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此恨不关风与月 ------------ 第一章 青楼丫鬟 更新时间:2010-02-26 “宁儿,你动作快点,慢了玉姑娘又要骂你了。”一个身着青色衣裙,头挽圆形发髻的女子从远处急急走来,嘴里催促着正在烧热水的年轻姑娘。 “是是是,小凤姐,马上来……又不是赶着投胎,催什么催。”温若宁抬起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不满地抱怨。细致白嫩的脸颊在这一擦一抹之下,沾上了不少黑色的碳灰。 “手脚麻利着点,一会儿刑部尚书李大人家二公子要来的。”青衣丫头弯下身子,帮着温若宁提起烧好的热水,嘴里依旧不忘啰嗦两句。 又是那个吃饱了撑的的公子,明明家中有妻,却要来逛青楼谈纯真恋爱,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温若宁撇撇嘴跟在小凤身后,心里头早把那位玉琳姑娘和尚书公子问候了一百八十遍。 想她温若宁,一个堂堂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竟然沦落到给人烧洗澡水的地步,对方还是一个拼命打压自己的青楼妓女。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连腮帮子都跟着疼。 回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倒了邪霉的下午,她莫名其妙地从爷爷书房突然穿越到这个叫做皇朝的古代世界。别人穿越都有迹可循,偏偏她温若宁就像是幻影移形,“嗖”一下就到了这个鬼地方——皇朝京城内最负盛名的青楼,如意楼。 温若宁是醒在床上没错,可是她却结结实实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原因就是她不仅头部受重伤,而且脚也严重扭伤,另加身体多处来历不明的青紫淤痕。 温若宁一穿就穿到妓院,这她不觉得奇怪。毕竟很多穿越小说的女主都是穿到妓院来的,然后才有了诸多缠绵悱恻的故事。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穿来就成了半残废,伤好之后又理所当然地成了使唤丫头,跟什么一夜成名,日进斗金的剧情八竿子打不着。 关于温若宁为什么会出现在如意楼,小凤只告诉她是楚公子带她回来的,其他的小凤也不知道。而这位楚公子,温若宁却是连脸都没有见到,更别说详细询问自己的来历了。 温若宁长吁短叹地在古代生活了三个月,愣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就穿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去找爷爷问青铜器的问题,怎么会刚到书房就来了如意楼?总觉得事情中间好像缺了点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温若宁拼命地想了三个月,绞尽脑汁地回忆,可照样不知道她究竟是启动了什么机关,才把自己送到这个落后的时代来。 让温若宁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自己是华丽丽的实体穿越,她扎扎实实地带着自己的身体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此事让她颇为头疼,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跟过来很没有安全感,还不如寄住在别人身体里来的踏实。 到了如意楼后,温若宁踏踏实实地做了三个月的使唤丫头。老-鸨秦妈妈丝毫没有让她向某产业发展的倾向,搞得温若宁郁闷异常。她弄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才让自己和别人的青楼穿越有了那么大的不同。她不怪自己穿到了烟花之地,可为什么别人都折腾成了花魁,自己却还是端茶倒水的丫鬟呢? “你这个死丫头,愣着干什么?叫你半天也不应一声,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如意楼挂牌名妓玉琳松松地裹了件纱衣,摇曳生姿地走到温若宁身边,狠狠掐了一把温若宁。 温若宁毫无防备之下,“嗷”地一声叫出来,随即怒视着面前的妖艳女子,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呦,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这是替妈妈好好调教调教你,也不知道楚爷从哪带回来这么个不知道礼数的死丫头,让我看着就心烦。” “是,宁儿这就出去。”温若宁说完就抬脚走出门去,完全不理会身后气的直跳脚的玉琳。 她知道玉琳不会对她怎么样,也不敢对她怎么样。这是温若宁三个月来总结出的经验,虽然她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她知道这一切都与那个神秘的楚公子有关。 在整个如意楼中,不但玉琳和其他姑娘不敢对她怎么样,就连秦妈妈也对温若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温若宁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至多是把玉琳的洗澡水换成凉的,在玉琳的胭脂水粉中加些其他成分,又或者是将玉琳的衣服拆掉些线,让玉琳“不慎”走光。不过在这些事情上温若宁从来都是点到即止,倒也没有给玉琳造成多大的影响。 玉琳对温若宁从来只能冷言冷语地挖苦讽刺,掐她一把已经算是极限。温若宁尽管愤怒玉琳那纤纤玉指毫不留情地一掐,但温若宁也只能忍着。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低微的丫鬟,在事情明朗之前,她还需要如意楼这个栖身之所,这点,温若宁还是清楚的。 温若宁回到房间,坐在镜子前细细地审视自己。原本有些暗黄的肤色,在这三个月无污染,无电脑辐射的天然环境中,已经渐渐恢复白皙。黑白分明的大眼,清眸流盼,朱红的唇,尖削的下巴。看来看去,也算得上是美女一只。 温若宁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面上飘过一种叫忧愁的情绪。为什么总是记不起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如果想不起来,又要怎么回去?事情的关键人物——楚公子,又何时才能见到?一个个问题涌现在温若宁脑海,让她突然间觉得很无助。 “林博文,这辈子我还有命再见到你吗?”温若宁喃喃自语,眼中有些难掩的哀伤。 “既然到了这里,自然是不能了。”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温若宁一个激灵,赶紧回身向后看去。 温若宁这才发现,一个男子正手摇折扇,嘴角含笑地倚在她身后的床上,看样子他是早就坐在那里,而自己一直都未发现罢了。 床上之人身着淡紫丝绸长袍,银线滚边月白罩衫。额头光洁,宽窄适度,眉峰微微上扬,眉色浓一分嫌深,淡一分嫌浅。眼眸微眯,细长的凤目让温若宁只想到狐狸二字。英挺的鼻梁透出男子的刚毅,鼻尖下红艳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将肤色衬托得更加白皙。 再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温若宁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心也跟着突地漏跳一拍。 妖孽男人,这是温若宁将面前的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后得出的结论。虽然温若宁止不住地在心里小小地爆发了一下花痴,但对于妖孽男“私闯民宅”的行为依旧是极为恼火。 见温若宁这样没礼貌地盯着自己看,男子也不着恼,毫不在意地继续倚在床上,任由温若宁像看动物一样看着自己。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是这个表情,我很好看吗?”妖孽男合起手中的折扇,拿在手里转了转,不去看温若宁花痴的表情。 “嗯。”温若宁下意识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从凳子上站起,一个箭步冲到妖孽男身侧,大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我吗?”妖孽男认真地看着温若宁,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事情,那琥珀色的凤目让温若宁瞬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妖孽男把玩着折扇,颔首轻声说:“我是,楚、无、恨。” 楚无恨说完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手里地折扇啪地收起,走到窗边将窗户轻轻推开。 “要好好记住我,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说罢楚无恨便纵身一跃离开了温若宁的房间,留下温若宁一人站在原地傻呆呆地发愣,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 第二章 李少夫人 更新时间:2010-02-26 “他究竟会是谁呢?”楚无恨走后,温若宁就一个人支着下巴坐在桌边默默思考着。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认识我的,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说他叫楚无恨,他姓楚,会不会就是玉琳口中的楚爷,小凤口中的楚公子呢?如果他是,那么他又为什么要从窗户偷偷溜走,而不光明正大地离开?如意楼中的人对这个楚公子的身份都是讳莫如深,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晓,还是故意瞒着她,总之这三个月内温若宁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听,但得到的回答也无外乎一句不知道。 温若宁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完全是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对于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她是无从下手去找的。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楚无恨这个名字,但看如意楼里大家的态度,她多半又会是无功而返。难道就只能坐在这里等吗?等着楚无恨再次“心血来潮”来找她,再去解决问题吗? 不,这绝不是一个可行之法,她要化被动为主动,把事情理清楚,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已经三个月了,她受够了在古代的日子。她要回到现代去,回去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经过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温若宁决定一旦回到现代,就立刻买了机票飞去美国,揪住林博文那小子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连话都没留一句就自己滚到地球那边去了。 温若宁在打定主意,就起身整整衣服,走出房去。 “宁儿,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快走快走,玉姑娘那边出事了。” “啊?”温若宁刚一出房门就被神色匆忙的小凤拉着向如意楼大堂跑去。 “小凤姐,你慢点,慢点。”温若宁被小凤拖着,险些摔在楼梯上。 “到底什么事啊?”温若宁甩开小凤的手,快步跟在小凤身后。 “哎,李家少奶奶找来了,带了几个人,把玉姑娘给打了,到现在还在不依不饶呢。” “是吗?那这位少奶奶倒是挺有魄力的。”温若宁偷笑一下,觉得这位古代的河东狮还蛮有趣。 温若宁和小凤赶到大堂的时候,里面依然是哭声、叫骂声乱成一片。 一个身着华丽衣裙的少妇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跪坐在地的玉琳,一旁的李二公子满面愁容,站在自己老婆身边显得颇为局促,看来也是个惧内的主儿。只是不知道他如此懦弱怎么还有胆量三天两头出来喝花酒,只怕也是寂寞久了。 “少夫人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小的们也担不起啊。”秦妈妈在一边赔着不是,满脸堆笑,眼角的余光瞥向头发散乱,脸颊微肿的玉琳,却没有一丝怜悯之意。 “滚一边去,我今天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丫头。”少妇的声音倒是不难听,但嗓门委实不小,很难让人跟大家闺秀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温若宁站在远处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巴不得再出些什么乱子,好让自己看看热闹。 “李家二少奶奶怎么能这样闹?倒不嫌给自己丢人。”小凤在温若宁身边低声嘀咕,颇有点为玉琳抱不平的意思。不过倒也不奇怪,小凤本就是玉琳身边的丫头,玉琳待她也算不错,现在这种情况,她当然是对李家少奶奶不满。 “小凤姐拉了宁儿过来,难道只是想让宁儿看个热闹吗?”温若宁不咸不淡地问小凤,对玉琳的遭遇完全没有同情之意。 “我是想让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李家少奶奶消气,饶了玉姑娘。” “我只是一个低微的使唤丫头,能有什么主意?再说了,我也怕得很呢,别一个不小心,让少奶奶一块给办了,那才叫冤。” “你这丫头,平日里就见你鬼点子多,怎的今个儿该用的时候又说自己没办法?” “小凤姐莫要强人所难,宁儿实在能力有限呢。”温若宁表情淡淡,让人也看不出真假,小凤撇撇嘴,只好不再说话。她心里自是也明白温若宁不可能会有什么良策,拉她过来,多半原因还是为了待会儿让玉琳好有个地方撒气,不至于把什么怨气都出在自己身上。这点温若宁也同样清楚,可她除了在心里冷笑一声外,也别无他法,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少夫人,少夫人。”正在李家少奶奶要“办了”玉琳的当口,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何事?”李家少奶奶眉头一皱,不满地看着打断她“办事”的家丁。 家丁走上前去,附在李家少奶奶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李家少奶奶深叹一口气,继而回身对着脚下的玉琳说:“今天我且饶了你,莫要再提进府之事,李府的大门不是你这种女人想进就能进的。” “走。”李家少奶奶喝了身边的下人,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外面走去。李二少爷垂头丧气地跟在众人后面,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着,神情颇为不舍。 温若宁有些可笑地看看玉琳,敢情她是想让李二少纳她为妾才有了今天的一场闹剧,果然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温若宁低叹一声,转身抬脚跟在李二少身后走了出去。 “少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李家少奶奶听得一把柔软细腻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回头一看,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正含笑望着她。 “你又是谁?”李家少奶奶刚压下的火气,在看到温若宁的一刻又燃了起来。因为面前的女子显然比里面的玉琳要美上许多,而且她并不认为这个身穿粗布裙的女子仅仅只是个丫鬟。 “我自是与二少爷和玉琳姑娘都无关的人,但却有几句话想要告诉少夫人。”温若宁顿了一下,接着说:“少夫人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听,不过那就难保今天的情形不会再发生,若是那样可就是少夫人的损失了。” 这个丫头倒是有趣,居然敢这样同我说话,就瞧瞧她能说些什么。李家少奶奶在心里略一思考,对着温若宁说:“你有何事,且说来听听。” 温若宁见状便走上前去,对着李家少奶奶福了一福,说:“请少夫人这边说话。” 避开旁人的耳目,温若宁才淡淡开口说:“少夫人今日之举温若宁打从心底里赞赏,只是少夫人有没有想过二少爷为何会如此?” “还能为何?男人不就是那点花花肠子。”李家少奶奶冷哼一声,不过显然她并不打算马上离开。 “少夫人,据宁儿这些日子的观察,宁儿觉得二少爷并不是从骨子就风流的人。换句话说,宁儿认为二少爷更像是一个苦闷之人。我斗胆问少夫人一句,您有时常同二少爷谈心聊天,了解他心中的烦闷吗?” 李家少奶奶蹙了蹙眉,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帮婆婆管理府中事务,并无许多时间陪在浩英身边。” “二少爷大抵是心中有了郁闷之事,却苦于无人倾诉,才会如此频繁出入如意楼。玉琳在如意楼是数得上的善解人意的姑娘,而且据我所知,二少爷来此从不点别的姑娘,只找玉琳,刨除二少爷爱上玉姑娘的可能。这其中恐怕还是有些原因的。” “你怎知浩英不是爱她?”李家少奶奶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宁儿自是有自己的法子知道,还请少夫人相信宁儿。”温若宁目光灼灼,话里不带任何水分。她当然清楚这位二公子从未碰过玉琳,只是来找她谈心。时间久了,二公子便觉自己找到一位红颜知己,这才有了玉琳想进李府为妾一事。 “也罢,可就算抛下这些,我现在去找浩英促膝长谈,怕是也为时已晚了呀。” “像二少爷这样的男子,若是身边妻子能够与他心心相印,为他排忧解难,宁儿相信他是不会再来如意楼这种地方的。” “若真是如此才好。”李家少奶奶微微叹息,刚才对温若宁的敌意已然不复存在。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少夫人,莫要再责怪二少爷,温柔体贴地对他,他才会更快地将玉琳抛到脑后。二少爷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圣贤之道定比我这小丫头清楚。而且宁儿也相信少夫人能够把握好分寸,将二少爷的心重新拉回去。”温若宁一席话说完,依旧眼含笑意地看着李家少奶奶,完全没有一个丫鬟该有的低微姿态。 “你刚刚说玉琳善解人意,怕对你们也不是如此吧?”李家少奶奶轻笑,倒将玉琳看得明了。 “宁儿不敢妄言,今日对少夫人说的话已经是逾越了,还望少夫人莫要怪罪。” “呵呵,你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丫头呢。以你的资质,何必呆在如意楼这种地方,不如跟了我回李府,我绝不会亏待你。” 温若宁轻轻摇了摇头,浅笑着说:“多谢少夫人好意,只是宁儿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要留在如意楼。” 李家少奶奶闻言只是一笑,也不再勉强,说:“若是以后有需要,只管来李府找我,你帮我一次,我也不会欠你这个人情。” “谢少夫人。”温若宁颔首,看着李家少奶奶的裙角在眼前滑过,唇角溢出满意的笑。无论如何,得到这位少夫人的一个许诺,或许以后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 第三章 妖孽公子 更新时间:2010-02-26 “温若宁,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头脑。”话音刚落,一个月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温若宁眼前。 “是你!”温若宁一惊,面前之人赫然就是今天从她房中消失的妖孽男,楚无恨。 “很惊讶吗?”一把折扇在楚无恨修长的指间转来转去,似笑非笑的脸凑近温若宁,那明明充满笑意地眼神,却让温若宁感到脊背发凉。 “不惊讶。”温若宁轻哼一声,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应该有话想要问我吧?” “当然有,不过,总不能在这里说。”温若宁挑眉看看周围的街市,对楚无恨说。 “这个容易。”楚无恨面无表情地看了温若宁一眼,转身向着如意楼内走去。温若宁走在楚无恨的身后,低头跟了进去。 “公子,您回来了。”楚无恨一进门,秦妈妈就迎上来,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正经的表情。 “嗯。”楚无恨淡淡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冷漠, 秦妈妈看了看走在楚无恨身后的温若宁,略微诧异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说什么。毕竟温若宁本就是楚无恨带回来的,关于这位温姑娘,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温若宁跟在楚无恨身后七拐八拐地走进如意楼后院深处,一个僻静的侧院内。温若宁四处打量了一下,此间小院别致风雅,与如意楼的金碧辉煌完全是两种风格,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喂,这里是你的院子吗?”温若宁叫住前面的楚无恨,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榕树问道。 “是,这就我同你提起的,我的家。”楚无恨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悠远,似乎想起了些许往事。 “我,原本认识你吗?”温若宁睁大眼睛看着楚无恨,仔细地在脑子中搜寻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公子,既然回来,为何不让程飞提前通报一声。”楚无恨刚要回答,就被院门处的声音打断了。 温若宁好奇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绸面绣金色芙蓉暗纹裙裳的中年妇人,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和楚无恨。 温若宁一触到那妇人的眼神,就禁不住浑身一冷,赶忙低下头,希望被忽略为空气。 “程飞另有事务在身,我差了他去晋城。”楚无恨表情淡漠,看不出任何感情,“无恨回来,也不是大事,不必劳师动众。” “事情办得还顺利吗?”中年妇人走过来,一挥手屏退了身边人,看着楚无恨的眼中有了慈爱之色。 “嗯。”楚无恨点点头,并未多言。 “你怎么还傻站在这儿?”温若宁感到一束凌厉的目光扫来,赶忙抬起头,看着向她发问的中年妇人。 “我……这……”温若宁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做何解释。 “楚夫人,她是我的人,无妨。”楚无恨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温若宁,淡然道。 “你的人?听说你上次回来时,带了个昏迷的女子,就是她?” “正是。” “倒是个标致的人儿,我一直忙于生意,也顾不上来瞧瞧,今日总算是见到了。”中年妇人口气不善,温若宁却不知她这无名火为何就冲着自己来了。 “楚夫人多虑了,无恨只是想收她过来做个贴身伺候的丫头。” “哦?你身边从不留女子,她可是有特别之处?”楚夫人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叫人不寒而栗。 “假以时日,夫人自然能够知道。”楚无恨微微一顿,接着道:“无恨近两日赶路,甚感疲乏,今日想早些歇下了。”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多说了,今日来此只是看看你是否安好。既然你一路劳顿,便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再过来。” 楚夫人说完,微一垂眸,便转身施施然离开了楚无恨的小院。 温若宁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那美妇人不善的态度,却着实让温若宁从心底感到不爽。 “她是谁啊?”温若宁一张嘴,便一股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 “她是楚夫人,如意楼的大老板。”楚无恨也不着恼,淡淡为温若宁解答疑问。 “是吗?”古代的女强人啊,温若宁撇撇嘴,“你姓楚,她也姓楚,她是你娘啊?” “她不是我娘,我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些事情现在没必要解释,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楚无恨脸色淡淡,看不出对那个楚夫人的亲疏远近。 “你这个人很奇怪,为什么有时候明明笑着,却又冷漠得让人不敢靠近。”想到楚无恨近乎于心里变态的表情,温若宁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对我很好奇吗?”楚无恨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嘴角含笑,眼神却格外冷漠。 “我没有。”温若宁侧过头,坚决否认。 “怎么不问问我你自己的事情,这不是你最想知道的吗?” 温若宁瘪瘪嘴,仰起头看着楚无恨绝美的面容,说:“那好,我就问你三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好。” “第一,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第二,你是怎么认识我的?第三,你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三个问题没什么差别嘛,温若宁,也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装笨。”楚无恨显得有些无奈,但语气中的淡漠依旧让人难以忽视。 “要你管,你只要老实回答就行了。” “三年前,我认识你,三个月前,你救了我,至于你和我关系嘛――”楚无恨突然低下头,附在温若宁耳边说:“我是你的老公。” “老公?”温若宁推开楚无恨,又惊又奇地看着他,惊的是自己怎么会嫁给他,奇的是他一个古人怎么会知道老公这个词。 “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吗?那就乖乖留在我身边吧。”楚无恨嘴角噙笑,眼中却是掩不去的漠然,手中折扇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牵住愣在当场的温若宁回身走进屋内。 “你胡说。”温若宁回过神来,甩开楚无恨的手,停在原地向他嚷道。“我根本就没见过你,更别提嫁给你,如果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留在这个鬼地方,那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温若宁。”楚无恨蹙眉看着愤怒的温若宁。 “叫我干什么?”温若宁瞪大眼睛,郁闷地看着楚无恨。 “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绝无半句虚言。”楚无恨苦笑了一下,“只要你留在这里,就会慢慢知道的。” “目前我确实不会离开,不过,以后我不能保证。”温若宁撇撇嘴,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想走也走不了啊。 “我劝你最好打消离开如意楼的念头。”楚无恨不紧不慢地对温若宁道。 “这不可能,”温若宁摇摇头,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也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所以你不要妄想用莫须有的事情套住我,也不要胡说八道,你这个古代骗子。”温若宁冷哼一声,推开楚无恨,转身跑了出去。 “爷。”温若宁刚离开房间,就有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楚无恨身后。 “跟着她,别有闪失。” “是。”黑暗中的影子一闪又不见了踪影,只闻得房中人一声幽幽的叹息。 温若宁一口气跑出了如意楼,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已经冷清了的街道上。 温若宁的脑子几乎乱成一团,她不相信自己会在还没等到林博文的时候,就嫁给一个陌生人。但她又不明白楚无恨为什么要骗她,仅仅只是要她留在他的身边吗?可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人,他要她何用? ------------ 第四章 云墨公子 更新时间:2010-02-27 “你我的契约,不会因你不记得,就失效。”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楚无恨嘴角扬起勾魂摄魄的笑。抬手摘下玉冠,并没有预想中如绸缎般的长发泄下。齐肩的发只是柔柔地垂在耳边,层次分明,显然出自某位高明的发型师之手。 楚无恨将眼前的碎发在头顶束起,俨然一个可爱的苹果头,“这拜你所赐的发型,也都不记得了吗?”楚无恨的声音说不出的柔软好听,却隐藏着不愿让人看到的悲伤。 温若宁一个人走到城东的平湖,在湖边坐下,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湖面。 看来从楚无恨那里得到她想要的消息是不可能了,可是除了楚无恨,她又能去找谁呢?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要放弃回去的想法,永远在这个落后的地方呆着呢?一想到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温若宁就觉得鼻子发酸,不禁想要流泪。 温若宁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把泪水吞了回去。她环住自己的腿,把头靠在膝盖上,回想起林博文还在身边的日子。 那时候的林博文,从来都是揉着温若宁的发,温柔地唤她:“宁宁”。林博文会为她做饭煲汤,为她在寒冬腊月去买她爱吃的早点,帮她捂暖冰冷的手。林博文牵她过马路,从来都走在车来的一边。林博文帮她抄的笔记,亦从未出现过纰漏。 就算是温若宁的爷爷带着她从北京迁到l城,林博文也是毫不犹豫地辞掉工作,到l城重新开始。 林博文是温若宁的青梅竹马,他们的爱情明媚到没有忧伤,父母也早就默许了两人的婚事,只等温若宁毕业,一切就可以圆满。可就在所有人都即将祝福他们的时候,林博文离开了,他走的悄无声息,留给温若宁的只是满心的伤痕,和一封分手的电子邮件。 是不是太温柔的男人更难以让人遗忘呢?温若宁拿起脚边的一块石头,用力丢进湖中,扑通一声,石头激起浪花,一圈圈涟漪缓缓荡开。 “小娘子,你一个人在干嘛呀?”静谧的夜里突然响起一个粗糙的嗓音,显得格外突兀。 小娘子?是在说我吗?温若宁看看周围,湖边并没有其他人,那敢情就是在叫自己了。 “别看了,哥哥就是在叫你呢。” 真是倒霉,看来是遇到色狼了。温若宁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猛地起身回过头,看着“调戏”她的人。 “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小娘子,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温若宁借着月色,发现身后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五六壮汉,个个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她。 “呦,大哥你快看看,还是个小美人呢,这下兄弟们可有口福了。”说话之人正是刚才叫温若宁“小娘子”的人,那人短衣打扮,长的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善茬。 “识相的就快点离开,我不想伤害你们。”温若宁口气淡淡,任谁也听不出她现在心里已经慌做一团。 “啧啧,”那人砸吧砸吧嘴,显然不相信温若宁的话,“我倒想看看你这俏丫头如何能伤的了我们,啊,哈哈。”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跟着起哄,眼见就要围上来,将温若宁“就地正法”。 “这是你们选的,别后悔,看招。”温若宁嘴里说着,脚下却悄悄向后退去,做着跳湖逃生的打算。 温若宁一扬手,就把手中的石头丢了出去,想当年她的枪法可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换了这徒手扔石头效果怎样。 只听一声闷响伴着惨叫响起,然后就见那个说话的壮汉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咦?”温若宁心中惊讶不已,就算她再怎么百发百中,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道,将一个距离她两丈开外的壮汉击倒在地。 “姑娘别怕,在下会助姑娘一臂之力。”一个如玉般温润的嗓音在温若宁耳边响起,给了还在颤抖的温若宁坚定的力量。 温若宁不再犹豫,捡起地上的石头,胡乱向着前面的地痞无赖扔过去。刚刚目睹了兄弟倒下的壮汉们,本想一起冲上来,可身形却像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由石头砸得头破血流,再应声倒地。 看着被解决掉的壮汉们,温若宁心里暗自高兴,刚想张口说声谢谢大侠,却不慎脚下一滑,仰面倒进湖中。 “姑娘小心。”听得一声惊呼后,湖水就一股脑地灌进了温若宁的五窍中。 喝了几口水的温若宁突觉腰上一紧,身子就离开了水面,被人捞了上来。 “姑娘,姑娘。” “咳,咳。”温若宁吐出了嘴里的水,揉揉眼睛,努力睁开想瞧瞧这个温暖怀抱的主人是谁。 哇,帅哥耶。斜飞入鬓的眉,直挺的鼻梁,海棠色的唇瓣,弧度柔和的下颌曲线,被湖水淋湿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神啊,原谅我吧。温若宁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就毅然决然地晕了过去。 “姑娘,醒醒。”听着帅哥在耳边的呼唤,温若宁心里偷笑,叫吧叫吧,本姑娘我可是不醒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接下来温若宁就开始后悔,因为她千算万算,也没能没算到救她的人懂医术。帅哥先是狠掐她的人中,温若宁扛住疼痛愣是没睁眼。帅哥咦了一声后,又开始在她身上捣鼓着扎针,温若宁咬牙挺住,双眼依旧紧闭。最后,帅哥似乎是江郎才尽一般,双手一松,把她丢在了地上。 “啊,痛。”被石头突然硌到后背的温若宁,倏地一下睁开眼睛,从地上跳了起来。 而“罪魁祸首”正站在一旁,抱臂好笑地看着她。 “你,你你。”温若宁指着那位帅哥,却不知该说什么,怪人家扔她吗?似乎有点不讲理。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不然姑娘怎么肯转醒。” “你,你是故意的。”温若宁揉着自己的背,气哼哼地说。 “在下只是觉得,在我的金针下还能不醒的人这世上本就不多,加之姑娘又不是真的溺水,怎会始终不醒呢?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你就体谅体谅我嘛,我一个弱女子,大半夜地遇到一群色狼,是很怕的,知道吗?” “在下也刚想问姑娘,这么晚了,为何一人在此?” “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温若宁背过手对着帅哥嫣然一笑,月光下更有些颠倒众生的意味。 帅哥目光滞了一下,赶忙侧过头去,说:“姑娘若是不想说,便罢了。若是姑娘不介意,就由在下送姑娘回去,这夜里风凉,得赶紧换下湿衣服才是。” 温若宁看到他局促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也正紧紧地贴在身上,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温若宁嘿嘿一笑,心说这位帅哥还真个正人君子。 “今日天色已晚,不知公子可否收留我一夜。”温若宁想到如意楼,想到楚无恨,就莫名地心烦,不想再回去。 “这……”帅哥犹豫了一下,说:“既然如此,那姑娘就随在下暂且回医馆休息一晚吧。” “医馆?你是大夫吗?” “嗯。” “悬壶济世,白衣天使啊。”温若宁顺嘴就掰了一中一西两个词放在一起,完全不理会听的人是否理解。 “姑娘谬赞了。”帅哥虽然对“白衣天使”心存疑问,但还是礼貌性地应了温若宁。 “刚才打倒那群坏蛋的也是你吗?” “是。” “啊,你就是传说中的某大侠吗?” 帅哥看着温若宁一脸惊奇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一下,温声道:“在下习武只为防身罢了,称不上是大侠。” “帅――啊不,公子,我崇拜你。” “姑娘说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很认真的。”温若宁拼命地点头,以示自己的诚意。 帅哥看着温若宁可爱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有多久,没能这样开心地笑了,恐怕长的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从遇到那个人,生命中的快乐似乎就越来越少。 “在下洛云墨,敢问姑娘芳名?”洛云墨侧头问温若宁,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让人看着心里一暖。 “我叫温若宁,在京城打工谋生。”温若宁一脸真诚,心无城府地对洛云墨说。 “呵呵。”洛云墨听着温若宁的自我介绍,淡淡一笑,这位姑娘,实在有趣。无论是刚才在那种危险情况下蹩脚的谎言,还是现在措辞奇特的对话,都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济仁堂,内堂。 温若宁和洛云墨面对面坐在椅子上,两人都已换下了被湖水湿了的衣裳,沐浴过后舒服地品茶聊天。 “洛公子。” “嗯?” “你为什么会在平湖呢?” “心中有些烦闷之事,就想四处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平湖。谁知刚到那里,就看到几个无赖在调戏一个姑娘。”想起温若宁在湖边“吓唬”那些无赖的样子,洛云墨不禁笑出声来。 “想到什么这么开心?”温若宁好奇地看着突然发笑的洛云墨问道。 “没什么,”洛云墨笑着摇摇头,说:“今日就早点歇着吧,你受了惊吓又落水,需要多休息。” “嗯。”温若宁歪着头看看洛云墨的侧脸,乖巧地答应。 “不打扰你了,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叫我。”洛云墨说罢就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嘻――”温若宁偷笑一声,一头倒在身后的床上。没想到竟然能在湖边偶遇帅哥,虽然艳遇的过程跟想象中不太一样,但结果还是没什么不同的。 “她回来了吗?”听见房门轻动,楚无恨闭目淡淡问道。 “夫人被洛公子带去了济仁堂。”黑暗中的人身形一动,在楚无恨床前跪下,“属下办事不利,愿受责罚。”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楚无恨依旧闭着眼睛,语气里听不出任何不满。 “夫人在平湖边遇到几个地痞无赖,洛公子先属下一步出手相助。” “既然被云墨带去,便也就无事了。”楚无恨懒懒地睁开眸子,看看跪在面前的男子,说:“左易,那几个冒犯夫人的无赖,如何了?” “爷请放心,属下已经办妥。” “嗯。”楚无恨点点头,挥挥手说:“你且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 ------------ 第五章 富豪医生 更新时间:2010-02-27 第二天刚过卯时三刻温若宁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温若宁才记起自己已经离开如意楼,如今是身在洛云墨的医馆内。 “呼――”温若宁又重新躺下去,在心里暗骂封建制度害死人。这三个月来,在如意楼的生活完全打乱了她的生物钟,害得她现在起床起的比公鸡还准时。 “温小姐,您醒了吗?”门外床来低声的询问,声音脆生生的很好听。 “啊――是。”温若宁瘪瘪嘴,再次从床上坐起来,郁闷地看着门外的人影,说:“进来吧。” “小姐醒的真早,”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小丫头闪进温若宁的视线,看年纪不过16、7的样子,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公子让碧巧侯在门前,等小姐醒来好伺候小姐。” “谢谢。”温若宁结果碧巧手中的衣物,礼貌性地对她道谢。 “小姐何必如此客气,能伺候小姐是碧巧的福气。” “呵呵,”温若宁看看碧巧稚气未脱的小脸,说:“真是生的一张巧嘴呢,怪不得唤作碧巧,让人瞧着就喜欢。” 温若宁说的碧巧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小姐夸奖,碧巧这就帮小姐打热水净面。”说着碧巧就急急忙忙地走出去,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壶热水回到屋中。 “小,小姐,碧巧来帮小姐穿衣。”碧巧因为走得急,不免有些喘不匀气。 温若宁看着她友好地一笑,说:“不必了,我自己来,你先坐下休息会儿。” “那怎么行,我是下人,不能坐的。”碧巧慌忙摆手,乖乖地站在那里。 温若宁一愣,继而哑然失笑,是啊,她怎么忘了呢?她在如意楼那样的烟花之地都没有坐的资格,何况碧巧这个正经人家的丫鬟。 温若宁也不再勉强,穿好衣服洗完脸后,就跟着碧巧去了济世堂前厅。温若宁到的时候,洛云墨正在为一个老者诊脉,样子帅的不得了。于是温若宁就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悄悄地坐在角落里,偷看洛云墨。 “温姑娘,昨夜睡得可好?”洛云墨低头写药方的时候,似是随口向温若宁问道。 “啊?啊――挺好的。”温若宁瘪瘪嘴,原来他看到我了啊,那我偷看他的样子岂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哼!害本小姐有失矜持。 听到温若宁的轻哼,洛云墨愣了一下,明明是她在偷看自己,怎的还这样理直气壮,这个女子,真是……洛云墨低笑着摇了摇头。 “洛公子,你不饿吗?听碧巧说你没有吃早饭哦。”温若宁凑到洛云墨身边,忽闪着大眼睛问他。 “被姑娘这么一问,确实有些饿了。”洛云墨含笑回身吩咐碧巧道:“去备些粥和点心放在偏厅,我与温姑娘一同用餐。” “是,公子。” 温若宁听了洛云墨的话,心里偷偷一笑。其实是她自己饿的不行,刚才一心想来看帅哥,就让碧巧不必准备早饭。现在这么一呆,肚子里就唱起了空城计。 洛云墨看着温若宁一脸得意的笑容,心情不觉也跟着开朗起来。他怎会不知道温若宁是自己饿了却偏要找个好听的理由,但对着这样的女子,怎好不让她的“小计谋”得逞? “温姑娘,需不需要差人向你家中报个平安,毕竟已经出来一夜了。”洛云墨在饭桌上看着狼吞虎咽的温若宁问道。昨夜遇到她时就知道她应该是某户人家的丫鬟,但看她的谈吐举止又不像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故才有此一问。 “这个……我怕说出来你接受不了,所以我可以不回答吗?” “哦?那如此看来,温姑娘倒是来头不小啊。”洛云墨一挑眉,颇有兴致地看着温若宁。 “呵……呵呵”温若宁干笑两声,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心说这个洛公子还真是不好唬弄。 吃过了早饭,洛云墨和温若宁在济仁堂后院散步。温若宁看着园中雕梁画栋,钩心斗角,砸吧砸吧嘴,暗暗感慨。没想到这济仁堂虽然门面不大,但里面居然是别有洞天。有钱就享受不一样的生活,这个充满俗气地道理,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倒都一样通用。 “温姑娘又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你那么有钱呢?”温若宁摁了摁蹙在一起的眉,装作很正经地说道。 “姑娘为何会有此一问?” “洛公子你呢,是一位大夫。而且据我观察,洛公子家中并不是世代行医。以洛公子的年纪,怎会累积到如此多的财富来修建这样一座豪宅呢?” “温姑娘有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同样也有。为了公平起见,我选择不回答姑娘的问题。”洛云墨笑笑,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能。他本也可以随便扯个谎骗了温若宁,但面对着这个女子,洛云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所以宁愿用这个借口来回答她。 温若宁听了贼兮兮地一笑,说:“洛公子不说,我就只能默认公子是行医济世攒下的钱喽。既然做医生这么挣钱,那么我有一个要求,请公子务必答应我。” “什么要求?姑娘不妨先说来听听。” “嗯哼,”温若宁清清嗓子,正色道:“洛公子,请收我为徒,传我医术。” 说罢温若宁抬眼认真地看着洛云墨,等待他的答复。洛云墨听了温若宁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答复她。 “洛公子――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你不收我做徒弟学医,就等于断我的财路,那也就相当于杀我的恩恩,你明白吧?”温若宁满脸期待地看看洛云墨,接着说:“想必洛公子不是这样十恶不赦,草菅人命,为非作歹……的人吧?” “温……姑娘,”洛云墨被温若宁说的彻底哑口无言,只得点头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哦耶。”温若宁大笑着对洛云墨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洛云墨却不明白温若宁为什么要向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一个二,反正他知道自己是败给眼前这个如朝阳般美丽的女子了。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个让他束手无策的人。可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故意败在下风,还是真的无可奈何了呢? “那么――师傅,我是不是可以在这里住下了?”温若宁凑到洛云墨面前笑嘻嘻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当然不是真的想学习医术,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离开如意楼而已。 “是。”洛云墨摸摸自己的鼻子,答应得颇有些无奈。 “师傅在上,请受……”温若宁笑得得意,刚要行拜师礼,却看到回廊下一个妖魅的玄色身影,动作立刻僵在那里。 洛云墨疑惑地顺着温若宁的目光望去,发现是楚无恨正站在回廊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洛云墨眉头微微一蹙,他怎么会来这里?莫非……心下想着,洛云墨却还是换上温和的笑容走到楚无恨身边。 “无恨,今日来的倒早。” “一别三月,云墨你――别来无恙?” “如你所见,一切安好。”洛云墨顿了顿,接着低声问道:“那边的事情如何?” “还算顺利,余下的事差程飞去办了。” 温若宁站在原地,看着洛云墨与楚无恨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禁暗暗担心。看他们的交情,如果楚无恨提出要带她回去,洛云墨是一定会同意的。情况不妙啊,实在不妙。 “温姑娘。”正当温若宁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的时候,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洛云墨的声音,温若宁一顿,只得生生收住已经踏出的脚,退了回来。 “什么事啊?洛公子师傅。”温若宁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颔首问道。 “已经出来了一宿,有什么气也该消了吧?”楚无恨气定神闲地接过温若宁的问话,洛云墨也默契地没有开口。 “这位公子,请问您是在同我讲话吗?小女子可从未见过公子呢。”温若宁做苦思冥想状,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温若宁,”楚无恨眯了凤目,扫了温若宁一眼,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跟我回如意楼。” 这个场景,这个语气,好像很熟悉,却在脑海中找不到一丝关于它的记忆。 温若宁晃晃脑袋,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丢在一边,对着楚无恨不卑不亢地道:“我温若宁又没卖给你,走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我凭什么跟你回去?”之前只是因为没找到落脚之处,才屈就在如意楼,现在既然有了洛公子师傅,傻子才回那是非之地。后半句话温若宁自动消化在了肚子里,她怕说出来后洛云墨就不肯再收留她,毕竟她的动机不像是自己说的那么单纯。 “理由在这里,你自己看。”楚无恨淡淡吐出一句话,随手一扬,丢给温若宁几张薄薄的纸。 温若宁下意识地接过来一看,洋洋洒洒五大篇a4纸,宋体小四号字打印,第五页最后签名处赫然签着她温若宁的大名,一旁附有四个华丽丽的篆体字:温若宁印。 “这,这这……”温若宁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颤抖。她瞪大眼睛把纸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最后终于绝望地承认了它存在的事实。 纸上的条款罗列数条,但总结其内容无外乎就是一个意思:楚无恨与温若宁协议结婚,期限五年。双方的基本交换条件是:温若宁帮楚无恨回到古代,楚无恨帮温若宁寻找她失踪的爷爷温怀古。 合约上的内容写得清清楚楚,可温若宁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但若说这合约是楚无恨捏造,又绝无可能。纵使他楚无恨权势再大,也没戏从古代弄来二十一世纪的打印品,更没机会拿到林博文亲手为温若宁刻的印章。所以只有一个结论,这份合约确实是温若宁亲手签的,楚无恨也确实是温若宁亲自送回来的,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爷爷温怀古确实失踪了。 “楚无恨,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温若宁手里攥着那份合约,看着楚无恨的眼里满是迷茫。 “关于这些,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现在先跟我回去,”楚无恨的脸显得有些生硬,对于温若宁明显流露着痛苦的神情视而不见。 楚无恨……他的脸,感觉好奇怪,为什么?温若宁使劲地砸了砸自己的脑袋,砸了几下后,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来,胃里跟着一阵翻江倒海。 “温若宁。”身边人影一晃,温若宁软软地倒在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中。楚无恨漠然的绝世容颜在她眼前无限放大,温若宁却看着他,叫了另一个名字,一个楚无恨和洛云墨都感到陌生的名字――闻人岚熙。 洛云墨疑惑地看着楚无恨,楚无恨面目冷漠,并未多做解释。抱起温若宁无力的身子,转身走向回廊尽头的房间。 温若宁安静地躺在床上,洛云墨坐在一旁为她诊脉,细察之下,终于发现昨夜遗漏的病情,不禁眉头微蹙。 “无恨,温姑娘头部可曾受过重击?”洛云墨收回手,起身问楚无恨,语气略显低沉。 “三个月前,曾撞在一块石头上。”楚无恨说的不咸不淡,似是与他全无关系一般。 “温姑娘转醒后,可有异常反应?” “如你所见,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楚无恨一顿,展颜而笑,明朗的笑容却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确切地说,她是失去了遇到我之后三年间的记忆。”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温姑娘脑中的淤血该是导致她失去记忆的主要因素。但也不排除存在有其他外界刺激,令她不愿想起这段往事。”洛云墨有意无意地看了楚无恨一眼,接着说:“今日温姑娘再次昏厥,一来是她用手击打头部所致,二来则是再次受到了她不可接受的刺激。”洛云墨抬手为自己和楚无恨斟上一杯茶,问道:“无恨,为何不早些将她带来医馆?” “云墨,你难道忘了自己也是刚回京城吗?”楚无恨呷了口茶,说:“本是打算这两日就送她过来,没想她却早了一步遇到你。” 洛云墨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他确实是刚回到京城,但济仁堂毕竟还是有其他大夫的。楚无恨将温若宁留在如意楼,恐怕一方面是不信任济仁堂的别人,另一方面是因着楚无恨自己不在京城,而如意楼,则是温若宁栖身最安全的地方。 “无恨,你自己也懂些医术,你该知道病情是最不能耽误的,现下温姑娘的情况怕是有些麻烦。” “你是天下第一的神医,人我送到济仁堂,如何医,是你的问题,麻烦与不麻烦,都在你。” 洛云墨听了楚无恨的话,无奈地摇头苦笑。他大概是全世界最通情达理的神医了,既没有怪癖,也没有臭脾气,悬壶济世四个字做的彻彻底底。 “脑子里的血块不是短时间能够消下去的,你还是暂且让温姑娘留在济仁堂吧。”洛云墨商量似的问楚无恨,想到他刚才的做法,实在是跟之前所说有矛盾之处。 “本也就没打算带她走,不过她对我的态度实在让人着恼,才会有方才之事。”楚无恨皱了皱眉,眼前又飘过温若宁看他时不善的眼神。 “和一个小姑娘置气,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眼?”洛云墨好笑地看看楚无恨。 “你还是省下取笑我的时间,仔细想想如何医治她吧,我明日再来。”楚无恨说话间身影已闪到了门外,留着洛云墨一个大大的背影。 “如此一闹,现下恐怕温姑娘自己都不肯留在济仁堂了。”洛云墨细细品着茶,轻声叹道。 “爷,属下不明白您为何不将夫人接回来。”左易立在楚无恨身侧,低声问道。 “我是要她自己回来。”楚无恨勾起一抹淡笑,眼神显得有些悠远,“她有求于我,自然就会乖乖听话,只不过――今日找的借口实在拙劣,云墨怕是已经知道了吧。” 左易在一旁看着楚无恨,实在不明白自己的主子在打算什么。 ------------ 第六章 遇见老乡 更新时间:2010-02-28 今天提早更新,因为晓逍要赶火车回学校了~~新的学期又开始了,相当痛苦地离开我温暖的小窝~~ ―――――――――――――――――――――――――――――――――――――――――――――――――――――――――― 济仁堂。 “咦?我这是在哪里?”温若宁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问了自己一个俗不可耐的问题。“啊?啊啊?”温若宁眼珠一转,发现自己的脑袋被插得像只刺猬,忍不住大叫起来。 “温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洛云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对于温若宁的大惊小怪毫不在意。 “我都成刺猬了,还能有什么感觉。”温若宁瘪瘪嘴,不敢再动,眼巴巴地看着洛云墨,希望他赶紧把自己给拯救了。 “听你这样说话,大概就是没事了。”洛云墨笑笑,抬手开始为温若宁拔下她头上的金针。 温若宁沉默了一会儿,看身上的针被拔得七七八八了,才稍稍动了动胳膊,问洛云墨:“楚无恨呢?” “他走了。” “走的倒快,哼。”温若宁轻哼一声,突然又想起什么,侧过头看着洛云墨,表情有些严肃地说:“洛公子师傅,你怎么会认识楚妖孽?” “认识无恨,是缘分,也是宿命。”想着温若宁对楚无恨的称呼,洛云墨禁不住轻轻一笑。 “那么……你对他的事情了解吗?” “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洛云墨拔下温若宁手上插着的最后一根金针,说:“无恨曾经失踪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再回来时,他就带回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你。无恨对于那半个月的事情始终讳莫如深,姑娘想知道的话,怕是只能亲自去问无恨。” “温姑娘,若是你想回如意楼,明早我便派人送你回去。”洛云墨见温若宁沉默不语,就又加了一句,好让温若宁安心。 “我想现在就回如意楼,可以吗?” 洛云墨沉吟了一下,说:“好,我送你回去。” “谢谢。”温若宁粲然一笑,心里感激洛云墨对自己的理解。 洛云墨命人备好马车,自己陪着温若宁坐在车内。 “温姑娘,倘若无恨说了什么让你难以接受的话,也切莫与他动气。” “我明白。”饶是洛云墨没有细说她的病情,她自己也猜得到大概。洛云墨如今这样的交代,肯定是担心她再大动肝火对身体不利。 “我为姑娘抓了几副药,要按时煎来服下,平日里按时休息,应该注意的饮食我会告诉无恨。另外,我每日会到如意楼为姑娘施针。” “嗯,嗯。”温若宁笑着努力地点点头,觉得洛云墨俊朗的外表配上地道的老中医表情,极有喜感。 温若宁忍了忍笑,接着说;“洛公子师傅,待会儿马车远远停下就好,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好,一切听姑娘安排。” “爷,夜里风凉,进屋吧。”左易看着站在榕树下负手而立的楚无恨,轻声说。 “程飞几时能回?” “明日入夜前可到。”左易嘴上答着,心里微微诧异,本以为自己的主子会询问夫人的情况,却没想他竟似毫不关心一般,不闻不问。 “左易。”左易发怔的时候,楚无恨已经回过身来,淡然地看着他。 “爷。”左易躬身行礼,对自己的失态感到些许不安。 “云墨的马车就到了。” “属下明白。”话音刚落,左易鬼魅般的身影便已闪进了黑暗。 “楚无恨。”清冷的声音在院子月亮门处响起,楚无恨听在耳中,嘴角却漾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 “温若宁,你回来晚了。”看着温若宁走近,楚无恨对她漠然地吐出一句话。 “我回来,是有话想要问你。”温若宁语气同样冷淡,仿佛两人之间存在一堵厚厚的墙壁。 “我今天不想谈这些,先回房吧。”楚无恨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子。 “喂……”温若宁顿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总觉得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温若宁立在院里,脚尖踢着地上的碎石子,额边的碎发一下下地晃动。月光在温若宁脸上画出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夫人,请回房吧。”左易悄无声息地站在温若宁身边,垂首道。 “嗯?”温若宁愣愣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 “夫人,已经是亥时了。”看到温若宁眼角的一丝泪光,左易忙低下头,轻声说。 “你叫我,夫人?” “是。” “为什么叫我夫人?你又是谁?” “属下左易,您是主子的正室妻子,就是夫人。” “你主子是楚无恨?” 左易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了温若宁的问题。 “夫人,天色已晚,您……” 温若宁摆摆手,打断了左易的话,说:“我这就回房。” “对了,我住哪个房间?”温若宁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问左易。 左易看着温若宁疑惑的目光,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这位夫人,真的很特别。 “夫人自然是住在这间。”左易理所当然地将温若宁带到楚无恨的房门前。 “我……和他住一间?”温若宁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左易,又指了指面前紧闭的房门。 左易无奈地点点头,不知道夫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样――那我还是回去和小凤住好了。”尽管她也同样不愿与小凤住在一间屋子,但比起同楚无恨共处一室,她宁愿选择小凤。 “你的东西已经被搬到这里,小凤的屋子也另有人住下,那儿没有你的地方。温若宁,你别无选择。”楚无恨低沉的嗓音清晰地传进温若宁耳朵里,温若宁眉头瞬间拧在一起,啪地一声将门踢开,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左易站在门边微微一愣,恐怕这世界上敢直接踹开主子房门的人,就只有夫人一个了吧。 温若宁走进里间,看到楚无恨正斜倚在床上看书,听到她走近的声音,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温若宁也不着恼,施施然走到楚无恨身边,故作优雅地问:“mr.chu,whatareyoudoing?” “reading.”楚无恨若无其事地蹦出一个单词,温若宁只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你也是现代人,没错吧?”想想白天看见的那份现代化契约,温若宁胸有成竹地眯起眼睛,凑近了看着楚无恨,说:“小样儿,混的倒是不错,居然在这落后的地方收了小弟。” “温若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楚无恨合起手中的书,饶有兴趣地看着温若宁,身上难得散发出一些人味儿。 “废话,”温若宁撇撇嘴,“你身上带着在只有现代才能打印的合约,又懂英语,你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难道你是火星人?” “只不过是几张纸,一句话,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与你来自同一个世界?”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温若宁一脸沉痛的表情,在楚无恨肩上重重一拍,说:“小伙子,我知道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了,我,深深地理解你。” “温若宁,你……”楚无恨把温若宁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挪开,定了定神说:“我是如假包换的皇朝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你,明白吗?” “不明白。”温若宁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明白就现在给我弄明白,”楚无恨发现温若宁像看怪兽一样看着自己,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他冷声说:“我要你记住两点,第一,我是皇朝人,第二,你是我的妻子。” “神经病。”温若宁淡淡吐出三个字,作为对楚无恨一概言论的总结。 “关于你的疑问,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现在你没必要知道。” “我没有疑问。”温若宁笑得毫不在意,在她看来,确实已经没有疑问了。她是遵照合约将楚无恨送到了皇朝,但她却因为某个意外不幸失忆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了过来,但就是这么一回事,显而易见。 “温若宁。”楚无恨的声音显然已经降至冰点,温若宁却没有任何察觉。 “嗯?”温若宁依旧笑得阳光灿烂。 “给我睡觉。”楚无恨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随即两眼一闭,不再看温若宁。 “好――呀。”温若宁喜滋滋地爬到床上,跨过楚无恨坐在里面的位置,然后抬手在楚无恨身上用力一推,楚无恨成功坠向地面。 “温、若、宁。”楚无恨在落地之前,一个侧翻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用让人心寒的眼神剜着温若宁。 “怎么了?”温若宁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楚无恨。反正他是自己的老乡,赶他下床他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没事。”楚无恨淡淡吐出两个字,一甩袍袖便走出房去,留下温若宁一个人坐在床上偷着乐。 楚无恨反手掩上房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 ------------ 第七章 掬愚阁一谈 更新时间:2010-02-28 “爷,您怎么……?”左易不解地看着独自一人月下饮茶的楚无恨。 “左易,将此信交与云墨。”修长的指见捻着一封薄信递在左易手中,望着圆月的目光渐渐深不可测。 左易看看自己的主子,只觉身上寒气加重,赶忙转身准备退下。 “左易。”楚无恨叫住已经纵身上了房顶的左易。 “是,爷。” “从侧院走,不可惊动展翔。” “是,属下明白。” 温若宁第二天醒来时,阳光正惬意地透过窗子洒在床前的地面上。 “唔,睡的真舒服。”温若宁从床上坐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小姐,您醒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翠绿衣裙的小丫头笑呵呵地走进来。温若宁定睛一看,正是洛云墨身边的小丫鬟碧巧。 “碧巧?你怎么来了?你家公子呢?”说起洛云墨,温若宁立马来了精神。 “公子在院里同楚公子品茗下棋,命碧巧来瞧瞧小姐。” “我这就起了,你稍等一下。”看着碧巧的机灵劲,温若宁就打从心里喜欢,语气不觉轻快起来。 “是,奴婢就在这候着小姐。”碧巧心知温若宁不喜别人伺候,就乖乖地立在一旁。 “碧巧,若是往后跟在我身边,你可愿意?”片刻后,温若宁挽着长发侧头问碧巧。 “碧巧当然愿意。” 温若宁满意地点点头,碧巧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丫头。洛云墨将碧巧带来如意楼,想必不是一时兴起。既然看出他的用意,温若宁也就不想遮遮掩掩,直接问了碧巧的心意,待会儿向洛云墨要人就是。一方面不辜负洛云墨的良苦用心,一方面自己身边也确实缺一个体己的人。 “云墨,你输了。”楚无恨将一枚黑子稳稳落下,一局棋险险胜过洛云墨半子。 “三月未见,棋艺倒是见长。”洛云墨浅笑着将自己的白字一粒粒收回盒中,月白衣袖一动,拂过棋盘,优雅之气更盛。 “从前心无旁骛的洛云墨,今日为何会走错一着?”楚无恨按住洛云墨将要收起的一枚白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洛云墨移开楚无恨两根修长的手指,捻起白子放回盒中。 “有心事?”楚无恨啪地一下打开他从不离手的金边折扇,抬眼打量着洛云墨,眼神迷离地让人看不清焦点。 “无恨……”洛云墨轻叹一口气,这个男人的心,实在让人太难捉摸。 “阿嚏!”温若宁刚出房门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引得石桌旁的两个男人同时侧目。 “干,干嘛?”温若宁被两个“艳压群芳”的男人同时行注目礼,瞬间就有种被石化的感觉,舌头不自觉地开始打结。 “温姑娘,你身子尚未痊愈,应该注意保暖才是。”洛云墨看到温若宁揉着她的鼻子,起身递上一方手帕。 “谢谢你,洛公子师傅。”温若宁不客气地接过手帕,在鼻子上摁了摁。 “温若宁,看你精神矍铄,该是睡得不错吧?”楚无恨语气淡淡,温若宁却明白他意指何事。 “那是自然的,”温若宁眼珠一转,换上一张大大的笑脸,摆出一副颇为享受地样子,“说起来你的那张床……真的是……哎,又软又大,舒服的我是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听了温若宁的话,楚无恨摇着扇子,含笑不语。倒是一旁的洛云墨眉头微微一蹙,表情忽地沉了一下。 “公子,该为小姐施针了呢。”碧巧站在温若宁身旁轻声提醒。 “嗯。”洛云墨点点头,俊脸早已回到云淡风轻地样子。“温姑娘,咱们进去吧。” “洛公子师傅,可不可以不要用针?”温若宁带着一丝乞求,可怜巴巴地看着洛云墨。 “不可以。”洛云墨口气淡淡,却回绝得不留余地。 “我……”温若宁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瞥见身后楚无恨似笑非笑的脸,咬咬牙,说:“洛公子师傅,请尽快为我恢复记忆。”她必须快点恢复记忆,才好回到现代,远远离开楚无恨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温姑娘放心,我自当尽力。”洛云墨笑笑,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似是看穿了温若宁的心思一般。 看温若宁和洛云墨和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楚无恨顿住脚步,摇着折扇一人站在院中。 “楚夫人可在楼中?”楚无恨眯了凤目,轻声问道。 “楚夫人今日约见了李大人,现在掬愚阁。”左易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楚无恨身后,恭声答道。 “如此……我们也去瞧瞧吧,许久未曾见到李大人了。” “可是,夫人那边……” “如今的情况,即便我留在这里也是无益,不如去做些于我有利的事情。” “还是爷考虑的周到。”左易垂首跟在楚无恨身后,想自己只是一介武夫,有时候实在不懂主子做事情的用意,但只要是主子的吩咐,他就算搭上性命,也都会去完成。 掬愚阁是京城中有名的茶馆,不管是文人雅士,还是达官显贵,都喜欢无事来此品茗闲谈,甚是风雅。 楚无恨与左易从如意楼后门信步而出,沿着街道徐徐前行。 楚无恨向来低调,即便是如意楼中的人也很少能够见到他。虽然楚无恨多年来始终住在如意楼内,但他所居住的院落对于如意楼中的人来说就等同于一个禁地。 楚无恨与楚夫人甚少过问如意楼的生意,迎来送往,都是秦妈妈秦彩青在周旋。多年来,秦彩青将如意楼里里外外照料得妥妥当当,颇得楚夫人赏识。但对于楚无恨,秦彩青则是“望而却步”,从不主动与他套近乎,说话办事向来点到即止。 “左易,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夫人在如意楼可还顺心?”楚无恨和左易走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楚无恨绝美的容貌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听到楚无恨的问话,左易心下忍不住纳闷,不知为何楚无恨到今日才问起温若宁的情况,他实在揣测不到主子的心意。 左易摇摇头,把一些奇怪的想法赶出大脑,认真回答楚无恨的问题:“夫人在楼内一切安好。虽然玉琳姑娘有所刁难,但夫人都以她的方式予以了回击,并没有吃到什么亏。属下也遵照您的命令,没有插手夫人的任何事情。夫人虽是初到京城,却也不见有何不适之处。” “如此便好。”看来她懂得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这就不用自己再费力去教,倒是省去不少麻烦。只是往后要走的路还多,究竟能不能真正物尽其用,还得看她的表现。希望温若宁不要让自己失望,否则她就只有那一条路可选,就是死路。 左易看着楚无恨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没来由觉得一阵心寒,暗暗替温若宁捏了一把汗。 如意楼,楚无恨卧房。 “洛公子师傅,我还要多久才能恢复记忆呀?”温若宁坐在凳子上,头上扎满金针,郁闷地问洛云墨。 “依照现在的疗法,半月后姑娘头部的淤血便会散去。只是关于这记忆,我也不好说,什么时候恢复记忆,这就全看姑娘自己了。” “全看我自己?是什么意思?” “姑娘失忆,受伤只是诱使其发生的一个导线,而更多的因素在于姑娘潜意识中并不愿记起,所以我说,恢复记忆之事要全凭姑娘自己。当然,也不排除在再次受到重大刺激时,姑娘突然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重大刺激?”温若宁偏偏头,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自己这么不愿想起?是上次从合约中知道的老狐狸失踪的事吗?若只是这件事,怕是有些夸张吧,她温若宁还没脆弱到找不到爷爷就失忆的地步。看来有空还是找楚无恨谈谈,只不过自己的事情从别人嘴里知道,感觉上总是有那么些不对劲。 “对了,洛公子师傅,”温若宁突然想起什么,笑眯眯地看着洛云墨,“可不可以将碧巧留在我身边?” “当然可以。”洛云墨微笑着点点头,原本他就有这个想法,碧巧跟在他身多年,多少懂些医术,留在温若宁身边方便照顾她。而送碧巧来的另一些原因,却是洛云墨自己也说不清的。 “碧巧,今后跟在温姑娘身边,事事都要以姑娘为先,在如意楼与在济仁堂,并没有不同。”洛云墨应了温若宁,又转过身吩咐碧巧。 “是,奴婢谨记,请公子放心。”碧巧微微一福,极为乖巧。 掬愚阁。 楚无恨手摇折扇,一脸闲散地走进楚夫人等人所在雅间,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着几人微微颔首。 雅间内在座四人,除去刑部尚书李正廉和楚夫人,还有刑部侍郎张敬,吏部侍郎权叔浩。 “公子,您怎么来了?”李正廉看见楚无恨进到房内,连忙起身,恭敬地行下一礼。 “李大人,不必如此。”楚无恨走上前扶住李正廉,举手间透出的高贵优雅让在座之人皆自愧不如。“无恨闲来无事,听说诸位大人与楚夫人在此,便想着过来瞧瞧,离京几个月,有些琐事需得与几位大人商量。” “公子,请坐。”楚夫人起身为楚无恨让出上座,楚无恨略一颔首便坐了下来。 “程飞飞鸽传书说,那批货两个月后制好,然后运抵京城。我打算将货暂时放在祁山,这样一来行动时方便,二来省去了一部分看管的麻烦,诸位意下如何?” “我认为公子这番安排合情合理,祁山原就是我们的大本营,货藏在祁山自然是好的。”张敬轻笑着开口,赞同了楚无恨。 “但放在祁山也是有一定危险的,毕竟在天子脚下,那些东西……”权叔浩说出自己的担忧,虽显得有些瞻前顾后,却并不是没有道理。 “叔浩,你莫要忘了,祁山可还是有着那些人的。”李正廉加重了“那些人”三个字,提醒着权叔浩。 “权大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们做的本就是极度危险之事,不冒险是不可能的。”楚无恨呷了口茶,淡淡地说。 “这件事就这么安排吧,如有变故,我们再商讨也不迟。现下的问题是将人安插进去。”楚夫人适时结束了几人的讨论,展开另一个话题。 “是,禁军方面冯阳之会做好安排,公子和夫人尽请放心。至于进入后宫之人,还需公子亲自挑选。”李正廉简单回复了楚夫人的话,复杂的人事安排在他口听来却似简单。 “嗯,”楚无恨点点头,看不出满意或不满意,“进宫之人我会做好安排。” “公子心中已有了人选吗?”楚夫人挑眉看看楚无恨,目中满是慈爱的笑意。 “没有。” “哦?我还当公子留下那位姑娘就是为的此事。” “她尚不够资格入宫。” “不够资格,我可以帮公子调教。那位姑娘明眸善睐,琼姿花貌,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呢,不用实在可惜。”楚夫人语气中透出些惋惜,楚无恨却明显感觉到她对温若宁的敌意。 “能得夫人夸赞,相信这位姑娘必是香艳夺目,公子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李正廉听得楚夫人开口,立刻在一旁帮腔。 “此事往后再议。”楚无恨目光淡淡扫过在座的四人,嘴角挂着不常见的淡笑,“无恨尚有事务在身,就先告辞了。”楚无恨微一颔首,便站起身来,从容地走出雅间。在座之人看楚无恨离开,都忙站起来,低声道:“公子慢走。” 出了掬愚阁,楚无恨的脸瞬间降至冰点。 “左易,你调尚风和左思到如意楼,保护夫人,你随我去一趟祁山。” “是,爷。” ------------ 第八章 软禁 更新时间:2010-03-01 “洛公子师傅,明天起我开始去济仁堂学习好不好?这样一方面方便你为我施针,一方面我也好充实生活。”看洛云墨将身上的金针拔去,温若宁笑眯眯地询问洛云墨。 “既然姑娘认为这样更为便捷,那么就按姑娘说的办吧。”洛云墨声音似涓涓细流般柔软,配上他独有的电眼微笑,直接让温若宁产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拐走他呀拐走他,拐走带回现代去卖掉,数钞票,钱钱钱…… “温姑娘,温姑娘。”洛云墨伸手在温若宁面前晃了晃,看着她满眼泛绿光,洛云墨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脑不由自主地开始冒凉气。 “什么事啊?洛公子师傅。”温若宁“狞笑”着柔声问洛云墨,直看得碧巧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我这就回医馆了。”洛云墨照旧是文质彬彬,自动屏蔽掉温若宁人贩子的嘴脸。 温若宁“嗯”了一下,说:“忙了一个早晨,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多谢温姑娘,今日医馆尚且有事,我不便在此久留,咱们明日再见。”洛云墨说着便起了身。 “那好,你去忙吧,明天见。”温若宁对洛云墨摆摆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外。 洛云墨走出如意楼,便向着与济仁堂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不过片刻就走到一座大宅院前。院门宽阔气派,赫然便是当朝右丞相司徒泰的府邸。 “洛大夫,您来了。”洛云墨刚在门前站定,就看到司徒泰的管家余方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是,在下来为丞相大人施针。”洛云墨温文尔雅地笑着,月白色的宽大袍袖随风一摆,颇有些出尘的意味,看的余方微微一愣。 “老爷吩咐我去济仁堂接您,可我这被琐事一耽搁,却要您亲自走过来,真是对不住了,洛大夫。” “余管家客气了,丞相大人的头痛可有好转?” “有,有,自从洛大夫为老爷按摩施针后,老爷的头痛病就再没犯过。” “今次便是最后一次施针了,往后一月再加以汤药巩固,大人的头痛病便可根除。” 余方努力地点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洛云墨,这位公子,确实堪称神医。老爷久治不愈的头痛病,在他手下,不过短短几日,便轻松治愈,叫人不得不佩服。 司徒泰在卧房候着洛云墨,洛云墨为他施针后,司徒泰便挥手屏退了身边随侍,只留下洛云墨为他做常规的头部按摩。 待房中人尽数退去,司徒泰便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洛云墨,洛云墨微一颔首,示意他房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放心说话。 “云墨,今日怎的这样急?”司徒泰一反刚才的病态,目中闪着熠熠光彩。 “他去了祁山。” “哦?”司徒泰瞳孔一缩,却不发表言论。 “他派人给了我口信。” “那地方他轻易不会去,莫非有何不测?” “祁山并无异状,他去必有他的深意,我们不必深究。” “那么……” “司徒叔叔,我今日来,并非只为了告诉你他去祁山之事,这并不是关键所在。我来是想让你盯住禁军方面,这也是他的意思。” “禁军?冯阳之?”司徒泰低笑一声,说:“恐怕还轮不到他吧?” “司徒叔叔心里该比云墨清楚,只是事情尚未明了,那人对他又恩重如山,我们不可妄加猜测。” 司徒泰闻言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如意楼,楚无恨卧房。 “小姐,您在做什么?”碧巧不明所以地看着在楚无恨房间翻箱倒柜地温若宁。 “嘘,我在找东西。”温若宁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在楚无恨的房间找到关于她的东西,或许能够帮助她记起失去的那三年记忆。 “您想找什么?碧巧帮您一起找。”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找找看,或许会有些发现。” “小姐,您……要不等楚公子回来,让他帮您找?”碧巧看着惨不忍睹的房间,弱弱地问温若宁。 “嗯……”温若宁扔下一个倒空的雕花镂空木盒子,压着额角想了想,说:“不妥,以楚无恨的性格,恐怕只会在一边冷嘲热讽,哪里会帮我。亏他还是我的老乡呢,不厚道。” 说到老乡,温若宁突然想起来楚无恨昨晚极力辩解他不是现代人,而是地地道道的皇朝人,温若宁咬了下柔软的唇,问碧巧道:“碧巧,你是什么时候跟在洛公子师傅身边的?” “奴婢九岁的时家里闹疫病,爹娘都死了,公子救了奴婢后,奴婢就跟在他身边了。” “那这么算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啊。”温若宁指尖轻叩桌面,突然想起洛云墨说他认识楚无恨是缘分也是宿命,回答的并不明确。 仔细想来整件事情,温若宁才发觉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洛云墨说楚无恨失踪了半个月,然后带回了自己。楚无恨说他认识自己已有三年,而且手里还有那份莫名其妙的合约。 首先时间上就很别扭,如果说楚无恨认识了自己三年,那么以洛云墨和他的关系,没理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除非楚无恨是金屋藏娇。可是楚无恨又没有理由要藏着自己,不过也不排除有什么不可说的原因,而自己恰恰忘记了。 一念至此,温若宁接着又问碧巧:“你可知道洛公子是何时认识的楚无恨的吗?” “在碧巧的记忆中,公子似乎是很早就认识楚公子了,至少是在公子救碧巧前,就已经相识。” “这么说来,楚无恨真的是皇朝人?”温若宁眨眨眼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掉了。 “当然,”碧巧笑笑,为温若宁斟上一杯茶,说:“楚公子和我家公子都是皇朝人。” “你确定?”温若宁一脸狐疑地追问。 “奴婢确定。”碧巧说的十分肯定,温若宁却还是禁不住怀疑楚无恨的身份。温若宁现在的情况就是任由身边如何说,她的脑海中都只重复着一句话:他是现代人他是现代人。 “碧巧,我有一个要求,你务必答应。”温若宁忽然板起脸严肃地对碧巧发话。 “小姐请讲。”碧巧见温若宁忽然就变了脸,心下甚感诧异。 “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说奴婢两个字,知道吗?”温若宁不得已又说起俗套的台词,可是“奴婢,奴婢”的温若宁确实听不习惯。 碧巧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温若宁几秒,随后便笑眼弯弯地对温若宁说:“我记下了,小姐。” “嗯。”温若宁满意地点点头,碧巧果然是机灵聪明,孺子可教。不像一般穿越小说里的丫鬟,说半天还是改不过口。“那么,接下来,便带我出去走走吧。” “小姐要出门?” “对啊,”温若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虽然已经来了不少时日,可这京城我却没怎么逛过,难得现在换个身份,不受拘束,当然要好好游览一番。” “可是小姐……楚公子说,不许您出门。”碧巧支支吾吾地说出这句话,眼看着温若宁的脸由晴转阴,瞬间乌云密布。 “我凭什么听他的?他又不在。”温若宁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忽然又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问碧巧:“诶?不对啊碧巧,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楚无恨哪有时间吩咐你?” “小姐,碧巧今天一到园子,楚公子就交代了。楚公子说,您用过午膳后定会觉得无趣,要到街市上去逛逛,所以才让碧巧提醒您,不可出门。” “腿长在我身上,走去哪里是我的自由,由不得他管。”说着温若宁便起身,准备向外走去。 “小姐,”碧巧忙追上去拦住温若宁,说:“您若是闷得慌,不如让碧巧陪您聊天解闷。您今日出门万一被楚公子知道,受罚的可是碧巧呀,小姐总不忍心看碧巧受罚吧?” 温若宁低头看看碧巧捉住自己衣袖的手,神情颇为无奈,说:“小丫头,你倒是会说话,拿准了我舍不得让你吃苦头。好吧,今儿就先不出去了,等楚妖孽回来,我再跟好好他掰扯掰扯这事。” “小姐您真好。”碧巧甜甜一笑,便跟着温若宁来到空阔的院子里。 刚出了门,温若宁就听见院门处有轻声的争执,似乎是有人在发飙。 “碧巧,似乎有热闹可瞧哦。”温若宁说话间就向着月亮门挪去,而碧巧伸出的手只是堪堪拂过温若宁的宽袖,没来得及拉住她。 还没走到门口,温若宁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说:“让开,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挡住我了?” 好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温若宁蹙眉想了想,忽然一个雍容的身影掠过温若宁的脑海,是她,楚夫人。 一股不祥的感觉笼上心头,温若宁向前走的脚步不由得停下来,愣愣地站在原地。 “公子的命令,属下不能违背。”一个清冷异常地声音,几乎可以想象声音地主人是一个怎样冷峻地人。 “我只是想见一个丫鬟,须得这么麻烦吗?” “还请夫人等到公子回来,再进园子。” “他何时回?” “属下不知。” “废物。”楚夫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温若宁又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人说话,猜想是楚夫人已经走了,这才敢轻手轻脚地走到院门边。 温若宁打眼一看,一尊塑像正矗立在院门外。刀刻般的男子脊背挺得溜直,目不斜视地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这位……大哥?”温若宁扯开一个笑,凑到雕塑身边。 “何事?”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保护你。” “哦。”温若宁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心里终于明白,怪不得碧巧不让她出去,就冲这门神,也走不了。 “大哥,辛苦了。”温若宁悻悻地抛下一句话,便转身回了院子。 温若宁走回榕树下面,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哀怨地看着碧巧说:“碧巧啊,我被软禁了。” ------------ 第九章 无爱 更新时间:2010-03-02 “不是的,小姐,你明天就可以出门了。”碧巧忙走过来劝慰温若宁。 “嗯?真的?”温若宁立刻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对明天充满期待。 “是啊,小姐明天去济仁堂,就出门啦。” “咔嚓”温若宁清晰地听见希望碎掉的声音,转而眼含热泪地望着碧巧,说:“去济仁堂被批准,是因为,有刚才的门神跟着吧?” “嗯。”碧巧微笑着点点头,将温若宁心中希望的萌芽扼杀在土壤里,“明天有马车送小姐,小姐不必担心。” “呃……”温若宁的心瞬间被砸得粉碎,再也不想开口说话,只觉得天空是灰色的,榕树也是灰色的。同时温若宁对于楚无恨的目的,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温若宁在楚无恨的院子里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吃过晚饭,也没见着楚无恨的影子,最后实在熬不住才爬到床上呼呼大睡。 温若宁第二天按约去了济仁堂,如她所料,一路上门神都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温若宁跟门神没话找话聊了一路,只知道门神叫左思。 到了济仁堂,洛云墨已经在前厅等着温若宁。看着洛云墨和煦的笑容,温若宁心中一软,突然有种见着亲人的感觉。 “洛公子师傅。”温若宁一个箭步冲过去,双眼看去水汽氤氲。 “温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温若宁眨眨眼睛,一把拉住洛云墨的手说:“洛公子师傅,快点帮我扎针吧。”快点扎才能快点好啊,佛祖保佑,阿门!温若宁在心里默念。 “好。”洛云墨低头看看自己被温若宁拉住的手指,心中忽然滑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洛公子师傅,不如你借一些医书给我看,我每日呆在如意楼横竖也是无事可做。这样的话呢,除了你教授我的医术,我还可以自学一些,扩充知识量。”温若宁捻着洛云墨放在桌上的金针,顶着刺猬头同洛云墨商量。 “温姑娘倒是求学心旺盛。”洛云墨嘴角噙着笑意,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温若宁的请求。 “当然,我总得补上二十年来没当成优秀生的遗憾。” “嗯?”洛云墨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显然没搞明白温若宁的逻辑。 “总之,”温若宁立刻摆出一脸大尾巴狼的神态,说:“我后半生的幸福就全在你手里了,洛公子师傅。” “温姑娘……”洛云墨满脸黑线,转过头去看窗外翠绿一片的竹林。 两个时辰后,温若宁踢着正步走出济仁堂大门,而身后的尚门神怀里则满载着她念叨的医书,三个人,一摞书,浩浩荡荡地回到如意楼。 在接下来的将近半个月时间里,温若宁彻底过上了金丝雀的生活。除去每天早晨必要的医馆之行,余下的时间就只能在尚门神的“保护”下乖乖坐在院里研读晦涩的医书。而罪魁祸首楚无恨则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不见踪影。 主子没了人影,温若宁只好去盘问下属。可无奈尚门神惜字如金,温若宁半个字都没问出来。 夜,月朗星稀,温若宁拉着碧巧陪她在院子里赏月。 “楚无恨,我想你,真的很想你,你在那个我未知的地方,能听到我心里的呼唤吗?”温若宁抬眼望着黑绸般的夜空,精致如画的脸淡得没有任何表情。 “小姐,这会管用吗?”碧巧站在温若宁身后怯怯地问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温若宁吃了口碧巧递过来的桃子,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所以,我得再接再厉。” 看着温若宁淡漠的脸,碧巧无声地叹了口气。自从温若宁十天前决定开始用迂回战术后,她的耳膜就没少受到摧残。也不知温若宁是受到了谁的启发,自认为每天念叨着甜言蜜语,就能通过尚风的嘴传进楚无恨的耳朵里,进而让楚无恨回到如意楼。 当然温若宁并不是吃定了楚无恨对她的感情,只不过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各种方法都值得尝试。 只是温若宁不知道的是,除了守在明处的尚风,还有一个守在暗处的左思。尚风自然是不会将温若宁的话转达给楚无恨,但左思却不会放过温若宁生活中的任何一个细节,事无巨细地一一报告给楚无恨。 温若宁就这样过了十天,好话肉麻话说了不少,可楚无恨却不见动静。温若宁在苦苦思索着下一个对策的同时,也开始酝酿逃跑计划。 “碧巧,帮我把薄被拿来,有点凉。”温若宁闭起眼睛,靠在摇椅上晃着,轻声对碧巧说。 “是,小姐。” 等了片刻,温若宁只觉身上一重,是她要的薄被盖在了身上。 听见有人在身边坐下,温若宁轻轻勾了勾嘴角,以为是碧巧站的累了,便坐下来,也就懒得睁眼去看。 “听说你甚是想念我,现下我回来了,你可高兴?”一把天籁般的嗓音响起,却在温若宁耳中犹如惊雷炸开。 温若宁倏地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身边晃着折扇的楚无恨。 “又不认识了?”楚无恨噙着他惯有的寒冰笑容看着温若宁,“每次都这么打量我,不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吗?” 似曾相识?温若宁在脑中一转,确实,第一次在房中见到他时,就是这么扫描他的。想到这,温若宁眼前突然又晃过一个湿哒哒的身影,和面前冷着脸的翩翩公子重合在一起。 温若宁困惑的表情落在楚无恨眼底,他淡然问道:“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温若宁摇摇头,想到自己被楚无恨软禁了这么些天,就板起脸恨恨地说:“楚妖孽,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楚无恨别过脸,薄唇抿成优雅的弧度,说:“我只不过不想你接触过多的人罢了,这里人事繁杂,不是你能应付的。” 温若宁闻言,嗤笑一声,说:“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的生活我自己会安排,危险的人和事,我自然不会去招惹,不劳烦你为我担这份心。” 听了温若宁的话,楚无恨脸上依旧淡漠,他扫了一眼温若宁说:“云墨告诉我,你脑中的淤血应经散尽。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如意楼。” “哦?这么快就妥协了?”温若宁见楚无恨不与她计较争辩,也就不再咄咄逼人。在温若宁心中,她与楚无恨仍然是老乡,尽管她不赞成楚无恨的做事方法,但心里却还存在着一分亲近。 “这个不是妥协,不过是因为没必要再对你禁足了而已。” “为什么?”温若宁看看楚无恨倾国倾城的侧脸,不由问道。 “因为我已经回到京城,”楚无恨扬起一抹魅惑的笑,眼底是无尽地彻骨寒,“有我在,你便很安全。” 看着楚无恨薄唇的弧线,温若宁瞬间喷血。这个男人,他,他是成心要她的小命啊啊啊,虽然一张扑克脸,还嵌一双寒冰眼,但这笑实在是,无可挑剔……这孩子八成是心理严重缺陷,不知道小时候遭受了什么虐待才给养成这么怪异的性格。 “唉……”温若宁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二十八,开始长吁短叹。 “怎么?不高兴我在身边?”楚无恨冷淡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些失望,可脸上却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 温若宁挑眼看看他,也懒得深究他的内心,随口说:“那倒不是,毕竟有你在,我还勉强算是个自由身。我只是不明白,你我老乡一场,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 “老乡?”楚无恨轻哼一声,“到现在还认为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 “嗯,”温若宁使劲地点点头,说:“因为我想不出其他理由来解释你身上的古怪之处。” “你最好还是相信我,不然你知道真相以后恐怕会觉得更孤单。现在你潜意识里会把我当做亲人般的存在,但当你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后,你――想想自己会作何想法?”楚无恨说的认真,话中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你真的,是皇朝人?”温若宁带着一丝期望,一丝不确定,再次问道。 “是,我可以指天发誓。” “可是,你怎么会……我是说,你身上为什么有那份合约?你为什么说认识我三年而其实你只失踪了半个月?这根本就解释不通,完全相悖的事实。” “你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恰好可以解决你的这些疑问。不过,以你的性格,是绝不会想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的过去的,不是吗?我只能告诉你,你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你的猜测都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好,放下这些暂且不说,等我恢复了记忆自然会明了。但,楚无恨,我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想问你,请你认真地回答我。” “说吧。” “我和你之间,究竟有没有感情?”她想知道,她的心是不是曾经离开过林博文。 楚无恨依然笑着,笑容里是了然,是清冷,是遥远得触摸不到的高高在上,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沉声说:“没有。” ------------ 第十章 无情 更新时间:2010-03-02 听了楚无恨掷地有声地说出“没有”二字,温若宁本该欢呼雀跃的心,此刻却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一件极珍贵的东西。 “可是,你对我的态度,感觉和对其他人不一样。”话一出口,温若宁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不仅酸溜溜一股醋味,而且颇有些哀怨藏在深处。 果然,楚无恨挑眉一笑,道:“你说这话,是想确定什么吗?”手中折扇展开,楚无恨一副优哉的神情,“我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留你在身边也好,待你不同于他人也好,我自然有我的打算,总不会是因为爱上你这么荒谬的理由。” 闻言,温若宁的脸倏地褪去些血色,变得比往常更加苍白,只是夜色正浓,楚无恨并看不真切。温若宁定了定心神,声音沉静:“如此最好,我问,只是怕有什么羁绊。现在问清楚,反倒一身轻松。你我既然只是合约的关系,那么我的去留也就与你无关了吧?” 楚无恨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凤目里透出慑人的光芒,红唇一动,说出让温若宁怒火中烧的一句话:“温若宁,不要妄想逃离这里,我身边除了死人,没人能够离开。还有,你爷爷我已派人去寻,我对你的承诺,不会食言。” “楚无恨,你说什么疯话?!”温若宁从摇椅上一跃而起,俯身瞪着楚无恨,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我说的是事实,你留在如意楼,我可保你性命无忧,你与爷爷温怀古,也或许还有重聚的一日。”楚无恨顿了顿,接着说:“我说的这些并不是请求,也不是威胁,而是必须,你必须在我身边。” “我、不、要。”温若宁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愤恨的眼神几乎要在楚无恨的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你的生死去留,由不得你。”楚无恨一甩袍袖,漠然地向着房间走去。 温若宁站在原地,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月光下,原本应该布满泪水的脸,却格外地倔强,黑白分明的清眸中不肯留下一滴泪。 温若宁的心很乱,但也同样清晰。她没有气急败坏地冲出如意楼,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楚无恨,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爷爷在皇朝,这个消息对于温若宁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喜讯。尽管温若宁不记得爷爷离开的具体细节,但只要找到老狐狸,以他的智谋,不怕逃不开楚无恨。 温若宁记不得想不清的事不只爷爷温怀古失踪这一件,她同样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同楚无恨签了那可笑的合约。仅从内容来看,她和楚无恨是相当平等的,不存在谁胁迫谁,所以维持五年婚姻这一条根本很可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出于某种迫不得已的原因而假意结婚。 “小姐,楚公子请您回房。”身后碧巧的声音打断了温若宁的思绪,她抬起头,对上碧巧担忧的眼神。 “好,我这就去。”温若宁转过身,刚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对碧巧说:“别担心,我没事。” 碧巧懂事地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恭敬地垂手站在温若宁刚才静立的地方,没有跟着温若宁一同离开。 温若宁了然一笑,脚下便不再停顿,径直回到她和楚无恨共同的卧房。 进了房间,温若宁意外地看见楚无恨正衣冠整齐地坐在雕花椅上,从不离手的折扇此时也放在了一边。 “楚无恨,你我既然无爱,也必然没有夫妻之实,你还要与我同房而居吗?”温若宁话虽说的慢条斯理,但语气中压人的气势也不容忽视。 “自然是要的。”楚无恨答得随意,表情理所当然。 “为什么?”温若宁压制怒火,尽量平静地对着楚无恨。 “因为――只有让人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人,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懂了吗?” “可依照你那日对楚夫人所说,我不过是你的贴身丫鬟,同住一房,好吗?” “以我的身份,要几个通房丫头,应该不过分吧,温若宁?” “你!”温若宁顿时气结,却也无话可说。楚无恨说的没错,以他的身份势力,想要多少女人都不在话下,没有人会去阻拦他。“可是为什么左易会唤我为夫人?”温若宁突然想到此节,很是不明白。 “总要给你一个名分。”楚无恨琥珀色的眸子里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除了左易,在其他人面前,你只是我的丫鬟。” “为什么?” “我做事总有我的理由,你没必要事事都清楚,所以不要再问。”楚无恨说罢便起了身,走进里屋。 温若宁跟进屋去,站在楚无恨身后,说:“楚无恨,如果你利用完我,可以放我走吗?” 听着温若宁柔软的语气,楚无恨眼中微微一动,原来她什么都明白,那么――“不可以。”楚无恨说的无情,语气亦是冰冷至极,温若宁身子一颤,勉强定住心神,说:“我睡外间,你安心休息吧。” 温若宁在两张椅子上将就了一宿,第二天醒来时腰酸背痛,险些就卡在椅子上站不起来。 碧巧看到温若宁如此辛苦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她本以为温若宁是楚无恨的红颜知己,可没想到却连一个丫鬟都不如,晚上竟然睡在两张拼在一起的椅子上。 “碧巧,你来了啊,快,快扶我起来,我的小腰都要给硌断了。”温若宁看到碧巧就像看到救星一般,忙伸出手拉住她。 “小姐,您……”碧巧说着眼圈竟有些发红。温若宁怔了怔,没想到碧巧待她这个名义上的“小姐”如此真心实意,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碧巧,别难过,我昨晚只是想尝试一下新的睡法,没事啊,没事。”温若宁抬手抚平碧巧皱着的眉头,笑嘻嘻地道。 “小姐,楚公子已经出门去了,您如果闷得慌,碧巧就陪您出去走走吧。”碧巧仍是担忧地看着温若宁,想起楚无恨出门时交代的话,连忙转达给温若宁。 “他是不是交代你,我自由了?”温若宁手指敲着紫檀木椅子,面无表情地说。 “是,小姐。”碧巧声音低了低,不知道温若宁怎么会突然间变了脸色。 “我们走吧,别拂了楚公子一片好意。”温若宁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抬头对着碧巧道。 “是,碧巧这就帮小姐取衣裳来。” ------------ 第十一章 羞辱 更新时间:2010-03-03 温若宁带着碧巧顺利地出了后院,尚门神早已离开了月亮门,不知所踪。一时之间看不到尚风那张雕塑脸,温若宁倒觉得不太习惯。 走在繁华的街市上,温若宁却不知该去向哪里。她带着碧巧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向前走,走了半个多时辰,竟然绕到了济仁堂门前。 温若宁站在济仁堂门前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身边碧巧说:“小姐也走累了,不如进去坐会儿,也好跟公子讨教医术,小姐上次不是说有些草药的功效还不甚明白吗?” 温若宁点点头,知道碧巧是在给自己见洛云墨找借口,否则以洛云墨借给她的那些医科大全,哪还用得着她巴巴地跑来询问,医书上一条条都罗列得相当清楚。 “进去吧,确实走得有些乏了。” 温若宁当先走进济仁堂内,满心期待地环顾了整个医馆,却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禁心下稍感失望。 “温姑娘。”温若宁循声望去,正是医馆大夫张一叫住了自己。 温若宁挂起外交式笑容,说:“张先生好,”随即又假惺惺地环顾了下周围,“怎么没看见洛公子?” 张一笑了笑,说:“公子他有事出门去了,傍晚才能回来。” “哦,这样,那倒真是不凑巧了。”温若宁轻叹一声,偷偷地掩饰掉自己心底的失望。 “姑娘若是有事寻公子,不妨先到房里歇着,边吃茶边等公子回来。”张一身子一侧,让开通向后院的路。 “多谢好意,吃茶就不必了。我今日过来也无要事,公子既然不在,我就不便久留。”温若宁礼貌性地一笑,回绝了张一同样礼貌性的邀请。 “那么,等公子回来,我转告他姑娘来过。” “如此便有劳了。”温若宁垂眸谢道,说罢就带着碧巧离开了济仁堂。 出了济仁堂,温若宁一下就没了精神,她挽住碧巧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碧巧,我们回去吧。”没见到洛云墨,温若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也就不愿再在街上乱逛。 看着温若宁一副霜打的茄子样,碧巧只好点点头,陪着温若宁踏上归途。 温若宁和碧巧从如意楼后门溜回到楚无恨的院子里,结果刚一进门,就听见院中传来阵阵娇笑声,听得温若宁头皮一阵发麻。 “碧巧。”温若宁下意识地拉住碧巧,考虑着她们二人是该走进院子还是退回后门。 “小姐……”显然碧巧也被那笑声给震慑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已经回来,还偷偷摸摸地站在外面做什么?”天杀的楚无恨突然放话,吓得温若宁一个激灵。 温若宁对着墙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来退出去是没机会了。索性牙一咬,眼一闭,挺直腰板走进去。估计也不会太少儿不宜,不然楚无恨也不能这么大大方方地叫自己进去。 温若宁一进院子,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地跑偏。偌大的院中端坐着一男两女,皆是衣冠楚楚。一男自然是妖孽楚无恨,两女中一个是与温若宁有一面之缘的楚夫人,另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艳丽佳人却不知是谁。 温若宁立在距离三人一丈开外的地方,不知是该说还是该笑,亦或是就这么杵着。 “你就是无恨哥哥新收的宁儿姐姐吧?”艳丽佳人起身凑到温若宁身边,上下一打量,说:“姐姐长得可真好看。” 温若宁干笑着,心说这丫头谁啊,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倒欢,咱俩还不知道谁大呢。然后出于一个女人惯有的毛病,温若宁开始将美人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扫描到位。 尽管温若宁不愿意承认自己在美人面前颜色全无,但这确实一个不争的事实。 且不论身材身高,光是美人那吹弹可破的雪肤,可媲美小燕子格格的明眸美睫,娇艳欲滴的玫瑰唇瓣,就让温若宁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给埋了。 再看美人一身火红裙装下,被勾勒得完美无瑕的s形曲线,加之其高挑的身材,一旁的温若宁只有仰视的份。 “这是我的表妹,楚柔姝。”楚无恨起身向温若宁介绍面前的红衣美人,手自然地搭上楚柔姝的香肩。 “见过楚小姐。”温若宁适时地回过神来,轻轻一福,显得既识大体又柔弱无限。 “宁儿姐姐不必客气。”楚柔姝上前一步扶住温若宁,声音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柔姝小姐,她是奴婢,你是主子,哪有客不客气一说?”楚夫人款款站起,斜睨着温若宁,语气带着一分不屑与刻薄。 “可宁儿姐姐毕竟是无恨哥哥的……”楚柔姝声音渐小,温若宁却听出了她话里的那层不便说出的意思。 温若宁的手攥的紧紧的,生怕自己嗷地一嗓子叫出来,说自己跟楚无恨没半毛钱关系。但眼下的情况,又实在是不允许她说出真实情况。且不论自己有没有恢复记忆,单是爷爷温怀古没有找到这一条,就足以让温若宁委屈自己留在楚无恨身边。 “夫人教训的是,是宁儿逾越了。”温若宁一福,将不是揽在自己身上。这原本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此时却像是她做错了一般。 “知道就好。”楚夫人目光一转,冰冷地看着温若宁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得楚公子垂怜,是你的福分。往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心里要清楚。” “宁儿谨记在心。” “还有,跟在你身边这个丫头是洛公子的人,你要好生待她。虽说洛公子有言在先说是将人给了你,但你也要知分寸,明白自己是什么地位的人,有没有资格被尊称一声‘小姐’,我的话,你可都明白?”楚夫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但在温若宁听来却仿佛扇在她的脸上,让她倍感羞辱。 “夫人的话,宁儿明白,以后不敢再犯。”说罢温若宁便抬起头来,有意无意地看了楚无恨一眼。 楚无恨的脸仍旧没有表情,只是在与温若宁对视的一瞬,平静如水的眸子里仿佛有些变化。但那变化快得让人难以捉住,就连看的最清的温若宁也觉得是自己花了眼。 “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楚夫人淡淡地瞥了一眼温若宁和她身后的碧巧,直截了当地将她们二人赶走。 温若宁咬了咬牙,说:“是,夫人。”说罢便同碧巧一起想着卧房走去。经过楚柔姝的时候,温若宁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忍,以及不忍后面隐藏极深那一丝骄傲。 回到房中,碧巧忍不住掉了眼泪,温若宁替她擦着泪,心里也有点酸楚。 “傻丫头,你哭什么?”温若宁倒了杯水递到碧巧手里,揉揉她的头发。轻叹一口气,碧巧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看见自己亲近的人被别人羞辱,心里气不过只能哭出来发泄。 “宁姐姐,我是替你不平,”碧巧抽泣着道,“她凭什么对姐姐指手画脚,莫说姐姐与楚公子不……唔。”温若宁见碧巧就要说出真相,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碧巧,你肯唤我一声宁姐姐,我就知道你心里是对我好的。我与楚无恨的关系,随他们外人去想,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没什么好委屈的。”温若宁说着,忽然伸手在杯子里沾了水,在桌子上写道:现在是四面楚歌,有些话万万不能说。 碧巧看后忙用手一抹,桌上除了水渍就什么都没留下。温若宁看着碧巧,碧巧懂事地点点头。温若宁知道碧巧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姑娘,只是年龄尚小,阅历不够,倘若能将碧巧留在身边,假以时日,必能为自己所用。 ------------ 第十二章 无解之毒 更新时间:2010-03-03 院子里,左易抱剑坐在榕树枝上,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唉声叹气,同情心如黄河水一般泛滥着。而他同情的对象温若宁,却和碧巧把自己宅在屋子里,打了一下午扑克牌,玩的不亦乐乎。 她们二人手里的这副纸牌是温若宁在楚无恨回如意楼前,命令尚门神去制作的。说来也怪,尚门神对温若宁是尊敬有加,且不说她的奇怪要求都会答应,就算是温若宁大手大脚地花他钱也从不吝啬。 回想起那十几天的金丝雀生活,温若宁竟然开始有些怀念。虽说那时被限制自由,可心里还是轻松的。而现在,尽管可以随意出入,但却像是坐牢一般,始终觉得身上背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宁姐姐,你饿不饿?”碧巧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正准备出牌的温若宁。 温若宁收住手中的牌,看看碧巧粉扑扑的小脸,笑道:“被这么你一问,倒真是饿了,不如……我们吃饭吧?” “是,碧巧这就去准备。”碧巧欢呼一声,便起身飞快地走出屋子。 温若宁颔首浅笑着,想起她刚认识洛云墨时,骗他去吃早饭的情景,他那时一定也洞察到是她饿了吧? 洛云墨,温若宁甩甩头,怎么又想起师傅了?温若宁郁闷地掰着手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起林博文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想起洛云墨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博文,温若宁摸摸自己的心口,心中那一份若有似无的释然,那种忘却了的淡漠情绪,让她隐约觉得难过。 “一个人发呆时的表情也可以如此丰富吗?”月白色身影一闪,洛云墨已然坐在温若宁身侧。 “洛,洛公子师傅?”温若宁看着眼前熟悉的如玉面容,喜悦在心底一圈圈漾开。 “听张一说你今日到济仁堂去了?”洛云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是啊,可是你不在。”温若宁瘪瘪嘴,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牌。 “听这语气,倒像是在责怪师傅了?”洛云墨语气中流露出的宠溺让温若宁心头一暖,眼前飘过林博文温柔的脸。 “我有那么小心眼吗?”温若宁轻笑,说:“不过既然师傅已经来了,那就留下陪徒弟吃顿晚饭吧。” 温若宁与洛云墨之间轻松而温暖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进房外楚无恨的耳中,他本是想来瞧瞧温若宁的情况,却恰好看到这温馨的一幕。 而房中的洛云墨也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房外有人,只是他清楚地知道那人是楚无恨,他也就乐得装傻,让楚无恨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楚无恨转身施展轻功掠上墙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唇角勾起讽刺的笑。 “公子,宁姐姐,吃饭了。”碧巧手拿托盘笑着走进屋内,对于洛云墨的出现略有诧异,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听来再自然不过,仿佛洛云墨就该出现在这间屋子一般。 “宁姐姐?”洛云墨疑惑地看着温若宁,又扫了一眼正在摆放碗筷的碧巧。 “是我让碧巧这么叫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尊贵的人,何苦顶着一个小姐的头衔,倒不如与碧巧姐妹相称来得舒服自在。”温若宁巧笑嫣然,隐瞒了碧巧改变称呼的真正的原因。 “如此也罢,这般外人听来也难挑出不是。”洛云墨随口接了温若宁的话,却让温若宁一怔,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好饿,洛公子师傅,咱们吃饭吧。”温若宁摸摸自己的肚子,对洛云墨说。 “好。”洛云墨云淡风轻地笑着,眸子里那分凌厉藏得极深极深。 洛云墨对于温若宁要求碧巧与他们同桌吃饭之事,并未作何表示。这个女子不同于常人的思想和举动,他早就习以为常。洛云墨曾试图问过楚无恨,温若宁来自何处,楚无恨却只是笑而不答,叫他不必担心。 “温姑娘,今夜月色极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吃过晚饭,洛云墨看着碧巧收拾碗筷,对着温若宁道。 “好是好,不过楚无恨这巴掌大的院子怎么散步?”温若宁托着下巴看了眼外面一眼就看到头的院墙说道。 洛云墨莞尔一笑,说:“自然不是在这里,我们去平湖看看,好不好?” “平湖?”温若宁皱了皱鼻子,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洛云墨的晚上。洛云墨看着温若宁,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温若宁说:“好,我们就去平湖。” 温若宁交代了碧巧留在如意楼,就同洛云墨两人坐着马车离开了如意楼。上次温若宁一个人瞎走瞎逛倒不觉得平湖远,这回坐了马车才发现其实从如意楼到平湖还是着实有段距离的。 “上次冒冒失失地跑到这里来,竟然没发现原来湖边的景致如此美妙,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温若宁和洛云墨漫步在环绕着绿柳的湖边,忍不住一片感慨。月色下的平湖显得格外静谧,泛着淡淡光辉的湖面让人看着心里愈发平静。温若宁呆呆地看了会儿宽广的湖面,突然觉得人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想到这,心中原本的郁结之气便一下子消散得干干净净。 “温姑娘今日来济仁堂,可是有事?” 温若宁听洛云墨问起,瘪了瘪嘴,说:“今天是楚无恨还我自由身的第一天,我当然要出去逛逛了。只不过出了门才发现我根本没地方可去,走着走着就到了济仁堂,本想进去找师傅说说话的,可是张一说你不在,我只好回了如意楼。” 洛云墨无奈地笑笑说:“以后若是闷得慌,随时欢迎你来济仁堂。” “若是我去了,你又不在,那如何是好?”温若宁侧着头问洛云墨,月光下的表情并不真切。 “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留下喝杯茶,看看书。”洛云墨顿了顿,接着道:“你在我那儿,无恨该是放心的。” 听着洛云墨的话,温若宁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嘴唇,说:“洛公子师傅,我和楚无恨……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是知道你嫁给他,还是知道你是他的通房丫头?”洛云墨说罢饶有兴趣地看着温若宁,等着她的回答。 “他是这么说的?”温若宁的表情瞬间就蔫了下去。 “话是他说的没错,不过,你不想补充些什么吗?” “补充?”温若宁摇摇头,说:“那不是越描越黑。” “无恨虽是向我坦白了你们的关系,但对你的身世来历却只字未提。尽管我曾好奇过,但他不说,我也懒得去问。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埋怨他,也一定有无数个疑问。可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如意楼内,你真正要防的人,并不是无恨。” 温若宁点点头,说:“谢谢公子提醒我,我一定谨记在心。”其实温若宁心里何尝不明白,与其说楚无恨是她的敌人,不如说楚夫人是她的敌人更确切些。 洛云墨想了想,说:“温姑娘不妨试着放松心情去回忆一下过去的事情,或许你恢复了记忆,很多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难道就没有可能借助药物让我恢复记忆吗?”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温若宁最大的心结,记不起来那些过去,她就只能被楚无恨牵着鼻子走。她不愿借楚无恨之口知道自己过去的事,一来是自己别扭的心情无法接受,二来也怕楚无恨随意篡改了过去的事来骗她。 “也不是完全没有,”洛云墨犹豫了一下,说:“我查过医书,像你这种情况,若想恢复记忆,就需用一种毒。” “毒?”温若宁下意识地问出来,没想到恢复记忆经要用这么糟糕的方法。 “一种至阴至寒的毒药。” “那吃了会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洛云墨一愣,不知道副作用为何意。 “就是吃了之后会怎样?会死吗?”温若宁急急地问,如果吃了就得去阎王那报道,那她宁愿一直失忆。 “不会死,只不过会让你的体质变得阴寒至极,承受不了过剩的阳气,自然也就不能成亲。” “啊?”温若宁眼睛瞪得老大,这算什么毒?既毒不死人,也无法造成残疾,只不过是让人一辈子当光棍而已,跟印象中的毒药实在相去甚远,温若宁侧了侧头,问:“那有没有解?” “无解,”洛云墨面色平静如湖水一般,说:“天下无解之毒甚少,此毒就为其一。” “如果我坚持嫁人呢?”温若宁不依不饶地追问。 “除非你们夫妻二人不同房,否则娶你之人必死无疑。”洛云墨笑眼弯弯,接着问道:“温姑娘可要以此法恢复记忆?” 不同房?温若宁挂着满脸的黑线,摆摆手说:“不了,这毒实在太过奇怪,我暂时接受不了。” 洛云墨看着温若宁避之不及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洛公子师傅,你是不是故意的?”温若宁终于嗅到空气中那一点点戏谑的味道。 洛云墨不置可否地笑笑,把话题牵向一边,说:“若是姑娘不介意,以后可以叫我云墨。” 温若宁闻言,嘻嘻一笑,说:“师傅毕竟是师傅,徒弟怎能直呼师傅名讳呢?” “你的心思从未在钻研医术上,我也就算不得什么师傅了。”洛云墨一句话正中靶心,说的温若宁有一瞬的脸红。 “博览群书,总不是坏事,”温若宁嘿嘿笑着说:“既然洛公子师傅变成了云墨,那温姑娘徒弟也得变变了不是?” “宁宁。”洛云墨看着温若宁得意洋洋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吐出两个字,却引得温若宁一愣。 究竟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了?从前林博文总是宁宁,宁宁地叫着,可林博文明明才走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甩开不愉快的记忆,温若宁灿烂地笑着,甜甜地叫了声“云墨”。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洛云墨抬头看看漆黑的夜幕,对着温若宁说。 “嗯。”温若宁顺从地点点头,她确实有些累了,两人绕着平湖走了一大圈,实在是锻炼身体。 ------------ 第十三章 刀下救人 更新时间:2010-03-04 马车穿行在无人的街道上,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得传进温若宁的耳朵里,让她听来觉得极不舒服。 车夫驾着马车轻车熟路地将温若宁送到如意楼的后门,温若宁告别了洛云墨,蹑手蹑脚地回到楚无恨的院子。谁知刚进到院内,就被一个迎面掠过的黑影吓得一个踉跄,险些坐在地上。 温若宁惊魂甫定,刚要往前走,又一个人影晃到她面前。温若宁只觉自己血压升高,心跳加速。心说这古代真是不安全,黑衣人来了一个又一个。 她正要假装没看到眼前直直立着的不速之客,绕开他溜回屋里。怎知温若宁脚下刚动,不速之客却开了口。 “温若宁,平湖的夜景可好?” 楚无恨?温若宁狐疑地转过身,眯起眼睛仔细看着来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在温若宁眼前放大,确实是妖孽楚无恨没错。不过是因为他站在背光处,看不清楚罢了。 温若宁长长叹出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对楚无恨的不耐抛到九霄云外,说:“不好意思,我一时贪玩,回来晚了。” “看来我允你外出,的确是对你太好了。才刚刚一天,就开始忘乎所以。”楚无恨的语气一如往常般不咸不淡。 “楚无恨,我已经退了一步,所以请你不要太过分。”温若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涵养。 “啧啧,”楚无恨手里把玩着扇子说:“温若宁,也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该碰的人,就要保持距离。既然是我的人,就应该听我的话。” 楚无恨言罢便转身回房,根本不理会此时微微颤抖的温若宁是何心情。 “我这园子,并不清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下次我也救不了你。”楚无恨人已经走远,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楚地传进温若宁耳朵里。 温若宁闻言一怔,救她?什么时候?难道刚才那个黑衣人是要对她不利?想到这,温若宁不禁自嘲地笑笑,她算什么人,怎会有那样不开眼的人来杀她,还是别听楚无恨信口开河的好。 拍拍有些昏胀的头,温若宁走回她和楚无恨的房间,照例在椅子上躺下。硬邦邦的木椅硌得温若宁脊背生疼,可阵阵袭来的困意却令她无暇顾及其他,就那样将就着睡了过去。 良久,熟睡的温若宁身旁突然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轻叹一声,抱起温若宁消瘦的身子,缓缓走进里间,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 为温若宁掖好被角后,那人单手一抖,一条粗绳便晃晃悠悠地横在眼前,绳子两端已然在屋的两面墙上固定好。 月光泄进屋内,洒在那人脸上,赫然是绝世倾城的楚无恨。他薄唇一抿,勾出一个不带感情的弧度,随即白衣晃动,楚无恨翻身躺在那根粗绳上,和衣而眠。 温若宁睡的格外踏实,脸上有着浅浅的笑。如果她此时醒来,就能看到活生生的男版小龙女。只不过温若宁似乎眷恋着自己的一场梦,一夜都未睁过眼,也就错过了让她跌破眼镜的画面。 当和煦的阳光暖暖拂上温若宁姣好的面容时,她才懒懒睁开朦胧的睡眼。 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温若宁惬意地笑着。享受了片刻,她却突然脸色大变,她,她竟然躺在楚无恨的床上! 温若宁认清事实后,便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跳下来,迅速铺好被她睡乱的被子,又一阵风似的冲出屋子,站在院中让凉风平静自己的心情。 温若宁抓狂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愣是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雕花木椅挪到了雕花木床上。排除楚无恨带她进去的可能,就只能是她自己梦游走了进去。不过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楚无恨,身边也没什么异状,估计情况还算乐观。 “宁儿姐姐,你怎么站在这里?”娇滴滴的声音腐心蚀骨,一张明艳的脸出现在温若宁的脑海,她定了定神,换上一张恭顺的笑脸,回身一福,道:“宁儿见过楚小姐。” “夫人不在,宁儿姐姐就不必如此拘礼了。”一双纤纤玉手扶住温若宁,温若宁瞥了眼楚柔姝修剪得当的指甲,心中幽幽叹出一口气,自己与她简直就是黑土白云。 “姐姐怎的这样打扮在院中站着?”楚柔姝疑惑地看看温若宁披散的长发,系得歪歪扭扭的衣带。 “嗯?”温若宁顺着楚柔姝的目光将自己审视了一遍,终于觉得自己有碍观瞻,温若宁讪笑着说:“楚小姐有所不知,宁儿从小养成了晨练的习惯。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到房外做运动,第二件事才是梳洗打扮。” 楚柔姝认真地点点头,笑着说:“宁儿姐姐的习惯真是有趣。” “现下我已经锻炼完,该回去梳洗了,”温若宁礼貌地一笑,说:“不能陪小姐聊天,还请小姐见谅。” 楚柔姝摆摆手说:“无妨,我也正要出门去,无恨哥哥答应今日待我到城外踏青,程飞已经在院门等着了。”说罢楚柔姝看了眼温若宁,似乎是想等着看她的反应。 温若宁听出了楚柔姝话中的意思,却懒得跟她计较。这种示威对于温若宁这个心里压根就没楚无恨的人来说,等于是放了个真空,根本不影响空气指数。 温若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玩的开心哦。”说完就转身回了屋子,叫来碧巧帮自己准备早饭。 倒是楚柔姝被温若宁的笑得有点郁闷,她本想借此话来气气温若宁,哪知温若宁竟然毫不在意,那样自在的笑,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难道她不喜欢无恨哥哥?楚柔姝想着温若宁的态度,走出院门,奔向她心中所向往的那份幸福。 温若宁吃过早饭,照例拉着碧巧出了门。两个人在街上逛逛走走,看到好玩的好吃的,就买过来。说来也奇怪,楚无恨虽然对着温若宁时,活像一个人格分裂,但他对温若宁的吃穿用度却大方得不得了,给了温若宁不少的零花钱,任她挥霍。 温若宁对此也从不含糊,只要楚无恨愿意给,她就厚着脸皮接过来,心里从未有过感激也从未有过不安。一段日子下来,温若宁竟也存下了二三十两银子,这在当时算来,倒比不小的数目,顶得上御用工匠小半年的工资了。 温若宁与碧巧去了与济仁堂相反的方向,碧巧正奇怪温若宁为什么不去济仁堂,温若宁就自己给了她解释。 “碧巧,人跟人之间是需要空间和距离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比不着寸缕的展现自己更具有吸引力。” “宁姐姐的话,碧巧听不明白。”碧巧疑惑地看看温若宁,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你常常跟在我身边,慢慢就会明白的。”温若宁笑嘻嘻地拍了拍碧巧的肩膀,又一次坚定了培养碧巧的决心。 又走了一阵,碧巧忽然拉住温若宁的衣袖说:“宁姐姐,不可再向前走了。” “为什么?”温若宁偏过头问碧巧,她虽是在京城住了有五个月之久,但出门的次数甚少,对于城里的地形环境了解颇浅。 “前面是贫民区,治安乱得很,不安全。”碧巧怯怯地说,似乎是见识过前方的混乱景象。 “贫民区?”温若宁闻言忽然来了兴趣。自从她来了古代后,每日见的都是穿金戴银的古代贵族,还确实没见过古代的贫民,好奇心驱使她想过去瞧瞧。 打定主意后,温若宁一扬眉,对碧巧道:“贫民区究竟如何个混乱法,我倒当真好奇的紧,不如咱们就过去瞧瞧?” “宁姐姐……”碧巧的眼眉纠结在一起,郁闷地看着温若宁,不知道她怎的就跟别人这么不一样。其他家的小姐别说是满街溜达,再混进贫民区找乐子了,就是想出了自家门都难。可自己伺候的这位偏偏什么都不顾忌,什么都不在乎。虽是对她这个下人好的没话说,但她还是不能理解温若宁时不时冒出的奇特想法。 “别怕,有我在。”温若宁扬起一个标准的大尾巴狼式笑容,连拖带拽地把碧巧带进所谓的贫民区。 进了贫民区,温若宁一下就明白了碧巧的担忧。这里不仅仅是温若宁想象中一贫如洗的境况,而且更是鱼龙混杂,随处可见地痞混混,耳中充斥着污秽低俗的言语。 人们看见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走来,都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盯着温若宁和碧巧,而这些目光中,多数都是动着歪脑筋在打她二人主意的地痞。 “那个,碧巧啊,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温若宁吞了吞口水,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就说嘛,宁姐姐你……”碧巧刚要抱怨,却被前方传来的厮打声给压了回去。 “你个臭小子,偷钱竟敢偷到你崔爷爷头上来了,看我今天不卸你条胳膊。” “我没偷,你凭什么说我偷你钱?”一个倔强地声音传来,让本来准备开溜的温若宁又回过身来,紧走两步踮起脚透过人墙看向那个脸被踩在肮脏的地面上,满脸血污的少年。 “还敢嘴硬?谁不知道你家那老不死的要钱看病,除了你还有谁敢来偷?”说话的大汉看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方正的国字脸,塌鼻梁,阴鸷的眼,眼中透出的凶暴之气让人不敢逼视。 “崔铁柱,不许你说我爷爷。”少年听见崔铁柱说“老不死的”,立刻开口反驳,被鲜血模糊的脸上,一双黑眸坚毅不摧。 “呦,臭小子,还挺有血性。我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究竟谁说了算。” 崔铁柱一摆手,立刻有个狗腿子捧了大刀送上来。崔铁柱狞笑着举起手中的大刀,就要朝着少年的胳膊劈下去。 温若宁环视四周,周围站着不少来看热闹的人,但却没有一个敢开口阻止崔铁柱。人们麻木不仁的表情,让温若宁突然想起鲁迅弃医从文的故事。 “住手!” ------------ 第十四章 倔强少年 更新时间:2010-03-05 “住手!”眼看着大刀将要落下,温若宁不及多想,话便冲口而出。听见温若宁忽然开口阻止,吓得碧巧直在一旁猛拽温若宁的袖子。 “嗯?”崔铁柱停下手中的动作,凶狠地向着温若宁看来。温若宁见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便自觉地站出人群,对上崔铁柱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你不见了多少银子?”温若宁定下心神,不紧不慢地询问崔铁柱。 “怎么?”崔铁柱双眼一眯,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纤弱的小姑娘。 “你丢多少,我照数赔给你,条件是让你放了这个孩子。” “有意思,”崔铁柱砸吧砸吧嘴,向着温若宁欺进一大步,说:“你想救他?” “你要多少?”温若宁坦然地迎上崔铁柱凶恶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 “二十两。”崔铁柱缓慢吐出三个字,也不再与温若宁纠缠,简单说出自己的要求。 “骗人,你根本就没丢那么多银子!”少年的声音突然传来,但随即一声闷响,打断了他剩下的话。 温若宁低头看看溅在地上的血迹,沉声说:“二十两,我给你便是,放了那孩子。” 碧巧适时从后面走出来,递上一包银两,温若宁接过,没有任何不舍地丢到崔铁柱手中,字正腔圆地道:“放、人。” “小丫头,我看你倒有不输男人的气魄。崔爷我今天就看在你的面上,放了这臭小子,”崔铁柱一顿,接着说:“但若下次再犯,我定让他留下一只手。” “多谢。”温若宁学着武侠剧里的人一抱拳,目送崔铁柱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热闹没看成,四周的人也就一哄而散。温若宁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赶忙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少年。 “修容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少年踉跄着站起来,又一下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温若宁磕了一个头。 “你叫修容?”温若宁搀起修容,轻声问。 “嗯。”修容点点头,并未多言。 温若宁灿然一笑,说:“修容,可否让我为你爷爷医病?” “无功不受禄。二十两银子修容会尽快还与姑娘,但万不可再受姑娘之恩。”修容深深一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小巷中走去。 “喂,你这人怎么……”碧巧看不下去,就想叫住修容教训几句。 “没事,”温若宁摆摆手,阻止了碧巧,说:“咱们且悄悄跟着他,看他家住在何处。” “宁姐姐,你这是为何?”碧巧实在不明白温若宁做这番吃力不讨好之事的用意。 “那孩子我瞧着亲切,眉眼间很像我家乡的弟弟,是以不想看着他被人断了手。”温若宁随便编了个借口将碧巧糊弄过去。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她不过是一时看不下去,莽撞开了口而已。 “原来如此,”碧巧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说:“不过宁姐姐你真是好人。” “走吧。”温若宁浅笑着拉过碧巧的手,两人尾随着修容来到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外。 温若宁和碧巧悄悄地躲在一边,看着修容一瘸一拐地走进土坯垒砌的小院子。 “修容,修容。”一个脏兮兮的少年趴在墙头上轻声叫着修容。 修容回过头,愤怒地看着那少年低头哈腰地走进院子。 “滚,我家不欢迎你。”修容声音冰冷,对刚进来的少年下了逐客令。 “对不起,修容,我实在没办法才会去偷崔铁柱的钱,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爹他好堵,我娘又……”少年苦着脸对修容解释,修容却不为所动。 “我今天替你被崔铁柱打伤,算是还了你家的恩情。以后你我两家互不相欠,你莫要再来寻我。”修容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修容……”少年立在原地,眼中已有了隐隐泪光。 温若宁看到这也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里对那个叫做修容的孩子更多出了几分喜欢。 “喂,喂。”温若宁和碧巧跟着少年离开了修容的家,走了相当远一段距离,温若宁这才开口叫住少年。 “你们是谁?”少年停下来,回身疑惑地看着温若宁和碧巧问道。 “我是刚刚用二十两银子救了修容的人,听说崔铁柱的钱其实是你偷的?”温若宁不紧不慢地说道,少年却听得脸色煞白。 “我,我没有。”少年转身就要跑,却冷不防被温若宁一把揪住了衣领。 “等等,我又没说让你还钱,你慌什么?”温若宁使劲拉住少年,缓缓道。 “那你想干什么?”少年见温若宁和碧巧的衣饰,便知两人来历不凡,语气中不免有些颤抖。 “我不过是想想你打听些事情,你不用怕。” “什么事?”少年用眼角偷偷瞥了下温若宁,确定她没有恶意,这才稍有放松。 “第一,修容家的情况我要知道,第二,你偷钱,修容替你受罚之事我要知道,第三,你家与修容家的关系我要知道。”温若宁气定神闲地看着少年,一抬手,取出两块碎银在少年面前晃晃,说:“告诉我你所知道的,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少年一看有银子,眼中立刻有了光彩,伸手就想去拿。 温若宁素手一缩,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就是今日之事不可让修容知道,否则,”温若宁俏目一眯,“你的下场会比落在崔铁柱手里还惨,明白吗?” 少年慌忙点头,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温若宁攥着银子的手。 温若宁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说:“你最好相信我,因为,这世上不听我话的人,都已经在那里了。”温若宁扬手一指灰暗的天空,声音中竟透出无法言明的阴冷。就连站在温若宁身后的碧巧,都几乎信了温若宁的话,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是,是,李震绝不敢不听姑娘的话。”李震哆嗦着对温若宁承诺,显然是被温若宁吓到了。 温若宁面上继续冷若冰霜,心里却笑开了花,看来自己在话剧社没白干活,那点忽悠人的伎俩还在。 待温若宁听完故事,日头早已偏西。打发了李震离开,温若宁带着碧巧便匆匆离开贫民区,赶回如意楼。 “宁姐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为修容的爷爷医病。”温若宁的薄唇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淡淡对碧巧道。 其实修容的故事在温若宁听来并无太大新意,只不过是修容这个人让温若宁来了兴趣。 原来修容的父母早已亡故,留下修容与爷爷在茅屋相依为命。修容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读书人,怎奈何家中清贫又时运不济,是以都未曾考上功名。修容的父亲在一次上山砍柴时不慎失足落入山崖,英年早逝。而修容的母亲因伤心过度,身体每况愈下,没过两年,便也跟着去了。 母亲离去后,修容与爷爷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李震的父亲与修容的父亲乃是幼时好友,出于朋友间的道义,李震一家尽管也不富裕,但还是大方地伸出援手,帮助修容爷孙二人度过了最困难的一个时期。 此后,修容的爷爷开始四处帮人干活,赚一些家用,爷孙俩也勉强能够度日。但爷爷毕竟上了年纪,粗重的活做得久了,就落下一身毛病。好在修容懂事得早,小小年纪就能够帮爷爷分担家里的负担。 只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修容十岁那年,爷爷在帮人盖房子时从屋顶上摔下,摔断了双腿。自那以后,修容幼小的身躯就担起了整个家。什么样的苦力修容都去干过,为的就是能够赚钱果腹,六七年下来,修容算是尝尽人间心酸。 至于李震一家,与修容也多有来往。只是李震的父亲染上赌瘾,不但没能为家里赚来钱,反而是将本就寒酸的家输了个底掉。李震的父亲常常欠了钱被人追打,境况愈发凄惨。而修容则念着李震父亲当年的恩德,帮他家挡去了不少灾祸。 这次修容被崔铁柱抓住的原因也是一样。李震偷了崔铁柱的钱去替自己父亲还债,却将罪名扣在修容头上。李震本以为他偷钱之事会像往常一样,以修容出卖劳动力来解决,谁料想崔铁柱竟然要砍下修容的一只手。 李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温若宁讲完整个故事,温若宁却始终冷若冰霜不为所动,只是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打扰修容,离开之前将许诺的银子给了李震,算是将他打发。 温若宁与碧巧回到如意楼,却没瞧见楚无恨的影子。忐忑了一路的温若宁暗自松了口气,便拉着碧巧坐在屋里简单吃了晚饭, “宁姐姐,现在咱们身上已无银两,若是再有什么事,可如何是好?”碧巧坐在温若宁身侧轻叹,想起温若宁白天千金散尽的势头,忍不住替她担心。 “现下我你两个弱质女子,赚钱之事无门无路,只能等楚无恨回来同他再要些银两。”温若宁手执瓷杯,慢声细语,似是一点都不为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担心。 “可平日里公子已给了不少,如今告诉他一下子花光,怕是不好交代吧?” “留我住在这里的人是他,我的吃穿用度自然是要从他身上出,难不成要我搭人又搭钱吗,这也忒不划算。” 碧巧看着温若宁紧紧计较的样子,轻笑出来,说:“碧巧觉得宁姐姐做事总有自己的打算,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但总不会令自己吃亏。” “你这丫头,把我说的太神了点。我现在我可是有要害捏在别人手上,纵使有再多妙计,也是一个都使不出来。” “可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碧巧觉得楚公子对姐姐并无恶意呀。” “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他没有,不等于别人没有。我现在就好似一个黑夜中的旅者,看不清四周,也看不清前路。只能凭自己的直觉,慢慢向前走。若是真有恶狼出现,恐怕难免会被啃个皮骨不剩。” 碧巧看看温若宁渐深的眸子,抬手搓搓自己的手臂,低声说:“宁姐姐,你别说了,听着怪可怕的。” “别怕,”温若宁浅笑着揉揉碧巧的头发,说:“甭管什么恶狼恶鬼,它来了,我挡着便是。” ------------ 第十五章 置地开店(1) 更新时间:2010-03-05 温若宁与碧巧正自说话间,就听见院门处传来一阵娇笑低语。温若宁柔柔一笑,起身推开门,迎了出去。温若宁立在院中,而院门处正是楚无恨与楚柔姝一对壁人。至少在温若宁现在的角度看来,楚无恨与楚柔姝是相当般配的。 “宁儿姐姐。”楚柔姝巧笑着向温若宁问好。 “楚小姐好,不知今日踏青郊外可玩得尽兴?” “有无恨哥哥陪着,在哪儿都一样开心。”楚柔姝说着便挽了楚无恨的手臂,一脸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 “你今日回的倒早。”楚无恨蹙了蹙眉,没有理会身旁的楚柔姝,淡淡地看着温若宁。 “宁儿今日早归只是为了同公子商量件事,不知公子何时有空?”温若宁礼貌地笑着,一口一声公子唤了楚无恨,却让楚无恨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无恨哥哥,既然宁儿姐姐有事同你商量,那柔姝便先回房去了。”楚柔姝乖巧地松开缠住楚无恨手臂的玉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楚无恨瞥了一眼温若宁,说:“进来谈吧。”说罢,就径自进了屋去。 温若宁不在意地笑笑,又抬头望了眼黑得深沉地夜空,便随着楚无恨踱进屋内。 “何事?”楚无恨抬手为自己沏了杯茶,随口问道。 “问你要个人情,行个方便。” 温若宁顿了顿,见楚无恨不语,便自顾接着说下去。 “如意楼是楚夫人的产业,自是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如今我想到一个能帮如意楼日进斗金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楚夫人能不能够信任我。” “你是想让我说服楚夫人用了你的法子?”楚无恨抬眸看了眼温若宁,缓声道。 温若宁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楚无恨侧头打量着温若宁,薄唇忽然扬起一抹莫测的笑意,说:“说出你的目的,或许我会给你更意想不到的帮助。” “我要如意楼进账净利润的三成。” “只是如此?” “就是如此。” “若是我不答应呢?” 温若宁低笑着,突然压低身子凑近楚无恨说:“楚公子,我信你有富可敌国的资产,不在意养着个把闲人。但无功不受禄,我花钱愿意花踏实钱,不想伸手向你要,我自己赚来的钱,我花着,不觉累。” “用这么个理由说服我,显然很不具有说服力。不过,我答应你。”楚无恨红艳的唇抿做一个完美的弧度,迎上温若宁略带挑衅的目光。 “既然答应了我,就尽快安排我见楚夫人吧。” “你不必见楚夫人。”楚无恨神色淡然,温若宁却瞳孔一缩,不知楚无恨在打什么主意。 “你有什么打算?” “明日你抽个空去祥源镖局,找镖师秦振南,自然就会知道。” 温若宁听罢仔细地看着楚无恨,盯了半晌也没瞧出所以然来。深思熟虑后,发现自己也没别的路可走,温若宁只好点点头,答应了楚无恨的要求。 “近些日子你或许会操劳些,无事便早点歇着吧。”楚无恨说完,一甩袍袖就出了门去,留下温若宁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 温若宁拂了裙摆坐在雕花椅上,浅浅品着茶,猜想楚无恨的打算,却始终没个头绪。 一个人坐了许久,便觉脖子酸困,正想起身运动运动,却听见有人轻轻叩门。 温若宁开了门,正是多日不见的左易恭顺地立在门口。 “何事?”温若宁对左易无甚感觉,语气中不免有些冷淡。 “夫人,主子今晚有事外出,他请您放心休息,不必等他。”左易颔首答道,对温若宁该有的尊敬一分不减。 “知道了。”温若宁淡淡道,随即转身进了屋内,左易抬手将房门轻声关了。 温若宁舒服地躺在楚无恨宽敞的大床上,心里溢出些小小的满足。虽然不知道楚无恨此番离去是真是假,但留给她一人独享的空间确是实实在在的,于情于理,都该对他道声谢。不过温若宁比较倾向于将谢字埋在心底,自己清楚便罢了。 温若宁嘴角挂着舒心地笑,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因为心里挂着些事,温若宁醒的倒也早。寻思着要出门去办事,温若宁便找了件不大繁琐的衣裳换了,头发随意挽上,叫了碧巧用过早饭,就出了门去。 温若宁带着碧巧照例走了如意楼后门,可一出门却看到左易恭顺地站在一辆马车前,似是等候多时了。 “夫人,请上车。”左易挑起车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何意?”温若宁蹙了蹙眉,料想自己的地位还没高到要楚无恨派马车来送的地步,便有此一问。 “主子吩咐说夫人和碧巧姑娘都不识得路,是以命属下在此候着夫人,送夫人出门。”左易回答的理所应当,对于温若宁头上顶的这个“楚少夫人”的头衔丝毫不马虎。 “如此便多谢了。”温若宁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左易在一旁本想搭把手,但碍着温若宁身份特殊,终是纹丝未动地站在了原地。 “碧巧。”待温若宁上了马车站稳,便回身把手伸给碧巧,将她拉了上来。 “左先生,咱们可以走了。”温若宁放下车帘,轻声对左易道。 “是,夫人。”左易虽是对温若宁对自己的称呼感到略有不适,但依旧稳稳地赶了马车,驶出窄巷。 温若宁与碧巧坐在车内,马车晃晃悠悠,碧巧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温若宁。 “怎么了?碧巧。”温若宁好笑地看看碧巧,又摸摸自己的脸。 “宁姐姐,他为什么唤你夫人?”碧巧抬手指了指车帘,温若宁这才想起碧巧没见过左易,自然是不知道左易对自己身份的误解。 “他是楚无恨的手下,许是因着楚无恨的原因随便喊的,无妨。”温若宁随口为碧巧解释,碧巧也就乖巧地点点头,轻易地被温若宁打发了过去。 马车走了不大一会儿,就又缓缓停下来。待马车停稳,温若宁便听得左易在外面道了声:“夫人,到了。” 挑起车帘,温若宁利索地从马车上跳下,完全没有古代女子弱风扶柳之意,倒让左易心中有了些许感慨。 马车停在了一个院落的侧门,温若宁不明所以,向左易投去询问的目光。 “夫人,这里便是祥源镖局了,想必秦镖师已在等候夫人。”待左易言罢,温若宁轻轻颔首,算是对左易表示感谢。 左易上前叩了门,一位老者将门打开,让了温若宁和碧巧进门,温若宁跨进门槛却发现左易依旧立在马车旁。 温若宁疑惑地看看左易,难道他不应该为自己引见那位秦镖师吗? “夫人请放心,左易在此等候夫人。”左易一如既往的恭顺,温若宁不便再多说,就随着老者往院子深处走去。 走进一个看来宽敞质朴的内堂,开门的老伯为温若宁沏好茶后便退了出去,留下温若宁和碧巧一个坐一个站在屋内。 “温姑娘好,在下秦振南。”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温若宁抬眸望去,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从门外跨了进来。 “秦先生好。”温若宁起了身,轻轻一福,嘴里却还是唤了先生。 秦振南一怔,随即朗声而笑,道:“在下是个粗人,旁的话也不同姑娘多说,今日公子要姑娘至此,便是要姑娘提银子开店的。” 温若宁闻言愣了一愣,随后笑道:“敢问秦先生,公子可有吩咐要支多少银两给若宁吗?” “除去为姑娘盘店面的银两,公子要在下交给姑娘五百两纹银。” 五百两?温若宁暗自吸了口气,面上依然平静如水,道:“有劳先生了,只是不知秦先生所说的店面……” “公子只讲了是给姑娘做生意只用,其他并无交代。” “如此便多谢先生了。”温若宁又福了一福,便接过秦振南递过的银票,仔细收在怀中。 “在下为姑娘盘下的店面处在闹市之中,是个不错的地界,再过几日手续办妥,便可请姑娘前去过目。” “烦劳先生费心了,若宁在此谢过先生。”温若宁深深一福,真心表示自己的谢意。 “姑娘不必多礼。”秦振南看温若宁对自己连表谢意,一贯粗犷的汉子竟有些不好意思。要知自己不过是祥源镖局的一个镖师,平日里楚公子吩咐的事情只管办妥便是。如今面前这个与楚公子渊源甚深的女子对自己恭敬有加,倒真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温若宁看出秦振南的心思,唇角不自觉勾起浅笑。 带着碧巧告别了秦振南,温若宁迈着轻快地步子出了祥源镖局。楚无恨的计划,她心里多少盘算出了些眉目,前后思量,于己也不是坏事,便准备放手搏一搏,横竖赔了钱也算不到自己头上,轮不到自己心疼。 ------------ 第十六章 置地开店(2) 更新时间:2010-03-06 温若宁喜滋滋上了马车,吩咐左易送她和碧巧到济仁堂,便琢磨着晚上回如意楼同楚无恨商量店铺的事。 温若宁这边虽是考虑着赚钱的问题,但也没忘记修容爷爷的病情。她自知自己的半吊子医术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得去济仁堂请洛云墨出马。 到了济仁堂,温若宁就打发左易先回如意楼,毕竟去见修容之事不能让楚无恨知道。尽管温若宁心知瞒不了楚无恨多久,但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进济仁堂,温若宁就看到一个淡青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案前,心里顿时一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洛云墨身后站定,正准备伸手搭上他的肩,却见洛云墨含笑回过身来,轻声唤她:“宁宁。” 温若宁见自己的小坏没能使出来,便瘪了瘪嘴,不再说话。 “坐。”洛云墨一侧身,为温若宁让出个位置,示意她坐下。 “云墨。”温若宁勾起一个甜甜的笑,托着下巴看着手握笔杆的洛云墨。 “宁宁,”洛云墨放下手中的毛笔,好脾气地笑着:“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嗯。”温若宁使劲点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想请你帮我去救一个老爷爷。” “哦?才一天不见,你就做起善事来了?” “也不算是善事,”温若宁抿了抿唇,道:“不过是想找些事来填补罢了,不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洛云墨沉吟了一下,说:“待我将这几副方子写完,便随你去瞧瞧。” “谢谢你,云墨。”温若宁笑眼弯弯,得了洛云墨的应允,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洛云墨忙完手头之事。 碧巧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前主子和现任主子脸上潜藏着的幸福,忍不住低头浅笑。或许在她心底更希望温若宁留在洛云墨身边,而不是楚无恨。 等了片刻,洛云墨将手中的方子和一些琐事交代给张一后,便同温若宁一起出了门。 “宁宁,你说的老爷爷家住何处?” “这……其实他们住在贫民区。”温若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她担心洛云墨不肯去那样的地方。 “医者父母心,无论病患是什么样的人,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放心吧。”洛云墨似是看出温若宁的担忧,淡淡开口道。 温若宁闻言心头一暖,牵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便同洛云墨一起步行向修容的家。 修容所住的地方离着济仁堂着实有一段距离,但温若宁和洛云墨却默契地没有提乘马车前往之事。二人考虑到修容家所在之处比较特殊,实在不便过于招摇,引人注目。 一路上,温若宁简单向洛云墨说了修容家的事,洛云墨听后略有动容,似乎在温若宁的言语间察觉到些不寻常的东西。 温若宁依着昨日的记忆找到修容家的茅草屋,茅草屋依旧破败,让人看着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抬手推开茅屋几乎似乎透着风的门,温若宁觉得呼吸一滞。阳光照进屋子,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清晰可见,屋中角落里放着一张木板床,床上破旧的棉被下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是小容回了吗?”老人苍老嘶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温若宁飘忽的思绪。 “老人家,我们是修容的朋友。”洛云墨替温若宁接过老人的问话,好听的嗓音为这浑浊的空气添了一道光彩。 “原来是小容的的朋友,快,快进来坐。”老人勉力想要坐起,哪料手臂一软又倒在床上。 “小心。”温若宁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老人的身子。可一触之下才发现老人已是瘦的皮包骨,垂下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愧疚。 “不打紧,不打紧。”老人拍拍温若宁的手,靠在背后的茅草墙上。 “修容爷爷,这是洛大夫,是来为您诊病的。”温若宁蹲在老人的床边,向他介绍洛云墨。 老人睁大眼睛向温若宁身边看去,却似乎看不大清楚,只是感激地笑着。 “老人家,请把手伸出来,让我为您诊脉。”洛云墨上前一步,温声道。 “诶,好。”老人颤巍巍地抬起右手,放在木板床的床沿上。 洛云墨白皙的手指压在老人枯柴般的手腕上,深深浅浅地探着脉象。温若宁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也很刺眼,便转身悄悄退了出去,碧巧想跟着她,却被温若宁抬手挡了回去。走出门去,阳光有些刺眼,温若宁独自一人站在土坯围起的院中。 半年多前,姥姥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浑浊的眼睛,看透生死的笑容,仿佛失去生命的枯败手指。两行清泪自温若宁脸颊滑落,不为别的,只为已经天人相隔的姥姥。 “怎么又是你?”门口传来清朗的声音,温若宁自顾抹掉流下的泪水,回身去看来人。 修容依旧是短衣打扮,身上的伤大大小小,手中还提着一个藤编的筐子,筐子里放了些许的绿菜。 “我说过会为你爷爷医病,所以就来了。”温若宁淡淡地笑着,刚才那一抹悲伤早已隐去不见。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修容绕开温若宁,就想进屋里去。 “等等,修容。”温若宁上前一步,挡在修容面前,说:“你不让我帮你,无非是怕欠我的人情。但若是我愿意与你谈个条件,你是否就能接受我的帮助?” 修容垂眸想了想,道:“什么条件?” “很简单,最短半个月后,你与爷爷搬到我的地方去住,你帮我做工。” “你是干什么的?”修容狐疑地看着温若宁,对这个女子的来历很是疑惑。 “我做的自是正当买卖,这点你大可放心。违法乱纪之事,我温若宁绝不会做,也绝不会让你去做。”温若宁顿了顿,接着道:“你跟着我,起码不会挨饿受冻,遭人欺侮,爷爷的病也会得到妥善的治疗。” “你且容我考虑几天。”修容点点头,见温若宁的话语表情不似作假,便不一再抗拒,毕竟温若宁提出的条件正是他所追求的。 “此事我不强求,若是你执意不答应,我便不再打扰。”温若宁粲然一笑,道:“希望你慎重考虑我的建议,这不会是让你吃亏的事情。” 温若宁说罢,便转身进了茅屋,修容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去。 洛云墨此时已为老人诊好脉,正在同老人低声交谈。温若宁走过去,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洛云墨,洛云墨眸子黯了一黯,温若宁的心也跟着黯了一黯。 “小容,快谢谢你的朋友,他们都是好人啊。”老人摸索着想拉住修容的手,声音沙哑。 修容上前一步握住老人干枯的手,声音有些发涩,对着温若宁和洛云墨道:“谢谢你们。”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明日到济仁堂来取了药,每日两顿,煎好让老人家服下。” 修容看了看洛云墨如玉的面孔,转而对温若宁说:“你的话,我会慎重考虑的。” 温若宁微微颔首,转身对洛云墨道:“云墨,我们走吧。” 午间太阳正好,暖暖地晒着路面,洛云墨与温若宁、碧巧三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云墨,修容爷爷还有多久的日子?”温若宁踢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子,问洛云墨。 “若调理得好,一年。” “已经这样严重了吗?”温若宁不自觉地又想起姥姥在弥留之际的情景。 “老人家的心肺俱损,痼疾多年未愈,拖累着整个身体每况愈下,加之年事已高,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温若宁埋下头,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云墨,如果是你,会因为病患年事已高,而放弃治疗吗?”温若宁声音有些颤抖,脑中尽是姥姥最后抢救时的一幕。十几个医生围在姥姥身边,监控器上绿色的数字一点点下降,医生们束手无策。温若宁哭倒在医院走廊,一个中年医生对温若宁说:老人年纪大了,没办法。 温若宁始终觉得是医生没有尽力,她看着姥姥离开,看着医生面无表情地走过她的身边,只有流下的泪冰冷着她的心。 “宁宁,你说心里空落落的,现在可有充实些?”洛云墨看出温若宁情绪不对,却也不愿开口去询问她。 “心里被砸出血的洞,是填补不了的。”温若宁自顾自说着自己的痛,也不理会洛云墨是否明白。 “只要你愿意去面对,伤口就会结痂脱落,慢慢再长出一块新肉,虽然会有不同,但却不会再那样痛。” 温若宁抬眸看看洛云墨,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云墨,我饿了。”言罢,便笑嫣如花。 当温若宁坐在京城最负盛名的食堂醉仙楼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实在是顺风顺水。 温若宁托着下巴想,或许这就是天意,老天觉得把她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太对她不起,所以才让她想钱得钱,想人得人。虽然身边依旧摆着几座大山,但目前还不是大问题。 ------------ 第十七章 平和时光 更新时间:2010-03-07 “宁儿姐姐?”身后娇柔的声音打断温若宁的美梦,眼前浮过楚柔姝的脸,好心情顿时凉了一半。 “宁儿见过楚小姐。”温若宁款款起身,对着身后的楚柔姝毕恭毕敬地一福。 “无恨。”这边洛云墨也含笑对楚无恨打招呼。 “见过公子。”温若宁把该做的里子面子全做足,免得被人挑刺。 “云墨……哥哥?”楚柔姝不确定地看着面前如玉的翩翩公子。 “柔姝,小姐。”洛云墨的话顿了一顿,眼中飘过一丝了然,随即又云淡风轻地笑着。 温若宁左右看看,楚无恨扑克脸上的表情阴晴难测,温若宁也懒得与他搭话,只是恭顺地站在一旁。 “既然遇到,不妨一起坐下吃些东西吧。”洛云墨声音如玉,邀请楚无恨和楚柔姝与他们二人同坐。 楚无恨闻言站在原地没有动,幽黑的眸子淡淡扫过温若宁的脸,却让温若宁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忽然想起那夜他说的:不该碰的人,就要保持距离。不该碰的人……温若宁看看洛云墨,心中有些酸涩。 “无恨哥哥,咱们就坐下吧,人多了也热闹啊。”楚柔姝大概是看出三人之间奇怪的气场,便挽住楚无恨的手臂,撒娇道。 “好。”楚无恨难得露出一个不算冷淡地笑,随意坐了下来。 温若宁暗自舒了口气,心说还是小表妹有魄力,一句话就把扑克脸拿下了。 “云墨哥哥,柔姝有好多年都没见过你了呢。”楚柔姝天真妩媚地笑着,完全符合自来熟的标准。 “当年我与无恨离开时,柔姝小姐还不及七周岁,到如今确有许多年了。” “还记得小时候,两位哥哥带柔姝去放纸鸢,那时真是开心得不得了。可后来你们走了,我父……我爹就再没让我去放过纸鸢。” 看着楚柔姝略带委屈的娇容,洛云墨淡笑着,颇有些兄长对待妹子的姿态,温若宁瞧在眼里,心中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楚无恨见温若宁别扭的姿态,薄唇忽然划出一个莫测的笑。随即抬手抓住温若宁的手腕,起身对洛云墨道:“云墨,下午就烦劳你帮我带柔姝在京城逛逛,我与宁宁有些琐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温若宁突遭变故,还未及反应,已经被楚无恨带的离开了木椅。温若宁腕上使劲,想挣开楚无恨,哪知却被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一边的洛云墨看看两人紧紧相扣的手,又看看温若宁隐约透出的厌恶表情,优雅地一笑,微微颔首,好脾气地答应了楚无恨。 温若宁见自己抵不过楚无恨,只好对着碧巧使了个眼色,叫她不必担心,也不必跟来。碧巧倒也聪慧,看明白了温若宁的哑语,便乖乖立在桌边,不动也不说话。 楚无恨拖着温若宁走出醉仙楼,终于一松手,放开了温若宁。 “楚无恨,好端端的你又发什么疯?”温若宁揉着被握痛的手腕,怒视着楚无恨。 “我忽然想起你拿了我不少钱,总该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吧?”楚无恨无视温若宁的愤怒,手里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现在?”温若宁看着四周,两人正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形状怪异。 “对,现在。”楚无恨说着便向前走去,“想必你也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谈。” 温若宁听着楚无恨的话,头顶冒出隐隐黑气,填饱肚子?温若宁回头望望醉仙楼的招牌,对着楚无恨的背影一挥粉拳,此扑克脸的性格扭曲程度真可谓是登峰造极,令她深深折服。 楚无恨带着温若宁去了不远处的掬愚阁,据楚无恨说,这里的小菜精致可口,味道不输醉仙楼。 温若宁看着桌上精美的菜式,顿时食指大动,一顿风卷残云后,抹抹闪着油光的嘴唇,终于露出了满意地笑。 “味道如何?”楚无恨食指轻扣桌面,对着温若宁淡淡一笑。 “还算说得过去。”温若宁呷了口茶,扫了一眼被自己吃到点滴不剩的盘子,挑眉说道。 “那么,我们来谈谈生意吧。”楚无恨似是不经意间略了眼温若宁放银票的口袋。 “说到这个嘛,”温若宁一顿,把思路理顺了,说:“我倒是有些地方不甚明白,你能为我解答吗?” “请讲。”楚无恨细细看着手里的瓷杯,似是早就料到温若宁会有此一问。 “楚无恨,你为什么不让我在如意楼折腾那摊事,反而是让我另起炉灶?”温若宁虽是看楚无恨不顺眼,但同他说起话却轻松的多,毕竟很多现代用语他都是明白的,两人不存在代沟。 “怕你搅黄了楚夫人的生意,所以另给你家店,随你经营。”楚无恨目含笑意,难得卸去了那层让人心里发寒的冰冷。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温若宁砸吧砸吧嘴,心里更加确定楚无恨的目的不纯,不过楚无恨不说,她也不愿再问。从本质上讲,她现在是替人打工,知道的事情越少反而越安全。 “还有问题吗?”楚无恨同样明白温若宁的心思,不过他也乐得装糊涂。两个人虚虚实实,斗得不过是那一分心眼,同是七窍玲珑的心肝,不同的是,温若宁输不起。 “当然。”温若宁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张纸,又挥挥手找来店小二要了笔砚,才对楚无恨道:“签份合约吧,别的我不要,只要这新铺子里四成的利益。” “四成,”楚无恨眯了凤目,道:“你拿四成,却怎么算都是我亏。” “你出钱,我出力,算是公平买卖。”温若宁也气定神闲,“你若是觉得亏了,也可不做这笔生意。” “生意我是非做不可,要求你可以随便提,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不妨直说。”温若宁唇角勾起柔和的笑,她吃定楚无恨不会不做这宗生意,因为她隐隐觉得,楚无恨需要大量的钱,至于他要钱做什么,温若宁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我要你竭尽所能地张扬,不择手段地笼络官员。第二,我要你半年内交给我一个知书达理,绝色倾城的女子。” 温若宁听了楚无恨的话,回味良久,终于挤出一个苦笑,说:“我是不是上了贼船了?” “温老板,”楚无恨一个称呼就将温若宁的话落到了实处,“你我现在就是水和舟的关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温老板可要记在心里。” “过去听人说,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么就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杀了那个人,第二,让那个人同流合污。楚无恨,”温若宁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无恨,说:“我失忆前,是不是窥探到了你的什么秘密?” 