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穿越 风和日丽,朗朗乾坤中,转瞬间,天色忽然骤变,速度之快犹如喜怒不定的孩童一般瞬息万变,灼热刺目的阳光猛然被黑压压地乌云所遮掩。 昏暗的半空,骤雨急促赶来,顷刻淋湿了过路人的衣服。 蕴含千年历史风霜洗礼的古街青石板路上,豆大的剔透水珠滴答滴答的响起,此刻仿佛穿梭了千年之间的距离般共同弹奏着一曲曼妙佳音。 朦胧氤氲的雨幕里,游客行人匆匆散开,脚下踏出的步伐水花四溅,哗啦啦的暴雨声中隐约传来几声抱怨。 “好好的大晴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 “快走吧快走吧!” 站在屋檐下的高静姝哪知刚到没多久就下起了暴风雨,人还没找到就被淋了一身的雨,她狠狠蹙起眉间,拍了拍毛衫上的雨珠,望着眼前噼里啪啦的暴雨,不禁愣了会儿神。 天空灰蒙蒙一片,轰隆隆地雷击声,阴沉压抑得让人只觉心中沉甸甸的,好似下一秒这天就不受控制般坍塌下来。 “那老头是不是傻,下这么大的雨,还在慢悠悠地走。” 身侧路人的嗤笑声,猛然打断了还在发呆的高静姝,她回过神来,寻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身披灰色斗篷的老人,赫然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摊贩。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马路对面,高静姝不由得急切起来,情急之下她顾不上太多,直接钻进这瓢泼大雨里,一路小跑:“大爷!先别走!” 嘀──嘀嘀── 一道震耳欲聋的鸣笛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骤然在耳畔猝不及防地响起,高静瞳孔地震,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庞大货车,大脑一片空白, “啊!撞人了!!” “来人!快打120!” 风雨声中夹杂着路人惊恐地尖叫。 在身体腾空而起的那一刻,天地在她眼中俨然扭曲成一团水波,碰得一声,滚落在地。 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铁锈味道,不容拒绝地窜入鼻腔,噼里啪啦不断掉落的水珠砸在细嫩的脸上生痛得让她侧过脸,被雨水侵袭的眼眸中,老人在对面恭敬地垂头半跪。 无数道嘈杂的声音刺激着滲血的耳膜,引起一阵恍惚的鸣叫,意识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高静姝觉得自己好像就快疼死过去了。 可在某个瞬间知觉又顿时消失不见,她仿佛进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当中。 鼻尖闻到的味道变成了一股淡淡的熏香,梦里穿着黑金玄鸟袍的少年隐匿在阴影处,看不清面容,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嗓音里冰凉又阴鸷。 “阿静,我会找到你的……你跑不了……” 整个人就好似置身在深海中,随着海浪浮浮沉沉,在大脑意识隐约回笼的迷蒙间,似乎有人在耳边哭喊:“静姝!我的儿啊!” 身穿深紫仙鹤宫袍的端庄妇人紧握住床上昏迷女子的手心,一双美眸通红,泪如雨下。 视线往后,诺大的奢靡宫殿中央,穿着紫色兽纹长袍,头戴高山冠的男人怒目而视着跪在脚下瑟瑟发抖的几位太医,胸膛不断起伏,怒火愈演愈烈。 最后抬起足,一脚将离得最近的太医踹翻在地。 “废物!一群废物!救不活王姬,寡人杀了你们!” 噗通一声,站在两侧的仆役们齐刷刷跪了满地,额头恭敬地紧贴在光滑的地板上。 埋在地板里的一张张煞白的脸庞此时正因为内心的恐惧,肌肉组织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光洁的额头更是布满细密的汗珠。 “大王息怒!” “大王息怒!” 庭院外,郁葱繁茂的古树被清风吹得梭梭作响,明媚灿烂的阳光从树冠筛落,透过雕花木窗的罅隙折射进华丽的宫殿内。 不曾想,就连温暖灿然的阳光也无法驱散怒拔剑张的气氛。 “唔……” 好在床上传来的一声嘤咛,打破了被寒冷沉闷冰冻住的冰面,解救了被齐王强大气场压迫的众人。 昭舒王后一张泪容瞬间欢欣雀跃,努力压抑住喉间哽咽: “我的心肝儿,你终于醒了!太医?!太医!”前面那句话轻声慢语生怕吓到刚醒来的兴和王姬,可后面的呼喊却充斥了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太医慌忙起身,三两步疾奔到床榻前,查看公主情况。 齐王紧随其后,面色忧愁地紧握住昭舒王后的肩膀,目光却始终担忧地盯着床上的人。 少女一张清丽秀颜苍白如斯,额头围绕着一圈白色的绷带,原本莹润娇嫩的唇瓣此时发白干裂得起皮,黛眉紧蹙下,睫羽轻轻颤动,好似一只欲展翅而飞的蝴蝶。 但眼皮就像粘连在一起似的,睁开双眸就已经费了好大的劲。 可映入视野里的一切竟是让她感到如此的陌生。 古色古香的宫殿内穿着一群战国时期服饰的陌生人,他们都是在说着让她听不明白的话语。 “王姬这是怎么了?” “她为什么不说话?” 齐王愤怒地攥紧太医的衣襟质问着。 “静姝,你看看母后啊!” 什么太医,什么大王,王姬又是谁?? 高静姝一脸茫然无知地望着围在她身边的这些人,他们无数道说话声重叠在一起好像是嗡嗡作响的蜜蜂一样吵,吵得头好疼! 她有些忍受不住用力捂住耳朵,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脑海中过往的一切一幕幕像是走马灯般不断闪现。 教授、论文、古玩市场、陌生又熟悉的摊贩、千年骨玉、穿梭光年的对话、荀邕。 荀邕!! 她想起来了,她会出现在这里绝对是荀邕的手笔!未曾想古代所谓的巫术是真实存在的。 荒谬…真是荒谬至极!让她这个相信唯物主义的现代大学生情何以堪?! 她本是一名历史系的大三学生,三个月前,为了完成李教授布置的论文,她开始研究历史人物荀邕。 这个荀邕,年方十八,字文均,不及弱冠,便已经是横扫六国的少年帝皇,是史书上记载的第一位自封皇帝的人。 据说他功绩卓著,对当时的战国时期影响颇高,在他的统治下,梁王朝在十年间达到前所未有的强盛。 但他独裁暴政,崇尚杀戮,以暴制暴,朝臣官员对他是不敢怒也不敢言,私底下暗自称呼他为一代暴君。 只可惜后来他痴迷修仙之术,企图长生不老,窥探天道,最后死在去往南极仙岛的路上,更让人费解的是他无子无女。 史书更没记载他有娶过妻妾,没了荀邕,不久后梁王朝彻底分崩离析,统一六国的景象只存在了短短十余年。 那时她刚从图书馆借了本史书出来,途径古玩市场,想起正在研究的历史人文,便随处逛了逛,就在这条街上她被一个卖古玩的摊贩叫住了脚步。 当时的她目光立马被一块尾指长的玉吸引了注意,在听说和梁国荀邕有关之后,毫不犹豫地“斥巨资”买了这块不知真假的千年骨玉。 之后她便开始频繁做起莫名其妙的梦境,一次意外,她不小心把血染到上面,随后骨玉竟然发出一个人的说话声。 在后来通过几次交谈,她猛然意识到那个人就是历史闻名的少年暴君荀邕。 就在他信誓旦旦地说要让国师施展巫术之力让她现身时,不知为何她顿时产生了些许的惧意。 所以才会接连几天去古玩市场想找到老人,把东西退还给他,后面发生的一切俨然是她始料不及。 然后她就真的穿越了,所以现在的她应该怎么办啊?!连自己身在哪国都不知道,万一被人识破当成邪物上身,会不会直接将她就地杀了?? ------------ 第2章感觉不妙 高静姝心里越想越慌张,这时身旁的妇人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怕,不怕,母后在。” 她微微侧头,虚弱地看着正在把脉的太医,咚咚──,心跳紧张跳得一下比一下重。 良久,太医才收回手,双手做辑,恭敬回禀:“回大王,兴和王姬因落水的缘故,导致贵体寒气侵入,待臣开出药方,让王姬喝上半个月,便无大碍。” “至于这额头的伤……臣配好药膏,届时按时涂抹,便不会留疤。” 高静姝垂着眼眸,听到落水、伤口等字眼之际,瞬间反应迅速,伸手捂着头部,疼呼道:“嘶──好疼!……你们、你们是谁啊?” 齐王听言,顿时大惊失色,一拂袖直接将眼前的太医推到旁边去,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兴和,是父王啊!你还记不记得?” 高静姝脸上尽是迷茫,佯装思索,不一会儿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齐王眉头紧皱,回首压低了声询问太医怎么回事。 昭舒王后冷着脸同样望向太医。 太医擦了擦额头不断渗出地汗水,谨慎地把握好言辞解释着,大概就是在说她因为落水撞击到头部导致了失忆,恢复时间也说不准。 闻言,昭舒王后呜咽出声,心疼地望着高静:“我的儿啊,受苦了!我是你母后啊!” 又忍不住埋怨起齐王:“还不是都怪你!好端端的,你和静姝说她哥干嘛,如今战事吃紧,我都还没说你让昌阶冒这么大危险替你出征的事。” “明知道兄妹俩感情好,你和她说昌阶去战场了,你觉得静姝会忍心不去吗?你未免也太不了解你女儿了,所有人都瞒得死死的,不曾想最后漏洞出在你这个父王身上!” 齐王连声道歉,说起软话:“是是,夫人你说的对,现在兴和刚醒,咱们让她先休息休息,如何?” 昭舒王后又对着高静说了一连串安慰的话,还说先睡一觉,说不定醒来,就能记起一切。 高静姝全程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听到任何话也都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最终宫殿中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徒留高静一人在静谧的环境消化着让她都不可思议的事情。 经过这几天的时间,高静姝终于知道她原来魂穿成齐国王姬高静姝,也弄清楚了这个时期现在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曾经最为强盛的六国,梁国已然收复四国,再加上如今正在攻打的晋国,很快梁国即将统一五国。 而晋国呢,又离齐国不远,想当初荀邕上位时,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认为一个毛头小子掀不起什么大浪。 结果就是那些自视甚高的诸侯们被打脸得啪啪响,尤其是作为曾经第一霸主的齐国,如今更是懊悔不已,若不是梁国都打到晋国来了,只怕齐国还不以为意。 现如今后悔已经没用了,只能是让边境军队整装待发,时刻警惕着,最后更是特意让世子代替齐王出征鼓舞士气。 按照现在的时间线来说,晋国城破之日近在咫尺,到时候齐国又该如何处之?回想起历史上那些国破后不得善终的王室,高静姝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心脏随即跟着紧缩了一瞬。 现代死了一回,现在换了个地方又要死一回?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到底要不要去见荀邕呢? 高静姝低下头垂眸望着手心不断闪烁着微光的莹润骨玉,自从他说要见她的那天起,她就没再和他联系过,本想就此打住,结束这不可能的一切,未曾想如今这副局面竟是自己完全预料不到的。 思来想去,她终究把骨玉放到耳边仔细聆听。 “阿静,你怎么不说话?” “阿静,我好想见你。” “阿静,你今晚唱什么歌啊?” 那介于少年和青年的嗓音,清冽中又带着微微的暗哑,特别是带着温柔语气说出的话不由得叫人从心底升起一股酥麻痒意。 这就是撩人不自知吧…… 高静姝唇角轻勾,接着往后听,可越听脸色越不好,若是把前面比作是柔情似水,那后面便是寒意森森,阴沉地仿佛能滴出墨汁一般。 “姐姐,你别以为不回我话,我就找不到你!” “我们的事,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再到最后似藏着隐晦地祈求的软话。 “姐姐,你快回我吧,……我不生气了,你和我说话我就不生你气了。” 她心头微微一动,轻抿着唇瓣,一种难以描述的悸动在心口渐渐蔓延开来,好似是柔软细腻的羽毛在轻扫着心尖。 此时殿外夜幕低垂,不见星光,也不见月光,黑沉沉地模样仿佛在隐藏着什么见不到人的东西。 可怖的气息一路攀沿至梁国的蕲年宫,庞大的行宫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令人望而却步。 宫内王座上,少年君主身穿黑色金丝玄鸟袍,流丽乌发半披肩胛,脸庞白皙如玉,流畅锋利的下颌线上,一张有着美人珠的殷红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一双漆黑眼眸似醒非醒地半阖着,隐隐透露着无声的压迫感。 骨节分明且修长宽大的手支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似乎握住什么东西,惬意闲适的模样与下方简直大相径庭。 中央跪满一地穿着花哨衣裙的歌伎,一个个瑟瑟发抖,惊恐得面色苍白,漂亮的眼眸中充斥着害怕和水光,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被点到的人,只因之前的人唱的歌没让君主满意,都被拖出去就地斩杀。 而两侧的宫人们也皆是低垂着头,极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谁都想明哲保身。 在压抑沉闷地氛围里,只见那少年君主伸出葱白指尖漫不经心地往下点了点,唇隙里吐出一个字:“唱。” 被点到的歌伎霎时面如死灰,颤抖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唱着曲不成调的儿歌: “一……一闪…闪一闪…亮…亮晶晶,满天……啊!”歌还没唱完,就被荀邕挥挥手,尖叫着拖出了门外。 荀邕神色阴郁,只觉头痛欲裂,不禁捏了捏紧皱的眉间,胸口怒火丛生,骤然站起身,攥过一旁宫人托盘上的水晶杯啪得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 站在王座侧旁的太监连忙挥挥手,让他们赶紧下去。 ------------ 第3章处境不佳 半响后,缓缓走到他身侧,恭敬地弯下腰,头颅低垂,橘皮似得脸上挂满殷切且讨好地笑,轻声说着: “大王,黄介老将军派人送来的捷报在外面等的有些时候了,您看…是不是让他进来?” “哦?”荀邕闻言,泛起冷意的面容,总算是有一丝愉悦,余光撇了一眼高要。 高要立马心领神会,朝着下方小步疾走,随即高声传呼。 不多时,一阵沉稳地脚步伴随着盔甲摩擦地铿锵声迅速靠近,将士低头单膝下跪。 “卑职参见王上。”双手呈上的物品高举头顶,“捷报请我王过目。” 不等荀邕示意,高要马上走过去接到手中,转身呈递上去。 荀邕接过,打开竹简,一目三行,唇角逐渐上扬起一抹弧度:“好,很好,晋都已破,平定江南已是不远,让黄介在年关之前将江南收入囊中,也好让军中将士安心过个元日。” “诺!” 底下的人领了口谕,行了稽首礼后,起身缓缓退了下去。 如今已是深秋,卡在即将入冬的时节,夜色总是比以往要来得寒凉,是以宫中早早便升起铜炉,以保证蘄年宫内四季如春。 荀邕不紧不慢地走向偏殿,高要在前面伸手撩开珠帘,等待着他走过去。 跟前黑檀木做成的大方桌上铺着一张牛皮做成的各国军事地形图,上面圈圈画画的做了一些标记。 他拿起放置一旁的毛笔,沾了下砚台里的朱砂,在晋国的首都位置画个红叉,紧接着略过江南,在齐国的位置顿了几秒,径直在临丘画上红圈。 荀邕微垂下眸,暗沉地眸光中皆是势在必得,烛光无风自动,明明灭灭的余晖倒映在他的脸上,神情莫测诡谲。 修长白皙的食指和拇指间摩挲着一节温润森白的骨玉,两者相互映衬下,竟分不出哪个更像细腻的玉石。 次年必定拿下齐国,任何挡吾者,杀无赦! 届时天下尽在吾的掌控之下,到时候,阿静来了,看到盛世降临,定会十分欢喜。 显然荀邕还记得高静姝某天随口说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乱世里出现太平盛世的这句话。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已经来到了这里,还在静静地等待着国师的消息。 …… 朝日初生,璀璨明媚地光芒洋洋洒洒地落在兴和宫上方,微风轻轻拂过檐角处的八角铜铃,发出令人悦耳的叮铃声。 高静姝坐在妆奁前,神情郁郁,忙碌的宫女们正在为她扑香粉,梳发髻,准备着去给吴太后请安,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祖母。 说到这个吴太后,乃至整个齐国王室,若不是她了解历史,怕也不会这么悲观。 只因他们都是一群禽兽外加神经病。 先王高詹在位时,昏庸无能,沉迷酒色,好色程度便是见了故兄的妻子,他的皇嫂,也被掳上龙床任他宠幸。 而吴王后比起高詹来有过之而不及,同样不知廉耻,荒淫无度,吴王后知道自己丈夫的事迹,也跟着找了个男人秽乱后宫。 许是高詹本就淫邪,知道此事,竟然毫不在意,两夫妻可谓是各玩各的,后来高詹听信谗言,为了专注于寻欢作乐,不到三十便禅位与当时才十来岁的太子高韦,也就是如今的齐王。 也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高詹不过几年就病死了。 先王病死后,已经是吴太后的吴王后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公然传唤已是侍郎的情夫何开申,在后宫你侬我侬,风言风语传遍整个齐国,朝臣亦是指指点点,当时高詹的二子高杨知晓怒不可遏,只觉颜面尽失,偷偷带人把吴太后的情夫秘密弄死了。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高韦居然把他弟弟高杨给赐死。 情夫死后,吴太后寂寞难耐,一次外出拜佛,竟勾搭上一位俊秀僧人,淫僧入宫时带了好几位假扮尼姑的小僧。 恰巧被高韦撞见,非要宠幸尼姑,结果发现居然是男人,知晓自己母亲与淫僧苟且后,一怒之下将吴太后幽禁至燕台行宫,并且杀了所有淫僧。 直到原身八岁才将吴太后放行回宫,可两人关系至此生疏,甚至相互提防,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原身和她哥是双胞胎的原因,吴太后至打见到原身那天起,便十分厌恶她,动辄谩骂处罚于她。 因为在那个年代,王室诞下双胞胎是大凶之兆,若非王后以命相护,再加上高韦不信这些,只怕原身早已夭折。 或许是见惯了高氏杀人如麻的手段,只有在爱女如命的高韦面前吴太后才会收敛。 高韦可以说是个好父亲,但绝对称不上是好丈夫,后宫的女人是一茬接着一茬,若非昭舒王后氏族强大,再加上又养育了一对儿女,只怕大半个心也不会落在昭舒王后身上。 “嘶──” 正当高静姝在思索着齐国王室这群奇葩时,头顶发丝被扯到的刺痛感骤然传来,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等她说什么,只听到噗通一声,那个不小心扯到她头发的小宫女面色惨白地跪倒在地,语气颤抖:“王姬饶命,奴不是有意!” 高静姝蹙起黛眉,面无表情地凝视了她一眼。 这原身从小千娇百宠,性子她估摸着应该是骄纵跋扈那种,不然宫女可不会这样。 此刻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一般,其余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出声,动作皆是小心翼翼。 一旁的桧烟见状,赶紧上前呵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何时在王姬面前做事竟敢如此毛手毛脚?来人!拖下去……” 桧烟是高静姝一直陪伴在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她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许多时候王姬没说出的话皆是由她来代劳。 “慢着!”高静姝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刚刚不过是走了会儿神。 她淡淡说道:“起来吧,下次注意点。” 小宫女立马叩头谢恩,生怕她反悔似的。 虽然他们知道这位脾气不好的王姬已经失忆,可也绝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毕竟在这个时代下人是最低贱的。 ------------ 第4章太后找茬 在贴身宫女桧烟的领路下,高静姝在宫女的簇拥着来到吴太后所在的寿安宫,就在几人刚想进去时,门口的嬷嬷突然伸手拦住去路。 桧烟踏着小碎步连忙来到高静姝耳边,不悦地望着眼前的吴内司,轻声道:“王姬,她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人,姓吴,掌管宫廷事务,照顾太后日常生活。” 姓吴?和吴太后有关系啊。 高静姝狐疑地打量着吴内司,瞬间了然于胸。 心想,看她那冰冷刻薄的老脸,就知道肯定是不怀好意,自从醒来,后宫嫔妃顾及着齐王和王后,不说全部,起码有身份的,她都见了个遍。 就连齐王的其他子女她也大概见过,就是这位自持身份的吴太后愣是没出现,好歹原身也是她孙女呀。 可想而知吴太后是有多么讨厌原身,但她挡在那里,自己不说点什么是不是很没用面子啊,但要是万一起争执,堂堂王姬自降身份去和一个奴才争论,是不是不太合适? 忽然高静姝侧脸递给桧烟一个眼色。 桧烟立马会意,上前冷声道:“吴嬷嬷,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拦着的可是兴和王姬的去路?!要是耽误了王姬给太后请安,你担得了这个责任吗?!” 吴嬷嬷忽而皮笑肉不笑:“兴和王姬,太后正在小憩,还请您稍等片刻。” 小憩? 什么时候不休息,偏偏她来的时候就休息? 分明是这个老女人又在给她下马威。 高静姝面上不显,神色淡淡:“即是如此,那本宫便改日再来。” 话毕,她直接转身就走,不带丝毫的拖泥带水。 这利落干脆的举动瞬间把吴内司一张处变不惊的老脸变了变,她震惊地望着高静姝离去的背影,赶忙上前拦住。 “兴和王姬,太后还未见您,您怎可自行离去?!” “放肆!你区区一个奴隶,居然敢拦住本宫的去路?!” 高静姝一声冷斥,抽出腰间银白蟒鞭甩在半空中,发出令人心惊的破空声。 吓得一众宫人齐齐跪倒在地上,五体投地地大喊:“王姬息怒……王姬息怒…" 吴内司知晓她蛮横嚣张,肆意妄为,但她在太后面前即便是生气,也是敢怒不敢言的程度,如今居然敢在寿安宫门前惩戒太后的人? 这兴和王姬落了一次水,性子越发的暴戾了。 猝不及防下,吓得她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王、王姬赎罪,是奴失言了……” “狗奴婢,莫不是祖母根本就没安寝,是你这个狗奴假传口谕?!假传口谕,以下犯上,应当处以极刑!” “来人!给本宫把这狗奴婢拉下去斩首示众!” 高静姝脸色冰冷,眼神凌厉,丝毫不给她身为太后女官的颜面,一袭王族之气尽显。 身后的宫人们听言全都围了过来,伸手就要抓住她。 结果宫内又匆匆跑来一太监,谄媚且讨好地笑道:“哎呦,王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太后刚醒,正命奴出来请您进去呢。” 她听言,居高临下地睨着吴内司,轻蔑一笑,“算你走运。” 随即抬头挺胸地走进宫中。 走在面前的高静姝暗自松了口气,紧紧攥住衣袖的双手稍稍放松了下。 进入宫内,隔着一片珠帘,吴太后斜靠在软榻上,两侧繁华精致的暖炉正在徐徐燃烧,为这凉意的时候带来一丝暖气。 她的脚下,有一俊美太监,时不时喂给她香甜的水果。 高静姝暗自打量,心想着,这老女人真够会享受的,除了太监总管,各个小太监皆是比宫女还要貌美如花。 “兴和恭请祖母安。” 她跪在地上,额头轻触地面后,随即起身。 吴太后没有说话,无视的态度,权当没有她这个人一般,专注于小太监的投喂。 高静姝也沉得住气,见她没有要叫她坐下的意思,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 太后又如何,没有实权,若不是高韦被大臣劝诫,引起了那么一点孝心,他会迎接这位让齐国王族颜面尽失的太后吗? 只怕到现在她都还在燕台行宫被幽禁起来。 “兴和,你真是越发的放肆无礼,昭舒便是这般教导你的,长辈未曾开口,你竟然敢擅自坐下,方才听外面如此喧嚣,居然还要妄图处置寿安宫的人?!” 她厉声呵斥,身子却依旧软塌塌的倚靠在一旁。 吴内司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回到她的身边,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祖母久居手寿安不问世事,只顾眼前之乐,连自己的亲生孙女落水昏迷都不曾来见,反倒是我这个亲生孙女,病才刚好,就来请祖母安。” “未曾想,我这个堂堂齐国王姬,来见祖母,竟然还被一个区区的奴隶拦在门口,对兴和不敬,兴和只是小惩大诫。” “如此说来,一时间竟不知是兴和的教养有问题,还是……" 高静姝抬头看向珠帘后的吴太后,到底没有直白的说出来,给她留了些颜面。 吴太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想,这蠢货落了下水,非但没有把脑子撞坏,反而更加的伶牙俐齿起来,和从前莽撞的草包样子竟多几分聪颖。 她淡淡开口:“哀家恰巧那日身体抱恙,竟不想王姬居然还在耿耿于怀。” “你要怪就怪哀家吧,吴内司也只是忧心哀家的身子,别无他意。” 高静姝微微垂首,以表尊敬,说道:“不敢,即是祖母身子不适,那兴和就先退下了。” 她福了福身,随即转身就走。 忽然,身后的吴太后叫她叫住。 “慢着!” 她顿住脚步,转身问道:“不知祖母还有何事吩咐兴和?” 吴太后没有搭话,而是在太监和吴内司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 她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向高静姝招招手,温和地说道:“来,过来兴和,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高静姝倏然浑身一僵,心立马提到嗓子眼,不禁思忖她要干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猛然变得这么热情只怕有诈。 ------------ 第5章图谋不轨 高静姝走上前,伸手撩开前面的珠帘,吴太后就坐在上方笑脸盈盈地看着她,可那双布满皱纹的眼角却无一丝笑意。 她抿唇笑了笑,望着那张依稀可见旧日美人姿容的脸庞,乖巧地唤道:“祖母。”心头越发的谨慎起来。 “来,坐到祖母身边。” 吴太后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拿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对面坐下。 “这是并州快马加鞭进贡的新鲜仙果,还带着露水呢,快尝尝。” 听言,她望向案桌上那被绞了绒毛变得光滑粉嫩的桃子。 忍不住心里吐槽,外面都战火纷争了,此时此刻,竟然还能吃到进贡的水果,真不愧是王族。 “祖母,您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她抬眼看向吴太后。 “你也知晓如今外面到处都在打仗,梁国凶残,新上任没多久的大王更是暴戾恣睢,已然接连拿下四国,而梁国此时正在全力攻打晋国。” “可这晋国坏就坏在离咱们齐国不远,只怕很快就会蔓延到我们这里。” 吴太后神情充满了担忧,似乎离那日就快不远了。 高静姝就这样安静地听她说着,并不打算对此说些什么。 沉寂了一会儿后,她将目光落在眼前看似垂首低眉的少女身上,眉似新月、薄粉敷面、琼姿花貌,秋水伊人,继承了父母两人的美貌。 真不愧是齐国第一美人。 这般姿色放出去,不得让那些王侯将相迷晕了神智。 高静姝感觉到面前细细打量的目光,停留在脸上的视线格外长,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她微不可查地呼吸一窒,心脏如一阵阵打鼓般咚咚个不停,手心止不住的冒汗,就怕被看出什么。 “兴和,你怎么看?” 来了。 高静姝抬眸看她,神色镇定自若地说道:“祖母,兴和只是女流之辈,并不清楚如今的局势,上战场打仗还是要靠在外杀敌的诸位将士。” “女流之辈也有特别之处,有时候美貌也能作为一种武器。” 吴太后笑得意味深长,继续又道:“你看那烽火戏诸侯的褒姒还有桃花夫人,让那些个大王们被迷得神魂颠倒,你这美貌不输他们。” 她忽而眸光微微闪烁了下,唇畔漾出一抹弧度。 她算是听出来这老女人究竟要说什么了,吴太后的意思就是要她去和亲。 联姻是下位者止战最无耻的手段,是弱国对强国俯首称臣的讨好行为。 眼下还没打到这里,这吴太后就迫不及待地要让她这个齐国最为尊贵受宠的王姬去和亲?身为王族的风骨何在? 怕是早就被这奢靡淫乱的酒池玉林给浸泡得全都软了。 “既是如此,祖母你放心,我会向父王举荐丰乐和扶芳,想必他们也很乐意为齐国效劳,毕竟卫国和吴国已经灭亡。” “娘家灭亡,夫家受难,于情于理他们的母亲都该为此供奉出女儿,噢我忘了,齐吴夫人似乎和您是同宗,我没记错的话是您的侄女吧。” “那扶芳不就即是你的亲孙女又是你的侄孙女,那梁国也是您的敌人,新仇旧恨,扶芳真是天选之人,待作为细作培养一番,说不定还能杀了某位王侯将相,为齐国立大功。” 吴太后越听脸色越难看,险些快要绷不住。 高静姝淡笑道:“祖母,您说对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齐国兵强马壮,何须用和亲这种示弱的手段。” “祖母英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香甜多汁的仙果还是留给祖母您,毕竟您比我更需要它,不是吗?” 她站起身,行了行礼,“母后那还等着我去,赎兴和先行一步。” 看着高静姝扬长而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吴太后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目光看向桌上的果盘,啪得一下,直接挥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 宫中所有人神色惊慌,齐刷刷跪倒一片。 “真是气煞哀家,气煞哀家!这个贱人!” 她满脸怒气,面孔变得微微扭曲狰狞,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 等她发泄之后,吴内司才挥挥手让人去把地上的东西处理了。 随即走到吴太后身边,安抚道:“太后息怒,这兴和王姬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大逆不道,与她置气,那就是在气坏自己的身子。” “哀家如何不气!即便是斛律氏族又如何,她该是为齐国做出贡献!” 斛律氏族乃是昭舒王后的母族,更是掌控了齐国半数以上的兵权,历来是齐国君主的得力大臣。 而到了这代,为了两者能更加的密切,最后将斛律家里最小的女儿,斛律金郡王之女斛律敏,也就是如今的昭舒王后。 有如此强大的背景,怎么也轮不到兴和王姬去和亲。 吴内司提醒道:“太后,她可是正妻嫡出,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她向旁侧默不作声的俊美小太监递了个眼神,小太监立马哒哒地跑来上前。 “太后,奴服侍您。” ……… 高静姝听着身后噼里啪啦地摔打声夹杂着怒骂,心中反而松了口气,步履匆匆地朝着昭舒王后的椒香殿走去。 “王姬,太后这回可要气坏了。” 桧烟偷笑着和她说道,显然之前两人没少说她的坏话。 高静姝冷笑一声:“想要把本宫送出去,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怕不是忘了,我是谁所出,谁都可能去,却偏偏不可能是我。” 她连忙点头,很是赞同:“王姬说得对,以前总是她三言两语的把您气到,这会儿该轮到她了。” “还有那个吴内司,也太讨厌了,每次来她都没好脸色,今日她被吓惨了,从来没见过她那种样子,真的特别好笑。” 高静姝笑了下:“一个奴婢而已,狗仗人势的东西。” 在这种乱世,不狠点儿,谁都可以把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因为夫妻、父子母女、兄弟姐妹反目成仇属实太过正常,就连这些个能坐上王座的诸侯们脚下哪个不是累累白骨。 里面就包含了至亲相残下产生的尸体。 所以她要想在这里活下去,最主要的是要保全自己,其次才能想到其他。 ------------ 第六章训斥 椒香殿。 此时殿内坐满了人,却显得太过安静,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昭舒王后神色淡然地坐在高位上,拿起旁侧的茶杯抿了口,而两侧坐着的是后宫来请安的妃子们。 其中却唯独不见如今最为盛宠的楚夫人。 楚夫人是楚国还没灭亡时,被楚国进献上来的美人,当时为了防止有细作进入后宫,齐王把一部分美人赏给了下臣。 结果一次宫宴,喝了酒的齐王见楚夫人貌似天仙,竟在宴会上强行宠幸臣妻,对阻拦的大臣大开杀戒。 扬言谁要阻止便要谁血溅当场,九族被灭。 被夺妻子的臣子只能咬牙含泪地接下这奇耻大辱,被迫观看这鱼水之欢。 而后更是被齐王前线人员缺乏的理由将他一个文臣调往战场,最后死在了战场之上,至此楚夫人被纳入后宫。 近日,齐王宠爱楚夫人宠爱到连上朝都要带着。 这朝堂本是大王和臣子们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竟如此之儿戏的将一个女人带上朝,不少臣子颇有意见,却碍于齐王时而发作的癫狂性子,并未发言。 方才昭舒王后派去找人的太监回来,才被告知原来又是齐王给带去大殿上。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梁国大战,晋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而且听说齐国边境已经有敌军在滋事寻衅,不急着处理这件事情,居然还耽于情爱。 昭舒王后更加认定此女是祸国殃民,看不清大局,居然任由大王跟着她胡闹。 几次三番想要将她处死,但被齐王以各种理由阻止。 这次昭舒王后的耐心到达了极限,就算是齐王要保她,她也一定要将此女以祸乱朝纲为由将其诛杀。 才能让齐王好好专心于朝政。 就在此时,门外有宫人进来禀报。 “王后,兴和王姬求见。” 一听,昭舒王后抬头看去,脸上露出些愉悦地笑容。 “快,快把王姬请进来。” 宫人恭敬地行了行礼,道了声是,转身出去。 少女身坐一袭青绿色的曲裾袍,上面绣着精致华美的繁花暗纹,包裹住芊芊细腰,显得生机勃勃的同时优雅端庄。 梳着斜云髻,其余头发半披在肩上,插着一只四翅蝴蝶金步摇,耳朵带着一双绿玛瑙串珠耳坠。 正随着她奔跑的速度摇曳生姿,宛如那活灵活现的漂亮飞蝶。 “母后!” 她提起裙摆飞奔到昭舒王后的身边,笑得可爱又乖巧。 昭舒王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应声:“哎,兴和有按时吃药吗?身子觉着可还行?若有不舒服一定要叫太医过来诊治。” “好的,母后放心,儿臣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小孩子心性,母后正是因为不放心你,才要多多嘱咐,先前让王女官看着你吃药,你居然还给她耍心眼子,母后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你。” 高静姝歪头看她,略显俏皮:“那就不说了呗,再说我是因为病已经好了,所以才不愿意吃药的,那药多苦啊。” 说着她皱着小脸,很是嫌弃地样子,惹得昭舒王后笑出声来。 “你看看你,都多大人了,还怕药苦,良药苦口利于病……” 两侧的妃嫔看着母女俩说说笑笑,被晾在一旁也不敢吱声。 还是卫夫人主动开口说道:“王姬年纪尚幼,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嫌弃药苦也是人之常情,王后还是莫要怪罪她了。” “只可惜妾的丰乐生性安静内敛,若她能有兴和一点半点的活泼,妾也无需担心她每日是否闷闷不乐。” 年纪尚幼?这女人是在讽刺她吗? 这后宫谁不知道她已经二十有二,若不是昭舒王后舍不得她这个女儿,只怕早就嫁为人妇。 现在说年纪尚幼,是在反讽她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嫁出去,在现在给他们添堵。 果不其然,其余嫔妃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来,但顾及昭舒王后在场,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声。 桧烟微微弯腰在高静姝耳畔说了句话。 原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丰乐王姬的母亲,卫夫人。 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不是人精,还听不出她那话里的阴阳怪气。 丰乐瞧着温婉可人,性情安静,却是个黑心肝的。 历史记载,兴和王姬和丰乐王姬相交甚好,姐妹情深,可她却不这么认为,之前醒来时她的脑海中隐约闪过姜红色的曲裾袍摆。 还有那张在水面之上模糊的脸庞,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见嘴角勾起的弧度。 再则,除了随着大家伙们来看她之外,私底下可没一次来见过她问候她。 所以她对着姐妹情深这四个字感到很怀疑。 “我看丰乐妹妹多少也有点毛病,整日闷在宫中,身子不出问题才怪了,卫夫人还是要让丰乐妹妹多出来走走,最起码每日给昭舒王后请安礼数可不能废。” “我的母后是后宫之主,她应当也叫一声母亲,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 她对着错愕的卫夫人笑了笑:“你说对吗?卫夫人?” 昭舒王后转头诧异地看着她,莫名觉着女儿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这丰乐不用来给昭舒王后请安,实际上是她给丰乐求来的恩典,当时丰乐干扰风寒,久久不愈,起不来床,是她主动去帮她说的。 如今人又没死,自然要来给她的母后请安。 卫夫人短暂的惊愕之后,连忙回过神来,“对,兴和王姬说的对,是丰乐失礼了,还请王后赎罪。” 有嫔妾趁机说些讨好地话,以博得王后之心。 “这宫中要说对王后最敬重的人是谁,还属兴和王姬,谁不知兴和王姬很有孝心,每日必来椒香殿,风雨无阻,让妾等看了真是羡慕不已。” 齐国一共有六子三女,除了一对双胞胎是昭舒王后所出,其余都是媵妾所生。 长子也是世子,高昌阶,是高静姝的双胞胎哥哥,二哥是高英,正跟随在世子身边守护边境。 三哥和四哥高朗、高詹先同样在边境守护国土,不同的是他们在南境。 五妹妹丰乐王姬和六妹妹扶芳王姬,两人是当晚一起出声,所以同岁。 七弟在一岁时夭折,八弟高弘今年六岁,生育他的美人因为难产而死,高弘如今就抚养在昭舒王后的膝下。 ------------ 第7章发疯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急匆匆地脚步声。 是椒香殿太监管事林公公,他脸色发白,冷汗涔涔,看上起惊恐极了。 能让这么一位处惊不变的大太监变得如此模样,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女官看了眼昭舒王后和在场各位,赶忙上前说道:“林公公,何事如此惊慌,王后和各位夫人都在呢。” 他抱歉地笑了笑,走到昭舒王后身侧俯身说了几句。 蓦然,昭舒王后站起身,震惊地看向他:“事情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奴亲眼所见。” 林公公努力平复下了心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说道:“是真的王后,奴亲眼所见,楚夫人真的死了,被大王叫人拖了下去,那满地的血啊。” 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不敢想象,那楚夫人当时有多害怕。 一听到楚夫人死了,在场的人发出一阵不小的哗然,惊骇地盯着林公公看。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楚夫人不是和大王上大殿了吗?!怎么……怎么忽然就死了?” “难不成……难不成梁国打过来了!” 说话的正是扶芳的生母吴夫人,为人就既不沉稳也不端庄,全靠那张好看的脸,再加上吴太后是她的姑姑,这才被封夫人之位。 要不然生了个女儿,充其量也就是个美人。 “自己在那儿胡思乱想什么!若再敢乱说,休怪本宫掌嘴伺候!” 昭舒王后一声怒斥下,那吴夫人霎时间噤若寒蝉,缩了缩脖子,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这时二公子的生母于夫人上前一步:“王后息怒,楚夫人或许是因为犯了什么大错,所以才会被大王杀死,朝堂之上岂容他人嬉戏,正是这样,大王幡然醒悟。” “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也不是意外之事。” 高静姝看向面前这个温柔地女人,二公子高英和哥哥高昌阶交好,是在这众多兄弟姐妹当中关系最好的。 于夫人自然也是站在昭舒王后身边。 当日落水之后,就是她身边的奴婢发现在水中沉下去的她。 昭舒王后听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没错,这楚夫人死有余辜,若非是她,大王也不会乐不思蜀,令朝堂动荡不安。” 高静姝在旁侧默默地听着,听他们的说辞,这楚夫人是死在了朝堂之上。 若她没记错,是齐王在被大臣谏言,脑子像是抽了,居然说出让大臣和楚夫人在大殿当着众人面前苟且,方能体会为何他离不开这楚夫人的温柔乡。 当时她看到这段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反复挨个字看了又看,才真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总之真的挺抽象的。 而现在,这个齐王居然就是她爹,有点子无语了。 楚夫人是不愿意受辱,被当成物件一般玩弄,她原以为齐王对她宠爱有加,一定会顾及自己的意愿,所以她才当众拒绝。 哪知道,齐王突然发疯,直接一剑刺死了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昭舒王后扫视众人一眼,神色不怒之威,冷言道:“好了,此事不可再议,派人去将那楚夫人妥善安葬了,不枉她伺候了大王这么久。” “无事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行了行礼。 “妾等告退。” 等众人出去之后,昭舒王后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转头对着高静姝,慈爱地说道:“兴和,你先回去,过会儿母后再来看你。” 高静姝和她对视,点了点头:“是母后。” 随后她转身走向殿外,身后的宫人紧跟其后。 没多久,从殿内走出来一行人,领头的正是昭舒王后。 高静姝从拐角缓缓走出,望着椒香殿一众人离去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王姬,要跟上去吗?”桧烟在旁侧小声说道。 见她点了下头,桧烟侧脸说着:“其余人先回去。” “诺。” 宫人们走后,高静姝带着桧烟立马跟了上前,直到看见不远处的崇仁殿,才知道母后是来找齐王的。 眼前的朝堂之上,一道鲜红的血迹一路扭曲蜿蜒至门外。 几个宫人拖拽着昔日盛宠不衰,私底下被人议论有可能会当上王后的楚美人,此时满身鲜血,原本美丽的面容上稍显狰狞,一双眼眸死不瞑目。 世事无常,明明在此之前,还宠冠后宫,转眼间变成地上的一具尸体。 齐王脸颊和眼睛通红一片,呼吸急促,看上去很是兴奋地样子,再加上发丝凌乱,衣襟散乱,整个人显得太不正常了。 地上跪满一众大臣,皆是低着头,脸色难看,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明显是被刚刚齐王骤然拔剑怒刺的场面吓得不轻,太过猝不及防了,前一秒还在笑嘻嘻的,后一秒直接杀人。 那位出言劝诫齐王的大臣惊恐万分之下,直接给晕了过去。 这才免了被齐王刺死的下场。 “昭舒王后驾到!” 太监的传唤声直直闯入寂静地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昭舒参见大王。” 昭舒王后仿佛没感觉到此时殿内严峻的气氛,走到齐王面前,垂首福了福身。 齐王手持染血宝剑,冷冷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听闻楚夫人惹怒了大王,妾身为后宫之主,特来请罪,顺便将楚美人带回去惩戒一番。” 听言,齐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走上前,将她扶起来。 “王后请起,那大逆不道的玩意儿,已经被本王处置,你费心了。” 她瞥见衣袖上尽是脏污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悄无声息地将手收回来。 “即是如此,大王要不先随妾回去洗漱一下,再回来议事?” 她抬头,拿过王女官手中的帕子,伸手提他擦拭着脸上被溅到的血迹。 温柔的动作和话语很大程度抚慰了他此时躁动的心,夫妻多年,她自然知道该怎么让他冷静下来。 再加上她身后的斛律家,总要给几分薄面。 他很受用的点了点头,走在前头。 身后的太监总管大声喊道:“大王退朝!” 躲在不远处的高静姝看着青石板上全是拖拽的痕迹,顿时心头一惊,身为王族,杀人真的太随意了。 即便是宠爱这么久的楚夫人也能轻易杀之,这齐王真的有真感情吗? ------------ 第8章担忧 从崇仁殿回来的高静姝刚刚踏入宫中,忽然宫中管事太监和盛迎接上来。 “王姬,您回来了。” “怎么了?宫里来人了?” 和盛诧异地看向她,点头:“王姬猜的没错,是丰乐王姬来了。” “奴说了您去给王后请安了,可她非要进来,奴没拦住。” 而且自家主子还和丰乐王姬交好,再加上他们是亲姐妹,他断不能得罪了丰乐王姬,虽然她看上去是脾气好,但不代表是真实的。 “没事,我去看看。”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挺胸地走进去。 “丰乐妹妹怎么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听言转过头来,站起身迎接过去。 “兴和姐姐,身子可好?” 少女姣好的面容杀浮现出热情地笑意,伸手就要拉住她的手。 “是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因前段时间落水之事,我身子大不如前,没有精力应付这么多人。” 听到落水两字,丰乐眼眸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下。 “丰乐只是担心你的身子,来看望姐姐,若姐姐不想见我,那我回去便是。” 高静姝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慢走不送。” 见她真的要让她走,丰乐脸上忽然浮现出惊愕之色。 她没想到她真的让自己走,以往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那她就该来哄着她了,怎么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了,听娘说,她的脑子在水下撞伤了,那她现在是不记得自己了吗? “姐姐,我是丰乐啊,你还记得我吗?” 丰乐望着她的目光露出些许地担忧。 高静姝看着她一脸地莫名其妙,出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身后的桧烟立马上前,恭敬地说道:“丰乐王姬,您请。” 赶人都赶这么明显了,她再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丰乐默默攥紧手心,低头行礼:“即是如此,那丰乐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姐姐。” 打发人走后,高静姝算是彻底放松下来,肚子自然而然也就饿了。 正好快到午膳时间,她就让桧烟叫人上菜。 很快,桌子就被宫人们摆了满满的一桌菜,她诧异的同时又觉着有点浪费,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桧烟站在旁侧布菜,笑道:“王姬,这是您最爱吃的烤彘肉,还有野山鸡做的肉粥,这是枣汤,冬葵……” 高静姝皱了皱眉,先前摆得琳琅满目的还觉得多,眼前好像也没什么好吃的,卖相看上去也没什么食欲。 而且她还注意到,这些菜要不就是烤的,要不就是煮的,总之就是没一样是用煎的或者是用炒的。 前两天还没觉得不对劲,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这是战国时期,还没有出现煎炸炒的手艺,而且现在做饭也没有人用铁锅做饭。 做饭炊具少不说,调味料也没多少,有的人还不会用,造就了口味单一,没有后世的那般丰富。 有些做不好的,还会特别的难吃,所以这让她一个爱吃美食的人来说简直是另外一种折磨。 “王姬?” 桧烟疑惑地看着她。 高静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淡笑道:“好,我尝尝。” 她现在吃的彘肉,其实就是猪肉,烤的还行,没想象的那么难以下口,但也称不上多好吃,对她来说就是能入口的程度。 “我吃不完这么多,剩下的你和其他人拿去分了吧。” 桧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桌上现在都是只有贵族才能享用的,像他们只能吃些粟粥和野菜。 如今王姬赏下来的这些菜,珍贵非常,怕是下人们一辈子也只有这次能吃上一回。 她立马跪下来叩首:“多谢忘记王姬赏赐,多谢王姬赏赐……” 桧烟这般郑重其事,倒是把高静姝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她知道粮食在战国金贵,却也没想到身在王宫的宫人们伙食也这般差,看他们那样子,只怕一个月才吃上一次肉。 吃完饭没什么事了,她便准备着小憩一会儿。 忽地她想起方才的丰乐,冷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来本宫这儿,必须要经过本宫的同意,否则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包括,我的母后,昭舒王后,出了问题,本宫会处理的。” “但是若谁有敢违抗本宫命令,就休怪本宫下手无情。” “是,王姬。” 宫人们齐声跪下应声,心头更是提起来十二万分的精神。 太监和盛这才明白了,兴和王姬的话是什么意思,看来是他先前擅自把丰乐放进来感到不悦。 不过幸好,王姬并没有怪罪他,不然自己起码得少层皮。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是王姬,奴等告退。” 众人退下,桧烟是最后走的,她关上门,里面稍稍昏暗了些许。 高静姝抬起步伐走进内室,躺在软榻上,无人的时候,又忍不住拿出那节骨玉,握在手里仔细摩挲。 该怎么办呢?她记得没错的话,晋国是在年前就被灭亡了。 看现在的天气,很快就入冬了,那就意味着离过年不远了,女人在乱世很难生存下去,尤其是漂亮的王室女人,下场不是做军妓就是被赏赐给大将,要不然就是被某个大王看上。 总之逃不过出卖身体,她虽然穿越过来的,并没有说很看重贞洁,但也不是任由人践踏。 而且昭舒王后真的对她挺好的,不说齐王如何,起码这个王后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想必那位在外杀敌的哥哥亦是如此。 虽说她熟知历史,但也明白,历史是绝对不可能被更改的,万一引起蝴蝶效应,只怕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上午那个吴太后,摆明了要她去和亲,她不知道这个老女人会不会和齐王说。 齐王时而疯疯癫癫的,早上还在朝堂做出这么疯的事情,要他真听信了吴太后的话,那她到时要怎么办呢。 越想,她越觉着烦躁不安,脑子一时间变得混沌,索性什么也不想,先睡一觉再说。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自来之则安之,或许哪天一觉醒来,她又回去了。 ------------ 第9章战事危急 深秋,冷风卷起一地枯黄落叶直上云霄,又在顷刻间全部掉落下来。 齐王又在宫中举办宴席,乐师奏乐,丝竹袅袅,殿中央美人载歌载舞,齐王和昭舒王后坐在上方,受宠的妾室则在齐王右手边稍微下面一点的位置。 而身为兴和王姬的高静姝则在昭舒王后的左手边的下方位置。 除了后宫嫔妃之外,还有诸位大臣们。 说是有人提议为了缓解近日来梁国带来的压迫,举办宴会让大家都开心愉悦一下。 齐王拍手叫好,心情甚悦,第二日就让人举办。 高静姝深吐了口浊气,看着眼前奢靡的一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梁国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这齐王还无动于衷的样子。 大臣们好像也看不出担忧国家安危,好似都在依赖于斛律家,斛律氏打仗是厉害,不然也不会协助高家建立齐国。 但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可能一直打胜仗的。 “报!战事急报!” 门外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紧接着,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人,那人穿着盔甲风尘仆仆,来到殿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奏乐停了,舞女也不跳了,说话声在此时禁止。 齐王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睛疲惫,脸颊凹陷,身上满是沙土,显然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程。 他沉声说道:“说!怎么回事?” 将士神色慌张,喘着气说道:“边境战事危急,梁国军队势如破竹之势,已经直入到晋国腹地,平丘涌入大量晋国难民,如今乱作一团,特来请示大王。” 平丘是最靠近晋国的边关城池,亦是重要领土之一,若是被破,后面的城池定然不能幸免。 “咣当”一声,酒樽被人狠狠地扔在地上,紧接着齐王起身勃然大怒地训斥着。 “还请示什么!把那些人通通的给杀了!都杀了!” 将士面露苦色,问题是现在杀也杀不尽,而且闻佃将军也担心会有敌国细作混入其中,但是一旦大量屠杀,势必会引起暴乱。 届时梁国趁虚而入,两面夹击之下平丘很难保得住。 所以闻佃将军这才安排他快马加鞭赶往都城请示大王。 底下大臣听言,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御史大人站起身,拱手说道:“大王,平丘乃边境重要防护,只有闻佃将军守城,是否有些单薄,以臣之见还须调遣援兵支援平丘,方能及时止损。” “大王,御史大人言之有理。” “是啊,大臣,平丘需要援军,方能保住城池。” 不少大臣起身附和,请求给平丘增加援军。 可如今朝堂能派出去的武将全都派出去了,哪里还有人去支援平丘,除非…… 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何能在最快的时间赶往平丘? 御史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点,接着又道:“大王,世子在彭城,而彭城又离平丘不远,现在让世子赶过去绝对来得及控制局面。” 世子高昌阶,是了,世子如今在彭城,比从都城赶过去近多了。 齐王身旁的昭舒王后见此坐不住了,脸色发白,“大王!” “平丘如今背腹受敌,世子缺乏作战经验,如何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支援?!妾的兄长在于城,赶过去照样来得及。” 她就只有这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齐王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他自然也明白这有多危险,但是国家更重要,区区一个儿子而已,他还有,可齐国要是没了,还要儿子有什么用。 “和盛,立刻下诏书让世子和斛律光赶过去支援。” “诺,大王。” 齐王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将士,态度十分和蔼:“来人带下去休息吧,这位将士你辛苦了。” 将士一听,瞬间觉得这一路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他眼含热泪地叩首:“多谢大王体恤,为了齐国,卑职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卑职愿意为大王鞠躬尽瘁,恳请大王让卑职重新回到平丘上阵杀敌。” 齐王听言,挑了挑眉,顿时哈哈大笑:“好好好,有此等忠心耿耿的儿郎为齐国效力,实乃齐国之幸,明日你就跟着和盛一起回去。” “大王……” 昭舒王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齐王一个眼神制止。 发生了眼前的事情,宴会也没有心情举办了,自然而然也就散场。 齐王召集大臣们去往广宁殿处理政务,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布局才能万无一失地抵御梁国强大的军队。 昭舒王后忧心忡忡地走在路上,于夫人看她脸色不太对劲,就搂住她的手臂,陪着慢慢走回去,顺便散散心。 高静姝则安静地跟在身后。 “别担心,世子会没事的,而且英儿也在世子身边,我们要相信他们,为自己的国家作战,他们会感到荣幸的。” 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她。 昭舒王后勉强笑了笑,道理谁都知道,可她也是一个母亲,担心孩子的本能她控制不住,希望昌阶能平安无事,希望兄长能好好护着他。 再则,昌阶虽有妾室,但是正妻还没有,原本想要给他物色一番,如今没多少心情了。 好在昌阶还有个儿子,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王座也轮不到其他人。 于夫人何尝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国难当头,只能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想到婚事,昭舒王后转头对着身后的高静姝招了招手。 “兴和,过来。” 还在愣神的高静姝忽然被叫了一声名字,快步走上前去。 “怎么了母后?” “你也岁数不小了,不能一直待在母后身边,母后还是希望有人能照顾你,打算为你物色个好夫君,那相国之子陈轩秉,你觉着他如何?” 听到这话,高静姝瞬间有些瞠目结舌:“母后,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于夫人在一旁笑说:“兴和还害羞不成,早就该说亲事了,也好让你收收心。” 她干笑了几声,心思一转,搂住王后的右手。 “母后,我想一直留在您身边,我不想嫁人,再说在宫里,有您和哥哥照顾我就够了,何必要外人。” ------------ 第10章入冬 昭舒王后嗔怪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胡闹,你呀你,真是被本宫惯坏了。” 见她撒娇的模样,可爱又乖巧,当下心中始终不忍心责怪她。 宠爱了二十二年,连一句话、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疼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她呢。 “昨日,吴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昭舒王后听闻昨日寿安宫门口的事情,那会儿担心她在吴太后面前受了委屈,特意让王蓉儿过去,但却还是慢了一步。 王蓉儿回来禀报,兴和已经回去寝宫。 高静姝摇了摇头,眉眼弯弯地说道:“没有,我可是母后的女儿,哪儿能让自己吃亏啊。” “那就好,若是她有什么为难你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母后。” 看着她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宠溺和关心,高静姝忽而愣了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现代的父母都是老师,对她的要求也格外严苛,从来只有冷冰冰的教育,很少感受到母女之间的温情。 造就了她对学习和成绩的特别看重,不然她也不会为了一个论文去欺骗荀邕。 原本那篇论文是奔着拿奖用的,就必须要有绝对的出彩和与众不同。 她本就资质平庸,除了能在成绩让父母刮目相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她笑着将头靠在昭舒王后肩上:“嗯嗯,兴和一定会和母后说的。” 昭舒王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满脸笑意。 旁侧的于夫人见此笑了笑,说道:“若是你母后不在宫里,也可以来找我,虽然我知道你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你可是大王最宠爱的王姬,长得倾国倾城,谁见了不欢喜啊。” 几人说说笑笑地走回了寝宫。 转眼入冬,因为冬季的缘故,各国的战争有默契的短暂停歇了些时间,大家都在准备过度的食物和棉衣。 如果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棉衣,那么不用战争,也会因为寒冷将自己冻死。 历来因为下雪冻死的事件不在少数,在外打仗的军队本就艰苦,冬季便是更加的雪上加霜。 梁国望月楼,寒风凛冽。 少年站在这个王宫最高处的地方,面无表情,一双极黑的眼眸,俯瞰着底下宫殿灯火阑珊,重重叠影,显得有几分莫名的虚无。 身侧站着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将整个人都笼罩住,看不清面容。 他手里拿着罗盘,正在根据星轨的方向在寻找着什么。 “大王,这两日星轨波动严重,目前还算不出王后的具体方位。” 荀邕转头看他,喜形于色地说道:“你的意思她来了?” 国师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能确定,而且这两日的天气都不利于臣的推算,有可能来了,但也有可能没来,具体的还须多等几日。” 听言,他的神色明显失落下来,低头看着手心的骨玉。 “还没下定论那就是还有希望,不过几日而已,本王等得起。” 他侧眸看向一旁候着的高要,说道:“让人多拨些粮草和棉衣去前线,保证前线将士们的吃穿住行,安心攻下晋国,谁能成为第一个破城的人,加官进爵,赏银千两。” 高要连忙点头:“诺,大王,奴即可就去办。” ……… 齐国瑶华宫。 高静姝站在殿中央,展开手臂,任由眼前人拿着东西在身上丈量。 “王姬,请转身。” 制衣局的女官低眉顺目,言辞恭敬,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地方弄伤了尊贵无双的兴和王姬。 她听话地转身,看着女官拿着布料在身上比划。 因为此时正值入冬的时候,昭舒王后特意命人来给她多做几身新衣衫,只是这布料对她来说有点太过于鲜艳。 奈何是昭舒王后要求的,她也就任由如此。 粉紫色的深衣印着花鸟繁花,边上镶嵌着金红的沿边,异常的华贵精致。 女官说道:“还要再多做一件同色系的狐裘。” 高静姝没什么意见,微微颔首:“好,你看着办吧。” “到时给我宫里的人也多置办几身,料子的话,就用那块蓝色的吧。” 桧烟抬头惊讶地看向她,感到很意外,没想到王姬居然也会想到给他们这些下人做衣裳,虽然王宫每年春夏秋冬都会赏赐。 但可比不上主子们随手赏赐下来的布料。 “叩谢王姬赏赐。” 宫人们满脸感激,齐声下跪磕头。 制衣局的女官也感到很诧异,“诺,王姬。” 她望着地上那些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王姬,已经好了,三日后,奴派人送来。” “好,有劳姑姑了。” 高静姝随口的一句话,顿时让女官生出忐忑之意。 “不敢不敢,奴先退下了。” 三日后的早晨,阴雨绵绵,寒风瑟瑟,宫人们悄无声息在屋内烧起了铜炉。 桧烟缓缓上前,伸手撩起帷幔,露出躺在床上的少女。 “王姬,该起身去给王后请安了。” 等了一会儿,才传来小小地嗯了一声。 高静姝慢慢起身,长发披散在肩上,显得她格外的纤柔瘦弱,眉眼间怏怏的,脸色有些许地发白。 桧烟伸手将她扶下来,担忧地问道:“王姬,您怎么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事,昨晚没睡好。” 她摇摇头,想起昨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她梦到荀邕找到她了,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他,她慌急了,原本灿如莲花的口才瞬间凝滞,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让人把她剥皮拆骨。 好可怕,那用来凌迟的刀片锋利无比,一刀一刀的割在身上,疼得她满地打滚。 到最后她直接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看见了桧烟。 “外面下雪了,快看下雪了……” “好漂亮啊……” 正当她恍惚的时候,听见从外面传来的愉悦说笑声。 桧烟在服侍她穿刚送来的新衣裳,今日宫中所有的下人穿的全是新衣裳,用的便是兴和王姬赏赐的布料。 “下雪了吗?” 高静姝转头眺望窗外的景色,脸上露出诧异和欣喜。 “王姬要出去看看吗?” ------------ 第11章晋国灭亡 她本就有兴趣,桧烟这话更加勾起她的兴致。 少女脸庞扬起一抹笑意,双手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出门口。 她站在庭院中央,仰着头伸手任由晦暗的天空落下点点雪花,一点点将黛瓦青石板路覆盖上白色。 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雪霜落在脸上冰凉凉的,在漫天飘雪里一抹娇艳的花随着旋转的弧度开出异常荼蘼灿烂。 一群人嬉笑打闹间,俨然不知外面战争的残酷,令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 公元前435年,晋国灭亡。 晋国王宫,身穿重甲的大将军身上还带着从战场上厮杀的煞气和狠辣,一把大胡子遮掩住他半张脸,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俘虏。 晋国君主脸庞带着淤青,眼神即是愤怒又如一滩充满绝望的死水,看着这些杀他子民辱他亲人的胜利者。 他发丝凌乱,狼狈不堪被士兵擒住,双手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旁侧王宫的女人们啜泣地缩成一团,发出哀哀戚戚的哭声。 围着他们的士兵们目光如狼似虎,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些漂亮的女人们,摩拳擦掌的只待将军一声令下,这些女人就能成为他们的胯下之物。 战败之国,粮食和女人从来都是重中之重,全是能填饱欲望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才能更好的为上位者效劳。 能入王宫成为君主的女人,不说倾国倾城但绝对没有丑女,身娇体软,看了便让人欲罢不能。 黄介开口说道:“都在这里了吗?” “那些公子还有王姬们也都抓来了?” 身侧的副将赶忙回道:“大将军,对的,他们搜罗一遍之后,下官又去找寻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 他听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既然如此,除了女人,其余都杀了。” 此话一出,在场瞬间寂静了两秒钟,随即爆发出更加骇人惊恐的尖叫声。 其中还包括了不足五岁的孩童,孩子感受到充满杀气的压迫气息,登时惊惧地哭喊起来,连带着女人们悲惨的抽泣。 有人手起刀落,噗呲一声,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溅到地上和他的脸庞,伴随着咕咚一声,一颗新鲜的头颅直接从身躯掉在地上随即滚落在脚边。 “啊!!别杀我!” “救命!求求你们放过我……” “娘,我不要死…父王救我……” 伴随着一阵阵戛然而止的哭泣声,光洁的地面血流成河。 黄介走到晋国君主面前,狞笑着说道:“你这颗项上人头值钱,本将军要拿你这颗人头去大王面前换功绩。” 这个残酷的时代,是用敌人的头颅来换算功绩的,你杀的人越高贵那么拿着这颗头颅就能得到银钱,甚至是官职,成为人上人。 等他们提着自己的战利品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此时已然下起了白雪。 鲜红的血水、深沉的宫殿建筑物上都覆上一层洁白的雪,一如初生般美好。 将士们开心地大喊着,兴奋得手舞足蹈。 下雪意味着一年一次的元日就快到了,他们得到君主的恩典,准许元日期间停止战争,回家和亲人团圆。 为此他们牺牲掉很多,不分日夜的也要在将最难啃的骨头拿下。 梁国军队攻下晋国王宫之后,先在首城暂时安顿下来,给已经疲惫不堪的将士们一个喘息的时间,好好休息。 等待着从梁国王宫传来的简讯指令。 晋国被攻破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消息自然也已经传到了齐国。 此时的齐王却已经不慌不乱,平丘因为援兵去的及时,不出两日就已经把那些难民还有趁乱溜进来的细作给处置了。 顺便缴获了一队梁国的俘虏,那是来刺探齐国军情的军队。 齐王大喜,更加以为自己有能力和梁国对抗,再加上骁勇善战的斛律家,这才安心逗鸟赏花,观雪景。 元日即将来临,城中百姓也开始张罗着粮食和衣物准备过年。 椒香殿内,烧制着铜炉还有火炕,和外面冰天雪地相比,此时恰如三月阳春,格外暖洋洋的。 齐王和昭舒王后、还有高静姝围坐在一桌用膳。 “是时候该让昌阶回来了吧,大王?” 眼看着年关来临,可怜她儿还要辛苦地镇守边境,着实让她心疼不已。 虽说有她兄长在陪伴着儿子,但是她依旧担忧不断,亦是十分想念着他,有空的时候便拿着他从边境派人过来的竹简,看了一遍又一遍。 齐王听言,手中夹菜的动作顿了下,“虽然如今梁国只有少量的军队守在晋国和齐国的交界处,但很难保证他们什么时候的发起攻击。” “眼下只能严防死守,方能万无一失。” 这话出来,昭舒王后顿时失落下来,放下手中的筷子,连食欲都没了。 高静姝觉着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于是开口安慰道:“母后,哥哥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别太担心。” “为齐国江山社稷效力,是他这个世子应该做的,这都是对他的历练,不若这样,以后还怎么坐上齐国王座。” 这时昭舒王后不说话了,这些话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从他嘴里说出,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说到底还是他儿子太多了,不够爱昌阶罢了,但儿子确确实实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她不担心谁担心。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苏盛和上前轻声说道:“大王,太后请您一会儿过去饮茶看雪。” 吴太后?她要干什么? 高静姝抬头看向齐王,悄摸摸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 自从上次把她气得够呛后,她便几乎没去过寿安宫了,十分开心,乐得清闲。 吴太后也不需要她来给自己请安,见到她反而给自己添堵。 如今明知道齐王在椒香殿还要把人叫走,这是什么意思,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可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少的可怜。 还是说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昭舒王后也看向齐王,神色若有所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大王,妾也很久没见过母后了,不然一会儿咱们一起过去给母后请安?” ------------ 第12章谋算 他们要去就他们去,反正她不去。 高静姝多扒拉了两口饭,随后起身行礼:“父王,母后,那儿臣就先退下了。” 昭舒王后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这孩子,越来越调皮了,只顾着玩,真应该找个夫家管管她这性子。” 齐王同样一脸笑容,眼神露出些许地骄傲。 这么多孩子里,要说谁的性子最像他,还是得兴和无拘无束的性子和他最为肖像,虽说愚钝了下,但瑕不掩瑜。 “本王的女儿应当要配上最好的夫婿,不着急。” 他要亲自选最好的男人给兴和做夫婿,一定要才德兼备,勇猛善战,这才配得上当他齐王的女婿。 用膳过后,两人一同来到寿安宫。 传唤的太监没来得及通报,齐王就带着昭舒王后进去。 “大王…大王,太后如此正在小憩,您要不要等一会儿?” 太监慌里慌张的样子让齐王徒生疑云,皱眉一脚踹了出去,怒斥道:“滚开!” 昭舒王后见此连忙训斥:“你这狗奴婢怎么回事?!居然敢拦住大王的去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齐王大步向前,走得十分急促,想到不好的画面,他登时脸色阴沉起来。 昭舒王后急匆匆地跟在身后,险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外面如此吵闹,里面的人想不听见都难。 是以在齐王进去的时候,吴太后正躺在软榻上,惬意的享受着几个油头粉面的小太监按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龙涎香,味道浓烈到直叫人头晕脑胀。 龙涎香有一定的催情作用,服之能让人头脑亢奋,身子亦是处于狂躁兴奋地状态,是夫妻房中调节情趣用的。 而今如今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太后的寝宫中。 再看那太后面色潮红,底下太监衣衫凌乱,如此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丑事。 齐王铁青着脸,强忍着怒气说道:“母后!你唤儿臣有何要事?” 她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变成这样也有他父皇的功劳,只要不当着他的面,他还是能一忍再忍。 身后的昭舒王后一眼就看出,这些淫夫荡妇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是想象不到他们居然能这么不知廉耻。 她的眼中浮现出厌恶之色,心里不免唾弃这吴太后竟然连太监都不放过。 吴太后缓缓起身,伸手抚摸了下鬓角,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韦儿,你们先坐下喝喝茶。” 她转头对着吴内司说道:“快给大王和王后上壶好茶。” 吴内司弯腰颔首:“诺,奴婢这就去。” 窗外白雪皑皑,晶莹霜花四处纷飞,铜炉燃烧的炭火发出啪嚓的声音,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吴太后捧着热茶,朦胧的白雾遮掩住她此时的神情。 “韦儿,母后听说晋国已经灭亡,很快,我们齐国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你可有想过接下来要如何做?” 齐国喝茶的动作顿住,低头吹了吹茶汤上面的沫子。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儿臣自有安排,就不劳母后操心,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太过操劳担忧。” 吴太后听言,带有皱纹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身为齐国君主的母亲,这江山社稷理应有她的一份,齐国这番说辞倒显得她是个外人一般。 “大王说笑了,本宫也是齐国的臣民,又是齐国君主您的母亲,自然是要比其他人更加关心这江山社稷。” 齐王无声地冷笑了下,淡淡说道:“那以母后之见,眼下该如何破局?” “和亲。” 吴太后似乎就等着他这么说,和亲二字毫不犹豫地吐出口。 和亲? 昭舒王后将目光落在吴太后身上,一脸狐疑。 心里忍不住猜想她到底是要干什么?和亲?她要谁去和亲? 齐国王姬总共就三位,除了她女儿,再有的就是吴夫人和卫夫人所出的扶芳还有丰乐。 而这吴夫人又是她的亲生侄女,那便不可能让扶芳去和亲,剩下的便是只有丰乐,所以这吴太后是打算让丰乐去和亲吗? 昭舒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兴和算上,在她心里谁去和亲,都不会是她的宝贝女儿。 齐王皱了皱眉间:“你说和亲?” “对,如今你我都知道,梁国君主是个还未弱冠的少年,而且听闻此人不仅没有妾室,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如果我们能献上美人去迷惑他的心智,并且让齐国王室的女人生下暴君的儿子,那么我们就能不费吹之力将梁国拿下。” 吴太后说得信誓旦旦,仿佛胜利已经在眼前。 齐王神色若有所思,细细揣摩了一番,觉着有可行之处。 “那母后觉得让谁去和亲比较合适呢?扶芳?丰乐,亦或是大臣之女?” 他一一举例,她却通通摇头:“都不是。” 在旁侧安静听着的昭舒王后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双眸警惕地望向吴太后。 吴太后笑了笑:“自然是……” “母后可是有人选了?该不会是扶芳这个孩子吧?” 话还没说完,昭舒王后立马截断了她的话,紧接着侧眸对着齐王笑道:“妾也和母后的提议相同,扶芳貌美如花,性子娴静聪敏,是个好人选。” 说到扶芳,齐王想起来他似乎许久没见这个女儿了,印象里她的性子好似确实比兴和端庄不少。 明明是妹妹,却比姐姐懂事,也挺讨人欢喜的。 吴太后怔愣了下,见齐王真的在考虑要将扶芳和亲,一口银牙差点儿咬碎。 她急忙出声说道:“韦儿,本宫指的不是扶芳,扶芳年纪尚幼,还未开窍,也不懂男女情爱,怎么能去和亲呢?” “本宫说的是兴和,兴和年纪正合适,而且她长得这般漂亮,定然能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迷得神魂颠倒。” “到时兴和诞下梁国继承人,那这天下就是我们齐国的天下了。” “不行!兴和怎么能去和亲?!”昭舒王后一口否决。 吴太后不悦地看向她:“如何不能去和亲?她是齐国王室的王姬,就得为国家尽忠效力。” “这是她身为齐国王姬的职责所在。” ------------ 第13章世子失踪 昭舒王后却不管不顾,冷言道:“总之谁都能去和亲,我的兴和不可能去和亲,想都不要想。” 吴太后一道厉声:“昭舒!你这是要置齐国江山于不顾吗?” “够了!” 随着一声怒斥,啪得一下,齐王将手中的茶杯猛然放置在桌上,抬起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脸色十分的难看。 “堂堂齐国的太后和王后竟在宫人面前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昭舒望向他,冷笑连连,心想着说到不顾形象,有谁能有您这个齐王还要注重形象的,居然在朝堂行淫秽之事。 真是可笑至极,有母如此,其子亦是,齐国这些脑子不正常的人。 他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和亲一事确实可行,但是兴和不能去和亲,至于人选寡人还有待商议。” “大王,这兴和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如今江山风雨飘摇,不到万不得已,本宫也是不忍心将自己的亲生孙女送去和亲的啊。” 吴太后言辞凿凿,万分恳求,一脸的痛心疾首,满是对高静姝的心疼。 好似真像她嘴里说的那样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昭舒王后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她讨厌她的女儿,就是想要她的兴和去那遥远的梁国和亲,嫁给那杀人不眨眼的少年暴君。 她是不会让这个老婆子得逞的。 齐王没有耐心听她说这些,起身厌恶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太监。 他冷着脸,大声喊道:“来人,将这几个狗奴婢拖出去砍了!” 不多时,门外冲进来一队穿着盔甲的王宫护卫,将太后身边的几个太监反手擒住,准备往外面送去。 俊美的太监们神情惊恐且慌张,跪在地上尖叫着求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太后!太后救救我们…” 他们拼命地挣扎着身体,充满恐惧地哭喊声响彻云霄。 吴太后一脸蒙蔽,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怎么做,直到听见惊恐声才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拦住。 “韦儿!你这是干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他们?” 昭舒王后嘲讽地说道:“他们做了什么,母后您不是最清楚吗?” “放肆!本宫齐国太后,你们不许将本宫的人带走!” 吴太后愤怒地挡住他们的去路,伸手推搡着这些护卫。 护卫们不敢对吴太后动手,只能任由她推搡到一旁,同样看向齐王等待着指令。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您还想回到燕台行宫,即是如此,儿子将他们杀了之后,再把您送回去!” 齐王冷眼看着毫无仪态的吴太后。 就为了这么几个贱人她就这么不顾自己的颜面? 吴太后一听这威胁的话,立马浑身僵住,不再阻拦,因为她知道高韦绝对说得出做得到,而她也不想再回到那冷宫般的燕台行宫。 那个地方荒凉、寒冷,空空荡荡的,无边的孤寂将她彻底包围,险些让她疯癫。 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住在行宫的那些年,真的太寂寞了,寂寞到挠心挠肺的痒,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不会像这里一样,有这样能知冷暖的妙人儿。 护卫们将哭闹不止的太监们拖了出去,伴随着一声又一声高昂的尖叫戛然而止,那些人都死干净了。 吴太后气得直哆嗦,双手紧紧攥住衣袖,连脸皮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没想到他杀了她宫里的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在门口杀的,简直太过分了! 齐王用力甩了下衣袖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昭舒王后望着脸色铁青的吴太后,缓缓走上前,低笑出声。 “母后,大王也是为了齐国的颜面,您就别生气了,年岁渐长,小心气坏身子。” 当年,她遭受到吴太后的欺骗,原以为嫁了个良人,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没看到背地里的他是个怎样的男人,结果嫁了个疯子。 而眼前这疯女人因而当时她生下一对双胞胎,以对齐国不吉利的谣言,差点儿将她的兴和亲手掐死。 若非大哥及时赶来,只怕她的兴和长不到这么大。 如今这毒妇还要将她的兴和嫁与敌国,这个女人不能留了。 她要谋划一下,该怎么让这毒妇亲手被自己的儿子杀死。 吴太后冷眼怒斥:“给本宫滚出去!齐国如此衰败全都仰仗了你那个灾星女儿!” “双生子自古以来一向不为上天苍生容纳!就因为当年你执意将这个双生子保下,这才导致了如今的乱世!” 昭舒王后气极反笑:“我的女儿是齐国的福星!她会保佑齐国千秋万代,您莫不是忘了,这是当年巫师说的话。” “当年那个巫师是被你们斛律家收买的!少在自欺欺人!” 昭舒王后立马冷下脸,“不可理喻!吴太后您还是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寿安宫吧。”随即转身就走。 刚回到广宁殿处理政务的齐王屁股才坐下没多久,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报!边关急报!!” 身侧研墨的苏盛和抬头看了一眼齐王,便赶紧出去看看情况。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将士,旁侧的小太监说道:“苏公公,这是从平丘快马加鞭过来的将士,有急报要禀报给大王。” “平丘来的?” 苏盛和大惊,不就是世子在的城池吗? “你在这儿等着,杂家马上去通报大王。”于是赶忙转身回去复命。 没多久,苏盛和走出来,着急地说道:“快快快,赶紧和杂家进去!” 将士满身尘沙,脸上还带着血迹,眉眼间很是焦灼,一听能进去,便大步跑了进去,连身后的苏盛和都没跟上。 将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举着竹简,悲惨地说道:“大王、大王,世子不见了。” 齐王心头一惊,站起身震惊的看着他,急切出声:“到底怎么回事?!速速说来!” 苏盛和连忙将他手中的竹简呈上去。 齐王接过竹简,打开一目三行,耳旁听见他的禀报。 “边境忽然出现大量军队,梁国大军倾轧边境,平丘几近失守,是世子和斛律将军拼死抵抗,在追击敌人的时候,世子中了贼子的奸计,如今生死未卜!” ------------ 第14章商讨 他看着手中短短几句话,却是道尽了此时平丘的紧急处境。 齐王忍不住问出声:“怎么会这样?!梁国、梁国军队不是已经撤出我国边境了吗?为何、为何还会忽然出现大批军队??” “难不成…难不成这都是梁国迷惑齐国的手段?” 他喃喃自语着,脸色难看,恍惚的跌坐在位置上。 明明他们收到的消息是梁国因为元日将至,故而停战,大量军马都回去了,只待过年后再行打算。 他心中已然明白,这是那个混小子放出的假消息!抛砖引玉的手段,目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好趁机给予平丘致命一击。 该死的!世子还因此失踪了,这荀邕真是好样的! “大王,眼下该如何是好?” 将士满眼的惊慌失措,等着大王给他正确的指示。 齐王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满脸地疲惫和无力,静静地沉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盛和在一旁也不敢说话,一时间殿中陷入一片死寂。 其他城池也是重要领地,要是调人过去支援,难保梁国军队不会趁城池空虚来一招釜底抽薪的招数。 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一座城池也保不了。 那齐国就真的陷入危险的境地。 可是世子不能不救,昌阶不仅仅是他的嫡子,更是斛律氏族拥护的未来齐国君主,是昭舒唯一的儿子。 齐王猛然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沉声问:“斛律光呢?” 听到这个名字,将士突然双眼通红,哽咽说道:“斛律大将军,他…他战死了……他死在了黄介的刀下,闻佃将军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什么?!”齐王瞳孔地震,再次震惊不已。 “斛律光死了?斛律光真的死了?不可能!” 斛律光是齐国第一大将,骁勇善战,从无败绩,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 “大王,是真的,斛律大将军真的战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拼死拼活赶回来的原因,日夜兼程,连马都跑死了三匹。 倏然,他皱着眉,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哎呦,你怎么了?怎么还吐血了?”苏盛和惊慌地大喊。 齐王听到声音,抬头往下望去,眼神露出惊诧之色,急忙喊道:“快快快!将人带下去看太医!别让人死了。” 将士笑了下,想表示自己没事,张嘴刚要说话,结果猛然又喷出一大口血。 喷洒在地上,猩红一片,连他的嘴边衣衫全都是血。 他瞳孔紧缩,神色凝滞,浑身僵硬,直挺挺地砸在地上,没了生息。 苏盛和见此,连忙跑上去,蹲下伸手放在他鼻腔下,抬头慌张地喊道:“大王,大王他死了。” 齐王不可置信地跑下去,俯身低头观察。 “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呢?不应该啊!” 难不成真是天要亡他齐国? 苏盛和小心说道:“大王,他好像是累死的。” 不仅口中流血,就连鼻子还有耳朵都流血了,显然是赶路太过劳累而死的。 “苏盛和!传所有重臣到此商议战事。” “诺,大王,奴婢这就去!” 两刻钟之后,齐国所有肱骨大臣都聚集在广宁殿中,个个脸色凝重,连带着气氛都有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在经过一番激烈讨论之后,有人提出了和亲的法子。 “和亲?”齐王皱了下眉,未曾想他们能提议的居然也是和亲。 “对,大王,这荀邕虽然才智近妖,但他绝对没有吃过女人的亏,因而他母亲的缘故,他对女人闻而却步,可以说是完全不近女色。” “不对,这少年暴君不近女色,又如何施展美人计?” 有人反驳着,说出了不少人心里的疑惑。 这荀邕不近女色只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那貌美如花且风流浪荡的母亲,以及在年幼的时候在敌国做质子时,他亲眼目睹母亲和其他男人周旋陪睡。 可这一起都是他的母亲为了活命才出此下策,当然,也不排除他母亲是天性放浪形骸,这是在后来再次被荀邕亲眼验证过的。 他的母亲是卫国人,人称卫姬。 原本是卫国君主的一个妾室,后来被梁国君主看上,转手就被当成礼物,送给了梁国,以做交好。 后来不久,梁卫两国因而某些龃龉就此交恶,梁王厌屋及乌,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卫姬送回卫国。 连带着她那个儿子,一起打包一如当年好似礼物般,不过这次却是以丢垃圾的方式丢给了卫王。 卫姬的儿子有一半梁王的血脉,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卫国质子。 别人的质子是被迫送过来的,而荀邕这个质子却是梁国不要的,如同丢弃在路边的一条野狗。 如果卫姬不能重新获得卫王的宠爱,那他们母子就会生存不下去。 可卫姬是梁王的女人了,还有他的孩子,如同细作存在的女人,怎么可能再次得到卫王的青睐。 她注定见不到卫王,在卫姬努力想要往上爬的时候,因为她那张貌美的脸庞,她得到了很多优待。 很快,卫姬声名大噪,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存在,男人想见见她的庐山真面目,女人时刻提防着如同荡妇般的卫姬。 身为卫姬儿子的荀邕,却遭受到了诸侯的公子王姬们侮辱和欺凌。 卫姬作为荀邕的母亲,一心想要获得卫王的青睐,想要再次得到荣华富贵,对儿子遭遇不闻不问,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以至于后来造就了对女人深痛恶绝,对别人轻易杀之,坐上梁国君主的位置,他忍辱负重,牺牲了很多。 这才成就了如此独裁专制、杀戮成性的冷血暴君。 “这荀邕是没尝到女人的滋味,毛头小子最容易被引诱,若是他知道鱼水之欢是如何夺魂摄魄,那这美人计不就成了吗?” “到时,这梁国岂不是齐国的囊中之物?” 众人听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心中觉得很有道理。 大臣们都看向齐王,等待着他的定夺。 “听你们这么一说,看来你们是对和亲的人有了选择。” 齐王说着话,从高位上走下来,到桌前的台阶上缓缓坐下来。 ------------ 第15章换人和亲 他抬头看向他们,面色平淡,看上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这时年过花甲的尉迟仪缓缓走上前,低头恭敬说道:“如今齐国王姬有三位,皆是柔美婉约,才德兼备,而这其中更胜一筹的当属兴和王姬。” “呃…以臣之见,兴和王姬许是最为合适……啊!” 还没说完,空中猛然丢过来一物什,坚硬的沿边砸在他的额头上,疼的他立马变了声调。 咚得一声,原本齐王手中的竹简掉落在他的脚边。 齐王暴起一声怒喝:“尉迟仪!本王看你是想找死!”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跪在地上磕头大喊:“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本王告诉你们,兴和王姬是绝不可能去和亲,你们少出这种馊主意来谋害本王的女儿!” 谋害?这怎么能是谋害呢? 大臣们偷偷地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结果下一秒,他们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了。 “要去就让你们的女儿去!本王看这主意不错。” 齐王冷笑着观察他们此时脸上惊慌的神色和局促的行为。 刀子不割到他们的肉上是不知道疼的,他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能去和亲? 还不如将这些老匹夫的女儿送出去,看看他们会不会心疼。 有人面露难色地说道:“这……大王,臣的女儿已经嫁为人妇,只怕不合适。” 听到此话,他们像是得到什么共识一般,连忙也道:“大王,臣的女儿孩子都两个了,那就更加不合适了。” “还有还有,臣的女儿已经削发为尼,万万不能去的呀……” 为了不让他们的女儿去和亲,什么胡编乱造的谎言张口就来。 “行了,嫁为人妇又如何?岂非更有经验,孩子两个又如何,这荀邕也是个毛头小子,就让你女儿把他当自己儿子养!” “还有你这个老匹夫,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的女儿是否真的削发为尼,胆敢欺瞒本王一句,直接诛九族!” 听到这些话,方才说话的大臣们脸绿得跟什么似的,难看得紧。 “苏盛和!拟诏书,让丰乐王姬和…呃…这几个老匹夫的女儿一并准备去梁国和亲。” “大王三思啊……大王我女儿已经嫁人了……” “大王……大王…” 齐王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头痛欲裂,怒斥着:“闭嘴!给本王通通闭嘴!再多说一句,将你们全都杀了!” 这下子如同街头集市的吵闹声没有了,个个缩得跟只鹌鹑一样。 “林御史何在?” 人群中出来一人,弯腰拱手:“大王,臣在。” “你负责去梁国和那荀邕谈判,以和亲止战,永结两国之好。” “诺,大王。” 随后齐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你们可以滚了!” 当世子失踪传入椒香殿时,昭舒王后大惊失色,担忧紧张的心情到达了顶峰,情急之处潸然泪下。 在找寻齐王无果后,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还在平丘的大哥斛律光。 齐王因担忧王后身子,并未将斛律光身死的消息公之于众,并明令禁止在后宫传播。 世子失踪已经够让她伤心了,如果再加上亲人离世,只怕王后承受不住打击。 与此同时,丰乐王姬准备和亲梁国的消息传遍整个王宫。 丰乐震惊的瞪大双眼,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身侧的卫夫人赶忙搀扶着她,一脸疼惜之色。 她极力安慰道:“丰乐,你振作一点,和亲未尝不是好事,若你能得到梁国大王的心,那你就是梁国的王后啊!” 那到时候她就是王后的亲生母亲,就连昭舒王后都得在她之下。 丰乐稍稍回过神来,哭喊着:“娘!我不去!我不想去梁国,您去找父王求求请,女儿真的不想去!” 梁国的人多可怕,尤其是那个凶神恶煞的暴君荀邕,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真的不想身首异处,她想好好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兴和去?为什么不是扶芳去?为什么偏偏是她! “丰乐!诏书都下了,娘如何能改变大王的决策!” “你乖乖的,安心去梁国,但在此之前,你放心,娘会让人传授一下东西给你,足以让你能把那毛头小子拿捏住。” 就算再舍不得,她也不能去置喙大王的决定,她只是一个亡国的女人,如今在这里,只能尽力存活下去。 和亲,这也是弱者唯一能求和的方式,身为女人,尤其是王室的女人,该有这种责任和觉悟。 现在唯有祈祷女儿能抓住梁国大王的心,一举成为他的王后。 此时的高静姝听到兄长失踪的消息,虽然在她的印象中素未谋面,但是昭舒王后一定会十分的担心。 还有就是,齐王原来真的有和亲的打算,也许就是吴太后给了他启发。 但是吴太后的目标明显是自己,以目前齐王对她这个女儿的疼爱来说,或许只有这一次她能够幸免,可下一次估计就没这么幸运了。 高静姝很明白,也清楚如今局势的残酷,每个人都是历史长河里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沙砾,注定要被历史所淹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可能的活着,活到自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桧烟第一次见王姬如此紧张,忍不住安抚说道:“王姬,没事的,大王才不会把您送去和亲,大王对您的疼爱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和亲的人会怎么样?如果得不到宠幸,是不是只会一直待在宫里?” 她听到高静姝的询问,摇了摇头:“一般和亲的王姬若是得不到君主的宠爱,好点的可能就放在后宫不闻不问。” “不好的极有可能会被赏赐给将军,或者是下面的大臣,如果连他们都没看上,那下场只有被送到军营里充做军妓。” “什么?!”高静姝大吃一惊,瞳孔地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怎会如此?怎么能这么残忍?” 桧烟艰难地点了点头,“世道便是如此,王姬。” 所以如果梁国真的被灭了,他们也有可能会沦落到这种下场,而今他们只能希望和亲真的能让梁国活的更久些。 ------------ 第16章知晓 不久,梁国收到来自齐国的求和书,随之而来的还有使者。 林御史站在下面,低头对着上方的少年万分的恭敬,年过半百的他,丝毫不敢倚老卖老,对眼前的少年君主有所轻视。 “和亲?” 荀邕坐在高位上,手撑着脸颊,歪头俯视着底下的齐国使者,唇边噙着一抹玩味地笑。 林御史听到他的话,连忙点头:“是的,梁国大王,我国愿以和亲的方式和梁国永修同好,一起相互扶持,共同治理这乱世……” “齐国配吗?”他嗓音淡淡,夹杂一丝慵懒地尾音。 “什、什么?”林御史觉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茫然地抬头看他。 荀邕可不会给他重复第二遍。 他抬了抬手,高要立马懂得,刚要高声喊着,倏然门外跑进来一太监。 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参见大王,国师请您去望月楼。” 少年君主猛然起身,眉眼间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之色,他赶忙快步下去,一道疾风般掠过林御史身侧,转眼间消失在殿中。 站在中间的老人不明所以,转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梁国大王?!您可以考虑一下,我们齐国是很有诚意的……” 他正准备追上去,忽然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大惊失色,色厉内荏地怒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谈判期间,不斩来使!” 林御史镇定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惧意,他见过不少别国君主,却没有一个像荀邕这般让他感到恐惧的人。 那种睥睨一切,唯我独尊的气场,还有他杀人不眨眼的性子,都让人近而远之。 高要缓步上前,淡笑着安抚他:“林大人莫急,我王而今有要事,您就在这儿稍等片刻,因而王宫重地,您要是不小心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就不太好了。” 林御史听言铁青着脸,强忍着怒气,甩了下宽大衣袖,冷哼一声。 此时阴暗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明月,繁星闪烁,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小眼睛。 荀邕匆匆赶至望月楼,国师正拿着罗盘各种走位,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激动得面红耳赤,脸上带着兴奋地笑意。 “大王!你看那颗星!那是天外来星,证明王后已经到了这里!” 他激动的手指着天上那颗最为亮眼的星星,眼球攀上一道道血丝,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癫狂之色。 