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重生 更新时间:2013-01-31 “你这个贱蹄子!跪下!”一声暴跳如雷的叫骂声在僻静的院子响起,所有人的眼光全都聚集在这个十一岁的少女身上。她身材单薄,衣服上血迹斑斑,被抽打过的伤口正在被血侵染。 惨白的脸上一双失去生气的眼睛半眯着,失去血色的樱唇边有血渗出。 婆子脸上的赘肉随着嘴一张一合,巍巍颤颤,口中的吐沫星子横飞。任谁也无法相信,跪在眼前少女的躯体,电光火石间,灵魂居然彻彻底底的被换掉了。 即使是占据这躯体的娉婷,同样处于梦幻中,她居然重生了。娉婷还记得自刎后,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 虽然才刚刚到这个世界,娉婷依然处在恍惚中,身上那些伤口彻骨的痛,震耳欲聋的怒骂声,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她真的是重生了。 这时的她已经被卖给了眼前的牙婆,她不甘心沦为歌姬,偷跑失败被抓回后遭毒打。恢复一些神智,她抬头看着院子里站着不少人。有牙婆的那帮手下,有和她一样被买来的少男少女,都定定的注视在她身上,娉婷明显的感觉到这群人有着一层层浓厚的讥讽、恐惧之意。 娉婷见牙婆目露凶光,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头痛不已。 “老天爷啊,你既然大发慈悲让我新生,就该让我转世到富家嫡女身上,每天带着一帮狗奴才婢女,游手好闲,惹是生非,调戏良家美少年。”此刻娉婷心中虽然诽谤不已,但她心中却是很明白,此刻要先把这一关渡过,她可不想再做歌姬被贵族当做玩物。 那牙婆终于骂的累了,双手插着腰,走到娉婷的面前一手虎抓起她的头发,双眼瞪着她呵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还跑不跑?” 娉婷头皮被她扯的生疼,眼看着从牙婆口里喷出来的吐沫星子到脸上,无法闪躲,终是闭上眼。她胸口翻江倒胃喉头一甜,一股腥味冲出,哇的一声口中吐出腥红的血,在地上绽放成一朵刺眼的红玫瑰。 “去找个大夫来!把这贱蹄子抱到屋里去,你这个吃白饭的!明天暗庄就要来接人,死了老娘生剥了你!”牙婆双目瞪圆朝着站在娉婷身后的壮汉又是一顿咆哮。 娉婷听见牙婆提到暗庒时,身子一僵。那是贵族们的天堂,歌姬变童的地狱,一旦进了那里迟早都会被人给轮死。 娉婷回过神来只觉得身子忽的腾空,被一双铁腕抱起,一股难闻的汗臭混着泥土味扑鼻而来。被那汉子碰触到的伤口,让她痛的直咬嘴唇。 那壮汉人高马大,几步进了屋子,将她粗鲁的放在床上便急忙退了出去。娉婷身上的伤口一挨到床,伤口猛然的更加痛起来,惨白如纸的脸上渗出冷汗。 她低低的骂了声:“他娘的!” 娉婷环视着房间,简陋的家具,屋子背光即使是白天也是阴暗的很。明日就要被卖入暗庄了,前世她可是直接就被一个大富人家买走了,代替那人的女儿进宫选妃了啊。 怎么和前世不太一样?娉婷努力的回忆着,前世明明被卖入张牙婆手中这一世怎么换了牙婆?似乎因她的重生人和事都发生改变。 杂乱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牙婆的率先冲进屋子。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迈的大夫肩上挎着给药箱。 大夫坐在床边,一手搭在娉婷的手腕上,一手捋这山羊胡须,煞有其事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沉呤了一会儿,道:“你有什么不舒服?” 娉婷刚要开口,见到大夫的眼里有着万分的怜悯,眼珠儿一转,开口做出努力说话的样子,无奈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只是发出啊——啊…声。 牙婆见状,脸色一僵抓住娉婷瘦弱的双肩说:“你怎么了?” 娉婷恐惧的双手抓住自己纤细的脖子,努力的让自己发出声音,结果硬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泪水肃然而下。 牙婆脸色铁青,朝着大夫喊道:“大夫,她怎的就不会出声了啊?” 大夫重重的叹了一声,眼里闪过诧异之色转瞬间变成无奈,道:“这孩子身上的伤未伤及胫骨,修养半月倒也无碍。只是她淤积在体内的郁气太重现在是哑了,无药可医啊。” “哑了!先前还好好的,打了一顿就哑了?老娘可不是吃素的!”牙婆说着,伸手朝着娉婷身上的伤口,狠狠地带皮不带肉的一拧。 娉婷痛的要紧牙关,双手握拳,指甲刺进肉里快要刺出血来,硬是没有喊出来,心中连带牙婆十八代宗族集体问候了一篇。 大夫连忙拉住牙婆的手,大喊道:“不可!不可!不可!” 牙婆见娉婷的伤口被自己拧的裂开,鲜血直冒,也未喊出半个字。她脸色惨白,不可思议的囔囔道:“怎么就哑了?” 大夫立即从药箱取出药,为娉婷止血,怒呵道:“好狠毒的夫人!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牙婆朝着地上:“呠!”的一声,吐了口痰,理直气壮道:“我狠毒?我一个妇人赚点钱容易吗?” 牙婆说着指向毒打娉婷的壮汉道:“你这个蠢货!谁让你把他打哑了?赔我银子!” “我、我…”那壮汉吱唔了半天,硬是没有放出个屁,低着头仍由牙婆拳打脚踢。 大夫白了一眼牙婆,没好气的问:“这孩子到底还治不治?” “治!千万别让她死了!只要是活的,怎么都能卖得钱!死了老娘可就亏血本了!”牙婆想到娉婷要不是哑了买入暗庄那可是一大笔钱,如今能不能回本都是两个字,看着身边低着头的壮汉,伸手向他屁股上狠狠一掐。 壮汉痛的捂着屁股嗷嗷直叫,连蹦带跳地落荒而逃。 此时,大夫已经写好药方,交给牙婆道:“要想她活命,定要照方子上的药,按时给她吃。 伤口也要及时换药,如果发热再请我过来。” “多少钱?贵了就不治了,我可不做亏本生意。”牙婆看着写满两页纸的方子,直皱眉。 大夫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娉婷,叹气道:“不贵,就白银六分!你派个人随我去药铺拿药。” 牙婆肉疼的从荷包里掏出白银六分,送走大夫,唤来一个叫小丫的少女,让她照顾娉婷后便离开。 娉婷看着小丫扎着两个羊角辫,胖嘟嘟的脸上五官倒也清秀,穿着一件花布衣裙,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 “你的胆子真大!牙婆不是说去了暗庄,天天都有好吃的、漂亮衣服穿、还被很多人伺候,你为什么要逃?我们都羡慕你呢!你现在哑了,说不定要买给黄口老儿做妾呢!”小丫一双无知的大眼睛充满疑惑的看着娉婷。 ------------ 第二章 希望 更新时间:2013-02-01 娉婷心中苦笑,真是个傻丫头,卖了还要帮着牙婆数钱的猪。 小丫见娉婷不理她,也不在意,突然就不能说话了也是怪可怜的。她自顾自的说:“你也不要伤心,牙婆让我照顾你,我会对你好。” 娉婷吃力的朝她挤出一丝笑容,这丫蠢了点倒是个心善的。 在小丫的帮助下,娉婷擦洗了身体、换过衣裳,喝碗清粥便睡了过去。在梦中她笑面如花,妖艳倾城,将剑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如注,她从他的胸膛拔出剑,血红了双眼。 娉婷挥剑自刎,腥红的血自颈项喷薄而出挡住了她的视线,顿时她的脸上、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扎眼的血。 娉婷喘着粗气从睡梦中醒来,脸色惨白浑身都是冷汗。屋子里一片昏暗,背着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床边放着一个装满药渣的碗,身上的伤口已经换过药。 回想起刚刚的梦境,不免心有余悸。还好牙婆见她是个美人胚子又是个倔的,怕她怂恿别的少年一起逃跑,让她独自拥有这间小屋子,不然她真担心哪天说梦话被人听去,就惨了。看来装哑巴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老天爷让她做这梦定是在警醒自己,既然重生了就不能再被爱情左右。上一世就是因为太痴才落得那样的下场。老天爷怜她,那么她必然不负天,定要活出锦绣繁华来。” 此时,老掉牙的木门发出一声年迈的吱呀响声,一道刺眼的光线刺的娉婷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爷,我怎么会有钱不赚呢!那丫头真的是哑了啊!”牙婆掏心掏肺的边说边领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光线昏暗,看不清面目,能看出这人的身形。虎背熊腰,脚步有力而沉稳,一张脸正对着娉婷。 他是背着光线自然是看不清面容,但娉婷此时正对着光线,她那惨白无血色的脸也没有遮掩住她的那即将倾城的容颜。 “小姑娘,你可愿意随我离开?我能许你一世富贵。”男人粗重的声音在小屋子里响起。 娉婷拼命的摇头,心想“一世富贵?只怕这一世只有数日的光景吧。” 牙婆高兴的在一旁怂恿道:“你哑了大人都不嫌弃,你还不点头?这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 娉婷指指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男人终于发出一声叹息道:“看来真是哑了,暗庄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让哑巴污了贵人的眼睛?日后有好的货色再说!” 牙婆恭敬的如应声虫,点头道:“是、是、是,我这婆子是越老越糊涂。” 男人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去时,娉婷留意到他腰间挂有一块黄金灿灿的飞鹰腰牌,在这昏暗的屋子里煞是灼眼。 牙婆狠狠地剮了一眼娉婷,匆匆的跟出去。 门,哐!的一声,被紧紧关上。娉婷整个人如负释重的倒在床上。 院外又传来牙婆的叫骂声,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没多久便传来一个少女的哭声。 此时,门再次被打开,小丫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将粥递给娉婷后打开窗户,阳光顿时照的屋子亮堂堂,暖暖的。窗外的树杈上冒出嫩绿的新芽,几个少年正有模有样的像牙婆学礼数。 小丫冲着娉婷灿烂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道:娉婷,刚刚那暗庄的人走时,你猜发生什么事情?” 娉婷摇摇头。 小丫噗嗤一笑,坐在聘婷旁边,双手撑着肩膀,一双脚悬空休闲自得的荡漾着,道:“暗庄的爷要走,小蝶竟然跪下求那爷将她买走。” 娉婷看着小丫悠闲自得的摸样,一点也不担心以后会被卖去那里,愚蠢的人果然是最容易快乐的。 小丫根本就不需要娉婷回答她的问题,她又继续说道:“那个小蝶还没有我长的好看,我都没敢求牙婆,活该被罚!” 她说着向娉婷看去豪不掩饰自己的嫉妒,憋了憋嘴说:“以前我觉得,我是最好看的,可见了你之后,我就变第二了。” 娉婷指着她的脸,伸出大拇指。 “本来是讨厌你的,不过你都哑了。没有你好看也没关系!我母亲和牙婆自小一起长大,她答应让我去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虽然比不上暗庄,但比我们乡下吃的好住的好,干活还有月钱拿。”小丫脸上浮起向往的神色。 娉婷听她这话,心下不爽,看似天真无害原来也是个善妒的,幸好自己没有真哑,要不活活的被气的吐血不可。大户人家又怎样?即为奴自然那日被主子打杀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落入牙婆手中也算得上不错的去除。 “娉婷,我明日就要走了。日后你不要再和牙婆掘了,讨她欢心你才能有个好去处。”小丫关心的看向人比黄花瘦的娉婷,眼里有着怜悯。 娉婷知道小丫还是对自己好的,但是她讨厌被人怜悯,那是弱者才要的,她骨子里就是个要强的。 娉婷伸手将被子往头上一套,转身背对着小丫。 也不知道小丫独自坐了多久,终于走了。 小丫走后的几日,和娉婷一起卖进来的少男少女都陆陆续续的被买走。牙婆带着几个人也去乡下收人,只留下两个的壮汉和一个妇人看守她。不算大的院子本来就僻静,现在更是安静的让人心慌。 娉婷起先担心牙婆不在,两个壮汉会对她不规矩,几日下来都是那妇人给她送饭和药,两个壮汉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三人并不和她说话,轮流守着院子。 半月过去,娉婷的伤已是大好,她吃过妇人送来的饭菜便决定去院子里活动活动。 此时是正午,阳光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娉婷刚从那昏暗的屋子里走出来眼睛反射性的半眯着。 蹲在院门口的两个壮汉正在奋力的扒着碗里的饭,听到有脚步声抬头见是娉婷,便警惕的站起身子,放慢了扒饭的动作。 娉婷冷冷一笑,她才不会这么堂而皇之的跑,难怪这汉子一把年纪了只能被牙婆呼来唤去。 想到牙婆放佛就看见那泼皮妇人正张牙舞爪的站在面前,娉婷不免一阵恶寒。想必牙婆已经成了不少被她贩卖少年的午夜恶梦。 娉婷见厨房的烟囱还冒着青烟,飘着菜香。这味儿娉婷太熟悉了,是炒野菜的味道,自从牙婆走后膳食就差了很多,这婆子就是个抠门的。 娉婷想着人已来到厨房里,那妇人挽着袖子露出素手拿着锅铲翻动锅里的野菜,有汗自额头渗出。她抬头见娉婷过来,瞟了一眼院中站着的壮汉,便面无表情的继续手中的活。 娉婷见她无视自己,刚开始她还担心不能进来呢,现在看来这三人只要她不跑也不会为难她,心下放松了许多。 娉婷在厨房里闲逛,厨房的一侧墙角被熏得漆黑,周边也是蜡黄。厨房里的物品杂七杂八的随意堆放着,娉婷从墙角找一个小木凳在灶边坐下,替妇人看火。 那妇人将菜盛进碗里,见娉婷只是老实的加着柴火,也不说话。 壮汉见野菜炒好,走进来夹了些添进碗里,又走到院外蹲着。 接下来几日,娉婷都会进厨房替妇人,生火、洗菜、洗涮锅碗,绝不靠近院门口半步。妇人和两个壮汉见她如此,也没有先前那般警惕,只是从不让娉婷碰刀具。 这一日,娉婷像往常一样,坐在小板凳上生着炉火。炉火里的橙红色的火焰兴奋的燃烧着娉婷喂给它的干柴,噼里啪啦作响,映的娉婷脸蛋通红。她拿着搅火棍,在一堆烧尽了的柴禾灰中无聊的乱画着。 忽然,拿着搅火棍在柴禾灰里随意画着的手感到阻力,娉婷不耐烦的将灰刨开。“她娘的,什么劳什子,找你奶奶不爽!”她心里诽谤着,埋藏在灰里的不明物体、显露了样貌。 娉婷将它拿起,一看,差点欢喜的喊出来,竟是一根生满锈的铁棍,也就毛笔那么点长。也不知道这铁棍先前是用来做什么用的,一头是削尖了脑袋的,用手摸摸还扎人。 她左右四顾,见无人向她这边看来,悄悄将生满锈的小铁棍藏进衣服里。 娉婷胸膛里那颗小心脏不能自抑的狂跳仿佛要到嗓子眼了。 她并没有马上回那间昏暗的小屋子,继续不动声色的看着柴火,慢慢的让自己平缓心绪。一直等到,吃过晚饭,娉婷才缓缓的回到那暂时属于她的小天地。 娉婷关好屋门,背靠墙,兴奋的从衣服里掏出那根生满锈的小铁棍,脸上闪烁着希望光芒。她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冲动,将生满锈的小铁棍藏进衣服里,钻进被子里瞪着眼睛,听着屋外的声响。 直到四周寂静的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娉婷摸黑拿起桌子上的油灯和火折子,走到靠墙而依的柜子旁。 上次逃跑时,她有留意到这个院子的房间并不是相通,墙的后面应该是通向外面的。只是不知道是属于那个方向,而且就算逃出去她身无分文,要没有人可以依仗,也不知道会怎样,可谓是前途渺茫。 “管他那么多,先逃出去再说!”娉婷心下想着,便将油灯和火折子放在地上,摸索着轻轻将柜子移开。借着柜子挡住光,点燃油灯。 娉婷敲了敲墙,还好,听声音是空心应该没那么难挖洞。她从衣服掏出生满锈的小铁棍,用尖锐的那头,开始打洞。 一夜过去娉婷手中起了好几个水泡,终于可以让她将头伸出洞口,借着月色可以看到一条山路正通向山下,听风声正压过矮树,抚摸着荒草,夜里独有的清冷味让她格外舒服。 ------------ 第三章 救 更新时间:2013-02-02 “明日吧!明日一定可以逃出去了。”娉婷仿佛看见自己,已经肆意的在空旷无人的荒野中奔驰。 她将打洞落下的墙灰从洞口丢出,又移回柜子。疲惫而又兴奋的回到床上,心里不断的让自己放松,赶紧进入梦乡,要知道逃跑可是一项体力活。 如此几日,娉婷白天去厨房帮忙,夜里打洞,并没有引起妇人和两个壮汉的怀疑。 夜终于再次来到,娉婷摸索着移开衣柜,洞口已经足够娉婷爬出。她将柜子移近洞口刚好能侧身从柜子与墙的间隙到洞口。 娉婷拿起火折子,将油灯的油滴落在棉被上,点燃。原本的星星之火吃到灯油后一发不可收拾,放肆的吞噬着床后又迅速向旁边的桌椅张狂的席卷而来。 娉婷赶紧从洞口钻了出去,将柜子移回原地。她这样做无非是怕大火被那三人及时扑灭,太早被发现踪迹。 娉婷看着背后的洞口有浓浓黑烟不断冒出,脸上出现一抹得意的笑荣。她可不是善主,欠她的自要加倍偿还,可惜那牙婆不在这里,一并将他们烧死才算是替天行道。 娉婷转身,头也不回,如逃出牢笼的孤狼朝着山下飞奔直下。 夜里山路崎岖,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有树枝刺荆划破她的衣服,有大树横倒难住去路,坑坑洼洼,绊住她的脚步,也不知道摔了几次跤,终于她冲下山站在桥上看到不远处的灯火。 村庄里几户人家错落的笼罩在夜幕下,星点点的灯火发出橘黄色的光。皎洁的月色照耀着蜿蜒的小道。 娉婷站在桥上,满怀欣喜。她只要穿过村庄,就是官道,上了官道路有千百条,若能搭上马车,就更好了。 忽然远远的看着一队人打着火把,朝娉婷这边走来。牙婆的叫骂声在寂静的夜空突兀的响起:“你们都没吃饭啊,给老娘快点!” 一个不满的声音道:“牙婆,你急着投胎啊,这大半夜的非要赶回来。” “你才急着投胎!我这眼皮老跳,总觉得要出事。都给我快点,小心挨抽!”牙婆的怒骂声越来越近。 娉婷一跺脚,怎么这么倒霉,给撞上了。她看了看牙婆的人打着火把,眼看就要逼近。此处又别无其他的道路,退回去说不定那两个壮汉已经发觉追上来,遇上就惨了。 前有狼后有虎,娉婷看了一眼桥下川流不息的河水,现在正是乍暖焕春的季节虽不如冬天那般寒冷可夜里的河水冻死她也是无可厚非。 横竖都是死,跳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娉婷一咬贝齿,坚决地朝着刺骨的河水咕咚一声跳了进去。 金朝才入春天不算太冷,满山都换上了绿装。盘旋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被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挥鞭驱赶着,摇摇晃晃的在身后卷起尘土飞扬。 马车里有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掀起车帘和赶车的男人搭话,七八个少年相互拥挤在一起,不时朝旁边躺着的少女投来怜悯的眼光。 娉婷艰难地睁开眼睛,吃力的支起身子做起。茫然的看去,正对上那七八个少年惊愕的眼光。 “这是什么情况?又被牙婆抓回来了?”娉婷下意识的想在那七八个少年的脸上寻找答案,见他们这么面露诧异之色、相貌各异,心里暗叫不好。 那妇人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见娉婷醒来,覆满粉的脸上露出笑容,说:“你总算是醒了。” 娉婷见那妇人不由一怔,命运的轨迹似乎逐渐又和前世相吻合。 这个妇人正是前世那个将她卖给达官贵人的张牙婆。先是被当歌姬调教,后又误打误撞的代替那达官贵人的女儿进宫,最后遇见了他,才有了那段要命的情缘。 妇人如前世一样的样貌,头发高高盘起,用条暗红色的护额绑在头上,护额上还有一块翡翠。脸上的脂粉并没有藏住岁月的痕迹,她一笑,眼角边的几条鱼尾纹更是醒目。 娉婷见她护额上那块翡翠通体泛绿无杂色,身上穿的暗红色衣裙也是上好的绸缎,看样子这辈子她照样不是个缺钱的主。 “我这是在哪?你是谁?”娉婷想到先前遇见的牙婆,这一世和前一世因为她的重生不尽相同,她不得不谨慎些。 “我是张牙婆,在河边救了你。”张牙婆见娉婷惨白的脸上一脸戒备,眼神清明的说,“你可有家?办完事送你回去可好?” 娉婷一听她是牙婆,整个人松懈下来。虽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但张牙婆比先前那位牙婆要好太多,她从来不会强行拐卖人口,凡是她贩卖的都是出于自愿。再说这张牙婆,可是个老练的,凡是只要她送进府的奴仆没有不讨主子欢喜的,贵人们也喜欢和她做生意。 “我是个孤儿,昨夜不幸掉入河中,谢谢嬷嬷相救。”娉婷说着向她磕头,无论张牙婆以后怎么对她,至少现在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 “是个懂事的,你既然没有家,我也没有收下你的卖身钱。如今你醒了,等一下进城你就和我们散了吧。”张牙婆一脸真诚。 “散了?”娉婷看着张牙婆熟悉的容颜,心中不免感慨。老天爷是在耍她吗?兜来兜去还是让她落到张牙婆手里,前世家人就是将她卖给了张牙婆才遇见了那个贵人。亏他又是纵火又是跳河。 真要她独自一人无依无靠的在这浑浊世间流浪,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境遇等着自己。她急急的说,“蒙嬷嬷相救,我孤苦无依愿随嬷嬷左右。” 张牙婆未曾想到娉婷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通透,她微微笑道:“我是个牙婆,可不是菩萨。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嬷嬷愿出手救娉婷,就是娉婷的菩萨。”娉婷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睛望着她。 “哈哈!你这孩子,嘴巴甜,你就暂时留在我身边吧。那日遇上好的主子,你愿意的话,就跟他走吧。”张牙婆笑的亲切,心里盘算着凭娉婷的姿色,那件让她牵肠挂肚的银貂袍子算是有着落了。 那七八个少年,见娉婷随便几句话就讨得张牙婆的欢喜,不免向她投来好奇的眼光。 马车终于来到了热闹的街市,在张牙婆招呼下,娉婷随着七八个少年跳下马车。 和娉婷一起下马车的少年顿时被这眼前的景象怔住,没有来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出它的繁华。街头人头怂恿,临街的店铺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鼎沸的喧闹声充诉着整个城镇。 金朝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像男儿那般抛头露面,在街上遇见心仪的男子抛个媚眼,表个白什么的不足为奇,反而会被人们视作勇气可嘉。 他们这些少年里就不乏长的俊俏的,不少从他们身旁经过的清丽女子向他们暗送秋波。那些少年有着乡下人的羞涩又还都未经人事,顿时涨红了脸。 娉婷忍不住微笑,都是大好年华啊!什么时候她也可以如此这般调戏良家美少年。 她虽心思不良,但这一笑却犹如高山上的皓雪,洁白而高远,惹的不少人侧目。几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朝着娉婷走来,嘴里吹响了口哨,眼里毫不掩饰爱慕之意。 站在娉婷身旁的几个少女,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看向她那张因脸色苍白显出的怜弱之美。 “吹什么吹?小心我扒光你们的鸟毛!”娉婷瞪圆了双眼,脸上的神情不怒而威。 那几个华服公子哥,见娉婷柔弱似拂柳,却出语犀利,而且散发出的气势让人竟有些胆寒,一时被震慑住。 为首的蓝袍公子面如碧玉五官秀美,一看就是属于雌雄同体的类型,他笑道:“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原来是个女流氓!现在的女流氓是越来越猖狂了。” 那几位华服公子哥立即哄笑着走开了。 站在娉婷身边的七八个少年也是被她吓了一跳,见过粗俗的但没见过这么狂野的。 张牙婆从事贩卖人口这一欣欣向荣的事业,最是练就眼力。她心道“果然是个野马驹,不过时日便会倾国倾城还不知道要搅乱多少男子的心。” 张牙婆清了清嗓门,道:“你们跟紧我,不要跟丢了。” 少年们应了声,乖乖的跟在张牙婆身后。 一路上,人挤人。娉婷几次差点被挤散出队伍,幸好张牙婆眼急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穿过街道,走入一个青石板铺就的巷子,街市的狂热逐渐转为淡漠,直至寂静。 径直走去,来到一座府邸前。两座栩栩如生的狮子温顺的俯卧着,侧脚踩着绣球。石阶之上鲜红色的大门镶着狮子的金黄色圆环把手,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用镶金的字写着定国侯府,几个字浑然天成,彰显着府邸主人的尊荣权贵。 娉婷不由得身子一僵,不会是那个前世将她买了的定国侯府吧?她脑子里回忆着前世有关定国侯府的记忆,定国侯,是世袭贵族。 曾老太爷曾经是开国功臣,刚建立金国不久,还未来得及享福就病逝了。先皇感念他的功劳,让他们家子孙世承爵位。 如今定国侯府当家的是何廉华,定国侯爷。他的几个兄弟在老侯爷死后不久便分了家。而这几十年来家中无一人中举,只能靠着点祖业维持,已是外强中干。 定国侯爷娶了六个老婆,但只有两个儿子其余的都是庶女。除了一个嫡子外仅有的一个庶子却是个药罐子,其余的庶子都早早的夭折了。如今年纪大的姐儿们嫁了人,定国侯府里只有一个嫡子一个病弱的庶子和一个嫡女、两个庶女。 ------------ 第四章 入府 更新时间:2013-02-03 娉婷正回忆着有关定国侯府的讯息,耳边便传来张牙婆的叮嘱声:“定国侯府,国之栋梁,你们若能被选中进府里当差,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张牙婆说着,不忘打量他们的神色。见那七八个少年面上难掩欣喜。娉婷也已掩饰好心中的慌乱,表现出温顺的样子,眼里闪烁着光芒,只是藏在衣袖里的手冰凉。 一行人已是绕着墙院来到被大树遮掩的小木门前。 张牙婆上前敲门,小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四十多岁的家仆见到她,满脸热情道:“是张牙婆啊,你稍等,我这就唤丁嬷嬷过来。” 张牙婆礼貌的笑道:“有劳小哥了。” 不一会儿那家仆领着位妇人走了过来,这妇人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段匀称,模样清秀,皮肤白皙。一头厚密的黑发绾成双鬓,缠了青绿色绸带,鬓边别了一个翡翠步摇,状如花树,展开大小枝丫,枝上翡翠环各翡翠叶,随步一动,枝摆叶摇,叮当作响。 娉婷眼波流转,妇人正是定南侯府的丁嬷嬷。 丁嬷嬷眼神锐利的向七八个少年和娉婷身上扫过,正好对上娉婷那惊慌的眸子。娉婷赶紧垂下头,两眼看着脚尖。 “姐妹,你可是来了。来瞅瞅我这次带来的孩子,可没一个差的。”张牙婆上前去挽住丁嬷嬷的手,十分热情。 “你张牙婆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丁嬷嬷嘴上这样说着,却是走到七八个少年和娉婷面前,来回的渡着步子,像是买畜生一般,挑肥拣瘦。 娉婷前世有过被人买卖的经历,本以为自己不会见意被人如牲畜般审视,不知为何心中那波涛汹涌的欺辱让她有一股将张牙婆和丁嬷嬷暴打一顿的冲动。 娉婷不停的在心里告诫自己“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 丁嬷嬷将她们来回审视了几篇,心中有了数,挽住张牙婆的胳膊靠着院墙窃窃私语。 两人还不时用圆溜溜的黑眼珠在娉婷和七八个少年之间来回游离着。 丁嬷嬷说完,别有深意的向张牙婆笑了笑,顺手递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给她。 张牙婆,脸上一片窃喜,看得出这次送来的伢仔买了个满意的价钱。 她走到娉婷和七八个少年面前,清了清嗓门,说:“定国侯府是国之栋梁,就算是为奴为仆,也是出类拔萃的。站在我身边的,就是侯爷府的管事,丁嬷嬷!” 娉婷和七八个少年赶紧向丁嬷嬷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 丁嬷嬷的下巴顿时向上扬了扬,轻轻抬了抬手,示意让他们起身。 张牙婆与丁嬷嬷打交道四五年,早知道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她这边嘴上抹了蜜,不去看丁嬷嬷的神情,也知道丁嬷嬷心里乐呵着。 张牙婆理所当然的说:“能进何府的是祖宗积德,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不能进何府的,也不用着急。你们既然跟了我张牙婆,就不会亏了你们。” 那七八个少年,脸色微变,心跳如鼓。不约而同的笔直了身子,脸上露出讨好的神情。 娉婷则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老实的聆听着两位妇人的话语。 丁嬷嬷轻笑了几声,说:“我在定国侯府府也就是个管事,主子们的奴才。要说出类拔萃,也是沾主子的光。” 丁嬷嬷说着朝着娉婷和七八个少年,来回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便伸出素手,朝着娉婷和七八个少年,随意的点兵点将,笑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你、你,你们三个跟我进府吧。” 这三人全是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而且姿色过人,其中就包括娉婷。 那两个小姑娘,被选中已是高兴的抱在一起,一脸欢喜。没有被选中的,如那被霜打的茄子。 娉婷看了看张牙婆,见她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完全不觉得她被选中有任何不妥。完全忘了自己先前说过,娉婷可以自主选择买主的话。 娉婷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刚还对张牙婆抱有希望,现在仔细想也不免气恼自己两世为人还那么天真,世上哪有不爱钱的牙婆?她又不断给自己打气心,这一世是被买进侯府当丫鬟,不是歌姬,一定可以改变命运。 张牙婆和丁嬷嬷两人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后,丁嬷嬷便领着他们三人进了何府。 张牙婆见娉婷自始至终十分温顺,没有丝毫不愿的样子,以为她心下愿意,原有的半分愧疚也就随之消失。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等会就去那家店里把那件水光滑溜的银貂袍子买回来,现在正是换季,说不定降价了呢。 张牙婆心下已经急不可耐,催促着那几个被丁嬷嬷挑剩下来的少年赶紧离开。 定国侯府风景怡人,娉婷却毫无心思欣赏。她一面不断想着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一面脚不停地跟在丁嬷嬷身后。 娉婷看着丁嬷嬷身上的驼色襦裙,裙边、随着她的步伐飘动,她忽然想到自己前世只所以被买入侯府当歌姬,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容貌和自己未曾掩饰的聪慧。 只要她掩饰自己的亮点,安分守己的在侯府做丫鬟,讨得主人欢喜。虽然自己的卖身钱,被张牙婆给吞了,但只要她努力攒钱,说不定还能用自己的月钱为自己赎身。 想到这里娉婷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或许改变命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她整个人放松了些,有了欣赏侯府景致的兴趣。娉婷微微侧目离她们所在的抄手回廊不远处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凉亭。假山脚下是一片桃林,正是春季,开的妖艳。有风吹过,桃花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舞,花香四溢。 抄手回廊的天花板上描绘着绚丽夺目的图画,全镶着金边。脚下的地板光可鉴人,处处透着主人的奢华。 偶尔遇见的几个奴仆丫鬟,见她们过来纷纷向丁嬷嬷福身行礼。丁嬷嬷只是笑笑的应了应。 和娉婷一起入府的两个小姑娘,看着丁嬷嬷的神色里顿时多了些崇拜。 娉婷走在丁嬷嬷身后,偷偷欣赏着满眼的春色,直觉得像是走进了画里。桃花粉红如雨随风飘落,几只麻雀在枝头闹春。 “啊!——啊!”刺耳的大声尖叫,突兀的在娉婷身后响起。 娉婷愕然转身,只见,不知从来的四五只白鸽,正慌乱的扑腾着翅膀,咕咕直叫。 在她身后两个小姑娘吓的脸色煞白,胡乱地挥动着双手,驱赶白鸽。 “那是府里养的家鸽,弄伤了仔细你们的皮!”丁嬷嬷脸色铁青的瞪着两个小姑娘,心想“真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她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乡下出身,不过是在何府当了几十年的奴才而已。 两个小姑娘煞白的脸,顿时羞的快要滴出血来,恭顺的低头道:“是。” 丁嬷嬷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婢女奴仆,正在偷笑、窃窃私语。她想到毕竟是自己买进侯府的丫鬟,传到大太太处,怕是要责难。 丁嬷嬷收敛了些脸上的怒色,压低声音,说:“当奴才的要稳重,这样才不会丢了主子的身份!”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音质厚重,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怒火未消。 那两个小姑娘直觉脊背拔凉拔凉,连连点头称是,不敢再看丁嬷嬷半眼。 丁嬷嬷见状,继续领着她们往前走,四人越走周围越冷清。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进院门的抬头上写着“辛者院”。 这是被屋子围成四四方方的院子,就连广阔的蓝天也被框成四四方方的画框,蓝天上漫步着云卷云舒的白云。 地上散落着的竹叶,其中青色的竹叶错落的覆盖在枯黄的竹叶上,黄色的竹叶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沾染着泥土。 院子里的屋子,青砖砌成,矮矮的屋檐。东西南北各开着两扇门,门上都挂着厚重的门帘。 丁嬷嬷领着三人入院子刚站好,便听见东边的屋子里传来妇人惊恐的尖叫声,让人心下一紧。 “你们三个,乖乖的呆在院中不要随意走动!”丁嬷嬷丢下这句话,大步朝着声音出处走去。她还未来的及掀起门帘,就被一位因惊吓过度而脸色惨白的妇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见鬼了!大白天的一惊一乍!”丁嬷嬷咬牙切齿的冲着那妇人骂了句,眼珠朝三个小姑娘那边瞟了瞟,见娉婷她们好奇的朝这边张望,向那妇人露出警告的神情,示意她管好自己的嘴。 “死!死人了!”那妇人哆嗦着身子,脸色惨白的伸出手指,指向屋子里面,完全没有领悟到丁嬷嬷的警告。 丁嬷嬷白了那妇人一眼,心下骂道:“蠢妇!”掀起门帘,提步走了进去。 娉婷见站在门口的妇人,身材圆润,所有的青丝向后梳个妇人鬓,露出光洁宽广的额头。黑发挽了个鬓,斜斜插着一根玉籫子。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三角眼,眼神惶恐,身子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她嘴里都囔道:“死了、死了…” 娉婷一愣,死人了?不觉中她的双手已紧紧我成了拳头。 站在她身旁的小姑娘,神情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妇人。 没多久,丁嬷嬷掀开门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出悲喜,她淡淡的说:“杨嬷嬷,你去禀告大太太。” 杨嬷嬷抬头看了看丁嬷嬷,神色恍惚的点点头,朝院外走去。 “人有生老病死?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你们三个不要在外面乱嚼舌根,让我知道了小心变哑巴!“丁嬷嬷来到三人前,一副言出必行的样子,让人不敢怠慢。 娉婷心中叹道,”不会这么倒霉吧,进府第一天就触了这么个大霉头。”看丁嬷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屋子里死的应该是个不得宠的奴才。 也只有不得宠的奴才,没有任何依仗,才会这般被人轻贱。 她的想法也只是瞬间闪过,已同那两个小姑娘一样,向丁嬷嬷行礼福身,纷纷应道:“不敢,奴婢听丁嬷嬷的。” ------------ 第五章 跷蹊 更新时间:2013-02-04 丁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说:“随我进来。” 她朝着南边的屋子走了进去,娉婷三人紧跟其后。 这是个三进房,房里的家具简陋。一个炕占了半个房间,上面睡二十多个人都不成问题。几把方凳、一个平头案、还有一个圆角柜,全都是掉了漆、颜色也不搭配、一看就是东拉西凑的放在这儿的。 唯有窗户上贴着的春花,看那颜色应该是今年新贴上去的。 丁嬷嬷端坐在炕上,淡淡笑道:“你们三个既然进了我们侯府,就是侯府的丫鬟。时时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只要你们守规矩,尽心伺候主子自然少不了好处。” 丁嬷嬷顿了顿,见三个小丫鬟都在认真的听自己说话,继续道:“你们暂且先将自我的身世说来与我听。” 娉婷乖巧的向丁嬷嬷福身行礼,将自己早已编好的身世,道来:“奴婢叫娉婷,虚岁十二。从小父母早逝,随着叔父、叔母一起长大。一日强盗来村里洗劫,我慌乱中跳入河中幸得张牙婆所救,才得活。” 丁嬷嬷微笑的点点头,瞧着娉婷的模样、身段、声音,定能讨得大太太的夸奖,嘴角边的笑容更深了。 站在娉婷身旁的两个小丫鬟,听见娉婷婉转如黄鹂般的声音才将神识拉回,其中一个,个头略高的小丫鬟向丁嬷嬷福身行礼道:“奴婢叫红花,虚岁十三,家里穷我又是长子,所以将我卖给张牙婆。” “奴婢阿罗,虚岁十二,和红花姐姐家里一样也是因为穷才被卖给张牙婆。”阿罗说完,看了眼丁嬷嬷,见她脸上略有笑意,才松了口气。 “你们进了定国侯府,名字呢,以后由主子取。不管你们以前怎样,从你们踏进侯府这一刻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侯府的丫鬟。”丁嬷嬷又举了不少例子给眼前这三个小丫鬟洗脑。 正当丁嬷嬷讲的滔滔不绝时,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吵闹声、凄厉的哭喊声,混成一片。 “我出去看看,你们不要出来。”丁嬷嬷说着,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红花爬到四方木桌上,半跪着,掀开窗户向外看去。 “红花姐姐,你看见什么了?”阿罗问着,也爬上平头案,和红花头挨着头朝院子里瞧。 娉婷则落落大方的走到门帘后,掀开一点点门帘,朝外望。 原本就不宽敞的四四方方院子里,来了好些人,一时间显得更加拥挤。原本嘈杂的吵闹声突然被一位女人的哭喊声盖过,似有满腔的冤屈要直诉天际,听得让人撕心裂肺。 丁嬷嬷背对着娉婷身前的门帘站着,不屑的说:“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在这撒野!放泼!” 院子里站着十一二个人,看装束大多是何府人听见是丁嬷嬷的声音收住了声,纷纷看向一脸讥讽的她。 院子里一下静下来,只有一妇人,双肩随着抽泣声耸动。她那不大不小的抽泣声,在突然死寂的院子里,越发悲凄。 那妇人,大约六十多岁。杂夹着白发的青丝挽成一个鬓,用条青布带束着。她穿着灰色的襦裙,身材瘦小,皱纹把脸挤的如葡萄干一般,双眼已是哭的通红。 “丁嬷嬷,把你们家主子叫过来!我们家冬鹅,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了!今天不给个公道!说什么我和我娘也不回去!”站在六十多岁妇人旁一位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戴着褐色瓜皮帽、着深蓝色宽衣腰围大带、五官周正、挑着倒三角形的眉毛、瞪圆双眼,朝丁嬷嬷叉腰站着。 此时站在人群里的杨嬷嬷走到丁嬷嬷身旁,附在耳说起话来。 娉婷家里世代都是行医之人,自从祖上有人去皇宫里当过御医后,便传下祖训,世代不得为皇族贵胄行医。娉婷的父母还在世时,也是学过医术的而且会看口型。 娉婷看着杨嬷嬷附在丁嬷嬷耳边的嘴一张一合,正在说:“大太太说了,把尸体给她家里人,如果不依就叫官差来抓人。” 丁嬷嬷扬了杨细弯的眉毛,对冬鹅的哥哥说:“蒋松,你们如果不哭不闹,就把尸体给你们,让冬鹅入土为安。不然就只有将冬鹅的尸体丢到乱葬岗上,喂狼吃。” 蒋松气的脸色苍白,嘴唇哆嗦,语不成句的说:“你们欺人太甚,我妹妹无缘无故的死了。你们不但不供出凶手,还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处!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凶手?”丁嬷嬷斜眼看了看杨嬷嬷又说,“你告诉她们,冬鹅是怎么死的。” 杨嬷嬷看了一眼丁嬷嬷,心下骂道“冬鹅是怎么死的?难道说是被主子逼死的?这种缺德的事竟让自己来,她倒好!站在一边看戏!真是个该千刀万剐的!” 如果是换做以前,杨嬷嬷会豪不犹豫的把丁嬷嬷给她的“皮球”巧妙的踢回去,打打太极谁不会。但是现在她有求丁嬷嬷,也只能顺从。 杨嬷嬷,又望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蒋松和他的母亲,转而神色凄然的说:“冬鹅这几日身体不太好,差了大夫来瞧,说是不治之症。大太太本要通知你们来接人,没想到冬鹅竟等不及见你们最后一面。” 杨嬷嬷说着,竟有泪珠从眼角滑落,说的情真意切。 “什么!我妹妹得了不治之症?”冬鹅的哥哥脸色铁青,怒呵道,“你个贼婆子,乱说一通!我妹妹昨日才告诉我说,攒够了赎身钱,这月底就能赎身出府。怎么会突然得病?定是有人害死了我妹妹!” 冬鹅的母亲,老泪纵横,忍不住嚎哭起来。泪水沿着脸上深深的沟壑,滚滚直落。 “冬鹅早就被你们买进侯府!她是侯府养的奴才!就算她有了赎身钱也要看主子们愿不愿意!”丁嬷嬷刀锋般的眼神盯着冬鹅那六十多岁的母亲,丝毫不为她丧女的悲痛所动容。 “大太太不愿我妹妹赎身?”冬鹅的哥哥惊讶,他可听妹妹说只等银子凑齐了就可以赎身出府。 “是啊!冬鹅确实是病死的,这侯府的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丁嬷嬷说着又像侯府的几个奴仆望了望。 站在一旁的何府家仆在丁嬷嬷暗示的眼神中,纷纷点头附和。 “不会!不会!你们在撒谎!”冬鹅的母亲极力为自己死去的女儿辩解,“我的女儿一项身体硬朗,府里的人都是清楚的。” “没听过病来如山倒?”丁嬷嬷全是嘲讽之意。 丁嬷嬷见冬鹅的哥哥面色有些质动摇,走过去放软声音道:“你母亲年迈,你妹妹刚去世自然是接受不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要及早把你妹妹入土安葬,免得别人看笑话。再说你还没有娶老婆,大太太那天还说你为人老实要选个到年纪的丫鬟嫁给你…” 冬鹅的哥哥原本还有些质疑丁嬷嬷和杨嬷嬷的话,见众人说法一致,心下有了动摇。现在又听到大太太愿意将府里的丫鬟配给他当老婆,他家里穷娶媳妇不容易,生怕再闹下去,让大太太打消了这个念头,误了他的婚事。 蒋松赶紧差了自己带来的人,拿个草席将冬鹅的尸体卷起来。他自己扶着哭的撕心裂肺的老母离开何府。 娉婷站在门帘后,颦眉,冬鹅?前世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么个人,想想也难怪,当初一进府就被当做歌姬培养,这些个丫鬟婆子又多,自己也不可能都认识。 娉婷正要转身,无意间,睥见卷在草席中冬鹅的一只无血色的素手,五个如小贝壳的指甲均是金黄色。 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双手藏在袖中握成拳头,冬鹅的指甲全是金黄色,那色泽绝不是丹寇!而是金箔毒! 这种毒药常被人用来暗杀,死时痛不欲生,死后看上去却只有指甲会留有金黄色,其余的地方皆不像中毒而死。 娉婷手脚冰凉,不是说小丫鬟是病死的吗?一个不受宠的丫鬟到底犯了什么错要毒死她?如果是主子,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将她打杀或是卖了。用不着这样人不知鬼不觉的下毒。难道不是主子所为? 娉婷正思虑着,突然耳边传来男子的哭喊声,娉婷寻声望去。只见蒋松将他的母亲抱在怀里,大声哭喊“母亲!母亲!――” 想必是冬鹅的老母,见到女儿的尸首,心中太过悲痛,昏倒在地。如果换做是自己怕是死了只有直接丢乱葬岗喂狼了,不再有人看她半眼。 “丁嬷嬷来了!”阿罗低低地唤了声。 娉婷这才理了理神色,放下门帘,挨着红花、阿罗,站到丁嬷嬷离开时自己所站的位置。 丁嬷嬷掀开门帘,见三个小丫鬟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又瞧了一眼原本放在左边的矮凳,现在已经放在平头案前,眼里闪过烦躁。 “院子里的话都听到了?”丁嬷嬷见她们脸色惊恐,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自然是怕死人的。 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用怕,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尽心服侍主子,自然不会亏了你们。” 娉婷、红花、阿罗,恭顺的应道:“是。” 院子里已经沉静下来,娉婷听见背后有撩门帘的声音和脚步声传来。 就见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大约十五岁,走了进来。浓黑的青丝梳了个双螺鬓,一边别有灵芝样的琥珀攥子,一边是桃花样式的绢花。身穿一件桃红色的短袄下着米白色的百褶群,园脸,柳眉、杏眼,看上去很是可爱。 她手里拿着个土黄色包袱,向丁嬷嬷微微福身,道“丁嬷嬷,这是三个小丫鬟的衣裳。” “灵芝,你怎么亲自送来了?可是大太太要你传话?”丁嬷嬷见她进来,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包袱,笑的十分可亲。 “我送大太太选的花样子去锦绣阁,顺带就给你捎过来了。”灵芝说着,看向娉婷、红花、阿罗,笑盈盈的说,“她们就是才入府的小丫鬟吧?” “是啊,”丁嬷嬷瞪了一样娉婷、红花、阿罗,嗔道,“几个呆头呆脑的!还不向灵芝行礼?她可是大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 “灵芝姐姐安好。”娉婷、红花、阿罗,恭敬的向灵芝俯身行礼。 “好、好、好,”灵芝笑着应着,微弯身子,伸手扶她们三个时,娉婷闻到她身上的桃花香。 灵芝见她们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眉目都未张开却都是眉清目秀,含苞未放的青嫩模样。特别是娉婷小小年纪已经展露美人之姿,一双眼更是清澈如高山皓雪,让人看了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灵芝面露羡慕之色,说:“看见你们三个,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傻丫头,敢在我面前称老,你都老了,我这个婆子怎么办?”丁嬷嬷嘴上怨着,眼里全是笑意。 灵芝掩嘴轻笑,道:“我来时,遇见蒋松搀扶着她母亲,还有几个家丁拿草席卷着什么被,几个家丁簇拥着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丁嬷嬷想到灵芝刚从绣房出来,自然是不知道冬鹅的事。她将包袱给红花,道:“你们三个赶紧换上,随我去见大太太。” 丁嬷嬷说着,拉住灵芝的手将她引导一旁的矮凳上坐下,两人用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窃窃私语。 娉婷接过红花给她的一件翠绿色襦裙,上面绣着小花的暗纹。她脱下身上五颜六色的水田衣,利索的换上。 她正在仔细理衣裙,耳边传来灵芝的惊愕声:“啊?” 娉婷、红花、阿罗,抬头看见灵芝一脸的震惊,慌觉自己失态,赶紧用手捂住嘴。 丁嬷嬷见三个小丫鬟都已换好衣裙,好奇的看着灵芝。她呵道:“你们杵在那里作甚?” 娉婷、红花、阿罗,纷纷恭谨的垂下头。 丁嬷嬷起身对灵芝柔声笑道,“走吧,我们也要领着她们去见大太太。” 灵芝毕竟是服侍大太太的人,已经从震惊中缓和过来。脸上露出清丽的笑容道:“新入府的 丫鬟一向是您做主分配的,怎么今个要烦劳大太太?” 丁嬷嬷看着三个小丫鬟狡黠的笑了笑,道:“自然是大太太的意思,大太太不说我们做奴才的当然也不能问。只要尽心服侍主子就是,那些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该操心的事儿。” 娉婷听出丁嬷嬷话里有话,她是在暗示灵芝不要多管闲事。这闲事是指什么呢?是指冬鹅的死隐藏着见不得光的事,还是指大太太要亲自安置她们三个小丫鬟的事? 想到这些,娉婷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前世她一眼就被侯爷在张牙婆那里看重,直接入府当了歌姬。这一次,却是先见的大太太,兴许是做别的安排。 灵芝清脆的笑了几声,道:“丁嬷嬷最是懂大夫的心思,自然不用想我们这些人战战兢兢的要猜测主子的心思,生怕伺候的不周到。我还要去找厨房的张嬷嬷,让她们多做几道点心。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娉婷见灵芝说完,便起身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她心下道“这灵芝也不是个简单的,她表面上是在奉承丁嬷嬷实则是回击丁嬷嬷不如她尽心服侍主子,她丁嬷嬷再本事怎么可能事事知道主子们的心思?丫鬟婆子已是如此,能镇得住她们的主子还不知道怎样的厉害。看来这侯府也就是个豺狼窝啊。” ------------ 第六章 分配 更新时间:2013-02-05 娉婷目测着定国侯府,占地大约有四十来亩。北边是翠云馆,中间是广博堂,南边是慧琳院。慧琳院后门有一通往外河引水成湖的闸口,过了闸口,是个有二十来间屋子的小院,叫明珠斋,明珠斋的东边,就是定国侯府的后花园了。 而娉婷所在辛者院则在后花园的西南角。 娉婷、红花、阿罗,随着丁嬷嬷出了辛者院,穿过连着辛者院和翠云馆回廊,很快到了翠云馆。 进门的时候,她们遇到许嬷嬷正带着四、五个丫鬟婆子朝外走。 许嬷嬷是大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协理大太太管着内宅的钱物和人事。丁嬷嬷则协理大太太管着内宅的日常琐事。 丁嬷嬷热情地喊了一声“许嬷嬷,您这是要到那里去?” 娉婷、红花、阿罗,则上前给许嬷嬷恭敬的行礼:“见过许嬷嬷。” 许嬷嬷四十几岁,长得珠圆玉润,虽然是大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但见人就是一脸的笑,定国侯府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愿意亲近她。 许嬷嬷笑着向丁嬷嬷、娉婷、红花、阿罗笑道:“大太太人,让我请侯爷过来。” “找侯爷来?可是为了选人的事?”丁嬷嬷愕然。 许嬷嬷笑道:“大太太有事要和侯爷商量。” 丁嬷嬷听着,心里更加好奇,还想再问。 侯府的事一向是大太太做主,能找侯爷商量的事,要么是侯府之外的事,要么就是侯府小姐少爷们的事。 许嬷嬷已经和三个小丫鬟聊起来:“你们进去只管大声回话,大太太自会喜欢。” 娉婷、红花、阿罗,恭顺的回道:“谢许嬷嬷指教。” 两一个是奉命来见大太太,一个是大太太之命去当差,都不敢多做停留,寒暄了几句,各自散了。 丁嬷嬷领着娉婷、红花、阿罗,去了大太太日常居坐宴息的一楼东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禀了大太太!” 她转身上了楼,厅堂里只剩下三个小丫鬟。 娉婷不由打量起屋子的布置来。 正面黑漆三围罗汉床上铺着豹纹褡子,床上小几摆着掐丝珐琅的文王鼎、香盒。两旁的高几上摆着翡翠为叶玉石为枝的万年青石料盆景,玻璃槅扇前一滑太师椅上搭着石青底金钱蟒的椅袱,脚下的地砖光鉴如镜,绰绰映着人影…… 这屋子的摆设与她前世的记忆中一样。同样的华丽中透漏着冰冷,这样的冰冷让前世的她自惭形秽。不知为何,如今却能让她心绪逐渐平静如水。 阿罗看小丫鬟们都退到了门外,屋里只留下娉婷、红花和自己。阿罗不由上前几步,低声道:“我娘说丫鬟去那里伺候主子,都是得力的嬷嬷说了算!”说着,眼睛又朝着楼梯口和门口瞄了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应该是要把我们分给得宠的主子身边当差。” 红花秀眉一皱,憋了憋嘴,斜眼看了看阿罗、娉婷,瘦小的身板,又看看自己高高耸起的胸脯,下巴骄傲的向上扬起。 红花被卖给张牙婆前,在县知府当差的张婶娘,没少给她说过当丫鬟的头头道道。阿罗知道的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好的差事都是要百里挑一的。阿罗这样挑明的说出来是没有脑子么?红花白了阿罗一眼。 阿罗感受到红花眼里的轻视,冷哼了一声。她扯了扯站在一旁的娉婷的衣角,笑道:“娉婷,我们三个就你最好看!不像有些人。” “有些人怎么了!”红花狭长的眼睛锐利的看着阿罗。 娉婷心里正思量着等一下怎么办回答大太太的话,等一下侯爷过来她又该怎么应付。站在她一左一右的两个小丫鬟吵得她心烦。 娉婷压低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红花见娉婷一副谨慎的样子,神情高傲的还想说些什么。楼梯那边已经传来脚踏楼板的声、衣裙摩擦身、琅嬛玉佩叮当作响声,混合在一起。 娉婷、红花、阿罗,立即神色肃然的站在那里。 娉婷虽然在心里暗自打算着,但身体却像一根紧绷着的弦,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一会,她就闻到有淡淡的檀香,大太太常年礼佛,身上总有一股檀香味…… 接着,就看见帘子一晃,一个穿着茜红色直立对襟无袖比甲,内着立领小袄的少女扶着个举止身材高挑的端庄妇人走了进来。 她们后面鱼贯着跟了七、八个丫鬟婆子,那丁嬷嬷也在期间。 “奴婢拜见大太太。”娉婷、红花、阿罗,恭敬的向她俯身行礼。 “起来吧。”大太太笑容亲切温和,“你们三个可有人会识字?” “回大太太的话,奴婢的婶娘大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曾经有机会跟着主子识字。她教了我几个。”红花低眉顺目的说,“我还会刺绣。”她语气带着急切,讨好的朝着大太太笑着。 “可有带样子过来?”大太太盈盈地望着她,好像很欣赏她的样子。 大太太接过身边穿鹅黄色比甲丫鬟手中从红花那里得来的字帖和帕子,笑容里就添了几份满意。 接下来,大太太又询问了红花家里的情况,诸如家里有几口人、排行老几、家里靠什么营生,等等。 红花正在认真一一作答时,门外传来守门丫鬟刻意拔尖的声音:“侯爷!您来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走进来一位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略有些发福,戴黑色四方平定巾,身穿暗蓝色绸缎,大襟袍,衣袍上蝠捧寿纹。一双眸子显得有些意懒,双手负在背后,大步走了进来。 娉婷身子一僵,定国侯爷。前世就是这个人,让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他把她调教成歌姬后又阴差阳错的入宫选秀。 大太太和屋里的丫鬟婆子,纷纷屈膝向他行礼。 侯爷上前虚扶了一把大太太,两人在炕上的矮桌旁一左一右的坐着。 有丫鬟给大太太和侯爷上茶。 “侯爷,她们是从张牙婆那里买来的小丫鬟,您看看。”大太太说着将红花的字帖和帕子递给侯爷看,“这字、女红,怎样?” 侯爷眉毛轻挑,出生卑贱的女子极少有能识字的,更不要说会写字了。他拿着字帖,仔细看了会儿,脸上看不出悲喜。他的眼神在红花、阿罗、娉婷,身上游离了一会儿,便停在娉婷身上。 娉婷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垂眉顺目,手心渗出汗来。 “红花。”大太太朝着红花笑了笑。 红花立即向大太太俯身行礼,道:“是。” “你刚才说,你父亲是个老秀才?”大太太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侯爷闻言这才把目光移到红花身上,模样、身段,是个娇俏的但却难逃庸俗。这样的货色怡红院里的姐儿们一堆一堆的,他要的是尤物中的极品——天生媚骨! “回大太太、侯爷,我父亲在世时是个秀才。以前家里靠父亲当教书先生糊口,自从他病逝后,我母亲一人实难支撑我和弟弟妹妹们的生活,这才把我卖给张牙婆。”红花说着眼里已有泪光闪烁。 “侯爷,你看呢?”大太太怜惜的看着红花,又道,“既然你进了定国侯府,只要你不忤逆主子,自然不会亏了你。” “夫人眼光一向独到,你做主就是了。”侯爷拿起青花瓷茶杯,咀了小口茶。 “那我就做主把她先交个焦嬷嬷了?”大太太笑盈盈的看向侯爷。 侯爷点点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谢侯爷、大太太。”红花俯身行礼。 阿罗听见只是将红花交给了一个嬷嬷,心想“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红花丈着有些姿色变在到处显摆,活该跟粗使婆子干些下贱活。”想到这些,阿罗心里便有了兴灾落货的快意。 娉婷心里忐忑不安,要知道焦嬷嬷以前是皇宫里有名的歌姬,后到了出宫的年纪被定国侯府聘请来做管事嬷嬷,专门负责侯府的歌姬调教。 在金朝,贵族喜欢互赠歌姬,以显大方富有。培养一个出色的歌姬,除去对舞蹈、音乐的天赋不说,就是后天的培养也不是一般的银钱数目能够满足得了的。送一个歌姬比直接送黄金更能显示赠者的富有大方。 不知是那位圣人说过,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也有贤人说过,男人的本性就是好色。金朝,表面上繁荣昌盛,实则腐朽不堪。普通的歌姬被视作玩物,出色地歌姬往往带着原本主人的目的接近新的主人。 娉婷以前在定国侯府当歌姬时,没有见过红花。现在红花被选中当歌姬,自己是不是就能幸免?她的不免在心中暗暗祈祷。 大太太笑着点点头,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太太的话,奴婢叫红花。”红花恭敬的低着头。 “红花?亏你父亲是个秀才,怎么给你取这么俗的名字?”大太太话音一落,站在一旁的丫鬟婆子们已是掩嘴偷笑。 红花羞涩的下巴快要贴到锁骨前。 “就叫媚娘吧!”大太太看向立在一边穿粉色比甲的丫鬟道,“如柳,你先带她去门口候着。” 如柳,身段苗条,缓步走到大太太前行礼应诺,带着媚娘出去。 大太太看向娉婷,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大太太的话,奴婢叫娉婷,虚岁十二。”娉婷俯身行礼,瘦小的身子紧张的不住颤抖。 侯爷见她发抖的样子,不免皱眉,道“抬起头来看看。” 娉婷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眸子里全是惧意。她不等侯爷、大太太,发话已是跪倒在在地,结巴的道:“奴——婢、婢,没、没——见、过,世、世面、面。望、望侯、爷、大——、大太、太太、给、给、奴——婢、婢、按、按排一、一、个、差、、差事,千、千、万,不、不、不要赶、赶奴、奴、婢出、出府。” 娉婷垂着头,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她耳边已传来,丫鬟婆子们忍不住的轻笑声。 侯爷脸上看不出悲喜,眸子里闪过失望的神色。他自小就在名望贵族里长大,对女子自有独到的眼光。娉婷虽只有十一岁的年纪,但是已初绽露出的美人之姿。只可惜,是个结巴。 大太太与侯爷几十年的夫妻,一眼就能猜出他的心思。她嘴角微微翘起,笑道:“你没做错事,为什么怕被赶出府?难道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定国侯府的事?” “没、没有!没、没、没有!娉婷不停地磕头,额头落在地板上发出“嘭!嘭!——”的响声,没有多久额头上已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丁嬷嬷见娉婷刚刚明明说话还顺溜着,怎么一见了侯爷、大太太,就结巴了?大太太要知道自己买了个结巴进侯府,还不知道要怎么责难自己。 丁嬷嬷额头已渗出点点汗珠,俯身向大太太、侯爷行礼,急急解释道:“奴婢禀侯爷、大太太,娉婷平时说话很顺溜的。这会儿,她定是见了侯爷、大太太,太过紧张才这样的。” 丁嬷嬷瞅了娉婷一眼,示意她向侯爷、大太太说明。 娉婷心虚的看了一眼侯爷、大太太后将头垂的更低,身子像筛糠一样抖得厉害,让人看了以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 第七章 结巴 更新时间:2013-02-06 侯爷眉头一皱,只是见了自己就结巴了。到时候进宫选秀,见了皇帝、皇太后、皇后,岂不是要晕死过去?他看向娉婷的神情顿时添了厌烦之色。还是观察些时日再说,他可不想浪费大把银子在一个结巴身上。 “好了!”大太太皱眉,嗔道,“我和侯爷自有论断!看这孩子也算是个实心眼的,侯爷不如就让她去大厨房那里,还差个粗使丫鬟…” 侯爷眉头一拧,去灶上当粗使丫鬟,就算不结巴了,只怕也是满手老茧。再好的尤物胚子也要白白浪费了。他起身道:“十娘那里不是缺个小丫鬟吗?我还有事…。”他说着已是向屋子外面走去。 丫鬟婆子们均屈膝向他行礼,大太太应诺,亲自送侯爷出了屋,这才回到炕上的矮桌旁重新端坐好。她脸上已露出不耐之色,心中疑惑,他什么时候关心起十娘房里的事了? “就按侯爷的意思娉婷去十娘那里,名字还算雅致,就不改了。”大太太揉了揉额头,看了阿罗一眼道:“灶上还缺个小丫鬟,你就去那吧。赐名玉珠。” 阿罗立即俯身谢恩,她没想到大太太随便的就打发了她,先前准备的说辞,全无用武之地。想到自己被分到厨房当粗使丫鬟,心里凉了半截。 大太太差人将娉婷、媚娘、玉珠,送往各自被分配的地方。送娉婷的正是办事回来的灵芝,她得知娉婷被送去十娘那里,只是抿嘴朝娉婷笑了笑。 一路上灵芝如数家珍似的像娉婷介绍定国侯府的布置,那些园子、楼阁、庭院,何时修建、何时翻修过,住着什么人。她说的这些与娉婷前世一样,十娘住在后花园的北角芳菲阁里,有两座楼。东边住着十娘,西边住着十二娘。 十娘的生母朱姨娘和十二娘的生母赵姨娘斗了大半辈子,最后两位都被最后嫁进来的鲁姨娘给收拾了……十娘想起来就让丫鬟,往种在后院东边的花圃上浇粪,只要有东风便会有臭味飘到十娘的屋子里,让人恶臭难闻。 此时恰巧又逢东风起,十二娘心里不爽,叫人往东边的花圃上浇粪。十娘一直忍让,有臭味飘来也只是让人紧闭窗门,并不与她相争。她忍得了,带着娉婷过来的灵芝可忍不了。 灵芝正坐在十娘的屋里与十娘闲聊了几句准备去大太太那里回信。一阵让人恶臭欲呕的味道顿时充满了整个屋子。 灵芝下意识的掏出绣帕,捂住鼻子。她皱眉道:“十小姐,你这里怎么突然变的恶臭?” 不等十娘吩咐,她手下的丫鬟婆子于已是手脚麻利的紧闭门窗。 娉婷见丫鬟婆子们的闻到臭味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来这的事也不是一两回了。 十娘歉意的看向灵芝,又差了大丫鬟琉璃熏上香。 “十小姐,是不是茅房堵了?”灵芝本来只是觉得屋子里恶臭,这熏香和臭味混在一起,呛的她连打还几个喷嚏。 十娘的二等丫鬟绘心忙上前给她拍背,关切的问道:“灵芝姐姐,你没事吧?” 灵芝刚打完喷嚏,满脸通红,吸了吸鼻子、用绣帕擦了擦打喷嚏时溢出来的泪水,道:“我看这熏香也不是个事!得赶紧找到是哪里发臭。” 站在灵芝身旁的绘心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十娘,一咬唇,话像竹筒倒豆子般,又急又快的想要全说了出来,生怕她说慢了就会被人打断似的,“灵芝姐姐,你有所不知。我本是个奴婢不该说主子的坏话,可是十二小姐她欺负我们家小姐欺负到头上来了…” 不等她说完,十娘厉声呵斥:“绘心!” “十小姐,你就让奴婢说了吧!您受这样的委屈,我这个当奴婢的也算是白当了。”绘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鼻子上两片水汪汪的亮晶晶。 十娘向站在一旁的两个粗使婆子甩了个眼风。 那两个粗使婆子立即心领神会的,每人挟持住绘心的一边胳膊,将她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灵芝见这阵势,心下已是明白这事和十二娘有关,既然十娘自己都无所谓她也没有闲情去管两个庶小姐之间鸡毛蒜皮的事。 “奴婢还要去给大太太回话,就不多留了。”灵芝向十娘俯身行礼。 十娘也不留她,灵芝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变的凝重起来,丫鬟们都小心的垂首站在那里。 娉婷用余光看了眼十娘,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苗条,肌肤白皙、细长的瓜子脸、一双大大的眼睛、睫毛长而浓密,整个人看上端庄而秀丽。 门帘挑起,进来一个婆子。四十多岁,个子高,看上去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个干活的好手。身穿土黄色襦裙,走起路来也不想一般妇人那样缓缓而行,走过娉婷身边竟感觉有风扫面。 那婆子走到十娘面前,俯身行礼道:“十小姐,绘心那丫头怎么处置?” 十娘紧绷着脸,冷冷嗔道:“带进来。” 婆子应诺,转身叫另外一个婆子将绘心带了进来。 绘心一进屋,径直跪在她面前,眼泪婆娑道:“十小姐,您不要生奴婢的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啪!”地一声,十娘的手掌就拍在了一旁的炕桌上。“你们有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吗!”目光如出鞘宝剑一样的锋利,表情如寒冰一样冷。 十娘话里说的你们而不是单单指绘心一人。 丫鬟婆子们心里“噗通”一下慌了起来,忙解释道:“奴,奴婢……” “你们还不服气!”十娘面容冷肃地望着她们,很突兀打断了她的话,说出了一句欲加之词。 话音未落,屋里的丫鬟婆子已是跪在地上。 “没有,没有……”十娘从未发过这样的雷霆之威,丫鬟婆子们心里很是慌乱,隐隐又觉得自己做的不错,更有委屈和不甘,娉婷则是很无辜,“十小姐……” 十娘却没有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你们可知道大太太为何要突然送来那么多绸缎、头面首饰,频频让我和嫡小姐、十二娘参加宴请?你们可知道我的生母三姨娘为何从不与我在众人面前亲近?你们可知道五姨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小产了?你们可知道侯爷怎样看待五位姨娘?你们可知道侯府里这么多小姐,为何还要四处找人参加明年的进宫选秀?”她连珠炮似的提问,个个都不是一言两语能回答上来的,大家不由浑身冒冷汗,脑子里一片混乱,偏偏十娘又骤然地拔高了声音,“你们可知道?” 她们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砸得头昏脑胀,目光茫然地望着十娘,本能地摇头:“奴婢不知道!” 娉婷则是万分庆幸,好在她扮结巴顺利的成了十娘的丫鬟,而不是向前世那样先是成了定国侯府的歌姬,后进宫选妃。 “不知道!”十娘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失望,“不知道,你们就当你们的家,做我的主!” 疲惫和失望,像针一样刺透了丫鬟婆子们的心――十娘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偶尔她们这些丫鬟婆子意见相左,十娘虽然什么也不说,却会默许屋里的丫鬟婆子照着头等丫鬟清华的意思去做…… 她们一直都是这样行事的,不、不、不,十娘并不是她们想的那样软弱、糊涂,十娘只是想看看她们到底放肆到什么程度。绘心的事不过是个由头,十娘在这儿等着和她们算账呢! “十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丫鬟婆子们语气里透着绝望和哀求。 娉婷跪在穿粉色小袄的丫鬟身后,前世只是远远的看见过十娘,府里的人都说她是个性格孤僻,是懦弱的庶女。现在看这架势,眼神凌冽,气场强悍,想那大太太也不过如此。 大太太见多识广,执掌侯府多年。十娘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就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了。 十娘目光锐利的扫过跪满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前路崎岖,未来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凭息一个人,是不可能走那么远,必须有几个自己的得力援手。三姨娘娘家的人,能力有限,她的父亲侯爷更是指望不上。而侯府诸人,真正有能力的早就各房揽了过去,剩下的多是平庸之辈。 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身边这几个丫鬟婆子。偏偏这些丫鬟婆子们虽然处处维护着她,却都不齐心,力不往一处使,犹如一盘散沙。 这些丫鬟婆子就只有清华是自小就陪着十娘长大,其余的都是她的生母三姨娘选来的人,除了今天送来的小丫鬟娉婷是大太太送过来的人。 平日里这些奴才们看十娘不怎么管事,越发擅作主张。 认真说起来,绘心将十二娘差人起东风时,往东边院墙的花圃上浇粪,让十娘屋子发臭的事。她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不予理会在她眼里――她和十二娘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十娘当初之所以言明不能将事情说出去,也是想看看这群丫鬟婆子们的口风紧不紧。