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纯恨 “李双睫,你过来。” 张主任在门口招呼她。 李双睫动也不动: “凭什么我过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张主任一愣,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他作为一个教导主任,把一个学生从班级里叫出来,天经地义的事。到李双睫这里就变成“凭什么我过去”。 凭什么? 就凭她是学生而他是老师! “我怎么进去?”他咬牙,又催促,“你快点出来!我有事要找你说!” “这是找我说事情的态度吗?” 李双睫巍然不动,眼睫也不抬。 上课的预备铃已经响了,再磨蹭下去没完没了。张主任急得头疼,只好走进十一班,好在其余学生都很安静。 也是,除了李双睫这种无可救药的坏学生,谁会不把他张国栋放在眼里? 他走近,到她课桌前。 李双睫乜他:“说。” 张国栋组织语言。他作为人民教师,一大清早首先要挑一下学生的刺,这是他的职业精神,就算没毛病也要挑出些毛病。他扫视李双睫的桌面,下意识数落:“你课桌怎么这么乱?” 李双睫翻听写本的指尖停顿住。 她勾唇一笑,其余同学就知道。 她要骂人了。 “课桌就这么点大,装得了什么东西?学校扣扣搜搜的,每年那么多学费也不知道交到哪儿去了,课桌课桌是旧的,椅子椅子是坏的,食堂食堂是屎一样难吃!我看你办公室的桌子倒是挺大,搬过来给我!顺便给我一百万,我是学生,拿这笔钱有用!” “你……”张国栋指着她的鼻子。 李双睫一把拍开:“我没整过!” 班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有同学忍不住轻笑起来。 上课铃响,班主任周丽走了进来,看到李双睫又闹起来,也是头痛不已。 她先是让班上的纪律委员维持秩序,又把张国栋请出乌烟瘴气的十一班。 班上同学议论纷纷。 “你说张果冻没事惹班长干嘛?” “他不知道李双睫什么性格吗?” 李双睫。 十一班班长。 她的座右铭如下: 女的一巴掌,男的更是两巴掌。 生人勿近,熟人更是赶紧滚开。 班上叽叽喳喳的,纪律委员不得不维持秩序,拍着讲台喊了好几遍安静,她面子薄,手掌拍得通红也没人听。 “小嘴巴!!”李双睫一踹桌子。 所有人立刻闭了嘴,畏惧地看她。 班上终于清静了。 五分钟之后,班主任就进来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周的国旗下讲话,高二年级的文科第一和理科第一上台分享学习经验。文科第一是二班的裴初原,理科第一,正是李双睫。 周丽最不想李双睫考第一的一次。 偏偏李双睫有一副天赐的好脑子。 还有一张恶毒的嘴。 李双睫不是精神有问题,她的爸妈带她去检查过,李双睫很正常,不反社会也没有躁郁症,李双睫就是纯恨。 在学校里恨老师,在家里就恨家长。 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一座火山。 李双睫恰好很擅长爆发。 因为。 不在沉默中爆发。 就在沉默中灭亡。 与其内耗自己。 她要外耗他人。 就像现在,班主任周丽明显在她的外耗范围里。一整节语文课讲文言文,她讲得惴惴不安,直到快要下课,她特意留了五分钟的时间和李双睫说这件事:“你下周一记得备演讲稿。” “我不上台。”李双睫摇头。 周丽叹气:“别为难老师了。” “你个没用的女人!”李双睫气急败坏,“我为难你?明明是你为难我!学校屠杀我们,张国栋也要凑热闹,那就打!一个教导主任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我们手里的玩意儿吗?” 周丽傻眼了:“说什么呢?” “你!”李双睫说,“周丽老师,全年级语文组最受欢迎的老师,你完全可以把张国栋取而代之!等你坐到教导主任的位置,不就没人可以为难我了吗?归根结底还是你不够努力!” 周丽喃喃:“哪有这种道理?” 大课间音乐响起。要去做操了。 “朕上早朝。”她抬手,“再议。” 