成了成了,他真的成了! 荀邕抬头望着那颗悬挂在苍穹遥远的星,眸光发亮,乍一看比繁星还要耀眼。 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伸手抓住国师的衣襟,急切地问道:“在哪里?她在哪里?寡人要亲自去接她回来。” 国师被一把揪住衣襟,差点儿喘不上气来,“大…大王……咳咳…” 他见此皱了皱眉,连忙松手,冷声道:“快说!” “在…在…嗬嗬…咳咳咳…” 国师缓过气,想到刚刚那藏在云雾里若隐若现的星轨,赶紧拿着罗盘四处探测。 良久之后,知道荀邕的耐心快要耗尽,国师的脸色逐渐发白,眼神露出难以置信。 他喃喃自语地念叨着:“没有…没有,怎么会看不到呢……” 旁侧的荀邕看到他那不对劲的样子,急忙问道:“什么意思?国师!找到了吗?阿静到底在哪里?!” 国师依旧是一番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似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见此,他一把夺走他手里的罗盘,神色阴戾,冷冷地问:“申伯清,寡人在问你话,你给寡人清醒一点!” 申伯清头上满是汗水,脸色难看,呆滞的转动眼珠子。 “大王,我没找到……不是这样的,她明明来了…是真的大王!王后真来了……” 他怎么可能失败!他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术士,连师兄都不可能比得过他! 荀邕静静地凝视着他,面上浮现出失望,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松开,申伯清因而这松懈的力道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倏然,上空的那颗星闪烁出一道亮眼的光,尽管在明月边上很微弱,但还是被申伯清察觉到。 他急忙起身,激动的大喊:“大王,东南方向!王后在东南方向!!” 荀邕寻着他的视线看去,盈盈璀璨的星光忽闪忽闪的,点亮了他心里阴郁的地方,心尖不免生起一股暖意。 “东南方向……晋国?!还是齐国?” 两国毗邻,晋国过去便是齐国的地界,晋国前些日子才将其收复,那是不是意味着阿静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在晋国。 他这般想着,晋国已经归于梁国掌控,那么里面的人…… 他脸上还未展开愉悦的笑,猛然惊慌起来,转身快步跑下去。 想到他前段时间同意黄介屠城,还有将晋国王宫那些女眷都赏赐给了底下的将士,他就感觉眼前一黑,心头止不住的慌乱。 荀邕不知道他的阿静在晋国的何处,但是一想到她有可能会因为他下令屠城的举动受到伤害,他便忍不住害怕起来。 连带着奔跑的脚步都开始发软起来,他那眼角更是洇出些水色。 阿静…姐姐……千万不要有事! 高要守在殿门口,看到一路跑过来的大王,惊讶地问道:“大王,您这是怎么了?” 荀邕没说话,直直跑进殿中,伏在案桌前,提笔写下简信。 “高要!快!快将这简信快马加鞭送到黄介手中!日夜兼程,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不惜一切代价。” 看着大王如此紧张慌乱地神色,高要认为这一定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丝毫不敢怠慢,接过之后赶忙朝着外面送去。 不多时,高要回来复命:“大王放心,奴婢已经让人送去给黄介将军,骑的是千里汗水宝马,不出两日就能送到黄介将军手里。” 听到高要这么说,他还是没放下心来,思索了一下,再次提笔,闭上双眼开始回想起那日她说的话。 “姐姐…你长什么样子,能和我说说吗?” 另一头的高静姝听到从骨玉里传来的声音,想了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我长什么样啊…不粗不细的弯眉,鼻梁还算挺拔,肤色算白,眼睛嘛比杏眼还有稍微细长一些……” ------------ 第17章无能为力 按照她所说的,再结合他想象中的样子,他画出了一副人像。 “将这副画像贴满除了齐国之外的大街小巷,让底下所有人都去找,谁能找到她,并且毫发无损的带到梁国境内,赏黄金万两,封千户侯。” 听到赏赐的东西,高要登时瞪大了双眼。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手中的画像,究竟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大王不惜花费这么大的手笔,也要找到此人? 当他看到画像时忍不住大吃一惊,竟然是一个女子! 只一眼,他便忙不迭地应承着,转身出去办事。 全程目睹着一切的林御史感到一脸的莫名其妙,而且似乎他们都把他也遗忘了一般。 林御史听到荀邕在找人时,转念一想,开口说道:“大王,不知您要找何人,说不定我们齐国可以帮得上忙。” 这时的荀邕才想起来还有他的存在,皱了皱眉,又想到方才他说的和亲,心中有了主意。 “你的提议本王同意了,和亲,越快越好。” 他听言登时一惊,抬头惊诧地看向他,没想到这暴君居然就同意了。 明明在此之前还一脸地不屑,口口声声说他们不配,眼下怎么改变主意了? 林御史心中充满了困惑,想到他是因为方才那副画像才改变主意的,难不成他要找的人是一个女子? “怎么?不行?” 荀邕皱眉,眼神透着股冷意, 林御史赶忙回过神来,惶恐地拱手说道:“是是,在下立马就回去禀明大王。” 没一会儿,殿中再次恢复安静。 少年君主居坐高位,垂眸凝望着手中温润森白的骨玉,眸中充满了对心上人的思念和柔情。 寂静地环境里蓦地响起了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低哑清冽的嗓音。 “阿静,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你一定要乖乖的待在原地,好好保护自己,等着他们来找你。” 明明是充满温柔的话,却莫名从中听出一种偏执和纠缠。 昏暗的瑶华宫里,还处在睡梦中的少女不小心握紧了手中的骨玉,被忽然响起的声音瞬间惊醒。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她急促的喘气声,光洁的额头上尽是点点汗珠。 这听似缠绵悱恻的嗓音,却隐隐带着一股男鬼阴湿湿的不适感。 高静姝瞳孔地震,看着手心不停闪烁着微光的骨玉,惊恐之下直接给丢了出去。 啪嗒一声,扔在地上还闪烁着微弱的的光。 看来她要尽快找到术士,寻找回去的办法,王宫是有观天象占卜的术士,但是却不能用,一旦用了,齐王一定会知道。 万一这术士看出她从其他地方来的,只怕会直接把她当成妖怪捉起来烧了。 她本想着出宫,去外面找找看有没有野生的术士,反正就是不要被王宫的人发现。 结果昭舒王后以她身子弱为由,并不允许她出宫,哪怕她带着人出去。 昭舒王后是担心她像上次一样出现意外,而且她的哥哥高昌阶失踪,昭舒王后担心她再次生起去寻找哥哥的心思,看得她更加严了。 她转头看向此时明朗的月亮,无奈地叹了口气。 清晨,天际线泛起一丝鱼肚白。 “让开,都给本宫让开!你们这些狗奴婢,我是丰乐王姬,你们居然敢拦住本宫?!” 高静姝坐在妆奁前,桧烟站在身后给她梳发戴簪。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吵闹地声音,听这声音还很耳熟,直到听见名字她才知道是谁。 桧烟从镜子观察到她不悦的神色,连忙低斥:“还不赶紧出去把人弄出去,这里是瑶华宫,哪里容得旁人如此无礼?!” 宫人听言算是反应过来,急忙出去,却在下一秒被人叫住。 “算了,本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弄好了吗?”她问的是头上那堆说是王姬必备的装饰。 桧烟赶紧加快手中的动作:“王姬,已经好了。” 外面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来,宫人们不敢对丰乐王姬如何,只能是直直地挡在她的面前,不让她进去。 丰乐看到高静姝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急忙迎了上去。 “姐姐!姐姐救我……我不想去和亲…我真的不想去,他们会杀了我的!” 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像是拽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她试着去找王后,去找太后,全都无济于事,甚至她去找下达命令的决策者,可他却没有一丝心软。 在他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庞上,她看不到一丝一毫作为父亲,对她这个亲生女儿的任何情谊。 高静姝被她不加控制的力道抓得有些疼了,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抽离。 “丰乐,这是父王的决定,我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太看得起她了,齐王的决定怎么可能是她能干涉的。 丰乐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反而还觉着她是故意不愿意帮她。 一时间心冷得像是外面冰冷的白雪。 “姐姐,你可是父王最宠爱的孩子,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的,我可是你的妹妹啊,求求你,求求你帮帮妹妹吧……” 高静姝皱起眉间,不是她不帮她,是她根本无能为力。 丰乐不去和亲,那么很有可能会轮到她身上,她还没有这么深明大义。 面对她的苦苦哀求,她冷着脸,伸手将她的手撇下来。 “丰乐妹妹,莫怪我,而是我真的做不到。” “回去吧,去向侍卫讨教几招保命的招数,或许遇到不测,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几日她便是找了武功高强的王宫侍卫教导自己武功。 丰乐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仿佛真的没料到她居然能这么狠心,心头忍不住升起怨恨的情绪。 她抿紧双唇,咬着牙说道:“兴和!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就算我去了,你照样逃不过去和亲的命!等我成为梁国王后,我一定回来接你!” 等她成为人上人,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冷血无情的人。 高静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惹得她心中的怨毒更如沸腾的毒水般不断翻滚冒泡。 她走后不久,宫人便走过来说道:“王姬,武师来了。” 是昭舒王后知道她想要习武后,专门为她找到的高手。 ------------ 第18章送亲 在院子里练习了一个时辰之后,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走到桌前,桧烟立马递上温烫的茶水,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看到她这么辛苦,桧烟不免心疼地说道:“王姬,您为何要如此折腾自己呀,在这王宫里多安全,又不用您亲自上战场。”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桧烟发觉失忆后的王姬比之前好相处多了。 虽然脾气还是不太好,但是却不会像先前那样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拿宫人撒气。 再加上王姬出手大方,特别维护宫中之人,不会是非不分,如今的桧烟才敢如此大胆上前劝诫。 在这冰天雪地里,高静姝粉面桃腮,热得香汗淋漓,轻喘着气,一双明亮的眼眸水灵灵,她坐下来缓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有备无患,再说,之前我就是身体太差,所以才会累到失足落水。” “到时你们也要学,如今正处乱世,到处都在打仗,身为女子,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下场只会任人宰割。” 见她十分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色,联想到晋国城破,桧烟等人不免感到深深地恐惧。 高静姝察觉到他们的脸色,对身强体壮的武师说道:“有空的时候,教一下他们一些速成的招数。” 武师看了他们一眼,连忙点头:“诺,王姬。” 梁国迎亲的队伍下午就会到,届时王宫所有人都要相送,太后和齐王都会去,自然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也需要到宫门相送。 她回到宫中沐浴完后,又吃了午膳,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恰巧王后这时派人来催促。 高静姝带着桧烟等人来到椒香殿,一同和昭舒王后去往崇仁殿面见梁国的迎亲队伍。 他们赶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浩浩荡荡的军队,高大勇猛的将士们,配备的武器是最先进的尖矛和利刃,身上穿的盔甲也都是最为精湛的,连骏马都炯炯有神。 区区迎亲队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占领齐国的。 只是,入齐国王宫,怎么可以带武器? 不仅是高静姝这样对疑问,身侧的昭舒王后还有吴太后也有此困惑。 但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况且齐王也没有说什么,王后和太后只好压下不解。 除了丰乐王姬,她还注意到有许多大臣的女儿们在里面,也是要送去敌国的女人,真正和亲有分位的人选,只有丰乐王姬,其余人都是陪衬,说难听点就是陪嫁品,供梁王取乐的。 为了防止梁王没看上丰乐准备的,若是这些女人有被看中的,那么此次和亲也算达成。 除了丰乐还能流两滴泪,表示对父母和故国的离家不舍,其他人都必须要强忍着难过,高高兴兴的和父母道别。 不然会被梁国的人认为这是对梁王的不满,不愿意去梁国,看不上梁王。 到时惹怒了梁王,以梁国强盛的兵马,只怕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最终受苦的还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娘…娘我不想……” 丰乐眼睛通红,扑上脂粉的美丽脸庞此时满是泪痕,啜泣的可怜模样看得人不免生出怜惜之情,可在场的人都一脸地漠然。 即便是作为亲生母亲的卫夫人,也只是不忍心地抱了抱她。 在听见她说出不该说的话时,在察觉打齐王不悦地神色,甚至皱眉轻斥说道:“丰乐,你听话,去到那里你会过得更好,梁国人杰地灵,梁王更是好君主,他会对你好的。” 齐王见她哭得稀里哗啦,难得起了一丝嫁女儿的难过,出言安慰:“丰乐,你且安心去吧,你放心本王会好好对你娘的。” 听言,丰乐朦胧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恨。 是她去和亲,而他们这些人只会口头说风凉话,难道牺牲了她,就能换得齐国一辈子的安宁吗? 若有一朝得势,她绝不会放过负过她的人!包括她敬爱的父王和娘亲! “齐王,若没有其他事,就让王姬快些上路吧,莫要耽误了回梁国的路,你们也知道,我王的耐心并不多,若是他改变主意,讨不着好的人是你们齐国。” 说话的人是领头的护军都尉章端,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国王室的人,不仅神情傲慢,说话也丝毫的不客气。 见到齐王居然也不下来行礼,如此狂妄自大,完全说明了如今梁国的作风。 可无奈人家偏偏有这个实力自傲,齐王就算是再恼怒,也只能咽下这口充满屈辱的愤怒之气。 齐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本王的女儿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能走,劳烦章都尉了。” 就在丰乐转身要走下去时,忽然一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昭舒王后旁侧的少女,章端皱了皱眉,看向走动的少女,神色若有所思。 昭舒王后不虞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兴和,别闹……” 高静姝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丰乐面前,在丰乐厌恶且疑惑地目光里,伸出手握住她冰凉地双手。 她紧紧盯着丰乐的眼睛,淡淡一笑:“妹妹,一路小心,一定平安无事。” 丰乐冷笑一声,刚要抽回手,蓦然动作顿住,像是察觉到手里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坚硬冰冷,她刚想低头看去,却被高静姝叫了她一声。 “好了,快去吧。” 高静姝收回手,放在小腹上,端庄大方,脸上带着淡淡地不舍。 仿佛只是一个关心和舍不得妹妹的姐姐,在叮嘱而已。 丰乐睫毛颤动了下,而后冷着脸转身在嬷嬷和宫人们的簇拥下,入了马车。 昭舒王后赶忙将高静姝拉到身后,以免让梁国的人再注意到她。 可她那张脸,却不是刻意就能隐藏得了的,在章端注意到她后,视线在她的身上起码停了有五六遍,直到队伍启程,才将目光收回,调转马头,朝着宫外走去。 坐在轿子里的丰乐感觉到队伍似乎出了宫门,她低下头,伸出手,露出藏在衣袖的匕首。 她手一拔开,一道锐利的寒芒倒映到脸上,锋利无比的利刃,削铁如泥,想必也是见血封喉。 ------------ 第19章卜噬之法 此时丰乐的心里莫名有些复杂,她原以为闹翻之后,彼此相看相厌,结果兴和还是在关心她。 她也明白,和亲不是单凭兴和就能决定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怨恨,凭什么她就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大家都崇着她,让着她。 就连和亲也不用她去,她就是觉得很不公平,都是父王的孩子,难道就凭她的娘亲不是昭舒王后吗? 她苦笑了一声,心想着这个姐姐啊,愚蠢了这么多年,今天还是聪明了一回。 高静姝望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心中充满了感概,明白和亲一事只不过是权宜之策,很快梁国就会攻打过来。 只不过她现在有一点感到很疑惑,历史上荀邕并未答应齐国和亲的提议,为何这点出现了改变,难不成是因为她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 可是她并未干预过什么,又何来的蝴蝶效应。 对了,历史上的兴和王姬在这个时间里早就死了,所以,是因为“兴和”又活了,才发生了变化吗…… 高静姝神情恍惚地跟在众人身后,思考着问题,连昭舒王后在叫她都没听见。 “王姬…王姬…” 桧烟抬头看着王后的脸色,有些着急,都快忍不住上手提醒她。 “王后在叫你。” 她骤然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去,笑着走上前,伸手揽住王后的手臂,甜甜地喊着:“母后。” 昭舒王后站在原地,望着前方走去的齐王还有吴太后,无奈地嗔怪:“下次切不可再鲁莽行事,如今我们齐国势弱,若是冲撞了贵人,要是你受到伤害,你要母后怎么办?” 她乖乖地点头:“母后,孩儿知道了,下次不会再这样。” 昭舒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又脸色担忧:“不知你兄长如何了,真是叫母后吃不下睡不着。” “母后,兄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您别太担心。” 昭舒王后苦涩一笑:“但愿如此。” 可谁都清楚,战场刀剑无眼,不会有人顾及你是什么身份,甚至身份的不同还会引来众人的围杀,多的是人想要取敌国将领的头颅,来换取功绩。 但是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还有一丝潜在的希望。 齐王和吴太后在前头走着,忽然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两人,低声道:“韦儿,你也看到了吧,那个章都尉频频看向兴和的眼神,兴和拥有如此美貌注定逃脱不了该有的命运。” “而且哀家听闻,这梁王似乎在找什么人,好像是个女子,或许这会是挽救齐国的机会,你觉得呢?” 齐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本王确实听林御史提及过,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能知道那女子长什么样子。” “若是我们能先一步找到此女,弄清楚她的身份,将她控制起来,为我们所用,利用她来对付梁王,从中将梁国瓦解,但如今还是要先找到才能说一步的计划。” 对于现在齐国所面临的困境,他沉着脸,显得万分忧心忡忡。 吴太后对此虽然赞同,但是却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该让太卜局的王亚叔再测一测吉凶了,看看齐国未来的局势如何,可有周转的余地。” 当年齐王也被双生子为祸人间的谣言吓到,赶忙去太卜局找太卜令王亚叔,通过卜噬之法得知双生子中的女孩乃是有福之人,将来对齐国有益。 而后又从民间找来巫师一同卜噬,结果竟是相同。 但由于王亚叔说过,天机不可泄露,越少人知道在她身上的福气才不会消散,所以当年王亚叔得出的结果,只有少数人知道。 前段时间,他曾唤王亚叔入宫观测齐国未来局势,王亚叔当时是说齐国目前未来朦胧一片,仿佛被一团云雾所遮掩,看不清楚。 可仔细一看,隐约间,又有一丝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亮透出,说明齐国未来并不是一片灰暗。 而这一转变的现象,是在兴和王姬落水醒来之后的那天起,才得以窥探到。 这也是为什么他坚决不同意将兴和送去和亲的重要原因之一,兴和对于如今齐国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对于吴太后所说的话,他点了点头,“确实该让王亚叔再观测一番,也许,能过卜噬之法找到该女子,那我们就能抢占先机。” 回到宫中的齐王立马叫苏盛和传唤太卜局王亚叔,很快,人便来了。 站在底下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说道:“臣王亚叔叩见大王。” 齐王背手而立,淡淡说道:“起来吧。” “此次让你入宫,你应当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两日的齐国天象如何?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王亚叔缓缓起身,恭敬垂首:“臣前两日夜观天象,发现一颗从未见过的微星出现在齐国天上,刚开始这颗星星并未散发出光亮,起初臣算出来的时候并未在意,但昨夜臣忽然发现这个星星发出比齐国之星还要亮眼的光芒。” “待臣再想细细观察时,又忽然不见了踪影,本想今夜再观测一番,所以才未能来想大王禀报,请大王赎罪。”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有些忐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听言,齐王陷入了沉思,联想到梁王正在找的女子,那会不会这颗星的出现,就代表这个女子就在齐国呢?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王亚叔,王亚叔一脸的惊讶,连忙说道:“大王,极有可能是如此。” 梁国的国师是天下第一术士玄机子的徒弟,自然不是他能媲美的,若是这个国师算出来的人,那么十有八九就是了。 “大王可有画像?要是能让臣见一见此女的样貌,或许臣能算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画像已经让人去寻了,既然这颗星出现在齐国,那么即便是没有这个人,我们也可以创造出这个人,再则世间相像之人何其之多,梁王又如何能断定哪个他要找的人。” 王亚叔赞同颔首,附和道:“大王言之有理。” ------------ 第20章颜子渊 王宫的有处偏门,专门用来给宫中奴婢出入用的,平日进出的人不少,看守也宽松,只要有令牌,连你模样都没看清,就能直接放出宫。 此时拿着瑶华宫令牌的小宫女站在门前,给他们扫了一眼,便径直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去大老远,那小宫女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转头望了一眼,扬起的笑带着得意之色,步伐轻松地朝着宫外跑去。 高静姝站在大街上,望着周遭热闹的环境,好奇地窜来窜去,心中感觉眼前的一切新奇又陌生,还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就像是看到了文字的具象化,历史的厚重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不再是存在想象中的画面,也不是人为刻意造出来的,而是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眼前。 街上的百姓欢声笑语,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如何的战乱。 有位青年从她的身边经过,对着摊主打了声招呼:“张哥,今日生意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还不多亏了你们老主顾的关照嘛。” “哈哈哈,张哥你可真会说话,行了!我现在有事,回见啊!” “好嘞,慢走啊。” 摊主挥挥手,告别了他,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少女一直盯着他看,笑了笑道:“姑娘,胡饼尝尝吗?” 高静姝走过去一看,发现胡饼也就是馕,点下头:“好啊,多少钱?” 他热情地说道:“肉胡饼是在四个铜钱,素胡饼是两个铜钱,您看看要哪个?” “那就肉的吧。”她从荷包掏出四枚铜钱递给他。 摊主用油纸装起来,一手递给她,一手接过铜钱。 高静姝低头看了看,还冒着热气,味道很香,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很酥脆,咬下去瞬间爆汁,肉馅进入口中,香气四溢。 她登时眼睛一亮,心想着还挺好吃的,而且还没有在王宫吃过的东西。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正事,开口询问摊主:“东家,你知道哪里有术士可以卜噬吗?” 听言,摊主停下手中的动作,思考了一下,“我记着这条街过去,再拐两个巷口,好像有个青年人在那里摆摊。” “那人似乎刚来没多久,时来时不来,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 高静姝面露欣喜,赶忙说道:“没关系,我去看看就行,多谢东家了。” 说完,她转身就朝着他说的方向小跑过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到方才摊主说的地方,但是却没有看到有人,连摊位的没有。 她还以为是自己找错了,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才发现真的没有,正打算再问问别人的时候,身后背光的巷子里传来一声问候。 “姑娘,可是要算命看卦?” 高静姝被猛然吓了一跳,转过身惊诧地看着躲在角落里的摊位,和坐着的人。 那人身穿道家灰袍,正笑意盈盈,好似全程目睹了她像个傻子一样来来回回的乱窜。 她无奈又好笑地说道:“我说先生,您做生意的,在这隐蔽的角落,别人怎么可能看到你。” 颜子渊啪得一下打开折扇,笑道:“有缘自会相见,如同姑娘和在下这般,若是无缘,即便在下身处面前,也看不到在下的存在。” 高静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赞同赞同。” 她走过去坐在他面前,还未说话,眼前的男人便说道:“在下知姑娘要算什么,姑娘还须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听言,神色顿时怔愣了片刻,而后哂笑了一下:“我还没说问什么,你认为你说的就一定是我要问的吗?” 他看着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是在下认为,是姑娘告诉在下的。” 她摇头,淡笑道:“你错了,我要问的不是我自己,我要问的是,历史可以被改变吗?改变的结果是否会朝着我想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会,那么,是否会变得更加糟糕,还是会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颜子渊忽而正色起来,坐直身子,静静地凝望着她,“姑娘,在下劝你三思,有些事情倘若偏离了本该要走到轨迹,只会徒增更多的生灵被毁灭,这是上天对违抗天命的惩罚。” “这个惩罚,不是你能够承受的,为了姑娘的安危,在下劝你三思而后行。” 高静姝哼笑了一声:“惩罚?我拨乱反正也会受到惩罚吗?有人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强行弄了过来,那这人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吗?” “因果循环,种下什么因便会结什么果,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似乎脸上露出一种名为无奈地神色。 她皱了皱眉,有些生气了,冷淡开口:“我来找先生是为了解决之法,不是为了来听你的大道理。” 颜子渊忽而笑了笑:“方才在下便已经说过了,已成事实不可再违逆。” 她猛然站起身,面无表情,眼神泛着冷意:“你的意思便是让我受着顺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逃脱,是这个意思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姑娘,凡事有坏的一面,就会有好的一面,上天能这么做,一定会有缘由。” “只是这个缘由,还需要姑娘自己去找寻。” 她听后更气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当然会自己去找,也一定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你不告诉我办法,自然会有别人告诉我。” 话音刚落,她直接转身就走。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时机未到。”他望着她的背影,语气淡淡。 高静姝顿时停住脚步,转头疑惑地看着他,眼珠子一转:“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他弯腰,双手抱拳:“在下颜子渊。” “是你!”她瞬间露出震惊之色。 “正是在下。” 她走过来问道:“玄机子是你的师父?” 玄机子,在这个时代被誉为天下第一神算术士的人,据说他已经隐居山林,哪怕是后来的乱世,也未能让他出山。 颜子渊挑了下眉,许久被人提到这个名字,他还有些讶异。 “对,你如何知晓?”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清楚吗?” 她冷笑一声,眼神含着些许地嘲弄。 ------------ 第21章好多自己 她这般讥讽反问,倒叫他呆愣了下。 “你可是玄机子的徒弟,不应该什么都知道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不知道?” 颜子渊摇摇头:“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高静姝望着他,十分认真的告诉他:“那是你修炼不到家,道行太浅,你还是得多学学才行。” 他怔怔地看着她,有些茫然,看样子好像真的在思考是不是他的问题。 她见状瞬间笑出了声,“你不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我是齐国王室的兴和王姬高静姝,我会再来找你的,也有可能不会。” “希望我想找你的时候,你能出现在我附近的某个地方,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万一你能算到呢。” 出来的时间太久,她该回去了,不然会露馅。 至于他说的那些神乎其乎的话,她不认同,她也不信既来自则安之,不想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去做。 既然齐国灭亡已成定局,那么她就要逃离这里,去别的地方寻找出路。 藏在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她要去梁国,可若是脱离了齐国王姬的身份,她在这儿乱世,该何以谋生呢。 “王姬?王姬你怎么了?” 桧烟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困惑不解地望着她看。 “啊?你刚刚在说什么?” 高静姝抬头望着她。 桧烟笑着说道:“奴婢听说梁国在找一个女子,据说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可在奴婢看来,王姬才是这个世间最美的女子,谁都比不上。” 闻言,她噗嗤一笑,“算你有眼光,本宫当然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 “不过,你方才说梁国在找一个女子,你是听谁说的?情况属实吗?” “奴婢是听大家伙儿私底下在传,具体是谁说的,好像是苏公公的义子说的,而且听说他看过画像。” “画像?!” 她皱了皱眉,心想着荀邕难不成是在找她?可哪来的画像?她又没…… 等等,她之前是不是和他说过自己的大致相貌,不过这也能想象出来吗…又或者说是自己想多了? 桧烟颔首说道:“是呀,王姬想看吗?奴婢可以去找人问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高静姝想了想,既然宫人们能知道的事情,那母后应该是知道的,说不定她那里会有画像。 “走,去趟椒香殿。” “诺。” 她起身往门外走去,桧烟和其他宫人立马紧随其后。 椒香殿。 殿中央站着一排环肥燕瘦的女子,身形各有不同,而面貌看似不同,仔细斟酌下,那眉眼间却有几丝相似之处。 齐王坐在旁侧饮茶,昭舒王后站在那些女子前面,一个个端详打量。 她招了招手,候着的王蓉儿连忙上前将手中的画像递给她。 昭舒王后拿过画像,又对着这些女子的脸仔细地端详了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大王,这些女子各有相像之处,但是却无一人有画像上眉眼间的那股韵味,淡然自若、明媚端庄,又夹杂着一丝灵动自信。” “您再看看这些人,眼神闪躲露怯,脖子瑟缩,毫无仪态,即便有个别不害怕的,那眼珠子跟死鱼眼一般麻木无神,梁王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这些人。” 女子们被说得一个个面红耳赤,低着头,跟鹌鹑似的,有胆子大些的,努力抬头挺胸,却又显得那么的刻意,反倒做作。 齐王一脸淡定地说道:“这些都是在齐国能找到的所有相似女子中,再精心挑选出来的,胆子小仪态差,这些没关系,让司仪教导一番便是。” “只要和画中女子相似,那便是能对付荀邕的一张牌,这么多人,本王还就不信一个都用不上。” 昭舒王后听言,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母后!” 听到女儿的声音,昭舒王后脸上立马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迎了上去。 高静姝从外面走进来,忽然发现殿中站着一排的人,而齐王也在,心中顿时产生些许地困惑。 她福了福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齐王走上前,将她扶起来:“怎么终日只来找你的母后,不见你来找本王,莫不是在你心里昭舒比较重要,父王就不重要了?” 她心底一惊,半含撒娇地说道:“哪有啊父王,明明是您太忙了,国事为大,兴和哪儿敢去打扰您啊。” 齐王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那父王以后就尽量把政务忙完,来陪陪你们。” 见他愉悦的样子,高静姝这才放下心来,转头想要询问这怎么回事,却在开口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切惊讶到话堵在嗓子眼出不来。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些人的样貌,最熟悉本人的莫过于自己,那一张张相似的脸庞,让她想不知道是谁都难。 心底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没多久,她缓过神来后,故作镇定地指了指他们,好奇地问:“母后,父王,这些人是干嘛的?” 昭舒王后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给她递了张画像。 高静姝低头一看,再次愣住,心里犹如翻起千层浪花,一时间惊诧到说不出话来。 好像,不对,是太像了,几乎和原来的她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身上古代的衣衫。 怎么会这样…荀邕从来没见过她,单凭文字描述就能画出这么像的人吗? 齐王察觉到她的异样,皱眉开口问道:“兴和,你可是见过此女?” “没有,父王,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这画像上的人和这些女子长得这般相似,可是看着又不像是其中的一人。” 她听到齐王的问话,丝毫没带犹豫的,反应极快的瞬间就说了出来。 昭舒王后笑道:“画上女子便是梁王要找的人,而这些女子是你父王吩咐去照着画像去找的,目的就是为了蛊惑梁王。” “能让梁王如此大费周章,在各国地界粘贴榜单,甚至为此停战也要让人先去找到此女,不说此女身份是什么,单凭梁王如此痴情的模样,她一定是梁王的心上人。” 高静姝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极力变得自然。 “母后,说不定他是因为痛恨这个女子,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她。” ------------ 第22章争执 听言,昭舒王后却抿唇笑起:“兴和啊兴和,你到底是不懂男人心,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情,才会想方设法的找到她。” “不然为何要下达不许伤害,且要此女毫发无损的命令呢?” 高静姝说无可说,而后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你可知晓少年人心动堪比天惊石破,倘若他还是第一次喜欢人,必定情不自控,越陷越深。” “尤其是荀邕这样暴戾恣睢、六亲不认的暴君,一旦动情只会更加的刻骨铭心,届时拿捏住了他的心,就相当于拿捏住了这个梁国。” 听着王后这么说,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才不是这样,他那种语气分明是想找到之后将她生吞活剥了,她要是被他抓住,以他记仇的性子,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齐王十分的赞同,也认为这毛头小子必定在落入他们精心策划的圈套中。 她垂眸深思了下,抬眼望向这些无辜地女子:“母后,父王,就不能再想别的办法吗?” 非要拿女子作为筹码吗?曾经的齐国也是站在所有人之上的啊,如今怎么就沦为用女子来换取和平的懦弱之国…… 齐王皱了皱眉头,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兴和,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齐国会记住每一个为国奉献的人。” “在死后为他们加冕,以和他们身份相符的最高制度将他们下葬,并且载入史册,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 人都死了,还要什么荣耀,这就是他们一生所追求的信仰和虚名吗。 打仗最重要的无外乎武器、士兵、粮草,梁国目前的军事力量是最为强盛的,也是最先进的,他们还懂得激励士兵杀敌立军功。 在所有人都没这个意识的时候,梁国已经先一步实施,等意识到开始学习梁国的军事制度的时候,队伍早就被打到溃不成军。 并且梁国军功爵还是实施继承式的,父亲战死沙场,所获得的军功可以算在儿子头上,这是一个改变普通百姓和奴隶身份的机会。 所以在梁国根本就不愁征兵,在加官进爵、改变身份的诱惑面前,多的是人上战场,还有妻子会主动劝说丈夫去从军的,就为了生活能过得更好。 高静姝脑海中的思绪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说道:“父王,我们齐国之所以落于下层,是因为我国的军事力量不如梁国。” “奖励将士的制度不够完善,再加上最开始的轻敌,和自身的狂傲自大,种种原因下才会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此话一出,昭舒王后顿时脸色骤变,如临大敌般呵斥她。 “兴和你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女人怎可随意议论朝政!” 这些话不就是在说齐王无能,在管理国家上太过失败,所以导致了现在要处处看人眼色。 但高静姝即便身为齐王最宠爱的孩子,也不能如此挑衅齐王的威严。 “放肆!看来是本王平日太过纵容你了,竟然让你口无遮拦地教训起你的父王,简直是大逆不道!” 齐王黑沉着脸,愤怒地看着她,心中明白她说的是事实,但他可是齐国的齐王,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怎么能容忍臣下忤逆自己呢。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女儿,也绝不容许。 昭舒王后急忙按着她跪下,高静姝挣扎了一下,看着他越来越冰冷地脸色,终究还是跪了下去。 “快给你父王认错!” 头顶传来母后惊慌急切地声音,跪在地上的少女却依旧固执己见,漂亮的脸庞上充满了倔强,半点儿没有认为自己错了的感觉。 “父王,我说的都是实话,如今局势紧张,我们更要把话摊开了说,难道您就只能听一些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场面话吗?” 齐王闻言怒急了,胸膛上下剧烈起伏,抬起手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吓得昭舒王后惊叫出声。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最终抬起的手还是没落在她的脸上。 “好好好,真是本王的好女儿,那你倒是说说,眼下的将死之局到底该如何破解?” 他冷笑一声,话里尽是嘲讽地语气。 虽然话是这么问,但是他并不相信平日骄纵任性到事事都要人避让的女儿,会有法子知道该如何破局。 方才能说出那些话,也必定是有人指点。 思及于此,他将怀疑地目光放在身侧的昭舒王后身上,心里止不住猜忌,难道说是斛律氏族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才让兴和来说这些话试探他的吗? 昭舒王后须臾之间,便察觉到他那充满怀疑猜忌的目光,心头一冷,双手不自觉蜷缩起来。 她连忙挡在女儿面前,她不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她却担心他会伤害女儿。 她并不怀疑大王对女儿的爱,只是这爱里参杂了太多东西,尤其身处在王室当中,再多的感情都变得不纯粹。 高静姝起身,伸手将她拉在身后,目光澄澈地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父王,兴和有办法缓解前线战事,这也是为了兄长能平安归来,已经这么久了,兴和想问问,平丘有传来兄长的消息吗?” 他神色凝滞,脸色有些不自然,显然是没有消息。 “那你倒是说与本王听听,你有什么法子。” “我们要先从将士们手里的兵器下手,梁国士兵的长矛之所以杀伤力巨大,且能快速致人死亡,完全在于它的三棱尖头,带有倒刺和血槽。” “在刺穿盔甲的同时会对皮肉造成巨大的切割口,从而导致大量失血而亡。” “而这种设计远远不止用于步兵所用的长矛,还有他们的弩箭,箭头同样是三棱样式,不仅如此,梁国的弩机制造精良,射程远、穿透力强,精准度极高,几乎达到了箭无虚发的程度。” 齐王听言逐渐陷入了沉思,这些问题都是他没考虑过,的确有人曾经上报过,但是他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只是一味的认为他们能打胜仗都是因为运气好的缘故。 现在看来,当初他的想法是有多愚昧无知。 ------------ 第23章仙人指点 “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些,那又能如何?不说我们能不能造出来那样的兵器,就算能,时间也来不及了。” 齐王皱眉,难看的脸色上尽是烦躁。 高静姝摇了摇头,“时间的确是来不及,所以我们不做,我们找人借。” 听她这么一说,他更是疑惑了,不说只有梁国才有这种武器,现在梁国基本把大国都给灭了,谁能借兵器给他们。 齐王摇了摇头,哂笑了一声:“行了行了,父王原谅你方才失礼之罪,你也不用再瞎编。” 殿中,不知不觉只剩下齐王三人,方才那些女子已经被昭舒王后悄然退下。 “父王,你先听我说,如今梁国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找人的事上,假设留在边境的军队只有三五万人,再加上过两日是元日,所有人哪怕是梁国军队都会有所松懈。” “这是人之常情,一年一次的重要佳节,谁都会思念亲人,那么以现在平丘的兵马是能够抵挡的,但是事实上平丘败了,还搭上了世子,虽然世子只是失踪。” “所以父王,我想问您,平丘传来的消息,预估梁国军队有多少?” 齐王神色复杂,眼神带着震惊之色的望着她,沉声道:“不到四万兵马。” “好,从现在开始齐国实施全民兵役制度,换句话来说就是和梁国相同的做法,只要是男子,十三周岁之上,都可以参军,军功以人头计算。” “先入伍的青壮年,家眷可获得白银十两,若是在战场立下军功,不仅能按照功绩加官进爵,不用等战争结束,家眷直接就能得到朝廷颁发的赏银。” “简单来说,就是男人在战场杀了多少人,在家中等候的亲人就能直接获得银钱,这叫即时奖励,是一种让人能拥有源源不断动力的最快速办法。” 他看着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整张脸都在神采飞扬,是他从未在女儿脸上看到过的灵动和机敏。 她说的看着的确可实施,可是在银钱上消耗太大了,这样下来大半个国库都得搭上去。 他瞬间摇摇头,冷声道:“不行,这样的投入相当于每日都在烧银子,是个无底洞。” 倘若真要如此,那王室的生活质量便要直线下降,会变得很差。 “打仗本来就是在消耗大量银钱,在战场上比的不仅仅是谁的军队更强,还要比谁的财力更加的厚实,梁国没有一日是消停的,他们每日的消耗是绝对不可估量的。” “父王,这也是我们的优势之一啊。” 高静姝心底对齐王感到挺无语的,照这种情形下去,国家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居然在担忧他这个大王会过得更差。 昭舒王后看了看,虽然她不懂打仗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打仗本就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心里觉着女儿说的有道理。 “大王,您何不再听听兴和接下来的话,还断定是否能实践。” 齐王听言,没有说话,这是默认了,于是高静姝继续说着。 “然后我们再重新回到如何找人借兵器,借的还是梁国独有的兵器,那就是找梁国的军队借。” “借?怎么可能?梁国军队不可能会借给我们的。” 昭舒王后很是不解,甚至认为这一定不可能办到的,哪有人这么傻,把自家的兵器借给敌人,再让敌人用自家的兵器将他们击败。 高静姝转头看向她:“母后,我说的借并不是真的借。”说完停顿了下,笑了笑,“是抢,美曰其名为借。” “我们训练一批专门从梁军手中抢兵器,不杀人,抢完直接给自己的人,利用对方的武器进行反杀。” “鼓舞士气的奖励机制有了,成功率在百分之三十,武器有了,成功率再加三十,最后是粮草,全国征集粮草。” “但凡自愿捐赠的,不仅免赋税三年,战争结束之后还会以银钱的方式将捐赠的粮草返还给百姓们,有一点注意,这一项只针对平头百姓。” “再则就是富庶人家不仅不能免赋税,还必须要强制性捐赠粮草,只要不是平头百姓,不论是大臣还是商贾,家中有两位男丁,必须要有一人参军。” “这样的目的是要让他们对国家有归属感,国家岌岌可危的时候,某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不但会赚国难财,还会卷包袱走人。” “所以只要是这个国家的人必须要对国家有责任感,不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最后说的这句话有些心虚,虽然只是作为齐王的立场,并不代表她的立场,但是到后面有可能跑的人是她。 因为她是绝对要回家的,不可能会留在这里。 她心底是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自己又改变不了历史,这种无力感是最让她难受的。 曾经文字记载的历史让她感到震撼,渴望甚至期盼能亲眼目睹历史长河从眼前流过。 但是等到真正站在这片土地的时候,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又惊奇又恐慌,后来才发生根本就不是她能接受的,单单是人命如草芥,便足以让她万分抗拒,而她却不得不按照这个身份的人设走。 最后的最后,她的心里全是对回家的渴望和希翼。 齐王越听越觉着可行,可内心却感觉这不像是兴和能说出的话。 他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的古怪,神色充满了异样。 只有昭舒王后一脸地骄傲和自豪,认为女儿是开窍了,懂得思考问题,而且没想到居然还能替大王分忧。 “大王,您觉得兴和的提议如何?妾斗胆认为可行。” 高静姝:“父王,有一点儿臣要向您坦白,这些不全是儿臣的想法,是那日落水昏迷的时候,有位仙人入了儿臣的梦,根据眼前齐国的局势给出的提议。” 他皱了皱眉:“仙人?!” “对的,原先儿臣还不相信仙人说的话,不敢说出来,但看到后面的事情一一应验了之后,儿臣方才胆敢和父王说出这一切。” 如果是仙人在背后指点的她,那他就不意外了,因为在他心里兴和是不可能会说出这种想法的人。 齐王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她嘴里说出的仙人,毕竟他的很多决策都和太卜令给出的卜噬有关。 ------------ 第24章图纸 “父王知晓了,仙人的提议,父王会斟酌考虑,若是下次仙人还入你梦,说了什么话你一定要告诉父王。” 他笑得一脸亲切的叮嘱道。 高静姝抿唇笑起,乖巧地点了点头:“父王放心,关乎齐国未来,只要仙人再来,儿臣一定会和父王说的。” “好,真是太好了。”他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了,仙人后面还提及到兄长身处在山谷之中,那时儿臣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回想才发现有可能是兄长目前在的地方。” 昭舒王后脸色一惊,顿时欣喜若狂,激动地说道:“大王,您听见了吗,是昌阶的消息,太好了,昌阶有救了。” “好好好,莫着急,本王立马派人去找。” 齐王走后,昭舒王后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兴和,你受苦了。” 她说的是那日落水的事情,高静姝明白,“母后,我没事,若不是我落水,还得不到仙人指点呢。” 昭舒王后伸手拥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 回到广宁殿的齐王立马命令苏盛和召集大臣共同商讨大事,无一例外的大臣们都赞同高静姝的提议。 或许是他们心里觉得身为曾经第一大国的齐国都用和亲止战,那么也没有比和亲更为糟糕的事情。 况且,高静姝提出的办法有理有据,确实值得一试,死马当活马医。 不过距离梁国迎亲回去的时日,才过去三日,时间算来也刚刚到达梁国境内,士兵和粮草可以先做准备,有了充足的兵源和粮草便是有足够的底气。 关于高昌阶的消息,齐王已经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去平丘,再从就近的城池调动一批人马过去协助边关。 接下来的一步,就是按照高静姝所说的,培养出一批专门在战场上抢夺敌人兵器的士兵。 当然,兵器不能光靠这个,还是要自己生产出属于自己的兵器。 于是他立马叫来考工坊的考工令司亥,看看他有没有其他锻造兵器的好法子,又或者能不能研制出攻守兼备,杀伤力大的武器。 两人正说到一半,,陷入困局时,高静姝来了。 “儿臣参见父王。” 齐王和蔼地说道:“快起身,怎么了?是有何事来找父王?” “见过兴和王姬。”司亥弯腰拱手作揖。 高静姝起身,望着正朝着她行礼的人,齐王误以为是不能有外人在场,开口说道:“司亥,你先退下,后续兵器之事再行商讨。” 司亥:“诺,大王。” “等等!” 司亥和齐王同时看向出声的高静姝,一脸诧异。 她从衣袖拿出一叠纸,说道:“司亥大人在此正好,我要说的这件事情也和司亥大人有关。” 她转身将图纸双手奉上:“这是根据梁国的弩机还有长剑绘制出来的,我在上面做了些细微的改良,不仅增强了杀伤力,还会让士兵用起来更加的趁手轻便。” “你们看,这个地方便是和梁国的不同之处,关于材料我也写好了铜和锡的配比,只要严格按照这个配比,把各式零件做到度量统一,精准化。” “那就能确保兵器质量的稳定性和一致性,能极大的增加战场的胜率。” 高静姝一边说着一边讲解手中的图纸,她说着没什么,但是却没主意到此时齐王和司亥逐渐震惊地神色,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没听到他们的回应,她疑惑地抬头望向他们,看到他们不可置信的神色瞬间反应过来。 “这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做梦梦见的。” “梦?!”司亥惊讶地说出口。 要说是梦,齐王便能理解了,不然高静姝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齐王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心中觉着真是天助齐国,看来上天也不愿看到齐国就此覆灭,所以这天下之主该是属于他的。 “司亥,快仔细看看这些,即可命人锻造出来。” 司亥听言,接过他手里的图纸,一张张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震惊,心里像是千层巨浪般,奔腾汹涌。 如此精密的武器,每一个细小的零件都标注了尺寸,说明了用途。 细致到连一个不会看图纸的人,都能清楚这武器是如何锻造出来。 这东西太宝贵了,在这乱世之中简直是制胜法宝,是国之重器,万万不能被人夺取,不然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图纸上的武器做出来运用到战场,该是会如何所向披靡,他就忍不住激动和兴奋,连脸庞都泛起热血的红。 “大王,这…这个武器……好…” 激动到他话都说不清楚了。 齐王虽然不懂兵器锻造,但是能看出图纸上的兵器是有多精良,加之司亥的脸色,便知晓这一定是个很有用的武器。 “兴和啊兴和,你可真是本王乃至齐国的福星啊,非常好!” “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父王一定都满足你,华服美衫,首饰珠钗?” 她轻轻摇头:“我是齐国的王姬,为了齐国的安危都是应该的,家国家国,家和国都是分不开的,儿臣更希望能早日结束战争,别再让百姓处于动荡不安地生活里。” 齐王欣慰地颔首,说道:“我儿有如此觉悟,真是我齐国之幸,你放心,战争总有一日会结束的。” 且看谁才能笑到最后,成为这天下霸主。 “大王,事不宜迟,臣现在回去考工坊马上动身。” “好,你回去吧。” 齐王挥挥手,示意他快点回去。 转而看到还在殿中的高静姝,还没未说出声,就听见她说道:“父王,平丘可有传来哥哥的消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暂且还没有收到,你放心,昌阶是齐国世子,更是本王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置之不理,本王已经让调派人马过去找人了。” “那儿臣先去与母后说说,免得母后终日担忧不已,劳心劳神。” “好,去吧。” 出了殿门,桧烟赶忙迎了上来,“王姬。” “让人去打听丰乐的消息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去往梁国的道路必定是艰辛困苦的,她赠她匕首,也是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 第25章找人 “丰乐王姬已经到达了梁国,目前在驿馆,休养一日后,他们便会往都城赶去,不出两日就能抵达。” “一路上有惊无险,丰乐王姬除了受到难民的一些惊吓,并无大碍。” 高静姝点了点头:“那就好,人还活着就是最好的。” 桧烟皱了下眉,眼底浮现出淡淡地疑惑,不明白丰乐王姬对她这样的态度,王姬为何还要去关心她。 她像是察觉到,嗓音浅淡:“我们到底是姐妹,没有深仇大恨,她死了我也不会开心,何不盼望她好,况且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了。” “运气好的下场也好,运气不好的,受尽折磨而死,” 桧烟沉默不语,安静地跟在她身侧,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椒香殿出现在面前,她走进去,宫人却告诉她王后此时在宫苑,而后她又起步走去宫苑。 高静姝正走在小道上,天空飘起晶莹霜花,忽然下起了小雪。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在脸颊,带来一阵麻痹的刺痛感,树枝扑梭扑梭的响起,掉落满地的霜雪。 显得整座庭院有些孤冷寂寥,枝头吐露的红梅在这白雪皑皑中徒增了一丝颜色。 昭舒王后坐在亭子里,对面站着太卜局王亚叔。 “如何?我儿能安全回归吗?我兄长斛律光还好吗?” “回禀王后,世子目前是有惊无险,很快就能回到平丘,至于斛律将军……” 说到斛律光,他的神色犹豫起来,说话吞吞吐吐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昭舒王后皱起眉头,面露不虞,不悦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快不速速说来,我兄长到底怎么样了?” 他咽了下唾沫,缓解紧张的情绪,“臣看不到斛律大人的命格,似乎……似乎已经战死沙场。” 听言,她立马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地望着他:“怎么可能?!” “大哥可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经验丰富,骁勇善战,怎么可能会战死沙场!” “本宫不信!方才你一定是算错了,你再认真仔细地好好算一下,要是再胡说八道,本宫治你罪!” 她满脸难以置信,心头更是慌张得砰砰作响,眼圈微红,不知不觉泛起泪光。 王蓉儿赶忙上前安抚:“王后您先别急,说不定就是王大人看错了呢。”说着急忙转头对着他说,“王大人,劳烦您再算一算。” 王亚叔顿时如临大敌,后背冷汗直冒,快将里衣都给打湿了。 他将铜钱放入龟甲中摇晃,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太小让人听不清说什么。 几个呼吸之后,他将龟甲的铜钱倒在桌上,用手指拨动,细细观察了良久,久到昭舒王后忍不住说话。 “王…王后,这…斛律大人他真的逝去了…卦象说明明白白的写着。” 昭舒王后瞬间手脚瘫软,脸色发白,露出崩溃之色,王蓉儿赶忙伸手扶住她。 “王后,您要镇定下来啊……” 她看着王后这般失神的样子,赶忙挥手让王亚叔退下。 正巧这时迎面走来的少女和离开的王亚叔擦肩而过,他赶忙停下来拱手:“臣见过兴和王姬。” 高静姝没作停留直接走了过去,站在原地的他缓缓起身,转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眼底出现一丝狐疑。 他以为是自己多想了,继而向前走去。 昭舒王后还是不相信,若是兄长真的出事了,那怎么没有消息传到都城,大王怎么没有和她说起过。 她脸上闪过悲痛之色,缓过神来,“走,去广宁殿。” 她要去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大哥真的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母后!” 高静姝走到她面前,察觉出她有哭过的痕迹,皱眉担忧地问:“母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昭舒王后见到高静姝,勉强笑了下,故作轻松地说道:“母后现在有事,你先回去。” 说完,她直接带着人大步离去。 高静姝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起刚刚那个大臣。 她侧头问道:“你知道刚刚过去的那个大臣是谁吗?” 桧烟道:“是太卜局的王亚叔大人。” “太卜局?” 她皱了下眉,心想着不就是齐国用来观测天象、占卜吉凶的地方吗,难不成是算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既然母后有事,我们就回去吧。” 回到瑶华宫,高静姝站在书桌前,看着桌上铺满了图纸,全是她觉得画的不够好的。 她将图纸都收起来,走到燃烧银炭的铜炉,用杆将其挑开,把手里的纸全部投了进去,扑得一声,火焰瞬间吞没脆弱的纸张。 看着逐渐变成灰烬的纸,她绕开走到窗前,凝望着外面雪色一片,双手不自觉捏住沿边,攥得发白。 她不想这么做,但却不得不这么做,在齐国相处的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并不是单单存在于书中冷冰冰的文字。 就算他们即将淹没在历史长河了,她希望这个时间能慢一点,起码等到她走之后。 所以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桧烟,妆奁上有个盒子,你去将里面的首饰都拿去,用来找人,我要最灵验的术士,要有本事的,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桧烟听言,赶忙低头应声:“诺,王姬。” 停顿了下,她又接着道:“奴婢分别派了好几个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不过……” 高静姝见她没说下去,转头看去:“不过什么?” 她小心斟酌地说道:“奴婢派去的人有带回消息说,听闻天下最厉害的术士在梁国王宫之中,便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国师。” “梁国国师?”她喃喃自语道。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梁国国师,她才会来到这里吗? 天下之大,她不信自己找不到比梁国国师还厉害的人,除了那个她在宫外遇到的神神叨叨的精神病。 “拿着东西下去吧。” “诺,王姬。” 桧烟福了福身,拿着锦盒正要退下,又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外面正在下雪,出宫的时候多穿些。” 她眼眸闪烁了下,抿唇笑起:“多谢王姬。” ------------ 第26章树敌 又过了两日,梁国迎亲终于抵达都城陵城。 丰乐坐在马车里,脸色微白,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就一阵瑟瑟发抖,旁侧还有贵女哭哭啼啼的。 她转头望了一眼,心想,她可是丰乐王姬,就算落到何种境地,也绝不会像他们那样在敌人面前哭哭啼啼,丢失齐国颜面,丢失贵族骨气。 “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已经入了都城了,我们都逃不掉了…” 有人害怕地小声说道,即便是难过也不敢大声,生怕被他们发现。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我要回去,我想回去…我一点儿都不漂亮,为什么要选上我……” 后面那句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的爹是朝中大臣,怎么也不应该轮到他们去和亲才对。 而且昨晚有人趁着在野外扎营,偷偷逃跑,那女子宁死不屈,结果真的被领头的将领一剑斩杀。 那女子面目狰狞,死不瞑目,鲜红的血水喷涌而出,溅在身上,至今还能感受到温热且充满铁锈味的气息。 让人止不住心尖发颤,脊背骨腾升起一股凉意。 不少人想到昨晚那个死相凄惨的女子,纷纷蜷缩起来,相互抱团取暖。 忽然有人抬眼看向故作镇定的丰乐王姬,脸上犹豫不决,动了动嘴,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中一个贵女察觉到,忍不住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南堂面露难色地说道:“我爹说是…是因为兴和王姬…” 听到兴和二字,丰乐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冷声说道:“你在说什么?兴和王姬也是你能诋毁的?” 她赶忙辩解:“是真的!丰乐王姬,我们能来和亲都是拜兴和王姬所赐!兴和王姬是齐国第一美人,原本是她去和亲,就连太后都同意了。” “我爹说当时朝堂上有一半的人都劝大王将兴和王姬送去和亲,因为她长得最美,更是齐王长女,她有这个职责去和亲。” “是大王护着了她,还将所以提议的大臣女儿全部送去和亲,就是我们这些人。” “所以,我们本来不用去和亲的,是兴和王姬连累了我们!” 话音刚落,所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怨恨。 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那丰乐王姬就是齐王为了保住兴和王姬的代替品! 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点,目光满是同情地望向坐在中间的丰乐,脸上浮现出对她的怜悯,即便尊贵如齐王女儿,但到底还是有亲疏之别。 他们的父母都不是自愿将他们送过来的,只有丰乐王姬,是父亲为了另外一个孩子,自愿将她送到敌国和亲。 丰乐察觉到他们异样的目光,瞬间冷起脸来,抬起下巴,努力维持自己身为齐国王姬的高傲和尊贵。 马车内一片安静,马车外热闹非凡,伴随着车轮碾压的咕噜噜声音,吆喝声纷至沓来。 这一行队伍人数可不少,不少百姓停下来看热闹,悠哉悠哉的模样,丝毫没有身处乱世的紧张和害怕。 又过了一个时辰,队伍在宫门口停下。 章端下了马,拿出腰间令牌给看守的人看了一眼,而后牵着马匹走了进去,身后的人都一一照做。 进入王宫,若非有特许,一律不准骑马和驾马车,这是王宫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可王宫何其大,等走到蕲年宫,一群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子们累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手脚发软到险些站不稳。 但尽管心里满是不满,他们的脸上还是不敢浮现出丝毫,甚至对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惴惴不安。 章端走在面前领路,站在门口,等着人进去通传。 里面的太监总管高要得知后,他看了一眼安静地内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章大人,您回来了。” 章端拱手说道:“高公公,齐国女子皆以带到,大王可要亲自过目?” 高要听言,探头往下面看去,正值冬季,冰天雪地下寒风瑟瑟,刮得人脸颊生疼生疼,那刺骨的风从衣衫缝隙吹进,直钻人的骨头缝里。 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女子看得出又冷又累,柔弱的身躯摇摇晃晃,似乎一生中最苦的时候就在这一刻。 “大王正在小憩,让他们在下面等会儿吧。” 听言,章端皱了下眉头,转头望了一眼底下:“高公公,这些贵女赶了五天五夜的路,正是疲劳之时,若是在这雪地里待上段时间,只怕他们的身子骨受不了。” “若不让他们先去后宫休息?” 高要笑了笑:“章大人,大王吩咐了,齐国女子到后,第一时间就要送到蕲年宫给大王过目。” “言下之意,您不会不懂吧?” 意思就是只有他看得上的才能入后宫,若是看不上的,那也就没必要入后宫了,养着敌国女子,难保不会出现细作。 章端脸色一僵,点了点头,“明白,那卑职就在门口等候。” 高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对他的识时务感到满意。 但他的心里还是对章端有一丝不满,心想着身为梁国将领,居然在为敌国之人说好话,而不把大王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有机会定要在大王面前说道说道。 他不再言语,任由那些人待在天寒地冻里,转身走了进去。 殿内热乎乎暖洋洋一片,宛如三月阳春,和外面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寝殿里,以深玄色为主,建筑风格高大雄伟,气势磅礴,价值不菲的东珠串成的珠帘,地面更铺设精美的砖石。 处处摆放着吉金器具,错金银云纹鼎、长角鹿形金饰件,鸟盖瓠壶,个个做工精湛,精美绝伦,彰显出奢靡富丽之势。 自然垂落的帷幔里,隐约可见躺在紫檀木漆面贴金床榻上的少年闭着双眼。流丽长发披散在肩膀,显得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乖巧无害。 而他的怀里抱着一幅画卷,紧紧抓住,生怕有人抢走。 嘴里喃喃自语地发出些声音,似乎在说些什么。 “姐姐…姐姐……别走……” ------------ 第27章失望 下一秒,床榻上的人猛然惊坐起身,瞳孔地震,脸色微白,胸膛上下起伏,大口地喘着气。 他梦到原本对他巧笑嫣然的姐姐,因为他的缘故变得伤痕累累,而后她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说要回家,那眼神充满了对他的怨气和责怪。 仿佛在指责为什么要把她拉入这个危机四伏的乱世,让她受到了这么多非人的折磨。 他拼命地想要和她解释,她却在瞬间变成泡影消失在他的面前,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姐姐,对不起,等我找到你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喃喃自语地念叨着,眸光沉沉,面无表情的样子却透露出一种偏执和势在必得。 高要在外面候着,忽然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动静,想了下,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您可是醒了?” 荀邕长而卷翘的睫羽轻颤,懒懒地掀起眼皮往外看去,而后又恹恹低头,打开手里的画卷。 在看到画上的人儿时,脸上的表情又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神采奕奕,眼中充满了眷恋和痴迷。 许久未传来声音,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他犹豫着走来走去,正打算悄摸摸走进去时,头顶忽地投下一片高大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高要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去,却顷刻间陷入一片晦暗深渊,那双极度纯黑的眼眸冷淡地睨着他,居高临下地姿态,强大的气场,让他忍不住心颤抖了下。 “大、大王,您醒了。” 他披着一件黑色外衣,赤足往外面走去,慵懒又散漫。 “大王,章大人带着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就在门外候着,您看是不是要见一见?” 高要弯着腰,跟在身后,倏然前面那道身影停下,侧头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齐国和亲的女子也在外边?” 他愣了下,连忙点头:“对的,大王。” 荀邕脸色骤变,一声怒斥:“蠢货!还不赶紧让人进来!” 一想到姐姐有可能会出现在里边,他顿时变得心急如焚,急忙朝着外面大步向前。 高要被吓懵了下,怔愣几秒钟,而后赶忙追了出去,但还没走两步,前面的人又猛地停了下来,让他险些撞了上去。 好在他强迫自己及时停下,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忐忑唤道:“大王……” 荀邕冷静下来,说道:“快去将人送进来。” “诺,奴婢马上,现在就去!” 他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惶恐身后的大王想起来叫住他下令治罪。 心中感到万分不解,不明白这齐国女子是哪里特别了,既然引得大王这般上心,甚至不惜大动肝火。 如此重视程度,他不禁想起之前大王给他的画像,想着,难不成齐国女子中会有画上的女子吗? 在各国地界找了这么久,不会这么凑巧吧? 无论如何,高要立马将那些女子连同章端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态度前后变化之快,让章端不免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里面,荀邕低头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叫了宫人进来快速的拾掇了一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穿戴整齐,又伸手捋了捋长发,心中满是期待。 随后,他转身走了出去,正好高要已经将人全部带了进来。 “卑职章端参见大王。” 男人单膝跪地,对着眼前的少年行礼。 荀邕嗓音浅淡地说道:“起来吧。” 贵女们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却见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居然是个俊美少年。 除去他那阴鸷的气势和压迫感十足的气场,一时间竟让他们心底生出些旖旎之意,忍不住开始心猿意马,丝毫忘记了之前是多么的惊恐交加。 见色起意的贵女们心中还在唾弃之前的自己,想着这梁王看着也不像是那般暴戾恣睢、独裁专政的人啊。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看着就是翩翩少年郎。 荀邕没空理会他们失礼的样子,目光正在他们身上仔仔细细的端详,看着一张张脸庞,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 可是,那些人太普通了,不是指的容貌,而且他的一种直觉。 眉眼间死气沉沉的,眼神带着怯懦,目光在看到他的瞬间又露出那种让人作呕的表情。 他皱着眉头,不死心地走下来,走到他们面前查看,目光如炬落在那一张张脸上。 贵女们还以为自己能被看上,心想着若是被这样的俊美少年郎,而且这个人还是梁国君主,登时觉得没那么害怕。 一个个含羞带怯的,开始故作姿态,殊不知在他人眼中十分的矫揉造作。 荀邕手里捏着骨玉,希望骨玉能起点作用帮助他找到他的心上人。 几圈下来,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有关姐姐的任何联系,若不是国师说有可能是她的灵魂来到此,他根本不会在眼前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失落地转身,倏然,不经意间目光落在左侧其中一位女子身上。 丰乐察觉到梁王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登时将背挺得更直,微扬起下巴,姿态优雅大方,又露出一丝贵族女子的矜持端庄,心里却如擂鼓般忐忑难安。 荀邕不屑地冷笑一声,一眼便看破那故作镇定下的慌乱和惶恐。 “全部送去永巷。” 高要震惊地抬头看去,这…这么急着见齐女就为了看那么一眼? 然后就把他们全部送去宫女和失宠嫔妃所在的永巷? “大王,一个也不留吗?这位是齐王之女,丰乐王姬,也、也不留在后宫吗?” 他赶忙上前,指着左侧的丰乐说道。 丰乐和一众女子在听到少年所说的地方,还不明所以,但在看到大太监震惊地神色时,忽然明白这肯定不是个好地方。 他们可都是齐国贵女,不说做有份位的嫔妃,难不成连个美人都做不得吗? “留他们做宫女,已经是寡人的恩德了,怎么,你缺对食?既然这样,若是你们有人看得上,不妨和寡人说道,寡人也可给你们赐婚。” 说着话,他转身走向内殿,蓦然,感觉到右手衣袖有重力拉扯,皱眉转头一看,方才左侧的女子正拉着他不松手。 ------------ 第28章恶劣 他垂眸望去,看似面无表情地样子,那眸色中却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高要大惊,上前拦住:“哎呦,丰乐王姬您这是做什么?对大王不敬可是会受到杖责的,您且快快松手啊!” 丰乐不愿意松手,因为她知道若是真被送到什么永巷,绝对不可能再见到荀邕。 那她曾经在兴和面前说下的豪言壮语就会变成笑话,她可是齐王的女儿,生来就是人上人,她也不要变成让人使唤的低等宫女! 她能看出眼前的少年就是个没经过情爱的毛头小子,以她的美貌,即便不能彻底俘获他的心,那也绝不可能连个妃子都做不上! 她的眼眸倏然涌上泪光,极力表现出一副柔弱无依的弱女子模样,哀哀戚戚地说道:“大王,求求您,别把我送去永巷,妾身会努力侍奉大王……” 荀邕挑起眉,玩味地说道:“那你唱支歌听听。” 歌?唱歌?这梁王喜欢听别人唱歌吗? 丰乐愣了下,旁侧的贵女们见状连忙冲上前,美丽的脸庞涌上讨好地笑容,急切说道:“大王!大王妾身会唱歌!让妾身来吧…大王…” “大王大王,妾室也会…妾身也会…” “大王!妾身会唱阳春白雪……” 一个个争先恐后,急着献媚的样子,哪儿还有半点身为贵族女子的仪态和休养,比之女闾里的官妓还不如。 他轻啧了一声,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和嫌恶,宽袖一甩,直接将紧紧攥住他衣袖的丰乐也甩在地上,转身抽出章端悬挂在腰间的宝剑直接对着她。 冰冷地剑身倒映出她那张惊恐的脸庞,寒光凛凛,带着暴涨的杀气,直叫人心惊胆颤。 丰乐猝不及防,狼狈地趴在地上,抬头满目震惊地看他,结果一把利刃猛然出现在眼前,对着她蓦然瞪大的瞳孔。 她脸色骤白,急切地爬起来,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住地面,浑身瑟瑟发抖地求饶。 “饶、饶命……饶命大王,妾身不是有意冒犯于您……” 在生死面前,任何的什么仪态和尊严,都是空谈,而她的心里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见此,原本想要上前攀扯于他的贵女们霎时间顿住,面如土色,一双美眸里满是恐惧和害怕,纷纷跪趴在地上,嘴里喊着求饶。 “闭嘴!你们真的很吵。” 荀邕皱眉,冷斥一声。 他对这些女人没有丝毫的耐心,更厌恶他们哭哭啼啼的做作模样。 “高要将竹简取来,让他们给寡人好好唱出来。” “诺,大王。” 高要急忙将写着歌的竹简取来,这都是大王亲手写下的,他也听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大王博学多才,写下这些诗歌定然有他的道理。 他双手捧着竹简走到贵女们面前,其中有一人迫不及待地将其抢了过来。 “大王,妾身饱读诗书,能歌会舞,妾身定能让您满意!” 她面上充满了欣喜,眼神发光,心想着这只是唱支歌而已,多么简单的事情,这次轮到她踩在他们头上了。 虽然她爹是朝中大臣,但是她却是最不受宠的女儿,所以南堂有一点说错了,她也是被她爹自愿送过来的。 看着她那副神色,站在她面前的高要却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 其余贵女们恨恨地盯着抢占先机的女子,脸上忿忿不平,心中期待着她把歌给唱毁了,这样就讨不到梁王的心。 女子打开一看,忽而被上面奇怪的诗歌弄懵了下,眼神浮现出疑惑。 “姑娘,您开始吧?大王等着呢。” 见她一直在愣神,高要忍不住提醒着,心里却愈发觉得这齐国女子真是毫无修养礼仪,竟然在大王面前走神。 她忙不迭回过神,清了清嗓子,“一闪一闪亮晶晶………” 喉音流畅曼妙,犹如靡靡之音,柔弱娇媚,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女子见眼前的少年面色平静,没有方才那般充满戾气的神色,还以为是自己的唱的特别得他的心,不仅喜上眉梢。 原本她不是这般唱法的,这种唱法是跟乐妓学的,就是为了让能在梁王面前展露。 虽然登不上大雅之堂,会遭正经贵女鄙夷和唾弃,但是只要能获得梁王的宠爱,她可以忍受暂时的屈辱。 倏地!刺啦一道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方才正露出得意之色的女子此时捂着鲜血喷涌的脖子,瞪大了布满惊恐的眼瞳,刚要开口说话,嘴里抑制不住涌出血水,堵住了嗓子眼,而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啊!!啊死人了!” “救命!救命!” “大王!别杀我…不要不要……” 殿中充斥着贵女们惊惧的尖叫声,他们拼命拖着发软的身躯,往四处逃离,极力想要远离这恐怖的一幕。 养尊处优的贵女们连血都没见过,哪里见过死人,痛哭流涕地往门口跑去,却被章端带着人拦住了去路,被士兵压制住,拖了回来。 这种唱法是贵族女子绝不会唱的,若是在夫妻之间用来调情,当做闺房之乐,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身为贵女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这种语调的歌。 所以荀邕才会愤怒,抑制不住杀人,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居然被人如此践踏,当做取悦男人的工具。 这绝对不是他能容忍的。 这时的贵女们才猛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唱歌这么简单的事情,或许就是这暴君为了想杀他们找的借口。 一个个纷纷哭嚎着想走,说自己不会唱歌。 而方才一直在那女子身旁的丰乐被当场溅了一脸血,瞬间怔愣在原地,神色呆滞麻木,就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荀邕见状恶劣地哈哈大笑,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满满的恶意和嘲讽。 心中更加断定这些女子里没有他的阿静,阿静不会像他们一样趋炎附势、懦弱胆小。 他抬起还流淌着鲜血的剑尖指着她,玩味地笑道:“该轮到你了。” 丰乐猛然回过神,咬着牙,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强忍住害怕地说道:“大、大王,妾…妾身嗓音粗鄙,不堪入耳,还请大王赎罪。” ------------ 第29章头疾 章端呆愣在原地,还沉浸在方才荀邕拔出他腰间的剑时的震惊。 大王拔剑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察觉到剑抽出的那一瞬,剑已经染上鲜血,人倒在地上。 忽然,剑划过半空,直接扔了过来,章端连忙伸手接住。 “不想死的,还不快给寡人滚下去!” 他脸色冰冷,眼眸隐隐泛起红,紧绷着下颌,胸口上下起伏,像是在努力压制住什么东西。 听到荀邕放过他们的话,贵女们顿时放松下来。 高要回过神来,急忙带着这些梁国贵女退下去交于其他人,而后吩咐宫人将殿内的污秽清洗干净。 章端拱手行礼之后,让人带着尸体一并下去。 殿内再次恢复平静,荀邕百般无聊地坐上高位,垂眸望着手中的骨玉满满的思念。 可骨玉却没有再亮起,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不会的,姐姐是真实存在的,她已经来到这里,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她,她一定是乖乖的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他去找她。 即使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心里感到万分的躁郁,头开始又变得越来越疼,鼻尖闻到那股血腥气,隐藏在骨子里的暴虐猛然腾升。 荀邕脸色难看,手死死捏紧凸起的沿边,指尖攥得发白,心中想要杀人的欲望逐渐达到顶峰,头痛欲裂到忍不住用力敲自己的脑门。 高要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脸色大惊,明显看出他现在都不对劲。 “大王,求您别敲了,贵体要紧,万不可这般伤害自个啊!” 转头立马和宫人说道:“快!快叫太医过来,大王头疾又犯了,快把李大人叫过来!” 不是他不想上去,而是现在过去等同于送死,大王犯头疾的时候六亲不认,谁来都没法子让他冷静下来。 除了那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大王的脾气出奇的变好,而今好像又回到从前的样子。 叫太医来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更不想让大王再伤害自己。 若是大王出了什么事,那梁国该怎么办。 不多时,殿外匆匆赶过来拿着药箱的男子,满头大汗,脸色十分的着急,跑的气喘吁吁的样子。 李锡急忙上前,看向坐在王座上,大手撑着太阳穴,疼得青筋毕露,闭着眼睛的荀邕,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臣给您把下脉。” 眼前的人没出声,良久之后,他伸出手腕放在旁侧。 李锡见状,半蹲下身,恭敬地将手放置在上面,忽而皱起眉头。 气息不稳,且脉象十分的紊乱,像是怒火攻心,但又不像,更多像是因为受到外部刺激引起的暴虐情绪。 能引大王情绪如此大的波动,唯有杀戮…… 他缓缓起身,走到高要身侧,小声问道:“大王是又杀人了吗?” 高要连忙点了点头:“是,有个梁国女子不识趣,惹恼了大王,大王一气之下便将她杀了。” “李太医,这大王前些时日不是已经大有好转了吗,怎么如今这头疾又复发了?是不是因为没按时吃药的缘故?” 李锡皱了下眉,冷言道:“你没叮嘱庖厨的人要按时煎药吗?” 被李锡这么一质问,他登时有些慌张:“奴婢自然是有的,奈何这大王吩咐下来,说那药免了,奴婢不敢不听啊。” “高公公,不是在下说您,这大王的药不能停,看着像是好了,实际上还是会很容易复发的。” “好了,是寡人说的,是那些个药对寡人不起作用。” 身后传来荀邕冷淡地声音,好似完全没把这个放在心里。 因为他心里知道,这些药远不如姐姐,只有听见她的声音,他的心才会平静起来。 李锡转过身,拱手作揖说道:“大王,药得长期服用才行,或者,臣再给您开些别的药?起码能稍微止疼。” “臣再带着太医院的人着手研制新的药物,在此期间,还望您要按时服用之前的汤药。” 荀邕眉眼间浮现出郁气,没再说话,间接性的默认了。 “大王,臣告退。” 高要跟着李锡出去,转而去了庖厨让人按时煎药,回来时正巧碰见有人通报各国使者带着进献的美人,来到了王宫。 梁国攻下各国后,并未将王室斩杀殆尽,要不原先的君主跪下投降,选择归顺于梁国。 要么就是梁国将军杀了在位君主,再传简讯给梁国,由荀邕决定谁暂任其王,管理国家,等到尘埃落地,再将该有的职位一一实施。 而今,在听说荀邕接受了齐国和亲,所有人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都想要来讨好这位少年君主,毕竟他的后宫到现在都没有一位妃嫔,若是进献的美人能被梁王看上,继而生下继承人。 那他们也可以因此在梁国的庇护下,永交两国之好,成为天下第二大国。 高要听小太监通传,连忙往宫门赶去。 宫门处,浩浩荡荡的各国美人全部聚集在此,一时间颇赏心悦目。 “你们这是作甚?!不经传召便敢擅自前来,这不仅仅是对大王的大不敬,也是触犯了梁国律法,是想大王治你们的罪吗?!” 众人看到旁侧对此人恭敬的态度,还有他说出的话语,猜出这太监应当是职位较高,且侍奉在梁王身边的人。 其中,夏国使者站了起来,拱手行礼,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公公,我等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按理说,我们作为附属国,应当是要来都城拜见梁王。” “赶巧听闻大王在找寻倾国美人,我等应当竭力为大王寻找。” “您看,这些都是我们夏国最貌美无双的女人。” 他转身示意高要看向他身后那些脸上带着面纱的女人们,身姿曼妙,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依稀能察觉出这些女人基本都长得不错。 其他国家的使者也不甘示弱,纷纷站出来想要见梁王一面,恳求高要为他们通报, “好了好了,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咱家这就去给大王通报。” 高要不耐地转身走向宫内,心想着,这些人想要献媚也太急切了。 ------------ 第30章 高要走进蕲年宫的内殿,荀邕依旧在王座上,不同的是他此时毫无形象地蜷缩在上面。 看上去异常的孤寂和可怜,就像是被人弃养的大型犬。 高要见此,也不敢去打搅他,原本已经情绪很不稳定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若是这个时候再去打搅,只怕会让他们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站在旁侧静静地等候,也不管在冰天雪地里的各国来使。 他们是没见识到大王的脾气,所以才敢冒冒然前来,根本不知道已经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很快,夜色将近,约莫等了两个时辰的各国使者们,都开始等不住了。 但看着那些禁卫军,他们也不敢造次,他们没见过梁王,难不成还没见过梁国军队吗,那可是所向披靡、杀伐果决的存在。 看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在白雪皑皑里,即便是在马车上,那些女子们也受不了这般长时间的寒冷。 楚国使者无法再继续等下去了,赶忙上前询问禁卫军,说出的话都含着冷气。 “大人,方才那位公公一直没有回来,可否请你们进去通报一声?” 那人面无表情,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像个木桩似的,也不知道冷。 不单单是他,就连其他人也是,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的样子,脸颊都被风吹得通红通红,头上眉毛还有身上都覆满了霜雪。 皆是一副训练有素,且对没有涉及到他们职责的人无动于衷。 使者们无奈地看着这些人,思量再三,即不敢造次,也不敢直接闯进去,除非他们都不想活了。 内殿中,高要呆愣愣地站在旁侧守候,精神被这暖洋洋的环境熏到都困顿了,打了个哈欠,险些连眼睛都睁不开。 最后有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俯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登时精神起来,转头诧异地问:“已经两个时辰了吗?那药煎好了吧?” 小太监回道:“已经煎好了,只是有些凉了,奴婢又让人去热了一遍。” “端上来吧,咱家给大王送过去。” “诺,高总管。” 高要端着托盘,缓步上前,看着躺在王座上,背对着他的荀邕,视线往下移,象征着君王的冕冠被随意扔在地上,将托盘放在一旁,弯腰双手捧起冕冠放置在旁侧。 而后又端起托盘,轻声细语:“大王…大王……” “该喝药了,大王。” 过了好一会儿,黑色的背影才动了动,只听见传来的低声。 “寡人不想喝,喝了就看不见阿静了……” 又是阿静,此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何让大王念念不忘了这么久,先前他一直在王宫寻找阿静的踪迹,再悄悄安置在大王身边。 但无一例外的,大王对这些人都没有任何的情绪,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大王,这…李太医交代了,为了您的贵体,还请喝下调养的药汤。” 高要被他不愿意喝药,无奈到愁眉苦脸的。 “宫城外有谁来了?” 这话让他登时愣了下,心想应该是刚刚大王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 “各国知晓您答应了齐国的和亲,特来向大王进献美人。” “大王,他们在外面等了有段时间,要不要让他们进来觐见?或许这里面会有大王您想要找的人。” 荀邕手支撑着起来,高要赶忙伸手搀扶。 他望向高要手里的汤药,拿起来一饮而尽,而后空碗扔回托盘中,发出一道声响。 高要还没反应过来,托盘已经出现了空碗,赶忙放置在旁侧,拿起冕冠准备给荀邕戴上。 结果被他伸手推开,神色恹恹,没什么精神。 “让他们进来吧,但愿别让寡人失望。” 高要诶了一声,缓缓后退,转身走了出去。 这些日子底下的人不是没见到过画像上的人,全部送进宫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大王都说不是他要找的人。 由此可见,这女子是有多难找,最主要的人,他一直跟在大王身边,却从来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女子。 那大王是从哪里认识的?就好像此女子是凭空出现似的。 高要走到宫门口,那些望眼欲穿,满身风雪的使臣们左盼右盼总算是等到了。 “快走吧,都跟咱家进去。”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个个笑脸相迎,脸庞却被冷得冰冰凉,就这样也根本不敢说任何不满的话,而身后的士兵身体都快冻僵了,也必须得咬牙支撑。 高要看着马车动起来,连忙说道:“让里边的人都下来,走着进去。” 使臣们一愣,这天寒地冻的,又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这些女子即便不是身份最高贵的,也不至于连个马车都坐不得吧。 “没听见咱家的话吗?还是说你们不想见大王了?” 他冷着脸,斜睨着他们,隐隐含着不屑地神色。 没办法,他们是战败国,任何事情都得听梁国的意思。 于是赶紧叫马车里的人都下来,步行进去。 大约走了好一阵,在雪地里那座气势磅礴的黑色建筑物出现在面前,庞大的行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格外渺小。 “各位大人们请在此等候,咱家进去再通传一声。” 说完他径直朝着里面走去,就在他们因为又要很久之后,但这次很快就回来了。 “大人们还有身后的贵女们,都一起进来吧。” 各国使臣站在殿前,朝着高位上的少年拱手行礼,从进门到现在,现在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敢抬头见梁王一眼。 自然没看到荀邕此时不合乎常理的披头散发。 荀邕看着身后的女子个个带着面纱,皱了下眉,高要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立马呵斥:“这些女子都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将面纱摘下来!” 听言,众使臣赶忙转身让那些女子把脸上的面纱取下。 在取下的那一瞬间,原本恹恹欲睡的荀邕往下不经意瞟了一眼,登时坐直身子。 他瞳孔地震,面上露出惊诧之色,不仅仅是他,就连高要也小声惊呼了下。 这些人也太像了吧,高要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说着。 ------------ 第31章 使臣们显然也听见了那道惊呼声,还以为是荀邕发出来的,顿时露出些许地得意。 除去少部分如花似玉的女子,大部分都和梁国粘贴找人的画像极为相似。 就好像是各国说好了一样,找的人都是按照画像那女子的长相找来的,总之但凡是眉眼间有一二分相像,都被他们找来进献给如今的梁王。 这么多人长得差不多的女子放在一起,还是有些壮观的。 荀邕皱了下眉头,神色恍惚,看着这些人正要起身,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把拿过旁侧的冠冕步履匆匆地走了进去。 高要立马意识到什么,急忙将宫人叫进去给大王整理仪容。 众人低眉顺眼,也知道荀邕的离去,忽而抬头面面相觑,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要见状安抚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大王一会儿就回来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荀邕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无声地深呼吸了下,垂在两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和慌乱。 荀邕长得极高八尺有余,由于眼下年纪稍小,往后还有长的余地,如今这等身高站在他人面前已经十分有压迫感。 他经过使臣们的面前,那些人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仿佛他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站在殿里的女子们也都是瑟缩着脖子,低眉顺眼的,十分逆来顺受的样子。 他在这些女子们中来回穿梭,走得很慢,眼神即是期盼又满含希翼,神色中还夹杂着小心翼翼。 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这里面的人没有他要找的。 明明他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她,但是他就是知道这里面没有她,他也无法说清楚这个感觉,似乎是内心在告诉他。 高要候着一旁,眼神紧紧跟着他的步伐,自然也看到他脸色闪过的一丝不悦。 直到他抬手示意,高要径直上前说道:“各位大人们,这些美人们,还请你们带回去吧,大王没有看上。” 使臣们瞬间呆愣了下,心想着这些都是他们找到最为相似的人,这梁王不是在找画像上的女子吗?难道一个都没看上? 荀邕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内殿,背影显得有些寂寥。 夏国使臣刚要追上去,忽然被周围冒出来的禁卫军挡住,将其团团围住,这一举动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高要缓缓上前,声音带着些许地阴测测:“这位大人,这内殿可进不得,那是大王的寝殿,若是大王不高兴了,只怕在座的就得遭殃了。” 夏国使臣被身后猛然响起的话吓的浑身一震。 他转身,露出谄媚和谨慎的笑意,说道:“公公,还请大王收下他们吧,夏国贵女们声娇体柔,能歌善舞,绝对不会让大王失望的。” 能歌善舞? 高要呵呵一笑,“大人还是莫在大王面前说这些女子能歌善舞了,上一个这般说的女子,此时已经孤苦伶仃地躺在乱葬岗里。” “难不成您是想夏国女子也如同那齐国女子一般?” 这话一出,最先恐惧的不是各国使臣,而是他们身后的这些进献的女子。 贵女们脸色苍白,眼神透露着满满的惊恐,抬头看向周围的女子,都是一脸的慌张,甚至有些不自觉地走到一起抱团,试图给自己增加些安全感。 夏国使臣怔然了一会儿,干笑了几声,拱手作揖:“既然大王看不上这些女子,那臣带回去就是了。” 话音刚落,其余人也纷纷附和,接连告辞。 这些贵女中不乏出身高贵,若是他们带出来全部都死了,那他们回去也无法交代。 既然梁王没看上,那也就此作罢,对于这位脾气不好的少年君主,如今更是大半个天下的主人,能小心谨慎还是要小心谨慎。 再则眼前的人是梁王身边的贴身公公,他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 平丘传来消息,高昌阶已经安然无恙地被人救了出来。 得知此消息的昭舒王后和齐王总算是放下心来,但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梁国传来的消息惊了一下。 传来的消息说其中有一女子惹恼了梁王,被梁王直接斩杀在大殿之上,其余女子包括丰乐王姬全部被贬为最低等的宫女侍奉后宫之人。 啪!一道清脆刺耳的声音猛然响起。 