只要,不要越过她的底线,她乐得睁只眼闭只眼让家里的气氛活泼些,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些。 尽管她多次言明不可将十二娘让她屋子里发臭的事说出去,绘心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不说,还当着自己的面自作主张在灵芝面前说。虽然是真心维护她,却坏在这个目中无主、自作主张上了……正好给了她手下的丫鬟婆子一个发难的机会,顺带杀鸡儆猴,让刚来的小丫鬟长长记性。 要她们长记性,不下狠手是不行的! 十娘望着丫鬟婆子头上晶莹的汗珠,觉得差不多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去:“都起来吧。” 丫鬟婆子们望着那双素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你们都是侯府的老人了,又是三姨娘送来的人。你们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可我没想到你们今天竟一起犯糊涂。”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让丫鬟婆子惶恐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小姐,是奴婢们错了!”刚才的雷霆,现在的雨露,两相比较,感触更深。她们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现在的平静。 “那你们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发脾气?” 丫鬟婆子们听着一怔,沉默半晌。 娉婷知道她们被十娘的骤然发难震慑住,一时失了灵性,只知道一味的认错了。自己是大太太送来的人,最是容易被她们排挤,只有得到了主子的庇护才能过的好些。 娉婷表情恭敬地凝望着十娘答非所问的道:“奴婢日后定留意那些丫鬟婆子的动向,遇事必先与主子回禀,绝不擅作主张,谨记奴婢的身份。” 十娘惊愕,她原看着被自己震慑住的丫鬟婆子还想着怎么循循诱导,让她们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错。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刚进府的小丫鬟,轻松而准确的说了出来。 那些丫鬟婆子听见娉婷那清脆犹如黄鹂鸟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字字值敲心扉,犹如暮鼓晨钟,让她们恍然大悟,又惊愕不已。 娉婷和灵芝还未到十娘屋子里来时,就有风声说,这次大太太差人送来的小丫鬟虽然长的水灵却是个活脱脱的结巴。 大家都是聪明人,见娉婷虽然只有十岁,眉目还没有长开,但已经初露美人姿色。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般,让人看了眼后就转移不了视线。 再想到侯府的国色馆立刻就明白过来,那个有自尊的女子愿意当一个日夜被人压的歌姬?她们又想到自己竟没有一个刚入府的小丫鬟聪慧,不免有些不自在。 ------------ 第八章 新人 更新时间:2013-02-07 十娘赞许的看了眼娉婷,笑道:“你们可明白?” “十小姐,奴婢们明白了。”她们个个都是满头是汗,“奴婢们以后遇事一定沉住气,遇事先和您商量,谨记奴婢的身份。” 十娘点头,笑道:“我以后遇到事也一定沉住气,有事和你们商量。” “不,不,不。”丫鬟婆子们面有愧色,“奴婢们哪有十小姐聪明!”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十娘笑着,就把当初丫鬟婆子们怎样照顾她,又怎样冒着风险去和侯府里别个姐儿哥儿们的丫鬟婆子周旋,来来往往的事一一道来,“你们说,没有你们,我可怎么办?”把丫鬟婆子说得满脸绯红,很不好意思:“那也是十小姐待人宽厚,一点点的小事都记在心上。”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虽然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温馨,可丫鬟婆子们看十娘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认真。 十娘还有很多困难要面对,所以必须保持身后固若金汤。 她看了眼娉婷低眉顺目的站在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奴婢叫娉婷,清平县人。”娉婷声音悦耳。 十娘也不多问,叫清华按排她,便让众人退下,独留下了绘心。 清华正是先前跪在她前面那个穿粉色背子的丫鬟,唇红齿白,清丽脱俗,恬然纯美,有着惊人的丽色。特别是眉毛又细又值,没有刻意的修过,却十分匀称。眼睛长媚,散发着荡漾水泽,宛如一泓深泉。 一般小姐们身边都会有一两个姿色好的贴身丫鬟留着陪嫁,给未来的姑爷当通房。以色侍人,不得善终,这个道理没有人比前世艳压六宫的娉婷更清楚。 娉婷看向清华的神色不免添了些怜惜,即是可怜清华更是怜惜自己。 刚刚娉婷在十娘前的表现让清华诧异,她可以百分之两百的肯定,娉婷绝不可能因紧张害怕而变得结巴。刚刚十娘发威时的震慑,莫说是她就连在侯府当差几十年的两个婆子都被吓得只有变二傻的份,要知道那两个婆子可是杀过人的。 对于敢在侯爷、大太太前装结巴的人,定国侯府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一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娉婷回答十娘的话时,那股机灵劲也是让她欣赏的。 清华见娉婷看她的神色里除了恭敬还杂夹着什么?慢着!那是怜惜的眼神,她一个刚入府的小丫鬟竟然在怜惜自己? 此时已是月上枝头,娉婷站走廊上的大红灯笼下,暖暖的光晕勾勒出她娇小的身影。不过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怎么就让看不懂,明明站在眼前,却又像是遥不可及。 清华挥去脑子里让她心乱的想法,嘴角轻轻扬起,道:“娉婷你是我们房里的小丫鬟,你和清韵、清铃,同住在一楼的东侧屋子里。” 娉婷应诺。 清华说着领娉婷去了一楼,东边的屋子。这是个单间,房间不大但用物俱全。清一色的黑色家具,炕上放着三床折叠整齐的被褥,大炕旁放了个画着美人图的屏风。 清华进屋后在炕上做下,看着站在一旁低眉顺目的娉婷,微微笑道:“我们都是当丫鬟的,主子不在,你不用这么拘着。”她伸出白嫩的素手朝娉婷招了招,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过来这边坐。” 娉婷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挨着清华坐下来,只是屁股下的炕头又冷又硬。 “咋们十小姐,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做奴才的只有主子日子好了,我们才有口饭吃,不被人踩…”清华拉住娉婷软弱无骨的小手,语气温和,像是拉家常一样将十娘屋里的规矩、侯府的大致人物关系、礼数、娉婷以后的差事,七七八八的说了出来。 娉婷乖巧的听着,清华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好,不免心生好感。 两人说着不觉时间过去,只是屁股下的原来冰冷的炕逐渐变得暖和起来,这股暖意混着清华温和的声音让娉婷单薄的身子周身舒服。 “清华姐姐!”一个身穿翠绿色小袄,梳着双螺鬓的小丫鬟,长着苹果脸,眼睛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向她福身行礼道,“屋里各处的炕都烧好了。” 清华抿起身问道:“清铃呢?” “她还在烧水。”小丫鬟说着已是坐在清华身旁,挽着她的胳膊,娇嗔道,“清华姐姐,我的被褥也想换,都睡了好几年了。” “等你那天升了二等丫鬟,我一定给你换。”清华笑着拍了拍清韵扶住子自己胳膊的手又道,“你这样每天偷懒的,我再给你换被褥,你姐姐润珠知道了也会怪我没有管好你。” 清韵听了,撇了撇嘴,嘟哝道:“我姐天天在大太太身边当差你不说,她怎么会不知道。” 娉婷眉头微微一扬,原来是有后台的。大太太身边的耳目无非就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不说她们这些卑微的丫鬟了,就算是十娘怕是也不敢轻易得罪大太太的人。就如皇帝娘娘身边的公公在那些不得宠的妃子前也是有故作清高的。 “你想当一辈子粗使丫鬟不成?”清华说着看了眼向垂眉顺目的娉婷,又笑道,“你不要等娉婷升了二等丫鬟,你还是和现在一样。” 清韵斜了一眼娉婷笑道:“怎么可能?不换就不换!”她指着放在炕上靠东侧墙角的全新将紫色绸面被褥,“那我就委屈些用娉婷的被褥好了,我的给她。” “姐姐喜欢就拿去,我自小家里穷,有的盖就行。”娉婷一脸诚恳的看向清韵。 清华笑脸盈盈的对娉婷道:“你是个好姑娘。”又看向不以为然的清韵,“你把娉婷的新被褥占了,以后可要对她好些。” “别人对我好,我自是会对她好的。我是什么人,清华姐姐你还不知道吗?”清韵说着转身,将放在炕中间全新的酱紫色被褥搬到中间,又把原本放在东墙角七成新的暗绿色被褥放到了东边墙角。 清华心下微微叹气,见娉婷温顺乖巧,心下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清华姐姐,是来送娉婷妹妹过来的吧!”不一会儿就进来个梳着双丫鬓,别着几朵桃花样式的绢花。五官端正,带着几分灵秀。 “是啊,你们三个以后可要好好相处。”清华见她进来,脸上又有了笑意。 清铃向清华俯身行礼道,“清华姐姐的热水我也烧好了,您快回去用吧。等一下,要凉了。” 清华点头,和三个小丫鬟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离开。 清韵一屁股坐在炕上,两只脚互相一蹭脱了米白色绣鞋,钻进全新的酱紫色被褥里,闻着淡淡的梨花香。她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新的就是不一样。” 清铃低低的冷笑了一声,对娉婷笑道:“小厨房在一楼靠西边最后的一间房。那里还剩的有热水,你去洗洗吧。” 娉婷感激的朝清铃笑了笑,道:“谢谢姐姐。” 清铃微微颌首,便转身上了炕。 娉婷出门借着走廊上的大红灯笼的光晕,找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的窗户上有身影在晃动,娉婷轻轻敲了敲小厨房的木门,道:“我是小丫鬟娉婷,来打水的。” “进来!”一个十四岁中年妇女的声音从小厨房里传出。 娉婷推门而入,见个比一般妇人身材都要强的女人,身穿土黄色襦裙。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馆了个圆髻,斜斜地插了个桃木的簪子,手里拿着抹布正在清洁灶台。 娉婷环视厨房四周,一侧墙角堆放着柴禾,对侧放着水缸。水缸旁有一个黑色的大方角柜,应该是放碗、碟、盘,之类用的。 灶台一旁的墙上挂着几串红红的辣椒和几串大蒜。灶上锅里的水被锅盖盖着,有热气腾腾的烟雾冒出,仔细一听还在咕咕作响。 娉婷向妇人行礼道:“见过嬷嬷,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妇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手里的动作,道:“你一个新来的丫头片子,能帮什么忙?锅里有热水,打了去,早些歇息睡吧。明天还要伺候主子呢。” 娉婷嘴角微微翘起,笑道:“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陈!”她顺手拿了个瓢瓜给娉婷,又指了指放在灶台一侧的木桶道,“快打水,我也要锁门了。” 娉婷笑着向她道谢,提着半桶热水往回走。 刚进到屋子就见,清韵和清铃两人用被褥裹着身体,互相说笑。 她们见娉婷提热水进来立即收了声,清韵不耐的催促道:“你到是快点,我们等着睡觉呢。” 娉婷应了声,提水走到画着美人图的屏风后。水不多,不够清洗身子,只能勉强擦洗一下。她手脚麻利的擦洗着,耳边传来清韵和请铃笑语盈盈的说话声。 “明天轮到我去厨房给小姐拿饭,前两天都是你去!”清韵语气坚定。 “你上次去了十天,我这回才去两天。不行!平时我都让着你,这次说什么都不行!”清铃也不退让。 两人刚要起争执,娉婷擦洗完身子从画有美人图的屏风后,提水走了出来,准备去倒水。 清铃乌黑的眸子一转,向娉婷喊道:“你明日一大早去锦绣阁取十小姐的春裳。” 娉婷愣住,道:“我不认得路。” “我画图给你。”清铃朝清韵狡黠的笑了笑。 “哦。”娉婷看清韵和清铃互换了偷笑的眼神,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主意,转身出屋倒水。 随着哗啦的响声,水从木桶里倾泻而出,肆意的在地面上流动,画着生命最后的图案。既已成奴,自然也要打造别样的人生,那怕是卑微的小丫鬟。 ------------ 第九章 初春 更新时间:2013-02-08 伺候人的就得有伺候人的样子,自然不能像前世那当宠妃那般,日日睡到自然醒。此时正是卯时,梆子刚刚敲过,隔着窗纸看天色,仍是伸手不见五指。正是初春,冬天寒冷的气息还未散尽,带着入骨的寒风吹得树枝如张牙舞爪的鬼魅在窗外晃动。 娉婷蹑手蹑脚的起床,穿好衣裙套鞋,下床。在漆黑屋子里,动作十分流畅的走向门口。不是她在黑暗中视力好,而是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她在睡觉前记下了屋子里东西摆放的位置,第二天就算抹黑也能行动自如。 清铃、清韵,听见房间里窸窸窣窣响个不停,紧接着,年久失修的老木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在黑寂的屋里子显得格外诡异。 “清韵,你发什么神经!这么早起床?” 清铃模糊的咕哝了一句,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仍是不愿睁开眼睛。 “你才发神经!半夜里说什么胡话?” 清韵卷着被子滚了半圈,半眯着眼睛,模糊的光线里有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缓缓的从门口走过来,点燃桌子上那半死不活的油灯,随即被从门缝、窗户空隙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摇曳不定。 “清韵!”清铃的声音打着颤,她募的跳起来,一股冷风吹得鼻子一痒,阿嚏一声打到一半,却愣住。 清韵懊恼的用被子包住头,终究没了睡意,刚要出言责骂清铃,嘴巴还未来得及张开,却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忘了要说的话。 阴暗的屋中,一条黑影被巍巍颤颤的灯光拉到墙上长而扭曲,似有无限冤屈的幽魂,一张黑暗不明的脸赫然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冬、冬、冬鹅姐姐!不是我!真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该找祸害你的人…”清韵吓得伏在炕上连连磕头。 清铃脸色素白如纸,竟直接就晕了过去。 娘的,本姑娘的花容月貌那可是倾国倾城!再怎么说也是艳压过六宫的,这会子,到把她当成了死去的冬鹅,难怪有圣贤说,丑恶的心灵见到再美的事物也会被她们给糟蹋了!娉婷尽量柔声道:“两位姐姐,是我,娉婷。” 清韵听见娉婷的声音仿佛有种让人稳定心神的作用,她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伸手隔着胸膛摸了摸她那可惊魂未定的小心脏。她怎么就忘了昨日才住进来的娉婷? 清韵伸出手指戳了戳娉婷的前额,呵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只是想去看看有什么活干。”娉婷看了眼吓晕了的清铃,上前伸出白嫩的素手,用拇指掐住她的人中,不一会儿,清铃就神色恍惚的醒了过来。 “清铃,你没事吧?”清韵关切的看着她。 清铃见到熟悉的脸,神色恐慌的喊道:“鬼!鬼!她回来索命了。”伏在清韵的肩头嘤嘤的哭起来。 看样子却是吓得不清,可这也不能赖我啊!不做亏心事那怕半夜鬼敲门?娉婷无奈的叹了口气,“铃姐姐别哭了,刚刚是我。”娉婷伸手轻抚了清铃的背,语气温暖如阳春三月的阳光。 清铃挂着泪痕的脸转过来正对上娉婷那双,晶莹闪亮的眸子,她这才稍稍稳住心神,神智清明了许多,随即瞪着双眼,恶狠狠地威胁道:“刚刚的事你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不然小心你的命!” 这丫头,刚刚还吓得像个无害的小白兔,转眼就成了吃人的白眼狼,早知道就让她晕到自然醒。敢威胁姐!当姐是吓大的么?迟早揪出你们的狐狸尾巴!娉婷心下这样想着,表面上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到。我这就给两位姐姐打水洗漱。” 清韵、清铃两人互看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麻利的穿衣套裤,生怕另一个抢了先。 娉婷一时搞不清状况,见她俩神色慌张险些穿错反衣裤,轻笑道:“两位姐姐,可是有什么急事?” “你快点去打水!”清韵已是跳下床双脚钻进绣鞋里,拖着鞋、几个大步抢先坐在梳妆台前,打理仪容。 清铃也不示弱,一个箭步重山前去,夺了桃木梳,嚷道:“你过去点,不知道自己的脸子大么?” “你才脸子大,下雨不用打伞!”清韵与她争辩起来,手里可没停下,拿出自己的一个枣红色的小匣子,挑选里面的首饰。 娉婷微笑不语,拿起放在画有美人图屏风后的木桶,去了小厨房。 天已是大亮,昨夜下过雨,院子里的树枝上有新翠正展现出水足后的欣喜,新开出的花骨朵粉嫩娇艳。地面上湿漉漉的,低洼处还有积水。几只麻雀不知躲在何处叽叽喳喳,欢声谈笑。 小厨房已有缭缭青烟升起,娉婷提着木桶远远的就听见劈柴的声音。 厨房里柴禾旁的矮凳上坐着个妇人,背对着门。身形孱弱而瘦小,偏生手里的斧头气态雄浑,足有二三十斤重,锋口宽阔而锋芒,拿在瘦小的妇人手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滑稽。 一斧又一斧,发出刺耳的闷响声,听得人心里发颤。 娉婷还是第一看见这么瘦小的人,力气那么大! 仔细看就会发现,妇人劈柴的动作很有规律,不紧不慢,一分为二的柴大小长短如一。这样劈柴的功夫没有过八九年是达不到的,估计让混迹江湖的刀客来劈柴,也不过如此。 “嬷嬷。”娉婷轻声唤道,走到妇人跟前微微俯身行礼。 妇人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脸看向娉婷。身着翠绿小袄,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如枝头上鲜嫩水灵的花骨朵。她裂嘴笑道:“叫我姜嬷嬷就好,灶里热水是给十小姐的,你要的话还要再烧。” “那我帮姜嬷嬷看火烧水吧。”娉婷不等她回话已坐在灶前的矮凳上。 姜嬷嬷笑了笑,转身继续握起斧头劈柴。 娉婷不由得被姜嬷嬷劈柴的动作吸引住,一下、一下、又一下,那力道多一分嫌重,少一分嫌轻,这样的斧头如果用来劈人的话,会是怎样的? 正当娉婷看的出神,却听到轻快地脚步声,随即听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打扮的花枝招展而怪异。她身穿桃红色襦裙,梳着双丫鬓,头上戴满了各种样式的绢花,籫着紫金五福钗,耳朵上米粒大小的蓝宝石晃得人眼花。脸上抹着粉,煞白衬得忘了上粉的脖子更黑。两道眉毛被拔得只剩两条如丝般的细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显得额头又宽又亮,好似秃顶。原本宽而厚的唇被画的像是刚吃过辣椒般鲜红似火,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那少女一跺脚,道:“娉婷!你怎么躲在这里?害我好找!” 娉婷愣了一下,这不是清韵么?怎么装扮成这样?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她差点没认出来,她强忍住笑意,“我来厨房给姐姐打水洗漱。” 清韵白了她一眼,训诫道:“打水洗漱那里用的着冷水?热水是给十小姐用的,每房的月钱都是有定数,要省着用。” “我下次注意。”娉婷温顺的朝清韵笑了笑。 清韵厌恶的看了眼劈柴的姜嬷嬷,语气刻薄的问:“你没事,劈这么多柴干嘛!不知道那些要留着夜里烧炕吗?” 姜嬷嬷,手中霸气十足的大斧头,喷的一声将柴一分为二,缓缓转过脸,见到清韵那张滑稽怪异的脸,哈哈大笑。 娉婷此时再也忍不住,又不好落了清韵的脸面,转过身去抿嘴而笑。 清韵嘴唇一撇,冷哼了声,道:“笑什么笑!没见过美女吗?” 姜嬷嬷一手扶着霸气十足的大斧,支撑笑的歪斜的身体,一手捂着肚子笑道:“哎呦!笑死老娘了!美女倒是见过,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哈哈!” 清韵看了眼强忍住笑意的娉婷,顿时她就气恼的涨红了脸,狠狠地剐了两人几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该死的臭丫头!敢耍我!” “姐姐天生丽质,这妆容倒是画蛇添足了!只要把脸洗了就好。”娉婷说着提起木桶就要往外走。 清韵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喊住娉婷,抢过她手中的木桶道:“娉婷你快些去大厨房拿早膳,再晚些,好的吃食就要被别房的丫头婆子领完了。” “可是清铃姐姐叫我去锦绣阁,取十小姐的春裳,再说我也不认得路。”娉婷衣服无能为力的样子。 一说到清铃她心里就来气,大声呵道:“小贱人说的话你倒是记在心上!我的话你就敢不听吗?” 娉婷苦着一张脸,好看的五官委屈的纠结在一起,看着让人怜惜。 “清韵,你欺负人家新来的小丫鬟头做什么!去大厨房领早膳,你不去叫清铃去不就行了?到时候娉婷又不熟悉路线,耽误了十小姐去给大太太问安,你担得起吗?”姜嬷嬷在说到大太太时,刻意拔高声音,眼里全是嘲讽。 清韵脸色一滞,蛮不讲理的说:“管我什么事!去领早膳的人又不是我!我劝你少管闲事!别忘了你的可是贱籍!”她不等姜嬷嬷说话已是急步离开。 贱籍两字一出,娉婷顿时脸色发白——即使是两世为人,对这两个字的来历也是心有余悸。 自金朝开国以来,好些前朝的臣子被当今帝王株连九族。 这些亡国臣子的家人亲属死伤无数,幸存的多为老弱妇孺,或是被流放,或是充军妓,或是被卖进肮脏的妓院,或是被赏给有功的将士臣子充当家奴。其子孙后代世世为奴,永不翻身,任何人都可以欺辱他们。 姜嬷嬷见清韵走远后才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吐沫,似要把胸中的积怨全都吐出来。 娉婷见姜嬷嬷刚刚在清韵面前维护自己,想她应该只是无辜牵连的可怜人,便上前恭敬的问道:“刚刚多谢姜嬷嬷替我说话,不知大厨房怎么走?” 娉婷声音婉转动听,对她的恭谨的态度是从未享有过的… 娉婷见姜嬷嬷神色有些恍惚,轻声唤道:“姜嬷嬷。” 姜嬷嬷听出娉婷悦耳的声音中带着对她的真诚敬意,这世上的人只要知道她是贱籍,不是挖苦嘲讽就是有意刁难,哪有人这样尊重过她。俗话说貌由心生,难怪这丫头生的这么好看,她咧嘴笑道,“你不用急,大厨房那里我带你去。” 娉婷感激的笑道:“多谢嬷嬷,您只要说怎么去大厨房的路线就好,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十小姐洗漱。” 姜嬷嬷看着娉婷心里越是欢喜,详细的将去大厨房的路线、大厨房的布置、找谁领早膳,毫不遗漏的讲给她听。末了还不忘讲一个黑色的食盒递给她,一再叮嘱千万不要耽误了时辰。 娉婷前世身为歌姬受尽人间苍凉,就算对那人爱的刻骨,到最后得到的只有背叛。再世为人,费劲心机才入府当了卑微的小丫鬟,从未有人如姜嬷嬷这样主动关心她,虽只是寥寥数语,却足以让她感动。 娉婷接过姜嬷嬷手中的食盒时感受到她那布满厚茧的手,道了谢,低着头匆匆离开小厨房。 定国侯府占地宽广,楼阁、园子、长廊,何其多,不熟的人很容易走岔道,娉婷前世虽然在定国侯府住过,可那时她是歌姬,身边少不了丫鬟伺候,那里轮的到她去大厨房。 幸好她记性好,昨日灵芝领她去十小姐就曾详细的说过定国侯府的布置,再加上姜嬷嬷刚刚又帮她温习了一篇,她自然是不会迷路了。 正是初春,定国侯府一片绿意盎然,景色虽好她却无心欣赏。自从出了后花园,她的心直发凉,一种冰冷的感觉从她的脚底一直升到心头,莫名其妙的恐慌让她心乱。 “姑娘!”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娉婷心下一惊,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她低着头见到眼前几步远出现了个男子的身影,看衣袍是缎面的,她恭敬俯身行礼道:“公子。” ------------ 第十章 春天 更新时间:2013-02-09 何浩东惊愕片刻,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怕是那戏园子的当家花旦也不过如此,只是眼前的小丫鬟似乎特别胆小。 他远远的就看见她低头顺目的在长廊上急步行走,虽是婢女打扮却比那些大家闺秀更显脱俗,乍看之下直觉得她身姿婀娜,裙褶飞扬,气质雍容而空灵,如画中仙子翩翩而来。 自己昨夜偷偷跑出去送朋友离京和身边的小厮换了衣裳,刚偷偷入府还未来得及换装就见到了她。本要急着回房的陈浩东便忍不住,唤住她,看样子是自己太过唐突吓到了佳人,“姑娘莫要怕,我…”他不是个轻佻的等头浪子,这主动搭讪的事还是头次,情急之下竟不如平日吟诗作对那般流畅自如。 “公子如无事,奴婢还有差事要办。”娉婷低头不想看他,只想快些去大厨房领早膳回去交差。 “我迷路了!你带我去…”他看了眼娉婷手里的食盒,随即出口而出道,“去大厨房!”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不已,这要是被自己那帮狐朋狗友知道了,他的一世英明期不要废于一旦。 娉婷用握住食盒的手指,轻轻磨砂着食盒的提手,感受着上面的光滑。那有主子亲自去厨房的,何况君子远离庖厨,看样子最多就是少爷身边的小厮。 她顿时松懈下来,抬头正对上陈浩东那双宛如星辰的眼眸,闪过惊艳之色,娉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问道:“你也是新来的?” 何浩东嘴角微微翘起,看样子是把他当小厮了。 他呵呵一笑,俊美的容颜更添几分儒雅,“姑娘聪慧,我刚来定国侯府不过数日,是小侯爷的书童。不知姑娘在那当差?叫什么名字?” “我在十小姐屋里出当差,时辰不早了。再晚些,耽误主子用膳可就惨了。”娉婷露出焦急的神色。 何浩东见她不愿说出姓名也不再问,各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有定制的,日后想要找到她也不难,“我还要去马厩那边找人,等一下让那里的小厮带我去大厨房也一样,就不耽误姑娘了。” 娉婷白了他一眼,这人分明就是来搭讪的。 何浩东缓缓侧身给娉婷让出道来,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不曾离开过娉婷。 娉婷从容的经过他身边时,一阵撩人的香味,让他的心呯呯直响。一个稚嫩的小丫头怎么乱了心境?上次怡红院的花魁对自己投怀送抱也能心如止水,今天怎么像是着了魔般。 娉婷脚下生风,想起刚刚遇见的小厮,长相俊美,行动举止带着儒雅之气可能是念过一些书肆的缘故,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找不出缘由。她这样胡乱的想着,便来到了大厨房。 定国侯府的大厨房,不可与一般的府邸的大厨房相比,有亮亮堂堂一列高檐大屋,共有十间。前七间分别为荤素间、果蔬间、烧炙间、点心间、米面间、腌制间、药膳房,后三间一处使众人洗菜切肉打下手的大堂,另一处是储层各种厨房用具的杂物间、还有一处便是柴碳房。 还未走进大厨房就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再走近些,那让人垂涎三尺的佳肴香味扑面而来。刚踏进大厨房的大院,娉婷愕然,来领早膳的队伍弯弯曲曲的长龙足足摆满了院子。 仔细一看,队伍里的丫鬟婆子均提着食盒,且打扮的花枝招展,丝毫不比那后花园的百花逊色。她们站在队伍中时而掩嘴偷笑,时而抬首翘望。 娉婷低垂顺目的提着食盒排在队伍最后,看着情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自己。 站在她前面穿水绿色背子的丫鬟,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目含情娇笑着与站在她前面的穿月白色襦裙的丫鬟,低声议论着。 “也不知道轮到我们时,刀郎还在不在。” “就是,你看那些狐媚子,要了粥又要鸡汤,还要点心,在那里默默唧唧。烦死了,我昨天来晚了些,轮到我领膳食时,刀郎被掌勺的大厨叫走了…” “也不知道我托嬷嬷送给的刀郎的鞋子合不合脚。” “哇!你竟送他鞋了?我下次定要做件衣裳给他!” “…” 在这个朝代人们喜欢附庸风雅,追捧美人,女子主动追求男子不会被视作羞耻下作,反而让人觉得性格豪迈勇气可嘉。 娉婷不由得苦了脸,原来是一群花痴啊!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正当她在心中悱恻不已时。一阵叫骂声响起,娉婷寻声望去。 一个中年男人一只手握着菜刀,刀口锋利闪着寒光,另一只胳膊和手被一个少妇紧紧攥在怀里,不让他往前走。 中年男人不顾少妇的劝阻,怒气冲冲,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口中大声骂道:“我今天非得把你那奸夫砍死了才解恨!你这不要脸的妇人不要拦着我!杀了奸夫我回头就杀了你!” “你要杀要刮,有本事冲我来,切莫伤害刀郎!”妇人死死拖住中年男人的胳膊,脸上的神情视死如归。 满院子站着的丫鬟婆子只怕除了娉婷都是刀郎的拥护者,她们听见中年男子扬言要砍杀刀郎,纷纷不由自主的将中年男子和妇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一个身形肥胖的丫鬟,头上戴满了朱钗,她大步走了出来,伸手指着那妇人,中气十足的呵道:“你们不要随便玷污刀郎!他虽风流,但绝不会沾惹有夫之妇!” 人群纷纷大声附和着。 “你们此话当着?”妇人甩开了中年男人的手神色认真。 “那还有假!” “好!”妇人如负释重般,双手叉腰,直起了背,大声向中年男子宣布,“你一穷二白,又蠢又憨,睡觉打鼾、连我们那日成亲都记不住!我早就不想和你过了!我们和离!” 中年男子一愣。 “你不要后悔!别到时候哭着回来求我!这世上除了我,你别想找到第二个像我这样待你好的男人!” “与你和离了,我才有与刀郎在一起的机会,为了我和刀郎的幸福!说什么我也要与你和离!”妇人语气坚决。 中年男子的脸色由青转白,最终涨红了脸,他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双手牢牢抓住妇人的胳膊祈求道:“娘子,你不要被猪油蒙了心啊,那祸就是个绣花枕头,好看不能吃,我们有话回家好好说…” 妇人极力想甩开中年男人的手,中年男人那肯放手,他一面劝慰妇人,一面拉着她离开了院子。 人群中有人疑惑的问道:“这两人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你都没见过,肯定不是定国侯府的人了,他们怎么进来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天我才听大太太房里的小丫鬟说,原来守后门的李三被卖了,你知道么?” “听说是私自放了外人进府。” “那些府外的女子那有我们幸福,她们为了见刀郎一面,花了银子贿赂守后门的李三结果被丁嬷嬷知道了,告诉了大太太才被卖了的。” “…” 娉婷不由得傻了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极品男人? 老天似乎特别喜欢和人开玩笑,你越是着急时间越是慢。娉婷站的腿都有些麻了,真想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大地上得了。 终于,娉婷见到万众瞩目的极品男子,她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他娘的!竟然戴着帏帽!不过看那身形就知道是个帅哥。他并没负责帮忙给丫鬟婆子们领膳食,只是远远的站着双手环抱在胸前。 装什么清高?想要低调就不要出来招惹狂风浪蝶,出来还带遮遮掩掩,真正不是大丈夫所谓,娉婷不由得露出不屑的神色。 她却不知道,刀郎正在看着他。 娉婷慢慢移动着脚步,排在她前面的最后一个花痴女磨磨蹭蹭的提走食盒后,她终于轮到领膳食。 娉婷按着姜嬷嬷的叮嘱,领了十娘爱吃的早膳又领了些点心就准备离开。 大厨房负责领膳食的嬷嬷神色诧异的看着她道:“不要点别的?” “这些够了,谢谢嬷嬷。”娉婷装好食盒,转身离去。 排在娉婷后面的小丫鬟立即打开食盒,“嬷嬷,我要现炒的三丝肉片,还要慢火炖的…”欢而带羞的心情,展露无遗。 娉婷不由回头看了眼带着帏帽的刀郎,看身形应该是个少年,在这大厨房差事必定是定国侯府的家仆。相貌出众,竟没有被定国侯爷当做变童培养,看样子有机会要向他请教请教。 出了大厨房,没走多远,便遇见了匆匆来寻她的绘心。 “你怎么还在这里?侯爷请了大夫给你整治,莫让侯爷等急了。” 娉婷身子一僵,后背直冒冷汗,神色慌张的道:“我没有生病,再说十小姐还没用早膳呢! “等着你送早膳,十小姐早就去大太太那里问安了。”绘心一手抢了娉婷手中的食盒,别有深意的笑道,“你真是好福气,咱们十小姐病了,侯爷也没有亲自请大夫看过呢。” ------------ 第十一章 忽悠 更新时间:2013-02-10 “竟敢,欺骗本侯!” 强劲有力的大掌猛然拍在紫檀软榻上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场之人无不肃然低头,恭然训听。 初春的暖阳照射着金朝的每一个角落,各房的丫鬟婆子们此时大都闲了下来,明证堂的书房内却是气氛紧绷。 中央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略有些发福,戴黑色四方平定巾,身穿暗蓝色绸缎,大襟袍,衣袍上蝠捧寿纹。久居高位,威严逼人。 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侯爷,娉婷来了。” 他面容冷峻,一双眸子精光褶摺看向跪在脚下几步远的婆子:“你先起来。” 跪在名贵毛毯上的焦嬷嬷态度谦卑的应诺,起身。 “让她一个人进来。” 定国侯爷话音刚落,帘子挑起。 娉婷低头顺目,缓缓走进来,恭敬行一礼:“见、见、见过侯、侯爷。”一双手不停地揪动着衣角,神色慌张,暗自在心中祈祷“天上地下各路菩萨,保佑我装口吃,能蒙混过关,以后我保证不骂您。” 定国侯爷眉头一皱,他生平最讨厌那些忸怩之人,心里顿时有些莫名的烦躁,抬手示意她起身。 娉婷低头,双眼死死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轻咬嘴唇。 其实她一进来就看见坐在定国侯爷下首第二位的焦嬷嬷。一股凉气从娉婷的脚底直冲到周身,焦嬷嬷年轻时可是皇宫里有名的歌姬,现在虽然年老色衰却被侯爷请到府中成了专门负责调教歌姬的管事。 娉婷的琴棋书画、媚术、舞艺,无不是她亲囊相传。她双手小小地虚抓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缓心绪。 “王御医,有劳你给她瞧瞧,身体是否有恙?”定国侯朝着坐在下首第一位蓄着山羊须的老者,温和的笑了笑。 王御医起身,低头回应道:“侯爷客气。” 娉婷一怔,怎么还请了御医给自己看病?她的心在胸腔猛烈跳动似乎就要冲出心脏。 “姑娘,请到老夫这边来坐,好让老夫为姑娘诊治。”王御医说着自放在案几上的小药箱里取出一个号脉用的小枕头。 娉婷微微颔首,向侯爷道谢。她缓缓走到王御医身旁的圈椅处坐下,伸出白嫩素手放在号脉的小枕头上。 王御医,一边为娉婷号脉,一边抚着山羊须,沉呤半刻,眉头高高扬起,问道:“姑娘先前可有受过外伤?” “回、回、回大、大、大人、话、奴、奴、婢、婢,有、有、受、受、伤、过。”娉婷好不容易说完,额头已渗出汗来。 王御医起身向定国侯爷,恭敬行礼道:“侯爷大可放心,小姑娘身无大碍,只是身体曾受过伤害,未曾完全复原,老夫开些药调理一下即可。” 定国侯爷紧缩的眉峰舒展开来,笑着送王御医出门。 娉婷低着头有意忽视,从她进门就一直在打量自己的焦嬷嬷,她那炙热的视线看的娉婷犹如置身冰窖之中。 门帘挑起,定国侯爷大步走进来,重新端坐在摆放在中央的圈椅上,道:“焦嬷嬷,你看这个小丫鬟如何?” 焦嬷嬷低声请示:“能让奴婢问她几个问题吗?” 定国侯爷微微颌首。 “你都会些什么?”焦嬷嬷声音轻而柔,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靡软。 娉婷心微微颤抖,前世第一次见到焦嬷嬷,她也是问自己同一个问题。 那时害怕自己因表现太差,受欺凌,因此处处都力争出风头。前世娉婷成功的在焦嬷嬷面前展现了自己的聪慧,成了歌姬。这一世她自然要低调行事。 “不、不、不会,我、我、我,会、会、画、画。”娉婷素手握拳,做出那笔作画的样子,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定国侯爷,不禁伸手扶额,如果不是王御医刚刚在出门时,一再向他肯定娉婷没有语言障碍,他早就失去了耐心。 焦嬷嬷眼波流转,嘴角轻轻翘起,道:“侯爷可愿让她一试?” 定国侯爷,神情中顿时添了些兴致,点头道:“娉婷你尽管画,画好了,本侯有赏!” 娉婷恭敬的微微俯身行礼。 焦嬷嬷亲自给娉婷磨好墨,将笔架上的毛笔递给娉婷。 娉婷接过毛笔,煞有其事的在雪白的宣纸上,将毛笔肆意的挥舞。 立在一旁的焦嬷嬷和定国侯爷两人越看脸色由白转为苍白,越发难看,半响过去,娉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素手一挥道:“好、好、好了!” 焦嬷嬷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指着纸上一团黑漆的不明物体道:“这是什么?” 娉婷理直气壮道:“烧、烧、烧饼!”她说着吞了一口口水又道,“我、我、我娘,让、让、让我、我,饿、饿、饿了,就、就、就,画、画、画烧、烧、烧饼,说、说、说是、是是画、画饼、饼,充、充、充饥。” 定国侯爷顿时脸色铁青,如果不是娉婷脸上此时绽放的笑容夺目,早就一巴掌拍过去。 焦嬷嬷的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她是歌姬出身,现在又是定国侯府负责调教歌姬的管事,自然最是清楚什么样的女子最适合做迎媚奉行,能歌善舞的歌姬。 眼前这个小丫鬟虽然眉目还未张开但已展露美人之姿,最为难得的是五官艳媚那双眸子却如高山皎雪般圣洁。 只是再美如果无半点灵性,也是个绣花枕头不堪大用,还不如那青楼妓院的娼妓们有利用价值。 这么好的样貌,如果蠢如朽木,着实让人可惜,也难怪定国侯爷会让王御医亲自来诊治。看他送王御医回来后对娉婷的态度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 焦嬷嬷耐着性子,问道:“你还会别的吗?” 娉婷见定国侯爷脸色铁青、焦嬷嬷徐良半老的脸似是无比纠结。她心中暗喜,面上却全是惧色,呆呆点摇摇头。 “你不要怕,再想想,你会不会唱童谣?”焦嬷嬷循循诱导。 娉婷素手握拳,樱唇抿成一条线,低着头想了想,道:“我、我、我会、会,哼、哼,歌、歌、歌谣。” 焦嬷嬷鼓励的朝她笑了笑。 娉婷胆怯的看了眼,定国侯爷见他没有反对,只是寒着一张脸,看上去有些阴冷。 她吞了吞口水,轻声哼唱:“小宝宝快睡觉、睡觉觉,睡着了妈妈抱着你。等你睡着了,妈妈爱你…” 娉婷声音悦耳,又是有意要在焦嬷嬷前展露出歌谣中的母爱,只是唱的字句含糊不清,对这首歌谣熟悉的人猜出娉婷所唱的内容并不是难事。 焦嬷嬷神色一愣,脸上一片震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瞪圆了看着娉婷,随着她的歌声,眼圈竟红了起来,水汪汪亮闪闪。 娉婷似是没有发现焦嬷嬷的异样自顾自的哼唱着。 焦嬷嬷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一双手握拳藏在袖中不由自主的颤抖。 “够了!”焦嬷嬷突然大声呵斥。 定国侯爷正听的入神,不免想起年幼时躺在母亲怀里的幸福。此时突然被焦嬷嬷打断,心中恼怒,但他素来都要靠她调教歌姬,好让自己青云直上。因此也只是脸色难看了些,并无像对其他奴才那样,随意打骂。 焦嬷嬷尴尬的笑了笑,很好的掩饰住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不急不缓的解释道:“侯爷,娉婷五音不准,胆小如鼠,虽相貌清秀,但据奴婢的眼光她绝不适合做歌姬。” 定国侯爷诧异,他在焦嬷嬷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力图寻找蛛丝马迹,终究徒劳,道:“她刚刚哼唱的歌谣就很不错。” “歌谣不错,但是吐字不清,发音不准,难免贻笑大方,倒时候丢了侯爷您的体面。”焦嬷嬷语气诚恳。 “以焦嬷嬷您的能力,努力调教一下业务可能?”定国侯爷不死心的问。 焦嬷嬷看向低头顺目的娉婷道:“你现在多大了?” “虚、虚、岁、岁,十、十、二、二。”娉婷低低的回答,双手绞动着衣角。 “说话自小就开始牙牙学语,娉婷现已十二,就算没有先天的语言障碍但是早过了学说话的年纪。现在要纠正只怕是比登天还要难,就算纠正好了,再学习琴棋书画,歌舞,等到学成怕是已是人老珠黄,请侯爷三思。”焦嬷嬷微微向定国侯爷行礼。 定国侯爷眼神在娉婷的脸上游离片刻,微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焦嬷嬷和娉婷施礼退了出去。 娉婷恭敬的向焦嬷嬷行礼道别,焦嬷嬷上前扶住她,一双手握住娉婷的手臂迟迟不愿松开,眼里的泪水看着就要夺眶而出,檀口微微张了张,似有千言万语终究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娉婷的双臂被焦嬷嬷握的生疼,低低道:“焦嬷嬷,您弄疼我了。” 焦嬷嬷,立即松开了手,满是歉意的道:“弄疼了?让我看看,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说着就要撩开娉婷的衣袖看有没有伤着,神情满是关切。 娉婷见焦嬷嬷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安慰的笑道:“不妨事,奴婢先走了。” “你是要回十小姐那边吧,我凑巧要去锦绣阁,我们可以顺道走一截路。”焦嬷嬷神情一片和蔼。 ------------ 第十二章 疑惑 更新时间:2013-02-11 屋外的阳光照得人周身舒服,将刚才在屋里那犹如冰窟的寒意逐渐驱散。娉婷扫了一下四周,并未见到带她过来的绘心,正好给了自己和焦嬷嬷的独处的机会。 焦嬷嬷与娉婷走上了抄手回廊,不远处的桃花开的妖艳,春风吹过红色、粉色、白色,的桃花瓣如雨般纷飞落入一汪池水中,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一路走来,两人并未搭话,气氛与满府的春色极为不称,显得怪异。娉婷低头顺目走着,以静制动,该紧张着急的人不该是自己,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刚刚在侯爷的书房中娉婷哼唱的那首歌谣,没有人比焦嬷嬷再熟悉了,看她那时的神情以及在侯爷面前极力反对自己当歌姬,几乎可以确定,她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圈套。 娉婷任由焦嬷嬷那带着复杂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来回游离,含蓄着难言的辛酸、隐忍、怜爱、怎么看也看不够的贪婪… 娉婷步伐自若的走着,有意忽视焦嬷嬷的眼神,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分岔口,两条都是铺满太湖底卵圆石子的小路,一条通向十娘的芳菲阁,另一条却通向锦绣阁。 “今日在侯爷书房中的事你不要对别人讲起,言多必失。”焦嬷嬷眼神慈爱的看着娉婷。 娉婷向焦嬷嬷微微福身行礼,“多谢嬷嬷教导。” 焦嬷嬷柳眉一扬,眼里闪过笑意,听她声音婉转如潺潺流水,吐字清楚发音准确,还是一口难得的京腔。 金朝只要稍有身份的人都特别注重说话的腔调,口音,就算富甲一方或位高权重,出口是方言的话也照样被那些自负清高的世家子弟、皇亲贵胄所不齿。相反的就算出身贫寒,但如果能说得一口漂亮的京腔,没有谁不会高看几分。 焦嬷嬷脸上挂着笑,娉婷是在表明她并不是真的口吃,而是不愿为歌姬。只是她就不怕自己转身就去侯爷前拆穿她吗?还是她早就知道些什么? 焦嬷嬷脸上闪过诧异,转瞬即逝。 她若无其事的与娉婷道别,看着娉婷的背影,十一岁的年纪却已是过早的展现出少女的窈窕身姿。 前世娉婷与焦嬷嬷相处数载,自己虽不十分清楚焦嬷嬷的身份,但可以肯定国侯府负责调教歌姬的管事,不过是她掩饰身份的障眼法罢了。 不一会儿,写着“芳菲阁”三个大字的楼阁便出现在眼前。 娉婷半眯着眼看了下日头,看样子还不是太晚,想到等一下还要应付那几个丫鬟婆子和娇滴滴的十娘,她有些眩晕的感觉。 娉婷迈着碎步朝东侧那座楼阁走去,她没有注意到,就在西边楼阁右侧石阶旁的榆树旁,离她不过数百步的距离,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正在窃窃私语,见她过来停止了攀谈,转头向她看来。 盯了她一眼,那穿粉色背子的丫鬟,装扮俏丽,脸上略施薄粉,抿嘴一笑,“十娘屋里的果然都是狐媚子。” 她说话的声音缓慢,配上嘲弄的语调,听着有些妒意。 听到这话的另一个穿淡紫色暗纹襦裙的小丫鬟,她神色担忧,声音清脆的道:“十娘让屋里的小丫鬟勾引了侯爷,以后岂不是要把所有风头都抢了去?我们十二娘怎么办?” 她俩都是十二娘屋里的丫鬟,自小就侍候十二娘,还指望着主子得势了,以后能有个好出路。眼下十娘和十二娘都到了婚嫁的年纪,大太太所出的嫡女那份荣耀自是不敢奢求,总不能再比十娘比下去了吧? 穿粉色背子的丫鬟,见娉婷的背影、亭亭玉立,步步生莲地进了十娘的楼阁里,她心里莫名的烦躁,冷哼一声,“看样子也入不了侯爷的眼,要不怎么没有直接抬了姨娘?”她说着风情万种的扭动腰肢,走进了十二娘的楼阁里。 那位穿淡紫色暗纹襦裙的小丫鬟,看着她那细细腰肢下扭的妖娆,不竟心生羡慕。她甜甜的叫了声:“阿玉姐姐,你等等我。”快步的跟了上去,心里盘算着要向阿玉讨教一下怎么能把腰变的那么细,还能扭的那么好看,等她学会了定要让刀郎迷上自己。 此时,芳菲阁东侧楼东间,清韵坐在铜镜前正拿着画眉墨,小心翼翼的画着眉毛,眉弓处因前几次的失败被她擦的发红。 突然老木门被推开,吱呀的坚响声吓得清韵手一抖,眼看着就要画好的眉毛硬是扭曲到了眼角。她恼怒的将手中的画眉墨,啪的一声放在梳妆台上,双眼怒瞪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人。 清铃因先前给清韵化了个大花脸被清华训斥了一顿,正是正窝着火,见清韵的眉毛再一次华丽丽的夭折,捂着肚子爽快的哈哈大笑起来。 娉婷见清铃笑的五官扭曲,清韵却是铁青着脸瞪着自己,仔细一看她的眉毛,硬生生的在脸上画成了个“7”字,两个眉弓均是通红。 娉婷心里咕哝道:这也能怪到姐身上? “你还回来这里做什么?不是给你重新安置了一间房吗?”清韵语气充满了嘲讽,爬上了侯爷的床还是个奴才,怎么有还脸回来? 娉婷脸色一滞,重新安置了间房?那是什么意思? 清铃笑盈盈的走过来,热情的挽住娉婷,“娉婷妹妹,你还不知道吗?侯爷叫人传话来说,将你升为大丫鬟,以后陪着咱们小姐学习琴棋书画。” 娉婷娥眉紧蹙,没有让自己跟着焦嬷嬷进国色馆当歌姬,而是将自己提升为十娘身边的大丫鬟,他明知自己口吃,是要打十娘的脸?还是… 清铃见娉婷呆呆愣愣,以为她被吓到,献身给侯爷竟然还是个奴才,确是够逊的,不过既然侯爷上了心,也保不齐那日能混个姨娘什么的。 清铃狗腿的笑道:“你进府不到一天的光景就从三等小丫鬟晋升到大丫鬟,可谓咱们定国侯府丫鬟中第一人了!妹妹日后发达了可要记得我啊。你去过十小姐那里吗?” 娉婷心乱如麻,见清韵突如其来的亲热,浑身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还没呢,我这就去十小姐那里谢恩。” “快去吧,别让小姐等急了。”清韵笑的一双眼眯成了线。 娉婷出了屋子,穿过走廊,脚踏着楼梯,木板铺就的阶梯,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人心慌。 刚一上了二楼,就撞见了十娘身边的二等丫鬟绘心,她的眼神在娉婷身上快速扫过,笑道:“十小姐在书房等着你呢!快些进去。” 娉婷朝她微微福身行礼,挑起门帘,进了屋子。 十娘的屋子很宽敞,但屋里只有两件家具――一是临窗的花梨木大画案。案上整整齐齐摞了一叠名人法贴,又摆了四、五方砚,一个天青色旧窑笔海,林林总总地插了不下十来只粗细不一的笔。二是靠墙的一张花梨木贵妃榻,铺了个旧新不旧的秋色云纹锦垫。不免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 十娘正半躺在黄梨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本书,似是被书中美妙的文字所吸引,嘴角微微翘起。 “奴婢见过十小姐。”娉婷恭敬的福身行礼。 十娘这才放下手中的书,脸上淡淡的笑着,“侯爷让你当我屋里大丫鬟的事,你定是知道了吧?” 娉婷温顺的点点头。 “你顶了琉璃的位置,她已经被大太太许配给杨嬷嬷的儿子杨荣了,你这些日子先跟着她学学,日后你行事也得体些。” 娉婷恭敬应诺。 十娘的目光又回到了书里,朝她轻挥了挥素手,示意她退下。 娉婷出了十娘的书房,轻轻叹了口气,以为十娘会问她去侯爷那里的事,却为想到她只字未提,倒也让她省心了不少。 楼梯间传来沉闷的脚踏楼梯声,一阵鸡汤的香味缭绕,娉婷抚了抚憋下去的小腹,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未进食,现在已是下午了。绘心手里端着从小厨房里拿来的鸡汤,迈着碎步走了过来。 “绘心姐姐,琉璃姐姐在哪里?”娉婷猛吞了一口口水。 “她呀,肯定是在房里赶着做嫁衣呢!就在西侧间。”绘心说着已是挑起门帘进了十娘的书房。 娉婷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鸡汤香味,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哎!主子和丫鬟就是不一样。 她自悲自怜的想着已是来到了琉璃屋子的门前,轻轻叩响木门,“琉璃姐姐在吗?我是娉婷。” “门没锁,进来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娉婷推门而入,屋子里清一色的黑漆家具,墙角放着一个架格上面有盆不知名的绿色植物,为房间添了些生机。一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正坐在围着酒桌摆放的矮凳上,飞针走线的绣着手中嫁衣,脸上竟有泪痕。 娉婷朝着她微微福身行礼,“琉璃姐姐,奴婢是娉婷,十小姐让我来跟着你…” 琉璃不等她说完,出言打断她的话,“十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不用你多说。这伺候主子的事岂是你这个黄毛丫头,几天就能会的?我这些日子还要急着做嫁衣,我说给你听,你能几多少就记多少吧。” 娉婷朝着琉璃笑了笑,“多谢姐姐。”她不客气的在离琉璃最近的矮凳处坐了下来。 琉璃一面手里不停的绣着嫁衣,一面将十娘的生活作息时间、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装扮、什么口味…细细与娉婷说来。 娉婷不由得庆幸自己遗传了父亲那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如果换做别的人只怕是狗熊掰玉米,末了只记得琉璃说的最后几句话了。 ------------ 第十三章 绯闻 更新时间:2013-02-12 琉璃手里拿着未做完的嫁衣,绣着戏水的鸳鸯。待嫁的少女,未见准新娘的喜悦娇羞之色,却见她脸有泪痕,眉目间夹杂着怨色。这哪里像是待嫁的新娘,分明就是个幽怨的少女。 琉璃抬起头来看着娉婷那稚嫩的脸,问道:“你可都记下了?” “我,有些没太记住…”娉婷低着头,抿着嘴,十指互相缠绕。 琉璃,拿着针线打了个死结后将线放在口中用银牙咬断,双手拿着嫁衣抖了抖,“我实在没用功夫再教你些什么,日后你有什么不动的尽管问旁人。” 娉婷抿着嘴点点头,“我小时候跟着娘学过一些刺绣,倒是会绣些花样子,可惜不如姐姐的手巧,不然我倒想帮帮姐姐。” 琉璃斜眼看了看娉婷,起身从黑漆的圆角柜中找出一块未秀完绢帕子给她,“你先绣朵桃花给我看看。” 娉婷笑着接过绢帕,从放在酒桌上的针线篓子里找出了绣桃花的丝线和绣针,素手灵巧的穿针引线,开始绣起来。 琉璃从针线篓子里找出了绣嫁衣上鸳鸯颈部的同色绣线,见娉婷的架势倒也像模像样,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桃花已是绣出了半个小花瓣。这绣法倒是和她所接触的不同,只是一小瓣桃花,用了三股线、色泽淡雅、看上去栩栩如生。 “拿过来给我瞧瞧。”琉璃说着已是伸手拿了娉婷手中的绢帕,仔细一瞧,针脚细密、色彩淡雅、绣的十分精细,不但针脚平、光、齐、匀、和、细,而且两面有同有异。琉璃愕然,这就是在锦绣阁也难找到这么巧的手,“你怎么会绣双面绣?” “我娘亲在世时,教我的。”娉婷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声音甜而脆,“我还没绣好呢。” 琉璃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娉婷竟看不出你的手这么巧,你可愿意帮我绣喜帕?” 那个女子不想自己身着美丽的嫁衣出嫁,虽然金朝律法有规定,妾室、奴仆、出嫁均不能穿大红色嫁衣,只能穿桃红、梅红、浆红色的嫁衣,“ “姐姐不嫌弃就好。”娉婷脸上笑的如春日的阳光,只是话音刚落,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抗议的叫声。在安静的屋子中显得极为尴尬,娉婷难为情的摸了摸肚子。 琉璃扑哧一笑,伸出素手朝着她光洁的额头一戳,“你这个小丫头,饿了也不吱声,这要是在主子面前可是要受罚的。” 娉婷羞涩的点点头,伸手轻轻挵了挵鬓角。 “现在离开晚饭的时辰还早着呢。”琉璃起身从案几上的一个黑漆小匣子里拿出几块绿豆糕递给娉婷,“先吃这个填填肚子吧。” 娉婷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拿起绿豆糕吃起来。想起刚进来时琉璃对自己的冷淡和现在口中甜滋滋的绿豆糕,娉婷嘿嘿的笑了笑,幸好自己还有些技艺傍身。 琉璃微叹一口气,“你要早些过来就好了,我这嫁衣上的花样如果用双面绣的绣法绣上,准能让那些个丫鬟婆子眼红。” “姐姐绣的也很好看啊。”娉婷嘴里吃着绿豆糕含糊不清的说,“姐姐你未来的夫君长的好看么?” 琉璃眉头紧蹙,幽怨的说:“一个摆摊子的小贩能好看到哪里去?” “我听十小姐说是大太太许的婚事,应该不会差吧?”娉婷拿起酒桌上画着五子登科的茶壶,给自己和琉璃到了茶,假装不经意的问,“再怎么说,你也是十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琉璃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旁人都看她的笑话对她冷嘲热讽。现在被娉婷这样一问,像是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全都说了出来,“杨嬷嬷仗着自己是家生子,大太太身边的找了丁嬷嬷说项,将我许给她儿子杨荣。他儿子再好能比的上刀郎?” 娉婷哑然,又是刀郎,感情这厮是个风流胚子。 “那日托杨嬷嬷将我做的香囊给刀郎,不想过几日我竟看见被杨荣戴在腰间,你说可恨不可恨?”琉璃说着已是满脸通红,腮帮气得高高鼓起。 娉婷微笑着安慰了她几句后才问道:“那杨嬷嬷是什么人?她和丁嬷嬷很熟吗?” “她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面对面的住着。杨嬷嬷是厨房果蔬间的管事,他儿子就在果蔬间做工。”琉璃看着手里的嫁衣,越发的不顺眼,索性将嫁衣狠狠的往地上一丢,出气地叫嚷道,“让我嫁给他,还不如让我死了呢!”眼圈竟红了起来。 “姐姐不要生气!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娉婷赶紧起身捡起嫁衣,“你怎么不去求求十小姐,说不定有办法呢?” 琉璃神情木然的摇摇头,掏出绣帕轻轻地为自己拭泪,低低的说:“你刚来府中,还不知道府里的水有多深。” 娉婷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琉璃不过才刚刚见过自己就口不遮掩的将心事全都说了出来。琉璃心思这样单纯,口风又不紧,确实不适合留在庶女出生的十娘身边,娉婷檀口张了张,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 琉璃本来也没指望,娉婷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能给自己什么主意,心里的委屈倾诉了出来,心里也没有那么堵得慌。突然,琉璃脑子里灵光一闪,双手握住娉婷的白嫩的素手,“娉婷,你能不能求求侯爷,让我继续留在十小姐身边。我不和你争大丫鬟的位置,当个三等小丫鬟,我也愿意。” 娉婷一愣,面露难色,“我一个卑贱的小丫鬟,怎么可能求的动侯爷?” “娉婷,好妹妹!”琉璃眼里已有泪光渗出,祈求道,“你能这么快从三等小丫鬟,直接升为大丫鬟,足足比我少奋斗了八年。姐姐知道你定不像外面那些胡言乱语的丫鬟婆子说的,爬上了侯爷的床,但是侯爷肯定是看重你的,姐姐求求你就帮帮我吧!” 什么?我爬那变态男人的床?娉婷气的脸色如雪,她极力平缓自己的情绪道:“我与侯爷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贱如尘,他一时兴起的事,那有什么理由?那天看我不顺眼还不是随意打杀了。” 琉璃疑惑的看向娉婷,想起侯爷的心思就连做了几十年夫妻的大太太都琢磨不透,何况是她们这些丫鬟。又想起,侯爷去年在床上与大太太房里的通房侍女欢好时,竟活活的将那通房侍女活活的掐死了,侯爷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琉璃看了看娉婷样子青稚,脸色已是铁青,胸口气的连连起伏,双手握拳,也不是像装出来的。 琉璃不经意间又看了眼放在酒桌上,娉婷绣的一小瓣桃花栩栩如生,脸上就添了些笑容。不愿意嫁是一回事,做一个美丽的新娘又是另一回事。那个女子不爱俏,就算没有嫁给自己心仪的刀郎也要做个美丽的新娘,让那些嘲讽她的人眼红才好, 琉璃笑着安抚道:“你管那些人闲言碎语的,都是些吃饱了撑着,等死的人。好妹妹,我这喜帕可就交给你了。” 娉婷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琉璃,明明刚刚还一百个不愿意嫁给杨荣,现在又关心起喜帕来。 琉璃见她一双眸子疑惑的看向自己道:“出嫁那天,我让杨嬷嬷请了刀郎过来,就算不能嫁给他也要让他记住我最美的样子。” 娉婷露出明了的笑容,琉璃也是个痴情的。 两人一面闲聊一面忙着刺绣,时间倒也过的快,看看外面的日头已是落到了西边,绯红的晚霞渲染了天空。 小厨房里,锅上热着从大厨房领来丫鬟婆子专用的菜肴,香味四溢。炉子里柴火噼里啪啦作响。除了绘心先吃过,这会子在十娘屋里的丫鬟婆子站的站,蹲的蹲,坐的坐,全聚在小厨房里吃晚饭。 清华端着青瓷碗,从盘子里夹了株青菜,“那个先前丁嬷嬷过来说了,你们有谁是卯时出生的,把名字报给我。” 娉婷一愣,随即嘴角微微翘起,动作倒是挺快的,不动神色的说:“我就是卯时出生的。” 一个穿着墨绿色短袄,梳着双丫鬓的丫鬟,往嘴里塞了块肥猪肉,含服不清的问:“阿华,怎么突然要卯时出生人的名单?” “素颜姐姐,你还真是孤弱寡闻!还不是,五姨娘的肚子!钦天监的人说,五姨娘肚子里的娃娃和出生在卯时的人相冲。”清韵有个姐姐在大太太身边当差的姐姐,小道消息最是灵通,说完眼里闪着得意的神色。 “是要打发了出去么?”蹲在地上埋头猛吃的陈嬷嬷停止了扒饭的动作,担心的看着清韵,“我侄儿也是卯时出生。” “那倒不是,像是要暂时去庄上避一避。”清韵起身给自己盛了碗汤,撇了撇嘴,“厨房里越来越小气了,你看这汤!就放了几根菜叶子煮水给我们吃,当我们是猪啊!” “你不是说和刀郎很熟吗?有本事,你让他做菜给你吃啊!”素颜翘起唇,吹了吃碗里的汤后冷哼一声,心下道:别人怕你有个在大太太身边做丫鬟的姐姐,我可不怕! “你!”清韵梗着脖子,跺了跺脚,一时语塞,涨红了脸。 清华冷呵道:“好了,不要吵了。吃个饭也没得安静的!” “就是就是,我可是吃饱了。”清铃拿着筷子在碗边上一敲,随手将碗拿个底朝天,得意地看向清韵、陈嬷嬷、姜嬷嬷,“先吃不管!后吃洗碗!” 娉婷看了眼站在角落里闷不做声,专注吃饭的姜嬷嬷,人瘦瘦小小的,力气那么大的,果然吃的比一般人多,就连吃饭的碗都是用大海碗。 ------------ 第十四章 夜贼 更新时间:2013-02-13 已是深夜,万物寂籁。 娉婷为了舒缓紧张的情绪站在窗口向外看,夜风清冷的吹拂起她的青丝、衣裙。 前世,焦嬷嬷将一身媚术全都传授与她,为的就是给定国侯搭上青云直上的扶梯。刚开始娉婷一直以为焦嬷嬷之所以效忠定国侯,不过是权、钱、使然,直到定国侯在得知焦嬷嬷死后悲痛不已,原本一头浓黑的青丝一夜间变的花白,不由得让她怀疑起两人的关系。 想到这里,娉婷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露出一抹与她那青稚脸庞极不相称的邪魅笑容。不过是随意的哼唱了几句歌谣,焦嬷嬷的反应竟然那么大。 这歌谣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娉婷不得所知,但是能让焦嬷嬷力阻自己被定国侯府选为歌姬却是她想要的结果。 这样做最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因前世也没有发生过,娉婷也无法得知。想到这些,不得不让她心绪凌乱,但一时又找不到应对的计策。她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充分发挥鸵鸟心态,想不通就不再勉强自己去想。 娉婷关好窗户,转身躺回床上,开始酝酿睡意。 突然,窗户嘭!的一声被打开,一阵冰冷的夜风迅速窜入屋子,吹起挂在架子床上的罗帐飞扬。 一个黑影夺窗而入,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一身黑衣裹身,硕长挺拔的身材,面部被一块黑巾遮住,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寒意。 娉婷眯着眼睛,装睡,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紧绷,藏在被子里的素手握拳,指甲掐进了肉里。 那男子,如来到自己家中一般,悠闲自得的坐在围着圆桌的矮凳上,翘起二郎腿,为自己到了杯茶,喝完了杯中的茶,这才看向娉婷。 “睡着了吗?”男子的语气好似与熟识的朋友说话。 娉婷自是不会出声,心里盘算着等一下,他如果扑过来,自己该如何应对。 男子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娉婷的会话,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燃圆桌上的油灯,灯光在夜风中摇搀。 做贼的不是偷偷摸摸的吗?怎么还自己点灯?这里虽比不上皇宫守护森严,但好歹也是定国侯府,岂能是小毛贼当成自家一般来去自如? 男子拿着油灯,走到娉婷床边,借着灯光仔细端详起她的面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反常,不过是见过一面,竟然鬼使神差的睡不着,想要向她问个明白。 这会见到她,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出口,仔细一瞧,她那如蒲扇般黑而长的睫毛竟在微微颤抖,他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明了这妮子在装睡。 白日里,她低着头,没有见到她的样貌。现在看来,她倒是长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看,男子脸上不自觉的浮现一抹温柔。 娉婷的一颗小心脏在胸腔猛烈的跳动着,手心里已有冷汗渗出。 男子,端详了一会儿娉婷的面貌后,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将油灯重新放回圆桌上后又将刚刚挪动过的矮凳、茶壶、茶杯,重新移回原位,这才吹灭了灯,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娉婷仔细的听了一会儿,确定房中没有了动静,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摆的窗户,猛的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娉婷来不及穿鞋,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将窗户关好。窗纸上树枝摇撼,张牙舞爪,娉婷抿了抿嘴,使出吃奶的劲将放在另一边的榉木万历柜推动到窗前,将窗户抵住。 转头又看了看,用门闩、闩住的木门,推圆桌到门边,将门抵住。娉婷喘着粗气,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回到床上,钻到被窝中。 只是再也没有了睡意,定国侯升她做了十娘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也就不和清韵、清铃,两个三等小丫鬟同住一间,而是单独有了间屋子。她才单独分到这个房间里,那毛贼就找了过来,看来对十娘屋里的事情十分的熟悉。 娉婷睁着眸子盯着黑黑的帐顶。她不敢出去呼喊抓贼,能这样嚣张的在定国侯府来去自如的毛贼,定不会让人轻易抓获。只怕是贼没抓着,反倒让那些有心人风言风语,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话来。 终于,梆子敲到了卯时,天已是蒙蒙亮。娉婷的房间离楼梯近,此时,隔着墙传来脚踏楼梯咚咚的沉闷响声。 娉婷起床将屋子里的家具刚放回原位,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娉婷应声开门,来的是清华。 “姐姐,早啊。”娉婷盈盈一福。 “你屋里昨夜干嘛呢?怎么那么吵?”清华没精打彩的打了个哈欠,“你赶紧收拾一下,等一下坐马车去庄子里。” 娉婷一愣,随即笑道:“我就几件府里发的衣服,姐姐进来稍等一会儿。” 清华懒懒的道:“你清理好,就和姜嬷嬷一起去后花园的后门坐马车,我们屋子里就你们两个人。” 娉婷应诺。 也不过几件衣服,娉婷整理好行囊,看了一眼放在案几上未绣完的喜帕,嘴里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来不来的及。”便将喜帕拿在手中去了琉璃的房中。 琉璃正在洗漱,见她过来,拧了一把手巾,笑道:“你这是要去那里?” “府里凡是卯时出生的人都要去庄子里暂时避一避,说是和五姨娘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换冲。”娉婷将喜帕拿出来,“也不知道等我从庄子里回来,还来不来的及,这喜帕,怕是帮不了你了。” 琉璃神色一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凑巧。” 娉婷将喜帕还给了她,又和她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这才去小厨房匆忙的洗漱了一番,胡乱的扒了几口稀粥。 姜嬷嬷很是担心路上会饿着,她将自己和娉婷的包袱中塞了不少馒头、咸菜。 娉婷和姜嬷嬷去十娘那里请安拜别后,两人在清华的催促下急忙去了后花园的后门。 定国侯府,卯时出生的人还真不少。有男有女、有丫鬟婆子、家仆,足足坐满了七八辆马车才将他们全都拉上了车。 娉婷左顾右盼,没有看见焦嬷嬷。她掀起车帘子的一角,向外瞧,离自己所坐马车不远处,是辆唯一三匹马驾的华美马车,“嬷嬷,那边马车里坐的都是什么人?那车夫穿的都是绸缎面的衣服,车里的该是什么贵人吧。” 姜嬷嬷冷哼一声,“不就是国色馆里的,还不如我们这些实打实的奴才。” “他们也和我们去同一个地方吗?”娉婷假装不经意的问。 “他们细皮嫩肉的哪能受庄里的苦,是去侯爷的避暑别馆。”姜嬷嬷扭动了一下屁股朝着坐在身旁的另一个婆子道,“你坐过去点,挤死了。” 马车本是供两个人坐的,现在硬是坐了三个人,偏生那个婆子是个圆的像球一样的肥婆。她被姜嬷嬷这样一挤,原本不大的眼睛瞪的如绿豆圆,说道:“嫌窄?你去驾马车好了!他那里可是宽着。” 姜嬷嬷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见车帘外,传来车夫的爽利的声音:“坐稳喽!”啪的一声,马清脆的嘶叫一声,已是拖着马车,飞快的跑起来。 与此同时,那婆子的身子乘朝姜嬷嬷的身子一挤,焦嬷嬷险些一个不稳从座位上摔下来,幸好娉婷眼急手快的一把扶住她。 “赵婆子!你什么意思?当我怕你是吧?”焦嬷嬷双手卷起袖子,露出一双结实的手臂,吐沫星子已是喷到赵婆子的脸上。 赵婆子双手叉腰,也不示弱,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起来,越骂越是难听。 娉婷刚开始见她俩骂地凶,马车又是颠簸,真要是打起来,摔出去可不好。可是仔细看她俩面上虽是剑拨弩张,可谁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娉婷微微一笑,听着她俩粗鲁不堪入耳骂声,想起那些成天忸怩作态的闺阁小姐,在人前努力装娴熟的妇人,娉婷倒是觉得这样子骂架更是痛快。 这骂架也是要讲究口才的,赵婆子人肥的像个球似的,骂人的词汇就远没有身上的肥肉那么丰满了,连连被姜嬷嬷连珠炮似地骂了一通,竟是半天回不上来,一张脸胀的快要滴出血来。 姜嬷嬷扑哧一声,哈哈大笑,“大妹子,你这些年在大厨房里当差,怎的嘴巴子没有以前灵光了?” 赵嬷嬷冷哼了一声,“每天受那杨婆子的鸟气,再好的才华也是被憋屈没了。”