周丽无法,眼睁睁看着李双睫走远。 课间操,全世界最傻屌的发明。 除了毫无用处,简直毫无用处。 就是把一堆死高中生放置在一片空地上,消耗一些莫须有的热量,给学校维持可怜的体面。李双睫感觉不是自己在上学,是学校在上自己。 学生们如人机一样跳完操。 全部都往两边的楼道里涌。 李双睫想等到人少一点再上去,可不断有人把她往楼梯上挤,她说停停,别挤了,话音未落,就被人撞倒在地。她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撞她的还是个男生。 男生对此视若无睹。 她起身搡了他一把。 “操!”男生也恼了,“你干嘛!” 李双睫:“挤什么挤?赶着投胎?” “又不是我一个人挤,推我干嘛?” 朋友劝:“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李双睫气死了:“明明就是贱男!” 他莫名其妙:“又不是我挤的你!” “你一巴掌!他更是两巴掌!!” 语毕,李双睫立刻要言出法随。 这阵骚动很快引起老师的注意。 张国栋走过来,看到了李双睫。 “怎么又是你?” 他搞清楚了状况,对两个男生说,“你们先回去吧,没你们什么事。” 李双睫大惊失色:“为什么!果冻你凭什么偏袒他们?就因为他们是男的吗?该不会他们是你的私生子吧?” “你!”他气结,“瞎说什么!” “我瞎说?好!那就滴血验亲!” 其余人都沉默了。 主任晓之以理:“李双睫,不是我偏袒了谁,明明是你先扇了他们啊。” 李双睫:“那他们就更不能走了!” “为什么?!”两个男生异口同声。 “我扇你们,说谢谢了吗?” “……” 最终,三人都被带到了教务处。 李双睫高一就是这里的常客了。 两男生局促地站在,李双睫才不跟他们客气,坐在招待领导用的沙发上。 她愤怒地左顾右盼。 张国栋:“你们两个,走路就好好走,干嘛非得挤人家女同学?被人家打了也是活该。人家是女生,你们多让着她一点。而且你们俩拿着篮球,咱们学校上午两节课有体育课吗?” 男生纷纷闭口不语了。 他们喜提检讨一千字。 其余人走了,张国栋才开始教育起李双睫:“不是我说你,一天到晚火气这么大,你这样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也坐不了多久。哪有好学生像你这样学的?你应该朝人家裴初原看齐。” 李双睫不回话。 一直愤怒地左顾右盼。 张国栋也坐不住了: “我在和你说话!” 李双睫一拍桌子:“张国栋!我上个星期来你办公室,你墙上还没挂那副山水画呢!你该不会贪污了吧!我早就知道你不对劲了,你是不是偷偷收了学生家长的礼了?我要检举你!” 张国栋沉声:“你不能血口喷人!” “哼!”李双睫说,“我血口喷人?你如今才四十出头吧,我记得你今年六月份才换了车,呵呵,你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谁知道哪来的钱换车?又是不是通过正经的渠道赚来的?” 张国栋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不要在国旗下讲话!” “那你就不讲。”他扶额。 李双睫:“好,我没有别的事了。” 张国栋看着这孩子,事实上,要不是他和她爸是故交,绝对更难以管束。 “双睫,你爸那么个大作家,怎么就教出你这么粗俗的孩子?别的不说,你在学校里能不能配合叔叔一点?” 其实他已经十分偏袒李双睫了。 就她今天怒扇两位男同学的事。 李双睫脸上的笑容却一瞬间僵住。 她双手插兜:“我不够配合吗?” “我已经很配合了好不好!”李双睫阴恻道,转而对来送值班日志的几位同学,“你们说,我没有配合吗?” 学生会长迟疑:“……配合了。” 李双睫满意地颔首,大步流星离开。 在她身后,会长垂落下清冷的柳眼。 “那个就是李双睫啊?”有人问。 “裴初原,你和她关系不错嘛?” 不,今天之前她从未和他说过话。 裴初原沉默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遥想高一军训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分文理,他和李双睫在一个班。