楚无恨薄唇一抿,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对温若宁的问话不置可否。 “知道了知道了,”温若宁忽然直起身子,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不过既然要我来管这间铺子,那么我的要求,你必须一一为我做到。软件,硬件,一个都不能少。” “明日起,左易和左思会跟在你身边,任你差遣。你要的东西,只管画出草图交给左易,他自会打理好。” “别的都好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从秦妈妈手里借几个清倌过来?”温若宁手指一下下地蹭着瓷杯的口,道:“若是没有姑娘,纵使我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楚无恨沉吟了一下,说:“倒也不是难事。” “楚无恨,我知你与楚夫人不好交代,横竖我是一个外人,你不妨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诋毁我自己的理由,我就不替你找了,你寻思好一个就同夫人说了,也好为你自己撇清关系。反正我在她心里已经是乌漆抹黑的一摊烂泥,再怎么踩上两脚也无所谓。所以,你就放心地去编排我吧,我原谅你。”温若宁说的大义凛然,一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这话不用你说,我也一样会去做。孰轻孰重,我还分得出来。”楚无恨脸上没什么波澜,却听得温若宁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编排死我没商量,楚无恨,英雄所见略同。”温若宁讪笑了捞了口水给自己喝,心说真是碰上瘟神了。 “对了,”楚无恨淡淡地扫了温若宁一眼,道:“新铺子开张以后,你就不用住在如意楼了。你挑中的人,也可以随你一起搬过去。” “这点不用你说,我这心里跟一明镜似的,照的倍儿清楚。”温若宁心一横,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绕圈子实在太累。互相心知肚明的事,不必让话拖累着,再虚情假意地感恩戴德。 楚无恨看着温若宁一排森森白牙啃着青花瓷杯的边,忽然笑了出来。 温若宁两颗门牙放在杯沿上,愣愣地瞧着楚无恨。她发誓,这是她认识楚无恨以来,见过的他最像人的笑。 楚无恨的薄唇色如海棠,醉人的浅笑灿若桃花,温若宁却煞风景地想到薄唇的男人最是薄情这句话来。 ------------ 第十八章 夜色深沉 更新时间:2010-03-08 温若宁和楚无恨在掬愚阁一坐就是一下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些有的没的,时间倒也就打发了过去。 窗外天色渐暗,楚无恨起身宽袖一拂,对温若宁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 “嗯。”温若宁点点头,与楚无恨并肩走出掬愚阁。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长,落日的余晖为二人度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楚无恨唇角挽着一个浅笑,翩若惊鸿的面容难得地宁静安详。淡紫绸面的袍子里透出银色云纹的镶边,优雅中却隐约散发着慵懒的意味。 微风抚来,温若宁抬手拨弄着垂下的发丝,白皙的脸颊映着淡淡的红晕。眸若星辰,面若芙蓉,温若宁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她的无邪中更添了分妩媚。 二人琴瑟和谐的身影引来路人的侧目,人们窃窃私语,不住感慨着这一对恍若天人般的年轻男女。 温若宁对于她和楚无恨之间难得的和谐浑然不觉,直到他们并肩进了楚无恨的院子,才从楚柔姝不善的目光感觉到些许的别扭。 楚柔姝在,碧巧自然也在,洛云墨意料之中地早已离开。温若宁扫了一眼院子,笑容渐渐在唇边扩大,楚夫人雍容华贵的身影恰好也在这不大的院中。 温若宁款款上前,低眉顺眼地对楚夫人行了主仆之礼,楚夫人盯着温若宁看了半晌,就在温若宁觉得自己脸上几乎长出花来时,楚夫人忽然收了目光,含笑让温若宁退下。 温若宁闻言如获大赦一般,招呼了碧巧便猫进屋里去。她可不愿亲耳听到楚无恨诋毁自己,她需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楚无恨无论将事情抹得多黑,她都不感兴趣。 “碧巧,有公子和楚小姐陪着你,玩的可尽兴?”温若宁自己捞了口茶坐下来哧溜哧溜喝着,笑眯眯地问碧巧。 碧巧听了温若宁的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一是怪她说话不该主仆不分,二是怪她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小丫头把嘴一嘟,道:“宁姐姐,您这一走倒好,公子是看不出不悦,可那位楚小姐却立刻黑了脸,说是身体不适,下午早早就回了院子。” “她欺负你了?”温若宁好笑地看看碧巧,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怕是要不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 “那倒没有,”碧巧瘪瘪嘴,“许是她念在姐姐和公子的面上,也不好把火撒在碧巧身上。” 温若宁浅笑着摇摇头,说:“你恰恰说错了。她若是一把气撒在你头上,我倒觉得有情可原。可现下她憋着忍着,却有些麻烦。” 碧巧支着头想了想,对温若宁道:“难怪我觉得楚夫人到院子的时间和时机都十分凑巧,经姐姐这么一说,或许楚小姐她……” 碧巧的话点到即止,她知道温若宁懂了她的意思,便不再说下去。这样一来,即便有的话被人听了去,也难落下口实。 “人心最是难测,咱们又何苦为难自己。他人不动,我们就静观其变,省的去劳那份心。”温若宁说罢,便起身去寻了沓纸,又拿来笔砚,准备罗列下自己想好的青楼名号,顺便画了舞台、道具、服装的图样,让左易拿去一一落实。 碧巧看着温若宁忙前忙后地研磨,铺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温若宁在自己心底潜藏已久的问题。 “宁姐姐,咱们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呐?” “开青楼,赚银子。”温若宁答得简答,却惊得碧巧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青,青楼?”碧巧咽了咽口水,显然,这个词汇在古代女子心中实在是遭到不能再遭。 “碧巧,我问你,”温若宁顺手把砚台推给碧巧,让她帮自己磨墨,“如果一个人要在世上生存,最基本的是什么?” “衣食住行,缺一不可。” “好,那我再问你,这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银子?” 碧巧摇摇头,温若宁接着道:“人只要活着,就离不开银子。试问,姐姐我现在一个一穷二白的弱女子,就算想买块饼,都要开口向人要银两,这样的日子,过得岂不煎熬?” 碧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碧巧似乎有些明白姐姐的用意了。” 温若宁拿起毛笔,开始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起字来,一边写一边继续教育碧巧道:“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拿了别人的东西,欠了别人的情,都终究要还的。” “修容不接受姐姐的帮助,也是怕还债吗?”碧巧倒能够举一反三,温若宁赞赏地点点头,说:“基本同理。不过,我开青楼,并不单单只是不想再向楚无恨拿钱,至于其他的原因嘛,”温若宁捻起手中的纸,吹了吹,道:“往后再慢慢讲给你听。” “看看,这些名字如何?”温若宁献宝似的把纸放在碧巧面前,碧巧认真地看过温若宁的每一个字,最后又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好吗?”温若宁一把抓过写满鬼画符的纸,只见满篇充斥着“丽春院”、“怡红院”、“宜春院”、“丽香院”、“醉红院”此类的字眼,俨然一个青楼妓院大百科。 “确实不够雅,”温若宁敲着下巴,想了想道:“须得取一个既雅致,又浮想联翩的名字,才够得上我温老板的级别。” “温老板认为,琼琚阁如何?”声音一到,楚无恨的人便也就进了门来。 温若宁看到楚无恨,罕见地心中没有厌恶之感,只是托着腮想了想,道:“琼琚,美玉也。以美玉喻美人,倒是不俗。” “名字既然定下来,温老板便可着手挑选阁中姑娘了。”楚无恨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自顾自地沏了杯茶。 “哦?公子你这么快就同夫人谈妥了?”温若宁挑眉看看楚无恨,心说扑克脸指不定怎么毁的我呢,竟然让楚老妖婆这么快就点头同意。 “楚夫人说你既然跟了我,就算是楚家的人,挑几个如意楼的姑娘去撑场面,这点面子她还是肯给的。”楚无恨淡淡说着,温若宁却嘴角抽搐,险些暴走。 “劳烦你知会秦妈妈一声,明儿早起我就去东阁挑人,少则十个,多则二十。既然我是你楚家的人,就赏分薄面让我喜欢几个便带走几个罢。”温若宁接过楚夫人赐下的天大面子,来个狮子大张口,比比谁的脸皮更厚。 “既然楚夫人应下此事,就不会再与你计较,楼里的姑娘任你挑选。”楚无恨此时俨然一副狗腿子嘴脸,让温若宁恨得牙痒痒。 “公子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还要工作。”温若宁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显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盘原本就是楚无恨的。 “如此,我便不打扰了,晚安。”楚无恨优雅地起身,似是也忘记了此处是自己的卧房一般,就那么悠哉地退了出去。 楚无恨反手合上温若宁的房门,幽黑的眸子映着月华,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他身形一展,跃上屋脊,足下轻点,衣袂破空之声传来,楚无恨便已掠出小院。 片刻后,楚无恨轻飘飘落在城外的一片竹林之中。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楚无恨长身玉立,淡紫的袍子上纤尘不染,如玉的面庞上,自有一种王者睥睨天下之感。 竹叶轻响,一个黑衣女子飞掠而来,单膝跪在楚无恨身前,恭声道:“公子。” “免礼吧。” “公子交代的事情已经查清。”黑衣女子声音略有沙哑,她低垂着头,如瀑的黑发下一张犹如地狱罗刹般的面容毫无表情。 “如何?” “现在的宜城齐家便是曾经的高太医家眷,只是高太医已被人毒害,当年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齐家人并不清楚。” “又是一个死无对证,”楚无恨凤目微眯,似是自言自语般道:“白素,以你之见,此次事情可有不妥之处?” 白素低头想了想,道:“属下认为,此事一半虚,一半实。” “怎讲?” “实是为属下方才所说之事,虚是为公子所疑之事。” “你说的不错,”楚无恨点点头,道:“几年来,我们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却找不到牵头那人,绕了大半个皇朝,消息收到不少,却无一可用。” “那么,公子的意思?”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怀疑那人,你想办法去查,举事前我势必要知道结果。” “是,属下明白。” 竹叶又是一阵轻响,白素鬼魅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楚无恨负手而立,面上静如止水,却不知心里在作何打算。 ------------ 第十九章 前路未卜 更新时间:2010-03-09 夜,静谧的安详。 一盏孤灯下,温若宁独自一人画着她想象中的舞台、服饰。她每画一幅,都会在一旁写上注释,她尽量每一笔都写得认真,生怕左易看不懂她站躺坐卧各种形态的字体。 一切从零开始,温若宁知道这其中的不易,何况她的时间根本不允许她有任何差池。楚无恨给她半年时间,半年,一个艳压群芳的美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温若宁抵着头苦苦思索良久,在烛灯将灭未灭之时,她终于释然一笑,丢下手中笔杆,冲到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温若宁被人从梦中推醒,抬眼却看见碧巧抱着她的衣裙一筹莫展地站在床边。 “碧巧,怎么了?”温若宁接过碧巧手中的衣服,麻利地一件件往身上套。 “昨天姐姐说要到东阁去挑姑娘,可现下东阁却只剩下四五个姑娘。” 温若宁微微一笑,道:“无妨,四五个也作数。” “左先生在外面候着,说是等着去办姐姐交代的事。” “知道了,叫他进来吧。”温若宁两手一翻,腰间绸带瞬间变作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左易见到温若宁时,她正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捧着点心。温若宁笑嘻嘻地向左易问好,一扫前几天的冷淡态度。 左易依旧恭敬地唤温若宁为“夫人”,温若宁也不纠正他,只是细细向他讲了自己的构想,叫他尽量实现,若是碰到实在做不出的地方,再来问她。 左易临走前,温若宁递给他一包点心,说是甜酥可口,叫他尝尝。左易接过点心后,温若宁如愿以偿地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那种叫做感动的东西。 温若宁填饱了肚子,又做足了有氧运动,这才带着碧巧不急不慌地来到东阁。 跨进东阁的月亮门,温若宁扫了一眼冷冷清清的院子,就自顾自找了块干净地儿悠哉地坐下来。碧巧站在温若宁身后,似是明白温若宁所想,便也不与她说话,只是乖巧地站着。 片刻后,秦妈妈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就飘进了温若宁的视线里。见正主终于现身,温若宁从石凳上站起,笑嫣如花地迎上去,问了句秦妈妈好。 “温姑娘,这阁里的姑娘您就随便挑吧,挑中了您带走便是。”秦妈妈万年不变的招牌笑总算招呼到了温若宁头上,温若宁冷笑一声,心说就四五个人,我挑你个头啊。 “叫姑娘们出来吧。”秦妈妈一挥手,身后的狗腿子立马滚进屋里,带出五个姑娘来。 温若宁负手踱到五个弱风扶柳的女子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足足打量了有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对着秦妈妈点头道:“秦妈妈,她们五个我全要。” “好说,好说。”秦妈妈满脸堆笑,眼中却是对温若宁明显地不屑。 温若宁也不理会她,只是对着她一伸手,道:“秦妈妈,她们的卖身契还请交给若宁保管。” 秦妈妈脸上闪过一瞬别扭的表情,从怀中拿出薄薄五张纸递到温若宁手中。温若宁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对着秦妈妈说:“多谢秦妈妈,劳您挂心了。” 秦妈妈见事情顺利办完,便一刻也不多留,带着她的狗腿们匆匆离开了。 五个姑娘依旧站在原地,悲悲戚戚的脸上,明显写着“我不干”三个字。温若宁按按发胀的太阳穴,敢情楚夫人是留了五个冰清玉洁的死硬派给她。再细细端详五人,样貌都还过得去,尤其是左起第一个,颇有点“姑射神人之出世兮”的意味。 “我的琼琚阁完工前,你们还需住在这里,”温若宁对着明显不愿听她说话的五人道:“不过是要辛苦一点,每天到我那边去熟练些台词。” 温若宁告诉自己对面站的是自己的摇钱树啊摇钱树,于是就涵养极好地继续开口说:“现在我还不能承诺你们什么,但是只要你们能乖乖配合我,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吃亏。” 不为所动,冷面如霜。温若宁咬咬牙,道:“我知道我现在空口白牙,说什么都是废话。不过,请你们一定要先配合我半个月。” “三天后,碧巧会来带你们去我的院子,请务必随她前去。”温若宁一边抬手介绍了碧巧,一边对着五块坚冰深深鞠了一躬。 当温若宁再次抬起头时,终于看到坚冰们微微动容。温若宁摆摆手,便带着碧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阁。 “宁姐姐,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碧巧跟在温若宁身旁轻声问道。 “谁知道呢,”温若宁轻笑一声,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屋外阳光明媚,温若宁伏在院中的石桌上手执笔杆写写画画,心里盘算着琼琚阁的工期,也顺便回忆了下古今中外的著名爱情故事,准备发挥自己的特长改编几个剧本。 楚柔姝在房里看到温若宁坐在院中,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与她打招呼,只是立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温若宁纤细的背影。温若宁奋笔疾书地写着,头上微微出了薄汗,丝毫感觉不到身后正有人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她。 费了一个下午的功夫,温若宁总算完成了改编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和《梁祝》两个本子。 捧着自己的力作,温若宁长出一口气,叫来碧巧把本子交给她,让碧巧这个标准的古人先帮自己审核一下。 温若宁攥着杯子坐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前后晃着,嘴里品着碧巧刚泡好的茶,眼睛瞧着碧巧在一旁戏剧化的变脸。 “宁姐姐,为什么就死了呢?好可怜。”碧巧抱着温若宁的手稿,双眼微微发红。 “嗯?什么死了?谁死了?”罪魁祸首眨巴眨巴眼睛,毫不知情似的问道。 “就是罗小欧、朱小丽、梁小山、祝小台啊。”听着碧巧正经八百地念出被自己改的乱七八糟的名字,一口茶噗地就喷了出来。 “因为他们悲情的命运决定了悲情的结局,时代的问题,”温若宁抹了抹嘴边的水渍,道:“只是这名字恐怕还得再改改,不雅,实在不雅啊。” “宁姐姐,这故事内容就不能再改改吗?”碧巧试探地看看温若宁,又看看手中的稿子。 “改一下倒不是不可以,”温若宁手指敲了敲下巴,说:“你觉得什么地方不能接受?” “结局,”碧巧想了想,道:“我觉得结局不能接受。” “结局……”温若宁撇了撇嘴,“悲剧的爱情,不符合民众的理想化人生,得改。” 揉揉酸困的眼睛,温若宁拍拍碧巧的手道:“我累了,睡去了,明儿早姐姐帮你改一完美的爱情。” “嗯。”碧巧笑着点点头,起身陪温若宁回到屋里,帮着温若宁铺好床铺,看她踏实睡下后才乖巧地离开。 温若宁躺在床上眼皮忍不住黏在一起,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一定要碧巧搬来和自己同住,一来方便两人联络感情,二来两个人住安全系数比较高。 温若宁稀里糊涂地沉沉睡去,嘴里还在咕哝着什么,一时让人难以听清。 外间的门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一个窈窕的黑影闪进门来,以极快的速度到了温若宁床前,素手扬起,银光乍现,一根细长的银针向着温若宁头顶毫不留情地插了下去。 ------------ 第二十章 难眠之夜 更新时间:2010-03-10 眼见银针就要扎进温若宁的百会穴,却突然在距离她头顶一厘米的地方生生停住。 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看抓在自己手腕上修长的手指,又看看那手的主人,那人一身白衣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中显得格外扎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怒,一记手刀砍向那人的手腕。 白衣男子拉着黑衣人的手腕侧身一转,轻巧地躲过那记手刀,同时也将黑衣人带离温若宁的床铺。 黑衣人柳眉倒竖,没被制住的手上一把尖刀凭空挥出,直逼白衣男子面门。白衣男子淡淡一笑,躲过那致命的刀锋,轻声道:“到此为止罢,此事若被无恨知道,怕是你也不好交代。” “他,他不会在乎的。”黑衣人声音煞是娇柔,叫人闻之不禁心中一软。 白衣男子如玉的面容上逸出一丝笑意,恍若阳光洒上雪顶那份温暖,耀得人心神恍惚。 “有我在,你伤不得她。”他说的淡然,说的优雅,同样带着一分不容质疑的意味。 黑衣人闻言面上掠过极为复杂的表情,终是狠狠瞪了温若宁一眼,转身离开了温若宁的房间。 待黑衣人离开后,房间又恢复了安宁,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翻动棉被的声音,温若宁懒洋洋地支起身子,睡眼惺忪地看看床前长身而立的男子,唇边不可抑制地飘出一抹淡笑。 “云墨。” “你醒了?” “那么吵,怎么会不醒?”温若宁掀开被子下了床,径自去倒了杯水,却没点起灯来。 “什么时候醒的?”洛云墨含笑坐下来,看着只着着薄薄一层纱衣的温若宁在眼前晃来晃去,神色依旧坦然。 “她准备拿针插我的时候,就醒了。”温若宁递给洛云墨一只杯子,自己又窝回被子里坐着。 黑暗中,洛云墨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只是月光太暗,温若宁看得并不仔细。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叫?为什么不怕?”温若宁笑嘻嘻地问洛云墨,似是知道他想什么一般。 洛云墨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又想起黑暗中温若宁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这才轻声答了“是”。 “我本来是想叫救命的,可后来想想,叫也没用,且不说不会有人来救我,就算有,等他们来时我也早就咽气了,还不如死的安静些。”温若宁啰啰嗦嗦说了一串,却不知道洛云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暖,也越来越莫测。 “楚无恨这地方真不安全,明儿得催催左易早些把琼琚阁收拾出来,我好搬过去。” 洛云墨沉默了片刻道:“宁宁,我若是请你去济仁堂小住,你可愿意?” “能搬到济仁堂去住,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我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我收了如意楼的五个姑娘,我拍拍屁股走人了,却把她们留在这儿,心理上觉得过意不去。”温若宁手指绕着被角,淡淡道。 “搬去济仁堂,你大概会有意外的收获,因为修容现正暂住在济仁堂。”洛云墨声音温润,不紧不慢的语气却让温若宁心头一紧。 “修容——”眼前浮过那个孩子干净纯粹的眼神,温若宁心中微微一动。 “五个姑娘留在如意楼该是无碍的,秦彩青是识大体的人,不会因着她们不是如意楼的人就与她们为难,”洛云墨想了想,接着道:“至于无恨,你大可不必在意,他近日不在京城。” 温若宁听了楚无恨的话,轻笑道:“云墨的意思,就是我非去不可了?” “基本上,你可以这么理解。”洛云墨浅笑着,楚无恨离去时的话犹在耳畔—— 云墨,我允她开了琼琚阁。 云墨,替我守着院子,我不在,她会有危险,现在她还不能死。 云墨,无论来人是谁,你都是唯一有资格动手的人。 ………… 无恨,你一把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她若不死,便会恨你一世。 无恨,你失去的,我会帮你全部拿回来,那个人的命也一样,我毫不怜惜。 “我同意了,”温若宁跳下床凑到洛云墨身边轻声道:“不过在琼琚阁开业之前,姑娘们的训练要到济仁堂去,诸多不便还请云墨公子多多包涵。” “如意楼有后门,我济仁堂也有,几个姑娘出出进进,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洛云墨的声音比清风还要淡雅,让温若宁听来心头忽地一松。 “如此便好,”温若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我睡了,折腾半宿,好累。” 温若宁挪回床上,不再过问洛云墨是走是留,自顾自地倒头就睡。两人之间似是达成了某种高度的默契,她闭目沉睡,他含笑守护。 温若宁第二天醒来时,洛云墨早已不在房中,起来伸了个懒腰,温若宁扯着嗓子喊来碧巧,扯了谎告诉她要搬去济仁堂小住,让碧巧收拾行李。碧巧听了温若宁的话,立即眉开眼笑,飞奔着离开楚无恨的房间,为自己和温若宁打点行装。 温若宁懒洋洋地挪到院子里,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想起昨晚的一幕,唇边扬起一抹笑容,看上去有些冷淡,充满了鄙夷的味道。 楚柔姝,未免太小看了她那位表哥。在现在这种任何事都未明朗,他的目的也尚未达成的情况下,楚无恨怎么会舍得她温若宁去死。她身上可利用的地方实在太多,对于这点,楚无恨应该甚是了解。而另一方面来说,温若宁必须要在楚无恨舍得她死之前,拿到能让自己安全的保护伞。 温若宁静静地躺在摇椅上,接受着阳光的洗礼。左易没有出现,洛云墨没有出现,楚柔姝亦没有出现。只是这一切似乎都在温若宁的预料之中,现在的她,仿佛已经懂得了逆来顺受,懂得了古代人离奇的思维方式。她想要的宁静,怕是很久后才会得到。想要回到现代,那遥遥无期的事情,她还敢去期望吗? “宁姐姐,收拾妥当了。”碧巧抱着两个不大的包袱站在温若宁身后道。 “哦,”温若宁回头看看碧巧,眼中有一分迷离,“我帮你。”温若宁顺手接过碧巧手中的包袱,却引得碧巧一愣,赶忙伸手去抢。 “不打紧,我拿得累了再交给你。”温若宁推开碧巧的手,对着她笑笑,恍恍惚惚的样子让人感觉她似乎还在半梦半醒间。 阳光铺在温若宁的脸上,小巧的鼻尖渗出微薄的汗珠,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在光线下透着年轻的味道,薄唇洋溢着健康的红润,她转身的一瞬间,一种震人心魄的美丽忽然就倾泻而出。站在一旁的碧巧看得一愣,只知呆呆地跟上温若宁的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楚无恨的院子。 走出如意楼后门的小巷,温若宁却意外地看到站在马车旁的洛云墨。他的唇角依旧是那抹温润的笑,优雅的眸子里透着他独有的淡定。 温若宁眯起眼睛,对着洛云墨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碧巧在温若宁身后却不敢失了礼数,恭恭敬敬对着洛云墨施了一礼,随后便被温若宁拉起,一把塞进了马车里。 温若宁站在洛云墨身前,安静地看着他,清风掠过,洛云墨身上淡淡的檀木香飘进温若宁的鼻息间,温若宁皱了皱鼻子,对着洛云墨调皮地一笑,道:“云墨,谢谢你。” “不客气。”公子如玉,洛云墨笑如高山流水般清雅,对着温若宁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道:“请吧。” 温若宁轻轻搭上洛云墨的手,一股温热而坚定的力量传来,温若宁心中倏地一紧,随即便接着洛云墨之力上了马车。 马车内,温若宁的脸微微红着,不知是因着天气的缘故,还是因着那风神俊秀的翩翩公子。 ------------ 第二十一章 走马上任 更新时间:2010-03-11 温若宁离开了,楚柔姝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块久悬的石头。她坐在温若宁刚刚躺过的摇椅上,脸上难得地安稳许多。 “柔姝公主,昨夜的事,您是否太过冲动了?”一片阴影遮住了楚柔姝头顶的阳光,她打起眼帘,楚夫人妆容精细的脸正映入她的眸中。 “夫人……”楚柔姝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从摇椅上慢慢站起。 “公主,您可否了解公子心中所想?”楚夫人牵了楚柔姝的手,在石凳上坐下,似是打算与她一番长谈。 “我只是看不惯那个女人。”楚柔姝别过脸去,语气中毫不掩饰地透出厌恶。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公子要娶的人始终是公主您,您又何必与那低贱之人计较。”楚夫人语重心长,眼底的冷漠隐隐藏在最深处。 “我不允许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睡在他身旁。”楚柔姝恨恨地道,眼前似乎已经浮过那一幕旖旎的场景。 “他们根本从未同过房。”楚夫人唇角含笑,轻声道。 “什,什么?”楚柔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我每每都是亲眼看着他们走进房去的,怎么会……” “眼见的不一定为实,耳听的也不一定为虚。”楚夫人目光温柔地看着楚柔姝,心中却对这个女子委实提不起任何感情。 若不是她查得楚无恨与温若宁根本无夫妻之实,楚无恨又怎肯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这个孩子真是越大越叫人难揣摩,居然如此兵行险着,兜了那样一个圈子,竟只是为了让那将死之人自己跳进地狱。能想到这般狠辣的法子,倒也不辜负自己多年来的辛苦栽培。想到此处,楚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赞赏之意,同时一种复仇的快感不经意间在眼底掠过。 “若真是如此,那昨夜……是柔姝太鲁莽了。”楚柔姝深深懊悔着,一瞬间解开了心中纠结之事。 “公子会明白公主的心意,他不会责怪您的。”楚夫人慈爱地笑笑,拍拍楚柔姝的手背以示安慰。 “柔姝多谢夫人了。”楚柔姝听楚夫人提起楚无恨,想到楚无恨对自己的温柔体贴,脸上蓦地腾起片片红云。 “公主,王派来的人已经到了京城,您需得择日启程了。”楚夫人望着楚柔姝微笑道。 “王兄可真是的,人家刚到京城没几天,他就追了来。”楚柔姝瘪瘪嘴,难得地展现了一番小女子真正的纯真情怀。 “您不辞而别,王他很是担心,特意遣了沐将军前来接您。” “沐言来了?”楚柔姝脸上立刻愁云密布,王兄派出沐言,就意味着下了王命,自己违抗不得。 “公子三日后便可回京城,沐将军答应老身在京城多逗留几日,公主大可当面向公子道别。”楚夫人善解人意地笑着,楚柔姝同样对她报以感激的笑意,两人融洽地坐在榕树下,却不知身在济仁堂的温若宁也正惬意地享受着舒适的空气,温暖的阳光。 “好舒服。”温若宁坐在济仁堂后院的凉亭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萦绕着阵阵花香。 “宁宁,左易在等着你呢。”洛云墨坐在温若宁身旁,好心地提醒她。左易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济仁堂,怎奈温若宁却使起小性子,赖在凉亭里不肯见他。 “谁叫昨晚不来救我?等个一时片刻,算是罚他了。”温若宁皱皱鼻子,其实她倒不是存心责怪左易,只是心里存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可怜左易为了你的琼琚阁忙得是焦头烂额,你却丝毫不领情。”洛云墨顺手拈了串葡萄递在温若宁手中,看她懒洋洋的样子,唇角不经意地挂上柔和地笑。 “任务是他主子派下去的,要领情也是楚无恨领,干我何事。”想到楚无恨温若宁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想必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却不提前打个招呼,害的她差点就成了针下亡魂。 “左易唤你的那一声夫人,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担得起的。你须得知道,现在在左易眼中,你可是与无恨并无两样。”洛云墨浅笑着,语气中颇有些调侃的意味。 温若宁听得夫人二字,立刻耷拉下头来,摆摆手说:“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他,只是想给他个时间,好好想想为什么一天不到就回来找我,琼琚阁的改造就真有那么大困难?还是他自己没仔细琢磨我的话。” 洛云墨闻言无奈地笑笑,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沓纸来,放在温若宁面前,说:“温老板,你不妨再认真瞧瞧自己写的这些字,可是左易能够轻易看懂的?” “字?”温若宁疑惑地拿过石桌上的纸,低头一看,先是眉头一皱,继而把纸丢到一边,哈哈大笑。 再看被温若宁放在一旁的纸上,先是鬼画符一般的建造图纸,再者是大大小小字迹难辨的注释说明,大概这世界上除了温若宁自己,就真的没人能够看懂了。 “碧巧,叫他过来吧。”温若宁含笑对着身后的碧巧交代,又看看那墨迹一团一团的草图,眼中滑过几分愧疚。 洛云墨深深看了一眼一只手支着头倚在石桌上的温若宁,脸上忽然飘忽难以捕捉的惆怅,他把茶壶向温若宁推了推,道:“我去修容那边看看。”说罢便起了身,留给温若宁足够的说话空间。 左易很快就到了凉亭,看到温若宁毫发无伤地在石凳上坐着,暗自松了口气,同时隐隐觉得惭愧。他和左思本是被主子派来保护夫人的人,但因着身份的原因,却不能向楚柔姝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温若宁身在危险之中。 “左易,你不必自责,我明白你们的处境。”温若宁懒懒地抬起眸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左易,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坐吧,我们商量商量琼琚阁之事。”温若宁装作没看见左易的诧异,抬手指指刚才洛云墨离开的位置,对左易说。 左易看了看温若宁身边的石凳,似是犹豫着,抬眼对上温若宁一双毫无杂质的眸子,便不再推脱,在温若宁身边坐了下来。 “拿着这些东西叫你帮我打理琼琚阁,实在是为难你了。”温若宁执起手边画的凌乱的一沓纸,对左易笑道。 左易沉默不语,恭顺地坐着,等待温若宁接下来的命令。 “横竖琼琚阁的工期也要紧着赶,不妨我们就一起去。我在旁边瞧着,有不对的地方也好立即改过来。” “夫人,这些粗活交给左易去办就好。” “我是琼琚阁的老板,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细致的方面,我也不甚了解,到时还需你来劳神,我去只是为了工期能够赶得快一些,你不必介怀。” “这……” “就这么说定了,你中午留下来吃饭,饭后咱们就去琼琚阁。”温若宁一口挡回去了左易的话,拢拢袖子起了身,道:“左易,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一定得开了琼琚阁。” “左易明白。” 温若宁满意地一笑,便施施然离开了凉亭。 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温若宁总算对碧巧讲清楚她改编的剧本,碧巧对于温若宁对剧情的改动,颇为认同。皆大欢喜的结局,十分合人心意。 午饭结束后,温若宁就真正开始了她作为琼琚阁老板的生活。 当左易带着温若宁来带正在装修中的琼琚阁时,温若宁才稍稍放下了心,眼前的琼琚阁,并不需要大的改动,俨然是一个青楼的格局。 琼琚阁是一座二层的小楼,进了门后,一个宽阔的厅堂,两侧有木质楼梯可以通往二楼。二楼有着大小不等的十来间房,房间外的走廊一面是栏杆,凭栏而望,楼下的厅堂刚好能尽收眼底。 琼琚阁后面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倒是布置得颇为精致,假山水池一个不差,不大的花园打理得有模有样。过了月亮门,是一处清静的小别院,四间屋子盖得中规中矩。 温若宁浅笑着环顾了下四周,对左易说:“此处便作为我起居生活的地方罢,除去必备的床、桌子,案子,其他的不必改动,得空了命人在此栽些花草便是。” “是,全凭夫人吩咐。” 温若宁与左易又走回二层小楼,她指着楼上的十几间房对左易道:“南、北面各两间留着门别拆,其余的,门全部拆掉,待到木工做完时,随我去订些纱帘挂上。” “楼梯的扶手全部换成檀木雕花,这楼里棱角分明的地方都拆掉,能雕花的雕花,不能的就做出弧度。这女儿家呆的地方,还是温柔圆润些好。”温若宁手指轻敲着一根木头柱子,没留意到左易在听她的话时那一瞬的不自然。 “另外,那四间留着门的雅阁要特别请师父来做了桌凳,床榻,装潢一定要精细考究,”温若宁在扬着些灰尘的楼里慢慢踱着,“细节的地方,日后你我再到布庄去走走,既然做了,就力求做到最好罢。” 温若宁走到大厅正中间,忽然站住脚,一本正经地看着左易道:“其余的物件都是小事,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成问题。但是这里,”温若宁抬手指指自己的脚下,说:“我需要一个特殊舞台,或许操作起来会有些复杂,麻烦你为我请来京城内最好的工匠,我要把它建起来。” “是,夫人,属下明日就带工匠们来此。” “左易,你瞧瞧这楼里哪儿还能够多开扇窗的,帮我开了,总觉得光线不好,叫人心里发闷。”温若宁看着略有昏暗的大屋,锁了下眉,随后走出琼琚阁去。 “我们再去看看摆件、布匹,大概在心中也好有个计较。” “是,夫人。” ------------ 第二十二章 拣到活宝 更新时间:2010-03-12 左易送温若宁回到济仁堂时,已经是酉时三刻。温若宁繁忙地奔走了一个下午,许是斗志满满的缘故,她倒没觉得身体疲乏,一到济仁堂,就立马打了鸡血似的奔向洛云墨的住处。 洛云墨的房间在济仁堂院子的深处,极为幽静的一个地方。跨过月亮门,入目满是苍翠的竹。月色幽幽,竹叶青青,洛云墨在竹中席地而坐,月白的袍子随意铺在地上,他墨黑柔顺地发只用一根锦带系起,松松地垂在袍子上。 洛云墨抱了张琴,修长的指抚过琴弦,古曲悠扬而出,低低浅浅,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落在温若宁心底。 温若宁立在竹林外,静静听着洛云墨抚琴,有些浮躁的心就那么沉寂下来,唇角自然地逸出一个柔和地弧度。 “宁宁,来。”洛云墨微笑着对温若宁招招手,温若宁在洛云墨春风般的笑容中忽地失了下神,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比明月还优雅,比清泉还纯净。 温若宁咧开嘴笑笑,自己这个准女人,倒是既不雅也不纯,惨点。 温若宁挪到洛云墨身边坐下,手指轻拨一下洛云墨手边的琴弦,道:“竹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 “将琴代语,聊表我心。”洛云墨淡若沧雪地笑着,看向温若宁的眸子却亮如苍穹中的繁星。 “云墨,你的琴音并不悦。”温若宁将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一手摘下头上的乌木簪子,任长发泄了下来。 “琴由心生,悦与不悦,都是我一时的心境罢了。” 温若宁听了洛云墨的话,浅笑拨弄了下身旁的竹子,道:“竹香淡淡,沁人心脾。” “宁宁,可是有心事?” “如果我求你告诉我,楚无恨究竟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温若宁定定地看着洛云墨,眼中却没有半分的期许。 “你说呢?”洛云墨含笑回望着温若宁,不置可否。 “你不会,因为你是洛云墨,”温若宁收回目光看着前方被风吹动的竹叶,道:“所以我的心事,就不要问了。” 洛云墨轻叹一口气,道:“你想知道的事情,都与闻人岚熙有关,而他,正是一段被封存的秘史。” “秘史?”温若宁不屑地笑笑,说:“古往今来,只要沾上这两个字,就都是尸骨成山的惨案。我是一个惜命的人,所以我没兴趣知道它。” “如果有可能,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去招惹闻人家的人,”洛云墨抱琴起身,含笑道:“话我就说到这里,今日你也乏了,早点歇着吧。”洛云墨的袍子上沾了些尘土和竹叶,他却不去掸掉,只是径自进去屋子,不再看温若宁。 温若宁幽幽地叹出一口,仰望星空,今夜的月色实在不怎么宜人,本就如柳眉的新月,此时又被乌云遮去了大半。 人在忙碌的时候总会难以察觉时间的流逝,温若宁亦是如此。自从她应承下每日到琼琚阁监工的事情后,就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日程,生活充实到不像话。 温若宁和左易、左思三人紧赶慢赶,终于让琼琚阁在半个月后如期交工。一众工匠在松了口气的同时,都极为佩服温若宁过人的才华和见地。温若宁对此倒是有些心虚,毕竟她是拿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来古代糊弄劳动人民,而且因为她的要求复杂,没少为难木工师傅。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温若宁标准苛刻的升降式舞台,高空威亚,倒是都在能工巧匠的手中逐一实现了。 硬件方面现在可谓是一应俱全,接下来就是软件方面。为了软件,温若宁可没少费心思。她和左思两个人一边乔装打扮跑到别的青楼去挖墙脚,一边张贴广告招收端茶倒水的小姑娘,只不过因着青楼二字,广告的收效甚微。 至于如意楼的五位坚冰,温若宁则跟她们进行了一次深刻的长谈。将心比心,温若宁答应绝不强求她们陪客,只要按着温若宁给出的剧本,唱唱歌,跳跳舞便可。 坚冰们一看自己的老板这么许诺,也就不好再一味拒绝,便勉强答应了温若宁,先排练排练试试。 温若宁原本打算跟坚冰们进行软磨硬泡的持久战,可没想到她们那么快就松了口,倒也舒了口气。后来温若宁总结,电视剧里的刚烈女子都是夸张的艺术手法,其实古代妇女是一个非常非常弱势的群体。 在济仁堂里住着,温若宁难免会跟修容碰到,但温若宁每次都是礼貌性地问声好,便匆匆离去,根本不给修容留说话的机会。 修容每每都是欲言又止,看着这个如一缕阳光般的女子纤细的背影,轻轻叹息。 又是一个泛着瑰丽红晕的傍晚,温若宁第一次拒绝了左思送她回济仁堂。她一个人闲散地走在街道上,向着济仁堂的方向慢慢走着。 心里不经意地想到楚无恨,温若宁这才发现,她已经半个多月未见过他。她不知道楚无恨是否已经回到京城,是否知晓琼琚阁开业在即。 温若宁漫不经心地走着,一不留神,竟然实打实地撞进一个人怀中。 “哎呦。” “唔。” 撞和被撞的两人同时痛呼出声,温若宁揉揉脑袋,抬头看向被自己撞到的人。 “啊哈哈哈哈。”温若宁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立刻指着对方的脸哈哈大笑,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淑女气质瞬间全无。 “你――”站在温若宁对面的人头上顶着一块块碎了的桂花糕,脸上也沾着不少桂花糕残渣,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温若宁拍拍胸口,努力憋住笑,仔细打量着被她撞得一身桂花糕的男子。 做工细致考究的鹅黄锦缎袍子,银线绣着云翔纹,袍袖宽宽大大,衣裳看似穿了不少层,是相当讲究的穿法。 头顶玉冠束发,玉质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衬着他黑缎似的发,透着股浑然天成的华贵之气。 男子皮肤白皙,比之温若宁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黑曜石般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满是委屈,而且他的眼睛大到一种让温若宁嫉妒得发狂的地步。俊挺的鼻梁上还粘着些桂花糕,饱满红润的唇弯成一个向下的弧度,昭示着主人现在糟糕的心情。 面对着这样一个男子,温若宁实在是无话可说,他可爱到让人不忍心说一句重话,只想帮他擦干净身上的点心,好言安慰。 “你多大了?”温若宁一开口,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条跳,有种被附身的感觉。 “你这人,好没水准,怎么撞了人家还问这样的问题?”男子瘪瘪嘴,微有薄怒。温若宁头上一群乌鸦飞过,心说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站在这儿这么大的人,怎么会像个孩子一样?”温若宁歪歪头,看着比她几乎高出一头去的瓷娃娃,索性实话实说。 “不管你说什么,总之你要陪我的桂花糕。” 又是一群乌鸦飞过,温若宁觉得自己可能是撞到智障了,只得赔着笑说:“小弟弟,你家在哪里?不如姐姐送你回家?” “女人,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到了?我看起来比你小吗?”瓷娃娃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温若宁,浓密纤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在眼下晕出阴影。 无言,温若宁第一次对着古人哑口无言。默默地吞下一口气,温若宁好脾气地开口道:“这位公子,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银两,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同我回家去取来,再为你买桂花糕。” 瓷娃娃低头想了想,随即对温若宁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当温若宁以为他会说“不必了”的时候,他却柔柔地开口道:“好的。” 温若宁闻言咬咬牙,当先向着济仁堂的方向走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瓷娃娃从后面追上来,笑眯眯地问温若宁。 “温若宁,你呢?”温若宁浅浅一笑,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小气了。 “月扬。”月扬笑着,笑得很好看,眼里没有任何杂质。 月扬走在身旁,温若宁这才看到他身后背的琴囊,目光微微一动,开口问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从外地来的?” “嗯,”月扬点点头,轻声道:“我是离家出走,偷偷溜出来的。” 温若宁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轻笑出声,看着月扬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更是觉得他可爱。 “喏,擦擦吧。”温若宁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月扬,指指他头上的桂花糕。 “不了,”月扬摆摆手,说:“这么一擦,都会粘在头发上,还是到了你家,用水擦掉好了。” “随你吧。”温若宁无所谓地笑笑,将帕子收回怀中,带着月扬快步往回走着。 温若宁带着月扬走了济仁堂的后门,哪知一进门就碰到了修容。 修容看了眼温若宁,又看看她身后唇边带笑地月扬,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为他们二人让开了路。 温若宁看着修容侧身,脚下却没有动,只是淡淡地开口道:“修容,帮我准备些热水,再准备些银两,送到我房里来。” 这是温若宁多天来第一次同修容讲话,可第一次讲话,却是用了这般命令的口气。 修容的眼中有光芒一瞬而过,三人沉默了片刻后,修容垂首道:“我知道了。” 温若宁满意地点点头,便带着月扬径自离开了。 “若若,你对那个孩子好不客气。”月扬瘪瘪嘴,侧头看着温若宁。 温若宁听了他对自己的称呼,脸上挂了无数条黑线,若若,从小到大,还没人这样叫过她,听起来像是弱弱。不过,温若宁也同样佩服月扬这份自来熟的能力,相当炉火纯青。 “你眼力不差,不过这里的事,不是你该管的。”月扬既然看出修容与温若宁的关系,说明倒不是一个笨人。 “若若,女生的脾气不可以这样,会长皱纹的你知道吗?”月扬伸出手指捏捏自己的脸,示意温若宁长出皱纹的样子。 温若宁无奈地看看月扬,一脸被你打败了的表情,对月扬道:“月扬,你,真是当世罕见的奇才。” ------------ 第二十三章 绝世琴师 更新时间:2010-03-14 抱歉哦~~~昨天网络没有了,没能更新成,请亲们原谅 ―――――――――――――――――――――――――――――― “多谢若若夸奖。”月扬眯起眼睛,天真无邪地笑着,温若宁却嘴角微微抽搐,斜了他一眼,决定暂时不跟这个活宝搭话。 温若宁带着月扬走在雕画精细的回廊中,脸上满是无奈。由于月扬好奇地在回廊中跳来跳去,摸摸这,看看那,导致两人的行走速度直线下降。而更让温若宁哑口无言的是,偶尔当月扬看到兴奋处,他就会跳进院子里,花圃里,摆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喊:若若,你看。 温若宁黑着一张脸,恨不得一脚把月扬踢飞,月扬却似没看出来一般,仍在一边开心地嚷道:“若若,你好有钱啊。”“若若,你种的花好美。”“若若,你们家真大。” 好不容易把月扬带到自己的住处,温若宁总算松了口气。身边跟着这么个活宝,她一路上可没少受人的注目礼,现下估计消息已经传到洛云墨的耳朵里。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天晚上恐怕要去洛云墨那小坐了。 温若宁和月扬走进屋子,却见修容早已坐在那里。修容看了看温若宁,又看了眼桌上放的钱袋,面无表情地对温若宁道:“你要的东西。” 温若宁亦是无甚情绪地点点头,回身对月扬说:“你自己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嗯。”月扬轻声应下,又好奇地看了眼修容,这才端了热水进屋。 温若宁走到屋外的石凳上坐下,修容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有事?”温若宁挑眉看着修容淡淡道。 “你让我考虑的事情,我已经考虑清楚。” “如何?” “我答应你的条件。” 温若宁闻言,轻不可见地一笑,道:“你跟着我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祖孙二人。待琼琚阁一切完善,你便随我搬去那里。”顿了一顿,温若宁接着道:“修爷爷就留在济仁堂吧,这里住的都是大夫,照顾老人家总是方便些。” 修容听了温若宁的话,沉静的眸子微微一动,颔首道:“多谢姑娘。” 温若宁轻轻叹息,说:“修容,我虚长你几岁,往后便喊我声温姐姐罢。” “修容明白。”修容干净的脸在阳光下透着青春的气息,他对着温若宁微微一笑,恍若天上顶的白雪般纯净。 “我这边没事,你回去吧。”温若宁回报给修容一个柔和地笑,让他先行离去。 温若宁看着修容离开的背影,原本笑着的唇渐渐抿做一条线。她不是不知道修容为何会答应她的条件,但是她懒得去想。既然洛云墨不愿点破,她也就乐得承了这份情,以后慢慢再还便是。 等了片刻,听得门声轻响,月扬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走了出来。 发上还沾着些许的水珠,月扬白皙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他唇边毫无杂质的笑容,让温若宁猛然间有一瞬地失神。 “若若。”月扬凑过来,在温若宁耳边低低唤了一声。 温若宁弯了眸子,浅笑着,说了一句完全不应景的话:“月扬,你的琴,弹得好吗?” 月扬扬起一个无邪的笑,道:“不如我弹给若若听?” “好。”温若宁柔柔地笑着,点了下头。 月扬抱着他的琴再次回到院子,同洛云墨一样,他在院中随意寻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将琴横在腿上。 月扬含笑抬手抚琴,叮咚的琴声如涓涓细流滑过人的心房,缓时若空中缱绻的浮云,曼妙轻柔,急时若草原上奔腾的马匹,欢快灵动。 微风拂过,浅粉的花瓣扑簌簌地落下。点点的粉沾在月扬的鹅黄袍子上,墨黑的长发上。温若宁轻轻吹走一片落在眼前的花瓣,挽起明媚的笑望着月扬。 回廊转角处一片白衣掠过,洛云墨长身而立,看着院中对望而笑的两人,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忽然有了一刹那的风起云涌。 月扬垂下黑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故意忽略远处那人的注视,继续维持着同温若宁之间那一份若有似无的暧昧。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温若宁轻轻念着,竟是想起了《凤求凰》一曲。 一曲终了,月扬停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温若宁,道:“若若,你念的这是什么?” “一首词而已,没什么。”温若宁笑笑,随口道。 “好听吗?”月扬笑嘻嘻地眯起眼睛,抱着琴走到温若宁身边问。 “月扬,你愿意留在京城吗?”温若宁问的很认真,很认真,但月扬仍旧一副嬉皮笑脸地样子。 “若若想让我留下吗?”月扬俯身问温若宁,他的脸离得温若宁很近,近得温若宁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留下来,做我的乐师,好不好?”温若宁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准备开始对月扬的软磨硬泡。 哪知月扬却忽然地直起身子,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道:“我留下。” 月扬果断地态度倒让温若宁有些吃惊,她抬头看着月扬,问:“不用再认真地考虑一下吗?” “本来就是离家出走,现在有你收留我,不是正好?” 温若宁看看月扬丝毫不沾染世俗的眸子,淡淡地笑着,不再说话。 洛云墨听着两人的对话,唇边渐渐有了笑意,袍脚微动,洛云墨一转身离开了温若宁的院子。温若宁毫无察觉地坐着,月扬却抬眸看了看洛云墨刚刚站着的角落。 月扬要在济仁堂住下,温若宁自然是要去找洛云墨商量,于是晚饭后,温若宁便踏着月光,来到了洛云墨的小竹园。 温若宁到的时候,洛云墨正在院中煮茶,听到温若宁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云墨。”温若宁轻轻开口,声音显得有些没底气,可连温若宁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心虚。 “宁宁,帮我把杯子递过来。”洛云墨冲温若宁摆摆手,示意她把桌上的杯子递过去。 温若宁巴巴地把两只杯子递到洛云墨手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云墨,关于月扬,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温若宁转到洛云墨面前,怯怯地问道。毕竟济仁堂是洛云墨的地方,她却毫不客气地找了一个又一个白吃饭的住进来。 “一个修容,一个月扬,宁宁,无恨不管着你,你倒是真的……”洛云墨含笑看看温若宁,眼中有一丝的无奈。 “他凭什么管我,我身边留着谁,他是最没资格说话的。我现在心里就算有愧疚,那也是对你,而不是对他。”温若宁一听楚无恨的名字,无名火立刻就窜了出来。 “愧疚?对我?”洛云墨的眸色一深,饶有兴趣地看着温若宁。 “我不是对你愧疚,不不,我,我是对你愧疚―不是―”温若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存在歧义,赶忙开口解释,却没想越说越说不清楚。 洛云墨看温若宁着急的样子,便摆了摆手打断她,道:“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温若宁干笑两声,说:“云墨,我们应该不会在济仁堂住太久了。琼琚阁基本已经可以入住,只是人员上还没有完备,如今有了月扬,就算是有琴师了。我再请几个水平不错的配合他,琼琚阁就能开业了。” “每日到济仁堂来的那五位姑娘,她们能够撑得起琼琚阁吗?”洛云墨沏好一杯茶,放进温若宁手中,淡淡道。 “她们现在勉强可以登台,至于别的,我还没有考虑过。身为女子,我明白她们心中的苦,实在不愿逼迫她们。” “宁宁,你需得知道,你选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云墨,你也同样知道的,我别无他法。” 洛云墨轻笑,看看温若宁,却没有说话。 “皎月当空,茗香缕缕,云墨,陪我多坐会儿吧。”温若宁干脆坐在地上,靠着石凳,抱住自己的膝头,望着清朗的夜空。 “取静于山寄情于水,虚怀若竹清气如兰。”温若宁顿了顿,说:“但愿有一日能够达成。” ------------ 第二十四章 琼琚阁开业大吉 更新时间:2010-03-15 温若宁东拼西凑地终于将琼琚阁的人员凑齐,而她对洛云墨的话也终是没有落空,就在她和洛云墨赏星观月的第三天,温若宁就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浩浩荡荡搬进了琼琚阁。 如意楼的五位姑娘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住进了自己的新院子,温若宁也就是在这天对她们五人许下了一年为期的承诺。 