一件精美的瓷器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齐王被气得面目狰狞,勃然大怒,怒斥道:“这黄口小儿!居然敢如此对待我齐国贵女!实在是可恶至极!” 昭舒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王息怒,这荀邕的性子着实古怪,也确实是残暴不仁。” “好在丰乐和其余女子还活着,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如今身处异国,只能靠丰乐自己的能力了。” 齐王点了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忽而又想起什么,“对了,听说各国使臣各自带着和画像上极为相似的女子,进献给梁王,不知怎么的,梁王居然一个也没看上。” “所以,兴和不让我们把那些女子送去是对的,梁王既要找画像上的女子,而且不惜停下战争也要寻找,由此可见,他是有多么重视此女子,怎么可能会要替身?” 昭舒王后分析着,而后又道:“后日便是岁除,各国都要准备祭祀的事宜,梁王必定不会选在这时出幺蛾子。” “妾身的母族听闻大王在民间征收粮食,特意上缴了五十万担粮食,其余事项也在顺利进行,大王也可以不用这般忧心。” 他欣慰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还好有你帮寡人分担,大哥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了,寡人已经命人将他的尸体带回。” “大哥是为国牺牲,寡人会以最高丧葬制度厚葬他的,封他为举国大将军,追加谥号武定君。” 昭舒王后苦笑了一下,却还是恭敬谢恩:“多谢大王,大哥一生戎马,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 齐王:“兴和最近还好吗?也该考虑她的婚事了。” “兴和一切安好,只是性子还有些跳脱,或许可以再等等……” ------------ 第32章 瑶华宫。 高静姝坐了没一会儿,又猛然站起来在殿中四处徘徊,脸色看上去有些紧张和忐忑。 直到桧烟回来,她赶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安排好了吗?” 桧烟点了点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宫外的一处客馆里。” “王姬,现在就要过去吗?” 高静姝说道:“对,找到人便事不宜迟,不然我怕夜长梦多。” 桧烟疑惑地看了看她,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王姬,那奴婢帮您换身衣衫。” 这次她也去,所以两人一起换了身轻便的衣衫,交代了宫中的宫人一番,便径直往偏门走去。 穿过偏门,很快就出了宫。 走了约莫两刻钟,两人停留在一处名为四方馆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是过路人吃饭和歇脚的地方。 两人一走进去,小二便赶忙迎接上来,笑眯眯地询问:“客人是要用膳还是住店啊?” 桧烟上前挡在他的面前,微抬起下巴,说道:“我家女公子约了人,可自行上去。” 小二恍然:“即是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他走后,桧烟领着身后的高静姝上了三楼,停在一处房门前,伸手敲响。 “是我,邹大师。” 不多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昏暗的烛光里出现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他侧过身,低声说道:“请进。” 桧烟给身后的高静姝让路,自己再最后进去。 高静姝坐下,打量着对面的坐着的人。 她淡淡说道:“敢问大师师从何处?” 男人伸手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平凡且普通的脸庞,虽然看着普通,但是那双眼睛却十分的有神。 “在下是方外游士,自学成才,无门无派。” 自学成才?? 高静姝狐疑地看了看他,又侧头望了一眼桧烟,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 “女公子,这位大师很灵验的,算的事情基本都是准确的。” 听桧烟这么说,她点了下头,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冒犯了。” 邹衡没有当回事,问道:“不知女公子想问些什么?” 她没有直接说,而是对桧烟说道:“你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茶点端上来给大师尝尝。” 桧烟福了福身:“诺,女公子。” 等到她走后,高静姝这才说道:“不知大师可相信这世上存在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微微颔首,回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自然是存在一些凡人察觉不到的事情,但是上天却会赋予某些人探寻到自然之外的事物。” “便是我们这些术士。” 听他这么一说,她登时兴致勃勃起来。 “看来我和先生有缘,那我便直话直说。” “我真正想问的是有没有办法去到未来?比如说可以借助某些东西,或者是上天异象,比如说是九星连珠,用此媒介达到穿梭时空的可能?” 听言,他沉默下来,摆弄着手里的折扇,神情若有所思。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只是不是九星连珠,而是日食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太阳和明月交互重叠,天空会以此露出一道黑色的缝隙,这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上古流传,日食对世人来说是不祥之兆,更是灾难来临的时候,只是在下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日食,也不知道这个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闻言,高静姝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心想着有这个说法,那便是有人实践过,或者是有人见证过,所以才会被记录下来。 那她回去不就有希望了吗。 她看向他,说道:“那先生能算出日食的时间吗?” 邹衡沉吟片刻,说道:“我试试。” “那就有劳先生了。” 高静姝看着他用龟甲和铜钱算了下,而后又换了一种占卜工具,一大把的白草,若她没认错的话这好像是专门用来占卜的蓍草。 过了一会儿后,他又用掐指来占卜,反反复复用了好几种办法。 渐渐的,他的额头渗出些汗水,看上去异常艰难地样子。 她见此,也不敢打扰他,只安安静静地等候着结果,心中希望他能够算出来,那她也算有个盼头。 半响之后,邹衡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他看向她说道:“女公子,许是时间太远了,一时间在下没有演算出来,但是可以确认的是今年包括明年都不会有这种异象的发生。” 今年差两天就过去了,那不就是一年不会出现吗?难不成她要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年吗? 她还没有毕业,辛苦做出的论文才得到教授的赏识,若是没及时回去,那车祸的那具尸体不早就被他们火化了吗。 到时候她就算灵魂能穿越回去,那没有身体,不久成了孤魂野鬼了吗。 高静姝皱了皱眉,脸色很是失望和沮丧,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有点遭受打击。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先生,要不您再想想,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目前在下只想到这个法子,或许上古有流传其他的法子,只是在下一时没想起来,要不您让在下回去找一找?” “好,那你回去找找。” 话毕,她从腰间取下荷囊,将里面的银钱全部倒在手心,有金叶子也有成锭的银子,塞在他的手里。 “这些算是定金,若是到时先生能算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到时银钱不是问题。” 邹衡没有推辞,很自然的就收下了:“多谢女公子。” “对了,先生,您尊姓大名?” “在下姓邹,单名一个字衡,女公子唤我邹衡即可。” 高静姝点了点头,“还望邹先生能尽快给我答复,我挺着急的,找到之后直接联系我的侍女就行。” “好的,在下一定尽心尽力为女公子寻找。” “有劳先生了。” 她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桧烟就在旁侧候着,看到高静姝出来连忙上前。 “女公子。” “走吧,回去了。” 回到王宫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昭舒王后居然一直在等着她。 她脸色有点冷,在看到高静姝的时候立马缓和了许多,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围着她左右看了看。 “你去哪里了?母后等了你好久。” ------------ 第33章 昭舒王后是担心之前的事情再次重演,未曾想只是几日没有让人看牢她,居然就不见了。 “姝儿,今日你去了哪里?叫母后好一阵担心,若是你再出什么事,你可要母后怎么办?本来你哥哥在平丘就够让母后担忧了。” “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就待在瑶华宫里?只要你平安无事,母后才不会寝食难安。” 高静姝伸手浅浅拥抱住她,安抚道:“母后,你放心,之前那是意外,我已经长大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你若是真的长大了,就应该听母后的话,早日成婚。” “母后,让姝儿一直陪着你们不好吗?为何总要为成亲?” 昭舒王后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脸庞:“你这傻孩子,哪有女人是不成婚的,你都二十有二了,还打算留在母后身边多久。” 她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说道:“留一辈子。” 昭舒王后登时哈哈大笑,嗔笑道:“你真是个傻孩子……” 即便是说笑,有哪一个母亲在听到自家孩子这般粘人的说辞会不高兴的,证明女儿心里有她,舍不得离开她。 她这个母亲又何尝不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就怕受了什么委屈。 两日后,岁除。 天还没亮,高静姝就被桧烟拉起来梳妆,今日是个隆重的日子,各国大王会选择在过年的岁除进行祭祀。 这日处在新旧年份交替之时,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疠之鬼”,宫中还会举办宴会,进行“大傩”仪式,祭司们戴着狰狞面具,扮作驱邪神灵,击鼓呐喊。 目的便是驱逐疫病灾害,祈祷来年无病无灾。 等到高静姝整理好后,一行人先去了广宁殿集合,她去到的时候,大臣和嫔妃们已经陆陆续续到了。 不多时,齐王和昭舒王后也到了,一众人朝着东边的祭台走去。 走在高静姝旁侧的是扶芳,右侧是幼弟高弘,其余都在镇守城池,大约过年是不会回来了。 祭拜仪式持续了大半日,直至下午才回到行宫,开始今日的宴席。 宴会上热闹非凡,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笑容,这时,有人敲响了皮鼓,穿着奇装异服的祭司们纷纷登场。 “大傩”仪式正式开始。 众人发出惊叹的声音,目光都落在殿中央祭司们身上,为眼前神圣的歌舞感到震撼。 高静姝心里的震惊比之这些古人有过之而不及,毕竟他们不是第一次观看,而她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幕。 她激动之下连手碰到腰间的骨玉都没察觉到。 皮鼓和摇铃交叠响起,伴随着祭司们的低声吟唱,场面呈现上古时期的神秘和神圣感。 远在千里之外的蕲年宫内,同样在上演一场大傩仪式。 荀邕卧坐在王座上,冷白的手撑着头,百般无聊地看着底下热闹的景象,一双黑眸半合着涣散,且没有聚焦。 右手握着森白的骨玉,忽而他听到一丝异常的声音,不像是从下面传来的,倒像是从身边传来的。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听见了女子的声音。 “王姬!您看,好厉害啊!” 桧烟指着他们正在喷火的样子,满脸地兴奋。 高静姝笑了笑,看到桌上的点心,随意拿了一碟递给她。 “拿去尝尝。” “多谢王姬!” 荀邕猛然坐起身,低头眼神震惊地看着紧握着骨玉,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忽闪忽闪的,就像他此时急促的心跳。 他喃喃道:“姐姐…” 此时的他不敢说话,站起身快速往内殿走去,丢下底下一众大臣。 旁侧的卫太后狐疑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招手叫来高要。 高要走上前弯腰倾听。 她皱了皱眉头:“大王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何这般魂不守舍,而且听说他一直在找一个女子,声势之浩大,还让命令周国跟着一起寻找。” “究竟是什么貌若天仙的女子,竟然让我儿如此痴迷。” 高要面露难色,脸上犹豫不决:“太后赎罪,奴婢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头,就连画像都是大王亲自画的。” “再则,如果大王有和后宫女子接触,那奴婢不可能不知道,唯一可能的是这女子是大王梦里的。” “梦里的女子?”卫太后的表情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是的,太后。”他点了点头。 寝殿中,荀邕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刚要说话,突地,亮光消失,像是另外一头的人发现不对劲及时关闭。 他看着彻底没了动静的骨玉,原本还欣喜若狂的脸色瞬间阴郁下来,不到两秒钟,又发出阴测测的冷笑。 “王姬……很好,明知道我在找你,你却连半点消息都不肯给我,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在这世间,我便能找到你。” 各国都知道梁国在找一女子,甚至带着和她长得如此相像的美人来到梁国,他不信她不知道,使臣带来的人没有她,和亲的人里也没有她。 王姬?那是哪国的王姬?他的阿静可真聪明,居然知道找个好点的身份保护自己。 楚国?晋国?还是梁国? 另一边的高静姝看到没了动静的骨玉,脸色发白,满眼的惊慌失措。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的,该不会荀邕知道她在哪里了吧。 高静姝仔细想了想刚刚没有说出不该说出的话,可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方才到底都说了什么话。 “没事的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弄了这么一出,她也没心思再待下去,和齐王还有昭舒王后道别之后,径直回到了瑶华宫里。 坐在殿内,她还有些神色恍惚,思忖了好一会儿。 “桧烟!” “奴婢在。” 桧烟走了进来,“怎么了?王姬。” “明日你再去催一催邹衡,找寻其他的术士也不能停下。” “诺,王姬,明日奴婢再去催催。” 殿内再次恢复到安静的时候,幽黄色的烛光摇曳,明明灭灭的阴影倒映到墙壁上,腾升起一种莫名的诡谲。 高静姝伏在案桌上,借着烛光,翻阅着手里的简牍,查看里面的文字记载。 ------------ 第34章 昨日她特意去藏室找有关穿越的上古秘法,还有各种奇人异事的记载,想从这些书籍上找到些线索。 一直熬到后半夜,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知不觉地她趴在案桌上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正值新年的第一天。 高静姝在自己宫里吃过午膳后,小憩了一会,一边等着桧烟带来消息,一边深埋在众多书籍里面。 除去她想要找到秘法的想法,这些书籍都是很有参考价值,眼下没有纸质书,纸质书的使用还未普及到,基本都是木质的简牍。 上面的历史记载都是极为完善的,很是宝贵,具有很大的收藏价值,若是能带回去,那对恢复历史很有帮助。 而且她还想向这方面深耕发展下去,多读多看对她来说没有坏处。 这边的高静姝在埋头苦读,另外一边的齐王可算是愁到火烧眉毛了。 就在刚刚他们收到了梁国快马加鞭送到的简牍,说要各国王姬前往梁国和亲,无论是否亲生女儿,都必须一起全部去和亲。 昭舒王后听言,急忙朝着广宁殿走去,恰巧碰见离去的各位大臣们。 个个面色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的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加快步伐,赶忙朝着里面走去。 刚一进去,就迎面飞过来一个水晶尊口花瓶,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溅到她脚边,霎时间惊得她呼叫出声。 “大王!您这是做什么?!” 齐王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登时一惊,神色慌张地赶忙跑上来查看她的情况。 “你没事吧,没有哪里伤到吧?!” 昭舒王后吓得捂住胸口,惊魂未定的模样。 齐王见此连忙扶着她做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她转头看他,轻声问道:“大王,到底发生了何事?妾身怎么听说梁国又要和亲?而且还是各国都要。” 提及此事,他登时皱起眉头,脸色十分的难看。 “这黄口小儿真是脑子进水了,把寡人送去的这么多貌美如花的贵女们贬为宫女,其中还包括了寡人的女儿丰乐,如今又要各国的王姬都去和亲。” “他这不是发神经了还是什么?还是说他这是蓄意羞辱?把寡人的女儿当成什么了?别以为他现在是第一大国,就可以这样践踏别人。” “况且我齐国还未战败,谁胜谁负还未有定数,他便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羞辱寡人,若是真的有一日他凌驾所有人之上,那还不踩在寡人的头顶上?!” 昭舒王后看着他这么激动生气的样子,急忙安抚着:“大王息怒,冷静一下,咱们还要想想对策才行,不然兴和可怎么办呀?” 上次她的兴和逃过一劫,如今难道就躲不过去了吗? 说到兴和,他狠狠地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异样。 他不禁想到方才那些大臣们说的话,得知梁国提出来的和亲,显然上次送过去的人梁王一个也没看上。 兴和是齐国第一美人,美貌当属绝色,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们还是要兴和去和亲,为了齐国,为了巩固两国之好。 但是兴和现在有个仙人入她的梦,帮助齐国出谋划策,她不能去和亲,可若是她不去和亲,梁王指不定会因此为借口发动战争。 他不知道是不是梁王故意为之,或许这梁王就是想找个杀人的借口。 只要不按照他说的做,那他就有理由展开杀戮。 这么说来还真是有可能是这样的,而眼下却不是开战的时候。 昭舒王后见他不说话,顿时脸色微变:“大王?还有扶芳,让扶芳去!” “昭舒,梁王送来简牍上面清清楚楚说着要所有的王姬去和亲,那他自然清楚各国的王有多少女儿。” “兴和怎么受得了这般苦楚,大王你真的忍心吗?” 昭舒王后双眼含泪,哀哀戚戚地盯着他看,幽怨又可怜。 齐王沉着脸看她,那双眼睛微红,却还是带着一丝理性的冷漠,没有说话,但好像在他的心里已经决定好了。 昭舒王后怔怔地望着他,大声怒斥:“在你的心里齐国重要!你的王位重要!一切的一切都比得过我和一双儿女!” “你别忘了你的世子正在代替你亲征!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妾身的大哥更是死了!如今就连女儿你都要从我的身边夺走吗?!” 他偏过头,甩开她紧抓自己手臂的手,不敢直视:“好了!你让寡人好好想想,寡人身为齐王,不仅仅是兴和的父王,应当为齐国和百姓考虑!” “你先回去,和亲的事情暂时不许和兴和说。” 昭舒王后见他铁青着脸,甩了下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她是不可能说的,也总有人会把消息带到高静姝面前。 高静姝抿了口茶,对于面前的人正眼也不抬一下。 吴内司见此没多大情绪波动,她也知晓眼前的女子是就连太后都不给好脸色的人。 她低头恭敬地说道:“兴和王姬,不日和亲的诏书就会下达到您这里,还请您做好准备。” 高静姝冷笑:“准备?准备什么?准备着哭一场,等着给人看笑话吗?” “王姬,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啪!一声刺耳的巨响,直接砸在她的身侧,而她连躲都不敢躲。 “用得着你这个狗奴婢来提醒我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高静姝猛然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吴内司立马跪了下去,脸色慌张:“王姬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王姬息怒……” “祖母真是好心思,这父王的诏书还未下达,她就敢越俎代庖的让你来通知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齐国是她做主了。” “王姬慎言,太后并不是这个意思。” 吴内司听到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登时被吓得冷汗涔涔,脊背发凉。 这后宫谁不知道齐王和太后的关系不大好,这要是被齐王知晓,绝对会怪罪太后。 而高静姝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就算她要和亲,也不会让这吴太后来看笑话。 ------------ 第35章 “既然你话都带到了,还不快滚!” 高静姝毫不客气地说着,骄纵跋扈的神色尽显。 吴内司听言,赶忙爬起来,低声下气地回:“诺,奴婢这就下去。” 她刚走,桧烟便忍不住抱怨:“这太后也太过分了,摆明了是叫吴内司来看笑话的,您可是大王最疼爱的王姬,怎么能被此等老奴婢欺负到头上!” 桧烟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倒让她产生一种她刚刚真的被吴内司欺负的错觉。 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狠狠地怒斥了吴内司一顿,张牙舞爪的样子谁见了不恨的牙痒痒,反正吴内司心里肯定很厌恶她。 然后,她这样的形象放在桧烟眼里,还被欺负了? 这姑娘是对她有滤镜吧,还是说她刚刚那个样子不够凶狠? 高静姝咳嗽了一声:“算了,本宫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了。” “你去帮本宫清点一下瑶华宫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将那些东西都收拢在一个盒子里,还有各种钱币都放在一起。” 桧烟点头:“诺,王姬。” 看着她在整理,高静姝忽而又道:“邹衡有没有说什么?” “邹先生约您明日申时再去那家客馆相见。” 听到她这么说,高静姝还有些惊讶,过来一会儿才回道:“好。” 桧烟收拾需要一些时间,她躺在卧榻上,身上还盖着狐裘,外面下着小雪,屋内烧着地龙和铜炉倒也不是很冷。 只是她天生怕冷,多盖了张狐裘罢了。 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她醒来时,桧烟候在旁侧,见到高静姝醒来,连忙上前搀扶,端来茶水给她润润嗓子。 桧烟低头看着她喝水的样子,说道:“王姬,前不久椒香殿的王女官来过,说王后请您过去。” 高静姝疑惑地抬头看她:“母后让我过去?有说什么事吗?” “也对,或许是为了和亲的事情,没事,本宫现在就过去。” 她起身,桧烟站在她面前为她整理仪容,之后两人往椒香殿的方向走去。 椒香殿内,吴夫人和扶芳王姬也在,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是为了这次和亲的事情而来的。 王蓉儿从外面走进来,到昭舒王后身边,俯身说道:“王后,兴和王姬来了。” 原本还悠闲喝茶的昭舒王后立马站起身,不到一会儿,女儿翩跹的身影轻快地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母后。” 高静姝福了福身,昭舒王后连忙过去搀扶起来。 “兴和,到母后身边坐下。” 她拉住高静姝的手走到旁侧坐下,吴夫人和扶芳看着神采奕奕的高静姝,心想着她应当是不知道她也要和亲的消息,不然不会这么松快。 但事实上,高静姝是比他们还要先知道的,多亏了吴太后。 高静姝笑盈盈地看着昭舒王后,问道:“母后,您唤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昭舒王后突地脸色微变了下,而后继续说道:“母后想你了,想着叫你过来说说话。” “那他们是?” 高静姝转头看向右侧坐着的吴夫人和扶芳王姬。 扶芳王姬见此起身,向她行礼:“扶芳见过兴和姐姐。” 昭舒王后看向他们,脸色淡淡,说道:“无事你们就先回去了,有事明日再说。” 吴夫人却有些不太乐意,说道:“王后姐姐,这和亲的事情应该怎么办才好?咱们齐国已经去了位王姬,为何还要再让齐国仅有的两位王姬前去和亲?” “本宫已经说了,这是大王的决定,这件事情本宫也是不愿看到的。” 她脸色骤然变冷,声音有些冷硬,兴和是她的女儿,她比谁都不忍心,但是为了齐国,她又能如何? 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扶芳偷偷抬眼看向没说话的高静姝,发觉她很是淡定,对和亲一事也毫不慌张,好似已经有什么对策了。 可看眼前昭舒王后的样子,可不像是有什么对策。 她走过去悄悄地说道:“姐姐,和亲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也不想去嫁给那暴君。” “听说丰乐都被贬做最低等的宫女了,我们到时候过去也一定会变成这样,我不想做宫女去伺候别人,我们生来就是王姬,为什么要被让人这么践踏!” 高静姝拿过旁侧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有办法何苦一直坐在这里无动于衷。” 她抬头无奈地看向扶芳,扶芳看到她的神色,顿时愣了一下。 “既然如此,王后姐姐,是妾身冒犯了,妾身和扶芳就先告退。” 吴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地拉住扶芳走了。 昭舒王后叹了口气,转身望着高静姝,眼神露出些许地悲伤:“姝儿……” 她念了她的名字,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昭舒王后恢复正色,冷言道:“你们全都下去,没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诺,王后。” 所有的宫人包括桧烟,全部都退了出去。 殿内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到就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昭舒王后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高静姝,像是从来没见过她一般,上下打量着她。 温柔地笑道:“那年,你刚出生,所有人都说你是异类,双生子不吉利,都在劝你父王杀了你,可是母后才不管那些什么不吉利。” “你就是母后的孩子,是母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母后的骨血所在,你和阶儿都是我的心肝,当年若不是母后出身斛律家,只怕也保不住你。” 高静姝起身伸手拥抱住她:“多谢母后护着我爱着我,我会永远孝敬您的。” “姝儿,你听母后说,和亲是不可能的,母后不会让你去遭这份罪,所以,这王宫你是不能待下去了。” 这话一出,高静姝惊诧地望着她。 她是没想到这昭舒王后居然这么爱她的女儿,这是要她离开王宫避开和亲,连齐国都不顾了吗? “母后……” “你先听母后说,到时我会为你准备好钱财,安排斛律家的人保护你,护着你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一切都过去了,母后再接你回来。” ------------ 第36章 她的模样万分的认真,眼神里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和爱。 高静姝望着微微颔首:“好的,母后。” 她原本就有这样的想法,没想到这昭舒王后居然和她想一块去了,那她到时逃离王宫的时候就有人打掩护了。 去哪里她还没想好,不过母后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了。 又在椒香殿待了一会儿,直至天黑之后,高静姝才回到自己的宫殿。 翌日,难得没下雪,高静姝和宫人们在院子里出现打雪仗,堆雪人,累了之后便回到暖烘烘的屋里休息。 一直到下午和邹衡约定好的时间。 两人再次出城,来到宫外的四方馆,还是原来的房间。 桧烟推开门,高静姝径直进去,她守在门口。 高静姝取下兜帽,看着坐在桌上的人,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邹衡起身,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女公子请坐。” 她显得有些心急,但还是坐了下来,直直地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女公子,在下目前并没有找到其他法子,但是梁国有位卜噬之术极为高超的术士。” 听他这么一说,她没有高兴的心情,反而心里咯噔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先生说的该不会是梁国国师吧?” 邹衡眼前一亮,连连赞同的点头:“没错女公子,就是他。” “先生,您能不能说些实际的,我怎么可能会去梁国,更别提说去找梁国国师。” “你还是接着算何时日食吧,无事我就先回去了,什么时候算出时间你再联系我的侍女。” 眼看着她要走,邹衡赶忙说道:“女公子!女公子,在下见你如此着急,也是推荐您去找找梁国国师,在下可以为您写封信给申伯清说一声,保证您能见到他。” “不必了,你也不许写信告诉他,我在找异世界的消息,不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高静姝打开门走了出去,身后的邹衡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意味深长。 回到瑶华宫,她还有点生气,若是她能去梁国早就去了,何必等他来提醒,自己也用不着到处去找人找办法。 新年的第四日,梁国和亲的队伍再次来到齐国。 而此时的高静姝早就在斛律家护卫下正在逃出齐国的路上。 马车上,桧烟拿出装水的皮囊递给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高静姝,说道:“王姬,路途遥远,您要不要先喝点水?” 高静姝接过皮囊仰头喝了一口,瞬间清爽了许多。 赶了一夜的路,还没有到地方,而这马车摇摇晃晃得让她难受,方才还没彻底睡着,头有点晕,只是闭着眼睛想睡又睡不了。 没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 她疑惑地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倏然震惊得瞪大了瞳孔。 周围到处都是难民,衣衫褴褛下的身形消瘦,个个面容呆滞,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像是被饿傻了一样。 而且还有战火蔓延过的痕迹,旁侧的房屋有些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孩子们饿得不行,有些虚弱的被母亲抱在怀里向过路人乞讨着食物。 那些难民原本向冲上来乞求着食物,但是在看到他们明显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军队时,满身的肃杀之气,让他们近而远之。 “这些人怎么这么惨啊……” 耳旁传来一声不忍的惊叹,高静姝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放下车帘。 这些都是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 按理说齐国现在还好好的,境内不应该会出现这些,难不成这已经是在边境了吗? 昭舒王后那会儿可没说要把她送出齐国啊,那眼下是要去哪里? 高静姝忍不住掀开前面的帘子,抬头叫了一声骑在高大马匹上的背影。 “表哥!” 听到声音,前面的人扯了下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俯身低头询问:“兴和,怎么了?” 眼前的人斛律光的儿子斛律珉,也就是昭舒王后的外甥子。 “表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看着似乎距离齐国都城很远了。” 斛律珉笑了下,安慰道:“别担心,咱们是去晋国,离这不远,再有半日路程就到了。” 晋国? 她低头想了下。 晋国已被梁国收复,短时间内的确是要比齐国安全,因为目前梁国的军队好似只留了一点在王宫看守那些王室的人。 “这些难民…也是晋国的百姓,逃难至此的吗?” 他看向周围的难民,皱了下眉,目光有种俯视脏东西的感觉,脸上露出点点的嫌弃,对这些人不甚在意。 “兴和不用担心,有表哥在,他们不会伤害到你的。” 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有些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难过。 高静姝勉强笑了下,轻声说道:“多谢表哥。” 而后放下车帘,听着远离的马蹄声,她低头拿过满满一包袱的胡饼,神色若有所思。 桧烟见此疑惑地问:“王姬是饿了吗?可要拿出来吃一点?” 她没说话,拿出两块较大的胡饼,而后从车后面的窗户给扔了出去。 桧烟小声惊呼了下,瞠目结舌了下:“王、王姬,您这是……” 桧烟身为王宫长大的人,虽然对眼前的一幕感到不忍心,却也没想过要把食物丢给这些难民,不仅仅是他们不配,而且战争时期,粮食最为金贵。 高静姝抬头看她摇摇头,“没关系,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只是如今天寒地冻,不饿死也会被冻死。 桧烟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看到桧烟异样的神色,知道方才自己是冲动了,原本的高静姝可不会做这些。 算了,不管她了,反正都离开了齐国。 骤然,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雪,晶莹的雪花飘飘洒洒在半空中,落在身上冰寒刺骨,寒风吹在脸颊很快就没什么知觉。 车轮咕噜噜地碾压着路面的厚雪,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 桧烟赶忙拿过旁侧厚重的狐裘给高静姝披上:“王姬,下雪了,您把狐裘披好,奴婢再多烧些炭火暖暖。” ------------ 第37章 冬季天黑得特别快,好在夕阳消失之前,他们已经到达晋国的边城滑邑。 在进去之前,除了两人,其余人都换了一身低调的行头,扮做普通的护卫,护着马车走进了城里。 如今应当是晋国内还没有整顿好,看守也不是很严,粗略看过之后就将他们一行人给放了进去。 又行驶了一段时间,他们在一处宅院停靠了下来。 一路走来特别的荒凉和萧条,路边也都是些看似难民的乞丐,在风雪里缩在一团,角落居然还有孩子,看上去才不过十岁,瘦弱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的抱团取暖。 雪堆里有露出一只脚的,有人疑惑地上前去看,结果脸色充满恐惧地惊叫出声,拖着发软的脚跟快速远离。 斛律珉下了马,走过去伸手掀开车帘,说道:“姝儿,下来吧,已经到了。” 高静姝听言走了出来,他皱了下眉,沉声道:“把狐裘披上,外面冷。” 桧烟跟在身后,手里正拿着火红的狐裘,“公子,奴婢拿了。” 他牵着她下了马车,伸手拿过桧烟手里的狐裘,给高静姝披上,在她的脖子处打了个结,拍了拍绒毛,使其蓬松起来。 “好了,走吧。” 他让开路,让高静姝走在前头,士兵刚好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环境清静雅致,建筑精巧,雕栏玉砌,可以看出主人家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而且地面和景物只是飘了一层薄薄的雪,可见这里每日都有人打扫。 “这是之前我父亲,也就是你大舅舅在晋国考察的时候,特意买下来的。” 他面色平静,嗓音淡淡,却还是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到些许地伤感。 “你看看你想住在哪间院子里?” 斛律珉带着她一边走一边讲解,还让府里的下人直接将她当成主人伺候,任由她调遣吩咐。 “我就住在漪澜院就行,多谢你表哥。” 高静姝眉眼柔和,笑着看他。 他同样笑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什么好谢的,你可是我妹妹,保护你也是应该的。” “我会在这里留两日,两日之后再走,如今齐国这般,且军务繁忙,你可不要怪表哥才好。” 这么温暖的话,瞬间让她抑制不住眼热了下,似有泪水涌了出来。 让她一个从未感觉到亲情疼爱的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以为习惯了昭舒王后对她的好,其他人不会再有像她那样,可谁知道…… 而且据她所知,大舅舅好似已经战死在平丘,那先前经过平丘的时候,他该有多难过。 “表哥,你直接回去吧,军务要紧,我就待在院子不乱跑。” “如今乱世,我不放心你,我意已决,一路舟车劳顿的,你快些进屋子去休息吧,表哥就在你旁侧的院子里。” 话音刚落,他轻柔地推着她走进面前的院子里。 高静姝边走边回头看他:“那我先进去了,表哥你也早些就寝。” 他点了点头,她才安心的走了进去。 桧烟推开门,很快下人们将一桶桶热水提了上来,倒进里面的浴桶。 高静姝洗完澡后,桧烟站在身后,替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这里不比王宫,虽然烧着炭火,但还是有点寒冷,所以头发要尽快擦干,不然会感染风寒。 她站在妆奁前,看着铜镜里的桧烟,伸手将她手里的帕子拿了过来。 “赶路很累,你去偏房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桧烟摇摇头,嘴硬道:“奴婢不累。” 高静姝拧了拧眉间,带着一丝强硬说道:“快去休息,这是命令,难不成你是要违抗本宫的命令吗?” 见此,她一慌张,连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这就下去。” 而后她起身,快速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非要用这种态度她才会听话,所以有时候真不是她要凶巴巴的。 而且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尊卑分明,等级森严。 就算有心把他们当做同等人来看待,他们也会诚惶诚恐,惴惴不安。 再则她这个身份,不好做些不符合这个身份人设的事情,不然等待她的就是灭顶之灾。 这边的高静姝已经到达安全的地方,而齐国王宫此时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这次来接亲的还是护军都尉章端,所以他是认得高静姝的,当日在众多人中,那般耀眼的美貌他不可能会忽略。 而今这齐王居然拿个冒牌货来冒充兴和王姬,这简直是不把梁国和梁王放在眼里! 章端阴沉着脸,冷言道:“齐王,在下劝您还是把真正的兴和王姬交出来,不然齐国这般藐视我王,只怕梁国的大军是不会同意如此!” 王宫里的所有人都出来了,站在广宁殿面前,和之前一样,不同的是这次人群中少了当初那个绝色女子。 扶芳王姬和旁侧的女子都穿着绛红色的嫁衣,他们一口咬定这女子就是兴和王姬,全部的人都来隐瞒梁国。 可章端不是傻子,如果当日他没见过真正的兴和王姬,或许还能认错,可如今断不可能将错就错。 若是大王知晓,只怕他们这些人都得殒命。 齐王铁青着脸,昭舒王后定了定心神,淡笑道:“章大人,这便是我儿兴和,不知您为何说不是,本宫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会不认得吗?” 扶芳低着头,面色不虞,双手搅动着衣袖,心中很是不平衡。 都是女儿,为什么父王就能隐瞒姐姐的行踪,不惜冒着破坏两国之好,也要找另外一个人来顶替她。 凭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也是父王的女儿,而且她还是最小的。 她想不通是因为什么,内心充满了对高静姝的怨怼和不满,还有对娘亲无能为力的怨气,和对齐王区别对待的愤怒。 甚至有一度想要开口告诉面前的梁国将领,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姐姐,她姐姐就是逃婚了。 可之前所有人,还有父王,面提耳命地告诫她不许乱说话,不然他们全都会因此丧命。 她怕死,所以不敢在这时候乱说话。 ------------ 第38章 章端脸色冷硬,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在下可不管王后认不认得自己的女儿,但是在下却是知道兴和王姬长什么样子。” “所以就不用想着如何诓骗梁国。” 齐王笑了下,想要打圆场,温和地说道:“章大人,方才您描述的女子,并不是寡人的女儿,而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大臣女儿。” “您要是执意让她去和亲,是不是对梁王的不尊重啊?” 听言,章端皱起了眉头,狐疑地上下审视他们,心里在思忖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倘若真是大臣女儿,为何那日会拉着丰乐王姬的手喊妹妹,而且丰乐王姬也同样喊着她为姐姐,此女还站在昭舒王后身边,一副亲昵的样子。 如今就算他们统一口劲,还是让人很难信服。 最终他还是没相信,继续说道:“那齐王将此女请出来一见,待在下问过之后,确认没问题了,才会启程回梁国。”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骤变,他们实在想不到这章端居然这么较真,非要亲眼看到高静姝才肯罢休。 齐王无法,只能故意发怒说道:“章大人这是要强人所难吗?两国只是和亲,并不是要将寡人的女儿送去做人质,这般不依不饶岂非是欺人太甚!” “再则上回已经将寡人的丰乐送去,这次还想要将寡人的两个女儿和亲,未免也太过分了!若要开战,我齐国并非不敌梁国,不信你们大可一试。” 对此,章端毫无畏惧,甚至有点想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行为和大话都如同跳梁小丑般让人觉得可笑。 “即是如此,今日在下也不用将齐国王姬送去梁国,齐王便在王宫等着梁国的下战书吧,告辞!” 章端转身骑上骏马,丝毫不理会他们此时难看地脸色。 刚要走时,身后忽然有道声音叫住他。 “等等!” 他疑惑地转头看去,却见一雍容华贵的老人家在宫人的搀扶下匆匆赶过来,他认得此人,是齐国吴太后。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一脸地惊诧,尤其是昭舒王后看到是吴太后登时脸色骤变。 顶着所有人心思各异的目光,吴太后抬头挺胸地走了上前。 “章大人,哀家可以直接说此女并不是兴和王姬,兴和王姬乃是齐国第一美人,如此绝色怎么可能是眼前这般普通的女子。” 还未等昭舒王后开口,身侧的齐王厉声呵斥:“母后!您清楚您在说什么吗?!” 他在梁国使臣面前已经说了这是他齐王的女儿,是齐王的王姬,这时候她来凑什么热闹?跳出来反驳是在打他这个齐王的脸吗?! 他怎么会有这般蠢钝的母亲?是要将齐国毁了才罢休吗? 齐王登时被气得七窍生烟,眼睛都变红起来了,哆嗦着声音说道:“来、来人!来人给寡人将太后拉下去!没有寡人的命令不得出寿安宫!” 吴太后瞬间懵了,呆愣地望着此时陌生的儿子。 满心的疑惑,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一心为了齐国,为了他这个齐王能稳坐王位,所以才会站出来说。 然后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和昭舒王后一般认不清楚眼下的局势,跟着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胡闹吗? 她登时怒斥:“放肆!哀家是齐国太后,谁敢动哀家?!” 手中的拐杖指着冲上前的士兵,旁侧的吴内司也张开双手护在她面前,满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士兵们。 看着士兵不动了,吴太后痛心疾首地看着齐王说道: “齐王,你好好看看,哀家可是你的母亲,你这般毫无孝道可是要遭天谴的!” “再则,哀家说的都是事实,现在为今之计就是把兴和找出来,好给梁国一个交代,兴和就算再如何她也是个王姬,就该履行一个王姬该有的责任。” 昭舒王后瞪圆了双眼,猛然失声说道:“母后您这是做什么?莫不是犯了什么疯病不成?竟然梁国使臣面前胡言乱语!” 吴太后一怒,正欲反驳,忽然台阶下面传来一道惊叫。 “我!我也能作证面前这个女子不是我的姐姐兴和!本宫可以证明。” 扶芳闭着眼睛,高举双手,就算如此,也能感受到周围灼热的目光,直叫她的心抖三抖,脊背发凉,不敢睁开眼睛看他们的表情。 其实不用看也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愤怒。 但是她就是不甘心,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要遭受这些不公平的待遇,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 旁侧的吴夫人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浑身都在哆嗦,脸色发白。 她急忙将女儿的手拽下来,色厉内荏地呵斥:“闭嘴!不许说话!” 章端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冷笑连连,“齐王,就连吴太后和扶芳王姬都这般说了,尔等还有何好狡辩的?” “欺瞒我王已成事实,尔等就等着梁国的军队来找踏平齐国!” 话毕,他连扶芳王姬都不带走了,径直调转马头,带着军队往宫门赶去。 “稍等!章大人留步!” 身后传来齐王急切地声音。 他不耐烦地转头看去,讥讽道:“怎么?还想强留我等不成?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齐王闭了闭眼睛,认命道:“此女子的确不是寡人的兴和,请章大人再多给寡人两日时间,两日之后兴和王姬定然出现在你面前。” 昭舒王后大惊失色,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大王……” 吴太后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心想着双生子就是祸端。 也用不着士兵羁押,她转身带着人回了寿安宫。 章端想到那女子的绝色容貌,心想着大王必定会喜欢,也就默认了。 他冷声道:“两日后若是没见到兴和王姬,不用在下提醒,你们是知道后果的。” 随后带着人回到宫外的驿馆。 齐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如今也看到了眼前的局势,为了齐国,必须要让兴和回来,你可知晓齐国若是没了,得死多少人?” 昭舒王后听言,怔愣在原地,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 第39章 昭舒王后抬头冷冷地看向吴夫人身侧的少女扶芳。 扶芳看着她那狠厉的模样,登时心里惊慌,害怕地躲在吴夫人身后,将头埋在她背部,一眼都不敢看过来。 “扶芳真是好胆色,居然敢在梁国使臣面前说出如此对齐国不利的话,本宫委实看走眼了。” 吴夫人捏了捏手指,鼓起勇气,哀切地说道:“扶芳还小,她不想去和亲也是人之常情,若非不知大王如此偏袒兴和王姬,妾身也断不舍得将扶芳送去和亲。” 哪知,她不屑地哼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妾生的玩意儿!竟然也敢和本宫的兴和做比较?” 此话一出,吴夫人瞬间涨红了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躲在身后的扶芳阴郁着脸色,生气的同时多了一份屈辱和不甘,气得一张姣好脸庞都有些扭曲。 看着母女两狼狈的样子,昭舒王后满眼嘲讽,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直接大步离去。 ……… 又是一场大雪。 沉重的霜雪覆在枝叶上,压得柔软的枝叶往下坍塌,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风吹过来,扑簌簌地往下掉落,那柳枝像是得了自由猛地起身来回摇晃。 “王姬,奴婢方才出去了趟,发觉路边冻死了好多人。” 桧烟皱着眉头,唉声叹气,见炭盆快烧没了,赶忙将银炭取来添置。 高静姝双手捧着热茶,呆呆坐在椅子上,雾气晕染了她那张柔美的脸庞,眼神没有聚焦,任由神色放空。 突地听到桧烟的声音,才恍惚回过神来。 忽然想到难民若没有冬衣和粮食在这个冬季,绝对是挨不过的,可要是有这些那还叫难民吗。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垂下眉眼,思索了下,最终还是站起身。 “拿上银钱,带着护卫,我们去买些东西。” “王姬,外面还是有些危险,要不咱们叫上公子一同前去吧?”她担忧地说道。 方才她出去也只敢在门口的那条街道稍稍逗留了一下,饿急了的难民那是堪比野狗还要凶猛,万一王姬要是出什么事,那她多少脑袋都不够赔。 高静姝想了想也是,可斛律珉会同意她那样做吗。 据她在斛律珉那儿了解到,滑邑城主在敌军来时就已经跑了,滑邑现在相当于没人管,城门看守的那些是梁国军队占领了这里后,才吩咐守城的。 现在梁国军队只留下一部分分支在这里,其余都回家过年去了。 但就算他们在,也不会管这些难民的死活,又不是梁国人。 不管怎么样都好,不同意就算了。 她和桧烟来到隔壁院子,正好碰见斛律珉在练武,身形矫健,刀风凛冽,发出一阵阵破空之声,在寒冷的天气,他竟然满头大汗。 心想着大冬天的还在练武,没想到他如此自律,不禁充满了佩服。 两人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的意思,但却被他看到,然后直接停了下来,朝着他们走过来。 “姝儿,有事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高静姝正色看他,认真道:“表哥,我想送些粥食给沿路挨饿受冻的难民。”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乱世之中死人是很正常的,不必为此感到忧心。” 他结果旁侧副将拿过来的帕子,一把擦拭了下额头滚落至下巴的汗珠,满脸疑惑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若是不行就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高静姝清醒过来了,自己的要求的确不太好,这些人和她没关系,不应该多管闲事。 万一要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那就更加的麻烦了。 她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他拉住手腕,她疑惑地转头看来,听见他说道:“姝儿心善,不忍看到人间疾苦,表哥能理解,确实这里的难民太多了,路边随处可见死人。” “其实救一救也无妨,只要姝儿高兴就好。”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笑容温和又开朗,一点也没觉得她的提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还十分的支持她。 高静姝见此愣了下,垂下长睫,颤了颤,如同一只欲展翅而飞的蝴蝶般。 她轻声说道:“谢谢表哥。” 看到她接连道谢,他反而还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回事啊你?总是道谢,这可不符合你的性子,毕竟你这般娇蛮霸道不讲理。” 她抬头的瞬间脸色一变,微抬起下巴,骄横地说道:“表哥,我同你客气一下,你还不习惯了吗?即是如此,那我也不同你客气。” 心里忍不住想,这人和他好声好气还不乐意了,非得要恶声恶气的,都是什么毛病。 听到她这种语气,斛律珉像是舒服了一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打算怎么做?什么时候去?” “我想先去买些粮食,再让后厨的人熬粥,之后寻一处空旷的地方在施粥。” 原本她还想说等没雪的时候,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人说不定能靠着一碗热粥度过寒冷的一天。 其实她知道这样是治标不治本,只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但是蝼蚁尚且偷生,他们是人,能多活一日就多活一日。 他听了她的打算,颔首说道:“行,听你的,你做主就行。” “我去换身衣衫,一会儿随你一起出去采买。”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高静姝和斛律珉并肩而行,去了粮食铺买了大量的黍、稷、麦。 因为战乱的缘故,这些粮食水涨船高,普通百姓一次只买得起一小袋,哪里会像他们这样还用马车来装粮食,一时间引起不少人注意。 但因为伴行的男子个个高大精壮,腰间还挎着刀,旁人也只有投来羡慕的目光,有阴暗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随着时间推移,雪越下越大,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她没有在斛律珉的提议下上马车,而是执意下来行走,事实比桧烟说的还糟糕,一只小臂厚的雪里挖开全是饿死冻死的难民。 尚还存活的人穿着单薄的衣物,奄奄一息的蜷缩在墙角,满身霜雪,露出的皮肤青紫一片,手上全都是可怖的冻疮。 ------------ 第40章 那些人看到过路人急哄哄地冲上前来,跪在地上乞求着施舍一点食物。 斛律珉连忙挡在她面前护着,怕难民不知轻重,伤害到身后的高静姝,脸色一凛,直接伸出脚将其踹翻在地上。 与其同时,周围的护卫全部迎上来,围在两人身侧手放在刀身上,脸色警惕,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高静姝登时惊愣了下,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连声音都不敢出,且一脸惊惧的难民。 她脚步一动,下意识上前想要扶他起来,结果被斛律珉拉到身后。 那些难民见此急忙往后退去,瞪大的瞳孔里满是惊恐,地上的难民像是被踹伤了,粗喘着气,一时间还起不来,地面又冷,躺在地上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眼神冰冷,语气透着一股戾气:“想死的尽管上来!” 难民们不敢上前了,连目光都不敢看过来,神色麻木呆滞,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仿佛在等着死神降临。 站在他身后的高静姝穿着火红的狐裘,高贵典雅,身旁还有人护着,和这些肮脏的难民形成极大的反差。 她低头看了眼脚上有着精致刺绣的绣花鞋,再看到不远处的小孩连一双完整的鞋都没有,露出的脚趾冻的发紫。 不禁想若不是这具身体的好身份,只怕自己也会同他们一样吧。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表哥,我们走吧,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东西没买。” “好。”他应了声,却没有转过头,而是继续警惕地望着周围这些人。 他们往回走,去了趟布行,买下所有现成的棉被,之后才回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厨房的人已经在忙碌了,准备着今日的善粥,其余人在离家的不远处的街道上开始搭防雪的棚子。 许多人还在睡梦中,听见声音,只是投来好奇地目光,一动也不想动,唯恐将蓄好的暖热给弄消散。 清晨,天亮了,浓重的雾气也逐渐散去。 冰凉刺骨的温度,就连说话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众人将一切准备好后,主人家才走了出来,斛律珉站在高静姝旁侧护着她,避免等会儿那些粗鲁的难民冲撞到她。 “主人家心善,准备了善粥,谁都可以来领取!” “早来早有,晚来就没有了!” 厨房的大娘大爷们在吆喝着,见此,高静姝也让士兵们一起帮忙吆喝,这样能更快被人发现这里有免费的善粥。 不然一会儿就怕这些冒着热气的粥变得冰凉。 卧在墙角的难民听言,抬头看来,发现真的在发粮食,登时一骨碌地爬起来,兴奋地跑着来到发粥的面前。 高静姝望着眼前的人,淡声说道:“有碗吗?” 他一愣,呆呆地摇了摇头:“没有。” “你去找碗来,不然你怎么装?” 他面露难色,诉苦般说道:“贵人,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就是逃难来的,怎么可能会有碗呢?” “那你用手捧着?” 他听言,脸色僵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完全想不到这看着如此貌美的女人居然这般狠心,他都说了自己没有碗,明明他们有碗,都已经施粥了,为什么连个碗都不肯给他? 这会子功夫,他的身后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可他却不让开,非要占着这条道。 桧烟不满地说道:“你快点让开,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那厮脸色大变,刚想发作,颈侧忽然传来一阵冰冷地寒意,他瞬间面容惨白,哆哆嗦嗦地抬头看去,见眼前人满是杀意地望着他。 顷刻间,他脸上浮现出谄媚且讨好地笑来:“小人走……小人这就走,不打扰各位爷了。” 他僵直着身子,机械地转动着头,小心翼翼地蹲下去,而后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桧烟一边看着这些人领粥,一边好奇地问道:“王姬,咱们有碗为什么不给他啊?” 一只碗而已,他们又不是没有。 高静姝转头看她,嗓音冷淡:“他有碗,只是懒得跑回去拿而已。” “这些难民碗还是有的,不然这么多天他们不吃不喝吗,我们若是提给他,那后面的人就有理由不带碗了,我们布粥已经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必要的花销不可能搭进去。”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斛律珉收回刀,听言笑着道:“姝儿还是这么聪明,一眼看透。” 听到夸奖,她抿唇笑了下,心底还觉着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人很多,好在准备得充足,发完粥,就该发棉被,在看到一切有序进行后,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了厨房的大娘们还有维持秩序的士兵。 高静姝等人就先回去了。 直到晚上,斛律珉收到来自梁国昭舒王后的简牍。 展开一看,他瞬间皱了下眉,而后转身来到隔壁的院子,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桧烟看到来人惊讶了下,“公子?您这是……” “我找姝儿有事。” 内室听到声音的高静姝说了一句:“是表哥吗?进来吧。” 她坐在桌前,看到斛律珉站起身,说道:“这么晚了,表哥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姑姑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简牍,让我们即刻回都城。” 她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么快吗?” 难不成是已经蒙混过关了,所以让他们回去? “不着急,晚上也不好赶路,你先好好休息,咱们明早再走。” 她点了点头,天这么冷,要不是有什么急事,她也不愿意在大冬天的晚上赶路。 斛律珉走后,她开始思忖着为什么昭舒王后要让她这么着急赶回去,不是说好了等风头过去,再回来的吗。 还是说事情败露,梁国追着要人? 但也不太可能啊,少一个人而已,再则齐王一定会找个替身,那梁国的人是如何发现不是她的? 真是奇怪了…… 她一时间有些想不通,总觉得不是说好事,可还是安慰自己不要这么悲观。 一切只有等回去之后才能知道,昭舒王后应该不会这么狠心。 可若是真的涉及到国家大事,那一切都不好说了。 ------------ 第41章 冬季的清晨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晦暗的色彩让人心情也跟着不好了。 一行人又是急匆匆地上路,风雪交加的天气,不仅仅是人不好走,就连马匹也走得万分艰难。 此次回去的路程比来的路程时间还要久,等到了齐国都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晌午,城门口,王宫的禁卫军等候多时。 领头人在看到熟悉的队伍时,欣喜若狂,立马带着人奔跑上前,满身霜雪,连脸庞都冻得红彤彤一片。 可显而知他们在这里守了多长时间。 他拱手朝着马匹上的斛律珉作揖,说道:“斛律大人,梁国的迎亲队等了好几日了,总算是等到你们了,请随卑职速速回宫。” 这话一出,斛律珉瞬间紧蹙眉头,沉声道:“什么意思?梁国的人还没走吗?” 他怔愣了下,显然不知道斛律珉是什么意思,这梁国的迎亲队没接到兴和王姬,如何回去呢。 他摇摇头:“没有,梁国的人一直在等着兴和王姬。” 队伍停下来有段时间了,马车内的人感到不对劲伸手掀开车帘,探出头来。 桧烟皱着眉头,满头疑惑地望着前方交谈的两人,回头对里面的人说道:“王姬,奴婢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得到高静姝的同意之后,她小心地跳下马车,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将她头上的兜帽吹落,顾不得戴上,她快步朝着前面跑去。 “斛律大人!怎么了?为何一直停在此处?”她仰头眯起眼睛,盯着风雪看着骏马上的男人。 斛律珉回头看了眼马车,眼神带着明显的担忧之色,沉寂了几秒后,他才说道:“没事,让姝儿不用担心,等会儿就启程,你先回去照顾姝儿。” 桧烟大声喊道:“好的,那奴婢就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返回马车里,望着昏昏欲睡却又睡不着的少女道:“王姬,前面可能只是例行检查,没什么的,斛律大人让您别担心,很快就走了。” 高静姝懒懒地掀起眼皮,微微颔首:“好。”不到一秒钟,又打个哈欠。 两日,她足足有两日没睡好觉,一直待在马车上,浑身难受得紧,因为下雪的缘故,他们也没在路上逗留,所以就没下车走动的机会。 看的桧烟很是心疼,伸手过去拢了拢她有些松散的狐裘:“王姬,要不您睡会儿吧,您都两日没睡觉了。” 听言,她抬头,柔白漂亮脸庞上勉强扬起一抹笑:“我没事,很快就到王宫了,到时可以好好睡一觉。” 殊不知,梁国的迎亲队伍已经在王宫等候他们多时,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有着齐国第一美人称号的兴和王姬。 章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齐国王室的人,冷声道:“两日时间已过,在下倒想问问兴和王姬在何处?莫不是齐王又打算找个冒牌货来顶替不成?!” “齐王,齐王后,在下的耐心、梁国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不是任由你们这般耍来耍去!” 这话已经是很不客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在求着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和亲,虽然第一次是他们的主意,但是在后面,可不是他们要求的,明明是梁王主动要求的。 齐王有些受不了这等屈辱,心想着干脆直接和这些狗娘养的直接开战算了。 他在位这么多年,还没受过此等窝囊之气。 这般想着,他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忽然间,被身侧的昭舒王后拉住了胳膊,紧接着柔柔地安抚声传来。 “大王息怒,事已至此了,还请再忍耐一下。” 说完,她又对着眼前的章端,淡笑一声:“章大人,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还请稍安勿躁,据传来的消息他们今日……” 还没说完,倏然从宫门极速奔跑赶过来一将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拱手作揖说道:“卑职见过大王,王后!” 昭舒王后觉得应当是和兴和有关,急忙说道:“快起来!可是兴和王姬有什么消息了?” 将士起身,颔首低眉:“对的,王后,斛律大人的队伍已经入城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抵达王宫。” 齐王听言,赶忙开口:“章大人,寡人也没骗你们梁王吧,兴和马上就到了,再则这两日如此大的风雪,慢点也是正常的。” 见此,章端也只能再耐着性子等下去了。 终于,半个时辰后,宫门外走进来一队人马,车轱辘碾压青石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和脚步声。 昭舒王后面上难言激动之情,双手捏住衣袖紧了又紧,只不过三五日未见,她却觉得似乎已经很久了。 齐王也算是松了口气,旁侧站着的扶芳、吴夫人还有吴太后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眼神中夹杂着丝丝的幸灾乐祸,脸上扬着一抹笑意。 扶芳和吴夫人想的是绝不能让兴和独善其身,吴太后是觉得终于要送走这祸端了,届时齐国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斛律珉警惕地望着独属于梁国的军队,下了马,走过去马车前迎接高静姝下来。 高静姝将手搭在他手心,感觉到他的手比自己的手还要滚烫,心想着男人的体温就是高,什么时候她能有这么的体温就不会怕冷了。 眼下她还能有这般轻松的心情,可下一秒抬头看到这么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她倏然身体一僵,原本发白的脸色更是难看。 站在身侧的斛律珉敏锐的察觉到,轻柔的声音里含着歉意飘入她的耳中:“对不起,姝儿,我早该知道的……” “我知晓姑姑急切唤我们回去时,我就明白和亲的事情应当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却还是将你带了回来。” “是表哥的错,对不起……” 她倏地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身体僵冷得可怕,仿佛动不了似的,听到耳旁一直传来他道歉的声音,才恍惚地缓过神来。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的自己该会有多惨了,荀邕这么大费周章,一定不会放过她。 而现在最可恶的是明明知道怎么回去,却偏偏不知道时间。 ------------ 第42章 高静姝转头看他,脸上勉强一笑,柔声道:“没事的,表哥,这不是你的问题。” 谁也怪不得,站在谁的角度上都没有错,乱世本就如此,谁的实力强悍谁就是这个乱世之主。 显然,如今梁国的实力是最强的,那么所有人为了活命,害怕梁国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没再说话,朝着前方一步步走去,佯装无事的样子,走到昭舒王后身边,笑道:“母后,我回来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昭舒王后眼泪猛然夺眶而出,哽咽说道:“姝儿,母后对不起你……” 见此,高静姝伸手拥抱住她,哭笑不得:“母后,您说什么呢,您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身为王姬的使命,避无可避,那就不退避了。” 齐王在一旁黑沉着脸,沉默不语,直到察觉到女儿的目光,才抬头看来。 “父王,母后,儿臣就此拜别。” 高静姝说着话,径直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给他们磕了个响头。 齐王赶忙弯腰将其扶起,唉声叹气地说道:“是父王没用,没能力保护你,你要怪就怪父王吧。” 高静姝站起身,目光看到落在他们身上的雪花,垂眸笑了笑:“天气寒冷,父王和母后可要多保重身体,若是到时能写信回来,姝儿会同你们报平安的。” 章端拧了拧眉,见他们还在拉拉扯扯的,有些不耐:“兴和王姬还是快些,晚了就不好赶路了。” 她没有理会,或者说不屑理会,也许是这几个月里已经适应兴和王姬这个身份,她也多了几分冷漠和居高临下。 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昭舒王后又忍不住冲上前来抱住女儿:“姝儿,我可怜的女儿,路途遥远,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的母后,我记住了。” 章端看着眼前经过的兴和王姬,看到她身上的装扮,虽然是红色,但是也应该穿着和亲的衣服。 “兴和王姬,您是否该梳洗换身衣衫?” 结果眼前的人连个正眼都不给他,径直往马车走去。 高静姝上了梁国的马车,不知是章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这辆马车只上了她一个人,身侧也只跟了桧烟一个侍女,扶芳被安排在后面的那辆小马车上。 章端望着被放下的厚重车帘,失笑了下,没想到这兴和王姬竟然是这种性子骄蛮之人。 好似一点儿也不畏惧梁国的军队,怕是养尊处优,没见多残酷的画面。 就是不知道她这骄傲的秉性,在见到大王时,还能不能保持,只怕也同那些普通贵女一般,吓得瑟瑟发抖。 那再绝色的容貌,在大王看来也会很无趣吧。 队伍赶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瑟瑟寒风如刮骨刀般凌迟着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冻的人脸色青紫。 章端走到中央的马车前,伸手掀开车帘,淡声道:“兴和王姬,天黑加上雪路,不好走,咱们暂且在驿馆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说完,里面没有回应,过来一会儿后,侍女的头探了出来,他让开路,侍女下了马车后,转身撩开帘子,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没多久,一张冷白绝美的脸庞探出头来,借着桧烟的力道,踩着人凳,下了马车。 好似她才是主子一般,完全沉默寡言,径直走了进去,两人站在中间,似乎在等着他们领路去房间。 章端站在原地,怔忪了下,听到旁侧副将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这兴和王姬是怎么回事?怎么瞧着比其他人还要有排面,她可是齐国的人,就这么无视我们梁国的人也未免太过傲慢了吧?!” “你也说了,人家是王姬,身份尊贵无双,傲慢也是应该的,算了,你带他们去房间吧。” 直到人基本都走光了,马车上的扶芳才反应过来,赶忙叫旁侧的侍女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柔猛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发现外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转头说道:“王姬,外面人都没有了,好像都进去了。” “什么?!为什么没人来叫我们?” 扶芳拧紧眉头,有些愤愤不满,心里不禁怒骂这些人,狗眼看人低,她也是王姬,怎么就把她忽略了?! 可柔连忙跳下去,转身将扶芳也搀扶下来,他们人都进去了,也没个人凳什么的,险些让扶芳歪了脚,又叫她嘟囔着抱怨。 她在王宫里也是娇生惯养,怎么才出了王宫,就遇到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 难不成兴和真是所有人的克星不成? 以前她总是在祖母那里听说姐姐兴和不吉利,因为她是双生子,是祸端,正是因为有她在,齐国才会遭此劫难。 现在看来真是如此,如果不是她,那自己还在王宫无忧无虑呢,哪里用得着受这份罪? 就当他们在门口磨磨蹭蹭的时候,章端才想起来还有那么一位扶芳王姬,于是让副将去外面将她接进来,而后给他们主仆安排了居住的房间。 高静姝坐在桌上,桧烟看了看四周,面露出点点的嫌弃:“王姬,这儿的环境也太糟糕了吧,虽说在外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也不能差成这样吧,您可是王姬。” 闻言,她抬头扫视着周围,简约雅致,房间干净宽敞,也可以了。 “也就这样了,只是住一晚而已,还能忍受。” 听到她这么说,也就此作罢,将炭盆点燃之后,接着又道:“王姬,奴婢去看饭菜什么时候过来。” 她点了点头,桧烟打开门走了出去。 高静姝刚喝完一杯水,桧烟就回来了,手上还端着饭菜,欣喜地说道:“王姬,可以用膳了,还都是新鲜热乎的。” “你也去拿副碗筷来,同本宫一起吃。” 她震惊得愣了下,急忙摇头:“王姬,这不符合礼数。” “本宫的话就是命令,我管它符不符合礼数,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高静姝皱眉看她,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 桧烟无法,只能点头答应:“诺,王姬。” ------------ 第43章 翌日,天际线浮现出一抹鱼肚白,虽然还是很冷,但好在没有下雪,今日应该会比昨日好行路。 高静姝不想一直待在房间,索性早膳就在一楼用。 章端看到她在隔壁的桌上落坐,披着一件兔毛斗篷,头上戴着兜帽,视线落在将几乎将整张脸遮掩的帽子,盯了一会儿,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淡声道:“若是吃饱的就去整顿物资,不该看的别瞎看。” 此话一出,放在高静姝身上的目光瞬间消失,不少人面露尴尬,起身走向外面。 一刻钟后,准备启程了,才有人去叫一直在房间的扶芳。 扶芳在可柔的搀扶下走下楼梯,看到高静姝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她先走。 她事实上心里是有点惧怕这个姐姐的,虽然那天她敢在使臣和父王面前这样说高静姝的坏话,但那是因为高静姝不在她的面前。 她这个姐姐,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 犹记得那年八岁,她不知道因为什么惹了高静姝生气,结果被她叫奴婢吊在树上一天一夜,任凭她怎么求饶都不放她下来。 后面还是被娘亲带着人找到瑶华宫里,才将她救下来,事后高静姝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反而是她被关了三天的紧闭。 那时候她就从骨子里害怕这个被所有人宠爱的姐姐,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自己年纪小就对她礼让,虽然也有好的时候,譬如父王母后赏赐下来的贵重饰品和布料,姐姐都会给她和丰乐送一份过来。 这让她更加确认高静姝喜怒无常,脾气阴晴不定。 直到高静姝坐上马车后,她才走到后面的小马车边上踩着人凳上去。 两日后,进入梁国都城,短暂休息之后,再行半日路程,就入了梁国王宫。 因为高静姝先前没在齐国,导致章端多等了三日,所以他们是最后一批回到王宫的。 一行人走在宫道上,周遭时不时经过在旁侧扫雪的宫人,忽然有位宫人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瞪大了眼睛,连手中的扫帚都不自觉掉落。 她怔愣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形消瘦得不像话,而且手上还有可怕的冻疮。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训斥:“干什么干什么?!居然敢偷懒?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齐国王姬吗?在这里你只是一个叫高绾的宫女!” 吴妈妈急冲冲地走过来,凶恶地盯着丰乐王姬,也就是如今的高绾。 一朝从高高在上,娇生贵养的丰乐王姬,变成如此人人可欺凌践踏的低等宫女,尤其是看到看到旁侧方才从她面前经过的高静姝和妹妹扶芳。 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心里如火烧般刺痛。 她低头缓缓下蹲捡起地上的扫帚,不经意间又看到原本的纤纤玉指,变成如此可怖的样子,耳边还传来吴妈妈骂骂咧咧难听的声音,被羞辱的不堪瞬间叫她涨红了脸庞。 眼眸浮现出一层淡淡地水光,也只能低三下四地讨好道:“诺,奴、奴婢知晓了,现在就去。” 在说到奴婢二字时似有些不习惯,还结巴了一下。 说完后,她随即转身去了另一条路上扫雪,勤勤恳恳的模样,又认真又专注。 吴妈妈是他们这些低等宫女的领头人,负责监督他们干活,就连吃饭睡觉也归她管,所以若是得罪了她那就没有饭吃了,严重的还不能睡觉。 在这冰天雪地里,没饭吃一日两日尚且能熬,若是没地方睡觉,那指定会被冻死在外面。 她不想死,她还想回到齐国做她的丰乐王姬,她想父王和娘亲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就感受到底层的人情冷暖,以至于觉得梁国太可怕了。 不过转念一想,到时扶芳和兴和都会变成像她这样狼狈的一幕,她的心里就好受许多了。 甚至有点期待他们的到来,到时他们姐妹三人相依为命,一定能找到回齐国的办法,对于去得到梁王的心这个事情,她已经不奢望了,那么可怕的一个人,杀人不眨眼。 那日在大殿上亲眼目睹杀人的场面,让她害怕得接连好几日都在做噩梦,到现在都不敢去回想。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她将冻的发僵的手放在嘴边喝气,借此来稍微暖一暖,而后加快速度的扫雪,不然等会又吃的冷冰冰的剩饭。 蕲年宫,高要打量着站在殿中两人,在看到高静姝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面上露出惊艳之色。 或许此女能入大王的眼,这般想着,他扬起温和地笑容,问道:“想必这位就是齐国第一美人兴和王姬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高静姝抬头看向他,微微颔首,抿唇笑了下,娇艳欲滴如同雪中吐露的梅花,但又夹杂着王室独有的高贵大气,如一颗清润的宝玉,只微微一笑,便耀眼夺目到让人不敢直视。 之前他们各国来的王姬都被大王封为美人,不知眼前的兴和王姬能不能被封为嫔。 若是能被大王封为嫔妾,便可以称得上独宠了,后宫其实是有两位夫人,只是那不是大王册封的,而是卫太后亲自为大王挑选外加册封。 直到现在,大王也未曾踏入他们的寝殿。 “兴和王姬稍等片刻,大王如今在望月楼,一会儿就过来了。” 听言,高静姝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而后点了点头。 心想着这人要来就来,和她说做什么,放宽心,只要她安安静静的,他绝对认不出自己。 一旁的扶芳看到这老太监竟然只和她的姐姐说话,却没有和她说话,登时撅着嘴面露不忿,心里一阵不平衡,想着这老太监是眼瞎了吗,看不到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吗? 和高静姝说了一会儿后,高要转头正想说话,碰巧瞧见她脸上的神色,瞬间脸色变了变。 于是没再说话,只守候在一旁。 一炷香后,门外快步走来一太监,到高要身边耳语了一番。 他皱了皱眉头,神色若有所思,半晌后,将目光移到等候的两人,还有要向大王复命的章端。 ------------ 第44章 他缓步上前笑道:“章大人,大王忽然有些急事,就不过来了,您可自行离去。” 章端闻言,看了一眼殿中的人,微微颔首,之后转身离开。 看他走了后,高要转头面色淡淡,对着他们说道:“大王口谕,册封二位王姬为美人,入住冼年宫的偏殿。” 高要招手就有两位小太监走上前来:“将二位美人带下去。” 听言,高静姝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在衣袖下交并的两只手心竟紧张到微微潮湿的程度。 原本忐忑不安的扶芳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她是听过那暴君凶残的名声,而且她也知道扶芳被贬为宫女,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饱受磋磨。 好在他们还得了个美人的封号,也不用和那些宫女一般备受欺凌。 …… 咸宁宫。 宫女和太监看到来势汹汹的荀邕,刚挪动脚步,有意上前阻拦时,立马就被他长腿一猛踹在心窝口。 太监噗呲一声,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踹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而后猛地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进气多出气少。 眨眼间,好好的一个人躺在地面生死不明。 周围其余人看到,扑通一声,立马五体投地跪在地上,颤抖着身躯喊着求饶。 忽然外面的守卫们冲了进来,荀邕侧眸直接夺过他腰间的刀,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朝着内殿走去。 躺在床榻上依偎在宦官怀里的卫太后听到外面的声音,顿时惊慌失措地起身,脸色发白地望向廖拭,廖拭见状不妙,急忙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就要往外跑。 结果刚跑到门口,就被一脚踹飞,咚得一声,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卫太后看到心疼不已,也顾不上穿好衣物,直接衣衫不整地下床去搀扶廖拭,刚要开口,颈侧倏然传来一道冰寒之气。 她抬头一看,只见她的儿子荀邕脸色阴沉,眼神充满了杀意,咬牙蹦出两个字:“放手!” “儿、儿啊!你…你冷静一下,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衣衫凌乱,外衣遍地都是,如此亲密地抱在一起,然后说他们什么都没发生,听了着实令人可笑。 卫太后为了保住廖拭,几乎是泪如雨下,先发制人哭诉道:“你拿着剑闯进来,这是要逼死你的母亲吗?你忘了在卫国我们母子相依为命的困苦日子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若不是我在那些人当中讨巧卖笑,你真以为我们还能活着回到梁国吗?!” 又是卫国!又是卫国!又是提及到这段令他们二人的万分屈辱的日子。 每次母后惹他生气,收不了场的时候,总是要拿出这段过往来让他记得她的付出她的好。 他在卫国是因为她才能活着不假,却也因此受到太多的侮辱和欺凌,即便是他成为梁王后,亲手斩下那些人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也难消心头之恨。 而眼前的女人,他的母后,丝毫不关心他遭遇了什么,一味的用所谓的母子恩情裹挟于他。 甚至在王宫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让他颜面尽失,脸上蒙羞,在被他撞破二人的苟且后,还要在他的面前维护这个贱人! 她什么时候能正眼看看她的儿子,看看这个从未给过一丝关怀的儿子。 难不成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吗?!只把他当做一个能让获得至高无上位置的工具吗? 越想,他心头的怒火愈演愈烈,随之而来头痛,还有迸发的杀戮欲望,都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他猩红着眼睛,脸色难看到极致,带着充满戾气的杀意,抬手直接朝着躺在地上廖拭刺去。 廖拭有先见之明的滚落在一旁,连滚带爬地围着房间内逃跑。 荀邕见他敢逃,怒不可遏,提剑追了过去,一副势必要将他斩于剑下的气势。 卫太后懵了一下,而后赶忙上前拦住,双眼通红的哭道:“儿啊!就当母后求你了,你就放过他吧,他只是一个宦官,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的!” “真的……你相信母后吧,母后是不会骗你的。” 廖拭可是她的精神依托,肉体慰藉,他们灵魂相通,她不能没有他! 就算是儿子,也得排在他的后面,更何况…… 她不经意间抚摸了下肚子。 愤怒的荀邕根本没察觉到,一心想要杀了眼前这个祸害,这个可恶又恶心的贱人,这个引诱他母后秽乱后宫的贱人! “滚开!” 他阴冷的盯着挡在廖拭面前的卫太后,攥住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攥得发白。 荀邕这副明显不对劲的样子,卫太后丝毫未发觉,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情人。 她展开双臂,怒斥道:“你要杀就杀了我先!来呀!你亲手杀了你的母亲,杀了当初在卫国一心护住你的母亲!” 一字一句看似字字泣血,可伤得确实荀邕的心,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被母亲这样充满仇视的目光盯着,顿时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不理解,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的头更痛了,头痛欲裂,让他瞬间拿不住刀,咣当一声,利刃掉在了地上。 见此,卫太后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满眼警惕地盯着她的亲生儿子。 躲在她背后的廖拭也缓和了下惊慌的心,悄摸摸探头出来,看到满身都透着不对劲的荀邕,担心他发疯,赶忙拉着卫太后往后退去,但还是记得把卫太后挡在自己面前。 毕竟如果不是卫太后拼死保护他,只怕自己早就死了。 就在此时,高要从外面急促赶来,看到大王此方模样,知晓他定然是犯病了,刚忙拿出衣袖里的药瓶,倒出一颗药递到荀邕面前。 “大王……这是太医开的药,您吃一颗就不疼了……” 听到能止痛,荀邕二话不说接过来直接一口吞下。 高要赶忙招呼宫人拿水来,拿到水后,连忙递给荀邕:“大王,喝水润润嗓子。” 吃了药的荀邕明显精神好转了些,却也还是恍恍惚惚的,高要见此,上前搀扶着,将他送回来蕲年宫。 ------------ 第45章 玄色的帷幔影影绰绰,依稀可见躺在床上的少年双眼紧闭,脸色微白,痛苦的皱起眉头。 此时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之前和高静姝相处的画面,那声音俏皮时会说出让他心情愉悦的话,晚上会用温柔坚定的语气给他唱歌。 听着歌声不需要安定香,他很快就能进入梦乡。 会和他说那边的所见所闻,会和他讲平日遇到的趣事,会在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安抚他,逗他开心。 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和温度,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躲着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她无缘无故就变得冷淡下来。 从最开始的冷淡,再到敷衍、忽视,最后干脆不回他的话,彻底断联。 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单方面宣布结束和他的一切。 当时他真的很茫然无措,那是他摆脱从前那种淤泥般的生活后,第一次感受到慌忙失措的心情。 而如今面对再次令他失望的母亲,他想她了,无时不刻都在想她。 原本想着找到她之后,他要好好教训她,直到现在他什么也不想了,就想找到她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若是被人欺负了,只管告诉他,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再抱着她好好安慰一番,等她情绪好点了,他就让她抱住自己,再好好和她述说自己受到的委屈。 可想着想着,荀邕现在就感觉委屈得不行,忽而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微红的眼角。 少年翻个身,将自己蜷缩起来,将头埋在手臂下,毫无安全感和防备的一个姿势。 ……… 冼年宫偏殿。 桧烟环顾四周打量下陌生的环境,拿着从齐国带过来的行李,开始整顿收拾。 高静姝坐在软榻前,面前的地上摆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烧着最低廉的炭火,而不是像他们在齐国烧制的银炭火。 这种炭火燃烧时会散发出淡淡地黑烟,味道也极其熏人,必须要开窗才行,而是消耗极快。 昂贵的银炭燃烧时间是在两个时辰左右,而低廉的黑炭只能燃烧半个时辰。 这造成了特别大的消耗。 倏然,门外传来一阵叫唤声:“我倒要看看,这齐国第一美人究竟长得是有多倾国倾城。” “许美人,您直接不能闯进去啊,奴婢要先通报才是。” 小太监站在门口,面露难色地伸手拦住主仆两的去路。 许离春瞪了他一眼,横眉竖眼地说道:“大家都是同一品级,还要通报什么?当她是齐国王后吗?!” 于是乎,她伸手一把将他推开,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一打眼就瞧见端坐在软榻的少女,瞬间被那张玉貌花容也惊愣在原地,与此同时内心产生浓浓的危机感。 高静姝瞥了一眼那双在门口脚,继续双手放在火上烤,丝毫没有要抬头正眼看她的意思。 这让许离春顿时感到一种被轻蔑地态度,气呼呼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这般傲慢无礼!” 高静姝不紧不慢地说道:“到底是谁傲慢无礼?你是在自我揭短吗?是谁不经主人家通传就擅自进入?是谁在主人家大吵大闹?” “你不觉着自己说这话有些可笑吗?” 她缓缓抬头,安静地凝视着她,面色淡然,没什么情绪。 许离春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诧,手指着她,“你…你…” 一直你你你的,被怼得哑口无言,完全没料到她居然这般口齿伶俐,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干等着眼睛。 “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听言,她眼睛一转,笑嘻嘻地问道:“姐姐,你见过大王了吗?你这般貌美,又是齐国王姬,怎么就只是个美人啊?” 齐国作为曾经的第一大国,兴和王姬又是公认的绝色无双,怎么着都不应该只是个美人啊,所以她这是在嘲讽,看她笑话。 高静姝却觉得这些话和她的行为真的很无聊,而且她看上去约莫也就十八十九左右,对她来说就是个妹妹。 她笑了笑,说出个粗鄙的词:“关你屁事,乖,没事多吃点饭。” 当个饭桶就行,不用思考也不用说话。 许离春前一句听懂了,刚要发作,却听到后面一句关心的话,一下子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皱了皱眉,脸上浮现些许地困惑。 高静姝可没闲工夫给她解惑,直接叫来太监送她走人:“来人,将这位美人请出去。” 站在门口等候的太监听见,急忙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道:“对不住,请美人回去吧。” 人家都这么直白的赶客了,再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她原本就是想着来看看这被人称为齐国第一美人的王姬长什么样子。 眼下看来,她是长得好看不假,但照样没引起大王的注意,所以她可以暂时的放心了。 之前她没来时,还诚惶诚恐害怕这梁王长得很丑,反正在她心里见过那种弑杀的人都是长得很丑的,结果就是个和她差不多的少年。 而且长得高大挺拔,且没有三大五粗的丑陋魁梧,加上形貌昳丽,虽然看上去是有点脾气不好的样子。 但是他是梁王啊,是六国之主,身份尊贵无双,脾气不好在这些优点面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瑕疵罢了。 反正她对他是动心了,自然要摸清楚从各国来的王姬都是什么样子。 现在能确认梁王是一个也没有看上,全部都一视同仁的分为美人,再则她是知道梁王在找一个女子。 她看过那画像,在她看来还没有自己长得好看,不理解梁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找这么一个人。 许离春冷哼一声,带着贴身侍女转身离开。 她走后,高静姝将太监唤了进来,开始了解这里的情况。 太监是她这个丽正殿的管事太监,叫李英,他恭敬地向她说道:“方才的美人是赵国王姬,叫许离春,住在含光殿。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美人,分别住在冼年宫里的念云殿和碧月殿,念云殿是您的妹妹,碧月殿是来自夏国的弄烟美人。” ------------ 第46章 深夜,大雪纷飞,寒风狂肆。 高静姝洗好澡后坐在妆奁前擦拭着沾湿的发尾,从铜镜里看到身后的桧烟还在忙碌,说道:“这么晚了,而且还赶了好几天的路,你快下去休息吧,明日再整理也无妨。” 来这梁国,昭舒王后直接给她装了五六箱的物品,小到常用的碗筷茶具、澡巾胰子,大到春夏秋冬的衣物,被褥,还有各种各样昂贵的首饰和头面,最重要的是还有一箱的金银珠宝。 全都是昭舒王后这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意。 闻言,桧烟转头笑道:“好的,王姬。”说着话,手上动作不断。 直到将被褥铺上她在齐国常用的丝衾天蚕锦被,和散发着清香的竹枕,全部整理好后,她才走到高静姝面前福了福身。 “那奴婢就先下去了,王姬早些安寝。” 说完,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守夜的太监李英赶忙站直身子,笑着问候:“桧烟姑娘。” 被里面的高静姝听到,疑惑为什么外边还有人,出声问道:“谁在外面?” 李英听见传来的声音,回答道:“美人,是奴婢。” 高静姝起身披上狐裘走到门口,发现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不禁又问:“你这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 他听言,却有些懵,回道:“美人,奴婢在守夜。” 守夜?这里还有守夜的规矩? 在齐国瑶华宫可没有守夜的规矩,再则现在是冬天,外面还在下雪,只一个蒲团垫着,岂不是冻的要命。 于是她说道:“我这不用守夜,夜已深,又下着雪,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说完,她转身回去房间,刚走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紧接着激动的声音传来:“多谢美人,美人宽宏大量,仁慈善心。” 她脚步一顿,而后走了进去。 李英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个如此心善的主子,这几日风雪大,尤其到了夜里,更是冰寒刺骨。 隔壁宫里的守夜太监前两日因为得罪了新来的美人,被罚跪在雪地里,哪知第二日竟然给冻死了,可就算不是被罚跪在雪地里,也会因为感染风寒,没人医治被拖到最后病死。 谁叫他们是最低贱的下人,没有人权,没有人在乎,就连医治宫人的医官也能拿乔,不给他塞好处,他就一直拖,拖到无力回天为止。 奴隶的命最没有价值。 李英走后,外面只剩下狂风呼啸的声音,风夹着雪拍打在窗棂上,哐哐作响,在安静地寝殿内,莫名带来一种孤寂和萧瑟之气。 躺在床上的高静姝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心里有种焦灼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翻来覆去,最后摸出放在枕头底下的骨玉静静地凝视着,越看越清醒。 在发觉真的睡不着之后,她直接起身,去箱子找到从梁国带过来的祭祀占卜的简牍,坐在桌前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看着上面晦涩难懂的大篆。 忽然在她发现了些异样,坐直身子,嘴里念念有词,“九星连珠?传闻五百年前出现异象,当夜幕上围绕月亮的九个星星连成一条线后,会出现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黑洞,它将会带领你去到任何想要去到的地方……” 她一点点念着上面记载的文字,在意识到是什么之后,顿时惊醒的发现这也是回去的路。 这一发现,瞬间让她兴奋起来,按耐不住激动地心,站起身,绕着房间不停的徘徊。 兴奋到她恨不得此时就出去查看天上靠近月亮的位置,到底有没有九个星星。 有了这个想法,没到两秒钟,她披上狐裘,迫不及待地朝着殿外跑去。 一到院子,寒冷喊着冰渣的狂风呼得一下,朝着她迎面吹来,直接将她面上的温度瞬间降低冰点,好似刮骨刀般刮得她柔嫩脸颊生疼生疼的。 连体内的温度也都带走了,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高静姝只是愣了下,便兴奋地仰着头往天上看去。 但令她失望的是,由于下雪天的缘故,灰蒙蒙的天空全是乌云,别说星星了,就连月亮都看不见。 入目的视线中是掉落下来的小雪花,落在脸庞上冰凉凉的,这感觉有点像穿越过来那天落在脸上的雨滴,同样是冰凉凉的。 寂静无声地环境里,她忍不住想自己的那篇付诸众多心血的论文有没有引起轰动,毕竟当初的教授可是露出了激动地神色。 那就说明,她研究的方向没有错,所有的功名都在等着她回去,所以她必须得回去。 这般想着,高静姝不甘心,直接跑出冼年宫,冲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一股空旷的地方,她抬头仰望晦暗的天空,好像乌云是散了一点,从中倾斜出丝丝缕缕莹润的月光。 但还是看不清楚。 想了又想,她环顾周遭看看有没有有用的地方。 骤然,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颗巨大无比,树枝粗壮的银杏树。 只不过是因为冬季,这银杏树光秃秃的,张牙舞爪的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藏匿在黑暗中,一时间没发现。 高静姝快步上前,伸手拍了拍粗壮的树身,打量了一会儿,后退,蓄满力气,直接一鼓作气地冲过去,伸手攀上树枝,一溜烟的爬了上去。 她能爬上去,还是得归功于之前一直苦练的武功,体力也因为武功变得更好了。 虽然怕冷的毛病没有得到多少改善,但是只要能保护好自己,这点其实并不重要。 站在高处,的确是要比在下面看得更加的清楚。 她仰着头,努力看清楚月亮旁的星星,伸手认真且专注的数着。 突然,她诶了一声,脸上挂着困惑地神色,自顾自地说道:“不对啊,这星星怎么好像是不全的,都没有九颗星星啊,奇怪,怎么回事……” 她不死心地又数了好几遍,才发觉真的少了一颗星星,只有八颗。 那少的那颗星去了哪里?失踪了? 高静姝忍不住低下头,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不经意间看向不远处的方向,刚要收回视线,骤然发觉好像有个黑影。 ------------ 第47章 她一慌,双手抓住树枝,急忙蹲下来缩成一团,企图用光秃秃挂着霜雪的树枝挡住自己。 高静姝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那道身影走远。 