李双睫可能早就忘了,因为那时候裴初原不太打理头发,戴一副厚框眼镜,对于大嗓门的教官有天生的畏惧情绪。 教官总喜欢当众喊他左右转。 而他旁边的李双睫总打瞌睡。 她总打瞌睡,总是转错,裴初原往左她往右。两个人差点贴面,给他闹了个大红脸。教官说你俩四目相对干啥呢,李双睫大喊,报告教官,是六目相对哈,我旁边的男生戴眼镜呢。 众人哄然大笑。 教官把李双睫单独拎出来。 她的正步,走得像社会摇。 教官:“你这正步跟谁走的呢?” 李双睫凛然正气:“跟党走!!” 教官一愣,又问:“党在哪里?” 李双睫指着胸膛:“党在心里!” 坏了。 这思想觉悟。 教官脸色灰败,只得放过了她。 那一刻,裴初原觉得她在发光。 ------------ 2 战士 大课间快结束了,李双睫才大摇大摆回班。一进班门,她就发现了异样。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 她和前排的同学对上目光。 有人说:“你位置旁边的空位……” 瞥了一眼她的表情,话语戛然而止。 李双睫倏然沉了脸色。 她旁边一直是个空位。 “班长……”纪律委员来劝和。 李双睫抬手,示意她无需多言。 但凡本班人都知道,李双睫旁边是不坐人的。她的座位在第一排靠窗,按成绩分的话,这就是她应得的王座;按地缘来分,也不会有人愿意坐又偏又看不见黑板的地方;按班主任周丽来看,李双睫非常爱逃课,她特意给这位班长安排了个最难逃走的位置。 李双睫对这个位置颇有怨言。 当时和她做同桌的又是体委。 体委此人,首先是个男的不说,还特别风骚。乌漆嘛黑的脸不养护,倒是很爱养护他那一头凌乱的鸡毛,每次都要躲到男厕所里喷发胶,然后带着他的发型儿去操场上打球吸引靓妹。 那时候大家都刚分完班,李双睫也不是班长,没那么轻易扇别人巴掌。但是有一天体育课,体委打完球大汗淋漓地进来,站在空调口的前面猛吹。 他一身骚鸡牛屎的哄臭,配上发胶那呕人的塑料味,真是让人受不了。有女生随口抱怨了两句,男生们反驳你们女生又没打球,又不流汗的,又不知道天气有多热。 不凑巧,李双睫就坐空调机边。 她平静地写完最后一道主观题。 放下笔。 抓住体委就赏他两个巴掌。 男生们正哄笑呢,突然听见啪啪声,讶问:“这是新中国,谁敢开枪?” 体委也被扇懵了。 他渐渐止住笑容。 他是原住民,分班前后都在十一班。男同学都对他熟络,所以行事嚣张。除了皮肤黑一点,这人没别的缺点,人缘也不错,属于不缺维护的那种。 一男生站出来:“你没事吧大姐?” 李双睫笑了:“我生了你的大姐。” “什么意思?” “我是你妈。” 他气结:“不是,你有病吧李双睫?打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们妈妈。”李双睫说,“没家教的东西,挤在空调前面干嘛呢?一身腥骚的臭味,还以为你们是风叶里的蟑螂呢。以为自己被风吹起的发型很骚拽?呵呵,在球场上打球以为能吸引到女同学,结果被投校园厕所吧避雷之前的最终幻想罢了。” 体委心思被戳穿,激情破防了: “别以为我是男的就要忍你!” “我才是忍你赵泽很久了!” 李双睫遇强则强,猛踹桌子。 赵泽的桌子很乱,她这大力一踢,桌洞里的书哗啦啦全部倒出来,几本黑白漫画赫然其上。李双睫随便指着一本:“每天就窝在桌子底下看黄漫,我是懒得说你,你就是一条淫.虫!” 其实,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大多接触一些情色内容,看小黄漫还算低调的,有的直接看岛国杂志,更大胆的就看片。青少年时期,价值观形成的重要阶段,他们对女性的认识竟然来自这些作品,挺愚蠢的,就和女生对男性的认识来自偶像剧和现代言情小说,都是偏移了现实。 但李双睫有话直说。 她撕开这层遮羞布。 大部分女生都流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很难想象,一个朝夕相处的同学,就在你动笔学习时,他竟然在看这样的东西,脑海里通通是不干净的事。 