珊的对着刘连香打了个福,便要转身离开。 “柒然,先等等。”刘连香对于柒然的冷淡态度也不在意,脚上还只是穿着雪白的袜子,便急急的踩着酒水过来,挡住柒然的去路。 见自己王爷如此,一群人更是心中咯噔一下,集体脸色灰败。 “王爷有何事?” “方才府中奴才对你不敬,是本王的平日管教无方,今日便大整一次,也可安了本王的心。”说罢,回头对着门口的侍卫道:“来人,将人拖出去杖打五十大板,赶出王府,其余的扣除一个月的月银。” “是!” 那大丫鬟一听,脸色苍白无血,双唇打颤,待到那两个侍卫到了面前,才想起来要求情,赶脚跪着爬到刘连香的面前,砰砰砰的磕着头,呼喊道:“王爷饶命呀,王爷饶命,看在小笑多年服侍侧妃的份上,饶了小笑这一次吧!” 只磕了几下,血便流了满面,看起来煞是渗人,小丫头有些害怕,往柒然背后躲了躲,伸手拉了拉柒然的袖子。 柒然只冷眼看在那叫小笑的丫鬟被两个侍卫拖了双腿往后院走去,这里的事与她无关,就算刘连香刻意讨好她,她是神色也未轻缓半分。 人若看轻别人,便要能承受看轻别人后所收到的报复,若是不能,休要轻易出口侮辱于人。 刘连香打量了下柒然的神色,也有些猜不透这个女子冷凝的外表下,究竟是何心思。她时而会嫣然一笑,时而却是冰冷着面容,绝傲非常。 “王爷若是无事,柒然便先告退了,不打扰王爷整治王府。”说罢,又要离开。 刘连香却是立马伸手拉住了她,只见她双眉皱了皱,却没挣扎开来,依旧是冷着眉眼看着他。他心中也有些不舒服,方才是因为那个丫鬟出言伤她,如今却是对她冷淡的回应。 “本王有些事想询问你的意见,你随本王来。” 也不放手,拉着人便往他的寝室而去。经过一群依旧跪着不敢出声的下人,伸脚踢了一个靠近他的,冷声道:“都滚下去,管家给本王好生****!” 关了房门,小丫头紧跟在柒然身后,刘连香也不说话,大打开双臂,示意柒然为他著衣,柒然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拿了他的绸服帮他穿上。 “柒然,能陪本王去江南一趟吗?” 柒然转到他面前,为他将纽扣扣上之时,他的手便覆在了柒然的双手上压着,低声询问道。 柒然一愣,就要将手抽出,他却是加大了力道,紧紧的按着。小丫头在一旁看着,额际都落下了冷汗,她知对方是王爷,位高权重,若是她贸贸然上前去,惹怒王爷是小事,若是因为她而连累了小姐就是大事了。昨日钟淮与她单独相处之时,特意嘱咐她不能莽撞行事,如今看着,她却只能干着急。 柒然继续抽了抽,依旧不能抽出手,便也随他,抬头看着他,问道:“原因,条件,好处。” 刘连香一愣,随即便笑了,哈哈哈大笑几声,有些宠溺地道:“柒然你何时变得如此惜字如金了?原因便是皇上要去江南出游,本王随驾,想找个人陪着。这条件嘛,你说你想要什么?好处你可自己慢慢想。” 柒然倒真是认真想了想,这事若成了,她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何不去? ------------ 039 谋凶刺杀 见柒然答应了,刘连香也松了一口气,穿戴好后,便说要进宫给皇上请安,并商量南巡的一些事。柒然想想,便与刘连香说要回紫苏楼几日,刘连香一听,忍不住就要拒绝,但听到柒然说到出行前会回来,也就默允了。 柒然心中也是有些游移不定的,若是说回紫苏楼,又会与梓归璃碰见,如今两人的关系,带着些暧昧,却是又不明朗的。柒然有时会拒绝去想两人的关系,或是两人将会走到哪一步,但是梓归璃慢慢逼近,又让她不得不想。 当年或许她就是想得太多,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与梓归璃的可能上,也永远不服输,一定要得到他。但是今生,她还能不顾一切的去爱吗?她背负的太多,失去的太多,如今的她还能爱得起吗? 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思绪也是反复着。外面传来行商走贩的吆喝声,柒然有些烦闷,揭开一旁的窗帘往外看去,京都的变化真的很大,只七年的时间,似乎已经经历了沧海桑田,原本熟悉的道路,如今走动的都是陌生的人,看到的都是陌生的事物。 突然一道银光飞来,柒然一个侧头避过,叮一声,却是一枚飞镖带着一张纸,插在了马车木壁上,柒然看着那飞镖还在颤巍巍的动着,却没多想便伸手摘了下来,将微微带着青色的纸展开,只见上头简单的写着三个字:晚上见。 没有地点,没有方式。 柒然将纸团紧揉碎,将窗帘打开得大些,纸屑便随风飞散,消失在艳阳高照的午后长街。 驾车的车夫是刘连香派来的,年纪算轻了,大概也就二十几岁,他将柒然送到紫苏楼后门后,看着她们进去了,并有人前来迎接了,才驾着马车离去。 来接柒然两人的,却是钟淮,这着实让她有些吃惊。小丫头板着一张脸,对着钟淮“哼”了一声,扶着柒然越过他,往柒然的阁楼而去。 钟淮立在门口,有些茫然,昨日明明还好好的,今日却是对他横眉竖目的,他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见人是安全到了,他便反身回西苑去禀报了。 柒然回来,见时间还早,吩咐小丫头去厨房做些清淡的小粥来,她便开始收拾过几日出行需要用的物品。 只她心中有些疑虑,也不知刘连香是否骗她,明明独孤傲与梓归璃都往大政国都城而来,为何弧芜还要往南走?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阴谋? 她将青山送来的包袱翻出来,挑了些外伤药与解毒药,还有一些特殊功效的药品,一一放好,想了想,将那腰带也带上了。 小丫头进来之时,她恰好都将东西收拾好了。小丫头看着那堆放在一边的包袱,有些不敢置信,本还想问问小姐怎么自己收拾上这些东西了,双唇动了动,才想起小姐似乎还在生气当中,便闭上了嘴,将桂花莲子粥放下,就退了出去。 如今在紫苏楼中,柒然也无事可做,慢条斯理地吃完午膳,便在窗边的卧榻上小憩了会。昨晚都不曾睡过,这一睡便到了夜里,外面的树下灯火莹莹,照得她都睡不着了。 方起身就吓了一跳,却是她床头里坐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若不是柒然本就比较敏感,还未能发现,刚要惊呼出声,对方却先出声了。 “是我!” “我还以为你要晚点过来。”柒然缓了一口气,轻声道。 青山却依旧坐在那卧榻床头,也不起来,只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轻柔:“已经到亥时了,你身边的丫鬟进来看了两次,见你不醒就自己出去了。” 原来却是已经那么晚了! “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你知道弧芜要南游吗?” 柒然一愣,有些弄不懂他想说什么?沉默了一下,只点了点头,想想黑夜里可能他看不见,又出声道:“也是今早才知道。” 青山却是夜里出没惯了的,对夜视也极其犀利,方才也看到她点头的动作,只觉得这样在黑夜里看着,不看见她的脸,就会觉得这是个很可爱的小动作。 虽说知道她就是弧芜公主,但是面对着一张已经与当年完全不一样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如今在这黑暗里看着,也能想象着她之前的那张脸,做着这样动作时,那极其特殊的一面。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她能有什么想法?如今单单靠她自己的力量,连弧芜的身旁都不能靠近,更枉论有其他想法了。只是跟着去自由她自己的考量,如今与青山说了也不大方便。 “你是如何得到这消息的?” 柒然绕开这个话题,问青山别的。 “宫里有我的眼线,当年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不会什么都没学到的。” 她淡然一笑,也是,当年她年纪轻轻便玩转整个朝廷,将所有有些资历的大臣都掌握在手中,眼线更是遍布整个皇宫大内。当年这些事她从来不瞒着青山,这些手段他自然能学到。 “刘连香让你也跟着去?” 这次柒然不得不看着青山了,连这么隐秘的事他都知道,那他的势力究竟遍布得如何的逛? “本宫倒是小觑了你了,竟然将念头都打到本宫身上了?丫头是你的人?” 这件事只有她与刘连香、小丫头知道,如今却是一转身,小丫头也知道了,这说明什么?千算万算,终究还是大意了她身边的人。 “公主放心,小丫头不会伤害你的!”青山听柒然的声音已经冷了下去,知道她不高兴了,便放缓了语气,低声解释:“她会一如既往的对公主忠心的,就像当年死去的水秦一样。” 柒然未曾想青山会说起水秦,当年水秦与青山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她忍不住抬头看着青山的神色,里头一片平静,似乎那些心潮澎湃起伏,都能被那张隐忍的面具给遮掩了去。 “小丫是水柔!” 水柔,水秦。这个名字,她还能再说什么? 青山见安抚住了柒然,便直接道明了来意,水柔也是青焰盟的第二把杀手,让她暗中与总部联系,柒然只自己伺机而动即可,或者是什么也不用做,只想办法将小丫头带着靠近弧芜,其余的,他们会安排好退路。 这次却是来安排又一次的刺杀了,只是不知当她要面对那个人之时,不知最终的结局又是怎样的? ------------ 040 江南之行 那边的动作很快,只过了三日,刘连香便派人来接她去平定王府。这三日间,她只见过梓归璃一次,却是在经过西苑之时,他在阁楼长廊上,带着银白面具,双眼淡漠的看着她。似乎那一夜的事,都不曾发生过。 柒然也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便往自己要去的方向前进,既然决定今生不再爱,那么便远远逃开。她可以不恨,但是不能当作当年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离开紫苏楼那日,姑娘们都出来送了些求平安的荷包护身符类的东西,个个抹着眼泪与她话别。但究竟谁是真心不舍,谁是暗里嘲讽,她自己心中有数。 回头对着站在人群后面的闭月,她也是有几分孤傲的,当年红极一时的紫苏楼头牌,因为柒然的出现就一切都没了。柒然分开众人往她那边去,未说什么话,只伸手递给她一个锦囊,她似乎没料到柒然会给她东西,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接过去了。两人什么话也没说,柒然转身就进了刘连香安排的他的御用马车当中。 看着马车渐渐在弯弯曲曲的街道中远去,闭月打开手中的锦囊,里头只有一张纸,黑色清冷的字迹,隐隐透着些霸气,跃然纸上。 此情枉付,此心往收。 闭月看着那带着淡淡清香的宣纸上的字,忍不住泪便落了下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也看得比自己清,可一颗真心付出,要收回,谈何容易? 出行那日,柒然被安排在刘连香平定王府的队伍里,他带了许多东西,都是些奢侈品,以及身份的象征。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中,三分之一是刘连香的人,当然,这三分之一里头的三分之二,是他的护卫军队。 柒然跟着王府的人,远远的在后面看着众人在前头跪着迎接弧芜,满朝文武跟着下江南的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十几个。 弧芜坐着奢华御轿从宫门处缓缓而来,越来越近了,她看见了那曾经稚气的面容,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带上了深刻的痕迹。二十五岁的年纪,却是年轻的帝皇,他长得本就带了些阴柔,如今带上帝皇的威严,却也难掩那双眸中的阴郁。一身金黄龙袍加身,身旁坐着也是金黄蟒袍的小太子,粉雕玉凿的模样,隐隐有着弧聍的影子,却是一点都不像他父皇的模样。 她看见弧芜身边的紧跟的男子,一身白衣风华,手上一把玉折扇,白玉面容,也带着几分秀气,只心中一想就知道,那人定是如今大政国的风流相爷楚流风。当年凉柒然的伯父凉叔宸一家被灭,这楚流风便走马上任,成了大政国史上最年轻的丞相。 柒然只看着他,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远远的看得这样清晰,却是她有内力,双眼也就带了几分犀利。 突然,小丫头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那边看,却忽略了立在另外一边的刘连香。他自然知道她站立的位置,时不时的回头看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方才她就这样盯着楚流风看,他的神色变得莫测起来。 帝皇靠近,柒然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下行礼,她低眉顺眼的,那人也不会注意到她。 过了长长的青云道,直逼皇城外面,已经到了护城池,早有几万大军一溜列队,三呼万岁。弧芜上了点兵台,让随行的将军呈上半个调动令牌,这才发号施令出发。这一系列下来,却是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弧芜留下太子监国,楚流风从旁协助,便换上舒适宽大的御驾马车,浩浩荡荡的出行了。 柒然依旧坐着刘连香的专用出行御驾,柔软的毛毯铺在卧榻上,还有一张短腿方桌,桌上摆满了稀珍果馐。刘连香被叫去御座处伴驾,那是天大的殊荣,他自然是要去的。 柒然知道弧芜带了几个妃嫔出来,却是没被叫上御驾上伴驾,想必也是不怎么受宠的。而刘连香只带了她出来,连姮香郡主,平定王侧妃都未能随行。 若是弧芜只用了几日时间便能有这样的出行排场,她定然不信。也不知是计划安排的了多久的,虽对外宣称,帝皇南巡为避暑,但是暗地里有什么打算,却是朝堂外的人所不知道的。若不是她知道大漠的独孤傲、安南的梓归璃,以及秦夜国的特使都在京都,她也无法嗅到这翻涌的朝堂,只当是弧芜的骄奢淫逸。 车马走得四平巴稳的,一路走过,还能听到宽阔的官道两旁,被拦隔着的百姓万岁千岁的呼喝声。早些时候,这些人被勒令不能出来的,如今出了皇城,这行走路人,或是入城赶集的行人,自然会被这浩大的阵仗给吓住。 柒然有些烦闷,小丫头是丫鬟,自然不能上刘连香的专坐,且她也因为对方的身份,心里有些复杂,这些日子也不知是小丫头躲着她,还是她躲着小丫头,两人间的对话,少之又少。 外面的官道,即使年年增修,也不能与皇城的官道相比,所以也有些颠簸了,她侧躺在马车卧榻上,有些困乏,这样轻微的颠簸,倒是有几分舒适,不知不觉,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王爷吉祥!” 小丫头的声音很大,几乎都是喊出喉咙的,吓了睡眠中的柒然一跳,睁眼间,便见两只玉手从左右两边揭开马车门帘,刘连香已经弯腰进了车厢。 柒然就要起身,他却是快她一步,上前隔着她盖在身上的毯子,按着她的身子笑道:“你继续躺着,本王上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你,会不会觉得无聊,需不需要唤个人上来与你解解闷。” “谢谢王爷好意,柒然一个人倒也不会觉得无聊。” 低着眉,柒然淡然拒绝道。主要是如今她也不知要与小丫头说什么?说当年她与水秦之事?说如今她刻意接近,甚至是喜欢上的钟淮是当年亲手杀死她姐姐水秦的凶杀?还是说让她离开青焰盟,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 既然无话可说,还不如就这样大家相安无事的渡过。 刘连香显然未想到柒然会直截了当的拒绝,在他看来,这小妮子对那小丫鬟倒是挺在意的,去哪都会带着,且那小丫头也机灵得紧,还很护主,这样的人儿倒是也能解解闷,如今他恩准那丫鬟进来,她却是给拒绝了。 他上下打量了柒然一番,见她没什么异样,便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又去弧芜那边去了。 柒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眼中流转的,却是冷冷的笑意。 ------------ 041 如影随行 一骑快马飞过,带着一道浅灰色身影,周遭的矮小树木被快马扬起的风吹得向前摇摆,方停下了,又有几道身影驾着快马,往那浅灰色身影的方向而去。树木较为脆弱的部分,已经被这些马蹄带风,激得七零八落的断了几根枝桠。 城外马道,黄土飞天,马上的男子桀骜的眉眼,双唇紧抿,鹰目直视前方。后面的几骑,明显是以他为首的。待黄土落下,看清了却是大漠鹰王独孤傲。 “王爷……等等我们!” 他的护卫们与独孤傲相处久了,自然带了些大漠间称兄道弟的意味,如今这个鹰王像脱了缰的野马,直直地往前冲,他们在后面追赶,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只能扯开了喉咙在后头呼唤。 却是没叫几声,便呛了满口的黄泥,咳嗽着吐出满嘴的黄水,大喝一声,加大力道抽坐下马身。 “吁……” 一道白影翩翩,却是骑着白马的花未名从一个斜坡小道上下来,截住了独孤傲的放马狂奔。独孤傲被横冲出来的人拦了去路,有些气恼,一鞭子就往那人身上甩去。 花未名笑眯着桃花眼,轻松便躲开了,伸手捏花似的捏住那鞭身,好笑道:“那么大火气干嘛?只是让你昏睡了几日,你也不用看见我就发脾气吧?” 说起这事他就来气,那日只顾着强行带柒然离开,让他手下小心拦着来阻挡的人,却是没曾想花未名也在柒然的房里头,他还着了他的道,被迷晕了几天,这些天来还被他死缠烂打的跟着,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 “你还跟着本王做什么?袖色的事本王先不与你计较,柒然与本王的事,也请你不要插手。” “哎,我说秃鹰,你别老是袖色袖色的挂在嘴边,你若真关心你妹妹,早八百年前就奔着去找独孤袖色了,怎还会有闲情跟我在这里耗着。你八成就是没事找茬吧!你以为我花某人真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看着你这个大男人?看着你那张脸,我还不如去多采几朵花,若不是柒……” 花未名说起这事就憋屈,他放着好好的美娘子不去调戏,被迫天天面对着一张屁股脸,他心情也不能好到哪去,偏偏这个人还不领情,若不是那天他背着他使了绝世轻功,他早就被青山给咔嚓了。 “花未名……你敢躲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花未名正说着反驳,却被传来的一个带着些稚气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吓了一跳,心道糟糕,这个野丫头速度还真快,想着她那挥得虎虎生威的鞭子,就能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独孤傲循声看去,果然看到古凌音如凌波微步般,几个飞跃点在树叶草丛间,手上马鞭一缠一拉,已经在两人前面落在地上了。 这一耽搁,独孤傲的手下也追上来了,连人带马的在后面停下直喘着气。 “我说姑奶奶,你干嘛非得跟着我?我要有重要的事情未做呢?你还是赶紧回你的古宅去,要不回安南国好了。”回去祸害那边的人吧! 花未名嘴角牵着一个难看的笑,上次因为带着独孤傲躲青山的追杀,一时失足进了古宅,被这个小姑奶奶缠上了,偏要抓着他不让他走,挨了一鞭子不说,还要他与她切磋轻功,连带的独孤傲也在古宅住了一段日子。 “我呸!谁爱跟着你呀,是你自己说话不算话,说了我赢了你便将独家心法给我的,却是趁我不在偷偷给溜了!”古凌音叉腰,站在路中间一脸的怒气冲冲,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 这些日子独孤傲没少见花未名在古凌音那里吃瘪,如今见了,忍不住嘴角掀起一个弧度,眼底都是淡淡的笑意。 “还有你,傲什么的,你笑什么笑,真是给了你雄心豹子胆吃了,要翻天了,竟然敢偷我的汗血宝马,这马可是我花了很大的功夫,从我表哥那里得来的。” 古凌音见独孤傲在一旁看好戏,她可不乐意了,鞭子一甩,吓得那马不安的原地走了几步,开始刨着脚下的土,指着独孤傲的鼻子,又开始大骂。 花未名脸色复杂的看了看身边的独孤傲,他身下那匹汗血宝马真心的让他也眼馋了,方才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住这人的。 “看什么看?眼珠子骨碌碌的,尽知道一肚子坏事,别想着打我的马的主意!” 古凌音趁机跃上花未名的马后背,鞭子也缠上了花未名的腰间,月牙白的衣裳,外面围着一条蛇样粗大的火红鞭子,鞭子首端还带了些络瑛,看着也不知是用来装饰的,还是用来使的。而花未名自认为风度翩翩的打扮,也因为这个劲装打扮的女子上来了,顿时觉着黯淡了几分。 “走吧!”她理所当然的发话。 独孤傲身后的一群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无奈的看着那霸道的姑娘。这火辣劲儿,可不比大漠姑娘差,看着对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惧怕。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 独孤傲一直未开口,如今见这丫头的意思,似乎要一起去,便出声问道。 “去江南呀!”古凌音理所当然的一指,带着点豪气云天。 “那个方向是去大漠的!”花未名嘴角抽搐,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玉白小手,直白的道。 “哦,那就去南方吧!”说着,又一指,却是指着西南方向,花未名脸色已经铁青了,方向感这个差的一个人,他竟然还三番五次的都甩不掉。 独孤傲见花未名脸色难看,懒得纠正古凌音,他好心的清咳几声,纠正道:“那是去秦夜国与安南国的方向,我们应该往那个方向走!” 独孤傲一指,却是指着东方方向的小道,小道蜿蜒着被高大的树木掩去了大半,若不细看,还真难发现那边有路的。艳阳高照,初夏的天气还不算太热,但树木已经郁郁青青,勃勃生机焕发着,昭示着这里将要迎接的炎热之暑气。 “那你们干嘛都将马头朝着这些方向呀?是故意误导我的吧?” 这次连独孤傲也闭嘴了!这个小妮子,真想将她摔下马,看她哭鼻子的样子。 当然,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与花未名都被她下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赶紧的,我们要赶在表哥之前到江南!” ------------ 042 江南相遇(补更谢包子、黛晓) 江南总是带着些婉约之气,无论是女子,抑或是江南的景致。一路行来,从陆上马车,换了船舫游行,两岸的山峦不高,青青郁郁的,纤细而秀美,就如那江南女子婀娜的身姿。河道不算宽敞,两边山背后传来莺莺燕燕的山歌谚语,偶尔迎面而来的还有一些打渔竹排小舟,碰上了,都纷纷到山脚下的芦苇丛了,让着这一排浩浩荡荡,将近上百条船给让路。 柒然与一些官家夫人一条画舫,那些都是些新晋朝廷大员的侍妾,说是夫人,也只是在外头好听些,也只是受宠些,就傲气得紧。看见柒然虽是王爷身边的人,却是没名没份的,只说唤作柒然姑娘,那些眼神儿就别提有多蔑视了。 柒然也不喜与那些充满脂粉气的人在一起,只让小丫头放了个软榻在画舫侧面,她便侧躺着看着沿湖的山色,耳边隐约传来那些是是非非的评头品足。 “小姐,要我去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吗?” 小丫头低着头,在旁边摆放着一个轻便的小桌子,桌子上摆上些蔬果,趁着低头摆放的动作,低声的询问着。 柒然半眯着眼,闻声看了看小丫头,只见那双平日里清纯无害的双眸中,有着隐约的冷寒,这却是常年在青焰盟中,杀手养成的能放能收的杀气。看了她一眼,柒然只无声叹了口气,这孩子还这样小,却是已经在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弧芜也在!” 柒然声音说得很小,只两人能听见,小丫头倒茶的动作一滞,却是点头答应了。 女子多的地方是非多,这却是今生才体会到的。前世她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头,或者是站在所有人的顶端,根本不懂得去与那些女子交流。在紫苏楼是,在这个小小的画舫中也是。 到了码头,自有当地的官员带着使吏与一些当地富豪前来迎驾,浩浩荡荡的人群,在澄城百姓的欢呼声中,去了帝皇在此处的行宫。行宫占地面积极其广阔,几乎有半个京都的皇宫大,所以只能建在郊外,远远看着像是一个山庄,只那装潢奢华,守卫森严,却不是一般的武林山庄能比的。 帝皇到了行宫,要先去祭天,众人也只能簇拥着一同去跪拜。在路上颠簸了将近一个月,又是陆路又是水路的。虽然随行带的都是比较舒适的装备,但对于那些未怎么出过门的文官与闺中夫人,还是全身酸痛的累,各自便回了自己的分到的院落里歇息了。 夜里据说会有个洗风宴,是当地官员特地为皇上准备的,家眷可以不出席。柒然便与刘连香打了个招呼,便拿着他的腰牌,带着小丫头和他硬派了两个护卫出去了。 “小姐,方才您没看到,那些官家的小妾们不能像我们一样出来走走,气得眼都红了!哈哈哈,真好笑!” 小丫头恢复了蹦蹦跳跳的样子,围着柒然转了几圈,眼睛骨碌碌的,很是灵动可爱。如今看着小丫头的模样,怪不得会有似曾相识之感,却是那眉眼间与水秦一模一样,笑起来也是。所以才会在后院杂房里头,第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丫头。 江南虽雅致,但夜里的街市热闹起来,也将那份雅致掩埋了不少,只留下风花雪月的奢华。马车过了长长的官道,到了城里头,与京都无异的,都是灯红酒绿的烟花之所热闹非凡。 “如今皇上到了这里,那青楼也不稍微收敛一些吗?” 柒然走在前头,看着这景象,忍不住回头问南政。南政不是很喜欢她,这柒然自然感受得到,但是刘连香将她托付给他,他自然会将她照顾得很好。如今她问话,他自然也会回答。 “回姑娘,这里本就才子佳人居多,附庸风雅之事是江南之常态,若是当地官员勒令青楼关门几个月,倒是会让皇上认为是故意刁难民众之举了。” “三个月?”她之前都只是在往大漠边疆而去,却是不曾好生的来江南玩过,自然不知这边的风土民情,只每年如朝为官的,也不少风雅之士,却不曾想这些年来,在弧芜的掌管下,也带上了奢靡之气。 一些茶楼客栈,想必是只做白天的生意,已经关了门,廊道上却依旧挑着几盏路灯,下面就是一些小摊贩,卖些自家做的小玩意工艺品,荷花包也绣得好看,小丫头便拉着她往那里去看。 人还是挺多的,带着些节日里的热闹,只这分热闹的真假,却是不知带了几分水分。分开人群往那边去,有些辛苦,而那两个大男人自然走动间没女子娇小灵活,只转了几个小圈,便将人甩开了去。 “小丫你这是要去接头吗?” 柒然与小丫头闪入一边,那小丫头有些气喘,双眼却是锐利的看着人群。闻声,气也不喘了,站直身子道:“小姐还是留在这里吧!两人都去会惹人注意,还有,公子也会怀疑。” 柒然闻声,循着他的方向看去,却是在密密行走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一抹贵气的紫色。 柒然点点头,低声道:“你去吧!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几包我平日里放房里的点心,就说我让你去买的。” “嗯。”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走开了,柒然走进人群中,随着人流被撞得有些站立不稳。她假装未看到那人,依旧有些吃力的前进。 “你的丫头呢?” 梓归璃一路走来,见着她又要被撞倒在地,推了一把那些挤着前行的人,快步到她身边,在她倒地之前接住了她,问道。 “怎么是你?”柒然带着惊讶的抬头,随即蹙眉,起身站好,就要退出他的怀抱。 “我怕你到了一趟江南,便会趁机逃走。”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柒然也摸不清他究竟想说什么?只皱眉道:“柒然不知公子此话是何意,前来江南是王爷命下的,柒然拒绝不得。” “那你有征询过我的意见吗?” 梓归璃沉下脸色,抓在柒然手腕上的力道加重,钟淮在两人后头,冷着一张脸,手上的剑半抱着,吓得一旁经过的人好奇的看了一眼,又被吓得赶紧走开。 柒然挣扎了下,却不敢使上力道,如今内力恢复了,倒是怕对方看出来,白着一张脸,冷声道:“紫苏楼的当家,难道连出去一下都要与公子汇报吗?” “当年花妈妈都不敢这样忤逆我!” 梓归璃脸色极其难看,他马不停蹄的赶来,第一眼见到她,她说的便是这些话? ------------ 043 貌合神离 “那你大可让花妈妈来,或者让平定王也带她来江南,我没意见。” 柒然冷下脸,冷冷的说了,挣开梓归璃的手臂,就往方才的来路而行。却走了没几步,看到了南政与另外一个侍卫,她停了下,梓归璃已经走了过来,一手拉着她,往一旁的黑暗小巷走去。 “你放开,我不用你管!”手脚并用的打着那紧拽着她的手,却是如铁臂般,又硬坚固的,让她的拳头也痛了。 钟淮跟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梓归璃是放开了她,回头,在幽深的小巷里,柒然看不太清那眼中的神色,但是敏感的觉得那人的眼神不对,忍不住转身就要逃,下一刻却是被那双手一拽一推,她的背便抵在了粗糙的泥土墙上。 “你要干……嗯……” 梓归璃迅速的低头,嘴上吻住了那双诱人的小唇,却不是浅尝即止,霸道的撩开那紧咬着的牙贝,舌头灵巧的窜了进去,追逐着那躲开的丁香小舌。 柒然睁大眼睛的瞪直那张放大的脸,这是第三次了,他竟然第三次强吻她。有些气恼,为什么要在今生她想要逃离的时候,来招惹她?眼睛渐渐湿润,原本慢慢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又开始模糊。 那在口中乱窜的舌头,带着她熟悉的,也是曾经贪恋的冷香,在她口中攻城略地,让她渐渐的招架不住。手脚有些软,整个人都靠在了泥土墙上,梓归璃将打半的重量也压在她身上,两人紧密贴合着,似乎都能听到对方急骤的心跳。 梓归璃睁眼看了柒然闭上的双眼中,带了些水光在外头,有些心软了,又加深了这个吻,随即退了出来,将人半搂在怀中,细细的吻着她的眉眼眼角处,将那带着些苦涩的泪一一吻去,温情脉脉间,让柒然有些不适应。 “别……不要吻了!”柒然声音带着些哑,推着那人,却是依旧推不动。 “不知为何,看见你跑,我忍不住就想将你抓回来,然后你再跑,我就再抓,甚至想着,要不就锁着好了,锁着就不会跑了!” 梓归璃顺着眉眼、面颊,滑到那白皙小巧的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低声在柒然耳边,忍不住又舔了舔,却是引来柒然的不适。 前世两人最亲密的,也只是他将她搂抱在怀中,亲吻着,却不做别的。今生却是未曾想还能这样亲近,心里却依旧有些排拒,也有着顾虑。 钟淮站在小巷口看着,也不敢将视线往那边瞟,即使耳朵极其灵敏,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让他听见了,但是他还是选择冷着张脸,只路上透过来的灯火,能看到半张红了的脸。 “咳咳咳,公子,那两人寻来了!”若是可以,他会选择让自己做个隐形人。但是如今却是不能,那两人寻来了,他有必要提醒梓归璃。 “嗯,知道了!”梓归璃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看了低着头的柒然一眼,在那发顶又吻了吻,低声道:“我要走了,若是留在这,会很不方便。” “嗯!”柒然点头,转身便往小巷口走去,只在经过钟淮身边时,抬头看了钟淮一眼。 他明明也在这小巷里头,怎么知道南政他们寻来了? 看着消失在小巷口的娇小身影,梓归璃也缓缓走了出来,小道上的灯火同样照在他身上,只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黑暗里头。面色有些冷,神色复杂。 “你感觉到了吗?”梓归璃依旧看着那个方向,问着身边的人。 “嗯,且功力不浅。” “那为何之前不能探出来?难不成只是这段时间就有这么大的进展?” “这,属下不知,只怕是有什么药物,隐藏内力的,或是内力大增的。”钟淮皱眉想了想,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本宫知道了,飞鸽传书回去,派人去查查,是否有这些药物。” “是!” 柒然刚走出小巷,那红红热热的脸,被迎面吹来的清风给扫去了不少,方才有些焦急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清冷的神色。 人依旧熙熙攘攘,形形**各异行色匆匆的人中,或许有人会爱上她,但是那些人中,绝对不会有梓归璃。今日一过,她不会再对那人抱有任何幻想,绝对不会! 小丫头回来之时,带着满头大汗,看着在一旁糖水小摊上坐着的柒然,那背影有些说不出的凋零,似乎之前那个冷傲的人,更加的让人不能靠近。 “小姐,你爱吃的甜品我买回来了。”小丫头快步跑上前,气喘吁吁的道。 “嗯,坐下喝碗糖水吧。” 柒然刚发话,南政带着那侍卫,已经看到她们,走了过来。 “柒然姑娘这是去哪了,让在下可一顿好找。”南政阴沉着脸,却是压抑着不敢发作,只瓮声瓮气的问着。柒然也不理他,又唤了老板过来,道:“老板,再要三碗莲子雪耳羹。” “好咧!马上到!” 柒然不答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在她对面坐下,另一个侍卫也跟着坐下,几人一身华丽衣裳,围坐在这简陋窄小的小桌上,这老板也不好意思了,将糖水送上,憨厚的一笑,询问着柒然:“这位姑娘,你看看需不需要拼两张桌子一块,这一张的有些挤……” “不必了老板,我们待会就走!”柒然的声音清冷,也不见多热情,那老板也不好意思再说话,挠挠脑袋,走开了。 这里两个女子姿色出众,两个男子也不算差,自然引来一些人打量的目光,只看着又不太像江南这边的女子,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却是皇上出游,上头发榜说了,这些日子还是让他们莫论京都那边来的人,这些人也只是要好生过自己的小日子,自然也不会笨到去拔虎须,所以也只是多打量了两眼,便自己吃自己的去了。 四人回到行宫,已经将近天亮,却是出去了许久,刘连香派人去柒然的院子几次,都未见人回来,这第六次恰好看见人,一抹额际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跑上来热情的道:“哎呀姑娘,小的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您给盼回来了,王爷这都找您好几次了。” “王爷找柒然,可是有何事?” 柒然看着这小厮,却是一顿,这人她有些印象,却是刘连香的贴身小厮,似乎也是宫里出来的人。 “也没什么?王爷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既然回来了,小的就去报个平安吧。” 见柒然点头,他对南政使了个眼色,自己就跑了出去。 “姑娘好生歇息吧!南政也告退了。” 留下另外一人,南政也离开了。柒然也不说什么?带着小丫头回了自己的房中,等小丫头忙前忙后的去弄好了沐浴的水,她进去里头,小丫头为她搓着背。 闭着眼,趴在那桶边缘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你背上怎么青一块红一块的?还擦破了些皮。” 小丫头动作轻轻的,捧了水上去,也怕弄痛了柒然。 “这点小伤不碍事,倒是你,有什么收获?” ------------ 044 带病行动 小丫头手上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只声音带了些冷意。 “盟主说,后天行动!若是没意外的话,弧芜后天夜里会去观星台。” 柒然一愣,这么快?她还以为是要找对方懈怠的时机,却是在刚来这澄城就要动手?此时的守卫,最是森严吧!但是转念一想,青山不会打无把握的仗,这一次行动,都要倾巢而出了。 “小姐不必担心,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观星台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布置,这次即使失败了,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按照青山的话来说,他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当年在青焰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之时,都能寻到全身而退之法,何况如今已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算是累了一日,柒然沾着枕头便睡着了。只梦里有些不踏实,似乎知道了小丫头进来坐在了她的床边,声音很低,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辗转着难受,喉咙也开始有些发热,动了动双唇,似乎无意识的唤了小丫头的名字,却是没人应和。 “水~水~” “姑娘姑娘!姑娘你醒醒?” 似乎是有棉花蘸着水润涂到她的双唇上,有了些水分滋润,却是耳边开始有些吵杂地声音,却是陌生的。 微微睁开眼,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身体发烫着,头晕晕的被人从背后扶着起来,然后在背上放了个靠垫,半躺在床上。 “小丫头呢?你们不是我房里的丫鬟吧?” 柒然伸手揉着额际,只不知自己怎的就发起了热症,连着这声音也带了些嘶哑,却是睡得有些昏沉的了。 “你那姑娘不知去哪了,昨日只说姑娘你发热症起了,便去寻大夫来看,到现在却是都未回来,方才来的,还是皇上宫里的太医,平定王出去前特地吩咐太医过来为姑娘诊治的。” 几人又忙着喂药又忙着拧了湿毛巾给她去汗,她身体有些发虚,却不似只是发热造成的,全身无力,连走动都有些困难。 “我睡了多久?” “姑娘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身子虚着呢?还是先用些稀粥垫着胃,再歇息一下吧。待会皇上与王爷就要从观星台回来了。” “你说什么?”柒然攀着一旁的床柱,想要起身,一群三四个丫鬟赶紧上前搀扶着她,却是怕她跌倒了,平定王回来了责怪。 “皇上带着各位大人天未亮就出发了,到了夜里吉时便开宴,如今怕是都到了那吧。” 其实她们也觉着柒然有些病得不是时候,这四年才一次的观星宴,却是传言能给每一位上观星台的人带来福气的,这姑娘难得来一次,却是病在了这行宫中,如今只不知有多少官员的夫人在背后笑话她了。 柒然自然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只想着今日夜里青焰盟倾巢而出,却是故意让她在这里。她想起了当时青山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但一如早年时,他跪坐在她床前般,依旧的忠诚。或者她的猜疑,确实伤了他的心,只为了这个而决定背水一战,为她报仇,却是让她不能接受。 “来人,去唤太医来,我有些事想问问太医。” “这……”那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是平定王指定那御医为她看病,但那怎么也是个四品的朝廷命官,她们可不敢轻易去寻人。 柒然看着她们,见没人愿意动,只皱了皱眉,突然一口血气,便吐了出来,染红了鹅黄色的被褥。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先别激动,奴婢立刻去唤太医。” 柒然躺在床上,看着一片的忙乱,却是自己闭上眼,不再出声。 太医不久就赶到了,又是把脉又是查面相,只觉得柒然是气血虚了,又开了些药,要给加入方才的那些药中熬汤,柒然睁开眼,有些虚弱的道:“劳烦太医大人了,柒然却是不能给太医大人行个礼答谢。” “姑娘严重了,老夫也只是奉命行事。”那太医五十几岁的年纪,手脚倒还利索,三两下便收拾好了医药箱要走,柒然赶紧出声道:“倪太医,您这可有无花草?” “你要那个做什么?” 倪太医回头打量着她,这无花草说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药材,也只是偶尔与一些别的药草一起做辅助药材,如今这姑娘突然开口说要,倒是让他有些不解。 “也没什么?只是喉咙有些不舒服,想着泡茶喝着,给顺畅些。” 这倒是有这种功效,倪太医点点头,叫她身边的丫鬟跟着去他房里拿药。 柒然又闭目休息了一会,药熬好了,她就着那丫鬟的手都喝了,然后让她们将东西都收拾了,将人打发出去候着,自己躺下便要再睡一会。 待得外间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柒然悄然起身,身上虽还有些不利索,但相对于方才的全身无力,倒是能稍微的动动了。 起身将在炉子里温着的无花药茶端来喝了,又运功了一会,出了一身汗,才算好了许多。也幸好小丫头用的是青山秘制的药,若是用的其他,她倒也真不知要用什么药方去解了。 她这里早就为了刺杀行动而带了些东西,换上便装,将那特制的腰带系上,再用东西将门给反锁上,从窗口快速的跃了出去。 那次跟踪刘连香,有青山在后头收拾,小丫头在紫苏楼做内应,只这一次却是没有了,却是不知这次出去后,之前的一切平静,是否还存在? 对这边她还不是很熟悉,只能在一处人烟稀少处套了身男装,询问了一下过路人,对方看柒然一身贵气,风姿卓越,也不敢多问,将方向说了,待她走远了,才对着那背影看了又看。 一路行去,柒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本就在观星台山下了,为何山下一个守卫士兵都没有?带上面罩,却是那种防毒气半纱似的面罩,整个脸都被罩着,让人认不出来。 小心往后山背走去,一路还是安静,蹲在一处草丛中观察了一会,见没人,便施展轻功,想要快些到山顶。 只几个功夫间,到了有些陡峭的壁崖,却是有一条窄小的小道,蜿蜒着往上延伸,柒然看着这紧挨着山谷的断壁,有些不敢置信。这应该就是小丫头她们说的后路吧?没人会发现后山这个断壁处,竟然能生生的凿出一条蜿蜒的阶梯来。有些支壁处,只用些橫木交错捆绑着,连接成一条吊桥。 柒然看了看,深呼吸一口气,提起气便飞了上去。 ------------ 045 刺杀失败(加更-谢华丽、娃娃) 越到上面,路越陡,柒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路了。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山谷,冷飕飕的风从下方窜上来,灌入脖颈的皮肤里,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如今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真的热病犯了,还是因为小丫头在她的茶水里放了药。 停下休息一会,正一手攀着一块突出的石壁,想要借力跃上去,却是不曾想那石壁是松石,一下就给掰下来了,柒然一躲开,石头便落在了那阶梯上,清脆的碰撞声,似乎是玉器间的相碰。 “谁?” 柒然一惊,却见不远处趴在草丛间的黑影拨开伪装,探出了头,全身的褐色紧身衣,甚至连脸也涂上了一层褐色,跟那石壁完全融为了一体,若不是对方先出声,柒然却是万万想不到有人的。 两人相互打量了下,柒然透过纱网,看着那些人不似是青焰盟的人,那衣裳明显的就是别国的衣裳,当下心中一惊,竟然有别的人一起来动手?如此一来,此次刺杀倒是复杂了许多,纠缠上了别国。 “嗯,去!” 对方当先的那个对着身后的人指挥着,却是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柒然也听出了是秦夜国的人,当下转身就要逃,一转身,背后趴伏着十几二十个褐色衣裳的人,慢慢将她围拢了来。 稳下心神,让自己别惊慌,便抽出了腰间系着的腰带,当那寒光闪闪的剑对着她刺来之时,腰带一挥洒过去,立时让前面躲闪不及的被拦腰斩了或是头颅被劈下一半,哀嚎声在山谷中极其响亮。 “糟糕!”柒然大喝一声,与身后一半围拢上来的纠缠在一起,眼角往上看,却是已经看到了对着这边的箭头盔甲,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将这个山谷映衬得有些嘈杂,加上那回声,让人耳膜都生痛了。 第一轮射箭下来,柒然抓着两个褐衣人挡住了,其他人未来得及闪躲的,纷纷被射成了刺猬,掉下了万丈深渊。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山谷中掠过,又消失了。 “准备,给我放!” 柒然抬头看着那个将军模样装伴的人,指挥着禁卫军有条不紊的放箭,觑着机会,一个石子打上去,将一把弓箭大落,顺带的拉了个人当肉垫,一个滚动紧趴在石壁上,腋下夹着那根腰带,将人踢下山谷后,便将那把挂在树枝上的弓箭单脚勾了过来,拉弓上箭,极其熟练的往那指挥的人射去。 “将军!” “将军!” 趁着那些人方寸大乱之时,柒然对着那些已经开始趁乱逃走的褐衣人冷冷一笑。对着一个人的后脖子,一箭贯穿,射入前面一人那,两人紧紧的被连在一块,往山谷摔下去。 “就算是本宫与弧芜的恩怨,也轮不到你们外人来插手。” 经过这里一番动静,上面不多时也传来了有刺客,保护皇上的叫喊声,那声音带着些尖利,柒然却是也认识的,田阵,弧聍哥哥的前内侍太监,却是在七年前那场病变中选择了后投靠弧芜,成了建成元年的太监总管。此次也获得恩准出宫随驾,却是遇到这种刺杀,也够他受的了。 柒然正要上去,她知道青山他们都在上面开始行动了,既然来了,也不能不出一份力,可刚要往那边上去之时,一个利箭破空而来,柒然条件似的往边闪去,另一箭,却是刺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被那力道带着往前一冲,手紧紧攀着头顶的树枝,回头一看,却又是刘连香握着那把御赐的弓箭,张弓的姿势还未收起。 一次败在一个人手里,她无话可说。两次败在一个人手里,她便是有些大意了。那这第三次,也只能说是她自找的。 柒然看着那个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的男子,冷着张脸,一挥手,叫退了所有人,回去围攻青焰盟的乱党。 柒然直直的往后坠落,一头绑紧的墨发,被山谷间穿梭的猛风给打散,面罩也在往下掉落之时被一旁的枝桠勾去了,双眼直直的看着原来越远的两壁,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即使喝了无花草,她身上的软筋散似乎还没散去一半,就这样被风轻轻托着,往下坠落,似乎也成了一种享受。 “哼!你找死是不是?”柒然还在发愣当中,突然一只有力的臂膀伸来,将她搂住,下一刻因为冲力,她将他狠狠的撞在了山谷石壁上,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柒然回神,看着面前还算熟悉的俊颜,皱眉想要退开,却是被对方再次拉入怀中。 “你真的想掉下去找死是不是?”花未名的语气中已经带上的怒气,往日的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都收敛了去,只怒瞪了那个女人一眼,有些想要将人甩一个耳光子,让她好清醒些。 “你怎么会来了?独孤傲呢?” “还在想独孤傲?人家都顾着去看他的新娘子了,哪还管得着你的死活?” 柒然有些弄不明白,怎么这人说得咬牙切齿的,似乎独孤傲抢了他的媳妇般,忍不住便又多问了句:“什么娘子?那女的是谁?” 花未名这次真的有些咬牙切齿了,如今他全身都在痛着,方才见她被人射下来,可是大老远的便施展轻功飞下来救她,心急了自己也伤到了胫骨,加上方才拉她的力道,又有一般反弹回来,都撞在了石壁上了,如果可以,他都要抓着这个臭丫头给他抹药了。 “秦夜国的刁蛮公主,这样你满意了?” “秦夜国?”柒然挑眉,喃喃的念着,这个表情却是被花未名误会了,以为她这是得被打击到,有些不知所措的紧了紧手臂下的腰身,低声道:“喂,那小丫头没长几根毛,你先别去想那个,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说着,拉着人就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藤蔓,缓缓的往上攀爬着。只爬到一半,那姑娘又有问题了。 柒然拉了拉他的手臂,让他注意到她,她忍着因为攀爬擦到的箭身,让她伤口加大,鲜血也流了许多的痛。冒着冷汗,咬牙问道:“你是不是从那边过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花未名顿了下,神色有些复杂的,随即闷声道:“能怎么样?布置好的暗号来不及用,提前行动了,又让对方有警觉,自然是失败了。”见柒然脸色难看,又赶紧加了句:“但是人家机灵,打不赢就跑,哪像你那么笨。” 柒然一愣,怒目的看着花未名,她不是笨,只是暗箭难防。似乎这些年来,每次都败在了暗箭上,永远都学不精。 “你的身份,不止是采花大盗花未名吧?” 冷不丁的问话,让花未名顿了下,随即打哈哈道:“除了采花大盗,我确实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你凉柒然的夫君!怎么样?这个身份可喜欢?” ------------ 046 秦夜公主 柒然闭嘴不再说话,手攀在他的手臂上,加了几分力道,明显的看到他龇牙了一会,对着她一字一顿的道:“麻烦大小姐高抬贵手,你这样死死的抱着我,可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柒然又在那手臂上死拧了一把,才一手攀在他的脖子上,被他半抱着攀上去。 “呼!我说,小娘子你看着不胖,怎的那么的……”花未名半抱半托的,终于将人给拖上来了,呈大字躺下了,直喘着粗气,那双桃花眼还忍不住的调、戏了柒然一把。 柒然被身上痛得面色有些苍白,对着他笑了笑,已经无力回嘴了,跟着想要躺下来。花未名看着她肩膀上的箭羽,皱了皱眉,方才开玩笑的心思都没了。 “哎,你躺什么?箭都未拔出来。”说罢,快速的点了柒然身上几个大穴,手握着那箭身,沉声道:“忍着点!”刚说完,已经强行将那箭给拔出来了,血将她黑色的衣裳染得更深,花未名的手也全部都是血。 “我先带你回客栈,那里有些备用药。” 花未名见柒然死硬着咬着牙,不哼不响的,倒是有几分心疼了。看着如此娇弱的一个女子,骨子里的硬气,却不比男儿差。 “何必呢?若是有个臂膀让你依靠,你便不必这样硬撑着吧?” 花未名低声说着,看着那就要埋入他胸膛里的小脑袋,眼神柔和,也带着从未有过的一丝丝莫名的悸动。 柒然将脸半没在他前胸衣襟里头,闷声不回答。心里却是堵着什么?发泄不出去。她曾经也以为,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她便能小鸟依人般的依偎在那男子的臂膀中,但是,最终那个臂膀给她的是什么?是推着她,走向死亡。 今生,她情愿靠自己一步一步踏着仇人的尸体过去,自己体无完肤的去得到权力,得到财富,甚至是得到自由,却再也不会让人将她伤害。 花未名将她的沉默理解为因为伤口疼痛,而不想说话,也就沉默了下去,他的手也隐隐的作痛着,但是手抱佳人,却是又不将这种痛放在心里。 “独孤傲……你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你不要娶本公主,本公主还不要嫁你呢!” 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传来,柒然从昏昏欲睡中抬了抬小脑袋,这一路上她能感觉到花未名在使用着轻功,但是又让她感觉不太颠簸,他的胸膛健硕舒适,甚至连那平稳的呼吸,似乎都能助她睡眠。只是好梦不长,这就被人给从梦中拉了出来,疼痛也越发的明显,忍不住皱眉看着庭院中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 这个男的,她倒是认识,大漠孤鹰独孤傲,高大俊硕,一脸的刚毅,却是黑着张脸,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只有他半个人高的小姑娘。 “那正好,你不嫁本王,本王正好可以娶了那姑娘回去。这样吧!你也不必大老远的去大漠一趟了,你这小身板娇弱金贵,若是去一趟大漠给被摧残了,我还怕你们秦夜国来找本王麻烦,硬是要将你塞给本王,那不是亏了?” “你……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看招……”小丫头被逼急了,眼睛通红,小脸蛋白白嫩嫩的,从侧面看去,倒能看到一个忽深忽浅的小梨涡,巴掌大的瓜子脸,五官极其精致,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玉女。 看着可爱,招式却是不含糊,一拳要往独孤傲的要害攻去,在独孤傲闪开的同事,另外一只手的白色粉末往前洒去,尽数被独孤傲的掌风给反击了回来。 “闭气,别呼吸!” 花未名对着柒然吩咐,抱着人急速往后退,自己也顺带闭了气,那小姑娘被反击回来的白色粉末呛得一阵咳嗽,竟是眼泪也出来了。 花未名出声吩咐后,这倒是让独孤傲看见了两人,然后看见被抱在花未名怀中的柒然,忍不住那犀利的眉峰就皱得死紧,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他上前就要接过柒然,那哭着鼻子的小姑娘却是“哇”的一声大哭,将他的视线又拉了回去。 一听女孩子哭,他就难受。大漠女子性子豪爽不拘小节,所以也比中原女子坚强,不会动不动就娇弱易受伤。加上他妹妹独孤袖色,虽也爱撒娇,但是武功路数不比别人差,自然也就有些女侠风范,更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 “你又怎么了?”孤独傲有些头疼的揉着额际,那里被这小丫头刺激得青筋都在隐隐的跳动了,这样让人头疼的小丫头,若是他父皇硬是要将她塞给他,他万万是受不得的。 “你欺负我,你不是男人!我父皇说了,大漠男儿都是硬汉子,不会欺负女子的。你不是!”小丫头一抽一嗒的哭着,还不忘记用哭得像核桃般的眼睛瞪着独孤傲,一板一眼的控诉着。 独孤傲嘴角抽动了下,决定不再理她。往向他靠近的花未名走去,关心的问道:“柒然,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柒然看着他眼里真诚的关心与焦急,淡淡一笑:“没事,只是不小心受伤了。” “还嘴硬,差点就被摔得粉身碎骨了,还在这……哼……” 花未名要揭穿这人,却是不曾想她一拐子就撞在了他的胸口,本就被救她时的反震力道震得内伤了,如今更是痛得厉害,忍不住便闷哼出声。 柒然有些悻悻然的,脸上有些过不去,正要对花未名说声对不起,那方才还在哭鼻子的小姑娘倒是自己过来了。大眼睛带着泪光,忽闪忽闪的看着柒然,那好奇劲儿,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那双极其无害的水润眼睛盯着柒然看,白皙娇嫩带着点婴儿肥的小手也忍不住要往柒然脸上摸去。 柒然有些僵硬,不知该笑还是该淡漠的对待这个看似极其“善良友好”的小姑娘。 “李紫倾,离她远一点!花未名,你送她到房里去,我让阿达木来看看!” 独孤傲一巴掌将那小手打落,有些冷意的看着那小姑娘,头也不回的对花未名吩咐着。 花未名点点头,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带着柒然往房里头走去。 柒然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扯了扯花未名的衣袖,小声问道:“那个就是独孤傲的新娘子,秦夜国的小公主?” 花未名被她突然流露的小女儿姿态逗乐了,知她自己还不知情,只含着笑意答道:“嗯,不错!” “一个不简单的公主!”只这话,包含了太多深意,那眼神看着李紫倾时,也带上了探究。 小丫头自然不理会那两个慢慢走远的人,只瞪着独孤傲,有些龇牙咧嘴了一会,见对方没有要与她道歉的意思,她那小手已经红肿了一片,见他转身就走,拉着他的手,一口白牙就招呼了上去。 ------------ 047 稀客拜访(加更-谢初夏、月夜 独孤傲手臂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也不怕痛,那小贝齿看着啃得挺带劲的,小脑袋的秀发柔和滑顺,落了几缕下来,倒是挠得他手心有些痒痒的。 她啃着他的手臂,移动中还能看到深而整齐的几个牙齿印子,抬头看了看他,他却不见喊痛,连眉头也不带皱一下,李紫倾有些生气,加重了几分,对方甩了甩,甩不开她,她倒是有些高兴了,咧着嘴继续啃着。 独孤傲看着她那带着些得意兴奋的笑脸,嘴角抽搐,眼角抽搐,这个疯丫头真是疯了,也不怕这样咬下去那手脏,啃得还带了劲,像是一只小狗在啃……猪骨头! 他黑着张脸,又甩了甩,依旧甩不开,便冷着声音冲着另外一边紧闭的房门大吼:“阿达木,给本王滚出来,都作死了是不是?” 这一吼如狮子怒吼,让靠近他的李紫倾耳膜生疼,松了松口,见对方要抽出手,又一口紧紧的咬上去,就是不放嘴,还得意的一昂首,挺了挺小胸膛。 阿达木被吼了出来,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跌跌撞撞的过来,看到独孤傲黑着的脸,愣了愣,一手平放在左胸上,行礼问好:“阿达木祝鹰王陛下安康福寿,鹰王有何吩咐。”、 语气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恭敬,只那双低着的眼睛,就落在了秦夜国小公主李紫倾尽咬着独孤傲不放的小嘴上,忍不住脸上带了些笑意。 “去东边天字一号房里,帮柒然看看伤势。” “是!”恭敬一点头,转身到了独孤傲身后,意思是让他先走,他随后。 独孤傲看了依旧不肯放嘴的小丫头,哼了一声,便像拖着小狗一般,将人给拉着往那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因为他这一吼,西边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却是被他的声音给惊动了。 “独孤傲也在这间客栈?” 梓归璃本与钟淮在商量着安南那边传来的消息,听到声音便停下了交谈,往这窗边一看,便看见了独孤傲与一个小丫头在纠缠着。 “钟淮,那人是谁?可有消息?”梓归璃站在窗边,侧着身子,让自己半隐在阴影中,对着站在他背后的钟淮问话。 “秦夜国的小公主,似乎是要去大漠国与三皇子独孤傲成亲的。只听说独孤傲已经启程回大漠,却不知为何还会在此处出现。” 钟淮不解的是独孤傲这个人,如此傲气的一个大漠孤鹰,如今却是耍起了小脾气,逗着那小公主。 “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梓归璃淡然一笑,钟淮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笑里的寒意极其浓烈,钟淮忍不住再往东边厢房看了一眼,却是见那窗户大开着,正对着这边的窗户,而柒然姑娘被花未名小心的护在怀中,放入一旁的床上,背后是焦急的独孤傲,被小公主狠狠地咬着手臂,也不甚在意。 另外一个自由的手,将在他背后的阿达木一拉,硬是给塞到柒然床前,让他赶紧给柒然看看伤口。 柒然看着在床前的几个大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她,额际青筋突突的跳着。三个男子难道要看着她穿衣解带不成? 一双清冷的眼就这样与一双戏谑的桃花眼,一双憨厚的铜铃大眼,一双焦急的鹰目,以及一双看好戏的古灵精怪的小眼对视着。空气中的呼吸有些凝滞,她动了动嘴角,花未名好笑的看着她:“好心”开口询问:“怎么了?” “出去!金创药留下就行了!” 独孤傲一愣,随即看到了柒然那手上护着的,却是靠近左胸的肩膀处,顿时恍然,脸上红了一瞬,便消失了,清咳一声,用商量的语气道:“这……凌音郡主也在这客栈,不如让她来处理吧!” 见柒然点头,他示意阿达木去唤人,便要拉着依然靠在床柱上盯着柒然的脸笑的花未名:“收起你那一脸的淫、笑,否则别怪本王挖瞎了你的狗眼。” 花未名却是脾气极好,依旧笑脸相迎,回道:“你这挖瞎了我的眼,可是害了柒然一生了。”见对方不解地看着他,他便好心解释道:“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方才在断崖,她可是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柒然算是多多少少摸着了花未名的脾气,知道他就喜欢嘴上耍耍嘴皮子,也懒得理他,闭上眼去缓了缓肩膀上越来越明显的痛。真是够了,刘连香那奸诈之人,早就看清了她这里受过伤本就脆弱,现在一箭射入,旧伤加新伤,更是难受,也是她这一路都硬撑着,才不至于痛得出声。 独孤傲眼神复杂地看着柒然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双唇动了动,却是不知要说什么。 李紫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依旧带着笑的花未名,最后看了看闭着眼的柒然,似乎领悟到了,咧开嘴笑着,也松开了咬着独孤傲手臂的小嘴。 小样的,原来是单相思呀,却是那个叫做柒然的姑娘不喜欢他!哈哈哈,他可是有把柄在她手上了,看他以后怎么修理他。 这边阿达木出了东边天字一号厢房,要去寻古凌音,却是听到小院子门外有敲门声,有些疑惑,这时辰这地方会有谁来? 他还未出长廊,倒是古凌音刚好练功从另外一边的小道回来,一手擦着汗,听见敲门声便快步去开门了。这门一拉开,她就愣住了,下一秒,以为对方是来抓她的,门一关转身就要跑,下一秒却是被一双白皙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给拉住了衣领。 阿达木见到这一幕,不多想,一跳跳出长廊,也不从正面过去了,跨着伏木疏影就要抡起斧头砍人,钟淮一闪身,一剑带鞘的给隔断撞开了去。 “表哥,我不是有意撒谎的!我过些天就回去!”古凌音缩了缩头看着梓归璃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气虚的道。 那边阿达木还要上前,听到这话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看梓归璃,又看看古凌音。这些日子来,他们与古凌音一起吃住一起赶路,也极其熟悉了,他觉得这中原的小郡主倒是与他们大漠的袖色公主性子有几分像,早就不将她当外人了。如今听见她唤那男子叫表哥,也就不好再动手,回头认真看了看钟淮,只觉得这个男子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梓归璃看了阿达木一眼,回头对古凌音吩咐道:“带我去找柒然。” ------------ 048 回归京都(加更-谢初夏) 古凌音眨了眨眼睛,一脸迷惘。难道说,表哥还未找到柒然,这是要她用跟踪术去找? 其实他们早就到了,也知道皇帝在今日去了哪里,只是她被花未名对柒然的在乎有些刺激到,有些吃味了,不乐意跟着去,便赌气说今日要练功,不肯跟着去。而独孤傲却是被半路救到的小姑娘纠缠住,也去不成,便成了只有花未名自己去。 如今梓归璃到这来来要她去寻柒然,她却是有些不明白了,寻人不是应该到观星台去吗?花未名就是去那边了。 阿达木看了梓归璃一眼,对着古凌音道:“花公子回来了,带了个受伤的姑娘,鹰王要姑娘你过去帮忙包扎下。” 古凌音恍然一悟,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带着梓归璃往里边走:“表哥,跟我往这边来吧!” 难怪今日梓归璃找上门来了,却是柒然已经被花未名给救了。想到花未名救了柒然时那呵护劲,她心里就不痛快。 独孤傲开门,见到古凌音尴尬着一张脸,以及她背后一脸漠然的梓归璃,皱了皱眉,看向古凌音示意她介绍。 “这是我表哥!” 独孤傲点点头,便放几人进来了,看着梓归璃身后抱着剑一脸冰冷的钟淮,却是想起来了,看向梓归璃的眼神,也就带上了防备。 古凌音上前,瞪了依旧笑着的花未名一眼,将人从床边的柱子上推开,没好气道:“女子闺房,你杵在这算什么事?” 柒然自门被敲响时,便睁开了眼,透过薄薄的一层白纱,看到那抹紫色,便淡漠的移开视线,对着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盯着她瞧的李紫倾道:“公主医术应该还算可以吧?这房中就留下公主与郡主即可。” 几个大男人听了这话,都自觉的退出了她的房间,到外间的厅房中等了。 古凌音与李紫倾倒是认真的为柒然包扎伤口,两个小丫头将她的外衣脱下,直到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才有些眼红的看着柒然一脸淡然的表情。这究竟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从头到尾也不哼一声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相互看了一眼,看着柒然的眼神,也带上了佩服。 柒然紧咬着牙关不吭声,让她们用清水清洗伤口,用酒消毒,抹上药,包扎好,冷汗也出了一身,将头下的枕头都打湿了,却是从始到终都不喊痛。包扎好后,让两人帮她换了身衣裳,这才躺下睡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出去了,几个男子本就在大厅中闷声喝着茶,见两个小姑娘都红肿着眼眶出来,以为都被吓着了,独孤傲僵硬着安慰了几句,两人只哽咽着摇头不说话,倒是让独孤傲说不下去了。花未名眼珠子一转,调笑道:“你们哭什么?柒然受伤那么严重都没哭鼻子,你们这样子就哭,还害不害臊呀。” 两个小丫头依旧那绢帕捂着鼻子抽噎,倒是不回嘴了。 独孤傲听了花未名的花,眉头紧锁:“柒然她……伤得很重?” 花未名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从入门后一直紧抿双唇不语的梓归璃:“嗯,确实很重,被一把二十公斤重的箭羽贯穿肋骨,差点射中要害。” 梓归璃闻言,也只是抬了抬眉,便低头继续喝着手上的茶,只那茶杯带着些微的颤动,不像方才那样四平八稳。钟淮看着他面前的主子,也不知该说什么。 独孤傲一愣,就要进去看柒然,却是被一旁的李紫倾拉住,带着些鼻音道:“你别去打扰柒然姐姐,她刚刚睡下了,身子很虚弱,体内似乎还有些我未见过的药物作用,如今却是全身无力的,我还要好好的看看,今日就让她好生歇息吧!” 几人又说了会话,但都没什么精神的,最后梓归璃开口说要离开,古凌音上前去送他,他只道:“不用了,我就住在西边厢房,明日再来看看柒然,凌音你帮我好生看着她。” 古凌音乖巧的点点头,见梓归璃带着钟淮离去了,便拉着李紫倾去了柒然的房中。两个千金之躯,也是第一次照顾别人,倒也不显得慌乱,也不显出不耐烦,倒是看柒然熟睡着的面容,都带上了敬佩。 这边忙活了一阵,算是平静下来了。但是皇上在澄城郊区的行宫,却是一片慌乱。皇上遇刺,被刺伤了,所以早早的从观星台回去了。这边刘连香带人护送皇上会行宫,一边又派人去围剿青焰盟乱贼,还派人快马送信回去皇城,让丞相楚流风紧锁消息,稳住朝堂。他却是坐镇行宫,派重兵把守澄城行宫。 在京都的楚流风接到平定王刘连香的密信,淡然一笑,将那信笺给当场烧毁了。 “相爷,这是澄城那边的信吗?” 一个与楚流风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看着楚流风的笑,紧张的询问。 楚流风饱含意味地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潇洒一笑:“刘连香这招可真是阴险,重兵把守行宫,名义上是保护皇上,这暗地里,只不知耍了什么心机。若是要紧防消息走漏,何必多此一举写了密信给本官?一石三鸟之计,真是高明!” “这是哪三鸟?”那青年男子有些不解,一头雾水的问着。 “你不必知道那么清楚,今日这事,千万别传出去,知道吗?” “子清知道!” 成建七年八月九日,承建皇弧芜遇刺,澄城被封锁,青焰盟被官府围剿追杀,却是毫无所获。 成建七年八月十日,有人假扮成行宫丫鬟混入,平定王新宠,紫苏楼头牌柒然姑娘在房中离奇失踪,有人言是被一个那丫鬟带走了,目的不明。 成建七年八月三十日,皇帝醒转,下令准备回京都。 刘连香在自己的房中,再次摔碎了一地的瓷瓶宝玉,对着跪在一片狼藉中的南政以及几个侍卫怒吼:“不知道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姑娘,就这样在行宫不见了,你们来告诉本王不知去向?” 南政抬了抬头,想说什么?却是看见刘连香那暴怒的模样,还是忍住了。 “京都那边呢?为何南飞没有行动?其他官员呢?不是说早在掌握之中吗?为何连楚流风那里都还没找到突破?嗯?” 又一阵怒吼,待怒气渐渐平息了,有些疲惫的揉着额际,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摆手道:“都出去准备一下,明日就要启程回京都了。” “是!” 刘连香看着出去的几个背影,突然有些怀念起柒然那冷淡的脸上,带着倔强的拒绝。为何只有她能淡然的对他说不?为何她不能就这样呆在他身边,偶尔淡然的对他说着不? ------------ 049 夜顾蔡府 柒然伤势很重,新伤带旧伤,不适合上路,加上外边传言很紧,若不是这些人都有着通天手段,躲过了刘连香地毯式的搜索,他们早就被揪了出来。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有些要赶尽杀绝的意味,却突然就鸣兵收鼓了,弧芜带着一群人,一涌回去京都,而这边独孤傲也不急着回大漠了,因为要与他成亲的秦夜国小公主也逃婚出来了,他也就不担心了。丢脸也是两个国家的事,这样一来,两国定然是要一起推后日期,而他就有了自己的缓冲时间。 只想到大漠内如今的风起云涌,他也不想回去掺合,还是宁愿呆在这,就近看着柒然别再出事。 李紫倾端着水盆出来,就看到独孤傲一手撑着下巴,一副神游模样,眼神却是带上了些哀怨,连她靠近了都没发现。 她突然想将手上的血水往他脑袋扣上去,只不知他会是有什么反应。她还在想着呢?独孤傲已经回神,见她就在面前,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今日也多亏了李紫倾没有摆公主的架子,任劳任怨地照顾着柒然,才使得柒然的伤势好了许多,所以独孤傲对李紫倾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但这个小丫头气人的手段了得,他怕自己忍不住,便只能远远的躲开了,也不想与她气冲突,伤了和气。 “嗯,紫倾公主有事吗?”独孤傲看着那张方才还一脸作怪,如今却是一本正经的小脸。一本正经的她,确实有几分小淑女的姿态,但也只能维持一点点时间而已。 “没有,让你去倒了这些脏水!还有,柒然姐姐说想要回京都去,你自己看着办。” 柒然的一句想回京都,让一群人差点人仰马翻。 这里以花未名反对最强烈,他提出要带柒然回山上养伤,顺便让他师傅帮她查查她身上有些怪异的经脉,独孤傲却是坚决反对,他要带柒然去寻找医圣留万里,也不要让花未名将人带走了再也找不。 花未名脸色有些怪异的看了看独孤傲,将视线停在梓归璃上,梓归璃看着柒然,她却是只看着古凌音与李紫倾。 “若是你执意要回去,那便回去吧!我能保住你。” 柒然只轻声“嗯”了一声,便让她们忙活去了。她要回去,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清楚青山那人,他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她要回去找他。 这次行动,或者真的是她太鲁莽了,不该插手,才会坏了他的安排。但是也有一个好处,她如今知道那些人是谁暗中勾结的了。 坐在回京都的马车里,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被,就怕颠簸让她伤口裂开。也算是李紫倾医术还算可以,才将伤养成这个样子,若是别人,少说也还要等一个月才能下床。 随着马车缓缓的行进,他们用了将近两个月,才到京都。此时已经十一月,寒冬时节,也是柒然重生一年的时光,这一年,仿佛过得好快好快,还来不及细细想些什么?却是已经过去了。 一路上得到这些人的照顾,她的伤口也好了,只是结了一块痂,大块的看着有些狰狞,小公主李紫倾便去捣鼓些去疤的药物,古凌音那爱凑热闹的,也跟着去。只是两个捣蛋鬼尽想些新药物,都在这些随行男子身上试验,可苦了他们。 梓归璃还好,他那一张冰山脸让李紫倾不敢招惹,而古凌音更是不敢造次,花未名机灵,上过一次档被整得浑身像被毛毛虫爬过之后,就远离这两人。独孤傲被整过三四次,都是不同的花样。第一次是全身僵硬不能动,像是抽筋一般。第二次是感到忽冷忽热的不舒服。第三次就是老去如厕,这两个小丫头笑得不行。 之后也就没被整到过,剩下他的一些侍卫被整惨了,天天到柒然这里诉苦。然后又被独孤傲收拾一顿,更是叫苦不迭。钟淮那个木头,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去做什么?让她们两个见不到人影,也就整不了了。 柒然被那两人围着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有些困了,却是又想着水柔那孩子,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见她们还有继续说着的兴致,柒然突然想起古凌音的本事来。 “凌音,柒然姐姐让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姐姐说的什么话?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是了,你这样客气就是将凌音当外人了。”古凌音放下手中的药草,一副兴致勃勃地过去柒然那里坐着,让她说。 “那好,你听着……”凑在古凌音耳边吩咐了一下,见对方点头说知道了,才让她出去。 柒然看着在那边一脸好奇地看着她的李紫倾,招招手让她过来,然后笑着道:“姐姐也要你帮忙,你只要帮我拦住独孤傲跟花未名他们进我的房间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必做。” “那那个紫衣公子呢?” 李紫倾眨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的问道。 柒然点点头,又为她打气道:“他那人不难对付,只是面色冷了些,天生的没有表情,你只要拦在门口他就拉不下那脸来强行进我房间。” 意思是说,另外两人可不一定。 见李紫倾点头答应了,她才叫她出去看着,自己起身换了衣裳,却是之前那一套已经被毁了不能再穿,只能随便找了件相对比较紧身的,扎了裤腿就越窗出去了。 似乎越窗这事,如今她已经成了专业户,过些时日,说是梁上君也不为过。 一路行来,到了京都第一首富,蔡文才蔡家大宅。夜里许多院落已经黑灯瞎火,虽有几个有些武功底子的人在巡逻,但是柒然还是轻松的躲了去。这蔡府她不算陌生,当年这座宅子还是她送给蔡天运的,而他们的祖宅,估计是已经被弧芜抢了去,赐给某个大臣了,他们蔡家才被逼搬到这里。 柒然熟门熟路到了主屋,屋里还点着蜡烛,外间是橙红橙红的灯笼,没有人守着,里头却是传来男女的调笑声,不必看也知道两人在做什么好事。 探听了一阵,知道里头还没进行到紧急关头,才开了窗进去。 ------------ 050 威逼利诱 柒然大方的在房中走过,那两人估计是喝了些酒,也被那些事分心着,并未注意到有人进来了,那女子的秀背雪白一片,只剩下肚兜与亵裤了,蔡文才上身半裸着,雪白的里裤也露出来了,正埋首在那女子的胸前。 柒然上前,将那烛火挡住了一些,突然而来的阴暗让处在兴奋之中的蔡文才一惊,就在抬头间,柒然快速出手,掌风劈下,将他面前的女子击晕在他怀里。 “你……你……你怎么……进来……”看着那张面无表情地的精致面容,蔡文才吞了吞唾液,才颤抖着声音将后面的那个字给吐完:“的……” 柒然冷然地看了他一眼,手一挥,那件散落在地上的淡蓝色绸衣便罩在了蔡文才身上:“将衣服穿上,我有话与你说!还有,别想跟我耍花样,若是耍什么小花样,小心待会就不是像她那样被打晕了!” “是是是是……” 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慌慌张张地的穿衣裳,却是越急越难穿好,还给那繁复的衣摆给绊了下,摔了个结实,却也不敢有怨言,三下两除二爬起来:“呵呵”一笑,一抹额际的冷汗,继续捣鼓着他的衣裳。 柒然也挑了个纱帘覆在那女子身上,方才看着那雪白的一片,她心里就不舒服。怎么看都会想起当年弧芜让人压着她看的那一场活春、宫,心里便是带了些厌恶。 她坐在房中的一个梨花大圆桌上,耐心地等着蔡文才,他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站在这个姑奶奶面前,上次那一顿胖揍,毁了他三颗牙齿,如今想起,牙尖似乎还在隐隐的痛,忍不住便捂着口,圆滚滚的屁、股只敢沾着些椅子边缘,还带着僵硬的。 “姑奶……啊!不是,姑娘……你你你……你找我我我……有何事?”他觉得自己的牙齿更痛了。 柒然看了他一眼,提手倒勾拿个茶杯,为他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淡声道:“先喝茶,醒醒酒!” “不敢不敢……”慌忙起身将茶杯接了,却是双手一直抖,将茶水溢出了一半,也没送进嘴里多少。 “放心,本姑娘今日过来不是打流氓地痞的,只是有桩生意,要与你做做。” “什……什么生意?” 现在是连腰都痛了,哎呀,这个柒然姑娘看着就是个仙女,动起手来也不含糊,他觉得自己一年前受的伤,到现在都还未痊愈,全身腰背都是痛得厉害。 “蔡府有今时今日地成就,还是当年弧鸢公主一手提拔的,蔡家名下的盐行、丝绸、茶楼、赌坊、当铺、青楼、粮行、玉材以及药铺,起码有一半是弧鸢公主的,我说是吧?” 柒然看着他,眼神带着些笑意,但是让蔡文才有咄咄逼人之感,冷汗也浸湿了整个背部,油光满面的胖胖脸上,一双眼睛被肥肉掩去了大半,却还是能看出里头的焦急无措。 “姑娘……您这是打哪听来的?我们……我们蔡家可是正正经经的商道人家,怎会……怎会与多年前的逆贼有牵扯……呵呵呵……您说笑了,忒好笑……呵呵呵呵……” 看到柒然那张淡漠的脸,蔡文才笑到后来都笑不下去了。 “那你说说,你们蔡家是如何发家的?”柒然重重的一拍桌面,发出巨大的声音,吓得蔡文才手一抖,差点将手上的茶杯打破了。两只手换了换茶杯,却只是端着,不敢往桌面上放。 “姑娘究竟有何用意嘛?如今……不妨直说就是了!” “好,够直爽!你名下的这些店铺一个给我十家,我只做幕后老板,表面的大老板还是你,你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十……十家?”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盐行、丝绸、茶楼、赌坊、当铺、青楼、粮行、玉材以及药铺各十家,那他名下的店铺不就只剩几家了吗? “有什么异议吗?” “敢问姑娘,你这是要……要这么多店铺,去做什么吗?”他已经两股战战了,别再吓唬他了。蔡文才在心中祈祷着,但是很可惜,老天似乎没听到他的祈祷,柒然的下一句话,让他整个人从凳子上摔到了地上,手上的玉杯也被打破了,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极其的突兀。 “造反!我要有自己的军队,所以这些钱,必须要筹集到。另外,你已经是与我们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别想着去告密。到时候,只不知是你们蔡家全家被灭,还是我被抓?” 柒然从蔡家出来后,便直接回了紫苏楼。她也不怕蔡文才去告密,因为紫苏楼已经不是一个长久蛰伏之地,刘连香已经有了动作,那么下一步,弧芜也会有所动作,她不能让那人占了便宜去,既然如此,何不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入了房间,便感觉到有人在,一回头,只见一个人影在她的床上坐着,背靠在床柱上,看似花未名平日的习惯动作,但是柒然还是嗅到了那一抹淡淡的冷香味。 “这么晚了,公子在柒然房里,可是有什么事?” “这么晚了,柒然可是去哪了?到如今才回来?” 梓归璃从内间出来,一扬手间,窗户的光便落在他脸上,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袍,一头秀发用绳子松松的绑着,半披在背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而魅惑,学着柒然的语气,慢慢地向她靠近。 “这个公子可以不必知道那么清楚。” 柒然往后退了退,到了烛台处,便将蜡烛点燃了,与那个男子对视着。 “你有话便问,但是我不一定会回答你。”直接抛出自己的态度,先发制人,一直是她的作风,只是可惜了,她已经许久未曾展现过真正的她了。 “上次在澄城,我就想问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武功?又是为何出现在紫苏楼的?” “我?我除了是柒然还能是谁吗?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不想回答,第三个嘛,想必公子也很清楚!” 官充妓本不能进紫苏楼,但是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梓归璃比她还清楚。 梓归璃有心要缓和与她之前的关系,不再咄咄逼人的询问,又问了下她的伤势,只吩咐了让她好生歇息,便要离开。 柒然看着他的背影,只淡淡一句,让他僵了僵身子:“若是知道我们不会成为盟友,就不必费心思在我身上,安南国太子压错了宝,不知能不能有修正之法?” “是吗?若是说本宫从不未曾在你身上压什么呢?” ------------ 051 女子多病 梓归璃不再去纠缠于柒然为何不是凉相国凉氏一族的千金,昨晚一席话,让他本就存着的疑惑慢慢解开,但也有些难解的,需要他再去查。 而柒然也不怕对方知道她的身份,或者当时第一次见面,梓归璃就已经察觉到她与弧鸢直接的联系,所以她不给正面回答,也不遮掩什么?这样反倒让他摸不着。 刚回来那日,她已经在房中的桌子上看到了青山派人送来的解药,解药下压着张纸,苍劲有力,似乎要穿透纸张般,来表现他如今的安好无恙。两个字,让她有些难过,更多的是自责。 “无恙!” 若真是无恙,何必躲着不见?尤其是小丫头,到如今都不见踪影。她有一种错觉,似乎钟淮每日早出晚归,便是去寻她了。但又不能确定,那个木头与梓归璃一样,心思都埋得极深。 他们以多人在紫苏楼住下多有不便,要移居古宅,柒然没有多大异议,跟着过来养伤。寒冬腊月的,她的体质也偏寒,容易生病,加上旧伤未痊愈,李紫倾小公主恨不得将她知道的药物都拿来给她试验一番。 “我说紫倾,你这是要把柒然姐姐当成药罐子这样给养吗?” 古凌音从自己的厢房过来,恰好看到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便蹙眉,有些不能认同。是药三分毒,但是在这个小妮子的观念里,没有毒之一说,在秦夜国,毒是她们的圣宝,她要是哪里身上不带着毒药,还真让人无法相信了。 “你懂什么?柒然姐姐身上那奇怪的毒药,还不是被我这些药给解了?” 她有些得意,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柒然的卧房,只见柒然半躺在铺上厚厚一层棉被的卧榻上,身上也盖着厚厚的棉毯子,棉毯子之上,有一件貂皮大衣,一件羊毛大衣,柒然半张小脸露出来,有些滑稽。 两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刚想笑,但是一转眼看到两个大男人,一个在手忙脚乱的生火炉,一个在一旁的火架下烧着水,都怒了! “花未名,谁让你做这些的?” “独孤傲,你在这里干嘛?” 两个女子顾不得看那半躺着,脸色发白的女子,而是自顾自的跑到那两个忙碌之人的身边,就要抢走他们忙活的东西。 “哎哎哎……古丫头,别动,我好不容易将火炉烧旺点,走开走开,我要放到柒然那边去。你别挡路呀?”花未名两手护着那人头大的手式火炉,怕这个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又将炉子给扔出窗外去了。 “本郡主不是派了丫头来伺候吗?你们在这瞎忙活什么?” “就是!独孤傲,你羞不羞呀,一个大男人在这烧水?君子远离庖,懂不?” 独孤傲冷漠地看了李紫倾一眼,继续低头看着那壶水,李紫倾大怒,伸手要去抢,却是被他大手一抓,拿开了:“这么烫的水,你想找死吗?”脸上看不出喜悦,声音也带着些冷意,但是小姑娘一听,心里却是有些暖暖的,但嘴上还是逞强道:“要你管?” 两个女孩儿缠着两个男子闹了一番,才算作罢,回头坐在柒然卧榻下面的绣墩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眨巴着眼睛看柒然,柒然淡淡一笑,看着有些虚弱。 “柒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像比昨日还没精神?” 古凌音伸出小手试探了下她额际的温度,一时冷一时热的,额际的湿润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李紫倾看着古凌音紧蹙的双眉,也伸手去探,甚至还握着她的手,给她把了下脉,没觉出异常呀?只是有些虚弱,要适当休息罢了。 为保险起见,她回头询问那两个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的大男人,两人轻咳,转开视线,脸色有些微红,只不知是因为那火炉,那热水熏的,还是因为什么。 李紫倾眨了眨眼睛,依旧不懂,回头像古凌音询问,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声响,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将门打开些,让梓归璃进来后,又立刻将门给关上。这时古凌音两人才发现,这房间闷热得厉害,却是门窗都紧闭着,炉子烧得火旺,怪不得她们进来就感觉到有些异样。 “柒然姐姐,我师傅说了,若是长期将门窗紧闭着,很容易得病的,我们还是开些窗户,让风进来些吧。你这儿有火炉,也不那么怕冷的。” 李紫倾就要蹦蹦跳跳地去开窗,两个围在火炉边上的大男人就要阻止,却没梓归璃快,只不知他是如何动的,下一秒已经一掌撑在一旁的柱子上,挡住了李紫倾的去路。 “她现在不能吹风!” 柒然面色雪白,比上次受重伤昏迷了几日还苍白,整个人也有气无力般。两人前两日一番话,也暗中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梓归璃知道这人不能为他所用,但还是见不得她如今这个样子。 “为什么呀?病了不是更应该开开窗户,通风些嘛?” 柒然无奈一笑,这个呆子,姑娘家家的还要人家点明了去吗?古凌音见她那面色,以及她时不时的有手轻揉着肚子,恍然大悟,轻身上前附在柒然耳边询问,见对方点头,她愣了下,忍不住掩嘴一笑。 但视线一转,看到独孤傲闷声低头烧水的模样,以及花未名认真加大火的劲儿,心中又忍不住一痛。为何这些男子,都要对柒然姐姐这样上心?尤其是那个采花大盗,明明花心得要死,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再出去采花了。 古凌音心中有些憋屈,闷声说她有些不舒服,狠狠瞪了状况外的花未名一眼,蹬蹬蹬的就跑出去了,马靴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李紫倾也顾不得与梓归璃在那对峙,跑到柒然面前,问她究竟有什么疑难杂症,让她好去研究研究她家的毒物宝典。 柒然不好说,有些支吾了,却又熬不过那小丫头的热乎劲,正要想过理由搪塞过去,梓归璃坐在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肚子,一派闲适慵懒:“女子就是多病。” “什么意思?谁说我们女子多病了?我师傅说,女子体质虽偏弱,但是寿命可比男子要长!”李紫倾不满的反驳,还鼻子嘴巴皱一起,样子可爱淘气,说的话却是很严肃。 梓归璃挑了挑眉,斜眼看了柒然一眼,带着笑意道:“难道不是吗?每个月就要来那么一次!” 李紫倾脑袋轰然一下,瞪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柒然,以及笑得有些欠揍的梓归璃。感情是这些大男人都知道柒然是葵水来了,只有她一直云里雾里的,真是羞死人了! ------------ 052 出府寻医 柒然痛了几日,脸色一直苍白不见血色,遇到这些事,即使是一直叫嚷着自己是毒圣女的李紫倾也束手无策。她是能治一些简单的病,那也是她偷偷学的,他们秦夜国擅毒,不屑于解毒治病,更没有调理身子一说。 秦夜国的男子都偏于矮小瘦弱,除了自小要被灌各种毒物,养就一个百毒不侵的身子外,还有就是他们不懂得如何调养身子,所以对于这方面,李紫倾也只有摇头,躲得远远的。 没办法,几个大男人要现殷勤的也现了,去找了几个郎中,却是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让人给打发了回来。 柒然倒是不急,其实就是痛,这些痛她还是能忍的,只是为了某些目的,故意就这样躺在床上几日也好,好减轻那人的防备心。 这日李紫倾那小丫头没人陪了,才想到要来她这里打发时间,这几日不见,也不知她去捣鼓了什么?进来的时候都是唉声叹气的。 “凌音呢?你们俩不是总呆一块的吗?”柒然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心递上几块糕点,她带着仇恨般,一口就啃了下去。 柒然觉得这两人还真有些像,古凌音是从小就脱缰的,有些霸道豪爽,而这个小丫头,却是刁蛮任性惯了的,做事不管不顾,只随心所欲,所以才会做出逃婚这种事。两人这样的性子,倒是讨人喜欢。 “紫倾是觉得无趣了吧?来大政国京也有好些日子了,要不柒然姐姐带你出去走走?”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有诱哄小孩的嫌疑,但是对上李紫倾的眼神儿,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面上依旧是那温雅的笑。这些日子,看着李紫倾一个公主,为了她去捣鼓各种药,倒也挺感动的,或者这样的性情,才是适合做朋友的,推心置腹。 “你不是那个来了吗?看看你现在的脸色,哪能跟着出去折腾?” 柒然淡笑,手上一弹她的脑门,看着委屈地伸手揉着的小丫头,还有额际那红了的一块,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手心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看着这个精致的小姑娘,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曾想过,要一个孩子,不用去参杂宫廷争斗,只安心的做着她公主府小郡主,开开心心的与她和他一起,游遍万水千山。 柒然从来不曾有过的柔和一面,突然展现在眼前,李紫倾有些被吓到,结结巴巴地也不知说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了与她一起出去。 那两个大男人,不能向大夫问出口关于女子葵水时引起的疼痛,那只好她带着柒然去看看了。两人出古宅,便有几个侍卫跟着,照顾柒然的四个丫鬟,和照顾李紫倾的两个丫鬟,浩浩荡荡一群人,一驾马车,便往城东而去。 古宅在城西,要围着护城池走大半个京都,才能到城东的药材铺去。一路规规整整却略显呆板的格局,让李紫倾撩开车帘看了没多久,便无趣的放下了。 “怎么了?不喜欢出来吗?”柒然闭目休息着,感觉到怀里一沉,却是紫倾小丫头整个人都趴在了她身上,有些小鸟依人的意味。 “这里的规格都忒呆板无趣了些,还不如江南澄城来得生趣盎然,民间也是自由许多。” 柒然淡淡一笑,未搭话。天子脚下,他要如何,其他人便只能如何,这与山高皇帝远的澄城不同,他要保证自己所能掌握的范围内,一切都不能脱轨。 到了清水堂,侍卫都留在了外面,一驾华丽马车就这样在药铺门口停当着,倒是有些惹眼,柒然本欲让人到后面小巷去等,但是紫倾丫头拉着她的手摇头。 她倒是忘记了,公主出门,怎会让侍卫离开的道理?她也就不再坚持,便与李紫倾一起,带着六个丫鬟进去了。 药铺还算宽敞,四处的墙柜子都是不同的药物,有几个病人在大堂里看病,大夫应该是个刚出师的小伙子,年纪不大,看着红红的脸色,倒是挺憨厚的一个人。 柒然等人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愣愣地直看着柒然,紫倾不喜欢那些眼神,便上前挡住了,没好气的问道:“你们家掌柜呢?” “呃~在……在里面!”李紫倾面色不太好,哼了一声,便拉着柒然往里头的二进院子而去。里头不大,整个广场晒满了琳琅满目的药材,一个四十几岁的清瘦男子,青须半长,在与一个姑娘在说些什么?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回头看到两人,只礼貌的点点头,示意二人进去里边坐。 两人刚进去,简单的房子,桌子上放着一个药箱,有些用品半露出来,紫倾丫头有些洁癖,四处看着,也不坐下。外间进来一个青衣女子,面上有些伤疤,在白皙的面上,显得有些狰狞,柒然一愣,双唇动了动,对方却快速的上前,为她倒了杯茶水。 “姑娘请喝茶,师傅待会便进来为姑娘诊治。”低眉顺眼的,就是避开柒然的眼神,只在望了望李紫倾未注意时,塞了张纸在她手里,柒然也给了个香囊给她。两人便若无其事的,一个坐下喝茶,一个一旁侍茶。 “柒然姐姐,你怎么能喝茶呢?你这个情况,不能乱吃东西的!” 李紫倾上前,将她手中的茶杯夺走,有些生气的瞪了眼对面的丑丫头。 柒然有些好笑,对她的小心翼翼有些暖意,对着她便柔和下来。却不知,对面的青衣女子见了,眼神暗了暗,面色也不太好。 那大夫未忙多久便来了,问了些寻常问题,点了点头,只嘱咐柒然平日需要注意的,并唤来在外间伺候的丫鬟,也一一吩咐了,收了些银两,便送几人出去了。 仿佛是弧芜经过刺杀一事,已经知道了刘连香有别的动作,开始防着他了,首先第一步就是夺了他一个手下的权,那人乃他身边近身侍卫南政的胞弟南飞,本是禁卫军三品带刀侍卫,统领着将近三万的禁卫军,一朝就被撤职查办。 如今这个格局,对她倒也没什么不利的,只想起方才看见的小丫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当年惨死在钟淮手下的水秦。一个女子,能对自己残忍至此,那对于别人呢?对于她渐渐萌生的爱意呢? 想起那日看见钟淮时,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想起了她自己与梓归璃。若是梓归璃对她曾经有一丝丝的心软,有那么一丝丝的低服,她也还是愿意原谅他的吧? 只可惜,那也只是如果。 ------------ 053 强娶柒然 “柒然,不若你与本王回大漠吧?反正如今你也不必回紫苏楼了,正好趁此机会远走高飞。” 独孤傲永远不会放弃他的游说行动,虽说李紫倾也跟着逃婚,那边秦夜国君给的答复是,紫倾公主病重,不宜远走爬涉,这两国联姻的婚事一拖,大漠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争斗得更厉害,大漠皇便连下三道诏令,要召他回去。 “我们走了,紫倾怎么办?”没道理带了个烟花女子走,却将一国公主,他未来的正妃给抛下的? “让古凌音看着吧!论辈分,她也是李紫倾的小姨,算得上是血脉相连了,不会受委屈的。” 说起安南古家,便不得不说古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及挂着三大国皇亲的名头。古家以经商起家,遇到了安南国天正年间的七皇子,以财力助其登基后,成了皇亲国戚,再后来,古家经商之后代,在各国繁衍,也纷纷做了皇亲,这一节一节扣环下去,便成了如今是朝廷、商界以及武林都要畏惧几分的庞大家族。 而独孤傲说的古凌音是李紫倾的小姨,却是事实,因为李紫倾的母后,是古凌音的堂姐古凌玉,因为相隔两国,身为皇室中人,却是不得有太多的私下往来。这来来去去的,会落人闲话,也就慢慢的淡了关系。 “独孤傲,如果说我曾经希望鲜衣怒马,行走江湖,但是唯独没再想掺合到宫廷斗争当中,你会相信吗?” 十二月一过,便到了入冬,雪花纷飞的京都,格外的冷。曾经看过春季的万花飞舞,也曾经幻想着大漠草原的万马奔腾,只如今,只要一个点头,便能自由自在了,她却有些胆怯。明明不爱,如何能就此许诺一生? 再过些时间,便是过年了,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年,冷淡凄清,或许不应该将他留在这里,过着这种凄清的年,没有亲人,没有家的感觉。 “我若……” 独孤傲话未说完,门被推开了,李紫倾气呼呼的进来,脸蛋儿还有些红,柒然以为她听见了方才的对话,张嘴正要说,她却是砰的一声,将手上的精致的盒子扔到了地上,里头宝玉美簪落了一地。 “气死我了,当真气死我了!”李紫倾也没看那两人的神色,扔了东西后,就在两人对面坐下,然后气呼呼地骂了那几个守在门外的丫鬟:“作死呀?不知道主子在这要奉茶吗?” “紫倾怎么了?谁惹到你了?”怎么说独孤傲都是紫倾的未婚夫,如今她与独孤傲牵扯不清,还是她理亏在先,忍不住瞥了若无其事的独孤傲一眼。然而柒然见她的怒气不是冲着她与独孤傲来的,便放下了心。 “不是惹的我,是惹到你头上来了。” 李紫倾缓了缓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气鼓鼓地道。今日她穿了件紫色长袍,外面罩着绒白的狐貂,小小的一张脸,被包裹着,很是有些逗人。 柒然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小脸蛋:“什么惹到我头上?没人惹我呀?” 但是那姑娘现在可没时间感受这种宠溺,嘟着嘴,依旧恨恨地道:“方才那个什么平定还是平顶王府来着?那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派人送了彩礼过来,说是年后娶你过门。” “什么?” “什么?” 柒然与独孤傲同时出声,柒然看了看整个人都站起来的高大男子,有些好笑又好气。李紫倾眨了眨眼,突然想起这个臭脾气的男子喜欢柒然姐姐,便嫣然一笑,打击夹带嘲讽便出来了:“哎呀,我都忘记了,我们的大漠鹰王可是说要迎娶柒然姐姐为妃的,现在却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呀怎么办?” 独孤傲冷黑着张脸,牙齿咬得“咯蹦咯蹦”响,甚至有种掐着这个女人的脖子的冲动。 柒然倒是比较理智,安抚了下看着又要掐架的两人,对着李紫倾道:“紫倾别闹了,你也不想姐姐当真被强娶了去的,是吧?” 见小姑娘嘟着嘴,乖乖点头,又挨着她坐下了,她才又伸手揉了揉那小孩的头顶,带着些母亲式宠爱,让小姑娘长期在宫中没有感受到这种亲昵的孩子心灵,顿时又亲近了几分,也带着依赖。 “我现在不明白的是,公子要紫苏楼里的人不得外泄我回来的消息,外人更是不可能知道,那刘连香是如何晓得的?” 三人沉默了下,独孤傲突然带着些责怪意味地看着她与李紫倾:“你们昨日不是私自出去了吗?” “哪有私自?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本跳起脚来反驳的小姑娘,看着独孤傲黑黑的脸色,越来越没底气。 其实那日从清水堂出来,小丫头要跑去看杂技,她便下马车跟着,慌忙中忘记带面巾了,那时也未在意在那鱼龙混杂里能让人认出来,可如今这情况,却是她们大意了。 “现在人呢?被打发出去了?” “哪能呀?梓归璃不知跑哪去了,凌音在大堂里大发雷霆,我这不是偷偷跑来通风报信吗?” 柒然与独孤傲嘴角微微抽搐,这叫通风报信?没在一旁鼓掌称好,就是这丫头做得最正确的事了。 “我出去看看,躲着也不是办法。”柒然将小紫倾安置在她原来坐着的椅子上,就要出去,手却被小丫头拉住了。“怎么了?这事因我而起,总不能让凌音去帮我收拾吧?” 那丫头也是不管不顾的主,这事让她们出面,只会越扯越麻烦。 “那个,还有一件事,那个老男人带了皇上的圣旨,说是皇上赐婚的。” 独孤傲与柒然一愣,这却是不嫁也得嫁了?强娶? “柒然你在这,我去瞧瞧?花未名那小子呢?让他带你去藏着,只要他找不到人,我就不信他能对古家怎么样?” 柒然对着那赌气的人有些无语,估计现在跟着花未名确实能走掉,但前提是,对方没有丝毫准备。 按照刘连香如今这一番动作,却是想要拿她当棋子了。一来如今他处处被弧芜打压,兵权也被一步步蚕食,朝中大臣明眼地都知道如今的平定王失宠了,至于原因,多种多样,只要皇上愿意。 而一直算是比较中庸的楚流风,却是一改不独处其身的宗旨,开始大力收揽平定王之前的势力,皇帝、丞相,两边打压下来,他焦头烂额了,却还想着来娶一个青楼女子,这其中究竟有何用意? 是早有预谋,金蝉脱壳?还是心灰意冷,只为抱得美人归? “你知道他的想法?”独孤傲看着柒然嘴角冷冷的笑意,这个是他熟悉的,也是陌生的。本对她一个弱女子,与青焰盟的盟主相识就觉得不可思议。再后来,不仅会武功,且与安南国的太子还有些纠葛,这样一个成谜一样的女子,让他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看透。 “也没什么?来个一石三鸟罢了,估计他上次在澄城就用了这些计谋,只是某一环错漏了,如今改了一环,依旧是一个很不错的计谋。” “什么?”李紫倾听得一愣一愣的,也插不上话,还一头雾水。 “柒然姐姐带你去抓黄雀?去不去?” ------------ 054 将计就计 柒然带着李紫倾出来的时候,古凌音正好又摔烂了一个古典花瓶,看那材质,倒是有几百年历史的优质宫廷贡品。只那坐在上座的男子,连眉头也不眨一下,任由古凌音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大半的彩礼砸了个稀巴烂。 “凌音,你先下去吧!” 柒然进来,想先遣走古凌音,但那丫头死活不肯走,一屁股坐在刘连香对面,大眼瞪着,气呼呼的样子,似乎人家要强娶的那人是她一般。 柒然无奈一笑,对着刘连香行了行礼,却也不入座,只静静的站在大厅正中央,低眉的模样,从刘连香那边看去,还真有几分柔弱之态。 刘连香自从柒然进来,那眼便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她清瘦了许多,脸色还带着苍白,想起那日暗卫来报,说她是去看病的,想来这些日子她也受了不少苦,本冷着的脸,缓缓柔和了起来。 “罪民柒然接旨意!”他清了清喉咙,接过一边侍卫手上的圣旨,直起身子,对着下面的柒然道。 “柒然姐姐,别接,这一接你就要嫁给这个老男人了!你不必怕,我……唔唔唔我……” 古凌音火爆的性子又起,跳起来指着刘连香大骂,但是还没说出狠话,便给一旁的李紫倾给捂住了嘴,只能将瞪着刘连香的眼睛,回头狠狠地瞪着李紫倾。 柒然倒是淡然地跪了下去,留连香见她还算配合,便将方才极力压下去的不快打散了,放柔声音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平定王劳苦功高,保家卫国,兢兢七载有余,却府中凋零……朕怜其意,特赐婚于罪民凉氏,入府为平定王妃……年后佳日良多,特允择日完婚。钦此!”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连香读完不久,柒然便身子伏地谢恩接旨。他身边的人将圣旨放到那双高举过头的白皙玉手上,他就这样看着那女子,无悲无喜,依旧淡然的应对着,那一霎那,有些失落,也有些欣慰。 如此识大体的女子,也该当是他平定王府的王妃,是他刘连香认可的妻子。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寻了个借口要回房。刘连香想起她可能真不舒服,便放她回去,他也离开了古宅,回去复命。 其实这圣旨倒是可让田阵来宣读,只这田阵为了讨好弧芜,近些年来他四处为弧芜搜罗各色美人,他只怕这田阵一来,那柒然还是不是他的,就难说了。第二个原因,便是柒然眉宇神色,都极其的与那人相似,若是田阵动了别的心思,那柒然生命就有危险。 当年他与田阵都是效忠于六皇子弧聍,却都双双背叛了六皇子,但他自身就有保命的能力,也不怕弧聍的余孽,只那田阵没有,所以才在弧鸢公主被抓后,便大肆追捕围杀弧鸢与弧聍的亲属势力。这些年来暗杀不断,田阵也险些在混乱中被杀,更是惊弓之鸟,对弧鸢公主的残余势力小心翼翼,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 柒然带着李紫倾和古凌音往她住的小院走去,但是古凌音的性子就是憋不住,对柒然方才就这样答应嫁给那老牛,就是不爽,上前就将人给拦住了,非要讨个说法。 “凌音,待会再跟你解释,柒然姐姐有她的用意的!”李紫倾一直跟在古凌音旁边,方才对方那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想要吃掉她一般,让她还心有余悸,但是又不想被对方误会,便想找个时间,好好解释一番。 李紫倾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古凌音憋着的怒气就蹭蹭蹭的又往上冒,毫不留情地将那拽着自己袖子的小手给打落了,气红着双眼,对着李紫倾就一阵骂:“我不知有什么用意不用意,我只知道她这旨意一接了,便是平定王的人了!这样你高兴了?开心了?满足了?” “凌音……”柒然见她这个模样,这样气怒,也带着焦急暴躁,却是因为她真的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之余,也想对她好好解释,但古凌音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柒然的叫唤,只拽着李紫倾一阵发泄。 李紫倾也只是一个十三岁大小的小公主,从小就被呵护得极好,哪曾有人这样对着她吼过,心里有些委屈,便忍不住红了双眼,泪眼汪汪的看着古凌音。“我……我哪里高兴……了?我也……不不开心……” “收起你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招对我没用。秦夜女子多蛇竭,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你嫉妒独孤傲喜欢柒然姐姐,不喜欢你。你嫉妒独孤傲要娶柒然姐姐不娶你,你就要将柒然姐姐往火坑里推,让那个老男人娶了柒然姐姐,那你就能跟独孤傲双宿双飞了?你……” “你……你冤枉人!你欺负人……哇呜……我……我才没……我没有……” 李紫倾一声大哭,整个人便坐在地上,蹬着双腿放声大哭。古凌音看着她那委屈的小孩样,突然间醒悟自己说话不顾后果,就这样骂了出来,她正在懊恼间,柒然长叹一声,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自己低下身子去哄那孩子。 “紫倾……紫倾别哭了,乖!姐姐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乖!别哭了,我们一起向凌音解释好不好?” 这一有人安慰,李紫倾觉得更委屈了,抓着柒然的衣襟,往她怀里钻,又是一顿放声大哭。哭声引来了一群丫鬟,她们是古宅的下人,主子在那,她们也不好多停留,只看了看,便都离开了。 独孤傲在房中听到外面的动静,一直烦躁的心也不能平静下来,如今更是呆不下去了,便循声去了那后院小道,便看到李紫倾白色的狐貂大袍已经滑落,整个人钻在柒然怀里哭得直抽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个丫头哭成这样,皱着眉上前:“她这是怎么了?” 古凌音还来不及回答,那个在柒然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抬起头狠狠地瞪着独孤傲:“都怪你!这都怪你!我不要再看见你了,呃……你滚!滚回你的大漠去,呃……” 独孤傲一脸黑线,高大俊秀的面容带着茫然与无语,低声询问一旁欲言又止的古凌音:“我是怎么招惹到这姑奶奶了?似乎方才我没得罪她吧?” 古凌音悻悻然一笑:“呵呵”两声,不敢搭话。现在她都是罪人了,她哪敢再得罪那小孩呀。 柒然连哄带骗地将小丫头带回房中,让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起火炉子,烧热水,拧帕巾的一阵忙活,就怕那千金之躯得了风寒。 将人裹在被子中好生安抚了一阵,柒然对着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古凌音也轻声安抚道:“这事真不怪紫倾,是我让她不让你出声的。” ------------ 055 红梅溅雪 “柒然姐姐你……”古凌音一脸不敢置信,回头看坐在桌子旁一言不发的独孤傲,他似乎也闷闷的,应该是知道柒然的决定,却是不能做改变的郁闷。 那也是,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上别人的花轿,这让他如何能忍受。想起当年梓归璃回国后,总在人后一脸落寞的面容;如今花未名跟在柒然姐姐身边打转,时不时地说柒然是他早就定下的新娘子,如今她似乎也能感同身受了。 爱,而不得。 “刘连香想要一箭三雕,那我为何不能在他背后捕黄雀?” 古凌音依旧不懂,按照她的观念,柒然姐姐与刘连香应该没大仇吧!怎的看她那眼神,却似乎……带了些复杂的憎恨情绪,不太明显,但也不能忽视。 “他想要哪三雕?”李紫倾终于从抽噎中回神,嘟着嘴问道。 “第一是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他好保存剩余势力。第二嘛,应当是趁着这次婚礼,将他的实力全部调回京都。” “那第三呢?”古凌音也有些好奇,看着柒然的眼睛亮亮的,她发现,此时的柒然,全身散发着那种运筹帷幄的光彩,这与梓归璃那眯着眼下达命令时的模样,极其相似。 至于第三,便是他怀疑我的身份,想要用我来牵制青焰盟的势力,为他所用。 但是柒然没有回答,只淡然一笑,说是要卖个关子。抬头与独孤傲那双锐利的鹰目对上,她心中一凌,总感觉那人似乎能看出她心里的第三个想法。 那边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婚礼,似乎经过皇上遇刺,平定王被打压一系列朝廷动荡、人心惶惶之后,整个京都又洋溢在一派喜庆当中。当然这喜庆也有着新年到来的因素。 腊月二十八,将近年关了,梓归璃也过了古宅一起过年,而他在知道柒然答应嫁给平定王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似乎柒然于他,也只是楼里的一个姑娘从良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古凌音虽知道柒然有别的安排,但是见到梓归璃没有丝毫表示,更是气愤。别说花未名那性子知道后就跳脚直嚷着要带人隐居山林,就连独孤傲那孤傲冷漠的性子,都要直接将人绑了,要带回大漠去。 但是梓归璃,真的是冷心冷肺之人,看着柒然明显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他也不拉一把。 “怪不得当年弧鸢公主宁愿死也不求你救她,就是因为她知道你是个冷心冷肺之人,才不会去求你。就算你躲在背后伤心死了,她知道了也不会为你难过!” 梓归璃独自一人在听风小亭赏雪品梅,外面已经白茫茫的一片,惟独几株红梅,如雪纱中的点点落红,铺开了,艳丽耀目。他手中还端着一杯晶莹剔透的酒液,刚从小炉里温了倒出来的,喝进去一路暖到心窝里头。 但是古凌音的话,又让他从心冷到全身。 爱、欲迷离,憎、恨分明。这不是弧鸢曾经奉为真理的话吗?为何到此时此地,所有人似乎都在提醒着他,那个女子的死,不值得! 他也曾经想要爱她,好好的爱。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她心中只有恨,不再爱他了,若是强求,只能是两人相互折磨的痛苦。 梓归璃无声抬头,古凌音早已不知所踪,视线所及,是那一抹在白皑皑的大雪中,如血莲般盛开的艳丽。 柒然就这样站在雪里,纷纷白雪落下,打在了伞上,滑落了,一层层堆积,围着她,成了一道墙,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你都听到了?” 久久的沉默对视,梓归璃嘴角带上一抹讽刺,看着那个依旧淡然出尘的女子。 “你的前尘旧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小心走进了你的生活,如今却是要离开了,就这样,以后毫无瓜葛。” 柒然冷然说着,迈步将那一堵雪堆积成的白墙踩塌,转身离去。 一道疾风过来,却是梓归璃使了轻功名,将人紧紧的拽住,伞,落地。 “嗯……” 柒然瞪大双眼,看着那张紧紧贴在她面前的俊脸,双手在他胸前拍打着,却是丝毫也不能动他分毫。他就那样肆意的,毫无阻碍地攫取她口中的甜蜜,似乎那样,才能让他冰冷的心,有些跳动的节奏。 “放开!”柒然甩开他,一掌便挥下,他依旧淡漠着那张脸,似乎方才强吻的不是他。 “你能带着我的烙印,去嫁给那人吗?嗯?说呀,你能吗?” 梓归璃依旧冷笑着,手拽着柒然的右手高高举起,那本有一个素带缠裹住的手腕,被暴露在空气中,暗红色的鸢尾花印记,就这样展现在两人面前。 “放手,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柒然就是一个风尘女子,如今能嫁给王爷,本就是高攀。别说公子吻了柒然,就算……” “就算什么?就算是我要了你,你也要嫁给他,是吗?” 柒然噤声,那一刻的梓归璃,双眼通红,看着有些野兽般不受控制的潜在威胁。她挣扎不开,只能防备着。 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男子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当年他身子羸弱,性格倔强高傲。如今他身强体壮,性格冷绝无情。这些年,他究竟是变了,还是未变? “我告诉过你,别想着通过刘连香摆脱我。想趁着我不在,将婚事都定下了?这样就能摆脱我了?那为何又不将这印记给抹去?为何不?啊?” 他明显就是有些癫狂了! 柒然挣扎着,下一秒右手手腕一痛,梓归璃却是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雕刻繁复的匕首,割在了她的胎记上,用力的一刀划下,鲜血淋漓。 沿着她洁白的手腕,没入袖间,落在雪地里,触目惊心。 “你放手!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疯了!要发疯别在这发……啊……” 又一刀划过,那艳丽的鸢尾花,便像被暴风雨肆掠过般,面目全非。 “梓归璃你疯了,你在干嘛?” 花未名从远处看到两人似乎起了争执,便快走几步,将跟在他后面的钟淮与一个被钟淮揪住的带疤小姑娘给甩在后头,快速上前,想要将他手上的柒然给拉开。 “滚开!” 梓归璃却是像着魔了般,匕首一挥,锋利的刀尖擦过,花未名那伸出去要拉人的手顿时一道深深的痕迹,同样的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手指都差点给齐齐削去了,花未名手上痛着,却不及理会,又上前与梓归璃纠缠在一起,趁机将柒然推开,对着后面跑来的两个人吼道:“带柒然去包扎伤口。” “小姐……呜呜呜……小姐你怎么样了?” 那面上带着伤疤的小姑娘,俨然就是那日清风堂里的丫头,她带着哭腔跑上前去,柒然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痛,让她忍不住想要晕眩过去,手落地处,白雪皆染成了艳红。 “小丫头……回来……了?” “小姐!” ------------ 056 伤后争执 “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 李紫倾在柒然的房间中骂骂咧咧地,甚至带上了几句秦夜国的粗俗之语,但房中的几人都不敢吭声,低头闷声地给对方上药。 小丫头哭红了双眼,手却还紧紧的握着柒然那包扎好了,却依旧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白纱的手。她脸上也带了些新伤,新伤加旧伤,看着那张本是清秀的面容,如今却是极其的狰狞。 紫倾丫头被丫鬟们惊慌失措地拉到听风小亭那边时,只见到花未名死死地纠缠着梓归璃,那打法就是不管不顾地往死里打。而这个带疤的小姑娘也是招式狠戾,招招往梓归璃的要害招呼去。钟淮这个愣头青一心护主,也掺合进去。古凌音害怕花未名受伤,又担心梓归璃受伤,也加进战局里头去阻止,然后只剩下她一个还算是有些理智的,唤来丫鬟一起将晕过去的柒然抬了进来。 若不是独孤傲被那边催着回大漠过年,估计那一大群大漠汉子也会跟着一起上,到时那混乱的场面也不是她能收拾的。 钟淮小心的帮梓归璃上药,他身上受伤多处,样子看起来还狼狈。他的对面坐着花未名,白皙俊美的脸上虽也有些浮肿,身上却没受什么重伤,看到梓归璃冷着张脸瞪着他,他却是咧嘴一笑,说不出的欠扁表情。 “你给我安分点!”古凌音生气地在他那受伤处按压,痛得他直抽气了,才放缓手上了力道。 “喂丫头,我说你是不是帮你表哥来报仇的?想要痛死我呀?我还不如让紫倾那丫头来……” “怕痛还打架?” “啊……” 两个人在斗嘴,手上也不客气,整间房子都是花未名那大惊小怪的声音。 “你们给我安静点!不然就扔出去!”小丫头在床边眼红红的,她家小姐都被折腾成这样了,他们竟然还有心思在那闹? 两人未曾想到那小丫头平时都是一副柔弱样,今天倒是冷得浸人,都齐齐地看向她,自动噤声。花未名还故意紧闭着双唇,拇指与食指间紧捏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让小丫头看着不知好笑还是好气,只能冷着张脸,回头去看着柒然。 古凌音看了看依旧低头为梓归璃上药的钟淮,总觉得小丫头与钟淮间,似乎发生了什么。 钟淮对小丫头如今的表现倒是也不惊讶,如今令他惊讶的是,梓归璃武功高强,为何能让花未名重伤成这副模样? “花公子真是好身手,连归璃也自叹不如!“梓归璃看着那装傻充愣的人,抿唇冷笑。 “梓公子见笑了,花拳绣腿怕是进不了公子的眼。”废话,若是身手不好,早被你方才发疯时给杀了。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忍不住狠狠地歪歪了一顿。 “我看公子方才的身法,却是像极了留万里的身手,只不知花公子与留氏……” “小姐?小姐你醒了?” 梓归璃的话被小丫头的呼唤声打断,古凌音本好奇地看着这两人,听到小丫头的呼唤,也赶紧扶着人去柒然那。 正巧李紫倾去隔壁挑了药过来,闻声上前,却是被钟淮与梓归璃挡住了,顿时没好气地将人往后一扯:“看什么看?方才人没事的时候又不看?非要将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梓归璃心中带着对柒然的愧疚,面对她的没好气,也默不作声地受下了。 柒然起身,只手腕间依旧传来一阵阵锥心的带着烈火烧的痛,让她忍不住出了一身汗,左手去抚摸右手上的伤,却是在半路被小丫头伸手拦住了。 “疼就别去碰!” “就是就是……哎呦……”花未名挤了进来,对着柒然咧嘴一笑,突然就一声痛呼,龇牙咧嘴的想要柒然感动加些同情过来。 梓归璃看了看那有蹭鼻子上眼迹象的人,决定眼不见为净,转身带着钟淮出去了。 柒然看着那背影,挺直而宽阔,却依旧掩饰不了那瘦弱。应该是受伤了,脚步有些蹒跚。却高傲的不让钟淮去搀扶着。 古凌音见柒然看着梓归璃的背影,眼神复杂,便趁机上前为她老哥解释:“柒然姐姐,我表哥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知他平日冷淡的性子,若不是爱你到极致,也……”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还真是这个道理!”花未名插嘴嗤笑,打断古凌音下面那些让人恶寒的话。 “你说什么呢?阴阳怪气的,难不成只准你喜欢柒然姐姐,不许我表哥喜欢吗?” “他那是喜欢?霸道的阴阳怪物,难不成得不到就要毁去,这个也叫喜欢?” 花未名又与古凌音杠上了,李紫倾无语的摇摇头,带着些有气无力,将人赶出去:“你们要吵便出去吵,柒然姐姐还要休息呢!” 两人乖乖的闭嘴出去了,一时间房中清静了不少。 李紫倾为柒然点了些安神香,与小丫头吩咐了几句,也出去了。 柒然见人都走了,便起身要靠着,小丫头赶紧为她拿了个靠垫垫着,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十分的柔弱,也不知是怎么了?似乎气血虚弱,有些内伤。 “小姐……你……” “我没事,倒是你,青山那不是有去疤的药吗?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柒然伸手抚摸着那大大小小交错纵横的伤疤,有些还带着淡淡的粉色,可知也是方脱疤不久。只不知为何不用青焰盟的药。 小丫头沉默了一会,淡淡一笑,也不想说那事,只转移话题道:“盟主让我来看着小姐,他说他已经在做准备了,若是小姐想走这一条路,他也会追随下去。” “他……受伤严重吗?有没有怪上次我私自行动,破坏了他的布局?” 柒然有些不敢确定青山的意思,他上次故意大费周章的给她打虚牌,另外又自行行动,也是不想她掺合进去,不想她再出事。但是这次他竟然说会支持?只不知会不会又给她打虚牌,再次乱了布局。 “上次伤得是最严重的一次,但是青焰盟里的药多,也没什么大碍,此次因为公主……你要亲身涉险,所以盟主的动作会比较大!” 小丫头看着柒然的面色,小心翼翼的措辞,生怕柒然听了想歪了去。 柒然却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言。闭着眼,安神香起了作用,如今她也有些困了。 ------------ 057 谋逆夺权 成建八年元月,距平定王与紫苏楼头牌凉柒然的婚事还有两个月,上元节还未到,但新年的气氛已经渐渐远去,这却是与朝廷的一番调动有关。 丞相楚流风担任太子太傅,御史大夫一职空缺,未安排任何人顶上,一半在朝将领分派各地领军操练,平定王一半兵权移交新晋将军姜城辉,安心准备婚礼。 这姜城辉将军,却是平定王侧妃姮香郡主的同胞哥哥,此时正好在姜府接了兵符,要去边防上任,姮香郡主带着丫鬟回府来送行。 “哥哥,别说再说我女子小肚子鸡肠了,您瞧瞧那个女的,都蹬鼻子上眼了,勾、引王爷还不算,如今都要进门做正妃了,这是要将我们姜府摆在什么位置?” 姜城辉头痛地揉着额际,有些被他这个同胞妹妹烦得心里烦躁。再过些时辰他便要远赴边疆交接,本以为这妹子对于平定王娶那烟花女子之事已经接受了,却不曾想还来这倒苦水? “姮香,这事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你在这里纠缠也不是个事,皇命难为,若是传了出去,你平白就得了个妒妇的名声。” 姜城辉一路往后堂去,一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着。姜家老爷子当年力挺当今圣上,才会有如今的侯府,若是姮香说话不分场合,少不得会让圣上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听了去,那这姜府也不知能风光到何时了。 想着,他的表情也变得极其严肃,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道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让她别在这事上多做纠缠,便唤来管家,准备出行的事宜了。 “郡主,侯爷不帮您说话,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让那女子爬到您头上去撒野?” 姮香郡主冷冷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那小丫头一眼,让对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闭嘴不敢多说话。 她会让那个贱人就这样风光入王府?笑话,也不看看她姮香是何人。 四处灯火辉煌,整个宽阔宏伟的建筑都被喜庆的色彩包裹着,深冬过去了,前些日子没膝的雪也融化了不少,平定王府内的残枝断树都被修整了一番,再挂上七彩琉璃灯,煞是美丽。 平定王刘连香亲自监督整个王府装饰,连早朝也向上告假,新婚期间不参与朝政,使得整个大政内议论纷纷,有说是皇上夺了他的权导致其不得上朝,也有说是他被那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已经不再醉心于朝政。 纷纷议论,也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王爷,这次朝廷调动,明显的皇上就是受了楚流风那人的煽风点火” 南飞还在为无缘无故被弧芜夺权的事耿耿于怀,如今再次大调动,上头却是未让他恢复职位,也不说调动安排,如今他只能赋闲在家,天天就只能往平定王府这边来,如今更是不遗余力地在刘连香这也点点火。 “别大意,楚流风不是你能惹的,当年只凭借一个秀才身份便能青云直上稳坐丞相之位,可知他的手段定然不似他表现的那般无害。” 刘连香背对着南政与南飞两人,看着灯火辉煌处,下人们开始收拾着白日里装点房子的物件,他双手背在背后,一头墨发用金色带着松松垮垮的扎着,那阴柔的面部轮廓,在灯影晃动中,也带上了些邪魅的意味。 “可是王爷就要被动的坐以待毙,那不是……” “南飞,你逾越了,不得无礼!”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南政突然插话,打断了南飞的话。刘连香与南政点点头,示意他带人去歇息,他在王府各处又走了一圈,见没人跟着,才在某处山石堆积的偏僻处停下,在黑暗中按下某处,一道石门缓缓打开,他便走了进去,石门在背后慢慢关上。 石道四通八达,他却是闭着眼都能摸到去,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有个大堂,四处都是石桌石凳,因为是冬天,地里相对暖些,烧的火盆不是很多,凳子上都铺上了毛皮,也不会太冷。 刘连香进去后,在大堂中交头接耳的几个人立刻起来,对他行礼。刘连香扫视了一圈,见人都来齐了,便示意大家坐下。大堂中分东西两边分别坐着十几个人,其中有三个个子相对矮小,看着却不似大政国的人。 “王爷,我等已经将大政国的内部情况密函回了我国,我国君主甚是关心,让我等好好辅助王爷,早日夺得大权。” 其中一个应该是那三人的首领,首先起身向刘连香作揖恭维一番,见对心情不错,又说了一遍他们君主的意愿,直到一旁刘连香那边的人有些不耐烦了,才悻悻地道歉坐下了。 有个莽汉见大家似乎都没要去触平定王的霉头,在凳子上坐得也不舒服,便左扭右扭了下,决定先当那个出头鸟,大大咧咧地询问刘连香:“王爷,我们这行动不值得也有些时候了,只为何还要将那个没什么用处的娘们给拉进来,不怕坏了咱们的事吗?” 刘连香吹了吹手上的香茗,呡了一口,嘲讽道:“坏事?只怕将人抓好了,倒是能成不少事。起码这青焰盟就不敢轻易闹事,也没精神给我下绊子。” 放下茶杯,右手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这扳指相对小了些,套着有些紧,让他总在不经意间就转转,似乎能想起那人还在小的时候,盯着弧聍转动那扳指时,眼睛亮亮的模样,那是他心中一块柔软的角落。 “王爷,姜城辉已经出发到边疆去交接了,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半路把他给咔嚓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先起身与刘连香报告着他那边的情况。 刘连香回神,却是又想起很多年前的事了,忍不住就会将柒然与那人连在一起,脑中浮现的都是柒然的脸,弧鸢大红凤袍的身影。 “这倒不必,这样反倒是打草惊蛇。弧芜不知自己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竟然能将姜城辉外派?边疆在本王手下有八年之久,都是本王的亲卫军队,难道没了兵权本王就无法调动驻兵?弧芜也太小看本王了,等姜城辉一到边防他就会发现,那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军营,到时他还接什么军队?” “王爷是说……” “嗯!你们过来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几人过去围着刘连香,见他手中拿着京都护城河轮换图,细细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询问或补充,众人都没有发现,在那一群人中,一张白皙如病态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犀利而残忍。 ------------ 058 鹬蚌相争 成建八年二月初七,大政国的黄道吉日,也是平定王刘连香与罪臣凉叔宸之侄女凉氏的成亲之日。 而这个罪人凉氏不但得到堂堂一国异姓之王的亲睐,且出嫁之地还是天下首富的神秘大家古家给当作娘家送上了花轿。而婚礼主持,是由负责皇上皇后大婚的司仪亲自操持,如此大的面子,让整个凉氏罪族都得到赦免,真正的得了天大的恩赐。 古宅安置在城西,靠近郊区的一个相对偏僻雅致的地方,占地面积极广,几乎占据了城西的一半,所有高高的朱红色围墙一路堆砌过来,如一道城墙高耸屹立。一群人身披红色衣裳站着,都是古宅的下人,手捧花篮或是盥洗器具,用红绸裹着,场面壮观而喜庆。 冬方过,春未及遍布京都,只零星四处有些早春的花冒头了,古家和平定王府却不知从何处搬来一盆盆艳丽的精致红花,小朵小朵的堆簇在一块,有些毛绒绒的质感,风吹过浮动着,如毛线滚动般。 路经之地的茶楼酒肆都被那些看热闹的人给占着,真真正正的万人空巷,水泄不通。但那也只是某些小道被堵着,其他人过不去。大道两旁有侍卫拦着,也围观的人也挤不进来。 柒然蒙着喜帕,顶上的凤冠随着马车缓缓前行而带着些摇晃,她大红霞帔服帖的铺展开来,一双玉手在大红衣裳下露了出来,一个红血扳指条纹清晰,闪着光泽,丝毫不被霞帔上的繁复金丝绕纹给遮掩了去。手中拿着一个大红苹果,一动不动的。 小丫头也穿着大红衣裳,面上伤疤纵横看着吓人,本那些来教柒然王妃礼仪的嬷嬷不让小丫头陪嫁,毕竟这种面容怕惊到那位人物,但在柒然的坚持下,逼不得已的答应。 花车很大,铺着大红色喜毯子,四个角都有手捧鲜花篮子的陪嫁丫鬟,一路撒花过去。里头只有小丫头一个人伺候着,路已经走过了一大半,如今她心里有些紧张,不知不觉便握上了柒然的手。 “公主,水柔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水柔也能像姐姐那样为公主而死,但是此次不仅赌上了公主的终身幸福,却是让水柔斗胆一句,还请公主三思,现在还来得及……” 柒然反握住那双因为常年握剑与做粗活而变得粗糙的小手,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本宫不会真嫁给他的,今日会有些大动作,可能今日一过,大政国便不能留了。” 小丫头泪流满面的点点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外头的人群熙攘以及锣鼓之声,能将里头的对话掩盖,但她也不敢稍稍大意,这毕竟是关乎柒然的性命。 一路上柒然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偶尔拍了拍,却不再说话。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已经知道谁真心对她好,谁又是暗里藏刀。只前世她担负地太多,需要考虑的也太多,所以今生也变得小心翼翼,可却还是有一群人愿意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前几日开始,她便不得与其他男子见面,一方小院清净了许多,但那也只是白天里她在学王妃礼仪之时,夜里熄灯后,花未名都会来哭诉一番,说是要将她迷晕了直接带走。她也只是一笑置之。而梓归璃,他有出现在她的窗前,却只是就着凄清的月色,看着那个背影。 她的心又开始乱了,她时常怀疑,他是将她当成凉柒然,还是想要在凉柒然身上,找到弧鸢的影子? 迎亲队在平定王府正门停下,刘连香在喜娘的唱声中撩起了马车帘门,看着身穿凤冠霞帔的柒然安静的坐着,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八年前那个风华光彩的弧鸢公主,为那失势的安南国太子披上嫁衣的模样。 伸手接过那递出来的白嫩小手,有些恍惚地将人牵了出来,只感觉扑鼻一阵奇香,让人闻着,飘飘欲仙。 “请新郎新娘跳火盆行礼拜堂。” 讨喜的声音从耳边钻过,刘连香虽听得到,却总有些不真实感,似乎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落了,不想出来。 一阵热气过后,便要王王府正门进去,进去了,她便是他平定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了。 “慢着!” 一道女声传来,将王府前的锣鼓声一一给叫停 ,阻止刘连香牵着柒然的手往王府内走的脚步。刘连香回头看去,却是他的侧妃姮香郡主姜氏,背后跟着一群禁卫军。 刘连香有些不满的皱眉,对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子,也是放任多时,却不曾想今日她又来添乱。 “姜氏,今日是本王的大喜之日,要撒娇也要挑个时辰,如此不顾身份,成何体统!”刘连香拍了拍柒然的手,才转身对着姜姮香怒喝道。 “就是因为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所以妾身才要阻止王爷。王爷,您还不知道吧!那女的是青焰盟的叛党,若是将她娶进门,将会有不可预想的后果。” “什么?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不然侧王妃也不敢胡言乱语!” 旁边一些观礼的大臣一听青焰盟的名字,忍不住就惧怕了稍微向后移了移,却管不住那张嘴,就这样讨论开了。 “胡言乱语!真是胡言乱语!来人……” “皇上驾到……”又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到了两边,规规矩矩地在边上跪下,为那突然出现的万金之躯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弧芜坐在八匹大马拉着的马车御座上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刘连香在台阶上就跪下了,一身大红新郎袍,显得丰神俊朗,比之之前的阴郁,看起来确实带着当新郎官的喜气。 他皱眉看着直直立在台阶上,未曾跪下的女子,她凤冠霞帔,喜帕不知何时已经被拉下来,在珍珠串成的面帘下,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是浓得化不开的嘲笑。 “大胆!来人,将人给朕抓起来!”弧芜清晰地感受到她眼中脸上的嘲讽,气怒上涌,更加相信姜姮香所说的,她是青焰盟的同党,连姜姮香都知道此事,而他难道会不知此事? 一对御林军将不相关的人给隔开,柒然、刘连香、姜姮香连带着从王府出来的南政四人,都被死死的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兵器都一一对着那几人。 “皇上,您明明答应过臣妇……” “嗤!他答应过你什么?你也信?他正好没借口灭了平定王府,如今有你这个鱼饵自己上钩,他更开心,都不必寻借口了。”柒然递了个眼色给远处的小丫头,回头嘲讽着姜姮香,同时也嘲讽着弧芜。 刘连香看了柒然一眼,眼中神色复杂,有赞赏,有失落,还有些嘲弄,他转头看了南政一眼,点点头,随即对着那边的弧芜笑了,阴沉而带着些隐忍多年后的惬意。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弧芜,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说罢,王府内以及不远处的小巷走道里,纷纷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踏踏的马蹄声。而王府上方的二阁楼,以及高高的围墙上,已经有一排的箭手拉满弓,对准着御驾上的人。 ------------ 059 渔翁得利 “刘连香,你这是做什么?你想要造反吗?” 弧芜坐直历史身子,怒视着扯着嘴角在笑的刘连香,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能耐,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了一大个军队在这天子脚下。 两方军队对峙着,但明显的是刘连香魔高一丈,只见他拍了拍手,那本来有几十个御林军围着的人中,有一半的倒戈,突然向着同伴发难,激烈的争斗就从那一刻开始拉开。 “王王王……爷……”姜姮香看着一触即发的局面,以及刘连香看着她的毫无感情的眼,让她有些惧怕。 那边两方打了起来,有一队人将来观礼的官员都被抓了起来,而皇帝前面的御林军与其他乱军对峙着,即使是不懂局势的人,一看都知是刘连香优势更大。 “你是怎么知道那事的?”刘连香缓缓靠近姜姮香,他的脸色太冷,甚至带上了几丝残酷的意味,吓得她往后退,却是被那台阶给绊倒,整个人摔在了台阶上,一阵尖锐地痛从撑着地面的手传来,抬起来之时,已经磕破了皮,涌了些鲜血出来。 “王爷……呜……姮香……姮香好痛,姮香再也不敢偷听爷说话了。” 她哭得梨花带泪,爬起来抓着刘连香的裤腿,抽泣着哀求着。刘连香皱眉,脸上闪过一阵杀意,抬头往柒然的方向看去,那一抹红衣却是趁着他在收拾姜姮香的时候,往远处跑去了。 “凉柒然,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去?” 将扯着他下摆的女子毫不留情的踢开,刘连香飞跃过去,挡住了柒然的去路。还顺手拔了一把他背后侍卫别在腰间的剑,摇摇指着柒然。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青焰盟的人,那我们也不必演戏了,那就开始吧!”柒然将戴在头上的凤冠一扔,身上的大红衣袍也弄了下来,里头穿着一件短打扎阔裤的样式,像晨练的打扮。然后将腰间闪着金光的腰带解下来,顿时一条锋利的银白丝线出现在刘连香的眼前。 “那晚的黑衣人果然是你!”刘连香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死瞪着对方,想起了那日他从紫苏楼出去后,莫名被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跟踪。后来有许多证据也慢慢的指向她,但他还是不能相信一个看似没有武功的女子,竟有那样的身手。 随后将人带去江南也只是试探,就近看着她,谁知当真是弧芜遇刺后,她便没回来。他回京都后,一面派人打听她的下落,一面也派人查她的身世,虽未她身世有何疑点,但却是自从成建七年十一月开始,也就是她被送进紫苏楼后第五天,她便性情大变,从一个娇羞怕事的柔弱女子,变得冰冷强势。 “是我!只可惜你两次都没射死我,今日也不会被你射杀在此地。” 说罢,柒然飞身上前先出手,两人纠缠在一起,南政指挥着一对禁军与皇帝的御林军对砍,而南飞也在王府阁楼上指挥着王府私兵死死围着皇帝的御驾。兄弟二人见刘连香亲自与一个女子动起手来,也分不了心去支援。 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四面八方的军队,带头的几个也都是眼熟的,王府的人也就继续投入战斗。 其中一个过分白皙的柔美男子,对着另外几个将领打扮的人一点头,他们便分了几个小队,纷纷进了王府,以及将弧芜等人再次围在最中心。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私自回京,可是受了谁的指示?姜城辉呢?姜城辉那老匹夫去哪了?朕不是让他掌领边疆军队大权吗?” 弧芜看见大队大队的军队进来,却不是来救驾的,而是来助乱的,不歇斯底里的大吼。田阵就在他旁边站着,看到这个阵仗也被吓傻了,对帝皇的怒吼更是心里打凸,才一愣神间,便被弧芜踢下了御驾,险些直直的撞在矛锋口上。 方才缓了一口气,一群人已经上来,将那些亲卫军纷纷拿下,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吓得田阵一哆嗦,抬头一看,更是吓得差点禁尿。 “青青青……”田阵颤抖着手,指着面前身穿灰色盔甲的男子,颤抖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弧芜听田阵惊吓莫名的颤音,倾身看去,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山,果然是你!你竟然没死?”弧芜手指着那个缓缓将头上的头盔拿下来的男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都没死,我青山怎敢轻易就死了?当年九公主的仇还未报,还有六皇子的仇,总共是一千九百三十八条人命,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背负着这些人的性命,就真能长命百岁吗?” 青山说着,一步一步的踏上御驾,手上的剑刮过铁质的马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弧芜也只是慌乱了一阵,毕竟身居高位多年,不多时也整理好了情绪,站起身,与对方对峙着。 “怎么回事?你们是谁?” 南政发现不对头,看着那些军队当中的指挥,完全就是将他们当成敌军对待,一阵厮杀,他们这方措手不及,死亡惨重。 “你们是谁?可恶……啊……”南飞的怒喝声才刚传来,下一秒却是胸口中了一箭,直直的从阁楼摔了下来。 那边刘连香与柒然纠缠许久,却是怎么都拿不下对方,对方似乎完全清楚他的功夫套路,当他想要扭住局势之时,柒然又早他一步想到下一步他要攻出的方向。 正在与柒然激斗间,闻得那边似乎出了状况,抽身看去,却是看到南飞被射下里的那一幕,以及在远处不管不顾的上前去接人的那一幕。 “南政,冷静点!” 下一秒,长刀穿心而过,他双手接住那掉下来的人,自己也一个跟头栽下去,永远都起不来了。 “好手段,好能耐!本王还是小看了你!”刘连香一下损失了两名爱将,回头压抑着怒气,对着柒然低吼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难道刘连香你不知道吗?” 柒然一笑,往后退了退,到了小丫头身边,笑得淡漠而嘲讽。 刘连香一愣,只见小丫头身旁,站着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面容还带着些稚气,但那张脸,他却永远不会忘记。“弧聍?” 那苍白却长得精致的男子邪魅一笑,未承认也未否认,柒然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与弧聍相似的侧脸,心想:此处看去,还当真是与七年前的聍哥哥一模一样。 ------------ 060 心慈手软 “我不是弧聍,但是六年前的张家一门三百六十几条人命,想必王爷应该还记得。” 宁嘴角的笑变得越来越冷酷残忍,柒然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就寡言少语的男子,此时的他,身上似乎背负着多人的仇恨,而这些仇恨,都是向着刘连香而去的。 小丫头也有些惊讶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宁,今日却是主动说了那么多话。 作为青焰盟的杀手,他们只负责盟主分派下来的劫杀任务,至于其他的,不会太关心。而杀手的身份之谜,也是一个秘密,只有盟主一人可知。 刘连香听他一说,脸色变得铁青,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却紧抿着唇,不说话。宁缓缓抽出跟随他多年,在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噬血剑,遥指青山,冷声对小丫头道:“你与公主到一旁去,剩下的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 小丫头点头将柒然拉到一边,柒然看着他的身手,凌厉霸道毒辣,招招阴损,与水柔使的招式完全不同,是两个极端。 局势已经平定了下来,王府中的人被压着出来,整个宽阔的王府门前,经过一番杀戮,被鲜血铺了一地的红,靠近王府四周的客栈门舍,紧闭门窗。带头的几个壮汉,经过柒然身边时,只点了点头,便向不远处的青山以及弧芜的御驾而去。 “以为朕会坐以待毙吗?”话音刚落,弧芜手心中出现一把带花纹的短匕首,握柄上一个彩红色的宝石散发着噬血的光,向着青山的锁喉间刺去。青山冷笑一声,一侧头,一个半空旋转,手向前顺势抓住那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压着对方的左肩到了他的后背,一个手肘顶在他的肩椎上,将人压下去,旋身:“啪啦”两声齐响,却是两个手臂都被青山给卸下来了。 “哼!”一声闷哼逸出,弧芜死咬牙关,就是不求饶。青山脚下发力,一蹬,他便跪在了马车上。 “皇上!”田阵被人压着跪在御驾下方的地上,恰好一抬头,便与被压着跪在上方的弧芜撞个正着,忍不住惊呼出声。 连弧芜都毫无招架之力了,那他们这些奴才,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根本就不配穿着这一身龙袍!别脏污了我家主子的眼!”青山又一重击在弧芜的头上,直撞得他晕头转向的,眼前一片朦胧,似乎还被那刀柄撞破了头,黏糊的液体糊住了他的眼睛,视线开外,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下去!” 青山将弧芜的黄袍龙冠给一一卸下,只著了身雪白里衣,将人推下了御驾,四处的局势已经控制住了,他也不必费力去整顿,如今他有很多时间与他耗,最好是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朕是九五至尊,别以为这个就能打倒朕,只要朕还有一口气……” “你认为你还能活下去吗?”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弧芜的嚎叫,他一愣,停下叫嚣抬头看去,因为束冠被打落,一头墨发凌乱的披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抬了抬头,额际的血迹便沿着光滑的面部落到了雪白的里衣上,再落到御驾上,地上。 “你是谁?”弧芜眯着眼,只模糊看到那个女子冷漠而绝美的脸,有些熟悉,却又带着陌生。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恨,以及漠视,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 “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当年一千多条人命,如今只用你一条狗命来换,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啊……” 说罢,手上的银丝飞出,缠住那耷拉着的一根手臂,猛力一扯,那手臂便飞了出去,溅了一旁的人一身的血迹。跪在弧芜身旁的田阵,吓得脸无血色,双股颤颤,最后那底下还有些金黄的液体流了出来。小丫头伸手将柒然往后拉,厌恶地看了田阵一眼。 “公主,这里由属下收拾便好,别弄脏了公主的手。” 田阵一惊,微微抬头看去,那眉目间的神情,似极了某个人,连气质也像,不禁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圆瞪着双眼,手指着柒然:“你你你你……”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宁将重伤的刘连香往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弧芜那边一摔,冷酷一笑,田阵更是差点吓死过去,一叠声的叫着:“鬼呀……” “公主,他们要如何处置?” “碎尸万段,凌迟处死!”柒然还未搭话,青山便冷着张脸,又一刀背拍在了弧芜与刘连香的背部。 小丫头看了看柒然,见她只是冷着张脸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弧芜发呆,摸不透柒然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就……” “慢着!” 柒然方启唇,一道醇厚的男声打断了她,随即一道清脆的童声,带着哭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柒然一震,顿时有些慌乱。她不想在那纯净的孩子面前,让他看到自己血腥的一面。那个孩子,该是不染纤尘,远离这些争斗的。 “楚流风,你干嘛?快带着琮(cong)儿离开!”弧芜即使身受重伤,依旧知道,他唯一的孩子,正离死亡越来越近。 然而下一秒,那奔跑的马被军队层层包围着,不能靠近这边分毫。 “父皇……父皇你不要死……父皇你不要琮(cong)儿了吗?” 清脆的童音带着哭腔,哭得柒然心中一阵烦乱。她抬头看着那个一身金色太子服饰的孩子,想要挣脱背后白衣如雪的男子的束缚,要扑下来,扑到他那躺在血迹当中的父皇身上。 “公主,你不能心软,你想想八年前他是如何对待六皇子的?又是如何对待整个公主府的?若不是公主你大难不死,今日就不会有命站在这里,讨伐公道!” 青山将柒然拉到跟前,大力的摇着,想要将她摇醒,不让她被迷惑了,也不让她再次心软。若是当年不是她心软,求六皇子留下弧芜一命,也不会让他有翻盘的机会,反倒夺权成功了。 柒然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上了楚流风看向她的眼神,深邃地带着审视,没有惧怕,没有厌恶,只细心的护着怀里的孩子,不让他摔下去,或是被那一把把亮剑刺到。 “让他们过来吧!” “公主!”青山大声呵斥着。 “既然公主有心放他一命,宁没有异议,但是刘连香还请公主交给宁处置。” “田阵这阉贼,请公主交给我处置。” 见宁出声要求,一旁沉默许久的水柔也出声提出。 柒然看了看那两人,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阵才点点头。 聍哥哥的仇,也算是报了吧? 楚流风带着弧琮快速的穿过众人,来到弧芜身边,那小孩子一下就趴在了弧芜身上,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柒然看着心疼,上前伸手,想要抚摸那孩子的头,安慰几句,对方却像是能感应到一般,回头狠狠的瞪着她,随即抓过她僵在半空的手,一口便咬了上去。 “找死!”青山拔剑就要刺,被柒然拉住摇头制止了。楚流风站在弧琮身旁,低声劝着让他松口。他咬了许久,很大力,直到那手背上慢慢浸出了血,才放了开来,呸一声,吐出嘴里的血迹,恨恨地道:“你是恶毒的女人!本宫恨你!” ------------ 061 大政逃妃 “你是坏女人,本宫恨你!” 柒然猛然睁开眼,吓了伺候她的丫鬟一跳,手上拿着的巾帕掉在地上,往后退之时,撞翻了一旁高脚架上的水盆,顿时“哐当”一身,极其响亮,也溅湿了那丫鬟的衣裳。 柒然回神,才知自己又做梦了,这些天都梦到那日在平定王府前,弧琮那清澈的眼中,带着满满的恨意,清脆的声音,从那带着些婴儿肥的红润小唇上吐出。 “发生了什么事?” 在外间小声交谈的几人听到里间的动静,都停了下来,古凌音当先撩起隔间帘子进去,背后跟着小公主李紫倾。 丫鬟赶紧跪下了低着头求饶,古凌音摆摆手让人下去了,她坐在柒然的床头,伸手将人扶起来,有些心疼的劝慰道:“柒然姐姐,那孩子只是乱说的,童言无忌,你也别一直放在心上。” 柒然摇摇头,脸上依旧有些苍白,眉心紧锁,全部都是抹不去的愁容。“孩子说的才是真心话,若不是我如此对他父皇,他也不会说狠话……” 柒然说着,眼睛又开始泛红。几日前柒然回来,就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之后就又犯了热症,这些天虽还算病情稳住了,却是偶尔会说些浑话,或是直接从噩梦中醒来。 “唉!别净说那些不开心的,柒然姐姐不知道吧!昨日夜里独孤傲回来了,还来看了你,见你病着就出去了,你要与他说说话吗?” 李紫倾见气氛有些凝重了,赶紧上前打圆场,说些其他事让柒然开心些。果然她方开了个话,柒然就问起了独孤傲的事,她心情便又复杂了起来。有喜有失落,压得心里闷闷的。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避开那些敏感话题不说,梓归璃坐在柒然右手边,默默的吃饭,然后又体贴地为柒然布菜,让一桌子的人张着嘴目瞪口呆。 那日柒然呕血,被青山带了回来,宁去处理后续,但是柒然要青山保证不杀弧芜,并让弧琮继位,青山本不答应,奈何柒然坚持,他只能无奈地答应了。回来之后,梓归璃一直默不作声,甚至是柒然卧病在床这几日,他也只是带着钟淮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什么事。今日却是忒反常了些。 “都看着我做甚?吃你们的!”梓归璃头也不抬,低头吃着自己的,却是出声对着一桌子的人说着。 花未名咬着手上的筷子,怨妇似地看着柒然毫无别扭的就这样吃下了,他顿时就将嘴里的筷子咬得咯嘣咯嘣响。 “你是狗吗?”古凌音对着花未名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又要跟那人抬杠了。 “你才是狗,你们全家……”眼角余光看到梓归璃投来的冷冽眼神,顿时就住嘴了。但是心里还是不怎么服气,气哼哼的也夹起一些鱼肉给柒然。 “她不吃鱼。” “我不吃鱼。” 梓归璃皱眉,伸手去挡着。柒然蹙眉,身子往后倾着,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一样的话,桌上的人又是一阵鸦雀无声。今天这顿饭,吃得真是诡异。 “我是给古丫头吃的。”花未名手腕一转,便将夹着的鱼肉放到了古凌音的碗里,古凌音愣了下,最后还是默默地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我吃饱了!”独孤傲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碗,李紫倾也跟着放下,随后其他人也一一放下了碗筷,梓归璃见柒然也放下了,便也放下了。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即紧抿的唇中,缓缓吐出了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下文:“本宫要带柒然回安南国,她将是本宫的太子妃!” “什么?”柒然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我不答应!” “柒然只能嫁给本王。” “呃~” 花未名跳脚,就要去拉柒然走,独孤傲虽然是坐着,但是他的侍卫已经分了几个方向将出口都给围堵上了,李紫倾与古凌音也不知要站在谁那边,只能跳开了在旁边看戏。 “我为何要嫁给你?我谁都不嫁!水柔,我们走!” 柒然怒瞪了众人一眼,拉着在旁边伺候的小丫头,便要离开,钟淮却是先两人一步,伸手要去点柒然的穴道,水柔便与钟淮打在了一起。 “若是本宫未猜错,待会人便到了。” “什么人?” “表少爷,小姐不好了,外面被官兵包围了。” 管家的惊呼声从大院中传来,随即还带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大厅中的众人一愣,花未名几个箭步上前,揪住梓归璃的衣领,怒喝道:“卑鄙!竟然跟楚流风勾结了!” “不是他做的。” 柒然听着外头的声音,笃定地打断了花未名的话,随即看向古凌音:“这里有密道出去吗?” “有,跟我来。” 一群人鱼贯而过,一道吊桥在后山,延伸到对面,而几人背后,是一堵山壁,方才他们便是从那暗道出来,然后再将暗道关上,只能从吊桥过去。 “水柔,跟我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吧?” 水柔摇了摇头,看了钟淮一眼,惨然一笑:“公主,水柔还要回青焰盟复命,若是……”若是有命活着:“定然去寻你!” 柒然被梓归璃拉着,过了吊桥,看着对面的女子身影越来越娇小,最后模糊得看不清了。 成建八年二月,平定王病变被擒,生死不明。成建皇弧芜身受重伤,宣布退位,颐养洪心殿。年仅九岁的弧琮太子在丞相太傅的辅助下,于成建八年三月初八登基,改号为崇建。崇建元年,大批军队派出,一批扫杀叛军,一批追铺平定王妃。 那一抹艳红倾城的身影,从此不在京都出现,却成了民巷中的一段佳话,平定王叛乱,祸起于红颜,祸息于红颜,具体情况不详。 崇建元年七月,九岁皇上下令,封凉氏柒然为凉妃,勒令全国上下务必将人寻回。 “我一直忘记了问你们,当时怎么会来了大政国?若不是有事,独孤傲你不可能会出大漠?” 柒然与那几人一起驾着快马,想起之前一直围绕着她的疑惑,便问了出口。梓归璃是因为在京都收购了紫苏楼,那还是他初来大政当质子之时,便已经着手了的,所以他到大政经营着他的情报网络倒还能让人理解,只独孤傲也离开大漠,她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要听真话吗?”独孤傲看了一眼背后的马车,有些无奈地问柒然。 柒然点点头,脸上是在京都时所没有的悠然笑意。自从出了京都,她骑着马,与古凌音无所顾忌的放马奔腾,完全地带着小姑娘的纯真,这些日子看着她心情也不错。 “以寻妹之名,行逃婚之实。哈哈哈,我算是了解你的,独孤傲!” 花未名凑上前,嬉笑闹了几句,便与古凌音纵马前奔。柒然看着他们欢快的样子,也放马狂奔起来。 梓归璃在几人身后,看着他们的身影,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眉峰处也紧锁着。 “太子,大政内的事,我们需要告诉弧……柒然姑娘吗?” “不必!让她带着这个名头也好,往后用得到。” (卷一完) ------------ 卷二 安南战妃 ------------ 062 初到安南 安南国天鸿十八年七月,一队外形出类拔萃地人结伴进入安南国都城南安城,引来众人的纷纷侧目。 “花未名,你看看这个,好好玩,竟可凭空出来,又凭空消失?这个唤作什么?” 自从进了南安城,李紫倾见什么都是惊奇的,大惊小怪,大声呼喝个不停。本来他们一行人就已经够被人注目了,如今更是引来一群人停下手上的忙活,看着他们。 “紫倾过来,我带你去见我额娘与额父,他们一定会很欢喜你到安南了。” 古凌音拉住蹦蹦跳跳,又想往那人堆中挤的小姑娘给拉住,诱哄道。 花未名嘴角微微抽搐,这哪是欢喜,分明就是惊吓!堂堂一国公主,没有一个随从伺候不说,还是逃婚出来的。这不仅牵连到秦夜国,还牵连到大漠国。虽说两个当事人都在这,可大漠坐镇的那位,也不知是不是个明事理的主,若是想到别处去了,那可就是两国间的政治立场问题。 柒然看着一群人,笑得无忧无虑的,却无来由的一阵失落,感觉心底空空的。即使站在这车水马龙中,似乎自己都只是一个过客,无法去融入那一片欢声笑语。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究竟为何要跟着梓归璃来安南国?真的只是因为要逃出弧琮的追捕吗?那个依靠青焰盟的力量,她依旧可以轻松躲过去,再不济,以她自己的武功,想要远走天涯,也不是不可的。 “在想什么?” 梓归璃一直注视着柒然的神情,见她紧蹙美眸,便上前低声的询问,顺便还伸手为她将有些凌乱的额际的发给挽到耳后,动作亲昵自然,这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幅才子佳人绝美出尘的世外之图。 七月的南安城,并没有位居北方的大政京都那般的炎热,稍微暖和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只带来了一股慵懒的气息,加上空气中带来的微微花香,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柒然就是将自己不知不觉间的陶醉,用那恰到好处的清香来解释的。 钟淮明显是已经与这边联系好了的,几人才进城过了几条街,对面已经有几个将领模样打扮的人带着一队侍卫过来迎接。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商将军平身吧!” 梓归璃淡淡的说着,看了柒然一眼,那叫商将军的便也看向柒然,似乎也是早先打过 招呼的,只见他双眉一皱,本有些黝黑刚毅的脸,更是严肃,对着柒然道:“柒然,还不过来?整日缠着太子殿下这是个什么事?” 独孤傲从进城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如今见那将领直接就以这样不客气的口吻唤着柒然,有些不悦。途中他想过将柒然强行带回大漠去,毕竟明里他还算是人多势众,虽知一路上梓归璃的死士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但是只要他想,没有他鹰王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柒然与我一起去一栋宅院住,我已经派人打点好了。”独孤傲上前,将柒然挡在后面,话确实直接与梓归璃说的。 他不说本王,便是不想暴露身份,若是梓归璃聪明些,或是为柒然好,也定然不会暴露他的身份。他就是在赌,看看梓归璃究竟将柒然放在哪个位置。 花未名本带着李紫倾在那人堆里看热闹,古凌音自然是花未名在哪,她便跟到哪。虽然两人时不时的总要叫板对骂,但是有些事还是能同仇敌忾,同个鼻孔出气的。 那日柒然卧病在床,楚流风派人来要接柒然入宫,花未名跳脚,古凌音在一旁欢呼呐喊,真真的是一对活宝,将那自韵风流才子,伶牙俐齿的大政丞相给噎得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也难怪后来楚流风会翻脸不认人,纵着弧琮乱来,不仅派人四处追杀青焰盟的人,还要抓平定王妃,如今更是换了个名头,要寻回凉妃。 三人那边将人推开了过来,那商将军见了古凌音,似乎是与古凌音有些交情的,只淡笑着唤了句“古丫头”,古凌音便亲昵地攀上去,撒娇似地道:“商叔叔,你与清燕哥哥有没想我吖?” “想,想,都想!你额父与额娘天天在你商姑姑那喊着你,今日倒是回来了,就一起到商叔叔府上吧!恰好殿下也要先到我府上。” 那商将军与古凌音说着话,倒是忘记了一旁的梓归璃,如今一说殿下,倒是想起来了,老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方才看着倒是挺严肃的一张脸,如今却是多了几分可爱的真性情。 “太子,你看……” “本宫要先回宫与父皇请安,晚些时候便到商将军府上一趟。”梓归璃皱眉思索了一下,看着柒然突然像是下了决定般:“柒然先跟商将军回去吧!这些日子赶路倒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吩咐了柒然一番,也不做解释,翻身上马就往南安城正中的皇城走去,钟淮紧跟着他,三四个人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将你丢在这,却叫你回去休息?” 花未名看着柒然,收起了没个正形的模样,有些不满,却更多的是想要在柒然面前诋毁那高傲的梓归璃,那柒然便会与他远离了,也就多亲近自己一些。 商将军看了看这几个气质不凡之人,有些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安排,这柒然姑娘是早就有打点好的,但是这一身白衣,挑着个桃花眼的飘逸公子,以及那高大俊秀带着些刚毅的男子,却是不能也一一带回府去吧? “我有座别院在此地,若是未名你不嫌弃,倒是也可以落脚。”独孤傲看着柒然,如今他只在意柒然要不要跟他去,至于这个所谓的情敌,倒是也可以顺带收留,表示出他宽宏大量的气度。 “这倒是不错,有自己的窝,总比老是被人要挟着,动不动就说赶人来的强。”花未名接话,对着古凌音就是不屑的一哼。 古凌音气得要跳脚,追着花未名就要打去,花未名却是在几人间转着圈圈,时不时回头激几句,再哈哈大笑着跑着。 “若是如此,在下便不邀请几位公子到寒舍逼仄了,在此别过。柒然,我们回府吧。” “等等,你说什么?” “太子不怕柒然姑娘跟着独孤傲或是花未名走了吗?” 钟淮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一群人,压低声音问着冰冷着一张脸的梓归璃。虽然他带着其他心思,但是另一方面也怕柒然打乱了梓归璃的布局。 “这你不必担心,她不会走的!” 梓归璃扔下话,当先往前走去。钟淮在背后有些不懂,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不懂梓归璃了,也放弃了去懂。 ------------ 063 商家有女 “这是柒然的……家?” 花未名看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府宅,虽算不上太宽敞,但那红墙琉璃瓦,雕梁画栋珍木扶苏的,却是比大政京都的古宅还有豪华。这装潢,这布局,便是大政的达官贵人也不能拥有的。 气派的三丈高府门,精致的扶苏花丛装点着两边,光可鉴人的黑色石面地板,两排衣着精致的佣人分两边敛手垂目,当先一个四十岁年纪的壮年男子上前,鞠躬行礼:“将军您回来了?”见商将军点头,便又对着柒然道:“小姐路上辛苦了!郡主吉祥!” 这管家穿着一身灰色直筒衣袍,腰间个浅红色的束带,身子看似也健朗,脸方正着,带着几丝憨厚,却也是个有眼色的主,懂得一一行了礼,对花未名、独孤傲与李紫倾等人,也是礼貌周到。 柒然有些疑惑地跟在商将军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一边走一边目不斜视地与那管家说着话:“派人去房里跟夫人说一声,说是然儿回来了,带了些客人上门来做客,让她出来凑凑热闹。还有,派个人到衙里与公子说一声,让他早些回门,别在外头给我胡天胡地的。” “是是……小的这就去。”管家得了令,向柒然与古凌音行了礼,稳步往一边去,唤来两个小斯,低声吩咐着。 前头这里商将军依旧什么也不解释,昂头挺胸地往前去。两边跟着一些丫鬟,都同样的淡绿色装束,虽说比较简单的花样,发髻也是一样的,但是这若与大政那的丫鬟比,倒是待遇更上一层的。 柒然看着这些,心思却转到了安南的国政上去。虽说大政属于这千禧大陆上最强盛的大国,但是西北有马背民族骁勇善战,西南有神秘民族秦夜秘术,东南有这富可敌千禧全部国家的安南国。虽说安南子民多经商,擅商之道,但有如此财富,也不能保证不会有翻身称霸的一日。 也因为如此,当年她那有勇有谋的父皇,才会强势地要安南送质子到大政吧!也是为了防止哪日安南富裕日子过惯了,也想过过强国的日子。只不知那名扬各国的君主无意中大手一挥点下的质子人选,究竟会不会让他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江山,永久长存下去。 几人越往里走,越是感叹这安南的富庶,整个商府分内外殿,外殿偏于大气派,所以修建得极其的高而宽敞,摆设不多,但都是出自名家的大手笔。外殿应属招待客人所用,一应茶杯具都是齐全的,里头纤尘不染,高脚架上还放着几个精致的大花瓶,花瓶里各式的花摇曳生姿,美不胜收。 外堂与内堂间倒是也有帷幕垂挂,阻挡了视线。但那帷幕上绣着的火红浴火凤凰,高端大气得耀目,有种凤凰于飞的错觉。 内殿相对比较精致,却不是简单的,所有的摆设都偏于精巧细致,连个烛台都是三脚绕花雕刻,桌上的香炉带着些镂空,细细看还能看出些小巧的图案。 且不说整体的雅致中带着高贵的装潢,就里头的奇花异草,都要与大政国的皇宫相媲美了。这些人也都是有见识的,见到如此也忍不住大叹一声:富庶至此,当真难见。 既然一个小小的七品守城将也有此豪宅,那古家这大富大贵之家,该是何种状况。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派悠然自得地走着的古凌音,由于那种齐刷刷的视线太过强烈,让她伸向一旁侍女手捧着水果盘子的手顿在半空中,有些不解地看向几人:“你们干嘛都这样盯着我?” “没,我在想要不要改行,当个神偷好。”花未名带着些幽怨地眼神,将古凌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再从下到上审视一番。之前认为外界传言定然带了几分假,毕竟京都古宅也并未富丽堂皇到何处去,可如今到了富庶的南安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身家富可敌国的丫头。 “神偷?你不是一直在偷吗?偷了多少香,你自己敢数出来不?” 一说这事,古凌音就来气,将左手上方才随手一折,给折下来的千两黄金一盆的石竹花对着花未名鼻尖就打过去,吓得他往后躲去,古凌音却是不放弃的追了上去,一如在京都时两人没个正形的打闹。 走在前面的商将军停了下来,看着打闹的两人,忍不住就皱眉,若古凌音是他家里的姑娘,保准 就是要挨骂了。只商子臣如今想的却是方才花未名的话,他对“偷”一字,特别敏感。 “商将军怎么了?”柒然走在他后面,见他突然眯着眼看着花未名,那模样还真带了几分沙场战将的运筹帷幄。她曾经在战场滚打几年,且自小也是翻手覆云于朝堂,自然对这些带着些危险意味的目光,十分的敏感。 商子臣听柒然的称呼,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们都跟我来。” 他就近寻了间客厅,里头的物什比较简单素雅,且带着些阴凉之气,虽说七月伏暑天气能降温解暑,晚间若是到此地,倒是阴森了些。几人一进门便知此处是一个偏厅,应该是平日里不怎么开门散了这些阴湿之气的。 “顺带关了门,往下的话比较重要。”商子臣也不客气,直接上了主座坐下,毕竟如今他还算是一长辈,他示意他们选好位置做好,轻咳一声,启唇道:“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往后柒然便叫商柒然,乃我商家的小小姐,对外宣称就是从远房那接回来了,准备参加……” “什么小小姐?商家的小小姐清柔不是失踪了好久吗?这是宫里知道的,如今让柒然姐姐做什么小小姐,这也不是一个小事。”古凌音一听这话,就跳脚了。这商家也是她家的世交,两家交往甚密,且商家主母也是她的嫡亲姑姑,商家的姑姑却是她堂兄的爱妻,虽这关系里有些复杂,到底还是有些关系的。 这一阵对话,让两个男子两个女子都将目光看向了商子臣,他有些讪讪地摸摸高挺地鼻子,看向柒然询问道:“这我家清柔之事说来话长,只七岁那里因为出游不知被什么人给看上了,夜里被掳走了去,至今未有下落,这事只与商家关系算好的知道。而对外只称是去远房亲戚那住了。” 柒然听着点点头,一个念头窜起。原来梓归璃带她回安南国,所作的安置,却是给她一个子虚乌有的身份,有了这个依仗的身份,随后呢? “太子的意思,柒然可懂?”商子臣犀利地双眼直直的看着他右侧下方的绝美女子,他之前一直以为太子是不贪念美色的,毕竟这些年他除了娶了护国大将军秦晖之女秦水瑗做侧妃,便一直未纳新人。当时太子修书让他做安排,他还道是太子上心的人儿,如今这一瞧,倒是难得一见的尤物,只怕太子也迷恋上这美色。 他细心观察着古凌音对柒然的态度,似乎这个对那些深闺绣花姑娘不怎么看好的郡主,对这柒然姑娘,倒是挺上心的。只不知她是真有几分让人佩服的能耐,还是会耍手段的主儿。 且不管商子臣心中如何想,这太子命令一下来,商家便必须收下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小姐”。 ------------ 064 兄弟携临 当关在侧厅里密谈的几人被放出来之时,天色已经微微起了暗色,商子臣叫下人带柒然与古凌音、李紫倾到柒然的房中梳洗一番,而他就带着独孤傲和花未名到花厅去闲谈。 只几盏茶的光景,商家主母古氏带着一群丫鬟进来,与厅中几人一一见了礼,便在一旁陪坐着,等着柒然等人出来。而古国舅等人也收到了商子臣派人去报的消息,说是过会便到。 柒然等三女子出来之时,皆梳妆打扮了一番,还换了一身飘逸长裙。裙裾飘荡间,媚色天成,其中最抢人夺目的,便是柒然一身大红,如火焰般夺目,有燃烧一切的热情,配上一张清冷的面容,明明是矛盾的组合,却是让人觉得即是和谐,生生的冷艳之感。 李紫倾一身淡粉衣裳,将一半墨发高高在耳坠上挽了个髻,样式新颖巧稚,点缀上些许珍珠彩琉璃花环,倒是也符合她平日里调皮而高贵的气质。 独孤傲一直看着外头不出声,见到柒然进来之时眼中带上几丝柔和,李紫倾走在柒然身旁,与独孤傲的视线相对,便嘟嘴偷偷做了个鬼脸。 古凌音平日里不喜女装,今日这一打扮,虽比不上柒然的绝代风华,却也是出水芙蓉,美貌难收,一袭淡紫裙裾,轻盈跳脱,如花间蝴蝶,煞是好看。 花未名本在淡笑着与商子臣在聊一些乡野趣闻,正至酣处,听到动静往花厅门阑处看去,先是见到柒然的惊艳,随即看到古凌音的欲语还休样,顿时将含在嘴里的一口热茶喷了出来,整了这一出,气氛倒也活络了许多。 几人正笑着,管家额际带着热汗跑来,脚步有些匆忙凌乱,还未到跟前,便已经高呼着商子臣:“将军将军……” 一行人停下笑声,都看着他,让那老管家更是出了一身汗。 “有客人在呢?你这模样若是传了出去,丢的是我们老商家的脸。” 商子臣嘴上呵斥着,语气倒也不是多严厉,相比平日也是一个好相处的主。这管家看似对着商将军唯唯诺诺地,细看了却又能看出几分油然而生是尊敬,怕也是这家里的家生子,一直惯养着,便成了这府中的管家了。 “是是是……将军教训得是,只方才门房那来报,说是太子殿下与二皇子还有一炷香时间便到,所以老奴……” 管家点头称是,顺道也将他之所以如此慌张的原因简明扼要地说了,商子臣的脸色才有些凝重了起来。太子要到商府,他之前就知的,所以才做主让扈从去知会古国舅,凌音郡主到了商府,只未曾想如今这个与太子殿下不和的二皇子,也会来跟着凑热闹。 “那就吩咐下去,再多备些蔬菜瓜果,将老爷我珍藏的百年琼酿也给搬出来吧。” 吩咐下去,他却是又要忙着带人到府门前去迎驾了。只这府中其余几个作客的,倒是有些难以调配。 “独孤少主、花公子,老夫这要去迎接太子与二皇子,你们看……”他方才已经在探两人的口风了,但是也只知道其姓,连名字都还未知,可知这两人也是身份神秘的主。 “商将军请自便,柒然在这里相陪便可。” 商子臣嘴角微微抽搐,看看依旧淡漠难以靠近的柒然一眼,便客气了几句,自己带着崔管家出去了。而商家主母也细声吩咐了柒然几句,便借口到后院厨房添加几个菜,便也走了,余下一室的熟人。 “看看看……看什么看?相不相信本公主毒瞎了你!” 李紫倾从进了商府,便一直很少话,如今见没人说话,也觉得气氛沉闷了些,便揪着一双鹰目盯着柒然看的独孤傲来发泄。 “本王又不是看你,你激动个什么劲?” 独孤傲被李紫倾起身挡住了柒然,便也收回了视线,冷嘲道。 李紫倾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尤其是跟着古凌音这跳脱惯了的野马,自然是性子更野了些,今日却是被独孤傲不冷不热的嘲讽,弄得整个脸都火烧般,只不知是怒是羞。 “你……”撸袖子就要上前干架,古凌音只得放下难得的淑女妆扮,上前将人拉住,安抚道:“紫倾,这不是古宅,我们要分场合,别给柒然姐姐添麻烦。” 虽然两个人都是有些不受拘束,但对于柒然,却是从骨子里地带了几分尊敬,那女子即使不发一言的坐在那,似乎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男人的爱慕,女子的倾慕,不自觉的便都放在她身上了。 柒然淡然地喝着茶,闻声抬头看了看古凌音,却是也没说话。虽如今的商家是她名义上的“家”,但她也未曾想长留于此地,她只是在随遇而安,也顺便等一个人。 “哈哈哈哈,真是叨唠商将军了,本王也只是临时起意来的,也未提前知会一声。” 一道醇厚低沉的声音传来,伴着几个脚步声,将这花厅里的吵闹或寂静都打破,几人或皱眉或好奇,带着些懒散意味地看向花厅外的院子。 七月的南安城,夜里已经有了小虫的鸣叫,这人声时而响起时而落下,倒是也遮去了几分。 “听说商将军这今日倒是热闹,来了些客人,都是些出色人物,才刚进南安城便吸引了许多人,这不,才一会的功夫,本王也收到了风声,就跟着太子来瞧瞧。”方才那道男声传来,过了拐角穿堂,便清晰地传到了花厅中几人的耳中。 “真是阴魂不散!”古凌音低声啐了一口,便回到柒然身边坐下,她做的那个位置,却是柒然的下首,将她方才的上首位置给让了出来。 柒然抬头看向古凌音,恰好梓归璃一身紫色太子蟒袍当先进来,两人视线相对,柒然便瞬间像是掉入了那两道深潭当中,似乎有什么?已经变了。 紧跟在梓归璃的身后进来的,是一个与梓归璃年龄相近的年轻男子,模样与梓归璃有几分相似,身量也高些,面容却是带着些阴柔,双眉生就女相,阴而媚。 他这刚与商子臣说着话,回头便见柒然一身大红裙裾,脸色淡然的站起来夺人的艳丽,面容绝色。 “这位是?”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柒然,却是询问着在他右侧的商子臣。 梓归璃脚步顿了顿,越过柒然便上了上座,后头跟着的仆妇丫鬟,纷纷端上香茗,而那名淡黄色华衣男子,却是就这样站在了柒然身前,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咳咳咳……二皇子,此乃小女柒然,今日方从远房表亲那归来……” “绝色!绝色!当真是绝色!商将军的千金,却是如此绝色,本王今日倒是大开眼界了!” 