温若宁拿着五块坚冰的卖身契晃到她们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姑娘们,一年后我会将卖身契交还与你们,但这一年内,你们须得尽心尽力为我琼琚阁工作,否则,就别再想离开。” 搬进琼琚阁后,唯一让温若宁头疼的就是月扬。月扬说什么也不肯同修容住在一起,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住进了温若宁的小院,这才肯消停下来。 与月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从温若宁本身来讲,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在她的员工眼里,这可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首先是左易,在看到月扬兴高采烈地住进温若宁隔壁后,脸就拧成了一朵麻花。跟在温若宁身后夫人长夫人短地叫着,听得温若宁心里直抽抽。 其次就是左思,他的反应倒是不像左易那么大。可左思那副看好戏的表情,让温若宁着实无可奈何,同时又背后直冒凉气。 最后是碧巧,碧巧大概是最敏感的一个。自月扬到了温若宁身边开始,碧巧就没给过月扬一个好脸色看。可偏偏月扬就是个“睁眼瞎”,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的不善。还是一个劲“若若、若若”地往温若宁旁边蹭。 温若宁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在遭了大家无数个白眼后,琼琚阁终于华丽丽地开张了。 “碧巧,快快,那边招呼一下。” “小桃,雅一送盘核桃酥过去。” “阿梨,雅三一壶金丝龙井。” 温若宁一袭红裙,在琼琚阁里陀螺一样地转来转去,还要随时提防着别被客人占了便宜。 “温姐姐。”修容慌慌张张地从面跑过来,一副火烧眉毛的表情。 “怎么?”温若宁皱眉看着手中的一个小册子,头也不抬地问修容。 “筱雨突然上吐下泻,上不了台了。” “什么?”温若宁一惊,暗骂一句“关键时刻掉链子”,便匆匆赶去了后台。 筱雨是温若宁手下的五块坚冰之一,除了筱雨,其他四人分别名叫:香絮、锦瑾、梦颜、怜玉。梦颜就是被温若宁形容做姑射神人的丫头,一张脸蛋耀若春华如月里嫦娥,身材曼妙无可挑剔,可谓是人面桃花,情致两饶。在温若宁看来,确是符合楚无恨那倾城美女的要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性格太过清冷,完全就是一块化不开的千年寒冰。 “怎么回事?”温若宁一头扎进后台,对着围成一撮的众人问道。 “温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筱雨突然说肚子疼,接着就满头大汗,眼见是上不了台了。”说话的正是香絮,坚冰中最热情的一位,对温若宁是相当地服从。 “修容,去济仁堂请你洛大哥过来,我这二把刀的水平,怕是也看不明白。”温若宁蹙着没,回头对修容说。 “好,我这就去。”说罢修容便转身快步离开。 “修容,走后门。”温若宁冲着修容的背影大喊一声,也不知修容有没有听清楚。 “温姐,筱雨是这个剧的主力,她上不了,这剧可怎么演?”香絮满面愁容地看着温若宁,说出了最大的大实话。 确实,因为她们人员有限,所以这两个剧根本就没有替补演员。目前,唯一能够临时上场的就只有温若宁一人。 “我替筱雨演。”温若宁斩钉截铁地看着香絮,没有丝毫的责怪和抱怨。 “可是温姐你……”香絮咬了咬下唇,有些担忧地看着温若宁,毕竟这是青楼,无论做什么,都不算是好差事,何况温若宁还是老板。 锦瑾、怜玉两人听了温若宁的话,也微微吃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有梦颜无动于衷,一双眼睛不知瞟着什么地方。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准备吧。”温若宁说着,一招手叫来小桃,对她交代:“这事暂时不能让你碧巧姐知道,你支开她去忙别的事。” “是,温姐。”小桃应了温若宁便匆匆离开,剩下温若宁和香絮五人留在后台。 温若宁在演出服里东刨西刨,终于找出一块白纱。手里攥着白纱,温若宁唇边挽出一抹笑意,将白纱仔细地蒙在脸上。 “姑娘们,今儿这出戏可得给我漂漂亮亮地演完了。”温若宁笑着对身边四位花容月貌的姑娘道,话里话外已然有了些老板的意味。 香絮看看温若宁,又看看自己身边的姐妹,轻轻一笑,对着温若宁一福,道:“请姐姐放心,我们一定把这台子撑起来。” 当温若宁站上自己精心设计的舞台时,才觉察出自己的紧张。攥了攥微汗的手心,温若宁含笑对着台下的看客道:“在座的各位公子,各位大爷,多谢各位今日光临琼琚阁为姐妹们捧场。下面就献上一个小节目,名为《化蝶》,算是为大伙助助兴。” 说罢温若宁便回身看了眼月扬,示意他可以开始演奏。哪知月扬却瘪着嘴,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温若宁,眼中满是责怪之意。 温若宁使劲瞪了瞪月扬,月扬嘟起嘴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弹起温若宁前两天教给他的曲子《蝶恋》。 温若宁轻柔地回过身,按着曲调,妖娆起舞。一边跳着,温若宁一边感慨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不容易啊不容易。虽说自己是从小练舞,但舞蹈这玩意只要一放下,渐渐就会变的生疏。三年多没舒展过,如今这伸胳膊抬腿的倒是不成大问题,怕就怕待会要劈叉下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折在台上。 温若宁合着乐声,嘴里念念有词,对着香絮扮演的梁山伯“你侬我侬”。 “山伯,我爹他……”一道冰冷的目光射来,台词就那么生生卡在了温若宁的口中。人群中,温若宁瞥见一把熟悉的金边折扇,扇子主人翩若惊鸿的脸恍若雪线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冷到人的心坎里。 香絮见温若宁一时出了状况,赶忙接了下句打圆场。温若宁被香絮一带,这才回过神,同香絮一起将余下的故事演完。 一场《化蝶》终了,从未见识过如此演出的古人们掌声雷动,大声叫好。温若宁一见收效不错,便趁热打铁,道:“往后琼琚阁还会相继推出更多歌舞剧,今日只是牛刀小试,还请各位拭目以待。” 言罢,温若宁提起裙摆匆匆下了台去,将余下的事情交给她的坚冰们处理。 温若宁下台后转身出了琼琚阁前厅,站在月色下的院中,等着那位多日不见的楚公子。 ------------ 第二十五章 琐碎的记忆(1) 更新时间:2010-03-16 求收藏啊求收藏,亲们请动动手指,收藏吧…… ―――――――――――――――――――――― “温若宁,我有说过你可以亲自抛头露面吗?”楚无恨冷直冰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温若宁淡淡一笑,取下面上的白纱,对上楚无恨比夜还漆黑的眸子。 “登台献艺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作为你的丈夫,我当然有权阻止我的妻子做这样荒唐的事情。”楚无恨理所当然地说着,完全不理会温若宁变得难看的脸色。 “楚无恨,你我没有一天把对方当成过是生命中的另一半,你又何苦说这些无趣的话。开了琼琚阁,是你的决定,也是我的选择。我面临的困境相信你不会不知道,你不帮我,我也不怨你,毕竟你没有这个义务。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我琼琚阁里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温若宁顿了顿,接着道:“这也是我唯一期望你能帮我的地方,请你动用你的力量,散播消息,说琼琚阁只是歌舞坊,不做其他生意。我这楼里,可以吟诗作对,可以谈天论地,唯独不出卖身体,你可懂了?” 楚无恨闻言,轻轻笑了出来,他低头定定地看着温若宁,道:“琼琚阁交给你开,我就没指望它能是另一个如意楼。不过现下你说出这些话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对自己的丈夫解释?” 温若宁听了楚无恨的话,忽然用看怪兽的表情看了他几秒,说:“不可以。”说罢转身便要离开,楚无恨抬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我不在的这半个月,辛苦你了。我从外地为你带回来几个帮手,已经让左易去安排。” “谢谢。”温若宁客气地对楚无恨道了声谢,心中却无甚感觉,只是轻轻将楚无恨的手推开,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温若宁离去后,楚无恨的脸又重新回到冰封状态。他独自在院中站了片刻,轻叹一声,唤道:“白素。” “属下在。”白素依旧是一身黑衣,长发掩着她可怖的面容。 “那两个人的身份可否查清?” “他们都是温姑娘偶然遇到的,我仔细查过,修容身份并无可疑。可那个琴师,我怀疑他……” 楚无恨忽然摆摆手,打断了白素的话,白素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楚无恨轻轻摇了摇头,说:“你的怀疑我明白,再详细去查,我要确定的结果。” “是。”白素领命便转身离去,可刚走了两步,又反身折回来,单膝跪在楚无恨面前道:“公子,请不要动摇你的心,不然她性命难保。” 楚无恨叹息,低声说:“我知道,你去吧。” 楚无恨负手看着漫天繁星,幽深的眸子里沉静一片。想起刚才对温若宁说的话,楚无恨摇头苦笑。离开京城半个多的月时间,她的起居行事,他知道得分毫不差,他明白那是一份牵挂。可三年多来的坚持,又怎能在此时放弃。 楚无恨衣袍飘动,他轻掠上墙头,一个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楚无恨离开,月扬从阴影下走出,脸上却挂着一分难以言明的笑。 温若宁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桌边拨弄着烛灯,呆呆地看着墙壁。楚无恨,今晚在她身边的时候,惯常的那份冷漠似乎变得很淡。他的话,仿佛是想向自己确定某些事情。他会吗?那样的一个人。 温若宁手指轻扣着桌面,感觉脑袋微微发胀,一些凌乱的片段迅速在脑中闪现。 白色的病床,呼吸微弱的男子,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温暖的怀中,哭得稀里哗啦。 寂静的墓园,残阳似血,她一个人坐在墓碑前,浅浅低诉,说的竟全是对不起。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碑上的照片,年轻俊朗的面容,他究竟是谁? “无恨,带我走吧,这个世界太孤独,我一个人很累。我想自己去找老狐狸,带他回家。”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制造出一个错误,可他却连弥补的机会都不曾给我。” “温若宁,你不要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 “啊――”温若宁紧紧地攥着拳头,痛呼出声,一抬手,几个瓷杯应声落地,碎做一摊瓷片。头痛,心更痛。尽管她还是记不起,但那些残片已足以让她痛彻心扉,究竟是怎样的过去?如此地不堪回首。 “若若。”听见温若宁房里混乱的声音,月扬推门进来,看到却是温若宁痛苦地缩在地上,手指一滴滴地淌着血。 月扬微微蹙眉,一个箭步冲到温若宁身边,执起她的手细细查看。 “怎的如此不小心。”月扬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小药瓶,轻轻地帮温若宁处理着伤口,脸上不见了原本孩子般的表情。 “月扬,老狐狸在皇朝,他真的在,他竟然留书出走,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孙女?”温若宁慌乱地说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若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月扬认真地看看温若宁,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乾坤匣……八面拼图,顺序排列,逆转时空……”温若宁喃喃地说着,完全没有听进去月扬的问话,也显然不关心月扬的存在。 “月扬。”门口处好听的男声响起,月扬回过头,洛云墨正披着月光站在门外。 “把这个给她服下,我去去就回。”洛云墨随手丢过来一颗药丸,月扬抬手接住,不解地看着洛云墨。 “这药是安神的,对她无害,放心。”洛云墨说罢便转身走了,月扬不再犹豫,搂过温若宁,将药送进她口中,取了水,喂她服下。 温若宁吃了药,目光有些呆滞,月扬轻叹一声,躬身将温若宁打横抱起,走进里间放在床上。 “若若,我不知道你以前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你不可以这样伤害自己。”月扬一边说着,一边帮温若宁掖好被角,在她身边坐下。 温若宁木木地看着纱幔,不动也不说话。林博文死了,他竟然死了?两行清泪从温若宁眼角滑落,曾经爱人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温若宁不记得林博文是怎么死的,她只记得他走的时候,她就站在病床边。 可是,她在,楚无恨也在。林博文眼中有不甘,有悔恨,他带着对这个世界对她的深深眷恋,离开了。 她的记忆很不清晰,有许多事情无法连在一起,可是有一点她知道。她来皇朝,只是为了找到留书出走的爷爷温怀古。 温怀古是某大学考古系的退休老教授,对古文学有一种近乎痴狂的热爱。温家家传了一个八面体锥形的木匣,每一个面都有一个拼图,传说将这八面拼图按一定顺序拼好,并且站在某个特定位置上时,就会发生时空逆转,将人传送到另一个空间。而这个木匣,却是来自一个从未存在过的朝代――皇朝。 温怀古研究了一辈子,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将盒子的拼图完成后,站在温家在l城的老宅里,现代人就可以回到皇朝。但是,如果顺序错误,就可能会发生无法预料的结果。 温家老头子在琢磨出拼图的顺序后,终于毅然决然地穿回了皇朝。临走的时候,温怀古给温若宁留下一封“遗书”,交代了自己的“后事”。温若宁在看到温怀古的“遗书”时,气得差点没厥过去,发誓一定要把他从皇朝揪回来,不然她实在没办法对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交代。 温若宁记得爷爷的出走,记得自己来皇朝的理由,记得林博文的死。可关于楚无恨,关于楚无恨口中的三年,关于林博文的死因,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良久,温若宁终于侧过头,看着月扬说:“月扬,抱歉,让你担心了。” 月扬唇角逸出一抹柔和地笑,他抬手揉揉温若宁的长发,动作顺畅得没有任何不自然,轻声道:“若若,乖。”月扬说着帮温若宁拭去脸颊边的泪水,微凉的指尖碰到温若宁的皮肤,温若宁避无可避,脸上不自然地染上一片红霞。 房门轻响,洛云墨月白的身影从门外进来,带进一缕清爽的微风。 “宁宁,好点了吗?”洛云墨完全无视月扬的暧昧姿势,浅笑着问温若宁。 温若宁见洛云墨进来,苦笑一下,道:“云墨,看来我用不上那种毒药了,你帮我去找楚无恨好吗?” “找我何事?”楚无恨一贯冷漠的声音传进温若宁的耳朵,话音一落,他的人也便到了温若宁眼前。 ------------ 第二十六章 琐碎的记忆(2) 更新时间:2010-03-17 求收藏~~亲们的支持会成为晓逍更加努力的动力! ―――――――――――――――――――――――――― 温若宁看着楚无恨倾城绝世的面容,目光渐冷,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走到楚无恨面前。她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月扬毫不掩饰眼中的心疼,想扶住她,却终还是没有动。 温若宁一把揪住楚无恨的衣襟,泪水不可抑制地一滴滴落下,温若宁几乎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拽着楚无恨的双手上,她对着楚无恨低吼:“你告诉我,林博文是怎么死的?告诉我!” 楚无恨闭了闭眼,隐去目中的一丝痛色,道:“如果我说,他是因你而死的,你信吗?” “我、不、信。”温若宁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道,眼中满是冷漠。 “随你信不信,总之他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楚无恨拉开温若宁紧紧抓住自己衣襟的手,淡然一笑,道:“不过,我现在不想解释给你听,等你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两个任务,再来问我,这是交换条件。” “楚无恨,你混蛋。”温若宁低声咒骂着,痛苦的表情让人心里一阵酸涩。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楚无恨面无表情地看了温若宁一眼,一甩袍袖,漠然地转身离开。 温若宁垂着眸子,瘦削的肩膀轻轻抖动着。洛云墨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月扬身边,将一包药放在他手中,便也离开了温若宁的房间。 月扬看着洛云墨的背影,唇边挑起嘲讽的笑。这两个人,似乎都因着温若宁而来,可他们却不曾给予她哪怕是一个温暖的眼神。 楚无恨,一个根本不可能给她感情的人,又何苦做出那种表情。即使他内心曾挣扎过,他想要保护她,可是他的野心终究大过她,她只能是一个牺牲品。 “若若,”月扬随手将药包丢在一边,他知道,温若宁现在需要的并不是这冰冷的药石,“我抚琴给你听,好不好?” “月扬?”温若宁看看月扬,似乎是刚刚记起房中还有月扬这个人一般。 “走吧。”月扬拉起温若宁的手,笑眼弯弯,眼中干净得看不到任何杂质。 温若宁目光有些呆滞,任月扬拉着自己的手,将她带入院中。 温若宁站在院里,漆黑的夜幕中,月光透着一份苍凉。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温若宁的眼眶,她不再克制,任由泪珠横流。所谓的坚强,在一瞬间崩塌。 月扬取了琴出来,看到月光下独自一人无声哭泣的温若宁,心猛地抽痛。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知道她不快乐。他为她抚琴,看到她的眼睛,知道她听懂了他的琴音。她请他留下来,他答应了。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月扬席地而坐,抱了他心爱的琴,轻轻拨动琴弦。琴声悠扬婉转,似是情人间的浅浅低语,又似是抚平伤口的良药,柔柔地,缓缓地。 温若宁站在原地没有动,听到月扬的琴声,泪水更是决堤了一般向外奔涌。她慢慢蹲下来,坐在地上,努力地将自己抱住,如一头受伤的小兽一般,独自舔-着伤口。 院中的一男一女,相隔两丈之远,男的丰神俊朗,颔首抚琴,女的梨花带雨,痴痴望月。令人心酸的画面,任谁也不忍心去打破,是以在温若宁的院外,只留下一声浅叹。 当碧巧匆匆赶回温若宁的小院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她的洛公子,站在院外,负手而立,脸上表情阴晴难测。她的宁姐姐,坐在院内,抬头望月,失魂的样子仿佛痛不欲生。 碧巧没有再往前迈一步,她知道,他们的世界,有时候,是她不懂的。 温若宁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她熟悉的温暖棉被。 鼻息间依稀萦绕着月扬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味,月扬用的熏香很独特,说不上是什么香料,只是味道极淡,极清爽。 温若宁深深吸了口气,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揉揉太阳穴,心里依旧是忽忽地疼着。 林博文的死,让温若宁长久以来坚持的某种东西猛然间坍塌,她不想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然而整个事件中,最令温若宁不能相信的就是,林博文的死,竟然与她有关。楚无恨的话,她不曾怀疑。不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而是出于对他无情本性的了解。 走下去,活下去,这是温若宁给自己唯一的话。她的记忆仍旧残缺,可那丢失的部分已经不重要,她要为楚无恨达成愿望,这是她奋斗的目标。 温若宁摇摇晃晃地起了床,推开门,外面阳光有些刺眼。用手遮去些光线,温若宁微眯了眼打量着这个属于她的小小空间。 半年,是她的期限。她不知道楚无恨的目的,但她了解历史,她知道勾结权贵的含义,她也隐约明白绝世佳人的用途。只是她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怨念,因欲望,因仇恨而起。而她所认为的自我救赎,也只会让她陷入到一场阴谋中去,仅此而已。 温若宁努力不去想林博文,擦干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她提了裙摆,坚定地出了自己的院子。 大院中,几个打扫的仆人正在一下下清扫着院子,看见温若宁过来,都忙躬身行礼。 温若宁微微颔首,向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走过去,浅浅一笑,问道:“小五,你见着修容、碧巧、月扬仨人没?” 小五怯怯地看了温若宁一眼,答道:“老板,修容哥一大早就出了门,碧巧姐在前面帮九姑的忙,月公子不知去了哪里。” 温若宁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九姑?是左易带来的人罢。”温若宁的话,仿佛是一个问句,但又更似一个肯定句。小五在一旁正发愁不知如何回答,温若宁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说:“我去前面看看,你忙吧。” 琼琚阁白天的生意并不像晚上那般火爆,虽是也有客人,但只是稀稀落落那么几位,是以琼琚阁里的丫头们也就闲在一边。温若宁到了二层小楼的时候,九姑正在后台给一众丫头们开会。 温若宁饶有兴趣地闪在一旁,着人倒了杯茶,坐在椅子上哧溜哧溜地喝着,听九姑教育手下。 要说这九姑该不是一般人,估计在这风月场所里混的有些年头了。说出的话,头头是道,温若宁听了直点头表示同意,也同时察觉出自己在管理上的漏洞。 九姑被一群丫头挡着,样貌温若宁看不真切,只是能听见她干练果断地声音,如果放在现代,想必是她会是一个成功的事业型女性。 温若宁这边琢磨着不着边际的事,九姑那边也已经安排完毕。待人群散去,九姑这才看见坐在角落的温若宁。 九姑步履款款地走到温若宁跟前,柔声道:“温老板好。” 温若宁打起眼帘,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毫不浮夸的妆容,精致到位,紫衣紫裙恰到好处,不张扬不艳俗。若只论容貌,她只算得个清丽,但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却叫人挪不开眼球。 “九姑好。”温若宁起身,对九姑还礼。 九姑似乎瞧着温若宁也是顺眼,便巧笑着拉温若宁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温老板,我刚才的安排,你可还满意?” 闻言,温若宁微微一笑,道:“九姑新带来的十位姑娘,长相上个个不输怜玉、梦颜,才气上比之筱雨、锦瑾毫不逊色。前厅后院,端茶递水,迎客送客,九姑安排得妥妥当当,若宁当真是挑不出个不妥来。” 九姑低笑一声,说:“温老板,若是你不介意,我唤你一声若宁可好?” “当然可以,”温若宁唇边漾起笑意,“若宁初来乍到,又年龄尚浅,按理还要唤九姑一声姐姐呢。” 九姑脸上扬起欣慰的笑容,对温若宁说:“若宁妹妹倒也是爽快性格,不瞒你说,原本我对你这琼琚阁实在无甚兴趣。但听楚公子说你想开个歌舞坊,绝不迫姑娘们出卖身子,我便想来瞧瞧。如今见了这楼里的情况,倒确实如此,我这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 第二十七章 琼琚诗会(1) 更新时间:2010-03-18 温若宁见九姑如此说话,便也不再拿着架子,抬手为九姑倒了杯茶,道:“接手歌舞坊的生意,说实话,我确实是不知道如何开始。我只是凭良心认为不应该利用姑娘们的身子去赚钱,那么来的钱,我温若宁拿在手里也觉得不踏实。”温若宁呷了口茶,看看九姑,她微笑着,示意温若宁继续说下去。 “这京城里,要论歌舞坊,实在是不算少数,但真正干净到没有一丝污垢的却没有一家。我不是一个自命不凡,自认清高的人,如果有姑娘愿意付出更多,我自是不会拦着。但若是有人想强迫我楼里的姑娘,那是万万不可的。” 九姑露出一丝了然之意,道:“若宁,你的心思我明白,有你这些话,我心里就有谱了。你大可放心,你的琼琚阁有我在,至少保证你亏不了。” 温若宁闻言,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来,乐了一阵,温若宁才含笑对九姑说:“姐姐怎的也如此自负?” “哦?”九姑一脸严肃,道:“我可不这么觉得。”说罢,她和温若宁默契地对视了两秒,又同时哈哈大笑出来,一时之间,温若宁脸上的阴霾散去不少。 门外,月扬靠在墙上,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想起昨夜,温若宁哭得累了,在石桌边睡着时的情景。他从来不知道,她会这么脆弱。抱她回了房间,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在梦里,她的眉头依然紧锁,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只是现在,他又听到了她风动铃铛般的笑声,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总算着地。 济仁堂,小竹林,洛云墨房间。 “云墨,按昨天的情况来看,温若宁的记忆应该是恢复了一部分。”楚无恨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封信,对洛云墨道。 “可她记起的那部分,似乎并不愉快。”洛云墨目眺远方,脑中闪过温若宁昨夜痛哭的表情,忍不住心中发涩。 “与她定下终身之约的男人惨死在她面前,她自然高兴不起来。”楚无恨语气淡淡,隐约还有一份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似乎并不担心她?” “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我曾经给过她选择的机会,是她放着光明的未来不要,非要走上这条阴暗之路,与我何干。” “你冷漠孤傲,但你不是绝情绝爱。”洛云墨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你若是心里有温若宁,就该送她离开,这池深水,不是她能够趟得过去的。如果她一条命赔进去,痛苦的就是你。” 楚无恨闻言,冷笑一声,道:“人命,在我眼中本就如草芥一般。怜悯之心,我早就没了。爱人之心,也随着那场大火埋葬在昭阳宫。区区一个温若宁,如何能让我痛苦?” 洛云墨定定地看了楚无恨片刻,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他沉声道:“温若宁往后的命运如何,我不知道。但是,闻人岚熙,你记住,若是她香消玉殒,那么亲手葬送她的人,就是你。” 楚无恨嗤笑一声,道:“云墨,你同样是不会爱人的人,如今又何必这番做作?” 洛云墨闻言愣了愣,随即别过脸去,低声道:“我只是怜她。” 楚无恨唇边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将手中的纸片片撕碎,抬手一扬,起身向外走去,离开前,他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有月少庄主陪在她身边,就算是如今昭阳宫的那位想动她,恐怕都是要掂量一下的。” 洛云墨听罢,又是一愣,继而如玉的面容上浮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温若宁虽然心中荒凉一片,但工作起来倒也卖力。她对九姑说了自己初步实施的舞台剧想法,很得九姑的赞同。于是温若宁便被九姑催着去写剧本,而九姑则在场子里忙前忙后,对谁都赔着个笑脸,一时间,琼琚阁的生意倒是也不算坏。 温若宁自己手下的五朵金花,加上九姑带来的十位佳丽,撑起琼琚阁的台面,似乎是不成问题。但一个月下来,温若宁发现琼琚阁的账面仅仅只是出入持平,这与她预期的大赚特赚实在是相去甚远。 无奈之下,温若宁只得找来九姑、月扬、修容、碧巧,五个人坐在一起开圆桌会议。 温若宁环视了下周围,四张熟悉的面容,四个近日来最亲近的人,她微微一笑,道:“各位,今天请你们过来,我主要是想听听你们对楼里这一个月来-经营的想法。” 九姑抿唇笑笑,对温若宁的目的甚是明了,便不再客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地道:“琼琚阁生意目前只能说是勉强在维持着,俗话说,穷则思变,我们虽算不得穷,但也需得变变了。” 月扬手指轻扣桌面,看了看温若宁,难得正经地说:“琼琚阁三个字听来本就是文邹邹,哪怕本意不是图雅,也难免会让人觉得是附庸风雅。既然已经被误会,那不如索性就做得彻底些。” 温若宁撑着头,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月扬说的在理,以我之见,我们可以在楼里举办一些以诗会友,诗词比赛之类的活动,只求先将人气调动起来。” “若若,”月扬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看着温若宁,道:“好聪明,夸一个。” 月扬言罢,众人只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修容更是双眼紧盯地面,不愿去看月扬让人崩溃的可爱表情。 “咳咳,月扬――”温若宁无奈地看着他,月扬却毫无察觉,依旧做出一头乖宝宝状。 “那就按若宁说的办,我们就举行一个吟诗作对的比赛,吸引些文人墨客,官府少爷。”九姑笑眯眯地道,对温若宁的提议举双手赞成。 “既然如此,我们呢便着手去办吧,各位可还有意见?”温若宁看了看四人,问道。 碧巧温顺地笑笑,道:“碧巧全凭二位姐姐安排。” “若若说什么,就是什么。”月扬一脸花痴像,看着温若宁。 “听温姐姐的。”修容无甚表情,淡淡道。 ------------ 第二十八章 琼琚诗会(2) 更新时间:2010-03-19 温若宁与九姑五人将诗会之事敲定下来,便各自去安排自己分内之事。 九姑依旧顾着前面楼里的琐碎事,抽空帮温若宁指导姑娘们排练。修容着手布置诗会的会场,月扬终日懒懒地拨弄几下琴弦便无事可做。 至于温若宁,她极不情愿地去见了楚无恨。请他帮忙宣传一下诗会,顺便藉以他的力量请来一些官员,再带动那些官员周围的人也来捧场。 楚无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温若宁的要求,当即派了尚风去通知几大官员。温若宁承了楚无恨的情,却对他没有丝毫谢意,眼中除了冷漠依旧是冷漠。 两天之间,琼琚阁举办诗会之事便在街头巷尾传开,人们抱着好奇的心态都想一看究竟,一些自认学富五车的公子哥更是跃跃欲试。 琼琚诗会如期举行,琼琚阁内一片热闹景象,温若宁将二层小楼布置得有板有眼,轻纱环绕,清雅中不失一分妖娆。 温若宁坐在二楼雅阁的一方纱帘后,冷目看着楼下他们一手操办的盛况,唇边勾着不带一丝感情的笑。 诗会胜出者的奖品是梦颜一夜,这是一天前梦颜亲自向温若宁提出来的,条件是温若宁须得给她一百两银子。一百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温若宁不愿对她刨根问底,所以直接给了梦颜一百两银子,便彻底买下这个女子。 梦颜的美,是大家看在眼里的。常来琼琚阁的男人,多半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如今,梦颜将自己拱手送出去,正是那些色胆包天的男人梦寐以求的,是以这天琼琚阁的门坎都几乎被踩断。 温若宁清楚地看到楼下那些男人脸上的欲望,一瞬间,她感到胃里有些翻涌,便别过头来,不愿再看。 碧巧站在温若宁的身边,看到她的神情,心里微微难受。她知道温若宁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温若宁时常笑着,那笑容很美,可她眼中从来都是一片大雾弥漫,隐藏着无情的冰冷。 月扬坐在楼下的舞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宽大的袍子懒散地垂在地上,七弦琴安静地在他面前,一琴一人,仿佛置身于另外的世界,对台下的嘈杂视而不见。 一个满面红光,身材臃肿的华服男人一步步走到舞台边,对着月扬不知说些什么。但他脸上闪烁着的猥-琐光芒,让温若宁意识到情况不妙。 果然,温若宁下一秒就看到了月扬微微颤抖的手,和低垂的面容上隐忍的表情。 男人一抬手,抚上月扬绸带束起的发,动作暧昧且放肆。月扬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依旧安静,静的没有存在感。 “啪。”温若宁一甩手将杯子执到地上,便起身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去。 碧巧一见温若宁快步地跑下楼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跟在后面,匆匆追过去。 温若宁走到肉包男面前,抬手拉住他欲对月扬上下其手的肥手,淡淡地道:“这位公子,谈诗论词请这边,我家乐师不以文采,还请公子莫要为难他。” 月扬听到温若宁的话,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边漾着浅笑,眸子一如天山池水般清澈。 “呦?这不是温老板吗?若是温老板舍不得月公子,那不如就温老板陪在下玩玩?”肉包男说着就要来拉温若宁的手,温若宁轻轻一闪,躲开他的咸猪手,无甚表情地道:“今日既是琼琚诗会,那我与公子便以诗会友吧。” “对诗?”肉包男轻笑一声,颇为轻蔑地道:“若是温老板输了该当如何?” “若是我输,便任凭公子处置。” 言罢,温若宁有意无意地看了月扬一眼,月扬始终唇角含笑,定定地看着她,似是他的世界只容得下她一人。 月扬依然没事人一样地坐着,他毫不担心,只要她在他身边,就没人伤的了她。既然她觉得无聊,想找些事做,便也由得她去。若是她真的输了,要了那男人的命就是。 “各位,各位,请安静一下。”肉包男爬上舞台,扯着嗓子对台下喊道。 台下的人语声停了一停,已分成小组的人们都不解地望向台上肥头大耳的男人。 “打扰各位雅兴,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温老板刚才要与在下斗诗一决高低,在下想请各位在做个见证,免得斗输之人赖账。” 肉包男说罢,台下立刻有人喊“好”,接着不少好事之徒就跟着起哄。 温若宁笑笑,从容地走上舞台,在肉包男身边站定,道:“小女子与这位公子斗诗,还请列位做个评判。”言罢,温若宁福了一福,便不再说话。 “二位,今夜月色尚佳,不如就以月为题作诗,如何?”二楼忽然一人出声道,声音清朗,温若宁循声望去,却看不见人,想是人在雅阁中。 温若宁浅笑,收回寻找的目光,道:“公子此题命的好,就以月为题。” “温老板请。”肉包男故作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望着温若宁。在他的观念里,温若宁就是一个开青楼的弱女子,顶多有些生意头脑,肚子里不会有多少墨水。 温若宁心中暗笑,自己自小便熟读诗词,随意找一首,都足以压死这个纨绔子弟。心里自信满满,但温若宁面上依旧冷漠,想了想,温若宁开口道:“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温若宁吟罢,台下先是静了一静,继而便有人叫好。温若宁唇边挂着矜持的笑,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以表谢意。 “姑娘这诗意境不错,可惜不应当下之景。诗中隐含着淡淡的愁死,物是人非,当是感慨。月光如水水如天,此句甚妙。”又是刚才那个声音,温若宁却不再抬头,只是自顾站着,仿佛刚才没有人说话一般。 温若宁待到台下安静,含笑道:“轮到公子了,请吧。” “待我想想。”肉包男一见温若宁的才气,立刻犯了愁,自己在做学问上本就不用心,糊弄个把不懂的人还行,可真的到了行家这儿,就屁也不是了。可这今日要是输了,颜面又何存? “当空明月照,繁星四周绕。楼内群芳耀,温老板最妙。”肉包男说罢,脸上红了一红,似是自己也觉荒唐。 台下听众随即爆发一阵大笑,温若宁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这位公子的对仗还算工整,只是意境上与温姑娘差了一些,语句间也不够雅致。”二楼雅阁的公子再次开口相评,短短几句,却也说出了众人的心意。 温若宁对楼上人台下人的反应充耳不闻,转头问肉包男道:“公子,可要再比?” “这……”肉包男犹豫了一下,如今两人的实力已分出高下,他若是再硬着头皮比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但此时要是下了台去,又实在不甘心。 “承蒙公子谦让,令小女子略胜一筹,若宁在此就谢过公子了,”温若宁对着肉包男微微一福,接着道:“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留在琼琚阁继续玩乐,公子今日的酒水钱算在若宁这里,算是若宁对公子一表谢意了。” 温若宁说的诚诚恳恳,让人不得不信服,台下众人听在耳中,都在心里悄悄称赞这个女子,果然有大家之风,有容人的度量。 肉包男干笑两声,对着温若宁虚情假意地又客套一番,这才下了台去。 “若若,”月扬抱了琴从后面走到温若宁身侧,道:“你累了,我送你回院子,这里就交给九姑和修容吧。” “嗯。”温若宁顺从地点点头,对月扬报以微笑,两人便款款走下台去。 二楼雅阁,一位身着墨绿绸袍的贵公子,眯了眼睛看着楼下相携离去的一对璧人,口中喃喃道:“有意思,这个女子实在有点意思。” 说罢便对着身后一摆手,侍从走上来,道:“爷。” “查她的背景,爷我要认识她。”说罢,贵公子又重新将头埋进怀中女子的脖颈间,低声与女子调笑着,语气中满是放浪不羁。 此时若是楚无恨在此,一定就会知道,他的计划距离成功实在是不远了。因为此时怀抱美人,坐在雅间的正是庆州王,闻人卿宸。京城唯一的王爷,皇帝闻人延华的第五个弟弟,也是最为宠爱的一个,是以才没有降旨命他离开京城去封地居住。 ------------ 第二十九章 闭关清修 更新时间:2010-03-20 走到院子里,远离了喧嚣,温若宁开口淡淡地问月扬道:“月扬,刚刚为什么不反抗?” 月扬瘪着嘴,想了想,道:“因为觉得害怕啊,那样的一个人突然扑过来,好可怕呢。” 因为月扬说的太真实,太委屈,惹得温若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侧头看了看月扬说:“不管你的话是真是假,但,我信了。” “若若……”月扬抬头望着朦胧的月,喃喃叫着温若宁。 “月扬,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温若宁努力吸了一大口空气,问月扬道。 月扬展颜一笑,说:“只要是若若讲的,我都想听。” 温若宁柔柔地笑着,忽然牵过月扬的手,又指指屋顶,说:“带我上去。” 月扬先是一愣,继而调皮地笑笑,对温若宁道:“若若等我一下,我去拿梯子。” 温若宁闻言微一诧异,继而释然地一笑,她怎么会认为月扬身怀武功呢,他明明是那样一个孩子般的人。 等了片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温若宁回头一看,只见正月扬喘着粗气,搬了一架大梯子向她走来,因为梯子体积比较大,就碰在了周围的柱子、石头上发出响声。 温若宁看到月扬狼狈的样子,忙走上前去帮忙,唇边不经意地染上温柔的浅笑。 两人艰难地把梯子挪到温若宁的院子里,小心翼翼地爬上房顶。 月扬擦擦头上的汗,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温若宁,道:“若若想讲什么故事给我听?” “我的故事。”温若宁薄唇保持着优美的弧度看向月扬,眼神有些悠远。 月扬轻轻向后靠去,躺在屋顶上,偏过头对温若宁说:“洗耳恭听。” “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祖父,一个是林博文。可现在呢,老狐狸失踪了,林博文却在那里。”温若宁抬眼看向夜空,用手指指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说:“我听过很俗很俗的一句话,说人死后,会到天上变成星星,可是我不相信。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了,就像林博文,他怎么可能变成星星?如果他是那颗星星,那么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一定会落泪。” 月扬很认真地看着温若宁,却没有说话,他等着温若宁说下去,他知道,现在的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倾诉。 “林博文很疼我,比任何人都懂我。爸妈老早去了国外,只剩下我和老狐狸相依为命,老狐狸一心扑在他的古书古董上,陪着我长大的人,只有林博文一个。” “我们的爱情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没有想过太多,我始终认为,他的新娘只会是我。可后来林博文却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忘记了许多事情,但或许那些都不再重要。楚无恨说,是我害死了林博文,我知道他不会信口雌黄,所以,这是真的。” “我不记得林博文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嫁给楚无恨的。为他做事,是因为想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我的初衷很单纯,我只是想找到老狐狸,带他回家而已。” 温若宁一口气说了很多,有些语无伦次,她知道月扬一定没听明白,但是她不想解释,这些话,她憋在心里不舒服,她只是简单地想说出来。 两人望着天,沉默着。良久,身后传来月扬的琴声,附着曲子,月扬低声哼唱着难懂的曲词。温若宁含笑静静地听,他的词温若宁听来极其晦涩,但曲调甚是悠扬,让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下来。 一曲罢了,月扬隐去平时的嘻笑面孔,对温若宁道:“若若,无论他在哪里,他都不会希望你困在自己的梦魇中。即便他因你而死,他亦是甘愿。” “他的死,是一个牢笼,他无怨地离开,我无悔地被困。” 看着温若宁轻扬的唇角满是苦涩,月扬不再言语,默默地抬手抚琴,琴声中尽是凄凉,不经意间竟带出些肃杀之气。 月扬的词,此番却清晰地传进温若宁耳中:刀光剑舞,血染桃花。怀抱寂静,岁月翩然轻擦。枯藤枝桠,雪沾染红纱。纵江山繁华,亦抵不过你眉间朱砂。拂去凡尘,并肩看天下浩大…… 温若宁向后挪了一挪,靠在月扬肩头,轻轻合了眼眸,就那样安静地睡去。 在九姑和修容的操作下,琼琚诗会相当成功。胜利者满意地抱得美人归,梦颜就这样以一百两卖了自己,究竟是喜是悲,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倒是温若宁这个老板比较离谱,不但在琼琚诗会当天晚上突然撂挑子跑了,此后两天更是不见人影,没人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也没人见过她。 可九姑、修容几人却偏偏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弄得琼琚阁一众丫头小工满头雾水。 九姑、修容不担心,是因为温若宁哪也没去,只是一直呆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不曾踏出过院门一步。只不过楼里的姑娘、丫头们都不敢靠近温若宁的院子,是以才会觉得她失踪了。 温若宁执了笔杆子,每天在院里写写画画。月扬则好脾气地坐在一旁为她研磨,时不时帮她捻走粘在长发上的落花。 三四天过去,温若宁除了月扬,谁都没见,包括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巧。碧巧暗自为温若宁担心,便自作主张悄悄去了济仁堂,将温若宁的情况告诉给洛云墨。 碧巧本以为洛云墨会亲自到琼琚阁瞧瞧,哪知洛云墨只是安慰了她不要担心,便将她赶了回来。 碧巧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几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无奈之下,也只好每日做好温若宁最喜的菜式,送到院里去。 五日后,温若宁终于在九姑等人每日若有似无的盼望下,捧着一沓薄纸走出她的一亩三分地。 温若宁叫来九姑和修容,将手中的纸分了分,递到二人手中,道: “九姑,这是我写的本子,回头拿给姑娘们练。曲子我也选好了,稍后月扬会交给楼里的乐师们。” “修容,这是些衣服样子,你送到华裳庄,让冯裁缝做出来。” 等了片刻,九姑见温若宁不再言语,便问道:“就这样?” “对,就这样。” 闻言,九姑脸上忽现薄怒,对温若宁道:“你将生意一股脑丢给我和修容,自己大门一关,谁都不见,究竟是为何?” 温若宁听罢,看着九姑拧做一团的秀颜,扑哧一下笑出来,道:“九姐姐,你慌什么,我这不是正要说嘛。” 九姑蹙了蹙眉,想作出不悦的样子,但唇边已有了笑意,她一点温若宁的头,道:“坏丫头,快说。” “丢下生意,是因为我相信姐姐和修容。闭门不见客,是因为我的心不够静。这两个解释,姐姐觉得可满意?” 九姑一笑,道:“你这话,也就蒙蒙傻子。不过,我乐得当这个傻子,”九姑拍拍温若宁的肩,说:“只要你没事,姐姐就放心了。” 修容没有什么表情,对着扬了扬手中的纸,道:“我去华裳庄了。” 看着修容离去的背影,九姑叹了口气,说:“其实修容这孩子什么都明白。” 温若宁笑笑,不置可否,呷了口茶问九姑道:“姐姐,楼里是不是有事?” 九姑一挑眉,看看温若宁,说:“什么都瞒不过你,两件事,一,关于梦颜,二,关于云娘。” 温若宁不语,等着九姑说下去,九姑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赢走梦颜的人,想认识你。” 温若宁淡淡道:“我没兴趣。” “如果你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温若宁抬眸,问:“怎讲?” “他就是庆州王,当今皇上的弟弟。” ------------ 第三十章 风流庆州王 更新时间:2010-03-21 温若宁闻言淡淡道:“就算他是当今天子,我也不感兴趣。” “你真是……”九姑无奈地摇摇头,道:“总之下次他老人家再来,你就亲自对他说,你没兴趣,知道了吗?” 温若宁无所谓地点点头,接着说:“姐姐说的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九姑闻言脸上挂起一丝苦笑,说:“一个不知所为的姑娘,一门心思要把自己卖到这楼里来,可我看着她也不是缺钱的人,就没留下她。可这云娘主意正的很,愣是不走,无论如何都要进了琼踞阁,我实在没办法,就想着让你见见她,这留与不留还是你来决定。” 听罢,温若宁问道:“九姐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云娘她美吗?” “自是貌若天仙。” 温若宁勾起唇角淡然一笑,道:“那么就让她留下吧,她既然不缺钱,就用不着买她了。给她个自由身,若是什么时候她住的倦了,自行离开便是。” 九姑诧异地看看温若宁,却没有说话。 “姐姐有没有想过,像云娘这样一个既美丽又不缺钱的女子,为何要卖身进青楼?” 九姑轻叹一口气,说:“我知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某种原因,你的用意我也大概明白,但你将她留下,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温若宁看着手里的瓷杯,轻声道:“既然她要来,我们便不拦着,不管是敌是友,在身边放着,总是安心一些。” 九姑笑得有些惆怅,道:“你这丫头,做事总是这样随性,但愿以后不要吃亏才好。” 温若宁天真烂漫地一笑,说:“九姐姐,吃亏是福。” 九姑看看温若宁,总觉得她灿烂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受伤冷漠的心,让人心酸。 温若宁交待好九姑剧本里应该注意的地方,就一个人靠在摇椅上,在院里闲散地晒着太阳。 阳光暖暖地抚在身上,让温若宁一瞬间又有了睡意,可就在她将睡未睡之时,忽然感觉到头顶一暗,似是有人站在身边。温若宁懒懒地打起眸子,月扬委屈的脸便映进眸中。 “怎么了?”温若宁声音柔柔地,带着几分午后的慵懒。 “若若……”月扬瘪瘪嘴,却不回答温若宁。 “修容欺负你了?”温若宁好笑地看着月扬,他明明已经是个大人,却总带着身上甩不掉的孩子气,也怨不得修容总是有意无意地对他言语攻击。 “是云娘。” “云娘?”温若宁眯了眸子,那个新来的姑娘?她怎么敢―― “云娘说我琴技太烂,及不上她兄长的万分之一。还说我是个被人宠坏的笨蛋,只知道撒娇耍赖,什么都不懂。” 温若宁闻言挑眉一笑,道:“就这些?” 月扬愣了一愣,说:“就这些。” “月扬,我让云娘留下有我的理由,你不必替我担心,也不要找这些有的没的借口来让我赶她离开。我既然收了她,就打算用她,不管她是什么来路,现在都是琼踞阁的人。” “你都知道了?”月扬一下就泄了气,靠在温若宁的摇椅边随意坐在地上,毫不在意自己上好的锦缎袍子被尘土弄脏。 温若宁托着下巴好笑地看着月扬,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了解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阳光好温暖。”月扬笑着,靠在温若宁的摇椅边,闭上眸子。他眼中似乎隐去了些什么,但温若宁看不真实,便就不愿去想。只是也微微合了眼,跟月扬一起享受和煦的日光。 温若宁在晒太阳的时候,绝没有想到,就在她“出关”的这第一天,就见到了那个几乎误她一生的男人,闻人卿宸。 闻人卿宸到琼踞阁的时候,温若宁正靠在二楼的栏杆边上听月扬抚琴,顺便观察她似是不放在眼里的云娘。 云娘确实美,她的美很特别,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不同于楚柔姝的柔媚和梦颜的冷艳。她的一颦一笑间流露出的完全是小女儿自然地娇态,不矫揉造作,不浮夸浅薄。 温若宁唇角含笑,瞧着云娘在楼下翩翩起舞,竟是越瞧越欢喜,越瞧越舒心,便暗自决定抽空定要找她好好聊上一聊。 可正当温若宁听乐赏舞渐入佳境时,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声“温老板”,吓得温若宁一激灵。 温若宁不悦地回过头去,一个亮紫红的身影跃然目中。温若宁按按发胀的太阳穴,心说怎么会有人穿这样的颜色,而且还是一个男人,真实让人眼晕。 抬眼打量一下来人,温若宁更觉头疼。白皙到让豆腐都含冤而死的皮肤,狭长的凤目,直挺的鼻梁,微薄的红唇。怎么看都是一个纨绔子弟,只是他身上穿的游鳞暗纹的上好宫锦,和腰间佩戴的羊脂白玉螭纹玉佩让温若宁隐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男子含笑站着,似是毫不介意温若宁不礼貌的目光,他怀中搂着的一个面带娇羞的姑娘,正是千金卖身的梦颜。 温若宁又抬眸看了看男子,这才从容地行下一礼,道:“民女见过王爷。”看到温若宁总算有所反应,站在闻人卿宸身后的九姑微微松了口气。 方才闻人卿宸一进门,先是点了梦颜作陪,接着是就找温若宁。当九姑告诉他温若宁在二楼时,他二话不说,搂着梦颜就转身上了楼,还警告九姑不许说话,不许提醒温若宁。 “温老板眼里不错,竟能认出本王来。” 温若宁又福了一幅,道:“王爷天生贵相,民女怎敢不识。”温若宁低垂着头,心说我不但认出你是庆州王,还认出你是当日提出以月为题之人,本以为是个翩翩公子,却没想到是个风流王爷,温若宁心中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可本王怎觉温老板方才似乎略有愠怒,可是对本王打扰到你感到不满?” “民女不敢。” “既然你如此害怕本王,那本王想让你留下喝两杯,想必你也是不会拒绝的吧?”闻人卿宸饶有兴趣地看着温若宁,语气中颇有些挑逗的意味。 “王爷,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您既已温香软玉在怀,民女便不敢打扰王爷良宵。” “你不肯?”闻人卿宸眯了眼睛看着温若宁,似乎没想到这个女子会拒绝他。 温若宁好脾气地笑着,不卑不亢,也不置可否。 这边九姑一直在闻人卿宸身后对温若宁使眼色,怎奈温若宁就是一副任泰山崩于面前,依旧故我的神态,完全不理会九姑。 “若是我一定要呢?”闻人卿宸放开梦颜,向温若宁欺近一步。 温若宁抬了头,不退反进,她向着闻人卿宸小走一步,道:“大概王爷有所不知,民女这琼踞阁本就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场子,只要是姑娘们不愿,谁都不可以强迫她们,”温若宁温和地一笑,接着道:“当然,也包括我这个老板。” 闻人卿宸听了温若宁的话,出乎预料的没有动怒,只是轻笑一声,道:“在这京城里,敢拒绝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不过――”闻人卿宸自负得一笑,道:“我会让你自愿到我身边的。” 温若宁继续蒙娜丽莎式微笑,说:“如此便不打扰王爷了,民女告退。”说罢温若宁款款一副,便施施然离去,完全不顾九姑的瞠目结舌。 闻人卿宸看着温若宁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只是想同你做个朋友,何必这样认真?” ------------ 第三十一章 强大后台 更新时间:2010-03-22 温若宁蹬蹬蹬走下楼去,甫一站稳,就看到靠在柱子上的月扬,一如往昔的华丽宽袍,懒散却也优雅。 温若宁心中一软,突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怔了怔后,还是柔柔唤了声:“月扬。” 月扬看到温若宁便笑弯了眼睛,自然地拖住温若宁的手,说:“若若,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温若宁浅笑,她知道刚才的一切月扬一定都看在眼里,但月扬不问,她就不想再多说。任由月扬牵着自己的手走出琼踞阁,顺从得完全不像她。 “若若今天好乖。”月扬握了握温若宁的手,笑着对着她说。 “我们去吃什么?”温若宁扬起一个无邪的笑容,看着月扬,天真到不像话。 月扬眨巴眨巴眼睛,说:“吃番茄鸡蛋面好不好?” “好。”温若宁甜甜一笑,忽然觉得在月扬身边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让她心安。 一个曼妙的身影始终尾随着月扬和温若宁,看到两人相视而笑时,那人的脸上就会绽出灿烂的坏笑,似是对这样的场景非常满意。 温若宁自是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但月扬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可他却懒得去管,任由身后的小丫头一路上窜下跳,跟着他们进了面馆。 吃面的时候,月扬似是不经意地对温若宁说:“若若,庆州王他不是坏人。” 温若宁塞了一嘴的面条,轻轻咕哝了一句:“我知道。” 月扬听罢抬手揉了揉温若宁的发,道:“那就对人家有好点嘛。” “改天吧,今儿是不行了。”温若宁瘪瘪嘴,拿手拢拢被月扬弄乱的头发。 月扬嘻嘻一笑,夸了句若若乖,就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如果九姑此时在场,一定会为自己愤愤不平,为什么她刚才费了半天劲都没能让温若宁说一句软话,而现在月扬只是随意地一句话,就让温若宁轻易松了口? 温若宁和月扬在外面溜达到人烟稀少时才回去琼踞阁。两人从后门偷偷潜回院子,却被九姑逮个正着。 九姑绷着脸坐在温若宁的石凳上,怨妇一样的目光让温若宁心里直发毛。 “九姐姐,”温若宁做小狗状地凑过去,讨好地道:“这夜里风凉,怎么不到房里去坐着?” 九姑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理温若宁。 “好姐姐,我知道错了。”温家小狗扑上前去,可怜兮兮地看着九姑,顺便使了个眼色让月扬先走。 月扬心领神会,略一颔首就要悄悄回房,可他脚下刚一动,就听见九姑沉声道:“月扬,你站住。” 不得已,月扬停下动作,站回温若宁身旁。这边温若宁也觉头顶阴云密布,心中颇有些小孩子做错事后的忐忑。 