当然,这对赵泽来说也是社会性死亡,他颤抖着手,去收拾那些漫画。其余男生见形势不对,纷纷散开了。 这件事之后,赵泽就不和李双睫做同桌了。班上有三十一个人,再怎么排总得落单一个,之前是那个爱吃辣条不洗手的胖子,后来就变成李双睫。 按理说她为女生说话,大部分女生应该对她有好感,其实不然,她们私下说她不好相处,存心吸引异性注意。 这实在太高攀李双睫了。 她每天扇人都扇不过来。 而且男的,两个零一个一,有啥好稀罕的,几把难道是很伟大的东西吗?李双睫觉得子宫才伟大呢,看生物书的时候她总是细细品味,看到居居却顿觉丑陋,想一巴掌怒扇到北极去。 算了,本来就小。 热胀冷缩就更小了。 那是李双睫人缘最差的一段时间,男生远离她,女生更是不愿意接近她。她却悠然自得,并发现单人单座的诸多好处,以至于后来换座位,周丽想给她安排个新同桌,她说木有必要。 但下次月考,李双睫考了年级第一。 终于有个女生大着胆子搬到她旁边。 她原话是“坐后面看黑板看不清楚”,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学习委员,就是想偷李双睫的学习技巧。 李双睫就这样迎来她第二任同桌。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行我素。 很快那个女生又搬走了。 她说李双睫完全是瞎学。 上语文课写化学作业,上英语课写地理作业,只有数学才把笔一扔,插着兜,坐在那儿听。李双睫也很邪门,飞快地瞥过黑板,又把头低了下去。 只是,当她毫无缘故地把头抬起时,多半是数学老师讲错了。老师很快也发现了这点,于是频频赞扬李双睫。 学委十分嫉妒,她学不明白李双睫,反而被李双睫影响得学习频频下滑,她恨死李双睫了,于是悄悄搬走了。 李双睫没有同桌运,她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她不讨厌学委的,因为学委是女的,长得漂亮。就在这时候有个更漂亮的搬过来了,就是后来的纪律委员,叫夏雅,这女同学是真美啊。 李双睫看新同桌,看她棕褐色的卷翘睫毛,她明亮如秋波的眼睛,她挺而小的鼻梁,巴掌大的脸蛋。她不知道班花为何搬到她旁边,但她就是搬过来了,并且,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李双睫虽爱美人,但不兴骚扰那套,不会追着人家聊。而且她在女生里风评也不好,夏雅就完全相反,身边总是围着别的女生。两人交集不多,大部分是她让夏雅让一让,她要出去,夏雅就低头,把凳子翘起让她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李双睫的错觉。 夏雅经常朝她露出半截后颈。 但她最后还是让夏雅搬走了。 她说:“你和你闺蜜很吵人。” 其实夏雅一点也不吵,但是第一排靠窗的座位确实太偏了。夏雅连看黑板最左边都很吃力,那份吃力连李双睫都看出来了,她总抻着她雪白的颈。 李双睫怜惜美人,不想让她的颈椎受苦,于是故意这么说,想逼她搬走。 谁能料到,夏雅听闻后怔愣了片刻,竟流了两滴眼泪,默默收拾好离开。 她走了,李双睫没有感伤,疑惑更多一些。至此她还不明白夏雅为什么突然搬过来。要到了很久之后,裴初原的某句话才点醒她:夏雅和她之间,是悲伤的女同和坦荡的直女的故事。 夏雅走之后就没有人坐过来了。 李双睫享受了大半年独座时光。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 李双睫大步朝这人逼近。 她踹了一下凳子:“你谁啊你?” 那人感受到动静,摘下了帽檐。 他很白,不是中国人的那种白。而且他的头发也是灿金色的,不是中国人的发色。他的五官深邃优雅,也不是中国人的五官。废话!那特么就不是中国人!这是一个……一个洋鬼子! 李双睫愣了一下:“洋人?八国联军撤华的时候,难道忘记带上你了?” 他很慌乱地扯住额发: “我、我是中国人。” 竟然还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有同学解释:“这是转校生。” “什么?”