可是,他踉跄着脚步,忽然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她见此登时心惊起来,开始猜测这是哪个宫里的太监或者是宫女。 但她更倾向于太监,宫女似乎很少有这般胆大敢夜里在宫中四处游荡。 不管如此,她肯定是不能被发现,不然在树上一定会被当成刺客,再则她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她的形象一向是高高在上的王姬,傲慢又生人勿近,一下子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不就是崩人设,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被什么邪物上身。 于是她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对方,对方也看不见自己,俗称掩耳盗铃。 倏尔,静谧地环境里传来轻微扑通的声音,因为太过安静,导致在树上的高静姝也能清楚地听见。 她猛然睁开双眼,疑惑地寻声望去,方才那道身形不稳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拧了下眉间,决定在等一会儿,谁知道会不会从那个角落冒出来吓她一跳,然后大喊着刺客。 这里是梁王宫,侍卫基本都是冷酷无情的人形兵器,杀一个无足轻重的美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想着想着,高静姝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跑出来似乎太危险了,若是被人发现半夜在宫中乱跑,那也是死路一条啊。 她赶忙树上跳下来,又惊觉到这里的路她根本就不认识,刚才一通埋头乱跑,不知道给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登时对自己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天气冷到脑子都宕机了。 高静姝忽感一阵刺骨冷意,赶忙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往周围看去,想一想先前是怎么来的。 按原路返回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就在她寻路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想起来刚刚听到的扑通声,结合骤然消失的身影,那他应该是倒在哪个地方。 这冰天雪地的,倒在雪里躺上一宿,人不得成冰雕? 高静姝晃了晃头,让自己别多管闲事,想有的没的,就算人死了,那也是梁国的人。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寻了条眼熟的小径,直接朝着乌漆麻黑的路上小跑着。 走到一半,她倏地停住脚步,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纠结和犹豫,思忖良久,还是转身回到原来的地方。 想想在树上看到的方向,顺着前面的方向找寻过去。 她弯腰摸黑找寻了好一阵,终于在雪堆和花丛之间找到了躺在地上的人,穿着玄色里衣,披散着头发。 乌黑亮丽的长发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让人看不清面容。 但是可以看出他不是女子,且身形十分高大,目测有一米八六,不是那种满身肌肉粗壮的样子,是属于少年郎带着薄肌的身躯。 高静姝小心翼翼地呼唤道:“你好?还活着吗?醒醒。” 叫了半晌没有反应,她干脆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衣料传来雪的凉意,很快,薄薄的里衣下传来皮肤上的温热。 证明他还没有失温,不过话说回来,躺在雪里有段时间了,他竟然体温还是正常的。 她蹲下来,伸手撩开覆在他脸上的长发,将他整个人摆正,恰巧温润的月光从乌云的缝隙投射下来,落在他那张脸庞上。 瞬息间,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盯着他的眼眸微微有些失神。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和她明媚的漂亮不同,他的漂亮更趋向于妖异,红绮如花,妖颜如玉,眉眼间那股秾丽勾魂摄魄,但却因为尚且年少,多了一分稚气。 流畅锋利的下划线,有着饱满的美人珠的殷红薄唇抿紧,莫名有种别样的诱惑。 她不禁想,这人在深夜出现,又不惧寒冷,该不会是什么邪物吧。 高静姝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他的手臂搭在肩膀,准备将他扶起来,回去温暖的地方。 结果才一动手,瞬间眼前一黑,紧接着天地在视线中翻转,后脑勺和背部猛地传来剧烈的撞击痛感,地面的霜雪溅到脸庞带来点点凉意。 涣散的意识稍稍回笼,却惊觉脖子被人狠狠掐住,随即被遏制住呼吸,力道之大,立马叫她喘不上气来。 大脑缺氧,让她一瞬间目光闪烁着眩晕的朦胧光圈。 恍惚间,她看到那张漂亮的面容浮现出冷戾阴鸷的神色,一双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杀气,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潭黑水快要将她的口鼻给淹没。 她张着嘴拼命汲取新鲜的空气,求生本能的反应迫使她极力地扒拉着禁锢在脖颈上的大手。 此时的荀邕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谁都可以对他拳打脚踢,嘴里说着最肮脏污秽的词语,那丑陋的嘴脸,至今历历在目。 甚至因为他这张祸害一样的脸,让他遭受到极端的屈辱和非人的折磨。 他望着底下那张脸,朦胧的视线中浮现出一张张痛恨的脸庞,明明他们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他的面前?! “狗杂种!就是狗杂种……肯定是因为他是野种,才被梁王给丢弃!” “对!没错…他娘这般淫荡,指不定是跟哪个野男人生下来的!” “……你们看看,他那张脸生得比女人还漂亮,简直是天生下贱!就是被压的货色!” 这些污言秽语和嘲笑声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刺激得他头痛欲裂,心头的怒火伴随着充满戾气的杀意,太阳穴青筋暴起,手死死地掐住底下的人脖子。 “放…放手……”她的声音近乎无声,脸庞涨得通红,眼角控制不住的泛起泪光。 骤然,一道刺目的亮光闪过他的眼睛,让他下意识闭上双眼,手随之松懈了下。 高静姝抓住机会,大口喘气,手心刚刚胡乱抓住的石头猛然朝着他的太阳穴死命击打下去。 一道沉闷撞击皮肉的声音响起,荀邕立马从方才的幻觉中脱离出来,但意识还是昏昏沉沉的。 入目的是一张陌生且美丽的脸庞,她捂住脖子,愤怒多过惊惧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神情像是要把他碎尸万段。 ------------ 第48章 高静姝拧紧眉间,正要破口大骂,忽而滴答一声,温热的湿意从冰凉的脸颊处传来。 明明不烫,落在冷得发麻的脸庞上,像是油锅滴入一滴白水般滚烫沸腾。 紧接着一滴两滴,顺着他的下颌潺潺滚落。 她怔怔地看着嵌入眼底的血红,不到一会儿,反应过来,神色惊慌,伸手猛然将他推倒在地上。 荀邕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没有任何的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到在冰冷地青石板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死了。 “……呼呼…嗬…嗬咳咳咳……” 高静姝大口喘着气,摸着肿痛的脖子,猛烈的咳嗽了好一阵。 她缓过气来后,起身,才发现手里还拿着那块染血的石头,手心都被攥得生疼,瞬间松开手,咚得一下掉在地上。 “你…你脑子是进…进水了吗?!我好心…好心救你,你居然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她赤着一只脚,半弯腰站在他身侧,娇俏的脸上尽是愤愤不满。 还未意识到刚刚挣扎的时候,把右脚的鞋给蹬掉了。 她看着他那副死水沉沉的模样,骂了好一会儿,直到口干了才停下来。 正欲走时,光洁娇嫩的右脚板倏然传来剧烈的刺痛。 瞬间让她惊叫了一下,赶忙低头看去,才发现右脚的鞋子不见了,深呼吸了下,强忍着怒气,开始找鞋子。 终于在杂草里面找到自己的鞋子,手撑着树身,气冲冲地将鞋子穿上。 倏地,发觉方才掐住自己的人,还躺在雪地里,心底忍不住疑惑这人是不会感觉到冷的吗? 她穿着狐裘都觉得冷的要命,眼前这个太监可是穿着单薄的里衣啊。 莫不是在王宫被人压迫久了,夜深人静时,终于是受不了刺激,所以疯掉了? 其实她一直觉得在王宫里的人,无论高低贵贱的人,基本都有点心理问题。 一是被这深不见底的环境憋出来的,二是宫人之间也会搞小团体,踩高捧低,欺凌排挤其他弱小的人。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是说说而已,而且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奴隶是真的打杀随意,不像后来的朝代,稍微有点人情。 若是真是被人欺负了,那他这种应激的反应,也还算是能理解吧。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半蹲下来,注视着半敛起眉眼的少年,那面无表情,却给人一种心死的错觉。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没有半点光亮,如同一潭死水似的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庞,莫名地心软了下,轻声道:“我看看你的伤,你不能攻击我知道吗?” 诶?这话怎么有点像是对小狗说的话。 哦,她想起来了,在现代的时候,路边碰到过受伤的流浪狗,抓它去医治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 躺在地上的少年,长睫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下。 这温柔地话仿佛是从天边由远而近的传入他的耳朵里,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无端让他浑身起了一阵的酥麻感。 高静姝见他还是没反应,皱着眉头,凑上前去,从衣袖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角和下巴处的血迹。 忽而,他的目光在瞬息间变得迷澄起来,拧着眉头,满眼的困惑望着她,感受到疼痛般,伸手摸着头,发出轻微地呻吟。 他这般,她自然是看到了,这痛呼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全然没有方才那种凶狠仿佛要吃人的模样。 算是危机解除,她将他扶起来靠在肩膀处,柔软的指尖轻轻拨开他冰凉的长发,用温热的指腹按了按,结果靠在她怀里的人跟着颤抖了下。 她一惊,赶忙问道:“怎么了?是很疼吗?” 说的太急扯痛了脖子上的伤,她登时咬住下唇,强忍着疼,心里暗骂了一句。 不经意间往他湿濡猩红的伤口看去,不由得想这就是互殴的结果。 他没说话,只是小声地呜咽了一下。 应该是呜咽了一下,她没听错的话。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处理一下伤口,现在虽然雪是停了,但是不能久待,因为我现在很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在往她的怀里钻,准确的说是往她狐裘温暖的地方钻。 他浑身上下冰凉凉,钻入她怀里,只感觉到像是抱了一块冰块似的,让她也跟着冻到不行,直接颤栗了下。 先前里衣下的皮肉还是暖的,如今已经是冰冷一片。 她还以为他是有什么特异功能,还是绝世武功,不然怎么不会冷,现在看来,他还是正常人,会怕冷。 就是非要到这种程度才开始留恋温暖吗?冷死了! “等等…等等…你好冰啊…先停会儿,我要被你冻死了。” 高静姝见说话不管用,看着顺滑的长发,直接伸手抓住,强行让他远离她的脖颈,使得他被迫往后仰起。 失去柔滑温暖的地方,他拧了下眉,面上带着一丝不悦,紧接着双眸变得湿漉漉地看着她,试图引起她的怜悯心。 又或者只是为了自己能再次趴在温热的地方,像是被迫离窝的小狗,哀求着主人想要回到自己的家。 她凝视着,怔忪了下,心猛然悸动了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胀胀麻麻的,有点奇怪的感觉。 但是过后她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这少年和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不小心把他的脑子给打傻了?还是说眼前的人其实年纪真的很小,还不到明事理的程度? “你、你叫什么名字?会说话吗?” 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别不是个哑巴吧。 “…我冷……”他良久才蹦出两个字,紧接着又道:“疼…好疼…” 就在此时,不远处骤然有亮光在移动,在向她这个方向靠近,伴随着一声一声呼唤。 高静姝惊慌地抬头看去,低头问道:“是找你的吗?” 不等他说话,她像是想到什么,惊诧地问:“你不是太监?你是谁?!” 如果前面的人真是找他的,那他不可能是太监,会不会是王宫哪位小世子?要真是这样,就遭了。 ------------ 第49章 她双手猛地将他推开,少年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一头流丽的乌发垂落在冷白的脸颊旁,加上额角红色的伤口,有种破碎的柔弱美感,无端让人生起一种怜惜。 连高静姝也不例外,即使方才被他狠狠地掐住脖子,险些丧命,但在教训了他一顿后,只要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眼看着那一盏盏幽黄的行灯逼近,她静静地凝视了他一眼,伸手戴上兜帽,转身快速地远离这里。 少年拧眉,刚站起身想去追,结果忽然一阵剧烈的头疼,仿佛要裂开似的,他大口地喘气,手不自觉握成拳头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似乎大脑里有另外一个意识,在和此时的他互相抢夺身体的掌控权。 不远处的高要拿着手持三足行灯,突然瞥见前方好似有道身影,如今这么晚了,王宫内是不允许宫人走动,否则杖毙。 所以,前面的身影有可能是大王。 想到这种可能,他慌里慌张地赶忙跑过去,旁侧的宫人见此,也急忙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那就是大王! “大王!大王!” 在高要冲上去的瞬间,少年忽然倒了下去。 高要顷刻间惊慌失措,飞快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焦急地大喊着:“大王您醒醒!大王……” ……… 高静姝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靠在门上,静悄悄地环境,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直敲击着耳膜。 她喘着气,忽而感受到脖子传来的巨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凉的划过灼热的喉咙,很舒服,接连喝了好几杯,喉咙总算是不那么疼了。 她心想,下次不在陌生的地方乱跑了,这次是她命大,下次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是她失算了,没考虑到这是别人的地方,就贸然冲了出去。 过两日彻底安顿下来后,她必须要写信联系上邹衡才行,收了她这么多钱,不可能让他什么都不干。 结果,他必须要尽管给到她的结果。 新鲜劲已经过去,史书她也看了个遍,该回去了,她要回家,回到那个属于她的时代。 这里的生活方式,根本就不适合她,各种各样的规矩,贵族和奴隶跨越不过去的沟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那些王公贵族明明有能力去帮助他们国家的百姓,却不愿意施以援手,不可否认是因为战争,但也间接导致了更多人饿死冻死。 她有同理心又能如何,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那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早点回去,她便不用再看到这些人间惨剧。 于是她拿出自带的笔墨和竹简,在上面写着她的位置,让他来梁国,方便两人联系。 但是写完后,她又担心,这里是梁王宫,送信出去被人发现只怕会被当成细作,到时齐国来的女子都得完蛋。 要想一个办法,找到可靠的人,可以为她送信。 想着想着,她感到一阵困意,打了个哈欠,把竹简用竹册压住,转身回到内室休息。 翌日,朝阳初升,今日难得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太后宫里的人一大早就过来说要各国来的女子,但凡封了美人,有品阶的都去参拜请安。 是以,这冼年宫早早就忙碌起来。 此时的高静姝坐在妆奁前,神色困顿呆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任由身后的宫女给梳妆描眉,还有拿出今日要穿的衣物。 她从铜镜看向正在整理床铺的宫女,那是少府拨过来的宫女,叫秋阳。 她没记错的话,少府是管理宫女太监的地方,而还有一个地方叫永巷,那是低等宫女和失宠妃嫔居住的地方。 新入宫的妃嫔第二日都向后宫之主请安,而如今由于王宫还未立下王后,原本他们这些美人早该去请安,但耽误了好些时日,便是因为齐国迎亲队最晚到。 卫太后为了不这么麻烦,决定推迟几日,也就是今日。 等到一切整理好后,高静姝在桧烟的搀扶下走了出去,却在殿门口意外看到妹妹高灵。 她低着头,看到来人,福了福身:“姐姐。” “你怎么来了?” 听着高静姝冷淡地嗓音,她小声说道:“灵儿想和姐姐同行。” 她也不想来找她,但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她本能的想要找到熟悉且有安全感的人,这个人恰好就是她的姐姐高静姝。 跟在姐姐身边,要是她出了什么错,有姐姐在,还能帮忙分担一些。 高静姝才想起来,她就在隔壁,自己又是她的亲姐姐,那她来找自己也是正常的,毕竟在陌生的环境,人都有趋光性,会抱团取暖。 她看向高灵点了点头:“走吧。” 在领路太监的指引下,一行人来到咸宁宫,还没走进,就看到前方站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前来请安的美人。 只是不知为何,里面的人没有让他们进去。 察觉到来人,众人齐齐回过头望来,无数的目光落在高静姝身上,闪过一丝惊艳,而后又潜意识的露出敌意和审视。 如此绝色的一个佳人,对同一品阶的他们来说充满了危机,特别有些只是占了个五官端正的美人,在倏然变得自卑起来。 在他们的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腐草之荧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或许在这一刻,他们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可有的人却不这么认为,就算再貌美又如何,在这后宫生存,靠得不仅仅是美貌,还有能力和手段。 在谁都没有得到大王宠爱之前,谁都有机会往上爬,况且梁王宫还没有王后,宫中一切事物是太后掌管。 那他们自然而然讨好献媚的对象除了大王,首当其冲就是卫太后。 站在门口的人,一时之间心思各异,都在隐晦的打量着身边还有没有称得上竞争对手的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个时辰过后,有些人已经坚持不住了,脚痛得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 即便今日艳阳高照,那也是冬季,站在外面不仅受冷风侵袭,站了一个多时辰,这些向来养尊处优的贵女们如何受得了。 ------------ 第50章 其中有位贵女开始抱怨了,嘀嘀咕咕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还不然我们进去?我的脚都痛死了。” “而且外面还怎么冷,就算太后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就不能让我们先进去吗?” 这话虽小声,但是在这么安静地人群里,还是有不少人听见。 有些人不予理会,有些人好奇地转头看去,还有些人没见识过后宫的残酷,竟然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说你们这些奴婢真的去通报了吗?” “还是不把我们大王的女人放在眼里?你们这是太过分了!” 站在门口守着的宫女和太监一时间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宫女走出来安抚:“各位美人稍安勿躁,太后身子不适,这几日都起的比较晚。” 起得晚,那就是现在还没起,却叫他们在寒冷的天气下一直苦等,就算要给他们下马威,也不是一开始就这般严苛的吧。 看来这卫太后果真如传闻中那样不好相处。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候,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最开始叫唤的那个人忿忿不平,耍脾气地说道:“要等你们等,什么时候太后起来了,妾再过来请安吧。” “咱家倒要看看是谁居然敢在太后面前这般嚣张无礼?莫不是把自己当成后宫之主?!” 殿门口倏然传来一道阴狠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还不知此时是谁时,门口守候的宫女太监们竟然齐齐下跪,高呼道:“见过廖拭大人。” 模样十分的恭敬,由此可见他在太后宫中很有威信。 大人?廖拭! 传闻梁国卫太后身边有个极为得宠的宦官,这个宦官好像还被封为长信侯,难怪叫他大人。 那名贵女看到是个宦官,一脸不屑,全然不知自己得罪的是怎样心狠手辣之人,也不知此人在后宫的权利有多大。 她没有搭话,而是带着身边的宫人自顾自地离去。 她异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廖拭的注意,廖拭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丝阴险,冷声呵斥:“给咱家把那个贱人抓起来!直接杖毙!”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冒出很多太监,冲过来直接将她按在地上。 贵女身边的宫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大声呼叫的时候才回过神,一脸着急地奔过去阻拦。 “你们干什么?放开……放开我们美人……” 贵女瞪大眼睛满是惊恐,害怕得面容扭曲,却不知道求饶,一张嘴依旧不饶人:“你们这些贱奴隶放开我!我是大王的女人!狗奴婢!肮脏下贱的阉人!” 这话一听,那些太监下手更加的重了,阴笑着扯落她的衣衫,露出光洁的臀部,手持木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打下去。 廖拭是假宦官不假,但他们这些可是真太监,任何阴招损招都不是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王姬所能够承受得住的。 眼下她一个清白之身被太监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蹂躏侮辱,露出最隐私的部位,这是比杀了她还要痛苦的折磨。 看得在场的美人们脸色煞白,眼神充满了惊惧,柔弱的身体倚靠在宫女身上瑟瑟发抖。 他们知道眼前的宦官权倾朝野,但却不知道他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处置后宫梁王的女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若不是他们亲眼目睹,怕是说出来都没人信。 桧烟看到,忍不住抓住高静姝的手臂,脸色难看,闭上眼睛看都不敢看。 她回头看了眼桧烟,拧了拧眉,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拍了拍桧烟的肩膀视作安慰。 一声比一声高昂的凄厉惨叫盘旋在空中,落在他们耳朵里又是抖三抖,即使是闭着眼睛,鼻尖还能嗅到血腥味。 廖拭看到他们如同小鹿般的受到惊吓,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此时狼狈的模样,享受着因为权利带来的快感。 终于,在地上的女子只剩下一口气后,他才高抬贵手地叫停。 “好了,此女贬为低等宫女,将她拖到永巷去。” 那模样仿佛是对她的大恩大德似的,施害者反倒变成施恩者,着实令人可恨。 可如今他们也只敢在心里痛骂,面上不敢显露半分,除非他们是想变成和她一样那副凄惨的样子。 经此一遭,只怕此人活不下去了。 一条人命只因得罪了太后身边得宠的太监,这个人还是大王的女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她的生死。 实在可悲可叹。 就在此时,身后走来一老宫女,恭敬地对廖拭说道:“太后口谕,让各位美人现在就进去。” “既是如此,那便都进去吧。”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走进殿内。 听言,底下的美人刚准备走,骤然脚下一软,好在被身侧的宫女及时搀扶住,不然可得出洋相。 “姐、姐姐,这个人好可怕……” 高灵紧贴着她,面色苍白,小声地说道。 高静姝伸手捂住她的嘴,平静地说道:“别乱说话。” “进去之后小心点,没让你说话就别说话。” 高灵此时六神无主,听到她的嘱咐,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连忙点点头,直到她松开手,乖巧说道:“好的,姐姐我听你的。” 其他人都还在惊魂未定,而她却能这么快冷静一下,旁侧的弄烟察觉到,神色若有所思。 美人们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得以有力气的走进殿内。 一进入殿内,暖洋洋的气息朝着他们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黏在身上冰冷的寒意,可却驱不散心底的冷。 内殿上方摆放着一张三米长的软榻,榻上斜躺着一个女人,她盖着雪白厚重的貂毛,神色懒洋洋的,特别惬意放松,好似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门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管而已。 又或者说这是给他们的威慑和警告,方才那个女人就是被当成杀鸡儆猴的祭品。 但是这样的手段也太过阴毒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安康。” 卫太后伸出手,垂眸欣赏着用凤仙花染红的指尖,她在享受着众人的跪拜,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以前那种万分屈辱的日子里,才算真的远去了。 ------------ 第51章 廖拭站在她身侧,眼神轻蔑地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抬头挺胸,高傲的模样,仿佛他才是这个宫里的主人。 把耀武扬威演绎到淋漓尽致。 就在底下的众人以为这卫太后又要让他们跪上个两个时辰,一道声音响起:“起来吧,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这般跪着。” 众人心中不由得腹排,跪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叫他们起来,居然还有脸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可这又如何,谁让她是后宫之主,天下之主梁王的母亲。 “都坐下吧,今日没什么事,叫你们过来只是认认脸,看看都是些什么绝色佳人。” 卫太后抬眼,在这些人当中慢慢地扫视过去,忽而在一处停顿了下,唇角微微勾起。 “左侧最下边的第二个,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众人听言,微微转头看了过去,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高静姝低着头,几乎要将头埋在胸口,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交织在一起的双手骤然握住,这么多人的视线放在她身上,心口不由得收缩了下。 在这温暖的殿内,沿椎骨往上冒出了些许的冷汗。 避无可避,她无声地深呼吸了口,刚要出声,旁侧的高灵不知怎么的,竟然出言道:“太后娘娘,您是在说妾吗?” 高灵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模样天真单纯。 她极力表现出自己很无害的模样,就是为了能让卫太后多看一眼。 她是这么想的,只要她努力讨好卫太后,想讨好祖母一样,她一定能在众人面前脱颖而出。 后宫册封不一定要大王册封,太后也可以,那她何不冒险一回,只要成功,那么她就可以踩在这些美人的头上,享受着他们的跪拜。 高静姝在听到身边的高灵开口,登时拧紧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心里不由得暗骂这急功近利的蠢货。 这高灵是没看到方才那惨烈的一幕吗,明明刚刚还一脸害怕地样子,如今敢如此胆大的站出来引人注目。 别到时候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卫太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没有被她这副模样给蒙骗。 她在廖拭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走到高灵面前,神色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是哪国人?叫什么名字?” 高灵喜形于色,强压住激动地心情,起身低头恭敬地说道:“妾是齐王的女儿,叫高灵。” “高灵?” “对的,太后娘娘。” 卫太后上下打量着她,倏然“啪”的一巴掌,带着强劲的掌风,重重地刮在高灵娇嫩的脸上。 她惊惧的啊了一声,猛然跌坐在地上,捂住红肿的脸颊,眼眸立马浮现出雾气,抬头疑惑地望着此时一脸狠厉的卫太后。 不明白刚刚卫太后明明是对她有兴趣的,为什么忽然要给她一巴掌?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卫太后眉眼凌厉,冷叱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哀家面前耍心眼?” “你们这种女人,哀家见多了,哀家告诉你们,在梁王宫不允许此等心机深重的女人留在大王身边。” “后宫争宠向来常见,哀家自会睁一眼闭一眼,但若是你们敢在哀家面前使手段,就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众人听言,顿时战战兢兢起来,福了福身,乖巧地轻声说道:“诺,妾谨遵太后懿旨。” 这下子,众人连腹排都不敢了,生怕被眼前敏锐的女人察觉到,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廖拭见状大喊道:“来人,将此女送入永巷!” 话音刚落,门口就走进来两个太监,是刚刚在门口对美人行刑的那些人其中的两个。 高灵认出来了,瞬间眼神惊恐,痛哭流涕地跪在卫太后面前,哭喊着求饶:“太后娘娘,妾错了,求太后娘娘饶了妾吧……妾知错了……” 她满脸泪痕,双手紧紧抓住卫太后的袍角不松开。 太监伸手死命拽着她往外面走去,因而顾及着旁侧的卫太后,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把她拖拽出去。 众人看此,捂住嘴,一阵胆战心惊。 高灵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大喊道:“姐姐!姐姐救我……” 她在对高静姝喊着,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高静姝点身上。 高静姝起身,急忙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妾齐王长女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长寿万福。” 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看上去十分害怕地样子。 此番模样倒是叫卫太后心情愉悦了许多,她就是要听话且畏惧她的人,最好是不耍手段和心眼。 当然,她也知道,后宫的女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这种安分守己的女人少见。 卫太后淡淡说道:“给哀家抬起头来。” 听言,地上的少女犹豫着,缓缓抬起头,黛眉轻蹙,眼角微红,这张脸堪称绝色,抿紧的朱唇带着几分倔强清冷。 看似软弱,却又不软弱,但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矫揉造作,且满是心机的女人。 这模样,有点像当初在卫国少女时的她。 相貌也和她一样倾国倾城,她也是被迫来到吧,当年的她因为这容貌,也是身不由己,孤身前往未知的国度。 卫太后不禁心里生出一丝好感,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妾叫高静姝。” “高静姝?齐王长女,你是那个齐国第一美人?” 高静姝眸光闪烁,惊慌失措地磕头说道:“妾不敢当,那些都只是民间谣传。” 她轻笑了下:“起来吧,哀家有这么可怕吗?” “多谢太后。”高静姝稍稍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离得近,她脸上什么神色,卫太后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暗自点了下头。 “这个女人是你的妹妹?” 她将视线转向脚边头发凌乱,花了妆的高灵,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中透露出丝丝冷意。 “回太后话,正是妾的妹妹。” 高静姝面上忐忑不安,担心卫太后将两人一并处置,便越发的恭敬起来。 “你是个乖巧的,只是你的妹妹不太懂事。” “对不起,太后娘娘,高灵她只是蠢笨了些,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太后娘娘人美心善,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 第52章 “人美心善?”她轻嗤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虽然是奉承的话,但在她嘴里说出却没有一丝令人厌恶的谄媚和讨好。 卫太后懒散地开口说道:“松开她吧。”而后缓缓走向软榻上坐下,廖拭看了高静姝一眼,跟着转身回到她身边。 太监听到命令松开了手,高灵立马挣脱掉,对着高位上的女人,磕头哭道:“多谢太后娘娘,多谢太后娘娘手下留情……” “好了,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她依靠在扶手上,闭目养神,抬手挥了挥,让他们都下去。 众人起身,低头行礼:“妾等告退。” 一离开温暖如春的咸宁宫,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众人非得没有感觉到寒意,甚至庆幸能够活着走出这座咸宁宫。 经过方才被剥去衣裙凌辱的女子的地方,他们这些才猛地打了个寒颤。 纷纷领着自己宫里的人,步履匆匆地赶了回去。 高静姝和高灵并肩而行,高灵还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失神的模样,像是还没从方才惊险的一幕脱离出来。 她低头,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说话,没让你说话乱跳出来做什么?想死也别拉上我。” “看在你是我的妹妹的份上,我可以容忍你一两次,但绝不允许有第三次,下次再不听话,我不会管你,生死自负。” 高灵听着这些话,呆滞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人气,眼睛涌上泪水,又开始哭起来:“姐姐……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我记住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两人走进宫中,她扯下手臂上的手,冷声道:“最近你就待在宫里,哪里也不要去,低调总没错,你要是想出去也行,不怕别人看你的笑话就去。” “只是别到时候和别人起冲突,或者是被人算计,闹到太后面前你没有第二次机会逃脱了。” 这番话说下来,即便是她再有侥幸心理,还是立马打消了,点头乖乖答应。 “是,姐姐,灵儿知晓了。” 关上门,桧烟才敢说话,心有余悸地说道:“王姬,方才真的太危险了,奴婢没想到这太后居然这般可怕!” “在奴婢看来,王姬就不该救她,她差点儿害得您险些没了半条命,而且明明是她自己想要引起太后的注意,那落得什么下场也是她应得的。” 高静姝坐在软榻前,俯身将冻得泛红的双手放在炭火上烤着。 “你说的对,但是那种情景下,若是不出言救她,她这种人只会死死缠住你,况且一般这种上位者都不太喜欢无情无义的人。” “他们自己可以是这种人,但是身边的人却不能是,不然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谁来救他们?” 桧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她低下头正巧看到铜盆里的炭火快要没了,转身出去找李英,想让他去杂物府再多领些木炭过来。 高静姝在她走出去后,走到案桌前,看着压在下面的竹简,端详了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最近要小心谨慎一些,但是送信还是要找机会送信的,不然不知道得拖到猴年马月。 有些事情,是真的拖不得,一拖,变数就大。 高静姝低下头,继续埋进书籍里面找寻她想要的答案。 蕲年宫内殿。 高要担忧地往里面看去,眉间隆起,一副愁眉苦脸的,心想着,从昨晚回来,大王就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 太医也来过了,还没走进就知道他是在睡觉,也不敢靠太近。 万一打扰了大王,大王脾气上来可是会杀人的。 所以他是知道的,才叫太医过来,哪里知道他也不敢,也就只能一直守着到这里,可早朝的时间早就过了,还没醒。 这时宫人又静悄悄的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高总管这药都已经热了第四遍了,再热就没了。” 高要沉着脸看他:“那你就不会再重新煮吗?真是个白痴。” 那人谄媚地笑了笑,连忙点头:“您说的是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这些饭桶真是干饭吃多了,脑子都堵塞,不会用脑子想事情。” “什么时候有机灵点的人呢,唉!” 他刚叹完气,就听到里面传来叫他的声音:“高要,寡人要洗漱。” 高要欢欣地大声回应道:“诺!大王,奴婢这就让人拿东西进来。” 不消一会儿,宫人们手里拿着东西鱼贯而入,低头恭敬地站在两侧,安静地等候。 高要上前,将帷幔缓缓撩开,少年站起身,开始洗漱,穿戴的时候,他望向窗外的景象。 “早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吗?” 高要迟疑了下,道:“是的,大王。” 荀邕点头,神色若有所思,开始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从蕲年宫出去后,连外衣都没穿,也没有拿油灯,恍惚间不知道走到何处。 当时的他浑浑噩噩的,有些不受控制,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种事情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高要才会意识到他没穿外衣,于是召集人手去寻找。 但是荀邕之前嘱咐过他的病情和所有状况不得向太后告知,所以找人时也没带太多的人,不然高要会更快找到。 主要是那会儿正在下雪,高要实在是担心不已,说句难听的,万一真冻死在雪地,那梁国该怎么办? 荀邕像是想到什么,低头看向右手,直到头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拧了下眉,伸手碰了碰伤口,心里不禁困惑昨夜自己是摔了一跤吗? 高要见此,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带着人到时,您的额头上已经有这个伤口了。” 他没说话,而是在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的他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然后遇到了曾经在卫国欺凌的那些贵族。 后来…后来他们都消失了…… 出现了一张陌生女子的脸,那眉眼似乎有些熟悉,可他好像是把那些人和她一起给杀了。 他不确定,于是问高要:“昨晚你有没有看到除了寡人以外的其他人?” ------------ 第53章 高要听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道:“大王,奴婢当时并没有发现除了您之外的人。” 这话一出,登时让他陷入了困顿当中,怎么会没有?明明当初手心的触感是那么的强烈。 真实到如今他还感觉手心留有余温,柔腻纤细,明明是那么脆弱的脖子,却又偏偏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而且还是女人的脖子。 可是…可是为什么后来他没有了印象…… 越想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他眉头紧锁,面露痛苦,双手紧紧捂住头,伤口的疼远不及从脑袋里产生的疼痛,好似有人在拿东西捶打着大脑最脆弱的地方。 疼到耳朵响起一阵阵刺耳的鸣叫声。 “大王!大王您怎么了……又开始头疼了吗,快!快把药拿过来!” 高要急切地呼喊着,宫人匆匆忙忙地端着汤药跑了进来。 他赶忙取过温热的汤药,拿过上面的药丸递到荀邕的嘴边,关切地说道:“大王,快吃下,吃下就不疼了。” 让他就着汤药把药丸一并吃下去。 荀邕看都没看,一把抓过来吞下去,再将汤药咕噜噜一口饮尽,还因为太过着急被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高要赶忙拍了拍他的背部,给他顺气,结果直接被他给推开了。 “来人,快去将曹太医再请过来!” 高要还是不放心,大声叫唤着让人去请太医,话音刚落,就见荀邕抬手,而后说道:“……不、咳咳…不用了,寡人无事。” 随后他撇开高要的手,踉跄着走到矮榻上躺下,闭着眼睛,慢慢将身体蜷缩起来,特别的安静。 高要忧心忡忡,见此,原本想要说什么,叹了口气还是退了下去。 荀邕还在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总觉得自己是丢失了一段记忆,而且这种事情发生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发病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各种地方,有时候有印象是自己出去的,有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醒来的时候,要不就是高要找到他,要不就是他醒过来,自己回去。 可是,无缘无故失去一段记忆真的很诡异,即便是他,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些慌乱。 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旦被人知晓,那些敌人绝对会寻找机会刺杀,而他的母亲身侧有那个贱人在,那就更不能告诉。 再后来他遇到了阿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引起过头疾,自然也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而今阿静不见了,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 他的头疾也避免不了复发,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情况又来了。 这些他都可以忍受,只是有一点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找到姐姐,明明大半的军队都去找了,明明宫宴那晚他知道了她是某国王姬。 所以在这么多人力物力下,外加这么明显的线索,他还是没找到她。 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是不是姐姐根本就不想见到他?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这么对他…一想到姐姐有可能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才躲着他,他就觉得好痛苦,好难过,难过到心像是在滴血一般。 荀邕将身体紧紧的蜷缩起来,紧闭地眼角染上薄红,长睫在瞬间浸透,湿塌塌的睫毛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量,嗒吧一声,滚落在榻上,消失在深色里。 头在方才缓和了一下后,又渐渐的开始疼起来,却远不及心口抽搐的刺痛。 隐约间,他缩成一团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 李英拧紧眉间,面露难色地说道:“桧烟姑娘,咱们丽正殿这个月的木炭全都领完了,已经没有份额了,就算去杂物府他们也不会给我们的。” “什么?!”桧烟瞪大眼睛,眸子里满是震惊之色。 “我记得这个月才过了五天都不到,怎么就领完了呢?而且上个月就算我们到这里只剩下三日,也不该给那么几块碎木炭吧?” “上个月多的木炭被克扣也就克扣了,但是这个月的木炭我们明明才烧了没多少,怎么就领完了呢?” 她说的激动,气得面红耳赤的,心想着要是在齐国,他们什么时候担心过木炭的不够,而且还用的是昂贵的银炭。 来了这里吃的不行住的不行,现在连过冬最基本的木炭都不能及时供应,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他苦笑了下,丧气道:“美人的木炭份额每月十斤,多了没有,杂物府说后宫就是这么规定的,他们也没有办法。” “才十斤?!”桧烟惊讶到叫出声。 “这不是存心让人活不了吗?一个月这么长,才十斤的木炭够谁用啊?我们王姬金尊玉贵,以前都是用的银炭,从来没有说供不上的,照你这么说,这些天接连下雪,用完了岂不是要冻死?!” 李英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地说道:“姑娘啊,这美人有这十斤还算好的,咱们这些下人才得三斤的木炭,还得省着点用,不然下半个月就得裹着冰似的褥子入睡了。” “实话告诉你,每次入冬,这王宫里就会死不少人,大部分全都是冻死的!也有部分是得罪了上面的人,不乏那些女官妈妈太监领事。” “若是得罪了他们,找个由头没收你这个月的木炭,不冻死也会因为感染风寒病死,宫里是有专门为宫人诊治的太医,可是若不塞钱给他,面上应承的好好的,到死你都看不到他来。” 桧烟怔愣在原地久久没回神,她的确是不知道,因为白日都在内殿候着,只有晚上休息的时候才回到耳房,所以房间还剩下点。 而且后宫底下那些人的腌臜事,她多少是知道的,但是这么一听,这梁王宫怎么比齐王宫还要可怕。 她看着他无奈地样子,忍不住怒斥出声:“杂物府的人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听言,李英除了苦笑,别无他法。 “既然是份额用完了,那拿钱去买总可以吧?”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穿着冬衣披着雪青色狐裘的身影走了出来。 ------------ 第54章 他们在外面的声音不小,高静姝几乎听了个全。 而且现在殿内冷冰冰的,如果不是穿了厚厚的冬衣,再披上狐裘,她也坐不住。 李英连忙跪地行礼:“参见美人。” “快起来吧,天寒地冻的,别到时把膝盖冻伤了,干活都干不成。” 他猛然抬头,眼睛流露出惊讶,心底忽然涌过热流。 在王宫不能干活的宫人,基本是废了,好点儿主子还会勉强给奴隶医治,不好的自生自灭。 只待死了,草席一裹扔到宫外去,做个轮回都去不了的孤魂野鬼。 “多谢美人。” 他站起身,回答刚才她的问题:“杂物府是可以用钱去买木炭的,只是价格是外面的一倍不止。” 高静姝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淡声道:“没关系,这么冷的天,总不能不活吧,人是肉做的,硬撑能撑到几时。” 她将目光转向桧烟,示意她拿出些钱出来。 桧烟见状从衣袖拿出一袋铜钱递给李英,说道:“这里够买不少木炭了,都拿去买吧。” 高静姝道:“买到木炭后,从里面匀出四斤给丽正殿的宫人分一分。” 李英双手捧着钱袋,立马感恩涕零:“奴婢叩谢美人,多谢美人的宽容善心。” 于此同时,另外的偏殿,许离春正勃然大怒,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可柔和其余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怒斥道:“这些人怎么敢?!区区几块木炭也不给含光殿!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贱人!阉狗!” “我可是大王的女人!若是我以此生病了,他们怎么承担的起吗?” 她越说越生气,满脸愤愤不平,起身怒气匆匆朝着外面赶去。 “我亲自去!我倒要看看他们会如何应对!” 可柔见状连忙追过去:“美人!美人您千万别冲动啊……” 一刻钟后,杂物府的人直接毫不客气地将他们轰了出来,为首的太监还一脸嘲讽地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有木炭给你们就不错了,还要银炭?!” “只可惜你们这月的份额用完了,所以请回吧,或者等什么时候您坐上妃嫔的位置再来要这银炭。” 说完,啪得一声,将门关得震天响。 太监说这话也是预料到她不会有那么一天,这大王是什么性子,这些宫人长期待在宫里,不了解也知晓一些。 许离春目瞪口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头发和衣衫在刚刚拉扯下变得凌乱起来,乍一看,还有些像精神不正常的人。 她怔愣在原地,完全没想到这里的人居然这么嚣张,她可是有品阶的美人!为什么连个太监都可以欺负她! 可柔丧着脸,上前整理好她的仪容:“美人,咱们回去吧,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您身子骨会受不了的,在殿内咱们把门窗关严实一些忍一忍。” “我凭什么要忍!”她瞪着她怒喝一声,脸色难看,精神有些崩溃。 可柔被吓住了,怔怔地看着她,从前王姬的脾气是骄纵,却也算不上暴躁,可来到这里王姬的脾气愈演愈烈,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许离春猛然冲上前,双手拼命地拍打着木门:“开门!快开门!你们怎么能对本美人这么无礼?!” 李英来到这里,恰巧看到这一幕,认出她是在冼年宫偏殿的那位许美人。 他惊诧地看着此时显得有些疯癫的女人,宫女明显拉不住她。 倏然,里面的人不耐烦地打开,大声呵斥:“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是说这个月的份额没有了吗?有本事去找太后娘娘去!” 许离春被这一呵斥,登时吓愣了,没想到这奴隶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训斥她!简直是反了天了! 她指着他,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你等着!我要告诉太后,你们这些奴隶竟敢以下犯上!” 说完,她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太监一脸不屑,正准备关门忽然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来过了吗?听不懂人话?” 李英露出谄媚且讨好地笑容,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公公,奴婢知道咱丽正殿的份额用完了,也知晓规矩,这不,美人差使奴婢过来买。” 太监刚要把手收回来,忽然感觉到手心有东西,摸了摸,满意地点了点头,友好地说道:“行行行,快进来吧。” 一炷香后,李英双手提着满满的木炭走回了冼年宫。 正巧让去了咸宁宫准备哭诉,结果连门都没进去的许离春看到了。 可柔诧异地看着他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木炭,说道:“美人,他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木炭,按理说丽正殿也应该和我们一样用完了呀。” 听言,许离春立马将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他确实双手提着东西,消失在殿门口。 顿时心里很不舒服,更加笃定是这杂物府在针对她。 “走!去找高静姝。” 高静姝呆愣的坐在软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一动不动,好似在发呆,实际上她是要快被冷死了,只是不动比动了更暖和一些。 “美人!美人木炭来了!” 李英兴高采烈地跑了进去,路上难免落下几块木炭,桧烟见状心疼的赶忙跑到他身后去拾掇。 全部捡干净后,才回到屋子,此时的李英已经生起了炭火。 不消一会儿,铜盆面前再次变得暖洋洋的,寝殿还算大,一个铜盆自然不能把屋子变得都暖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也只能将就一下。 “刚刚去外面很冷吧,先在这里暖和一下,对了,一会儿记得匀出一些给你们自己。” 李英感恩地说道:“多谢美人。” 几人正享受着暖洋洋的范围,骤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拢了拢身上的被褥,知道走过来的是谁。 即便是只来了一回,她对许离春那脚步声也记得清楚,因为目前只有她会这样步履匆匆地闯进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张脸就出现在门口。 ------------ 第55章 许离春气势汹汹地跑进来,瞪大了眼睛盯着烧得正旺的炭火,再凑近一点,立马就能感受暖如灿阳的温度。 她惊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登时被气得面目全非,不服气地说道:“你怎么会有这木炭?明明你们也应该和我们一样用完了!” 她被气晕了头,目光落在高静姝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充满恶意地说道:“难不成你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才从阉狗那获得了这些木炭?!” “也是,你只有这张脸能勉强入眼,定是同那阉人交换了什么龌龊之事,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给你们木炭!?”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带着疾风,落在许离春娇嫩的脸蛋上,十足十的力道,伴随着一声惨叫,直接将她掀翻在地上。 顷刻间白皙的脸庞浮现出红肿的五指印,许离春捂住脸庞,瘫坐在地面,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没回过神。 可柔震惊地捂住嘴巴,又抬眼看了看正拧着眉甩手的高静姝,大喊一声:“美人!美人您没事吧?!” 她赶忙将她搀扶起来,听到声音,许离春才从一片虚无中恍然回神,机械地转头看高静姝,伸出手指,指尖颤颤巍巍地指着她,浑身气得发抖。 说出的话还在结巴:“你、你!你居然敢…敢打我!呜呜呜……” 说到最后,她哽咽起来,双眼立马通红,豆大的泪珠顺着下巴砸在衣衫上,将浅色的衣裙给染成深色。 她哭得很凄惨,很委屈,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委屈过,就算她不是赵国最受宠的王姬,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王室中人,哪里会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高静姝皱了皱眉头,看着被打红的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一时间还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味。 桧烟见状,着急地上前,紧张地看着她的手心,捧着她的手惊呼道:“王姬,你的手都红了!” 这一声音,让惊呆在原地的李英恍然回神。 她将手抽回来,淡声道:“没事。” 随后走到许离春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了片刻,缓缓半蹲下来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脸色冷凝,带着凉意的目光和她直视。 “我警告你,少在我这儿撒泼,我可不是那些娇弱小姑娘,若是再有下次,那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王宫这么大,美人何其多,你猜王后和大王记住你的脸了吗?” “管好你自己,有事没事都别来找我,知道了吗?” 高静姝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看似温热的吐息如同一条冰冷地毒蛇般缠绕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止不住的心底发寒,冷得她控制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望着高静姝那双眼眸,倒映出自己布满恐惧地脸庞,涕泗横流,看上去狼狈不堪又难看至极。 倏然感觉到自己的另一边脸也滚烫异常,那是燥得慌,是太过屈辱导致的热血上涌,心底的恐惧,却让她提不起反抗的心。 可柔也没见过像她这么直接动手的人,而且这人身份尊贵,不是她能得罪的,只能胆怯的缩在旁侧瑟瑟发抖。 高静姝说完后,甩开她的下巴,缓缓站起身,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垂眸睨着她,用脚尖踢了踢,说道:“还不快滚!?” 许离春咬紧下唇,满是屈辱和惧意,想要起身,却感觉到四肢发软,最后还在可柔的搀扶下才站起来。 两人相互支撑,颤颤巍巍地走了。 解决完麻烦,高静姝又重新回到软榻上,盘腿而坐,将狐裘裹得紧紧的,开始闭目养神。 桧烟倒还好,没觉着意外,反而是认为因为这陌生的环境,以前的王姬又回来了,想当初王姬发起火来何止动手打人,是让人直接拖下去杖毙。 站在旁侧的李英低着头,掩盖住震惊的脸色,心底有些发颤。 都说齐国王室的人都不太正常,做出很多让人目瞪口呆且离谱的事情,想来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 晚上,用膳的时间,李英拿着食盒从庖厨回来了。 桧烟看着他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清汤寡水,登时脸色失望,生气地说道:“怎么又是白菜豆腐?王姬身子娇贵,如何能日日食用这些毫无营养的东西?” “再怎么着也得有一道荤菜吧?来了这么久了,也就第一日才有那么一道荤菜,如今别说荤菜,就连油星子都看不到!” 李英面露难色,苦笑了下:“桧烟姑娘,奴婢不是没有提过,只是庖厨那些人也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他们只到是上面的吩咐。” “可咱们不想也知道,是他们不愿意给咱们好的吃食罢了,就因为咱们主子只是个美人,再有难听的话,奴婢都不想在美人面前提及。” 高静姝沉默不语,垂首凝视着如同馊水一样的食物,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吃食还是水土不服,一直在拉肚子。 她有些无奈地扶额,双手撑着下巴,一时间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 桧烟替她感到委屈,明明在齐国锦衣玉食,怎么到了这里就一落千丈了,忍不住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 “王姬,我们奴婢吃这些无所谓,您可是齐国王姬,就算在梁国那也是个有品阶的美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也太过分了吧……” 说着说着,竟然开始起了哭腔,却还是拼命克制。 高静姝听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惊诧地抬头看她,发觉她的眼睛真是红彤彤的,登时心里不是滋味。 她没想到这桧烟居然这么替她难过,眉眼盈盈地安稳道:“好了好了,谁叫这是梁国呢,许是要花钱才能吃到好的吧?” 她抬头看向李英,想着木炭都能用钱买到,那这食物想必也是一样的。 李英艰难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前后宫还有妃嫔,他们能靠着妃嫔们的打赏,每月的生活都滋润不少,可自这任大王上位之后,把妃嫔都给上任梁王陪葬了。 瞬间后宫没了人,连一点蝇头小利都挣不到,只能靠着月钱过活,虽然宫人的月钱是不少,但是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 第56章 眼下来了这么多人,还不使劲的在这些美人身上深挖油水,反正这些美人大王都没看上。 直到现在,那些势利的宫人们都没听到过大王招谁侍寝过,是以,原本还对美人态度不错的宫人,态度立马骤转直下。 才早就了如今的局面,拿不到木炭,吃的还是清汤寡水,想要更好的,就必须要拿钱来交换。 高静姝沉吟了片刻,抬头看向桧烟,示意她去拿钱。 桧烟去取来钱给他,嘱咐说道:“王姬爱吃烫肉、油酥饼、还有做些软糯的肉粥过来,再煲个鸡汤,给王姬补补身子。” 李英连连点点头,“好的好的,奴婢知晓了。”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桧烟又止不住的抱怨,“王姬,这王宫的下人可真是势利眼,见钱眼开,奴婢看他们是专门给咱们吃这些馊食,为的就是又要钱!” “处处都要钱,咱们有再多的钱也经不起这样花销啊。” 她说的这些高静姝又何尝不知道,又能怎么办,好在昭舒王后给了她一箱金银珠宝,不然只怕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两刻钟后,李英欢心雀跃的提着食盒回来,笑眯眯地说道:“美人,桧烟姑娘,奴婢回来了。” 他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道道精美且很有食欲的菜肴,顷刻间空气中香气四溢,这诱人的味道都飘到其他的偏殿,勾起了众人肚子里的馋虫。 弄烟嫌弃地望着桌上那些堪比馊水的食物,登时面如菜色,“怎么又是这些东西?我们不是已经打点过了吗?” 云裳小心翼翼地说道:“美人,他们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想换菜色还得再给钱,而且、而且咱们的木炭要没了。” 她听言,直接将筷子啪得一下,放置在桌面上,皱眉冷言:“这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 王宫宫人要打点这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料到这些人居然这么贪心,给了还想再要,如此下去,根本就是在壮大他们的胃口。 “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弄烟抬眼瞧她,眼神满是露出些许地疑惑。 云裳听言,仔细地嗅着空气里散发的味道,倏忽眼睛一亮,惊奇地说道:“美人,奴婢闻到了,好香的饭菜,似乎是从其他偏殿传过来的。” 弄烟像是想明白什么,点头说道:“看来他们也知道了打点宫人才能获得更好的食物,只是不知道都能坚持多久。” 她带来的钱财已经不多了,而大王到至今还没有招人侍寝,且不说能不能轮到自己,宫中美人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她的心里不免感到异常的焦灼和着急。 在这王宫,不争不抢是活不下去的,这是她从小便清楚意识到的,没有足够高的地位,谁都可以踩你一脚。 眼下那些宫人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美人,这怎么办?还是要再拿钱给他们吗?” 婢女的话在耳旁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将就着吃吧,天气这么冷,还是把剩下的钱用来过冬。”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下,犹豫不决地说道:“美人,要不咱们去找太后说说理吧。” 弄烟苦笑一声:“这些宫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你猜掌管后宫的太后知不知道,再则那日在咸宁宫对我们的态度,完全是可有可无。” 云裳看向她,眼神充满了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念云殿。 高绾穿上最厚的冬衣,裹上沉重的被褥,一张小脸还冻得通红,她坐在床上,失望地看着可柔手上的饭菜。 “我不想吃这些,就没有别的吗?” 可柔为难地说道:“庖厨的人就给了这些,他们说所有美人都是一样的待遇,只能吃这些,没有例外。” 派去杂物府的小太监这时候也回来了,可惜是空手而归。 这让她更加的失望,心里很是恼火,愤愤不平的说道:“又没拿到炭?他们那些贱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木炭都不给我们,是想把我们都给冻死吗?!” 小太监低着头,听着她的谩骂,小心翼翼地说道:“美、美人,那丽正殿好像还有木炭,方才经过他们的殿门,飘来的空气都是暖的。” “而且还有很香的饭菜味。” “什么?!”高绾瞪圆了眼睛,眸子满是惊讶之色,“真的吗?” 小太监急忙点头:“是真的,奴婢亲眼所见。” 听言,她陷入了沉思,心想着,姐姐那里居然会有好吃的饭菜和暖暖的木炭,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经过一番纠结的天人交战,她掀开被褥下床,可柔赶忙给她穿上鞋子。 高绾随即快速朝着外面跑去,直接跑进丽正殿,刚开始还很兴奋,在看到高静姝的那一刻立马怂了。 高静姝抬头看她,放下筷子,拧眉问道:“怎么了?” 她也不回答,直勾勾看着桌上的饭菜,眼神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 高静姝见此登时哭笑不得,心想着,这梁王宫都把人饿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梁王宫有多穷。 “坐下吃吧。” “谢谢姐姐。” 高绾好似就等着她这句话,立马毫不客气地坐下,伸手大快朵颐起来。 高静姝看向只盛了一碗的鸡汤,示意桧烟再盛一碗出来,然后放在高绾面前,说道:“这汤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瞬间几人听言,欣喜不已:“多谢美人。” 可柔不是高静姝的婢女,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桧烟见状拉着她一块去吃。 高静姝手撑着下颌,看着跟饿鬼投胎似的的高绾,忍不住感叹这梁王宫的人手段高明,竟然想着通过这种方式来把他们弄死。 好为梁国省口粮食,省来的粮食估摸着都给军队了吧。 真是个地狱笑话。 高绾在这蹭了顿吃的还不够,一直待在这里,就因为这里有炭火。 直到天黑很久之后,高静姝要休息了,她才依依不舍的回去,高静姝看着可怜,又把她叫回来,让她带些木炭回去。 高绾才兴高采烈带着婢女回去。 ------------ 第57章 深夜,寒风肆虐,雨雪交加,不知怎么的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珠带着雪粒砰砰地砸在纸糊的雕花木窗上,一瞬间将睡梦中的高静姝惊醒。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缓缓起身,抬头顺着窗棂缝隙望向外面。 骤然,轰隆一声!沉闷的打雷声如同擂鼓般重重敲打在她的耳膜上,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闪电,一道道的扭曲银蛇,倒映在漆黑的雨夜,反射进昏暗的房间,亮起后又再次暗下。 北风呼啸,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隐约传来一道哭声,慌乱地说话声夹杂着脚步。 高静姝穿上外衣,披上狐裘,站在门口,迟疑地推开门,顷刻间一阵大风朝着她扑面而来,冷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有点受不了,正准备关上门,又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她眉间紧蹙,抬头寻声望去,发现好像是含光殿的方向,那是许离春的所居住的地方。 心想着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怎么会有哭声传来。 她思索片刻,再三犹豫下,还是往含光殿走去。 刚到殿内,就听见宫女哀切的哭喊声:“美人……美人您醒醒,坚持住,吴方已经去请太医,太医很快就来了。” 高静姝猛然将门推开,走进去,如坠冰窖,整个殿内冰冷冷的,和待在外面大差不差。 门口的声音引起玉梅的注意,她骤然一喜,急忙起身向门口跑去。 “太医!太医,美人她……” 她看到来人时,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瞬间没了,瞪大的瞳孔满是惊诧,说话有些结巴:“高、高美人……” 玉梅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样子,还因为自己刚刚的哭声吵到了她,连忙道歉:“对不起高美人,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打扰您的。” 高静姝没理会她说什么,往她身后她探头看去,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脸,看到她的脸冻得通红一片,低头看去,她的指节上居然还起了冻疮。 玉梅看上去有些六神无主,听到她的问话,心里终于压制慌乱,全盘托出。 “前两日因为没了木炭,不管白日还是夜里,殿内冷得就快结冰了,我家美人不慎感染了风寒,原本是拿了些药来吃。” “但是却没起多大的作用,再加上今日受到了些惊吓,竟然发起了高热,没一会儿,美人就不省人事,奴婢便立马让太监吴方过去请太医。” “可是、可是这都去了很久了,还是不见他回来。” 今日受到惊吓? 高静姝不禁想到傍晚发生的事情,心里嘀咕着难不成是因为她才发起高烧的?也不至于吧,本来她先前就生病了。 “我进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说完,她径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玉梅也没敢阻止,就跟在她身后。 高静姝站在床边,看着她满脸通红,左侧的脸颊应该是冰敷过,但还是有红肿的痕迹,嘴唇被烧得干裂起皮,蠕动着唇,好似在说些什么。 她拧了拧眉,说道:“怎么没给敷湿帕降降温?” 玉梅愣了一下,拿眼疑惑地望着她:“什么?”她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她没解释,继续说道:“去打盆冷水过来。” 玉梅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就没有动,直到她回头,冷淡的眉眼不怒自威,呵斥道:“还不快去?” 玉梅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转身跑出去打了盆冷水过来。 高静姝站起身,拿过手帕浸湿,放进去的那一刻,手瞬间变得冷冰冰的。 她倒抽一口冷气强忍着刺骨的寒冷,快速将手帕拿出来,然后走到床边,敷在许离春的额头上。 玉梅诶了一声,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这么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们去太医院拿的药还有吗?有的话去把药煎了,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了,不然倒是把人都给烧傻了。” “有的有的,奴婢马上就去。” 她去太医院拿药的时候,专门拿了个煎药的炉子回来,不然煎药还得去太医院。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跟天破了个洞似的,忽然咣当一声巨响,在安静地环境里格外明显,登时把高静姝吓了一大跳。 她刚忙起身去将窗棂关好,转身回到床边的时候,就听见若有似无的呢喃声。 “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求…求求你们了…放过我…” 是许离春在说话,眼角还有水光在闪烁。 声音很小,若不是高静姝俯身下去听,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显然在梁国的日子她很不好过,可能是落差太大了,不然也不会在生病最是脆弱的时候还想着要回去。 空旷昏暗的寝殿内凉飕飕的,幽黄色的烛光被风吹的张牙舞爪的晃动,倒映在墙壁上,莫名有种凄凉孤寂的感觉。 高静姝垂眸看着她有着红指印的脸颊,心里难得起了一丝不忍心。 她伸手掖了掖被角,轻轻拍打在被褥上,安抚道:“没事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不打了你,只要你不惹事就不打你,” 不来招惹她生气,她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一刻钟之后,门外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高静姝还以为是太医来了,抬头一看还是玉梅,她端着热腾腾的药小跑着过来。 她忍不住怀疑道:“你说的那个太监真去请太医了?去了有半宿了吧,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玉梅小心翼翼地说道:“会、会不会是太医不愿意过来?” 连木炭他们都拿不到,而且早两日她去拿药的时候,那些太医一脸冷漠,完全没因为美人生病而感到紧张的。 他们这样的态度,这大晚上的风雨交织,他们会过来吗? 不止是她想到这点,太监吴方显然也是想到这点,于是他直接返回屋子呼呼大睡去了。 这么冷的天,别说太医不愿意过来,他也不愿意在值夜,反正就睡一个不受宠的美人而已。 但是玉梅不知道,傻傻的等着,还以为他去请太医了。 看着高静姝疑惑地表情,玉梅把她和许离春去杂物府的时候全部说了出来。 ------------ 第58章 高静姝感到很惊诧,说道:“那些人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 她知道后宫的宫女太监们都会看人下菜碟,踩高捧低是他们的强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过分。 玉梅无奈地点了点头,想到这些天她和自家王姬受到的委屈,她的眼睛就忍不住泛红,泪水抑制不住地要掉下来。 高静姝沉默了一下,淡声道:“把药拿过来吧。” 她听言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起身用手捂了捂碗的温度,没那么烫之后,才将汤药递给高静姝。 高静姝将床上的人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许离春脸色难看,太过憔悴,全身像是被丢在火炉烤了一遍似的,炙热滚烫得很。 她拿过汤药放在她嘴边,刚刚还在自言自语,结果现在嘴巴紧闭,连汤药都喂不进去。 “许离春?许离春张开嘴巴,喝了药就会好受了。” 在这个时代,风寒处理不好,是会死人的,而且看她这个样子,已经是迷糊很久了。 许离春意识不清,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玉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静姝眉间微隆,想了下,左手捏住她的嘴巴,迫使她张开,而后将汤药直接全部灌下去。 许离春顿时被呛到,脸颊通红,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咳到开始颤抖。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噩梦中的那张脸庞,瞬间瞳孔地震,惊恐地尖叫出声。 离得太近,高静姝被刺耳的尖叫刺激得出现了耳鸣声,拧紧眉间,将手里的碗径直塞进她的嘴里。 “闭嘴!” 玉梅欣喜若狂,急忙上前,惊喜喊道:“美人!您终于醒了,奴婢快被您给吓死了,幸好…幸好您没事,不然,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她又开始哽咽起来。 她是许离春的贴身婢女,从赵国一直跟了过来,若是主子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在这陌生的地方可怎么办啊。 高静姝起身,说道:“你来扶着她,既然她醒了,应该就没什么大碍,我回去了。” 听言,玉梅急忙上前,搀扶着自家美人。 “多谢高美人,多谢高美人。” 许离春听到这话,感到很疑惑,但此时脑子混沌到让她没办法深思,只感觉全身上下都能很难受,尤其是头晕乎乎的,让她有点想吐。 高静姝回去之后,看到角落里的木炭,弄了一些,又回到了含光殿,将他们熄灭已久的铜盆点燃。 又将其拿到床边,给许离春这个病人暖暖。 玉梅见状,又是震惊又是欣喜,再次给她道谢。 高静姝对此没什么感觉,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的事情而已,转身离开。 她站在门口,抬头看向漆黑的苍穹,大雨还在下,哗啦啦的水珠砸在地面,汇聚成一汪汪水洼,荡起一圈圈涟漪。 被风夹杂雨雪吹到全身时,冰冷地风肆无忌惮地顺着衣服的缝隙钻入骨头缝里,冷得她浑身僵硬,又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倏然她莫名感到一阵的孤独,那无边无际的深夜,青墙黛瓦,抬头只能像井底之蛙那样望着一方天地,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到。 千辛万苦送去的信入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听说又在打仗了,和亲并没有阻止战争多久,该来的总是会来。 她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找到邹衡,并且安全地将信送到他的手中。 如今的她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还有母亲,那个事事为她着想的昭舒王后。 先前她还以为能写信送到齐国,让母亲有个念想,谁知道来到这里,被困在这冼年宫里,事事身不由己。 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了,齐国有没有按照她说的做,只希望能存活久一点吧。 她静静地思忖了下,快步回到寝殿内,脱下被溅到雨水的衣服,而后回到床榻躺下闭上眼睛,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这几日,包括方才的事情,给她的感触很深。 她不禁想到那个在卫太后殿前,被太监羞辱的女子,好像被送到了永巷,她没记错的话,丰乐是不是也在那里。 她不想多管闲事,可现代人的同理心让她在亲眼目睹这一切后,感到很难受。 明明在这吃人的深宫只要护好自己就够了,可是、可是…… 高静姝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么多,都是没用的,而且卫太后身为荀邕的母亲都这般手段毒辣残忍,那少年君主只会更甚。 别抱有侥幸心理,更别痴心妄想,好好活着才有机会回去。 她在心里给自己洗脑,想着想着,伴随着滴答滴答的雨声,渐渐进入梦乡。 翌日,天光大亮。 因而昨夜下雨的缘故,天空依旧晦暗一片。 高静姝没有睡懒觉,早早起身,梳洗过后,带着桧烟去往那条被所有人害怕的永巷。 据说这里的低等宫女会被安排最累最苦的活,吃着馊饭,拿着最少的月钱,还时不时要孝敬给自己上面的人。 不然你就会被穿小鞋,遭人排挤。 当穿着一身华贵衣裙的绝色美人出现在永巷时,暗淡的环境随之她的到来让人觉得周围都明亮起来。 吴妈妈用狭隘的目光上下扫视一眼后,认定她是身份不一般,扬起谄媚的笑急切地上前:“这位主子,您是有何事?兴许奴婢能帮到您。” 高静姝巡视了一眼后,对她说道:“我想找高绾,她在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吴妈妈还感到很诧异,心想着她是高绾的什么人,为什么会找她?还是说高绾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眼前的贵人? 应该是这样的,不然她怎么会到这肮脏的地方来。 于是她讨好地说道:“想必是高绾冲撞了主子您,主子放心,那高绾病得快死了,奴婢照样抓她起来干活,眼下正在宫道上打扫。” “等她打扫完,还有很多衣服等着她洗,没洗完,今日她都不能休息。” 听着这些满是恶意的安排,高静姝瞳孔地震,无声地深呼吸了口气,想着这高绾可是齐国王姬,即便是宫女,也不应该落到这种地步吧。 ------------ 第59章 高静姝抬眸看向桧烟,桧烟察觉到眼神,缓步上前,从衣袖摸出些许地铜钱,隐秘地塞到她手里。 “妈妈,我家美人现在就要见她,劳烦您让人去将她带过来。” 吴妈妈感受到手心坚硬的东西,摩挲了下,笑容加深,变得更加的谄媚。 听到她说话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您先进去休息一下,奴婢现在马上就去把高绾找过来,您二人稍等片刻。” 说完,她转身快速往外面走去。 她走后,高静姝巡视四周,这条巷子很干净,一点堆积的霜雪都没有,但却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说不出来,就是让人很不舒服。 路边走过的宫人们穿着灰暗色的棉衣,明明冬装看上去比桧烟身上的衣服都还要单薄。 而且个个脸色憔悴难看,眼神呆滞麻木,好似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偶,手上的青紫色冻疮可以看出他们还是个人。 桧烟见此都不免露出不忍心的神情。 外面太冷了,待了一会儿,她有些忍受不了,抬起步伐走了进去,到屋里坐下。 里面的味道更甚,像是腐朽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酸臭和铁锈味。 高静姝不禁皱起眉头,桧烟见状连忙拿出手帕,小声地说道:“美人,这里有点臭,手帕可以捂住鼻子。” 她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没事,收起来吧。” 这里的人看到比自己过得还要好的人,心里已经不平衡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怨恨,若是在露出嫌弃地神色,只怕会伺机报复。 底层人的心里压力和艰难处境,已经够让他们受了,任何事情都会成为压到他们的一根稻草。 她正欲坐下,忽然里面传来轻微地动静。 原本以为是错觉,直到依稀听到女人的呻吟声,她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桧烟担心有危险,赶忙拦住她。 高静姝伸手将她轻推开,说道:“没事,我去看看。” 这房间分正堂和内室,里面是宫女们睡觉的地方,一排排的通铺,收拾得很整齐,越往里面走,越昏暗,窗户是关着的,也没点蜡烛。 昏暗中在最后的角落里,她看到了隆起且颤抖的被褥,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痛苦呻吟。 她问道:“你还好吗?” 声音瞬间没了,被褥露出的头发乱糟糟的,腐烂恶臭的味道比刚刚进来的还要大,显然差点儿让两个人都吐了出来。 看样子就是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 高静姝皱了下眉,忍不住伸手用衣袖挡住了下,说道:“你不说话我们就走了。” 还是没反应,她转身带着桧烟正准备离开,骤然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求救声:“……救、救救我……求求你了…” 她猛然转过身,看到伸向她的手臂上全是紫红色的斑块,这也是被冻伤了才会这样的。 既然这个人生病了,为什么不给生炭火?是不允许吗?都已经把人冻成这样了。 高静姝走上前,缓缓掀开被褥,露出那张藏在被褥和长发下的脸庞,脸色煞白消瘦如鬼,双眼浑浊无神,嘴唇干裂起皮,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 最重要的是她看这张脸还有点眼熟,好像是前两日在卫太后门口被人羞辱的那个女子。 她震惊地看着她,心想这个女子居然还活着,只是这样子还不如死了,完全是一副饱受折磨的模样。 女子嘴里一直喃喃道:“救命……求求你救我……我不想死……”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高静姝拉着桧烟赶忙走了出去,刚坐下,就碰见吴妈妈拉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宫女走了进来。 刚开始不但是桧烟没认出来,就连高静姝都没认出面前这个眼神暗淡,脸色麻木到如同一滩死水,且皮肤粗糙的女子就是高绾。 之前她在齐国做王姬时,是何等的光鲜亮丽,神采奕奕,而今才到了这里不过两月时间,居然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 高静姝狠狠地皱起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吴妈妈笑眯眯地说道:“美人,这贱人奴婢给您带过来了。” 她转头看向内室问道:“那里面那个宫女生病了,请太医了吗?” 听言,吴妈妈露出轻蔑地神色,毫不在意地说道:“那个人啊,她是得罪了太后娘娘,没有赐死已经是太后娘娘的仁慈,哪里还有什么太医给她瞧病。” “再说了,太医们都忙的要命,区区一个低等宫女,还是不要麻烦他们了,抓了两幅药喝就不错了。” 仁慈?怕不是存心的吧,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床上,屁股上的伤口不但不会愈合,还有生褥疮,只会腐烂得更加厉害。 伤上加伤,会让她更加的痛苦不堪。 高静姝心里不禁感叹那廖拭这个假太监,心思比女人还狠毒。 “这个人我要带走,你且安心,我会让人去少府说一声。” 吴妈妈面露难色,还是伸手拦住了她:“美人,这不符合后宫规矩,而且是大王下令把这些异国人送到这里的,万一大王知道了,奴婢就死定了。” “一个低等宫女而已,你别拿大王来搪塞我,我那里缺人,如何不能带走?你给我让开!” 高静姝冷着脸,伸手拉住高绾的手,直接往外走。 吴妈妈赶忙挡在他们面前,愁眉苦脸地说道:“哎呦啊,美人就别为难奴婢了,这要是被查出来,奴婢会被责罚的。” 高绾这时好像也认出是她的姐姐高静姝,神色惊恐,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臂,哭诉说道:“姐姐!姐姐救我!” “我不想在这里……这里好可怕…求求你带我走吧!求求你了……” 吴妈妈见此,连忙伸手拉住高绾另一只手臂,恼怒地大喊:“你个贱人,休想离开这里,没有大王的敕令,你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 一番拉拉扯扯下,高静姝意识到用强硬的手段是没办法将她带走的,最主要的还是要有卫太后或者是梁王的命令。 她猛然松开手,冷道:“好了!我不带她走了!” 听言,高绾瞪大了眼睛,眸子通红,哀伤且震惊地看着她。 ------------ 第60章 高静姝平静地看向她,伸手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拉下来,高绾拼命摇头,眼角唰一下掉出了泪水,嘴里说着恳求地话:“不要……不要走…求你……” “桧烟。” 她叫了声桧烟的名字,桧烟看向她,四目相对的瞬间,桧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走上前,又拿出了些铜钱递给吴妈妈。 吴妈妈还以为她是要用这些钱收买她,好让他们把高绾带走。 她刚想拒绝,就听见高静姝说道:“吴妈妈,高绾这个人我是一定会带走的,这段时间她留在这里,希望你能好好照拂一下。” 吴妈妈愣了下,心里感到很疑惑,为什么眼前这个美人非要将高绾带走呢?就算是认识也没必要冒着被大王厌弃的风险来救她吧。 她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好好,美人放心,奴婢知道应该怎么做。” 说完,高静姝犹豫了下,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方向,又道:“里面那个人……我一会儿让太医来看看,后面就劳烦你照顾一下。” 说完她又看向桧烟,示意她再给些钱。 吴妈妈拿了钱,立马又眉开眼笑,都快合不拢嘴了,“放心,放心,奴婢会遵照您的吩咐做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这高美人给的钱,堪比她几年的俸禄,简直就是一个大财神。 高绾满眼期待地望着她,哽咽道:“姐姐你一定要回来啊……我可是你妹妹,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错了……” 只要能让她脱离这地狱般的地方,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她真的不想再带着这个可怕的地方。 自从来到这里她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每天累死累活,还要收到他们的排挤,吃不饱穿不暖,她受不了这么苦的日子。 有些宫女为了摆脱困境,会找那些太监做对食,她不要想他们一样,她是齐国王姬,不应该是这样的。 高静姝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转身直接走了。 不说话是不想给她这么大的期待感,万一落空了,她只怕会怨恨她。 走出去后,她侧眸看向旁边的桧烟,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桧烟闻言,取下腰间的荷包看了看,说道:“王姬,现在身上的钱都在这里了。” “咱们去趟太医院,贿赂个太医过去给那个女子治病。” 去到太医院,那些给宫人治病的太医们闲的要命,她说要给宫人治病时,就推三阻四,直到桧烟拿出钱塞到他手里。 他立马不耐烦地脸上瞬间荡漾出一抹笑意,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的钱。 “美人放心,在下这就去永巷给那受伤的女子看病。” 高静姝面无表情,睨着他的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蔑,嗓音平淡地说道:“那就有劳太医了。” 回到丽正殿,她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天黑了。 高静姝用膳过后,又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竹简,看了一会儿,有些心烦意乱,看不下去,许是白日那女子的遭遇影响了她。 她高声唤道:“桧烟!” 不一会儿,桧烟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奴婢在。” “让人送出去的信有消息了吗?” 桧烟摇了摇头,“王姬,还没有呢。” “对了,王姬,您让奴婢去打探国师的行踪有了些消息,听那些宫人说,国师经常出现在王宫的地方是望月楼。” 她拧了下眉,疑惑地道:“望月楼?” “听说是国师用来夜观天象的地方,而且据说大王也会经常在那里出现。”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挥手让桧烟先退下。 那是不是代表着在那个地方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象,如果她能去的话,会不会能发现到九星的位置。 上次根本没找到书上说的那九颗星星,还是说时间不对,所以才看不到。 高静姝陷入了深思,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竹简上的刻字,这里不像齐王宫那样能让她自由地去到任何的地方。 国师和梁王会出现的地方,应当是重兵把守,只怕她还没靠近,就会被当成刺客直接给杀了。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呢?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遇到的少年,大半夜能在王宫自由行走,且还有这么多太监在找,该不会是梁王的弟弟吧? 可梁王的弟弟不是在他上位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杀了吗,还是说这个时候还没有被杀掉。 该不会是卫太后和廖拭的私生子吧,但年龄又对不上。 总而言之,他应该是个有身份的,那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人,为自己提供一些便利。 倏然,她眉眼间露出些许地懊恼,那晚砸破了他的头,心里肯定恨死她了,但是当时那种情况,没砸死还是轻的。 她只不过是在为失去利用他的机会,而感到懊恼罢了。 高静姝不知道的是,荀邕为了能记起当时发生的一切,已经连续在半夜起身,绕着王宫走了好几遍。 就为了能找到那晚自己去过哪些地方,但最深刻的印象还是那颗大银杏树下,被她砸破头的地方。 荀邕站在当时的地方,闭上眼睛,心想着明明那个女子,他没见过,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牵引。 他相信自己,这个直觉不会有错的,诚如他怀疑自己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件事情,他谁也没说,就连国师都不知道。 可是那个女子见过他那副暴戾的模样,不感到害怕,居然还敢动手伤他。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踩到什么,低头挪开脚步,蹲下来看,发现是块染血的石头。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不害怕他?那是因为那个女子不知道他是谁,在梁国就没有人不害怕他的,他也同样享受着众人对他的畏惧。 他不是没想过有可能是姐姐,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否定了,姐姐绝对不可能伤害他,所以不可能是她。 他要找到这个人,然后杀了她,除了姐姐,他绝不可能让其他女子影响到他的心神。 ------------ 第61章 临近晌午,朝阳明媚。 高静姝特意去了趟庖厨,亲手熬制了一碗红枣姜汤,前往咸宁殿。 这次卫太后并没有刻意为难,宫人进去通报后,不久,便出来领着二人走了进去。 高静姝垂首缓步走了进去,余光瞥见坐在高位上的女人,跪地行礼:“妾身参见太后娘娘。” 卫太后斜躺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眉眼间倦怠,听到声音后,很久才反应过来,懒洋洋地说道:“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娘娘。”她说完便起身。 “哀家记得你,那个齐国的的第一美人高静姝。” 她眼睛半合不合,微微掀开眼皮向站在中央的女子看去,唇角挂着饶有兴致的笑容。 高静姝心里一惊,不自觉捏紧手心,轻声说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妾身不敢当。” “你顶着这么一张绝色的脸,如何当不起?” 话毕,她便听见头顶传来吃吃地笑声,看样子卫太后的心情还不错。 高静姝抬头,快速朝着四周扫视了过去,发现假宦官廖拭不在,难怪这么快就让她进来。 她扬起一抹乖巧地笑,眼眸澄澈,轻声慢语地说道:“太后娘娘,近日一直在落雪,妾身前两日不慎感染风寒,喝了碗红枣姜汤,身子大有好转。” “而且这汤可以预防风寒,对身子有益处,便想着给太后娘娘送来,娘娘若不嫌弃,可以尝尝。”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拿过旁边桧烟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随后亲自端到卫太后的桌前。 卫太后来了兴趣,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向桌上的红枣姜汤,倏然目光在她的手背顿住,白皙的手背上一片红痕,明晃晃的,异常刺目。 心中登时了然,但还是随了她意愿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想着高静姝应该会向她诉苦,借着这碗姜汤以此来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哪知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高静姝疑惑地“啊”了一声,随后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毫不在意地说道:“不小心弄到的,并不大碍。” 卫太后登时挑了下眉,又问:“你来就是为了送碗姜汤?” 她听言,腼腆一笑,点了点头,不到两秒钟,一双秋水剪瞳露出些许地的慌乱,说道:“要是娘娘不喜欢也没关系,只是妾身的一时之意。” “没有说要娘娘必须喝下,对不起,是妾身唐突了,娘娘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何必喝这寻常的红枣姜汤。” 没等卫太后回答,高静姝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而没主意到卫太后此时看着泛黄的汤面渐渐陷入了沉思,十年前那场雪下的很大很大,她带着荀邕一脚深一脚浅踩在厚厚的雪地里。 那是他们被赶出梁国的第六天,没有马车,硬生生走了六天六夜才到了卫国边境,大雪纷飞,冻的他们浑身颤抖,脸上手上青紫一片。 渴了就抓起地上的一把雪塞到嘴里,饿了就吃硬邦邦的烙饼,最终幼小的儿子承受不住,发起了高热。 不得已,她只能挨家挨户乞求着一碗热水给他救命,但是别人认出她身后的梁国士兵,没有人愿意给她一碗水,哪怕仅仅只是一碗热水。 最后苍天不负有心人,一位眼瞎的老婆婆给了她一碗来之不易的姜汤,因此她和儿子都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记得。 听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说着歉意地话,她忽而回过神来,垂眸看着,温和地说道:“起来吧,哀家没有怪你,这汤留下吧。” 高静姝身体顿住,缓慢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稀碎的光,莹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忐忑不安。 