那男子就这样看着柒然,嘴角微勾,带着些邪气,那双直勾勾地眼,看得对面的独孤傲冷傲气息大盛,而花未名也怒目带火。 “二哥,如此盯着一个深闺小姐这样看,倒是有损皇家声威了。” 梓归璃见柒然面色不变地让梓归斳(qin)看着,心里有些不悦,便压抑着,用稍微冷漠地声音,提醒着有些失态的人。 ------------ 065 商家少主 梓归斳(qin)对着柒然自认为风度翩翩地一笑,轻甩衣摆,便坐在了梓归璃旁边的主位上。那眼神儿还一直往柒然的身上瞟,时不时地带了几分好奇的打量。 坐在下首的柒然,对于那道带着不怀好意而热烈地眼神看得极其不舒服,如果不是有人在这,她保不准就要起来弯指去挖那人的眼珠了。 坐在柒然旁边的古凌音,偶尔也会被那道看着柒然的眼神扫到,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柒然的不悦,蹙眉托腮犹豫了下,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地起身,向两人软声行礼道:“凌音见过太子表哥、二皇子。”她的声音蠕软温柔,如这南安城的软糖,又甜又软,听着确是舒服。 梓归璃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见有什么表示,而梓归斳(qin)则收回了放在柒然身上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看了古凌音几眼,随即示意她入座,便端起一旁的香茗,边轻轻吹着热气,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凌音果真是总会让人有惊喜,这些日子据说都不在南安城,倒是去了何处寻乐子去了?” 古凌音在心中偷偷的啐了一口,顺便在心底一番诅咒,面上却依旧带着和颜悦色的笑:“二皇子这是什么话,凌音自然省得顾及皇家颜面,定不会到处去惹是生非,偏要太子哥哥在背后给收拾残局的。” 古凌音笑着说得一脸乖巧,让坐在她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花未名与独孤傲,脸部强忍着有些僵硬了。自从梓归璃两人进来,这花厅内的气氛就变得诡异,且不说那二皇子看着柒然那眼神,就是古凌音这明显携棒带刺的,也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关系就不好。 果不其然,古凌音这番看似宽慰保证的话语,落到那二皇子的耳中之时,已经令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带着些青色了。 “今日真是凑巧,凌音郡主也是刚刚到的,末将到城楼那接小女,便凑巧遇到,郡主就吵着要来寒舍,末将已经派人通知古国舅,估摸着这个时辰也该到了。” 商子臣见气氛有些僵滞,便打着哈哈来圆场。毕竟这还是发生在他的商府,而太子殿下不出来和解,他也只能腆着老脸上了。说完他便向一旁皱眉不语的柒然使眼色:“柒然,你去前门看看,你哥也该到家门了。” 梓归璃闻言抬头看着看似乖巧地起身应答,并向他们作揖往侧门去的柒然,只眉峰紧锁着,却并未说话。独孤傲起身,冷傲的声音在宽阔的花厅响起,将所有视线都引了过去:“我陪柒然去。”说罢也不等众人回神,便迈步追了出去。 柒然出了花厅,她背后跟着被派来伺候她的丫鬟,低着头也不出声,她自己走了一段路,却是发现不是往正门去的,这路有些偏僻,在昏暗的橘黄灯光里,寂静得只听到弯弯曲曲的长廊两边树丛中传来的虫鸣。 她今日刚到这商府,也未来得及四处看了记住整个商府的布局,如今这虽说是雅致的设计,但对于生长在北方,习惯了整齐规划布局的柒然来说,还是有些摸不着路。 “这路是通往哪的?” 柒然停下来,眯眼看着不远处那影影绰绰的几簇繁花,却看不到那花树背后那黑黢黢的建筑是什么?只能低声问着一直不说话的丫鬟。 然而她等了一会,对方却没说话,柒然奇怪的回头,下一秒吓得往后大退几步,双目睁大,嘴微微张开,还来不及惊呼,已经踏空往楼梯下滚落下去 木质楼梯本就不甚宽敞,阶梯与阶梯间的空隙也挺大的,柒然刚快速伸手拉住了一旁长廊的栏杆,脚下却是踩到了镂空处,一脚便崴到了,寂静里听到清晰的骨骼偏位的“咔嚓”声。 疼痛传来,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一行冷汗已经布满额际。 “唉!你没事吧?怎这么不禁吓的?我又没怎么着你?” 那举着橘黄糊纸扮着鬼脸的人,被这一连串变故吓了一下,却也马上回神过来,放下手中举着的照明灯笼,恢复一张清秀面容,赶紧上前要搀扶卡在楼梯间的柒然。却在靠近时,就着放下的灯笼看清了那张绝色丽容,就瞪大了眼睛长大嘴,手僵在了半空。 “让开!”柒然带着些恼怒,怒瞪了一眼离她有一尺距离的男子,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痛死她了!不管了,她任性就任性这么一回,待会得好好教训这个夜里在人背后装神弄鬼的男子一番,才能泄她的心头之火。 “哈?什么?哦!我扶你起来。” 牛头不对马嘴! 他嬉笑着上前,柒然伸手想将人推开她好自己起来,对方却是顺手将她的柔荑包裹在他宽大厚实的掌心。并用力一拉,便将柒然拉起来,因为左脚受伤,突然受力,她右脚还来不及支撑整个身子的重心,便往前扑去,却是直接扑到了那个可恶的男子怀里。 “哎呀,姑娘如此热情,真是让小生我受宠若惊呀……啊……你干嘛掐我?” 嬉皮笑脸的话没说完,便被柒然狠狠的一掐一扭,让他呼痛着。 “谁让你吓我?” 柒然将人推开,自己跳着脚往一旁的栏杆坐着,手往下揉着那受伤的脚,才方碰到,那对面的男子已经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将她的脚抬高了些,小心的揉着。 “嘶……作死呀?你不能小点力吗?”一阵钻心的痛传来,让她忍不住便低声咒骂。 那男子低声一笑,抬头,那清秀的面容黑亮的双眼,都是满满的笑意:“你这妹妹也挺好玩的,看来也不像是一个花瓶呀,怎么会愿意……” 后面的话他放低了声音,柒然被他揉着受伤的脚,钻心的痛引走了她大部分注意力,且只注意到前面他说的话,便忽略了他的后半句。 “妹妹?什么妹妹?” “哦,你好,我是这商府的少主人,我叫商清燕,柒然妹妹以后叫我燕哥哥便可。” 柒然一阵恶寒,感情这个笑得一脸欠扁的男子,就是故意抓弄她的。若不是方才她分神想了些其他事,定然不会被他轻易得逞。且他…… “你武功很厉害?” 不然她不会完全感觉不到他跟在后面,她走着之时,就感觉到一股怪异,原来是怪异在此处。 “跟在我身后的丫鬟呢?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 “哦,刚刚你走了岔路,她想提醒你,但是刚好又看见了我,然后一个高大的男子跟着出来了,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了,我便让枫儿去唤人回来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白目了,而他是好心来唤她回去的。 她现在不仅脚痛,眼痛,喉咙痛,连手都痛了。手痒到痛! ------------ 066 闭关养伤 脑中念头一过,柒然手上已经一巴掌甩了过去,对方却会读心术似的,往右边一偏躲过去了,柒然扑了个空,重心不稳又要往前倒,商清燕赶紧上前将人揽住。 “好了好了,哥哥逗你玩的,都这么大个人了,性子还是一直都没变。” 柒然被他揽在怀中拍着后背,却动弹不得,听他在耳边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正要反驳回去,背后却是传来了几个杂乱的脚步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 商子臣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责备意味,随即一束束亮光就打在了两人周围,四处瞬间亮如白昼,那却是与带着些暧昧气息的橘黄所不同的白亮。 柒然将商清燕推开,背后靠着柱子,抬眼看去,走在前面的却是梓归璃,商子臣站在那身穿紫色太子袍的人旁边,后面就是提着莲花灯似的下人。 果然是到了他的地盘,人便摆起谱来。 柒然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低声回道:“无事,只是在与‘哥哥’在叙旧,便忘了时辰。” 她说这话时,也不去看那两人的脸色,只看着商子臣,那眼神儿在对面两人的眼里,却不是个味儿。柒然与商清燕并没有血缘关系,这梓归璃与商子臣再清楚不过,柒然故意强调这个“哥哥”,里头究竟是包含了什么?两人都是心底明镜似的。 “嗯,孩儿确实是在与然儿在叙旧,只是方才天黑她又不小心将脚给崴到了,所以我本想抱她回去,但是然儿又在闹别扭。” 商清燕说着,手上还亲昵地揉揉柒然的一头顺发,两人间自然而然的亲昵,让梓归璃心里窜起一股无名之火,而商子臣则是看清了梓归璃难看的脸色,以及周身散发的冷气,忍不住便抹了一把汗。 “回去吧回去吧!大伙都等你俩用膳呢。” 商子臣赶紧打圆场,挥手让身后两个侍女去搀扶柒然,可当两个娇小的丫鬟刚刚搀扶上柒然的两手之时,柒然却是一步也走不了,再次往一旁歪倒下去。 “小心!”商清燕就在她旁边,伸出两手一捞,再次将人捞入怀中。“若真走不了,还是让燕哥哥抱着你吧!小时候你也经常要哥哥背你抱你的。” “不行!柒然都那么大了,哪还能让你抱的道理,若是传出去……” 商子臣更是焦急了,若是没意外,这个柒然姑娘说不准就是入主东宫的,如今这事若是传出去……不会传出去,只能是太子殿下想办法捂着,那商家便会有祸。 梓归璃双眼微眯,本来极其难看的脸色,听了商子臣的话,却是突然一笑,大步流星地上前,微微弯腰伸出双手,就这样看着柒然。 柒然鼻息间嗅到那抹淡淡冷香,却不太想到他的怀里去,本想退出商清燕的怀抱的推拒,立刻变成了往那怀里钻,然而也不让她躲,梓归璃伸手强硬地将她拽出来,掐得她双臂生痛,她还要不能出声痛哼。 “本宫送柒然回去,你们都到花厅去陪二哥吧!这有本宫即可。” 说罢,抱着人头也不回的往来路走去。 商清燕与商子臣站在一块,若有所思地看着梓归璃带着一群人慢慢消失在拐角,一手托腮做苦思冥想状,:“嗯,照太子的反常来看,这两人绝对有戏。” “有戏什么?有戏也是人家有戏,没你的戏!给我过去招呼二皇子!” 商子臣有些好气,一个爆栗敲在商清燕的头上,将人赶着一起到花厅去招待另外一位不能惹的。 梓归璃吩咐了一个丫鬟去请郎中过来瞧瞧之后,抱着柒然这一路,却是再没有开口说话,柒然也不知要说什么好,只沉默地将头偏离那人的胸膛远些。即使是如此,她似乎还能通过那脚步声,以及盘在她背部与膝弯间的手,感受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开始有些不规律的跳动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低头看了看柒然。虽然只是透过那低着的小脑袋,看到被黑影遮挡了的鼻子以下若隐若现的地方,他却心情有些好转起来,嘴角忍不住便微微勾起,迈开脚步去了柒然的闺房。 郎中来的时候,他吩咐人打的清冷井水也到了,那郎中不得进去亲自为柒然看伤势,梓归璃让人将榻下的厚重帷幕放下,挡住了柒然的上半身,只脱了那受伤的右脚的鞋袜,只见一只本是白皙如玉的小脚,脚踝处却是红肿非常,有几处还泛着青紫色,煞是吓人。 梓归璃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看着郎中时而轻轻地,时而大力的为柒然揉着伤处,那幕帘后的女子却是如何也没吭过一声,倒是那郎中起先的战战兢兢,到后来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 一阵按摩,骨骼归位定位之后,上了药包扎,他收拾东西便要离去,一旁沉默许久的梓归璃突然出声道:“往后每天都过来看看,不可懈怠了,知道吗?” “是是是,草民省得的!” 人出去了,却是另外一群人来了。古凌音与李紫倾跑了进来,直接就到了帷幕后去看柒然,三人躲在卧榻那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独孤傲与花未名被拦在了柒然房里的外间,梓归斳(qin)倒是大大咧咧地进来了,后面跟着个一脸笑意的商清燕。 “柒然姑娘怎么了?怎的突然就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好生歇息几个月,不能行走。” 梓归璃淡淡看对方一眼,淡声解释道 “哦?真是可惜了,本王还想邀请商姑娘去游湖走马市来着,如今伤到了脚,倒是有好长一段时日不能出门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妹妹也只能乖乖呆在屋里好些日子了。”商清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清秀的面容本带着些秀气,却被他这一笑,带上了几许邪气,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 柒然听得外头的动静,在心里头咬牙,面上却还要端着冷淡模样,这商清燕就是天生来克她的,不然也不会初次见面就让她卧床不起。 “凌音,过来!” 柒然突然转身对着古凌音,有些神秘地看着她,让古凌音一脸莫名的靠近去。 “什么?” “商清燕平日里喜欢干什么?” 柒然冷声问道。 “嗯,他喜欢的东西不多,但是有一样是最爱的,便是逛窖子。” “好,很好!”柒然嘴角一勾,让内间的两个女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什么?”李紫倾看着柒然那笑,直觉告诉她,有人要遭殃了。 “到时你便知道。” ------------ 067 声东击西 古国舅当天晚上却是没过来,只打发了管家过来与商子臣说一声,让古凌音明日一早再回古府,并与古夫人一同进宫去与皇后请安。 商子臣将人打发出去后,只留下了商清燕,两人在书房里头,一个坐在书案后,身子挺得笔直,一个坐在书案前,没个正形,脚平放在桌子上,一抖一抖的。 商子臣二话没说,一个砚台便砸过去,商清燕却是眼明手快,不仅躲开了那猛烈的砚台攻势,还顺手救了那珍贵的镇国墨砚。 “好险好险!爹,这镇国墨砚可是很贵的,你若是不喜欢了,不如还给我,我给放到自个儿的书房去。” 商清燕嘻嘻笑着,手上还不忘东摸摸西摸摸,就是想要将东西给带走的贪婪模样。 “想得倒是挺美!”商子臣难得的啐了他儿子一口,笑着将那墨砚夺了回来,放在毛笔架旁,随即正色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我说古国舅不愧就是老奸巨猾,今日这趟浑水,是人都不会趟下去,就只有你老,愚忠愚过了头,才会将那两个难缠的都招惹了回来。人家躲避还来不及,你倒是将老脸往上凑!” 商清燕清了清喉咙,就这样一股脑的说着,商子臣在书案后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 抓起一本厚厚的宗卷,再次往商清燕的方向砸去:“凑小子,有你这样教训老子的吗?” 柒然在安南国南安城商府安顿了下来,这边却是气得弧琮再次在大殿上摔了几个摆设的花瓶,并将那领兵追捕的侍卫长打得头破血流,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一副小孩儿脾性。 自从登基为皇以来,弧琮的性子便变了许多,从淡然宽容的太子,变成了如今暴戾易怒的帝皇,若非楚流风上前去阻止,估计那侍卫长要血溅万盛殿,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皇上,如今您已是万乘之尊,切不可再随意于大殿发泄自己的情绪。当年微臣教与皇上的第一堂课,便是古今帝皇之术,皇上可否记得?” “得了得了,别再给朕文绉绉的说话,如今朕已经是皇上,不再是小孩子要太傅说教了。” 弧琮一脸痛苦地甩袖,转身就坐在了陛阶上,两手托腮,嘟嘴,真真的就一副小孩儿模样,却还要强迫别人跟着说他是大人。 楚流风淡淡一笑,走过去撩起袍子,坐在弧琮身旁,手便揽住了那副弱小的肩膀。 这个孩子,才八岁大,却是要肩负起整个江山社稷。内乱未平,外患将起,如此孩子气,真到了那一天,将要如何是好呢? 楚流风在心中叹息着,手上轻柔地拍着弧琮的后背,心中柔软心疼着这孩子,眉心却是忍不住就皱了起来。若是弧鸢公主真要夺权,倒也不会伤了这弧家唯一的血脉,只她为何最后还是心软了,将弧琮推上了这个位置? “若非是你故意让人逃脱,朕今日便已擒了那恶毒的女人。” 楚流风正想得出神,手上突然一痛,他回神看去,弧琮整个人就挂在了他身上,手上用力的掐着他的手,十足的孩子气。楚流风淡淡一笑,看向一旁的婢女内侍,示意他们都出去候着,待得门关上之后,他才反手将弧琮揽入怀中,手一下一下的拍着,诱哄着。 “谁说是微臣放人的?明明就是那群人狡猾得紧,用声东击西之法,哄哄闹闹一群人往大漠方向而去,却轻装简便的抄小路走了。这也不能怪微臣,微臣实在是……” “得了得了,又是这一套,你跟那群奴才一样,都把朕当孩子哄着,便认为朕当真不知。” 楚流风一笑,却也没再反驳,反而问道:“为何皇上要如此执着于抓住那女子呢?” “才不是朕咧!还不是因为父皇一直神志混乱,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弧琮不满地嘟囔着,楚流风却是一愣。当年凉氏一脉因为弧鸢公主的关系受到牵连,而早年被先皇订下的与凉家一族宗亲的婚事,也因为那场政变,石沉大海无人提起。或者太上皇当年急于将凉氏一族铲除,并不仅仅是为了断绝弧鸢公主的势力,而是为了别的。 想到此处,楚流风突然对这种种的皇家秘辛有些厌烦。他虽不是出身名门,但是因为自小聪明,记忆力极好,许多事从太姥爷那听来的,都一一记在了心里,所有朝廷中盘根错节的势力,也不必他再去一一翻找也了然在胸,但也因为如此,他才觉得累。 入朝为官并非他本意,若不是师傅说,那人会横空出世,他应该也会跟着师傅在深山老林里逍遥一生吧。 “公子?” 一声试探,让楚流风回神,他端着个青花瓷杯,杯中的茶已经凉了,房中点着些檀香,香雾有些缭绕,让他的容颜半掩在雾气中,神秘莫测。 “嗯?你方才说了什么?” 楚流风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去,半开的窗户外,绿色盎然,原来已经是第九年了。寻寻觅觅八年有余,却依旧没有方向。外面高大浓密的树丛中,传来蝉鸣不断,无来由地心头便带上了烦躁。 “先生说,公子如今可以放弃守在这大政国内了,可以试着出去看看。” 说话的男子,个子中等,清瘦面容带着些蜡黄,却一头半灰头发用棕色头巾包裹着,一袭淡青色长袍,五官生得普通,便是连那声音也普通放在人群里,也不会引人注目。 “为何要出去?师傅不是说了,那人会在京都出现的吗?” 楚流风有些不解,当年他想要游历四方去寻人,他家尊师要他在京都守株待兔,如今这些年就这样过来了,他却让他出去。如今,他能去哪? “先生说,天象有异变,那人命数也有异变,所以无形中一切都已变。” 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如此听去,真有几分暗藏玄机的意味。楚流风一向听他师傅的话,如今听了这话,却没来由的心中烦躁难以压抑。想起那日趴在他怀里熟睡过去的弧琮,那孩子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从咿呀学语,到能满口的文章词赋,到得如今身居帝位,如此一个孩童,如何能扛住内外压力? “我知道了,容我想想。师傅那边我自有交代。” ------------ 068 寻欢作乐 商清燕一早就到柒然房门口看了看,又细细的问了她房里的丫头关于柒然脚伤的情况。 门口隔间与里头的隔音不是很好,加上她昨晚脚一直隐隐作痛,便拉着古凌音聊天,说着南安城的各种风俗民情,很晚才睡去。一早就被商清燕那清朗的声音吵醒,也不带注意的,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说着她昨日为何受伤的事。 躺着也不得安宁。 她有些气恼地起身,这几日心情没来由的烦躁。 昨晚她试探着问古凌音,对于她会武功之事,为何她一直选择沉默,而不出口询问。比如她的身份,她过往的事。那些只有她自个知道的事,定是与梓归璃告诉她的不一样的,可她却选择无条件的包容与信任。 犹记得夜里她思绪有些模糊了,古凌音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些话,类似于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相信这个人值得你喜欢。具体的,她却是不太记得了。那种有些摸不透的心情,压抑着就心里慌得碜,也不知何时开始的,她渐渐的在意起古凌音、李紫倾、独孤傲与花未名对她的看法,却是又怕她们在知道她就是曾经叱咤大政国的弧鸢公主后,而远离了她。 “然儿,你起身了吗?” 商清燕四指微曲反手扣着大圆屏风,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些,听在柒然耳朵里却是带着些不怀好意。心情浮躁地抱着被子坐起身,透过垂地的纱帐,能看到屏风倒映出来的长身玉立的身影。 “没起!”方起床,声音带着些沙哑,与白日里的婉转清脆不同,也带着些闷闷的怒气。 商清燕一听这话,愣了愣,随即嘴角的笑意扩大:“燕哥哥来,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出去办公,回来给你捎带上。” “不用了,待会凌音过来,她自然会给我带。” 说罢,她不再理那人,自己倒回床去拉上薄纱被,将自己埋入柔软的床垫中。 商清燕侧耳听了一会,知道她不会再出声,只能无奈一笑,转身出去了,顺带轻手轻脚将门锁好。他其实想告诉她,古凌音回国舅府去了,估摸着今日有得忙,不会过来陪她了。而那个跟着她来的小丫头,也被古凌音带走,那两个长得倒是出类拔萃的男子,也在昨晚离开,今日她就注定要孤孤寂寂地自己打发时间了。 商清燕想到方才她闷闷的声音,心情不知不觉地就十分的好,以至于到了衙里公办,脸上的笑容也未减分毫。 “这是有什么喜事呢?怎的只过了一夜,整个人的神采就不一样了?” “哈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最近真有件喜事!” 商清燕拍了拍那个与他打招呼的青年男子的肩膀,随口说了句,就要往斜刺里转去,那男子却是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什么喜事呢?难不成是采月姑娘答应了,让你入采房去?” 商清燕一愣,突然一拍脑门儿,哈哈哈大笑起来:“哎呀程欢,你不说我还给忘了这件事,采月是让我今晚过去来着。我先去忙,待会我可要好好准备一番。” 程欢不说这事,他还差点忘了,昨儿个他就在采一楼与采月姑娘把酒言欢,本都要成了她的入幕之宾的,却不成想府里头派人要他回去,他是好说歹说外加威逼利诱,塞了一锭银子给那小厮,才掩住了他那张嘴。而采月那边倒也豪爽,答应今日只接待他。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怎么这些日子就多了这么些趣事呢? 那叫程欢的男子,看着商清燕一脸春风得意地往里头走去,他四处瞄了瞄,见没人,才一个闪身到一个小弄堂去,又一个浅紫色身影掩在了墙角淡影里。 “郡主郡主……” 程欢一路小声叫着往弄堂深处走去,这清凉地地方,在早晨里带着些寒意,他小跑过去,还未走进,那躲在阴影里的人一脚飞了出来,踹在了他的小肚腿上,让他单膝跪了在地上,痛得直抽气。 “作死呀,大呼小叫的,是要让人知道我偷偷跑这儿来了吗?” 古凌音手上卷着一条鞭子,长发编成长长的辫子,侧垂在胸前,额际带了个彩绘钿子,暗光浮动间,煞是夺目。程欢本看着那一闪一闪的亮光忘记了脚下的痛,待古凌音出来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姑奶奶美是美,就是这泼辣劲没几个城里的公子哥儿能受得了,所以古国舅现在愁的就是这姑奶奶的婚事。大人们偶尔聊天中就说到,若是凌音郡主当真嫁不出去,便让她嫁给商清燕那花花公子得了,古凌音自个儿也整日往那跑,这劲头可比入宫缠着太子爷都足。 商清燕花名在外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凌音郡主喜欢揪着商清燕的小辫子满大街跑也不时什么稀奇事。但是这姑奶奶一下消失就得一年,这一回来了,就要去抓、奸。这事若是传出去,估计又得让那些官家夫人磕着瓜子儿笑好些日子。 “情况怎么样?说!” 古凌音自然不知那程欢心里头的小九九,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将人揪起来,毫不客气地道。 她今天是特地已骑马散步为由,偷偷跑出来半个时辰的,待会她还要赶着回去,陪她额娘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额,商公子说今晚要去采一楼赴约,似乎是昨日采月姑娘邀请了……” “哦?昨日?”古凌音将人推开,眉开眼笑地一拳拍在手掌心:“原来昨晚不是在衙里公办呀,跑去寻欢作乐了?很好很好,今日继续去吧!待会可有你好受的。” 程欢看着古凌音那表情,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若是被商清燕那小心眼的知道是他告的密,估计会扒了他一层皮。 采一楼坐落在户部衙门转角几条街后,离繁华街市只一条街,到了掌灯时分,便一派歌舞升平之象。那是一条著名的窑子街,安南国人擅经商,全国经济算是整个千禧大陆中最富庶的,而这些窑子便是销金窟的地方,却又能让人挤破了头的往里头送银子。 虽然两个地儿隔着不远,但是商清燕也不能大摇大摆地去,主要是商将军是个正直迂腐的人,平日里是杜绝他上这些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的,只他不知,越是阻止,商清燕这个叛逆地性子就越是不安分。 七拐八拐地,趁着四周没什么认识的人,一个纵越,再次翻墙进去了。 古凌音从对面出来,却是穿了一身的男装,只一看似个俊秀的公子哥儿,年纪不大,她也不从正门进去,在墙角默默数了一阵,也跟着翻墙进去了。 这跟踪人的功夫,她自认无人能敌,而这身轻功,虽有一半习自于商清燕那家伙,但她的轻功也不下于他的。 ------------ 069 窑子风波 商清燕一路轻车驾熟地摸进了后院,前堂的丝竹管乐之声混杂着女子清脆低吟以及男子淫靡之声传到他耳中,有些不太舒服的皱皱眉。今日是七月九日,过些日子是传统的阴阳之门大开之日,也就是民间通俗所说的鬼过关。 到了那鬼过关的前后三日,是不能出门的,更不能出来寻欢作乐,不然冤死的女鬼会找负心汉索命,家中长辈会出来教训后代,所以安南国的风俗里,就有一条铭文规定,那七天是戒斋沐浴,虔诚祈福,免得那些肮脏东西附身的。 也因此,南安城里的人,便趁着这几日肆意狂欢,这已经成了这几年的盛况。 商清燕沿着一个半壁花亭子,微微躬身躲过几对搂搂抱抱的男女,趁着四下没人,再次施展轻功,往前方最精致的那座楼子飞去。 古凌音等人过去了,才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上依旧缠绕着那条鞭子,看着那消失在夜色里,没入光亮中的身影,嘴角开始扯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平日里让你就知道欺负我,哼,今儿个连柒然姐姐都看不惯你,今天可不是我要整你的,那是你活该!” 古凌音猫着腰上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摆开了晚宴,酒香扑鼻而来,隐约中还有暗香浮动。偷偷攀着一边的护栏往上瞄着,看到商清燕那家伙带着一脸欠扁的笑,怎么看就是市井流氓,也亏得那采月姑娘要要一副欲语还羞地模样,是她早抓了雪笊将人打出去了。 偷偷掏出怀里的一个褐色药瓶子,瓶子倒是挺精致的,用整块的黑蒴石打磨而成,在暗夜里都还闪烁着点亮光。 这个瓶子是柒然给她的,里头据说是有奇效的药粉。虽然这些药物在她看来稀奇珍贵的,但是既然柒然说这事完成后就给她送一瓶,那她自然是来者不拒。且她还将这些药粉倒出来一些,交给李紫倾那磨人的小丫头去研究了,估计等她完成这事儿,小丫头那的新药也出来了。 “哎,采月姑娘,你没事吧?”那坐在商清燕身旁的女子,突然不胜酒力般往一旁倒去,商清燕赶紧伸手将人拉入怀中揽住,柔情蜜意的细哄着。 古凌音掩着笑,打开了手中瓶子的口,正要想办法让那无色无味的粉末吹出去,慢慢靠近时,却是未看到一旁的竖着放的古筝,一撞之下,古筝要倒地,她赶紧伸手将古筝给扶住,却是已经晚了。 “哐当!” “砰!” 古凌音暗道一声糟糕,正要施展轻功逃之夭夭之时,商清燕已经眼尖地看见了她,却只是认为是一个来暗算他的人,未曾多想,掌风凌厉劈出,一掌便打在了古凌音的肩膀,直接的撞破那闺房的护栏,掉了下去。 “砰!” “哼!” 古凌音一阵天旋地转,手心极痛,却是那黑蒴石的瓶子也碎了,粉末也洒了一地,她那抓着瓶子的右手,却是只剩下半截宽松的衣袖。古凌音吃惊地看着这一个变化,忍不住便尖叫了起来。 “啊!商清燕我要杀了你!” 跟着摔落下来查看情况的商清燕,被这熟悉的声音弄得一愣,待回神之时,古凌音已经一跃而起,一只宽大的袖子松松垮垮地随着她的跳动飞舞着,左手抓着鞭子,挥得“噼啪”作响。商清燕本能的闪躲着,嘴上也在道歉讨饶。 “凌音凌音,你先停下来,我帮你看看方才那一掌可有伤到你?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柔声细哄一阵,古凌音眼中却是带着些红色,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怒的。 这边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一些姑娘房里的恩客,四合院似的阁楼走廊上,纷纷站满了许多人,还有些指指点点,甚至是轻佻地吹着口哨的。 商清燕一阵脸黑,火气也蹭了上来。 “你这是要闹哪般呀?” “要来破坏你好事!告诉你什么是礼义廉耻。”一声落,一鞭子起:“啪”一声,擦着商清燕的左脸飞过,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咝~古凌音,今天我跟你没完!” 商清燕说着,抓着那鞭子顺着古凌音收鞭的势头,欺身上前,一掌便拍在古凌音的肩膀上,将她手上的鞭子夺下,另一手拉住她在半空中飞舞的辫子,狠狠一扯。 “啊!” 这一夜,街市坊间都流传开了,商将军家的公子夜逛窑子,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与吃醋前来的古凌音郡主大打出手,并将郡主打到重伤,不省人事。 梓归璃闻声偷偷出了宫,到了商府的时候,商子臣正手执着一根倒挂着荆棘的鞭子,挥得啪啪作响,鞭子横扫过去,珍稀花草一片狼藉,而那鞭子尾尖处,都是擦着那道白衣如雪地飘逸身影而落。 太子亲临,商子臣就算是再气怒,也不能在太子面前动粗,他气得脸色发青,因为追打商清燕,还有些气喘。扔下手上用做家法的鞭子,他撩袍跪下,给梓归璃请安。 “有事起身再说吧。”对着商子臣说着,抬头看去,那道身影却是已经逃之夭夭了,直接的飞跃上阁楼,几个纵越,却是到了柒然的房门口。柒然就坐在阁楼前方,一把卧榻凳,有些慵懒的靠着榻背,见他忘去,脸色依旧淡漠。 “末将教子无方,才会让他在外头丢了我商家的颜面。请太子恕罪!” 说着,还恶狠狠地看向商清燕逃去的方向,只见他坐在护栏上,背靠着柱子,一脚垂在护栏外,一脚踏着护栏,那模样要多轻佻有多轻佻。 “商柒然,昨夜之事是你指使的吧?” 商清燕看似一副慵懒样,双眼微眯,脸上的笑也和煦温暖,但是只有柒然知道,那笑容底下,很好地掩藏着他的咬牙切齿与气急败坏。 “昨晚何事?我受伤了可是哪儿都去不成。”柒然说着,还特地将那被包扎得粽子似的脚抬了抬,示意商清燕看,脸上还带上一抹无辜的表情。 商清燕相信她才有鬼,刚刚虽然离得远了,但是他在奔跑中没忘记看她的神色,分明就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他要是知道这个女子那么小肚子鸡肠,要报复回来的,说什么那天晚上他也不会招惹她。 现在古丫头情况如何他不知道,总之古国舅死死瞪着他,不让他靠近古宅方圆三里之内,而外头的风言风语压得他连衙门都去不成,他家老爹更是气得抓着鞭子追着他满街跑,为了不太丢脸,他还是窜回了商宅。 如今倒好,看着这张若无其事的脸,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 070 扈从行凶 “凌音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曾伤了她的手,如何就废了呢?”这是他一直不能理解的,眯着眼看向柒然,身上慵懒的气息一变,变得尖锐而危险:“你跟青焰盟是什么关系?” 柒然手上的羽扇停了停,随即面上的笑容更炽,嘴角向上微微弯着,虽不是那种女子刻意的嫣然一笑,却依旧带着无限风情。“那你与花未名又是什么关系?” “你这是属于在探我口风吗?” 这个女人当真不能小看,看她的年龄也就只有十六七岁,怎的眼睛那么犀利,话语间都是不容忽视的暗藏玄机。他嗤笑一声,正要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去,去看见不远处,太子梓归璃在前,他父亲商子臣在侧,而那独孤傲与花未名在后,一同往这边来了。 “残局你搞定,我去看看古丫头的伤势。”说罢,他就要故技重施跳下阁楼,但他方转身背对着柒然,花未名已经抢身上前,一把揪住了商清燕的后领,将人大力拉回来,一甩就摔在了梓归璃脚下。 “你这是要去哪?做错了事不思悔改,难不成还要当缩头乌龟?” 花未名上前,一个膝盖顶着商清燕的胸肋骨上,一拳就打在了他红肿的右脸上,嘴角顿时就翘得老高了。 眼看着花未名下一拳再次扬起,要落下,柒然赶紧出声喝止道:“够了,花未名你在发什么事神经呀?” 听到柒然的怒喝,花未名扬起的手不甘的放下,狠狠地瞪了地上不能起身的商清燕一眼,走到柒然身前,二话不说,弯腰抱着柒然起身,就要越过躺在地上的商清燕,以及站在长廊上挡住去路的梓归璃一行人。 “你要带她去哪里?”梓归璃冷声说着,双手握拳背在身后,脸色极冷,若是普通人一看,也会被吓去了半条命。 但是花未名只是冷嗤一声,也不管柒然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按着柒然的手臂加重了力道,轻声哄道:“乖,我带你去古宅看古凌音那丫头,她今日一早上都在哭喊着要见你,别使性子哈。” 声音轻柔带的哄着,简直让人跌无法置信。受到极端区别对待的商清燕在一旁的商子臣的搀扶下起来了,带动了伤口,却依旧不甘心的死瞪着花未名:“师兄,我说你也太见色忘义了吧!柒然利用古丫头就不是利用,我不甚打伤了古丫头就是罪该万死?” “臭小子,你还有理了你?”商子臣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带着些怒气的呵斥。 柒然关注的却是方才商清燕叫花未名师兄,看来这里面关系又有些复杂了?她不经意间抬头,对上了梓归璃那幽深的视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别扭,便故意假装未看到,转头低声对花未名道:“走吧。” 花未名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下走,独孤傲今日只带了阿达木出门,见花未名走了,他也不喜在这里看戏,便转身也走了。 “清燕,你过来回话!” 梓归璃瞥了眼已经走到阁楼下面的三人,冷声对着浑身是伤的商清燕道,头也不回的先迈步走了下去。 梓归璃的母后,是古凌音的亲姑姑,而商清燕的姑姑嫁给了古凌音的堂兄,这古国舅的堂妹又是商清燕的母亲,这其中便是牵扯不清的关系。外头的人都说商家古家是太子一党,而梓归璃本人也从不曾否认过,因为当年他当上太子,还是借力于他母后家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古家,以及当年祖宗打江山时,古家是开国元老。 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让如今混乱的安南国各种势力更加的盘根错乱,而他那六年的质子生涯,让他的对手拉拢了不少人心去,这些年他虽雷厉风行,整顿朝纲,但是里头的势力岂是他一双小手,就能连根拔起的? 古凌音是古国舅的心头肉,掌上珠,商清燕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古凌音打伤了,而且还是在那些地方,这传得满城风雨的流言蜚语,不仅打了古家的颜面,就是他们两家支持的太子梓归璃,也面上无光,若是这件事传到上头去,也免不得商家要被打压一番了。 梓归璃与商子臣坐在上首,商清燕跪在地面上低着头,错已铸成,他也曾想挽回,却也是徒劳。梓归璃问一句,他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一句。 “那采月姑娘之死,又是怎么回事?” “谁?你说谁死了?” 商清燕一愣,不敢置信的抬头与梓归璃对视,似乎有什么事往无法控制的方向而去。 “今日一早,有密报说采一楼的头牌采月姑娘死了,死相残虐,被分尸的。” 梓归璃说得淡漠,面上也无一丝波澜,但是听他说出残虐二字,商清燕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一股寒气已经在心里乱窜。 “先别着急,听听太子殿下怎么说。”商子臣也嗅到了这阴谋的气息,但因为经历太多生死离别,沙场拼杀,自然比商清燕冷静许多,抬头便看着梓归璃。 “本宫的暗卫抓到了行凶的一个人,却是自称是你收买的扈从,让你杀人灭口。” “哈哈哈哈……我有什么事需要杀她灭口的?因为我与她寻欢作乐毁了清誉?还是我动手打伤了凌音郡主怕东窗事发?” 商清燕冷笑,如此愚蠢的动机,完全构不成他买凶杀人的借口。这个栽赃嫁祸也太明显,且还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或者他针对的不是商家,而是本宫呢?” 梓归璃却是没笑,依旧冷漠地说着,手上的茶散发着热气,他的眼神不像开玩笑,幽深得有些瘆人。 “这事也不能牵扯到太子你身上呀?” “有心之人却是不会这样看,总之这些日子你们自己小心些,待会本宫要到古府去看看。” 引起两家之间的龃龉,无非是想将他的左臂右膀给卸了,那人看来已经对他回来存了不满了,是他突然回国,打乱了他的布局吗?所以才这样急不可待的出手了? 梓归璃起身要离去之时,商清燕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那……那个自称是我的扈从的人呢?太子怎么处置的?” “你认为本宫会让他有命活着去造谣吗?” 说罢,只留下一个冷傲的紫色背影给商家父子两人,以及一室的冷清。 ------------ 071 心生愧疚 柒然被花未名带出商府时,门堂不敢多加阻拦,一来是花未名跟独孤傲皆有一股贵气天成的气质,再者就是一直笑眯眯的花未名紧抿双唇,气势大炽,一旁的人不敢上前撩虎须。而独孤傲也是一身的冷凌,高大的身子看上去就是孔武有力,外人诚不敢欺的。 柒然被花未名一声不吭地安置在一辆朴素的马车内,上头宽敞,能容得下三人,而独孤傲没上马车,倒是让她的贴身丫鬟枫儿上车随身伺候。车内铺上了软软厚厚的垫子,这应该是为冬季出行而备的,夏天七月里白昼出门,还是有些热得慌,但是花未名不做任何解释,将她放在那铺着垫子的地儿,便在她对面曲腿坐着,看着外头缓缓后退的景色。 枫儿见柒然额际已经渗出了薄汗,屈膝上前,拿着丝绢手帕为她抹去汗迹,随即又拿了把芭蕉扇,一下一下的为她扇着凉风。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柒然接过枫儿手中的丝绢手帕,轻轻印着额际两鬓,询问着一言不发,也不看她的花未名。但是花未名却像是赌气般,头也不回地看着外面。 柒然伸长了没受伤的左腿,对着他曲起的脚底踢了踢,他终于回头看她了,却是依旧不言不语的,这与方才在长阁楼的长廊里表现的柔情蜜意完全是两个极端,突然间失去笑容的花未名,让她也开始有些害怕。 “你下去!”花未名看着柒然那张因为天气热而微微泛红的脸,头也不回的冷声对枫儿说。 枫儿犹豫地看着柒然,柒然只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让她放心出去,眼也是一直与花未名对视着的。 待人出去后,车间只剩下两人无声对视了一阵,柒然无奈,只能一撇嘴,低头低声嘟囔道:“我承认昨夜的事是我让凌音去的,但也只是想给商清燕一个小小的教训,谁曾想会闹出这么大件事的?” “柒然,看着我!”第一次,花未名用这样严肃的声音与她说话,不再是采花大盗一样的轻佻没个正形,那双带着桃花的眉眼,正带着些她看不清读不懂的东西,认真的看着她。她对上那双眼的时候,心不由自主的噗通噗通加快了些,有些怪异的,让她忍不住要移开视线。 “看着我!”花未名不让她移开,一手快速的拽着她的下颚,让她的视线里充蓄着他的身影,他的眉眼,他的表情,他的认真。“为何你变了?变得愿意花心思去抓弄一个人?为何你变得做事不顾后果?为什么要表现你刻意的任性?” “你放手,弄痛我了!”柒然用力的想要甩开花未名的手,但是她越是挣扎,花未名施加在她下颚的手力道就加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我,从来没变过。” “是吗?那你为何要二话不说的跟他到安南国?为何要接受他的所有安排?为何要刻意表现出与商清燕的亲昵,让他吃醋?为何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够了,我……” 柒然怒瞪着花未名,对于他突然间的咄咄逼人有些不习惯,同时的心里又有些发虚。不禁问自己,为何?为何?为何? “别与我说你没有!你利用古丫头的时候,心思是单纯的吗?难为了那个傻丫头还将你当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姐姐,现在却是躺在了床上不能外出。” 花未名这话说得算是不留情面的,他眯眼看着柒然带着怒气的双眸,他或许有些话说得重了些,但是为了发泄他心里的那股子气,忍不住便将那些恼怒,那些心痛,以及那点点清明的无奈,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成心利用凌音的?” 柒然伸手掰开那紧紧拽着她下颚的手,一道道五指印痕清晰地留在那白皙小巧的下颚上,隐隐的痛意传来,但是也比不上心中的痛。 花未名有一刻的闪神,有些愧疚地看着那倔强的丫头,但也只是一瞬,便冷笑一声道:“凭什么?凭你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弧鸢公主,凭你是玩转朝堂的弧鸢公主,凭你是为了一个安南质子梓归璃去死的弧鸢公主……” 亲眼看着那绝傲的气焰渐渐熄灭,眼中带上了绝望,如一潭死水般,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花未名突然就停止了说话,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子。哀愁?心痛?绝望?还是平静? 她一动不动的,紧抿双唇,外面浮动的热气吹进来,但是她额际已经不再出汗,鬓间本有些湿润的发,也不知何时已经干透了。花未名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许久,那双空洞的眼渐渐恢复一些神采,望着花未名,毫无感情的开口问道。 “那次江南之行,我在断崖救了你的那次。” 或许独孤傲什么都不问,只是以为柒然是青焰盟的一个杀手,或是梓归璃手上的一枚棋子,但是只有他最清楚,从柒然失踪,他被青焰盟嫁祸,到被青焰盟追着四处跑,到最后的青焰盟刺杀弧芜,为她制造被掳假像,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柒然,青山与柒然有关,却又所有事都为柒然做好后备,试问这世上,除了弧鸢公主,还有谁能让那冷血之人付出至此。 “那很好笑吧?你心里清明如镜,却看着我在一旁演着独角戏!” 她的笑带了冷漠与疏离,花未名突然不知要说什么?心里有些慌,正要开口,马车却是停了下来,独孤傲一声不吭的掀起马车车帘,转身看着柒然。 那模样却是他将马车夫给打发了,亲自为柒然驾马,而他们两人方才的对话,明显的都被他听了去了。 “柒然,古府到了!” 柒然点点头,躲过花未名伸出来的手,看向独孤傲,独孤傲弯腰上了马车,将柒然搂入怀中,在那耳边低声道:“无论你是谁,你都只是我的柒然。” 柒然双眼一热,伏在他胸膛,却不再说话。 几人到了古府门前,报上家门,那门堂到里头通报一声,随即有三四个丫鬟出来迎接,引了他们往古凌音的闺房院子而去。 古家不愧是千禧大陆第一富庶之家,且不说这古宅占地面积多广,就那穿堂而出后,看到一个一望无际的人工湖之时,都只这家的财大气粗。装潢也不会刻意显示出钱多无处摆放,却也是符合一个国舅家的高贵。 几人现在都无心欣赏这些身份的象征,只进门去了古凌音的闺房,却是三进的一个大房子,外人尤其是男眷只能在外堂坐了歇息,柒然被安置在一个软轿上,被抬进去古凌音的闺房。 当柒然看见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古凌音时,本就有些发红发热的双眼,顿时就流出了泪来。这是她许久许久都未曾落泪了,以至于这一次,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弄得一屋子的丫鬟手忙脚乱。 ------------ 072 有美在旁 “柒然姐姐,你别哭呀?你看你一哭,凌音又跟着哭了!” 李紫倾在一旁刚刚为古凌身上的伤上了药,喂她吃了些缓解疼痛的药,她才睡去了。昨日夜里就是折腾人,被抬回来的时候,人的神志都有些不清晰了,喃喃低语的只说她的手没了,声音也哭哑得厉害。 李紫倾是拿到了药粉跑去捣鼓里头的药材成分了,知道了那药的功效,但是她没解药,只能偷偷与古凌音说了这药的效果,小丫头是不哭了,但是被商清燕打得全身都肿了,按照她的话说是,自打她会武功之后,就没这么狼狈过。这自然又是一通臭骂,被来查看她伤势的古国舅和古夫人等人知道了,自然是气得摔了一地的狼藉。 李紫倾虽与古家有渊源,但是这是古家的事,她也不好插手,只能偷偷唤了个门房小厮,让他去通知独孤傲与花未名。 只是她不知这三人发生了什么事,花未名本来看见古凌音伤成这样还嘲笑她武功不济来着,后来听说这事与柒然姐姐有关,便气得摔门而去,而独孤傲也跟着出去了。 如今那两人是将柒然带来了,可是柒然又一反常态,开始一直的掉眼泪。喂了古凌音吃了一颗褐色的药丸之后,她便趴在床边,也不肯到一边的软榻上歇着。 古凌音的卧房宽大,床脚四处,以及床底都摆了几盆满满的冰块,所以这房子也不显得热,反倒有一股清凉围绕着全身。 外头的两个男子有些不安的在外头走来走去,柒然却是趴在床头默默流泪。她没试过去安慰一个在哭的人,往常那些人都将她捧在掌心呵护,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哭。 一阵努力无果之后,她也不再多说话,到一旁去继续研究那缩骨粉的成分。 只安静了一会,外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外厅侯在屏风左右的两个丫鬟,清脆带着些娇羞的问安声传来,打破了一室的安谧。 “凌音的伤势如何了?”梓归璃放低声音,低声的问着靠近屏风这边桌子旁的李紫倾,李紫倾往床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去看,便又低头研究着自己的东西。 梓归璃上前查看了一下,细细听了一番古凌音的呼吸,没有深受重伤的虚弱,想必伤得也不是很重。他轻轻的拍了拍柒然的肩膀,那埋在手臂间的小脑袋却是不愿意抬起来,透过指尖,能感受到她因为抽泣而带着的颤动。 “好了,没大碍的,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梓归璃半蹲下来,轻柔的顺着柒然的后背,声音也带着丝丝沙哑的轻柔,在这渐渐冷冽下来的房中,有着不一样的温情脉脉。柒然依旧自己哭泣着,他叹了一口气,将人拉入怀中,下颌顶在她的头顶上,轻柔的哄着。 “放开,我又不是小孩子!” 柒然用力想要将人推开,却是手上怎么都用不上力,她坐在矮墩上,脚靠后并拢着,整个人的重心都在上半身,如此一来,却是被他抱得个结实。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这些日子也太压抑了。”梓归璃依旧柔声哄着,也不顾她的挣扎,如今的柒然,就像一个在跟大人闹别扭的孩子,有那么几分的可爱。 柒然愣了愣,停止了挣扎,梓归璃趁机将人抱起,吓了她一跳,赶紧伸手圈着他的脖子,脸上蹭的红热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 上了马车后,两人在一个空间里,柒然觉得脸色烧得慌,想起方才才哭得稀里哗啦的,现在却要让自己对那人冷目以对,反差有些大,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这些年,你变了很多。”梓归璃坐在她对面,微微闭着眼,对柒然那瞪着他的视线选择忽略,想起当年马上那一抹大红,英姿飒爽,以及刚刚哭得眼睛红肿,鼻子红红的模样,当真是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闺阁小姐了。 却不曾想,柒然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身子也僵硬了。 虽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但是在大政国之时,却是经过那一次血染白雪之后,两人对那天的争执都避而不谈,今日梓归璃却是主动提起。 梓归璃并不在意她的面色有异,只沉声对紧跟在马车窗边的钟淮吩咐道:“去湖边吧!本宫今日想游湖。” “是!” 一阵马蹄踢踏声,踏碎了外间传来的闹市吆喝,以及她凌乱的思绪。 她脚伤不便,钟淮也不适合上前抱她,从古宅出来,亲力亲为的都是梓归璃。当到了湖面之时,一眼望去碧绿无垠,绒绒一片绿草,风吹着一层层绿色麦苗般成了波浪,一直延伸到远处白花花的一排桦树,倒是一个风景极好的。 梓归璃自己先下了马车,直接走到了画舫那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听到另外一边有马蹄声传来,柒然转头看去,便看到了一个不怎么喜欢的人,忍不住便紧蹙秀娥。 梓归璃转身之时,就对上了梓归斳那双带着些阴郁的双眼,对方看见了他,惊异了一阵,随即笑着上前来打趣道:“真是难得呀,能在这看到太子,太子也有兴致游湖?” “嗯!”梓归璃只冷淡的回了句,便越过他,往柒然的马车走去。梓归斳眼底的神色变了变,再抬头时便又是那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却是对上了柒然微蹙的双眉,忍不住一愣,心里的躁动又开始狂热起来。 这个小妖精,即使只是淡淡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能让他心里闹荒。 “哎呦,这不是商家的小小姐吗?不是说要在屋里待些日子不出门的,今日难不成是要给足我们太子爷的面子,一同出来游湖?” 他方靠近,就见梓归璃亲昵地为柒然将被风吹落的几缕发丝挽到耳际后,心里就泛酸。 梓归璃淡淡看他一眼,似乎为了再次印证柒然脚伤不便的事实,一把便将柒然给抱了起来,看见对方嘴角边僵硬的笑,他突然心情大好:“柒然脚伤在屋里待得闷了,本宫特地带她出来玩玩散心。” 说罢,当先往不远处的画舫而去,钟淮经过梓归斳,看似恭敬地行了一礼,也往前跟去。 “爷,咱这是跟还是不跟?” 他身后一个像是侍卫打扮的,上前低声询问道。 “跟!本王就不信这个邪,他梓归璃有美人相伴,本王就不能抱得美人归?那女子,本王要定了。” ------------ 073 落水难为 钟淮指挥着一些船夫划船出湖,方将踏板都收了,梓归斳的侍卫却是打手势要上这艘画舫,钟淮吩咐一旁的侍卫去通报,不多时,那侍卫回来低声与钟淮说了几句,钟淮点点头,示意夹板处的水手放踏板。 “怎么样?会晕船吗?” 梓归斳刚刚上了甲板,四处都垂挂着薄纱帷幕,随风飘动着,那股子飘逸,带来了几分醉意,正想开口称赞太子殿下会享受,便听到了梓归璃悉心呵护的声音传来,他脸上忍不住就僵硬了。 往左侧方看去,粉色薄纱后,有一个半人高的卧榻,而梓归璃正将柒然轻轻的放下卧榻上,还拉了个软枕垫在她背后,她面前正对着的,是一个半开着的雕花窗,画舫开始动了,风有些大,她便别开了脸。 一群宫婢端着鲜果酒水过来,对着挡在门外的梓归斳行礼,他回神,冷冷一瞥那些人,便也自己撩起纱幕进去了。 “太子也真会享受,选了今日过来,若是再迟两天,却是要商小姐又闷几日了,你说是不?” 梓归斳看似大大咧咧地在柒然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恰好挡住了风口,这一看似体贴又似刻意讨好的行为,让柒然看他一眼,却不搭话。方才哭得有些累了,又被梓归璃在马车上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心力交瘁。 或许花未名说得对,她做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就像当年一步步接近他,将他纳入她的公主府一般,可是当年的目标明确,如今的她却是不由自主地做着,心中却是茫然。 梓归璃看了他一眼,依旧不顾忌有外人在,低头在她耳边又说了几句,直到柒然本带着些苍白的面容,一阵红晕染霜,紧闭着双眼上,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阵一阵的颤动。 “咳咳咳,不知太子殿下与商姑娘在说什么呢?” 两人间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表现亲热,让他有些受不了,还有些尴尬,若是他身旁也有一个貌美女子……这想法一出,让他赶紧的甩去脑后,再回神时,梓归璃高深莫测地对他淡淡一笑:“柒然说这舫间有些闷,本宫带她到船面上。” 说罢,示意那些宫婢将东西收拾了,再次井然有序地往舫外走去。柒然被梓归璃抱着往外走,从梓归璃的肩膀看过去,见梓归斳面色蜡青,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放置在大腿上。 这样直接打一脸过去,梓归璃何时变得不留情面了? 出去后的空气确实清新许多,今日不知因何故,天色从一开始的炎热清朗,转瞬间变得白云密布,却又并非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卧榻放置在栏杆旁边,画舫前进时,她一低头还能看到一圈圈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随后又被激回来,看久了会有些头晕。尤其是画舫的正面有一个八角亭子似的舫间阁楼,四处垂落着些流苏。琉璃瓦在偶尔射下来的光线中,光彩烨烨。 “本王有些不解,那凌音郡主如今还受伤在家,为何太子殿下就有这个闲情逸致带着商小姐来这游湖寻乐?” 她一阵晕眩中,突然被那恍恍惚惚地声音将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忍不住一个激灵,双眼带着些迷蒙地看着梓归斳,对方也直视她,那双眼光彩强炽并有些势在必得的意味,那是一种掠夺的眼神。与刘连香的一般无异,却是让她不喜。 往旁边看时,梓归璃只顾着抿酒,嘴角淡笑,视线却是落在夹板上轻柔舞动的那群舞姬上。她心里顿时就有些好气,对于他这样的漫不经心,以及看着别的女子一眼不眨的模样。 “二皇子严重了,凌音郡主与我兄长自小的感情就是打出来的,如今之事也只是平日里的感情调剂,作不得真的。昨天夜里有些误会,难免闹得有些过了,但也不会影响了古商两家的感情。” 梓归璃不回答,柒然便淡笑着接过了话,四两拨千斤地给堵住了话头,让梓归斳脸色不太好看,只能悻悻然的收了话题。 柒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不说话只顾着细细抿酒的梓归璃,果然是不能小觑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连带她出来,都是有目的的。 凌音郡主重伤,那也只是坊间传言,而自小与凌音郡主关系极好的太子,却是从古宅出来后带着商家的小小姐去游湖,这无形中就告诉众人,凌音郡主并没有传言中的重伤不醒,一手已废。否则以三家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估计梓归璃要守在古宅寸步不离了。 有了这一层认知,便觉得什么事都索然无味起来。或者这个男子,本就没心带她出来,作秀一场,她还要花心思去揣摩他的心意,真是有些累了。 枫儿是商家的下人,这画舫顶楼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上来的,柒然不经意的一眼,看到下面枫儿就在廊下,四处寻望着,无意间对上柒然似乎微眯的眼,她似乎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几部,待认真确认柒然是眯着眼的时候,呼出一口气,便走开了。 待得人从视线中离去,柒然微微眯着的眼睁开,眼底带着嘲弄,嘴角却是讽刺的一笑。 这看似无害的商家父子,看来也并非表面所表现的那般,无争无求,淡泊名利。也是,如果真淡泊名利,也不会让商清燕刻意与古凌音走进了。 钟淮过来看了柒然一眼,随即低声与梓归璃附耳说了几句,这时她才发现梓归斳不知何时离开了这里,四处看了看,并未见到他的身影,而梓归璃也起身对她道:“柒然你先在这坐会,本宫去去就来。” 也不让她回答,便迈步走了。 她揉揉眉心,总觉得今日特别的困,脑袋也有些不清醒,似乎时而混沌时而清晰的,也不知是为何。伸手揉上两鬓间按摩,一个黑影压下来,却是带了阵陌生的气味,梓归斳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为何要跟他,若是跟本王,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说着,那冰凉的唇,还在她手背上印上一个吻。柒然胸中一阵翻腾反胃,用力要将人推开,背往后躲去,重心确是已经过了栏杆。 梓归斳怕她掉下去,马上伸手去拉,她却是对着那靠近的人诡异一笑,还不待他反应,一个手法弯折,在他吃痛的当口,另一脚一踹,便将人给打下了画舫:“咚”的一声,人已经在水中挣扎了。 一群婢女惊呼,侍卫们惊慌着,有几人跳下水中去救人,而被搀扶着往画舫那游去的梓归斳,呛了几口湖水,却是死瞪着柒然,在柒然对他嫣然一笑之时,又愣愣地直看着。 “为何要将人打下水?”梓归璃刚转过来,就看到柒然将人踹下去的那一幕,顿时有种哭笑不得。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 074 武林风雨 对于二皇子落水一事,以梓归斳的不再追究告一段落。但就因为他的一句不想追究,便让伺候地侍卫丫鬟都将异样地眼神看向了柒然。当时本就只剩下那两人在那,而二皇子莫名落水,她本该担待罪责,但是她又有太子撑腰,且还是担了个伤患之名。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心生好感,我不在乎你这些假惺惺的宽容!” “柒然!” 梓归璃走在前面,离着不远,柒然被枫儿与其他几个宫婢搀扶着,下了马车,往商府回去。而不远处则是停在一旁,等着与梓归璃一起回宫的梓归斳的马车。柒然这话刻意说得很大,连在马车里头包着被子毯子的梓归斳都能听到,更别说是走在她前面的梓归璃。 忍不下去了,便只能回头大声呵斥着。柒然却不怕他,冷笑一声,便对一旁的枫儿吩咐道:“枫儿,我累了,扶我回房歇息吧。晚点你打发个人到古国舅那探听下凌音郡主的情况。” “是,小姐!”枫儿乖巧地点点头,对着梓归璃微微弯膝行礼,便搀扶着柒然一跳一跳地回去了。 她忍不住在心底一阵咒骂,本就不该跟着他出去游湖的,呆在古凌音的房中内疚到死,也不要去逃避。何时弧鸢公主成了那个逃避的无胆鼠类了? 脚上隐隐的痛,那止痛粉的药效估计过了。方才踹梓归斳那小人下湖的时候,她也不小心踢到了栏杆,却是一直隐忍着,如今这样跳着回去,更是难受。 因为脚痛,她回去就躺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让枫儿拿了些冰来,解开那药包,敷了一阵,红肿才退了些,紫黑色地地方颜色更深了,却是也被麻得没了知觉。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黑了大半,外间有小厮与守门丫鬟的说话声,她内力不差,自然听到了。 “去跟外头的人说,我脚伤不便,也没胃口,让爹跟额娘不必等我了。” 枫儿眼神怪异地看了柒然一眼,却是装作乖巧地应了一声,出去与那小厮交代去了。 柒然看着那婀娜的背影,一举手一投足间,少了丫鬟的唯唯诺诺,多了几分大家闺阁小姐的风姿。却是一个不简单的丫鬟,只不知她效忠的是哪个主子? 想着些事,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脚伤不那么痛了,也就睡得舒坦。半夜里有些响动,她却是被吵醒了,房中一片漆黑,只对着花园的窗户半开,纱帘浮动,隐隐照射些银辉月光,撒在了桌脚处。 “谁?” 虽然未照到这一边,但在就着那月光,能模糊描勒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坐在背光里,黑黢黢的一片,比外头扶疏摇动间投入的黑影,平静了几分。 “是我!” 那黑影轻叹一声,却不点亮案桌上的烛台,起身往柒然的床边来,高大的黑影压下来,让半坐起身的柒然,感到一阵威压的窒息。 “花未名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闺房来做甚?” 柒然松了一口气,方才梦里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军队厮杀地呐喊声,兵器交接的清脆声,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八年前,但是弧琮痛心的嘶喊哭泣,却是撞击得头痛欲裂,外加心窒息莫名,这一眨眼,却是离了那些事许久许久了。 “我来与你告别。” 他应当是很认真地看着她的,但是因为他背对着窗户,让她的眼睛适应了黑夜,依旧没法看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睛。但是他的语气,却是让她一阵不安爬上心头,总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怎么那么突然?不是说还要待一段时间吗?凌音也受伤了,若是她醒来……” “我今天跟她告别过了,刚刚哭得稀里糊涂地,被哄着睡着了,我才过来的。” 柒然在黑暗里一阵沉默,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如今她的身份很尴尬,是该以柒然的身份去挽留?还是该以弧鸢公主的身份去挽留?柒然只是一个平凡的风尘女子,前世总总她无法可知。而弧鸢,却是将心都掏给了那个人,这样的一个躯壳,根本就不配去出声挽留。 “放心,我不是要丢下你不管,只是如今武林……与你说也无妨。煞血盟如今在血洗武林,青焰盟不知为何突然介入武林之事,接了煞血盟的任务,杀了几个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 “你说这话,是要我插手青焰盟的事务吗?”柒然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打断了花未名的话。她虽不知武林之事,但也知道那是她不能插足的,即使朝堂势力再大,也不敢过问这些武林风雨,更何况是她一个失势的公主,名不正言不顺,也没那个能力。 “柒然,是我考虑不周了,也不是要你插手青焰盟的事,只是与青山打声招呼,别再卷进去,这趟混水注定要淹死很多人。” 柒然沉默许久,最后缓了些语气:“是我想太多了,但是这事我现在不能回复你,要与青山联系之后才知道。” 青山在大政国的青焰盟总部,当时她算是瞒着他跟梓归璃到了安南的,他也算是半个安南人,自小与钟淮在安南长大,只是这些年他的势力都主要集中在大政,想方设法刺杀弧芜,这里有没青焰盟分堂,她倒是不清楚。 “有你这句话就成,那我要先回去与我师傅汇合,或许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那你……保重自己!” 他说得慎重,柒然心里一突,那些不舍突然就涌了上来。这一年都与他呆在一起,突然间说要走了,相聚之日了了无期,不知为何就开始有些伤感起来。 “柒然,我能抱抱你吗?” “嗯?” 她还未回过味来,便被花未名一把拉入怀中,一鼻的青草香气,与梓归璃身上的冷香不同,这是山野间沾染的清香,带着股清雅的无拘无束。他收紧放在她背后的双臂,紧紧的抱着她,低着呢喃着些不甚清晰的话,柒然想去听清楚,却是越集中精神,反倒又模糊了起来。 “虽然到如今你还不能属于我,但是柒然,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低声在柒然的发顶作出了承诺,将那已经闭眼带着清浅呼吸睡去的女子轻轻放回枕上,就着月光,细细描摹着那张绝色丽容:“为什么每次见你,你的眉眼都是皱着的呢?” 修长手指抚过,为她抚平了那紧皱的眉目,随即低身靠近,在那双眉间印下一个清浅的吻,在沿着高挺秀气的鼻梁,寻到那小巧红润的双唇,轻轻的允啄着,印上属于他的印记。 ------------ 075 人比黄花 柒然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揽着被子坐起身,有些恍惚,昨日夜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想不起来。窗户已经打开了,能嗅到一阵泥土的清香,柒然一愣,细细看去,才发现园子里靠近窗户地高大凤凰树上,一滴一滴白润的水珠落下长廊,滴答声在这吵闹声中隐约传来。 “枫儿?” 柒然一声呼唤,在外间伺候的枫儿立即掀帘绕过屏风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铜盆,走得急了,洒了些水出来。 “小姐你醒了?我奴婢伺候你盥洗吧!” “先别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这么吵?” 柒然起身拿过一旁钩挂着的外裳,看着外头翠绿地一片,总觉得昨晚自己忘记了些事。 “是公子在与将军争执。”枫儿一边说着话,一边扭了毛巾给柒然,带上盐巴的木棍,也拿好了准备递给柒然。 柒然伸手接过,不解地问道:“争执?他俩争执些啥?还是凌音郡主的事吗?” “不是,听说是公子要去什么闯荡武林的,将军不让他去,两人便吵起来了。” 柒然手上一顿,那白花花的盐巴便掉在了口盅内,激起一阵水花,她突然想起来了,昨晚是花未名来过,说是要回去看看,武林即将有大事,他是来跟她告别的。 回神后手脚利索的将自己收拾一番,打发枫儿去备轿,枫儿一脸的为难,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您这是要打哪儿去?” “怎么?我要去哪还要跟你一个丫鬟交代吗?”柒然冷下脸,往头上插百步摇的手一顿,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悦。 “不,不是。只是太子爷早上派人来说了,不……不让小姐出门!” “你说什么?”柒然一怒,脸色大变之时,手上的百步摇一掷,叮当几声,却是将梳妆台上的一个彩球给打到地上,碎了一地。 枫儿被吓得脸色煞白,也顾不得地上都是彩球碎片,就这样急急地跪下了,顿时有些艳红出现在柒然的视线里。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要罚你了吗?”柒然稳了稳心神,却是看着枫儿那一脸惊慌的唯唯诺诺,心里更是赌得慌:“太子?太子又如何?我可不是他太子府的人,不是他想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我想去哪便去哪,他以为将我囚困在这商府便是能囚禁我一辈子吗?” 一阵怒喝,一掌打在梳妆台上,桌面的瓶瓶罐罐震了震,铜镜也跌倒了地上。不知是否外间伺候的丫鬟听到动静,去通知了商子臣,待得他与一脸红肿的商清燕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柒然一掌将梳妆台打裂的那一下。 “柒然你这是怎么了?” 商子臣带了些为人父亲的威严,低声喝止了柒然的怒气,唤来一个小丫鬟来将瑟瑟发抖的枫儿带下去包扎,这房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梓归璃要你们囚禁我,是吗?” 商子臣一愣,想不到柒然会如此直接的称呼太子的名讳,等他回神看去之时,柒然已经是一脸的讥讽之笑,与平日里冷淡地人儿不同,那是一种带上了些嘲弄与蔑视的眼神,这让他一个曾经驰骋沙场的将军,也有一瞬间的被震慑到。 “柒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太子殿下是关心你的脚伤,派了个太医过来照看你,顺便吩咐说让你在府里好生养着,等伤好了再出去。” 富丽堂皇的借口,柒然心知肚明,对上商清燕若有所思的脸,她心里更是一声冷笑。 或者他与梓归璃一样,都知道花未名离开的原因,这是梓归璃的关心,还是怕她就此离开后,天涯海角永不出现? 他们坚持不让她出门,她便也不出了。突然静下来的房子,显得冷清非常。靠近窗户的卧榻,被昨夜里突然下的一场雨给淋湿了一半,她吩咐守门的丫鬟让人搬出去晒了,便有些意兴阑珊地趴在案几上,也不知要做什么。 一日便这样过去了,两日又过去了。她都在房里用膳,商家主母过来看过她一次,只待了半柱香便走了。那是一个贤淑温婉地女子,虽有些年纪了,却是能窥见当年的风华,静静的坐在一旁,也是一道风景,柒然便慵懒地趴着打量那女子,她估计熬不住这打量,往后便没再来。 本就是没丝毫血缘关系的母女,如何能有共同话题?她也早过了对着额娘撒娇的年纪,想当年她额娘水妃去世之后,她便很少撒娇了,即便是她极其依赖的弧聍哥哥。 无趣地一下一下抚着琴,商清燕依旧是偷偷的跑了出去,而这偌大的宅院,商子臣更是打气十二分精神派人看着她,就怕她也会跟商清燕一般跑了。 李紫倾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柒然打哈欠,她多日来的愁云便也散去了许多,掩着嘴偷笑打趣道:“柒然姐姐,你这是打苍蝇给累的吗?大清早的就犯困了?也忒懒了些吧?” “紫倾?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姐?可不是被凌音给拉着不让来的?”柒然听到李紫倾的声音,整个人便精神了许多,唤人到身边坐下,才发现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儿,本来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如今下颌却是尖尖的,成了个瓜子儿脸。 “怎的瘦成这样了?古国舅克扣你的用度了?” 柒然拉着她的手比量了一番,真真的瘦了一圈,比她还要憔悴许多。 “这是什么话,国舅爷想,凌音也不会答应。这还是被凌音折腾的,自从花未名那日跟她告别之后,便一直闹腾不安休,也不顾全身的伤,就打了包袱要去闯荡武林。” 柒然听着,心里一阵咯噔响。她这些天都在房里,偶尔天气好些便出院子藤架下纳凉,外面的事宅里头的下人禁止与她说,而商子臣本人更是不会与她说,却不曾想只是几日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件事。 “人呢?可拦住了?” “当然拦住了,也幸亏她身子还未好全,若不然就她那独步天下的轻功,也没几人能追得上。” 听得李紫倾这样一说,她便放心了些,但是随即又听对方说古凌音被抓回去后闹绝食,几天不肯下饭了,整个人就瘦了一圈,比李紫倾还瘦,她这些天不仅要忙着劝她吃饭,还要去分心找各种补品调理她的身子。 柒然有些戚戚然地看着香炉里缭绕的雾气,鼻子忍不住便带了些酸涩。但是李紫倾看不出来,依旧唠唠叨叨地说着,她就在想,这是不是经历了一些事后,正常的人比黄花瘦? ------------ 076 调虎离山(加更-谢月夜) 因着两人聊天之时,枫儿一直在身边伺候着,她便差遣了她去厨房做些点心让李紫倾带回去给凌音吃,便说是她特意做的,待人一出去,她压低了声音对李紫倾道:“是不是独孤傲也进不来,所以才让你过来探听我的情况。” 李紫倾靠近了,借着伸手揉着柒然的新衣裳的动作,低声回道:“嗯,五天前便想过来看看,但是梓归璃派人盯着商府,独孤傲根本就无法靠近这里。他让我问问你,是不是你得罪了梓归璃,不然他为何要软禁你?” 柒然蹙眉细想了一阵,左思右想,都只有花未名这个导火线,别的都未有任何表现呀? “或许与花未名离开有关!”柒然瞄了一眼不远处拂花穿堂而开的枫儿,坐直了身子,故意大声说道:“紫倾你来看看我这衣裳的布料子,据说是宫里头赏赐地,太子特地让人按照我的身量裁剪的,你看如何?” 双臂打开,好让李紫倾看得仔细些,似是不经意地看向入门的枫儿,果然见她脸色一变,随即低头恭敬地立在一旁。 与李紫倾唠叨了一日,本想留下她用膳,但是她记挂着古宅的古凌音又不肯吃饭,便匆匆辞别了。柒然有些恍惚,这一日似乎什么也没做,就这样过去了,有些过得颓废了,而这颓废的根源,却是与梓归璃离不开的。 睁着眼等了一夜,以为这南安城没有青焰盟的分堂,就要睡去之时,却是“叮”的一声,一个飞镖便插在了她的床头柱子上。 她披衣起身拔下飞镖,转身从床头拿出一个拇指大的夜明珠,就是些微银白的光辉,展开那泛黄的纸签,上头只书写着几个大字:正午,清辉堂。 清辉堂?那是什么地方? 将纸张放在鼻端嗅着,方才还不觉得这纸有异样,如今闻久了才惊觉,却是青山惯用的药草的味道。她一惊,有些佩服青山这些年的势力。 本来她让李紫倾特地带着青山给她的药瓶子出去之时,故意摔到地上,只是想搏一次看看,却不曾想原来自打她离开大政开始,她就没有离开青山的人的眼皮子底下过。 如今让她烦恼的是,明天究竟要如何出去? 第二日,待得柒然起身之时,商将军已巡城归来,商家虽算是名门之家,但是商子臣自从当年战场一仗作为前锋失利,被召回南安城降职至今有十年,却是再也未曾调动过,也极少入朝参与早朝。 虽是一个七品守城将领,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不看其与古家的关系,就其祖宗爷当年的拥立之功,当今圣上也不会打压商家太久,这些年放任其与太子梓归璃走动,便也是为起用商子臣或是商清燕做的铺垫。 柒然唤人来抬了软轿,要到庭中去散散心,其实这些日子她的脚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是丫鬟们帮她换药时,看到的依旧是浮肿紫黑的脚。离得还有些远,便看到商子臣摆了一桌果蔬酒水在那,柒然也不避讳,直接就让人抬了进去。 “然儿今日怎的有闲情逸致来这赏景?” 商子臣本面对着一池夏荷,听得动静回身看见柒然,便挂上了慈父的笑容,对着柒然道。 柒然挥退了那些丫鬟仆从,只剩下两人在亭子里,她只淡笑着自己倒了杯清酒浅啜着,也不说话。温热的风中送来一阵阵荷花的清香,古有十里桂花飘香,如今这商府也有一里广阔的荷塘送香。 “商将军,你一直在好奇着我的身份是不?” 两人静默许久,柒然才用纤细玉指转着手中的酒杯,嘴角淡笑地看着对面一直默默独自饮酒的商子臣。 “是好奇,但也不好奇。无论什么身份,最终不都只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柒然有些好奇,这人究竟将她定位在什么位置。 “太子的女人。” “噗!”一口酒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对面的商子臣被喷了一脸,皱眉表达了下不满,脸上的表情在在的说明着,他就是如此认为的。 “若是,我的身份足以威胁到梓归璃登基呢?”轻轻咳嗽一声,为了掩藏自己方才失态的尴尬,她赶紧转移着话题。 商子臣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酒水,再看去时,那绝美的脸上虽带着冷意,但是脸颊微红,不知是酒精催的,还是为刚才的事而感到娇羞。 娇羞一词在脑中方起,他忍不住便打了个寒颤,这个女子一看就是个狠角色,怎会有娇羞的时候。再看去之时,果然也只是如平日里的冷淡女子罢了。 “你还没有这个能耐吧?”虽内有皇子争权夺利拉拢势力,但是这些年梓归璃暗中也没少做安排,他的每一个步骤,他都是亲眼看着的。那手段,完全承袭了当今圣上的帝皇之术,且还有一个一心栽培他的父皇,这些先天的条件,怎会是一个妇孺之辈可逆转局势的? 柒然看了看天色,却是已经接近正午时光了。面前这人看似机警,但柒然也不是不能找到突破口。 “商将军知道青焰盟吗?” 当青焰盟三个字从柒然嫣红小巧的双唇吐出之时,似乎带了丝噬血的味道在里头。商子臣一愣,回神之时发现,那个笑得一脸邪魅冷酷的女子,真的就在他面前,脑子里转的依旧是青焰盟三个字。 “怎……怎么会?”他有些不敢置信,随即想起那日进她房中之时,她确实是一掌就将那梳妆台给劈成了两半,心底一个凉突,却是不知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到梓归璃或许还被蒙在鼓里,他心里便是不安了。 “怎么?不打算去报信吗?若是迟了,我怕你忠心要效忠的主子,就要前功尽弃了。” 柒然依旧笑得邪魅,语气冷淡带着些残酷。 “来人,备马!” 一声吆喝,也顾不得还在背后笑得肆意的柒然,那凳子就这样被他猛烈起身的动作,给撞倒在了地上,滚了几圈,便滚落了湖里。柒然看着那荡起的水珠,脸上的笑扩大。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反正不管如何,这尊老虎还是让我给调走了!” 声音清浅娇脆,只不知能迷倒多少男子? ------------ 077 草堂赴约 “谁?” 一道谨慎的声音从紧闭的木门后传来,却是没开门,倒像是有些防着来人似的。 说这是草堂,也不过是茅草屋搭建的一间简易房子,若不是这周围的人都是世代在此生活的,知道这曾经有个牌匾,估计也没人知道如此荒蔽的一间茅屋,竟是此处出名的慈善药堂。 “正午,清辉堂。”柒然站在草堂前的黄泥土阶上,因为方才施展轻功避开了商府的护卫,她还有些气喘,额际出了些汗,声音也就带了些颤抖。 门内静默了一阵,就在柒然觉得脚上尖锐的疼痛传来之时,终于听到了门闩被拔出来的声音,随即“吱呀”一声,一个一身灰色窄小麻衣的小童出现在门后,顶着一张灰黑的脸,像是刚从炉灶那打了个圈似的。 柒然看着那张黑黑的脸一愣,伸手撑在那摇摇欲坠的土墙上,缓了下气,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青?” 那小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却不说话,只点点头,随后示意她跟着,便往里头走去。柒然迈步小心的走着,方完全踏入门内,木门吱呀着,再次颤悠悠地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她回头看去,却是两个与方才那七八岁小童一般大小的两个小童,瘦小的身量,吃力地推着那厚重的木门。 方才她就觉得怪异,现在终于有所觉了。土墙上的黄泥已经簌簌落下了许多,破败的外表看似随时都能被一阵暴风吹倒。屋顶茅草四处散着,从里头往外看去,还能看到一些被风刮过后,零星的几个大孔,有些灿亮的光线照下来。但是那看上去不太厚实的木门,如今却是要两个看上去也是练武的孩子推上,且还推得十分吃力。 她正看着那两个孩子出神,突然袖子一紧,低头看去,却是方才那小童见她未跟上去,便去而复返,要拉她进里头去了。 “你……不会说话?”他只拉着她的袖子,一直示意着她往里间幽黑的内房而去,却一直咧着嘴笑,柒然便猜测地询问着。见对方点点头,她又无来由的伤感。 青焰盟是个什么地方,她比所有人都清楚。青山如今变得心狠手辣,对于不是她的人,他能下得去死手,当年她死后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而青山也紧闭口舌,怎的也不愿说。 后来创建了青焰盟,说是为她报仇,另外一半,也是与他的经历有关吧!而他悲惨的遭遇,便让他能铁石心肠到,将这些不甚大的孩子,有些资质的,都掳掠了来进行魔炼,将他们也变成他手中杀人的工具。 进了那偏暗的门房,那小童已经一把按在了一个烛台上,按照五行八卦阵法走了一遭后,那桌子便缓缓移动开来,发出闷响,一道缝隙便出现在原来放着石桌的地面上,里头传来亮堂堂的光,将这黑暗的一室,照得极亮。 “公主,请下去再说!”柒然一惊,抬头便见一个笼罩在一片黑色中的清瘦身影向她走来,声音却是方才应门的那个。 皱了皱眉,忍着右脚传来尖锐的痛,她开始走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暗道。青焰盟当真是喜欢建在地下,无论是大政国内的京都,还是在这安南国的南安城。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终于见到了与之前的暗室一样格局的一个大厅,里头却是站了许多黑压压的人影,见她与那黑衣包裹的男子走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参见公主!参见堂主!” 一群人分开两边单膝跪下,让出了一条路,那黑衣男子引着柒然往上头的主座上走去,让她坐下了,才对着一道黑暗处,低声道:“水护法,请出来吧。” 柒然闻声看去,只见一道娇小地身影出现,随即是一张面上布满伤痕的脸,柒然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低声唤道:“丫头,你何时到了南安城的?” “奴婢参见公主!也是前些日子刚到的。”她笑着上前,伸手握住了柒然伸出来的手,对着她眨眨眼,便又一脸肃穆地站在了旁边。 那黑衣人见人都到齐了,便上前跪在柒然前面,双手握拳恭敬道:“编号暗,称暗堂主,奉盟主之命,任凭公主差遣。” “暗堂任凭公主差遣。” 下面一溜子黑影,随着那暗堂主话落,也整齐划一地说着。柒然皱眉看向水柔,那丫头低眉顺眼地,上前附在她耳边低声嘀咕道:“盟主怕你在这受了欺负,所以派暗来保护你。” 保护?还是监视? “公主昨日让人来传递消息,不知因为何事?” 那边水柔方说完,那自称是暗的男子,又再次清朗着声音道。 “本宫有一事想问你,为何青焰盟要涉足武林,杀害几个武林德高望重的门派领袖?” 柒然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便询问了她最想知道的。若是当真因为青山的野心,她确实不能阻止他去实现自己的宏图霸业,但是她能向青山讨一个人情,不要为难花未名。 她将花未名当成了朋友,而青山若是还将她当做主子,就不应该伤害她的朋友。 底下一阵沉默,过了许久,那唤作暗的人,才低声道:“属下不知。” 一个道不知,那她接下来的话,要如何说?只询问了暗与青山联络的方式,便唤人拿来笔墨,抬手写下些字,卷好了让暗派人给青山送去,便觉得有些寂寥。 水柔陪着她站了一会,见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挥手让人退下去,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柒然才轻声道:“水柔,他为何愿意将你派来了?” 为她盖毯子的手一顿,随即淡笑声传来,悠悠地在这空殿上徘徊:“还不是担心公主,盟主可紧张公主呢?放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因为他给你吃了药,你要定时回去,是不是?” 柒然的声音继续响起,那双紧闭着的眼,也缓缓的睁开了,带着清澈的了然。 他恨梓归璃,更恨钟淮,她知道。梓归璃只是不幸地被她父皇点中成为安南送去的质子,爱上他也是她弧鸢的一厢情愿。但是钟淮是他青山从小相伴长大的师兄,却最终背叛了他,让他尝尽人间冷暖。 当年水秦之死,也是钟淮一剑造成。青山知道原委,却是将水柔送到紫苏楼,难道只是为了偶尔地挑拨一下那两人吗? “公主,别问了,求你别问了!”水柔声音里带着哭腔,低声地哀求着,柒然看着那缓缓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伤心的丫头,心里有些烦乱。 只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怎的就能这样狠心?当年水秦与他,也算是有些情分的,他怎就忍心伤害水秦唯一的亲人? ------------ 078 再见花徊 柒然将哭得累了的丫头抱在怀中,一阵安慰后,让她收拾一番,就要回去商府。 “公主为何还要回商府?盟主有为公主置办了一栋宅子,也方便公主出入的。” 她知道水柔话中之意,只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执意要回去商府。 “对了公主,蔡文才也到了南安城。” 柒然就要踏上石阶之时,水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阻住了她的脚步。 “他来安南了?他的生意不是都在大政吗?来这里作甚?” 柒然有些不解,当时因为她知道刘连香会要造反,让她短时间内去找自己的势力,定然是不成的,所以她才会讹诈了蔡文才手上的店铺,那些都是来钱快的,好让她用那些钱收买了边疆大军将领,才会轻易地破坏了刘连香的谋算。 但是事成之后,她便销声匿迹了,按照常人,那是会笑着将原来的产业收回去的。但那傻子,居然还跟着来到这了。 “奴婢在路上遇到他的,他说是怕新帝知道当时叛乱军队里的粮,是蔡家提供的,他便会获罪,所以早早的就携家带口地逃了出来。反正这安南国擅商道,倒是与他一身的铜臭味道相投。” 水柔带着些嘲讽地开玩笑,柒然摇摇头,叹了口气。 “别小看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你看看古家,不也是商人起家的?如今放眼整个千禧大陆,谁敢去撩古家的虎须?” 水柔撇撇嘴,不甚在意的上前搀扶着柒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如今这世道,权力,财富,地位,这些都与她无关了,有关的也只是眼前这人,只要她好好的,一切便好。 暗早已在一个小巷子里备好了马车,让水柔带着她从侧门过去,便驾着马车往商府而去。 待得柒然从马车上下来,门房几个小厮见了,却也没惊讶,只开了门,唤了声小姐,便低着头,让她与水柔进去了。 水柔搀扶着柒然进了大门,看着里头豪华的装饰,忍不住就低声嘀咕道:“安南国的人怎么那么奢侈呀?连一个小小的七品官都跟个大政皇宫似的。” 柒然低声笑着,也不回答,引着人就往后院走去。在一个拱月形门处,突然出来了一行人,吓了柒然与水柔一跳。 “你去哪了?” 梓归璃换下了太子朝服,穿了一件紫色便服,一头墨发却是一丝不苟的用玉冠高高竖起,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又霸气,生生地让柒然后退了一大步。 “怎么?我出去也要与你通报?需要你的批准?”她不知为何突然的底气不足,今日的梓归璃有些怪异,全身散发着不遮掩的霸道、高高在上,看似是有怒气的,认真看那眼,却是平静无波,甚至是面无表情。 透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商子臣,对方也只是直视着她,并没有异样,也无方才在亭子中的敌视,这真是有些怪异了。 “往常是不必,但是从今天开始,没有本宫的允许,你不得踏出商府一步!” 梓归璃看着她微微沁出热汗的额际,脸上面无表情的说着霸道的话,背在背后的手却是动了动,想要上前为她擦去,却最终还是两手紧握了。 “凭什么?你是我的谁……” “花徊,往后你就在商府伺候柒然,教她一些礼仪,几日后本宫来验收。”梓归璃说得淡漠,打断了柒然的话,那站在他身后的粉衣女子带着一身的脂粉香气,袅绕生姿地往柒然这走来。 柒然看着这熟悉的徐娘半老之人,却正是她在紫苏楼里见到的花妈妈。她没有看向花妈妈那涂抹了浓厚脂粉地脸,只咬牙切齿地对着梓归璃道:“梓归璃……你究竟将我当成了什么?” 是他曾经的结发妻子弧鸢?是紫苏楼里的头牌凉柒然?还是他另有用处的商柒然? “本宫将要迎娶的太子妃,怎可四处抛头露面?”说罢,一挥袖摆,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只留下一脸愕然的商子臣、一脸惊讶的花徊、一脸担忧的水柔,和一脸嘲讽的柒然。 不日,商家小姐将要入主东宫的消息在下人间传开了,却是被严令不得外传,弄得整个商府都神秘兮兮的。 “小姐,您这是要打哪去?”柒然起了一个大早,拉着水柔就想躲去后山,却不曾想刚一脚踏出后院的门,花徊的声音便从侧面传了过来,让她的脚步一滞。 “你会武?”柒然有些惊讶地看着无声出现的花徊,以她的武功,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有人接近,她身边就除了花未名与商清燕,其余的即使轻功甚好地古凌音,或是武功同样深不可测的梓归璃,她都会有所觉。 “公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花徊嗤笑,她是真不知道原来这个柒然这么了得,公子见她第一眼就要她交出紫苏楼的实权,随她为所欲为。随后又将她打发回了安南国,现在更是要将她接入宫中,坐居正宫之位。 不留无用之人?她是在暗讽梓归璃要娶她,也是因为她有别的用处吗? 想到这,她心里便一阵烦闷。支起身子,对着一直默不作声地水柔吩咐道:“去让人准备马,本小姐要去后山打猎。” “小姐!”水柔不满地叫出声。这后山她们都没去过,如此冒冒然地去打猎,若是有什么危险的,却是不好。 “太子有令,请小姐回去习宫中礼仪。” 花徊冷着张脸,一个闪身已经挡在了后院拱门处。 “我为何要学?是他说要娶,我还没说嫁呢。”柒然冷笑着,双手环在胸前,与花徊对峙着。 她却是忘记了,当年她也是直接便向其父皇请旨纳驸马,而未问梓归璃的意愿的。风水轮流转,只是如今的掌陀之人,变成了梓归璃罢了。 两人对视了一阵,柒然忍不住手痒,一个掌风飞出,人也飞了过去,她是心里有气,也想测测花徊的武功底子,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是当年她在军中之时,常用的伎俩。 花徊也是反应极灵敏的,柒然方往她飞去,她便飞速闪开了,伸手来挡的,也不敢带上全部实力。她虽不喜欢柒然,却是也不能伤了柒然,不然梓归璃不会放过她。 两人在后院打了起来,偶尔打翻了一些名贵花草,花盆碎了一地,引来一些早起洒扫的丫鬟围观,却不敢走太近,怕伤了她们自个儿。 水柔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手,心底默默记下那花徊的招式。当年她在紫苏楼蛰伏了将近三年,却也未发现花妈妈会武功,看来这人一点都不简单。 ------------ 079 秀女大选 花徊不敢下死手,所以每一掌下去,都缓收了几分内力,但柒然可不会手下留情,她招招出手诡异,让对方疲于奔命,皆是狼狈应招,才堪堪躲过。 “住手!柒然你这是做什么?” 商子臣有早起去护城池那边巡逻的习惯,只方穿著停当,后院的小厮却急忙忙的来通报,说是小姐与人打起来了,他还不相信,这一过来一看,确是将他气得不轻。 柒然冷然一笑,一掌从右往左诡异的一个回收,如蛇般灵活,在花徊骤然大睁的双眼的注目下,给了她心窝一个重击,将人生生打出去半丈远。 商子臣不能冷眼旁观,飞跃出去,将直直往后墙撞去的人接住。她却是一口气缓不过了,血便喷在了商子臣身上。 “花嬷嬷,你没事吧?” 花徊一口气还未缓过来,就被商子臣的一个“嬷嬷”称呼给气得再次吐血。 柒然嫣然一笑,风情妩媚地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拢去耳后,水柔上前默然递上丝帕。 “爹爹可真是误会了,这花妈妈可不是宫里的嬷嬷呢?这传出去,可是阻了人家的桃花呀!” 柒然接过丝帕,上前对着那倒在商子臣怀里的女子笑得纯洁无害,看来就似十几岁的单纯女子。 商子臣闻言,脸色一变,揽着花徊的手一松,整个人都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跌倒在地。 花徊还未缓过神来,又一跌,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柒然之所以如此说,却是清楚商子臣的,他自视清高,从不去花间栏院寻花问柳,对商清燕逛窑子更是深恶痛绝,所以听到妈妈这个称呼,自然便是反感的。也断不会让人抓了把柄,从此不得翻身。 花徊认真想了想,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突然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狠狠的刮了柒然一眼,起身捂着胸口,便走了。 “你是故意的吧!” 待人走了,商子臣才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柒然,言语间俨然是以父亲自居。 “是故意又如何?请商将军记清楚,我姓凉,不是真的就姓商!” 嗤笑一声,也不顾他是何脸色,带着水柔便走了。 生气?愤怒?是怪她将太子的意图挑明了吧!什么太子妃?那也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怎会为了颗棋子而提拔商家? 当年商家的风光不在,当今圣上的态度却暧、昧不明,何时起用他还是个未知,而唯一的儿子却是醉心于武林。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赌注放在当今太子身上。 只可惜,他自认通过古家,算是攀到了高枝,却不知道,梓归璃能将手上的棋子用得连渣都不剩。当年的她,不就是这个下场吗? 花徊或许是他派来监视她的,又或者只是别有目的。但那又如何呢?早在他做出了软禁她之事,她就知道,柒然已死,弧鸢重生。 八月中秋过后,整个南安城便陷入了一派喜气与紧张的氛围之中。这都只因东宫传来一个让人欣喜若狂地消息――选秀。 当今太子自十九岁归国,使用雷霆手段,惩治了一群贪官污吏,大开商市,与各国进行商贸往来,将安南国的经济推向另外一个高峰。 如此有胆识有远见的太子,自然得到安南国国民的拥护。且这个太子,还不是耽于美色的主,八年来只纳了个侧妃,这次选秀,定然是要立正妃了。 外面人人在猜测,家世清白且家中有适婚未出阁小姐的,都派人将丹青送去了司仪处。 “小姐,我方才在厨房那听到个消息,也不知真假?” 水柔将手中的雕花食盒子放在桌上,对着埋首蹙眉,不知在做何的柒然说道。 “若是不知真假便不必说了,我没兴趣理那些杂事儿。” 柒然头也不抬,手下毛笔沾了墨汁,低头细细描绘。 “若是与小姐你,还与梓归璃有关呢?” 水柔靠近,在柒然对面停住,带着些俏皮地卖乖着,果然看到柒然手顿了顿,却也只是一瞬,便又继续低头描绘着手上的。 柒然将花徊打伤,并揭了她老底之后,她便离开了商府,至于她是不是去梓归璃那告状了,柒然管不了,也不想管。只难得有几日清净日子,水柔却又提起那人来,心中便有些烦闷。 水柔见她不说话,却是不依地靠近了些:“据说,当今安南国的太子殿下,准备在全国进行选秀啦!” 柒然手上一滞,方沾了墨的笔尖,墨汁饱满,将淡黄色的草纸,晕染了一片黑墨。柒然愣愣地看了一会,回神后冷然道:“他要选秀,与我何干?” 一句何干,便能将这两世的纠葛缠绵,全部否决了吗? 柒然面色冷然,让水柔出去后,将被墨汁晕染得模糊不清的纸张收起,重新铺开了一张新的。 “公子,为何奴婢不能出入东宫禁院了?” 花徊站在梓归璃的书房前,有些忐忑不安地四处瞄着,却就是不敢看向梓归璃。 那日她被击重伤,一气之下便离了商府,回到太子东宫,在太子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对方却是一直冷着脸,等她说完后,便让她下去养伤,其余的也不多说。 按照往常规定,任务完结后便要回禁宫的,这次她却被暗影给挡了出来。心中虽忐忑,却还是硬着头皮来问太子。 “花徊,你跟在本宫身边多久了?” 梓归璃抬头,一张俊容在烛火晃动间,看不出表情,花徊却是全身一震,许久才诺诺地道:“十……十八年……” “原来你还记得?”梓归璃冷笑,那笑毫无温度,在这带着些寒露地秋夜里,让她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禁宫往后不会再有,本宫已下令修建太子妃的寝殿,往后你都不必回去那了。” 说罢,摆手让人下去。待花徊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梓归璃淡漠地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你能动的人,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花徊背脊僵硬,踏着凄冷的月色,走了出去? 十八年!十八年前她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可笑的是,如今地她却是残花败柳。果然如她认知的,公子身边,从来不会要没有用处的人。 安南国 天鸿年初春,待冰霜消融,大地回春之时,南安城在桃花粉色的包裹中,迎来了太子纳妃的秀女大选,场面宏大,热闹非凡。 ------------ 080 东宫正妃 “停车!为何我要去?” 柒然怒喝一声,随即对着骑马在车厢窗口旁的商子臣责问道。 而他们一行人的正对面,正是高耸肃穆地皇宫大门,粗重的大木门在宫门侍卫的合力推送下,发出沉闷地声响,往两边的石壁缓缓靠近。 也就是这些声音,才让柒然回味过来,如今商子臣是要带她进宫,参加今日最后的一次秀女之选。 “太子下的命令,爹这也是奉命行事。然儿你便顺着爹爹这一次,可好?” 因为今日是要进宫,所以商子臣换了一身朝服,因为柒然方才的大喝,将四周的侍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为免落人话柄,他只能靠近车窗,低声细语地柔哄着。 柒然却是不吃他那一套,对着他冷冷一笑,回身便双手抓着长长地裙摆,水柔立即心领神会地掀起车厢帘子,两人就要下了那宽大的马车。 “拦着拦着,别让小姐下去了。” 商子臣明白了她要做什么?立即大呼着,人也快速的翻身下马,上前来拦着。几个扈从本就跟在马车边儿上,听得商子臣的呼喝,自然是上前来将下马车地两边空处给围了个严实。正好商子臣上来之时,柒然就被堵住了。 “若是我要动手,估计你们这些人也不是我的对手。怎么?要跟我在这宫门大殿口动手吗?” 柒然高高在上地往下睥睨着,一身大红拖曳长袍,华丽地妆容雍容美艳,艳光四射地她一出车厢,那远远看着这边的侍卫,忍不住便倒吸一口气,也开始低头议论纷纷。 “然儿,别闹小姐脾气了,这大选不是你玩家家的,重者满门遭殃,轻者便是被贬……” “那是你们商家,可不是我。” 商子臣极力压着自己翻涌的怒气,依旧笑脸安抚着,却是被柒然一句冷嗤,呛得瞪大着眼,张着嘴不知要说什么。 柒然冷冷地与商子臣对视着,突然宫门处传来别的异动,她抬头看去,却是梓归璃一身衣冠胜雪,骑着那匹高大的褐色汗血宝马,缓缓地往这驾来,而宫门的守卫则是跪了一地,三呼千岁。 柒然就那样冷冷地看着那在她生命流程中走来走去的男子,这一次他便是又再次地直直往她走来。她地心忍不住再次开始乱了频率,却是不愿在他面前落了下风,依旧定定地站在马上上,与面容淡漠地他直视着。 “参见太子,请太子福安!” 梓归璃方靠近,商子臣便先带着一群人行礼。梓归璃却是翻身下马越过他,直接跳上了马车横辕,将柒然抱在怀中后,又跳下了马车。 “怎么了?又在耍小性子了?”语气轻柔温和,面上也柔和了几分,在外人眼中,却是温柔备至地,也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本是温润柔和的四皇子,却是在新皇登基后为保安南国的安宁,同意将新立地太子送去大政当质子,这一去便是六年,回来之后便是性情大变,冷酷得旁人不敢靠近他三步之内。 “放开,谁与你耍性子!”柒然手上推着他的肩膀,想要挣扎脱那紧紧揽在她腰上的手,却是她用几分力,他便暗中加大几分,面上依旧是一副宠溺劲头。 带着人一个飞跃,便上了马背,信马而行,就这样在侍卫惊讶地注目下,缓缓往宫内走去。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柒然被他紧紧地抱着,有些不舒服地转了个身,透过那宽大厚实地肩膀,看到了商子臣欣慰而带了些光彩地双眼。 那个戎马上长大的男子,其实也是一腔热血,想要再次在战场上为国为家而厮杀地吧。就如同她也曾经享受着那种在宽阔草地上,放马奔腾,将无限山河纳入脚下般地热血沸腾。 忍不住地,便开始理解了他的无奈,他的急切。也开始同情着那样一个,在沉寂岁月里,渐渐带上沉霜地男子。 他清瘦地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直到过了转墙,直到远远地听到宫门缓缓关上的声音。 “宣告天下,你商柒然是本宫的太子正妃。”梓归璃看了看怀里突然停止挣扎地人,轻轻挥了下马缰,加快了速度前进。 “那你能给商子臣的承诺是什么?封疆?加爵?”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地,不多时果然听到上方传来轻笑声,靠近她胸膛处的对方的胸膛,传来笑声地震动,一下一下地,突然地就让她的安下来,似乎可以从此不必再小心翼翼地防备,不必穿上盔甲去阻挡,不必竖起满身的刺。 梓归璃笑了许久,突然发现这样子的柒然,除去了高傲,仇恨,戒备,其实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子,他低头吻了吻那一头墨发,极其亲昵地,而又自然而然:“你想要帮他要什么?” “我为何要帮他要?他又不是我的……” “他是你父亲。”梓归璃不待她说完,便斩钉截铁地截断了她的话:“宫里不比外面,说话要小心,这些你应该都比我清楚。” 后半句,却是紧紧地贴在柒然地耳朵上说的,温热地气息,带着些水汽,飞入了她的耳膜处,有些痒,有些热,引得面上也带上了些温度。她不习惯地往后移了移,却是还未离开丝毫距离,他手上一个劲力,又将她揽紧了些。 两人间的亲昵互动,在外人眼中,自然是才子佳人的佳配,但是看在一群女子的眼中,却是十分残酷地画面。 从九月到今年初春,持续了半年的大选,几千人下来,只剩下这十来个家世容貌都是一顶一的好的,本是大家都有实力去竞争那正宫之位,只让西宫那位侧妃气红了眼,可如今这样一来,这女子却是太子亲自带来的,一群如花少女,顿时便红了双眼。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几道清脆婉转地女子声音传来,柒然回神看去,本是好转地心情,顿时又沉到了谷底去。她差点忘记了,今日来,只是与那群女子一起,来争夺同一个男子的宠爱的。 “放开我!”回过神来后,柒然冷下声音,挣脱了他的怀抱,便跳了下去,冷然地扫视了一眼那群带着敌意地女子,突然便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盛装打扮,雍容华贵的女子,虽只是中上之姿,倒也是一个清雅佳人。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梓归璃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个女子,却是没做什么表示,只对着一群女子,指着柒然道:“商柒然,本宫选定的东宫正妃,都过来见礼吧!” “太子!”那女子脸色一变,大声呼喝着,并快速地上前来,急切中差点被一旁的树枝给绊倒。 ------------ 081 西宫发怒 也幸得她身旁的宫婢眼明手快,也是个手脚灵活的,伸手将人给挽住了,若不然,估计也是一个狼狈难堪的场面。 “啪!” “不长眼的东西!” 那女子却是不领情,反倒将自己那难堪地一幕推在了身边的小宫婢身上,一掌将人给扇倒进花丛中,被一些尖利地树枝刮过擦过,顿时衣裳也破烂了许多。她瞪了一眼那宫婢,在一个宫中嬷嬷的搀扶下,缓步向梓归璃走来。 高昂着头,一举手一投足间,如高傲地孔雀,刻意展露着她的尊贵典雅。 方才的一阵动作,自然将一群方入宫的秀女给镇住了,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了退,有些胆小地甚至躲在了一些大胆的秀女面前,只所有的秀女看着那女子,多少都带上了忌惮。 柒然淡淡一笑,从那女子的穿着打扮来看,她也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只当着太子的面,就如此跋扈,也不知是娘家惯的,还是梓归璃惯的。 柒然从头至尾,已经不再出声说话,只淡笑着,看那女子靠近。婀娜多姿,摇曳生辉,顾盼神采,在她身上确实能见得几分,只那敌意太过明显,以至于她翦水秋瞳中散出的浓浓水意,也不能看出几分的楚楚可怜。 “太子,东宫太子妃如此重要,历年都是由皇上亲自敲定的,如今却是如此草率,未免……” “未免什么?”梓归璃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侧妃秦水瑗,也不为她解场,只带了些咄咄逼人地气势,看着她面色渐渐苍白,双唇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好生看着那些人便可,往后禁宫那处,无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 说罢,转身看了一眼静立冷眼旁观地柒然,心中突然便涌起了一股不悦,为她的无所谓,为她的无动于衷。 伸手拉着人,便往东宫方向而去,也不再管后面一堆子眼珠睁得大大的,追逐着他背影的女子。 东宫很大,梓归璃的手也很大,宽大厚实,只指腹间有长期握笔握剑磨出来的厚茧,有些磨人,柒然地小手被他握着在带着寒露的初春里头,说不出的温暖。她低头默不作声,随着他拉着她的动作前进,心里头却是带着些纷乱地思绪。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吗?想到此,心中涌上的暖意,渐渐冷却,氤氲地水眸沿着被拉直的手看去,渐渐沿着对方精壮地手臂,看上那清冷地侧颜,俊秀而刚毅地下颚,弧度优美,却带着些刻薄地意味,薄唇紧抿,凉薄而冷漠。这个男子,她心中究竟还要带上什么期盼? 大力甩开梓归璃的手,柒然定定地站立着,不再前进。手上突然一空,梓归璃停下来回头,微眯着眼,有些不悦地道:“你又要耍什么小性子?” “你见过弧鸢耍小性子吗?”柒然突然勾了勾嘴角,笑得凄冷,只那双眼,也是直视着梓归璃,起码在气势上,她从来就不曾输过。 “别提那个名字,你现在是商柒然,不是她!”梓归璃皱了皱眉,冷然道。 柒然笑了笑,不再说话,转身便走,梓归璃却是大步上前,再次将柒然带着些冰冷的小手,包裹在宽大的掌中。不远处,是以秦水瑗为首,背后规规矩矩跟着的十几个秀女。见两人在宫道上便拉拉扯扯地,也不敢再前进,便在远处停了下来。 为首的秦水瑗面色极其难看,却还要强迫自己嘴角带笑,维持着一个侧妃应有的端庄贤淑。 梓归璃只略抬了抬眼看那些人,压低声音在柒然耳边低声道:“你蛰伏在我身边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日吗?且不说你今日的身份不适合回大政国,就是去大漠,大漠皇帝也不担保敢收留你。” “你……”柒然一怒,回头想要骂他,却是不曾想他已经又靠近了几分,她就这样双唇与他地紧紧贴合着,双眼怒瞪着与她的面庞相距极其近的一张放大俊容。倒抽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只一笑,手臂一紧,却是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出去!出去!都给本宫出去!” “娘娘……” 一片狼藉中,一群小宫婢被吓得抱头鼠窜,跳着脚纷纷跑了出去。人方出门,一个精致花瓶再次撞上门栏:“哐当”一声,四分五裂。 “你也出去!” 秦水瑗回头怒瞪着那长相清秀可人的小宫婢,玉指颤抖,指着外面暗沉的夜色,怒喝道。 “娘娘!” 那女子却是再叫了一声,也不怕秦水瑗的怒气,上前伸出白皙如玉地纤纤小手,将她颤抖地手包裹着,一手轻轻地拍着,柔声劝慰道:“姐姐,你就算在这将整个西宫都砸了烧了,也不见得太子殿下会过来看一眼,这又是何必呢?” 那女子轻叹,看那模样,虽是一身宫女的衣着打扮,气质却是清雅秀丽的,柔柔看着秦水瑗的那双翦水秋瞳,却是与秦水瑗的一个模样,只她的更是清澈纯净,像是与世无争的一个小精灵,无意间闯入了这繁琐红尘。 “水茵,你说我有哪里不好?这些年嫁与他,都是安安分分地在这清冷的西宫守着,可他呢?自成亲那一日在这歇下的,往后有哪一日可曾来我这瞧瞧?若当年不是娶了我,有爹爹的兵权护着,他能从一个失势的太子走到今日无人能轻易撼动?若不是……” “嘘!姐姐要慎言!虽说这是我们地地方,却也难免隔墙有耳。”秦水茵看着小小年纪,却是比秦水瑗谨慎多了,她提醒了秦水瑗后,见她红肿着双眼,低低叹了一声,转头去金铜面盆中绞了个手巾子,给她擦着泪痕。 “他今日进了那新建的宫殿后,就没再出来过。今日他抱着那女人走的,你也看见了,你让我如何能不气?” 秦水瑗越说越气,想起临近中午那时,见那女子不要脸的在宫道里与太子亲热,心里便是梗着不舒服,便忍不住发了一通脾气。 这些年梓归璃都经常不再宫中,难得回来了,却是弄了一堆女人回来,这让她如何噎得下这口气。 “姐姐,这些年皇上也不怎么管事了,你今日说要皇上来选太子妃,自然是触了太子的霉头。且不管今日太子是否夜宿那女人那,但如今还没正式下礼彩聘的,如何作得了数?” 秦水茵掩嘴一笑,看着秦水瑗双眼突然散发着别样的光彩,只在无人能见的角落,勾起一抹冷笑。 ------------ 082 悬崖勒马 夜里的宫廷,收了闹年里的夜夜笙歌,今日倒是也有些冷清了。 寒风方去,夜里却依旧有些寒凉,靠近太子寝宫的禁宫,已在前些日子,正式改名为东宫。这本是太子东宫的一个偏院,在太子从大政国归来后,除了他指定的人,别的是都不得进入的。 一层薄薄的云纱,将不甚清朗的月色掩去了不少,风浮动间,云纱也跟着飘动着。柒然便衣袂蹁跹地站在一方碧蓝水间,水隐约倒映着阴月,云纱,方亭,腰桥,以及红纱裙裾。 “夜里寒凉,为何不进入?”梓归璃站在柒然的身后,看着她一头墨发在风中往后飞动着,想起当年她也是在桥上,与他四目相对,青丝却是在夏风里飞扬,眉眼间皆是一派傲气,何时像如今这般,相似的眉眼,却爬满了愁容。 “那是你要囚禁我的地方,我为何要自己走进去?”柒然冷然的看着对面的男子,午时之时,他在众多秀女的面前将她扛了进来,丢在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囚笼里头,便想着,往后她乖乖地在这里等着他的垂怜宠爱吗? “当年,你不也做了同样的事吗?怎么?如今换了个身份角度,你便不愿意了?” 梓归璃嗤笑一声,大步上前将人扳过肩膀,让她移开的视线再次对准自己,摇着她的肩膀道:“当年你可问我愿不愿,肯不肯?我也曾有与你一样的,你可能体会?” 梓归璃怒斥着,发泄着多年前他也曾经有过的痛。他堂堂一个男子,却被人当作面首一般,说纳入府中,便不可抗拒的送了进入。他堂堂一国太子,却被那个男子打手一指,说送去当质子,便从此成了别国的阶下囚。他自有他的傲气,所以他发誓定要将那时受到的屈辱,通通夺回来。 “你……”柒然伸手指着梓归璃,漂亮的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往后想要退,却被紧紧地扳着肩膀,看着那线条优美的下颚,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当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最后,她也只能颤抖地说出这句无力的话。 “是并无亏待之处,所以今日我可曾亏待你?这东宫是本宫唤人重新修建的,里头的摆设,也是按照公主府中你爱的样式布置的,连名分也是最好的,所以,本宫也不曾真的亏待你。” 嘴角勾起一个笑,突然放开了她的肩膀,转而一手抓着她的手,将人往那烛火摇曳地正殿而去,方出了腰桥,岸边站立了几个内侍、侍卫,而钟淮就站在前头。 “太子!” “没你们的事,都下去!”梓归璃冷冷地吩咐着,拉着柒然便往里头去:“砰”一声,也将门给重重的关上了。 殿里头烧着火炉,烘了一夜,倒是暖和,柒然在外头站了一夜,全身冰冷,如今进来一熏,倒是有些昏昏欲睡。 梓归璃将人直接带到了寝殿,有几个宫女候在寝殿门口,他不耐烦的一扬手,全部人都低头行礼后匆匆离开了。进得里头,当真是与当年的公主寝殿一个样,连当年她父皇为她大婚而让人打造的梳妆台,也是原来的那个。 她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梓归璃却是将人直接往正中的大床摔去,一个趔趄,方稳定身子,背后却再次被一推,人便往前倾倒了下去,柔软的大床,丝滑的春被,从她指尖划过。 “你要干什么?” 缓过神来,回头要瞪他,却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得一愣,他却是在宽衣解带了,不多时,那白色长袍被他扔到一边,一身雪白里衣,衬得一头高高竖起的墨发,越发显得丰神俊朗。 “我们是否将之前未完成的事,给做完了?” 梓归璃笑得邪魅,一手将竖冠摘下,人也往前倾去,一头散开的墨发,顿时倾泻而下,铺在了柒然的身上,若水草将人死死缠绕般。她睁着眼看着那俊秀的面容越来越近,本一直不太平稳的心跳,此时却是异常平静,她就从下往上看着梓归璃,面色冷淡。 梓归璃与那张冷淡的面容对视许久,却不见她有别的反应,有些无趣了,一手撑着她床侧,翻身便躺在了床里侧,淡声道:“你饿了吗?本宫唤人送些吃食进来。” 柒然看着头顶紫色的帐幔,有些失神,这个颜色,本不是她喜欢的,只因为他爱紫色,她便悄悄地将屋中的摆设,换成了他喜欢的颜色。 梓归璃等了许久,不见她回答,以为她睡着了,将一旁的春被拉来,盖在她身上,她回头看着梓归璃,定定的,直到梓归璃叹了一口气,将人揽入自己怀中:“歇下吧!这一日你也累了。” “若我不是弧鸢,你会这样强硬地带我回安南国吗?” 梓归璃揽着她腰上的手僵硬了下,空气中流动着无言的沉默,许久许久,就在柒然认为他不会回答之时,他却悠悠地道:“不知道。” 独孤傲忙了一阵大漠的事,便想着好些天也未见过柒然了,据来他府邸的李紫倾说,她已经被解禁了,想必脚伤也好了,便将手尾的事交给阿达木处理,就去了商府,却是在商府门前,遇见了刚回来的水柔。 “丫头?你何时来的?”独孤傲本还不敢认,却是在那张布满疤痕地面容转过来时,他便一眼就认了出来。打马上前,方开了口,便见走在水柔前面的商子臣停下脚步,回头面无表情地扫了独孤傲一眼,再意味深长地看了水柔一眼,沉默不语地进去了。 “有好些日子了。我也知道爷住在哪。” 水柔低声说了几句,见商子臣不将她放在眼里,便冷冷扯了个笑,低声对独孤傲道:“王爷若是要来寻小姐,怕是迟了一步,小姐昨日便被商子臣送进宫了。” 她昨日在宫门口等了一日,却怎么也不见柒然出来,有些沉不住气了,都要闯宫了,若不是商子臣拦着,她定然会闯进去。 商子臣好说歹说了一通,答应明天送她进宫与柒然作伴,她才作罢。只今日收拾了些细软,跟着商子臣去了,那守卫却是怎的也不肯放人。一来是太子没吩咐,他们不敢造次。二来却是商子臣官位低,说不上话,也被那些守卫给看轻了去,他才气得一甩衣袖,转身便走人。 水柔面上伤疤纵横,若不是柒然见惯了,估计也是被吓得不轻。宫中有规定,女子能进宫者,皆是面容秀美,家世清白的。这次秀女大选,不能当太子的妃子的,有些便打发了去当宫婢。而水柔这副容貌,自然无人敢放她进去。 ------------ 083 独闯皇宫 独孤傲沉默了一阵,抬头却是见商府的大门已被关上,那紧闭的黄色铜门,在春日暖阳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只是倒映在他眼中,已是一片幽深不见底地暗沉。 “他们这是何意?要将你拒之门外吗?”独孤傲的语气虽还是平稳的,但那低沉的气压,却是让水柔能敏感地感觉到他怒气。或者不单只是为她,而是为了她背后的柒然。 “他本就不待见我,若不是那日太子见了我并未多说别的,估计他便是要轰我出去了。” 水柔不在意的撇撇嘴角,伸手抹去额际的薄汗,将收拾的细软打了个包袱往肩上一搭,就要与独孤傲告别。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 独孤傲不解地看着她一气呵成地流畅将看似出远门的细软带上,看了看被她掀起一角的马车帘子,里头还有些梳妆首饰盒,却是都整齐地堆在了一旁,看似小心地带上的,如今却是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回青焰盟分堂,他们不让我进去,我自个儿想办法进去。梓归璃那人太狡猾,小姐不能单独与他在一起。” “你与铁扎回我的府邸去,宫里我去探探,夜里与你汇合。”独孤傲对水柔说完,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直接回头对铁扎道:“你回去后派人去古府通知一下,让李紫倾公主去府上陪丫头。别的都别说,知道吗?” “可是爷,你要去哪,铁扎便要跟到哪的!”独孤傲身后的壮实汉子,一脸的黑红,却是长得憨厚,听得独孤傲的吩咐,立时便从耳根红到脖子,若非那脸也是黑红的,此时估计也是记得红虾子似的。 “照爷的吩咐去做!”独孤傲一瞪眼,他一只粗脚便在地上画着圈圈,样子更是憨厚可爱,让一旁看着的水柔忍不住便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铁扎更是不好意思的伸手挠着后脑勺,独孤傲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推了人一把,不耐烦地道:“一个大漠的大老爷们,在这装什么小媳妇?赶紧照爷的吩咐去。” 独孤傲方转身,便见一个粉色身影从那三丈高的墙院一闪而过,虽是极快了的,却是还是被他抓到了一丝剪影。嘴角微勾,带起一个冷酷的笑。 纵马从中央官道一直到了宫门前,左右两边高耸的朱红大墙一排排的士兵手抓长矛,十几步一个岗哨,却是守卫得严苛。正中的大门却是守卫最严苛的,他四处看了看,不远处倒是有一片延绵的树林,浓密地覆盖包围了大半个宫墙。 将马藏在一片树林里,绑上树枝,才佝着身子用丛林掩映着,沿着宫墙转了一圈,踩点后回到马那处,却已经过了末时三刻,看看偏西了的太阳,他一个纵越飞上一棵高大浓密的树枝,就这枝叶的掩护,眯眼等着夜色的降临。 只待了几个时辰,天色暗得快,独孤傲也将那些哨兵换岗的时间摸得清了,待得下一次轮换之前,他飞身下来,到马囊处掏出了些铁扎子与鞭子等物件,趴伏在树丛背后,静静等候着。 上一轮岗哨很快就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他抓紧时间,几个快速飞跃,攀在高高地红墙上,手上的铁扎也立时扎入墙上,稳住了身子,右手手掌一撑,用力一个助力,便又上去了几分,如此几下,眼见那边的岗哨的脚步声铿锵有力的传来,他咬了咬牙,铁扎留在墙上,用力飞跃间,左脚一蹬那铁扎助力,终是攀住了墙栏杆,翻身上去缓了口气,才就着宫墙远方不同方位传来的光线,眯眼分辨着方向。 按照宫廷的格局,正中的必然是皇上的议政大殿,以及其寝宫。而太子被尊奉安置在东宫,所以他矮着身子,在宫墙外围半悬空的一处栏杆上走动着,还要时不时的防备着下面走过的禁卫军的巡逻。 就这样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地寻到东宫的位置之时,却是已经接近亥时了,他早已累得身上汗湿了一片,衣服黏腻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本大漠男儿重马上骑术与箭术,这些脚上轻功却还是当年花未名到大漠时,无意中受伤被他救了,才学了些皮毛。虽这些年来他也有勤加修炼,却是也没中原这边的练武之人般的身姿飘逸。也因此才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这翻纵跳跃间。 “桑儿,你说这太子妃虽是进了东宫,却是还没名没份的,怎能让其他秀女服气呢?”一个身子高挑地女子,梳着宫女的两把子头,两边绕着花圈儿,夜里有些黑,孤独傲也看不真切,只屏息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嘘……你不要命了?主子们的事,不是我们能多说的,还是赶紧走吧。” 那个被唤作桑儿的宫女,拉着那女子匆匆而过,独孤傲伏地地身子渐渐直立起来,看着不远处点着几盏明灯处,不再犹豫地飞身而去。 “你究竟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柒然有些怒意难消,当着梓归璃与一群伺候用膳的宫女面前,便将桌上的酒菜全部扫落在地上,汤汁溅在一群低头闷声不吭的宫婢的衣摆上,吓得她们上身往后缩了缩,却是不敢躲开。 “你今日一日都未进食,难不成你要成仙了,学人绝了五谷俗物?” 梓归璃坐在柒然对面不动如山,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端着的碗与拿着的筷子放下,也不管她怒瞪着他,只回头冷声对钟淮道:“让御膳房再上一桌热菜,要快!若是饿坏了太子妃,本宫拿了去问罪。” 钟淮低头领命,离去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柒然一眼,柒然却是被气得整个人都静不下来,纤纤玉指指着对面,微微启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今日一早起来,他便腻在这宫殿这边,不但不去上朝,还无事找事的来挑拨她,偏生的他还要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只让她气得跳脚,他自个儿倒是休闲地看书品茗,让她怄了一日的气。 “我要出宫!我要出宫!听到没有?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柒然双手撑在桌面上,一下一下重重地拍着,发出闷闷地响声。若不是这桌子太重,她却是会毫不犹豫地将桌子给掀翻了去。 “堂堂安南国的太子妃,便要住在这东宫,才与你的身份相配。别在无理取闹了!” 梓归璃掀起眼皮看了看柒然,突然嘴角一勾,一个温润俊朗的笑,顿时让那张俊秀地面容,添加了几分柔和温润,柒然一愣,却是更加的气怒,只有气不得发泄。 这话,分明就是当年她在纳驸马之时,梓归璃要求回去自己的府邸住之时,她只拈花笑得妩媚:你是我的驸马,自然要住在我的公主府里,才符合你的身份。 ------------ 084 暂且回府 钟淮回来之时,柒然已经气得起身要回寝殿去,但是却被一群黑衣裹身的暗卫,排开一排,面无表情的双手抱剑拦住了去路。而梓归璃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杯茶,只细细的品着,头也不抬地道:“别费劲了,他们只听命于本宫。” “太子……”钟淮靠近,刚开口,不远处传来树木叶子的飒飒声,他警觉地回头望去,梓归璃已经一个转身跳起,站在了柒然身边,而钟淮拔剑已经飞了出去。 “咻咻……”身边的七八个暗卫,有四五个也飞了出去,暗影飞动速度极快,若不是偶尔间挡住了不远处的灯火,看得见暗影飞过,他们却是不知那无声无息间,有人在飞动着。 不多时,黑暗中有兵器交接的清脆之时,浓重的喘气声也传了过来。一群伺候的宫婢吓得瑟瑟发抖,却是不敢擅自走动,只僵硬地腿脚围在了柒然与梓归璃周围。 柒然扫了那群人一眼,眉眼微低,抿唇不语,只打量着那边时隐时现的身影。 “本宫还以为是谁,却原来也是老朋友。”梓归璃不咸不淡的声音,并不刻意压低了,只在那兵器交接处,恰好能听到。 他的话方落,钟淮与那高大黑影绞缠中突然分开,而那几个暗卫便已经成合拢之势将人包围着。独孤傲就在这虎视眈眈地包围中,冷傲地站着,与梓归璃对视。 “独孤傲,你来这里做什么?” 柒然闻言,将挡在她面前的几个宫婢给推开,走了出来,就要往独孤傲走去,却是不料梓归璃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她一个不慎,整个人便倒在了梓归璃的怀里,被他顺手揽住了腰肢。 不远处的独孤傲在夜色掩映下,也忍不住再次一暗,微眯了下眼:“我知你在此住不习惯,便来接你回去。” 他说得随意,似乎这重重围守的兵卫,都难得入他的眼。他扬手挥开钟淮伸长指向他的剑,大步流星地往亭子中的人走去。钟淮一个闪身,再次挡在了独孤傲身前。 两个冷傲之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高傲孤绝,最后独孤傲微勾嘴角,往前走去,却是不知使了什么力,生生地将钟淮给撞得往后退了三四步不止。 “堂堂的大漠鹰王,如此堂而皇之地进来,难不成将本宫这的侍卫当成了摆设?” 梓归璃冷了下眼眸,冷声说着,那几个暗卫便如闪电般快速飞过来,再次将几人给团团围住,他说罢,柒然却是在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他手上加大了力道,低声警告道:“你若是不安分,本宫却是不介意用吻来让你安静一会。” “你……无耻!”柒然抬头怒瞪对方一眼,却是对上他调侃的笑,更是气得身子有些颤动,也不愿再理会于他,回头对着独孤傲道:“你如此做,有没想过后果?这样做很危险的,知道吗?若是你有个好歹……” “他这不是安然无恙地站在你面前了吗?” 见不得柒然微红着脸带着娇俏地模样,梓归璃不满地截断了她的话,回头对着冷傲地站着的独孤傲道:“人你见着了,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可以请回了!” “柒然不跟我回去,我便不回去。”独孤傲却是绝傲地回绝了,见柒然抬头看他,他缓了缓有些僵硬的面部神经,对着她淡淡一笑,却依旧桀骜地与梓归璃对峙着。 “就凭你一人?”梓归璃嗤笑。 “不是还有我吗?”柒然手肘一拐,撞向他的心窝处,他本就一直防备着柒然这一招,便是一手来挡,身子也往后微微拱去,似乎柒然就是要这个效果,突然另一个后招袭来,他便不得不放开揽着她腰部的手,让她给逃出了他的怀抱。 独孤傲见机将人一拉,两人便并肩与梓归璃对峙着。 “如今柒然已是本宫的太子妃,住在这东宫之中本就是顺理成章之时。你一个别国王爷,有什么立场来与本宫抢人?” “嗤~你的人?梓归璃,当年你要柒然跟你回安南国便不安好心,此次的秀女大选也只是做个样子,好让你得了个名头将人给拐进宫。只是你将人给拐了,却是连个拿出去的名分也无?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这没有三媒六聘的,便让柒然乖乖地呆在这深宫中?” 独孤傲这话虽是对着梓归璃说的,眼神却是一直密切关注着柒然的反应,见她只是低头不语,神色也没太大变化,心中便安了下来。 这些日子与她在一起,也曾经分分合合过,却是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她与梓归璃之间的纠葛。她自认为掩藏得极好的,只不知刻意的疏远、刻意地冷落,却是更加在乎的表现。 他也曾想过在来安南的路上,将人强行带到大漠算了,却是又怕柒然这样的冷性子,当真讨厌了他,才一直强忍着未动手。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要着手处理着,加之大漠内暗涛汹涌,情势于他不利,他能在这边守候她的时间不多了,如今这个时局,他却是不能贸贸然将人给带回大漠,让她深陷险境,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另外一个男子的怀抱,他又不得心甘。 “是吗?三媒六聘?若是本宫想,只需一道圣旨即可。”梓归璃伸手捻了一簇落在肩上的秀发,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那模样带了几分魅惑慵懒,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若是柒然喜欢那个调调,本宫明日便让人下聘去。” 当日晚上,梓归璃亲自与独孤傲和柒然出宫一趟,将人送到了商府。商子臣没料到太子会半夜驾到商府,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 见到两人背后脸色不太佳的独孤傲,心中一丝不悦闪过,却是极快的掩饰了,派了个下人打点要留他在府上过夜,独孤傲却是想起在他私人府邸的水柔与李紫倾,便推拒告辞离开了。 梓归璃却是与商子臣到了书房,两人关起门来,密谈了一夜,直到翌日凌晨卯时破晓时分,才带着一脸疲惫离开了商府,回宫上朝。 随后一段日子,柒然便与回府的水柔,安安静静地过了一段清净日子。而期间李紫倾也拉着神采不振,带着些萎靡气息的古凌音来串门儿。这日子过得也算平淡祥和。 然而,这也就是一个表象。 ------------ 085 封妃大典 天鸿十三年四月十七日,安南国太子纳妃大典,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 前几日,梓归璃派了一群宫婢來了商府,顿时让一间招待客人的小院子变得逼仄起來,三朝之前的聘礼,都堆在了柒然的三进院落里头,大红镶金的一片,有些耀眼。 古凌音与李紫倾头天便在商府前厅大闹了一场,惹得整个商府鸡飞狗跳了一阵,原因无他,只是出嫁之前的女子,前三天收了男方家的聘礼后,是不得见外客的。 商柒然要嫁的是太子,这在安南国更是严苛,除了宫中打发來伺候的宫婢侍卫,别的人却是不能靠近柒然所住的院子。 水柔的容貌,本是不能当陪嫁丫鬟的,却是柒然让人给梓归璃传了个信,内容是什么?大伙都不知,只知太子妃一句话,便让太子殿下给破了个例。 而碍于古凌音是皇上亲封的凌音郡主,且背后还是一个庞大的古家,自然无人敢强加阻拦,所以她闹完前厅后,所有人都招架不住了,商家主母只推托说头晕了,让人扶进屋里头歇下了,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给进去了。 也不知三人说了些什么?闹了一下午,最后古凌音拉着李紫倾气冲冲的走了,整个商府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就到了柒然出嫁,太子迎娶的日子,外头自然是热闹非凡的。 水柔回來,在她耳边不时的嘀咕:“小姐,这太子娶亲就是与王爷娶亲级别不一样,一年前的盛况也算是让人咋舌的了,可今日的盛况却是比那会壮观了三倍不止,那就是举国同庆了!” 柒然淡笑地抬眼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几个宫婢,眼观鼻鼻观心的,似乎都未注意听她们主仆二人说的话,但是只有她知道,那些人是梓归璃放在她身边监视的。 虽看上去是木楞的,却实在是装得外人难以去区分。 一早起來,有一半的人手留在了房里伺候着,其余的在忙着喜车的安置,这安南国算是富庶地,一场婚礼也极其的奢华,更何况是未來国君地纳妃之礼。 一头青丝半披肩,纤细的肩背在宽大的喜袍下,显得空荡了些,却是说不出的柔美。 一旁伺候的宫婢偷偷透过那半人高的铜镜,一脸的惊艳,柒然对着镜子上倒映的几个女子嫣然一笑,刹那间让那几人愣愣地,随即面带绯色,掩面转开了头去。 “太子妃,您长得真好看,宫里头的妃子,都沒太子妃您这样的绝世!” 柒然在那掌衣嬷嬷的牵引下,到了梳妆台前的坐下,绾发嬷嬷上前,便啧啧称叹着,柒然的笑便淡了下來。 今日上了些淡妆,确是比平日里出彩了几分,可心里总有些空落的,说不出來的堵着。 前日古凌音來,与她闹了一场不欢畅。 认识那小妮子那么久了,却是第一次争吵得脸红脖子粗,她从花未名离开后,心情一直郁结着,她却是沒能好好地安抚于她,或者两人间的隔阂,也是那会开始的吧! 那绾发嬷嬷见柒然的面色淡了下去,便突然噤声不敢多言,只与另一人手脚麻利的帮她梳着头。 屋里顿时只有那首饰梳子窸窸窣窣地碰撞声,其他伺候地都是屏气凝息着,外头偶尔有鞭炮声传來,想必是已经开始进行了一些仪式。 “你们都在院子里头候着吧!太子妃要先歇会!” 水柔的声音传來,柒然摆手让替她梳妆的嬷嬷住手,两人微微躬身,退了两步等着她吩咐。 这时恰好水柔进來了,手上捧着个大红匣子,她将匣子放在卧房的桌上,对着那两个梳妆嬷嬷道:“你们拿这些香料熏熏那喜服吧!我家小姐习惯了那味!” 柒然正纳闷着她何时喜欢香料的味儿了,那两个嬷嬷已经领命去捧了匣子走开了。 水柔是柒然指定的陪嫁丫鬟,若是她进了宫,也是太子妃跟前的大红人,这些只是司仪那边的宫婢,自然要看水柔几分脸色。 那几个梳妆嬷嬷,虽是已称为嬷嬷,却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只是从七八岁起便被挑进了司仪司那儿,也有十年光景,论资历,确实称一声嬷嬷也不为过了。 柒然见水柔架势十足的为其他人指派着事做,不禁心底一笑。 三年前在紫苏楼里初次见到的一双看似单纯胆小的眼眸,如今却也渐渐的不再收敛光华了。 “水柔你究竟在做什么?” 柒然压低声音,对着把玩着她肩背上的发丝的水柔道,那丫头却是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喃般地道:“盟主來了!” 柒然眉峰微皱,一个清雅妩媚的妆容隐约难掩的尊贵冷傲,此时更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的梳妆镜子里头。 “小姐你要嫁谁,水柔便跟着小姐去哪,当年姐姐也是希望小姐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的,所以,姐姐沒能看到的,水柔想替她一直看着!” 水柔低声的说着,她今日也换上了一套大红的裹袄子,虽是四月天里的初春,但是未关严实的窗棱处,依旧传來丝丝冷意。 柒然看着那满脸伤疤的笑脸,心里有些梗着的难受。 “你是存心让我心里不痛快吧!怎的这时候提起水秦了,当年我大婚之时,那丫头却是喜笑颜开來着,哪像你这般愁眉苦脸的!” 柒然回身,微微仰着头轻呵着水柔,双眼忍不住也红了红,水柔撇了撇嘴,伸手往脸上一抹:“我哪有愁眉苦脸的,我这是喜极而泣!” 柒然摇摇头,却是沒接话。 当年青山带着她刺杀弧芜未果,两人便有一段时间未见,柒然一直未追根究底地问她发生了何事,但这事,总归与水秦、钟淮是脱不了关系的。 “你若是不愿意天天对着他,大可不必跟着我进宫的!”就在水柔收拾了下自己,准备退出柒然的卧房之时,柒然的声音悠悠地传來,让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沒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与他之间的事,迟早要有个了断的!” 水柔出去后,宽大寂静的房中只有柒然一人,她对着那梳妆镜静静的发呆,直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出现在那镜子里头。 “你当真要再嫁予他!”青山阴沉着一张脸,身上从别处偷來的内侍服,在他清瘦的身上,显得宽大臃肿,那刺眼的大红,不仅将整个梳妆镜铺了一层大红,再也照不出人的面容來。 “有些事不是真与假,只是看你如何去布置,布置得当了,你便觉得它是真!” 柒然沒直接给予回答,只似是而非的说了,却是反手拉开了梳妆台下一个暗格里的抽屉,里头有一块红色绸布包裹着一个圆筒形状地东西,她伸手拿了出來,放到青山的手上。 “这是什么?”青山不解地接过,视线却是灼热地流连在柒然绝美的面容上,当年,他也是看着她为那人把嫁衣穿上,兜兜转转回來,她依旧为那人把嫁衣穿。 “这便是我的决定!”柒然清冷地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而那张清冷的面容,却是印入了青山的眼中,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 086 大政使者(加更-谢初夏) 青山只來了一会便离开了,因为房门外传來一阵阵脚步声,水柔的声音也恰时的在门口响起。 柒然起身,宽大的衣袍袖子一甩,却是将放置在一旁的凤冠给勾落到了地上,那凤冠上的珍珠,在柔软的金穗子下,微微的颤动了几下。 “太子妃!” 几个伺候宫婢见此大惊失色,其中一个负责为柒然打理衣冠的嬷嬷,更是惊呼出声,一阵风似的奔过來,将桌子旁的圆凳给掀翻在地,也來不及多理会,立马扑过去将那凤冠捡起。 而跟在她背后的宫婢索索地跪了一地,有几个胆小的还嘤嘤嘤地啜泣了起來,让随后进來的水柔有些莫名其妙。 柒然蹙眉看着这瞬间的变化,还未來得及询问,那捡起凤冠的嬷嬷已经恭敬地捧着凤冠,一脸的惶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砰砰地几声,却是直接用力的叩在了地面上,从柒然地角度看去,却是一片殷红。 水柔上前将人给硬拽起來,有些生气地道:“你这是做什么呢?今日是我家小姐的大喜日子,你这样落了红……” 水柔说着,眼睛已经是红了一圈,只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的最萌神器全文阅读。 “回……回水柔姑姑的话,这新嫁娘的凤冠落地,代表的是……是不祥……” 柒然回头看了眼那个说话的小宫婢,也不想过多追究,只让人都起來了,将凤冠给带上。 一群人再次有些忙乱起來,待得火红盖头将她的视线遮挡之后,外面的热闹,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看似半推半就的,就这样把自己给嫁了? 只这些年兜兜转转间,明明有多次的机会下手,为何还是让自己走到这一个田地?是不忍还是不甘? 司仪派人进來搀扶着她出去,她的心神却不在这事上,只想起青山离去前意味深长地那一眼。两人这么多年的主仆,倒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猜出对方的心思。 不多时的在鞭炮锣鼓响动间,已经坐上了太子妃出行的御銮。 马车钴钴转过,皇城道两边依旧热闹非凡。 马车到了宫廷正面,却也只是意思一下的经过,并不从正门入,而是沿着皇宫外城墙转了一圈,到得皇城东门,那早已大开了高耸的城门,她便在那下车换乘喜轿,被八人大抬着进去。 太子大婚,自有皇上亲自做了个证婚,广德大殿上的红色地毯,从几丈高地御殿一直铺下了,直到柒然下轿后,触目皆是大红。 皇上证婚,满朝文武皆到场,所以一溜的红毯两边,站满了文武百官。 柒然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了几分,只在走动见,能看到两边站着的人的官袍下摆。 高高的宫殿陛阶,她穿着一身笨重的行头,被牵引着整整走了半个时辰。 虽是暮春,但半个行场下來,她感到额际的汗顺着面颊落入脖子间,带着些黏腻的难受。 当一整个紫色跃入她眼睑之下时,她的手已经被一双冰凉的,带着些磨人的小茧的手牵起,有个人便这样站在她右边,与她一起迈步上前。 殿宽大而富丽堂皇,从地面看到的反射出來的映像,像是镶金镀银的,耳边响起朝着大臣的跪安之声,走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迈过第三道高高地门槛,梓归璃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响起:“跪下行礼。” 她还未回过神來,手上力道一重,她便被拉了下去跪下了,重心有些不稳,他的身子就这样竖直地靠在她边上,让她就着那身子稳住了。 “儿臣带太子妃,给父皇请安!” “好好好……哈哈哈……朕的儿也终于成家了娶妻了!” 上方传來一道醇厚好听的男子声音,笑得极其惬意,带着为人父的真诚,他叫人拿了之前便拟好的圣旨,逐条逐条的宣读了下去,皆是褒奖这些年來梓归璃为安南国所做的成绩斐然的事迹。 柒然细细的听着,待得那语锋一转,说到当年他在大政国受的苦之时,她明显感到抓着她手的那双手,显得僵硬,且慢慢地带上了些汗。 下面的颂词她沒了心思再去听,往后的礼节与大政国的也一般无二,行完礼,得了梓鸿晟的赏赐,本以为要被送到东宫新房,却是被带到上殿一旁的一个位置上,在她还在一头雾水之时,下面却是响起了熟悉地声音。 “大漠国使者鹰王,特前來庆贺太子大婚!” 独孤傲的声音,带着些冷意,从下方传來,她有些坐立不安,只稍微动了一下,一只手便放在了她肩背上,只不知是提醒还是警告玩美特种兵全文阅读。 她只依旧低着头,看着手上捧着的精致匣子,那里头,指不定只是一些稀奇珍贵的玩意,也不是她喜欢的。 “好好好……大漠当真是我安南的睦邻邦国,这些年也多得鹰王在大漠边关多多照拂了安南的子民。來人,赐酒!” 两人说了些客套话,柒然听出了独孤傲语气中的淡漠疏离,即使看不见,她依然能感觉到那底下传來的灼热视线,以及放在她肩背上,力道越來越重的手劲。 秦夜国也來人了,听语气似乎不是皇子王爷,只是一个朝着大臣的公子,她也不认得。 心中想的却是不知大政会派何人來,方才梓鸿晟的那道圣旨,指不定也是指桑骂槐,若是大政无人來,他那一套倒也白用了。 “大政楚流风,代表我皇前來祝贺太子大婚。” 待得那清朗的声音方起,她忍不住心里就是一突,身子也僵硬了。 她虽与楚流风打交道不多,但那男子,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所以当年她也是看上了楚流风的能力,才让他辅助弧琮。 只如今大政内最能坐镇朝堂的人,却是千里迢迢來了安南国,只为了别国区区一个太子妃?他这是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她心中思绪紊乱,偏生的这些时间她只顾着自己的事,倒是忘记了多关注大政内的时局。也不知那孩子在楚流风离开大政后,能闯出什么乱子來。 楚流风应付式地与梓鸿晟说了几句,便透过站在柒然前面的梓归璃,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被大红嫁衣下的女子。眼中清冷淡然的神色中,渐渐浮现着一股炙热,让站在柒然身前的梓归璃很是不舒服。 冷眼打量过去,依旧是白衣染霜,玉树临风出尘如谪仙,只那风神玉朗的面容,带着淡笑便能让人迷醉三分。从容淡然间,又有着与周围的官员不同的林间清新气息。 看着这样的楚流风,梓归璃心中更是带上了几分不悦,那是不同于对独孤傲、花未名觊觎柒然的不悦,而是让他忌惮几分的那种高深莫测,让他心里直觉的不喜。 楚流风若无其事地扫了梓归璃一眼后,便转身退到一边,只淡笑着与独孤傲叙旧,却是不再管梓归璃那灼热的眼神。 那些个使者,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腔,柒然也沒了认真听的心思。 熬到了未时,那些跟着早起的大臣终于得令到后花园去用细膳,而柒然也被搀扶着回了东宫喜房。 “水柔,你去后花园看看,想办法接近楚流风,问些情况回來。” 人都退了出去外殿守着,水柔低头为柒然整理着凤袍上的褶皱,听得柒然的吩咐,不太愿意地嘟嘴道:“小姐你那么关心大政国干嘛?当年如果不是弧芜,你也不会落得那么凄惨,也不知这些年受了什么苦,遭了什么罪?” “水柔,让你去便去!我总有股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般,心里压着不踏实。” 柒然伸手想将头上的喜帕给掀了,水柔却是眼明手快地压住了她的手,跺脚道:“好了好了,我这就去,你还是别再犯忌了,你不信这些我可信着呢。” 沒大沒小的说了几句,在柒然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一室的寂静,与宫廷另一边隐约传來的笙竹管箫之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 087 独守空房 独自坐在床头许久,僵直着身子,似乎坐了有一个多时辰,却是不见水柔那丫头回來,柒然不禁有些担忧。 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地盘,贸贸然地便让她去打探消息,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心里沒來由地开始烦躁,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头上的喜帕给扯下來,打眼看去,红艳艳的一片,却是在大红烛火之下,看什么都是红得让她有些头晕美女的贴身民工。 在宽大的寝殿里转了一圈,长长的衣摆将那圆凳缠绕住了,她一个沒留意,却是将圆凳给直接拉倒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柒然被那响声吓了一跳,听得外面的动静,便快速的回到床边坐下,将那喜帕工整地盖回头上。 “吱呀”一声,厚重的宫殿门被打开了,一群宫女低着头纷纷进來,带着惶恐低声询问道:“太子妃,发生了何事吗?” “沒事,只是本宫有些口渴了,便摸索了过去,不小心将那圆凳给撞翻了。” 柒然声音平稳冷淡,那些个守在外头的宫婢也沒做什么怀疑,只倒了杯水,恭敬地送到柒然嘴边,柒然伸手将头上凤冠垂下的流苏珠瑁给拨开,轻轻抿了几口,便摇头要她们撤下了。 “你们都下去吧,留下水柔便可。” 那些个宫婢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有人上前战战兢兢地道:“回……回太子妃……水柔姑姑……方才出去了……不在……” “嗯,本宫知道了。你们派个人去外头寻一下,说本宫有事找她。” “是!” 一群人都退下去了,房中再次陷入寂静当中,只偶尔听到红烛燃烧时的“荜啵”声,似乎是飞蛾扑火后,那悲壮的最后颤抖时所发出的声音。 手中不知何时绞紧了手帕,坐着有些惴惴不安,外头依旧歌舞不歇,门外守着的人也不曾再进來通报水柔的去处。 再熬了大概一个时辰,她背后都感到有丝丝的凉意,厚重的殿门突然开了,传來熟悉的脚步声,柒然不禁松了一口气。 “怎的那么久?” 柒然说着,伸手便将头上的喜帕给扯下來,水柔本站在她面前,却是在她扯下喜帕的那一瞬,骤然转身,背对着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不说话?” 柒然将头上笨重的凤冠也给摘下了,想要快步过去,却是被长长的裙摆给绊着,只能伸手提起了些,才上前。 还未走进,却是看到水柔伸手忙擦拭着脸上的泪,她强行将她的肩膀扳过來,却是看到水柔有些红肿的双眼。 “你哭过了?为什么?” “小姐……求你……求你别问了好不好?” 柒然看着她带着悲戚哀求的面容,有些不忍,却是只能无力的叹息一声,将人揽入怀中,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若是……我沒跟着……盟主走,或者……有些事……我便不需要……承受,有些人……我也……不必……刻意的去怨恨……” 水柔躲在柒然的怀里,带着些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柒然全身一僵,手上轻拍的动作也一滞,许久才轻叹一声。 她究竟作了什么孽?当年的种种,为何还要带着到如今,不肯看开,不肯放下呢?以至于跟在她身边的人,同样不愿意放下? 她连对弧芜的仇恨都能放下了,为何今日,却是依旧对梓归璃耿耿于怀呢? 有些茫然地抱着水柔,看着红色纱窗外的灯火辉煌,有些愣愣的出神。或者,当初重生在梓归璃的视线里,便是有着某种宿命,需要她去揭开的宿命销魂蚀骨全文阅读。 水柔哭着哭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柒然伸手抚摸着那张遍布疤痕的面容,心隐隐的抽痛着。 越长大的水柔,与水秦越有几分相似,清秀白皙的小脸,本该带着清澈纯净的笑长大,只当年的变故,让她为了躲田阵的追杀,吃了不少苦头。 一个才七八岁大的女孩儿,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看似偶尔有些冷情,可心依旧柔软着,她或者还未完全被青焰盟那种地方,完全侵蚀了心神,所以青山才会对她下猛药吧。 可怜的孩子,但是她却沒有立场,让青山放过她! 轻轻一叹,将人抱着放在一旁铺着柔软垫子的卧榻上,盖上柔软的春被,她就着那榻柱靠着,一手撑着额际,双眼透过朦朦胧胧的窗纱,失神的看着外头的月色。 凄清、冷淡,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即使染上了今日里大红的喜气,已经掩埋不了这份悲凉。 猛然醒來之时,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大红的帐幔,四周垂下來的,带着清晨的微风,浮动间还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那香气却是与梓归璃身上的冷香不同,她思绪有些紊乱,细细想了想,才想起那是水柔让那几个嬷嬷为喜袍熏上的香味。 转眼看去,外间两边站着十几个宫婢,皆屏住呼吸,似乎怕惊扰了她的睡梦。她缓缓起身,排头站着的两个嬷嬷打扮的二十几岁年纪的女子,上前为她挽起了垂幔,大红的喜色依旧铺满她的眼底,让她有些晃神。 “太子妃万福金安!” 见她起身,一群宫婢恭恭敬敬的行礼,昨日里未完的仪式,她们都端着些红枣、杏仁、花生的,纷纷上前洒了床头被褥鞋子一遍,又恭敬的弯腰退了下去。 柒然拧眉,四处梭巡了一圈,不见水柔的身影,看向那为她收拢有些凌乱秀发的嬷嬷,“水柔呢?” “回太子妃的话,水柔姑姑今日一早,便被太子唤了去。” 梓归璃找水柔?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人呢?昨晚可是在这歇下的?” 虽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看见一群宫婢惶恐的低下头,唯唯诺诺地不敢回话,她也猜到了。忍住心底的酸涩,她清冷一笑,起身让人伺候着换衣裳。 “启禀太子妃……” 柒然方换好太子妃的衣袍,外间便传來一个清脆的童音,不似内侍的那种尖利,让她听着不会太难受。 “何事?” 柒然放出声,守在门边的两个宫婢已经将隔间的珠帘挽起,那童音的主人便低着头弓着身子进來,离了还有大老远,便跪下行礼,随后恭敬道:“西宫的主子带着那些云袖宫的主子,來给太子妃请安。” “西宫的主子?”柒然蹙眉,有些疑惑,抬头看去,一个机灵的嬷嬷上前搭话道:“回太子妃的话,西宫的主子,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五年前进宫伺候的。” 柒然突然想起那日一脸愤恨地看着她的女子,突然淡淡的笑了起來。对着下面跪着的小童道:“你去回话,就说本宫今日凤体欠安,让她们对着寝殿方向行礼便可。” “这……” 听此言,殿中的下人都不知做何反应,还是柒然身边的嬷嬷对那进來禀报的小童打了个眼色,他才伶俐的爬起來出去回话了。 ------------ 088 宫中树敌 “回侧妃娘娘的话,太子妃主子身体欠安,主子让娘娘与各位小主子对着寝殿行礼便可,不必再到跟前伺候请礼了。” 那小童进了偏殿,也不敢直接回话,却是与一旁跟在太子身边多年的央公公说了,便敛眉退到一边,那公公却是胆大的,对着西宫的那个主子,便将这一番话一字不落的给说了。 “你说什么?给本宫再说一遍?” 秦水瑗面色大变,本还淡淡的脸上,带着些扭曲的狰狞,若不是旁边还有七八个手捏着丝巾掩嘴偷笑的秀女在,她定然会将手中抓着的杯子,重重的摔出去。 “娘娘?娘娘可是身子也不利索?那可要奴才让人唤个太医來给娘娘……” “本宫沒事!” 秦水瑗缓了缓喉间压着的那股气,尽力调整了下难看的面色,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秦水茵,见对方也是冲她点点头,她才咬咬牙站了起來。 “既然姐姐凤体欠安,那妹妹就带着云袖宫中的妹妹们,在这里给姐姐请安了!” 说罢,向着柒然所在的东宫盈盈一拜,却也沒有丝毫的含糊,最后还行了个伏地的大礼。跪在她背后的一群秀女,也不敢插科打诨,实实在在的行了个大礼后,才相互搀扶着起身了。 “既然太子妃不舒服,那今日我们便自己前往朝凤宫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吧。” 秦水瑗在秦水茵的搀扶下,淡定从容的起身,对着跟在她后面的一群女子吩咐下后,便高昂着头率先越过那群女子,往门外走去。 央公公在后面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窈窕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便吩咐偏殿伺候的人都下去,等着太子妃起床用膳事宜。 “太子妃,侧妃娘娘她们已经走了。” “嗯,去太子那看看,水柔回來了沒?” 柒然漫不经心的往卧榻上一靠,手中抓了本在商府带來的行军布阵书籍,低头看着,头也不抬的吩咐。 等了许久,却是沒人回话出去,她抬头一看,却是个个都跪在地上,不敢回话。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还不让你们去?” “回太子妃的话,太子殿下的寝宫,沒有命令是不得进入的。” 那个回话的依旧是之前的那个嬷嬷,柒然看她不卑不亢的回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冷眼在地上跪着的人梭巡过去,本是无声无息的,突然“砰”一声,却是她将手中的书卷用力的拍在了手边的短脚案几上。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一群宫婢柔柔弱弱的,看着让她心烦,“都出去守着,派人到太子那的殿门看看,打听下水柔何时回來。” 一群人都退出去了,那两个嬷嬷磨磨蹭蹭的走在后头,出去之前回头看着柒然,欲言又止。 “你们也出去,沒事别來烦本宫。” 柒然拾起手边的书,冷声打发她们出去。 一室寂静冷清,不远处摆了个香炉,烟雾袅袅,虚幻中似乎跳出了个人影來,缓缓靠近,柒然看着出神,正要伸出手去触摸,那人影却是突然散了,让她激出了一身冷汗,打了个冷颤,再去看之时,哪有什么人影? “侧妃娘娘,你说这新婚头天的,怎么说凤体欠安了呢?可不是昨日夜里被太子给折腾的?” 一个身姿秀丽容貌秀美的女子,紧跟在秦水瑗的身后,出了东宫大殿的门后,便管不住自己的嘴,有些嫉恨的说着无限之超凡进化。 秦水瑗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那女子,只觉得有几分面熟,当是接触较多的,却是记不起名字來。面容虽秀美,眉目间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傲气,想也是家里娇宠大的。 “在这嘴碎什么?凭她一个七品小官出來的,也配让太子宠、幸一夜?” 另一个人见秦水瑗沒驳回那女子的话,便抢先上前要表现,接过话头,先是蔑视了那女子一眼,让对方面色有些难看的悻悻然后退后,她面上笑得更灿烂。 从头到尾,秦水瑗都不说话,只谁接过话头去,她便顺着那人的声音看了一眼,估摸着都知道了那些人的性子,才冷声打断道:“快过辰时了,若是还不去朝凤宫,便是失了该有的礼仪。” 秦水瑗发完话,也不再与她们一般磨叽着,大步上前走着。只心里却是将那群人都嘲笑了个遍,这些伎俩,如何能是那个人的对手?只怕如何死在这深宫大院的,到死都不会知道。 朝凤宫坐落在正中央的广德大殿侧左方,要去朝凤宫,必要先出了东宫,穿过一个两丈宽的拱形白玉桥,四月天里,岸上青草菲菲,带着些早露的清香。 一群女子慢悠悠的从这边行來,那边却是又有一群人缓缓过來,为首的被一群年岁不等的华衣女子簇拥着缓缓而來,随手还抛出些鱼粮,让小河下的金色花锦鲤鱼跳跃扑腾的抢食。 一群女子便跟着掩嘴轻笑,随后还附上几句夸奖的话,惹得那排头的女子娇笑连连。 “儿媳给皇后娘娘、各宫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秦水瑗看清了那群女子的身份,不敢有丝毫松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乖巧的行礼。 一群娇笑中的女子却是突然停下了笑,纷纷看着那跪在冰冷的白玉石桥上的女子,而那被唤作皇后的女子,也停下了笑,脸色带着些淡然,只淡声道:“平身吧!” 跟在秦水瑗背后的默不作声的一群小姑娘,也纷纷起身,退到了两边,只敢悄悄拿眼去瞅,却是美貌无双的一个女子,即使眉目间看得到一丝岁月的痕迹,但那张无双容貌,估计也只有东宫里头的那个女子能比。 “唷,皇后娘娘真是有福的。这些年太子娶了秦氏后,倒是一个人都未抬进东宫过。这次倒是一下就纳了七八个,连太子妃都给立了。” 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掩嘴打趣着,想要缓和因为秦水瑗等人的到來,而有些尴尬的气氛。但是不曾想,这话却是带了些刺,让旁人听着有些不舒服。 皇后听到的是讽刺太子成亲多年,却是膝下沒个子嗣。 秦水瑗听到的是讽刺她善妒,不能容人,才落得如今太子一纳便是几个几个的进。 后面的秀女听得的是,那是给太子妃长脸,而她们只配当个陪衬。 那个妖娆的女子自个儿呵呵笑了两声,见沒人跟着应和,不禁有些讪讪的,转过话头道:“对了,这个太子妃怎么到这个时辰还不來给皇后请安的?” “回娘娘,太子妃姐姐今日凤体欠安,臣妾过去请安之时,也未得见。” 秦水瑗轻声说着,微微抬头看皇后的脸,果然黑得让人不禁想要往后退几步、 此话一说,却是重重的在她面上抽了一个耳刮子。 ------------ 第一卷 ------------ 089 意外来客 柒然不肯用早膳,急得一群伺候的宫婢嬷嬷在寝殿外着急得转圈圈神医杀手俏校花最新章节。她们心里想的是昨晚太子不曾踏入新房一步,估计着太子妃一个人在生闷气。 “快……快去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一个门外侍卫气喘呼呼的进來,撑着一旁的树干,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那几个嬷嬷说。 几人停下脚步一愣,还未缓过神來,央公公已经尖声通报道:“皇后娘娘驾到!各宫主子驾到!” 柒然出來将寝殿的门用力拉开,朝阳有些刺眼,抬手挡去一些亮光,那头一群华衣女子已经先后进了拱门,寝殿外的院子里,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的宫婢。 柒然只愣了愣,却也快步上前,双手交叠,行了个标准的跪安礼,“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起來吧!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 皇后在柒然面前顿了顿,看她跪在暮春寒地里,清瘦的肩背,倒是透出几丝柔弱來。前些日子,梓归璃与她打过招呼,说是他想抬一个女子进來,她便知道这个女子在她那冷心冷情的儿子心里,地位定然是不轻的。 柒然确是不敢当真立时起來,等人都过去了,她才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只太久沒跪过了,这猛然间跪了这许久,起身时便觉得有些难受,站立不稳,也幸好有人搀扶着。 皇后进殿门之前回头,恰好回头见柒然双眉微蹙,身子有些微倾,看似当真不舒服的,心里又柔软了几分。 进得屋里,皇后看着大红的喜字,心情顿时打好,坐在主位上,让其他各个宫里的妃子都坐下了,柒然却是站在正中间,双手绞着手帕,倒是那侧妃秦水瑗沒大沒小的已经挨着凳子坐下了。 “太子妃坐呀,你站着做什么?” 皇后瞥了一眼已经坐下的秦水瑗,那位置倒本是太子妃坐的,却是被她夺了先机坐下去,若是太子妃放下身段坐她的下首,身份上便被打压了下去,若是不坐,倒是让人看了笑话。 她起身上前,将柒然的双手握住,只感到一阵冰凉,却不知是不是冻坏了还是怎的,让她一阵心疼。 “來,坐母后这,让母后好好的看看你。” 皇后放柔了声音,拉着柒然上坐,让下首坐着的皇上的妃子脸色有些讪讪的。纷纷在暗地里瞪了秦水瑗几眼,只不知那女人是定力过好,还是当真的不知下面的暗潮汹涌,只不动如山,面色平淡。 柒然被拉着坐下,突然间便觉得有些局促。她的母妃去世得早,她也习惯了在外面四处闯荡,驰骋沙场,如今突然被一个女子用着柔和的眼神在打量她之时,依旧会觉得心柔柔的,似乎被一阵暖风吹过。 “美……美……长得真美!怪不得璃儿那孩子,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 皇后左右看着柒然,只觉得虽是面色淡淡的,却是掩不住那一抹羞涩,只觉得稳重之余,却也真有小女儿的娇羞。 柒然却是一阵恶寒,想到梓归璃在皇后面前,说着一堆违心的话,怎么想就怎么觉得违和。嘴角微微抽搐,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换上一个淡淡的微笑。 “母后就爱拿臣妾说笑,太子殿下哪会将臣妾放在心上?男儿当已国事为重,整日里儿女情长的,只怕会让父皇不喜。” “你这孩子,倒是挺懂事的一个孩子,也难为你能为璃儿多想了。虹桑倒是教得极好的,不错不错!” 说着,眼角余光看向下首低头不语的秦水瑗,果然见到她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网游之诛神重生最新章节。 整个殿内,都是皇后关切的问话,一会又问了下吃穿用度,最后还当场便让秦水瑗将太**内的内眷的吃穿用度大权给交给了柒然,让一群要看秦家几分面色的妃子,煞时陷入尴尬之地,却是碍于皇后是后宫之主,不便插手。 伺候的嬷嬷进來询问用早膳的事,皇后才惊觉今日却是一时兴起,忘记了用膳,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膳堂用早膳。 陪着一群皇上的女人吃了一顿早膳,却是累得身心皆疲惫,好不容易让大家都满意的走了,柒然便觉得有些索然。 忙了一日,却都是在应付着一群女人,就似当年在紫苏楼一般,争妍斗艳,暗地里比较來比较去的,最后能得到什么? 趴在边上想要小歇一阵,这一睡却是直到华灯点亮,带着朦胧恍惚的睡意,又早早的歇下了。 这日,柒然与水柔无所事事的在下棋,水柔的棋品极差,下不赢就耍赖不算数,柒然却也大方的让她几个棋。 那日她回來后,什么都不说。梓归璃也一直不现身,柒然假装不知,只每日里闲得无聊之时,与他的其他女人玩玩手段,气得人都跑了,再与水柔下棋。 “太子妃,外头有个老人,说是要求见。” 怜儿上前來禀报后,见柒然认真的注视着棋盘,便不敢出声打扰,只站在一边等候。 “让人进來就好。” 她头也不抬的吩咐,只一句话间,水柔又偷换了一个棋。柒然有些无语的翻翻白眼,起身拍了拍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裳,“不与你玩儿了,老作弊。我还是去看看有谁会來看我。” 柒然到得偏厅,见一个白衣老者双手背在身后,认真的看着墙上挂着的几幅山水画。 “你为何要见我?” 柒然打量着前面的老者,鹤发童颜,身子清瘦高挑,一身白衣,看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公主,草民唤鸿天老人。” “请坐!” 柒然到了主位,让人在左下首坐下了,自有人上茶招待,柒然也随手拿起一杯茶茗,慢慢的品着,恰好水柔进來,让随身伺候的宫婢都下去了,偏殿中就只剩下三人。 柒然看了水柔一眼,却也沒说话。这个老人既然能通过重重关卡进到这东宫來,她就不信梓归璃不知。 莫说此人來历有些蹊跷,就是门口侍卫能放行,也是不能瞒过梓归璃的耳目的。所以水柔这一做法,倒是有些掩耳盗铃了。 “本宫与鸿天老人并未有任何接触,何故今日找上门來了?” “一年前,公主可还记得询问过楚流风关于红色鸢尾的來历?” 那鸿天老人倒是面不改色地看着水柔的面色变得极难看,他见柒然的面色也冷了几分,便放下手中的茶盏,带着些神秘意味的道:“公主心中的疑惑,老夫或许能为公主解答。” 柒然不动声色,早在当年平定王未起兵造反之前,她已让青山派人去寻一个人,她的转生太过于诡异,虽她未曾与任何人说起,但想必其他人也有所察觉。 她必须在异变发生之前,自己弄清其中的原由,所以对青山她也未曾出口解释过她容貌上,为何成了凉柒然。当年楚流风似乎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她也在纳闷着,可如今,面前这个老人,似乎知道她的为何会重生。 ------------ 090 明修栈道 柒然回头看了一眼水柔,水柔便乖巧的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将房门给关上了。 “你说吧!将你知道的都说出來。”柒然手捧着茶盏,分明已被接近真相的激动给激得有些控制不住茶杯的颤抖,面上却是极力的保持着淡然无限之超凡进化最新章节。 两年了,两年梦一样的生活,原來当真相缓缓浮现在她面前之时,她突然有些恐惧,有些想要退缩。紧紧抓住被子的手,泛白泛青。 “老夫并不知道什么!”鸿天老人却是缓缓叹息一声,摇头道。一双精锐的眼眸,紧紧地看着柒然。 柒然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伸手抚上左手拇指上的血色扳指,这只扳指是她从刘连香那夺回來的,也是弧聍生前最喜爱的饰品。 不自觉的缓缓抚动着,似乎她心中翻涌的情绪,就能慢慢平复下來。 “既然不知,为何又问本宫关于血色鸢尾的來历?” 柒然平静了一下,直到这偏殿陷入一阵寂静许久许久,她才嘘出一口气,面色淡然,语气淡然的问道。 “但是老夫知道,公主能够死而复活,却是与它有关。若是想解开原因,必定要从此入手。既然老夫知道有此诡异一事,也必然要寻个明白。”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如此关心本宫之事?”柒然突然张大双眼,有些狠戾地射向鸿天老人,他却是不怕,双眼沉静地回视着,让她有个错觉,似乎看到了楚流风的影子。 “老夫便是老夫,楚流风是楚流风,公主莫要弄混了。此次老夫來,也是正巧赶上公主的新婚,所以來提点一二。” “你……”柒然有些惊诧,她只是一个晃神,他竟然能看出她将他与楚流风混淆了?果真是不世出的高人吗?“那本宫想请老先生指点一二,此次本宫做得是对还是错了?” “此次婚姻,是对也是错。” “对在何处?错在何处?” 柒然早已放下茶杯的手,攀着一旁的桌沿,手心都是汗,指甲已经扣进去一些,隐隐的刺痛从五指间传來,她却是不敢轻易松手,只能让那刺痛感,紧紧的包围着自己,让她可以清醒些。 “难道公主心里沒有一番思量?” 鸿天老人抚着自己发白的长胡子,面上白皙嫩滑,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只那一头银发,显示着他不可与普通人相比。并非是黯淡无光的黑白,光滑润泽的银白中,让人看着便想起仙风道骨。 是,她是有思量,并清楚的知道,这次顺着心意走,依旧会是错的,可心底还是存着一丝幻想,总告诉自己,或者梓归璃待她,并非真的无情。 柒然陷入自己的沉思,鸿天老人又说了什么,她不太记得,只隐约听得一个晴朗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着,声音晃动,如水中涟漪,一圈圈的荡开去,痕迹很快也消失了。 “大政新帝,将你封为凉妃,你可知道?”鸿天老人捻着花白的胡子,淡笑道。 柒然一惊,却是从神游中回神,细细品味了一番那句话,猛然惊醒。 “什么?胡闹!他简直就是胡闹!” 柒然大惊,忍不住便将手上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将侯在外间门帘处的两个宫婢吓得往地上一跪,身子直颤抖。柒然才惊觉,那两人不知何时进來了。 她看得有些心烦,对着那两人道:“出去候着,沒本宫吩咐不得进來。” “回……太子妃……太子让人來请太子妃太子寝殿一起用膳……” 两个宫婢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却是不敢起身,伏在地上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冷月风荷全文阅读。 “知道了,本宫换身衣裳便过去。” 听到梓归璃的名字,她额际就一阵隐隐的发痛。将人打发了出去,对鸿天老人又说了几句,便要离开。 “流风是我徒儿,老夫会让他跟在公主身边,任公主差遣。”鸿天老人在柒然背后,一句话再次让柒然停住了脚步。 “他來了,弧琮那怎么办?他还只是个孩子……” “一切都是命数,他的命数如此,公主的命数也如此。”柒然一愣,有些不解。这人话里话外,似乎都透着玄机,看似直白,却是又云里雾里。 什么是玄机?什么是命数?这些又与她何干? ****************** “皇上,这三人就是当时与平定王接头的秦夜国使者,也是因他们在背后怂恿,平定王才会铤而走险的謀逆夺权。” 姜城辉让人将三个身子矮小的中年男子反手绑了,按压在御书房龙案前的地上,脸死死的被踩在地上。 “而当时安南国太子也恰巧在本国境内,想必这些狼子野心之人,也是早有预谋的想要趁机分鲸吞食了大政。” 姜城辉再次一脚踩在被按压在他身旁的男子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听得一声闷哼,他才对着坐在龙案上的弧琮禀报道。 经历过平定王叛乱一事,姜府由兴而衰,他本被皇上重用,得了平定王在边疆处的所有军权,可一眨眼间,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军营,里头却是一个小兵也沒有。 待得他带兵回到京都之时,却是木已成舟,兵变后的平定王府衰落,他的妹妹姜姮香被打入天牢,而因为姜府与平定王府有联姻关系,他因不能管束自己职权内的兵丁,也遭了罪,被一贬再贬。 若不是恰好被他抓住了这几个秦夜国使臣,进行严刑逼供,得知秦夜国的狼子野心,他到死也不得再踏入京都了。 姜城辉说了一番,龙案后的弧琮却依旧是兴趣缺缺。让他有些挫败,正独自懊恼着想办法,却突然想起方才在外头听到那些大臣们的谈话,灵光一闪,接着道: “若是安南并沒有吞并大政的狼子野心,那他们为何借这次太子大婚的名头,将楚丞相扣留了,不让回來呢?” 果然,听得姜城辉的话,弧琮有些焦躁地起身,在书房中踱步來回走着。如今他心里一直记挂的事,便被姜城辉三言两语地给揪了出來,越想越是心不安。 想起楚流风前往安南之前,曾经求见于他。但是见面后,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只不知是否早看穿了安南的阴谋,而不知如何启齿。 “你说这话,可有根据?” 弧琮來回走了几圈后,伸手抓着一头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却是依旧不能心安,走到姜城辉面前,才十一二的他,这两年里身子也拔高了些,却也还只是到姜城辉的胸膛上,虽是个子小,但帝皇的气势,已经慢慢显现出來。 姜城辉被那帝皇气势惊了一下,却是不敢怠慢,又举了些例子一一条陈,弧琮越听心越烦躁,打断道:“得了,朕恢复你原职,领兵四十万,至于如何做,你自己给朕好生思量。” “谢皇上隆恩!”姜城辉偷偷的嘘了一口气,最后意得志满的昂首挺胸出去了。 崇建二年七月初,大政国突然整兵十五万,声称要讨伐位于西南的秦夜国。由重起的姜城辉领兵,七日后誓师出兵。秦夜国内人心惶惶。 ------------ 091 暗度陈仓 鸿天老人走后不久,楚流风便來了,却是换了另外一个身份,不再是以大政国丞相的身份,而是一个闲散谋士,屈尊在梓归璃的东宫。 柒然那日去到梓归璃的寝宫之时,他一声不响,两人只如陌生人般各自吃着各自的饭,柒然心里堵着一口气,也不愿先开口。 “听说母后去过你那里了,她有为难你吗?” 正餐撤下,换上茶点后,梓归璃随意的喝着茶,也看似随意的开口。 “你在你母后面前说了什么我不知,但是往后你还是管好你的女人,别有事沒事三天两头來找我生事。” 柒然也捧了一杯茶,轻轻的啜饮着,头也不抬的回道。 梓归璃抬头看她面上不太显露的怒意,顿时觉得好笑,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一个弧度,盯着柒然看了许久,直到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抬头瞪他一眼,他才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的笑震动着肺腑,声音清朗,连双眼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喜悦。他起身坐到柒然身边,柒然本能的往旁边退去,却是被他一把揽住腰,拉入了怀中。 “你做什么?快放开!”柒然语气中是带着些怒意,但双颊已经不受控制的染上绯红,白皙里透出的红晕,恰是可爱。梓归璃耍赖般将人搂紧一些,也不顾她的挣扎,抬手拿了一块芙蓉糕点,便放到柒然的嘴边。 “不要……嗯……”她方张嘴抗议,却是被梓归璃给塞到了嘴里,让她含着吐出來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只能睁着眼瞪着他明显十分愉悦的脸。 门槛处站着两个宫婢,虽低着头,但是明显的看到了屋里的情况,那两人双肩微微抖动,都在笑话她了吧。 柒然懊恼着,要从他腿上下來,却是被他死死的搂着,挣扎不得。 “成亲这么久了,难道你就不想我吗?”梓归璃低声在柒然耳边呢喃,温热的气息直接扑在她敏感的耳廓里,让她有些痒痒的,想要伸手去挠。 “反正我不是自愿嫁给你的,你也不是真心想娶我。很抱歉当年你所受的屈辱,似乎我不能感受到,不然……唔……” 梓归璃突然发狠了般,低头吻住了柒然的小嘴,两人双眼都睁得大大的,柒然眼里带了些倔强,不肯闭上眼,舌尖也在抵挡着梓归璃长驱直入的舌,奈何他灵巧的滑过,带得她一阵颤栗,他却是在她口中肆意的吮吸,带起一阵响亮的水声。 柒然脸通红,带着些热热的气,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小手握拳在梓归璃的胸前推拒着,却是使不上力气。梓归璃看着更是情、动,加深加重这个吻,手上一勾,便带着人起來,往内里的卧室而去。 门在两人背后缓缓关上,亮堂的前殿顿时黑下來了一圈,柒然有些眩晕的被梓归璃吻着抱着,只觉得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难受得要窒息般。 一阵眩晕,被梓归璃倾身压在了宽大的床上,顶上是紫色的帐幔,随着两人的动作,还带着些颤动帝世界最新章节。 梓归璃顺着她的嘴角,吻着她的面颊,白皙的脖子,让她一阵战栗,忍不住便弓起身子,本能的将人往后推。 “乖……我们……哼……” 梓归璃一阵闷哼,本就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顿时更加粗重,他抚着受伤部位,侧身躺在柒然旁边,有些怒气的眼死瞪着柒然,“你这是做什么?” “打色狼罢了!白日宣、淫,也亏得你做得出來!” 柒然冷嗤,一个利落的弹起,离得梓归璃远远的,虽是衣裳有些凌乱,气息紊乱,却还是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冷眼看着梓归璃的狼狈模样。 梓归璃气得脸都有些绿了,却只能弓着身子,整个人瘫在床上,龇牙低吼道:“商柒然!” 柒然却是不理他,拍拍手转身就走,顺道的还让外面伺候的宫婢去太医馆找个太医來给她看看,然后便哈哈大笑的走了。 却是还沒走出梓归璃的寝殿,在偏院里头,遇见了站在梨树下的楚流风。那时恰好是四月梨花盛放的时节,花儿朵朵点缀在树梢上,白得清纯,玉洁无瑕,如雪一般晶莹,美不娇,秀不媚,倩不俗,似玉一般纯洁。 微风拂來,清香袅绕鼻息。而那个白衣如华的男子,一头墨发随风而动,落满一身的梨香,柒然看着那如画中走出來的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公主,久别经年,可别來无恙?” 他淡淡一笑,俊秀的面容便似开了一朵花般,绝傲清冷,又带着些微暖意。 “楚流风?” 他淡淡一笑,颌首,真印证了那句“此人只应天上有”,此情堪比画中仙。 “梓归璃为何会毫无芥蒂的将你留在东宫?” 柒然不解地看着在她下首悠然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的楚流风。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梓归璃为何要收下楚流风,按照之前这男子的作风,定然是大政的忠实臣属,他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惹人非议的决定才对。 “公主是在替我担心吗?” 楚流风爽利的下子,白皙修长的指节分明,如白玉般,让柒然看着也不禁羡慕,这个男子,真如画中出來的,完美得过分。 “本宫为何要担心你?”她将手上的棋子也利落地挨着他的白玉棋子下,这些天她都与楚流风下棋,倒是将水柔晾在了一边,水柔便无所事事的站在两人身后,美其名曰的观棋。 楚流风看着柒然落下的棋子,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她,她却依旧是淡然的神色。眼底的赞赏之意更盛。 “大政要乱了,我是逃难來的。” 在柒然还未明白楚流风那句话的含义之时,大政国趁着安南国太子大婚之际,明面上陈兵十五万在秦夜国边境,消息传來,柒然还未來得及作出反应,大政国却是兵器一转,转向了与秦夜国毗邻的安南。 边境急报,四十五万兵急速压临安南国境,打了个措手不及。而秦夜国本整军戒严了半月,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被围了半月的城池,大政兵突然就退了。 “好一个明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看來一个楚相爷倒是挺能惹事的。” “过奖过奖,这事真与流风无关。” 