李双睫蹙眉,“转校生也不能当洋人啊,他忘记换人种了?” 周丽正好走进班,看她准备找新同学茬的样子:“这是新同学郑揽玉。” “来,郑同学,你上台做个介绍。”她把郑揽玉请上台,又拉过李双睫。 “郑揽玉作为国际生转到我们学校。他妈妈是美国人,爸爸是中国人,因为工作调动才搬回国内。别看他从小在加州长大,会讲中文话的。人家刚来十一班大家庭,你作为班长……” “烦不烦啊?”李双睫打断,“他是校园文男主?你就非得给他画面?” 周丽哑口无言。 她又说:“我不管什么加州国际生,我旁边不坐男的,让他赶紧搬走!” “咱们班三十一人,就你旁边是空的,他不坐你旁边,还能坐哪里?” “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李双睫痛心疾首,“周丽啊周丽,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好,你还想挑战张果冻?” “我什么时候要挑战主任了?”周丽纳闷,“你也别老是喊人家绰号。” 交谈期间,郑揽玉做完了自我介绍。碍于李双睫的仇视,他不敢回座位,于是期期艾艾地道:“周老师……” 周丽苦思冥想,还真想出一个方法:“这样,先让郑同学和你坐半个月的同桌试试,就当是试用期了,如果你还是不满意,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这显然是最折中的。 李双睫仍然蹙着眉。 “一周。”她摆手,“赶紧换走。” 周丽松了一口气,示意新同学入座。 郑揽玉局促,直觉李双睫不喜欢他,虽然搞不明白国内高中的交友礼仪,但也知道不应该再打扰她。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冗杂的教材,又悄悄瞥了一眼李双睫的书桌。很乱,很糟糕。 她长得很白净。 行事却很粗鲁。 真奇怪。 李双睫才不管郑揽玉怎么想她,视这位崭新的同桌为空气。男的就是男的,外国男的也是男的,洋屌也没什么值得追捧的。她翻开册子写题目。 只是,没过两分钟。 郑揽玉打破了僵局。 他低声嘀咕了什么。 李双睫一字没听见。 她浑他一眼:“你在说什么鸟语?” “我说。”郑揽玉缓缓地凑近,某种沐浴香氛的味道散出,甜桔的果香。 “你不听老师的课,她会伤心的。” “……” “怎么?”她假笑。 “你就每节课都听?” 郑揽玉颔首:“要尊重老师。” 呵哟,他是个道德小标兵啊。 “你在国外也这样?”她来了兴趣。 郑揽玉不觉有他:“嗯?什么样?” 李双睫轻蔑一哼: “……你个装货。” ------------ 3 生存 她对郑揽玉不置可否,两节语文课都没有再抬一次头。但每每用余光瞥见这位国际生,他总是把背挺得笔直。 李双睫不随意评价相貌,除非是男的。该说不说,他长得像好莱坞电影里的男演员,金发碧眼,剑眉星目。 坐在这间不宽敞的教室里,像异类,或沥青路面上突然插进一根魔法杖。 总之是很突兀的存在。 李双睫打量着到这位混血儿棱角分明的颧骨、鼻梁,和血色单薄的脸颊。 她青涩敏感的心怦怦直跳。 她还没有扇过外国人的脸。 她得找个理由扇他。 但是,他没有犯错。 很快他就会犯错!李双睫心想,一个男的是不可能不惹到她的。很多男的只要是呼吸就让她恼火!于是她耐心地等待,可直到下课铃响,郑揽玉都维持着他那堪称完美的小学生坐姿。 周丽走过来问:“上课还适应吗?” 郑揽玉说:“文言文有一点吃力。” “那个是课外的内容,《古文观止》是补充的,很多文章都不要求掌握,记得那些常考的虚实词就可以了。” “好的。”郑揽玉似乎有话要说。 周丽问怎么了,他看了同桌一眼。 那神情像要告状,这个小洋鬼子,李双睫舔着干涩的嘴唇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看过来。她没可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他怎么打她小报告。没想到,郑揽玉露出一个和煦而甜美的笑容。 “同桌和我相处得来,老师放心。” 