停顿不到两秒钟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起身。 卫太后说:“你想要什么奖赏?只要不是很过分,哀家都可以满足你。” 只见眼前的女子摇摇头,那双直直望着她的眼眸更显得无辜单纯,“妾身不需要什么,只要太后娘娘健康平安,妾身就满足了。” 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她平安? 多少人巴不得她早点死,就连她那个不孝的儿子,对她也产生了厌恶,眼前非情非故的女人说希望她平安健康? 竟然此等不求回报的女子,真的稀奇。 “既然如此,那哀家便封你为姝夫人,赏千银、绫罗绸缎各三匹,如此你可满意?” 怎么可能会不满意,仅仅只是送一碗汤,就得到了这么多东西。 可她却觉得高静姝值得,单凭她有这个勇气来找她,自从那日请安过后,她便说明了不必每日晨昏定省,结果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来。 虽然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就为了和廖拭有二人独处的机会。 所以今日高静姝来,她确实感到很惊讶。 就在卫太后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后,高静姝又摇了摇头,说道:“太后娘娘,不必给妾身封赏,一切都是妾身自愿的,并没有想借此得到什么。” 这让卫太后感到很奇怪,又很震惊,难道真有真心对她的人?可这是为什么? “妾身知道,太后娘娘一定是觉得我别有居心,觉得妾身另有所图所以才会如此殷勤,妾身只是觉得您很像我的母后。” “妾身的母后对妾身千万般宠爱,从来不舍得妾身吃一点苦头,临走时,母后还一直嘱托妾身写信回去,但是来到这里,妾身才知道这是不允许的。” “好在还有妹妹相伴,身处异国他乡,妾身才没感觉到那么的孤独。” 说着说着,她的眼眸渐渐泛起红晕,还在努力压制住喉咙里的哽咽,泪盈于睫,看得人忍不住起了怜惜之心。 卫太后这才知道,原来她是想家了。 “这有什么,写封信而已,如何不能,你尽管写,哀家让人给你送出去。” 高静姝听言登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跪地叩首:“多谢太后娘娘,多谢太后娘娘……” “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了。”卫太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 她起身,喜极而泣地说道:“妹妹若是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说完,她的脸色又瞬间变得哀伤起来。 ------------ 第62章 卫太后皱眉,“这又是怎么了?” 高静姝垂着眸,长睫轻颤,抿了抿唇,可以听到她轻微地抽泣,再次抬头看向卫太后的瞬间,一行清泪唰得一下顺着脸庞滚落下来。 “妾身、妾身只是想到另外一个妹妹,就感觉心痛不已。” 卫太后眼神露出一丝不解,问道:“你妹妹怎么了?是出事了?” “妾身妹妹叫高绾,如今身处在永巷备受煎熬,前两日妾身去看她的时候,憔悴到妾身都没认出来,满身的伤,生着病还被人排挤,被领事妈妈刻意为难。” “从小妾身和她关系最好,却对此无能为力,妾身真的很难过,每每想到心就好像快碎成两半。” 她即便是在哭诉,也没有歇斯底里,反而一直在遏制住自己,紧咬住下唇,保持着自己的礼仪,却让人更加起了怜悯之心。 卫太后叹了口气,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的,这有何难,哀家下令赦免你妹妹不就行了,你们姐妹情深,干脆送到你身边岂非更好。” 她也不知道为何,看到高静姝哭泣,她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高静姝瞳孔地震,脸上又惊又喜,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妾身叩谢太后娘娘大恩大德,多谢太后娘娘……” “你看你,怎么又跪下了。” 卫太后上前两步,伸手将她扶起来:“行了,别哭了,长得这么美,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听言,她止住了哭声,低着头脸上还露出害羞尴尬之色。 “没什么事了,你就回去吧,哀家答应了你的事,就不会食言的。” “如此那妾身就先退下了,您好好保重身子。” 卫太后嗯了一声,转身回到软榻躺下,正闭目养神,见此高静姝双手放在腹部,慢慢后退,而后转身离开。 出了门,走在宫道上,她面色平静,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旁侧的桧烟连忙拿出手帕递给她,高静姝侧眸看了一眼,伸手接过,累得吐了一口浊气。 桧烟还以为她真的在想念昭舒王后,心疼地说道:“王姬,您别伤心了,太后已经答应您可以送信,这是好事。” “没想到这太后还是挺好的,奴婢看这太后对您好像不一般,竟然会同意您可以送信回去,还答应您把丰乐王姬送到您身边。” 高静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讥诮,伤心?谁伤心了?只不过掉几滴眼泪而已,就是这掉泪太伤身体了,有点累。 但眼泪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奏效,不过是她送到红枣姜汤勾起了卫太后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罢了。 所谓的心善也只是一时的,她真正的本性和善良可搭不上一点边。 至于说她像昭舒王后,更是她瞎扯的,卫太后长相明艳,而昭舒昭舒王后更偏向温婉,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 而她会心软,完全是雌性激素的作用,因为她怀孕了。 历史上说卫姬和廖拭有两子,第一个儿子后来没看到有记载,应该是死了,第二个儿子便是在这个时候怀上的。 先前她还不确定,所以东扯西扯,就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而且在刚进门的时候,她就在观察着卫太后脸上的神色。 嗜睡、容易疲惫,且腰身比之前看到的时候,略显得丰腴。 不管如何,她的目的是达到了,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手段她不在乎。 但是这些不能被桧烟知道,桧烟只需要记得她印象里那个兴和王姬就行了,有些时候不是马上就改变的,还是要一点点潜因默化。 回到丽正殿,高静姝盘腿坐在榻上,身上又裹着厚厚的被褥,面前摆放着散发炙热温度的炭火。 看似发愣的样子,实则是在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在此时,门外的李英进来通报,“美人,许美人想见您,要让她进来吗?” 许离春? 高静姝眉间微蹙,眨了眨眼睫,还是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消多时,许离春带着婢女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微白,呈现出淡淡的病容,在看到高静姝的时候,还出现了一丝不好意思。 她看着高静姝裹得跟颗球似的,只留出披散着长发的漂亮脸蛋,就只有眼神冷淡地望着她,一点儿也不顾及形象。 “你、我…” 许离春支支吾吾的,还结巴,道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高静姝却没什么耐心,淡声道:“要是舌头没捋直,那就出去捋直了再说,我没耐心听你在那儿口吃。” 又是毫不客气地直接朝着她砸过来,登时羞得她面红耳赤,连带着那副精神面貌都好了不少。 最终她别扭地小声说道:“……谢、谢谢你救我。” 声音小得更蚊子似的,谁知道她要说什么啊。 高静姝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谁把你声带偷走了是吧,声音小得跟只蚊子似的,谁听得到你在说什么,你没事要不就回去吧。” 许离春被说的无地自容,瞬间眼睛就红了,强忍着羞耻,坚持的再说了一遍。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那些炭火我会还给你的,我现在知道了,想要更多的炭火就必须拿钱和他们狗奴婢买。” “你别动不动就叫人狗奴婢,人在低处就得谨言慎行,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她无语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许离春还是一脸地茫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不还随便你,我是无所谓,好了,你没别的事了是吧?” 许离春摇摇头,低声说道:“没有了。” “出门右转不用谢。” “我都还没说两句话呢,你怎么就赶我走啊?” 她心里顿时感到很委屈,她都认错了,还要她怎么样啊,高静姝怎么对她态度还是这么差? “不然呢?我还留你吃饭?” “好啊。” 许离春听到她要自己留下来用膳,登时兴高采烈,随后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完全没听错她那句是在阴阳怪气。 这般蠢笨,也是够让高静姝觉得无语的。 这人就不能跟她说潜台词,因为她根本就听不懂。 ------------ 第63章 高静姝到底还是留了她吃饭,许离春看到这么多美味的菜肴,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偷偷咽了咽口水,刚想动筷,却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高静姝,在得到点头后,她才大快朵颐起来。 与此同时,高灵正准备过来蹭吃蹭喝。 李英进来通报的时候,高静姝还不敢相信,怎么一个两个的挑这个时候过来?不会是故意的吧。 却还是让她进来了。 高灵满脸欣喜地跑了进来,在看到坐在桌前的许离春登时愣住了,转头看向高静姝,发现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她缓缓走过去,坐在高静姝旁边,皱眉不悦地说道:“姐姐,她怎么来了?” 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这许离春不是惹姐姐生气了吗?如今怎么还有脸皮坐在这里吃饭? 许离春听言,放在筷子,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是姝儿邀请的我,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姝儿? 这称呼瞬间将两个人惊住了,一脸诧异地盯着她看。 高灵委屈地看向高静姝,小声嘀咕着:“姐姐,她…你怎么让她来呀?” 高静姝皱了下眉:“要吃就坐下,不吃就出去。” 听言,她连忙乖乖地坐下来,什么话也不说了,桧烟见此拿了碗筷过来,放在她面前。 过了一会儿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英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大太监和身后端着托盘的宫人们,点头哈腰地问道:“大公公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奴婢也好进去通传一声。” 大太监斜睨了他一眼,拿腔拿调地说道:“太后娘娘有口谕,请高美人出来一见吧。” “太后娘娘?好的好的,奴婢这就去。” 李英一听见是太后的口谕,马不停蹄地跑到内殿,喘着气说道:“美人…美人,有人来送太后的口谕。” “太后的口谕?”许离春惊呼出声。 两人同时看向一脸淡定的高静姝,心想着难不成是她得罪了太后,太后要罚她,但是看她那样子又不像。 她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两人也好奇地跟过去一探究竟。 大太监一见到高静姝就满脸堆笑,丝毫方才傲慢的样子,高声说道: “高美人,太后口谕,高静姝蕙质兰心、温婉驯良,深得本宫之心,晋封为姝夫人,赏千银绫罗绸缎各三匹,赐居栎阳宫,于三日后入住。” 听到大太监说的话,身后两人顿时惊住了,满脸震惊之色。 高静姝跪地叩首:“谢太后娘娘恩典。” 大太监连忙过去亲自将她搀扶起来,笑眯眯地祝贺:“恭喜姝夫人、贺喜姝夫人,太后可喜欢您了,不然怎么会特意只封您一人。” 她眉眼温和,笑得端庄大方:“公公辛苦了。”说着话,顺手将手中的金镯取下来塞到他手里。 大太监见她竟如此上道,顿时老橘皮似的脸庞褶皱更加的深了。 “姝夫人如此心善,定然会福泽连绵。” “借公公吉言。” 宫人们将手中的东西放进房间内后,安静地退了出来。 “那咱家就先走了。” “公公慢走。” 许离春伸手摸了摸色泽艳丽又异常舒适的布匹,眸子里不自觉露出羡慕的光,无声地叹息了下。 心想着这梁国不愧是第一大国,这些料子就是她在赵国的时候,才得了一匹,没想到这高静姝居然这么得太后的心,没有侍寝,居然就当上了姝夫人。 高灵同样看着这些东西挪不开眼,语气带了点酸溜溜的:“姐姐运气可真好,长得貌美,深得父王的心,到了这里又因为美貌得了太后的心。” 听言,高静姝侧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清冷,让人看不出情绪。 “吃完了就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两人没多做停留,她也没耐心应对了。 夜晚繁星点点,高静姝伏在案桌前,提笔挥毫,在空白的竹简上写下自己大致的情况,让他们不用担心。 说了两句让他们保重身体的话,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谈论这里的事情,这竹简后面一定会出现在卫太后手上,提笔就要更加的谨慎。 写完后,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才放置在一旁,等明日再让人送出去。 等到深夜的时候,她又开始琢磨起巫术,发现今日的夜色清透,不像之前下雪时的晦暗。 想着会看得更加清楚,她换了身宫女的衣衫,径直跑了出去。 走着走着又来到了之前那颗大银杏树下,等到走进的时候,她猛然看到离树下的不远处,似乎蹲着一个人。 高静姝登时心里一惊,心想着大半夜怎么会有人不睡觉,蹲在那里,而且还一动不动的样子。 乍一看还真有点渗人! 她试探性地开口道:“你好?谁在那里?” 那人蜷缩成一团,将头埋在膝盖里,对身后的声音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睡觉了一样,即便是缩成这样,那身形还是很庞大。 她狠狠地皱起眉头,向四周看了看,漆黑一片,又看向蹲在那里的人,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一点点挪动着脚步。 想到自己是有武功的人,怕什么,是人是鬼,动手就是。 于是乎,她不再扭捏,直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走到他身边,双手抱胸,用脚尖踹了下他的小腿。 “喂?还活着就说句话,你知不知道这大半夜一声不吭的蹲在这里,是会吓到别人的。” 等了有一会儿后,他才有了点反应,动了动身体,缓缓将头抬起来看她。 高静姝一看到这张脸,脸色骤变,顷刻间丝毫没犹豫,直接转身拔腿就跑,跟逃命似的,一刻也不敢停留。 跑出去有段距离了,她才敢边跑边回头看,结果发现身后那个人居然没有追上来。 她立马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着急得额头都出了点点汗珠,心脏到现在还紧张的砰砰直跳。 等到缓过神来,还是没看到身后有人追上来。 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想着会不会是她看错了,其实不是那天那个少年,可是那张漂亮妖异的脸庞,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有这般相貌。 ------------ 第64章 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追上来杀她,那天她下手可一点也没留情。 她不禁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张脸,原本阴翳漆黑的眼眸下垂,露出些许湿漉漉的光泽,脸色发白,只有唇瓣中间带点粉色。 看上去就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样子。 而且……那眸子透露出的情绪,好像是在想她求助似的,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应该不会吧…… 她眉间紧锁,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想回去的冲动。 其实之前他可能是害怕她是坏人,再加上太过紧张了,所以才会动手想要杀她,而且自己也还手了,现在看来他还是清醒的。 她思忖了一下,转身走了回去,逐渐走近,很快就看到还在原地蹲着的人,抛去之前充满戾气的印象,此时从背影看上去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高静姝立刻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真是被刚刚那张脸给蛊惑了,下手这么狠的人,心只会比之更狠。 她的脖子到现在都还有痕迹,若非用脂粉也掩盖起来,会更加的触目惊心。 “你没事吧?一直在这里做什么?” 她站在离他的不远处,眼神含着戒备又带着对眼前的人的好奇。 说实话他那张脸完全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但她知道,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除非她想死,否则就该离这种有毒的东西远一点。 可偏偏潜意识她不想克制住自己,有种反正这里是古代,她迟早都是会回去的想法,多看两眼漂亮的少年又没什么。 可这美少年好像有点高冷啊,和他说这么多句,他一句话也没说。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 高静姝眉眼间显露出一丝不悦,她不是那张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和他说这么多句话,还不搭理,那就算了。 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道低哑中带着些许清凌凌的声音。 “……别走。” 那是少年介于青年之间的嗓音,落在耳朵酥酥麻麻的。 她的心像是猛然被击中一样,还没反应过来,脚步随之顿住。 高静姝的心仿佛揣了只小鹿般活蹦乱跳,让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紊乱的呼吸,连忙伸手捂住胸口。 她定了定神,回到他的面前,低头垂眸和他直视,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话音刚落,倏然,他站起身,上前伸手抱住她细软的腰肢,沁冷的冰雪气息瞬间溢满鼻腔,隐隐还夹杂着一股檀香的味道。 她瞳孔地震,明亮的眸子满是震惊之色,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一脸地莫名其妙。 他身形高大挺拔,完全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里,隔着他身上单薄的布料,温热的体温清晰地传来。 她的颈侧传来冰凉的温度,紧接着带着凉意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垂上,嗓音微微颤动:“别走…我好冷……” 这时的高静姝才惊觉,他身上还是穿着和之前看到他时穿着的玄色里衣,薄薄的一层,在这雪地里,不冷才怪。 “你、你先放开我。” 她有些不适应和别人这么亲密,双手推搡了下他的胸膛。 结果他抱得更加紧了,就像一只被冻的瑟瑟发抖,连皮毛都沾着雪的小狗,在努力地往她怀里钻,汲取她身体上仅有的温度。 可事实是,明明是她快要被他揉进身体里了,禁锢住她的强大力道快要让她呼吸不上来。 心脏剧烈的跳动,贴着她的胸口,让她分不出来究竟是他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我有点难受,你、你稍微…稍微让我喘下气。” 她拧紧眉头,艰难地说着,伸手拍打着他的背部,心想着这人该不会是想用这种方式弄死她吧? 闻言,身上的少年连忙松开,却没有全部松开,只是松开能让她呼吸的空隙。 “你先松开我,我把身上的斗篷给你披上。” 他没有反应,好似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非要黏着人才没有那么的惊慌失措。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这么的,对此时的他,及时心狠不起来,轻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为什么一个人穿着这么单薄跑出来?你住在王宫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他又不说话了,变得哑巴起来。 她拧眉,心里登时有些烦躁,她真不是一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她刚想用力推开他,骤然听见他开口,嗓音低迷,呢喃道:“不要回去…不想回去……姐、姐…” 她听到最后两个字时,瞳孔紧缩成针尖状,立马像条案板上拼命摆尾挣扎的鱼般猛然跳动起来,双手死命的推搡着他的胸口。 “放手!放开我!听见没有?!” 高静姝惊恐万状,脸色煞白,脑海中立刻闪过千百种酷刑,什么五马分尸、剥皮拆骨、火烧水浸。 越想越害怕,心脏骤地紧缩,如同擂鼓般重重敲击着她的耳膜。 挣脱不开下,她眼神浮现出狠意,张嘴咬住他的肩膀,死死地咬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哪知他除了刚开始一声闷哼后,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仿佛她咬的是块死物似的。 “我不要回去……姐姐救我…他们都是坏人,只会欺负我……” 少年的声音带着委屈和哽咽,她的颈侧处似有湿濡,先是温热,而后变得冰凉,从衣襟滑了进去,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不是错觉。 她瞬间身体顿住,脑海中还在回荡他刚刚说的话。 他说的坏人、欺负,谁欺负他了?他说的坏人又是谁? 难道他不是荀邕?如果他是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少年暴君,怎么可能会有人敢欺负他。 不被他杀了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有熊心豹子胆敢欺负他。 所以眼前的人不可能是荀邕,那他是荀邕的哪个兄弟?是史书没记载吗?还是说史书也有出错的时候。 也对,眼见才为实,她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为什么还一直要按照史书上面那样去寻找答案。 “没事了没事了,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报仇。”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部,声音充满温柔地安抚着他。 ------------ 第65章 听着她温柔地安慰,少年更加的感到难过,委屈地哼唧,身体颤抖,哭得一抽一抽地吸气。 更加叫高静姝的内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最看不得别人哭了,尤其是这么可爱漂亮的小狗,哭得这般可怜兮兮的,让人忍不住怜惜。 “不哭不哭啊,是不是那些宫人欺负得你?那些太监宫女们最是欺软怕硬,见风使舵,你且与我说说是哪些个人,我来教训他们。” 少年依旧紧紧抱住她,好似一刻也离不开她似的。 可是明明他们才第二次见面,认识都谈不上,他又为何对她这么信任? 过了许久,一阵寒风向他们袭来,高静姝被这少年抱得暖呼呼的不觉得冷,反而是他感觉到冷,深埋在她的颈侧,双手收紧再收紧。 “快放手,我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开。 说了好一会儿的软话,他才犹犹豫豫地松开,高大挺拔的身体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低着头眼睑下垂,目光清澈,宽厚的肩膀微微塌陷。 看起来整个人乖乖的奶奶的,又让人特别的有安全感。 高静姝看着他被冻得发白的脸,皱了皱眉,伸手取下披在肩膀的斗篷,抖了抖,将它披在他的肩上,然后在脖子下打了蝴蝶结。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随后,她柔软的手拉着他的大手,走到大银杏树下,坐在盘根错节的粗壮的树根上。 她转走看向他,静静地打量着,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眸光微闪,半明半暗间,让人看不透此时脸上的神色,嗓音低哑地说着:“我是卫三。” 卫三?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耳畔传来他的问话,“那姐姐叫什么?” 高静姝眨了眨眼睫,微微阖下,掩盖住里面的情绪,笑道:“我呀,我叫阿姝,你可以叫我阿姝,或者你想叫姐姐都可以。” “我看你年纪不大,是宫里的人吗?还是……先王的公子?” 她没有问他是否是太监,因为这个问题,她方才在他抱住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只是秉承着他年幼,所以没想伤害他。 他听言,摇摇头又点头,看得她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将目光移向他的额头包扎的纱布,有些担忧地指了指,“你、你这个,还好吧?现在还疼吗?” 她一说到这个,像是触发他的泪点似的,眼眸荡漾起一层晶莹水光,却还是咬住下唇,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不疼的。” 这更比说疼还要惹她怜惜,越发让她觉得难受,但是愧疚是不可能愧疚的,因为她差点儿因为这家伙没了命。 “这么晚了,你住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正好你回去让人帮你换药,而且晚上又这么冷,你还穿得这么薄,万一感染风寒,可是很不好受的。” 听到她赶他走,少年顿时瞪大眼睛,连忙摇头,一脸抗拒。 “我不要回去,姐姐,我和你回去好不好?” 他坐过来靠近她,湿漉漉的眼眸带着哀求,抿紧唇瓣,双手抓住她的手臂不肯放。 高静姝听言微怔了下,面露难色:“我那儿不方便,而且我是宫女,和很多人住的那种,要是被人发现,我可是要挨罚的。” 荀邕连忙说道:“我是太后的儿子,我把姐姐调到我宫里就行啊。” 她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一时间语塞起来,偏过头,不去看他:“哎呀不行,你是太后的儿子,那不可能会有人动你,天色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她撇开小臂上的手,直接站起身,朝着前面走去。 他既然是卫太后的儿子,那不可能会有宫人敢欺负他,自己刚刚是自作多情了。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梁王的女人,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和他在一起,只怕会被人告发私通,到时自己就死定了。 就算是宫女,要是被人发现和外男在一起,那就是秽乱后宫,同样是死罪。 结果还没走两步路,倏然眼前出现一堵肉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等她回答,他伸手撩开衣袖,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触目惊心,上面还有刚愈合不久的伤口,新伤叠着旧伤。 有些甚至裂开了,正流淌着血。 “这……”高静姝瞳孔紧缩,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她方才真的以为他在说谎,太后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被欺负,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是因为有梁王的纵容,所以他才会被其他人欺负吗? 可卫太后是他的母亲,为什么不护好自己的儿子?还是说只有坐在那个王座上的人,才是她的儿子,是以便对他不管不问。 他还没解释,高静姝已经自己脑补出一系列的事情,来填满心中的疑惑。 她满眼不忍,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结痂的伤口,“怎么会这么严重?伤口还裂开了,方才怎么不直接说出来?”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责怪,但更多的还是不忍心。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能将他带回去,可三日后她将搬到新居所,那座宫殿应该是她一个人的。 少年低头垂眸凝望着她,眼神如同月光充满柔意,面色平静,好像不是伤在他身上似的,在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立马挂上忍耐的神色。 高静姝从衣袖取出水蓝色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绑在裂开的伤口上。 “我过两日就换新居所,有自己的房间,到时你若是有空,就请你来玩好吗?不过要偷偷的。” “你在我那儿,也能短暂的避开欺负你的人。” 说完,刚好也包扎好了,她抬眸看他,寻求他的意见。 他眼眸微亮,喜形于色,没有之前那般眉眼间充满郁气,用力地点头:“好,我随时都有空的,我喜欢姐姐,别人都讨厌我,只有姐姐对我好。” 高静姝轻笑了一下,心说小屁孩懂什么喜欢,还包扎一下就是对他好,真是单纯的可以。 ------------ 第66章 “别人动手打你要懂得反抗,不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要还手,知道吗?” 她耐心地嘱咐他,教他该怎么做。 “还有,你是太后的儿子,梁国的公子,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利,利用这些身外之物保护自己,别对那些人客气。” “他们只是奴隶,对他们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客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心善是好事,但是要在保证自己的安全下,不被人欺负,不懂得反抗那是懦弱。” “男子汉大丈夫,可以害怕但是不能懦弱,如果他们还敢欺负你,你就拿这个杀了他们!” 高静姝从背后拿出一把带着刀鞘的匕首,双目注视着他,递到他面前。 模样认真,且看不出一点玩笑的意思,柔美的脸庞上带着女子不该有的一抹狠意。 荀邕怔愣了下,望着她的眼眸意味不明,唇角上扬,应承道:“好的,姐姐,我知道了。” 他伸手接过她的匕首,刀柄上还残留着她那暖热的温度。 看着他天真无害的笑靥,乖乖巧巧的模样,她有些手痒,最终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少年顿时愣住了,抿唇低下头,暴露在空气的耳朵尖泛着红晕。 “那我走了,到时咱们还在这里见面。” 高静姝感受着手心毛茸茸的触感,一不小心把他顺滑的长发给弄的跟鸡窝一样,显得他格外的呆萌。 她笑眯眯地看着,而后挥挥手,转身离开。 少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伸手拿出闪烁着微光的骨玉,唇角轻扯出一抹弧度,低低地笑起:“姐姐,他没找到的人,我找到了。” “那是不是说明你才是我的,虽然是他先认识你的,但是现在和你相处的人是我,我们才是彼此最有缘的人。” ……… 高静姝悄摸摸地回到殿中,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黑影偷偷摸摸地走出殿门,她怕和那人迎面对上,连忙躲在树后。 等了有一会儿后,听到那轻微地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走了出来。 她拧了拧眉,想着刚刚那人是谁,为何要进她的房间,是有什么目的? 高静姝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宫斗陷害的毒计,而后赶忙走进去,将蜡烛都点燃起来,将房间照得堂亮。 开始一点点在周围找寻看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她站在中央,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没有哪里不对啊,也没有多出什么巫蛊娃娃之类的,为财?偷东西?” 想到这里她赶忙趴在地上,往床底看去,被分成一箱箱小盒子的金银珠宝都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排排。 东西都还在,而后她转身走到妆奁面前,发现今日赏赐的一小箱银子不见了,那会儿她直接顺手放在这桌上。 这贼是专门冲着这银子来的,且只有她这里没有守夜太监,能知道这个的,只能证明是冼年宫的人。 会是谁呢?李英?这么明显,应该不会是他吧。 第二日。 高静姝坐在妆奁前,今日不出门,她让桧烟给她简单挽个发髻就行。 另一个宫女秋阳在整理床铺,门外传来说话声,李英在指挥着洒扫的宫人们整理院子和打扫。 她看向铜镜倒映出的人,笑道:“桧烟,昨夜睡得好吗?” 桧烟闻言,动作一顿,望着镜子里的高静姝,眉眼带笑:“有王姬给的炭火,奴婢每晚都睡得特别踏实。” “那就好,秋阳想必也睡得好吧?” 身后的秋阳,抬起头来,疑惑地啊了一声,好似没主意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见状,桧烟刚要解释,高静姝淡声开口:“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李英进来通传,“夫人,外面永巷的吴妈妈带着人过来求见。” 她惊诧地转头看去,“这么快?” 明日才授封,第二日就把高绾送过来了,卫太后的效率也太高了吧,还以为她贵人多忘事,不会记得这么点小事。 本想着搬到新居所之后,才去趟咸宁宫的。 现在看来短时间内不用去了。 “好了吗?”她问桧烟。 “可以了,王姬。” 桧烟往后退去,高静姝站起身,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吴妈妈左顾右盼,一直在打量这里,心中在思忖这高美人到底受不受宠,不到一会儿,又想着她出手如此大方,等下自己能不能拿到赏银。 旁侧的高绾也在悄悄拿眼看着这里的一切,之前她也是住在这样华丽的宫殿里面,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把她此生所有的傲气和傲骨全都给磨灭。 在那如地狱般的地方,她无时不刻地都在祈祷有人能够把她带出去,原本她还想着靠自己,后面才根本就是奢望。 好在姐姐高静姝来了,她没有计较自己之前在齐国说的那些大话,当时她在永巷看到光鲜亮丽的她时,那一刻她是感到无地自容的。 明明说过要成为梁国的王后,却没料到再次见面,她仍然尊贵无比,而自己却是最低等的奴隶,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就在两人各有心思时,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高静姝看向吴妈妈身边的高绾,她比之前的精神气好多了,说明吴妈妈没有阴奉阳违。 吴妈妈看到她连忙走上来,脸庞挂着谄媚地笑说道:“恭喜高美人,哦不对,您现在是姝夫人了,是奴婢食言,请姝夫人见谅。” 姝夫人? 高绾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怎么回事?难道大王宠幸她了吗?不然为什么转眼间她就变成了姝夫人? 而自己却还是个低等奴隶,受此等贱人驱使。 “桧烟。”高静姝面色淡淡,用眼色示意她。 桧烟点了下头,又拿了些赏钱给她,吴妈妈瞬间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说着吉祥话。 “好了好了,之前我让你多照料的那个女子怎么样了?伤好得如何?” 吴妈妈想了下,说道:“太医来看过了,给了些药膏,还有内服的药,说是只要按时吃药和抹药,问题不大。” “原本奴婢是想将她带来,奈何她还是动不了啊。” ------------ 第67章 高静姝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把她带来,我只是问问情况而已。” 她把高绾弄过来已经是够累赘了,干嘛还要再多添一个累赘,能出面让人去照料那个女子,已经是她最大的善心了。 她又不是白痴,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就把那些不相干的人一个又一个往宫里接,那不是傻子的行为吗。 再则,她救高绾,一方面是因为高绾是这具身体的妹妹,虽然当初怀疑高绾是把原主推下水的凶手,但因为她没有清楚地记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另一方面,只是在或许在以后能让她派上用场。 吴妈妈愣了下,而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夫人。” “人送到了,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高静姝微微颔首,带着一丝上位者对奴隶的轻慢和淡然。 吴妈妈走后,高绾才敢开口说话,哭诉道:“姐姐,多谢姐姐不计前嫌的肯救妹妹,以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错了……” “好了,别哭了,你暂时就在我身边待着吧,看日后有没有机会把你送回齐国。” 她面色淡淡,没有和她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就在此时,似乎是听到外面的声响,把其余三个偏殿的人引了出来,高灵看到院子里的高绾,顿时瞪大了眼睛,眸子满是震惊之色。 “二姐姐?!” 高灵心想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被大王贬到其他地方做低等宫女了吗,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啊。 高绾看到她脸上只有惊讶,却没有任何看到自己的欣喜,那眼神似乎在防备着她。 从前高灵不是这样的,虽然她只是比高灵早半柱香出生,但是高灵依旧把她当做姐姐尊重。 高灵是骄纵了些,但胜在性子天真烂漫,或许是两人没有利益冲突,而高静姝又死死地压在他们头上,他们两人的关系要远比高静姝亲近。 可是现在看来,高灵明显对她疏远了,不仅如此,方才她没看错的话,甚至从这个妹妹的眼中看到轻蔑。 难不成是高静姝说了什么离间他们关系的话吗?不然为什么她没有来永巷找自己。 高绾想要重新端回身为丰乐王姬的架子,勉强扬起温和地笑意,缓步走上前,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 结果眼前的人急忙后退,像是看到了脏污的东西,很是嫌弃地样子。 高灵皱眉,撇了撇嘴,睨着她满是冻疮可怕的手,蔑视地说道:“二姐姐,你还是别靠近我了,那个手这么脏,你好歹之前是齐国王姬,稍微讲究一点好吧。” 这话一出,高绾的脸色骤变,眼神错愕的望着她。 看到她白皙细嫩的双手,猛然看向自己的手,又粗糙又苍老,上面还有疥疮和冻疮,如同八十老妪的双手般。 登时让高绾无地自容,心中充满自卑,更是难过不已,还夹杂着一丝对她毫不留情的怨怼和愤怒。 她是她的二姐姐,怎么样起码的尊重也要有吧。 即便是这么想的,但是高绾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份,她还要仰仗他们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可是这上面都是伤口,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没有药,去找太医院的人要,他们也不愿意给,说要钱。” “一瓶普通伤药不是很多钱,原本我是应该买得起的,可是我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衣物和首饰,都被那些人抢走了。” “而我的婢女在和他们抢夺的时候,不慎撞到柱子上,给撞死了,一个人死了,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慌张,说一个低等奴隶,就算是死十个百个都没人会在乎。” “后面我的婢女被他们丢弃在宫墙外,我为了活下去,只能苟且偷生,小心翼翼。” 说着说着,她倏地潸然泪下,痛哭流涕,好不可怜。 高灵听言感到一阵后怕,心中不免想到如果是自己遭遇了这些,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她是受不了这般苦楚的。 更加受不了他们那般羞辱和排挤。 好在她如今是个美人,而且姐姐还被封为夫人,既然她能这么轻易被封赏,那自己身为高静姝的妹妹,相信很快就轮到自己了。 如此说来,二姐姐一个奴隶肯定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原本宫女这个身份就是大王给他们的,那就只能继续做着宫女了。 高静姝皱了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 旁侧的弄烟和许离春一直在看好戏,对于高绾所说的一切,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 反正痛苦不在他们身上,自然对他人的遭遇没什么感觉。 弄清楚缘由之后,他们也没什么兴趣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自热而然也就回去了。 高静姝对高绾说道:“你先去沐浴吧,我让桧烟带你去住的地方。” 而后看向桧烟,桧烟连忙应承:“诺,夫人。” 两人走后,高灵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说道:“姐姐,这二姐姐整个人都变了,要不是听方才你们的谈话,我都没认出来。” “姐姐,她就是个麻烦,反正她变成了宫女,就让她好好待在那里就是,为什么要把她带过来,而且她身上好臭。” “你这张嘴收敛一点,她还是你的二姐姐,变成现在这样不是她愿意的,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再则,倘若是你被贬为低等宫女,受尽折磨,你难道也不愿意我去救你吗?”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高灵,可那眼神却是冷漠,没有半点笑意。 闻言,高灵愣住了,心说她怎么可能会变成这副样子,变成宫女是二姐姐命中注定的,反正她是不会变成这样。 看到她出言维护高绾的样子,高灵并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撅着嘴,面色不虞的说道:“知道了,姐姐,我不该这样说话。” “没事就回去吧,别在这凑热闹了。” 话毕,高静姝向丽正殿走去,步伐快速,就这么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已经冷的四肢冰凉,急着回去烤火。 高绾沐浴完后,专门又来见她,高静姝看她几天没睡好的憔悴样子,让她休息后再来说后面的事。 ------------ 第68章 晚膳的时候,高绾看到这么多好菜,眼睛都放光了,狼吞虎咽的吃着,像是几辈子都没吃过饭似的。 就连桧烟看到都吃惊不已,没想到才两个月没见,原本温婉娴静的丰乐王姬,变成如今此等狼狈的模样,真是令人唏嘘。 “后日我便要搬到新的居所,你可以选择跟我去,或者是留在这里,丽正殿短时间应该不会有新的人进来,但是我的人我会带走。” “相当于这里是没人的,旁的偏殿里的人你方才也看到了,高灵、许离春、弄烟,就这三个人,如果你选择留下来,吃穿用行就要自己想办法,或者你可以求助高灵。” 高静姝把眼下的情况都给她分析好了,就看她如何抉择,放下筷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骤然,高绾看向她坚定的说道:“姐姐,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是想和你一起走的。” 听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傻子都能分清楚哪个选择更好,留下来就是自生自灭,看高灵那样子,想必她也不会管自己的。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跟着高静姝走,还能过得更好,说不定还能见到太后,梁王那个疯子是讨好不了了,干脆去讨好梁国另一位最尊贵的女人。 高静姝闻言,从热气缭绕中抬眸看了她一眼,颔首,“可以,吃完就回去休息吧,你这身体要好好休养。” “谢谢姐姐,那妹妹就先回去了。”高绾福了福身,之后转身离开。 她神色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说道:“桧烟,你找个时间去打探这王宫到底住了多少位主子,最重要的是打探到关于太后儿子的事情。” 太后儿子? “王姬,您是说梁王吗?”桧烟疑惑地问道。 高静姝摇摇头:“不是,总之你去查一下,别太刻意,也别让人知道是我们在查。” 她点了点头:“诺,王姬。” 随后桧烟退了下去,屋里再次恢复安静。 她起身走到软榻依靠在上面,听着铜盆时不时传来“哔卜”燃烧的声音,脑海中思忖着。 想到昨晚那个少年,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定要让人去调查清楚,看看王宫究竟是不是有这个人。 虽然她潜意识是不希望他是骗她的,可是他身上的,新伤旧伤都有,是没办法作假的。 而且经过这些天,这王宫里的宫人的确是比较没人性,或许是随了主人,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说不定以荀邕暴戾的性子,卫三身上有些伤,还是他动的手。 今晚,高静姝特意叫了李英来守夜,不过是暗地里守着,就想看看昨晚偷摸进她的房间偷东西的那个人,还会不会出现。 按理说是不会出现了,因为赏银都被偷走了,除非他真的贪得无厌,想着没被发现,便打算再过来偷窃。 高静姝看着妆奁前放置的小木箱子,里面是铜钱和首饰,装得满满当当的,她怕贼人看不到还特意打开一角。 而后转身回到床上躺着,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的样子。 桧烟按照她的吩咐,在偏房等候着,若是听到什么声响,便第一时间敲锣打鼓的叫唤起来,让所有人一同看看这贼人是谁。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到了后半夜都没有任何的动静,等到她都忍不住快要睡着了。 她想着再忍耐一下,快天亮的时候,她才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明日便是离开丽正殿的时候,在此之前,必须要把这个贼人捉起来。 于是高静姝特意带着人其他三个偏殿去试探一番,许离春看到高静姝居然来她这里,顿时欣喜若狂。 “姝儿,原来你也舍不得我呀,明日你就要走了,今日我们好好说说话。” 许离春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臂,坐在来,大有侃侃而谈的架势。 高静姝先发制人,问道:“你的病好很多了吧?那晚我听你的婢女说去请太医了,不过后面我好像没看到太医来这里。” 提起这个事情,许离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恶狠狠地说道:“那个贱人,要不是他玩忽职守,太医早就来了!” “那晚他根本就没去请太医,跑到自己房间去睡大觉去了,所以我直接把他赶走了,这般狼心狗肺的人,要来何用!“ 走了?那就排除了一个人。 她点了点头,忽而起身:“原来是这样,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冼年宫人不多,排查起来也不算麻烦。 “啊?你这么快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儿吗?” 高静姝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又改变了注意,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太后赐下的赏银被偷了,你能帮我一起把他揪出来吗?” 听言,许离春瞪大了眼睛,听到帮忙,连忙点点头:“我当然愿意,需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你让人去太监房中搜查一番,昨晚我看到的身影不是女子的身影,那只能是太监了。” “就只是这样吗?” 她颔首:“对,就是这么简单。” 不来暗的了,直接来明的,她就不信这么一箱子银钱,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许离春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没问题,我来亲自带着人去搜查,要真是我宫里的人,我一定要了他的命!” 随后,高静姝又去了高灵的寝殿,一模一样的说辞,不出意外,高灵直接点头同意。 如今只剩下弄烟的寝殿,弄烟她没接触过,不知道这人是何性子。 弄烟坐在桌前,扰动着米汤,脸色淡淡,说道:“我凭什么帮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凭我如今是姝夫人,你莫不是忘了?我有这个权利这么做,说句难听的,我甚至有权利决定你的生死。” 高静姝语气淡然,并未觉得以权压人有什么不对。 气得弄烟脸色难看得很,因为她的确说的没错,就算不能明面杀她,以她的品阶,她要想做什么,自己的确阻止不了。 “姝夫人,妾身知道了,这就派人搜查,你满意了?” 弄烟脸色冷冷的,看上去很不服气的样子。 “不满意,找到贼人我才满意。” ------------ 第69章 听言,弄烟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应承下来。 在把冼年宫弄的天翻地覆的时候,此时的丽正殿内安静得过分。 高静姝坐在高位,桧烟和秋阳站在两侧,李英则带着丽正殿所有的洒扫宫人们站在中央。 桧烟走上前,望着这些脸上忐忑不安的宫人们,训斥道:“是谁偷了太后的赏银?若是自己站出来,姝夫人会从轻处罚。” “但要是到现在都抵死不认的,就别怪主子不留情面,将你们所有人全都处置了!” 处置? 宫人们听见顿时脸色发白,惶恐的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 “不管奴婢的事啊,奴婢没有偷东西,请夫人明鉴!” “奴婢也没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求夫人放过奴婢……” “求夫人放过奴婢……夫人饶命啊……” 求饶声此起彼伏,吵得高静姝一顿头昏脑胀,“啪”得一声,茶杯拿起又猛地放下,发出刺耳的声音,瞬间让他们都闭上嘴巴。 “吵什么?这里是集市吗?!” 高静姝冷眼望着他们,观察着每个人面上的表情。 旁侧的李英垂首沉默不语,双手交织在一起,手心不自觉地冒出冷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有人注意到他。 “桧烟、秋阳,你们两个人去搜查他们的居所,务必要仔仔细细的。” 两人听言,福身应承:“诺,夫人。” 就在他们刚要走出去的时候,李英忽然站出来说道:“夫人,桧烟和秋阳二人是女子,去太监房中不方便,要不就让奴婢去搜查吧。” 高静姝转头看向他,在他的脸上扫视了一眼,手撑着头,懒洋洋地说道:“嗯,那你和他们一起过去吧。” “诺,夫人。” 在转身的瞬间,李英的面上闪过一丝欣喜。 她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意味不明,垂下眸看向地上不知所措的众人,淡声道:“若是你们知道是谁偷了赏银,可要说出来。” “不然的话,本夫人只好将你们都送入永巷,你们也知道永巷是什么地方,又苦又累,月钱少的可怜,每年在那里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众人闻言,骤然变得慌张起来,可还是没人站出来。 就在此时,高绾从外面走了过来,看到地上跪满了人,心中感到一阵疑惑。 但是看到高静姝此时的冷脸,回想起在齐国她的所作所为,瞬间感到害怕,看样子肯定是那些宫人惹她不开心了。 以前如果一个奴婢惹到她,那么其余的奴婢都得跟着一起受罚,或者是她心情不好,也喜欢拿奴婢撒气。 倏然,外面走来许离春和高灵,看来是没找出那个人,两人都是对奴婢毫不留情之人,连他们都没找到,那大概率就不会是他们宫里的人。 其实她更倾向于是丽正殿里的人,想到方才李英脸上闪过得一丝异样,静静地思忖了一下。 高静姝心思敏锐,擅长观察别人脸上的微表情,一般普通人的心思基本不难猜。 之前她就想过会不会是李英,因为李英太有作案的时间了,但是后来又想,如果是他,会不会太简单了。 换句话说,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还是说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高静姝这般想着直接起身,往门外走去,许离春和高灵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另一边,李英在和桧烟、秋阳分开之后,急忙往自己的居所赶过去,银子是他偷的没错,那也是他逼不得已而为之。 老娘病重危在旦夕,哥哥在宫中得罪了太监总管,在大雪天的时候跪了一整晚,把双腿跪废了,被扔到永巷自生自灭。 原本在高静姝来的前一日,他就想着调往永巷照顾哥哥,但是看到来人,他就想着能不能在他们身上捞些油水,好给哥哥请个太医看腿。 李英赶忙从床底下将那一箱子拿出来,抱在怀里,在房间左顾右盼寻找着合适的地方藏好这箱银子。 时间太急,他还没来得及托人送出去,哥哥也没去看,生怕被人抓到把柄。 就在他惊慌失措地时候,倏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地脚步声,李英没办法只能先把银子放回去。 在他刚把东西放进去从地上起来的时候,高静姝恰好这时带着人走了进来,李英赶忙假装在四处寻找。 他转头佯装正好碰见的样子,连忙行礼,说道:“姝夫人,您怎么来了,奴婢才搜寻完毕,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高静姝并没有听他的话,目光在他的脸上巡视,而后落在他手上沾些乌黑的痕迹。 她缓缓走过去,淡声道:“李英,银子是不是你偷的?” 李英倏然身体一震,脸色瞬间煞白,咚得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叫唤:“姝夫人,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偷银子,请夫人明鉴!” 许离春跳出来指着他大骂:“原来是你这狗奴婢偷了银子,姝儿,快将此人拖出去打杀了!此等忘恩负义之人还留着做什么!” 还没等高静姝下决定,她就急吼吼地叫人:“快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拖下去杖毙!” 李英听言,没想到居然连听他解释都不愿意,直接一锤定音,认为就是他偷了银子,可是他们没有证据,他不会承认的。 于是他看向静静观察的高静姝,涕泗横流地叫喊:“夫人求您了……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偷银子,没有证据这是污蔑啊!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起来,高灵赶忙躲到一边,生怕那些奴隶弄脏自己。 高静姝无语地扶额,呵斥道:“都安静!” 拉扯李英的太监顿时停住了手,看向许离春,又看向一脸不耐烦地高静姝。 高静姝冷冷地看向许离春,知道她是好心,但也不是能容忍她随便添乱的理由。 而且她还没有看到证据,就轻易把人打杀,可想而知奴隶的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但是她虽然莽撞,好在懂得知恩图报,要是利用的好,还是能为自己所用。 许离春见到她那副生气的样子,眼眸飘忽不定,有些心虚地样子。 ------------ 第70章 她走向地上被人拖拽的李英面前,半蹲下,伸手抓住他的右手腕。 “我有没有冤枉你,看这个不就知道了。” 李英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高静姝见他还不明白,看向他大拇指上的的黑色痕迹,说道:“那日我把赏银放在妆奁上,不慎把青雀黛粉撒在开口上。” “若是你打开看过,手指一定会沾有,这就是证据。”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以这个为目标去抓人出来,是因为若是宫人偷的,那么他们干活就会经常洗手,也就没机会看到。 而且她寻人的时候,特意观察了每个人手上到底有没有痕迹,但是没有发现,之后在让桧烟他们去搜查的时候,看到了李英的异样。 李英担心银子,势必会回去重新找个地方藏银子,甚至还会再打开看一眼,以确保银子还在不在。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李英手上的痕迹,李英登时心里一惊,暗道不妙,早知道就不去碰了。 他面上依旧不显,还想垂死挣扎,痛哭流涕地说道:“夫人,真的不是奴婢,这只是奴婢方才搜查的时候沾上的灰尘。” “奴婢真的没有偷银子。” 高静姝听言,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甩开他的手,嗓音浅淡:“李英,你错了,你的解释不重要,你的否认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像个笑话。” “主子说的话永远是对的,你身为奴隶难道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自己说的话,但的确是这样,梁王宫的奴隶可比齐国的要驯服多了。 大多数是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人,若要为自己所用就得用必要的手段将其驯服。 “李英,现在我给你机会,你且说说为什么要偷这么多银子,我记着我来这儿的时候,在丽正殿里的宫人,都得到了我给的赏赐。” “怎么?还不够?若是只有你一个人,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险去偷银子吧,还是说你是觉着我的脾气太好了,好到能让你这种奴婢肆无忌惮的骑在本夫人的头上?!” 说完,高静姝眼神闪过一丝狠意,一记窝心脚踢在他的身上,李英瞬间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看得众人一阵心惊胆战,惶恐不已。 李英捂着胸口,还没来得及缓过神,便急忙爬起来跪在地上,脸色煞白,额头布满冷汗,赶忙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奴婢是迫不得己的,奴婢在宫外有个病重的母亲,如今危在旦夕,急需要钱财买药,还有、还有奴婢的哥哥。” “奴婢的哥哥之前得罪了太监总管,被废了双腿,扔在永巷连个太医都没有,让其自生自灭,奴婢没法丢下亲生哥哥不管,只能到处凑银子。” 母亲?哥哥?弱点啊。 高灵不屑地说道:“那关我们什么事,你们这些奴隶就是烂命一条,姐姐!干脆把他和他哥哥都给处理了。” “谁叫他手脚不干净,居然敢在姐姐房中偷东西!” 听言,李英拼了命地在磕头求饶,把额头都磕出血了,看上去好不可怜。 “夫人……夫人求求您,放过奴婢的哥哥,奴婢愿以死谢罪。” 高静姝道:“行了,先把银子拿出来,再说处置一事。” 李英动作一顿,赶忙爬过去在床底下掏出方才的木箱子,而后双手高高捧过头顶,恭敬地递在她的眼皮底下。 桧烟和秋阳听到这里的动静,急切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明白了。 高静姝侧眸看向桧烟,桧烟看到眼色,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她转头看向许离春和高灵,说道:“辛苦你们了,回去吧,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高灵凑热闹,想看后面的好戏,结果被高静姝给瞪了一眼,打了声招呼,连忙离开。 许离春临走时,还在义愤填膺地说着别放过这些狗奴婢的话,那模样好像是偷了她的钱似的。 闲杂人等都走了,高静姝寻了处地方坐下来,看向还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李英。 她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亲自递给他,温和地说道:“喝杯茶压压惊。” 李英看到眼前的冷茶,登时愣住了,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方才还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为何又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怎么?我倒的茶你还不屑喝吗?” “不敢不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李英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而后忐忑地一口饮尽,连什么滋味都不知道,满脸都是害怕。 “我方才听你说的那些话,真的很同情你,我也有母亲,有兄长,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行为。”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手脚不干净,这种奴婢哪个主子容忍下去?” “你大可以来找我帮忙,我自认为对自己手下的人还是不错的,你有难处只要说出来,我能帮肯定会帮的。” 高静姝唉声叹气地说着,话里全是对他的惋惜和无奈。 李英闻言,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来都没想过主子会帮他们这些卑贱的奴隶,更不敢奢望,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铤而走险。 但是眼前的主子说的恳恳切切,又想到先前因为体谅守夜的辛苦,让他们都不用守夜了,就是因为这样,他有了动手的机会。 一时间,他的内心变得愧疚不已,更加的无地自容,心里觉得自己辜负了主子的信任。 高静姝就像个掌控者,在观察着自己手里的棋子,看着他因为自己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变得这般悔恨,不免感到些许地可笑。 要说成就感,也没有,只是觉着有时候这般算计人心,还挺有意思的。 “好了,你起来吧,你的母亲和哥哥的命需要多少银子,我给你,我要求的不对,只要你的忠心,竭尽全力好好的为我办事。” 她语气温和,脸上挂着笑,给人很好相处的样子。 他听到原来只是这么一个要求,欣喜若狂,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多谢夫人,叩谢夫人大恩大德,奴婢愿为您披肝沥胆,死而后已!” ------------ 第71章 倏然,高静姝眉眼敛起,话音一转,说道:“但是,若这般一点儿处罚也没有,恐遭人话柄,只怕会让人觉着我这个主子驭下无能。” “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李英一愣,刚放下的心又立马悬到嗓子眼,结巴地说着:“对、夫人说的对。” 她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这也让我很为难啊,罚重了你受罪,罚轻了本夫人我便会失去威信,这可真是令人苦恼。” 他眼神闪烁,脸色发白,万分惊慌失措,哆嗦着嗓音说道:“奴、奴婢愿意自断一臂谢罪!以报答夫人宽容之情。” 高静姝眼眸露出一丝诧异,轻笑出声:“你残废了还怎么替我办事,这样吧,就拖去衣物,光着上半身,跪在丽正殿院子中。” “跪满两个时辰,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李英急忙磕头谢恩,言语感激不尽:“多谢夫人,叩谢夫人大恩。” ” 华贵的袍角随着步伐划过半空,摇曳迤逦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消失在他的余光中。 桧烟和秋阳紧跟其后。 两日后,高静姝带着李英、桧烟和秋阳入住栎阳宫,这里比之冼年宫更加华丽奢靡,宽敞明亮,一个主殿和四个偏殿,还有宫人住的耳房等。 她道:“送出去的信还没有消息吗?” 桧烟面露难色地摇了下头:“没有,不过,奴婢打探到王宫里的确存在另一位公子,只是这位公子很神秘,平日都看不到的。” “而且也很少在白日出现过,就连大型宫宴上也甚少出现。” “他们都说这位公子极其不受重视,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宫殿里,那里的宫人见主子不受宠,也跟着懈怠起来,活也不干,到处溜达。” “而且据说、据说私底下那些宫人对公子特别过分,不给他饭吃,也不伺候他穿衣,甚至动辄打骂不断。” 说着说着,她眼神露出一丝不忍。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高静姝眸子微睁,满是惊诧,细看还带着些许地怜惜。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并没有骗她,是真的过得很不好。 反而自己说谎骗他了,可要是不骗他,那倒霉的可能就是自己了,她不可能去冒这个风险。 “那你有问他住在那座宫殿吗?” 桧烟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叫临华殿,在东北方位,具体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她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更深露重。 屏风后内殿白雾缭绕,高静姝泡在浴池中,上半身慵懒地趴在岸边,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乌黑长发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飘散在水面,掩盖住曼妙的身躯。 不多时,她站起身,拿过放置在旁侧宫女的衣衫穿上,而后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半干后给自己简单挽了发髻。 她披上斗篷,戴上帽子,一手提着三足行灯,一手拿着食盒,走进了夜幕中。 北风狂啸,宫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宫人,这也方便了她行走。 高静姝抬头看向星星的方位,来判断此时行走的方向,东北方位不难找,难找的是宫殿的位置。 王宫里的宫殿数不胜数,单单靠在一个方向,只怕很难找到。 不过也没事,找不到就明日再让人打探一下就是了。 这里是真的很大很大,又是夜路,看着前方像是一眼望不到头般,这里的宫人就是被这样压抑的环境,变得心理扭曲起来。 这更加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 想到那晚的少年,不知道此时他怎么样了,会不会又受到别人的欺负,这般想着她的步伐越发的快了。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走到实在走不动了,她便停下来歇息。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站在外面,往里面看去,阴气森森的,没什么光亮,烛光倒映在雕花梨木门上明明灭灭,更显得此时诡谲万分。 正如桧烟所说,这里真的很破烂和偏僻,太过寂静了,到处是杂草,就像是多年没人居住似的荒凉冷清。 “这些宫人也太偷懒了吧,这里脏成这样也不知道处理一下,这些奴隶也太过嚣张了,好歹他也是梁国公子啊……” 高静姝拧紧眉间,面色不虞,不满地念叨着。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去,一开始还怕惊扰到那些宫女太监什么的,结果走进来才发现没必要小心翼翼的。 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走着走着,她都有些紧张起来,想着会不会是自己走错了,看着就不像是有住人的样子。 倏然,风声掠过,草丛发出了轻微地声响。 “谁在那儿?!”高静姝猛然回头看去,神色警惕,前方昏暗一片,什么东西也没看到。 她想会不会是他,又呼唤道:“卫三?是你吗?” 没声音了,也没人回应。 她拧了拧眉,方才明明感觉到身后有东西的,难不成是谁在装神弄鬼? 高静姝一手拿着行灯,一手拔出腰后的短刀,脸色泛冷,眼神狠意,缓缓走过去。 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儿吓唬人。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小心翼翼地声音,“姐姐,是你吗?” 听到熟悉的称呼,她猛然回头看过去,少年穿着一袭白色常服,半披散着长发,站在夜色里,周围昏昏暗暗,乍一看真像个阴郁男鬼。 她蓦然瞪圆了眸子,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大口地喘气。 “你要死啊!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那儿,会吓死人的。” 她无语到极点,收起短刀,拿起放在地上的食盒,朝着他靠近。 听到她生气的语气,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紧张和无措,“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的。” “这几日我一直在银杏树下等你,可是你一直没来,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刚刚是想着再去树下等你的。” 闻言,高静姝又心软起来,甚至觉着方才的语气很恶劣,他年纪小小,肯定是平日没人和他说话,所以才把她的话看得很重。 她走到他面前,咬住下唇:“是我不对,没及时过去,才让你等了这么久。” ------------ 第72章 他摇了摇头,乖巧地笑道:“只要姐姐能来,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的。” “不过,姐姐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是专门找旁人问的吗?姐姐这些天是不是也像我想着姐姐一样想着我?” 一脸三个问题,直接朝着她迎面砸过来。 “呃,我们先进屋吧,外面太冷了,当心着凉。” 高静姝将食盒塞到他手里,而后拉住他的手腕,往内殿走去。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灰尘漂浮在空中,腐朽的气息瞬间溢满鼻腔,让她忍不住屏住呼吸,隔绝这难闻的味道。 “其他人呢?这里的环境怎么这么差?宫人怎么基本的洒扫都没做?” 他走在身后,阴影里,晦暗地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身影,语气淡淡。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能是我这个主子没用,让他们得不到好处,所以去讨好别人去了。” 高静姝听到他这么贬低自己,不由得生气:“什么是没用什么是有用,你是梁国公子,他们理应侍奉你。” “你是太后的儿子,也是如今梁王的弟弟,你可以和他们说,让他们来处置那些踩高捧低的王八蛋。” 她转过身,目光注视着他。 少年抿了抿唇,情绪低迷:“没用的,没有人会管我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两人坐在桌前,幽黄昏暗的烛光下她眉眼温柔,伸手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精美的饭菜,抬头冲他盈盈一笑。 卫三忽而愣住了,一眼不错的盯着她,生怕眼前的人是幻觉。 “卫三?你怎么了?” 她眼眸浮现出淡淡地疑惑,直接凑到他面前。 一瞬间,少年漆黑的眸子微睁,屏住呼吸,心口紧缩,手心微微潮湿,藏在墨发下的耳朵尖猛然泛红。 她和他想象中一样温柔好看,荀邕那个满身戾气只会杀人的蠢货注定和她无缘。 “你看看你喜不喜欢。”高静姝将筷子递到他面前。 卫三腼腆一笑,说道:“只要是姐姐给的,我都喜欢。” 闻言,她笑了笑,“你吃吃看,下次我再给你带点别的。” 他点了点头,安静地吃了起来,她手肘撑着桌面,托着腮,看着他一点点的吃着,动作优雅又行云流水。 长得好看的人,吃饭就是特别的赏心悦目。 忽然他抬起头,眸光澄澈,问道:“姐姐不和我一起吃吗?” “我吃过了,你吃吧。” “可是我想让姐姐和我一起吃,可以吗?以前从来都没人和我一起吃饭。” 听着这话,就算她吃过那也得陪他吃呀。 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呢……她算是知道别人看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狗忍不住心生喜爱是什么感觉了。 虽然他不胖,但是意思是一个意思。 高静姝捻起一块蜜饵放出口中,甜丝丝的,她不太喜欢太甜腻的东西,所以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见他慢条斯理的吃着,她起身看向周遭打量着。 这里比之其他宫殿,可以算得上是寒酸,摆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家具什么的也很陈旧,偌大的宫殿,蜡烛就两盏,怪不得这般昏暗。 估计值钱的东西,都被那些宫人拿走了。 在她走向四周巡视的时候,未曾注意到身后紧紧盯着她的炙热目光,如同猛兽放任自己的所有物在巡视领地般。 骤然,她转过身看他,卫三眼睫一眨,变得无害起来,温顺地笑起。 “你就睡这儿吗?怎么连炭火都没有?” 她皱了皱眉,只是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凉飕飕的,难怪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冷,待在这不冷才怪。 “他们没给,说我用不着。”他无辜地看着她,一点儿也没觉着那些宫人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也没有感到愤怒。 高静姝顿时心里一抽,是被气的,那些人怎么敢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连忙走过去,问道:“我上次给你的斗篷呢?怎么没披上?该不会被他们抢走了吧?” 他摇摇头:“没有抢走,我藏得好好的,没有被他们发现。” 连一件廉价的斗篷也要藏起来,怕别人抢走,这宫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可惜她管不了这里的宫人,而且她是后宫嫔妃,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偷偷来这里,指定要完蛋的。 高静姝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无力。 “明日我给你带些炭火过来,这么冷怎么行。” “姐姐明日还会过来吗?”他的眸子在昏暗中亮晶晶的,脸上满是惊喜。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以后要是有空我就过来陪你,好吗?” 卫三听言更是欣喜若狂,站起身伸手搂住她的腰,激动的直接将她抱住。 “姐姐,我好开心,以后终于有人能陪我说说话了。”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无措起来,刚想挣脱,耳畔却突然听到他说的话,心想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应该没什么。 在她看来,他或许是太孤单了,也没人对他好,所以有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会黏着对方。 要是换做其他人,想必他也会这样。 高静姝这般想着,顿时心里有些失落,安慰自己这是正常的。 “对了,你的伤口上药了吗?我给你带了些药过来。” “没有上药,我没有药。” 是她傻了,宫人对他这般差劲,怎么可能还会有药拿给他,而且上次那样子,就不是有上过药的样子。 “你放开我,你身上的伤很严重,要处理一下,再则留疤也不好看啊,是不是。” 少年的身体徒然一僵,幽幽地说道:“姐姐是觉着我身上那些伤很丑吗?” 她还没听出哪里不对劲,“丑不丑是次要,主要是伤口这样只怕会恶化,而且伤口不上药你也会疼啊。” 他只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他才缓缓松开手。 高静姝拉着他走到软榻坐下,看着他穿戴整齐的样子,面上稍显尴尬,而后从衣袖拿出两瓶药,放到他手中。 “你自己应该可以上药吧,很简单的,就抹在伤口就行。” ------------ 第73章 少年低头垂眸看着手里的小瓷瓶,没有任何的动作,像是在发愣的样子。 太过安静了,昏暗中也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惹得她一阵生疑,忍不住轻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姐姐是厌恶我身上那些丑陋的伤,是吗?” 他语气尽管听着淡淡,却还是让她听出里面努力压制的哽咽。 高静姝怔愣了下,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你长得这么漂亮,那些伤也会好的,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你别想太多,只是…不方便…” “姐姐要真不是因为嫌弃我,为什么不能帮我上药,哪里不方便了,都是你的借口而已,我知道,像我这种没用的人,是不可能会有人真心喜欢我的。” 卫三话里的情绪越来越低迷,充斥了慢慢的不自信,仿佛沉浸在自我的厌弃当中无法自拔。 听不进任何的话,只要不给他上药,就是在嫌弃他,完全没想到她话里的意思是男女有别。 “对不起,姐姐,是我的错,我不该要求这么多,姐姐能记得我,来看我,还给我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我应该知足才对。” 说着说着,她似乎听到了水珠滴落的轻微声响,不禁伸手过去,滚烫灼热的水珠直接掉在她的手心。 烫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心里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没想到这人说哭就哭,以前也从来没遇到过爱哭的小孩,看到的基本都是很有教养的,很能自洽,不会强迫别人也不会为难自己。 “卫、卫三,你…你别这么说,你没错,不要动不动就否定自己。”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过去轻轻碰了下他冰凉的脸颊,指腹湿湿的,却腾升起一股灼热感。 刚要收回手,结果就被眼前的人抓住了手,宽大修长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按在脸颊上,不然她离开。 而后用脸颊,像小狗一样,轻柔的小心的,生怕她逃走似的,蹭了又蹭。 柔软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乖顺地蹭着她,心骤然悸动了下。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惊慌下,连忙将手抽离出来,装作所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你别哭了,我、我只能帮你把手臂上的伤给上药。” 卫三低眸看着手中空空如也,敛起的精致眉眼间骤然阴郁起来,无声地深呼吸了下,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太过激进。 不然她会被吓跑的,他和那个只会杀人的蠢货不一样,姐姐容易心软,要对她比对任何人更有耐心才对。 要循循善诱,要让她甘愿走进自己布置的圈套当中,千万不能吓到她,不然她会毫不留情地逃走。 “谢谢姐姐。”说完他没再出声。 高静姝隐约察觉到他有些不开心,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当是小孩子的喜怒无常。 情绪来的快自然也去得快,也就没当回事。 她起身刚要走,蓦然他拽紧她的衣摆,急忙站起身,嗓音慌乱:“姐姐,你要走吗?能不能别这么快走,陪陪我……” 好粘人啊,更像离不开人的小狗了。 她哭笑不得,轻声安抚:“我没去哪儿,这边这么暗,我不得把烛台拿过来才能看得清楚,不然怎么上药啊。” 听言,他骤缩的心脏稍稍松了下,得到了些喘息。 “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黑暗中,她拧紧眉间,心想他怎么这么没安全感,还是说他怕黑? 一想到少年因为怕黑,却不得不一个人待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瑟缩在角落,拼命地安稳自己别害怕。 顿时她心里又腾升起一股怜惜和心疼。 高静姝拉住他的手,说道:“你要是不放心,那和我一起过去把烛台拿过来?” “好!” 话音刚落,他便直接答应下来,好似演练了无数遍般熟稔。 她又忍不住多想,曾经,他是不是也一直期待着有人能看到他,陪着他,带着他去任何的地方,不再那么的孤独。 “那走吧。” 放置烛台的地方,不远,也就几步路,拿回来之后,两人一同坐在软榻上。 殿外寒风瑟瑟,透过窗棂的缝隙吹进来,烛光在微风中摇曳不止,照得那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曾经让他胆怯的一切都化为此时最好的伪装,看着低眉垂眸的女子,目光灼灼,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怎么看也看不够。 高静姝轻轻卷起他的衣袖,露出满是淤青和裂痕的伤口,想到外面的雪可以用来清洗伤口,她起身走了出去。 当然,还是带着身后的小尾巴。 她将雪包裹在手帕里,等它融化了一点,浸湿手帕,而后擦拭着伤口边上干枯的血迹。 “冷吗?疼吗?”她边洗边轻声问着。 问完之后,许久都没听见回答,她疑惑地抬头看去,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眸子里除了烛光,就只剩下她的身影,好似她就是他的全部一般。 想到这些,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应该不会吧,他现在只是不懂事,又见过太少人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而且她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忽然,她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同情心泛滥。 或许她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但她总归是个接受过正规教育,三观正直的正常现代人,不是那种遇事只会口嗨实际冷漠无情的键盘侠。 她有正常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尽管有些会冒出些劣根性和阴暗面,但她认为自己还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无法做到真的遇见弱者冷眼旁观,更何况他还长得这么可爱漂亮。 所以对他特殊一点,例外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姐姐,我能一直喜欢你吗?”耳畔传来小心翼翼地问话。 高静姝瞬间回过神,眨了眨长睫:“只有你自己能决定自己要不要喜欢我,我如何能干预你呢。” “我会一直一直喜欢姐姐的,就算以后姐姐讨厌我,我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你的。” 他用了好多个一直,似乎是把一直这个词当做永远在用。 他脸色很认真,很专注,没有半点儿笑嘻嘻的,仿佛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 第74章 她心中不禁感到万分疑惑,这人对她哪来的这么浓烈的感情。 也许有些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有爱才需要,而少年人的喜欢大多都很纯粹和单纯。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高静姝眉眼弯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只要你喜欢我,我肯定不会讨厌你啊。” 随后她低头,继续帮他处理伤口,动作比之前更加的轻。 因为她发现再怎么疼,他也不会轻易说疼,小孩子都爱面,能理解。 半晌后,他的两只手臂都上了淡黄的药膏,她将他的衣袖缓缓放下来,犹豫了下说道:“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卫三连忙点了点头,“有的,姐姐。” “在哪里?能够得着的话…要不你……算了,我看看。” 她伸手轻扯了下他的衣襟,露出在烛光下都显得异常冷白的锁骨,他微微垂首,抿了抿唇,看上去似乎有些害羞。 高静姝无声地轻笑了下,还以为他不会感到害羞呢。 当她把视线移向他的背后,骤然呼吸一滞,背后的伤比手臂上的伤还要多,但是却是一些陈年旧伤。 不像手臂那样是最近的伤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手臂上的那些伤口切面干净利落,好像是…被划的刀伤。 她没敢问,就怕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身后的人许久都不说话,也没动静传来,少年忍不住转头看去,眼…睑下垂,委委屈屈地喊道:“姐姐,有点冷……” “啊哦,不好意思啊,我这药不适合你背上的伤,明日我重新带其他药过来。” 她赶忙将他的衣襟拉好,给他整理整齐,抬头笑着看他。 沉寂了一会儿,她又道:“这么晚了,要不你早点休息吧?” 他没说话,低着头,固执得抓住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逆光打在那张精致的侧脸,软红的唇微微抿着,鼻子微皱,浓密的长睫不安地颤抖着,好似一只欲展翅的蝴蝶。 平白露出些许地倔强和委屈。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看样子你是不想听到我说话是吧?”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他事事有回应,装哑巴不是个好习惯。 果不其然,卫三猛然抬眼望着她,眸子微睁,满是惶恐,只听见他惊慌地喊着:“姐、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不想听你说话。” “我只是……只是不想你走……” 最后那句话声音小的只剩下呢喃的音调,流丽的长发下露出的耳朵尖又开始泛起红了。 这么近的距离,高静姝又一直在看着他,想不发现都难。 在她的目光下,那原本就红的耳朵尖更加的通红起来。 又容易哭又容易害羞,还这么敏感,哼哼唧唧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的可爱了。 可是她真的得走了,晚些回去就该天亮了,走回去还要花不少时间呢。 “阿卫,听话,我明日再来看你,但是我现在得走了。” “你看,这天一亮再一暗,我就来了,不会很久的,而且我也需要休息啊,现在我都困死了。” 为了证明她很困,直接打了哈欠。 听到她亲昵地称呼,他瞬间头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她叫他的名字,根本没主意到她后面在说什么。 直到他的手被人拉下去,才恍然初醒,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看到她收拾着桌上的食盒,而后朝着门口走过去,立马跟在身后,像条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高静姝无奈地叹息,又担心他看不到路绊倒,将食盒给他,牵住他的手慢慢往外面走去。 一路走到宫道上后,她松开他的手,下一秒被他急忙牵住。 “好啦,就送到这里,你快回去休息吧。” 卫三知道现在他没理由让她别走,只能松开手,让她走,说道:“姐姐,你走吧,我看着你回去。” 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着别人远去的背影,未免也太孤寂了。 可她没有办法,“那你看不到我之后,一定要回去,知道吗?” 他眸光澄澈看着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高静姝拿过他手里的食盒,提着行灯,朝着昏暗的宫道走去,青石板路上披了层薄薄的霜雪,踩在上面一步一个脚印。 为了能让他快点回去,她刻意加快了步伐,很快那条宫道上的身影小时候在夜幕里。 她没想到的是,就算她走了,他也在原地站了好长的时间。 卫三低头垂眸凝视着手里闪烁微光的骨玉,淡声道:“没有这个东西,我一样找到了她。” 这个东西只是他为了能更加确定媒介罢了。 姐姐怕是还没主意到,每次靠近他,她腰间的骨玉便一直在回应着他。 藏的深又怎么样,还不是注定就该是他的。 她真的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好,居然只是听了他的片面之词和别人的话就敢只身前来,也不怕遇到危险。 就像那天那个疯子一样,差点儿把姐姐弄死了,要不是他的出现,只怕谁也见不得姐姐。 他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也太危险了,姐姐看到他只会害怕,不像他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为什么他不能是主导这个身体的人,只有在荀邕虚弱的时候,他才能片刻的出现。 这几日之所以能频繁出现,是因为荀邕不再喝那些药,宁愿让自己活在痛苦中。 而且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可是那又如何,假以时日他一定阻止不了他的出现。 只要让他一直活在找不到姐姐的崩溃情绪中,他就能一直出现。 但是这样被动下去不是办法,他要找到办法把荀邕彻底压下去才行,他是为了姐姐才出现,自然姐姐是属于他的。 高静姝走在寂静无人的宫道上,冷的不断冒出寒气,只得加快脚下的步伐。 心中感叹这冬季怎么这么漫长,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想到现代如今怎么样了,她的身体还在不在,不会火化了吧。 应该是不会的吧,假如她没办法灵魂单独回去,那她整个人回去不就行了。 只要记忆还在,那她就能解释得清楚,不管了,先找到办法再考虑那些比较远的事情。 ------------ 第75章 还没到栎阳宫,天已经蒙蒙亮起,路上出现不少的宫人起来洒扫干活。 高静姝只能再加快脚步,万一被人真当成宫女叫去,那就惨了。 在即将拐弯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叫唤声,她没当回事继续埋头走去。 香绫皱紧眉头,快步上前阻拦不理会的宫女,训斥道:“你怎么回事?越叫你跑得越快?!” 高静姝低眉垂眸,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双鞋子,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完了。 她深呼吸了口气,恭敬地说道:“姑姑,对不起,奴婢不知道您在叫我,是有什么事需要奴婢做的吗?” “庖厨那边煨了暖身子的汤,你去端过来送来华清宫给夏夫人用食。” 说完,香绫正准备走,看着她唯唯诺诺不敢应声的样子,倏然皱了皱眉头,担心她搞砸了,不耐烦地说道:“算了算了,你把这衣裳给夏夫人送过去,我自己去庖厨。” 高静姝看着被塞到手里的托盘,无声地叹了口气,“是,姑姑。” “你可要仔细小心,别把衣裳弄脏了,不然夏夫人不会放过你的。”她细心地叮嘱着。 “姑姑放心,奴婢一定妥善送到。” 香绫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直到她走远后,高静姝才稍稍送了口气,低头看着手里华美的衣裳,走到无人的角落,直接扔在地上。 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准备离开,倏然前方爆发出一声尖叫。 “哎呦,你这是要死啊!居然敢把宫里的地方丢在这里,你行不行我告诉太监总管,直接将你给杖毙!” 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宫女,恰好撞见她把东西扔掉的画面,指着高静姝就是一顿好骂。 高静姝无意和她纠缠,径直绕开她往前边走。 哪知道这宫女不知是狐假虎威还是失心疯,直接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甚至抽空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 结果发现地上的衣裳竟是如此的眼熟,登时惊叫出声:“这是夏夫人的衣衫,你居然敢把夏夫人的衣裳丢在地上,你给我回去,我一定要和夏夫人说,让她治你的罪!” “你一直低着头作甚?给我抬起头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归谁管!” 高静姝急忙地挣脱束缚,始终低着头,不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脸。 看样子挣脱不开,而且如此大吵大闹一定会惹来更多的人,没办法她只能伸手将她打晕。 在晕过去的时候宫女朦胧的视线中,依稀看到那张貌美的脸,她心里一惊,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高静姝揉了揉被抓疼的手,左右观望了下,而后快步朝着前方跑去。 香绫从庖厨拿了食盒,走了出去,经过这条宫道时,骤然见到躺在地上昏迷的宫女,赶忙上前。 “喂醒醒?让你送个衣衫,怎么就昏在这里了?” 她将食盒放在旁侧,伸手拍了拍宫女的脸颊,过了好一会儿,那宫女幽幽转醒,倏然大喊:“妖女!有妖女!” “你是不是疯了?什么妖女?这里不就你一个人吗?” 香绫皱着眉头,看着她装神弄鬼,嘲讽道:“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我不是叮嘱你要保护好衣衫,现在衣衫掉在地上弄脏了。” “你等着吧,看夏夫人如何处置你!还不赶紧起来。” 她一把推开她,站起身,叉着腰没好气地盯着她看。 说到衣衫,宫女转头看到在雪地里变得湿漉漉,还沾上不明污渍的精美衣衫,瞬间惊慌起来,哭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奴婢干的!” “是有人打晕了奴婢,这衣衫原本不是在奴婢手上的,奴婢是负责在殿外洒扫的低等宫女,如何有机会拿到这衣衫?求姑姑明鉴。” 方才她那样吓唬那个宫女,只是想尝试一下教训人是什么滋味,看到是个生面孔,又一直胆怯地低着头,便以为是个刚入宫的小宫女,随便耀武扬威一下而已。 但是在那个宫女动手的时候,她在昏迷前看到的那张脸,完全可以说是长得像仙女似的。 可哪个仙女会做出伤害人的举动,所以她不是仙女,而是专门害人的妖女! 香绫听言,神色若有所思,心想难不成真的认错人了吗?方才自己给的人不是她? 她低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这宫女,好像真的不是她,虽然当时她没看清楚到底长什么样,可看侧脸绝对比眼前这个宫女要好看。 所以眼前的宫女,真不可能是方才的宫女。 可是总得有人顶罪,不然这弄脏了的衣衫算谁的? “你起来,和我一起去见夏夫人,说明缘由。”香绫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拉着她到夏夫人面前要给她按罪。 宫女丝毫不知情,听到连忙捡起肮脏的衣裳,来到华清宫。 穿着一袭深红色曲裾裙的夏夫人躺在铺满兔子毛的软榻上,正等着人送来最时兴漂亮的衣裙。 那用来做衣衫的料子乃是价值千金的三色锦,上面的花纹和颜色做工繁复,极其耗费时间精力。 最主要的是这布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她是想着穿着这么一件漂亮的衣裳来去见大王。 倏然贴身宫女香绫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宫女。 夏夫人柳眉微蹙,丰腴的身体缓缓起来,面露不虞地问道:“怎么了这是?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香绫直接把这弄脏的衣裙的罪责按在她身上,宫女登时愣住,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急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奴婢弄的,是其他人!是其他宫女,她打晕了奴婢,自己逃走了!” 这话惹得夏夫人来了兴致,心想竟然还有此等怪异的事情,居然会有这般胆大的宫女,真是稀奇。 不知为何,她倏然想到大王有天召集了大量的宫女,不到半日又给送了回来,仿佛在找什么人一样。 她早就知道大王在找一个女子,这个事情想必天下皆知,刚开始,她还挺惊慌的,就怕此女出现,她没有再翻身的机会。 虽然她只见过大王一面,但是她相信以自己的美貌,假以时日,大王一定会看到她。 ------------ 第76章 如今出现一个这么特别的宫女,难不成大王要找的人就是她? 应该不可能,估计就是一个弄脏了衣衫,害怕被处罚的宫女,可是就算逃走了,她也难逃责罚啊。 所以何必多此一举? “你说本夫人的衣裳是另外一个宫女弄脏的,那本夫人倒要问问你她叫什么名字?本夫人也好将此等贱奴拖出去处置。” 夏夫人斜睨着她,伸手吹了吹手指新染的蔻丹。 宫女听言登时愣住了,动了动嘴,欲言又止:”奴、奴婢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奴婢知道她长得很漂亮。” 漂亮? 夏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冷笑道:“一个贱奴婢,难道说还比本夫人漂亮不成?!” 话里的危险气息不言而喻。 宫女见此蓦然瞪大了眼睛,惶恐地跪在地上,“夫人神姿仙貌,堪比天人,那女子连一丝一毫都比不上夫人。” 这话说了,她爱听,淡声道:“去把这个宫女找出来,找到之后就地处死,不用带过来见本夫人。” 香绫连忙说道:“是,夫人。” 高静姝无意识地给自己惹了个不小的麻烦。 她一路小心翼翼地躲来躲去,终于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栎阳宫。 整夜没睡,回去直接就睡觉了,不久后,桧烟来看了一眼,发觉她还在休息,又悄悄屏退身后来伺候的人。 到了晌午,见里面的人还没醒的动静,不禁有些担忧,她缓缓走上前,俯身小声说道:“王姬,王姬?都晌午了,该醒了。”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高静姝才揉着眼睛,慢慢起身。 桧烟见状,赶忙伸手将两侧的帷幔系起来。 “王姬今日怎么起这么晚?可是换了地方,昨晚没睡好吗?” 听到关切地问话,她忽而洗漱的动作顿了下,“可能是吧,李英应该休养的差不多了吧,等会儿叫他进来,我有事让他去做。” 桧烟点头:“诺,王姬。” 不多时,她看向铜镜的高静姝,又道:“王姬,您要不要去给太后请安?这已经是您搬过来的第二日了。” 听到桧烟的提醒,她才想起来,好像是应该要再去给卫太后请安了。 不过那卫太后整日都和廖拭在一起,估计也不乐意被人打扰,得了夫人这个位置已经可以了。 她不想再被人注意到,合该要低调一下,好行事。 