楚流风的笑,掩在风中,消散得了无踪影。 ------------ 092 杀手组织 天鸿十三年八月初,因为大政大军压境,朝堂陷入一派紧张局势,梓归璃身为太子,也忙得整日不见人影。 转眼间,柒然已经进宫四个月,虽自从那日起与梓归璃说了,要他管理好他的那些女人之后,便沒人再來东宫走动了,她也不必与那些女子打交道。只日日坐在树丛下,看日出日落的,也确实是烦闷得紧。 早早地带上水柔,拣了几件新奇玩意儿,便打马出了皇宫。这些日子她不能到处去,有个原因是因为梓归璃下的命令,只如今他自己都忙不过來,且三朝回门都未让她回去,她就不信到了今日她出宫,都不得。 “你们跟着來做什么?” 柒然冷声呵斥着跟在她马后的一排侍卫,都是东宫里头的,本是在梓归璃的寝殿外守勤,却是见她从马厩里出來后,整队的便跟了出來。 “回禀太子妃,太子吩咐,要是您出去,定要带上他们。” 领头的侍卫长几步小跑上前來,手上按着一柄佩剑,样式古朴,看着倒像是祖传的,只怕也是错综复杂的元老大臣的子孙。 真是食古不化的老臣子孙。 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了几句,看骑马在她身旁的水柔面无表情,她发觉最近自己的心绪太不稳定了,竟然轻易的会被旁人给影响。 深吸一口气,手上马鞭一扬,策马便快速的飞奔而去。 安南皇宫东侧门后,是一条宽阔的无人官道,与正门守备森严的宫道不一样,四周都是丛林,要兜一个大圈,才能到得市集去。 许久未曾如今日这边肆无忌惮的奔跑,柒然打马在前,水柔随后跟上,背后一群拿着长矛穿着侍卫服的侍卫大步跑着跟在后头,柒然回头看去,顿时笑得趴在了马背上。 “小姐,今日是不是要玩个畅快?” 水柔跟上來,见柒然笑得快意,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 “玩?我像是出來玩的吗?想个办法将尾巴给甩开,我要去办正经事。” 柒然收住了笑,又恢复了淡然的深情,一身紧身马服,一头秀发编成辫子搭在后背,英姿飒爽,在风中肆意而行,水柔有一瞬间觉得,她该驰骋在沙场之上。 “小姐倒是很有女将军的英姿,特别是马上的小姐,冷傲的睥睨天下的英姿。” 水柔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见柒然面色突然淡了下來,想起前尘往事,不禁心中懊恼,正要出声解释,柒然却是大喝一声,驾马往一条岔路口而去。 柒然未回商府,于她而言,那本就不是她的家。商清燕与花未名走了大半年,杳无音讯。曾经在与商家主母古氏闲谈中说起商清燕的古怪性子,她多少猜出了几分。 商子臣不喜花未名,而花未名是跟着她到的南安城。所以商子臣即使看在梓归璃的面子收留她,也不见得会真心待她。况且他与梓归璃背后有什么秘密约定的,也不会放在太阳底下给挑明了说。 打马一转,过了几条街,却是往古宅而去。门房见到水柔,吓了一跳,本不愿去通报。转眼看到柒然,愣了愣,被水柔一声大呵吓得往后跌了一跤,才诺诺地进去通报,柒然与水柔便自己先进去了。 到得一个转角处,柒然低声对水柔吩咐道:“你先在四处转转,莫要被下人找到,我出去半个时辰便回來。” 水柔一愣,不明白柒然要去哪,张嘴便想说要跟着去,柒然却是将她拉到一簇树丛假山后,低声吩咐道:“梓归璃的眼线待会会到,你在这四处走动着,就说迷路了魔尊仙皇。我去如厕后与你走散了,半个时辰后我在这与汇合,别让人发现了异端。” 柒然吩咐完,跃上墙头,伏低了身子几个攀越,便消失在水柔的视线里。 因为一直有暗在与她通消息,所以很快便找到了蔡文才的老巢,她飞身进去之时,蔡文才在一个花草藤蔓搭起的架子下的卧榻上,十分惬意的享受着正午茶点。 左右两个小丫头手上拿着扇子,一下一下轻柔的为他扇着风,而他就眯着眼,偶尔张嘴吞下一个浅绿色春衫的女子为他剥的葡萄。 柒然一阵好笑,似乎她每次出现,都是打断这蔡文才左拥右抱的美人福。 跳下高墙,随手捡了三颗石子,一下飞出,打中了三个女子颈脉穴,将人打晕了过去,她才拍拍手施施然地起身。 “啊……” 柒然靠近,蔡文才依旧沒有丝毫发觉,张大着嘴,从柒然站着的角度还能看到一口黄牙,她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伸手抓着一个橙子,便塞到了那大张的嘴里。 “咔……咳咳咳……搞什么?”蔡文才张眼一阵猛咳,一阵辣呛味在舌尖流转,忍不住火大的想骂人,却见柒然双手抱胸,一脸讥笑地看着他。 “凉……凉……哎呀!”往后退的胖胖身躯,最后掉下了卧榻背后,整个人四脚朝天的摔在了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顿时一阵嚎叫,也难为那两个被柒然打晕的丫头,待会醒來,定然是全身酸痛。 柒然冷眼看着他从地上爬起來,嘿嘿笑了几声,也顾不得自己腰背上因为直接摔在地上的疼痛,只讨好地道:“我的姑奶奶,您怎么今天说來就來了?那个暗堂主可沒说您要过來呀?” “今日我有空,便过來看看。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柒然反客为主,大大咧咧地坐上蔡文才的卧榻,而蔡文才伸手偷偷地揉着后背,龇着牙偷偷吸气。柒然看到那一口的黄牙,胃里又有些不舒服,连带的坐着的卧榻似乎也不太干净。 立马起身,偷偷揉了揉手臂上窜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姑奶奶你吩咐下的,我蔡文才就是赴汤蹈火也要为你办成,你说是不是?” 他咧嘴一笑,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看得柒然头皮发麻。这样看去,才发现这个蔡文才又胖了一圈,这逃难逃得,也太不称职了。 “统共收了几个?” “男童约莫有两百三十几个,女童只有十几个。暗堂主说女童筋骨虽好,但是有些是沒有可发展空间的,便打发走了。” 柒然点点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三个女子,抬头对滔滔不绝的蔡文才道:“往后你身边,也放几个有武功的,别尽挑些养眼的。若是有个万一,我可不能保你平安。” “是是!姑娘教训得是,明日我便让人换了这几个丫头。” 蔡文才一愣,随后又是咧嘴一笑,那双本就不大的眼,在他笑开花的时候,更是只有一条缝。 “带我去看看他们训练得如何。” 蔡文才在前头带路,柒然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胖胖的身躯有些碍眼,冷不丁的道:“明日你也跟着去训练。” “这……”蔡文才嘴角抽搐,见柒然不像是开玩笑的,只能讪讪地挠头答应了。他悲苦的生活,从明日起就要开始了吗? ------------ 093 青山插手 蔡文才倒是真沒有随便的搪塞她,从后院过去,一个大湖,湖中一个亭子,湖水清澈,荡涤悠悠的。旁边有一排的柳树,七月里却是已经带上了墨绿的颜色。 一路过去,并沒有见到其他下人,蔡文才就在前头带路,直到数到第十一棵柳树之时,他便停住了脚步。 “就是这里。”说罢,弯腰将那柳树边边的草皮给刨了一层出來,却见一个石块砌成的匣子,柒然上前看去,他将石匣子缓缓往上一提,一个裂缝便从面前的湖边草坪上缓缓出现,随即是长长的阶梯。 她心中一阵恶寒,只不知这些人为何都喜欢将杀手组织建立在地底下。虽是不得见光的,但也沒必要往地下埋着吧? 她还未感慨完,蔡文才已经兴奋的跑到入口处,手一伸,便让柒然先进去。 她四处看了看,一个如此空旷之地,却是一个如此大的入口,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吗? “沒有下人过來会发现吗?”进去之前,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姑娘请放心,暗堂主的人守着外头,沒下人敢进來的。” 柒然心中一凛,不曾想到青山的势力发展如此之快,手下竟有如此了得之人,连她细心观察四周时,都未发现有人在暗中。 依旧是与青焰盟一样的格局,只它这的大厅比较宽敞明亮,只在最北处隔开几个小间,权当这些孩子的生活起居处。高大的石柱上,挑着几个燃烧旺盛的火盆,盆里荜啵声响动,还跳出些火花來。 方进來,便听到清脆的武器交接声,待得转了个方门进來,整齐的十几排列队,面对面的在对打,孩童清脆的“嘿哈”声,时不时地响起。 柒然站在上方的门口处打下望去,那些一身短打服装扮的孩子,年龄都在七到十五岁不等,面容姣好,看着都极为亮眼。 “这么多出色的孩子,你们是从哪找來的?当真都只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柒然看着那些孩子身手敏捷,出手也快狠准,身子健朗,看上去不似温饱成问題的穷苦人家的孩子。 “这个……嘿嘿嘿……”蔡文才不知要如何回答,只挠挠后脑勺的头发,嘿嘿直对着柒然笑。柒然看着就不喜,正要追问,却见暗从另外一边的高处走來,身后跟着两个黑衣蒙面人。 “暗参见公主!” 他在柒然面前一跪,他后面那两个黑衣男子也跪下,只蔡文才有些摸不清方向,一脸困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人。 柒然也不叫三人起身,只指着下面依旧刻苦操练的孩子,厉声喝问道:“那些孩子都是打哪來的?别都跟我说是这南安城中无家可归的孩子!” 若当真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她对于自己收养,且培养这些孩子的做法心安理得,若是当真是拐卖得來的,她便是坐拥天下,也会寝食难安极品护花保镖。 “这……”暗有些犹豫,只不知该不该说。 “说!”柒然再次厉声喝问,泠然的气势,让一旁站着的蔡文才也忍不住两股颤颤,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下面负责训练那些孩子的黑衣人闻声,都停了下來,孩子们听不到指挥,也纷纷跟着停下來往柒然这边看來,有些早收手的,便一个不留神,被迟收手的孩子用剑、矛、刀、钯刺等弄伤,低呼哀嚎声一片。 “回公主的话,是……盟主派人将在青焰盟的一些新进杀手,带來这里,给公主……” 果然是青山!她就知道,青山出现在南安城,定然不会只是为了阻止她与梓归璃成亲的。 从何时起,她从一个事事强硬,只习惯了下达命令的主子,变成了如今这个事事行事,都要下属來给她善后铺路的窝囊样了? 也不知是对青山事事插手的怨怪,还是骨子里头的尊傲作祟,柒然砰一声,将手边的石柱一拳打断,顿时尘土飞扬,火盆也骨碌碌的掉下來,落在了地上。 “他的人都给我撤回去!本宫要培养的是自己的人,不是要他将暗桩摆我这!” 冷冽地声音中透着森森寒气,双目带怒,一张绝美的面容,却是让底下的孩子看着,也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 “公主,若是当真要撤回青焰盟的人,那暗堂所有人,也该当属于青焰盟的。” 暗抬头看了看柒然,随后低头,却是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缓缓说道。 “你……”深吸一口气,让胸中翻涌奔腾的怒气渐渐静下來,颤抖着手,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对了!若当真是要撤掉青焰盟的人,那暗堂的人,甚至是水柔,也要一并送回去。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对青山插手她的事,突然间便那么的介怀?是因为到如今,花未名依旧生死未卜?还是因为,她发现青山的势力越來越大,已经不是她能驾驭的? 青山如今不仅插手几大国的朝政事务,连武林也开始伸手去搅合一阵。只因为青焰盟出动了几个杀手,便让整个武林不得安宁,这势力,究竟要大到一个如何恐怖的地步? 从蔡文才那出來,她如踩在云端般,总不踏实。好不容易回神,快速回到古府,已经过了用午膳时间。 柒然进去后,却不是她离开的那个院墙,有些迷惘地四处走动了一圈,发现当真迷路了。 因为一路赶回來,额际渗了些薄汗,双颊微热,伸手掏出丝巾,看着上头绣着的黄白相间的梨花,突然就想起了楚流风那张淡然祥和的脸來。 “真是见鬼了!”柒然将那丝巾揉成一团,似乎都不能解恨般,低声呢喃着,一边往前走,却是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堵厚实的人墙。 “小心!”那人见柒然猝不及防间被撞得往后倒去,伸手去抓柒然的手,却是只抓了一只袖子,拉扯间,“哧啦”一声,素华衣裳便被扯下了一片,露出了白皙如玉的一截手臂。 “你……”柒然本就有些气堵着,这会又被人无意间轻薄了去,更是气怒,挥手就是一巴掌,“啪”一声,极其清脆响亮。 待得将人打了,她站稳后往后退了几步,狠狠的剐了那男子一眼,对方却是愣愣地看着柒然,一只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被柒然一掌打红的脸上。 ------------ 094 枫儿身份 “姑娘,你为何打人?”那男子斯斯文文的,一身儒生打扮,一头墨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通红着脸,也不知是柒然打的,还是羞怒的。 “谁让你做登徒浪子!”柒然撇嘴一声冷笑,转身就要走,却是沒走两步,又被拉住了手,顿时火蹭蹭起,甩手就要将人打出去。 “姑娘,我敬你并不代表我会默默承受加诸在我身上的罪名。” 手被反剪到背后,柒然惊讶回头,见方才还是儒弱书生的男子,突然冷下了脸,手上力道极大,一用力压下,柒然便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沒想到这南安城内卧虎藏龙,且不说一个身手出神入化的钟淮,不知功力深浅的梓归璃,单说她见识过的古凌音与商清燕堪比花未名的独步轻功,如今更有这个陌生男子不声不响间,一招就将她制服的功力。 “你是何人?”柒然冷声喝问,脸上却依旧淡然,不见丝毫被制的慌乱。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古府?” 那男子微微眯着眼,他头上是耀眼的阳光,让柒然一阵晕眩,手上火辣辣的痛,汗也浸出了许多。 “你……古凌聖?”柒然看着与古凌音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大概就二十七八的年纪,定然不是古凌音的父亲,那么唯一可以猜测的,便是古凌音的哥哥。 “真是稀奇事,你居然知道我?可不要说你是因为爱慕我,才偷偷跑來古府的?” 古凌聖嗤笑,话说得轻佻,哪还有方才初见时谦谦君子的儒雅。 柒然一阵恼怒,只不知今天是惹了哪路神仙,出趟门都不利的,手上钻心的刺痛,让她想将那张欠扁的俊容,好生虐待一番。 “放手!我是凌音的朋友!”柒然龇牙怒吼着。 这时,远处传來了古凌音怒骂下人的声音。 “整个古府有多大点地儿?居然说找不到人?怎么个找不到法?哈?你们说呀?柒然姐姐一个那么大的人,能走丢到哪去?” 古凌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立即送开了手,邪魅的表情撤下,换上了方才初见时儒雅,似乎方才那邪魅之人,只是柒然自己的错觉,如果不是手腕处传來的刺痛,提醒着她,那一切都是真的。 “凌音,我在这!” 柒然瞥了一眼看似手脚无措地站在一旁的男子,高声对着假山那边喊道。 古凌音闻声带着一群人往这边來,柒然对着站在她身边的男子无声道:“你还不走?” 古凌聖却是咧嘴一笑,下一秒又变成那个儒雅秀气之人,气得柒然差点跳脚,却是又不好发作。 “哥!” “小姐!” 古凌音与水柔一起过來,本焦急得要上前询问柒然,转眼看到站在柒然背后的古凌聖,便敛襟微微行了一礼,这让柒然好奇地瞥了那人一眼。 “凌音,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柒然淡笑上前,拉着古凌音的手,显得亲热些帝世界。古凌音心底有些诧异柒然今日特别的亲热,但也咧嘴一笑,顺势攀在柒然的肩膀上,撒娇着要将人拖去她房里。 因为前些日子,柒然执意要嫁给梓归璃一事,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古凌音拂袖而去,却是连新婚夜里的宫廷宴她都赌气沒出席。 柒然还担心着这个小妮子闹别扭,还要再生气一阵子,却不曾想今日脾气倒是挺好的,还有说有笑的。 几人在通往古凌音住的水音苑时,便与古凌聖分道而行。柒然看着那俊秀挺拔的背影,紧蹙双眉,有些弄不懂这个男子在家人面前,为何要装出一副弱质彬彬的模样。 “柒然姐姐怎么了?” “你哥哥……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柒然低声呢喃,古凌音却是沒听清楚,再问了一次,她只摇头说沒事,两人相携进了水音苑,李紫倾听到响动,迎了出來。 只有水柔看见了柒然方才刻意将手腕往袖子里藏。她今日穿的是紧身马服,外头的袖子宽大,一举手便会往下滑落,而里头的却是紧紧包裹着整个手臂的,如今却是隐约能见到露出來的一截白皙手臂。 从她的角度看去,明显的一道勒横,紫黑紫黑的。水柔眯眼往古凌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冰冷噬人。 下午吃了些甜点,与那两人聊了些琐事,便被古凌音赶着回去商府。柒然不情不愿地起身,李紫倾难得细心一次,说要陪她回去,却是被古凌音一把拉住。 “你跟着去做什么?她那是属于三朝回门的。回门礼都未做,如何能带客回娘家?” 小丫头觉得古凌音说得在理,也不再说要跟她回去了。柒然便觉得自己有股子凄凄惨惨的模样,被轰出了古府。 对于柒然夜里回门,商府的人似乎都不惊讶,想必是白天里那一对侍卫以为她回了商府,便先到的商府,随后才到的古府吧。 对于这些原因,她也不愿多问,只在正厅里,为两老斟茶,接过回门礼后,有拉拉杂杂地说了些家常,觉得有些困了,便带着水柔回房。 行走到一半,柒然见不远处的一个下人房中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抢手夺过水柔手上的灯笼,从顶部的小孔往里吹风,将灯笼给吹灭了。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当中,那个窸窸窣窣地身影,更加看得清几分。 “小姐,那不是曾经伺候在你身边的丫鬟枫儿吗?” 水柔细细打量了那个背影,也认了出來,低声对柒然道。 “嗯!之前只怀疑她是商子臣与商清燕放在我身边的眼盯,如今看來倒不是了。” 柒然看着那个轻易翻墙出去的身影,嘴角带上一丝冷笑。看來不单单是青山往她身边送人,梓归璃往她身边送人,连一个隐在暗处的人,也往她身边送人。 只不知她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如何能得这些人不辞劳苦的派人來盯梢着。 “水柔,你跟去看看,查查枫儿的身份,效命于谁。” 柒然方吩咐完,水柔已经寻着那个人影消失的方向,快速的追了过去。 如今这场戏,当真是越來越精彩了,全部人都扎堆的到了安南国,只不知大政那边,能不能攻进这看似柔弱,实则固若金汤的南安城了。 ------------ 095 红颜祸水 “你说她今天是去与古凌聖碰头?” 柒然有些诧异,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个枫儿是古凌聖的人重生香港1985全文阅读。 按理说,她刚來南安城,与古凌聖沒有一丝一毫的交集,那人沒必要将人放在她身边才对。 难道说,这个人并不是刻意要安插在她身边,而是安插在商府,监视着商子臣父子的。 “确实就是古凌音的哥哥古凌聖沒错,两人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碰头了。” 柒然在房中踱步,桌上的泪烛隐隐绰绰地将她的身影拉长,倒映在窗户上,婀娜妩媚,一头散开搭肩的长发,让她看起來多了几分柔弱,少了白日里头凌厉。 水柔静静的看着,便看得走了神。柒然喊了几句她都沒发现,待得眼前阴影罩下來,才惊觉自己走神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娇俏的鼻子。 “最近独孤傲在做什么?” “听铁扎他们说,大漠内部也不太安稳,所以独孤傲忙得焦头烂额,那边似乎有意……所以他树敌太多。” 柒然点点头,却是忍不住在房中四处走动。如今这个形式來看,每个国家都处于一种混乱状态,长期下去,离天下大乱也不远了。只是谁,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水柔,看來我们要加紧步伐了,只怕不多时,这里就要乱了。” 柒然突然定住脚步,抬头看着窗外独自高挂的清月,已经到了七月末了,将近八月的夏季,转眼间,原來她已经在此生活了一年。 三年的重生生涯,只不知在哪,能找到一个真正沒有战争的和平之地。突然想起花未名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來,却是忍不住摇头。 如今江湖也不太平,哪还有真正的与世无争之地? 就算是楚流风,也不得不出世,掺杂进这纷乱的争斗夺权当中。而她,本就被这俗世纠缠了许久,如何真能在乱世中,鲜衣怒马于太平江湖? “今日早些歇下吧,明日回东宫去。” “小姐……这些事,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 水柔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虽知柒然的性子,定然不会躲在青山的背后,但是乱世中刀剑无眼,如今就能寻得一个万无一失的活法? 摇摇头苦涩一笑,这想法自己都觉得太天真,如何能当真让小姐放弃自己的尊傲,去乞求别人的庇护? “本该來的就要來,如何要去躲呢?你别忘了,当年我可是十五岁便骑着战马厮杀战场的大政女将军,这些战争,我早已见识过了。” 见识过,却不等于能全身而退。 南安城位于千禧大陆的东南部,四季如春,但到了八月,依旧还是有着夏季的闷热,柒然心里有事,如何也睡不着,一夜无眠,翌日便带着水柔匆匆回宫了。 进了八月中旬,早晚天气虽带着些寒意,白日里头却是闷热,本就有些湿气的东南,偶有微风吹來,都是闷闷的,让人胸腔一阵窒息。 真真的夏日难当。 然而大政国虽不适应这安南国的闷热夏季,却也沒退兵之意。安南皇帝梓鸿晟派使者前去了解情况,却是被姜城辉斩杀在帐营前,挑首悬挂旗杆,曝晒三日,以蔑安南。 面对大政的挑衅,梓鸿晟大怒,命人死守边境阳城之际,传令下去紧急征收粮草兵甲等一应事物,而梓归璃便被派去了监督征集粮草事宜霸世剑尊最新章节。 一处荒废的阴暗殿堂内,虽有些蜘蛛网盘结四处,荒凉凄清,但里头的建造却也是精致美伦的。 两个声音,在这空落之地,悠悠而低沉地响起。 “监军监粮都让梓归璃去做,却是当真将我们当花瓶摆设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怒斥着,“砰”一声,本就带着些腐败的雕花椅便瞬间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皇爷骚安勿躁!虽是他监军监粮,但也未必见得他便能多得此次的军功。他想一步登天,夺了秦晖的军权,未免也太小看那老匹夫了。” 阴鸷的声音阴测测的在那男子身后响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皱眉回身,有些不满的看了那男子一眼。 与梓归璃相似的面部轮廓,却是在这阴暗里带了几分阴沉,俨然是二皇子梓归斳无疑,而站在他前面的男子,却是看似儒雅,实则阴鸷的古凌聖。 梓归斳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气,在这荒凉的殿中踱步走了走,才悠悠地道:“那边情况如何?” “回皇爷,据枫儿监视汇报的情报來看,这商柒然并非商子臣之女,只不知是打哪冒出來的。” 梓归斳如有所思了一阵,突然脸上的不虞散去,俊朗的面容带上喜色,拍掌笑道:“不是就更好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可是皇爷……此人不能留!”古凌聖焦急地打断梓归斳,面上也带了浓浓的杀气。 梓归斳一愣,随即换上阴鸷的神色,伸手指着古凌聖,警告道: “无论是何处冒出來的,你只给本王记住,那个女人是本王看上的,沒本王的允许,谁都不能动她。” “可是皇爷,那女子來历定然不平常,不然梓归璃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大费周章的将人给弄进皇宫去,这中间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古凌聖倔着性子,暗黑着脸,硬是顶着梓归斳的阴沉,两人对峙片刻,梓归斳便软了下來,放缓声音安抚着。 “本王自然知道她不凡,若非如此,如何能入得了老四的眼,他的眼光可挑着呢。” 说罢,想起那日游湖之时,她淘气地将他打入水中,回想起來,有的只是欢悦,却无屈辱之意,忍不住便心情大好,脸上带着烨烨容光。 古凌聖见着,心里又咯噔一下,惊觉大事不妙了。 “皇爷,自古红颜祸水。您万万不可为了一个女子,断送了安南国的大好河山。” 梓归斳不悦的凝起双眉,“那老不死的,早早就立了太子人选,若不是梓归璃背后有个古家撑着,又娶了秦晖的女儿,这安南的朝政,岂还会有他梓归璃的立脚之地?只如今古家可说得上话的,你不是已经站在我这边了?而秦晖那老匹夫,怎能容忍梓归璃利用完他之后,便将他一脚踹开?” 古凌聖眉心突突地跳,抿唇不语,只直直地看着梓归斳,见他双唇张张合合的,也听不大清楚了,只隐约听得几句牢骚似的抱怨。 “老不死的……将我们这些皇子早早的分出去……说得好听点是封王了,却是连个领土也无……也只是……挂着名头的闲散皇爷……有谁会乖乖的等着被人宰?” 他心中想的,只有一个念头,商柒然那个祸水,定然是不能留的。 ------------ 096 安南之乱 天鸿十四年暮春,与秦夜国毗邻的边关阳城被大政国二十五万兵力围困,动弹不得。不仅不能将长途跋涉而來的大政兵力打跑,还险些被人以火攻破城池。 阳城虽是安南国西北边关的城池,但由于安南富庶,这城池便也修筑得坚固耐抗,也因此能熬了大半年的时间神医杀手俏校花。 但南安城内依旧人心惶惶。 大政国对外称,四十五万兵力压境安南,但又怕腹背受敌,所以才分了一本兵力防止秦夜国偷袭。 他们担心着,哪日秦夜国与大政国联手,那四十五万兵力全部全力围剿阳城,即使固若金汤,也会有城破的一日。只因当今皇上不知何故,迟迟不派大将领兵救援。 护国大将军秦晖依旧在家安养,梓归璃操持粮草事宜。粮草从去年八月一直到今年四月,整整半年时间,却是只前行了一半,另外一半,只不知作何用处。 柒然见梓归璃这些天日日都有闲情到她东宫寝殿來,也不多问,只每日自己也看些医书。楚流风偶尔可以过來陪她闲聊,在这诡异风波了,东宫倒显得太过于平静。 “柒然!” 梓归璃静静的看着柒然,她低着头在看新找來的一本医书,里头有些药材功用闻所未闻,而水柔在青焰盟中多少有接触各种新奇药物,所以柒然看书都习惯了让水柔在旁边。 今日子归璃依旧是來了,安静的坐在柒然的对面,本也是自己喝着茶,偶尔抬头看看柒然的,却是就在方才,看着看着便如被梦魇了般,忍不住便叫了出來。 “什么?”柒然有些不解的抬头,他却是只定定的看着她,眼瞳深邃暗黑,似乎里头有一个大洞,能将人吸进去。有些深沉了,让她不习惯。 “真的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吗?” 梓归璃看着柒然许久许久,就在柒然以为他不会再出声之时,等到她被盯得头皮发麻之时,他却是悠悠地开口,声音有些悠远飘摇,让她如在云里飘着,不得踏实。 “你究竟想说什么?沒头沒尾的,听着心烦。” 欲低头不再理人,下一秒他却是探过颀长的身子,只见上头的光亮被遮掩了去,柒然见那张俊脸又是越靠越近,想都未想,直接就将手中的书一把拍在了那张脸上。 “商……柒……然……” 梓归璃脸都绿成了菜色,面上难得流露出的几丝淡淡忧郁的深情,也被这带着霉味的书给拍得一点渣儿都不剩。 “不必叫那么大声,我听得到。” 柒然撇撇嘴,低声嘀咕着,还不忘往后躲了躲。 站在边上的水柔憋了许久,终究还是沒能憋住,“噗嗤”一声,掩嘴就笑了起來。 “远点去,看着心烦。”梓归璃不能对柒然吼,便抬头怒瞪着水柔,怒吼道。 水柔倒是不怕他,耸耸肩,继续掩嘴轻笑。若是在紫苏楼之时,那个带着银白面具的公子,或者还能让她忌惮几分,只如今相处久了,似乎也不曾再怕过。 “你吼我的人做什么?钟淮在不远处,让他过來给你吼!” 水柔无所谓,但是柒然就不肯善罢甘休,非要钟淮过來。两人闹了一阵,梓归璃只有被越气脸色越难看的份,一把将人抱起揽在怀中,果然柒然一愣,便忘记要说什么了。 “能不能安分几日,别跟我顶嘴?” 梓归璃有些好气又好笑,却是再嗅到柒然身上淡淡的梨花香之时,语气便忍不住又软了下來。 这几日只看着她静静的,一开口却是冷言讥讽的,却是在对着楚流风之时,有着少女的顾盼飞扬,让他看着出神,也让他嫉妒着楚流风网游之诛神重生。 只这女人,为何就不能在与他相处的时候,收起她那该死的冷傲与全身的刺呢? “谁爱跟你闹?你不來便耳根子清净就成,为何还要自己來找不痛快。”柒然轻声嗤笑。 真想掐死这个,不懂情趣的女人。 默默在心底深吸一口气,却是沒有勇气再问第二次。只宽大的手不自觉的抚上那柔滑的左手,在手腕到拇指节关处,那朵形态姣好的血色鸢尾,渐渐变得火热。 他怀里的身子一僵,沒有挣扎着要推开,却也沒再说话。 是夜,万籁俱寂,柒然难得的一个好眠。 半夜里半梦半醒间,听到水柔焦急的声音。柒然浓浓的睡意被激醒,外头的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 “何事?” “南安城内暴乱,不知为何城门被一群难民冲破,如今在城内肆意打家劫舍抢劫粮食。” 柒然在水柔的帮助下披衣穿戴好,听得这话,拢着鬓边长发的手一顿,带着疑惑地看向水柔:“为何是难民暴乱?这暮春的不是方耕种吗?何來的难民?” 柒然有些不懂了,又不是夏季方过暴雨连绵天气,今年的春季倒是个好时节,春雨霏霏连绵三月,并无多风多雨天气,也并不会说堤坝崩塌淹沒庄稼。 “不知,如今是城里人心惶惶的,乱成一片。” “那为何宫里也会乱成这个样子?不是有侍卫守着吗?城里的禁卫军何处去了?” 柒然一边走一边询问着,水柔小跑步地跟上,有些气喘。两人方过了圆形拱门,两三个宫婢打扮的女子却是不知怎么走路的,一下子撞在了柒然的怀里。 柒然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水柔在旁边伸手接住柒然,整个人在柒然背后顶着,有些恼怒的伸手去推那整个脑袋埋在柒然胸前的女子。 “怎么看……嘶……” “小……心……”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从那人袖管里露出來,就着水柔伸出的掌心便是一刀重重的滑过,鲜血汩汩流下。若非水柔反应敏捷手收得快,那半掌定然被削了下來。 抬脚将人一脚踹飞出去,水柔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势,低头看去,却是柒然痛苦的捂着腹部,半蹲着,脸色苍白。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水柔吓得赶紧低头看去,却是淡绿色的华袍下,被染成了深绿色,在这散发着淡淡黄色光晕的庭院里,显得有些刺目。 其余两个宫婢打扮的女子,手拿匕首,面露凶相地上前要來刺,水柔伸手去挡,那头却是有杂乱的声音传來。 “快快快……抓到刺客重重有赏!” 那些人一听那声音,有些惊慌了,柒然突然睁眼直身,一脚踢飞那女子手上的刀,再一脚过去,正中那女子的心窝处。 另外一个女子早搀扶着方才被水柔打伤的人离开,巡逻的侍卫过來,便按压着那被踢飞过去的女子。 “那边的是何人?” ------------ 097 险象环生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太子妃娘娘!” 水柔厉喝,手心一阵阵刺痛。搀扶着微微弓着身子的柒然,对那些迟迟才來,一來便能捡了个便宜头功的人,真心不耻。 “属下救驾來迟,请太子妃恕罪!” 呼啦啦一圈人跪下,柒然捂着不停流血的伤口,环视一周,却都不是往日里守在东宫的侍卫,双眉紧蹙,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哪个宫当差的?” 经柒然喝问,水柔细细打量过去,真不是这边宫当差的。陌生的面容,连服饰也不是熟悉的。 “回太子妃的话,我们是广德宫里的。方才夜里有刺客,所以我们都在四处搜寻着刺客,这才到了东宫这里來。” 柒然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又爬上心头。左眼眼角拼命的跳动,似乎想要昭示着什么不祥之事。 “小姐,我们宫里头的人呢?都去哪了?” 水柔四处看去,除了他们这一群人这里外,四周显得诡异的寂静。方才两人在房中之时看到外面的混乱,似乎都只是错觉。 “太子呢?太子到广德宫去了吗?皇上是否有受惊?” “这个……太子入夜之时,已经带着皇上的密令出宫了,这个时候,估计差不多到衡阳县了。” 那侍卫长有些支支吾吾的说着,不敢对上柒然的双眼,她正疑惑间,只觉得那里奇怪。 突然灵光一闪,只不明白为何他竟然知道太子是接的密令出宫了。她警铃大作,拉着水柔往后急退,却是下一秒被人一把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水柔一手受伤,一手被柒然抓着,待得反应过來,对方已经欺身向前,一个刀柄劈面而來,半个面颊一阵生疼,下一秒,刀背敲在她颈侧,便被敲晕了过去。 “古凌聖!你要造反吗不成?” 柒然厉声喝问,那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将头上的帽子取下,一头长长的墨发被他以一根素带松松的扎着,在昏黄的光影下,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添几分温和儒雅的风度。 他对柒然淡淡一笑,但那眼底,是深得看不见底的阴鸷,让柒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他在看着她的时候,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十几个人一小队的,在宽阔的主道分成了四五拨,分散开去后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柒然被古凌聖点了哑穴,不能言语,被他搀扶着走。越走越偏僻,主殿那边传來的慌乱声越來越模糊,而她的双眼视物也越來越模糊。 出了宫墙后,外头有人接应。古凌聖拿了一条黑布将柒然的双眼蒙上,便压着她上了一驾马车。马车车轮碾过石子小道的声音清晰传來,柒然的脑子缺越來越混沌。 难受!全身都难受!似乎火烧般的身子,还有渐渐模糊的意识。她死死的咬着舌尖不让自己昏迷过去,头若千斤重,整个人直往深渊下坠落,似乎这一沉睡过去,便不能再醒來。 他们兜兜转转换了几次车,也换了几条路,时而四处一片漆黑,时而又有些微的明亮。她知道古凌聖就坐在她身边,不言不语的,却是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在颠簸的马上熬了将近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來。身子一轻,却是被一双清瘦的手臂一揽,被夹在腋下,往一个方向而去。 柒然全身不得动弹,只感觉全身上下已经僵硬得难受重生之超级太子爷最新章节。突然被人重重的扔在地上,向前打了几个滚,却是撞上了一旁的石柱子,她闷哼却不得发出声音。 双眼冒金星,还未缓过气來,遮住双眼的黑布被揭开,在眼前的依旧是古凌聖那张顶着秀气面庞的阴鸷。 三两下解开她的哑穴,猛烈咳嗽几声,声音有些沙哑,“古凌聖,本宫与你无仇无怨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是无冤无仇,只可惜了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古凌聖说得恶狠狠的,手上大力一扯,拉得她手腕钻心刺骨的痛,似乎随时手腕骨都会被捏碎。 她招惹了不该招惹是人?思前想后许久,只有秦水瑗一人吧?却不曾想,只她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有如此通天能耐,让人将她从皇宫中掳了出來。 “你们好生将人看着,等我助主子夺权后,再來处置她。” 沉声吩咐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古凌聖嗤笑一声,便大踏步地离开了。 她细细打量眼前的房子,却是一个堆积杂物的仓库,有些散落的兵器,应当是回收当废铁的。里头甚至还有些耕作的农具。 如今她唯一不清楚的是,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天要变了? 此念头一出,电光火石般的,她想起了枫儿。前些时候,可不是古凌聖与枫儿接头了?但两人间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到如今也未能查出來。 全身疼痛,柒然想着古凌聖应当不会那么快回來,便忍不住想要睡一觉,睡着了,便能减轻些苦楚。 迷迷蒙蒙间,有人拍着她的面颊,低声地唤着她的名字。柒然睁了睁眼,只觉得面前有个人影晃动,腹部一阵紧缩,接着便是一阵剧痛痉摩,却是受伤的腹部开始明晰的疼痛起來。 倒抽一口冷气,一双手将她搀扶了起來,柒然回头看去,只见花未名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倦意,双眼充满血丝,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疼惜,眼底是浓浓的怒意。 “花……未名?你何时回來的?” 她有瞬间的错觉,已经自己只是在做梦,但是腹部的疼痛清晰的告诉她,确实不是做梦。走了将近一年的人,回來了! “我若是还不回來,你就变成人肉酱了!” 花未名有些沒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一伸手便将人腾空抱了起來,她身侧感受到的,是花未名依旧跳动得十分紊乱的心跳。 低头看去,原來是四周被钉了很多的箭羽,却是都被剑气给拦腰斩断了,而不远处,躺着几个尸体,鲜血流淌了一地,手上还抓着弓箭。 屋外还能听到兵器交接声,似乎是有人还在对打着。柒然猛然一震,想起被击倒的水柔,揽着花未名的手一紧,焦急道:“回宫去,水柔还在宫里头。” 花未名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快速的将人带出仓库,远远的一个灵敏矫健的身影,与一个高瘦的男子对打着,却是水柔与古凌聖。 “这是怎么回事?”柒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本说离开的古凌聖,为何还在这里?本來晕倒的水柔,为何也出现在这里?本该远在江湖的花未名,为何也出现在这里。 “给我射!” 一声厉喝传來,柒然看去,却是几十上百个弓箭手不知何时已经拉弓上弦,对准场上打着的水柔与古凌聖。 ------------ 098 太子受伤(加更—谢凤舞) “不!住手!” 柒然大喝,执意从花未名的怀里跳下來。却是拉扯到腹部伤口,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扑倒。 梓归斳闻声看來,见柒然差点摔在地上,上前几步,却是被他身边的侍卫挡在了前面。 “皇爷,千万不可轻易犯险,或许对方有诈。” 梓归斳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双手背在背后,站定遥望过來,几人隔的距离不是很远,柒然甚至能看见那人眼底的犹豫与心虚。 “你是与古凌聖一道的吧?如今这样做是为何?杀人灭口?” 柒然嗤笑,说话之时带动得腹部一阵阵抽痛,花未名要上前阻止她再继续前进,她伸手将人推开,依旧固执的前行美女的贴身民工。 梓归斳眼中闪躲着,却像是下了决心般,突然上前來,也不管花未名手上的剑,一把拉住柒然的手臂,焦急的解释道:“柒然,本王并非让他伤你,本王……” “噌”一声,柒然将腰带抽出,银光一闪,却是已经缠在了梓归斳的脖子上,梓归斳來不及呼救,已被柒然一把拉到她身边。 “让那些人都放下手中的弓箭,不然别怪我手中的银丝无情。” “你!” 梓归斳顿时气得双脸发黑,只睁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柒然,两人对视了许久,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让他们放下弓箭,听到沒有?” “柒然,原來你也有怕的时候?怕什么呢?本王竟然说过,你会是本王的,本王就不会让他们伤了你的,你信也是不信?” 梓归斳衔着一个狂傲的笑,伸出修长的指尖,缓缓的抚摸过柒然有些狼狈的面容。一旁的花未名大怒,手上的剑高举,却是被柒然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花未名,你去帮水柔,她受伤了,可能不是古凌聖的对手。” 其实她知道,即使水柔沒受伤,也不会是古凌聖的对手,那日在古府中,古凌聖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制服了,便可知此人深不可测。 按照方才梓归斳所说的,那古凌聖与他是一同的,那宫中混乱,可是真的? 只为何如今这两人,都出现在这荒凉偏僻之地? 花未名看了柒然一眼,施展轻功便往那两个打斗的人飞去,待得走得远了,梓归斳却是不管柒然依旧缠在他脖子上的银丝,一手便抓在了柒然受伤的腹部。 她只觉得背后一痛,微微转头,见一个男子面无表情的一剑插在她的肩膀处,手吃痛,腹部受创,伸手去挡之时,梓归斳的侍卫却是已经上前來,将她团团围住,也将她拉开,而梓归斳却是一脸的阴郁。 “将人带走,送上船去!”梓归斳看了看柒然因为疼痛而面无血色的脸,有些心疼,却最终只是扭头不理,挥挥手,她便被两个高大的男子,拉着走了。 “啊!”“啊!” 惨叫声传來,柒然顺着望去,只见一群人拥着一个马上男子,往这边而來,手中刀剑挥舞快速,将上前來阻挡的人,砍杀于马下。 “梓归璃?” 柒然看着那个在马上飞奔而來的男子,一身银白甲胄,在微亮的天际,像急火般飞过,带起一片火光。 她有些发愣,肩膀上的痛,腹部上的痛,让她一阵阵的发麻,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往后倒去,眼角余光,只來得及看到花徊直扑而來的剑花。 看來,躲不过了! “柒然!” 梓归璃大声呼喝,手上拉弓上箭,马奔得很急,“的的”声在这寂静的野外,直敲人心。 “咻咻”几声利箭擦着柒然的面庞飞过,直接刺入了那两个抓着她的男子的胸膛,闷哼几声,抓着她手上的力道一松,她便往前倒去销魂蚀骨全文阅读。 柒然被梓归璃揽在怀中之时,只觉得自己全身已经麻到动弹不得,而梓归璃那本來工整地戴在头上的头盔,不知何时已经跌落,一头墨发在清晨的冷风中飞扬,双眼布满血丝,而他从上往下看的时候,一滴一滴的黏腻,就这样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沒事……就好!” 虚弱的说完最后一句,他却是两眼一闭,往前一倾,将她又往地上压去。只觉得受伤的两处,痛得她头皮发麻,却是手脚能动了下,将人稍微推开了些,才能喘一口气。 “梓归璃?梓归璃你怎样了?” 柒然轻摇着他,呼吸微弱,她脸上还能感觉到他的血的温热,触手他的头扶起,手上一滩黏腻,将再扶起一些來看,却是满手的鲜血,脖子上的伤口鲜肉外翻,煞是狰狞。 “梓归璃……” 高声疾呼,一口气卡着,两眼发黑,差点晕死过去,“钟淮……钟淮你快來!” 一夜慌乱,宫里守卫极其森严,若不是还有钟淮这张脸,估计一群人也进不得宫门。 太子重伤昏迷,皇上受伤,皇后受惊,御医馆的太医倾巢出动,整个太子寝殿里忙乱一阵。 柒然也伤得极重,古凌音带着李紫倾进宫,在偏殿帮柒然包扎了伤口。柒然包扎好伤口后,便守在梓归璃的床边。 古凌音站在梓归璃的寝殿外堂,却是举步不前,在那犹犹豫豫了许久,见柒然撩起珠帘出來,迈步上前抓着柒然的手,“柒然姐姐,太子哥哥他怎么样了?” 因为焦急,力道有几分重。柒然痛得手往后缩了下,古凌音察觉自己鲁莽了,忙松开了手,却是双手不知如何摆放,只有些局促的伸手绞着衣裙。 柒然看她这个模样,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担心,为何不直接进去看看?” “我……我怕……” 柒然无奈,将人拉着从一个小侧门过去,却是太子寝殿的一个偏屋,里头摆设简朴,光线有些不足,也不知平日里是作何用处的。 “你有什么话便说,被支支吾吾的,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柒然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柒然方一开口,古凌音便已经红着双眼,抬头看向柒然,双唇嘟着,却像是只要柒然一说不,她便会放声大哭,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随时有落下的可能。 “先别说求,你先说是何事。若是能帮的,我一定帮。” 虽心里隐约猜得了几分,但是柒然依旧不忍直截了当的驳了凌音的恳求。这丫头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却是最重情,只怕这一开口,她想不帮也不成了。 “若是,若是与我哥哥有关的呢?”古凌音期期艾艾地说着,声音越到后來越小声,也不敢抬头看她。 “与古凌聖有何关系?” “若是你们抓到了他,能放他一条生路吗?”古凌音突然抬头,一把抓住柒然的双手,泪已经爬满的面颊,如断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 柒然伸手为她擦去,却是刚擦了,又有新的涌出來,本有些寒凉的手心,因此而滚烫莫名。 “这事不是我能说了算,这还要梓归璃首肯,且昨日那么多亲卫看见了,謀逆这个罪名,不抄家灭族,已算是大幸了。” ------------ 099 安然渡劫 古凌音不再说什么,只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哭得伤心重生之嫡女风华全文阅读。柒然看着她这个模样,却是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只默默地退了出去。 门外钟淮双手交叠抱着剑,低着头在檐廊下,阳光洒下來,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柒然在这边站了一阵,只觉得头开始晕眩,有些喘不过气來的胸闷。一手扶着旁边的廊柱,一边轻轻喘着气。 钟淮终于抬头看向她,眼神在头顶屋檐的阴影掩盖下,看得不真切。他上前來,几次张嘴,却是无声。 “梓归璃不是带兵到阳城支援吗?如何会半路折返?” 柒然捂着胸口,喘了口气后,突然抬头,厉声问着钟淮。 水柔端着一盆脏水出來,远远见着两人在檐廊太阳底下对视着,水柔抓紧了手上的水盆,低头匆匆离去。 钟淮抬头看着水柔离去的方向,双眉紧蹙,却是紧抿双唇,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在弯弯曲曲的长廊上越走越远。 “若是当真关心她,即使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边,她也能感受到。” 柒然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苦涩地笑道。钟淮之所以抛下梓归璃,害得梓归璃受了伤,却是为了去帮水柔挡那致命的一剑。回转身之时,便看到梓归璃被人从背后一箭射穿脖子,只让人心神俱破。 柒然也以为,那一箭会要了梓归璃的命,却也大幸的,他头微偏,跌落的头盔将那箭打偏了一点,才不至于锁喉毙命。 只如今想起來,柒然还是有些后怕。当时钟淮急忙赶來之时,她那一剑如果当真下去了,恐怕钟淮也不会回手。只看到水柔的那一刻,她还是心软了。 梓归璃为救她而受伤是受伤,那水柔为救她而差点毙命,就不是命吗?钟淮何其无辜?他只是凭着本能的,去救水柔而已。 想起自己在当时将所有的怒气宣泄在钟淮身上,当真是不对。她低叹一口气,伸手在钟淮的肩膀上拍了拍,“梓归璃应当不会怪你的,太医说伤口虽恐怖,却也避开了致命处,用了药醒來就好,你也别太自责。” 钟淮看了看柒然,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让柒然看着有些无趣。蹙眉站了一会,见对方也不会再想开口说话,便要往梓归璃的寝殿而去。 “你方才未与郡主说的是,即使太子会放过古凌聖,梓归斳也不会放过他,是吧?” “既然知道,那你为何不将人抓回來?这样不是更能保证他不死吗?” 柒然冷嗤,回头看他,“他既然还不想与古家闹翻,便别制造那么多的烦心事來。” 果然见到钟淮面色变了变,却依旧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柒然不再搭理他,眼角余光看到古凌音带着泪痕未干的面,一手扶在门框上,脸上平静,但是双手微微颤抖。 或者她不该说那么残忍的话,既是伤己又是伤人。 柒然再回到梓归璃的寝殿之时,太医已经为他包扎好了伤口,而秦水瑗带着四个云袖宫的秀女,堵在了梓归璃的床边,秦水瑗啜泣的声音,透过那群女人,传出來,让柒然胸口闷得不行。 “小姐,沒事吧?” 柒然踉跄着往旁边的桌子走了几步,撑着桌沿,轻轻的吐纳着胸中的一口浊气,不仅胸闷气短,腹部还一阵阵的抽痛。 “沒事,我歇会就好史前女尊时代。” 在水柔的搀扶下,柒然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方喘了口气,外边一阵骚动,却是朝凤宫里的那位主子來了。 呼啦啦的一群人,无论是哭得声嘶力竭的,还是受伤脸色难看的,除了床上昏迷的那位,都跪地迎接凤驾。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來吧!”皇后古安姮扫视了一圈这本算是宽阔的太子寝殿,如今却是跪满了人,心里也算是心安了些。 越过跪在前面的柒然,她快步上前到梓归璃的床边坐下,太医弯腰伺候一旁。 “太子伤得如何?可有生命之忧?” 听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像是之前就有人通报过一般,也不太焦急。太医也恭恭敬敬的回答了太子的病情。 皇后点点头,突然回头往人群看來。柒然被水柔搀扶着,因为胸闷,脸色有些苍白,皇后那双锐利的眼眸,就这样定定地停在她的脸上。 “太子妃,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太子受伤了,你这个做妻子的,该在太子身边好生的伺候着。” 当皇后一直盯着她不言不语的,柒然以为她就要用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一直看下去之时,她却是突然悠悠的开口。 柒然无法,只能让水柔放开搀扶着她的手,缓步上前,站到皇后面前,低声柔顺道:“母后教训得是,是儿臣不懂事了,还望母后日后多多提点。” 皇后点点头,随即细细打量着柒然,突然诧异着拉柒然的手,“你这孩子怎么了?面色怎的那么难看?可是病了?” 说罢,大力一拉,柒然便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却是不敢整个人压在皇后的身上,只能直直的往地上跪去,“砰”的一声响,只觉得头晕目眩,十分难受。 心里一动,本能的想将那死死握着她的手腕,指甲掐进她手腕的肉里的手甩开,却是忍住了。 “太子妃,你这是怎么了?连站也站不稳了?可是当真身子不舒服?” 这样一來,柒然肩膀上的伤被拉扯开,止住的血再次涌了出來,本就是淡绿宝石色的衣裙,顿时被染红了一片,连带的腹部的伤口也震裂。 “血?” 皇后一惊,本只是想给柒然一个教训,却不曾想原來她也伤得这样重,顿时心里内疚,急忙唤一旁的太医将人搀扶到一旁把脉查看。 却是一旁的水柔上前将那要去揭柒然衣裳的人给挡住了,低声道:“凌音郡主带了个女大夫來,就在偏殿,奴婢立刻带太子妃娘娘过去止血。” “你去吧!” 皇后也察觉自己一时心急,倒是疏忽了这些男女大防,对柒然身边的婢女,不禁多看了两眼。虽面带伤疤,却是一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做事不慌不忙,倒是一个机灵的。 再回头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水瑗,突然觉得有些头大。当年太子回国,确实得了秦晖不少助力,但是这个女子却是不争气的,进宫多年,且不说到得如今太子还一无所出,她是连太子的心也丢了。 虽说太子妃如今后台不强,但出身还算高的,怎么说也是几大开国元老之一的后代,且按照如今商家与古家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也不是不能扶持的。 越想心便越是已经倾斜向了柒然那一边,转眼看梓归璃惨白的脸色,忍不住却是轻叹。最糟糕的,只怕是这个孩子动真情了。 ------------ 100 论功行赏 那日夜里的宫廷内乱风波,似乎是上面那位故意压了下去,沒人再提起当天夜里的事,宫里头主子们的近身宫婢换了一批,看着眼熟的那一批人,却是不知去了何处。 只是几个宫婢,在这诡波迭起的宫廷里,有谁会在乎呢? 至于南安城被难民攻破,抢劫之事,因为内宫侍卫的干预,很快压了下來,参与暴乱的难民,也被一一关押了起來,轮番审问。至于结果,至今无从得知。 柒然的东宫,那一批伺候的宫婢嬷嬷,也被撤走了,换來一批陌生面孔。柒然倒是也不在意,反正这些人,她都不敢重用,唯一信得过的,还是只有水柔。 伤口合了裂开,裂了又缓慢合了些。闷热的天气里,有些痒痒的。但是李紫倾烦了这样天天进进出出宫廷的,索性搬來住在柒然寝殿旁边的偏殿里,每日替她检查伤口,换上新药。 当天夜里,太子寝殿那边便过來传话,说是太子醒了,喊着她的名字,让她过去。柒然却是让水柔将人打发了,只说她昏迷着为醒。 那日水柔有些不解,她却只是苦涩淡笑。 从小在这些宫廷里长大的,那些个借刀杀人、引蛇出洞的手腕,她却是比谁都清楚。只在当时那一刻,她的心依旧为那驰马向她奔來的男子,紊乱了心跳。为他受了伤,而心疼。 可这又如何?自己终究也只是他下的这一盘棋里的一枚棋子,这让她如何高兴得起來? “小姐,难得今日天气如此之好,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水柔端着药进來,细心的呵气纳凉了些,服侍柒然喝下后,见她面色依旧苍白,见不到往日的血色,便突然开声提议。 柒然小口小口地将那苦涩的药汁喝下,一一吞咽后,慢条斯理地接过一旁的小宫婢递上的锦帕在嘴角印了印,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 “青山又想做什么?” 柒然侧躺着,不必看水柔的面色,她也知水柔那和醺的面色也渐渐的冷了下來。 两人静默了下,还是水柔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姐,只是盟主担心你的伤势,想帮你瞧瞧。” 柒然手上端着茶盏,本就抿了一小口茶在嘴里,还未來得及吞咽下去,被水柔这话一刺激得,喷了出來。有些顺着咽喉管进去,却是呛到了,忍不住就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水柔用袖子轻擦着柒然喷出的水迹,一边为她轻拍着背部,为她缓气。 柒然因为这不停的咳嗽,振动间又拉扯到腹部与肩部的伤,她推了推水柔,蹙眉低声道:“叫紫倾來,伤口……” 水柔闻声面色又白了几分,立即高呼道:“來人,去偏殿请……” 一阵脚步忙乱,柒然一阵阵停不下來的咳嗽声,在李紫倾有些气急败坏的伸手按压住她鼻端穴道之后,缓了下來。 “能不能稍停下呀,这都是第八次将伤口崩裂了!” 柒然淡淡一笑,透过李紫倾晃动的身影,看见水柔暗淡下去的双眸。 夜里熬不过水柔的催促,柒然懒洋洋的起身,被两个小宫婢搀扶着下床,方在桌边上坐定,水柔便让人将桌面摆满了香气四溢的饭食重生之超级太子爷。 柒然看着那一一摆开的菜,忍不住抬头询问水柔:“今日的菜式是怎么回事?这些不是广德宫与朝凤宫才可享用的吗?” “回小姐的话,这是皇上与皇后赏赐下來的,让小姐你好生的补补身子,好好养伤。” 水柔回得一本正经,柒然却只干瞪着眼,迟迟不肯下筷子。一旁的两个小宫婢在水柔的眼色下,为她将那虾仁的壳一一去掉,沾了调料放在她的碗里。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出去吧。水柔留下即可。” 人一一退了出去,柒然发脾气般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掷,有些无理取闹地道:“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也沒什么,只是听说,二皇子回宫了,皇上对下宣称的是,二皇子出宫镇压难民暴乱有关,已经赏赐了府邸田地庄园奴仆等一应物事下去,过几日应该会迁府过去。” “嗤,梓归斳当真是好手段,都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能安然地在这皇城里头晃悠?那这一桌食是为何?用來堵我的嘴?也太小看我的胃口了吧?” 柒然冷嗤,明明是翻涌的怒气,却是面色平淡,让水柔一时也不敢搭话。 “梓归璃呢?他那情况如何?” “本早先有圣旨下來,说是太子抗命回京,延误军机,要罚他闭门思过半年的,只今日早朝之时,据说阳城那按照太子的计策,退敌两百公里,围城也稍歇了一阵,所以皇上龙颜大悦,倒是又赏赐了些物件下來。” “真是可惜了,梓归璃下了这么一手好棋,可是浪费了。吃饭吧,既然有人能啃得下这个哑巴亏,我倒是也无所谓。” 柒然说着,拉着水柔坐下,慢慢的吃着一桌的饭食。 第二日,据传來的消息,昨日里被降级的还有钟淮,因为护主不利,被连降两级,从三品护卫降为五品。宫门守卫全部革职,换上了一批新近的老臣子弟。城门守将里头,虽商子臣未被降职,却是被皇上当朝呵斥了一顿。 而站在这风潮当中,竟只有秦晖一个武官不曾有受到任何波及,一时西宫那位,鼻子蹬眼上,远远见到柒然走來,只冷冷一瞥,便昂首走过。 柒然也不在意,自己走自己的,却是走沒多久,在经过梓归璃的寝殿外院之时,一个侍卫小跑步过來,拦住了她的去路。 “太子妃万福金安,太子请娘娘到殿里一坐。” 柒然一顿,点点头,转身跟着那侍卫进了梓归璃的寝殿。 “过來!” 梓归璃见她进來,放下手中的书,拍了拍他身下的软榻,整个人因为受伤失血过多,还显得苍白憔悴。 柒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慢踱步过去,却是方靠近,便被梓归璃一把拉倒在他身上。她怕压着了他,伸手撑着软榻,却是不小心拉扯到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忍不住倒抽口气。 “你也知道痛?” 梓归璃寒冷着双眼,面上无丝毫表情,双眼却是有火苗在窜动,只差暴跳着给柒然來一顿板子。 “又不是只有你受伤了,为何我不会痛?” 柒然冷冷的道,伸手推开那抓着她手臂的手,侧身坐在了一边的绣墩上。 ------------ 101 宦海无梦 “生气了?” 梓归璃看了柒然的脸色,突然放缓了语气,有些好笑地伸手拢了拢她方才挣扎时,垂落的几根发丝。 柒然有些不习惯的往一旁躲开,却是在看到那双黝黑的眼眸时,僵硬了一下,只能随他把玩着她肩上因为发型而刻意放下的几缕发丝。 “你的伤好点了吗?听宫里伺候的说你的伤口裂了几次,可愈合了些?” 柒然瞥了那人一眼,对于突然变得如此友情蜜意地梓归璃,她有些招架不住,却又不肯服软地展露自己娇羞的一面,只冷着张脸,不言不语。 “怎么不说话?可是伤口还痛?” 梓归璃微微倾身上前,冷香浮动,柒然鼻端嗅到那香味之时,忍不住身子便僵硬了。下一秒,她却是被梓归璃强行抱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柒然挣扎了下,怎的也挣扎不开來,只能放弃了。就这样依偎在他怀里,依旧有些别扭,背后抵着他的胸膛,能清晰的听到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平稳缓慢的,与她狂跳的心跳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真要当哑巴吗?这些天我一个人在房中也闷了,难得你來了,陪我聊聊天。” 梓归璃下颌抵着柒然的头顶,宽大的手也抚摸上那光洁柔嫩的手心,一下下摩挲着,让柒然觉得有些瘙痒。 “那晚的政变你早就知道的,是吗?所以你是故意选在那个节骨眼上带兵出城。只为何选择出去了,又要跑回來?” 若是他沒回來,或者当真是坐实了梓归斳兵变篡位的名头,那他就顺理成章的兴兵讨伐,再加上民心所向,麾靡到处,皆是响应跟随之人。 握着她的手一僵,只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梓归璃淡淡的声音从上面响起,震得她整个背部麻麻的,刺刺的。 “总是瞒不过你!虽是有猜到,但是出了些意想不到的状况,所以不得不回來。” “状况?什么状况?是我被古凌聖抓了?所以你担心了?我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你放弃布置了五年的网……” “柒然!” 梓归璃突然一声厉喝,抓着她的手将强行将她转了过去,两人对视着,那双如宝石般黑幽幽的双眸,如今满满地都是怒火,只更深处,是柒然不想去面对的复杂感情。 “本宫并非如你说的这般绝情!权势于我虽重要,但是……” “但是什么?当年你不也是为了你的所谓的权势,投到弧芜那一边了吗?你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弧芜羞辱于我吗?你不是明知道我会死在弧芜手上,却是不闻不问吗?” 柒然冷笑,说出的话,既伤己又伤人。但是这些就是她的心结,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或者在这个男子心里,那个叫弧鸢的女子,也早已随着当年的那一场雨,给冲洗得一干二净。 但是她不能忘记,每每梦里缠绕不散的,都是梓归璃骑马在弧芜身旁,手执长矛与她对峙的场景最萌神器最新章节。那,会是她一生的痛。 弧芜为权伤她,她虽恨,却是又能理解。若是弧聍得了皇位,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过弧芜,但是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结发之义的男子,却是伤她至深。 柒然闭了闭眼,不愿再看到梓归璃眼中满满的伤痛,那样在他眼中倒映的自己,也是一副伤心悲苦的模样。 握在她腰上的手,不知何时悄悄松开了,梓归璃歪在一边,一手撑着头,闭着眼,一手无力的垂在半曲着的腿上。 柒然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要离去。 “既然你恨我,为何还要嫁给我?为何?” 喃喃低语,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柒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脚步停顿了下,头也不回的道:“为何?或者是为了伤你,也伤我自己。” 说罢,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出得门外,阳光灿烂,让她一阵头晕不适应,伸手挡了些关,身子有些微颤,一双手适时的搀扶着她。 回头一看,是水柔关切的双眸。那张横竖都是伤疤的脸上,渐渐拉出了一个人的轮廓,那是当年服侍她的,水秦的面容。 天鸿十四年初冬,北方边城阳城依旧被围困整整一年光阴,安南国派了几个三品武将带兵镇守,不出击也不迎敌,只死守城门。 大政国长途跋涉,加之南方湿气重,军队中得病者数千人,一时有传染之说在军营,闹得人心惶惶。而粮草在层层拨下來之时,缺斤短两,最终军队里闹了粮荒。 姜城辉心高气傲,断不肯轻易罢兵,且还要靠攻下阳城,以获得姜府翻身的机会。 为九攻阳城而不得,心浮气躁之下,斩杀监粮官数名,带兵退守与阳城遥遥相望的大政国南部边城雪飞城。 是日,柒然的伤口满满愈合,在东宫熬了些日子,忍不住便要出宫去。自那日与梓归璃谈话后,两个人便起了冷战,谁也不曾再过问谁。倒是屋外守着的人,说看见秦水瑗时不时的去太子寝殿。 但这些事,她已经不再关心了。 而李紫倾担心古凌音,早早的就走了。为了这事,水柔沒少在她耳根子之前唠叨。 “小姐,你说这紫倾公主本就是小孩子心性比较重的,只这段时间却是都晟了老妈子了,忙了凌音郡主的事,又忙小姐的,现在又回去操持着凌音郡主的……” “那还真是……” 柒然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轮的钴钴之声,她的声音低悠悠的响起,有些有气无力的。 “小姐,这出都出來了,你也别再愁眉苦脸的,这股柔弱劲,还真不适合你。” “作死呀?怎的胆子大到來揶揄我了?” 柒然作势屈指要扣上水柔的额头,她倒是得了先机往旁边躲开了。两人闹了一阵,水柔突然出声道:“盟主知道小姐今天出宫了,说是在暗堂等你。” 柒然一愣,脸上的笑意收起,恢复淡漠模样,便道:“你去安排一下吧。” 马夫将人拉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客栈,进了一个雅厢,让侍卫都守在外面。还未曾坐定,旁边那间雅厢却出现一个暗门,直接与这个房间相通。 而当那门缓缓打开之后,出现的却是蔡文才那肥胖的身子,差点就因为过于臃肿的身子,而卡在门上。 ------------ 102 人彘惨状 十一月的天里,柒然穿得还算厚实,但是那蔡文才只双了两件冬棉絮衣,额际却是飙出一层层油光的汗迹。 出來后,敛眉顺首的给柒然躬了下身子,便无声打了个请的手势。 柒然回头示意水柔在这里等着,便迈步越过蔡文才往那暗门走去,但是在经过蔡文才之时,眼神似有若无的瞥了他一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记得自己前些日子,可是让他也去练武來着,只不知这武越练的,身子却是越胖的? 这财源客栈,就是蔡文才偌大产业之一。早些年还只是一间小本经营的客栈,却是在财主本人到了南安城后,开始大肆扩建。 虽免不了财大气粗的铜臭味,但总还是能赚几个钱。且如今蔡文才被她压得死死的,她建立的自己的杀手组织密探网,也需要大量的资金,所以若是可以的话,她也还会想着别的法子來挣钱。 柒然走在前头,蔡文才在后头举着火把,幽暗的通道,在远处延伸,火光明灭间,有些寒森森的意味。 “小姐小心!这是有机关的。” 蔡文才突然高声,吓了她一跳,回头去想瞪他一眼,却是被他那张大大的面饼脸在莹绿火光下,再次吓了一跳。 “往后别用这些柴薪做火把了!看着难受!” 柒然突然冷不丁的不悦蹙眉,让蔡文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愣了一阵子,才反应过來。只手上握着火把的手力道加重收紧。 “这可是好东西呢,花了不少的钱……” 蔡文才忍不住低声嘀咕,见柒然冷冷的看着他,便又立马将满腹钱经生生吞了回肚里去。 两个沉默地走了一阵,阴暗的通道,只听得“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一声声地敲击人心,心里抓得难受。 柒然悄悄瞥着蔡文才,见这平日里胆子忒小的家伙,今日却是初期的平静,想來这也并非如自己所感觉的那般阴森,便深呼吸,渐渐压下那中背脊发毛的感觉。 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亮堂的隔间,从那客栈绕到这里,可当真是走了大半个东宫一般,看见明亮处,她方松了一口气。 “公主你來了?” 青山的声音突然传來,吓了柒然一跳,还未來得及回应,一道黑影拉长,却是从另外一跳甬道出來,身影被背后的火把,拉得老长老长。 “你找我何事?” 柒然看着那张苍白带着些阴郁的俊颜渐渐在火光照耀下变得清晰,心里才算是踏实了许多,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先下去,沒我的命令,不准人过來。” 青山却是转脸对着蔡文才吩咐,眼神冷如冰霜,也带着上位者的霸道与目空一切。 “是!主公!” 蔡文才恭恭敬敬地将火把放置在一旁的铁圈上,缓慢的退了出去,逼仄的甬道,只剩下两个被拉长对峙的影子。 “前些日子城里乱,來不及去看你。听说你伤得严重,伤口可好多了?” 柒然抿唇不语,心中有些不悦极品卡徒。他知青山这看似淡漠的关心中,带了满满的不悦,这是在责备她不用他给的伤药呢。 当年因为伤得极重,被青山所救,用了青焰盟的伤药后,往后的伤却是经常会崩裂,他明知会有这样的后果,却依旧还是给她用了。 她强忍着,这次就是不愿用。当时水柔曾想偷偷地为她上药,被她抓到了,在柒然的逼迫下,要求两人一起用之时,水柔却是不肯用。 明明那药可以让水柔面上的伤尽去,但是因为青山的密令,她只能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垂泪。 两人对峙许久,青山见柒然就是不说话,只知她心里是恼他了,低叹一声,先放下身段,看似讨好般地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罢,带着柒然來到一个灯火明亮的密室,四周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药罐子,柒然还在四处打量着,青山突然回过头來。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在晃动的火光下,带着诡异的笑,让柒然看着有些心寒。 “來看这个!” 说罢,将那大大的圆桶木盖子揭开,柒然探头看去…… “啊!” 忍不住惊呼出现,身子急速后退,撞到一旁的石桌,只觉得腰侧痛得她眼泪都出來了,却是双手只敢捂着双眼,不敢再往那木桶里头看。 “青山?还有谁?这次你又带了谁來羞辱我?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继续折磨于我,羞辱于我,我也不会向你低头的,绝对不会……” 柒然听着那声音黯哑,如钝铁相擦,发出的声音,让她耳膜听着难受。缓缓拿开了手,隔得远远的去打量,只觉得那披散下來的脏乱长发下,双目被抠,大大的血洞带着腐烂的气息,面容上都是纵横交错的血迹。 她忍不住一手捂住嘴,阻止自己再次惊叫出声。 她认出來了,此人却是三年前夺权兵败的刘连香,当年宁要求将刘连香交给他处置,她便答应了,只以为宁已经将这人给杀了,却不曾想,如今再见,却是这种惨状。 他是被青山擒拿回了青焰盟,生生的将人给变成了人彘。何其残忍,何其残忍呀! 按照刘连香被塞在只有半人高的木桶中的状态來看,他的四肢怕是早已经被剁去,双目被挖出。声带也破坏了,声音难听得吓人。那他的听力呢?可当真也被用铜注入耳朵,失聪了? 青山见柒然睁大眼睛,眼泪缓缓落下面庞,为刘连香如今的惨状而哭泣之时,忍不住便皱紧了眉头,大步靠近柒然。 “你别过來!站住!你别靠近我!” 柒然大喝,有些声嘶力竭地对着青山,但是青山依旧向她靠近,她既惧又怒,伸手抓了身后那石桌上的瓶子便往青山身上扔去。 青山伸手一隔,将那瓶子给挡开,瓶子被撞出去,落在石室的墙角,“哐当”一声,碎片落了一地,而那瓶子里装着的东西,也一目了然。 手……手指……却是,满满一瓶子的人指……大的,小的,密密麻麻的一堆。 “呕!呕!呕!” 柒然再也受不了,捂着腹部,侧向一边,大吐特吐起來。 即使当年她看惯了战场上零碎的肢体,她看习惯了满目士兵的尸首,却是仍旧觉得如今这场景,是她此生见过的,最残酷的场面。 ------------ 103 着手经商 “公主……” 青山幽幽地唤着柒然,也上前來轻轻拍着柒然的后背,让她好受些。柒然却是身子一震,想也不想地大力将人推开。 因为用力过猛,肩膀处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强忍着肩膀处的痛,死瞪着青山。 “离我远点无尽兽魂!你这些手段,让我看着心寒!” 说罢,又呕吐了一阵,方觉得好些了。抬头对上对面那张嘴,看不见几颗牙齿的血盆大口之时,忍不住便是一阵干呕。 刘连香想必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他只咧嘴无声的笑,那样子煞是恐怖,让人惊寒。 “公主!”青山冷着张脸,一手大力将柒然扳过去面对他,那手劲之大,让柒然痛得直抽冷气。 “我这些手段?我这些手段又如何了?我做这一切,可不都是为了你?” 双手钳制着柒然的双肩,让柒然与他对视着,直到柒然痛得紧蹙双眸,青山才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别再以为我的名义,将你所有的动机都推到我身上。” 柒然用力推开青山,声嘶力竭的怒吼道。在青山一愣之下,她转身快速的走出了这间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暗室。 柒然夺门而出之时,与守在第三道门的蔡文才撞了个正着,那胖子身子壮硕,柒然被撞得七荤八素,來不及细想,绕过他便往外跑去。 只她沒看见的角落,青山无波无澜的双眼,渐渐阴沉,面色阴鸷,让转进來的蔡文才撞见了,却是吓得腿软,颓倒在地,久久不能起來。 柒然面色惨白的从暗门里出來,终于见到了一丝投进來的光亮,整个人有些手脚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水柔从两半圆围成的屏风后转过來,看见柒然的模样,不禁一惊,上前搀扶着将她扶起來。手下触碰到的,是柒然忍不住颤抖地身子,如抖落的糠糖般。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将人扶到软榻上,又转身去倒了杯热茶,让柒然握在手心了,柒然却是双目沒有焦点,双手紧紧的捧着茶盏,手指都变得苍白泛青了,依旧不喝一口。 水柔抓紧她的双肩,用力摇了摇,柒然才缓缓抽回毫无焦点的目光,看着水柔的脸。只那双眼中,依旧沒有任何神采。 两人就这样无声对视许久,柒然才闭了闭眼,颤声道:“水柔,我们回宫吧。” 原本的计划,是要回商府一趟的。前些日子她受伤,商家主母古虹桑有特地进宫求见。但是那会柒然心烦,只让人说她昏迷着,将人打发了。 随后便是商子臣被皇上当众呵斥玩忽职守,以至于大批难民破城而入,闹了个笑话,丢了整个安南国的脸面,让其在家三个月闭门思过。 发生这一连串的变故,她伤势好了,定然是要回商府一趟的。只今日这行程,怕是去不得了。 “小姐,不去独孤傲那了吗?花未名那日……” 水柔看着柒然的面色,不知该如何说。那日柒然受重伤,晕厥过一阵,才醒來的。当时花未名知道柒然受伤后,简直是不要命般的奋勇闯入敌阵,受伤不浅。可是他又不让柒然知道,只待柒然缓缓醒來之时,自己先走了。 柒然一震,想起的是那日憔悴赶來救她的花未名。她还未來得及询问他,江湖之事,可处理好了? 摇摇头示意马车往宫里赶,她不愿意趁着这个时候,让花未名越陷越深。伤他的是凌音的哥哥,凌音夹在缝中,实在是难为,若是她能坚持呆在花未名身边,或者也能缓缓那紧张的局面。 “水柔,为何你要坚持叫我小姐?” 柒然坐上马车后,眯眼顺了一下惶急的心绪,突然开口询问道妃嫔这职业。 水柔却是深深地看着柒然微阖的双眼,沉默了一会,才有些闷闷地回答,“因为在我心里,小姐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太子妃,小姐只是当年在紫苏楼里,愿意将我带在身边的小姐,会为我被人欺负了而生气的小姐……” 低柔婉转的声音在不算宽阔的马车厢里响起,柒然那苍白的面容也在这话之后,渐渐放缓,柔和,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不是弧鸢,不是商柒然,只是那个方重生时的凉柒然,如此,甚好。 转眼间柒然进宫已经有一年半,可太子夜宿东宫的日子屈指可数。而这些天里,柒然与梓归璃冷战,两人更是谁也不理谁,如此在太子东宫中就渐渐的有流言蜚语不胫而走。 太子妃不得宠,侧妃倒是日日勤快地往太子寝殿而去。斟茶倒水的,好不贴心。 一群宫婢在角落里嚼舌根之时,水柔冷着脸要上前怒斥,柒然却是摇摇头,淡然的走了。 梓归璃如今对她是何种想法,她已经不再关心了,只如今这宫廷的日子,也确实是太无聊,她要寻些事儿做,好打发一下闲暇时间。 方进寝殿,守宫的嬷嬷便上前來,恭敬地对柒然伏礼。柒然扫眼过去,又是一堆的补品首饰,她蹙眉,挥手让那嬷嬷下去。 水柔跟着进门,见到铺了一桌子的东西,嘟嘴靠近,拣起几样打量了下,才啧啧有声地道:“小姐,为什么皇后这些日子,老有赏赐下來呀?还不厌其烦地让人炖了补品过來。” 柒然有些意兴阑珊地往软榻上侧躺着,看着水柔在那挑三拣四地,淡淡笑着。 “西宫那个,越老越猖狂了。秦晖仗着自己是护国大将军,想必沒少给那位温和的主子气受,爱屋及乌,恨屋也及屋,皇后自然想要打压一下秦家。但是她一个深宫娘娘,不能插手朝堂,便转而迂回地往后宫來了。” “那为何要独独的赏赐了一轮又一轮?还多了这些炖补之物。” “我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却至今还沒丝毫消息,估摸着皇后也心急了。身为太子,至今无子嗣,也确实是该着急了。” 水柔一愣,看柒然面色依旧淡然,似乎说的是与己毫不相干之事,她不禁有些讪讪地,也不再去揣摩那些人的心思,只将皇后赏赐下來的东西,一一归类收拢着放好了。 柒然手撑着头,神游了一阵,楚流风却是來了。柒然透过半敞的雕花窗棱,看着那个白衣霜华的男子,施施然向她走來,有一阵的失神。 再想起青山那张苍白阴郁的脸,忍不住便打了个寒颤。让那恐怖的画面从脑海中撤离,打起精神來,笑着让水柔去请人入座。 “太子妃寻流风來,可是又要下棋了?” 楚流风淡然笑着入座后,有些打趣地看着柒然。这些日子相处久了,柒然也习惯了他看似淡然的面上,偶尔浮现的揶揄之色。 “不是,今日寻你來,是有正经事的。本宫想在外面置些产业,赚几个钱。” 楚流风面上的笑一滞,细细地打量着柒然,最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道:“恕流风眼拙,看不出太子有克扣太子妃的吃穿用度呀,如何非要自己出去置备产业……咳咳咳……” 说到后來,他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拳头放置唇边,以清咳缓解自己的尴尬。 “谁说本宫是因为生活拮据才要经商的,这宫中日子反正也是清闲无趣的,还不如做些实际的。” ------------ 104 大施拳脚 这话里却是包含了太多含义,楚流风不好轻易搭话,只看着柒然,看似认真地听她说。 柒然无奈一叹,与聪明人打交道,确实是累。 这宫里本就是勾心斗角的,可偏生的太子东宫就是陷入一派平静里头。那些秀女背后的嚼舌也只是给猫抓痒,还犯不着让柒然看上眼。而唯一有能力与之一抗的,却是个不得宠的主,让柒然也沒个兴趣去斗。 既然宫中无趣,她便只能转战经商了。可若是让人知道太子妃亲自去做那些事,传出去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自然是要找人出面去做,即使上头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这个人,柒然第一个瞄准的,就是楚流风无疑一线永生。 谁让他也是无所事事來着,且当时他师傅鸿天老人可是发话了,让她随便差遣,既然有此资源不用,可真真是浪费了。 “那你想如何做?” 楚流风见柒然不像是与他开玩笑,不禁敛襟正容,也是一派正经地看着她,“难不成要我做你的掌柜?” “你不做谁做?” 柒然嫣然一笑,对着他眨眨眼,看着楚流风一副难为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你要放弃对权力的追逐了?转而去经商?以你的能力,不像是会舍去西瓜捡芝麻的人。” 柒然沉默许久,看着一处虚空,许久才轻舒出一口气。 “我决定不争不抢了,或者可以安心的过着平淡的生活,从此相夫教子,从此不再过问权力之争了。” “果真?”楚流风定在柒然的面上,见她说得淡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便蹙眉,“若是如此,那我留在这有何用?还不如回了大政去!” 柒然噗嗤笑了出來,也不管他突然涌起的怒气,只对着他道:“去吧,银子本宫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是开酒楼茶肆,还是妓院赌坊,都随你,本宫过些日子再出去。” “水柔,送客!” “楚相爷,请!” 水柔上前,果真打了个请走的手势,让楚流风看了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可发。做事从來都是淡定从容的,可如今却是被柒然几句话,让他心头火起。 攥紧了双手,起身看柒然丝毫沒有挽留解释的意思,当真是拂袖而去了。 待得水柔送楚流风出去后,水柔却是气嘟嘟的回來了,手上将那门板桌椅弄得声音极大,让柒然想忽视都不行。 “怎么了?难道是楚流风给你气受了?” “哪呀,那酸气书生只会自己生闷气的走了。” 柒然起身,有些好笑地看着水柔,直盯得她头皮发麻了,才启唇揶揄道:“酸气书生?只怕这整个天下,沒有几人能有他的能耐。” “那小姐是不是在变相的说自个儿比那书生厉害,所以才能将他气得无话可说的拂袖而去呀?”水柔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挨身靠前,好奇地眨着眼,“为何小姐似乎很看重他的样子,难不成他就有什么特别能耐?” “大政能为了一个楚流风而兴兵,你以为这人能平庸到何去?” “少拿官方的言辞來打发我,楚流风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两国交战的原因,最多只是一个借口。别忘了,小姐在大政的身份可是……” 水柔说得起劲,忍不住便多话,突然醒起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见柒然双眸中的笑意渐渐隐了去,方住了嘴,悻悻然地起身,低头不知做何好。 “你方才生的什么气?” 柒然见她局促的模样,只自己一时又犯病了,只能转开话头,引开她的注意力,缓解尴尬。 “还不是宫里的那些嘴碎的,背地里说些荤话,污蔑小姐的声誉。” “说些什么了?说來听听。” 水柔抬头,见柒然只是侧躺了下去,拉上了棉絮被子,一副不甚关心的慵懒样,本涌起的怒气,也淡下了几分神医杀手俏校花全文阅读。 柒然不在意,无论外面的话说得多难听,她都不在意。 水柔看着那侧对着她的脸,在冬日斜阳里,如白玉般透明,似乎如雪般,随时都能淡淡化去,直到消失不见。忍不住的双眼便通红着,鼻子酸涩起來。 柒然久等不到回话,回头看去,却见水柔眼睛红红的,有些诧异,起身关切道:“那是说了什么重话,让你这冷冰冰的杀手都哭鼻子了。” “谁说我冷冰冰的,我还不是尸体呢。” 水柔破涕为笑,声音还带着鼻音,眼睛也泛出了晶莹,却是笑着挨在柒然身边坐下了,伸手擦着眼道:“还不是与楚流风有关。他來这的次数多了,遭人嫉妒,且对小姐你的名声也不好。毕竟后宫重地的,一个男子常來,名声也不好。” “就为这个?” “嗯!” “那你哭什么?我要如何过是我的事,大不了名声臭了我们就搬出宫去单过,谁爱说就谁继续说去,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柒然的话刚落,一道冰冷不带温度的男子声音传來,砰一声,大殿门被人重力推开撞在了两边的墙上,而梓归璃就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逆着光,眸中神色看得不分明。 “哟,这消息传得可真快的呀,楚流风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 柒然冷笑,故意激怒他一般,顶了他一句后,吩咐水柔去燃香料。水柔有些犹豫地看了梓归璃一眼,却是在柒然冷凌的面色下,犹豫着去端凤凰镂空香炉。 梓归璃自觉自发的到了柒然侧躺着的软榻上坐下,伸手将人给扳过來,对视着,才冷声道:“你以为这皇宫是你家,你想來住就來住,不想了就搬出去?” “这皇宫本來就不是我家,不是吗?” “你……” 梓归璃面色难看,双手紧拽着柒然的双肩,有气却是无处可发。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这次又想干嘛?当真以为你想要离开本宫的东宫,就可以离开吗?” “我可沒说要离开,如今这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的,何苦折腾?再住些日子吧!” 若是当真与柒然认真了,按照她这个满不在乎的样子,真真的能将他噎死。 “那你如今这是要做什么?” “闲來无事,自耕三亩田,总不会碍着你太子殿下了吧?” “什么?” 梓归璃沒听懂,看着她,柒然却是瞥瞥嘴,不再说话。 一旁端着香炉过來的水柔噗嗤一声,笑道:“小姐这个模样,还真有几分小孩子赌气的模样。” 接收到柒然警告的眼神,她赶紧收了笑,对着梓归璃正色道:“小姐想要在商业上大施拳脚,方才楚相爷才让我们小姐给噎得走了。” 梓归璃若有所思地看着安静侧躺的柒然,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在那紧闭的双眼下投下一道阴影,微微颤动,如蝉翼般,带着几分柔弱。 ------------ 105 才子掌柜 只无论他心里起了多少怜惜之意,她也是不在乎的吧? 又是再次的无言相对,梓归璃一腔柔柔蜜意,突然间变得无处可放,只烦躁地在房里转了几圈,偶尔一瞥,见柒然的小榻几上摆着几本泛黄的书页,拾起來一看,只破损不堪,还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疑难……经?” 看着这中间缺了几个字的书页,他缓缓读出,再看柒然,却是依旧闭目假寝,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水柔去斟茶放在梓归璃随意坐下的凳子旁的小圆桌上,见他皱眉翻着手上的药物经残卷,便低声答道:“此书为疑难病症药物经,是小姐在太子的书房里无意间发现的。” 梓归璃好奇柒然何时喜欢上药物的,看了她一眼,只见高高的隆起的一处,微微震动着,显示着她平稳的呼吸,似乎已然睡着了。 南安城的冬天,沒有雪。但是冬天依旧是干冷干冷的,寒风拂面便有些刺痛。窗棱半开,虽外面有些银花冰凌,看着不至于太凋零,但如此对着风口睡着了,只怕会起病。 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连人带被子包裹着抱起,水柔机灵地去内殿将帐幔打起,将被褥铺整齐。 轻轻将人放下,柒然只惬意地低低呢喃一声,便转了个方向继续睡着。 就因为那句呢喃,让梓归璃为她轻轻拉被子的手一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她方才轻声喊的那个名字,如果他沒听错的话,是叫花未名吧? 独自背着双手站在空旷的前殿,眼神幽幽的在这房中一桌一椅上流转,忍不住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就如他靠近之时,她后退,转身拔腿便跑,然后那个方向,花未名早已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 梓归璃在东宫一站,便是整整一夜,都是同一个姿势,水柔在窗外看着那有些遗世独立味道的身影,无奈的一叹,转身便进了自己的屋子。 柒然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身边呵气,脸颊与脖子处带着瘙痒,却又不愿睁眼醒來,转个身子又沉沉睡去。一直睡到第二日的辰时,却是被水柔在外殿一阵乒乒乓乓声给吵醒了。 “你在做什么?怎的那么吵?” 柒然只随手披上一件毛毡子,光脚踩在铺着厚厚的冬毯子的地上,撩起那琉璃珠帘,睡眼惺忪地问着水柔。 “沒什么,只太子一早派人送了许多稀罕药材过來,奴婢正在对着书给归归类呢。” 水柔手上不停,依旧忙乱的捣弄着那些药材,柒然靠近一看,却都是她这些天在研究的药材。 “无端端他送这些來做什么?我又不曾有病痛的。” “噗嗤!” 闻言,水柔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一看柒然披着一头及腰长发,身上只简单的裹着一张毛毡子,顿时是又气又急了,赶紧推着她往烧着火炉的内殿里走去。 “我的小姐,如今可是寒冬腊月的,您这样就出來了,估计不多时又要闹病了,到时这些药材,还当真是派得上用场了。” “沒事你诅咒我做什么?” 虽是如此说,却还是乖巧地钻回被窝里去,用温暖的被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等着水柔拿出今日的衣裳换上无限之超凡进化。 水柔站在衣橱前,愣愣地看着满衣橱的衣裳,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 小姐,似乎越來越有其他大家小姐的娇气任性,可以开玩笑,可以撒娇耍赖,甚至是有些任性的赌气。虽然她不曾服侍过别家的主子,但是跟在柒然身边这些年,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小姐变了! 这个认知一起,她只觉得内心翻涌,不知是苦是甜,久久地呆愣着沒有动作。 “水柔?怎的那么慢?随便一件衣裳便可!” 水柔回神,赶紧拿了衣裳匆匆回去伺候她穿上,随后却依旧是宫廷中无趣而单调的生活。 那日之后,太子那边每日都会派人送些不一样的药材过來,有珍贵稀有的,也有普通平常的。 因为这频繁的举动,让太子妃居住的东宫又是热闹了一阵子,只说那日太子夜宿太子妃寝殿后,太子妃得宠了。 整个冷冷清清的东宫,又洋溢着喜气。而皇后见太子频频送药过來,也跟风的让人备着不少的珍贵进贡药材,都往柒然的寝宫里送。 一月方到,新年的喜气都让那药材味给掩盖了去。柒然本还欣喜着频频召唤李紫倾入宫研究这些药材。但次数多了,不仅李紫倾有些厌烦了,就是跟着进宫的古凌音也已经跳脚着说往后都不來了。 柒然见她又开始活奔乱跳地,估摸着是花未名回來了,两人间紧张的关系应该有所缓和,所以也不再拉着她作陪,都让她们各自去与那两人相处。 只如此一來,她似乎陷入了比李紫倾还要疯魔的状态,都已经是沒日沒夜地去捣鼓那些所谓的疑难杂症的药物了。 这日水柔实在看不过了,一把夺了她手上的书本,有些头痛地呻吟道:“小姐,您就别在捣鼓这些了,我如今一进门嗅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药材味,这宫殿简直就成了半个太医馆了,这往后难不成还真要弄个小医药馆?” 柒然瞥了水柔一眼,想起若是这真变成了医药馆子,到时候那些后宫嫔妃有个感冒发热的都往这钻,那状况还真有几分滑稽,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声。随手将手上的药材仍在簸箕里头,拍拍手,笑道:“那咱就出去走走吧,这些日子关得我骨头都有些痛了。” 两人只带了几个侍卫便轻装简便的出了宫门。柒然却不是单纯的出來散心闲晃,只围着宫墙打马缓缓转了一圈,随后便往闹市而去。 新春方到,早晨还有些迷雾,隔得远了有些看不真切,只白茫茫的一片,远处传來走贩的吆喝声,以及早点烧麦地叫卖。 柒然第一次大清早的出來,轻轻呵气之时,还能看到嘴边呵出的一阵白气,以及坐下马骑喷鼻间的白气。 水柔紧跟在柒然身边,背后跟着两个骑马的侍卫,以及四五个小跑步跟着的小侍卫。想起早里出门,大伙都未曾用早点,便循着找一处茶楼歇息一会。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间精致的酒楼缓缓出现在柒然面前,那素雅的牌匾,周遭雕刻精美的兰花花纹绕了一圈,洁白如雪,在这朦胧的清晨里,却依旧夺人目光。 “才子掌柜?” 待柒然看清那客栈牌匾的名字时,忍不住便捧腹笑了起來,因为透过那素雅高洁的牌匾,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袭白衣,站在牌匾上方一丈远处,而他手上,还拿着一把白玉扇子,看似玉树临风,实则有些滑稽。 ------------ 106 南安富商 “小姐你笑什么?” 水柔只觉得怪异,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一幕,只她的视线与楚流风投下來的视线相对,她有一瞬的怔愣,就这样直直的与楚流风对视了片刻,直到对方将视线移开,身影消失在那牌匾之上。 “小姐……那个人……可是楚相爷?” 水柔犹犹豫豫地开口,也不知该做何表情,愣愣地回头看柒然,却是已经笑得趴在了马背上,引來一些早起的路人的侧目。 毫无疑问的,几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那间才子掌柜客栈,柒然因为方才笑得眼泪都流了下來,憋得整张脸红扑扑地,绝美面容上,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俏皮。 就这样娇娇俏俏地往那守在门口的跑堂面前一站,愣是将人的魂儿给勾走了,许久都沒有反应,还是水柔皱眉,那张疤痕纵横的脸往前一唬,才将人吓得后退,直接给跌进了客栈的大厅里头。 “小晨,你这毛毛躁躁地性子如何能改改?若是被公子见了,又是不喜……” 一阵严厉的呵斥声从那掌柜柜台上传來,柒然抬头看去,只见那柜台后的男子面容普通,双目却是峻铄锐利地,往几人看來之时,也是一脸平淡,只略微向柒然扫了一眼,便示意那跑堂小二带人上去。 “姑娘这边请!” 柒然也未理那引路的小二,只直接到那面相普通的男子身前,柔声道:“我寻你家掌柜。” 那男子蹙眉,冷冷地打量着柒然,不甚客气地道:“我家掌柜的沒时间,姑娘若是來用膳的请上房雅座去,若是别的用意的,还请回去。” 柒然衔着笑意只淡看着他,但对方只一直淡淡的一张脸,却是与楚流风极像。 “啧啧啧……沒想到楚流风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掌柜,架子倒是端得挺大的,他这是要将小姐摆在什么位置?” 水柔上前一步,嗤笑着,略微挑了挑下颌,示意那男子往上看去,却是楚流风迈着小步,从环形木梯上下來了,手上还抓着一把玉扇。 循着水柔的视线,那男子转头见楚流风下來了,带着一身的冷傲出尘,淡漠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神情,“老板!这些人说是要找你。”他上前一步,也不忌讳柒然等人,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与楚流风说。 “太子妃今日有如此雅兴到我这鄙陋之所來,还真是让我这蓬荜生辉呀!” “说话别阴阳怪气的!不就让你出來打理些生意嘛,又不是要你去杀人放火。” 柒然觑了他一眼,斜眼见那方才站在掌柜台里的男子也只是一秒钟的诧异,便恢复淡然的神情,只觉得楚流风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上头雅厢备着,太子妃请!” 因是冬日里的早晨,许多人都不出來吃早点了,所以整个大堂还是冷冷清清的德特雷亚丨学院之章。只这些客栈,普通百姓也來不了,平日里來的也是那些达官贵人,所以早膳这个时辰,却是最冷清的时候。 柒然缓缓的沿着那酷似紫苏楼装潢地环形楼梯上去二楼,偶尔看看楚流风,见他似乎依旧面无表情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估计这布局,也是他赌气着,特意让人如此设计的。 “楚流风,你这才子掌柜客栈,这名字取得,怎的比蔡文才的财源客栈还要俗不可耐?” 柒然一进楚流风的雅厢,便捧腹大笑地嘲笑着跟进门的楚流风,也不管那个跟在几人身后进來伺候的张问是何表情,她只笑得岔气了,还是水柔上前为她拍着后背顺气的。 这雅厢是布置得挺好的,雅致清幽,正门处对着一个三丈高的大屏风,不是凤凰于飞,也不是万马奔腾,只几点水墨渲染,勾勒出一个山河飘渺之境,而那山河飘渺中,一抹嫣红翱翔在万山之顶,遥遥俯视着大地。 柒然上前细细观赏了一遍,只觉得这画面看似旖旎飘渺,带着女子的柔情温婉,却又有说不出的豪迈,依旧睥睨天下的大气磅礴。 “这画可是你画的?”柒然细细的看着那画风走笔,似乎是一气呵成的,如此巨幅,竟然只靠随意的点墨而成。“我可不知你又这个手艺的?” “莫要忘了,我可是大政国的第一才子,太上皇钦点的最年轻的丞相,也是……” 楚流风撇嘴看向别处,玉扇在左手心上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清脆地声音在这厢房中,缓慢而有节奏的响起。 “也是引起两国交战的罪魁祸首!” 柒然嗤笑,收回打量那幅画的视线,果然看他目光一沉,方才那自信的昂扬光彩,再次被那双沉静的双眸所掩去。 柒然转过屏风,见得里头有一张宽大柔软的卧榻,一张雕刻精美的八宝仙桌,四周放着几张铺上软垫的圆木凳子,桌上的紫砂壶茶盏用具一应俱全。 不远处还有个热火炉在旺盛地燃烧着,使得整个雅厢不至于太冷。 “张问,如此书生气的一个老板,怎的就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呢?” 柒然笑得面颊两边都酸痛酸痛的,楚流风却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的茶,只淡然地瞥了柒然一眼,便继续自顾自的喝茶。柒然见激怒不了他,便转了风向问那个三十几岁,黝黑一张脸的张问。 “书生气?我们家老板那可是生意奇才!只短短半年时间,便是成了这南安城出了名的大富商,不跟着老板混,那是要跟着谁混?” “哦?竟然有这等事?”柒然向楚流风看去,只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这个看似淡然,实则是孤傲到骨子里头的男子,即使不喜欢商人的市侩气息,但是若真要做,也一定要让自己做到最好吧? 突然想起他那像是跟她怄气的才子掌柜客栈,柒然忍不住再次咯咯的笑了起來,让一群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尤其着与柒然相熟的,皆知她平日里性子冷淡,很少有如此不顾形象的大笑的时候。 “若是不信就算了,反正到时那些银子都会如数给你送去。” 楚流风终于有些克制不住了,砰一声将手上的茶杯重重的放下,脸有些抽搐,但那也只是轻微的,若不是这里的人眼神都是敏锐的,也不会看得出來。 “沒沒沒……我可沒说不相信你,我只是……咳咳咳,我只是觉得那才子掌柜之名……取得甚好……甚好哈哈哈哈……哎呀,水柔我快不行了,你去找独孤傲跟花未名他们过來吧!” ------------ 107 紫倾归国 柒然再次笑得沒心沒肺的,让水柔也有些看不过去了。楚流风那张俊脸已经气得有些扭曲了,水柔心中暗想,若不是他定力好,估计如今已经气得拂袖而去了。 笑了好一阵,待得第三壶新茶都冷了,柒然才收住了那肆意地笑,清咳几声,带着沙哑地声音,认真问道:“楚流风,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短短的时间里就压过了这边的地头蛇?” 柒然所说的地头蛇,便是古国舅家古府,即古凌音的家里。虽说古家是皇亲国戚,与各国皇室皆有牵连不清的关系,但是古家以商起家,更是扶植起一个以商为重的安南国,所以他们不会忘本逐末,放弃其起家的行商。 “古家商业网虽巨,却也不是全部集中在南安城,这些年古家的生意一直想打入大政国与大漠国,所以这些年的财力物力,都抽调到那边去了。” 柒然恍然大悟,原來也不是楚流风有多商业奇才,只恰好的人家迁徙走了主力。 “那你如今可是扩展到什么领域去了?一个南安城的富商,总该不单单是靠客栈可撑起來的吧?” 柒然带着揶揄之意,一双眼微微上挑,笑意到达眼底,将那双氤氲的双眸点缀得烨烨生辉,如夜里的夜明珠,煞是亮人。 楚流风方抬头,便见到柒然靠近的绝美面容,有一瞬间的怔愣,手上抓着茶杯,本是要往一边的桌子上放的,如今却是僵硬在半空,那样子有些滑稽。 水柔忍不住噗嗤又笑了,让一旁的张问有些尴尬。虽他家老板这模样真与平日里的精明冷淡不相匹配,但也还不至于让这两个女子嘲笑了去。 张问轻轻咳嗽,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撞了撞楚流风的背部。楚流风也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残茶许久,才幽幽地道:“皆是些茶叶绸缎玉器类的买卖,另外还开了家当铺,别的就沒了。” “哦……” 看着那有些别扭地回答,柒然虽有些想笑,但也知道这个楚流风看上去很好说话,也很难将他的怒气点燃,但是也不是当真如绵羊般任人调笑,所以也就适当的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有一搭沒一搭的与他说起了别的。 柒然终究还是未曾去独孤傲的私宅看看,在才子掌柜客栈里的特色小菜都尝了个遍,在夜幕时分,踩着暮色中的零星灯光,柒然的坐骑一步一个脚印踩得踏实而清脆。 “你为何总往宫外跑?宫里的规矩多,怎能让一个后宫妃子如在娘家那般无规矩?” 柒然手上握紧缰绳,看着渐渐出现在视线里的宫门,眼睛开始渐渐模糊起來。深吸一口气,打马往侧面的宫门而去。 “得得”的马蹄声中,是柒然甩头将方才楚流风在她耳边低声提点的话语。 她自然知道,只是她在自欺欺人。她可以容忍那个男子对她怀着戒备,可以容忍他背着她做手脚,但是她能容忍他插手进入她的世界吗? 翌日清晨,柒然还未从睡梦中醒來,水柔便掀帘进來,将她从梦中摇醒。她睁大双眼看着有些摇晃着的紫色帐幔,缓缓调整自己的思绪。 重生太久了,安谧平静的生活太久了,她总有种不真实敢,似乎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了,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原來还被钉在祭台的柱子上,任由弧芜欺侮的情景美女的贴身民工。 最近不知为何总想起前尘往事,本跟着古凌音与李紫倾变得有些开朗的性子,在这孤寂的宫殿里,似乎都能被掩藏了去。 “小姐,是还要再歇会吗?若是累着,可要我去将郡主打发去别处先?” 水柔的声音柔柔地软软地,与水秦的也相似,但是她知道这个人不是水秦。 “凌音怎么那么早就进宫了?” “柒然姐姐,紫倾要回去了,想要见见你,与你道别,你可愿意出宫去看看?” 柒然方起身出声,古凌音已经在两个宫婢掀起的珠帘后转了进來,一身衣裳有些凌乱,发丝有些潮湿地贴在面颊处,还微微喘着气,看來是今早踏着晨雾过來的,赶得比较急。 “什么?”柒然有些怔愣,似乎沒理解方才古凌音的话,待得细细品嚼后才猛然惊醒般,抓着古凌音的手追问:“怎的突然就要归国了?之前怎么沒消息的?可是有别的急事?” “这……”古凌音看着柒然欲言又止,也不知要如何说,最后只一蹬脚,着急道:“你先换上衣裳,我们且一边走一边说。” 柒然让水柔与一群宫婢伺候着,很快就梳洗完毕。古凌音催得急,她也來不及让人帮助梳一个复杂的凌云髻,只草草的用一根绣带扎着拖在身后,随着走路的动作,在背后一摆一摆的,让她有些不习惯。 一行人走得匆忙,让那一群负责保护柒然的侍卫一阵手忙脚乱,也幸得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才不至于将人跟丢了。 “驾!”柒然大力的一鞭抽在马肚上,马儿吃痛,撒开脚丫子快速地跟上跑在前头的古凌音。柒然背后松松的长发随风飘扬,面容在浓浓的白雾里,却是分外出尘,如踏云而來的仙子。 “凌音,你先别跑那么急,究竟为何如此突然,紫倾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快马加鞭赶上古凌音,柒然一张口却是被凌冽的风直灌入口中,整个喉咙头呛得厉害,却还是哑着声音,大声询问着。 而随着清晨的烈风,她的声音也渐渐消散在这暮霭重重的清晨里。 “昨日夜里,独孤傲突然辞行,走得匆忙,只來得及与那的管家交代一声,便人影无踪了。”因马赶得飞快,但是古凌音也只能扯着嗓子回答。 “独孤傲……离开了?与紫倾回国有何关系?” 柒然一问出口,却是突然愣住。这些日子以來,紫倾都安静的充当着一个女大夫的角色,整个调皮跳脱的性子,似乎也沉静了不少,这让她一时忽略了,紫倾是一国公主,也是独孤傲未过门的妃子。 想到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涩涩地,闷闷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咽着难受。 “秦夜国以安南国扣留紫倾公主为借口,与大政国联合发兵安南,昨日紧急军情奏报,紫倾也是被逼无奈才选择回国的。” 柒然心里一个咯噔响,这本就在预料中的事,但是对于今天这种状况的出现,她还是不能很好的理清。 看來这阵子,又要有得忙了。 几人快速地穿过无人的街道,马蹄踢踏声在这寂静的清晨十分清脆响亮,两边模糊的建筑在后退,直到见到城门口一行人之时,柒然的脸已经被股股烈风,割得火辣辣的痛。 ------------ 108 土下女子 “柒然姐姐凰落九州全文阅读!” 听得马蹄声接近,本窝在一个朴素的马车厢里,透过车厢帘子引颈翘盼的李紫倾,一个纵越便跳下马车,往几人的方向大步跑去,却是被长长的公主凤袍给绊了一下,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公主!”跟在李紫倾身后伺候的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见得此景,大声惊呼,手脚笨拙地靠近李紫倾,想将人搀扶起來。 “本宫沒事,你走……” “怎么这么不小心?多大个人了?” 柒然见紫倾摔地上了,也顾不得勒马让它停下來,便急速翻身下马,跑到李紫倾面前伸手将人拉了起來,也成功将她想要发泄在那小丫鬟身上的怒气阻消了。 “柒然姐姐,你若再不來,我就真的要走了,往后可能你就见不了我了!” 如小孩子般紧紧地抱着柒然的腰肢,整个人埋在了柒然的脖颈间,深深地吸着柒然身上独特地香味,李紫倾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去依恋一个人,如此第一次那样孩子气的去撒娇依赖一个人。 柒然抱着她,两人身上的体温相互传递着,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却是涩涩地肿胀地难受,忍不住要吸吸鼻子,才将那涌到喉咙口的哽咽噎回去。 “胡说什么呢?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如何就会再也见不到呢?往后若是想我了,便來找我,或者哪天我经过你那,便寻你去。” 她不敢说來南安城,因为她不敢保证这一生便耗在这个地方。她也不说去秦夜国寻她,因为秦夜国的公主,注定只能被拿出去和亲。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古凌音只站在一旁一边跺脚一边呵气,虽冷得她双唇都青紫青紫的,却还是不愿意到背风处站着。李紫倾见了,一脸愧疚地笑。 正要再说些体己话,那被派來接李紫倾的秦夜过使者,以及代表安南国护送秦夜公主的安南国将军却是派人來催着上路。 李紫倾只紧了紧抓着柒然腰身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弄得一群人不知如何是好。柒然无奈,只能带着一群宫里出來的人,随着迎接队伍,一起出了安南城的城门,将人送出去好远。 柒然将李紫倾一直送到南安城的最外围城处,此时已接近晌午,太阳才悠悠然地冲破云层雾霭,照亮着灰蒙蒙的大地。 紫倾探出头來,看着越來越远的南安城,看着越來越小的身影。一只白玉小手握拳放在心口,只觉得那心跳也慢了几拍,似乎离了这日夜相伴三年的人,她的生活渐渐变得无趣而缓慢。 站在柒然身边的古凌音,看着紫倾一众人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朦胧氤氲地双眼,瞥过淡然着一张脸的柒然,脸上忍不住一阵失望。 她以为,柒然姐姐会阻止紫倾回去的,她以为…… “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柒然看见了她的神色,古凌音转身就想跑,柒然一把将人拉住了,淡笑着看着她,古凌音却是往后缩了缩脖子,有些惧怕地抬头瞄瞄柒然,见那几个侍卫离得远些,只上前一步咬耳朵道:“要打仗了!” “什么?” 柒然不解,这些日子都太平得很,如何毫无征兆地就要打仗了呢? “大政陈条三出:一为安南联合叛党刘连香意图鲸吞大政;二为安南挟持大政新封凉妃;三为安南扣押大政使者楚丞相。” 柒然一边听着心里却是一阵凉比一阵,弧琮那孩子,怎会想到用这些所谓的三出借口,大规模的兴兵? “那秦夜国与安南国联合发兵又是因何?” 若是她沒记错,当年秦夜国与大政国算是闹翻了,只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民国之钢铁狂潮最新章节。只如今是何事开始,两国又开始牵扯不清了? “秦夜国以安南国扣留紫倾公主为借口,与大政国联合发兵安南。” “那紫倾回去……” 柒然心里咯噔一下响,只道事情不妙了。秦夜国这次决定事发突然,柒然就不信秦夜皇帝不知道李紫倾一直与独孤傲在一起。如今却是选在大漠内暗潮汹涌的时候,选择站在大政一方,也将李紫倾接回国去。 那么他的意图只有一个,对大漠方面悔婚,在大政方面寻求联姻对象。 而大政当今皇上,年轻而未娶,若是联姻,紫倾定然是一国之母的。 柒然双眉紧皱,只不解,如今弧琮也才十岁,而紫倾却是已十六岁,年岁相差虽不大,但这种搭配,却是极其怪异。 “希望不是我多想了。” “什么多想了?发……啊……” 柒然转身就往南安城走去,低头喃喃细语,古凌音跟在后面,听得不太真切,跑上前去想要问清楚,却是脚下被高耸地地面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地摔倒下去。 “凌音……”柒然立即伸手想要去抓住她因为挣扎而挥动的手,却还是慢了一步,古凌音直直地摔在了地上,让渐渐恢复干爽地泥土,飞起了一片,朦胧的黄色。 “这是什么……嘶……柒……柒然姐姐……” 古凌音摔倒后,本还高昂着嗓子要抱怨几句,声音只发到一半,却是半途一个大转弯,带着颤音,战战兢兢地唤着柒然。 “怎么了?可是摔伤了?”柒然与水柔上前要将人给搀扶起來,古凌音却是双眼中眼泪直打转,整个人抖得厉害。 柒然刚弯着身子,想要为古凌音掸去头上沾上的枯草,修长玉指方碰触到古凌音的头发,却是僵硬在那,只看着古凌音身下的某处。 “那是什么?”虽大概猜到,柒然却是不敢置信,这安南城围城只在不远处,如何会出现这个? “活人还是……死人?” 古凌音颤抖着声音,双眼微闭着,却是不敢往她右手地方向看去。只见她右手下拂去地黄土下,微微露出一只成半拳形状的手,指甲皲裂,带着些黏稠,怕是沾染了泥土的鲜血。 “这有何好怕的。”水柔上前将古凌音拖起來,上前循着方向三两下刨开那堆高高的黄土,只露出一张被泥土沾得面目不清的脸來。“还活着,只气息微弱了些。” 那几个保护柒然的侍卫见状,忙上前來用手中的剑三两下地把其余的泥土都刨开了,只见得那草草被埋在土下的人,身子娇小,衣衫褴褛,有些瘦骨嶙峋模样。 “还有救?” 柒然见水柔起身,只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便上前将自己的手帕给水柔擦手,看似随意地问。眼神也往那个躺在地上,十分狼狈的女子看去。那几个侍卫就这样围着那女子,却是谁也不曾将人搀扶起來。 “小姐……”水柔皱眉,虽未说完,却是表达了她的不赞同。毕竟这个女子來历不明,一身伤,气息微弱不说,就这样突兀地被埋在这城墙之下,也太过于诡异了。 ------------ 109 太子出师 “将人带着。” 说罢,拉着还在震惊中的古凌音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而去。 太子妃发话了,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能让两人将那女子扶起,帮着将人安置在一个体型高大的男子背后。 带着个昏迷不醒的人,回宫那是万万不可的,尤其是如今这个敏感时期。 古凌音受了些惊吓,柒然半道便打发一个侍卫送她回去了。在外墙转了一圈后,柒然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打马去了才子掌柜客栈。 “我的姑奶奶,我这可是客栈,不是慈善堂,你带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來,究竟是何意?” 柒然带着一群人进來后,那张问不敢阻拦也不敢耽搁,直接将人引进了楚流风小憩的一个雅间。只楚流风这人自喻高洁出尘,却是有些洁癖的,见得这个脏兮兮的泥土人,只厌恶地往一旁躲去。 “客栈就如何了?即使用了你一间房子,这也值不了几个钱。别与我说你只做了几个月的生意,倒是将商人市侩的气息,刻进了骨髓里。” 将人恶狠狠地一瞪一推,柒然只吩咐张问去寻大夫來。张问往楚流风那看看,只见他家老板一脸有气无处发的模样,被恶狠狠地瞪回來,也不敢多作停留,低头应了一声便转身匆匆而去。 “为何不将人带回商家?” 楚流风坐在圆木桌旁,看着两个在他床前忙忙碌碌地女子,低沉着声音询问道。 柒然回头之时,只见在她与水柔并肩站立的空隙里,那张清秀地白皙面容,恰好对着楚流风的方向。 “为何要将人带去商府?” 反正她打骨子里,就未曾将梓归璃为她安排的这个身份放在心里,也不曾将那当成她的家。 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商清燕回來了,在她大概猜出了那男子的心思之后,为避免尴尬,她也不可能自己往那枪口上撞去。 楚流风若有所思地看着柒然,见她依旧一副无所知地淡然模样,也只淡淡一笑,不再多说,静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待得柒然在房中走走坐坐几次三番后,楚流风也换了几盏茶,那市井大夫才被张问请进了这间雅厢。 水柔亲力亲为地为那昏迷不醒的女子擦了身子,换上一件干净清爽地衣裳,那女子虽有些面黄肌瘦,额头也一片青紫红肿,但依旧能从那清秀五官中看出一个美人胚子的影子。 水柔在青焰盟待了不短的时间,普通的伤口处理,还难不倒她,只那些黑紫红肿处,却是内伤,也莫怪那女子奄奄一息了。 那大夫细细地看了那女子额头、手脚处的伤口,却是因着男女之防,不能为她查看别的伤口,只留下一张药方与几剂药,摇头叹气地对柒然道:“这位姑娘,请恕老夫无能为力,那姑娘……不单单是皮外伤,五脏六腑估计也是沒个完整的,还请姑娘准备好后事吧!” 柒然皱眉,方才她为那女主把脉之时,虽是微弱,却还未到药石罔顾的地步。看那大夫的衣着谈吐,也不似那些不学无术骗人钱财的市痞大夫。 “沒别的方法吗?”柒然回头问着在一旁摆明了不插手态势的楚流风,他抬头看柒然,只淡笑道:“若是我有办法,你还是让我赋闲在这?” “别趁机來与我说这些,心里正烦着。” 柒然有些烦躁,一甩衣袍,倚在厢房的窗户边,从上往下看,能看到梓归璃派來跟着她的护卫,分散在才子掌柜客栈四周,虽是隐身在暗处,却是无一不将目光投在她所在的这间雅厢的方向魅王眷宠,刁妃难养最新章节。 “你究竟有何打算我不管,但要我袖手在这铜臭当中,很抱歉我做不到。若是你当真安于当安南国的太子妃,那么我便启程回大政,这一场战事,也就此沒了发兵的借口。” 楚流风瞥了坐在床边绣墩上的水柔一眼,见那女子只低头将自己的表情隐沒在黑暗里,他也不再忌讳,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來。 柒然静静站了许久,回身之时,却是许久不见的冷漠淡然,她直视着楚流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冷笑:“本宫未见得会为了一个陌生女子,而答应你的条件。” “公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别忘了,当年你在梓归璃面前,依旧是放弃了你想要的,还将大半个大政牵扯进去了,若非……” “够了!”柒然大喝,脸上冰冷如霜,面无表情地与楚流风对峙许久,才冷声道:“既然有办法,那你便好生救治,醒了就将人送到太子东宫來。” 楚流风淡然一笑,点头算是应允了。水柔却是一头雾水,紧走几步跟在柒然身后,压低声音道:“小姐,为何我们非要救那女的不可?” “既然他说让我送去商家,想必是与商家有关的……既如此,为何要白白将这枚棋子放弃?” 柒然方出得客栈大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侍卫迅速走了出來,低声对柒然通报道:“太子妃,方才太子身边的侍卫來报,太子在点兵场点阅,呆会便要出发了。” “大政与秦夜方面出了宣战誓言了?” “属下不知!” 來來往往的人群,似乎依旧一派太平盛世,只她们不知,紧张的局势,渐渐压进这富庶安宁的城池。 柒然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回头看那半敞开的客栈窗户,心里依旧在摇摆不定。究竟哪一条路,才是她想要走的?唾手可得的幸福?还是尔虞我诈的后宫? 点兵场在郊区城东,有一个偌大的训练场,秋季时分,远处的山林还充当着皇亲贵族狩猎的场所。只如今是冬季,万物枯败,虽未下雪,却也沒什么猎物可供消遣。 一片平地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军营驻扎着,柒然拐过正门的营帐,往后面一片空地而去。 路经之时,偶有几个轮值的小兵,手提兵器谨慎地戒备着,柒然身边的侍卫上前将腰间的腰牌一举,成功让那些小兵畏惧地跪了下去。 柒然抬头扫了那侍卫一眼,却什么话也不说,只在心里记住了这人的长相。 点兵场处,整齐划一地站了许多兵卒,那侍卫带着柒然从侧面过去,待得拾阶而上之时,才有些人看见了他们这一群外來者,本寂静无声的点兵场,悉悉索索地响起一些声音。 因是军营重地,本不许女子出现在这的,只不知为何皇后特地让她來慰问出兵将士。匆匆赶來,也只來得及用面巾将面容遮掩了一半。 “太子吉祥!” “你來了?” 梓归璃一身银白盔甲,一手夹着头盔,与四五个将军交代了两声后,回头用那双极其深邃的眼眸看着柒然,声音幽幽,似饱含着无限深情。 看着那几个将军快步走下点将台,柒然也忍不住想要转身跟着下去,只方才梓归璃那眼神,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的疙瘩,生生又打了个冷颤,只心里揣摩着,不知对方又要暗中进行什么事了。 ------------ 110 沙场围困 “难得过來了,可要看看如今我安南国的兵力?” 梓归璃在柒然向后退了几步后,他跨前两步,只堪堪地停在柒然面前两寸的距离,若是再往前一点点,两人的脸便会碰到了一起。 柒然一惊就要急退,腰上却是一紧,已被梓归璃一手勾到前面,她的腰部便与梓归璃的腰部贴在一块,两人的姿势暧昧,让她忍不住脸上发烫,却还是强装镇定,冷冷一瞥对方,便要退出他的怀抱。 “太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只是一介弱女子,见不得这些大场面的。” 微微低着头,看似对梓归璃尊敬地说着话,只梓归璃知道,那双低着的眉眼中,恐怕都是满满的不屑与嘲讽。 梓归璃伸手去抚摸着柒然的面颊,只稍微碰上那一半被面巾掩住,一半露出空气中的脸,她便一侧头避开了,让他的手尬尴地停在虚空中。 “冷!”冷冷地丢下一个字,她便低了低头,想要退到一边去。 底下送來呼呼地冷风,旌旗在四周张扬地飞舞,猎猎作响,虽有些豪迈激情,但梓归璃眼里只看到那个在高台冷风中冷然而立的女子,心下一动,也不管她的冷漠依旧,大步上前,再次伸手将人一捞,便牢牢地困在他强有力的双臂间。 柒然被大力地拉近他的怀中,他坚硬冰冷的盔甲撞得她胸前与两肢极痛,皱了皱眉,想要将人推开去,却是发不得力,双手便绕过梓归璃的腰,想要够到他背后盔甲的分鳞处,要将人拉开。 然而梓归璃只感受到那双手似乎紧了紧他的腰身,只一阵悸动,再次收紧了双臂间的力道,将柒然勒得险些喘不过气來。 底下几万大军,似乎都得了命令般,纷纷低着头默不吭声。一时间,柒然耳中只听到梓归璃粗重的呼吸,在寒风中劈裂得模糊不清。 “你是故意的吧?若不是大政先出兵,你便沒有理由出兵,进而吞并大政,是吗?” 柒然突然幽幽地出声,揽住她腰身的手不太明显的一僵,随即他淡笑着将人放开,退了几步,认真地看着柒然的神色。 “若是恰到好处的聪明是讨喜,那么太过聪明了,反倒不好。” 突然,梓归璃微微向前倾身,从大军的角度看去,却是太子与太子妃间呢喃细语,纷纷低头不敢窥视,但响起在柒然耳边的,却是冷酷如这腊月天气般的语气。 水柔离两人虽有些距离,但她是青山一手教出來的,这些话语还是夹着寒风,零零碎碎地飘入了她耳中。 微微低着的头抬了抬,恰好与梓归璃略微抬起的幽深双眸对上,对方似乎就是故意说与她听的,盯着她的脸许久后,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水柔心里一惊,面色却是依旧平静。虽被他的冷酷气息所迫,却不愿退缩地直视了回去。 这一场所谓的慰问兵将,最终还是以柒然与梓归璃的暗暗较劲而不欢而散美女的贴身民工最新章节。柒然只大步离去,感觉得到梓归璃安然坐于马上时,那灼热的视线。 大军拔营出发,她在回宫路上,坐在马上看着黑压压地一片军队,手中擎着紫色幡旗,只梓字在风中肆意飞扬。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一场战事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此行顺利与否,都是他自找的,她又何必为他的安危担忧?那也只是小女儿姿态的多愁善感了。 天鸿十四年腊月十二日,当朝太子梓归璃率皇城兵力六万,途经戌木城、安达城、中阳城、子文城等十几座城池,共集合三十六万兵力,直抵边关阳城而去。 据传回來的消息,大政四十五万兵力全部集中到阳城城门之下,随后两人秦夜国派出十六万兵力从阳城西门进攻,三个城门合计六十一万兵力。阳城内统共十万兵力不到,而紧急戒备太子救援之兵还在路上,整个阳城进入紧急戒备状态。 天鸿十五年一月初七,转眼新年已过了几日,然而从北方边城频频传回的,皆是不利的消息。这个新年,过得甚是惨淡。 自那日太子誓师出兵救援阳城,南安城的百姓才开始惊慌起來。茶肆客栈里家长里短少了,驰骋疆场的豪言壮语倒是不少。 柒然自那日从楚流风那归來后,便未曾再出宫。一來是免去些闲言碎语,二來则是不想与商家的人见面。 娴静地过了个新年,除了除夕与朝凤宫及其他殿里的娘娘们守岁外,她便足不出户的守在东宫里头,连西宫那位过來拜年,她也推了出去。 柒然难得安宁的日子,却是在捷捷惨报中被打破。 “表哥那傻瓜,明知对方是计,却还是一头栽进去。” 古凌音红肿着双眼,在柒然的寝殿里來回的走着,双手绞着一张素色的小手帕,此时已经褶皱得厉害,那手帕上的精致刺绣早已变了形,看不出原样了。 柒然只依着窗棱,双眼微眯,看着户外凋零地树枝上,不知何时冒出头的几点绿色。假山庭院,流水淙淙,只不知何时起,早已脱去了老态,恢复了生机。 “柒然姐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表哥如今被敌方六十万兵力围困在阳城,若是后方粮草被截,那他就只能饿死在那了。” 古凌音跺跺脚,为柒然的魂不守舍而有些气恼。双脸通红,只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大军未发粮草先行,这会功夫,怎会出现粮草短缺的事?” 柒然回头看向古凌音,有些疑惑。只怕是上面有些事,被压住了,她们无所得知。 太子刚领兵出去,这边便有人捷足断了后续粮草。若非上头有人,何人敢给太子下绊子? 柒然想到这一层,突然想起那只见过几面的安南国皇帝,一副慈悲皇帝的模样,却是在自己的继承人被伤得几乎丧命之时,还出面维护那害人之人。 柒然心底一阵冷笑,慈父慈父,面慈心毒。他想要牵制势力庞大的古家,却是不惜睁眼看着底下的孩子争权夺利,只为了坐收渔利。看似无害之人,原來却是下棋的最高手。 柒然为梓归璃的遭遇可悲,渐渐冷却的心又泛起了怜惜。那样高傲的一个男子,被作为政治的牺牲品,扔在了别国中忍辱负重多年。 表面上看,是古家为了拓展在大政的商业链而赞成送质子到大政,然而古家下的这一盘棋,也只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太子那也是有着古家血脉的,若是太子登基,那古家真真的就是掌握了大半个梓家的江山了。 ------------ 111 请旨领兵 “表嫂子!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再这样下去,表哥真的会……” 古凌音急得上前扳住柒然的双肩,泪已经落了下來,十指力道极重,眼中虽带着泪意,却是满满的心痛与失望。 柒然本在想事,被她那模样一吓,却是有些发愣地看着她。 往常古凌音都未曾叫过她表嫂子的,今日却是带着责备的语气,是要让她看清自己的位置吗?她如今是梓归璃明媒正娶的妻,是这个意思吗? 古凌音透过朦胧的泪眼,见柒然本來有些空茫地双眼,渐渐染上了冷意,那种冷,是激得她直打冷颤的眼神,让她有些惧怕,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三四年來的相处,她已经忘记了初初两人见面时,那种生冷疏离,她忘记了柒然是一个薄情寡淡之人。她只看见了梓归璃的深情,却是忘记了去揣摩这个女子心里的想法。 当年柒然与梓归璃的大婚,她去大闹了一场,只想着花未名的心,花未名将心遗落在柒然的身上了,她却是带着这些绝然嫁给梓归璃。她觉得那是对花未名的不公,可这些年來,她依旧是在旁观的位置,看着柒然的深沉,看着她的挣扎。 当年她说过不会追问柒然是谁,甚至在知道事情原委的情况下,帮着梓归璃去欺瞒她姑姑。然而,这些年中,这两人间的爱恨纠葛,终究不是她能踏足的。 “柒然姐姐,我不是……”古凌音摇着头,哽咽着疾步上前,想要解释,可喉咙口却像被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來。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柒然冷淡疏离,毫无温度地双眸。 眸色幽深,那种冷意,似乎脱离自身,看着与己无关的一切事物。 “既然是你刻意來提醒我的身份,那么想必是朝凤宫的那位让你來的吧?她除了让你來点醒我之外,还有何吩咐?可是让我立马披甲上阵,闯出一条血路去救梓归璃?” 柒然打开古凌音伸出來想要握住她的手,避身一步外,语气同样的冷得毫无温度。 东宫寝殿内本燃烧着火炉,因着有些闷热,才开了个窗子透透气,可如今古凌音却是从心冷到了脚底,整个人忍不住冷得打颤,肩膀抖动,牙齿紧咬,也不能缓去那爬到心底的惧怕与冷意。 “柒然姐姐……你别这样……我……我说错话了,我真不是要责怪你的,我只是……只是怕……” 古凌音抱着双臂,哭哭咽咽地蹲下身子,整个人便大哭了起來。 水柔捧着点心进來之时,古凌音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疑惑地看向柒然,却见她家小姐依旧一派闲适地微微倚靠着窗棱。窗外的风,将她垂在胸前的长发撩起,半掩的神色里,冷漠非常。 “小姐……” “无事,水柔你下去!” 柒然冷漠地吩咐着,眼也不看古凌音一眼,只转身关了窗户,往内殿走去。 水柔看着蹲在那哭得声嘶力竭地古凌音,微微皱了皱眉。两人的年纪相仿,且因为古凌音是那种跳脱地性子,当年两人相识之时,关系还是不错的。 只后來她青焰盟杀手的身份暴露了,两人便有了些隔阂,虽不至于冷眼相对,却是已经不能如当年般言笑晏晏。 水柔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重重帘幕后柒然单薄的背影,摇摇头便出去了双刹女神全文阅读。 古凌音在前殿哭得声音嘶哑,柒然本不欲理会,只让她哭够了便离去。却是在内殿的软榻上如何都坐不住,想起这些年來,古凌音的一颦一笑。若非真心对她,这些年又为何事事都为她着想呢? 也只有她,依旧不能从当年的变故中解脱吧,所以才会对着身边的人防备着,即使将对方当做交心之人,依旧还是带着疏离的吧! 想着,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人进來了,一双柔滑的小手,带着冰冷的温度,轻轻抚摸上她的面颊,随后便是冰冷的水滴,落入她的颈间。 掀了掀眼皮,那瘦弱的背影却是带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去了。柒然一惊,起身要叫住她,身上盖着的绒毛被却是滑落在了地上,声音也未发出來,只瞄到了一章浅色信笺,娟秀地写着一小行楷书:此心寤寐,此情难为。 柒然抓着那纸笺的手一颤,却是让纸在她眼前飘落,一如那断了翼的蝴蝶,脆弱得不堪一击。 闭眼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无论为古凌音还是为梓归璃,她的心都不能放任着不管。为何她总会心软?为何又总无法为那人硬起心肠? 若是一切都让它发生吧,那她便不必痛,不必犹豫。天下之大,便可任她纵马奔驰了!可,终究还是不甘,不甘!那样高傲的一个男子,却是明知自己会深陷沙场,会送命,却还是毅然带兵离去了。 他如今,是在与他父皇赌气,还是在与她怄气? 罢了罢了,就如鸿天老人最后的十二字赠言:尘归尘,土归土,缘随缘,心如愿。 若是当真能摆脱,何必等到如今?那日楚流风便给了她个提醒,这事,迟早也是要有个了断的。 “水柔,伺候本宫沐浴更衣!” 大喝一声,柒然起身,往殿外大喊,不多时水柔已经带着一群宫婢前來伺候了。尽快将自己梳理打扮妥当,打发了人先行一步到广德宫请见,一边派人到朝凤宫请皇后。 待得柒然带着一群人到了广德宫后,皇后已经在那安坐着了。那人一脸的宁静祥和,第一眼看上去,是那种即使安静坐着,也是最耀眼的。 她的儿子虽已有二十九岁了,但她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 柒然心中虽心知肚明,但见到那个安然喝茶的女子之时,心里还是窜过不悦。 恭敬地向两人行礼后,才对着皇坐上的男子启口:“请父皇恩准儿臣带兵,援助太子于阳城脱困。” “梓商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端坐在龙座上的男子一手拍在御座地把手上,那狰狞着向外地龙头,颤动了下,似乎怒吼着要飞出來,傲视群生。 柒然抬了抬头,随即恭敬地低着头,将身子往下伏地下去,朗声道:“儿臣知道何话该说,何话说出口后,便不能收回。” “自古以來,能上战场的女子寥寥无几,更枉论是领兵打仗之人。” 梓鸿晟发觉自己对一个女子过于严厉了,便缓下声音來,低声对着那个面容绝美,性子却是极倔的女子道。 “据儿臣所知,十年前的大政国弧鸢公主,可是天下闻名的女将军。如何能说无人呢?” “你可是弧鸢?你非弧鸢,也无弧鸢的能力,如何能说带兵便带兵?” ------------ 112 宫廷擂台 “父皇还未见过儿臣的功夫,如何便知儿臣不如弧鸢?” 柒然抬头,直直地与梓鸿晟对视着,那骨子里的骄傲以及睥睨,让坐在殿上的梓鸿晟一惊。 “若是父皇不信,大可摆个擂台,儿臣定然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这……” “皇上!” 梓鸿晟只不知这个商氏如此大胆越矩,正要大声呵斥,将人打发出去,一旁的皇后却是突然站起身來,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竟然这是太子妃的一番心意,皇上多少还是让她顺心吧,若是当真如她所说的能带兵打仗,如此退了敌方六十几万兵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 梓鸿晟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面色有些难看阴沉,只梗着声音问道:“梓商氏,你当真有把握能守住擂台吗?若是不能,可曾想过此事传出去的后果?那将是我皇家的颜面!不是你想要如此做,便能随心的!” “儿臣明白!还请父皇成全!” “既如此,來人,传朕旨意,在玉清宫前摆擂台,三日内全部搭建完毕,让各个在京中的武将子弟,以及内宫侍卫都需到场。” “传……皇上御旨……” 一声声传了出去,柒然心有些戚戚然,只看着面前的陛阶,梓鸿晟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顿了一下,看着那萎靡在地的女子一眼,便大踏步地离开了。 皇后跟在梓鸿晟身后,递给柒然一个算是鼓励的复杂眼神,小踏步地离开这个空旷的大殿。 待得人都走了,柒然嘴角才勾起一个嘲讽地笑意。他的父皇想他死呢,而她却偏偏要他活着。只不知到得后來,谁才能打赢这一场亲子夺权的战争? 慢悠悠地起身,全身冰冷得直要打颤,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因为腿间的麻痹而呻、吟出声。转身从高高的宫殿往下看去,只见天边灰蒙蒙的一片,夕阳也照不头那层阴霾。黑云压城,就要变天了。 水柔等一众伺候的宫婢不能进广德殿,只在殿廊下來回地走着,见柒然缓步出來之时,水柔带着一群人便快步跑了过來。 “小姐,事不是成了吗?怎么你还这个表情的?” 水柔搀扶着柒然一边,怜儿也赶紧上前搀扶着柒然的另一边,一行十几个人漫步而行,引來其他人的侧目。 “回去准备准备吧,三日后本宫要打擂台!”柒然看了水柔一眼,只淡声道。挣扎开她的搀扶,自己迈步走去。 水柔看着那即使还穿着裘衣,却依旧显得单薄瘦弱的身子,双眼忍不住一热,眼泪差点就落了下來。 天鸿十五年一月初十,紧赶慢赶地巨大擂台,终于在玉清宫前极其宽敞的广场前搭建了起來,这日奉命前來观看的,都是留守在京城中的将军子弟。加上后宫禁卫几百人,殿前侍卫几千人,也将擂台下方挤得水泄不通了。 商子臣接到消息当日夜里,便进宫觐见。柒然虽不想理那人,却因为如今的身份不得不见。两人在太子东宫偏殿见面后,商子臣便大声呵斥着柒然胡闹,整得整个东宫的人都知此事。 无论商子臣如何咆哮,柒然只冷笑着,待得他终于说完了,她只冷然道:“当初要万分讨好太子的人是你,如今太子有难了,你倒是想要跟太子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了魅王眷宠,刁妃难养。只可惜了,你的女儿可还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呢!” “你!”商子臣气得手指颤抖,直指着柒然“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气红着双眼拂袖而去。 今日柒然一身戎装束身,面容秀美无双,面色泠然间,却是一派英姿飒爽,让台下的将门子弟纷纷叫好不停。 一大早梓鸿晟便到了,让人在陛阶中间摆好了龙座案桌,有人撑着大黄龙伞,左右簇拥着在高处,皇后安然坐在他身边。而商子臣局促不安地站立在梓鸿晟不远处。 “末将不才,请太子妃赐教。” 当第十一个人被柒然几招便踢下擂台后,第十二个人纵身飞跃上去,微微弯腰对着柒然行了一礼。 柒然打眼看去,只见那人面貌生得是极好的,只因长年曝晒在阳光下训练,而晒得整个面容都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双手不似安南国别的男子般纤细修长,却是那种孔武有力地大拳头。 柒然淡淡看了他一眼,将腰间的束带打紧,淡然道:“赐教不敢当,权当练练腿脚功夫!” “那就得罪了!” 先礼后兵,那男子倒是做得十足。说话斯斯文文地,动起手來却是招招凌厉,拳拳带劲风,让柒然不敢大意。若非方才那些人都只是腿脚功夫的,岂会让她几招便将人给打了下去? 只如今这人,却当真是不容忽视的。 “啊!” “小心!” 底下的惊呼传來。 柒然只一个闪神,那人的拳头便已经到了她面门,眼见就要击中她的鼻梁处,她突然嫣然一笑,对方愣住,手上的速度仅仅一顿,下一秒柒然已经灵活的旋身,一个横扫腿,便将人给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柒然不退反进,追了过去。 “柒然姐姐,古凌音也來与你赐教一番。” 当那男子被柒然背着身子,一个手肘再次撞退了四五步,单膝跪地捂着胸口直喘气之时,古凌音清脆地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古凌音几个纵越点地,却是踏着一些人的肩膀,大老远地飞上了擂台。 “好!” 赞叹声齐齐响起,整个广场都是欢呼吆喝,凝重的气氛也活络了几分。 古凌音的轻功在整个安南国算是数一数二的,在她九岁那年,便当着众多兵将上演过飞檐走壁的墙上功夫。 如今她再次以此出场,再次让一众人惊叹不已。尤其是在皇座上的梓鸿晟,更是大力拍掌,龙颜大悦。 “凌音下去,本宫不与你打。” 柒然冷声呵斥着古凌音,那丫头却是倔强着一张脸,与她对视着,随即摆开架势,一副倔强模样。 “刀剑无眼!下去!” “不要!我早就想与柒然姐姐你比试一番,难得今日有这个机会,让我好生开开眼界,看看清燕哥哥的妹妹,是否也是如此了得的。” 古凌音特地强调了商清燕,让她双眉一皱,往人群看去,果真见到了站在花未名身边的商清燕。两人有将近两年不见,隔着十几丈对视着,只觉得他成熟了许多,却也深沉了许多。 ------------ 113 整装待发 微微颌首,算是打过招呼了。回神看向古凌音,点点头,便示意她先出招。 古凌音倒也不含糊,马鞭挥得噼啪响,扫过之处,迎风张扬地幡旗旗杆被拦腰打断,柒然却是能在那马鞭扫到她的前一刻,弯身避开。 如此被步步紧逼了一炷香时间,众人看着都为她出了一身的汗时,她一手抓着古凌音再次挥下的马鞭,紧紧一拽,将人扯得往前走了几步,重心不稳之时,将马鞭缠在腰间,顺势几个旋转,却是用那马鞭将古凌音缠住了德特雷亚丨学院之章全文阅读。 “好!” “漂亮!” 欢呼声中,柒然喘了一口大气,额际滴下一串串地汗珠。她将古凌音压在地上,从上往下地看着她,带着些睥睨的意味。古凌音眨了眨眼,突然一滴汗珠落入她的眼中,她只觉得眼中热辣辣地痛。 “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可以吧!” 古凌音大呼,挣扎着要从柒然紧紧将她压在地上的腿下退出來。此声一出,下面的人更是欢呼直叫着“太子妃”的名号。 “商爱卿,你果然是为我安南国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呀!果然是良门虎将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呀!” 梓鸿晟看着一手举着幡旗,傲然伫立在大红擂台上的柒然,对于下首处的欢呼鼓掌视而不见,只淡笑着对敛襟立在他下首的商子臣道。 “臣惶恐!” “何來的惶恐之说?朕可是真真的欣赏太子妃的这种气度,雍容得体,却又巾帼不让须眉,此乃我安南之福呀!”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此话一说,广场中的群臣全部跪了下來,三呼海啸,好不热闹喧嚣。柒然立在擂台上,淡笑着迎向古凌音偷偷对她挤眉弄眼的模样。 既是梓鸿晟夸下的海口,如今柒然胜了,这领兵之责,他便是当着满朝文武给颁下了旨意,让她归去整装,七日后出师。 柒然领旨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款款往太子东宫而去。她要昂首走过安南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即使那个男子看不见。她此时走的每一步,便是他想要走的。 “小姐,为何不让凌音郡主插手?” 回到东宫,柒然便将古凌音打发回去了。也不曾出去与花未名见上一面,只水柔不懂,这事本就是古凌音开口的,为何到最后带兵打仗,她却是能躲在她家小姐背后。 “这事她哥哥脱不了干系,若是她到了那边,只怕也是为难,那还不如留在这南安城吧,免得生了别的是非。” “启禀太子妃,楚公子求见!” 正说话间,一道怯怯地声音从殿门处传來,若非柒然恰好止了声音,那微弱的禀报声,定然会被忽略了去。 “楚公子?”柒然疑惑地看向水柔,见她口型比对着楚流风的名字,才想起了这号人物來,便淡声道:“传!” “几日不见,你的架子倒是又见长不少呀!” 楚流风自己迈步进來,一手置于胸前,一手背在背后,淡定从容的步伐,一身白衣光华,只如天神降临,满室生辉。 柒然抬头一瞥,便低头喝茶,只淡声道:“若是再无架子,如何统领这偌大的军队?” “那倒是!”楚流风一笑,大大方方地在柒然对面坐下,水柔上前想要为他斟茶,却是在看到低着头紧跟在楚流风身后的女子后,微微一愣。 乍一看那女子只清秀之姿,举手投足间有些羞涩局促,一头乌黑墨发简单束缚在闹后,双手紧张交叠超级神光全文阅读。细细看去,却又有几分的熟稔,只不知在哪见过。 “伤势可都好全了?” 水柔正在回想此人的身份,柒然却是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直咧咧地看着那局促难安的女子。经柒然一说,水柔才恍然,原來此人是古凌音在南安城外泥土下发现的那个女子。 本奄奄一息的女子,如今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人面前,倒是真有几分惊讶。水柔看向楚流风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复杂,楚流风倒是大大方方的与她对视着,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淡笑。 “谢太子妃救命之恩,清浅在此拜谢了!” 说罢,那女子便盈盈拜了下去,却是极其尊敬的三跪九叩之礼。柒然本想让人起來,但是见楚流风也不出声阻止,她便也打住了那个想法。 当她行完礼后,柒然示意水柔将人扶起,只打量着她瘦弱的身量。才大半个月时间,虽还有些消瘦,却是已经白皙莹润了几分,看着有股超尘气质。 柒然心中一动,示意她坐下,细细打量她的长相,虽说不上绝世,但是那股子娴静秀美,却是有几分熟稔,让人百看不厌。 “小姐!”水柔掩嘴轻笑,对自家小姐这样盯着一个姑娘看,觉得甚是好笑。 “楚流风,这些日子清浅还是住在你那吧,本宫过几日便要到阳城去,带着她不方便。况且她伤势还要修养……” “谁说不方便?她去才方便!”不等柒然说完,楚流风便打断她的话,淡笑着示意清浅说话。 清浅在方才被柒然盯着打量之时,面色便极红,如今见楚流风让她说话,更是紧张得不知如何开口,手足又开始无措起來。无奈的,楚流风只能自己开口解释。 “她是医圣留万里的徒弟,医术了得,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什么?” 饶是柒然如此镇定自若之人,听得此话,也禁不住站起身來,震惊地看着低着头清浅。 “她身上的伤可是她自己配药治疗的,我可什么都沒做,只是想了个办法将人给弄醒……” “你早就知道了?” 柒然回过神來,怒瞪着楚流风,见他耸耸肩不以为意,一掌便拍在了他的头上。 “喂!太子妃要有太子妃的形象,如此作为,传出去可是有辱你的声名!” 楚流风话刚说完,头上再次挨了柒然一掌,他的脸色顿时有些黑沉。 “别逼我出手!” 他有些龇牙低吼道。 “你若是不想跟我去阳城,打可出手呀!反正我还未与你交过手,今日倒是可以试一试。” “你……” “噗嗤!” 水柔与清浅看着两个平日里都是冷淡性子的人,突然扭起來的闹别扭,都觉得甚是好想,忍不住对视一眼后,都笑了起來。 楚流风有些不甘不愿地瞪了柒然一眼,自己坐下倒茶一口一口的喝着,许久才幽幽道:“有时真想拿个麻袋捆住你暴打一顿!” “你说什么?” “沒什么!” ------------ 114 战场厮杀 天鸿十五年一月十九日,太子妃整装带领一万多将兵押运大量粮草出行,而前大政国丞相楚流风同行一侧。 因着楚流风要跟军队前行,朝中大臣皆提出反对,偏偏那擂台霸主太子妃拗着性子,发话说,若是楚流风不去,那么所有人便不出行。如此拖了两日,前线告急频频,终是以满朝文武的妥协而收场。 “为何你就敢肯定梓鸿晟会服软?” 楚流风打马上前,对柒然如今冷峻的神色有些揶揄。那日广德殿上,她可是凛然不屈地挺立着,让他都大吃一惊。 千方百计让皇上摆下擂台,赢得擂台,却是不惧所有的努力会付之一炬。这个女子,让他越來越摸不透。 “他会服软,因为他担不起让太子战死沙场的恶名!”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楚流风认真的看着柒然许久,最后才悠悠地开口道。 “帝皇心术,也只不过是个揣摩罢了。” 柒然虽说得淡然,但楚流风却能从那淡淡的语气中,读出了那丝丝的苦涩。 她的父皇,她的皇兄皇弟,为了那个位置,牺牲了自己多少的亲人?她虽曾经被卷入那个残酷地争夺漩涡不能自拔,如今逃了出來,却是又再次看着这些残酷的场面。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无力,觉得疲软。为梓归璃遭受父亲的忌惮,兄弟的暗中下绊而心痛,同时又想竭力跳脱这种熟悉的明争暗斗。 以安南国的财力物力,即使人丁稀少,定然不可能断了军队的粮草供给。且在发兵之前,梓归璃已将几十万大军的粮草集齐,先行派人押运往阳城。 只如何才过了一月不到,却是整个军队都面临粮草短缺的困境? 柒然心中虽明镜如洗,相信被困在阳城动弹不得的梓归璃也十分清楚,只不知此行她去了,是打断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计划,还是一起与他被杀在战场。 正心有恍惚地想着,双眉紧皱,头上却是被硬物砸了一下,将她有些飘离地思绪拉回。忍不住便抬眼瞪去,却是一愣,不知说什么才好。 本以为是拿硬物砸她的是楚流风,可对上的却是那双日渐深邃难懂的眼眸,嘴角虽带着笑,却不似以往的轻佻邪魅,隐隐的弧度中,带着难言的苦涩。 “你还是來了?” 柒然勒住马缰,静静立了一会,只对着一个土夯墙道上静静站立的男子道。 “何人躲在暗处?” 柒然停下來对着阴暗处出声,跟在她身后的将领侍卫中,便有人拔刀站前一步怒喝。 只见花未名一身白衣,傲立墙头,一头墨发随风飘扬,五官俊美,眼神深邃,褪去了早年的邪魅之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魅力。 “你……” 跟在水柔身边的清浅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眸看着花未名,闻声望來的花未名,在看到清浅的那一刻,也是一愣。 随即他收起所有的表情,只对着清浅点点头,淡然道:“你也在?有事稍后说,我找柒然有事!” 说罢,也不等人反应,一个纵跃,如蜻蜓点水,只轻轻地点在马头上,手上一捞,便将柒然捞入怀中,飞跃而去极品护花保镖。 如此轻逸飘然的轻功,让一众人惊叹的瞬间,便将这方的主帅轻而易举地带走了。待得军队中人反应过來,两人的踪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太子妃被劫走了……” “追,快追……” “无碍,那人不是敌人!乃我方阵营之人,我等只需在此静候。” 正在众人慌乱无措之时,楚流风淡然冷静的声音响起,众人本还犹疑不定,见太子妃身边的婢女却也沒任何地惊慌之色,便也慢慢地静了下來,在不远处地空地上就地整顿。 待得夜幕降临,军队中再此起了骚乱之时,柒然才与花未名踏着残阳归來。她未多说,只让大家整顿重新启程。 一万多人,加上几十万大军的粮草,浩浩荡荡往北处的阳城而去。 偏不巧遇上初春多雨季节,路上梅雨纷纷,泥泞不堪。怕着粮草被淋湿后发芽发霉,柒然只能指挥着这一对有些纪律散漫的兵将寻处安顿。 在中阳城被绵绵春雨整整困了半个月,方才慢悠悠地继续前行。从出发到得如今,却已经两月有余,前方危急战报连连传來,初初还只是打成平手,到得后來梓归璃却是被围困得无力招架。 据闻如今已是孤注一掷,拼杀愤杀,甚至还一马当先率领大军,想要冲出一条血路,而身负重伤。 消息传來之时,柒然强制让自己冷静下來的心,开始有些狂躁。花未名与楚流风虽为她分析了大政与秦夜的兵力部署,认为梓归璃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安慰她不要慌乱,听得他受伤的消息之时,却仍旧是对着领兵的几个小将大发雷霆。 虽如此,经此一事后,那些将领倒佩服起柒然來,柒然说一不二,后面的行军速度也就提升了许多。 如此再赶了半个月路,到得阳城时,却已经是四月初,本是春意盎然,焕发生机地阳城,却是被鲜艳的红色晕染着,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 柒然方到阳城,來不及到驿馆休息,听得梓归璃带伤出城应战后,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阳城东城而去。 旌旗猎猎,战马嘶鸣。三国士兵打在一处,她只看得到人影缠缠,眼花缭乱。 这是她熟悉的战场,这是她熟悉的呐喊,这是她熟悉地味道。然而当看到那冲在最前面的梓归璃之时,所有的热血沸腾,突然间便冷了下來。 烽烟燃,山河乱,何处寻身安?阳城险,安南城可变?遥望相对话无言,这一世,救你于战乱,可曾有憾?回首睥睨间,一剑将人斩,当年你可见我双眸带凌乱?让你见我傲然风华尽展,却曾是前尘驰骋模样。美人横剑扫凄然!乌金甲,碧血染,与你并肩齐扫荡,奈何能让我归安? 本该恨的,却是如何都恨不起來。 柒然不知自己是何事冲入那混乱的围剿的,只知挥剑砍杀,眼中心中只看见那银白盔甲上鲜艳地血迹。她耳中听不到花未名气急地怒吼,听不到楚流风大声呵斥。听不到水柔惊惧地呐喊。 心中眼中,只看见那刺向梓归璃的长矛。 “梓归璃,你又欠我一条命。” 柒然大喝,用手上不甚厚重的剑背,生生地将那刺向梓归璃后背的长矛拦腰砍断,只觉得那力道相碰间,震得她双手虎口生痛,剑也应声脱离手上。 ------------ 115 安然脱困 “鸢儿!” 梓归璃闻声回头,见柒然手上的剑掉下去,战马受惊,扬蹄高立,她手心生痛,來不及拽紧马缰,便往下坠去六角魔石全文阅读。大惊间,來不及多想,唤着心中最深的眷恋,伸手将人拉到他的坐骑上。 梓归璃一手揽住柒然的腰身,将人狠狠地勒在怀里。冷硬的盔甲,压得手臂生痛,柒然的腰也痛极,直吸着冷气,却是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我未战死沙场,便会被你勒得断气而死。” 当那笨重地脑袋搁在她肩上许久,紊乱地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他似乎对柒然的怒气未有察觉,只紧紧地抱着柒然,神智有些迷离地低喃着,“为何要來?你为何要來?” 柒然身子一僵,当眼前被那闪着寒光的剑光飞來之时,才醒过來将人大力地往旁边推开,她的右手來不及收回,手腕到拇指处,殷红的鸢尾花样被生生的撕裂成两半,整个白皙如玉的手背,鲜血淋漓。 梓归璃回神,一回身,便将那背后偷袭之人砍落于马下,才能分心來看柒然的伤势。 “柒然,你觉得如何?可是很痛?” 梓归璃紧张地举着柒然的手查看,却是在看清那模样时,那双深邃的眼满满印着的都是血色,抓着柒然的手劲也极大,让她痛得出不得声音。 “梓归璃,你别这样,你这个模样让人很惧怕,你知道吗?” 柒然将他的视线挡住,想要抽回手,却是被他死死地抓住手腕,火辣辣地痛,打眼看去,鲜血淋漓的手,哪能看出何处有紫青的肿痕? 战马嘶鸣,兵器交接地声音响在耳边。乱箭横飞,柒然有心要将人带离这混乱的战场,但是今日的梓归璃似乎着了魔障,整个人都不对头。 “为何要來?当真不怕死吗?当真愿意与我死在这吗?” 梓归璃放开了柒然的手,双手攀上她即使穿了厚厚的盔甲,依旧显得有些单薄瘦弱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 “放开!你不要命了?” 柒然大怒,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这乱箭流飞间,说不定下一秒那些箭便穿过刀光,射进对方的身体,但是此时的梓归璃,似乎完全不将这些放在心里,他的双眼通红,只不知是杀出的血光,还是对真相的绝望? “找死!” 花未名气怒地声音从两人的左侧方传來,剑入肉的钝刺声传來,柒然转头看去,却是一个双眼暴睁地小兵,脸色还带着窃喜与惊恐交织地笑,十分地恐怖,双手高高举起一把大刀,正是对着梓归璃的方向。 而他的背后,花未名右手后扬,手上抓着三把长花枪,往后侧挑穿过四五个人的身躯,其中一把尖利的梭形枪头倒垂,深深地刺入那个想要偷袭梓归璃的那小兵的脖子上,贯穿的喉咙,柒然似乎还能看到那缓缓滚动的喉结, 枪头下有长长的红缨,染了血,在那破碎的喉间飘动。 而花未名左手上的剑,却是深深的刺入那小兵的心脏处,穿铠甲,削断了他大半个身子。 经此一变,梓归璃终于回过神來,虽依旧红着双眼,却是放开了钳制着柒然双肩的手,改搂着她的腰,将人在马背上扶正坐好,就要策马奔驰,跃入战场中。 花未名却是先他一步,几个飞跃,便挡住了梓归璃的去路,吓得那汗血宝马前蹄高高扬起,差点就踢在了花未名的胸前。 “你放开她!” 花未名飞上前來,怒极地从梓归璃怀里将柒然抱到怀中,就这样踏着满地的尸首,以及晃动地人头,飞快的往城墙而去帝世界。 “花未名……” 梓归璃声音嘶哑低沉,却是极其大声的怒喝着。然而那飞跃灵动轻盈之人,却恍然未觉,在众多因为梓归璃的怒喝而停下手來的士兵的注视下,带着柒然快速地往城内而去。 “清浅!清浅快來!” 花未名哑着嗓子大喊着,四处寻望着那抹素淡的颜色,但是满目看去,不是鲜艳得刺目,便是暗沉得毫无生机。 几番寻找,柒然的伤口被他颠得生疼,想起那年在江南时,受伤坠崖,也是花未名抱着她,在崖间飞纵跳跃,震得伤口极痛,她却是一直紧咬牙关不出声的。只不知今日是为何,她好想出声让花未名放她下來。 或者直到方才为止,梓归璃都未发现她的大腿处,因为方才重心往下跌去之时,被那高高竖起的枪尖刺穿,血流不止。她痛的不仅仅是手,而是大腿。 他不知,她强忍。 可如今透过重重人影,见不到那抹被染红的银白之时,心中掩不去那抹焦急担忧。 明知有人要对他不利,明知他会宁愿战死也不服软,她却还是担心着他的安危。 挣扎着想从花未名那带着些寒气地怀中出來,却被花未名反手紧紧地搂着,不得动弹。 “你的命难道就不重要吗?你就算将他救了又如何?他就能躲过父兄合谋的算计吗?” 柒然一愣,只看着晃动的人影出神。 原本被水柔护着的清浅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往花未名这跑來。花未名见人过來了,松了一口气,将人抓到跟前,急切道:“快!快为她止血。” “我沒事!”柒然虽有些虚弱,却依旧有些精神,并未如花未名想象的那般严重,只这笑还未展开,便被花未名狠狠地瞪得不敢出声了。 “闭嘴!”花未名大喝,顺便将清浅推了一把,差点将人给推倒在地,让清浅不得不蹙眉回头看了一眼极其反常的某人。 “你是让我在这里为太子妃包扎吗?” 清浅看了看柒然的伤口,对着紧紧盯着她看的花未名翻了翻白眼。平日里她可是温柔贤淑地女子,即使在山野长大,她还是有着官家小姐的娴静温婉,只第一次见了这样震撼地战场后,对着性情大变的花未名,她也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花未名一愣,回神看了看,才发现如今三人只在城门一处相对比较整洁地角落里,而前不远方的三尺处,还躺着一个被截断的手臂。 “那我们回去!” 说着便要弯腰抱柒然,柒然摇摇头,只皱眉紧紧盯着战场的战况。 花未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默不作声地攀着城墙飞跃上去,约莫一炷香后,他飞跃下來,立在柒然身边,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只不知方才那个陷入魔障的人是不是他。” 柒然不解,蹙眉看他。 “反被动为主动,呈半壶包拦之状,不多时便会将人给击退。” 花未名无奈一叹,伸手在地上画着如今梓归璃指挥的阳城一方的军队阵型,柒然看着,点点头,满意地一笑,闭眼。 终于还是來得及,让他躲过了一劫。 ------------ 116 探听身份 几人方往下榻的驿馆而去,西城那方城门突然大开,传來极其吵闹地喧闹声,间夹着兵器乒乒乓乓地撞击声东方苍白传最新章节。 柒然心中不安,透过花未名的臂弯里往那看去,身子扭动间,扯裂伤口,一个颤动,便让花未名察觉。 “别乱动,小心你的伤口。”花未名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好。 缓缓转身,让她能轻易地看清西面城门的状况。只见当头一人,赤红色盔甲罩身,枣红色战马四蹄跳动,快速地往东城门而去。 “钟淮?” 柒然看着那熟悉的眉眼,蹙眉低声呢喃。怪不得方才未见到钟淮,怕是城西方向,秦夜国也在攻城吧。 心中沒來由地焦躁起來,只第一次知道,原來这些处在皇权之争中的人,能残忍到不顾天下黎民百姓,将他们生生地卷入这战争的漩涡当中。 钟淮骑着枣红色大马经过四人时,只向着他们点了点头,便飞速地扬尘而去,士兵步伐虽有些凌乱,却是都紧赶慢赶地跟在钟淮身后。 “如今可是安心了?有钟淮在,定然不会让他再受伤了!” 柒然点点头,有些疲惫,闭眼靠在花未名那带着青草味地胸前,不再说话。 这些天來,她是真的累了。怕梓归璃等不到她的支援,怕阳城破了她心里有愧,怕他被生生地害死在战场,可是心有千万个不甘。 到了驿馆,众人也不敢多问,只分了一批人到城东去打尾尖,象征性地巡视一番,而一半的人则分配去搬运粮草。 水柔不放心钟淮,在入门前总往城东看去,柒然知道她心思,便在花未名抱她入门前,对水柔道:“你去吧!呆在这心神不宁的,我看着也难受。” 水柔摇摇头,回头看向柒然之时,眼中虽带着浓得抹不去的悲哀,却紧抿着双唇不语,低头先行进屋里去了。 “发生了何事吗?” 清浅跟在几人身后,看着水柔的背影,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着花未名。 “清浅你去准备些包扎的药草,她伤势很重。” 花未名不愿意说,清浅也不好意思再问。对着柒然羞涩一笑,也快速地往里头走了。 花未名突然不言不语地将她抱入房中,柒然有些不习惯,想起那日他离开时到过她房中的事,又是一阵尴尬。 曾几何时,她变得既依赖他,又有些无以面对他。或许她知道,这个男子是一心一意对她好,她在享受着这个男子对她的爱慕之时,却是不能回以同等的爱慕,所以她为他心疼,为他难过。 清浅为她包扎伤口,花未名不便守在此处,便出去监督粮草搬运了。水柔默不作声地为她换清水,而清浅则低头为她细细地将药草捣烂,敷在她的伤口上。 当那手上的火焰似地鸢尾花展现在清浅面前时,她愣了愣,却是继续低头为她包扎着。 柒然半躺在床沿,微眯着眼打量着清浅长而密地睫毛,看着那秀美恬淡地侧颜,那种熟稔感更加强烈。 “你究竟是谁?与商家有何关系?” 当她的伤终于清理妥当,在清浅就要收拾药物离开之时,柒然还是问出了口。 清浅微弯着的身子一僵,不知该说什么。笑得僵硬地抬头,摇摇头,表示不明白柒然在说什么重生之超级战舰。 “商清燕,商清浅。这名字可是有违和之处?” “太子妃果然机敏过人,只单凭一个名字,便能将清浅与商家打上关系。” 清浅无奈一笑,算是默认了与商清燕的关系。只她不想多谈,依旧是手脚利落地收拾着那药箱子。 “那好,既然你不愿意说商家之事,那便说说你吧。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出现在南安城城墙的土下?” 此话題她倒是沒有逃避,将收拾好的药箱放置在一旁空了的高脚椅上,坐上柒然的床榻,在柒然背后放置了一个叠得整齐高耸地被子,才缓缓嘘出一口气,缓缓地道出自己的遭遇。 “前些日子武林混乱,这事太子妃应当知道。” 见柒然点点头,再次舒出一口气,缓声道:“武林盟主留一剑出面解决,却是分身乏术,便寻了我师傅留万里出來主持,家师与我师兄的身份被有心之人识穿。” 顿了顿,见柒然面无表情,她却开始犹豫了,只不知下面的话,该不该讲。 “你师兄留一剑,便是花未名,对吧!” 柒然见她犹豫了,便点破了。也不管对方眼中的惊诧,微微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有些嘲讽。“果真是深藏不露。当年便怀疑他身份不单单是一个采花大盗,却也未曾想过,那传说十二岁便是天下第一剑留一剑,便是如此一个人。” “太子妃过谦了,师兄那人其实也是懒散的。当年若不是师傅拿剑追着他砍,估计到得现在,他也就沒那么大的成就了。我师傅倒是一个妙人儿。” 清浅掩嘴一笑,想起当年留万里每每说起花未名时,一脸地恨铁不成钢,捶足顿胸样,她便觉得不可思议。 只可惜,当年她去到留万里身边之时,花未名已经四处闯荡游历,甚至还拿了个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回來之时,清浅见到的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是一个被自家师傅追着到处打的男子。 只那一次之后,她虽生性恬淡羞涩,却是在面对花未名之时,也是自在的。比倚靠自家哥哥,还倚靠花未名。 “说说你师兄吧!”见清浅笑得甜甜地,柒然无來由地想起古凌音曾经颓废地那段日子,心里便不舒坦了,便打断清浅,转了个身,让她继续。 “我听闻大政那位太上皇,年纪轻轻的,便在四年前被人削下一臂,全身胫骨被挑。或者我听得此事,会怜悯他几分,只后來他派人四处寻找医圣后人。而我的身份被人认出,便被他派人來追。说是要抓我回去,为他诊治。” “当时我本想去寻师兄的,却是两人错过了,他解决完武林之事后便回了南安城,我是追着他去的,却是在半道不知被何人所伤。醒來后便是见到了楚公子了。” 柒然一愣,坐直身子。她突然想起,自己忘记楚流风也跟着在战场上了。楚流风虽料事精准,只她从未知他会武,如今只不知在战场那边如何了。 “快!清浅,扶我起來。” 手脚麻利地爬起來,换了衣裳,也不管清浅在背后地叮嘱,只直直地出了驿馆大门,往东城门而去。 “太子妃!太子妃你慢点!” 清浅未学过武,身子也比较弱,只跑了几步便气喘得厉害。话刚说完,一个身影飞速飞过,却是水柔已经到了柒然身边。 “小姐,你回去歇着养伤,有事吩咐我去便可。” ------------ 117 患难真情 “无碍,我只到城墙那看看。” 清浅喘着气跑过來,抓着柒然的衣袖,就生怕她再这样弄出大动作。她只來得及看到水柔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随即便吩咐她道:“清浅你与小姐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看什么?却是无人回答她,水柔便快速地离开了。 两人站在兵丁往來地大道上,有些奇怪。而四处的居民瓦房,因为兵丁的进驻,而全部迁徙到南方临近的几个城中暂住。 往日里应当是热闹的集市,如今四处只看到躺在地上,或苦苦挣扎的重伤者,或是被人新抬进來的呻吟伤兵。 因柒然站在路中央,仰头去看那高高的城墙,却是被快速跑过,抬着担架的军医给撞了个踉跄,差点便整个人给压在那抬着伤患地担架上。 “太子妃小心!” 那两个军医本欲脱口骂人,却是恰好听得柒然身边的清浅惊呼出声,不禁愣住了,张开的口大大地咧着,两人对视一眼,就要将手中抬着的担架放下,对柒然行礼。 柒然一手撑着腰部,缓解因为被擦过之时撞到的伤口,一手摆了摆,示意他们都去忙自己的事。 那两个三十几岁,面带沧桑的军医,点点头算是行礼道歉了,便匆匆往不远处搭建的临时医馆而去。 “太子妃,你真的沒事吗?” 清浅不放心,上前來搀扶她,想将人带回屋中去。如今这里因为伤兵过多,药物匮乏,有些混乱。柒然站在这,很容易被那些兵士触犯到,那还不如回屋里呆着比较好。 “水柔來了,你什么都别说。” 柒然的视线看着水柔从城门那快速地下來,低声对清浅嘱咐着,便迈步迎了上去。 “小姐,这边來吧!” 上得城墙,看见四周准备就绪,随时拉弓射箭,阻挡敌方攻城的士兵,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而那双手紧紧握着鼓锤地将军打扮之人,见了柒然上來,恭敬地双手抱拳,唤了声:“太子妃万福金安。” 只因方才那紧急时刻,柒然地出现,救了梓归璃一命。他在城墙上看得分明,那是一个英姿不输男儿的女子,也是让他感到骄傲的太子的妻子。 能不畏战场生死困苦,而站在太子身边的女子,当今天下,或者也仅此一人而已。 那种有内而外的崇敬,让那惯常在战场厮杀的大将也为之动容。 “将军不必多礼,我一个女子,在这些地方本就是不便,还望将军莫怪我冲突了这肃穆之地。” “太子妃哪里地话,若非太子妃力排众议,支援我等,那么明日朝阳升起之时,我们这一城的将士兵卒,剩下的也只是皑皑白骨网游之诛神重生。太子妃于我等,便是再生父母。” 柒然看着这个硬朗地男子,双眼通红,说得真情动容,不禁微微一笑,摇摇头,站在城墙边,眯眼打量着战场上的状况。 只安南国的旌旗与大政的旌旗交织,一个紫翠大气,一个火红如焰,如浪花般一圈圈荡漾着,有些眼花缭乱。 城池之下,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四处横飞。柒然虽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下面的状况却是能收纳入眼中。 只梓归璃与钟淮打头阵,追着敌方的将领往西北而去,气势上便有些咄咄逼人了。 细细打量了许久,也猜不出对方将领是谁。只那人头大的长链双头锤往后飞來之时,柒然才知,原來这一仗是姜城辉亲自带兵。只莫怪这一仗,打得极其困顿。 大政国以善战出名,当年的大政开国皇帝,便是马上得的天下。往后的各任帝皇,皆是能征善战的,便是弧芜那看似柔弱的人,也是马上得的皇位。 柒然有些担忧梓归璃太心急反攻,反而入了敌方圈套。回头见那硬朗的汉子,抓着鼓锤地手死死握紧,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鸣金收兵吧!今日不宜再战了!” “可是……太子那方未摇旗,若是鸣金了,太子会怪罪的。” 虽太子妃与他想的一致,只太子也是一个好强之人。这些日子被打得有些憋屈,难得今日有援兵,打乱了对方的计划,梓归璃地性子是,明知有险,也要把面子里子都寻回來再说。 “无碍,有任何事,都由本宫担着。” 听得柒然如此说,他松了一口气,转身指挥着鸣金士兵准备。一锤重重下去,鼓声震耳,鸣金之声想起。原本追逐的脚步缓了下來,回头见城墙上摇旗示意,都停了下來。 冲在前方的梓归璃勒马回头看,隐约见得柒然一头墨发飞扬,在城墙上看着他,心中动容,只吩咐钟淮垫后收兵,他一马当先地先往回策马奔驰。马蹄踏溅处,尸体血肉翻飞。 “柒然!” 梓归璃快速登上城墙,不顾跪了一地欢呼的士兵,直直地往柒然走來,手上托着笨重的头盔,往那跟在他身后的男子一抛,便伸臂将柒然揽入怀中。 他银白的盔甲染了鲜血,脸上也有着凝固地血色,却是不管不顾地往柒然身上蹭來。浓重的血腥味,马骚味包裹着柒然。那熟悉的清冷香气已被掩盖,可柒然却喜欢此刻窝在他怀里的感觉。 闭了闭眼,深呼吸,正要开口,拦着她手臂的手收了收,有些嘶哑地声音从头顶传來:“柒然,今日若非你來了,如今的梓归璃便不会站在这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那一刻,远方的硝烟似乎都远去。那战马的嘶鸣,擂鼓喧嚣之声,都离她远去了。他背后的残阳,映着战场上的血红,人影拉得极长极长。 而这一刻,似乎只要柒然愿意,伸手去抓,便能将他抓住。 两人拥抱了一阵,便被城楼下传來的喧闹声打断分开。梓归璃拉着柒然往城内看去,却是看见一辆辆马车,载着满满地粮食,在那临时僻出來当粮仓的房前停下。 梓归璃皱眉,回头看着柒然,本是温和的面色,不知因何冷了几分。 “你何來的粮草?” 柒然怔愣间,见得那脸色,涌起的满满柔情,似乎被打碎了一地。 ------------ 118 暧昧流转 梓归璃站在城墙上,看着一辆一辆的粮草车辘辘滚过,上面堆着满满地粮草,便眯着眼看着,回头带着责问地语气,问着站在他身边的柒然。 柒然往后退了几步,却是撞上了一个坚实硬朗的胸口。花未名身上的青草味传來,让她浮躁颓丧地心,顿时有些慰藉。 “嗤!我说过,你就算砸铁卖锅给他凑齐了粮草,他也不会感激!如今这反问倒是怀疑你的是截他粮草的卑鄙小人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柒然我们走!” 花未名揽着柒然,当着满城楼上的士卒,也不管梓归璃难看地脸色,望了上前一步要來辩驳地水柔一眼,便小心护着柒然往下走。 “柒然!我不是怀疑你!” 梓归璃犹豫了一下,便上前拦住两人的去路,看着柒然的眼睛,眼中带着复杂地神色,声音低沉地在这不甚宽敞地城楼上飘动着,直到撞击进柒然的心里。 抬头看了看那双复杂难明的眼,柒然只在心底懊恼着自己今日的脆弱,总会轻而易举地被他影响着情绪。就如此时,他服软來道歉,她本冷下去的心,又开始被暖暖的水流包围着。 柒然陪着清浅在梓归璃的房中,为他包扎好伤口后,柒然便随着清浅出去,为他准备了一顿尚算丰盛的饭菜。 “柒然!” 梓归璃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碗里堆满了柒然为他布好的菜,却是定定地看着柒然,那双深邃地眼中,燃烧着浓浓地热火,似乎要将柒然燃着般。 他的视线过于炙热,柒然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微低着头,将通红的面颊隐藏在烛光下的暗影里。 “嗯?怎么了?先吃饭吧,多吃点,看你整个人都瘦了!” 虽是对着梓归璃说话,但那头低得快要埋到碗里去了。梓归璃沉默了一阵,在柒然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有些压抑之时,却是传來了他愉悦地笑声。 “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 “沒,只是心里高兴。本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再与你同桌而食了。” 柒然抬头,看着那眼中隐隐地莹润,皱了皱眉,只觉得心里某处被重重一击,心中五味杂陈。为那笑中的愉悦而高兴,却为他眼中的冷绝而心痛。 人这一辈子,或许当真有身不由己地时候。当年那一场对峙与心伤,是否能随着上辈子的过去,而完全忘却? 红尘往事,尘归尘,土归土,若是到得某日回首,当年的所有疼痛,其实也只不过是那样而已。 柒然看着梓归璃许久许久,隔着红烛摇曳,似乎能看到当年喜房中的耳侬细语,面上便笑开了花,心中动情,放下碗筷,身子前倾,在梓归璃那勾起的嘴角处,印上一吻。 梓归璃一愣,手中的筷子掉落,双眼带着明明灭灭的幽暗之火,突然伸手,压着柒然前倾的脑部,另外一只手揽上柒然的背部。 “哐当”一声,他手中的瓦碗跌落,饭粒洒满地重生之超级太子爷最新章节。 他却是无所觉般,深深地在柒然的唇舌间游走吮吸,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两人的呼吸似乎黏合在一起,浑浊而情动。 柒然脑子有些混混沌沌地,眼中却是满满地都是梓归璃那张俊逸深刻的面容。两人分开之时,却是她已经被安置在房中唯一地一张床上。 床虽铺上了厚厚的毯子,但是被梓归璃整个人压着,腰背上的伤依旧隐隐的痛。她推着梓归璃的胸前,喘着气,说不出话來,双眼带了些迷离,看着梓归璃有些凌乱的衣裳。 “怎么了?” 梓归璃喘气不解地看着突然沉默下來的柒然,对方的双眼只盯着他的脖子看,双眼渐渐带上些迷雾。 “这里……可还痛?” 柒然颤微着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梓归璃因领口敞开处,露出來的狰狞地疤痕。那处结疤,是南安城内乱那日,他急急赶來,为救她之时而被刺伤的地方。 深深地贯穿的伤口,虽得到很好的处理,却还是留下了半个拳头大小的伤疤。白皙光滑的脖子,粉色的新肉,在这昏黄的烛光下,依旧能看得清晰。 梓归璃身子一颤,却是因为那处敏感,整个身子下压,灼热的呼吸喷在柒然的半个面颊与脖子处,深深的嗅着那清新的香气。 柒然觉得有些痒,伸手要将人推起來,却是使不出力。 “柒然,为我生一个孩子,可好?” 梓归璃地声音中,似乎带上了魔力,柒然只觉得脑子轰一声,一片空白。 面上是热的,心里是热的,身子也是热的。 朦胧间,也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身上一阵轻一阵重,身子一阵冷一阵热。而梓归璃那带着魅惑地声音,久久地在耳边回响。那双带着厚茧的手掌,在她全身游移。 忙了一日,难得到了夜里都能睡上一个安稳觉。粮食充足,士兵们着实闹腾了大半夜。紧闭的窗棱,依旧能清晰地听到街上传來的士兵吆喝调笑声。 而室内,纱帐倾垂,缓缓飘动。昏黄的烛火隐隐灭灭,何时灭了,都无人知。只知这一夜,帐中春色无边,娇喘声与浑浊低沉的低吼声传來,飘散在这不算宽敞的房中。 翌日柒然早起,却是被全身蔓延地酸痛痛醒的。起身之时,梓归璃已经不在这房中了,只紧闭的窗门,新鲜空气未得进來,还残存着昨晚欢、爱时地暧昧气息。 柒然回头看见那淡绿色被单上的一抹嫣红,脸色忍不住便燥热了起來。 “小姐,起身了吗?” 水柔轻轻叩着门扉地声音与她刻意放低的声音传來,柒然一阵惶急,慌忙起身,却发现身上衣物尽无,而那些衣裳被梓归璃拾起放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那最上面躺着的,赫然就是她的亵衣亵裤。 想到那冷面的人看见这些东西时的表情,柒然连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精力都无了。 探臂将衣物一一拿來穿好了,整了整床铺,只皱眉抓着那被单,不知如何处理。在房中转了一圈,才将那被单往那衣橱中赛去。 只方打开衣橱,看着那满满地都是梓归璃的衣裳,以及他身上特有的冷香传來,才猛然间惊醒。此处,却是梓归璃的卧房。 想到此,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梳妆镜发呆。 ------------ 119 偏激对峙 在房中躲了一阵,直到水柔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才舒出一口气。 猛然发觉,原來方才自己就像是受惊的小鹿般,在这房中转了好几圈,还将地上铺着的地毯给弄起了几处褶皱。 自嘲一笑,只怪这些年都未曾完全蜕变成少妇,只一夜间,似乎全都变了。 想起昨夜的抵死缠绵,柒然面上再次滚烫臊红起來。 这屋里的窗户还是紧紧的关闭着,四处都不通风。伸手扇了扇,还是觉得全身都热。终究还是熬不住了,蹑手蹑脚地到门边听了一会,确定门外沒丝毫动静,便开了门,快速地窜入院子外的假山后。 从山的洞口处,打量了一番大开的大门,未见有人经过,便又快速的奔了出去。 大街处依旧有许多兵丁來往,尤其是那些伤病躺了大半个街道。柒然方出來,便有人认出了她,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柒然只小心觑着那些人的表情,只看谁便觉得谁的眼中都透露着调侃地暧昧。 忍不住皱眉加快脚步,过了宽敞的大街,便循着偏僻人少的小街走去。七拐八拐地,也不知走到了何处,只四处都是黄土夯成的墙壁,潮湿阴暗地过道,长满了青苔,有些打滑。 缓慢扶着墙壁过去,只觉得触手黏腻,让人不舒服。 好不容易出了这窄小陌生的小道,看得一丝光亮,下一秒却是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拽住了她微微抬起,挡住突然照射过來的光亮的手。 本能的另一手就往对方的致命处劈去,却是被人快一步将她另外一只手也给制服住了。 柒然眯眼看去,却是看到青山那张苍白带着些阴鸷的俊容,吓得她倒抽一口气,身子便往小道后缩去。 青山却不让她有逃地机会,两手上用力一扯,便将柒然拉出了小巷,背后是一片荆棘林,除了柒然背后的阴暗小巷,就沒了别的退路。 “青山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本宫!” 柒然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方才羞臊的,也有些对青山的恐惧。自那日他带她看了刘连香的惨状后,每每想起那画面,她便忍不住打冷战。 这个男子,曾经也是温润如玉的,即使笑得真心的时间不算多,却也是见人三分笑的,也是一个性子温和的人。 可当年的那一场变幻,埋葬了一群人的生命,也将他变成了这带着阴鸷狠戾地模样过活。 这样的青山,她怕。不单是怕熟悉的青山不再出现,更是怕她自己也会在青山的影响下,变成那样的人。 “为何怕我?为何躲我?” 看出柒然眼中的惧意,青山激动地抓着柒然的双肩,完全抛去了作为下属该有的沉着冷静与自持。 他只在柒然的眼中,看到了惧怕、疏离,以及淡淡的厌倦。那样地神情,如万箭穿心,凌迟割肉,痛得难受,也让他抓狂。 那样的眼神,能让他从身凉到心底,紧拽着喉咙,无法呼吸。 “你的手段太残忍,我看着生惧。” 柒然挣扎着想要甩开那双钳制着她的手,腰背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额际滑下一行的汗,落在脖子间,有些痒。 “我有什么错?当年他背叛六皇子,将公主府的人赶尽杀绝妃嫔这职业。如今却是对你抱有非分之想,我斩草除根,报仇雪恨,这有什么错?” 青山的神情有些癫狂,双眼通红,死死地看着柒然。摇着她的力道虽放轻了,钳制她双肩的手力却是加重许多。 柒然往后一靠,背后抵着的就是那长满青苔,有些湿气的土夯墙。透过衣裳,传來阵阵寒意,寒到心底,全身便忍不住直发抖。 牙根紧咬,只倔强地与青山对峙着,却是不说话。眼中的冷色更炽,盯得青山心里有些发毛,人也清醒了些,不自觉地便放开柒然,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恨了!你不恨了!你对谁都不恨了!那我呢?我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我这些年为你苦苦支撑的一切算什么?” 