九姑回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看温若宁,叹了口气,说:“虽然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可你也不能净招惹些官面上的人啊,现下倒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温若宁干笑两声,一个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下意识地文九姑说:“九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庆州王走后,楚公子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明日接你去司徒大人府上。” “司徒大人?”温若宁疑惑,他又是谁? “若若,他是当朝右相。”沉默许久的月扬淡淡道,干净的面容上掠过一瞬的阴霾。 “九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温若宁急急地问,司徒大人,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九姑再次叹息,道:“这恐怕就只有楚公子和司徒大人知道了。” 温若宁揉揉发胀的脑袋,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人生就此开始混乱起来。一个庆州王,一个司徒泰,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楚无恨,她的穿越生活瞬间变得华丽丽。 第二天温若宁醒来时,就不出所料地见到了楚无恨,可两人就像得了失语症一般,谁也不说一句话, 琐事不提,楚无恨带着温若宁低调地到了司徒泰的府邸。进到前厅,温若宁这才发现府内的阵仗不一般。 司徒老头一脸威严地端坐在上座,旁边坐着一个端庄的中年女人,应该是司徒夫人。 司徒泰夫妇看到温若宁后都无甚表示,温若宁心里直纳闷,但她一个平头百姓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见了礼后,在一旁老实坐下。 “右相大人,不知您可满意?”楚无恨含笑问司徒泰,温若宁却听得心中直打鼓,总觉楚无恨的语气像个人口贩子。 “不错,温若宁确是皎若秋月的女子,”司徒泰刻板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侧头问自己身边的夫人道:“夫人意下如何?” 司徒夫人看了眼温若宁,道:“单从外表看,确实挑不出毛病,但这性子是否合适,就难知了。”一席话不咸不淡,显然对于温若宁的内涵存在疑问。 司徒泰沉吟了一下,不经意间看了看楚无恨,说:“不过……老夫认为既然是楚公子中意的人,那当是错不了的。” 司徒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既然老爷心中已有了计较,那便如此罢。” 楚无恨闻言,忙起了身,又将温若宁从椅子上拉起,对着司徒泰夫妇一揖,道:“多谢司徒大人,夫人。” 言罢,楚无恨回过身来对温若宁说:“若宁,右相大人和夫人以后便是你的干爹干娘了,快快行礼吧。”楚无恨语气温柔,可怎耐眼中却依旧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温若宁一愣,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油然而生,性子里的那股倔劲驱使着她想要立刻转身离开。 “温怀古,林博文。”楚无恨不动声色地附在温若宁耳边低声念了六个字,却让温若宁意欲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温若宁恨恨地看了一眼楚无恨,便不再犹豫扑通一下跪在司徒家前厅的地板上,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道:“干爹干娘在上,请受若宁一拜。” 司徒泰哈哈一笑,抚掌道:“好女儿,快起来吧。”说着司徒泰便走下来,亲手将温若宁扶了起来。 温若宁顺从地笑着,偷偷瞥了一眼司徒夫人,这个贵族的中年女人显然不喜欢温若宁,从始至终都绷着一张脸,就跟被谁欠了钱一样。 司徒泰热情地留了温若宁和楚无恨在家里吃饭,温若宁一顿饭吃的战战兢兢,时不时就被问到一些敏感问题。例如,你从哪里来?你怎么认识无恨的?你为什么会开青楼等诸如此类难以回答的题目。每到温若宁答不上来的时候,楚无恨都在一旁随意来上一句,来帮温若宁过度到下一个疑问。楚无恨笑的如沐春风,温若宁对他的义举却是完全视而不见,基本上把他的行为定义成黄鼠狼给鸡拜年。 好容易挨完了一顿午饭,司徒泰又非要拉着温若宁唠嗑。温若宁看着司徒泰的老脸就奇怪了,这样一个位及右相的人,怎么会这么爱贫? 于是,温若宁就坐在司徒府的前厅里,陪着司徒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温若宁觉得嗓子都要冒烟,司徒泰才笑眯眯地允许温若宁离开。 马车上,温若宁恶狠狠地盯着楚无恨,咬牙道:“说,你的计划是什么?” 楚无恨不以为意地略了温若宁一眼,说:“为你找一个可依靠的后台而已。” “骗人。”温若宁别过头去,不再看楚无恨,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相信他的动机会这么纯粹。 “温若宁,一没长相,二没大脑,我算计你有何用?”楚无恨略带鄙视地目光淡淡扫过温若宁,让温若宁瞬间觉得自己很渺小。 确实,温若宁不得不承认,论长相,楚无恨比她这个真女的都好看,论智计,他楚无恨的阴谋诡计绝对比她多。所以在正确的自我认知下,温若宁只得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 马车晃晃悠悠,温若宁和楚无恨一路无话,就到了琼踞阁门前。温若宁挑开车帘,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楚无恨,便转过身施施然走回琼踞阁,脚下不再有任何停顿。 看温若宁离开,楚无恨一把放下车帘,对车夫道:“回司徒府。” ------------ 第三十二章 承办宴会 更新时间:2010-03-24 温若宁一进琼踞阁,九姑就迎了上来,二话不说拉着温若宁就往二楼走。 “九姐姐,怎么了这是?”温若宁提着裙子,不解地问九姑。 “我的姑奶奶,你再不会来,恐怕那位爷就得把咱的房子拆了。”九姑也不回头,只顾往前走。 “哪位爷?这么大脾气?”温若宁还是一头雾水。 九姑也不答她,只是轻叹一口气,走到雅三门前,一撒手,说:“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温若宁疑惑地挑开纱帘,向里一望,这才知道九姑为何那么慌张。 屋里大概黑压压地站着有少说也要有十来口子人,本来屋子就不大,这么一来,根本连坐着的那位正主人都看不见了。 温若宁隐约听见有姑娘在嘤嘤抽泣,但外面的混乱很快就压过屋中细小的声音,让温若宁根本感觉不到屋内的气场不对劲。 温若宁清清喉咙,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说:“我说,请问一下,是谁要砸我场子?” “我。”一个清朗的声音飘进耳中,温若宁的脸上瞬间落下一大滴汗,真是祸不单行啊,刚离开了司徒泰,就冒出来个闻人卿宸。 众人一听是温若宁回来了,赶忙让开道,好让温若宁走进去。 大伙这左右一分,温若宁才看见,原来哭的人是锦谨,梦颜则冷着一张脸在旁边,无甚反应。 再瞥瞥另一边,月扬懒散地倚在塌上,怀里还抱着琴,神情倒是悠闲,颇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让温若宁意外的是,云娘也在这间屋子里,站在月扬身旁,正气鼓鼓地瞪着他,一副恨不得把月扬剁了泡酒的样子。而修容则铁着一张脸,站在庆州王身后,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民女见过王爷。”温若宁一福,便站直了身子,跟闻人卿宸大眼瞪小眼。 “温老板的架子倒是不小,非得闹成这样,你才肯现身吗?”闻人卿宸的心情显然也好不到哪去,一见温若宁,立刻发难。 “今儿就算是若宁的不对,还请王爷消消气,若宁在这给您赔不是了。”温若宁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走上前去,亲手斟了一杯酒,双手捧上。 闻人卿宸瞥了一眼温若宁,对着周围的狗腿一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却不去接温若宁手中的杯子。 “既然如此这杯酒就当若宁给王爷道歉了。”温若宁干笑着将杯子转到自己的唇边,一仰头,后味醇香的烈酒便下了肚。 修容见温若宁豪爽地灌了自己酒,忍不住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不知何时起了身的月扬拉住手臂,半拖半拽地带出了房间。 温若宁看了眼月扬,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便转头对几个国色天香,梨花带雨的姑娘说:“你们也出去吧。” 云娘抬头看看温若宁,眼神有些复杂,但终是不再说什么,拥着锦瑾走出房去。梦颜站着没有动,似乎是没有把温若宁这个老板放在眼里。 温若宁看了看闻人卿宸,闻人卿宸淡淡一笑,对梦颜道:“颜儿,你出去等我。” 梦颜闻言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走过温若宁身边时,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又被冷漠代替,就连温若宁后来都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一众人悉数退下,温若宁便不客气地在闻人卿宸边上坐下,道:“王爷,若宁这次可是给王爷立足了威,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你这女子倒也奇怪,上次还给本王吃了个闭门羹,怎的今儿就这样热情?” “因为有人告诉我,王爷不是好色无脑之人。” 温若宁目光灼灼,闻人卿宸也不着恼,抚掌哈哈一笑,说:“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本王也不兜圈子了,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王爷请说,能力之内的若宁一定照办。” “下月初五,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本王想为他庆祝一番,但又实在没有主意,就想请你帮我-操办一下。” 温若宁笑笑,说:“承蒙王爷信任,若宁定当尽力。” “要求我只有一个,就是地点必须在庆州王府,其他的你来操办。”闻人卿宸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温若宁,道:“这是令牌,拿着它,庆州王府你便可随意出入,王府的下人也听你差遣。” 温若宁接过玉牌,目中闪过一丝犹豫。她心里明白玉牌的重量,如果这次的生日宴会她办不好,那么很可能,她就无法在京城立足了。 但最终温若宁还是浅笑着把玉牌仔细收好,又陪着闻人卿宸闲聊了一段,才将这位大神送出门去。 闻人卿宸走的时候,带走了梦颜。温若宁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其实闻人卿宸也算是个真性情的人,这倒让温若宁觉得自己曾经对他的看法实在是有些片面,心中对闻人卿宸的戒心自然也就少了一些。 温若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月扬正坐在摇椅上闭目。 看月扬悠闲的样子,温若宁忍不住勾起一抹轻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藏在摇椅后面,突然出手想要拍一下月扬,哪知刚抬手,就被月扬一把抓住,连人一起带到他面前。 温若宁不服气地看看月扬,说:“大骗子,居然说自己不会武功?” 月扬一瘪嘴,委屈道:“若若冤枉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会武功的?” 温若宁两眼一瞪,丝毫不把月扬可爱的表情放在眼中,道:“上次搬梯子的时候你累的牛一样,哪里像会功夫的人?” 月扬看着温若宁,笑意逐渐在唇边漾开,他摇摇温若宁的手,说:“若若想要的东西,自然得亲力亲为,要是用了功夫,就难体现出心意了。” 温若宁愣了一会儿,说:“月扬,为什么……” 月扬靠在摇椅上,手里攥着温若宁的手,眸中光华璀璨,良久,他的唇畔才牵出一丝浅笑,道:“没有理由。” 一时间,月扬的面容在温若宁眼中变得有些不清晰,仿佛和林博文的重叠在一起,让她心中进而有些迟疑。 ------------ 第三十三章 皇上万岁 更新时间:2010-03-26 温若宁自打应下闻人卿宸的事后,就开始忙的像个陀螺。她在琼踞阁出出进进,却不过问阁里的事务,这让九姑着实很郁闷。在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温若宁最大的贡献恐怕就是改良了几套服装,增进了几个剧本。 不过自打琼踞诗会后,琼踞阁的生意倒是真的好起来。每天都是座无虚席,经营上渐渐步入正轨,需要温若宁操心的地方确实不多。 因为许多繁琐的事务温若宁必需要向闻人卿宸报备,是以两人的关系也就在你来我往中逐渐好起来。 月扬依旧懒散地弹着琴,在温若宁闲暇时会陪着她赏月喝茶,不过这样机会实在是少之甚少。云娘凭借自己的花容月貌和惊人才艺,在琼踞阁已是炙手可热,让人倍感欣慰。 温若宁没敢为闻人卿宸安排太出格的生日宴会,只是象征性地策划了一个冷餐会,另外找厨子们商量着看能不能做生日蛋糕。 在宴会开始前,温若宁安排了一个舞蹈,宴会开始时,又安排了两个长剧,根据人们吃饭期间喜欢胡侃的习惯,温若宁尽量排多了节目,以防冷场。 温若宁跟闻人卿宸来回合计多次后,终于将宴会的流程敲定下来,而日子也已到了眼前。 十一月初四,温若宁暂时住在了庆州王府,为的就是明天的宴会能够顺利进行。 温若宁前前后后地忙着,指挥王府内的侍从搬这挪那,着实忙活了一阵子。而闻人卿宸却悠哉地坐在远处,以一副颇为欣赏的姿态看着温若宁上蹿下跳。 对于闻人卿宸的“朋友”,温若宁心里也些谱,是以这份差事更加让温若宁头疼,简直是苦不堪言。好容易挨到第二天,温若宁将琼踞阁的大大小小都招了过来,在庆州王府里熟悉舞台。 为了应景,温若宁特意换了一身粉衣,裹着白狐裘坐在院子里看琼踞阁的姑娘在台上排练,甚是惬意。 “温温,你要的东西厨房已经准备好了。” 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温若宁按按太阳穴,闻人卿宸也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唤她温温,弄得好像她是个瘟神一样,听来相当不顺耳。 “我说王爷,”温若宁说着便转过身,将手炉往闻人卿宸手里一塞,道:“这种小事让下人过来通知便好,这天寒地冻的,您可别冻坏身子。” 闻人卿宸撇撇嘴,道:“我想你了嘛,就过来看看。” 温若宁翻了翻白眼,看着裹得球一样的闻人卿宸,满脸无奈。揪了把他大氅上的狐狸毛,便施施然往厨房去了。 要说庆州王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当温若宁到了厨房时,一股香喷喷,久违了的蛋糕味便飘忽忽钻进温若宁的鼻腔。 “六子,这蛋糕看起来不错啊。”温若宁咽了咽口水,凑过去看那个形状不太美观的蛋糕。 被叫做六子的厨子一看温若宁来了,脸上瞬间扬起笑容,一个箭步跨到温若宁身边说:“温老板,这都是按您写的配料做的,你要不尝尝?” 温若宁点点头,说:“我是要尝尝,不然怎么呈给你们王爷。” 六子麻利儿地给温若宁切了一块下来,温若宁细细一品,果然不差。细腻的口感,松软的质地,基本上不输现代的生日蛋糕。 美中不足的就是缺了点奶油,温若宁来回合计了一下,横竖古代人没吃过蛋糕,不如就用水果充数。于是一个好端端的蛋糕,又被码上各种水果,这才算完活。 温若宁在食盒里放上一块切好的蛋糕,巴巴地提着去院里找到闻人卿宸,一副狗腿样请他品尝。 闻人卿宸尝了以后,俊脸顿时笑成一朵花,只夸温温聪明,温温能干,听得温若宁满身鸡皮疙瘩噌噌地起。 “我的王爷,您就别夸了,我可不想梦姑娘听见,再让修容九姑他们受连累。”温若宁懒懒地在闻人卿宸身旁坐下,随口说道。 闻人卿宸一挑眉,看着温若宁,有些好笑地说:“你怎的这么记仇?都过去一个月了,还念念不忘?” “有个贤人说,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王爷难道不知道?”想起一个月前,闻人卿宸折腾修容和月扬,温若宁心里就窝火,虽说这顿整的源头还是自己,但点炮的人却是梦颜,那个看似冷若冰霜的女子。 闻人卿宸疑惑地看看温若宁,道:“你说自己是小人?” 闻言温若宁满头黑线,只得无奈地回望着闻人卿宸,叫了声:“王爷……”。 暮色降临的时候,庆州王府开始热闹起来。各路大人公子陆陆续续到了王府,齐聚在后院谈天论地。 温若宁见人越来越多,便将各种繁琐的事一股脑丢给修容,一个人猫到侧院,抱着手炉取暖,不愿到外面去凑热闹。 尽管天气冷得不尽人意,但因着温若宁的二十一世纪的大脑,和庆州王府的财力,倒也把宽敞的院子弄得暖暖和和,总是不至于把各位高官东出病来。 温若宁一个人在侧院坐着,冻得有些瑟瑟发抖,无奈之下只好起身开始在院子里到处溜达。 但这不溜达还好,一溜达风就显得更大,吹得温若宁直打喷嚏。 温若宁摁摁鼻子又擦擦眼角流出的泪,干脆把手炉往地上一丢,裹好白狐裘跳起了健美操。 一边跳着,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一会儿叨咕叨咕楚无恨,一会儿叨咕叨咕月扬,总之是一刻未停,但若是站得远些,却也听不真切。 正当温若宁跳的起劲,身后却突然有人出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声音温润好听,是个年轻男子。 温若宁停下动作,疑惑地回过身,发现一个玄色衣裳的男子正立在她身后不远处,因着月色,面容看不真切,只觉得长得衣裳的男子正立在她身后不远处,因着月色,面容看不真切,只觉得长相还算儒雅。 温若宁心中暗暗觉得好笑,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愣头青,居然不认识她,估计是府里的下人,横竖闲的无聊,便逗他一逗好了,思及此处,温若宁便上前一步,笑着对男子道:“那你又是何人?因何在此啊?” 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看温若宁,说:“你不认识……我?” 温若宁一撇嘴,敢情还是个自恋狂,便道:“你又不是皇帝,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男子闻言,忽然爽朗地哈哈一笑,问道:“你是这府上新来的丫鬟吗?” 温若宁见对方把自己当成了丫鬟,心中更是气恼,弯腰捡起手炉,在男子面前晃晃,说:“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 男子又仔细地看看温若宁,转而极为认真的问:“那么,你是庆州王新收的侍妾?” “侍妾?”温若宁瞪大眼睛,郁闷地看了男子一眼,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摆摆手,说:“算了,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也算不得是个正经的女子。” 男子听了温若宁的话,便道:“此话怎讲?” “我是琼踞阁的老板,琼踞阁是歌舞坊,你认为,我应该怎么说自己?” “为什么要开歌舞坊?” “为了活命。” “你家里很穷?” “不是。” “你是被人所迫?” “不是,”温若宁抓狂中,“换个话题好吗?” “好,你叫什么名字?” “温若宁。” “你呢?” “延华。” “好奇怪的名字。” “哦……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讲。” “延华,延华,本来就很奇怪,听起来像烟花。” “你很大胆。” “你很臭屁。” “臭屁是什么意思?” “就是形容你的词汇。” “哦。”…… 温若宁和延华坐在假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有营养的话题,看起来相当惬意。 “温……温?皇兄?”假山下传来闻人卿宸不可置信地声音,温若宁俯下身去看看,笑嘻嘻地道:“王爷,我不姓黄。” 闻人卿宸满脸黑线,对着温若宁身边的人道:“皇兄,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儿?” 温若宁一愣,黄兄?皇兄?妈呀,闻人卿宸叫皇兄,那不就是皇上?温若宁瞬间大脑就处于缺氧状态,差点摔下假山去。幸亏她身边的皇帝揽住她的腰,才让她幸免于难。 在闻人卿宸的注视下,温若宁和闻人延华两人从假山上下来,动作甚是暧昧。 刚一沾地,温若宁就苦着脸对闻人延华说:“怎么不告诉我你是皇上?” “温温!”闻人卿宸在一旁猛拽温若宁袖子,示意她不可无礼,可温若宁却没什么反应。 倒是闻人延华摆摆手,道:“不碍事,是我没有说清楚。” 温若宁看着闻人延华温和地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皇兄,前面都应准备好了,就等你入席了。” “走罢。”闻人延华离去前,似是有意无意地又看了温若宁一眼,这才负手而去。 ------------ 第二卷 江月年年只相似 ------------ 第三十四章 入宫(1) 更新时间:2010-04-09 温若宁大概不是一个女强人,做不到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在见到一个古代的活着的皇帝后,温若宁站在原地足足怔了一分多钟,才醒过神来。 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温若宁挪着小步,溜到宴会现场,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位其实玉树临风的皇帝。 老实说,延华和闻人卿宸眉眼间是有些相似的,但若是不仔细去看,就完全发现不了。看着延华薄唇边勾起的淡淡笑意,温若宁忽然打了个寒颤,楚无恨那张冷若寒冰的脸就那样不经意地飘过他的脑海。是了,怪不得她对延华没什么好感,他跟楚无恨实在太像了,不是长像,而是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漠视一切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延华比之楚无恨,身上多了一分人味罢了。 看了片刻,温若宁突觉无趣,便找了小厮叫来修容,交待了几句就裹了白狐裘匆匆离去。筵席中正与众人谈笑的延华,眼角余光似是不经意间掠过墙边那个匆忙的白色身影,唇角溢出淡笑。 温若宁回了琼踞阁,就直奔后院。就因为刚才修容告诉她,今天她的小院里,楚无恨在,落云墨在,月扬也在,相当热闹。 哆哆嗦嗦地进了小院,温若宁顿时被眼前景象震得瞠目结舌。三个完全风格迥异的男人,正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说的那叫一个欢实。 温若宁站在院门口,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温若宁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正打算离开,却听见月扬愉悦的声音叫道:“若若。” 看着月扬对她挥手,温若宁只好硬着头皮走回去,跟三人分别打了招呼。 楚无恨依旧是一副扑克脸,落云墨也无甚表示,似乎从温若宁不知晓的某一日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急剧降温,几乎接近于路人甲。 “王爷府上可还顺利?”楚无恨手执着杯子,唇边噙着笑问温若宁。 “顺利极了。”温若宁想起闻人延华的脸,顿时又觉有些扫兴。 “温若宁,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楚无恨声音淡淡,依旧没有感情。 “你不必对我许诺,对于这些,我没有发言权。”温若宁软塌塌地趴在石桌上,身子只觉困乏。 “若若,这是我新买来的点心,你尝尝。”月扬抬手递过一块点心,放在温若宁嘴边。温若宁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香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我累了,你们继续吧。”温若宁一拂袖,从石凳上站起,施施然走回屋中。 洛云墨浅浅叹息,楚无恨执杯沉吟,月扬捻着一块点心望月低笑,三个男子,各自想着心事,却都逃不过是那屋中已然睡下的人儿。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温若宁才悠悠转醒。换来碧巧更了衣,温若宁懒洋洋出了屋子。 院中阳光正好,一个瘦削的身影跳入温若宁眼帘,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修容负手而立,背向温若宁。温若宁轻叹,多日未见,修容竟然又瘦了些,自己是否对这个孩子太过苛刻? “修容。”温若宁低唤。 “温姐姐。”修容回过身来,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嘴角勾起淡笑。 “等了很久吧。”温若宁走过去,在石桌边坐下。 “没有,”修容神情有些别扭,说:“昨日宴会很顺利,庆州王十分满意,他说――” “说什么?”温若宁接过碧巧递过来的茶碗,毫不在意地问。 修容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道:“请姐姐入宫。” 温若宁干笑,问道:“入宫何事?” “王爷并未仔细交待,只说今日便来寻姐姐细谈。” “哦。”温若宁点点头,心中不祥的预感滑过,面上依旧平静,不愿让修容看出。 “修容,你叫九姑过来。”温若宁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茶碗,对修容道。 “好。”修容淡淡锁眉,转身快步离开。 九姑来时,温若宁正蹲在地上揪着干草,脸上无甚表情,却让人感觉冷漠至极。 “九姐姐,冬天就快过去了呢。”温若宁抬头微笑,轻声道。 “若宁……”九姑看温若宁飘忽的笑,心里咯噔一下,不禁笼上一层阴影。 “琼踞阁虽是我开,可我却没出过什么力,前前后后全依仗姐姐张罗,若宁心中甚是愧疚。”温若宁拍拍沾上些许泥土的手,起了身,走到九姑身前,认真看看她,道:“我大约在琼踞阁也住不久了,倘若我离开,希望姐姐能把它坚持下去。” “离开?你要去哪?”九姑急急问。 温若宁笑笑,挽住九姑的手,说:“姐姐莫急,我不会走太远。兴许我还有机会回来,只是前路未知,我不想走得太匆忙。” 良久,九姑轻叹一口气道:“自打你去了司徒大人府上,又结识了庆州王,我便知道,这琼踞阁是留不住你的,但我却未曾料到离别竟来得这样快。” 温若宁挽起九姑垂下的一缕发丝,道:“人生本是一场戏,怎奈我的剧本早就被人写好。早前的时候,我不懂,挣扎着想要改变。但现在我终于明白,那只执笔的手太过强大,我拗不过它。所以我认输了,往后的命运,便由天罢。” 温若宁放开拉住九姑的手,看看天上的浮云,说:“大约我走了,月扬便不会再留下。姐姐不必强求他,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混沌的世界。至于修容,他是个踏实的孩子,他听我的话,会留下帮助姐姐。碧巧约莫会同我离开,横竖她只是个小丫头,对姐姐也无利弊,便由她随我走罢。”温若宁笑笑,看着九姑,“月扬离开后,云娘定会离去。她不是琼踞阁的人,姐姐就随着她吧。” 九姑听着温若宁的话,渐渐红了眼眶,一推她的额头,道:“你这坏丫头,自己走了不要紧,竟然还要累了这么些人。”九姑轻轻拥了温若宁,说:“鬼丫头,无论到哪,这儿都还是你的家。” “嗯。”温若宁将头埋进九姑颈间,温热的泪一滴滴涌出。 温若宁好似安排后事一般交待着楼里的大小事务,所有的账面,钥匙,房契,全部交给了九姑。辛苦攒下的银两一文不剩地给了修容,她没有给修容任何理由,只是简单一句:留在琼踞阁。 月扬几日来,依旧笑若桃花,陪在温若宁身旁抚琴聊天,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温若宁静静地等待,总算在宴会结束后第五日等来了闻人卿宸。 雅间内。 闻人卿宸有些别扭地看着温若宁,道:“若宁,对不起。” “只是入宫之事而已,何必抱歉。”温若宁仍旧淡然,闻人卿宸心中却更不是滋味。 “皇兄说定会好好待你。” 温若宁展颜一笑,道:“作为女子,这已是莫大殊荣,王爷不必这般为难。” 闻人卿宸苦笑,“一入后宫深似海,你一人如何应付得来。” “王爷不必为若宁担心。” “皇帝后宫,不是臣子可以干涉的。我能为你做的,只是收买些太监宫女,让你不至吃亏。” “王爷做这些,已经是对若宁莫大的帮助了。” 闻人卿宸看温若宁恭顺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长叹一声,说了句“傻丫头”,便起身离去。 闻人卿宸走后,温若宁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雅间,泪水滚落。她终于明白楚无恨的局,她是一颗棋子,是楚无恨当初要的“倾国倾城”之女子。她是送给皇上的贺礼,一杯鸩酒。 “温姐姐。”修容在温若宁身后站了良久,终于还是开口唤她。 “何事?”温若宁没有回头,哑声问。 “月扬和云娘……走了。”修容回答得有些艰难,他知道月扬在温若宁心中的分量,他不想看到温若宁更难过,但这又是温若宁必须面对的事实。 “知道了。”温若宁点点头,唇角不可抑制地飘起一丝微笑,终究,这天还是来了。 ------------ 第三十五章 入宫(2) 更新时间:2010-04-19 温若宁默默回了房中,简单收拾几件自己的物品,便叫来碧巧,仔细跟她讲了以后的生活,给碧巧一个选择的机会。毕竟皇帝后宫,于一个青春少女,并不是一个妥善的去处。 碧巧眼眶里含着泪,心疼地拥着温若宁,说:“姐姐去哪,碧巧就去哪。” 温若宁拍拍碧巧的肩,没再说什么,一人去了月扬的房间,一坐便是一天一夜。 温若宁轻嗅着屋中残留的淡香,泪水划过勾起的唇角。不知何时,她自己竟对月扬有了这般的依恋。 在月扬身边时,究竟有多久没再想起林博文,温若宁说不清。林博文在她的记忆中渐行渐远,明明是短暂的分开,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屋中不再有属于月扬的任何东西,整齐的房间,好似他从未出现过一般。温若宁拥了床被子,坐在阳光斜斜照进的塌上,直到第二天碧巧敲门进来。 温若宁没有抱怨,没有不满,带着碧巧一同去了司徒泰的府邸。 她是司徒泰的干女儿,没有人会对她的身份表示怀疑。另有庆州王力荐,入宫之事简直轻而易举。 温若宁看到闻人卿宸眼中的愧疚,看到司徒泰眼中的得意,却没有看到楚无恨眼中的隐忍。楚无恨站在街角,袍角翻飞,看着温若宁从容走进司徒泰府中,他叹息。 温若宁在司徒泰府中住下,每日由宫中派来的老宫女教授礼仪规矩。许是因着司徒泰和闻人卿宸的关系,寻常女子作为秀女在宫中进行的课程,一概被温若宁在司徒府里,简而化之地学了。 温若宁对此事颇不上心,以致教她的凤姑姑叫苦连天,说是没见过如此笨的女子。 临近入宫的日子,温若宁心中更为烦躁。深冬的某日,她干脆披了白狐裘,一人坐在亭子中抱着手炉嗑瓜子,不再理会凤姑姑。 虽是冬季,但若是不吹起风来,倒算不得太冷。温若宁懒懒地拥着白狐裘,眯起眼睛看司徒府的院墙,呆呆发愣,竟未察觉身后来了一人。 “温姑娘倒是会偷懒。”陌生的嗓音,温若宁怔了怔,回过头去,却见是闻人延华。 见到当朝天子,本应起身下跪。但温若宁此时见闻人延华只是着了件寻常的衣裳,又不曾带随从在身旁,便大了胆子继续坐着,不起身,也不言语。 “姑娘可是在生我的气?”闻人延华没有自称为“朕”,倒是让温若宁诧异,但于她来说,也无大碍。 “不知皇上打算封民女个什么头衔?”温若宁没头没尾地问道,引得闻人延华哈哈大笑。 温若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难道我不该问吗?” 闻人延华点点头,正色道:“我最近也在考虑,究竟给你一个怎样的头衔才算合适。” “位置高了,皇上担心妃嫔们心中有怨,低了皇上又担心民女受委屈,倒当真为难。” 闻人延华笑着,似是无意地问道:“不知温姑娘可有好的建议?” “若宁以为,封个美人便可,不高也不低的位置。既引不起他人的妒忌,我也不会觉得委屈。” 闻人延华略一沉吟,道:“姑娘同我考虑得倒是如出一辙,如此便这么定下吧。” 温若宁撇撇嘴,自言自语:“恐怕自古以来,能够在入宫前自己挑选头衔的后妃,我是第一个罢。” “此话倒是不假。”闻人延华微笑,眼中看不出过分的宠溺,抑或是疏离的冷淡。 温若宁侧头望着缱绻的云,静静坐着。闻人延华陪着她,望云卷云舒,多日来的烦闷,竟似忘却。 “皇上政事繁忙,竟有空来此处探望若宁,我该说是受宠若惊吗?”温若宁吸吸冰寒的空气道。 “可你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喜。” “若宁向来如此。” “一面之缘便要你入宫,确实唐突。” “皇上有自己的考虑,若宁不敢有怨。” “如此甚好。”闻人延华笑笑,拂袖起身,对着温若宁道:“入宫的日子定在十天后,姑娘且好生准备吧。” 温若宁漠然地点点头,不看闻人延华,低声道:“恭送皇上。” 闻人延华走后,温若宁独自一人坐着,坐得久了,方觉身上带了寒意,这才拢了袖子懒懒回到房中。 偌大的房间,一个闲散地身影跌入温若宁目中。上好的青绸袍子,绣着卷草纹,白玉冠束发,翩翩佳公子端坐房中,似是等待良久。 “楚公子。”温若宁自顾在楚无恨身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 “方才见了皇上?”楚无恨挑眉看着温若宁,目中一片了然。 “我不知你究竟打算着什么,但就目前的状况瞧来,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正合你意吗?”温若宁呷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 楚无恨微微颔首,道:“此话确是不假。”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事,我只是想问问你,这几个月来,你可有我祖父的消息?”温若宁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问楚无恨道。 “全无。”楚无恨说的理所应当,俊美的脸在温若宁看来颇为厌恶。 “你似是不担心我会逃走,坏了你的计划?” “温若宁,你不是笨人,却来问我如此不智的问题,当真可笑。” 温若宁闻言,不可抑制地低笑出声,鄙夷道:“你不过是以为我全无逃跑的资本,才会在此处苟活,若是我告诉你,离开京城,我一样能活,你还会如此笃定吗?” 楚无恨看看自己修长的手指,“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你若要逃,我绝不拦你。但当你祖父他日暴尸荒野时,你也莫要来怪我。” 温若宁怒目圆睁,道:“你卑鄙。” “没有威胁,你是不会替我做事的。过去是,现在也是。”楚无恨拢了拢袖子,“我来不过是提醒你,好生进宫去做皇妃,莫要生了异心,危及温怀古性命,那可就不好了。” 温若宁攥紧拳头,愤怒地看着楚无恨离去的背影,却无话可说。她现在全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着闻人延华说的,十日后入宫。 ------------ 第三十六章 入宫(3) 更新时间:2010-04-21 十天的日子不过弹指一瞬,当宫里来人的时候,温若宁正自悠闲地坐在房中。手里捧着碧巧端给她的点心,半点没有要嫁人的意思。 “小姐,宫里的人到了。”一个侍从从外面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我这就来,叫他们候着吧。”温若宁施施然起了身,掸掸身上的点心渣子,巧笑着对碧巧道:“妹子,往后的日子咱们可就真的是自求多福了。” 碧巧帮着温若宁理了理微乱的发,说:“姐姐放心,有碧巧在,绝不叫姐姐吃亏。” 温若宁笑着挽住碧巧的手臂,说了句傻丫头,便相伴出了房去。 司徒泰站在院中,一张脸容光焕发,司徒在旁边陪着笑,望着走出门来的温若宁,笑容显得有些干巴巴。 “干爹请受女儿一拜。”温若宁遥遥拜下,唇边含着笑意。 “乖,乖。”司徒泰走上前扶住温若宁,借此机会,一张薄纸便留在了温若宁手心。 温若宁会意地笑笑,道:“若宁会照顾好自己,请干爹干娘不必挂心。” 司徒夫人含笑走上前来,手中握着一只玉镯,对温若宁道:“女儿,这是干娘的陪嫁镯子,如今送与你,愿你能够幸福安康。” 温若宁接过玉镯,看着司徒夫人,终于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怜悯和诚恳。温若宁笑笑,不再多说,又福了一福,便跟着宫中来的两个小太监走了出去。 宫中来接温若宁的马车朴实无华,温若宁随身并无行装,于是轻装简行,连小太监伺候着温若宁,都觉这个主子瞧来实在与世无争。 温若宁打赏了两个小太监,便与碧巧舒服地坐在宽敞的马车中。闻人延华为她摆出的排场实在是小到不能再小,完全是说不过去。但温若宁毫不在意,于她来说,一切都不过是个交易。若是楚无恨肯保祖父无恙,她温若宁大可对闻人延华悔婚,管他是不是当朝天子。 马车轱辘辘地压在青石路上,温若宁拢拢身上的白狐裘,忽觉寒冷,这个冬季似乎有些长,让人颇觉难耐。 温若宁做了一个标准的小老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小老婆。当她走进属于自己的昕宝苑时,心中颇为满意,丝毫不觉昕宝苑充满萧索的意味。 闻人延华为温若宁送来两个婢子两个太监,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待遇已算是不错。 两个婢子,一个玲珑,一个红豆。两个太监,一个十全,一个十美。温若宁对于四人的名字甚是满意,招呼大伙互相认识后,便指挥四人-帮她把摇椅搬到庭院中。 昕宝苑是一处不大的院子,进门一间厅堂,两旁是婢子太监的住所。后院颇为清净,种着些花花草草,另有一间大屋,是为温若宁准备的房间。 “跟着我,没那么多规矩。不过要你们脑子都机灵点,咱们关起门来,可以是一家人,不守上下规矩,但走出去,就是主仆身份,莫要让人看了笑话便是。”温若宁操-手对院中站着的四人道。 温若宁知道这四人是可信的,因为司徒泰给她的纸条上有他们的名字,所以,他们基本可以划归在自己人的范围内。 司徒泰给温若宁的薄纸,早被她毁尸灭迹。上面简略记录了宫中复杂地人际关系,几位妃嫔的名字温若宁牢记心间,是敌是友,她大约分的明白。 温若宁大致在昕宝苑里踱了一圈,略略了解了自己的住地后,便懒在屋中不愿动弹,横竖她今日算是嫁了,虽说颇有些偷偷摸摸的意味,但总算是嫁了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倒也不坏。 “主子,您看需不需要沐浴更衣?”玲珑在接近傍晚时问温若宁,此时温若宁正倚在贵妃榻上翻看一本地理详解。 “不必了。”温若宁挥挥手,支着头靠在塌上,毫不怀疑自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见到闻人延华。 “可是……”玲珑有些犹豫,担心皇上晚上要求自己主子侍寝,而她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玲珑,你就放心吧,咱们的皇上今晚是定然不会来的。”温若宁啪地一下将书合上,自然地拉过玲珑的手,道:“时辰不早了,咱们用晚膳吧。” 温若宁对宫中的礼法规矩不甚了解,心中略略感觉遗漏了什么,但却始终忆不起来,只得作罢。 用了晚膳,温若宁终于知道深宫中的女人为何一生凄苦。饶是她如此懒散地性子,尚不能忍受这般禁足,不知那些性子泼辣之人该如何忍耐。 小小一个昕宝苑,温若宁无论吃饭、散步,只能在此范围,不得迈出一步,实在是摧残人性。 后来温若宁心中也曾后悔,早知美人对的品级如此之低,便不该问闻人延华要了来,直接开口要个昭仪、昭容做做,也省得自己受罪。 鉴于日子实在无趣,温若宁只得找了玲珑、红豆,十全、十美四人来,加上自己和碧巧,主仆六人将门一关,开始玩起斗地主。 人若是有意忽略时间流逝的时候,它便会如白驹过隙一般,不给人丝毫停留的机会。 温若宁便是如此,她入宫的第一晚,就这么在斗地主中挥霍而过。而闻人延华果然被她言中,不曾宣她侍寝,一夜安宁。 温若宁第二天一早被红豆唤醒,迷茫中换了一身曳地的宫装,在一众仆人的跟随下,去了凤禾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到凤禾宫时,还有其他几个嫔妃在,温若宁尚不能认出几位,只得先向皇后见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温若宁谦卑地下跪,在皇后面前低眉顺眼。 “妹妹请起。”皇后一把柔和的嗓音传进温若宁耳中,温若宁起了身,退在一旁,不敢抬眼去看。 “妹妹便是皇上新收的美人吧,来,让本宫好好瞧瞧。”皇后一招手,让温若宁走至近前。 温若宁被迫打量着眼前的皇后,心中不无赞叹,好一个温婉如水的女子。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清眸流盼,小巧的鼻梁,配上朱红的唇,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自内而外散发出叫人折服的气质。 “不错,是个美人,难怪皇上一心要娶进宫来呢,就连本宫瞧着都喜欢。”皇后执了温若宁的手,无害地笑着。 温若宁露出羞涩的笑容,正想回答,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刺耳的女声,道:“妹妹美则美矣,可惜不太守规矩,明明昨日进了宫,可偏偏今日才来向皇后姐姐请安,这架子是不是忒大了些?” “晋妃妹妹。”皇后含笑责怪地看了旁边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女子。 温若宁略略打量了晋妃,一个明艳的女子,脸上明显是对温若宁的不屑。 ------------ 第三十七章 宫中新生活 更新时间:2010-04-27 回忆司徒泰列给自己的名单,对于晋妃并没有叙述,她是完全未知的一个人物。是以温若宁只得露出谦卑地笑,说:“若宁初来乍到,宫中规矩多有不懂,并非故意怠慢。” “哦?”晋妃撇了撇嘴道:“莫不是妹妹仗着皇上的宠爱便如此不顾礼数吧?” “我……”温若宁张口想要辩解,却被皇后拉住一双手。只听皇后柔声道:“若宁妹妹初初进宫,定是有许多不熟悉之处,晋妃妹妹就莫要再责怪她了。” 晋妃闻言,轻哼一声,只是碍着皇后的面子,便不好再说什么。 皇后含笑执着温若宁的手,为她引荐了殿里立着的另外四人。 温柔娴静,目光清冷的宁贵妃,乃是番族和亲的公主,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但于温若宁来说却是非敌非友。 垂手而立,眸含笑意的便是德妃,刑部上书李正廉长女,李淑慧,也是温若宁目前在皇宫内院最大的靠山。 几人相识过后,便坐在一起唠起家常。温若宁对古代宫廷规矩实是无甚概念,不知后妃如此坐在一起唠嗑是否正常。不过转念一想,她所处的乃是一架空时代,是以对于规矩也就没再介怀。 “妹妹,听说你入宫前,有自家经营的生意,可真叫人羡慕呢。”晋妃换上一张笑颜,问温若宁道。 温若宁干笑两声,心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嘴上还是应着:“若宁只是一时顽劣,向兄长借了些银子,做些小生意,不值一提的。” “那敢情司徒家的公子们倒当真大方,对一个认识不久的干妹妹就如此慷慨。”晋妃扬眉笑着,一脸善意。 闻言,皇后放下手中的瓷杯,道:“此事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知妹妹所做是何生意呢?” 看着皇后饶有兴趣地表情,温若宁暗暗叫苦,但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其实,若宁是在……”话还未说完,就听得一声嘹亮的“皇上驾到”,温若宁余下的话便噎在喉咙中。 几位妃子起身,皇后立于众人之前,颇有母仪天下之范。温若宁退了退,又退了退,缩在三位妃子之后,希冀闻人延华能够忽略她的存在。 可惜天不遂人愿,闻人延华这边刚与皇后打过招呼,便喜气洋洋地道:“宁儿,就知你该在皇后这儿,看来朕倒真来对了地方。” 霎时间,数道目光射向温若宁,温若宁颇为恼火,心中暗骂闻人延华不是东西,让她轻易成为众矢之的。 “臣妾给皇上请安。”温若宁一福,抬眸看着闻人延华。 闻人延华看看温若宁,唇边勾起一抹笑,说了声免礼,便回过身对众皇后道:“再过几日便是玉儿寿辰,朕想借此机会在宫中宴请各位大臣,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谢皇上如此关心玉儿,宴会之事但凭皇上做主。” 温若宁心中正暗自猜测玉儿是何方人士时,却听闻人延华问道:“方才朕来之前你们在谈论些什么?瞧着爱妃个个都很开心。” “皇上,臣妾刚刚在同若宁妹妹聊些她入宫前的事情,听说妹妹有自己经营的生意,臣妾好奇,便拉着妹妹一起唠家常。”晋妃站在一旁,笑颜如花,“可是,话正说了一半,皇上您就来了。”晋妃娇嗔着看了闻人延华一眼,温若宁在一旁瞧着,身上不自觉地冒起丝丝寒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闻人延华逢场作戏地拥住晋妃,有意无意间瞥了温若宁一眼。温若宁小心肝一颤,心说这皇帝怎么跟楚无恨一个德行,皮笑肉不笑的。 闻人延华顺势在凤禾宫留下,左拥右抱地在花丛中与众妃谈天论地,一个上午便如此虚度过去。 温若宁回到昕宝苑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周身上下都疼。 “碧巧,我觉得我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温若宁躺在贵妃榻上,碧巧帮她揉着酸痛的肩膀,她懒懒道。 “姐姐为何会这样想?” “我肯入宫,本有些听天由命的意味,但现下看来,这宫中到底是不适合我。” “姐姐可是今日在皇后那里受了委屈?” “倒不是委屈,我只是觉得这里并不是属于我的世界。”回想起闻人延华如迷雾般不清的眸子,皇后的刻意亲近,温若宁就觉得心中发颤。她倒不怕如晋妃般泼辣的女子,那样的人,不会有太过深沉的心机,反而是闻人延华夫妇二人,比较让人糟心。 温若宁合起眸子,在心中默默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她要先在宫中稳住步伐,然后再伺机从宫中脱身。 现在想来,温若宁便觉得自己有些荒唐。怎会那般轻易就灰了心,信了楚无恨的话,觉得爷爷在他手中,实在是关心则乱。 温若宁深深浅浅地想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睡梦中觉得有人帮她盖上了一床薄被,又在她身边坐了良久。温若宁只当是碧巧一直伴在身旁,便懒得睁眼去看,如此就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晚饭时才醒来。 可温若宁醒来时,却发现一屋子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而不远处的八仙桌边正坐着一个明黄的身影。 “闻人延华?”温若宁揉揉眼睛,皇上的名讳直冲出口。 “主子。”十全在一旁压低声音喊了一声,温若宁这才回过神来。忙起了身,走到含笑看着他的闻人延华面前,道:“臣妾见过皇上。” 闻人延华一摆手,说:“免礼吧。” 温若宁环顾周围,除去跟着自己的五个人,还有一个面生的老太监站在屋中,瞧着温若宁时,眉目间露出些不屑的神情。温若宁微微蹙眉,问道:“皇上,这一屋子人为何都杵在这?” 闻人延华不以为意地笑笑,说:“他们本想叫醒你,只不过朕没准。正打算让他们几人下去,你便自己醒过来,是以才会有这许多双眼睛盯着你午睡。” 闻人延华看看温若宁打结的眉毛,对众人道:“这里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六人鱼贯而出,碧巧走在最后将门掩上,温若宁这才舒了一口气,挨着闻人延华,坐在八仙桌旁。 ------------ 第三十八章 宫宴(1) 更新时间:2010-05-05 “皇上此时来昕宝苑,可是有事找我?”温若宁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笑呵呵道。 “无事便不能来瞧瞧你吗?好歹你现在也是我的后宫之一,总该尽些责任才是。”闻人延华笑着对温若宁说,看来颇为亲切。 “皇上,”温若宁托了腮看着闻人延华,“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为何定要我入宫?” 闻人延华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我说,我打第一眼便喜欢你,你可相信?” 温若宁老实地摇了摇头,闻人延华叹息,心说这丫头真是富贵不能淫的主儿,于是就说了实话:“那日在庆州王府初见你时,便觉你是一个颇为有趣得姑娘,我跟你说话,可以很放松,不必拘束,不必顾忌规矩礼仪。是以我就自私了一下,想让你进宫来陪我。但若说真叫你做我的妾,我又有些过意不去。只是你身为一个女子进宫来,除了顶个妃嫔的身份,也别无他法,我总不能叫你做个婢子,那就太委屈你了。” 闻人延华说完,无辜地看着温若宁。温若宁一番白眼,暗道这理由实在狗血,实在恶俗,没想到自己竟也落进俗套的剧情里。 “知道了。”温若宁蔫蔫地道了一声,便趴在桌子上。琢磨小说里常写的女超人帮皇帝打江山,又互相你侬我侬的情节,确实不是每个穿越者都能遇见的。就像她,碰到这么个宝贝皇帝,召她进宫只为了解闷,他究竟是不是把她当玩具了? “爱妃,看你很闷的样子,不如用了晚膳,陪朕出去散散步如何?”闻人延华忽然正襟危坐,一副对待晋妃的架势,惹得温若宁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 闻人延华看着她如烟花般灿烂的面容,心里也舒畅许多。其实召她进宫并不完全是因着她的与众不同,更有一分不可道明的理由,那便是她身边的神秘男子。那人似乎有些异动,但闻人延华并不能确定,他只是感觉不安。 “皇上在想什么?”温若宁执着瓷杯笑嘻嘻地问闻人延华。 “没什么,”闻人延华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叫福泽传膳吧。” 用膳期间,温若宁与闻人延华默契地惜字如金,谁都没有开口打破两人之间和谐的气氛。 饭后,温若宁依言陪着闻人延华在御花园散步,温若宁望着天上一轮明月,问闻人延华:“皇上,我斗胆问一句,玉儿是谁?”想起白日闻人延华说为玉儿做寿,她却不知这正主儿是哪位。 闻人延华先是一愣,随即低笑道:“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愚笨,玉儿自然是朕与皇后的女儿,皇朝的长公主殿下。” “哦。”温若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闻人延华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迟钝反省,其实温若宁是在心中感慨古人的早熟。 “除了玉儿,朕膝下还有两儿一女,”闻人延华停下步子,定定地看着温若宁说:“既已进了宫来,朕的家族关系你总是要搞清楚的,礼仪规矩朕允你不守,但总不要闹出笑话来才好。” 温若宁看看闻人延华在月光下白皙透亮的脸庞,唇边勾起一丝浅笑,对着闻人延华屈膝一福,道:“臣妾明白。” 温若宁总不算是太笨,送走皇帝后,便回到昕宝苑,唤来红豆、玲珑二人,细细询问了宫里的状况,这才算是理清楚闻人延华不算庞大的后宫体系。 闻人延华口中的两儿一女,其中的一儿一女皆是宁贵妃所出,乃是双胞胎,男孩名唤闻人焕,女孩名唤闻人沁,今年都刚满三周岁。 再有一儿则是德妃所出,名唤闻人释,今年满五周岁。而皇后的嫡亲女儿闻人玉长公主已经是要过九岁生日,这让温若宁好不佩服,掐指算来,闻人延华十五岁时,便已有了这位公主。 温若宁盘算着该送些什么给公主才好,后来想到几乎抓狂。因着对方是皇室的孩子,实在是太过费劲,贵重了也不是,轻薄了也不是, 红豆、玲珑和碧巧,瞧着自己主子愁眉深锁,却帮不上忙,只得陪着一起皱眉,一杯杯茶端上,温若宁却不沾口,最终只是茶凉,换掉,再满上。 日子一晃而过,温若宁在昕宝苑里无人问津,总算过了几日清净时光。可好景不长,一眨眼,便到了玉公主生辰。皇帝在御花园设宴,宴请大臣,温若宁自是少不了要出席。而闻人延华也非常给面子地亲自到昕宝苑邀请,温若宁只得苦笑着接受。 穿一身绫罗绸缎,戴一头金玉珠钗,温若宁觉得自己活被裹成了一只粽子,在玲珑和碧巧的搀扶下,摇摇晃晃上了步辇,向着御花园进发。 乍暖还寒的天气,在大红灯笼的映衬下,倒是不觉春寒料峭。温若宁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先行坐下。瞧着园子了稀稀落落地人群,温若宁感慨自己来早了。 “妹妹。”一个温婉地声音自身后飘来,温若宁暗叹一身,换上笑脸回过头,却见是德妃一身鹅黄绣银线宫装立在她身后。 见是自己人来,温若宁的笑容里便多了几分亲切,迎上去拉住德妃的手道:“姐姐,多日不见了。” 德妃牵住温若宁的手,在一边的靠墙的廊前坐下,周围是高大的树木,虽是少了些枝叶,但也足够遮住二人纤弱的身影。 “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德妃笑眯眯地问温若宁,温若宁怔了一怔后,随即轻轻颔首。 “家父嘱咐我将这封信交与你,你且仔细收好。”德妃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帕下掩着一封信,不着痕迹地塞进温若宁手中。 “这……”温若宁疑惑地看看德妃,德妃唇畔勾起一抹笑,说:“是那位公子交给你的。” 德妃将视线从温若宁脸上收回,看着前方,轻声道:“虽然我不知公子为何将你送进宫来,但相信公子必有他的用意,你莫要叫他失望了。”德妃的话里有些难以察觉的酸意,温若宁了然地看着德妃,心中不免对她提起些同情。 ------------ 第三十九章 宫宴(2) 更新时间:2010-05-12 温若宁同德妃闲聊片刻,便见各位嫔妃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园中。德妃不着痕迹地从温若宁身边离开,于是温若宁就剩一人坐在墙边,瞧着一副活色生香的古代三宫六院图,实在养眼。 大约是温若宁藏的严实,也大约是晋妃终于不将她看在眼中,当晋妃摇曳生姿地走进御花园中时,只是略略瞥了温若宁一眼,就再无下文。 温若宁如蒙大赦般带着自己左右两个小丫鬟落座,她径自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乖巧地坐着,倒也不惹眼。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大臣们也都按次落座。温若宁瞧了瞧下面,一眼便看见司徒泰那个老家伙在同左右的老头谈天论地,好不自在。 看啊看,突然,温若宁觉得自己眼皮一跳,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目中,楚无恨。司徒泰身边立着的小厮,赫然是多日未见,刚刚给她了一封信的楚无恨。 温若宁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楚无恨不会是突发奇想要约她见面吧?手中攥着那封信,温若宁琢磨要不要借口方便去看看信的内容。 正自想着,温若宁却突觉一股热流自手上传来,接下来便是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跪在她面前,磕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嘴里喊着:“奴婢该死。” 温若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丫是将一杯茶洒在了她身上。而她手中楚无恨的信自然是没能幸免,湿了个透心凉。 温若宁心中咯噔一下,自然地看向小丫头,约莫是眼中带了些怨恨,便将小丫头吓的更是如抖筛子般。 温若宁叹了口气,求助地看向替他擦袖子的红豆。红豆朝着温若宁挤眉弄眼,却见温若宁完全不明白,只得附在温若宁耳边说:“主子,这丫头是要掌嘴的。” 温若宁瞧着眼前大概十三四岁的丫头,心头不忍,便招招手对她说:“今儿是长公主寿辰,我便饶了你这次,下去吧。” 小丫头长出一口气,忙对着温若宁磕头谢恩,温若宁一摆手,示意她退下。小丫头慌忙离开,谁料才走出两步,便又被温若宁叫住,温若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一副惊慌失措表情的小姑娘,淡淡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小云。”小云颤颤巍巍地答道。 “小云。”温若宁眯起眸子点点头,挑起一抹笑说:“好了,这里没事了,你去吧。” 看着小云走远,温若宁悄悄将手中已经湿了的信纸收起。再抬头去瞧楚无恨时,却是不见了他暗灰的身影。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尖细得嗓音划破御花园中祥和的气氛,众人起身下跪,山呼万岁。 