她转而一脸八卦的问,“听说,杨婆子的儿子杨荣要娶十娘屋里的琉璃做媳妇儿,可是真的?” “是啊!你不是在大厨房里当差,怎么这个也不知道?”焦嬷嬷疑惑的看了一眼赵婆子。 “别提了,前段日子三姨娘屋里的丫鬟冬鹅不是死了么…”赵婆子看了一眼坐在姜嬷嬷身边的娉婷,附在姜嬷嬷耳边用只有两人的听得见的声音咕哝了几句。 姜嬷嬷听完一脸的惊愕。 娉婷半眯着眼,头靠在座背上,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像是快睡着了一样。 姜嬷嬷又和赵嬷嬷低声细语的攀谈起来,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只是再没有提到东鹅死的事。 许是昨夜没睡,马车颠颠簸簸好似摇篮,娉婷不知不觉睡着了。 “喂!丫头,醒了!” 娉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是姜嬷嬷在叫自己,问道:“到庄子了?” “远着哩!快下车,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还要赶路。”姜嬷嬷说着已是掀起车帘,跳下马车。 娉婷应了声,挪动了一下坐的发麻的屁股,刚一掀起车帘,迎上来一张黑而精瘦的脸,他贼贼的笑道:“小姑娘,要我抱你下来不?” “去!那凉快那边去,我们屋里丫头的注意你也敢打?小心我回头告诉你家婆子,罚你跪搓衣板!”姜嬷嬷伸手猛的将那汉子一推,伸出另一只手将娉婷扶了下来。 那汉子被姜嬷嬷突如其来地一推,连连倒退了几步。眼神落在,姜嬷嬷和娉婷互相握着的手,一个白嫩一个又黑又糙,他猥琐的嘿嘿一笑。 ------------ 第十五章 歹人 更新时间:2013-02-14 娉婷下意识地躲到姜嬷嬷的身后。 “在这附近有座荒废的破庙,我们在那里吃点东西,再赶路。”黝黑而精廋的汉子提议。 赵婆子有些无精打采,脸色有些苍白一路上,下车吐了好几次。她不耐烦的说道:“反正要在天黑前回到庄子里!” 黝黑而精瘦的汉子笑着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娉婷发现那黝黑而精瘦的汉子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自己,那眼神让她没由来的心慌。当下想到,这里已是远离定国侯府,这天高皇帝远的走失或死个丫鬟婆子的,随便编造个理由也是件容易的事。 金朝贵族耽好享乐,富人以蓄养歌姬为荣,更有一些青楼负责从各地收集资质好的少女,稍加以调教,梳妆打扮后,便以高价卖给那些贵族豪客。因而供不应求再加上成本低,利润高,青楼的爪牙经常四处掠人。 娉婷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又是个出身卑微的奴仆,那些人更是无所顾忌。 娉婷有过被牙婆当货物卖掉得经历,不禁一股凉气从脚底传片了周身。她看了一眼,远处稀稀拉拉的住着几户人家,随意的说道:“荒废的破庙定时脏污不堪,不如去附近的人家,暂且休息一下,给她们点小钱也不怕他们不乐意。” “不行!”黝黑而精瘦的汉子立即出言阻止,见赵婆子和姜嬷嬷都看着自己,便尴尬的笑道,“那些个村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人,如果起了歹意,我一个男人只怕难护你们周全。” 姜嬷嬷赞同的附和道:“反正只是休息一下就走,还是听二黑的。” 娉婷本还想说些什么,见他们已是提步往前走,只得心中惶惶不安的紧跟在姜嬷嬷身后。 许是荒废太久,无人打理。那走在前面带路的二黑,恰好处于寺院檐角于树影交织处精瘦的身子,在这光天白日下,竟显的阴森。 一踏入殿堂,便闻到一股恶臭味夹杂着久无人住的阴冷。殿堂很大,四处布满了蜘蛛网,逼匛的角落里有着黑黑的积水,泥塑的神像高大巍峨,正悲悯中透着阴森的俯视着他们。 突然,走在娉婷左侧的赵嬷嬷惊呼一声,抬起脚在地上胡乱的乱蹭,随即骂道:“那个狗东西在这里大便,他娘的!” 姜嬷嬷嫌恶的躲开,用手捂住鼻子,眉头一皱,打趣道:“你这是走了狗屎运!” 赵嬷嬷气愤地骂道:“二黑!都是你带的好路!把老娘带到这种地方,以后你来大厨房甭想吃饱饭!” 娉婷乘机道:“我看这里阴森恐怖,又脏又臭,还是去别处休息。”她说这话时,眼神轻轻瞟过二黑,见他面露惊慌。 “我们就去庙外的草坪上,好了!”二黑皱着眉,随即又大声呵道,“你们这些娘们,就是麻烦!” 二黑这么一吼,便领着他们去了外面的草坪上。 娉婷轻咬下唇,思量了一会儿,担忧地说:“听说那些歹人最是喜欢拐卖少女妇人,还常常与大户人家的家仆勾结。这里阴森恐怖,我害怕!” 娉婷一把握住姜嬷嬷的手臂,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紧张又惶恐地看着她。 这样的娉婷,稚嫩中有种让人心疼的可怜,姜嬷嬷本来就见这里又脏又臭,想要离开,此时更是心下一软,也不忍责怪。 不等姜嬷嬷出声,赵嬷嬷已是厉声呵道:“你听谁说的这些屁话?我们好歹也是定国侯府的人,除非那个不想活了!” “那我就放心了!”娉婷天真的笑起来,一双眸子亮晶晶,笑着笑着在赵婆子和姜嬷嬷脸迅速上扫过后,看向走在前面的二黑,见他步子稍有停顿后才继续向前走。 娉婷见不到二黑的神色,姜嬷嬷和赵婆子也不见异样,她更是不敢放松紧惕。 这地方因人烟稀少,杂草丛生,真要有歹人过来,也只有任人鱼肉的分。娉婷她们所在的草坪正处在高处,远处菜地里零散的有几个农民在劳作,春风出来闻到一股清新的泥土味。 娉婷直觉着二黑似乎不愿意离开寺庙太远,为了证实心中的想法她踮起脚尖,抬着下巴,张望着那些正在劳作的农民,清脆而愉悦的道:“正是春种的时分,想我们村里的小伙伴们定是忙着帮大人劳作,要是她们知道我去了定国侯府做丫鬟,还不知道有多羡慕呢!”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在这空旷的草坪上听来更是灵动,虽话说的俗不可耐,却是让赵婆子心中一动。 “那是自然,咱们府里给我们这些家仆发的月钱就要比一般官宦人家要多上好几倍呢!”赵婆子将胸脯高高的耸起,想到家里的婆婆每次都在外面炫耀有个在定国侯府做仆人的儿媳,她眼里闪着光,当下更觉得这里污秽不堪,“二黑亏你一个男人!怎么跟娉婷一个小丫头片子一样,青天白日的,哪有那么多歹人!这里那是人待的地方,我们去找个农户人家歇歇脚,这干粮又冷又硬的。” “就是,二黑你平日你被你家婆娘管的连胆子都没了!”姜嬷嬷在一旁附和着。 二黑被激的直红到耳根子,梗着脖子道:“我那有怕她!等我有钱,非得休了那婆娘!娶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给你们瞧瞧!” 赵婆子鄙夷的冷笑了一声,抬步就往远处的菜地走去。 姜嬷嬷呵呵一笑,也往前走,娉婷自是不会落下。 二黑一下慌了神,迈了几个大步拦住她们的去路,软着声音道:“哎呦,我的姑奶奶!这可不是定国侯府,你们就不要挑三捡四的了,等一下到了庄子只管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就委屈一下…” 终究是耐不住,二黑的软磨硬泡,还是决定在原处吃些东西,早些赶路。 这些农户,那家不是住着几口子人,如果真要和歹人勾结,也会忌惮着他们身后的定国侯府,除非如赵婆子所说,不想活了。二黑这般力阻她们去别处,肯定有问题! 娉婷心下一惊,难道这里就是二黑与歹人的接头点? 娉婷本还要说些什么,二黑已是殷勤的拿起几个人的水囊,一溜烟的跑去打水了。她只好同赵婆子和姜嬷嬷在草坪上等他回来。 娉婷拿着姜嬷嬷带的馒头夹咸菜,心不在焉地吃起来。她一双眸子左顾四盼,想着歹人可能从哪里过来。 过了一会,二黑提着几个水囊,从一条小道上走了过来,他老远就大声怨道:“找了好久的水源!累死我了!” 赵婆子见他走近了,不客气的抢了一个水囊,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第一次跑这条路,装什么娇贵!” 二黑气喘吁吁地解释着,顺手将水囊逐一递给姜嬷嬷和娉婷。 娉婷微微蹙眉,打开水囊的盖子。刚吃了馒头夹咸菜,口里确实很干。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二黑,正对上他那双略突出的眼睛也正盯着自己。 娉婷不动神色地看象姜嬷嬷和赵婆子已是抱着水囊,咕咕的喝了好几口。她微笑着,学起府里的小姐们别过身子掩袖拿起水囊,假装喝了几口,见二黑还在盯着自己,便伸出白嫩的素手微微擦拭了一下下巴处的水迹,笑道,“这水真是甜!” 二黑这才放松的嘿嘿一笑,“那是自然,这可是正宗的山泉水。” “你看,娉婷这喝水的动作,还真有几分像个正经的小姐。”赵婆子说着朝二黑笑道,“可惜出身不好,要不然也能找个好婆家。你说是不是?” 二黑此时一双眼睛正在四下乱瞟,胡乱的应了声,“是。” 他话音刚落,赵婆子看着手中的水囊,半眯着眸子,咕哝道:“我怎么有些犯困。”说着竟是身子一歪倒下去,昏过去了。 “大妹子!”姜嬷嬷脸色一滞,刚要起身,这才发现双腿无力,那里还站的起来。 “我晕了、晕了…”二黑像醉酒似的倒在地上不在动弹。 娉婷眉头微蹙,一时搞不清状况,干脆,也是眼睛一闭靠着姜嬷嬷的肩膀装晕。 姜嬷嬷努力保持清醒,可终究是徒劳,嘣!的一声,也倒了下去。 娉婷眯着眼,从睫毛的缝隙里,看着眼力所及的地方,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二黑!别装了!快起来!” “嘿嘿,爷您来了!”二黑笑声狗腿十足,“你看这妮子怎样?” 娉婷模模糊的见到一个身影笼罩过来,“嗯,还行!” “那我向高老板借的高利贷,是不是…” “等卖脱手了才知道!你急个屁!” 与此同时娉婷的身子突然悬空,被人抱起,一股难闻的旱烟味扑面而来。 “爷,这两个婆子怎样?好歹也能当充个军妓,多的银子我三你七!” “二黑,我说你把我当什么了?收垃圾的吗?”紧接着就听见一击闷响。 随之传来二黑的痛苦的哀嚎声。 娉婷被那人抱着没多远,便听到有马的嘶鸣声。 “哥,要不要邦起来?”一个男子的鸭公嗓音响起。 突然,娉婷整个人再次悬空,呠!的一声,她感觉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似都在刹那间被撞击的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后才重新回到原位,身体被摔的麻痛。她强忍着痛,硬是没人脸上露出任何神情。 “放心吃了蒙汗药,没有解药的话不睡个两三天是醒不来得!” 那人话音一落,娉婷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吆喝声,整个身子就随之颠簸起来。 娉婷心乱如麻!凭感觉应该是在马车上,周围不时传来,两个男人闲聊的声音,马车轮子的咕噜声、马的嘶叫声,剩下的只有自己那如鼓击的心跳声。 ------------ 第十六章 金元宝 更新时间:2013-02-15 一路上,偶有鸟叫,马车颠簸,耳边传来男人的打鼾声,竟是一声高过一声。 “哥!哥!”一个鸭公般的嗓音响起,“你快醒醒!咱们要进城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男人的回声。那鸭公般的嗓音自顾自的道:“真是的,每次都欺负我小!下次说什么也要换你赶车!”他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紧接着传来一声马鞭抽打在马上的清脆响声,马尖声嘶叫几声后,驮着马车加速地跑起来,马车里更是如摇篮般摇晃起来。 没多久,果然传来街市上特有的喧闹声,人声鼎沸夹杂着互相交易的买卖声。 娉婷微微张开眼,自己如猜测般,躺在马车里。她偷偷瞄了眼,头靠在马车靠背上打盹的男人。身材强壮,短装打扮,不修边幅的脸上长满了胡渣,嘴角边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是街市了么?娉婷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瞟了眼被风轻轻掀起的车帘,车外的行人、店铺、摊贩,隐隐可见。 许是进了街市,道路拥挤,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一个写着“张氏古玩店”的招牌映入娉婷的眼帘,她突然跃身而起,冲着马车外跳了下去。娉婷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路面跌去,迎面而来的路面变得花白。 逛街的行人被突然从马车中跳下来的娉婷吓的躲开,更有女子吓的尖声大叫。 娉婷脚下一软,整个人像球一样,咕噜噜的在路上滚起来,直到身子嘭!的一声撞到一家店铺的台阶,才停了下来。 那辆原本载着娉婷的马车,被驾车少年的强行停住,他用那鸭公般的嗓音大声喊道:“哥!她跑了!”已是从马车上跳下去,狂追娉婷的身影。 在马车里打盹的男人,睁开眼四下不见娉婷的身影,惊呼一声,“不好!”跳下马车也追了过去。 娉婷直直朝着那家“张氏古玩店”冲了进去,店主见她神色惊慌的跑进来,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钱的主,便没有热情的过来招待,继续埋头拨动着算盘。 “你个小贱人!还不随我回去!”鸭公般的嗓音在娉婷身后大声响起,“我不过是骂你几句,你就这般发疯的跳下马车,你让我这个做丈夫的丢脸是不是!” 此时已吸引了不少看客,大家都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惊恐不安的娉婷。 店主抬起头看了一眼把自家店铺堵得水泄不通的看客,眉头一皱,不悦的道:“你们两个小夫妻,要打要闹的,出去闹!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真是对不住,我这就带她走!”拥有鸭公般嗓音的少年向店主歉意的笑了笑,迈着大步朝着娉婷走来。 娉婷蛾眉微蹙,轻咬嘴唇。顺手拿起放在货架上的一个青花瓷花瓶,双手高高举起作势就要摔下去,大声呵道:“你再过来,我就砸了它!” “哎呦!小姑娘这可砸不得!”店主立马跑了过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娉婷手中的青花瓷花瓶,心下却是在大叫着:砸啊!快咋!砸的越多越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时店铺中摆的全是赝品,真正的好货没有懂行且豪迈的贵客岂能轻易示人。 俗话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他这些赝品来是专门忽悠人的,到时候杂碎了他的瓷器,还不是任他狮子大开口,不狠狠的宰一笔他就不配做个商人。 “别,千万别砸!”拥有鸭公般嗓音的少年,一脸惊慌的看着娉婷。 此时从人群中冲进来那个满脸胡渣的男人,他大呵一声道:“快给我放下!” 嘭!的一声,娉婷举着青花瓷花瓶的白嫩素手似是受了惊吓般,一抖,转眼间,青花瓷花瓶碎了一地。 胡渣男嘴角不禁抽动起来,脸色铁青。 拥有鸭公般嗓音的少年,面露惊慌,这古玩店的店主也是青楼妓院的常客,早就听那些陪过他的姐儿们说过他的事。这会,又见店主眼里闪过喜色,他立即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那店主岂是个愚笨的?他唤来几个店小二,手脚麻利的把他和满脸胡渣的男人擒住,凶狠得瞪了一眼,似是因为自己失手不小心,砸碎青花瓷花瓶而惶恐的娉婷,道:“你赶紧回去筹钱,要不然就等着见官!” 娉婷此时听见店主的话,心下大喜。她面上却是一副惶恐的模样,支支吾吾道:“那个,要多少钱?” 那两个歹人不等娉婷回答,已是急忙呵道:“别让她走!” “夫君,都是为妻的错!”娉婷一脸羞愧又后悔的看向拥有鸭公嗓音的少年后又转而看向店主,“只要你能放了我夫君,多少钱都给。” “不多!白银两千两!”店主一脸肉疼的看着碎了一地的青花瓷花瓶碎片。 娉婷轻咬着唇,眼里隐有泪花,见那有口难言的两个歹人,已是气的脸色苍白。她似是做了重大的决定般,道:“我这就回去卖了房子和家里的两头牛,你和大哥一定要等着我。” 拥有鸭公般嗓音的少年,脸上的肌肉不自主的抽动,感受到满脸胡渣男那凌冽的眼神,如果不是双手被两个店小二强行按住,他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这一下想要说娉婷不是自己的老婆也不行了。 布满胡渣的男人,心中更是怪二黑做事不利落。眼下这小妮就要在自己的眼前大摇大摆的逃走,偏生没有半点法子。 偷偷拐卖少女那可是违法的,可比不了,牙婆贩卖人口,人家是正经的签过卖身契的。更何况是拐卖定国侯府的仆人,只是这小妮子怎么没有说出真实原因?想到这里满脸胡渣的男子疑惑的看向娉婷越去越远的背影。 围观的人群看完热闹已是早早的散去,娉婷沿着街市匆匆的走着,突然一个身穿青色缎面的男子拦在她面前。 娉婷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姑娘不用怕,我不是歹人。”那青衫男子,约莫二十几岁,冷着一张脸道,“我家公子要我来问你,你为何不拆穿那两个歹人的真面目?” 娉婷一愣,呵呵笑道:“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青衣男子也不多话,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顺手从怀中掏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金元宝扔给娉婷,“说吧。” 娉婷一把接住沉甸甸的金元宝,放入袖带。她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是定国侯府的丫鬟,因怕引起侯爷对她的再次关注把自己选为歌姬的原因。 她眼珠儿一转,道:“那两个歹人是违法拐卖人口的人贩子,现今欠了两千两白银,店主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到时候店主不见我拿赎金,必定会找上官府处置他们。如果我说出自己是被那两个歹人拐来的,就算处置了他们,那被我砸碎的青花瓷花瓶只怕得让我掏腰包。” 青衣男子眉头一皱,金朝中不少贪官污吏,借机讹诈受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娉婷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青衣男子,道:“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 青衣男子皱着眉,摇头,回道:“你的话说的机巧,我家公子有话送给你。” 娉婷一愣,还有话要对我说?随即眼神清明的看着他,笑道:“请讲。” “你被歹人拐卖,能设这一计逃脱,确实是个好苗子。不过你难道不知道,凡是皇亲贵胄府里的仆人,衣服都是统一定制的么?你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定国侯府的丫鬟,而且你的臀紧身直,面容青稚,一看就是个处子。可谓漏洞百出,可见你的计谋并不高明!你长大后定是个尤物,如想自保还要多仔细些。”青衣男子说到这里眉头稍稍一扬。 娉婷不由得嘴角微微抽动,自己的计谋竟然就这样被拆穿了。 青衣男子盯着娉婷那双水灵灵的眸子,认真的道:“等你学好之日,他会考虑要不要给你一个侍妾位子!” 他话音一落也不等娉婷回答转身就走,便没有看到娉婷脸上气的煞白的模样,如果她有把刀就直接捅过去了。 不过,气归气,一想到自己几句话就得了这么一个金元宝,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在金朝,每个地方的人都是记录在案的,像自己这样的奴仆如果没有得到主子的同意私逃,很容易被发现抓回去的。 一个金元宝,给自己赎身已是绰绰有余了。 娉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中,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街市上人头怂恿,熙熙攘攘,她就像是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找不到方向。 她不由得苦着脸,来的时候就没有问过要去的庄子在哪里?看来得先花些钱送自己回定过侯府才行。 忽然,身后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传来。娉婷回头,路人纷纷躲闪不及,一个穿短打装的布衣青年一个躲闪不及,将摆胭脂水粉的摊子推倒在地。装着胭脂水粉的瓶瓶罐罐,咕咕噜噜的在地上四处转动。 不等她惊叫出声,只见一匹雪白的马,高达的骏马,神骏。 马背上坐着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一袭黑色锦衣,腰缠玉带,玉带上别有一柄长剑,剑穗随风飘逸。 ------------ 第十七章 春天为什么来的这么早 更新时间:2013-02-16 他骑在马上飞奔而来,横冲直撞。动作如行云流水,明明是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错综复杂、繁忙而杂乱,他却片尘不然,飘逸清爽。 这年轻人,戴了一顶厚实的帏帽,完全遮住了他的容颜。只看他那握着缰绳的手,如玉般修长,可以看出他身份不低。 那年轻人骑着马,放慢了速度,朝着娉婷走来。 娉婷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那个年轻人,只是一伸手就将她横抱上了马背。猛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先是一愣,还未来得及尖叫,耳边传来他冷若冰霜的声音,“我是定国侯府的人。” 他的声音虽冷,可说话时吐在脸上的气息让娉婷不由做直了身子,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娉婷下意识的看了看走在街市上的行人,不少行人侧目向她这边看来,她赶紧羞涩的低下头。 那年轻人觉察到娉婷身子一直在朝前仰,努力和自己的身体保持距离,他空出一只握缰绳的手,一把将娉婷重新拉入怀中,有些不耐烦地道:“没有从马车上摔死,不代表你不会落马而死,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娉婷的背冷不防丁地撞上他结实而温暖的胸膛,让她不由得,红到了耳根,心想道:从马车上跳下去时他就看见了,如果真是想要帮自己,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她低低的问道:“你认识我?” 年轻男子答非所问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娉婷眉头微蹙,真是个霸道的男人。她将自己在去庄子的路上怎样被歹人绑架到这里的事,细细的说了一篇。这才想起同自己一样被二黑灌了迷药的赵婆子和姜嬷嬷。她扭头看向年轻男子,脆声道:“我们快回去救赵婆子和姜嬷嬷,二黑还想着,把她俩卖去做军妓呢!” “你是说十娘屋里的姜嬷嬷?”年轻男子的声音依旧冷漠,听不出情绪。 “是!还有大厨房的赵婆子。” “她俩还用不着你操心!”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随即大呵一声道,“坐稳了!” 年轻人说完,策马前行,娉婷还未来得及坐稳,再一次惊呼,跌入他的怀抱。这才发现两人说话间,马已是走出了城郊,绿山青草、人渐稀少。 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发丝、衣裙飞扬。冷风从脖子冷飕飕的窜进身体,让娉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你这是要带我去那里?”娉婷刚一张嘴说话,嘴里里就灌进一口冷风。 “去光月湖!” 眼前的树木、山石,飞快掠过,娉婷就算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纵身跳下去。老天爷虽然好心情的让她重生了一次,但谁也不能担保还有下次。 一路颠簸,虽然与自己同坐一骑的很有可能是位美男子,但是屁股与大腿的痛是在无法联想到什么美妙的事情。 不一会儿,远远的便看见,杨柳柳在和蔼的春风里飘飘扬扬。在春日的照耀下一面光亮如镜子般的湖水,褶褶生辉。 宽阔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游船如梭,船上不断传来嬉笑声,也不知道是那家的贵人出游,情景竟是如此热闹。 年轻人拉住缰绳,马缓缓的停了下来。他一跃而下,向娉婷伸出手。 娉婷犹豫片刻,便将自己的白嫩素手放在他的掌心,小心翼翼从马背上爬了下来。 “你在岸上等我,办完事就送你去庄子与姜嬷嬷回合。”那年轻人说完不等娉婷回话,已是走远。 娉婷呆呆一愣,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正向一艘载着打扮妖艳少女的花船走去。 当下气的一跺脚,这个混蛋,自己出来祸害少女,却让我站在这儿凉快!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是吃准了自己不敢乱跑,毕竟再遇上人贩子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无数精心打扮的少女,头上扎满琳琅珠钗,春风吹的清脆作响,湖面上春水荡起涟涟波光。 她们姿态雀跃的立在甲板上,往了一眼不远处船头立着无数学子士人的官船,露出花痴的神情,眼神里充满了饥渴。 等到官船近了,她们立即变的矜持、优雅起来,目不斜视、掩扇轻笑,伸出素手指点江山,尽显名门淑女风范。 湖上边的娉婷,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不爽,不由得忆想当年,艳压群芳时的风光,不知多少风流才子为之倾倒。 重生到这个世上,霉运就一直跟随着自己,老天爷给了她一副绝世皮囊,却忘了给她世间真爱,拥有了重生的生命却是个丫鬟出身。 娉婷不顾形象的对湖水踢飞一个石子,人活着就是要癫狂、要嚣张,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她一定不会做出这种粗鲁的动作,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在乎那些狗屁礼教了,人活着就是要图个痛快! 娉婷打量着清澈湖水中自己的倒影,脸如即将绽放的花朵,青稚动人。如果换上一身千金小姐的衣裙和头面,恐怕比喜欢在湖中傻笑、乱比划的那些傻妞们还要美上几分。 只可惜一身襦裙,因为前不久从马车上逃生跌落在街道上,头发已有些散乱,实在是与眼前这绚丽的春景格格不入。 路边走过来的几个公子,只要打量一下娉婷这身装扮,不用看她的脸,直接就将她划为背景。 忽然,船上的美女像发了疯似的朝着一艘花船尖叫。路边还未来得及上船的美女不顾形象的提着衣裙奔去。莺莺燕燕的惊叫声甚是刺耳。 “哇!好帅啊!” “哇!是刀郎!” “哎!这是那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 娉婷顺着她们的眼光所指,向前看去。 只见湖面上顺水飘来一艘画舫,有三层,大概七八米高。红灯笼高挂,飞檐楼阁,称得上华丽奢侈。 甲板上站两着位公子一位面如冠玉,抚扇轻立,面带着微笑,白月锦袍飘飘,说不出来的风流潇洒。一位黑色锦衣,身材倾长,戴着帏帽。只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度,让人不敢轻视。 娉婷一愣,那画舫上的黑色锦衣少年不就是带自己来这里的年轻人,他怎么上那里得瑟去了?刀郎?是他还是那位白月袍的冠玉美男? 正当她浮想联翩之际,美女们的尖叫声再一次拔高。 “快看!是京城第一美女兼才女!何婉莹!” 娉婷眉头轻挑,什么个美女?能有姐当年美么?还才女呢,在这个时代有几个小姐是真正有才学的?还不是,事先花银子请人写好了诗文后在人前卖弄,至于那些会抚琴歌唱的就更有人直接找歌姬在幕后真唱,自己在幕前假唱。 又有几个人真正的在乎这些真真假假,能让那些公子小姐联姻的岂是随口唱几句小曲,呤几句诗文,就能决定的?真正起作用的自是那诱人的共同利益,而这些儒雅风流不过是在上面镀了层金罢了。 只见那两个少年所在的画舫相迎而来的是一艘更大的精美画舫,飞檐楼阁说不出的气派。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一身葱白衣裙,亭亭玉立。她身后站着的正是清华和琉璃。 娉婷不由得瞪大了眼,那葱白衣裙的少女不就是定国侯府的十娘么?在定国侯府都是称她十小姐,倒不知道原来她叫何婉莹。 “听说刀郎去了定国侯府就是为了追求何小姐,才答应去定国侯府当主厨的,他身为威武将军的后人,竟然为了何小姐放弃了从军升官的道路,而去学了厨艺,哇!他好痴情哦!” “切!刀郎才不是为了何小姐呢!他是为了报答侯爷的救命之恩才去定国侯府做主厨的!” 几个美女开始喋喋不休的争吵起来。 娉婷不由得一阵恶寒,这些养尊处优的美女们还真是脑袋进水,这些昏话亏她们也说得出口。不过刀郎的身份却勾起了她的好奇,将军的儿子不耍大刀耍锅铲?做主厨?真是闻所未闻! 湖中的风流公子已经将自己的画舫停在何婉莹的船边,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公子正抱拳躬腰,显然是在对何婉莹说着些什么。 那站在何婉盈身后的清华上前对那公子微微福身说了几句,那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公子脸色一阵失望,接着又是一阵喜悦之色。 娉婷离他们距离太远,看不清口型更听不见声音。不过看那公子的脸色甚是奇怪,也不知何婉莹是答应了呢,还是拒绝了,或是在说自己的事?这公子怎么一会儿失望一会儿喜悦呢?那黑色锦衣的年轻人既然是定国侯府的人怎么没有与何婉莹打招呼呢? 这样等着可不行,得自己去和何婉莹说才行,那黑衣锦袍的年轻人如果真有心帮自己一开始就会带自己上画舫了。 娉婷看了一眼那波光粼粼的湖水,又忘了忘站在湖中画舫里的何婉莹,不由得峨眉紧蹙。 还是初春,湖面上凉风习习,娉婷朝着离自己较近的画舫望去,希望能有机会上画舫,好去找何婉莹。却眼尖的瞧见那些花痴美人们似是难耐冷意,柔柔弱弱的身子抖了抖有更甚的连连只打喷嚏。 娉婷将那些个囧像全看在眼里。忍不住嘿嘿冷笑,冻死你们个狐狸精,看你们还敢在这里演聊斋!你们这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妮子,我说今年春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原来是你们集体犯春了。 娉婷的冷笑引起了旁边几位公子的注意。 见她一身丫鬟的打扮,无不轻视了几分,仔细一瞧,她发丝虽有几分凌乱却凭空的舔了几分艳丽的风情,搭上那青稚动人的面容,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俱都看的两眼发直。 “这是那家的丫鬟…” “看她那奴才样…” “姐姐,我们还是走远些,与她站在一起,凭的辱没了我们的身份…” 旁边几位美女本在看完何婉莹的好戏好后,自信本就收到了打击,旁边的公子又无视她们的存在,反而把目光聚集在丫鬟妆扮的娉婷身上,美女们怎么不恼怒呢? 当她们一注意到,娉婷寒酸的丫鬟打扮,立即忽略了她那好看的面容,立刻又恢复了趾高气扬,良好的优越感又回到了她们的身上。在对娉婷轮流出言讽刺了一阵后,自信心得到了无比的膨胀。 娉婷前世从一个卑微的歌姬变成了冠绝后宫的宠妃,除了上天赋予的美貌外自然不会是个蠢到连那些美女们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的绣花枕头。 她忍不住在心中冷嘲热讽,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她这身襦裙不是定国侯府丫鬟专用的衣群吗?” 娉婷心下大喜,总算遇见个明白人了。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华服公子手拿着小扇敲击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 第十八章 多情公子 更新时间:2013-02-17 “奴婢正是定国侯府的丫鬟,在十娘何婉莹身边当差。”娉婷向那华服公子盈盈一福。 华服公子,面露喜色,一双眼睛更是贼亮。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就连身边的婢女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你这是?”华服公子见娉婷装扮有些凌乱,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定国侯府仆人定制的服装,他真不敢相信眼前一身尘土味的小姑娘是何婉莹身边的丫鬟。在他心中何婉莹可是女神级别的美人,能在她身边近身伺候的自然也不同于一般的丫鬟。 “奴婢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娉婷有些不自然的伸手将散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顺在耳后,轻柔的道,“请公子让我上船与我家小姐回合。” 站在华服公子身后的几个公子均是咧嘴,呵呵大笑。那华服公子,将手中的纸扇潇洒的打开。一副画着山水图的扇面展开在他胸前,“这有何难?你随我上船便是。” 前几回求见何婉莹都被她谢绝,让他吃了闭门羹。这次得知何婉莹前来游湖,他带着一帮朋友逃了夫子的课匆匆赶来,正愁着要怎样才能见着何婉莹,现在倒好了,有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说不定还能给何婉莹留下个好影响。 华服公子想到这里,眼睛在娉婷身上游离了一会儿,心里美美的想到:讨好了何婉莹身边的丫鬟,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再说眼前的丫鬟,虽是一身尘埃,却是个美人胚子。何婉莹再美也是个庶女,到时候娶她为妾,让眼前的婢女做通房,岂不是妙哉! 他想到这里已是洋洋自得,仿佛已经将两位美女左拥右抱。 娉婷见他笑的不怀好意,心里不免有些发虚,她看了一眼,远处那几位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美女,见她们各个面露讥讽,也就打消了请她们帮忙的心思。 娉婷恭谨地福身谢礼,在心中不停安抚自己那颗惶惶不安的心:他一听到自己是十娘丫鬟,就两眼放光,就算看在十娘的份上,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要知道没有那个女子会喜欢一个色鬼。 娉婷一边思付着,一边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眼前的华服公子。他虽不是什么美男子,但也是五官端正,加上一身书生打扮,倒也有几分儒雅气质。只是那双时不时在自己身上乱瞟的眼睛让人生厌。 “在下礼部侍郎王彦章之子王忠,请问姑娘芳名?”华服公子一边自报家门一边领着娉婷向一艘官船走去。 原来是官宦人家,难怪举手投足之间有着富贵公子的风范,娉婷恭敬的回道:“奴婢娉婷。” 王忠纸扇在手中轻摇,口中呤道:“真娇艳,果娉婷,一段风流画不成。梁辰所写的《浣纱记・迎施》中的美人就该如此!”他说着便哈哈大声笑起来,眉宇间尽显世家子弟的纨绔。 娉婷脸色略红,心中甚是恼怒,无端被这个风流公子调笑,真想转身就走。她看了一眼,十娘所在的画舫,已是和黑色锦衣男子所在的画舫分开。便马上控制住心中的冲动,只要见到了十娘,她就不用再费心和这绿头苍蝇纠缠。 此时,天蓝云白,青山葱郁,风轻花笑,佳人才子尽显风流,一派和谐气象。 王忠展开了十万个为什的架势向娉婷发问,问来问去无非是关于十娘的事情。娉婷开始还耐着性子一一作答,但终究还是被他问的失去了耐性,再他提出第一百八十二个问题时,娉婷止住了脚步,“奴婢为什么要告诉你?” 王忠一愣,见娉婷神情从容,眼神清明。在他眼里的奴才无不是点头哈腰,唯唯诺诺,那有这样的理直气壮,还敢出言反问。他的嘴张了张最终合上,见娉婷那似笑非笑的眸子,转而一笑,诚恳地问道“姑娘要怎样才能告诉我?” 娉婷脸上的笑意更深,明媚动人,“简单!拿钱来换。”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十娘的信息自然要花银子,她这也算是生财有道。 王忠倒也爽快,从袖袋掏出一两纹银,朗声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娉婷留意到他眼里闪过一丝轻视,是了,在他们这些人有眼里,金钱如粪土,她这样公然向他索要银钱,实在是显得低俗。 她心里冷笑,也不知道是那个捉鬼大师曾说过,有钱能让磨推鬼,没钱敢叫鬼唱歌!自己不过是顺天意为之。 娉婷接过纹银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摇摇头,道:“公子刚刚问的是十娘喜欢吃什么东西,那是十娘的私密事情,这个数目实在是太少!” 王忠不免讶然,“难道不同的问题还有不同的价目?” 娉婷嘻嘻一笑,她这笑,带着几分狡黠,王忠不免一时有些失神。只听她那清脆婉转的声音悦耳的响起,“那是自然!十娘的兴趣爱好、性格脾性、作息习惯…都有不同的价目。” 王忠愕然,呆呆地问道:“那刚开始你回答我那些问题时,怎么没有向我要银子?” “想必公子已是爱慕我家小姐多日,那些问题的答案,公子早就知晓,之所以问我不过是看我是否真的知晓小姐的事情。而方才公子问的第一百八十二个问题,只有小姐身边的人才清楚,自然不能免费了。”娉婷目光流转,顾盼之间十分灵动可爱。 王忠身边的女子说起话来,无不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扭捏作态,那些娉婷这般直爽。他哈哈一笑,她竟然还记下了自己问了第几个问题,账房先生也不过如此。 王忠打趣道:“那姑娘坐我的船,去找你家小姐又该怎么算?” 娉婷嘴角微微扬起,伸出白嫩素手,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 王忠疑惑的看向她,“姑娘这是何意?” “我坐公子的船表面上是我得了公子的恩惠,实则是公子得了更多的好处。” “哦?”王忠似是不解的看向娉婷。 “如果不是我,公子又怎么有机会见我家小姐呢?”娉婷说的坦然。 王忠爽朗的笑声,在湖面上回荡,引起不少佳人才子的侧目。 娉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那发自内心的大笑,不由得羡慕。至少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样开心的笑过。 突然,几十个盔甲在身,手持长枪的汉子,向这边走来。 不好,出事了! 领头的汉子大身呵道:“一干人等,均不准离开!”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几个汉子拿着长枪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些个在湖边游玩的美女、公子均是一片惧色。胆小的已是抱作一团,小声哽咽起来。 娉婷身子一颤,她下意识的站在王忠的背后。 “将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王忠向那领头的汉子双手虚抱拳,十分有礼。 “原来是王大人的公子!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望公子海涵,郡主出游,随身携带的玉佩被盗…” 王忠了然的朝那将军笑了笑。 此时从一艘奢华的画舫已是停靠在岸,画舫上走下来一位体态微微有些发福的妇人,她一身碧色丝袄,靓蓝雪花比甲显得风韵犹存,白皙的脸上有一双如狐狸般狡诈的眸子,更使得周围的一干游湖的美女、公子惊恐不安。 在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不同于一般府邸的奴婢,均是一脸傲气。 妇人眼风一扫,眼光经过王忠时,顿时添了几分笑意。她迈着缓缓的步子朝他行礼道:“奴婢见过王公子。” 王忠上前虚扶她一把,“黄嬷嬷客气,听闻郡主丢了随身携带的玉佩?” “正是,那玉佩乃皇后娘娘所赐,公主一向小心携带。定时贼人偷了去!”黄嬷嬷说话间眼神锐利的扫过那些无后台的美女、公子。娉婷自也在其内,她低垂顺目,两眼盯着地面。 王忠听她的话过于武断,想那郡主十有八九是自己将玉佩丢失了,怕皇后怪罪。毕竟御赐之物丢失,罪名不小。这样大张旗鼓的寻找盗贼,很有可能是想找个替罪羔羊。他虽这样想,但也不好当着面反驳,笑道:“这样啊?倒是要好好查查!” “来人!给我搜身!”黄嬷嬷厉声一呵,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已是毫不客气的向那些个美女们大肆的进行搜身排查。 汉子们自然也不会放过那些,皮肤白嫩的公子,动作十分粗鲁,将他们的衣服扒光,只差没有让他们脱裤衩。女子们均是娇羞的侧过身去,这样的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才子佳人的风度。 王忠身为礼部侍郎的儿子,自然不在搜查的范围之内。他潇洒的摇晃着纸扇,与黄嬷嬷谈笑,不时惹得她掩嘴而笑,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黄嬷嬷似是突然看见娉婷般,诧异的道:“这可是公子屋中新来的婢女?我怎么从未见过?” 娉婷白嫩的素手相握,听黄嬷嬷的语气竟是十分熟悉王忠府里的事情,可见这礼部侍郎有多么的会以礼待人。 “她是定国侯府,何婉莹小姐的婢女。”王忠回头看了一眼低头顺目的娉婷,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欢喜的神色。 黄嬷嬷们眉头微蹙,道:“哦!原来是定国侯府庶女的婢女啊…” 她在说庶女两个字时语气特意的拔高听着十分尖酸,娉婷心下暗自问候了下一黄嬷嬷的十八代宗族。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王公子您可不知有些人长得人模人样的,私下的可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还是…”黄嬷嬷眼珠子在娉婷身上一转,又笑道,“我也是例行公事,这些个小姐、少爷都搜了,如果不搜查这奴婢,实在是…” 王忠见黄嬷嬷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那郡主在湖中游船,娉婷在湖岸,绝不可能是盗贼。就算她想栽赃也要看在定国侯的面子上。想到这些,他坦然的笑道:“那是自然,黄嬷嬷尽管搜就是。” 黄嬷嬷倒也不劳烦那两个丫鬟,大咧咧的在娉婷身上搜起来。 “这是从哪里来得?”黄嬷嬷手中拿着从娉婷怀里搜来的金元宝,神情严厉的瞪着她。 王忠脸色一愣,这金元宝可不是一个婢女所能拥有的。 娉婷刚要出言争辩,那黄嬷嬷已是抢言叫嚣道:“肯定是你偷了郡主的玉佩,当了换成金元宝!来人给我抓起来!” ------------ 第十九章 靠不住 更新时间:2013-02-18 娉婷猛然一怔,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只觉腘窝处一记生痛,已是站立不稳跪倒在地。两个穿盔甲的汉子手里拿着长枪,枪锋寒光闪烁,居高临下直指她的脖颈。 “这…”王忠脸色微变,想起,刚刚娉婷拿自家主子私密,换银子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本想作罢,却被娉婷的一双眸子吸引住,那眸子里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如狼般锐利中带着寒光。王忠不由得身子一震,她真的只是一个丫鬟吗? “好个大胆的奴才,现已是人赃俱在,快去禀报明玉郡主!”黄嬷嬷一脸大义禀然,眼风扫过站在身旁的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应诺,便朝着一艘奢华的画舫走去。 暖阳被云层遮掩,湖水如镜子般倒映出湖岸上重重叠叠的人影,垂柳似无骨般随风摇摆,湖水中的鱼儿闻见岸上,人声嘈杂,惊慌地躲藏入水草中。 此时,原本在湖中游玩的画舫,均都停泊在岸。 众人听说,捉到玉佩的贼子,全都来看热闹,一见贼子是个小姑娘,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恶言相向… 众人再见,那些个无后台,被搜查的美人、公子,个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正一脸凶狠的瞪着娉婷。他们的下巴已是不自觉骄傲的高高扬起。 娉婷身子微微向后侧,想要避开直指向脖颈处闪着寒光的长枪,却被人猛地往地上一按,她的脸紧紧的与地面贴合,被摁的生痛,一股子泥土青草味入鼻,穿过发丝看去,只见站在身前的人,有男有女,只是不知道他们当中有没有十娘、有没有带自己来这里的黑色锦衣男子。 耳边人声鼎沸,娉婷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股从未有的羞辱感涌向心头!却无半点怕意! 她不是不怕死,她有幸重生,更是懂得生命的可贵!只是既然再世为人,其有这样被人欺负的道理! 此时一声响亮而故意拉长的声音响起:“明玉郡主驾到!” 站在娉婷面前的人们,自动分开,留出一条道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而来。她身着蜜合色吉祥如意纹背子,玫瑰紫滚金边十二幅绣裙,端端正正的梳个半翻髻,朱钗闪烁。耳边一对南珠足有莲子米大,褶褶柔光衬得她的肌肤白净细腻,正斜眼睛俯视着被人硬生生地摁在地上的娉婷。 “明玉郡主,就是她偷了您的玉佩。”黄嬷嬷的声音狗腿味十足,“奴婢打听过,这小贱人是定国侯府、十娘,何婉莹的丫鬟。” 明玉郡主双眉微微一扬,“何婉莹可在?” 她声音刚落,十娘已是从人群中走出,朝她微微一福,“何婉莹参见明玉郡主!” “此人可是你府里的丫鬟?”明玉郡主似是突然对套在自己的小指,无名指上景泰蓝假指甲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仔细的端详起来,好像是因为太过于着迷于此而忘了让何婉莹,起身。 何婉莹眉头微蹙,看了一眼被摁在青草地上妆扮凌乱的娉婷,颤声道:“她正是我的丫鬟娉婷。” “何小姐!你家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明玉郡主的玉佩!”黄嬷嬷在一旁狐假虎威的叫嚣,十分张扬跋扈。 “小姐奴婢没有偷!奴婢连船都没有上!怎么会有机会行窃…”娉婷努力的为自己辩解,那摁着她的大手更是大力了几分,娉婷的声音竟变的含糊不清起来。 “你没偷!这金元宝怎么解释…”黄嬷嬷吐沫子横飞,眉目间更是不屑。 十娘看了一眼,黄嬷嬷手中的铁证,眼神疑惑的看向娉婷。这金元宝,不说娉婷不可能拥有,就连身为主子的她变卖了所有首饰也没有那么多钱财。莫非这是大太太设计在陷害自己? 今日前来游湖明上是游玩散心,实际上就是个集体相亲大会。各个稍有头脸的人家都会让自家的小姐、公子们前来,如果对上心仪的对象,不日就会找媒婆说项。 想到这些,何婉莹瞟了一眼站在人群里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定国侯府的嫡女何佳娇,她正幸灾乐祸的瞧着自己。 何婉莹轻咬嘴唇,刚刚在画舫上听人来报,自己屋里的丫鬟偷了明玉郡主的玉佩,那何佳娇就前一句后一句的出言讥讽,现在更是躲在人后看自己出丑。 何婉莹眼神含怒的看着娉婷,定是大太太怕自己的美貌、才情抢尽了风头,才让这小贱人,陷害自己! 想到这些,何婉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她一字一句的道:“这个奴才要杀要剐,仍明玉郡主处置便是。” 娉婷眼神一暗,心中冷笑道,原是自己高估了何婉莹,她不过是个力求自保的普通女子。 站在人群中的王忠一愣,原本还在想着等下何婉莹求郡主放过娉婷时,他就出言相助,这样说不定,不但能让他们放了娉婷,还能让何婉莹感激自己。 他没想到何婉莹会丝毫不顾主仆情面,心中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王郎妙计落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舌尖涌上一阵难言的苦涩。 明玉郡主似是突然才从注意到何婉莹,一直保持着福身行礼的姿势,她讶然道:“哎呀!婉莹,你看我光顾着欣赏贾姑姑给我做的假指甲套,怎么就忘了让你起身?”她说着上前虚扶一把何婉莹,又半真半假的怨道,“我们都是手帕交了,怎么见面还这么客气?” 何婉莹勉强的朝明玉郡主笑了笑,双腿已是有些发麻。 众人均在一旁赔笑,可谓是众星捧月,被人如蝼蚁般摁在地上的娉婷更显卑微。 十娘不能靠,黑色锦衣的年轻人,迟迟没有现身,至于那赏自己金元宝的公子更是缥缈。她只能自救了,而且不可拖延,谁知道这种事有没有阴谋? 再说,自己真被人落实了罪名受罚,就算有幸苟活,光是唾沫就足能让她淹死。 娉婷猛地吸了一口气,清脆响亮地唤道:“郡主!奴婢知道谁偷了您的玉佩!” 这个时候,娉婷的话便如落入油锅中的水,“滋——”的一声,领得整锅油都沸腾起来。 齐刷刷的,所有人都转过来,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娉婷!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娉婷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 “明玉郡主,何不让这婢子说上一说,也好让她心服口服!”黑色锦衣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是走到明玉郡主身旁,引来一阵骚动。 明玉郡主一张白皙的俏脸,立即娇羞的红到了耳根子,也不在意黑色锦衣的年轻人是否礼数周全,她温顺地道:“那就依你的意思。” 娉婷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被穿着盔甲的汉子摁的动弹不得,她真想上前抽死这个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摊上个贼子的罪名!受这等屈辱! “请郡主容我查找线索,必定给郡主一个满意的答案!”娉婷语气坚定。 黑色锦衣的年轻人戴着帏帽,恰有风吹过,显露出他那红唇似笑非笑的微微翘起,似是天生的冷漠,“让她起来!” 摁住娉婷的汉子看了一眼,一副花痴样的明玉郡主,见她微微颌首,便放开了娉婷。 娉婷从地上爬起来,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草屑、理了理衣裙,一脸从容的向明玉郡主福身,“请郡主让服侍您的奴仆、画舫的船夫,一干人站出来,奴婢有话要问。” 明玉郡主只是微微点头,却不发话。 那些个在明玉郡主身边服侍的奴仆,本就自认为比一般庶民要优越,平日里都是眼高过于顶的人。现在让自己被一个卑贱的小丫鬟盘问,自是一脸鄙视,半响过去,无一人响应。 明玉郡主则当是,什么也没看见。 刀郎的声音冷冷的响起,“郡主,你的话也不过是风吹过于耳,到让我有些失望了。” 明玉郡主从小就爱慕刀郎,两人幼时多次一起游玩,自从刀郎的父亲死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对她爱理不理。 这次,难得刀郎主动和自己说话,正是欢喜,怎能让他对自己失望?明玉郡主斜眼看向黄嬷嬷道:“还不去?” 黄嬷嬷脸色一青,想她也是王府的老奴才了,在王府的奴才中威望颇高,今日却让她被一个卑贱的小丫鬟盘查,这传出去她的老脸往哪搁? 她看了一眼,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明玉郡主,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便无奈的带头站了出来。 那些个伺候明玉郡主的奴仆、船夫,平日里都要看黄嬷嬷的脸色,见她都领了头,心中即使有一千不愿,也只能乖乖地跟着站出来。 娉婷没有马上,像她说的那样逐个盘问,而是急急走到众家仆、船夫面前,低头朝他们打量起来。 把他们从头到手、再到脚细细打量一遍后,娉婷更是不顾礼仪的将他们的手放在鼻边嗅了嗅后,又近距离的打量他们的眼睛。 众人见她的动作大胆且完全不符合常理,均是面面相觑,更有人出言道:“这个小丫鬟是要干什么?” ------------ 第二十章 巧智抓贼 更新时间:2013-02-19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这小丫鬟啊,我看她就是在糊弄人,为了给自己脱罪,就随便乱说!” “就是!这个连字都不认识的贱婢,还会抓贼不成?” 明玉郡主本来就要发火了,听到这个声音后,竟是脸上浮现了看好戏的笑容。她与何婉莹互看了一眼,同时收起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呵斥。 这时,娉婷已将那数十个服侍明玉郡主的仆人、船夫,审视了个遍,一副大有收获的样子。 打量完他们后,娉婷朝明玉郡主,微微福身,脆声道:“请郡主,命人点了她们的穴道,让她们暂时失去听觉,并让她们闭上双眼,不得偷看。” 那数十个服侍,明玉郡主的仆人、船夫,均是恼怒的看向娉婷。 明玉郡主的秀眉微蹙,声音一提,“照她说的去做!” 穿盔甲的汉子们,呆了呆,看向眉头紧皱的将军。 那将军,走向前,朝明玉郡主行礼,有些不自然的小声说:“郡主,点穴功夫,属上乘武学,属下――不会。” “什么?”明玉郡主秀眉不悦的邹在一起,大声嗔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竟然不会?” 将军同那些个拿着长矛穿盔甲的汉子,尴尬的低下头,人群中传来低低的笑声。 明玉郡主白了一眼,红到耳根子的将军,低声骂道:“废物!” 那将军的身子一僵,低头看,踩在脚下的青草。 “让我来吧。”刀郎说着,已是走到娉婷身旁。 娉婷疑惑的看向刀郎,他如果愿意帮自己,光是看明玉郡主对他言听计从的样子,说服郡主相信自己不是偷玉佩的贼子,不过是,动动嘴巴皮子的事情,自己也用不着受这些侮辱。如果说他不愿帮自己,那他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她的念头一闪而过,又继续向明玉郡主道:“奴婢现在要逐一去盘问,服侍您的家仆和船夫,请您命人配合奴婢,只让奴婢问话的人恢复听力,睁开双眼。问完后又让他们暂时失去听力,闭上眼睛。还要请明玉郡主站在人后,让他们看不见你的穿着,这样才能防止贼人浑水摸鱼。” 明玉郡主双眼一亮,忽的觉得很好玩,她以前也听人说过,那些衙役怎样破案,总觉得那过程十分玄妙。现在听娉婷的话似是暗藏玄机,行为举止,倒也有些像衙役查案的架势,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此时,刀郎已是动作熟练的点了那些服侍明玉郡主的奴仆和船夫们的穴道,并让他们闭上双眼。 刀郎回头,面向娉婷。 娉婷朝明玉郡主感激的一笑,恭谨地问道:“您今天最后一次看见玉佩是什么时候?发现玉佩丢失又是什么时候?” 明玉郡主想了一会儿道:“最后一次看见玉佩,是在刚上画舫的时候,发现玉佩丢了是在画舫上换过衣服,站在甲板上赏风景的时候。” “你在换装前穿的是什么衣裙,玉佩戴在何处?换衣服后又穿的什么衣裙,玉佩又戴在何处?” “之前穿着,缕金百花桃色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翠色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褶群,玉佩佩戴在左腰间。换装之后,穿着缕金朝凤、红色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灰色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褶群,玉佩佩戴在右腰间。”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明玉郡主的身上,见她果然如所讲述那样穿着,只是少了腰间的玉佩。 “郡主肯定?” 明玉郡主肯定的点点头。 娉婷恭谨的笑道:“请郡主藏起来,我现在要开始查问他们。”她看了一眼暂时失去听力,闭上双眼的那些人。 明玉郡主移步到那将军的身后站定,刚好将她娇小的身躯挡了个严实。 娉婷在刀郎的帮助下逐一对他们进行讯问,问的内容与问明玉郡主的一样。 那些服侍明玉郡主的奴仆和船夫们,除了黄嬷嬷、一个穿鹅黄色襦裙的丫鬟、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船夫,回答的与明玉郡主所说一致外,其余的人如娉婷所预料一般,回答的五花八门,听得众人嘀笑皆非。 站在将军身后的明玉郡主十分恼怒,平日里见他们对自己十分顺从,以为他们有多忠心,现在看来,他们竟连自己穿什么衣服都不清楚,可见没有把自己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娉婷在心里慢慢分析道:黄嬷嬷、身穿鹅黄色襦裙的丫鬟,都是贴身伺候明玉郡主的人,能正确回答出她的服饰,不足为奇。但一个船夫,一个中年男人,能那么准确的记住明玉郡主的服饰,玉佩、佩戴的位置,就不得不让人生疑。 娉婷提步走到中年船夫的面前,问道:“你可记得,你家妻子今天作何妆扮?你母亲又作何妆扮?” 那中年船夫,一双三角眼,谨慎的扫了一眼旁人。他刚刚被点了穴道,暂时失去了听力,又闭上了双眼,不知道娉婷是不是也这么问过别人。 他又在娉婷身上打量了一会儿。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丫头片子,能怎么捣腾?他下巴一扬,随口道:“我家婆娘穿的是土黄色襦裙,老娘早早的就死了,现在嘛,自然是一堆白骨了!” 众人当即哈哈大笑。 娉婷嘴角微微一抽,自家老娘死了,竟能如此没心没肝的说出来,相必也不是个孝顺的。她又继续问道:“你家妻子,头上可有佩戴饰物?” “她那有什么饰物佩戴?再好的东西戴在她头上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换点酒钱。”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一个妇人,愤怒的骂声:“好你个二憨子!” 娉婷寻声望去,见从人群中冲出来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额头已是青紫,一侧脸颊高高的肿起,嘴角些血迹。她身穿青绿色襦裙,头上戴着一个桃木钗子,她直直走到中年船夫面前,叉腰大声骂道;“你这个狗屁不如的东西!老娘在家…” 二憨子一见是自家的婆娘,又见她穿着打扮和自己说的完全不同,心下,大叫不妙!他出言大声呵斥:“你不在家好好看孩子,怎么跑这来了?” 那妇人,正是在气头上,怎会理他,骂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是嘤嘤的哭起来,“我在家带孩子?你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见家里无值钱的东西,又问我你去了何处,我不肯说,他们就对我拳打脚踢,幸好孩子去蛋蛋家玩…” 二憨子抬眼望去,四下,大家都在鄙视的看着他,纷纷出言指责。 娉婷嘴角微微扬起,原本还想着要怎么说服郡主,让人带二憨子的妻子过来,这一下倒是天助我也。 二憨子见娉婷眼神清明的看着自己,一副你死定了的摸样。他大声嗔道:“你这样瞪着我作甚?” 娉婷忽的,大声呵道:“你还不快求郡主给你解药!” 二憨子一惊,不明就里的看向娉婷。 躲在那将军身后的明玉郡主身子一震,也是一头雾水。 刀郎藏在玮帽中英俊而冰冷的容颜,已是不经意的展开笑颜。 果然娉婷如他所想那般说道:“明玉郡主一早就预料到,会有你这等贼子偷窃玉佩,便在上面抹了毒药。只要没有解药的话,就算得了玉佩也只有一死!” 娉婷字字如敲在鼓点上,听得二憨子已是一头冷汗,身子不住的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二憨子的妻子,一见他,心虚的摸样,一把拉住丈夫的手臂,急急问道:“是不是你偷的?| 二憨子神情慌张,娉婷的眼神十分冷漠,似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他嘴唇抖了抖,死鸭子嘴硬的道:“不、不、不是我。” “你现在是不是浑身冒冷汗?四肢无力?心跳的厉害?”娉婷走近他,啧啧叹声道,“你看你,脸色已是和将死之人一般,再晚些就是神仙下凡也无药可医!” “郡主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娉婷朝郡主所站的位置看去。 “正是!”明玉郡主从那群汉子首领的身后,优雅的走出来。 二憨子只觉天昏地暗,腿一软,喷!的一声跪倒在地,神色木然。 二憨子的妻子,见丈夫一脸绝望,俯下身子在他身上翻找起来,果然一个通体墨绿的玉佩出现在眼前。 二憨子见妻子拿着玉佩的手兀自颤抖,他绝望的想到:明玉郡主向来心狠手辣,自己也是逼不得已才出下策,这一下子玉佩不但没有偷到,反而丢了性命。 二憨子的妻子无力的怕打着他,哭着叫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竟干出这等丑事…”她哭着便双腿一跪,爬向明玉郡主,连连磕头,为自己的丈夫求情。 娉婷蛾眉微蹙,这天下的女人都是一般傻么?明明被丈夫害的,浑身是伤,现在还要这般不知死活的为他求情? 明玉郡主看了一眼吓的连求饶都忘了的二憨子,指着跪在脚边的妇人,嗔道:“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二憨子此刻已是面如死灰,他看了一眼被两个穿着盔甲的汉子强行拖出去的妻子,还在泪流满面的为自己求情。心中一痛,万般悔恨涌向心头。 这时,明玉郡主已经命人恢复了其他服侍自己的仆人和船夫的听力,让他们睁开双眼。 那些人,见二憨子如一谈软泥般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众人对他的指责声不断。个个疑惑的看了看娉婷,心下已是明了。就连一向眼高与顶的黄嬷嬷也不由得,看向娉婷的神色里,多了些探究的意味。 在一旁的何婉莹,面色稍红,羞愧的朝娉婷望去,只见她站在郁郁葱葱的湖岸上,那春日的余辉将她周身勾勒出金黄色的轮廓,让人不敢直视。 ------------ 第二十一章 谁拨动了谁的心 更新时间:2013-02-20 众人如炸开锅的蚂蚁,议论声大作。 终于是查出来了,娉婷长长的舒了口气,肩膀放松的垂了下来,只是一张含苞待放的俏脸略有些苍白。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是否真的能查出贼子,那些找贼子的方法不过是急中生智临时想出来的。 幸好,她成功了。此时春风吹过,娉婷不由得身子微微一抖,这才发现贴身的衣服已是汗湿。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娉婷忽的觉得手上一暖,一个激动的声音响起:“你、你、太好了!” 说话的人却是与自己刚在湖岸相识的王忠,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高兴,一双眼睛充满了欢喜的光芒。 娉婷不是个小心眼的人,王忠与自己相识不到半日,不替她说话,也是符合常理。只是他现在的动作过于突然,那种毫不掩饰对自己关心的态度,让她有些尴尬。 娉婷朝他淡淡的笑了笑,将白嫩的素手抽了回来,“多谢公子挂念。” 王忠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他看了一下众人惊愕的眼神,有些僵硬的道:“我也是替你高兴。” 他说完便干笑了几声,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瞄了一眼,风姿卓越的娉婷,一颗风流的心脏,竟狂跳起来,这是怎么了? 娉婷朝着明玉郡主微微一福,道:“还请郡主将金元宝还我。” 娉婷话音未落,自从见王忠握住娉婷的手时,就一直皱着眉的黄嬷嬷,嗔道:“就算不是你偷了明玉郡主的玉佩,那金元宝也不可能是你的!” 众人立即收起称赞娉婷的话语,全都归于寂静。 娉婷猛地身子一直,也不知道自己是那里招惹了她,竟是攀咬上自己,大有不见血,不罢休的架势。 十娘将放在身侧的一双素手,在身前紧紧相握,轻咬红唇。心下想道:我要是说,这金元宝是我赐予她的,到时候,回去大太太那里,又该如何交代…,不觉中她的手心渗出湿湿的冷汗。 正在十娘两难时,站在不远处的刀郎已是扬声道:“是我给她的,怎么?爷高兴赏个金元宝,还要昭告天下不成?”他的声音如寒冰,语气讥讽。 众人碍着明玉郡主的面子,虽不敢哈哈大笑,但那强忍不住的闷笑声,让人听着更觉舒畅。 黄嬷嬷脸色煞白,本是气恼的不行,转而想到,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落破户,以为靠着一张皮相,就能当驸马,竟敢当着明玉郡主的面,维护起小贱人!黄嬷嬷尖酸的拔高声音道:“你无故给她金元宝,难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站在一旁的王忠,刚刚才安抚好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说服自己,之所以见娉婷没事,会那么激动。完全是因为她的聪慧,出乎自己的意料,所以才会这样。此时,却听到黄嬷嬷如此一说,他整个人如电击般,怔怔的看向娉婷。 娉婷虽看不见刀郎被帏帽挡住的神情,却见他那如玉般修长的手,已是紧紧握成拳,手指关节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 众人窃窃私语,更是有刀郎的忠实拥护者,神情焦急的望着他,如果不是光天化日,有那么多双群众的眼睛,雪亮着,她们早就冲上去,拉住刀郎问个清楚。 “够了!”明玉郡主涨红了脸,眼神幽怨的看了一眼娉婷,一开始就奇怪,一向冷漠的刀郎怎么会关起这小丫鬟的闲事,原来… 也不知是那个看热闹的路人,手里拿了腌好的酸菜,娉婷直觉的空气中弥漫了浓浓的酸味。 此时,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这位小姑娘,我家郎君让我来传话。” 他家郎君?娉婷疑惑的看向他。 那些见过世面的人,纷纷瞪大了牛眼,惊愕的看向娉婷。这前来传话的人,正是十二皇子身边的客卿,潘仁志。因文学武功,样样出众,深得十二皇子看重,经常伴随其左右。他说的郎君除了当下最受皇帝喜爱的十二皇子还会有谁? 那人似乎早已经习惯被众人瞩目,他声音平缓而清楚的说道:“我家郎君说,婷婷,我送你的金元宝可好?” 众人皆瞪突了眼,震惊的看向娉婷。 那黄嬷嬷更是张大了嘴,惊呼道:“什么?”她傻傻的看向娉婷。 婷婷?不对!他怎么叫我婷婷?我尚未婚配,又正处于危境,被他这一叫…,娉婷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众人,脸色一僵,想起这个传话的人就是在街上,打赏自己金元宝的男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还记得那人的郎君,当时让自己多小心些,还说会考虑娶自己做侍妾。 娉婷看向这个前来传话的男人,不得不谨慎起来,嘴角微微勾起,“请告诉你家郎君,他赏我的金元宝…”她说话间眼波流盼,看向黄嬷嬷。 娉婷话音未落,黄嬷嬷已是及时醒悟过来,她急步走到娉婷面前,将金元宝塞给娉婷,十分歉意的笑道:“哎呦,你看我这老眼昏花的!真是该死!”一面说着一面在脸上连连扇了数个耳光,左侧脸颊已是被她自己打的绯红。 娉婷微微蹙眉,伸出手指,指向黄嬷嬷另一侧未被她自己打过的脸颊,十分关心的道:“呀!这可如何是好?两边都不对称了?甚是不美!” 还未等黄嬷嬷反应,只听的啪的一声轻响!那侧未被她自己打过的脸颊,火辣辣的生痛,打的她两眼直冒金花。 “这下可好了,两边一样!”娉婷似是天真少女般,嘻嘻笑着,看的旁人一怔,好个美人胚子,难怪十二皇子会喜欢。 “你!”黄嬷嬷一手捂着被娉婷打红肿的脸颊,瞟了一眼站在远处神情怪怨的明玉郡主。自家的主子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平日里虽是嚣张跋扈,一旦遇上像十二皇子这样的主,立即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等一下回府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自己。想到这里她咬着唇,垂下了头颅。 十娘捂着差点尖叫出声的嘴,这娉婷好生大的胆子,俗话说打狗看主子,她竟这般大胆! 娉婷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还请公子回去告诉你家郎君,让他放心,有他这个兄长观照,绝不会有人敢欺负我!”娉婷说的十分坦然,眼神从容不迫。虽不知道那郎君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能让黄嬷嬷有此改变的,肯定在朝中举足轻重,既然有人愿意出面保护自己,她自然要把关系说清楚,不然,日后怎么嫁人? 潘仁志剑眉一扬,嘴角微微勾起,他长期被郎君的威严压迫,大气都不敢出,心下猜测着,等一下听到小姑娘的话,会让自家郎君那绝世俊美的面容,产生什么样的神奇效果,不禁有些迫不及待。 他向娉婷、明玉郡主、王忠,等人道别后便迈着大步向一辆奢华的马车走去。 半响过去,众人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看向娉婷的神色有艳羡、嫉妒、幽怨、愤怒… 娉婷将金元宝放入袖袋,心下叹道:这下,想不引起定国侯的注意,都不行了。 明玉郡主走到娉婷身前,蹙眉问道:“我皇兄真的认你做妹妹?” 皇兄?没想到竟是个皇子?娉婷一愣,立即微微颔首,不语,此时言多必失。 这个时候,潘仁志经站在奢华的马车旁,偷偷斜眼从车窗外看去,只见被轻扶起风的窗帘里,那位俊美之极,带着几分邪魅的贵公子,他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道:“兄长?那就把这个送给她。” “这个时候给她,您是想让她自刎谢罪吗?”潘仁志,跟随自家郎君多年,他分明是话中有话,他会听不出来?那小姑娘也是胆大了些,郎君不过是说会考虑娶她做侍妾,她竟敢当这众人面,冒认郎君做兄长,现在郎君送她锦盒中的匕首,任谁都会这么想。 贵公子笑的灿烂,“那就要看她有多大的胆量。” “不太好吧?”潘仁志皱眉,心下道:万一小姑娘拿着匕首抹脖子或者捅心脏什么的,自己万一慢了些,岂不是受无妄之灾? “她擅自认我作兄长,如此大胆,我这样做不行吗?” 话音一落,潘仁志连忙低头应诺,“应该、应该、应该!”说罢,他像逃命一样,蹿了出去。 众人见潘仁志手拿着一个锦盒又折了回来,周遭又重新归于安静。他向明玉郡主行礼后,对娉婷道:“我家郎君,将此物赏给你,命你现在就打开。” 