青山低吼出声,声音带着些哽咽,沒有怒气,更多的是绝望地嘶吼与责问。 柒然看着不忍,犹豫再三,还是伸手上前,想要安慰他几句。却是被青山一巴掌给拍开了,手背上红肿处,火辣辣地痛觉传來。 她抿唇不语,只执着地看着他。 “既决定不恨,既然决定救他,为何还要将安南国的军队布防图交予我?” 青山“啪”地一声,将一个红色绸布包裹的卷轴扔了出去,摔在不远处的青石地板上。红绸打开,泛着黄色的卷轴缓缓滚了出來,打开了一些,却是画着安南国各城的兵力部署。 柒然掀眼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上前弯身将那卷轴捡起,再次包好,只一手紧抓着,看向青山带着伤痛的眼,低声道:“我喜欢过如今这样的生活,平淡,无争。或者某一日,我便能去鲜衣怒马游荡江湖。可如今,我不想改变。” 说罢,也不等青山回答,转身便往來时的小路走去。 只她未看见,在她转身后,青山脸上带着诡异地笑。他缓缓的转头,看向荆棘丛的另外一边。那里,丛林繁盛处,透过星星点点地空隙,一抹淡紫色,久久地伫立未动。 从荆棘林回來,柒然有些意兴阑珊的,四处走走逛逛,又去了些还大胆开着门做生意的店里看了会,便去吃了个便饭。 看看日头,也是夕时了,夕阳落得快,将她的影子拖得极长。 缓步往回走,到得驿馆处时,已是掌灯了。只远远地看见楚流风靠在门扉处,低头沉默的等着。 柒然在街上随手摘下,提在手中的黄色灯笼,将那修长的身形再次拉长,投在院子里的黑暗地上,不远处还能听到院子里鸭子的呱呱声。 这一切显得寂静而喧嚣。 “回來了?这两天你到哪去了?” 柒然上前來,见楚流风神色平静淡然,恢复成了那个高洁出尘的楚流风,心中却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本是可调侃的问话,却愣是说得有些尴尬。 “那日,花未名与你说了什么?” 楚流风却是未回答她,反倒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題。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那你为何不随他离去?” 终于抬起头來,对视着柒然的那双眼中,神情复杂晦涩,只让柒然知道,定然是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你为何不去阻止我?” ------------ 120 绝色战妃 “我说过,若是你决定放弃,那我便回大政去,那个孩子或者比你更需要我。” 柒然看着楚流风出神,此时楚流风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她所无法理解的情感,不浓不淡,娴静安然,却是如风般,透过缝隙,钻入人心。 暮春的风吹过,撩起柒然肩上散落的发,吹到楚流风面前,他伸手一抓,便将那柔柔飞起的发丝握在手心。抬眼看去,柒然的面容在那发丝间,透过昏黄的灯光,美若天仙,带着些不食人间的神秘感。 “让这场战争停止吧!” 楚流风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脸失神,柒然却突然开口,待他回神之时,握在手心的墨发不知何时已经妥帖地落在她的肩上,手心只残留她发间的清香,以及那一瞬即逝的柔滑。 心,不知为何,带上了淡淡的愁绪与失落。 院中不知关押在何处的鸭子,再次“嘎嘎嘎”的惊叫着,突然又觉得好笑,便勾起一个笑容,见柒然蹙眉看他,便轻咳两声,整了整因为方才斜倚在门槛边上太长时间,而压出來的褶皱。 “战争一旦开始,并不是你我说停便停的。” 柒然一阵沉默,随后看着楚流风,神情认真,也带着笃定。 “那你是选择留在安南一方,还是回去大政一方?” “我还能回去吗?”楚流风苦涩一笑,伸手想要摸摸那近在咫尺的人,伸到一半,便放在了身侧,只回头看那亮起烛光的屋子。 “为何不能?反正你也不是一个尊师重道之人,只随着你的性子就好。” “你……” “我可有说错?” 对于楚流风表现出來的无奈,柒然却是带上更多的嘲讽,只她不知是对他回过大政的军营的嘲讽,还是对自己此时前后矛盾的心情的嘲讽。 楚流风看出了柒然的心思,只苦涩地笑着,看着她,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当时只不知谁在梓鸿晟面前立下誓言,说我楚流风定然不会背叛安南,若我到了大政那方,你可当真会提着头颅回去请罪?” “你想得倒挺美,本宫这条命可金贵着呢!” 噗嗤一声笑出來,那有些诡异地隔阂便突然都散光了,两人对视而笑,直到梓归璃默不吭声地站在楚流风背后,半个身子隐沒在黑暗中,让柒然看着只不知该羞还是该惧。 无声跟着梓归璃回房,柒然只站离得梓归璃远远的。两人默不作声,气氛有些怪异。 柒然无所事事,便低着头打量着面前这桌子上的杯盏茶壶,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维持这个动作许久,突然一道暗影罩下,还來不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梓归璃却是已经将她压在了地上。 “嘶!” 后背撞上坚硬的地面,伤口疼痛,只闷哼声方出,梓归璃的吻便疯狂的压了下來,有些疯狂的吮吻着她的双唇,手紧紧的抓着她的双手,压在头顶上方美女的贴身民工最新章节。 “嗯……你干……” 柒然方夺得一个喘息的机会,话未完,唇再次被梓归璃完全吮吸啃咬着。他依旧默不作声,手上的力道很重,柒然的神智却是慢慢飘渺虚浮起來,隐约记得他将她身上的衣裳都扯裂了,伤口极痛,心里却是舒服。 他疯了,而她也跟着疯了。 天鸿十五年四月二十日,阳城剩余不到三十万的兵力,兵分四路,分别由梓归璃带十万兵力往东迎战大政三十万兵力;柒然领兵八万往西城门迎战秦夜国十八万兵力;钟淮领兵六万绕道做围攻之势;章征领兵六万留守阳城,负责城内城防与突险围击。 柒然带兵之前,所有士兵都以怀疑犹疑的目光看着她。但是她带來的一万多押粮军,却是一改懒散风气,变得极其的激昂抖擞,在军队中极快的感染才出去。 只一个消息在军中流走,说是太子妃领兵打仗是好手,马上功夫,布阵杀敌,丝毫不逊色于当年有女将军之称且让所有大将都汗颜的弧鸢公主。 而首次出战,柒然确实展现了她无与伦比的军事奇才,行军布阵她手到擒來,让那些个征战多年的老将军也汗颜。 本还蔑视她的两个老将军,在柒然只略施小计,伤亡人数不过一百而退敌之后,对柒然便是只能用五体投地而言之。 天鸿十五年六月月底,阳城处在一个烈火炙烤地状态下,秦夜国的人习惯了西南的潮湿天气,突然间的烈日曝晒,以及干燥天气,让这个秦夜军帐中的士兵,开始得了一种高热症。有些似发热,整个人烧了起來般,却是想尽办法都不能降温。 渐渐的,得了高热症的士兵,变得面色焦黑,双唇干裂,甚至浸出了血,不得进食。 因着这一诡异症状出现,秦夜军队开始有些慌乱,最后在柒然派了三百轻骑夜里偷袭,烧了几个粮草帐,以及在就低挖的井中投了些焦黑的物事,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且清理不得。如此拖了几日,秦夜国之人才拔营退离阳城西城门三百里处。 还未來得及安营扎寨,柒然却俨然带着十万大军,声势浩大地杀将过來。兵分四路,生生将那几十万大军拦腰砍断,零散分了几截。 被大乱的队形,沒有统一的指挥,大半人只能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而梓归璃一方,直到七月初还在与大政方面僵持着。虽未有大战,却时不时地來个边城军阵对峙呐喊,小打小闹。 直到八月中旬,西城郊外,柒然带领的军队,生生将秦夜国一方打得退兵紧守边城城门。八月下旬,柒然开始下令攻打秦夜边城闵阳城,众人虽不解,但能反围突击,打到别人家门口去,却是让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直到九月初,秦夜国派使者來求和,柒然只冷冷地拒绝了,却也未再曾攻城,反行其前所为,围而不攻,静而候图之。 留下五万兵马,柒然转而带领剩下军士,去东城援助梓归璃。 秦夜国求和,大政方自然有些顾忌,所以在与梓归璃对峙之时,一直犹豫不决。姜城辉虽是大将军,受皇命而來。但如今形势,让他不得不低头。 如此对峙中,大政一方便陷入了弱势,被安南压制得动弹不得。 场场大战皆告诉大捷,在安南国的民间自然而然地将太子妃的名号唱响了起來,封其一个绝色战妃名号,声势壮大,乡野市井,无一不知,隐隐有当年弧鸢公主之名。 “好!好!前大政有个弧鸢女将军,如今我安南也有个太子妃将军。貌美与能力并存,真真地是我安南国的战妃呀!” ------------ 121 绝心戾手 柒然战妃之名大盛,不仅得了民心,连朝中大臣都纷纷赞不绝口网游之诛神重生全文阅读。而在这些赞美声中,只听得商柒然的名声,太子梓归璃,却是未得一丝颂扬。 梓鸿晟在朝会之时,听得大臣纷纷上表,恳求他恢复商子臣的承袭父位之职,心里只五味杂陈。 他虽有自己的考量,但本是出色桀骜的嫡子,如今却是被一个女人的光芒给遮掩得黯淡无光,他心里复杂难明。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然而每日里,依旧要挂着一张慈祥的面孔,端庄肃穆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听着一群人为那个女人那个家族突然而來的光环,极尽谄媚。 天鸿十五年九月,大政退兵的消息传來,朝堂雷鸣欢呼庆贺。梓鸿晟为表恩宠,让赋闲在家多时的商子臣恢复原职,晋三品大将军,加爵授腰带。 “一群老匹夫,真真的以为朕就沒办法弄倒整个古家吗?联合起來逼着朕恢复商子臣的官位,便以为能为古瑭贺找回个左臂右膀?” 梓鸿晟下朝后,回了御书房,便将人全部轰了出去,在房中大发了一通脾气,放在案桌上的奏折,轰嗵一声,全部被推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堪堪地砸在了站在那案桌后的一双脚上。 “皇上息怒!” 那双脚的主人低着头,声音不卑不亢,带着些冷意。梓鸿晟缓了口气,盯着那白衣男子看了许久,才阴测测地开口,“朕要灭了古家,你可是心疼了?” “微臣不敢!” 那男子微微抬了抬头,只看了梓鸿晟一眼,便又底下头去,做出谦卑的模样。 只那微微一抬头的一瞬,那俊秀的面容,阴鸷的神情,俨然就是失踪多时的古凌聖无疑。 “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想?”梓鸿晟冷笑,一张白净慈祥的面容,此时满满的都是扭曲的狰狞,只看着低着头不回答的古凌聖,“你此时后悔已经太迟了,当年在你对朕宣誓效忠之时,注定了你不能回头。否则,背叛朕的下场,只会让你痛不欲生。” “微臣醒得。” “嗯!” 不甚客气的鼻音出來后,微微还有些阴暗的御书房中陷入一阵沉默,就在古凌聖以为这种沉默要继续延续下去之时,梓鸿晟却又悠悠地开口了。 “朕让你去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回皇上,安排好了!” “嗯!”窗外透入几丝黎明前的光,照亮那张阴暗中的面容,生得极是安祥慈和,偏生的那双眼却是带着浓浓的阴鸷,比站在他面前的古凌聖,还要显得阴沉几分。 “若是再失败,便提着人头來见朕!” “启禀皇上,安南王求见!” 古凌聖张了张嘴,只看着依旧盯着他看的梓鸿晟,最后只恭恭敬敬地跪下,淡声道:“诺!” “宣!”梓鸿晟得了回答,便扬声对着门外道。“你先避一下,朕还不能让斳儿知道你未死。” 古凌聖未多说话,闪身便进了一处暗格,摁了个机关处,闪身进入,暗门方关起,那边御书房的门也恰好被人从外往内推开。 “父皇为何要让柒然带兵去阳城?你明知这样很可能会让她死在战场的!” 梓归斳甫一进门,也顾不得满地凌乱的奏章,大步踩过,直接到了梓鸿晟面前的龙案前,双手撑着桌面,有些居高临下的瞪着靠在龙椅上,有些疲惫神色的梓鸿晟德特雷亚丨学院之章最新章节。 梓鸿晟双眼微闭,左手随意撑着额头,右手拇指与食指配合着揉捏双眼眼角处,淡声道:“如此不是更好吗?” 他之所以派梓归斳半道截了梓归璃筹集的粮草,绕着安南国大半个江山一圈去藏着,一來是防止梓归璃能在半道夺回粮草,二來则是担心梓归斳对商柒然不死心,容易被那女人说动。 当年那场宫变,他费尽心思去安排,将梓归璃调离南安城,就是为他制造机会,但万万沒想到,一个女子,毁了他整盘棋。 原可让古凌聖杀了她,便一了百了了,他就是万万沒想到,梓归斳竟然对那女子势在必得,宁可不要皇位,也要将她绑在身边。 “不要!儿臣要她,所以她不能死在战场。” 梓归斳大声喝着,终于成功的让神思有些飘远的梓鸿晟看着他了。他眼神定定,带着某些炙热与癫狂,梓鸿晟在那双眼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也曾经为一个女子狂热到如斯地步,甚至不惜用尽手段,将其他觊觎她后位的后宫女子一一铲除。只可惜,她依旧还是未能守在他身边,与他白头相守。 他被迫娶了那个权势熏天的古家女子,并不得不将她立为皇后,不得不展现对她以及古家的宠爱,更甚至不得不将带着他梓鸿晟与古家血脉的梓归璃,立为太子。 他不能为心爱的女子守住后位,所以他要为她唯一的血脉,留住皇位。他梓鸿晟的皇位,只能留给他心爱女子的血脉。 而这阻碍他与她的孩子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他都不惜一切代价,为她的孩子一一铲除。 “她是一个异数,对你不利,父皇不能留她。” “可儿臣还是喜欢她。”梓归斳执拗道。 “喜欢又如何?天下女子多得是,为何偏偏执着于她?秦将军的么女秦水茵,不是对你有意吗?你将她纳了,今后对你登基也有利。” “那父皇当年为何又要执着于儿臣的母妃?以至于让她枉死在这深宫之中?如若不是父皇你千方百计将她绑在身边,她又怎会尸骨无存?” “你……你放肆!你是看朕平日里对你稍多纵容了,便可对朕忤逆朕了吗?” “儿臣不是忤逆,儿臣只是在表达喜欢一个女子的心情。秦水茵又如何?古家又如何?他们都只是你手中的棋子,但是柒然不是你的棋子,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冷漠,都不与那些权力有丝毫的关系,所以儿臣喜欢她,喜欢……” “够了!”梓鸿晟大喝,猛的站了起來,一掌重重的拍在案桌上,巨大的声响吓了梓归斳一跳。与梓鸿晟对视着,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要说什么话。 “不要逼朕让你娶了古凌音!” 梓鸿晟看着梓归斳,缓了几口气,才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 若是如此,便意味着,他能放过古家,甚至是为他拉拢到一个很好的助力。对古瑭贺而言,妹妹虽亲,但总不及自己的亲生女儿亲。 且还是一个他极其宠爱的妻子与他生的女儿。 而那个女子,绝对不能留! “我不要!” 梓归斳愣了愣,突然大声反对。他知柒然与古凌音间那情同姐妹的关系,若是他当真娶了古凌音,那柒然永远都不会对他倾心。 ------------ 122 怀孕四月 “这可由不得你不要!朕明日便下旨赐婚。” “父皇你是要逼我吗?” 梓归斳扭曲着一张俊脸,双眼阴沉,也带着让人惊心动魄的阴冷。梓鸿晟看着这个与他有着八成相似的孩子,似乎透过他的影子,能看到当年的他 。 “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让朕好好休息。” 有些瘫软的落入龙座中,闭着眼,朝着梓归斳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梓归斳沉默了一阵,见梓鸿晟当真不愿意再说此事,似乎也不再提他与古凌音的婚事后,才迟疑地跪安出去了。 梓鸿晟看着那矫健的背影,那是他与她的孩子呀,怎能为了那个女子,毁了他一生的心血。 书房外,一束光冲破黎明的雾霭,照射在这宽敞的房中,投射在梓鸿晟的龙案上,却照不亮那阴郁的双眼。 “呕!” 柒然半卧在软榻上,本有些虚弱地闭眼休憩,方压下來的难受感还未完全褪去,一阵反胃,再次趴着卧榻上的短脚桌子,吐得翻天覆地。 “小姐!” 水柔方将柒然一早呕了一地的污秽物清扫干净,将门窗都打开了些,让那凉凉的风吹散这一屋子的酸涩味,可才刚转身,柒然便又大吐特吐了起來。 距清浅为她把出喜脉至今,已有四个多月了。孕吐反应极其厉害,每次都将吃进去的食物给尽数吐了个精光。 方怀孕,柒然不让告诉梓归璃,而她自己却是天天在马上奔波,直到肚子越來越圆润,脸色越來越苍白,也时不时的做出干呕状,为了避开人,才渐渐消停下來,躲在房中不怎么出门。 若不是那日梓归璃站在窗前听到清浅叨叨嘱咐柒然多静养胎儿,梓归璃也不会知道如此大的一件事。 只那一日,梓归璃面色寒冷,甚至是带着些煞气,大声质问着柒然,是否当真不愿为他生儿育女。水柔就站在一旁,见得梓归璃那寒冰面容,生生的也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那两人间的事她虽知的详情不多,但是这几个月來,柒然除了带兵打仗,在太子营帐中献计献策外,其余时间都是呆在自己的房中,与梓归璃再沒有交流。 看着这一对前一刻还是恩爱夫妻的人,下一秒便成了陌人,让水柔怎么也猜不透。而弥漫在梓归璃身上的阴沉之气,也让一众人等自发自觉的退避三舍。 偶尔间穿过驿馆小院,都能见到钟淮抱剑站在假山流水旁,水柔都假装不见绕了过去。 梓归璃的近况,她不必关心。若是小姐想和好,也不会对梓归璃最近的动向丝毫不关心。 只如今柒然吐得厉害,这些日子本就沒进食多少,整个人越发显得憔悴瘦弱。水柔上前焦急得六神无主,孕吐她是第一次见,但是如此不得进食一点点的孕吐,还是有些悚人。 清浅医术了得,被一群老军医拉着喋喋不休的劝去伤兵营照顾伤患,不能在柒然跟前,水柔也沒个办法。在屋里转了一圈,只能倒了些清茶给柒然漱口,又一通忙乱后,才服侍柒然上床去睡了。 这一睡就过了正午的饭餐时间,待得柒然再次被呕吐激得醒來之时,清浅让人熬的补品早就凉了。水柔吩咐人去将药给熬热,又给服侍柒然洗漱好了,柒然却是依旧沒有精神的倚在床柱上重生之超级太子爷全文阅读。 “端下去吧,我吃不下。” 水柔一勺一勺的将药给喂到她口边,柒然只喝了两口,便伸手推了出去,摇头不肯再喝一口。 “这……”水柔蹙眉,看着柒然有些倔强的面容,只在心中无奈一叹,起身将手中端着的碗往一旁的丫头捧着的托盘上放去。 只碗还未落到那盘中,却是在半道被一只大手给劫了去,水柔回头看去的同时,那站在一旁伺候的丫头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而梓归璃那张阴沉的俊脸,就带着逆光,映入她的眼中。 水柔双唇动了动,未能出声,回头看柒然,只见柒然闭眼靠在床柱上,眼睛下是紫黑色的大眼袋,满脸的憔悴。本光滑白皙的面容,如今带着些淡黄消瘦。 在梓归璃的示意下,水柔默默起身带着那些丫头出去了,梓归璃坐在方才水柔坐着的矮墩上,学着水柔方才的动作,为柒然喂药。 柒然皱眉睁眼,看了梓归璃一眼,将头撇开,摆明的就是不合作。梓归璃双眼暗沉,面色寒冷,抓着碗的手青筋暴起,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阵,梓归璃却是不后反前,大力的想将手中的汤匙给塞进柒然的口中。 暗黑色的药汁,溅了柒然的一身。 “都说了我不吃了!” 柒然大怒,伸手将那汤匙隔开,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但脚还未沾地,下一秒却是被梓归璃一手抓住手臂,往床上摁下去。 “哐当!” “吃!我让你吃下去。” 梓归璃一手端着碗,一手死拽着柒然的下颚,大力将她的嘴拈开,就往里头灌,而那汤匙,早被他一把扔在不远处的 地上,支离破碎。 柒然未防他突然发狠,背上撞在坚硬的床上,只腰椎一阵麻痛,张嘴痛呼间,已被灌了一大口的药汤,呛得厉害,整个人便咳嗽起來。 偏偏头被控制着,只能被迫灌得满嘴的苦涩药味。双脚蹬在梓归璃的身上,却是不能将人给蹬开。 “咳咳咳咳……梓咳咳咳……归璃……咳咳咳咳你疯了!” 整碗药,只不知喝进去几分,洒了几分。只淡绿色的床褥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淡黑色。 柒然趴在床头猛咳,还不忘抬头瞪着毅然站立在她床前的梓归璃。 “我们的孩子,难道真的不得你心?你就要这样糟蹋自己,糟蹋他?” “莫名咳咳咳咳……其妙!简直莫……名其妙!我何时不关心他了?何时糟蹋他了?” 柒然咳嗽得厉害,眼睛都已经红肿泛着泪意,还不忘死瞪着一旁的梓归璃。 “无论你愿不愿意,这孩子都是本宫的麟儿,本宫要让他在万目期待下成长,成为一个傲视群雄的孩子。” 说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柒然,那眼中神色复杂,带着绝然道:“明日你便动身回南安城去,剩下的本宫自会收拾好。” “你……我何时说了要回去?” 这算什么?只差一步,她便能将大政的人打败了,他却是说要她回去!回去?为何要回去。 柒然心中大怒,正要起身与梓归璃再理论,对方却是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只留给她一个修长的背影。 ------------ 123 截杀流产 “每次都这样!为何每次都不能静下來好好说话!” 柒然看着那走出了房门的背影,伸手夺了被他放在床头桌上的药碗,一把砸在了门板上,差点撞上低头进门來的水柔。 “小姐……你怎么了?” 水柔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她身后跟着探头进來的清浅,一双清澈的大眼眨巴着,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带着谨慎疏离,反倒有几分俏皮。 看见这样的清浅,柒然那股子怒气便消了一半,有些无力的倚靠着床柱,慵懒而带着些别样的风情。 “孕妇都是这样的反应,别大惊小怪的。情绪波动大才正常,來,水柔你來帮忙让柒然姐姐出去院子走走。” “我不想去超级神光!” “多走走,运动运动,然后换个地儿,心情也好些。” 柒然张口想推拒,但是一想起方才梓归璃阴沉的面色,以及带着些痛心的责备,心中一阵抽紧,也有些委屈。鼻子酸涩,忙吸了口气,让水柔扶着,才往院子走去。 “花未名与楚流风呢?这两日怎不见他们二人?” 柒然在清浅与水柔的搀扶下,慢慢跨过门槛,确实有几分大腹便便的模样。 “据说粮草被劫一事有了眉目,他们两人追去查了。” “眉目?这眉目不是早有了吗?只怕是在躲我吧!” 柒然心中暗笑,这两个大男人在知道她怀孕后,眼神都怪怪的。躲开去也好,也不用这幅模样对着尴尬。 嘴角方掀起一个淡笑,抬头间便见对院二楼的走廊上,梓归璃正双手放置身后,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柒然撞入那双深沉幽暗的双眼中,一时怔愣,对方却是收回了视线,带着钟淮走了。 原來他还是不放心她的。他是否一直就这样,站在那个位置,看着她房里头的情况? 天鸿十六年初夏,阳城战场传來一个举国震惊的消息,那便是成亲三年多将近四年的太子妃传來喜讯,说是怀孕有四月了,这一消息,让连连得捷报的朝中大臣更是喜上眉梢。 虽说如今皇上仍处于壮年,太子已接近而立之年,但这新生命却是皇族中,第一个嫡孙辈的,也将会是未來的帝皇。 随同这一喜报回來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便是大政被梓归璃打得主动求和。而太子妃因有身孕不便随军,已经在整装准备回南安城了。 当年太子执意要娶无权无势的商家千金,朝中大臣确实是反对声一片,只今时不同往日。商柒然能征善战,解了安南国的危急不说,还将擅长征战的大政打得夹着尾巴不敢出门迎战,如此眼眉吐气之事,怎能不让他们大乐。 而如今不仅太子妃得了整个安南子民的拥戴,便是商子臣官途亨运,不仅恢复了被夺了将近七年的将位,还连升三级,得了个三品大将军的名头,自然是众人巴结的对象。 然而,得了这消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想要将那孩子生下來?还要看朕允不允!” 梓鸿晟冷笑着,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看着雍容华贵般离去的身影,双眼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想要坐稳朕的江山,凭你古家就能吗?” “古凌聖,想办法将她给我斩草除根!” “是!” 本站在暗影里的古凌聖,得了命令后,带着几个暗影,快速的离去了。 “小姐,为何我们只带这些人回去?” 水柔钻入马车中,嘟嘴有些不满的道。且不说她们带了一万军队过來,只那两个一个狗头军师的楚流风,一个武林高手的花未名都被梓归璃调派了去,如今更是只给了十几骑亲卫护送她们回去,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这一行人里,估计如今能派上用场的,也只有她了。 清浅完全未得花未名一丝一毫的武功底儿,小姐如今更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而那些个侍卫,看着也不像是武功高深的。若这路上出了什么事,单靠她一人,还真支撑不下來美女的贴身民工。 柒然懒洋洋的看了水柔一眼,侧了侧身,继续闭目休息。 最近她越來越瞌睡了,整个人都显得沒精神。而行了两日路,马车上虽是铺上了厚实绵软的棉垫儿,依旧让她全身酸痛得厉害。 “今日找一间客栈歇下吧,全身痛得难受。” 柒然懒洋洋的开口,水柔脆声应了,却是上前轻轻的为柒然揉着水肿的双腿,以及双臂肩膀等几处。 夜里落住的一间客栈,是先派人前往安排好的,踩着掌灯时分进的客栈,干净清爽,水柔倒是挺满意。 用了饭食,柒然早早便洗漱休息了。水柔不放心柒然一人,便在她的卧房外面的隔间,打了个地铺了事。 睡得半夜,柒然出了一身虚汗,从噩梦中醒來,却是口干舌燥。她低声唤着外间的水柔,水柔听到声音进去,听柒然说想要喝水,便去倒水,放在桌上的茶壶却是空空如野。 水柔转身让柒然在房中等等,她去找清浅來陪她,便到了对面的房子,将清浅从睡梦中推醒,拉到柒然的房里,才安心的提着水壶下楼去。 只在拐角处,发觉有些地方不对。这楼梯下,不是该有侍卫守着的吗? 慢慢走下去,只觉得方才还干净清爽的客栈庭院,如今黑影斑驳,夜里凉风习习,还真有几分恐怖。 水柔蹙眉往下走几步,突然心里担心着房中的那两人,便停了脚步,转身要回房,却是猛然间背后一刀光劈來,忙闪身躲过,却是一个娇小的身影,虽蒙面穿着黑衣,以水柔杀手的直觉知道,这个人也是一名女子。 “你是何人?” 水柔拿手中的茶壶一顶,堪堪隔开那狠戾的刀锋,往后退了几步,背后却又窜出了一人。 “你若想睡,便回房睡去吧,水柔也快回來了!” 柒然转了转身,将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些,打着哈欠对一旁一直低着头的清浅说。却是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只以为她睡着了,正要伸手去推,手却是僵硬在半空,双眼睁大的看着面前这个冷笑着的女子。 “枫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妃娘娘,真是对不住了。太子的麟儿,只能由我來为他诞下!” “你在说什么?” 柒然心中警铃大作,正要开口呼喊水柔,枫儿却是比柒然快一步动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张手帕,捂着她的口鼻。柒然只觉得一阵窒息,呼喊不出声音,手脚也开始无力麻痹。 “要怪,只能怪你不该嫁给太子爷!” “你要做什么?住手!你住手!啊……” 柒然只觉得压在自己腹部的手劲极其大,大得她喘不过气來,腹部疼痛难忍,忍不住呻吟着,挣扎着要起身,却是使不出一丝力气。 下身一阵湿濡,暖流落下,疼痛蔓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离她越來越远了。 想起那日梓归璃看着她的眼神,泪便缓缓的落了下來。她也想好好护着这个孩子的,只是她的无能,这个孩子,终究是与她无缘。 柒然只觉得全身痛得无以言语,她分明看见枫儿眼中闪过的不忍,但她还是缓缓的拔出了床头的剑,当剑光映照着她的面容时,她缓缓的闭上了眼。 ------------ 124 状若癫狂 “别怪我心狠,只若我不完成任务,那么死的便是我。” 枫儿声音带着颤抖,抓着剑的手缓缓伸直,直到剑尖抵在了柒然的脖子处,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她的手依旧颤抖着,却是下不了手。 缓缓闭了闭眼,正要咬牙下狠手,突然窗户大开,一个身影跳了进來,吓了她一跳。 “娘亲!” “枫儿快动手,古凌聖那估计拖不住古凌音了。那小子毕竟对着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下不了死手,才会处处受制。” 听得这声音,柒然身子一震,缓缓打开眼,果然见到花徊一身淡绿纱裙,长发半坠,飘逸妩媚,只双眼带着冷意,看着柒然的眼神,也似在看死人般。 而让她更震惊的,是花徊与枫儿间的关系。母女?为何两人是母女?花徊又是如何与古凌聖搭上关系的?她不是梓归璃的人吗?何时成了梓归斳的人?而古凌聖,在销声匿迹将近两年之后,竟然还好生生的活着? “你不必多想了,反正死人想太多也是白想。” 花徊见柒然在打量她,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让柒然打量着,最后推了推有些畏首畏尾的枫儿一把。 “快动手,古凌音虽是半道上被古凌聖绊住了,但是难保那小子不会心软变卦。你若是想嫁给太子,便要帮安南王斩草除根。” “安南王?哈哈哈哈……沒想到最后想要杀我的,竟然还是梓归斳!江山美人江山美人……江山永远都摆在美人的面前,不是吗?” 柒然大笑,一手按压着痛到极致的腹部,那里的下坠感越來越强烈,但她依旧笑着,笑得肆意张狂,笑得眼泪都出來了。 花徊与枫儿听得她这话,皆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她劈手夺过枫儿手中的长剑,出手快速狠戾不留丝毫犹豫,狠狠地往柒然的腹部刺下去。 剑透过厚实的褥被,刺入柒然的身体,她闷哼一声,一手抓着狠狠刺入她身体的剑身,她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带着寒意,让花徊手一松,往后退了去。 “小姐!” 面前的一幕,让水柔撕心裂肺的呐喊,猛然窜进來,手中的刀剑挥得狠戾,让花徊与枫儿难以招架,一个纵跃,跳窗而逃。 “清浅!清浅快來救救我家小姐!小姐!” 水柔高声尖叫,将浑身是血的柒然揽抱在怀中,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一味的叫清浅的名字,可如何能将昏迷的人叫來呢? 柒然因为流血过多,加上肚子被大力按压,四个月大的孩子不能保住,而她这些日子身子极其虚弱,这次被刺杀,险些连带她的命也葬送了。 水柔守着柒然,默默流泪哭了两天,整个眼睛都红肿得看不见东西了。若非清浅将人给扎昏了,让人带下去歇着,她那双眼估计也就不能视物了。 是日下午,古凌音匆匆赶來,杵在柒然的床边,不言不语,整个人像魂儿都出窍一般,泪是沒有落下的,只这不哭不说的模样,也着实让清浅心忧。 按说两人打小也是有些感情的,只后來她遭变故后,与古凌音便失去了联系,如今见了也不相识,但清浅对古凌音,还是怀着当年幼时的那一股纯纯的关心喜欢。 以她的医术,自然是救得了柒然一命的,只柒然伤得厉害,且还未完全成型的孩子也沒了,对她本就是身心巨创,昏睡几日倒也是好事,只如今古凌音这无知无觉的模样,还真让人难做。 柒然出了这么大件事,那些侍卫早派人快马加鞭去阳城报消息凰落九州全文阅读。在柒然昏迷的第三天,梓归璃一脸疲倦风尘仆仆的赶來,双眼带着血丝,面色暗黑,双唇泛白中还有些裂了皮,浸出些血丝。 当他也同样不言不语地站在柒然的床边时,清浅有些头大了。这一个两个都这模样了,往后的事谁來安排? 想起那个看着太子妃的眼神极其不同的她的师兄花未名,她的头更痛了。若是那人回來,估计扒了她的皮都有可能。 “表哥!表哥我对不起你!” 古凌音在看清那个挡在她面前,投下一大片黑影的人时,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了两天后,终于有了第一个反应。“哇呜”一声,噗通便跪在梓归璃面前,抱住了梓归璃的双脚,哭得歇斯底里。 梓归璃紧抿着双唇,双手握得死紧,骨节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双眼只盯着在枕巾上,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一如十年前那个雨雾中,被钉在祭台上的女子般。 “啊……” 大喝一声,一拳重重的撞击在旁边的木桩上,整个房梁颤了几颤,簌簌的灰尘木屑飘下,洒了他与古凌音一身。 “他沒死?他居然沒死?他为什么沒死?你说!你说呀!” 梓归璃将跪在地上啜泣的古凌音拉了起來,大力的晃动着,似乎这样,他心中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便能愈合一般。 “表哥……求求你……求求你……” “求我什么?求我放过他吗?那他为何不放过柒然?不放过我的孩子?为什么?” 梓归璃发疯般怒吼,手上力道极大,晃得古凌音整个人像散了架般,却是咬牙低声哭泣。直到梓归璃大力将她推开,她整个人重心不稳,撞在了一旁的桌子角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磕出了一丝血。 “表哥……求求你别这样……柒然姐姐沒事,她不会有事的……” 古凌音顾不得自己额头上的伤,爬过來拉着梓归璃的袖子,苦苦的哀求着。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唯一的孩儿……他能沒事吗?” 古凌音一愣,愣愣的看着状如癫狂的男子,曾经如此镇静自若,冷淡如霜的男子,此刻却似受伤的困兽,恨不得撕裂所有能见到的人。 “都别……吵了,小姐要歇息的。” 水柔被这边的动静吵醒,缓缓走了进來,低声呵斥着,声音虽小,但是这异常黯哑的声音,还是让房中发出极大动静的两人,噤声看着她慢慢进來。 她的背后,跟着默不吭声的钟淮。 水柔缓步到了柒然的床边,眼睛忍不住又流起了眼泪。两个眼睛都痛得厉害,眼前模糊不清的,她伸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抚摸柒然额头的鬓发,却是如何都摸不著。 清浅吸吸鼻子,上前拉着她的手,带她往那光洁苍白的额头上一放,低声嘱咐道:“你若再哭,你这双眼就不能用了。本來就有旧疾的,却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 水柔摇摇头,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住梓归璃冰冷的手掌,按压在了柒然的脸上,有些哽咽嘶哑地道:“小姐,很喜欢那个孩子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梓归璃身子一震,有些僵硬,却还是缓缓蹲了下來,最后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伸手抚摸着那苍白如纸的面容,泪,不知何时,落在了那暗沉的地上。 ------------ 125 后宫之争 “水茵,你在做什么?” 秦水瑗遍寻人不着,便往秦水茵经常來的荒废后院,只隔着几个扶疏花木,隐约看到一抹粉红的身影与水绿罗裙的身影。 往前走了几步,还能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她也听不清晰。便放声叫着秦水茵,人也跟着转过假山扶苏。 “姐姐,你怎么到这來了?”秦水茵往前迎來,双手扶着秦水瑗的双手,瞪了一眼秦水瑗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婢,责问道:“如此炎热的天,让侧妃出來得了暑气,你们可担待得起?” “奴婢知错了,水茵姑娘恕罪!” 那几个奴婢便跪在了有些嶙峋的石地上,一叠声的求饶。秦水瑗皱了皱眉,却也并未拂了秦水茵的意,只往她背后看去,轻声问道:“方才本宫好似听到你与人在谈话的,只这会却是不见一个人影的?” “哦?方才妹妹确实遇到一个宫婢,是朝凤宫里当差的,说是皇后娘娘这会子因为太子妃要回來了,忙着张罗些补品的,要往东宫那送去。” “怎么回事?”秦水瑗看着她这个唯一的妹妹,这些年她一直将秦水茵带在身边,见得她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人也机灵圆滑,八面玲珑。 只这些天她身子有些不利索,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倒是一点都不知。今日看秦水茵有些怪异,说话也阴阳怪气的,便皱眉询问着。 “东宫那位怀了太子的麟儿,已经在回南安城的路上了。” 秦水茵上前搀扶着秦水瑗,越过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宫婢,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回答着。 秦水瑗身子一僵,面上淡淡的笑全部退去,脸色有些阴沉的看着秦水茵,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不让声音中的那些怨恨泄漏出來。 “这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回來的?” “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只后宫消息闭塞些,迟了这几日。” 秦水瑗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水茵一眼,见秦水茵面色不变,才冷声嗤笑道:“那个贱/人有身孕了又如何?能不能生下來,还难说!” 眼中带着冷意,扫视了一眼身边的秦水茵,挣扎开秦水茵的搀扶,自己快步往回走。只她虽未回头去看,却也能感受到,那双跟在她身后的眼睛,带着莫名的神色。 或许算计有之,或许怨恨有之,或许怜悯有之。只这些,都不是属于她曾经单纯天真的妹妹,如今那个亦步亦趋走在她身后的人,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要踩着她的尸体,走向她想要去的地方。 泪,缓缓爬落她那种白皙清秀的面容。即使日光强烈,却是不能将那苍白的面容照得红润透亮。 这就是她的生活,被族人利用,被父亲利用,甚至也将要被自己的妹妹利用。他们都要踩着她的尸体登上权力的另一个高点,可谁曾在意过,她要的不是那曾经的荣耀,她要的,从來只是那个冷漠的男子,回眸间的温柔含情。 “王爷,安达城那方传來消息,说是太子妃遭刺杀……” “你说什么?” 梓归斳闭着的双眼骤然睁开,将站在他面前的侍卫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來,整个人却是已经被梓归斳一把抓着领口,往前拉了几寸左手拥美。 “你说柒然怎么了?” “启禀王爷,太子妃遇刺……” “本王问的是,太子妃生命是否有碍?你是聋子还是傻子?嗯?要本王将你的人头给劈下來了,你才能给本王好好说话吗?”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呀!” 那侍卫被梓归斳一番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双股颤颤,声音颤抖的求饶着。 梓归斳听着这求饶声,心中怒火更炽,抬脚将人往前一踹,再一蹬脚踩在他的胸口处,让他喷出了一口鲜血,才有些解恨。 “能好好回答本王的话了吗?” 那侍卫被踹得七荤八素的,双眼发黑,却是再也不敢出声求饶,只将探听得來的消息,颤抖着声音道:“太子……太子骨肉沒了,太子妃昏迷不醒……” “好!好!很好!我得不到的,梓归璃也别想得到!真的很好!” 说罢,再一踹那人的心口,生生将人给踹死了,才将人踢出了门外,两扇檀木雕花大门,在这撞击下,一扇吱呀吱呀的半挂在门框上晃动,另外一扇,则被方才那侍卫压在了尸身下。 “本王说过,柒然你会是本王的,会是本王的!本王绝不允许你就这样死了!” 梓归斳大掌一拍,将那放置在案桌上的精致白玉雕花瓶给打落地上,虽未曾碎了一地,但瓶口处也被磕了个缺口。 “柒然,我们回去吧!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回大政去!” 梓归璃在柒然的耳边喃喃低语着,他守在柒然身边两天多了,柒然却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似乎只要他一个换气间,她便会从此不再醒过來。 这两日他将两人锁在这昏暗的小房子中,每日只端了清浅送來的汤药,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柒然喝着。可喝多少,她便吐出來多少。 本就因为孕吐而消瘦了一圈的柒然,这次重创后,不得进食,更是瘦得厉害。 梓归璃伸手将那本是白皙光滑,如今却是瘦骨嶙峋,只剩下薄薄一层皮包着骨的手,放在面颊处轻柔地磨蹭着。 “太子!皇上谕旨到。” 轻叩门扉的声音中,夹杂着钟淮淡然沉稳的声音。梓归璃将埋在柒然掌心中的脸抬了起來,有些恍惚地看了柒然消瘦的面容一眼,才缓慢起身,整理了下衣冠,才出去将门打开。 “说了些什么?” “皇上下令,让太子立即班师回朝……太子妃若伤势极重,暂留安达城养伤,随后延后回宫!” 钟淮缓慢的说着,见梓归璃的面色越來越阴郁暗沉,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來,直至听不见了。 “暂留安达城养伤,随后延后回宫?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将柒然置于死地?他对柒然就那样的忌惮?还是他怕他一心想要扶持的儿子,会被柒然摆布了?” 梓归璃嗤笑,最后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泪都浸出來了,笑声依旧停不下來。 ------------ 126 谋权情空 梓归璃寻了各种理由拖延,直至过了三天,他带着从阳城往南而归的大军班师回南安城之时,柒然也未曾醒來。 梓归璃在转身离去的前一刻,突然有股不顾一切要带着她回去大政国的冲动。然而,那也只是一时的冲动。 他将钟淮留在了这里,不为别的,只想让柒然知道,他并沒有要放弃她。 梓归璃带着浩浩荡荡的完胜大军离去的第五日,柒然睁着眼躺在床上。双手覆盖在平坦的腹部,轻柔而细心的抚摸着。包裹着她腹部伤口的洁白绷带,被染成了鲜艳的颜色,而她似乎依旧一无所觉。 水柔进來,默默为她换了药换了绷带,看着柒然有些散涣的双眸,心中一阵绞痛。她突然怨恨起梓归璃來。当年那个清冷的小姐,即使是在紫苏楼那样的地方,她依旧能活得自我,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因为他被伤得遍体鳞伤。 为何他要回去,为何要回到那个肮脏的地方,而将小姐扔在这,凄凄惨惨。 鼻子酸涩,忍不住便起身出去了,在门口遇见站在庭院里的钟淮,一股子的怨恨便投注在他身上,也不管对方有沒做什么,只将一盆血水,对着钟淮便泼了出去。 钟淮也不闪躲,任由那脏水淋了一身,只面无表情的看着水柔。 两人对峙了一阵,柒然的低唤声传來,水柔不敢多留,又转身进去了。 柒然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发动她所有的势力,到安南国的每一个角落,去逮捕花徊与枫儿。 她虽知这事与古凌聖有关,却是为了天天在她床边以泪洗面的古凌音着想,便将逮捕古凌聖当作密令传了出去。 她虽不知这次的遇刺,古瑭贺是否有参与在里头,但古家的人被卷进來了,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怕日后的安南国,将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躁动。 “柒然姐姐,你身子也好了许多,不如我们出去院子里走走吧。” 古凌音进门后,看见柒然半卧在软榻上,身上盖了张薄薄的毯子,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双唇沒有一丝血色,整个脸色苍白中带着淡黄,双眼眼袋儿深深的一圈,看着让人又怜惜又内疚。 “如今已是几月了?” 柒然并未顺着她的话说,只看着外面纷纷掉落的黄叶,问着别的话。 “已是十月中旬了,再过些日子,便是暮秋了。” 古凌音上前來,坐在卧榻边角处的小矮墩处,细心的为柒然掖好毯子的边沿,轻声答道。 “原來已经十月了!” 从夏初到如今的中秋,她被晾在这已经整整三个月了。梓归璃沒有消息,星月楼沒有消息。 “为何还沒花徊与枫儿的消息?难不成这两人插了翅,飞走了不成?” 古凌音皱眉看着柒然面无表情的脸,再三犹豫,双唇紧抿,只不知该不该说。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嗯!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讲?” “有事就说,若是你瞒我,往后我知道了……” “柒然姐姐,我……”古凌音如今就像一个惊弓之鸟,只要柒然一说些冷漠的话,她心里便发悚,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情若潇潇全文阅读。 柒然只看着她,面无表情,这样的柒然让她害怕,往后缩了缩,才硬着头皮道:“表哥……表哥那据说抓了一个叫花徊的嬷嬷,还有个婢女,钟淮偷偷得了消息,却是不让告诉柒然姐姐……” 柒然双眼微眯,嘴角上扬,只那笑十分的冷,比之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冷上几分。 这是几年之前的事了?似乎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韶光易逝,转眼间,原來当年那个熟悉亲近之人,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柒然便带着水柔偷偷离去,当然,她离去之前,古凌音是知道的,只为了不让钟淮起疑,也为了让古凌音照顾着沒有武功的清浅,所以她不得随行离开。 她每日必在柒然原來的屋子里待上几个时辰,而清浅也会定时送膳食与药物进去,只柒然与水柔,却是不曾再露过面。 过得三日,钟淮终于起疑心,破门进了柒然休憩的屋子,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太子妃呢?” 钟淮皱眉问抱着膝盖坐在卧榻旁的地板上的古凌音,四处环视,这桌面上虽放置着今日的膳食,桌子却是已经蒙上了一层灰,一手摸去,全是灰尘。 暗自懊恼自己的大意疏忽,见古凌音不回答,转身便要带人去寻,古凌音却是缓缓抬头,双眸沒有丝毫的焦距,声音也带着些飘忽的传入他的耳中。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太迟了,柒然姐姐已经走了几日了,太迟了太迟了……” “太子妃究竟往哪去了?” 钟淮沒了耐性,也管不得古凌音的郡主身份,上前便将人拽着往外走。古凌音挣了挣,反倒抓着她手腕的手劲更大了,便也不再挣扎。 出了柒然的寝室,钟淮便沉着脸安排大家准备上路。古凌音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清浅闻声出來,见得这个大阵仗,也猜出发生了何事,只沉默地站在古凌音身旁。 “太子妃究竟去了何处?郡主可知道,太子妃伤未好,若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你与表哥,究竟是怕柒然姐姐出事,还是怕她回去了,坏了你们的好事?” 钟淮面色一滞,只冷眼看着古凌音。古凌音也不怕他,昂首挺胸的回视着,直到那些个去准备的将士回來禀报,钟淮才冷着脸一甩手,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清浅看着他的背影,对古凌音拍拍胸口,吁出一口气,缓声道:“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怎的一直冷着张脸的?只不知水柔姑娘看上他哪一点。” 古凌音听得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來,一手点着清浅的额头,沒好气道:“那是你还未遇到让你爱得欲罢不能的人。” 想到此,便想到那一整个吊儿郎当,笑面相迎,却总在她靠近时退后的男子,脸上的笑便淡了下來。 若是可以,她能不能选择,爱上的不是那个人? “若是可以,我不想再踏足这个城池!” 柒然站在南安城城墙下,仰头看着那旗帜飞扬的城墙,面带冷寒。一个月以來,她在路上时便想,当她还昏迷在床上之时,梓归璃究竟有了什么打算? 当他绝尘而去之时,她是否就该清楚,那个男子,不再能够是属于她。 ------------ 127 强行囚禁 “杀我孩儿,可还有理了?” 梓归璃阴沉冷酷得如地狱恶魔,双眼带着血丝,脚狠狠的踩上了花徊被压在地上的手。他脚底带上了内力,狠命的踩着,并不停的旋转,直到听到指骨断裂的声音,以及地上一滩血肉为止。 “奴婢是无理,那太子呢?太子可有理了?花徊自十二岁便跟在太子身边侍奉,太子十六岁那年的第一次房/事,奴婢却是做了太子的房/事嬷嬷的。可为何太子要将花徊送到……送到那种地方?” 花徊双眼带着怒焰,嘴角却是满满的嘲讽。右边脸上红肿非常,嘴角带着血丝,头发凌乱,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街边的耍泼的疯婆子。 “砰”一声,将这阴暗房中的两人都惊得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背光而立,将投入门槛间的阳光都遮掩了一半。 梓归璃看那熟悉的身影,有瞬间的晃神,待得回神之时,那人已经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你沒死?你竟然沒死?” 花徊见那人渐渐走出了光圈,融入了这黑暗逼仄的空间,仰头看着那虽苍白瘦小,却依旧美丽的脸,脸上的笑便变得极其狰狞。趁着梓归璃愣神之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个纵跃,却是往柒然身上扑去。 梓归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扯,便将她飞出去的身子往回拉,一个旋身间,将人压在了一旁的木梁柱子上。 “柒然,你怎么会在这?钟淮呢?” 梓归璃终于召回了自己的声音,虽面色依旧有些难看,声音却是柔和了下來,看着柒然,一只手伸出去,却是不知想要做什么。 “啪!” 柒然却是一掌将那修长的手打开,只冷眼看了他一眼,便看向花徊,面色冷峻。苍白的面容,深陷的双眼,透着浓浓的恨意。 “死?你都沒死,为何本宫要死?你以为躲得过星月楼一次追杀,便能躲过一辈子吗?还是你以为,梓归璃能保你不死?” “你……” 花徊面色大变,眼中带着惧意。而压着她的梓归璃,在听到星月楼之时,面色也是一阵的阴沉。 他早该猜到的,柒然前脚方出了事,星月楼后脚便大力围剿花徊与枫儿,若非他的人发现得早,而花徊也宁愿被他的人抓了,也不愿被星月楼的人百般折磨。 这星月楼,却是这两年方兴起的杀手组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就算是青山的青焰盟,面对星月楼,也要退避三舍。当时他还在疑惑,如今被柒然这一挑明了,他却是全懂了。 原來,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有着惊人的势力。而这一切,早在她回來之时,便在暗中筹备了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凉柒然呀凉柒然,本宫还当真是被你耍得团团转了!带你回安南,本以为能将你的羽翼都折了,却不曾想,原來在不知不觉中,你的城府竟然如此之深……” 梓归璃大笑,压着花徊的手劲加大,成功的听到她痛苦的闷哼声,心中的怒火却是丝毫未减网游之战灵天下。 “太子,她从來……就沒安好心的接近你!在紫苏楼便是,早该一刀了结了她……” 花徊虽全身都在叫嚣着,但那双眼,却是充满恶毒地看着柒然,嘴角带着血丝,肆意张狂,吐着血,却是不停的在提醒着梓归璃,当年那个女子所做的一切。 “住嘴!” 梓归璃怒喝,一掌将他面前的花徊打飞了出去。花徊整个人撞在一旁的房柱上,腰背间发出清脆的骨折声,一口血吐在了地上,嘴角带血,虽不再言语,却依旧冷冷的笑看着柒然。 柒然面色惨白,却倔强地看着他,冷声道:“让她说下去。了结了我吗?原來……早在大政之时,你便起了杀心!” 梓归璃双唇蠕动,却说不出话來,上前走了两步,想要伸手揽上柒然的双肩,却是被她一个闪身给躲开了。 她如今身子虚弱,动作迟滞,但是她这轻微的一个闪躲,也能让梓归璃僵硬着双手在半空,久久不能动作。 “不要碰我,我怕下一秒,你会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将我了结了!还有……”柒然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嘴角不停渗出鲜血的女子,嫌恶道:“我嫌脏。” “水柔,我们走!” 柒然大踏步离开这座有些荒废的屋子,这里是她住了有三年的东宫,她一直知道有这间荒院子的存在,却是不喜这里的格局,阴森幽暗,似乎这就是梓归璃心中某一处的角落般,越是靠近,越是觉得疏离。 今日,当她决定踏入这一方院子之时,便已想好了千万种可能,而方才那一幕,也在她的预测之中,只为何,心还是忍不住抽痛? 为了几年前,他曾在紫苏楼对她起了杀心?为了曾经,他与那个满面风尘的女子共赴云雨?还是为了这些年來,她放弃了报仇的机会,却是得了这样一个凄惨的结局? “不准出宫!以后沒本宫的谕令,你哪都不准去!” 梓归璃怒喝,一推面前的桌子,生生挡住了柒然要去的方向。乒乒乓乓几声,竟然将整张结实的圆木桌子给拆散了,门外追着柒然进了院子,却是被水柔挡在外面的婢女内侍,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你能拦得住我吗?”柒然冷笑,“铮”一声,却是她缠在腰间的银白软剑拔了出來,只差一寸,便刺进梓归璃的喉间。“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外面的侍卫见得这状况,纷纷拔剑围了过來,水柔谨慎地戒备着,也拔出了剑,蓄势待发。 “只要本宫不准,你便出不得这个宫殿的大门!來人,将这个宫殿给本宫围得严严实实的,沒本宫的命令,不得让她离开半步。” 梓归璃手一抓,竟然不顾那锋利的剑将他手心割裂,鲜血滴滴落地,瞬间将柒然淡黄的衣裙下摆给染成了血红色。 “梓归璃……你敢!” 柒然气得手心发抖,却是带出更多的血,梓归璃抓着她手中的剑不放手,她似乎能听到那剑深入肉心中的钝声。 围在一旁的侍卫,相互看了看,却是都纷纷退去,将这围了起來。水柔见变故突生,跟着飞出去,却是下一秒便被人打了回來,撞翻了半旧的门扉,滚到了柒然的脚边。 “水柔!”柒然弯身去将水柔扶起,梓归璃却是趁着这个瞬间,立马闪身出去,命人将这团团围住了。 “梓归璃,你以为你能将我囚禁得了吗?别做梦了!” ------------ 128 真相浮水 梓归璃虽知并不能将人囚禁太久,但是当他包扎了伤口,一个小憩的功夫,那方便來报,说是太子妃突围出去了,他还是忍不住一手便抓碎了一个琉璃球超级神光。 柒然头上还顶着个太子妃的名头,她不管不顾,甚至是以命相搏,在梓归璃下了密令不得伤她之后,便注定无人能阻拦她的离去。 待他寻去之时,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她沒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将人都斩杀殆尽。而在荒废的角落里,花徊屈身,一动不动,双眼暴睁,死不瞑目。 梓归璃上前,看着那个曾经骄傲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了,心中沒有多大的悲凉,只为柒然在离去前那骨子里的狠绝,给逼得有些心痛。 “启禀太子,钟侍卫回來了,在东宫外求见!” 一个侍卫进來,跪在到处洒了些血的地上,一手撑着剑柄,朗声通传着。 梓归璃静静地在房中站了许久,才冷声吩咐道:“让他自己到十星司去领罚,按二等罪。” 那侍卫听得这话,双眼大睁,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梓归璃的背影,但他看到的,也只是那个男子挺得笔直的倨傲背影,在这光影中,带上几抹冷意。 “还不去!” “是!” 那侍卫从怔愣中被梓归璃的冷寒话语一激,立时清醒了几分,手脚麻利的起身冲入了阳光满满的庭院中,背脊间的寒意,才去了几分。 “小姐!小姐你觉得怎么样了?” 柒然走在前面,本就脚步有些蹒跚,却是不让水柔搀扶,只自己往前走着,却是沒走几步路,便整个人往前倒去,也幸得水柔离她不远,一把将她拉了回來。 只话未完,因方才打斗时被割开一道口子的手臂上一热,却是柒然一口鲜血,喷在了她横亘在柒然面前的手臂上。白皙配上鲜红,刺目得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小姐!” 水柔大喊,手上力道加重将人往怀里拉,柒然恰好抬头,只一个阴影落下,她还來不及说话,那木棍便砸在了水柔的头上,水柔便往前倾下,将她压在了地上。 柒然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那张刚毅的面容上,淡漠而疏离,似乎与五年前她见的那个男子,完全不是一个人。 “原來是你在暗中搞鬼!” 柒然看着面前这个她叫了五年父亲的男子,如今他倒是英姿勃发了,从七品守城将领,一夜间迁升至三品大将军,承袭了当年祖上的爵位,看着柒然的眼神,也带上了高高在上。 “你倒是难得的一个人才,只可惜错生了女儿身,不然……” “不然如何?不然的话,能成为你手中的棋子?难不成有一个未來的皇后,也不能满足你那权欲之心?” 柒然嗤笑,缓缓的将水柔扶起,坐在地上仰头与商子臣对视着,只那笑冷得让商子臣看了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皇后又如何?凤子龙孙又如何?古家也有个皇后,甚至是太子梓归璃,却也只不过是那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待得他手中的权力被一一夺去,他们母子,依旧也只是一场政治的牺牲品。” 商子臣说得漠然,柒然心中一凛。她虽大概猜得到梓鸿晟的用意,但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外人的口中听得这样的话。若是连商子臣都看得分明,那梓归璃呢? “你不是与梓归璃是一道的吗?为何还要在他背后摆一道?” 柒然坐在地上,仰头与商子臣对视着,午后的阳光有些炙热,有些刺眼,她想要抬手去挡,手却是已经痛得动弹不得美女的贴身民工全文阅读。 方才在与梓归璃的死士搏斗间,不知被谁的板斧一把拍中了,如今只怕是整只手的手骨都碎了。痛到已经麻痹。 “那你不是也与太子是一道的吗?为何如今却是与太子闹成这副田地?” “方才那些人里,有你的人!枫儿一直就是你的人!” 柒然猛然醒悟,她分明听到梓归璃吩咐不得伤她分毫,只梓归璃离去沒多久,便有几人在背后暗算她与水柔,她才不得不带伤拼出了一跳路。 而就在方才,她与水柔跳下围墙之时,也是有一个粗壮的黑影,气拔山河般的一板斧便拍了下來,若非她抬手挡得快,那如今断裂的,是她的头骨了。 “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千方百计的置我于死地?” 一开始她便怀疑枫儿是商子臣派來监视她的,只后來出了个古凌聖,才转移了她的视线,如今兜兜转转,却是这个人一开始就是商子臣的一枚棋子。 “要怪,只怪你不该将留一剑给招惹到我府中。” 商子臣眼中赞许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带上了冷意,杀意也慢慢笼罩着他全身,柒然往后挪了挪,水柔却是软软的趴在她身上,让她不能移动分毫。 “你的怨气分明不是冲着我來的!你为何对花未名带着如此强烈的敌意?” “我商家单脉相传,断不能因为一个山野间的野孩子,断了我商家的香火。”商子臣冷冷地说,柒然却是一震,往后退了几寸。 往日种种一一在脑中回放,第一次清晰的窥探到商清燕的内心,以及商子臣那扭曲的爱,她觉得不可思议,更多的,却是对商子臣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做法,带上了几许怒气。 “原來如此,这就是你恨我的原因?甚至不惜与煞血盟的章成联手,围剿追杀于我?” 花未名清朗的声音传來,柒然转头看去,只见花未名白衣飘飘,一头墨发无风自动,而他的人,也随着那一枝树枝,上下飘动着。 “花未名!” 柒然第一次对花未名这带着些痞子口吻的声音,由衷的感到欢喜。 生之于她,虽早已可有可无,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平。为何她就要这样,因为梓归璃的争权夺利而死?为何她即使再重生一次,依旧摆脱不了这种成为政治牺牲品的命运? 她心底在呐喊,在抱怨。她也在伺机绝地反击,即使知道取胜的几率是微乎其微。 就在她心中就要绝望之时,花未名却是再次出现了。回想这些年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这个白衣如华的男子,总会在最恰当的时机,解救她于危难之中。 “來得正好,让我将你与她一起送上路,往后清燕便能安安心心的守在我与虹桑身边了……” “是吗?”花未名笑得诡异,他一个轻松的飞跃,便落在了柒然的身边,也不怕那突然出鞘的剑,只弯腰将柒然扶起來,透过商子臣,示意他往后看。 商子臣戒备心很强,自然不肯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只直指着柒然与他的面门,嘴角一勾,正要说话,却是被背后传來的一个声音,惊得险些掉了手中的剑。 “爹!” ------------ 129 绝然离去 “燕儿!你为何在这?” “那爹你又为何出现在这?” 商清燕面色带着些阴沉,一步一步走进,商子臣却是不知为何,往后退了几步,险些绊到还躺在地上的水柔。 “爹做的事,你别管重生之嫡女风华全文阅读!” “那是爹要做坏事,我也不能管吗?” “你……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教训起爹來了!” 商子臣大怒,扬手就要打商清燕那近在咫尺的俊脸,但是那张俊脸丝毫沒有惧意,反倒带着些大义凛然。他从那双带着伤痛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狰狞的面容。 心中一阵怪异,扬起的手便僵直在半空,而商清燕也不闪不躲,直面商子臣。若是以前,他看见商子臣生气之时,便会跑得不见人影,只今天,他不必惧怕。惧怕的,反倒是商子臣。 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一言不和,商清燕甩袖而去,商子臣也來不及再管柒然与花未名之间的事,转身便追了出去。 花未名将水柔弄醒后,见她紧张的察看柒然的伤势,便守在一旁沉默不语。 “水柔,我渴了,去给我寻些水來吧。” 柒然闭着眼,对在她身旁的水柔道。水柔深深地看了柒然一眼,沉默地起身,转眼便在丛林中消失了身影。 “柒然,跟我走吧,我们就去深山老林中,相伴过完这一生,不再掺杂到这些勾心斗角中去,可好?” 花未名看着躺在树荫下,苍白着脸,闭目隔绝这外界纷乱繁复的事物的女子。他曾看着她在江山与爱情间挣扎,他若是在当时一剑下去,那么江山便可为她到手,可柒然终究还是心软,选择了放手。那他,能做的,也只是带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柒然闭着眼,身子微微颤动,从他的角度看去,那双合起的双眼中,睫毛微微扇动,如飞蛾羽翼般,脆弱易碎。然而她却是缓缓的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花未名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她在挣扎,更甚至会心动,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愿意一直在她愿意看到的地方,一直注视着她。 “沒有本宫的允许,她哪里都不能去!” 突然一道冷声传來,一抹紫色的身影,便从浮木横疏中转了出來,而他身后,则跟着钟淮,钟淮的手上,则是抓着水柔,看水柔的模样,像是被钳制着不得言语。 花未名缓慢起身,一派慵懒,他嘴角带笑,靠近柒然,并将人搀扶了起來。他方才就已经知道梓归璃在了,他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只可惜,柒然未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 “为何不能去?梓归璃,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倚着花未名站稳了脚,她手臂处那股火辣辣的痛已经减退不少,如今她只觉得全身的疲惫,心累了倦了,身子便也懈怠了。 “那你呢?你是否也太高看自己了?”梓归璃看着柒然的脸,许久许久,突然大笑着,带着点疯狂。“你不是她,你终究不是她!哈哈哈哈……” 直到许久之后,才停下來,与柒然地冷眼对视,嘴角便勾起一抹冷笑。 “青山为了让你接近本宫,倒是对你下了不少的功夫,又是教武,又是鸢尾胎记,就连那马上功夫都能以假乱真,他以为如此,本宫就会上当了吗?” “你……” 柒然张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梓归璃这突然的一个转弯,明明方才还是一脸霸道而带着悲伤的眼,突然便是寒冰般冷冽,直冷到她心里头,将那股子沸腾,冻得不能动弹。 梓归璃看着柒然伤痛的眸眼,突然醒觉自己说错了话,只一阵沉默。想要拉下面子來解释,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本就是來道歉的,要來将人挽留回去的重生之大文豪最新章节。只为何听到花未名的那句话之后,他有种抓狂的冲动,不仅要伤害自己,也要伤害她,才能让那股堵在胸腔的闷气,得到舒发之所。 “本宫若不计前嫌,你是否愿意就此留在后宫,不过问皇权之争。” 梓归璃看着她脸上渐渐升起的嘲讽笑容,皱紧眉峰,紧抿的双唇,缓缓蠕动,这些话便不知不觉地说了出來,如空气中飘忽不定的尘埃,荡得有些不真实。 梓归璃就这样站在扶桑树的陛阶上,墨绿色的陛阶,远远看去像是长满了青苔,可仔细一看,却也只是铺了淡青色的石板,光滑的,能倒影出这个扭曲的世界。 柒然就这样盯着地上的倒影看,虽有清晰的形状,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切又变成了模糊的,水月镜花。就如这四年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果然,她还是太自负了,以为她本就该驰骋沙场,游刃于朝堂。 “太迟了!梓归璃,一切都太迟了。从今日起,我弧鸢在此立誓,你若要江山,功成,我死;失败,你死。我与你,不可同立。” 柒然惨然一笑,突然挥剑,手起剑落,斩下一缕青丝,手心打开,风吹过,带着它们飞散在四处,一如她渐渐低沉的声音,最后缠绕在枝桠间,微微晃动,而她,毅然决然的转身,决然而去。 “柒然!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这次离开,那么……” “那么,我们在战场上再见!” 梓归璃焦急的呼唤声,往前追了两步,听得柒然毫无感情的话语,脚步也缓慢停了下來,怔愣地看着那缓缓融入夕阳余晖之中的蹒跚背影。 钟淮不知何时放开了水柔,水柔沉默地跟在柒然背后,静静离去。 花未名走在柒然身后,只一步之遥。只要他再上前一步,那么那个女子,从此便不再属于他梓归璃了。 再次紧走几步,想要将人拉回來,锁在怀中,锁在属于他的宫殿中,不让那些人看见她,觊觎她,想要告诉她,方才那些荤话,也只是他一时的头脑发热,说出來的伤害自己的话。 然而伸出去的手,除了抓到一抹冷风,别的,什么都沒有。 “太子殿下,可还要我去随身保护?” 楚流风从一旁高及几丈的浮木间走了出來,却是换了一身的紧身白衣,与平日宽松儒雅的白袍不同,整个人带上了肃杀之气。 “离她远点,别让本宫看见你留在她身边。” 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眼中那抹伤痛掩藏起來,带上了那股冷冽孤傲。 “既然如此忌惮我,为何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楚流风淡然倚着楼阑,双手交叠于胸前,修长的腿从长袍中半露,雪白的长裤,配着一身的白衣,让梓归璃看着心里不舒服。 曾经,他从柒然的眼中看见她看着花未名时那时而迷离,时而痴恋的眼神。对于白衣男子,他心里渐渐生出了不喜。 “枫儿呢?都解决了吗?” “放心,既然能将念头打到柒然身上,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楚流风虽说得淡然,但那骨子里透出的冷酷,却是与他儒雅的外表,完全不同。 秋风萧瑟,谁人的心里,能有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温暖寂寥的心? ------------ 130 谁言伤痛 “走吧,我带你们去我生长的地方,保准你们会喜欢的。” 花未名上前,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了柒然手上的包袱,往肩膀上一搭,回头对柒然自认为迷人的一笑。 “师兄,我们真要回山里吗?可是师傅不是说,你若是沒寻到水玲珑,便不准你……” “嘘!你少说两句会死呀!” 花未名快速上前捂住清浅的嘴,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水柔见他难得又恢复了那个沒心沒肺的采花大盗,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來。眼角余光见到柒然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她脸上的笑意便又淡了下來。 一时间,除了清浅支支吾吾想要挣脱花未名的魔爪外,其他人都沉默了下來。风中带上了一缕缕的桂花香气,甜得有些腻人。让人不知为何,便屏息着。 “走吧!早些离开这里,去哪都无所谓。” 柒然当先走了出去,后面跟着的三人,沉默对视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呲!” 一道利箭破空刺來,柒然來不及闪躲,只觉得面上一凉,再一热,却是半张面容被利箭刮过,带出一丝血丝,火辣辣的痛。 突然的变故,让一群人神色大变,花未名手快,折了一旁的树枝,快速出手往那射暗箭的方向飞去,只听一声闷哼,一泡血水便喷了出來,将一棵桂花树染湿了半边。 随着这变故,埋伏在一旁的黑衣人纷纷飞了出來,乱箭齐发,让被围困在这小院中的四人无处躲藏。 “清浅小心!” 柒然方一剑劈断三支利箭,便见有一支往清浅的后背射去。水柔一手拉着清浅,一手执着剑横扫,根本无法估计到清浅的后空穴。 柒然扑上前去为清浅堪堪挡开了一箭,却是手上一痛,抓剑的掌心被一支方向刁钻的箭射穿,手上的剑也应声落地。 “柒然!” “小姐!” “太子妃!” 三声惊呼,柒然偏头往一边滚去,躲开了从背心刺來的剑锋,左手上不知何时抓了一把清浅的衣裳,只一抹淡蓝色的碎布片,抓在手中,带着些黏腻,她顺手将那碎布紧压在右手上,一推间便将那贯穿掌心的箭给退了出去,鲜血流了一手,顺着洁白的手臂,滑入袖中。 “小姐!”水柔迅速将前面的人给格挡开,顺手捡起一把剑,放在了清浅的手中,自己便低身去察看柒然的伤口。 柒然面色惨白,前天的伤还未痊愈,如今这番打斗下來,伤口不但裂开了,还伤上加伤,完全无法出声了。 “说!谁派你们來的?” 花未名见柒然受伤,心中带了些狂躁,一个剑刀下去,将面前的人给掀翻在地,一脚狠狠将那人的脸踩入了泥土中,不停地踩磨着,直到那面巾被踩落,露出一张被磨掉半张面皮的血肉模糊的脸左手拥美最新章节。 “背叛太子的人,都不会有命离开。” 那男子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柒然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成功地看到柒然身子一震,面色极其难看后,笑得诡异,嘴角淌出丝丝黑色血迹,却是自己咬破了口中的毒药,自尽了。 “柒然,这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梓归璃再如何,也不……” 花未名在那人的尸身上啐了一口,一脚将人踢飞出去,在院子中的卵石小道上滚了几圈,转身见柒然面色难看,便想要安慰她,却是骤然双眼大睁,整个人便往她们那个方向飞去。 “太子妃小心!” 清浅站的角度恰巧看见那边一抹冷光快速飞來,想都为想,便这个人扑上前去,挡在了柒然前面。柒然眼前一花,只听到一声娇弱的闷哼声,便觉得身上一重,却是清浅整个人都倒在了她身上,让她全身都痛得在叫嚣,火辣辣的。 “清浅!” 柒然有些虚弱的喊着清浅的名字,水柔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这了,估摸着是去追杀方才那暗箭伤人的人。只她如今被压着,呼吸不畅,胸闷窒息得难受。但是趴在她身上的人儿,却是沒有丝毫反应。 “浅浅……浅浅……你别吓哥哥,起來呀浅浅!” 柒然迷迷糊糊间,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掀了掀眼皮,只看见模糊的一道影子,來不及细看,只觉得身上一轻,却是压在她身上的清浅被人扶起來了。 睁眼打量,看见商清燕将倒在血泊中的清浅揽入怀中,大力的摇晃着,眼角似乎带着点点泪光。 “她……”柒然本上前要查看清浅的伤势,却突然反应过來,被商清燕的话惊住,有些惊讶地看着商清燕。她本以为这个男子,不知道清浅的存在。 柒然打量了一会,手伸出,想要拍拍那人不停耸动的双肩,安慰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男子。 商清燕却是骤然抬头,双眼泛红,将清浅再往怀中紧紧搂抱着,似乎怕那别人将那女子抢走般。柒然看着商清燕这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双唇蠕动,正要说些什么,他却是突然起身,抱着清浅的尸身,快速地往小院外飞去。 “你满意了?你派人将你唯一的女儿给杀了,你如今满意了吗?” 商清燕声嘶力竭地对着坐在主座上的商子臣怒吼着,只见商子臣面色大变,手上端着的茶杯一抖,却是洒了出來,倒了一身的热茶,來不及怒斥,商清燕便抱着一个女子单薄的尸身,跪在大厅中,痛哭流涕。 商家主母有些怔愣地看着商清燕,许久才回神过來,上前抱着商清燕询问,却是听得商清燕一味的低声呢喃着:“妹妹,我的妹妹……” “她是……清浅?我的浅浅……我的儿呀……你赔我的儿……” 商家主母大叫一声,却是伤心欲绝,反身扑往跟着过來的商子臣,商子臣怕她摔着了,赶紧将人给扶住。商家主母却是急火攻心间,一口血喷在了商子臣的面上,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來人!快來人!去寻大夫!” 商子臣焦急地将人拦腰抱起,就往门外走去。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商清燕狠绝地声音传來,他向外大步而去的脚步一顿,听得这话,在门口迎着朝阳站立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头也未回的出去了。 ------------ 131 远走大漠 天鸿十六年深秋,当萧萧瑟瑟地秋风扫落了一地的金黄,南安城广德殿那边传來了一个惊人地消息。 曾经被破格封为安南王的二皇子梓归斳被擒,其党羽共四万多人,其中涉及到朝中大臣共六百九十二人,皆为皇上的左臂右膀。无人知道宫中发生了何事,也无人知道为何一夜之间,权倾朝野的二皇子,会突然被冠上了卖国之名。 同年,安南国太子侧妃秦水瑗得一子嗣,举国欢庆。 而当年那个战马上奔驰的绝世战妃,在这一年里,已经渐渐的淡出了众人的视线,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或者他们在途经阳城之时,想起当年战况的惨烈时,会为那民间流传的太子妃的英姿而感染,但出了阳城,在平头百姓的眼中,那也只是一个苦命的女子。 虽空有一个战妃之名,却是死在了班师回朝的路上,一尸两命。 如今难得的,在太子三十岁到了而立之年,得了平生中的第一个子嗣。 柒然回头看着身后渐渐落下的残阳,将天边山岱染成了色彩斑斓的彩带。那曾经是一个外表光鲜,内里阴暗的地方。那里,再也沒有值得她驻足的留念。 “柒然姐姐,我们走吧!表哥他……不会追來了。” 古凌音坐在马上,看着那个站立在土墩头上清瘦憔悴的女子,声音哽咽道。 那日她寻去时,花未名与水柔不知去向,柒然就这样躺在了血泊之中。那凄惨的模样,生生将她的心撕裂了般,让她心胆俱裂。 她将人扛在背上,躲开那些人的攻击,只想带柒然出南安城,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养伤。但是那些杀手,一波又一波,若非花未名赶來得及时,那么如今她与柒然也不能安好地站在这里。 只可惜,柒然的命是保住了,但是那张面容…… 风扬起,带着一圈的黄泥粉尘,古凌音伸手掩着嘴,看着那女子被风扬起的面纱,那张曾经绝世倾城的面容,如今只能看见,一道如蚯蚓般长,拇指般宽的疤痕,蜿蜒而下。 虽不至于像水柔那般,整张面容尽毁,但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不再,对于古凌音來说,这是比死还让她难受的。 她难过的侧头以袖口抹了一把泪,花未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翻身下马,几步走到柒然身旁,与她并肩而立,遥望那城楼高阁。 “柒然,走吧!水柔若是还有命活着,就会來找你的。” “她一定还活着!我不相信她就这样沒了!” 许久沉默的柒然,突然回头,张大着双眼,死死地瞪着花未名,声音带着嘶哑,如钝刀割肉般,让人听着难受。 花未名轻轻一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來安慰她。这一年來,她天天从床上醒來,张口便唤着水柔的名字,一开始还是高昂地呼唤,直到后來,只听得她低低地不停呢喃着:“丫头……丫头……” 她不愿意离开南安城,但是他们又不得不躲开梓归璃派出的大量密探暗卫的搜索,这一躲便是一年,直到这安南国,也要变天了。也直到,她得到了梓归璃狠绝手段的消息。 “柒然,如今这往东是回大政的路,往西则是出大漠了极品护花保镖全文阅读。若是这两处你都不想去,便与我回山上吧,那里青山绿水,鸟鸣花香,却是一个养生的好去处。而你脸上的伤也……” “留着!” 柒然突然冷声打断了花未名的话,眼神冰冷,带着抹冷酷,直直地看入花未名的眼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柒然,似乎完全变了个人。“什么?”忍不住便询问了出口。 “这是他留给我的印记,总有一日,让他看清楚,当年他是如何对我的!” 右手抬起,只那掌心间,与袖子连接在一起,是一个珠瑁碎花套,将五指套了进去,看那花样别致,带着几丝垂丝,煞是好看。只隐约间,能看到珠瑁碎花套中心处,有一抹淡红,如伤口愈合后,长出的粉嫩新肉。 而拇指与手腕间,露出的,是一片焰火般的红色,张扬肆意,如吞噬鲜血而长成的花。 “柒然……” “我们去大漠吧!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独孤傲了,不日他便派人來接应了。” 这一年,真的变化好大好大。她从一个军功赫赫的战妃,从一个全安南国第二尊贵的女子,眨眼间变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死人。而独孤傲,也在经历了这两年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成功的坐上了大漠帝国的皇帝宝座。 她本就是在权力中心成长起來的,自然知道,若是心不狠手不辣,被杀死的就是自己。所以,她早已不再去想独孤傲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将大漠的太子杀了,夺得皇位。 如今,她只需要寻到一个强劲的后盾,然后回來,将那人付诸在她身上的所有伤痛,一一还在他身上。 安南国边境守卫森严,这段时间都在紧密盘查着,似乎在寻什么人,弄得边境各处人心惶惶。 再次站上阳城的土地,柒然的心情早已不同往日。当年能为了他放弃一切唾手可得的权力,如今她却是只有一个伤痕累累的躯体以及心。 如她所料,她毁容后,那些拿着画像对着她的模样半天,也找不出她与那画中女子绝美的面容有半分的相似之处,便轻易地让她出城了。 当她踏出城门的那一刻,便毫不犹豫的往西北而去。大政有她与他太多的回忆,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为了摆脱这些前尘牵绕,她只能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陌生的生活。 当她带着古凌音与花未名在大漠边境徘徊之时,安南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至于大漠在收到消息后,立马陈兵边境,与遥遥相望的阳城对峙。 柒然等人恰好进入了大漠的风鼓楼,此处风沙极大,虽到了暮秋时节,却是狂风不断,风沙迷眼,寸步难行。 无法,只能在风鼓楼中与一群行走商贩挤在一处几十坪的客栈处歇脚。 三人衣着华丽,古凌音长得极是清丽,而且花未名出手大方,在这窄小的空间了,也让别的商旅小贩不敢与他们三人走得太近,反倒留出了一大个空位,柒然不客气的坐在中间唯一的一张圆桌旁,面纱垂落,双眸清冷,只右眼眼角处,一道拇指宽的疤痕红艳艳的,看着悚人。 她不言不语,古凌音为她倒了被泛黄的茶水,她看了看,摇摇头,只闭目冥想。 而四周沉寂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又开始说着临国安南国内的状况。 隐约间,她脑海中不断飘荡的,都是梓归璃那张深沉的脸。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 132 安南兵变 “为何这安南国突然守卫森严了?前些时候,据说在找一个绝色女子,有人说是与当年的太子妃有几分神似。只如今过了几天了才,又说是宫廷政变了。” 一个上唇长着食指粗细髭须的壮汉,面庞被这大漠风沙摧磨得棱角分明,刚毅的面容,黑黝黝的肤色,双臂粗壮,他即使是坐在地上,肩背处依旧扛着一大袋看似沉甸甸的物事。 柒然闻声睁眼看了那壮汉一眼,便又闭眼沉浸入自己的世界中去。 花未名见她这样,心中怜惜,只如今柒然将自己关在一个小空间里,不让他去触碰,不让他去接近,让他看着她痛苦,心便也跟着痛苦。 “这古家也奇怪,当家的支持太子爷,但是那小少爷却是站在二皇子那头。如今二皇子都被拘禁了,古家定然会乘机除了安南王,那古家小少爷便成了冤大头了。” “嘘!这些个皇家之秘,我们还是少讨论的好。” 旁边一个瘦小个儿,脸色蜡黄的青年,也不见年纪多大,但是性子谨慎。虽穿着简单的麻布衣,气质上又不似沒见过世面的。他这话一说,旁边竖耳倾听,偶尔插几句嘴的围观人群,突然噤声了不少。 “这有什么可怕的?古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通天到这大漠……” 那髭须壮汉梗红着脸,嘴上虽如此说,但声音却是低了下去。 花未名抬头扫了一群人一眼,再回头看古凌音之时,果然是紧皱眉头,双眼通红,就要哭的模样。他双眉一蹙,也不知要怎生去安抚,那丫头却是蘧然间起身,埋头便往门外冲去,撞得小道上的几分骂骂咧咧的。 “凌音你给我站住!” 柒然骤然张开双眼,眼中冷然如冰,透过层层人群,直直地射在古凌音的后背,让她瞬间动弹不得。一手抓在门板上,头却是缓缓转了过來,凄凄惨惨地看着柒然,双眼通红带泪。 “柒然姐姐,我必须回去,请原谅我不能随你到大漠去!” “你曾想过我的感受吗?若不是他,我的孩儿便不会死,若不是他,我就不会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若不是他……” 柒然缓缓站了起來,全身带着泠然,让本就离她有些距离的商贩,惧怕地往后退了退,挤在一块,顿时便有些咒骂声起,整个小房中显得有些不太平。 “对不起,柒然姐姐,对不起……” 古凌音双手掩面,突然就蹲在门边痛哭起來。 她知道古凌聖想要柒然死,她知道古凌聖做了许多坏事。她知道他害死了那个本该诞生的小生命。她什么都知道,但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她做不到。 她对古凌聖心中有愧疚,虽然整个古家的人都想要隐瞒此事,但还是让她无意中知道了。 当年四五岁的年纪,她是整个古氏家族的心头肉,所有人都将她捧在掌心呵护备至,但一人除外。那人是她认为此生最亲近的哥哥,,古凌聖。只打她懂事开始,便喜欢粘着古凌聖,但是古凌聖却是喜欢躲开她。 而整个古家的人,也有意无意的忽视他,甚至告诫她让她别接近那孩子极品卡徒最新章节。 她不知原因,哭着喊着要哥哥,古瑭贺和安紫禾无法,只得秘密见了古凌聖,说了一番敲山震虎的话,她虽无意间听到了,也进了心里。 因为当年古凌聖的生母,本是原配,却是在古瑭贺对安紫禾一见钟情,并许诺要三媒六聘之后,古凌聖的亲生母亲就疯了,尤其是在安紫禾进门后,她却成了下堂妻,心中更是不忿。 在安紫禾怀孕初期,便痛下杀手,想置安紫禾于死地。古瑭贺知道后,亲手将古凌聖的母亲,当着他的面,活活用开水烫死了。 那女子虽有不对之处,但终归还是因为古凌音的生母而死,死状如此的惨烈,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埋下了阴霾。而他,也因为替母亲求情,被古瑭贺一脚踹入湖水中,落了个心悸的毛病,打小身子便不好。 想到此,古凌音更是为那个总是沉浸在阴暗气息中的男子,感到一阵阵的心痛。本以为这些年他销声匿迹,从此改过自新,重新开始。却不曾想,他韬光养晦,连亲生父亲,也要置之死地。 她是该怨该恨的,但此时他不是那胜利者。他若是成了阶下囚,等待他的,无可置疑,那便是死亡。所以,她必须回去。 “凌音,别回去!” 柒然已然靠近哭得声嘶力竭的古凌音,将人抱在怀中,细细的安抚着,低声在她耳边呢喃。她这一年來,恨着许多人,同时也让古凌音夹在中间,无所适从。她知,如此对古凌音不公平,却是忍不住的,不希望古凌音回去救古凌聖。 “对不起柒然姐姐,我必须回去……若我不回去,表哥会杀了我哥哥的,我要回去,我要去救他。” 古凌音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哀求地看着柒然。柒然抚摸着她头上的手一顿,只直直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你清醒一些,那个人,不值得你救。” 倒是一旁的花未名,见柒然这个样子,便将柒然拉起來,对着古凌音道。 “我不管!这些年他一直活得不快乐,我要让他快乐,要他好好的活着。” 古凌音骤然起身,拉开房门,不顾外面疯狂席卷的暴风,迎着风沙,沒入黄土漫天之中。 “花未名快,快去拦住她,将她带回來!” 柒然一手挡着吹进來的黄沙,一手大力扯着花未名的袖子,对着花未名吼道。 “柒然,这些事你管不了的。古凌聖虽狠戾,对古凌音却是极好的。心面虽冷,但还不至于将那恨意都归罪到古凌音身上。所以救了他,她也沒多大损伤。” “我不管,你立马将人给我追回來。” 柒然说得斩钉截铁,花未名与她对视一阵,最终无奈的一笑,转身也沒入了漫天黄土之中。 柒然看着渐渐消失在漫漫黄沙中的白色身影,泪缓缓落了下來。 告别了过去,告别了以往的人,也告别了一切物是人非。从今日起,一切从头开始。 而同一天,安南国都城南安城发生兵变,古国舅与商将军联手攻入皇宫,将被囚禁在东宫多日的太子救了出來,而皇上梓鸿晟被逼脱下黄袍,移居阳晨宫。 天鸿十六年十一月初七日,新皇登基,改年号为天凉元年。西宫侧妃晋升为皇贵妃,云袖宫秀女仍保持原封号不变,后位虚悬。 ------------ 133 大漠新生 “柒然,他派人送了请帖來,你可要去观礼?” 独孤傲刚下朝,一身的黑色龙袍上绣张牙舞爪的九蟠龙大侦探。暗色带着肃穆,冷清孤傲,却是说不出的尊贵。 方踏入柒然的寝殿,便挥手斥退所有的宫婢,亲自撩起帘子入了柒然休憩的暖阁中,铺面一阵淡淡的香气,暖和无比。 他进去看到的,是层层参差纱幔间,柒然那清瘦的身影,即使身上覆了张大漠中厚厚的毡子,依旧掩藏不了那骨子里透出的瘦弱与孤寂。 刹那间那种心抽抽的痛,对柒然点点滴滴的怜惜都爬上心头。便怕惊扰了她一般,刻意将脚步放轻,缓缓坐在柒然的身边,屏息打量着,痴痴地看着。 柒然睁眼看着头上微微晃动的纱幔,一直不动,一直保持着原來的姿势,直到眼中出现迷迷糊糊的影子,直到双眼酸涩,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落,润湿了脸下压着的锦被。 “柒然别哭……乖,别哭!” 独孤傲见柒然突然默默地流泪,顿时慌了起來,有些粗糙的拇指,不停地擦拭着那温热的泪水,摩挲着她白皙娇嫩的肌肤。 她一直默默地哭着,独孤傲叹息一声,轻手轻脚的将人半抱起來,揽在怀中,低声呢喃着,轻声哄着。那张刚毅孤傲的面容,不知不觉爬满了无奈、疼惜、温柔。 “独孤傲,为何要去找我?为何要救我?为何?” 柒然哽咽着低低出声,声音还有些沙哑,如此嘶喊着,倒还真有些粗噶。却是让独孤傲心中更痛,揽着她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一只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她头顶上,有些粗糙枯黄的发。 曾经如此光鲜骄傲而冷清的一个人呀,不知何时,被折磨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让他的心痛着,也恨着。 柒然哭了许久,慢慢平复了心情,只微微啜泣着。红肿着双眼,手上揪着的是独孤傲被她泪水染湿的龙袍前襟。耳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沉稳而强劲的心跳声,她那浮躁地心,也渐渐安稳了起來。 她那日在风鼓楼中,迷了风沙,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黄土之中,却不曾想独孤傲会亲自在风沙中,搜寻了她两天一夜,甚至在她离开的一个小土丘那,刨了三个时辰的土。直到双手鲜血淋漓,看不出原样了。 如今她就这样看着那双依旧布满疤痕的手,一眼不眨。她不知为何独孤傲要那般的执着,在她自己都已放弃了自己的时候,执意将她从鬼门关拖了回來。 “乖……别看!” 独孤傲低头,见柒然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还带着伤痕的手,心中虽暖融融地,却是不忍她眼中带上自责。便伸出宽厚的手掌心,轻柔地盖住了她的双眼。 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扫在他的掌心中,有些痒,连带的,挠得他的心也痒痒的。忍不住心中一动,低头细细的吻着她露在空气中,白皙香滑的脖子。沉稳的呼吸,在柒然默然不动,静静承受下,渐渐变得粗重起來。 “是你告诉他,我在大漠的?” 柒然沉默了许久,终于在独孤傲那双手离开了她的眼,给予她光明后,忍不住哑着声音低声开口。 独孤傲双手在她身上游移地动作停止了,僵着身子保持原來的姿势许久许久,最终轻轻一叹,坐直了身子,为她拉好凌乱的衣裳。 “估摸着是古凌音说的,用你的消息,换古凌聖一条命。这就是梓归璃的目的吧。” 独孤傲看似不甚在意地说着,随意一撩龙袍下摆,在柒然的卧榻上坐好,但那双深邃明锐地双眸,却是借着这动作,偷偷地打量着柒然的反应。 “什么观礼请帖?” 柒然以手收拢梳顺着有些枯黄干燥的发丝,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冷月风荷。其实她的心,突突地快速的跳着。她怕,独孤傲说出口的,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 恨他,心底一直叫嚣着恨他。似乎这样,就能为她心底的绝望,找到一个宣释口,能安慰她暗沉的心。 “登基大典。” 这四个字从独孤傲口中悠悠地吐出,让她心底煞时松了一口气。却是又突然的一阵失落。她究竟在惧怕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她只觉得心好乱,又好痛,压抑得快要窒息了。 “不是早登基了吗?如今这登基大典,办來又有何意义?” 酸酸涩涩开口,隐忍着不让心底的那股子失落流露出來。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嘲讽的幅度,抬眼间避开独孤傲有些炙热的视线,毫无焦距地看着层层帷幔后,那旺盛燃烧着火炉,以及那噼啪欢快跳跃的火星苗子。 原來已经到了寒冬了,原來她已经自己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岁月。 “据说是当时登基得太匆忙,如今这次是为了补足上次的排场。安南的使臣也说了,大政与秦夜那方,已经与安南国摒弃前嫌,睦邻友好了。楚流风回去大政了,而李紫倾……” “紫倾怎么了?” 听到紫倾的名字,忍不住提起精神,焦急地追问。两年前,她预测紫倾会被嫁去大政,只这两年,却是沒有关于她的一丝一毫的消息。 “秦夜有意与安南国联姻。” “什么?”柒然猛然站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独孤傲。 这消息,定然不可能是安南使臣转达的,只这机密的消息,独孤傲是如何得來的? 她当真是太小觑了她身边的男人。当年的青山如此,梓归璃如此,花未名如此,楚流风如此,就连如今的独孤傲也是如此。 独孤傲却是事不关己般,抬手提了茶壶,慢条斯理地洗杯,斟茶,品茶。一系列动作极其的流畅自然,让柒然看着有些不舒坦。 “你明知道紫倾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为何还要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你也明知道朕心里的那人是谁,为何你又要将朕推到别的女人的怀里!” 柒然责问的话还未说完,独孤傲却是突然吼了出声,慑得她的话断了,只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却是自嘲一笑,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扣在桌面上,溅出的茶水,污了光洁的桌面。 “还是你到现在都不能忘记那个男人,不能忍受别的女子到他怀里去?尤其是曾经与你情同姐妹的女子!” “你……”柒然气得浑身颤抖,食指遥指独孤傲,却是你了半天,说不出别的话。 她知道这些心事,明摆在世人的面前。只如今这样被揭开摆出來,她依旧是心痛莫名。 前世,今生,甚至是到得如今,那个男子如此待她,只为何,她依旧不能放开? “柒然!忘记他,忘记他好不好?就留在我的身边,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待你的,留在大漠好不好?” 独孤傲再次将她揽入怀中,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呢喃。柒然方退去红肿的眼,又再次浮起了水润光泽。 放下,重新开始。这话,她不止千万次地告诫自己,但,她真的能放下吗? ------------ 134 人心赌注 “放……我……出去!” 砰砰声从一个铁门背后传來,其中还夹杂着虚弱破碎的女子声音。 院子里是一片荒芜枯草,潭子里的水飘荡着满满的黄叶,杂草挂在横出的枯枝上,偶尔震动下,在散发着臭味的潭水中轻轻掠过,带起一阵涟漪。 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爬在那延伸出去的枯枝上,被这严寒的天气冻得动作迟缓笨拙。恰好那砰砰声突然响起,吓得它一惊,整个就掉到了潭水中,在水面挣扎了几下,却是慢慢沉入黑不见底的水底里去。 恰在此时,完好结实的院门从外往内被人推开。寒风呼呼,吹动着來人高高束起的墨发,只半张刚毅的脸,衬着那双冷淡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手抱剑鞘,一手提着个花篮子,脚蹬高筒马靴,踩在泛着白霜地地上,咯吱咯吱地轻响,也不能打断里头不时传出來的怒喝声。 高篮子上头,摆了个小簸箕,上头零零碎碎地,是些火食子、香薰炉子等物事,甚至还有凌乱的几个绣花针线。 伸手猛地拉开密封的铁门上的璇子,拉开那一人头大的小铁窗,那破碎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出來。 “梓归璃……放我出去……小姐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水柔,省点力气吧!天天这样喊,你声带都破损了!” 那男子声音冷漠,似乎不带丝毫感情,但细细倾听,能从那风中的声音听到丝丝的心疼怜惜。 “我就是要喊,我就是要骂!梓归璃那混蛋在哪?你去叫他过來,快去!” 骤然提高地声音,带着些尖利,如利箭碰到锋利的软剑,碰撞间发出的刺耳声音。 “当年你刺杀皇上之时,皇上便给了你一个机会,如今这个机会还能兑现,只要你点头!” “我呸!他不配得到我家小姐!将我家小姐伤得遍体鳞伤之后,他还有什么资格要小姐回到他身边?一年前若不是他派人追杀我们,小姐也不会毁容……” 那男子面色一变,还想再问些什么,水柔却开始抓狂的拿头撞那铁门,砰砰声中,溅出几滴温热的液体,洒在他的面上,胸前的手上。 不及多想,他快速的出手,点了她的穴道,透过那只有方寸大小的窗口,一个狰狞地在黑暗的房中冷笑着,一个站在寒风呼呼的院子里极力压抑着怒气,相互对视。 突然笑收了,水柔换成满面怒容,大声怒吼道:“放我出去!钟淮你这个混蛋,放我出去!” 她全身动弹不得,只能梗着脖子,将所有的怒气都通过怒吼來发泄。 “我不能!”钟淮却是无动于衷,恢复成方才抱剑而立的模样。 “放我出去!” “水柔,别挣扎了,皇上是不会放你出去的,他在拿你作赌,也是在拿你死去的姐姐作赌玩美特种兵最新章节。她是一个重感情之人,有你在皇上手上,她便会回來。” 钟淮闭了闭眼,终是伸手将紧握在身旁的那个花篮子送了进去,又慢慢地将那唯一通往光明的铁窗子关上,“吧嗒”一声,落了锁。 “我呸!若是他当真爱我家小姐,就不会做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如今这是要做给谁看?要做情圣吗?那就先将他后宫三千给遣散了,天天到大漠边境去要人呀!” 水柔的声音依旧透过那铁窗缝隙,清晰的传了出來。钟淮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在隔绝了对方的视线后,带满了浓浓的悲伤,微微喘着气,一手紧握成拳撑在那铁窗上,青筋暴起。 许久许久,直到里面安静了许久,他才将紧握的拳头松开,变拳为掌,隔空摩挲着,似乎那里停留的,就是里头那女子伤痕累累的脸。 “十几年前你们便做过一次连畜生都不如的事,如今再次做出这种事,你们有什么脸面要小姐回來,再受你们侮辱?我告诉你们,小姐是绝了心不会回來的……” 就在他以为水柔不会再开口,便缓缓收了悬空的手,要转身便要离去时,她却轻下声音,近乎呢喃地出声。 “人心难测,莫猜莫测!如今谁能说一定?也只是重着一个赌字罢了。柒然姑娘若当真对皇上无情,那回來与否并不重要了。皇上如今赌的,也只不过是她的心罢了。” 说罢,也不等里头水柔的回应,转身便往外走去,“你的穴道三个时辰后便会自动解开。” “她……真的不会回來了吗?” 钟淮出了院子,跨步出去,正要将院门锁上,冷不防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传來。钟淮身子一震,随即恭敬地弯腰向声音传來的方向行礼道:“皇上!” “钟淮,你恨朕吗?恨朕将她锁在这暗无天日的铁笼子里?” “微臣不敢!” “朕要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恨朕,对你心爱的女子如此残忍?” “回皇上,她虽驻扎在臣的心中,但是她从來不愿好好停留……她……恨我,也永远不会属于我。” 梓归璃看着这个冷漠的男子,面上表情不变,但那双眼中,明明白白的写满了哀伤。 原來这个如木头石块一般的男子,也不知在何时,真的动了情。而他呢?却是在何时,冷硬的心,也为她开始融化了? 寒风萧瑟,吹得他一身紫色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龙袍上的几条盘旋着的龙,更显得狰狞恐怖。 “她必须回來!若是不回來,那么便别怪朕心狠手辣,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除去了!” 钟淮身子一颤,微微抬头看向那方才淡然说着冷酷话语的男子,俊逸的面容,不知何时染上了岁月的沧桑,眼角边悄然爬起几抹皱纹,而玉冠高高束起,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间,隐约有几丝银白,在不甚热烈的光下,带上刺眼的光亮。 “包括她吗?” 钟淮双唇蠕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双眼一闭,问出了心中的话。 “那丫头如今是她唯一的牵挂,若是连那丫头的命也逼不了她回來,那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将她逼回來?” 说这话的时候,梓归璃的面色的平淡的,但那双眼,浓重的黑暗,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光彩的颜色。 ------------ 135 孪生替身 梓归璃有些烦闷的回到广德殿,原是冷冷清清的大殿,此时却是站了许多人食色天下全文阅读。只见秦水瑗带着一群宫婢,衣着艳丽,浓妆华饰,为首一人螓首低垂,双手捧着精致的盘式盖子的盆,站在秦水瑗身旁。 梓归璃扫了一眼那些各式的点心补品,心中更是烦闷。冷冽地眼神往秦水瑗看去之时,那低垂着头的女子偷瞄他的眼神让他捕抓到,忍不住那眼神便更冷了几分。 “出去!沒朕的召唤,别踏进朕的寝宫!” 一甩袍袖,也不管秦水瑗那难看的脸色,转身便想往内殿而去。 “皇上……皇上……臣妾,臣妾想……” 秦水瑗上前几步,脸色有些苍白,双眼带着些晶莹润泽,整个人看起來楚楚可怜,梓归璃皱眉停步看着她,心中烦闷更炽。 若是柒然在,定然不是她这个模样。那个女子,倔强高傲,从來不肯轻易在别人面前显示她的脆弱。她却不知,那样的她,更让人疼惜。 “还有什么事?若是秦水茵的事……”梓归璃视线越过秦水瑗,投在那一身橘红色棉帛衣裳的人儿身上,见对方衣领处刺绣着繁复的琼花花纹,脑中想起的是柒然右手处火焰般的鸢尾花,“别以为秦晖打的什么主意,朕会不清楚!” 梓归璃有些嘲讽地看着秦水瑗煞白的脸色,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庆幸。而站在秦水瑗身后的秦水茵,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怨恨,却让他心中一阵愉悦。 或者他该顺了秦晖之意,将秦水茵也收进后宫,让她们姐妹两个“相亲相爱”才是。但一想起那女子不简单的手段,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手段如此狠毒,人自然是不能留的。只如今还不是时候,待柒然回來了…… 总会不知不觉地在脑海中浮现那人清冷的面容,即使笑,也是嘴角微勾,带着嘲讽讥诮的味道。这么多年來,他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她当年在平定王府中的如花笑靥。 只到得如今,却是已过了六七年的光景。 “还不退下?” 回过神來,却发现秦水瑗还带着一群宫婢候在一旁,便收了嘴角边不自觉浮起的笑意,冷寒着脸怒斥。 秦水瑗不敢回嘴,屈膝行了一礼,便往大殿门外退去,却是与进來通报的央公公撞了个正着,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撞翻了背后秦水茵端着的盘子,汤汁溅出,脏了她的凤袍下摆。 “哎呦!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惊了水妃娘娘凤驾……” 央公公吓得跪在地上,对着被宫婢扶着的秦水瑗一阵的叩头,秦水瑗定了定紊乱的呼吸,正要让人起來时,梓归璃冷然的声音便从一群人背后响起,“央尘你在做什么?” 闻声,央尘换了个方向,恭恭敬敬的对着梓归璃行礼。秦水瑗脸色极其难看,却是不敢回头,只背对着梓归璃,又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虽走得有些急,但是大殿中,那人清冷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她耳中。 “何事?” “启禀皇上,商太尉觐见!” 央尘的话才说完,秦水瑗一瞥间便见商清燕双手背在身后,一身四品太尉服,整个人看起來就是有着一股别样的气势。无意中一瞥,却是猛的僵住了身子,脸色极其难看。 站在商清燕身旁的女子,虽微低着头,但是那身形,那侧脸,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哧风流医生俏护士最新章节!” 显然秦水茵也认出了那个女子,站在她身后倒抽一口冷气。 秦水瑗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商清燕的方向,毕竟一群人太显眼,让商清燕想不注意都不成,顺眼看來,面无表情,这在秦水瑗的眼里,却是一种赤/裸/裸的讥讽。 不敢多停留,也不敢与那抬头看來的女子对视,带着一群人绕了一个大圈,往西边而去。 “商清燕?他來做什么?朕不是派他到安达城督促來年春季疏渠修河事宜了吗?” 梓归璃随意坐入铺满了羊毛毡子的圆木椅中,闭目揉了揉额际,下一秒便有双带了些皱纹的手,暖融融的温度,轻柔地为他揉着两边额际,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奴才不知。不过奴才斗胆猜了下,估摸着还是与前太子妃有关。” “你说什么?”梓归璃闻言骤然睁开眼,虽依旧黝黑深邃,看不出里头包含的情绪,却能让人一眼便看出,那眼中的急切。 “商太尉带了一女子來……” “宣吧!让人进來。” 坐正理了理衣袍,也不等央尘说完,便打发人去宣人进來。央尘走到大殿正中央之时,便拉高了嗓子喊:“皇上有旨,宣商太尉觐见……” 不多时,商清燕便款款而來,跟随他而來的,还有一个让梓归璃震撼的人影。 “柒然?柒然是你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走了下來,一手攀着她的肩膀,一手抚着那女子的面容,动作轻柔,神情认真而带了些迷惑。 而那女子似乎被吓到了,有些惧怕的往后缩了缩,眼角眉梢,却有着是掩藏不住的魅惑。 商清燕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行礼后,退到一边,不出声的看着梓归璃的动作,心中有股气,只不知是气那个与柒然一模一样的女子诱惑梓归璃,还是气梓归璃见到那一张脸后的反应,亦或是气自己为何要将人带來这里。 这气氛有些诡异,又有些暧昧。梓归璃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那女子只抿唇不语。双颊绯红,樱桃小嘴欲语还羞,却是让梓归璃紧皱的眉峰,痕迹深深。 “你叫什么名字?” 许久,他放开了人,声音平静淡漠,看着那张脸一眨不眨。 “民女唤柒锦,大政凉氏。”回话时,不忘抬头瞄了瞄梓归璃的俊脸。 梓归璃只点了点头,转身回那椅子上坐好,对站在一旁的央尘道:“传朕旨意,封柒锦为皇贵妃,赐天凉宫。” “皇上!”商清燕面色一变,开口呼唤,本以为梓归璃会立时将他与柒锦轰出广德殿,却不曾想他竟然下了这道指令。 天凉宫……这不是为了柒然而建的宫殿吗? “朕这不是顺了你的意吗?不然你为何将她带來朕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朕,她是柒然的妹妹?” 梓归璃嗤笑,甚至有些冷酷地看着凉柒锦。那眼神,不似看一个女子的眼神,而是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让凉柒锦生生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往商清燕那靠了靠。 “即使你长得再像她,你也不是她!所以朕让你记住,天凉宫你大可放心的住着,但那是属于柒然的,早晚你要将那位置给挪出來!” ------------ 136 新皇贵妃 “天凉宫你大可放心的住着,但那是属于柒然的,早晚你要将那位置给挪出來……挪出來……挪出來……” “啊!” 凉柒锦一声惊叫,再次从梦境中醒來。大冷的天,出了一身的汗,却是将整件雪白里衣给浸湿了。 外间还是暗沉暗沉的,她放眼打量,却只能隐约看到帷幔外模糊的影子,别的也只是透过梳妆台旁的一点烛火,看到昏黄的一篇模糊色彩。 “娘娘?可是又醒了?” 一个清脆稚嫩的女子声音传來,凉柒锦便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以及碰到一旁的凳子桌子边角的碰撞声。 凉柒锦闻言,噩梦也被驱走了大半,迷糊的神智清楚了些,才惊觉自己原來已经逃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黑暗囚笼。如今她住的,是富丽堂皇的贵妃寝殿。 “现在什么时辰了?” 幽幽吁出一口气,恰好那边守夜的宫婢手掌烛台,缓缓靠近,将这一方幽暗之地照得明亮了些,也驱散了她心头那隐隐的担忧。 晃动的人影,殷切的话语,这些都是在她眼中看得见的,也能清晰的听到。这一切都在说明着,她不是在做梦。 “启禀娘娘,约莫还有一刻钟才到寅时了。天色还早得很,娘娘可还要继续安歇下?” “不必了,睡了也不安稳。” 那宫婢撩起床幔挂在两侧,取了外衣披在凉柒锦身上,搀扶着她下了床到一边的暖阁软榻上坐着,便出去唤人來伺候。 柒锦看着來回忙碌的背影,一阵恍惚,似梦非梦。如今的日子太美好,美好得总让她有种错觉。 柒然,柒然!她记忆中,有个孪生姐姐,也唤柒然。但如今她替代的,却是一名叫商柒然的女子的位置。 那女子,用着与她一样的容貌,却是生活得比她好。有一个强硬的家世背景,有个疼爱她的哥哥,还有一个爱她的男人。 可为何她还要离开?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皇上可是要本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是!皇上吩咐,让凉妃娘娘您先去水尘宫给水贵妃请安,再到朝凤宫去。” 柒锦点点头,让人将房中的炉子烧得更旺些,挑了挑烛芯,手执一本药理膳食的书侧卧而读,挥手便让人出去了,只等天色亮些才出门。 捧着书,胡思乱想间,便见窗外射入几缕光,却是朝阳已冲破阴霾,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娘娘,可要传早膳了?” 贴身宫婢在珠帘外低声询问着,柒锦回神,打眼望去,一双水翦秋眸扇动着,带了点江南女子的柔弱,美得惊心动魄。 “传吧!” 早膳陆陆续续端了上來,自然都是极丰盛的。但是柒锦看着这过于奢侈铺张的吃食,心底却是泛起了丝丝酸意。 这就是那个女子曾经享受的生活,锦衣玉食,华衣美服,宫婢成群,宠爱有加。相对比,她曾经过的又是什么生活? 沉默地结果宫婢为她盛好的燕窝粥,细嚼慢咽,真真的就是曾经她在凉家所有的礼仪霸世剑尊。本是极其美味的食物,却是在她食不知味中渡过了。 让人撤下一桌并未动几筷的饭菜,换了一身清丽衣裳,便领着一群人,往西边水尘宫而去。 她如今想的,是能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冷傲男子相配的女子,究竟拥有着怎样的风华? 天凉宫处在广德殿后东方,离着广德殿不远,算是与朝凤宫毗邻。而水尘宫在广德殿后西方,可皇上却是要她先到水尘宫请安,再与那水贵妃一同到朝凤宫。这一吩咐,倒是显得皇上对水尘宫那位,极是重视的。 派人先行一步去通报,待得柒锦带人到得水尘宫门之时,恰好进去通禀地内侍出來了。 柒锦有些紧张,双手绞着一张方寸大小的手帕,将上头的鸢尾花样给扭得变了形。稳了稳气息,才抬脚进去。 秦水瑗看着从拱形外殿门进來的柒锦,只方一见她那张脸,心跳便变得紊乱。即使提前安抚着自己,但当她真正见到那人之时,双手还是忍不住紧的抓在下摆的衣袍处,紧咬牙关才让自己不惊呼出声。 柒锦一身淡蓝色的纱衣,腰上系一个飘逸的蝴蝶结,简单的半盘起拢在鬓间的发髻上插着一支梅花小簪,另一半长长的墨发犹如黑色的瀑布一直垂到腰间,整个人看起來朴素而不失优雅。 秦水瑗看着这个温婉柔顺的女子,盈盈向她走來,落落大方行了礼。依旧沒有从那张脸给她带來的震撼中醒神。 许久后,才有些悻悻然地让人落座,奉茶。 小饮片刻,说些场面话,直到无话可说,才起身带着人往朝凤宫而去。 太后古安姮见了柒锦的模样,也愣了愣,只觉得眼前之人,面容自是极美的,气质上却是更偏于她喜好的温婉美人,高雅中带着些小家碧玉的清丽,与商柒然的高傲冷艳不同。 “起來起來,自家人何必多礼?” 抬手示意了秦水瑗往一边坐下,自己却是几步下了凤坐殿阶,往跪在殿中央的女子走去。 虽看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心里会有些别扭,却忍不住上前握住她那双白皙纤细的柔荑,将人从地上拉了起來,一直带到凤座旁,笑容满面的将人带到她方才侧卧的卧榻上坐下才罢。 坐在右下方的秦水瑗面色一白,眼中带着不可置信与一丝恨意,虽掩饰得很快,却是沒瞒得过一直用眼角余光打量她的古安姮。 她是梓归璃的生母,自然知道自家孩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如此大费周章,提前來通一声气,让她这个做母后的务必不得为难他新纳的皇贵妃,还不是为了给秦家当头一棒? 怪只怪当年大政皇帝要她儿当质子的时候,古家为了将商业进一步扩展到大政国,而默许这一屈辱提议。让她的孩儿生生在大政过了些忍辱负重的日子。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身处后宫,不得干政,也不得不仰仗娘家古家的势力,对她哥哥不能埋怨,对梓归璃却是不得不说是有着疼惜愧疚的。 所以当那孩子归來后,便不插手他决定的事,也随了他立商柒然为太子妃。他心里有谁,她自然澄澈如镜,只那孩子一直是个能忍耐的,却是生生的将他自己心爱的女子逼到了绝路。 想到梓归璃坎坷的情路,忍不住便一阵叹息。见柒锦一双翦水秋眸,灵动非凡,更是欢喜,便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家常,其中不免说到梓归璃孩童时的顽皮。 说到亢奋处,自个儿笑得花枝乱颤。却沒再注意,秦水瑗冷冷的眸眼,旁观着这一切。 ------------ 137 婚姻大事 “表哥,那女子即使跟柒然姐姐一模一样,她也不可能替代得了柒然姐姐在你心中的位置。既然清楚,为何还要这般自欺欺人?” 古凌音知道凉柒锦进宫,被封妃之时,已经是过了七八日双刹女神。 二月间,草树拔芽,嫩嫩的一片。四周浮动着淡淡的草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本欲驰马狂奔一回,驱散多日來胸中积攒的闷气。却是听得坊间说着此事,便不管不顾的跑了进來,恰好赶上梓归璃下朝。 本带着一股怨气來的,却是在与梓归璃一张冷脸迎面相碰之后,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表哥?你可听到我在说什么事吗?” 古凌音随梓归璃进來御书房后,静静地在一旁等候了许久许久,而梓归璃却是将她晾在一边许久,直到她的耐性已经被磨得不复存在。 梓归璃搁下手中的毛亳,左手扶额撑在圆木大桌上,右手食指与中指交替着在桌上敲击着,“嘀嗒”声极其有规律的在这封闭的有些压抑的房中响起。 古凌音心里一个咯噔响,只暗道或许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古凌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她还來不及猜测梓归璃的心思,他却是已经开口,一语便戳中她的死穴。 当时她死活要回來,也不管花未名将她捆住往大漠方向回去,千方百计逃了几次后,花未名便放弃了抓她回去,并与她回到安南。 她到了皇宫中,在中门广场处,求梓归璃饶了古凌聖一命。那个冷酷的帝皇,便将古凌聖吊在中门广场处,当着她的面,执行鞭笞之刑,生生将一个男子打得昏死过去十几遍。 她哭得声嘶力竭,在冷雨中跪了三天三夜,亲眼看着梓归璃的冷酷无情,看着古凌聖的羸弱固执。临晕倒之前,被花未名强行将她带走了。 随后,梓归璃便派人将她接进了宫里。两人不必交谈太久,只一句话,一个眼神,便知要如何进行一场交易。 而她为了得到唯一救古凌聖性命的机会,便不得不透露了柒然的行踪。 只这几个月过去了,梓归璃沒有派人去接柒然回來,也沒有再为难古凌聖。但那仅仅只是一时的平静。往后他会突然要杀一个人,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就像如今,他面色冷淡的提起古凌聖时,隐约间就是透着浓浓的杀气。 “大哥他……武功被废了,一条腿也落下了病根,走路都成问題……” 回想起那日梓归璃毫不留情的一剑挑断了古凌聖的腿筋,她便打了个冷颤,身子也抖个不停。 她这些日子,慢慢从那日的噩耗中走出來了,却是忘记了那日梓归璃对古凌聖与梓归斳的冷酷手段了。贸贸然的冲进來质问他为何纳妃,却忘记了她背后还有一个人的性命,握在梓归璃的手中。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的!朕还是看在你的面上,饶了他一条狗命。” 一掌突然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了古凌音一跳。而他阴沉的面色,更是让古凌音低下了头,生怕一个不慎说错了话,便惹來祸端。 房中从灰蒙蒙的阴暗,渐渐开始明亮。想必已是日出东方,外间投入几道光线,朦朦胧胧间,能看到几道轻盈飞舞的尘埃。 “凌音,你也大了,是时候该找个婆家了!” 沉默许久,梓归璃突然话锋一转,让古凌音低着数尘埃的双眼一抬,与他不经意的目光注视,双眼眨了几眨,沒搞清状况,“什么婆家?”大脑还未清醒,却是已经愣愣地问了出口。 “自然是夫婿家的婆家重生之超级战舰。” “我不要!”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梓归璃双眼微眯,慵懒地靠在龙椅上,右手食指与拇指随意地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一个白玉雕花扳指。白光盈盈,圆润可爱。但是他慵懒的话语,慵懒的动作,却是让古凌音惧怕地往后躲了躲。 “我说……我不要!除了花未名,我谁都不要。” “放肆!婚姻大事,岂是你说如何便如何的?” 梓归璃大掌一拍桌面,整个人都站了起來,身子微微前倾,右手往古凌音的方向指着。面色融在有些昏暗的案桌后,古凌音虽看不大清,但房中的寒气大盛,想必如今梓归璃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去。 她虽惧怕,却是有着股破罐子破摔的扭劲,头一昂,胸一挺,往前两步,瞪着眼回道:“那也不是你说要如何便如何!我的婚事,我爹爹娘娘都未过问,也不必你多管闲事!” “放肆!古凌音,别仗着平日里朕对你多多容忍,便可目无皇法!” 梓归璃气得一脚踹了那龙案,上面本就有些凌乱,且堆得高高的奏折,稀稀拉拉便掉了一地,扫到了古凌音的长裙下摆。 她低头看了看那些奏折,又抬头看了看洒了一桌的朱砂墨,红艳艳的一片,偏生的在这个时候看得清楚分明。 只一年的时间,柒然姐姐受伤毁容。她皇姑父被伤囚禁,梓归斳如今被虐得不成人形,她哥哥古凌聖被挑断一个脚的脚筋,商清燕的妹妹商清浅被杀。 所有的一切,都带着鲜血的腥味,殷红的颜色。就如此时摆在她眼前的一般。 “什么是皇?什么是法?当年皇姑父要我嫁给梓归斳之时,你便能站出來反对,你眼中可有皇法?如今呢?如今倒是想像当年的皇姑父那般,摆布我的婚姻吗?告诉你,我不是你们手中的棋子,我绝不会做你们的棋子!” “朕何时……” “古家的势力,自然能探听到这些消息。皇上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古凌音虽带着泪,嘴角却是带上了嘲讽的笑。果然她此话一出,梓归璃面色极其难看,只冷眼看着她不说话。 许久许久,只见他殷红的双唇微微蠕动,那些飘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來,投入了她的脑中。 “朕不需你做棋子,朕只要你古家的情报网,以及暗卫的力量,将人给朕好生的看好了,每日里将她的信息传回來,不得让独孤傲将人给夺了去。” 古凌音一愣,只不知梓归璃方才还在说着她的婚姻大事,如今却是转到监视柒然那去了,只这两者间,可有一丝的关联? “我不行……柒然姐姐知道了,会恨我的!” 古凌音喃喃低语,只不知是要说给梓归璃听,还是要说给她自己听。 “这你不必担心,以你与花未名择日完婚为借口,婚帖你亲自送到她手上。将人都带去,藏在随行人员里,她不会怀疑的。” 梓归璃说得强硬,古凌音看着他,只觉得一阵头痛。或者这一切,他早就想好了,只落了一个套,让她自己跳下去,然后让她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做。 她是不愿做别人的棋子,但是当她已经落入棋局之时,却是改变不了成为棋子的命运。 ------------ 138 囚禁生涯 梓归璃亲自送了古凌音乘马而去,浩浩荡荡一群人,足有**百,加之满满的两大马车的各式礼品,若不是包装简单,一行人也行色匆匆,旁人都会误以为是和亲队伍。 花未名一路只皱眉不语,一张脸臭臭的拉得极长,古凌音吓得只得缩缩肩膀,不敢驱马靠近他。 “古凌音,你是故意的是吗?” 她低头驱马前行,冷不丁的花未名带着些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吓了她一跳,整个人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一手扯住马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而花未名只冷眼看着她差点掉下去,这不禁让她气结,心里还生出点点埋怨。 “我不知你说什么,若是不想随我去大漠,你大可现在调转马头。” 说罢,扔下一个重重的哼声,大力蹬了下马肚,马儿受痛,前蹄一扬,嘶鸣声起,撒开四蹄便往前奔去。古凌音越过前排开路的侍卫,径直往前面漫漫长路快速驾去。 花未名一身白衣,在寒风中飒飒飞舞,竖发丝带随风飘起,偶尔隐沒在乌黑发丝中,极是俊俏的面容,带上丝丝苦涩笑意,手中缰绳一抖,驾马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追去。 若他当真不愿,谁也逼不得他低头,早在刚刚踏入安南之时,他便可转身离去。只当年那个桀骜不驯、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虽是长大了不少,只那性子,依旧让他放心不下。 从大政到安南,几经波折。他亲眼看着柒然苦苦挣扎,遍体鳞伤。他心痛,他怜惜。甚至是为她眼中那抹清冷孤寂所牵动心神,只一心想让她展颜而笑,不知从何时起,那种心思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以为,那便是对心爱女子的感情。殊不知,他对柒然的占/有/欲并沒有太强烈,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柒然在这红尘滚滚中,依旧落寞孤寂。 看着那越來越近的墨色身影,英姿飒爽的模样,不输于在战场奔腾的柒然。她脸上的笑,永远灿烂而肆无忌惮。她也有泪,躲在无人处默默哭泣的模样让人心疼。她倔强,认死理,却是宁愿自己伤心,也要让她关心的人欢笑。 “驾!古凌音你给我停下來!” 花未名一鞭大力抽在马股上,大声怒斥着,声音逆风而去,有些破碎的飞散在四处。然而古凌音回头冲他一笑时,他便也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魅惑的笑,惹得古凌音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哈哈哈……” 花未名放声大笑,两人并驾而骑,将身后的长长队伍,拉得远远的,远远的…… “哈哈哈哈哈哈……梓归璃,你千算万算,就是沒算到自己的心。如何?所爱之人离开你的滋味,你可能好好品尝过瘾?” 一人一身半旧不新的上好丝质衣袍,袖口下摆处,金丝穿走,栩栩如生的兰草花样在这半阴暗的牢房里,十分的突兀。坐在阴暗角落床上披头散发的男子,一脚前伸,一脚曲在胸前,一手撑着下巴,看似揉着笑痛的嘴角。 “她是朕的人仙之极道最新章节!永远都是!” 梓归璃坐在正对着那牢房的正门处,一把龙头椅,与这阴暗有些潮湿,且冷风呼呼的牢房极其不相称。虽是日常蟒服,看似随意,但面色冷峻,依旧带着些疏远的漠然。 “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如今她是独孤傲的。哈哈哈哈哈……你我明争暗斗这些年,却惟独沒想到,这一切都在独孤傲的算计当中。” “你怎知她如今就是独孤傲的人?” 一掌重重击打在扶手龙身处,发出重重的砰一声,吓得背后战战兢兢站了一排的狱卒往角落处移了移。 那阴暗处的男子,缓缓站了起來。一头黑发虽有些枯燥,却是梳理得极顺,搭在背后,随着他的动作,搭了几簇在胸前。那张从石壁上投下的火把光里映出的苍白面容,赫然是被冠上卖国之名的二皇子梓归斳。 本就长得阴柔的脸,苍白毫无血色,在墨发倾垂下,火光跃跃中,有一股子魅惑倾城的味道。 梓归璃眯眼看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他们都遗传了梓鸿晟的外貌,却又各自有着自己母后的几丝容颜。那张阴柔的脸,自然是比他俊俏几分的,也正是这张脸,迷惑了他的父皇。 “别以为将本王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便能阻止所有的事。本王告诉你梓归璃,即使你得了安南的江山又如何?你想要得到的女子,最终还是得不到。” 梓归斳笑得嘲讽,他的背后,是爬满了青苔,以及有些灰暗发霉的小黑房子。桌子、椅子、床一应俱全,但都是长年累月中被这潮湿的空气给侵蚀得缺脚磕崩的桌椅。除了那床四周还有帷幔垂落,显得这与别的牢房不一样外,其他的,也就沒别的特别了。 他手上被锁上了一条黑沉黑沉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哐哐咔咔”地响着。 “你不是一直对那个死去的女人念念不忘吗?怎么?突然一趟大政之行,便寻到替身了?” 梓归斳靠着手臂粗的铁栅栏,看似随意地聊着,眼神却是不断往明亮的通道而去,不远处,他似乎还能看到透过重重铁门,招进來的光亮。 他虽倔强,但被关在这里一年多,完全与外界隔离了,他还是厌倦了,惧怕了。他想要出去,想要砸开这里所有的铁门,寻找那光亮。 方进來那会,梓归璃与他说什么,他都不开口,只心心念念想着柒然。那日她回來了,他亲眼看到她进了太子东宫,然后他引开了围在后院的暗卫,让她看到她最想看的,看到梓归璃最不想给她看的。 她是看到了,但却不曾想到,在他寻到她之前,便被梓归璃的暗卫给抓了。 梓归璃朝背后一扬手,钟淮便沉默地带走一群侍卫狱卒退了出去,待得脚步声渐渐远处后,只沉默看着梓归斳的梓归璃终于缓缓启唇,有些讥讽地道:“你不也是早就看穿了朕的计谋?为何不带走她远走高飞?舍不得这宫里的锦衣玉食?舍不得你王爷的身份?还是舍不得父皇特意为你留着的江山?” “是!本王是舍不得,舍不得这一切。本王能说出口,但是你能吗?你敢吗?当年你为了回來当你的太子,能将你心上的女子推到火坑里去。如今依旧为了你想要的皇位,冷眼看着父皇欲将柒然置于死地……” “住嘴!你住嘴!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如此说?” 梓归璃大怒,起身上前一把揪住了梓归斳的衣襟,将人大力的往外拉,梓归斳的头被迫往外倾,卡在铁柱与铁柱之间,他却是笑得肆意,笑得泪都出來了。 “生气……并不代表这不是事实。” ------------ 139 疯癫帝皇 梓归斳笑得肆意张狂,似乎要将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浊气都发泄一通。也不管梓归璃怒红了双眼,只一味的刺激着。 “你与青山,究竟是何时达成了共识?” 梓归斳一愣,止住了笑声,突然有些阴阳怪气地看着梓归璃,“你对你身边所有的人都防备着,甚至是对柒然,你也未曾全身心去信任过。你一直臆想着别人害你,却从未想过,或者当真有人,是为你着想的……” 梓归璃脚踩在硬实的大理石地板上,阳光射來,有些刺眼,忍不住抬手挡住那些光,透过五指,迎着明艳的光辉,远远的那一抹艳红,似乎是那个高傲冷艳的身影。 五指成爪,握拳,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沒能抓住。 或者梓归斳说得对,他防着所有的人,利用所有的人,最终让柒然忿然离去。如今的他,除了母后,除了钟淮,他的身边究竟还剩下谁? 不知不觉走到了晨阳宫外,看着门可罗雀的大殿,凄凄惨惨,悲凉无限。他就那样站在陛阶下仰头看着高而陡的石阶,看着那紧闭的高耸大门。那里面,应当也是同样的冷清的,而那个曾经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他的父皇,如今应当是静静的坐在卧榻上,或是睡在床榻上吧? “快!快去传御医!去禀告皇上!” 突然紧闭的大门大开,一群内侍慌慌张张的从内门出來,分了两批,一群往东边而去,一群往梓归璃所站的广场而來。 “钟淮!去问问究竟是何事?” 梓归璃话刚落,一个黑色身影便快速的从一边的宫墙脚飞出,如天神从天而降,吓得那群匆匆忙忙下阶梯内侍跌了个屁墩,连滚几圈摔下十几个台阶,才止住了。 “哎呦喂……哎呀……” 一个个相互携扶着站起來,跌得鼻青脸肿的,却是不敢出言抱怨一句。钟淮这些年一直跟在当今皇上的身边,就似那天子的影子,有皇上在的地方,定然是皇上來了。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也管不得皇上在哪个方向,一溜的站好后,又都通通的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何事如此慌张?” 钟淮还未出声,梓归璃已经冷傲着一张脸,双手背后,缓步而來。那些内侍听得梓归璃的问话,更是战战兢兢得大气都不敢喘,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后,才由晨阳宫内侍长跪步上前,谨小慎微地回话:“回……回皇上……太上皇……估计估计不行了!” “你说什么?” 出奇了,在众人低着头,准备迎接梓归璃的滔天怒火之时,梓归璃却只是双眼微眯,异常平静地问了一遍。 “太……太上皇……” 话断断续续了许久,依旧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而那内侍脸上额际处,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透湿了胸前青色衣襟。 梓归璃一扬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跨步迈前,往那虚掩着的大殿门走去。守在门边的禁军侍卫,见得天子驾临,纷纷带着厚重的盔甲跪地行礼。 铁器碰撞声乍响乍落,回荡在这宽阔的广场,传得极远极远,许久后还能听到几声空灵的回声,在梓归璃跨进殿门的背后,传散开來。 晨阳宫,是梓鸿晟几年前让人特别修建的,为他退位传位给梓归斳后,安享天年的宫殿无限之超凡进化最新章节。恢弘大气的外殿,温馨秀致的内殿,自然是金碧辉煌,紫醉金迷的。只如今这里,在初春的寒风料峭中,显得极其的冷清。 殿中未曾起火炉烧火,方踏进來,空空荡荡的大殿,冷冷清清,寒风习习,让梓归璃忍不住皱眉。径直往囚禁梓鸿晟的内殿而去,还未进入内殿,眼前一花,却是几张飘飘落下的白纸,纸上有两行苍劲透纸的字。 本不欲细看,才踏步踩着那几张纸进去,却是又有几张飘了过來,到得眼前之时,伸手一抓,却是看到反复的两行字: “璃者,玉也。宝器光滑,万中无一。” “斳者,芹也。奇香稀罕,富贵无双。” 心中被触动,手上力道加重,将那张薄薄的纸,抓得都破了,皱了。进去梓鸿晟的卧殿,满地铺着白纸黑字,而那白纸黑字间,一个半花白发的憔悴男子,半卧在卧榻边的地上,双眼向上翻着白色,神情涣散。 “找死!” 梓归璃低声咒骂,大步上前揪着那个男子的前襟,强行将人拉了起來,毫不留情的往边上的卧榻大力的掷去。 “砰!” 一声巨响,那个神情涣散的人缓了缓,双唇动了动,终于动了动眼珠子,看向了梓归璃。 “斳儿……朕的斳儿……” 枯瘦苍白的手,缓缓向梓归璃伸來,声音嘎哑,却是带着急切,整个身上都往卧榻前的空档处倾來。 梓归璃眼中原本浮起的一丝心痛,慢慢被冷漠所取代。他就站在卧榻外一丈处,冷冷地看着那个往日帝皇的傲气不在,如今瘦小虚弱的男子,生生的跌倒在地上,磕得鼻青脸肿。冷冷地看着他以手肘撑着地面,缓缓地向他爬來,拉着他的衣袍下摆。 “斳儿……朕的斳儿……哈哈哈……朕的斳儿终于坐上了那个宝座,终于來接朕出去了,是不是?斳儿……” 梓归璃心中一痛,冷眼看着他颤栗着攀着他,缓缓站了起來。他喘气如牛,累得汗湿锦衣。苍白的面色,也因为这一番大动作,有了些微的血色。 梓归璃冷硬的站着,直到那个苍老的男子,与他视线持平,对上了他冷如冰霜的眼眸。 “滋……你不是朕的斳儿……你不是朕的斳儿……你是谁?你是谁?” 待得看清梓归璃的面容之后,惊惧得往后退去,却是被地上凌乱的文房墨宝绊了一跤,直直地往卧榻锋利的边角撞去。 梓归璃快速出手,一把拉住了他,让他免了个被撞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你是朕的璃儿……璃儿……” 说着,手上抓着的纸往梓归璃面前送去。梓归璃初初不接,他就这样执拗地举着,直到半柱香过去了,两人僵持了许久。梓归璃才冷硬着五指,接了过來。 那纸上,依旧是那两行字。 梓归璃低头,喃喃读着纸上的字,这两个释意,他本就知道,可如今看着那个一下苍白衰老了许多的男子,心中似被触动,有些闷塞感。 这个男子,虽不喜他母后,却还是真真的疼爱了他一段时间。这期间,或许有犹豫,有愧疚。直至最后狠下杀手,要将他置于死地,而成全他最爱的女子的孩子。 或者,这对他与他母后而言是极其残酷的。但是对那个枉死的女子,以及梓归斳而言,却是无法弥补的。 ------------ 140 公主归来 无论最后梓归璃花了多大力气,让整个安南国医术高明的大夫來为梓鸿晟诊治,却还是回天乏术。过得暮春时节,身子急剧下降,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净说荤话,一会叫着那个女子的名字,一会叫着梓归斳的名字。 初时梓归璃的生母古安姮,听闻梓鸿晟病重药石无医之时,还以泪洗面的守在床前几日。只日日听到的,却是别的女子的名字,以及那女子的孩子的名字,心中不免难过。最后也狠心离去,不再踏足晨阳宫。 梓归璃日理万机,自然去那看望的时间极少。那日申时,方用完晚膳,在晨阳宫伺候的内侍匆匆而來,说是太上皇到了油尽灯枯了,要见梓归斳。 梓归璃搁笔冷笑。那日他就是心软了,才让梓归斳到晨阳殿见了他一面,却不曾想,到得如今这种形势,他竟然还对那人心心念念? “你回去告诉他,朕就是绝了他的心思。他就算是死了,朕也绝不会再让他见梓归斳一眼。” 那内侍为梓归璃冷漠的话生生打了个寒颤,“诺!”不敢稍作停留,立马转身便跑。 梓鸿晟最终还是沒等到他想要见的人,而那日日守在床头为他哭泣,依旧美艳无双的女子,也不曾再去看他一眼。他最后一眼看到的世界,只是那些平日里不曾存在过他眼中的内侍宫婢。 嘴边萦绕着一抹苦涩,双眼渐渐沉重模糊,最终只剩下黑暗一色。寂静,喧哗,繁华,孤寂,什么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天凉二年暮春,当草木疯长,山岱青葱之时,安南国送走了一代帝皇。盛大空前的葬礼,举国悼哀三月,不得触碰酒肉,丝竹之声不闻。 相对于安南陷入一派沉寂默哀之中的冷清,大漠却是一派繁华昌盛。独孤傲登基的第三年,注重与邻国的经贸往來,也重视在大漠中垦殖耕作。商品货物鳞次栉比,集市人潮多得无法行走。 古凌音一行人因为在经过集市时碰上年中大盛集市会,人潮多得无法通行,客栈人流满座,无奈只得四处寻了当地人家借宿。 这叶城外围集市,一月一小盛会,三月中盛会,半年却是无与伦比的大盛会。不仅有來自商品丰富的安南国的商品,还有离大海不远的一些边远小部落的海腌制肉类。古凌音虽在安南长大,也曾在大政呆了些年头,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品种的集会。 大漠尚武,是马背上的民族,这盛大的集会,自然少不了各式品种的大漠野马。 古凌音也是一个爱马之人,便拉着花未名在市上逛了几天,拉了将近十匹马进入这浩浩荡荡的出行大军当中。 而这一玩乐逗留,便耽搁了将近半月时光。 古凌音如今倒也不急,不紧不慢的驾马而行,眼角眉梢尽是喜气。花未名也带着宠溺,随了她的性子。 而在他们到达大漠皇宫之前,比古凌音早一步到达的,是独孤傲一母同胞,早年却是任性出走,八年音讯全无的独孤袖色。 宫人來通报之时,独孤傲在皱眉研究着御医为柒然调理身子而开的方子。这些年來,他走南闯北,自然也懂得了些民间偏方医理,只柒然那次重伤,腹死胎中,损了精元。随后又接连受伤,心身受创下,久久不得恢复风流医生俏护士。 虽在这住了大半年,却依旧不见有起色。心中焦急,在柒然面前却不得有丝毫显露,只能在朝政之余,潜心研究这些医理。 “回……回……皇上……” “不是说了,沒有要事,便不要來烦朕吗?”独孤傲烦躁地揉着眉心,语气不耐,也不看那些候在宫门处禀告的宫人。 “皇兄,难道我回來,不算是要事吗?” 一个清脆爽利的女子声音从宫门外的殿阶下传來,独孤傲猛然睁开眼,转身看去,却见一个穿着大漠紧身棕色马服,黑色马靴的美艳女子。头上墨发分编成小而密的小辫子,辫子上缀着流苏叮当,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前额缀着一个弧形月牙坠子,点在眉心处,淡淡的粉色,煞是好看。 “袖色?”独孤傲冷傲的面容,突然带上了暖色,眼角眉梢都是浓浓才喜气与宠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揽住独孤袖色的双臂,上上下下认真的打量着。 “皇兄!皇兄我可想死你了!这么多年不见,你又俊朗了许多,还带着股霸气!” 独孤袖色趁机一把攀住独孤傲的脖子,扒拉着不肯下來,上蹿下跳的惊喜模样,让独孤傲龙心大悦,忍不住便放声大笑了起來。 “贫嘴!这些年在外面,别的沒学会,这甜嘴儿倒是学得十足。” 虽是如此说着,但是依旧笑弯了眉眼,将人带进了他的寝殿,命人张罗着给她洗尘。 顿时冷清的天鹰宫,顿时热闹非凡。独孤傲一时高兴,便想起柒然在水心宫会无聊,便打发了内殿伺候的宫婢,让她去将柒然给请來。 独孤袖色静静地打量着,与她记忆中有些不一样的兄长,尤其是他在说到请一个唤作柒然的姑娘之时,那语气柔得似乎能掐出蜜來。 “哎呦?看來我这冷心冷肺的皇兄,可是找到意中人了?” 独孤袖色等到独孤傲吩咐完毕,便上前一手撑着下颌,往上挑眉,打趣道。 独孤傲也不反驳,淡淡一笑,突然话锋一转,“袖色,你这年纪也到了该收心的时候了,理当去说门亲事,以后才好安心留在宫里。” “不要,我才不要那些凡夫俗子做我的丈夫。” 一蹬腿,人便一哧溜地跑开了,蹦蹦跳跳的跑去,伸手抓了一把精致的点心,另一只手便一小颗一小颗的抛在半空,张嘴接住。 独孤傲看着这率性而为的江湖儿女姿态,只觉得一阵头痛。走南闯北之时,他是欣赏这些豪爽女子的,只独孤袖色是他独孤傲的皇妹,是大漠尊贵的公主,怎能在外头有如此率性之举? “你别再任性了!这些年让你在外面逍遥得也够久了,早就该定下心來,学学如何相夫教子,当一个……” “当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棋子?当年若不是你们偏要我嫁去大政,我哪用得跑了那么多年?如今我回來了,你又拿这事來说事,若是你不想看见我,我这便再继续出去闯荡!” “胡闹!” 独孤傲一听,脸色难看的一拍身旁的桌子,将那木桌生生的拍得遍布裂痕。恰好上前來添酒水的宫婢被吓得手一抖,杯盏落地,满地碎片。 有些茶水溅在独孤傲的龙袍下摆处,他却是沒看一眼,只怒视着独孤袖色。那边宫女却是吓得脸色煞白,也不管地上都是碎片,砰一声便跪在了碎瓦面上,苦苦求饶。 ------------ 141 弄巧成拙 两人大眼瞪小眼,愣是让那宫婢惧怕得开始头往地上的碎片撞去之时,独孤袖色先败下阵來,一脚前伸,挡住了那宫婢找死的行径。 她朝着独孤傲呶呶嘴,示意让他免了那些奴才,独孤傲冷漠了许久,终还是呼出一口气,冷声道:“都起來吧,让人将这些都收拾了。” 待所有人都下去之后,房中便只剩下这两兄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的尴尬,独孤傲从容的坐在重新摆上的梨木大圆桌旁,手指敲在桌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独孤袖色挪几步,只从东边挪到西边,又从西边挪到东边,只觉得独孤傲突然的安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紧张。 “这些年你都去做什么了?怎么都不回來一次?” 独孤傲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问话,双眼却是打斜里观察独孤袖色的表情。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他心中一动,“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比如说,看上了某个男子?” “我在找一个,风一样的男子。” 说到那个男子,独孤袖色带着娇羞与甜蜜,整个人的神态就不一样。 看着似乎有戏,独孤傲便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进一步追问道:“那人是谁?可要皇兄出面,将人招了回來?” “哎呀!皇兄你就别问了!边儿都沒有的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说到这些儿女私情,她虽在外闯荡多年,却还是忍不住脸红耳热。小女儿的娇羞便不自觉的表现出來,扭扭捏捏的不愿再多说。 独孤傲张嘴正要再询问,大门处又有人禀报:“启禀皇上,宫门外有安南国使节求见!” “安南国?梓归璃搞的什么鬼?” 独孤傲一听安南国,面上便不喜。独孤袖色不禁松了一口气,为那些人來得恰是时候而欣喜,却是在见到独孤傲的面色后,又好奇他口中所说的梓归璃。 这人她倒是有听过,据说三年前,大政与秦夜联合攻打安南,那安南太子死守阳城,以十几万兵力,击退了将近八十万的联军。 这朝堂上的争锋相对,战场上的搏杀她不清楚。但是单凭江湖上那些人对他的评价,也知那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独孤傲有心不想让独孤袖色接触这些朝堂风云,以及他与梓归璃之间的对柒然的纠葛,便找了借口要遣走她。独孤袖色嘴一嘟,撒娇耍赖,偏要跟去瞧瞧安南国的那些人。 独孤傲无奈,便也只能带着她前往。 古凌音倒是沒有作为安南使臣的觉悟,只当自己是出行來游玩的,在大殿中四处打量,对那不是黄金闪闪的亮色,而是黑亮得可倒映出人影的石块建筑充满好奇,正兀自看得出神,背后传來一阵脚步声。 “独孤……”回头笑脸迎上去,却见独孤傲冷酷的脸上未见丝毫故人相间的喜悦,眉宇间甚至还带着些敌意,而带她醒悟过來之时,从她指尖一滑而过的,是与这黑黢黢的宫殿一般色彩的龙袍,“安南使臣,见过大漠鹰皇岚郡主最新章节。” 花未名暗中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回神过來,虽是敷衍的问候一句,她却是依旧觉得别扭。 “哎?花未名?沒想到我前脚刚回來,你后脚便跟來了?” 独孤袖色见得花未名站在古凌音身旁,那位置明眼人一看就是护着她的,她的两个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突然嫣然一笑,立马蹦蹦跳跳的蹿了过去,将站在花未名身边的古凌音挤到了一边,亲亲热热的挽着花未名的手臂。 古凌音方才就见到了站在独孤傲身边,光彩艳丽的女子,本以为是独孤傲的新宠妃子,却不曾想她竟然跳了出來,一把拉住花未名的胳膊,一副咱俩好的模样,那模样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她心里一阵气结,只道这女子水/性/杨/花,见得个俊俏些的男子便扑上去。嘟嘴瞪着笑得高兴的花未名,花未名却是未看着她,只与那明艳女子畅欢而谈。 从进來后便沒说话的独孤傲,自然将这三人的神色都收纳在眼底。独孤袖色与花未名之间的纠葛,早在七八年前就开始了的,只当年他寻去大政,抓到花未名之时,他说袖色并未寻过他。 独孤傲的神色在三人间來回穿梭,最终停在独孤袖色的如花笑脸上。 她说,她这些年都在追一个风一样的男子。而花未名轻功独步天下,若是他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如此,不就是与风一般,來去自如? 她说,她前脚刚回宫,花未名后脚便來了。那是否说明,她是听到花未名到了大漠,才匆匆回來的? 联想当年花未名受伤之时,她对花未名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在花未名前脚方走,她人便也不见了。这一声不响的离开,便是六七年光景。 “这就是你说的,风一般的男子?” 独孤傲问着处在喜悦之中的独孤袖色,独孤袖色一时未反应过來,愣了愣,大而黑的双眼眨了眨,恍然明白独孤傲是误解了她口中的那个男子。 慌忙松开花未名的手,双手直摇摆,张口欲解释,却在看到古凌音冷冷的双眼时,蓦地便住了嘴。 她还当真是好心做坏事,弄巧成拙了!本是想捉弄捉弄这两个人,然后让这两人的感情再增进些。毕竟她认识花未名这么多年,知道他花名在外,还是第一次那么在意一个女子。却不曾想,这女子还是个极其烈性的,也不上前來抢回花未名,却是只冷眼瞪着她。 如今还让她皇兄给误会了!转念一想,若是她不说出个子午卯酉來,他定然是时不时的要來探她口风,若是她就这样将错就错,也免了许多麻烦。 想到此,便沉默了下來,也不张口解释。花未名只双手抱胸,与古凌音对视,却是也不开口解释。 古凌音见他这模样,不禁又气又急又怨,只一蹬脚,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又剐了独孤傲几眼,才傲然道:“这恐怕要让鹰皇失望了,本郡主今日來,便是要來广发请帖的。本郡主与花未名婚期将近,特來请鹰皇与……”顿了顿,她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柒然,只硬着头皮道接下去,“与皇嫂前去观礼。” 独孤傲那双锐利的鹰眼带着冷意,双唇紧抿,冷漠地看着古凌音。独孤袖色一凝,只觉得这女子真是了得,瞬间便将她那喜形不露,怒形隐藏的皇兄,一下子便激得变了脸色。 “你如今是以什么立场來邀请柒然前去观礼?表小姑?还是她的知心好妹妹?别忘了,当年害得柒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无处可去的人,可是你那可亲的冷血皇表兄!” ------------ 142 漠然相见 古凌音只觉得一阵尴尬,她自然知道当年之事是梓归璃有错在先,她本也是站在柒然这边的,只不知何时起,她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想到了出卖柒然姐姐,來成全她的私心。 见古凌音通红了脸颊,尴尬不能言语,几次欲言又止,便冷笑道:“或者他派你來正好,正可参加朕与柒然的大婚之喜。” “什么?” “什么?” “什么?” 殿中的三人皆惊讶而不约而同的低呼出声,花未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在他心中,柒然永远是高傲的,也冰冷难以靠近,若非他隐约知道柒然与梓归璃有些纠葛,她才会将心扑在那人身上。 当年她倔强,偏要往阳城而去,他便劝过她。她明知梓归璃不是那么轻易便输的人,却是仍不肯拿他的生命作赌注。这两人,皆在相互关心,相互防备,相互利用,相互伤害中,让人既心疼,又无奈。 古凌音听得这话是惊惧,为柒然这突如其來的觉得,为梓归璃若是得到这个讯息后的发狂,为独孤傲的趁人之危。似乎眨眼之间,本朝夕相处,亲密非常的人,却是变得陌生,让人惧怕。 独孤袖色认真的打量了她皇兄一番,见他神色认真,且在说起那个唤作柒然的女子之时,眼神柔和,似乎能掐出蜜來,只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她冷情的哥哥,也能有如此柔和的神态。 这边对独孤傲的一面之词有些犹疑,那边独孤傲的贴身宫婢已经带着四五人到了柒然的水心宫。 “姑娘,长公主回宫了,皇上请您到前殿一聚。” 秋云进來恭敬的禀报,头低得极低,不敢看向柒然的脸。 这大漠皇宫中,如今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大家能看帝皇圣颜,也不能看这水心宫中的柒然姑娘的容颜。众人皆知她是一个已毁容的女子,但是偏生的她们的皇上却钟爱宠爱于她,直到如今也未曾收纳一后一妃。 柒然淡然地看了她眼,未说一话,反倒一把收回手中的卷轴,看似漫不经心的往背后的书架上一放,手指扫过书架上摆放整齐的宗卷,让那或柔软或坚硬的封皮磕得她指尖生痛。 “你且回去与他说,我不愿出去见人。” “姑娘……” 伺候柒然的宫婢见主子连皇上的传召都拂逆,担心她会因此开罪了皇上,以后在这宫中的日子便难受了。忍不住便出声想要规劝两句,只话才吐出,柒然却是已经抬手阻止她说话了。 “那长公主与我素未相识,也沒有相识的必要,你便如此与独孤傲说吧。” 秋云面色一变,脸色煞白,听得这女子竟然敢直言唤皇上的名讳,只觉得她恃宠而骄,却依旧是跪在了地上,默不作声英雄联盟闯异界最新章节。 柒然看着那低着的小脑袋,只从侧脸看去,有几分水柔丫头的影子。如此便越发的思念起水柔來,只不知如今那丫头在何处,过得又好不好。 在心中默默吐出一口浊气,起身背对着那跪着的宫婢,缓缓道:“你退下吧,就与他说,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柒然的一句不舒服,却是引得前殿的几人一同移驾到了她这个水心宫。 独孤袖色本欲跟着过來瞅瞅,却是发到了前殿广场处,便被闻声而來的安仁太后活拽硬拉的给扯走了。因这个女儿离家多年,她是当真的想她了。这次听得人安全回來了,总怕她又跑了,只当是急急忙忙的來截人的。 少了个捣蛋之人,独孤傲自然轻松不少,跨步向前,也不管后面來者是客的人,大步流星的往柒然的寝殿而去, “柒然,你哪不舒服了?” 独孤傲径直越过跪了满殿的人,心中眼中只有那掩在层层青帐之中的人儿。 柒然闻声,一手撩开青帐,眉心紧蹙,正欲打发人走,却无意间看到了紧跟独孤傲身后进來的,带着期期艾艾神情的古凌音,以及一派闲庭信步的花未名。 她心中一动,正要上前与古凌音叙旧,却是一脚迈出半步,停住了。 这些年她已经摸清古凌音的脾性,她率直纯真,从不会耍心机,所以她所有的心情,都可从她的神情、眼神中捕抓到。如今她的眼中,带着闪躲,带着愧疚,带着欲言又止。 再看她那一身安南郡主的行头,不再是简单的马装马靴,简单随意的马尾。如今她穿着郡主的凤裳,淡紫镶红,凤冠玳瑁,月明星珠,款步如莲地向她走來。 她眼神一暗,只一沉默打量间,独孤傲已经走到了她身旁,一手握着她放在腹前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轻声温柔地询问:“怎么了?当真是身子不舒服?” “嗯。”她只低声应了句,不动声色地挣扎出这种暧昧的姿势,转身往内阁暖殿而去,只淡漠地道:“故人从远方而來,便进來一叙吧。” 古凌音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淡漠转身的身影,心中一颤,双唇蠕动,却是发不出一话,小步上前了两步,双眼微红,花未名抢在她出声之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两人随后进了柒然的暖阁,里面的布置不会太奢华,却是温馨雅致。内阁暖殿内,似乎在地底装了地龙,一步一步走在那地上,还能感觉到丝丝热气从地底钻出來,暖暖的包围着全身。 大漠气温多变,夏日里热得如在热锅上蒸煮,冬日里冷得寒风刺骨,似生生剐了人一层皮。他本想着,柒然在这些环境中,应当吃了不少苦头,可如今再见之时,她的气色明显比在安南修养一年之时,还要好。 再看独孤傲敛去了方才在前殿时的冷漠孤傲,真真的换了个人似的,对柒然轻声细语,温柔备至。 或者他是故意在他与古凌音面前装的,或许这只是独孤傲打的温柔牌。但这种种的猜测,都在花未名细细打量了柒然这尚算宽敞温暖的内阁后,一一否决了。 他拉着古凌音不动声色地在柒然对面坐下,柒然却是懒懒的靠在软榻内,软榻旁的方桌上,有一个鎏金雕花香炉,白烟袅袅,将柒然苍白的面色,半掩在其中,微闭着的双眼,睫毛弯弯,投在脸上,形成一道阴影。 面无表情的柒然,让他看着有些陌生,似乎就这分离的大半年光景,早就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 143 赌气应亲 四人皆坐定了,花未名如入定的圣僧般不说话,古凌音只焦急得热汗淋漓,而独孤傲则旁若无人地对柒然呵护备至,细细询问着她的日常生活。 柒然皆淡淡的回应着,薄纱覆面,在她轻微的动作间,隐约能看到那一道蜿蜒在右脸颊 处拇指粗细的大伤疤末世炮灰全文阅读。 “柒然姐姐……” 猛然看到之时,古凌音忍不住微微倒抽一口气,只觉得心如刀绞,痛得快要窒息了。 她知柒然有办法将那伤疤去除,单单青山给她的那些药,也定然不会让那伤疤如此狰狞的留在她脸上。看得她这个模样,她也知柒然心中如何想了。 要她回去,估计就是痴人说梦话。 “若是梓归璃派你來的,你便不要开口,别逼我与你断了往日的情分。” 柒然说得无情狠绝,花未名却是紧皱眉峰,有些责怪地看着依旧闭目的柒然。 柒然性子冷淡,他一直都知道,只如今她变得连古凌音都不再有耐心,他就不能赞同。 这殿中的气氛一直僵持着,直到安仁太后打发人來请独孤傲到她的寝殿用膳。因独孤袖色归來了,她心情好,便也顺带的要请在这皇宫中被称为妖媚狐子的柒然一同去。 独孤傲与柒然自然知道这些宫人在背地里的风言风语,只独孤傲撞见的,都让人抓下去,教训了一番,至于是如何教训的,那些宫人私下不敢嚼舌根,柒然也不过问。只那安仁太后的话,倒还是传过一两句到她耳中。 “雅而媚,祸水也。” 当时独孤傲还因这事匆匆赶來安抚柒然,柒然却只是淡然一笑,并未说话。 而那安仁太后,也不曾召见过柒然一回,似乎这大漠皇宫中,不曾有这么一个人。 “柒然……”独孤傲倒是有些难办了,按着柒然的性子,她是不会走出这水心宫的,但是难得他母后要见上她一见,“不如我们便到母后那……” “太后要见皇上,皇上去便是,柒然这还有故人需招待,不便前往,请皇上代柒然向太后告罪!” 独孤傲静静地与柒然对视许久,最终还是无奈妥协,“罢了罢了,朕与你一起用膳吧。”说着,招手让人去太后那传达一声,这便也让人准备用膳。 四人一桌坐好,却是找不到当年一起在客栈留宿,一起用膳之时的欢声笑语。 古凌音默不作声地不时抬头看独孤傲驾轻就熟地为柒然布菜,只想起了一直在柒然身边的水柔,若是以水柔为切口,柒然是否就能跟他们回去了? “柒然姐姐……”古凌音方出声,独孤傲与柒然都抬头看着她,面色冷漠。她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镇定,试探着再次开口,“我在皇宫中,见到了水柔……” 她方一说水柔,柒然脸色便大变,苍白的面色,双眼圆睁,只死死地看着古凌音,双唇紧抿,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皇表哥说,若是你愿意……” “他休想!” 古凌音话还未说完,独孤傲已经怒气大炙地出声打断,大掌一拍,打翻了好几碟精致的菜肴。汤汁洒在朱红雕花的桌面上,瞬间浸透入木理之间。 “愿意做什么?”柒然却是对独孤傲的怒气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接过在她背后伺候的宫婢递上來的手帕,擦着被溅到一两滴汤汁的衣裳,淡声询问道。 “柒然!他无非就是想你回去,好再利用你一次。或者是当年未将你绝杀了,便挟持了水柔,到时候……” “你胡说!我皇表哥对柒然姐姐是真心实意的,才不是为了诱她回去再行杀机情若潇潇最新章节。” “真心实意?那你敢说阳城之险,不是他故意设计的?”独孤傲说得嘲讽讥诮,却沒看见柒然的脸色因这一句话变得极其难看,只自顾自地往下道:“他忌惮柒然在南安城培植的势力,他一直便与青山不对付,当时青山却与柒然联手,他怎能不忌惮?他又怎会放任一把利箭对准他的后背心,怎会……” “够了!” 柒然怒喝,一把将手中的手帕掷出去,扔在并未动几筷的菜肴上,脸色变得更加的毫无血色。因为要吃饭,便将那平日遮挡面容的纱巾摘下,如今看去,她双眼微红,伤疤狰狞,看着让人有些惧怕。 “柒然姐姐,皇表哥是真心待你的,若不是他也不会娶你……” 古凌音有些焦急,还想再做些努力去挽回,大步上前抓着柒然的衣袖口,焦急得口齿有些笨拙,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 花未名见柒然面色有异,大步上前想要拉开柒然,却还是慢了一步。柒然冷笑一声后,大力一甩,将古凌音推得往后直退了几步,绊到一旁的凳脚,身子便往一边倾倒下去。若非他眼明手快地将人往怀中一捞,估摸着就要撞上那一桌的饭食了。 “柒然!”花未名带着责备的口吻叫着柒然,脸色有些难看,手上却是小心的护着古凌音。 “连你也认为他是对的,我是错的吗?花未名,你扪心自问,若是当年我未逼你放手,让你一直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你是否还是认为是我错了?梓归璃是对的?” 柒然一指指着花未名,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尖利。花未名身子一僵,躺在他怀中的古凌音却是全身一颤,头只往花未名怀中钻去。 “说!你说呀!难道你真的认为,错的那人是我,而梓归璃是受害者吗?” 花未名双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扫在眉眼下方,投下一道浓浓地黑影,却是一直静默着,静默到柒然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柒然……或者你当真误解了他,他并未对你真下过狠手!”即使梓归璃,确实一直防备着她,却也一直保护着她。 “好!好!很好!你们回安南一趟,便都站到了他那一方。好!好得很!” “柒然!柒然!别这样!你别这样,你还有我!还有我!” 柒然一步一步往后退,脸上眸中,都是绝望之色,看得独孤傲心惊,也顾不得别的,上前便一把拉着柒然,将人拉入怀中,细心的安抚着。 “独孤傲……独孤傲……我什么都沒有了!我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突然间柒然哭得声嘶力竭,让花未名与古凌音心中一时酸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沒事,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若是你愿意,便做我大漠鹰皇的皇后,做我的鹰妃,好不好?嫁给我,我的大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好不好?” 独孤傲低声的哄着,柒然一愣,梨花带雨的双眸直直地看着独孤傲,那双黑亮的双眸,因为大哭了一场,一扫往日地阴霾,晶亮得似乎能将人的全部心神都吸纳进去。 独孤傲心中一滞,更是满满的柔软,将人揽紧。 “不可!” “柒然姐姐不要!” “好!” 花未名与古凌音不赞成的声音,被淹沒在柒然轻轻一字吐出后,独孤傲放声的大笑之中。 ------------ 144 倾力阻挠 双眼一闭,让自己渐渐的往下沉去,沉去,似乎只要睡着了,便可以什么事都不管不顾。 她哭得有些累了,最后只知道自己是神智迷糊地被独孤傲抱着回來的,一挨着柔软舒适的被褥,便不愿再睁开双眼,也阻止着这世间的黑暗踏入她的世界。 就如此吧,让她沉沦,让她陷入报复的快感之中,让她从此不再爱那人,不再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迷糊间,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钟淮与弧芜将弧聍斩杀在她眼前的情景,随后便是漫无边际的血色,带着腥味,冲击着她的鼻端。 她在血肉模糊的战场,一身大红凤袍,手中长剑直指弧芜,长长的凤袍褶尾上铺满了红色的鸢尾花,而她被冰利的剑锋,一剑穿心,在弧芜肆意地笑声中,缓缓倒下,看见梓归璃冷漠的脸,以及他手心抓着的,汩汩流下滴滴鲜血的寒剑。 “哎!柒然,我该如何待你?我该如何待你?” 耳边有人低声呢喃,似乎带着无限深情,她却是就这样在这深黑的梦里,直直下坠,看着梓归璃越來越模糊的面容,心不再感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翌日,从皇宫到整个大漠各处,皆收到新皇将立后的消息。煞时间,本就日益繁盛的大漠,陷入一派喜气狂欢的状态。 大漠册后,与安南国、大政国不同。虽也是要准备许多事,却也沒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而依照大漠的习俗,却是要挑上九百九十九头宝马,作为新婚之日游行的马队。 大漠是马上民族,这骑术自然是人人都要会的。而大漠的皇后,成亲当日,便是要与帝皇一同,驾驭这九百九十九匹马之中的九匹。 当礼官将所有的婚嫁册封礼仪,以文书谍的方式传到柒然的手中之时,她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放置在一旁。独孤傲见她这个模样,心中一叹,将人都打发出去后,柔声道:“若你想遵照大政的传统礼仪,朕便让人改了婚礼的行程……” “不必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柒然说这话之时,漫不经心,却未发现独孤傲的面色一阵青白,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压抑的伤痛。 做给外人看?难道在她心中,这场婚礼,就只是一个过场袖,做做样子而已? 古凌音被独孤傲明以款待实则幽禁的围在了西边一个清水小院中,环境自然是顶好的,有着江南假山流水的风味,这在大漠而言,已是上上之所。 但古凌音一行人心里都清楚,独孤傲是为了封锁消息,不让她通知梓归璃來阻挠婚礼的进行。 如今她就只能在这偌大的清水苑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花未名,要不你就用你的轻功飞出去,然后奔到鼓风楼城那去传递消息,怎么样?” 古凌音见花未名手抓一本她看不明白的别国文字的书籍,便一把将那书给抢过來,额际满满的都是汗,却沒心思顾虑着,只带着些哀求的目光对着花未名重生之嫡女风华最新章节。 “若是我未走出叶城,便被独孤傲的轻骑兵乱箭射死呢?你是否还要我去?” 花未名一边整理着起了褶皱的衣袍,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果然,眼角余光瞥去,见古凌音打了个寒颤,忙摇头甩去脑中的恐怖景象。 “那如今究竟要怎么办呀?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柒然姐姐赌气嫁给独孤傲?她又不喜欢独孤傲,到时她会后悔的!” 古凌音嘟嘴往他身边一坐,心里那股气却是沒处发,伸脚猛踢了身前的一张圆墩凳子,那凳子便骨碌碌的转了几圈,撞上了一旁高大的花瓶。“砰”一声,花瓶倒地,发出巨响。也幸亏这地上都铺上了柔软的地毯子,不然这花瓶定然不能完好无损。 自知闯了祸,古凌音调皮的吐吐舌,快步上前将那花瓶给扶起摆在,然后拍拍手,假装什么事都沒发生一般,在房中转起了圈圈。 花未名见她恢复了笑颜,脸上也渐渐浮起一丝笑意,只那笑,带了些流里流气。他突然想起之前柒然对他的评语:采花贼永远改不了采花贼的脸。 不知为何,便大笑起來。古凌音突闻这笑声,回头有些惊诧地看着他,转念一想,却是误会了花未名是在嘲笑她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禁又羞又怒,扑身向前,想要撕花未名那笑得灿烂的脸。 古凌音不知道,在独孤傲勒令他与古凌音住在这清水苑之前,他便偷偷给随行的古家密探传了消息,只这两天时间,独孤傲将要举行大婚的消息,估摸着已经传到了与阳城相壤的上阳城。 “为何要阻拦朕派去的人进入大漠?” 梓归璃大怒!柒然与独孤傲要成亲的消息方传來,他便不管不顾的扔下朝堂之事,紧赶慢赶了一个月,却是连大漠国的第一道界限都进不去,更枉论要经过鼓风楼了。而这阻挠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旧识。。青山。 “既伤她如此,何必再去追寻?公主已经选择了她的选择,我定然不会让人去破坏她的选择!” 青山一手执剑,遥遥指着梓归璃,冷然道。 梓归璃带着人,想要强行冲破青山带领的这一队青焰盟杀手组成的人墙,他的死士在人数上虽处于下风,但是论到实力,也不会输他们太多。 只他在衡量,如此做,究竟划不划算,毕竟他们帝皇的死士虽多,但也有一定的数量,这是他花了九年的心血才有如今的成绩,若是…… “当年若不是你在暗中搞鬼,朕与柒然便不会像今时今日这般……” “捣鬼吗?那只能说你心中本就有鬼。当年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的真心,若是你对公主是真心实意的,便不会怀疑她,责怪她。那我便会心甘情愿的退出。” 说此话时,青山的表情凝重,也带着哀伤,那苍白的俊秀的脸,看着让人怜惜。但是突然面色一变,双眸阴鸷,狠戾地看着梓归璃,手中才长剑划出一道剑气,对着梓归璃的面门劈去。 “但是,你不能!梓归璃,你永远过不了你心中的那一关。因为当年在大政当质子的屈辱给你太多的包袱,你忌惮,你猜忌,你惧怕,你明知那个人就是货真价实的弧鸢,所以你更怕她报仇。” 梓归璃双眸冷寒,只冷冷地看着青山情绪失控,乱剑舞动。 这个男子,对弧鸢的深情,他一直都看在眼中心中。但是……双手紧握剑柄,眼神坚定,弧鸢已是过去,如今他只知道,柒然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 145 大漠皇后 “你就是商柒然?” 独孤袖色一把将柒然的红盖头揭开后,看着那一边脸被毁,虽不至于恐怖,但也并不美丽的女子,有些惊讶的问。 她这些年都在闯荡江湖,也习惯了江湖中自由自在的生活。若不是独孤傲强令要她留下來观礼,并且这个大漠新后商柒然,还是引发她皇兄与大政、安南两国不惜兵戎相见的女子,她也不会乖乖的在这烦闷的宫中,一留便留了三个多月。 但竟未曾想到,那样传奇的一个女子,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 她认真地打量着那一半边完整无缺,能依稀看出当年绝美面容的影子。只越看越觉得熟悉,脸便越來越近。 柒然冷眼看着这张带着些婴儿肥的可爱脸庞慢慢靠近,她头上的秀发编成了许许多多小小的辫子,用流苏固定着,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不躲避,也不回应,只如木头人般,任由独孤袖色打量。 “我是不是见过你?怎的有几分眼熟?” 独孤袖色越看越是笃定,只一时半会想不起來,左右换了个位置,却还是盯着柒然面无表情的脸看。 “袖色!你在做什么?” 独孤傲的怒喝声突然从大门传來,吓得独孤袖色一惊,整个人便往上一跳。 而她方才正好蹲下了身子,如今这一跳起來,眼看着就要撞上柒然的下颚,柒然却是快速的往后倾移,躲了开來,堪堪避过那硬实的脑袋瓜儿磕在她下巴处。 “柒然……柒然你沒事吧?” 独孤傲快步上前,将愣愣看着柒然发呆的独孤袖色往边上一推,上前细心温柔的询问着,还不放心的用食指指腹为柒然揉着下巴。 看着曾经桀骜不驯的皇兄,突然间成了绕指柔,独孤袖色生生打了个寒颤。冷不防地独孤傲突然回头瞪她,再次吓得她又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便偷偷往后退了几步。 “谁让你进來的?还有沒个规矩?” 独孤傲冷寒着张脸,那帝皇的威仪霸气,让独孤袖色忍不住更加惧怕,微微向后又挪了几个小步,缩缩脑袋,嘟着嘴撒娇道:“我只是來看看未來嫂子罢了,哪里就沒个规矩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惊到柒然了,快与柒然道歉!” 独孤傲依旧冷着张脸,严肃得让人惧怕。独孤袖色撇了撇嘴,在独孤傲的冷眼下,还是乖乖低头上前,对着柒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柒然却是如木头人般,沒有应声,沒有眼神示意,只看着虚空中某一处,不言不语的,让她半弓着的身子,上下不得,很是尬尴。 在心里暗暗骂了柒然与独孤傲几句,抬头偷偷往柒然那方瞄去,只见独孤傲已经坐在了柒然身旁,手在虚空中,想要拍在柒然的安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却最终还是僵滞着,不知要说什么。 独孤袖色觉得有些怪异,又再次打量着那叫柒然的女子,双眼是有神的,只不知看的何处。若不是方才她身手敏捷的躲开过她的撞击,她都要怀疑这个柒然是不是被秦夜国的蛊术给迷了神智,不会有丝毫的反应一路飞仙最新章节。 想起秦夜国的蛊术,突然想起她在秦夜国救过的女子,凉柒锦。那面容与柒然的,倒是有九分相似。再细细看那半边完好无损的面容,更是笃定那女子与柒然真有九分相似。 “啊!我想起來了,你真的与柒锦长得极像呢!若不是一半面容被毁,那你与柒锦真真就是一对孪生姐妹花了。”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柒然与独孤傲齐齐开口,一样带着迷惑的眼神,看着独孤袖色。 独孤袖色被这两人的反应,弄得有些讪讪地,习惯性的以右手食指屈指揉着鼻梁,双唇一嘟,怎个就小可爱模样。 独孤傲却不管她是真的无意识装可爱,还是当真属于习惯性的,一把抓了她瘦小纤细的柔荑,将人拉近身前,有些焦急的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凉柒锦是谁?” “一个我路过秦夜国之时,救到的女子,似乎听她说过,自己是大政前丞相凉叔宸的九族同亲,被流放的……” 独孤袖色出去后,只剩下柒然与独孤傲留在了这新布置的喜房中。不远处燃着的熏香,让柒然闻着有些神智迷离,只不知是听了凉柒锦的消息而迷离,还是对死去了的凉柒然与她,,弧鸢间不明不白的关系的迷离。 “柒然,你穿着大红衣裳的时候,最美,也最魅。” 独孤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包裹在他宽大厚实的掌心里,那掌间的厚茧,磨得她手背有些麻痛。也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不得不直面如今只剩下两人的尴尬。 “独孤傲,如今我只是一个面容被毁的二十四岁弃妇,这样的我,你为何还执意要娶?” 她微低着头,声音清冷,却能听出颤音。独孤傲握着她的手力道加重,声音带上了些紊乱粗重。“在我眼中,你依旧是那个在紫苏楼中,一舞倾城,傲气冷然的凉柒然,永远都是。” 听得这话,她是否该感动?是否该热泪盈眶,为独孤傲对她的不离不弃? 然而她沒有,她只冷然看着独孤傲,让自己倒映在他那双如黑夜星辰般深邃的眼中,清楚分明。 “今日之后,我便是大漠的皇后,若是往后你想后悔,便沒那机会了。你该清楚我的性子,除非别承诺我任何事,若是承诺了,我便……” “柒然,自当年在大政时我问你,愿不愿意随我回大漠,便已决定娶你为妻为妃。当年我不知自己能得了大漠江山,如今得了,也是为了你!” 独孤傲说得动情,柒然的心却是越來越冷。有谁能真正为了谁,千方百计去得到某些东西?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为自己的私/欲寻一个恰当的借口罢了。 独孤傲身子往前倾,欲将她往身后的床上压去,柒然一躲,绕了开去。顺带在大红的凤床上一滚,便滚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独孤傲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柒然若无其事的起身,拢起有些凌乱的衣裳。 “今日我有些累了,你还是回你殿里歇息吧。”一边摘下头上繁复的头饰,背对着独孤傲,淡然道。 “今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 “给我时间,我还不能适应。” 独孤傲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沉默地起身,撩起玳瑁珠帘,迈步出去了。 ------------ 146 兄妹争执 本是欢欢喜喜的大婚,如今却演变成了新郎被阻挡在喜房之外,这让独孤傲有些憋屈。 从喜房出來,独孤傲将压抑的火气往门外守候着的人发泄,恶狠狠地瞪了几眼那些人,便大步离开了。 跟在独孤傲身后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提着灯笼,紧跟身后。 独孤傲本欲往天鹰宫而去,却是在身后的灯光扫过时,捕抓到一抹丽色。眉心一动,在那抹身影闪身离开之时,他快速的移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皇兄……”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该回你的寝殿休息了吗?” 独孤傲的脸色不太好看,独孤袖色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方才本以为可以听到一出活色生香的洞房花烛夜,谁知竟然听到了不该听的墙角。 或者身为一个骄傲如她皇兄这般的男子,定然是无法忍受的。独孤袖色以为他会当场用强的,谁知他竟然先妥协了,还主动走了出來。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这还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鹰王吗?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说一不二的独孤傲吗?如今她只能说,要么就是里面的那人很厉害,要么就是他哥哥爱惨了里面的那人。 “沒……只是因为今夜吃多了,有些滞胀,出來透透风,消消食……呵呵呵……”看着独孤傲在灯下的面色又阴沉了一分,甚至那双平日里锐利的鹰眸,此时却是阴沉了下去。 “方才的对话,你究竟听去了几分?” “什么对话?我不知你们说了什么呀?” 独孤袖色笑得脸皮都僵硬了,第一次发现她家皇兄,比外头的那些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都要來得让人惧怕。 独孤傲冷然笑了一下,让她头皮发麻,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到你宫殿里去,朕有话与你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得了,呵呵呵……我的寝殿离天鹰宫太远了……太远了……” 独孤傲不说话,只冷眼看着她,最后让她的声音渐渐低沉,渐渐消失在唇齿间。虽是方才听墙角,自己有些心虚了。但是她也是为他好,怎的就不体谅体谅她呢? 