温若宁起身,对着园口处那个明黄的身影遥遥拜下。温若宁颔首,心里甚是憋屈,想自己来到古代后,前后实在是跪了不少人,也没少受折腾,只能怪自己没落在个大富大贵的人家。 等了片刻后,闻人延华在上座坐定,声音温和地对众人道:“平身。” 温若宁拢拢宽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抬头,却恰好对上闻人延华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唇边逸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温若宁回望着当朝圣上。 “今日为祝贺玉儿九岁生辰,朕与各位齐聚在此,那么今晚就暂时放下国事,也不必去顾忌许多规矩,众卿家只享受这美酒佳肴,良辰美景便好。”闻人延华收回目光,转而对着院中坐着的众人说道。 温若宁无趣地听着闻人延华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肚子里开始唱起空城计。她瞄着眼前摆放的精致小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着皇上一句“开宴”令下,温若宁便操-起筷子,举止含蓄地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 温若宁正自啃着一只鸡爪子时,却突然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温美人”,于是温若宁赶忙将口中骨头吐在骨碟中,抬头去看闻人延华。 “臣妾在。”温若宁被红豆在身后撞了一下后,这才赶忙起身,对闻人延华行礼。 “听说你送给玉儿一只玩具,可以为她梳妆打扮,叫玉儿欢喜极了。朕听了也觉欣慰,现下就趁着这热闹的时刻,朕就赏你一对玉如意吧。”闻人延华脸上笑意淡淡,温若宁却瞥见他身边皇后的面容掠过一片阴云,尽管皇后依旧端庄温柔,但眼中那一丝寒意却没能逃过温若宁向来不错的眼神。 “臣妾谢皇上恩典。”温若宁讪讪地坐下来,心说这个闻人延华还真是会挑时间,如果自己不是心地善良,恐怕真要觉得闻人延华是要将她置于死地了。 温若宁忆起前几天自己在昕宝苑指挥几个丫头干活时的情景,不禁勾起一抹笑。她自己闲来无事,便画了个图样,叫红豆、玲珑依葫芦画瓢做出个芭比娃娃,又死乞白赖地让碧巧赶了两天工,做出几套小衣服,总算是将长公主闻人玉的生日礼物备妥。 温若宁自个儿坐在人群吃的开心,却没留意到闻人延华逐渐收紧的目光。闻人延华看着温若宁好似心无城府的表情,心中略略疑惑着。他总是在貌似无意间挑起众嫔妃对温若宁的嫉妒,并不是无心为之。他总觉得温若宁背后有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又不像是司徒泰那个老家伙那么简单,他期望能够借助温若宁在宫中越来越艰难的生活,来摸出温若宁背后的那股神秘力量。 温若宁自是不知闻人延华心中所想,还在不时地扫向楚无恨方才所立着的地方。这么一瞧,楚无恨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惹得温若宁心中忽悠一下。可楚无恨自始自终都没有看温若宁一眼,全然当她不存在一般。 温若宁无趣地瞥向闻人延华和皇后,却发现闻人延华正带着一副震惊的表情望向楚无恨的方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温若宁看着两个男人完全不正常的反应,心中不免疑惑,却不再深想,只顾自己吃好喝好,挨过这顿宫宴便是。 ------------ 第四十章 震惊 更新时间:2010-05-14 宫宴从开始到结束是一个相当繁琐的过程,温若宁对于一众艳丽的舞姬又实在无甚感觉,于是在这场热闹宴会进行到三分之二时,温若宁便谎称肚子痛,早早离开了喧闹的人群。 回昕宝苑的路上,温若宁没有乘步辇,她一个人静静地踱步,思考着自己穿越后荒谬的人生。 温若宁突然觉得孤独,前几个月,她还不曾这样孤单过。那时有月扬、修容和九姑在身边,日子虽然不算好过,但总算不得糟糕。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进到宫廷,成为皇妃,开始小说般的生活。她不懂得权谋,不懂得规矩,只依仗着闻人延华莫名地宽容,在宫里小心地生活着。 “主子,小心。”温若宁听得一声惊呼,可想要收住脚步已是来不及,于是她就这么摔向地面。 “痛”温若宁痛呼出声,心里埋怨宫里的青石路面实在太过坚硬,饶是她穿的这般厚实,也没能幸免遇难,腿上仍旧火辣辣地疼。 “主子。”身后的红豆赶忙走上前将温若宁扶起,“您怎么这般不小心呢,摔到哪了吗?”红豆打着灯笼仔细看着温若宁,眉间燃起一丝焦急。 “不碍事。”温若宁摆摆手,挤出一个笑,鼻子却有些发酸。 红豆和碧巧搀着温若宁一瘸一拐地往昕宝苑回去,温若宁难得地在进宫来,感受到一丝温暖,心说,事情总不算多么地糟。 回到昕宝苑,温若宁草草收拾了下,便打发了几个丫头去睡觉。关上房门,温若宁又将烛灯挑得亮了些,这才拿出楚无恨那封已经皱成一团的信来看。 温若宁好容易将信展开后,却见信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隐约只能辨认出狩猎、夫君几个毫无意义的词。 温若宁长长叹息,将信放在烛灯上化作一摊灰烬,便拖着淤青一大块的腿挪回床上,沉沉睡去。 温若宁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正午。睁开眼睛后,温若宁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错过了向皇后请安的时间,这下可是遭了,要被抓到小辫子了。 赶忙从床上起来,温若宁披起外衣,一挑绸幔,看到眼前的情景后,温若宁却又一惊跌回床上。 “若若懒虫,你醒了?”月扬一副纯真的容颜,托着腮坐在桌边愉快地看着温若宁。 “你……你你,月扬,你……”温若宁结巴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放心,放心,”月扬凑到温若宁身旁,拍拍她的发说:“我是光明正大进到皇宫来的,不是歪门邪道。” 温若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面的不相信,“怎么可能?皇宫又不是琼踞阁。” 月扬嘿嘿一笑,说:“这个嘛,以后你便会知道,现在还不行。” 温若宁又一个卫生球丢过去,巴巴下床去捞了口水给自己喝,缓慢将自己脑子从震惊中拽回来。 “若若,做皇妃好玩吗?”月扬坐在温若宁身边,笑着问。 温若宁摇摇头,“一点都不好玩。” 月扬笑眯眯地在温若宁颊边蜻蜓点水般一吻道:“若若,你再委屈些日子,我就带你离开。”说罢,月扬的身子便掠到窗子边,翻身跃了出去。 而温若宁则尚在那一吻的惊讶中,手中端着的茶杯也洒出了不少水来。 “皇上驾到。”一声嘹亮的公鸭嗓在门外响起,温若宁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起,怔怔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宁儿。”闻人延华推门进来,春风满面地唤了声温若宁。 “皇上,您怎么来了?”回过神的温若宁赶忙放下茶杯,走上前道。 温若宁挂着一张笑脸刚走到闻人延华身旁,便瞅见他身后立着福泽一张老脸皱在一起,颇是不满意的样子。 温若宁撇撇嘴,对着闻人延华大大地一福,朗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了。” 闻人延华一怔,扶住温若宁说:“爱妃不必多礼。” “你们都退下吧。”闻人延华摆摆手,屏退一众随侍。 闻人延华牵着温若宁在房中坐下,唇边勾着一抹笑说:“昨晚怎的走得那么早?” “肚子不舒服。”温若宁理直气壮,坚信谎话说多了就是真理。 “哦?”闻人延华点点头,“那看来我昨夜替你向皇后告假,倒是没错了。” “告假?”温若宁指指自己的鼻子,“什么假?” “你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得了我的默许,否则,你以为别人不会同你计较?”闻人延华玩味地瞧着温若宁。 “如此便多谢皇上了。”温若宁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心说,您只要别再拆我的台就好,真的不指望你拿我当块宝。 “不管怎么说,玉儿的生辰,你是费心的了,我甚是欣慰。”闻人延华眯了眯眼,“不过,再有几日便是皇祖母回宫之时,你可千万别出岔子。” “你的祖母?”温若宁顿时来了兴致,脑子里晃悠悠地飘过慈禧太后严肃的脸。 “她老人家去九环山礼佛,已去了三个月之久,现下是该回了。”闻人延华对温若宁八卦的表情视而不见,为她做了简要的解释,“皇祖母对嫔妃的要求一向严格,虽然说起来你与她老人家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但总归要向你提个醒,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温若宁听罢赶忙做小鸡啄米状,“明白,明白。” “如此便好,”闻人延华站起身,“今日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就不久留了,你好生歇着吧。” “恭送皇上。”温若宁乐呵呵地起身相送,哪知闻人延华刚走至门前,却又突然回过身,对温若宁说:“昨夜有个叫小云的丫头被人掌嘴四十,晋妃今日向我哭诉,叫我好不头痛。你若是得空,便去晋妃那儿瞧瞧,看是什么情况。” “是。”温若宁看着闻人延华闪烁不清的目光,背后腾起一片寒意,不祥的预感渐渐笼上心头。 ------------ 第四十一章 委屈 更新时间:2010-05-29 温若宁十分苦恼地换好一身如意缎修百蝶曳地宫装,带着红豆、碧巧两个丫头向着晋妃的挽云宫出发。 晋妃这番做作,温若宁心中自是明白的。小云显然是晋妃手中的丫头,自己掌掴了那孩子,现在竟然赖到她头上来,实在叫人心头郁闷。 挽云宫离着昕宝苑并不算苑,是以步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温若宁进了门,正巧看见晋妃红着一双眼睛,坐在一张梨花木雕花桌旁,似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若宁给姐姐请安。”温若宁福了一福,挂上一张笑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知对于晋妃是否同样适用。 “哼。”晋妃轻哼一声,挑起眸子看着来人,心中却是有些得意。如今温若宁能来此处,必定是皇上找了她,看来皇上还是心疼自己的。 “听闻姐姐宫里的小云被人欺负了,妹妹特地来瞧瞧。我与这丫头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圣上提起,便就坐不住了,也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动了姐姐的人。” “妹妹可真是善心,”晋妃扬起一抹假惺惺地笑,走到温若宁身边,“我也在琢磨究竟是哪个不知道好歹的,竟敢对我宫里的人动手,民间常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若宁说,是也不是?” 温若宁干笑着,心说这一趟她真是自讨苦吃。 晋妃了然地笑笑,握住温若宁的手说:“妹妹,这也没外人在,姐姐不妨同你说几句体己的话。”牵着温若宁在桌边坐下,“妹妹进宫这些日子,想必也瞧得清楚,这宫里啊,虽说个个都看来风光,但在皇上心中,却是哪一个都瞧不上的,来来回回,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姐姐也不瞒你说,我这肚子啊,就是不争气,进宫这么些年,其实我也放弃希望了。原本是想有了孩子,也算有了靠山,可现下却……”晋妃笑容苦涩,温若宁看在眼里,心中替她可怜,却也一时难以搞清晋妃要她来此的目的。 “宫里这么些女人,鲜少见皇上对哪一个就特别了的,直到妹妹进宫来,我才看出皇上的一些不一样来。” “耶?”温若宁微微好奇,她怎么就不觉得闻人延华对自己有哪些不一样的了?要说不一样,大约也就是不对她逢场作戏,时而还会冷冰冰的罢了。 “皇上还尚未要妹妹侍寝吧?”晋妃眼睛亮亮的,里面有些许温若宁看不懂的东西。 “不侍寝,不代表皇上不喜欢你,他或许是在等,等一个适当的时机。”晋妃笑笑,“咱们的皇上与别朝别代的皇上是不大相同,他的心思,嫔妃们向来不懂。皇上从不宿在谁的宫里,侍寝之事也像是蜻蜓点水,走形式般就过去。” 温若宁恍然间有些明白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但嘴里却还是问出来,“姐姐为何要同若宁将这许多?” “妹妹是聪明人,究竟我说这话是为什么,妹妹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温若宁浅笑着,是的,她明白。晋妃不过是想为自己寻一个同盟,而她,正好是符合的。她的地位虽不高,在皇上心中却似乎是个特殊的存在。她与世无争,于谁大约都没有威胁,却又是个最大的隐患。晋妃若能将她收为己用,无论怎样,都是没有坏处的。 “已经同姐姐闲聊许久,妹妹也该回了。”温若宁礼貌地笑着,同晋妃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妹妹明白就好。”晋妃颔首,执起桌上的瓷杯,浅呷一口。 闻言,温若宁便不再久留,抬脚走了出去。外面的天空忽而转的阴霾,惹得温若宁心情一阵低落。 从晋妃处回来后,温若宁便彻底将自己关进昕宝苑,除去每日按惯例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就再不出昕宝苑大门。于是,宫内传的沸沸扬扬的她温大老板的风流轶事,温若宁一样是一无所知。 昕宝苑几个奴才颤颤巍巍地琢磨要不要告诉自己主子,但看温若宁整日里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五个人始终难以开口。是以这件事就如此一直拖着,直到皇太后回宫,温若宁才意识到,她的末日就不远了。 皇太后回宫时,温若宁正坐在昕宝苑里优哉游哉地磕着瓜子,所以当内侍从外面一路小跑跑进院里,传口谕令温若宁速去慈安宫问话。 温若宁抖掉一身的瓜子皮,赶忙冲回房中,手忙脚乱地换上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带着两个丫头就匆匆坐上步辇,向着慈安宫进发。 一到慈安宫外,面对石阶上两排站得整整齐齐的宫女内侍,温若宁便觉得自己小腿肚子开始抽筋。打她进宫以来,就没见过如此的阵仗。虽说她是一个从现代华丽丽传回来的姑娘,但毕竟在二十一世纪,不存在皇权,不存在专制,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此场景出现的。 温若宁颤颤巍巍地拾阶而上,走进殿内。入目是正端坐在正中一位面目严肃的白发老太太,闻人延华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无甚表情,看到温若宁进来,眸色动了动。 “臣妾给太后请安。”温若宁也不知怎么是好,干脆就着腿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大殿上。 “你就是皇上新册封的美人温若宁?”老太太的声音抑扬顿挫,听来十分压抑。 “回太后的话,臣妾是温若宁。”总是不舒服,仍旧得老实答话。 温若宁抬眼偷偷瞄着周围,似乎除了太后和闻人延华,这宫内就再没其他人,看来情况极为不妙,这老太太明摆着是找茬的态度。 屏退了一众丫鬟内侍,太后缓缓道:“起来回话。” 温若宁抖着从地上站起,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却也仍不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地上瞟来瞟去。 “旁的话哀家也不多说,只说说你自入宫来的表现。” 闻言,温若宁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嘀咕:果然是找茬来了。 “哀家听说,你入宫前,竟是经营着一家青楼。” “回太后的话,臣妾入宫前,确实经营者一桩小买卖。” 太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小买卖?迎来送往的买卖,能叫做小买卖?” 温若宁沉默,她实在无言以对。 “既是青楼女子,就该知自己几斤几两重,怎能媚惑君主,还进了宫来?看来哀家久日不在宫中,这规矩真是乱套了。” “臣妾从未媚惑君主。”温若宁一概惧色,挺直了腰杆说。老太太可以训斥她入宫前所有在礼法看来不合之事,但却不能冤枉她。 “好大的胆子,竟敢同哀家顶嘴,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皇奶奶。”就在皇太后即将发飙之际,闻人延华淡淡开口,似乎有劝阻的意思。 “皇帝,后宫之事,你还是少插手的好。” 温若宁脑子嗡地一声,看来今儿这老太太是非要办了她不可。 “温美人,听闻你不但不守规矩,向皇后问安隔三差五,且言辞粗鄙,经常与嫔妃发生口角?” 耶?温若宁一愣,说她不守规矩倒是真的,可这口角从何而来? “因为妒忌晋妃,你还打了她的宫女?”皇太后语气一步步紧逼,压得温若宁几乎喘不过气。 “我没有,是她自己……”温若宁刚要反驳,却对上闻人延华投来警告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将敬语抛到脑后。 “好,好,你个目无尊长的丫头,哀家今天就叫你知道知道,皇家的媳妇究竟该如何做!”皇太后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来人,拉出去,打四十大板!” 听到四十大板,温若宁瞬间如遭雷劈,四十大板啊,那是什么概念,这一板板打下去,还不要了她一条小命? 只顾着想如何打着才不痛,温若宁几乎忘了她是为什么被打,为什么打她进殿里来,十句话不到就被拖出去受刑。她也未及去想,古代后妃,怎会受这样的刑罚。 温若宁傻愣在原地的结果就是,她被几个内侍拉了出去,按在一张长条凳上,然后被人压住手脚,就这么尚未反应过来时,第一棍已经重重打在身上。 那一瞬,温若宁忽然醒悟了般,死死盯着闻人延华一张平静如水的面容,她想努力看清他那波澜不惊的眸子下究竟藏着些什么。她在他面前受屈挨打,他却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不求他会疼她爱她,但起码他是知道真相的啊,为什么连一丝怜悯都舍不得给。 “三、四……”棍子一下下打在身上,温若宁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喊出来,嘴唇出了血,咸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温若宁扭曲地笑着,看着闻人延华,怨恨的目光几乎将他淹没。 年轻的君主负手立在殿中,看着殿外那个瘦弱的人儿兀自苦苦挣扎着,心中那尚存的几分冷漠几乎是顷刻间化为虚有。他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委屈,不敢,埋怨,这不是一个细作该有的。她的单纯,她的小心机,她的笨拙,都不是一个杀手会具备的。怀疑,也在这一瞬崩塌。 “三十!” “住手!” 如玉的男子大步跨出殿外,一手捉住执刑的木棍,棍子上仍沾着她身上的血。 汗水几乎浸透了温若宁厚重的宫装,嘴中的血顺着唇角流下,艳丽且残忍。内侍终于松开了禁锢着她的双手,温若宁自长凳上滑下,却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 第四十二章 休养 更新时间:2010-05-30 “为什么……这么做?”温若宁在闻人延华怀中几乎轻不可闻地问道。 闻人延华眉头深蹙,看着怀里人儿虚弱的面容,心中那块坚冰终是开始融化。 “宁儿,对不起。”皇帝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让身边的内侍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要他们知道,今日,虽然打了她,但她在他心中还是占有绝对位置的,那个地位,无可替代。 闻人延华没再向慈安宫的那位老祖宗叩安,直接抱着温若宁大步离去。 “宣李太医、赵太医至昕宝苑。”他匆匆交代了身边的福泽,面色凝重,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温若宁身子不正常的抽搐。 福泽瞧见皇上的样子,怔了一怔,闻人延华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虽然地位悬殊,但他对闻人延华的了解甚至比生他的父母还要深。多年来,福泽从未见到闻人延华有过如此失态的表现,尤其是在皇太后面前。 这个皇宫内资质最老的内侍总管,深深皱了眉,但嘴里还是吩咐了身边小太监火速去太医请太医至昕宝苑侯驾。 闻人延华一路抱着温若宁回到昕宝苑,面上表情复杂,让人一时难以辨清,那究竟是心疼,是焦躁,是彷徨,还是疑虑。总之,此事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始终影响着后宫女人们的情绪,有妒忌,有羡慕,直至很久以后,江山易主,人们仍难以忘却多年前这一幕。 回到昕宝苑,碧巧瞧见衣袍染血的温若宁时,险些惊得昏倒,幸好十全在一旁狠狠掐了她一把,才没让局面变得更混乱。 两个太医早已等在房中,但碍于温若宁伤在特殊部位,又是位后妃,太医们实在是不知如何下手。只得先请了脉,这一请之下不要紧,竟然真让太医们查出些蹊跷来。 “皇上,娘娘体内似乎有种奇特的毒。”张太医有些惶恐地对闻人延华道。 “毒?”闻人延华深深锁眉,“什么毒?” “这个……微臣也难以看出。” 闻人延华狠厉的目光扫向年事已高的张太医,吓得他几乎要跪在地上高呼“饶命。” 闭了闭目,将心中怒气压下去些,闻人延华问:“她方才身子抖得厉害,可是与这毒有关?” “此毒原本在娘娘体内深藏,但今日娘娘气急攻心,血脉运转异于平日,加之棍刑狠重,促使了毒性发作。” 沉吟片刻,闻人延华问:“她中毒有多久时间?” “这日子怕是也不短了,据臣推测,已是三年有余。” “三年?”闻人延华眯了一双细长的眸子,眼中滑过一丝杀意,究竟是谁,对她下了这般毒手。 “皇上,娘娘的外伤不是问题,只要擦了药,不出一月定能痊愈。但体内的毒,却不是几日之功能够解开的,臣为娘娘开了些暂时能够抑制毒性的方子,按时服用,应该能够压制一些时日。”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闻人延华摆摆手,打发走了一屋子人。他心中有些烦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走到床边,闻人延华在温若宁身边坐下。温若宁趴在床上,虽是在睡梦中,但仍然双眉紧蹙,似乎在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遇到过什么?为什么一个弱女子竟会身中奇毒?这么几年,你自己都不曾知晓吗?”闻人延华抬手抚上温若宁紧锁的额头,为她展开纠结在一处的柳眉。 温若宁自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确实不记得,也无人告诉过她。 闻人延华在昕宝苑守了温若宁些时候便离开了,作为一国之君,国事当是排在第一位的。 昭阳宫。 闻人延华负手立在窗前,面沉如水,似是在细细思索一些事情。 “皇上叫在下来此,难道就为了看您发呆吗?”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闻人延华回身,正对上一双如墨玉般的眸子。 “月扬,”语气不惊不怒,“你帮我查一个人可好?” “谁?”月扬嘴里问着,心里还是老大不乐意,区区查线索的小事,为何要劳动他亲自来一趟。若不是他这几日在京城逗留,难道还要从东华山跑过来? “你认识的,温若宁。” “我早前就查过,并无可疑之处。”月扬随口扯了这句谎,温若宁身份当然可疑,他也自然去追查过,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闻人延华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怀疑她,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何事?” “温若宁身中奇毒,但她自己似是完全不知情,这事有些蹊跷。” “她曾经失忆,目前大约还未完全记起。”月扬眼中滑过一丝失落,温若宁的毒,他知道,那毒很慢性,会令人丧失一些记忆,但只要调理的好,也不会致命。不过此毒最为麻烦之处就是解药难寻,其中一味红顶雪芝,怕是遍寻天下也难得一株。 “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告诉朕。”闻人延华目光依旧淡然,但却似乎看透了月扬的心思一般。 “请皇上恕在下无能,我对温姑娘所知,仅是如此。” “这样么……”闻人延华叹息,“那你便回去吧。” 月扬半晌未动,思索良久,终是开口对闻人延华道:“皇上若是有心为温姑娘解毒,不妨去寻了一味名唤红顶雪芝的药材,月扬保证,药到病除。” “好。”闻人延华颔首,不见有何表情,目光悠悠飘向窗外。 温若宁再醒来时,意外地看到月扬含笑坐在床边。 “若若,为什么不乖呢?”月扬揉揉她的发,眼里透着疼惜。 鼻子一酸,温若宁的眼泪不听指挥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次的事情不要责怪皇上,他有他的无奈和苦衷。”月扬认真地看着她,声音柔和。 “我明白。”温若宁吸吸鼻子,她明白这皇宫里的规矩,或者说是潜规则,但懂得并不代表接受和适应。 “我不能久留,你且留着这些药,每日擦在伤处两次,十日就可痊愈了。”月扬从怀里拿出两只白玉瓶放在温若宁手中。 “月扬……”一双红通通的大眼中又蓄满了泪水,月扬唇边勾起抹笑,俯下身,在温若宁颊边轻轻一啄,道:“呐,人家初吻都已经给你了,不许再抹泪儿了。” “噗”温若宁破涕为笑,这个男人,明明是他占了便宜,却非要说是自己吃亏般。低笑着,温若宁脸上染起淡淡的红晕,目送月扬再次从窗户离开。 自打温若宁卧床不能动弹,她的昕宝苑倒是热闹起来。 起先是闻人延华每天准时的报道,接下来便是各宫各院都送来些补养品,就连皇太后也命人送来些汤药。温若宁顿时受宠若惊,且完全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导致大家如此积极地献殷勤。 诚然,这后来之事,与闻人延华当天的那一抱真真是脱不了干系。先说皇太后,一见自己的亲孙迷恋温若宁已经到可以无视她的地步,心中虽是气恼,但毕竟算是一只老姜,于是为了挽回孙子一颗系在狐狸精身上的心,只得先抛出橄榄枝。 再说是各宫妃嫔,皇上对温若宁的宠爱已经在后宫中传的神乎其神。于是各位娘娘各自心怀鬼胎,一部分是想借此机会同温若宁套近乎,一部分则是想打探虚实。当然,在各位后宫中,数着皇后拿捏的最到位,而晋妃却是最让温若宁吐血的一位。 晋妃带着几个宫女浩浩荡荡来瞧温若宁时,温若宁正趴在床上哼唧,说屁股实在太疼了,每天保持趴着的姿势着实难受云云。 一抬头,看见晋妃进了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面上还是挂起和善的笑,唤了声:“姐姐。” “妹妹,”晋妃巧笑着凑到温若宁身边,“这一顿棍子岁打在妹妹身上,可却真真疼在姐姐心中啊。” 闻言,温若宁呵呵干笑两声,心说您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次挨了打,不知妹妹心里作何想法?” “是若宁不懂规矩,惹了皇太后不高兴,自是该打的。” “妹妹错了,”晋妃替温若宁拨开眼前几缕碎发,“你借着此事就该明白,这皇宫里,没有谁是善人。若是你不去斗,就会有人来揪你的小辫子。所以,妹妹还要做局外人吗?” 温若宁心中冷哼一声,敢情是来向她说教了,如此简单的道理她怎会不懂。这次挨打,就是晋妃为她上的一课。晋妃抛给她两个选择,要么加入晋妃的阵营,要么被整的生不如死。 “姐姐的话若宁不明白。” “哦?”晋妃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看来姐姐还得再教教妹妹了。”晋妃柔和地笑着,眼中滑过一丝阴狠,她为温若宁掖了掖被角,旋即起身离去。 温若宁觉得晋妃的脚步那迈得叫一个扎实,似乎非要在她这昕宝苑里戳出几个洞来不可。 晋妃的拜访算是温若宁伤好前的最后一段小插曲,因为她伤好后,根本未及思考,就迎接了另一个巨大的伤痛。 ------------ 第四十三章 西郊狩猎 更新时间:2010-06-03 养了十多天,温若宁终于可以下地活动,轻拍自己的臀部,发觉已经完全不痛,温若宁在昕宝苑的后院中几乎乐得要蹿起来。 “宁儿,小心身上的伤。”正当温若宁欢实时,身后却传来一个责怪的声音。 回身正瞧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男子,闻人延华。 “皇上,您怎么又来了?”最近真的见他见的快要吐了,每天来,一呆几乎就是一天。 “不放心,过来看看。”闻人延华看着她蹙起的眉头,也不着恼,只是淡然一笑。 “我已经没事了,你看你看。”温若宁蹦蹦跳跳地转到闻人延华面前,却一个不慎,崴到了脚,身子一歪,正好倒在闻人延华怀中。 闻人延华俊眉一挑,顺势搂住她的纤腰说:“休要顽皮了。” 温若宁抬起头,看着他暗若星辰的眸子,呆了一呆,方才,她是看见了一种叫做宠溺的东西吗? 摇摇头,温若宁怎么也不相信那种表情会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 “今日过来,是想问你件事情。” “您请问。”挣开闻人延华的怀抱,温若宁抚了抚宽袖说。 “过两日我要同臣子们往西郊狩猎,那里有一处行宫,风景甚美,你可愿与我同去?” 狩猎?行宫?好熟悉的词,在哪里看过?温若宁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念着不相干的事情。 闻人延华含笑看着她咬住嘴唇苦思冥想,半晌才抛出一句点醒她的话,“狩猎的意思,就是可暂离宫一段时日。” “哦,”温若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啊?真的吗?是真的吗?”迟钝的宫装女子在终于明白过来时,激动地一把抓住身着龙袍男子的手上下晃着。 “真的。”闻人延华好脾气地笑着,心中却也无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有耐心,这样费心去讨一个女子欢心了? 晚膳后,温若宁送走了闻人延华,便留下碧巧一人在房中,同自己商量大计。 “碧巧,你随我一同去,若是有机会,咱俩就逃跑,我可不做这劳什子的娘娘了。再做下去,恐怕小命就要交代在皇宫里了。” “姐姐,这样怎么可以?会连累司徒大人一家的。”碧巧一脸惊慌。 “不会不会,”温若宁捞了口水,连连摆手,“延华又不是暴君,怎会分不清是非曲直。我逃跑是我自己的事,与别人何干。再说,我也不会突然就人间蒸发,离开时,我会留下封信给他。” “可我还是觉得不妥。”碧巧面露担忧之色,温姐姐脑子里也不知整日都在琢磨些什么,尽出这般奇思怪想。 “我的好碧巧,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我可舍不得你在这笼子里受苦。”温若宁拍拍碧巧的肩膀,十分大尾巴狼地说:“放心吧。” “这……好吧,碧巧一切听从姐姐安排。”碧巧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对温若宁表了自己的态度。 温若宁嘿然一笑,摸摸碧巧的头,说:“这才乖嘛。” 闻人延华身为正直青年的帝王,外出狩猎带了个把妃子,作为臣子的众人表示非常理解。虽然这于规矩不合,但皇上需要,又无伤大雅,众臣也就乐得赞成。 至于皇太后,一见自己孙儿连外出狩猎都要带着那个小狐狸,真是气的想要抹眼泪。但是见闻人延华坚持,也就不再同他争执,免得坏了和谐的祖孙关系。 于是,温若宁便在如此的情况下,带着一众妃嫔的妒忌与怨恨,同闻人延华坐在颇为华丽的马车中,愉悦地离开了这个她心中如牢笼般的地方。 西郊的行宫规模不大,修建得也颇为简单,但景色却是极好的,依山傍水,甚合了温若宁的心意。 温若宁笑眯眯地对闻人延华说:“皇上,住在此处,我真的是要乐不思蜀了。” “你喜欢就好。”闻人延华浅笑着,眸中闪着些不同往日的光彩。 “那个……狩猎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温若宁搓着手,嘿嘿一笑。 “不行,”闻人延华轻轻摇头,“狩猎时都是真刀真剑,你不会功夫,很容易被误伤。” “不会不会,”温若宁又摆出一副大尾巴狼地造型,“我到时候一定紧紧跟在你身边,总不会有人来误伤皇上的吧,对不对?”她笑得极其谄媚,看的闻人延华忍不住抖了一抖。 “不可以。” “求求你嘛,人家在皇宫里本就好闷的,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却还要我呆在这房子里,好没人性的呀。”哼,不让她去?那就腻歪死你,温若宁两手抓着闻人延华的袖子,一边撒娇,一边心里暗暗嘀咕。 闻人延华忍住胃里翻涌的感觉,一副心肝颤了颤。 “皇上?”温若宁状似膏药般贴上来,“我保证,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大不了,你派了十个八个侍卫跟着我,好不好?” 闻人延华唇角终于绽开一个笑,他舒臂揽住温若宁道:“十个八个侍卫?想得倒是甚好,你这丫头,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 温若宁不留神被面前的男人搂在怀里,大脑忽地一下当了机,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一副发-春的表情? “带你去就是了,免得回了宫你还要埋怨玩的不尽兴。”温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温若宁尚在停滞状态的思维终于回到现实,于是窝在闻人延华的怀里嗤嗤地笑了。 不熟悉山路,她又怎能与碧巧顺利出逃呢?所以尽管对狩猎无甚兴趣,但也还是要去瞧瞧的。 瞧着古代皇帝狩猎的阵仗,温若宁只剩下心头一声叹息。且不说闻人延华身边跟着的侍卫一个个精神紧绷,就看陪着同来的臣子,也都面目严肃,半点没有狩猎的兴奋之感。 闻人延华告诉温若宁,西郊狩猎乃是从太祖皇帝上传下来的传统,是每年必须进行的节目之一。 温若宁敲着下巴,琢磨着狩猎之事原本不错,但久而久之也就失去当初太祖的用意了。 “宁儿,你何时学会骑马的?”闻人延华策马在温若宁身侧,低笑着问她。 “小时候我爹教的。”温若宁笑嘻嘻地道。马术,她老爸可是老早就逼着她练了,原本还不晓得他的用意,现在看来她亲爸还真是高瞻远瞩了一回。 “你家乡在哪儿?”闻人延华侧过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温若宁敛起面上大大的笑,目光忽的飘远。 闻人延华瞧着温若宁,眯起一双眸子,目光渐深。 “大家从这分开各自去寻猎物,今日咱们就比试比试,看谁猎的多。”闻人延华拉住胯-下白马,对着身后众人高声到。 “是。”众臣子哗地一下散开,气势汹汹地向着林中的小动物冲去,温若宁低头叹息,古代人真没有保护动物的意识。 “我们走。”闻人延华对着温若招呼一声,双脚一夹马肚子,当先策马而去。 温若宁唇边挽起淡笑,抬手一拍马屁股跟了上去。 温若宁跟在闻人延华身侧,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心间腾起些暖意。若是自己能爱他,那应该也是幸福的吧,可惜,她跟他只能停在这一步。 温若宁兀自胡思乱想着,那边闻人延华已弯弓搭箭,一道银光带着破空之声向草间射去。 动物的嘶鸣随即传来,听来颇是凄惨。温若宁被草间的动静惊得回了神,放眼看去,侍从已自草间拖出一只獐子。 温若宁看着后脊背上插着支剑,伤口正汩汩流血的獐子,眼中掠过些不忍,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皇上好箭法。”狗腿甲赶忙凑在闻人延华身边拍龙屁,温若宁轻哼一声,颇是不屑。 “宁儿,朕教你射箭可好?”闻人延华见温若宁不悦,便开口叉了个话题。 “这般打打杀杀的东西,我向来不感兴趣。”温若宁撇撇嘴,没趣接闻人延华递过来的弓箭。 闻人延华好脾气地笑笑,“这山中有不少野兔,倒是可爱得紧,不如朕为你捉了只来,养在宫里也好解闷。” “兔子?”温若宁顿时来了兴趣,要知道,兔子此类动物一直是她的心头爱,虽然抱着只兔子状似十分做作,但并不影响她对兔子的爱。 闻人延华翻身下马,对着温若宁遥遥伸出一只手,说:“一起去。” 山路不比城里的路平坦,走起来一脚深脚浅,加之温若宁的裙子又前绊后踩,是以她与闻人延华二人便行进十分之缓慢。 两人身后跟着一脸戒备的侍从,十几双眼睛盯着中间眉头紧锁的温若宁和一脸柔和笑意的闻人延华。 “好累。”温若宁抬手敲敲自己已然酸痛的腿,走了半天,居然连兔子的影子都为瞧见,真是见了鬼。 “休息会儿吧。”闻人延华自然地扶上她的腰,想要让她坐下。温若宁却如遭电击般,赶忙闪开,脸上飘过一丝不自然。 闻人延华看看空着的手,笑容逐渐变得尴尬。温若宁不着痕迹地向后错了一步,别过脸去,却被一道亮光晃了眼,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再回身时,她凑巧立在闻人延华正前。 “噗”,利器没入肉体的声音,温若宁整张脸瞬间扭曲,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一支羽箭洞穿了她的左胸,鲜血正汩汩涌出。 “护驾,护驾!”周围侍卫立刻将二人围在中间,而远处的刺客则匆匆离去,毫不将四周闻讯赶来的御林军放在眼中。 “御医!传御医!”闻人延华抱着浑身浴血的温若宁,怒吼着,往日里沉静的眸子,此刻却是波涛汹涌。 ------------ 第四十四章 生死攸关 更新时间:2010-06-16 “皇上,这一箭劲道虽是狠,但幸亏未伤及心肺,娘娘当无性命之忧。”赵御医垂手立在闻人延华身边恭声道。 闻人延华烦躁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已经让她受了两次伤,一次是他故意为之,一次是她替他挡了一箭。 闻人延华坐在温若宁床边,静静看着她。她双目轻合着,两扇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阴影,原本红润的唇此刻却如白纸一般。 他愧疚,让自己在乎的女人受了这样的折磨,是他的疏忽。受伤的人该是他,可此刻躺在这里的却是她。 想起方才回来时,碧巧含泪看向他的双眸,那该是如何的一种埋怨,才能让一个地位卑微的丫鬟敢用那般的厌恶的目光去瞧他这个九五之尊。 闻人延华悠悠叹息,心中却也不免疑惑重重,那刺客,究竟是何人? “她为他挡了那一箭。”济仁堂小竹林,楚无恨浅呷着杯清茶,轻声道。 “早知如此,你还会毫不犹豫送她入宫吗?”洛云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 “我早先托德妃给过她一封信,叫她避开狩猎这事,就是因着知道她绝不会错过出宫的机会。”楚无恨眉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怒意。 洛云墨瞧在眼中,唇边勾起浅笑,说:“原来你还是在意的。” “她三年前中的毒,不知会不会发作。” “你给她下的这毒,着实让人头疼。” “本以为她不会同我回到皇朝,那么此后毒也就慢慢消散。可是她却偏偏来了这个地方,我能如何是好。” “你早该料到的。”洛云墨指节分明的手在杯身上划过。 “如果林博文不死,她就会好好呆在她的世界里。” “说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洛云墨蹙了眉,楚无恨始终对那段过去讳莫如深。温若宁失忆,他起初以为只是头部受到了撞击,因为脑中血块所致。可后来细查之下才发觉,温若宁是中了毒,而这毒,天下间恐怕只楚无恨手中仅有。 “一年前,我在东郊见白素,却突然被一股力量牵扯,到了另一个世界,那就是温若宁生活的地方。那里与皇朝很不同,是一个先进的世界。我之所以能过去,就是因为温若宁不小心拼了她家中的一个木盒拼图,那木盒似乎有着古怪的力量,是以我才能从皇朝到那个叫做中国的地方。后来,我与温若宁用了三年的时间,才研究透那木盒。在那期间,我担心出变故,就骗温若宁服毒,不想让她记得我们之间的事。至于林博文,则完全是一个例外。那个男人是温若宁的恋人,因为身患绝症,就将毫不知情的她留在中国,自己一个人去了叫美国的地方治病。几年来,病仍是治不好,林博文发现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时候,想再见温若宁一面。本来他打算见她一面就离开,不让温若宁知道真相,却没想病情突然恶化,于是就在温若宁面前走了。” 楚无恨顿了顿,接着道:“温若宁突遇此变故,加之她祖父已早先一步来了皇朝,于是温若宁便决定同我一起回来,寻着祖父再想方设法回去。但我们都没料到的是,那木盒竟在回到皇朝的瞬间碎做一堆粉末。所以,温若宁无论如何是要永远留下了。” 沉默半晌,洛云墨才缓缓开口道:“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奇遇,原本便觉得若宁与寻常的女子不同,却从未想过她根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红顶雪芝,究竟能不能寻得?”楚无恨忽然发问,似是没将洛云墨的话听进耳中一般。 “此药虽是难寻,但也并不是没有,我已派人去找,相信会有些线索,原本想要给她压制毒性的解药,但她拒绝了,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他扬眉看着楚无恨,“现在她是闻人延华的妃子,有些事便不在你我的掌握中了。” 洛云墨满意地看着楚无恨越蹙越紧的双眉,优雅地端起瓷杯浅浅品着茶。 西郊行宫。 闻人延华守在温若宁窗边,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他握着温若宁冰凉的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四个时辰了,温若宁还是没有醒来,虽说太医们都以命担保她会无恙,但看着她苍白的脸,闻人延华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皇上,李大人在宫外有事请奏。”福泽站在闻人延华身后轻声道。 “不见。”闻人延华目不转睛地看着温若宁,淡淡吐出两个字。 “皇上,您从昨夜一直守到现在,这样下去身体是熬不住的。”福泽担忧地看着闻人延华布满血丝的双眼。 闻人延华叹出一口气说:“朕这二十多年来,从未对一个女子动过心,她是第一个。可朕却几次连累她受伤,如今这般情况,你叫朕如何能够放心休息。” “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会醒来的。” 闻人延华顿了顿问:“李正廉一大早什么事?” “李大人说――”福泽犹豫着,眼角瞥见温若宁眼皮动了动,接着就听见她微弱地说了句:“疼……” “宁儿?”闻人延华听见温若宁的声音,慌忙低下头去查看。 福泽见状,赶紧出了门去将几个太医宣进殿中。 “咳咳,倒霉,呃,痛。”温若宁的脸皱作一团,费力地抬起眼皮对上闻人延华满面的担忧。 “皇上?” “你终于醒了。”闻人延华温柔地看着她,唇边勾着浅笑。 “皇上,请让老臣为娘娘请脉。”太医立在床边垂首对闻人延华道。 闻人延华起身为太医让开位置,负手立在一旁。 片刻后,太医回身对闻人延华说:“皇上,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只要好生调理,相信月余便能康复。” 闻人延华点点头,示意太医先行退下,他侧身坐在温若宁身旁,握住她的手,说:“宁儿,我连累你受苦了。” 温若宁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个笑说:“皇上没事就好。” “待你再康复些,咱们便回宫去。你救驾有功,理应封为皇贵妃。” 温若宁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还是挂着无所谓的笑,“皇上,您这又是什么歪理?从没听说哪个后妃因为救驾有功就连升四级的。” “我说行就行,你就别操心了。”闻人延华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说:“受了伤就该好好休息,少说些话。” “是,臣妾遵命。”温若宁眨巴眨巴眼睛,调皮地一笑,却又牵动了伤口,引得一阵痛呼。 闻人延华眼中尽是心疼,福泽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脸上亘古未有的表情,心中突然感到欣慰,他的皇上,这些年来,确实太苦了。 三天后,温若宁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已经能够从床上坐起。闻人延华着几天就宿在她的静心殿里,他命人搬来一张大床,又将书房挪到静心殿,于是办公、休息都不必离开温若宁身边,俩人倒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腻在一起。 碧巧起初因为温若宁的伤势,没给闻人延华什么好脸色。而这几天似乎忽然回过味来,意识到对方是当朝天子,于是又整日诚惶诚恐。 温若宁每天都对着闻人延华,心里异常郁闷,但凡她想下床走走或是大声说几句话,都会被闻人延华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喝回去。 “皇上,听福泽说朝中积了许多事等您处理,您就别管我了,先行回宫吧?”温若宁倚在软软的贵妃靠上对闻人延华说。 “我已经命人将奏折每日送来,你不必担心。”闻人延华埋首在一堆奏折中,对温若宁凉凉道。 “可您一直留在行宫中,皇太后跟皇后一定会对我心中不满,我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难熬?” “待往后你怀上龙儿,就不会有人再来为难了。何况有我在,怎会有那许多事?” “咳咳……”听见“龙儿”俩字,温若宁一口水呛在嘴里,险些又背过气去。 闻人延华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扶住温若宁,蹙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转而又怒视碧巧,“你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温若宁一时憋得满脸通红,看闻人延华向碧巧发难,赶忙拉住他的手,使劲摇了摇头。 闻人延华叹了口气,坐在温若宁床边,轻声说:“作为我的妻子,生儿育女,是自然而然地事情,就那么接受不了?” “妻子?”温若宁好容易顺过口气来,“皇上,您的妻子是皇后,我只是您众多妾室中的一个。” “在我心里,你就是。”闻人延华挑起一抹魅惑的笑,瞧得温若宁一时间晃了神。 ------------ 第四十五章 晴天霹雳 更新时间:2010-06-27 半个多月的时间,温若宁被闻人延华暧昧不清的态度弄得晕头转向,几乎无暇再去思考自己从皇宫逃脱的计划。加之闻人延华每日守在温若宁身旁,她也没有机会从行宫离开。 某日清晨,温若宁懒洋洋地起了身,闻人延华负手立在她身旁说:“宁儿,太医说你应该多在外走动,我陪你到院里散散步可好?” “唔。”温若宁点点头,任由闻人延华将她从床上抱起,裹上件披风后,她靠在闻人延华臂弯里,慢慢向外走去。 宫人见到皇上与娘娘如此亲密的态度都微微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但在心里对此却早习以为常。皇上疼惜娘娘,是整个行宫的人都晓得的。在这里,温若宁就好比是皇后般的存在,内侍宫女对她尊敬有加。大臣们整日从京城赶来行宫同皇帝议事,起初对于温若宁,大臣们是颇有微词的,险些就要扣上媚行惑主的罪名。可日子久了,众大臣发现这个温娘娘实在与众不同,她有时候会拖着病体下床亲自为他们沏茶,有时候会拿出自己贴身侍女做的点心请他们品尝。而最为神奇的就是她对事情独到的见解,很多次都是她在不经意间为他们提出解决困难的良策。因着种种细节,众臣都觉得皇帝疼爱温娘娘自有他的道理,也就少了些许抱怨。 “皇上,已经出宫了半个多月,太后一定担心您担心的紧,现下我的身体已是无碍,不如就择日回宫吧?”温若宁倚着闻人延华轻声道。 “行宫虽然建在西郊,但景色却颇是不错,宁儿你觉得呢?”闻人延华唇角含笑,拥着温若宁。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自然是差不了的,”她抬眸看看闻人延华,“皇上,为什么不想回宫?”她的身体现在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而闻人延华却始终以此为借口推脱皇太后派来催请的侍从,若不是担心她的状况,那就只能是闻人延华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你想听吗?”闻人延华侧过头问温若宁,声音异常温柔。 温若宁点点头,轻笑着,示意闻人延华放心。 “近日来各地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动,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来,矛头似乎直指京城,若是我猜的没错,应是叛党。” “叛党?”温若宁眉头蹙了蹙,心头忽而飘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我派人去查过,这群人是受到某个组织的指使,但组织的首领却没人见过,是一个谜样的人物。”闻人延华叹了口气,面上略显得忧愁。 “不能剿灭吗?”她记得历史上总是有剿匪、灭叛乱这么一回事。 “已经派出四位将军领兵平乱,但情况复杂,月余来竟不能完全制住他们侵近京城之势。” 闻言温若宁略略沉默了会儿,问道:“可皇上为何不愿回宫?” 闻人延华搂着温若宁的手臂紧了紧,说:“我不想让你卷进这场纷争。” “我?” “你的琼琚阁与叛党有关联,已经查封了。”闻人延华舒眉看着远方,语气淡漠。 温若宁怔了半晌,才讷讷道:“怎么会?九姑、修容……”不经意想到砍头二字,温若宁猛地慌了神,面色煞白地捉住闻人延华的手急急道:“皇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们不可能是叛党的。” “宁儿,叛党的罪名不会就随意扣在谁头上,我既然定罪了,就说明他们一定有牵连,何况……”闻人延华顿了顿,“查出此事的正是月扬。” 闻人延华言罢定定地看着温若宁,她靠着他的身子剧烈地抖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温若宁在这一刻终于觉得孤单,她发现她曾经最信任的人竟亲手将她视为亲人的九姑、修容送进监狱,而身边这个说着保护她的男子却拿着利刃直刺她最软弱的地方。 “我……我累了,回去吧。”温若宁别扭地笑笑,看着闻人延华道。 “好。”闻人延华拥住她的肩,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她心中不悦,也知道她的苦,但他却不能允诺她什么。如今朝中局势紧张,皇太后不断给他压力让他治温若宁的罪,他为了护她,不得已才将一干人等全部下狱,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温若宁在静心殿里枯坐一日,闻人延华也就任由她去了。晚膳后,温若宁惆怅着命人去请了闻人延华,换上一身粉紫色的宫装,在园子中坐定。碧巧为温若宁烫了壶酒,摆上几盘精致的小菜,她在桌旁一坐,瞧来倒也是惬意。 “宁儿,你身子尚未康复,怎的坐在这里吹风?”闻人延华大步走来,看着温若宁单薄的身体,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酸楚。 “皇上请坐。”温若宁勾起唇角,笑的十分刻意。 “今晚为何如此好的雅兴?”闻人延华不想再扫了温若宁的兴,便揽过她的肩,轻声问道。 “臣妾为皇上饯行。”温若宁转过头,对上闻人延华的眸子,温婉地笑着。 “饯行?”闻人延华瞬间蹙了眉,这丫头,又是在使什么性子? “请皇上明日起驾回宫。” “你这究竟是何意?”闻人延华看着温若宁疏离的态度,心下略略烦闷着。 “臣妾现下带罪之身,若是回到皇宫,难免会招来祸端。皇上若是真想保护臣妾,就请留臣妾在行宫,远离是非之地。”温若宁垂下眸子,轻声答道。 闻人延华摁了摁额头,苦恼地看着温若宁说:“宁儿,你非要这么同我说话么?” “皇上,您是君主,臣妾只是您的妃子,您想要臣妾怎样呢?”温若宁抬了头,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凄凉。闻人延华拥着她,有那样的一个刹那,他觉得他迎娶这个女子进宫是一生中最大的悔事。 闻人延华沉默良久,终是说出了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话,他说:“既然是我的妻,那么,侍寝吧。” ------------ 第四十六章 冷宫 更新时间:2010-06-30 “臣妾遵旨。”温若宁眼中含着隐隐的泪光接受了闻人延华的安排。既然是躲不过的命运,那么就不必躲了,接受或许是更恰当的选择。 闻人延华看着温若宁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腾起怒气,他双眉紧锁,一把将温若宁横抱在怀中,大步走回静心殿。 碧巧和一众宫人被闻人延华赶出了门外,碧巧站在殿门前,来回踱着步,直为温若宁担心。 殿内,温若宁乖巧地将身上一件件宫衣褪下,她牵了闻人延华的手走到床前,说:“皇上,您要的,臣妾都可以给您。臣妾要的,也希望您能成全。” 闻人延华眯了眸子瞧她,抬手猛地将她揉进怀中,声音微哑:“除非我死,否则你绝不能离开。”闻人延华狠狠地吻了她的唇,将温若宁摁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温若宁躺在闻人延华身下,默默承受着身体里传来的钝痛,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滑下。她不觉得屈辱,她只觉得对不起林博文。 温若宁以为自己可以淡忘,忘记她和林博文之间的一切,却没想在今日竟悉数记起。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在温若宁心中蔓延,她说不好自己爱谁或不爱谁,只是在这样的时刻很惦念林博文。 “你的眼里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人?!”闻人延华大力地捏住温若宁的下巴,低吼着问她。 “因为臣妾心中不是只有皇上一人。”温若宁声音飘忽,脸上满是泪痕。 “温若宁,你好大的胆子!” “请皇上息怒,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况且,无论臣妾心中有谁,得到臣妾的人始终只有皇上一人,不是吗?”温若宁紧紧蹙眉,她全身几乎是撕裂般地痛着,伤口处一片湿热,她悄悄地抬手去摸,粘稠的血沾满指尖。 闻人延华尚在盛怒中,浑然不觉温若宁身体的异样,只是觉得她痛苦的表情让他不悦,然而那份不悦中又夹杂着难以名状的疼惜。 “皇上,臣妾不是不爱您,只是不能。”温若宁强忍着伤口的痛楚,浅笑着抚上闻人延华的侧脸。就在方才,她记起了三年前发生的一切,从楚无恨穿越到现代,再到林博文的死,所有往事都如电影般在脑中回放。 在现代时,她已经嫁给了林博文,尽管没有公证,没有仪式,但她手指上的钻戒,是林博文亲自为她戴上的。那场在病床前的婚礼,成为了林博文生命的终曲。 有了林博文,她温若宁就谁都不能爱。楚无恨不能,月扬不能,闻人延华同样不能。或许这是画地为牢,但林博文的死是温若宁一生都抹不去的阴影,她宁愿一生无爱,也不要林博文在天堂流泪。 闻人延华不能明白温若宁的心,但他听懂了温若宁的意思,于是他没有再强迫她。他躺在她身侧,却在无意中触到温若宁伤口中汩汩流出的鲜血。 闻人延华惊慌地唤来太医,太医们为温若宁止住了血,说是身子无大碍,可温若宁却偏偏不醒来,陷入到深沉的睡梦中。 温若宁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是璀璨的,五光十色,林博文就安静地坐在她身旁,不动不说话,只是陪着她。 温若宁昏昏沉沉睡了整整五天,再醒来时,发现静心殿中只有碧巧一人,余下的宫女内侍全部没了踪影。 “碧巧。”温若宁挣扎着起来,唤了声坐在不远处缝缝补补的碧巧。 “姐姐,你总算醒了。”碧巧扔下手中的活计,慌忙跑到温若宁窗边扶住她。 “我睡了多久?”静心殿中的反常告诉温若宁她昏睡了不止是短短的时间。 “五日了。”碧巧垂下头,眼中有晶莹的液体滚动,不敢直视温若宁。 温若宁轻轻颔首,“为何殿中只剩下你一人,皇上呢?” “皇上在您昏迷的第二日清晨便匆忙回宫去了。” “是么……”温若宁低低道了一句,心中忽然空落落的,“扶我起来吧,这屋里实在闷得慌,我想出去走走。” 院子里,满树不知名的淡紫的小瓣花开得正好,温若宁眯了眼仰首看着,唇边终是漾起浅笑。 西郊行宫,已俨然是囚禁她的冷宫。偌大的宫中,只是留下几个年迈的老宫侍,一切奢华物件皆在顷刻间不见了踪迹。温若宁见了此般情境,倒是觉得合了心意。既然无爱,那么就算在此地了了余生又如何。 碧巧看着温若宁日渐消瘦的面容,心里一阵阵难过。她取来披风为温若宁搭上,陪着她在石凳上坐下,说:“姐姐,您不是说要带碧巧离去么?现下此处也无人看守,我们便趁着这时机走罢。” 