娉婷恭顺的双手接过锦盒,福身道谢后,在众人的注目中将锦盒打开,一把镶满各色宝石的匕首出现在娉婷的视线中。 她从锦盒中拿出镶满各色宝石的匕首,仔细端详起来,脸色逐渐白如雪。 站在一旁的明玉郡主本来就不相信高贵的十二皇兄,会看上这个卑贱到尘里的小丫鬟,这会儿,见她脸色苍白如雪,嘴角微微勾起,心下冷哼道:十二皇兄也敢招惹!公主的位子其实你这等下贱胚子能想的? 娉婷指尖轻抚着匕首,往事一幕幕涌向心头。没有人比自己更熟悉这把匕首了,前世就是他将这匕首赠与自己作为定情信物,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赠给自己罢了。难道兜兜转转,命运又再一次和前世的轨迹相吻合?自己就逃不脱宿命?既然逃不脱为何又让自己重生? 娉婷望了一眼,远处奢华的马车,只见车帘一侧微微掀起,看不见车帘后的容颜。是他吗?娉婷苦涩的笑了笑,赠自己匕首,是何意? 前世是为了定情,这一世是为了,自己擅自主张,冒犯他,说他是自己的兄长吗?是了,前世自己一剑杀了他,这就是报应吗?那前世他辜负自己的情意又该如何? ------------ 第二十二章 谎言,那都是苦衷惹的祸! 更新时间:2013-02-21 春日,延长的湖岸,明明聚集了看热闹的人群却寂静的只有风拂过垂柳的声音。 “锵!的一声轻响,突兀的划破原本的寂静,娉婷拔出匕首,那刀锋上的寒光让人不由得眯了眼。 潘仁志剑眉紧皱,已是蓄势待发,他家郎君可是言明只是要吓一吓眼前的小姑娘,并非真的让她以死谢罪。又要达到吓人的目的,还要保证被吓的人毫发无损,这样的差事,怎么就让他给摊上了? 娉婷嘴唇微微勾起,笑的恬静,眼神如高山皎雪,她向奢华的马车所在的方向躬身一拜,后恭敬地对潘长志道:“替我转告你家郎君,我定不负兄长的心意。如果再有人欺我,必将用此匕首,了断那人的性命!” 潘仁志,一呆,既而哈哈大笑,好个胆大聪慧的女子,“姑娘放心,我必将你的原话转告给我家郎君!” 黄嬷嬷脸色霎时变的铁青,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到头顶,套拉着头,不敢抬眼。 明玉郡主的脸色也好看的不到那里去,尖声问道:“潘仁志,我皇兄真的收她做妹妹?” “这…”潘仁志望了一眼远处的奢华马车,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众人一片嘘唏,不少身穿华服的公子向娉婷频频送上秋波。 站在人群中的王忠,一双眼炽热的看向娉婷,被十二皇子认作妹妹,虽没有皇上赐封的公主那般尊贵,却也是如嫡女那样让人不敢轻视。他欢喜的想道:难怪今天夫子会奇妙的拉肚子,难怪自己会在湖岸遇上她,难怪自己的心会猛烈地哐哐跳动,原来这就是爱的前奏,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自己如果求娶她,想必父母也是欣然愿意的,谁不想与十二皇子拉上关系,那可是准太子啊!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原本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十娘,忽的觉得她似是如那湖岸的垂柳般,毫不起眼。 浑然不知王忠暗恋过自己的十娘,此时脸上一片诧异,缓步走到娉婷身前,温和的道:“娉婷你即以是十二皇子的妹妹,身份高贵怎么不早说?这样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十娘言重了,娉婷也是今日上午才有幸被十二皇子认作妹妹。”娉婷表情从容而娴静。 十娘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她明明是和姜嬷嬷一起去了庄子里,怎么又会被十二皇子认作妹妹?难道是在路上出现了什么差子?她心里暗自盘算着等一下定要向娉婷问个清楚。 站在一旁的,潘长志闻言,嘴角微微勾起,自己可是什么也没说。他与众人道别后,便提步要向那奢华的马车走去。 “请留步!本郡主还未向皇兄问安,”明玉郡主转眼看向娉婷,“不如你和我一同过去吧。”她非要当面问问,不然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一个卑贱的小丫鬟凭什么被高贵的皇兄认作妹妹? 潘仁志剑眉一扬,刚刚开始没想着要给郎君问安,现在倒想起来了,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会看不出来?他心中那样想着,面上却为难的笑道:“明玉郡主,我家郎君的性子乖张,我擅自带你们去拜见,只怕…” 明玉郡主忽的想起,上次擅自主张,帮着贤淑妃给十二皇兄说煤,后果很严重,严重到现在每每午夜都会被恶梦惊醒。这一次?她眼珠儿一转,看向波澜不惊的娉婷,笑道:“那就下次吧,烦劳你代我问十二皇子好。” 潘仁志微笑着行礼应诺,一双眼珠不经意地看向娉婷,他看的仔细,娉婷的肩头微微放平了些,原来这小姑娘还是会害怕的。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娉婷后,这才向着奢华马车走去。 娉婷脸上笑的从容,贴身穿的衣服早就湿的差点能滴出水来。 一直站在一旁许久未曾出声的刀郎,向十娘冷冷的道:“我带娉婷去松曲山庄,你看如何?” 娉婷今时不同往日,身份地位已发生了改变,再去那简陋的庄子,却是不合适。自己有再多问题,也不能在此时问,只有等到五姨娘生产后再说了。只是这刀郎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怎的对娉婷似是特别上心。想到这里,她轻柔地道:“那就有劳刀郎了,父亲与母亲那里,我自会禀明。” 十娘是庶出,她口中的母亲自然不是她的生母而是指大太太。 娉婷娥眉微蹙,她可不想和刀郎一道,谁知道他又会把自己丢到什么地方?不过看十娘一副欣然同意的模样,定国侯府她自然是不能会去的。也只能跟着刀郎向明玉郡主、十娘、王忠,等人道别后策马离开。 那阳光下的湖面越来越远,娉婷骑在马背上,转头望向那些还停留在湖岸的人群,无不互相在谈乱着什么。如此,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名声大噪了。想到这里她又望向已经快要模糊不清的奢华马车,他没有在人前戳穿自己的谎言,难道是默认了?这似乎不符合常理…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青丝、衣裙飞扬,已经发生的事如吹过耳际的风,已经逝去,在去纠结也是徒劳。 路宽阔,平趟。 刀郎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娉婷心中对他并无好感,两人一路上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因为急着赶路,两人匆匆的在酒馆填饱了肚子。 娉婷本以为他吃饭,会将帏帽拿下,能目睹他的样貌。不料,这家伙竟练就了戴着帏帽也能进食自如的本事,看的娉婷在心里直骂。 此时,娉婷刚吃完饭些昏昏欲睡,刀郎便便催着上马赶路。 娉婷本就不会骑马,这一路来在马背上颠簸,已是全身疼痛。又与刀郎同骑一匹马,惹得不少人侧目。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云英未嫁,开始时没有办法,就只有这么一匹马。刚刚听酒馆里的小厮说,酒馆的马厩里的马可租可买,还有马车租售。 娉婷见刀郎牵着高大的骏马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不喜骑马,想做马车,银子我自己出。” “你是想要我给你当驽夫吗?” 娉婷一愣,道:“可以顾别人。” 刀郎转身,潇洒的骑上马背,居高临下地道:“还不上来?” 好个霸道的男人!娉婷仰头,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道:“为何不可?” 刀郎身子微侧,大手一伸,轻松的将娉婷带上马背,揽在怀里,“没有为什么。” 娉婷气的脸颊鼓鼓的,低声冷哼了一声,看你能嚣张到何时。她心下生着闷气,一路上都和他共骑一匹马,被禁锢在怀里,稍有挪动,都会被他重新揽入怀抱。 这样的亲密,还是和自己讨厌的人,让娉婷很不适应,虽然如此,也只能暂时妥协,谁让她既不认得路又不会武功。 当晚霞渲染红了大半个天空时,他们已是来到一片连绵不绝的大山前,如龙脊延伸,起内草木众多,更有鸟兽之声回旋,他们所在的小道蜿蜒向前直向山涧。 山风吹过,道旁那有半个人高的荒草,簌簌作响,娉婷冷不防丁地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攘着各色宝石的匕首。 刀郎察觉到她的害怕,低低的道:“快到了。” 娉婷身子一僵,再怎么说,某种程度上自己也是皇子的义妹。要去的地方不说什么琼楼玉宇,好歹也该是琉璃瓦红墙大院吧!这荒山野地的,那有半点人气?她呐呐的问道:“这是在那?” “自然是山道上,你看不出来?” “好吧!”娉婷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要带我去哪里?” “曲松山庄。”刀郎双腿猛的一夹马腹,高大的骏马,长鸣一声,朝山道的尽头飞奔而去,迎面的是两座陡峭的崖壁,上面零散的长着几许树木、野草。抬头望去,天空被立在山道上的两座陡峭的崖壁,遮挡的只有一线之宽。 越往里走,山路越是崎岖,陡峭。渐渐的马已经无法行走,娉婷与刀郎不得不弃马,步行。 此时,天公不作美,下去连绵细雨,春天的雨就像是情人的手,柔柔地游走在情郎身上,缠绵悱恻。 天色阴沉沉,灰蒙蒙的笼罩在山间,时不时的闪出一道紫色的闪电,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惊雷,令人心底发毛。 山路又滑又湿,娉婷渐渐的落在了刀郎的后面。走了三个多时辰,她喘着粗气,一屁股摊坐在一块岩石上休息。抬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丛林,她朝着快要消失在树林中的刀郎,大声喊道:“我走不动了!” “不想被当做食物吃掉,你可以一直坐在那里。”刀郎头也不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娉婷下意识的望了望,古树参天,杂草丛生的树林,似乎在那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有无数双眼睛正窥视着自己。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猛地跃起,朝着刀郎跑去,“等等我!” 在娉婷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双手像是煮熟的面条一样又酥又软,娉婷有气无力的第五百六十一次问道:“我们快到了吧?” 刀郎一身黑色锦衣裹身,站在悬崖上,山风吹过长袍飞扬,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他冷冷地道:“就在山脚下。” 你娘的,姐姐我累得像条狗,你乖乖的站在那儿耍酷给谁看?娉婷朝着刀郎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走到悬崖边,朝下看。只见山谷间雾气腾腾,在云雾弥漫之间有一片山庄,稀稀拉拉的几所房子。她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本能地向里侧歪了歪身子。这时她的脚下一滑,突然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整个人向深涧方向载去。娉婷本能地抓住一根从山上垂下来的藤条,惊出了一身汗。 “好玩吗?”刀郎的声音充满了讥讽,仿佛是在看一只猴子倒挂金钩。 娉婷一张原本吓的如雪的脸,立即被气的通红,她一双美目,气愤的瞪着他。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看见别人差点摔死,竟然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娉婷刚要出言大骂,那被自己悬吊拉扯住的藤条,竟开始松动,泥土、碎石、滚滚落下。 她惊吓的满身是汗,忽然,娉婷脑子嗡地一响,心跳就像是在瞬间停止了搏动。猛一腾身,悬崖笔直,云雾缭绕,下方是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碧绿如海,沿着层层的山峦朝外连绵。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狂风呼啸,口鼻像是被张薄纸罩住,根本没法呼吸,原始森林越来越大,树木越来越清楚。 ------------ 第二十三章 不明之地 更新时间:2013-02-22 平娉婷甚至可以看见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垒砌的鸟窝… 虽然不愿意拥有绝世容颜,但也希望不要脸着地,这样子死的会很难看。生死关头,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投入一个宽厚的怀抱。娉婷下降的速度开始便的缓慢,抬眼一看,原来是刀郎。 他那顶帏帽早已因急速下降而被风吹的翻了过去,娉婷终于能看见他的容颜。 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五官却是男人味十足,完美到让人嫉妒老天爷对他的偏爱。可能是因为长期戴着帏帽,遮掩容貌的缘故,皮肤白皙嫩滑。这样的容貌,即拥有世家子弟的斯文,又比那些看上去弱不经风的世家子弟,更加让女人有安全感,只是眉宇间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如果不是被他抱在怀里,娉婷说什么叶无法相信刀郎会飞身跳下悬崖救自己。 刀郎见怀里的娉婷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脸,眼神炽热而又充满疑惑,他冷冷地道:“你不知道自己很重吗?” “唉――”娉婷尴尬的微微低头,猛的,气愤地吼道:“我那里重了?”刚刚对他的好感,立即烟消云散,心下道:还不是怕向定国侯和那个被自己冒认的皇兄交不了差,又刚好会点花拳绣腿,要不然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 刀郎冷笑了一声,将娉婷从怀里放下。 娉婷双腿一软,身子不可抗拒的扑向大地,摔了个面朝地。 “哈哈――”刀郎爽朗的笑声在原始森林中回荡,惊奇翼鸟飞旋,他蹲下身子,幸灾乐祸的道,“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饿狗扑食?” 娉婷双手握拳,真恨不得直接挖个洞,永远不要再见着他。不对,我说为什么要躲?不是他自己会这么倒霉?该挖个洞逃的人,是他才对!娉婷吃力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霸气十足地道:“谁是狗呢?” 刀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高挺的鼻梁,认真想了片刻道:“是我错了,你不是狗!这么重,是猪才对!只有猪才会蠢到自己跌落山崖!” “什么!”娉婷一张脸迅速的涨得通红,“如果不是你,我会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是啊,如果不是我,你估计已经躺在某个贵人的榻上。”刀郎的嘴角微弯,毫不掩饰讥讽之意。 “你!”娉婷激动地双肩颤抖,咬着红唇瞪了他一眼,低着头,刚要提步往前走,膝盖上传来刺疼。她这才发现刚刚摔倒时,一边膝盖被坚石弄伤,现在已是寸步难行。 娉婷倔强地往前挪动,说什么也不想再看见他。 刀郎见她眼圈微微发红,隐可见泪光,微弯着身子,拖着受伤的腿在铺满落叶的路面上划出一道痕迹。像是真的生气了,刚才在湖岸差点丧命,也不见她害怕抹眼泪,现在怎么就要哭了? 刀郎微微叹了口气,好像是自己把她气哭了,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那个――”刀郎轻咳了一声,他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女人。 刀郎还在心里纠结着要怎么开口时,轰!的一声,娉婷狼狈的摔倒在地。 刀郎剑眉微蹙,大步走到她身前,动作潇洒地弯腰将她抱在怀里。 娉婷胡乱的挣扎着,大声喊道:“谁让你碰我?你给我滚开!” “你!”刀郎一脸无奈的伸手迅速地朝她劲后劈去,娉婷半扬在空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熟睡般,依偎在刀郎的怀里。 刀郎抱着娉婷,双足尖轻点、腾身跃起、眨眼间消失在绿意葱葱树木之后。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天空的雨丝绵绵不绝,娉婷再醒来已是第二日。如今在这里已是住了数日,冷酷的美男子,换成一个乳臭未干,流着两道鼻涕的小帅哥。说是小帅哥貌似太牵强了些,绿豆大的眼睛,蒜头鼻,再加上鼻子下面,两道鼻涕,实在是让人难有美感。 舒适的厢房不见踪影,只有茅草屋一座,还凑活,没漏雨。至于色香味的美食么,娉婷隐隐觉得脖子有些酸痛。 “姐姐,你再不吃,就要凉了。”小帅哥,望了一眼放在四方桌上的破碗里,那泛着绿的野菜粥,猛地吞了吞口水。 娉婷无奈地叹了口气,站在窗前,看烟雨朦胧的乡村田野,青山环抱。她有气无力地道:“不饿,你吃吧。”再醒来,刀郎已是不见踪影,他再一次的华丽丽的将自己抛下,不知道跑到那里享乐子去了。 娉婷话音一落,小帅哥惊喜地问道:“真的?” “嗯!” 接着,娉婷身后传来一阵嚯嚯的吃粥声,末了,还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嗝。 娉婷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用衣袖抹嘴巴的小帅哥,她当然知道,这个每日给自己送饭菜的小帅哥是谁了。娉婷缓缓走在四方桌旁的矮凳上坐下,用自己认为最具有亲和力的声音道:“海生,那个送我来的大大哥哥走前,真的没有留下什么话?” 海生呆呆地摇摇头,伸手挠了挠头。 “那你陪我去集市上买些东西,好不好?”娉婷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笑的灿烂,充满期待的望着海生。 海生明显太小,还不懂美女的诱惑,依然呆呆地说:“我娘说,你受了伤那里都不能去,到时候大哥哥会来接你的。”他说完,低头看向自己脚上那双破了个洞,隐约可见脚趾的破鞋。 其实娘还说,再等些日子,大哥哥还不来接人,就让她做自己的童养媳。不过娘交代过,这事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当然不会告诉眼前这个姐姐。 娉婷见海生呆呆愣愣的,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说十句话有八句都是他娘说,一看就是个忒孝顺的,只是以后那个姑娘嫁给他就要倒霉了。 “集市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像什么糖葫芦啊、斗鸡、唱大戏的,可有意思了。”娉婷说着咂了一声,惋惜的摇摇头,叹气道,“不过你要听你娘的话…” 海生抬头看向娉婷,眼里闪过犹豫之色,继而又低下头,呐呐地道:“你又没什么东西可以换的。” “有啊。”娉婷很利索的从袖袋掏出金光闪闪的金元宝,“你看,这个能买下很多东西!” “这个是好看,不过我娘说过,我们这里都是以物换物,不流通金银、货币。” 娉婷已经是第三千八百五十二次听到这个答案了,还是忍不住惊愕。 海生见她不再问自己,转身拿着被他用舌头添地亮堂堂的破碗,走了出去。 娉婷望着敞开的大门,空气弥漫着湿漉漉的味道,雨似乎停了,屋檐上的积聚雨,还在如丝线一般垂落在地上,溅起数个水花。 田野再远的地方是延绵不断的山脉,看得人落寞萧瑟。 娉婷从袖子里掏出沉沉甸甸的金元宝,金黄透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世外之地。一个小小的村庄,座落在山窝窝里,目力所及的除了山还是山。 村里的村民,自给自足,民风善酿淳朴到她想打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是不用说的,竟连这金元宝也视为粪土。为何?因为他们用不上啊!要什么东西,以物换物即可,这金元宝不能穿不能吃,不能用的,放在身上他们还嫌重。 金朝的货币什么的,在这里完全行不通。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娉婷泄气的低头,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吃粥,没有什么油水。刚刚喝下,没多久出趟恭就没了,再说每天吃一样的东西早就腻歪了。 娉婷伸了个懒腰,提步跨过门槛,走出屋外。 刚刚下过雨,空气里透着清新的味道,一切像是刚刚洗过一样,绿意盎然。 娉婷瞄了一眼,隔壁家鸡窝里的鸡正在疯抢着撒落在地上的谷子。 那个叫秋乐的小伙子,头上松松垮垮地梳了个鬓,身穿件灰布衣短衫,腰间随意系着一根稻草编制的腰带,皮肤黝黑,长的壮实。手里拿着个竹子编制的篓子,边挥手散谷子喂鸡边,“哩、哩、哩――”的唤着。 他见娉婷看向这边,咧嘴一笑,黝黑的脸上露出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十分闪亮。 娉婷报以礼貌的微笑,如含苞欲放的花蕾,她随意地聊道:“秋乐,你们家这些鸡长的挺壮实的。” 秋乐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还凑合,族长说,倒时候用来拜祭祖宗。” “这么多?”娉婷瞄了一眼,正吃的欢得鸡,黄褐色的羽毛,丝毫掩饰不了,丰实的鸡屁股。 “不多了,为了祈祷有个好收成,还要杀羊宰猪…”秋乐见娉婷一双眸子越来越炽热,那颗胸膛里青春活力的心,猛地跳动。他感觉脸有些发烫,心下庆幸,还好自己黑看不出来。 “你们什么时候祭拜?”娉婷看出秋乐的不自在,生怕她心里的一些小小想法被识破,脆声道,“我只是闲来无事,以前也没有听过,问问。” “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的。”秋乐见娉婷看自己的眼神不再炙热,又急忙道,“祭拜很热闹的。” “可是,海生他娘不让我去。”娉婷说着叹息了一声。 秋乐皱眉,海生她娘是村里有名的寡妇,力气大过牛,长得比男人还壮,打起架来又是个不要命的。村里村外无论是男人女人都怕她,唯有族长还能让她忌惮。 娉婷凄凄然然地道:“我也只是提提,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秋乐见她那模样,楚楚动人,即使是再坚硬也化作绕指柔,他挺直身子道:“放心,我说带你去,就一定带你去。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看祭祖!” 娉婷朝她嫣然一笑转身离去,秋乐看的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就被身边公鸡的啼叫声,吓得清醒过来。 他狠狠地在脸上抽了个耳光,骂道:“我让你逞能!”又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公鸡,一脚踢了过去骂道,“你娘的,有事没事叫什么叫!” ------------ 第二十四章 堕落 更新时间:2013-02-23 天空如泼墨,孤月与繁星相伴。 此时拜祭早已结束,村庄正在酣睡,偶有狗吠之声传来。 祠堂里整齐摆放着上百个冥位,在摇曳的烛光中,正注视着坐在蒲团上,肆意啃着鸡腿的娉婷,地上的白骨散落一片。 肉香嫩,滑而不腻,可惜了就是没盐,估计这些个死人都不喜欢吃咸的东西。娉婷望着祭台上的冥位丝毫不觉得恐怖,将白嫩素手里攥着的鸡骨头,随手一扔,很不客气的打了个饱嗝。 她起身朝着祭台上的冥位,躬身一拜,理直气壮地道:“大家都是同类,不过是我比你们早还了肉身,彼此照应也是应该的。”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又十分坦然地道,“那些太多、太碍眼的贡品已被我解决了大半,现在你们又可以继续欣赏美景无边的夜色了。” 娉婷吃的尽兴,那些吃不完的,自然要打包带走,挡住风景总是不对的。末了,她十分不舍的看了一眼,祭台上自己实在无法带走的数只猪蹄髈、两只鸡,忍着痛道:“放心,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月色下,夜风凉爽,娉婷身穿亵衣,外罩衫已经变成了一个包袱扛在肩头,一路上闻着肉香,生活着实美好。 也许是月太明、在这寂静的夜里,先前和秋乐一起来时觉得十分漫长的路,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娉婷已回到自己这些时日,暂住的茅屋前。 今晚拜祭时,海生和他娘一直都没有出现,听说是海生病了。娉婷望了一眼,海生他们居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早就灭了烛光。 她轻轻推开柴扉,一溜烟的跑进自己暂住的房间中。反身将门关好,插上门闩,喘着粗气。 即使是在黑夜里,但只要是熟悉的环境中,娉婷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有没有光亮,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将包袱放在枕旁,坐在床上,双脚毫不优雅地甩脱沾满泥的绣鞋,只听见啪啪两声后,四下又重归于寂静。 娉婷闻着肉香入睡,睡梦中,不是黄金灿灿的黄金,耀眼的珠光宝石,更不是各色的美男,而是金黄油亮的烧鸡、烤鸭、香艳欲滴的猪手、、、 一夜过去,天已是大亮,娉婷刚洗完脸,站在院中百无聊奈。今天海生来晚了,平日里早早的就流着两道鼻涕,将泛着绿的野菜粥,放在眼前了。 也许是病还没好,海生她娘一个寡妇,也没空搭理自己。幸好自己是个勤快的,想到这里娉婷十分好心情的看着远处,这才发现有个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 随着尖锐而高长的吱呀声,那人已经推开院外的柴扉走了进来,这个男人娉婷没有见过。 这男人四十开外的样子,身穿灰褐色短衫,举止投足间是娉婷多日未见的儒雅气质。眉目威严,一双眼睛仿佛能把人心看透。他一走进来,娉婷就感觉到一股压人的气魄,这样的气场,实在和他的穿者打扮不相符合,那是握有重权者,才会有的气势。 “我是族长,你同我进来,有话问你。”男人说着看也不看娉婷一眼,直直向屋中走去。 族长?在这天高皇帝远,隔世的乡野,他就是土皇帝,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娉婷微微蹙眉,一个族长突然大驾光临,也不说是什么事,只说有话要问。这让她忐忑不安起来,想到还藏在屋里的肉,仿佛看见自己被绑在木架上,脚下是汹汹烈火。她忽的身子一颤,山窝窝里的春天果然很冷。 娉婷走进屋中,见族长正端坐在矮凳上,威严十足。一个乡里乡村的族长,竟比那定国侯还要气势压人,难道是什么高人隐居于此?这个念头在娉婷心中一闪而过,她恭敬地朝族长福身道:“族长有礼了。” 族长微微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挥洒自如的礼了,眉目间原本紧蹙的眉不自觉的舒展开,“你在这里住的可好?” “多谢族长挂念,我在这儿有海生他们照顾,过的甚好。”娉婷两世为人,还从未对谁这么恭敬过。 “昨日祠堂拜祭的贡品被偷了。”族长一双眼睛半眯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堕落了。”刀郎走前说,这孩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小姐,今日竟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想到这些,族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是晚辈对小辈发自内心的失望。 娉婷一愣,堕落?她确实是堕落了,前世自己冠压后宫,享尽荣华富贵,这一世自己竟为了吃肉,去偷死人的东西,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堕落到尘埃里。她羞愧的低头,应了声:“嗯。” “你好自为之吧。” 族长双手负在背后,踏在绿葱葱的小路上,背影惆怅。 娉婷坐在矮凳上,看着眼前的金元宝,黄金透亮隐约可见人影。她伸出手指一下没一下的在金元宝上面磨砂起来,思付道:偷来的肉也吃不了几餐,再去祠堂是不可能的了。在这里金元宝变屎疙瘩,只能以物换物,慢着!以物换物!娉婷猛地脑中灵光一闪,嘴角微微翘起。 前几日一直是春雨连绵,这雨下的正是时候,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悱恻的春雨冲洗了各处的灰尘,就连娉婷的眼睛也变得清明很多。 此时,茅草屋内,何其热闹。屋中杂七杂八的堆放着,鼓鼓的麻袋、装满野果的箩筐、被绑了脚的母鸡兀自扑腾着翅膀,徒劳的咯咯直叫… 一屋子的人在此积聚已是三日,无论老少,都围站在一个陈旧的四方桌旁。皆面露疲倦,眼睛泛着血丝,唯有那眼神十分亢奋,现在正齐刷刷地注视着桌子上高速旋转的木塞子。 啪的一声响!娉婷素手一按,大声嚷道:“买大买小,下定离手!” 众人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两个簸箕,紧紧攥了攥手中的半截竹签,上面写着各种物品的名称和物主的大名。 “买大!”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脸豪爽的将写着草鞋一双的竹签丢进左边的簸箕里。 “我也买大!” “买小!”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两个簸箕里已是装满了竹签。 娉婷笑的一双美目灼灼生辉,她自然是庄家。买大买小,大家输赢的机会各占一半,她不过是从赢的那方中抽取一定的物品,可谓是世上最童叟无欺的庄家了。 这些村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民风淳朴,心地善良但并不愚笨,她只是稍加解释,那些村民马上就赌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买定离手!还有没有?”娉婷双眼一扫众人,嘴角含笑。 “开!开!开!”众人大声喊着,仿佛要把屋顶冲破。 娉婷白嫩的素手,一闪,木塞子上写着“大”字,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赢的人笑得合不拢嘴,输得人连声叹气,更有勇者大声嚷着:“再来!再来——” 娉婷笑嘻嘻的数着两个簸箕的竹签,让村里唯一会写字的张浦记下赌帐。 各自算清赌账,大家正准备下一轮,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冲了进来,一把搂住一个满脸褶子的老者,大声嚷道:“阿公!海生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 那老者神色一慌,昨晚去看海生还能下床走动,人也比往日精神多了,怎么就不行了?他二话不说,一把拉着小姑娘的手,朝屋外走。 众人皆是一愣,四下议论起来。 娉婷呆了呆,难怪这几日海生没有过来给自己送粥,看来病的不清。她几日来一直忙着坐庄,将以物换物的精髓发扬光大,竟从未去看望过他。自己在这陌生的山村一直是他们母子在照料,想到这里娉婷仿佛看见那个长着一双绿豆眼,蒜头鼻,日复一日留着两道鼻涕的小帅哥。 “大家散了!散了!明日再来!”娉婷将两面分别写着“大”、“小”的塞子放进袖带,提起一只正兀自扑腾的母鸡,大步朝海生的屋子走去。 远远的就听见海生他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子肉多,哭出来的声音似是比一般人要凄厉。 难道是海生死了?娉婷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见房门虚掩,她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躺在床上的海生脸色通红,一双眼睛无力的睁着,嘴角已经干裂,身上盖了三四层棉被。站在一旁的海生他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的正处于高潮。 坐在床边满脸褶子的老者,神情木然,一双眼睛充满惊恐。站在他旁边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也在不停地抹眼泪。 负手在身后的族长站在海生他娘的右侧,见娉婷进来,面色很难看。 娉婷朝着族长恭谨的行礼,道:“见过族长,不知海生他现在情况如何?” 海生他娘停止了哭泣,双肩还是不止的抖动着,带着哭腔道:“他全身滚烫,给他盖那么躲被子,汗就是捂不出来。”说着又开始嚎啕大哭。 娉婷走到床前,躬身,伸出素手探了探海生的额头,正如海生他娘说的那样,滚烫炙人。她眉头微蹙,将素手放在海生的手腕上把脉,略沉思了一会儿向海生他娘道:“可有酒?” 海生他娘,一双眼哭的红肿,看向皱着眉的族长。 “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就按着她说的试试。”族长看向娉婷的眼神分明写满了信任。 娉婷一愣,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将族长的眼神认为是信任,在族长的眼中自己应该是个堕落的,才对。她一面想着一面将手中的母鸡交给海生他娘。 海生他娘接过母鸡,连忙应了声,去找酒。她这一生谁都不服唯独敬佩族长,原本质疑娉婷的想法随之不复存在。 不一会儿,海生他娘就抱着个黑色的酒坛子走了出来。 “把酒倒出来,加少量温水进去,”娉婷说着已是掀开海生身上的棉被,“拿洗澡帕给我。” 海生他娘疑惑地看向族长,见他点头,便顺从的照办,顿时屋子里溢满酒香。 娉婷动作麻利地将海生上衣脱去,伸手接过海生他娘递来的洗澡帕子,放进装了酒水的盆子里,侵湿。她一面在海生的身上擦起来,一面告诉海生他娘去熬那些中药给海生吃。 娉婷约莫在海生身上用酒水擦了半柱香的时间,让人震惊的是,海生的背上竟逐渐展露出一幅画。 ------------ 第二十五章 疑问 更新时间:2013-02-23 海生的皮肤其实很白,除了脖颈、露在外面的手脚,被太阳晒的黝黑外,平时被衣服遮挡的地方都是白的。 特别是他背上的皮肤又白又嫩,成了天然的画卷,画上画着的其实是一系列动作图,两个人变换着动作扭抱在一起。娉婷的脑中下意识的闪过三个字“春、宫图”? 她在心里嘟哝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亏他想的出来!竟在小屁孩的背上画春、宫图,着实恶劣! 正当她愤恨之际,海生背上的画卷如它神奇般出现那样,正在奇迹般消失。很快,那画卷消失在海生白皙的肌肤里。因为太过诡异,娉婷使劲眨了下眼睛,她甚至怀疑,刚刚是自己眼花产生的错觉。 突然,族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抢过娉婷手中侵湿了的洗澡帕,在海生的背上擦拭起来,尽管他千擦万擦,擦得海生的背通红,那画卷丝毫没有再出现的痕迹。 此时,屋里飘来一股难闻的中药味,娉婷转头看去,是海生他娘端着熬好的中药走出来,正瞪着铜铃般的双眼,宝贝儿子的背被族长擦得通红,向娉婷疑惑的望去,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娘!我痛!”海生有气无力的哼了声。 娉婷愣愣的笑了笑,伸手拉住族长的胳膊道:“族长,再擦,海生的背就要破皮了,还是先让他吃药吧。”看样子族长挺喜欢春、宫图的,要不然怎么,这么急着找回刚刚消失的春、宫图,啧!看样子正义禀然的,原来还是个色中饿鬼。她眼波流盼见族长一脸的失望之色,想到:要不,我画几张春、宫图,以物换物?顺便拉拢与族长的关系? 娉婷想到这里朝着族长一笑,这笑,让族长十分不自在。他看了一眼还未回过神来,满脸褶子的老者道:“老钱,刚刚的事先不要让大家知道,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他们,免得生出是非。” 老钱连连点头,应诺,起身道:“这里也没什么地方,能用得到我,我先回去了。” 族长见他神色沮丧,失魂落魄的样子,安稳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海生这孩子,我看面相也不是个福浅的。你就放心回吧,有事我会叫人找你。” 海生他娘见老钱要走,扯着大嗓门道:“我要照顾海生就不送你了。” 老钱点头应了声,拉起,扎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的手往外走,身子不自觉的佝偻了许多。 远远的还听见扎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稚嫩的声音,“阿公,海生哥哥背上的小人怎么不见了呢?” 族长看着他的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见海生他娘坐在床上将海生半抱在怀里给他喂药,海生连呛了好几次,忍不住道:“你也不要急,慢慢来。” 海生他娘,那哭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又有泪光闪烁,哽咽地点点头。 “还是我来吧,大娘你扶着海生就行。”娉婷乖巧的从海生他娘手上拿过装着黑漆漆中药的碗,坐在床旁的矮凳上。拿着勺子盛了一小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抬头见海生苦着一张脸,她笑道,“海生乖,吃药病就好了。” 海生显然被这样唬弄过太多次,他那干涩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娉婷将勺子放进碗里,笑着从袖带中掏出个红色的甜枣,笑的十分恬静,“海生吃完药,就吃红枣,好不好?” 海生那虚弱的面容,露出一丝笑容。 娉婷将药小心翼翼地喂给海生,那动作行云流水,倒比海生他娘更会带孩子。 海生他娘见海生肯吃药,眼里呛着泪水,咧嘴朝娉婷笑道:“娉婷,谢谢啊。” “我天天吃您的住您的,您还给我客气什么?” 海生他娘,笑的眉眼弯弯,眼角的鱼尾纹更加显露。她愿意供娉婷吃穿住,当然是看在刀郎的面子上,不过刀郎不愿意让娉婷知道自己和刀郎的关系,她自然也没有对娉婷提过。 海生他娘看着娉婷越发顺眼,这样貌、声音,村里没有一个姑娘能比的,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儿子好。 一言不发的族长,一双精明的眸子注视着娉婷,一个富家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怎么可能喂药喂的这么娴熟? 娉婷感受到族长对自己的注视,以为是对自己的开的药不放心,转头笑道:“族长放心,我以前学过些医术,海生吃了这餐药,肯定能退烧。” 族长笑着点点头。 他坐在圈椅上,等了一会儿,见海生吃完药后睡了过去,道;“海生他娘你好生照顾海生,我和娉婷先走了。” 海生他娘忙着给海生盖被子,回头道:“好嘞。” 娉婷跟着族长走出了海生的屋子,秋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把拉起族长道:“钱叔,他、他,上吊了!” 族长面色一惊,也顾不得一肚子疑问,撒腿就跑。 上吊了?钱叔今天没输啊?娉婷纳闷,也跟了过去。 一路上遇见许多闻声赶来的村民,大家随便打了声招呼就直往钱叔家奔去。 还未进到钱叔家的院子,远远的听见、嘈杂的,哭喊声、议论声,屋门口早已被村民赌的水泄不通。 有人见族长过来,拔高声音喊道:“族长来了!” 大家闻言都转过头,一见到族长,各个原本惊慌的神情,镇定了不少,纷纷给他让出道来。 娉婷跟在族长的身后,走进屋子。钱叔已被救了下来,只有房梁上的一根麻绳打着死结,兀自晃动。 钱叔躺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整个脸青紫,颈项上那一道暗红色的勒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老钱啊,无端的怎么就寻死了呢?”族长皱着眉,深深地叹了口气,见老钱还是一副心死如灰的样子,又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族长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摇手道:“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安慰了老钱几句,这才缓缓的散去。 族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娉婷,道:“你也走把,海生他娘那里万一有个什么事你也好帮帮手。” 娉婷点头应诺。 因为前几天才下过雨的缘故,黄泥铺就的小路走起来特别松软,一双绣鞋上沾满了稀泥,小路两旁绿葱葱的野草中零星点缀着粉紫色的小野花。 娉婷想起,海生背上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画卷,娥眉微蹙。用那么巧妙的手法在一个孩子背后画图,定是想要隐藏巨大的秘密。可是这图不是宝藏、不是绝世武功,而是春、宫图?娉婷摇了摇脑袋,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边走边想,丝毫不知前面有个一身穿黑色锦衣,飘逸出尘的美少年正看着自己。 娉婷猛地就撞到一个人肉墙,她摸了摸撞地生痛的鼻子,抬眼一看竟是他! 一口窝在心里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出来,她怒吼道:“你还知道回来!把我丢下…” 刀郎一张冷酷的俊颜看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挥动着双手,明明是难听的话音被她那好听的声音吼出来,不但没有杀伤力反而让他听着十分有趣。不自觉的那冷酷的俊颜,展现出一丝温柔。 他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娉婷,低低地道:“你这样子,别人见了还以为你在与我打情骂俏。” “什么?”娉婷再一次愤怒了,她飞腿就是一脚,脚上的绣鞋毫无预料的朝着刀郎的脸上砸去。 刀郎侧头微微躲闪,躲过了绣鞋,却躲不过绣鞋鞋底上四处飞溅的稀泥,溅了他满脸都是。 娉婷哈哈大笑,拔腿就跑。 刀郎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稀泥,脸色煞白,在她身后喊道:“是君子,就不要跑!”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哈哈――”娉婷跑的更欢了,如银铃般的笑声在绿意盎然的田野中回荡。 ------------ 第二十六章 身份 更新时间:2013-02-24 春日暖阳,正是惹人入睡。 茅屋内,一个身材肥大的妇人趴在架子床旁边,睡得正香,嘴边留着亮晶晶的口水,把嘴角边,洗地发白的蓝色棉布床单,染湿了一大片,鼾声如雷般在茅草屋内回荡。 躺在架子床上的海生缓缓地中睁开眼,侧头见母亲睡得熟,脸上还挂着泪痕。想起自己还未出生父亲就死了,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母亲的辛酸他从来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自己生病了,母亲也跟着操劳。想到这些他蹑手蹑脚的爬下床,轻轻地套上那破了个洞的布鞋,从圆角柜中找了件土黄色上衫给她披上。 海生他娘感觉到背上披衣服的动作,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回头一看,海生手里拿着件黄色上衫正要给她披上,耳边传来海生稚嫩而轻柔的低唤:“娘!” 此时,海生的脸已经恢复原本肌肤的颜色,不再通红。海生他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到海生的温度与自己的差不多,这才有了笑颜。却见海生单薄的身子只穿见短衫,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下床了?” “娘,我饿了。”海生抿了抿嘴,将手里的土黄色上衫给母亲披好,又用手裹着衣袖擦掉母亲嘴角的口水,“娘你在梦里,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海生他娘一怔,呵呵笑道:“你就知道惦记着吃,娘这就给你做去,你乖乖在床上躺着。” 海生顺从的上了架子床,钻进被窝。 海生他娘见海生听话的睡好了,将被子给他裹紧后,朝着海生眨了眨眼道:“娘给你做鸡吃。” “鸡?咱家没有鸡啊?” “是娉婷拿来的。” “她怎么会有鸡?她每次都还要吃我们家的粥”说到这里海生,猛地做起,喊道:“糟了!我病了这几日,娘你有没有送粥过去?” 海生他娘,将从海生身上滑落的棉被给他盖上,让他重新躺下,“放心,娉婷那儿的好东西多的用不完。” 海生一脸的疑惑道:“她那金疙瘩又没人要…”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的声音,“算你还有良心,生病了还记得挂念我的吃食。” 海生他娘转身一看,一个身穿月白色襦裙,皮肤白如凝脂,一张脸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她身后的男子一身黑色锦衣,一张脸更是金雕细琢,俊美中带着冷酷,让人一时转不开眼。 海生他娘高兴地走了过去,一把拉住黑色锦衣男子的手,欢喜地唤道:“刀郎!你可回来了!怎么这次去了那么久?” “遇到些小麻烦,已经解决了。”刀郎云淡风轻的带过,见海生他娘一脸的倦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桃子。刚想要问,海生已是从架子床上跳了下来,跑到他的怀里,撒娇地道:“哥哥,我好想你啊!” 刀郎弯腰伸手将海生抱在怀里,见他脸色蜡黄,嘴唇干涩,抱着也比从前轻了许多。刀郎皱眉看向海生他娘道:“海生他生病了?” “是啊,”海生他娘说着又开始抹眼泪,哽咽道,“吃了钱叔的药,病情反反复复地,总是不见好。”她说着感激地看了一眼娉婷,“幸好现在退热了,多亏娉婷开的药方子。” 刀郎不可思议的看向娉婷,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不但会医术,竟比医术精湛的钱叔还要高明,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大娘也不用放在心上。”娉婷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红色的野果,看上去十分诱人。 海生也不客气,接过野果,在鼻子边闻了闻,果香味环绕在鼻间,他猛地咬了口,大口咀嚼起来,双眼弯弯地笑道:“嗯,真好吃!” “呵呵,你喜欢就多吃点,我那里还有一箩筐呢!”娉婷笑的让人如沐春风。 “这怎么好意思。” 海生他娘比刀郎还要魁梧的身材,忽的扭捏起来,看的娉婷有些不适应她笑道:“我那里有很多鸡、鸭,我即不会喂养,也不知道怎么做来吃,再说,那么多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娘不嫌麻烦的话,我将那屋里的鸡鸭都拿过来,每日和你们一起吃,如何?” 海生他娘也不是个傻的,娉婷分明是在帮自己,却说的像是占了自己多大便宜似的,这是在顾全她的面子。海生他娘也不是个贪小便宜的人,刚要推辞却听见娉婷又道:“我知道大娘是个明白人,海生身子正弱,要多补补才行。” 海生他娘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海生,感激地朝娉婷笑道:“娉婷你要吃什么尽管说,大娘我厨艺虽比不上什么馆子里的大厨,但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手艺!” 说到海生他娘的手艺,着实让娉婷不敢恭维,现在她只要一闻到海生他娘做的野菜粥,就忍不住反胃恶心。就这手艺还敢称数一数二,真是难以想象别家的人吃的都是个什么味儿。不过这些娉婷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她面上恍然大悟的惊呼道:“难怪大娘做的野菜粥,让人回味无穷,原来手艺是数一数二的啊!我可是有口福了!” “你喜欢吃我做的野菜粥?”海生他娘一脸的欢喜,忙道,“我这就给你做去!” “那个大娘,我刚刚吃过了”娉婷一把拦住海生他娘,“你还是先把我送来的老母鸡给海生炖了吃。” “不妨事,我两样都做,你那么爱吃野菜粥,我多做些!”海生他娘以为娉婷怕给自己添麻烦又道,“反正要做饭的,今天就煮野菜粥吃。” “不用!大娘真的不用了!”娉婷微蹙这娥眉,想死的冲动都有了。 刀郎与海生他娘熟识,岂会不知道海生他娘的手艺,见娉婷有苦难言,低低地笑道:“你去做就是,她自然会吃。” 海生哭着一张脸,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怨道:“是啊,娘!我都饿死了!” 海生他娘应了一声,转身就像厨房走去。 娉婷气的牙痒痒,猛地,在刀郎的手臂上就是一口。 刀郎抱着海生,空不出多的手来,皱着剑眉,忍痛地呵道:“你是狗啊?” 娉婷娥眉一扬,笑道:“我是女人!” 海生一双天真的眼睛看着刀郎,小声的劝道:“那个,娉婷姐姐兴许是太饿了,哥哥,你不要怪她。” 娉婷笑的阳光灿烂,她伸出白嫩的素手,溺爱的轻捏了一下海生的脸,“还是小帅哥聪明!” 海生不高兴地躲开,翘着能挂酱油瓶的小嘴道:“我不是小帅哥,我是堂堂男子汉!” 娉婷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笑的更欢。 刀郎手臂上传来隐隐疼痛,他是个刀上舔血的人,这点痛算不得什么,只是见娉婷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还笑的那么好看,竟连海生那小子也维护着她。有没有搞错,受伤的是他好不好?刀郎弯身放下海生,大步朝着娉婷走来,一双眸子笑的意味不明。 娉婷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 这时,那个村里唯一会写字、记赌账的张浦走了进来,见刀郎也在这里,先是一惊,转而和他寒暄了几句,又问了一下海生的病,听说已经退了烧。这才朝娉婷笑道:“大伙都在屋子里等着你呢。” 娉婷闻言,了解的笑了笑,对海生道:“姐姐还有事,你和哥哥玩。” 刀郎一脸疑惑,自己不过离去数日,娉婷什么时候和村民混的熟了?一个小姑娘,无家无室,无田无债的,能有什么事?在他思量之间娉婷和张浦已是走远。 娉婷和张浦刚走,族长铁青着一张老脸,负手在身后,大步跨过门坎,一进来就问道:“娉婷呢?” 刀郎从未见族长脸色难看至如此,难道是娉婷闯了什么祸?他疑惑地道:“刚刚和张浦一起回她住的地方了。” “阿公!”海生见族长一副气势汹汹的摸样,害怕的躲到刀郎的身后。 族长见海生的面色不如先前那般通红,已经能下床了,原本邹成川字的眉毛稍稍舒展了些,对海生道:“你刚好,还是回床上躺着。” 海生乖巧的点点头,一溜烟的爬上床,钻到被窝里睡下。 族长也不多说,转身就朝屋外走去。 刀郎大步跟了过去,与族长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 刀郎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叔父,可是娉婷犯了什么事,惹您生这么大的气?”能让心性平和的族长气成这样,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问你!海生背上的画是怎么回事?我把你当儿子般看待,你父亲临死前到底有什么遗言,你竟没有全部告诉我!”族长答非所问,一脸气愤。 刀郎身子一震,惊愕道:“叔父你怎么知道海生背上画的事?” “如果不是娉婷用那掺了水的酒,给海生擦背,只怕我成了白骨也不会知道!我自问,待你不薄,这么大的事,你竟不曾告诉我,着实让我心寒!”族长失望之色一览无遗,眼中隐隐可见悲伤。 “叔父!此事关乎我族人性命!侄儿不得不小心,叔父待侄儿的情意,侄儿谨记在心,定当涌泉相报!还请叔父将此事仔细说来。”刀郎说着已是单膝跪地,一脸诚恳。 族长是看着刀郎长大的,知道他不是个轻易肯下跪的人,见他至诚,便躬身将他扶起来,将娉婷医治海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刀郎听完后,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道:“娉婷果然是姑姑的女儿!” 族长身子一震,惊愕道:“公主不是在逃亡时,被杀害了吗?” “那是海生的妹妹!”刀郎缓缓的解释道,“父亲死前说,姑姑不愿复仇,但也要找回公主,让她安乐的度度过余生,才能稍稍补缺遗憾。” “光凭海生背上的画,就断定她的身份,会不会过于草率?”族长只要一想到娉婷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法想象她是高贵的公主。 “她还会哼唱焦嬷嬷自创的歌谣!那歌谣,焦嬷嬷只对公主哼唱过几次,旁人并不知晓!”刀郎双眼散发着灼人的光芒。 族长闻言,向着西南方跪拜,老泪纵横道:“皇后娘娘,公主找回来了,您安息吧!” ------------ 第二十七章 族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更新时间:2013-02-25 在不为人知山窝窝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山村,这里住这一群不为人知的村民,这里民风淳朴,路不拾遗,无偷鸡摸狗之事,更没有小舅子勾搭兄嫂、小屁孩爬墙角偷看寡妇洗澡,风气败坏之事。 村民们淳朴善良,不知金钱为何物,只知以物换物,安乐天命。这一切除了村民性本善之外,族长可谓功不可没。他深受村民的爱戴,在自己的管理下,村民不愁吃不愁穿,不受战争之苦,权势的压迫,随谈不上丰衣足食,但也可安然度日。 然而这些在娉婷来后的日子,不复存在。 族长站在门前,那震耳欲聋的嘈杂声让他耳鼓有些生痛,先不提那夜,祠堂里的祭品不翼而飞,现在就连原本该劳作在田间的村民,此时正里三层外三层的聚众赌博。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村民,此时成了满嘴的污言秽语的刁民,那些个什么节操更是碎了一地。 族长看了一眼刀郎,震惊的一张嘴半天合不拢,很难想象曾经母仪天下的姑姑会生出这样的公主,竟带着一帮子比井水还要纯净的村民聚赌。 忽然,族长有些头晕,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刀郎眼急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皱眉问道:“族长你没事吧?” “不妨事,我看娉婷的身份暂时先不要公开,毕竟她还小,等些时日再说吧!”族长一脸煞白,理了理衣衫。 村里都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族人,原来在朝堂靠着皇后撑腰,混的风生水起的先辈们在皇后获罪后,自然也被牵连。虽然在官兵来之前有人事先通风报信,但逃过大难的也只有少数人。 几十年过去,先辈们大多获罪,能有幸逃脱的也早已老去,这些村民大多都是先辈的后人,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这些村民除了年长的数人,大多都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 族长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村子变的乌烟瘴气换做谁都不会放心将纯良无知的村民交给这样的公主去管理。想到这些,刀郎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族长收敛了脸上难看的神色,虽然知道娉婷身份高贵,但是在他看来即使有再高贵的血统,如果不能造福百姓一样让人不耻。他是个太钢直的人,过钢易折,当年他在官场上也因此没少吃过亏。 此时,族长已是负手在身后,走进屋子。 几个站在外围的村民见他进来,朝他笑了笑,打过招呼后,又重新投入到如火似茶的赌博游戏中、无数双眼睛炙热地注视着四方桌上,高速旋转的木塞子。 “大!大!大!――” “小!小!小!――” 村民从胸腔发出的亢奋下注之声,毫不逊色于,战场上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士卒,与敌军拼战时的呐喊之声。 一向威望极高的族长显然从未这样被村民们忽视过,他心中的怒火在一瞬间点燃,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气运丹田,大声呵道:“大伙都散了!” 也许村民们太过投入,也许一个人的声音终究盖不过众多村民的喧闹之声,竟没人理他。 族长眉头一皱,怒火在心中如火山般轰然爆发,他大手一挥,隔着村民,朝着他们围着的四方桌就是一掌,喷!的一声,无数木屑横飞四溅,村民们纷纷抱头躲避,尖叫声不绝于耳。 娉婷下意识的拿起装赌博筹码的簸箕,挡住脸,混在村民中往屋外窜去。 刀郎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如拎小鸡似的把她拎了回来,冷冷呵道:“你这是要去那?” 娉婷狠狠地瞪了一眼刀郎,转眼又见族长已是怒发冲冠,保不定会将自己碎尸万段,她笑地眉眼弯弯,道:“刚刚海生他娘叫我过去帮忙。” 族长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娉婷,便朝着村民呵道:“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村民惊慌的纷纷应诺,临走前不忘带走自己的物品,一溜烟的跑了。 此时房间安静的让娉婷感到十分压抑,有种想逃跑的冲动在脑海中闪过。她偷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族长又见刀郎脸色也是难看之极,她恭敬的福身道:“娉婷见过族长。” 族长深深地叹了口气,忍住出口大骂的冲动,自从逃难至此他就发过誓一定要以德服众,照顾好村民,没想到如今自己几十年在村民心目中竖立的光辉形象竟在刚才毁于一旦,他实在是不想自己再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他尽量语气缓和的说:“娉婷,前几日老钱可有来这里赌博?” “有。”娉婷半点不敢怠慢,在族长没有劈难四方桌以前,她对族长是敬畏的,现在更多的是害怕和疑惑。 “老钱因为前几日在这里赌博,连着好几日没有睡觉,给海生开错了药方,所以海生才会病情恶化。老钱也因此心中自责,差点上吊身亡。娉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族长神情黯然,屋子里落针可闻。 娉婷一愣,没想到自己差点间接地害死海生和钱叔叔,虽然她不是存心的,但是事情却因她而起,她羞愧地道:“小女知错。” “你该走了。” 娉婷数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比起外面生死不由自己的世界,她着实不愿意回,“族长我想留在这儿,我以后绝不会去偷祠堂里的祭品、不会聚众赌博了、不会给村里打鸣的鸡灌酒喝、不会将您的窗户涂黑让您不知早晚、不会教小孩子们为什么男的要站着撒尿、女孩子要蹲着撒尿了…” 族长听着娉婷滔滔不绝地忏悔,他有些虚脱地打断她的话,“好了,你说的这些事儿,我都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娉婷哑然,她不懂还有什么事比自己的命更大,在这里只少不用担心任人鱼肉。经她观察族长其实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人,不然在知道自己偷祭品后,早就把自己帮在熊熊烈火中红烧了。不过这次聚众赌博明显比上次偷祭品的事更严重,村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如今刀郎来了,族长自然没有必要再留下自己了,想到这些,她点头道:“哦。” 刀郎看着娉婷很不愿意离开村子的模样,想到娉婷在村干过的那些让人嗔目结舌的事,他除了震惊还有自责,如果自己能早些时候找到她,她也不至于学坏。 现在好不容易找回公主,怎能又将她推向火坑?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步步惊险,稍有不慎还会丧命。刀郎急急地道:“族长,娉婷虽性子顽劣,但也是因为从小没有人对她进行正确的教导,她如今已有悔改之意,就让她留在村中…” 族长岂会不知刀郎的意思,他缓缓地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宿命,有自己的责任,只有经历人生的坎坷才会得到真正的安乐。”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得到幸福,就算轻易得到也不会懂得珍惜。当年皇后被奸人所害而死,族人无辜受连累,如今的大金朝,表面繁荣盛世,实际上早已糜烂不堪。娉婷身为公主自然要为为皇后洗刷冤屈,还族人们一个清白,为大金朝的百信造福。族长的良苦用心刀郎心中了然,他恭敬的朝族长作揖,道:“叔父放心,侄儿定当护娉婷周全。” 娉婷不可思议的回头见刀郎一脸的诚恳,这个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了? 族长欣慰的拍了拍刀郎的肩膀,是个聪慧的孩子,只可惜生不逢时。他浓郁的叹了一口气后看向娉婷问道,“娉婷,海生背上画的那些动作你还记得多少?” “啊?”娉婷一愣,就算自己前世学过媚术,但这样露骨的问自己春、宫图的详细动作,她还是忍不住尴尬,“那个、记得些。”凭她过目不忘的记忆,那画里的内容她早就了然于胸,只是不太好意思承认。 “你不要小看那张画,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有空多练练。”族长意味深长的看着惊愕不已的娉婷,又解释道,“放心它很适合你。” 娉婷腾地一下,涨红了脸,猛地被口水呛到,连连咳了几声。族长竟然让自己有空多练练春、宫图?还很适合自己?难道我看上去就是个骚年?这也太侮辱人了!再说了春、宫图里的动作也不是她一个人能练得了的。她心情复杂的看向族长问道:“族长,我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你怎么让我炼春、宫图…” 族长脸上的肌肉一顿抽搐,差点口眼歪斜,与中风的症状非常相似,幸好他是个练武之人,及时把持住。如果不是顾忌到娉婷的身份,他早就出言呵斥,他努力让自己缓和情绪道:“那些不是春、宫图,是武功秘籍。” 娉婷一脸顿悟,随即干笑了两声,嘟哝道:“是我才疏学浅了,呵呵,不过好端端的武功秘籍,干嘛要画的像春、宫图让人误会?” 族长不知道娉婷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竟然见过春、宫图那种污秽的东西,他心里生出一股悲悯,如果不是被奸人所害,娉婷此时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雍容华贵,而不是像在这样,一身的尘土、简直就与那市井流氓相差无几。我怎么能说公主将市井流氓相提并论呢?罪过,实在是罪过! 娉婷见族长神情时而惊愕、时而悲悯、时而惭愧,她一头雾水的看向脸色好看不到那里去的刀郎,小声嘟哝道:“本来就像。” “那是武功秘籍,你怎么会看成春、宫图?”刀郎实在是想不通娉婷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好端端的武功秘籍也能和春、宫图相挂钩。 “武功秘籍也用不着,两个人衣衫不整,搂抱在一起啊!”娉婷一脸的无辜。 “那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另一个是修炼心法时出现的幻影。这套武功能慑人心魄,让人出现幻觉,现实与幻境相混驳,因此而得名被世人称作《幻术》。修炼的人必须先强大自己的内心,脸皮够厚、不然很容易被反噬。你内心还不够强大,需要去世间多磨练。娉婷,你现在就动身吧。”族长眼里的神色复杂而深远。 我的内心不够强大?这个族长还真是会拐弯抹角的骂人,竟说自己脸皮够厚。她看了一眼,在村中掌握生杀的拳的族长,十分礼貌地应诺。 ------------ 第二十八章 机缘 更新时间:2013-02-26 娉婷眼里闪着思考的光芒,她一言不发,脑子转的飞快。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在有限的时间里给族长带来了无限的麻烦,次烦延绵不绝绝,想必让他终身难忘。 这样的感情必定能让族长激动,激动到将好好的四方桌一掌辟成无数个木屑,但却还远远不足以将一本武功秘籍赠予自己。 如果只是一本普通的武功秘籍,倒也无妨。只是普通的武功秘籍,绝对用不着苦心的隐藏在海生的背后,而且当时发现海生背上那幅画着绝世武功的画卷时,族长的震惊并不亚于自己。身为习武之人,对武功秘籍的渴望就如久旱逢甘霖,趋之若鹜,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赠予自己? 先不论武功秘籍,一个不为人知的村子,住着一位武功盖世的族长,族长的侄儿在定国侯府做厨子。这个侄儿没有带自己去定国侯府的曲松山庄,而是来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山村。这其中必隐藏着惊天的秘密,既然是秘密怎么能让自己这个外人知晓?但是如果他们要杀人灭口,也不过是族长挥挥手的功夫,用不着和自己摆什么迷魂阵,难道这自始至终就是个局? 族长看向娉婷,见她表面上波澜不惊,但那扑闪扑闪的浓密睫毛却显露出她波涛汹涌的心思,族长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又生在皇室贵族之家,察言观色自是不在话下。 族长想起,娉婷刚刚说海生背上的画卷是春、宫图,她不知画卷是武功秘籍却知道怎么破解海生背后的画卷之谜,倒也不觉得蹊跷。 当年,皇后被奸人所害,株连九族。娉婷当时也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对自己的身世不明也在情理之中。但也该知道焦嬷嬷自创的歌谣和海生背上的神秘画卷,都是证明她身份的依据。 不过娉婷不知道自己和族人的身份,只为了救海生不惜冒着可能泄漏身份的危险,解开海生背后的画卷之谜,却没有考虑到那武功秘籍只会出现一次,便会永远消息,想要再证明身份就永不可能。 族长想到这里,微微叹道,娉婷表面顽劣却心地善良,小小年纪难免处事不够周全。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娉婷的身份的事情处理的不当,很有可能替她招来杀身之祸。 外面的世界太过艰险,就算有刀郎保护,娉婷自身太弱,也难立足。她没有武功底子,想要练好武功秘籍,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是不可能学有所成的。 族长看了一眼,身材单薄的娉婷,充满了稚气的脸上隐隐闪烁着惊愕,他安抚道:“娉婷,我以隐蔽于世,早已不在乎名利,武功秘籍对于我来说与上茅房时用的草纸一样。那留下武功秘籍的人用特殊的药水,煞费苦心的隐藏在海生的背上,只为赠予有缘人。现武功秘籍已如昙花一现,不复存在。你既是那有缘人,我空有一身武功也无用武之地,不如就成人之美,将我几十年的修为传授于你。能吸收多少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只望你能造福百姓,如果造出祸害之事,我既是化作厉鬼也不饶你!” 娉婷身子一震,一个凡夫俗子一生也不过数十年的光景,要经历多少磨炼才能有几十年的武功修为,而族长竟要把他大半生练就的武功修为白白给她这个相处不过数日的人。如果这是局,那就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娉婷惊愕的抬眼看向族长,正对上他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神。这眼神她太陌生、太温暖、太沉重,两世为人,她从未得到过长辈的关爱,这如山的爱,让她不禁泪满盈眶。 前世自己冠宠六宫,沉醉于儿女情长之中,帝王因自己荒废政务,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最终自己也被帝王抛弃。 难道老天爷让她重生,给她这样的机缘莫不是让自己弥补前世的过错,还天下、还黎民百姓一个国泰民安?可是她的心愿只是希望能逃脱被当做玩物的命运,天下之安,她能担得起吗? 娉婷的眼神闪烁,见族长那精明的眸子中蕴含着对自己坚定的信任、期望、温情,还有一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让她感觉到从所未有的自信。 她轰然跪下,颤声道:“族长之恩,娉婷永记于心,必不让您失望!” 族长微微点头,弯腰扶娉婷起来,转身对刀郎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屋子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进来。” 刀郎没料到,族长能舍得将自己几十年的武功修为传授给娉婷,想起自己一直将寻找公主的事瞒着他,便心中生出愧疚。刀郎感激的看了一眼族长,走出屋外,转身将大门关好。 此时,娉婷背对着族长盘膝而坐,感受到族长按在身后的双掌传来的热气逐渐传至周身,刚开始只是觉得被热气环绕十分温暖,随着越来越多的武功修为传到身体里,那热气让她仿佛置身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全身炙热难熬,头顶已有阵阵白烟冒出,大汗淋漓。 突然,喷的一声!族长轰然倒地,只觉喉头一甜,一股腥味涌出,吐出一大口鲜血,触目惊心。他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无力,眼前的娉婷那痛苦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 娉婷面容痛苦的扭曲,贝齿咬着红唇,看向已经昏迷不醒的族长。