于是她说:“不必去了,改日再说吧。” 桧烟虽然不明白,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用了午膳后,桧烟将李英带了过来,李英走在身后一瘸一拐的,看上去膝盖还没好。 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冻伤了,后面还化脓烂了,那日晚上又下了场雪,如今能起身,已经很不错了。 李英不知道她叫自己来做什么,一时间诚惶诚恐的,看到她时,连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高静姝坐在桌前,看到他不适的样子,赶忙道:“快起来,膝盖还没好就先别跪了。” “多谢夫人体谅。” 他艰难地站起身,等着她的吩咐。 她打量着他,温和地说道:“你哥哥我已经让太医去看过了,只要休养的好,保住命是没有问题的。” 听言,李英又要跪地感恩,被高静姝直接叫住。 她看向桧烟,给她递了个眼色,桧烟看到后,屏退所有人,自己最后出去,关上了门。 “你想出宫看看你娘吗?” 她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顿时让他吃惊了下,猛然抬头望着她,眼神露出些许地期待。 入了宫,哪能说出去就出去的,所以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去。 如今都不知道自己的老母亲长什么样子,家中有什么情况都是托人告知,去年父亲死了,他都没能出去送葬。 全都是依靠街里邻居的帮忙,但是他也是有给钱的。 “奴婢当然想了,只是…夫人说这话是何意思呢?” 他眼神透着一股小心翼翼,不明白她此时的用意是什么。 “我可以让你出宫去看看你的家人,同样我让你出去,是要让你做件事情,去找一个人,将他带到梁国都城。” “夫人是要奴婢去找谁?” “去找一个叫邹衡的民间术士,之前他在齐国,但是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高静姝直截了当的说,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民间术士? 李英有些惊诧,原本听到能出宫,他是万分喜悦的,但是在听到后面的话,才发现没这么简单。 “夫人,可是奴婢没有见过他,该如何找起,还请夫人指条明路。” 虽然梁王基本统一了天下,但是如今还是处于较为混乱的时候,到处都是流民,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何其的难。 “我给你画副画像,你照着画像去找。” 话毕,她走向书桌,提笔挥墨,很快一张惟妙惟肖的人物画像跃然纸上,递给李英。 “我会给你足够的银子当做盘缠,让你去找人。” 李英恭敬地接过手里的画像,仔细地听着她的叮嘱。 高静姝认真地看着他,“你务必要以最快的时间找到这个人带来梁国,可以做到吗?” 李英正色地说道:“奴婢定然不辱使命。” 不到两秒钟,他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她的眼里,她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这也是她牵制他的最好办法。 “你放心,尽管去,你的哥哥我会让人照顾好的,保证你回来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好哥哥。” “你的母亲也不用担心,虽然本夫人出不了宫,但是可以让人去探望你的母亲,确保你的母亲好好活着。” 闻言,他算是放心下来了,却也隐约明白如果这件事情他没办好,只怕最先遭殃的就会是他的亲哥哥。 当年家里太穷了,父母为了他们能活下去,才迫不得已将他们兄弟两送入宫中。 宫里的日子万分难熬,还有许多刻意为难磋磨他们取乐的老人们,他和哥哥是依靠着相互打气鼓励,才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如今才好过了一些,哥哥又不慎得罪了上头的人,变成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无论如何,只要能救哥哥和母亲,他都愿意去做。 ------------ 第77章 蕲年宫。 荀邕坐在桌前,低头看着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拧了拧眉,上面甚至绑了个漂亮的结。 但是是谁上药包扎的,他全然没有印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又是那个人?那个藏在身体的怪物! 思至于此,他脸色变得阴鸷起来,捏住竹简的手攥得紧紧的,直到锋利的沿边划破皮肉,渗出鲜红的血迹,还不罢休。 心想该死的,他究竟去了哪里? 对于这个人,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依稀记得知道这个人的时候,是阿静提到了未曾和他提及过的事情。 “阿邕,你昨日不是和我说到了楚国吗?今日可以再继续说说楚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当时的荀邕听到这话登时愣住了,昨日的记忆还停留在姐姐给他唱曲。 那日正值与夏国交战,军队上报一个不太好消息,看到战报的那一瞬间,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姐姐吓了一跳。 更糟糕的是当时头疾还犯了,接连杀了好几个人,直到听见姐姐安抚的声音,听着歌声他逐渐平静下来,再后来就没了意识。 没想到,在此期间,会有妖物控制了他的身体,和姐姐畅所欲言。 他相信姐姐不会和他说谎,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的身体出现了别的问题。 后来他一步步试探,终于知道他的身体除了他之外,还住着另外一个人,有妖物进入他的身体,要抢走他的姐姐。 这个人除了会在姐姐面前抢夺身体的主导权,还会在他虚弱的时候乘机掌控他的身体。 是以,他听到姐姐的疑惑声,想到那个妖物居然和姐姐聊了这么长时间,就嫉妒得发狂,恨不得杀了身体的那个妖物。 再后来,他看到身上的伤,有在卫国被人欺负的伤,也有自己因为头疼到自残的伤,自从遇到姐姐后他没再用过这种方式保持清醒。 因为他之前无意间和姐姐提及过头疼到不行时,自己的解决办法。 姐姐知道后,就不许他再用这种办法,姐姐自然而然接替这种办法,成为他新的安抚方式。 所以在他意识到这个妖物的存在后,就重新用了这种办法,再加上喝药,又或许是姐姐的不见了,他没再出现过。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又再次的出现,频繁去到其他的地方,见其他的人。 这个妖物要背叛姐姐,他绝不允许,绝对不能容忍用他的身体去接触除了姐姐以外的女人。 荀邕垂眸凝视着手上的纱布,眼底充斥着满满的戾气,伸手直接将包扎好的伤口扯掉,五指用力狠狠抠掐着刚结痂的伤口。 不消多时,猩红的鲜血顺着冷白的手臂流淌下来,原本长势良好结痂的伤口瞬间变得更加的糟糕。 这放在别人身上钻心剜骨般的疼痛,放在他身上却是面无表情,甚至觉着自己还不够狠,再次的用力。 很快桌面汇聚成一滩血,彻底没了上药的痕迹,方才罢休。 他轻喘着气,眸光冷冷地盯着那染血的纱布,心想那个妖物昨晚是见的一定是那晚在榕树下刚对他动手的宫女。 只可惜接连几日他去那片地方,都没有再遇到过那个胆大妄为的宫女。 那日昏暗,更加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又或者说在看清楚她的长相的时候,身体就被那妖物夺去了控制权。 上次让高要将那日当值的宫女召集起来,也没发现谁的脖子上有红痕。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微地脚步声,高要缓步走进来,抬头正准备说话,倏然看到眼前可怖的一幕,登时惊叫出声。 他连忙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着急忙慌地转身,“大王,奴婢马上去找太医过来!” “慢着。” 荀邕出言叫住了他,眉宇间满是漠然,冷声道:“昨夜有看到寡人去了何处吗?” 高要停住脚步,回过身,摇头说道:“昨夜大王屏退了所有人,是以奴婢也不知道您去哪里。” “不用去请太医,下去吧。” 少年皱紧眉头,他早该猜想到,每次这妖物去哪里都是万分的谨慎,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 高要面露难色,带着些许地不赞同和谨小慎微的语气,劝导地说道:“大王贵体要紧,奴婢还是叫太医过来吧,不然太后也会担心的。” 提及太后,他冷笑一声,讽刺道:“她会担心?如今她的满腹心思都在廖拭身上,哪里还记得起有我这个儿子!” 此言一出,高要登时擦了擦额角的汗,眼下大王对太后娘娘这般有意见,他哪里还敢提及太后交代的事情。 结果下一秒,耳旁就听到大王冷淡地声音。 “怎么?太后让你过来的?想做甚?还是想着去城外行宫和那个贱人双宿双栖?你大可告诉她,寡人不会同意!” “此等丑闻寡人绝不会让他们如此招摇过市的宣扬出去!” 高要心中尽是忐忑不安,深呼吸了几口气,缓声说道:“大王,确实是太后让奴婢和您说些事情,但是不是出宫的事。” “那是什么?心血来潮命你过来虚情假意地问候一下,再想着从寡人这里求个恩典,给那个贱人加官进爵?!” 这一声声质问,吓得高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嗓音哆嗦地说道:”大、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太后娘娘只是……只是前段时间做主册封了一位夫人,希望……希望您…您能去见见姝夫人。” “也、也好为王室开枝散叶。” 说完,他紧贴地面,闭着眼睛,身体抖如筛糠。 “滚!给寡人滚出去!你去告诉她,寡人绝不会像她那般水性杨花!倘若再给寡人胡乱做主,后宫那些女人,寡人一个都不会留。” “诺、诺,奴婢告退。” 高要慌张起身,太过紧张害怕还导致双腿发软,只得狼狈地爬着出去。 大王说出来的话,绝对不能原话照搬,不然死的就是他了。 太后娘娘必定会迁怒于人,皆是又得死一批宫人。 他还没走出时,身后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被打翻在地的声音,额头瞬间汗如雨下,脸色煞白。 ------------ 第78章 高要忍不住心想,大王的脾气越发的严重了,他不禁怀念起三个月前,那个可以称得上和睦春风的大王。 那段时间,大王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脾气还是会有点不好,但是没有如今这般暴戾,动不动就是杀人。 方才大王能放他出来,只怕还是因为他陪伴大王多年,要是换做别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荀邕手撑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努力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最后气得眼圈通红,眼角渗出晶莹剔透的是水光。 他只恨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姐姐,那个妖物还要拿着他的身体去接触别的女人,而他防不慎防,无法阻止。 是不是只要他保持清醒,那个妖物就没办法控制他的身体。 这般想着,他决定在找到人之前,都不睡觉了,若是姐姐真的心疼他,她就一定会出现的。 身体藏在妖物,甚至随时随地在他不知道情况下出现,他心底是感到惊慌的。 曾经他是想过要告诉姐姐,但是自己已经有病了,他怕再告诉她身体又出了问题,她会嫌弃自己。 所以他根本不敢说,也不想告诉任何人,让别人知道他的弱点,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 荀邕又忍不住拿出藏在胸口处的骨玉,开始委屈地抱怨着,心里还是期待姐姐能够给予他回应。 那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说够了,才想起桌上还有一大堆的奏折需要批阅,顿时又难受起来。 因为他想到之前在每个孤独批阅奏折的夜晚,姐姐都会陪着他一起,有时候他们还会谈论当下的局势。 更多的时候她会安静地听着他说话,他也不用担心她会消失,安寝的时候,他会听着她的歌声,或者是呼吸声入睡。 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都是和她在一起。 他早就离不开她了,所以在她单方面决定断联的时候,他又慌又害怕,最开始还以为她是出了事,到后面知道了她是刻意不理他的。 是以他找遍各种办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她带来这里。 ……… 高静姝低头看着不断闪烁的骨玉,心中万分纠结,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他还在找她。 就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她和他不会有结果的,这个傻子为何还不明白,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她,这就说明了他们之间有缘无分。 为何非要强求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她真不懂他。 她拧起眉,心里很是烦躁,想着会不会是炭火烤太旺了,俯身想要将炭火拨出来一些。 结果弄的太过,火星溅到手背,疼的她痛呼了一声。 正巧这时桧烟拿着茶点走了进来,看到后顿时一惊,赶忙跑过来,蹲下捧起她的双手仔细查看。 “王姬,此等粗活吩咐那些奴婢就是,怎么让您亲自动手,您看看,这手背都烫成什么样子。” 说完她起身,拿着手帕,在外面包了些干净的雪,又立马回来敷在她发红的手背上。 桧烟满眼心疼的盯着莹白肌肤上刺目的红痕,唉声叹气地。 高静姝却没当回事,淡笑道:“没事,就伤到一点点,不用管它,只怕一会儿连痕迹都没了。” “那怎么行呢,您是金枝玉体,更是梁国夫人,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身体呢。”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伤在她身上。 看得高静姝哭笑不得,没办法,只好任由她拿着药膏过来涂抹。 晚膳的时候,她还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一份,还让桧烟准备了一份炭火,就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送去给他。 终于到了深夜,天空却开始飘起了小雪花,一出去,冰冷地气息扑面而来,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担心卫三的高静姝只得加快了脚步,因为天黑,还不慎走错了一条路。 好在没耽误多久,她站在宫殿外,看着矗立在黑夜里的荒凉宫殿,依旧是黑漆漆的,寂静到仿佛是无人之境,阴暗的角落里,不免让人胡思乱想。 一股阴冷的寒风吹了,瞬间让她打了个寒颤。 “阿卫,阿卫?卫三?” 她最开始只敢小声叫喊,到最后空荡荡的地方只听见她的回音,干脆逐渐大声起来。 可是叫了好久,还是没人回应。 而且雪越下越大,待在外面冷得要命,她又是很怕冷的人,望着乌黑的大殿,思考了两秒钟,直接推门而入。 大门在静谧地环境里发出吱呀一声,莫名有种诡异的气息。 里面还是冰凉凉的,但是肯定是比外面的下雪天要好。 走进来后,她提着行灯,先把手里的东西给放在桌上,开始寻找着昨晚的少年。 “卫三?你在吗?我来了。” 这里面唯一的光亮就是她手里的行灯,但也几乎是摸黑在找人,一个人都没有,连宫人的痕迹都没有。 这让她感到有些奇怪,不免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说昨夜看到的少年是幻觉不成?不然怎么像是没人住一样。 还是说她来太晚了,他出去找自己了? 可是她明明比昨晚还要更提前一点,不存在太晚啊,到底是什么情况? 高静姝原本想走,但是想到她昨晚答应了他会来的,万一他回来没看到自己,以为她骗他,只怕又要难过的哭起来了。 没办法,她只好坐在桌前等着他。 等着等着她开始困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而且还有蚊子,手上和脖子上都被叮了好几个包,痒得要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还会有蚊子这么讨人厌的东西。 直到受不了了,她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骤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口飞奔进来一道身影。 “姐姐?姐姐!?” 整个安静的大殿中只有他慌乱地喘息声,一眼捕捉到那道微黄的烛光,急切地跑了过去,而后一把将她抱住。 耳畔尽是他道歉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让姐姐等了这么久,姐姐你不要讨厌我……”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砰砰的剧烈心跳声透过她的胸口传入她的大脑,能清楚感受到他有多惊慌。 ------------ 第79章 高静姝被抱了个满怀,牢牢被他嵌在怀里,紧到有些呼吸不上来。 听着他充满愧疚和害怕的语气,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推开他,无奈只能等他把情绪缓和下来再说。 过了好一阵,她才伸手推了推他,小声说道:“阿卫,你先放开我。” “我把炭火给点上再说。” 少年没什么反应,将头靠在她颈侧,蹭了蹭,微凉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肌肤,好似在享受此时宁静的时候。 高静姝又叫了他两遍,他才一点点放手,有种万分眷恋,很舍不得松开的感觉, 但他的双手还是虚虚地搂在她的细腰上。 高静姝有点不适应才认识几天,就这般亲密,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而后直接往后退出他的怀抱范围。 他低头漆黑地眸光凝视着她的脸,敏锐地觉察到她有一丝的抗拒,手指蜷缩又松开,克制住内心的渴望,任由她远离自己。 “大晚上的,你不在自己的地方,去了哪里?” 她抬头问他,他眸光微闪,想起前不久那个蠢货,居然猛喝药,还又在自残,想要保持清醒,存心不让他出来。 好在经过一番拉扯,又被他找到机会挣脱束缚,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而且据他所知,那个暴躁狂还想要动手杀了姐姐,说他蠢货还真没说错,那就更不能让他知道这里了。 不过也好,这样姐姐就永远属于他的。 “你在想什么呢?又不说话?”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卫三连忙说道:“姐姐,我去找你了,我想知道姐姐现在在哪个宫里任职,我好把姐姐调入我这边。” 他现在的确还不知道她在哪里,她说她是宫女,可之前荀邕调查过王宫的宫女,并没有找到她。 虽然不是全部,但是姐姐长得这般好看,不可能这般默默无闻。 而且她带来的吃食还有斗篷,绝对不是普通宫女能够拥有的。 所以,她只能是王宫的妃嫔,他能猜到,可没有让人去找,就是因为荀邕,他怕那些宫人会告诉荀邕。 那么他想要瞒住她的存在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 以荀邕不亚于他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消失。 还有那个国师,他能把姐姐弄到这里来,那么可能就会有针对自己的法子。 荀邕现在之所以没去找他,就是担心被人知道了弱点乘虚而入。 他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哦不对,他还相信姐姐,所以才会被姐姐骗的这么惨。 姐姐总是说他是小孩,其实自己也是个不乖的孩子,把荀邕耍得团团转,也蒙骗了他。 当时她说她喜欢他,他和荀邕都相信了,为了区分两个人,他还特意又问了一遍,到底喜不喜欢。 他记得很清楚,她说的喜欢,语话言之凿凿,又十分的认真恳切。 他们两个人都相信了,后来姐姐一直在问他这里的事情,详细到每个国家的变化和习俗,一点一滴都要知道。 他自然是乐意与她谈天说地,所以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通通和她说了个遍。 但更多的时间,是荀邕在掌控着这具身体,但是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而荀邕却不知道。 这也算是他的优势。 后来荀邕为了能让她知道的更多,为了讨她的欢心,主动是收罗更多的消息和资料。 而姐姐在得知这里国家制度混乱不堪,曾许愿说希望早日统一,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荀邕记下了,不惜加快进度,提前一年去攻打别的国家,好在准备准备得算是充分,而带兵的将军骁勇善战,还有他在后方掌控布局。 最重要的是荀邕提出来的取敌人首级可赚得功绩,能获得荣华富贵,加官进爵,甚至父死子继承,在这些诱惑下,不想为梁国拼命都难。 高静姝听言,眼眸垂下,避开他的目光,淡笑道:“我说了我会过来就会来,你不听我的话,擅自去找我,是不相信我吗?”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少年一慌,急忙伸手搂住她的腰,带着哭腔的嗓音说道:“姐姐,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不相信你。” “不要走好不好,姐姐,我会好好听你的话的,我真的错了……” 他将脸埋在她的后背,依稀能听见轻微地抽咽声,听上去可怜巴巴的。 又哭了。 她仰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简直就是个哭包,她不禁想到荀邕,他的哥哥,虽然没他哭得这般厉害,但是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流着泪。 要不是她敏感,听出他的语气不对,她都不知道。 但是着实对当时的她来说感到很惊讶,荀邕一个这么暴戾且脾气大的人,哭起来竟然是那么的沉默。 所以这哭包基因是一脉相传。 “行了,不许再哭了,要不是现在长城还没出现,估计都得被你哭倒。” 长城? 卫三呼吸一滞,姐姐怎么知道荀邕现在正在准备建长城,难不成他们见过面了? 不对不对,他就是荀邕,要是姐姐知道自己是他,早就被吓跑了。 哦他忘了,姐姐可是来自两千年后的,所以什么都知道。 听着他明显安静下来,高静姝扒开他的手指,缓缓转身面对着他,神色认真,目光专注。 “阿卫,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老是这样对我又搂又抱。” 卫三歪着头,眼神懵懂且无辜地望着他,不解地问:“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我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我,也不能抱抱吗?” 他的嗓音低迷,带着浓浓的委屈,还夹杂着一丝鼻音,像是委屈得只知道哼哼唧唧的小狗。 “姐姐是嫌弃我长得不够好看吗?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改变样貌,不如姐姐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努力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好不好?姐姐。” 听完,高静姝都愣住了,他说他要变成她喜欢的样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卑微小狗,感觉在求欢似的。 这想法一出,她瞬间心虚地偏过头。 ------------ 第80章 喜欢是分很多种的,她怕他分不清什么才是对长辈的喜欢,什么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也没想着说要去改变一个人,当然改变一点点坏毛病也是可以的。 就比如说受到欺负,一定要利用现有的条件反击,而不是坐以待毙。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高静姝伸手拉住他的双手,眼眸闪烁着温柔地光,眉宇间满是柔意,软红的唇角微弯。 少年紧紧盯着那嗡动看着软绵饱满的朱唇,眼神忽而变得晦暗起来,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喉结。 他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暗哑,喃喃道:“姐姐……” “我看看你胳膊的伤,再给你上药。” 她拉着他到凳子上坐下,伸手刚想卷起他的衣袖,倏然被他一下子收了回去。 她狐疑地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我不能碰吗?” 卫三漆黑地瞳孔半敛,眉眼间露出一丝慌乱,手紧紧捂住伤口的位置,很明显不想让她看。 这让她更加的奇怪了,拧眉又问了一遍。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又有人对你动手了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恶意,小声说道:“是、是王兄,是王兄动的手,不是不是,王兄不小心的。没有关系的。” 他说的语无伦次的,但是她依旧能听出来,他说的是王兄,不就是荀邕吗,那个暴君。 荀邕性子阴鸷暴戾,对他动手也是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她想到刚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扬言要把她这个妖物抓起来碎尸万段,是她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得到他的信任。 后来的温顺,不能磨灭他原本就是这么弑杀的人,若不是他手段极其狠厉,也镇不住底下那些人。 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对弟弟呢,卫三这般乖巧胆小,还会被宫人欺负,荀邕怎么忍心对他动手呢? 高静姝剥开他的手,轻声道:“我看看,总归要上次药。” 卫三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拿开,垂首,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冷白的脸安静又温驯。 她轻轻卷起宽大的衣袖,将蜡烛拿过来会看得更清楚一些,结果在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她倒抽一口冷气。 伤口比之前还要更加的严重,原本结痂的伤口,像是被暴力撕扯般,露出血红带粉的嫩肉。 白皙的手臂和血红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让人感到万分的惊惧和骇人。 “怎、怎么这么严重?!”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得有多疼啊,肯定是特别特别的痛,可是从进来到现在他都没喊过一句疼,甚至哭泣的原因还是因为她。 他怎么这么笨,都不知道说出来,忍了这么久。 少年甜甜一笑,摇摇头,唇瓣却没有半点血色,“不疼的姐姐,只要姐姐在我身边就不疼。” “别傻了,我又不是什么止疼药。” 高静姝又无奈又好气的样子。 赶忙将衣袖的药拿出来,重新给他上药包扎。 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心疼,想着这荀邕怎么这么狠心,幸好他没有找到她,不然这伤估计就得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这次的伤太过严重,而她又太过小心翼翼,生怕加重了他的疼。 于是上药就弄了半个时辰。 骤然,他的目光凝视在她莹白的手背那处刺眼的红痕上,皱紧眉头,语气满是紧张之色。 “姐姐,你的手怎么了?是别人欺负你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浮现出一股戾气和杀意,一想到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欺负他的姐姐,他就忍不住想要杀光他们的冲动。 在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时,蓦然愣了下,这般模样岂非和荀邕这个疯子一模一样? 不,他们不一样,只是在遇到姐姐的问题上一样。 姐姐是他们二人的逆鳞。 但很快他就被她清风般温柔地嗓音安抚。 “不是,是我弄炭火的时候不小心被火星溅到,现在已经不疼了,别担心,和你的伤比起来,不值一提。” 原本好好的,可听到她后面那句话,他有些不认同:“姐姐,这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伤,被火星烫到得有多疼啊,而且你看还起了小水泡。” 少年满眼心疼,捧着她的右手放在唇边呼呼气。 “你得先上药,姐姐,不然会留疤的。” 他拿过她手里的药瓶,用手指挖出来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的红痕上。 看得高静姝忍俊不禁,当时是有点疼,过后已经好多了。 她想说其实没这么严重,可看他这么在意的模样,比自己的伤还要在意,也不好说什么。 “诶?这怎么也有?” 他紧张地指着她的左手手腕上,赶忙将要涂抹上去,又用嘴巴呼了呼,说道:“不疼不疼,姐姐不疼。” 这卫三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了? 她无奈地扶额,轻声说道:“这个没事,只是被蚊子咬的包,方才我再这等了有段时间,然后被蚊子叮了几口。” “蚊子?”他瞪圆了眼睛看她。 有主子的宫殿常年点着各种熏香,其中驱蚊的必不可少,加上冬季蚊子几乎没有。 可这里不同,这里荒无人烟,又无人打理,昏昏暗暗的,最适合蚊子居住。 “我、我明日去找些驱蚊的东西过来,再则我让人种些驱蚊的草药,下次不会有这些讨厌的蚊子。” 他叫的动那些宫人吗?她表示很怀疑。 但还是没说出口伤他的面子,而是点头笑着说好。 涂好药后,他双手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开,高静姝只好把手强制抽起来,继续给他狰狞的伤口上药。 弄好之后,她提着行灯,找到烧制炭火的铜炉,掀开打算将自己带过来的炭火放进去。 卫三赶忙接过来,说道:“姐姐,我来就好,你坐着吧。” “那你小心一点,别烫到手。” 这种小事没什么好争的,她也就随他去了。 不一会儿,铜炉雕刻的缝隙透出点点血橙色的火光,照得这昏暗的大殿愈发的亮起来。 从铜炉周围冰冷的空气,变得暖洋洋的。 她拉着他坐在旁侧的台阶上,把食盒里面的吃食拿出来。 ------------ 第81章 昏暗的环境里,她坐在台阶上,幽黄的烛光照在身上,映衬在那清艳的眉眼间有种别样的温柔。 在面对眼前的少年,仿佛有种以母亲的身份对孩子的那份耐心和爱意。 卫三怔怔然,心里生出想要永远埋在她怀里的冲动,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柔情,和此时只专属于他的姐姐。 他好像让姐姐永远只属于他,眼里只能看到他的存在,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该是多么让人心情愉悦。 “有点冷了,你饿了吗?要不就不吃了。” 高静姝摸了摸碟子,冷冰冰的,食物也没了热气,肉饼里的油和汤里的油都凝固起来了。 这样吃下去会很腻的。 她刚要把东西放回去,忽然眼前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肉饼。 她抬头看去,他直接将手里的肉饼塞进嘴里,咬下一大口,将嘴巴塞鼓鼓囊囊的。 把脸颊撑得圆圆肉肉的,就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高静姝惊愕地望着他,卫三眉眼弯弯地笑起,把食物咽下去之后,才说道:“没关系的姐姐,有食物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话一出,瞬间让她感到很诧异,心想连吃的都没有不会吧。 她想过他吃的很差,却没有想到过他会连食物都没有,可是他长得这般高大,看着也不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人啊。 他的确没有说谎,之前荀邕在卫国做质子的时候,确实是连吃饱穿暖都是问题。 对当时的他来说,有食物填饱肚子,就已经很知足了。 但是看他神色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她顿时变得心塞不已,只能转移话题,让他不再想起之前的伤心事。 因为从现在开始,她会给他送食物过来,就算自己没时间,也会叫宫人送过来。 就在她想事情的时候,面前出现一只拿着食物的大手,修长的手指拿着糕点放在她唇边。 她一愣,抬眸看他,撞入一双带着稀碎笑意的黑眸,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接过来,“我自己来就好。” 结果却被他躲了过去,见他坚持,她无奈地微微启唇,露出雪白的贝齿,轻轻咬了一口。 “谢谢。” 有一次就有两次,卫三仿佛上瘾一样,自己不吃也要喂她。 少年望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感觉此时的姐姐特别的可爱,尤其是张嘴的时候,露出一小截红色的舌尖,还有雪白的贝齿,莫名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看着看着也想尝尝味道。 手指不可避免的触碰到她温热软绵的唇瓣,带着微微湿濡的感觉,瞬间好似被火燎到般传来一阵炙热感。 他倏地呼吸一滞,眸光逐渐变得晦暗起来,暖热的气息喷洒在指尖,心里忍不住生起一股冲动,想要把手指伸进她软热的内壁搅动。 “好了,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不断滋生的邪念,目光瞬间清明起来,看向她。 “嗯?姐姐。” “你在想什么呢?总是失神,我方才说不想吃了,你吃吧,若是吃不下我等会儿就拿回去。” 高静姝狐疑地打量着他,她发现他有好几次盯着她失神。 他摇摇头:“不拿回去,我要吃的。”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把这些东西全部吃下去,动作并不粗鲁,甚至带着一种莫名野性的优雅 所以说真不愧是贵族吗,就算不用筷子,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你要是吃饱了就别吃了,当心撑坏肚子,下次我还给你带过来。” 她带的东西挺多的,就怕他不好意思拒绝,然后强撑着自己吃下去,那就没必要了。 卫三眉梢跃上笑意,惊喜地说道:“姐姐明日也会来吗?” “明日啊……”她挠了挠头,面上有些犹豫。 这两日都没睡好,日夜颠倒的,让她有点难受。 “过两日好吗?” 一瞬间,他的表情垮下来了,眼眸都没了光,很是失落的模样,“要不姐姐,我来找你吧,反正我白日又无事。” “不行!” 她立马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疑惑地望着她,而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眸骤然浮现出淡淡地水光,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看着他恹恹的神色,她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生出些懊恼之意,咬了咬下唇。 “不是,我没其他意思,只是真的不方便,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是宫女吗,白日我没有空,还得侍候主子。” “你不要多想,我不是故意不让你去的。” 高静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以作安慰,感觉自己来到这里的所有耐心都给了他。 “姐姐,我有点冷,你能抱抱我吗?” 他轻声说着,带着隐约的哀求。 不久前才和他说过不能动不动就拥抱,他这么轻易就忘记了吗? 少年没得到她的回应,困惑又委屈地看向她,如同背后有条无形的尾巴耷拉下来似的,充满了失落。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虚虚地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安抚道:“好了好了,好端端的,怎么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容易因为她情绪低落,又因为她立马变得活泼起来。 好似他的喜怒哀乐都系在她身上,被她轻易地掌控着。 她刚想直起身,立刻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将脸庞深埋在她的颈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无声满足地喟叹了一下。 感受着温暖又柔软的怀抱,他只觉得空洞的内心在此时得到了填满。 想永远陪在她身边,想永远听着姐姐的声音,想每时每刻都拥有姐姐的怀抱。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得了一种病,一种没了姐姐就会死的病。 他不知道他自己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但是确实从心底自然而然生出的想法。 高静姝觉得他真的太粘人了,他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断的从她身上汲取安全感。 或许他只是太孤独了,没办法自我调节,也有可能他之前明明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独处,只是她不慎打破了他建立起来的平衡。 这般想着她忽然有点负罪感和愧疚。 ------------ 第82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明明不关自己的事情。 “你困了吗?我给你唱歌吧?” 耳畔传来嗯的一声,嗓音黏黏糊糊的拖长尾音,带着明显的困意。 “星星点灯,为我照亮来时的路………” “哒啦啦啦……” 照亮来时的路,何时也能为她照亮回家的路…… 高静姝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他的背部,听着他绵长平缓的呼吸声,视线渐渐变得朦胧起来。 在她睡着不久后,他蓦然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看不出丝毫的困顿。 卫三缓慢起身,而后将她的头靠在怀里,手穿过膝盖轻柔地将其抱起来,起身走向内殿。 内殿不似外殿布满灰尘,虽然装饰简单,但干净整洁。 他抱着人走到床边放下,扯过厚重的锦衾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而后坐在床边的踏步上,下巴放在手背上,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一眼不错的样子,带着满满的爱慕和眷恋,怎么看也看不够。 忽而,他忍不住伸出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感受着指腹温热柔软的触感,唇边漾出一抹温柔愉悦的笑。 小心翼翼地模样,如视珍宝,又怕眼前的人是他的幻觉,一点点地试探着,发现是真的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后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指挤入她的指缝紧紧交扣在一起,趴在床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直到天将将明,她骤然惊醒,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被人牢牢握住,侧头看去一张乖巧无害的睡颜映入眼帘。 白皙的脸颊肉压在手背上,看上去可爱又软乎乎的,殷红的唇瓣微张,稚嫩中又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 或许是他那秾丽的长相有关吧,有种浓墨重彩的艳丽感,又因为还没长大,带着一丝单纯稚气。 这种长相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女气,反而十分适宜,既有王室的贵气也有不容侵犯的威严。 但是在某些时候,不知为何,他的眉眼间却有种阴郁之气。 一时间看得有些入神,很快她意识到,转头看向外面投进来的光亮,小心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离。 可他握的很紧,生怕她逃走似的。 高静姝犯难了,她又不想惊醒他,打算自己偷偷跑掉,因为他真的有点点难缠,万一他要跟着她回去就惨了。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眼看着要彻底天亮了,等下回去路上更多的人,她不得已将他摇醒。 “阿卫,阿卫?我要回去了。” 她在他耳旁轻声说着。 没多久,少年缓缓睁开双眸,有些许地迷茫,喃喃道:“姐姐……阿静…” “天亮了,我要回去了,不然该挨骂了。” 听到这话,他瞬间瞪大了眼睛,阴鸷地说道:“谁敢对姐姐不敬,我杀了他!” “什、什么?” 高静姝有点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单纯无害的少年怎么会说出这种充满戾气的话。 看着她的神色,他猛然回过神,佯装迷糊的样子:“怎么了姐姐?”而后自然地拿起她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 她狐疑地审视了他一眼,摇摇头,“我是说我要回去了。” 她将手抽出来,卫三正依靠着蹭,结果猝不及防地没了依靠,手里空空的,像是撒娇到一半被不解风情的主人冷落的大猫。 他睁圆了眼眸,有点懵懵的样子,特别的可爱。 他抬头,幽怨地盯着她看,“姐姐——” 她被盯得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尖,哄着他道:“乖啦,你好好待着,我先回去了。” 她掀开被子,起身走出去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却发现东西已经收拾好,放在圆桌上等着她拿。 卫三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根本舍不得走远。 高静姝推开门,走向殿外,两人站在门口,她道:“快进去吧,我下次再过来。” “那是什么时候?”他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她一时间有些语塞,含糊其辞地道:“就是下次,很快的,再见。” 而后转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仿佛手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目光骤然阴郁起来,抿紧唇瓣。 倏然,一阵刺痛从脑海中传来,他捂住头,眸光骤变,眉头紧皱,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咬牙切齿地蹦出字来。 “滚!你这个妖物从寡人身上滚出去……” “荀邕!该滚的人是你!” “你竟敢控制寡人的身体来这种鬼地方!寡人一定要灭了你这个妖物!” “该消失的人是你,你这个疯子,连姐姐都找不到的废物!” 最后一句话像是击中他内心深处的痛楚,阴沉着脸色,眸中满是杀意。 “好过你背叛姐姐,和其他贱人幽会!别让寡人知道是谁,不然寡人一定将她处以车裂之刑,碎尸万段!” “你说什么!你这个疯子!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少年的意识时而变成卫三时而变成荀邕,谁也不服谁,两人都想把对方除掉,以此来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他右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卫三阴笑着道:“好啊,你掐死自己吧,把自己掐死!谁也见不到姐姐!” “你的宏图伟业也别想实现了!你承诺她的事情也不用践诺了。” 荀邕倏然停了下来,力竭的倒在地上,粗喘着气。 若是有人在场就会发现眼前的少年不仅在自言自语,还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一般在自残。 卫三被他压了下去,荀邕重新占据主导。 冷静下来后,他心里很是好奇,那个妖物到底见的谁,明明他和自己一样都那么在意姐姐。 还是说即便是妖物也会变心?他就不一样了,他的心是属于姐姐的。 荀邕情绪平稳后,缓缓站起身,朝着国师府走去。 为了方便,他将国师府设于王宫之中,好随时去找国师。 门口的人看到是大王,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跪在地上参拜。 荀邕没有理会,玄金色华贵袍角划过半空,随着步伐摇曳,大步流星朝着里面走去。 ------------ 第83章 荀邕走进内室,发现申伯清正跪坐在案桌前下棋,他听到声响转头看来,淡笑道:“大王来了。” 那神情没有丝毫的意外,而棋盘也还没动过,看样子早就知道他会来。 申伯清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下。 他缓步上前,褪去鞋袜,坐在蒲团上,低头凝视着旁侧的黑子。 “你知寡人来是为了什么。” 他抬眸望向眼前瘦小的老头,神色意味不明,嗓音淡淡。 申伯清因忽而笑起来,声音沙哑,莫名有种阴测测的感觉,笑到最后只剩下咳嗽声。 荀邕像是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发癫,只是微皱了下眉,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大王,你要找的人就在王宫里。” 他语出惊人,荀邕瞬间瞪圆了眼睛,震惊中带着巨大的喜悦,猛然站起身,走过去双手握住他的肩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申伯清只感觉像是两只钳子死死钳住他的肩膀,骨头都要被掐碎了,橘皮似的老脸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龇牙咧嘴地尖声道:“大、大王…疼…疼疼,肩上有点疼……” 荀邕皱眉,连忙放手,迫不及待地问道:“她在哪里?” 他无可奈何地说道:“大王,这已经是臣能算出最接近的距离了,至于是谁,还需您亲自寻找。” 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能精准找出哪个是王后呢。 能把人从另一个地方带过来已经是他目前的极限了,依靠的是这个人的命格,至于样貌只能说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但具体是怎么个变化法,他掌控不了,但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真的成功了。 他不比师兄差劲,这下师父总该相信他才是天下第一术士吧。 听言,荀邕稍稍有些失望,却也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剩下的还要靠他自己找到姐姐。 没想到,王宫就这么大,只要人在,还怕找不到吗。 那既然出现在这里,为何不来找他?还是说她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害怕到不敢来找他? 倏然,他想起之前对那些异国来的人下了杀手,难道说被她看到了,可是里面明明没有她。 这一点他能很肯定的确认,自己绝对不会看走眼。 “大王,听说齐国士兵一夜之间都变得骁勇善战起来,甚至还从咱们将士的手里抢夺兵器为他所用?” 不是变得骁勇善战,而是变得一个个都不怕死似的,拼了命往前冲,那热血上头的劲儿丝毫不输于梁国军队。 荀邕点了点头,却也没放在眼里,“黄介只是还没有用尽全力,毕竟是曾经第一强国,还需要一些时间。” 申伯清却摇了下头,“大王,按照卦上的时间,就算没攻下齐国,那也应该突破了边境,不可能会拖这么久。” “这其中有变数。” 变数? 他的黑眸带着一丝探究和疑惑,问道:“是何变数?还是说齐国这么短时间改变部署策略,是背后有人?” 荀邕一语地中,申伯清的小眼睛露出略微的讶异,而后点头说了声对。 心想真不愧是千年来唯一有能力统一天下的人皇,居然这么轻易猜到。 申伯清还没回答,荀邕又接着道:“你说的变数,该不会是姐姐吧?” 他再次震惊,难道真这么好猜吗? 从他的神色中,荀邕知道自己又猜对了,不禁开始回想起之前察觉到的点点滴滴。 最先算出的方位是在东南方向,那是晋国和齐国的方向。 之后在元日的宴会上,他听到了传来的王姬二字,而今齐国久攻不下,产生了变数,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人指点。 申伯清说变数是姐姐,又说姐姐在王宫,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荀邕再次想到那个被他吓得半死,最后被他一声令下送去永巷的女人了,难道是她?! 他蓦然瞳孔地震,露出些许地惊慌,心里却忍不住否认。 不对不对,姐姐不可能是她,姐姐也没理由认不出是他,倘若真是姐姐,怎么可能是这般懦弱胆小之人! 想一想,再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还漏了些什么。 第二次要求和亲的时候,齐国和亲的队伍好似是最后一批赶到的,而恰好是他没看到过的人。 可当时的他在做些什么,为什么没有见到他们? 对了,母后,那时候他正拿着剑气势汹汹地赶往咸宁宫,本来想杀了那个贱人,却被母后一直阻扰。 事后却将齐国来的那批人忘记了,也就是说那批队伍里姐姐在这里,姐姐是齐国王姬! 所以是因为他,两人才错过了见面的机会,而他去后宫除了去咸宁宫,几乎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意识到这点的荀邕,起身走人,马不停蹄地往蕲年宫赶去。 他不知道高要把他们都安排去了哪里,得先去找高要才行。 申伯清站起身,望着他急匆匆远去的背影,神色意味深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看来大王知道是谁了,只希望此女能够让大王变得不这般充斥着戾气,做一个真正的天下明主。” 蕲年宫。 荀邕如一阵风般,大声喊道:“高要!” 在内殿监督太监打扫的高要听到,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回应道:“大王,大王,奴婢在这儿呢!” “大王,怎么了?可有什么要事吩咐?” “齐国王姬在何处?” 高要望着他紧张且焦灼的脸色,怔愣了两秒钟,赶忙回过神来,语气有些结巴:“齐、齐国王姬?” 他茫然地道:“那齐国王姬不是被您下令送到永巷了吗?” 荀邕狠狠地皱起眉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不是她!是最后来和亲的人!” 这么说他猛然想起来了,眼看着大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高要哆嗦着嗓音急切道:“在冼年宫!对,冼年宫呢!”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少年松手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高要一脸迷惘,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模样,想着难道是齐国的人又得罪了大王? 他愣了一下,便赶忙朝着荀邕的背影追了上去。 边跑边大声喊道:“大王!大王您慢点儿!当心贵体!” ------------ 第84章 荀邕急匆匆的来到冼年宫,到了门口却有些却步不前,担心姐姐认不出他,又担心姐姐听到王宫那些风言风语会害怕他。 早知道他就不动手杀这么多人了,明明他答应过她要控制好脾气,不胡乱杀人的。 他不是故意要食言的,而是真的控制不住。 姐姐会理解他吗?还是会害怕他? 他不想让姐姐害怕他,他希望姐姐能像以前一样温柔地说话,温柔地关怀他。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看到她,他的心便如擂鼓砰砰狂跳,紧张到好似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荀邕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整理了下衣襟和袖口,捋了捋胸前的长发,深呼吸了几口气。 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高要感到时意外的看到站在门口一脸紧张的大王,何曾几时他会在以一种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大王脸上看到不安二字。 仿佛里面有什么让他万分重视的存在让他踌躇不前。 他轻声唤道:“大、大王?您可是要进去?” 听到声音的荀邕皱着眉头朝他看来,满是不悦,而后又想起什么,问道:“你见过她,是吗?” 她?她是谁? 高要有些懵,他不知道大王说的是谁,可是他知道里面住的人是谁,分别有四个人,夏国的弄烟、赵国的许离春,还有齐国的高静姝和高灵。 方才听大王说齐国王姬,原来说的是他们。 那个绝色佳人高静姝,大王找的是她吗? “大王,奴婢见过,是个绝代佳人,貌美无双,就在丽正殿里。” 是姐姐,一定是姐姐。 荀邕漆黑地眼眸柔情似水,唇角微勾,捏了捏手心,却发现竟然有些微微汗湿。 他太紧张了,又太慌乱,忍不住想要是姐姐看到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欣喜若狂,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心心念念? 无不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和她见面。 终于他鼓起勇气,朝着里面走去,高要紧随其后,刚开嗓正要通禀,结果被他一记眼神给吓得住了嘴。 高要连忙捂住嘴,低下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怎么又是这些馊食?咱们不是给钱了吗?庖厨那些个见钱眼开的混蛋,只知道欺负我们势微的人!” 许离春叉着腰,满脸嫌弃地指着桌面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馍,还有清的跟水似的汤,连一丁点儿油星都看不到。 玉梅哭丧着脸,无奈说道:“美人,已经没钱了,昨个仅剩的钱全都拿去买炭火了。” 许离春听言,眉头紧锁,大喊道:“什么?这么快,那些首饰呢?我的琉璃耳坠呢?” “没了,都没了。”她摇摇头。 自从知道可以用钱贿赂他们,几乎每日都是大鱼大肉,炭火也是不要钱的拼命烧,到最后连维持体面的首饰也给了出去。 许离春大喘气了下,无力地坐下身,忽然愤愤不平地谩骂着。 声音大到外面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高灵坐在桌前捂着同样饥饿难耐的肚子,烦躁地趴在桌上。 “那许离春又在吱哇乱叫的,烦不烦啊,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经过这些天,她吃的那些苦头,足以让她每时每刻怀念高静姝的好,总觉得她无所不能,就算在敌国也能生活得如鱼得水。 这般想着,心里忍不住生出些艳羡。 骤然,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引起高灵的注意,训斥道:“外面在吵什么,一个个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殊不知,门外跪倒一片宫人,正瑟瑟发抖的朝着眼前的少年行扣拜大礼。 方才他们还没认出少年是谁,但是却知道他身后的太监总管高要,高要是大王身边的人,向来形影不离。 那眼前这个人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他们打死也想不到,这高高在上的大王居然还踏足这小小的冼年宫,心里简直万分震惊。 荀邕明显听到那些个抱怨,皱了皱眉,眼眸露出一丝心疼,其他人尚且如此,姐姐会不会更辛苦,变得更瘦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冷冷地看向旁侧的高要。 他是在问为什么每年后宫花钱如流水,居然还会被后宫的妃子抱怨吃的都是馊食,就连炭火也需要他们用钱买? 既然是后宫的妃子用钱才能买到的炭火,那杂物府多余的银钱都进了谁都腰包? 高要瞬间脸色发白,努了努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其实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也知道那些宫人中饱私囊,这都是约定成俗的潜规矩,再加上太后一向放任,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没想到,而今大王知道了。 他根本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但是认错是一定要认的,于是高要直接跪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膝盖传来的疼痛顿时让他脸皱成一团。 “大王饶命,奴婢、奴婢不知道这些事情,而且……而且凤印是在太后手中,奴婢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啊!” 待在房间里的三人听到声音走出来一看,望着满地对着少年叩首的宫人们,皆是一脸惊讶。 许离春和高灵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 弄烟却在第一时间认出是那日在大殿上卧在王座里的梁王,她曾偷偷看过一眼,连忙跪地说道:“妾身弄烟见过大王!” 这话霎时间惊醒了其余两人,也跟着赶忙行礼。 三人心中顿时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大王会来到这里,快三个月的时间,都快待到发霉了,还是没听到传召。 而今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起来。”他淡声道。 “谢大王。” 许离春和高灵难掩心中喜悦,极力克制却还是一副要笑开花的模样,只有弄烟稍稍冷静一点。 但还是有点忍不住想要扯一扯自己的衣摆,让其看起来比那两人更好一些。 荀邕缓缓走上前,目光一直在他们脸上打转,在观察着到底谁才是姐姐。 可是不知为何,看到这些人,心里没有半点波澜,也没有了先前在门口的忐忑不安和紧张。 他拧了拧眉,想着或许是自己的问题,是他没有认出来,姐姐一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 ------------ 第85章 “你们谁之前见过这个东西?” 荀邕拿出骨玉抬手,询问着他们。 三人瞬间面面相觑,望着他手里的东西沉默起来,脑海中疯狂运转曾经到底有没有见过。 心想原来不是为了他们,大王才来的,而是为了找见过这个东西的人。 倏然,高灵上前一步,目光锁定在他手上,瞧着那物件有些眼熟,好似自己真的在哪里见过一般。 荀邕见状,面上露出一丝欣喜,漆黑地眼眸放在她身上,细细地打量着她,心想难不成她就是姐姐? 顷刻间,高灵感觉到头顶一阵压迫感,咽了咽口水,心头不受控制地猛地狂跳。 “如何?你见过?”他迫不及待地询问着,“阿静?”甚至忍不住轻声叫出了那个名字。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眼前的女子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 高灵深呼吸了下,说着脖子,手指着骨玉小声说道:“这个、这个东西……”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又立马停住了话,眼珠子转动,用余光瞥了一眼两侧的许离春和弄烟。 在看到他们都没认出来时,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妾身之前有块相似的骨玉,后面被妾身的母后送给了姐姐。” 说着话的时候,她全程是低眉顺眼,不敢抬头望着他,生怕被他发现异样。 荀邕闻言,后退一步,微皱起眉,抬起下巴,斜睨着她,带着不可一世的神色,冷淡说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骨玉是从何而来?” “是妾身的娘亲给妾身,具体是从何而来,妾身也不太清楚。” 她说完,屏住呼吸,捏住衣袖的手微微有些汗湿,拼命隐藏着快要溢出来的紧张。 “你会唱歌吗?” 高灵抬头愕然地望着他,反应过来后,她连忙点头:“妾身会,妾身会唱歌的。” 话音刚落,她便立马开嗓展示着她绝妙的歌声。 还没唱两句,就被他立刻叫停,眉眼间充满了不耐烦。 许离春想着或许大王就是想找个唱歌好听的,她的歌喉一定要比高灵好听,于是她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大王,妾身也会唱歌,妾身唱于您听听…” “闭嘴!寡人叫你了吗?!” 被他这么一怒喝,她顿时脸色煞白,抿紧双唇,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少年强忍住不悦,再次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把骨玉给你的姐姐?你的姐姐又在何处?” 不用再问其他的了,眼前的人不是她,或许是因为她把那枚骨玉给了她的姐姐,正巧这时阿静进入了她姐姐的身体里。 之前他就问过申伯清,姐姐有没有可能是以另外的方式来到这里,譬如说上古记载的夺舍。 就是身体来不了,但是灵魂被牵引了过来,答案是有可能的。 但是就算是灵魂来到这里,也需要媒介,所以他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这枚骨玉,想着或许姐姐会因为这个来到这里。 没关系,就算是阿静夺舍了她姐姐的身体,那也是他们的荣幸,除了阿静,其他人都不重要。 高灵愣住了,心说他是大王,难道不知道姐姐被太后封为姝夫人,入住栎阳宫吗? 是不是说明这么久了,姐姐还没有侍寝。 旁侧的两人算是看出些端倪,尤其是许离春,就算她再没有眼色,也看出来这高灵有别的心思。 说什么之前有枚相似的骨玉,说什么给了姐姐,其实都是她在骗人。 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大王的注意,不过她竟然敢骗大王,简直是不知死活,要是大王知晓了真相,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高要看到高灵发愣的模样,赶忙说道:“高美人你怎么回事?大王在问你话呢,还不速速告知。” 许离春抢先一步说道:“大王,她说的姐姐是高静姝,前段时间被太后娘娘封为姝夫人,如今正居住在栎阳宫中。” 姝夫人? 荀邕立马转头看向高要,他记得高要和他说起过。 高要连忙点头:“大王,奴婢先前和您提及过,姝夫人很得太后娘娘青睐,来的这么多异国王姬中,这是第一位她亲自封赏的。” 听言,他径直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的高静姝还没回到栎阳宫,因为她被人发现了,好死不死还被上次把衣服给她的那个宫女发现的。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找她的人,拿着棍棒,一副看到她就要把她置于死地的凶恶模样。 简直是倒霉到了极点。 她站在拐角处,无奈地叹息,仰头望着灰暗的天,感觉到一阵窒息,这鬼地方连阳光都吝啬进来似的。 突然,一阵慌乱地脚步声随之而来,高静姝呼吸凝滞,赶忙紧贴住墙壁,努力将自己隐藏在死角。 “还没找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宫女吗?” 香绫叉着腰,满脸怒气地质问着眼前的宫女太监。 众人心惊胆战,却也还是摇摇头,“姑姑赎罪,奴婢们暂时还没有看到她躲在哪里去了。” 方才撞见她的时候,香绫这才发现原来这宫女居然长得这么美,说句实话,简直是比夏夫人还要美。 夏夫人要是知道,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此女,那还不如由她亲自除掉,到时候还可以向主子邀功。 听着近在迟尺的声音,她捂住口鼻,连呼吸都暂停了片刻,掩耳盗铃般闭上眼睛,想着这样或许就不会有人发现。 她有武功不假,一两个还好,可这么多人,只怕会闹的更大。 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吐槽这什么玩意儿,不就一件衣服而已,用不着这种掘地三尺的架势,追着她喊打喊杀吗。 真的很无语啊。 他们一直在附近停留,她根本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想着他们为什么还不快点走,闲得慌。 紧张的情况下,又一动不动的,站的她全身都在酸痛。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总算是放弃这里,往其他的方向走去。 高静姝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发觉没动静之后,大口喘气,后背顺着墙壁整个身子滑了下来蹲在地上。 就在此时,一道阴影将她笼罩,她心尖一突,猛然抬头看去。 ------------ 第86章 香绫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大声高喊:“她在这里!快过来,给我打死……呃啊!” 话还没说完,她凄厉惨叫,被高静姝一记左勾拳打倒在地上,直接踩着她的身体朝着反方向跑去。 很快她的身后跟了一串的尾巴。 在她东奔西跑四处乱窜的计策下,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宫殿,直接再拐个弯就能回去了。 她面上一喜,拼劲全力做最后的冲刺,没曾想,直接撞上一堵肉墙,瞬间把她弹飞甩在地上。 高静姝捂住酸胀发疼的鼻尖,眼睛立马浮现出酸涩的泪水,她愤怒地抬头看去,下一秒露出震惊地神色。 “阿卫?!” 荀邕脸色阴鸷,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心头一跳,紧接着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他双手捂住头,拧紧眉头,脸色骤然发白,面露痛苦之色。 颠颠儿追上来的高要看到荀邕又开始犯病,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搀扶着他,正要大声喊着,一只大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高要立刻呼吸不上来,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拼命的蹬着腿,嘴里溢出求饶的声音。 “……大、大王…饶命…” 由于被掐住了命脉,说出的声音近乎于无,连呼吸都成问题。 不到一会儿,他脸庞涨的通红,眼珠充血,泛起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撅过去。 高静姝在短暂的震惊后,急忙起身,双手扒在他青筋暴起的右手上,慌张地大喊:“阿卫!住手!快住手,他要死了!” 卫三将目光移向她害怕的脸上,脸色骤变,赶忙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害怕。 高要瞬间像条面条似的,瘫软在地上,大口地粗喘着气,发出嗬嗬的喘息声,进气多出气少。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人,她认得这人是谁,是那日在蕲年宫的太监,好像是梁王身边的人。 可是他怎么会和卫三在一起,而且方才那架势,好似是卫三在前面跑,而他在后面追。 难道说荀邕又在欺负弟弟? 高静姝转头看向卫三,惊觉他脸色煞白,瞪大的眸子里满是惊慌,甚至高大的身体都在颤抖。 所以刚刚他只是在反击,并不是故意要伤害高要的。 后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吆喝声,她皱眉,伸手拉住他拼命地往栎阳宫跑去。 桧烟看到高静姝时,面露欣喜,正要说话就发现被她拉住手腕的少年。 她指着他,瞳孔地震,惊愕道:“王、王姬…他…” “去把大门关上,谁来也不许开门!” 高静姝打断了她的话,直冲内殿,而后直接关上了门,将一切都隔绝在外面,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打开门。 她站在门前,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正要转过来,却被身后的人抱在怀里,紧接着腰被他双手搂住。 卫三将头埋在她的颈侧,脸贴着她的侧脸,嘴里咕哝了一句:“姐姐。” “阿卫,刚刚是怎么回事?是那个人在欺负你吗?”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紧贴在后背的身体蓦然一僵,好似被她说中了,但是由于少年人好面,被人欺负有点难堪。 “那个宦官好像是梁王的贴身太监,你若是杀了他,梁王会不会找你麻烦?” 她怕荀邕以此为借口对他动手。 在她心里觉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因为她不止一次在骨玉里听到他动手杀人的声音。 噗呲,利刃刺入血肉,那声音令人发指,且万分惊骇。 “姐姐,原来你住在这里。” 他没回答她的话,反而在意起她住在哪里。 “这是栎阳宫,是姝夫人住的地方,可是姐姐你不是告诉我说,你是宫女吗?那方才那个人为何称呼你为王姬?” “只有姝夫人前身是齐国王姬,还是说姐姐你是在骗我,其实你不是什么宫女,而是哥哥的女人?” 他说话时,微凉的吐息喷洒在她裸露的肌肤上,颈侧一阵发痒,还浮现出些许地鸡皮疙瘩。 看似质问的话里,却因为委屈地嗓音而变得毫无攻击力。 高静姝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她的确骗了他,总不能到了这里还要骗他吧。 “……我,阿卫,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没有和你说实话。” 她转过身,仰头抬眸注视着他,莹白的脸庞带着一丝愧疚。 “你也知道我这个身份有多敏感,万一被人知道我私下去找你,肯定会被人告发秽乱后宫,难道你忍心我受到伤害吗?” “而且你还是梁王的弟弟,我就更害怕了,原本想着以后不去见你了,可是……可是…” “可是你对我心软了。”卫三接过话腔。 “其实你是喜欢我的,是吗姐姐?所以你才会心疼我。” 她笑了笑,伸手摸了下他顺滑的长发,说道:“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呀,不然怎么会去见你。” 听到这话,少年漆黑地眸中闪过一抹无奈,眉间微蹙,抿紧殷红的唇,神情略有些幽怨。 他明明应该是欢喜的,可是她说的喜欢,和他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想要的是姐姐对他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是对小孩的喜欢,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长得有这么像小孩子吗? “姐姐,我不是小孩子。” 卫三气恼地双手圈紧她细软的腰肢,往前一拉,她猝不及防,柔软的胸脯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整个人紧贴在他的身体,顷刻间她感受到身下异样的感觉。 高静姝瞬间瞪圆了眸子,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住,在他的怀里一动不敢动,完全是愣住了。 直到半晌后,她猛然一惊,双手急忙推搡着他的胸口。 “王姬?您……” 桧烟站在门口,咬紧下唇,话说到一半,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她方才眼睁睁看着王姬拉着一个陌生男人进了内殿,虽然她不会说出去,但是保不齐其他人会不会乱嚼舌根。 刚刚那样的场面,她回过神来便迅速把所有人都屏退下去,可还是觉察到某些宫人异样的目光。 又发觉王姬和那个男人独处了好一会儿,思来想去还是敲响了门。 ------------ 第87章 高静姝立马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伸手放在唇边比了嘘的手势,用眼神示意他别出声。 卫三见状唇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用一种呢喃细语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姐姐是在害怕会被人发现吗?”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为何姐姐还这般紧张,哥哥虽说脾气暴戾,但却不近女色,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 她拧眉,疑惑地抬眸看他,她一直在关注外面的动静,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 看到他还不安分的模样,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桧烟没听到回话就更感觉奇怪了,心中担忧,正打算推门进去,倏然秋阳跑过来说外面有人一直在敲门。 “王姬,外边有人找,奴婢先去看看。” 这时,里面传来声音了,“谁来找我都说在休息,别让任何人进来。” 桧烟一愣,连忙应承:“诺,奴婢知晓。” 门外吵吵闹闹的,高要还和香绫那帮人撞上了,众人看到出现的高要还一脸震惊,反应过来急忙行礼。 “见过高公公。” 高要整理了下散乱的衣襟,摸了摸刺痛且火辣辣的脖子,开口说话却被沙哑的声音也吓了一跳。 于是他放弃说话,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感觉走开。 可是宫人们却在这时齐齐看向前头的香绫,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香绫皱了皱眉,面露难色,方才那个宫女明明是从这里过去的,那宫女一定是这个宫里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是谁,但是再大也大不过他们夏夫人,只怕在这后宫比夏夫人品阶还高的人只有太后。 可面前的人是大王的贴身太监总管,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她面上浮现出殷勤且讨好的笑,说道:“高公公,刚刚有个宫女跑了进去,她得罪了夏夫人,夏夫人正命奴婢抓她回去呢。” 高要冷冷地瞥着她,正欲说话,倏然大门被人推开。 “你们在栎阳宫门口吵什么?我们姝夫人正在休息,要是惊扰到姝夫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桧烟还没看到人,便一顿训斥,她最先看到的是右侧的香绫,见不过是个宫女,更加的生气了,而后望向身后拿着棍棒的宫人。 心里不禁想到方才王姬也是穿了一袭宫女装,难道说是被这群人误认为宫女,然后王姬不小心得罪他们了,所以来找麻烦吗? 姝夫人? 香绫听到这个称呼,才恍然想起,先前太后亲自下令给一个从齐国来的美人封为姝夫人。 原来这姝夫人竟然是居住在这里。 由于右侧一直没说话,桧烟还以为是个无足轻重的太监,根本没认出来这太监是梁王身边的人。 也怪不得她没认不出,而是那日入宫的时候,她并没有跟随在高静姝身边进入蕲年宫,后面又一直跟在高静姝待在冼年宫,根本没机会见到高要。 既然是平级,香绫也不好直接闯进去,不然遭殃的是他们。 “这位姑娘,我是夏夫人身边的大宫女,华清宫出现了一位将夏夫人衣物损坏的卑劣宫女,我等奉夏夫人之命要抓这小宫女回去。” “就在追赶的时候,那名宫女竟然直接跑进栎阳宫,实在是可恶,我等也是无意要惊扰到姝夫人的,还望姑娘谅解。” 桧烟不悦地拧起眉,冷声道:“这里并没有宫女偷跑进来,我看你们是找错地方了。” 说完,她双手一合,就要将门关上,香绫见状,下意识伸手挡住,脸色也有些不好。 她好声好气的说着,同为一个品阶的夫人的宫女,眼前的人有什么好豪横的,如此没有教养,怕是主子也不如何。 这般想着,她的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轻蔑,却还是维持表面的温和。 “姑娘,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不若你让我们进去搜找一下,不然把那目无尊长、卑劣无礼的宫女留在这里,怕是会冒犯到姝夫人。” 说着话,她一把推开门,带着人就要闯进去。 就在此时,啪得一声,疾风席来,一记清脆的耳光刮在香绫细嫩的脸皮上,疼的她惨叫出声。 香绫捂住脸颊,怒目圆瞪,失声尖叫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主子可是夏夫人!” 桧烟冷笑一声:”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那我也告诉你,我家主子是姝夫人,最得太后娘娘青眼。” “我警告你们,今儿个你们这群人要是敢闯进来,就别怪我栎阳宫不客气!” 高静姝先前可是极其的飞扬跋扈,扇人耳光这种小儿科简直家常便饭,身为她的贴身婢女自然有样学样。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婢,连伶牙俐齿都是和她学的。 一般人还真不是桧烟的对手。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香绫身上,当这么多人被打了,顿时让她羞愤难当,无地自容。 而且眼前这个宫女还这么凶,一声不吭就打人。 可她也知道他们的确没有资格闯进栎阳宫,姝夫人又才来不久,原本是想着靠夏夫人压住他们,结果被奚落成这样。 高要站在旁侧看好戏,方才他是看到高静姝拉住大王跑了进去,想到她身上穿的宫女装,结合现在,心里明白他们找的就是高静姝。 而大王就这么被高静姝拉走了,待在里面也没出来。 心想或许两人可能会发生点什么,这样一来高静姝不仅得了太后的青眼,还得到大王的喜欢,那这可就不得了了。 高要清了清嗓子,让众人注意到他,果不其然,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了他。 “你们还是回去吧,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们,要是惹了姝夫人不快,只怕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语气轻描淡写,可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这话里警告的意思。 香绫瞬间惊愣在原地,心里掀起一阵巨浪,想着怎么连大王身边的高公公也在帮栎阳宫说话。 难不成这栎阳宫真的不简单? 桧烟疑惑地望向高要,心想这人是究竟是谁,看那些人好似都对他十分忌惮。 ------------ 第88章 思虑再三,香绫想着还是先回去给夏夫人禀报,万一真和栎阳宫起了冲突,还得罪了高公公,夏夫人一定会怪罪于她的。 她福了福身,恭顺笑道:“是奴婢鲁莽了,着实对不住,可能那个宫女已经逃往别处去了,既然如此,那奴婢就不打扰各位了,告辞。” 她强忍住内心的愤怒,转身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见麻烦解决之后,桧烟正要关上门,面前又冒出一张笑眯眯地老脸。 她皱眉,略微警惕地说道:“这位公公,您有何要事?” 高要开口笑道:“姑娘,咱家是大王身边的人,您可以叫我高公公,咱家有事要找姝夫人,还请您通传一下。” 听到是梁王身边的人,桧烟立马端正了脸色,恭敬地说道:“原来是高公公。” 话音一转,含着歉意,“委实抱歉,我家主子的确是在休息,姝夫人夜里没睡好,刚刚才好不容易睡着,我们身为奴婢,实在不好出声。” “那好吧,咱家就先走了。” 他微微颔首后,便转身离去。 听着身后关上了门,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去。 看来这宫女并不知道和高静姝一起进去的人是大王,可奴婢不知道,主子是不是也有可能不知道? 但是看高静姝拉着大王的熟稔感,看着就不像是不认得的模样,最最重要的是大王在暴怒时候,竟然没有抗拒她的拉扯。 看来这高静姝不仅长得绝色,手段也不简单。 房间内,高静姝听着外面安静下来后,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正要放下水,倏然手心传来湿濡的感觉。 她惊了一下,皱眉看向他,不悦地训斥:“你做什么!?” 少年眼睑下垂,眸色湿漉漉的,暗含幽怨之色,伸出手指了指捂住嘴巴的手。 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收回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手心,想到刚刚软软热热,还有晶莹的水光。 这家伙,怎么像只狗一样,还舔她的手。 “姐姐,你同我好吧,我去求哥哥给我们赐婚。” 卫三紧紧搂住她细软的腰肢,贴在胸口处,俯身凑到她面前,漆黑地眼眸直勾勾盯着她看,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侵略感。 如同一滩粘稠翻滚的黑水,隐藏着不可言说的欲念和渴望。 高静姝瞳孔紧缩,怔怔地望着他,气恼地道:“你疯了吗?我、我是你哥哥的妃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眼下的确是个好借口。 而且她也不知道这小孩突然发什么疯,难道说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说荀邕找人侍寝的时候被他撞见了? “姐姐,你不是说我是梁国公子,除了太后和哥哥,我才是最尊贵的的人吗?那我要一个女人,也得不到吗?” “我会用明媒正娶的方式娶你的,姐姐,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情意相投,如何不能在一起?” “还是说你在嫌弃我?也对,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哥哥厉害,姐姐不选我也是对的。” 说完贬低自己的话,他的眼圈立马通红起来,眸光晶莹剔透,一眨巴,豆大一颗珍珠泪直接滴落在她的脸庞上。 看得高静姝结舌了一会儿,想着这人是水做的吧,哪有人像他这样说哭就哭,一点前奏都没有。 “你错了,你只是像喜欢长辈一样的喜欢我而已,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还小,听话,你先放开我。” 她挺无奈的,伸手推了推眼前的胸膛,蓦然停顿了下,感受着手下坚硬宽厚的触感,眼底划过一丝惊诧。 想着这小孩还挺有料的,天生的吧,不然天天吃不饱饭还能这么壮。 他泪眼婆娑,哽咽道:”如何…如何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本来就是……” 话音刚落,他垂首将唇吻向她,好在她及时偏过头,那滚烫软绵的唇瓣只是落在她的嘴角处。 这一刻,两人的身体同时颤抖了下,同样的心悸如同电击般闪过全身四肢百骸。 高静姝脚下忽而发软,心脏骤缩,趴在他胸口处轻喘着气,好在腰间有只大手一直在托着她,不然只怕真的会出糗。 少年晦暗的眼眸微凉,又在瞬间变得阴暗起来,血液在骨髓中极速流转,轰的一下,涌上头,耳朵尖肉眼可见的爆红。 他的嗓音依旧无辜又委屈,直白地说道:“姐姐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了,若是你担心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日子,我可以努力的。” “以前是我觉着生活没了指望,才不争不抢的,你放心我有能力让你过上比现在还要好的生活,也能保护好你。” 说到最后,好像真的有两兄弟,他是弟弟,荀邕是哥哥似的。 但他能说出这些,自然是有他的想法和打算,他可以和荀邕商量,身体一日是他的,另一日是属于卫三的。 然后以荀邕的名义,找个旁系封为侯,姐姐就当他的侯夫人,至于荀邕就自己孤独终老。 高静姝缓过神来,羞恼开口道:“你别再说了,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也不会有那种喜欢。” “我实话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回到我自己的家,你别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离开? 卫三的心倏然一紧,搂住她腰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脸色发白,神色惊慌地说道:“姐姐要去哪里?回齐国吗?” “可是不久后齐国将会是梁国的附属国,姐姐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你先放开我,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他禁锢住她的腰,弄的她好疼,只怕腰间肌肤都要变青了。 看着她皱眉难受的样子,他到底是心疼了,稍稍松懈了下。 结果被她用力一推,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他面上露出受伤之色,泛红的眼眸藏着哀怨。 “卫三,你要是再这样胡思乱想,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也不会找你了。” 她看着他,目光坚定,态度很认真。 高静姝看似淡定,只是心里已经杂乱如麻,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才能不让他难过,到最后还是决定用稍微强硬的话。 不然他只怕不会死心。 ------------ 第89章 少年一惊,脸色煞白,眼圈更加通红了,好似遭到了强烈的打击。 即便是被她伤成这样,他依旧不肯放手,倔强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看,仿佛在赌她会不会心软。 高静姝眼底闪过一丝烦躁,其实只不过就是她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他就这幅样子?搞得好像是她欠了他似的。 早知道会惹上这么个麻烦,她就不该多管闲事,就算长得好看又能怎么样,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个麻烦。 “姐姐是烦我了吗?果然,这世上就没人会喜欢我,原来我一直都是那个被人讨厌的人。” 他惨淡一笑,眼眸却止不住的掉眼泪,甚至还在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自知之明,是一直在烦你,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为什么姐姐要对我这么残忍,难道真的是我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吗?” “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可以改变的,直到变成姐姐你喜欢的样子,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即便说的再多的话,也没有嘶声力竭的愤怒,只有委屈到极致的酸涩,甚至愿意为她改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只希望她能够接纳他。 多么可怜卑微的一只漂亮小狗,说得这般惨兮兮的,她又忍不住要心软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哪里不够好,是我们的身份不合适,时间、地点、身份都不合适。” 她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试图剥开腰间的大手。 心想要是在现代,她自然是毫无顾虑的,可惜这里是古代,她绝对不可能留在这里的,谁也无法阻止她回去。 “可是若不是在王宫,我如何能遇到姐姐呢?再则身份的问题我可以解决的,哥哥会同意的。” “好不好?姐姐,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少年可怜兮兮的拽着她的衣袖,乞求能得到她的怜惜,眸光中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他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就挂在长睫处,让这张漂亮的脸庞添加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这般哭闹着说要她和她在一起,不就像想得到玩具的小孩模样吗。 高静姝被闹得没有办法了,一双水淋淋的小狗眼睛注视着她,实在不忍心说出伤害他的话。 想着先哄着他回去算了,他小孩子心性,只要自己不去找他,久而久之他就会把她忘了。 “你先回去吧,我会考虑一下,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吧?” 听言,卫三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满是惊喜,飞快的点头。 “好好,只要姐姐能答应我,我什么都听姐姐的,姐姐叫我往东我绝对往东走,要是姐姐想亲亲我,我也非常乐意的。” 边说他还边露出一丝羞赧的神色,眸光还落在方才擦肩而过的红唇上。 心中懊恼刚刚只差一点儿,不然…… 我没想答应你什么,而且后面那句话又是什么鬼,她在心里无奈地吐槽着。 说完,他还是没走,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又什么话要说,但是却不太好意思。 高静姝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了吧。” 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也不差着一两句的,反正听到现在,她什么话都能接受了。 “姐姐今夜还过来吗?”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 这话怎么像是等着临幸的妃子似的,感觉怪怪的,尤其是他才表白完刚刚的长篇大论。 “我不是今早才同你说我要好好休息吗?你先前还说要对我好,怎么?连个好觉都不愿意我睡吗?看来你只关心自己,并没有关心我。” 她的语气透着一股冷漠,拧着眉,脸色冰凉。 卫三听到,疯狂的摇头,脸上满是恐慌,连声音都在颤抖,“不、不是这样的姐姐,我…对不起,我现在马上就走。” “在我心里姐姐永远是第一位,是我太心急了,姐姐对不起。” 他什么都不怕,但是却很怕她会讨厌他,那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百倍。 他本就是因为她存在的,倘若她真的厌恶他,那他的确没有存在的价值。 高静姝没再说话,生硬的推开他,走到门边,“我先出去看看,你待在房间里,等会儿我再过来。” 他乖乖地应声:“好的姐姐。” 极力表现出他有在好好听话的模样。 她打开门走出去后关上,身上依旧是那身宫女装,突然发现院子里没一个人影。 想到这应该是桧烟的吩咐。 自己身为梁王的妃嫔,居然带回来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且这人还是梁王的弟弟,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都惊世骇俗。 不过刚刚高要似乎是看到了她,可是她穿着宫女的衣服,应该不能够认出她来吧。 不管他了,他要去告状,自己也没办法阻止。 她转身将刚关上的门打开,轻声道:“阿卫出来,可以回去了。” 昏暗的房间内悄悄探出一颗漂亮的头颅出来,小心翼翼地左顾右望,生怕被人发现给她带来麻烦。 看得她哭笑不得,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出来。 “没人,放心。” 她从衣袖拿出手帕,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你看看你哭成什么样了,要长大起来,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卫三微微眯起眼睛,耳朵听着她悦耳的声音,鼻尖闻着她清淡的香气,脸上感受着她指尖温热的触感。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反正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只要对姐姐有用的,他不在乎是否低劣。 “好了,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又该被人发现了。” “姐姐今晚不来,那明日来吗?”他又在孜孜不倦的问着这个问题。 她蹙了下眉头,冷淡地说道:“我休息好了就来。” 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后,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临走时还顺走了她的手帕。 高静姝察觉到后,差点儿笑出了声,这已经是第四条手帕了,都不知道他要这么多手帕做什么。 “桧烟!” 不多时,桧烟从后面走了出来,恭敬地说道:“王姬。” “栎阳宫里那些人都敲打一下,让他们把今日看到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要是我在后宫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那我就没这么多闲情逸致找人出来。” “而是全部一并处置了。” ------------ 第90章 她恭敬应承着:“诺,王姬。” 今日真的是一夜没睡,高静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我去小憩一会儿,让他们都小声一点。” “王姬放心,奴婢一定交代好。” 桧烟站在原地,看着她走了进去,思考了一下,转身去训诫那些宫人别乱嚼舌根。 华清宫。 香绫捂住红肿的脸颊,缩着脖子,谨小慎微地站在夏夫人面前,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夏夫人拧紧眉头,冷声道:“你是说大王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出言维护着新封的姝夫人?” “正是,那言语间都是对奴婢和华清宫的警告,而且姝夫人又很得太后青眼,奴婢实在不敢直接闯进去。” “好啊,这人居然敢为了一个贱婢和本夫人作对!” 她被气得面目有些扭曲,阴冷的眼眸中还夹杂着一丝嫉妒。 有时候大王身边的高公公说出的话便是代表了他的态度,高公公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便说明大王很喜欢她。 她都没见上大王一面,这贱人就已经勾引得大王流连忘返,真不愧是出自齐国的人,毫无廉耻下贱的人! 关于齐国王室的事迹无人不知,所以她才会认定一定是这狐媚子见不得人的手段。 越想越气,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猛然响起,宫里的人立马跪在地上求饶。 “夏夫人息怒!” 夏夫人阴沉着脸,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去。 “本夫人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能同时得了太后和大王的青眼。” 香绫连忙紧跟其后。 她怒气冲冲地来到栎阳宫,毫不意外的吃了个闭门羹,瞬间让她的怒气值到达了顶峰。 夏夫人看向旁侧的香绫,拧着眉,眼神凶狠,示意她再去敲门。 香绫连忙上前伸手敲门,一直不停的敲,直到里面的人不耐烦了,“姝夫人正在小憩,暂不见客。” 听到声音,她无措地看向夏夫人。 敲了有半个时辰,里面的人真的连过来看都没有,想要找个人撒气都没有得撒。 “这高静姝竟然敢如此对待本夫人!就算得了大王宠幸又如何,在这宫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长盛不衰。” “你给本夫人等着!” 夏夫人狠狠瞪着紧闭的大门,一甩衣袖直奔太后的咸宁宫去,她是太后娘娘亲自选出来给大王的女人,说明太后是喜欢她的。 她不信在她和高静姝两人之间,太后会选择高静姝。 她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被人这般无视和拒之门外,就算两人是同一品阶,那也有先后顺序之分。 这个高静姝刚被封为姝夫人就敢这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真是反了天了,而且还纵容底下的手对她的人动手。 简直不可饶恕,如果她这次善罢甘休,那下次她高静姝岂不是要骑到她头上来了? 夏夫人绝对不能忍受。 咸宁宫。 身穿一袭红色曲裾裙的太后躺在软榻上,如同娇羞的少女等着蹲在身边的廖拭投喂。 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抚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 “拭郎,咱们还是要去往胥城,不然迟早会被我那敏锐的儿子察觉到的。” 廖拭却有点不赞同,小心试探道:“或许、或许不会被发现,大王如今只顾着去找那个女子,哪里会有空来这里。” 说完,啪得一声,清脆又响亮,廖拭捂住脸颊,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哆嗦着嗓音道:“太后赎罪,是奴婢说错话了。” 卫太后恨其不争的说道:“你真是个蠢货,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在这后宫谁都能怀孕,只有太后不可以,这要是被人知晓那简直是梁国第一大笑话!” “还是说你想被按上秽乱后宫,玷污王室血统、对太后大不敬的罪过吗?依照我那脾气大过天的儿子,他绝对会将你五马分尸!” 越听廖拭越惊慌,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得跟鬼一样,浑身颤抖地说道:“太后救命!太后救命,奴婢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啊!” 磕头磕得砰砰响。 卫太后鄙夷地睨着他,道:“瞧你这出息!真是没用,随便几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荀邕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在她心里荀邕就算对别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她动手,她可是梁王的母亲,是这梁国最为尊贵的人之一。 自然不知道荀邕这个暴君在别人心里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廖拭听到这个问题,面露难色,“大王是让梁国上下都敬畏的存在,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奴婢自然害怕。” 就在此时,门外走来宫人禀报夏夫人求见。 卫太后听言,皱起眉头,想着这夏姬来见她是为了什么事,却也还是让宫人放她进来。 她伸脚提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快起来,也不嫌丢人。” 廖拭嘿嘿一笑,抱住她的脚亲了一口,眼神充满了讨好和暧昧。 “不要脸!”她露出娇羞的神情,笑骂了一句。 明显这种把自己放在低贱的位置,将她高高捧起的架势,最得她心,尤其是他骑术甚佳,她便更加的欢喜。 夏夫人进来时,就看到老实站在太后旁边的廖拭。 心里闪过一丝不屑和鄙夷,两人的苟且后宫的人基本有所耳闻,只是无人敢随便乱说。 编排太后可是要掉脑袋的。 谁也不敢为了一时嘴快,而冒这个风险。