李双睫哑口无言。 她错愕地盯着他。 直到周丽满意地离开教室,她仍然盯着郑揽玉:她骂了他装货,没想到他还真是个装货?他竟然是个体面人,即便被她打入冷宫也要体体面面的。 他是真的装,还是天真得有点傻? 她问:“你……你脑子有问题吗?” 郑揽玉委婉地说: “我成绩还可以。” “我问你是不是智力有缺陷!”李双睫沉下脸色,一巴掌拍在他的桌面,“你只管说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郑揽玉被她一凶:“……不是。” “那就好。”李双睫放下心来。 李双睫有四不扇。 老弱病残她不扇。 老人太老,扇一下就归西了。 弱的不扇,婴儿一扇就飞了。 病人不能扇,自有死神来扇。 残疾人不扇,脑残也是残疾。 她怕误伤了,所以才问郑揽玉是不是智力方面有问题,郑揽玉说了不是。 那就好,她可以扇他了。 郑揽玉错愕地偏过头去。 这时候班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人不吃中饭窝在座位上,看到郑揽玉被打,有点惊讶,但不多。 班上的男生都要做好被李双睫扇的准备,有时候就连女生也得做些准备。 但因为郑揽玉容貌昳丽,又或许他是新来的,还是有人多嘴问了一句: “他怎么了?” “这个外国佬非要和周丽讲话!讲讲讲个没完!没看到我出去不方便?”李双睫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知道食堂的饭很难抢吗?现在还来得及?都是他害的!我不打他,我打谁?” 李双睫给他随便安了个罪名。 纯粹看不顺眼他,虽然他帅。 这样一来,既可以扇到他英俊的脸,还可以借此提出不满意他,让他尽快搬走。一石二鸟,李双睫感慨自己的聪明才智,却没想到,郑揽玉摸着被打的那半边脸,委屈地低下了脑袋。 干嘛?他不会要哭吧。 她可从没把人扇哭过。 她狐疑地瞧着这小外国佬,瞧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份便当盒,上供似的,小心翼翼地从桌子那端推到她面前。 “对不起。”郑揽玉很忐忑,“我不知道学校的食堂要抢饭,之前的学校不那样。这是我妈咪给我做的午饭便当,给你吃吧。妈咪说,不可以惹女孩子生气,要具备绅士风度才行。” 我。 操。 我操。 郑揽玉的话使他像地震源,以极高的振幅,向前后左右冲击。所到之处弥留一阵阵令人炫目的光芒!这还是男高中生吗?女生们只剩这一个想法,他怎么可以!三观正到这个地步?! 只有李双睫巍然不动。 呵。糖衣炮弹的话术。 当着众人的面做点假惺惺的好事,维持自己善良的形象?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有人在明知道被人讨厌,并被讨厌的人扇了一巴掌之后,还能如此和颜悦色?他现在一定恨毒了她才对! 李双睫从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因为她笃定别人也会刻薄地审视她。 这想法没毛病。美好的善意里只要掺杂一点点仇恨,就会变得虚假,一个装善良的人,总是很容易人设崩塌。 但是一个人如果总是招别人恨,那么只要做出一件好事,就会被人夸赞。 听起来很不讲理,但这是事实。 所以李双睫义无反顾选择纯恨。 于是她恶狠狠地拍开他的饭盒: “你个装货!留着自己吃吧!” 郑揽玉没反应过来,饭盒一下子被拍落在地。那是妈咪为他准备的午饭,里面有照烧饭团、章鱼香肠和一些新鲜水果。饭盒有旋钮,开启方式有点复杂,所以他提前帮李双睫打开了。 此刻,开盖的饭盒轻易被掀翻在地。 小章鱼的腿贴在地上,缓慢地滑停。 李双睫没想到饭盒是打开的。她下意识看向小外国佬,他盯着散落一地的小章鱼和番茄果,目光似乎也随着它们,染上星星点点的灰尘。那双翠绿的眼,像《赎罪》里奈特莉的裙摆。 然而,他只是默默地蹲下。 一声不吭地收拾着这一切。 李双睫若有良心。 她会受到谴责的。 还好她没有。 郑揽玉这一回不可能装得下去了。 她这样想着,抬脚往教室外走去。 刚走到班门口,却听到一阵阵惊呼。 