她身子里的热气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在身体里乱窜,想要逃出体外,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感到剧烈的胀痛。 此时,她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终于胀痛的忍不住高声呐喊!瞬间,娉婷身上的衣裙爆裂、碎成八十亿七百五十六万三千四百六十八块布片,散落一地。从她身体每一个毛孔,渗出黑色的粘稠浆液,带着腥味,裹满整个身体。 娉婷顿时感觉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眼睛竟能看清空中细小的尘埃,耳朵能听见几里地远,村民仍处于震惊中,议论族长今天一掌劈碎四方桌的事、各自还未来得及了结的债务、商量着怎样帮娉婷在族长面前说情… 守在门外的刀郎听见,娉婷痛苦的呐喊声,想到族长的嘱咐,不敢冒然冲进屋。隔着门,大声问道:“娉婷!你没事吧?” 娉婷看了一眼,为着衣裙全身被黑色浆液裹着的身体,慌张地应答:“我没事!” 刀郎听见娉婷的回话,声音仍然婉转如高山流水,比原来更浑厚和灵动,听来十分悦耳,他嘴角微微勾起。 娉婷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此时族长在她心中恩同再造。她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族长的鼻息,感觉到有丝丝温热的气息从他的鼻孔流出。娉婷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将素手搭在族长的手腕之上,给他把脉。还好,可能是一下子输出太多的武功修为,才导致暂时昏迷,并没有伤及脏腑。 娉婷抱起一百四十多斤重的族长,走进里屋,放在黑漆架子床上。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行云流水,丝毫不觉的累,就像是提着一斤大白菜一样轻松。这一切的改变太过于突兀,本该惊喜,但族长此时仍在昏迷之中,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朝着窗外喊道:“刀郎!你快进来!” 刀郎脸欢喜地冲了进来,心中猜想定是族长将武功修为成功的传给娉婷了,当他进到里屋一股子腥味扑来,又一眼看见,脸色惨白,嘴角血迹未干的族长时,身子一震,脸色凝重,跑到黑漆架子床上坐下,握住族长的手,大声喊道:“叔父!叔父!――” “族长他只是暂时昏迷,我给他开些中药,休息数月,就会恢复。”娉婷轻言软语的安慰。 刀郎闻言,这才小心放下族长的手,转身瞧见娉婷露在衣裙外的肌肤裹着一层黑色浆汁,已看不清五官。如果不是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真要以为是白日闹鬼。他缓缓地道:“叔父为了给你输入更多的武功修为,竟冒着经脉断裂的危险,强行将自己的武功修为输进你的体内。你身上流出的黑色浆汁是身体里原本的污浊,虽说现在你已经打通经脉,洗身煅骨,练成幻术已不是难事,但是你身子底子太弱,修为突然暴涨,并不能虽有心所欲的运用,还需多多练习。" 娉婷抿了抿嘴唇,心中感动不已道;“我与族长萍水相逢,何德何能受此大恩。” 刀郎从袖带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玉瓶,倒出一个莲子大小的白色药丸,通体晶亮,闪着非同一般的光泽。他将族长的嘴掰开,将白色药丸放进他嘴中,道:“你受不受得起族长的大恩,就要看你日后的所作所为了。” 娉婷素手握拳,自己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害怕的?回想前世为了逃脱被男人当做玩物的命运,事事小心,人前人后忙着算计,从未活出自己。这一世,她再也不愿那样过活。人活着不做出些惊天动地,利民利己的事,岂不是辜负了老爷的苦心。无论结果如何,只要自己尽力去做了,就不曾辜负于天于己,就当是此生为前世所造的孽赎过也好,是为了不枉此生也罢,她都要搏一搏。 刀郎未听见娉婷回话,转眼看她,脸上容光焕发,一双眸子圣洁而炙热,看上去分外动人。他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你去打水洗洗,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娉婷点点头,转身去打水。 刀郎看着躺在黑漆架子床上的族长,昏迷不醒,似乎一下子苍老不少,岁月在他脸的痕迹越发深了。刀郎思绪逐渐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儿时叔父手把手教自己练剑、骑马、、、 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倒水声,将他拉回到现实。一墙之隔,传来娉婷的洗浴声,水花落在白如凝脂的肌肤上、浴桶上、水中…那惹人无限遐想的响声混合在一起。 他仿佛看见在充满热气腾腾的房间里,一个随意搭着衣裙的屏风后,水汽环绕,一个全身如初生婴儿般的少女在浴桶中洗浴。 她白嫩的素手拿着白色的棉布澡帕,在光莹嫩滑的肌肤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木桶里那清澈的热水中,美好的身材一览无遗… 刀郎面红如枫叶,胸膛里的心哐哐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他猛地甩了甩头,头,冷笑道,从不不近女色,果然很伤身。 此时,族长虚弱的睁开眼,见身旁的刀郎,面红的快要滴出血来,问道:“刀郎,你这是?” “族长,你醒了?我去给你烧水喝!”刀郎一溜烟的跑了。 ------------ 第二十九章 离去 更新时间:2013-02-27 天色灰蒙蒙的,公鸡嘹亮的打鸣声划破了宁静的村庄。刀郎和娉婷两人借着窗外微亮的天光,悉悉索索的房间里准备出行。 他们一面手脚不停地整理各自手里的东西,一面不时争吵几句,大多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两人都在不约而同的用这种方式掩饰着心中离别的悲伤。 娉婷使劲将最后一个布袋子用布条绑紧,扫了一眼满屋子赌博赚来的物品,道:“除了我们路上吃的干粮,其余的东西就留在这儿,天高路远的带着不方便。” “这些衣服也不带吗?”刀郎站在打开的圆角柜前,见里面全是衣裙,颜色不一,叠放有致。 “那些也不带,去了定国侯府也要穿府里定制的奴才服。这些本来就是村民们给的,我一并送还给他们。”娉婷瘦小的肩膀一边各扛起一个一百多斤的布袋往屋外走去。 刀郎剑眉微蹙,叫道:“你这样子被村民们看见,不吓死他们才怪!” 娉婷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同于往日,力气出奇的大,一个十一二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突然变的力大无穷,难保不会吓晕一片村民。她眉眼一弯,笑着将两个布袋放在地上,道:“屋子里的东西,就有劳你了。” 刀郎嘴角未抽,这小妮子双手一撂,摆明了一幅撒手不管的架势。他看着屋里挤满了胀鼓鼓的布袋、沉甸甸的箩筐,她一个小姑娘靠着赌博竟忽悠来了这么多东西,真是让人汗颜。 “这些东西就放在这,我留个字条给他们,大清早的就不叨扰旁人了。”刀郎将圆角柜的柜门关好,转身从圈椅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包袱,道:时候也不早了,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娉婷应了声,跟随者刀郎走到门边,转身将门关好,老门发出吱呀老掉牙的声音,绵长而悠扬。 “这门的闩子改换了,总是不好锁,非得要使劲拉好几次才关的牢。” 刀郎看了一眼娉婷鼓着腮帮,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都要走了,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还担心门好不好关,她是真心舍不得啊。刀郎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走了,屋子也不会空着,到时候新住进来的人自然会修的。再说村子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门一时半会不修整,也没关系。' “族长的身子也不知道好了没?海生吃了我的药还没有好利索…” “族长吃了我的给的沁心丹,早没事了。海生的病再养养就好,再说不是有钱叔吗?” “哦。” 娉婷看了一眼老破旧的木门,最终还是没有锁上。 隔壁秋乐家的鸡窝里,在那些母鸡咯咯的附和声中,公鸡打鸣声,竟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把天叫亮。远处延绵起伏的青山逐渐消失在春色里。茅屋前停着的一辆马车,裹铁木轮在泥土上碾软泥土,拉车的马是个年迈的老马一声枣红色的鬃毛,正在悠闲的吃着嘴边的青草,马尾巴在屁股后面,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摇晃着。 “怎么没有驽夫?”娉婷可不会忘记当初来时,山路崎岖,这马车送不了他们多远。没有驽夫,这马车也不知道回不回的来。 “老马知途,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要看它现在这样,当年可威风着呢!要不然它也进不来这村子里。”刀郎上前轻轻摸了摸枣红色老马的鬓毛,眼神看向远处绿意盎然的田野,脸上荡漾起绚丽光彩。 枣红色老马,似乎能通人意,它骄傲地仰起头,长鸣一声,打了个响鼻。 娉婷向四周望了望,抿了抿嘴,嘟哝道:“也不见族长、村民们,你留的字条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见…” “放心了,族长他们一看见屋子里的东西,就知道是留给他们的。时候也不早了,要在天黑前走出山外。”刀郎跃上马车,扬起马鞭,响起一记清脆的响声。 “他们知道,我们要走吗?”娉婷四下望去不见半个人影,心里有着难言的失落。 “知道啊。”刀郎看了一眼苦瓜脸的娉婷,嘴角似笑非笑。 娉婷呐呐地道:“不送也好…” 茅草屋、树木、田野,在眼前掠过,裹铁木轮在泥土上留下两道深深地痕迹。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娉婷留恋不舍的看了眼,越来越远的村子,眼里隐隐有泪光。 一座山坡上,人头怂恿,男女老少无不都红了眼圈,村民们齐刷刷地俯视着山坡下那越来越远的马车。 “阿公,娉婷姐姐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会回的!” “会和哥哥一起回来吗?” “会!” “族长,大伙们以后不聚赌了,娉婷能留下来吗?” “不能!” “…” 阴霍的天空飘起细细的雨丝,夹杂着冷风,大山里春天的早上渗着寒意,然而没有一个村民有离开的意思。他们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娉婷和刀郎坐的马车,直到逐渐成了一个黑点,最终被一座座青山掩去行踪。 青山在层层环绕的雾气中,就像是水墨画一般,如梦似幻,让人看不清真面。置身于山中的娉婷和刀郎,借着手中火把发出的火光,只见周围环绕浓密的参天古树,树叶团团簇簇,遮天中年不见天光,脚边片草丛生,不时传来雀鸟鸣叫声,清灵婉转。 娉婷回头看了眼,已经消失在丛林尽头的马车,但心的问:“这里草木丛生,树木遮天,最是那凶恶猛兽喜藏身之地,那马就这样回去,你就不怕被吃了?” “我刚刚在马的身上摸了老虎粪。”刀郎从怀中拿出一个罗盘,看了一下方向,“走出这边。” 娉婷见他朝着一颗参天古树走去,树木粗状,足足四五个成人手牵手环抱,才能勉强抱住,她不明就里的跟在刀郎背后。 刀郎如玉修长的手在大树上轻轻按下去,吱吱的响声诡异的在原始森林中回荡。大叔的树干上,出现一个黑色门,上面有一个生了锈的铁环,刀郎将它上下转动三下,一条蜿蜒,狭窄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娉婷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密道道:“这是通往哪里?” “曲松山庄。”刀郎打着火把,弯着身子钻了进去。 娉婷刚钻进通道,身后的门喷的一声关闭,她吓得身子一颤,借着火把的亮光一看,几步不远处有个用泥头砌成的阶梯,通向另一个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阶梯,走进一个空无一物的房间,刀郎推动左边的石墙,轰的一声,一道刺眼的亮光射进来。娉婷一时未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半眯着眼跟在刀郎的身后继续往前走。 不过数十步远,娉婷和刀郎来到一处庭院中,他们走出的地方正是这个庭院中的假山。假山下,楼阁、水榭、长廊…错落有致,偶见穿着定国侯府定制的仆人衣服的奴仆穿梭。 “到了。”刀郎转身看了看惊愕不已的娉婷。 娉婷没想到曲松山庄竟然有密道通向原始森林,她疑惑地看向刀郎,问道:“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走密道来曲松山庄,而带我去了村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刀郎看了一眼朝着这边走来穿着紫色衣袍的少年,剑眉一皱。 娉婷一愣,他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王忠,那个光月湖、湖岸邂逅的纨绔子弟。他喘着粗气,手拿一把折扇,走到娉婷面前,欢喜地道:“我来山庄已有好几日,总算是让我等到了!” 刀郎冷着一张脸道:“不知道王公子,来这偏僻的曲松山庄是为何事?” “过几日就是十二皇子的生日,我前来相邀两位一同前往。”王忠说话间,眼神在娉婷身上游离。数日不见她越发美丽了,青稚的面容,白里通红,特别是那双眸子明亮幽深,摄人心魄,又对娉婷说,“娉婷姑娘,多日不见,你可好?” 刀郎向前一步,挡在娉婷的面前,云淡风轻的道:“王兄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叙叙了,走去我书房,我们好好聊聊。” 娉婷看见两人走向长廊的背影,微微的叹了口气,想到:如果王忠所说属实的话,十二皇子应该还没有向外人拆穿自己冒认他兄长的事。当初不过是,借着他的名头自保,才冒认作他的妹妹。去他府里,不就等于羊入虎口?娉婷思付着到时候找个借口应付过去了事。 “娉婷!”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娉婷一眼望去,竟是姜嬷嬷。她急忙走了过去,上次在去庄子的路上她被二黑下了迷药,自己一直担心她会遭黑手。没想到在这里看见她。 “你这个丫头,倒是吓死我了。还好老天有眼,让刀郎救了你!那天杀的二黑被侯爷给打杀了!”姜嬷嬷见娉婷比先前身材丰盈了些,脸色也红润许多,又道,“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侯爷来找了你好几次,见你和刀郎还没回来,板着脸回去了。” 侯爷?他定是以为自己真是十二皇子认的妹妹,才会迫不及待的找自己。娉婷念头闪过,半真半假地对姜嬷嬷道:“我在来曲松山庄的路上,摔伤了。刀郎为了我的伤,在路上耽误了好些时日。” “这些时日你都和刀郎在一起?”姜嬷嬷一脸的诧异,继而又神情严肃地嘱咐道,“你这话不要让旁人听了去,那些个喜欢争风吃醋的狂花浪姐们,非得把你给生生的撕了不可。他人问起,你只管说,自己被刀郎留在别处养伤即可。” “多谢姜嬷嬷,提点。”娉婷朝她微微一福,自己倒是忘了刀郎在别的女子心目中是个宝,想到这里娉婷嘴角扬起。 “你这就见外了,我们都是十娘屋里的,在外面自然要互相照应。”姜嬷嬷说着,朝四周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你这些时日不在山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五姨娘流产了。” “流产了?”娉婷呆呆地看着姜嬷嬷,想到自己当初就是因为钦天监的人说卯时出生的人与五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相冲,才被遣送出来。如今五姨娘流程了,自己岂不是就要回到定国侯府? “说是,吃了大太太送来的人参乌鸡汤,就流产了!五姨娘一口咬定是大太太害的她,结果你猜怎么着?”姜嬷嬷一故弄玄虚的看向娉婷,见她呆呆的样子,附在耳边道,“大太太不但没有受罚,反倒打杀了伺候五姨娘多年的丫鬟和婆子。那五姨娘也不是个好拿捏得软柿子,把事情闹到了皇太后那里。” “那查出来到底是谁害了五姨娘腹中的胎儿?” “哎,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那皇太后就算再怎么好五姨娘的母亲交好,也不好插不了手,只是把侯爷叫到跟前说了些话,侯爷回来后和大太太吵了一架。只可怜了我们十娘,大太太在侯爷那里受了怨气,非得那她当撒气的不可!” 娉婷见姜嬷嬷说着,已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安慰道:“十小姐,贤良淑德,自会讨得大太太欢心,姜嬷嬷你就不要担心了。” 姜嬷嬷双手合十,在口里念道:“菩萨保佑,我们十娘逢凶化吉、、、” 娉婷又在一旁劝慰几句,见姜嬷嬷神色舒展了些,才转移话题道:“我刚看见王忠公子,他说前来邀请我和刀郎一同去十二皇子府中恭贺生辰。刀郎和我都是身份卑贱的奴仆,怎么会入了那贵人的眼睛?” ------------ 第三十章 变故 更新时间:2013-02-28 姜嬷嬷见娉婷一脸的惊愕,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眉头一皱,嗔道:“那些人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刀郎虽然没了爹娘但也是身为将门之后,虽然远亲犯罪。但也属实无辜受累,又有侯爷替他作保皇上才答应,留他在定国侯府做厨子,他的身份自然不同于我们这些人。那十二皇子过生辰请他过去无非是想让他帮厨,刀郎做的膳食,那可是能比御膳房还要好上几分!至于为什么会邀请你去,我倒是听人说,十二皇子认你做了妹妹。”姜嬷嬷说完眼波流盼,看着娉婷的神情变化。 娉婷波澜不惊地道:“那日也不知为何让十二皇子入了眼,认我做妹妹。我只当,是他一时兴起,并未当真,没想到竟邀请我参加他的生辰寿宴。” 姜嬷嬷眸子一亮,激动地抓住娉婷的白嫩素手道:“娉婷你果然是个有福之人!那十二皇子的生辰,不但满朝文百官会去,就连京城那些没有收到请帖的贵人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去参加宴请,十二皇子定是想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你的身份!就算没有皇上钦赐的公主名号,有了十二皇子的庇护,在众人眼中也与金贵的公主无疑!到时候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家十娘啊!” “姜嬷嬷说笑了,十二皇子也许是不记得一时兴起认了我这个妹妹又听旁人说起,便顺道命人叫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皇子的玩笑话怎能当真?”娉婷忍不住笑着给姜嬷嬷泼冷水,一个皇子收卑贱的婢女做侍妾倒是可以被人认为是风流韵事,但是认卑贱的丫鬟做妹妹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大金朝,无疑是天大的笑话!邀请自己参加生辰寿宴,在众人面前与自己撇清关系倒极有可能!到时自己就要成众人口中,攀龙附贵的蠢物了,只怕迟早要被唾沫淹死。 姜嬷嬷想了一会儿道:“也是,那些贵人们的心思最是复杂,怎么可能认一个丫鬟做妹妹,我倒是老糊涂了。听那些人说的神乎其神,有板有眼的,我倒被诓了去!” 娉婷嘴角微微扬起道:“那些人闲来无事最是喜欢说三道四的,姜嬷嬷就当是听笑话就好。” “那是,那是…” 两人说着,走在抄手游廊里,左拐右拐,到了一间院子。院子不大,青石砖铺就的地面打扫的连一片落叶也没有,在青石砖缝隙,隐隐可见绿油油的青苔。院墙种着几颗不知名称的大树,枝繁叶茂,倒也显得清幽安静。 走进院中的那青瓦搭就的屋子,是个四套间,里面摆放着黄梨木家具,墙角旁的架子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娇艳欲滴的桃花,开的正艳。 “这曲松山庄冬暖夏凉,无论是天冷天热,主子们都会来住上几日。如今正是开春,山庄里各处的院子都是空着的。这屋子是侯爷赏给十娘的,她现在不在,倒是便宜了我们俩罢了整个院子。”姜嬷嬷一脸的窃笑。 在定国侯府姜嬷嬷出身贱籍,属于她的也只有那躺着睡觉的炕头了。想到这里,娉婷朝着姜嬷嬷颔首微笑道:“不知道在曲松山庄平日要做哪些事情?” “山庄里没有主子在,你是十娘身边的头等丫鬟,没什么事好做的。”姜嬷嬷笑着提起桌上的蓝底白花的茶壶给她泡了一杯菊花茶,“本来是要去偏远的庄子,被二黑那么一闹,大太太倒是让我和赵婆子来了这里。"她说道这里,面上一惊!叫道,“哎呀!不好,瞧我这个记性,倒是把她给忘了!娉婷我去去就来!”她说着已是急忙的走了。 娉婷看着她那矮小的背影,拿起手中的茶盏,吹了吹热气,轻轻小啜了一口。刚要起身去看看里屋布置,却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王忠手拿折扇,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远远地唤道:“娉婷!” “见过王公子。”娉婷起身,朝他一福。 他咧嘴一笑,“这儿没什么外人,你就不要和我见外了。”他说着也不客气,大咧咧地走进屋子,坐在矮凳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看着茶盏里的慢慢舒展开的菊花,皱眉道,“你就喝着菊花茶?下次我给你带好的来!” 娉婷眉头微蹙,那日在光月湖与他相遇,知道他不是个喜欢繁缛礼节的人,也懒的和他讲什么规矩。娉婷直言不讳地道:“你还不如直接给奴婢银两。” 王忠一愣,看着娉婷那五官还未长开如含苞待放的花蕾般的俏脸道,“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钱,也不怕别人笑你庸俗?” “一个丫鬟不庸俗难倒还像闺阁中的小姐们那样清致高雅不成?”娉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道,“奴婢虽是个丫鬟,但也是父母生养的正规人家女儿,你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风流名声在外自是无所谓,我倒是还要名声嫁人的!有事快说,没事走人!” 王忠听她虽自称奴婢,可你听她这说话的气势,那里是把自己当奴婢了?他苦笑道:“你和你们家主子也这么说话吗?” “自然不会!” “为何?” “你不是我主子。” 王忠哑然,想了一会儿道:“给十二皇子送的生辰贺礼,你可想好了送什么?” “奴婢一个丫鬟,能送什么?十二皇子什么都不缺,就算他缺我也送不了啊!”娉婷一只手托着粉腮,苦着一张脸,心中却道:他邀请我去的目的不就是和自己撇清关系?同时让我在生辰宴会上当小丑增添宴会气氛,让那些贵人们开怀大笑吗?这对于那些每天锦衣玉食,活的百无聊奈的贵人们,比什么金啊银的更有意思。 浑然不知的王忠,一脸得意的笑道:“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他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绣着寿字暗纹的锦盒,道:“你看!” 随着王忠将锦盒打开,一阵刺眼的光芒让娉婷下意识地眯了眼,她惊愕道:“夜明珠!” 王忠很是享受娉婷的表情,笑的十分欠抽:“怎么样,爷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哈哈――” 娉婷见他笑的像个二五八万,撇了撇嘴,道:“上次十二皇子送奴婢一个金元宝就差点被人当成贼子给打杀了,如今再拿出这么大的夜明珠,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你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害怕那些厮作甚!如果有人敢在宴会上说什么,爷第一个劈了他!”王忠说的义薄云天,大有要为娉婷抛头颅洒热血之势。 娉婷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道:“你会武功?” 王忠轻咳了几声,道“不会!爷可以叫别人劈了他!” “别人啊?”娉婷有意无意的将声音拉长,眼波流转间看了一下王忠那略显瘦弱的身材。 王忠是礼部侍郎的儿子,家中世代都是文官,他从小耳濡目染,虽也钦佩那些挥手间夺人性命的江湖豪侠,但也只是偷偷在心底崇拜。大金朝,一直都是文官与武将相对立,谁看谁都不顺眼。此时见娉婷神色中隐含着对自己的不屑,呐呐地问道:“你喜欢会武功的男人?” “是啊!”娉婷前世为歌姬,最是懂男女之事,王忠对她的心思,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在娉婷看来,王忠这种纨绔的世家子弟不过是一时兴起才会对自己产生情愫。 王忠拿着折扇在手里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漆黑的眼珠儿一转,认真地问道:“你不会觉得,习武之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娉婷微笑着摇摇头。 王忠将装着夜明珠的墨绿色绣着寿字暗纹的锦盒塞给娉婷,摆了一个特别二傻的姿势,豪气地道:“你只管将这个夜明珠送给十二皇子,如果敢有人造次,爷定当劈了他!” 娉婷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迈着大步,朝院外走去。 他不会真的为了自己去学武功吧?身为一个文官出身的世家子弟,去学武功,只怕还没开始学会站马步就被他那当礼部侍郎的老了给揍了。娉婷摇着头,自嘲地笑道,说不定王忠回头遇见那个有姿色的女子就把自己给忘了,怎么会为自去学武功呢? 春风吹过,院中树枝摇撼,回想起以前在村子里肆意的日子,娉婷嘴角微微扬起。族长将几十年的武功修为传授给自己,为的是给炼《幻术》打基础。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静静的听了一会,确定没有他人这才将门关好,转身进到里屋,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开始修炼起来。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燃尽,百花在春日里招摇,有理想的青春如此美好。 娉婷盘膝坐在架在床上,慢慢吐出一口气息,脸上神采飞扬。她推门而出,走到院中随手捡起一个石子,朝着那长满绿色树叶,略有小手指粗的树枝,挥手一弹。瞬间,树枝断落,原本长在树枝上的绿叶已被震得脱离树枝,在风中打着旋,飘飘然落下。 ------------ 第三十一章 石破惊天 更新时间:2013-02-28 夜色正浓,月似弓。 刀郎进到娉婷房间时,她正坐在圈椅上,想着找什么样的借口能光明正大的不去参加十二皇子的生辰宴会。对于半夜从窗户里跳进来的黑衣人,正常人都不会有好感,娉婷随意的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道:“这么晚了,你是来劫财还是劫色?” 刀郎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了,看了一眼娉婷那摇晃的二郎腿,剑眉一皱,“你随我来。”说完转身从窗户跃出。 娉婷冷笑了一声,起身推门而出,急步跟在他身后。刀郎仍然是一身黑色锦衣裹身,银色的月光下,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娉婷一心只想追赶上他,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脚下生风,不一会儿的功夫娉婷竟已在刀郎身旁。 刀郎侧头看了一眼,娉婷那完美的侧脸,不自觉的唇边勾起一抹笑。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习习凉风吹起娉婷浓密的秀发飞扬,月色罩在她身上,看上去飘逸动人,刀郎看的有些出神。 “你三更半夜的把我叫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赏月吧?”娉婷朝他笑了笑,语气中充满了促黠。 刀郎这才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你打算去参加十二皇子生辰寿宴吗?” “不想去。”娉婷顺了顺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缓缓地道,“那些贵人们心性无常,我可不想招惹他们。” 刀郎神色一滞,他正是因为那日在光月湖见十二皇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否认,认娉婷作妹妹的事,以为十二皇子已经知道娉婷是公主的身份,为了一是为了进一步确实她的身份,二是为避免娉婷被奸人所害,才冒险将她带入村子。数日过去,那十二皇子对娉婷不管不问直到现在,才命人送来请帖。既然认了娉婷做妹妹,却仍然让她在定国侯府做卑贱的丫鬟,而侯爷也没有要改变娉婷地位的意思,这些都在说明十二皇子并没有真的要认娉婷做妹妹的事实更不知道娉婷是公主。 刀郎见娉婷一副嫌恶的样子,如果换做别的女子,早就四处招摇的不可一世了。难得娉婷能有自知之名,把事情看的透彻。他笑道:“你到是个明白的。” 娉婷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喝冷风!” 娉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只要一和刀郎说话,自己就很难控制住脾气,忍不住想发火。她看着刀郎那让世人嫉妒的五官,心中唏嘘,果然美也是种罪孽,让人心里极度不平衡!一个男人美成这样简直就是没有天理! 刀郎见娉婷狠狠地瞪着自己,想起平日里那些女子,上至五十六十岁的妇孺下至三岁的女娃娃,无不为之倾倒。唯独这丫头看自己横竖不顺眼,自己似乎、好像、应该没有得罪过她。这些想法在刀郎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他直视着,娉婷的眸子,认真地道:“如果你真的是公主呢?” “哈哈——”娉婷干笑了几声,板着一张脸道,“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刀郎见娉婷一脸的不悦,微微叹气。娉婷虽是一身的稚嫩,但丝毫掩饰不了她即将绽放的倾城倾国之姿。这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动心,想那十二皇子见娉婷识个美人胚子,想要她做侍妾才是真的,到时候岂不是违背伦理? 族长当初不愿将娉婷的身份告诉她,也是想要保护她,现在看来已经不能再瞒下去了。刀郎神情严肃的看着娉婷,缓缓地道:“你应该知道,那歌谣和海生背上的画卷是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娉婷身子一颤,心跳如鼓,她虽不知道,但也隐隐的猜到些。 “你的母亲就是大金朝的前任皇后!”刀郎的话如一滴水掉进沸腾的油中,在娉婷脑兹兹作响。 前世的记忆中,金朝的前任皇后刚生下公主被人揭发与宁国太子合谋篡位,且两人有奸情,皇后刚被斩首,株连九族。当年皇后生下的公主,身份未查证便早早的夭折。 刀郎继续道:“皇后被奸人所害,幸好海生的娘将自己和你一样大的女儿调换,你才免遭毒手。” “村中的村民和族长是?” “我们都是皇后的族人!” 娉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绝不是刀郎口中的公主,之所以知道那首歌谣,是因为前世焦嬷嬷再弥留之际哼唱过這首歌谣,让自己务必找到会唱歌谣的女孩子。至于海生背后的画卷完全是巧合,海生那日全身高热不退,她用掺水了的酒给他擦背只是单纯的给他退热,没想到竟然解开了海生背后的画卷之谜。还被人误认为,是公主!如果自己现在说出真实身份,不被灭口才怪。 娉婷心中波涛汹涌,脸色白如雪的道:“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公主你定要为皇后报仇,还族人们一个清白!” “你想我借着十二皇子的生辰向世人表露公主的身份?” “万万不可!当年谋害皇后和族人的主谋一直未查明,只怕到时会让你遭杀身之祸。我族人大多被降为贱籍,只有少数人得于幸免,能住在隔世的村子里。为了查出谋害皇后和族人的主谋,我们在民间成立了个叫凤凰的帮会,其中成员鱼龙混杂,难免不会有奸细,公主切不能暴露身份。想要这些人臣服于您,十二皇子的生辰宴会就是一个机会。” 娉婷惊愕的看向刀郎,抿了抿嘴。她早就猜到刀郎和村民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想到这个秘密足可以颠覆整个大金朝。凤凰帮,是民间帮会,当年如果不是有叛徒投靠朝廷,难保江山不会就此易主。 难怪族长会不惜将自己几十年的武功修为传授给自己,说自己内心不够强大,纵然两世为人,她也不敢相信突如其来的巨变。可是刀郎的话语仍在耳边环绕,真真切切。这大金朝表面繁华,实则腐败不堪。大金朝灭亡,是迟早的事,老天爷赐我机缘定是要我赎前世罪孽,换天下一个国泰民安! 刀郎见娉婷双眸闪着思考的光芒,神情复杂,他安抚道:“公主放心,到时候你只要去参加宴请即可,我必会让他们臣服与你!” 娉婷娥眉微蹙,问道:“这宴会宴请之人中有谋害皇后、不,母后之人?” 刀郎微微颔首。 “我即是公主,自然要担起为母后、族人报仇雪恨的责任,怎么能事事依靠你?你带我去见凤凰帮会的人,我自有办法让他们臣服于我!” ------------ 第三十二章 夜会 更新时间:2013-03-01 黑夜里凉月挂在空中,死寂无人的街道,幽暗深长。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经打烊,偶有几盏大红灯笼在黑夜里,闪着诡异的红色灯光。耳边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片又一片,遥远而悠长。 娉婷借着屋子里那如豆的油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她那浓密黑色的青丝向后梳起挽了个妇人鬓,插着一根洁白的玉鑚子,脸色蜡黄,下巴尖细,穿着件土色的襦裙,俨然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怎么样?我的易容术不错吧?”刀郎拿着帕子擦拭刚刚洗干净的手,满意的看着娉婷那张被易容过的脸。 “现在看上去,还不错。只是这脸上的油彩,到时候下雨了,岂不是要露馅?”娉婷鼓起脸,疑惑的朝他眨了眨眼。 “只要你不用手去擦,下点雨也不妨事。”刀郎解释地笑道,“这油彩,不是一般的材料做成,公主大可放心。” 娉婷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问道:“等一下要去见的人都是凤凰帮会里的领头人物吗?” “凤凰帮会,人员虽分布广泛,实际上却还很薄弱,随时都有可能被朝廷剿灭,这次行动极为隐秘,我等一下带你去的地方只是我们秘密聚会的其中一个聚点。参加这此聚会的人,是我们帮会最初成立时加入的成员…”刀郎神情肃穆的将凤凰帮会的分布、人员、帮会现在的情况以及等一下聚会的人员详细的说了一遍。 人员众多,帮会里的事情错综复杂。娉婷不由得庆幸自己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刀郎只说一遍,她已经全部记下。说白了凤凰帮会就是一盘散沙,人员大多来自被贬的贱籍奴仆、庶民、江湖豪侠、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这些人在一起,虽然怀着各自不同得目的,却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大金朝的权贵。 刀郎见娉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心中叹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提醒道:“等一下参加聚会,公主大可只听不说,要收服他们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娉婷冷冷的一笑,“你多虑了。” 刀郎戴上帏帽和娉婷一起出了门,走在阴暗湿冷的街道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归于死寂。娉婷刚走上街道不到二十步,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来,她那羸弱的娇躯差点摔倒在地,正要抬头呵骂,那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出了数丈远,那急忙奔跑的身影像极了被鬼追似的。随即身后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从远处探来的灯光霍的将湿漉漉的路面上那些水洼映出数十个军士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 娉婷和刀郎立即不约而同的向着身后紧闭的店铺大门靠去。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刀起落间,刀郎头上的帏帽被一分为二,几缕青丝在夜空中瞬间飞起后无力地坠落。刀郎那如瀑布般的青丝散落,一张易容过的脸上满是惊恐。 娉婷惊愕的看着刀郎那张被青丝挡住了一小半的侧脸,他原本绝美的容颜,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张平凡的五官。娉婷还未回过神来,一束突如其来的光,在她的脸庞晃了晃,她微微眯了眯眼,神色惊慌地侧过脸去。 领头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一位穿着盔甲的将领,他那张如刀削、菱角分明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刀郎,将闪着寒光的飞鱼刀朝腰间的刀鞘熟练地放了进去,如半夜炸雷般地呵问道:“可见一个男子?他向何处逃窜了?” 刀郎面色煞白,神情惊慌的指了指与刚刚那人逃跑的相反方向。 那些人随即策马追去,奔腾之声在幽暗深长的街道中久久回荡。 “你没事吧?”娉婷踮起脚,将挡住刀郎五官的青丝拂去,借着屋檐旁挂的红灯笼发出的红色灯光,见他脸上没有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刀郎感觉到脸上那双小手带来的温热,一直红到了耳朵尖,幸好自己脸上涂了厚厚的油彩,她看不出来。刀郎心中荡漾起一抹甜蜜,他伸出白玉修长的手将娉婷的手放下,柔声道:“放心。” 娉婷猛地将自己的素手从刀郎那又大又温柔的手中抽回,尴尬地将脸别开,“没事就好,我们快些过去,免得又生出事端。” 刀郎嘴角微微勾起,弯腰捡起被劈成两半的帏帽,转头瞧见娉婷脸上里闪过娇羞之色。 两人走过幽暗深长的街道、走过冷清的古树、走过灯火通明,胭脂飘香、人来人往的青楼、然后右拐左拐,来到了一个赌坊前,赌坊的楼上的柱子挂着一个写着大大“赌”字的旗帜,被夜风吹的呼哧呼哧作响。赌坊里灯罩如昼人头怂恿,喧闹嘈杂。 “跟着我!”刀郎低低地说了声,便领头朝着赌坊里走去。 娉婷跟着进了赌坊,一个小二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娉婷和刀郎身上迅速来回打量了一圈,脸上挂起小二特有的笑容道:“两位客官,不知道想玩那种?” 刀郎看了一眼赌坊里形形色色的客人,“想去广济雅间!” “广济雅间被包了,客官可去别的雅间,配置照样齐全。” “包的多少银子?我出三倍的价钱!”刀郎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绣着三只凤凰组成“龙”字图案花样的钱袋在店小二面前晃了晃后又急忙收回袖袋中,“爷有的是钱!” “两位客官,请随我来!”店小二脸上闪过喜色,神情里添了几分恭敬,领着娉婷和刀郎上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门口。 雅间里黑乎乎的,没有点灯。娉婷自从有了族中传授的武功修为后耳力变的极为敏锐,这雅间里分明有四人,他们心跳声如鼓。此时刀郎已咚咚咚地敲响了雅间的门,半响过去,那门开了一小条逢,看清了来的人是刀郎,这才将门敞开,让他们进去。 一个穿着中年男人,起身掌了灯,屋子顿时亮堂起来。一张黑漆的大圆桌上,放着赌具,四人围坐。他们见娉婷和刀郎进来,不约而同的看向娉婷。 坐在第二首位的少年,五官端正只是那额头上有一条斜长的疤,他笑道:“易风有客人来,你也不先打个招呼。” “她叫三月,是我亲表姐。”刀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带她过来是想让她加入凤凰帮。” 娉婷一愣,这刀郎竟没有和自己商量就随意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还这么难听,三月?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公主?她还未来得及用眼神对刀郎表示自己的愤怒,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易风,这入帮会的事,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这事儿,帮主知不知道?”说话的女子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向坐在第一首位的中年男子,他身穿淡蓝色袍子,面如冠玉,眉宇间气度飞扬。 娉婷一愣,没想到凤凰帮的帮主竟然长的这么好看,虽然比刀郎差了些,但是他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在娉婷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刚好抬眸看向娉婷,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娉婷无形中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女子狭长的丹凤眼弯弯,轻掩嘴笑道:“既然是易风的表妹妹,那也是出自将门之后,你们家世代金戈铁马,不是也只会些女红、抚琴什么的吧?”说完又见帮主没有不悦的意思,便更加放肆地道,“如果只是会这些,我们怡红院的姑娘可都要来参加凤凰帮了。” 刀郎刚要出言训斥,娉婷却抢先笑道:“想必,你就是怡红院的花魁,胡珠儿。” “看来我的艳名倒是响亮,就连你们这些庭院深深的婆子们也知晓了。”胡珠儿,翘起兰花指支起下巴,一脸的无奈。 “哎!”坐在胡珠儿身旁的中年男子,一身缎面的墨绿色常服,身材偏旁,面泛红光,他掩饰冲口而出地笑意道,“你们这些窑姐儿们倒也是个重名声的。” 他话音一落,大家都抿着嘴,在胸腔内发出门笑声。青楼妓女一日百人睡,那里有什么名声可言,他这毫不掩饰的挑衅,让胡珠儿的娇容气的煞白,腾地一下站起来,口若悬河地开始问候穿缎面的墨绿色常服中年男人的十八代宗族。 那穿缎面的墨绿色常服中年男人也毫不示弱的与胡珠儿,展开骂战,一时间,屋子里吐沫星子横飞。在座的人,竟没有一个要劝架的意思,听到趣出,还在一旁哈哈大笑。 娉婷没想到,前世名扬四海、让大金朝的权贵们闻风丧胆的凤凰帮现在,竟是这么些个人在主事。她看了一气定神闲的帮主,大声道:“敢问帮主要怎样才会让我入帮会?”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面如冠玉的帮主,他的手指委屈在黑漆大圆桌上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娉婷,云淡风轻地道“很简单,你给一个我让你加入凤凰帮会的理由,就好。” ------------ 第三十三章 商议 更新时间:2013-03-02 “我和在座的众位一样,痛恨着仗势欺人的权贵!无论出身如何,我们都是父母生养,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而那些权贵们不过是出比我们好些,生在了富贵人家,凭着祖上的阴德锦衣玉食。他们不但不造福百姓反而无恶不作,综错假冤案不计其数,我们这些被贬为贱籍的人更是活的猪狗不如。我们是有尊严的人,就算饿死也要直立了脊背,冻死也不能低头!凤凰帮会就是聚集了天生傲骨,不畏权势的人。小女子虽不才身无长处,却想靠着自己的绵薄之力,能与志同道合之人一起解救生活在水深火热、痛苦挣扎的百姓们!”娉婷神情清明,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也知道,参加凤凰帮会,是掉脑袋的事!我也怕死,我热爱生命!我甚至怕疼!”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见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善意的笑,没有一丝讥讽的意思。娉婷又缓缓地道:“但是如果我不参加凤凰帮会,我被权贵打杀的可能性与被他们成天当做畜生一样使唤的可能性各占是一半,参加凤凰帮会掉脑袋的可能性和为了自由而拼搏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各占一半。就算我参加了凤凰帮会,也有可能做一些有惊无险的事情,兴许不会送命,但我更想参加到每次除暴安良的行动中去!万一我不幸受伤,也不一定会死去,因为帮主和各位一定会想尽办法救治我。如果我真的不幸受伤死了,我想大家回想起我来也是个能让众人竖起大拇指夸赞的英雄人物!亲人和认识我的人都会为我骄傲!你们以后教导孩子时我也是一个英雄的榜样。而当我去了阴曹地府,遇见阎王爷,也会将我当成座上宾礼遇我!说不定,还能见到喊冤而死的皇后,她知道我的作为也会夸赞我…” 娉婷说完拿起放在黑漆圆桌上的塞子,朝着放在墙角边架子上的青花五彩莲龙纹镂空盖盒射去,瞬间,青花五彩莲龙纹镂空盖龟裂,随即一阵清脆的响声,青花五彩莲龙纹镂空盖碎裂无数个磁片,碎了一地。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娉婷,唯有刀郎嘴角荡出一抹笑。 能在一瞬间用一个小小的塞子远远地一击,将所有的力量集中青花五彩莲龙纹镂空盖的一点上,从而将完整的青花五彩莲龙纹镂空盖震碎,没有深厚的内力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而易容后的娉婷看上去五官平凡,身材瘦小,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平凡到难以辨出,这样普通的容貌完全与一般的婆子无疑,没想到竟然是个高手。大家心里不由纷纷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穿着缎面墨绿色约发胖的中年男子,肥胖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大黑漆圆桌上,“如果我凤凰帮,人人都有你这般大义,那些个仗势欺人的权贵不过是些绣花枕头罢了!”他说着朝坐在首位,面如冠玉的帮主,双手抱拳道,“三月即是易风带来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 帮主微微颔首,一双亮闪闪的眸子看向其貌不扬的娉婷,神情肃穆地道:“一旦加入帮会,便要誓死效忠,如有叛逆必会挫骨扬灰!你可想好了?” “永不悔改!”娉婷神情坚定。 帮主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刀郎道:“三月既是你引进帮会的,帮中的规矩便由你教予她。” “帮主放心!”原本已经坐在圈椅中的刀郎,双手抱拳,恭敬地道,“三月一身武功都是我张氏族长传授,此次刺杀行动,大可让她参加。” 大家闻言一愣,张氏族长原是大金朝一名猛将,立战功无数,因前皇后获罪受累后销声匿迹,这三月竟是他的弟子!大家眸子瞬间一亮,看娉婷的眼神里多了些尊敬。 “望族长给我这个机会!”娉婷满脸期待地看向帮主。 大家见帮主脸上闪过犹豫之色,纷纷出言相劝。帮主一双洞察世事的眸子,闪着笑意道:“难得你们几人能意见一致,就让三月参加这次行动。” “不知这次才杀的目标是何人?”娉婷疑惑的看向大家,能让凤凰帮会的几个核心人物积聚在在一起商议刺杀行动的人必然不是一般的人。 “此人叫张华,正是十三年前诬告皇后通敌卖国的人之一,当年他只是边疆一个小小的禅将因为告发了宣威将军受皇后之命准备谋反,从此平步青云,那龟孙子竟做上了六品官员,在兵部做主事。”刀疤少年说完一脸的愤愤不平。 “不就是个男人吗?大不了我在陪他喝酒时给他下毒就是了。"凤眼狭长的胡珠儿,媚眼如丝的轻笑。 “我看不如在半夜拿布袋子将他那么一罩,再给一记闷棍,直接抛到护城河里。”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的眉飞色舞,沉醉在怎样将张华弄死的意、淫中。 娉婷娥眉微蹙,翠声道:“这些法子各有妙处,只是朝廷的爪牙素来精明毒辣,如果被查出是谋杀朝廷六品官员的凶手只怕不但会赔命,就连整个凤凰帮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她话音一落,原本口如悬河的众人,纷纷皱着眉闭口不言,脸上布满愁云。 “那你有什么办法?”胡珠儿柳眉一挑,斜眼看着娉婷。 “办法倒是有!只是要你们配合。”娉婷笑的从容。 大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唯有刀郎剑眉皱成了个川字。 “这次十二皇子的生辰宴会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娉婷狡黠地笑着,并未将全部计划说明,只是交代让大家各自去做些什么。 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些不会吹灰之力的小事,不免心下生疑,娉婷却不愿多做解释。她双手抱拳在胸前,豪情万丈地道:“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大家心中一动,心理都生出佩服之情。 更夫敲过五更天,娉婷已经回到曲松山庄。她快速的洗去脸上的油彩由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瞬间变成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贴身穿了件亵衣钻进被窝,隐约听见睡在隔壁屋里的姜嬷嬷那匀称的呼吸声,她几乎是一夜未睡,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捻了捻被角沉沉睡去。 娉婷正是睡的香,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扰人清梦,她刚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便被子站在床旁穿浅粉色短袄,淡蓝色襦裙,梳着双丫鬓的小丫鬟发现了,她盈盈地笑道:“哎哟!娉婷姑娘醒了!” 娉婷听得眉心只跳,她刚叫自己什么?姑娘?这么奇怪的称呼!奴不奴、主不主的,她放眼望去,梳妆台上摆满了首饰,那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指挥几个丫鬟做事的人,腰身盈盈不堪一握,风姿卓越的妇人不就是焦嬷嬷吗! “焦嬷嬷!”娉婷赶紧随手拿了见翠绿色的褙子披在身上,套了翠绿色白色碎花的绣鞋,起身迎了过去。 “娉婷你醒了!”焦嬷嬷眉眼弯弯地笑着,手里拿着绢帕,朝着在屋子里忙碌的丫鬟挥了挥“还不快伺候姑娘更衣洗漱?” 几个丫鬟纷纷应诺。 娉婷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一头雾水,她不安地问道:“焦嬷嬷这是何意?” 焦嬷嬷伸出素手轻轻拍了拍娉婷的肩膀,看了一眼穿浅粉色短袄,淡蓝色襦裙,梳着双丫鬓的小丫鬟道:“如玉,去给厨房给姑娘拿早膳过来。” 被唤作如玉的小丫鬟微微屈膝应诺。 焦嬷嬷见她跨出了门槛,将娉婷领到远离门的墙角边,这才细声安抚道:“是侯爷的意思,有我在你不必惊慌。” 娉婷朝她信任地点点头,看样子刀郎已经将在村子里的事情告诉了她,凭着自己会哼唱焦嬷嬷的歌谣和解开了海生背后的画卷之谜,他们已经认准了自己就是前皇后所生的公主了。虽然还不知道焦嬷嬷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看样子八成也是前皇后的拥护者。 娉婷不再多问任由她们伺候着洗漱更衣,焦嬷嬷又给她梳头描眉妆扮一翻。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娉婷梳了一个一字头,戴着红色宝石的头面,穿一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她虽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女但是那天生的媚惑之姿却展露了六成,看的焦嬷嬷和几个丫鬟直出神。 “焦嬷嬷,”娉婷感受到众人的眼光,她前世就是个美得祸国的女子,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心中暗叫不妙,面上不露神色地道,“我有些饿了。” 叫如玉的丫鬟已经提了个枣红色绘着五子登科的食盒走了进来。 焦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和几个丫鬟伺候娉婷用早膳,屋子里飘着饭菜香。直到娉婷用完早膳后,焦嬷嬷才调开了那几个丫鬟有了和她独处的机会。 “姜嬷嬷呢?”娉婷见这么久,也不见姜嬷嬷的身影,昨夜睡前明明还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声,这会儿倒是不见半个人影。 焦嬷嬷站在窗前将窗户关好,朝着娉婷走过来,快要到她跟前时,突然跪拜在地恭敬地道:“老奴拜见公主!姜嬷嬷在院门口守着,有外人来才好及时通报。” 娉婷一愣,没想到姜嬷嬷也是和她们一道上的,听见跪在脚边焦嬷嬷的抽泣声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上前弯身扶她起来,焦嬷嬷已是泪眼婆娑。娉婷轻轻为她拭泪,问道:“不知侯爷命你过来是何意?” ------------ 第三十四章 祝寿 更新时间:2013-03-03 “前几日有人在十二皇子面前提前你,十二皇子夸你美貌、聪慧,是不可多得的女子。”焦嬷嬷疑惑地看向娉婷,“公主,十二皇子当真有认你做妹妹?” “那日我被歹人绑架差点卖掉,急中生智才逃了出来。这些事情被十二皇子知晓,便一时兴起认我做妹妹。”娉婷从容不迫地道,“他们这些皇室子弟,平日里闲来无事,随口说说的玩笑话怎能当真?想必是那人提起,十二皇子便随口夸了几句罢了。” “十二皇子这玩笑话,却是让有心的人听在了心你。侯爷让奴婢过来,教您礼仪,准备在十二皇子生辰那日将您献给他。”焦嬷嬷眼中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您现在还不是公开身份的时候,但是您和十二皇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这要做出有悖伦理之事,该如何是好?” 娉婷蛾眉微蹙,眼波流转之间笑道:“焦嬷嬷勿恼,到那日十二皇子他怕是顾不上我了。” “公主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计策?” 娉婷笑而不语。 焦嬷嬷见娉婷胸有成竹的样子,娥眉倒是舒展了些但是见娉婷那青稚的摸样又比先前皱的更紧了,心中暗暗思量起来。 娉婷见焦嬷嬷仍是忧心忡忡,嘴角微微勾起安抚道:“我自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必是有十成的把握才敢去闯那龙潭虎穴。” 焦嬷嬷微笑着颔首。 接下来的两天时光里娉婷过上了千金小姐一般的日子,焦嬷嬷和姜嬷嬷再加上几个丫鬟伺候着,学学礼仪,日子一晃便到了十二皇子生辰宴会的日子。 十二皇子府邸,张灯结彩高朋满座,门庭若市。 娉婷坐的马车刚到十二皇子的府邸前,在嘈杂的喧闹中便耳尖地听见十娘何婉莹的声音,“我屋子里的娉婷自是个有福之人,姐姐有何必拿我与她作比较。” 娉婷嘴角微翘,没想到倒是和定国侯府的小姐们撞上了。 此时,车帘已经被同来的焦嬷嬷掀开,娉婷白嫩的素手答在焦嬷嬷伸过来扶她的手上,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原本在谈笑的众人纷纷都收了声,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娉婷戴着翡翠头面绾着吴凤挂翡翠,外罩五彩刻色藕色滚着玫瑰暗纹的褂子,下着藕色撒花褶群。面容绝美带着少女独有的青稚,一双眸子如高山皎雪,全身撒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好一个美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那不是娉婷吗?” “几日不见竟长的这么好看了,你看气派可是丝毫不输给侯府里的小姐!” “是啊,难怪,就连十二皇子都赞她样貌出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娉婷在众人的注目下,姿态优美,步步生莲地朝着十娘她们走去。定国侯府未出嫁的三位小姐、两个公子子,大太太、定国侯,倒是全来齐了。 娉婷朝着他们微微屈膝行礼道:“奴婢娉婷给侯爷、大太太、小姐、少爷请安。” 大太太一改往日的冷冽,连忙笑着虚扶了她一把,亲切地笑道:“原来是十娘屋里的娉婷,如果不是焦嬷嬷站在你身后,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奴婢让大太太见笑了。”娉婷羞涩地低着头,白如凝脂的肌肤上飞上两片红霞,小女儿娇羞之态一览无遗。 定国侯府的两位公子,何浩东、何浩明眼神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般,一刻也无法离开娉婷的身影。陈浩东一眼就认出了娉婷,当他得知娉婷是十娘屋子的丫鬟准备以仆人的身份接近她时,娉婷已经被送往庄子。才几日见娉婷有美了许多,他那颗一颗青春活力的心脏框框直跳,但一想到父亲要将娉婷献给十二皇子心中尽是苦涩,他的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扶着大太太盛装打扮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娇笑道:“要我看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再加上有焦嬷嬷那绝好的化妆梳头的手艺,就算是再上不了台面的村姑,也能妆扮成金枝玉叶。何况娉婷本就吸收了咱们定国侯府的灵气,自然要比一般的村姑妆扮出来的效果好些。” 大太太出言嗔道:“佳娇,不得胡说!” 娉婷低着头,心里冷笑道,自己不过是被人夸赞了几句这位嫡出的千金大小姐就忍不住出言挖苦,就这点胸怀还真不能与十娘相比。 何浩东俊眉一扬道:“妹妹此言差矣,无论怎样妆扮却身上的气质是庸脂俗粉无法修饰的,娉婷虽出身卑微可是举手投足间优容华贵,可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拥有的。” 何佳娇加见同父同母的兄长见不顾自己的颜面,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不如一个奴婢,一双眸子顿时喷出火来,刚要出言反驳,却听见父亲呵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大太太见何佳娇嘟着可以挂酱油瓶的小嘴,气鼓鼓地模样,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你一个大家闺秀和一个奴婢攀比什么?想要当众出丑不成?” 何佳娇这才注意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她收敛了怒气,温顺地随着侯爷、大太太一干人等,朝十二皇子的府邸的大门走去。 站在大门前的家仆接过定国侯府家丁的帖子,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定国侯携带家眷前来祝寿!” 一个穿棕色常服带着四方头巾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朝着定国侯作揖,恭谨地道:“侯爷、太太、公子、小姐,请随我来。” 府中早已坐满了客人,仆妇们在宾客之间忙而不乱地穿梭,一切井井有条。大金朝,民风开放,在这种公共场合男女可共席。不少未娶未嫁的公子小姐们,露出急不可耐的眼神在宾客中寻找有无心宜的对象。毫无疑问定国侯这一干人一走进这里就成了众人眼光的聚焦点,领头走在前的定国侯人到中年,浑身散发出久居高位的气魄,不少官员前来搭话。他身旁的大太太驻颜有术,通身打扮无处不显露华贵几位同样穿着华丽的贵妇人走过来与她闲聊。 何婉莹和佳娇素日交好的小姐们团团簇簇的将她俩和娉婷围住,在谈笑间有意无意地瞟向站在一旁不远处长相俊逸的一群穿华服的贵公子。 ------------ 第三十五章 意外 更新时间:2013-03-04 十二皇子府邸热闹非凡,满眼望去到处都是宾客,来庆生辰的人络绎不绝。耳边不断传来宾客之间互相恭维之声、嬉笑声、琳琅玉佩叮当作响声在春日的照耀下满目生辉。 娉婷恬静的站在十娘何婉莹身后,听着几个千金小姐互相说笑打趣,一双眸子却有意无意地看向远处那位身材略消瘦,一身藏青色衣袍的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那人正是官居六品兵部主事张华! “呀,这位妹妹生的好生俊俏,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材微胖,头上戴了个时下最时髦金贵的翡翠朝凤珠,身穿宝蓝印金小袖对襟旋袄配丁香裙。她好似才看见娉婷似的,满是惊喜。 “莲香姐姐,你怎么连她都不认得啊?”一个刻意拉长拔高的尖细声音从远方飘来,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位头上插满宝钗、珠光灼灼的少女面带讥笑的扭着腰肢,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众人纷纷向她行国礼:“参见郡主!” 娉婷微微叹了口气,这明玉郡主分明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真是阴魂不散。她用余光看了眼明玉郡主的满头朱钗,心道:今日可不要再丢了什么东西了,我可没时间再帮你查案了。 明玉郡主微微一抬手,随意地道:“起来吧。” 被唤作莲香的少女十分热情的走过去,虚扶住郡主的右手臂,“郡主您倒是快给我们说说,这位美人是谁?” “定国侯府近日来,新出了一位公主,你都没有听说过吗?”郡主一双细长的眸子斜斜地瞧着她,又笑道,“不过也难怪,你一个兵部主事大人的千金大小姐,整天就知道忙着给你的俊哥哥红袖添香,那里还有心思顾念旁的。” 莲香一张白胖的脸陡的绯红,抿了抿嘴,娇羞地道:“郡主就是喜欢取笑我,等明日你出嫁,看我不加倍还回去!” “哎哟,你看这莲香近日来和张俊走得勤了,说话也似他俊哥哥般,得理不饶人了!”明玉郡主嘻嘻一笑。 她话音一落,引得几个少女咯咯的笑个不停,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倒是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莲香瞄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娉婷,一副天真无邪地道:“这赐封的圣旨还没下来吧?” 何佳娇一愣,大太太在来之前说要将娉婷在十二皇子生辰宴会上献给十二皇子做姬妾。至于娉婷那日子在光月湖上说,十二皇子认她做妹妹的事,完全是娉婷会错了意。想到这些,何佳娇脸上有些挂不住,解释地笑道:“郡主说笑呢,娉婷是我妹妹屋子里的丫鬟,怎么会是公主呢?” “我可是听说,十二皇子确实认了娉婷做妹妹!”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一身玫红色金丝滚边百花对襟小袄搭着洋撒花群,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娉婷反驳道,“还将那把乌青匕首赠给她了呢!” 娉婷刚要辩解,明玉郡主嘴角勾起一抹虚假的笑,“你就不要骗这些如白纸一样平日大门不出的闺阁小姐了,那日我十二皇兄还赞你不但人长得美而且还聪慧过人,要知道我十二皇兄可不是轻易夸人的。” 娉婷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她这话分明是说她们是金枝玉叶纯白无暇,自己就是卑微的婢子心机叵测。不过一个小小的郡主她还真不看在眼里,想当年姐姐我在宫中斗法的时候,你还屁颠颠的在后面闻马屁呢! 娉婷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是天真软善地道:“奴婢自是出身卑微的,却也不知怎的就入了十二皇子的青眼,他自是一片善意,又送金元宝又送乌青匕首的,倒是让旁人无端猜疑起来了。奴婢怎的倒是无关紧要,只是,今天是十二皇子的生辰寿宴,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才好。” 明玉郡主环顾了一下四周,她一心想着给娉婷难看,倒是忘了今天这府里几乎聚集了大金朝京城的所有权贵,不少人已经投来异样的而目光。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却不敢不在乎自己父亲晋王爷的暴躁脾气。明玉郡主扬着下巴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再看娉婷。 何婉莹见气氛冷了下来,未免再生出事端来,她笑道:“我和姐姐们才来,还未来得及去拜见蜀王妃,不如大家一同去?” “我们刚才从蜀王妃的忘仙阁过来,就不去了。” 娉婷跟在何婉莹、何佳娇身后福身拜别,匆匆的离开。 突然,一个托着一个绘着白玉兰的茶壶的小丫鬟迎面撞了过来,娉婷躲闪不及,一身崭新的衣裙硬是被泼了一身,上面还沾了几根茶叶,她连连退了几步,低头用手抖了抖衣裙。 那小丫鬟吓得失声尖叫,连忙从袖袋掏出丝帕给娉婷擦衣裙上的茶水,不停地道歉。摔在地上的白玉兰茶壶盖在地上兀自旋转,哐啷作响。 何佳娇、何婉莹听见身后的嘈杂声连忙转身,见娉婷衣裙湿了半截,狼狈地低头整理,刚要出言呵斥。两个身影从不同方向冲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有没有烫到?” 娉婷抬头一看,一个是再熟悉不过的王忠,另一个?竟然是定国侯府的嫡子何浩东!王忠喜欢自己,她是知道的,他又素来是个莽撞的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冲过来,倒也不奇怪,只是这何浩东自己似乎与他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也是同王忠一样十分担忧的神色。心中想法闪过,她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事,幸好不烫,不妨事。” “你这个狗奴才!怎么连个茶壶都端不好?幸好没有烫着小姐,自己去张管事那里领罚去!”一个穿青布衫仆人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恶狠狠地凶了小丫鬟几句后又朝娉婷歉意地笑道,“真是对不住,不如小姐随我去后院,清洗一下再换过衣裳。” “王管家,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妥当些。”王忠两道浓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如果烫伤了没有及时处理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不用,我没事,那茶水不烫。”娉婷连忙挥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脱身,说什么也不能被他给搅合了。 “还是快些换了衣裙,别受了凉。”何浩东看着娉婷身上打湿的衣裙,好看的五官不自觉的扭曲在一起。 娉婷看了一眼何婉莹,见她一双美目直直盯着何浩东,脸色有些苍白,轻声询问道:“十小姐我去换衣裙,等一下过来。” “去吧去吧!换了衣裳,不要到处乱跑。”何佳娇见娉婷一身狼狈,秀眉微蹙看了一眼站在身旁低垂顺目的焦嬷嬷道,“你看着她,免得再生出什么事!” 娉婷、焦嬷嬷应诺,两人跟着王管家朝着后院走去,身后一片嘘唏。 焦嬷嬷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依旧恋恋不舍的看着娉婷背影的何浩东、王忠,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一脸铁青的几位世家小姐,微微地叹了口气。 娉婷一行人走过十二皇子府的府邸大厅,穿过抄手游廊,左拐右拐,穿过荷花池,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两边翠竹夹道,中间一条青砖铺就的小道蜿蜒曲折。 王管家一双不大的眼睛朝四周瞅了瞅,小声道:“屋子里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帮主让我转告你,以性命为重。” “多谢。”娉婷嘴角微微勾起,看来那凤凰帮帮主还是个知道爱护手下的善主。 王管事微微颔首,转身走出庭院。 娉婷与焦嬷嬷来到一间屋子里,手脚麻利地换好衣裙。 