温若宁闻言回过神来,她轻抚了碧巧的发,道:“傻丫头,眼下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了。”闻人延华早先便说过,她是叛党同谋,此处是他为她设下的庇护所,离开此地,等待她温若宁的,怕是就只有死路一条。 碧巧垂下头想了想,道:“不如我设法偷偷溜出去,找到我家公子来救姐姐?” “云墨?”温若宁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名字,心头没来由地顿了下,“他不会理会此事的,我们不要打扰他了。” 温若宁起了身,抬手轻触身旁一支枝桠上淡紫的花瓣道:“碧巧,你知道吗?天使只能和天使在一起,如果我不是自然死亡,就不能去找博文了。” “姐姐……”碧巧没能听懂温若宁的话,可她脸上那深入骨髓的痛,碧巧是明白的。 闻人延华离开,没留下只言片语,甚至连御医都未曾留下。温若宁看着清冷的宫院,意外地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一分怨恨。 “碧巧,你差人去寻些桃树苗吧,我想看桃花。” “姐姐,现在种下,许是不好活的。” “去吧,有心栽花,总会开的。” 碧巧瞧着温若宁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不忍再阻止她,只好拿了些碎银去求几个年长的宫人。 宫人们听说是温若宁的要求,都毫无怨言地领命去办了。倒是让碧巧略略纳闷,手中捏着几块碎银子,不甚理解这是如何的一个冷宫。 ------------ 第四十七章 出逃 更新时间:2010-07-01 温若宁在西郊行宫住的颇是惬意,每日饭食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也精致合口,三个月下来,倒是养胖了些许。多日前温若宁要来的桃树苗,她都亲手栽在了宫里,虽是看来不好活,但总算是没全冻死。 侍候温若宁的四个宫人,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只有在温若宁需要买些日常物件时才会瞧见他们出现。 静心殿的角落里,厚厚地码着几摞医书,温若宁窝在一旁的贵妃榻上一本本仔细读着。 近些日子来,温若宁觉得身体颇是不适,时常犯困,且食欲不振,加之月事始终未至,她便差人买来医书,自己诊了脉。 “宝宝,你来的真的不是时候呢,妈妈要怎么才能保护你啊。”温若宁轻抚着小腹,喃喃道。一个月前,她探出了喜脉,却从未对人说起,连碧巧都不例外,只是特别吩咐厨房格外注意饮食。 温若宁原本打算流掉腹中的胎儿,但终究是不忍杀死自己的孩子,于是冒险把他留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温若宁的身形已是掩饰不住,她私下寻来宫人去做了些宽大的袍子,说是自己今日胖了,过去的衣裳都穿不得了。 碧巧虽是整日跟在温若宁身边,但对怀孕之事毕竟是懂得少,也就没能看出不同来。 入冬的天气,静心殿内透着丝丝寒气。温若宁拥着床棉被靠在床上看书,碧巧坐在桌边为温若宁绣着一方帕子,桌上烛灯噼啪响着,衬得殿内更是沉静。 “吱。”窗户忽然被吹开,一阵冷风嗖的灌进屋里,冻的温若宁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碧巧刚要起身去关窗,没留神一个白衣人从窗外翻了进来,碧巧一惊,险些喊出声来。 “若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温若宁抬起头,一张久违了的面容映在眸中。 “你来了。”温若宁浅笑着望向月扬,下意识将棉被向自己腹部拢了拢。 “我替皇上来看看你。”月扬目光有些闪躲,他走到温若宁身边坐下,“过得好吗?” “好,”温若宁点点头,合上手中的医书问道:“皇上好吗?” “他……还好。”月扬犹豫了一下,终是言不由衷。 “出事了么?”温若宁蹙眉,看着月扬。 “柔然族,反了。” “柔然?”温若宁侧头,她依稀记得中国历史上也有这个民族,不知是否有关联。 “皇上他……请他保重身体。”温若宁垂了头,无论如何他都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她总是希望他好的。 月扬默了默,问道:“若若,你爱他吗?” “嗯?” “皇上告诉我,你答应侍寝,我很惊讶。” “我是他娶进门的妾,侍寝不过是我的责任。” “若若,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带你走。”月扬看着温若宁,很认真,眼中有些光彩在流动。 “我不走。”温若宁别过偷取,目光同样坚定。 “为什么?”他的声音如同呵气般温柔,没有一丝质问的味道。 温若宁自嘲地笑笑,把手腕伸到月扬眼前,说:“如果不是这个理由,或许,今夜我会同你离开。” 月扬疑惑地搭上温若宁纤细的手腕,一探之下,眉间忽的深蹙。良久,他才喃喃地问:“他知道吗?” 温若宁摇头,月扬深吸一口气起了身,道:“皇太后一直想要找借口取你性命,皇上始终与太后和皇后抗衡,眼下几乎是要鱼死网破,恐怕这行宫已不再安全。”月扬顿了一顿,“皇上两日后亲征柔然,我会随行。” 月扬说罢便转身离去,他这次走了静心殿的正门,离开前,月扬说:“你宫里的四个宫人皆是承天山庄一流高手,必要时会护你离开。” 月扬一甩袍袖,将门合上,却立在门外良久不曾离去。承天山庄,武林第一世家,庄主月昇言,膝下独子便是月扬。承天山庄自创立便肩负着守护皇族的使命,无论当权皇帝是谁,山庄上下皆要听从皇命,这便是月扬不能违背的命运。 温若宁在西郊行宫又枯度半月光阴,原以为会刀光剑影,谁料却是相安无事。 腊月十五,一个月朗星稀的日子。温若宁裹了银狐大氅在院子里坐着,看一轮发黄的圆月寂寥地挂在夜幕中。 寒风阵阵,吹得碧巧在一旁缩了缩脖子。 “碧巧,今夜静的不寻常呢。” “姐姐,有何不寻常?” “平日里,宫外总会有些动静,可今日,却是一片死寂。” “夜里风寒,我扶姐姐回屋吧。” “你且去收几件衣物,带上首饰银两,旁的物件就留下吧。” “姐姐?” “别问了,按我的吩咐去做,快去快回。” “是。” 碧巧走后,温若宁起身在院中走了走,随手折下一支她栽的桃树枝放在袖中。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若宁回身,正是平日里不多见的何伯,“娘娘,行宫已被御林军包围,属下护您离开。” “御林军么?”温若宁笑笑,“太后果然还是不能放过我。” “行宫中有一密道,直通宫外,请娘娘随我来。”何伯当先走去,温若宁紧走两步,正巧碰上匆匆跑来的碧巧。 碧巧挽住温若宁,没再问及为何离开行宫,只是跟着温若宁与何伯一路疾行。 行宫的地道开在花园中的石亭下,三个人劲装打扮的宫人早已侯在此处。何伯带着温若宁与碧巧拾阶而下,三个宫人殿后。 地道里阴冷潮湿,温若宁一只手挽住碧巧,一只手护在小腹上,跟着何伯艰难前行。 走了大约一刻钟,众人面前才出现一个石门,何伯扳动机关,石门缓缓打开。 “娘娘请。” 温若宁从地道中出来,回头望去,身后的行宫已被举着火把的御林军重重包围。 一架马车停在离着地道不远的地方,温若宁心中略有诧异,她疑惑地望向何伯,何伯一拱手道:“这马车是早就安排好的,马匹一直是老朽在看护。” “有劳您费心了。”温若宁微微颔首,跟着何伯上了车。 如今,温若宁这叛党的罪名是真真坐实了的,除了逃亡,恐怕是没有别的办法。 “何伯,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温若宁坐在车里,问何伯。 “少主吩咐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少主?”温若宁勾了勾唇角,“月扬么?” “是。” “皇上现在何处?” “皇上率兵在蒙城之北抗敌。” “此处到蒙城需几日?” “最快半月时日便可到。” “如此便劳烦何伯送我去蒙城吧。” “娘娘,蒙城现下已是满城难民,您去不得啊。”何伯皱了眉看着温若宁。 “皇上是我的夫君,他在蒙城,我便去蒙城。何况,在皇朝我也已是无处可去。” 何伯犹豫了许久,终是点了头,他在温若宁面前单膝跪下,扶剑道:“娘娘,属下四人定将您安全送至蒙城。” “何伯,快起来吧。”温若宁慌忙扶起何伯,心中微微感动着。 ------------ 第四十八章 相见不如不见 更新时间:2010-07-01 温若宁等人离开行宫后不久,御林军便随后追了上来。枫娘和燕娘两人轮班赶着马车,专挑深山老林之处前进,绕的御林军一时也难以追上六人。 只是山路不比官道平坦,马路一路颠簸,温若宁撑着身子,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孩子。如此辛劳三日,六人总算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村落。 何伯给了一家农户些碎银,买下几件农妇穿的粗布衣给温若宁与碧巧换上。于是一行六人便在荒凉的小村子住下,稍事歇息一夜。 入了夜,温若宁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推了门出去。山里凛冽的夜风呜咽着,吹得温若宁双颊生疼。 “娘娘,回屋吧,外面风寒,您要小心身子啊。” “何伯?” “老朽给您守夜,您安心休息吧。” 温若宁拨了拨吹乱的发淡笑道:“何伯,您看出来了?” “娘娘一向消瘦,有了身孕自是容易瞧出来的。” “这孩子命苦,跟了我这个没用的娘。” “娘娘,您只是不善权术罢了。” 温若宁无声的笑笑,忽然念起一事,忙问:“何伯,叛党首领是不是一个面容妖魅的男子?” 何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正是,娘娘怎么会知道?” “曾经听人说起过,据闻他面如冠玉,薄唇似血,堪称是绝色倾城的男人。” “不错,那人不但容貌惊人,一身武艺更是不容小觑。” 温若宁目光渐渐飘远,沉默良久,才转过身慢慢回了屋中。 第二天天色还未放亮,温若宁六人便又重新上了路。何伯与秦叔两人驾车,燕娘同枫娘在车内照顾温若宁。 温若宁近几日时常反胃,因着没有食欲,就几乎颗粒未进。每日靠着点温水度日,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六人日夜兼程地赶路,遇到村落便停下歇息一晚,没有歇脚之地时就搭了帐篷,让温若宁休息,五人轮流守夜。 十来日之间,几人同小批的追兵遭遇过四次,幸而何伯四人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高手,温若宁才次次化险为夷。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终是在第十七日到了蒙城城外。半个多月来,温若宁几乎瘦的剩下一把骨头,头发也略显枯黄。 碧巧每每看到温若宁的样子,都要偷偷抹一把泪。她遥记得初见温若宁时,她那份令人心生摇曳的柔美,可此时却憔悴成了这番模样。 蒙城外重兵把守,六人进不去城,只得在城外一个不起眼的窝棚暂为安顿。 “娘娘,您先在此稍事休息,属下去蒙城打探打探,设法通知少主。”秦叔半蹲在温若宁身旁恭敬道。 “万事小心。”温若宁声音有些虚弱,但精神还是不错的。 “是。” 秦叔走后,何伯命燕娘和枫娘去寻些吃的,好让温若宁果腹。 “何伯,您休息会儿吧,现下已到了蒙城外,想来该是无碍了。” “娘娘放心,属下还撑得住。” “何伯,您就睡会儿吧,有我照顾主子,您别担心。”碧巧站在一旁笑呵呵对何伯道。 “小丫头倒是能说会道。” “碧巧说的是,您就安心地休息吧,”温若宁柔柔地一笑,倚在碧巧身上道。 何伯叹了口气,笑说:“待燕娘她们回来,娘娘记得叫醒属下。” 温若宁笑着点点头,忽而也觉得有些疲惫,便叫碧巧取来棉被放在草垛上,斜斜靠上去,合眼睡了过去。 “姐姐,醒醒!”睡梦中,温若宁感觉有人大力推着自己,继而耳边便是巨大的刀剑碰撞声。 温若宁猛然清醒过来,略略环顾四周,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十个左右的黑衣人与秦叔和何伯缠斗在一处,战况十分激烈。 “碧巧,带主子快走!”何伯大吼一声,格开一个黑衣人破空次来的长剑,退到温若宁身旁,架住她的手臂,将她与碧巧二人推出了窝棚。 “何伯!”温若宁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何伯身上的几处刀伤让她明白,这批黑衣人不是普通刺客。 “走!”何伯声音嘶哑地大喊一声,温若宁摸摸自己凸起的小腹,一咬牙,扶住碧巧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快步向林中奔去。 “哪里走!”一声厉喝传来,两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截住温若宁与碧巧的去路。 两柄长剑直指温若宁二人咽喉,温若宁定了定神,将碧巧往身后一护道:“温若宁在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请二位放过这个小姑娘。” “姑娘,我们不会杀你,只是想请你同我们去一个地方。”黑衣人声音冷漠,一双鹰般犀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温若宁。 温若宁默了一瞬,说:“好,我跟你走。” “姐姐……”碧巧闻言赶忙拉住温若宁。 “碧巧,你听话,等会儿回去帮何伯和秦叔看看伤势,我不会有事的。”温若宁放开碧巧的手,跟着黑衣人往深林中走去。 林子深处停着一辆难以辨别形状的黑色马车,温若宁手脚并用艰难地爬上马车,在车厢中坐定。 “请姑娘坐稳。”黑衣人言罢,一甩马鞭,马车便以极快地速度冲了出去。 温若宁坐在车中,心头自是狐疑不定,不知对方究竟是谁的人马。 马车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仍是速度不减,可见其车之坚固,马之优良。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而车外也有了亮光。 “姑娘,请下车。”一个黑衣人挑起车帘,对温若宁道。 温若宁放眼一望,心下略略诧异。车外,几十上百个帐篷整齐地扎在一片空地上。兵士来来回回地走动,手中执着长矛。 下了车,黑衣人略一颔首,道:“请姑娘随我来。” 黑衣人带着温若宁在军营中穿行,最后在一顶较大的帐前停下。 “姑娘,请进去吧,主公在等您。”黑衣人停住脚步,为温若宁挑起大帐的布帘。 “谢谢。” 进了帐中,入目便是一张巨大的作战图。周围摆着几张机案,看似是平日里商量军机之地。 温若宁看着大帐中央那抹深紫的身影,一时不知究竟是该转身离开还是走上前去。 “他就是这般疼你的么?”白皙的手指放下琉璃尊,楚无恨挑起凤眸看着温若宁。 “好久不见。”温若宁苦涩地笑笑,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些。 “确实,我可是想你想的紧。”楚无恨起了身,走到温若宁身边,侧了头看她,唇角是不变的魅笑,“本是想把你送到他身边,帮我结果了他。可你走后,我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舍不得你。” 温若宁闻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我的关系,不该是如此吧?” “也对,你这样的弃妇,有谁会稀罕呢?” “楚无恨,你是不是疯了?”温若宁深深蹙眉,在她记忆中的楚无恨全然不该是这样的。 楚无恨上前一步,自然地勾住温若宁的腰身,“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是。” “那就不要生下来,”楚无恨忽然一把推开温若宁,“免得我碍眼。” “这由不得你。” “在这,我的话没人能违抗。”楚无恨一把捏住温若宁的下巴,“你给我老老实实留在军营。” “来人,把她带下去。”楚无恨猛地放开温若宁,力量大得让她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两个身穿铠甲的兵士走进帐内,对着楚无恨行了个军礼后,便将温若宁带离了大帐。 温若宁被关在一个狭小的营帐中,帐内除了一张小床,再无他物。她不哭不闹,静静躺在床上,抬头看着隐约从帐顶透进来的星光,心头一时空荡荡的。 闻人延华若是得到她失踪的消息,一定会派人四处搜寻,可此时两方交战,他又怎能分心?温若宁轻抚着小腹,默默对着肚子里的孩子道:“宝宝,你这几天要乖乖的,不要闹妈妈。妈妈带你去找爸爸,不能让他再为我们担心。” 温若宁深深叹息,她明白楚无恨发兵的理由,那虽然是一个冗长的故事,但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楚无恨原是皇后嫡子,曾经的太子,闻人延华同父异母的兄弟。据楚无恨所讲,在先皇驾崩后,闻人延华便夺嫡篡位。他一把火烧了皇后寝宫,皇后冤死,楚无恨被身为乳母的楚夫人冒死从大火中救出,保住了一条命。 换句话说,楚无恨身上背负的是国仇家恨,他活着的唯一动力便是从闻人延华手中夺回本属于他的王位。 温若宁若是没有失忆,她就会记得这所有的所有,只是她在错误的时候失了忆,才会造就自己今天悲剧的命运。 温若宁从骨子里依旧是个传统的女人,她认为自己既然嫁了闻人延华,而且已经有了孩子,那么无论如何都该为他着想。温若宁说不清爱与不爱,只是觉得闻人延华能给她家一般踏实的感觉。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温若宁拢拢身上的薄被,想着如何才能逃出楚无恨的控制。 无数个方法在温若宁脑中盘旋而过,却又被她自己一一否决。楚无恨太精明,任何骗术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何况三年的共同生活,也让楚无恨对温若宁有了足够的了解。 温若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时,她才渐渐坠入梦乡。 ------------ 第四十九章 脱险 更新时间:2010-07-02 温若宁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才悠悠醒来,她醒来时看见自己床边的地上摆着两个馒头和早已凉了的一盘炒鸡蛋。 “宝宝,饿了吧?”温若宁摸摸自己的小腹,脸上飘起慈爱的笑。 她弯腰拿起地上的馒头和菜,把馒头握在手里捂了捂,才一点点掰下来送进嘴里。北方的冬季是极冷的,炒鸡蛋吃到温若宁嘴里时,里面的油早已凝固,其中夹杂着些许冰碴。 “呕――”温若宁想勉强着自己把鸡蛋吃下去,却被那股浓重的猪油味恶心得一口呕了出来。温若宁强压下胃中泛起的酸水,坐在床边大口地喘着气。 温若宁正慢慢抚着胸口,忽闻帐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说:“昨夜主帅带回来的姑娘现下可在帐内?” “送去午饭时,那位姑娘还未醒来。” 帐帘被人跳起来,带进一阵寒风。温若宁抬了眸子去看,眼前之人白袍胜雪,面容温润如玉,正是多日未见的洛云墨。 “云……洛公子。”温若宁犹豫之下,终是改了称呼。 “可是身体不适?”洛云墨看着温若宁苍白的面色,蹙了蹙眉。 温若宁勉强笑了笑说:“不碍事的。” 洛云墨默默走上前去,搭上温若宁几乎是皮包骨的手腕,良久才开口道:“孩子没事,只是你身体太虚弱,若是这样下去,生产时会很艰难。” “洛公子,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不知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说吧。” “请设法保住我的孩子。” “无恨说了什么?”洛云墨心间一动,闪过不好的预感。 “你明白的。” 洛云墨沉默许久,终是握住温若宁的肩道:“无恨于我有恩,我不能违背他。但在他开口向我要求前,我会替你想办法。” “多谢洛公子。”温若宁起身深深一福,眼中有了隐隐泪光。 “你安心在此养胎,我会命人做些可口的饭菜给你。”洛云墨拢拢袍袖,接着道:“除我之外的人送来的汤药,你都不要喝。” “若宁明白。” 洛云墨点点头,“此处我不宜久留,你自己保重。” 言罢,洛云墨便挑起帐帘大步离去。 温若宁在军营一住便是十多天,这些日子里,她没见过楚无恨也没见过洛云墨。她被关在帐中,偶尔会听见楚无恨点兵出战,鼓声隆隆,震得温若宁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生怕闻人延华出了意外。 有了洛云墨的照拂,温若宁的伙食自然是改善许多。虽说军营里的厨子比之御厨差之千里,但烧的家常小菜倒也合温若宁的胃口,是以十几日过来,温若宁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一日深夜,温若宁正自在床上辗转,忽然听见外面有顿顿地清响,她惊得起了身,操-起手边的一个烛台戒备地看着帐帘。 “呼。”凛冽的风猛地灌进帐内,温若宁定睛一看,洛云墨正一身黑衣立在帘边。 “宁宁,事不宜迟,快随我走。”洛云墨不等温若宁反应,便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横抱在怀中。 出了营帐,温若宁才发现看守自己的两个士兵已倒地不省人事。 洛云墨抱着温若宁跃上旁边一棵粗壮的树干,继而脚下不停地往深林中奔去。 约莫一刻钟后,洛云墨将温若宁放下地说:“宁宁,我只能送你到此。你沿着林子一路向南走,便能找到闻人延华的营地。” 说罢,洛云墨就要离去,温若宁赶忙捉住他的袖子,问道:“你放了我走,楚无恨会不会迁怒于你?” “他还不至于为女人就取了我的性命,放心。”洛云墨拍拍温若宁的肩,“时间紧迫,快走罢。” 温若宁默了一瞬,对了洛云墨鞠了一躬,这才转身快步向着南边走去。 温若宁知道,她只有这一次机会逃离楚无恨,若是再被抓回去,那么她的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温若宁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林间的小路。她也顾不上害怕,在手里握了根木棍保持平衡,拼命向前走着。深林中的地表凹凸不平,大大小小的灌木时不时便会划破温若宁的手和脸颊。 走了一阵,温若宁渐渐觉得自己体力不支,口中也干燥得很。温若宁停下来,靠在树干上,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宝宝,你再坚持一下,妈妈不能在这里倒下啊。” 言罢,温若宁在原地缓了口气,就又转身向着前面继续走。她就这般走走停停,直到听见林间清脆的鸟叫,温若宁才舒了口气。天,总算是放亮了。 温若宁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坐着歇脚,却不经意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温若宁全身的神经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根根绷紧,就在她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决定跟来人一搏生死时,却发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背着大捆的柴禾,看来极老实的中年汉子。 “姑娘?你一大早在这林里做啥?”中年汉子讶异地看着温若宁。 “我……我昨晚迷路了,自己走着走着就走到这来了。”温若宁随口扯了个慌看着中年汉子。 “哎呀,亏得近日野兽都躲进深山了,要不你一个姑娘可危险了。”中年汉子脸上透出担忧的表情。 “大叔,您能带我出这林子么?我想去蒙城。” “姑娘,你去蒙城做啥?那儿现在可乱了呢。” “我夫君身在蒙城,家中没了别人,我只能去寻他。” “你男人是当兵的?” “嗯。”温若宁点点头,恳求地看着汉子。 中年汉子看了温若宁一会儿,叹息着摇了摇头,说:“这场仗可真是害苦了百姓呀,你看你肚子里还怀着娃,就无家可归了。” “大叔,您若是将我送至蒙城,我夫君定有重谢。”温若宁急切地道。 “闺女啊,不是大叔不送你,而是那蒙城现在方圆十里都不能靠近了。” 温若宁蹙了眉,问道:“这又是为何?” “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蒙城外出了大事,到现在蒙城外还日日盘查,巡逻的兵士整日在附近搜查犯人。” “什么大事?” 中年汉子轻哼一声道:“这种事可不是百姓能知道呦。” “大叔,算我求您,只要您带我出了林子,我便能自己寻到蒙城,不需要您送我到城外的。” “哎……我说你这闺女咋就这么不明白呢,”中年汉子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也是要将柴禾送到蒙城附近的,你就跟着我走吧。” “谢谢大叔,谢谢大叔。”温若宁慌忙道着谢,跟上了他的脚步。 温若宁一路上直觉体力愈发不支,但为了不给牛叔添麻烦,就一直咬牙扛着。路上,温若宁跟牛叔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才知道牛叔是住在山里的猎户,家里有一个嫁到蒙城外的女儿。女婿过去上山时摔断了脚,是以牛叔才常常给他们送些吃的用的,帮着小两口度日。 牛叔身上带着些水和干粮,倒是解了温若宁一时的温饱。走了大半天,到了晌午时分,两人总算是出了林子。 “闺女啊,你再往西走,就能看见蒙城了。”牛叔紧了紧身上背着的柴禾,抬手为温若宁指明了方向。 “牛叔,谢谢您,我走了。”温若宁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跟牛叔道了别,转身向着蒙城方向走去。 “保重啊,好好养孩子。”牛叔在温若宁身后嘱咐着她,温若宁回身大力地摆摆手,看着牛叔背着柴禾的身影,温若宁鼻子忽然一酸,不知怎的泪就滑了下来。 ------------ 第五十章 重逢 更新时间:2010-07-05 温若宁去往蒙城的路上,遇见不少巡逻的兵士,但他们都未曾讲温若宁放在眼中。任兵士想破头皮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满脸伤痕,衣着破旧的女人会是皇上疯了样要寻找的温贵妃。 温若宁贵妃的头衔自然是闻人延华封的,闻人延华与楚无恨交战后,自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于是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为温若宁洗冤。闻人延华自是没料到温若宁已被御林军追捕,直至温若宁到了蒙城又被劫走,何伯等人见了闻人延华,他才了解整件事情,是以闻人延华大笔一挥,直接在边关封了温若宁贵妃的头衔,倒是破了先例。 温若宁失踪,闻人延华一边顾着战事,一边焦头烂额地派人寻找,却始终没有消息。闻人延华只要一想到温若宁怀着孩子,却还受尽苦难,生死未卜,就恨不得将所有伤害她的人通通处死。 走上了官道,路就平坦了许多,但温若宁行走起来依旧艰难。她脚上的布鞋早已磨破了洞,脚趾露在外面,被冻的通红。温若宁一双手上布满了血痕,被树枝挂出的伤口有深有浅,都已结了痂,看上去惨不忍睹。 走了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暗的时候,温若宁总算遥遥望见蒙城的城门,却冷不丁地被两个小兵拦住。 “什么人?出示你的令牌。”小兵喝道。 “令牌?”温若宁不解道。 “没有令牌你还想进去,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村妇,滚滚滚!”小兵说着还在推推搡搡。 温若宁被推得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站稳,对小兵道:“我……我是温若宁,你去找到皇上,告诉他是你找到我,你会加官进爵的。” “温若宁?”小兵轻哼一声,“你以为自己姓温就是贵妃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说罢,小兵一甩手,推开温若宁就要离开。 “等等,”温若宁紧走两步,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翠玉,递到小兵手中说:“请您通报皇上,就说温若宁回来了。” “切!想贿赂我?”小兵不屑的看看温若宁,又看看手中的玉,眼中忽然放出光彩。 “你们在做什么?前面是谁?”忽然一阵马蹄声伴着厉喝劈空而来,温若宁抬头望去,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正骑马向着他们奔来。 “何……何将军。”小兵吓得慌忙下跪,手里的玉都险些拿不稳。 “何伯?”温若宁疑惑地看着面前翻身下马的威武男子。 何穹听见声“何伯”,这注意到身旁这个憔悴的女子。他看了温若宁一瞬,心中大惊,赶忙走上前,问道:“娘娘,是您吗?” “是我啊,何伯,”温若宁虚弱地笑笑,“皇上在哪?他好吗?” “皇上就在城中呢,您失踪了,皇上可是急坏了呀。” “他是该替我担心一回,我的苦总不能白吃啊。”温若宁声音渐低,身子晃了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娘娘!”何伯赶忙上前扶住温若宁,又转身呵斥身边小兵:“还愣着干嘛,不赶紧回城通报去?” 小兵看着温若宁,大脑一时完全不能反映,听见何穹的厉喝,吓得差点跪倒在地。他哆哆嗦嗦地将温若宁的翠玉双手奉上,随即赶紧拉着同伴往城里狂奔,生怕温若宁一开口便要了他们的小命。 何穹让温若宁倚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慢慢往城里走,方才走了一段路,便瞧见一人策马狂奔而来。 “吁。”一匹高头大马在何穹面前停下,闻人延华翻身下马,一身玄色袍子,丰神俊朗。 “宁儿。”闻人延华迎上去将温若宁从马上抱下来,一声宁儿唤得满是歉意和心疼。 何穹悄悄退到一旁,拦住了急匆匆赶来的一众侍从。 闻人延华抱着温若宁,只觉得她轻飘飘的,整个人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看着温若宁脸上、手上的伤,闻人延华只觉嗓子里仿佛堵了块石头,硌得生疼、 “延华,你怎么多了这么多胡茬,好丑。”温若宁轻抚着闻人延华的脸颊,直呼了他的名字,就像普通家庭的夫妻一般。 “好不容易见面,你却来嫌弃我。”闻人延华抱着温若宁,旁若无人地往城里走着。 “你是我的夫君啊,再嫌弃,也是夫妻。”温若宁靠在闻人延华怀里,目光有些涣散。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般,只想睡去,可胸口却一阵阵发热,闹得她无法安睡。 “呕――”温若宁再压不住喉间的腥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即便头一歪,再不省人事。 “宁儿,宁儿,你怎么了?”闻人延华瞧着温若宁吐血,一时慌了手脚,抱紧她开始往郡守府狂奔,怒吼着:“太医,福泽,宣太医。” 郡首府内,闻人延华卧房。 “月扬,情况如何?”闻人延华焦急地立在床侧,蹙眉问道。 月扬收回搭在温若宁腕上的手,为她掖好被角,这才对闻人延华道:“她只是过渡劳累,气血不足而已,并无大碍。” “那毒呢?” 月扬默了一阵,道:“奇就奇在这毒上,按道理来说,此毒不该无药而解,但她身上的毒却无故地减弱许多,不知是为何。” 闻人延华闻言怔了一下,随即似自语般地道:“没事就好。” “皇上,您不问问孩子吗?” 闻人延华缓缓摇头,“我只要她安全,其他的不重要。” 月扬轻叹,转身出了房间,留下闻人延华与温若宁二人在房中。 闻人延华熄了屋中的烛灯,褪去外袍躺在床上,他轻手轻脚地将温若宁揽在怀中,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宁儿,对不起。” “宁儿,我见到他了。多年未见,他长得愈发像当年的皇后娘娘。我与他在蒙城外约见,他提到了你,我从未想过你们竟有过那样许多回忆。” 温若宁从昏睡中渐醒,她疲惫地挑起眸子,看着闻人延华说:“皇上,我与楚无恨,除去那些无所谓的记忆,再无其他。” “你醒了?” 温若宁嗯了一声道:“睡得久了,腰有些酸。” 黑暗中,闻人延华轻轻勾起了唇角,他拥住温若宁,一下下揉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皇上,我这一路走来虽说甚是辛苦,但心里终还是喜的。无论怎样,我的命保住了,孩子也安然无恙,总算是到了蒙城见到你,我们一家团聚,着实是叫人欢喜。” “这些天来,我派了许多人到外去寻你,却终是没有消息。也就是在前两日才知晓你被困在岚熙的营中,原本我是打算趁着休战去到那里救你,却没想今日竟在城外见到你,实在是让我意外。” “岚熙……闻人岚熙,皇上,您是否太仁慈了?”诚然,闻人岚熙便是楚无恨的本名,温若宁在失忆前也是知道的。 “他终究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可他却要夺你的皇位,取你的性命啊。” “原就是我对他不住,若不是我现在毫无退路,就算将此位还给他又何妨?” “你当初真的……杀了皇后娘娘吗?” 失去光源的屋中,只剩下窗外的月亮映进来的微光。温若宁看不清闻人延华的表情,仿佛觉得他脸上有些笑意。 “宁儿,与我相处这许久,你可相信我?” “既然做了你的女人,那么你的话无论真假,我都该是信的。” “如果我说,我没做过呢?” “我信。”温若宁说的坚定,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的这份笃定究竟来自何处。 ------------ 第五十一章 疑虑 更新时间:2010-07-06 温若宁回到蒙城后的几日,日子过得相当平静。因着两军休战,闻人延华也能够腾出些时间陪在温若宁身边。 月扬每日都为温若宁把脉,以确保她母子平安。但温若宁始终觉得月扬看着她时,眸中会透出淡淡的忧伤。 蒙城里聚集着不少难民,都是些老弱妇孺。温若宁看在眼中,心里颇是怜悯,就同闻人延华商量着看能不能拨些粮食与她们。同时她自己也在城中走动,由月扬和碧巧陪着,给病患一些简单的医治。 五日后,两军重新开战。温若宁立在蒙城城楼上,远望闻人延华一身铠甲率兵同楚无恨周旋。两军势均力敌,苦战许久却仍是不见胜负,温若宁心头焦急,可对于战争,她是半点忙都帮不上的。 傍晚时分,闻人延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郡守府,尚未及休息,就又被何穹请去了议事厅。 温若宁一人在府中先来无事,打发了碧巧去歇着,便想自己出门去走走,顺路瞧瞧前两日接济的一位老妇人。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极快,待温若宁穿好一身棉衣,将自己裹得好似球一般出门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娘娘,您要出门去么?”秦叔立在门口看着穿戴整齐的温若宁问道。 “屋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属下陪你同您同去。” “有劳秦叔。”温若宁原是不喜欢被人步步护着,但现下却是没有办法。自从出了劫持事件,闻人延华就恨不得把郡守府围成个铁桶来保护她。温若宁好说歹说,这才打消了闻人延华的念头。 温若宁出了郡守府,先是去了张婶家,见张婶家一切安好,也就放下心来。温若宁陪着她闲聊了会儿,忽然念起闻人延华还未用晚膳,就急匆匆道了别往郡守府回去。 “娘娘,夜黑路滑,您走得慢些。”秦叔在温若宁身后提醒道。 温若宁脚下缓了缓,叹出口气。她自打怀孕来,记忆力就有所下降,总是前一秒还惦记着的事,下一秒就忘到了九霄云外。闻人延华最近养成个奇怪的习惯,总是要她在身边,才肯好好用膳,瞧不见她,就会一直等着。是以温若宁一到用膳时间久乖乖坐在桌边等着闻人延华,就怕他落下一顿饭。 清冷的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温若宁低头走着,猛然觉得前面一个人迎面疾行而来。她下意识地抬头,见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头裹布巾的妇人。 妇人面无表情地从温若宁身旁擦过,温若宁借着街边窗户中透出的昏黄光线,隐约瞧见那妇人的面容。细致的肌肤,微微上挑的眼角,刻薄的唇,如此妇人不是楚夫人又是谁? 温若宁暗道声糟糕,转身对秦叔道:“秦叔,你先行回府请皇上用晚膳,我有东西落在张婶家,去去就回。” “娘娘落了什么?属下去取。” “女人家的东西,你去不方便。”温若宁笑笑,故作轻松。 “这……” “皇上定在府中等着我,叫皇上久候了不好,秦叔你就先回吧。” “可是……” “别可是了,这是命令。”温若宁板起面孔道,秦叔叹息一声只得离去,离开前嘱咐了句:“请娘娘在张婶家等着属下。” 秦叔一走,温若宁便不再犹豫,赶忙转身寻着楚夫人背影赶上去。 楚夫人脚步不慢,但终归是上了年纪的人,比之年轻人还是差了许多。 温若宁在楚夫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一段,发现楚夫人在一间破旧的民房前停下脚步。她前后看了看,一推门,走进民房中。温若宁赶忙追上去,伏在民房外,不敢轻举妄动。 “楚夫人。”屋中传出低沉的男声,温若宁愣了一愣,这声音,怎的如此耳熟? “他们也耗了这么些时日,我瞧着耐性也磨得差不多了。”楚夫人语气显然不善,却不知她口中的“他们”所指何人。 “夫人想何时动手?” “明日。” “是否仓促了些?” “我等了十五年,为的就是替我儿报仇,怎会嫌急?” “既然如此,老夫必当为夫人分忧。” 楚夫人轻哼一声,“少在我面前充好人,你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都死了,得益的还不是你?” 那人沉吟良久道:“不知皇后娘娘在天上看见如今的局面,会不会心如刀绞呢?” “那贱人,害了我儿,早就该死,若不是……” “娘娘,夜里风寒,您怎么站在此处?”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扰乱了温若宁的思绪,同时也惊扰了屋中的两人。 “哦,没事,我瞧不见你来,便一人四处走走。”温若宁打着哈哈转身去看秦叔。 “走了这许久,身子倒是乏了,我们回府吧。” “是。” 温若宁临走时,瞥了眼破旧的民宅,心中疑窦顿生。楚夫人提到的皇后娘娘该是楚无恨的娘亲,可楚夫人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又怎么出口辱骂皇后?楚夫人口中的“他们”又是谁?莫不是闻人延华和楚无恨?温若宁脑子几乎乱成一团麻,回到郡守府后,她没敢把方才所听告之闻人延华,生怕影响了他的心情。 深夜,闻人延华拥着温若宁躺在床上,两人都有些失眠。 “宁儿,明天或许就能有个结果了。” “什么结果?”温若宁忽然想到楚夫人的话,不禁心中一颤。 “近两个月来,二十万大军始终耗在蒙城,不停息的作战令军士们身心疲惫。左将军今晚提议,明日诱敌至困龙谷,我军东西夹击,取其主将首级,以迫柔然退军。” “延华,骨肉相残真的是你要的结果吗?” “我的兄弟与黎民百姓相较,我选后者。” 温若宁顿了顿,忽然问道:“左将军,是谁的人?” 闻人延华闻言轻轻笑出声来,他揉了揉温若宁的长发,道:“左将军为国效力,你说他该是谁的人呢?” “我不是在同你开玩笑,”温若宁正了正身子,看着闻人延华,“他平日里总会有交好的人吧?” “这个嘛……应该是你的义父,司徒泰。”闻人延华疑惑地看着温若宁脸色越来越差,甚为不解。 “司徒泰现在何处?” “我命他留守京城,协助卿宸暂为打理朝政。” 温若宁沉默许久,才讷讷道:“延华,我求你一事,请你务必答应。” “何事?” “明日不要出战。” “宁儿,此事事关重大,你不可任性。” “此间之事我一两句尚无法为你解释清楚,但你要相信我,明日困龙谷一战定是死局。他们要的不单是无恨的命,也是你的。” “宁儿!”闻人延华低吼一声,“不可胡说!” “延华,为了我与孩子,你不能……”温若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闻人延华温柔的一吻堵在口中。 “我答应你,待我们回宫后,我会向皇祖母禀明一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温若宁紧咬着唇看着闻人延华,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无法阻止他的了。如果天意如此,那么她也只能陪同他一起,走向深渊绝地。 温若宁直至方才才忆起,同楚夫人说话的男子正是她认下的义父,司徒泰。 ------------ 第五十二章 兄弟 更新时间:2010-07-05 第二日清晨,天际现出红霞,甚是瑰丽。温若宁早早起了身,为闻人延华备好一切。她笨手笨脚为他扣好衣裳,穿起战甲,替他挂上佩剑。 闻人延华拥住温若宁,在她额前轻轻印下一吻,温柔道:“等我回来。” “好。”温若宁抱了抱他,又怕压到孩子,赶紧松开手。 温若宁目送卫昭华离开郡守府,她在府门处呆立了半晌,才默默转身回到府中,将一身累赘的衣裳换下。 “碧巧,着人备马车。”温若宁一边用厚厚的棉垫将自己的肚子护住,一边对碧巧道。 “娘娘?” “别多问了,叫侍卫备车。” 碧巧愣了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道了声“是”匆匆跑出门去。 闻人延华不在,郡守府内一切人等都得听从温若宁调配,是以几个侍卫虽是不明白主子为何大着肚子愣要出门去,却还是领命从了。 温若宁坚持让碧巧留在郡守府,自己随身带了把匕首,便上了马车。碧巧被温若宁吓得在房中直哭,想去找秦叔,却不知道秦叔去了哪里,找遍整个郡守府都不见人。 温若宁在马车上命令侍卫直奔困龙谷,几个侍卫誓死不从,温若宁气急之下,拔出匕首抵在自己咽喉处,逼迫侍卫驾车前往。 马车比温若宁想象中还要颠簸,她努力平稳自己的身子,尽量保持着平衡。困龙谷距蒙城算不得远,但因着马车速度比上战马,是以温若宁到达困龙谷外时,谷中早已是战鼓声声如雷动。 温若宁远远下了马车,看着谷中两方兵马似是在僵持着,不知主将在犹豫什么。 “带我进谷。”温若宁无甚表情对身边四个侍卫道。 “娘娘,”四个侍卫在温若宁面前跪倒,“请娘娘回府。” “我说,带我进谷。”温若宁眯了一双眸子,盯着地上跪着的四人。 “请娘娘恕罪,末将不能从命。” 温若宁轻哼一声,当下不再多言,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侍卫见状,想要上前去拉住温若宁,却又不敢碰她,只得赶上温若宁的脚步,将她护在中间。 温若宁走到阵前时,两军仍是在僵持,她远远看见闻人延华骑在白色战马上,对面便是楚无恨。楚无恨脸上犹自挂着浅笑,面容难得地云淡风轻。 “贵妃娘娘!”一个眼尖的小兵惊呼出声,温若宁抬眸望去,正是那日将她拦在蒙城外的兵士。 温若宁无奈地仰首去看怒视着她的闻人延华,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士兵们为温若宁让开一条路,她缓缓走上前去。 闻人延华翻身下马,怒不可遏地瞪着温若宁,低吼道:“你究竟在胡闹些什么?” “皇上不知道夫妻同心这句话么?”温若宁低笑着握紧了闻人延华的手,转身看向楚无恨。 楚无恨面上浮着不悦,一双细长的凤目紧紧盯着温若宁。 “楚公子,敢问楚夫人现下身在何处?” “此时两军交战,你一个妇道人家跑来作甚?” “楚公子可知昨夜楚夫人至蒙城见了一位故人?” 楚无恨闻言眯了眯眸子,没有言语。 “困龙谷一役,可是楚夫人向公子献计?若宁请问公子,若不是现下人困马乏,公子可会听从楚夫人此番胜算不大的计谋?” 楚无恨唇边漾起一个莫测的笑,问道:“温姑娘此话究竟是何意?” “公子若是不嫌弃,还请公子唤我一声闻贵妃。”温若宁不卑不亢地看着楚无恨,“若是我说公子这些年来结皆是被当做棋子,公子可信?” 楚无恨闻言脸色一变,怒道:“你休得胡说!” “岚熙,宁儿说的没错。”拥着温若宁的闻人延华忽然开口,对楚无恨道。 “皇上?” 温若宁疑惑地看着闻人延华,他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笑容,接着道:“我已命人去请楚夫人,若是不出意外,现下应该是快到了。” “这就是你不战的理由?” “是。” 楚无恨与闻人延华之间陷入到一片沉默中,等了片刻,忽闻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温若宁转头去看,正是月扬一行人策马赶来。 “皇上。”月扬从马上跃下,手中提着一个人的衣领走上前来。 温若宁定睛一看,月扬手里的人蓬头垢面,眼神几近疯狂,正是昨夜才遇见的楚夫人。 “月扬,她为何成了这番模样?” “她躲在破庙被我寻着时拼命挣扎,便成了如此模样。” 楚无恨在不远处见到如此凄凉的楚夫人,忍不住下了马奔过来,唤了声:“楚嬷嬷。” “公子?”楚夫人抬起头,看了楚无恨一眼,继而咯咯笑起来。 “楚夫人,事已至此,你还不打算说实话么?”闻人延华怒视着楚夫人,恨恨道。 “你终究还是没死在他的剑下,真是可惜。”楚夫人惋惜地看着闻人延华,又抬手指了指楚无恨。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温若宁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终是拽了拽闻人延华的衣襟问道。 “昨夜秦叔同我说你回府时神情慌张,加之你后来同我说的那些话,不难猜到些事情。我请月扬替我去查,就查到了这个女人,是以今日一到困龙谷我便同岚熙商量,等上一时片刻再战。” 楚夫人闻言轻哼一声,道:“果然是亲兄弟,到了此时还能有商有量。” “亲兄弟?”温若宁转头看着楚夫人深深蹙眉。 “你不知道么?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只不过哥哥被我送给玉妃抚养而已,哈哈。”楚夫人看着闻人延华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说什么?”楚无恨冲过去一把揪住楚夫人,怒喝道。 “我肚里的孩子尚未成形就被那贱人亲手杀死,我也要让她尝尝失去爱子的痛苦,让她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互相残杀,哈哈哈。” “疯子,你这个疯子!”楚无恨眼圈通红,怒不可遏。 “我用一个死婴换走了闻人延华,将闻人延华换给玉妃抚养,玉妃的孩子被我送到李正廉大人家,她就是当今的德妃,”楚夫人尖利地狞笑着,她忽然转过头看着闻人延华,“娶了自己妹子的感觉好么?听说你们还有了一个孩子吧?” 锵地一声龙吟,闻人延华长剑出鞘,剑尖直指楚夫人咽喉。 “延华!”温若宁慌忙拉住闻人延华,“等她把话说完,再杀也不迟。” “说!你还做了什么肮脏的勾当!” “那贱人寝宫的火是我放的,只要她和闻人岚熙一死,太子之位自然是你的,我再散播些谣言,想让闻人岚熙恨你并不难。” “母亲是你杀的?”楚无恨揪住楚夫人的头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没能亲手杀死她,是我最大的遗憾。”楚夫人眼中满是恨意,几乎要喷出火来。 “都说完了?”闻人延华声音如同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楚夫人木然地转头去看闻人延华,闻人延华当下不再犹豫,手腕一翻,反手一剑洞穿楚夫人胸膛。 楚无恨看着楚夫人的尸身在自己面前软软倒下,立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转过头来,看着闻人延华讷讷唤了声:“哥?” “岚熙……” “老公,这仗是不是不用打了?”温若宁兀自雀跃着,故意忽略了身旁两人泫然欲泣的表情。 “老公?”异口同声的声音,闻人延华与楚无恨同时看着温若宁,一个是疑问,一个是满脸的不悦。 “哈哈哈,好一个合家欢的结局。”头顶忽然传来抚掌声,温若宁等人下意识地往上看去,却发现是司徒泰站在山谷边不高的土坡上高声道。 “司徒泰?”楚无恨疑惑着,闻人延华却将温若宁护在身后,似乎意识到了些许不妙。 “既然一家团聚,那么就永远团聚吧。” 司徒泰话音甫落,就见周围忽然出现了乌压压一片弓箭手,后面是成排成列的兵士,一眼望去,比之谷中的军队要多上不知多少倍, 谷中军队临危不断,在楚无恨与闻人延华的命令下迅速转换队形,呈以抵御状。 “放箭!”司徒泰一声令下,数枝羽箭霎时破空而来。 月扬、楚无恨与闻人延华默契地将温若宁护在中间,三柄银剑舞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剑一一挡去。 众人在谷中的地理位置相较于司徒泰的人马显然不利,是以没多久后,谷中的兵士便倒下一大片,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还在苦苦支撑。 司徒泰负手立在土坡上,看着楚无恨与闻人延华,心中忽然一动,命人取来一把弓箭。 他选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彭”一只银箭破空而出,向着人群中唯一的女子直直而去。 ------------ 第五十三章 闺梦不宜秋 噗!羽箭洞穿那人左胸,温若宁惊恐地看着他胸前的银甲被鲜血一点点染红,他用身体替她挡去那致命的一箭,他看向她的眸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 “哥!”“皇上!” 温若宁抱着闻人延华跌坐在地,目光有些呆滞,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一颗颗滴落在冰冷的铠甲上。 “宁儿……”闻人延华轻轻叹息,艰难地抬手替她拭去泪水,“不想再看到你为我哭泣,你的眼泪会让我心痛。” “为什么这么傻?”温若宁泣不成声,满目凄凉地看着闻人延华。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啊。”闻人延华声音微弱,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嘈杂中。 “孩子呢,你走了孩子怎么办?”温若宁抓住闻人延华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痛呼道。 “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嫁给我,你受委屈了。”闻人延华吃力地说完,目光渐渐涣散,任凭温若宁如何呼唤他,他都不能再回答。 “哥!”楚无恨瞥见闻人延华无力垂下的手,痛吼一声,几乎目眦欲裂。 “知道我今日为何来此么?”温若宁面上尽是刻薄的凉意,唇角却兀自带着笑,“我的一生,对不住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博文,一个是你。博文走时,我没勇气随他去,如今你又要离开,我却不能撇下你一人了。原本来时便没想着能活着走出这山谷,现下倒真真应了我的猜想。延华,你等等我,别走得太快,别喝孟婆汤,我和孩子马上来陪你。” 温若宁紧紧握着匕首,猛地抬手就要刺进自己腹中,月扬一惊,反手一掌便打飞了匕首。 “温若宁!”月扬怒吼一声,瞪着她。 温若宁抬眸看着月扬,满脸泪痕,眼中已毫无生的希望。 “杀!杀!”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月扬到嘴边的话被震耳欲聋的声音生生卡住。 “月公子,请你保护我哥与嫂子!”楚无恨望了温若宁与闻人延华一眼,矮身虚晃一下,便离开了月扬身侧。 楚无恨向着司徒泰一路而去,周围羽箭仍是不停,好在楚无恨功夫了得,下雨般的箭矢,也奈何他不得。 远处的大队人马很快到了近前,兵士们与司徒泰的队伍霎时厮杀在一处。楚无恨错身到了司徒泰身侧,冷笑一声道:“你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我留在营地的五万精兵。” “无恨。”洛云墨杀出一条血路,来到楚无恨面前,看着司徒泰,面上满是疑惑。 楚无恨长剑架在司徒泰脖颈边,面无表情道:“你的命我暂且留着,待回京再做定夺。” “云墨,皇上中了箭,现下在谷中。”楚无恨回头对洛云墨急急道,洛云墨见楚无恨的焦躁的神态,便意识到事情有变,当下不再犹豫,快步向困龙谷奔去。 困龙谷一战,朝廷损兵两万,柔然损兵一万。那年,明帝薨,乾帝即位。乾帝乃十五年前于大火中失踪的太子,不知何故回到皇宫,手持明帝传位诏书,名正言顺登基。 乾帝遣散明帝后宫十余人,独独留下德妃居于德馨宫,封德妃长子闻人释亲王头衔,于宫外建府。 司徒泰因谋逆之罪被判满门抄斩,于乾帝登基后一月行刑。朝中大臣得明帝生前旨意,皆尽心辅佐乾帝。 乾帝后宫独有一位姝贵妃,后位空悬,不设其他妃嫔。姝贵妃乃是乾帝母族柔然公主,与乾帝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姝贵妃冠宠后宫,却始终无所出。 相传乾帝身边有位身份特殊的神医,时常出入皇宫,却不拘于宫廷礼仪,对皇帝不拜不扣。乾帝每隔一年便要离宫十日,除了这位神医,无人知晓乾帝行踪。 曼陀山寨。 温若宁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虎皮椅上,嘴里磕着瓜子,斜睨着坐下跪着的两个贼眉鼠眼的汉子。 “我听说,你二人前两日劫了个农家妇?” “当……当家的,没这事,你别听他们瞎说。” “我呸!有胆做没胆承认,老娘我向来最恨你们这种败类。”温若宁吐了一地瓜子壳,对着后面立着的两个冷面黑衣人摆摆手,说:“拖下去,该怎么办怎么办。” “是。” “饶命啊,当家饶命啊。”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偌大的房间,温若宁嘿嘿笑着,充耳不闻。 “咳咳,我说孙女儿,你这是干嘛呀,跟个鬼刹婆似的。”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从柱子后头绕过来,看着温若宁直摇头。 “温老爷子,究竟是谁把我弄到这鬼地方的?是谁害的我要当一辈土匪头子的?” “我……我。”温怀古唯唯诺诺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温若宁。 “哼!”温若宁重重哼了一声,晃着两条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娘子莫要动气,当心肚子里的孩子。”一把温润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温若宁瞧见门前那抹月白的身影,噌地便从虎皮椅上弹起,一个箭步冲到男子身前,甜腻腻唤了声:“相公。” 诚然,温若宁挽着的男人便是闻人延华,而被她呼来喝去的老人正是撇下她穿越到皇朝来的祖父温怀古。 彼时,闻人延华左胸中箭,性命垂危。而后虽是得洛云墨救治,但却始终沉睡不醒。 温若宁在闻人延华衣襟里意外地找到份传位诏书,是以便明白闻人延华的心意。她将国家大事推给楚无恨,独自一人带着两个护卫与闻人延华四处游览,期冀能唤醒闻人延华。 走至曼陀山时,正巧赶上温若宁生产,在她疼得死去活来之时,偏又碰上劫匪。幸而她的护卫都是以一敌百之人,于是将劫匪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孩子顺利出生,温若宁却在出外散步时,遇见自己失踪多年的祖父,而此时的温怀古已是土匪头子。 温若宁毫不犹豫投靠哦了祖父,顺便取代了祖父的位置,当起了土匪。闻人延华依旧沉睡不醒,温若宁每日同他说话,也是无用。直至某一天,两人亲子嘟嘟忽然开口叫了爹,这才唤醒了闻人延华,一家三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好不幸福惬意。 而后温若宁又连生一儿一女,于是闻人家族继续壮大。现下温若宁肚中已是第四个,是儿是女还未可知。为此事温若宁郁闷不已,曾经威胁闻人延华若是再让自己怀孕,就吃堕胎药。可真到了有孕之时,她自己却是说什么都不再提当年的狠话。 “生吧生吧,古代人闲着没事,不就是锄地生孩子吧。”某一日,温若宁似乎突然想通,便倚在虎皮椅上优哉游哉地接受了这个不争的事实。 诚然,楚无恨每每离宫外出,到的皆是曼陀山。他说自己孤家寡人,常来看看兄嫂侄儿们,能减少些孤独感。温若宁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问他为什么明明可以娶三千佳丽,却一个不要,唯独一个姝贵妃,却又瞒上瞒下不与她圆房。 楚无恨对温若宁的质问只是报以浅笑,不做任何解释。倒是闻人延华偶有问起,楚无恨才会随意说上几句,楚无恨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闻人延华是懂得,却没想楚无恨竟如此执着,闻人延华提及子嗣问题,楚无恨只说人生总是需要些惩罚的,便再无下文。 温若宁的山寨劫富济贫,虽是不少招惹到权贵,但楚无恨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告诉她别太过分就好。 温若宁时常会与闻人延华坐在山寨的院子里闲聊,她靠在闻人延华的肩上,脸上挂着笑意,似梦语般道:“夫君,有人说归梦不宜秋,可我却觉得闺梦也不宜秋。我这一辈子,几乎是没有闺梦的,到了如今,却发现我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在起初认为最不可能的人身上找到了幸福。延华,我爱你。”温若宁勾住闻人延华的脖颈,在他颊边轻轻一吻,笑靥如花。 —————————————————————————————————————————————— 闺梦终于完结了,温若宁也最终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晓逍祝愿所有的童鞋们都可以寻觅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谢大家支持,新书《月上桃花乱》已经开始,欢迎大家来踩踩。《月上》是一篇玄幻文,涉及六界,有笑有虐。《月上》是长篇,晓逍会努力更新,期待童鞋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