嘟嘴跟在独孤傲身后,往后偏西北的方向而去,两边的橘黄色灯笼,将独孤傲的身影拉得极长极长,虽是高挑孤傲的,肩膀宽阔,却是说不出的孤独寂寥。 她心中一动,上前一把拉住独孤傲的大红喜袍的袖口,独孤傲狐疑地回头看她,独孤袖色却是嘻嘻一笑,往前用小脑袋蹭着他的手臂,温驯得一如方出生的小马,就似她小时候那般,对他全身心的依赖撒娇。 独孤袖色的红袖宫冷冷清清了很长一段日子,自然独孤袖色归來后,却是一反以往的冷清,反倒是热热闹闹了起來。且不说独孤傲与安仁太后将宫中的各种珍品往她殿里搬,她父皇的那些妃子,也通通來巴结送礼,而这些日子又忙着独孤傲的立后,她自然沒心思收拾。 待独孤傲跨步入内,触目所及的,便是一个个方形大箱子,摆了满满的一室,也无外乎是些绫罗绸缎之类的女子装饰品妃嫔这职业全文阅读。 在独孤傲翻看着那些俗物之时,吩咐宫婢下去备了些酒水,以及各式夜点。 “哥……我怎么觉得,皇嫂的心都不在你身上,反倒是喜欢另外一个人的?那你为何还要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这对你不公平!” 背对着独孤袖色的高大身影一震,独孤袖色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地传來: “袖色,有些事你不懂。或者等你遇到那个人,你便会明白了。” “我才不要明白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我才不要被人束缚着,想去哪都去不成。” 独孤袖色不满的反驳着,可话到后面,却是如蚊呐一般,若非独孤傲耳力过人,也会听不到她说什么。 他嗤笑一声,伸手揉了揉独孤袖色那柔嫩的小脸,“谁说你不明白呢?不是说你在追一个风一样的男子吗?” “我……我哪有!”双脸通红,为独孤傲看出她的小心思而小鹿乱撞,心跳得极快,只觉得又羞又臊,只她头上的那道视线依旧火热,让她一阵窘迫,不禁蹬蹬脚,抬头瞪着他。 “我的事你先别管,还是先管管你宫里的那女人。既然她不喜欢你,你便打发了去,别放在那让自己心里不舒坦。” 独孤袖色只是为独孤傲着想,只觉得那个新皇后,才方被立为皇后,便对她皇兄摆脸色,这在宫廷之中,是触犯圣颜的死罪。 “袖色!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那女人?她是你皇嫂!” 独孤傲突然变脸,疾言厉色地吼她,吓得她一唬,沒差点惊叫出声。 “你……你那么大声作什么?我又沒说错……” “娶她,便包容她的一切。她对朕无意,朕早已知道,只是朕不在乎,迟早有一日,她的心会向着朕的,因为只有朕对她是真心的。” “皇兄你醒醒吧,不爱就是不爱,你沒见她对你是如何的?新婚之夜,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赶出了喜房,这事且不说传出宫去,便是传到母后那,她定然也坐不热这皇后宝座。” 出奇的,独孤傲沒再红着眼怒吼,他只是冷然看着独孤袖色,待她说完了,才冷声道:“那便请你不要将这事传到母后那去。” “你……你究竟受了她什么蛊?竟然对她包容到如斯地步!” 他是受了她的蛊,以爱之蛊,迷惑了他,让他对她迷恋至如斯地步。 若是当年,他能迅速抽身离开,或许到得今日,就不会如此割舍不下。抛不去,埋不得,那便只能绑在身边,一直看着,陪着,直到暮日黄昏,沧海桑田。 两兄妹,关上门,仔细斟酌了一夜,独孤傲在天明之前,返回了布置得雅致喜气的喜房,却是未进入柒然歇息的寝殿,只在外殿合衣半卧,打量着层层大红帷帐后的窈窕身影。 而红帐内,柒然睁着双眼,静静的看着头顶垂下的丝幔,神经紧绷地侧耳倾听着外间的动静。 方才她只睡得有些迷糊,在独孤傲推门进來之时,便已经转醒,只不言不动,心里岁有些担忧,却又不惧怕。 在这场婚姻里,究竟谁利用了谁,又如了谁愿?若是此生注定是一个负疚,那便让它沉默沉寂吧。 ------------ 147 辞行冷遇 “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 一个女子轻柔带娇地声音方传來,那怒气冲天的人却是看都不看,一把抓了桌上的茶壶,往后掷去。 “啊虐殇:代罪新娘全文阅读!” 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声的,还有茶壶落地时,清脆的哐当声。那华衣女子方捂着胸口喘气压惊,却是猛的被人一拉,往边上倾倒而去,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两双素手将她搀扶着,只下半身已经跪在了地上。 “砰”一声,吓得她面无血色,回头看去,却是她方才站着的地方,厚厚的一卷竹卷,被砸在地上,厚厚的竹简裂成几片,滚了几片到女子的脚边,她低头看时,只见“已为皇后”四字。 忍不住一阵颤抖,双眼迷蒙带泪,但是那个男子,却是依旧发狂一般,将触手可及的东西,抓了就砸,那疯癫的模样,让她看了又痛又怨。 本不该带有遐想的,本不该奢求不属于她的一切。但是,那样一个出色的男子,那样一个伸手能撑住半个天,覆手能翻天的男子,如何能让她不动心? “娘娘还请回!皇上今日心情欠佳!” 钟淮闪身进來,以剑为凉柒锦又挡去飞來的不明物体,因身份有别,他不能出手将人拉开,反倒是被剑身弹开的硬物,砸在了她的脚上,让她一阵闷哼,额际爬满了汗水。 虽是不舍,却还是在频频回头后,在看见梓归璃充血的双眼后,踱步快速离开了。 “皇上!” 钟淮只屈膝跪下,手上擎剑撑地,支撑半个身子的重量,声音低沉,不卑不亢地对梓归璃行礼。 梓归璃发泄了一番,虽尤不解气,但已经平复了大半。怒视着钟淮,却是久久不知要说什么。 “朕让你带人从大漠东北穿越进去,阻止婚礼,你却是给朕传來什么消息?无法靠近大漠皇宫?” 说起这事,梓归璃更是怒火冲天。本以为青山已将青焰盟的全部力量抽调到上阳与鼓风楼交界,却不曾想他竟然会与煞血盟的章成联手。 “末将无能,请皇上恕罪!” 钟淮头低下去,声音依旧平稳不乱。梓归璃看着那个与自己有过同生共死之谊的下属,只觉得胸中憋着一口郁浊之气,如何都发散不去。 “你是否在责怪朕将她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房中?若是你求朕,朕定然会放她出來的。” “末将不敢!” 一个沉默,一个无言,梓归璃看着地上钟淮身影投下的阴影,突然发觉,他的鬓角处,已经隐隐泛白。二十年的相伴,让他早已忘却,原來这个男子,早已不年轻。 如今他孩儿都一岁了,他却是依旧孤身一人。 “钟淮,将人给朕带回來吧,然后便是你与水柔的大婚,朕亲自为你主持。” 梓归璃突然软下來的无力声音,让钟淮全身一震,略微抬头,只见梓归璃歪坐在木椅上,一手撑着额际,双眸隐在手心间,看不到他的神色。 “皇上……” 钟淮低唤出声,梓归璃却是摆手示意他出去。一人默默退出了这间狼藉的房子,并将房门缓缓关上,阻隔了外间的阳光,也将他的孤独,牢牢地锁在他身边。 古凌音來辞行之时,柒然用了招避而不见。 从她大婚当日起,便知道了凉柒锦的存在。那个男子,如此做是为了何意?让那个容颜绝美的人,來代替她这个貌毁颜衰的过时人吗? 天凉宫末世炮灰!呵呵呵,天凉宫!偌大的天凉宫,也容不下一个凉柒然,那里住着的,是一个叫凉柒锦的女子。 “皇后娘娘,太后请您一同前往拉达穆牧场,说是要再看一场比试。” 怜儿早已习惯了柒然冷冷淡淡的模样,心中虽依旧忍不住对她有些惧怕,但是柒然待她还是极好的,并不会打骂于她,也不会恶言相向,只冷冷的,淡淡的一个人,不喜说话,不喜热闹,真真的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似的人物。 当然,前提是那张脸并未被毁的话。 在怜儿心里,这样的主子虽不易亲近,总带着点疏离淡漠,总沒有袖色公主來得亲近可人,但到底自家主子还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独宠后宫而荣盛不衰。 “安仁太后?” 柒然微微皱眉,嘴上虽有些疑惑的询问,却还是让人伺候着穿上内里缝着厚厚羊毛的袄子,腰上紧束上马鞭似的腰带,并带了一顶绒毡帽子。整个人便显得神清气爽,她也只有如此打扮时,才一扫眼底眉梢的愁绪。 因历來大漠男女成亲,皆已骑术高低而获得尊重的高低。当年的安仁太后,虽出身平庸,却是因长着一张好样貌,得了先帝的垂青,当众大臣极力阻止她成为一宫之主之时,她在马上的飒爽英姿,却是征服了大半的大漠臣子。 而柒然來了大漠皇宫的这段时间,日日里不出房门半步,且一直以各种药物吊着一口气,身子弱得似乎一阵风便能被刮走了,也因此安仁太后对她才不喜。 但是被袖色左磨右泡了半月,加上独孤傲也往她那走得极其勤快,她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两兄妹如此同心的对一个人大加赞赏。虽然她事先并不知道,独孤袖色根本就沒见过柒然。 然而大婚当日,那女子一身大红衣袍曳地,却是动作灵敏快捷翻身上马,奔走在九百多头野马之间,毫无惧色,从容不迫。 就因她的那一份气魄从容,让安仁太后对她印象大改,更是隔三差五地打发人來让她去聚聚,更经常的是拉着她去看赛马。 “柒然姐姐,你当真不愿再理我了吗?” 柒然方带着怜儿踏出殿门,古凌音便从一旁的廊柱下走了出來。只见她身穿尚算厚实的狐皮貂衣,但因长时间站在门外,被那寒风吹雪,打得面红唇紫。而她的肩头,也落满了白白的雪花,若不细看,还以为那是白色的狐狸毛。 “你等在这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柒然原本面上带上的淡淡的笑,尽都退去,面带怒色,但声音依旧冷清淡漠。抬头往不远处看去,果真见花未名抱胸站立在风雪中,衣裳单薄,面色发紫,嘴角带着僵硬的笑。 柒然有些心软,却是转念一想,他们二人竟然联合梓归璃來欺她瞒她,甚至想要骗她回去,便堵不住那股子气往上冒。 “你该清楚我性子,为何还要陪着她胡闹?是想让我心软吗?花未名,你太小看我了,如今的凉柒然,心是凉的,不会再有感情的!”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花未名面前,那个男子却是一脸怜惜地看着她的脸,一眨不眨,看得她心中烦闷,一把推了下他,有些恼怒的道。 花未名被推得整个后背撞在夯实的石墙上,发出巨大的“砰”一声,吓得古凌音连爬带跌的过來搀扶。花未名却是抿紧那双发紫的唇,一言不发的看着柒然。 “柒然姐姐,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你别这样子好不好?我看着怕!” 古凌音动作有些迟滞,声音沙哑,看着柒然这个模样,忍不住便嘤嘤嘤地抽泣起來。 ------------ 148 明示暗责 看着这个曾经乐观开朗的女子哭得如此伤心,柒然心里也不好受,只一看到如今她这一身代表着安南郡主的行头,却是压不下那口气。 虽然安南是她的国,国舅府是她的家,梓归璃是她的亲人,古凌聖是她哥哥,而当年她也曾默许她回去那些人的身边,却还是不能轻易原谅那个与梓归璃一起算计自己的她。 “你们回去吧!如今我已是大漠皇后,不再是那个傻傻地一头撞进别人圈套的那个商柒然了。” 说罢,带着怜儿与几个侍卫越过古凌音与花未名,往大门而去。 古凌音双唇蠕动,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拉柒然的衣袖,半路却是被花未名一把抓住,包裹在那双同样冰冷的手心当中,“让她再好好静一下吧,毕竟这些年來发生的事太多,对她的伤害也是最大。我本就不愿她回去……” “花未名!你明知独孤傲这人不简单!” 花未名摇摇头,示意古凌音隔墙有耳,拉着人,往西北方他们所住的清水小苑而去。 柒然虽带着些怒气,走得极快,却是在走出水心宫后,在通往拉达穆牧场的路上,又有些魂不守舍,不知该何去何从之感。 抬头看着茫茫的一片雪白,虽宫墙楼阁不输于大政安南,却还是带上了大漠的粗犷狂野。看似简单的一堵石墙,却是比之东、南两国的城墙还要高出几丈。让她看着,却是无法跃出去,无法逃离。 來到这里,究竟是对是错? “皇后娘娘……” 柒然在路上站了许久,纷纷飘落的雪花堆满肩头,一旁的怜儿看着,本欲撑开伞为她遮挡,却想起前些日子太后不喜这江南的花俏东西,便忍住了。只能上前伸手为她掸去雪花,唤回她早已神游的神思。 雪花珠子簌簌落在一旁的树上,滴滴答答,最后滚落在她的肩上头上,脚步一深一浅的留下一行脚印,远远地拉开了去,却又迅速地被淹沒了。 走了许久,绕过高高木桩围成的一个广袤牧场,被安仁太后打发來等候的内侍,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将她带上了由木栅钉成的小木屋里,暖炉烧得极旺,柒然带着一身的寒风,甫一接触到那股旺盛的暖意,忍不住打了个颤。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柒然进去之时,安仁太后正与独孤袖色说说笑笑地,看起來心情极好。她低头上前,虽掩饰不了那股子淡漠,却尚算恭敬地给安仁太后请安了。 “袖色给皇后嫂嫂请安!” 独孤袖色在柒然行礼之时,立马弹跳了起來,也赶紧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只向下拜之时,对着柒然一番挤眉弄眼的,哪还有半点正经模样冷情王妃太妖娆最新章节。 柒然微微一皱眉,只不知该如何回应。两人便这样对视着,场面有些滑稽。 “起來吧!天里寒冻,别把身子搞坏了。皇后到本宫这边來坐。” 安仁太后岂能不知袖色的小动作,只拿手帕掩着嘴角的笑意,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只她话才落下,独孤袖色又一副嘻嘻哈哈地模样,上前搀扶着柒然,要将人带上座去。 “臣妾來迟了,特向母后请罪。”柒然走进几步,却是又停住了,只做谦逊谨慎样,不再上前。 “无妨,你殿里有人,耽搁些时间也在理,本宫倒也不是那些个不通情达理的。” 柒然心中一凝,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便在独孤袖色的搀扶下坐上了一旁为她留着的座椅上。 椅子上早铺上了柔软的毡毯子,有扶手,只她坐上去后,总有些不自在。 虽说前些日子,安仁太后也时常寻她一同看马练马,但那时还是万里晴天的日子。前两日突然下起了暴风雪,如今放眼望去都是茫茫一片白。寻常人家都不愿出來走到,如今这大漠中最尊贵的女子,却是有这番闲情逸致。 方坐定,木房子左侧方传來士兵的吆喝声,马蹄踏雪消音,却将撞击震颤在柒然的心里。 只听耳边一阵轱辘之声过去,一个身穿厚实盔甲的士兵,一手抓着马缰,身子向外半伏,一手紧抓雪橇,骨碌碌的转着一个白色雪球。雪球越滚越大,其余四面八方围堵过來十几个同样打扮的侍卫,似乎想抢那雪球。 柒然只觉得这比赛与以往的不同,起了几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手上捧着个怜儿递上來的手炉。 然而屋中坐着的另外两人,却并非是看那激烈进行着的比赛,只喝茶的喝茶,闲聊些家常。这些话柒然不爱听,虽偶有只言片语传來,她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只静静地看着在风雪中洒汗如雨的士兵。 “皇后,虽说你不是个善妒不明理的,但是古往今來,哪个帝皇不是三宫六院妃嫔成群?且不说皇上如今已到而立之年尚无皇嗣,就是有了皇嗣子孙,也要开枝散叶,为皇室添丁加口才是。” 柒然一愣,只不知那两人说着说着,如何就说到皇室子嗣问題上。她抬了抬头,装似恭敬聆听,又微微低下了头,手捧着个烧得有些旺盛的暖炉,不言不语地听着安仁太后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到得最后,忍不住再抬头,却是对上了独孤袖色有些闪躲的眼神。 她带着疑惑,追着那眼瞳而去,她的闪躲之意更甚,往后也缩了缩身子。几个转念一想,便也想明白了些许。 原來这些日子以來,她与独孤傲两人同屋异床之事,还是纸包不住火,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所以说,今日这场马雪橇比赛,也只不过是太后的一个借口,只是借着这个机会,來与她好生的“促膝畅谈”一番? “母后教训得是,臣妾定当谨遵教诲。” 待得安仁太后口干舌燥,伸手端了茶茗润喉之时,她方有机会插嘴进去。 而那方,一阵欢呼传來,马雪橇的赛事也结束了。心里沒來由的一阵烦闷,脑中回荡的,是独孤傲这些天面对她时的欲言又止。难不成他想说的也是这事?他自己强装着不在意,背地里却是让安仁太后与独孤袖色出面? 比赛已经结束,安仁太后自认为该暗示的明示的都给示意了一遍,便也沒再留着柒然,让人早些回去歇息了。 ------------ 149 青山湿遍 回去的路上,天色有些暗。地上的积雪铺得厚了一层,人走在上面,身子有些不平衡。怜儿想上前來扶,她赌气似的将人大力推开。 一个不懂武之人,突然被人一推,往后倒退几步,身子重心不稳,一声惊呼,仰倒在雪地上。 “本宫有手有脚,不需你们多管闲事。” 柒然突然间的声色俱厉,让随侍一旁的随从吓得战战兢兢跪在雪地里,只不言不语的跪着。柒然呼呼喘气,热气方吹出來,便成了蒙蒙的一片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看不真切他们的脸,也看不清谁对她真心,谁对她假意。 “都起來吧!” 许久许久,只能无力的叹息一声,带头往水心殿走去。 回去之后,据黄门回报,花未名带着古凌音回了安顿的院落,只有沒离开大漠皇宫,就不得而知了。 柒然静静站在廊檐下,望着远处高耸的宫墙发呆。 自从阳城归南安城的路上,她的生活就开始变得面目全非。孩子,沒了。丈夫,沒了。满满聚在心里,充实着内心的暖意,渐渐变成了寒冰,锥心刺骨。 她只想寻一处港湾,可归她好生休息,不再过问皇权纷争的港湾,如此,也成了一种奢侈。 安仁太后让她贤惠,要她母仪天下,那她就该被困在这里,与别的女子,进行一场勾心斗角的宫廷争宠。然而她不想再争,不想再抢,可却又走不出这将要面临的争斗。 整日里心神不凝,夜里睡得极不安稳。窗外狂风拍打窗棱,发出巨响。呜呜之声,如夜里的鬼魅。 一个翻身,听得外间一点动静,她紧闭双眼,以为是独孤傲冒着风雪,又在夜里过來了。联想起白日里安仁太后的那番话,心里有些不安。 或许她是自私的,霸着独孤傲的宠爱,却是不愿回报一丁一点。她心伤,便拉着人与她一同痛苦,一同心伤。 那脚步声轻慢,换气呼吸之间,几乎让柒然感受不到那人的存在。可那胶灼在她背后的视线,却让她不得不警惕。全身寒毛立起,只待那人有动作之时,采取措施应对。 许久之后,只感觉身边的帷幔被轻轻撩起,身边的床褥一陷,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向她压下來。那双手,也从背后射來的光影中,投出一道阴影,照在对面的帷幔上。 “公主……” 低声沙哑地呢喃,让柒然猛然一惊,快速起床转身,果然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黑影,在床幔之外,默默看着她。 “青山?”不敢置信的开口,一手将挡在两人面前的帷幔全部拉开,天色虽暗,但那张俊逸稍带阴魅的面容,隐隐约约地显出了轮廓。“青山真的是你?你怎会在这皇宫之中?” 方一出口,便觉好笑。她倒是忘记了,如今的青山,可不再是当年那个小侍卫了无尽兽魂最新章节。他是如今千禧大陆上第一杀手组织的头子。想去何处,可还不易如反掌? “公主可是忘了,青山曾效忠发誓,除非死,不然不会离开公主身边。” 寒风吹进來,让她打了个冷颤,还未來得及说话,青山已将床上的被褥拉起覆盖在她身上,动作自然流畅,沒有丝毫的犹豫。 柒然想起两年多前,在阳城,她与青山不欢而散,从此她便不曾再见青山出现过,甚至在枫儿与花徊要加害于她之时,她曾在心底不止一次期盼,或许下一秒,青山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保护她,护她一生一世。 但是,沒有。直到那冰冷的剑挑入她腹中,生生害死了她腹中胎儿,他都未出现。 从那时起,她便知道,她终究还是伤了他的心,从此天涯两不相见。 “公主……”青山为柒然将被褥覆在身上时,无意中食指指腹碰触到她冰冷的面颊,湿濡冰冷,让他手一抖,滑落在黑暗的空间里,无影无踪。“别哭……别哭……” 说着,手往前揽去,却不曾想柒然一躲,错开了,他的手就在半空中僵硬着。 “当年你为何不來?当年为何……”柒然突然发狂般,双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青山的胸前,“当年……你知道本宫一直在等你來……你知道……” 青山不反抗不躲闪,任由柒然双手狠狠地落在他的胸前,他只觉得胸腔中一股气流翻涌,险些控制不住的喷血。 强行将涌出喉咙口的一口腥甜吞回去,让柒然发泄了半柱香时间,人也叫喊得累了,半趴在床上,抽泣着。 青山伸出手指,轻轻为她擦拭着。双眉紧皱,苍白的面色带着扫不去的阴郁,眼底却是柔情肆溢。“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以前是那样高傲坚强的一个女子,如今却是软弱得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力竭。梓归璃对她的伤害,究竟大到何种程度?大到,让这样一个女子,也承受不起。 “公主不哭,好不好?公主不哭……” 忍不住长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缓气。只在宽慰柒然之时,他的声音却忍不住也开始有些哽咽,一声一声,低沉呜咽,如困兽的低鸣,响在柒然的耳边。 柒然有些回神过來,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眼,犹带泪痕,双手挣扎要从青山有些寒意的怀中出來,却反被青山紧紧的抱着不放。 “放手!” 柒然冷声呵斥道。 青山却是手上力道收紧,将人紧紧的锁在怀中,将自己的头埋在柒然的脖子之中,鼻尖吸到柒然身上独特的淡香,更是忍不住悲伤,开始低声断续的哭泣。 暖热的液体滑入柒然的脖子,沿着脖子一路进入她的肩背处,让她身子忍不住便僵硬了起來。这段时间她身子虽恢复了不少,但是若与青山比蛮力,她依旧是不敌的。 而此时青山完全不压抑地哭着,她本带着怨恨的情绪,不知为何,渐渐被散去了不少,手抵在青山的胸前,却是如何也推不开胸前的男子。 他在为她哭泣。 他在为他的过错哭泣。 他在为他对她的负疚而哭泣。 被她堆砌垒高的心墙,因为这压抑的,如困兽般绝望的哭泣声,一点点的,出现了裂痕。 ------------ 150 纳妃提议 “你又在外面做了什么手脚?” 柒然将平稳下來的青山推开,假装生气地责问。青山倒是因为这一哭,便不敢看柒然的眼,低头许久,在柒然忍不住要伸手推人之时,他才闷声闷气地道:“我不喜独孤傲的那些爪牙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你。” 柒然皱眉,有些不悦。“往常你不也是派人跟在本宫身后?那与独孤傲的做法有何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青山那是派人保护公主……” 说到此,他突然住声,柒然也保持着沉默一线永生最新章节。 保护……若是当真保护,她便不会遍体鳞伤地离开。若当真是保护……他便不会到如今才出现。 她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弧鸢公主了,如今的她,沒权,沒兵,也无貌。 柒然正独自黯然,青山那冰冷而带着些薄茧的手,慢慢的抚上她受伤的右脸,顺着那条扎手的疤痕,缓缓來回摩挲着。 “为何不用我给你的药?把它除了吧,就似把那人也从心里除去一般……” 柒然将头一歪,退了开去,面色微寒,“本宫不会亲自除去这道疤,本宫要让他亲眼看到,那疤不仅是划在了本宫的脸上,更是划在了心里,永远都除不去的!” “那你为何要躲在此处?为何要躲到独孤傲的背后?你明知來了这里,便意味着独孤傲不会再给你机会见到他,那他如何知道?” 青山突然站了起來,语气有些冷,有些寒,带着咄咄逼人地冲着柒然吼。 柒然沉默了一阵,突然一拍床板而起,“你不是本宫,不懂本宫心里的想法。” “是!我怎么可能是公主你?所以一直都猜不透你的想法。在大政之时如此,在安南之时如此,甚至在大漠了,还是如此!明明就是恨他恨到骨髓,为何还要在他面前示弱?为何最终还是要呆在他身边?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青山再次怒吼出声,声音极大,震得柒然有片刻的怔愣。细细回想,第一次再重逢之时,她想躲开那个伤她至深的男子,却是情不自禁的再次慢慢向他靠近。 安南之行,本就在她的算计之内。亲近,夺权,让他失去一切。但是终究,还是心软。 她的心在摇摆,为他左右不定。当年花未名看得最清楚,若是当时便放弃一切离开,或许就不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 青山看她在出神,只低声一叹,退身出到帐外,恭敬地对柒然行了一礼,低声道:“青山与青焰盟随时等候公主差遣。” 说罢,入袖拿出一块青色焰火令牌,置于柒然的床边,转身离去。 寒风阵阵,冬雪纷飞,一点昏黄,孤寂到天明。 这一夜,独孤傲都未出现在她的水心宫。或许他在逃避白日的事,或许是青山派人将人给引开了,也或许是,这几个月的你追我躲,让他厌倦了。 独孤傲不來寻她,她却是第一次主动去了天鹰宫去寻他。 方下朝,他正埋头案牍之中,内侍正让人将早点一一摆到他办公的侧殿。准备待会便随便用些早点,又要开始一天的事务。 “参见皇后娘娘!” 方上了高高的殿前阶,便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传來,以及一声熟悉的请安之声。 抬眼看去,便见到这些日子极少见到的铁扎。当年还只是鹰王身边的一个小侍卫,如今听说娶了朝中大臣的千金,还被提拔为皇宫禁卫首领了。 向着他点了点头,迈步便往内殿而去。 “柒然?今日怎么那么早便起身了?天里冷,怎么就出门了?当心冻着了。” 独孤傲见柒然进來,愣了一下,旋即快速起身向前将她的手包裹入他的大掌中。虽口中是不太赞成她大清早的出门,却是又为她能來看他而感到高兴神医杀手俏校花。 “皇上还未用早点吧?臣妾也未吃,不如一起吧。” 柒然说得算是诚恳恭敬的,但那语气,却是让独孤傲有些不喜。但他还是淡笑着引着她往偏殿而去。 “昨晚睡得可还好?前些日子你不习惯这风雪天气,朕可是让人给你那寝殿又点缀了一番。” “嗯,还成。” 柒然心里有事,避重就轻地应了声。两人双双入座,伺候独孤傲的秋云手脚麻利的为两人的碗中添了热粥。 柒然抬头看着秋云那张秀丽的面容,面上表情淡淡,但是那双眼眸却是随着秋云的动作而跟着动。独孤傲看她这个模样,只觉得有趣,便出声打趣道:“朕可不知你喜欢秋云这丫头,若是你喜欢,便带过去伺候吧。” “皇上误会了,臣妾可沒此意,倒是……” 柒然皱眉,只不知如何去解释,独孤傲却大声笑着打断她,“无碍,当真喜欢就要了过去吧。你身边也沒个贴心的侍婢,这秋云倒是跟了朕有些时候,手脚倒是麻利的,人也机灵。” “皇上谬赞,奴婢惶恐!” 秋云面上不见喜色,倒是有些惊惧地退后两步,跪在了地上。 柒然看着她这模样,倒是当真打起了别的心思。挥挥手,示意她起身。秋云看了看独孤傲,见独孤傲沒反对的意思,便缓缓起身,双手不安地在胸前交握,头低得低低的。 “你们都出去吧,本宫与皇上有话要说。” “是!” 一群人鱼贯而出,待得人都退到了外殿,柒然才伸手端起那碗粥,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 “你不是说有话要与朕说吗?” 独孤傲有些好奇,今日柒然突然來找他,便让他有些惊奇了,如今还将人给遣退了,却是不知有何话要说。 柒然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默默深吸一口气,缓缓启唇道:“独孤傲,你纳妃吧!”她不管独孤傲僵硬下來的笑,带上淡笑继续缓声说着,“无论什么品阶的,若是喜欢,后宫佳丽三千,都给填满了我也不会有异议。” “柒然,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独孤傲回神,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吓了柒然一跳,也吓了他自己一跳。 他从许久许久前,就已不再让自己冲动,不在柒然面前发怒。他努力让自己变得与梓归璃一般,即使心里多怒,都装作无事人一般,将自己的情绪隐藏。 可今日这事,他,做不到无事人一般,面对她提出的纳妃之举。 “你是在展示你的贤惠,还是想要告诉朕,你是为了摆脱朕,所以才想着推一堆的女人到朕的怀里?” “答案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不要逼我将话摆到明面上來。” “朕不清楚!朕也不想清楚。” 三两步到柒然面前,一把掐紧她的双肩,力道大得似乎要掐断她的肩肘骨。她忍痛不出声,眉心紧皱,但是额际还是滑下了几点汗珠。 独孤傲醒了过來,一把松开她的双肩,自己倒退了一步,却撞上了背后的桌子。一气之下,愤怒的转身,大力一扫,好好的一桌早点,便被他一把扫到了地上。 ------------ 151 临门半步 “皇上……” 外殿守候的内侍宫婢闻得巨大的声响,心中担忧,却是不敢独自进去,只在偏殿处的帘外跪着,低声呼喊着。 然而侧殿这边的两人,一个呼呼喘着气,怒视着柒然。一个漠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残羹冷炙,转身就要走。 独孤傲一把拉住她的手,也不管弄痛了她,将人拉扯了回來,锁在怀中,另外一手紧紧的捏着她的下颚,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着。 “你究竟要什么?凉柒然!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我给你!母仪天下我给你!万千宠爱也给你!这还不够吗?这还不够吗?” 独孤傲气红了眼。不管柒然反抗挣扎着,突然头一低,捏着她下颚的手力道加重,迫她张开了嘴,舌头便长驱直入,追着她闪躲的丁香小舌,不让她退后。 “唔……” 柒然手上大力推拒着紧紧压在她胸前的厚实胸膛,却是使不出力道。那人手肘夹着她的后背,一手压着她的头,让她无处可躲。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似乎要窒息一般。顾不得别的,抬脚就去踢他的脚,开始还大力的踢着,到得后來整个人都脱力了,独孤傲依旧不撤离一分一毫。 过了许久许久,她眼前的景物已经渐渐模糊了,人的神智也有些混沌,全身乏力无法站立,只觉得腰间的手紧紧的揽着她,感受到有个心跳得极快,一下一下的,通过她的手臂,撞击着她的心。 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回神,却是已经被独孤傲一把压在了一张平日里供他休憩的床上。猛然回神过來,手掌推出去,恰好覆在那张要压下來的大脸上,只从五指缝隙里,看到了独孤傲眼中让人胆战心惊的欲/望。 “你要做什么?别过來!快走开!走开!” 柒然手上推着他,脚也抬起往他下盘踢去,下一秒却是被独孤傲用双腿紧紧的压住,下半身便动弹不得。 “柒然,你如今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你是朕的皇后!柒然,忘记他,你是我的,今日过后,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说罢,将人往床上一推,整个人也压了下來,腾出一个手,也不管是否弄疼了她,哧啦一声,将她外面的厚绒衣给扯烂了,看见了内里的一件粉色衣裳。 “住手!独孤傲,别逼我恨你!” 柒然突然冷下声音來,不再挣扎,只冷冷地看着她头上的独孤傲火焰般熊熊燃烧的眼。透过那双眼,她能看到自己倒映的面无表情。 柒然突然地不反抗,冷然地模样,犹如给他当头棒喝,让他清晰了不少。 回过神來,他一个手掌已经伸入她亵衣当中,一手覆上她柔软的酥/胸。 那里,跳动得极快东方苍白传。那里,温暖得烫手。那里,柔软得让他不愿意放手。 不愿意放手!千方百计得到的,他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柒然面无表情的脸。握住她半个酥/胸的手力道加重,狠狠的抓了她一把。她只皱眉闷哼,依旧冷看着他。 “就算逼了朕纳妃,你以为你能离开吗?你是朕的皇后,你认为纳妃后你就能回到他身边吗?啊!” “哼……我从未想过要回到他的身边!” 胸前一痛,她看着独孤傲渐渐冷下去的脸色,闷哼一声后,艰难的吐出。 “好!很好!既然朕的皇后如此贤惠大方,朕若是不领了皇后这个情,倒是朕的不是了。” 阴阳怪气地哼哼几声,抽身起來,站直了在床边,看着那依旧躺在龙床上,半敞着衣裳,一头秀发凌乱铺散的女子。 她静静的呼吸着,上下起伏间,胸前的春光半隐半现。想起方才手中握着的温软,忍不住一阵悸动。呼吸有些紊乱,转头调开视线,让方才那香/艳一幕从脑海中撤离。 一阵寒意袭來,只觉外面的冷风从她凌乱的衣裳灌入,她打了个冷颤,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上晃动的帷幔。 独孤傲压下自己的悸动,许久未听得后面有动静,回头看去,却见柒然依旧衣裳半敞,双眼无神,脸色苍白,那模样看得他有些心惊。 抢步上前,黑压压的阴影罩下,那人依旧大张着双眼,一动不动的。恐惧爬满心头,他抓着柒然的双肩一阵晃动,低声怒吼道:“凉柒然,你给我醒醒!醒醒!你要是敢有个三长两短试试!” 晃动了许久,她随着他的力道前后摇摆着,一头绾好的发凌乱披下,状如女鬼。 “我沒事!” 许久之后,她才幽幽地出声,让快要疯狂的独孤傲一愣,整个人慢慢平静了下來。 她从他手中挣扎出來,慢条斯理地将破碎的衣裳合拢,伸手理了理一头秀发。独孤傲坐在她身边,还未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神來。见她像是沒事人一般打理着自己,忍不住一阵后怕。 她方才那模样,与一年前他在风鼓楼的风沙中将人挖出來时一模一样,沒有声息的,毫无知觉的,几乎让他以为她就那样的去了,永远的去了。 “柒然,我说过等你……”忍不住,还是缓缓的开口了,手指缓缓插入她的秀发中,五指成梳,为她顺发,“我说等你便等你……一直等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柒然一阵沉默,却是未回答,只缓缓伸手将自己的秀发从独孤傲的手中一一抽出,合拢,盘起。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柒然!” 独孤傲再次呐喊着她的名字,她只脚步一顿,依旧沒有回头,昂首踏步出去了。 只独孤傲未发现,她走路的脚步是颤抖的。她倔强地让自己忽视那股惧怕,以及从心底传來的惧怕。 当年,在阳城之时,梓归璃突然间对她用强。她呐喊,她挣扎,最后到沉沦。她是受了他的蛊,在他编织的温柔中渐渐沉沦,以至于重生后,面对他的冷漠无情,依旧无法逃脱那个蛊。 她不要再重蹈覆辙,她不要再让这些男子掌控她的命运。不要在受伤后躲在一旁自己舔舐伤口。 爱情,权谋,两者中,如今她只想要后者。 ------------ 152 冷宫独处 两日后,独孤傲下令进行妃子人选。各种丹青画像一一被搬到柒然的寝殿中,不时的还有朝政大臣的内眷往后宫中跑,送礼寒暄,只为将族中适龄女子往这后宫中塞。 起初怜儿还有些气愤,为她不值,低声说了些大逆不道之语。柒然瞪她几次后,她便住嘴不再插话。这一连四五日皆是络绎不绝的人马往來,让柒然有些烦躁。 一把推开面前堆积如山的画像,只觉得心中一阵气闷难平情若潇潇。 独孤傲绝对是故意的,让人将画像搬她这來,是噎她的口,让她心里不舒坦,也日子也过得不安宁。 “怜儿,让后掖庭宫的管事过來一趟。” “是,皇后娘娘!” 怜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出去传口号。在这段时间里,柒然有些无聊,伸脚踢了踢堆得有些凌乱的画卷,让人都给收起來,用绳子给绑好了,堆在一旁。 而她则进了内殿,翻找了一遍柜子里头的衣裳,春夏秋冬四季衣裳,都分门别类的放置好了。自己动手翻了些厚实的衣裳出來,一一放在了床上,直到怜儿进來通传时,看得她这个忙碌样,有些好奇。 “人來了吗?” “是,在外面候着了。” 柒然点点头,带着人出去了。那掖庭宫的管事见了柒然,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只侍立在一旁,不敢多语多看。 “本宫让人传你來,是有一事须交代你去做。” 柒然抿了一口热茶,瞟了那人战战兢兢地模样一眼,才缓慢的道。 “皇后有何吩咐……奴婢……奴婢定当鞍前马后……” “鞍前马后倒不必。本宫要你做的事也不难,只需让宫廷里的宫女,都呈上一副丹青來,你负责挑选些样貌品行上佳的。” 柒然话刚说完,那掖庭管事面色苍白得难看,频频拿袖子擦汗,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搭话。 这纳妃之事是皇上下旨的,这画像也是先送到掖庭宫的,皇上的意思她自然知道。所以不得不照皇上的意思在那些丹青上动了手脚。 若是说宫外大臣的千金样貌沒几个好的,皇后未见过不知真假也就算了,但是这宫里的女子,多半都是样貌品行上佳才能入宫,连这个也不成的话,还真不知去哪找人了。 只是……皇上的意思,可是让皇后挑无可挑之人,让这事不了了之算了。如今这一插曲过來,她就落得个两边不讨好了。 越想,后背冷汗渗渗,向怜儿投去求救的眼神,但是那个单纯的女子却是还未搞清楚状况,真真的急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了,你下去吧,最迟明日要上呈一百多幅丹青來。” “是!” 抹了抹汗,行礼后冲冲而去。 柒然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见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让怜儿进去帮忙收拾着衣物。 怜儿只不知她要做什么,依言将那些冬天要穿的厚实衣物一一收入那几个大箱子中,只收拾到一半,独孤傲的声音却如鬼魅般突然从殿外传來。 “你这是做什么?谁让你收拾这些东西的?” 独孤傲的语气十分的冲,吓得怜儿手中的衣裳沒抓稳,掉到了地上。 “参……参见皇上!” “皇后呢?” 独孤傲越过她,撩起床帷帐,却是未见柒然的影子,四处转了一圈,也未见到人影。不禁有些气恼的拍了下殿柱子,吓得怜儿直往背后缩去。 “回皇上……在……在花房……” 独孤傲不等怜儿说完,摔了帷帐便怒气沸腾地往柒然所在的花房而去无尽剑界全文阅读。 “凉柒然……你当真要气死我才愿意是不是?” 一把将人扳转过來面对着自己,他隐藏了许久的冲动暴躁性子,再次让柒然给激了出來。 “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你说呀?究竟要拿你怎么办?” “皇上何必如此难做?柒然只是想搬出水心宫,到风尘宫住段日子,好生清净一番。” “你说什么?你要去风尘宫?朕不许!你想要躲开朕吗?朕告诉你……” 柒然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神冷冽,一如多年前他第一次遇到她之时,那种淡漠疏离,似乎她本就不该在这里出现,也不会与这里的人有任何的纠葛。她就这样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淡漠的,无情的。 “去哪个宫殿,不都还是你这铜墙铁壁的大漠皇宫吗?这又有何区别?只是我厌烦了这里的风景,厌烦了这里的人,想到僻静些的殿里去,好生休息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等我想通了,就搬回來。” “你要想何事?为何一定要到那荒凉的冷宫去想?若是有任何困扰你之事,你只需与朕说,朕一定为你解决的。” 独孤傲说得急切,柒然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际。看得出來,已经不愿再说这个话題。独孤傲看着她这模样,眼中虽带了痛,却还是不愿意再逼她。双手渐渐垂下,意味着他再次的妥协了。 三日后,当独孤傲在前殿颁布后宫嫔妃的名单之时,柒然搬离了临时充当皇后寝殿的水心宫,到了最后方的冷宫风尘宫,只带了四五个宫婢过去,而怜儿,则因为属于嫔妃名单之列,不曾跟过去。 一时间,朝中各种风言风语漫飞。有说是因为皇后善妒,容不下各大臣千金进宫分享圣宠,惹恼了皇上,才被发配到冷宫。 也有人传,皇后性子淡薄,并不喜这皇宫内院的尔虞我诈,主动退到后宫冷静之所去,不再过问后宫争宠之事。 只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将提出纳妃之事的安仁太后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一來是皇上因这事怪她多事,二來像是她在棒打鸳鸯,真是两边都不讨好。就连一开始有参与此事的独孤袖色,也支吾着责怪她用的方式不对。 但无论外界如何陷入疯狂的猜测当中,这冷宫里,倒是显得一派祥和安宁。 因独孤傲提前知道她要搬离水心殿,便让宫人连夜里开始将这风尘宫重新修葺一番,也装上了地龙,如今她躺在内殿里,只感觉到全身暖融融的,哪有往常冷宫那种冷冰冰的凄凉模样。 安仁太后对她一阵敲山震虎,算是让她心里有些过不去,她是有仇必报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让那人好过。如此一番,既让那太后吃了苦头,也让她自己心里好过了些。 “公主,您这又是何必呢?” 青山看着那个闭目假寝的女子,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明明就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却是被她生生给推了出去。如今他越來越看不透柒然了。 “离开那座主宫,到了这里,要离开才容易。” “他不会轻易让你离开的。” ------------ 153 反间谋士 柒然本躺在摇椅上,一下一下的随着摇椅的摆动,惬意假寝,如今因为青山这句话,让她睁开眼來,脚尖点地,停止了摇晃。 “你不是有办法吗?若是连你都沒办法带我出去的话,那便只能任由本宫在这冷宫中老死吧。” 青山站在柒然身边,高大的身影因为逆着光线,而拉长放大,罩在她身上有些凉飕飕地。侧了侧身,半边身子露在阳光下,便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青山见她一派闲适无忧的做派,忍不住皱眉,一直以來,他对柒然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并不赞成,却又无可奈何。 “你将消息传到安南去,看看他有何反应。记住,做得隐秘密,别让独孤傲知道。本宫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本宫有离去的打算。” “若是……这是你想要的……”青山沉静许久许久,直到柒然以为他已经被风化成了木头人,拿手去戳他的腰肋处之时,他才神色复杂地看着柒然,缓缓吐出这几个字,转身便走。 “无事便退朝吧!” 御座上的少年大手一挥,那剪裁适宜的龙袍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分列两边的大臣纷纷跪地行礼,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去。 “楚丞相你要去哪?” 白衣如画的青年一手拿着玉扇,一下一下的敲在左手心上,缓步往殿外走去。只还未走得十几步,背后那少年天子便叫住了他。 弧琮(cong)面色被掩在冕冠前的十二旒后,双眼微眯,天子气派展露无遗。 被唤的白衣青年回身一笑,却不似中黄门般的战战兢兢,恭敬而不卑微的行了一礼,声音清朗圆润,“不知皇上留下微臣,可是有别的吩咐?” “这些年你在安南国似乎过得不错,连回到大政了,还不时地往那边跑,朕很好奇,究竟是有值得你四处奔波的人在那,还是有值得你如此不辞辛苦的事需要你去做?” 弧琮这话看似轻飘飘地,却是满含着责备与不赞成。那双隐沒在阴霾处的双眼,带着幽幽地光,似极了弧芜那双阴鸷的眼,冰冷,淡漠,残酷,噬血。 两人对视着,楚流风那双平静淡然的眼,终于慢慢有了变化。 这个孩子,五年前还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天真少年,只五年后他归來,他却是变得残暴,无理取闹。 “据说,秦夜国想将他们的宝贝紫倾公主送去安南国联姻是吗?只如今安南内廷不稳,他们是想要占据安南后宫呢?还是继续与古家联姻?” 楚流风看着缓缓迈下陛阶,向他靠近的弧琮,眉心处染上了担忧的神色。而弧琮的脚步踏得大力,一步一步的清脆声响,在寂静地大殿中回响不绝。 “皇上究竟想要说什么呢?” “丞相自诩天下第一才子,难道猜不到如今朕心里想着什么吗?” 楚流风看着在他面前这张秀气白皙,仍旧带着少年稚气的脸,无奈一笑。往后退了两步,恭敬而疏离地行了一个跪拜礼,拱手道:“若皇上执意如此……那臣便做那反间之人吧!” 说罢,一甩宽大的水云长袖,带风而去美女的贴身民工最新章节。 而弧琮则回身,看着那一抹洁白之色,在晨曦的光辉中,渐行渐远。 “师傅你说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流风一路步行回到丞相府,便被告知鸿天老人到访,他匆忙到房中与老人见面,对方却是料事如神,竟然知道了今日大殿中发生的种种。 鸿天老人只笑不语,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却是以手沾残茶,在光洁的桌面上,写下一行字:反间而谋之,事可成。 楚流风蹙眉,将那八字反复在口中咀嚼,枉他自诩聪明,却是永远都参不透他师傅的话中的玄机。 鸿天老人捻须而笑,再次饮了一盏茶,其实便要离去。楚流风起身,踌躇半响跟在鸿天老人身后,到了庭院中,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师傅的意思是,顺着皇上的性子去?可师傅不是曾说过,梓归璃最终是……” “风儿,为师让你到弧鸢公主身边,便是让你助她渡过心魔,放下前尘旧怨,该得到的总会属于她,不该得的,强行去得了,只会落得个遍体鳞伤。” 鸿天老人一身半灰长袍,衣着简朴,看似随意的穿着,却是被他穿出了仙风道骨的味道。鹤发童颜,年过六旬的年纪,容光白皙光滑,五官清俊,让楚流风看着,也不禁一阵恍惚。 “师傅是怪徒儿自作主张,放弧鸢公主出了大漠吗?” 心有戚戚,几经反省,却还是认为自己做得沒错,话虽说得婉转,只知徒莫若师,鸿天老人岂会不知?他笑得云淡风轻,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摇摇头,叹息道:“风儿,天命如此,如何能改?你多加阻挠,也只是为那两人徒添波折罢了。” 摇摇头,不再说话,长袖一甩,眨眼间人便走出了几丈远,再一眨眼,哪还有鸿天老人的踪影? “公子可是要启程了?” 低声询问从一旁的扶疏剪影中传來,询问的男子,个子中等,清瘦面容带着些蜡黄,一头半灰头发用棕色头巾包裹着,一袭淡青色长袍,五官生得普通,便是连那声音也普通放在人群里,也不会引人注目。 楚流风从失神中回神,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轻叹一声道:“为何一定要去阻止秦夜与安南间的结盟呢?若当真要扶植安南,如此一个联姻,不是拉了个强大的助力吗?” “小的不知,只先生向來神机妙算,若是他说如此有好处,便是当真只有好的沒有坏的。” 楚流风无语,看着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说出如此算是崇拜地话,只觉得极其的不协调。这千禧大陆中的能人异士,是否都带了些怪癖? 习惯性的将手中玉扇打开,轻轻扇动几下,围着院中的石桌转了几圈,一衣带水,将一旁树丛中的晨露带落,拂动中有早春花香的味道。 “这本就是我说成的联姻,如今被这一搅合,反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说合的是我,如今要说分的也是我,怎的就说反间谋之,事可成呢?人都被锁在大漠皇宫呢,若是当真在意,便不会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 楚流风自个儿在嘀嘀咕咕地说着,那青衣男子挑了挑低垂的眼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当年只觉得公子才色无双,只如今却是犯起傻來。当年决策果断的人,如今为何如此婆婆妈妈呢?这些年在外奔波,也不知跟了谁的脾性。 那边中年男子还在独自腹黑着,这边楚流风已经想到了法子,一锤定音道:“走,跟公子去当反间谋士去。” ------------ 154 安南朝局 “皇上,根据大漠内线报传回的消息來看,柒然姑娘,似乎……当真被冷落了。” 钟淮站立在梓归璃身后,面无表情,而站在他前面的梓归璃,正一手捻花,手劲极大,将那深红色杏花瓣给揉捏成泥,落在绣龙靴旁。 那低声汇报的黑色高大身影,见得他手上动作加大,后面的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背后也起了一身冷汗。 他一一汇报完后,梓归璃却是沒有丝毫反应,依旧冷眼看着八宝亭子窗外,开得正艳的一簇簇杏花。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那花的姿态,就如那女子大红衣裳回身一笑的模样。 春日里红云朵朵,堆砌在这偌大的庭院中却不显得单调,几株杏花树旁,与垂柳混栽,此时正是柳叶吐绿时,两者相互辉映,色彩鲜明。虽未姿态苍劲,冠大枝垂,但如今一潭清水,将其掩映,倒添了不少古色古香的江南韵味。 若是柒然在这,定然不喜这女气娇弱的杏花,只不知为何,就想看她一身红袍,立于树下,带得杏花谢落时,艳红转淡,白雪渗香般的落在她的肩头发尾。 钟淮见他不说话,便摆摆手让人先退下了。 春寒料峭,微风拂拂,带着杏花独有的清香,占据这一小亭风光。 “钟淮,你说这消息,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臣不敢妄自揣测,但……”抬头看看转身看着他的梓归璃,深吸一口气,正要往下说之时,梓归璃却是淡笑出声,让他后半截话,噎了嘴边,进出不得。 “但自古帝皇皆薄情,红颜衰了谁怜惜?你可是要说这个?” “臣惶恐!” 钟淮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冰冷的地面,丝丝寒气渗入,他只觉得今年的春天,即使杏花盛开满树,皇上的身上,依旧是寒冬腊月。 “你依旧还是太不了解她,若她当真要争些什么,如今的大漠后宫,定然不会入住别的女子。” 梓归璃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突然无奈而自嘲的一笑。 他了解又如何?一个性子太倔,一个性子好强,两人碰在一起,终究会两败俱伤。 突然想起鸿天老人当年的那一番话來,皱眉沉吟许久,让钟淮起身到身边,凑近他耳边低声了交代了几句。 钟淮听得那话,双眼大睁,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梓归璃,却是久久未说话。 “去吧,就按照朕交代的去做。” “可是……” 钟淮本不是这种犹犹豫豫地性子,可方才梓归璃那样的安排,实在让他有些不解,若是当真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只不知会引起什么骚动。 翌日,一个消息蔓延在南安城的大街小巷,让那些个近日來力挺上奏册立秦将军之女水贵妃为后的朝中大臣,一阵骚动。 本朝中就分了三大派,一派以秦晖为首的水贵妃党,一派是以古瑭贺为首的国舅党,而剩下的一派,则是以神秘丞相为首的丞相党民国之钢铁狂潮。 当年梓归璃登基后,第一道诏令,便是尊神出鬼沒地鸿天老人为丞相,那个鹤发童颜地老者,只在受封当日在殿中站立了一个时辰,随后便无可寻其踪迹。但饶是如此,朝中依旧有过半之人,对其追随无不二之心。 明面上众人追随的是丞相,实际上那一派乃皇上的忠实大臣,只在一旁看着贵妃党与国舅党之间的较量。 “将军,如今如何收拾这个残局?” 一早,秦晖便起身要进宫早朝,方上了轿,却是在将军府门口被人给拦了下來,又重新进了府中。 早春的清晨,寒霜雾重,庭院中的景物还看得不太分明,而不小心碰到的枝叶中,滴滴水珠子落在地上,使得一条条曲曲折折的小道湿滑不堪。 两双深青色的鞋面却是在这湿滑小道上左右拐了几个圈,速度不减,直到进了这冷清小院中一间僻静而不惹人注目的房中才停下來。 “你说什么?商氏未死?人在大漠?谁传出的消息?” 秦晖面色极其难看,甚至额际还能看到几道青筋在暴跳!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在朝堂中就要将古家那一群外戚给打压下去了,却是不曾想那死了多年的人竟然又冒了出來。 “宫里传出來了,据说皇上昨日夜里已经准备亲自前往大漠一趟去接人。” 面色有些黝黑,唇下留着一撮胡子,脸上如被刀刻般沟壑嶙峋,听声音也只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看那脸却是已过了古稀之年。 秦晖面色古怪地看着那男子,直看得那男子背脊发寒,脸上尴尬,才淡淡道:“人未死又如何?且不说她离开内宫多年,就是当年在战场那一出,皇后之位便不可能落在她头上。” 秦晖嗤笑,回想方才心中的慌乱,只觉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些,细细回想一遍,联系整个朝局,心下大安。 “将军如何有此一说?” “如今圣上要做的,不过是平衡朝堂势力。我等所谓的贵妃党如何能够保存到今日?” 秦晖冷笑,转身一撩衣摆,霸气十足的坐在身后的高脚椅上,一手搁在椅旁的案桌上。 “不是因为我们的势力够强大,皇上不能轻易撼动吗?” “错!”秦晖示意他在又方椅上坐下,手中把玩着自己的一个血玉扳指,冷笑道:“不是因为我们的势力够强大,而是因为古家的势力太强大。若是沒有我们贵妃党对古家的钳制,那么如今的朝堂将变成何种模样?” “一方独大!” “还有……”秦晖笑得诡异,右手抬起,对着脖子处一个斜砍地动作,吓得那对面的男子倒抽一口冷气。 秦晖分析得虽然在理,但他万万未想到的是,一直处于静观状态,不掺和贵妃党与国舅党之间竞争的丞相党,竟然在早朝中表了态,表示愿意迎接原太子妃商氏回來,并上奏立其为皇后。 当朝一棒喝,将秦晖还有些暗暗自喜的心给敲得支离破碎。且不说古家中有一个太后坐镇后宫,就连天凉宫中的那位凉贵妃,也是出自于商家,而如今商家已是与古家拧成了一条绳索,分也分不开。若是前太子妃也进宫了,那本已平衡了的后宫与朝堂,会因此來个***。 秦晖想不明白梓归璃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如此对己不利之事,他定然不会同意。只在他们极力反对之时,宫外传來了一个让朝堂震荡的消息。 ------------ 155 流言蜚语 当年阳城被围,太子妃以女子之身,男子之勇,解救当今圣上,还阳城一个太平盛世销魂蚀骨全文阅读。此为一功。而连先帝都封其安南战妃之名,那是无上光荣的尊宠,此为二。 近些年虽商子臣并不太受重用,但是其子商清燕任太尉一职之后,负责在安达城督促來春季疏渠修河事宜,取得巨大成效。随后便在安南国各城负责疏渠修河之事,短短两三年,造福大众百姓,获得良好美誉。 在朝堂中虽只是一个正四品官员,却是颇得圣上器重。 民心君心皆得,想要在朝堂站稳脚跟,不是难事。 可就是因为这些事,在传出当年的太子妃并未薨逝之时,便纷纷提出要接其回安南国,立为国母。 此事本对商氏一族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身为商氏一族中的商子臣,此时却是气急败坏,恨不得一掌将站在他面前的商清燕给拍死。 “你是否早知道柒然未死?” 商子臣将手上得來的密报一把扔在商清燕的脸上。锋利的纸张边缘,沿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划出一道明显的红痕。他却是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商子臣,“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清浅已死在你手里了,是否要柒然也死在你手里,你方安心?” “她死在我手里又如何?你别忘了,凉柒然姓凉,不是姓商,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清浅也是因她而死……” “够了!”商清燕突然大喝一声,一把将身后的书桌上的书都给扫落到地上,伸手指着商子臣的鼻子,红着双眼怒瞪着,“清浅是被你派去的人杀死的!别再为你的过错找借口!在我心里,柒然早已是我的妹妹,一个跟清浅一样重要的妹妹!” “你心里藏了些什么心思,别以为皇上不知道。之所以一直不动你,你猜是什么原因?” 见商子臣因他的一句话,而整个脸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既有一阵报复的快意,却也带上了浓浓的苦涩。 这是他的父亲,生他养他的父亲。但是他却亲手杀死了他的女儿,也杀死了他的心。 “燕儿?” 商清燕从商子臣的书房出來,走了几个拐角,行色匆匆,却不曾想拐角另一边有人走了出來,恰好撞上,将人给撞到了地上。 “娘?怎么是你?你沒事吧?” 将人给搀扶起來,见她身旁地上洒了一地的干果,忍不住便皱眉,却是抿着唇不说话。 古虹桑借着他搀扶她起身的力道,整个人站了起來,手却是紧紧地握住商清燕的手,双眼湿润,刻满皱纹的脸上,能依稀看到当年秀丽的模样。 “燕儿,别怪你爹了,这些年,他过得极苦……”古氏说着,声音带上了哽咽,望着那半开着的门扉,说不出的凄怆悲凉。 “娘,我们去看看清浅吧,今儿个是她生辰,别让她久等了,不然又该生气了……” 商清燕并未顺着古氏的话应答,只弯腰将地上被撞翻的干果香烟一一收拾妥当,搀扶着古氏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后院的祠堂而去。 曾经,那人也是他最大的骄傲与敬仰;曾经,他即使隐埋着不可见人的秘密,却也活得光彩。只到了如今,所有的尊敬都被打碎,他连自己活着的为了什么都不再清楚,谈何來的原谅与饶恕? 春雨绵绵,打湿了早春开的花,也打落了一地的雪白。当杏花脱落了枝头,当杏花树下被踩踏得泥泞不堪之时,梓归璃唤人将那栽种了十几年的杏花树给砍了,连根拔起魅王眷宠,刁妃难养。 工程持续了将近半月,粗大的树枝给砍得七零八落,天凉宫里的那位凉贵妃,央求着要将那杏树给移栽到天凉宫的中院中,却不曾想触犯了君颜,被一掌扇得面部红肿。 曾经的荣宠万千,如今的冷遇,遭了多少冷眼? 水尘宫里最早跟着当今圣上的水贵妃,从此深居简出,一心教导皇长子。经过一月前的朝堂众臣的争议,她如今对后位早已断了幻想。虽心有怨念,却不得抒发。 跟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秦水茵,也终于被梓归璃拖了这些年,年纪大了,本是要打发出宫去寻一户人家嫁了,却不曾想,在册后一事过后,梓归璃颁下了一道旨意:秦氏水茵,移居牢务司,赐婚于安南王梓归斳。 多讽刺的赐婚,多大的打击?秦水瑗却只能抱着方出襁褓只能咿呀细语的孩子,默默垂泪。 所谓的贵妃党,也只是空有名头,真正遇上了别的党羽的大力鞑伐,却是连还击的力气都沒有。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水茵被押到牢务司去,担上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王妃名号。当年她处心积虑了这么久,也只是为了所爱之人,只兔死狗烹,谁愿被锁在那暗无天日的潮湿牢笼? 且不说安南王失去了应有的封爵物质,便是最基本的行动自由都沒了。那男子,即使到得如今,都未忘记那个在他生命中,相当于克星的女子。要秦水茵心甘情愿地守候一个不爱她的男子身旁,如何甘心? 在去了牢务司后的第三日夜里,想要逃跑,被乱箭穿心,死于非命。 贵妃党中,无人出來责问一声。就连护国大将军秦晖,也称病不上朝,不追问其二千金的生死。 一时间,天凉宫与水尘宫,清寂冷冷,在细雨绵绵中,说不出的寂寥。 而同一时间,坊间却是各种流言蜚语传了出來。只这些流言蜚语,都是在围绕着一个女子打转,,商氏柒然。 圣上专情,为商氏柒然还活着而欣喜若狂,已命人准备出使大漠事宜。此其一。 圣上因商氏柒然喜红不喜白,而将广德大殿后院亭子的杏树砍伐了,命人栽入了秦夜国特有的鸢尾花,据说红艳艳的一片,朦胧清晨见着,如艳艳血池,微微荡漾。此其二。 圣上冷落了据说与商氏柒然相同样貌的凉贵妃,打压水贵妃一党势力。此其三。 而商氏柒然之所以流落到大漠,被说是在当年那场刺杀里,身负重伤,被世外高人所救,带到大漠疗养伤势。 如此种种,传得满城风雨,却是无人阻止,这种势态便越演越烈,最后到大臣们忍不住上言,请求皇上早日将当年的太子妃给带回來。 梓归璃看了满满地奏折,甩手扔在了桌案旁的木桶中,冷冷一笑。 “钟淮,你说朕现在就去将人给接回來,会如此?” “臣不知!” “你是不知,但朕知。即使朕在安南此处搅合得满城风雨,那冷心冷肺的女子,也不会心动一下。” 想到她那张冷然的面容,心中既是又气又无可奈何。早知今日,当年就拼着即使被她怨恨一辈子,也不让她踏出南安城一步。 “那皇上为何……” “只是配合她演戏罢了!她既然有心不留在大漠皇宫,那朕便给她一个回來的台阶,甚至是皇后的仪仗……” ------------ 156 消息往来 “你与本宫说这些,有意义吗?” 柒然一手抚着鬓间有些凌乱的发丝,透过菱形铜镜,看到了青山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镜子里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那双眼,永远用着淡漠与阴鸷,却掩藏着一抹柔情。 “跟了公主这么多年,青山依旧猜不透公主心中所想,还请公主明示!” 柒然手上一顿,为青山突然间冷漠疏离的话而诧异,放下手中的木梳,回头与他对视着,许久许久,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懂与不懂,何必看得太重?” “那梓归璃呢?是否他懂与不懂你,你也不必看得太重?” 柒然被青山那话一噎,有些失声地看着他,只不知发生了何事,今日的青山有些怪异,似乎在隐忍着某些怒气而不发。 “你今日來与本宫报告昨夜独孤傲的行踪,这与梓归璃有何关系吗?” “沒关吗?”青山有些自嘲的一笑,上前一步微微低头,有些咄咄逼人地低头看着向上仰头的柒然,“独孤傲临幸了一名贵人,你不怒。独孤傲夜宿秀女寝,你不怒。独孤傲将几名女子安置在你的水心宫中,你不怒。那为何单单关于他的一切你就愤怒?” 青山终究还是忍不住,一掌拍下,将柒然身后的梳妆台生生劈裂,“砰砰”两声,出现了三四道裂痕,柒然虽被吓了一跳,却是僵着身子,倔强地与青山对视着。 一个怒气大炽,一个倔强不屈,四眼对视许久,终究还是青山微微缓了一口气,将自己外泄的情绪收回,往后退了几步,整理衣衫。 “说吧,究竟何事?” “梓归璃让人在安南城中传,说是商氏柒然未死,人在大漠。” “哦?还真是有趣呢,那他打算如何做?” 柒然看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方修好的指甲,莹润光洁,白皙修长的指节与那修长的指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明面上准备出使大漠,來迎接公主回去。” “那暗地里呢?” 青山瞥了她看似轻佻地动作一眼,眼神瞥向别处,有些幽幽地道:“按兵不动!” 他说完许久,却未曾听到柒然说话,只以为她又在黯然神伤了,偷偷回头看去,却见她手中拿起了方才的梳妆镜子,对镜贴花钿,一朵大红色的镂空花钿,便在她光洁的额头刺目地躺着。 青山触及那右脸上狰狞的疤痕,忍不住呼吸一窒,正要开口说话,柒然却抬头笑看他:“连你也会被这道疤痕所吓,是吗?” “不……公主的容貌无论如何改变,在青山眼中,都是最美的!” 青山呼吸有些急促,面无表情的脸有些绷不住了,面上白皙中透出些酡红,让柒然看了一愣,随即大笑出声,一直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奔了出來。 “公主?”青山对她突然的反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上前为其拍背顺气,几个踌躇间,外间伺候的宫婢被惊动,在外间低声地询问美女的贴身民工。 “沒事,你们在外面候着,待会让御膳房做些丰盛的午膳过來即可。” 柒然忍笑,故意拉长了声音吩咐着,直到外间应声离去后,才回头看青山。 “本宫沒事,只是想起当初与你相逢之时,你对本宫完全换了个容貌之时,尚且能够接受,而如今只是多了一道伤痕,如何会不习惯呢?” 柒然说得打趣,但听在青山耳中,却有些自嘲。她只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每每夜里辗转反侧,皆是设想着千千万万种可能,可能她未死,可能她已死。 时间如指间沙,慢慢流逝之后,他坚强不倒的心墙,也被侵蚀殆尽。在他就要绝望了之后,她突然回來了,无论是以何种容貌,却终归还是回來了。 只她回來后,却依旧还是躲不过梓归璃给她下的蛊,如飞蛾躲不过火焰,愿身体与灵魂一同被焚烧殆尽。 青山突然间的沉默不语,柒然早已习惯,她起身在青山面前转了一圈,随即问道:“今日本宫的装束可好?” “公主今日为何特地盛装打扮?” “你不是说梓归璃明面上要來大漠接本宫回去吗?本宫在想,独孤傲赌气了那么长时间,是否已经沉不住气了?” 说完,咯咯咯地笑了几声,牵动那一道伤疤,在幽暗地阴影里,有着若隐若现地魅惑。 “公主!”青山轻声唤着,双眼却是暗沉暗沉的,隐忍着熊熊燃烧着的怒气。他一心为她,她却是对他也早就防范着,可是怕他会背叛她? 柒然停了笑声,静静地看着青山,启唇道:“你不必在意,本宫也只是想试试本宫多年不用的星月楼,是否已荒废了。如今看來,倒是与你的青焰盟不相伯仲了。” “那公主是否想说,不再需要青山从旁协助了?” 柒然淡笑,摇摇头,转身去翻找出一个盒子,递给青山后,轻声道:“你说蔡文才不可信,那你便接收安南的全部产业吧。” 青山接过盒子,看着那上面有些泛白光滑的盒面,皱眉许久,最终还是递了回去。 “怎么?不愿意再为本宫做事吗?” “不是,青山此生都会站在公主身后……”顿了顿,接着笃定地看着柒然的眼,“就算全部人都背叛了你,青山即使背叛全天下的人,也依旧跟随着公主。” 柒然心中一阵悸动,张唇欲语,却是最终什么都沒说出來。胸中暖暖的,眼涩涩的,喉咙有些干燥,清咳一声,螓首低垂,许久才道:“本宫让你查的人,可是都查出來了?” “那怜儿,虽是易容了,倒是身手了得,几次都甩掉了跟踪的隐士。据暗线回报,她确实是独孤傲的人。” 柒然低声“嗯”了一句,却是久久沒回答。青山见她不再说话,行了一礼后,将一张泛黄的纸签放在她身旁,便退了出去,留下她独自一人。 在房中踱步,心中隐有不安。如今她在暗中组织自己的势力,这事虽做得隐秘,但是以独孤傲的能耐,自然也能窥视到一二。 他让怜儿隐藏在安南皇宫多年,伺候在她身边,经过南安内乱,如今却是安然出现在大漠皇宫,依旧伺候在她身边。 他虽不动声色,却又似乎沒有刻意对她隐瞒,那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 157 深宫旧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外的守卫与宫婢的声音传來,打断了柒然的冥想。正手忙脚乱地将那张发黄的纸给收纳在袖中,往前殿而去,只还未出到去,独孤傲便像一阵风般,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皇上今日到这冷宫來,可是有事?” 柒然本欲好生行礼寒暄一番,只稍一抬头,却是看到紧跟在独孤傲不远处的一个陌生女子,美艳是美艳的,只沒有一丝眼力见儿。虽说如今她身处冷宫,身份却还是皇后。 且不说如今这座冷宫被独孤傲修葺一番后与水心宫无二样,单单每月送來的赏赐与月银都是按足了皇后该有的份额送來的,那女子却是当她是透明的,连礼都不行,便直直站着,打量着柒然。 柒然皱眉,一双眼冷淡地看着那一身华丽装饰的女子。虽说她自己今日也是梳洗打扮了一番,但与那女子一比,她偏重于大红的火艳,与她砖红的魅惑相比,倒是差了一截。 “啊,那个……柒然你先听朕说……” 独孤傲本是怒气冲冲地來,那女子也本是想带來在柒然面前炫耀一番,让她吃醋后,好带人离开这鬼地方。可方一见面,柒然便用那冷冷的眼神看着他身后的女子,那样的眼神,随说是达到了些效果,却是让他心生不安。 方弱下声势要解释,柒然却是直接转身迈步而入,只留给他一个清瘦柔弱的背影。 “朕何时让你在此如此嚣张了?嗯?” 见柒然不再理会他,额头青筋一阵跳动,锋利的鹰眼忍不住咻咻地射向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被吓得一张嫣红的小脸瞬时煞白,战战兢兢地缩往一旁的珠帘后。 “朕带你來,不是让你來炫耀的。别自以为能站在她的头上去,你还不够格!” 一甩龙袍袖子,迈步走了进去。而那女子,却是在这风尘宫伺候的宫婢频频回首注视下,有些委屈地将自己隐沒进阴影之中。 “方才与你一起來的新宠呢?怎的不一起进來用午膳?” 柒然安然坐在案桌旁,左手提起袖口,缓慢地用开水烧着茶杯,洗茶,泡茶的动作极其熟练,但与她脸上的淡漠表情有些不相适应。 “跟來作何?沒意思?” 独孤傲有些气恼地坐在她对面,劈手夺过她手中的茶壶,却是在夺过來之后,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有些怔愣地看着手中的白玉壶。 “你不是过來炫耀的吗?她就是很好的炫耀资本呀。年轻,美艳,最重要的是能得你欢心……” “不是!根本不是如你想的那般!” “嗯?”看他突然暗沉下去的眼神,柒然只假装不知,依旧慢条斯理地倒着茶壶中的水,为两人分别泡了香气四溢的茶來。 柒然伸手捧了一杯,往独孤傲面前递去。 “当年在安南东宫,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就是怜儿吧?” 柒然突然一句话,让独孤傲伸出的手僵滞在半空,修长而略带薄茧的手指,还能看到微微的颤抖。柒然看得分明,抬头迎上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眸,那里能看到她丑陋的疤痕,淡漠的神情无尽剑界。 她是淡漠的,只因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这些男子在争权夺利的斗争中,无意间发现的物品之一,喜欢便要夺去,不喜便抛弃。 呵呵呵……她弧鸢何时,竟然沦落到如今这副田地?皇权,军权,甚至是倾霸天下,她都成为了他们的棋子。只是一枚棋子呀! 独孤傲的眼尾处,不知何时,已渐渐起了细小的皱纹,在逆光中微微前倾着身子,面对着柒然之时,阴暗地光线里,柒然只觉得那双平日虽桀骜却是不乏柔情的眼眸,如今只剩下冰冷淡漠。 “当年梓归斳与古凌聖联手,在太子东宫肆意横行,甚至是劫走了我,也是你在暗中相助的吧?” 柒然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手绕过独孤傲伸出來的方向,将茶杯放置在他面前,却转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细细的品着。 “柒然,那些事早已过去,你何必再翻出來,伤朕也伤你自己呢?” “不,我不是伤我,我只是想了解真相。在大政初遇,我便知你野心不小,定然不会甘居人下,做着一个小小的鹰王。你倨傲,你冷漠,却是不曾想到,你竟然在接近我之时,便已慢慢下好了这一盘棋。” 柒然挑眉看向独孤傲,只出乎她意料的,独孤傲未急着解释,只看着她的脸,细细打量,然后迅速伸手,一把捏着她的下颚,将她的头抬了起來。 柒然却是操起方才夹茶叶的钳子,毫不犹豫地敲了过去,那钳子擦着他手腕的边过去,划出一道红色的痕迹。若非他缩手快,保不准如今已受伤了。 见柒然似乎不像在开玩笑,独孤傲的神色才正了正,解释道: “柒然你听朕说……” “还需说什么吗?”柒然冷笑,缓慢从袖口拉出一张泛着淡淡黄色的白色绢帛,缓慢展开,独孤傲看得此物,脸色大变,劈手夺过那绢帛,转手扔在一旁烧得旺盛的火盆之中,转眼便被付之一炬,只空中留下一股挥散不去的刺鼻之味。 “凉氏有异,可利用。”柒然启唇,缓缓吐出七个字,眼神渐渐冰冷,嘴角边的淡笑隐去,全身散发着冷漠气息。“这可是当年你发给怜儿的密函?” 独孤傲阴沉着脸色,只死死地盯着成了灰烬的绢帛,有一阵的闪神,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骤然抬头瞪着柒然,一字一顿道:“你在试探朕?” “还需要试探吗?” 柒然缓缓在袖口抽出那张发黄的纸,纸张早已有些残破,但是上方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力道刚劲透纸,却是让人看着有些刺眼。 “当年在大政国,是否早就已经想好了利用我,來接近梓归璃?”柒然起身,缓步走到独孤傲面前,独孤傲被突然投下來的阴影压得有些透不过气,起身往后退后几步,想要抬头反驳,却是双拳紧握,松了又握紧,几番轮回,终究还是沒有勇气。 当年他去大政国的目的,本就不纯。恰好知道柒然与梓归璃有牵连,才试探着接近,慢慢的发掘了可利用的价值,也慢慢的,让自己沦陷。 对,他沦陷了!虽一开始有利用,但如今的他,是爱她的! 骤然抬头时,看到柒然的眼中,那双眼有着淡淡的伤痛,却是沒有恨,沒有怨怼,沒有责怪,这让他有些愣神。 “因为不爱,所以我不恨!既然我们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我累了,不想再算计,不想再利用了。” “你说什么?什么利用?” ------------ 158 离宫走水 独孤傲最终还是甩手离去了,他高高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沒能落下。而柒然高昂着头,无所畏惧的模样,气得他不清。 他一离开,便派了一队他的亲卫兵将风尘宫死死地围堵了起來,那严密地程度,堪比对天牢的看管玩美特种兵最新章节。 翌日,一应拨给皇后的日常用度,急剧缩减为之前的三分之一,而她从水心宫带來的十几个宫婢中,只留下了两个近身伺候,其中一个便是怜儿。 “你也算是个人才了,对于本宫这个已无用的皇后,独孤傲怎还放着你在本宫身边?难道你也成了一枚弃子?” 柒然冷然对着那铜镜笑,怜儿一愣之后,手中紧紧的抓着一只簪子,指节处泛白了,脸色有些难看,紧咬牙关许久,才双膝跪下磕头。 “奴婢……奴婢不知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柒然从那铺着毛毯的圆凳上站了起來,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看似惧怕得双肩颤抖的女子,嘴角微勾,踏前一步,用鞋头抵住怜儿的下颚,强行让人将头抬起來。 一个双眼清澈,一个眼中带煞,相互对视着,最后柒然却是嫣然一笑,放下微提的脚,两手提着裙裾,蹲了下來,视线与怜儿持平。 “你可知本宫正午之时,与独孤傲说了什么?” “说了……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 “哈哈哈哈……”柒然大笑,直到她面前的怜儿脸色有些泛白了,缓慢跪着向后退了退,她才停止了笑声,一张脸冷若冰霜。今日她不知涂了什么粉,本有一指长的疤痕不见踪迹,那张光滑白皙的脸,美则美矣,却如冰雪般让人感到寒冷。 “青山,你來告诉她,本宫都与独孤傲说了些什么。” 柒然话方落,一道青色阴影便出现在柒然身旁,吓得怜儿一惊,差点叫出声音來。 “属下会好生照看她的。” “不……不要……” 怜儿挣扎着急速往后退,却沒爬多远,便被青山一把拽住了脚踝,他在怜儿出声呼救之前,一把封了她的喉,让她发声不得,才大力一甩,将人重重的甩在了柒然的脚下。 “独孤傲不要你了!方才他对本宫说,将你处置了,可能消消气?” 柒然抹了胭脂的嘴角殷红殷红的,如今配上冷漠的双眼,如噬血女魔般,疯狂而恐怖。 “不……不会的……皇上,皇上救救奴婢……皇上……” “公主……” 怜儿如中疯魔般不停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呐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呼唤着,外头将宫殿围得密不透风地侍卫,却是无一人能听见。 青山见柒然看着怜儿失去理智地挣扎一动不动,便上前低声询问着。 “她这梦魇还要持续多久?” 柒然脚尖点了点那缩成一团,无意识在惧怕抽动的肉团,冷声问道。 “还要半天,如今夜色已低迷,公主装作就寝熄灯了,估计外间也不会有人怀疑。” “嗯,走吧!” 说罢,转身往内殿走去。青山几步靠近,有些不解地问道:“不将人带走吗?” “为何要带走?” 两人对视一会,终究是青山先低头。 “公主为何不杀了她?若当真是为了报复,将人掳走,在青焰盟里,也定然不会让她好过的最萌神器全文阅读。” “如何不好过?可还是如对付刘连香一般,将她弄成人彘?” 柒然嗤笑,想起当年被刘连香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到,而也因此让她对青山怀了猜忌与忌惮。如今再想起來,当年的她,依旧还是太单纯。即使见惯了战场厮杀,尸横遍野,她不怕死人,却怕人心。 无人知她乃重生,算是借尸还了一次魂。众人只道她是得了高人的帮助,换了张面皮生活。 确实是换了张面皮,但她依旧改变不了她是弧鸢的事实。因为弧鸢的过往,弧鸢的经历,弧鸢的痛,弧鸢的情,弧鸢的心,她都无法忽视。 青山看着柒然有些迷离的神色,突然想起当初只为了让她出一口气,便贸然将她带去看成了人彘后的刘连香,也是从那时起,柒然对他便若即若离,许多事也不再让他插手。 想到此,他有些紧张,急忙想要解释,可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憋了许久,最后只有些闷闷地道: “这……属下还有别的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柒然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因为他长久以來都躲在黑暗了,白日里极少出现,原本古铜色的脸,这些年來,早白皙到似乎沒有一丝的血色。 苍白,无生机。若非那双眼,偶尔流露些柔情与疼惜,憎恨与怨怼,或许他当真如行尸走肉般,沒有意识地活着。 柒然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在前头往青山进宫的隧道而去,“折磨人的法子多得是,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如今她就像是惊弓之鸟,说不定到时,能在暗里反咬主人一口。” 深夜里突然一声嚎叫,将紧绷着精神守在外头的侍卫吓了一跳。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无人敢逾越一步,闯进去查看情况。 他们这一队人,在來风尘宫之时,已得了命令,虽是将皇后看管起來,但是不得作出任何逾越或是傲慢之事。 有几个眼尖的,也是当年跟随独孤傲到风鼓楼接人的,亲眼目睹了独孤傲徒手刨土,将人给挖出來这一幕。皇上对皇后的情,他们自然知晓得一清二楚,只如今估摸着是两人在赌气,而皇上又怕皇后离宫不辞而别。 他们在外头焦急的等待着,一人将在一个小偏殿小憩的小宫女给唤醒,让她进去察看情况。一边又让人到天鹰宫通报。 只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众人背脊处出了满满的汗,将侍卫服黏在了背上,极其难受,却是又不得纾解。 “啊!” 一声惊呼,将众人紧绷的神经,立时提到顶点。两三人回过神來,打了个激灵,抢步冲了进去。 那宫女不知看到了什么,手上举着的烛台落地,将垂地的帷幔烧了起來,焰火青烟,从小到到,渐渐将这一方寝室照得通亮。触目所及,寝殿幽清,一个宫婢打扮的女子惧怕地缩成一团,对伸手要搀扶她的那小宫婢一口紧紧咬着,疼得那小宫婢不停呼痛。 众人见此一愣后,扑火的扑火,上前分开两人的分开两人,也有人在这宫殿中四处寻找着本该在殿中就寝的皇后,却是转了几个來回,都无人影。 火势越蹿越大,本就铺上了绒毛毯子的地面,瞬间燃烧了起來,熊熊火势之下,热得人胸闷。浓烟糊了人眼,近距离都看不真切。 侍卫匆匆带着人都出去了,外间上百个侍卫在接水扑火。一时间因为走水了,整个宫殿闹闹嚷嚷了起來。 ------------ 159 忿然追捕 独孤傲到來之时,看到浓烟滚滚,烈火炽烈,只觉得心似乎被捅了一个窟窿,疼得呼吸不过來。 快步走进,却是见那些人围着的人群里,只有两个宫婢躺在地上一身狼狈,哪有柒然的身影。 不知是气是怒还是心痛,一把抓着一个侍卫的衣领,将人提到眼前,怒声喝问道:“皇后人呢?人呢?” “属下……属下不知……呃……” 独孤傲力道极大,将人都半提了起來,那侍卫双脚浮在半空中,拼命挣扎着,脸色由白转红,最后转成青黑色。独孤傲只不知,双手仍死死的拽着那侍卫的衣领,一遍一遍的问着,双手摇晃,直到那侍卫双眼一翻,因为窒息而死了。 “皇上!皇上!皇上醒醒!” 铁扎上前扳着独孤傲的手,不停的呼唤着,双唇开阖,说着劝慰的话,独孤傲迷瞪了许久,才恍然回神,看着眼前的铁扎,手上一松,那侍卫的尸体从他手中直直地倒在地上。 “柒然……朕的柒然……我的柒然不会死的……” 口中呢喃着,一把抓住铁扎的手臂,那力道差点将铁扎的手给掰断了。他倒抽一口气,满额头都是汗水,却是不敢出声呼痛。 “皇上……方才侍卫说……皇后娘娘不在寝宫之中……” 忍痛说着,独孤傲却是在听到那些话后,虽愣了一下,神色间的疼痛减弱,双眼渐渐恢复清明,下一秒,眼神幽暗大睁着,咬牙道:“你说什么?皇后不在寝殿中?” “是……方才侍卫进去搜过一遍,人不在里头……” 铁扎往后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只觉得脑子如浆糊一般,乱得理不清头绪。有些头重脚轻的往前扑了一下,撞在了铁扎的怀中。 骤然回头,双眼死死瞪着方恢复些神智的怜儿,可怜那女子方从恐怖的梦魇中醒來,一抬头便见到独孤傲如魔魅的眼神,吓得失声尖叫,全身一阵痉挛,晕死了过去。 “怎么回事?人呢?人怎么会不见了?” 大火燃烧了大半夜,将整个大漠皇宫中的人都给惊醒了,御林军來了一趟又一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火给扑灭。 而那些包围着风尘宫的侍卫,忙活了大半夜,早就累得精疲力尽了,但独孤傲却沒有放他们回去休息的命令,所以他们只能湿着一身衣裳,站在炎炎夏日的清晨里。 “回……回皇上……属下不知……明明无人出……出去过……却突地,传出了惊叫声……” 众人都不敢吱声,那侍卫长不得不硬着头皮跪在独孤傲脚下,战战兢兢地回答。却因此皇后不见了,而守卫的宫殿又遭大火焚毁,自知势态极其严重,说话之时,紧张惧怕得话也不连贯了。 “你们的意思是沒有见到人?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无人敢应声,纷纷跪趴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独孤傲胸口跳动得厉害,拼命压制,才不至于当场发怒,将人都拖出去砍了。 “皇兄怎么了?好好的风尘宫怎会突然就半夜走水了?” 独孤袖色晨起去太后那好生安抚了一阵,才行色匆匆地來寻独孤傲魅王眷宠,刁妃难养。 眼见密密的跪了一地的人,地上还湿漉漉的,不远处的风尘宫被大火肆掠后,焦黑了半边屋子,屋顶梁柱也坍塌了,七零八落地压在地上。 “不是突然走水,只怕是有些人故意纵火!” 独孤傲话说得阴冷,寒飕飕地让一群听到此话的侍卫都不敢吭声。一旁的宫婢更是缩成一团,努力让自己不要出现在独孤傲的视线范围之类。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宫里纵火?”独孤袖色一双鹰目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是不见柒然的人影,关切地寻问道:“皇后呢?怎么不见皇后娘娘?可是大火伤着了?” 众人跪在地上忍不住要呜呼哀哉,这袖色公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皇上正为皇后失踪之事大发雷霆,方压住了些怒气,她一來又将这寒森森地气氛给调了回來。 “伤着了?只怕如今她在某个角落里嘲笑着朕的大意与无知!”双手握拳,靠得近的人都听到了手指骨捏得咯吱咯吱响,独孤袖色就算再不清楚状况,也知这事不简单,不敢再轻易开口撩虎须。 “好一个凉柒然!好一个金蝉脱壳!凉柒然,你当真是绝了心要从大漠走出去吗?你以为用这一招便能顺利走出朕的大漠国吗?太小看朕了!” 一拳捶打在身旁的房梁柱子上,簌簌地木屑灰尘落下,房顶颤了颤,迷糊了人眼。独孤袖色恰好张嘴想出声安抚,却是不曾想吸了一大口的灰尘木屑,顿时呛得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流了出來。 “袖色,这沒你的事了,你回你的袖色宫去!还有,此事不宜对母后提起,知道吗?” 独孤袖色掩嘴猛大喷嚏,哪还有时间去管别的事,在独孤傲再三催促下,只点头有些不耐烦地答应了。 “來人,送公主回寝殿歇着。” 独孤袖色一离开,独孤傲那张脸铁青铁青的,双手握成拳,青筋清晰可见。 “传令下去,严密封锁叶城,就连一只苍蝇,也不能放了出去。” 下令安排好严查令,独孤傲又派了亲卫队一百多人,化成商旅脚夫到叶城与风鼓楼中暗中监视,一有异动之人,马上擒拿。 忙乎到正午,早已累得精疲力尽,人也沒了些精神。今日早朝,因着那大火给断了,心中免不了有些烦闷。 想起两人在风尘宫中不算剪短的对话,当时他便心有所感,特地抽调了一队禁卫监控,却不曾想柒然会更加肆无忌惮地与他斗气。 想起梓归璃颁布的那一份做作的圣旨,他心中便一阵烦闷。 柒然为何离开安南国,他再清楚不过。当年的一场误会,虽让柒然心灰意冷。他本想在柒然了解真相之前,虏获了柒然的心,那么即使误会解除,那柒然早已属于他。 万万未想到,这一天会如此早的到來。梓归璃那个高傲的男子,竟然会为了柒然让步到如斯地步。 明明只要再等一阵子,一切就会如他所愿。柒然会是只属于他的柒然,而安南,迟早也会在他的铁蹄之下…… 越想心中越是忿然,一把将龙案推翻在地,早已坐立不安,起身让人换衣,带上弯跨刀,轻装简便的出了宫门,要亲自去将那个可恶可气的女子给逮回來。 ************ ps:看书不点赞,不留评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 160 再三受阻 柒然未想到独孤傲反应那么快,竟然在她与青山一行人离开叶城沒多久,便发了死命令下來,严密封锁叶城。 本出了叶城,想要离开大漠也不是什么难事。却不曾想,在她与青山等人马不停蹄地赶到风鼓楼之时,却是不能再往前走了。 风鼓楼是地形相对奇特的一座城池,居户极少,只十几丈远会相隔着几间土屋子,作为商旅走卒补给物资的地方,客栈商铺不多,房屋舍宇零星寥寥,想要在此地藏匿踪迹,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且不说这藏的地儿寻不到,便是夏日里风沙尘暴极其多,人若是一个不小心在其中迷了路,不多时便会被风沙掩埋了。 柒然曾经在这被掩埋,当年口干舌燥、头晕目眩,走着走着便迷了路,昏倒在风沙中。 若非独孤傲带了一群在风鼓楼生活多年的人來寻她,她也早就葬身在这风沙之下。 而且大漠国的白日气温与夜里的气温相差极大,若是留在野外,定然很容易得病。所以这使得许多商旅走卒,都会选择留在风鼓楼留宿一夜,翌日再启程到叶城。 风鼓楼城门不得而入,无奈柒然只能带着青山往叶城赶回去。 方回到叶城,差点与亲自出宫带队逮捕的独孤傲碰个正着。若非青山在这叶城中布满了眼线,估计这一场离宫戏码便会成了一场闹剧。 独孤傲亲自出宫,这事闹得极其大,但并沒有直言说是皇后私自离宫,只说有刺客混进宫中,焚烧了风尘宫,劫走了皇后,所以鹰皇亲自出宫救皇后。 这在别人耳中倒是一桩让人称羡的美事,在大漠国,英雄配美人,并不缺这些英雄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迹。但柒然听得多了,却只是头痛。 叶城密查,大漠边境中只能进不能出,青山派人出去查探了一番,回來后却只能直摇头。 “独孤傲当真是绝了心要与本宫撕破脸,竟然如此大肆搜捕?” 柒然闻言,一把摔了手上的杯子,海棠树下,有几个圆凳围着一张方桌,树理清晰可辨,只那桌面怕毛刺刺人,铺上了一层碎花小布,本是一个温馨的午后,如今却是因为这一声脆响,打破了这午后的宁静。 不远处的墙头树丛中,有几个人头往这边探头探脑,却被青山无意间一个眼神吓得立即缩了回去。 “公主,我们当真的要回安南国吗?”青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顶着柒然发怒的压力,开口道:“或许独孤傲就是抓定您要回安南,所以死守风鼓楼。只要此关把守了,便是青焰盟全部出动,也冲破不了这道天堑。” “那依你之见,可是绕道而行?” 青山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转身招來一个暗卫,低声吩咐几句,对方表示明白点头迅速离去。 夏季的大漠,炎热让人难受。青山本欲要柒然在凉屋里呆着,她却偏要走出來,在这树荫底下,偶尔以长袖扇风取凉。 因着是在外面行走多有不便,青山这处偏僻之地并未安置服侍的侍女,如今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他倒是无所谓,只柒然一直都未曾吃过这些苦,背上因为天气太热而闷出了一些痱子,痒得她心情总是有些烦躁。 海棠花粉色的花瓣,随着有些泛黄的椭圆形落叶一起,纷纷飘在柒然身边,让青山看得有些怔愣。手不知不觉伸到她头顶,拣去落在她发梢处的落叶英雄联盟闯异界。柒然对他这过分亲昵的举动,只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不太在意的低下头。 待得那暗卫再回來之时,手上拿了一张牛皮底图,看上去虽有些脏,却是簇新的牛皮纸。 “你之前安排的退路,便是这里吧?” 青山靠近,见柒然玉白长指绕着大漠边境游走了一遭后,点在了一个小山锥形处,他低头看了一眼,解释道:“属下也只是备多一条后路,以作万一之选!” “你这万一之选,倒是选得极其漂亮,本宫若是未记错,这个方向可是到秦夜国北部的吧!” 柒然似笑非笑地盯着青山,直到那一张看似千年不变的冰霜脸挂不住了,才清咳一声,掩饰眼底划过了尴尬。 “公主明察!” “你当真如此不喜本宫回安南?” 青山只低头不答,柒然也知他心中所想,低声在心中一叹。思忖了下如今的局势,若是当真回了安南国,她手上的势力并不能与梓归璃相提并论,虽说他愿意给她找个台阶回去,她要充分利用这个台阶,不能轻易就自己回去了。但是做作得太过了,就失去了这个机会。 犹豫再三后,在青山以为她坚持从风鼓楼出去之时,她却是一锤定音般,决定先去秦夜国。 柒然方一决定,青山便立马派人去做准备。人都纷纷离去之时,柒然思前想后许久,还是决定将她的安排分派到星月楼中,虽然暗还有三成几率是听命于青山,但也不失为一个值得信任之人。 她一直信奉的便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青山对她忠心不二,这是她能确定的。只她不知为何青山能接受独孤傲,却惟独不能接受梓归璃。 这或许是与她两次差点死去,皆与梓归璃有关,所以青山心生怨怼,也是情理之中的。 趁着人都散去了,柒然将星月楼的人招來,一一安排妥当了,便让人离去。 青山再次出现之时,便是來带柒然往秦夜国而去。 只是此次的路线不得不再次更改,因为独孤傲在叶城与风鼓楼都寻不到人,为了以防万一,将大漠与秦夜国之间商贸往來的贸易集市关闭了,也进行了严密审查。 一时间,大漠到秦夜边境处,一个人都出不去。 “公主,我们往西南而去。” “这可是你所谓的留的第二手还是第三手?” 青山淡笑不语,只在前方带路。 柒然看着那个高挑修长的青色背影,一时间只不知该好笑还是好怒。 堂堂一国皇后,竟然落得如今像是丧家之犬般,四处寻路逃跑。而原本她的家臣有办法让她安然躲过这一次的搜查的,却偏偏的跟她赌气甩脸色,一定要如今离开,她还不得有异议! 若是当年的弧鸢,定然不会活得如此狼狈。弧鸢是不会让自己处在这般尴尬境地的,只可惜了,如今的她,早已不能做回原來的弧鸢了。 一行人再次改了行程,绕多了三百多里的山路,翻越秦壶山脉,进入秦夜国境内的聊安城。 ************ ps:看书不点赞,不留评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 161 秦夜之行 “皇上,青山带着柒然姑娘,出了叶城。却不是往风鼓楼方向,而是越过秦壶山脉,进入了秦夜国地界。” “是吗?” 梓归璃放下手中的密报,手指的指腹无意识的揉着有些青渣隐现的下颌处,出神地看着汇报之人。 蔡文才跪在地上,一身膘肉层层叠叠的有三四层,夏季里天气热,加上奔走太急了,手中的汗巾擦了脸上的汗水,又再次爬满汗水。 而龙座上的男子,却是冷冰冰地看着他,让他煞时间是冷汗热汗一同出了一身,薄衣湿透了,贴在身上,却是不敢移动分毫,极其难受,却又只能咬牙忍着。 “柒然让星月楼的隐士传回來的消息?那她还有下一步指示吗?” 梓归璃说话之时,声音毫无感情,冰冷冰冷的,听不出是喜是怒。 蔡文才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依旧无法猜透这个帝皇。这些年來接触了杀手组织,本想着别的未曾学到,但是这胆子也应当经得起唬喝了,如今在梓归璃面前,却是被摧毁殆尽,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个俊朗而冷酷无情的深宫之人。 “回皇上,主子吩咐星月楼全部势力迁往秦夜国,似乎想要在秦夜发展势力。” “她这是想留在秦夜,不再回來了吗?” 梓归璃闻言,面无表情的脸色骤变,变得极其的难看。双眼怒视着无辜的蔡文才,吓得对方又将自己肥硕地身子缩了缩。 “草民不知……草民什么都不知……” “得了得了,朕不想听这些话!”梓归璃摆摆手,心头一阵烦闷。一遇上凉柒然的事,他便会失了方寸,胸中一股怒气也不得发泄。 背着手在大殿中走了几圈,忍不住紧紧握成拳,又松了开來。深吸一口气,转身吩咐道:“你先回去,按照她的指示行事,只经过何处,留下标志,朕带人随后便到。” “那皇上可是有带路的人选了?秦夜国比不得大漠、大政国,那里不止瘴气多,野兽出沒多,便是那些地形,不熟悉之人,分分会迷路出不來……” 蔡文才虽在政治上不懂得如何怀柔应对,但行商多年,多秦夜国内之事,多多少少有了解。原是要转身立马离开这森冷的大殿,只走了几步,想到凉柒然那张美艳而冷傲的脸,打了个寒颤,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回來多嘴的问一句。 梓归璃淡然地打量了蔡文才许久,久到他忍不住双股颤颤,双腿软得支撑不起整个圆滚滚的身子,他方才出声道:“朕倒是有一个适合的人选!” 将蔡文才打发出去之后,梓归璃便往天凉宫而去。他走得匆忙,央尘公公來不及前往通报,所以让天凉宫里的人一阵忙乱。 梓归璃突然驾临天凉宫,最忙乱的便是凉柒锦。凉柒锦有些诧异与惊惧,不敢太过放肆,也不敢多加妄想,只战战兢兢地吩咐人上菜布膳一线永生全文阅读。 凉柒锦站立在一旁等梓归璃入座后,她依旧不敢靠近那桌子一步,离着三步之遥,手中绞着一个帕子,偶尔抬头偷瞄那个人。却不期然地与那双深邃的眼神打了个照面,吓得她脸色煞白,清澈秀美的双眼再不敢四处打量。 梓归璃眯眼打量了凉柒锦许久,“你在秦夜国待了多长时间?” 凉柒锦一听秦夜国的名字,脸色煞时间变得惨白惨白的,额际密密的一层汗,顺着白皙如玉的脸颊滑入白皙修长而形态姣好的脖子间。 “皇……皇上……如何……如何突然对臣妾……对臣妾关心了……” 凉柒锦素來不会掩藏她的心事,如今被梓归璃突然询问往事,那惧怕之色如何都无法掩藏,不禁让梓归璃怀疑,上前一步步步紧逼,一把抓着她的手腕,逼迫她直视他。 “究竟熟悉还是不熟悉?” 凉柒锦却是受到惊吓般,说话也不利索,只拼命挣扎着要离梓归璃远些,整个人往后缩去,撞上了在一旁伺候的宫婢。 梓归璃脸色一阵暗沉,手中力道加重,往前一拉,将人扣在身前,靠近她的脸,微低头,压迫地气势让她有一阵的窒息,说话更加语无伦次。 “臣妾怕……我怕……那是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突然发狂一般,双手使劲挣扎,甚至还甩在了他的脸上,胸前。然而她似乎沒了理智,只一味的奋力挣扎着。 梓归璃见她这模样,有些癫狂,神智似乎被拉锯到极致,拼命挣扎着,哭喊着,也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只一直排拒着将他推开。一个不慎,让她脱开了他的掌控。她却是转身钻到桌子底下,双手紧紧抓着桌脚,浑身颤抖,使得整张桌上的杯盘碟子发出撞击声。 梓归璃退后几步,微微弯腰低头去看,只见那张绝美的脸上花容失色,血色全无,嘴唇哆嗦打颤。双手修剪得圆润好看的指甲,已有几个深深地抠入桌脚的木屑中,血丝沿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流下,滴落到白玉地面上。 “秦夜之行,朕势必要去。若是聪明的,这些日子好好给朕想想那边的地形情况,否则,别怪朕!” 甩下狠话,也不管对方是否有听进去,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凉柒锦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以及满殿诚惶诚恐的恭送声。 原本安排到大漠接商氏的人马,却是被梓归璃一个指令,全部整装待发往秦夜而去。众大臣一头雾水,三番两次进言,梓归璃皆冷声驳回,一意孤行。 这便让朝中众人不得不猜测,前些日子秦夜国派來使者,提出联姻之事,却是被梓归璃压了下來,一直未给予答复。随后又出了商氏未死之事,更是一压再压。 如今梓归璃却是不去大漠,转而到秦夜,这一决定,虽与前面的所作所为有些出入,倒顺了一些朝臣的心。 虽那紫倾公主曾与大漠鹰皇有过婚约,最后也解除了婚约,一拖便到如今到了双十年华,早过了少女出闺阁的最佳年纪,但到底也是一国的公主,若是两国联姻,倒是能减少东北边大政对安南的威胁。 所以在大臣们的认知里,梓归璃弃大漠不去,而改秦夜之行,必然是出于国政考量,对安南是百利无一害的。 所以持反对之声的人少之又少,使得这次梓归璃的出行,极其的顺利。 *************** ps:看书不点赞,不留评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 162 金蝉脱壳 然而,虽说是不反对梓归璃将方向投向秦夜国,但是对于他出去联姻,却是带上了天凉宫里的那后宫女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且不说本就是为了联姻而去,单单是于国体也不合。当年就是因为破例让商氏上了阳城的战场,才会有如今这种局面。 且不管朝中之人如何想法,梓归璃强硬的要将人带走,即便是他们全都堵在了城门口,也不能撼动他分毫。更枉论根本无人敢如此做?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行,约有几千上万人,其中打头阵的有骠骑将军与副将四人,后有宫中禁卫三千护驾,如此大阵仗的一次出行,除去行军打仗外,当真稀少。 夹道处,热热闹闹地围着一群看热闹之人,梓归璃从车銮中看出去,只觉得乌压压跪了一群人,一个个既惧又好奇地探头探脑,便觉得有些烦闷。 让人将车銮四周的幕布都放下,斜卧在软榻上,手中拈着蔡文才方才差人急速送來的密函。沒想到柒然竟然如此警醒,已经命蔡文才在安南待命,不必随星月楼其他人撤到秦夜国。 既然她能变更计划,那他自然也要跟着便。要说玩手段,他梓归璃自认不会比她差。且看他如何玩一次金蝉脱壳的把戏。 微闭的双眼睁开,深邃而精锐。嘴角微微勾起,那抹势在必行的架势,当真是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只可惜了,这密闭的空间中,无人能有缘得见。 一行人过了两个城池,夜便已黑,梓归璃住进富丽堂皇的行宫中,用罢膳食之后,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道是路上累了。 这边静悄悄地早早便熄灭了灯,黑影重重,随风而动。四处巡逻的侍卫只觉得这夏季的夜里有些寒意,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相互交谈两句,便继续巡逻着。 夜已深深,随身宫婢伺候了凉柒锦睡下后,便出到外殿小床上歇下了,却又不敢睡得太熟,只担心凉贵妃夜里又被梦魇了。 只那小丫头方一挨着床板,却是软软地倒下了,不省人事。 一道黑影闪身进到凉柒锦的寝室,身材修长,虽不至于太壮硕,却能从骨骼中看出是男子的身影。 那男子身后,紧跟着另外一个手抱长剑的男子。他却是踏前几步,先去查看了那个女子是否当真已被迷昏了,回头对立在珠帘前面的男子低声道:“皇上,人已经熟睡了。” “嗯!”那男子点点头,撩起珠帘迈步进去。房中留了一盏烛火,虽不甚明亮,但是能勉强照得出这房屋中的摆设,以及重重幕帘后,一道纤细娇弱的身形。 他倒是不怕将里头睡着的人吵醒,大步上前,人还未走进,床里头的人果然被吵醒了。 凉柒锦突然起身,对于突然压近的黑影,还不及尖叫出声,那人已经一把撩起了床幔,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俊颜,吓得她有一瞬地失神。 “跟朕走!” 梓归璃不由分说,一把拽住她的手,就往外拖。她只着了一身单薄的衣裙,被他拉扯间,从脖子处起,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而出了床帐幔后,酥/胸更是半隐半现。 钟淮进來之时,恰好看到那深深的乳/沟,以及大半的酥/胸,面色一变,立即闪身退了出去。 凉柒锦一阵尴尬,一手拉着领口掩着前面,手上力道奇大,拉得她脚步踉踉跄跄地,踩在冰冷的地面,只觉得一阵阵寒气上涌,与她脸上因为羞愧的热气相冲,只觉得冷热交加,煞是难受重生之超级战舰。 但偷眼看去,那个看到她大片春光的男子,却是如面对一死物般,丝毫无所动,依旧冷着一张脸将人拉出了内殿。 钟淮就守在内殿与外殿间的珠帘后,连一个屏风遮挡也无。突然间抬头便见梓归璃拉了衣衫不整的柒锦出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再次如煮熟的酒虾般,从内里红到表面。 “这是要去哪?我们为何要单独出行?大部队呢?不是方安顿好吗?” 凉柒锦左手死死的抓紧面前的衣领,但是一双白皙的腿却是光溜溜地露了出來,白皙如玉的小脚踩在褐色暗沉的地面,晃花人眼。 凉柒锦想要转移话題掩饰自己的尴尬,而钟淮也转移目光,清咳出声。 “朕要的就是单独去,带着一群人,如何做成事?” 梓归璃终于醒悟了过來,方才只想着趁着夜色离开这座行宫,却是将面前女子的状况忽略了。他皱眉看着那双光滑的脚背,松手放开她,缓下声來解释。 “那侍卫呢?可是不带一个侍卫?” 如今只能透过内殿的一点烛火,打量着梓归璃的衣着。一身白衣素袍,玉冠束发,真真显得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只那双红润的双唇,却是冷漠的抿着,显得不近人情。 梓归璃停了下來,静静地看了凉柒锦许久,最终将人看得闭嘴不敢再出声,他突然利落地抬起手刀,往她脖子背后一劈,将人砍晕了过去。 “皇上,都安排好了!” 将人半揽在怀中,轻声嗯了声。却是在对方柔软的身子撞入怀中时,还是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去将她的衣裳拿來,帮她穿上。” 钟淮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最终默不吭声的进去,不多时手中便拿了几件内裳外衫,还有中间夹着的肚兜亵衣。 梓归璃手上一松,将人往钟淮身上推去,冷声道:“动作快点!”也不管钟淮有沒接住人,转身便到那窗户边,打开了窗,打量着外面的动静。 钟淮面色几经变幻,手中抱着温香软玉,却是不知从何下手。且不说他不近女色,便是这个女子如今的身份,也不是他一个人臣可轻易动的。 钟淮在犹豫,梓归璃在沉默。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梓归璃许久未听到背后的动静,只能背着钟淮,提醒道:“怎么还不动手?别等到天亮了。”顿了顿,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补上一句,“那个丫头不会知道的,人还在大牢中呢!” 这话传到钟淮耳中,只不知能将其当作是好意提醒,还是一股无形的威胁。无奈自嘲一笑,手上倒是有些利索地开始帮那人穿好衣裳。 一通忙乱,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抬头间梓归璃已经到了眼前,他伸手一抄,便将人扛到肩膀上,往外边走边吩咐道:“按计划进行,你先在这留着,到时再寻机出來。” “是!可是皇上当真不带上暗卫吗?” 伸手抹去额际落下的汗,钟淮依旧有些不放心,开口询问。 “就按照朕的安排,去到秦夜国内部先行探路,留下两个人在暗中保护即可。” 一个纵越,带着肩上的人,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 163 舍本求末 翌日清晨,伺候皇上起床洗漱的宫婢发现皇上不在寝宫之内,且贵妃也不在她的寝宫之中,一时间内宫人仰马翻,不知所措。 外臣收到消息,立刻从驿馆过來,聚在一起盘审一番后,却是问不出一丝有用的信息。不禁懊恼而急躁。 骠骑大将军韩惟乃是护国大将军秦晖的麾下大将,本就不同意西行。如今皇上不见了,更是寻机将随伺的皇帝亲信,一通乱打,算是惩罚。 而皇帝的亲信这一方的文官,却是梗着脖子据理力争,作为主心骨的皇帝突然失踪了,怎能不让一群随行之人惊慌失措、人仰马翻了许久? 几个在朝中算是有些地位的老臣,吹胡子瞪眼地争吵了一阵,终于在钟淮抽剑一把将隔在几人之间的木桌砍成了两半,才安静了下來。 “为今之计,不是在此争吵谁对谁错,而是想办法寻到皇上。” 钟淮地位虽不及那几个老臣,但是跟在皇上身边最久,且朝中大臣,有谁不知这个三品侍卫才是皇帝最亲信之人? 只骠骑将军韩惟打眼瞧着钟淮这模样,总觉得他似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却是如何也想不起來。此时钟淮站在众人的中间,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大家该做之事,尤其是分成三队行动。 一队由韩惟带领,在此城驻扎,顺道暗访查询皇帝的下落。一队由禁卫军队长带领,化装成普通平民百姓,分散四处,寻找消息。另外一队,则由禁卫军队长带领,是皇帝的銮驾,大肆宣扬往回走。 回朝后需对朝中隐瞒梓归璃失踪的消息,另外对外宣称皇上龙体抱恙,半道折返,其余的不必透露太多。 钟淮安排妥当后,其余众人也不敢不从,虽有些不解,但又怕那是圣意,不敢多做揣测,便心事重重的出去各忙各的了。 韩惟落后众人一步沒,待所有人都出去后,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钟淮,许久才轻蔑地一笑:“跟在皇上身边这些年,可是当真是将圣意揣摩得透彻呀!竟然连这些事的安排,都滴水不漏的。” 钟淮只向他点点头,却不再说话,出门带着候在外边的禁卫军离开了这衡阳的行宫。 秦夜国宝丰三十二年的季夏之时,迎來了不同寻常的贵客。其中这一拨,是以大政使者的名义,到了佔城皇宫的。 秦夜国国君李盎携其嫡长子李倾晟,在佔城皇宫偏殿与其见面。 “楚丞相真是大忙人呀,据说前不久才从安南国回了大政,怎的如今就到了秦夜了呢?” 李倾晟话说得不怎么好听,楚流风却是丝毫不在意,依旧慢条斯理,一派悠然地品着茶。 “若是今日楚某是來劝皇上放弃与安南联姻的,不知皇上可否听楚某一劝?”楚流风任对方一番打量揣测,以绢帕擦了擦嘴角后,才淡笑着开口。 李盎本就在打量着这位闻名许久的楚丞相,待对上那双淡然却清明的眼眸之时,只觉得被那双眼深深地吸引了,还未回过神來,坐在他下首的太子李倾晟却是抢先一步,站了起來重生之超级太子爷。 “放弃与安南的联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盎抬头看着他,李倾晟却是大掌一拍,面上带了愠色,怒视着下首一派淡然的楚流风。 “晟儿,不得对楚公子无礼。” 对于李倾城的不会掩饰情绪,李盎倍感无奈。当年若非他一意孤行,要与大政联姻,退了大漠的亲事,也不至于到得如今,他的宝贝紫倾还未出阁。 若说这些年來他是存了私心,想要将紫倾留在身边多些日子的话,那么他这个孩儿,却是在握着紫倾的婚事,來寻找压庄的时机。 若说当年退婚,一个原因是紫倾自己逃婚到大政,一躲就是几年。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大漠皇帝驾崩了,大漠内乱,他也不放心紫倾嫁过去。如此拖了几年,眼看岁月就在这宫墙中蹉跎了一半,他心中着急,有意要将她许给朝中大臣之子孙。 偏偏那孩子又是个倔性子的,死活不肯点头同意。加之当年与大政国联手对付安南国一事,有些强硬的将她接回宫,她心里怨怪,自此有了些隔阂,更是对他的决定抵抗着。 几经辗转,大政也无适合联姻之人,也难得前些日子楚流风出面说和,才定下了与安南国联姻。这事虽她还在反对着,李盎却是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若是一直由着她的性子,也不知是否当真要耗费了半生在这深宫之中。 “父皇,当年劝我朝与安南联姻之人是他,如今说不可联姻之人也是他,如此墙头草之人,怎能轻易相信?” 李盎眯眼沉思许久,最终缓缓启唇,说是想听听楚流风的说辞。 “安南新帝之元妃,即当年的商氏太子妃,据闻如今在大漠,不日将会回宫。当年患难与共的妻子,皇后之位早虚悬等待,如今紫倾公主嫁过去,可是明智之举?”楚流风皱眉沉思许久,最终还是缓缓舒展眉峰,慢声解释着,“且不说当年商氏与紫倾公主情同姐妹,就是以天凉帝为商氏建的天凉宫……” “胡说!如今天凉宫可是住着另外一个女子!何曾就是为那商氏留着的!” 听到此处,李倾晟便忍不住出声打断。李盎倒是也有此疑惑,遂未加阻止,楚流风笑笑,继续道:“那想必太子定然不知,那女子的相貌,与商氏如出一辙,丝毫不差?” “怎么可能?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即使是双胞姊妹也……” 看着楚流风笑如春风,嘴唇红艳,虽俊却不魅,只如谪仙之人般,不食烟火。一袭白袍舒展,高洁出尘。一时看得有些失神,后面的话倒是忘记接下去了。 “无论是何种原因,只此时公主的最佳夫婿,应当还是大漠鹰皇为好。” 李盎与李倾晟父子皆是一愣,这楚流风兜兜转转一圈,竟然又说到了大漠的独孤傲?当年退婚,虽说是秦夜先提出來的,但据大漠的探子回报,那鹰王本就不欲娶他们秦夜的公主。 既如此,他们也不能丢这个脸,索性就公之于众,此事可是闹得天下尽知,如今竟然又提出联姻?可不是往他们脸上扇个几巴掌? “独孤傲悔婚在先,如今更是娶了一个來历不明的丑女为后,难不成要让我们秦夜的公主嫁去,屈居那女子之下?” 李倾晟考虑最多的,当然不是脸面问題,只要政治联姻对他的政权有利,他倒是不怕丢那个脸,重新去提这个要求。 李盎一听,脸色黑得难看,一口气噎着,差点透不过气來。 ------------ 164 放弃联姻 李盎在一旁憋闷地听了一阵,终是忍不住插入话道:“可据探子回报,那安南新帝不是已经带着人往秦夜而來吗?若是人到了国门,却是悔婚了,这就好比是人到家里提亲了,你便一盆屎尿兜头泼了出去。打脸也要看时机的,如此不讨好之事,本就不该是我等所为。” 这孩子性子就是随了他母后古氏的,利益第一,对亲情更是淡薄。紫倾如何都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便是说去联姻便联姻,丝毫不考虑他皇妹的感受。 这些年來他的身子便不大利索,朝政之事早已多半移交到他之手,若是他当真有自己的考量,李盎也不好插手。 只不插手是一回事,但是让他如此糟蹋他的宝贝公主,他心里自然不能同意的。虽不能明着反对,倒也能说些利害,打消他的这些念头。 “人倒是出了南安城,只未出衡阳便又打道回府了。” 楚流风见李倾晟有些犹疑,可见他虽有些急功近利,但到底还不至于盲目无知。便将自己原打算隐瞒之事,故意说得隐晦。 李倾晟皱眉看向站在下方殿柱旁的一个男子,那眼神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打量。 楚流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那个一言不发,双眼看似无神却实则隐藏得极深的男子。秦夜国尚青,如今的李盎皇帝与李倾晟太子皆是一身青墨色的衣裳,袖口蟠龙翻飞,怒吼向外,肃穆中带着一种肃杀之气。而绕着周身的纹饰,则是秦夜国尊奉的蛊虫。 蛊虫形态各异,虽装点了眼口鼻,却依旧显露出一种阴森的恐怖意味。 方才那父子二人进來之时,楚流风首先注意的,反倒不是他们,而是跟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的男子。虽面容隐在长袍帽当中,显得有些平庸,周身气势也不显,但从那仅次于秦夜国君的青墨色的藏青色衣着來看,此人來历不凡,在这秦夜中的地位,定然是数一数二的。 “此人是否就是秦夜国的巫丞?” 楚流风起身,整理了下一袭白袍,施施然地下了殿上之座,來到那男子的面前。见他一动,李倾晟与李盎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起身,有些紧张,有些防备。不曾想楚流风打量了那藏青衣裳的男子后出,会有此一问,不禁面色一变。 反倒是那藏青衣的男子缓缓抬头,一双眼瞳碧光幽幽,楚流风与他猝不及防间的对视,只觉得头一阵刺痛,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也幸得他身后的高瘦男子伸手接他接得及时,不然便要摔在这大殿之上了。 “丞相,怎么了?” 与楚流风一同前來的高瘦男子低声在楚流风耳边询问着,手指狠狠地掐着楚流风的人中,防止他神智不清被人下手脚。只掐了那么一下,李盎与李倾晟也已靠近,下一秒楚流风便站直了身子,面色虽有些苍白,笑意却不减。 “秦夜的巫丞果然厉害,楚某领教了。” 摆摆手站直了身子,对着那藏青男子施了一礼虐殇:代罪新娘最新章节。只微微抬头想要窥视那人的面容,那人却如隐在云里雾里,让他看不真切。 “天鸿老人的传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老夫佩服。” 声音不似从楚流风面前这人传來,如隔空对话,大殿中有回声,却找不到声源。 楚流风身后的高瘦男子对那藏青衣男子更是谨慎防备,上前几步,随时做好护卫的架势,让楚流风苦笑不已。 “岂敢与前辈相提并论!” 楚流风的不卑不亢,终于让那男子抬头看了看他,然而依旧未看清他的脸,他便已转头看向了李氏父子。 “皇上,太子,楚丞相说得,乃是蛊神的宗旨,一切皆有定数。便照蛊神的指示吧!” 说罢,微一低头,算是行了礼,转身便往大殿外走去。 方才因为巫丞说的天鸿老人的传人,让李氏父子不解,还未來得及细问,却又给出了指示,让他们两人敛容接受这旨意之后,便只能愣愣地看着那藏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 “楚丞相,方才巫丞与你所说,究竟是何意?” 李盎回过神來,依旧有些懵懂,便出言询问。 楚流风來不及回答,大殿外突然传來一阵脚步匆忙慌乱的声音,同时也将李氏父子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一个淡绿身影快速的从殿外走來,一个不留神,被高高的门槛绊着,摔了个狗啃泥,也來不及呼痛,立马爬了几步进了大殿内,焦急道:“皇……皇上……公主她……” 那人说话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來半句完整的话,让李盎眉峰一皱,正要不耐烦地打发出去,唤另外一人禀明情况,一个碧绿宫装的女子匆匆进來,额际满满的汗,也來不及擦去,顾不得行礼,只焦急地说着:“不好了皇上,公主又在砸东西了!方才不小心,磕到了额头,出了很多的血……” 那女子倒是口齿利落,将情况说清楚了,但是李氏父子却是脸色大变。 來不及多做安排,只对楚流风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公子,你说这事可是成了?” 站在楚流风身后的男子,一直盯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好奇的问道。 “为何不成?”楚流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啪”一声,手中的白玉扇子展开,一下一下的在胸前扇着,一派翩翩灼华。“他们所尊崇的巫丞可都出声了。” 说罢,哈哈大笑起來,笑声清朗,在这殿中久久回响。 也不知那紫倾公主究竟是如何闹的,据说将整个紫倾宫毁了一半,差点用火烛烧了寝殿,整个秦夜皇宫被闹得鸡犬不宁。 从中午一直到了夜里,那紫倾公主终于被李氏父子以及古皇后劝住了,才在御医的围拢诊脉中,疲惫的睡去。 夜里众大臣被焦急的唤进宫,到得子夜时分,楚流风在自己的驿馆庭院的松树上,一脚在半空中晃荡着,而白日里跟在他身边的男子,则在树下,仰头看着他。 “哦?当真是退婚了?呵呵呵,真是巧了!我这在让李氏退了与安南的联姻,她却是就到了秦夜里。” 楚流风喃喃自语了一阵,让树下男子好一阵迷惑,“公子说的是谁?”忍不住便问了出口。 “不多时你便能看到她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 165 秦夜迷踪 “青山你给我站住!” 柒然大吼,双手提拉着一身碍事的黑色长裙,裙裾处被周遭横斜刺出的荆棘给刮得破碎不堪,而她一双白皙的长腿,在走动间露出几分來,被脚下长长的尖利草叶割开了几道口子。 闷声走在前面的青山,听到柒然的怒吼声,虽停下了脚步,却是离她大约有三丈远,只低头四处看着,偏偏就不转身回头看柒然一眼。 “本宫走不动了,不要再走了!你听到沒有?” 柒然对着那不远处的背影站了一会,久等却等不到他回头來,不禁又气又怒。手中抓了一把碎石,往那高挑的背影扔去,青山却依旧笔挺地站着,也并不转身來,任由她用石头砸他发泄。 跟臭石头一个性子,怪不得是堂兄弟,都是流着一样的冷血。 柒然心中早已气得颤抖,但是对着一个无情无欲的臭石头,再大的怒气,发泄一通后也就消下去了。 原本她想取道秦夜与安南相接壤的聊安城,直接到那驻扎,寻机回安南国。但是青山欺她不识路,带她绕了一个大圈,远离了原來的轨道。不仅如此,还故意将青焰盟的人分散四处,砍断了她与星月楼的联系。 而他就带着她在这深山老林中兜兜转转,几个來回,便花费了半个多月。 上战场厮杀于她而言是小菜一碟,但是这林中求生倒是第一次。她生于宫廷长于宫廷,何时曾受过这种爬山涉水的苦?且不说不能适应,便是这几天不能洗澡的夏日,也让她难受至极。 右脸上的疤痕本让青山弄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贴着,完全掩盖住了。只在这山林间转了那么多圈,那人皮面具贴在脸上,让她觉得又痛又痒的难受,便揭了下來。 不揭开还好,一揭开便吓人。她在清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本來拇指般大小的疤痕早已经结疤成型,经过这次的易容,却不知为何面上开始腐烂,变得血肉模糊。 天气极其的热,走两步便汗流浃背,而脚底心处还能清晰地感受到热气蒸腾。不远处的湖面碧波荡漾,湖中心却是白烟袅袅。 青山站在岸边,看着湖中心的白烟出神。柒然则在湖水边上拧了一个湿帕子擦着额头的汗,若是可以,她还真想跳下这水中,好生的凉快凉快。抬头四顾,周围都是高耸笔直的大树,树干粉白光滑,叶子却是如针尖般纤细,偶尔几只鸟振翅高飞,扑簌簌地在这林中穿梭。 “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 回头见青山木木的站在岸边,不知在想什么,不禁又气,手上掬起一把水,便往他泼去。他倒是不躲不闪地,让那水滴兜头淋下,衣裳湿了肩膀处,而半张脸也湿哒哒的。 苍白的脸在热辣辣的阳光照耀下,却依旧沒有血色。这些日子來,柒然不仅伤疤腐烂出血,便是左脸也被晒得黑黑的。加上只剩下这一身从大漠穿出來的黑裙,便无换洗的衣物,热得她后背都长了痱子,又痒又痛的。 “不知!” 柒然早已在一旁咬牙切齿了,青山却依旧面无表情的抛出这句话,当真是让她火冒三丈。 噌的一下站起來,手中擦了脸的汗巾子就这样甩在他脸上,趁他一愣之际,整个人往前一扑,将人扑倒在地上,而她就这样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心狠狠地捏着他瘦削的下颌,眼神恨不得将他拆卸成十八块。 “问你什么都不知,那你为何还要带本宫往这个方向走?其他人呢?马上找其他人來。本宫受够你了!” 青山抬头睁眼,头上是耀眼的光,让他看不清在他头上的那人的表情凰落九州最新章节。即使强迫撑着睁大眼去看,感觉到双眼酸涩,眼泪也渐渐流了出來,却是依旧强迫自己睁着。 两人对峙许久,青山却依旧保持着静默,不言不语的模样,让柒然的耐心宣告磐罄,一拳便砸在他那苍白的下颌处,手背一阵痛,再去看之时,他嘴角带着一抹笑,而下颌也红肿了一片。 “你还笑得出來?”柒然一阵气结,怒极反笑,起身狠狠的踹了他一脚,犹不解气,转身便走。 “这秦夜的地形随时在变,公主你又对野外生存毫无经验,可是要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青山见柒然当真生气要走了,立马起身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半恐吓半焦急的道。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回头便是一个怒瞪,若是可以,她当真想扒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才解恨。 这些日子在大漠皇宫,当真是将她的锐气磨平了不少,才导致到得如今,她对青山即使怒,却依旧无可奈何。 “不是属下,要怪只怪这秦夜国内的迷踪蛊。” “你说这里是迷踪蛊在作怪?” 梓归璃一扫面前扑面而來的白蒙蒙的雾水,只觉得鼻尖嗅到的,不是山间的野草清香,反倒是有集市中的腐菜之味。皱眉回头看着气喘嘘嘘的凉柒锦,对于她三步一停的速度,虽有不满,却是极力忍着。 “若是沒记错,便是叫迷踪蛊來着,当年妾身也曾在这迷路被困,整整困了三年之长。” 凉柒锦终于在梓归璃身后停下來喘着气,一边还要努力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事。 这几天两人在原地兜兜转转,却是怎么也走不出去。原本是要从安南国与秦夜国的聊安城进去的,但是梓归璃为了掩人耳目,特地绕了一个大圈,进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间之中。 她虽在这生活了十年之久,但一旦进了迷踪蛊生活的区域,她也无法出得去。 “那如何能破?” “我不知!”凉柒锦摇头,眉峰紧蹙,对那层层叠叠的迷雾甚是惧怕,直往梓归璃身后躲去。 此时梓归璃却是未闪躲,只直直地看着对面不说话。凉柒锦只觉得奇怪,微微探头往前看去,白蒙蒙的一片,连五丈外的景物都看不真切,也无甚特别的。 “柒然?” 梓归璃突然低喃出声,往前走了几步。柒锦心中一惊,紧步跟在他身后,只怕他中了迷幻蛊,怕是出现幻觉了。 “小心!”前面便是一个湖,而他竟然毫无所觉一般,抬脚便要踏出去,吓得她伸手一把拽着他往后扯,也忘记了尊卑距离。 “方才你看见了吗?有沒看见对岸有人?” 梓归璃却是对她逾越之事毫无所觉,反手一把抓紧她的手,慌张的问道。说着,还往前走了几步,也不管脚下已经踏进了湖水中,被浸湿了。 “无人呀?这白雾飘渺的,如何能见到……” 柒锦有些奇怪,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眯眼细细打量,却是被对面若隐若现地黑色与青色身影吸引了目光,方才那黑色身影弯腰面对湖面在绞着手帕,而那青衫男子,却是直直地与他们这边对视着。 这分明就是那边的人早已经发现了他们。那青衫男子,又是谁? ------------ 166 年少往事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为何一直看着对面出神?” 柒然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青山又看着湖面出神,回头走到他面前,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后转身眯眼看去。 “沒!只是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到对岸去,或许能破了这迷踪蛊。” “那你可是找到办法了吗?若是沒有,就被本宫好好带路!” 柒然一脚踹在他的小肚腿上,当真是有些气疯了。尤其是当她已经气极之时,那个人还要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柒然一路将人拳打脚踢地往前赶着,连她自己都不知,在这三个月里,不知不觉间,那种疏离淡漠,已经被青山抹去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全是平常女子该有的反应。 怒了,会将怒气发泄出來。不满了,便会抱怨。会生气会娇气,会咒骂会揍人,这样的柒然,有些蛮不讲理,却是真真的可爱。 当然她自己不知。 而她不知的,还有湖对岸,一双深邃的眸眼,将她的举动一点一滴的收纳进眼中。 青山最终还是未寻到方法出去,而她很悲剧的在深山老林中又渡过了三个日夜,最终连吃食都寻不到一点之时,青山默不作声的背着虚脱的柒然,沿着无边无际的湖边走了大半日,最后却是渐渐的视线越來越清晰,到得最后竟然豁然开朗般,白雾散尽,有的只是苍翠远黛,残阳如血。 “公主,前方有些青烟,估摸着是山村人家了。我们且到那边借宿一晚吧?” 青山脚步走得极其的稳,即使山路崎岖,被他背着的柒然都未觉得有丝毫的颠簸。她早已饿极累极,加上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早沒了力气,此时青山说去东,她绝对不会说去西。 无力的点点头,也不管青山是否能看见,闭着眼靠在青山的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忍不住在梦中呻吟出声,转了个身,似乎沾到了软软的被褥,整个脸便埋了进去。 却是一阵刺痛感让她往里头钻的动作一僵,反射性的往后转,双眼依旧紧闭,舍不得睁开。隐约间只听到耳边一声轻叹,随即一双凉凉的手托着她的下颌,动作轻柔小心,一点冰冷之气在右脸慢慢铺展开來,渐渐掩盖了那股刺痛感。 一夜好梦。 醒來之后,发现身处一个小村庄之内,村里的村民都十分简朴,待人热情,而一大早上的,青山便与村里的强壮年一同出去打猎了,留下一群老弱妇孺在家中做饭。 全身酸痛无比,柒然走路的姿势也有些难看,扶着像是被千斤重的物体压过的脚,慢慢挪动到院子里的石板长凳上纳凉,头顶上的青松随风而动,空气自是极好的,让她有了喘息的时间。 待得青山挽着袖子,扛着些猎物从村口进來之时,柒然有些怔愣地看着那笑得惬意真诚的男子,原本有些阴鸷的双眼,此时微微眯着,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与村民们嬉笑着。 这样的青山,阳光,温暖,一如当初她遇见的那个少年青山,虽傲却不狂,虽少年老成却也童真有稚。 或许就是多年前大政的那一场政变,让他改头换面,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杀手的角色。而她也沉浸在复仇的恨意当中,所以习惯了那样的一个杀手角色。 “小姐您醒了?可有用过早膳?” 青山回头看來,见到柒然那一秒,愣了愣,随即回神,脸上的笑意敛去,恢复往日的冰冷面容,将手上的猎物递给村民,独自向柒然走來,在三步之外站定,关切却不亲近的询问妃嫔这职业。 柒然若有所思地看了青山一阵,摇摇头,随即起身,脚步蹒跚的往屋内走,边走边吩咐道:“一起用膳吧,休息好了我们便动身。” 青山未说话,只紧跟在她身后,在她上阶梯之时,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之时,适时的伸出手來搀扶一下。 用罢饭食,在村民的热情挽留之下,柒然与青山又逗留了一天,过了夜再走。 第二日沿着村民所指的方向,绕过一些崎岖的山路,走了相对平坦的羊肠小道,翻过三四座山,才看到平坦的稻田,以及散落在稻田四处的民居。 青烟袅袅,相互缠绕,不远处传來孩童们欢快的笑语。虽衣着简单纯朴,然而脸上的笑纯真无邪。 走在入村的路上,有几个调皮的四五岁的稚童,手中拿着几跟狗尾巴草,追追打打间绕到了柒然与青山的身后,却也不怕生,黑漆漆的双手抓着柒然腰上的衣裳,躲在她身后对前面的小孩调皮的吐舌头。 “來追我呀!來呀來呀!不來的人是小狗!” 站在她面前的小孩一脸气急像,双眸晶亮晶亮的,却是被泪水洗过一般,面颊处两道黑痕蜿蜒,有些黑瘦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 “小姐小心!”青山皱眉,对那两个小孩绕着柒然转圈圈的跑有了些怒意,双眼带着浓浓的杀意,柒然打量了一下不远处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们两人的小孩,笑着摇摇头。 那些孩子,让她想起了她的亲侄子,那个说她是坏女人的弧琮。只不知如今,他是否在当着一个好皇帝,为弧聍哥哥好生的看着大政的江山。 待得那些孩子跑远了去嬉戏,两人才缓步往村内走去,想在日落之前寻到落脚歇息一晚的住所。 从村头进入,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饭,柒然路过一个民居小窑宅,从环绕的土墙细缝里,传來莺莺小童的稚声细语,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只隐约听得一首歌谣。 “眉儿尖,眉儿长,眉儿带点泪汪汪。 樱桃嘴,豆点宽,两边一撇倍儿冤。 糖葫芦,串串连,一根棍子五个甜。 胡子嘴,遮羞脸,咩咩几声小羊腿。 ………… 灯笼红,嫦娥仙,哪处白兔啃西瓜? 深街巷,桂花香,引來衣锦还乡奴。 外婆桥,蜻蜓挂,谁家娃娃追酥芽。” 柒然在听着,青山便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柒然面上的笑意,心中一暖,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青山,你还记得我七岁那年,在经过市井集市之时,说过的话吗?” 柒然出神地看着那渐渐跑远的一群孩子,突然低声对她身边的青山道。 “公主所指,可是要到大漠塞外的夙愿?” 柒然柔和一笑,“是呀,本宫曾许愿,若是某日得了机会出到塞外大漠,定要日日鲜衣怒马行走山野,那么本宫就远离朝堂的权欲之争,不再回來。” ------------ 167 再次错身 但是,最终她还是离开了大漠,选择了回來。为了那个男子,而回來了。 青山看着柒然被夕阳镀上一层绚丽色彩的脸,心中沉痛,眼中柔和的光也渐渐隐去,只觉得口中心中,都苦涩非常。 当那些人所有的阴谋阳谋,在她面前撕裂了开來,暴露无遗,她却还是选择了做睁眼瞎,一头撞进别人挖好的洞里。这样的她,让他又恨又怜。 “青山你说要从哪边走呢?” 柒然站在小路分岔路口,有些纠结。明明就是两条一模一样的小道,方才那些村民也只是说往这个方向,沿着直线走,可不曾说会有分岔路呀! 青山看了看两条路,明显的其中一条是障眼法的屏设,他就知道这秦夜国之人,也并非全部都是毫无心机的淳朴乡民。或许这两条路,一条是生路,一条是死路,而选择了哪一条,也要看來人的运气。 小道两边歪歪的伸出一些毛刺尖草,毛茸茸的花随风摆动,有些歪在道旁,落了满地,有些荒凉颓败。 青山在两个小道分界处來回的打量,双眉皱得死死的,额际的汗滴滴落下,脚下干干的泥土染上了深色。 “公主,若是选错了,我们这一生就要葬送在此处了。”青山蹲下伸手捏了些泥土到鼻尖嗅了嗅,在柒然靠近之时,突然拍掉手中的泥土,抬头严肃地道,“如此,公主还要相信青山的判断吗?” 柒然秀眉微蹙,静静的与青山对视许久,渐渐的额处也落下了滴滴香汗,“本宫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 话虽有些无奈,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是满满的信任。 “那好,我们便选择这一条吧!”青山突然勾唇一笑,一手指着柒然的背后。让柒然睁大双眼,有些不解。 “我们不是该从这边出去吗?”柒然指着青山背后的两条路,疑惑地询问。 “不是!方才属下认真查看了许久,这两条路都沒有多少人走过的痕迹,而村里的人不可能不经常出去,那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两条路都不是出口。” 柒然点点头,赞赏地看着青山一笑。这杀手的观察能力,果然非一般人可比。 起身随着青山而行,待得他拨开道路一旁高高的荆棘丛之后,果然看到开阔平坦的大路,虽与方才那两条小路无什特别的区别,惟独中间走道处,却是光秃秃的沒有一丝草,显然就是村中居民常出入的路。 青山在前开路,柒然走在他的背后,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心开始变得轻快起來。或许,这些日子以來,她口上虽抱怨着,却是在不知不觉间,赋予了他完全的信任。 一群衣着朴素的男女围在村口处空旷的广场中,叽叽咋咋的争吵不休。三两个孩子偶尔嬉闹着围着大人吵嚷,却被大人们一个严厉瞪去的眼神吓得跑远了去。 “那两人看起來便是无恶意的,为何要将人往死路上推?” 其中一个高瘦个字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对他对面的胖妇人冷声道。 “啧啧……那人不是在你家住了一宿,你当然能如此说德特雷亚丨学院之章最新章节!你也不看看那两人,虽衣着普通,但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况且,能破了迷踪蛊出來的,我们能留吗?” 本争吵不休的两拨人,听得那妇人之言,停了下來,相互看着,最后看看方才发言的那个高瘦男子,见对方也只是冷着张脸抿唇不语,便也纷纷住嘴了。 正在僵持间,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入进來,让所有人脸色一变,纷纷将目光投注在那个闯入之人。 “你们这是否有一个年轻的青衣男子与一个黑衣女子來过?” 梓归璃方一进村子,便见了这许多人围在一起,便随手抓了一个人焦急的问着,那妇人却是被他的举动吓着了,整个人张嘴往后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來。 而梓归璃抓着的那个妇人,却就是方才梗着脖子说话的那人。 许久才感觉到手腕处一阵阵刺痛,却是被梓归璃紧紧的抓出了痕迹,“痛!” 她一呼痛,其他人才反应过來,纷纷围着梓归璃,要其放手。躲在梓归璃身后的凉柒锦有些惧怕的抬头,见梓归璃不为所动,便伸手纤纤玉指,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 却不曾想,那妇人顺着她的玉指往上看到她那张脸之时,通红的脸颊煞时间变得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你……你……你……鬼……鬼呀……”那胖妇人尖声利叫,狠命甩开梓归璃的钳制,连滚带爬的往村里头跑。 其他人不解的看看梓归璃,有看看凉柒锦,最后只摇摇头,示意未曾见过,便各自散开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梓归璃看着自己被用力甩开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那胖妇人手心处的热汗,只感觉一阵厌恶,不着痕迹的在凉柒锦的衣摆处擦了擦。 “不知……不过这秦夜国里的人,对外人皆是防备的。估摸着见我们穿着外人的服饰,便不愿意多接近。” 梓归璃只看着远处点点头,往众多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垒垒稻草后,探出几个小脑袋來,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招招手,那些七八岁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有胆大的迈步靠近他,却是在十几步停住了。 梓归璃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绣荷包,从里头翻出了一个泛光的夜明珠,对着那孩子道:“若是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題,这颗夜明珠我便送予你,如何?” 那小男孩闻言,咧嘴一笑,往前靠近了几步,在五六步之外停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你问吧,究竟是什么事?” “你们可有见到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大哥哥,以及一个身穿黑色裙子的……脸上带伤的姐姐出现在这村子里?” 那男孩看着梓归璃,歪头想了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梓归璃心中一阵失望,双眼的期盼之色也消了下去,举手正要将手中的夜明珠抛给那男孩子,躲在稻草堆后方的一个小女孩却是突然跑了出來,一边跑一边嚷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今天有见到那大哥哥与大姐姐。” “当真?那他们去哪了?” “我告诉你了,你可要将那珠子送给我!”扎着两个小牛角辫子的丫头上前一把攀着他的手,眨着那双清澈的眼眸,认真道。 “你说……” “往后村小道去了……应该已经出了村子了……” “不能说……” ------------ 168 废后之举 “袖色,你这是要去哪里?” 独孤傲闻声赶來,便见到独孤袖色已经一把将其中一个护卫给打晕了,想要强行闯出宫去。而她的肩背处,还背着一个黑色的简单包袱,一看这架势,就是要去远行的。 “皇兄你不要拦我,我已下定了决心要去秦夜国一趟,那人在秦夜国境内出现了,此次一去,我定要将人带回來。”独孤袖色脸上带着绯红之色,双眼却是满满的笃定。 独孤傲皱眉打量她许久,只见她右手抓着一把古朴的剑,左手死死的抓紧包袱打结处,一双眼虽不敢直视着他,却是无比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宫门。 “你究竟要找谁?若是当真喜欢,大可让朕可派人将他带回來,你便只需在大漠等着高高兴兴的做新娘子便可。” 独孤傲上前一个箭步,挡住了独孤袖色眼神投去的方向,同时也挡住了她随时跳跃而去的最佳方向。 独孤袖色退后两步,看着面前的独孤傲,有不舍有愧疚,但是腰身挺得直直的,那张美丽的白皙面庞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你是大漠的长公主,想要嫁谁,不还是一句话的事?” “皇兄你不懂,他不是那些个凡俗子弟,他是与众不同的,即便是要嫁,也要他心甘情愿的娶。” “那便抓他回來,直到他点头娶你为止!”独孤傲语气强硬,沒有丝毫转圜地余地。独孤袖色涨红了脸,有些气结。双手在袖内握紧放松,脸上的表情也丰富多变。 “不,我这次一定要去寻他,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去寻他!我不会再次与他错身而过了。” 说罢,手成鹰爪向他面门抓去,独孤傲一惊,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只觉得白粉一片,往他面门扑來,伸出袖子掩住口鼻,屏息凝神,却还是晚了一步,整个人全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个前扑,扑在了独孤袖色的怀里。 “皇兄,请恕袖色无礼!” 说罢,又点了他的哑穴,才将人半扶半抱地放置在宫殿前的长廊之下,扶正坐好。 独孤傲瞪着双眼,深邃锋利,直直地看着独孤袖色头也不回的身影,心中恼怒非常! 柒然要离开大漠,袖色也要离开大漠!为何?为何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何? 独孤傲冷然捏着手中的这张秦夜带來的联姻合书,面色阴沉,让一众文武大臣皆不敢撩拨龙须。 自从风尘宫走水,那皇后失踪之后,鹰皇的脾气变得极其暴躁,动不动便大发雷霆。就因为久久得不到皇后的消息,独孤傲已经迁怒于看守不利的侍卫,只半月内便斩杀了将近一百多人。 前天,据说方回大漠皇宫沒多久的袖色公主,也与皇上动手后,扬尘而去。至于去了何处,无人可知。 经此一事,本就阴冷非常的独孤傲,更是让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朝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就怕一个不慎撞在了他的枪口之上。 本就气氛凝重的朝堂,此时更是死气沉沉,众人尚且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如今这秦夜国却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來凑热闹。 众人皆知鹰皇对那皇后有情,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终日在叶城与风鼓楼之间奔波。如今皇后还未寻回,这秦夜却是凑上一脚來,提起往几年让大漠蒙羞之事。 “当年秦夜悔婚在先,如今却是又來提出十年前的婚姻,这岂不是让人啼笑不休?难不成那李盎老贼,也变得这般的不要脸不要皮了?” 独孤傲心里有气,对着那秦夜的使者更是沒有好气,语气讥讽恶毒,丝毫不留情面网游三国之霸权全文阅读。 那两个使者虽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是对于独孤傲这种态度,还是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对方出言侮辱于他皇,他们定然是要捍卫的,只当年那事怎么也是紫倾公主不对,如今皇上拉下脸來再求这段联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他们尬尴地站在众位大臣的眼皮底下,急得背夹生汗,痒痒地却是不敢移动一下。嘴角的笑越來越牵强,越來越僵硬。 “皇……皇上严重了……我皇也是考虑再三……考虑再三后决定的。且不说皇上与我朝紫倾公主有多年婚约,当年公主跟随皇上身边多年,这名节……名节也……” “放肆!” 那淡青衣袍的使者吞吞吐吐地说着,还未将后面的话说完,原本孤傲冷漠的独孤傲,突然疾言厉色地大喝,手一扫将他带來的青色底封的绸缎扫到他面前,骨碌碌的两个卷轴,将那绸缎卷得有些凌乱。 “那你是指责朕当年毁了那紫倾公主的名节,才导致到得如今她还待字闺中吗?” 独孤傲冷嗤,站直了身子,高高地站在殿阶之上,俯视着那使者。 “不……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 冷笑一声,拂袖坐回龙椅之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龙扶手处轻轻敲着,大殿两旁的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传朕旨意……” 独孤傲突然出声,让一群低着头的大臣纷纷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 “择日与秦夜国紫倾公主大婚,而紫倾公主的名位……为后吧!” 众人惊讶的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老臣惊呼询问道:“一国双后?” “非也!”独孤傲站起身,笔直的身杆,高高在上,孤傲非常,“只一后,前皇后贬为贵妃。” 一语惊起千层浪,大家纷纷跪下请求皇上收回成名,甚至有些老臣已经膝行到他脚下,砰砰砰地磕头,他却是看也不看,抬脚迈步远去。 “你若当真弃朕如敝履,那朕……只好贬后为妃了!”不要怨朕心狠绝情,朕也曾,爱得彻底,满身是伤。 柒然依旧沒回來,而大漠传出了一道诏令,将原皇后凉氏,贬为贵妃,而秦夜公主李氏,将为大漠皇后。独孤鹰皇择日将迎娶秦夜李氏的公主。 从此大漠再无凉皇后,却多了一个鹰贵妃。 一道圣旨,让整个大漠之人惊呼不已。且不说前些时日独孤傲日夜奔波寻找皇后的踪影,便是那风尘宫,也让人昼夜不歇地修盖成原样,只为那丑皇后喜欢那宫殿。 且前些日子,那受宠半月的妃嫔,全部被打发到大漠皇宫的偏僻之所,被人看管着,形同打入冷宫。 安仁太后在听闻独孤袖色离宫出走后,受不起打击晕倒过去,醒來沒多久,又听闻此事,顿时病魔缠榻,御医频频出入为其诊治。 她病得下不得床,但是独孤傲却一次也未曾前往探视。她又气又恼,却又不能前往给他训话,只遣了贴身丫鬟去请人,得來的回话却是生生气得她呕了一口心头之血。 ------------ 169 重逢波折 大政尚黄,安南尚紫,大漠尚黑,秦夜尚青。 这些各国所尚之色,皆是各国宫廷贵族与官员所穿之衣着主色调。 而柒然一身黑色裙裾走在秦夜国的大街上,自然而然的引來那些有见识之人的眼球。若非她一张脸半边已被白色纱布包扎着,另外半边脸被黑色面巾遮住,此时定然会有人上前试探她的來处。 而最为让人忌惮的,是青山一身青衣,在这大街之上招摇过市,紧跟在柒然的身后。 按照秦夜的等级秩序,能穿如此纯青之色衣裳之人,只有朝中大臣二品以上,那还是颇有资历的一些老臣。 可看那男子年纪轻轻的,如何当得了那元老大臣之名? “是时候与青焰盟的人联系了吧?” 柒然扫了一眼街道上投來的或好奇或猜忌的眼神,想起不久前她与青山才被那些村民给设计了,对那些不太善意的眼神,她还是需忌惮几分。 青山抬眼扫了一眼四周,只闷声不响地低下头,步伐却是不紧不慢的紧跟在柒然身后。 “顺道与星月楼的人放消息,说本宫已到了秦夜国佔城,让他们速來见面。” 青山看着柒然不似开玩笑,便愣了愣,只觉得心中一暖,冷漠的表情也带上了些温和之色,随即恭敬的领命,“公主且稍等!” 青山低声说了后,便退身进到一个幽暗小巷中,柒然看着那快速消失的背影,站在原地一直盯着那处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即使站在房屋阴影之下,偶尔有阵风吹來,但依旧阻挡不了这湿热湿热的天气。黄泥地面蒸腾着往上冒着热气,熏得她的脚板一阵火辣。而风也带着热气迎面扑來,吹起面上的黑色纱巾,一双皲裂的唇露了出來。 “让开,丑女!” 柒然一阵失神的空档,却不曾想背后传來一声怒斥谩骂,转身看去,马鞭虎虎生风迎面招呼而來,柒然一个侧身,堪堪躲过。 而那行凶之人,却是一脸恶相,不但沒有丝毫愧疚之色,还得寸进尺地再次挥來鞭子。 柒然一手抓住那马鞭,双眼微眯,嘴角勾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冷冷一笑,在那拿鞭的男子怔愣间一扯,一甩,便摔在了不远处的墙上,生生的带出一阵震动,然后整个人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柒然犹不解恨,上前抬脚便狠狠的踹了他的心窝口一脚,生生将其踹得吐了一口鲜血,连呻吟之声也微弱得不可闻。 因此变故,本就一直有留意到柒然的存在的其他人,纷纷围拢了过來,对她指指点点,皆是说她身为一个外來的女子,竟然如此猖狂,出手伤人。 柒然一个冷眼回眸,吓得围得近的一些个汉子往后退了几步,却是沒有散去。 “怎么?也想來尝尝这鞭子的滋味吗?” 柒然冷笑一声,脚一勾,将那被遗落在地上的鞭子勾了起來,握在手中,朝着空气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咻咻”几声,吓得那些人又退后了几步。 “大胆妖女,如此不将我秦夜之人放在眼里,是为何意?难不成是敌国派來的奸细?敢如此猖狂!” 一个隐在人群中的男子大声一喝,其他人纷纷呼喝,并往前走了几步,缩小了包围的范围。 “你们看她一身黑衣,便不是我们秦夜之人,说不定就是那大漠派來的,想要做些什么,何人知道?我们且将她扭送到衙办处,让大人们发落破天修魔最新章节。” 简直是一群无理取闹的刁民! 柒然心中大怒,面上表情有些煞人,一甩手中的鞭子,抽中了其中一个靠得比较近的中年男子,“都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她竟然还敢出手伤人?大家一起上,一定要将此妖女抓住!” 呼啦一声,全部人开始上前不要命似的围攻柒然,让柒然有些莫名其妙。方才她只是站在一屋檐下避着光,为何就碍着这些人的眼了? 手中鞭子不留情面的甩处,打中的人滚在地上哀呼,其余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地上前,即使柒然武功了得,也一下子被围堵得施展不了功夫。 突然青山从屋檐处飞身下來,拔剑便砍,双眼冷而带红,那是要噬血大开杀戒的征兆。 不一会地上便躺着一些呻吟之人,然而柒然与青山这一举动,却是将这些秦夜国的人给惹毛了,呼啦啦的叫來许多附近的居民,一下子更多人义愤填膺地围杀柒然与青山。 柒然体力尚且未恢复,加上她脸上的伤,一直在用药,总有点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如今这一番打斗下來,早已体力不支。 一个不慎,被人给拉住了脚,压在了地上。 不远处一辆八马拉着的华丽马车,在十几个侍卫的护卫下,缓缓而來。 而听得此处嘈杂之声的车内之人,伸手撩起窗户的帷幕,匆匆一瞥间,只看到一个熟悉的青色背影。 “停!青山?” 从窗户的缝隙看到的那个与其他人围在***斗的身影,越看越似青山,待得那身青衣之人一个旋风旋转,才看清了那张苍白的脸,忍不住低呼。 “紫倾?” 被青山抱着从围攻人群中出來的柒然,偶然一瞥,却也看到了李紫倾。 “柒然姐姐?” 见到柒然本人,李紫倾更是敢肯定那人是青山了,马上从马车内钻了出來,站在马车夫背后,厉声吩咐道:“马上驾马过去!” 那车夫不敢违逆,一转马头,便让这马车往前走去,而跟随在李紫倾身边的十几个侍卫中的几个,已经飞身上前去帮忙。 青山将柒然带出了包围圈,便将人放下,转身再次加入了战局。柒然看了一眼青山的背影,转身正要往李紫倾的方向而去,但横空伸出來一直壮硕的手,大力的扳着她的肩膀,将她掰向左边,本就受伤的右脸,生生的挨了一个耳刮子。 火辣辣的刺痛,眼中迷糊看不真切。 “大胆!那人是本宫的人,谁敢动?” 李紫倾一鞭子带风甩过去,抽在那再次高高扬起的手背上,顿时血肉模糊,呼痛之声顿起。 “谁?谁他/妈/的狗/娘养的,竟然敢抽老子?” “公主!” 青山见柒然被打,杀心更甚,低吼一声,手中抓了一个消瘦的男子,双手捏着他的左右手一用力,生生将那清瘦男子的双臂给卸了。 “啊!”惨叫声在这街道上传了出去。 ------------ 170 若恨若怨 那被抽到手背的人,一手捧着受伤的手,嘴一边呼气吹着,一边嘴上不干不净的骂着。回头一看李紫倾的面容,愣了愣,只觉得那冷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贵气,美则美矣,却还是带着股稚嫩之气,看似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大胆刁民,看到公主还不下跪?” 一个身穿皇宫护卫的男子大喝一声,一扬手,左右两边各出來一人,一剑鞘打在他的脚弯处,将人打得跪在地上,上前双手按压着他的双肩极品圣医。 “你方才可是在骂本宫?” 待得那男子被人制服之后,李紫倾一个纵身跳下那顶华丽的马上,手中鞭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左手手心,冷冷地看着那男子惨白惨白的脸色。 “方才他是哪只手打的柒然姐姐?嗯?” 李紫倾问着两个侍卫,可那双眼却是直直地盯着那男子,直到他冷汗热汗一起爬满了整张脸,身子也战战兢兢地颤抖个不停。 “回公主,方才属下看见他抬的是左手。” “右手是吗?很好!”李紫倾话才说完,那回话的侍卫便马上将扭在那男子背后的那只右手拉出來,使其成掌撑在地面上。 “公……公主饶命呀公主……公主饶命呀……姑娘……姑娘求求你饶我一命吧姑娘……” 那男子见李紫倾越走越近,不禁惧怕得只想往后躲。然而那两个压着的侍卫,岂能让他躲开去? “啊!” 一声惨叫溢出,却是李紫倾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手掌之上,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在那只脚上,还狠狠的转了几圈。吓得一群跪在地上的草民瑟抖个不停,紧闭双眼,不敢再看下去。 “将他的手指,给本宫一根一根的剁下來,然后再挑断他的掌筋!” 一声命令,早吓得那男子面无血色,晕了过去。 “紫倾,算了!” 柒然上前,抓住李紫倾的手,摇了摇头。虽然方才她一直冷漠地看着那男子被紫倾折磨,但要将人的手指给一根根剁下來,她还是心有不忍。 李紫倾未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柒然的脸。那张已经被毁了一半的右脸,被撕裂了伤口,如今鲜红的肉外翻,汩汩鲜血流下沒入白皙的脖子间,样子十分恐怖吓人。 “与我一起回宫吧!” 李紫倾看了她许久,也不下命令说饶了那人,只一把将柒然拉住,往她的马上让推上去。 青山紧跟在马上旁,不时担忧地从马车窗口往里瞄,却是被厚厚的帷幕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车里一阵静默,柒然几次想开口,却是不知该以何身份开口。 李紫倾却是静静地打量着柒然,最后在这气氛压抑到极点之时,她突然往柒然所在的方向挪了挪,在柒然能够闪身之时,伸手抚摸上了她受伤的脸颊。 “怎的弄成这副狼狈模样?是梓归璃伤的?” 柒然淡淡一笑,却是摇摇头,只不愿再说起她毁容之事。 而李紫倾也不再多问,只回身掏出一个绿色包袱,打开里头皆是一些柒然曾经瓶瓶罐罐,她还未说话,李紫倾便已指粘了些绿色的药膏往她的伤口上抹來。 条件反射般往后一躲,却是对那股难闻的气味嫌弃了。李紫倾却是伸手一抓,将人往前抓來,默不作声地上药。 马车走得极快,却是极其的平稳。兼之这是公主的驾銮,无人敢挡了去路,所以到得秦夜皇宫之时,也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柒然脸上抹了一层清爽的药膏,方才火辣辣的痛的地方,也消减了那股痛。待得下车之时,她却是依旧将那有些残破的面纱带上。 李紫倾下车之前,回头瞥了柒然一眼,却是什么也沒说,便率先走了出去娱乐皇。 柒然与青山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你们都下去吧!” 李紫倾背对着柒然与青山,对跪在宫殿外地上的一行人吩咐道。 众人不敢忤逆,纷纷躬身退了出去,只出去之前,拿眼偷瞄了一眼柒然与青山。随即低头匆匆而去。 “紫倾,这些年你还好吗?” 柒然上前一步,伸手想要触碰李紫倾,却还是停住了,只觉得心中有重逢的喜悦,也有尴尬。遥想当年在南安城城门之下,全心全意信任她的那个李紫倾,如今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攀着她的胳膊撒娇了。 从方才见面开始,她便感受得到李紫倾对她的态度,虽不至于太疏离,但也沒了往日的亲近。她清楚的知道原因,却是不敢轻易去触碰那个缘由。 “为何要來秦夜国?既然已经嫁给了他,为何还要离开他,让他伤心?” 李紫倾突然回身,双眼通红地直视着柒然,那眼神火辣辣的,似怒似怨,吓得柒然往后退了一步,背部撞上了青山的胸膛。 “紫倾,我与他的事,不是如你表面所看到的这般简单,有时间我能好生给你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凉柒然魅力极大,迷倒了一个平定王爷不说,更是将大漠的鹰王迷得为了你,不顾众人反对要与我退婚!还有谁呢?对了,还有花未名那个自认为风/流的男子,还有你身后那忠心耿耿的护卫!” 玉指一指,直直地指着柒然背后的青山,那咄咄逼人的语气,与那娇俏天真的李紫倾判若两人。 “紫倾,为何你要如此说?” 柒然面色一沉,声音有些颤抖,却又极力隐藏内心的愧疚。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将这些围绕着你转的男子迷得失了心窍,但你心里却念念不忘将你伤得最深的梓归璃!你将别人的真心当成了脚底泥,却将自己的心看得比什么都重!凉柒然,这个世上不是都依你的!” 柒然再次后退了两步,脚步十分踉跄,幸得青山伸手扶住了她。 “不,我不是如此想的,我并不是要与你抢的……我……” 她当时,是真的想让自己沉沒在那风鼓楼的风沙中,永远不再承受这些痛这些苦! 她有些茫然,有些无助,想要哭诉,却是得不到宣泄口。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努力让自己的势力重新庞大,然后与梓归璃一较胜负,将心底的不甘发泄。 或许她是自私的,却不是真心想要伤害她身边的人。难得她的自私,真的如此的让他们那么难受吗? “我不是物品,我不是物品!为何要将我送來送去?都是你,凉柒然!因为你,我要被他们送來送去,最终还是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李紫倾突然抓狂一般大叫,跑到柒然面前,抓着她的肩膀哭诉摇晃,青山抬手要将突然情绪失控的李紫倾推开,柒然却抬手阻止了。 她伸手想要安抚哭得伤心的李紫倾,却是被她一把拍开了。 “紫倾……” “凉柒然我恨你,我恨你!为何明知我喜欢独孤傲,你还要嫁给他?为何?” ------------ 171 剖析心迹 “为何?” 柒然低声呢喃,忍不住苦涩一笑。 她只是为了借助大漠鹰皇的力量,來壮大自己的力量罢了骁骑全文阅读。说來,她连独孤傲也利用得彻底。 柒然与青山并未在李紫倾的寝宫中呆太长的时辰,因李紫倾出宫了一趟,那李倾晟太子怕她再次來一次逃婚,闻讯便匆匆赶來,生怕坏了他的大事。 而柒然与青山不好在场,紫倾便派人将人从后殿领了出去。 站在高高的祁红围墙后面回头看去,只觉得这深院宫墙之间,到底还是个让人失了自由的所在,而她,是否当真愿意为了一个人,将她自己牢牢的锁在里头? “公主,我们的落脚处已经安排好了,要现在过去吗?” 青山如一座伟岸的山峦,永远地停靠在她的背后,让她随时需要之时,都能一转身便看到。 柒然回头看着这个跟在她身边许久许久的男子,突然眼睛涩涩的,喉头有些干哑,“青山,你当年为何要留在本宫身边呢?” 对于柒然突然的问话,青山还一如当年般,直接而坦诚的回答,“因为当年青山下山之时,家师要求青山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那你从來都未曾想过原因吗?” 柒然淡淡一笑,只这笑中,带了满满的苦涩与无奈。 “家师曾说,大政的水妃,是他的亲妹妹,他要为她守护最宝贵的一切。” 青山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回答,然而他在回答之时,并未看到柒然脸上嘴角怪异的笑。 “怎么了吗?” 柒然摇摇头,率先走在前面,“走吧,本宫累了,想要好生歇息。” “皇上!” 钟淮突然从天而降,跪在梓归璃与凉柒锦的面前,将凉柒锦吓了一跳,习惯性的拉着梓归璃的袖子,躲在他身后。 “她人呢?有找到吗?” 梓归璃却似乎早已经知道钟淮会出现,也不等叫他起身,便直接的出口询问。而被凉柒锦抓着的手,也不动声色的挣脱开來,右手掸了掸那折痕。 “回皇上,人到了一个叫清水苑的苑楼中,四周暗中守着的人太多,怕打草惊蛇,属下不敢靠近。” 梓归璃不让他起身,他便不敢轻易起身。而且在梓归璃进入秦夜国后,他沒有第一时间找到他,让他在这秦夜国诡异的深山中受尽了苦头,便是死罪一条,然而他又不会轻易出口求饶。 “有办法将人掳出來吗?” 梓归璃皱眉,只觉得越是离她越近,心里便无法平静下來。心中烦乱,不知是该开口询问她这些年是否过得好,还是该开口解释当年他并未下狠手要赶尽杀绝。 “皇上……”钟淮一愣,有些犹疑地抬头看着梓归璃,见其眉间满满的疲惫之色,却又带满了急切。“青山的人都擅长用毒,且还有一个星月楼随侍在外围……” “不怕,既然她离开了大漠,便是有心想与朕见面,你且去安排……”梓归璃说完,示意他起身靠过來,低声在他耳边吩咐着,随即钟淮便快速的离开了。 “你让妾身到这地方,便是要寻那唤柒然的女子?” 凉柒锦那双水盈盈的大眼溢满泪水,更显得清澈明亮,双唇蠕动,无力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下便摔倒在地上。 “是又如何?朕所做的一切,本就是为了让她回到朕的身边阐教第一妖。” “那妾身呢?妾身难道在皇上心中,当真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虽这些日子來,她一直告诉自己,这个男子不是她能觊盼的,所以一直将对他的感情藏得小心翼翼。可是这秦夜,是她心中永远的噩梦,她只要一闭眼,便是当年被凌/辱的可怕场景。 她惧,她怕。然而在噩梦中大汗淋漓醒來之时,能够看到他在身边,虽不甚温柔,但还是带着关切的眼神看着她时,所有的惧怕,便都渐渐被克服了。 她原本以为,这次來此地,他有自己的政治考量。他是一个极其具有领导才能的男子,他野心勃勃,他甚至能凌驾于各国之上。他本就是一个冷情冷心之人,她如何也不会想到,如今他竟然能而抛下一切,來寻那女子。 “朕说过,当柒然归來之时,你便该让出那位置。” 凉柒锦整个人颓废的瘫在地上,泪落满面,看着那金丝挑线花边的衣摆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停下了,一双紫色的靴子,那是安南国最高权力的象征。 “你便随朕走到这里吧,随后的路,朕将带柒然回去。记住,你从來不曾在朕的天凉宫出现。” 冰冷无情的声音,让凉柒锦的心痛切心扉。模糊的视线里,那双紫色的靴越來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却大笑起來,惊得一个打更的更夫绕道走开,频频回头。 “哈哈哈……原來你图的是这个……原來一开始我进宫,你图的便是这个!偷龙转凤,好个偷龙转凤……梓归璃……梓归璃……” 嘶声大喊着,直到再也无法发出一丝丝的声音。 梓归璃躲在街道转角处,看着那个女子无助地在地上嘶喊,双眼幽黑,却冰冷无情。心中虽有些愧疚,却是并不后悔。 他本就负了柒然太多,如今为她做一切,都无法弥补。所以他不能后悔。 转身随着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而去,左拐右拐,最终在一间只留了一盏淡黄灯火的屋子前停了下來。钟淮的身影,透过昏黄的窗纸,被拉长拉细的投在墙上。 “参见皇上!” 守在门外的侍卫恭敬的行了一礼,便为他推开了门。 梓归璃撩袍进门,方一进去,便见钟淮环抱长剑,守在一黑裙女子的身旁。 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虽面上带了黑色的丝巾,然而那双熟悉的清冷眼眸,还是让梓归璃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终于,终于还是见到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迈步靠近之时,挥手让钟淮出去守着,自己便站在那女子面前,高大的身子,挡住了他身后一点烛光投下的光,让那女子整个都笼罩在黑暗里。 “柒然……”哑然开口,紧握成拳的手,缓缓张开,手心爬满的,皆是汗水。 伸手撩起柒然遮面的黑纱,入眼的依旧是那被白色纱布包扎着的右脸,以及有些黝黑的精致左脸,深深吸了一口气,终还是一把将那纱巾给扯了下來。 “梓……归……璃……” 柒然冷笑,一字一顿的喊着这个男子的名字。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沒有一丝情绪起伏,嘴角微勾,一道嘲讽的笑。 “回來了,终于还是回來了……” ------------ 172 别扭相处 梓归璃在柒然身边坐下,伸手点开了她的穴道,柒然轻咳几声,却是淡然地盯着旁边投來的炙热目光。 “沒想到你也到了秦夜国。此番前來为何?该不会是亲自來迎娶秦夜国的小公主吧?” 柒然在见到钟淮的那一霎那,确实是惊讶大过于惊吓。她知钟淮一定是受了梓归璃的指示才夜闯她的闺房,既然梓归璃想要见她,她便顺理成章的让钟淮将她给掳走了。 只不曾想到,梓归璃竟然也亲自到了这秦夜国。 那为何方到清水苑之时,青山不曾与她说起,而如今全权负责星月楼的暗也不曾与她报告? 柒然起身活动了一下,缓解因为长时间被迫保持一种僵硬姿势后的酸痛,并也拉开了与梓归璃间的距离。 “安南与秦夜不会有联姻!” 梓归璃看着柒然,一字一顿极其认真的说着,看柒然眼中带着疑惑,便知她还未得到消息,心中一松,静静的呼出一口气。 他不知为何要瞒着柒然,独孤傲另择人选为后之事,只直觉若是将真相告知于她,她便会回到大漠去了。 或许独孤傲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逼她自动回去。 “那又如何?本就与本宫无关,本宫也沒兴趣去听。” “有关,朕一日未将你的封号除去,你一日便是朕的凉妃!” 柒然一愣,对于这么多年不见,方见面梓归璃便如此霸道直言,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且当年她离开,也是因为他,他如何能做到沒有一丝一毫的芥蒂,便与她说这些事? “凉妃?本宫何时……” 直觉的开口,却是见梓归璃一派轻松等待的模样,突然便闭嘴,打量他许久,想起独孤袖色说的那个人,“凉柒锦是替身?你要告诉本宫,那替身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如今该是本宫回去了,是吗?” “聪明!” 梓归璃阴暗的面色转晴,笑得惬意,长臂一伸,将往前走了一步的柒然一把拉入怀中,双臂紧紧的圈在她的腰上。 “放开,你要做什么?”突然间的亲密让她不习惯,心里如鹿在撞,砰砰直跳,似乎下一秒便要跳出她的胸膛般。想要冷着张脸直视着在她头顶的梓归璃,却是连这看似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只觉得脸火热火热的烫,一直到脖颈,到全身。 “不放!如今你是朕掳來的,任何事都要听朕的!” 梓归璃有些霸道的说着,将露出些青色胡渣子的下颌在她面颊脖子处噌了噌,感受到那份嫩滑与柔软。 “嘶……”柒然倒抽一口气,被梓归璃噌到了右脸的伤口,整个人便往后仰去,幸得梓归璃手揽着她的腰,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怎么了,弄疼你了吗?”梓归璃焦急地将她往前拉了拉,凑前去察看,果然看到雪白的纱布渗出了鲜艳的血,见柒然双眉紧皱,牙齿咬得紧紧的,便凑前去呼气,想要为她减轻痛处。 “你离开些,别靠近本宫。” 柒然却是不领情,直接伸手便将人给推开去。脸上依旧火辣得难受启世录——开启的封印。 玉白五指撑在梓归璃淡蓝色的外袍上,即使是在昏黄的烛火下,依旧醒目非常。 “柒然,将那身黑衣脱下來!” 两人静默许久,梓归璃的视线一直盯着柒然放在他胸前的手上,却突然冒出这句话,让柒然一愣,随即面染红晕,却是被气的。一双眼似乎都能冒出火來,方才那小鹿乱撞的慌乱已经被压了下去,只冷冷的看着他。 “为何要脱?” “朕看着它,心里不舒坦。” “如何需要你心里舒坦?” 柒然冷笑,手中加大劲,将梓归璃推得退了几步,撞在了背后的方木桌角处,只觉得腰侧一直锥心的痛,从腰椎一直蔓延到脚步,差点便摔在地上。一手立马撑在桌沿处,大口喘气,试图缓解那股疼痛。 柒然见他不似假装,本欲上前察看,却见他一手撑着桌沿,那双幽深的眼,依旧死死地看着她身上的黑衣,伸出去半空的手,僵硬的收了回來。 就在这时,那越來越暗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煞时间两人只看得到对方灰蒙蒙的一道影子。 “皇上!” 门外钟淮见屋内突然沒了光亮,立马提着大红的灯笼推门进來,试图照亮这一方不算太宽敞的房子。 “朕沒事,灯笼留下,你退下!” 梓归璃头也未回一下,直接下达命令道。 钟淮不言不语,放下灯笼便退了出去,顺带将门给带上了。 借着淡红的光线,见柒然已经坐回到那粗糙的木板床上,她身上那件黑色素裙依旧碍着他的眼,低沉着声音叫道:“钟淮,进來!” 钟淮闻声再次推门进來,却是未走太近,只靠在门槛处,单膝跪地,“皇上有何吩咐?” “去找一套大红衣裙來。” “是!”钟淮临出门之前,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冷着一张脸的柒然,利落的出去了。 “你掳本宫來,究竟有何事?” 柒然觉得有一阵的尴尬,心中说不出的别扭,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裙,对梓归璃一直盯着她身上的裙裾看很是不舒服。 “朕说了,要带你回安南国。本就为你留了台阶的,既然你不愿意回去,那便已凉柒锦的身份回去吧。” 柒然有些怔愣,只心中不知是苦是甜。回去?是呀,本就是为她找了台阶回去的,若是她乖乖待在秦夜,此时他是否就当真亲自到秦夜去接她了? 那她将会风光的以前太子妃的身份回去。 只这期间的变故,让她始料未及。他却是早就预备了这些情况,竟然想到让她换一个身份回去? “本宫已毁容,如何与皇上的凉妃倾国之容可比?”伸手抚上已经不疼的右脸,故意说得讽刺。当年这伤疤,便是在安南留下的,然后进了秦夜的迷踪谷中不知为何突然便开始腐烂,无法,只能让青山帮她上药。 她知道青山有办法将她脸上的伤不留疤痕的完全治好,此次却是不知为何,伤口迟迟不能好,而青山却也不着急。 一个念头在脑中忽闪而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梓归璃。 ------------ 173 往事重提 青山早就知道梓归璃來了秦夜,那他是故意让她留在这等梓归璃的吗? 相对无言的两人,直到钟淮归來都不曾开口,柒然想着心中烦乱之事,而梓归璃则是享受着此刻与她在一起的安宁。 夜已慢慢陷入了它深沉的黑色世界,柒然只觉得再这样沉默下去,便是越來越尴尬,起身便要走天才狂妃,废物三小姐全文阅读。 梓归璃伸手拉住了她,“将那身黑色的衣服换了。” “你不会是让本宫就这样在你面前……” 柒然瞪眼,对梓归璃突然不可理喻的强硬有些受不了,一甩手,也不管他的脸色,直接开了门就出去。 钟淮站在她面前,却是不敢伸手拦着她,只看了看依旧站在原地的梓归璃,见他似乎沒有阻止她离开的意思,便也就沒有追出去。 待得人影慢慢在夜色中离去后,梓归璃才挪步出來,看着深沉的夜色,对梓归璃吩咐道:“你去送她吧。本就容易迷路的人,如何能在陌生之地寻到路?” 钟淮默不作声便如一道离弦的箭,跟了出去。 “出來!” 柒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突然眼神凌厉地扫向不远处的屋瓦上,话音方落,一道黑影便快速的落在了她身侧。 “你跟來做什么?”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钟淮行了一礼后,便站在了她身后,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让柒然为之气结。 “奉命?奉什么命?要将本宫绑回去吗?” “皇上只是担心娘娘,夜里迷了路,寻不到住处。” 钟淮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却是让柒然停了下來,不再说话。只静静的走着,看着不远处的灯笼,心中跳得如方才般,乱得厉害。 两人一前一后不再说话,往回走去,直到送柒然到了她落榻的清水苑。 “公主!” 待得钟淮一去,青山便从黑暗中现身,走到柒然的面前。 “本宫见到梓归璃了。”柒然看着青山,低声道。顺带观察着青山的表情,却是在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什么都无法发现。 “你不好奇他为何将本宫掳去了又送回來了吗?” “他身边只带了几个护卫,根本沒能力将公主带出秦夜国。所以势必会将公主送回來。” “你倒是摸得清楚。”柒然说这话时,不冷不热的,让青山读不出她是以何种心情说出來的,便不再出声,站在她身边。 “派些人去保护他吧,若是秦夜的人知道了他在这,只不知会弄出些什么幺蛾子來。” “公主!”青山不赞同的出声,双眼若是能表达他此时的感情的话,便是能冒出火來将人给烧了的怒气。 “青山,方才他对钟淮说,说本宫是易迷路之人……迷路之人……” 柒然回头,看着青山,却是忍不住声音哽咽,面颊处落下晶莹的泪珠,一行行,在院里的灯光下,刺眼得厉害。 “公主莫哭……公主……” 霎时间青山却是不知该做什么,手足无措,想要伸手去为她擦去面颊处的泪痕,手在半空,却是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青山,他还记得的,他还记得……” 青山默然,只胸口某处痛得厉害,他想要一手抓着胸口,蹲在地上,揉着,减轻那股痛,却是又极力的忍着,即使早已鲜血淋漓。 他也记得的,记得当年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在红桥上,遇见了一个紫衣翩翩的小公子,从此口中三句不离那男子修罗武神。 他记得他细心呵护的小公主,开始频繁的进宫,频繁的在红桥处迷路,频繁的无意间闯入那个太子质子的宫殿,然后一待便是大半日。 而他更清楚的记得,记得那小公子冷漠以对,她依旧笑得高兴,就只因为能见到他。 那一年,戎马半生,为谁卸甲披红,失了谁的鲜衣怒马途? “公主早些歇下吧,今日也累了!” 青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出声之时,已经如往日般冷淡,面无表情。 柒然以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看着青山许久,才摇摇头,转身到了一座假山边上便坐下了,看着假山下方黑黑的一汪潭水,即使看不见一丝东西,却依旧盯着那潭水看。 “青山你觉得本宫该原谅他吗?本宫该随他回去吗?” “这些在公主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本宫不知,本宫一直在犹豫。在大漠之时,本宫曾犹豫着,该定下來了,留在大漠不再走了。但是做不到,即使知道独孤傲对本宫是真心的,却还是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那是因为你心中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 站在一旁,听柒然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见她似乎有些冷的瑟缩了一下,便将自己身上的青色外袍脱下,直接披到她身上。 柒然停下方才的话,抬头看着青山,那双眼中,沒有冷漠,沒有假装的坚强,有的只是一个迷惘女子此时怔愣的眼神,以及那丝真诚的谢意。 “枫儿如今何在?” “放心,她死不了!当日她加诸在你身上十倍百倍的痛,我要她千倍万倍的还回來。” 青山弯下腰背,细心为她将衣服边角往里捻好,柒然却是突然出声询问。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似乎漫不经心的道。 柒然看着此时显得有些阴鸷的青山,心中各种滋味翻涌。 这个男子,也曾算计于她。这个男子,却永远不会伤害她。 “当年那件事,你知道是谁主谋了的吗?” “梓鸿晟!” 柒然双眼微眯,却是不再说话。 梓鸿晟想让梓归斳称帝,这事她是知的,只未曾想到,那个心机深沉之人,竟是对她怀中的孩儿也不放过。那是他的亲孙子呀! 皇家无亲情,即使是父子,也会被这些权欲之争蒙蔽,到最后相互残杀。 “饶她一命吧,本宫累了,不想再恨了。” “如今只怕是我想饶她,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青山说得冷漠,柒然抬头看他,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似夜间的幽灵般,虽不至太吓人,却是冷森森的,让人不敢直视。 当年的刘连香的下场,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太急了,差点摔下水潭下面,幸好青山手快搀扶着她一只手臂,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挣脱开他的搀扶,闷声道:“你也去歇着吧,今日的话,不该说的还是别说了。” ------------ 174 似风男子 翌日,柒然还未从睡梦中醒來,却是感觉到面颊处有一道温热的呼吸,有些扎人的触感在她下颌徘徊。 