焦嬷嬷见娉婷那青稚的样子,银牙轻咬了咬贝嘴唇,犹豫地道:“刚刚一路上走来,我见四处都布有暗哨,守卫森严。那出楚步虎真的会来,吗?” “已经放出风去,谁能在十二皇子生辰宴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得绝世宝物“玉麒麟”,便是盗圣!那楚步虎虽然从未失手,但是却一直未能夺得盗圣的封号,他定不会错过这个扬名的好机会。”娉婷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如果引来别的贼人怎么办?”焦嬷嬷娥眉微蹙。 “越多越好!”娉婷嘴角微微翘起,“越乱越好!” “公主要不奴婢替您去吧。”焦嬷嬷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好不容易才找回公主,就算拼了老命也不能让她伤到分毫。 “焦嬷嬷!“娉婷假装不悦的嗔道,“你这样,我日后如何让众人服我?” “是奴婢迂腐了。”焦嬷嬷疑惑地道,“今日是十二皇子的生辰却不见十二皇子,奴婢心里总是不安。” “疑心生暗鬼,嬷嬷不用太过忧心,只要时机配合的恰当必会水到渠成。”娉婷说罢,看了一眼手中绘有地图的丝帕,这是那个将茶壶打翻将自己衣裙打湿的小丫鬟在给自己擦衣裙时,偷偷给自己的。凤凰帮会里的人已经渗透到各个贵族的府中,他们是最不起眼的奴仆也是暗中潜伏最深的眼线。 ------------ 第三十六章 旧情人 更新时间:2013-03-12 十二皇子府邸屋顶上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正午的骄阳照射下,褶褶生辉。 府中前来祝寿的宾客全部集聚在大厅中,十二皇子将一直深藏在密室中的绝世宝物“玉麒麟”命人摆放在在大厅中央,让众人一饱眼福。身手矫健,长相英武的八位护卫将“玉麒麟”护在其中。 “不愧是先皇赏赐的宝物,看这做功,怕是举国上下已经无人能做出这么精美的宝物了。” “岂止是做功,就这玉料可是独一无的,越是把玩,越是有神韵而且可以子子孙孙流传!” “只有这样的宝物才能配得上尊贵的十二皇子…” 听着众人对他的献媚讨好的话。十二皇子那绝世的容颜,微微舒展开来。他一袭黄色的华贵衣袍,浑身散发出皇室独有的雍容华贵的气质。 站在十二皇子身旁的男子是他最得力的客卿潘仁志,一贯冷着脸的潘仁志此时也不得不满脸堆起客套的笑容,不停地应酬着那些前来给十二皇子祝寿的宾客,在不经意间,他眼神锐利的扫过满厅的宾客,又瞥了眼看向让他敬畏的十二皇子,暗自悱恻:这些年为了玉麒麟而死的盗门高手不下十人,今日这府邸已是不下了天罗地网,管叫那些个贪心的贼人有去无回。 满大厅的宾客中一位头发花白,身材消瘦,一身藏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中,手里攥着不知什么人刚刚与他擦身而过,塞过来的纸条。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比自己小十六岁的小妾,洪蔓儿,白里透红的肌肤一双眸子流转之间说不出来的勾心诱人,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微微翘起的娇臀,活脱脱的就是个迷惑人心的小妖精。 洪蔓儿感受到自家老爷张华灼热的目光,笑的娇艳,柔柔软软地道:“老爷。” 这声音低又刻意带着娇喋,听得张华心里一酥,他笑得满脸褶子,压低声音道:“你和夫人在此候着,我去去就来。”他说完看了一眼站在洪蔓儿的原配夫人,已是如自己一样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布满鱼尾纹的眼睛幽怨的瞪着自己。 看得出她为了这此寿宴做过精心打扮,头戴宝石朱钗、一身绫罗绸缎但是和她身边的洪蔓儿那年轻狐媚的小妾比起来一个是过时的老黄花一个是娇滴滴的小野花,张华看这位原配夫人姜氏的眼神不自觉的收敛起了笑意,无视她的不快,径自朝着厅外走去。 洪蔓儿得意的看着张华的背影,看了一眼怨妇相的姜氏,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我去出恭。” 姜氏与张华自小指腹为婚,张华只是个小小的裨将时,就嫁给了他。这么多年来风风风雨雨,从乡下的一座茅草、泥巴搭建的小屋住进了京城的琉璃瓦、青砖搭建的府邸,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两夫妻的感情却是与日骤减。她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如今当了六品官员的夫人,仍然无法像那些出身贵族的妇人们能在小妾面前笑的云淡风轻。她冷着一张脸,并不搭理洪蔓儿。 洪蔓儿,也习惯了姜氏的做派,自顾自地嘴角含笑朝着厅外走去。不过是个过失宠的老女人,她洪蔓儿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走出大厅,来到一个人较少的僻静地方,站在一棵榕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斑驳的照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一双勾人的眸子警惕地朝四下瞅了瞅,这才打开右手里一直攥着的小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陈峰相约,不见不散”还画有地图,她看完不自觉的脸上露出啊喜悦之色,将小纸条撕碎,又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无人看自己,朝着远处随手一丢。撕碎的纸片在春风中飞舞飘荡,漫无目的得在半空中打着旋,最终落在四处不为人知。 站在长廊隐藏在红色柱子后的娉婷看着洪蔓儿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阿诺多姿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冷漠,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她低低地对站在身旁的焦嬷嬷道:“想办法拖住张华,让洪蔓儿先见着她的旧情人再让张华出现。” 焦嬷嬷应诺。 十二皇子府邸景色自是美,后花园亦是如此。洪蔓儿依然来到了纸条上所示的相约之地――后花园里假山之间的空地中。不熟悉的人想要找到这里并不容易,四面被假山环绕,只留一个人侧身能进的小空隙进来,阳光从假山的石缝中射进来照在等候多时的青年男人身上。 “哎呦,贵人怎么就想起奴家来了?”洪蔓儿瞧着多日不见的老情人,陈峰。岁月似乎遗忘了他已经是四十好几的男人了,皮肤竟如初见时那般白净,一字眉,鹰钩鼻,紧紧抿住成一条线的薄唇,身穿一件华贵的衣袍,腰间系玉带,挂着个纳福玉佩,阳光照在他身上看上去十分有型。 陈峰见向自己走来的洪蔓儿,轻扭着腰肢,步步逼近,说话间一股子酸味,他有些不悦地道:“不是你捎话给我,让我过来的吗?” 洪蔓儿轻笑一声,看着阳光的光柱里,无数个浮在空中的尘埃,不阴不阳地道:“你若没有别的事,奴婢还要去伺候我家老爷呢!” 陈锋瞅了一眼洪蔓儿高高耸起的胸脯,嘴角微微勾起,猛地将洪蔓儿往自己怀里一拉,女人么,他是最清楚不过了,明明念着自己现在见着了又耍小性子,无非是想多些宠爱。 洪蔓儿轻声叫唤了一身,整个人像是无骨的八爪鱼将陈峰搂住。陈峰一双大手不客气的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嘴里喘着粗气道:“你个小妖精。”说着将搂着洪蔓儿猛亲。 洪蔓儿娇羞的拨开陈峰的双手,想要从他怀里逃开,奈何力气太弱,只得软声道:“叫别人看见了不好。” 陈峰不甘地在洪蔓儿双峰上虎摸了几把,在洪蔓儿耳边吹着热气正要低声说话,猛地见到怀里的娇娃脸色惨白,抬眼望去从那侧身才可走进来的假山缝隙间走进一个男人,随着他往这边走来的脚步,从假山缝隙透进来的光柱将他的容貌展现。 “老爷!”洪蔓儿吓的手脚冰凉,迅速从陈峰怀里挣脱。 “你们当我死了吗?”张华的左手还攥着那张让他过来的字条,他凶狠地瞪着洪蔓儿因衣襟错开在胸口露出的那片雪白。 “不过是个贱妾――”陈峰故意不将话说完,意犹未尽的在洪蔓儿诱人的双峰上来回扫了一眼,笑的暧昧,“你若是觉着吃了亏,回头我再送你一个歌姬就是,何必为了女人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洪蔓儿脸色煞白,她以为陈峰会念着两人的旧情,她刚刚得了那纸条,知道是陈峰相约,心里自是甜蜜,现在听陈峰说出来的话字字如刀此在心尖上,哪有半点情分? 她自认为是个有心计又得老天给了一身好皮相,以为能拴住陈峰的心,在这之前她还在相信自己之所以被送给张华做侍妾,完全是陈峰的妻子孟氏暗中操作,陈峰就如他所说那样浑然不知。 进了张府后,洪蔓儿也曾托人找过陈峰,没少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计量,只得陈峰向她保证,说他知道时,自己已经被送进了张府,现在他妻子孟氏已是病入膏肓,等到时候孟氏子两腿一蹬,他就找个机会将自己要回去,还答应给自己一个名分。可是自从那次相见过后,那陈峰不再与她联系。想到这些,洪蔓儿自嘲的想道:陈峰妻子的病怕是早就治愈了,自己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洪蔓儿银牙一眼,一不做二不休。噗通一下跪在张华的面前,眼圈一红,晶莹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哭的甚是动人,“老爷,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他逼问奴婢这次军粮被扣的事情,奴婢见他有心害你,不肯与他说话,他就找人将我骗来这里,非礼与我…”烘蔓儿哭的情真意切,看上去委实可怜动人。 张华冷哼一声,如果不是自己在走进来时亲耳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怕真要信了她的话,张华厌弃地一脚踢翻跪在地上的洪漫儿,气的脸色铁青。他朝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洪漫儿吼道:“你这个下贱货,回府再处置你!”说着又凶狠地瞪着陈峰,自己来时,这一对狗男女已是打得火热,也不知道洪蔓儿先前与他说了些什么,但是这洪蔓儿是陈峰送给自己的,潜伏在身边给陈峰通风报信也不是不可能。 洪蔓儿见张华已是怒火冲天,知道此时求他信自己简直就是微乎其微,但她不想死。她从来就不是个轻易放弃的,就如她当年设法爬上陈峰的床一样,无论如何她也要搏一搏。洪蔓儿爬到陈锋的脚前,抱住他的腿,哭着哀求道:“老爷,奴婢真是被逼的呀!老爷!奴婢如果真是和陈锋有奸情,您的官位早就不保了。” 张华一眼瞧见洪蔓儿头上那只通绿的翡翠牡丹钗,在阳光下散发着绿绿的幽光。这牡丹钗是自己为了博红颜一笑不惜重金买下送给她的。 张华两眼微眯,想起自从洪蔓儿进府,伺候他算是尽心尽力,又是个解语花,两人同床共枕,自己也没少将朝堂的事话说给她听。正如洪蔓儿所说,如果她真是陈锋派来的探子,自己早就上了断头台。 想到这些,张华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又见到想到,这个女儿能出卖旧主张华难免那日不会出卖自己,留不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凶狠的看向陈锋道:“她虽是贱妾,也是老夫的妻室!老夫岂能饶你!” 陈峰眼尖的看见张华刚刚眼中闪过的杀机,顺手从身旁取了个尖锐挺手的石头,另一只手指着陈峰道:“你们两个分明是――”他话未说完,手腕上兀自一通,手被突如其来的力量被迫将石头甩了出去。 ------------ 第三十七章 杀 更新时间:2013-03-15 张华还来不及呼痛,被尖锐的石头击中的前额流出一道带着体热的鲜血,如豆大的鲜血滴落在青石上,触目惊心。他颤抖地伸出当年在边疆当裨将时布满老茧的手接住那一滴滴鲜红。 时间似乎在此时忘记了流动,陈峰、洪蔓儿,呆滞地看向脸色如死人一般惨白的张华,他两眼凶狠、不甘地瞪着陈峰才微微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人已经轰然倒下。 陈峰惊愕地看了看同样吓的脸色如雪的洪蔓儿,陈峰虽在兵部做主事却不会半点武功,靠着妻子的娘家人才当上了这个与张华平起平坐的六品京官。 别说是杀人了,他可是连一只蛐蛐都没有捏死过,纯粹的纨绔少爷。陈锋恐慌地抖了抖嘴唇,但是很快他就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怎么说他也在朝堂混迹了那么久,肚子里别的没有,那害人的坏水可不少。 他嘴角微微翘起,弯身蹲在地上,伸出食指微弯,轻佻地抬起洪蔓儿的下巴,斜眼看着她,问道:“我的小心肝,你倒是说说,你家老爷是怎么死的?” 洪蔓儿身子像筛糠似的不住颤抖,因为极度地害怕她的声音变得干涩而嘶哑,“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哼!”陈峰冷笑一声,“你会不知道?“陈峰将自己那抬起洪蔓儿下巴未弯的食指,沿着她的喉部轻轻地滑下,最终在右颈动脉搏动处稍稍停顿后,在此处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指尖画着圈。 洪蔓儿浑身汗毛倒立,心脏狂跳不止,一股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大肆的在身体各处扩散。 陈峰看着洪蔓儿那惊恐万分的样子,满意地笑道:“我可是看的清楚,刚刚是你这个看似柔弱的贱女人,杀死了张大人!”他说着已是一手猛掐住了她那纤细的粉颈,陈峰白皙的面容贴合在洪蔓儿那妖媚的脸旁,轻柔地问道:“你说外面的人是会信你这个贱妾?还是信本官?” 洪蔓儿惨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凶狠地瞪着陈峰,似是不曾认识这个让自己日盼夜盼的男人,她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癫狂,那笑声听着却无端让人觉得悲凉。 陈峰看着洪蔓儿满脸泪痕,脸上的笑容狰狞,让他失去了所有耐性。他厌弃地松开掐住洪蔓儿的手,站起身理了理衣冠,不屑地道:“疯妇!” 洪蔓儿猛地起身,朝着对面菱角分明的假山石,一头撞了过去!瞬间,她轰然倒地,额头绽放出一片腥红,曾经勾人心魄的一双眸子,此时如铜铃般圆瞪着,似有太多不甘、悔恨、仇怨… 陈峰吓的倒退了两步,一股冰凉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过了半响,陈峰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洪蔓儿身旁,弯身伸出手指探了探洪蔓儿的鼻息,一片冰凉。 陈峰一眼看到洪蔓儿那双直直瞪着自己的眸子,似是要一口吃了他,那眼神比噩梦中的厉鬼还要让人害怕。他惊慌地跌坐在地,双手撑着身子,两腿胡乱地蹬着,带起一阵尘土飞扬。陈峰连滚带爬地出了这个隐秘之地。 此时站在假山高处,透过石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娉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望了望陈峰狼狈逃跑的身影,耳边陈峰那惊慌失措的呼救声还在回荡,偌大的后花园竟无一人前来回应陈峰。 娉婷心道:看样子那玉麒麟应该是被盗门高手偷了去,府中的人忙着应付那些盗门高手,夺回绝世宝物“玉麒麟”,那里还有闲人管着闲情雅致的后花园?只是可惜了,没有看到盗门高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取玉麒麟的绝妙手段。 娉婷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洪蔓儿,她早就料到陈峰会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脱给洪蔓儿,却没想到这洪蔓儿虽然是个狐媚诱主,不守妇道的却是对陈峰动了心,不然洪蔓儿在临死时也不会笑的那般悲凉了。她微微叹了口气,纵身跃下假山,身姿轻盈的消失在后花园中。 比起后花园的死寂,十二皇子府邸的大厅却是炸开了锅,众宾客显然还未从玉麒麟被盗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娉婷刚走进大厅,神色担忧地焦嬷嬷匆忙的凑了过来,见她从容不迫,嘴角含笑,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你这是去哪了?”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王忠,抢先一步走到娉婷身前挡住焦嬷嬷的身影,一副十分担心的摸样。 娉婷朝他福身行礼,客气地道:“刚刚去更衣了。” “怎么这么久?刚刚玉麒麟突然凭空的消失了,那贼人好是嚣张,还留下名!是楚步虎偷去了。”王忠说着又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的旁人道,“那些贼子都是不要命的,此时说不定还有同伙在这府邸中,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放心有我护着你!” 娉婷看着王忠眼里流露出认真的神色,再听他这口气,若是被有心的人听了去怕是又要生出事端。娉婷眼神闪了闪了,道:“王公子多虑了,你看着四周的护卫个个威武,那楚步虎就算再高的偷盗本事,也不敢在这里行凶害人的。” “还是小心点好。”王忠说着,又朝娉婷走进了一步,自作主张地做起了护花使者。 站在一旁的焦嬷嬷,瞄了一眼,一向养尊处优的王忠那身板,想到娉婷早得了族长几十年的功力,强忍住想笑的冲动。迈着步子走到王忠面前朝他屈膝福身道:“奴婢见过王公子。” 王忠右手拿着纸扇向焦嬷嬷抬了抬,笑着点点头。 焦嬷嬷起身朝着娉婷笑道:“十娘正寻你过去呢。” 娉婷顺着焦嬷嬷的眼神望去,见十娘一副魂不守舍的站在大太太身边,何娇佳檀口一张一合的似是在与何府的两位少爷说些什么。娉婷微微点头,跟着焦嬷嬷走了过去,那王忠自是屁颠颠地跟了去。 何浩东眼尖的见到娉婷风姿绰约地朝这边走来,两眼竟是看直了去。 “大哥!”何佳娇不满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问你呢?你听见没?” 何浩东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旁这个与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笑道:“十二皇子身边这么多得力的客卿,自然能将楚步虎捉拿归案。” “那是自然。”何浩明也在一旁附和着。 娉婷走的近了朝着众人一一行礼。 何佳娇看着娉婷已是初露美人之姿的样貌,心中就有些堵得慌,但一想到大太太和侯爷为自己的谋划,脸上又重新出现了爽朗的笑容,她不等大太太开口已是上前一步虚扶起娉婷,“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让我们好生担心呢。” 娉婷见她突然对自己转变了态度,虽心中生疑但面上却是恭谨地回道:“我因贪看后花园的景致,所以慢了些。” “刚才玉麒麟被盗,十二皇子还在命人查办,以防有同党混在宾客中,大家都不要再四处走动了。”大太太一脸和蔼的看向娉婷,本来打算今日将娉婷献给十二皇子,这玉麒麟被盗的事必然会惊动皇上、皇后,难免会掀起一股惊涛骇浪来。现在将娉婷献给十二皇子怕是会被冷落,日子一长十二皇子怕是过了对娉婷的新鲜劲。不如过些日子好生将娉婷调教一番,再找个合适的机会,也不迟。 众人问大太话,纷纷应诺。 娉婷见大太太那双眸子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身上扫过,心里不免有些发虚。是了,自己被十二皇子看上,何府算是抱上了十二皇子这棵大树,他们岂会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看来想要彻底了断此事,还得另外想法子。 过了一会儿,四周的护卫径自撤走。十二皇子最得力的客卿潘仁志站在高处,朝着众人作揖,高声道:“各位放心,三日之内贼人必会捉拿归案!” 宾客们闻言交头接耳,议论不止,更有人大声附和,阿谀奉承。 “大家静一静!”潘仁志清了清嗓音,又高声道,“现在寿宴正是开始,大家千万不要因为那贼人而扫兴。” “…” 娉婷波澜不惊的看着稳如泰山的潘仁志,这陈峰应该已经将张华和洪蔓儿死的消息告诉他们了才对。为何还这般平静,那张华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六品官员,在十二皇子府中与小妾丧命,怎么可能不找查凶手? 潘仁志的视线越过众人突然与娉婷的视线相对,潘仁志的眼神带着笑意,朝她点了点头。 娉婷也报以淡淡的微笑。 焦嬷嬷本来放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她很想问娉婷事情办的如何?奈何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焦嬷嬷看了一眼,娇嫩的面容,心道:就算是拼了老命,她也要护住前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 ------------ 第三十八章 桃花缘 更新时间:2013-03-18 偌大的庭院,红、粉、白的花朵与绿叶间。桃树、梨树下,按照身份地位安坐的酒席错落有致。十几位仆役在酒席间穿梭,忙而不乱,酒席上的摆放着诱人的菜肴,每一道菜式选用食材都是价值不菲,色香味俱全。 娉婷在定国侯府只是十娘身边的大丫鬟,并不能入席。而是头戴翡翠朱钗、一身橙色的罗裙,外罩一件藕色,玫瑰滚边的褙子,各个达官贵人的仆役们站在一起。 娉婷这一身打扮和刚来祝寿时的装扮相比,已经低调了很多,可是站在一排穿着各个达官贵人府邸中定制的仆役服装的仆役中,看起来要有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这人是谁啊?怎么一身小姐的打扮,却站在我们奴仆的位置里?” “你看她这样子奴不奴,主不主的,分明就是个想爬主子床的狐媚子!” “我看应该是受宠主子的大丫鬟,要不打扮成这样,主母还能让她参加十二皇子的宴会?” “…” 娉婷寻声望去,只见几个身穿襦裙奴仆妆扮的婢女、婆子,在低声议论,她们看见娉婷看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眼神。 站在娉婷身旁的焦嬷嬷一双素手握成了拳,她愤恨地看向那几个出言不逊的丫鬟、婆子。 不远处主子们正在吃宴席,时不时传来的笑谈声,早就盖过了那几个丫鬟婆子如蚊虫般极小的议论声,只是娉婷和焦嬷嬷均是有功夫的人,因此耳力超过常人才会将她们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焦嬷嬷愤愤不平地低声骂咧咧道:“真是一群不知所谓的蠢奴才!” “焦嬷嬷切勿动气,就当是狗吠吧。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娉婷眼神清明,嘴唇微微勾起,面容舒展而恬静。 “您说的是。”焦嬷嬷扫了一眼那些正在宴席上吃喝的权贵们,如果现在出言与那些讥讽娉婷的人发生争执,无论结果如何传出去都是丑闻,说不定还会把娉婷更快地推向十二皇子的身边。 娉婷见焦嬷嬷一副了然的模样,笑容越发灿烂,低声道:“你看坐在大太太那桌,身穿米黄色,窄袖背子的妇人可是张华的夫人?” 焦嬷嬷望了一眼,穿米黄色窄袖背子的妇人,皮肤被阳光晒的黝黑与那些在家中养尊处优肌肤白皙的太太小姐们同坐在一起,尤为突出。 此时她那黝黑的脸上神情焦虑,时不时的东张西望。 “她正是张华的妻子,姜氏。”焦嬷嬷眼神闪了闪。 “那陈峰的妻子又坐在何处?”娉婷能认出姜氏是谁,是因为在杀张华以前她就已经搜集了张华的所有情报。 姜氏是张华的糟糠之妻,出身乡村,在张华还没有出卖前皇后,还是个边疆的裨将时就嫁给了他。那姜氏自然是在乡间生活,少不了做些农耕的活。要在这满庭院,长得白白净净的贵妇小姐中找出她并不难。 那陈峰的夫人却是出身官宦之家,家世显赫,在还未出阁前就被宠成了个刁蛮烈火的性子。她的夫君,陈峰表面上是个绵柔的性子,实则心狠手辣。骗娶了孟氏做妻子,从一个七品的地方官平步青云,到现在已是做了六品京官。 陈峰与孟氏成婚已有十载,并未娶妾,就连一个通房丫鬟也没有,可见这孟氏在陈府一向是横着走,谁与争锋。 娉婷眼神扫到那头戴孔雀开屏,身穿鹅黄色、金色牡丹滚边背子,笑的春风得意的贵妇。不等焦嬷嬷开口问道:“可是她?” 焦嬷嬷随着娉婷的眼神望去,低声道:“正是那位都戴孔雀开屏发鑚的妇人。” 娉婷眼波流盼,心中疑惑,这姜氏神情焦虑,必是久不见张华的身影。那孟氏如此处之泰然,必是心中明白陈峰的去向。 莫不是,陈峰并没有将张华和洪蔓儿的死讯禀告十二皇子?就算他不说,玉麒麟被盗,府中的护卫必会扫查每一个角,两个尸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藏得住?落娉婷心中越是疑惑眼神越是清冷,她看了一眼那庭院最尽头,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打开,隐隐可见男人们正坐在案前饮酒的身影。 “我们的人可有办法查得陈峰的动向?”娉婷眨了眨眼,又道:“切勿打草惊蛇。” “您放心。”焦嬷嬷应了声,便悄悄地从一排仆役的行列中退了出去。 娉婷所站的位置刚好是一颗开的正艳的桃树,桃花灼灼,春风吹落无数粉红的桃花瓣,散落在娉婷的身上、脚边,这已是入画。 而入画的她,藏在衣袖中白嫩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这次谋杀行动中有无纰漏,耳边传来众人的笑谈声,菜肴的香味混合着花香环绕。 “姑娘可是娉婷?”一身浅蓝色缎面襦裙的婢女朝娉婷福身,神情恭敬。 娉婷脑中的思绪被她这一声清脆的话语给掐断,眼神清冷地看着她,“正是。” “奴婢是十二皇子殿下身边的婢女玄色,奉主子之命,召你想见。”玄色笑脸盈盈,看着娉婷清冷的眼神心里禁不住感到发虚。这眼神竟和自家主子如出一辙,她不免心生疑惑。 娉婷一愣,蛾眉微蹙,“十二皇子殿下召见我有什么事?” “您见了十二皇子殿下不就知道了?”玄色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心里却是嘟哝道:果然是侯府的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罗里吧嗦的问这么多。 娉婷脸色复杂,她不想见!这个男人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前世他给了自己万千宠爱,六宫无妃。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将自己献给了别人保命,虽然她在自杀前,亲手杀了这个负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可那是自己倾尽所有去爱的男人啊!就算已经重生,但是只要一想到要见他,娉婷难免心中波涛汹涌,是恨、是爱、还是别的,她已经无法理清。 娉婷心事重重地道:“我可以不见吗?” “不可以。”玄色嘴角微微抽了抽,多少人献上无价珍宝想见十二皇子殿下一面也是难于上青天,这个女子是脑子进水了吗? “满府的宾客来给他庆生、玉麒麟被盗,你家主子不忙吗?”娉婷看着眼睛笑弯弯的玄色,一脸的疑惑。 “那些自有人替十二皇子分忧,姑娘还是随我走吧,别让主子等急了。他素来不喜等人。”玄色眸子里弥漫着亲密。 娉婷想起前世初见十二皇子的情形,她很成功的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卓越的舞姿夺得了他的一夜欢宠,此后更是容情蜜意,可惜这些都是镜花水月。自己深知他的喜好,这一次只要自己能让他讨厌自己,可能事情就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也说不定。想到这些,娉婷脸上有了些笑意。 玄色见娉婷神色复杂,笑着道:“姑娘,这可是十二皇子召见,可是您的福气啊。” 娉婷看了一眼,玄色那一脸的苦笑,知道自己显得矫情了,太过矫情的人往往会招人恨。她用余光扫了几眼身旁站着的仆役,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带着刀子的。 “十二皇子现在的心情好吗?”玉麒麟在他的生日宴会上被盗,分明是砸场子,当着天下人的面打皇室的脸。猜也能猜到,十二皇子此时的心情要多臭就有多臭。这时召自己过去,是要拿自己当炮灰玩么?如果自己在让他生厌的话…娉婷很是为自己担心。 “主子脸上的笑容灿烂着呢!”玄色嘴角微微勾起。 “是不是比平时都要笑的灼人?”娉婷深知,十二皇子的性格,越是生气脸上的笑越是灿烂、灼人。 “是呢!”玄色有些不耐烦了,再次催促道,“姑娘再晚些,指不定我家主子脸上就没有那么好的笑容了。” 娉婷娇嫩丰满的唇微微勾起,伸手摊开掌心,刚好接住一瓣在空中打着旋的粉红色桃花瓣,叹息道:“你看这春风吹落的花瓣雨多美,可惜花离开了枝头,终究是活不了了。” 玄色额头渗出浅浅的汗珠,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纷飞的花瓣,笑道:“姑娘不要让我难做了,主子怒了,只怕咱们的下场还不如这花瓣呢!” 娉婷芊芊玉指拿着粉红色桃花瓣在鼻尖嗅了嗅,恬静地笑道:“我还是不敢去。” “姑娘,其实我们十二皇子性格一向很好,和蔼可亲,没有谁不说我家主子好的。再说了今日正逢十二皇子寿辰,说不定一高兴还有赏赐呢。”玄色笑嘻嘻的看着娉婷,心里却是很郁闷。 十二皇子是个美男子,就是每日看着也是好的,只是平日里主子的性情善变、表里不一,这么多年她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不小心就会脑袋搬家。不但如此,自己隔三岔五地还要受蜀王妃的气、十二皇子身边那些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的客卿的气、比自己地位高的仆役们的气。这些她玄色不怨天不怨人,谁让自己生来就是个奴婢。 让她此时非常郁闷的是眼前这个站在桃树下,欣赏桃花纷飞,忽视她心中又爱又怕的十二皇子威严的娉婷。 是十二皇子召见啊,多少女子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她竟是一副要她去赴刑场的模样。真不知道十二皇子怎么就会看上了她,不就是长的好看了些,没看出有什么与众不同。 娉婷扑哧一笑,“你真是会哄人,十二皇子身边有旁人吗?” “有的,潘大人在旁伺候着呢。”玄色笑着一手挽住娉婷的左臂,又道,“姑娘放心,十二皇子绝不会为难你的,我们快走吧。” 娉婷看玄色这驾架势是打算硬拉了,她又看了一眼也正望向这里的大太太,微微叹了一口气,笑道:“我随你去就是,看你急成这样,十二皇子很可怕吗?” “怎么会?我家主子比绵羊还善良无害呢。” “…” ------------ 第四十章 只怪你过分美丽 更新时间:2013-03-21 春日的树荫下,阳光斑驳,娉婷用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的虎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把它吐进灿烂的阳光里。看着远处那修长俊朗的身影,一时之间仿佛置身于一片烈火中炙烤,怎么可能忘得掉。她伏在另一只手上的大拇指狠狠掐进了肉里,前世两人的种种如簇簇光阴在眼前翻飞。 古道、西风、瘦马。 过了那么久以为会释然,时间不是治愈爱情伤口的最好良药吗?他都为了保命要把自己送给别的男人了,自己不是也亲手杀了他泄恨了吗?这一切还不够吗?为什么今世再见,心中仍然有恨呢? “姑娘!姑娘!”玄色看着娉婷那神游万里的样子,清脆地叫唤了几声,见娉婷的眼里有了些神彩,这才又道,“十二皇子召您过去呢。” 娉婷微微颔首,提着步子朝那熟悉的身影走近。 十二皇子看着娉婷步步生莲的走来,在风和气流地鼓动下,她的黑发和裙角在微微飘动。兴许是春日太过耀眼,她的肌肤又太过白皙娇嫩,光影下有亮光在闪耀。 “奴婢娉婷,拜见十二皇子。”娉婷屈膝恭谨地福身。 十二皇子听着娉婷那婉转动听,如潺潺流动的泉水流,悦耳动听。他的心脏突然抽紧,明明是第一次正面相见,为什么眼前陌生的女子,让他有一种熟悉甚至是亲切感。就像是某些记忆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消失,可还是不小心的残留了一些印记,永远无法被驱逐。 “起来说话。”十二皇子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娉婷那还未长开的青稚面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娉婷应诺起身,垂着头、一双素手放在身侧,看上去恭谨肃然。 “你不是说,本皇子认你做妹妹吗?怎么现在自称起奴婢?”十二皇子一脸玩味的看着娉婷。 说是别人胡说八道,自己是受害者?可是那日他就在光明湖边啊!还是直接求他饶命…娉婷脑海中无数个想法冒出,电光火石间,她抬起头直视十二皇子那双好看的凤眼,笑意达眼底,看样子心情不是太差。凭着前世自己对他的了解,娉婷大言不惭地道:“十二皇子送奴婢金元宝又送乌青匕首,奴婢很难不这样想!” “这么说,是本皇子误导你了?”十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如花蕾般娇嫩的脸上覆盖着一层深深浅浅的薄冰,眼里渗着浓浓的恨意,“你恨我?” “不曾!”娉婷回答的斩钉截铁。 “潘仁志你没有告诉她本皇子会考虑收她做侍妾吗?”十二皇子看了一眼神情肃然婉如一座雕像般站在身旁的潘仁志。 潘仁志看了眼面不改色,打算无赖到底的娉婷,期期艾艾地道:“臣说过的。” “可是奴婢更想做您的妹妹。”娉婷毫无畏惧的看着十二皇子的眼角抖了抖。 站在一旁的玄色、潘仁志,直接石化。 “你长得漂亮,刚好是本皇子喜欢的那种漂亮,脸皮够厚、脾气也比较对本皇的胃口,就收你做侍妾。至于做本皇子的妹妹,就算本皇子同意,我那坐在龙椅上的父皇也不会同意。”十二皇子下巴微扬,一副等着娉婷感激涕零,谢恩的模样。他那霸气无敌的皇帝老子,每夜勤勤恳恳地在他那些妃子身上春耕,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生了十几个公主,就只有他和十皇兄两个皇子。这给他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让他很忙! 母妃难产而死,他刚学会说话就开始被一大堆学士围着灌输源源不绝的知识,几乎刚学会拿筷子吃饭,就有骁勇善战地玄武将军自告奋勇的锻炼自己的龙骨。他少年老成,工于心计,能文能武,十八年身边美婢无数,爱情却一直空白。 也许是看的太多他皇宫里女人为了夺得父皇的争宠,暗地里那些龌龊的手段,让他讨厌女人,无疑娉婷是个异数。 “我的脸皮不厚,相反很薄。奴婢只求一世平凡,找个不骗奴婢、体贴奴婢、能陪着奴婢的男人成婚、生几个乖巧的孩子。十二皇子的美意,奴婢实不敢受。”娉婷说着已是恭谨地福身不起。 十二皇子怔住,这个异数果然没让他失望,说出来的话让人震撼。女人不是一直都很热衷追求名利、富贵,攀龙附凤吗?平凡?平凡不就意味着穷苦、卑贱吗?还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想到这些,他一双凤眼微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你记住,本皇子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娉婷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她有一种冲上去给他狠狠地甩一个嘴巴子的冲动。 十二皇子见娉婷半响未回应,还在保持福身行礼的姿势,小巧的鼻尖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心道:或许是自己太直接了些,方法不对,不然以自己这么好的条件没有理由被眼前的人儿拒绝自己,嗯,定是这样的。十二皇子看了一眼怔怔发呆地玄色道:“送她回去。” 玄色应诺,与娉婷一同福身告退。 看着娉婷渐行渐远地背影,十二皇子摸了摸鼻子,问道:“本皇子今天看上去不够帅吗?” 潘仁志本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原则,开始滔滔不绝地道:“帅!十二皇子是咱们大金朝第一美男子…” 十二皇子微眯着凤眼,用手指钻了钻耳洞,“这样说,是本皇子今天太帅所以气场不够?” “不是,绝对不是。”潘仁志拍拍胸脯保证,故作深沉地道,“现在大金朝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认为,家世官职比较重要,长得帅不帅没关系,但只要是谈婚论嫁,所有女人问的第一句就是他长得帅吗?所有男人官窑子挑窑姐儿,第一句就是,给我找个漂亮的。向您这样美貌与财富权势,积聚一身的皇子殿下,简直就是千年万年难得一遇,娉婷一个卑微的奴婢获此殊荣定是吓着了,给她一些时间想通了,就会自己来求您了。” 十二皇子眼神犀利的看了一眼堆着满脸笑意的潘仁志,“你觉得娉婷像是个胆小的人吗?” “不像,但她是个聪明人,往往因为太过聪明会想的太多、所以害怕了。” “本宫以后叫你老潘吧。” “千万不要,微臣至今未娶妻室,还请您放过微臣吧。” “叫你老潘就老了吗?长得美丽就能翘尾巴吗?世人就是他妈的肤浅!” “是啊,大家都喜欢年轻美丽的男人、女人,而美丽年轻的女人就是男人的灾难。” “…” ------------ 第四十一章 寻夫 更新时间:2013-03-25 太阳厌厌的从西边墙角逐渐落下去的时候,天空被乌云堆积成了铅色,正在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 参加完十二皇子寿宴的宾客们各自坐上马车,急匆匆地赶回自家府邸。 十二皇子府邸中,挂在长廊上高高低低的红灯笼被风吹地毫无规律的摆动,庭院里的桃树、梨树,在风中弯了腰,地上一片红的、粉的、白的,落花在地上浅浅地铺了一地。 十二皇子的仆人们正在清理庭院,想要抢在下雨前收拾好,唯有张华的夫人姜氏与服侍她的婆子执着的站在庭院中,衣裙被风吹的咋咋作响。 她两鬓的青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黝黑的脸上一片焦急,轻咬着下唇,看着从远处急忙走过来的小丫鬟,紫鹃那瘦小的身影,等不急她靠近就提步走上去问道:“可有老爷的消息?” 紫鹃抿着嘴,摇摇头,“问了好多人,都说没有见过老爷和二夫人。” “夫人莫要着急,说不定老爷临时有事,这回子已经回府了呢?”站在姜氏身后的婆子笑盈盈的宽慰道,“您看这天,就要下雨了,说不定老爷还等着您回府呢!” “老爷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他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姜氏眼里闪过执拗,看了一眼身穿青布衫的中年男子,一双不大的眼睛正锐利地看着其他奴仆们收拾庭院,在宴席上姜氏有留意到,这个中年男人就是皇府的王管家,她上前笑道,“我家老爷是兵部主事张华,先前在宴席上分开就一直未见踪影,不只你可有见过他?” “原来是张夫人。”王管家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被讨好的笑容巧妙的掩饰掉,他恭谨地行礼,“先前在宴席上,宾客众多,老奴确实未留意,夫人切莫要惊慌,老奴这就差人在府中搜寻。” “烦劳您了。”姜氏含笑回礼,她虽出身贫寒,但是也知道十二皇子府里的奴才胜过七品芝麻官,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她现在是有求与人,又不愿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去惊扰了十二皇子和蜀王妃,自然要礼让客气几分。 “眼看就要下雨了,这里又杂乱不堪,不如请夫人先回府静候消息。”王管家看了一眼天上黑压压的乌云。 “不碍事,没有我家老爷的消息,我在家中也是坐立难安,不如就在这儿等着。” 王管事见姜氏是个执拗的性子,便不再劝说,让人尽快收拾了一个耳房,让她和她的丫鬟在那里等候,又差人上了些茶点。 姜氏一心惦记着张华的下落,王管事有事要忙,也不多和姜氏客气,急忙退了出去。 姜氏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茶点,微微地叹了口气。 站在姜氏身边的婆子贴心的提议道:“夫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如奴婢先回去看看老爷是否先回去了,也省得您在这儿担心。” 姜氏犹豫了一会儿,“也好,你看我一着急,倒是没了主意。你坐马车回去,快去快回。如果在府中见着了老爷,莫要惊动他,回来禀我就是。” 婆子了然的颔首应诺,急忙走了出去。 姜氏心里乱得慌,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停地来回走动着,看的紫鹃头晕眼花,“夫人,老爷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再说这里是十二皇子府,那能出什么事情?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我不是说这几天眼皮一直跳吗?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姜氏手里不停地绞动着帕子,猛地一抬头,“老爷和那个贱人去了没多久,那偷玉麒麟的小偷就偷走了玉麒麟。不会是老爷…” “不会的,夫人莫要自己吓自己。”紫鹃看着姜氏一脸惊慌,走过去将她扶到圈椅上坐下,笑着宽慰道,“张老爷当年在边疆杀敌,那么凶险的地方都毫发无损,自是有福长寿之人。” “…” 约莫半盏查的功夫,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直下。 王管家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淋湿,他立门外通报了一声,得到姜氏的许可,这才急忙走了进来,随手将湿漉漉的黑油纸伞放在墙角。 姜氏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芒,“可是有了我家老爷的消息?” “老奴已经差人搜寻了整个皇府,并无张老爷的影子,随身伺候我家两位主子的丫鬟、侍卫也说,两位主子没有传唤过张老爷。”王管家的话刚一落音,姜氏整个人就无精打采地跌坐在圈椅上,王管家又连忙道,“不过有仆人在宴席开始前在皇府的后花园见过张老爷和你家二夫人。”说完王管家饶有余味的看了看姜氏。 紫鹃见姜氏的檀口张了张,最终又闭上。她想到夫人先前的猜测,跺脚地嚷道:“我家二夫人和老爷两人差不多同时消失,到现在都是音讯全无。” 她话音刚落,门被那回张府打探张华和洪蔓儿消息的婆子推开,一阵冷风杂夹着骤雨扑了进来,那婆子赶紧转身将门关上。姜氏也顾不得那婆子身上的衣裙被打湿了大半截,拉住她那被雨水淋湿由浅绿色变成暗绿色的袖子,急切地问道:“赵嬷嬷,可曾见着老爷和洪蔓儿?” 赵嬷嬷摇了摇头,垂着脑袋看了眼,手中油纸伞上的雨水,顺着伞身在伞帽站立的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汇集,顷刻的功夫积水将青石砖染成了黑色。 姜氏心底一直努力隐忍的焦急,终于爆发,大声吼道:“难道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不成?” “自然不可能无故消失!”此时回到定国侯府的娉婷在定国侯给他新安排的闺阁中与焦嬷嬷也在谈论着张华与洪蔓儿死不见尸的蹊跷。 “老奴差人四处仔细搜寻,并无张老爷的消息,我家主子也未传唤过你张老爷。”王管家见姜氏脸上全是失望的神色,无奈地道,“在宴席上负责伺候布菜的奴婢们也未见张老爷入席,只有仆人见过长老爷和你家二夫人去了皇府的后花园。” 姜氏猛然想起,洪蔓儿和自家老爷几乎是同时离开,现在两人同时消失,在心中自我安慰道,说不定两人早就回府了,早把自一个人,抛在脑后,亏自己还像个傻瓜一样到处找人,这要传出去岂不是沦为笑话。想到这些她愤愤不平地说:“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王管家不远就此话题多作讨论,故意扯开话题,“外面已是倾盆大雨,夫人等雨停了再走吧。” 姜氏刚要说话,负责去张府打探张华下落的婆子,手里拿着把墨绿色的油纸伞,雨水随着伞身汇聚在伞顶的那截橘黄色的伞帽,滴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直接染成了暗青色。她身上的左侧衣裙也是被雨水打湿,神情焦急地道:“夫人,老爷和二夫人并未回府。” 姜氏不由得腿一软,神情慌乱,“难道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 “自然不可能无故消失!”此时娉婷在定国侯给自己在定过侯府新安排的闺阁中与焦嬷嬷正也在谈论,张华与洪蔓儿死不见尸的蹊跷。 ------------ 第四十二章 像狗一样的权贵 更新时间:2013-03-27 “有些话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焦嬷嬷试探的看着娉婷。 “嬷嬷有话直说无妨。”娉婷嘴角微微勾起,眼含笑意。 “公主虽有族长几十年的功力,但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奴婢担心公主下手太轻。”焦嬷嬷一脸歉意的看着娉婷,“这种事本不应该公主亲自出手…" 娉婷明白焦嬷嬷的心意,在旁人看来她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但实际上她已经是两世为人了,前世虽没有亲手杀过人但她深知医理,想要找到一击毙命的地方并不是难事而且前世自己在后宫生活,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娉婷看着纱窗外在风雨中摇撼的树枝,在这幽暗的雨夜中看上去狰狞而凄厉,“嬷嬷放心,张华和洪蔓儿死时陈峰探过他们的鼻息而且我们的人也说,他俩自从进了假山、山洞就没有出来过。” “是奴婢庸人自扰了,只是那两人死不见尸,帮主那里确实不好交代。”焦嬷嬷柳眉微蹙。 “那张华的妻子姜氏虽出身贫寒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我想她若不查出张华的死因,是不会轻易罢休。”娉婷从绾着黑压压的青丝上去下一个珍珠钗,用尖锐的那头挑了挑油灯的灯芯,橙色的火苗立即上下窜动,“不过就算查也查不出水落石出。”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楚步虎偷盗玉麒麟吸引住,就连后花园的暗卫全都去护玉麒麟,您动手时又有刀郎在远处看守,这些我倒时不担心,只是那张华死不见尸,只怕难服众啊。” 娉婷眼光一闪,冷笑道:“只要帮主信就好。”随即她话锋一转,一脸少女天真好奇的看向焦嬷嬷,“那楚步虎果然厉害,当时皇府那么多武功高手,他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取玉麒麟而且到现在还没有被抓住,可惜我当时没有轻眼所见,实在是可惜。” “他再厉害,还不是被公主您给算计了?”焦嬷嬷眼角含笑,越发觉得娉婷有着前皇后的聪慧。 “嬷嬷说给我听听,我正扰心扰肝,好奇死了。“娉婷双手挽着焦嬷嬷的胳膊,笑着撒娇。 “想来也当真是神了。”焦嬷嬷脸上不禁浮起佩服的神色,“十二皇子当时正在大宴宾客,大家看着被身材魁梧、武功高强的侍卫,护在其中的玉麒麟,啧啧赞叹不已。没想到,那玉麒麟竟然像是长了隐形翅膀一样,突然腾空而起。那些护卫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玉麒麟被盗,众人又怕那一不小心将价值连城的玉麒麟给摔坏了只能跟着玉麒麟跑。” 娉婷听得双眼大放异彩,前世、十二皇子府中的玉麒麟同样被楚步虎盗走。那时她还在定国侯府的蕉园里,接受成为顶级歌姬的各种训练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没有把这些街头人人称奇的事放在心上。 焦嬷嬷见娉婷听得专注,更加绘声绘色地道:“那楚步虎竟然用玉麒麟逗着众人像狗一样追着玉麒麟跑,一下子朝东一下子朝西,直把众人追的气喘吁吁,心脏跳到嗓子眼,他才甘心将玉麒麟凭空弄得消失。还大声叫嚷,偷玉麒麟者楚步虎是也!” “这么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楚步虎究竟是怎么将玉麒麟偷走的了?”娉婷疑惑的看着焦嬷嬷。 “可不是,”焦嬷嬷一脸深不可测地道,“不但没有看到楚步虎是怎么将玉麒麟偷走的,就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奴仆、达官贵人,全像狗一样追着玉麒麟满院子跑,哈哈--”娉婷眼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有机会倒是要见见这个楚步虎。” “那楚步虎现在逃命都来不及,那里还能让人见着。”焦嬷嬷微微叹了口气,“楚步虎只偷富人从不偷穷人,但也不济贫。折中也不算个坏人。现在十二皇子已经重金悬赏他的人头和玉麒麟,只怕是难逃一死。” “嬷嬷不想他死?”娉婷芊细的手指玩弄着垂在胸前的青丝,笑盈盈的看着焦嬷嬷。 “这世间的事情那里都由奴婢想不想的,”焦嬷嬷看着娉婷娇好的容颜被灯光罩上一层浅浅的橙黄色,欣慰地笑道,“幸好那十二皇子今天忙的不可开交没有将您要了去,只是躲了今日不知道以后又该怎样。” 娉婷看的出焦嬷嬷是真心关心自己,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是此时对自己的关怀却是真心真意。娉婷依偎在焦嬷嬷的怀里撒娇,轻柔地劝道:“嬷嬷,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他厌弃我。” 突然,听见有人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娉婷和焦嬷嬷互看一眼,急忙冲到屋外。也不知几时停了雨,只见院墙外那铺天盖地的红色火舌在远处张牙舞爪。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正拿着水桶、盆、缸…各种器具赶往那边救火。 焦嬷嬷一手抓住手拿水桶急匆匆往外跑的小丫鬟,“是哪个院子走水了? 那小丫鬟听出是焦嬷嬷的声音,气喘吁吁地道:“回嬷嬷,是、是十小姐住的阁楼。” “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人救出来了吗?”焦嬷嬷一脸担忧。 “还在救呢!” 焦嬷嬷闻言不敢多问,催促着小丫鬟赶紧去灭火。她转身看向娉婷,叮嘱道:“水火无情,十娘屋中出事,您紧跟在为身后就行。” 娉婷慧心的笑了笑,焦嬷嬷是怕她出事呢。她看了一眼,烧红了半边天的火焰,想起十娘那去柔软面容,身材瘦小却能将巨大的斧头挥动自如的姜嬷嬷,不免担忧起来。 两人不再多说,走进赶去灭火的队伍中急匆匆地朝十娘住的楼阁赶去。 ------------ 第四十三章 走水 更新时间:2013-04-01 娉婷和焦嬷嬷赶到后花园北角的芳菲阁时,十娘所住的那座靠西边的楼阁正在被大火吞噬,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火烧的剥脱之声,配以人们惊恐的表情,气氛十分恐怖。 十二娘所住的楼阁在西边与十娘的楼阁只有一个院墙之隔。还未走近,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浪,耳边凄厉、惊恐地尖叫声充诉着耳鼓,十娘的生母三姨娘被几个孔武有力的丫鬟婆子拦住,正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十娘的乳名。 大太太随便绾了个发式,身上披了件银灰鼠,镶着雪白皮毛的披风。未来的及上妆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一双眸子满是厌烦。搀着她的许嬷嬷和丁嬷嬷,脸色白如纸。 “大太太。”娉婷在焦嬷嬷身后同她一起向大太太福身行礼。 “嗯。”大太太看也不看焦嬷嬷一眼,直接把目光落到娉婷的身上游离了会,这才对着焦嬷嬷嗔道,“这里人多眼杂的,你带姑娘来这里作甚?” 焦嬷嬷再怎么说也是在皇宫你混个的人,岂会被她一句话给唬住,只听她不急不缓地道:“姑娘是个有情义的,担心十小姐的安危,奴婢那里能拦的住?” 大太太那未经修饰半截浅浅的眉毛挑了挑,冷哼了声,她这话倒是说的乖巧,娉婷是个有情义的,如果自己再责怪她岂不是成了铁石心肠,没心没肺的? 娉婷自是了解大太太是个要强的,就算现在不会把焦嬷嬷怎样,日后必会找着机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她走到大太太身前,峨眉微蹙,抿着嘴,眼圈一红,楚楚可怜地看着她,“都是奴婢的错,焦嬷嬷再三劝阻,奈何奴婢一心记挂着十小姐的安危硬跑了过来。”娉婷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火又道,“十小姐现在、在何处?可安好” 大太太见娉婷倒是个不忘旧主,重情重义的,日后去了十二皇子身边若能这般念着定国侯府的情谊,也正是自己想要的。她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焦虑,“救出来的丫鬟、婆子走水后,大家都顾着逃命并没有见到十娘。火势这么猛,我们的人想进都进不去。” 突然,哭的昏天暗地的三姨娘用力挣脱丫鬟婆子,只身朝着火海跑去,她哭喊着:“我苦命的女儿,母亲来救你了!你莫要怕啊――” 大太太瞪着双眼,怒喊道:“想活命的!给我拦住三姨娘!” 那些个奴仆甩掉手中救火的器具,一拥而上朝着三姨娘跑去。 “两母女没一个省心的!”大太太眼里盛着浓浓的怒意,狠狠地瞪着三姨娘,对那几个将三姨娘强行按住,孔武有力的婆子呵道,“把三姨娘给我送回她院子里去,没有我和侯爷的命令休得踏出院子一步!” 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应诺。 三姨娘哭红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里泪光闪烁,“大太太,您就看在十娘这十几年伺候您的份上救救她吧――” 丁嬷嬷狐假虎威的对那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厉声呵道:“还愣着干嘛?把三姨娘扶下去!” 那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手下立即加了几分力道,硬是把三姨娘给拖了下去。 “大太太,奴婢求求你,救救十娘吧――”三姨娘苦苦哀求声越来越远,但凄厉的感觉却在在浓烟滚滚,被火烧红了半边天的空中久久不散。 娉婷看了一眼,大太太一脸厌恶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叹息。前世自己在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本以为只有宫中女人间的争斗是残忍血腥,现在看来这小小侯府中的宅斗同样凶险,丑恶,管家娘子的位置何尝不是布满了他人的鲜血。三姨娘被大太太欺压十多年,现在又对自己亲生女儿见死不救,她明明已经恨大太太入骨,为了十娘,却只能苦苦哀求,不敢显露半分恨意,女人活到这个份上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许嬷嬷那肉乎乎的手在大太太的背后,慢慢的给她顺着气,“大太太不要气坏了身子,侯爷不在,这府中的事还得靠您顶着呢!” 她话音未落,突然耳边传来焦嬷嬷的惊呼声,“公!”焦嬷嬷立即发觉自己差点喊漏了嘴,一双手捂住张大的檀口,满脸惊恐。她随即哭着大嚎了几声,很好掩盖了过去,继而哭喊道:“娉婷――” “还不把人给我拉回来!一个个都抢着死!”大太太脸上的沟壑霎时深了几分,娉婷可是她定国侯府平步青云的梯子,这不是要活活断了她的锦绣前程吗?把荣华富贵往火里烧吗?大太太看着娉婷那越来越接近火光的身影,更加歇斯底里的喊道:“快给我把人拉回来!” 娉婷一心想要往火里扑,怎么可能让那些人拦住。那些奴仆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她已经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入火势凶猛的烈火中不见身影。紧接着,只见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跟着跃进了火海。 焦嬷嬷看的分明,那黑色身影分明就是刀郎,她那颗悬起的心才稍稍有了着落但又想到大火无情,这颗心静竟比方才悬的更高了。 刚刚赶来的何浩东刚好目睹这一幕,他顾不得多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不能让娉婷死。他已经在知道娉婷要献给十二皇子时,备受煎熬,如今娉婷刚刚从十二皇子手中逃过一劫,怎能又葬身火?他向前冲了几步,可是刚一接近那张牙舞爪的火舌,难以忍受的高温炙热让他胆怯的连连退了数步,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的抓住,他步子不稳地连退了数步。 他回头一看,正对上他的生母大太太那双严厉而又忧心忡忡的目光,他呐呐地道:“娘――” “来人!送大少爷回屋休息!”大太太将拉住何浩东的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娘您救救娉婷吧!”何浩东,双手拉住大太太手臂,满眼的哀求。 大太太一愣,回想起这几日,何浩东魂不守舍,把自己灌的醉醺醺的,活脱脱成了一个酒鬼。大太太的眼皮一跳,脸色越发难看,“我看你这几日是越发的糊涂了!不要辜负了我和你父亲的期望!” 何浩东自小就是个孝顺的,想到大太太一项的行事作风,他抿了抿嘴,“我是怕娉婷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大太太的目光仔细在何浩东的脸上端详了一会儿,想要看出他话中的真假,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儿子虽是自己亲生骨肉可是自从去了书院读了几年书,倒是和自己生分了不少,远不如他小时候和自己亲,“人算不如天算,我们也只能尽人力了。你是咱们侯府的嫡子,侯爷爵位的唯一继承人,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怎么能以身犯险?”大太太看向站在一旁神色肃然的周金福又道,“送大少爷回屋。” 何浩东看了一眼火光映红的天空,到处是毕毕剥剥的燃烧声,众人的神情皆是惊恐,眼看着大火竟有不可阻挡的趋势。他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忽然间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倒,还好被他随身侍候的小厮一手扶住,“爷,我们回吧。” 何浩东无力的点点头,仍由小厮扶着自己往自己的院子走。 大太太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何浩东的背影,抚了抚额,问道:“可有侯爷的消息?” 站在她身边的许嬷嬷应声道:“刚刚去打探的人回来说,侯爷已经在往府里赶了。”她说完扫了一眼忙着拿着灭火的仆人们,双眼微眯,“先前还是大雨下个不停,转眼说停就停了,恰巧十小姐的楼阁此时就走水了。按理说,这刚下过雨不易走水才是。” 大太太厉声道:“咱们侯府里的人是越来越杂,也是时候清理清理了。” 身穿墨色绸缎长袍的管家,领着一队身穿飞鱼服的衙役赶来增援,其中一位领头的男人,方脸、两道浓眉、小眼,见到大太太向前作揖,“卑职乃负责京城东区治安的千户张昌珉,前来协助救火。” “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大太太语气间客气,神色却是傲慢。她是六品诰命夫人也是有官职在身,一个小小的千户她真是不太放在眼里。定国侯府走水,只来了个锦衣卫里的千户。侯爷不过才将军权转交给十皇子,那些护城的官兵到现在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见着,这人还未走茶就早早的凉了,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东西! “是卑职失职,等一下见了侯爷,还望夫人替在下美言几句。”张昌珉笑的十分狗腿。 这笑此时看在大太太眼里十分受用,就连张昌珉那双难看的小眼睛也变的顺眼多了,“千户大人言重,这夜深露重的让您和您的手下们赶来,已经让定国侯府感动不已…” 两人正互相攀谈着,就听得有人呼喊道:“快看!有人逃出来了!” 大太太寻声望去,远处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只见两个瘦弱的身影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大太太顾不得再与前来增援的千户客套,迈开步子冲了过去。 ------------ 第四十四章 装病 更新时间:2013-04-02 娉婷闻着淡淡的桃花香,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话语,手下滑溜柔顺的缎面被褥,睁开眼一看只见焦嬷嬷端坐在塌前,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地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娉婷刚要喊她,只听见屋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郎中来给姑娘请脉了。” 焦嬷嬷立即起身,迅速放下紫色纱帐,将娉婷的手小心地从被褥中取出放在紫色纱帐外,这才扬声道:“快请郎中进来!” 娉婷闭上了眼继续装睡,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挑帘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又有人挪动了凳子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将自己的手放在一个似是脉枕的东西上,用手指为自己请脉。 娉婷隔着紫色纱帐看到,帐外人影晃动,悄悄将左手放在右肩上用内力将自己的脉相打乱。 “哎呀!”帐外的郎中惊呼一声,随即叹息,“我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凌乱的脉相,时而沉稳有力,时而悬若游丝,实则是怪哉!怪哉!” 此时站在一旁的焦嬷嬷闻言已是脸色大变,想到方才刀郎来过说娉婷只是吸入太多烈火烟气,才会昏迷不醒并无大碍,怎么这郎中一看就成了这般,她疑惑地道:“郎中可是瞧仔细了?” “恕在下能力有限,还请您、另请高明!”郎中作揖,急忙提着药箱、挑帘子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 “快去回禀大太太!”焦嬷嬷微微叹了口气,对着立在一旁的丫鬟紫鸳催促道,“就说娉婷姑娘到现在未醒,一般的郎中怕是难整治,只有请医术高明的郎中才才行。” 紫鸳应诺,急匆匆地挑帘而出。 焦嬷嬷将紫色纱帐用挂纱帐的金钩、勾起,重新端坐在塌前,见娉婷一缕青丝附在白皙的脸颊上,她伸出素指轻轻将那缕青丝挑开顺在她耳后,就见娉婷睁开双眼,嘴角微微勾起,朝她狡黠的笑。 焦嬷嬷惊愕地看着娉婷,“公主!你没事儿了?” “本来就没事,只是不想让那些人顺心。”娉婷微微翘起红唇,一脸的俏皮。 “方才被那郎中一说,真是吓死奴婢!”焦嬷嬷摸了摸胸口,还好自己的心脏够强这又是跳火海,又是昏迷不醒的,想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好没有活生生的吓死,“公主有什么事,能不能先知会奴婢一声,您要总这样,奴婢只怕是等不到您为前皇后报仇的那日就得被您给吓死。” “我也是见机行事,嬷嬷不用担心我,想我再怎么说也有族长几十年的功力,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娉婷依偎在焦嬷嬷怀里,撒娇,“再说,嬷嬷看我像是个短命的么?” “哎!”焦嬷嬷看着娉婷那天真少女的模样,想到她小小年纪本是正宗的天之骄子,现在却是身负血海深仇,心里更是疼惜了几分。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她的话,只得无奈的笑了笑。 “有人来了。”娉婷听得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金黄色的琉璃门帘被门外的春风吹起,叮当作响,屋里阵阵桃花香。 焦嬷嬷知道娉婷会武功,耳力自然是胜过常人,想起方才去报信的小丫鬟紫鸳,“定是大太太派人来看个究竟,公主我们该如何应对?” 娉婷嘴角微微勾起,微笑不语重新躺下、闭上双眼,看上去与熟睡无疑。 “大太太您请。”紫鸳乖巧地挑起门帘。 焦嬷嬷的睫毛轻颤,没想到大太太竟然亲自来了,她来不及多想上前恭敬地福身,“奴婢给大太太请安。” 大太太迈着莲步,仪态优雅地朝她抬了抬手,自有随身伺候的许嬷嬷给她挪动圈椅在塌前,大太太移步做了下去,看着紫色纱帐半遮掩的娉婷,那张略显苍白稚嫩的俏脸,长长地松了口气,轻声问道:“姑娘到现在都没有用膳吗?” “姑娘自从救出十小姐后,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焦嬷嬷立在一旁,满是担忧。 “我已经托人去请王御医来府中亲自为姑娘整治,蕉园里姑娘们的教导暂时就由王嬷嬷暂代管教。”大太太接过许嬷嬷献上的一茶,轻轻咂了口,“娉婷还在病中,身边少不了得力的人,这些日子姑娘的起居就由您照顾,这是侯爷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焦嬷嬷眼神闪了闪,王嬷嬷是歌舞妓行出身素来与她多有矛盾,现在让自己交出焦园管事的权力,娉婷此时不过是定国侯府里没名没分的,充其量就是十娘屋里的大丫鬟。平日里她有侯爷做后台,就算是眼前这个笑面虎大太太面上也不敢轻易得罪自己,现在分明就是借着侯爷的势打压自己。不过,侯爷的性情她自认为是了解的,让自己不顾蕉园里的美姬,全心全意的伺候娉婷,可见侯爷有多看重她。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侯爷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她的处境危险。 “奴婢听从侯爷、大太太的吩咐,定会悉心照料姑娘。”焦嬷嬷微微屈膝福身,神色如常。 大太太并没有如自己所猜想那样见到焦嬷嬷不甘、惊愕、幽怨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怒火丛生。她就是看不惯焦嬷嬷那狐媚的样子,明明都已经进了宫还要和侯爷牵扯不清,硬是死皮耐脸的从宫中跑到侯府里,还仗着侯爷的势堂而皇之的当起了蕉园的主子,要说焦嬷嬷和侯爷没有私情,她宁愿相信太阳明天从东边落下,从西边升起。 “焦嬷嬷也是老人了,昨日竟然连姑娘都没有守护好,害得她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这罪责如果不罚日后人人效仿你,这侯府去不是永无宁日了?”大太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惋惜地道,“想你也是能理解我这当家主母的难处。” “大太太是主,要打要罚怒奴婢自是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且要问问侯爷答应不答应。”焦嬷嬷原本恭敬的声色全无,挺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地应着大太太愤怒的目光。 “我是当家主母,侯府内宅之事自然是由我做主,你一个婢子,我还治不了你?”大太太一改以往的优雅,双眼喷火恨不得立刻杀了这贱人。 “当年,我之所以答应来定国侯府做调教歌姬的管事嬷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侯爷答应奴婢,奴婢不受侯府当家主母的管束。您若不信可去问过侯爷,免得你们夫妻因为奴婢生了间隙。”焦嬷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可不是侯爷那几个姨娘,仍她随意欺凌,还不敢叫屈。 娉婷回想起前世,焦嬷嬷与大太太素来就是水火不容,但是这么多年来两人表面上却是一团和气,大太太今天也不知道为何一改常态,非得要惩治焦嬷嬷,莫非是受了她人得挑唆? “一派胡言!”大太太将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茶水四溅,茶杯滚落在地上兀自转这圈,哐啷作响,“我与侯爷的感情岂是您这等下贱的婢子能左右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将娉婷推入火中!” 焦嬷嬷惊愕的看向大太太,随即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躺在床上的娉婷努力搜寻前世的记忆,可是她想了许久也未想到这些末枝细节,怎么样才能救焦嬷嬷?忽然听得一个稳健的步子朝着里走来,娉婷顿时放下心来,看样子不用自己出手,焦嬷嬷自有那护花的人。 “侯爷您来了。” 紧接着就听见大太太领着丫鬟婆子给侯爷问安。 焦嬷嬷一见侯爷进了屋子就开始抽泣,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定国侯看了眼地上摔落的茶杯,皱眉看向大太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您可是回来了!”大太太期期艾艾地道,“昨夜大雨过后,十娘住的楼阁无故走水,妾身领着众仆役将十娘等人救出,不料焦嬷嬷乘机将娉婷推入火海……” 定国侯看了眼低声哭泣不语的焦嬷嬷,又看了看言辞灼灼的结发妻子,顿时头大如牛。焦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大太太是什么的人他自是清楚,身为一个男人其实很享受女人为了自己争得死去活来,只要不是太荒唐都是可以接受的,他看了一眼半掩的紫纱帐,“这些事情等一下回书房再说,娉婷现在怎么样了?