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她恭敬地福身行礼。 卫太后抿了一口茶水,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怎么忽然想起来哀家这儿了?” “妾身许久未见太后,特来给太后请安。” “怎么?大王还是没去你那里吗?” 说起这个,夏夫人面露出委屈,眼神哀怨,“大王从来都没去过后宫,自是也没去过妾身那里。” “妾身就算是想给梁国开枝散叶,也无济于事呀。” 她知道是儿子的问题,也知道守活寡不好受,作为太后也要安抚一下这些守活寡的女人。 “如今正是邕儿开拓疆土的关键时候,没有精力去后宫也属实正常,待过段时间,哀家去同大王说说,叫他别冷落了你们。” 听言,夏夫人面上一喜,可不到两秒钟,又变了下。 ------------ 第91章 卫太后觉察到她的神色,皱了下眉,淡声道:“又怎么了?” “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夏夫人有些坐立难安,斟酌下措辞,小心开口说道:“听说太后新封了位齐国王姬为姝夫人?” 她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许地不悦,她做任何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询问插嘴,未免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看来你对她很好奇,既然好奇怎么不去见见,到哀家这来做什么?” 夏夫人还不知道此时的太后对她产生了一丝不满,听到问话,心想正中下怀,藏着一丝暴雨啊委屈道:“妾身本想着去看看妹妹,在这后宫同为大王的女人,应当相互扶持理解。” “哪知道妹妹竟然仗着太后和大王的宠爱,竟然对妾身很是无礼,无长幼尊卑,一点儿也没有把妾身放在眼里。” “虽说妾身和她是同一品阶,但是毕竟妾身是比她先入王宫,按理说她应该要尊敬妾身这个姐姐才是。” “可是她不仅目无尊长,包庇罪奴,无故掌刮妾身的奴婢,甚至在妾身亲自去讨要天理时,闭门不见,行事着实肆意张狂。” 卫太后越听眉头越紧,想着这说的和她之前见过的高静姝,是同一个人吗? “那你倒是说说她包庇了什么罪奴,难不成她的奴婢冒犯你了?” 夏夫人连忙把一切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把高要出言维护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她的本意是想让太后出手教训高静姝别恃宠而骄,结果太后听到前面那些话没什么反应,但是在听到居然有关大王身边太监的事情,顿时来了点兴趣。 太后也明白很多时候,高要的态度都是对照荀邕来的,这个人算是个难啃的骨头,后宫多少人巴结他都没用,居然还会替高静姝说话? 真是稀奇。 难道说大王去过栎阳宫了吗?为何宫中没有消息传出来? “好了,衣服脏了让人洗了就行了,如此小题大做干什么,同样身为君夫人,你的奴婢想要强行传入她的宫中,确实不妥。” “你也说了,她在小憩,那奴婢们自然是不敢打扰的,下次你换个时间去就是了。” 听到太后如此明显的偏颇,又把夏夫人也气到了。 心里止不住的吐槽着,她都说了高静姝在休息是假的,她就不信高静姝不知道她在外面,此女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细数了高静姝这么多罪过,卫太后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还叫她就此就算了。 这高静姝到底是何许人也,不就是一个齐国王姬吗,为何太后会如此喜欢她? “太后娘娘,这是规矩,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而且她还纵容收下对妾身的贴身宫女动手,您看看,若不惩治一番,岂非任何人都能对妾身无礼吗?” 夏夫人一把将香绫拉过来,向太后展示她脸上高高肿起的脸颊。 看上去着实有点滑稽。 “妾身好歹是君夫人,又是先她入宫,于情于理得让姝妹妹给妾身一个交代吧。” 她不依不饶的态度,着实让卫太后有些恼火,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吵吵什么。” 廖拭见此站出来说道:“太后,夏夫人不是说栎阳宫包庇了损坏衣物的罪奴吗,那让栎阳宫把罪奴交出来不就行了。” “这般行事作风有大问题的奴婢要来何用,况且如果不处罚那个宫女,怕是会让宫人们在对待主子的事情上懈怠,从而引发出更不好的事情。” 廖拭出言,卫太后自然是要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她说道:“夏姬你去传哀家口谕,让姝儿把那个罪奴交出来,此事就此揭过。” 夏夫人喜形于色,连忙说道:“妾身领旨,妾身这就去传达太后娘娘的口谕。” 有了太后的口谕就好办事了,她就不行高静姝还敢对太后不敬。 她高高兴兴的转身离开了咸宁宫。 来到栎阳宫,高静姝还没醒,夏夫人早有打算,带着不少人直接将撞开,巨大吵闹声立马将里面的人吵醒。 桧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强行闯进来的人,连忙把宫里的所有人都聚集起来,冷声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胆敢闯入姝夫人的宫里!” “就不怕我告诉太后娘娘吗?” 香绫冷笑一声,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家夫人便是奉太后的口谕前来。” “还不赶紧让姝夫人出来接旨,要是怠慢了夏夫人那就是对太后不敬,小心我家夫人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就在此时,高绾走了出来,穿着和在场的宫女并不一样,一眼能看出价值不凡。 夏夫人以为她就是姝夫人,用一种不屑的眼神上下审视着她,嘲弄地说道:“我道是什么样的天仙,原来也不过如此。” 高绾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一出来就被冷嘲热讽,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你是何人,胆敢在栎阳宫这里撒野!桧烟,还不赶紧把这些人都轰出去!” 香绫注意到她粗糙难看的双手,连忙偏过头在夏夫人身边耳语。 “夫人,您看她那双手,这人应该不是姝夫人吧,主子的手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 夏夫人听言将目光放在高绾那双手上,瞬间露出鄙夷的神色,毫不避讳地说道:“原来你不是姝夫人,难不成是弄脏本夫人衣服的那个宫女?” “香绫,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 高绾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都放在自己的这双手上,心里突然生起自卑的感觉,不由得将手缩到衣袖里。 香绫闻言,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皱了下眉头。 虽然眼前的人是长得比一般宫女漂亮,但是还是没有那个宫女漂亮,可是端详了下,眉眼间又有点相似。 “什么意思?” 高绾一脸懵,转头看向桧烟。 桧烟感觉眼前这些人来者不善,连忙叫人去通报王姬。 刚吩咐完,就从里面传来一道冷冷地声音,“谁这么不知趣,一直在我这宫里乱吠,我不是说了我在小憩吗?” “桧烟,你怎么还把这些不相干的人放进来?” ------------ 第92章 听到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夏夫人登时七窍生烟,怒斥道:“你说什么?!” 只见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袭绯红色加厚曲裾裙,领口和袖口沿边还有毛茸茸的貂毛,上面绣着精致的蝴蝶锦绣,步伐行走间,裙摆翻飞,显得格外摇曳生姿。 她的目光从小往上,落在女子那张脸上,不由得攥紧了手心,眸子露出一丝名为嫉妒的眼神。 倏然,她旁侧的香绫跳起脚来,激动的大喊道:“夫人,她就是那个损坏您衣服的宫女!就是她!” 众人听言顿时一脸震惊地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女子。 桧烟快步走过去,低头恭敬地唤道:“姝夫人,眼前的人自称是夏夫人,说是来传太后口谕。” 盯着这么多异样的目光,高静姝依旧淡然自若,缓缓走下去,毫不客气地说道:“要读口谕就赶紧,别磨磨唧唧的,弄的我这栎阳宫都不安宁。” 夏夫人听到香绫的话,满眼狐疑,不可置信地和香绫再次确认,“你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那个罪奴吗?” 香绫看到贵气逼人的高静姝,又望了望围绕在她身边的宫人们,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想着若是说错话了,那自己指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在听到夏夫人的再三询问下,反而没了方才的肯定,有些不敢确认了。 但高静姝却没那么好糊弄,冷笑道:“什么宫女?要找茬就说的光明正大一些,别像阴沟里的老鼠还要找一堆见不得人的借口来找事。” 这话可谓是太毒了,把众人之上尊贵无比的君夫人,形容成喊打喊杀丑陋的老鼠。 这简直是戳着她的心窝子在骂她。 夏夫人立马被气得面目扭曲,手指着她,怒气冲冲的喊道:“你竟敢对本夫人如此无礼?!你目无尊长,你简直毫无修养可言!” 高静姝眉眼间浮现出不耐烦,指尖揉了揉太阳穴,被吵醒的感觉非常不好。 “你说够了没有,挑重点行不行,没工夫在这看你耍猴戏。” 一脸的不耐烦,完全就和她想象中那般目中无人,飞扬跋扈到了极点,难怪手下的人敢对她的人动手。 夏夫人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香绫,恼怒地说道:“你耳朵聋了?到底是不是她?” 而后又转头对高静姝说道:“我是奉太后口谕,来让你交出损坏本夫人衣服的贱婢,她逃到你们宫里,你那狗奴婢居然还敢包庇她!不仅如此,还对本夫人的婢女动手。” “识相的感觉将她和你身边那个宫女交出来,不然我可要禀报太后治你个驭下无方,纵容底下人行凶的罪。” 高静姝看她说的这么激动,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显得此时的夏夫人像个笑话。 夏夫人也被她那副不屑的模样气到了,试问自己在那儿激动的大喊大叫,别人反而一脸冷静的看着自己,任谁会不破防。 但是她又没办法,只能梗着脖子,用一种更为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她,试图以此让自己占为上风。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赶紧让太医局给你多开两副药喝喝,不然我怕你没两日就精神失常了。” “还有,我这里没你说的什么损坏你衣服的宫女,我身边这个我都要奖赏她,因为尽忠职守,先前没把你那个不知尊卑的奴婢放进来。” “我这里是栎阳宫,我是太后亲封的姝夫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本身你的奴婢未经允许就敢擅闯,我就是乱棍打死,闹到太后那儿我也依然有理。” 高静姝冷冷地看向他们,说道:“送客。” 夏夫人从来没这么被人骂过,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来此之前,她完全没想到过她的言辞举止会这么凌厉且毫无顾忌。 她都搬出太后的名头,为什么她还敢这么对她,难道不应该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吗? 想到太后对她的偏颇,难道说大王真的对她宠爱有加?所以才让高静姝有持无恐? 这般想着她的心如同泡在酸醋坛子,因为嫉妒而冒出浓稠的毒汁,一边酸到不行,一边又想让眼前人消失的毒。 旁侧的香绫则完全被那句乱棍打死所震慑到,又看到自家主子被眼前的女人压制得死死的,就算是有太后的口谕也无济于事。 顿时内心更加的害怕和惊慌。 恐惧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小心地说道:“夫、夫人,不是眼前的人,奴婢刚刚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那个罪奴。” 听到这话,夏夫人有了撒气的口子,目光狠戾,抬手就是一耳光,比先前桧烟打的那巴掌还要狠,不仅红肿,嘴角还被打出一丝血迹。 香绫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地大喊:“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看错,夫人饶命啊……” “行了,要教训人回去教训,别把我这当成你们来去自如的地方。” “若是你们还不放心,桧烟,把宫里所有人都叫出来,让他们好好看看,免得后面又找什么借口,来再生事端。” 桧烟福身道:“是,夫人,奴婢这就让所有人都出来。” 最后栎阳宫的人都出来了,站在中央让他们仔细辨认。 高静姝坐在石凳前,手中拿了杯茶水,淡声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仔细了,倘若下次再以此为借口想来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不会这般善罢甘休。” “毕竟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夏夫人等人又一次被她出言侮辱了,脸颊涨红,怒目而视,眼前的女子却丝毫不惧。 香绫两边脸都被打得又红又肿,不但屈辱,狼狈不堪,在这么多人面前更是无地自容。 她走上前,心中只能祈祷想找的人就在这里面,不然回去夏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可让她失望的是这里面根本没有她要找的人,更没有上次看到的那个宫女容貌惊艳,而且这里最漂亮的人是姝夫人。 这个飞扬跋扈、嚣张到极致的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敢把夏夫人气得哑口无言。 她不禁怀疑那日看到的宫女就是这个姝夫人,可看到姝夫人冷静自持的模样,尤其是看到她,好似真的不认识自己似的。 这让她陷入一阵困惑当中。 ------------ 第93章 夏夫人被训斥得哑口无言,只好把气都撒在香绫身上。 “给本夫人仔仔细细地看好了,若是还看错了,你就去永巷和那群低等奴婢作伴!” 香绫听言,立马缩了缩脖子,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宫女。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对不起夫人,这里面还是没有那个罪奴。” 夏夫人听言,恶狠狠地瞪了高静姝一眼,冷斥道:“走。”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高绾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好奇地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他们为什么说我们栎阳宫包庇罪奴?” “没事,找茬的借口而已,不用管。” 高静姝根本没当回事,同个品阶下,她有太后撑腰,自己也有太后帮忙说话,倘若太后真在站在她那边,就不会只是简单两句口谕。 桧烟走上前道:“王姬可要再回去歇息?还是先用膳呢?” 她淡声道:“用膳吧。” “姐姐怎么如今变得在白日睡觉了?可是夜里梦魇了?” 饭桌上,高绾疑惑地询问着。 “夜里没睡好而已。”高静姝并没有打算多说什么。 她抬头看向高绾,“出宫的事情再过段时间吧,现在可能不是很方便了。” 那个夏夫人定然是在太后面前说了很多坏话,就算太后不信,也会受到些影响,这时候去说只会加坏自己在太后那里的印象。 况且,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太后这时候应该是怀孕了,上次见她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是廖拭的孩子。 他们不可能会在王宫任由肚子变大,要是被荀邕知道,绝对收不了场。 那去往胥城的时间就在不远后了。 不过她现在还是幸运的,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荀邕,不过自己只要装得和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他应该是不会认出自己的。 高绾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姐姐为我操心。” 月明星疏,蕲年宫。 少年帝王坐在王座上,双手拿着底下呈递上来的图纸,垂眸认真端详,上面详细绘制了建造的宫殿位置还有样式。 按照荀邕的想法,反反复复经过了长达半年的修改,建筑装饰用的都是最好的,比之现在的王宫要华丽奢靡的多的多了。 如今算是可以开始动工了,不过最后还是要大王再过目一下。 底下的工匠低眉顺眼,站在这压迫感十足的地方,心里不禁打起了擂鼓,只得小心谨慎地等候着上面人的吩咐。 “目前先这样,召集更多人,把宫殿尽快修建出来。” 这话让匠师稍稍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承下来:“诺,大王。”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忽然想起什么,他拱手问道:“大王,这修建出来的行宫,是要取什么名字呢?还是先不命名。” 他将图纸合起来,唇角微勾,“寡人已经想好了,就叫金、雀、宫。” 金雀宫? 不仅是底下的匠师浮现出惊讶,就连旁侧的高要露出一丝惊诧。 “诺,大王。” 底下的人下去之后,殿内沉寂了半晌,荀邕转头瞥向高要,睨着他脖子上的红痕皱了下眉。 “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高要摸了摸上了一层药膏的青紫色脖子,怔愣了下,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说大王又忘记了吗? 如今大王问起,他又该如何回答呢。 “奴婢无碍,这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已经上过药了,多谢大王关心” 听言,荀邕却拧紧了眉头,这伤怎么可能是自己造成的,难不成是他自己掐自己吗? 他觉着是高要在敷衍他,刚要开口训斥,骤然意识到什么。 或许不是高要自己掐的,而是他。 荀邕捂着头,狠狠地皱起眉头,眉眼间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他就说是怎么回事,原来又是那个妖物跑了出来。 卫三到底看到了什么,强行和他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是了,白日那会儿他是去往找姐姐的路上,后来和一个宫女撞上,再然后似乎没了印象。 但是他看清了她的脸,很眼熟,也很漂亮。 大银杏树下、被爆头、宫女…… 那个宫女就是拿砖头砸他脑袋的人!也是和那个妖物在夜里幽会的那个贱人! 荀邕赶忙走到书桌前提笔描绘出那宫女的长相,喊道:“高要!” 高要连忙小跑着过去,殷勤地笑道:“大王,有何吩咐。” “你脖子上的伤去太医局拿最好的药擦擦,另外放你休沐两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淡淡地说着,高要原本听到去太医局拿药还惊喜万分,转眼听到要给他放假,登时慌张起来。 “大、大王,奴婢是做错了什么吗?您为何不让奴婢继续伺候您啊?” 说着话,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表衷心。 “奴婢向来尽忠职守,兢兢业业,没有丝毫的懈怠啊大王,您若是觉得奴婢哪里做的不好,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千万别赶奴婢走啊!” 现在所有的荣光全都是仰仗大王才有的,就连太后也得给他三分薄面,试问王宫中有哪个宦官有他这般风光无限。 荀邕拧紧眉心,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呢?放你两日假便这般不情愿?” “不愿放假就算了,去国库领百两白银作为补偿。” 雨过晴天,高要欣喜若狂,赶忙磕头谢恩,“多谢大王。” “但是以后无论是什么原因,寡人不想再听到你有任何隐瞒的地方,尤其是关于寡人的事情。” “否则,你的命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就算他知道高要是好意隐瞒,以此来他表示对自己的忠心,而这恰恰是最错误的方式。 奴婢的委屈对上位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奴婢却在以为主子会对此有一丝怜悯之心。 在主子问起时,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怎么受伤了,而是潜意识在问发生什么他这个掌控者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 方才的高要明显没想到这点,还以为自己受了点委屈吞在肚子里,主子会对他更加怜悯。 这会儿高要回过神来,惶恐不已地磕头说道:“是奴婢愚钝了,请大王息怒。” ------------ 第94章 荀邕冷冷地俯视了他好一阵,方才开口道:“起来吧。” 高要额头冷汗都出来了,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嗓音有些许地颤抖,说道:“多谢大王。” 随后他将手中的画像交给他,“在王宫里找到这个宫女,将她带到寡人面前来。” 他要亲自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竟然让那个妖物牵肠挂肚,甚至不惜在白日也要和他抢夺身体的使用权。 高要频频点头,双手恭敬地接过来,低头一看,嘴里不自觉发出一丝惊叹,面露出震惊之色。 荀邕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见过?” 高要抬头看向他,稍显激动地说着:“大王,这是姝夫人啊,您今日还入过她宫中,您是不是又忘了?” “姝夫人?太后下令亲封的那个?” 荀邕瞳孔地震,干枯的心脏好似在此刻新注入新鲜的血液般,狂跳不止,连同大脑开始产生一丝亢奋和悸动 他想起来了,今日要找的最后一位齐国王姬也是她,卫三一直见的人还是她。 一切的一切都能说通了,申伯清说她在齐国的方向之后,他就让人一直沿着这个方向寻找,不惜任何的代价,即便是将天下搅动得天翻地覆。 但是就算有画像,还是没找到,反而成批成批的赝品送到他面前。 后来他幸运的从骨玉里面得知姐姐如今是别国王姬,可是大大小小的国太多了,抛却不可能的,又让申伯清演算出可能出现的国家。 后来他还是没有在那些和亲的队伍中找到姐姐的存在,之后反而对最后一支齐国的和亲队伍没多在意。 碰巧那日咸宁宫出了点问题,他直接前往,忽略了他们,也就没有见到。 而他本身是从来不会入后宫,更别说去那些女人的宫里,那就更加不可能会见到她。 若非他再次发病,跑到其他地方,撞见了当时的姐姐,要是姐姐真的存心一辈子躲着他,只怕他真有可能找不到她。 所以卫三比他更先认出来她就是姐姐,但是却一直在隐瞒他。 荀邕猛然想到是这个妖物想阻止他和姐姐相认! 难怪他在嘲讽他是个找不到姐姐的废物, 是这个妖物在刻意隐瞒他还有姐姐,一直是他在从中作梗,要不然他早就和姐姐见面了。 这般想着,他心潮澎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到姐姐面前,告诉她,他是有多么的想念她。 可是当时姐姐为什么要半夜跑出来?她是在找回去的办法,还是说找王宫的漏洞想要逃回齐国? 忽然他有些害怕,害怕姐姐看到他会不会很讨厌他,要不然为什么明明就近在迟尺,偏偏要躲着他。 还有那个卫三,他到底在姐姐面前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个妖物一定是说尽了他的坏话,把他说成一个千古难寻的暴君,所以姐姐才会对他抗拒。 对,肯定是这样。 他不愿去深思高静姝对他的感情,他宁愿欺骗自己,也接受不了其实是高静姝不愿意看到他。 甚至是厌恶他。 可是就算是这样安慰自己,他的脚步也依旧踌躇不前,脸色发白,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佳。 高要见状担忧地问道:“大王,您是又头疼了吗?” 转身出去立马叫人把药端过来。 荀邕看到黑漆漆的汤药,鼻尖满是苦涩的味道,不禁想到之前也要喝药,那时候的姐姐一边安慰他一边鼓励他。 为了能多听她说几句话,一碗汤药硬生生喝了一个时辰,最后嘴里都是浓重的苦涩。 她说要给他糖吃,但是相隔不仅仅是路程和时间的距离,而是他一辈子都达到不了的地方。 后面她哄着他说,吃给他听,就相当于是他吃了。 而今姐姐就在身边,日思夜想了这么久的人,他却生出胆怯之心,不敢去见她。 想着想着,他倏然有些委屈起来,眼角微微泛红,强压内心的酸涩,一把端起碗饮尽。 夜深人静,栎阳宫。 高静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眉头紧锁,额角湿哒哒的,汗珠浸湿了脸颊处的发丝。 不知何时,她的床边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炙热的目光紧紧锁在女子的身上,眸色越来越暗,露出一丝难耐的欲。 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倒映在身上的黑影。 她心底一惊,一股毛骨悚然之意迅速从脊柱处窜起来,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变得僵硬。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手摸向放置在身边的匕首,一声不吭,眼神狠厉,朝着眼前的人猛地刺下去。 匕首在月光的反射下,倒映出一抹寒光照亮了黑影的脸,那人不躲不闪,她却惊恐万分,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只听见耳旁一道刺入皮肉的噗呲声,伴随着一声隐忍的闷哼声。 “卫三你做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是不是有病?!” 她赶忙松开手,抱怨的话里充满了担忧,未曾注意到头顶那人的眼神越来越亮,夹杂着按耐不住的兴奋。 看他的神色完全不是因为疼,更多的是因为是眼前的人动的手,更加的激动起来。 所以高静姝那一下没把他刺疼,反而还把他刺爽了。 可是在他听到卫三两个字时,他的心像是死死被人捏住,呼吸凝滞,难受到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你说句话啊?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不经过我的同意跑过来?” 她一边抱怨,一边下床想要去把蜡烛点起来,不然太暗了,伤口根本没法处理。 结果被人猛然抱住然后提起来,放在床边。 “地上凉,别下去,我去吧。” 寂静昏暗的环境里忽然响起这么一道微微暗哑的声音,温柔地语调仿佛含着满满的心疼和宠溺。 听到这声音,高静姝愣了下,脸皮不自觉地发烫,咳嗽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伸手将垂落在鬓角的发丝勾到耳后。 正要说话,他转身过去将蜡烛点起来。 很快,漆黑地内殿燃起了幽黄色的烛光,他背光而立,脸庞在阴影里看不出神色。 ------------ 第95章 高静姝坐在床边,看着不远处的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不禁皱起眉头,强压住那股异样,轻声道:“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似乎才恍然醒来,喉咙干涩,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话音里有着极为浓烈的感情和酸涩,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她有些好笑,“你在说什么呢,白天那会儿我们不是才见面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连我都不能说吗?” 说着话,她起身就要朝他走过去,而少年却先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 她怔愣了下,紧接着感觉到肩膀处,似乎有湿湿的感觉从单薄的里衣渗透到肌肤上,温热的湿润的。 他的双手像是铁钳一般将她纤弱的身体牢牢嵌入怀里,紧到仿佛要把她融进血肉里,强行克制的哽咽声若有似无的从耳畔传来。 高静姝更是一脸懵逼了,才半天没见,这小孩怎么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而且怎么又哭了,到底谁惹到他了?救命。 她伸手回抱他,轻抚着他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慰道:“乖啦乖啦,不哭了,姐姐在这儿,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别怕,有我在呢,这么大的人,再哭就丢脸了哦。” 充满温柔地嗓音不再是隔着千年的距离,而是就在眼前,能看到能碰到,是暖热的,是柔软的,更是他深夜惊醒中怅然若失的那一抹欲。 明明姐姐是属于他的,那个妖物居然敢刻意隐瞒他,还试图将姐姐藏起来,实在不可饶恕! 看来,除了卫三已经迫在眉睫了,他霸占了姐姐这么久,姐姐只怕早就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蛊惑。 既然这样,那他就更不能继续存在。 思及于此,或许是强大的杀意被挤压在角落的卫三的意识清楚的感受到,荀邕的身体晃了晃,感觉脑海中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冲破他的禁锢。 两人亲密无间,就算是轻微地举动也让她立马觉察到,急忙扶正他的身子,却找到他的抗拒。 “卫三!说句话,别一声不吭的。” 不到两秒钟,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微凉的耳垂上,带着微微喘气的声音响起,“姐姐,我没事,就是头有点疼。” “头疼?是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吗?” 她担忧地问着,心底忍不住懊恼,早知道就下手轻一点了,那会儿是奔着要他的命,用尽全力,他不脑震荡都已经很好了。 难道说现在后遗症出来了吗? “你先放手,让我看看。” “我怕放手,你就不见了。” 他哼哼唧唧的嗓音带着满满的委屈和害怕。 高静姝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道:“我就在这儿,怎么会不见呢。” 感觉又陷入了那晚的死循环里面,同样的委屈害怕,她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和话在安慰他。 所以刚刚的异样应该是错觉,卫三还是那样的没有安全感和粘人,除了有一点学坏了,就是敢不听她的话,半夜偷偷跑进来。 静谧无声的夜里,莹白的月光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棂投射到床边,显现出床榻上的身影。 高静姝跪坐在榻上,大腿处趟着一颗毛茸茸漆黑的头颅。 她用指腹轻轻揉捏着他太阳穴的位置,刚想打个哈欠,想起始终直勾勾看着她的目光,亮晶晶的又异常的灼热。 她低头垂眸和他四目相对,那炙烫得眸光让她忍不住偏过头闪躲。 “怎么样?还疼吗?”她轻声问着。 回应她的是他转过头,深埋在她的腹部,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肢,清冽带着些许低哑的气音从肚子传来。 “还有点疼。” 只是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柔软的小肚子肉清楚地感觉到说话时,微微嗡动的震颤。 让她莫名觉着有点羞耻和不自然。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忽略这种奇怪的感觉,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说:“姐姐,你肚子动得好厉害。” “是有小宝宝了吗?”这句话的语气莫名透着一股阴森冰凉的气息。 卫三这个贱人到底背着他干了些什么! 高静姝惊愕到瞬间弹跳起来,但是被人搂住细腰,压住大腿,惊呼出声,“你说什么呢!你再胡说八道行不行我抽你!” 这家伙简直就是欠揍,本来不经过她的同意跑来这里,就该揍一顿,眼下居然说起这种奇奇怪怪的话,脑子莫不是真被她拍傻了? 听到她娇嗔的话音,荀邕转过头,平躺着面对她,微微仰起来,眼眸半眯起,一副期待的模样。 “姐姐,可以摸我的。” “我…”我不是要摸你,我是要抽你! 她被他的话一时无语凝噎,忽然又听见他黏糊的话音,“姐姐,头疼,揉一揉好不好?” “阿卫,你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会被人发现的。” 她一边用柔热的指腹揉着他胀疼的太阳穴,一边却在赶他走,还叫那个他最厌恶的名字。 可是没有办法,现在姐姐认定的只有那个妖物,若是他说出自己便是荀邕,他怕姐姐会就此远离他。 “姐姐,你就从来没想过要见…他吗?” “他?他是谁?”她一下子没想到他说的人是谁。 荀邕正准备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听到她在问,“你说的人是你哥哥吗?” 哥哥?重新埋在她腹部的那张脸,微微皱起眉间,心想着谁的哥哥?他的哥哥早就被他当做垫脚石踩在脚下,登上了王座。 何来的哥哥,还是说旁系的吗? “其实…我有点害怕荀邕,短时间没见到自然是好的,但我知道是没有办法一直逃避的。” 就算她想逃避,太后也不会愿意的。 好在荀邕强势,太后也没办法,而且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太僵了,荀邕便更不愿意踏足后宫。 所以她根本没机会见到荀邕。 听到她说的话,他才知道她说的哥哥是谁,原来就是他自己,卫三真是好样的,为了欺骗姐姐,不惜编造出他是自己的哥哥,这个谎言。 可是在听到那句害怕时,他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 当初他们明明相处的很愉快,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姐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如果说是因为杀人的事,但是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要改变如今混乱的局面,就必定要用战争来征服这些野蛮的人。 有战争就会有杀戮,这是避免不了的。 所谓的太平盛世也必然要用鲜血洗涤,才会达到真正的太平盛世。 ------------ 第96章 忽然他的眼尾微微泛起红晕,喉咙干涩到张不开口,强压住内心的酸涩,在心里安慰自己姐姐是还没完全了解他,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方才佯装无事发生地说道:“那姐姐为什么会害怕哥哥?” “他、秉性太过充满戾气了,又太过独裁专制,再加上容不得他人的欺骗,所以别人害怕他,也实属正常吧。” 欺骗他的人都死了,自己不得躲得好好的,别被他找到,不然下一个五马分尸的人就是她了。 “那姐姐是欺骗他什么了?连见都不敢见他。” 欺骗他什么……感情吧。 她不禁想起当时想要找的资料始终找不到,关于她研究的那方面文献又太少了,忽然她想到荀邕可以帮她的忙,当时他又在闹别扭,隐约察觉到自己在利用他了解当时局势。 她又不肯放过他这个活历史,只得哄骗他,自己是很喜欢他的,甚至说起之前一直回避的男女朋友的问题。 一声声温言软语,肉麻到连她现在想起来都觉着害臊不已。 所以换句话来说,荀邕算是她的男朋友,只不过她单方面冷暴力,想要分手而已。 倏然,她反应过来,说道:“没有,我连他面都没见过,怎么欺骗他了。” “既是这样,那姐姐又为何断言他满身戾气,是个独裁者呢?”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他还怎么镇压底下的强将,还怎么统一六国?” 突然,他轻嗤一声,从她的大腿处,缓缓起身,和她面对面,说道:“姐姐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骤然,她一口气没上来,堵在嗓子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的确,听他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是有点矛盾了。 “姐姐,你应该是好好了解哥哥,就能明白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梁国,更是因为你。” 不然他不会在每个深夜都在思忖梁国的兵马,到底该如何走才能破局,但是不可否认也存在自己的野心。 天下和姐姐他都要! “什么叫因为我?即便没有我,这也是必然的结局走向。” 她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荀邕望着她骤冷的脸色,明白是自己说错话惹她不高兴了,立马承认错误。 “对不起姐姐,是我不对。”他低身下气,在他心里只要姐姐高兴,就算他多认几遍错都可以的。 认错的速度不亚于军队攻破敌军防线的速度,快如疾风。 不过要是被人知道,堂堂天下的统治者,第一强国的大王,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没有原则,怕是会被人贻笑大方。 看着他垂首情绪低落的样子,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倏然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你不是说你哥哥对你动手吗,既然是这样,你怎么还出言维护他?” 这话落到荀邕的耳朵里,顿时让他咬紧牙关,下颌绷紧,心里止不住痛骂那个妖物,居然敢在姐姐面前如此编排自己。 “对了,说到伤,你自己换药了吗?” “不能觉着嫌麻烦就不换药,也不能觉得无所谓。” 伤? 荀邕下意识摸向被自己划得十分丑陋骇人的胳膊,眼底浮现出一丝惊慌。 这伤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姐姐,哪知道这卫三竟然借此来博取姐姐的同情,简直是心机深沉。 “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看到他又变成哑巴的样子,心底有些无奈。 高静姝无声地叹了口气,将他轻轻推下去,正要起身,结果被一个饿狼扑食直接扑倒在床榻上。 她霎时间怔愣住了,看着压在身上的荀邕,流丽的长发垂落下来,扫在她脸颊处又凉又痒。 望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阴翳中充满侵略性的纯黑眼眸,她还没感知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依旧笑道:“你做什么?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笼罩在头上的黑影径直朝着她压了下来,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一股清冷冰雪夹杂檀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紧接着柔软温热的唇紧贴在自己的唇瓣处,她瞬间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面容上满是震惊。 她反应过来,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处,拼命推搡着他,眼角渗出点点晶莹剔透的泪珠,嘴里还发出呜呜咽咽的娇嗔声。 不知怎么回事,她感觉到此时他的力气格外的大,加上一直在她的唇齿间攻城略地,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发软发颤。 听着她悦耳的嘤咛声,他反而更加的兴奋起来,滚烫的血液在骨髓中翻涌沸腾,热血上头,就连在他胸前抓挠的小手都成了点火的情趣。 可是除了亲吻,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只觉着身体烫的仿佛要燃烧起来。 迷离的眼神中浸满潮湿的春水,交融的唇瓣间溢出模糊的音节。 仔细一听是姐姐两个字,念着缠着,要把他心尖上的人融入自己的血肉中方才罢休。 高静姝泪盈于睫,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推不动他,干脆伸手拉扯他的长发,试图将他从唇齿上剥离,好给自己一丝喘息的空间。 “……我…嗬…快喘不上…滚开……呜呜……” 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失控的理智算是回来了一点,艰难地收回舌尖,错开一点位置给她喘息,却不舍得全部离开。 可不过片刻,身体上的难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向姐姐求助,委屈地喊道: “……姐姐,难受…阿邕好难受……帮帮我…” 这话倒是给高静姝气笑了,方才那股子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的狠劲儿,还以为他什么都懂,结果还是一个小孩。 这样她就放心了。 她躺在床上,轻喘着气,垂眸凝视着脸颊通红的荀邕,望着因为痛苦而拧紧的眉间,就连冷白的脖颈都泛着红,一根根如细蛇般的青筋暴起。 “你别动了,缓一缓就好了。” 他听话的趴在她肩头喘着气,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赤裸的颈侧,顿时又让她起了一阵的鸡皮疙瘩。 荀邕双手紧紧搂住她细软的腰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头又迷迷糊糊的。 她那带着凉意的肌肤成了他降温的东西,滚烫的脸颊拼命的蹭着,试图让体温降下来。 ------------ 第97章 高静姝累得微微眯起眼睛,对他的动作没反应,也没阻止,反正他什么都不会也不懂,也就任由他怎么蹭都行。 心里本来还挺恼怒的,看到他这么难受的样子,又觉着他活该。 谁知道他今晚是发什么癫,白日表白完,晚上就出现在她的房中,对她又亲又舔的。 先前她看着一个很好哄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么难缠又粘人的模样,总感觉他在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 如此循序渐进的方式,难道一切都是他在戏耍自己吗? 这般想着,她拧紧眉头,感觉到颈侧湿濡黏腻,如同一条蛇般,紧紧磨蹭交缠,沉重的身体压得她浑身无力,连呼吸都快呼吸不上来。 她气恼地伸手扯住他后脑勺的头发,顺滑的长发被她抓在手中凌乱成一团。 他吃痛得斯了一声,皱紧眉头,朦胧迷离的眼眸中含着一丝不悦,殷红的唇瓣闪烁着晶莹的水光,看脸色还有些不餍足。 她没好气地说道:“起来,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荀邕闻言垂下眸,凝视着她,见她红扑扑的脸庞嗔怪的神色,看上去煞是可爱,心中对她的爱慕更加如海浪般滔滔不绝。 他咬住下唇,强忍着不适,艰难地从她身上起来,跪坐在她的身边,漆黑地眼眸直勾勾盯着她看。 像一只严阵以待用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的小狗狗。 “姐姐。” “别喊了……” “姐姐!” 高静姝恼怒地望着他,略微高声地回道:“都说了别……” 忽然她意识到这声音根本不是他发出来的,这是一道女声,而是从外面传来的。 她猛然转头看向外面,雕花梨木纸糊窗棂上倒映出一道身影,外边站着一个人。 高静姝反应过来,赶忙扑过去,伸手捂住他的唇,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发出任何的声音。 站在院子的高绾奇怪地皱起眉头,方才她明明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好像是高静姝在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可是走到这里又没有说话声了,她不禁又喊了一遍,“姐姐,你睡了吗?” 她发誓刚刚绝对没有听错,她真的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似乎还有男人的喘气声…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捂住张大的嘴巴,双目圆瞪,露出震惊之色,紧紧地盯着看着一片乌黑的门前。 过了半晌,里面的声音才姗姗来迟,带着困顿的语气回应道:“谁在外面?大半夜不睡觉专门跑来吵我?” 听着她明显不悦地语气,高绾心底一惊,慌忙回道:“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走。” 说完,里面没再传出声音,仿佛睡着了似的。 昏沉的房间,他眼睑下垂,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无辜可怜的模样,望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倏然起了一阵恶劣意味。 高静姝正处于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候,骤然手心湿哒哒一片,像是被人舔了一口,瞬间弹跳起来,不由自主地惊呼出来。 让原本正准备走的高绾像是嗅到了猎物的味道般,急忙走过来拍打着门,着急地喊道:“姐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恼怒地瞪着他,抿紧唇瓣,眉头紧锁,看起来气得不轻。 而眼前的人却还是一副无辜状,好似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充满困惑地盯着她看。 “你!”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没到一会儿,就被门外的拍门声惊得心脏骤缩,全身都在发麻,生怕外面的人直接闯进来,看到两人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张床上。 那简直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楚了。 “做什么?!给我滚远点!”高静姝用怒火掩盖自己的慌张无措,试图以此吓退门外的高绾。 果不其然,高绾很害怕她生气,一听到有着明显怒气的话语,连道歉都不敢说,直接转身离去。 要是之前没有在齐国和高静姝闹僵,那她还没有这么害怕她生气,再加上现在她必须得依靠着高静姝才能生存下去。 如果要是惹恼了高静姝,那么她必定不会再容忍她的。 所以眼下她根本就不敢得罪高静姝,除非她不想回齐国。 在来梁国之前她雄心壮志,但是她在吃过此生都没有吃过的苦头,遇到过此生都没遇到的苦难和险恶的人心,她便不再抱有期待,不再对那个可怕的暴君存在幻想。 只要回到齐国,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齐国王姬。 寂静黑暗的环境里,一阵阵强烈的心跳幻化做一道道刺耳的鸣叫声穿透耳膜,让她的头有些晕乎乎的。 少年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倾身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担忧地问道:“姐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离我远点儿,我就不会不舒服了。” 她没多想,直接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根本没预想他会是什么神色。 说完这句话后,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他没再出声,只缓缓松开手,听从她的话,默默地远离她。 滴答…… 一道清脆的水声蓦然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响起。 “这样可以吗?姐姐。” 他说话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鼻音,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好似很怕她觉察到他的不对劲。 以往他要是哭,指定要凑到她面前,让她看到他的难过。 不然就是哭唧唧的,说着让她心软的话,她能感觉到之前的少年就是茶茶的,不像今晚这般强势和内敛。 还有一点觉得自己受委屈了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依旧会乖乖听她的话,除了刚开始那样。 感觉像是两个人似的,她最先开始还怀疑,但是那张脸不可能作假,也上手摸过了,确实是真的。 所以只能说是白日他说出那番话,觉得是在她面前表露出真正的自己,是以有点变化也是正常的。 对,应该就是这样。 高静姝在心里说服自己,用审视的目光端详着眼前的人,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真心喜欢我的?” 刚说完,她明显看到墨发下泛红的耳尖微微动弹了下,忽然他抬起头看她,微红的眼睛满是受伤,语气却很平淡。 “姐姐,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她一愣,怔怔地望着他,长睫颤抖了下,“除非……你帮我一个忙。” 话音刚落,他便毫不犹豫地说道:“姐姐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可以为你办到。” 口气这么大? 高静姝眼神不禁浮现出一丝狐疑,想着少年在心上人面前果然很好面,还没问是什么事,都敢直接夸下海口承诺。 ------------ 第98章 “这个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容易的。” 他是梁国公子,可以自由出入王宫任何的地方,那去国师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少年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眸,点头,等着她说出是什么事情。 高静姝轻声道:“我要你去国师府问一下九星连珠的异象什么时候会出现?出现前会不会有什么征兆。” “如果说错过了要等多久才会出现。” “就这三个问题,很简单吧。”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可听到这些问题,他却没有想象中点头答应,隐匿在阴翳中的漂亮妖异的脸庞,神色逐渐趋于平静。 他低头垂眸冷淡地凝视着她,感受到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让他几乎落泪,不是因为刺疼,是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想要见他的打算。 九星连珠,尝试过许多种办法,查阅过无数古籍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她问这个的意思是什么。 只要出现九星连珠这天,利用某种媒介,便可以达到穿越异界的目的,可是这样的天象可遇不可求。 当时他又着急,和申伯清用了许多法子,才从其中找到一条能用的,才让她来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她明明已经来了这里,还知道自己在找她,全天下都是她的画像,却像当初一样刻意躲避他,不理会他的联系。 甚至偷偷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他找到。 要不是他无意间听到她的身份,只怕偌大的天下,小小的一个她,找到猴年马月都不一定能找到。 荀邕盯着眼前的人,心中充满了幽怨和难过,姐姐真是让他好找。 高静姝完全不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而是想着自己的主意真是不错。 她不方便又不能做到的时候,卫三这个梁国公子就能轻易做到啊。 只要借着他的口,去问国师问题,就算这种异象百年难遇,但是她可以让国师找到回去的办法,不用自己出面,荀邕一定不知道她的存在。 再则,她能出现在这里,不就是这个傻叉国师的手笔吗。 终上,卫三的身份还是有点用的,她只要好好哄着他,护着他,就能利用他的身份,达到一些目的。 见他许久不说话,高静姝忽然起了点疑心,语气有点冷淡下来,“怎么了?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难吗?” “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 “你回去吧。” 望着她冷脸的样子,担心她就此不理自己了,荀邕急忙说道:“没有,我可以做到的,姐姐。” 他连忙抓住她的衣袖,难受到皱起眉头,“只不过……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高静姝这才脸色稍缓和下来,柔声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没事,时间我会给你的,只是,要尽快哦。” 原来姐姐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离开有他的地方。 意识到这点,他的脸色又白了一下。 他勉强扬起一抹笑,嗯了一声。 她在现代有点近视,在黑暗里就算能看到,也习惯性的微微眯起眼睛。 察觉出他的异样,还以为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很难办,思索了一下,最终低下头,带着清甜香气的朱唇轻轻落在他的嘴角。 顷刻间,他暗淡无光的眸子蓦然放大,感觉到心口在剧烈收缩之后又开始剧烈的狂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这比方才他主动亲吻她,还要让他感到心悸到呼吸骤停。 姐姐—— 他痴痴地望着头上的人,无声地念着,反复在唇齿间搅动,喉结不自觉滚动起来,肚子莫名生出一种口腹之欲,骨子里一阵噬心的瘙痒。 让他产生这些异样反应的,便是面前的始作俑者,忍不住想要将眼前的人撕碎吃进肚里。 因为只要这样,才能满足挠心挠肺的欲望。 贴住他的嘴角,她还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才起身,注视着身下的人,惊觉他一副喝醉酒晕乎乎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不是说王室的公子在正式娶妻之前都会有女人吗,这副单纯的模样哪里像是有过女人的样子。 她刚要直起身,才发觉腰间又被他紧紧桎梏住,腹部紧贴,让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变化。 她咬住下唇,脸颊不免泛起潮红,心中忍不住感叹少年就是火气太旺了。 看着他难受不适的神色,她伸出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珠,柔声细语地安抚道:“没事没事,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姐姐…嗬哈……有点疼……” 他难耐地喘着气,太阳穴青筋暴起,嫣红的眼角点点泪光。 高静姝不知道他会这么难受,压低眉眼,想着和她一样冷静一下就过去了,最后还是不忍心,屈起膝盖帮了他一把。 结果他喘得更加的厉害了,脸埋在她颈窝处,唇瓣到处磨蹭,碰到一出柔软微凉的地方,张口直接将其含在嘴里。 她浑身一哆嗦,小巧的耳垂传来一阵湿濡滚烫的感觉,她却没办法,只能先忍忍了。 伸出手顺着他紧绷的腰背安抚地摸着。 “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等会儿要天亮了,你快点缓过来就回去吧。” 万一真被看到,那就不好收场了。 回应她的只有一句姐姐,其余的就没有了。 仿佛只是听到她在和他说话,又迷迷糊糊的,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好叫一声姐姐当做回应她。 一个时辰过后,他总算是平静下来,体温也没这么高了。 高静姝坐起身,借着月光替他整理凌乱敞开的衣襟,又顺了顺他散乱的长发。 少年自始至终都乖乖地垂首,任由她怎么做,完全的配合。 如同一只乖顺听话且认主的大型忠犬,令她十分的满意。 最后,她摸了摸他的长发,笑道:“好了,回去吧,下次不能再这么莽撞了,听见没有?” 荀邕微微抬眸,晦暗的目光凝视着她凌乱的衣襟露出的那一抹雪白的锁骨,耳畔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一味的点头。 高静姝趿拉着绣花鞋,拉住他的手腕走到门边,小声道:“我先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说完,她正要打开门,结果被他按住了门。 ------------ 第99章 高静姝疑惑地转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只见眼前的少年目光灼灼,直白地说道:“姐姐,可以再亲我一下吗?” 他用指尖点了点嘴角,眼含期待地凝望着她。 她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人真是越发的得寸进尺了,都敢直接要求了。 不过她还是满足了他,踮起脚尖,软绵的唇正要落在他的脸颊处,结果他眨了下眼睫,刚要转头就被她掐住下巴,动弹不得。 他的心思被她提前预判到了。 带着香气温软的朱唇稳当吻在他的左脸颊上,两人四目相对,高静姝哼了一声,往后退去。 下午的意外可不会发生第二次。 她用的力气不少,瞬间把他的嘴巴捏成金鱼嘴,嘟起来,肉肉的还挺饱满的,有点子诱人。 他依旧是乖乖顺顺的样子,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休想,快回去。” 高静姝松开手,直接打开门,探头出去左右看了一眼,没人,很好。 即便是换了位置,她依然还是没留人守夜,不太习惯,也觉得没必要,不过反而倒是便宜了眼前这个小贼。 她嗔怪地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掐得红了,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哦不对,也不是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是耳朵尖红了那么一点点。 她刚要把手收回来,但是却被他握住,贴在脸上蹭了蹭,漆黑地眼眸此时温柔得好似一池荡漾的春水。 任由她在里面搅动,他的喜怒哀乐又或是欲念,皆是因为她。 高静姝呼吸一滞,偏过头,每每看到这样满眼都是她,且又湿漉漉的眼神的时候,就有点受不了。 这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在现代领居家的那只德背,每次看到她都非常的热情,冲着她不停的摇尾巴。 黑漆漆的眼珠子也是这样湿哒哒的望着她,特别的可爱。 “你又这样……”她对他有点无可奈何。 最后她强硬的把手收了回来,拉着他的手腕,走到大门口处,打开门,将他推了出去。 “事情问到了我就去找你,要是……你…你来找我也行,但绝对不能被人发现,知道吗?” 荀邕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如捣蒜,“好。” “看你那傻样。”高静姝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将他送走后,她打了个哈欠,心想着总算是能安稳的睡一觉了。 翌日。 高静姝还在睡梦中,流水般的赏赐源源不断的从外面送了进来,桧烟和高绾看到,一脸震惊外加莫名其妙。 甚至还以为送错了对方。 桧烟赶忙拉住其中一位公公问道:“这位公公,您是不是送错了?确定是送到栎阳宫给姝夫人的吗?” 太监惊诧地望着她,说道:“自然是啊,我们怎么会送错呢,这是大王亲自吩咐的。” “大王?!”高绾惊呼出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而她却还沉浸在震惊当中。 她见过梁王,简直是生性暴虐,寡情薄义,怎么可能就单单给高静姝赏赐东西呢,而且还是如此多的金银珠宝、华服美裳。 送过来的装饰摆件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 这些天她也没有看到梁王来此,更没有看到太监召高静姝入蕲年宫侍寝。 这让高绾感到很奇怪和困惑。 难道说今晚梁王要过来吗?侍寝前送礼是王宫的习俗? 她试探性地问道:“公公,是大王今夜要过来吗?” 太监淡淡一笑,眼底闪过一丝轻鄙,“你一个宫女,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说完他上前看着宫人们把东西都放好。 被一个太监这么轻视,高绾顿时羞耻到无地自容,闪到一旁什么话也不说了。 桧烟看到他们把东西放下,随后那太监向她走过来说道:“这位姑姑,不知姝夫人在何处,是不是要过来给大王谢恩?” 她抱歉地笑了下,回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夫人现在还在休息,没起来呢,只怕无法来谢恩了。” 听言,太监干笑了几声,想到高公公叮嘱自己的话,说如果姝夫人还在休息就不用谢恩,尽管放下东西走人。 他原以为这是大王头一回给后宫的夫人赏赐物品,夫人不说感恩涕零,起码也会马不停蹄地过来高兴的谢恩。 哪知道这姝夫人直到现在真的还在休息,看来昨夜大王真是在这里过夜的,不然怎么会直接下令赏赐。 看来这姝夫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能得了大王的宠爱,这还是在后宫的第一位。 “没关系没关系,奴才也只是随口说说,姝夫人好好休息就是。” “那奴才就先走了?” 桧烟皱了下眉,有点不解他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谄媚,礼节性地笑了下,“好的,公公慢走。” 她送他们出去,临走时,给为首的太监塞了些钱,那太监笑得更加的开怀了。 高静姝醒来的时候,桧烟还特意准备了新衣衫和新头面,多拿了几套供她挑选。 她从铜镜里看到身后的一幕,转过头,疑惑地问道:“这是干嘛?” 桧烟眉开眼笑地说道:“王姬,这些都是大王赏赐的,可漂亮了,而且这些衣衫的料子都是最好的,您看看。” 高静姝听言,不解地挑了下眉,转过身来看着那些宫女手上托盘的东西,心想应该是每个人都有,也就没管这么多。 她随手指了间青绿色的衣裙,“就那个吧。” 桧烟:“把其余的拿下去放好。” “今日还是不出门,随意弄一下就行。” 秋阳:“诺,王姬。” 冬去春来。 随之冬季过去,冰雪逐渐消融,这个时候的天气要比下雪时还要寒冷。 高静姝感觉自己有半月都没看到卫三了,曾经去过他住的地方找过他,但是没有找到。 白日又不能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只好让桧烟暗地里去打听。 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看到他去了哪里,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完全找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她不禁有些担心,想着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让他去国师府,然后被荀邕知道了,又处罚他,或者将他关禁闭吗? ------------ 第100章 殿内点着昂贵持久的银炭,在壁炉里熊熊燃烧,连空气都是炙热一片。 她也不用裹着厚重的狐裘缩在床上,自从搬来没多久,杂物府几乎是每日不间断地送来大量的银炭。 最开始桧烟还以为要钱都要上门来了,后面他们解释道这些都是不要钱的,是夫人才有的待遇。 包括殿内摆放的华而不实的装饰物,还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各种各样的稀罕物,这些东西的共同点就是看着十分的昂贵。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荀邕也没有要召见她的意思,让她在私底下练习的演技都没派上用场。 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到卫三,就算没问到有用的消息也没事,她就是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事。 坐着等也不是一回事,而且李英传来消息说还没有找到邹衡,她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 再则国师府就在王宫,她不知道自己身为后宫嫔妃能不能去,但是总归还是要试一试。 先前有别的选择,她便不想亲自去冒险,眼下人都找不到了,只能她自己去了。 这般想着,高静姝喊道:“桧烟,我要出去一趟,将那套浅灰色的衣裙拿出来。” “诺,王姬。” 大王一直给栎阳宫赏赐东西的消息已经像雪花般传遍了王宫大大小小的角落,现在无人不晓栎阳宫的姝夫人才是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 甚至有可能成为万人之上母仪天下的王后。 听到这个传言的夏夫人,气得脸都歪了,她费尽心思又是讨好太后又是讨好大王,结果到现在什么都没得到。 闭门羹倒是吃了不少。 结果那个张扬跋扈的女人怕什么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一切,甚至大王根本就没去过她宫里。 她觉着大王真是疯了,给一个没见过两次面的女人赏赐这么多东西。 夏夫人越想越愤愤不平,连忙叫人去庖厨准备一些茶点,她要再去一趟蕲年宫。 她就不信去过这么多回,大王还不见她。 结果当她拿着献殷勤的吃食,还是吃了一回闭门羹。 高要皮笑肉不笑,眼底划过一道不耐,淡声道:“夏夫人,大王不见您就是不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高公公,就劳烦您进去通传一声吧,您看我也来了这么多回了,我只是想见一见大王,大王日日在处理政事,我特意备了点吃食,就让我进去见见他吧。” 她露出哀婉的神色,语气满是恳求,心中却对眼前这个宦官万分的不满。 她堂堂一个君夫人,竟然还要对一个宦官低三下四,着实令她气恼不已。 可惜如今只有他能见到大王,她没有办法,只能先短暂的讨好眼前的人。 于是她侧眸看向一旁的香绫,香绫收到眼色,立马从衣袖拿住一包钱塞到高要手里。 高要连忙推拒,“您这是做什么呀,奴婢真的没有办法,是大王不见您啊,最近大王太忙了,齐国还没彻底攻下来,大王这会儿正发着脾气呢。” 夏夫人还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想着或许自己进去了,趁机让他感受一些女人的滋味,他就会缓和下来,甚至在发生后会对她食髓知味。 那她就挨一顿骂也没关系啊。 于是她说道:“高公公,我有法子能让大王镇定下来。” 听言,高要狐疑地望着她,想着大王连吃药都没能彻底平静下来,就单凭她能有这个本事? 倒不如叫那位绝色美人,姝夫人过来呢。 起码大王在最忙的时候,还不忘亲自挑选每一件赏赐给姝夫人的礼物。 不过最近大王确实很忙,连用膳的时间都不固定,更别提见她了。 结果这夏夫人还是不死心,几次三番的要来纠缠一次,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又怕吵到里面的大王,只能拼命阻拦。 夏夫人倏然冷下脸,训斥道:“高公公,究竟是大王不见我,还是你不想我进去?” “难不成你是受了谁的好处,专门在这阻拦我见大王?” 这话一出,高要顿时无语凝噎,但她是君夫人,还是不能得罪死,安抚道:“夏夫人,奴婢没有骗您,也不敢骗您,真的是大王的意思。” “要不您改日再来?” 她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一心认为是高要受高静姝的行贿,特意阻拦她,不肯让她见大王。 她都来了有五六日了,每次都是一样的措辞,她也不信大王能从早忙到晚,连一点东西都不吃。 于是她心一横,直接一把推开眼前阻拦的高要闯了进去。 高要一惊,立马挥手,旁侧的侍卫赶忙抽出腰间的剑大步上前,拦在她跟前,不让她靠近。 夏夫人色厉内荏地怒斥道:“你们敢动我?!我是夏夫人,是大王亲自下令册封的,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这些狗奴婢敢对我动手吗?!” 一时间,侍卫们面面相觑,都被她这番话也吓唬到了,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高要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忽而无声地冷笑一声,挥了挥手,直接让出一条路。 夏夫人还以为他们是害怕了,得意的冷哼一声,摇头摆尾地朝着内殿走去。 荀邕坐在桌前奋力疾笔,脸色微白,双眼下有淡淡地青黑,可见这段时间并没有好好休息过。 如今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半月前按计划原本应该将齐国攻下,但是齐国自从改变了策略的确让梁国军队难办很多。 却也不是攻不下来,只是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强行攻打下来。 突然他又想到阿静,齐国是阿静的故里,他还从章端嘴里知道,当初来晚的原因是什么。 无非就是她不愿意来,齐王甚至主动将她送出去避风头,若非章端知晓,执意要将她带过来,他也看不到现在的阿静。 由此可见,阿静和他们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他不想让阿静难过,所以并没有采取强攻的计划。 如此下来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过也好,让军队们也休息一段时间。 他一想到姐姐,冰凉的眼眸都温和许多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侧头看向摆放在旁侧的画像。 正是如今高静姝的模样,是他特意叫画师画下来的,好在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才能让画师描绘得如此细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似无若有的争执声。 顷刻间,荀邕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戾气,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阿静了,要尽快处理好政务,好空出时间去找阿静。 如今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敢来打扰他? ------------ 第101章 突然,他的眼中出现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巧笑嫣然地快步靠近。 夏夫人望着那张漂亮的脸庞,眼神露出一丝震惊和痴迷,在看到他紧皱的眉头,迅速反应过来,福身行礼。 “妾见过大王,大王日夜操劳,妾特意让庖厨做些吃食送来给大王享用。” 说着话,她双手端起香绫托盘上的一碟精致的茶点,步履袅袅地走了过去。 丝毫没注意到坐在高位的少年,看着她的目光完全像是在看死人一样,语气淡淡,却透着一股冷冽的杀意。 “谁让你来的?” 她一愣,随即笑道:“是妾自己要来的,妾担心大王的贵体,实在担忧到茶饭不思,而且妾来了好多次了,每次都见不到大王。” “是以,妾便更加的忧心忡忡,无法,只得闯了进来,还望大王能原谅妾的莽撞。” 她说着说着,面上浮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微微垂首,刻意显露出雪白柔细的一截颈子,想借此引起他的怜惜之心。 可惜,她忘了,眼前的人天生对女人冷血,特别是出了卫太后那桩不言而喻的丑闻。 他或许会因为母亲给予其他女人不多的尊重,但是绝不可能像他的母亲一样荤素不忌,又那么的滥情。 特别是现在那个廖拭,母亲一直护着,让他想杀都杀不了。 就算如今出现了阿静,他的千般柔情万般爱慕都只会给她一人,做不到把感情分给其他人,哪怕是一丝一毫。 “担心到茶饭不思?”他喃喃道,看到她双眼含泪的频频点头,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荀邕起身,缓缓走了下来,夏夫人还以为自己的计谋奏效了,低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结果下一秒,欻得一声,利刃出鞘的金属声猛然传来。 她狐疑地抬头望去,余光瞥见当头砍下来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剑刃,从喉腔挤出一道急促且惊恐地尖叫。 爆发出来的求生欲带动她的身躯,飞快地偏向一旁,却因为脚下发软而瘫坐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大簇黑色的东西从眼前飘落,掉在地上。 她定睛一看,再伸手一摸头顶,脸色苍白,发出更为恐惧骇人地尖叫声。 大片柔顺亮丽的头发,从头顶被连根削断,要不是她闪得快,只怕掉下来的就是她的半片脑袋。 意识到这点的夏夫人双眼通红,满是泪水,心脏承受不了过度的恐惧,而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来。 不多时,她便察觉到眼前的人朝着她步步逼近。 夏夫人害怕地摇摇头,瘫软在地上拼命往后退去,抬眸望去,朦胧的视线中,凌厉的剑端带着刺骨地冰寒指向她的脖颈。 还有、少年那如剑刃般冰冷地目光,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她连忙大声喊道:“大王…大王您不能……不能杀我!我是太后娘娘亲自册封的君夫人!” “饶命,您饶了我吧,妾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几句话,在他充满阴冷的目光和利剑下,说的断断续续的。 提及太后的时候,他的眸光闪烁了下,脚步顿住,像是在思忖到底要不要顾及母后而停手。 夏夫人抓住机会,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多谢大王宽宏大量,妾这就滚!这就滚!!” 话音刚落,她急切地起身转头朝着外面飞奔出去,还因为太过害怕,跑的跌跌撞撞的,有一半的路都是她四肢并驱,爬出去的。 在看到明亮的日光和鼻尖呼吸到的新鲜空气时,她喜极而泣,根本顾不得周围嘲弄的异样目光。 只一个劲儿的往前方跑去,身后的香绫也吓到不行,紧跟其后。 高要注视他们远去的背影,嘲讽地笑出声。 都说别进去了,非要去找死。 他等了会儿后,估摸着大王的怒气消散不少,深呼吸了下,挂上殷勤讨好的笑,转身走进去。 望着地上脏乱的东西,他使了个眼色赶忙叫来人收拾干净。 他看向正在擦拭剑身的荀邕,认错道:“大王,奴婢看管不利,请大王责罚。” “那夏夫人非要闯进来,奴婢只是个奴婢,她却是主子,实在是没法阻拦。” 荀邕将剑插入剑鞘,淡声道:“下次再让不相干的人进来,寡人就砍下你的一只手来赎罪。” 听言,高要浑身颤抖,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跪地,“是…诺,大王,奴婢一定铭记于心。” “东西她都收下了吗?” 他转身走了上去,在圈椅上坐下。 “回大王话,姝夫人都收下了。”高要想起底下人汇报上来姝夫人受到赏赐时,那淡淡地脸色。 于是乎他又道:“姝夫人收到赏赐可高兴了,大王的心意没有白费。” 闻言,荀邕嗤笑了一声,心想怎么可能,他是以梁王的身份送的,阿静对这个身份的他避之不及。 不把那些东西扔出去就不错了。 也就因为她没排斥,加上并不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讨她欢心,好在以后揭开身份博得些好印象,他每日不间断的亲自挑选后,才命人送过去。 但是听到高要这么说,还是让他有些许地高兴。 可表面上荀邕还只是风平浪静地嗯了一声,便继续处理事物。 “那大王,奴婢就先下去了?” 没有再传来回应,高要也就退了下去。 ……… 高静姝不知道国师府在哪里,问了好几个宫人,兜兜转转才来到国师府门前。 好在这国师府是在王宫里,不然她还要想办法出宫。 这里不比齐国,真要出宫只怕难上加难。 她还特意穿了斗篷,用兜帽掩盖住半张脸,和桧烟走过去时,被护卫给拦住。 “尔等是何人?这里是国师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桧烟上前一步,说道:“这是姝夫人,有事要见国师,麻烦二位进去说一声。” “姝夫人?”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人跑进去通报。 不消片刻,护卫走出来,说道:“姝夫人,请。”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现在就可以进去。 高静姝心中疑惑,是不是有点太轻易了?这样就可以进去了? ------------ 第102章 对了,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姝夫人,对大臣来说也算半个主子。 她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带着桧烟走了进去,还没进前厅时,她便让桧烟站在门口等候。 刚进来就看到站在前厅穿着一个黑色斗篷,身形矮小的人。 如此诡异的装扮,看来是国师无疑了。 听到声响,那人转过身来,恭谨地弯腰抱拳,说话的声音嘶哑,落在耳朵不太舒服。 “申伯清见过王……姝夫人。” 高静姝快步上前,亲昵地伸手抬了抬他的手臂,笑道:“不必如此多礼,国师。” 申伯清抬头淡淡一笑,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她。 “姝夫人请坐。” 高静姝坐在高位上,拿起旁侧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我有话就直说了。” “姝夫人但说无妨。” 他看起来没多大的意外,似乎还有点知道她今日会来的样子。 “我想问一下卫三他有没有来过?” 申伯清怔愣了下,随后笑着摇头,“没有。” 听到没有,高静姝微挑了下眉,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你好像知道我是谁。” 这句话看似疑问,实则语气却是在称述一个事实。 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水,沉寂了会,说道:“姝夫人不是自己说了吗,您是大王的君夫人,是太后亲自册封的。” “其实这一点您要是不说,臣身为国师还是知道的。” 高静姝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问道:“国师这般厉害,不知是否也知晓我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姝夫人要问的问题,只怕臣给不了您答案。” 听他这么一说,她干脆就不打哑谜了,“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错事,现在我是在给你挽回的机会,你不要同我说给不了答案,我不信。” 他的神色变得冷漠下来,“王后,这是命定的结果,也是您和大王的缘分。” “既已来到此处,便安心陪在大王身边吧。” “什么狗屁缘分!”高静姝气到忍不住说了句脏话。 “你这是在违背历史的走向,将一个本不应该来到这里的人,强行拖了进来,你若真信奉上天,就该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王后,相比大王还不知道您是他要找的人吧?” 此话一出,她猛然平静下来,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几声,便短暂的沉默不语。 “大王一直很期待您的到来,而我能做到这点,也证明了我这个国师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你的价值应该放在建设梁国上,而不是陪着他胡闹!” 高静姝并不赞同他的话,听他的意思,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她来了之后,后面会产生什么后果只怕他也不知道。 虽然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要回去,反正她适应不了。 “大王是天下之主,臣理应以大王为先。” “好了好了,你方才的意思不就是说你很有能力吗,那你把我弄回去,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如果说你害怕被荀邕处罚,大不了你就直接告诉我怎么做,我自己来总行了吧,这件事情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表现得有些急躁,尤其是在她知道其实他是有能力让自己回去的,更加按耐不住性子。 申伯清软硬不吃,只冷硬地说道:“王后请回吧。” 高静姝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不说我也能自己找到,不许和荀邕说我来过这里,不然我和他相认之后,一定说你坏话。” 没办法,她没有能牵制住他的办法,唯一的法子就是拿荀邕出来做幌子。 虽然她知道他不可能会替她出头,她也只是随便瞎说而已。 看着她怒气冲冲地背影,申伯清叹了口气。 桧烟望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赶忙跟了上去。 高静姝站在大门口,提着裙摆,转头望着这座国师府,在腰间拿出一枚骨玉,拧了拧眉。 但仔细一看,她手中的那枚骨玉和先前的那枚形状有些不一样。 她走在路上,低声询问着身边的桧烟,“让你去打探的事情打探到了吗?” “梁国王宫对采买和出宫的人都是固定的,除去这些人,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的理由出王宫,私自出宫者处以极刑。” “就算有令牌也不行?” “有令牌也不行呢。” 桧烟:“奴婢还特意找了个人少的时间,将王宫绕了个遍,每个出宫的出口都有重兵把守,看守严密,要扮作宫女出宫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关系,再想想办法吧。” 高静姝有些失望,却也只能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卫三。 她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无声地冷笑了下。 “对了,元夕节是不是快到了?” 桧烟点了点头,“是的,王姬,在六天后。” “元夕是梁国的重大节日之一,必须要祭祀,还要请道家的人进宫主持祭祀和舍礼。” “到时或许是个好时机。” 桧烟听着她的话,有些担忧:可是王姬,既是重大节日,您身为姝夫人是肯定要出席的,而且若是真的要出宫,冒的风险太大了。” “奴婢这些天在那些宫人嘴里就听说过梁王是个很可怕的人,若是蓄意破坏他定下的规矩,奴婢怕………” 她愁眉苦脸的,心里更是不明白为何王姬就是要走。 如今她是姝夫人,受到众人的尊敬,更是大王的女人,大王没见面都赏赐了这么多东西,以王姬的美貌,宠冠后宫是迟早的事。 这样对齐国、对王姬来说,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为何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离开这里,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离开了这里,梁王不可能不知道。 到时他发怒起来,齐国怎么办?齐国的百姓又怎么办? “王姬……”这般想着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高静姝转头看向她,淡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就是想救人,也得在自己有余力的时候。 “你放心,跟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好你的,如果说有一天你要离我而去,那我也可以放你走。” 听言,桧烟先是震惊,而后惊慌起来,“王姬,奴婢没有要离开您的意思。” ------------ 第103章 高静姝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 桧烟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不相信,急得她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跪下,以显自己的真诚。 “王姬,奴婢对您绝无二心,请您不要赶奴婢走!” 若是真的赶她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梁国她的依靠就是高静姝,这辈子认定的主子也只有她。 那年饥荒,父母早就把她卖给了人牙子,而后在机缘巧合下,她才被宫里的人买了回去。 所以说她除了待在主子身边,根本无路可去。 高静姝被她拦住,被迫停了下来,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啊,我只是让你做决定。” “你若是不走,自然是最好的,但是日后我做任何的决定,不允许你再对我有丝毫的置喙。” “你只需要好好的执行我的命令就行。” 桧烟羞愧得脸颊通红,“诺王姬,方才是奴婢的错,不会有下次了。” “听我的话,咱们都能活命。” 高静姝抬头眺望远方,一缕璀璨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从缝隙折射下来,映在她的脸庞暖洋洋。 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微光里若隐若现。 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微微眯起眼睛,仰着头,感受着这难得的暖阳,被这阳光照射,只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王姬,待会儿回去之后,奴婢就在院子的树下摆张摇椅,披上毛茸茸的织皮,您躺在上面晒太阳,一定非常舒服。” “再备上点小吃食,防止您饿肚子。” 听着桧烟有声有色的描绘中,她很是向往,加快了脚步往栎阳宫赶去。 …… 此时的蕲年宫莫名其妙乱做一团,众多宫人里里外外地跑来跑去,脸色焦急,像是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高要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神色焦灼,只因大王一枚玉坠不见了,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 哐当一声。 忽然有宫人不小心撞翻了旁侧的壁炉,里面的炭灰散落一地,激起阵阵尘烟。 “小心点,小心点,都说了小心点,你是耳朵聋了吗?” “惊扰了大王可怎么办!” 高要满脸的不耐烦,走过去便是一顿数落,宫人脸色惊慌失措,哭丧着脸,弯腰低声下气地求饶:“公公饶命,公公饶命……” 他叹了口气,“行了,还愣住做什么,快把这里打扫干净,连一粒灰尘都不能有!” “是是是,高公公。” 训斥完毛手毛脚的宫人,他绕圈又检查了一遍,没出什么问题后才转身走进内殿。 走进内殿,荀邕自己也在找。 这枚骨玉对他来说很重要,即便现在找到了姐姐,这个东西也必须要好好保存,若非因为它,他也不会和姐姐相遇。 骨玉就相当于他和姐姐的爱情见证,至关重要。 少年眉头紧皱,唇瓣抿紧,看上去很是焦灼和烦躁,床榻上价值连城的锦衾被他毫不犹豫的扔到地上。 空荡荡的床榻一目了然,的确是没有。 倏然,他想到那日在栎阳宫的晚上,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说落在那里了吗? 那姐姐会不会因此发现他就是荀邕,而不是卫三? 这个认知立马让他的心脏骤缩起来,有一种兴奋又期待,还夹杂着恐慌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大王,宫人们都在找了,您别急,一定会找到的。” “不用找了,寡人知道在哪里。” 听到他的话,高要露出一抹惊诧,反应过来说道:“诺,大王。” 荀邕:“把那汤药端上来。” 汤药? 高要微皱了下眉,忧心地说道:“大王,您一个半时辰前已经喝过一回了,太医说要相隔三个时辰以上才能喝第二次。” “没事,端上来吧。” 为了防止那个妖物趁他不备夺去身体的控制权,他必须要在间隔的最短时间内喝药。 高要没办法,只能应承下来,“诺,大王。”随后转身往外面走出去。 骤然,荀邕眉间紧锁,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漆黑地瞳孔如细针般紧缩,冷白的脖颈青筋毕显,隐忍的喘着气。 不多时,他忽而平静下来,冷冷地说道:“不用了,寡人要出去一趟,任何人都不许跟过来。” 高要停住脚步,疑惑地转头看去,“大王,过会该用晚膳了,您还要出去吗?” “不吃了。” 说完他便径直走了出去。 暮色降临,天渐渐昏沉下来,远方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夹杂着些许粉紫色,看上去特别的漂亮。 高静姝特意调转了方向,就为了看这片即便在现代也不能轻易碰见的晚霞。 桧烟看到她缓缓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叫其他人不要发出声音,竟然到高静姝,而后带着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微风拂过,树叶簌簌地响起,不多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园子里。 少年站在摇椅前,低头俯视着她,一双乌眸中满是柔情蜜意,还有深深的思念。 “姐姐,我来了。” 他缓缓蹲下来,一眼不错地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长长的睫羽,挺翘的鼻梁,还有红润饱满的朱唇,越看心里越欢喜。 将目光移向放在扶手上莹白纤细的手,如葱段般细腻的指尖,看得眼底浮现出灼热,不禁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下。 莫名有种渴望,想要把她的手指放到口中舔弄吮吸。 姐姐也会发出那种嘤嘤叫吗? 想着念着,他终是忍不住伸出殷红的舌尖凑上前,轻轻地舔了下她莹润的指腹。 而后,他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似的,左环右顾,连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在发现没人之后,收回视线,,转头又将目光放在熟睡的美人身上。 那白里透红的指尖上还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水光,衬托得越发的诱人,让他更想将其含入口中细细品尝。 他近乎无声地念叨了一句,“姐姐,我能尝尝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好吗。” 他这番话,不像是征求她的意见,倒像是用来自欺欺人的话。 卫三还特意等了会儿,再看到美人没有反应的时候,面上一喜,抿唇笑了笑。 ------------ 第104章 他缓慢的将脸凑过去,在她的手背轻轻蹭了蹭,羽毛般的吻落在上面,带着满满的怜爱和珍惜。 再次睁开眼睛,充满了眷恋和爱慕,凝视着眼前的高静姝。 少年张开嘴,露出嫣红的内壁,握住她的手指慢慢送入自己的口中。 如同一只小狗吮吸母乳般,眼神逐渐变得痴迷起来,没控制住,涎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摇椅上的美人微颦起细眉,像是感受到什么,在他口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像是触碰到什么让她惊恐的东西,猛地瑟缩了下,但是由于被人抓住了手腕,而没有办法收回去。 高静姝做了个噩梦,在梦里,有只德背黑漆漆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眼神虽然看上去不是恶意,却感觉到一股想要吃了她的冲动。 让她害怕到不敢动弹,这种大型狗,要是冲撞追逐起来,她绝对跑不过,还会因此受伤。 所以她打算采取怀柔措施,于是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它油光滑亮的头颅,给它顺顺毛,让它放过自己。 哪知道它猛然偏过头,又长又宽的舌头迅速将她的手指卷入口中,温热的软绵的口腔内壁,还有两侧尖尖的犬牙。 她害怕得瑟缩了下,想要收回手,结果像是被人抓住了似的,没收回来。 她以为眼前这个看着很凶的德背会一下子将她的手指咬断,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但是却没有。 反而好像在玩耍一样,将她的手指来回舔舐。 感觉她的手指就像是把它的玩具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特别的兴奋,晶莹黏糊的口水还流到她的手背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莫名让她有点羞耻和不好意思。 “你放开我,不对,放嘴,不然我可要扇你了。” 高静姝拧着眉,好笑又有些无语。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年耳尖微微动了下,将口中的手指不舍的拿了出来,又舔了下,起身迅速将她打横抱起。 用脚轻踹开门,抱着美人走了进去,脚后跟一勾,门又被关上。 在放到床榻上的那一刻,怀里的美人悠悠转醒,朦胧的视线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庞。 卫三面露欣喜,还未说话,就被眼前的人一把推开,莹白的脸庞露出惊惧的神色。 他微怔了下,看到她迷蒙的神情,就知道她还没清醒过来,嘟着嘴委屈地说道:“姐姐,是我呀,你忘了吗?” 听到熟悉的音调,她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揉了揉,惊喜地喊道:“卫三?!” 他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好像就因为很久没见,双眸逐渐浮现出淡淡地水光。 这嗲嗲的语气和黏糊的声音,绝对是卫三没错了。 高静姝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伸手抓住他的双手,问道:“你去哪里了?不见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你就算有事好歹托人和我说一声,你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 看着她满脸焦急的样子,少年忽而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担心?是…是因为我吗?” 他不禁微微垂首,变得有些羞涩起来。 “当然是因为你了,除了你还有谁呀。”高静姝直白地说着,眸子紧紧地凝视着他。 听言后,他耳垂瞬间通红,就连脖颈都爬满了红晕,青筋在薄皮下微微跳动,可见主人有多激动,却只能强行按耐下去。 她见状,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弧度,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玩味,语气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这是…害羞了?” “姐姐,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要好好和你说清楚的。” 她双手抱胸,盘腿坐在床上,歪头看他,“那你倒是说说,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 这般模样好像在兴师问罪似的。 卫三宽厚修长的肩背微微拱起,低头,眼睑下垂,跪坐在床上,如同一只十分温顺等待主人吩咐的狗狗。 他有些欲言又止,“我…我…我去了国师府,但是他不见我,然后被哥哥看到,将我关在蕲年宫里,不许我出去丢人现眼。” "嗯?”她从鼻腔发出疑惑地声音。 双手捧起他微烫的脸庞,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他在她的目光下,不自觉脸颊泛红。 终于她困惑地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哪里丢人现眼了?” “你哥哥可真坏,一定是嫉妒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才会贬低你,你不要相信他的话。” 他被这些甜言蜜语瞬间迷晕了头,眼神呆呆的,咬住下唇,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给她看看他到底有多激动。 “姐姐,能抱抱我吗?” 他想让她听听他到底有多开心。 高静姝唇角含笑,静静地盯了他会儿,说道:“当然可以。” 伸出双手,抱住他那精瘦的腰,侧脸靠在他宽厚的胸膛,虽是少年,却特别的有安全感。 果然,她的耳朵里尽是些他猛烈跳动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她的耳膜。 她忽而怔愣了下,很快明白他的用意,闭上眼睛,安静地聆听他的心跳声。 没过多久,温柔地声音从头顶传来。 “姐姐,在你心里,我才是最好的,哥哥是最坏的,是吗?” 高静姝猛然睁开双眼,咬住唇边,而后说道:“当然,你才是最好的。” 听到这句话,他彻底舒服了,轻笑出声,手指嵌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紧扣起来。 他就知道,姐姐一定会选择他的。 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荀邕逼迫她的,这个暴戾恣睢的蠢货,只会用这种强硬的手段逼人就范。 荀邕认出她来又怎么样,还不是胆怯的不敢相认,而且这次是他先遇到的姐姐,是他掌握了主动权。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听到了仿佛天籁般的声音。 “阿卫……阿卫,你抱得太紧了。” 少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又和她十指相扣,再则她和他比起来,虽然年龄比他大,但是身形差距太大了。 那宽厚的怀抱好像要把她嵌入他的身体似的,整个将她笼罩住,呼吸间全都是他的味道。 还有一股微微苦涩的中药味,这让她感到一丝疑惑。 这么久了,难道他还在喝汤药?没断过?这味道如果不是长期喝,身上根本不会沾染。 他反应过来,连忙松懈了下,认错道:“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高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每次都抱她抱这么紧。 沉寂了一会儿后,她又问:“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是他放你出来的吗?” 他摇了摇头,惊觉她看不到,说大:“不是,是我自己偷偷逃出来的。” ------------ 第105章 “你自己偷偷跑出来的?”高静姝惊诧地望着他。 蕲年宫她不是没去过,如果真是刻意看守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被他轻易逃出来,还不惊动那些守卫? 又骗她,到底谁才是骗子? 高静姝眉眼间藏着一丝不悦,垂下眸,再次抬眼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那你一会儿怎么办?再偷偷跑回去吗?” “姐姐,我、我能待在你这里吗?” 他话刚说出来,她立马拒绝,“不能,绝对不行,你要是六砸这里会被发现的。” 