一个激灵睁开眼,看着头顶帐上的帷幔,有一瞬间还以为是在梦中。与青山在外露宿了将近一月,突然能有个舒适的住处,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 本以为是幻觉,却是被梓归璃有些低沉的声音惊到,坐起身之时,当真见到那男子就这样惬意的盘腿坐在她旁边,手指间勾着的,是她的粉色肚兜带子。 “下/流!你个无赖!流氓!”柒然气得脸涨得通红,抬手一巴掌就要扇过去,却是在半道被他抓住了手腕。 “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看过了,何必再遮遮掩掩?”梓归璃手指间转着那肚兜玩,笑得坏坏地瞄一眼柒然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以及精致的蝴蝶锁骨。 梓归璃的视线太过炙热,让柒然不得不想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以夏被裹身,起身到了房中宽大的屏风后,对着外面大声叫唤:“青山,进來!” 梓归璃依旧不动如山地坐在柒然的床上,待得青山推门进來时,却是眼也不曾抬一下,直接走到了屏风外侧,低声道:“公主,何事?” “你能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何他会出现在本宫的寝室吗?” “属下不能阻止一个登徒浪子的偷鸡摸狗的行为!” 青山不冷不热的说着,从屏风处投出來的身影,披着大大的夏被,整个人看起來如身子笨重的熊,他看得有些好笑,转身去她的衣橱处翻找出一身浅绿色的衣裳,顺手将梓归璃拿在手中的肚兜也给拿走了,然后站在屏风外侧,给她递了进去。 柒然看着那些衣物,沉默了一下,终还是伸出了光滑的手,将衣物接了进去。而青山也识趣的转身,将隔间的珠帘一一放下,挡住了某些人的视线。 “朕倒是不知,作为一个侍卫,竟是连这些私/密之事都要做?” 梓归璃脸上带着淡笑,只那幽深的眼微眯,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青山倒是不知,安南国的天凉帝倒是有这个闲情逸致,大早上的跑到别的姑娘的闺房这样的恶趣味。” 对于青山有些恶毒的话,他倒是不甚在意,耸耸肩,往后一趟,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有柒然体香的床上。 待得柒然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却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早膳也不曾用,提了一个马鞭便转身出了她的闺房。梓归璃却是随后就跟了出來。 “不要跟着本宫!”柒然回头瞪了他一眼,却是看到钟淮已经准备就绪地跟在了梓归璃身后。却是突然闭嘴,只闷声不响转身便走。 柒然走在最前面,脸上的纱布已经摘除了,右脸上看上去有些狰狞的伤口,正肆无忌惮的暴露在空气中,让见到她的人纷纷躲开了去。 梓归璃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保持着五步距离。见得她漫无目的的在街市上闲逛,便也跟着她走。而钟淮与青山,则跟在梓归璃身后。 钟淮一双眼紧紧盯住梓归璃的背影,青山拿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不知堂堂的钟淮,何时成了这副奴性十足的样子。” “彼此彼此!” 钟淮目不斜视,冷冷的甩了四个字,便快步跟上梓归璃我的狐仙老婆。 “楚流风?” 柒然走着走着,突然从楼上飞下一把纸折扇,向着她面门飞來。快手接住,只见光洁的扇面上,只在角落处有一个印章,刻着这三个字。 顺着扇子飞下來的方向抬头看去,柒然只觉得好奇,那楼上站立着的翩翩佳公子,可不就是那來去如风的楚流风? “楚流风!看你还往哪去!” 就在柒然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与那楼道边上的人对视之时,从酒楼之内,却传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这道声音,柒然并不陌生。 果然,下一秒便见一道娇俏的身影快速的飞了到楼道旁,那张带着些婴儿肥的可爱脸庞红晕飞扬,头上的秀发编成了许许多多小小的辫子,用流苏固定着,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她随着手中马鞭挥來,楚流风则一个利落的转身,便躲开了那來自身后的偷袭。 那道鞭子力道极重,将那简单的竹木护栏生生打得七零八落,滚落了下來,护栏缺了一个口。 “走!” 柒然拉着一旁的梓归璃快速的闪身,躲入一旁的幽暗小道中,只视线还是能将对面的酒楼中的情况,窥视的八分清楚。 “青山,你去查查她为何到了秦夜,顺便查查还有谁來了。” 柒然紧贴在墙边,对着往这跟來的青山吩咐道。青山的身形一顿,神色复杂地看了柒然一眼,什么话也沒说,转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而钟淮也在梓归璃的眼色下,离开了这巷口。 “那女子是谁?” 梓归璃就站在柒然身后,柒然娇小的身子,只到他的下颌胸前,如今他紧贴在柒然的后背,将下颌放置在柒然的头顶,能清晰的嗅到那股清清淡淡的香气。 见她神色紧张的看着楼对面发生争执的两人,直觉柒然是在躲那女子,随口便问了出來。 “独孤傲的妹妹,独孤袖色。”柒然不甚在意的回答,却感觉到背后的身躯一阵僵硬,便笑着回头看他,“怎么了?怕独孤傲也來了秦夜?” 梓归璃眼神复杂地盯着柒然看了许久,直到柒然承受不了那古灼热,转开了视线,他才悠悠出口道:“他已颁旨全天下,要贬后为妃,过些日子便娶李紫倾……” 柒然抬头看着他一动一动的喉咙,双眼大睁,眼珠一动不动的,似乎是被他的话惊住,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梓归璃看着她这个模样,双眉紧皱,突然发狠般双手钳住她的双肩。 “你果然是对独孤傲有情,是不是?所以他这样做你心痛了,你后悔离开了大漠,是不是?” 梓归璃双眼通红,摇着柒然,柒然只不言不语的看着他,这样的柒然让他心里又痛又无可奈何,猛地低头,寻到那抹柔软红唇,舌便长驱直入,与她的丁香小舌死死纠缠。 开始柒然麻木的承受着他的狂风骤雨,任他在她口中粗暴肆虐,只不回应。梓归璃有股怒火在胸腔中燃烧,以尖利的牙齿咬了咬她的舌与双唇,她吃痛皱眉,丁香小舌往后缩去。梓归璃却是不让她躲,不停的吸允着,牙尖挤压着,就要激得她回应为止。 柒然胸腔中的呼吸越來越短促,只觉得透不过气來,似乎要窒息一般的难受。 双眼迷蒙,只见到梓归璃那张俊脸在她面前不停的翻动着,翻动着。 ------------ 175 真相伤人 “你放……嗯……” 柒然张嘴想要让梓归璃放开她,但是方一开口说话,梓归璃却是更疯狂的吸吮着她口中的甜美,一手死死的压着她的头,另一手拽紧她推拒着他胸膛的手,将人压在土坎墙上,抵死缠/绵。 柒然睁大双眼,死死瞪着他,手握成拳砸在他胸口处,却是手软绵无力,沒有杀伤力。整个人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了般,全身像是踩在棉花上,站立不稳。 梓归璃压着她后脑的手,缓缓从后背移过,最后坚定地揽住了她纤细不赢一握的腰肢上,将人往前一带,两人相贴在一处,亲密无间。 “你让青山去查探他是否來了秦夜,是想要跟他一起回去吗?嗯?是吗?” 柒然被吸干最后一口呼吸的空气之前,被梓归璃放开了,然而她只觉得整个人晕晕的,站立不稳,不得不伸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防止自己摔在地上。 只隐约听到一个男声在她耳畔低声怒吼着,腰间地力道掐得她透不过气來,似乎快要断了一般。 “痛……”直觉地皱眉低呼,本就有些狰狞的脸,更是被她皱得吓人。梓归璃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又怒又怜又无可奈何。 他真的是要疯了,嫉妒青山陪伴在她身边,形影不离。嫉妒楚流风來去随意,轻而易举的能找到她。嫉妒花未名对她的维护,处处破坏他将人给寻回來。如今更嫉妒的,是那个独孤傲,曾有拥有了她两年的时光。 “柒然,你告诉朕,你告诉朕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朕?明知你已不是当年那个视权力高于一切的弧鸢了,却还是忍不住的提防你。待朕已经醒悟了,你却要离开朕,离得远远的……你告诉朕,朕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梓归璃抱着她,头埋在她肩膀黑发间,低沉的嗓音在这光线暗黑的小巷子里响起。柒然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爬满青苔的土墙,感受到脖子间的温热,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或者……将本宫牢牢的锁在你身边,又或者推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见面了。”见面了,却不能原谅。当年他在敌军一方,她成了阶下囚,被虐致死。她的部下,她忠心护主的臣属,一一丧命。 就连待她如亲人的水秦,也枉死在那场夺权之中。还有她挚爱的皇兄,那个年仅二十的男子。 她死了,她本带着对他的挚爱而死去。可她却又活了,却又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能不带一丝一毫的恨。既然不能完完全全的爱,那便恨……默默地恨着。 他却不让她如此躲在远处恨着他,却要将她锁在身边。 “推得远远的……那你要去何处?” 梓归璃抬头看她,双眼通红带着怒火,抓着她双臂的手加重力道,让她有些游离的思绪归來,强迫她双眼对上他的。 “不知道……或者回到大政,又或者……” “他已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你还要回去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要我了?”柒然回神,对着他突然冷冷的一双眼,有些疑惑。她不记得自己曾说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态度。 “独孤傲已经发布全千禧大陆,他要迎娶秦夜的小公主为后!而你这个突然失踪不知去向的前皇后,将贬为贵妃!” 虽一字一句的说着,但梓归璃却细心的观察着她的反应,只见她面色淡然,沒有失落,沒有伤心,也沒有嘲讽风流狂少。只是淡淡的,一如方才他说的只是今天的天气。 “那又如何?即使如此,那也是本宫与独孤傲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若当真与朕无关,那为何还要让蔡文才将你的行踪透露于朕?” 柒然一愣,不知他为何说起那胖子。却是突然缓过來,瞪着双眼看着他,伸手指着他的脸,有些颤抖:“你……你竟然……” 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重生之时,就是在他的紫苏楼中。而那个蔡文才,也是从那次起,刻意避开着她的。 “原來你什么都知道!竟然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柒然气得浑身颤抖,使劲力气将他推了开去,两人都背靠着湿湿的土墙,面对面的对视着,柒然双手紧握成拳,有一种一直在跳独梁小丑的讽刺。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如若不然,为何会突然要他留在安南?” “本宫并未……”正想争辩,突然想起那时青山的怪异表情,以及后來他一直不让她亲自与星月楼中之人有所联系。若是他早就知道这事,那便说得过去了。 真是可恶!竟然只有她自作聪明的被蒙在鼓里。 梓归璃伸手要來拉她的袖子,却是被她一把甩开,头也不回的迈出了这黑暗的巷子。 “你要去何处?”梓归璃迈步跟上,一手护着她不被行色匆匆的人给撞到,一手拉上了她的袖子。 “找青山!” “皇上!” “秦夜如今是何情况?” “袖色公主要寻之人,似乎是大政的楚丞相楚流风……” “风一样的男子……楚流风……”独孤傲低声呢喃着那个白衣如华的男子之名,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我独孤傲的妹妹,眼光倒是极好!楚流风,鸿天老人的唯一入室弟子,那个隐士高人的唯一弟子……” “皇上,属下还在秦夜国发现了皇……鹰贵妃的踪迹……” 那侍卫不知独孤傲是何意,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不再说话,等着他的吩咐。 他这次算是自作聪明,见到一个疑是鹰贵妃的人,便派人去打探鹰贵妃的落住之处,但这中间还有些别的内幕,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听得那侍卫的报告,独孤傲本是心情极好的笑,突然僵在嘴边,冷脸看着那侍卫许久,才淡声道:“哦?那你还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安南国的皇帝梓归璃,也在秦夜国。且……且……” 且了许久,安侍卫却是说不下去了。只冷汗频冒,生怕说了什么帝皇忌讳之事,小命便沒了。 “且什么?且与鹰贵妃在一处是不?” “是……” 独孤傲突然不说话了,让那侍卫不知该做什么,只能静静的跪在地上,看着地上黑亮的玉石地板,以及那地板上将人的脸拉得变形的投影。 “无碍!继续派人监视着。朕倒要看看,她要如何跟着梓归璃回去!” 他是不是该为她与梓归璃的重逢,安排出一场盛大的宴会呢? ------------ 176 身份尴尬 柒然急匆匆的进门,方转身将大门给关上,试图将跟在她后面的梓归璃给挡在门外,并落了门栓与老师合租:无良学生全文阅读。虽知以他的武功定然是一个翻身便越过那只有一丈高的院墙,但还是不死心的将院墙下方的高大花盆搬到门后,死死的顶住门板。 做了这一系列的防范,只觉得腰背酸痛。以宽袖擦去额际落下的汗,侧耳细心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却出奇的并沒有敲门声。 耳朵贴在门后,只隐约听到一些路人的索索脚步声,从远及近,又由近到远。心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转身靠在门板上喘息着。 方才她蹿入密集的人流中,骗他说是去寻青山,只是为了暂时的摆脱他,好生歇一口气。一碰上他,她便控制不住自己,会软弱,会心软,会心跳加速,也更容易受伤。 静静的站了许久,见门那头不再有动静,转身便想回她的寝室去,却在一转身的刹那,对面那人的面容还未來得及看清,转身扳着门栓就要出去。 “公主,你这是要去哪?” 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子声音传來,话语中带着些调笑之意,却是又不紧不慢的,显示了來人的绝佳风度。 “公主?什么公主?她分明是我皇兄的皇后……” 柒然额际的汗密密爬下面颊,受伤的右脸传來辣辣的痛,然而那门栓栓得极结实,如何也拉不开來。而对方既然已经认出了她,她也就沒必要再躲藏。 甩了甩酸痛的手,面色淡淡的回头看了独孤袖色一眼,随即落在一袭白袍如霜华的绝佳男子身上,“你怎么出现在本宫这?” “公主说笑了,难得的他乡遇故知,定然要來叙叙旧的。且家师一直担心公主的行踪,如今难得寻到了,自然要回去与家师叙叙旧。” “唰”一声,白玉扇打开,在胸前轻轻扇动,那模样虽优雅高洁,但那笑却别有深意,让柒然忍不住对他翻翻白眼。 “风,为何你一直叫她公主?她是哪国公主?可她明明是我皇兄的皇后,我的皇嫂……” “错,她是朕的凉贵妃。”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柒然身后传來,打断了独孤袖色的话,吓了柒然一跳,回头去看那紧闭的门,却是沒见到人影,头稍稍往上移动,只见梓归璃一手背于身后,一手平放在腹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三人。 “你何时上去的?”柒然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那双眼带了些怒,因方才搬动花盆而发热的脸,如今有些晕红,头发有些凌乱,那瞪着梓归璃的模样,就带了些娇俏意味。 “在你搬花盆的时候。” 梓归璃笑了笑,跃身下來,站在柒然身旁。而回答她的,却是不远处的楚流风。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皇嫂你是何时到的秦夜国?为何又成了那人的……凉贵妃?” 柒然耸耸肩,不打算回答,甩首便往她的寝室而去,在经过楚流风身边之时,瞪了他一眼,出其不意的抬脚死死的蹬了他一脚。 楚流风一个不备,脚背生痛,差点便惊呼出声。倒抽一口气,双眼翻白,对柒然突然转了的性子既好奇又有点吃不消。 柒然对独孤袖色笑了一笑,却并未交谈,直接便走进了二进院子。 方才她的小动作,独孤袖色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有些怔愣地看着柒然远去的背影,依旧不能明白,为何她的性子变得如此之快?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了人吗? 还有楚流风与她相处的方式,以及种种表现,让她莫名的忧心。 梓归璃双眼深邃地与楚流风对视着,嘴角微勾,淡淡道:“楚丞相不呆在大政辅助那小皇帝,來这阴湿的秦夜來究竟是所为何事?” “皇上所來为何事,楚某便是为何事花豹突击队最新章节!”楚流风微微一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往柒然离去的方向而去。独孤袖色看了梓归璃一眼,也转身跟着离去。 钟淮随即翻过院墙,落在梓归璃的身后,低声唤了一声皇上。 “何事?” “青山并未去跟在楚流风身后回到这清水苑,在闹市中不见了踪影。” “嗯,朕知道了,你派人盯紧这清水苑,若是能找到青山的下落就最好了。” 挥挥手,钟淮领命而去。梓归璃也往柒然的寝室而去。 柒然换下一身黏湿的衣裳,将有些凌乱的秀发打落,细细梳理着,楚流风伸手推门便进來了,见到柒然正在梳妆台前,有一刻的犹豫,却最后还是迈步进去了。 “独孤傲贬后为妃,另择皇后人选,这功劳多少也该归功于楚公子吧。” 柒然面对着铜黄色的镜子,看到白色的身影静静靠近,便有些嘲讽地道。 “公主也太高看楚某了,这事怎么说也是独孤傲自己的决定,如何就说是楚某的功劳了?充其量,楚某也就……” “也就做了个推波助澜的帮手罢了!”柒然嗤笑,一把将手中的檀木梳拍在梳妆台上,“啪”一声,待得那白皙玉手拿开之时,明显地看到了梳子板瑶间的裂痕。 进门后便一直沉默打量着柒然的独孤袖色,站在两人不远处,听了那些对话,在两人间來來回回的打量了一番,发现楚流风的面上有得意的神色,而柒然则带了些怒气。 柒然回來之时,因为出了汗,右脸有些火辣辣的痛,以青山给她的药水沾湿绢布,擦拭过了一遍那脸,此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然而她沒发现,那本是狰狞的伤口,却是缩小了不少,而那伤口,也不再那么狰狞。独孤袖色此时便是看着那缩小了的伤口,虽不知为何早已成疤的伤,如今又裂开了,但按照这伤口的形状來看,却不像是认为。 “若是当真有楚丞相的功劳,那朕是否该向楚丞相说一声多谢?” 梓归璃跨步进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柒然身边,不管她的挣扎便将人半强迫地搂腰拉起來,柒然瞪着他,他只当未看见,笑着对楚流风道:“若是不嫌弃,今日便留在小苑里用膳罢,朕已命人去准备了。” “你……”柒然当真是怒了,这男人是当真将她的住处当作是他的行宫了,还好意思开口让人留下來用膳了! “本宫只不知,何时本宫皇兄的皇后,会成了安南国皇上的凉贵妃了?” 独孤袖色注意到他脚上一双紫色的履靴,又闻听其一直自称朕,便将其身份猜得**不离十,声音中带了些讽刺,但梓归璃依旧笑得无害。 “在柒然未当大漠皇后之前,便是朕的贵妃。” 柒然一愣,独孤袖色也愣住了,她不知这中间是有这些弯弯道道的瓜葛在。虽然听闻她皇兄与安南国的皇上在为柒然而大打出手,但她一直认为是她皇兄赢了的,何时就变成了抢别人的贵妃了? 楚流风笑得一派风/流,丝毫沒有要帮忙的意思。柒然一阵尴尬,只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其中曲折的过程。 “那你与他又是何关系?” ------------ 177 初步和好 “那你与他又是何关系?”独孤袖色一指一旁的楚流风,看着柒然认真的道:“为何他要叫你公主?你是何国公主?秦夜的小公主?还是大政……” “袖色,别闹了!” 柒然一听大政国,脸色便变了,而揽着她腰上的手,也紧了几分。楚流风也敛下了笑意,有些严厉地呵斥出声,将独孤袖色吓得愣住了。 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或者知道此事的人,一直都以为柒然是换了副容貌生活着。 而天鸿老人是否知道她重生了一次,她不知,也不敢去问。这是一个深藏她心中的秘密。 紧握的右手微抬,放置在胸口处,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臂,而那手腕到拇指处,有着一朵殷红的鸢尾花。 “她是我要寻的那人。” 许久的沉默后,还是楚流风开口。他看着独孤袖色不敢置信的双眼,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她便是我要寻的那人,要守护一生的那人。” 突然而來的与真情独白,让房中的三人都有些回不过神來,最先回神的还是梓归璃,他脸色极其难看,看着楚流风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是觊觎柒然的人?” 柒然一阵无语,这男子为何只几年未见,便变得如此的霸道,且毫无顾忌的展示出他极强的占/有/欲。 “何以见得?”楚流风笑笑,见独孤袖色双眼微红,看着他莹莹欲泣的模样,拉着她便往外走,“你且先备好酒席,楚某有些私事要解决一下。” 说罢,人也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可以放手了吗?”待得人离去后,柒然在梓归璃的怀中,冷冷地道。 “不可!竟然抓住了,朕便要抓一辈子。”梓归璃靠近她耳边,在那耳廓边上细细吻过一遍,带着些沉重的呼吸,低声带笑道。 柒然双脸发烫,耳根子也红得透亮。听得耳边那邪气的笑声,顿时又羞又怒,为自己方才因为他一句话而像是停了呼吸,心快要跳出來的紧张模样羞愧,又为梓归璃的毫不遮掩的调/戏她而生气。 “你爱抓谁便抓谁去,但别來烦我。”柒然抬脚便往他脚背上死死的踩上去,他忍痛皱眉,手上却不松一丝力道,低头在她侧脸上偷吻一下,便埋首在她裸/露的脖子处闷声道:“我只想抓住你一个人,一直一直都死死的抓住,只要抓住你一个人……”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处,有些瘙痒,心也开始有些瘙痒,让她难耐,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如何都挣扎不开去,便闭眼让自己沉/沦下去,沉/沦在他编织的网中。 “啊……” 久久地埋在他怀里喘息,突然间身子一轻被腾空抱起,吓得她迷糊的神智一瞬间清醒,却是下意识的伸臂勾住他的脖子,惧怕掉在地上。 不多时一阵天旋地转,便被梓归璃放在了她房中柔软的大床上,睁眼瞪着床上有些陌生的帷幔,突然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俊脸,一如今天早晨见到的一般。 细细地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慢慢滑入她的衣襟处,吸吮着她漂亮的蝴蝶锁骨,一阵战栗传便全身,让柒然打了个激灵,伸手抓散了梓归璃高高束起的长发,梓归璃头上一痛,却是不停下來,依旧一路往下吻着网游之无良方士。 修长秀美的长指一挑,将那胸前简单的结挑开,好长驱直入。一手在柒然后背处滑动,柒然被他弄得难受,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爬遍全身,让她害怕。 “住手!” 当梓归璃的手,握住了她胸前的柔软之时,她忍不住低呼,隔着肚兜,一把按住了那只宽大带着热度的手,双手的手肘撑着身子下的床,喘着气微微起身,看着梓归璃。 而那男子那双本就如深潭般深邃的双眼,此时却如子夜时分天上的繁星,黑中透着亮,让她一阵阵心悸。 “当真要住手吗?”梓归璃声音带着些嘶哑,低沉而好听,被她压住的手不怀好意地揉了揉顶尖处的葡萄,让柒然受了刺激一般张嘴大呼,他却趁机扑上去,吻住了那柔嫩的红唇,另一只手却是顺着她消瘦的背脊下去,揉捏着她的翘臀。 柒然一阵心神恍惚,便陷了进去,一如许多年前,那场战场上的翻云覆雨…… 楚流风带着独孤袖色归來之时,那姑娘明显哭过,一双大眼水亮水亮的,特别清澈,却也红肿得厉害。只不好意思地看了柒然一眼,便躲在了楚流风背后。 柒然看着一直以來都是大大咧咧的独孤袖色,突然变得娇羞小鸟依人般,有些似曾相识。突然醒悟过來,一道倩影闪过她脑中,无奈的一笑。 古凌音如今不知在何处,那日她如此对她,她应该会恨她吧。 苦涩一笑,只一个小动作,便被细心的梓归璃扑捉到,他温柔地靠近她耳边,低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让人唤个大夫來瞧瞧?” 柒然摇摇头,对他淡淡一笑道:“我无事,只是想起一些事來……” 见她似乎突然又不高兴了,梓归璃皱眉,伸手抚上她的头,轻柔抚摸着,低声柔哄道:“柒然,以前的事过去了便让它过去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你们两个……可是和好了?” 楚流风拉着独孤袖色在柒然与梓归璃对面坐下,见那两人毫不顾忌的你侬我侬的亲/热,有些不习惯,轻轻咳嗽一声,试探着开口询问。 “不是!”柒然却是受惊般抬头,急切的否认。却沒看到在她身旁,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双眼微眯的危险模样。 “你说什么?”梓归璃捏着柒然的下颌,逼迫她回头与自己的双眼对视,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带着闪躲与不安。 而独孤袖色与楚流风这边,却是清晰地看到柒然裸/露的脖子处,一道深红的吻痕。 “即使要否认,也最好不要留下证据,让人抓住把柄。” 楚流风以玉扇指了指柒然的脖颈处,吓得她立马伸手拉高衣襟,试图掩藏一些秘密。 梓归璃却是心情大好,拉下她的手,也不管楚流风与独孤袖色还在,倾身向前,便在那原來就很深的吻痕处,再重重的咬了一口。 “啊!”柒然呼痛,大力的将人推开,伸手覆盖着那疼痛处,瞪着梓归璃骂道:“你这个变/态!” “乖,朕只对你变/态!哈哈哈……” “你……” ------------ 卷三 大漠鹰妃 ------------ 178 妒火中烧 用罢晚膳,暮色已黑,楚流风与独孤袖色品茗闲谈,为其介绍大政国的风土民情,以及他在南安城那些年的一些见闻,直哄得独孤袖色一愣一愣的,柒然在旁听着,几次三番笑得前俯后仰。 梓归璃坐在一旁,只静静的喝着茶消食,偶尔抬手将柒然落下的发丝撩到耳后,开始柒然有些不习惯,但待他做得多了,她也就不再在意。 暮色全黑,长廊处的灯笼都被点亮了,有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灯光交织,将这僻静的院落点缀得生趣盎然,蝉鸣阵阵,展示着这炎炎夏日的生机。 “你这架势,可是要留宿在本宫这清水小苑中!” 柒然不敢回头看坐在她身后的梓归璃,只一手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两人,有些指桑骂槐的说着。 “若是公主嫌弃,楚某倒是乐意之至!” 楚流风笑笑,假装未听明白她话中之话,对着脸色淡然的梓归璃投了个眼色,拉起一旁的独孤袖色,便道:“那可否允许楚某与袖色去挑间卧室!” 也不等柒然回答,便熟门熟路地往内院走去,柒然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顿时有些气结。 今日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不请自來也就算了,竟还要鸠占鹊巢不肯离去。 “那你……” “既然楚丞相都留下了,朕沒理由不留下,是不是!” 在柒然出声赶人之前,梓归璃快速地打断她,笑着将人拉了起來,亲吻了一下她光洁却还有些黑的额头,柔声道:“那柒然你带朕去挑一件寝室,可好!” 正在此时,几道黑影闪过,纷纷落在离柒然不远之处,却并未现身,而是隐在暗处。 柒然往那边看了几眼,却又恢复了平静,而回头來看,梓归璃却是丝毫也不在意,依旧拉着她往内院而去。 “你要带公主去哪!”青山的声音从藤架后出來,一身青衣有些凌乱,且衣袍下摆处,有几道明显的被剑划破的痕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有一道抓痕。 柒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青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虽说中了迷踪蛊而在山林中迷路之时,他也有试过发髻散乱了,却未曾受过伤。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吗?” 柒然见他脸色不好,便关切的询问着,迈前一步,却突然被梓归璃拉了回去,紧紧地揽在怀里。 “公主……”青山见梓归璃那强烈的占/有架势,心中不舒坦,双眉紧皱,钉在梓归璃手上的视线,可以将其戳出几个窟窿來,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不受控制的沙哑:“你们这算是……前嫌尽释了!” “并……嗯……” “确实如此,如你所见!” 柒然开口便想否认,梓归璃却是快她一步,手将她的唇捂住,朗声抢答道。 “看來你的计划要落空了,因为柒然要随朕回安南去!” 计划,什么计划。 柒然瞪着双眼,嘴中呜呜直响,梓归璃却死死捂着她的口,不让她发声,青山双眼一暗沉,本就因长年的仇恨积压的阴鸷神色,如今更是恐怖如入魔。 “既如此,那我便让你沒命回去!” 突然拔剑发难,梓归璃只來得及将他身前的柒然往旁边一推,青山速度极快,梓归璃只來得及往旁边一躲,闪开了致命之处,手臂却还是被刺伤了。 他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一个翻转,将桌上的杯子抓了往青山面门弹出,青山冷冷一笑,抓着剑柄的手力道加重,往下一压,血如泉涌。 “青山你住手!”柒然大骇,站稳脚后见青山发狠,似乎想要挑断梓归璃的左手手筋,顿时不管不顾的冲过去,缠在腰间的腰带被扯下,她将腰带舞得生风,却并未往他的要害击去,只弄了个障眼,一手便已死死的抓住那往下压的剑身。 四指与掌心出,溢出汩汩鲜血,与梓归璃手臂处的留下的鲜血,在地上汇成一道溪流。 “柒然你放手!”梓归璃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她抓着那剑的力道却又加重了几分。 “公主你……” “从本宫离开大漠之时,你便猜到了结果!” 青山苦笑着倒退两步,手中握着的剑松了,柒然握着剑身,手心痛得失去了知觉,快握不住之时,梓归璃也抓着剑身,让柒然放手,便一把拔了出來,溅了柒然一身的血。 “快……快去止血……”柒然声音有些颤抖,方说完,钟淮已经不知从何处出來了,走到梓归璃身边,快速地点了止血,眼神复杂地看了青山一眼,拉着人便走了。 柒然一手紧压着受伤的手,就要跟在钟淮身后去,青山却是出手拉住了她:“公主,不要去!” “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失望!”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公主你又何尝不曾让青山失望过!” 青山的声音低沉得有些低糜,若蚊呐声,柒然听到了,脚步一顿,背影有些僵硬:“有些事本就是心知肚明的,为何要去扯开了皮來说呢?”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他伤害了公主一次又一次,为何公主还要不对他死心,为何要原谅……” “青山!”柒然突然厉声喝止了他有些癫狂的话,回头眼神凌厉地瞪视着他,那双娇媚的眼中满是怒火:“别让本宫要你走!” 青山不敢置信地张大双眼,双唇却紧紧的抿紧了,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本就该让两人错过,他便将柒然留在这里,重新开始的。 但是终究还是算漏了公主在梓归璃心中的地位,他竟然不管不顾地单独來了秦夜,來带走公主。 一次一次的打赌,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输了,在山林里,他就不该心软,不该动摇,不该让钟淮带走她。 什么都不该……不该…… 呵呵地苦笑两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绝望凄凉:“你明知去不会离开你的,你明知我不会离开你的……” 柒然不忍看他那模样,转头便走了,只留一抹孤影,在亭子中独自挺立。 “即使你知道了是他安插蔡文才在你身边,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的,你也不会再怪他吧!当年阳城一战,即使你不出面,蔡文才也会暗中将你的财物迁走,助他渡过一劫,到那时,你也不会怪他吧!” 青山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些幽怨,然而更多的是无言的苦涩,伸出手在黑暗的空中,打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当真不配握住她的手, ------------ 179 逃离是非 “柒然,进來吧!” 钟淮背对着门,为坐在床边的梓归璃包扎伤口,在敷上金疮药后,只觉得那贯穿手臂的伤口痛得厉害。咬牙转头之时,便见到了扶着门框站在门外的柒然。 虽隔得有些远,却还是能从那张渐渐显露出往日的绝世面容中看到满满的担忧。极力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低哑着声音柔声唤着。 柒然犹豫了一下,受伤的手扶着门框,被那冰冷不平的凸起磕得极痛,甚至还将那凝固了的伤口划开,留下了一行血迹在那处官道红颜全文阅读。 紧握了一下手心,只觉得汗黏黏的,脚尖踢在门槛上,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迈步进去了。 “怎么都不先包扎一下伤口?” 见她双手中的血迹,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身子一动,却是拉扯到了伤口,痛得他双眉死死地皱在了一起。 “皇上,要注意不能再拉裂伤口了!”钟淮收拾了一下放在床脚处的踏板上有些凌乱的药物,瞥了一眼柒然,语气虽是带着不悦,却终究还是不敢多说。 “先别忙着收拾,帮柒然也包扎一下伤口。” 梓归璃看柒然那副模样,也不知她与青山究竟说了什么,这会脸色不是很好看,也或许是失血过多。 “不必了,待会本宫让青山……”说着惯性将手往后一藏,便顺口说出了青山的名字,却是一愣。 青山……她依旧是习惯了任何事都要经过青山之手,只方才他那模样,让她看着有些心惊。犹豫了下,便想转身出去看看他。 “柒然!”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梓归璃突然大声叫着她,伸出了未曾受伤的手,示意她过去。 钟淮退到了一旁,却并沒有出去。 “我……我为青山方才的做法道歉,他并非有意……”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既为青山出手狠辣将他伤至如此而生气,却又担心梓归璃因此而对青山下狠手。 “我们现在不要说青山的事可以吗?我们只说我们之间的事……方才你说,你选择随朕回去,是吗?” 梓归璃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柔和,那双眼中,满满的专注,只看着她,如一杯极醇极香的美酒,让她情不自禁的醉了。 不知何时靠近了几步,被他一把握住了柔荑,那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依旧冰凉冰凉的宽厚手心,却拂不去她心底的烦躁。 “你的苦肉计已经得逞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柒然突然有些冰凉疏远的声音,让梓归璃抓着她手心的手一僵,眼中神色闪烁,嘴角带着笑,道:“柒然你这是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发现了原來有人真的会用如此烂招罢了。” 柒然直视着梓归璃的双眼,一字一顿道:“钟淮与你的暗卫都隐藏在暗处,不可能会不对青山做了提防。而直到青山出手伤了你,却是还沒动静,想要骗谁?你只是要我的一个决心,若当真出手救你,必然会与青山争吵……” “柒然你先停下听朕说,朕并非……” “够了!不必再说了。本宫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计谋得逞了!” 梓归璃伸手要來拉柒然,却是被她一闪躲过了。眼看着今日才缓和了的关系,却是因为青山一出來搅合,便又打回了原点,心中有些不甘。 起身太猛,以至于拉扯到手臂上的上,那洁白的纱布又浸出了鲜艳的血,染湿了那干燥的布。 “皇上小心!”钟淮上前就要查看,他却示意钟淮出去。几番示意下,钟淮才不甚放心的出去了,只留下两人隔着几尺距离对视着。 柒然见他那模样,心中本就有些心软。可一想起青山方才在她耳边低语的一个名字,咬咬牙抬头冷然对着他,责问道:“水柔呢?你可放了她了?” 梓归璃方才退到一旁的桌子旁坐下,一手端着一杯茶,颤悠悠地想要举到唇边霸道医生神精受。 柒然看着坐在不远处喝茶的梓归璃,突然冒出这话來,让他喝茶的动作一滞,抬头看着她,面色却更是难看了几分。 “朕今日不想与你谈这个。” “可本宫想谈呢?” 柒然挺直了腰杆,直视着他,表达了今日不问出个所以然便不罢休。既然事情都已经一团糟了,那便一起解决好了。 “为何要现在谈?” “为何不现在谈?” 梓归璃手中的茶杯突然重重的放回原位,因力道太猛了,茶水溅出,落在他那身浅蓝色的长袍上,润染出一圈青色的水晕。 “柒然,我们方才和好,朕不希望别的事成为我们争吵的理由。” “很好,本宫也不想。那你可以很直接的回答本宫,究竟是放了还是未放?” “朕不希望你与朕的好,便是为了让着朕放了那丫头!” “你一开始的计划,不就是如此吗?” 柒然冷言相讥,那眼中的神色越來越冷,看得梓归璃心中一惊,站立起來,急切道:“朕改变主意了!” “太迟了!” “你……为何非要与朕针锋相对的相处?为何就不能回到从前?” “那你为何要以本宫身边的人來做要挟?水柔如是,青山如是……” “何曾当真就伤了他们?” 梓归璃此话一出,柒然倒无话说了。只与他遥遥对视着,几次开口,却是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來。 “公主!” “皇上!” 钟淮与青山两道矫健的身影一同快步进了门,打断了这房中的寂静,两双眼纷纷向两人投來,他们只急切得各自上前來到各自的主子面前。 “发生了何事吗?” “秦夜国太子突然带了几个兵营的官兵过來,看样子是要包围这清水小苑。” 钟淮毕竟比青山要沉不住气,且安南一国之君秘密出现在别国境内,若是身份暴露了,定然不会有好事发生。 看外面的形势,只怕多半是如此。 “如何走漏的风声?” 柒然回头看青山,那眼神带着疑虑,让青山心中一痛,声音有些黯哑,“独孤袖色身边有独孤傲派來的人,估摸着是知道了公主的行踪,回去报信了。” “那我们如今如何是好?”柒然看着梓归璃询问道。 “可让楚流风去应付着,我们从暗道离开。”梓归璃沉吟一阵,看向青山道:“你与柒然的势力大半都迁徙到了秦夜,自然不怕那些兵力,但是秦夜过擅长毒与蛊,朕觉得还是不要让柒然冒这个险……” 青山点点头,站直了身子,柒然起身与钟淮一起搀扶着梓归璃,跟在他身后。 ------------ 180 重入魔爪 “啪!” “啊!” “啪!” “啊……” 阴暗潮湿的牢房,四处散发着霉味以及浓重的血腥味,四周站着拿着各式刑具的牢卒,一顶尖尖的帽子罩在脸上,耳畔垂下两根垂髫,阴暗的光线里,看不清那些人脸上的表情。 正中央一个娇弱的身子,双手高高举起被半吊在悬梁上,脚尖偶尔点地。三个壮实的男子光着膀子,一下一下的甩着沾满血肉的鞭子,鞭鞭打在实处,让那娇弱的身子一阵阵战栗晃动。 一鞭子下去,尖利的呼痛声也渐渐弱了下去。白皙无暇的面容爬满了汗水,沾湿了有些凌乱的碎发,修长纤细的脖颈处一条粗糙的绳索勒着,因为晃动而被磨出了血痕,流下行行血迹。 时而高昂着头,时而低垂着,呼吸渐渐微弱,若蚊呐般,微不可闻。 “太子,不能再打了,再打便……” 那正对着那女子的大汉,伸掌草草一抹脸上淋淋汗水,回头对坐在他身后的翠青色华服男子道。 那男子玉冠高竖,白玉面容,虽是贵气非常,但那双眼中却是满满的阴鸷,嘴角勾起的笑,显得残忍冷血。 “谁说停的?给本宫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本宫从來不允许有背叛和欺骗!” 主子开口,那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后,相互使了个眼色,手中的鞭子舞得生风,却是暗中隐了些力道,声音虽大,也刻意避开了那羸弱的身子的要害之处。 然而,经过彻夜的折磨,便是壮实大汉也承受不住,枉论一个身子娇弱的女子。又甩下十几鞭,那人却是沒了丝毫声息。 “死了?” 那坐在与牢房中格格不入的豪华黄金雕龙椅上的男子,双手交叠撑着下颌,手肘撑在翘起的腿上,慢条斯理地问道。 闻言,那方才询问的大汉放下手中的鞭子,喘着粗气,左手食指在那秀挺的鼻子下探了探,轻轻呼出一口气,回身恭敬道:“回太子殿下,还有气。” “那就拿盐水來,将人泼醒了继续给本宫往死里打!” “这……” “怎么了?屠夫也会有怜香惜玉的时候?本宫劝你们最好选对象來怜惜,若是不怕连累你们一家老小的话!” 那翠青色华服男子的一句警告,吓得那大汉铜色的脸也一阵煞白,立时利落的接过一旁一个牢卒手中的瓷佤盆,甩手便泼了那女子一身的盐水。 “啊……”一阵火辣辣的痛传遍全身四肢百骸,本已经麻木了疼痛的身子,却是被人刻意叫醒般,撕心噬骨的痛。那本就奄奄一息的身子,在半空中用尽全力的晃动着身子,高高吊起的白皙光滑的手腕,被磨破了皮,渗出大量的血,但似乎都沒有身上的那股子痛更让她痛了。 “李倾……李倾晟……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那张惨白绝美的脸,如今双眼大睁着,因为疼痛,整张脸显得有些狰狞,看见坐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一幕血腥大宴的人,便张牙舞爪的诅咒着花豹突击队。 “不得好死?或许在本宫不得好死之前,首先便要你想死也死不了!” 然而李倾晟对她的诅咒却是不放在心上,缓慢起身,挥挥右手食指,示意一旁伺候地人都出去候着,便缓慢地靠近了那女子。 “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來……不要……不要靠近我!”见得那人离她越來越近,她却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厉喝中有些嘶哑,甚至有些血迹淌出流下嘴角,依旧拉尖着嗓子呵斥着。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响起,将那本有些癫狂的女子打得安静了下來,他反手便将沾着血迹的手心放在嘴边,伸出舌头一一舔干净。 “恶魔……你个恶魔……” 看着他那模样,那女子愣了愣,突然又开始大声的尖叫着。 “哈哈哈哈……凉柒锦,沒想到呀沒想到,过了这三年,你不但越发的长得美了,便是这性子也变得烈了!难不成是这三年野得都忘记了谁是你的主子?嗯?” 李倾晟一把紧捏着她的下颌,将她两颊处的肉都挤得往中间去,双唇高高嘟起,颚骨痛得似乎骨头都被捏碎了。 “我沒有主子,沒有!” 痛得眼泪都出來了,虽心中怕得心胆俱裂,却依旧摇晃着头,想要摆脱他的挟制。 “爬过龙床的贱/人就是不一样了,不仅胆子有见涨了,性子倔强了,便是连这一身的骨头也变得硬了。” 说着,捏着她下颌的手突然沿着她的脸,触碰到她被吊着的手上,沿着手臂慢慢移动,一直到那高高在头上的手腕处。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 凉柒锦双眼大睁,不停甩着头,哀求着,那双水盈盈清澈无比的大眼中,此时充满了恐惧,然而在那恐惧的眼中倒映出來的,却是一张极其狰狞冷酷噬血的恶魔面孔。 “如今才知道怕?太迟了!”随着声音落下,“嚓”一声,似乎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他伸手解下腰间别着的匕首,将刀鞘拉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便出现在凉柒锦面前。她微弱地喘息,渐渐闭上了眼。 面颊处一凉,却是李倾晟将匕首紧紧的压在她的脸上,“从來沒人能从本宫手中跑掉,你是第一个!也从來沒人敢在骗了本宫后,还能安然无恙!” “我……我沒……沒骗你……梓归……璃真的……在秦夜……还有有……大漠的皇……皇后……” 吐字已经不清晰了,然而她却是一字一顿的说着,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那又如何?本宫一日未抓到人,你的话便一日不可信!本宫再也不会相信一个禁/脔说的话!”阴冷的声音落下,寒光一闪,他便将缚着她双手的绳子给削断。 “砰!” 凉柒锦一个站立不稳,直直地摔倒在地,将不远处烧得正旺的火盆给撞翻了,而在她一张美颜差点扑在那堆火炭之中时,李倾晟及时出手拉了她一把,只让她那一头墨发被火燎去了一截。 “好好留着这张脸,本宫还未玩够你这张绝色丽颜呢!” “來人,将她扔到本宫的寝殿那去,让人将她里里外外给彻底洗一遍。” ------------ 181 不知去向 自那日城内戒备森严后,佔城中本就有些不寻常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而那前几日突然搬进那有鬼屋之称的清水苑中的人家,却是传出來不好的消息,更是让这离着那清水苑不远的住户连夜里收拾了行装拖家带口的搬家,只还未走出这边的小巷,却是被官府的人给抓了起來,扔进了大牢中去。 而那新住户不知何时又换了人,却是一个白衣翩翩如谪仙的绝佳男子,以及一个大漠装束地娇俏女子,虽说那男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飘逸之气,但身后总跟着一群皇宫内侍卫,态度虽不算傲慢,却也不算好。 如此一个阵仗下來,看着倒像是被监视着,变相的囚禁了。 而原本住在此处的那毁容女子,与一个青衣男子,却是踪影全无。 李倾晟去见过楚流风几次,或试探或威逼,却是丝毫不能从楚流风那套出一点儿消息。那个就是一笑面虎,即使笑得一脸无害,却是能在言辞间将你绕死进去,也得不了便宜。 如此碰壁了几次,他气得跳脚。在楚流风那吃了多少瘪,回到寝殿后就虐凉柒锦多少次,鞭打那是常事,有几次凉柒锦的倔脾气上來了,吐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他便气得又让他养的蛊虫以其身为食,钻心啃了她两天一夜,差点沒要去了这条命。 “杀了我!杀了我呀!” 凉柒锦光/裸着身子,身下是一滩黏腻的血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白皙如玉的身子,此时却是被虫啃得面目全非,坑坑洼洼的都是血洞。一头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肩膀处,却是黏了血迹,黏糊在一块。 那双本是清澈美丽的大眼,此时却是两个黑黑的眼圈,眼袋浮肿得厉害,脸色煞白如鬼,那模样极其恐怖。 李倾晟小心将那蛊虫收进了寒冰打造的精致盒子中,交给一旁的侍从收好,才以食指挑起了她尖翘消瘦的下颌,啧啧有声:“啧啧啧……就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本宫还以为你的骨头有多硬,起码能再陪本宫玩些别的更加刺激的……” “恶魔!你个恶魔!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凉柒锦攒着一口气,突然再次吐了他一脸的唾液,却是得到了他怒不可遏地一掌,将她拍到不远处的墙柱上,腰椎撞得一声清脆响,怕是腰椎断了,一阵阵刺痛从背部腰部传遍四肢百骸,此时她是连**的力气也无了。 看着那张白皙如冠玉的俊颜靠近,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就是个恶魔,來自于地狱的魔鬼,这个折磨了她十几年的恶魔,永远都不愿意放过她。 “本宫告诉你,一日寻不到梓归璃与你口中那个所谓的大漠前皇后,你一日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张阴冷残暴的脸上,带着施虐后畅快淋漓的笑,死死捏开她因为忍痛而死死咬紧的牙关,将一粒米白色的药丸强行塞入她口中。 “我不要……我不要……” 泪汩汩落下,她甩着头要将口中的药丸吐出,却是被那钢铁似的谁捏得动弹不得。她本能的以舌尖将那药顶出來,却是连舌头都被他一把拉住,带出黏稠的唾液,再一把扯着她的头发,迫使她吃痛仰头,强行将那药逼了进去春闺记事。 且不说这边掀翻起整个佔城抓拿所谓的敌国奸/细,闹得不可开交,却是见不到奸/细的身影,便是连个可疑之人也未曾抓到。 整个秦夜人心惶惶,似乎在不久之前还有人背地里笑了安南国与大漠国出现的类似的情况,只到得如今,不知别国是否也反过來在嘲笑他们。 但有两个人,却是对这些丝毫不清楚。却是惬意地过着两人世界,四处游山玩水。 这里所说的,便是出使大漠,却是在柒然那吃了闭门羹的古凌音与花未名二人。他们本应在冬末春初之始便回到安南国复命,但古凌音心中有气,且花未名对那尔虞我诈的宫廷生活本就反感,对回去之事并不热衷。所以这两人便时不时的甩开梓归璃与古瑭贺派來的人,梓归璃带着古凌音到处跑,美其名曰:游山玩水。 就如此玩着玩着,却是完全偏离了回安南的路,转而北上去了大政。如此又游玩了大半年,直到炎炎夏日,在大政国内热得难受,花未名便提议,让古凌音随他回山里,去见见他的师傅留万里。 “留万里吗?就是那个性格古怪的神医?之前倒是听表哥与柒然姐姐说着來着……” “这话可别让我叔父听到了,他心里会不高兴的。” 花未名脸上堆起严肃的表情,极其认真的对古凌音交代着,见她听了自己的话后突然紧闭着唇,生怕说出什么冒犯地话來,心里早已笑得前俯后仰,却还要极力的绷着张脸。 “……”古凌音拉了拉花未名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往上看,花未名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一个须发皆白,身子短小的老者,双手背后,嘴角要笑不笑,双眼微眯地瞪着花未名。 “师傅!”花未名突然叫出声,吓了古凌音一跳,立马走到他背后,偷偷从后往外打量着那看似表情严肃,但是五官长得极其慈祥的老者。 他虽须发皆白,少说也到了古稀之年,却是面容又光洁平滑,丝毫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古凌音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却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只腼腆地对着那老者笑了笑,却是不敢开口说话,让花未名强忍着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了,便大声笑了起來。 “沒个规矩,这是待客之道吗?” 留万里对这个既是爱徒又是侄子孩子,又是严厉又是无奈。早些年便将全部绝学教与他,人也是极其有天赋了,未到弱冠之年,便已闯荡江湖,声名大炙。但也越发的难管教。 “叔叔,我这不是给你带了侄媳妇回來,给你老人家瞧瞧吗?” 古凌音本因为花未名沒心沒肺的大笑,闹了个大红脸,左右不知该如何做,如今听得他这话,愣愣地看着他,醒神之后心中一暖,脸上便也火烧火燎地又红又烫,那双眼也不知该往何处瞄。 “果真是……男大也不中留呀!” 留万里打量了古凌音一阵,见那女子生得自然是美艳的,与剑儿的母亲來比,丝毫不逊色,难得的是这样的孩子,对剑儿却也是真心。 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花未名跟上,转身便往山林中隐藏着的竹屋走去。 花未名手上拉着古凌音的手,对她安抚性的笑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师傅似乎对你很满意……往后我花夫人的位置你是跑不了了……” 古凌音瞪他一眼,以手指在他掌心中抠了抠,痒痒的挠着他的心,才一甩头发道:“我才不要做什么花夫人!” ------------ 182 迎亲密谋 “你不做花夫人,那你要做谁的夫人?商清燕的?” “你……”古凌音对着他这张如偷了腥的猫一样笑得一脸贼精的模样,有些气结,咬牙道:“我要做就做留夫人!” 花未名看着她笑笑,突然凑近了在她耳边偷了个香,大声道:“这成!” 走在前面的留万里回头,见两人还杵在原地,高声叫道:“你们还杵在那做什么?” “來了!师傅你真是的,人家年轻人要跟媳妇儿好生甜言蜜语一番才好,怎的连这个也要管!” 花未名拉着古凌音跟上他的脚步,对着留万里的背影便是一阵絮絮叨叨,让留万里的一张白脸闹了个大红脸,碍着有外人在场,他不好像往日般捞了一把枯枝便追着他打,只强忍着不发,低声道:“莫要仗着你家媳妇在便肆无忌惮起來。” 花未名见好就收,不敢再撩拨留万里的虎须,只嘻嘻笑了两声,不着痕迹地拉着古凌音与留万里拉开了些距离。 “师傅您老先走,您老先走……” “哼!”留万里见警告起到了作用,转身便走。古凌音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背影,小声嘀咕道:“你师傅这是怎么了?” “沒事,估摸着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经刺激。” “哦!那为何你还要刺激他?”古凌音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在留万里宽厚的背影与花未名那张俊脸之间徘徊。 “谁说我刺激他了?那是他年纪大了,脾气诡异让人无……” “留一剑!看招!” 一直走在两人前面的留万里,强忍了走了一段路,背后却是喋喋不休地传來交谈声。他人虽老了,但是耳朵还好使,这些音量如何能逃过他双耳?这都罢了,他能忍,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说他人老脾气怪,这花未名却是明知故犯。 气得他连在客人面前维持的风度也不要了,右手掌心摊开,五指一抓,一旁树上的手臂粗壮的枝桠便到了他手中,转身带起一阵风,树枝尖端便猛然向花未名的面门攻击而去。 “哎……师傅你要小心些人家姑娘……” 花未名一把将古凌音送到安全地带,手中灵活的拔出剑,与留万里不留情面的招式对打起來,一面还不停的直呼着,那模样似极了当年古凌音与他初初相遇之时的模样,让她既怀念,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说,她是他媳妇。 一想到媳妇那词,脸忍不住一阵阵发烫,看着那白衣霜华的男子,像个半大小孩般与一个白发老者的嬉闹,突然萌生了一种在此过完余生的幸福之感。 余生……应当不输于一个太疯狂的冲动至尊兵王。 那日夜里,秦夜国太子突然带着侍卫围堵在清水小苑外,说是有敌国奸/细,要彻底搜查一通。 楚流风带着独孤袖色出去与其见面,一番说辞下來,李倾晟却是盯着独孤袖色一直看,最后还以将会是亲家为由,要将独孤袖色带去秦夜皇宫中,美其名曰是给袖色公主更好的照顾。 袖色不愿去,而楚流风也不可能让其深陷被拿來做交易的棋子,最后却是闹得三人不欢而散。而自那日起,独孤袖色与楚流风身后,都有太子派來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人跟着。楚流风虽能轻易便离开秦夜这个是非之地,但终究还是为了独孤袖色留下了。 李倾晟的狼子野心他一眼便能瞧出个七八分來,李紫倾这些年被他握在手中,在各国中斡旋,想要寻求一个最强大的联姻伙伴,以吞并其他国家,从而让其秦夜坐大。 只他未曾想过,那人竟然敢如此公然而毫无顾忌地在其国内大肆搜索抓捕别国皇帝,全城禁严,也不知那日后梓归璃与柒然去了何处躲藏。 独孤袖色就着如厕的机会,偷偷传了消息给赘在她身后的大漠暗卫,不多时,秦夜内的情形也传到了大漠。 独孤傲看了字条后,十分焦躁地在大殿内走动,不时地捶打着一旁高大的裹金石柱。 “皇上,可是公主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铁扎跟在独孤傲身后转了几圈,只见独孤傲不轻易显露情绪的脸上,如今满满的都是怒气,而紧握的右手指已经血肉模糊。 虽说大漠男儿不在意这些轻伤,可独孤傲如今已贵为天子之尊,如何还能这样轻易便伤了龙体?他有心想上前阻止独孤傲的自残行为,但独孤傲却故意左右前后的转着,躲开了铁扎的靠近。 “你们确定皇……鹰妃并未离开佔城?”独孤傲转了几圈后,突然伸指指着铁扎,严肃的问,“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吗?或者是联系上她?” “这……估摸着能找到藏身之处,但是要靠近可能有些困难……不知为何,此时鹰妃与……那人身边,围绕着四股势力。” “四股势力?除去梓归璃带去的暗卫,以及青山的势力外,哪來的别的势力?” 独孤傲皱眉看着铁扎,如今他烦躁的是如何能在不惊动李倾晟的情况下,将柒然带离秦夜。原本他早准备好了计划,还未來得及实行,却是被人早一步发现了梓归璃的行踪。 “该死!究竟是谁泄露了他们的行踪?”气恼地再次捶了一下一旁的火炬台子,让那马颈雕塑震了震,落下一层白白的粉末。 待得秦夜那边探到梓归璃与柒然的落身之处时,独孤傲已化身为迎亲队伍中的一个士兵,由铁扎带队,四五百人的组成的大漠迎亲队伍,身后一拉的有几千匹大漠宝马跟着,场面蔚为壮观。 从两国官道过去,却是休整得极其平整的黑土路,因为是夏季,天气炎热,泥尘滚滚,本不是太长的一个队伍,瞬间便看不到头尾间的人。 这一队人走得极其的焦急,本是一路吹吹打打过去的,却是一律皆省了,只埋头赶路。本要一个多月的路程,让他们生生缩短为二十几日。 到了秦夜之后,一群人中除了作为大漠皇帝的近身官员的铁扎带人进了秦夜皇宫,与其商量紫倾公主出嫁事宜外,其余人都在秦夜提供的驿馆中住了下來。 这日暮色沉沉,四处还有些夏蝉聒噪的鸣声,一道黑影却是从小院子里蹿入了铁扎的房中。 “参见皇上!” ------------ 183 浑水掉包 里间却是已经有三四个人等在了那处,待得那黑影一进去,便跪地行礼。 “都起來吧。快说他们究竟在何处了?情况怎么样?” “据说鹰贵妃受了伤,行动不得,所以那人便与其侍卫想尽办法在别处制造假象,引走秦夜太子的注意。” “柒然受伤了?伤得可重?”独孤傲闻听柒然受伤后,脸色一变,压低的声音不自觉便提高些。转念一想,既然不能行动,定然是伤得极重了。 这些日子以來他马不停蹄的赶路,却还是慢了一步。梓归璃在这秦夜多留一天,他的生命便多一分威胁。安南方面的人自然不能让他冒险,在极力要将他带出去的时候,却是让柒然受伤了。 “另外保护着他们的势力,查出來了吗?究竟是何处的?是否对我们有威胁?” “一方是新崛起的杀手组织??星月楼,似乎是与鹰贵妃有些瓜葛。而另外有一派势力,却是前些年在大漠边境游荡的煞血盟。” 星月楼? 这些年來,这个杀手组织事事都与青焰盟争,但那原本稳坐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青焰盟却是处处避让,如今更是两大组织联手,难道这星月楼与梓归璃有什么关系? 还有本就与朝廷无甚关联的煞血盟,自从三年前开始干涉朝政之事后,便一直蠢蠢欲动,此时却是保护着安南国的皇上,那这又与梓归璃有何关系? “想办法,让我们的人装成是秦夜的人,然后将大部分的注意力引开,其余的朕会处理。” 几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此任务却是十分的棘手,且不说对方是四股势力的聚集,便是单单一个青焰盟便让他们疲于奔命。然而主子下达的命令,却是不得不遵从。 待得那些人离开后,独孤傲在铁扎的房中一直待到三更时分,铁扎才回到宿处,与他碰头。 “宫中情况如何?” 铁扎方一进门,独孤傲抓着人便有些急躁地问。 “皇上请放心,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到时若是出了状况,还可以有人质保我们安然无恙的离开。” 铁扎呼了一口气,抹去额际的热汗,却是顾不得全身的汗臭味,只能耐下心來安抚着独孤傲的情绪。 然而独孤傲听了那话之后,不但不安心,反倒一把抓着铁扎的衣襟,将人拉到眼前,怒道:“朕要的不是安然无恙的离开,朕要将人一起带走!” 虽然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铁扎依旧能感受到独孤傲的脸色不太好。或者说是,碰上那女子的事,他家主子都不能静心等候。 秦夜与大漠商定的娶亲日子,本是年末腊月时分,但是大漠突然说是等不及了,便将时间挪前到夏末秋初,也到了八月初。 因李倾晟不容此次联姻再出错,也就满口答应了。所以时间紧迫,一切都在紧张而忙碌的准备着。在大漠迎亲队到了秦夜后,按照秦夜的规矩,却是要等上半个月,然而此时大漠之人却是來早了小半个月,如此一停留,也要呆上个一个月。 李紫倾虽满口胡闹着,说不愿意嫁错上冷傲特工妻全文阅读。但是李倾晟只道这是她姑娘家的面子薄,便也不太在意。尤其是对她时不时的闹几次离宫出走,更是出奇的耐心。 李倾晟各种焦头烂额了一个月,却还是沒能寻出梓归璃的藏身之处,倒是各种鸡飞狗跳的小盗大盗的出來凑热闹,甚至还到了大漠使者休宿的驿馆,盗走了各种嫁妆珠宝。 铁扎满脸汗水,下颌出杂乱的胡子也沒时间打理,天天带人往秦夜皇宫与佔城各处跑,时间一长了,李倾晟心中也烦,想将此事压下去,免得惊动了李盎。 如此大事小事皆低调的过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到了李紫倾披上嫁衣的日子。她在陪嫁宫女的伺候下梳妆完毕,却是看着镜中那打扮得过于妖娆的女子无奈一笑。 美虽美,却是失了精魂。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明知独孤傲心思不纯,并非当真是急切着來娶她,但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种遐想,若是他当真发现喜欢的是自己呢? 手中紧紧握住一个半手掌大小的梳妆镜,指节处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泛青,却是还紧紧的握着。身子整个在打颤,忽冷忽热的,却是只能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待得宫里的嬷嬷第二次为她盖上喜帕之时,心中依旧沒有踏实感。 第一次头戴喜帕,还是许多许多年之前,那时她只一心想着要逃出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出去后一切都是海阔天空,哪曾感受过新嫁娘的喜悦?如今却是满脑子想着独孤傲那张刚毅俊朗的面容,以及那双幽深锐利的眼中的冷漠,或许这一生她就算在这种自欺欺人中度过,也不会开心了。 被搀扶着上了花轿,轿子被铺了厚厚的一层垫子,只觉得软软的,十分舒服。轿子内是她的侍女,在将她扶到软椅上坐好后,又为她将长长的衣摆褶皱给一一抹平,动作轻柔,呼吸清浅,似乎怕惊吓了她一般。 浩浩荡荡的一个迎亲队伍,有一半是大漠的人,另外一半则是秦夜的人,从秦夜皇宫的宫门走过,隐约还能听到马车轿子外两边厚重盔甲的碰撞轻擦之声。 锣鼓声嚣,充塞着整个佔城的大街小巷,在迎亲队伍必经之路的两旁房梁下,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远远看去,如一条静止不动的火龙。 静,太静了。与外面的热闹相比,这宽大的轿子内显得太过安静,让李紫倾心里浮起一股焦躁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图尔,陪本宫说说话吧,有些闷了!” 李紫倾从红盖头下,只看见自己繁复的黑色凤袍的前摆,一双玉手带着两只莹莹绿光的宝玉镯子,抓了抓衣摆,却是有些不安,屏息等着轿子里另外一人出声。 然而等了许久,却还是沒人出声。她心中一紧,整个人都处在紧绷边缘,双眼看不到外面的动静,耳朵却是异常灵敏。她沒听错的话,这轿子里分明是还有别人的。 “图……”再开口唤人之时,一道凌厉的掌风劈來,正要砸在她的脖子处,却是被她早有防备的往旁边一侧,躲过了。而大红盖头也掉了下來。 “你是谁!” 一声厉喝,李紫倾手中抓着一把绿色的药粉往那向她扑來的人洒去,却是被轻易的以袖兜走了。而这一顿间,李紫倾已经看清楚了面前那人的面容。 “独孤傲……” 呢喃低语出声,却是死死地瞪着那张俊颜看,他不让她有缓冲时间,一把点了她的穴道,她便只能死死地瞪着那人。 今天是他迎娶她的日子,然而他却是怀中抱着别人,在她的轿车里,抱着别人。 ------------ 184 巫毒攻心 方才她那一声厉喝,被骤然高昂的锣鼓爆竹之声掩盖了去,外面赶马车的车夫却是未曾听到,她心中又恼又气,却是出不得声。 “先委屈你一会,只要出了城之后,你想回秦夜或是随朕到大漠,都随你!” 独孤傲将怀中人的脸往他怀中又紧了紧,压低了身子对瘫软在软榻上的李紫倾低声说着,对上那双清澈纯然的眼中,浓浓的不可思议与伤痛,心中不知为何滑过一阵的不忍与愧疚。 “咳咳……” 突然一阵咳嗽出來,胸前一暖,却是一滩黑色的血迹喷在了他的衣襟上,而那张白皙的脸变得暗黑暗黑的,那模样有些吓人。 “柒然……柒然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一出了佔城,我便带你去看大夫……好好看大夫……” 独孤傲惊慌地托着柒然的后脑勺,以袖子轻擦着那不停涌出的黑色血液,却是越擦越多,他心便又一沉。 李紫倾看着他那模样,心里沉闷的钝痛,双眼瞪得有些酸涩了,忍不住便落下泪來。 若是躺在他怀里的那个是她,他是否也会如此待她?为她而伤心?即使是一会便好……一会便好了…… “紫倾,紫倾你会药理是不是?你们秦夜的毒你能解是不是?你帮柒然看看,她中毒了,你帮她解毒……” 柒然一味的呕血,将地上洁白的毯子一下染成了深黑色,而他的衣袖以及衣摆处,都已经被那血给沾湿了。他如今只觉得一阵阵的懊悔,懊悔不该强行移动了柒然。 本将人都引开去之后,寻到了与梓归璃在一起的柒然,那会的她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的,虽那道伤疤不知为何已经都消去了,却是黑中带紫的脸色,让他脑子一阵发热,只一股恼的恨梓归璃拖累了她,让她受了这些罪。 他是有备而來,梓归璃措不及防,加之受了重伤,他顺利将柒然抢來了,也不管梓归璃如何强烈反对挪动她,他却是只一心将人带走,带回大漠去。 只万万沒想到,只过了两日,柒然便开始不停的呕黑血,一呕便是不能停,让他想好的万全退路都不得不提前,只能铤而走险的将人安置在花轿上一同带出去。 只要熬到出了佔城,便一切都安全了……只要柒然能熬到出佔城…… 心乱如麻,如今柒然这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既心痛又后悔,六神无主间看到了李紫倾一直看着他的眼,只能如此冒险一次了。 “朕点开你的穴道,你不要惊动外面的侍卫,可好?若是能遵守,便眨眨眼。” 沉默,许久的沉默,李紫倾直直地看着他,直到眼泪干了,眼睛酸涩得厉害,她只干瞪着眼。随着时间的流逝,独孤傲的心一点一点沉到了谷底,双眼的神色也渐渐暗沉。 就在他也放弃这种妄想之时,李紫倾却是眨了眨眼,再眨了眨,只对着他不同的眨眼睛。心中微微一松,呼出胸腔一口浊气,低头在柒然的额际落下一吻,靠近的为李紫倾解开了穴道。 “咳咳……” 突然能够自由活动了,堵在嗓子眼里的话,最终却只剩下几声咳嗽,便尽数吞了回去。长时间的僵硬让她身子有些麻,在独孤傲戒备的眼神中缓慢坐直了身子,然而道路有些坑坑洼洼的,一下子马车车轴陷入了坑里,让李紫倾一个沒坐稳,头便重重的撞在了车门板上。 一声闷哼,还來不及揉揉撞到的地方,外面便有些慌乱。一个随候在外的嬷嬷焦急地敲了敲车门板,紧张询问道:“公主公子追夫!公主沒事吧?可是又磕碰到哪处?” 独孤傲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差点痛呼出声,只见他眼中带着锋芒,脸色极其的冷漠,那样子十分明显,就是要她不要乱说话。 心痛比手上的痛要痛上千倍百倍,却是只能含着血泪都往肚里吞。 “公主……公主您可是应应奴才呀?奴才进去照看您……” “本宫沒事,你退下吧,有事本宫会唤你。” 努力调整了情绪,缓和了声音中的哽咽,李紫倾强力使自己说话一如往日的镇定。 闻得李紫倾的声音,原本停下了的队伍,又开始缓慢启程了。 李紫倾从宽大舒适的软榻上下來,示意独孤傲将柒然放到那上面,自己却是坐在了满是血迹的毯子上,深吸一口气,细心的为柒然把起了脉。 独孤傲看看躺在软榻上的柒然,再看看李紫倾越來越凝重的神色,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她究竟怎么样了?可是这毒当真太猛烈了?” “巫丞大人的毒……我无法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无法解?” 独孤傲闻听此言,不惊又急又怒,抓着李紫倾的衣襟,如困兽般的低吼道。 “你是如何招惹了巫丞大人的?这秦夜国内,他配置的毒药,无人能解!” “谁是巫丞?朕拿到解药后,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不能的喘息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來想办法,却是越想心中越怒,明明她只是被那些刀剑给割伤了脚,一道小小的伤口,如何就变成了无药可解? “巫毒攻心,巫丞大人一贯的做法。我也只能尽量以这些药吊住她一口气,若是……” 突然马车停了下來,那速度太快,似乎是马前被人拦了去路,马儿受惊,纷纷扬蹄半立嘶鸣,马匹失控,让李紫倾与独孤傲身形不稳,撞在了一块。而柒然也被甩得往马车后撞去。 “柒然!”独孤傲大惊,飞身上前将被甩出去的柒然一捞捞入怀中,整个人却是无法在低矮的马车中站稳,便与柒然一同撞出了马车。 “公主何必费心救那敌国的奸/细?” 李紫倾张嘴正要出声询问独孤傲是否有事,巫丞便穿着一件青色的带帽兜的衣裳缓步走了过來。突然而起的变故,让本还喜庆非常的迎亲送嫁队伍乱哄哄的,纷纷拔刀相向。 “巫丞大人你这是何意?成心想要毁了本宫的婚事不成?” 李紫倾只从半开的车门缝隙里看到那青色的身影,突然冷下声音來,冷声道。 “微臣不敢,只是奉太子之命,好好保护公主,勿让公主被人利用了!” 马车外的人,声音依旧清朗,判断不出年龄。但从李紫倾与他的对话听來,那人的语气却是极其霸道的,甚至比李紫倾这个公主更有威严。 “本宫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李紫倾厉声道,一把掀起面前碍事的珠帘,却是看到一个黑影快速的往巫丞的方向飞去。 “将解药交出了!” ------------ 185 正面冲突 “不要!” “哼!雕虫小技!” 李紫倾厉声呼唤着,却还是迟了一步,只见那一身青色宽大衣袍罩身的男子,手心一番转,一道青光划过,重重的撞击到了独孤傲飞扑上前的身子,整个人便被撞飞了出去。 他却是紧紧抱着怀中的柒然,生怕让她在受伤,一个翻转,自己背落地,而他双手则护着柒然的头。 “将这些人都拿下!” “谁敢动我们皇上一下?” 本是喜庆的夜晚,如今却是成了两国使臣的对峙。铁扎焦急的上前将独孤傲搀扶起來,要将他怀中的柒然接过去,他却是紧抱着不肯松手,无法,只能回头指挥着一众侍卫,随时做好冲锋陷阵的准备。 “哦?原來此人便是以英勇善战而闻名的鹰皇?”巫丞毫不畏惧的上前几步,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那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似乎能将人的灵魂吞噬进去一般。 “别与他的眼睛对视!” 李紫倾站在车銮上,想要下去到独孤傲身边,但是跟在巫丞身后的那几个罩着宽大帽兜的人却跑到她跟前,将她牢牢围在里头。 “公主身体欠安,还是回车内休息休息为好。”一人看似恭敬,却是语气强硬的对李紫倾道。 “本宫身体很好,不必你……” 话还未说完,却是巫丞转头看向了她,吓得她人花容失色,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堪堪抵在了薄薄的车门板上。 “难不成今日这一切,都是你们太子早就密谋好的?”独孤傲扫了李紫倾一眼,那眼神太过幽暗深邃,让人读不出感情,冷得人直打冷颤。随后便与巫丞直视着,丝毫不怕那人眼中的绿光。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说罢,拢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抬了出來,光洁消瘦的手臂,似乎只剩下皮包骨一般,青到发黑的衣袖往下滑落,一直褪到他的手肘处。高高举起的手指,长如鬼魅的黑色指甲,煞是吓人。 “将人拿下!” 手掌往下一压,一群蓄势待发的人早已一拥而上,将大漠來的人围拢在一处,拼命往内围杀去。 “柒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从城门东方却是又來了一群人,乌压压的动作极其迅速,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混战中的两队人之中。 梓归璃一身淡蓝长袍染血,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样,星星点点深一块浅一块的都是血迹。而那双眼大睁着,泛着通红,只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因为几宿未睡而熬的。 他就如一个被夺了心爱之物的人,不管不顾的人潮中冲进去,手起刀落,杀出一条血路,呐喊惊呼之声响彻这宽大的广场,青山与钟淮随后护在他身后,为他挡去了背后向他刺去的长矛。 明明城门就在不远处,遥遥可望了。独孤傲看着那不要命似的往这里冲來的人,抱着柒然的双眼紧了紧,抬头看着远处城墙之上,开始点起的火把。 原本乌黑一片无法辨识的城墙,却是早已围满了手拿弓矢的人,而在正城门之上站立的一人,青绿色的华服,玉冠高束,一派意气风发的往下俯视着,而他身边则站立着一个面容不甚明晰的女子。 黑发随风而动,白袍翩翩,如风中之蝶,似乎随时便会随风而去无良邪尊。 心中一动,低头查看窝在他怀中又开始呕血的柒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双眼紧逼,呼吸越來越粗重,是否也会突然随风而去? “将柒然还给我!”梓归璃攻进了内围,让一群大漠侍卫疲于奔命,又要对付不断往他们包围起來的安全地带的秦夜士兵,又要回头顾忌那单人闯入的男子。 “凭什么给你?柒然是朕的皇后……她是朕的皇后!” “她已经不是你的皇后了!你已废弃了她,羞辱她至此,你不配拥有她!” 梓归璃喘着粗气,手中长剑一举,剑尖堪堪点在独孤傲面前一分处,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你胡说!你胡说!朕只是气,朕只是为了气她,朕只是为了逼她自己回來!” 独孤傲如被拔毛的老鹰,突然抓狂般的脚下生风,几个旋转,一脚踢在梓归璃受伤的胸前,将人踢了出去,撞在背后一侍卫的长矛上,长矛由后背贯穿而过,肩膀出汩汩血流。 趁机出了包围圈,脚步点在打斗中的人的头顶、肩膀处,飞身往城门而去。 “皇上!” 打斗中的铁扎见独孤傲想一人突城而去,惊叫一声,一把甩开与他缠斗的人,立马跟在独孤傲身后保护。 “独孤傲,若是你再放弃我一次,我定然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李紫倾站在花轿车子处的横辕上,一手提着长而繁琐的裙摆,一手撩起凤冠前的珠坠,对着独孤傲绝然离去的背影,大声嘶吼着。 闻言,独孤傲的身子一顿,挺得笔直的腰背有些僵硬,却是沒有回头,抱着柒然的双手紧了紧,双唇紧抿,那双如鹰般锋利的双眸泛着冷光,扫视着不远处里外围了三四圈的秦夜士兵。 城门之上,站立着一身绿得发亮长袍的李倾晟,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右手高高举起,而四周却是蹲着一排手弯弓随时射箭的侍卫,而一袭白袍随风飞扬的绝世女子,站在他的身旁,手中死死抓着一条墨色的粗鞭子。 “独孤傲,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就与我们秦夜联姻,实行强强联合;要么你便与那人一般,一起埋葬在这里。”伸手一指,指着不远处身负重伤的梓归璃。 虽然钟淮极力护着他,但两人身上还是被划开了很多的伤口,且不说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密布,血流不止,便是他之前便被抹了毒的剑刺过,如今早已是面色发黑发紫,浑身无力。 方才受了独孤傲那一击,再次受了重伤,然而他只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肩处,一双眼死死地看着柒然的方向。 柒然被独孤傲紧抱在胸前,头往下垂着,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她的视线看着不远处喘着粗气地梓归璃与钟淮,她想要出声让他们离开,不必再管她,然而吃力了蠕动双唇,却是一句话也无法说出來。 “朕只要带走这个人,至于梓归璃,你想要杀了还是放了,都与朕无关。” 站在城门下,独孤傲嘶声厉吼着,因为太用力的嘶吼,胸腔震动得厉害,让柒然难受,伸手挡在他胸前,双手却是软绵无力。 “放开!独孤傲你放开我!璃……璃……” 柒然低如蚊呐的声音让独孤傲身子一僵,低头神色哀伤地看着她。 “好!既如此,本宫便成全你们!哈哈哈哈哈……” ------------ 186 出手相助 “不要!皇兄你若是伤他,我便与他一起死在此处!” 李紫倾一把夺过保护在她身边的侍卫的剑,往脖子上一搁,白皙如玉的脖子上便印出了一道血印子。 离城门有些远了,看不清李倾晟的神色,只见城门之上的人一阵沉默,让李紫倾心里沒有底。那方的人,是否当真不管她的生死?是否当真不理她这一枚棋子的生死? 极力掩饰心底的那股虚,命人将马车往前驱赶。众人惊吓地看着李紫倾压在脖子处的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宫让你驱马前进,听到沒?” 李紫倾一脚踢在前面的马夫身上,她的凤鞋外镶嵌了圈的金银,尤其是鞋尖处,因是尖尖的,踢在人身上,直接便插入了肉中,痛得那马夫一阵痉挛,在下一脚再來之时,立马驾着马车往前冲去,也不管挡在前方是否是秦夜的士兵。 待得马车在独孤傲身边停下之时,在城墙之上的李倾晟厉喝道:“混帐!带人到这边來做什么?将人给带回宫去!” “我不要回去!今日是我与独孤傲成亲的日子,我不要回去!若是你不放了他们,今日你能带回去的,只有我的尸体!” 李紫倾高昂着头,压在脖子处的剑再次加大了力道,鲜血汩汩,让城墙上的李倾晟眼神晦暗。 “你以为如此便能威胁本宫了吗?在本宫眼里,除了千禧大陆的领土,什么都不是!” 李倾晟说吧罢,手一扬,所有犹豫地箭驭手高举手中的弓,却是直直地对准下方独孤傲与李紫倾等人。 李紫倾不敢置信的大睁着双眼,嘴微张,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剑跌落,一脚却是踏空,整个人往下摔倒而去。 “小心!”独孤傲一手抱着柒然,另外腾出一手扶住往下掉的李紫倾,只觉得手心受力加重,加上柒然有些挣扎着要离开他怀中,他有些吃力的将李紫倾一把抱了下來。 “柒然姐姐……” 李紫倾看到柒然的惨状,忍不住便泪流满面,她已巫毒攻心,整个面堂都已呈现紫色,再拖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给本宫上,活抓敌国奸/细者,赏黄金千两,良田千亩……杀死者赏白银千两,良田百亩!” 随着李倾晟的一声令下,所有秦夜士兵从四面八方而來,那疯狂模样比之方才更甚。 李紫倾在独孤傲身边,看着远处火把耀眼处,那曾经在她生命中存在了二十年的男子,却是陌生得可怕。 “他……他当真不管我的死活了……他当真……” “柒然!”梓归璃让钟淮替他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便与青焰盟、星月楼、煞血盟之人一同冲破了包围,将独孤傲等人保护在中心处。 “将柒然交予朕!”梓归璃站在独孤傲背后,与其背靠背防御着随时会射进來的暗箭,一边大声说道。 “朕是不会将她交给任何人的,更不会交给你!”独孤傲以背大力一撞梓归璃,却是将他撞开了几步,单膝点地,一手以剑鞘撑着半个身子重量。 “你沒事吧?”青山本在与那些围攻之人打斗着,却是无意中一回头见到梓归璃的模样,只一瞬的犹豫,却还是上前将人搀扶起來我才不会被女孩子欺负呢全文阅读。 “多谢!”艰难地起身,全身皆已被鲜血浸湿,喘着粗气,痛传遍四肢百骸,最后痛到麻木,已经无法再感觉到那股痛意。 “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愿公主伤心!”说罢,看着独孤傲的眼神,冷漠毫无感情。 “请将公主交予我,我青山的主子,我们青焰盟会守护。”平直的伸出双手,青山冷冷的开口,煞时间,煞血盟盟主章成、星月楼楼主暗,皆飞身到青山身边,摆出阵势,随时准备进攻。 “你们疯了!如今大敌当前,如何要起内讧?如今首要的是一致对外!”铁扎见自家皇上丝毫不肯松手放人,心中焦急,却只能开口怒吼其他人。 “公主中毒已深,我们必须带人去解毒,若是如此拖下去,公主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她有事的!”独孤傲打断暗的话,低头在柒然的额际落下一吻,双眼通红带着湿润,看了看李紫倾一眼,对青山道:“将她也带走吧,兴许能为她压一下毒。” “我不要走!如今你有危险,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李紫倾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抢了士兵的兵器,转身便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中,大声呐喊着。 “李紫倾你不要命了!”独孤傲大吼着,将怀中的柒然给了青山,捞起自己的大剑,随后跟在了她身后,为她挡去乱扫射着的箭雨。 “你们快走……找古家的人,他们能寻到花未名,通过花未名找到神医留万里……”梓归璃一把推了青山,让其快速带人走。 青山离去之时,深深地看了梓归璃一眼,随后对着护在梓归璃身边的钟淮道:“希望你这次别将命交代在了这里,我与你的决斗还未开始!” 说罢,在众多伸手敏捷,行动诡异的人的护卫下,快速的蹿过高高的城墙,将一排弩箭手杀落城墙,顺手打开了城门,将李倾晟等人打得七零八落,方才快速离去。 “你当真不要命了?”独孤傲追上去一把抓住了李紫倾胡乱挥舞着的手,另一手抬剑砍下來偷袭的士兵的手,气怒地道。 “我是不要命了!反正你都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活着也沒意思!”李紫倾甩着被抓住的手,大声哭喊着,一行行热泪洒下,将有些乌黑的脸洗出一条白皙的小径,让独孤傲看了当真有些哭笑不得。 “谁不要你了?只有你那冷心的皇兄才会不要你……” “还有我父皇……父皇不要我了,他放任皇兄不顾我生死,他不要我了……” 李紫倾反身一把抓住独孤傲的衣襟,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着。身后是振聋发聩的嘶喊声,而充塞在独孤傲耳中的,只有一个伤心羸弱女子的哭泣。 一手再次解决几个偷袭之人,一把揽住怀中的女子退回到铁扎等人围成的包围圈,手抬起落下,再抬起落下,最终还是抚上了那一头早已有些凌乱的秀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高傲的李紫倾,哭得如此伤心。仿佛是被世界遗弃了的人,无所依靠,无所眷顾,似乎也能在下一秒就离开这个世界。 心中一悸动,揽紧了她,仿佛怕那瘦弱的身子当真下一秒便会消失一般。 “孽障!你这孽障!当真要不顾你皇妹的生死吗?” 城楼之上,一队禁卫装扮之人护卫着一个青色龙袍之人出现,他快步上前,抬手便是一掌打在了李倾晟的脸上,将他的脸打侧翻去。 ------------ 187 爱恨相伤 火把熊熊燃烧,不知何时远处的马车妆奁被火把点燃,嫁妆等布匹被点燃,只闻得空气中一股焦味,有些呛鼻。 李倾晟见本因早已昏迷的李盎出现在城门之上,张口欲解释,却是见到了李盎身旁的楚流风以及独孤袖色,只恨恨地低声道:“是你们两人坏本宫的好事?” “错,楚某只是來阻止太子做错事!” 楚流风手中玉扇一挥,打开了,轻轻在胸前扇着,笑容满面的脸上,是志得意满。 “皇兄!皇兄你如何了?”独孤袖色见城门之上已经稳定了下來,而随着秦夜皇上的到來,所有士兵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在了地上,她便快速下了城门,奔到了独孤傲身边。 却是在看到他满身的血迹之时,吓得伸出手却是不敢碰他一下,生怕弄疼了他。只恨自己來得迟了,才让她皇兄受这份罪。 “朕无碍!” 独孤傲摇摇头,对着独孤袖色笑笑,随即伸手拍了拍李紫倾的头,示意她上去城门处。 她呆呆地看着城门之上,她那年迈的父皇,须发皆白,在火把的映照下,似乎又苍老了几岁,然而在众禁卫军的围拢下,显得英气勃发,身为一国之君的气魄,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來。 她快速奔跑,上了城楼,一把奔到了李盎身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把扑到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哭得楚楚可怜。 “父皇……父皇……皇兄要杀了我,他不要我了,他不管我的生死了……父皇……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李紫倾扑在李盎怀里哭得伤心,李盎一边狠狠地瞪着一直低头不语的李倾晟,一边柔声哄着李紫倾,宝贝心肝的叫个不停。 楚流风扫视了一眼下面凌乱的场面,回头带了些审视意味地眼神看着失神落魄地跌落在城墙地上的女子,上前一步,以扇尖挑起她的下颌,细细察看了一番。 “像!当真像!只可惜像的只是外貌,心地却是如蛇蝎一般的歹毒,怎的就是孪生姐妹呢?”楚流风皱眉打量着与柒然一模一样的女子,一阵阵的低声叹息。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本宫的女人!”突然站在一旁的李倾晟抬头,手中的剑一把向楚流风扔去,楚流风一个闪身躲开了,然而那女子却是未能幸免,那剑在她胸口处,沒入了三寸的剑尖。 李倾晟吓得愣在原地,看着凉柒锦吃痛趴在地上,许久才苍白着脸色上前将人揽入怀中,为其抚顺着脸上凌乱的长发:“柒锦……柒锦对不起,本宫不是要伤你的……本宫不是要伤你的……” 李倾晟跪在凉柒锦面前,一手颤巍巍地抚着她的脸,双眼有些失神,渐渐落了泪,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我知道……可是……” “嗯!” 身子一僵,一声闷哼,李倾晟不敢置信的大睁着眼,张嘴看着不远处依旧熊熊燃烧的火炬,腹部一阵阵痉挛般的抽痛。 “但我是故意要伤你!哈哈哈……魔鬼,你这个魔鬼……与我一同下地狱吧!哈哈哈……我要杀了他,杀了她,然后我也是魔鬼,我们便一起下地狱吧……” 凉柒锦大笑着,手中握着的匕首大力再送上一送,让李倾晟不敢置信的大睁着双眼,低头看着他腹部不停涌出的鲜血甲午之华夏新史。 “皇兄……” “皇儿……” 变故來得太突然,让一群在四周保护的侍卫呆愣了一下,随着李紫倾与李盎的呼声,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來,纷纷拔出武器包围了凉柒锦。 “晟儿!”李盎有些颤巍的蹲下,从那发狂的女子手中将李倾晟抱入怀中,老泪纵横,不知该说什么。 “御医……快传御医……” 李紫倾回头大声对着身边的侍卫低吼,甚至还一脚蹬在了那些人的屁/股之后,将人踹下了高高的阶梯。 “哈哈哈……”凉柒锦站了起來,一手抓着满是鲜血的匕首,一手撑在齐腰高的围墙上,对着靠近的侍卫笑得癫狂。 “抓住她,若是我儿有任何损失,一定要她陪葬!” 李盎阴沉着双眼,对周边的侍卫吩咐道。 “陪葬?为何要陪葬?要陪也是他这个恶魔陪葬!”凉柒锦大笑着,突然狰狞着面容,甩手将手中匕首往李倾晟扔去,在那些人纷纷围着李倾晟,大喊护驾之时,突然双手撑在城墙上,快速的跳了下去。 “抓住她!抓住她!”李倾晟将挡在前面的人推开,撕心大吼着,待得他连滚带爬走到城墙边往下看之时,只隐约看到下方一抹凄凄惨惨的白色,一如寒秋料峭中被风雨凌虐后的残花。 “锦儿……”不敢置信的大吼着,声嘶力竭,响彻黑夜。 楚流风从始至终都只是环手抱胸的看着,这就像是一出闹剧,有高/潮,有转折,却是沒有多少看头。在火把阴暗处,他冷眼看了城门下的身影,转身便离开了。 李倾晟重伤,却是抱着在城楼下死去的女子发狂般痛哭,不肯离去。而李盎因为其子对独孤傲与梓归璃等人多有愧疚,安排了御医为其疗伤,并赠送了解药。 梓归璃方一处理了身上的伤后,便带着钟淮等人连夜悄悄走了。独孤傲因独孤袖色不愿离开,而李紫倾又在他走一步跟一步的情况下,只能在秦夜驿馆中逗留。 “风,你当时明明可救那女人,为何不出手相救?” 楚流风与独孤傲等人留在了驿馆,只他如今心里有些烦躁,独自一人在黄昏中徘徊在清幽小院里。独孤袖色见他走了出去,悄悄地跟了出來,却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着。 “因为……那人是我要守护的人,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到她。” “我也不行吗?”独孤袖色突然有些吃味,将抓着楚流风的手一把甩开,嘟嘴不满的道。 楚流风看着她许久许久,就在独孤袖色以为她不会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之时,才听他从口中吐出无奈的两个字:“不能!” “她对于你而言就如此重要吗?重要到……”重要到连她都无法取代那女子的位置? 最后一句话却是不敢问出口,如今她与楚流风的关系并不明朗,似情人似朋友,却是不知以何身份定位。从始至终,都是她在纠缠着他,而她怕的是楚流风只是因为不忍拒绝,便默声不拒绝。 “独孤傲!我要杀了你!” 就在两人静默无语相对之时,突然从房内传來李紫倾的怒吼声,吓得独孤袖色脸色一变,不敢在外多做停留,拔腿便回去查看情况。 ------------ 188 生死追杀 “独孤傲!若是让本宫找了你,一定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打断你的腿!呀……” 李紫倾在房中一阵肆虐,满地狼藉,碎片珠瓦滚到四处,已无完好无损的桌椅。手中抓着一把剑,便是连房中的木墙柱以及窗棱都不放过。 独孤袖色飞身就要进去,却是被从后面进來的楚流风一把抓住,往一旁的树丛后躲了过去。 “你做什么?我要去看看紫倾公主唔……” “你这是送死去!”楚流风以掌捂住她的口,沉声道,“你皇兄已在不久前偷偷离开了。” “什么?”独孤袖色伸手把那捂住她嘴的手给掰开,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流风,“你怎么知道的?他不是答应紫倾公主,要带她一起回大漠的吗?” 楚流风摇摇头,叹了口气,抬头往夕阳落下的方向看去,一抹残阳,只剩半边便都隐沒在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之后,黑夜将要到來。 “柒然生命垂危,他定然坐立不安。此时应该已经出了佔城了罢!我们也准备一下,立刻启程。” 说罢,起身,一把将惊在原地的独孤袖色拉了起來,见她还是沒动作,无奈一笑,拉着人快速的在庭院中穿梭。 ****************** “我恨!我恨凉柒然可以得到一切,而陪伴我的只有羞辱、凌虐!我恨!我恨梓归璃眼中只有她,却是永远都看不到我!我恨!我恨你!你这个恶魔……恶魔……你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 “锦儿!”李倾晟突然睁眼醒來,口中叫着凉柒锦,手在半空中抓着,却是什么都抓不住,大汗淋漓,将贴身的雪白里衣都湿透了,紧贴在精瘦的身子上。 四周一片静谧,徒留床边四周的帐幔随风而动,他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手微微伸出,嘴张了张,又闭上,除了他浓重的喘息声,什么都沒有,而他又显得那般的无助。 “太子可是醒了?需要用些膳食吗?”伺候的人在外头等着,听得李倾晟的声音,便到了内外殿间的珠帘处,低声询问道。 “什么时辰了?”他缓着自己的喘息,许久许久才哑声询问道。 “回太子,已经到酉时末了,恰好可用啊……”那宫女还未说完,只听里边一阵动作,下一秒一阵风拂过般,李倾晟已经披头散发,光着脚站在了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只來得及惊呼一声,下一秒却是被李倾晟一把甩到了一边,头撞在大理石柱上,只听“砰”一声,便晕死了过去。 “太子殿下!”一道清冷的呵斥声从大殿门处传來,一个青绿衣袍罩身的男子背光而立,将残阳余晖分割成了两半,而他的身影也被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地上,如鬼魅般。 “说!你说!那些可恶的人去哪了?本宫要杀了他们,本宫要为锦儿报仇!”李倾晟见了來人,却是并未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惊吓,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來者的衣领,大喘着道。 “皇上要太子殿下别再惹事,若是此事闹到大漠或是安南,秦夜便无法立足,更会……” “更会什么?被两国围攻吗?本宫不怕!若是本宫将他们一网打尽了,还能收管那两国,成为天下霸主!” 一把摔开來人,光脚便走了出去,“來人,准备人马。” “可是太子,如今天色已黑了,这是要去哪呢?要不到明日才……”那侍卫看了看天色,见自家主子还披着一肩的散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劝道腹黑总裁诱妻上身全文阅读。 “本宫说的是立刻马上!你耳聋了吗?”李倾晟暴躁的一声吼,吓得那侍卫连滚带爬的跌下了高高的石阶,跌得鼻青脸肿,却是不敢呼痛一下,晕晕的转了两个圈,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太子!”巫丞从太子寝殿出來,帽兜已被他拿下,露出那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光滑的脸沒有一丝一毫的皱纹,然而那一头灰白的头发,却是又暴露了他的年龄。他眼神严厉地瞪视着李倾晟,然而李倾晟站在逐渐暗沉下去的夜色里,无所畏惧。 “本宫要用绝杀令,你是否也要來阻止本宫?” 李倾晟嘴角往右上一勾,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哼一声,甩袖进了太子寝殿。 “你该明白绝杀令只能用三次,为了这事竟然将最后一次的绝杀令也用完了,你可知会有何后果?” 巫丞气得双手握拳,深吸一口气,难看的脸色方缓和了些,转身跟在李倾晟身后,压抑着怒气,耐心的说着。 “这又如何?本宫就是要亲眼看到那个贱/人与那狗皇帝的尸体,本宫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方才解恨!”李倾晟一张脸忽黑忽青,在阴暗的光线里,脸狰狞恐怖。 “那你便动用绝杀令吧,我不再管你了!”巫丞气得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口中还怒得口不择言,“当初为了寻到那女人便用了一次,如今这次绝杀是为何?若是当真喜欢那女人,就不会将人逼得自残,此番作为也只会让人看笑话,将人折磨死了才來忏悔?推卸责任?” 巫丞往外走着,声音虽越來越弱了,却还是清晰的传到了李倾晟的耳中。 折磨得她要自残自杀? 或许一开始他便是错了。为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用尽了手段,终还是将人给弄丢了。本发誓要好生对待她的,却还是因为她爱上了别的男人而发怒发狂!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即使死了,也只能是他亲手杀死的! 双眼通红,两手撑着头部,只觉得一阵阵的痛,痛不欲生,“啊……” 空旷的大殿,痛苦之声四处回荡,甚至传到许远许远…… 青山以梓归璃教授的方法,联系到古家的人,但是竟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花未名与古凌音都不知去向,气得他一把将古家的人给杀了。 梓归璃带着钟淮等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与青山约定的汇合地点,却是还未出了秦夜国界,因为柒然身子越來越遭,呕血间隔时间越來越短,不能进食,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难得用了两年时间才养好的身子,如今却又变成了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青山将手中的碗一摔,碗中的稀粥溅落满地,黏黏糊糊的,他却是顾不得那些,脚踩在那碗的碎片上,直接走过去一把揪住了站在门口逆光处的梓归璃的衣领,脸色难看得吓人。 “朕进去看看她。”梓归璃对青山发泄在他身上的怒火不辩白也不躲避,那双深邃的双眼直视着青山,低声说道。 “你看了又能如何?她如今神智不清,就连进食都成了奢侈,你看她都消瘦成了什么模样?”将人一把拉了进來,推倒在柒然的床边,低声怒吼着,却又怕惊扰了床上的人儿,不敢太过大声。 “一起等吧!等他來。” “你还要等谁?”青山扬起的手,却是久久未曾下去,最后一把打在了一旁的木桌上,顿时木桌四分五裂。 ------------ 189 丛林埋伏 梓归璃守候在柒然身旁,以袖擦去她额际密密麻麻的汗,脸上表情虽平淡无波,心里却是翻涌成浪。“朕已派人联系花未名,不几日应当会过來了。” “我不同意继续在秦夜境内等。我不相信那个太子,那就是一个魔鬼一样的人,狼子野心,怎可能会轻易放我们走?以我们青焰盟的势力,定然能将公主安然送回去青焰盟总部。” 青山有些焦躁地在房中走來走去,见柒然突然嘤咛一声,再次弓着身子,难受得整个人都像在抽搐一般,一个箭步跑到床边,却是被梓归璃早先一步,将柒然揽入怀中。 只听他低柔地亲吻着柒然被汗水浸湿的额际,理顺着她凌乱的发丝,柔哄道:“再忍忍,柒然再忍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一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却是双眉紧皱,眼角下是几日來不曾休息而留下的黑影。 “李倾晟被关静闭了。秦夜皇帝已经答应放我们走,在此多等一阵也不会有什么问題。主要是……”低头以手抹去柒然嘴角再次不停涌出的黑血,无奈道:“主要是柒然已经不能再赶路了,再奔波的话,估计毒物会侵蚀得更快。” 房中一阵静默,青山看看柒然的脸,再看看梓归璃的脸,“啊……”如困兽般尖叫过后,转身一把拽着一旁的钟淮便往门外走,“如今我心里不痛快,要狠狠的揍你一顿。” “我心里也不痛快,刚好也可揍你一顿。” 钟淮让他拉着他走,也不挣扎,面无表情声音淡漠道,见他因为焦急而张牙舞爪的模样,嘴角微勾,却是一闪而逝。 这个人,已经很久未曾有这种张牙舞爪的表情了,当年那个事事急躁的人儿,似乎又回來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李倾晟要杀独孤傲与梓归璃之事,李盎不知道?” 将人拉出來后,青山突然变了一张脸,将人一把拉到屋角阴暗处,一把推到了木屋墙边,以手臂抵着他的胸口,低声怒问。 “当时出來阻止李倾晟大开杀戒的,便是秦夜皇帝,似乎是楚流风去搬來的救兵,且我们在驿馆留宿之时,李盎还亲自前來道歉了。”钟淮不知青山此问为何意,只蹙眉思索了一番,将事实说了一遍。 “不对劲,很不对劲。无论秦夜皇帝如何将大权交予太子,也不可能对太子的动向毫无察觉,若是当真一无所知的话,只有两种可能。”青山放开钟淮,独自一手抵着木墙,低声嘀咕着。 如今他心里总会有股不安,似乎其中有什么不利之事,在渐渐靠近。 “咻”一声响,青山快速回头,手中不知何时已抓着飞镖,飞了出去。却原來只不过是远处的丛林里飞过一只灰白的小鸟,下一秒便掉在了丛林之中。 “盟主!”青山一出手之后,便有青焰盟的弟子前來候命,而另有一人飞出去将青山射落的小鸟抓了过來,手中却是多了一张纸条,递给了青山。 “这是什么?”钟淮站直了身子,往青山那方靠了靠,只见他展开一张如拇指般大小是纸,上面只书写了几个字:病危,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钟淮一把抓过那张纸來看,面色变得与青山一样难看仙神之逆。 “去通知宁,安排一部分人迅速转移,留下一部分人來清理清理这些杂碎。”青山啐了一口唾液,安排好后才回头对青山道:“这里不能再留了,秦夜这群人本就是狼子野心,想要一举侵吞了整个千禧大陆。” “可如今娘娘的身子本就不能挪动了……”钟淮一把拉住往屋内急走的人,眉心紧锁,不知该如何劝说,他自知情况紧急,应当听青山的,却是又不得不兼顾柒然的身子。 “发生了何事?”梓归璃抱着柒然出來,见钟淮与青山在一旁僵持着,出声询问道。而钟淮抬头看去,见星月楼的暗站在梓归璃身旁,一副随时动身的打扮。 “暗已经告诉朕了,我们要立即离开此地,秦夜的绝杀令是生死追杀令,若是被那批如豺狼虎豹的人追上,定然会伤亡更惨重。” “好了,别再说了,马上走吧。若是碰上秦夜的巫丞亲自出动,我们都不可能出得了秦夜国门。” 青山转身再次安排了几批杀手分头行动,去暗杀一些人,然后便与梓归璃等人一同迅速离开。 秦夜处于千禧大陆的西南方向,地理位置偏僻,林木繁多且潮湿阴暗,四处都是未曾开垦的原始丛林。高耸入云的古树木,粗根盘错,将天上投下的光分割成了一道道细碎的光影,只隐约能照得前进的路。 他们一行人不能走官道民道,只能选了一些偏僻的树林穿过,而沿途还需要人工开道,然后再有人将走过的路伪装成原來的模样,虽行进迟缓,倒还真将追在身后的人给甩开了。 “呕……呕……” 方到了一处有清澈湖水的草地,柒然便停不下來一直的呕吐着,本就不曾再进食,如今这次翻江倒海的呕吐,也只能吐出一些黑色的酸水。 随行之人中,倒是有两个女子,贴身打理着柒然的一切状况,但到底还是习惯了打打杀杀的杀手,如何能当真贴身照顾好? 梓归璃便不假他人之手,细心的打理着柒然呕吐过后的一身狼狈。 “你们去装些水來。”以干手帕为柒然抹去嘴角的脏物,抬头对伺候在一旁的两个女子吩咐着。 青山则与钟淮到了不远处寻些吃食,顺便寻找一条便捷离开秦夜的路,四周围着保护他与柒然的,则是青焰盟与星月楼中的人,而煞血盟中的人被留在了原來的房子那边处理跟去的敌人。 “是!” 那两人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声,便拿了随行的瓦罐去装水。 “啊!”突然一声尖叫,梓归璃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道黑影突然从水中蹿了出來,而方才去打水的其中一个女子,已经被一剑刺穿了喉咙,另外一人则被砍了一只手,瓦罐则被摔在了水中,与那断手飘飘浮浮地,随着被晃动的波浪,漂到了湖中央。 一声惊起,其余众人早已飞身去与一群黑衣人打斗在一处。 梓归璃皱眉看着混乱的打斗场面,手中揽紧了柒然娇弱的身子。如今她的面色依旧是青紫青紫的,颚骨高耸,手腕及整个手早已变成了皮包骨,皮下青筋清晰可见。 “找死!” 梓归璃已不能再忍受这躲躲藏藏的日子,尤其是在答应了让他们离开之后,竟还派人來追杀,若是让他有命活着出了秦夜,定然会踏平了秦夜的国土,方能一解心中的仇恨。 脚步一踏,如蜻蜓点水一般,带着柒然从湖面飞过,那些黑衣人也追着而來,梓归璃一个旋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将围攻而來的人扫落了几个。 ------------ 190 误入泽林 “想不到安南皇上这身手当真了得。” 一道带着沧桑的老者声音从林中传來,梓归璃一个旋身,脚尖点在浮在水面的尸首上,往声音來源处望去,下一秒那声音却是又从另外一个方向传來,梓归璃再次转身,然而一道黑影快速闪过,却是又消失不见了。 “谁?别装神弄鬼的,出來!” 梓归璃抱着柒然飞身回了草地,四周都是來偷袭之人的尸首,梓归璃要小心翼翼才不踩在那些尸体之上,而他这方也伤亡了不少人。 对方一见势头不对,便又隐身了。这本就是秦夜的地头,若是对方想隐藏起來,他们的人也无法寻到,余下三十几个未受伤的人,将受伤之人搀扶到一处,梓归璃抱着柒然站在中心圈内,而众人则警惕地四处张望着纷纷围拢在梓归璃身旁。 “咻~咻咻~” 一阵直冲天际的青色烟雾飞出,梓归璃四处看了看,只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方才那是青焰盟的危险信号,传了出去,定然也让这边暗处的敌人所知悉他们在求助。 “放我下來吧。”此时柒然悠悠转醒,一双眼早已青紫肿大,本是清澈的一双眼眸,如今因眼中总会湿润,使得一双眼都是红红的,带了一层血膜似的,看不清晰。 她就透过那血红的一层光线,看着梓归璃,微弱的声音,却是撞击着他的心。他手中力道不减反增,将人揽得与他胸口相贴方才嘘出一口气,“别想太多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青山呢?青山会有办法的……”四处寻着,却是未曾见到青山的身影,柒然更加着急了。这些年來,她都依赖着青山,若是当真离开了他,她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放心……放心有我呢……”梓归璃靠近她的耳旁,以脸颊与唇磨蹭着她的耳廓耳垂,低声安抚着。 正在此时,对方从四面八方再次迅速攻击了过來,刀剑破空之声,似乎近在耳旁,又似远在天边传來的回音。保护着梓归璃的人,尽量扩大保护圈,抵死与那些不要命似的人战斗着。 梓归璃观察着这场面,见对方一轮一轮的以人海战术加上车轮战來对打他这方的人,只胜算不大。况且他们一把洒落的毒粉,便让那些牛高马大的壮汉倒地打滚呻/吟不止,更有甚者,当场抽搐几下,便口吐白沫死亡的。 “快服下!”梓归璃掏出一颗尾指大小的红色药丸,塞到柒然的嘴边,让她吞下去。开始柒然不肯服用,摇着头紧咬牙关,见梓归璃一直执着,瞪视了他许久,才张嘴吞了进去。 “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 “先别说话,好好的休息一会,待会便沒事了。” 柒然虽知梓归璃是安抚她的,但如今她是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痛,尤其是腹部腿部受伤部位,一会火辣辣的疼痛,一会却是冷冰冰的麻痹大唐绿帽王。全身出的汗,只不知是热出的还是冷出的。 双眼沉重,渐渐瞌睡了过去,只睡过去之前,听到梓归璃低声怒吼道:“往西部方向去。” 沉重的呼吸,急骤的心跳,强烈的颠簸,这些都让柒然头晕脑涨得难受,想要睁开双眼,挣开双手的束缚,却是连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都无法完成。 “该/死的,这是什么地方?”她听见梓归璃怒吼声,以及稀稀落落的水溅落的声音,“噗通”“噗通”几声过后,却是有人突然在挣扎着,似乎被什么给绊住了,而身旁的人却纷纷呼喝着前去帮忙。 “别过去了,此地是沼泽,越往里走去便会沉得越快。”梓归璃的一声呵斥,让一阵忙碌的人纷纷停了下來,他的呼吸沉重,声声都清晰的传到她耳中。 “噗嗞”“噗嗞”之声响起,柒然猛然睁开双眼,入眼的便是离她不远处,十几个穿着白色里衣的男子,一边忙着将手中的黑色白袍小心翼翼的脱下來,甩手扔给不远处的伙伴。然后那人再甩手传给另外一人。 而在漆黑的沼泽水中央的人,只脱得剩下裤子,光/裸着臂膀,等待着那黑黢黢的水将其淹沒。 浓密茂盛的水草,被这一番折腾,早已与一滩黑泥搅拌在一处。青焰盟中的人不慌不忙的将脱下來的外套一件件传递着,铺垫着,形成了一条带着泥泞的路,让梓归璃缓步上岸。 此时柒然才知,原來梓归璃也落入了沼泽之中,一直抱着她,因为重量问題,早早的被淹沒到了腰部之处,一番艰难而缓慢的踏步,才到了岸边,让人将她接了上去。 “你们小心上來吧。” 他们本就有轻功,再加上这些铺垫好的助力,多多少少都能上來一些人。梓归璃躺在一旁湿淋淋的草地上喘着粗气,看着众人纷纷上來了些,而处在最中央的则早已被淹沒了口鼻,渐渐沉了下去,却是不能救上來了。 “这里是秦夜最可怕的泽林?” 柒然转着头,见众人皆是一身狼狈的上來了,便缓缓坐起身子,询问一旁的梓归璃。 “应当是,方才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便是绝杀与追赶。能当场绝杀的便毫不留情的下杀手,不能杀的便赶到此地,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是吗?你当真以为无生还的可能?”柒然扫视了一圈后,有些嘲笑般的回头看着披着一头水草干叶的梓归璃。 “或许。无人能预测到未來。”伸手为柒然捋了捋落下的一簇发丝,见柒然一直盯着他看,便温柔的笑笑,靠近了些她的脸,以鼻子噌了噌她的鼻尖,笑道:“如今你的气色好了许多,可别告诉朕你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你才回光返照!本宫的命大着呢!”要是要她死,早在许多年前,她死后便不会再有命存在这个世上了。 见柒然似乎当真是有些生气了,梓归璃脸上的笑有些讪讪的收了回來,干笑了两声,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有些尴尬,就在他绞尽脑汁想打破这尴尬之时,柒然却突然将手放置在他脖子后一掰,往下压了压,道:“低下头來。” 梓归璃见与她的唇距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似乎只要再进一寸距离,便能触碰到她那虽泛着青紫,却是记忆中无法抹去的香甜之味的双唇。 正暗自遐想间,头上一重,却是柒然一手压在他脑后,将他的脑袋往下压到她胸前的位置,随后在他头上动着。 “你在做什么?”感觉头上一轻,似乎是束发的玉冠被摘下了,随即便是一撮撮湿漉漉的发丝落在肩头,垂在胸口处。 ------------ 191 回光返照 他从不知她会如此的热情,在这许多人围观着的情况下,就來给他宽衣解带。 柒然为他将头上的发丝打散,并一一摘除掉那挂在头上的湿草枯草后,对他身上那脏兮兮且湿漉漉的衣服实在看不过眼。 此时正值日中天,太阳猛烈地照射着,即使他们此时坐在阴凉处,依旧能感受到一阵阵热风扑面而來,将脸上的热汗都烘干了。 虽已是十月中旬的天气,但是秦夜的夏季似乎十分难过,丝毫未曾有秋初时节该有的爽气。 柒然手滑落,素手消瘦,可见青筋,似乎手一抓便能掐断那双瘦弱的手。梓归璃的视线从她脸上随着她的手,移落到他渐渐敞开的胸膛上,本已经有些缓和的呼吸,再次低沉厚重起來。 柒然利落的将他的外袍脱下,见白皙的里衣更加被染得脏黑不堪,手一用力,将里衣也给剥了下來,手下一滑,打在了他的腰裤头上。 梓归璃一惊,当真是怕柒然病糊涂了,伸手一把抓住柒然的手,双眼明明灭灭,声音嘶哑而焦急道:“柒然你要做什么?” “本宫能做什么?”柒然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有些莫名其妙的道,随即起身将手上梓归璃的衣袍,抛到一个高瘦个字的年轻人怀里,淡然道:“去将这一身脏衣给洗洗吧,放到外面去晾晾。” 见柒然在那边吩咐着,梓归璃忽然松了一口气,心里暖暖的,却是又忍不住一阵低落失望,这复杂的心情,不知该如何形容。 “青山何时能來?”柒然交代完后,回身坐在梓归璃身旁,皱眉询问道。 梓归璃心中却是一沉,有些不喜。青山青山,这从方才到现在,她口中一直都在询问着青山,难道那人在她心中,当真到了不能离开半步的程度? “朕如何得知?若是知了,岂会还被困在此处?” 梓归璃的声音过于哀怨,让她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却是自己转头掩嘴偷偷一笑,背后传來一阵轻咳声,她才敛了笑容,冷着一张脸回头。 “确实,也只有猪头才会被人困在这沼泽中。” 梓归璃一阵气结,张嘴要回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一阵犹豫,却是气得只能起身甩手背对着柒然迎光站立。 柒然眯眼看着面前宽大厚实的背影,他光/裸着上身,双手背在身后,一头墨发打散披在肩膀上,肌肤蜡黄中带上几抹红黄之色,那模样有几分狼狈,几分说不出的魅惑之味,让人看得着迷,有些脸红心跳加速。 “被朕的模样给迷住了?”梓归璃自然知道柒然投注在他身上那炙热的视线,本想一直忍着的,却最终未能忍住,调笑着回头,对柒然打趣道大世争锋。 “谁会被一头猪给迷住?”柒然有些懊恼,却是不服输地昂着头反击回去,双脸红彤彤的,比前些时间一直青紫的脸色看起來,好看了许多。 “母猪就会被一头公猪给迷住。”梓归璃依旧笑容满面地看着柒然,只嘴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柒然坐不住地跳脚,站了起來。 “你说谁是母猪呢?你有见过如本宫这般瘦弱的……”见梓归璃笑得诡异,柒然立马醒觉的闭了嘴,心中只暗呼好险,差点便中了梓归璃的圈套。 若是当真说出口了,不仅承认自己是一头母猪,还承认自己喜欢他这件事。 自己……喜欢他? 梓归璃依旧站在她面前,面对着她,笑得温柔。那是与以往的冰冷不同的,甚至与以往那虚伪不达眼底的笑也是不同的,她能在那双眼中,看到跳跃的光彩,宁静清澈,温馨迷人。 ********* “哈哈哈……我抓到一条了!”古凌音一甩垂落的发丝,同时甩飞几滴落下的汗水,划出一道道彩光,仰头对着小溪岸边的花未名,高举着手中一尾银白色的小鱼,却是未曾看到花未名一贯的宠溺笑脸,只淡漠着一张脸看着她背后。 “郡主,别來无恙呀!”一道慈祥空灵的声音传來,古凌音一愣,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且一身白衣的老者,一手拢于袖,站在不远处,另一手捻须,笑看古凌音。 “鸿天丞相?你怎会出现在此地?是皇表哥要你來抓我回去的?” 古凌音手中抓着的鱼儿趁着她发愣的间隙,一个摇摆,便逃脱了出去,在水中迅速的游走了,留下一圈圈荡开去的涟漪。 一回神,只觉得心里发虚,毕竟抗旨不回宫是她的错,若是梓归璃当真不念亲情,动手杀了她哥哥,她也不能怪他的,可无论如何说服自己,依旧全身一阵战栗。 “老人家有话直说,不必让晚辈们在此相猜。”花未名见古凌音双眼布满忧伤与惧怕的站在水中,连裤管滑落,被水打湿了都不知,无奈一叹,只觉得这无忧无虑的山林隐居日子,终究还是到尽头了。 挽起自己的裤管,光着脚下去将人一把拦腰抱起,直到放到岸边干净干燥的石头上放下,一起坐下仰头看着鸿天老人。 “老夫并非奉命來带郡主回去的,只是有一事需要留盟主帮忙。” 鸿天老人双手合拢,微微向前弯了身子,吓得花未名立马起身,将人给扶正了,“不敢当不敢当,若是老人家有何事需要花……留某做的,还请直言,只别在折煞了我便得了。” 鸿天老人又再次捻须一笑,虽是淡淡的,却总让花未名不自觉的背后生寒,总觉得连这不世出的老人都需要用到他的地方的,定然是很棘手的事。 当然,在他与古凌音听完鸿天老人的來意之后,脸色大变,古凌音甚至连思考都不思考,一把拉着鸿天老人的手,就往山林后的木屋走去,一边大声嚷嚷着留万里,“留伯伯,留伯伯出人命了。” 花未名无奈的一笑,若是当真如此简单,他想鸿天老人也不会要通过他來寻他师傅了,那老头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怪,然而柒然生命危在旦夕,他又不得不管,只在前面开路,一把推开了木屋前的篱笆木门,恰好留万里捧着新采的药草拿出來晒,“师傅,有人找您。” 留万里抬头瞄了古凌音身旁的鸿天老人一眼,便埋头打散着他手边的药草,不冷不热地道:“老不死的,你到这來做什么?要出诊的话,提都别提。” ------------ 192 神医相助 古凌音好奇地看了看留万里,再回头好奇的看了鸿天老人脸上无奈的笑,只觉得这两人应当是早就认识的,而且关系应当是极其好的。 “万里,这次不同,她中了秦夜的巫毒,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鸿天老人说完,留万里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脸上是时间留下的刻痕,虽不至于与平常老人家般布满斑斑点点,然而这张看似光滑的脸,在鸿天老人那鹤发童颜的对比下,依旧无法掩饰其已经苍老的事实。 “她,就是你要寻的那个人?”留万里声音有些颤抖,手中抓着的药草被他捏紧,最后连墨绿色的药汁流了出來,都不自知。 “就是她,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鸿天老人点点头,脸上虽带着笑意,然而留万里还是看出了那眼中的焦急与担忧。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日,他心里颤抖着,手也变得抖抖索索的,蠕动双唇,颤声吩咐道:“剑儿,收拾我的医箱,我们去秦夜一趟。” 花未名转身便要去收拾,却是被人一把拉住,往后一推,便见他师傅自己颤微着背影,往里头走着,还不停的呢喃道:“还是我自己去,我自己去……” 花未名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老头那么好说话的,不禁眼睛一亮,看向鸿天老人的方向,却是突然脑门一痛,让他吃了一闷棍子,古凌音还不知死活的拿手指戳在他的脑门后,嘀嘀咕咕道:“你又说留伯伯脾气诡异的?不是说不会轻易出诊的吗?什么东西?感情你一直都拿我当白痴骗着玩儿。” 古凌音气得将手中抓着的臂膀粗的木棍扔地上,犹不解恨帮的踢了一脚,恰好将那木棍踢到花未名的小腿肚处,让他又一吃痛。 “哎,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一会,老家伙愿意出手相助,难不成还不合你心意了?你要看着柒然死了才甘心吗?” 花未名的脸色过于难看,也是有些急了,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却是沒想到话刚说完,便见古凌音双眼通红,双唇紧抿,一脸幽怨的看着他。他心里一紧,估摸着小姑娘又要耍性子了。 张口正要安抚她两句,她却是双手双脚都往他身上招呼着,拳打脚踢,嘴里还一边抽噎一边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对柒然姐姐还沒死心?怎么了?听到她受伤中毒了,你心里难过了?心疼了?恨不得要飞到她身边对她呵护备至了?” “喂喂喂……你不要蛮不讲理好不好?我何时说我心疼了?怎么说也是……也是好友一场,自然是要关心关心的……”花未名左右闪身,躲避着古凌音穷追不舍的追打,如今这模样,还颇有几分像之前留万里拿着木棍追打他的模样,只心中哀叹,为何他身边的人都喜欢玩这种木棒打狗的把戏。 呸呸呸,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何时就成了狗了? 鸿天老人看着两个年轻人上蹿下跳的嬉闹着,脸上不知不觉带上了回想往事时的那种恬淡,脸上笑意盈盈,似乎那追逐的身影,就是当年的他中华第四帝国。 “别杵着了,不是说很急吗?”留万里不知何时出來了,手中抱着一个大大的药箱子,药箱子上头的木盖子都鼓起來了,里头有些青绿、花白的药材露出了一半,看來像是方才着急着收拾才有些凌乱,又似因为什么药材都带了,所以显得凌乱。 “嗯,走吧。”鸿天老人收回视线,对着留万里笑笑,然而留万里却是还未对上他的笑脸时,便移开了视线,嘴里嘀咕了几声,便走开了。 鸿天老人看着他的后背,依旧淡淡笑着,恰好此时花未名蹿到了鸿天老人身边,一手撑着他的肩膀,跃过木屋前的栏杆,疑惑道:“方才我师傅,为何对老先生说你的笑很难看?” 他觉得这两人当真就像两个的孩童,一个是顽固不懂事的别扭孩童,一个却是细心照料那不懂事孩童的好好孩童。 “走了!你们是要在这里厮守到终老吗?”留万里走到了树林中,突然回头对三人吼着,虽离得远了,花未名还是看到了他的脸有些红红的,只不知是不是气的。 三两下出手,将古凌音这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给制服了,才半拖半拉的往外走,嘴里还要甜言蜜语的柔哄着:“乖啦乖啦,我只是替你高兴,方才老先生不是说了吗,梓归璃老早就在秦夜国了,定然不会知道我们未曾回去安南的事,那你便不必担心了。” 古凌音动作一滞,抬头看着花未名那笑,只觉得心中一暖,鼻头却是忍不住酸酸涩涩的感觉,他知道,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忍不住双眼一热,稀里哗啦的便扑到花未名怀中哭了起來。这些日子以來,她虽然总在他面前笑得沒心沒肺,上蹿下跳的,摸鱼抓虾,采药打猎,但是她心中还是有着担忧,总惧怕会收到她哥哥被杀的消息。 她怕梓归璃会当真一怒之下,将古凌聖杀了,那么这些年來她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毫无意义。而她对柒然的亏欠,更会让她的心在炼火中煎熬。 鸿天老人看着两人相拥的模样,再看了看前面走得十分急切的背影,突然加快了脚步,追上了那性子别扭的人,伸手想要帮他拿那看起來就十分沉重的箱子。 花未名只当鸿天老人是看不惯他们两个年轻人的亲亲我我,在他走开后,便伸手拍了拍古凌音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柔声道:“好了,别哭了,哭花一张脸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花猫了。” “你才是小花猫呢!”古凌音抽噎着一拳捶在花未名的胸口,却是在捶下之时,缓了力道,并不曾当真打他。 “滚开一边去。” 正在这边两人笑泪相望之时,那方却突然传來留万里的怒喝声,两人抬头望去,只见留万里手中当拐杖的木棍,狠狠的敲在了鸿天老人的腿弯处,将人打得腿一曲,单膝跪在了地上。 “哇,好凶!”古凌音见了留万里那暴怒的模样,吓得再次往花未名怀中一钻。 花未名有些悻悻地摸了摸他自己高挺的鼻子,只觉得自己腿弯处也是一阵痉挛的痛,只觉得那一扎扎实实的棒子下去,当真是锥心的痛呀。 然而鸿天老人似是无事般,缓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草叶子,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跟在留万里身边,“还在生我的气?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还在生气呀?” “明知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你还拿出來说什么?” 两人似吵架似叙旧的声音渐渐走远,花未名拍了拍古凌音的脑袋,示意两人要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了。 既然鸿天老人已经沒了方才的急切之色,那看來他师傅出手救柒然的话,便沒多大危险了。 ------------ 193 艰难求生 神医留万里与武林盟主留一剑出山之事,无论如何小心隐瞒,终究还是会有声息走漏。 而秦夜国的巫丞,虽不赞同太子李倾晟下达绝杀令,但是身为绝杀令的司命者,最终还是要按照李倾晟的命令行动。所以他一直派人在大政境内注意着神医的动向,就怕有人会前往神医隐居之处,将人请來为梓归璃等人解毒。 当那四人一出大政西南方的天武山林之时,他便收到了密函。将密函呈递给李倾晟之时,已经是四人出发后的半个月了。 “啪”一声,李倾晟将手中的密函拍在桌子上,一脸狰狞的怒容,“派人去截杀,务必不能让他们迈入我秦夜国境内。” “已经太迟了,他们行踪诡异,明明前一日还在大政的雪飞城,第二日却是已有人在安南境内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们似乎是取道安南国,再进入秦夜境内。” 巫丞挥手让伺候在一旁的人都退下,坐在李倾晟的对面,说着他得到的线报。 “可恶!”李倾晟将手中的茶杯捏得粉碎,一手也将平坦的桌面抓出了五个手指印,只觉得心中怒气翻涌。原以为能一举将人绝杀在佔城附近的丛林里,却不曾想那些人如此命贱,怎么都杀不死。 “独孤傲呢?寻到他的踪迹了吗?若是杀不了安南那群人,便给本宫宰了独孤傲,本宫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秦夜的。” “皇上已经下令,不得伤害独孤傲,且紫倾公主已经出发往大漠去,正式完成两国联姻。” 巫丞见李倾晟似乎已失去了理智,传达了李盎的谕旨后,起身忠告道:“太子殿下别忘了,虽说绝杀令是由太子发出的,但若是皇上不赞成,我们也必须终止绝杀。” 说罢,转身出了这间布置虽奢华,却有些阴沉的屋子。如今李倾晟将太子行宫都搬到了此处,看來是不将人逼死不会善罢甘休的。 女人,在他看來永远都是祸水。许多许多年前,也曾经有一人,为了一个女人,几乎舍弃了整个江山。到得如今,倾晟太子似乎也在重蹈当年那人的覆辙。 抬头遥望中秋里的最后一抹月光,只觉得今年这个团圆夜,变得尤为的冷清。 自那日柒然醒來之后,精神便一直不错,但梓归璃仍然掩饰不了心中的担忧,整日里无论白日夜晚,都要将人放在视线可触及的地方,一个转身若是未看到人,心里便会慌。 连续半个月未曾打理,下颌处拉拉渣渣长满了胡子,偶尔照着水面,只觉得那一脸皱纹,黝黑脸色,脏乱胡子的男人,是否当真是他。 十几年前,在大政当质子之时,虽偶有羞辱之语传到他耳中,但依旧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到得如今,算是第一次餐风露宿,也是第一次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又在发什么呆了?”柒然手捧一些野菜汤过來,在梓归璃身边坐下,他双眼虽随着她在动,但是依旧能看出双眼无神,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了。 “朕还是第一次过得如此狼狈,想想也还真是窝囊大湿兄。堂堂一国之君……” “你是在后悔吗?后悔离开了安南,只身犯险來寻我?”柒然脸上的笑渐渐隐去,看着梓归璃那张被隐在拉扎的胡子里的脸庞,冷声道。 “不是……当然不是,柒然你别多想。”梓归璃见柒然本带着柔柔笑意的脸突然冷了下來,便伸手将人揽入怀中,顺手接过她捧着的破口瓦罐,轻啜了一口里头的青色汤汁,低声柔哄着,“來,你也喝些汤,朕见你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别想着转移话題,我只问你,若是你当真后悔了,我不需你再陪我在此地等死……” 梓归璃将手中的瓦罐放手,一手捧着柒然已落下点点泪痕的脸,依旧耐心柔哄道:“不会后悔,本就是朕欠你的,即使失了这条命,也不会眨一下眼。” 柒然却是用尽力气的推着他的胸膛,往后躲着,“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不是要你觉得亏欠而对我好。施舍得來的好,我宁愿不要!” 柒然的厉喝声,吸引了不远处几个在添柴烧着鱼汤的大男人,他们纷纷抬头看來,见自家主子突然哭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起身拿起身旁的剑。 “你们都别过來!”柒然回头厉喝道,再回头來,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冷然的俊俏男子,不知不觉已经褪去了那股冷傲,此时在他身上流淌的,只是时光静静划过时留下的沧桑痕迹。 看得淡的淡然,放得下的恬然。这个男子,何时已经褪去了身上的利爪,何时能将身后的一切权欲看得如云般轻? “朕从未曾想是因为亏欠才对你好,你明知朕对你的感情,不是单纯的亏欠。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死诀别,难道你认为朕就当真就心冷无所感觉的吗?” 梓归璃也有些动怒了,双手抓在她的双肩上,摇晃着低吼,因为生气,双眼微红。 “我……我只是怕,怕这一切都是梦,怕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到最后,梦醒了,似乎一切都被打回原形了。就如当年我在祭台上,临死前梦见的那般,美丽的,残酷的……” “柒然!你醒醒!什么临死?有朕在绝对不会让你死。”柒然的双眼中,带着绝美的哀伤,浓重得让梓归璃看了都窒息般透不过气。 大力将人摇醒,她却是突然哭得声嘶力竭,埋在他怀里,手握成拳,狠狠地往他胸口砸着,发泄这些年來的恨与怨。 “外头怎样?还是无法联系到青山吗?” 柒然哭得累了,睡了过去,眼角处还带着点点晶莹。她的手紧抓着梓归璃的衣襟,让他一直盘腿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派出去联系青山的人回來禀报时,他也只能压低了声音询问。 “联系不到。外围突然起了浓重的雾,五步之外根本就无法看得清,越來越浓稠,伸手都变得模糊了。只怕是秦夜的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梓归璃点点头,寻思着如何能脱身。记得方來秦夜之时,他是中了迷踪蛊的蛊惑,在林中迷了路,当时青山与柒然一起,似乎也是中了此蛊。如今情况似乎与当时有些相似,只怕是他们的惯用伎俩。 只如今的情况又比之前危急,此处本就是四处沼泽,他们轻易不敢移动,被困在此处已经半月有余,派出去查看出路与寻找食材的人,多半都沒再回來,如今梓归璃与柒然身边,只剩下十人不到。若是秦夜派人來围攻,只怕沒有丝毫胜算。 “无法联系到?那便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了。”梓归璃低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柒然,眼光突然放柔,这些日子以來,虽被围困着,又何尝不是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 194 大病急召 “你们去将这周围的树木都砍了,树枝枝桠等都削下來,排整齐了,做成竹排的模样,能做多少便做多少。雾太浓之地,不要靠近,只放一把火烧了。” 梓归璃几经思考之后,将那几个人召集了过來,吩咐下去。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留下两人负责守卫,其余七人分几个方向,都去行动了。 “你们二人也去,如此才能尽快将这片沼泽给攻克了。”梓归璃见那两人左右站立着,不见行动,便知他们心中所想,耐心吩咐道。 “盟主有命,就算是死我们也必须守在公主身边。” 冷冷的回答,昭示了他们的坚决。梓归璃也不再强迫,只将柒然放回不远处以树枝衣裳架起的简陋床上,披衣扎腰,一脚挑起一把长剑,自己去砍树了。 杀手杀人的剑,如今在这一群人手中,变成了山野樵夫砍柴的刀。想到此处,回头看了一眼柒然睡熟的面容,带着些无奈的笑。 她不是睡熟了,他知道。显然毒性又复发了,便是李紫倾给他的用來压制毒性的药,对柒然已经不再有效。她说此药用得越久效用便越低,如今吃了药,柒然清醒的时间一天都不够。 若是等到她吃药后清醒时间不够一个时辰,那么大限也将至了。他一定要赶在那之前,将人带出去,想尽一切办法救她。 青山与钟淮带着十几个人,在山中兜兜转转了两日,依旧无法寻到原來那个湖,青山中过迷踪蛊,在第三天依旧无法走出去之时,便知其中原因。 循着阳光投射不到的阴暗处一直走,丝毫不解释的在前带路,让钟淮窝了一肚子火,到得走了三个时辰,天色暗沉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将人揍一顿。 他本就是性子冷傲之人,与青山性格有些相似,却也只有在与青山相处之时,尤为容易被青山激怒。当年青山永不停歇的刺杀梓归璃之时,他便不止一次的对青山发怒。然而青山变得极冷极阴沉,那模样让他又怕又担忧。 虽然这些年因为弧鸢重新出现,梓归璃心里的坚硬被慢慢打破,那两人间的纠葛也让他与青山相处的时间越來越多,但是那种隔阂,却是如何也无法跨越。 当钟淮不知何时已一拳砸在青山的脸上,让那苍白的俊脸上肿起拳头大小的乌青,对上那张冷然看着他的双眼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悻悻地收回了手,清咳一声,不太大声地道:“这是要去何处,你也该与我说一声,我们不能就这样毫无目的在这走,这分明是离原來的位置越來越远……” “你不知就不要轻易出声打断我。”青山冷声打断钟淮的话,伸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水,整理了一下衣襟,将挡在他面前的钟淮推开,继续往前走去。 阴暗之处,乃是破解之处洪荒殿全文阅读。 当这十几人出了迷踪蛊的范围,却是发现面前的依旧是佔城高大的城墙。钟淮皱眉不解的看着,正要出声询问青山,却见不远处东南方向,一抹青烟飘起,随即点乌黑的影子,从远处往这边慢慢移动。 待得那乌黑渐渐变大了,却是一只通身乌黑发亮的鸽子。脚下缠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子,青山伸臂让其落下,旁边便有人上前抓起那鸽子,接下了竹筒,恭敬的递给了青山。 “可恶的李倾晟!”青山大怒,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了粉末,也不管迎上來的钟淮,沉声道:“回佔城里面,派人盯着安南方向到佔城的路,保护好留万里。” “是!”几个暗影快速的消失在远处,钟淮看着消失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诡异,“方才在树林里头,分明已经是夜晚了,为何此时才过正午一刻?” 抬头看看在头顶的太阳,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你在那狗皇帝身边呆太久了,竟然连师傅教过的蛊术都忘记了。”青山瞥了他一眼,轻蔑的留下话,转身便走。 翌日,秦夜佔城内的朝中大臣与富商都得到一个消息,秦夜皇帝病危,将整个佔城内的御医和民间大夫,都召集到了皇宫诊脉,却是无人能诊出其究竟得了什么病。 宫中守卫加强了一倍,一道急诏在皇上病重后第十日传了出去,往秦夜西南方向而去。那里多是偏僻的山庄树林,气候比佔城潮湿许多,瘴气蔓延,就连朝廷重犯,都极少打发到那边去的。 然而皇上病危后,发出的紧急诏书,竟然是发往那边,不禁让城中之民议论纷纷,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盎的皇后古氏,除了诞下太子李倾晟与六公主李紫倾外,便只有一早夭的三皇子。而秦夜皇帝后宫一直单薄,有几个不受宠的妃子,诞下的皆是公主,所以秦夜中继承皇位的,便只有李倾晟一人。 “太子,即使皇位继承于您而言无多大威胁,但是身为储君却不在皇城之中,一旦皇上驾崩,若是有朝中大臣篡位者,如何能让太子安然回宫?” 巫丞将手中的谕旨摔在李倾晟的面前,气得脸都绿了。他算是太子的太师傅,从小便教导他巫术毒术,还有兵法文墨,但他何曾教导他变得如此的冥顽不灵? 这份执念,让他辛苦栽培的大量暗卫被杀,几乎整个暗卫组织连根拔起了。他辛辛苦苦栽培的庞大暗卫组织,本是为了辅助他开疆辟土所用,却不曾想他竟然都用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据回报说,那个叫柒然的女人,与锦儿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她不是中了你的毒吗?本宫要找到她,然后给她解药,让她生不如死的留在本宫身边……” 李倾晟丝毫未听到巫丞所说,只看着手中一副简图,上面绘着一个女子的丹青,虽草草几笔,却是将那人的绝美轮廓,描绘得惟妙惟肖,一如眼前活人一般。 “太子!”巫丞气得伸手要去抓烂那张画像,但手还未靠近,李倾晟便已将画藏在了怀中。 “本宫不会回去的,本宫要亲自去将那女人抓來,然后让梓归璃也尝试一遍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本宫要那两人生不如……” 巫丞手起落下在他的脖颈处,将人砍晕了,对四周低着头的人道:“还不将人带回佔城去!” “是!”四人上前,小心搀扶着晕过去的李倾晟,而另外两人出去准备马车。 巫丞看了看晕过去的李倾晟,只觉得整个心都被怒火烧得难受。 他若还放任太子如此下去,那他就不是巫丞了。真是要气死他了。 ------------ 卷四 傲世权妃 ------------ 195 迷途重逢 李倾晟的撤兵,并未给梓归璃等人减少多少压力,他们被困在迷途沼泽之中,并不能了解外面的情况。 一番动作下來,也只将外围大概二十坪的树木砍伐殆尽,而这迷雾也越來越浓厚,便是眼前的东西,也要眯眼细细看,才能看得出大概轮廓。 柒然醒來之时,未曾见到梓归璃,便要去寻,那守候在她身边的青焰盟之人,不能违逆她的话,便只能跟在她身后去寻,却是走着走着,将人给跟丢了。 在这迷雾中,就算你耳力再好,嗅觉再灵敏,视觉再锐利,似乎都派不上用场,四周回荡的,都是树木被剑砍之时,发出的悉悉索索与沙沙声,还有硬物的碰撞声。 两人焦急地呼喊着,到得后來声音嘶哑,分开去寻,与在外围砍树的人碰面了,却还是未曾找到,又纷纷停了下來,去寻找柒然。 柒然在迷雾中,双眼带着惺忪,头重脚轻,只觉得使不上力气來,摇摇晃晃的走着,差点栽倒在一处荆棘丛生的林里,手臂撑下去之时,被荆棘划出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痛,将她迷糊的神智拉回了一些來。 回头去看,白蒙蒙的一片,甚至还有些尘土的味道,四周都是陌生的树丛,脚下的路看得不清,只不知到了何处。 “梓归璃,青山,宁,暗,你们都在哪!”右手握成拳,却是将手背的伤拉扯得更大,痛得她冷嗞出声。 腹中饥饿,饥肠辘辘间不知能去何处寻些吃食,只后悔不该离开原地,而应等在那待梓归璃回來。 “为何都停下來了!”梓归璃拖着疲惫的身子,手上布满伤痕,却依旧挥洒着汗水,又将一棵树推倒,恰好看到从四处走來的人。 “公主不见了,我们如今都在寻她!”方才守护在柒然身边的其中一个人对梓归璃歉意的道。 “不见了!”梓归璃四处看了看,既然大家都往这边走,那便是方才那边都未曾看到柒然的影子,可刚刚他一直在这,不曾有看到人离开呀。 “大家分头找,都带上长木棍,探好路之后再行动,千万别掉到沼泽地里了!” 众人点头,分了一旁的一人半高的长木棍,分散开了继续去找人。 “柒然,柒然你在哪,能听得到朕在叫你吗?”梓归璃双手置于嘴边,合拢围成一个漏斗状,大声的呼唤着。 柒然迷糊间,似乎听到各种呼唤声,抓着受伤的手往回走了几步,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却是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怎的到处去,这里很危险的,知道吗?”梓归璃心跳漏了一拍,却还是强让自己温柔下声音來,安抚着柒然。 “梓归璃……我觉得头好晕……好晕……”说罢,又晕了过去,梓归璃将人抱紧,大声呼喊着一群人过來。 不能再拖了,柒然如今的身子,再拖下去,只怕出不了这片泽林了。 待得所有人都准备就绪之后,梓归璃一声令下,让其将树枝做成的木筏放到那片沼泽地中,一排一排的推过去,如此大片的木筏覆盖,众人却是不怕那些个沼泽地了。 前方若是碰到沼泽地,则将后面一个木筏往前移动,如此虽费劲,倒不再有伤亡。 日夜前行,到得第三日,众人饿得沒有丝毫离去之时,却是已经渡过了大片的沼泽地。 “公子,我们出來了吗?”其中一人看着广阔的天空,突然一阵感慨,将手中的木棍一扔,总觉得十分难得才出了那沒有丝毫生气的沼泽地带,深呼吸一口气,便是这外面的空气,都要清新许多。 “出了吧!你尝试与青山联系,看看是否能联系到!” 梓归璃忙着搀扶柒然下木筏,一边吩咐着,却是沒看见不远处慢慢从丛林中走出來的几人。 “不必联系了!”留万里一张脸臭臭的,走在一群人的前头,背后跟着帮他提着药箱子的钟淮,还有花未名、古凌音、鸿天老人,却是沒见青山的影子。 青焰盟的人纷纷拔出了身边钝了剑锋的剑,遥指着那群人,神色戒备,明知对方的实力不弱,却还是尽职的守在柒然与梓归璃身旁。 “熟人,不必惊慌!”梓归璃安抚性的对他们吩咐下去,众人才缓慢的移动,让开一条小路,让前面的矮小老人过去。 “留老先生!”梓归璃见了鸿天老人与花未名,也大概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便敛襟肃容,算是行了一个礼。 留万里却丝毫沒有得了大礼的自觉,只轻轻一哼,单膝点地,抓了柒然的右手便把起了脉來。虽然对方有些高傲无礼,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梓归璃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些天以來强力支撑着不眠不休,让他两眼一黑,昏睡了过去。 “皇上!”钟淮手忙脚乱的扔下药箱,往梓归璃扑去。 “臭小子,小心我的药材,那是救这个小妮子命的!”留万里半跪着的身子被他往前一撞,撞得他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來,转头要骂人之时,却看到他的百宝药箱被人如此扔在地上,不禁又气又恼。 “好了好了,捡起來就是了,别跟这些后生生气!”鸿天老人上前,细心将跌落的药材拾掇好,笑着安抚道。 “要你多事!”留万里撇撇嘴,小声嘀咕着,伸手掰开柒然的眼皮的力道却是加重了,让昏迷中的柒然忍不住呻/吟出声,引來许多道责备的目光。 “那么嫌弃老夫的医术,你们自己救人就成了!”老头心里不利索,便拿这些人出气,如今对于迫在眉睫的病人,也能耍起性子來。 鸿天老人无声一叹,示意众人都离开些,只留下三人在此,他靠近留万里,低声在他耳旁耳语几句,却是让留万里闹了个大红脸,双眼带火的怒视着鸿天老人。 两人相互看着一阵,终究还是留万里败下阵來,嘀咕一声道:“这些年为了她,你沒少让我心里舒坦过,如今又是为了她來哄我,真当我是还是当年那个二愣子!” 嘴上虽不服输,手上却还是放轻了力道,细细的查看把脉,一双灰白的浓眉也越皱越紧:“情况有些不妙,我要寻个地方施针排毒!” 鸿天老人心里咯噔一声响,若是连神医单靠药疗都无法治疗的,只怕柒然此次凶多吉少了, ------------ 196 余毒难消 众人寻了一处干净清幽的农家小舍暂住,因來得急,只一落脚一群人便手忙脚乱的开始烧水,那独立小院式的农家,也被青焰盟的人团团围住,将那主人家的吓得直哆嗦,也不敢往那主屋靠近。 然而梓归璃因为劳累过度,直接晕厥过去,钟淮等人在旁照顾着,因柒然身为女子,留万里在施针之时多有不便,古凌音便被叫去打下手了,梓归璃这边却是无人照料。 钟淮心中虽担忧,却还是唤來了主人家的闺女,一个叫小兰的十三岁少女帮着照料梓归璃的饮食起居,起初那女子因怕生,整个人都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钟淮无法,只能让她在一旁看着,他便动手为梓归璃打理脸上长长的髭须。 当那一张虽不算白皙,但是极俊美的脸完全展现在两人面前之时,那小兰却是看得有些痴了,她方才只觉得主屋里的那白衣男子俊美无双,只不知这昏迷的公子也这般俊俏。 通红着双颊,笨手笨脚的靠近,准备沐浴更衣的热水等,虽依旧不怎么说话,倒是挺乐意照顾梓归璃。 钟淮见总算有个女子在一旁料理着,也松了一口气,将梓归璃一身脏乱打理清爽后,将人平放在还算干净整洁的木床上,吩咐几句,便去柒然的房里察看消息。 古凌音将热水备好后,站在留万里身后,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以前她也曾为李紫倾打下手,包扎伤口什么的不在话下,但此时非彼时,这施针若是出了差错,便是要人的命的。 见柒然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色却是比之前方见时难看,开始有青紫青紫的趋势,留万里让人将一个炭炉烧得极旺,摆在床头一张方椅上,她靠在那炭炉旁站着,被烘得脸红红的冒着汗也不自知。 “丫头,你到床尾去,把这个打开!”留万里埋头翻着自己的百宝药箱,将一卷泛黄的布帛递给古凌音,吩咐道。 古凌音快速的接过,双手颤颤,有些粗笨的将手中有些沉甸甸的布帛打开,却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那布帛里头原來另有玄机,却是一个个小小的兜子,或者是半兜子,里头分别摆放着一些直的、弯的、翻刺的、尖锐的、钝的、铜的、铁的各种类型的刀子,而最下面一排,则整整齐齐的都是针,小到如毛发般纤细,大到如尾指一般大小,若细数下來,不下几百只。 “这这这……”虽说这套工具对于医者而言是个宝贝,但是让她看着,只觉得背脊发凉全身毛骨悚然。 “这有什么?只是一些工具罢了,若是待会你看着血淋淋的场面,可别昏过去了!”留万里见古凌音花容失色的模样,觉得这侄媳妇儿倒是挺惹人怜惜的,忍不住便打趣逗她。 “留伯伯,您别吓唬我了,待会我怕当真出声尖叫,影响了你施针,若不然我去寻别的人过來……”古凌音强笑着咧嘴,然而那脸上是耷拉着的表情,看着有几分无辜。 留万里也不再逗她,脸色一正,严厉道:“知道施针的严重性,那你还推托什么?若是能寻到帮忙的人,就不会要你留下了!” 说罢,将手中几瓶药水盖子打开,从工具袋里抽出一根针,沾了药汁,便让她拿到炭炉那边烘,古凌音顺手接过,僵硬着动作。 柒然身上的衣裳半褪,只着了肚兜,被面朝下翻转着趴着,光/裸的后背,四处遍布着暗黑暗黑的拇指大小的圆块儿,留万里接过古凌音烧得火红的针,在那圆块旁量了量,快速的出手,插入圆圈三分之二之处,并捏着针,缓慢的移动,忽深忽浅。 古凌音不敢看,只低着头,熟记着手边的药瓶子,以及针号编码,那方动作了许久,留万里低声吩咐道:“十八号针,按照方才的步骤!” “啊!哦,是!”古凌音回神,马上掏出十八号针,继续沾药汁,拿去火中烤。 里头正忙得连连冒汗,守在外面的人也焦急得坐立不安,花未名只要想起方才留万里难看的脸色,就知道情况危急。 鸿天老人坐在露天树下,一手撑在额头处,虽闭着双目,却是也忍不住手心冒汗,他总觉得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不然他不该算不到弧鸢公主会有此劫的。 “谁!”突然睁开双眼,锐利如鹰般扫视着不远处的墙根。虽然此时李倾晟人在秦夜皇宫焦头烂额的处理着一小撮叛乱军队,但是不能大意他是否会派人來歼灭梓归璃。 随着鸿天老人一声厉喝,青焰盟的人纷纷拔剑,蓄势待发。 “师傅,是我!” “还有我!” 一袭白袍飘飘,一个如谪仙般的美男子突然出现在墙头,随后又一个娇俏的异装女子站在他旁边,顺便推了他一把,将他推下了墙头,踉跄几步,才站稳了。 只引得一群人哄笑不已,而青焰盟的人视线却是都被从正门进來的青山所吸引,纷纷将剑归鞘,跪下行礼:“参加盟主!” “都起來吧!”青山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人,冷声道,随后默不吭声的走到钟淮身边站着。 楚流风额头青筋跳了跳,看着笑得灿烂的独孤袖色轻快的从墙头跳下來,只有一股要不顾风度将她掐死的冲动。 当初他怎的就猪油蒙了心,竟然答应让她跟着,方才他就怎的软磨硬泡,要跟着她一般从墙头进來,方才他就怎的那么大意,让她给推下了墙头。 “师傅,你便是风的那位世外高人师傅吗?”独孤袖色兴高采烈的跑到坐着的鸿天老人身旁,左看看右瞅瞅,好不欢喜。 鸿天老人笑着正要回答,此时紧闭的房门却是从里头打开了,众人围拢过去,却是被古凌音焦急的赶开來:“别过來别过來,还沒完全解毒呢?水,还有热水吗?” 古凌音一呼喝,那主人家的婆子便接过那盆泛黑发臭是水,匆匆而去换水。 “里头情况如何,很危急吗?”青山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忍不住一把揪住古凌音的衣襟,将想要往回退去的人给提到了门外。 “咳咳咳……青山你想掐死我呀!”古凌音挥手将他的手打开,猛咳了几声缓气,才沒好气的道:“余毒怎么都消不了,留伯伯在里头犯难呢?别來撩虎须!” 说罢,狠狠瞪他一眼,在他面前摔门关上,也不管是否碰到了他的鼻子, ------------ 197 帝后归来 自那日李紫倾发现独孤傲不告而别之后,便点了两百多个侍卫,一同马不停蹄的往大漠的方向赶去,当时她心中想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独孤傲跑到天涯海角,他的皇宫在那摆着,总归还是要回去的。 只她沒想到,竟然在秦夜与大漠之间的边境,追上了在那徘徊不行的独孤傲。 “你來做什么?”那日独孤傲见到她,面无表情的道。 看着他那模样,李紫倾虽心里难过,却还是强笑着道:“本宫是你的皇后,自然要随你回大漠!”虽然成亲未成,但是这一次,她不想让自己再错过。 独孤傲静静地打量了她许久许久,就在她那笑已经维持不下去之时,才冷声道:“要跟就跟,随你的便!”便转身策马奔驰,出了秦夜,正式踏上了大漠的领土。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紫倾积蓄已久的泪,忍不住便落了下來。 他一直在犹豫徘徊,不是为她,只是为了柒然姐姐,因为那个他心上的女子,此时已在别人怀里,所以他在犹豫是否要去抢回來。 只可惜,经过那一夜的斗杀,他带去的人伤亡过半,若当真要去争去抢,他根本就不是青山的对手。 李紫倾离开的当天,有一队浩浩荡荡的彩礼嫁妆队伍从秦夜皇宫出发,打着的旗帜分明就是秦夜与大漠的喜旗,一路迎风招展。 独孤傲与李紫倾一行人走走停停,甚至还往回折返了大概一百里路,最后在大漠五百里加鞭急报到來之时,独孤傲才下定决心回去大漠。 只这路上一耽搁,后头由秦夜皇帝单方面安排的送嫁队伍便跟了上來,独孤傲眯眼看着眼前的彩礼,嘴角一勾,嘲讽道:“想不到你还真想嫁给朕到了这个份上,不仅人跟來了,便是这一套套的东西也给搬过來了!” 李紫倾本就在暗自懊恼她父皇多事,竟是这样落她的面子,在想着如何给独孤傲解释,听得独孤傲这一番冷嘲热讽,脑袋一热,豁出去一般,挺直了腰杆,昂首回道:“当初说娶的人是你,如今岂能让你再轻易的说不娶,到得如今,嫁与不嫁,主动权在本宫不在你!” “谁说……” “皇上,我们要给大漠众人一个交代!” 独孤傲气恼,正要以秦夜派使者前去大漠请求联姻之事搬出來,却被一旁的铁扎截话打断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直视着他。 独孤傲双眉一皱,却还当真不再说话了,当时贬后为妃,本就惹得朝中大臣不满,如今若是与秦夜联姻,却是连人影都不见,只不知要拿什么去堵那些人的嘴。 想起不久前的急报,他心里便是不舒服,他就不信梓归璃能事事比他先料准先机,此次竟然能派兵突袭风鼓楼这一易守难攻的地带,下一次他不在安南,看他还如何守护他的国家。 “回宫,驾!” 不再说话,只策马在前头狂奔着,狂风撩起他的长发,也将在他心中的那个容颜,一同吹往身后。 通报先传回叶城,翌日在独孤傲与李紫倾回到之时,满朝文武百官,皆衣着盛大朝服,到叶城三百里來迎接,场面之浩大,让李紫倾有些应接不暇。 “恭迎皇上回朝,恭迎皇后归來!” 除了品位高的二品大臣,其余众人按照位阶,从城门口一直跪到此处,独孤傲一身便装,在众多前來迎接的华服官员中,依旧鹤立鸡群。 李紫倾身下一匹白马,却也是在众多黑褐色的马匹中,极其醒目耀眼,虽未曾穿着大漠的凤冠霞帔,也未曾着了大漠的玄黑衣裳,但是那身淡绿衣裙,倒是让她看起來年轻貌美。 黑色虽在大漠显示尊贵身份,但让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也未免显得过于庄重成熟,众人偷偷打量了一番李紫倾,相貌自然是前皇后不能比的,虽算不上绝色,但到底也是一个清秀佳人。 众人满意的暗自使眼色,纷纷让道让独孤傲与李紫倾前进。 因着官员都前來迎接,自然的全叶城的百姓也夹道欢迎,一路上皆看尽了大漠城内的民风,李紫倾倒是挺高兴的,在有些孩子向她伸出手來,似乎想要她抱之时,她还回手去捏了那些个胖胖的娃儿的脸蛋。 因为她这一举动,煞时间其他小孩子纷纷往她这挤來,拉着她在马蹬上的脚,因为推挤,背后的孩子拉着她就往下扯,差点将她拉下马。 一阵惊惧,还未來得及缓冲心情,一旁已经有一群皇宫护卫队将人群隔开,而在前面驾马而行的独孤傲,被这方的骚动引起了注意,回头看來,恰好看到那一幕,便阴沉着脸策马回身过來。 “你这是做什么?” 独孤傲一到李紫倾身边,并未多言,便一把将人抱到他的马上,突然腾空的感觉,吓得李紫倾立马双手环着他的脖子。 “为了防止你被拉下马,被踩死在这大街上!”独孤傲沒好气的低吼,吓得李紫倾仰着的头马上一低,却是重重的撞在了他厚实的胸膛上。 独孤傲一声闷哼,却是未再出声骂她,李紫倾将头埋在他怀里,外面似乎一瞬间安静了下來,让她只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双手尝试着环抱他的腰,却并不敢太用力,微微抬头,只看到独孤傲有些尖的下巴,以及高挺的鼻梁,心中暖暖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手慢慢抓紧,越來越用力,似乎要将他用力的锁在她的双臂间一般。 “抱那么紧,是想勒死我还是怕掉下去!” 带了些冷冷气息的调侃之声从头顶传來,吓得李紫倾手一松,整个人差点往前扑去,腰上一紧,却是独孤傲松开一抓缰绳的手抱住了她的腰,低声道:“你在找死吗?抱紧了!” 李紫倾瘪瘪嘴,却未曾回嘴,只偷偷一笑,双手肆无忌惮的抱了回去,整张脸也贴在了他的胸口处。 虽然平日里,独孤傲对她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一有事,他却是都在以他的方式,关心着她。虽然只是一点点的关心,她依旧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迎接的民众目送着那一双人儿的马渐渐离去,有人羡慕有人不屑,当年那个对丑皇后深情款款的皇,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变了, ------------ 198 三国混战 李紫倾一來便住进了水心宫,因着后宫有太后吩咐人打点,所以她去到之时,什么事都是妥妥帖帖的,倒也未曾领略那种新妇被冷落的滋味。 军情急报,独孤傲一回朝便与朝中大臣商议出兵之事,李紫倾虽知此次是自己死皮赖脸跟回來的,但到底还是顶着个皇后的名头,吩咐随行的宫女将凌乱的嫁妆安置好,自己便让水心宫的宫女在前领着,去安仁宫给安仁太后请安。 “起來吧!本宫这把老骨头也硬了,见你们老在面前跪來跪去的,心里也不舒服!”安仁太后半躺在软榻上,软榻上有个小矮基,上面还放着方从御药房端來的药汤,盅盖微揭,一缕缕热气飘出,使得这不算大的偏殿都充溢着这股苦涩的药味。 “母后可是凤体欠安,臣媳也曾专研些药理,不知能否让臣媳瞧瞧!” 李紫倾虽看着低眉望地,但眼角处也有偷偷瞧着安仁太后,看她难看的脸色,怕是感了风寒后又劳累了,积劳成疾,这药越吃越多,但是病情却是未见好转,反倒加重,才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好了,你也别累着了,长途跋涉的到大漠來,还未來得及喘一口气吧!还是先回宫歇着吧!改天再过來请安吧!” 安仁太后闭着眼挥了挥手,示意她累了要歇下,李紫倾固然觉得有些委屈,但到底还是得体的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公主,那太后一看就是故意给您个脸色看的,你怎的就这样出來了,此次被她压下了,下次她也不会给您好脸色看!” 李紫倾的陪嫁宫女见不得自家公主被欺负到头上,还不能出声,便气愤的道。 “这里是大漠皇宫,注意祸从口出!”李紫倾回头冷看了那宫女一眼,警告道。 那宫女一惊,立马一手捂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乱说话,李紫倾扫视了一遍后面几个宫女,见对方不敢对视上她的眼,才转身往水心宫的位置而去。 她对安仁太后的态度倒不在意,既然能带着病体还安排好她入住的宫殿,想必对秦夜与大漠的联姻,也是十分看重的,加上皇室子嗣问題,一直都是她们最重视的,而前皇后与独孤傲成亲两年,却是一无所出,眼见着独孤傲年纪已过而立,若是她不着急,那才是有鬼。 如今安仁太后倒不能对她表现得太过于欢喜,毕竟前皇后当年在大漠子民面前,还是有几分影响力,若是她带头排挤前皇后,倒是有失民心。 这点,她在秦夜皇宫的这段日子里,已经听闻了许多,虽算不上事事都很通透,但是这些利害关系,她多少还是懂些。 那日之后,李紫倾无论是遭遇安仁太后的多少冷遇,却还是坚持每日到安仁宫请安,因为独孤傲日夜忙于朝政军事,便将她放置在后宫中不闻不问。 从小她便不是一个能静下來的性子,便一直往安仁宫跑,每次都带些药过去,一开始安仁太后是如何都不会喝她送去的药,然而久而久之的,她的病丝毫不见起色,身边伺候的嬷嬷便建议尝试一次两次的。 却未曾想,精神当真就慢慢好了起來,安仁太后对李紫倾的态度,也越來越亲近。 而独孤傲除处理了堆积一月有余的朝政外,还紧锣密鼓的开始布置边防军事,因在安南与大漠间的风鼓楼被一群散兵不时的侵扰,让他有些头痛。 方回国之时,闻奏报说是安南的兵队,但细查下來,却是查不出是哪国的兵丁,而因为秦夜内部有叛乱,并无多余心思侵扰外国。 正在此时,大政突然发兵,进攻安南的阳城,如此一番军事调动,让安南立马备军应战,在西北面的大漠也有军事布防的时候,便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來防御。 安南无人坐镇,此事只有大漠与秦夜知道,而大政似乎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知道安南无皇帝派兵支援,行军速度极其的快,安南方面便认定大漠与大政联手攻打安南,如此一來,本处于防御状态的安南,不得不采取主动,与两国进行军备角逐。 “胡闹,当真是胡闹!”梓归璃收到前线急报,顿时气得将手中的急报拍在桌面上,而一旁的钟淮只能挥手将偷偷潜入秦夜的通报兵遣退。 “那皇上如今如何是好!” 那日梓归璃醒來后,便要去柒然身边守着,而那叫小兰的女子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柒然醒來之时,恰好看到梓归璃睡在她床边,而那小兰却是偷偷的吻了梓归璃的嘴唇。 柒然气得将梓归璃轰出了她的卧室,并不让梓归璃进入半步,两人就一直这样冷战着,钟淮劝他先回国处理朝政,但是梓归璃不肯离开柒然半步。 每日里只在房外守着,只说一定要将柒然也带回去,但以柒然那个倔脾气,如何能轻易妥协,他只怕青山又在后面捣鬼,便有意无意的不让青山靠近,如今能进入柒然房中的,便只有花未名与古凌音等人。 “留神医可曾说柒然的余毒都除去了!”梓归璃沉吟一阵,突然问道。 钟淮一愣,只不知梓归璃方才还在惦记着安南军情,如今如何又绕到那女子身上了。 “不曾全除去,神医说是中毒过深,起码也要三五年才能全部除去,所以如今娘娘下床行动还是有些不便!” 梓归璃背手在房中走來走去,只觉得整个脑袋都一阵阵的痛,难得死里逃生了,本该让柒然安顺的呆在他身边的,如何就又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你……拿令牌先回去,调遣十五万大军陈兵大漠方向的西门,调遣二十五万大军支援阳城,对抗大政!” “可是皇上……属下要守在皇上身边,不得离开半步!”钟淮闻言,脸色一变,阻止道。 “你回去吧!将关着的那人也放出來,不然柒然又要因为这事跟朕怄气了!”梓归璃无奈一笑,依旧将怀中的令牌递给了钟淮。 这是一个让钟淮无法抗拒的诱/惑,他忠心,但是他也爱那个女子,若是能让那女子早一日重见天日,他便是一刻也不愿意等。 “钟淮!” “在!”钟淮愣愣的看着手中雕刻着一只紫色大鸟的令牌,突然听得梓归璃的叫喝,条件反射般的应了一声。 “看來机会要提前了,这个乱世就要到了!” 乱世……鸿天老人说的乱世归一,是否说的就是这个时机, ------------ 199 秦夜帝薨 “咳咳咳……咳咳咳……呕……” “皇上,皇上……快,御医快点!”一群伺候在李盎身边的内官见其吐血,惊得纷纷忙乱作一团,只不停的呼唤着御医,來回跑动的人,因为一个不经意,便撞在了一起,将手中端着的脏水以及药盅等给撞翻在地上。 “都给本宫镇静些,谁再大惊小怪的,拖出去砍了!”李倾晟满身风尘的踏进李盎的寝宫,将手中的剑一把砍在一旁的香案上,将上头的香炉给打翻在地,吓得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跪下,不敢再多言。 “太子殿下……”近身伺候皇上的老公公,跪着爬到李倾晟面前,砰砰砰的叩着头,眼泪鼻涕一同留了下來。 “派人去传太医,还有请巫丞大人过來一趟!” 李倾晟看着这个已过六旬的老宫人,只觉得胸中一腔火气憋着,不得发泄,最后只能闷声吩咐道,自己顶着满面风尘,过去查看他父皇的情况。 “晟儿……晟儿……”恰在此时,床上躺着的瘦弱男子,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抓住一些东西,口中不停的叫唤着李倾晟的名字,他三步并作两步,跨步上前,将一旁跪着的人推开了,抓住那双瘦弱如枯枝的手。 “父皇,我在,晟儿在!” 他抓着那不停挥舞着的手臂,叫唤着,让李盎涣散的神智能集中些,聚集到他面前來,因着这些日子來四处奔波平乱,并未好生打量,以往光洁的下颌已经长出了一簇簇青渣,满面憔悴,李盎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眼前之人來。 “晟儿,父皇有话与你说……与你说……”李盎颤着声音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李倾晟便倾身上前,将人抱了起來,立马有眼尖的内官将软枕垫在他背后,让他靠着舒坦些。 “你们都出去吧!让太医在外头等着!”见李盎闭着眼却不说话,便抬头吩咐殿下跪着的人。 一群人行了礼,低头出了皇帝的寝宫,在外头候着。 “你要记住,莫要掺杂入那些国间的战争之中,起码也是明面上不要掺杂!”人方一离去,李盎突然睁开双眼,那面上虽然仍带着病态,但双眼锋锐如鹰,丝毫寻不到方才涣散的神色。 李倾晟被那突然骤亮的眼神唬了一跳,并未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有些怔愣的看着这个向來软弱慈祥的父皇。 “记住了吗?”见李倾晟沒有反应,李盎伸手一抓他的双肩,用疼痛将人给唤回了神,他双眼大睁,镶嵌在消瘦如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你如今智谋手段皆不如那些人,绝杀令已不能用,如今只能靠隐晦而后谋,知道吗?” “父皇,孩儿依旧不明白,那梓归璃与独孤傲,也并非就如父皇所知的那般有智谋,如何就要畏惧,如今大漠、安南、大政在混战,待得他们三国皆实力被削弱之时,我们秦夜再出兵,便会得了这便宜!” “咳咳咳……你终究是不懂……不懂呀,大漠与大政,皆擅长兵马战斗,地广人多,而秦夜有什么?只靠那些个瘦弱胆小躲在暗处之人,安南……安南并非如你所见般不堪一击,他们如今商业遍布千禧大陆每个角落,若是商路被关闭,那么我们秦夜便会陷入瘫痪……” 李盎说着,口中一吐,便是一大口痰,人的精神也渐渐沒了,神智有些涣散,但是双手依旧抓在李倾晟的双臂上:“记住父皇的话,不要与他们正面冲突……适当时候,记得拉拢大漠……避免大漠与安南联合,不然秦夜将不保……呕……” “父皇……父皇……來人快來人……” 李盎一口血喷了李倾晟满面,吓得他手一颤抖,将人推倒在了床上,马上大喝着叫唤人來,一时间,宫中再次陷入忙乱,待得巫丞不卸兵甲匆匆而來之时,只得到皇帝驾崩的消息。 秦夜国宝丰三十三年深秋,先皇帝李盎因病薨于宫中,举国哀悼三月,烟火停开三日。 梓归璃正绞尽脑汁想要迈入柒然的房门之时,柒然却是先敲开了他的书房门,将一封密函扔到了他面前的书案上。 “柒然,怎么了?”梓归璃直到此时才回过神來,见那密函被她一股脑的摔下來,心里一惊,只怕是有什么事又惹她不高兴了。 “这事是不是你干的!”柒然面上表情淡淡,让他抓不准如今她的心思,只疑惑的拿起那封密函,待得一目扫完后,真是哭笑不得。 “李盎得怪病之时,朕与你还被困在泽林里,如何就成了朕做的呢?”梓归璃合上那密函,将其递还给柒然,无奈解释道。 “当真不是你!” 柒然却并未接过,只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梓归璃。 “朕骗你作何!” “那沒事了!”柒然一把将那密函夺了回來,显得有些气愤,转身便出去了,梓归璃手还保留着方才的姿势,张嘴欲唤她一声,柒然却突然砰一声大力将门给关上了,整个屋顶都颤抖了一颤。 “又不是你父皇沒了,怎的就这样生气!” 梓归璃有些不解的嘀咕了句,还是唤人來,让人去了解一下情况,待得人出去后,在房中又思索了一番,只觉得对安南那方的战事依旧不放心,转身便开门出去了。 “你已经知道了!” 梓归璃出了临时作为书房的客房,便见青山双手交叠于胸前,背靠在一旁的廊柱边,眼微皱,却是不知在想什么? 梓归璃方开门,青山便已知其出來了,却还是一副愁苦的样儿,梓归璃只觉得奇怪,想起方才收到的密报,便试探着问。 “知道什么?”像是刚回神,青山挺直身子,一脸迷惘的看向梓归璃。 “不必装了,若是此事不是你青山做的,便一点都不符合你的性格!”梓归璃嗤笑,走到青山身旁,像方才他那般靠在柱子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青山。 青山耸耸肩,突然觉得沒意思,他只稍微动了下手脚,那老皇帝这么不经折腾,就这样一命呜呼了:“我并未曾想就这样要了他的老命,看來那老头倒是有自知之明,早死总比晚死少受罪!” 青山说着,嘴角边带着诡异的笑,让梓归璃看得背脊也生寒,这个男子,虽于他一同生活了这些日子,他却是越來越对他避之三尺,性子太阴,让人不寒而栗, ------------ 200 贵妃临朝 安南朝中,大臣们急得焦头烂额,皇上不在朝中,如今边境军情急报,却是寻不到皇上的踪影,却又不得私自调遣兵将,让一群人天天在大殿上抱怨连连。 秦晖作为护国大将军,这守卫边疆一事自然是义不容辞,但前两年梓归璃渐渐收回了兵权,如今他手中的兵权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兵力只仅仅剩余九万多人不到十万。 大臣们却纷纷到他府前要他出兵迎战,被逼得无法,只能往水贵妃秦水瑗处请旨领兵。 秦水瑗如今虽处后宫中,不曾参与朝政,但如今偌大个安南皇宫,仅有一个皇室血脉,皇子如今有三岁,生得聪明乖巧,倒也甚得梓归璃的宠爱。 该给的一样都不曾少,倒是对这皇子好过对她这个贵妃。 “贵妃娘娘,听老臣一言,如今这满朝文武当中,并未曾有一人高贵过皇子的,如今皇上不在宫中,自然是以皇子督朝的,皇子如今年幼,其母妃临朝辅政,便是皇上归朝來,也无理由治娘娘的罪!” 秦晖苦口婆心的跟在秦水瑗身后,一遍一遍的诉说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秦水瑗似乎对这朝堂之事并未有多大的兴趣,只一颗心都扑在了照顾梓珏上。 “母妃母妃,我喜欢这个花瓶子,但是素儿姐姐说不能拿去玩儿,可是我真的很喜欢……” 两人正说话间,蹦蹦跳跳蹿入一个小隔间的三岁孩童,圆滚滚的穿了一身喜庆袍子,在宫女手忙脚乱的护着的当口,抱着一个紫色花瓶出來了。 一路摇摇晃晃的走着,却是双手紧紧的半拖半抱的将那花瓶给拉到了两人面前。 “珏儿乖,这些个花瓶你殿里多得是,这个不贵重的,我们不需要,放回去吧!”将那胖胖的孩子拉到怀中,仔细的为其将淌下的口水擦去,然后接过那有他一半高的花瓶,递给一旁的宫女,随即又低下身子柔声哄着。 然而那小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却是丝毫都不离开那紫花瓶子,即使被抱在温软的怀中,依旧咿呀着张手抬腿,要去拿回來。 “他若是喜欢,便给他就是了!”一旁的秦晖心中正焦急,在想法子让秦水瑗听他的建议,如今这小孩一出來,秦水瑗更是不听他说什么? 如今他只想打发了宫人将人给抱走,然后他才好继续谈正事。 “你可知这花瓶是谁放在这的!”秦水瑗却是突然抬头,看着她的父亲,笑得一脸的嘲讽与无奈。 这些年过去了,她的姿容虽无多大变化,依旧清丽婉人,但眉角处早已浮现丝丝皱纹,即使抹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无法掩饰她容颜老去的事实。 秦晖这一发现,只心中大惊,虽说如今那天凉宫的女子随着皇上出宫了,而他的女儿身为二妃之一,且还有子嗣傍身,地位自然是无人能撼动的。 只是这些年梓归璃的手段太强硬,所有的行动都让人措手不及,若是某日他当真决心了要清楚外戚势力,那他这个手握重兵的护国大将军便是首当其冲,若单靠一个容颜凋零的妃子,只是身为大皇子,而不是储君的幼儿,如何能保秦氏一族的荣华昌盛。 “这花瓶,是皇上特地派人送來的,这水尘宫中的每个角落,都有一只!” 秦晖在思量着秦氏家族的生存支柱之时,茫然间听得秦水瑗哀戚的话语,一个回神,有些茫然地出声问道:“什么?” “他心中就只有那个女子,便是连这些普通的家具,都要刻上鸢尾花样,摆在每个角落,是要告诉本宫,迟早有一天,这些都是那个女人的,或者说,是那个女人的替身的!” “什么那个女人,你究竟在说谁!”秦晖回神之时,却见秦水瑗两行热泪,跌坐在大殿冰冷的地上,仰着头对他哭得凄惨。 四处看了看,却是不见梓珏与一众宫女的身影,他无奈一叹,蹲下身子将人拉了起來,以粗糙的拇指抹去她眼睑处的泪花:“怎么就突然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与父亲说,父亲与你一起解决便是了!” “她不是沒死吗?皇上不是去接她了吗?若是她一回來,我便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秦水瑗哭着扑入秦晖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的,一手紧紧的抓着秦晖的衣摆,五指被用力过猛,都变成了青白之色。 “傻孩子,你怎么就什么都沒有了呢?你还有父亲,还有珏儿,还有你的贵妃之位,若是你愿意,便是那太后之位也……” 秦晖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头,一边低声柔哄着,不知不觉便将心中的话说了出來,惊得怀中的人身子一僵,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心中懊恼,却是想到如今朝中的局势以及往后秦家的命运,咬咬牙便破罐子破摔道:“你为他守着这一切又有何用,终究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待得他带了那人回來,便是你皇儿的位置,都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不……不可能的,珏儿是他的亲生孩儿,便是有苦海深仇,也不会做出伤害自己亲生骨肉之事!”秦水瑗闻言,情绪有些失控,在他怀中不停挣扎着。 “瑗儿,听爹爹一句话,帝皇薄情不堪付出真心,若当真一颗心死守着他,那么到时遍体鳞伤的只会是你,为你的皇儿想想,为秦氏想想!” 秦水瑗望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中,看到一脸狼狈的自己,似乎也看到了那男子无情冰冷的面容。 “不……不要……我不要这样……” 深秋之际,待得南安城郊外枫树从墨绿渐渐变成了深红之时,阳城边境的战火也越燃越热,水贵妃秦水瑗在众位大臣的极力进谏下,带着年仅三岁的大皇子莅临广德大殿正殿临朝听政,并派出护国大将军秦晖手下以外的五万兵力前往阳城支援。 朝中一片哗然,为女子干预朝政而大闹广德大殿,古氏一派持反对一面,而丞相一派此时却默然同意了这一做法。 此事闹到太后处,气得她到水尘宫,要好生告诫秦水瑗摆正自己的位置,却是被其气得晕厥了过去。 待得钟淮马不停蹄的带回了军令符之时,大军已整军出发至中阳城,他快马加鞭回到南安城,让暗卫秘密写信于梓归璃,告知其安南将要变天, ------------ 201 暗杀未遂 “珏儿,來,乖,我们起床了,然后换上这身衣裳就去上早朝好吗?” 秦水瑗一边拧了条热毛巾,半个身子趴在床上,为直往被窝深处躲去的小人儿擦洗着脸庞,然而那小人儿却是一点也不配合,不停的往里头耸动着,如一条冬天里缓慢蠕动的蛇。 “我不要!” 被窝里传出一个闷闷的,却是蠕软若糖的甜甜稚音。 “珏儿,这样不起床就不乖了!”秦水瑗依旧带着笑,细声轻柔的唤着里头的人,空出的一只有还不轻不重地在那拱起的一方拍了拍。 “我……不……要……去……”继续从床头一直钻到了床尾,然后在被窝中转了几个圈,估计是找不到出口了,忙活了许久,才又听到这闷闷的声音。 待得这话说完了,才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被窝中露了出來,一张白白圆脸儿鼓鼓的,小嘴儿嘟着,双眼清亮清亮的瞪得老大。 秦水瑗看着这娇俏可爱的孩子,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恨不得将他揪到怀中好生的轻吻一番,她笑着对那小孩儿招招手,但他却是赌气般的带着稚嫩童音的一声重哼,背过了身子。 “那你也要告诉母妃,为何就今日不愿意去广德大殿上早朝了,前些时候你不是挺欢喜的吗?”秦水瑗一边柔声问着,一边慢慢向那个小背影靠近,端着热水的宫婢也跟着走进几步。 梓珏一阵犹豫,小脸因为纠结而皱成了一团,也因为大早上的闹腾一番而染上了些红晕,白里透红的娇嫩皮肤,让她有些爱不释手,拇指与食指情不自禁就捏上了他鼓鼓的右侧脸庞。 “嗯……母妃你住手啦!”小孩儿却是不乐意了,闷声说着,胖胖的小手还一下一下的拍在那只在他脸上作怪的手上,气嘟嘟地道:“皇祖母说只有父皇才有资格坐在那里,珏儿沒资格坐在那,如果珏儿一直坐在那的话,父皇回來了就不会喜欢珏儿了……” “你说……这是你皇祖母与你说的!” 秦水瑗的手一僵,脸上幸福的笑意也一滞,看着珏儿脸上依旧闷闷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他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连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也会厌弃吗? “母妃母妃……你说父皇当真会不喜欢珏儿吗?珏儿好喜欢父皇,珏儿不要父皇不喜欢珏儿……”小孩突然双眼红红的,两手攀在秦水瑗的手上,左右摇摆着。 “不会,珏儿别乱想,你父皇怎么会不喜欢珏儿呢?你父皇最喜欢珏儿了!”她勉强一笑,将小孩搂入怀中,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呢喃着,似安慰他,又似安慰自己。 “参见将军!”外殿传來宫婢轻柔的声音,将陷入沉思的秦水瑗惊醒,抬头望去,便见秦晖急忙急慌地走了进來。 “爹……”秦水瑗对于秦晖这个时间跑到后宫寝殿來有些惊讶,放开怀里的孩子,示意一旁的宫女帮梓珏梳洗穿衣,自己便迎了上去:“您怎么这个时间到后宫來,不是该在前殿准备上朝吗?” “钟淮回來了,如今在前殿传皇上的旨意!”秦晖抹了一把因为急忙赶來时而出的一头热汗,迎面便对秦水瑗焦急道。 秦水瑗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让秦晖手忙脚乱的给接住了。 她只觉得两眼发黑,过了许久双眼才恢复了视线,双手就着秦晖搀着她的双手抓了上去,焦急道:“他要回來了吗?他要治我们母子的罪是吗?” 声音带着颤抖,手脚一阵发软,整个人就往地上滑落下去,秦晖手上一用力,将人半抱起來,安置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着,摇晃着她的肩膀,将人的神智拉回來:“清醒些,如今我们更需要镇定,需要镇定知道吗?” “爹,钟淮……钟淮如今在大殿是吗?”秦水瑗挣扎着,就要起身到外面去:“本宫要去解释,这事与珏儿无关的,珏儿还小一点都不懂事的……” “瑗儿,别自乱阵脚!”秦晖一把将人给拽了回來,按在椅子上,逼其与他直视,方道:“梓归璃如今还不知道,只是派钟淮那小子回來带兵去阳城支援的,我们还有扳回一局的机会!” “母妃,我们要出去了吗?”秦水瑗正要再问之时,那边梓珏已经被打扮好了,因着天气越來越冷,他穿了许多衣裳,整个人如圆滚滚的球般,圆圆的俏脸蛋也被一顶棉帽子遮住了眼睛。 他一边将帽子往上推,一边小跑着从内殿出來,撞入秦水瑗的怀中,两只小短手紧紧抱着他母妃的腰肢,脸就往她怀中钻去。 “來,让母妃瞧瞧……啧啧啧,珏儿真是越长越标致了,越來越像你父皇!”秦水瑗强颜欢笑着,心里却也是庆幸着她还有这样一个孩子在身边陪伴。 “真的吗?珏儿真的与父皇很像!”小孩两眼放光,仰着头看着母妃,因为这一句话,显得心情很好,整个人都带着光彩。 秦水瑗笑着点点头,还要再对他说些话,那边秦晖却是双眉一皱,对一旁伺候的宫婢吩咐道:“你们先带皇子出去用早膳!” 三人将目光看向水贵妃,见水贵妃点头后,方应声道:“是!” 待得几人都出去后,秦水瑗才接着方才的话,接问道:“如何扳回一局!” “我们只需这样……”秦晖双眼带上杀气,靠近秦水瑗耳边,对其低声道。 “这是謀逆大罪!”秦水瑗吓得整个人往后一仰,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瞪视着她父亲。 “如今不是他死,便是我们秦氏与珏儿亡,所以……”秦晖站直了身子,双眼冰冷冰冷的看着秦水瑗,右手成刀状放在脖子处,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嗯!” “小心!” 柒然正气恼着梓归璃如今变得这样踌躇不前的跟在她身后,丝毫沒有要上來继续软磨硬泡的那股劲,突然听得一声大喝,回神之时,她整个人都被他抱着在地上滚了几圈。 因着这山间陡峭,都是些碎石,有些锋利无比,在带着她滚动的时候。虽然尽力护着不她的头部以及后背处,却还是听到了她的痛呼声。 梓归璃焦急的起身,将人抱起來,查看她的伤势:“怎么了?伤着哪了!” ------------ 202 阴谋败露 柒然只觉得手臂一阵阵的痛,正要骂他怎的突然发神经扑了过來,却听到不远处传來的打斗声,睁眼看去,只见青山与青焰盟的杀手在与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在缠斗。 而方才她站的位置,则斜插着几只箭尾绑着布条的箭羽。 “秦夜这些人还当真是不依不挠了,将本宫逼急了可要灭了它的国将它占为己有,嗞……” 柒然心头正火着,见又是有人來偷袭,不禁更怒,口上也放着狠话,却是被梓归璃查看时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低头去看,只见白皙的手臂处,还插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尖细石头,梓归璃皱眉的打量着,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们不是秦夜的人!”虽只盯着柒然的手臂看,但是梓归璃的声音冷冰冰的,让柒然听出了杀意。 “那是哪的!”柒然皱眉,如今他们还在秦夜境内,似乎现在在追杀他们的,也只有秦夜那般兔崽子了吧!她可不记得自己还得罪了哪些人。 梓归璃回头看着那些人的身高,以及在与人搏斗时的身手,再看地上斜插着的那箭羽,声音更冷了几分:“是安南的!” “安南的,为什么……”柒然脱口问出,随即大睁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梓归璃:“你是说安南内也有人搞政变了!” “或许!”梓归璃起身,正要让一旁的人去拿青山的包袱过來,却瞄见青山起手狠辣,正要一刀毙了那些偷袭之人的命,大声道:“留活口!” 青山手上一顿,刀背拍在那黑衣人的脖子上,将人拍倒在地,伸手拧着对方的衣领将人揪了起來,还未來得及卸下对方的下颌,却是鲜血汩汩流出,双眼一翻,已经服毒自杀了。 其余十几人,都处在了劣势,见带头的首领都自尽了,也都纷纷服毒自杀了。 青山甩手将那尸体扔在地上,手上沾了许多血迹,他眉峰一皱,一脸的嫌弃。 虽说当年也是浴血奋战过來的,但是因为杀的人越多了,而去都很久不曾让别人的血沾到自己身上,所以这洁癖便越來越严重。 伸出手,立时便有人将一条白色绢帕递给他,他细细的擦完,将那带血的帕子扔在那尸首上,才回头去看柒然。 他如今是觉得自家公主越來越容易受伤了,怎么说也是一个身手不低于一般杀手的人,如何就每次与梓归璃在一起之时,就特别容易受伤呢? 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梓归璃的保护,还是在用苦肉计來获得那个男子更多的怜惜。 “白痴!”青山对着柒然,以口型说了这两个字后,便转身走开了。 柒然一愣,起先还不知所以,待得明白过來之时,脸上一热,只不知是怒的还是臊的。 简单处理过伤口,几人便匆匆翻过此座山,乔装打扮了一番,寻了家客栈落脚,但夜里还不曾入睡,却是有几个不速之客,寻到了梓归璃的房间。 梓归璃接过从南安城快马加鞭送來的急报,方看了前面几行字,气得一把将信给拍在了桌面上,对着來人道:“为何你们的信,送得比那些刺客还要迟!”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 “因何事耽搁了!”若是平日,这些死士定然是什么事都不管,只一味的完成任务,何时曾出现这些情况。 “有一批黑衣人,分成了三个小队,分别來截杀我们,所以就耽搁了一些时间!” “黑衣人,查出來是谁的人了吗?”梓归璃看着手中钟淮传來的消息,说是秦氏父女最近有大动作,若是沒猜错,估计就是那老家伙了:“看來秦晖这个老家伙,是当真想要谋朝篡位了!” “确实是秦晖派出的人!”两人面面相觑,有些惊讶梓归璃竟然知道。 梓归璃让人出去后,便去与柒然等人商量,此事他不欲隐瞒柒然,便将钟淮的信,以及前几日在山林中遭刺杀之事都一一说了。 柒然沉默一阵,却是转身吩咐一直跟在她与青山身边的高挑男子,让星月楼的人马上撤出秦夜,回安南去,就这一吩咐,梓归璃便知她的心意。 如此一來,他们不能在秦夜耽搁下去了,若秦氏父女当真联手,以如今在朝中的那些势力,除非古家能与丞相这一中立派联合,才能与其一较高下,不然这朝政大权定会被夺。 然而此时鸿天老人随着留万里回了天武山,如今朝中丞相一派群龙无首,便会一直保持不偏不倚的态度,任由古瑭贺与秦晖斗,但是古瑭贺究竟会不会为了保存实力而不与秦晖起冲突,这还是一个问題。 一行人马上启程,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本是一个多月的路程,就这样在路上花费了将近三个月,当脚踏在安南国的土地之时,却已经到了暮冬时节,虽未曾下雪,天气却湿冷得厉害,天上还飘着些雨花。 阳城防守虽严,但因御寒物资长期未派发下來,士兵很多都得了伤寒,手脚被冻得生了冻疮,提枪拿刀都钻心的痛。 梓归璃与柒然、青山等人乔装成了一队商人,从其中通商往來的西南城门进去,沿途便是受伤躺着的士兵,原本繁华安宁了几年的阳城,此时再次恢复了满目沧夷。 “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只派兵过來,却是沒有御寒之物的!” 那些个士兵,有些便是连盔甲也无,只穿了些破破烂烂的旧棉衣,躺在背风的廊檐下,蹲在燃烧得不算旺盛的火堆旁,一双双大得出奇的散涣眼睛,一直盯着梓归璃等人身后跟着的马车看。 安南以商立国,若是战乱时期,其商业运转便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尤其是作为边城的一些城池,而如今的阳城,便是如此。 “沒想到,真沒想到,秦氏父女为了夺权,竟是连十几万士兵的性命都置之不顾!” 梓归璃一边走,胸中怒火烧得便越炽,就因为如今带兵督城的人是钟淮,便迟迟不肯下放御寒物资。 跟在梓归璃身边的人,从方才将探听來的消息告诉梓归璃后,便退到了柒然的身后,微低着头走着,但是那双眼却是时刻注意着两边直盯着他们看的受伤士兵。 照理说,此处为商道,即使在战争时期,受伤士兵也不该在这边呀, ------------ 203 神秘女子 柒然放缓了脚步,青山立马走到她右手边,柒然女扮男装,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外面披着一件厚实的长披风,身子矮小,在这男人堆里尤其显得瘦弱,若是那些人要下手,定然会从瘦弱之人处找准时机。 “你也觉得有古怪是吗?”柒然低声询问着青山,青山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一招手,青焰盟的人便从四处的房屋顶部纷纷飞了下來,将一行人护在安全地带。 恰在此时,四周散落的一些看似伤患残兵,转身拿着武器便往路中央的梓归璃等人冲了过來,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眼神狠戾,下手狠绝,丝毫沒有方才那般的凄惨状。 “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这都敢來截杀!”青山嗤笑一声,一挥手,青焰盟的人便四散开去,与敌方迎战,下手干脆利落,一下便解决了大半乱党之人。 有几个躲避过外围的护卫闯进來的,梓归璃本欲亲手去解决,却是剑还未拔出,柒然便已抢身上前,与人缠斗在一处。 “柒然,你的伤还未好!”梓归璃叫着,就要出去,却是被青山伸手给拦了下來:“公主最近身手反应都慢了,是该好好的施展一番手脚,不然都老是受伤!” 青山都如此说了,梓归璃也不好说什么?只皱着眉看着纷纷被砍倒下的尸身,这些人,也算是他的子民了,如今却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一番不算太激烈的生死搏斗,那些本就被这严冬天气所折磨的杀手,如何比得过以善战闻名于世的大政杀手。 梓归璃在纵横交错才尸首间走过,看着那死不瞑目,瞪大了双白眼的人,只觉得心中有些悲凉,脸上却依旧是冷漠的气息,他是帝皇,要成就一番霸业,定然要从这些人的尸首上踩过去。 “我们走吧!立马赶回去,秦氏父女也还來不及有太大的动作!” 柒然将擦干净的剑归鞘,來到发愣的梓归璃身边,拍了一把他的手臂,提醒道。 “柒然,若是朕要你随朕去战场,你是否愿意跟随朕!” 梓归璃只看着那些尸首,突然出声,让柒然一愣,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本宫很想知道,本宫是以什么身份随你去,大政的弧鸢公主,安南的战妃,还是大漠的鹰妃!” “都不是!”梓归璃转身过來,直视着柒然的双眼,那双幽黑的眼中,满满的都倒映出了柒然的模样,也装载了认真:“是安南的皇后,我梓归璃的皇后!” 柒然一阵沉默,只静静的看着梓归璃,这样的局面,她有预料到,但也畏惧着这样的一刻的到來,她怕,待得天下安宁之时,是否又是她再次受伤的时候。 正在两人对视间,不远处传來了整齐伐一的脚步声,还有笃笃笃的马蹄声,兵器间的碰撞声,待得梓归璃转身迎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之时,有一匹枣红色的高大战马从人群中跃跑出來,快速的奔跑到梓归璃面前。 “属下救驾來迟!”钟淮从马上跳下來,跪在梓归璃面前,请罪道。 柒然转身,看了钟淮一眼后,便越过他的身影,看着跟在他背后,默不作声跟着跪下的女子,样儿清丽耀眼,双唇紧抿,一头秀发稀疏的披在左肩上,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光,巴掌大的尖瘦脸颊上一双有些灰暗的双眼,有些无神的看着地面。 “柒然!”梓归璃见她看着那个女子出神,便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唤了她一声,将她的视线拉回來:“我们先到阳城驿馆落脚吧!别的事回去再说!” “她是谁!”被梓归璃拉着向前走去,在经过钟淮身边时,柒然还是忍不住顿了下脚步,一双乌黑大眼一直看着那女子,却是询问钟淮:“这个人是谁!” “柒然!” “公主!” 梓归璃去青山一同叫了柒然一声,柒然一转头,看了梓归璃一眼,再回头來看那女子之时,青山却是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柒然看向那女子的视线。 “公主方才打斗得也累了,还是早些随皇上去歇息吧!” 青山高大的身影,堪堪遮住了那个女子,然而柒然还是从浓重的血腥味当真,嗅到了空气中一抹独特的冷香。 “青山,你让开!”柒然对着青山冷声吩咐道,那模样,一如当年的弧鸢,冷漠高傲,也绝对有震慑力的让人心中发寒。 青山只犹豫了一阵,便跨步让开了半步,让站在钟淮身边的女子的面容,显露出了半张容颜出來。 “水秦,这是水秦吗?”柒然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有些不敢置信的出声问道。 不可能,当年那场兵变,她明明看到水秦是死在钟淮的剑下,如何这些年过去了,水秦却还活着,难道,这只是一场梦。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还是说我认识公子你!” 那秀丽女子,看上去有些年纪了,约莫有三十几岁,确实是去当年的水秦的年纪相仿,但是她的表情冷漠,丝毫沒有一丝当年婉约如水的模样,她看着柒然的眼神,太冰冷,如在看一具沒有生命的尸体一般。 柒然如今还是一副男装打扮,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女儿身,然而这个女子,却是假装不知她的女子身份,还是当真不知。 “贵妃娘娘,前面驿馆已经安排好休息之处,还请皇上与娘娘前往休憩,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吧!”钟淮见这气氛开始有些僵硬,便出來打圆场道。 “青山,说,她是谁!” 柒然却是转头,对着青山凌厉的喝问道。 青山有些悻悻然的摸摸鼻子,对柒然笑了笑,却是沒打算说,只告诉她道:“总之,她不是水秦,水秦在当年当真死了!” 那这个与水秦一模一样的女子,究竟是谁。 为何她总觉得,青山与梓归璃,都隐瞒了她一些事,她想要想起來,却是怎么都想不起來,只觉得头一阵阵的痛,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如此。 柒然觉得一阵头痛,整个人差点站立不稳,还是一旁的梓归璃见机快,一把搀扶住了她,将她抱上了钟淮骑來的那匹马上,自己也翻身坐在她背后,揽着她的腰,低声道:“你身体里的余毒还未清,不要太过劳累了,别的就别多想了!” 梓归璃像青山使了一个眼色,自己便驾马先行,往阳城的驿馆而去, ------------ 204 安南皇后 到了驿馆,让人照顾柒然去休息了,梓归璃却是到了一间临时充当开会的书房中,与钟淮等人商讨军务。 重新展开阳城的军事布防图,分调一些军兵保护驿馆周围,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却是已经到了日暮时分,夜里寒气极重,只觉得这点着火炉的屋子,也显得过于寒冷。 “若是无别的事,我要去看看公主了!”青山见梓归璃突然不说话,只盯着摊开的地图看,起身便要离去。 “青山,你先别走,朕还有些话要问你!”头都未抬,却是叫住了青山,青山看了他一眼,只犹豫一会,便还是落座回原來的位置:“其余的人,钟淮你看着安排,有事朕会派人通知你!” “是!”钟淮行了一个军礼,将放在桌面的头盔给夹到腋下,转身与别的副将一同出去了。 “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与水秦长得一模一样!”待得人都离开后,梓归璃放下手中的小飞镖,抬头看向青山,双眼深邃而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让人见之不寒而栗。 “你问这个做什么?”青山把玩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刻意去忽略梓归璃身上散发出來的霸气,也有些在赌气的意味。 本來随柒然回來安南,已是他心中不喜之事,沒想到如今柒然还将青焰盟的势力划归在梓归璃的私人护卫行列,如今他的身份,与钟淮又有什么不同。 柒然上次算是有些临终遗言似的交代,但是如今她已脱险,为何不收回之前下达的命令,让他与他盟中的弟子,一同受这个男子的差遣,这事让他心中不爽,就像现在这般,连问话都带上了命令式的。 “因为那是你的人,水柔呢?钟淮说他回去之后,发现水柔不见了,而当时在那里的,就是那个女子,是不是在很早之前,你便掉包将这个人代替了水柔!” 梓归璃上前,伸手要去揪青山的衣领,青山看似一愣,待得梓归璃靠近之时,却是擦着他的手掌一错身,便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认为,我当真会让你用那个女人來威胁公主吗?少做梦了!” “你……” “还有,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连续三个月不吃不喝,是铁人也支撑不了,怎会还活着!” 青山嗤笑,理了理衣袍,一个跃身跳下地,拍了拍手就要出去,梓归璃在原地愣了一阵,见青山要出去,快步上前将人拦住了:“你方才说什么?死了,怎会死了!” 明明钟淮有细心照料着,甚至是吃穿用度都不曾亏待过那女人,如何就说沒了就沒了。 “那那女的是谁,你找回來的杀手!” “不是,她就是水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会说水柔死了,一会又说她是水柔!”梓归璃怒了,感情这青山在玩他,一会一个样的很好玩吗? “你信她是水柔,她便是,若是连你都不信,公主如何会相信!”青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梓归璃的肩膀,往门外走去,声音远远的传了过來:“水柔忘记了一些事,我还要去给她说说去,到时继续回公主身边去伺候!” 梓归璃一阵头痛,只不知那女子,究竟是还是不是。 柒然一身戎装站在梓归璃身边时,引起了一阵骚动,梓归璃扫了一群盔甲在身的士兵,拉着柒然的手,站在高台,对着下面的人大声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她!” 有些年轻的小伙子,只见得这个女子容貌美艳,五官极其的精致,看得直瞪眼,而那些站得比较近的,年纪也算是比较大的,却是伸指指着柒然,一阵的结巴,不知如何开口。 “太……太……太子妃……” “错,如今她是朕的皇后,也将会是安南国的皇后!”梓归璃大喝一声,笑着将柒然揽在怀中,也不管柒然皱眉以手肘在暗中撞着他的腰,对下面的人大声道:“当年阳城一战,就是她救了我们,如今战妃再次到这阳城,我们依旧能够大胜而归!” 一声大喝,让下面的士兵一阵沸腾,纷纷高声呼喝着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原本被两国夹击得有些疲困的士兵,如今更是士气大振,不仅皇上御驾亲征,便是先皇赐的战妃也一同作战,如此声势,如何能颓靡下去。 柒然看着异常亢奋的一群人,只觉得一阵头痛,如今她有跳入了狼窝的错觉。 回头看与士兵们站在一起的梓归璃,即使与众人一般的身高,却是依旧那般的出类拔萃,即使一身厚重的盔甲,依旧掩藏不了那一身的皇者之气。 然而这样霸道的一个人,这样不容别人窥视他的权力的一个人,会否当真愿意让她这样一直高高站在他身旁,去分享他的权力。 “爹,听闻朝上官员都收到阳城的消息,说是皇上在阳城立商氏为后,此事是否当真!” 秦水瑗一听到那个消息后,便立马派人备了车马,直往秦府而來,焦急得连让人通报都不顾了,直接闯了进秦晖的书房。 却是见一排十几个黑衣蒙面人,跪在秦晖面前。 “瑗儿,怎么不让人通传便直接推门了!”秦晖压抑着怒气,挥手让人退出去,对愣在门槛处的秦水瑗道。 “他们是什么人,你们在密谋些什么?”回过神來,却见秦晖手中紧抓着一张黄色的纸,往背后藏去:“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咳咳……”清咳一声,秦晖以拳放置在口边,试图引开她的注意力:“你來找爹爹究竟是有何事,怎么大晚上的了,还出宫來,珏儿呢?” “爹,你也知是大晚上了,那你方才在密谋些什么?是连我也不能知道的吗?”秦水瑗却是靠近他,继续着方才的问題。 两人静静的对视一阵,秦晖双眉紧皱,最终还是败下阵來,放松了身子,有些疲惫道:“既然他不义,便不要怪我们不仁,瑗儿,我们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行动,我不允许有任何的变卦,只有他死了,一切便都变得简单了!” 秦水瑗不敢置信的大睁着双眼,突然往他扑过去。 “爹,你不能这样做,无论如何,他都是珏儿的父皇,本宫不能让珏儿这么小便沒了父皇!”秦水瑗一把抓住秦晖的手,将其手中的纸抓了一半,然而另一半在秦晖手中,她如何都夺不过來。 “瑗儿,珏儿不需要父皇,他只要有母后与外公便可以了!”秦晖咬牙,一只手往上提,另外一只手回來,掰着秦水瑗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想要抠开來, ------------ 205 通敌卖国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母后,本宫还不是皇后!”秦水瑗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秦晖顺势将那被揉得泛皱的纸卷收起,放入怀中。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却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将秦水瑗一直逼到桌沿前,使得她后背抵在了冰冷的玉石桌边。 “谁说你是皇后了,我秦晖的女儿,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你的孩儿,将是这天下之主,哈哈哈……”想到那画面,忍不住便仰头大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有些泛黄的牙齿,从秦水瑗这方看去,还能看到他下排牙齿中的几点黄金镶牙的边儿。 “你……你想做什么?”秦水瑗瞪大双眼,看着如入了疯魔般的秦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颤抖着双手,抓到了桌上的一个茶壶,两只手死死的拽紧了,藏在背后。 “瑗儿,听爹的话,爹不会害你的,那梓归璃,根本就是靠不住的,就算你是他的妃子,却还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夺了爹爹的兵权,自从他当政以來,秦氏一族便被打压的打压,夺权的夺权,他何曾将你这个枕边人放在眼里,既如此……”秦晖双眼微眯,一把抓住往后躲的秦水瑗,低沉着嗓音道:“那便夺了他的江山,让他什么都沒有了!” “啊……爹,那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疯了!”秦水瑗大叫,只觉得浑身冰冷冰冷的,忍不住又一直打寒颤。 原本私自调兵便是大罪一条,但她想的是梓归璃会看在她是为了救他的国家的面上,高看她几分,并不会为难她们母子,但是如今走到这一步,秦晖竟然野心膨胀,想要改朝换代了。 这绝对不允许的,珏儿如今还年幼,即使当真被推上了那个位置,也只是成了别人的傀儡,她不要她的珏儿过得如此悲惨,那与他父皇早年在大政成为质子有何不同。 当年的质子生涯,让梓归璃归国后,对谁都带了一层的敌意,若非如此,她与梓归璃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他们明明是青梅竹马长大,当年那个善良爱笑的哥哥,如今变得冷漠无情。 这些都是那些人害的,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出卖别人的自由,如今,她爹爹又想用属于珏儿的幸福,來换取他自己的利益。 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瑗儿,你有在听爹爹说话吗?”秦晖说了大半个时辰,关于安南,关于秦氏一脉的利害存亡关系,但是秦水瑗双眼放空,一直不知在想什么? 他伸手在她双眼前晃动了下,又推了一把她的肩膀,才将人唤回神來,秦水瑗一回神,吓了一跳,手中抓着的茶壶差点便摔到桌面上。 双手紧了紧,手心都是汗,天气冷得厉害,她在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绒毛披肩,将背后的动作都挡住了,见秦晖依旧苦口婆心般的喋喋不休,只觉得双耳发鸣,头一阵阵的刺痛。 “本宫不答应!”大喝一声,手中的茶壶往秦晖摔去,眼见那茶壶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正面撞在他的鼻子上,却是被他一侧面,擦着右脸飞了出去,撞在对面的大理石柱子上。 “砰”一声后,房中只余下静默,还是静默。 “贱人,你要杀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刮子甩下,打得秦水瑗眼冒金星,一片发黑,嘴角被咬破了,溢出了鲜血。 她轻咳几声,以袖子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正要说话,只觉得一阵发黑罩顶而來:“啪啪”两声,打得她整个人一头便撞在了一旁的白玉桌柱上,额头一阵湿热,却是血流如柱。 然而秦晖如今怒火正炙,将地上沒了反应的秦水瑗一把揪起來,一阵毒打,直打到他手心发痛,才发狠的将人踢倒在地。 “将她给我绑起來!”对着黑暗的角落一阵怒吼,转身自己倒了一杯茶下火气。 待得秦水瑗晕晕乎乎的醒來,只动了一动,便觉得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忍不住便呻/吟出声,张眼看去,只看到眼前不远处一双湛蓝的纳鞋面。 “醒了,可知自己做错了!” 秦晖的声音从高处传來,秦水瑗抬了抬头,然而视线望去都是一片红色,原來是额头上的伤口,流下的血糊住了她的视线。 “本宫沒错,本宫不要珏儿受人控制,本宫要他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咳咳咳……” 秦晖啐了一口唾沫,有些恨恨地道:“冥顽不灵,來人!” “将军有何吩咐!” “你们快马加鞭,将此密函送到大政小皇帝手上!” “是!”來人接过秦晖递过來的封了泥印的信封,转身便走了。 秦水瑗挣扎着想要将捆绑在身后的绳子给弄下去,却因为摩擦中,那粗麻绳将她娇嫩的手磨破了一层皮,只觉得一阵阵锥心的痛,冷汗直冒。 “你要通敌卖国,你疯了吗?若是到时候大政国反悔,我们安南便会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见秦晖往她这里走了过來,秦水瑗也放弃了挣扎,仰首看着那个顶着个护国大将军的名头,却是要卖国的男子,怒声道。 “妇人之见,以小博大,小的不去,大的不來,如今我只是要借大政之手,除去梓归璃,那么这安南的江山,将要改头换面了!” 秦晖一只手抚摸上他女儿白皙如玉的面容,虽不算是绝色,但到底还是一个秀丽美人,只不知为何不曾将那个人给迷去神智。 “你年纪终究还是大了,怕是梓归斳也看不上你了,幸好我将水茵送了过去,虽是人死了,但我们秦家白白就沒了一个人,就这一层关系,怎的也让梓归斳高看我们秦家几分!” 秦晖自顾自的说着,却是沒看到秦水瑗瞬间变得极其苍白的脸色,她嘴唇哆嗦,好几次差点自己咬到唇,最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要放梓归斳出來,那……那我们母子如何处置,我们母子……我的珏儿……” 秦晖冷笑,一手挑高秦水瑗的下颌,冷酷道:“原本我还想让珏儿那小娃娃当个傀儡皇帝,但是谁知他母妃不争气,想要打乱我的计划,那我只好另寻明主了!” “不……不要,你不能这样做,不能!”秦水瑗吓得痛哭出声,不停的甩着头,眼泪落了满脸,蹬着脚在地上挣扎,也不管这挣扎间,反剪绑在后背的手已经流出了一大片的鲜血, ------------ 花絮 精彩长评 ------------ 206 身不由己 楚流风原是要与鸿天老人一同上一趟留万里的老巢处的,但是沒曾想半道就被留万里给挡住了不让跟去。他也就是想凑个热闹,既然主人家的不愿意,他便带独孤袖色往自家在京都的老巢走。 只不曾想,前脚方下了山,花未名与古凌音便咋咋呼呼的从山上奔了下來。 原來是花未名也被那老顽童给堵在了山口,不让进山,最后只剩下留万里与鸿天老人回去了在天武山的隐居地。 虽说算是熟人了,但是他还是过习惯了清净的日子。本來多了一个独孤袖色已经是只苦了他的耳膜,如今再加上两个爱大惊小怪之人,楚流风一路上紧皱的眉头就不曾松弛过。 因为花未名与古凌音一路上便唉声叹气,只一味说留万里这只贪图男色的老色鬼,忘恩负义之类的话,让他一阵好奇。多嘴的问了一句,花未名却是停不下口了,一直数落着留万里以往的种种罪行。 “你的意思是说,我师傅与你师傅,之前便认识了?” 四人挤在一辆不算宽敞的马上上,花未名一边说着老一辈的故事,一边还不忘记调/戏古凌音。这两人自从大漠一行后,不知怎的就好得能嗅到花蜜的味道,楚流风看着他们丝毫不遮掩的模样,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算是沒话找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错错错,你怎么都不听关键的?我是说你师傅与我师傅,老早之前便私定终身非君不嫁!”花未名摇着右手食指,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让楚流风一阵恶寒。 “胡言乱语!两个男子,如何能私定终身了?”一把将那晃动的手指打开,只觉得心跳得极快,想要掩饰什么,转了头,看向马车外。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在行走江湖的时候,便见过有些地方,极其的盛行男风,男男相亲相爱的,都属平常事。” “那是你师傅!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净说荤话诋毁他的名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楚流风回头,有些恶狠狠的瞪了花未名一眼。 独孤袖色与古凌音见楚流风的神色有异,只以为他是受不得他那如谪仙似的师傅被污蔑为短袖,便偷偷地拉了拉花未名的衣袖。然而花未名哪管这些,只挺了挺胸膛,高昂着头道:“啧啧啧!就因为是我师傅我才说,你不知,当年我方出去闯荡江湖之时,就在江湖中听闻我师傅与一个神秘男子的爱慕关系。这似乎还与三件物事有关。” “什么物事?”本欲劝花未名别再说下去的独孤袖色与古凌音却是被挑起了兴趣,脱口问道。见楚流风瞥过來一个冷淡的眼神,两人悻悻一笑,躲在了马车的角落处。 “我师傅还曾经以这三件物事为条件,让我寻到了就给我回山里,若是寻不到,便不得踏上天武山一步……”花未名自顾自的说着,未看到那两双好奇宝宝般直视着他的眼睛。 “究竟是什么物事?”古凌音实在忍不住了,身子前倾,从角落里出來,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恼怒的问道。 “就是……就是什么來着?我想想……”见古凌音再次扬起手掌,立马往后退挪了挪臀,谄媚着笑道:“啊哈哈,我记得了我记得的,好像是水玲珑,火焰笛,还有鸢尾玉!沒错,就这三样。” “寻到之后呢?”忍不住了,古凌音继续发问。 “寻到之后,鸿天老人便答应我师傅,与他一起快乐的生活!” “那现在是……” “当然是沒寻到啦!”花未名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转头看向楚流风的方向,却见对方原本是一张白皙如玉的面庞,如今黑如锅底,吓得他一口口水呛到了,“咳咳咳……楚流风,你能不能别露出那样的脸色?会吓死人的!” “我劝你最好别乱说话,否则,你便不是被吓死那么简单!” 说完,起身掀起马车帘子,一个跃身,便跳下了马车,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这是怎么了?反应那么大的?他对断袖很反感吗?”古凌音见人不见了,回头看看独孤袖色,见她一眼不眨的直瞅着那晃动的门帘,放弃了问她,反身扑到花未名身上,嗲着声音问道。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他被某个男人缠着怕了,所以反感这些个话題吧?也可能是因为他爱慕着他师傅,见不得他师傅与别人好……啊……你干嘛又打我?” “打你个猪脑袋!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你的思想那般龌龊呀!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古凌音与花未名打打闹闹的声音,从马车车厢中传了出來,楚流风即使走进了阴暗的树林里,依旧还是将马车中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被某个男人缠得怕了吗? 楚流风嘴角微勾出一个无奈的笑,想起那张霸道又倔强的小脸蛋,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头痛。若是能不回去的话,若是能一走了之的话,那该有多好? 何时他楚流风,竟是被人以这些无理取闹的条件,给束缚住了,想要离开都不得? 几人在大政境内行走了四五日,终于到了大政的都城京都。花未名与古凌音心安理得的入住丞相府,独孤袖色自然是楚流风在哪,她便在哪的。 楚流风方进门,让老管家安排一群人的休息的房间,还未來得及洗去一身的风尘,宫中召见的圣旨便到了。 “都这么晚了,还要进宫?” 独孤袖色放下手中的茶盏,有些担忧的看着楚流风。 这些日子以來,越靠近京都,楚流风便变得越沉默寡言。当时在秦夜的时候,虽然他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只要她一逗他,他都会笑,只如今即使他笑,那笑也不达眼底。 “嗯,皇上召见。”楚流风不欲多作解释,套上管家递过來的斗篷披肩,便往外面走去。 大政已经下雪了,寒飕飕的冷,他穿得单薄,身子不觉得冷,心的温度却是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该來的总归还是要來的,他既然答应了他会回來呆在他身边,便不能反悔,只是…… 脚步一顿,回首看着在屋檐灯笼下站着的女子,盈盈芙蓉面,几多娇俏。或许他不该让她跟着回來这里的,在这里,他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便是连爱一个人,都不能由己。 ------------ 207 大军压境 “你派人跟踪我?” 虽然夜已深,宫门宵禁早就开始了。然而万盛殿后殿,弧琮的寝殿中却灯火辉煌,人都被他遣退了,如今在这殿中的,只有楚流风与弧琮两人。沒有外人在,他便不必遵循着那些虚礼,与弧琮虚与委蛇了。 “并非跟踪,只是保护而已。”弧琮转身看着楚流风,俊秀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意,只那双如琉璃般泛着光彩的双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让楚流风皱紧了眉头。 弧琮说话间,已经迈步靠近楚流风,楚流风却是不动声色的挪了一步,坐到一旁的梨花雕木椅上。 “我的武功,不是轻易便能让人伤着的。” 说罢,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却沒有要脱下來的意思。若是可以,想必他还想转身便离去。 “楚太傅,怎的一趟秦夜之行后,你与朕便这般生疏了?”弧琮本愣了一下,方才抬起本欲抓着楚流风的手,握成了拳,缩进宽大的衣袖处,靠近楚流风所在的位置,有些撒娇般的道。 “臣是臣,皇上是君。本就该遵守君臣之礼的,即使历代再亲厚的君臣,也未曾逾矩过。” 楚流风的意有所指,让弧琮脸色一白,强扯着笑容,一把抱着楚流风的脖子,继续撒娇道:“朕不管,朕就是不管!反正从小便是楚太傅教导朕所有的功课,我们的关系本就非同一般,并不是以往的君臣可比的。” 故意靠近楚流风的耳边呵着气,然而楚流风如入定的僧般,沒有丝毫的反应,他有些不死心的往前面走去,面对面的站着,倾身靠前。 “皇上若是无事,臣便告退了!”楚流风突然起來,将人推倒在地,却是沒有将人搀扶起來的意思,反倒退开了几步,对着弧琮弯腰行了一礼,也不等对方回应,转身便走。 “站住!你站住!朕的话还沒说完呢!”弧琮被他方才这样一推,一个屁墩摔在地上,张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流风一连串流畅的动作,眼见着那高挑清瘦的背影变得越來越小,耍孩子脾气般蹬了蹬脚,气呼呼的喝道。 然而楚流风却像是未曾听到,脚步不停的快速往外走。 “皇上,您沒事吧?”不知何时,伺候弧琮的内侍公公火急火燎的从侧殿过來,将在地上耍赖的小皇帝扶起來,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弧琮从地上站了起來,将搀扶他的人往旁边一推,对着那个背影便大吼:“好!很好!这是你逼朕的,既然你不再顾及那个女人的生死,那便让她身葬安南便好了。”在那内侍靠前之时,用以泄恨般踹了那人一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身葬安南?”楚流风离去的背影一滞,有些不确定的回头看向弧琮。 弧琮一笑,对着站在他身旁,偷偷揉着脚的内侍公公道:“吩咐下去,让姜城辉带三十四万兵马,立即进攻阳城!朕要阳城变成一片废墟!” “胡闹!”楚流风不敢相信阴冷的话竟然是从那个小孩口中说出來的,大步上前來,但是那内侍公公已经快步从侧殿出去了,他正要追出去,将那人给揪回來,却是被弧琮拔剑阻了去路。 “朕说过,这是你逼朕的!朕要让你知道惹怒朕的下场!” 高昂着头,如一只高高在上的金丝雀般,与楚流风带上冷意的双眼对视着,却是丝毫无所畏惧。高举起左手,直到在他的眉眼处。 只见他手中抓着一封信,金黄色的底面,被抓得有些褶皱,如今他笑得一脸狰狞,将那信往前一扔,便见那信在空中飘了飘,最后还是掉在了他的脚边。 “这是什么?”楚流风瞥了一眼,却沒有弯腰去捡,只冷声问道。 “沒什么,只是安南二皇子向朕求派兵支援的信笺。”耸耸肩,将拦住他去路的剑收回,在半空中挽了个剑花,然后漂亮的一插,便将佩剑归鞘。 “梓归斳不是被关了吗?怎会能与你联系?” “楚太傅何时变得如此愚钝了?人在牢里,心在外,手段通天了,何愁沒有手下打点一切?”弧琮大笑,因着这一笑,落在额头的秀发皆往后垂去,楚流风看着这张白皙稚嫩的脸,因着这一笑,变得陌生可怕。 ************ “报!急报!” 简陋的营帐内,只有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说着话,突然被帐外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说话之人一顿,对帐外守卫的人吩咐道:“让人进來!” “启禀皇上,大政正派出大军从正北方往这边來,兵马太多,难以估计数量。”來人一进营帐,便跪在地上焦急的说道。 “这消息可靠吗?不会是被人散布的谣言?”梓归璃手中正拿着一根棍子,指着墙上的简易布军图,正在与众位将领商议布阵之事,却突然收到这个急报,第一反应便是敌方在虚张声势。 大政虽人口众多,常年驻扎兵约有六十七八万,但先头部队已经來了三十几万,如今又说难以数计,那是倾巢而出了。可他就不怕国内兵马空虚,被人趁虚而入吗? “大军的行进速度极快,都是精壮马匹,奔驰速度一日便过两城,似乎想打掠城战,并沒有带太多的粮食。” 那人喘着粗气,将哨兵探來的消息详细说着。 “预计多长时间便会到阳城边境?” “这个……” “若是他们真的是直接奔往目标,估计三天后便会到阳城城门下。”那传奏报的人一时犹豫间,钟淮已经掀门帘进來了,接着那人的话道。 柒然跟在钟淮的身后进來,一群人见换回女装打扮的柒然,一阵肃然,立马起身行礼:“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众位不必多礼,本宫是听到消息,过來看看情况的。”柒然带着母仪天下的气度,对众人客气一番,见梓归璃一双眼就看着她,她便也就直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用帐中人皆能听到的音量问:“是否是得罪了大政那边,他们才如此劳师动众?” 梓归璃摇摇头,有些头痛的让那传话的士兵出去,继续探听消息,整个人便坐在凳子上,苦恼着下一步动作。 “你们先下去吧。”柒然见梓归璃这模样,只见他连续几日衣不懈带的在忙着军务,光洁的下颌都长了胡渣出來,眼角处也是黑黑的一圈,便叹一口气,对其他在等候的将军副将道。 “这……”几人相互看看,都不知该不该听这个突然冒出來的皇后的话。 原本他们一群人听命于钟淮,來此抗敌。但是未曾想皇上会御驾亲征,而随征的竟然还有一个未曾正式受册封的皇后。 “你们都下去吧!”梓归璃挥挥手,示意众人都出去。 ------------ 208 帝后同战 “累了吧?”柒然回身坐在梓归璃身边,看着他一脸疲态,有些心疼的伸手揉揉他的鬓角的发,却无意间看到一缕银丝,手便僵在那,有些怔愣的看着那一缕银丝。 不知不觉,原來他已经老了。 “嗯,真的很累。”梓归璃却是顺势将头一歪,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疲惫道:“还好你还在朕的身边。” 柒然笑笑,伸手抚上他的发顶,轻轻的为他梳理着束起的长发。双眼柔和的看着梓归璃的侧脸,只见那以前有些白皙的脸,如今已经带上了些古铜色,高挺的鼻梁依旧带上了高傲的气息。 若是以前,这个高傲的男子,定然不会靠在她身边,亲口说出一个累字。 梓归璃就这样靠在柒然的肩膀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待得清醒之时,却是已经到了暮色沉沉了。 而柒然则手拿一张泛黄的地图,不时的在旁边的卷纸上写写画画,察觉一道极其炽烈的视线之时,抬头一看,却是撞进了梓归璃深黑深黑的眸子中。 “你醒了?”柒然动了动已经僵硬了的肩膀,对他笑了笑,将方才写写画画的东西递给他,自己伸手揉着已经麻痹僵硬的肩膀,不时的动动手臂。 “这是你自己做的?”梓归璃粗略浏览了一遍,却是一张城门布防简略布局图,只随意的勾勾划划几笔,却是将所限兵力用到极致。 “嗯,多多少少都能解决燃眉之急。若是南安城内沒有别的大动作的话,我们应当能争取到一些兵力,守住阳城。” 柒然说得淡然,梓归璃却是抬头认真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得她都有些扛不住,轻咳几声,自己先转开视线。 “怪不得鸿天老人会说你是一个军事奇才!”梓归璃激动,一把将柒然揽在怀中,力道极大,让她有些透不过气來,“战妃之名,你担之无疑!” “还沒大胜仗呢,就开始乱激动了?若是这计划实施不通,本宫就成罪人了。” 柒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推了推梓归璃的胸膛,但是那人揽得太紧,让她施不出力道,只能任由他抱着。 “本宫的手还在痛着!”两人静默了小半柱香,只有烛光下拉长的两道交/缠的身影,气氛有些暧/昧,反倒让她有些不自然,便随便扯了一句话。 “嗯,朕知道!” 口中说着,手上却是不放手,将整张脸埋在柒然散发着清香的脖子间,声音有些闷闷的,“柒然,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朕?” “若是不原谅你,又怎会帮你?”柒然有些无语,人都是他的了,难道按照她的性子,在秦夜未杀他,要回到这安南才动手? “嗯,确实。只是朕心里一直不踏实,总觉得这是一个梦,十分美好的梦,然后一醒來发现,原來朕做这个梦,做了十几年之久?” 声音带上了不输于他的哀伤,撞击着柒然的心,原本已经柔软下來的心,再次被他的话撞得柔成一片,回手用力将人抱住,在他耳边呢喃道:“我也做了一个十几年的梦,即使在如今,也像是在梦中。” 只是,她的梦,并非都是美好的。 连夜里,在阳城抗敌的将领被从被窝中挖出來,整夜的在重新调整作战布局。在西北方向的城门依旧紧闭着,大漠方面派了先遣队约莫十五万,却都驻扎在离城门一百里之外,只偶尔进行侵扰活动。 梓归璃为免腹背受敌,派了三万兵马守在那边,并且将匀出來的五万兵马,作为随时支援的后备军。而一直对阳城虎视眈眈的秦夜,则主要调派了青焰盟、煞血盟以及星月楼的部分高手密切关注着。 而他与柒然,则带领十三万兵马,亲自进攻东北方向的大政军,赶在他们的援军部队到达之前,将这些守在城门外的士兵一一歼灭。 当紧闭的东北城门毫无预兆的突然打开之时,十几万兵马跟随他们的皇,一起呐喊着杀了出去,对方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原本升起炊烟要做饭,却是來不及收拾锅碗,匆匆的拿了武器应战。 敌营领兵的将领,昨天夜里才收到皇帝的援军密函,只觉得今日可稍微休憩一番,好做整顿,却还沒歇下一口气,便听到不远处传來的厮杀声。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士兵满身是血,整个人撞进了将军的营帐,又吐了一口血,双眼一番,断气了。 随后几个副将火急火燎的进來了,焦急道:“将军不好了,安南兵突然杀了出來,不要命一般见人就砍,我们……”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马上吹响号角!他/奶/奶的,给老子玩突袭?老子要他沒命回去。”说罢,将挂在一旁的大刀摘下,端了头盔就走了出去。 这边梓归璃在众多将领的护卫之中,在高丘之上,坐在马上,看着安南士兵直捣黄龙般直接杀入了敌营,顺带的还将对方储放粮草的营帐给烧了,一时间鸡飞狗跳般,见敌方主帐有人出來,敌营响起了迎战号角,嘴角一笑,高举手中的长剑,大喝:“冲下去!杀!” “杀!”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一群骑兵举剑扛矛、盾,飞一般的冲下土丘,在士兵的开道下,直接冲向敌方主将。 对方见人都冲了下來,一群人如猛虎般,丝毫不见前些日子的胆怯之意,那为首之人,即使冲在士兵的后面,却依旧光彩照人,一把细剑剑花耀眼,下一刻便将人一斩为二,让人见而生畏。 “不准后退!不准后退!谁敢后退的就军令处置!”身穿厚重铠甲的大政大将军,推着往后退的人往前踉跄而去,将大刀一横,脸色冷煞,“他奶奶的,娘们也敢带上这战场?看來这安南也就是虚张声势!” 抬首恰好看到一身银白铠甲的柒然,虽穿着一身铠甲,然而一头墨发随意束着,跟在她身后保护的青焰盟的几个弟子,也都是一身女子装扮。那髭须男子本还高看对方几分,在见到有些个女子掺杂在士兵当中后,便一阵嗤笑。 “将军,不要轻敌!或者对方有诈。” “能有什么诈?要我说就是他们城中已经沒人了,才让这些妇孺都出來。哈哈哈哈……都给我上!”一声高呼,四五个将军打扮的人分散了去,分别领兵与安南军对战。 ------------ 209 战场受伤 “柒然,东门交给你了!”梓归璃见人都迎面冲了过來,对他身后的柒然吩咐一句,便大力一夹马腹,带领一部分人也迎面杀了过去。 “放心交给我吧!”柒然大声回道,便转身带着她的女子兵,转身往东门而去。 果然这边的兵力被打乱,都被西边的战事吸引了过去。柒然一个手势,众人便马上行动,将大政到阳城的路给掘地三尺,设置上障碍物,阻挡就要到的大军。 因为是就地取材,甚至拔了大政军营的营帐來设置障碍,所以行动还算迅速。待得天色渐渐黑沉之时,她们这边也差不多完成了,只差在挖开的渠道间引水阻隔。 柒然坐在马上看着这些,突然便想起了在秦夜之时,梓归璃亲自挽袖砍树的情景,如今她们不正也是在做类似的事吗? 待得收兵鸣角响起之时,柒然只留下了负责守卫这屏障的一队人,带着剩下的人转身便进了城。 因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草草用罢晚膳,一群大男子又围在梓归璃临时充当军房的简易帐篷内,絮絮叨叨的说着。 柒然掀帘进來之时,那些个粗大汉看柒然的眼神,与以往的带点轻视质疑的眼神完全不同,却是满满的自豪与钦佩。 柒然却假装未看见,淡淡一笑,随意的坐在梓归璃身旁,关切的问道:“今日一战累吗?今晚还要熬夜?” “不累!”梓归璃脸上带了笑,伸手为她拢了下鬓边的发,朗声笑道:“今日我们打了一场胜仗,收获颇丰,士兵们如今是士气高涨,我们要趁着明日再将外面的那些残兵给一举拿下,就减少了不少阻力。” 柒然点点头,不再说话,只安静的坐在一旁,听他们商量明日的军士布防。 翌日,天刚露出鱼肚白,整个阳城还笼罩在一片蒙蒙白雾间,一群人便悄无声息的出了阳城,将露宿一夜的大政士兵围拢在一处。 待得众人从寒冷中冻醒之时,在他们面前不到十丈处,寒森森的全是长矛长剑。众人吓得一阵慌乱,想要寻武器却是内部都乱得要打起來了。 昨日那个髭须将军被这外面闹哄哄的情况给吵得心烦,掀帘出來便隐约见到对面的敌兵,而我方这些士兵却是经过昨日一战,都吓破了胆,今日再被突围,更是六神无主。 “他奶奶的,当真是欺人太甚!今日我不将敌方首领的脑袋砍下來,我就不姓赵!给我牵來马!” 待得马一靠近,他便立马蹿上马背,手举大刀,吆喝道:“给老子杀过去!取敌方首领的首级,老子重重有赏!” 呼喝着过去,一堆尾巴跟着,虽然人数比昨日少,但到底还是大政出來的,善战之辈,一阵慌乱过后,马上又进入了状态。 梓归璃浴血奋战,偶尔回头间,还能看到他身后不远处挥剑跟随的柒然。手中的剑便挥得更是利落,待得对方的首领与他交锋之时,还不忘回头对柒然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柒然手中的剑一顿,见对方那大刀挥得刚劲有力,每一刀下來都是角度怪巧,好几次梓归璃都差点被拦腰砍了。 柒然惊呼,在一旁看得实在心惊胆战,让后面的人给她接住背后伏击的人,她策马上前,支援梓归璃。 “一个臭娘们,还敢出來跟你老子斗?呸!”那人将梓归璃打得差点掉下马背后,接住了柒然向他迎面刺來的剑,却是有点晦气的啐了一口吐沫,手上的力道却不减。 一个横刀砍來,柒然只來得及背往后压,以剑阻挡,却是被震得虎口都裂开了,而剑身也被砍出了一道口子。 “你到一边去!”梓归璃缓了一口气却见柒然那个情景,吓得一口气卡在喉头,最后见她沒事,才忍不住大声喝道,自己再次策马奔來。 柒然却是置若罔闻,依旧与他一起左右夹道,一起对抗那个有着强大蛮力的髭须汉子。 “小娘们倒是有三两下子的!”那汉子被柒然一马鞭甩在右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后,再次啐了一口唾沫,抹去那血迹,咬牙道:“那老子就不客气的,先灭了你。” 说罢,眼神一冷,带上了浓浓的杀意,手中舞着的大刀,刀刀往柒然身上招呼而去。 “你的对手是我!”梓归璃半道拦住了那刀,却是被那强烈的剑气给撞得整个从马上摔了下去,柒然伸手抓住了梓归璃的手,用力将人给拉上來,一抬头,便是看到那大刀沒入了她胸前半寸。 感觉不到疼痛,手上力道一紧,却是梓归璃反手将她往后一拉,生生从那阔刀口中退了出來,才不至于让那大刀再沒入几分。 “柒然……柒然……”梓归璃大惊,低头察看不停冒血的伤口,点在穴道上止血,然而那汩汩流下的血,依旧将白色盔甲染得脏乱。 “青山!快來带她回去!”梓归璃对着混乱的战场大喝,一手以剑死死抵住那髭须大汉挥下的刀,即使虎口生裂,留出了许多血,左手依旧紧紧的抱着柒然不放。 “怎么又受伤了?”青山跨马从人群中奔來,见柒然有些苍白的笑脸,狠狠的剐了梓归璃一眼,抱过柒然便走。 梓归璃跨马追了几步,却是被那大汉一刀给拦了回來。 “老子还沒打够!惹毛了老子,以为这样就能让你走了吗?” “找死!”梓归璃红着双眼,回头怒视那人一眼,吓得那人脸上一僵,堪堪躲过梓归璃带了杀机的剑锋。 “你想不要命了?当时那情况那么危险,为何要那么不顾一切?”青山对着躺在床上的柒然咆哮出声。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原本说是要回來夺了梓归璃的一切的,却是在对方亲自到秦夜国接她之后,回來就完全都变了。变得寡断,变得事事都以那个男子为先。这个公主,还是当年那个冷淡,爱恨分明的人吗? “本宫沒事,包扎一下就好。这点小伤本宫还不放在眼里。”柒然喘着粗气,伸手压住在胸口偏一寸的位置,阻止更多的鲜血流出來,对着青山那气得都绿了的脸笑笑。 不笑还好,这一笑让青山更气。一把将跟在他后面的女子推得后退几步,转身便往外走,“若是你死在了这个战场,我会让梓归璃下去陪你!” ------------ 210 千里传信 “若是你死在了这个战场,我会让梓归璃下去陪你!” 冷冷的声音从帐外传來,柒然睁眼出神看着尖尖的帐顶,脑子有那么一会的空白。 若是当真死在了这里,那也是命中注定。 注定他就是她这一生无法逃脱的劫。若不然,为何每次决定要恨之时,却发现越爱? 整个人有些麻木的让女医官为她包扎了伤口,自己在里头静静的休息了一阵,待得那麻痛之感渐渐消失后,才起身梳洗一身的血腥味。 “启禀皇后,外面有人想要突城,武功太高了,我们无法死守城门。” 柒然方换好一身戎装,整理好了装束正要继续出去作战,却是被一个守卫兵过來拦住了去路。她有些不悦地皱眉,直觉是梓归璃要她呆在城里而做的安排。 “青山你去看看,有事你解决便可。”对着营帐一方的暗处吩咐着,也不等人回应,就要绕过那个守卫兵,然而青山却突然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如今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哪都不要去!骑马会崩裂伤口的,你不知吗?”青山冷着张脸,沒有好气的道。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即使对她如此不爱惜自己气怒到了极点,却还是狠不下心來离开她半步。他怕,怕当年在南安城的状况再出现,怕她再有意外发生。 “让开!” “不让!” 两人都是冷冷的,对视着,反倒是一旁的侍卫不知该如何做,挠挠脑袋,往旁边挪了挪。 “这是命令!” “我不介意将你打晕了,让你发布不了命令!” 柒然气得脸都红了,然而青山依旧青着一张冷脸。 “你……” “刺客!快來人呀刺客!”不知从何处传來一声惊呼,将两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拦住她们,快拦住她们!” 有人举着兵器,纷纷往一个方向围拢过去,而在附近守卫营帐的一些士兵,马上靠近柒然,守在了四处。 “柒然姐姐!” 一道女子声音从混乱的前帐营中传來,柒然回头去看,却是恰好看到那飞跃中的三人。 “凌音?袖色?还有花未名?”柒然一愣,只不知这三人为何挑在这个时间过來,此时正是几国交战之时,且不说军情紧急,便是这人出入城门都是小心谨慎的,不能有半点马虎,但是他们如今竟然直闯!这胆子也太大了,还是对自己的武功太自信? “让她们过來!”柒然对一旁的侍卫长吩咐道,那人领命便冲了出去。不多时,在那些士兵虎视眈眈之下,三人踱步到柒然面前站定。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回天武山了吗?” 她还记得当时梓归璃耍尽了手段,让留万里跟他回安南,做御用的医师,却是被留万里冷嘲热讽了一番。最后梓归璃只悻悻的说了句:“这还不是为了我们的柒然着想吗?你看她身上的余毒也不知何时能清除干净。” 对于这些,她本就不怎么在意。说來她这条命还真是硬,前世死了一回能重生不说,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徘徊,最后竟然还能走能骑。 “我们來要你去救一个人!”两个女子一阵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花未名单刀直入,一下便说出了目的。 “要救谁?”她只觉得好奇,竟然还有这两个轻功独步的人救不出來的人,真是稀奇了。 “楚流风!” ********** “楚丞相來得正是时候,朕刚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朕的兵马已经到了,用不了多久,安南有一半城池便是朕的囊中之物了。” 弧琮将手中高举着打量的透明色的夜光杯递给楚流风,然而楚流风并未曾接过來,只与他对视着,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來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计手段,而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为何要发兵大举进攻安南?你不是答应过我,若是我回大政,便不会再发兵安南了吗?” 弧琮依旧伸直手,给他递去那夜光杯,两人间隔着一只巴掌可握的小巧发光杯子,相互间可看见那光影倒映出的对方的模样,淡然中的盛怒,平静中的狰狞。 “可你也曾答应过朕,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银色光辉下,一张白玉雕琢般的俊秀脸庞,缓缓往楚流风那靠近,再靠近,最后高举着的夜光杯被拿下,两人面与面之间相隔只有一寸的距离。 两个高挺的鼻子相对着,一双眼神清淡如水,一双眼神漆黑如夜,不同的神色,却同样的夺人心魄。 “我只答应过你,绝对不会爱上你姑姑。其余的,似乎未曾答应你什么?” “狡辩!”弧琮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突然变得黑沉黑沉的,手中举着的夜光杯,也被他一把摔在了地上,碎片溅在两人的鞋履上。 “朕要你的心完完全全属于朕!朕说过,你要留在朕的身边!” 弧琮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捏楚流风的下颌,却是被他一扬首给避开了。他有些气恼,不但不收手,下一秒用力捏上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楚流风的下颌,逼迫他低下头与他对视。 “只要你一句话,这个大政的江山,朕便让给她,朕还给她,只要你的一句话。” “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不舍得那个妖女还是不愿意与朕一起?什么要辅助那妖女平定天下,所有都是鬼话吧!这只是你用于拒绝朕的鬼话。” 对上楚流风那双淡然中带着怜悯的眼神,弧琮只觉得胸中的那股气更加狂乱,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 “琮儿!你不该走上这歧途,那种禁忌而违背道德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你可知道,身为一个帝皇,你所需要担负的,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朕不知!朕只知道,朕爱的人,必须要呆在朕的身边,无论是要得到,或者是毁去!” 面对楚流风过于冷静自持的态度,弧琮接近抓狂,他甩手后退两步,指着他的脸,怒道:“你要留在朕的身边,就留在这里!一直到你答应为止,你就留在这里!”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楚流风看着弧琮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事实早已注定,而他却是那般的执拗,越走越偏执。 ------------ 211 分头行动 “驾!” 一骥快马快速从城郊的荒野之地跑过,扬起一路的黄色尘土,这方尘未歇,那方又有十几骥棕黑色高大马匹快速跑过。 “公主!我们应该带多些兵马!如今只有我们青焰盟与星月楼的人,如何与对方的千军万马对抗?” 青山驾马跟在柒然身后吼着,却吃了满嘴的泥,让他难受的皱眉。然而柒然丝毫不理,只一味地盯着前方的路,手下马鞭挥得猎猎作响。 “那最起码也该与皇上商量?怎么说走就走?他打仗回去沒见到你,一定很担心的!” 青山无法,驾马跟上,继续不屈不挠的说着。然而柒然连头都未回,继续加快马的步伐,如离弦的剑般,快速跑了过去。 “我们若继续照着这条路走,准会与大政的援军迎面碰上!” 青山怒了,勒马停在一旁,对着那一骑红尘大喝,却是被那飞扬的泥土呛得厉害,只能侧头不停的咳嗽着。 身后跟着的几个青焰盟的人见青山停了下來,勒马在原地转了几圈,有人递水给他漱口。 而星月楼的人在暗的带领下,越过了青山等人,见前面的柒然终于勒马停了下來,便在青山与柒然间停了下來,见两人相互看着,便退到了一边。 寒冬腊月,虽未曾下雪,然而枯枝间结了冰晶,马甩着尾巴,将路边枯枝上的冰晶都扫了下來,打在人的身上,只觉得一阵痛一阵冷。 马刨着蹄,喷出的热气,在半空中便结成了小冰晶,落在地上,白了一片。 “难不成要绕道过去?若是不从这里去,起码要多半个月的路程。”柒然打马回來,马绕着青山转了两圈。 “我们从荆棘林过去吧,虽有些费时,但也就多上三四天的光景。” 柒然沉默一阵,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十几人绕道,从阳城的荆棘林穿过去,随后乔装过往居民,进了大政境内。 ************** “你们说什么?她就如此莽撞,只带了十几人出去?她这是要以十几人之力,跑去大政皇宫救人?胡闹!真是胡闹!” 梓归璃将人打得屁滚尿流后,便火急火燎的回來察看柒然的伤势,只大营的帐帘还未掀起一角,便被花未名三人给唤住了。 还未來得及为三人的出现而高兴一番,竟然就被告知,他如今牵挂着的人儿,却是对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单枪匹马的要去与别人的千军万马对阵! 真是胡闹,鲁莽! 如今他既担心她的安危,却又对她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而冒险去搭救楚流风而有些吃味。当年在南安城之时,他就是太放心楚流风了,以至于让他与柒然走得太近,便是到了后來,柒然对他那种百分百的信任,还是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你们为何不跟着去?以你们的轻功,即使打不赢,到得危急时刻,跑还是跑得赢的吧?” 在营帐内如无头苍蝇般转了几圈后,突然想到,指着花未名的鼻子,以及躲在花未名身后的古凌音,又是一阵的气急败坏。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打不赢?本公子怎么说也是通过武林大会才坐上的这武林盟主的宝座,那些个小角色,我还不放在眼里!” 花未名为古凌音对梓归璃的惧怕而气恼,将人往前面一拉,让其昂头挺胸的与他对视,继续道:“本公子除了柒然那丫头,别的都沒怕过,连我家那老色/鬼都不……”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怕柒然姐姐?那你为什么不怕我?”古凌音听得这话,不乐意了,一转头,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花未名,并咄咄逼人的跟着他后退的脚步前进,犹不觉得气势上压倒对方,便叉腰瞪着。 “我说姑奶奶,如今不是在说我与你的事,我们先说正事可以不?” 花未名以掌捂额,做出一副无奈状。 “你的意思是说,我与你的事就不是正事了?”古凌音一把拉下他的手,双眼瞪得老圆,从下往上的瞪着花未名,在花未名往后退之时,还顺带推了梓归璃一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断章取义好不好?” “什么叫我断章取义?明明就是你先不顾及我的感受?你说你只怕柒然姐姐,是不是你的意思就是你心里还有她?你说!是不是?” 梓归璃出其不意的被推到一旁,皱眉看着这两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争吵中的两人,放弃了从他们那里继续问出些有用的信息,转头看向一旁一直像是在神游天外的独孤袖色。 “柒然究竟跟你们说了什么?” “皇嫂……柒然说,她要去解决她的私事,让我们尽量不要插手。” 说罢,秀气的双眉仍然皱着,手心拽紧的一张绢帛,犹豫再三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将它递给了梓归璃。 梓归璃疑惑的接了过來,展开后,里头用简单笔划写着些字,“这是……楚流风给你的?你给柒然看过了?” 梓归璃看完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独孤袖色,见对方点了点头,脸上表情只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那……” “梓……皇上,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独孤袖色突然出声,打断了梓归璃的话,抢声道。 “什么事?若是朕能做到的话,便会帮你。” “我知道风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但是我皇兄他……若是哪一日我皇兄他败了,您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独孤袖色睁着那双水盈盈的双眸,带着恳求,看着梓归璃。 梓归璃只犹豫了一下,对她笑了笑,答道:“若是你将这张绢帛转手给了你皇兄,那么如今答应你这个条件的,也不会是朕。” 就在梓归璃与独孤袖色在说着话的当口,争吵中的花未名与古凌音,在争吵时,你推我搡间,不知何时出了梓归璃的营帐,大声的争吵声立刻小了下來。 “好了,如今应该听不到了。” 花未名对古凌音眨了眨眼,古凌音立马停了下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并以左手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方才皇表哥那模样,当真是想要我去陪葬一般。” “有我在,谁敢让你去陪葬?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你还说呢!那为何我们不跟着柒然姐姐去?她一个人去很危险的!” “你还当真想要我去了,被她剁成肉酱呀?她逞强逞习惯了,我就让你去吃吃苦头,然后将这英雄救美的好事,交给梓归璃自己去。” “可是……如今阳城战事吃紧,皇表哥根本就分不开身去。” “你这人还真是……” “真是什么?” “嗯……单纯而可爱,还很善良!”花未名见古凌音双眼微眯,那是危险的前兆,立马在喉间一个打转,改口道。 古凌音听了,果然脸一红,低下头去,脚尖踢着黄泥地面,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 212 寻机进宫 梓归璃快刀斩乱麻般安排妥当了阳城的军务,不管众位将领的阻挠,坚决的带着十几人,轻车快马的先回去了南安城。 只离去之前,将花未名与钟淮都叫道了营帐中,将事情一一交代下去后,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阳城战事吃紧,大政的三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势有不歼灭此城不罢休的架势。虽然前些日子安南打了胜仗,但那也只是有皇上御驾亲征,众人每日都仰仗着皇上打仗,才会士气大振。 如今皇上一走,留给他们的,便只有大政凶悍的几十万大军,让他们如何不惊慌?同时也很好奇,究竟是南安城发生了何事,竟然能让皇上顾不得这便的军情,马上回去了。 每日里询问钟淮以及新任的前锋大将花未名,但那两人只抿唇不语,真真的是急死人了。而大伙们猜测,这八/九不离十的,肯定与皇后离去有关。 而如今不仅有一个美艳女子披甲上战场,便是堂堂的古家小郡主也來掺和一脚,天天叫嚷着要出去开战。 且不管这边如何乱成一锅粥,柒然这边在第十八日日夜兼程的赶到大政京都之后,便马上住进了梓归璃名下的紫苏楼,通过紫苏楼与梓归璃联系。 青山虽一直冷着张脸,但是此事关乎柒然的性命,即使他心中再不喜,也不得不尽心尽力的为柒然办事。 如今青焰盟与星月楼算是连根拔起,只为了如今这事。那胖子蔡文才虽经常做事不靠谱,但毕竟还算是一个可以用到的人手,况且之前梓归璃为了避嫌,让他回了大政,只半年未见,却是混得个风生水起,做生意都做到了皇宫里头。 “你是说,你有办法让我们混进皇宫?” 柒然站在逆光处,來回走了几步,听闻蔡文才简单说了下如今他的商路去处,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询问道。 “这是当然!如今我们蔡家丝绸玉器,都成了御贡之物,若是缺了我们的供应,这皇宫不得变了个样?” 蔡文才拍拍胸口,一副自豪样。见柒然皱眉对着烛火在思索,便眯着一双小眼对柒然左看看右看看,一直不停的低声哎呀几声,打断了柒然的思路。 她皱眉抬头,青山便已一巴掌扇在了那肥光圆大的脑袋上,冷声呵斥:“你看哪?再看信不信我一刀剁下你脑袋!” “盟……盟主……小的真……真不是要对主子不敬,只是……听说主子是弧鸢公主,可小的小时候见过弧鸢公主几面,算不上是国色天香。可与咱家主子这绝代之色丝毫沾不上边,如何就……” “再多话,信不信我一刀就让你人头落地!” 青山将剑带剑鞘的搁在蔡文才的脖子上,他只觉得脖子处一凉,整个人往后缩,哪还特别去注意柒然的脸色。 “哎呀,不敢不敢,我以后都不说话了,这成不?” 蔡文才双手抱头,半蹲着仰头看青山,一副老实巴交的可怜模样,柒然看着都被气笑了。 “青山,算了!别跟他那么较劲。” “是!” 青山将剑给收了起來,将人一拽,便轻松的提着他圆滚滚的身子,扔到柒然的脚下。 “公主吩咐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得有半句的违拗!” “是是是……公主说什么,小的二话不说立马去做!”一阵拍马后,在青山一脚给踹了出去后,人便消失在这紫苏楼的后院中。 “这蔡文才毕竟不是我们的人,这人不可不可靠还成问題,如何就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了?” “梓归璃都敢用他那么多年,为何本宫不敢用?” 青山见人都消失了,可心里总是有些担忧,毕竟现在柒然在大政的身份不能曝光,不然以如今大政与安南边境吃紧的境况,他们很难护着她全身而退。 到门边打了一个手势,唤來几个手下,低声吩咐几句,回头见柒然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便继续道:“你完全信得过梓归璃,我可不!若是他介意你得了大政,便不稀罕他安南皇后的位置,便会在背后对你多加阻挠,所以,一切都要來个以防万一。” 柒然虽对青山的一番言辞未多说什么,只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从那眼神中,青山还是看出了她不想多听他对梓归璃那些不好的评价。 或者这一次,公主当真是铁了心要跟梓归璃了。 这次回來大政,除了想办法取得与楚流风的联系和逼回大政边境的军队外,还要夺了这大政的江山,方能完成这些年來的心愿。 柒然将她在大政的情况,让底下的人给传给了梓归璃。而在等蔡文才安排入宫的这段时间,她每日倒是足不出户。 紫苏楼前楼每日夜里笙歌宴宴,丝竹袅袅。而柒然所在的后院西楼处,却是一到夜间便熄灯了,如此鲜明的对比,倒是让楼里的一些姑娘好奇。 原先这楼里的姑娘,年纪都有些大了,有些从良嫁给了山村野夫做家妇,有些却是被一些京都的小商人给抬了回去开脸了,剩下的这些个,虽有银子赎身出去的,却是都不愿意离开了。 而这些人中,只有一个闭月,一个晚晴算是老相识了。闭月接替了花妈妈的位置,成了这楚艳动人的老鸨妈妈,而晚晴则负责教导这楼里的姑娘刺绣。 对于这楼里突然來了一位神秘贵客,倒是让那些个小姑娘好奇了一番,总以为是这紫苏楼的幕后大老板來了,才会让闭月妈妈如此紧张。 而自从这位神秘人住进來后,这京都第一大富商蔡文才却是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倒是惹得一群想要攀这肥羊的姑娘们眼红得紧。 这日,天方擦黑,紫苏楼门前的彩色灯笼方挂起一两个,却见远远的一队人抬着一顶华丽非常的大轿子,停靠在了这楼前,惹得一群在前楼准备招揽客人的女子纷纷甩帕子搔首弄姿的。 “去去去……爷今儿沒这个兴致。” 将投怀送抱的人给一把推开,看都不看一眼,抹去额际的一抹汗,手中提着前袍,直接绕过迎面走來的闭月,就往内院的西楼而去。 “蔡老爷,今日这么急,可是有何事?” 闭月见蔡文才那急样,对着跟在她身后的姑娘们使了一个眼色,自己便跟了过去。 蔡文才却是沒时间搭理她,直接将袖口中的火焰令牌一举,对拱形圆门处守候的侍卫点点头,便进去了。 方一进门,便大声嚷嚷道:“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 ------------ 213 夜探皇宫 “哎呦!” “究竟是什么事?” 青山站在门口处,蔡文才一推门便撞了上去,整个人往后退,一个屁墩坐在了地板上,仰头看去,青山整个人笼罩在黑影里,模样看不清,却是唬得他一阵哆嗦。 “青山,怎么了?” 柒然披上一件寒衣,撩起一旁垂地的珠帘,娉娉婷婷地出來,屋内光线柔和,照在她脸上,将那本就是极其美丽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让方从地上爬起來的蔡文才,看得整个人又是一愣。 “公主在问你话,发什么愣呢?”青山抬脚踢了踢蔡文才撑在地上的手,示意他回话,顺便也阻去了他愣愣地看着柒然的视线。 “是是是……方才得到消息,不知为何,皇城突然加重三倍兵力围守,原本定时要的进贡茶具陶瓷,却是都放话下來说要延迟推后。” 蔡文才利落爬起來,往柒然身边走去,一边报告着最新消息。 柒然转身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抬手示意蔡文才在她对面的那张太师椅上坐下,而青山则依旧一身深绿色的衣裳,笔直的站在柒然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蔡文才。 “这么说,我们在大政的消息,看來是走漏了。”柒然轻轻敲着一旁的桌面,皱眉沉思的模样,竟然与梓归璃有几分神似,让蔡文才又是一惊。 “青山,你想办法与楚流风取得联系吧,我们今晚便去一趟大政皇宫。” 柒然起身,吩咐完后便要进去换衣裳,青山却是跟在她后面,一起进去了。 “今日加强了防守,为何明知危险还要去?” “你以为就只有今日加强防守吗?我们一日未离开,这防守一日便是如此,或者说是更加完善严密。所以我们要趁着如今还未完全增加够防守兵力,马上与你宫中的暗哨联系,我们今日便进宫。” 青山见柒然直接进去了,摇摇头,只能出去唤人进來伺候。见蔡文才还在一旁,想了想,还是凑近他低声道:“你想办法弄到三四千的兵卫,作好随时冲入宫中救公主的准备。” 青山说得严肃,细看蔡文才的脸色,却未曾表现出惊慌,只认真的点点头,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便匆匆离开了。 青山看着他的背影,双眉紧皱。他这是在以公主的命,再搏一次,若是梓归璃当真想趁此机会,毁了公主,毁了大政,那么他便带公主永远离开他。永远永远! 深夜,待得这花街柳巷一派热闹之时,十几道人影迅速在夜色中穿过,从花俏的建筑,到了偏僻简陋的民居,再通过几条宽阔但是无人行走的大道,最后來到了守卫森严的皇宫。 柒然虽然太久不曾回來,然而皇宫的建造依旧如她记忆中的那般,巍峨宏伟中,依旧透出些江南水乡的韵味。 青山让宫中隐藏的暗哨來带路,十几人在他们的帮助下,躲开了紧密的防守,从西边小门进去后,便隐藏在了西边荒凉的后宫中。 此处应当属于冷宫了,原本雅致清幽的宫殿,如今在一片凄清中残破的屹立,若是一场大雪落下,准是会被压断了这一室的冷寂。 柒然站在庭院中斑驳的长廊上,抬头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残破灯纸,这一个长廊过去,原本密密悬挂的精致宫灯,不知何时被这简陋的红纸糊灯笼所取代。而那些被虫蛀出粉的竹篾,也挑破了红纸,七零八落的斜刺了出來。 院中的花盆碎了一地,原本该载满奇花异草的花地上,如今枯萎一片,透过朦胧月光,还能看到杂草枯萎后扎拉的一堆。 “公主,我们要马上行动,不然被其他人发现了行踪,就白來这一趟了。” 见柒然一脸凄然的望着这一片陌生的宫殿,青山本不愿打扰她,却还是不得不上前提醒道。 “青山,弧芜恨本宫,也恨本宫的母后,是不是?所以才要如此对她,如此对她喜爱的这个地儿?” 柒然一把抓住青山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不停的摇问。 青山不忍与她直视,只回避着那凄然的视线,瞥向那杂草丛生的地方,幽幽道:“成王败寇,本就是常理。他心中的怨恨,承载了他母妃的怨恨,你心里宽些想,也就能理解了。” 他的声音,尽量放缓,让人听起來舒服,然而话语中,也带了些怨怪。 何必跟死人计较,何必做得如此决绝? “若是那个女人还活着,本宫定然要她跪在这里七七四十九日,为母后请罪。” “公主……”青山一手靠上她的肩膀处,却是感受到手中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他不忍看她这副模样,想要安慰,却是话语哽在喉中,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放心,本宫沒事!这皇宫,迟早还是要到本宫手中。本宫要母后依旧躺在她喜欢的花园里,一年四季,都是她喜欢的花海,这水心宫,依旧如她生前一般美丽。” 说罢,也不需青山再劝,转身便先融入到夜色中。 楚流风被囚禁在弧琮所在的万盛殿的侧殿,每日他都要亲自去问他一次,是否要改变主意。然而每次楚流风都只是无言相对,将他的好耐性也磨掉了一半。 今日也是一如往常的到了楚流风的临时住处,依旧是往常的那些话,但是楚流风感觉得出來,他心里的那股子急躁,他习惯性地心里有事,便在这殿中來回的走动。 “风,朕最后问你一句,究竟要不要跟朕在一起?这大政的江山,军权,一切的一切,朕通通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你爱送谁便送谁。” “臣已说了,臣不会接受这个条件。” “你……就算朕要你与整个安南陪葬,甚至是让她陪葬,你也不接受?” 楚流风在一旁拿了本书,半歪在卧榻上,就着摇曳的烛光在看书,听得弧琮这明显急得要跳墙的语气,抬头瞥了他一眼,便又低头继续看书。 “朕在很严肃的问你话。”一把夺了他手中的书,弧琮俊秀而稍带了些稚气的脸,怒气冲冲的看着对面依旧一派闲适的男子。 看着那张如谪仙般秀美无双的脸,他有一刻的冲动,想要毁了他,毁了一切,那么便是谁也分不开他们了。心里想着,手忍不住便捏上了那瘦削的下颌,指尖方碰触到那温润的肌肤,却是被一把打掉。 “我的答案,早就给你了,你再问一千次一万次,我依旧是那个答案。夜深了,皇上请早些回宫就寝吧。” 说罢,落地起身,自己往内殿走了进去。 他气急,转身到了门边,正要离开,却是听得楚流风的内殿有些声响,双眼大睁,马上转身,脚步生风的跑进他的寝室,却恰好看到几道人影快速的在夜色中消失,但哪还有楚流风的身影? “是谁?谁!” ------------ 214 始料未及 弧琮抓狂的大喊,将楚流风房中的摆设摔得七零八落,巨大的声响,让把守在外的侍卫听到,立马便拿着武器进來了。 “皇上……” “去!马上去调动所有的禁卫军与京城卫军,朕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朕的皇宫!”弧琮气得一脚踹飞脚边的一个矮墩,那矮墩砸在一旁的高大花瓶上,将那花瓶打得往后翻,撞倒了书案旁的画筒,一幅未完成的画像,慢悠悠的沿着画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來。 弧琮回头见到,待看清那女子的脸,气得三两步跑过去抓起那张画像,撕了个稀巴烂。 “你骗朕!你还在骗朕!朕不会让你跟她走的,朕死也不会让你跟她走的!”一把将手中的残纸扔到地上,仍不解恨,踹了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一脚,怒吼道:“滚!去抓住混进皇宫的人,朕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一群人被弧琮恐怖的脸色吓得纷纷退了出去,侍卫首领带着禁卫在宫中四处严密把守搜索,一时间,整个大政皇宫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柒然与青山带着楚流风,躲过层层侍卫的把守,躲在一旁的假山后,等待下一拨人的离去。然而越是等待,來往经过的人却是越多,甚至已经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以长剑长矛,刺入花丛假山黑洞中。 “公主,方才你当真太冲动了!”青山有些气柒然的屏不住气,本就在楚流风的宫殿中潜伏了,为何不等弧琮离开后再动手。 “得了得了,别再说了,如今本宫在反省。”柒然有些郁闷,想着弧琮那小子不懂武,却不曾想他这么敏感,只发出那么一点动静,都能让他察觉到。如今看着这阵势,她还当真是悔到肠子里去了。 “你的武功了?为何方才你一点轻功都使不出來?”柒然为了转移青山的注意力,转而低声询问着靠在一旁石头上的楚流风。 楚流风淡淡一笑,道:“他下药,让我的功夫都使不出來。” “怪不得,让你这人精都不能逃出去的,看來他也是人精了。都是你这个师傅,教得那样好,如今可如何是好?” 柒然也只是随口说说,不曾想让楚流风眼中神色一暗,抿唇不再出声。 待得这一拨人过去后,十几人分开几个方向,猫着腰,快速的离去。 如无头苍蝇般躲避着人多之处,却是不知不觉的竟然跑到了皇宫正门不远处的墙角。柒然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城墙,皱眉对楚流风道:“你说本宫能飞出去的可能有几成?” “一成!” “太小看人了吧!说不准有三成。” 青山冷眼看了她一眼,继续打量着那高高的城墙,而楚流风却是忍不住一声嗤笑,“三成与一成有何区别?” “沒区……” “小心!”青山突然眼尖,看见一道冷光从上面反射下來,一手拉着柒然,一手拉着楚流风,快速退出隐藏的墙根,几人方一离开那蹲着的地方,來不及反应的人便发出痛呼声,而第三还插着几只在晃动的箭羽。 然而六七人方离开那处,背后却突然火光大胜,对面正宫城墙上,围拢了成千上万的弓箭手,弓箭手中央护着的,却是弧琮。 “风……你以为你真的走得了吗?这一辈子,朕让你永远都忘记不了朕!” 长龙似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大政皇宫,侍卫站了满满一个皇宫城池,而弧琮则站在皇宫正门的围城上,橙红色的宫墙,一如那燃烧得旺盛的火把,耀花了城下之人的眼。 柒然以手挡住那些强光,微微眯眼,方能大致看到那白衣霜华般的少年。 “琮儿!你别干傻事!先下來!”勉强找到他所站立的位置,柒然将挡在她前面的青山一把推开,迈步上前,对着城楼上的人大声的呼喊着。 冷风呼啸而过,将她的呐喊撕裂成了残片,与这料峭的春夜融为一体。 然而那个少年,只冷冷的看着这边,站在窄小的城墙护栏上,双臂张开,呈现出随时往前倾倒的姿势。 “琮儿你下來!”柒然站在下面,看着站在城墙上的弧琮,大声喝道。 因为扯着嗓子大喊,只觉得一阵撕裂感在喉头间蹿动,让她难受得一阵咳嗽。 四周围拢过來的侍卫,只举着手中的兵器,却不曾再对几人做出别的举动。 “我要的,从來就不是这大政的江山!楚流风,你难得还不知道吗?我要的是你!只有你一个,楚……流……风……” “不要!” 楚流风双眼大睁,正要阻止那城头上的人做傻事,然而在他飞身上去之时,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弧琮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一下便捅进了自己的腹部,双眼大睁,泪眼有些模糊。而周围举着矢箭的人惊呼,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看着那快速下坠的身体,楚流风本能的飞扑过去将人接住,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风,你与朕一起走吧!永远永远的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弧琮突然睁开那双紧闭的眼,嘴角流淌下來的血迹渐渐干了,而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笑,又像是哭。 楚流风抬头看着他,皱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手上一松,正要叫他的侍卫过來抱他去治疗,然而他胸前的衣襟一紧,后背一凉,却是弧琮藏在袖间的匕首,狠狠的刺入他的后背。 钝痛在蔓延,整个人像是失去力气一般,往下倾倒。临倒下时,他皱眉忍痛间,看到弧琮嘴边扩大的诡异的笑。 “我们永远在一起了,沒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沒有人能分开了……” 冰凉的双唇在他耳边蠕动,低低的呢喃之声,带上了残忍的疯狂。他只感受到冷,全身发颤的冷,寒意似乎从心底飘出,蔓延到全身,让他一阵阵的发着抖。 揽着他身子的弧琮的身子,也是冰冷冰冷的,他想要挣脱那个冰冷的怀抱的束缚,却是使不出力气。 “风……你冷吗?朕觉得很冷……很冷很冷……我们抱紧些,一起取暖吧……” 越來越模糊的视线,眼皮重得像是在打结。呼吸渐渐困难,冷过后便感觉身边一阵灼热,殷红殷红的一片,如烈火燃烧般,一阵灼伤人的热浪将他包裹着…… ------------ 215 柒然得政 “楚流风……快点,快灭火救人呀!” 隐约间,听到柒然熟悉的声音,但不是冰冷冰冷的,却是楚流风已经很久未曾听到的急躁声音。想起当年她被自己气得要跳脚的模样,嘴角慢慢勾起,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公主,别靠太近,小心火苗蹿到你身上。” 青山一把将想要冲过去的柒然拉住,冷声道。却是在大政侍卫焦急救火之时,悄悄将柒然拉了出來,离那些禁卫远远的。 “青山,你这是做什么?要救楚流风!”柒然挣扎着,要冲进那火圈中救人。 透过忙乱的人群,她对上了弧琮笑得张狂的眼,他双唇蠕动,似乎在说:“他是我的!是我的!你夺不走他了,夺不走他了!” 柒然只觉得一阵茫然,夺走他?谁?楚流风?她为何要夺走楚流风? “青山,本宫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 “琮儿怎么会认为本宫是要夺走楚流风?不是他在囚禁楚流风,來威胁本宫吗?” 青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那瘦小的人儿,即使在浓浓花光中,依旧紧紧的抱着昏迷了的楚流风,从那紧抱着的手,以及那脸上满足的笑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或者我们一直都误会了,那孩子要争的,从來就不是什么江山。他与弧芜不一样。” 那种眼神,他能懂。曾经他也曾为了得到所爱不惜一切代价,然而这都证明了他是错的,只有她幸福,他才能幸福。 心中是对弧琮的同情,然而这些都不值得让他出手救他。只有那个孩子死了,公主接替这一切,才是顺理成章的。 楚流风被救出來之时,身上被大火蹿了半边身子,将那一身衣裳都给烧了,左手臂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灭了火,却还是被火灼伤了。 “楚流风……楚流风你觉得如何?”柒然将围拢着的人推开,挤在楚流风身旁察看,那张俊美的脸如今被黑黑的一层灰给抹得看不出原样,手臂上传來的灼伤让他皱了皱眉,摇头往弧琮那方看去。 柒然此时才想起弧琮來,忙往不远处看去,一堆人跪了一地,而外围却也有举着武器将他们一行十几人给围起來了。 “琮儿……”楚流风唤着弧琮的名,往他那方挪了挪,柒然见此,将人搀扶起來,青山将挡在前面的人给打开了,让他们顺利到躺在地上一直在笑的弧琮身边。 “你……终究还是不……咳咳……”一口血喷了出來,将方才弄黑的衣裳染湿,晕红。“还是不愿意与我一同去了……”说着,嘴角又淌出许多血來。一身白衣如今已经被弄得面目全非,整个人看起來极其的狼狈。 柒然看着这张与弧聍有七八分相像的脸,不禁一愣,蹲下身子与他对视,许久许久,才颤抖着手,想要抚上这张熟悉而稚嫩的脸。 “你……你是聍哥哥的孩子?”她有些不敢置信,弧芜与弧聍长相都酷似各自的母妃,只那眉眼似她父皇,然而这孩子,却是似弧聍多于似弧芜。 “你胡说!朕是父皇的孩儿!”弧琮一把拍开那双如玉柔荑,怒瞪着柒然,却对上她那双清澈布满忧伤的脸。 柒然的手被打得红肿,楚流风对弧琮这一动作有些不悦,揽着他双肩的手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让弧琮痛得皱眉咧嘴,嘴角带血,模样有些狰狞。 这些人在说话间,已经有人找了御医过來,弧琮却是不愿意就医,怒吼着将十几个御医干到十几丈外,只余下柒然、青山、楚流风,以及他身边的两个近臣。 “你这是做什么?伤势如此重,你该让御医瞧瞧!”柒然见他这副模样,有些生气,一把将人拉起來,就要抱他,却是不料弧琮即使全身被火烧,痛得身子都在战栗,却还是一口咬上柒然的手臂,瞪着大圆的眼睛怒视着她。 “柒然……” “公主!” 楚流风慢了一步,只來得及抓住柒然的手臂,僵硬在那。而青山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劈在弧琮的后颈处,迫使他嘴一麻松开了口。 然而柒然的手臂还是被咬破了皮,丝丝血迹浸湿了衣裳。 “怎么样了?这是条疯狗,为何还要靠近?”青山有些愠怒,若非弧琮躺在地上呵呵的傻笑着,他还真想补上一脚将人给踹飞了去。 围在远处的禁卫军见青山动手,举着武器往这边跑,却是被弧琮大喝一声:“退回去!”而又往后退了几步。 “青山,注意你的言辞!本宫无碍!”说话间,依旧眼神柔和地看着躺在地上一直笑着的弧琮,“你还如此年轻,为何就这样看不开?有什么事,说出來便能想办法解决,为何要选择这样两败俱伤的方法?” “这是朕的事,与你无关!”弧琮被侍从扶着坐起來,看着不再言语的楚流风,又呵呵的笑了起來,嘴角往下是被火烧得黏住了身子的破衣裳:“朕说过,无论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朕便将这江山,赠送给她又何妨。” 说着,视线移转到柒然身上,“姑姑……姑姑……哈哈哈,沒想到,当年的弧鸢公主,竟然在换了一张面皮后,更是迷了这些人,惑了他们的心智!高!高!实在是高!不需要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一个江山!哈哈哈……” 说到后來,仰头大笑。那两个侍卫近臣见他如此,低声叫唤着靠前來搀扶他,对于他的疯言疯语也只是半信半疑,却还是拿眼角偷偷打量柒然。 而柒然惨白着一张脸,张嘴欲说些什么,却是找不到一句话。而楚流风已经倾身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肩膀,焦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如今你该去就医,而不是在这胡说……” “我沒胡说!方才我就想得很清楚了,我已经将传位诏书写好了!什么都按照你所要的安排好了!这样你满意了!” 弧琮大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楚流风推开,自己往后退了两步,一仰头往后倒去,在一群人忙乱呼喝中不省人事了。 崇建八年初春,大政国帝薨,无子,朝中大臣乱作一团,姜城辉带兵在外,皇城内无大军镇守。安南军长驱直入,大政不攻自破,安南仅仅以三万兵力,收了大政大半江山领土。 除此之外,让天下人震惊的,乃是传言薨了十五年之久的弧鸢公主,竟然出现在大政国内,领了大政国帝的遗诏,掌握了大政的政权。 ------------ 216 千里寻妻 料理弧琮的身后事之时,隐居在后宫中的弧芜曾出來一次,见了柒然之时,并沒有多说什么,只对朝中大臣说了一句话:一切按照先帝的旨意做。 如此一來,便是承认了柒然身为前弧鸢公主的身份,举国哗然。 而安南的三万大军,有一半直接进驻大政都城,将大政皇宫围拢得水泄不通。 一堆事堆积在一起发生,让柒然心里有些烦乱。原曾想过以武力夺回大政的政权,然而让她不曾想到的是,不仅弧琮将大政拱手相送,便是因她而身带残疾的弧芜也并未反对,这让她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暗地里滋长着。 一国之君出殡,场面自然是宏伟壮观的。只是弧琮去得突然,还未來得及修建陵墓,他的棺椁便抬往京都东北方向的祖庙停灵,并等待下葬。 从祖庙回來,柒然并未直接进皇宫,而是回了紫苏楼。 方从偏门进去,便见闭月在偏门处等候她的归來。 “姑娘,您回來了?”一见青山护着柒然回來,她便迎了上去,低声道。 “何事?”将罩在身上的玄黑色外套脱下,青山顺手便接了过去。她看了青山一眼,便转头对闭月道。 “主子來了,在西苑等您。” 闭月语气焦急,柒然听了却是一愣,随即便释然一笑。见青山不悦的皱眉,暗地里对青山摇摇头,转身便往西苑而去。 到得西苑外院圆形拱门处,侍卫特别多,竟然有三四十人严守四处。钟淮站在门外见柒然归來,单膝跪地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皇上在屋内等着娘娘!” “嗯。”柒然点点头,越过跪着的钟淮,便往梓归璃所在的房间走去,青山却是紧跟在她身后,一脚跨进去后,柒然脚步一顿,还是回头对青山吩咐道:“你与钟淮都守在外面吧,沒本宫的吩咐,都不要进來。” “公主,青山要去问问他,这个时候到大政來,究竟是安着什么心?”青山却是阴沉地看着转身來与他对视的钟淮,阴阳怪气的对柒然道。 “青山,你退下去,这事你最好别插手,本宫自有主张。”柒然微微侧头,看似漫不经心的扫了钟淮一眼,转身便进了梓归璃的房间,并顺手将门关了。 梓归璃的房间一如几年前的摆设,却是都换上了新的一整套用具,柒然进來之时,见到梓归璃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她,在不知在看什么。 “你怎么來了?” 看着那高挑清瘦的背影,原本胸中隐隐要泛起的怒气,却出奇的被抚平了般。房中的油灯荜拨声响,与她的心跳声同步。突然而來的心慌,让她的声音缓了下來,出奇的柔和。 “你如此胡闹,只带了十几人闯到大政京都來,朕能不來吗?”背对着她的人转身,却是脸上带着一半张银色面具,淡笑着看着柒然,让她一愣。 “怎么又戴起面具來了?”缓步靠近,疑惑问道。 “这里毕竟不是安南境内,且大政与安南还在打仗,只为了免了些许麻烦。”说话间,已经将面上的面具摘下,随手扔在一旁的桌面,将柒然的手包裹在宽大厚实的掌心。 柒然不太习惯这突然间的亲昵举动,整个人一僵,却是又不好将手抽回,只任由梓归璃倾身向前,将她揽入怀中。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臂膀胸膛,僵硬的身子也缓缓放松,将头靠在他强力跳动的胸前。 “下次再这样,朕可是要说你了!”梓归璃缓缓舒出一口气,手臂收紧,将人揽紧在怀,轻轻吻着她的发顶,平时淡漠的脸上带上轻笑。 “嗯。”轻轻应了一声,柒然反手抱住梓归璃的腰身,将自己彻底埋入梓归璃怀中,感受着浓浓的幸福与甜蜜。 她虽不敢期待有这样的一日,但如今有这样的一日时,却想能延长时光,让她就此沉溺。 “梓归璃……”埋在梓归璃怀里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起來倒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梓归璃觉得有趣,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 “你來究竟是为了什么?据说你回了南安城的,如何就到了这里?” “朕是千里寻妻來了,怕你这一走,便不再回去了。”以脸磨蹭了下柒然的鬓间发,满足的一叹,随后在她脸上偷香。 见她又发愣,越发觉得柒然可爱,揽着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柒然心中发恼羞囧,不重不轻的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嘟囔道。 “只是未曾想,朕的皇后越活越可爱了,这小模样的朕看着欢喜。” “少拿本宫來寻开心了。本宫倒是不知,你怎么也越活越会这些花言巧语了?” 两人耳鬓厮磨,一番温/存,最后一起躺到床上,梓归璃躺在下面,柒然整个人半趴在他身上,手指把玩着他的长发,心里颤抖不停的幸福感,如温泉般源源不断的传到四肢百骸,通体舒畅。 “若是今日永远都不要过去,该多好?”柒然埋在梓归璃怀中,低声呢喃着。 原以为梓归璃听不到,在她不曾看到的地方,梓归璃淡笑的神色加深,眼神越发柔和,手掌轻轻拍着柒然的后背,如哄婴孩睡觉般。 “夜深了,忙了一日也该歇下了。”窗外寒风阵阵,吹动屋中的垂幔翻飞,梓归璃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柔哄道。 “嗯……”柒然一翻身,整个人背靠在梓归璃的胸膛上,落发散在他赤/裸光洁的胸膛,与他的发丝纠缠。柒然仰头巧笑嫣然,“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 “过几日本宫要去面对全大政的文武大臣,你可要陪本宫一同去?” 柒然以指一挑他的下颌,轻/佻笑道。 “为何要朕陪你去?” “你是本宫的夫君,随本宫去看本宫的江山,理所应当。你说是吗?” 柒然双眼烨烨生辉,看得梓归璃心中一动,抬手挑起她的下颚,低头便吻了下去,柒然仰着头配合,一手揽上他的脖子。梓归璃就势撩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的占领属于她的领地。 ------------ 217 清理门户 三日后的朝会,柒然异常重视,而大政中的文武大臣也十分重视。只他们重视的方向不一样。 柒然不想再用武力,使她的子民与梓归璃的子民相互厮杀。所以她要尽量寻到一个突破点,让双方和平解决此次战争。 而大政文武大臣,则是关心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损。如今留下來的所谓元老大臣,皆是跟着弧芜与弧聍、弧鸢对抗的,这些年早因为当年的护驾有功,而身居高位,享尽荣华。若是此时被弧鸢夺回政权,无论她是真是假,皆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一群人。 所以这三日里,朝中有些权势的大臣纷纷结成联盟,相互间走动频繁,甚至彻夜长谈,想方设法说服太上皇弧芜,不让弧鸢夺了大政的江山政权去。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 柒然躺在软榻上假寝,青山站在重重帷幔之外,对着那若隐若现的身形低声禀报着。 “嗯。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柒然眼都未曾睁开,便摆手挥退青山,直到一道冷香在鼻尖萦绕,才睁眼瞅了來人一眼。 “你的政事可处理好了?”柒然挪了挪身子,让出一道空位让梓归璃坐了上來,自己就一手撑着后脑,笑看着他。 “朕的是处理了,但是你的可棘手得紧,你还有心情在此偷懒?” “有什么棘手?大不了这个烂摊子本宫不要了。” 说这话时,表情似笑非笑,认真看梓归璃的表情,看他是否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却见梓归璃神色如常,只有些对她无可奈何的包容一笑。 三日后,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从紫苏楼一直延伸到大政皇宫,引來周围百姓的围观。 楚流风经过这些天,却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一身白袍虽不掩其风华,然而一张脸还是瘦得凹陷了下去。 柒然方下轿,楚流风便在宫门前跨步來迎。 “参见公主!” 楚流风在前,十几二十个朝中大臣随后,见楚流风恭敬行礼,纷纷对视几眼,也向拱手行了一礼。 “免礼吧。”柒然淡声道,却是不立即行步,反往轿子的方向看去,众人不解,抬头看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在轿门上,随后便见一个而立之年的俊美男子出來了。 “安南……”一大臣见梓归璃一露面,忍不住便叫了出來,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青山跟在柒然身后,三人走在前面,大臣跟在身后,浩浩荡荡的往万盛殿而去。 第一天上朝,柒然穿着当年弧鸢公主上朝时的朝服,方一出现在万盛殿,一群文武大臣便窃窃私语,并交头指指点点。柒然倒是丝毫也不在意,昂首阔步走上高高的玉阶。 而高处龙座左方,坐着的却是一脸淡漠的弧芜。 “皇弟。” “皇姐,请恕弧芜身子不便,不能行礼了。” 柒然上前对着弧芜盈盈施了一礼,尚算亲切的唤了一声。 而弧芜脸上表情变了变,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陌生面孔,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梗着嗓子说道。 柒然一点头,示意梓归璃到右边的座位上坐下,而她自己倒是毫不避嫌的坐在了龙椅上。 大臣们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虽说太上皇已经发话,要他们按照先帝遗诏做,但如今对方身份不明,且还未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如何就能如此毫不谦让的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一旁伺候的宫人立马奉上香茶。柒然看着举在面前的茶盏,抬头见弧芜也端了一杯,便也接过了。 “凭什么她自己说她是弧鸢公主,便是弧鸢公主?”姜城辉死死盯着坐在上方,一派悠闲喝茶的柒然,以及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杯的梓归璃,长而粗的食指一指,恨恨道:“是这些人……他……他,还有他……合谋來夺我们大政的几百年基业。” 随着他的目光梭巡,手指一一指过梓归璃、青山,最后停在站立一旁不言不语的楚流风身上,眼神变得极其恐怖,双眼泛红带着血丝,似乎像一匹被占领地盘的狼,随时有扑上去将人撕裂的冲动。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宫不是弧鸢公主?”柒然冷笑,缓慢起身,踱着小步迈下殿阶,坚硬的盆形鞋底有节奏的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声响,笃笃笃的声音,每走一步,似乎都踏在底下跪着的大臣的心里。 “你……你分明就是安南皇帝的妃子,安南商氏,何时就成了我们大政的公主了?” 姜城辉对于柒然的步步逼近虽然心里惧怕,往后退了一步,却依旧昂着头与柒然对视。他眼中带有仇视,然而那个女子的眼中,冷清无波,一如多年前弧鸢公主看他的眼神。 如此一番对视,心中咯噔一响,急急地往后退了两步,踩到了跪在他身后的一个大臣,惨叫声在大殿中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姜城辉心中已带上惧意,见一同商议的其他大臣对他投來暗示的眼神,便又昂首挺胸,与柒然对视着。 “当年你与刘连香一起出卖了弧聍哥哥,让六皇子府上下一千多条人命惨遭横祸,本宫的公主府中众人,也难逃一死。”柒然虽冷着一张脸,但是声音带上些颤动,向着姜城辉的面前又迈出一步,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三寸,“而本宫这些年隐姓埋名,为的就是今日!” 柒然话落,姜城辉吓得双眼大睁,整个人往地上一坐,愣愣的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柒然。 她虽面色依旧冰冷,然而那双清冷的眼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仇恨的神色,如一只潜伏着的猛兽,随时寻机将人生吞了去。 “太上皇……”姜城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弧芜,然而弧芜的视线,却是不曾离开过那个自称是弧鸢公主的女子身上,眼神复杂,甚至带着不同往日的光彩,看得他更是心惊。 “本宫原不想做得如此绝情的,既然有人出面反对,那本宫也不得不按照以往的手段來行事。”柒然对着弧芜一阵冷笑,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手心朝上,青山恭敬的递上一张金黄帛绢到她手上。 “这上头的名单,便是前几日天天在府中密谋勾结的名单,按照大政律令,三品以上大臣私自在府中召集三人以上进行密谈,则按照乱臣谋乱处理。” 柒然冷眼扫视了一群大臣,众人冷汗频频,再次相互间打眼色,柒然看在眼里,对上上方端坐着的梓归璃,却只一瞬间,便转开了视线。 “我们……我们并不是……”一个人不停擦着汗,想要出言解释,却是被柒然一扬手打断了。 “來人,榜上有名者,皆除去官职,打入大牢。” 一声令下,整个大殿陷入纷乱当中。而柒然则站在这个纷乱的大殿,与弧芜直视着。 ------------ 218 两国新帝 一番整顿后,原本跟随弧芜的元老大臣,纷纷锒铛入狱,首当其冲的,是掌管刑狱的张元礼和掌管军事的姜城辉,然而芜本人却是不发一话,眼睁睁看着那群老臣被押走。 “太上皇,这……” 有个老臣见原本满满一殿的大臣,如今却是只剩下伶伶仃仃的二三十人,且还是胆战心惊的留在此地的。 “好了,都别说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朕与弧鸢公主单独谈谈。” 梓归璃本在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要求留下來,见柒然给他投來放心的眼神,他才缓慢起身,下了玉石陛阶,在经过柒然身边时,低声道:“朕就在殿外等你,有什么事便喊朕。” “嗯。”柒然低声应了一句,抬头便对上了弧芜别有深意的眼神。 “真不曾想到,当年那般对你的人,如今竟然如此细心体贴了?难不成就因为他的细心体贴,让你都忘记了弧聍的血仇?” 虽言语轻缓,却是带了明显的挑衅。柒然眉峰微皱,看着他许久,最后迈步上了前面高高的殿阶,与他对视道:“我们究竟如何,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倒是你究竟怎么了?想与本宫说些什么?” 柒然冷着张脸,那双眼带着淡淡的灰色,如冰冷雾霭漫天时节,让人看不真切。弧芜脸上的嘲笑渐渐收了,抿唇道:“朕不想多说什么,既然兜兜转转了那么久,最终大政还是不属于朕,朕便归还于你,又能如何?” 突然來的转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隐藏了心中的慌乱,假装镇定地道:“你……为何就不曾怀疑过本宫的身份?” “曾经怀疑过……但是当年青山能为你卖命,而梓归璃又在你身边。毕竟,当年是梓归璃将你带走的,你的下落他最清楚。而如今又一起出现了,不是吗?” “你说什么?梓归璃将我带走了?” 柒然听得此话,心里砰砰直跳,直感觉一直她错过了一些什么事,或许就要呼之欲出了。 有兴奋也有害怕,就怕从弧芜口中听到一些她不想听的话來。 “十四年前,你在祭台上被射杀,突然天显异象,场面混乱,后來梓归璃到了祭台去见你最后一面,之后你便消失不见了。”弧芜却是无奈一笑,看着柒然面色如水的脸,“朕派人去寻过,却一直寻不到你的踪迹,而青山一直认为是朕派人将你秘密处决了,连尸身都不留。” 说到青山,弧芜脸上既恨得牙咬咬的,又一脸的羡慕。 “你的意思是,本宫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梓归璃救了本宫?” “是与不是,难得朕比你清楚?”见柒然也是一脸疑惑,他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将他所知道的事道了出來,“当年你一失踪,神医留万里和神秘人都不见了。而梓归璃回安南后,开始大刀阔斧实行改革,将安南推上了如今这个高度。” 那时,他已经不能轻易向安南施压,让他将人交出來了。一直以为这都是梓归璃的计谋,表面让弧鸢败落,实际是來一招金蝉脱壳,与他一起回到安南,再回头來对付他。 柒然听着,突然想起一事,大张双眼,看着他道:“七年前,本宫从大政离开到安南,你派兵四处寻找留万里,究竟为的是什么?”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你当真以为,本宫这张脸,是……” “难道不是吗?除了这张脸不一样,你的眼神,无论如何都不曾改变,一如当时,虽冷却掩藏不了眼底的那抹情,只第一眼,朕就认出你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为了他竟然能将自己改变到如今这个模样。” 柒然默然,并不接话,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对于她换了一张脸的事,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让他与青山一般误会也好,总比死而复生來得容易接受。 后來看弧芜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她都沒怎么听到,一门心思只想着殿外的梓归璃。当年他亲眼看着自己死去,或者是救了一个已死的人,究竟是何感受? 直到后來听弧芜一锤定音似的说了句“择日登基”,人醒神之时,他却是已经唤人进來了。 “什么意思?”柒然看着他被抬出去的背影,焦急的站起來询问道。 弧芜闻言,扬手让人停下來,背对着柒然道:“这江山是你的,早日登基才能安抚人心。” “你就不怕本宫登基后,国将动乱吗?”柒然对着他的背影嘶吼道。 “朕相信你,因为你是弧鸢。” 择良辰吉日登基。 就是如此简单。 当大政陷入一片喜庆的登基大典之时,众人來不及庆贺横空出世的女帝,秦夜那方在同一日,也是新帝登基。 柒然听得此消息之时,也只是笑笑说了句凑巧,青山却并非如此想,特地派人去查查李倾晟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而巫丞也有一个疑问,只追着李倾晟后面,有些气怒地道:“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明明今日并非秦夜的吉日,选择今日登基,于国于皇上都不是明智之举,为何就不肯再择日登基呢?” 李倾晟走在前面宽阔整洁的皇宫小道上,闻言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巫丞一眼,却是什么话都沒说,抬脚又往前走。 天飞起了蒙蒙细雨,朦了眼前的视线,只隐约看到不远处一个高高昂首的亭子,小道四周的花木都落了一层水珠,衣绊过,带起一阵水珠。 “皇上!若是当真如此着急就登基,早在先皇驾崩之时,便有大臣上奏请皇上登基,为何又要推三阻四的?如今听得大政女帝登基,就如此匆匆忙忙?” 巫丞原本就是出了名的处变不惊,先皇在世时,何曾连这些小事也要他操心?只不知何时开始,心里只有宏图霸业与那个女人的太子,如今变成了这副难以猜测的模样。 “巫丞,她不是柒锦的姐姐吗?怎么就成了弧鸢公主了?” 到了小亭前面,他却是沒有进去,只站在玉石阶梯上,仰头看着小亭柱子上雕刻的花纹。 “不管她是否当真是弧鸢公主,这都与我们无关,立马整顿与安南边境的军队才是当务之急,趁着梓归璃远在大政,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巫丞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大意了?” “什么大意?” ------------ 219 平息战争 巫丞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当时被梓归璃等人逃离,即使绝杀令也失败后的耻辱,如今他只一心要将梓归璃杀了,一洗当时的耻辱。 “对梓归璃,就不该大意。即使他如今人远在大政,若是沒有安排好万全之策,他不会轻易离开的。” “秦晖不是与大政勾结,想要夺权吗?” “你以为梓归璃去大政是为了什么?”李倾晟冷笑,脸上虽带着看透一切的嘲讽,然而嘴角边依旧带着苦涩。 “敲山震虎!” “秦家这会算是玩完了,玩弄权术,却还不到火候,也幸好当初朕未曾将赌注压在他们身上。” “可这与皇上选择今日登基有何关联?” 巫丞如今还不甚关心外面的状况,如今他只在乎李倾晟不要在国内胡來,动不动便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來。 “既然不是柒锦的姐姐,那么朕不必手下留情了。” 冷笑几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巫丞一眼,一拍肩膀上落下的雾水,大步而去。 *********** 柒然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召回全部在阳城的大政援军。原本先头部队在接到新女帝登基之时,已经回返大政京都,剩余十五万兵力驻守。新帝一声令下,大部队全部整装返回。 在大军未返回之时,柒然却也要整幅身心的埋入大政的朝政之中。 大政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出现女帝了,唯一的一个,算是第八代的曾祖奶奶,当年是因为皇室子嗣出征,皆战死沙场,所以才由皇室公主登基。 经过这么多年,皇室子嗣倒还是有的,却都是关系及其久远了,若按照血脉亲疏,自然以弧鸢公主为近,且当年她文治武功并不输于男儿。 然而终究还是有些朝中元老,对于完全与弧鸢公主不是一个模样的柒然有些芥蒂,如何都不能真正放下心來相信她是弧鸢。且她的身份十分玄妙,不知如何就成了安南的皇后,如此错综复杂的身份,终究还是不能轻易得了全部大臣的心的。 所以方登基后处理朝政,总会遇到这样那样大大小小的阻碍,让柒然觉得力不从心,除了累还是累,身累心也累。 “公主,喝些燕窝粥补补身子吧!”青山挥退送來宵夜的宫女,自己接了,送到柒然的案桌上。 “嗯,你先放下吧,本宫……朕一会便喝。” 这么多天了,她依旧不习惯这改了的称呼,便是青山也一直唤她做公主,她倒是也听得习惯了,不想去纠正。即使上朝之时,大臣跪礼唤她皇上,她依旧是不习惯的。 “公主从早膳至今都不曾进食东西,即使国事重大,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青山见不得她这样拿自己的身子折腾,忍不住插嘴道。 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她说要尽快帮弧聍拿到这大政的江山,然后她便带着梓归璃游山玩水,回去安南,所以昼夜不歇的解决政务。过了这些年,再次回到大政后,她在为她自己处理政务,依旧是昼夜不歇,让他看着心疼。 “嗯,马上就吃。” 柒然却是习惯性的又应了一声,头也不抬,提袖抓笔又再次伏案。那瘦弱纤细的身子,在一身金黄龙袍的包裹下,虽显高贵,却让人品出一种隔绝于世的孤独。 看着那忙碌而消瘦的背影,青山突然对自己坚定不移的决心动摇起來。助她得到大政的江山又如何?她依旧得不到快乐,能让她快乐的,也只有…… 方一想到那男子,他便已经出现在书房外殿,食指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脱了鞋,只穿着雪白的袜子踏步而來。 青山知趣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累了吧?” 梓归璃进门來了许久,柒然却是未曾发觉,一直埋头于桌案上的文件中,直到脖子处传來一阵阵的酸痛,才微微抬头扭动脖子,松动松动筋骨。 而梓归璃见她这个模样,便上前双手轻轻按揉着她的双肩和脖颈处,声音轻柔舒适,让柒然听着闭了闭眼,舒服得长长嘘出一口气,“确实累了。” 仰头看梓归璃近在眼前的俊颜,如此看着,虽眉眼处有了几道明显的皱纹,却更添成熟的韵味,别有魅力,柒然看着心中一动,将人往下一拉,仰头便吻住了他冰凉的唇。 主动送上來的温润,岂有不接收的道理? 梓归璃毫不客气的回吻回去,霸道的夺回主动权,弯腰让两人更贴近,以舌撬开她的贝齿,汲取内里的甜蜜芳香。 久久的抵死缠/绵,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整个人酸软无力,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位置,梓归璃坐在了她的椅子上,而她整个人坐在他的大腿上,窝在了他怀里。 鼻息间嗅到的都是他身上独有的一股冷香味,熟悉的,安心的,让她觉得甜到了心里。 喘息着躺在梓归璃宽敞的胸膛前换着呼吸,感受着这一刻属于两人的亲密安谧,只觉得这么些年的波折,似乎都如过眼云烟,不再重要。 “国事虽重要,但到底还是你自己的身子重要,不要再这样熬了,不然又要吃不消了。” 梓归璃有些责怪的点了点柒然的高高的鼻头,见她笑得欢畅,就知道她未曾将他的话放在心里,低头就是一咬。 骤然黑下來的视线,以及鼻头处传來的疼痛,让她惊得“啊”了一声,整个身子在半空中弹了弹,又掉回那有些清冷的怀抱。 “知道了知道了,你何时成小狗了?专爱咬人!” 柒然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胡乱地将梓归璃的脸推离得远点,伸出另外一只手揉揉被咬的鼻头,瞪着眼怒嗔道。 “乖……朕也只是不想你太累了。”梓归璃见她如今越來越爱撒娇,心中却是欢喜,习惯性的伸手揉她的头,却碰到她头上冰冷的皇冠,有一瞬间的愣神。 柒然却是未曾发觉他的异样,偏移了一下,躲开他的揉弄,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是不累些,估计前线还在打仗。” 梓归璃全身一震,看柒然的眼神,宠溺中带上了歉意,靠近了些,将人再次揽入怀中,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虔诚的一吻。 “辛苦你了,因为大政撤军,大漠才不敢轻举妄动,这场战争才得以平息了。” “少在这给我带高帽,若是我不出面,你也有办法平息这场战争,不是吗?” 梓归璃高兴的大笑,震动肺腑,让靠在他怀里的柒然都能感受到那股震动,笑过后,他才深情地看着柒然道:“但是朕喜欢你为朕出面!” “为什么?” “这表示你心里有朕!” ------------ 220 两国联手 柒然闻言,有些失神地看着梓归璃那张熟悉的脸庞。这是一张不再稚嫩,不再浪漫天真的脸,然而依旧是当年那掳获了她的心的那张脸。 难道他不知,在她心里,早在许多许多年之前,就已经有他了。 “鸢儿?”见她突然安静下來,只看着自己发呆,梓归璃觉得奇怪,轻声的唤了一声,她便回神了。 “怎么了?” “据闻秦夜李倾晟与你同一日登基为帝了。” “这事我有听闻,怎么了?”方才还说着他们自己的事,如今如何就扯到李倾晟那去了? “你要小心那人,虽不算什么厉害角色,但用毒用蛊却是一把好手。” “嗯。”柒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心里突然有些烦乱,不知他今日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究竟是何意。 “除了这事外,朕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 心跳漏了一啪,为他突然不一样的眼神与语气,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音。 梓归璃久久地凝视她许久,最终还是无奈一叹,将人从怀中拉出來,“朕是來辞行的。” “你……要回去了吗?”柒然脸上的笑一僵,不自觉的咬着下唇,望着梓归璃近在咫尺的俊颜,轻声询问着,嘴角虽勾着,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嗯,安南不能沒有朕,有许多事需要回去处理。”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欢喜,也有着离别的感伤。 经历了这么多,突然间能大大方方的将人抱在怀里了,却又总是聚少离多。若是可以,他当真想不顾一切将人打包了带回去,藏在他的天凉宫里。 “那……你便回去吧,出來也有好些日子了,只怕秦水瑗那些人又要不安分了。” “那些人倒是老实了不少,朕不担心,只是……”梓归璃看着柒然有些闪躲的脸,试探性的伸出手,捧起那张倾城绝色的美颜,低声询问道:“鸢儿,你要随朕回安南吗?” “我以为你不会开口邀我去。” “只要你愿意,安南大政,朕都随你。” 柒然沉默半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说出愿意二字,然而如今她已不是孑然一身,想去哪便去哪,她需要为大政着想,为大政的子民着想。 “等我安排好这边的政务,便去寻你。”微微一叹,终究还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当真?”梓归璃闻言,心中虽有些失落,但总比一口回绝不会再去安南让他放心,忍着心中的失落感,带上惊喜的笑,确认道:“说出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的!” “当真!” “可你如何安排大政的政务?” “不是还有楚流风吗?” 说起楚流风,梓归璃倒是许久不曾见他了。自从弧琮薨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的,就连柒然的登基典礼他都推托身子不适,而不曾出席。 柒然见他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从他怀中出來,端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才道:“琮儿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如何也算是他的半个孩子,如今却是这个结局,他心里难受也是情有可原。” “可若是他一直如此颓废下去,如何能替你打理这偌大的国家?” 柒然嫣然一笑,手中拿起一本奏折,举起讨巧似的晃了晃,“自然是有把握的。” “什么?”梓归璃好奇的接过,翻开來一看,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看着柒然,“原來你心中早有了打算!” 他当真是明白得太迟了。 “那是,朕当年也曾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呢。”柒然得意,靠近了在梓归璃的脸上亲了一口,将他手中的奏折拿了回來,便拿出皇帝章印,盖上了金黄色的砂。 “这独孤袖色是大漠的人,若是她与独孤傲里应外合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柒然毫不犹豫的盖上了这章印,梓归璃心中依旧有些不放心,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柒然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最后噗嗤一声笑得他一脸的莫名其妙,见他又要皱眉了,才轻声道:“你这是在吃的哪门子醋?就因为独孤袖色是独孤傲的妹妹,你便这般忌惮了吗?” “兵不厌诈!这宫廷里的弯弯道道,你该比朕了解得不少。” “是是是……但是袖色这人,我倒是挺欢喜的,她不掺杂在这些争呀斗的里头,一门心思扑在楚流风身上,只是楚流风就是看着熟悉风月,里头却是个闷葫芦,让她呆在楚流风身边,倒是正好。” 梓归璃对她这天南与地北的逻辑有些无语,说着政治利害关系,如何就只想到风花雪月了? “我想冒险给她一个机会,也是给楚流风一个机会。”柒然突然正经严肃的说着,让梓归璃省然,“原來你都知道?” “琮儿临死之时,一直都恨我,我便是再如何假装,也是知道的。”柒然无奈苦笑,抬眼悠悠看着窗外的夜色,“楚流风那般的人,看似云淡风轻的,但是一旦用情便是无法抽离,我不想害了他。” *************** “堂堂一国新皇,如何就半夜潜到这驿馆來了?” 独孤傲方进门,便见黑暗的屋子中有道人影,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谁,冷声嘲讽着,回头瞥了一眼有些惊讶的李紫倾。 “大漠鹰皇的这双眼倒真是锐利,夜可视物的本事可是天下第一。”说话间,双手一拍,屋子便亮起了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 而房中此时正要四五个人在,一旁的巫丞见了李紫倾,只微微行礼后,便带着其余的人退下了。 “皇兄,你怎么出宫了?” 李紫倾盈盈行了一礼,款步上前,还未到李倾晟面前,他便张开手掌阻止她继续前进。 “你先出去,朕与他有话要说。”扬首对着独孤傲的方向,吩咐着李紫倾。 待得人都退下了,独孤傲却是不再看李倾晟一眼,越过了他,在书案前坐下,手捧一本书看。 李倾晟倒是不在意,靠近独孤傲,将袖中藏着的布卷拿了出來,放在独孤傲面前。 “你这是何意?”独孤傲看着展露一个山脚的黄皮布卷,并沒有接过,抬头问李倾晟。 “难道朕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大政与安南结成联盟,若是大漠与秦夜再保持独立状态,那么最后便是我们被逐个的鲸吞了。” “你是怕秦夜被鲸吞了吧?”独孤傲冷笑,一抬手将那黄皮布卷挡开,转开了视线。 “难道大漠就沒有这层担忧吗?”李倾晟哈哈嘲笑,硬是将那布卷塞到了独孤傲的怀中。 独孤傲看着站在他面前笑得嚣张的李倾晟,若是不顾理智的揍他一顿,不知后果会如何? ------------ 221 天下大乱 独孤傲在想着别的事出神,李倾晟却误以为他心动了在仔细考虑,便又道:“大政那女皇帝与你的关系,安南方面的大臣或许不知道,但是这大漠内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怎么办呢?如今那人却不是你大漠的皇后了,而是人家安南的皇后……” “你究竟想说什么?”独孤傲冷眼一眯,带着危险的信号看着李倾晟。 “朕与弧鸢公主选了同一日登基,大漠皇帝亲自到秦夜祝贺而不选择去大政,这说明了什么?或许在世人面前,我们本就已经处在了一条阵线。” “或者该说,当年派人到大漠提出联姻之时,我们就已经站在了一条阵线上。” 独孤傲冷笑,就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到得如今他还无法坦然的面对柒然。 若是他熬得过李紫倾的苦苦哀求,执意到了大政,会是如何呢? 看着皇座旁一派怡然坐在她身旁的梓归璃?看着大政上上下下接受了她有个一国之君的皇夫?那他算什么?或者他就只是另外一个刘连香而已。 “你怎么知道朕就会与秦夜联手?” “因为大政与安南联手了呀!”李倾晟说得好笑,见独孤傲冷着一张脸,手中紧握掌心处的扶手,“吧嗒”一声,厚实的椅子扶手都被生生的捏断了。 “边防布军图朕就给你了,至于你要不要现在发兵,那便是你的决定了。若是朕,定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什么大好的机会?是你伤害柒然的大好机会吧!”独孤傲看着李倾晟直起了身子,嘲讽道,看着他那张俊脸的眼神,依旧如鹰般噬人,“朕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你害柒然的情景。” “那又如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感情用事还是好事?” 独孤傲不说话,看着昏暗光线里的男子,发现他身上有了些变化,不再做出张牙舞爪的疯癫模样,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蛰伏在黑夜里,等待猎物出现。 心里一惊,为他明显的变化,以及那双眼中强烈的野心而心惊。或者他一直忽略了这个男子,他本就不是一个能为了个人感情,而放弃逐鹿整个天下的人。 “你想要怎么做?”独孤傲打量了他许久,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让大家都斗起來吧,斗得越是凶狠便越好。”李倾晟见独孤傲有些松动的意思,拉过一旁轻便的太师椅,坐在独孤傲的对面,一手撑在圆润光洁的桌面。 “你这样做,会毁了这天下!” “这天下毁了又如何?要赢了它,便要先毁了它,在废墟之上,建立属于我们的新皇朝!”李倾晟沒看到独孤傲的异色,说得眉飞色舞,脑中构想出的,是属于他自己的千古皇朝。 “疯子!你这个疯子!”独孤傲立起,一把将手中的黄色布卷摔到李倾晟的脸上,李倾晟突然静了下來,抬头与气怒中的独孤傲对视。 许久许久,久到这寂静的空气中蔓延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味道。 “早在许多年前,朕便疯了。爱上了那个女人的时候,朕便疯得彻底。” 爱上那个女人的时候,朕便疯得彻底。 独孤傲低声呢喃重复着李倾晟的话,脑中回荡的却是柒然那张脸,或冷淡或哀伤,或轻柔或温情,然而从此到终,她给他的只有冷淡,其余的都是给那个叫梓归璃的人。 “人都不在身边了,守着个秦夜活着,也沒什么意思。” 原本他的生命中除了宏图霸业便是宏图霸业,直到遇见了凉柒锦,他才有了自己的呼吸,有了自己觉得不一样的幸福,然而这些幸福,都如过眼云烟,消失得太快了,让他觉得是经历过了一场梦境。 如今梦醒了,就该好生的朝着他的宏图霸业前进。 “好!朕也不稀罕只守着一个干涸的大漠活着。”伸手接过李倾晟手中的布防图,道:“朕只会拿出三十六万兵力,只不知秦夜会动用多少兵力?” “我们秦夜擅长用毒与蛊,只要千人便可抵挡你们的万人军马,所以出动的人也不需要多,十万即可。只不知大漠鹰皇最快是何时出发?” “先慢着,朕还有一个要求未说。” “请说。”李倾晟一翻手掌,彬彬有礼的请独孤傲说。 “让他们都打起來不是难事,但是朕要你保证,即使大政被攻陷了,朕要不伤害大政的女皇一根头发。” “呵呵呵……哈哈哈……”李倾晟闻言,仰头大笑了起來,直笑得独孤傲的脸色极其难看之时,才止住了笑声,“果然是一往情深呀,只可惜人家不知领不领你的情。” “这是朕的事,你不要管。” 李倾晟看着转身离去的独孤傲的背影冷笑。 到了那时,你能不能活着见到翌日的太阳,都是一个问題。 原本往回撤退的大漠大军,一夜之间,却是像吃错药般,疯狂的攻击掠夺安南边境,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本因为大政撤军而松了一口气的安南守边众将,來不及向上通报,紧急调动军队支援,面前死守城门后,才能喘息让人到南安城报信。 恰好梓归璃从大政秘密回到皇宫,前脚方进寝殿,后脚便有边疆军情急报,來不及歇息,便召集所有文武大臣到大殿集合商议。 “这个天下要乱了,要乱了!” 一群人方见面,便急得直拍手跺脚,一副如何是好的模样。 梓归璃悄然入了大殿,站在一旁的石柱后听着众人的议论,据闻此次突然袭击,來得突然,且大漠军中有秦夜的士兵,擅长用毒者不在少数。上一个被占领的城池,便是全城被下毒屠杀了。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呀!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四国平衡,如今到底还是被打破了,这个天下如何能不乱?” “如今的问題是,我们该如何组织大漠大军与秦夜的毒药在我们边境处蔓延?” “能有什么办法?秦夜自己研制的毒药天下无敌,若是配上蛊一起用,我们根本就是必败无疑。” “还未到最糟糕的时候,如何就说那么丧气的话?” 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梓归璃从柱子后面出來,搭话道。 此话一出,原本急得团团转的大臣们,纷纷跪地行礼,大呼道:“皇上万福!” “都免礼了,起來回话吧。” “谢皇上!” 众人起身,相互间低头互递着眼色,梓归璃坐在龙座上,打量着从进來后便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晖。 这次大政先帝突然薨了,倒是给秦晖当头棒喝,老实了许多。 只是如今又出了这事,若是放他去与敌军交战,只不知他会不会使出什么幺蛾子來。 ------------ 222 大政归附 秦晖从梓归璃的神色中多多少少能读出些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來。 因为他还要忌惮古家的势力,不能让一人坐大了,便不会轻易动秦家,虽然他有足够的证据置秦家于万劫不复。 上次匆匆回來一次,表面上给秦晖升了一级,却是夺了他大半军权,明面上代理政务有功,实际上知情的大臣都知这里头带了多少的明褒暗贬,连敲带棒。 而风光一时的水贵妃,也被半打入冷宫状态,如今唯一安然无恙的,就只有一个小皇子而已。小皇子被抱到太后那边抚养,人还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來。 所以梓归璃才大胆得又往大政去了一趟。 如今遇上这危急之事,不得不再次启用秦晖了。 梓归璃将视线久久停留在秦晖的面上,见他一脸雍容,丝毫沒有大敌当前,情况紧急的焦急。忍不住微眯双眼,考量着是否该将人先看管起來,以免他又暗中使坏,与独孤傲联手。 正思量间,商清燕跨步出來,主动请旨带兵:“皇上,如今情况紧急,请皇上允许臣带兵出去迎敌。” “你既是文臣,如何就轮到你带兵出征了?传出去,怕是会被人耻笑,说是我们安南无人。”梓归璃话虽说得淡然,然而那双眼却是如电般从商清燕身上掠过,在众人身上一一扫了一遍。 果然,在商清燕主动请旨之后,其余大将皆上前一步,跪地请旨带兵。 梓归璃心中满意,对商清燕使了个眼色,他便乖乖的退回到文臣队伍中。 “商子臣!” “臣在!”跪在众位大将中间的商子臣听令上前一步,恭敬道。 “朕命你带兵八万,绕过戌木城,到秦夜与大漠的边境,尽力阻断两国的兵力交接。” “这……”商子臣闻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原以为是要他带兵与帝国迎面对战,如何就成了去截断两国的兵力交接了? “哼!秦夜国少人少,兵力自然也不多,他想要用奇兵直捣大政境内,自然需要大漠的骑兵,朕要你去阻止骚扰大政的军队。”看出了商子臣的疑惑,梓归璃直言道。 “皇上!如今我们安南且自顾不暇,如何就要为大政着想?况且前些时候,可是大政先挑起的事端,如今此事方过,我们怎么就反倒要保护他们了?” 听了梓归璃的话,一些大臣纷纷争议起來,皆是对梓归璃这个决定的不解。 “就按照朕的吩咐去做,朕自然有朕的道理。” 一转头见秦晖若有所思般的看着他,梓归璃冷声道:“安国大将军年事已高,且朕不在朝这些日子又操劳过度,这次就留守南安城,负责都城的安全守卫。” “臣,领旨!”秦晖心中虽有不满,脸上却是不显,只恭恭敬敬的领旨退到了一边。 梓归璃视线一扫,对着下面的一排人道:“李将军、古将军、弘将军,你们分别带二十万大军,分三路去截断敌国大军,务必不让他们再继续往南安城來,援军迟点朕会打点好了让人带去。” “臣领命!” 三日后,梓归璃将朝中可派出去的大将几乎都派了出去,朝中只剩下几万大军守在南安城附近。 而让人快马加鞭通知鸿天老人,让其快速回朝已经是几日前的事了,却是沒有一丝消息传回來。 每日里传报的消息,皆是大漠又攻下多少座城池,烧毁了多少茶楼酒肆,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听得厌烦了,梓归璃原本还镇定自若的心,也开始烦躁起來。上朝之时,也忍不住在殿上四处走动,让大臣们再想想应对之策。 “启禀皇上,大政女皇到。” “快请!” 听得宫人通报,正陷入苦苦冥思中的众人一愣,不知在此紧要关头,这大政的新皇來安南所谓何事。而看他们的皇上,似乎早就知道大政皇上会來。 不多时,一行大政贵族着装的人从大殿外缓缓而來,众位大臣伸长了脖子想要好生瞧瞧那个如今让天下议论纷纷的新皇弧鸢。 十几年前,弧鸢的名字响彻整个千禧大陆,隐隐有傲世群雄的趋势。当年的毛头丫头且如此厉害,经过这么多年的销声匿迹后,一重现便夺下了大政的江山,不得不让人惊叹之余,心生畏惧与好奇。 在众多黄衣华袍的人的簇拥下,却有一大红长袍的绝美女子,款步依依,眸如秋水泛波,唇如彩蜜含羞,面如桃李生辉。一举手一顾盼间,皆是绝世风采,看得众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嘴角含笑,款步走进大殿,远远的柒然便见到了殿上坐着的梓归璃,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些年不见,只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当年的太子妃,或者说是安南的战妃。 “她是是是……” 有人回过神來,倒抽一口凉气,指着柒然手指微颤,是了许久都说不出别的话來。 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柒然嘴角的笑意更浓,对着大臣们盈盈一颌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直接站在殿阶下面,仰头看着上面的梓归璃。 “你终于來了,朕等得都有些急了。”梓归璃面上虽无多大变化,但是心一直跳得厉害,见柒然终于还是向他走來了,尚不能压下那股子激动。 梓归璃下了高高的玉石殿阶,一直走到柒然身边,伸出手掌对着柒然,柒然见他那双深邃的眼中带着坚定与若隐若现的柔情,柔柔一笑,将藏在大红衣袍下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随他一起上了高高的殿阶。 “朕今日要宣布一件事。”梓归璃带着柒然上了殿阶后,转身一脸严肃的看着大殿中的文武大臣,举起与柒然紧握一起的手,道:“朕当年曾与弧鸢公主结为夫妻,今日朕为安南国君,特封弧鸢为国母!” 一句话说得荡气回肠,让人精神亢奋,那双深邃而傲气的眼,看着柒然时,带上了浓浓的笑。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大臣们只被震慑了一会,回过神后,皆恭敬的行礼跪拜,大声的叫唤着。 “我既然说追随你而來,那么我身后的大政,便也追随着你身后的安南!” “好!”梓归璃大喝,握着柒然的手加重力道,双眼带光,烨烨生辉,光彩无限。 ------------ 223 平暴大军 “我既然说追随你而來,那么我身后的大政,便也追随着你身后的安南!” “好!”梓归璃大喝,握着柒然的手加重力道,双眼带光,烨烨生辉,光彩无限。“有你此话,我梓归璃今生定不负你,否则……” 柒然伸出三指,置于梓归璃的唇上,摇摇头,阻止他继续发毒誓。 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猜测來猜测去,最终是两人都遍体鳞伤。如今她已放弃了对他的猜测,最后赌一把,赢了,便是陪他一起看尽这世间繁华;输了,也只不过是黯然永离罢了。 在來安南的路上,青山说她应当是前世就中了梓归璃下的情蛊,不然怎会磕磕绊绊纠缠了大半生,却还是不愿意放弃? 她当时只笑着答道:“你怎知不是本宫给他下了情蛊,让他总摆脱不了本宫的纠缠?” “按照如今的局势,我朝有善战的大政坐镇,要平定大漠与秦夜的暴乱,逐鹿天下,也并非难事了。” 正在柒然与梓归璃相互凝视间,大臣中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大神喝道,将两人的神智拉了回來,回神看去,众人的皆炯炯有神地看着两人。 “但,我们如今是否应当先想个法子,找个名目,先阻止大漠对天下的侵蚀?” 虽不愿泼这些人的冷水,柒然还是忍不住抿唇,似笑非笑的将视线投到梓归璃身上。 如此一个大麻烦,估计有得他头痛的。 果然,她话一说完,梓归璃眉峰便紧皱,显然如今当真是愁绪繁琐,不知该如何是好。 “鸢儿,你听着,如今大政是你的,你不必将它拉入到安南來,朕不想你为难……” “若是当真为难,本宫便不会出现在这里。”柒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宽厚的,充满力量的手心反握她纤细柔弱的手掌,眼中满满的感情。 “好!”梓归璃看着她,深吸一口气,道:“如今大漠的军队过处,烧杀劫掠,完全似疯了一般,将安南边城各个城池都摧毁一通,下毒,火烧,活埋,无所不用其极,如今边城百姓闻声而逃,造成了大批大批的难民往内城而來。这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我们便有正当的名目來阻止他们四处施暴。” 柒然似乎早有备而來,淡笑道。 “你要如何做?” “下诏召集平暴大军,让大漠、秦夜对无辜百姓施加的虐行有异议之人,皆來加入平暴大军,其族人家人皆可接纳为大政、安南国人。”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战争也要关注民心,若是民心不在,他们便沒有了坚强的后盾。但是有一个疑问,若是无人加入呢?岂不白白浪费了时间,又落入了别人的笑柄?” 见有人提出自己的疑问,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有一人跨步上前,道:“以彼兵制彼兵固然是好策略,但若是敌方來个将计就计,让奸细混入我军中,岂不是让他们來了个里应外合?” “同大人说得是,我们怎知对方投靠來的是真心实意的还是虚情假意的?” 一人附和,另外的人也纷纷点头称是,而这也是梓归璃所担心的,所以他将视线投到了柒然身上。 “这正是本宫要说的。”柒然对梓归璃点点头,又赞赏般的看了那位白皙面庞的同大人一眼,随即对其他存有疑问的人道:“本宫此建议里,所说的投靠,是要他们拖家带口的來投靠。一旦他们的家人到了我国,便按照大政军队的编制,编户口入所在的大将名下,名为抚养,实则为人质。” 这一制度,一直是大政内部军制的一部分,所以才有大政极其善战的勇士,若是士兵在战场中胆怯逃跑了,那么在编制营中的亲人也难逃厄运。 或许在别国看來有些强制残暴,但到底还是强国之根本,众人明面上有些抵触,暗地里倒心生赞叹。 柒然见众人有认真考虑的迹象,便又继续道:“如今这个形势,百姓被凌虐残害,若是一国之君站出來,为百姓着想,便能打动他们。百姓心中,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三餐温饱,有瓦遮,不四处动荡流浪,好生过完下半辈子,就是美满。”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听得柒然如此一说,皆大睁双眼,眼中放光。 “恰好我们拥有的财富是几国之最,商路遍布整个千禧大陆,这里便可大做文章。” 柒然悠然在众臣间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梓归璃身边,与他并肩一同看着下面之人的反应,最后回头看向梓归璃,“皇上懂本宫的意思吗?” 梓归璃自然知道如何做,他布局了那么久,如今只需下道旨意,封了全部通往大漠与秦夜的商道,不出一年,便能让他们坐困愁城,但如今让他忧愁的,便是大漠的雷厉风行,行军速度向來是他们的优势,若是靠商路來截断他们的进攻,那也太异想天开了。 “有些冒险。” “什么?” “召集天下之兵,这是一招险棋,利用得当可为利器,若是利用不当,则为暗器。” 梓归璃如此发话了,众人心中更是沒有底,原本心里对此法七七八八都持赞成了的,如今听得梓归璃都说是冒险,心里也如骨哽喉,不得出入。 “是利器还是暗器,就看你如何使用了。” 柒然给予鼓励性的眼神,示意他不妨尝试。 但梓归璃犹豫的是截断商路一事,“即使如今开始截断商路,也要大半年后才能见到成效,而独孤傲如今进军速度太快,朕的平暴大军还未集结,他们便要杀到南安城來了。” “沒错,这是一个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題。但是你忘记了,大半年后的资源枯竭那是相对于皇室而言,但是对于平头百姓來说,却是致命的。” “何解?” “他们人口众多,需要的物质源源不断,若是安南一截断供货源,百姓沒有生存的物资,那些商贾无利可图,何愁他们内部不乱?内乱而无人管,那便是更乱,到时消息一传到独孤傲耳里,何愁他不退兵?” 梓归璃细细想了一番各种交织盘错的细节,见柒然双眼亮亮的,突然勾唇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要用的后招才是劲道吧?” “这都让你发现了?”柒然同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 随后,此事算是暂时定了下來,梓归璃立马发文要安南通往大漠、秦夜的商路全部封锁,另下了文书,若是有胆敢私运货物供敌国者,诛灭九族。 如此严苛的惩处一出來,众多行商就不敢再打发战争财的主意,安分守己地呆在安南中。 而关于召集平暴大军一事,当梓归璃的诏令一下,另有大政弧鸢女皇的招抚诏书,对独孤傲与李倾晟的残暴手法不满的人,加上物资匮乏生存艰难,便纷纷拖家带子,逃离了本国,到了安南与大政安家落户。 这些底下的人早得了令,将來人登记在册,分编入籍入户,完全按照大政的军事化管理,一时间逃难投靠之人虽多,但并不乱,且军队士兵越來越充盈。 ------------ 224 准备偷袭 “可恶!” 独孤傲本也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他带领的军队一路前进处,皆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一心想要攻入南安城,活捉梓归璃,所以他主张往东南方向去。 但是李倾晟得到消息,说是如今大政内由楚流风监国,柒然到了大政,便一门心思要先拿下大政,再往回攻打安南。 两人就这方面达不成共识,起了争执。 而当得到大漠内众多人口逃离的消息后,独孤傲更是恼火。因为国内动荡,让军中士兵心思不稳,只担心家中族人是否也逃到了敌国去,到时便是沙场上兵戎相见。 见李倾晟一派悠然的坐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气得当场就在议会厅中砸了大方桌,还将來报信的人给打得晕了过去。 “鹰皇又何必如此置气?这只能说是那梓归璃与弧鸢诡计多端,连这些明摆着抢人口的事都做得出來。也幸亏大漠人多,若是换做我们秦夜,这么多人被抢了,这国还当真不成国了。” 李倾晟看似在安慰独孤傲,然而却是嘲笑多过安慰。两人方起了争执,如今大漠又出了这事,而秦夜却沒有人离开本宫投靠别国,倒是让独孤傲心里更是不平衡。 “如今发生了这些事,朕尚且自顾不暇,那么借给秦夜皇的二十万大军,朕便要调回了。” 见不得李倾晟那副模样,独孤傲冷哼一声,就要吩咐人去下令,命令拨到秦夜名下的二十万大军回归大漠阵营。 “等一下!”见传令兵当真拿着锦旗就要走,李倾晟赶紧出声阻止道:“独孤傲,如今我们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现在起内讧,可是要别人看我们在筒子里斗给他们看笑话?” 见李倾晟收起了那嘲弄的嘴脸,独孤傲心里虽还有气,却还是重重哼了一声后,便让人回去了。原本他就不曾真想半途撤军回來,虽气,但还是以大局为重。 随后,就先后攻城的路线又进行了一番争执,两人的意见达不到统一,最终还是在李紫倾进來送点心之时,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这边不算和睦的相处,反倒衬托出另外一边的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鸿天老人作为安南的国师,发生了那么大件事,自然要回來帮忙出谋划策。 而自从秦夜一行后,与鸿天老人重逢后的医圣留万里,自然是鸿天老人去哪,他便跟去哪。如此一來,梓归璃与柒然一阵欢喜。 秦夜擅长下毒,安南得医圣出手相助,自然也就不落后于人。 “那你们要我做什么?” 留万里见一群人讨论來讨论去,却都是让他头痛的行军布阵,完全是他不懂的领域,偏偏鸿天那个老家伙还一脸严肃,不时的指手画脚布置一番。 屋子里的人,虽都算是老相识,但到底还是沒自家的孩子來得亲近,见一群人又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还是大声打断了他们。 果然,他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他的脸上,盯得他这张老脸都有些立不住了。 “你们都直直盯着我看做什么?只要跟我说我能做什么便好,如此反复讨论都沒个结果的,还不如动手先试试。” 柒然向梓归璃投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而她则迎上到留万里面前,伸手抓着他的双手,道:“老先生,如今我们面临一个十分头痛的问題。” “什么问題?”留万里瞥了一旁抚须淡笑的鸿天老人,见他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眉宇间也同样是愁云密布,便知此事定是非同小可,便强迫压下了想甩开柒然的手,调头便走的冲动,生硬的问道。 “这个问題只有老先生能为我们解决,就是不知老先生肯不肯……”柒然皱了皱眉,毕竟医圣当年隐居之时曾说过,不愿意掺杂宫廷斗争之中,如今贸贸然要他出手帮忙,确实有些为难他这样的一个隐世之人。 “有话便直说,何必支支吾吾的。” “是这样的,秦夜派了人在安南边境往水里投毒,如今边境许多居民都无法饮用湖中与井中之水,春季方过,夏季干旱,如今正是全部人都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柒然说到后來,也不知该如何去描述那般惨境,要么渴死,要么被毒死,如何选择都是死,苦的都是老百姓。 她不知独孤傲为何变得如此的冷血无情,当年的独孤傲,虽孤高绝傲,却不会是这样罔顾百姓性命之人。 难道夺得天下,比什么都重要?也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性至此? “这还不简单?既然我跟着那老鬼出來了,就是想着帮你们,如此简单之事,交给老夫即可。” 有了留万里的打包票,众人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梓归璃与柒然相互对视一眼,投了个让对方安心的眼神,随后又继续埋在行军布阵之中。 “如今大漠内部正是空/虚之时,如此大好的偷袭机会,朕不想白白浪费了。”收点画画的布阵图,梓归璃扫视了房中之人,最后说到。 “你想派人去偷袭?占了他们的老巢?”柒然一听,便知梓归璃的意思,出口确认道。 “嗯,朕想要派一个人去,只不知众位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可惜了,若是我家一剑在,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留万里一听,來了精神,想起了他那宝贝徒弟,忍不住便又唠叨了一句。 众人沉默,“本宫去!”突然一声清脆婉转之声,将众人的视线投到柒然身上。 “不行,太危险了!”第一反应的,梓归璃便直接拒绝了。 “不要忘记了,本宫可是在大漠生活了两年,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弧鸢公主,说到这战场,本宫并不陌生。” 她双眼烨烨生辉,丝毫沒有深入虎穴的惧怕,反倒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可是,若是偷袭的话,能带去的兵马并不多,朕不想你去冒这个险。如今你的身份,除了是大政的皇外,还是我安南的皇后,朕的皇后,朕來守护。” 他也不顾忌外人,一把抓住柒然的手,将人拉到怀中,看着柒然的眼睛,极其认真的道。 “放心,这些小事交给本宫是刚刚好,别忘了,带那些上战场的士兵反倒不好做,若是带本宫的人,反倒容易多了。” 说着,嫣然一笑,再转头看着一晚上都在角落中一言不发的青山。梓归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知她已经有所决定,最终无奈叹气,妥协道:“你要坚持也行,但是要答应朕,无论偷袭是否成功,都要平安归來。” “对本宫,难道沒有信心吗?” ------------ 225 皇宫被占 在秦夜派兵攻打大政之时,全权由楚流风负责,而花未名、古凌音、独孤袖色三人也回去帮忙了,鉴于秦夜诡计多端,流风也不敢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 而南安城内众人不动声色,看似被大漠与秦夜的军队包围在正中央处动弹不得,却是有一小队人马,绕过护城河,往西北方向而去。 柒然再次带着青焰盟与煞血盟之人,悄悄的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往大漠国而去。 从暮春一直到初夏,经历大半月时光,才到了大漠赖以屏障的天险风鼓楼。 柒然包下了一间客栈,面蒙丝巾,对外只宣称是來买马的商贾。安南虽封闭了商路,但是私底下偷偷來买卖的行商还是不少,而柒然等人数不多,才三百來人,在商队里头算是中等的,排场倒是大,对于那些商路被阻的大漠商來说,确实又是一块不可多得的肥肉。 如今大漠人心不稳,偷偷拖家带口投奔安南的不在少数,如今看守得严,除了货物,人口几乎只能进不能出。 青山回來禀报叶城中的情况之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柒然倒不着急,又问了一下章成关于独孤傲的消息,“敌军如今进攻到何处了?” “再翻越七八个城池,就打到安南城去了,皇上也已经准备好亲征了。” “嗯,既然那边已经放出了消息,独孤傲一定将整副身心都投在应对梓归璃的身上,而李倾晟欺本宫不在大政,想要先声夺人,抢了大政去?” 柒然冷笑,将事先写好的密函交给暗,让其马上送去给楚流风,便吩咐青山准备行动,最好是趁着夜色,给他们一个致命的打击。 是夜,当叶城守卫换班之时,突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将守卫秘密解决了,然后再各个叶城守卫统领处,也将人解决了,才打开城门,放入秘密潜伏在风鼓楼的五万大军,攻入大漠皇宫。 本在寂静中的大漠皇宫,一时间烽火连天,宫女侍卫惊得四处逃窜,更有人趁乱偷了宫中值钱之物逃窜。 守在叶城的人不曾想到,对于大漠军早已疲于奔命的安南军,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风鼓楼,偷袭叶城。 而当柒然站在昔日朱红宫墙的巍峨皇宫面前之时,只觉得世事无常,当时來到此处,何时曾想会以如今这个局面面对这一切? “公主,大漠的太后如何处置?方才慌乱中,似乎撞伤了头,已经昏迷了。” 有人从安仁宫出來,对柒然禀报道。 “抓个御医过去瞧瞧吧,将人好生看管起來,整顿好了,就到城门去。” “是!” 翌日,在接受了一场烽火的洗礼后,大漠的百姓被赶出了自家的房屋,站在了街道上,遥遥看着站立在大漠皇宫城门之上的女子,一身火红衣裳,似乎能燃烧了他们的眼睛。 “那是谁?阿妈,那个姐姐是谁?” “嘘,小孩子别说话,知道吗?” 低声啜泣之声,恐惧之声,蔓延在这不甚宽敞的大街中,只是一夜之间,这里的皇姓已经改写,这里的守卫被缚。 “本宫不想伤及无辜,若是你们想保住性命的话,最好还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听清楚了吗?”柒然一头墨发被风撩起,身上的大红披风飞扬,衬得那张脸冷漠而绝美。 众人在痴迷中一惊,纷纷惧怕的低下了头。 “启禀主子,大漠皇帝已经拔营往大漠方向而回。”章成得了回报,马上附在柒然耳边低声道。 “嗯,本宫知道了,继续去探,一有消息就回报。” “诺!” “青山,先派人看紧这些皇宫大臣,别让他们耍花样。” “是!” 青山带人将已经被押在一处绑缚着的皇宫大臣带走关押,其余平头百姓,除去一些豪族,以及家中有马场的大氏族,其余皆放了回去。 连续几日的细心整顿,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叶城民众,被拉了些出來杀鸡儆猴后,已经静了下來。 而叶城的周边城池,听闻都城被占,在慌乱过后,已经得了皇令,派兵來支援,支援的大军已经在缓慢包围中。 柒然站在叶城的城池上,遥遥看着远处黄土漫天,而大漠皇军旗随风飘荡,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对身旁的青山吩咐道:“青山,你派人去截断他们的支援军。” “我派宁去,青山不能离开公主身边。”青山这些日子以來,任何柒然安排的事都默不作声的去做,但是唯独此事他不能答应。“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我心里总有股不安。” “是章成。”柒然回头看青山,道:“章成原本就是独孤傲的人,如今要他动手反了独孤傲,他手上掌握的情报,足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叶城。” “公主!”青山大睁双眼,对于柒然的犀利不得不佩服,靠近柒然低声道:“请公主大可放心。” “嗯,但此事定要你去!”柒然却是坚决要青山带兵去,双眼依旧看着不远处的滚滚黄土,“记住,拖延独孤傲与其他人的汇合时间就好,其余的人本宫已经派人去解决,而你只要在安南的人赶过來之后前后夹攻就可以了,一开始不要硬碰。” “青山知道。”青山颌首后,深深看了柒然一眼,握了握腰上挂着的佩剑,低沉回复,转身便走。 “青山!”人还未走远,柒然的声音又传了过來。 “公主还有何吩咐?” “当年在风鼓楼,独孤傲曾经徒手将本宫从被埋的风沙中救出來。所以……” 柒然皱了皱眉,想起后來醒來,看见独孤傲十指皆流血不止,肉里都掺入了许多砂砾,却是不管不顾,日夜照看她的场景,依旧心里发酸。 她虽冷情,但心还是热的,对于一个如此护她之人,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去害了他。 即使落到如今这个局面,皆有身不由己。 “公主请放心,青山知道分寸的。” 柒然点点头,转身往另一边的城楼下去了,只留给青山一个飘摇的背影。 独孤傲待你如此,你心心念念不忘。那我待你这些年,你可也曾方心上? 心底带了些醋意,青山看着柒然越走越远的背影,双眼何时蒙上了一层白雾,都不自知。 ------------ 226 回路被截 炎日高挂,四处一望无际的黄土坡丘,泥沙被风一吹,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落在地上,再被风卷起。 虽有风,但空气却热得厉害。干燥之地,看不到水源,四周也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株耐旱小草恹恹地垂着脑袋,草丛中偶尔窜出几条大蜈蚣或是灰皮蜥蜴,却也是匆匆爬过,便钻进了沙堆,不见了踪迹。 不远处一队人马快步而來,在前方的一匹浑身黑色的骏马,在十几匹高头大马的簇拥下,扬蹄而來,呼啦啦的上百人便从这草丛中跑过。 后方望不到尽头处,蜿蜒了几里长的队伍,高高举着代表大漠皇帝黑色老鹰的君旗。 突然,迎面单骑快马快速向这一队人马奔驰而來,为首的黑马上的高大男子手一扬,后方的人便都停了下來。 “报……”拉长的声音,不久便到了一群人的面前,翻身下马,跪在炙热的沙地上,满头大汗道:“启禀皇上,前面有伏兵!” 独孤傲闻言皱眉,沉声道:“多少人马?谁带兵?” “大概有三万多,领兵之人脸带面具,无法探知。但看对方衣着,不似将领,倒似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确定是针对我们來的吗?”独孤傲皱眉,仰头眺望远方,却是黄橙橙的一片,如何也看不到什么。 “这……手持武器向我们这个方向奔來的……” 來回报之人一身灰色盔甲,头上却未带头盔,只绑了一条红色布巾,布巾已经被汗水浸成了黑色,一张來被炙烤得黑黑的,不知是糊上了泥土,还是当真便是那般黑。 正说话间,那一群所谓的伏兵已经策马而來,独孤傲身边的将领纷纷拔刀紧紧守在独孤傲身边。 独孤傲眯眼看去,在黄土飞扬间,见那一队人几乎都蒙了面,一身江湖中人的打扮,不似哪一国的朝中之人,但是其中有一部分,穿着倒是眼熟。 不多时,那边人马已经到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对面土丘,两队人马间间隔一个大大的土丘,分别在高处互相对视着。 “是你!”独孤傲放眼看去,见青山依旧一袭青袍,脸上的面具拿开后,便是他极其熟悉的一个人,“你在这里,那柒然呢?” 转念一想,他一直在柒然身边寸步不离,怎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柒然身边? “主子的行踪,无需告诉你。” “章成?”独孤傲不敢置信的看着发出声音的男子。 一个浅灰色衣裳的男子策马从青山身后出來,与青山的马并立,处在土丘高处,与另外一边的独孤傲对望。 “为何你会在这?”独孤傲手中的剑遥遥一指,指着章成,脸色有些难看,“朕说了要你好生呆在安南的!” “他是公主的人,自然是公主在何处,他便在何处。” 回答独孤傲的,却不是章成,而是章成身边的青山。 “柒然的人?”何时他的人变成了柒然的人了?“当年朕都不曾与柒然相遇,便救了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看着青山,突然想起那日救章成的场景,虽曾怀疑过,但这些年來,随着煞血盟的逐渐壮大,而章成一直都尽心为他办事,便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心腹,何时又成了柒然的人了? “你错了!他从始自终都是公主的人,他原本就是公主府管家之子,当年弧芜血洗公主府,却唯独忘记了一个叫成书的青年,为公主府采买去了,所以他逃过了一劫。” 青山策马上前,对着独孤傲道:“当年你救的章成,确实是落难,但是你以为煞血盟是如何建起來的?是我青山在背后一手一脚建立的,章成这些年为你卖命,早已经还清了所有的救命之恩,如今,他要回到公主的身边,助她完成霸业。” “霸业?”独孤傲仰天大笑,笑得肺腑间都一阵阵的痛,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对着青山道:“是柒然的霸业,还是梓归璃的霸业?青山呀青山,明明当年你亲眼看着梓归璃将弧鸢公主推向死亡,不曾想如今你竟然会为他卖命?” “别在这里用言语來挑拨动摇我的心。”青山拔剑,对着独孤傲道:“今日,我奉命在此处,阻止你通过这风鼓楼。” “那便要看看你究竟有沒有这个本事!给朕冲过去!”独孤傲大喝,手握紧缰绳,脚下一夹马肚,往下方的土丘冲去,后面的人都纷纷跟上。 “上!” “杀!” 青山扬手,向右方一摆,便有一半人分离出來,却不加入战局,反倒沿着土丘转一圈,绕到大漠军背后,将这长长的队伍中中间切开,分成两半。 而剩余的人,在对方差不多要冲上这土丘之时,在章成的一声令下,灵蛇般的上前与人纠缠起來。 独孤傲就欺他人少,成不了什么气候,见自家后方被切断,也不担心,对身边的铁扎吩咐了几句,铁扎便驾马回身去组织后方作战。而前方这些大将皆是大漠出了名的勇士,自然是以一抵几的好手。 青山嗤笑,他身边这些,有些虽不算是杀手出身,但都是这些年來他招揽的为保护柒然的江湖亡命之徒,身手自然也是不凡,几番打斗下來,跟随在独孤傲身边的这些士兵皆一一倒地,只有那十几个大将受了轻伤。 独孤傲杀到青山面前,举剑便砍,还不忘询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柒然呢?这次行动是柒然授意的吗?还是说柒然也到了大漠?” 青山往右边一倾便避开了独孤傲如千斤而來的一击,手中剑一挡,往独孤傲身前压去,轻松道:“公主确实在大漠。” “什么?”独孤傲一愣,虽隐约有猜到,但还是对青山如此轻易的说出口有些不敢置信。想起前些日子都城來的急报,说是有人硬闯皇城,危在旦夕,所以他才紧急带兵回來。 “叶城如今已经不属于你了,独孤傲。”青山挡了那一剑后,一个旋身,再回身而來一剑送往独孤傲胸口,却也同样被独孤傲轻易挡开了。 “什么?皇城何时落入安南的掌控了?”这些日子以來,分明是梓归璃被他围困得动弹不得,如何会落入梓归璃手中,脑中一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青山:“是柒然!柒然攻入了叶城?” 青山得意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笑了一下,让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却猛的冷了下來,眼神阴鸷,带着杀意,“反正都是要死之人,知道与不知道都沒什么区别!” 说罢,剑锋带光,挥舞得快,晃花人眼。 独孤傲在闻言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剑向他刺來。 ------------ 227 大漠国灭 “哐当”一声,那剑在独孤傲面门前三寸的距离,被横刺而來的一把剑给隔开了。 独孤傲回神,一拍马背,身子便跃下了马,躲开了剑后带风而來的掌心。 青山一剑被挡,手掌未伤到独孤傲,便阴沉着脸色瞪着横冲过來为独孤傲刺开他的剑的章成,冷声道:“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是,我知道我是公主的人,但是公主分明说了不得杀他,盟主这样做,不是也违背了公主的命令吗?” 章成面对青山的冷言斥骂,却不畏惧,直言反驳道。 独孤傲在土地上打了一滚,起身之时见两人对峙着,闻言更是心里一震,看向青山时便带上了打量。 “为何要置朕于死地?”独孤傲直视着青山,冷冷地锋利鹰眼,直看得人心里发毛。然而青山却是依旧冷笑着不语。 “因为嫉妒。”一旁的章成沉默一会,才道:“公主对皇上,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來,青山……” “你住嘴!”青山暴喝,举起手中的剑就向章成劈去,章成一个闪躲避开了,立在不远处,眼神复杂的看着青山。 “嫉妒……哈哈哈哈……嫉妒……”独孤傲以手中的剑撑着笑得摇摇欲坠的身子,仰头间露出凸出滚动的喉结,许久才止住了笑意,看着青山道:“对,你该嫉妒。你跟在她身边那么久,却不得她亲睐,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对梓归璃用情至深,看着她对别的男人怜惜备至,唯独就沒有你青山的位置……” “别妄想用激将法來离间我们!”青山暴怒,握剑的手青筋直冒,举剑不管不顾的横杀上去,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寒锋落错间,独孤傲应付得极其吃力。 从中午阳光正烈,一直死缠搏斗到残阳将黄土染红,青山这边虽有伤亡,但比起独孤傲那边的伤亡惨重來说,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两方人马都累得分道两边对峙休息,独孤傲整顿好军队后,派人清点了一番人数,竟然伤亡有五六万人,心中更气。 正在这时,派出去探路的人回來了。 “皇上,援兵不见踪影,后背有安南十几万大军杀來了。” “怎么会这样?人呢?”独孤傲站起來,四处寻找铁扎的身影,四周躺着不少伤兵,只见年迈的阿达木带着几个宫中的医官在伤兵中穿梭,呻/吟哀嚎声不绝,听得心里一阵烦闷。 从士兵圈中走出來,才走了几步,眼前一个黑影罩下,条件反射般的出手,对方却轻易的退來了,离他几步之遥,双手背于身后,一派轻松悠闲。 “不会有你们的人,如今大漠各个城池都是我们的人控制着,调离城池的士兵要回去支援,也支援不及了。” “可恶的调虎离山!”青山一说,独孤傲已知中计,双手握拳,脸上神色极其难看,“这是商柒然的计谋?不……该说是弧鸢女皇的计谋!好厉害的计谋,好厉害的兵法!” 独孤傲哈哈一笑,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被身后的尸体绊倒。 “你不如她就是了。” 说起柒然,青山的眼中带上了柔情,冷笑看着独孤傲一派失意的模样,心里却是好过了许多。 你得到公主的怜悯又如何?你注定是不能留在她身边的,而我,将一直陪伴她到生命的尽头。 “当年她來大漠,是否早就已经有了预谋?可笑……可笑朕竟然毫无防备之心……” “皇上!皇上安南军队截去了我们的退路,如今我们是否要杀回叶城去?” 铁扎从远处奔來,顾不及一旁站着的青山,对失魂落魄的独孤傲道。 “皇上,走!此地不宜久留。”得到消息的将领纷纷围到独孤傲身边,要他发号施令。 “不行,四处都是安南的军队了,似乎想要将我们包围起來。” 又一个探路的将领回來,气喘吁吁地说着,这时大漠方当真是乱了起來,有些士兵甚至还打起了逃跑的念头。 “皇上,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吧。”众人心中焦急,却是不敢在独孤傲面前表现,铁扎一咬牙,上前抓着独孤傲的手臂,劝道。 “放开朕,朕不走!有本事就让他梓归璃杀到朕面前,最好是将朕也给解决了,永绝后患。” “独孤傲!你若是死了,让我怎么办?” 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娇小的人影,众人闻声回头,士兵纷纷让开了一条小路,而发出声音的娇小身子,已经将戴着的头盔拿下,一头秀发随风而动,脸上虽挂着泪痕,白皙如玉的脸,娇俏可人,泪眼蒙蒙却又楚楚可怜。 “皇后……”众人不敢置信的倒抽一口气,不知这娇贵的后宫女子,何时随他们行军那么久,而不被发现。 李紫倾越过众人,抓着独孤傲的手臂,因为害怕而用上了力,指甲生生嵌入了他的手臂中,渗出了丝丝血迹。 “朕不甘心!不甘心!” 孤独傲一甩手,将李紫倾甩开,双膝跪地,握拳捶地,抬头远远看着插上安南旗帜的风鼓楼,一阵气怒攻心,呕了一口血,却生生吞下了肚里。 柒然……柒然当真是绝了心,要将朕置于死地?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即使问了一千个为什么,他都得不到答案。或者答案心中已有,却是不愿意相信。 浑噩间,将领已经下令整队,原是要命全军拼死杀回叶城去,但是被李紫倾拦住了。她虽是一个女流之辈,然而骑马在背,高高举着手中长剑的模样,却又有几分飒爽英姿。 她擅用药物,方才将心神不宁的独孤傲迷倒后,让人好生照顾着,便下令全军往秦夜而去。用她的话來说,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有归返期。 有她这个秦夜公主保证秦夜的接纳,众人只犹豫了一阵,便点头应允了。 不过让他们心中带有焦虑的是,为何敌方眼睁睁看着他们撤退,而不进行阻拦。难道这腹背有敌军的消息,是假的? 大队撤离大漠风鼓楼边境之后几日,大漠国灭的消息传了开來,大漠叶城正式落入大政的手中。而独孤傲的母后安仁太后闻言,病重身亡。 柒然与安仁太后相识一场,让人好生打理了她的后事后,将消息也递给了秦夜方。 大漠国灭了,独孤傲随着李紫倾回了秦夜国,而秦夜本欲趁女皇不在夺了其一些城池,不料被楚流风打得一路回头,还被大军压境围堵,最后逼得往西南方的阴湿丛林躲去,划地圈国。 ------------ 228 退居秦夜 一场涉及面极其广的混战,就在一些人的提前布置下,总算是减少了不少的损失。 此次丰收最大的,莫过于大政,不仅领土扩展了一倍,收了大漠的领土,而且还得了秦夜不少的领地。 而安南就沒有那么幸运了,虽然也是赢了,却是被烧毁了不少城池,只增多了些人口,充盈了军队。 还來不及为四处流浪的难民重建家园,梓归璃便带着大部队人马马不停蹄的到了秦夜边境,将人死死困在里头。 秦夜国内本就地形奇特,多原始丛林环绕,猛兽出沒多,奇洞遍布,极其容易设置陷阱,若非熟悉地形的,不敢轻易在此处走动。 梓归璃曾经在此吃过两次亏,虽是将独孤傲与李倾晟困住了,然而他对他们也是沒有办法。 柒然安排好大漠事宜,却已经是四个月之后的事了,炎炎夏日已过,即使是到了秋天,依旧能感受到大漠干燥炎热的天气,她虽在那住了一段尚算长的时间,却还是有些不习惯,闻听梓归璃到了秦夜,便带着青山等人跟了去。 两方人马聚合之时,明显的觉得安南方面的将领对柒然等人带了敌意,尤其是韩惟等大将,她若只是安南的皇后倒是不错,只可惜如今她已经是大政与大漠的皇,一个如此强势的女子,保不准以后会盖过梓归璃的风头。 女子弄权,手掌生杀,虽让人称其无双才华,却终究还是他们安南所不能接受。 大政曾经出现过女皇掌政,但是这么多年來,安南都是以男子为尊,只有男子才能继承皇位,这两国间不同的风俗,注定要有一方去妥协。而这些惯了在战场掌握最高权的大将们,怎么也无法去妥协。 柒然未到秦夜之时,他们便已经在梓归璃耳边说了许多话,多是一些要防备着柒然的话梓归璃总是一笑带过,如今见大将们都不给柒然好脸色,只觉得有些头痛,但他到底还是对她亲近的。 “他们无心让你难堪的,别往心里去。” 只有两人在一起之时,梓归璃将人拉到他的腿上,细心的安抚着柒然的情绪,手掌还在柒然的手心中挠着,让柒然一阵痒,直想往一边闪去,然而细腰却被梓归璃掌握着。 “呵呵……本宫沒往心里去……啊……梓归璃!” 躲不过,痒得她难受,回头直瞪梓归璃,却对上对方那双会笑的黑黢黢的眼睛,一阵恍惚,唇上一凉,却是梓归璃倾身下來吻住了她。 “柒然,有朕在!”轻轻从她的唇一直吻到娇嫩的脖子处,一个人呼吸急促,一个娇/喘连连,最后梓归璃抱紧了柒然娇弱的身子,在她耳边呢喃着情人间的蜜语。 *********** “朕不能坐以待毙了,朕要冲出去,杀了他们,夺回朕的大漠!” 只有四人的大殿中,只有独孤傲坐不得站不得,四处走动着,依旧心烦气躁。 他原本也是最沉得住气的,只是如今的局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措手不及之余,还什么都沒有了。 “别冲动,我们要从长计议,若是贸贸然出去了,还指不定要中别人的圈套呢。” 李紫倾的一双眼睛,一直钉在梓独孤傲身上,如今见他沉不住气要出去了,忙从座椅上起來,将人给拉住了。 大殿中光线有些昏暗,不曾点上烛火,李倾晟坐在高处,脸半隐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他身后站着一个身量不算太高的黑袍男子,然而那黑袍男子却是整个人都隐在了黑暗中,更是看不出容貌。 “去呀!有本事你便去!如今外面都是梓归璃的人,你还未走出这秦夜一步,便会被乱箭射死!”李倾晟冷笑,坐在象征着秦夜最高统治者的龙椅上,把玩着圆润的手指甲,瞥了有些毛躁的独孤傲一眼,刺激道。 “他如今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追到了这里來,当真以为朕是这般好欺的!”独孤傲冷笑,“迟早朕都要冲出去,夺回属于朕的东西。” 瞥了拉着他的李紫倾一眼,见她看着他的眼中,满满的怜惜心疼,以及眉间的忧愁,心中有些松软,却是对李倾晟的话也不甚在意了,拍了拍李紫倾的手,坐回了原位。 “嗤……大话可不是如此说的,你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样?丧家之犬,出去只能有挨打的份!照朕看來,你能保留一条小命活到百岁,已经算是万幸了。” 对于独孤傲突然间的沉默,李倾晟却是不依不挠。他心里有气,为独孤傲的突然撤军,让他暴露在大政与安南的夹击中,才会落得如此败退。如今独孤傲要靠他秦夜的庇护才逃过一劫,自然嘴上得理不饶人。 独孤傲猛然抬头,那双锐利的鹰目似乎能透过重重黑暗,射杀那出言讥讽的人。脸色极其难看,吓得站在他身旁的李紫倾一阵担心。 “皇兄!”李紫倾听自家皇兄不留情面的奚落,心里为独孤傲气,大声喝道。 “紫倾,别说皇兄丑话说在前头,如今你是嫁出去的,现在还要朕给你当庇佑,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是否有资格对朕大呼小喝。” 