可有请过郎中?” 大太太见定国侯并不愿在此讨论焦嬷嬷的事,便知趣的不再提,不提不等于放弃,想要赢过焦嬷嬷自然要先讨得侯爷的欢心。大太太上前柔声道:“妾身已经托人去请王御医了,想必几个时辰就到。侯爷忙了一夜现在又刚下早朝,先回房休息可好?” 焦嬷嬷也停止交抽泣,用绣帕擦拭了泪痕,楚楚动人地道:“侯爷日理万机,这里自有奴婢照顾您大可放心。” 大太太狠狠剐了一眼焦嬷嬷,笑道:“我看,在焦嬷嬷还没有澄清以前,还是先关起来的好,万一再生出事端就不好了。” “你是堂堂的诰命夫人,我定国侯的妻子!”定国侯眼神锐利的看着大太太,他这个妻子最大的坏处就是善妒,内宅之事他是不屑查手,但是如果干扰他的官途那就要另当别论。 ------------ 第四十五章 掩饰 更新时间:2013-04-03 “奴婢是否清白等娉婷姑娘醒来就会真相大白,侯爷莫要因奴婢而和大太太之间生了误会。”焦嬷嬷眼神明亮,声音不高不低恰如其分的让人听了生出几分怜惜,当真不愧曾是宫中的首席歌姬,蛊惑人心的功夫岂是大太太能比的。 定国侯看向焦嬷嬷的眼神变的柔软了许多收敛了锋芒,他淡淡地道:“我希望你们以大局为重,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不要让本侯提醒你们。” 大太太硬是一根筋拧到底,愤愤不平地道:“妾身伴随侯爷二十几年,自是分得清什么是要紧的。只是有些人恃宠而骄,侯爷您给她三分颜色,她就敢拿鸡毛当令箭……” 站在大太太身边的许嬷嬷看出侯爷的脸上蒙上一层寒霜,悄悄扯了扯还在四钻牛角尖大太太的衣角。 大太太这才醒觉到自己有些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隐忍的很好,可是今天她却是失态了,想必是因为葵水来的缘故又听得自己的女儿说了那些话,人也变得心烦气躁容易动怒,想到这些大大太太嘴角微微勾起,“妾身自然也是相信焦嬷嬷的,只是有人亲眼看见焦嬷嬷将娉婷推入火海,这也着实让妾身吃了一惊,且不说焦嬷嬷是否真的做了此事。现在娉婷昏迷不醒,实在不应该让焦嬷嬷放在他身边伺候。” “哦?”定国侯挑了挑眉,“看来夫人是证据确凿了,不知看见焦嬷嬷陷害娉婷的是何人?” “侯爷!”焦嬷嬷脆生生的喊道,“侯府再大,侯爷对奴婢再好,终容不下奴婢,恳请侯爷让奴婢离开侯府。”她说着已是跪下给定国侯磕头,言辞坚定。她在心中却是暗暗笑道:定国侯是什么样的男人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自己才能与他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把持住自己的感情。只要自己还有一丝利用价值,他就不会轻易放过,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定国侯看着焦嬷嬷卑微的跪在自己的脚下,双眼眯成了一条线,“本侯相信你就够了,那个还敢随便乱讲,直接就打杀出去!” “侯爷!”大太太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小仰慕的夫君,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包庇这个贱人!为了一个年华已逝身份卑贱的婆子让自己颜面扫地,不顾夫妻情分,他的心中那里还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如后如何在侯府竖威? 焦嬷嬷躬着身子垂首跪在地上,眼里看着青石砖上倒映出的人影,心里不免冷笑,再聪明的女人只要被爱情蒙上了眼睛,刚好又遇上像侯爷这样薄情的男人,她的下场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定国侯冷冷的看了眼大太太,“本侯才出府不到一日就生出这么多事来,你若有闲心查查那纵火的人,本侯也可省省心。这些年你都能把内宅管理妥当,如今也不要让本侯失望。” 大太太心中堵着一口闷气,但始终的得以夫为天,她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低声应诺。 躺在床上的娉婷隔着紫色的纱帐将他们的话语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此时仿佛走进了一个迷魂阵想要找到出口,却只能徒劳而返。前世一直到她自杀,始终都没有弄清焦嬷嬷和定国侯的关系,一直以为二人之间是男女之情。可是今天看来,并非如此。 那个男人不爱俏,且不说蕉园中姿色动人的歌姬,光是定国侯几位姨娘的容貌都剩过焦嬷嬷,唯有她身上那股勾引男子的狐媚韵味却是一般女子想学却学不来的但是定国侯不是个好色之人更不是个痴情胚子,要说他因为对焦嬷嬷生爱而当着众人的面驳大太太的面子,不如说,定国侯有什么把柄落在焦嬷嬷的手中,让他不得不楚楚护着他。 娉婷脑中正浮想联翩,那紫色纱帐外一屋子的人只剩下了焦嬷嬷。 “公主,他们已经走远。”焦嬷嬷眼角含笑的看着娉婷,只是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圈也有些发红。 “嬷嬷,那定国侯为何如此袒护你?”娉婷双眼疑惑地看向她。 “男人啊,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相尽办法得到,越是得不到越是珍惜。”焦嬷嬷自嘲的笑了笑,“难道公主也和外面的人一样认为,我和侯爷有一腿?”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相尽办法得到,越是得不到越是珍惜。”娉婷口中喃喃的重复念叨了几遍,意味深长的看着焦嬷嬷,“嬷嬷心思聪慧,自然是侯爷所珍惜之人。” “话说看文收藏固然能让作者喜笑颜开,但是除了收藏还能在书评区留下只言片语的话,作者说不定能加更。"焦嬷嬷笑的和蔼可亲。 午后,大太太口中提及的王御医果然来给娉婷请脉,同样被娉婷给糊弄过去,只是这位御医远不如上午来的那位郎中诚实。他直接给娉婷判了死刑,说是活不了几日。 原本伺候娉婷的丫鬟婆子立即被撤了去,将她转移到一个粗使婆子丫鬟居住的简陋屋子里。原本随身伺候的焦嬷嬷也被定国侯重新派往蕉园,重掌蕉园管教嬷嬷的权力。 原本了无生气的娉婷一动也不动的裹着半旧的被褥躺在架子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现在除了焦嬷嬷和刀郎,定国侯府上下都以为她是个将死之人,只等着自己咽气后抛入乱葬岗。这样一来,倒是给她省去不少麻烦。 娉婷打燃火折子,点燃油灯,巍巍颤颤的灯光在黑夜里亮着微黄的光。她转身从半旧的被褥中拿出藏着的包袱,刚打开就闻到股子玫瑰胭脂香味。包袱里放着四套行头,娉婷挑了桃,拿了件黑色的夜行衣。 借着微黄的油灯,娉婷坐在打磨光滑的铜镜前,改装打扮。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娇嫩动人的少女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身材瘦弱、面色蜡黄的妇人。 娉婷全身照在一件黑色的披风之下,飞身一跃融入如泼墨的夜色中,远远的传来更夫敲梆子打更的声音。 已是深夜,人们已经熟睡,街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京城纵横交错的街道中,有一条偏僻延像西北的街巷,在月光照不到的尽头有一座破庙,这里聚集了不少乞丐。 娉婷想象过走进破庙的情景,但是当她真正看到眼前的一切是还是吓了一跳。她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只见庙内高高在上的泥相菩萨积满了灰尘,正悲悯的看着乞丐们衣衫褴褛,个个骨瘦如柴,用稻草当被子铺在身上取暖,相互拥挤在一起。让人欲呕的恶臭,充诉着正个破庙。那些乞丐满是污垢,已经看不清男女,只能依稀分辨出年长幼序。 娉婷不愿惊动这些乞丐,但又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究竟在何处,她料想那人为了躲避官兵必然不敢睡的太深。她转身走到破庙那被夜风吹的嘎吱作响的门外,压着嗓低声道:“那楚步虎真的会藏在这破庙中吗?” 娉婷又用内力变了个较厚重的声音:“这消息自然不会假,不如我们师兄二人先动手夺了玉麒麟向十二皇子邀功讨赏如何?说不定还能讨个官当!” 娉婷继续自言自语地低声道:“不可,那楚步虎十分狡猾,如果被他逃了,到时候师傅赶来非责罚我二人!我们还是先回去禀报师傅让他老人家一同前来赶来,再夺玉麒麟、取楚步虎的项上人头也不迟。” 娉婷说完故意弄出两个人的脚步声,假装离开了破庙,实则躲在暗处屏息闭气等着楚步虎上钩。 等了半响,也不见破庙里有什么动静,娉婷身边倒是积聚了不少蚊虫,在她周围嗡嗡声作响,扰得人心烦,好再她全身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里不然非得被盯的满头包。 也不知过了多久,娉婷的眼皮像是涂了浆糊似的又重又粘忍不住就要闭眼犯困,猛地感受到一股劲风从破庙里窜了出来。娉婷心中暗喜,那像泥鳅一样滑溜的楚步虎果然显身想逃。 娉婷的双脚轻盈跃起,紧追了过去。 想要当小偷除了这妙手空空的功夫了得,这逃命的轻功自然也得数一数二,不然也只能是有命偷没命花。娉婷得了族长几十年深厚的功力,上次杀了兵部主事张华也算是小试牛刀,这样独自擒拿江湖数一数二的大盗倒是激发了她的好胜之心。 楚步虎脚下生风感觉到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想到自己在浅睡时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他好奇地回头一望,只见一个黑影如离玄的箭紧追不舍,心中不免冷笑,忽的一晃身形向另一个方向飞身跃去。 娉婷的轻功刚好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有着族长几十年的内力,五窍早胜过常人她分明感受到楚步虎刚刚回头那一眼,完全是对自己不屑一顾。她心中疑惑楚步虎,突然转了方向是否在引自己入陷阱。可是前世的记忆中,楚步虎正是几日后在那个破庙中被抓获后不日午门斩首,尸身悬挂在城门口示众。如果今夜自己没有追到他,日后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寻找他的下落。娉婷耳边夜风呼啸,吹得黑色披风瑟瑟作响,她眼下已是顾不得太多脚又快了几分,奋力追去。 ------------ 第四十六章 后是美男前是妖孽 更新时间:2013-04-05 这二人一前一后,你追我逃,一路上没少遇到巡视的兵卒。看样子楚步虎大闹十二皇子寿宴盗取玉麒麟,张华与洪蔓儿无故在寿宴上失踪已经让京城加倍了防护。娉婷峨眉微蹙,借着月色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个四进的大房子,占地少说也有十亩以上,内院中环境清幽,有假山、水榭凉亭。此时已是深夜,院中的人都已经酣睡,就连那看家护院的仆人也蹲坐在院门后打盹,嘴边挂着亮晶晶的口水,鼾声竟是一声高过一声。 楚步虎的身形极快,转眼已向内院窜了进去。娉婷心中发虚,她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往下俯视只见楚步虎犹如到了自家一般轻车熟路,只是轻轻一拍、那门上的锁就自动掉了下来,他步态随意的往屋里走进去,连门也懒得带上。 他越是这般嚣张肆意,娉婷越是觉得蹊跷。半夜闯入别人的家,一旦被主家发现免不了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还会引来官兵,岂不是自寻死路。除非这里是他自己的家或者熟识的人所住的居所,那就定当别论又或者是…… 此时容不得娉婷多想,正准备飞身跃起追赶楚步虎时,耳边远远的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刀鞘蹭在盔甲上清脆的摩擦声、火把在夜风中燃烧的般剥之声混合在一起。 娉婷暗叫不好,只得看了眼楚步虎走进的那间屋子,半掩的门没有丝毫推开的迹象。她贝齿轻咬红唇,飞身跃上了离这四进房子不远处的大榕树上,以观其变。 果然数百号军士穿着盔甲,手拿长枪或佩带官刀,打着火把,由一个披着青色披风的将军骑着黑色高头大马在前领队,直直朝娉婷所藏身的大榕树下奔来,这些人杀气腾腾来者不善。 不一会儿的功夫,军士们已经来到四进屋子的大门前。他们并没有派人前去拍门通报,而是兵分三路,其中两路像是下饺子似的腾腾地偷偷翻、墙而入,另一路将这四进的大房子围了成了个铁通,只怕是苍蝇也插翅难飞。 娉婷躲在大榕树上心生疑惑,难道这些人知道楚步虎来了此处?前世楚步虎明明是在方才的破庙被擒,怎的又与前世不同?还是这些人要抓的另有其人? 这些个杀才,行动诡异,进去了半响也不见踹门进去抓人,只是躲在暗处就连火把也灭了。娉婷的耳边不是传来蚊虫烦人的嗡嗡声,如果不是害怕惊扰了下面的军士,她早就拍死这些可恶的蚊子。 突然,楚步虎进的那间屋里的灯亮了。夜色朦胧,只隐约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佩剑,剑穗在夜风中轻抚。他扬声喊道:“那里来的贼子,看爷怎么收拾你!”他话音一落,直直朝着娉婷所在的大榕树拔剑飞身而来,四进房子里的门几乎同时打开,跳出来不少手持闪着寒光的大刀,面露杀机。 此时,早就躲在暗处伺机而行的兵卒以为露出马脚,又闻得将军的一声令下,一时杀机四起,密不透风的冷箭在黑夜里形成了一张嗜血的网,兵器互相抨击的声音、杀喊声刺破宁静的黑夜。 那身材魁梧的男子离大榕树只有半丈远的距离,亦然被射成了个箭靶子半声都没有哼出,瞪着惊愕的双眼,不甘愿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材魁梧男子的举动显然暴露了娉婷,冷箭穿透气流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咻咻――”声,如阎王的催命符。 娉婷娇呵一声,黑色披风立即如盾一般挡住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她看了眼插满箭的尸首铺满了地,几个垂死挣扎的汉子还在与身穿盔甲的军士,短兵相见。她猛地跃身而逃,敌强我逃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至于楚步虎嘛,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帮杀才,怎会轻易放过娉婷,只听身后一声冷如寒冰的声音怒呵道:“叛逆贼子,往哪里逃!” 娉婷狂笑一声,“那就要你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黑漆夜空中,月朗星稀。两个黑色的身影如黑夜的精灵在月下划出两道完美的弧度。 不知道是那个逃犯在危机四伏的越狱过程中总结出的至理名言: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娉婷对此话深信不疑,决定在这次逃亡中彻底实践一回。 紧追在娉婷身后的男子,见娉婷如鬼魅般闪进让所有人最讳忌又最不能忽视的楼阁中时,脸顿时黑了下来。 楼阁的迎客牌匾上赫然写着“君子居”。此时已是深夜,别处做生意的行当都已关门入眠,这里却是越夜越兴旺,各色的客人穿梭入织,楼阁门前停满了大小的香车宝马,自有仆人在马车上尽职看守。 追赶娉婷的男子面若冠玉,五官精致,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只可惜神情冷峻不苟言笑。他微微皱了皱剑眉,一握陪在右侧的宝剑,提步走了进去。大厅中,并不同一般的青楼妓院满是胭脂味,也不见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在形形色色的客人中周旋,只有几个小厮模样周正,身穿白色绸缎胸襟上绣着轻松的袍子,在此迎客。这些客人们明显不愿让人知晓身份,要么佩戴面具要么戴着斗笠,还有几个与娉婷一样全身被黑色披风照着,看不清是男是女。 他这一身威风凌凌的盔甲,外罩一件青色披风,英俊神武的装扮往这儿一站,到显得特别扎眼格外找打。试问在当今大金朝有谁能像这位爷,明目张胆的来此逍遥。他也不是个胆怯的人,冷着一张脸,握着宝剑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看着几个同样裹在黑色披风下的人,来来往往。想到:这里是个三不管的地界,皇帝不管、地方流氓不管,神佛更不管,“君子居”就这么诡异的存在着,没有人知道君子居的老板是谁,但是有一点大家都清楚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里悱恻:好个狡猾的贼人! 娉婷掩盖在黑色披风中的俏脸,看着他那窘样,露出一抹讥讽的神色。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了邀功不顾体面,竟然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想要擒拿自己,也不知道是权利熏心还是个傻得。她转身上了楼,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身着白色衣袍,慢条斯文的前来招呼。 娉婷不等他开口,刻意嘶哑着声音道:“老身来找你们头牌。”说完从袖带中爽快的掏出那锭黄金灿灿的金元宝,在小厮的眼前晃了晃,直接晃得小厮眉笑颜开后,有十分利索的收入袖袋中。 小厮随着娉婷手中的金元宝绕了个圈,这才回过神讨好的笑道:“实在是不巧,严公子近日身体不适,咱们君子居个个都是样貌俊美,贴心贴肺,擅长风花雪月,”小厮说罢,弯腰伏在娉婷耳边贼笑道,“今日君子居来了个新人,那样貌丝毫可是绝佳,只是从初来乍道没有什么名气,再等些时候身价必是水涨船高……” 娉婷进来只是为了避难又担心自己偷偷出来被定国侯府的人知晓,并不是真心想头牌调戏美男更没心情玩什么风花雪月。她远远的瞥了眼冷如冰块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又看了眼吐沫四溅,说地起劲的小厮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就找那个新来的。” 小厮一愣,看身形、听声音猜想娉婷应该是个白发妇人,没想到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像年轻人那样热血沸腾寂寞难耐,这到是稀罕应了句宝刀未老的话。他微微惊愕后立即露了一个我了解的表情,不再多言恭敬地领着娉婷进了间厢房。 这房子是个两间房的套间,中间用个桃木雕花的半月门隔开挂有白色珍珠门帘。里面那间应该是睡觉的卧房,外面这间自然是待客用的厅房。房间布置优雅且奢华但不落俗,家具、装饰的器具全是上好的高档货。 娉婷刚坐定,小厮就热情的给娉婷倒了被杯泛绿的碧螺春,闻着香气丝毫不比自己前世在皇宫享用的贡茶差,就知道这碧螺春定是今年开春最好的。她望着小厮讨好的笑脸,明白小厮这是在向自己讨赏钱了,偏生她不是个大方的,没办法啊,谁让自己还拿着定国侯府丫鬟的工钱,真要比起来,她可能还没有眼前这位小厮的月钱多呢。 小厮见娉婷仰头望着自己,并不掏赏钱打赏,这分明实在装聋作哑。这样的客人他见得多了,小厮自是不急,笑道:“这茶烫着呢,客官可要悠着点。” 娉婷不以为意的望了望那被珍珠门帘隔着的内室,“你说的美男子呢?” “客官莫急,我们家这位公子今天头一回接客再加上是个性子刚烈的,我这儿有上好的宝贝能让客观尽兴而归。”小厮从袖袋里掏出个枣红色小盒子、上面刻着富贵花开的图案,样子别致。他打开盒子,里面镶着白色绸布上面端放着一如红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小厮神秘一笑,“客官不要小瞧了这宝贝,功效绝对堪称神力……” 娉婷不得不佩服小厮的口才,估计十个客人至少有八个听了这套说辞会欣然掏银子,只可惜小厮今天遇到的是自己。她不悦地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不知道你们家这位小公子值不值得老身花这本钱。” ------------ 第四十七章 调戏美男还有银子收 更新时间:2013-04-06 小厮撇了撇嘴,看了眼裹着黑色披风的娉婷,心知她不是个好糊弄的,来这里的宾客鱼龙混杂,他身份卑微自不敢为点赏钱砸掉饭碗。心里虽不爽面上却仍陪着笑,“客官说的极是,小公子等会就来。” 娉婷一愣,听这话的意思小厮口中的小公子不在房中?她假装不悦地道:“老身是来找乐子不是老吃闭门羹!伺候好老身,自有赏钱!” 小厮笑着在一旁安抚,“客官勿动怒!客官是第一来君子居吧?” 新人初来乍到最是容易被欺负,对于茫然不知又有财的客人,不宰简直对不起商业道德。 娉婷心知小厮在给自己下套,绕来绕去不就是为了个赏钱,看样子不出点血这小厮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冷哼了一声,“怎么?老身来了几次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不,不,当然不用。”小厮摇摆着双手,急忙解释,“小公子今夜第一次开荷包,嘿嘿。”小厮的声音因为想到那绮丽的画面而变的有些沙哑,“客官自然要打赏牵红线的引路人,这也是图个吉利。” 娉婷心里暗骂,尼玛,我怎么知道那男的是不是处?男的又不会像女的,处子之身会流血,这简直就是个坑!她微微点头,突然伸出手指一指门外,“小公子比他如何?” 小厮顺着娉婷所指看去,正对上身披青色披风,面如冠玉,冷如冰块的将军。不由得一惊,这不是护城将军周世钊吗?他怎么这个模样就进来了?就不怕他家老爷子剥了他? 周世钊冷冷地对上小厮惊愕的神色侧目看见裹着黑色披风的娉婷,目光越发迟疑,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来。他朝着娉婷双手合十抱拳礼貌地问道:“在下乃护城将军奉旨捉拿逆贼,请你配合、让在下一看真容。如果你不是在下所寻之人今日之事,在下必不会说出半句。在下以项上人头作保!” 娉婷还未表态,站在一旁的小厮倒是先怒了,君子居客人的身份都是最高机密,他这样岂不是来砸场子!小厮梗着脖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如果将军来此找乐子消遣自是欢迎,必然让将军宾至如归!将军要查案抓人,君子居自然是管不着,但是要在此抓人惊扰客人,那就是断我们财路!不周之处还请将军海涵!”小厮做了个请的姿势。 娉婷低笑不语,拿起上好的碧螺春慢慢品尝。 周世钊也不蠢,来到这三不管的地界,他也不敢硬来,冷冷的道:“我即来此自然是消遣顺、带查案,银两自不会少你们半分。” “这间厢房已被这位包下,君子居还有其他极品男色,请将军移步。”小厮恭敬有礼,五官周正的脸上又再次浮现出讨好的笑。 娉婷手指纤长白皙,把玩着手中的玉色纹有兰花图案的茶杯,轻声叹息,“没想到威风凌凌的周将军好男色,看来咱们大金朝号称天下无敌的周家将就此绝后了,可惜、可惜——” 周世钊闻言嘴角抽了抽,眼里闪过一道锋芒,“你刻意改变声线,佝偻身子分明是个老妇人。”他眼光在娉婷那把玩兰花茶杯的素手上游离一会儿,“这手却是白嫩纤细,倒似少女的手。” 娉婷身子一震,随即朗声笑道:“我并非老妇,你也并非周将军!只是不知道你与周将军有怎样的仇恨要这样害他?当然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就当我没说。” 周世钊吃了个哑巴亏,心中憋屈又只得隐忍不发僵硬的说,“我虽不是周将军,但确实要寻人。” “哦?”娉婷假装惊愕,同情的道,“寻人都寻到这个地界了,相比定是对你重要的人,这寻人得心情最是磨人。”她叹息了声,“也罢,我就成全你,也不用你用项上人头担保,只要你将身上的佩剑作保,如何?” 佩剑对于剑客可谓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娉婷自知他不会答应,不知情的小厮却觉得她十分通情达理,这人既不是周将军那他那把配剑也不是周家祖传的宝剑,一把剑比起项上人头自然是便宜了他。 “不知你为何要在下的剑作保?”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上那去拿你的项上人头?我看你这宝剑倒是值几个银子。” “不过是些银子,”周世钊轻松地从袖袋中掏出三锭银元宝放在娉婷的面前,“你看这些够不够?” 娉婷冷哼一声,心中窃喜:出手这么大方,敢不敢再多些?她面上却是转身不屑看三锭银元宝,“你那佩剑如果放到当铺里去,只怕远不止这些。既然你没有诚意,恕在下不愿奉陪。”她看了眼,两眼看着三锭银元宝,想入非非的小厮,“你们家小公子,怎的如此难见?” “再加这些银票如何?”周世钊只得将身上还剩的一叠银票放在娉婷面前,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娉婷见他那恼急了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拿起银票数了数,不多不少整好一百两银票。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将军夜里抓贼怎的还带了这么多钱财,不过这些与自己又有多大关系?重要的是这些钱财现在属于自己了。她伸手扫走三锭银元宝和一百两银票放入袖袋,看着小厮笑道:“我与这位将军有事相商,借你家小公子厢房一用,叫你家小公子晚些过来伺候。” 小厮被娉婷弄得二丈和尚摸不清头脑,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不在乎名节,老都老了、为了钱财连晚节都不要,还真敢在这地方以真面目示人。他也为自己已经够贪财了看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今晚算是长见识了。小厮想明白了这一点,立马就完全断了从娉婷身上讨赏的心思,想从贪财的人身上拔毛简直比登天还难,他恭顺的走了出去,不忘掩门。 此时房中只剩下娉婷和周世钊,娉婷神态自若的提起玉色绘有兰花的茶壶为周世钊到了杯好茶,绿油油的茶叶舒展开来在茶杯里悠然自得的打着旋,丝丝茶香入鼻。 “将军,不,公子,您这模样倒是俊美,呵呵。”娉婷笑的邪恶,“这么好的月色,你我在此相见也是缘分。” 周世钊全身泛起鸡皮,想他堂堂七尺男儿何时被人这样出言调戏。斜眼看了眼娉婷,心想:她必是轻浮的女子竟不知廉耻的来此找男人,真是厚颜无耻。他厌恶地道:“请你自重!快拿下披风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他话音未落一手执起宝剑直直向娉婷胸前打着蝴蝶结的细带挑去。 娉婷身上的黑色披风随之落下,露出她那张易容后的妇人扮相,蜡黄的脸色实在是与每沾不上边,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明媚动人宛如秋水,她嘴角微微勾起,步步朝着他逼近,风情万种地问道:“怎的?我是不是你要找的老情人?” 周世钊不自觉地连退数步,支支吾吾地道:“是,是在下认错人了。” 娉婷看他那面如冠玉的脸此时一片绯红,不由得想要多捉弄他一会儿,“原来真是来找老情人的啊,不知她长什么模样,我若见到也好知会她,让她早日回到你身边。”娉婷直直把他逼到了墙角。 周世钊随着娉婷的靠近闻到一股子独特的幽香沁人心脾。他急忙用宝剑横在娉婷与他之间,脸红耳赤地威胁道:“你若在上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 娉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媚眼如丝,纤纤细指微弯轻弹剑身,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她脆声赞道:“不愧是宝剑!宝剑赠英雄,英雄配美人。呵呵,没想到公子不爱美人却是对我这年老色衰的妇人感兴趣,哈哈——”她说完旋转身子离开他已有数丈远。 周世钊愤怒的将宝剑“眶!”的一声放入剑鞘,剑穗带着他的怒气飘动,“休得胡言!我劝你还是少来这种地方,那日被你夫君知道了迟早会被休掉!”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所追之人的真面目,但是做贼的人免不了会心虚,眼前的妇人不但不怕他反而出言调戏,他便断定是自己跟错了人,只怕真正地贼人亦然是逃脱。他暗骂了一句,这会不但让那贼人跑了不说,还害得自己破财,回到家中的老爷子面前少不得好好解释一番。 “你这是在关心我?”娉婷掩嘴扑哧一笑,顾盼生辉,“我倒是这里的常客,公子日后想见我,只管报上我三娘的名讳自有人通传引见。” 周世钊自知方才鬼使神差的失了态,心想定是这妇人勾引自己,他才将皇帝赏给他的赏钱随便给了她。这君子居果然邪门,他现在一刻也不愿多留,冷哼了声夺门而出。 周世钊走的急正好与那间厢房的主人小公子擦肩而过,紧接着又与在小公子身后追赶的小厮撞了个满怀。小厮的个头不如周世钊高又是躬着身子急步而行,正好撞在同样急步而行周世钊的盔甲上,络的他脑袋们生痛,直接就撞起了如鸟蛋大小的包。 小厮仰头一看是这个冤大头,只得陪着笑脸:“客官您这就走了……” “……” 娉婷刚将黑色披风重新穿戴好,就听见门被“呯!”的一声踢开,她转头一看,只见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如墨的青丝用玉带束着,一身青松色的长袍,长袖宽广添了几分仙姿。如果说,周世钊是美男子,那么这位就是神仙下凡。他除了相貌俊美就连气质也不似凡人,怎的坠落到这种地方仍人糟蹋? ------------ 第四十八章 美男子的琴声 更新时间:2013-04-07 在寻找肉体上快感的地方见得一位神仙般俊朗的人物在此以色侍人,仍谁看了都会暗自称奇。娉婷此时脸上傻乎乎的表情幸好被黑色披风的帽子当了个严实。让她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每每想起此次与他初见,还无能保有足够的面子。 “不知客官想听什么曲?”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如他的容貌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一样,不应该是凡夫俗子所有的。 娉婷本来想着抬腿走人,毕竟她偷跑出来的事不能让定国侯府的人知道但是眼前的人似乎有种魔力让她想要多与他待一会儿,哪怕只是这样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不自觉的伸出娇舍舔了舔丰盈的红唇,“随便。” 她的样子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勾引自己,好个随便!他的眉宇间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目光淡然而冰冷,如月下流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沁人娉婷的心里,莫名的她从他身上感到一种隔绝世间的寂寞与悲凉。 娉婷就这样看着他行云流水的端坐在一架古琴旁,如玉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一声声动人的音符,宛如天籁。她前世也是会弹琴的,而且弹的极好但是她学琴只是为了讨好男人,为在后宫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独享圣眷因此即使弹得再好免不了一个俗字却不像他这般悠扬脱俗,无拘无束的轻易就能弹出曲子的魂。让听的人分不清现实与曲中带来的幻境,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曲子悠扬而婉转带着几分悲凉,这让娉婷不由走进了回忆里。 大金朝旧历一百二十三年,她终于由一个歌姬奇迹般的成了尊贵的皇妃,独享圣眷。如果不是她出身卑微,朝廷大臣万般阻拦她早就成了国母,皇帝为了她干脆一直让皇后之位久空无主,这般的宠爱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宫里从来不少居心叵测的人、无论多少次栽赃陷害都没有动摇过皇帝对她的信任,那怕是千夫所指她是祸国的祸水。 那她一定很幸福,有那么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何况这男人还是皇帝。 幸福?幸福往往容易破碎。 后来叛军逆贼造反,杀入皇宫。她的幸福就如那在烈火中焚烧的宫殿,面目全非。叛军首领,率领叛军长驱直入,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四面楚歌,两个相爱的人既然不能一起相守到老,能一起死未尝也不是一种幸福。当逆贼首领带领反贼冲进来的时候,她没有想象中那样害怕反而因有他的陪伴而心生欣慰。 可是她没有想到,不爱江山只爱自己的皇帝竟然在此刻为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将她献给叛军首领。在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身边的皇帝不爱江山不爱她,他只爱他自己。当初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不过是自己取悦了他而已,如今他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什么爱妃?她始终是他的玩物,迟早都有玩腻的一天。 娉婷一身妖艳至极的华裙衬得她倾国倾城笑面如花,朝着叛军首领婀娜多姿的走了过去,声音甜而娇媚:“将军想要妾委身于你请将军答应妾身一个条件。”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看着她那诱人的身段有些人甚至忍不住猛地吞了几口口水。叛军首领一只浑然有力的大手一把搂住她那如水蛇般的细腰,拉入怀中。低首嗅了嗅她身上特有的体香、沁人心脾,不由得有些醉了,他眯着眼看她那白若凝脂的肌肤,下腹部传来一股灼热的胀痛,嘶哑着声音低声问道:“美人儿有何事相求,尽管说来!” 娉婷好似说着某种好玩的事物,伸手指了指相爱了十多年的男人,娇笑道:“我要杀了他嘛。” 众人为之一震,未曾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尤物,索要恩宠她十多年男人的性命竟然能如此儿戏又看向自己的首领从看到娉婷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从未离开过她半步。祸水殃国的例子活生生的摆在眼前,他们看向娉婷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冽的杀机。 “哈哈――”叛军首领仰天大笑,“你本就是我的女人,如果不是他仗着自己的权势强抢了你,我们就早在一起。现在你要亲手杀了他,正好解我心头之恨!” 娉婷丰盈嫣红的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她转身从龙案上取下那把镶满各种颜色宝石的乌青匕首,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他看着娉婷步步生莲的走来,仿佛看见当初她进宫时,头戴凤冠美丽动人的面容被凤冠坠下的珍珠吊坠遮挡、若隐若现,身着绣有龙凤的喜服在宫中嬷嬷的牵引下娇羞的向他走来,世间的一切在此刻静止,一切犹如当初那般美好。 他朝她笑了,笑的那么释然似乎还带着祝福。 娉婷步子稍有迟疑,他没有向自己想象那般害怕的告饶反而从容淡定甚至还有心情对自己笑,他是在告诉自己他还会找机会将自己多回夺去吗? “噗!”的一声,乌青的匕首捅进他的胸膛,腥红的血自他的胸口入注般冒出染红了那黄色的龙袍。他一手抓住娉婷的胳膊,低头看了看刺入胸口的乌青匕首,脸色如纸,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侧首附在她耳边低语:“忘了我。” 一尺青峰,忘情枉爱。 娉婷美丽动人的脸庞肃然泪下,划过她的面容,任由他慢慢无力的轰然倒下。这一刻她肝肠寸断,挥起匕首朝着自己白皙的颈脖上狠狠划去,热腾的鲜血喷薄而出,她慢慢闭上眼耳边传来叛军首领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竟是那般撕心裂肺,有一滴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此时,琴声戛然而止。 已是前世往事,本以为早就随风而逝,何为会无端的想起?娉婷用手捂住胸口,那里好痛、好痛,她抿了抿唇眼里弥漫了一层水气,“今夜就到这里。” “客官这就要离去了吗?可是在下弹的曲不好?”他抬头淡淡的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冰凉如寒夜且入骨。 娉婷微微一笑,眼前这位少年长得再怎么神仙般人物又如何,如今坠入这红尘俗世则能脱俗?就当是成全了自己吧。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的问道:“为你赎身要多少银子?” 小公子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嘴角微微上扬无比的骄傲,“不多,一锭金元宝足矣。” 娉婷微微点头,大声叫道:“随身伺候的侍者何在?”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推门而入的小厮正是方才那位引她来这里的人,他立在门外候命多时自是听清了二人的对话,脸上笑的灿烂无比。 “把你们这里管赎身的人叫来,就说我要送银子给他。” “呵呵,好嘞!”小厮躬身应诺,“客官您稍等!” “……”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小厮就领了个皮肤白皙身材发福,留有山羊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小厮笑着介绍道:“爷就是这位客官要见您。” 娉婷看了眼仍旧坐在古琴旁的小公子后朝着那白胖的中年笑道:“今天老身心情好,决定替他赎身、你就开个价吧。” 那中年人抚了抚他那保养的黑油发亮的胡须,呵呵一笑,有些为难地道:“客官想他跟你走,不是银子的问题,倒要看他自己愿意不愿意。” 娉婷一愣,还要看他愿意不愿意?听这话的意思感情只要这神仙般的美男子不愿意,自己花多少银子都是白搭?可是他明明说赎身要一锭金元宝的呀?难道自己这样黑披风裹身,也能让他察觉出什么与众不同? 小公子看着娉婷半响愣在那里,从古琴旁起身走了过来淡淡地道:“我只是借君子居的地方,卖艺不卖身,所得的钱财与君子居摊分罢了。你若日后天天想听我抚琴,给我一锭金元宝就可。” 娉婷恶狠狠的瞪了眼小厮,什么狗屁处男!你他大爷的,差点被他诓了去。她看了眼如神仙般出尘的小公子,突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一时想不出个头绪,“原来是卖艺不卖身啊,那我下次再来吧。” “客官,您有所不知,如果遇上强势的权贵就由不得小公子,只怕难免下场凄惨。”小厮突然朝娉婷“噗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小公子是个大好人,客官您就救救他吧!” 娉婷被小厮突然的转变,搞的越发懵但是仔细一想他的话也有道理,自己开始想要为小公子赎身也是想起自己前世被人卖入定国侯府沦为歌姬被当做男人的玩物虽有过如烟花般刹那幸福但终究是以悲剧告终。娉婷是不忍心看着同样拥有美貌的他也步上自己凄惨的后尘才懂了恻隐之心。 小厮能这般为了这位小公子恳求必是小公子有恩于小厮,小厮虽贪财但却知恩图报,小公子面上清冷却是个热心肠。娉婷想了想,看了看容貌惊为天人的小公子问道:“你来此卖艺可是有什么苦衷?” ------------ 第四十九章 多情公子 更新时间:2013-04-09 “苦衷?”小公子嘴角浮现若有如无的微笑,更显得仙姿飘逸,孤冷出尘。娉婷看的清楚他眼中分明瞬间闪过看尽繁华的淡然、冷厉,这样的眼神不该是他这样出尘不染的美少年所有。他沉默了片刻,“要活下去算不算苦衷?” 娉婷低笑一声,“我下次想听琴,如何传唤你?”她潇洒的将袖袋中那锭金元宝抛给他。 小公子如玉般修长的手轻轻一抬便稳稳地接住了金元宝,“这有何难?”他说着也从袖袋中掏出如毛笔大小,全身通体泛绿的玉箫给她,“只要你吹响它,我便会如约而至。” “随叫随到?”娉婷伸手拿过玉箫试着在嘴边吹了吹,奈何吹的声音十分难听,她干咳了几声,“也罢,老身且信你。” 小公子微微一笑,转身走出厢房,衣诀飘扬,风流恣肆。 娉婷微微摇头,这人骄傲的很。自己好说也是他的雇主,她可是足足付了他实打实的一锭金元宝啊!他倒好,从头到尾都是那般骄傲孤冷,奈何自己从下意识的就想要靠近他? 小厮闻得娉婷无奈的叹气,很是聪慧地道:“客官勿怪,小公子本是出身高贵自小也是华衣锦食,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也不至于坠落红尘。他的性子一向如此,客官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娉婷没有回答他,静静地走出了她本不可能会来的地方――君子居。 夜风习习,吹得定国侯府长廊里的红灯笼肆意摇摆。 娉婷回到定国侯府最偏僻的院子里那间简陋的小屋子里,才换回那身被火烧焦了裙角的嫩绿色碟穿百花裙就听见两个轻盈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她峨眉微蹙,动作利索地将脱下来的夜行衣在脸上胡乱地在脸上一擦,借着微黄的油灯看着有裂纹的铜镜里的面容又变成了原本的面目后将夜行衣裹在黑色披风里顺手丢进高脚柜子的后面,脱了鞋钻进被窝,伸手对着四方桌上跳跃的油灯灯火一弹,四下漆黑。 “嘎吱――”一声年迈而低沉的木门被人推开,夜风带着寒意从外面窜进来。 娉婷闭着眼感觉到有人似在自己的探鼻息,紧急接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窃喜,“她还活着,快些将她送到我院子里去。” 另一个带着胆怯的声音,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少爷,您这样被大太太和侯爷知道了,少不了要跪祠堂了。您可是答应奴才只是来看看就回去……” 娉婷猛地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伸进被子里,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忧心地道:“被窝里这样凉,回去赶紧把屋子里生上暖炉。” “使不得啊!少爷您这样,奴才怎么向大太太和侯爷交代啊?” “闭上你的狗嘴,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猛地,娉婷身子一腾空落入一个带着淡淡墨香的怀抱,脸庞刚好靠在他胸膛,耳边响起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砰砰――”作响。这人到底是谁?娉婷心中疑惑,自己已经是定国侯和大太太的弃子,这奴仆口中的少爷莫不是?她忽然想起何浩东那张俊逸的脸庞。 “她又不是什么物件是个大活人,你让奴才这怎么瞒得住啊!” “快把我的披风解了盖在娉婷身上,她这样娇弱可不能在受凉了。” “少爷!哎呦!我的宗族,要不您还是请示过大太太后再把娉婷接到您屋子里去,大太太一向都是宠着您的,说不定会答应。” “还愣着干嘛?快给她盖上!” 他话音一落,娉婷就感觉有件轻而暖的东西盖在了自己身上,那东西应该就是他的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听这两人的对话,娉婷一颗悬着的心算是稍稍有了着落,至少这怀抱的主人对自己并无加害之意,只是如果自己真要这般被他抱走难免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也不便于自己执行计划。 “呲--”的一声,火折子在黑夜点亮一抹光,点燃四方桌上的油灯,油灯如豆。 娉婷微微颤抖着睫毛,一双迷茫的眼睛缓缓睁开仿佛森里不然尘世的梅花鹿,待她睁大了眼看清抱着自己的男人那因喜而微微泛红的俊美面容时,她的眼睛猛地瞪大,惊愕地尖声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放开――” 何浩东使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胡乱地在自己怀抱里挣扎的娉婷稳稳当当地放在架子床上,娉婷屁股一沾上半旧的碎花床单立即如受惊的梅花鹿躲在架子床最里的角落,用棉被裹着自己,一双美丽的眼睛惊慌不安。 随身伺候何浩东的小厮李进福躬身把被娉婷抖落在地上的披风捡起,眉头一皱,“还不快见过何浩东少爷?”他撇了撇嘴,看来真是病的不清连定国侯的嫡少爷都不认得。 何浩东想起自己曾在花园中的长廊与娉婷偶遇,他自称是小厮后来自己多番打听才知道她是十娘屋里的大丫鬟娉婷,再见时她穿着华美、娇嫩动人,一颦一笑无不让他动心只可惜她成了自己的铺路石子。他就算再中意娉婷也不敢忤逆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原本打算放弃了偏生老天作美她又回到了定国侯府。 他都想好了,怎样周旋打消了父母将娉婷献给十二皇子的念头,他堂堂七尺男儿想要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除了靠牺牲一个女子之外还有很多路可以选。老天爷又给他开了个玩笑,一场大火差点要了她的命。 何浩东俊逸的脸庞泛起愧疚之色,自己亲眼看见娉婷跳入火海他竟因害怕而没有去救她,看着娉婷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心里一阵难受。他尽量温和的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不用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娉婷疑惑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从方才的慌乱中缓过神来,声音孱弱地道:“多谢大少爷挂怀,夜已深还请少爷回去吧。” “这里那里是人住的地方,你身子还病着他们不管你我却是真心痛惜你。我来接你去我那里,放心我定会护着你。”何浩东言辞诚恳。 “大哥?”一声惊讶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听的他身子一震。 同他一起来的小厮李进福已是脸色如纸。何浩东是嫡少爷,是侯爷、大太太的心头肉,犯再大的错最多也是被教训几句、跪跪祠堂,这事情捅了出去,自己只怕是……李进福不敢往下想,他动作迟缓地转过身回头一看,“奴才见过十小姐。” ------------ 第五十章 雨夜 更新时间:2013-04-13 “十娘?”何浩东惊愕的转身只见十娘何婉盈浓密的青丝如墨随便挽了个鬓,斜插着自己两年前从大金边境给她带回来的玉蝴蝶钗子,脸色略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同样充满了惊讶。她身后跟着随身伺候的大丫鬟清华,一手拿着湿漉漉的雨伞有雨水顺着伞身低落,一手提着探路的灯火在夜风中微微摇撼。 “你不是已经启程去了学术书院了吗?”十娘柳眉微蹙,红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一双眸子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已经从架子床上跳下来,低头垂首的娉婷,“你是来看她的?” 娉婷听见十娘提到自己,立即走上前对着十娘微微屈膝一福,“奴婢十娘见过十小姐。” 十娘走上前一把扶住娉婷,轻柔地道:“看你脸色这么差,还讲这些礼数?”她说着解下身上的银鼠披风上面绣着荷花图案栩栩如生,给娉婷披上,“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娉婷抬头看见十娘那娇柔的脸上一片清明,“奴婢有幸十小姐还挂念着奴婢,”娉婷说着眼圈一红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气,“只是奴婢身体还未痊愈,这样回去怕是给十小姐带来晦气。” 十娘看了眼何浩东,眼神略有迟疑。 “十小姐不要误会,大少爷过来只是有事路过碰巧进来避雨。”随身伺候何浩东的小厮周金福赶紧出来替主子说话,只是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有打自己嘴巴的冲动。一个大少爷万万不可能来这连府中稍有身份的仆人都不回来的院子,更何况这深更半夜还下着雨明明该在去学术书院的大少爷有什么理由来这里避雨? 如果是普通人说了这话估计连头都不敢抬,可是他可是跟着主子四处游学过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厚着脸皮笑的灿烂一双四角眼看着十娘,他就不信十娘会拆穿他主子去告大少爷的状,就凭十娘头上那只玉蝴蝶钗子。这东西还是他去置办的,那年同大少爷回府给各房的主子们都置办了不少物件什么靖西镇上好的绸缎、西蜀斋的胭脂、孟东县的朱钗挂饰、西域的小玩意……两年前这些东西是很时髦,两年后早就过时了,别的主子早就不知遗弃到那个角落了,唯独十娘还时时带着自己家主子送的玉蝴蝶钗。 何浩东看了眼娉婷他慌乱地出言维护,“妹妹不要误会,千万不要怪罪她……” 十娘的脸色略发难看,她深知何浩东才思敏捷平时里待人接物更是挑不出一点错来,就算是在这满朝官员的子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今日说起话来词不达意,杂乱无章。十娘不愿再听他说下去,眼神复杂地望向娉婷。 “夜深又下雨,这里不是两位主子该来的地方,请回吧。”娉婷屈膝福身,言辞坚定。 “小姐你的伤刚好,郎中说您要多休息调养。我看娉婷也没什么大碍了,不如改日求了大太太把娉婷名正言顺的带回去,您看呢?”清华看着十娘淡淡的笑。 “奴婢多谢小姐!”娉婷一脸欢喜。 十娘脸上有了笑容,看来娉婷是个知道好歹的,她了眼神色焦虑的何浩东,“如果不是娉婷在大火中冒死相救,我岂能站在这里说话早就一命归西了。我怎会舍得怪她,还望大哥能体谅娉婷做奴婢的苦不要迁怒于她。” 十娘的话里有话,她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连累了娉婷。何浩东有些尴尬,他的娘亲大太太是个什么性子他自是知道,他来这里只是听说娉婷已经命在旦夕又被大太太送到了这荒废的院子无人照料等着自生自灭,他一心只想着娉婷的安危那里还顾及许多。现在听她这话,何浩东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俊朗飘逸,“妹妹说的是,我还要赶路。娉婷原本就是你的丫鬟、在大火中不顾性命的救了你,妹妹又是个善良可爱之人,必会珍惜她。” 清华羞愧地低下头,火那么大她也想过要冲进去可是,可是……清华两眼看着脚尖上被雨水侵染成墨绿色绣着梨花的鞋尖。 “这是自然。”十娘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何浩东不舍的看了眼娉婷,“这么好的丫鬟我倒是很羡慕妹妹呢!” 十娘身子一颤,脸色如纸。 何浩东心思全在娉婷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十娘的异样,心里还在悱恻:自己这就要走了偏生她还低着头,连最后一眼都不让多看看。 周金福提心吊胆的,看出了十娘的异样也懒得多想他现在只想着快点让何浩东赶紧离开他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心里明明急的要死面上却是小心翼翼地催促道:“爷,您看这夜长梦多的,我们还是走吧。” 何浩东微微颔首,“妹妹多保重,我最多半月就回。”他说罢依依不舍的看了眼依然垂手而立的娉婷只是呆板地依照礼数给他福了个身。 “哥哥也是,学术书院听说地处高山想必要冷些。”十娘又看向周金福叮嘱道,“不要忘了照顾好大少爷!” “十小姐放心,只要奴才活着定会悉心照顾大少爷。” 何浩东看着十娘那端庄秀丽的模样比自己的亲妹妹何佳娇要懂事许多,为何大太太非要因着是庶出就一直不喜欢她?这些都是内宅的妇人之事,他个爷们那里能想得清楚?凭白觉得十娘有时候也怪可怜,娉婷跟着这样的主子也难有好日子过,自己还是快点找个机会让大太太把娉婷给自己的好。何浩东不动神色的想着,人已是带着周金福走出了定国侯府、朝着在后院等候多时的马车走去。 十娘看着细雨朦胧的夜色,微微叹了口气,“娉婷我明日就去请示大太太让你回我屋里!” “还是等奴婢的身子好了再说,奴婢这样子大太太是不会答应的,小姐千万不要为了奴婢惹大太太不高兴。”娉婷神情温和有礼。 “娉婷说的极是,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如果让有心的人知道了去,说不定想让娉婷回去就更难了。”清华赞许的看了眼娉婷,自从娉婷在火中救了十娘她在心里就生出了对她的敬佩之感。 十娘看了眼清华,“你先去屋外候着,我有话要对娉婷说。” 清华应诺,退了出去。 十娘柳眉微蹙低声道:“娉婷你救了我,我便视你为亲妹妹。” “奴婢不敢!” “我明上是个小姐,只因是庶出有时候在府中的低位还不如大太太身边得宠的丫鬟婆子。你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认你做妹妹又有什么不可?”十娘言真意切,看了眼满脸惊讶的娉婷又道,“大少爷顾然尊贵但绝对不是你能拖负之人,侯爷最不喜欢少爷和府里的丫鬟牵扯不清,大太太也绝不会答应!” “奴婢一心只想跟随小姐,不作他想。” “我已经交代了看院子角门的婆子多照顾你,”十娘说着紧紧握住娉婷的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 “小姐放心,奴婢没那么容易死。”娉婷只觉心中一暖,她知道十娘现在把自己当成了心腹。 ------------ 第五十一章 养女 更新时间:2013-04-20 昨夜的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天空被绚丽的红霞染红了大半边天。 娉婷足足睡了一天,正当她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时,大太太身边的丁嬷嬷,模样清秀,皮肤白皙。一头厚密的黑发绾成双鬓,身穿草绿色襦裙,满脸巧笑的走了进来,“哟!娉婷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消瘦了!” 她声音一贯的洪亮又刻意带着拉拢的意思,这让娉婷有些受宠若惊,丁嬷嬷可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现在自己被大夫几乎判了死刑被他们抛弃在这简陋的院子里自生自灭,她这样又是何意?娉婷心里想着,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声音孱弱地唤道:“丁嬷嬷。” “啧,”丁嬷嬷亲热地拉着娉婷的手目光在她那略显苍白的脸上看了一会儿,“那些个小丫头怎么照顾的?这些个奴才整天拿工钱不办事,等我禀了大太太有他们好看的。” 娉婷微微一笑,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丁嬷嬷,这人说谎话天生就不脸红。这院子除了自己根本就没有人住这里,不是让自己自生自灭么?明明是来看自死透了没,现在是见自己能走能笑的,又立马转变了态度。真是个变脸比翻书还要快的人,难怪会是大太太身边的心腹。 丁嬷嬷不等她说话又笑着道:“你别看着院子简陋,可这里风水好的很呢!” 娉婷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丁嬷嬷来此是?” “哦,”丁嬷嬷咧嘴笑道,“大太太让我来瞧瞧你好些了吗?这些日子大太太可是没少挂念你呢!” 娉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惶恐地道:“都是奴婢的错,让大太太伤神。” 丁嬷嬷轻拍了拍半握在手中,娉婷的白嫩小手,笑眯眯地道:“大太太让我叫你过去呢。” 娉婷笑着应诺。 丁嬷嬷和娉婷走进大太太屋子时,大太太半卧在美人塌上,腰下塞了个宝蓝色的大迎枕。 娉婷恭敬地福身行礼,“奴婢娉婷见过大太太。” “起来吧,”大太太朝娉婷笑着招手,“来,让我仔细瞧瞧。” 娉婷轻移莲步,走到了大太太跟前低眉顺目地立在大太太身旁。 大太太直起身,用食指微微勾起娉婷尖尖的下巴,笑道:“好一个美人胚子!难怪我们东哥为了你连我的话都敢违逆!” “奴婢不敢!”娉婷惊慌地低下头。 大太太锐利的眼神扫过娉婷浓密的睫毛,一双美目生辉,大太太转而温和地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长得这么美,东哥看上也是常理。” 大太太若是明着发怒责罚,娉婷倒是不怕,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娉婷看不清她真实用意。娉婷忐忑不安的看着大太太那笑里藏着锋芒的眼神,“奴婢绝没有攀附主子的私心,只想着一心一意伺候好主子不敢做他想。” “不如分你去东哥那里做侍妾如何?”大太太似笑非笑地看着娉婷。 娉婷扑通一声跪下,眼神坚定地道:“奴婢身份卑贱怎能配得上大少爷,还请大太太明鉴!” 大太太嘴角微微勾起,直起身子认真地审视着娉婷,“你当真不愿意?虽然是个侍妾日后你若能生个一男半女,抬你做姨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奴婢不愿。”娉婷回答地斩钉截铁。 大太太淡淡地道:“你是觉得自己身份卑微还是觉得咱们定国侯府太小容不下你这金凤凰?” “奴婢知道自己是顶固侯府的丫鬟,尽心伺候主子。从未有个半点逾越之心,还请大太太明鉴!” “那昨夜,东哥为何来找你?十二皇子为何今日给你送来了一盆牡丹?” “奴婢昨夜一直昏睡,并不知大少爷去过那里。至于十二皇子,奴婢更是不清楚。” 大太太笑了笑,走上前将娉婷扶起,“这些你不知道不清楚没关系,但是有一点你要时刻警记在心。自从你成了定国侯府的人那一天起,你的荣辱与定国侯府同在!” “奴婢不过是个丫鬟自不会给定国侯府抹黑。” “今早十娘给我问安时,说起把你要回她屋子里去。”大太太顿了顿,看着娉婷低眉顺目的样子又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丫鬟去伺候那个主子一项都是主子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主子询问丫鬟的意思了?之前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无非是想把自己献给十二皇子,因为走水自己假装受伤的缘故把自己当成了弃子现在看见自己身体恢复,难道会平白无故地错过拉拢十二皇子的机会?还是十二皇子地位在朝中有所动摇? 娉婷不动声色地飞快在心中想着,面上仍旧是恭敬的模样,“奴婢全凭大太太做主。” “我已经拒绝十娘了。”大太太缓缓地道,“侯爷和我决定收你做养女,在家中排行十三,取名何娉婷。” 娉婷惊愕地扬起头,看着大太太脸上亲切的笑容,为什么一切又回到了前世的轨迹自己在一次被他们认作养女,接下来应该就是献给十二皇子。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微微低下头,“奴婢身份卑微,何德何能被侯爷和您看重。” “怎么还在自称奴婢?”大太太嗔道,“这规矩可得改改,日后让焦嬷嬷再多教教你。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娉婷自己被收作养女的事已经武装寰余地,只得抬眼假装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太太,微微启了红唇,最后还是闭上。 “奴婢看十三小姐这是高兴的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丁嬷嬷在一旁帮腔,“这可是一般人几辈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呸!什么狗屁福气,摆明了是想把自己,卖个高价天下那有白来的好处。娉婷心下骂着,脸上却是挂住喜极而泣的泪水,楚楚动人地道:“丁嬷嬷说的是,这样的福气娉婷想都不敢想。” 大太太看着娉婷脸上感动的泪水,很满意地点点头,“我和侯爷既然收了你做养女,日后必会待你如亲生女儿。” ------------ 第五十二章 爱的勇气 更新时间:2013-04-27 “养女?”原本坐在书案前一手持着书卷温习的何浩东再也按捺不住,几乎从圈椅上跳起来,脑子里如黑夜突然闪过一道闪电,整个人愣住。半响过去,才呐呐地道:“怎么会?怎么会……” 在一旁伺候的小厮李进福看这自小服侍的主子脸色如纸,神色异常,担心的唤道:“爷,”他走到何浩东身旁将他扶着重新坐下,两只眼睛小心地看这何浩东脸色,“奴才知道您看重娉婷,可是大太太和侯爷定下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等您日后考取了功名,光宗耀祖什么样的姑娘还不都自动找上来。” 何浩东的如纸的脸上赫的出现暴怒之色,狠狠地将书卷往地上一扔,“我自小都是按照父母大人的意愿行事,从未有过自己的心愿,如今不过是看上一个自家府中的丫鬟,他们都要横加阻拦!” 李进福从未看见温文尔雅的何浩东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既然连平日最爱惜的书都丢弃在地上,心仍不住漏跳一怕,面上还得笑着问道:“爷不如去找钱少爷几个,出去散散心?” 何浩东看了一眼丢在角落的书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前躬身将书卷捡起,爱惜的抚摸着书卷那神情温柔的能拘出一把水来,“你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启程回府。” “爷!不可啊!您不是说明日是大考的日子吗?”李进福,想死的心都有了,就这样跟着大少爷回去他只怕要去见死去的父亲和母亲。 “你以为我还有心参加什么狗屁考试吗?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连自己最喜欢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考取功名为民为国?”何浩东言辞激昂,胸膛激动的起伏,只要一想到娉婷要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的心像是有把火再烧。 “少爷,冷静!您一定要冷静啊!”李进福额头急出密密的汗珠,“娉婷再美貌,那也是会老的。您犯不着为了她让侯爷和大太太闹啊!再说,娉婷现在是十二皇子看上的人。” “皇子又怎样?皇子就能拆散两个相爱的人吗?”何浩东从小养尊处优,府中的兄妹更是好的都让着他,这种类似于玩具被人霸道地抢走的欺辱感让他额头青筋暴露。 李进福见他愤怒到几点的样子,无奈的收拾回府的行装,连连叹气。 重金之下聘来的马夫果然物有所值,天才大亮何浩东领着李进福坐的马车就到了定国侯府祁红的大门前。 李进福心情尤为恐惧,他看可一眼因一夜未睡眼睛微微泛黑的何浩东,认命地叹了口气,“爷奴才有事求您。”他说着就噗通一声跪下。 何浩东急着要进府,一把想要扶起他,却见他神色悲壮而凄婉,这才稍稍意识到李进福这个伺候了十多年奴才的难处,“有什么话,等我办完事再说。” “只怕那时就来不及了。”李进福为着要不要为了未出生的孩子要不要求主子的事情想了一夜,他两眼哀求的看着样貌俊朗的何浩东。 “你放心,我不会让父亲母亲迁怒你的。” “大少爷,侯爷和大太太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奴才本不怕死,只要能尽忠伺候您此生足矣,只是秀菊怀了我的孩子,我如果一死,秀菊和孩子必定一尸两命啊!奴才求大少爷看在奴才和秀菊尽心伺候您十多年的份上,在我死后,让秀菊和孩子能平安。”李进福眼泪婆娑。 黎明时分的京城,突然飘起了蒙蒙细雨,带着春雨特有的多情和悱恻。 何浩东,突然哈哈大笑,“好一个奴才!哈哈——奴才!——” 李进福一愣,秀菊与自己同为定国侯府的奴仆在没有主子同意的情况下厮相守惠还有了身孕,这本来就犯下了大错,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绝不会贸然的将自己与秀菊之间的秘密说出来。他心中一沉,猛地在地上磕头,呯、呯,作响。 “秀菊那丫头那么泼辣你也敢碰?”何浩东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李进福被何浩东这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吓得一愣,他涨红了脸支吾吾地道:“我与秀菊是同乡,她母亲病死我见她心情不好就安慰了几句又和了点酒,就……” “你爱她吗?” “这个,奴才没读过书又不识字,不懂什么叫爱,这知道秀菊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她高兴奴才死也愿意。” “亏我出身皇族贵胄,又读得圣贤书竟然连你这奴才的勇气都没有,实在是惭愧!”何浩东脸上布满了雨水,神情带着喜悦两眼清明,“你和我一同进府,我将你俩的卖身契给你们,日后好好待秀菊。” “大少爷!”李进福感激地看着何浩东,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何浩东扶起李进福从定国侯府的角门,悄悄地进了自己的院子。 秀菊正在何浩东的房里拿着扫帚扫地,猛地听见熟悉地脚步身,惊愕地抬头一看果然是,何浩东和那个该死的男人李进福,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半截。 她刚要出言询问,李进福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神色喜悦地道:“快!快给大少爷跪下!” 秀菊一愣,想到恐怕是事情败露,身子不由主地颤抖,一个不稳就被李进福拉到在地上跪下。 “不是说,有身孕了?还跪什么跪?快把你媳妇扶起来。”何浩东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卖身契给秀菊,“日后,进福如果欺负你,你尽管回来,我帮你教训他!” 秀菊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跪在身旁的李进福,只见他朝她笑着猛地点头,她这才有哭有笑地连连磕头:“奴婢多谢大少爷……” “……” 何浩东目送着秀菊被李进福搀扶着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祝福的笑容。如果能和娉婷在一起,惹怒母亲和父亲又算得了什么? ------------ 第五十三章 青涩 更新时间:2013-09-18 午后正是惹人犯困,娉婷正懒洋洋地坐在圈椅上左手支着脑袋打盹,顺着嘴角手上竟是一片晶莹。冷不防丁地门“嘭!”地一声打开,吓的她跳了起来,急忙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娉婷!”来的人正是昨夜来过的何浩东,此时他脸上情绪激昂。 娉婷压了压心里的怒火默默的问候他家祖宗,起身朝他福了福礼,不等她出声,何浩东已是急急地道:“跟我走!” 他一向是个沉稳的人,讲礼俗,显然他现在很反常,娉婷的右手已是被他紧紧握住,幸好握的是右手如果握到左手上未干口水的话,岂不是糗大了。 娉婷被他弄的迷糊,“公子这是作甚?”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不愿做什么养女,对不对?更不愿嫁给别人对不对?” “嗯。”娉婷下意识的点点头。 “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何浩东眼里跳动着兴奋地光,“你也是中意我的。” 娉婷揉了揉自个的太阳穴,希望能稍稍安抚自己烦乱的心神。站在眼前的何浩东一双眼神里闪着对未来无数幸福遐想的光芒。 “咳!”娉婷有些无语,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有了自己与他情投意合地想法?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这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少年公子虽然这样有些不近人情,娉婷低低地唤道:“公子。” 还未等娉婷说完,何浩东满脸柔情的看着她,真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不过初恋总是苦涩的特别是他这种出生在大家族的少爷,婚姻只是为达到利益的手段。就算自己真的与他情投意合自己也只会变成他成熟的祭品,在这个世界里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上位者不能容忍的。 “公子刚刚可是说要让我幸福来着?”娉婷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一双眼神斜斜的看着他。 何浩东眼神坚定,“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放心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娉婷呵呵一笑,“放弃一切?” “是的!”何浩东上前一步握住娉婷的细软无骨的手,他此时恨不得将在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 “你什么都没有了,我干嘛还要和你在一起?”娉婷冷笑一声将手抽离,“姑娘我生来就穷怕了,公子若真怜惜我还不如直接赏我金银,升我身份等级更来的实际些。” “那你为何不愿做我父母的养女?日后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奴虽没有读过书但也不蠢笨,这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奴听说大太太要把奴嫁给那杀人如麻的坏人,奴不愿去哪虎狼之地受人屈辱。”娉婷抿了抿嘴,期待地道,“公子可不可以在大太太面前替我求情?” 何浩东身子僵了僵,不敢置信的看着拥有如高山皓雪般圣洁眸子的女孩竟会说出这样恶俗的话,“这可是你的真心话?你对我没有一丝情意?” “奴比不得公子你自小就生在富贵人家,对于奴来说衣食无忧才是幸福。至于公子所说的爱情,”娉婷顿了顿,痴痴地问,“公子那个东西难道比金子还贵重?” 