卫三哭丧着脸,“我会小心的,不会被人发现,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她没搭话,沉寂下来。 卫三没听见她说话,反而慌了起来,是低头凑紧她,凝视着令他万分着迷的眉眼,情不自禁地将唇贴在她的额头上。 轻轻地,充满了柔情。 高静姝的心猛然动了下,面上不显,但不断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慌乱地情绪。 “阿卫,我觉着这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如果说我请旨出去,你哥哥会不会答应?” 顷刻间,她立马感觉到怀抱住她的双手紧了紧,感到头顶炙烫的目光,心如擂鼓般咚咚狂跳。 他幽幽地说道:“姐姐,哥哥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只怕不会同意。” “姐姐要是无聊,我可以带着你去王宫其他地方转转。” 转来转去不还是在王宫,有什么区别? 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高静姝一把将他推开,淡声道:“我要休息了,出去。” 卫三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满脸错愕地望着她,“姐姐?” “我们这么久没见了,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 “我没心情,自然不想应付你。”她表情冷冷的,说话也毫不客气。 应付?? 这两个字一出,顿时让他惊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下一秒眼圈微红,露出受伤的眼神。 “姐…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应付?难道之前对他说的话都是假的吗?不可能,他不相信,姐姐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她此时说的话不能当真,没错,是这样的。 没等她开口,他又把自己给安慰好了,露出一抹乖巧地笑,“姐姐,我知道你一直闷在宫里不好受,明日我带你去王宫其他地方好吗?我知道有片湖,特别的好看,到时……” “你能不能别再来找我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到,你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梁国公子,同我这把纠缠就不怕你的哥哥杀了你吗?” 高静姝抬眸,眼中含着讥诮,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少年听言,脸色煞白,高大挺拔地身形晃了晃,被打击到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却还是强撑在她的面前。 “不…不是的,姐姐…姐姐我……” 此时的话苍白无力,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知该如何欺骗自己。 “可是…姐姐,你明明说过会一直喜欢我的,难道……难道说……” 他不敢说出来,他怕听到让他恐惧地答案。 “我是说过我会一直喜欢你,但是我的喜欢都是有条件的,谁让你做不到我要求的事情?” 她的话冰冷无情,如同一把刀狠狠地刺入他柔软的心口,不停地搅动着直至鲜血淋漓,依旧不肯罢休。 “我能做到的,真的!姐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问到你要的结果。” 卫三苦苦哀求着,泪水随着话音落下,如同珍珠般成串成串地滴落在地上,殷红的唇瓣此时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很差。 高静姝望着他可怜的模样,只一瞬间,便立马偏过头,不去看他。 “你真的会帮我吗?我的事情也不是很难办到吧?” 少年紧咬下唇,他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是想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可是明明是荀邕没有为姐姐做到,为什么到头来痛苦却是他在承受? 这对他来说不公平,但是姐姐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两个人。 现在姐姐只认为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便是卫三,可是那晚明明不是他,为什么姐姐没有认出来? 想到这里,他鲜血淋漓的心像是被撒了把盐般,很疼很疼,痛到他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该死的荀邕!该死的混蛋! 越想他的眼泪越控制不住,抿紧唇瓣,豆大的泪珠无声地坠落。 他真的好想把心挖出来给姐姐看,他的心全都是她,除了放她走,他愿意为她做任何的事情,以此她任何的一句冰冷地话,都让这颗心痛苦万分。 但是他不想让姐姐走,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卫三低眉垂首,小声说道:“姐姐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回去,难道你想让你哥哥再打你一顿吗?” 高静姝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心软,甚至还拿他的痛点讽刺他。 少年小心翼翼地拿眼瞅她,心想着姐姐为何和以前温柔地样子不一样了,这个时候为何还不安慰他? 他不在乎她说什么,他只想要得到姐姐的安慰,诱哄的语气,绵软的身子,他都很怀念。 “姐姐,你……你疼疼我,抱抱我,好吗?” 他一双眼眸湿漉漉的,鼻尖哭得通红,整个人委屈到不行,就算是她说了这么多伤害他的话,他在无措的时候,还是想要靠近她,得到她的安慰。 他凝视着她冰凉地神色,观察着她有没有产生抗拒,伸出双手,慢慢地靠近她。 高静姝皱眉,抿了抿唇,没有走开,算是默认的态度。 最后被少年拥入怀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上手抱住他精瘦的腰。 我问不到,就不相信连你都问不到,别怪我,充满欺骗的感情本身就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会试图去改变既定的结局,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卫三不知道此时的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姐姐又回应他了,那么方才的话都只是气话而已。 ------------ 第106章 “你放手,我拿个东西给你。” 高静姝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半晌后,卫三才反应过来很不舍得的松开手。 她想走向妆奁前,打开其中一个锦盒,拿出里面的东西,一块浅青色的手帕,回到他的身边,将手帕递到他面前,说道:“这块手帕是我这段时间亲自绣的,是山茶花。” “我绣工不太好,你看看喜欢吗?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话音刚落,他便立马点头,惊喜地说道:“喜欢!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他低头端详着这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面的一针一线,指腹细细摩挲,生怕弄坏了似的。 “好了,你该回去了。” 高静姝看到他喜欢,也就放下心了,还以为他会嫌弃丑呢。 其实那块手帕就是她闲得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当时并没有说绣出来要送给谁。 卫三又撒了会儿娇,才那种如视珍宝的手帕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窗台下的软榻上,双手抱膝,转头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神色若有所思。 此时的她一点儿也睡不着,发了会儿呆,拿过旁侧的竹简,借着月光垂眸看了起来。 卫三从栎阳宫出去之后,并没有回去蕲年宫,而是踏着夜色来到国师府,护卫一看到来人,惊慌得立马跪在地上。 “参见大王!” 他没有理会,推开门,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申伯清似有所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到床边站着一个黑影,登时吓得猛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后,看到是梁王,瞬间松了口气。 “大王,您怎么半夜来啊?” 卫三脸色冰冷,微抬起下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淡声道:“起来。”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抬手擦了把冷汗,神色无可奈何。 申伯清穿戴整齐后,走到外边,在蒲团上坐下,问道:“不知大王深夜来访,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寡人来是想让你演算一下九星连珠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他拧了拧眉,疑惑地重复一遍:“九星连珠?” 心中困惑王后不是找到了吗,为何还要问九星连珠的事情? “大王,之前臣便和您说过九星连珠是可遇不可求的,上次出现九星连珠已经是千年之前了,是可以算出来,但是这需要时间。” “如果大王您执意要得到结论,还请三日后再来。” 卫三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又问道:“她…还有可能会回去吗?譬如说魂魄突然消失?” 申伯清明白他是在说谁,自信地说道:“没有臣施法,几乎是会可能回去的,若真要说这世上除了臣能办到,还有一人能办到,那就是臣的师父。” “但是先师早就云游四海,连臣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王后更不可能会碰到。” “所以大王,您不用担心。” 如此说来,他的心稍稍放松了些,道:“寡人三日后再来。” “恭送大王。”申伯清弯腰拱手相送。 栎阳宫。 高绾缩在角落里,捂住因为震惊而长大的嘴巴,双目圆瞪,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刚刚她真的没有看错,高静姝的房间有个男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怎么敢在宫里私会外男,这不是秽乱后宫吗?! 只可惜,因为天气太暗,加上那人带着斗篷,所以她没有看清楚那男人长什么样子。 但是这让人太吃惊了,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以梁王的性子,他还不把姐姐给杀了。 她开始深呼吸,平缓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不行,她还没出宫,还没回到齐国,高静姝还不能死,这件事情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姐姐…… 她的内心满是纠结和担忧,是在担忧自己不能安全回到齐国,无奈之下,她只能先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思考。 第二日。 咸宁宫。 卫太后在殿中来回的走动,神色看上去有些焦灼,捂着快要开始显怀的肚子,心里充满了担忧。 这荀邕偏偏不让她出宫,不然她也不会这般着急,万一被人发现,那一切都完了。 不行,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她必须要去见荀邕。 恰巧这时,廖拭走了进来,看到她气势汹汹地出去,皱了下眉,连忙拉住她,轻声问道:“太后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卫太后一把甩开他,没好气地说:“哀家要去见梁王,你要去吗?” 他一愣,等他回过神来,人早就不在他面前了。 他正想追过去,走到一半想到上次那个暴君追着自己又砍又杀的,瞬间心底很是害怕,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留在宫里,等她的消息。 荀邕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昨夜又被卫三夺去了身体,疲惫到不行,此时还在休息。 高要远远就看到太后的步撵,脸上一阵惊诧,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太后向来不会主动到这蕲年宫,如今怎么来了?” 大王都还在休息,看模样,怕是有什么大事。 一番思忖下,步撵已经到了跟前,高要连忙笑脸相迎,伸手去扶她下来,“哎呦太后娘娘,今儿怎么有空来这蕲年宫啊?” 卫太后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找邕儿有事。”说完抬起步伐就要往里走去。 结果却被他拦住去路,她登时横眉竖眼,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胆敢阻拦哀家的路?” 高要愁眉苦脸地说道:“太后娘娘,不是奴婢非要拦住您,是这大王还没起身呢?” “还没起身?这都是下朝的时间了,他还未起身?莫不是没去上朝?!” 她的邕儿在政事上向来勤勉,很少有没上朝的时候,难道说昨晚有人侍寝?忽然她想到了那个绝色佳人。 她露出一抹了然地笑意,取笑道:“这邕儿也真是的,侍寝也要有个度,总不能耽误朝政。” “还在休息也无妨,哀家就在外殿等着就是,你速速去将他唤醒,就说哀家有事找他。” 说完,她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看样子,她今日是一定要见到大王了,高要在身后无奈地叹息。 让他去唤大王起身,他是有几个雄心豹子胆啊。 他紧跟其后,看到她坐下,赶忙叫人上茶,一番纠结和再三思量下,他还是走进了内殿。 玄色的帷幔无风自动,隐约露出躺在里面的人。 高要缓缓靠近,蹑手蹑脚地,张了张嘴,小声呼唤道:“大王——大王——,您醒一醒,太后娘娘来了。” 他原本以为荀邕是不可能听到的,但下一秒,床上的人有了些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他连忙走过去,将帷幔束起来,恭谨地重复一遍,“大王,太后娘娘来了,此时正在外面等候,说是有事找您。” 太后? 荀邕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眸,很快清醒过来,冷笑道:“她能有什么事找寡人?无非就是因为那个贱人!” ------------ 第107章 高要听言,静默不语,这是大王和太后之间的矛盾,他身为奴隶,根本没有任何资格插嘴。 他服侍完荀邕洗漱后,荀邕走在前头,他就在后面跟着。 卫太后有些不耐烦了,她茶都喝了三杯以上,还不见自己的儿子荀邕出来。 总觉得这般无止境的等待有点熟悉,不禁让她想到先前她也是那样对待刚进宫的新人们。 如今在自家儿子这里体会到,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吗? 她可笑地摇了摇头。 不过没关系,她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儿子,荀邕既不会撒娇也不会如同民间母子那般和平相处。 那她就生一个会孝顺她会朝着她撒娇的孩子。 这般想着,她不禁伸手充满温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慈母般温柔地笑意。 可不到一会儿,她唉声叹气起来,原本她在此之前肚里还有一个孩子,只可惜,当时她不知道更没注意,不慎掉了。 不然如今得有两岁左右了。 倏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地脚步声,卫太后身体僵住,屏住呼吸,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了下来。 她抬头望着走过来的荀邕,面上浮现出淡淡地笑容,轻声问道:“那个绝色佳人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没听明白她的话,荀邕疑惑地皱了下眉头,淡声道:“您在说什么?” 卫太后捂住笑了下,“你还瞒着哀家呢,哀家知道你喜欢那个高静姝,这不每日往她那处宫里赏赐了一大堆东西嘛,你要是不喜欢,会这么上心?” “姝儿是个好孩子,母后也很喜欢,长得漂亮,性格乖巧温婉,难怪你会喜欢。” 在听到高静姝的名字时,他还慌张了下,误以为她会不喜欢他爱的女人,但是在听完这些,他冷白的脖颈浮现出淡淡地薄红。 荀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她…她没在里面,我们还没有……”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顿住,话风一转,略微羞涩地说道:“寡人一早已经让人送她回去了。” 很快他又恢复以往冷淡地模样说道:“母后来究竟为何事?” 闻言,卫太后故意扶额,有气无力地说着:“近日哀家时感胸闷气短,头昏脑胀,像是身子出了点问题,是以需要前往胥城。” 荀邕皱了皱眉头,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忧,问道:“母后生病了?可请太医了吗?” 就算卫太后再做出多少出格的事情,她也是他的亲生母亲,不可能她生病了,他还置之不顾的。 没等她说话,他忽然紧张起来,转头说道:“高要,去将太医请过来。” 听到这话,卫太后顿时惊慌起来,失声道:“不用!” 听到她骤然拔高的声音,荀邕用一种狐疑和审视地目光看向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母后。 “您身子不适,自然是要让太医过来看看,不可讳疾避医。” 说完,他抬手吩咐高要快去将太医带过来,卫太后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冷硬道:“行了,不用叫太医过来是因为哀家已经让人过来看了。” “这么久了,也不见你这个亲生儿子来看望你的母后,怕是有了佳人就怕母后抛诸脑后了。” “哀家此时前来就是要和你说一声,哀家要去胥城,这王宫哀家真是待够了!” 她故意发脾气,就是想离开王宫去胥城,在这王宫每日都在胆战心惊,生怕这敏锐近妖的儿子觉察出半点儿异样。 好在他这段时间很忙,根本没有空来她的咸宁宫,正好她用这个借口来指责他的不孝。 荀邕并未被她此番言论说扰乱思绪,反而更加怀疑她去胥城到底有什么目的。 骤然,他想到廖拭,眉眼间闪过一丝戾气,冷声道:“母后不必说这么多,寡人知道,ni只是想和廖拭待在一切。” “您也不是第一次因为他的事情来找寡人,您给他诸多荣宠,给他加官进爵还不够,还想着离开您的亲儿子,去往遥远的胥城生活。” “还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欺骗寡人。” 卫太后立马恼羞成怒,起身一把拿起茶杯咣当一声丢在地上,精美的瓷器碎裂一地,她怒斥道:“你放肆!哀家是你的母亲,这就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哀家身子不适都是你气的!哀家现在看着你就生气得不得了,你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了,眼里只有你的宏图伟业,连一点儿母子之情都不顾!” 听着她如此难听的话,少年霎时脸色发白,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 一句句宛如利刃般插入他柔软的心口,这般伤人的话竟然是从他这个亲生母亲说出来的。 荀邕和母亲从小相依为命,何曾主动分离过,现在母亲是要为了一个外人,将他抛弃吗? 他眉头紧锁,认错道:“母后要是觉着是孩儿没有陪您,那孩儿会注意的,日后只要处理好政务,就先去咸宁宫陪你。” “想要调理身子也用不着去那么远的地方,王宫有最好的太医,定然能为母后医治好身子。” 卫太后看到他软硬不吃,登时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好好好,你现在长大了,是一国之君了,就不把母后放在眼里。” 这话着实胡搅蛮缠,荀邕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不免心中猜测是不是廖拭那个贱人给母后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母后说这些胡话。 但是他不会说出口,不然,她会闹得更加厉害。 是以,他选择沉默寡言,任由她怎么谩骂都不还口。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好情绪说道:“过几日是元夕节,此次和你说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等过了元夕节,你绝对不能阻拦哀家。” 话毕,她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一地狼藉。 半晌后,荀邕缓缓松开被攥紧的手心,上面有几道明显的血迹。 旁侧的高要看他如此难看的脸色,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小心地将地上的垃圾清理。 弄完后,他望着坐在桌前,手撑着下巴,明显不太高兴的荀邕,轻声说道:“大王,太后娘娘只是一时之气,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太后娘娘肯定是觉得您太忙了,不想打扰您,才决定去往胥城的。” 话音落下,如同丢进大海般,悄无声息。 良久之后,他微微抬眸看他,语气有些无力,“真的吗?” ------------ 第108章 高要一喜,连忙说道:“自然是真的,天底下哪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太后娘娘说的那些都是气话。” 可就算是气话,他的母亲为何就忍心对他说得出口? 思及于此,他眼圈泛红,抿紧唇瓣,露出一丝委屈之色,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一半,疼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便格外想念姐姐的存在,可是就连姐姐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一直想着找到离开的办法。 难道他真的有那么坏吗? 见他不说话,高要也不好一直待着,只怕会惹他烦,于是说道:“大王,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荀邕仿佛沉浸了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话不予理会。 高要等了一会儿,只好先下去了。 夜幕降临,惨淡的月光下,无人的宫道出现一道急匆匆的身影,不多时,便出现在华清宫门口。 红灯笼的光亮照在那名宫女脸上,赫然是栎阳宫高静姝的贴身宫女秋阳。 她偷偷摸摸地左右环顾,看到没人后,才伸手敲响了大门,没人回应就不停的敲,直到里面传来不耐烦地声音。 “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胆敢来惊扰夏夫人!” 小宫女打着哈欠,一边揉眼睛一边骂骂咧咧的,打开门一看,是个陌生的宫女。 她拧了下眉,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很不好道:“你是谁呀?宫中有宵禁,谁允许你三更半夜来敲门的,信不信我告诉夏夫人治你的罪!” 秋阳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我有很要紧的大事要告诉夏夫人,劳烦姑娘快去通传。” 小宫女狐疑地上下打量她,被惊扰了睡眠,很不好受,自己都这么生气了,那打扰了夏夫人,倒霉的是她。 她为什么要为了她口中的大事,冒这么大的风险。 想清楚之后,她翻了个白眼,双手一合,把门关上,结果怎么关都关不上,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眼前这个人的脚挡住了。 小宫女立马火气上来了,压低声音怒斥:“你干什么!赶紧滚开!” “不然我叫其他人一起过来把你给打出去!” 秋阳急了,双手合十,恳求道:“求求你让我见见夏夫人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她说。” “你是不是有病呀,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说完,她一把将她推开,而后快速关上门。 秋阳望着紧闭的大门,顿时愁眉苦脸的,夜里冷飕飕的黑漆漆的,让她总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她。 这般想着,她心底一慌,赶忙左右望去,好在四处全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无奈之下,她只好又偷偷摸摸地往栎阳宫跑去。 结果刚回到栎阳宫,就发现主殿里似乎有人在说话,主殿住的人是姝夫人,她忽然想到什么,无声地倒吸口凉气。 她丝毫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正准备回到房间,却始终按耐不住激动的内心,蹑手蹑脚地躲在门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高静姝坐在床边,少年就坐在她下面的脚踏上,抬眸望她,即便是昏暗的环境,也能看出他看向她亮晶晶的眸光。 那种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感觉。 高静姝:“问到了吗?国师怎么说?” 听见问话,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假装无事发生,淡声道:“姐姐,国师说现在他算不出来,要等到合适的时机。” 眼前的人还是荀邕,他今日又喝了好多的药,不想让那个妖物侵占他和姐姐任何时间。 他并不知道卫三自己去找过申伯清,但是却误打误撞地和国师说了差不多的话。 她拧了拧眉,神情稍有些失落,又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他、他还没算出来,等我过两日再去问问。” 不知不觉间他也选择谎言,用来欺骗姐姐,但他都是善意的谎言,只是为了姐姐能留在他身边。 才不是像姐姐一样,欺骗了他的感情。 他相信只要和姐姐长时间相处在一起,姐姐一定会对他日久生情,毕竟姐姐说了,他长得好看。 那么,他不介意用这张脸将姐姐留下来。 他目光澄澈,极力表现出一副无害的模样,可是他再怎么表现出无辜地样子,还是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强势。 同样一副面孔,荀邕怎么也学不会卫三放低身段惹人爱怜的柔弱模样。 如此这般,高静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她至始至终都在和他扮演着同样一场戏。 如果双方都戳穿了,那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两人谁也说不准。 她笑了笑,“那你还有没有问别的?” “他不肯告诉我,说这是哥哥才能知道的。”说完荀邕立马垂下眼睑,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她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淡笑道:“那你就杀了你哥哥,自己上位,不就好了。” 少年顿时瞳孔紧缩,身体僵硬,死死咬住下唇,丝毫不敢相信这是姐姐会说出的话。 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怕一开口,堵在喉咙的哽咽就会停不下来。 漆黑地眼眸瞬间溢满泪光,在黑暗的环境里,即便知道她看不太清楚,依旧不敢眨眼睛,担心她会发现。 害怕她会嫌弃自己懦弱,一个帝王怎么可以随意掉眼泪,只会让人耻笑。 荀邕并不知道,在黑夜里,她的视线依旧好到出奇,这么近的距离,想不看清都难。 她知道他在哭,却没有想往常那样安慰他,他不想让她知道,那自己就不知道好了。 沉寂了片刻后,荀邕缓缓说道:“姐姐,我可以送你一个礼物吗?” 礼物? 高静姝疑惑地皱起眉头,好奇地问道:“什么礼物?” 下一秒,被他握住赤裸的脚踝,吓得她下意识一脚踹过去,只听见咚得一声,伴随着忍痛的闷哼。 她起身赶忙去将他扶起来,惊慌道:“你没事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 荀邕听见,靠在她怀里,哀声道:“姐、姐姐,我…我心口好疼。” 声响有点僵硬,像是不习惯这般以弱者的姿态说话和乞求她的怜悯。 即便是对卫太后他也不会如此。 高静姝听到他这么说,急忙伸手摸过去,问道:“是这儿疼吗?还是哪里疼?” 在他的胸口一顿摸索,昏暗寂静的屋子里,又一道隐忍的闷哼声响起,这回喘得有点厉害,还有点暧昧。 心急下,她起身准备去将烛火点燃,却被他抱住后腰。 ------------ 第109章 高静姝以为他是怕自己会跑,停住脚步,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我看不清楚你伤到哪里,我得去将蜡烛燃起来才能看到。” 说完,原本以为他不会松开,可让她意外的是解释之后,他就缓缓松开了手。 以往他就算是自己解释了,也要闹她好久,才能松手的。 她皱了皱眉,眼中露出狐疑地审视,正当她在思考的时候,忽然听见他说:“姐姐,我去吧。” 没等她回答,他轻车熟路的走到烛台前,用旁侧的火折子将烛火点燃。 不知是不是他的私心,他并没有全部点亮,就只点了那么一盏,让原本黑乎乎的房间,就亮了那么一点点。 幽黄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孤男寡女,莫名平添几分情动的暧昧。 高静姝去了涂抹的伤药递给他,说道:“我那脚踢得不重,应该只是有些淤青,你等会儿回去自己擦一下就好。” 烛光下他微微低着头,背对着烛光,那张脸在阴影中半明半寐。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手将她手中的瓷瓶拿了过来。 这么安静听话的模样让高静姝皱了下眉头,要是之前她这么说,他总要用撒娇的方式来获得自己的目的。 而今就算……那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吧。 还是说他心情不好?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才来寻求她的安稳的吗? 他太反常了,情绪看着也很萎靡,一时间她想得有点多。 高静姝咬住下唇,想了想,坐在他身边,靠近他,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少年只是僵了一下,便很快适应顺势靠在她的肩上。 “其实相比起冬天,我会更喜欢春夏,因为暖洋洋的,没有那么的冷,心情相对冬天会更活跃。” “你呢?” 听着她的话,他不由得回想到在卫国的每一日都是痛苦的,无关乎时节。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嗓音生涩地说道:“姐姐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 她有些不满,“不行,你可不能这么作弊,要说出一个喜欢的季节才行,我都说了我喜欢的,要有来有往,我们才聊得下去。” 要有来有往,我们才聊得下去。 刚开始遇到她的时候,是她一直在说话,而他一直在听,活泼不失温柔,即便相隔两个时空,也能从他的语气洞悉到他的情绪,用她的方式安慰他。 他喃喃道:“那我就喜欢夏天吧。” 夏天是他们相遇的时候。 “夏天?那挺好的,我喜欢在家里吹空调喝西瓜汁。”然后在客厅追剧。 这般说着,她忽然回忆起以前自己带在小出租屋的时候,大二的时候因为想要独处,就租了一件小小的出租屋,客厅很小,但她一个人足以。 除了奖学金外,她还会时不时去做些兼职,生活倒也还过得去。 她没注意到,荀邕对她嘴里陌生的词汇并没有感到很奇怪和陌生,因为之前高静姝和他说起过。 空调他虽然没见过,但从当时她的描述隐约可以理解是什么东西。 至于西瓜,她说是有两颗头那么大的果子,外表是绿色的,里面是红色的,很甜。 她说过她特别喜欢吃,为了知道她喜欢的果子长什么样子,当时他派来好多人去寻找,但是都一无所获。 倏然,她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掩饰般重新说道:“其实我喜欢吃荔枝,就是离支。” 这儿的荔枝是叫离支,后来才演变成荔枝的。 “那等到了结果的时候,我让人去寻来给你。” 闻言,她却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说道:“好,那就多谢你了。” 顷刻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忽然寂静的环境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挲的声音。 他侧过身,伸出双手将她抱起,脸庞埋在她的颈侧,低声道:“姐姐,你可以再说说话吗,我想听你的声音。” “那说说你哥哥吧,你对你哥哥了解吗?” 她忽然提到这个,让他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听她的语气似乎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又很快放松下来。 “哥哥?荀邕吗?姐姐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荀邕两个字,这感觉还挺奇怪的。 高静姝垂眸望着他乌黑的头顶,柔声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在喝药?为什么一头疼就不和别人说话,为什么别人说他很可怕?” “因为……因为他有病,有很严重的病。” 她问:“什么病?” 他回:“一种很奇怪的病,可能会让他死,又可能不会,他不敢告诉别人,他怕有人会利用他的病来杀他。” “他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好不容易排除万难,被人骂暴戾恣睢,冷血无情,才坐上了梁国大王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还即将统一六国,但是他因为他的心上人,决定不会伤害齐国的人,最起码不会赶尽杀绝。” 听完,房间内一片安静,咚咚咚,又是谁悸动的心跳声。 高静姝在此时此刻,才真的有点相信,这个杀人如吃饭一样简单的荀邕,对她有那么一点真心的喜欢。 可是这还不够,不足以消除她对他的害怕。 她承认因为历史和自己的欺骗对他的恐惧多过于内心的喜欢,她是个很自我的人,也很敏感。 她躲着他,是因为他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杀了。 她不知道一个帝王的喜欢到底值几斤几两,到底该有多重的喜欢,才能容忍她对一个上位者的欺骗和戏耍。 她觉得他忍受不了,因为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了。 小时候一直遭受到屈辱,怎么可能长大后,尤其是他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因为一个女人,忍下这个屈辱。 而且他还不近女色,从他在世时,就没立过王后。 种种之下,让她担忧不已。 只是这个病,到底是什么病?难道说他现在便开始追求长生,开始吃丹药了吗? 高静姝试探性地问道:“他…会不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比如说吃了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或者什么长生不老?” 倏然,他起身抬头望她,问道:“姐姐也认为是有长生不老药吗?” ------------ 第110章 “啊?不、不是,这个世上这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可刚说话,她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说这个好像没什么信服力。 少年此时却来了劲儿了,一双漆黑地眼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固执地问道:“为什么会没有呢?姐姐是知道什么事吗?” “如果有这样的东西那就可以一直陪在心爱之人的身边。” 她怔然了下,喃喃:“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掩盖自己心虚的样子。 荀邕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而最终死在去往南极仙岛的路上,如果他不那么偏执的想要长生,那他是不是还能活得更久一点? 高静姝觉着她是不是应该劝一下,至少不想让他因为这么可笑的目的被后世的人耻笑。 那时候很多人都在说他痴心妄想,说他暴政、说他坑杀儒家,但是她知道他放火烧的那些是邪书,为了禁止私学,想要统一思想。 杀的人也都是些妖言惑众的人,是那些人不满他专制,故意散播谣言,最终惹怒了荀邕,才杀了这么多人。 所以,不是他的错,其实他的本质是个很好的人…… 骤然,她瞪大了眼睛,为自己方才想到的最后那句话感到震惊,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的天平在不断向他倾斜的? 不能这样,她是要离开这里的人,绝对不能产生任何的牵挂。 深埋在她颈侧的少年,唇角挂这若有似无地笑意,他能感受到姐姐对荀邕这个身份并没有那么的害怕了。 等他扭转自己在她那里的坏印象,就是适合相认的时机。 至于长生不老药,一定是存在的,等他找到了,他要和姐姐一同享用,一起看看千年后的世界。 静谧的时间在一点点流逝,高静姝伸手摸着他流丽的长发,脸靠在他的头顶,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正要眯一会儿的时候,他忽然说道:“姐姐,我的礼物还没有给你。” 她有些困了,嗓音变得黏黏糊糊的:“是什么礼物啊?” 荀邕缓缓起身,将手撑在她的脸颊,防止她失去重力,而后扶着她靠在软榻上。 而后半蹲下来,伸手轻轻握住她右脚脚踝,高静姝不适地瑟缩了下,皱眉疑惑地问道:“你做什么?” 他将她的右脚放在他的膝盖上,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纯金色的脚链,上面还挂着两颗小巧的铃铛。 一动便发出轻微地丁零当啷清脆的声音。 她看到是纯金的,眼神露出些许地欢喜,直到脚踝传来冰凉的感觉,她才反应过来。 高静姝迟疑地问道:“这、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礼物?” 他点了点头,纯金的脚链在雪白柔细的脚踝处,两者映衬下,显得无比尊贵精致。 荀邕眉眼微弯,轻声道:“好看的。” 她低头望着他明显轻快的眉眼,脸上的郁气消散了很多,见状,原本不合适的话,直接咽了下去。 “谢谢,我很喜欢。” 少年听言耳尖微微泛起红晕,略显羞赧的说道:“姐姐喜欢就好。” “元夕节那日你应当也在吧?” “嗯,在的。” 闻言,高静姝眨了眨眼睛,想着两个人怎么出现。 “我那日可能不会出现。” 荀邕急切地抓住她的裙摆,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在? “我不喜欢这么多人的时候,也不想出去,你觉得你哥哥会同意吗?” 高静姝伸手捧着他的脸颊,凑上前,一双美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让他出现在眼底的任何情绪都无处遁形。 他长睫微颤,发现避无可避,痴痴地望着她,柔声道:“我、我觉着哥哥会同意的。” 对,他会同意。 她不喜欢看到这么多人,那就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那真是太好了。” 元夕节当日。 所有人都得先到太后宫中请安,高静姝直接派人来说,身子不舒服,无法前往。 卫太后误以为她有可能是怀孕了,因为她怀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感觉到身子不适。 于是兴高采烈地直接叫太医过来给她把脉,半路撞见高要带人过来送些吃食,他想起大王的嘱托,便将太医打发了去。 桧烟见过高要,当即笑脸相迎,说道:“高公公您怎么来了?” 他和蔼地笑起,回道:“大王命奴婢来给姝夫人送些滋补的羹汤,有助身体康健。” 听到是大王的吩咐,她赶忙将他们迎进来。 高静姝因为没穿外衣并没有出来见他,好在高要送完东西也就回去了。 桧烟拿着食盒走进内殿,王姬正靠在软榻上看着话本子。 她笑道:“王姬,您看大王又送东西过来了。” 她闻言抬眸看了看,兴致缺缺的样子,忽然她使了个眼色,桧烟察觉到,看向一旁的秋阳。 “秋阳,你去洗衣局看看夫人要的衣裙好了没有,要仔细检查,万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秋阳听到看了一眼高静姝,发现她没什么异样,便点头应承下来,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她走出去一段时间后,高静姝才说道:“现在他们是不是还没出宫?” 桧烟回道:“王姬,半个时辰后,大王和太后才会出宫。” 她点了点头,“那咱们一个时辰后出宫。” “王姬那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 她笑了下,“准备金银珠宝便够了,其余的不用带,带了也是累赘。” 桧烟欲言又止地说道:“可是…可是咱们就直接这样出去吗?应该是没有办法出去的吧?” “我们是陪同大王去宫外祭祀的,为什么不能去?” 听言,桧烟有些疑惑,挠了挠头,“王姬,咱们不是不和他们去吗?” 高静姝好笑地摇摇头,“傻啊你,对看守的人我们这么说就行,他们就在前脚,以我的身份如何不能出去。” 对此她有些怀疑和顾虑,“这样能行得通吗?” “行不通,那我是姝夫人,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假设行不通,他们又不在,祭祀一来一回起码要两日,咱们有时间,不用担心。” 桧烟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奴婢相信一定可以出去的,奴婢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去吧。”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直到桧烟离开,她忽然叹了口气,脸色有些沉重。 ------------ 第111章 吃完午膳,桧烟将装满金银珠宝的包袱塞进食盒最下面的一层,上面放满烙饼和点心。 又去了趟马厩以姝夫人的身份调了辆马车。 刚开始马奴还不愿意让桧烟将马带走,后面好说歹说,还塞了大把银子,才勉强将马车借于她。 高静姝望着正在打扫的秋阳,放轻脚步,站在她身后高举起手中的铜器猛地朝着她的头砸下去。 秋阳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跟面条似的,直接瘫软在地上。 桧烟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震惊地捂住嘴巴,急忙往身后看去,左顾右盼,在看到无人,便赶紧把门关上。 高静姝蹲下去,将晕过去的她打横抱起放在软榻上,拿了一床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这时的桧烟走过来,慌乱地说道:“王姬,这、这是做什么?” “不带她,又不想让她知道,只好出此下策,没事的,应该晚上就能醒来。” “丰乐王姬怎么办呢?” 对,还有高绾,但是两个人已经很明显了,不能再带第三个人。 高静姝思索了下,说道:“你让她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难不成…王姬,您是想把她也打晕吗?” 听言,她转头好笑地看向她,“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快去吧。” “哦好好。”桧烟打开门,走了出去,不消片刻,高绾和她一起过来了。 高绾亲昵地上前抓住她的手,问道:“姐姐,你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呢?要不要叫太医。” 她还没说完,高绾的问题就噼里啪啦地朝着她扔了过来。 “我没事了,方才大王派人过来说接我去祭祀,但是秋阳她生病了,你在这儿守着她醒过来吧。” “我守着她?”高绾惊诧地指着昏迷不醒的秋阳。 这个秋阳就是一个奴隶,死也就死了,哪里有主子守着奴隶的,这一点也不符合规矩。 “姐姐,我看她也无事,若是有事叫太医过来就是,何必要我守着。” 她拧着眉,有些不情愿。 高静姝面露些许地不悦,淡声道:“这也是一条命,我当初救你也是因为这是一条命,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你只能离开栎阳宫。” 说着话,她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拉下来。 闻言,高绾怔愣地看着她,咬住下唇,“我知道了,姐姐,我会照做的。” 心中却很是不满,想着自己是她的亲生妹妹,她却为了一个奴隶,训斥她,简直太过分了。 “这才对,我现在就走了,你好好守着。” 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你就在栎阳宫带着,哪里也不要去,知道吗?” “好的,姐姐。”她面上乖乖地应承下来。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高绾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望着躺在软榻上的人,眼神充满了不耐。 本想着走的,又怕他们半道回来,只好坐在一旁,等他们走远了才回去自己的屋子。 桧烟驾着马车,高静姝坐在里面,半柱香之后,马车停靠在宫门。 护卫拧眉冷言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王宫架着马车?” “你大胆!里面乃是大王的君夫人,姝夫人,奉命前往祭祀,你莫要阻拦。” 听言,两名守卫面面相觑,“姝夫人?” “那可有圣旨或者手令?” 桧烟顿时哑口无言,原本方才已经鼓足了勇气,眼下被这么一问,瞬间勇气没了,只剩下强忍住的惊慌。 就在此时,高静姝掀开车帘探头看去,拿出藏在腰间的令牌,淡淡说道:“不知有大王的令牌能不能出宫?” 大王的令牌? 不知是守卫惊讶,就连桧烟都感到很惊讶。 她都没见过大王来栎阳宫,那王姬是从哪里来的大王的令牌? 护卫赶忙上前,双手接过来仔细辨认,上面的确是有雕刻着玄鸟的图案,在梁国只有梁王才能用的图案。 而且此人珠光宝气,穿的衣衫和一头金光闪闪的首饰,足以说明她的身份不假。 护卫大吃一惊,抱拳恭敬道:“参见姝夫人,您请。” 高静姝冷哼一声,重重地放下车帘,直到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她才捂住跳得略微急促的心脏松了口气。 等过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她掀起车帘,一道明媚的阳光伴随着喧嚣声纷至沓来,离了王宫,连外面的空气都是清爽的。 她忍不住多呼吸了几口气。 两人身上的衣服太过显眼,尤其是桧烟,她穿的是王宫的宫女服饰,一眼便让人注意到。 高静姝让她看附近有没有成衣铺,靠近王宫的主街是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不过三两步的距离,桧烟便找到了。 两人一进一出,就直接变了个模样。 先前她将许多珠钗和发簪都插在头上,每个缝隙基本都是饰品,重的她头都差点抬不起来,脖子更是酸痛不已。 只也算是藏钱的那一种方式,因为这些首饰可以用来换钱,光明正大地插在头顶,反而不会让人怀疑,顶多就是被宫中的人认为骄奢罢了。 现在两人都是一身灰扑扑的普通民女装扮,用一身好衣服换了这么两身普通衣服,外加一个斜挎布包,掌柜都笑得合不拢嘴。 解决装扮之后,高静姝又挑出一些首饰去往当铺换取零碎的银钱。 那当铺的掌柜以为她不知道行价,拼命往下压价,高静姝看着他那副贪婪的嘴脸,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当即头也不回的走了,任由他在身后叫唤也不回去。 跑了好几家当铺,才选了一家价格高的当了那些首饰,忙活快一个时辰了,直接找了家路边的摊位买了点路上吃的干粮,便回到马车里。 高静姝一边吃着肉饼,一边低头看手中刚买来的羊皮地图。 “王姬,不对,女公子,咱们去哪里呀?” 她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等等,我看看最靠近齐国的地方是哪里……找到了。” 高静姝的手放在一个叫宛县的位置,她记得这个地方,很落后,人口众多,虽然不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但是也很贫穷。 ------------ 第112章 所以这里的人基本是目不识丁,又离齐国近,去这里完全可以。 最主要的是,这里有位很厉害的野山术士,她不知道此时他在不在这里,但是他的籍贯却是在这个地方。 “桧烟,就去这里。” 桧烟拧了拧眉,眼神有些迷茫,左看看右看看,“女公子,这里是哪里啊?要走哪一条路才能过去?” 高静姝这是才反应过来,她不识字,“这里是宛县,你看不懂没关系,我来给你指路就是。” “对了,我们去趟打铁铺吧,买两把防身的刀。” 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自然要买趁手的兵器好保护自己。 桧烟无条件遵从她的绝对,当即立马对着打铁铺行驶过去。 买完之后,他们才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出了城,外面是一条条宽阔的黄土大道,走着走着就到了晚上,夜里不好赶路,他们只好找了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停下来。 也让马儿好好的休息一下。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但是晚上还是挺冷的,好在她在铺子买了两床软乎的被褥,也不怕寒冷。 两人从路边捡来很多干枯的树枝堆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下来坐在空旷干燥的地方。 炙热的火舌舔舐着树枝,幽幽火光倒映在两人脸上,除了火焰爆裂的声音,周围安静到可怕。 桧烟没有两个人一起待过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一时间心底不禁有些害怕,还觉得背后毛毛的。 总感觉黑暗处会冒出点什么惊悚的地方。 对面的高静姝把她不安地神色看在眼里,淡定地说道:“别担心,那会儿在齐国不是安排了人教习你们武功吗?” “虽然你没有真正动过手,但是对付一般人还是可以的,就算不行,还有我,不用害怕。” 她在齐国练功的时候吃过的那些苦头不是白吃的,想到这里,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蟒鞭,还有用来扒拉火的短刀,顿时心安不少。 桧烟听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女公子,奴婢不怕。” “自称我就行,这样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诺,女公子。” “好了,我们上马车吧。”高静姝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有灰尘的地方。 “女公子,奴婢……我留下来看守吧,我怕晚上会有危险。” 一阵寒风吹来,惊得桧烟哆嗦着了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摸了摸手臂,警惕地望着周遭。 “我们一起上去吧,就算守夜也不用在下面,外边冷。” 高静姝望着她那副草木皆兵地样子,无声地笑了下。 “那、那好吧。” 更深露重,外边的火焰还在燃烧,可以驱赶一些小动物,不来打扰他们。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桧烟忍不住打了个瞌睡,头差点栽在地上,中途高静姝醒了,说道:“你睡吧,等会儿就天亮了,我来守夜。” “不行不行,王姬,这是奴婢的职责。”她连连摇头。 “要是我们都没休息好,那白日还怎么赶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都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高静姝拧眉看着她,语气很坚定。 犹豫再三,最终桧烟点头,“那王姬要是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叫醒奴婢。” “我会的,你睡吧。” 周遭一片宁静祥和,守着守着她也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忽然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她猛然睁开眼睛,目光戒备,手拿起短刀轻轻挑开帘子,悄无声息地探出头去。 昏暗的不远处好像有几道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高静姝将头发挽起来,压低声音,呵斥:“谁在哪里?!” 那几道身影听言,猛然顿住,不一会儿高喊道:“兄台!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过来取点水喝。” 很快,三道穿着普通棉麻衣袍的男子走了出来,高静姝没有下来,将帘子撩开一道缝隙观察着这些人。 他们喝了水之后,并没有走开,而是继续朝着她的马车靠近,边走边笑说:"兄台,你是几个人啊?要不要一起搭个伙?” 那目光不用靠太近她都能感觉到恶意。 “去你大爷的!再敢走过来,别怪老子不客气!” 她丝毫无惧,粗声粗气地怒骂着。 这火爆脾气瞬间让三人面面相觑,都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在这乱世,能单独一人上路的多少有点本事,万一招惹了什么刺头,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是要是他装腔作势,他们就少了这么一辆马车,看这马匹壮实的,能卖不少钱。 “这位兄台别生气,我们就是想和你就交个朋友。” 富贵险中求,他们还是打算把这个人杀了,再把马车抢过来,看此人一直不敢下车,应该是色厉内荏。 就在他们蠢蠢欲动准备冲上去时,一道带着杀气的银蛇朝着他们猛然甩了过来,将其中一人直接给抽得飞上了天,再重重地摔了下来。 只听见一声惨叫伴随着一道渗人的骨头断裂声音。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让其余两人惊愣在原地,直到耳边炸开一声爆呵:“交你老母!还不快滚!” 一张略显乌黑的脸庞出现在三人面前,手持银鞭,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朝着他们抽过来。 两人害怕了,连连道歉,“大哥大哥……是老弟们不懂事,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走,马上走。” 两人架起地上的受伤的人,急忙逃命,跑得太急,半途还摔了一跤,更显得滑稽可笑。 高静姝死死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彻底看不到后才喘了口气,放松下来后才听见耳朵全是紧张极速的心跳声。 ”王……王姬,他们走了吗?” 马车内传来桧烟胆怯而小心地声音。 刚刚她醒了,高静姝便赶忙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发出一点声音,就是怕她会忍不住害怕在那些坏人面前露怯。 这种垃圾一旦发现你是在故作声势,实际上很害怕,便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抢夺财物。 更何况要是被他们发现其实两人是女人,那只会让他们更兴奋起来。 “没事了,他们都走了。”高静姝上车安慰着。 她坐在她身边,搂住桧烟的肩膀,意外感受到她颤抖的身躯,轻声道:“别害怕,坏人都走了。” “他们要是再敢过来,直接杀了就是。” “嗯嗯,我不害怕,我要陪在王姬身边,王姬我不会拖后腿的。” 桧烟转头看向她,眼中却在闪烁着泪光。 她唇角上扬,“第一次经历这些害怕是正常的,以后就不会了,其实我们之所以害怕都是来自自身的弱小,等到我们比别人强大的时候,就是别人害怕我们了。” “所以,到时咱们去了宛县,武功还是不能拉下。” ------------ 第113章 桧烟听言眼眸亮晶晶的,一脸崇拜地望着她,说道:“王姬……” “女公子。”她淡笑着矫正她的称呼。 “对对对,女公子你好厉害呀,我好像懂了。” 高静姝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进去继续睡吧,等下可就要赶路了。” 她是随便乱说的,不过这些大道理拿来唬人好像还不错,尤其是桧烟这种单纯的人。 桧烟摇摇头,说道:“我不睡了,我来准备早膳吧,女公子可以再去休息一下。” 天际泛起一阵橙红色的光亮,缓缓升起的初日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希望。 高静姝抬眸望着明媚的阳光,感叹道:“好漂亮啊,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日出了。” 吃完早膳后,两人继续赶路。 她坐在桧烟旁边,拿着地图一边看一边观察着周遭的环境,说道:“前面是片树林,咱们看看能不能绕过去。” “好的。” 这里有树林也基本是那种十分茂密的,走进去阳光都难以渗透进来,要是有什么埋伏,他们不好脱身。 在外面最好走得便是管道,少走小径。 终于,她在地图上看到了一条可以绕过树林的管道,就是绕得有点远,要比原先的路程多走半天。 她咬了咬下唇,思考再三下,还是决定绕路而行。 “桧烟,往这里走。”她指了指右侧的方向,桧烟收到指令甩了甩马鞭,马儿便掉头朝着这边走去。 一路上,他们看到不少因为战乱导致流离失所的难民,高静姝把其中一把防身的刀就悬挂在马车外,挡住很多投来打量的目光。 两个人都将脸涂得灰扑扑的,还有马车在出城的时候专门换了俩相对来说比较破烂的。 一时间并没有多少异样的目光朝他们看过来。 两日后,去往祭祀的大驾在晌午的时候抵达王宫,荀邕在蕲年宫将自己洗漱一番后,便迫不及待地往栎阳宫过去。 院子里,高绾颇有闲情逸致地在浇花弄草,忽然有人敲响了门,她还以为是姐姐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跑上去开门。 结果打开门看到的那张脸瞬间叫她吓了一跳。 她捂住嘴巴尖叫了一声,瞪大的瞳孔满是惊惧之色,急忙朝着里面跑进去。 不怪她那样害怕面对荀邕,实在是荀邕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到如今,她见了他,就像是见到十恶不赦的暴君,本能地逃命,就怕自己在回到那种可怕的日子。 高要见状不妙,训斥道:“你这个宫女乱叫什么,姝夫人呢?大王来了,还不让她赶紧出来相迎。” 高绾顿住脚步,硬着头皮转身过去,行礼:“见、见过大王。” 荀邕拧眉看向旁侧的高要,高要察觉到大王不悦地目光,连忙捂住嘴巴。 他略过站在一旁行礼的高绾,朝着里面走去。 高绾起身,疑惑地望着他进去的背影,和高要说道:“公公,姐…呃…姝夫人不是和大王去祭祀了吗?” “此时并没有在这里,或者是不是和太后在一起呢?” 听言,高要震惊地望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估计着里面的人,他又赶忙压低声音说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姝夫人和大王去祭祀了?” 他一脸的疑惑,她还一头雾水呢。 “高公公,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姐姐当日的确是跟着大王出城了呀。” “怎么可能呢?姝夫人明明是身子不适,才没有同大王一起前往,何来的当日一起去?” 高要不禁着急起来了,那要真这么说的话,那就是说姝夫人不见了意思吗。 就在此时,里面传来一道声音,“高要!” 他心头一颤,面露苦色,急忙跑过去说道:“大王。” “她人呢?”荀邕紧绷着下颌,脸色冷凝。 方才他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连她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高要心里叫苦连天,他也是同大王一起去的祭祀大典,他有这么会知道姝夫人去了哪里。 忽然他想到外面那个宫女,便赶忙让人带上来,“你且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句假话,宫规伺候!” 高绾被两个宫人按住跪在地上,眼眸露出惊慌,嗓音哆嗦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包括高静姝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越听荀邕的脸色越阴沉,他也意识到姐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要是他还没察觉到这点,那他真就成了个傻子。 所以什么喜欢什么心疼,都是假的,都是她用来欺骗迷惑他的手段,她至始至终就是想要回去! 她根本从来就没想过留在他的身边,哪怕他对她再好,她也不可能会喜欢他!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他忽然心一抽一抽地疼,委屈苦楚的酸涩溢满心头,眼圈微红,眼底抑制不住涌上泪光。 倏然他皱起眉头,脑中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不停地搅动,将里面的血肉都搅成浆糊一团。 他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捂住头疼欲裂的脑袋,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疼痛。 高要看着他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搀扶,紧张道:“大王您怎么了?头疼了吗?” “快,咱们快点回去吃药,喝了汤药马上就不疼了。” 结果荀邕一把将他推开,嗓音充满戾气,冷声道:“去找!去拿画像让所有人都去找!就算是找整个天下都翻过来,也要给寡人找到她!” 他望着大王那副骇人的脸色,擦了擦额角的汗,“是大王,奴婢这就去办,姝夫人一定会找到的。” 说完他便转身急匆匆地走了,留下院子里浑身颤抖的高绾。 她低着头,感受到头顶的目光,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还有一丝杀意,她的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 “大、大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您绕了奴婢吧!” 她不想再经历那种地狱般的日子,在永巷里的生存足以将她全部的妄想给淹没,把她的傲骨全都给打碎了。 现在的她只想活着。 但是她心里又忍不住生起一股怨恨,是对高静姝的怨恨,恨她为什么不将自己给带出去。 为什么要偷偷一个人跑了,明明她是她的亲妹妹啊。 ------------ 第114章 而这股怨恨鬼迷心窍般驱使她说出了一些不该说出的话。 高绾咬牙定了定神,说道:“大王,我是她的妹妹,我有话要告诉您。” 妹妹? 荀邕闻言用审视地目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看着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前两日我在夜间的时候,看到她的房间有别的男人,她秽乱后宫,此次定然是和别人私奔去了,不然她怎么会离开!” 前两日?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要说前两日不就是他在姐姐的房间吗。 此女竟然看到了,但是因为没看清楚,所以没认出来是他,可身为阿静的亲妹妹,竟然在背后告状? 荀邕突然记起来了,她是第一批齐国来和亲的那位王姬,但是被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一脸丑态。 真是丑人多作怪,她能出现在这里,绝对是因为姐姐知道她在永巷当宫女,于是不忍心,才将此女接了过来,没想到养出了个白眼狼。 高绾坚信她一定是勾搭上外男,不然太后和梁王都这么宠爱她,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只可惜她并没有看到那个外男是谁,要是她知道了,还可以告诉他,谁让姐姐自己跑了,带了那个奴隶,都不肯带她。 那不就是认为她这个妹妹还比不过她身边的婢女吗。 她不甘心,所以要让高静姝回来,和她一起被困在异国他乡的宫墙里。 她没注意到,自己所想的一切都显露在脸上,被眼前的少年君主看得一清二楚。 荀邕微微眯起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一动,刚要伸出手,从一旁冒出的秋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道:“奴婢可以作证!” 两人同时惊诧地望向她。 秋阳虽然害怕,但还是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奴、奴婢也看到了,夫人的房中确实有男人出现。” 两人说完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向面前的荀邕,自然也不知道他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们敢在他面前这么搬弄是非,也一定在阿静面前说过他的坏话,而且尤其是这个人还见过他杀人,只怕早就把他说成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这般想着,他怒极反笑,淡声道:“抬起头来。” 秋阳听着这话,还以为是大王看上她了,心中一喜,连忙抬起头来,以最灿烂的笑容面对他。 而高绾却不认为是这样,反而内心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深呼吸,缓缓抬起头来,面上忐忑不安。 结果下一秒,她的脖子直接被眼前的人掐住,顷刻间呼吸凝滞,脸颊因为窒息涨的通红,很快变成红紫色。 秋阳瞳孔紧缩,忍不住尖叫出声,想要站起身逃命,却四肢发软,狼狈地在地上连滚带爬。 只听见咔嚓一声,喉骨断裂的声音,高绾眼珠暴凸,瞬间瘫软在他的手上,死不瞑目。 秋阳看到,叫得更大声了,凄厉充满恐惧地尖叫让在场的人不由得心里发毛,却始终不敢将目光转过来。 “饶命大王!饶命大王!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绝无欺瞒之意。” 她见逃不过,便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哭得泪流满面,加上血从额头留下,很是难看。 只听见碰得一声,少年手中的累赘就这么被他甩了出去。 她的余光瞥见那双玄色靴子朝着她步步紧逼,如同擂鼓般重重地敲打在地上,让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恐惧像是一张大王,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逃不开,也挣脱不掉。 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在她看来自己只是把实话说出来,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估算错了高静姝在荀邕心里的位置。 在荀邕心里,高静姝甚至比他那个利用自己的母亲还要高一筹。 荀邕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地上两具尸体,淡声道:“王后回来后,任何人不准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谁要是透露半个字,那就下去陪他们。” 语气淡淡,可话里的意思却叫他们心惊胆战。 纷纷跪在地上,回应,“诺,大王。” 他看向旁侧的太监,说道:“把这两个尸体扔远点。” 而后又回到房间里面,看着这里的每一寸地方,不禁想到她会在这里喝茶、洗漱,赏花看月。 他还从来没有在白日来过这里,没想到来了之后,阿静却不见了。 她太狠心了,一点儿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明明他们都接吻了,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接吻,她不爱他,为何不拒绝他? 想着想着,他又难受起来。 走到妆奁前时,骤然他看到自己一直在找的骨玉,急切地跑上前,拿起那枚丢失已久的玉坠。 他先前就想过会不会是在她这里,其他东西前前后后都找过了,唯独这里没有找过。 所以阿静是因为看到这个,才发现了他的身份吗? 荀邕冷静下来后,转身大步往前走,很快来到国师府找申伯清,在得知他的来意时,申伯清拧了下眉。 “大王,不着急,容臣仔细算一算。” 申伯清手里掐了个诀,闭上眼睛,嘴里小声地在念叨什么咒语。 过了许久,他指着东南方向说道:“大王,臣不敢断言,东南方向可能会出现王后。” “她的位置一直在移动,所以臣不好下结论。” 他皱了皱眉,“那是楚国的方向。”阿静去楚国做什么? 申伯清点了点头。 “寡人知道了,现在就派人立马去追。” 他望着荀邕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叹息,“这王后可真能跑啊,都到了王宫了,还能跑出去,真行。” …… 又马不停蹄地赶了两天的路,高静姝和桧烟虽然是在马车上,但还是免不了一身尘土,和路上的难民有点像了。 桧烟拿出水囊递给在驾马车的高静姝,“公子,先喝口水吧。” 单单靠桧烟驾车太累了,高静姝便提出两个人轮流转,才不会导致一个人累的要死。 高静姝接过她打开的水囊仰头喝了一口,“可以了。” 她感觉这两日见过的事物,比她在梁国和齐国见过的事物还要多,还要有趣。 但是新鲜过后,就只剩下疲惫,反正已经离开梁国都城很远了,驶进一座小城,找了个摊位吃东西。 高静姝吃着面皮,便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我们一会儿找个地方住下来清洗一下。” 桧烟听言点头,“好的,公子。” 她特意让桧烟去掉女字,不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两个女子。 ------------ 第115章 吃完东西后,桧烟拉过栓在一旁的马车,高静姝就坐在马车外边,两人驾着马车缓缓行驶在大街上。 周围都是叫卖的摊贩,还有行走的路人。 倏地,前方传来一阵争执声还有女子的哭喊声,不少在围观,高静姝担心惹上什么麻烦,就让桧烟靠边行驶,尽量别碰到那些人。 结果还没转掉到旁侧,人群中猛然扑过来一道身影,地上的女子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老头按住,拽住手臂强行往面前去。 女孩哭喊着不愿意前往,哪知前面有个坡脚的老男人一瘸一拐地朝着她跑过来,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臂。 一人的力量根本抵不过两人,女孩泪流满面地拼命反抗,嘴里还一直在求助一旁看热闹的百姓,但是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爹,求求你了,我会好好干活,吃很少的饭,不要把我卖了!” “爹爹!我不要嫁人!我不要……” 老头听到女儿的哭喊声,却只有满脸的不耐烦,“行了行了,别叫了,家里养不起你,你留在家中也无用,还不如趁着年轻嫁人!” “你要是现在就嫁人,我和你哥哥还能得个三十铜板,你要是不嫁,是想饿死我们吗?”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的?你爹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还不能要点回报啊!” 女孩的求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同情,反而是老头的抱怨引得路人连连附和。 “是啊,年纪轻轻,又这么漂亮,虽然他是个老鳏夫,还瘸了脚,但是总归不会少你吃喝,你就直接从了吧。” “是啊是啊,如今很多都吃不饱饭,你就知足吧!” 周围人毫无心理负担地指摘着弱小的女孩,丑陋的嘴脸,如同一个又一个帮凶,织成名为绝望的大网困住了她。 自身微弱的力量根本无法让她挣脱枷锁,哭到眼泪都干了,也只能选择认命。 就在这时,众人眼前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影子圈住女孩的腰,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老头和老鳏夫看着手中空空如也,呆愣了几秒钟,连忙抬头朝着前方看过去。 高静姝将鞭子收回,握住女孩的肩膀,冷冷地望着前面两个人。 千录靠在她怀里,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虽然脸上抹了些灰,但是能看出眉眼间俊秀,她的脸颊忽而泛起微微地红晕。 “你个王八犊子想干什么?!赶紧把我媳妇还回来!” 老鳏夫横眉竖眼,恼怒地拿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蹦跶过来,这声怒斥瞬间泯灭了她所有的旖旎。 千录脸色煞白,害怕地拽住她的衣袖,喊道:“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嫁给他!” “我不想死!嫁给他我会死的!” 前两任妻子都被他打死了,她嫁过去绝对逃不过他的毒手。 老头生怕会丢失这么个大主顾,生气地说道:“死丫头还不赶紧下来!你这样是要把我们都逼死吗?!” 高静姝感觉到身侧的女孩害怕到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在哆嗦,满是泪水的眼睛里都是哀求。 “别呱呱叫了,三十个铜板是吗?我出四十个铜板买下来!” 在大街上打斗难免会招来官府的人,而且今晚他们还要在这里过夜,要真动起手来,万一在大牢里度过就完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老头听言,当即将冲上来的老鳏夫给推到一边去,自己挤上来,一张老脸笑得跟夺菊花似的,兴奋地问道:“先生当真愿意出四十个铜板?” 高静姝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从荷囊里数出四十个铜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老头赶忙双手上前接过来。 老鳏夫不同意了,大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能把我媳妇抢走呢!” “还有你这个老匹夫,我出了三十铜板那人就是我的,我给了钱的,你这老龟孙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他气急败坏,抬起手中的拐杖朝着老头的小腿打下去,痛的他呜呼哀哉。 当即两人如同市井泼妇般掐起架来。 高静姝看了会儿热闹,便感觉让桧烟驾着马车离开这里。 老鳏夫见势不妙,连拐杖都不要了,急忙追上来,拉住马背上的缰绳阻止他们离开。 他向千录伸出黢黑的手,想要把她抓下来,欻得一声,利刃出鞘,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照射在老鳏夫的脸上。 凌厉的尖端直指他脖颈的致命处,吓得他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只见眼前的“男子”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面无表情,冷淡地眼神却透着一股杀意。 一股强大的气场从她身上显露出来,极具压迫感,让他不敢再上前一步。 高静姝淡声道:“走。” 桧烟反应过来连忙从他的手中将缰绳夺了过来,马鞭一甩,车轱辘轱辘地转动着,很快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驾!驾!” 高静姝进去马车,撩起后面的帘子,观察着有没有人追上来,好在没有。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女孩跪在她面前,又哭又笑地给她磕头。 她淡笑一声,说道:“快起来吧,用不着,等到了前面安全的地方你就直接下去吧。” 一听,千录的身体僵住,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咬住下唇,心中纠结片刻后,又急忙道:“先生,求求你收留我吧,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去哪里。” “也是被我爹和哥哥看到,一定会再将我抓起来卖掉的,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高静姝皱眉看她,心想着多一个人岂不是多一个尾巴,更何况她不需要她干什么。 “我身边已经有人了,不用再多一个人,你看看有没有可以打工的地方,这城池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你小心一点没问题的。” 她苦口婆心地劝导她,说明自己身边真的不需要人。 千录看着她坚决的样子,默默闭上嘴巴,泪水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看上去凄凉又绝望。 她眼底的光仿佛一下子熄灭了,只剩下空洞和麻木,还有迷茫。 ------------ 第116章 千录缩在角落里,了无生机的样子,嘴里却还在念叨着感谢她的话。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是小女子逾越了,对不起,是小女子痴心妄想,先生这么好的人,帮助了我,我却在为难先生,对不起……” 同为女子,高静姝起了点同情,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帮你因为我自己愿意的。” “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高静姝拿出手和肉饼递给她。 千录闻到香喷喷地肉饼,转头看了一眼,瞬间眼睛又亮了起来,“多谢先生。” “别谢了,拿着吧。” 她连忙伸出双手,结果发现自己的手乌漆麻黑,登时脸上出现窘迫,尴尬地在衣摆擦了擦。 擦干净之后,才敢伸出手来,将肉饼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着,脸颊都鼓了起来还在拼命咬。 那急切地模样,还真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的饿死鬼。 “你别太急,小心噎着。” 高静姝蹲在她面前,手撑着膝盖拖着腮,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整个人瘦瘦巴巴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这样吧,我要去宛县,你要不要去?但是以后我可能不在那里,目前我的方向是去那里。” 千录惊愣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甚至因为惊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谢…谢谢……谢谢先生…大恩。” 她很激动,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在高兴自己终于摆脱了那个可怕的家,终于不用再心惊胆战地害怕自己会被卖掉。 感谢老天爷让她遇到贵人。 “好了,你吃饭吧,我先出去看看。” 高静姝将她扶起来到一旁坐下,而后撩开帘子弯腰出去。 “公子。”桧烟看到她出来打了个招呼。 “累了吧,随便找家传舍就行,咱们都两日没好好休息了,在这里多待两日养足精神再上路。” “诺,公子。” 马车停靠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传舍,站在门前的伙计一看到立马迎上来,脸上挂着殷勤地笑:“壮士!壮士是要住店还是用膳?” 桧烟下了马车,将矮凳放在地上,掀起车帘,高静姝两步下来,望着守候在旁侧的人说道:“都要,麻烦给这马都喂些水和草料。” “好的好的,壮士放心。” 三人走进里面,方才的伙计很快回来,高静姝点了一些招牌菜和主食。 “三位客人先喝水,菜马上过来。” 吃完东西后,伙计将他们带到房间,高静姝开了两间房,她和桧烟一起,另外一件给千录。 回房间之前,她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千录愣了下,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小女子的疏忽。” “不用道歉,有些事情不必道歉,也不用总是把道歉的话挂在嘴边,你若是为不该道歉的事情道歉,别人会轻视你的。” 高静姝有些无奈了,在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她都说多少句对不起了。 她再次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有点难以理解,看到她不高兴的模样,又以为是自己做错了。 但是眼前的人又不允许她道歉,一时间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怎么愣住了?是我说话太严厉了吗?你别放在心上,我让人打点水过来给你洗漱一下吧。” 说完,她安慰似的拍了拍千录的肩膀,转头和桧烟说话。 突然发现桧烟刚从楼梯上来,对她笑道:“公子,我已经让人去打水过来了,一会儿你就可以好好地沐浴,睡觉的时候也舒服。” “好桧烟,真棒。” 很快伙计让人将水弄来了,倒在房间内的木桶里。 洗了个热水澡的高静姝感觉舒服多了,这两日赶路满身尘土,身上都黏黏糊糊的,特别的不舒服。 要不是担心荀邕派人追过来,他们也用不着没日没夜的赶路。 拿起脏衣服的时候,正巧看到莹润的骨玉闪着微光,证明荀邕已经去过她的房间了,看到她放在桌上的骨玉,也应该明白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那她也不算不告而别。 只希望荀邕别在派人找她了,她不可能留在这里的,回到现代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也习惯了以前的生活,不想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 但是…… 高静姝捂住忽然紧缩的心脏,蹙起眉,总感觉有点难受,特别是想到他可能会落泪的样子,就更难受了。 这一刻她承认,就算知道了卫三是荀邕,她内心对他的那一丝喜欢也没有消失。 可光有一点喜欢是不够的,和不足以支撑她留在这里。 她只能是对不起他了。 在这座小城平静地度过两日后,高静姝带着桧烟还有千录再次踏上旅途。 正要走时,倏然发现街道上有不少士兵经过,而且墙壁上随处可见地张贴着一张画像。 那是一张拥有着绝色美貌的画像,美到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士兵拉住其中的百姓问道:“见过吗?” 百姓被吓得脸色发白,仔细辨认后连忙摇摇头。 士兵不耐地挥挥手,示意他走吧,紧接着询问下一个。 当高静姝看到这张画像她的心咯噔一下,感觉要完,她没想到自己已经跑了这么远,累了休息两日,这么快就被人追上来了。 看这架势,荀邕找不到她誓不罢休啊。 桧烟也看到了,担忧地看向她:“公子怎么办?” 高静姝冷静下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刻意抹黑的脸,还化了个妆,就算是昭淑王后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她。 这般想着她放心不少。 千录却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这两日高静姝都是在房间并没有出去,连和她见面都没有,她自然不知道她的真面目长什么样子。 还以为她天生就是比较黑的。 “先生怎么了?” 高静姝转头看她,淡笑一声:“没事,咱们进去。”而后转头对桧烟说,“别紧张,越紧张越让人觉得不对劲。” 桧烟点了点头:“好的公子。” 不紧张不紧,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拍了拍胸口。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城门行驶。 却没料到城门也在一个个的查,非常的仔细认真。 桧烟看到这般兴师动众,又开始紧张起来,深呼吸了下,佯装若无其事地朝着城门驶去。 “停停停,里面有人要下来检查。” 城门兵伸手拦住了马车的去路,紧接着急有两个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人还伸手撩开车帘。 士兵和里面的高静姝对上了视线,高静姝在他还没出声时,就探出头来。 桧烟谄媚地笑了笑,“官爷好,里面是我家公子和婢女。”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高静姝道:“哥哥是梁国人,战死后,我们便想着去其他地方谋生,还没想好要去哪里,走一步看一步。” 士兵对这些不感兴趣,拿着画像在她面前比划。 “诶,你是不是傻啊,他是男的,又不是女的。” ------------ 第117章 被他说的那个士兵有点不乐意,却还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看了一眼其貌不凡的千录便转过头去。 上面传来的消息是两个女子出逃,眼前是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明显不符合。 士兵挥了挥手,“走吧走吧。”一脸不耐烦地样子。 桧烟讨好地笑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马车就这么夹在人群中行驶出去。 直到走了有段距离后,桧烟才彻底放下心来,一阵冷风吹来,她猛然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湿。 高静姝想到这荀邕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忧,探头说道:“桧烟,这一路上都不要停,越快越好,不然我怕下次就没这么好运。” 桧烟点了点头,“好的公子。” 话音刚落,她一甩鞭子,马儿嘶鸣了一声,朝着前方飞奔过去,只留下一阵尘烟飘扬在空中。 千录听到这话,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而后又觉着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 两个时辰后,桧烟看到前方有很多人排成一列,左右两侧各有许多官兵拿着鞭子跟在他们身边。 察觉出不妙的桧烟赶忙拉扯缰绳使其停了下来,里面的高静姝也听到前面的哀嚎声撩开帘子一探究竟。 却看到了前面被戴上镣铐羁押的犯人,还有抽打着犯人的士兵,那张扬跋扈的样子,时不时传来一整叫骂。 “还不快走,慢腾腾的,等你们走到灵山都死绝了!” 忽然有个头发花白骨瘦如柴的老头支撑不下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因为脚下的镣铐都是连在一起的,一个人倒下其他人根本没法走。 是以,整条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倏然停滞不前,此起彼伏的谩骂声伴随着鞭子抽打的破空声,听得人不由得心脏紧缩,瘆得慌。 “公子,咱们要不停下来靠边,等他们先过去?” 桧烟担忧地转头看她,只见高静姝皱眉凝视着前方的一切,淡声道:“靠边吧。” “死人了死人了!” 在老头后面的犯人惊恐地大喊着。 听到声音的将士满脸的不耐地,说道:“怎么回事?又死人了?这才走了多久,就死了二十个,按这个速度到灵山还剩下什么人。” 走过来的将士似乎比左右两侧的官兵级别高,对此感到很不满。 如果说死了一定的人数,到时候在灵山那些将军清点的时候不够人数,是要让他们自己人去凑数的。 为了他们不去凑数,一路上遇到的村庄或者是过路人,都会被他们抓来当壮丁。 士兵看到长官到来有些手足无措,点头哈腰地讨好道:“是这老头年纪太大了,走两步就受不了。” “大人,咱们还是要抓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 将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吗?要你多此一举?” “你们要是好好看住这些人,别让他们死了,本官和陈大人也不至于这般心烦,还不都是为了兄弟们不去凑数。” 士兵被骂的狗血淋头,却要只能陪笑着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赶紧把这老头处理了!” 将士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头往回走。 士兵将腰间的钥匙取下来,蹲在地上,将老头脚上的镣铐打开,叫了两个人过来,把奄奄一息的老者丢到一旁,别影响了队伍前向。 很快,军队连同犯人从马车边上经过,所有士兵都投来异样和好奇地目光,只有那些犯人个个面色蜡黄,嘴唇干裂。 像是很久没吃过饭和喝过水一样,每个人的精神都很不好,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上沉重的枷锁。 陈大人和其他将士骑着高大强壮的马匹,用一种审视的眼神凌厉地扫过坐在马车边上的高静姝和桧烟。 包着头巾,面色黢黑,但露出的一点耳垂却雪白细腻,而且其中一个人身形虽然高挑,但是看得出来很瘦。 有过无数女人的陈大人一眼断定这一定是个女人。 他转头看向副将,副将连忙走上来,问道:“大人怎么了?” 陈大人示意他看向走过去的马车,副将循着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了然地点了点头。 正准备转身过去时,又被陈大人叫住,“诶!等下,过来过来。” 副将不明所以地掉头回去,“大人,怎么了?” “那马车上面都是女人,你们要仔细一点,别伤到他们。”说话间,他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那眼神闪烁着邪恶的光,看得人不寒而栗。 一听到女人,副将整个脸色变得和他一样,发出几声淫笑,点头:“大人放心,卑职明白。”而后大手一挥叫来一队的人。 就在高静姝以为没什么事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顿时感觉不妙。 但是一想到面对是上万的大军,她强忍住逃跑的冲动,假装淡定看着来到他们面前的人。 副将左看看右看看,嘴边的笑都透露出一股不怀好意。 “小娘子们怎么敢在外面到处乱跑?这世道可乱了,还是和大爷们乖乖回去军营,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桧烟听到他们居然认出他们都是女子,瞬间惊慌起来,转头看向高静姝,却见她还是一脸镇定的样子。 高静姝拱手道:“官爷莫不是看走眼了,在下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了。” 其余人看到她这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不禁有些怀疑副将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刚刚副将还说,挑出最漂亮的女人给将军,其他的女人可以赏赐给弟兄们玩玩的。 前段时间他们受到梁国大王的命令,收集各地的犯人去灵山建造陵墓,指名要六十万人,他们只好日夜兼程地去收集人。 当然这一时半会就能全部送去的,只好分批送五万人过去,忙活了快三个月的时间,累得要死,睡也睡不好,别说女人了,馋到就连军营里的男人都想骑一骑。 之前好不容易让将军松口掳来几个女人给弟兄们解解馋,结果还没玩多久就死了,让其他没尝到滋味的弟兄们抱怨了好久。 副将冷笑一声,“小美人,你就别骗大人我了,不然你敢不敢脱光了个大家伙们看看?” 高静姝方才还低眉顺眼的脸色瞬间冷凝起来,猛地抬头看他,“我们都是遵守律法的良好百姓,不知您寓意何为?非要为难我们!” ------------ 第118章 看到她愤怒地样子,副将更加相信她是女人,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迫不及待地下马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想要拉住高静姝的手。 结果被她一脚踹在下面,这些人默认女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毫无防备,当即惨叫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倒在地上打滚。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静姝一拍马屁股,马儿前肢离地,嘶鸣了一声,便朝着前面快速奔跑。 “坐稳了!”高静姝脸色凝重,大喝一声,双手紧紧拉住缰绳,不让马失去控制。 马的速度太快,车辆被带得东倒西歪,可即便是再快,也比不上军队长期训练的军马。 不消片刻,就被十几个骑着马的人团团围住。 桧烟瞳孔地震,脸色发白,手不自觉地抓住旁侧高静姝的衣袖,颤抖的说道:“公、公子,怎么办啊……” “别慌,也别暴露我们会武功,不然我怕他们会挑断我们的手筋。” 高静姝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敌人,低声说着,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给予她安慰。 忽然身后的车帘被人掀开,千录看到这么多人顿时吓了一跳,而那些人看到又是一个女人时,眼睛瞬间发光。 高静姝深吸口气,小声道:“现在的情形对我们很不利,别慌张,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现在听我的,跟着他们走,等到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 桧烟和千录仿佛有了主心骨,不再像刚刚那样害怕,点了点头。 追上来的副将骑不了马,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拽住高静姝的头发,正要一巴掌甩下去,身后猛然响起一道声音。 陈大人驱马上前,训斥道:“干什么!本将军不是让你仔细一点吗?你怎么还动起手来?” 这女人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住这些糙老汉动手。 副将连忙松开,干笑了几声,脚刚一动,就扯到痛楚,疼的他龇牙咧嘴的,狼狈地捂住下面踉踉跄跄地推到一边,给陈大人让出路。 陈大人下了马,盯着高静姝那张桀骜不驯的脸,饶有兴致地缓缓靠近。 但是很快她便温顺地低下头,避开那让人觉得恶心的眼神,没有再显露出半分高傲。 高静姝站在前面,将桧烟和千录护在身后。 他走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人拿水过来,而后一把泼在她的脸上,用衣袖擦了擦,露出的肌肤果然白皙如雪。 直到完整地显露出那张绝色脸庞,看到她的人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震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行军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旁侧的千录一直不知道她是女人,在看到她的脸时,也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心中也感到十分的失落和难过。 陈大人仿佛愣住了一般,痴呆地盯着这张脸,心中甚是狂喜,呢喃着说道:“美人,你好漂亮,本将军从来没见过你这般漂亮的女人。” “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 高静姝冷静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我不骑马,我只坐马车,我的丫鬟也必须跟在我身边。” 她提出好几个要求,特别是最后一个,士兵们听了颇有怨言。 照她这么说,那原本要赏赐给他们的女人就这么飞了吗? 士兵们不敢询问陈大人,纷纷将目光投注在副将身上,副将顶着这么多如狼似虎的眼神,面露难色。 “好好好,当然可以,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长得这么美,肯定要别人伺候你。” “没问题,本将军都听美人的。” 陈大人笑眯眯的,极力表现出友好的一幕,希望在美人心里落下个好印象。 听到大人这么说,那副将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反驳他,除非他是想找死了。 于是马车跟在陈大人身后,左右两侧都有士兵把手。 就这样走着走着就快到晚上,他们找个空地准备安营扎寨,想要休息个三五日。 最重要的是陈大人想要好好地享用得来的绝色佳人。 有犯人在,活自然都是他们在干,那些士兵们就拿着皮鞭时不时地在旁侧抽打放声威胁。 因为人多,不多一个半时辰,帐子都安插好了,然而这么多犯人都只能流落在外面,躺在地上吃饭睡觉。 如同牲畜一般,没有给他们丝毫的尊严。 吃的饭也都是只有几颗米粒的米汤,就这样他们还吃得津津有味,可见以往有多凄惨。 陈大人让副将给高静姝单独安排了一个空帐子,现在这个帐子里只有高静姝和桧烟千录三人。 就在此时,帘子被人掀开,有人送吃得过来了,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吃吧。” 桧烟双眼含泪,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十分的害怕和无措,但是她还是相信高静姝的话。 千录仿佛已经认命了般,一直没说过话,反正这是她的命,从老鳏夫那里逃离,没多久又入了虎口。 只能说这都是命。 “把东西都吃了,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逃出去。” 高静姝将饼和米粥分给他们,让他们赶紧吃下去。 桧烟很听话地大口吃着,千录见状,也跟着吃了起来。 又过一刻钟的时间,帘子再次被人掀起,不同的是这次是带进来人,士兵们手上都抓着一个女人。 那些女人嘴里都塞了布团,双手被紧紧捆住,泪流满面,双眼充满了惊恐。 正在他们手上拼命地挣扎,结果被他们狠狠地扔在地上。 高静姝默默数了数,大约有七八个左右,女人们被扔在地上,就赶忙靠在一起,彼此给彼此安全感,好似他们都是认识的一样。 “老实点!等着一会儿来找你们。” 说完士兵们就走了出去。 桧烟看到被抓进来的人,小声询问道:“公子,有人来了,是不是就可以代替我们?” 高静姝勉强笑了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 此刻,那些女人也注意到他们了,还看到他们没有被绑住,立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们。 流着眼泪的眼睛满是哀求,看得人不免生出一阵同情。 高静姝起身走到躺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女人面前,说道:“你们别出声,引来那些人我们都逃不过。” 女人赶忙点点头,保证她不会大声乱叫。 在看到她点头答应后,高静姝才伸手将她嘴里的布团取出来。 女人嘴里的布团一取出来,立马大口大口呼吸,喘气声回响在空旷的帐子里。 见状其他的人也纷纷露出哀求的目光看向高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