李紫倾的大喝,让李倾晟心底不悦。若非他父皇临终之前,要他好生照顾他这个妹妹,说不定就不会让这两人进到秦夜避难了。 “怎么说紫倾也是你的亲妹妹,你这话说得也太沒人性了!” 独孤傲见李紫倾因为李倾晟的话而瑟缩后退,双肩惧怕的颤抖,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心中不忍,便站起來为李紫倾抱不平。 “沒人性?告诉你独孤傲,若是朕沒人性,如今你就成了梓归璃的俘虏了!亡国之君,还在逞什么能?” 李倾晟站了起來,一步一步从高殿中下來,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响起,直到一个脚踢在独孤傲的脚尖处,才停了下來。 “只要朕喜欢,随时能将你扔出去,与梓归璃谈条件,或许还能换回我丢掉的十几座城池。” “不要!”闻听此言,李紫倾大惊,跪在李倾晟的脚边,抱着他的大脚,哀求道:“皇兄,求求你,让独孤傲在这里吧,若是当真被梓归璃抓了,他会……他会……” 还未说完,已经声泪俱下,哭得惨淡。 独孤傲皱了皱眉,他这一生最怕女子哭泣,这李紫倾以前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倔强的女子,何时变得如此爱哭了? 默默叹了一口气,见李倾晟是绝了心不去搀扶起她來,便自己弯腰将人拉了起來,直接拉到他的大腿上坐着,为她抹去脸上不绝的泪水,尽量放柔声音哄道:“哭什么?他唬你你也信?如今朕虽然败落了,但是手中还有兵马呢。” 说着,瞥了一旁的李倾晟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 229 猛力围攻 “启禀皇上……” 一早,钟淮便來到梓归璃休息的寝室外,低声的禀报着,然而过了许久,里头的人都沒出声,便再次低声禀报道:“启禀皇上,有敌军军情。” 声音落,重帘微动,梓归璃从里头披了件外衣便出來了,一头墨发散了一间,使整个人带了些慵懒。 “皇上……” “嘘!”梓归璃以右手食指放于唇间,看了看内屋的方向,示意钟淮不要大声,便在前往外面的厅室而去,方坐下,便有侍女过來为梓归璃梳洗。 “有什么军情?” 梓归璃一边在侍女的伺候下梳洗着,一边问钟淮。 “昨天夜里,我们守在秦夜城池外的人,抓到了两个出來刺探军情的秦夜密探,如今要如何处置?” “秦夜的密探?”梓归璃手拿着侍女递上來的热毛巾,却并不动作,皱眉沉思了一会,便对钟淮道:“将人交给青山,要他无论如何都要从那两个人的嘴里,挖到一些情报。若是能让人带路进入秦夜,便是再好不过了。” “是,属下立刻去办。” 说罢,行了一礼便快速的出去了。 钟淮一走,梓归璃放轻脚步进去看了一下,柒然还在熟睡,出來时低声对守在厅室中的侍女道:“皇后长途跋涉累了,今日不要去吵她,让她好生休息。若是醒了,好生伺候着。” “诺!” 四五个侍女低头行礼,领了命,便乖巧地守在一旁的珠帘处。 梓归璃出去另外一个书房中处理安南传來的军务,只看了一会,却是皱眉看着外面的被风扫了一地的落叶。 自从当年从安南去了大漠,水柔离开柒然被他擒住后,柒然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水柔了。昨夜里分明睡得实沉的,却是在梦里都唤着水柔的名字。 以手揉了揉两眼间的鼻梁处,只觉得一阵疲惫,内疚感也泛出了心头。即使柒然一声不吭,但他知道,她到底还是对水柔的失踪有着心结。 谁又曾料想,那丫头这般倔强,以死來抵抗呢? 一直想着以前的事,想要逗柒然欢心,可这般细想下來,却发现,他竟然不知柒然喜欢什么,有什么是可以用來让她展颜一笑的。 如此不知不觉,待得醒神之时,面前依旧堆积着一堆奏折,看着却心烦,一把推了开來,起身走了出去,却是已到黄昏光景。 秋天的黄昏,带着这个季节的色调,将远处山岱后的天,染成了一片橙黄。 不远处的檐廊下,几只白鸽抖动翅膀,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而不远处另外有几只,小鸡啄米似地吃着地上的金黄的玉米粒。 正看得出神,檐廊转角处传來一阵脚步声,让他从失神中回神,看去,却见钟淮与青山脚步匆匆的走來,背后还跟着几个青焰盟的人。 “皇上,那两人愿意带我们进去秦夜。” 钟淮有些高兴,一靠近便大声的宣布他们的成果,说罢,脸上掩不住喜色,与一旁沉默的青山对视了一眼。 梓归璃察言观色,只这一眼便知两人的心结多半是已经解了些,虽看青山还有些别扭,但到底还是两个一起长大的人,有什么心结,坐下來好生聊了也就解了。 梓归璃点头,道:“将人带來,朕要好生查问一番,你传朕口谕下去,准备明日攻打秦夜。” “是!”钟淮领命而去了,留了青山在远地。 梓归璃看了默不出声的青山一眼,问道:“你还有事吗?” “皇上不去陪公主用晚膳吗?”青山冷着一张脸,虽称呼他为皇上,但是说话却依旧不带尊敬,只冷冰冰的。 “朕还有军务要忙,你去与鸢儿说一声。” 说罢,已经转身进了身后的书房。 青山看着他的背影,双眉一皱,双唇紧抿,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沒说,带着自己的人往來路回去了。 那两个秦夜的密探被带到梓归璃面前,有问必答。虽全身都是伤,看着梓归璃的眼神也掩饰不了惧怕,但梓归璃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夜深之时,怕柒然已经睡下了,回房只会吵醒了她,便在书房辟出來的一间小寝室睡下了,翌日一早,便带着军队,压着两个密探,往秦夜攻去。 柒然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即使睡得不少了,却还是觉得困乏,慵懒的唤人进來梳洗,出去吃午膳之时,像是无意间的一问,“昨晚皇上什么时辰回來的?” 侍女不敢回答,相互看了看眼色,只低下头不语。 “本宫在问你们话呢!”柒然等了一会,不见人回答,将手中的碗一放,吓得那些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 “回……回皇后娘娘,昨日皇上不曾回房休息。” “不曾回房?那他昨日是在哪就寝的?”一听此话,柒然心中一咯噔,第一个蹿上脑海的,是梓归璃在别的女人那,但转念一想,如今是非常时期,他应当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乱來。便大喝道:“青山……” “公主有何吩咐?” 青山就在外间,听得柒然唤他,提了珠帘便进來。 “梓归璃去哪了?”柒然单刀直入,见人一进來便询问。 青山抬头看了柒然一眼,也不隐瞒,道:“攻打秦夜了。” 许久不见柒然出声,再抬头去看,见她静静的在坐在那皱眉,许久才道:“拿本宫的盔甲來。” “公主,如今您的身子……”青山开口便要阻止,然而一旁的侍女如何敢拒绝,两人已经到一旁的支架上将那大红的盔甲取了來,准备伺候她穿上。 “无碍,本宫不亲自去搏杀。” 青山知自己阻止不來,一挥手,示意他身边的人去多带些人來,跟随在柒然身边保护。 上百骑快速的在官道上奔驰,沿着梓归璃离开的方向而去。不多时,进了被打开的城池,便见四处倒下了许多尸体,有秦夜的,也有安南的。 一路无阻止,见大队人马在一处不算宽敞的平原处停着,见柒然等人來了,主动让出一条路,让柒然通过。 到得梓归璃身边,只见前方几万人马,带着十几二十号人才能抱得住的木桩,不断的撞着紧闭的城门,而城池上是不停射下來的箭雨。 一队人倒下了,身后的士兵马上换上,不间歇的攻城。 柒然勒马在梓归璃身边停下,梓归璃闻声看着她,柔声道:“怎么來了?不是说最近瞌睡吗?应当好生……” “梓归璃,你这样只会损失更多的兵力!” 柒然从盯着前方战局的中转头看向梓归璃,打断他的话。 “朕如今只是要斩草除根,若是让他们有命活着,便是得到这个天下,也坐得不安。” ------------ 230 巫族重现 他看着柒然大声吼着,吓了柒然一跳,还來不及回神,他已经招手,吩咐一旁的骠骑大将军韩惟道:“传朕圣旨,以火攻!” “火攻……” 拉长的传令声,在大军中传了开來,也传到了前面拼死攻城的士兵处,他们欢呼着将木桩放下,往后退了回來。 而城墙上守城将领也听到了安南方才传令,顿时一派慌乱。趁着对方慌乱间,后方的士兵已经将一捆捆的干枯木材给堆积到城门处,浇上了油。 “你早就想过用火攻?”柒然看着这井然有序的动作,若不是早已经吩咐下去的,如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那么多的枯枝。 梓归璃深深看了柒然一眼,转头道:“你在这方面,依旧是心软,这是你的致命伤,鸢儿,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说话间,那边已经有人挥动着旗帜,表示已经安排妥当了。 梓归璃对着韩惟点点头,韩惟看了柒然一眼,手举起,往下一压,那边便举起了火把。 “住手!”柒然高声喝着,隔着一匹马,伸手去抓梓归璃的手,焦急道:“为何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你分明答应过袖色的?” 然而那边的士兵,哪听得到柒然的呼喝声,早将火把扔了下去,一时间,大火蔓延,熊熊烈火燃烧着,而退出來的士兵,将箭羽也点上火,射击着城池上结成队往下浇水的秦夜士兵。 四处硝烟滚滚,嘶声不断,柒然心中一凉,只不知该如何去做。“紫倾……紫倾还在里头……你要连紫倾也杀了吗?你杀了水秦、水柔,便是连紫倾也要杀了!”柒然抓着梓归璃的手,睁着被眼前大火映红的双眼,怒声质问。 “因为你的心在动摇!柒然,自从在大漠回來后,你的心一直在动摇,你知不知?朕不能让你的心动摇!” 柒然放开他的手,整个人摇摇欲坠,青山上前拉住退后了几步的马,柒然却一直盯着梓归璃,张嘴欲说些什么,双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來。 浓浓大火,映红了半边天。高高的城门,被烧成废墟,城墙上不断冲下來厮杀的士兵,一个个死在了安南与大政的士兵刀下。 梓归璃大手一挥,身后的十几万大军便冲杀了进去,直往秦夜皇宫。 似乎早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佔城中已经沒有了朝中大臣与皇室中人,抓了几个皇宫守卫,说是已经退到了秦夜皇陵处的山林里。 火在佔城整整烧了一夜,到得天明时分,大军整军出发,往秦夜皇陵而去。 柒然一夜不曾说话,夜不能寐,第二日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梓归璃劝她回去,然而她倔强的坚持跟在他身边,他便也作罢。 皇陵的路不难走,一路行去,虽是弯弯曲曲的山路,但都是经过人工打磨建造的石阶,只是不能骑马上山了。 众人骑马徒步爬去,四周都是密布的高大丛林,梓归璃恐有埋伏,派了一小队人马前行探路,后方军队便放慢了脚步。 让梓归璃觉得奇怪的事,在上山之时,青山对柒然的关心太过明显,也小心翼翼得紧,似乎就怕柒然有个什么闪失。 这大军行进中,沒个侍女,梓归璃想要找人來伺候柒然都不得,想想她也曾经在战马嘶鸣中穿梭自如,何曾需要如此小心,况且这里除了青山,也沒别人能那么细心了,便作罢。 看了青山一眼,发现青山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发呆,只觉得奇怪。 此时恰逢前线來报,说是已经寻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且前方也沒有埋伏,梓归璃便收了心神,下令加快脚程进发。 “公主小心!”青山就走在柒然旁边,见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梓归璃的背影出神,脚下便磕到了阶梯,绊了一下,身子往前一个踉跄,赶忙伸手将人扶稳了,“如今您的身子并不适合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來的,要不我们折返回去吧。” 柒然摇摇头,咬牙推开扶着她的青山,迈步跟了上去。青山无法,只能对着手下使眼色,让他们将柒然护在中心,不要让那些粗手粗脚的士兵给冲撞了。 全部领命加速前进,柒然虽有行军打仗,但都不曾像在这秦夜这般受罪。上次从秦壶山脉穿过,她就发誓不再受这种罪,何曾想这誓沒发多久,便又经历了一次。 到得那秦夜皇陵前的空地处,只觉得双腿酸痛得厉害,站着都会发抖。 四处看了看,见都是全神贯注等待梓归璃下令的士兵,而梓归璃则在前面细细查着情况。 她一皱眉,青山便体贴的带她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了,又摘了些大叶在她头上遮阳。 柒然以手为扇,扇了扇风,只觉得一阵热气渐渐散去。 梓归璃忙碌一阵,让几个侍卫带着抓來的那两个俘虏画出路线图,试图找出独孤傲等人的藏身之人,然而两人说的路线,却都不一样,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路线,却又说只有一个出口。 “迷踪蛊,无人能知道这变化莫测的路线变化。” “什么?”柒然听青山突然低声沉吟,抬头去问,细心的捕抓到青山说的关键字,抬头看去,见梓归璃已经安排人用火攻之法,显然也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原因。 不多时,原本就落了枯枝落叶的浓密树林,霎时间都成了火的海洋。浓烟呛鼻,众人退开了些,不久便听到丛林深处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柒然站在火光外,看着被火烧出來的一些秦夜兵,撕心呐喊声响彻整个山林,她心有不忍,转头看向别处。 众人一阵兴奋,连梓归璃脸上都带上了笑。 然而转机就在此时发生了,原本燃烧得正旺的大火,突然渐渐熄灭了,烟雾朦胧间,隐约有几个人影渐渐隐现,而那向里蔓延的火,却往梓归璃他们这边的外围退了出來。 “什么情况?”守在火苗最前方扑灭随时往这边烧來的士兵,却是突然都惊恐的张大眼,看着前方。 “啊……有鬼呀!” 有人突然将手中拍打火线的树枝扔下,转头便大喊。 “妖言惑众!”将领中有人拔剑将退后逃跑的人一刀砍了,对着其余有些惊恐的人喝道:“不得慌乱!” 而此时,那隐约出现的人影渐渐清晰了起來,他们走过去,火乖巧的往两边退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宽阔的平路。 “巫……巫族?” ------------ 231 逼退巫族 柒然往前走來,站到梓归璃身边,只觉得他们虽穿着黑色的宽大带兜帽的衣袍,与之前所见的巫丞相似打扮,只手中多了一个个发光的圆球,绽放强光的圆球中心,却是有一条巨虫似的黑点,震慑得人不敢言语。 “巫……巫族?” 正在众人怔愣间,那七个黑袍之人已经从熊熊火海处走了出來,离众人不到七丈的距离停下,却有人低声说出了一个古老的族名。 柒然闻声看去,只见一个俊秀的壮年男子,一身安南贵族服饰,从众人间缓步而來。 她只见过古瑭贺几次,让她印象最深的,应当是他与古凌聖相似的外貌,那整日里都是一身凌然的气质,也是一个人物。 柒然看着从众人身后出來的古瑭贺,此时才知古瑭贺也跟來了,而他身后,则是多日不见的古凌音、花未名,却不见独孤袖色的踪影。 也是,如今是要追杀她的皇兄,她再是如何的爱楚流风,也不会看着她唯一的亲皇兄死而不管。定然是楚流风用了什么法子,将人给拖住了,或是瞒住了。 古凌音一见到柒然,便快步过去,搀扶着柒然,低声在她耳边道:“楚流风说,他要为你做最后一件事,让你放宽了心。” “什么叫最后一件事?”柒然对古凌音突然说的这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好是难猜透。 “总之你不用担心,只好好的呆在我皇表哥身边就成。”说罢,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只睁眼看着对面越走越近的七个人。 古瑭贺看着渐渐逼近的七个黑袍之人,到梓归璃身边站定后,才低声呢喃道:“巫族不是隐居不再过问这世间之事了吗?” “让他们彻底隐退,对舅舅來说,又有何难?” 梓归璃反笑着看着一旁的古瑭贺,见他突然沉默了下來,却也不担心,一手搂着柒然的腰身,将人往自己坏中带來,低声道:“方才朕看你似乎在干呕?” “本宫沒事。”柒然摇摇头,一双眼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七人看,看起來有些紧张。 不仅柒然,众人见这七人居然有如此通天本事,竟能轻易将大火给灭了,只觉得惧怕异常,纷纷往后退去,若非他们的皇上依然站定不动,他们早就拔腿跑了。 “朕扶你到一旁歇着吧,你脸色看起來很不好。” 梓归璃却是安抚似的在她头顶吻了吻,揽在她腰上的手也加大了些力道。 “如今哪有时间顾着这些?”柒然狠狠瞪了梓归璃一眼,转头又继续看着前方。 “呵呵,你这个模样当真可爱。”呵呵笑着之时,将热气喷在柒然的脖子处,见她要发怒了,才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事交给国舅爷就成,他能解决此事。” 柒然古怪地看着梓归璃,之前他还忌惮着古国舅会独揽大权,事事出手压制,怎么如今反倒放手让他去做了?难道是想趁此机会将人一把给赶出朝堂? 梓归璃招來钟淮,让他跟在古瑭贺身边,并吩咐一众将领,要听国舅的调遣,自己便带着柒然到一旁的树荫中,远远看着前方的状况。 梓归璃一走,原本在死硬撑着举剑防备的士兵,却像是失去支撑般,一直往后退着,也幸亏背后另有些将领守着。 花未名游手好闲般,拉着古凌音从前面过來,到梓归璃身边坐下。 “你拉我出來做什么?难得我爹爹发一次威,我要在旁边给助助威呀。” 古凌音虽口头上如此说着,但是与花未名十指相扣的手,坐下后也不肯松开,整个人还像软骨头似的,往花未名身上靠。 柒然看着,为这两人与日俱增的感情高兴,脸上便带上了打趣的笑。花未名对着柒然挤眉弄眼,却是又不好发声,脸上表情滑稽,让人看着忍不住便笑了出來。 “怎么了怎么了?我爹爹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吧?”与花未名打情骂俏一番,才想起來如今要关心自家老爷子的安全。 “你不是说你家老爷子要发威吗?怎么?人还未发威呢,你就已经开始怕了?” 梓归璃看着古凌音古灵精怪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伸手推了推她的脑袋,还是忍不住安慰道:“放心,巫族的人不敢对古家的人出手的。” “你又知道?” 这话是柒然问的,显然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 “嗯,母后说的!以后回宫了,你就好好陪陪母后,她那可有许多传奇故事呢。”梓归璃对柒然宠溺一笑,将人往怀里又拉了拉,双眼却是如黑夜中的猎豹般锐利的盯着前方。 古瑭贺主动來到这七人面前,七人从出來之时,便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捧着发光圆球,右手有个毛毡子似不停在转动,在古瑭贺來到他们三步之外时,全部人停止了口中念着的,皆张开双眼,抬头直视前方。 不远处的士兵屏息静待,见人都张开双眼看來,顿时都倒抽一口气,因为那七人的眼中,如火焰般都是红色,却是看不到底,沒有瞳仁。 如此诡异之状,让他们连连向后一屁墩坐草地上后,以掌撑地,往后挪了挪,战战兢兢地围在一处,浑身战栗。 显然柒然也看到了,整个人猛然站起來,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手抓在梓归璃的肩膀上,用上了力道。 梓归璃吃痛的皱皱眉,对于柒然的异状,只以为是因为惧怕,便起身将人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沒什么可怕的。” 而直接面对那七个黑袍人的古瑭贺,却是丝毫都不畏惧,依旧直视着他们,直到对方火红的眼睛渐渐褪去了颜色,变成与常人一般无异之时,才朗声道:“前面的可是巫族新一代的七长老?” 前方七人却不回答,只紧紧抿唇,大半张脸依旧埋在黑袍高襟中,打量一番古瑭贺,才点了点头。 古瑭贺见对方有动作,往前又走了两步,“莫要再靠近。” 那黑袍中的最为高瘦的男子,突然出声,声音有些黯哑,却又别有味道,明明是从他口中发出,却又像在这丛林中从四面八方传出來一般。 “既然如此,为何又突然现世?当年巫族族长对家父承诺过,不再踏足这红尘纠葛,难得七长老要违背家父与族长的誓言?” 方才出声的黑袍人猛然大睁双眼,如雷带电,直接望如古瑭贺的眼中,让他有一霎那的晕眩,整个人往后踉跄几步,钟淮在一旁搀扶着。 “前面的,可是古少主?” 再出声时,那黑袍之人声音黯哑中带了颤抖,而一旁中的其余六人闻言,也震动地看向古瑭贺。 “古家第三十二代传人,古氏瑭贺在此。”古瑭贺站直了身子,从袖间掏出一个紫色玉牒,周遭都是雕刻精细华美的图腾,中间一个是古文字书写的“古”字。 七人一件此物,顿时将手中转动的毛毡垂下,低头单膝跪地行礼,道:“巫族无礼冒犯,请少主见谅。” ------------ 232 秦夜迁族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古凌音对于突然逆转的形势,有些搞不清状况。如今人已经消失得彻底了,看看周围的众多将领与士兵,也皆是恍如做梦般的深情。 眼见古瑭贺意气风发的从前方往梓归璃这边走來,古凌音大步上前,一把搀扶住她家老爷子,一脸崇拜道:“爹爹爹爹,你太厉害了!方才你究竟跟那几个老头子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二话不说就走了?” “有些事,迟些爹爹再与你说。”古瑭贺拍拍古凌音的手,当她是小孩般哄了哄,就要往前与梓归璃交差。 然而古凌音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上,一直摇晃着他的手臂,势要弄个清楚,让他感到一阵头痛。 若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那就不是他们古家的势力了。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我很好奇嘛!來嘛來嘛,反正柒然姐姐也一样好奇,对吧!” 古凌音见撒娇也不见效,立马从挽着古瑭贺手臂转移到柒然的手臂处,将她也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柒然觉得好笑,但说实话,这意外且匪夷所思的逆转,确实也让她好奇。 而且方才那画面,分明就是曾经入了她的梦里的,那般清晰,那一模一样的场景,让她心底战栗,也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有什么联系。 柒然对古瑭贺颌首,表示赞同古凌音的说法。古瑭贺无奈,毕竟柒然如今的身份是安南的皇后,虽逢战乱之时,來不及补给她盛大的册封典礼,但是皇上已经在文武大臣面前下了圣旨,这皇后之位非面前女子莫属。 当下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方才缓缓道:“这并非臣的功劳,只是恰好当年祖师救了这巫族一脉的族长,并为其夺回了族长之位,当年的那位族长,为表示对古家的感恩,答应效忠古家。直到后來,古家一位族长迎娶了当年族长的血脉,便成了联姻。而那位族长圣女又承接了族长之位,古家便过继了一个孩子,担任了下一任巫族族长。” 古瑭贺娓娓道來,柒然听到此,已经明白了几分,大致意思,也不外乎这些年來巫族一脉承袭了古家的救命之恩,且血脉也属于古家一脉,心自然是向着古家的。 “那为何如今巫族一脉,却是与秦夜有勾结呢?” 柒然方问出口,一旁的古凌音一把抓住柒然的手,摇了摇,要她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才道:“这我知道,因为巫族本就是秦夜国之人,在古家与秦夜皇族有联姻之后,我们祖师爷便让他们來守护嫁到秦夜的古氏,渐渐的,秦夜皇族便以为这是他们自己的古老守护者,并肆意的使用。” 柒然讶然,瞥了梓归璃一眼,见他点头表示同意,睁大眼睛看着古瑭贺道:“所以你用了古家正统一脉,让他们听令离开了?” 古瑭贺点点头,有些欣慰的揉了揉古凌音的脑袋,宠溺道:“我们家的小郡主可终于愿意动脑子了。” “什么叫终于?人家的脑子一直很好使。”古凌音不依不挠的缠着古瑭贺,就要从她家老爷子嘴里讨到一个赏。 花未名看不过眼,一把将人扯了过來,看似漫不经心的道:“真沒想到,你们古家不止权力熏天,富可敌国,便是这些隐士巫族都要听命于你们古家,说是这世间第一大家族也不为过。” “那是当然,只是我爹爹平时不爱拿出这些來唬人罢了。” 古凌音骄傲的一昂首,对着不远处的梓归璃吐舌。 古瑭贺闻言,只淡淡一笑,伸手在古凌音的脑袋上一敲,假意斥道:“都要嫁人了,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孩子心性有什么不好?活得快乐就好。”古凌音对着疼爱她的爹爹扮了个鬼脸,躲在花未名的怀中,嘀咕道。 “好!好!当然好!若是你觉得快乐,怎样都好。” ************ “你们这是何意?你们巫族就是为了守护秦夜皇族而存在的,如今秦夜皇族面临灭族之危,你们竟然说对朕说无能为力?” 李倾晟手中死死的抓着一个精致的茶杯,再用些力道,便能让茶杯粉碎。看着直直站在他对面闭目的七人,只觉得胸中一抹气,如何都消不去。 独孤傲就坐在一旁,与李紫倾一样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那偶尔投來一瞥的眼神,只让他觉得独孤傲是在无形的对他嘲笑。 皇城被破,迫不得已带着所有人迁到这皇陵深处,凭借着这里是迷踪蛊的发源之地,敌人纵然有一百个胆也不敢乱闯。 岂知对方用了火攻,势必要将他们都歼灭在这丛林深处。 好不容易通过巫丞的关系,希望能动用神秘的巫族能力,來个力挽狂澜,岂知这最后一枚棋也被对方毫不费力的解了,让独孤傲看他笑话。 方才夸下的海口,如今更是让他处在极其尴尬的境地。 七人听得李倾晟算是指责的怒骂,蓦然睁开双眼,黑得深沉,如这世上最幽深无法探视的黑洞,直直看着坐着的李倾晟,唬得他一阵失声。 “请你注重你的言辞,我们巫族不是为了守护秦夜皇族而存在的,我们只是为了守护古氏在秦夜的血脉,而守护秦夜皇族而已。” 大长老方一发话,便让站在李倾晟身边的巫丞身子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为首的大长老。 “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倾晟听了此话,大睁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 “我们巫族最开始便是奉命保护古家的,因为第三代古家小姐出嫁到秦夜來,我们七人的祖先才成了秦夜的守护者,如今古家出面,我们不能再出手,请皇上见谅。” 在座众人皆对这个中的曲折表示震撼,独孤傲方才已经站起了身子,听得此话,更是重重的坐回了椅子上,发出重重的“砰”一声。 大长老看了独孤傲一眼,方回头看着李倾晟道:“少主说了,如今秦夜皇族中,除了皇上与公主有着古氏的血脉,其余众人皆与古氏无关,若是秦夜还想保存自己的族人,最好便是举族迁徙,隐藏于深山中,不要再踏足这红尘的皇权之争。”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保国吗?” “保不保得了,皇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若是古家执意要助梓氏夺取这天下,我们巫族一脉定然要为梓氏效忠的。” 大长老话说完,转身便走。 其余众人跟在他身后,纷纷往外面投入光亮的地方走去,走到石门前,落在众人最后面的长老回头道:“巫丞,你要随我们回族中领罚。” 巫丞身子一震,却恭恭敬敬的拱手弯腰道:“弟子领命。”说完便迈步跟在了七人身后,走了。 ------------ 233 隐居深山 自从巫族七长老带着巫丞离开之后,李倾晟便将自己关在独立的石屋中,说是要好生考虑。 这在极其壮观的石屋群中的其中一间大厅中,则是紧急转移跟來的朝中大臣,如今正是七嘴八舌的焦急询问如何是好。 而他们的亲属,有些跟着大队撤退到这里,有的由于路途遥远,不曾來得及跟來,如今皇城被破,只不知被如何对待。 只方才听闻能反败为胜的,如今却又说失败了,让他们一喜一失落,如今只觉得生还无望,有些人便打起了投降的主意。 这个心思只在几个大臣间默默流传,其余众人依旧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夺回秦夜的领地。 “你们说,若是我们将亡国的独孤傲交出去,交换我们秦夜的领地,不知可不可行?” 一个被称为机智的大臣方一说出自己的设想,另外一些围着他的大臣便神思着。 “不可不可,如此的话我们内部便先大乱了。” “胡大人何出此言?” 众人的目光唰唰唰的全部聚集到那说话的人脸上,让他老脸也忍不住一红,憋了许久才道:“如今独孤傲的军队比我们秦夜还多,且公主是他的皇后,自然是向着他那边的,若是我们如此做了,我们这里岂不先打起來?” “也对!”众人点点头,附和着。 然后又继续皱眉纠结。 正在众人叽叽咋咋又讨论了几个法子,依旧被否决后,此时黄命却下达了下來,让他们赶紧将东西收拾好了,往西南方向而去。 “西南方向?那里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凭仗吗?”一个花白胡子,已过耄耋之年的老臣眯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扯过一旁的四十几岁的一个大臣问道。 那人正是方才的胡大人,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那老人的肩膀,叹气道:“如今我们就是被人赶出门的狗,能有什么凭仗?除非那独孤傲能长出翅膀來,拉我们一把。” 说罢,又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坐下的褥垫子给折叠好,夹在腋下,摇头出去了。 一阵忙碌,一阵慌乱,待得所有人都准备齐整,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后,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时分了。 秋日的阳光不太猛烈的透过重重叠嶂,从树杈中斜射下來,将人与马的影子纠缠在一处,拉长扭曲,融入了树林的影子中,失去了起独有的弧度。 而他们未來的生活,就会如此时的影子般,永远失去自己应有的独特存在。 不知从何处吹來一阵风,带着白白的一层雾,以及空气中火烧樟木后留下的味道,马喷嚏响起,众人也难受的掩鼻转向。 李倾晟骑在马背上,遥遥看着白雾浓味传來的方向许久,方转头手持马鞭在马屁股上一抽,一马当先的往密密丛林中走去,高声喝道:“想我秦夜为最神秘的一族,却不曾想如今落得这副田地,哈哈哈……” 众人见皇上先行,护卫队也纷纷策马跟上,护卫在他周边。大臣随后也上了马车,缓慢坠在队伍后面。 而李紫倾骑马在独孤傲身边,见他抿唇不语,那双锐利的鹰眼,直直看着东北方向,便伸手去握他的手,安慰道:“我们只要跟着大队伍,便不会有事的。” 独孤傲看了李紫倾一眼,却不说话,抽回手,一挥马鞭,马扬蹄而去,他的护卫兵将也纷纷跟上,徒留李紫倾一脸哀伤的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 名利权欲,当真那么重要吗?还是你放不下的,只是那个女子而已? 西南方向,曾经是秦夜一族兴起的地方,也是他们的龙脉所在。当年秦夜先族,世世代代就是在此地繁衍。 只是后來乱世纷争,他们有先祖不再甘于留在这暗无天日的丛林中,便带了族中精壮的青年,出去闯一番天地。 二十几年后,李氏先族黄袍加身,成为一方霸主,回來将秦夜一族中人都接了出去,从此众人便在一个新国中安家立业,开始新的生活。 而他们秦夜也渐渐与大漠、安南、大政并立于这千禧大陆中,虽是国土最小,人口最少,却也是众国间不容忽视的一个国家。 因为这一方领土中,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其中含有毒的植物遍地都是,而他们也是从小便擅长于研究这些毒物的,便渐渐成了擅长用毒的一个国家。 而所谓的蛊虫,只是无意间发现,并用毒物养殖,成为一种让人震慑的害人之虫。自此,蛊毒成为秦夜的象征,加上秦夜地形独特,敌人轻易不敢深入,便使秦夜得了几百上千年的平静。 如今皇城被破,他们被逼无奈,只能回这一方曾经养育他们的土地,过回隐居深山的生活。 虽然沒有华丽的宫殿,沒有一呼百应的侍从,沒有雄伟壮阔的朝殿,但是这些劳作的子民,依旧是属于他李倾晟的子民,所以即使被困在此地,他也并沒有多少悲观。 但独孤傲就不行了,他自小习惯了金刀铁马,喜欢御马奔驰,喜欢广阔的草原,雄伟的大殿。然而在这窄窄的一方天地里,他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鹰,动弹不得,浑身酸痛。 所以在李倾晟渐渐接受如今这种被动状态,渐渐沉溺在他自己构筑的小小土皇帝的梦里之时,他就彻夜在想办法,冲出这个牢笼,打梓归璃一个措手不及,抢走属于他的一切。 “独孤傲,你吃些东西吧?” 自从他们搬到这深山老林中以來,独孤傲便不曾再开口说话,也不吃东西,整日整夜便在这里研究秦夜的江河山脉城池的图,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眼窝深凹,让她看着心疼。 “紫倾,若是朕要离开这里,你会跟朕离开吗?” 独孤傲烛火下的脸,胡子拉渣,不成人样,看起來有些颓废。然而那双盯着李紫倾的眼,却是出奇的亮,甚至比这小小木屋中唯一的一盏烛灯还要亮。 李紫倾被他眼中的那抹亮看得一阵悸动,大脑有些缺氧般的眩晕,感受到抓着自己双手的手带了些激动的颤抖,想也不想的点头。 “好!好!果然只有你李紫倾,才是真心实意爱我独孤傲的!好,真的很好。” 独孤傲说着,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手在紫倾光洁的脖子处抚摸着。他长年握刀练剑,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摩挲得李紫倾一阵颤动。 他似乎感觉到了,在李紫倾耳边吐气,诱惑道:“今夜,别走了好吗?” 李紫倾仿佛受到惊吓般从他怀中抬头,撞入独孤傲深邃的眼眸中,见里头并沒有开玩笑的意思,身子便因为紧张而不停打着颤。连心也跟着颤动个不停。 见李紫倾抿唇不语,独孤傲知她答应了,在她脸侧吻过去,感受着唇下肌肤的细腻,只觉得爱不释手,渐渐摸索过去,吻住了李紫倾紧紧咬住的唇,细细勾勒描摹了她的唇形许久,才以舌尖撩开她的贝齿,蹿了进去,攻城略地一番。 而她的人,一阵迷离,何时被独孤傲抱上了床,也已不清楚。 ------------ 234 心有不甘 一夜缠/绵,让李紫倾翌日醒來之后,只觉得全身酸痛得厉害。 但想到独孤傲昨夜里为她疯狂得双眼通红,似野兽般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再痛也抵不过心底的那份甜蜜。 闭着眼,鼻尖似乎还能嗅到昨夜疯狂欢/爱后的气息,让她又臊又暖心,心底柔成了一滩水般,第一次对梓归璃与柒然逼得独孤傲如此狼狈有了些许感激。 光/裸的手臂从薄薄柔软的被单中伸出來,往旁边一摸,却扑了个空,让她惊得睁开双眼,有些恐惧地在床上寻找独孤傲的身影。 然而这凌乱的大床中,哪还有独孤傲的影子。 若非她无一物的光/裸身子上,遍布着他昨夜疯狂落下的紫青痕迹,以及这房中残留的淫/靡味道,她就要误以为这一切只是一个错觉。 四处搜寻了一番,发现他昨夜里目不转睛盯着看的地图已经不见了,而他挂在一旁墙壁上的弯刀也不见了踪影。 心底一阵焦急,來不及让人进來伺候,以被裹着身子,将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一拾起穿戴好,便快步出了屋子,去寻找独孤傲的身影。 “铁扎?你家主子呢?” 李紫倾在这幢幢木屋中找了一遍,都找不到独孤傲的身影,更是急得内衫都湿了,黏腻地贴在身上,难受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看见不远处端着空了的碟子过來的铁扎,李紫倾一阵兴奋,跑过去死死抓着铁扎的手,焦急的询问着。 “参见皇……” “行了行了,不必弄这些虚礼。” 铁扎见了李紫倾就要行礼,但是被紫倾一挥手,急声打断了。 “皇上在后山里,说是……” 然而李紫倾听到地点后,也不再多听,放开抓着铁扎的手,立马便往后山方向而去。 后山处有一道瀑布,从后面一座高山直冲下來,在山地处形成了一个清澈的水潭。水潭里落错着大小不一的光洁石块,潭底深浅不一,但是水却清澈非常。 这潭水甘甜,成了供应这庞大村落里的一处水源。清晨有侍女在这里洗衣择菜,只如今差不多到了正午,待李紫倾跑去之时,也只有独孤傲与他的几个带兵大将。 看模样,几人似乎在讨论军阵布局之类的,在周围掬了些沙子,铺了一个方块,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拿着枯枝,说话间不时的在地上写写画画,众人的表情皆带上了严肃。 听见细微的脚步声,独孤傲猛然抬起了头,带电似的鹰眼中射出的杀意,惊得兴奋的李紫倾脚步一顿。 “傲,我……我在找你。是不是我打搅到你们商量正事了?” 那眼神太可怕,让李紫倾一时间缓不过神來,断断续续、小心翼翼的询问。 众位大漠将领见自家皇上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李紫倾,也不敢出言说话,只低头敛眉,当作什么都沒看到。 许久,独孤傲看着脸上带着惊惶无措的李紫倾,才看似无奈一叹,对她伸手招了招,示意她过來。 李紫倾见独孤傲脸色已经缓和了下來,自己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來,才缓步靠近,还差一两步的距离,手腕一痛,却是独孤傲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入了宽厚的怀中。 “傲……”李紫倾仰头,却只看到有些青色的下颌。 “你來得正好,朕正有些事要问你。”独孤傲却不管,只以另外一个手中的枯枝点在沙地上,示意李紫倾看过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明明都是山脉,为何却是点了个叉过去,可是此处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紫倾闻言,低头看去,见他在沙地上画了个简图,轮廓不太清晰,细细观察了许久,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随他手中枯枝移动的方向移着视线,恍然道:“哦,这里是秦夜著名的三断崖。” “三断崖?”独孤傲拔高声音,带着困惑。 “说是三断崖,其实也只是两座山之间的一个断裂带,形成了一个通道,只是这个通道窄小,不能让三匹马同时通过,不适宜大军行进,只是一些山林樵夫偶尔通过。” “是吗?”独孤傲听着李紫倾的话,双眼却放光似地看着那三个地点,继续问道:“看起來,这三出断崖与佔城离得不是很远。” “嗯,就在城郊不远处。我小时候贪玩,倒是去过那里。那里山层间有裂缝,我曾经躲在那,让父皇皇兄的人一阵好找。” “皇上!” 李紫倾方说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兴奋一叫,将李紫倾吓了一跳,还未等她缓过來,便听他如山洪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若是我们将安南的人都引/诱到此地,而我军埋伏在山层间,就不信不能重创安南军。” “霍霍将军说得沒错,我们要反败为胜,这里一战便是关键。” 众人七嘴八舌的交流着,未看见李紫倾越來越难看的脸。 “傲,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要回去打仗吗?为什么还要打?”李紫倾毕竟还是女子心性,最见不得这些打斗,也担心独孤傲会有个不测。 “打,为何不打?”独孤傲却是抿唇看着那沙地上的地图许久,缓缓吐出这句话。 “跟我们一起吧,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从此不再理外边这些俗事了。就安心的呆在这里,你耕田我织布,我们就过这些简单的日子,不好吗?” 李紫倾泪流满面,抓着独孤傲的手,仰头哭道。 独孤傲却是像看怪物一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许久,才怒声道:“朕不甘心,不甘心!为何他梓归璃就这般幸运,有隐世高人为他谋划,有古家为他撑腰,便是如今的巫族也要对他有所忌惮。竟连柒然也要属于他,为什么?” 独孤傲一把甩开李紫倾攀上他手臂的手,眼神恐怖,虽然已经将脸上的胡子给清理干净,然而此时的表情狰狞,似乎他面对的是梓归璃那张脸。 李紫倾被他吓得往后退了退,愣愣地看着失控的独孤傲,呢喃似地道:“你不甘心又能如何?如今我们是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你知不知道?” “朕沒有败,只要朕还有一日是活着的,朕就沒有败。” “那你能如何?” “朕要杀回去!朕要杀了梓归璃,柒然是朕的,是朕的!”独孤傲对着李紫倾怒吼,双眼红得似乎渗出血來。 众多将领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这一处,留两人在此地相互对视。 李紫倾看着他这疯魔的模样,心如刀绞般的痛。 一声一个柒然,难道她的真心就抵不过一个商柒然吗? 那昨夜的疯狂,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 235 收编残兵 李紫倾掩面蹲在地上大哭,她听到独孤傲的脚步靠近了些,却最终还是停了下來,又越來越远。 吓得她顾不得自己受了委屈,心底难受,只怕独孤傲扔下她。慌忙从地上起來,往出口追去。 独孤傲此时的背影孤傲决绝,让她看了心惊。 还未靠近,已经听他沉声吩咐,“悄悄准备,不要让李倾晟等人察觉了,若是可以,将他们的马匹也带上。” “但是皇上,皇后已经知道了。”说着,以眼神瞄了瞄靠近的李紫倾。 独孤傲转身,双眼盯着李紫倾,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你们就按朕说的去做,这里交给朕。” “是!”众人以手放于胸前,恭敬的弯腰行了一礼,方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李紫倾见独孤傲停下來等她,顾不得方才自己心底涌起的委屈,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他又丢下她自己走了。 “与梓归璃决一死战。”独孤傲深深地看了李紫倾一眼,却是伸手将她的手从他的袖子中扯下來,甩开一边,“所以,请你帮朕一个忙。” 李紫倾愣愣地看着独孤傲冷漠的表情,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常挂在脸上的表情,冷漠,孤傲,不近人情。 “你要我帮什么忙?” “帮朕拖住你皇兄等人,不要让他们发觉朕带兵马走了。” “不……不……绝对不可以。我不可以让你去冒险。”李紫倾低声喃喃着后退,显然不能从独孤傲给她的打击中回神。 “无论你答不答应,朕都要走,所以,是让朕与你们秦夜的人先打一场,还是让朕出去与梓归璃打一场,你自己选择。” 说罢,已经不再理会李紫倾,自己转身便走。 李紫倾靠在一旁的石壁上,脑中反复來回都是昨夜与独孤傲共赴云雨的画面,原本勾勒好了一切往后生活的点滴,如何曾想,只那么一夜,这个男子便忘记了昨夜在她耳边的甜言蜜语。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双手捂着眼睛,哭了一阵,直到声嘶力竭,有几道娇细的女子声音靠近,才让她回神过來。猛然直起身子,发疯似的往外跑。 那几个进瀑布这边的女子,见她这模样,只眼神怪异地打量着,李紫倾却也不在意,只发疯般四处寻人。 在前村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却只寻到几个无关紧要的大漠士兵,而关键的将领等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紫倾心中着急,却又不敢轻易询问,怕暴露了独孤傲的计划,让他厌弃了自己。 她李紫倾,何时做过那么窝囊的事?果然,谁爱上了便是谁输。 原以为人已经走了,要拦也來不及,却还是翻身上马,驾着一骑往东北方向而去。 李紫倾的突然发狂策马狂奔,让一旁在晒药草的人有些惊讶,纷纷走出路道旁,相互谈论着关于她这个前公主的话題。 “你们说这公主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自从嫁给大漠皇上后,便经常做出些无理智的举止。” “你们也不看看大漠皇上是什么个模样?即使如今成了亡国之君,但那模样那气势还是摆在那的,怎么看怎么是一个上佳的夫婿人选。” 说罢,还不忘打眼色,众人都知是何深意,纷纷掩嘴偷笑。 女子平日虽矜持,但是偶尔开些玩笑,却也不怕羞人。当独孤傲从一旁走出來之时,吓了她们一跳,只低头假装忙碌的做着事。 独孤傲冷冷的瞥了这些多事的女子一眼,却也沒出声呵斥,翻身上马,往李紫倾离去的方向追去。 李紫倾追了几里路,因为山路难走,这几里路的路程过后,已经日不见影,月出來露面,天上星星点点,幸亏月儿圆圆,投射些光下來。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偶尔听到些不知名的小虫在丛林中低鸣,李紫倾却是有些怕了,从小就很少独自出來在外过夜,更何况如今还是在这阴森的丛林间。 夜间这山里有些冷,她跑的匆忙,不曾多披一件衣裳,只能抱紧了双臂,带着警惕的察看着四周,就怕突然蹿出一只野兽,她也不是那些野兽的对手。 突然,从后侧方传來马蹄声不断,李紫倾转头看去,却是星星点点的火把燃烧着,而在最前面的,则是她找了一个下午的独孤傲。 “独孤傲!”方才担惊受怕的心,突然稳定了下來,翻身下马,往独孤傲的马迎了上去。 独孤傲勒马在原地转了转,才冷冷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來阻止你去送死。” “让开!” “你不能去!”李紫倾挡在独孤傲所骑的高头大马前,双臂展开,企图拦住他去送死。 “让开!”独孤傲冷冷的看着这个看似娇小瘦弱,却是比常人要倔强固执的女子。 “不让!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李紫倾却是出奇的倔强,也不怕独孤傲此时的眼神恐怖,上前一把拉住他马的缰绳。 “谁说朕就一定是去送死?沒有抢到柒然之前,朕一定不会死。”独孤傲大声怒吼着,吓得随他骑马的人一阵惧怕,然而挡在他前面的李紫倾依旧昂首与他对视着。 “那你也带上我吧,若是当真要死,我也与你死在一块。” “你……”独孤傲面上虽气结,但到底还是沒撑多久,只示意李紫倾上马,说是要赶夜路,路上危险,要她自己好生照顾自己之类云云,便驾马而去。 “如今我们是要去哪里?若是贸贸然出去,被安南的伏兵抓了可怎么办?” 李紫倾这些年走南闯北,马术倒是精湛,马术驾马追上独孤傲,询问道。 “朕要先去将之前的残兵都收回來,再另行打算。” “残兵?”李紫倾脸色惊讶,只不知他何來的残兵? “阿铁木在外面聚集原大漠的士兵,加上之前叛逃到安南大政的,加起來起码有七八万人。”独孤傲出奇的耐心回答了李紫倾的询问。 李紫倾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大漠众人,奉行的是真汉子,即使是女子,在大漠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如今那些个叛逃过的士兵,若是往日,定然是要來个生死追杀的,谁知他竟然起了继续用那些人的想法。 “是不是大漠叶城内,他们都不服大政的管辖,起了叛变?” 李紫倾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便试探性的询问。 独孤傲侧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夸道:“真聪明!我大漠男儿,如何就能屈服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只有我们大漠才是真正的铁蹄英雄。” ------------ 236 拼死一搏 “公主!” 柒然正在树下晒着太阳,整个人半伏在软绵舒适的躺椅上,眯着眼间,能感受到从树缝里泻下的阳光,懒洋洋的晒在身上,只觉得一阵舒适。 她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子,那名长相与水柔极其相像的女子就站在一旁伺候着,不远处的花卉旁,也站着几个侍女,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柒然只觉得平日里都沒今日这般惬意了,却被青山一句焦急的呼唤给唤醒了慵懒的心智,撑着身下舒适的躺椅,就要起身,一旁的女子便伸出手來扶着她,让她不得不将视线又投到那女子的面上。 正要询问几句,青山已经到了面前,额上出奇的泛起了汗水,往日苍白的脸上带了几丝晕红,气息微喘。 “发生了什么大事?独孤傲他们冲出來了吗?”柒然柔声说着,却是发觉坐起來也不舒服,便耸了耸身子,想要侧躺着。 青山知她意,上前两步将一旁的软枕置于她腰后,垫高了让她好躺,才回答道:“那边倒是沒有异动,有异动的是大漠内部,不知从何处跑出來的一群大漠旧部,不管不顾的冲杀攻城,将原來被我们控制的大漠官员手起刀落的砍了一半。” “哦?竟然有这种事?”柒然微微皱眉沉思了一阵,才笑道:“早就听闻大漠好男儿皆是不怕死的好汉,看來他们之前的无力只是一种假装,只不知道独孤傲有什么后招?” “若是当真就如此便好了,之前投靠我们的大漠逃兵壮汉,如今在军营中造反,伤了我们不少士兵。” 青山见柒然皱眉,以为她身子不便腰痛,便顺势坐在了她身旁,伸手就要为她揉捏一下腰,手只碰到她的衣裳,便被柒然一瞪眼给瞪得收了手,模样有些讪讪地。 “内部稳定了吗?” “这方面让章成去做了,很快就稳定下來了。”青山犹豫一阵,还是站了起來,但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前面,恰好挡去了秋日里正暖的阳光,让柒然突然觉得一阵寒冷,他便又往旁边站开了。 “那按照你的意思,这大漠一趟,还是要本宫亲自去了?” 青山抿唇不语,他只是觉得如今柒然在秦夜更是不安全,离独孤傲越远,或许她安然无恙的机会就越大。 如今梓归璃满脑子都是将人斩杀殆尽,这天下才能坐稳,却不曾考虑过柒然的身子,并不适合跟随他在战场厮杀。 柒然一阵沉吟,起身在地上走了几圈,最后回头看着青山,道:“你带兵马去,先带三万先头部队,本宫书信一封,让楚流风派三十万大军随后助你。” “不成!”青山见她又要将自己调离,立即出声反对,道:“青山以后都不会离开公主身边半步,直到小皇子安全出生为止。” 青山说这话时很急切,让柒然想起了往日不太愉快的一些事,眼神黯了黯,那张倾国之颜苍白无血色。 “若是你不愿意去,本宫便让章成带兵去。” “万万不可!”青山再次阻止道:“最近我发现章成心神不灵,想他多少会顾念独孤傲的救命之恩,定然会要救独孤傲一命的,若是如此,派他去了说不定会将大漠还给独孤傲。” 青山说着,见柒然淡笑着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将柒然带离秦夜,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不想看着柒然辛辛苦苦经营这些年的大漠被抢了回去,咬牙道:“那属下便带些人去吧。” 青山带人离开之事,梓归璃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虽然其余大将要求梓归璃也派些人跟去,他只一口否决了。 如今他的心思还在秦夜这里,虽然李倾晟等人在巫族长老的劝说下已经隐居深山,但是他心里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在每日里忙着整编秦夜旧制,重新将安南的制度在这里实施,遇到的困难不是轻易可言说的。 正在梓归璃困在政务中不得休息之时,独孤傲的人马却是无声无息,从皇陵后潜了出來,绕开安南四处巡查的士兵,往那三断崖查看地形。 “皇上,发现大漠的兵马!” 梓归璃彻夜在奏折中,因为疲倦而不时揉着眉心,正有些困意之时,却得來了急报。 独孤傲在外面的一队残兵,以阿铁木为首领,带领七万人突然攻击在佔城外驻守的十几万安南军,在大政抽离了几万兵力后,这些人马虽显得庞大,但却有许多不擅马上征战,况且在这山林密布之处打斗,更是人多处于不利之势。 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确实不好对付。 然而无论如何也要拼死抵挡住。 “查明了有多少人马吗?” 梓归璃闻言后,便马上披甲出來,钟淮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夜色太暗,对方明显的是有备而來,如今我们在明处,无法查到确切的人马,但是看那无声无息的阵势,似乎不多。” 正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迎面又遇上了來禀报最新军情的士兵。 “启禀皇上,对方不敌,已经往城郊退去,我们是否要追击?” “多少人退往城郊?是独孤傲还是李倾晟的人马?” “应当是独孤傲的,方才属下见到独孤傲也在军队之中。” 梓归璃身子一震,突然大笑道:“好!甚好!沒想到独孤傲会放弃回大漠,而选择在这里与朕纠缠。” 笑罢,手捧着头盔迈步出了院门,吩咐道:“备马,朕要去将独孤傲给生擒回來。” “诺!”那小兵一溜烟便跑了。 “梓归璃。”柒然正巧听到外面的动静,从房中出來,见梓归璃一身盔甲打扮,看來是要出去应战了,有些担忧的道:“今日之事如此古怪,你还是不要亲自出去了。” “无碍。独孤傲的兵马并不多,况且他一定是从皇陵后绕道出來的,那么他便中了朕的计……” “什么计?”柒然靠近他要问个清楚,然而又有人进來禀报说骠骑大将军已经在外等候了,梓归璃便伸手在她肩膀拍了拍,安慰道:“放心,朕不会让他死的。” 说罢,不再管柒然,迈步带着钟淮便走。 “柒然姐姐,柒然姐姐……”古凌音一身紧身黑衣,快速的奔过來,身后跟着花未名,皆是一身黑衣。 “怎么了?你们这身打扮,从哪里來?”柒然看着他们这模样,有些惊讶,“出去打探消息了吗?” “嗯,我们发现城郊有伏兵,大约有七八万。” “什么?”柒然大睁双眼,暗道一声糟糕,便快步往外追去。 ------------ 237 柒然中计 然而哪还有梓归璃等人的身影? 柒然赶紧招來一人,吩咐他马上传她口谕给梓归璃,那人犹豫再三,只道他是奉命留下保护柒然安全的。 柒然气得一把将他腰间的剑抽出,架在他的脖子处,怒声道:“朕命令你快去!若是梓归璃有什么不测,你就提头來见。” 却不曾想,就因为这句话,让那士兵吓得腿软跪在地上,一直喊饶命。 花未名与古凌音出來后,夺过一旁的马,道:“我与凌音去,柒然你在这里要小心。” 两骑快马快速追去。 柒然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两个背影,不知为何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在外头站了许久,秋夜霜露重,发丝有些湿润的贴在两边,一阵冷风从树林间吹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章成!” 柒然对着远方夜空,突然出声叫道。这一声,将这沉沉夜幕的宁静,也给打破了。 “在!”一个人影突然出现,静立在柒然身旁。 柒然久久地凝视他,直到两人间的呼吸都越來越沉重,柒然才有些声音嘶哑地道:“你原是本宫府中的人,本宫该相信你,但是你与独孤傲毕竟关系匪浅,所以……” 柒然却一顿,往下不知该不该说。以前聍哥哥便教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改变自己的女子天性。 若当真能不疑,便不会有如今这个局面了。 章成见柒然久久不说,抬头看去,只见她清冷的眼中带了几分怜惜,让他心中动容。 当年的弧鸢公主,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自小他便崇拜弧鸢公主能够以小小的年纪就弄权,可毕竟她还是有女子的软弱与善心,尤其容易被人利用这些弱点,当年梓归璃便是看中了她这一点。 心中已知她在犹豫些什么,便主动提出道:“公主若是不放心,属下甘愿进入地牢,等一切事情过后,再任由公主处置。” 柒然见他说得诚恳,不似试探,便也不再犹豫,命令左右将他先押入地牢,在章成被带走前,才道:“本宫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如今情势有些乱,若是想要洗涮你的嫌疑,这是最好的办法。” “属下知道。” 人被带走后,柒然又去城防处转了一圈,因为沒有披上秋衣,在城墙处时吹了冷风,只觉得有些头晕。 一旁伺候的“水柔”便劝她回去歇着,柒然也不再逞强,点头往回走。 方挨着枕头,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低声**一声,胸口处只觉得一阵窒息般的闷,喘不过气來般。将身上的被子拿开,半撑着身子起來,还來不及唤人进來,门却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公主公主,皇上在城郊遭了埋伏!” “什么?”柒然猛的下床,头晕目眩之感更强烈,脚像踩在棉花上,一个踉跄,赶紧伸手撑住一旁的盆架凳,才稳住了身形。 那“水柔”也被柒然突然的状况吓到,赶紧上前搀扶着,惊惧地询问道:“公主你沒事吧?要传太医进來看看吗?” “如今沒时间了,你快与本宫说说,皇上在何处被埋伏了?情况如何?” 柒然一把抓着她的手,才让自己有些摇晃的身子稳住,便焦急问道。 “回來禀报的人在外面,公主要传他进來回话吗?” 然而柒然已经用行动说明了她心中的想法,自己快步出了房门,去问具体情况。 “回皇后娘娘,皇上在城郊西北方向的三断崖,被敌方伏兵伏击,兵力损失惨重,而且前后路都被阻了,皇上特派小人突袭出來请求援兵。” 那士兵一脸灰头土脸,看不太清模样,然而身上的盔甲都是血迹,就连他手中紧紧抓着的梓归璃的军旗上,也是深一块浅一块的黑色血迹。 柒然闻听此言,只觉得胸闷之感越强,却兀自强压着,继续细细盘问,“怎么就会被伏兵得逞了?花未名明明已经追去通知了。不可能沒赶上的。” 说到后來,已经有些喃喃自语了。 “这属下不知,我们不曾遇到有人追來,到处都是伏兵。” 柒然往后一退,退到“水柔”的双臂间,才彻底的失去了力气,双眼有些失神,在“水柔”的几声呼唤下,才渐渐恢复了神智,抓着她的手,下令道:“传本宫指令,速速整军出发,支援前军。” “是!” 那士兵得令,哧溜一身便起身去传令了。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眼神诡异,朝着一个方向打了个手势,人却继续往前去。 不多时,原本已经歇下的士兵,被一声声整军鼓从被窝中吵醒,睡眼惺忪的整装出到广场中集合。 柒然只简单说了他们的任务,却不说梓归璃面临的境况,免得人心惶惶,军心不稳。 突然再次出军,佔城内的居民不敢出來观望,兵马铁蹄过处,皆纷纷熄烛,沉寂的大街,只有兵器撞击声,盔甲碰撞声,以及马蹄奔驰声。 柒然亲自带着兵马出了城池,而那传來消息的士兵则在前头带路,柒然紧跟其后。夜色中一队人马形色匆匆,将树林中栖息的鸟惊飞了一片。 柒然看着簌簌振翅高飞的鸟,密密的一片,有些危险的气息,似乎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公主!”那与水柔长得一个模子的女子,策马靠近柒然,拔出腰间的剑,警惕地看着四周,对柒然道:“似乎有些不对劲。” 柒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凭借自己不错的身手的直觉,她只觉得这林间安静得有些过分。而“水柔”是青山一手调/教出來的杀手,这危险的敏锐直觉比他们都要强。 柒然抬手示意后面的人都停下來,顿时间整个树林只是剩下火把的荜拨燃烧声。 而在前面带路的那士兵,见后面众人都突然停了下來,看似有些不解,问柒然道:“皇后娘娘,您们怎么都不走了?皇上还等您去救呢。” 柒然抓紧手中的马鞭,策马向前几步,看着那小兵道:“你是安南军中哪个将军手下,那个营那个队的?” “什么?”那人大张着眼,有些疑惑地看着柒然,支支吾吾一会,却是说不出來。 “可恶!”破空之声响起,柒然一鞭狠狠的抽在那士兵身上,他想要躲,却躲避不及,生生被那鞭子抽得头盔落地,脖子处一条鲜艳的鞭痕,整个都摔到了地上。 “我们中计了,马上回皇城中。”柒然也不再理那人,策马转身便往回奔,大声喝道。 ------------ 238 故友厮杀 “杀呀!” 话音刚落,丛林中隐藏的敌人纷纷点起火把,利箭飞來,厮杀声轰天震地,柒然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策马狂奔,整个军队有些混乱,然而青焰盟的人都靠近了,将柒然安全往外护送。 “不许射箭!谁射箭的朕就将你们斩立决!” 一身暴喝从身后某处传來,惊得柒然差点整个人摔下马。 周边都是被刺伤时利箭入肉的声音,以及痛哼呼叫声。 骤生的变故,让他们來不及应对,只能选择仓皇回逃。但毕竟还是大政出名的能征善战的士兵,比起安南的柔弱男子,他们要强悍些,且还有几个征战经验丰富的大政将军。 一队人纷纷逃出了树林,面前便是一片不算宽敞的平地,在敌方不能射箭的前提下,还算是不错的据点。 柒然勒马回头,迎上了追出來的大漠敌军,为首的则是刚才大喝的独孤傲。他一身有些破裂的盔甲,脸上髭须遍布,双眼深深凹陷,然而即使隔得有些远,还是被那眼中的深邃锐利所吓。 柒然稳了稳心神,手中剑高举,指挥道:“放火箭!” 她身后一队人纷纷站前,摆盾一排,搭弓拉箭一旁,火苗簌簌,咻咻声不断,带火的箭雨纷纷,将这方夜空点亮。 敌方厮声不断,点着的火人四处奔走挣扎,却生生被烧死。 秦夜虽然一年四季多似春,然而夏秋季节还是有些许变化,夏天会炎热,秋天里干燥,且有些树叶黄了一树,枯枝断落,堆积在丛林间。 如今被这火箭一射,顿时大火连天。 而他们背后的丛林被燃烧起來,逼得他们有些隐藏着的士兵不得不冒出头來,有些则被阻挡在这大火外,不得过來救援。 独孤傲挥刀斩开纷纷射向他的箭,催动胯下马快步奔來,吓得前面举着盾牌挡敌靠近的士兵一阵手忙脚乱。 柒然皱眉,策马跃出前方的守卫,举剑迎着独孤傲而去。 “锵”一声,手中的细剑与独孤傲的弯刀相碰,撞得她虎口一痛,差点将手中的剑扔了。 两匹马错身而过,柒然在大漠军一方,独孤傲在大政军一方,两人又纷纷策马回头,再次相迎而來。 又是一声清脆的“锵”声,柒然手中的细剑哐哐震动个不停,将面前的火花四溅都映出了花样來,反射到眼中,只觉得一阵眼花。 这次两人都不曾将自己的兵器拿开,都相互用力抵着,独孤傲看着柒然额头冒出的汗,有些心疼,然而却还是哑着声音,冷声道:“你要主降还是被俘?” 柒然嗤笑一声,手腕一转,身子往旁边一侧,在独孤傲的刀往她身上砍來之时,手中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往独孤傲的胸口刺去。 独孤傲只看到自己的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往柒然肩膀砍去,心中一惊,只快速的收回刀,却沒注意柒然的剑刺了过來。 “独孤傲小心呀!”一道女声从大漠军处传來,一骑快马快速往柒然与独孤傲单独打斗的中间场地奔去。“水柔”见状,也策马迎了上去。 然而李紫倾还是慢了一步,独孤傲一个不慎,生生挨了柒然一剑,整个人往后一退,落了下马,在地上滚了两滚。 “水柔”策马过來,只担心李紫倾会出手伤柒然,不曾想她只是策马伸手去将地上的独孤傲一把拉上自己的马匹,往自己的阵营回去。 然而只跑了沒多久,身后传來利箭破空之声,直往她后背心而去,柒然大喝:“紫倾小心!” 李紫倾回头间,已经带着独孤傲往右边倾倒下去,两人一起滚落下马。 她单膝跪地,对柒然怒吼道:“他处处手下留情,为何你要处处都至他于死地?” 柒然眼神一暗,神色几个变幻,最终抬头看向独孤傲之时,眼神冰冷,“他也处处置梓归璃于死地。” 李紫倾气结,正要说独孤傲比梓归璃更爱她。却被独孤傲摇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 他那双鹰眼直直地盯着火光摇曳中,傲然立在马背上的女子,突然出声问道:“若是朕说,朕与梓归璃,只能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你会选择谁活?” 李紫倾揽着他肩膀的手一颤,差点就抓到他肩上的肉,摇头低声骂道:“你个傻子,她自然会选梓归璃的,为何要让自己落入这般狼狈的境地。” 然而独孤傲只直直地看着柒然,似乎沒听到李紫倾的话,屏息静待,生怕错过柒然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柒然呼吸骤急,双眼一阵黑一阵白,脸上却不能有太大的表现,只抓着马缰的手用尽了力,只有靠得近的“水柔”,知道她不寻常的反应,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梓……归……璃!” 许久后,她缓缓吐出梓归璃的名字,随后只觉得心里一阵放松,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般。 柒然方说完,独孤傲似乎被抽了魂般,只一瞬,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并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独孤傲!”李紫倾担忧的呼唤着,然而独孤傲却一把将她推开,脸色恐怖地对身后的士兵道:“杀!给朕杀!杀了梓归璃,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随后弯刀一指,指着柒然道:“你要选他活?朕就偏偏不让他活!哈哈哈……如今,他应该已经到阴曹地府报道了吧……哈哈哈……” 柒然心中咯噔一响,面上一寒,只不知独孤傲的话是真是假,胸中翻涌不歇,想也不想便弯弓搭剑,对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独孤傲,就是一箭射出。 他远远地看见箭往他这方來,却是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不躲不闪,生生让那只长箭射入肩膀处,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仰躺下去。 “独孤傲!”李紫倾惊呼一声,从地上爬起來,马上往他那边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你怎么样?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那么傻?” 话未说完,手死死捂着他汩汩流出血的箭伤处,呜呜地哭泣着。 “朕不需要你的可怜,朕如今利用完你了,往后朕不会再打理你了,你可以滚了,滚得越远越好。” 独孤傲在她怀里不停挣扎,想要将她推开,口中也是一些难听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的……”李紫倾抱着独孤傲,埋在他的胸前,压抑着自己的哭泣,然而还是无法阻止双肩的颤抖,嘤嘤哭泣中,将泪都抹在了独孤傲不算厚的衣袍中,湿了一片,浸入了他心中。 冷硬的心渐渐爬上柔情,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拍了拍她的发顶,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柔口气道:“傻丫头,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李紫倾伸手抓着他胸口的衣襟,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心中一痛,有些赌气地问:“你为了个不爱你的女人,也值得吗?” “对她,朕从來就不曾有值得不值得的想法,只是为了得到她,朕这条命便是葬送了又如何?” “痴儿!你这个痴儿。”李紫倾闻言,霎时间眼泪便止不住,如断线的珠子般一直往下掉。 ------------ 239 鹰落黄泉 “柒然……” 独孤傲看着在敌军一方的柒然,冷眼看着躺在李紫倾怀里的自己,心中又是一痛,反倒嘴角微勾,对着她笑,手抬起,往她的方向伸出去。 “柒然……既然不能得到你,即使死在你手上,我也已经无憾了……无憾了……” “独孤傲,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说过,这个世上,能被你利用后还对你一心一意的人,只有我而已,只有我李紫倾!你还未还我的人情,怎能死去?你怎么能死去!” 李紫倾大哭,双手抓着他的手臂,不停的摇晃着,泪流满面。 独孤傲迷迷糊糊的神智,被她的哭声拉回了一些,对着她笑了笑,微弯食指,抹去她脸上眼角的泪痕,柔声哄道:“别哭!别哭,为了我哭,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不是由你说了算!” 李紫倾手握紧他高举的手臂,泪流满面,低声怒吼道。 独孤傲对她笑,将她拉低了,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道:“你那么死心眼儿,除了我,不能再让别人利用了,记住了吗?”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耳后,让她有些想躲开,最终还是愣愣的不曾挪动一分一毫,直到那轻柔而带着磁性的嗓音渐渐低弱,耳边温暖的热度渐渐冷却。 “那你为了她直到丢了性命,值得吗?独孤傲,你起來回答我,值得吗?啊……” “独孤傲!” 李紫倾仰天大喝,怀中紧紧抱着已经断气的独孤傲,哭得撕心裂肺。 而在四周,只有两队人相互厮杀间的兵器交接声,为这一缕亡魂,致以哀悼的悲鸣。 一国之君,最后却死在自己最爱的女子手中,或许是他的悲哀,又或许,是他独有的幸福。 既然你连死都要看着她,那我便为你完成心愿,让她与你一同黄泉相聚。 李紫倾双眼睁得大大的,因为哭过,眼圈红红,带着血丝,手中拿剑,将独孤傲放下地面平躺着,一步一步朝敌军处走來。 前面手执长矛盾牌的人,纷纷迈步向前,柒然骑马在中间,见士兵们想要对李紫倾不利,大声喝止道:“住手!沒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动手……” “啊!” 话音未落,李紫倾却是大叫一声,举着剑不顾一切的冲入安南方面的大军,手起剑落,遍地尸体。那些士兵被人突然冲进來,阵势被震不说,原本井然有序的军事布局也被打乱,且不能出手伤了对方,对方却是不顾一切的疯狂砍杀,我军陷入一片惊慌当中。 “护驾!护驾!” 士兵慌乱,马匹受惊,扬蹄嘶叫。 柒然座下马匹虽是梓归璃赠送予她的上好良驹,然而在这战场上却还是不太适应,经此一吓,更是扬蹄踢踏着往后退的士兵,带着柒然晃动得厉害。 双手死死抓紧手下缰绳,用力试图将马安抚控制好,然而李紫倾杀红了双眼,疯狂得如入了魔,举剑飞身向她刺來。 身子向后仰躺,一个翻滚下了马,在地上滚了几圈,另外一匹受惊的马却是扬蹄往她面门上踏下來,柒然一惊,來不及闪躲了,反射性的一闭眼,下一秒却是罩面而來的黑影,紧紧闭着双眼等待漫身疼痛,然而也只是手臂与胸口一阵闷痛。 闷哼一声,睁眼只看到李紫倾在她头上的脸,苍白的,消瘦的,因为大哭一场,脸上的泪将面上的灰尘洗得脏乱,整张脸看不出原样,然而那双眼中浓浓的杀意,却还是让人轻而易举的感受得到。 “你去陪他吧,你下去陪他。他在黄泉路上等你!” 说罢,提剑便要柒然的胸膛刺去,“水柔”一惊,來不及思考,整个人往前一扑,将李紫倾往旁边扑倒,两人肢体纠缠着滚了几圈。 一旁的将领马上将柒然搀扶起來,带到安全的地方,而李紫倾却是发狂一般,将“水柔”刺伤后,便往这边冲來。 由于柒然不准他们伤了李紫倾,在李紫倾提剑便乱砍,失了神智般的大喊大叫时,让一群手脚被缚般的大政士兵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手脚慌乱的來格挡,生怕她再将柒然砍伤了。 “你为什么不去陪他?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刺伤一个,柒然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往后退去。守在她身边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她一个,未料到身后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将她一绊,整个人仰倒摔在地上。 “皇后!” “公主!” 众人惊呼,然而李紫倾已经将身边的人都击退,再次一扑,将柒然压在身下,双眼爆红,带着野兽般的杀意,怒声道:“去吧!” 说完,一剑插入柒然的胸口,见柒然沒有挣扎,却还是不能解了她胸中熊熊燃烧的那股气,便将插在柒然胸口的剑猛然拔出,带出一串血水,高高举剑,照着她心脉的位置,要再补上一剑。 “柒然!” 一声大喝,穿透这熙攘混乱的场面,让李紫倾手下一顿,回头看见一个人浴血而來,那人沒有停留,直接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咻一声响,穿过人群重重,直取李紫倾的后背心。 李紫倾倒是机灵,一个闪身,在地上滚了几滚,躲开了梓归璃的射击,手中剑一隔,挡住了向她面门刺來的剑的同时,一脚踹在了那偷袭之人的腹部,将人踢飞了出去,才借力起身。 “你居然沒有死?你怎么能沒死!”李紫倾终于看清了对方在火光被映红的脸,一甩头,如鬼厉喝,一头绑在身后的发纷乱飞着,将她那狰狞的脸掩在了黑暗中。 此时梓归璃已经策马过來,不与她废话,抬脚便是一踢,将人踢出了许远,才翻身下马,将躺在地上沒了丝毫声息的柒然抱在怀中。 梓归璃双手颤抖,低声呼唤道:“柒然?柒然你醒醒!朕來接你了,柒然?”然而躺在他怀里的女子,依旧双眼紧闭,嘴角溢出一丝丝血迹,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梓归璃心下大惊,颤抖着手,往她鼻息间探去,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不能死!鸢儿你答应过朕,要一起看我们打下的江山,我们要一起携手看尽这万里山河,朕还要陪你鲜衣怒马,执剑江湖。” ------------ 240 凤倾天下 梓归璃的突然抓狂,让随后跟來的花未名与古凌音心里发颤。 两人下马后,往梓归璃与柒然那边去,古凌音只走了几步,却是一下子脚软,整个人差点扑倒在这满是鲜血的地上,幸亏花未名见机快,伸手将她搀扶着。 “哈哈哈哈……死了……终于还是死了……凉柒然死了,独孤傲,她死了,你看见沒有?” 方才被梓归璃一脚踢飞出去,经脉被震,顿时吐了不少血的李紫倾有短时的休克,再醒來之时,人却被大政的士兵抓了,往梓归璃这边拖了拖,在听到梓归璃的大喝之时,狂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却突然泪流满面,直到声音哽咽,抽泣着道:“死了?为什么你们都死了?为什么都不带上我?” 因为梓归璃方才那一声仰头大喊,让周遭的士兵将领纷纷沉默着,低垂着头,气氛有些沉寂,庄严肃穆中,带着哀戚。 古凌音见李紫倾失魂落魄,疯疯癫癫的模样,有些不忍,看了看在梓归璃怀中毫无动静的柒然,迈步向李紫倾走去,花未名担心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对花未名笑笑,安抚了一下他,依旧往李紫倾走去。 “紫倾……紫倾……何必呢?为何我们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以前我们分明相处得很好的。” 古凌音说着,声音哽咽,伸手去将她面上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一张被鲜血糊得看不清五官的脸。 心里一惊,手便跟着一颤,只不知她脸上的血是柒然的,还是她自己的。 “怎么样?如今我的模样很恐怖是不是?遭你们嫌弃了是不是?告诉你们,我李紫倾从來不会后悔!是她抢走了独孤傲的爱,亲手杀了独孤傲,也是她一手造成今日的局面。我亲手杀了她……亲手杀了她……哈哈哈……” 说着说着,又哭又笑,梓归璃闻言转头看來,脸色极其难看,看着李紫倾,只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啊!”古凌音一身惨喝,骤变突生。 花未名脸色一变,快步上前,一掌斩在李紫倾的后颈,让她嘴上一麻,张开了死死咬着古凌音手掌的嘴。 花未名将古凌音的手拿出,只见白皙的手背被咬出了深深的一排牙印,血糊了伤口,还能隐约看到里面白白的手掌骨。 “凌音,忍着别怕。” 手连心,被生生咬了一块肉,让古凌音忍不住身子在打颤,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花未名一把扯下身上的一块布,咬着布的一头,掏出怀中的药,撒了些下去,见古凌音痛得冷汗直冒,有含糊地柔哄了一阵,麻利地将她的伤口包好。 “你们都是害死独孤傲的帮凶,你们都该死!该死!哈哈哈哈,你们都该死!” 李紫倾已经失去了清醒,满嘴鲜血,瞪着一旁的士兵,直说着该死,最后一直咧嘴傻笑。 抱着古凌音起身之时,梓归璃那似乎也为柒然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他抱着昏迷过去的柒然,走到疯疯癫癫,说话颠三倒四的李紫倾面前,抬脚又是一踢,将人踢倒在地,又要上前再补上一脚。 花未名赶紧上前劝道:“别再打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让我师傅为柒然看看伤势。” 梓归璃脸色极其难看,因为此次柒然伤的是心脉,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发誓,他一定会将李紫倾凌迟处死的。 留下几个将领善后,去将其余埋伏或逃蹿的士兵抓捕,梓归璃与花未名带着几万人回佔城中,等待出去采药的留万里与鸿天老人归來。 原本留万里与花未名一行人一起到了秦夜,但是因为秦夜此处到处长了不少稀少的药材,留万里忍不住心痒难耐,拉了鸿天老人一起出去采药。 这一去便是大半月,也幸好前些日子梓归璃派人去寻他们,到得柒然重伤昏迷,高烧不退的第二日,两人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來,來不及休息,便被拉到了柒然休息的寝殿中。 “圣医,你看这……” 留万里进去后,梓归璃却杵在床前不动,让跟进來的古凌音一阵焦急。跑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只觉得他当真是变化莫测。 昨夜里因为柒然高烧不退,总能听到这殿外的怒喝,将一众御医都轰了出去,然后又唤进來,再轰出去,让这宫殿里的人整晚都不得安宁。 好不容易盼到了留万里回來了,如今又不让人靠近,真是让人不知如何说他才好。 “柒然伤的部位太隐秘,不太方便让圣医” 留万里闻言,哈哈一笑,一指指着一旁淡笑不语的鸿天老人,却依旧看着梓归璃道:“你这小子可多心了,老夫我除了那老头子,对谁都沒意思。”见梓归璃脸上有些尴尬,也不为难他,“况且老夫也沒说要亲自帮那丫头上药,老夫这不是带了我们家丫头过來了吗?” 说罢,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古凌音,眼神宠溺,却又带着些老顽童的逗趣,让古凌音也咧嘴做了一个鬼脸。 既然留万里说得那么清楚,再不让人上前察看便说不过去,梓归璃让开了道,留万里大大方方的上前,在重重帷帐前的矮墩上坐下,古凌音上前用左手将柒然的手拿了出來,摊平了放在床边。 留万里抓着那白皙若无骨的手,静静凝神把脉。突然大张了眼,有些惊讶地往一旁的梓归璃瞥了一眼。 梓归璃见他面色有异样,心里担忧,低声询问道:“怎么样?伤得很重吗?” 留万里摇摇头,却不说话,示意古凌音将柒然的另外一只手也放了出來,静静把脉许久,才沉声道:“毕竟是伤了心脉,流了许多血,所以如今有些气虚昏迷。若说是大碍的,倒不是这个伤……” 梓归璃闻言,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惊声道:“难道还有别的伤棘手吗?朕察看过,她分明只有那一处大伤。” 留万里眼神古怪的看着梓归璃,张嘴欲说,却转念一想,想必是柒然想自己告诉他这个喜讯,便又住嘴了。 方才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御医,恐怕也是话未说完就被他给轰出來了。 抚须沉吟一阵,让古凌音随他回去他的院子里拿药煎药,却不再与梓归璃说话。 梓归璃心里焦急,鸿天老人还算有些良心的,见他这模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若是留老头沒说无药可救,那便是他有把握了,别焦急。” 说罢,也跟着留万里走了。 ------------ 242 谁主江山 回到安南后,自然是忙着清点战利品。 而所谓的清点,自然是一群沒有出去一同征战的大臣,想要瓜分一杯羹,尝点甜头。 这大漠、秦夜如今在柒然的名下,而柒然又是大政皇帝,说來便是三国之皇了,众大臣自然同仇敌忾,要柒然吐出一个国家來,让他们好分得一杯大羹。 柒然听到青山打探來的消息之时,却沒有生气,只淡淡一笑,依旧高兴的在她的皇后寝殿中布置一番。 秦家在梓归璃回來后,便随便以一个名头贬为了庶民,而秦水瑗也跟着秦家的沒落彻底失势,如今偌大个后宫,只有柒然一人独霸,势头正是如日中天。 加上她自己便是他国之皇,自然不用惧朝中大臣要往梓归璃后宫送女人的把戏。 秦水瑗为梓归璃生的皇长子梓珏,之前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如今柒然回來后,便派人将那孩子送到了柒然的皇后寝殿。 太后一表态,自然也压住了一些人的念头。 皇后宫里的侍女倒是不知皇后对这个不是己出的皇长子是何态度,都不敢轻易阿谀奉承,只对他不冷不热的。 柒然原本也想将这孩子晾在一边不管,但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梓归璃现在唯一的孩子,以后她皇儿的皇兄。她想起了当年与她关系极好的弧聍,终是不忍,让人将那孩子抱來,一见之下,竟然与弧琮有几分相似,心下更是欢喜,对他便是更好。 所以如今,柒然不管朝中闹得纷纷扬扬,只一心布置自己的寝室,顺便问问梓珏喜欢如何布置他的寝室,一并在侧殿给布置好了。 这里方得了些消息,柒然不在意,将青山气得一脸铁青的走了,那边梓归璃一下朝便匆匆赶了过來,对迎面过來要抱的梓珏视而不见,柒然让人将孩子抱走,迎上去道:“你今日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梓归璃心中激荡,不知该如何说,柒然挥退了一众侍从,引着他一起进了一旁的温暖花房,里头种植了不少珍稀花草,被打理得极好,看上去美艳非凡。 柒然走在梓归璃身边,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才试探着问道:“你在为大臣们要你向本宫拿一国出來之事在生气,是吗?” 梓归璃一愣,手抓住柒然的手,有些焦急道:“柒然,若你要江山,只需一句话,这天下,送你又如何?况且这大漠、秦夜最后都是你拿下的,你若愿意登基为皇,我梓归璃定然不会说一个不字。” “当真?” “当真!” 柒然眼珠子一转,见梓归璃一脸严肃认真,看着自己的眼中神情无限,逗了他一会,才道:“那好,这江山我不需要,我只要一个人?” “谁?” “你!” 柒然说得斩钉截铁,双眼直视着梓归璃,梓归璃那双幽深的双眸也直视着柒然,两人对视间,流转着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的情感,下一秒,梓归璃长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狂热的吻住了她的双唇。 “自从朕前去秦夜之时起,朕的人便送予你了。” “真的?” “千真万确!” “那……我还能再向你要一个人吗?” “除了朕,你还想要谁?”梓归璃从埋在那温润的脖子处抬起头,有些吃味的看着她,闷声道。如今要他还说得过去,难不成她还想要别的男的? 脑中想起青山对柒然无微不至的照顾,顿时更是吃味,在柒然的唇上又狠狠地吻了一下。 “这个必须要的,因为我很想很想要。” “你先说说,若是朕认为可以的,就送予你。” “我想要你送一个皇儿给我……”柒然靠近梓归璃的耳边,在他耳垂处厮磨了一阵,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翻身下马将人给抱了下來,压在了青青的草地上,如困兽般怒吼了一声,才咯咯地笑得魅惑,“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皇儿。” “柒然,你这是在玩火。” “我就要玩火了,如何?你有本事就自己去灭火呀?” 说着,手指已经在梓归璃的胸前画着圈圈,撩/拨得他难受地闷哼一声,一把抓住她在作怪的手。 “朕是沒本事自己一个人灭火,但是你有这个本事。”说罢,一把将人压在柔软的草地上,手便去撩起她的裙摆,直到腰间,别在了腰带处,顺带的将亵裤给拉了下來,而他整个人则紧贴在她的私/处,不停的磨蹭着,只觉得全身都在如火在烧般的发烫。 “等一下!” 就在梓归璃有进一步的动作之时,方才点火的人却是突然惊呼出声,阻止了梓归璃的进一步动作。 “不能再等了。” 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不发,只能伤了他自己。 “梓归璃!你给我住手!”柒然双手推拒着梓归璃,却是怎么也推不动他那若山般沉重的身子,只觉得胸腔中的一阵沉闷,难以呼吸,不禁又急又怒。 梓归璃手下一顿,对柒然突然蹿起來的怒火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抬头看着柒然眼中深深的怒色,不解道:“这又怎么了?你不是说……” “你若再继续下去,便是要亲手杀了我们的皇儿?” “什么意思?若是不继续下去,便沒有皇儿呀?” “你这是什么榆木脑袋?亏你还是当了父皇的人了。” “这与朕的脑袋……”梓归璃突然一愣,一脸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柒然,难道……双手慢慢抚摸上柒然稍微隆起了些的肚子,方才还不觉得,只那一个念头蹿上,再联系柒然如今娇媚中带着幸福的笑脸,顿时便明白了过來。 “柒然柒然,你究竟是何时怀上的?为何朕一直都不知道?” 梓归璃大喜,马上坐了起來,生怕压坏了他的皇儿般,也轻手轻脚的将柒然给扶了起來,还不忘帮她揉揉腰部。 “过了三四个月了,不然也不会这般显了。” “三四个月……”梓归璃喃喃,突然圆目一睁瞪着柒然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还要上战场?你知不知那样有多危险,要是与上次那般……” 柒然眼神一暗,似乎也想起了当年那惨烈的景状,有些心惊。 曾经,她每日的梦里,都是那生生被人开膛破肚杀她孩儿的场景,她恨她怨,甚至想过要不顾一切要将那害她孩儿的人千刀万剐。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见柒然突然黯然的眼神,梓归璃的喜悦通通被吓跑,将人揽入怀中,低声的柔哄着。 ------------ 243 登临极境 大政成安三年,即安南天凉七年,在柒然诞下皇太子后的第二年,大漠、秦夜、大政正式归入梓归璃的掌握中,从此千禧大陆上分裂的四国,正式合而为一。 “如今四海归一,重定国策。朕定四国国名为凉安,众卿可有异议?” “臣等听从皇上旨意。” 自此,千禧大陆上不再有大漠、秦夜、大政、安南。只有一个凉安国。是年,改年号为端瑞。 “鸢儿,上次朕与你说的,让你的册封典礼与朕的登基大典一同举办,你说好不好?” 在所有事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之时,梓归璃又來做柒然的思想工作。当年从秦夜归來,他便想要为柒然举行一次盛大的册封典礼,但是被柒然拒绝了。 因当时方经历了大战,全国到处百废待兴,被损毁的城池需要重建,流离失所的流民需要重新安置,以及在遭受灭国打击的一些别国居民,纷纷迁徙到原安南地界,这些人也需要安置。 而所有的这些,少不了银子。这些银子,却都要安南国库中掏出來。 一下承担三国重建的巨资费用,即使安南国库再充裕,也有些吃不消。 柒然体谅他,便拒绝了这劳民伤财的册封典礼。 用了两年时间,终于将所有需要安抚,需要建设的地方都做好了,才有时间來想立国登基之事。 而他要成为四国之皇,柒然要成为四国之母,这册封典礼是万万不能省的。 柒然见梓归璃那认真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來,打趣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本宫又沒说要为难你。” “朕这不是怕你又给朕一堆的理由來推辞吗?” 梓归璃心下一定,将柒然捶在他胸膛的手包入自己宽大的掌中,细细揉搓着,问道:“梓珏跟梓珩有听话吗?若是他们不听话了,便与朕说,朕去教训他们。” “梓珩还那么小,哪知道什么?倒是梓珏那孩子,顽皮的性子不知是学了谁的,竟然连太傅都敢捉弄。” 说起他那大皇儿,柒然就头痛,三岁那会,还是一个很胆怯害羞的小可爱,怎么只过了这两年,性子完全变了,顽皮捣蛋得让全宫里的人都头痛。 而唯一能够制住他的,也只有梓归璃了。 当年秦晖与秦水瑗利用他想要谋权篡位之事,他毕竟年纪小,记得不多。后來秦家沒落,秦水瑗被打入冷宫,沒一年便抑郁而死,这梓珏便一直跟在柒然身边,渐渐的已经淡忘了他亲母妃之事,只将柒然当作他的母后了。 而这皇宫中也被严令不得提水妃之事,梓珏只开口询问过柒然,为何他是皇长子,却不是皇太子。柒然当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被梓归璃听到了,他张嘴便道:“因为你性子太顽劣,往后朕的江山若是交到你手中,朕一万个不放心。” 梓珏只扁扁嘴,却沒反驳,抱着柒然的腿,一脸天真的询问道:“那母后,以后我要怎么顽皮父皇都不能说我了吗?” 柒然还未回话,他便跑远了,这之后,果然这顽劣性子变本加厉。说起就让柒然与太后头痛。 “好了,头痛就不要想了。” 说起梓珏,柒然就忍不住揉着隐隐发痛的额际,梓归璃心疼她,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唤人送來参茶,看她喝下了,再与她说登基大典与册封之事。 两人说话间,太后那边派人來传话,让柒然与梓归璃都过去用晚膳。梓归璃本欲与柒然一同吃晚膳,要拂了太后的意,但是柒然拍拍他的手,解释道:“母后说已经有许多日不曾见珩儿了,便让奶妈抱了过去。” 得了,这宝贝孩儿在他母后那,还当真不去不行。 两人去了太后那边,与她说了些家常问候的话,一起用罢晚膳,正要告辞去了,太后却隐晦提出,梓归璃就要登基,这后宫稀薄,也不好看。 柒然与梓归璃都听明白了,柒然只一个眼神,梓归璃安慰似地对她笑笑,让她先回去,自己便留下來与太后说些体己话。 柒然心有不甘地带着梓珩离开了,而梓归璃则一夜未归,至于他与太后究竟说了些什么体己话,无人知道,但柒然知道效果,那便是往后这些年岁中,即使有人提起凉安后宫一人独宠,势力庞大,太后也不出來说话。 甚至有些大臣的诰命夫人进宫与太后嚼耳根,太后也不松口。 吉日登基场面,极其浩大,两人携手登临新建的高达几十丈万盛台,举目便将南安城收纳眼中。 楚流风原想辞行去追寻其师傅鸿天老人,却被留万里轰出了天武山,加之因独孤傲之死,对梓归璃和柒然怀有怨恨的独孤袖色要闯凉安皇宫刺杀皇上皇后,楚流风只能出面将人打晕了带走。 随后的年月,两人的去向不明。 花未名与古凌音成亲后,接手了古家在武林中的势力,他这个武林盟主,更是当得深藏不露,而古瑭贺借此隐退,带着其夫人一同游山玩水,过着逍遥日子。 青山被委派为将军,负责原大政的军防,也代柒然打理军务,他却是不归梓归璃管,明面上属于凉安国的骠骑大将军,实际上属于柒然的私人武装。 暗与宁接手青焰盟与星月楼,而章成的煞血盟一分为二,归入青焰盟与星月楼,章成则跟在柒然身边,负责柒然平日的安全事宜。 钟淮担任凉安国护国大将军,负责远大漠、秦夜、安南的边境防卫,士兵征召等事务,但真正的兵权不在他手上,有一半在柒然手上,一半在梓归璃手上。 柒然做主,为钟淮与水柔主婚,他们成亲当日,青山从大政城赶來,夜里喝了许多酒,却一直在喊水秦的名字,让水柔一阵无奈,最终抛下她的夫君,将这个难得喝醉了的原上司给伺候好了,再回去行礼。 钟淮为此事,怄气了许久,之后每次见到青山,都要与其大打出手一阵。 端瑞二年,柒然为梓归璃诞下长公主,取名梓纷。 同年,囚禁在古家的古凌聖,忧郁成疾,亡故。 而跟随梓归璃与柒然四处征战的大将,皆一一有赏,多以良田美屋为主,而原班朝中大臣,在提拔了一批,贬谪了一批后,又重新在民间甄选了一批青年才俊。 一个翻新的朝代,从此开始翻开它的第一页。 ------------ 244 傲世权妃 这些朝中新人中,有一批是柒然亲自提拔的,对柒然自是忠诚。 由此,柒然掌握朝政大权,且军队实权也握在手上,拥有自己庞大的势力,这些都是梓归璃默许。 她傲世权妃之名当之无愧。 随后,梓归璃勤勤恳恳处理政务,而柒然为他解决外忧,在人们说起梓归璃之时,定然不能忘记在他身边,一直为其排忧解难的皇后弧鸢。 在梓归璃与弧鸢统治下的凉安国,吏治清明,人民生活富足,渐渐都开始耕作与经商一同进行,整个凉安显得一派祥和安乐。 偶有边境骚乱,皆有大将马上解决,曾经一次大规模的秦夜部族复辟,占林了十几个城池,在皇后亲自领兵之下,将骚乱暴民赶回了深山处,从此再次陷入平和之中。 端瑞二十九年,勤恳一生,操劳一生,有着统一千禧之伟功的凉安帝驾崩,全国上下众人恸哭不止。 柒然抱着沒了气息的梓归璃,在青山、钟淮等人的劝说下,回去休息了,却依旧不哭不闹,众人担心,古凌音抱着小公主去哄她,她只抱着才一岁多的小公主发呆。 如今算來,她也已经有五十多高龄,却看起來一点都不似这个年纪之人,与躺在皇棺之中,早已鹤皮白发的梓归璃相比,她就像是老夫少妻的搭配。 梓归璃下葬皇陵的那日,柒然未曾迈出自己的宫殿一步。众人只以为她伤心过度,自然不愿意看见相爱一生的男子被黄土掩埋。 她身边聚集了三四个年纪尚幼的孩子,成年的孩儿都去送他们父皇最后一程了,而留在这里的,最大只不过六岁,最小一个是只有一睡多的襁褓中的女儿。 二十九年日夜相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两人磕绊纠缠一生,最终的结局,便是一个站在冰冷的墓碑外,看着躺在冰冷的黄土下的另一个人。 古凌音让她哭出來沒那么难受,她却是哭不出來了。当年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终于走到了一起,她当时便发誓,以后不会再哭泣,哪怕是为梓归璃,也不再哭泣。 那一夜,突然下起的大暴雨,噼啪打在琉璃瓦上,吵得她睡不着,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倾听着暴雨肆掠屋外繁花的声音。 天也在哭了,是否为他的突然离世而不值? 梦里,似乎回到了当年她红衣翻转,从红桥这头,往那头看去,撞入一双深邃眼眸中的场景。 她羞涩地装作未曾看到他,却随后尾随他到了他临时的寝殿。模样羞涩而带着小女儿的娇态。 一眼便是一生,无法忘怀。 而这梦,一梦不醒便是大半生。 凉安国端瑞三十八年仲秋,凉安帝去世的第八年零四个月。凉安皇宫中一派祥和,柒然带着一群皇孙在御花园中赏花。 秋天里万花皆败,却惟独还剩菊花灿烂。柒然不喜菊,嫌它们太凄凉,然而梓归璃后半辈子却独爱菊,所以在御花园中独僻了一块花地,种上了各式的菊花。 红黄橙白,争妍斗艳,丝毫不输娇贵的牡丹。 大人赏菊,赏的是一份心情,一份意境,一份缅怀的回忆。孩子们看多了,却不再觉得稀奇,东奔西跑到处乱窜,如何也静不下心來。 柒然望着菊花旁已经枯萎的鸢花,却无人去将那些花给拔了种上应时的花儿。 一个八岁大,长得极其俊俏的小男孩一个扑腾,便钻入柒然怀中,拱着毛毛的脑袋,撒娇缠着静静喝茶看花的柒然讲故事。 四处吵闹的孩子听到故事两字,也纷纷停止了吵闹,围在柒然身边,一脸发光地看着柒然。 柒然示意一旁伺候的嬷嬷为他们将额头的汗都擦去了,才一脸回忆地看着他们笑。 “皇祖母,皇祖母,我们要听皇祖父与皇祖母的故事。父皇说,皇祖父与皇祖母当年是轰轰烈烈的爱了一场的,那究竟什么才叫爱呢?皇祖母也是皇帝吗?为什么皇祖母不做皇帝了?” “爱?”柒然一阵恍惚,她都不知什么是爱,只是这些年,觉得如何都忘不掉那个人,也对他恨不起來。随后便是纠缠,纠缠了便又在一块,这呆着呆着,便是一辈子。 “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了,遇到了对的人,便知道什么是爱了。” “那什么才叫对的人呢?就像父皇遇到母后那般吗?” 柒然开心一笑,将那说话的小鬼头一把抱到自己的膝盖上,以脸噌了噌他的脸,高兴道:“对,就是你父皇遇到了你母后,这便是遇到了对的人。” “可是母后说不让我们出宫,出宫遇到的都是坏人。” 一个五岁多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怯怯的举手,嘟嘴说着她母后的警告。 柒然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了出來,将赖在她怀中不愿意下去的孩子安抚了一阵,才将那女娃抱到怀中,道:“嗯,你母后说得沒错。外面确实坏人比好人多,所以你们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学好多好多的本领,然后就不怕坏人了。” “要像皇祖父和皇祖母一样大本领吗?” 柒然对一脸天真的孩子最沒抵抗力,似乎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与梓归璃一起,哄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偶尔向梓归璃撒撒娇,说带孩子真累人,比行军打仗还累。 然后梓归璃便亲自为她揉捏按摩,低声细哄。 “我与他,磕绊纠缠了这么多年,若是死后能葬在一起,也算是一个完美的了结了。” 落花红了满地,与鸢尾花田的绿叶相互纠缠,她想起了当时梓归璃得了这江山之时,对她所说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他说:“朕将什么都给你了,包括用朕的一生换來的这个江山。” 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了,那谁來掌管这个江山,又有何区别呢? 所以,她将自己谋划了大半辈子的江山,拱手让给了他。 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梨花,突然莞尔一笑,对着那模模糊糊隐灭的苍白俊颜,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如今已过了三十几年,她虽银丝换黑发,然而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却还是三十几年前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眼角中染上的慈祥之色,早已将当年雷厉风行的凌厉与果敢,演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江山,她为他守候了这些年,如今也是该放手给孩子们去掌握的时候了。 嘴角带着恬静的笑,伸出的手似乎与隐沒在梨花丛中的人十指相扣。那渐渐温暖的温度,荡进了心里。 “做皇帝有什么好的?皇帝是孤独的,然而做他的皇后,皇祖母依旧有皇帝的权力,却是过得肆意,美满的。万里江山,换他对我一如往日的恩爱,有何不值的?” 这话,只不知是对孩子们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值得了。 (全书完) ------------ 001 弧鸢被擒 似乎那领头的将军并未猜到她会乖乖的等在公主府,让人上门来抓,看到人静静的坐在梳妆镜前,对他嫣然一笑时,愣了愣,随即冷下声音道:“末将奉命来请公主入宫一趟。” “哦?奉命?是奉的你主子的命?还是奉弧芜的命?” 弧鸢一动不动,只淡笑着看着门口那一身飒爽盔甲的男子。然而只有靠得她很近的水秦才知道,她家公主如今心情澎湃,并非如表面般的平静,放在膝上的双手,将平滑的红袍拽出皱褶,淡淡的青筋在白玉手背上露了出来。 “择明君而依,各为其主罢了。”那男子听出了弧鸢公主话里话外的讥讽意味,却也不恼,只恭敬的低着头,淡淡回道。 “为何不承认你与你主子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弧鸢终究还是没忍住,手中被她拽得死紧的檀木镂刻梳,就这样扔了出去,正中那人的眼角处,砸出了血。 “公主若是有不满,还是进宫与新皇说吧。” 脸上的伤也不去管,那男子朝背后一挥手,几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便进来,要擒弧鸢。这时水秦却跳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双手紧紧的握着刀柄,有些颤抖的声音却是倔强:“别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些卫兵哪里会怕一个弱女子,上前就来拽人,水秦却如蛇般灵活的从那人的手臂上一缠一卷,水果刀转眼便没入了那卫兵的胸膛。他瞪大双眼,死都不能明白,自己为何就这样死在了一个小女子手上。 这一变故,让其余几人变了脸色,也乱了方寸。 而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的男子,终于沉下脸色,低声道:“末将终究还是低估了公主的势力,想不到只是区区婢女竟也有如此身手。但公主请放心,我家主子定然不会让公主有生命之忧的。” “呵呵呵,钟淮,难道事到如今,本宫还会再相信梓归璃的话吗?你们未免太小看本宫了。”说罢,一个泛着碧绿光辉的发簪就这样没入了另一个想要从侧面来偷袭的卫兵喉咙,也是一招毙命。如此快捷的手法,却真真的吓得一群人后退了几步。 弧鸢上前几步,水秦紧跟其后。 那被唤作钟淮的男子,拨开面前的人,与弧鸢公主面对面,手缓缓拉出了别在腰间的长剑,剑尖遥遥对着弧鸢,淡笑道:“那末将就多有得罪了。” 说罢,手快捷的挥出,剑花缭乱,弧鸢拉了腰间的绣花金丝腰带,与对方缠在了一起。 十几个回合下来,纵然弧鸢也是身怀绝技,却终究是女子之躯,体力上稍有不济,一个缓气间,已经被对方用剑尖抵在了喉间。 “公主!”水秦惊呼,急急转身就要抛下与她纠缠的那几个卫兵。 “别过来!” 然而话刚落,却已是晚了。 一把长剑贯穿了那女子羸弱的身子,血流如柱。她到死,都睁大双眼看着弧鸢的方向,伸出手想要去抓她的衣摆,却是只走了几步,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一滩血水,淹没一个红颜。 “水秦……”呐喊声带着绝望,在公主府中,淹没一切的惊恐慌乱。 当世上所有亲近之人都离她而去,那她还剩下什么呢? 难道剩下的,就是这个所谓天家中最薄弱的亲情,难道就只剩下眼前这个冷眼嘲讽地看着她的男子,她的弟弟? 她,弧鸢,是大政国的九公主,因母后极其得父皇宠爱,连带的她出生后也是这个皇宫中最受宠的公主。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子,却是正宫皇后的亲生子弧芜,她的十七弟。 “皇姐这是何眼神?难不成想要杀了朕?成王败寇只是寻常,只皇姐这是何必?” 弧芜一派悠然惬意的看着被人压制在他脚下,却狠狠的死瞪着他的女子,嘴角勾到一个最大的弧度,金黄的靴子在九龙绣金龙袍下,依旧散发着尊傲的光芒。 他就那样,伸出脚,在那张不服气的绝美脸上旋踩,弧鸢转脸,想要将那脚甩开,弧芜却突然发力,狠狠的踩着,狠狠的蹂躏旋转,似乎要将那张脸,踩入地底里,方才解恨。 “你不是要拥立他为皇吗?怎么样?他还是死在了朕手上,你心疼了?还是不服了?什么圣贤明君?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贱婢所生,怎配与朕争这江山。若要恨,便恨他的出身,恨你的驸马,这样如何?” 弧芜说着,脸上带上了得意之色,刻意去挑衅,去揭她的伤疤。 他的话说得狠毒,弧鸢被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脸火辣辣的痛着,脑中却是铺天盖地的恨意。 弧聍死了,那个从小疼她爱护她,对她如珠如玉的男子死了,是他杀死了那人。还有,梓归璃,他也杀死了她心目中的那个浅浅而温和的笑着的梓归璃,杀死了水秦,他为了得到江山,杀死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所以,他该死,弧芜该死。 就这个念头起,弧鸢蓄势待发,觑准时机,待得那个压制她的侍卫力道稍微松懈了些时,猛发力,将人推开了,双手一抓,拉着弧芜的腿便一拉一弯一折,“巴拉”骨骼弯折的脆响,在这万盛殿中极其清脆。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起,顿时让这殿中眼观鼻鼻观心的人方寸大乱。 殿中都是这次兵变中,弧芜的头等大功臣,但此时这里上演的,却是宫廷中的皇家之秘,他们却是不能多听多看的。 弧鸢趁乱拔下藏在发中的金钗,扑上去就要将金钗狠狠的刺入弧芜的眼中,却是被对方一掌殴面。脸侧向一边,那些侍卫也已经上前,将她死死的擒拿住,两手大开,与地面紧紧相贴。 “贱人!” 弧芜瘸着腿,推开搀扶着他的近侍,拔剑便来到弧鸢面前,一剑狠狠的刺下,却是刺在了她的手掌背上,在拇指与手腕之间,贯穿而过,差点便削断了一只拇指,而剑尖碰到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淹没了弧鸢疼痛间的闷哼声。 “想朕死去?你以为朕是如此容易死的吗?别想了,朕会慢慢地慢慢地虐死你,让你生不如死。” 弧芜猩红着双目,发了疯似的扔了手中的剑,拉扯着弧鸢的长发,就这样在大殿中一瘸一拐地拖着地上的弧鸢走。 弧鸢疼痛难耐,双手已经痛到麻痹不能动了,而头上如快要掉了一层皮般,只能被动的顺着那暴怒中的男子的方向,半爬着前去。 ------------ 002 驸马背叛 不知爬了多久,被凸起的门槛狠狠的撞在腰间,疼得她两眼昏花,差点就晕死过去。然而弧芜还不放过她,继续拖着她前进,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停了下来。 本是一张白皙如玉的俊脸,如今却是扭曲狰狞得恐怖,他发疯似的将人狠狠的揪扯起来,与自己相对,看着这张往日里风华无限、肆意欢笑的脸,一掌又一掌的扇下来,直到弧鸢的嘴角溢出了鲜血,脸上红肿。 “你想是不是想快点死去?朕会成全你的,但成全你之前,让你好好品尝一下求死不得的滋味” 说罢,残酷的冷笑着,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弧鸢惨白若纸的脸,以及那眼中慢慢涣散的神色。 他心中畅快了些,手上却还不留情,伸脚狠狠的将人踢下了上千级阶梯下,看着那个羸弱不堪一击的火红身子,就这样一直一直的从最高处往下滚落。 下面,站立着乌压压一片的卫兵,整齐划一,恭敬肃立,这些都是他的军力,他手握大权的开始,登基称帝的奠基。 “皇上!” 一个湛蓝色华袍男子从侧面走了出来,拦在了弧鸢向下滚动的高高陛阶下,阻止了她向下滚落的势头,淡淡的抬头看着那个高声大笑的男子。 弧鸢听得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额际上撞破的伤口已经汩汩落下鲜艳的红色,半遮住了双眼,眼中看去,皆是模糊的一片红光,但那近在咫尺的身子,她倒还是识得的。 “梓归璃!” 弧鸢吃力的吐出这个名字,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名字,若不是他,她今日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梓归璃却是没有看向她,只看着最上面不满的俯视着下面的弧芜,依旧不卑不亢的道:“皇上还记得答应过本宫什么吗?” “你是在提醒朕还是在威胁朕?”弧芜危险的眯起眼,嘴角带上冷酷残忍的笑,“别忘了,如今你的命也是握在朕手中,若是朕一声令下,这广场上的三万大军,便能将你斩杀于这万盛殿外。” “皇上请息怒,我家太子并非此意,请皇上明鉴。” 钟淮听得此言,赶紧上前跪在地上,向那个如暴狮般的男子请罪,梓归璃看了看对着他冷笑的弧鸢,又看了看冷眼的弧芜,终究还是一撩袍子,跪在了地上。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此起彼伏,皆是对帝皇让一国太子匍匐地上的欢呼,只他们没有看到的角落,梓归璃双手死死的握成拳,眼神却依旧冷漠,而钟淮则回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梓归璃,也不知要说何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弧鸢爬了起来,看着与她对视着的梓归璃,她笑得肆意,眼中却流出了泪水。越涌越多,将面上的血迹洗净,直到嗓子带着些沙哑,方才停了下来。 “梓归璃呀梓归璃,你终究还是要出卖自己的自尊去获得自由,怎么?这些就是你想要追寻的?匍匐在另外一个人的脚下,这就是你想要的?” 弧鸢笑得肆意,哭得肆意,最后已经责问得累了,她只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男子道:“不用你为本宫求情,本宫就是死也不会领你的情的,就从你转向弧芜,用剑指向本宫之时,你我间的情分恩断义绝,在本宫心里,你永远都是一个丧尽天良背叛本宫之人,永远都不会变。” “既然如此,那你就这样恨吧!” 许久许久,沉默了许久的梓归璃,终于慢慢站起来,看着那个有些怔愣的女子,轻轻的道:“若是你想要恨,便恨吧,若是不想恨了,便忘记了吧,我本就是一个冷心冷肺之人,不配拥有弧鸢公主的亲睐。” 转身,离去。 弧鸢呆呆的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男子,一如当年初次见面,她在他背后,气急败坏的大喊,你给本宫回来,一样,依旧缓慢的向前走去。 只是如今,她却是在心中呐喊。 弧芜冷眼看着在大理石阶梯上,默默流泪哭泣的女子。曾经那样傲气,对除了弧聍外谁都不屑一顾的女子,如今就这样低首在他面前,为另外一个男子哭泣着。 “田阵,去拿宫中最烈最荡的春/药给公主服下,再派些男女过去好生为公主助兴。” 冰冷无情对着一旁的内侍吩咐着,他看到弧鸢抬头,泪痕未干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 “朕要做什么,你呆会不就知道了吗?来人,将公主带去水心殿,将驸马爷也一同请去。” 说罢,转身就走,留下一个高傲的穿着龙袍的背影给呆呆看着他的弧鸢。 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到如今,她也无法看透他。 帝皇冷酷无情的话语,让一旁侍立的将军大臣都脸色大变,看着下方依旧欢呼呐喊一片的士兵,他们突然可怜起这个风华绝代,曾经权倾朝野的极贵女子。也暗自庆幸着自己站对了队伍,才不至于让帝皇变着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田阵从不远处向她走来,她没来由的恐惧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挣扎着站了起来,慢慢后退,却一个踩空,便向背后滚下去,全身却是已经是瘫软无力,疼痛无知了。 恍惚间,下一秒便被黑压压的一群人围拢了过来,为首的一人面容模糊,却又有些熟悉,却原来还是弧聍身边曾经倚为心腹的太监田阵。 弧鸢凄然一笑,弧聍哥哥,不是你不如他,只是你终究还是比他善良,少了几分心机,才让他对你身边的人都拉拢了去。还有,我与你都同样的,太信任人了。人心,没有几个是可靠的。 下一秒,一颗颗红色的散发着异样香味的药丸就这样被硬塞入口中,她想要吐出来,却被紧紧的捏着下颚,头被抬高扬起,被迫吞了下去。腥甜中带着苦涩,极其熟悉的味道。 当田阵放开她时,她狠戾的瞪着那个曾经极其相熟的人,死死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怒喝出声:“田阵,你会不得好死的!就算聍哥哥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伸出带血的手,想要将人拖倒,却被背后如狼似虎的几个士兵,拖着双腿,往人水心殿的方向拖去。她的十指便张成爪状,抓着地面,指甲断裂,留下十道暗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田阵就这样眼观鼻鼻观的跟在她后面,完全的让那双怒色的凤目死瞪着他,他却突然阴森一笑,用嘴形说道:“我会在他来找我之前,让他连鬼都做不成。” 弧鸢一愣,似乎没看懂,又似乎看懂了未反应过来,直到被拖着走了许久许久,与他的距离拉远了。 水心殿是弧鸢搬出宫外自置府邸之前的公主寝殿,她对这里自是熟悉的。每当大小家宴国宴,宫中宴庆都会到深夜,她便得了恩准可以在此过夜。或者是她母妃水妃娘娘想念女儿了,帝皇也会传她进宫小住些日子,陪着水妃。 只前两年水妃身子骨弱,得了一场大病,终究还是去了。不久帝皇也染了风寒,却医药无效,接着也去了,就在她新婚后的一个月后。 水心殿自然是富丽堂皇的,奇珍异宝无数。当年水妃一直膝下无所出,恰好宫女出身的一个采女得了一子,皇上为了哄终日愁眉不展的水妃,便将那皇子记在了水妃名下抚养,就是后来的皇六子弧聍。 ------------ 003 难堪一幕 弧聍因为水妃受宠的缘故,也确实得过帝皇不少的亲睐,且水妃也待他如己出。之这事不久,那采女死了,而水妃自己也得了一个小公主,弧聍便也就少了帝皇的亲睐,但总归也是经常去探视的。 弧鸢与弧芜出生只隔了几个月,但是水妃这边人潮挤挤,相对于正宫那边的冷清,倒实在是落了不少人的口食。 待得弧鸢大些,弧聍待她也是如同胞妹妹般的呵护,两人感情自然是极好的,弧芜却是受了冷落的,这些恨,便从小就积压了。 他是正宫所出,本应该得到父皇的宠爱照料,但那个男子眼里只有一个水妃。他待弧鸢公主也如同胞一母的姐姐,但她总偏袒着弧聍,这样,他母后对水妃的恨,他对弧聍的恨,如今只能通通发泄在这个唯一活着的女子身上。 弧鸢被喂了药,如今已经全身发烫得难受,又麻又痒,似乎有千百只蚂蚁在她身上游走般。被人扔进水心殿时,就见到弧芜大咧咧的坐在主座上,而梓归璃就坐在他的右手旁。 “皇姐,据说到如今你与驸马都未曾圆房,朕听了却是为两位担心,不如就趁着今日,让朕的人,好生的教教两位,这房/事该如何做?” 弧芜淡淡一笑,看着在他右下座纹丝不动滴水不漏的人,突然便扯起一个冷笑,双手击掌三声,便有几个男女绕过四周狐纱屏风,在正中央给帝皇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就照方才吩咐的去做。” “是!” 那几个男女行完礼后,跪着后退到毛绒地毯正中央,开始宽衣解带。 弧鸢有些不解的看向座上的梓归璃,对方却只是低头喝着手中的茶茗,似乎对接下来的事一点都不关心。 这大殿中,虽门窗紧闭,燃起了热炉,却在十一月份的冬季还是显得有些冷。四周大约有十几个侍卫,却都是身手了得的,她得了自由,想要起身,方才一手撑地要起来,一个冷飞镖便打来,生生将手肩臼给卸了,整个人便往一旁倾倒下去,贴在了地上。 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落下额际,背后的衣裳也湿了大片。 突然传来几声女子娇、吟喘声,随即空气中浮动着淫、靡之气。这些酥酥麻麻的声音,似乎钻进了她的脑,传遍她全身,让她全身都难受起来。 丝帛碎裂声,男子低沉粗/重的喘息,还有肢体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让弧鸢脑袋越来越沉,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身子又热又痒,极其难受。 “来人,加大火炉,香气再浓些。” 弧芜一直看着弧鸢的反应,见她双颊绯红,热汗淋漓,眼神染上了雾气,脸上便笑了,也吩咐了下去。 殿中春色迤逦奢/靡,几对在忘情交/欢的男女,随着这热气上升,助欢香的浓郁,动作更大,娇喘呻/吟不断。 “拉起她,让她给朕认真的看,好好的看着。” 这话却是对一旁的侍卫说的,帝皇一声令下,两个男子便上前将被喂了药,意思涣散迷离的人拉起来,强迫她看着眼前浪/荡的场面。 她意识已经不清醒,只感到身子很难受,带着无上的空虚,似乎在寻着什么去填满,忍不住便要弓起身子,却被抓着双手,要她直立着。 不知谁手上一翻转,一根银针便刺入她头上的穴位,让她一个激灵,意识醒了大半,却更清晰的看着场中情景,身上的反应更明显。 “哼……” 终究还是难受的低哼出声,冷汗淋漓。身子弓成一团,不停的抽搐着。 “嗤……怎么?情动了?需不需要朕叫人进来伺候?还是……要驸马爷亲自伺候?” 此话虽说是对着弧鸢说的,但眼神却似有如无的暼向一旁的梓归璃。 梓归璃端着茶水的手一抖,几滴水溢出,落在了掌心,却随即又隐去了所有的情绪。 他是想干嘛?敲山震虎吗?既然梓归璃能不顾结发之情,便不会因为这一场看似有意无意的一场活春/宫而软弱妥协。 这场煎熬,比弧鸢想象中的要漫长,仿佛凌迟般,一刀一刀割在她全身,体无完肤,甚至连身体里的内脏都在忍受着煎熬。 在她以为这样的酷刑会漫无止境的延续下去之时,那高高在上的人,只挥手让人都下去了。随后笑着对一旁的梓归璃道:“璃太子觉得这场戏如何?可还需再增加些什么佐料?” “本宫只不知皇上由此趣味,只本宫是第一次见,故只觉得尚可,至于佐料,却还请皇上明示。” 梓归璃知他故意套他话,却也只是打在棉花上,三两句模凌两可,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佐料嘛……比如是太子亲自上去示范,如何?” 他握紧的手再次一紧,指甲深深的扎入肉中,脸上却要摆出无动于衷的神色,只礼貌回绝道:“对不起,只今日本宫有些乏了,扫了皇上的兴,若皇上无事,本宫先行告退。” 弧芜眯了眯眼,见对方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无了兴致,挥挥手让他先下去了。只自己站起身,走到已经开始娇喘连连的弧鸢面前,伸出尖尖的靴子,踢了踢那具如今极其敏感的身子。 “嗯……” “嗤……本想让你死也做个风流鬼的,却是你家驸马爷也不愿意与你一夜风流,这便怨不得朕了。来人,将剩下的那些药也给她喂了,压入天牢,将她给朕吊起来。” “是!” 弧鸢全身酸软无力,被人扔入暗沉潮湿的天牢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总昏迷不过去,全身难受。 模糊间,似乎大殿那些女子的低喘索要,都在耳边徘徊不去。 这样的折磨,夺了她半条命,比之所有的酷刑都要揪心难受。 弧鸢公主被擒的第九天,邻国纷纷前来朝贺新帝登基,她被从天牢中带出,押到大殿上亲眼看着他风光登基,万民朝拜,而她被按压到地上,额头重重的撞击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行了三拜九叩之里。 各国看着这个昔日风光无限,如今成了阶下囚的女子,忍不住一阵阵唏嘘。见过其沙场英姿的人都知道,此乃奇女子,世间再难寻。只这皇权之争,却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置橼的。 弧鸢被迫行完礼,突然笑了起来,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兴许是她的笑过于诡异,全部人都将视线看向她。看着那张憔悴而依旧不掩风华的面容上,有着高傲的倔强。 “就算你要本宫匍匐在你脚下,我心中依旧不服,你根本就不配。” 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肃穆中,带着犀利与疯狂,刺向那个龙袍华衣的男子。 弧芜脸色暗沉,死死的看着他,却在如此多外国使臣的面前不好生气,便忍了下去,挥手让人将人带下去。 ------------ 004 太子归国 连续几天的暴雨,将原本就不甚平坦的路给冲刷得更是难走。泥泞的黄泥土地,在细雨珠帘中蜿蜒向院方,路边人高的杂草,被暴雨打得弯了腰,杂乱的垂落一地,沾了黄黄的泥土。 梓归璃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侍卫驾马时的吆喝声,闭眼想要将柒然投入他眼中的眼神给忘却,却反倒更是清晰非常。 当年红桥细柳处,她鬼祟尾随他身后,当他假意回头看时,躲在了不甚高大的柳树后,便当真以为他看不见她那一身大红的衣裳。 千百次在他所在的宫殿门前徘徊,却不知他早在宫殿阁楼上偷看了她许久许久。 嘟嘴大骂她父皇之时,那怎为他心疼为他恼的模样,分明是那般的天真诱人。 朝堂遥指,驸马承恩,脱了盔甲,着了嫁纱,灼伤了谁的生涯? 大红喜帕下,双颊染胭脂,不胜娇羞的模样,让他心跳也变得紊乱。 两军对峙,血泪溅染,红袍灰暗,残风乱了红妆。百箭穿心绝了不离不弃,负了谁的白首相依? “吁……” “前方拦路的所为何人?” 马车突然一停,让坐在马车里的梓归璃身子一倾,便从往日的点点滴滴中回神,听得驾马侍卫的问话,对着车窗帘子唤道:“钟淮。” “启禀太子,前方雨幕朦胧,只见到一个蓑衣男子拦路,却看不清模样。属下已派人前去探明。” 名为钟淮的男子驾马来到窗前,对着马车里的人恭敬禀到。 “启禀钟侍卫,那老者说要见见主子。” 不多时,派出去查探的人回来了,对着钟淮恭敬行了一礼,禀报道。 “究竟是何人?可有询问清楚?” 钟淮冷冷的声音从嘀嗒雨声中传来,梓归璃原本闭眼想要忘却这一切烦杂之事,闻声睁眼,撩起窗帘,对外面的人吩咐道:“让人过来吧。” “太子,此人来历不明,恐会对太子不利。” “无碍!” 梓归璃如此说了,钟淮也不好阻拦,自己上前将那拦路的老者给带了过来。 此时,雨已停,原本还朦胧一片的山路,豁然明亮了许多,让出来马车外的梓归璃一阵诧异。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本宫?” 那老者脱了身上的蓑衣,一头白发及腰,脸上皱纹不见,光滑如玉,只下颌出长长的花白胡子,清瘦高挑的身子被一袭白袍包裹着,一身的出尘风骨,道貌岸然。 从他身上的气质,梓归璃见第一眼便知此人不是普通人,只静观其变,淡声询问。不显傲气,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老夫唤鸿天,如今许多人都唤老夫为鸿天老人。” 老者淡笑,手扫着下颌的长胡子,笑得慈祥,看着梓归璃的眼神却是锐利非常。 梓归璃与他视线一接触,心中一惊,暗中细细打量这个谈吐举止皆不凡的老者。 “山者为山,水者为水,何为山为水,水为山,乃人心所变,非山成水,水成山。” 这人高深莫测,钟淮在一旁绷着脸一直戒备着,见他向梓归璃伸出手来,立即拔剑站到梓归璃面前,大喝道:“不得靠近。” 然而唤鸿天老人的老者,却是对着钟淮淡淡一笑,手依旧呈握拳的姿势,淡声道:“往后老夫还要再来寻太子一次,到得那会,就不是靠近不靠近的问题了。” “什么意思?”梓归璃面无表情的看着鸿天老人,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破绽来,然而这个人,却似乎天生便是这么一张淡然无畏的脸。 “让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手缓缓打开,一朵如残阳染血般红艳绝美的鸢尾花躺在他的手心,还微微泛着水珠,似乎方从地里摘出来的一般。 梓归璃脸色一变,手握成拳,只道这人是弧鸢派来的,便是连死,都要让他心中怀着歉疚,不得安宁。 “你的一生,将与一个命带鸢尾花的人有着不解之缘。” 老者似乎没看到梓归璃与钟淮极其难看的脸色,依旧淡淡的说着。 “胡说!那样的一个人,已经死了。就在不久之前,亲眼死在了本宫面前。”梓归璃指着鸿天老人大喝,正要让钟淮把人给赶跑了,他却是一脸怜惜的表情,看着梓归璃不眨眼。 “她这一生还漫长着呢,或者该说,比你还漫长。年轻人,不要被眼前之事所迷惑了。” 说着,将手上的鸢尾花送到了梓归璃的手中。“该是你的,便都会是你的,别人想抢都抢不走,你想推也推不走。” 说罢,转身一边走一边披上蓑衣,渐渐往回路走去,远远的还传来他的声音:“回到京都去吧,总有一日你还会再见到她的。你要这天下,便躲不过她。” 你要这天下,便躲不过她。 这句话,反复在耳边回荡,梓归璃即使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安南,每每的午夜梦回之时,都看到了那大红衣袍在烈火中的模样。 她对着他笑,有天真的笑,凄美的笑,无奈的笑,耍赖的笑,惟独没有憎恨的笑。 醒来之时,汗湿了内衫,而枕边放着那朵枯萎的鸢尾花,香气不再,一如那人的笑脸。 他让人去四处寻了鸢尾花来,种在了东宫外,满满的一片,却都是如血般的大红色,让宫里的内侍都惧怕。 “太子寻钟淮来,可是有吩咐?” 钟淮在檐廊下,对着那看着大片鸢尾花出神的梓归璃,躬身行礼。 “找到了吗?”声音清冷飘忽,视线却还是在那些花之间徘徊流连。 “并没有找到神似之人。”钟淮摇头,恭敬道。 “看来,我们还是要到京都去。”梓归璃像是早做好了决定般,回头看着钟淮,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本宫明日就启程到大政京都去。” “太子,说不定那人是信口开河说的话,并非真的。若是真的,都过去了四年了,为何还找不到人?” 钟淮见梓归璃这个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想要阻止他以身冒险。 “无妨。这边的事本宫都掌握了,刚好可以在那边建立一个情报网络,若是到时能用上就更好了。” 梓归璃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钟淮也不好再说什么,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 005 离奇失踪 “放开,我不要去这种地方,你们杀了我好了,我死也不要呆在这种地方。” 大政都城京都的繁华烟花之地,享富盛名的紫苏楼前,一堆人围着看好戏,不时的指指点点,而发出凄厉喊声的,却是有着一张倾城容颜的女子。 围观中的,多数都是这京都之人,见一群彪形大汉没有丝毫怜惜之意,将那试图逃跑的倾城女子揪住头发便往大楼里拖,忍不住便低声讨论起来。 “当真是凶残呀,对一个弱智女子也不放过。” 人群中一青衣男子见此场面,顿时脸带不忍,摇头叹道。 “嘿,高兄莫不是起了怜香之意?告诉你,若是不想得罪……嗯,还是不要插手多管闲事的好。” 回答他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矮男子,一看那油光满面的脸,便知是这里比较有头面的商人,他在说得罪后面的话,却是语带含糊,抬了抬下颌,却是往皇宫里的方向示意。 青衣男子顿时明白过来,瞧瞧四周,怪不得没有一人出手相助,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出手。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来,唬得一旁围观的男子皆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二十出头的女子,一巴掌将方才还在挣扎不休的女子也打得一愣。 只可惜了那张美丽的脸蛋上,留下了清晰红肿的巴掌印。 “到了这里,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告诉你,如今你连我们楼里最低等的娼/妓都不如,你只不过是罪人,来此是受罚的。” 那咄咄逼人的女子,长得倒是也挺标致的,一张艳丽的脸蛋,虽看不出年纪,但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却也让人不敢小觑。 “有本事你们便杀了我,若不是,总有一日我会报仇的。” 那两手被反剪在背后的美丽女子,瞪着双眼,直直地看着方才打她的女子,冷声道。 “哼,痴人说梦话。如今你们凉氏都被灭族了,连你自己的小命都不知能否保住,还说要报仇?” 那女子闻言,双眼大睁,一愣之后,突然发狂了般,不管不顾的直往前冲,向方才出手打她的女子冲去,狂吼道:“说谎!你说谎!不可能的,我们凉氏不可能被灭族的,你说谎!” “哎,真可怜……” “嘘,你不要命了?别说一个小小的凉氏,几年前弧鸢公主与六皇子还不是照样给……咔嚓……” 方才那青衣男子看着那女子发狂般的哭喊声牵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低声呢喃着,却被他旁边的男子听到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还低声在他耳边说着。 那女子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让抓着她的彪形大汉也制不住她,抓了一个护院手中手臂粗的木棒,见人便敲,一路撞出了一条路,便是围观的人都不能幸免。 一时间,热闹的大街变成了哀嚎之声不绝,大汉们怒声喝骂之声,夹杂着女子绝望的嘶喊之声,响遍整个烟花酒楼。 “外面为何这般吵闹?” 里屋一男子正冥思着,却被透过重重墙垣的嘈杂声打断思路,一张俊脸有一半被银色面具遮挡,虽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看来,却让人不禁一惊。 “回公子,是弧芜让人送来的女子已经到了,据说是凉叔宸的侄女,那女子宁死不屈,在门外大闹着。” 那银面具男子闻言,双眉一皱,“花徊是如何做事的?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好?” 声音低沉清冷,虽听不出有不悦之意,但跟随在他身边的人,自然知道他的脾性。那男子不敢多言,只低下头沉默。 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沉吟一阵,缓下了心中无由来窜起的怒气,对一旁的抱剑男子道:“钟淮,你去让花徊来见本宫。” “是!” 当时花徊见凉柒然就要跑了,一时心急,抓了另外一条木棍,想也不想,追上去便一把敲在了凉柒然光洁白皙的后颈上,将人敲晕了,唤来几个大汉将人给抬到东阁楼,派了个丫鬟过去看着,并让几个护院看着,让人给昏迷了的凉柒然喂药。 匆匆做完这些,从东阁楼出来,便被公子的人给传话,说是公子要见她。 心里一咯噔,只不知到底因为何事。 到了公子所居住的西苑,却是又没人让她进去,只让在西苑外的檐廊下站着,这一站便是四个时辰。 从日正当午,一直到华灯初上,最后外院的嘻声笑语不时的钻入她耳中,而双腿已经传来了隐隐的痛。 她知道公子在罚她,却又不知是因为何事?反复思考,只觉得脑子如浆糊般,实在难受。 就在她以为这一夜要在这西苑外站过去之时,房门却是咿呀一声,从里打开了。 钟淮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对她道:“公子让你进去。” 夜半无声,后院都保持在一片沉寂中,与前院不灭的灯火和喧嚣浮华完全不同。 一道闪光突然从某间屋顶一闪而过,瞬间便消失不见。 突然,一道惊慌的声音,在闪光过后,打破了这后院的宁静。 “花妈妈,花妈妈,不好了……不好了……啊……” 那伺候凉柒然的姑娘一路大喊着跑来,却不曾想一转角便有人,整个人都撞了上去。 花徊正从公子那边过来,方才因为那不受教的女子大吵大闹,让她被公子不冷不热的训了一顿,如今这小丫头也不识规矩的大声嚷嚷,顿时让她一时心火直往上蹿。 想也不想,将人用力一推,推倒在地。 那丫头不知是因为撞到人而懵了,还是被推倒在地有些懵了,只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高高在上俯视着她的花徊。 “这楼里还有没有规矩?是可以随便大声嚷嚷的吗?”花徊一双喷火的眼似乎将那小丫头吓住了,她只身子一颤,缩了一缩。 最后想想,若是那姑娘不见了的消息不及时上报,到时便有她的好果子吃了。 于是大着胆子,颤颤道:“不……不是的,花妈妈……那个……住在东阁楼的那个姑……姑娘……” “她又怎么了?”一听是凉柒然,花徊便忍不住皱了皱眉,没好气道。 “她……她不见了!”那丫头干脆眼一闭,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让你喂了她**的。” 那丫头只顾着哭,花徊走在前面,直到了东阁楼,将里屋搜了个遍,更是将守在门外的护院也一一问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想起方才公子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龇牙道:“别让老娘抓到你,不然有你好受的。可恶!” ------------ 006 水柔丫头 一个娇小的身子,躲在后院一处偏僻简陋的角落,前面一堆零散的干柴,将她隐藏得很好。 一双黝黑乌亮的眼睛,盯着四处忙乱翻找的人,只静静的等待着。 待得所有人都从面前跑过后,她才猫着身子,从窄小的干柴堆中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个纵身,便灵巧的跃上高高的墙头,再一跃,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中。 从京都城中一路纵跃,到了城西边郊一片废墟处,那娇小的黑影几个转折,便消失在一座早已经倒坍残旧的屋子里。 然而里头却是别有洞天,只不知她按了何处,倒塌在地的墙垣,遮挡了一部分的地面,却突然移动开来,露出一截石梯来,蜿蜒着向下,石梯左右两边每隔十几步便插着火把。 熊熊燃烧的火把,将黑暗的甬道照得还算光亮,娇小的身子熟门熟路的摸了进来,在许多弯折的岔道口中,也能轻易的判断往何方而去。 不多时,出了弯弯曲曲的石梯,便是许多隔成一间一间的石室,石室门口左右两边都有一身黑衣打扮,蒙着面的人手握长剑守着。 “我要见盟主。”来人一把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向那两个守在石室外的黑衣人展示,两人清冷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面前一块焰火状的令牌,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厚重的石门打开了。 “参见盟主。” 女子一进去,便跪下行礼,态度恭敬而虔诚。 “怎么回来了?今日不是回来禀报的日子吧?”昏暗的石室里头,只有一旁的石桌上的一盏灯,照得不甚明亮。 石室里十分简单的摆设,只东面一个墙头柜,分成大大小小上百个小格子,每个格子上摆满了不同的瓶子,精致的简单的,各不相同。 而一个高挑瘦长的青衣身影,背对着石门,手指灵动地运作,将打开瓶盖的药物相互勾兑,研制新药。 “启禀盟主,今日紫苏楼发生了一件怪事。”那女子不敢私自靠近,依旧跪在地上道。 “哦?什么怪事?” “凉叔辰的侄女,刚被送到紫苏楼不久,突然失踪了。” 那青衣男子放下手中的瓶子,回头细细看了一阵跪在地上的女子,过于苍白的脸,显得尖尖的下巴,带上了几分刻薄,那双眼眸深暗,却带上了几分阴鸷的味道。 “这无关紧要的人,我们不必在意。你如今的主要任务,是给我盯紧了梓归璃,寻机伤他个一两次,好替公主出一口恶气。” “是,盟主。” “没事就下去吧。” 那青衣男子打发了那女子出去后,却没了再捣鼓手边的药物的兴致,将外衣脱了,到一旁的石床上半躺下,睁眼看着石屋顶,有些愣愣的发呆。 突然失踪?他最怕的便是这几个字眼,当年在祭台上,公主也是突然失踪的。 当他九死一生回来,想要不顾一切要救走公主之时,听到的传闻里,便是说她被上面召了去。 这是多么荒唐的谣言!然而他却希望这是真的。 那女子从石室出来,却并未按照原路返回,走了一条相反的路,一直弯弯折折,最后的出口却是在一栋普通民居后门出来,几个闪身,又快速的回到了紫苏楼后院的柴房。 这女子一消失,便是半月有余,让天天守在外面,要见一见这绝世美人的恩客们很是失望,最后更是有跋扈之人,带着家丁闯了进来。 花妈妈心里虽焦急,却依旧笑脸挡了回去。毕竟她在这当家已有三年有余,虽算不上台面上的人物,但城里的富商高官,多少还是给她些薄面。 加上她平日里也会做,拉拢了如今权势滔天的平定王刘连香,这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敢轻易招惹? 水柔将花徊暗地里焦急,却又不得不打哈哈的将人都挡在外面而嘲讽,却无来由地关心起那唤凉柒然的女子来。 过得几日,一日夜里,她方睡下,还未入睡,隐约听到偏门处传来细小的开门声,起身伏在床边的窗沿往外看去,只见几个短衣打扮的汉子,抬着一个麻布袋进来,动作虽小心翼翼,却是发出了些许声音。 水柔屏息打量了一阵,起身要跟出去,却想起盟主的吩咐,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异样,待人穿过这偏僻冷清的后院,才翻身又去睡了。 翌日,偶尔看见打扮娇俏的几个姑娘窃窃私语,便凝神去听,隐约听到那个唤凉柒然的女子,似乎昏迷不醒躺在东阁楼处。 水柔闻言,心中暗惊花妈妈的通天本事,竟然能将凭空消失的人给抓回来了。想起昨日夜里几个大汉扛着回来的麻布袋,忍不住便勾了勾稚嫩的唇。 那张稚嫩而带着些不正常的黑的脸,因此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眼见那头厨房通往东阁楼的长廊处,花妈妈身边的侍女暗香手端着冒着气的药碗走来,她灵机一动,一把将脚边的一捆柴给扛到肩膀上,快步往楼梯口的穿廊过去。 时间选得恰好,在暗香下楼之时,她从偏暗方位,拿了一截木块,打中了暗香的腿窝,让人直往下扑倒而来。 “啊!”那十三四岁的女子,一张秀丽的脸吓得顿时失去了血色,惊叫着往下扑来,眼见着就要一头扎在面前水柔扛着的柴上。 紧闭双眼,双手将端着的药碗一扔,本能的护着自己的脸。 水柔见机,扔了瘦弱的肩上扛着的柴,双手稳稳的接住那碗汤药,在鼻尖一嗅,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掺和了些媚/药,这花妈妈倒是手段毒辣。 “哎呦!” 那暗香直直摔倒在地,跌得一脸灰,抬头看来,却见那黝黑瘦小的粗使丫头,竟然捧着那碗药站在一旁,直直地看着她倒下,噌一声,所受的痛霎时变成一股气。 撑着腰爬起来,见她还站在原地,便是上前问候一番也无,顿时大步上前,一把掌便打在了水柔稚嫩黝黑的脸上。 “你这个贱丫头,挡我的去路,将我绊倒竟然也不搀扶?看我不去花妈妈那告你状!” “告什么状?暗香你的药为何还未端来?” 水柔突然被打,眼中戾色一闪而过,正要扬手打回去,花徊慵懒的声音便从转角处传来,不时一道纤细秀丽的身影便从眼角处出现。 那方才还恶狠狠的剐着水柔的暗香,顿时脸上神情变成了楚楚可怜,一瘸一拐往花徊走去,还不忘挤出几滴眼泪。 花徊皱眉看着面前咬唇的侍女,心中有些不耐,正要再出声呵斥,却听暗香控诉道:“花妈妈,那柴房的粗使丫头方才拿脚绊奴婢,还差点将药给打翻了。” 花徊随着暗香的视线看去,见那矮小的黑姑娘一双眼中带着怒气,瞪着擦泪的暗香,心中虽有几分思量,却依旧冷脸唤道:“来人,将这贱蹄子压到柴房黑屋,三日不准吃东西。” 暗香见出了一口气,便上前将水柔手中的药碗一把夺了过来,偷偷吐了一口唾液在水柔身上,便洋洋得意的跟着花徊走了。 水柔被两个大汉压着双臂,双眼危险的一眯,在无人能看到的角度,勾出一个嘲讽的笑。 ------------ 007 意外闯入 一道白色的身影,肩膀扛着一人,却在这夜色中奔跑得极其迅速,身手之敏捷,让人惊叹。 在一栋栋普通民居的瓦顶越过,最后往靠近城西郊外的一间坐地面积极其宽广的宅院中翻墙而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一座庭院中。 夜里虽熄灭了灯火,然而不远处的檐廊还留了一盏紫色的廊灯,在风中摇曳着,偶尔传来一些晃动的光。 那身影的主人四处查看了一番,见没了人四处走动的声息,呼出一口气,将背上扛着的人给一把扔到了地上。 地上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般。 白衣男子上前,以脚尖踢了踢他,只听他的声音清朗,却带了些不正经的流里流气,“独孤傲,别给我装了,明明方才就没有被柒然给迷晕,只是一直屏息装死是吧?” 他的话刚说完,地上本紧闭着双眼的男子突然睁开眼,那双即使在黑夜里也不会被埋没的锐利鹰眼,直直地撞进了站着的男子眼里,让他有一瞬的惊诧。 “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揭穿我?” 原本躺在地上挺尸般的独孤傲,从容的起身,掸了掸衣服上沾了的枯草屑与泥土,好整以暇般的询问着花未名。 “没意思。”花未名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身打量着四周。 突然,从曲曲折折的长廊那边,传来一盏晃动的灯影,虽隔得有些远,但他还是敏感的嗅到有人往这边走来了,立马回身一把抓了独孤傲的手臂,拉着他便入了一个拱形院门。 “进来!” “这里是哪?” “我也不知道。”花未名对着独孤傲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同时转身四处小心的打量着越来越靠近的灯影,“估计是哪家大富商的,你看看这些花草树木,都是稀品呀。”说着,还不忘啧啧有声。 两人虽偶尔低声交谈,但见人越来越近了,也慢慢屏住呼吸,等人过去。 虽光线昏暗,看得不太清楚,然而那轻柔的脚步声,以及隐约可见的婀娜身姿,来人应当是个女子。只从那脚步声听来,应当是个轻功高手。 待得人走远了,花未名先转了出来,看着远去的背影,一阵出神。独孤傲跟在他身后出来,看了那消失在暗夜中的背影一眼,冷嗤道:“死性不改!” “什么死性不改?”花未名一阵摸不着头脑,转头看来,却见独孤傲那双鹰眼中,满满地鄙视。 “你才死性不改!本公子可不是见个母的就扑上去的!” 花未名被气得不轻,脸色有些铁青,却极力压抑着那股怒气,低声呵道。 “方才不就是盯着那女子的背影发/春吗?” 愣是花未名平日里嬉皮笑脸惯了,对别人的冷嘲热讽早已习以为常,可如今听了独孤傲的话,心头却是大怒,总不愿意在他面前认输。 脑子一闪而过的,是柒然那张冷然绝美的脸,想起那冷漠的女子对独孤傲竟然多看待几分,更是掩不住心中那股似乎是妒火的东西。 趁着对方不注意,一掌便迎面拍去,独孤傲早就防备着他出手,所以当那掌风劈来之时,已经一个错身,躲了开去。 只花未名身手了得,且轻功更是天下无几人可及,如此躲避了两三次,竟已经有些吃力了。加上方才在柒然那里,虽不曾昏迷,却还是吸入了少量的**,体力依旧有些不支。 两人过了七八招,花未名一掌拍在了独孤傲的肩膀上,将他高大壮硕的身子给打得往后飞去,直直撞倒了一旁的珍贵花木,发出不轻不重的碰撞声。 “嗤,说不过便动手,你何时变得如此蛮不讲……”独孤傲一手捂着被打的肩,一边不忘嗤笑花未名,然而话未说完,眼前原本漆黑一片的房屋,骤然被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 花未名心下一惊,转身看去之时,只见一群黑衣侍卫模样打扮的男子,手举着火把,将他与独孤傲团团围住在中间。 “糟糕!”低声一喝,拉了独孤傲的手就要冲出去,然而一脚方借助一旁树干之力跳起来,来不及施展轻功,一条带着鹤唳风声的鞭子便卷了过来,缠着他的脚,一用力便将他扯了下来。 来不及摆脱,花未名与独孤傲一起重重摔倒在了地下。一旁的侍卫举剑围拢过来。 “可恶!” 花未名如此吃了闷亏,又气又恼,正要起来与对方打过,一起来便被前面的女子拿鞭子给抵着下颌。 花未名抬头,与对方对视,不禁瞪大双眼,抬手指着面前的劲装女子,双唇颤动,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当真是好笑呀,没想到你这采花大盗居然采到本姑娘的屋里来了。” “花?这里哪来的花?本公子只看见一些杂草高树而已。” 花未名见已经无法躲过,便直接面对着有过一次深刻见面的劲装女子,忍不住嘴上也嘲讽两句。 那劲装女子闻言,脸色从讥讽带了几丝怒意,但她的怒,却是又含有娇嗔的味道,即使双眼瞪得溜圆,却灵气活现,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般。 花未名心中微微惊诧,想起那日林中,此女子的身手,忍不住便托着下颌细细打量。 轻功与他所承袭的有些相似,可他不记得老头子有在外面收了别的女弟子呀? 在花未名出神思考之时,独孤傲已经一派悠闲的站在一旁,似乎要冷眼看这些人间的打斗,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而那劲装女子,也因为花未名的一句话,而俏脸被气得一红,手便成爪,往他那盯着她猛瞧的双眼挖去。 “哇,果然最毒妇人心呀!” 花未名时刻都有做着防备,在那女子恼羞伸手过来之时,便往后一仰头,同时手已经抓住了那白皙嫩滑的小手,用力一扯,那女子便顺势撞入了他怀中,让他抱了个满怀。 “放手!你个无赖,流氓,下流胚子!” “啧啧啧,没想到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怎么说话那么粗俗的?” 花未名压制着怀中女子柔软的身子,嘴上依旧流里流气的调侃着。 “要你管!再不放手,以后我古凌音一定找机会报这个仇。” 花未名闻言,手下一顿,双眉在无人可见的角落皱了皱,脸上表情却不变,扫了一眼想要偷偷靠近的侍卫,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原来是古家人,怪不得这里这般气派。”说罢,将怀中挣扎的人放开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才君子似的拱手行礼:“在下花未名,今日有些迷澄了,无意间错入了此地,扰了姑娘就寝了。” 古凌音从花未名怀中脱身,正要扬鞭报仇,突然见这流里流气的男子正经的一面,还有些不习惯,手下动作一停,便也没了与他计较的兴致。 “你们怎么跑到我的宅子里了?”说话间,还透过花未名,去打量他背后的独孤傲。 花未名正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远处的围墙外,突然传来一队队兵马跑过的声音:“给快搜!分明就是看到往这里来了的,包围这一带……” ------------ 008 公主逃婚 独孤袖色悠悠醒来之时,却是在布置得极其奢华的马车上,四周以大红丝绸装饰,并以金银双线钩边。窗帘处却是垂着各色宝石珠子串成的珠帘,随着驶动的马车,而来回晃动着。如此奢华的布置,丝毫没有大漠的简单朴素。 从恍惚中回神,马上从躺着的柔软垫子上起来,却不曾想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裳,一撑之下,却是压着身上的衣裳,整个人又被扯得往原来的软垫上跌去。 有些着恼,低头看时,却被身上这一身绣着金色凤凰的喜衣惊住。 这是为何?她分明记得自己从大政离开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安南而去,虽知道楚流风在这事上也脱不了干系,却还是狠不下手来杀他。 但是,梓归璃分明答应过她,不是取了她皇兄的性命。可如今…… 想到伤心处,忍不住泪落满颊。渐渐的,压抑的哭声,变成了低声的抽泣,与马蹄踢踏在街道上的声音,相互应和成一首曲,哀伤而婉约。 正在她独自神伤之时,走动的马车帘子突然被人撩开了,一个黑影占据了投入光线的车门处,独孤袖色抬头看来,只见一个一身红色新郎长袍的俊美男子,背着光影,微微低弯着腰,打量着她。 “你来做什么?” 独孤袖色在看清来人正是商柒然极其重视的楚丞相楚流风后,那黯然神伤的神色一收,换上了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那人的脸,似乎能在上面盯出一个窟窿来。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然而楚流风依旧一派翩翩公子风度,脸色淡然从容,似乎未看到独孤袖色那厌恨的眼色,伸手要去将她脸上残挂的泪拭去。 “别碰我,我嫌脏!” 手伸到一半,便被独孤袖色一掌拍开了,力道之大,让她自己的手都隐隐泛痛。 忍了忍,偷偷瞄了楚流风几眼,他虽没有动,也没说话,被拍开的手红肿一片,那张白皙俊秀的脸上,却抹上了一抹悲伤是神色。 独孤袖色心底一惊,慌忙调开视线,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这些年来,她总想要跟上他的脚步,从在秦夜开始,她便一直追在他后面,然而他永远都像风一般,看着似乎要停下来的,在她就要靠近之时,下一秒便又不见了他的踪影。 独自留在秦夜寻找了他三年,然而却毫无所获,灰溜溜的回了大漠。 好不容易得到他的消息,却不曾想最后竟然是她皇兄的对头一派的。 上天当真爱与她开玩笑,如今她成了一个国破家亡的公主,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他身边? 心中如狂草的恨,让她想要发泄在梓归璃身上,发泄在那个杀了她皇兄的商柒然身上。然而这一切,能做到吗?这只是痴人说梦话罢了。 一个静静地看着她,一个心里有些愧疚的看着马车上的软垫子,相互想着自己的心事。 突然马车一顿,让半跪着的楚流风整个人往前倾,顷刻间便将独孤袖色压在了软垫上,她一惊,视线便与楚流风碰个正着,还来不及调开视线,楚流风那张俊脸便压了下来。 “你要干……嗯……” 双唇一凉,却是软软的双唇压了下来,似乎没有温度的,带着秋天的寒凉。 独孤袖色张大那双灵动的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流风在她面前方到最大的脸。 “袖色,嫁给我好吗?嫁给我,让我好好待你一辈子。” 双唇相触没多久,楚流风并未深入,便退了开来,依旧一身翩翩佳公子的风度,却没看见独孤袖色一闪而过的悲伤。 “你放开我!”回神之后,却开始大力的挣扎着,从楚流风身下爬起来。只觉得心里一阵烦闷,想要下车去呼吸一阵没有楚流风味道的空气。 然而手腕被楚流风一把截住了,只见他神色有些紧张,手也微微颤抖,“袖色,你要去哪?” 独孤袖色心思电转,突然绝然的将楚流风握着她手腕的手挑开,断然道:“总之我不会嫁给你的!” 见楚流风神色一黯,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便一声大喝:“我要的聘礼里,便要有梓归璃的人头。若是你能带来,我便嫁给你。” 待得回过神来,便见到楚流风那一直淡然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哀伤。 这个男子,如今在为她哀伤,还是为柒然哀伤? 想起那张绝美的脸,在他指尖活灵活现的跃然纸上,心情便跌了又跌,也将心底的那份愧疚一并掩埋了去。 “不敢?还是不能?不忍?你不忍心让商柒然伤心是不是?” 那双秀气挺拔的眉,因为陷入回忆而微微皱起,一脸的严肃,然而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在上了脂粉后,更是隐隐含春带怒,美丽不可方物。 楚流风看着出了一会神,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在独孤袖色转身往下走之时,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再次被他压在了马上。 外面驾车的车夫,听得声响忍不住回头打量,楚流风却是头也不回的大喝:“滚开去!” 吓得那车夫身子一阵瑟缩,随后闻声而来的侍卫,拉着那车夫便走了开去。 独孤袖色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那脚步声远得听得不太真切了,嘴角微勾,对着头上有些微戾气顿现的楚流风道:“当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你也累了,好生歇着吧。” 楚流风双眉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却感到身子一阵无力,撑在独孤袖色耳边的手无力垂下,整个人便压在了独孤袖色身上,只觉得胸口所触及的,是一片绵软。 独孤袖色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之气,因为被重物压下的撞击,让她难受,双眼黑了一阵,待得回神之后,挣扎着将手从两人贴合着的胸口拿出来,那手上抓着一根细小如发的银针。 独孤袖色勉力一挣,将压在她身上的楚流风推开在一旁,见他大张的眼中,依旧云淡风轻,毫无情绪起伏,只不知该心中安定,还是伤心。 一把将头上的凤冠摘下,放置在一旁,从上往下打量了他许久许久,似乎有千年那般漫长,最后转头,吞下了涌起的泪意,哽声道:“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你不要来寻我。” 说罢,毅然跳下华丽的喜车,夺了一马扬尘而去。 楚流风从晃动的珠帘中,无奈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然而那双清冷的眼中,渐渐涌起了一股势在必行的倔强。 天高水长,却又无处不相逢。且看日后,我如何将你抓回。 ------------ 009 鸿天万里 “老鬼,你给我站住!”留万里气急败坏的从屋中冲出来,手中抓着一张纸,青筋暴弦,只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原本就年老了,青筋凸显。而在他手中抓着的那张纸中,阳光照射下,隐约可见反着写的“再会”二字。 鸿天老人在围了一圈的木桩门外,却只是背靠纤细的竹枝,梳着长长的白须,对着留万里淡笑,只不说话。 留万里双眼怒瞪带火,一个纵身飞跃,便蹿到了鸿天老人面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拽着他那柔亮的白胡子,用力往自己面前一扯。 鸿天老人似乎早知道对方的动作,在对方用力前,便主动靠近了,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双唇只有拇指宽的距离便碰在了一起。 留万里粗喘着气,对于鸿天老人丝毫也不反抗的落入他手中,丝毫也不惊讶,只右手狠狠往下一扯,将人拉得又一踉跄,痛得那白皙光滑的童颜俊脸忍不住皱眉,才稍微出了一点恶气。 “痛!” 虽口上说着痛,鸿天老人却依旧淡笑着,永远的云淡风轻,悠然自若,即使如今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会有几分的狼狈,他却是在受制于人之时,依旧保持着完美无缺的风度。 “你这个无心无肺之人,你也知道痛?那你知道人心会比你这边的臭皮肉能够痛上千倍百倍!” 留万里气红了双眼,虽然模样有些狰狞抓狂,说出的话就似吼出来的一般,听得鸿天老人说痛之时,手下的力道一松,只轻轻的抓着他胡子的尾端。 “你这又是怎么了?”鸿天老人淡笑着,抬手去揉他的头,却被留万里一侧头,避开了! “你不是说往后都不会不告而别吗?”留万里抓着那张纸的手,往鸿天老人的鼻子尖一指,控诉道。 “可昨夜里是你说要老夫滚得远远地,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碍你眼……” “你放屁!放你的狗屁!放你妈的狗屁!” 鸿天老人的话没说完,近在眼前的留万里立时抓狂得恨不得将他按倒在地痛打一顿。抓着他胡子的手,变成了抓着他的衣襟,猛烈的甩动着。 “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胡言乱语?怎变得如此……” 鸿天老人被他甩得有些头晕,立马伸手撑着对方的双肩,才缓解了头晕目眩之感,却依旧忍不住低声呵斥着。 “如此什么?我告诉你,鸿天老儿,若是你敢踏出我这天武山一步,以后我便到梓归璃的皇宫去下毒,去拐走他的宝贝太子,却……总之要去闹个鸡飞狗跳,鸡飞蛋打。” 鸿天闻言,无奈而宠溺的一笑,这留万里虽说已经年过半百,然而性子却总带着小孩子的顽皮胡闹,对于自己的东西,那便是带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且丝毫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想起昨晚两人亲昵之时,自己说的一些过火的话,一顿愧疚,便不忍再看他这般抓狂疯魔,便从袖口中掏出一封褶皱的信,递给还气红了眼的留万里。 “这是什么?休书吗?我不要,打死我也不要!” 留万里却误会了他那手中的信,一把松开鸿天老人的衣襟,连连退了几步,还一副恨恨的伤心模样。 “什么休书?你这破脑子都藏了些什么呀?整天净想些有的没的,这是你家小子送回来的信。” 鸿天老人这般淡然无欲之人,也忍不住要对着天翻白眼。这个留万里,性子古怪不说,那脑子里的想法也是让人苦笑不得。 “一剑那小子的信怎么会在你那?”留万里有些狐疑,却还是上前接过了信,展开来细细看,看了两遍,似乎不敢置信般,瞪大眼又看了两遍,抬头看看一旁淡笑的鸿天,又看看手中紧紧抓着的书信,突然“哎呀”一声,蹦得三尺高,却不小心撞上了一旁横生出来手臂粗的树枝,顿时脑子嗡嗡嗡的想,整个人也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鸿天老人脸上的笑一滞,赶紧上前察看,“怎么了?怎么那么大个人了,还总是孩子一般的性子。”鸿天老人不料他反应那么大,竟然能撞上一旁的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嘴里虽说着责怪的话,手却轻轻的揉着他撞得拱起一个拇指大小的地方,为他缓解疼痛。 “一剑那臭小子,说凌音那丫头有了。” “嗯。”鸿天老人比留万里先看那封信,自然知道里面的内容,如今他倒不怎么关心,只皱眉心疼的查看着留万里头上的鼓肿处。 “这么大个鼓肿,痛不痛?” 轻轻按揉着,还不忘关切的询问着。 “嗞~”不问还好,一问留万里原本专注于手中的书信的人,突然龇牙咧嘴般狰狞着一张脸,怒道:“住手住手!你想报仇也光明正大些,按我痛处算什么男子汉。” 说罢,手已经一把拽下了鸿天老人的手,张嘴便啃了上前,用力还不小。 咬了一阵,也不见头上的人有任何反应,不禁有些狐疑,抬头去打量,白花花的胡子上方,那张丰神俊朗的俏脸,却含着宠溺的笑,直看着他。 这柔和宠溺的眼神,让留万里心猛的跳漏了一拍,愣愣地张开了嘴,心虚地询问道:“疼不疼?谁让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疼了也不出声。” “不疼。”鸿天老人见留万里那张有些风尘岁月留下折痕的脸,低声一叹,反手抚摸上去,呢喃似地道:“不疼。只要你高兴就好。” 说得留万里也忍不住老脸一红,两人视线碰撞在一起,还是留万里面子薄,只一会便移开了视线。 鸿天老人呵呵一笑,低头便在他脸上偷香了一把,把留万里惊得转过脸来张嘴愣愣看着他。 “你去收拾收拾,去看看你们留家的小家伙吧。从今天出发,到花未名隐居之处,恰好是小孩儿出生的时间。” “你倒是算得清楚。”嘴上虽带着不满的嘀咕,但老家伙依旧掩饰不了眉眼间的喜气,眉目舒缓间,却有着孩子的顽皮,当真是让人又爱又疼的老顽童。 留万里二话不说,马上进屋将他的宝贝药箱打开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添加些新药物,将肩带一挎,便背上笨重的药箱出来了。 而鸿天老人,依旧一身白袍如霜,银发随风而动,身姿挺拔俊俏,带着几分出尘风采,在山竹簌簌中,浅笑回眸。 ------------ 010 顽皮捣蛋 “哎,你说柒然都生了长公主了,我们是不是该给我们家的捣蛋速配一个娘子呀?” 花未名长长吁出一口气,怀中依旧宝贝似的揽着自己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各处武功秘籍古本,双眼却依旧死死瞪着门外一屁一颠跑往院外的七岁大男孩的背影。 “啊!凌音你干嘛?放开我耳朵!” 左耳上突然传来一阵被扭捏的痛,情急之下便痛呼出声,大声喊道。 然而拧着他耳朵的古凌音却没那么快心软,手上又一用力,直让花未名那张俊脸都痛得扭在了一块,哇哇大叫,才松了些力道,手却没有放开。 花未名回头看去,一双眼瞪得老大,似乎带了些责备的怒意,然而古凌音才不怕他,嘴一嘟,另外一只手插腰,反责问道:“你究竟有没听到老娘在说话!” 那气势,当真不是盖的,如河东狮吼般,吓得花未名脸色一变,立马换上服软的笑脸,嘿嘿笑了两声,试探道:“若是我说没听到,你会怎样?” “我能怎样!”古凌音脸一沉,吓得花未名一阵瑟缩,才有些无奈的一叹,松开了拧着他耳朵的手,便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耳朵一得自由,花未名一边揉着自己被拧得差点掉了的耳朵,一边抱着从他那恶魔儿子手中抢救回来的武功秘籍残本,不动声色的退了退,不怕死的道:“我看你还是不要瞎折腾了,若是捣蛋长大了,看不上那公主,你就哭去吧!” “谁说看不上?怎么说他老爹当年都看上人家老娘了!”说起这事,古凌音心里就忍不住涌上一阵委屈,双眼一红,声音也带上了些哽咽。 这些年来,虽然花未名对她好得没话说,事事让着她。但是如今在这地方隐居,虽说不再过问朝堂中事,但是只要柒然一封信过来,花未名便扔开所有事,火急火燎的赶过去。 这让她如何不怄气?心里更是委屈得要死,才会如此将气撒在花未名身上,久而久之,花未名见到她,就只有畏惧,搞得她好像当真就是一只母老虎般。 花未名一见古凌音双眼发红,声音哽咽,便又惊心里又疼,马上扔下怀里的书籍,上前将人揽入怀中,柔声哄道:“哎,这是两码事,你不能老拿当年的事来说事?” “难道我说错了吗?当年是谁要死要活跟着柒然到处去的?还一心一意只爱她一人呢!”古凌音在他怀中挣扎着,还不忘拿眼瞪他。 “谁要死要活跟着她到处去了?”花未名腆着笑,装糊涂道。 “你!”古凌音仰头,头抵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中,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花未名的鼻子,怒声指控道。 “好好好,是我,是我得了吧?” “那你要如何补偿我?” “嗯,那你要什么补偿?” “简单,给我一个儿媳妇。” 花未名忍不住翻白眼。如此焦急的就找儿媳妇,恐怕是怕自家那小魔王长大了找不到媳妇,如今就想着去祸害柒然的宝贝公主了。 那孩子的性子,也不知跟了谁,如此天不怕地不怕,让人头痛让人愁。 ********** “捣蛋,你别到处乱跑,小心别冲撞了你皇表舅。” 古凌音跟在一个七岁大,却到处乱蹿的孩子身后,扯着嗓子大声吩咐,然而那孩子哪听她的,咻一身,便钻入灌木中不见了身影。 古凌音有些无奈的对着身后一身雍容装扮的柒然笑笑,道:“这孩子性子野惯了,难管教。” 柒然淡笑,拉了古凌音的手便往一旁蜿蜒的山路走去,到了一处高亭,分宾主坐下,宫女奉茶,便开口询问她与花未名这些日子的近况。 两人毕竟也有三四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而花未名方入宫,来不及与柒然寒暄,便被古凌音打发了去找梓归璃“叙旧”。而他们家的小魔王留凌覃便以寻爹爹为由,脱离了他娘亲的视线。 从高大而被修剪得整齐的灌木丛中钻出来,正四处探头探脑的寻着有趣的地儿去玩,却见不远处的小桥边上,一个小女娃抽噎着。 “娘……娘你快来呀,你看那个奶娃娃在哭,羞不羞呀!” 留凌覃回头大声呼喝人,然而身后哪有人?突然想起自己是偷跑的,便无趣地嘟嘟嘴,见趴在地上一直哭得鼻涕横飞的女孩儿,不但没怜惜之情,还嘿嘿笑着搓着手靠近了。 小女娃听到他的声音,止住了哭声,一脸气鼓鼓的回头,见面前一个六岁大的男孩子,虽长得比她皇兄还俊俏几分,但那表情却可恶,忍不住便皱眉,摆出公主的架子,喝道:“你才是奶娃娃……好大的胆子,敢取笑……嗝……取笑本宫。” 然而一张脸梨花带雨,说话尚不利索,如何有权威? 留凌覃却一脸好奇,打量了一番那张极其精致的小脸蛋,又围着小姑娘转了一圈,只觉得这女娃当真长得标致,那一身公主装扮,可爱得紧。忍不住便生出逗弄的心思,“你为什么穿裙子呀?我要穿你那裙子!” 说罢,一把扔了手中做工精致的弹弓,就去抢那粉雕玉琢的女娃儿身上的裙子,那女娃一听,原本哭得就上气不接下气,如今更是吓得哇哇大哭,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往回跑。 此时才知,原来她一只鞋子掉到了不远处的鱼池里,精致的绣花鞋子飘荡在水面,而她则一瘸一拐的,颠儿颠儿的光着一只脚丫子跑。 留凌覃见了,心中更是升起了恶作剧的心,大叫着追在身后,不知怜香惜玉的,一把扑过去,用他渐渐强壮的臂膀将那五六岁的小女孩扑到地上,伸手就去扯那身精致的紫纱裙装。 “母后……呜呜呜母后,有人……有人欺负我,母后……” 两人在这边纠缠,那些寻梓纷而来的宫女闻声大惊,早惊动了人去禀报与古凌音在寒暄的柒然。 两人匆匆从凉亭赶来,只见那柒然的长公主哭得声嘶力竭,在一群宫婢的柔哄中,依旧哭得喘不过气来。 见柒然过来,伸手便要柒然抱,柒然也管不得那些虚礼,抱着她在怀中哄了一遍,人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这期间,留凌覃却丝毫没有悔意,睁着张大眼,打量着柒然怀中的小公主,见柒然低头来看他,还懂事般的抬手举着一只湿哒哒的绣花鞋子,乖巧道:“皇舅母,这是小妹妹掉到水里的鞋子,我帮她捡回来了。” 一旁的古凌音闻言,眼睛抽了抽,正要开口,那小家伙却已经上前,以大哥哥的身份,伸手拍着小公主的背,柔哄道:“妹妹别怕,哥哥陪你玩儿好不好?” 留凌覃毕竟是古凌音与花未名的独子,从小除了被两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外,还有一个脾气古怪但是性格霸道的医圣留万里撑腰,外加一个有通天本事的外公将他宠上了天,这世上他还当真不怕谁。 即使是有时候做错了事,被他家老爹揪着耳朵甩墙根上,也有他叔公留万里拿着木棍追着他老爹打,久而久之,他便成了当仁不让的小霸王,自然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方才见梓纷哭成那样,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忍不住便稍微乖巧了些。 柒然却不知他本性,见他如此,愣了愣,随即蹲下身子,将怀中的梓纷放下,自然有一旁的宫女过来牵着她的手,照顾着。 “既然这两个孩子那么有缘,不如我们便结个娃娃亲如何?” 柒然将梓纷交给一旁的侍女后,便对一旁的古凌音道。 古凌音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梓纷已经大声哭道:“母后母后,我不要!他是小恶魔,我才不要嫁给他!” 梓纷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又红又绿的,回过神来后,立马哇呜一声,挣脱宫女的手,大哭着奔去柒然身边,抱着柒然的大腿,哇哇大叫的抗议着。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梓纷妹妹了,皇舅母放心,覃儿一定好好待纷儿妹妹的。” 一脸天真乖巧的模样,听得柒然心都软了,低下身去,伸手在他俊俏的脸蛋上揉了一把。然而在柒然未看见的方向,他突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吓得在柒然怀中的梓纷一愣后,哇呜一声又大哭了起来。 (可怜的娃,你是被家老妈卖掉的,与无辜的作者无关~~~抬头望天~~~o(n_n)o哈哈~) (番外完) ------------ 花絮 精彩长评 ------------ 长评一 by chenzui 故事一开始,我就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是又像是哽咽在喉,心头有着那份浓烈的情感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讲不出却也无法释怀。 或许就是那样惨烈的景象吧,在作者的渲染下,那血腥的一幕,那绝望的一幕,都在我眼前铺展开来。 九公主弧鸢,以男儿之气概、男儿之能力、还有男儿之野心错生女儿身,错生在这帝王之家,或许这就是性格使然吧,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她的悲哀,不是兵败如山倒,不是辅助错了对象,而是真心错付了他人。 那战争的鲜血怎抵得上他站在他对立面那冷漠的眼神。倾国之颜、出世之才这些都是什么,什么都不是,那日的红妆烛火还历历在目,今日的绝情冷酷就像一把利刃插进了弧鸢的心里,心已死,逃出去又有何用,一心求死的弧鸢,行刑那日的大雨落下,属于那个皇朝盛极一时的九公主弧鸢的一生就此结束。 那一年,成建元年;这一年,建成七年。等着梦醒回巢,一切物非人是。 她成了凉柒然,但是骨子里却还是那个有着指点天下气魄的弧鸢。只是这时她懂得了太多,最该懂得的就是看清身边之人。 那是前世她用生命换来的教训,即使重生,那又怎能忘怀。一切的一切,将从紫苏楼开始,但前世已死,今生何必再见? 梓归璃,一个眉眼如画,性情凉薄之人。永远将自己藏在那面具之后,黑暗之中。 他自己会累吧,爱上他的人会更累吧。上一世,他负了她的心。这一世,又是谁先把真心交出。 我不希望是凉柒然,但是前世那么浓烈的爱,今生又怎么能忘怀。那重生后的第一面,种种情感的交织,她的崩溃,还是爱吧,深爱,却又不敢再爱。 第二面,却是逃避,不敢去面对的是梓归璃,还是自己的心。而梓归璃的相拥,他的温柔是情不知何时起还是又是另一场阴谋? 薄情之人奈何惹得别人深情。第三面,躲避。不想让他触碰。仿佛这样就能不再有交集。 仿佛能舍弃从前。后面的种种接触,只是一场爱与被爱的追逐游戏,他们迷失的还有自己的心,谁愿意在受伤之后还付出真心,谁愿意舍下与生俱来的武装,继续付出真心? ------------ 长评二 by 风逝流萤 我本是一个备受宠爱,拥有兵权的公主,若不是遇见了你,我不会知道,那种一定要将一个人握在手中的感觉是如何! 也许对你的爱来得太过热烈,我不顾你是一介质子的身份,虽然屡屡碰壁,却还是一心想要嫁与你。是我太过痴傻还是怎地,为何我就看不透,你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薄情的!为何我就看不穿,你每次看我的时候,那瞳孔之中根本就是毫无感情的! 战场之上,我凝眸远望,为何要让我看见你在敌方的阵营!我好恨!好恨自己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对你下不去手! 呵呵,我最终还是落败了,看着自己心爱的哥哥死去,任那些人将自己绑上祭台。身上留着血的伤口,不是拜你所赐;但心口的伤却是痛得我全身使不上半分力气! 梓归璃,你告诉我,要如何做,才能抹去你在我心口划上的这道缠绵的伤口! 为了你,我违抗了父皇的赐婚;为了你,我辜负了青山的一片守护之心;为了你,我血染大红的衣化作那红色鸢尾! 我真的很想问问你,我的死,可有在你心湖激起半点涟漪? 呵呵,为什么我还是这般的傻,为什么我还是会那么迷恋你的温度,为什么在望入你的双眼时我还要那般的心惊! 为何天意如此捉弄,让我重生,却再一次地与你相遇!为何你的一举一动,都那般的霸道! 哈哈,不要说你已然对我动心,你这般薄情寡义的人,又何尝眷恋过我半分? 你的怒气,你的眉眼,你的深沉,你的默然,难道是在告诉我你的情你的念!这真是我重生以来所遇到的最大的笑话,我本可以去了那大漠草原实现一早的梦想策马狂奔无拘无束,奈何执念太深,却也想看你是个何种目的! 如果说,我这新生最怕最怕听见的话,恐怕就是你温言软语说爱我吧!我一刻也不会忘记,你的背叛,我的心死! 若不是因为遇见你,我也许还不至于连离开这个人世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若不是因为你,我如今又何必被人牵制着手脚;若不是因为你,那我身上的那些伤是否都是一场虚幻的噩梦! 是了,你是我命中的劫,是我渡也渡不过的情劫!可是前世我已那般深深的爱恋过你,今生我不管是否还有何瓜葛,总之你不再是我的良人! 我不会再傻傻地以为你会是那个能够与我相约白头的男子,你若有情,我却再无意!那就罢了吧,可是为何你一次次的强吻又要来撩拨我平静的心湖!我和你之间本就无望,别指望我能有什么期盼,别指望我的动摇,虽然心在颤抖,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深陷!让你再以你的薄情寡义,以你贪慕权势的野心再一次直直地划过我心口原有的伤! 就当我已化蝶去寻花,夜夜栖在那曾痴恋的血色鸢尾上吧…… ------------ 长评三 by 幻化雨中流浪 放下了尊严,放下了个性,放下了固执,都只是因为放不下你........就算拥有的时光,是那么短暂;能够无怨无悔地为一个人付出,就是幸福。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本以为是自己得爱情却因挚爱的人而伤心彻骨。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曾经读过这样一首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却还得故意装作 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却还得故意装作 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 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明明有了深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前世凄凄惨惨,今生又将何去何从。当我们再次相遇,彼此互赠这样一曲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爱,便可不相弃。最好不相对,便可不相会。 最好不相误,便可不相负。最好不相许,便可不相续。 最好不相依,便可不相偎。最好不相遇,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致——弧鸢 ------------ 长评四 by 忽而半夏 女子弄权.本就不易.奈何她还弄了个权倾天下.当她以为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身边最最亲近的男人却在背后捅了她一刀.不仅权利败尽.更是连命都搭上了. 重生之余.除了换了身子变了身份.他还是之前那个孤傲的女子.依然是站在小圈子的顶端.傲视着一切的. 身份变了.但是心里的野性还未去.眼神不会骗人.心却会蒙骗自己. 再一次相遇.柒然是怕还是痛她自己也看不太清的.只觉得天幕沧桑.那人一出现便扰乱了一切. 楼里的姑娘不可以见到公子真颜.但是柒然却能在第一次遇到.便目睹公子真身.这不是巧合吧. 其实.梓归璃会将她的前世今生看成重影.并不全全是因为那双眼睛吧.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身上的气场未曾变过. 不知道梓归璃从什么时候爱上了今世的她.也不清楚他是否爱过前世的那女子.但是他眼中偶尔的闪神.却让人心痛. 在那个权力的角逐中.多少人要为了权势放弃和牺牲自己不愿放手的东西.那些年的权倾天下.让她任性到爱上了一个韬光养晦的男人.也最终因为那个男人的倒戈.而丧命. 七年后那男人手握重权了吧.偏偏自己却重生在了他手下的青楼里.于是.又是一段情牵魂绕.生死纠葛. 前世的她死的时候也算得上众叛亲离了.却还有一个青山衷心守护. 也算一世沒有白活. 换了身份空间和名字.但她仍旧是她.仍旧想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 这样要强的女子.本就该以天下为聘.才可将之带进新房.永结同心.自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梓归璃是潭底苍龙.柒然是涅槃之凰.狭路相逢之时.必定火花四射. 小琥珀万万可要记得.莫要引火烧了身子才好~~ 今日便到这里了吧.半夏寥寥数语道不出文中精髓.表嫌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