何浩东感觉到身体里有种莫名的东西瞬间碎裂,在周身慢慢散开,侵蚀着他的每条筋脉,“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有发生过。” 娉婷愣了愣,颔首应是,眼角偷瞄了瞄他那悲伤的身影一晃一晃的出了门。 兴许是何浩东受到的打击太过沉重,他竟未发现站在不远处丁嬷嬷的身影。一声叹息后,丁嬷嬷急步向着翠云馆走去,她得赶紧告诉大太太好让她安心。 娉婷倚着门,心里若有所失。伸手摸了摸自己细嫩的脸庞,其实她可以好好利用何浩东将这侯府搅个天翻地覆,只是一对上他那天真纯净的眼睛自己怎么也不忍心伤害他。爱情这东西实在是比黄金要金贵太多太多…… “怎么舍不得?” 娉婷听着声音不回头也知道是刀郎,怎地一股酸味?她有些好笑地转身看向这个平日里冷清的男人,“舍不舍得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从来不要。” 她说着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刀郎随后走了进来将门带上。 “把这个收好,”娉婷接过刀郎从袖带中掏出的一个翠绿色锦盒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岳华两个字,“这里面的东西兴许能让你躲过婚事。” 娉婷好奇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极小的铜镜周边镶着镂空花纹十分精致,“啧,这是?” “过两天皇宫就会选秀女,岳华门也会派弟子下山选新弟子入门学艺。”刀郎看着娉婷峨眉紧锁,声音不自己地缓和了些,“这铜镜乃是岳华门一位长老赠与族长的信物,等几日岳华门的弟子前来寻你,你只须将这铜镜交付与他,便可去岳华门避上几日。” “岳华门?”娉婷前世只知道这个门派乃是修仙教派之一,教派所在之地无人知晓,门派的弟子更是被世人当做谪仙般人物敬重,很是难得一见。不知道族长怎么会和他们有牵连,这让她心中产生了某种希望,但是瞬间便熄灭修仙之人必然不是凡人能干的事。 “当年族长和岳华门也颇有些渊源,只可惜岳华门不问俗事,不然我们也不会灭国。”刀郎眼神悲戚。 “那这次?” “这次,是族长恳求岳华门那位长老让你参加新弟子选拔。族长夸下海口说你有仙缘。” 娉婷很难想象族长吹牛起来的样子,轻声叹道:“倒也太为难他老人家,毕竟他是那么的耿直。” “也是因为那长老了解族长的为人才信了他的话,愿意专门派弟子来接你。” 前世自己根本就和岳华门沾过边,如今…娉婷脑子里思绪翻滚,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会不会发生巨变? 刀郎见娉婷眼神飘渺,以为她是在担心凤凰会的事,“你放心万事自有我打点,这几日我有事外出,你自己多保重。” 娉婷浅浅一笑,“你也是。” 刀郎走后没多久,焦嬷嬷提着枣红色的食盒推门而入,见娉婷坐在四方桌旁发呆,轻轻唤道:“娉婷。” 她侧身回笑,“什么菜这么香?” “这么香的菜你才闻到,可是出了什么事?”焦嬷嬷一边将食盒里的菜肴摆上桌一边道,“是不是东哥儿又来过了?” 娉婷点点头,眼神带着担忧,“放心我说话伤了他,以后都不会来纠缠我。” “你勿要为他担忧!男人么绝不会为了情爱这些东西伤身的,转眼就会另求喜欢,何况他是定国侯的种。”焦嬷嬷语气嘲讽,“那个男人不风流?” 娉婷想到焦嬷嬷和定国侯之间那不为人知的往事,不愿她伤怀呵呵一笑,“嬷嬷快坐下来一起吃,看这黄花鱼颜色多诱人。”说着便执起筷子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 焦嬷嬷慌忙捧起碗连连叫道:“真是折寿了,您这么金贵的怎么能给我敬菜呢?” “没有你们,我什么都不是。”娉婷语气陈恳,面容美好。 焦嬷嬷心下一疼,本该是千人疼万人宠的公主竟活生生的受这么多罪,她鼻子一酸眼里已是有了泪花,“你放心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在定要护公主周全。” 两人正用着餐,院子里便传一个拔尖的女高音,“我说,娉婷姑娘可在啊?” 焦嬷嬷和娉婷对视一眼,纷纷站了起来。焦嬷嬷上前一步将门打开,娉婷瞧见院中站着大太太身边的红人丁嬷嬷。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日理万机的丁嬷嬷啊!”焦嬷嬷面上带着笑,脚步却为再未上前,“什么事还得劳烦您亲自来?” “自然是娉婷姑娘的事儿了。”丁嬷嬷嘴里回着焦嬷嬷的话,眼睛笑的弯弯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自朝着娉婷走来。 “丁嬷嬷进来坐。”娉婷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很是不喜欢丁嬷嬷左一个娉婷姑娘有一个娉婷姑娘,这称呼主不主奴不奴的,听着惹人遐想。 丁嬷嬷也是个自来熟,一改往常在娉婷面前的傲慢,亲热地又唤道:“娉婷姑娘当真是个美人儿,日后自是个有福气的!” 娉婷知道她这般反常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不动声色地问:“丁嬷嬷喜欢喝梅子茶吗?” “呀!”丁嬷嬷揭开青花瓷茶壶盖,见着那暗红色的茶水中果真跑着几枚梅子,“娉婷姑娘真是个手巧的,我倒是没有喝过呢!” 焦嬷嬷走了过来将桌上的饭菜麻利地收拾了,笑着将梅子茶倒入丁嬷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中,“这梅子泡茶能消食开胃呢。” 丁嬷嬷翘着兰花指,端起茶杯轻轻啄了口,“还真是不错。” “喜欢的话等一下再带些回去,你家儿媳妇不是怀孕了吗?”娉婷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黑色木盒子四周画着金黄色的兰花,“这个对害喜的孕妇最好了。” “哎呀,怎地好意思又吃又拿的。”丁嬷嬷嘴上说着一手已是将那黑色木盒接了过来,“我刚好办事路过这里,便想进来向娉婷姑娘请安。” “丁嬷嬷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说这话岂不是羞煞我?”娉婷看着丁嬷嬷笑的一脸菊花,知道她丫不是个善茬,感情是来试探些什么。 “娉婷姑娘马上就要被大太太和侯爷认作养女了,到时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奴才给主子问安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丁嬷嬷笑着又打趣了几句。 娉婷和焦嬷嬷也附和着她,一时间屋子里其乐融融。 忽的丁嬷嬷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明日就是秀女初选的日子,各家未婚年满十二岁的女子都要去参加甄选。” 娉婷这月刚好满十二岁,还真是遂啊。选秀女其实就是皇族充实后宫,先是皇帝老儿选,剩下的就是太子选,再接着就是其他皇子,还有余下的就留着在皇宫做宫女。只是没想到初选秀女竟然比前世提前了两个月,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要和来接自己的岳华门弟子错过? 坐在一旁的丁嬷嬷兴致勃勃地说着,焦嬷嬷在旁搭着,她瞅了眼娉婷再发呆便拉了拉她衣角,关切地问道:“可是累了?” “娉婷姑娘早些休息明日也要去参加甄选,我就不叨扰了。”丁嬷嬷说着起身就要走。 三人又客套了几句,这才送走了丁嬷嬷。 ------------ 第五十四章 骄纵 更新时间:2013-12-02 蔚蓝的天空铺满了如耕田般的白云,阳光从云层间隙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让人眯了眼。 娉婷没有悬念的过了初次海选,今日娉婷与其他来参加殿选的女子一样,梳着一条乌海的大辫子,唯有辫尾上系了个蓝色的蝴蝶结,穿着高领素蓝色的襦裙低头顺目的走在队伍中间。 队伍由一个公公带领着,胳膊上依着的拂尘随风飞扬。 这是去沁慧宫的方向,娉婷前世曾在这皇宫住了十年有余,自是熟门熟路。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不算平整的石板路,前世的记忆如潮般涌来。那时自己可是按贵妃的礼仪迎进宫的,他就是把自己充上天的帝王。不知自己死后是否尸骨也是从这条路运送出去亦或是根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做了孤魂野鬼这才穿越重生? 娉婷正想的入迷,一声响亮带着娘娘腔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避让!”队伍骤然听了下来。 秀女们规矩地站在红色的宫墙下,纷纷低着头偷偷地看了眼远远来的鸾车。随着鸾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娉婷随着众人一起恭敬地跪拜了下去。孔雀做仪仗,车鸾前后四个太监五个宫女簇拥着,看架势定是个嫔妃无疑。 “胡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领头的公公大声唱道。 这些秀女个个都是从人海里选出来的,自然不会蠢笨。齐齐地朝着路过的鸾车大声唱道:“胡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坐在鸾车里的胡贵妃挑起缎面的帘子,瞅了瞅跪在红墙下的秀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宫又要热闹了。 现在已是入秋,跪在这冰冷又不平整的石板路上膝盖自是咯着痛,秀女们自是盘着胡贵妃的一丈快些过去。 “停!”一个带着慵懒而又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在秀女们心中激起一层层疑虑,甚至是恐慌。胡贵妃专宠,该不会和她们这些秀女过不去吧? “小正子!” 秀女们领队的公公应道:“奴才在。” “今个怎么这么多秀女?也不怕累着皇后?” “额,回胡贵妃的话,今年的秀女是比往年多。” “皇后的眼光一向比我的好,我若是看不上的皇后更是入不了眼。小正子把这些秀女先领到我尽雅宫来先让我瞧瞧别污了皇后的眼睛。”胡贵妃坐在车鸾看了看手上的丹寇,白兰色做底,栩栩如生的牡丹点缀。仔细一瞧,呀!怎么左手食指上的牡丹这有一朵,右手食指上有三朵!心中一股怒火丛生,娇媚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额,这个奴才可做不了主。”小正子语气恭谨,心道“这胡贵妃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年年选秀女是皇后的事,她今天竟要明目张胆的越了过去。真以为自己仗着皇帝专宠就是国母了,毕竟是年轻,还是嫩了。” “就知道你们这些无根的人没有什么胆气,出了事我担着!”胡歌贵妃语气里全是骄横。 凡是公公没有最忌恨别人说他的无根,好歹他也是伺候皇后身边的老人儿了,大狗也要看主人。正公公低着头跪着,额头青筋鼓起。他紧紧攥了攥倚在胳膊上的拂尘,忍住心中的怒火心中道“奴才只知道按规矩办事,没有皇上皇后的旨意奴才庶难从命。” “好你个死奴才,怎么这么不上道?”站在车鸾旁的紫鹃,扬起下巴一脸的鄙夷,“主子使唤你是你的福气还敢拿着宫里的规矩压贵妃,主子们的规矩可是你这个奴才能干涉的?” 这简直就是颠倒是非!秀女们个个揪着心,真要被这胡贵妃带去了她们那里还有机会被选上?搞的不好被她挑出错处连命都得搭上。 “你怕皇后知道后杀了你怎么就不怕本宫现在就杀了你?”胡贵妃的声音从高贵奢侈的车鸾里传来,明明是要杀人害命的话听着就像是在问“别人吃饭没?”一样自然。 小正子子的亵衣早就湿透了贴着前胸后背,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哆嗦。左右都是死! 娉婷偷偷瞄了眼在秋风中像晒糠般的正公公,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定这是个机会。 “嘭!”一声闷响,娉婷的身子直直的摔倒在地。 跪在娉婷一旁的秀女们纷纷侧目看向娉婷但没有一个人有下个动作。 紫鹃靠着车鸾走进了几步,只见她朱唇上下动了几下。胡贵妃那带着牡丹,丹寇的修长手指挑了挑缎面车帘,一瞬间又缩了回去。 小郑子看了眼娉婷那素白的脸,心中大喜刚要出声就听见胡贵妃那娇滴滴的声音,“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怎么选人的?这样差的身体也敢望宫里送!小正子还不将晕倒的秀女送去太医院救治?” “遵命!”小正子望了眼跪在身旁的十几名秀女,见她们个个面露惊惧,心里也只能默默叹气。 胡贵妃低低地喊了声:“走!” “恭送贵妃!”小正子恭谨地跪拜,直到鸾车的轱辘声远了才站起身子。他走到娉婷面前俯下身竟然替娉婷把了把脉,嘴角微微勾起,将她的手一甩。 娉婷没曾想一个太监竟会医术,自知是被他发现了,便也大大方的怕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身前乌黑的大辫子朝后一甩,恭谨地朝他福身道:“还望公公莫怪,我也是想不出别的方法才出此下策。” 郑公公见她神色淡定丝毫没有被他看破后的慌张心里倒是对她刮目相看,先前领着她们这十几名秀女虽说个个都是美貌的但她却是最美的那个,光这气质就让那些个秀女一下子就显得庸俗了。现在看来果然是个可造之才,只是不知道出身如何。他面上一脸威严,“你一个区区秀女竟敢欺骗贵妃娘娘,你就不怕我将你的事禀告胡贵妃治你的罪?” “皇帝再宠胡贵妃也不会驳了定国侯府的美意。”娉婷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里透出一种难得的清明。 郑公公身子一愣,瞬间心里便有了计较。 娉婷摇摇头,心中冷笑。她们这些秀女谁去谁留,早早的就已经定了下来。今个进宫不过是走程序罢了,帝王的婚姻向来都是和政治相挂钩的。什么一见钟情想要发生在从小就学习御龙术的帝王身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你随我一起去见皇后…”郑公公领着娉婷快步朝朝阳宫走去,一路上两人又互相串好了说辞。 娉婷和正公公到达朝阳宫时,皇后正用过早膳。她半倚在美人榻上,听完正公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道了一篇,看了眼跪在正公公身边的娉婷,“抬起头来让哀家瞅瞅。” 娉婷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恭谨的朝皇后磕了个头,“皇后万福!” “你叫什么名字?出身何家?”皇后接过旁边的宫娥递来的碧螺春轻轻咂了口,宫娥恭谨地接了回去。 “臣女娉婷,家父定国侯。”娉婷神色从容,皇后并算不得美貌这长相顶多就算得上是个好人,她身边的宫娥个个都要比她漂亮,只是那气度却是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的,自有国母的威仪。 皇后呵呵一笑,“十二皇子倒是个有眼光的。” 娉婷心漏跳了一拍,微微颔首低头不语。 皇后看在眼里全当她是害羞,“十二皇子可是早早就在哀家这儿请旨将你要了去只是有些规矩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不是我们想改就能改的。”皇后一脸祥和。 这都是那根那啊?瞧皇后那模样浑然自己已经和十二皇子之间早就安通款曲似的,娉婷贝齿轻咬着红唇正想着怎么为自己说清。只听站在一旁的正公公接话道:“可不是吗?胡贵妃这些日得了宠只怕连自己姓谁名谁都忘了呢?娘娘要再不点醒她,在人前坏了皇家的颜面可就迟了。” 皇后眼里闪过一抹杀戮,嘴角微微翘起。她从美人榻上做了起来,一手搭在旁边的宫娥的手上站了起来,“胡贵妃喜欢替哀家选秀女,怎能没人捧场呢?” 小正子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喜色,上前躬身笑问:“我们去养心殿坐坐?” 皇后伸出素手朝着正公公额头上一点,打趣道:“你就是哀家肚子里的蛔虫。” “摆架养心殿!”正公公得意的一笑,拂尘一甩,躬身随着皇后一群宫娥往外走。 娉婷恭谨地紧随其后,这皇后听了胡贵妃的事儿竟然一点怒气也无,看样子是丝毫没把她当回事啊。皇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人精,这样一个无颜的皇后能稳坐后位相比更是个厉害的。今天倒也看看呢她怎么破这个局。 养心殿里朝阳宫不愿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便到了宫殿门前,一个太监一个宫娥立在宫殿门前见皇后的仪仗越走越近,两人齐齐的福身向皇后行礼。 皇后微微一抬手,“皇上可在?” “回娘娘的话,奴婢这就去通传。”宫娥身子一福,转身便走了进去。 正公公望了眼养心殿内那半掩的朱红大门,在皇后更前轻声附语了几句。皇后双目一瞪,嘴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正公公见状便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此时通传的宫娥走了出来,躬身福礼,“皇后娘娘,皇上让你进去说话。” ------------ 第五十五章 被贬 更新时间:2013-12-03 皇后进了养心殿,娉婷随着正公公站在殿外等候。站在娉婷这个角度放眼望去刚好能看见不远处的太和湖被阳光照射的波光粼粼。白玉栏杆雕有给式图案栩栩如生,杨柳低垂湖边随风拂动,婆娑灵动。 一个无颜的皇后和一个千娇百媚的贵妃,是男人都会选择帮助后者吧?如果是这样,秀女五年选一次,这个无颜的皇后却执掌后宫足足十八年有余!足见在这深宫之中不是仅凭这美貌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前世她冠宠六宫,自以为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却不曾想到头来皆是镜花水月。这次来选秀不过是应付定国侯他们,走走程序就走人。也不知十二皇子将自己说成什么样子搞得自己现在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眼下得找个脱身的计策才好。 正当娉婷一筹莫展之间,皇上和皇后已是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出了养心殿,随身伺候皇上的公公大声唱道:“摆架储秀宫!” 娉婷站在皇上皇后的仪仗队伍之间,心中疑惑。皇后不会是怕了胡贵妃跑的皇上那里告状吧?一个厉害的皇后不该于此啊!如果不是这样那现在又是怎么个情况?娉婷瞧了眼离自己不远的正公公,此时他的脸上正是得意。看来他是有十足的把握他的主子能给胡贵妃狠狠一击了! 储秀宫在皇宫的西南侧,在后花园之外,勤德宫之南,离养心殿足有四百米多远。皇后与皇上都没有做鸾车而是选择步行,一路上两人并行随意聊着天丝毫不觉有暴风雨要来临的模样。只是秋风起,让人不禁全身泛着寒意。 皇上皇后一行人来到储秀宫时,宫中的宫娥太监正慌作一团,原来应该到的秀女们迟迟未到。这会子皇上和皇后来了,还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一个年长的宫娥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见过世面,带头向皇上和皇后恭谨福身行礼。其余的宫娥与太监虽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但是好歹也在宫中呆了不少时日,立即就跟着向皇上皇后福身问安。 皇上不悦的皱眉,“怎么就你们这些人?” 选秀女的时辰都是让青天鉴的官员们仔细测算过的,就连每一个秀女的生辰八字都是经过测算不得选纳不详之人入宫选秀。现在离原本选秀女的时辰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储秀宫里却只有以帮子宫娥太监,秀女却迟迟不见踪影。皇上虽不崇信道教却也不想坏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他双目只是一扫那些宫娥太监,他们已是吓的瑟瑟发抖。 皇后见状,上前笑道:“先前小正子就向我禀报,胡贵妃想着帮忙选秀女将她们带到自己宫里,去挑选一二。她可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现在还没有把人带过来呢?” “胡闹!”皇上沉声责备了句。 “皇上!“ 娉婷还未见到人,已经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女声从储秀宫外传了进来。声音未落,一个戴着红宝石头面的身着大红色孔雀金丝群,那芊芊不堪一握的腰肢扭动的风情万种的妖艳女子已是的踩着碎步朝着皇上走了过去。 皇上看着眼前这个尤物想起昨晚春宵帐内的绚丽春色,他在那一刻犹如回到年轻时的勇猛,不觉中原本的怒火已是去了大半。 “臣妾拜见皇上,皇后!“胡贵妃微微一福身,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皇上。 皇上的心早就化作了一汪春水,上前一步将她扶起生怕眼前这个尤物芊芊不堪一握的腰肢这么一福身就要累着似的,“快快平身!“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应是将他们这群人隔绝在外。 娉婷不觉汗颜,想起自己前世与十二皇子也是这般不顾旁人,彼此眼中只有彼此眼中再也看不见旁的。人人都说她是红颜祸水,祸国的妖女。为了和自己相爱的人厮守,那怕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她也不曾放在心上。 为了心中的爱,她愿意飞蛾扑火,然而老天却给她开了个玩笑一切不过是他为自己编织的梦,醒来的时候便也是生命结束之时。 娉婷看着胡贵妃那妖艳的脸庞,千娇百媚的与皇上情意绵绵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皇后,心中不知该佩服起皇后的心胸宽还是替她的心灰意懒感到悲伤。 “以后可不准这样了,你虽是好意也不能乱了宫中的规矩。选秀女的事儿,怎能是你能轻易插手的?”皇上话里是责备语气却完全是宠溺。 “皇上不是说臣妾最能懂皇上的心思,这选秀女的事情自然是臣妾挑的最对皇上的眼。臣妾一心只想着怎么让皇上和皇后舒心不曾想要越过皇后,”胡贵妃一脸的委屈眼里已有泪光闪烁,“臣妾知错了,还请皇上和皇后责罚!“话音一落,豆大的泪珠儿已是滑落。 皇上疼惜的看着胡贵妃,向皇后问道:“皇后念在娇儿进宫时间短,并无坏心。朕看这事儿也不算大事,皇后你说呢?” 皇后心中冷笑,嘴里却是贤惠的说:“臣妾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过了选秀女的吉时。再让青天鉴的官员再挑一个时辰就好。” 胡贵妃梨花带泪,来这里之前心中就早盘算好如何应对唯独没想到皇后会说这样的话,已是惊愕的嘴成了个“0”形。 再挑一个时辰?选秀女可是上至朝堂下至黎明百姓,举国上下关注的事儿。因为一个胡贵妃而坏了祖宗的规矩,还要让青天鉴另择吉时岂不是将胡贵妃与皇上沦为笑柄,尽失皇家颜面? 娉婷不由得赞道好一个以退为进,再瞧瞧胡贵妃原本惊愕的脸才是已是高高扬起下巴,自以为是的摆起高傲的姿态,配上她那红艳似火的孔雀金丝群活活脱脱的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过了吉时?”皇上这才惊觉就在他与胡贵妃眉来眼去的时候,选秀女的吉时已过。索性他不咸不淡地道:“娇儿已经选过了就按她的意思决定秀女们去留。” 胡贵妃一脸感激,媚眼如丝的看了眼皇上。 皇上此时只觉心神荡漾,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他早就将她搂在怀里好好肆意一番。 “那就宣那些选中的秀女进来,让哀家也瞧瞧。“皇后好似没有瞧见皇上与胡贵妃两人之间的暧昧,神情淡定。 皇上点头应允,他的视线从胡贵妃进来储秀宫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原本十几个秀女此时被胡贵妃选的只剩下两个,细细瞧去全身身穿丰盈眼眉带媚。皇后翘着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喜色,而皇上原本浓情蜜意的脸庞一瞬间变的犹如冬日寒冰,周遭的气氛即刻下降到零点。 “其余的秀女呢?“皇上的声音冷到足以让人胆颤。 胡贵妃原本高高扬起的下巴顷刻间已是低垂在胸前,一双眼像是受惊的小白兔,“臣妾见她们一个个长的歪瓜裂枣的怕污了皇上的眼,命人将她们送出宫了。” 皇上周身散发出年轻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积攒下的爆孽之气,一时间似要索命。胡贵妃妖艳的脸上媚色尽失,脸色满是惊慌。一双美目不可思议的看向皇上,这还是方才与自己暗送菠菜的皇上吗? “朕和皇后还未撂牌子,你私自将那些秀女们赶出宫,实属大不敬!顾念在你往日的情分上免去杀头之罪,将为宫娥打入冷宫!”皇上面带怒色,想起今日丞相的进言原本以为是皇后教唆便未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胡贵妃连同她的族人是早就有了谋反之心。 胡贵妃方才还被眼前的男子宠上了天,瞬间变被打入悬崖万劫不复。她恐慌地跪倒在皇上的脚下,哭花了妆容:“皇上!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知错了…“ 皇后叹了口气,“皇上顾念她是初犯,冷宫太过孤苦胡贵妃千金之躯怕是熬不住。”她说完一脸真诚的看向皇上。 娉婷不禁在心里为皇后喝彩,她这是在试探皇上呢!明明心里恨不得胡贵妃胡娇娇早些去见阎王,眼看着就要成功却硬是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难怪能稳坐皇后之位十八年有余。 皇上诧异的看了眼皇后,以前常听胡贵妃说皇后德行有失,就连皇后的父亲丞相进言胡娇娇的兄长想要意图造反,自己也只当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现在看来全是自己被眼前这祸水蒙了心智,不觉中皇后那平凡的样貌却是越看越耐看了。 胡贵妃眼看着皇上看向皇后的眼神越发柔和设置带着歉意,心中警钟长鸣。她在心中骂道“这个贱人暗地里不知道对自己下了多少毒手现在假装为自己求情,这次皇上突然将自己打入冷宫肯定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是她!是她!“胡贵妃美目呛着火焰,伸出葱葱玉指竟白嫩的衬托出手指上的白兰牡丹,丹寇黯然失色,”是皇后想害臣妾!臣妾被皇上基于三千宠爱在一身,皇后嫉妒臣妾。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上眯着眼睛,胡娇娇原本妖艳的妆已经被她的泪水染的犹如一张五颜六色的小丑脸。皇上此时那里还有怜香惜玉的心情,“还不拖下去!“ ------------ 五十六章 冰释 更新时间:2013-12-04 储秀宫内被强行拖走的胡贵妃不对现在已经只是低等宫娥的胡娇娇那凄厉的哀求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宫中的女人是高贵还是低贱仅凭这皇上一念之间。 娉婷此时恭谨的与皇后宫中一起过来的宫娥站成一排,眼观鼻鼻观心。她心中此时正无比虐成的祈祷,“忘了我吧,我是透明的,透明,透明。“ 越是逃避越是容易被人记起,皇后忘了眼垂首闭眼的娉婷看她那鸵鸟的样子,以为她是被方才胡娇娇打入冷宫的事情吓着了。她嘴角不禁微微翘起,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皇上顺着皇后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竟有一个秀女站在宫娥之中。皇后侧目看见皇上脸有疑惑,不等他询问便笑道:“这是定国侯府的千金,娉婷。” 娉婷猛然听见皇后提起自己,整个身子一震,恨不得立即窜出门外。她在心里暗暗问候了一下皇后的家人,缓缓走到皇上与皇后身前躬身行礼。 “你怎么没有和别的秀女一起?“皇上疑惑的看向皇后。 “回皇上的话,臣女大病初愈在进宫时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因此没有和别的秀女一起。“娉婷垂首回话。 定国侯乃国家肱骨,又有兵权在手。此次选秀女内定的名单中就有娉婷,为的就是巩固皇权。皇上赞许的看了眼皇后,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抬起头来。“皇上看着眼前的娉婷有头乌黑发变成了辫子,个子刚好到自己的胸口。听说定国侯的内室们个个貌美如花只要长的不要像定国侯那般英武就不会差了去但要想像胡娇娇是不可能了。皇上想到这些不免心中对胡娇娇生出些不舍,能让他这五十多岁的男人如此销魂的女人怕是世上少有了, 娉婷缓缓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皇上与前世一样。虽是头发已经夹杂白发,双眼似乎有看透人心的力量。特别是那双眼睛看见自己的容貌时,发出了异样的光彩。这光彩不同于前世皇上第一次看见自己那般慈爱,而是一个男人对中意女人赤裸裸的欲望。 娉婷不禁眉头一挑憋了眼皇后,只见她的眸子此时正平淡无波的看着自己。娉婷突然有一种被人耍弄的感觉,她几乎敢肯定在皇后第一眼见到自己,不!在十二皇子在皇后面前提前自己时,皇后就已经部好了局。 皇上看着娉婷,龙新达大悦。自认为后宫佳丽三千,悦尽美人无数。真要和眼前的小女子比起来简直就只能用“庸俗”两个字形容,他看向娉婷的眼神越发炙热,原本心中还有些对胡娇娇的一丝不舍顿时也发作乌有。 娉婷在皇上的目光越是炙热她越是觉得几杯发凉,冷汗早已打湿了贴身的衣服此时正紧贴着前胸后背。她求助地看了眼皇后,见她仍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不免心中一寒。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皇上微微一抬手示意让娉婷平身,眼里全是欢喜。 “皇上!臣女求皇上成全臣女。“娉婷说着不但没有平身反而跪拜了下去,她急切地看向皇后,”皇后您快向皇上说说啊。“ 皇后没想到方才还畏首畏尾的娉婷竟然会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上有了要她的心思后让自己在皇上面前丝毫不避讳的说出她与十二皇子之间的私情。难道就不怕皇上龙颜大怒吗? 娉婷看见一贯从容不迫的皇后眼中划过一丝慌乱,没由来的心中有一种快感。皇后毕竟是个城府心机颇深的女人,不过瞬间就恢复了往昔的淡定,“皇上是九五之尊,自有论断。“ 她这话说的含糊不清,听在知情的耳朵里是在暗中告诉娉婷皇上看上了你,她这个皇后也无法阻止但是听在皇上的耳朵里却是别样的意思。 只见皇上已是上前躬身将娉婷扶起,怜香惜玉地道:“有何事?能告诉朕吗?朕替你做主了。” 娉婷被皇上握住的双臂不禁颤抖,她脑力快速想着脱身的计策,无奈越是心急越是毫无头绪。 正当她焦头难额之际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娉婷忍不住转身一位身穿青黑夹金线的男子,五官俊美妖治却丝毫不缺男子气概。她不由得心一颤,他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见十二皇子过来,眉头微微一跳,面上笑道:“皇儿,你怎么来了。你父皇可是得了一佳人呢。“ 十二皇子不顾皇后话中的暗示,径自朝说道:“儿臣求父皇母后成全皇儿和娉婷!“ 他的话一落音,皇后只觉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被站在身边的正公公眼急手快地一把扶住,他在皇后耳边轻声道:“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强作镇定,“皇儿婚姻岂能儿戏?” 皇上神情早就蒙上了寒霜,他这儿子一向是所有皇子里最让他中意的一个,今天竟然公然跑来和自己抢女人。 娉婷更是一脸惊恐这个男人难道就不怕触怒龙颜吗?前世他为了保命不惜将自己献给叛军首领,这一世难道他就不怕了吗? 十二皇子好歹也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是她乃至她整个家族的希望。决不能让他因为这见事而在皇上心中失宠,没了继承皇位的机会。皇后想到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上找到台阶下,保全皇室的颜面。她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按照规矩,你父皇没有看中的秀女才。你们这些皇子才有机会挑选。只是――” 皇后的话欲言又止,她看向皇上那张蕴藏怒火的脸,心已是高高悬起。 “请父皇赎罪!皇儿看时辰已经早早过了选秀女的时间,没有听到娉婷被选中的消息以为她被撩了牌子,便斗胆来求赐婚。儿臣无意冒犯!“十二皇子说着像皇上磕头跪拜,十分诚恳。 皇上看了看娉婷那张脸用倾国倾城都无法形容的美难十二皇子会这般急切,想到这些他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儿臣愿领兵出战南疆,等儿臣凯旋归来求父皇给将娉婷赐予儿臣为妃!“十二皇子说的铿锵有力。 南疆!皇后脸色瞬间惨白,那里被蛮夷占据。派去征讨的将士皆是有去无回,偏生皇上将南疆视为心病,无时不想着收复失地。如今十二皇子主动请缨,岂不是去送死? 皇后刚要出言挽回却见皇上一扫脸上的阴霍,一个女人如真能换来南疆的回归,让自己稳坐龙椅,有何不可?他大步上前将十二皇子扶起,大声赞道:“这才是朕的儿子!朕就等着你凯旋归来,到时候必定让你们大婚!“ “皇上!“皇后惊呼,”南疆那是有去无回,皇上你这是让十二皇子去送死啊!“ “妇人之见!朕的江山当年就是浴血混战打出来的,朕的儿子也不是孬种!天下人都说南疆蛮夷厉害,这次就让朕的儿子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厉害!谁才是天下的主人!皇儿选日不如撞日,明日你即刻启程出战南疆!“皇上看向十二皇子的眼神充满了殷切的希望。 “皇儿谨遵皇命!“十二皇子朝着皇上恭谨的福身行礼。 娉婷难以置信的看向十二皇子,前世他登基后不过三年便被南疆的首领夺了皇位。他不是应该向前世一样怕死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娉婷想起前世死前的种种,她猛地一个激灵!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他?想起自己将亲手将三尺青峰刺进他的胸膛,自己有用沾满了他鲜血的三尺青峰自刎,毅然与他同归于尽。他含着泪问,“自己怎么那么傻!“娉婷看着十二皇子那完美的侧脸,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他前世死前的那句话,“你怎么那么傻?” 是啊!自己怎么那么傻?为什么看不出来他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才假意将自己献给别人。他宁愿蒙受奇耻大辱也要自己活下去!自己怎么可以不相信他? 娉婷的眼泪摇摇欲坠,不顾一切地跪了下去,祈求道:“臣女愿虽十二皇子出战!无论十二皇子是成王败寇,臣女愿陪着他。即使死,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寂。” “不行!战场瞬息万变,不是你们女人该去的地方,你就好好地等着本皇子来娶你!”十二皇子的语气不容拒绝。 他看向娉婷,看着她那摇摇欲坠的泪,自己的心也跟着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第一眼见到她时,自己就对她情根深种。每次看到她心就会莫名的痛,见不到又会刻骨的想念,她就像一碗毒药,让自己不顾一切地去死亡之地南疆出战,就算死也甘之如饴。可他绝不准许她有丝毫危险。 皇上赞许的看了眼娉婷,当年自己靠着铁骑战马,踏破多少城土。表面风光内心却孤寂,望眼放去身边后宫三千佳丽如果自己没有了皇位只怕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这般待在自己身边。 “你既然是皇儿未来的皇妃怎么能抛头露面去那种地方,到时候皇儿不但要打仗还要顾及你的安危,岂不是负担?”皇后一改往常的亲切,一脸严肃。面对将自己宝贝儿子送上死亡之地的女人她实在是无法喜欢。 ------------ 第五十七章 被劫 更新时间:2013-12-05 清晨,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蓝色的天边被渲染成一片绯红。 金雀山山顶,皇家祈福的天台下站满了穿戴整齐随时准备出城作战的军士。他们手中的利刃在程曦的照耀下闪烁着寒芒,军旗在风声之下呼呼作响。 天台之上,皇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将手中的酒朝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飞袖一洒,酒水如珠瞬间在空中形成一弧线后,在他的脚下化作数朵悲壮的花。 “天佑我天朝士兵旗开得胜!早日除国患安民心!”皇帝仰天诚心祷告。 “皇上万岁!万万岁!”天台下的军士气势如虹。 皇上阔步走到跪拜在自己不远处的十二皇子旁,神情充满了希望,“皇儿此去多多保重!” “父皇放心,儿臣定将不辱使命!凯旋归来!”十二皇子一身金黄色的铠甲,英姿勃勃。 “皇上吉时已到。”站在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公公在皇上耳边恭谨地小声提醒着。 “皇儿此去只当是练历,一切以性命为重。”皇后双眼盈满了泪水,满脸的不舍。 “父皇母后放心,皇儿就此拜别。还望父皇母后保重。”十二皇子说完朝他们二手磕头跪拜。 此时,出发的号角吹响整个都城。十二皇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动作熟练地骑上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红色的斗篷在风中飞扬起舞。他伸手一扬,“出发!” 天台下的军士在十二皇子的带领下缓缓地离开了金雀山,向着目的地出发。 都城通向城门的街道上自发的沾满了不少前来送行的百姓,他们中有不少是此次出征的军士的家人。娉婷牵着匹枣红马,带着青色的面纱,一身白色的衣裙更随着涌动的人群目送着那些即将上战场杀敌的男人们。 相送的百姓在军队中看见自己的亲人忍不住挥手,有的甚至提着篮子将里面的干粮往军士的怀里塞。 “带上吧,路上吃。” “这些鸡蛋拿上吧,孩子保重啊!” “哥哥,你放心去吧,家里边你不要担心!” 那些军士们听见亲人的呼唤,转过头来也向他们挥手,满脸的不舍。 娉婷注视着那个骑在高高的黑色汗血宝马,披着红色斗篷,英姿勃勃的男子。脚步随着军队在人群中缓缓随行但终究还是被拥挤的人群阻去了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城门外。 人群随着军队的离去渐渐的散去,娉婷骑着枣红色的骏马,飞鞭出门。 皇上有口谕她不得随军出征但并没有说她不能去边关。她已错过了一世不想再错过,就算是死她也要陪伴在他身边,她也要做他的 娉婷飞身纵马半柱香的时间,与在荒芜人烟的荒道上。两边是光秃秃陡峭的岩壁,荒道盘旋在山腰而上,偶有飞鸟。 她没有和十二皇子的军队走同一条路,而是走了荒道就是为了避免被皇上知道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十二皇子的军队此次要到达的目的地在国家的最南边,估计行军半个月左右才会到达。娉婷没有通关碟文,没经过一个县城都将会受到把守城门的士兵盘查。 唯一的办法只有通过黑市交易得到伪造的通关碟文,娉婷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上仰望了一眼,山下依稀可见的城镇。 这个城镇叫坏天城,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城镇。而刀郎在娉婷临行前给了娉婷一个黑市的地址就在这个城镇之中,城墙上每间隔一段的距离就能看见一个把守的士兵穿着铠甲,目眺远方。 在城门处拍着一条队伍、有的用马车拖着高高的货物、有的人拖家带口胳膊上挎着包袱、有的与娉婷一样牵着马腰间带有佩剑,他们朝着城门慢慢地向前涌动,把守城门的士兵检查的很仔细,每个人都仔细搜身盘查,就连那些包袱也会打开来仔细查看。 用么马车托运的货物,士兵更加不会放过。不便打开的,士兵便会直接拿着刀去戳,如果真有人躲在里面也会被当常同死。 正当娉婷愁眉不展时,她看见在进城的队伍里有一个八抬大轿,守城的士兵估计是听到了轿内人的声音没有做任何盘查直接放行。 如果自己能混进这样有身份背景的人里,说不定也能免于盘查顺利进城呢? 想到这里,娉婷回头望了望这被太阳晒的十分干燥的荒岛,除了偶有滴虫鸟叫简直就是安静的有些诡异。如果是晚上那怕是突然出现个鬼物也不会觉得是件稀罕事,更别说什么权贵了。 娉婷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做的地图,上面完整的展示了此次要去边关的整个路线,看得出画图之人十分心细上面详细注解了各个地方归什么人管辖以及客栈,集市。 按着羊皮地图所显示,自己所在的山叫翠屏山。此山上有个寨子叫土坡寨,上面住的自然是土匪,他们靠着打家劫舍为生。 娉婷看了看天色才是已是接近黄昏,如果再不进城的话只能在这荒郊野外待上一宿运气不好的话遇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就麻烦了。 如果运气好的话,去官道上守株待兔说不定真能遇上什么权贵,在想办法混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如此想着,便纵马朝着官道上驰去。 一路上山清水秀,风中带着青草花香。娉婷却是没有心思欣赏,自己没有通关碟文一路上还说不定要遇到什么麻烦再加上一直都是绕道而行。十二皇子的军队却是一路畅通无阻,比自己达到大边关是肯定得事情,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在路上拖太久尽快到达边关。 眼见着就要上了官道,远处的慌道边做着两个男子,他们原本背对着荒道,听见有马蹄声近便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主骑在枣红马上飞驰而来,身后尘土飞扬。 “哟!那里来的小娘子?”坐在荒道上的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他搓了搓脸上的黑痣上那根细长的毛,一脸的猥琐。 另一个男子约莫三十岁的模样,他嘿嘿一笑脸上的肥肉抖动。随即他将两个手指放在嘴里,吹响一个长长的口哨。 娉婷娥眉一皱,扬了扬马鞭加快了奔驰的速度。 “东哥”,白胖的男人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用胳膊肘子戳了戳身边的被他唤作东哥的男人,“小娘子跑了哩。” “王胖子都是你!”东哥鄙视地瞅了眼白胖的男人,“几个月不洗澡,臭烘烘的。小娘子不走才怪啊?” “东哥,”王胖子笑的献媚,“额知道你的厉害,额想娶媳妇儿了。额娘说了,她也想抱孙子了。东哥你不是说跟着你混有肉吃的么?搞了半天你诳我的哈?”他说着脸变的愤愤不平起来。 “瓜娃子!不就一个小娘子么,你给我看好了哈!”东哥从怀里掏出了个又长又结实的绳索,一头打了个圈。 “东哥你快点哈!都快见不了影了!我的媳妇儿都要跑哒!”东哥的脸抽了抽,真是个脸皮厚的转眼间别个就成了他的媳妇儿。 “你给老子瞧好喽!”东哥说话间人已经纵身跃起,一纵就是八丈高,没有几下已是来到了娉婷身后的不远处。只听大喊一声,“小娘子!掉钱了啊!” 他手中的绳索已是像长了眼睛一般将娉婷套住,娉婷想要挣脱无奈东哥手上一使力硬是将她拖下马来。 枣红马受了惊吓,仰天嘶鸣了几声,扬起尘土逃命去了。 娉婷被突袭,眼见着身子被东哥拉扯了下来。 “东哥,你咋能这么对待我媳妇儿,我还指着她给我娘抱孙子呢。”王胖子口里叫骂着,人已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到了娉婷的身下将她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娉婷吓的一脸惨白,睁大着一双妖魅的眼睛看着俯视自己的那张白胖的脸。 王胖子美人在怀,而着美人儿还在看着自己,他的脸迅速涨红心儿不由自己住的一顿乱跳。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我下去!”娉婷被他饱着,看着王胖子那垂涎欲滴的样子,又羞又怒。 “我们是你的亲人啊,”东哥一脸的坏笑,走过来一把扯下娉婷的面纱,“哟!王胖子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哦!长的比春红还好看啊!” 王胖子这下子不高兴了,“我媳妇儿能和那些妓院里的妓女比么?”他说完又看了眼娉婷眉眼弯弯的哄道,“媳妇儿,你忘了啊。我是你的王哥哥啊。” 娉婷一愣,这两个无赖摆明着就是强抢民女,还这么理所当然。看这两人的身手定在自己之上,想要脱身来硬的是行不通的。 娉婷眼里流露出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疼的眼神,“绳索捆的我好痛,能不能松开?” “媳妇儿,额知道你在想什么。等咋们圆了房给额娘生了个孙子,额就放了你。”王胖子说着竟将娉婷楼的更紧了。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跑的了?”娉婷的眼神妩媚,那怕是心肠再硬的人此时也化作了绕指柔。 王胖子有些犹豫的看向东哥。 “瓜娃子,你的道行这么浅,若是进了妓院怕是连人带骨头都被吞喽。”东哥边搓着脸上的胡须边比边道,“以老子在情场的经验,女人的话信不得。” ------------ 第五十八章 额不是坏人啊 更新时间:2013-12-06 娉婷被王胖子抱在怀里,一路上王胖子一心两用,脚下生风的向着自家的家门飞身纵去,眼里却不愿移开娉婷,好几次不是东哥拉着就直接撞树了。 “你个瓜娃子!”东哥一把拉住差点再次撞树的王胖子,嘴里骂咧咧地道,“你想你娘老拐杖打死我不成,要死也不要在我在的时候死!”他骂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解气,朝王胖子的圆溜溜的脑袋狠狠瞧了包包出来。 “东哥!你轻点,额变傻了,额娘照样不会放过你。”王胖子痛的哼哼了几句。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那儿?”娉婷很讨厌王胖子身上传来的汗臭味儿但是现在不得不哄着他伺机逃跑与他说话的语气自然是好的。 娉婷本来就是天生媚骨,现在它有意用美色迷惑他,这会子跟是让王胖子下身有了反应。王胖子恨不得现在就地和娉婷发生肌肤之亲,无奈自家娘亲最是讲究一些有的没的礼数。 “自然是回家啊,额娘见着你肯定会高兴的。”王胖子满心欢喜的笑着,自己真是走远在路边捡了个仙女儿回家当媳妇儿,再生个仙童般的娃娃。 他美美地想着,越是看娉婷越是好看。 “嘭!”的声,王胖子头一阵剧痛。 “瓜娃子!痛吧!老子不让你撞一次,你是不会急着教训的。”东哥一副很铁不陈钢的模样。 “你跟本就是嫉妒我捡了个天仙般的媳妇儿,心里不平衡。”王胖子头上顶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包包,一脸气愤。 东哥气急地朝着王胖子头上又是一记,他的头上立马有了第三个包包。东哥梗着脖子骂道:“你个瓜娃子,脑子里装的都是猪油!现在心也变成猪油做的,老子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么?” 王胖子的眼神摆明了就是,你就是这样的人。这让东哥十分不爽,他看了眼王胖子里的娉婷,美人如斯,只是看她的眼睛就有着想要拥有她的冲动,这样的妖魅的女人走到那里都是祸水。 想自己和王胖子那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从未真正红过脸。这不到半日的时间,王胖子已经和自己为个路边抢来的女人和自己真吵了很多回,如果把她献给秦王呢? 东哥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而这恰好被十分警惕的娉婷扑捉到,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妙。 “瓜娃子,东哥问你件事。”东哥一脸正经的模样。 王胖子下意识的抱紧了娉婷,就像是个怕别人和自己强夺玩具的孩子,他瞪大着眼,“只要不是抢我媳妇儿,什么事都行。” 东哥不是想抢你媳妇儿,是想给你更多这样漂亮的媳妇儿。”东哥开始循循诱导,“你老子死前不是让你建功立业吗?你不是想当将军么?你不是想着有三妻四妾么?” 王胖子防备地看着东哥,眼里闪着怀疑但是听见东哥的话想想的确是这样的,便点了点头。 “只要我们把这个小娘子献出去,咱们俩飞黄腾达的日指日可待。别说是三妻四妾了,就算你是想要美男也是可也的啊。” “额不要男人,东哥没想到里有龙阳之癖,”王胖子脸上露出嫌弃的模样,“额娘还等着额抱孙子呢,你离额远点。” 东哥有股想要拍死他的冲动,这个瓜娃子怎么听话听不到重点啊!东哥看了眼勾人心魄的尤物,只得好着性子道:“我没有龙阳癖,我只是打个比方。你看你怀里只有她一个,如果你有十个不!三十个这样漂亮的小娘子不是更美么?” 王胖子偏着圆溜溜的脑袋,开始了美好的遐想。他仿佛看见数个娉婷抛胸漏乳,玉白的大腿内侧那神秘的地带若隐若现,向他飞奔而来。 东哥见王胖子白日做梦的傻样立马趁热打铁地道:“只要我们把小娘子送给贵人,你老子的遗愿就可实现。你娘再也不会瞧不起你,贵人一高兴还能让你做大将军,大英雄…” 王胖子在东哥的忽悠下动了心,他笑着点了点头,“东哥额听你的。” 娉婷心中寻思道,贵人?不知道是何人,如果是相熟的人就好了。自己是定国侯府的义女,十二皇子的未婚妻,仗着这些身份还怕脱不了身?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暴露,自己的名誉受损少不得连累十二皇子,决不能暴露身份。娉婷正想着怎么知道他们说的贵人是谁时,好找机会逃跑。王胖子的声音响起。 “东哥,你说的贵人是那个?” 东哥笑的神秘,“保密。” 娉婷这下这忍不住了,“你们把我当货物般想要就要不要就送,总得要让知道我要落入何人之手吧?” “放心,小娘子你以后只怕是荣华富贵想之不尽了。日后可别忘了我俩为了牵线搭桥,多在贵人耳边替我们美言。”东哥想到日后滔天的富贵,心情十分愉悦。 娉婷试探地问道:“贵人可是住在环天城?” “贵人不住在环天城但是此时却是在的,怎么?”东哥有疑惑地看向娉婷,看她的打扮应该不是什么有钱人,那个有钱人会让一个女子孤身上路还穿的这么寒酸。他也正是确定了这点才敢下劫了她的去路。 “我没有通关碟文。”娉婷如实相告。 “你是逃犯?”王胖子一惊,凡是我朝子民必有户籍如果要去他地只修向官府打个证明便可得到通关碟文,除非是作奸犯科的逃犯或者是他国流民,逃跑的奴仆。看她衣服虽然不是上好的缎面但也干净整洁身上好散发出诱人的奇香搞得他想入非非。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逃犯?”娉婷说着美丽的眼睛顿时盈满了泪水,“我是来投亲的,路上不小心把通关碟文给弄丢了。” 东哥笑道:“丢了也无妨,守城的一个士兵是我交好地兄弟。到时候把话说清,让他给你补办通关碟文就好。” 娉婷一愣,这样子自己岂不是暴露身份了?她开始低声哭泣起来。 “我最讨厌女人哭了,你有话就说,哭什么哭?”东哥心中疑惑,看样子这女子似乎很怕和官门中人打交道,难道真被王胖子才到了?如果真是这样,此事怕是不成了。 “我最所以投奔亲人,是因为我被选中作为贡品祭祀给河神,为了活下去才逃命的。如果被官府知晓了定会被族人抓回去活活的烧死。”娉婷说着眼泪已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落下,仿佛为了活下去的坚强和勇气瞬间剥离,多日逃亡遭受的委屈瞬间层层剥离。 东哥听后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是个通关碟文么,他官府能发,东哥我也能发给你。只是如果被老子知道你所说有半句假话,老子定让你比当祭品还惨!知道吗?” 娉婷听后心中闪过一丝惊喜,擦了擦泪水,“你放心。” “额,你们族人真的是蠢,你长的这么好看他们也舍得把你丢河里喂鱼吃?”王胖子摇摇头唏嘘了几句。 “这么说你还是个处?”东哥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的兴奋。 娉婷被他问得尴尬,想到民间风俗祭祀给神的女子自然是要处子之身保证圣洁,不然会惹怒神仙。她只能点点头。 “太好了!”东哥兴奋地在王胖子的头上一拍,“瓜娃子,咱们真是捡到活宝贝了。走!咱们去老子家。” 王胖子被东哥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见到东哥那两眼放着贼光,知道只要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能然他们有肉吃的好路子。 他也不多问跟着东哥的身后朝着一片在风中摇撼的翠绿竹林,飞身纵去。 王胖子心中有了新的目标,便没有再像先前那样迷恋娉婷的美貌而是专心赶路。他们一行三人翻过了半个山头,在山坳间见到了一座木板房。 王胖子抱着娉婷和东哥踩着木地板上,框框作响。 随着东哥将木门一脚踹开,娉婷看见的是满屋的狼藉。案几上、圈椅上、地板上,随意丢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屋里还有股难闻的臭味。 东哥一进到屋里就朝着耳房跑了进去,不忘把门带上。 “东哥在给你做通关碟文哩。”王胖子说着将娉婷放在圈椅上。 娉婷屁股刚坐在圈椅里就觉得屁股被什么东西咯着痛,她侧身一看,圈椅上丢着发霉了的几个核仁。因为面目全非已经无法辨别是什么植物的核仁。她皱着娥眉,看了眼正色迷迷地看着自己的王胖子。 “这个是东哥忘了丢的,呵呵。”王胖子笑的憨但他的眼睛却是极为不老实的在娉婷胸前扫来扫去。 娉婷心里十分窝火,等有了机会定让这两个流氓好看。 王胖子见娉婷脸色不悦,便主动将圈椅上的杂物清理了下。他笑道:“姑娘坐,额和东哥不是坏人。我们从来不抢穷人的东西,抢的都是坏人的东西。” 娉婷听王胖子不再叫自己媳妇儿,知道他是听了东哥的忽悠没有了要自己的心思。虽然他两只眼睛不规矩应该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实际上的侵犯。想到这些,她变改了想要用色迷惑他的心思。 “我平白无故的被你们抓来,难道我是坏人?”娉婷没好气地看了眼王胖子。 ------------ 第五十九章 进城 更新时间:2013-12-08 王胖子瞧娉婷一脸不悦的模样,心里着急。他的一双手子空中比划着,“当然不是,是那个。额抓你只是为了给额做媳妇儿,”王胖子想了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一张脸急得通红,“你是好人!” 娉婷见他急的额头竟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道这个人心思应该不是太坏,不过是在东哥的引导下变的成这样的吧。 嘭的一声响,耳房的木门被东哥打开。他扬了扬手中一本有些花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同光文书”,“成了!” 王胖子用手裹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呵呵笑道:“东哥就是厉害,让额瞧瞧,像不像。” 东哥将通关碟文递给了王胖子,十分得意的将双手环在胸前,“老子做的同关碟文,比真的还要真。咋们环天城黑市,我这东西少说也得。”他说着将手掌打开,伸出五个手指。 “五个铜钱?”娉婷实在看不过他那嚣张的样儿,故意打击他。 “我呸!”东哥说着双手叉腰,“王胖子让这个没见识的小娘子见见什么是神作!” “好嘞!”王胖子笑呵呵的将同关碟文拿在娉婷面前,“你放心咱东哥就是靠做这个为生的,那些想要同关碟文的人,每天都是在黑市等着东哥做生意。你看这上面的画像,多像你。” 娉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自己原本就想着去黑市找人买本假的同关碟文,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遇到。她左右翻看了这本出自东哥之手的通关碟文,果然足以以假乱真。这画像倒是不难画,随便找个画师就能搞定。最主要的是这个纸张,是管家专用来制作通关碟文的纸张,一般交易场所根本就没得卖。还有这上面的印章,根是不能随意模仿的出。 自己既然已经活到了十多岁,这本通关碟文自然不能是新的。东哥作假真正厉害之处就是,这本还真是个被人用了十多年的通关碟文。 “怎样?你现在再猜猜多少银子?”东哥已是坐在堂屋的圈椅上,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 “你竟然能拿到专门制作通关碟文的纸张,莫不是你在官场上有熟人?”娉婷原以为他和王胖子只是一般的土匪强盗,这样看来两人还是有些门路。 “哼!”东哥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用手搓了搓他嘴角边的黑痣上的那根又细又长的胡须,“这纸张不是只有他王庭伟能做的来得。” 王胖子见娉婷一头雾水,热心的解释道:“王庭伟是专门给朝廷供应通关碟文的造纸作坊的师傅。” “没想到你还是为厉害的造纸师傅?你有这手艺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找份谋生的事做?”娉婷十分疑惑。 “他们的庙太小,那里供的起我?”东哥言语间十分骄傲,下巴扬的不能再高,“再说,给他们做事哪有现在这般逍遥自在。你倒是说说我这通关碟文能值多少钱?” “自是无价。”娉婷有意太高他好套出些话来。 “哈哈!”东哥抖动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道,“算你有眼光,我做的通关碟文虽不是你说的那般无价但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出的起价的。” 王胖子一脸崇拜的看向东哥,眼中带着点幽怨,“东哥你都不教额。” “你看见漂亮的姑娘就迈不动脚,脑子被肥猪肉塞的满满得,学的会我这本事才怪!”东哥言语间毫不掩饰对他的鄙视。 王胖子也不生气,平日里早就被东哥奚落管了。他看了眼风姿绰约娉婷,仿佛看到了与娉婷张的差不多的三十个美娇娘,心中有些着急,“东哥咱们什么时候去见那位贵人。” “想要见贵人得找个好法子才行,”东哥站了起来,在堂屋里慢慢渡着步子,“还得让贵人对小娘子有个好影响。” 王胖子白胖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忧虑的神色,想了半天道:“不如咱们把小娘子直接送到贵人床上怎样?” 娉婷一阵恶寒,狠狠地瞪了眼王胖子。亏他想的出这跟直接杀死她有什么区别? 不等娉婷出声,东哥已经抢先朝着王胖子的头狠狠地敲起一个包包,“你个猪脑袋!你为那贵人只要看见是个美人就上?万一把她当做奸细怎么办?” 王胖子痛的直哼哼,“那你倒是说个注意出来。” 东哥想了会儿,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心道:“也罢,为了我们大家今后的荣华富贵,老子今天就出血吧。” 王胖子惊呼:“东哥,你有法子了?” “走咱们今天就进城!”东哥说着不怀好意地走进娉婷,伸手朝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进了城,见了贵人你不会倒打一耙吧?” “我若真能被贵人看重,日后我们还得守望相助怎么可能倒打一耙呢?”娉婷笑的无害。 “老子从来就不信女人的话,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不能信!”东哥眼神阴狠,笑的让人有些心颤,“我已经在你的肩膀种了个小小的虫子。” 娉婷惊慌地摸了摸肩膀,如果不是两个大男人在面前她恨不得立马拉开衣服看个究竟,“你什么时候种的?你怎么会蛊术?” “小娘子你还是有些见识的嘛,我这个是跟一个南疆的蛮夷学得。”东哥笑的越发阴冷,“只要你乖乖地听话,老子从不会为难女人如果你敢做出对不起老子的事,这虫子可不是吃素的!” 娉婷隔着衣服并未觉得有异,心里有些半信半疑但又看王胖子一脸的恐惧估计他也遭过毒手,不免一阵害怕。自己岂不是要做了他的傀儡?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原本想着找机会逃走,这下子被下了蛊还得想办法拔蛊。 娉婷毕竟两世为人,心中虽然又气又怕但是她很快便镇静下来,满不在乎的道:“我们相识也不过是偶然,你们不信我也在情理之中。我曾听人说这蛊虫极为难养更是难驯化,难道你是南疆之人?”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只要我们合作愉快你身上的蛊虫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救你一命。”东哥双手环在胸前,“我既然舍得把这么贵重的蛊虫种在你身体里,你的命就和蛊虫连在一起,见了贵人你好自为之。” 他这话,话里有话。看来他是有十足的把握它口中的贵人必定会看上自己,他必定会因此而发迹。这只能更进一步说明那人是个好色之人,在那些人的心中女人连衣服都不如,玩厌了指不定什么下场。他不过是缺少一个机会一块敲门砖,儿自己而已就是他所缺。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你也可以告诉我那贵人是谁了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东哥两眼微眯,“我们先进城再说。” 环天城比不得都城但是相对于普通县城来说却是要大上一倍不止,这里民风闲散,现在已是入夜半玄月高高挂在枝头。街上仍有不少人在闲逛,街道两边林立的酒肆挂着招牌,灯笼光影交错。 娉婷拿着东哥做的通关碟文果然十分顺利的进了城,进城之后东哥先是带着娉婷去买了两套衣裳和一些首饰,胭脂水粉。 本以为接下来会找个地方住下,没想到他们却来到了这里。 “东哥!你终于愿意带额来这里了!”王胖子看着楼里面人影交错,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娉婷皱了皱娥眉抬头一看上面的牌坊赫然写着“春风楼”,这不是妓院吗?难道今晚要到这里住宿还是贵人在这里? 东哥将手反握在背后,笑的十分贼。 站在门口迎客的老鸨见着东哥,笑的嘴巴都快要合不上来,两眼放着光。分明就是看见白花花银子的表情,“哎呦!这不是东哥吗?姑娘们可是天天都盼着你呢。” 东哥也是不客气在老鸨的屁股上虎摸了一把,搂着老鸨的粗如水桶的腰肢笑道:“老子也想你们的紧,春花今晚有空吗?” 老鸨巧妙地一转身从东哥的怀里旋了出去,她挥动着秀帕笑道:“你有没有包下她,这么突然就来了。她长的那么俊俏自然是忙的很了。” “你这是欺负老子没钱是吧?”东哥说着佯装生气。 “东哥没钱还能谁有钱?”老鸨赶紧笑道,“咱们春风楼里多的是模样俊俏的姑娘,您说不定会挑到比春花更满意的呢?” “怎么有新进的姑娘?”东哥色迷迷问着。 “有!有!有!”老鸨拍拍胸脯保证道,“只要你进了咱们春风楼包你满意。” “今天我还带了我兄弟和我家大妹子,你看着也安排一下。”东哥指了指身后的王胖子和娉婷。 老鸨看了眼娉婷,眼里闪过异样,“东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咱们春风楼都是你们男人找乐子的地方,你这个兄弟我自然是叫姑娘们好好招待,可是你这个大妹子,你让我怎么是好?” “我可不管,你找个上好的厢房让老子的大妹子休息好喽。银子老子少不了你的。”东哥说着已是抬脚像春风楼里走去。 ------------ 第六十章 春风楼 更新时间:2013-12-09 进到春风楼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厅,围着大厅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舞台上面有数名着装暴露的女子正扭动着腰肢,风情万种的跳舞。 台下坐着前来喝花酒的客人,个个都是美人在怀。大厅的一侧有一道红色木梯直通二楼,大红色的护栏上系着红色绸布的花朵,几个女子浓妆艳抹的站在那里与客人调笑。这个春风楼歌舞升平,似乎与外界隔绝。 娉婷低着头跟在王胖子和东哥身后,在老鸨的引领下直接上了二楼的一间厢房。 东哥大咧咧地坐在了围绕着八仙桌的矮凳上,“老鸨好酒好菜好姑娘通通给老子叫上来!” 王胖子乐呵呵地傻笑挨着东哥坐下,“额要四碗饭!” “你个瓜娃子,”东哥说着朝他额头上又是一记,“来这种地方是吃饭的么?” 娉婷也忍不住笑了笑,坐在了东哥的右侧。 “老规矩,你们稍等片刻。”老鸨看了眼娉婷,笑嘻嘻地出去招呼。 东哥看了眼十分拘谨的娉婷,难得的解释道:“女人不是光有美貌就能抓住男人的心,主要的是要懂风情。你别看这些妓女个个都是卑贱,万人骑,又有几个男人能顶地住她们的诱惑?” 娉婷心中苦笑,自己前世艳压后宫没想到这一世倒是来这种地方学习勾男人的招数,实在是可笑。她为言语,只是轻轻颔首。 东哥见娉婷听得进自己的话心里高兴又道:“你本来就生的我美又肯虚心学,日后那贵人必定离不了你。” 就在他们说话间老鸨已是领着数个姑娘进了厢房,“姑娘们好生伺候东哥和他的朋友。” 姑娘们笑盈盈的应了句就扭着腰肢妩媚多姿地走到了他们面前,更有甚直接坐到了东哥和王胖子的怀里。 东哥一手楼主坐在他怀里的姑娘,“我前几次来怎么没有看见你?” “你眼里只有春花,那你看得见我们。”另一个坐在娉婷的旁边,拿着粉色的丝帕掩嘴而笑。 “奴家叫春兰,你可要记住了。”坐在东哥怀里的姑娘说着将呼之欲出的胸部在东哥胸前厮磨了几下。 东哥笑的荡漾,“记得记得。” “奴家叫春喜。”坐在王胖子怀里的姑娘朝着他眨了眨眼。 “好好,呵呵。”王胖子笑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坐在娉婷身边的姑娘,看了要她心道,怎么一个大姑娘也来这种地方?今天真是倒霉,看来是捞不着什么油水了。 娉婷看见东哥和王胖子两只手不得闲在姑娘身上四处游走,惹得她们声声浪叫。她虽前世经过人世但也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羞得垂了头。 “哎呦,”一个穿着湖色襦裙,桃花滚丝边的女子嬉笑道,“东哥我说你怎么把这么个女孩子带进来了,你看人家羞的。” 东哥瞄了眼娉婷,“羞什么羞,我这是让她像你们学呢!日后嫁了夫家才不会被人嫌弃。” 明显那些姑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话,个个都呵呵笑起来。她们做这营生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苦衷,那个良家女子会学她们这些?一提到她们根是鄙视和厌恶。 “看不出东哥还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坐在东哥怀里的春兰说着,吧唧一声就亲在了东哥的脸上,“姐妹们我们就凭着东哥瞧得起咱们,咱们可得好好教教这个小姑娘,你们说是不是?” ------------ 第六十一章 魅惑 更新时间:2013-12-10 比羊脂玉还要白的自然是姑娘的芊芊玉手,比陈年美酒还要让男人留恋的自然是姑娘的温柔乡。做了那一行都那一行的诀窍,为什么那么多男人家里有老婆还要往妓院里跑?投的是刺激和新鲜,投的是各色姑娘的风情万种。 娉婷看着眼前的姑娘们个个都是芙蓉面正是最盛的年纪,眼波里转风情万种。她扶了扶鬓角的珠钗,嫣然地笑道:“各位姐姐那些功夫相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没有个勤学苦练怕是做不到吧。” “你看我,”春兰那狭长的丹凤眼说话间瞬时媚眼如丝,看得坐在一旁的东哥心都在打颤。春兰嘴角微微勾起不胜娇羞,“就这个极细小的动作我就练了半年之久,每日的坐在铜镜前空了就练习光是这样还不够还得炼出神儿来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可是这样?”娉婷学着春兰的样子,她本就生的极美现在又可以露出风情双眼如墨玉般光泽流动,绚烂诱人。看的东哥个王胖子一时间呆了去。 “你可是练过?”春兰不可思议的惊呼,一个良家女子怎么会去有意学这些魅惑之术? “是呢,”其余的几个姑娘也是七嘴八舌地接话道,“我看着比春兰你还要勾人呢。” 娉婷红唇勾起一抹笑在嘴边如花般旋开,“自然没有,不过是现学的。” “姑娘幸好你不是做我们这个营生的,不然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要上街讨饭去了。”坐在娉婷身旁的姑娘闻到菜香侧了侧身给传菜的丫鬟让了个道。 端上来的菜对于这几日匆忙赶来的娉婷来说可谓十分难得,东坡肘子、香菜牛肉末、翡翠豆腐汤、宫保鸡丁、丝瓜酿银鱼仔,当然少不了一壶美酒。 几杯酒下怀东哥那鼻头变的红通通,他眯着眼,“我说你们几个长的如花似玉的,相比平日里没少去那些个富贵奢华的地方,邀你们出去的应该也是些权贵。” 王胖子一口吞了块肥肉闪闪的东坡肘子语言含糊不清地道:“我这妹子可惜张的这么好看还不如你们见过世面。” “呸!”春兰素来就是个直肠子又几杯酒下怀话也就敞开了,她斜着眼道,“你这是暗地里骂我们呢?” “别气别气,我这个侄子不会说话,他这是夸你呢!”东哥说着也不管自己嘴巴上满是油腻朝着春兰粉脸上就是吧唧一口。 “看在你这个冤家的份上,奴家就不予他计较。不过――”她黑墨一般的眼转转了转娇笑着很好的掩盖了心中的厌恶,“可得罚酒!” “好好好!”东哥用手推了推春兰递在嘴边的酒杯,有酒香环绕,“只要你帮东哥一个忙,莫说是罚酒了。就是让东哥替你端洗脚水也行啊!” 春兰眼神从娉婷脸上划过,不动神色地笑道:“东哥真会开玩笑,奴家有什么本事能帮的了东哥的忙?” “你放心不是让你做什么费力的事,”东哥笑着轻轻摸了摸春兰脸颊调笑道,“下次李大人邀请你过去,你就把我妹子带上。” “这不太好吧?李大人问起我该任何回答?再说了,我是青楼女子少不得也被你们这些男人吃豆腐你妹子去了我可保证不了她的清白。”春兰有些好笑的看着东哥,他不会是想攀龙附凤想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