回头,看见郑揽玉捡起地上的饭团。 然后往自己的嘴里送。 不是,这人怎么回事? 李双睫被恶心得直眯眼。地板那么脏,就班上这环境,谁拉一坨都不知道。他装的太过了!这回又在立什么孝子人设?实在令人反胃,她咬着牙走过去,一掌拍开他手里的脏饭团。 “我服了你个高级装货!不就是摔了你饭盒吗?非要这样卖惨博同情?” 郑揽玉摇头:“不能浪费食物。” 这些是妈咪一大清早给他做的。 他的腮帮子还嚼着半块饭团,因此吐词有些含糊。看李双睫一脸嫌弃,他又说:“没事的,这个是饭盒里的,没有掉出去,没有弄脏。我不会吃掉到地上的东西啊,那样也不干净。” 李双睫右眼角抽搐了片刻。 她转身就走,躲什么一样。 这个人太会装了。 她还真骂不出口。 不过走到学校食堂的小卖部,碰见一堆穿篮球短衫,背后还垫着层止汗巾的一米九体育生,她立刻骂出口了: “一个水柜面前挑半天了,可乐还要分无糖的,没见你们体脂率低啊?” 男生们一听她声音,立刻让出道。 为首的队长宋恩丞替她打开柜门。 学校有文科班理科班,还有艺体班。但大多数体育生不会和李双睫起冲突,因为她妈妈李希是篮球运动员,国家级那种。是的,李双睫的爸爸是个作家,妈妈却是大名鼎鼎的国手。 所以李双睫的李是李希的李。 李双睫矫健的体魄来自妈妈。 妈妈把她生的这样好,李双睫有良好的反应力、完美的臂力,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方向,都能扇出最清脆响亮的巴掌。感谢妈妈,是妈妈的子宫让她百毒不侵,从小没得过什么病。 她拿水的空档,宋恩丞问:“双睫,什么时候再把阿姨请到学校给咱们做特训?上次大家忘了找她要签名。” 李双睫:“烦不烦?我怎么知道?李希最近很忙,她在考一级裁判证。” 宋恩丞再次开口,李双睫扬起巴掌。 他知道他这发小什么性格,闭了嘴。 看到她拿起一个牛肉饭团,宋恩丞又问:“你不是从不吃速热食品吗?” 他问:“是给别人带的?” 李双睫:“……我同桌。” “你什么时候有新同桌了?” “今天早上,第二节课后。” 李双睫面无表情地结账,想了想,又对宋恩丞说,“感觉他像垃圾袋。” “什么意思?” “太能装了。” 宋恩丞笑说:“那你还给他带?” “因为我把他的饭盒给扇飞了。” 好吧。 李双睫就不是好人。 “你为什么扇他饭盒啊?” “他非要我吃他的便当。” “为什么非要你吃?他喜欢你?” “你这性缘脑真是无敌了大哥。” 宋恩丞也不生气:“那是为什么?” “烦!”她用饭团袋子给了他一下。 “因为我扇了他!行吧!” 宋恩丞抬了抬轻佻的眉尾。 “哦,还以为他喜欢你呢。” 李双睫说:“你发情了吧?一天到晚喜欢来喜欢去,感觉像体育生跑速耐,瘫倒在操场上,以为有漂亮学妹给自己送水,结果零个人在意,渴死之前的幻想罢了!又没人喜欢你!” 这话其实靠不住。 宋恩丞很招桃花的。 但李双睫的嘴属管制刀具。 她舔舔嘴唇能把自己毒死。 宋恩丞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天不挨发小的骂就不舒服。 “别逼我扇你。”李双睫转身就走。 而另一侧结账台,有人听完了对话。 裴初原放在身侧的手攥紧成了拳头。 他抿了抿唇,抑住内心深处的想法。 . 李双睫回班,把饭团扔给郑揽玉。 他讶然的:“谢谢,你吃了吗?” “吃过了。”李双睫把手往兜里一插,瘫在书桌上,拿后脑勺背对他,“不要以为我是上了你的当,你这个装货!装得了一时你也装不了一辈子!一周之后立刻从我旁边搬走!” 郑揽玉闻言,却没说什么。 只是垂下灿金纤长的眼睫。 新同桌的话语很冰冷。 给他的饭团却是热的。 在来景高之前,郑揽玉在下城区一所市重点上学。班上的同学一开始对他很热情,他的长相很难不讨人喜欢。可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和他讲话。 郑揽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这归结于自己没融入集体。他不知道的是,融入集体意味着要做出许多的牺牲。 他其实没那么爱讲话。 其实也没那么喜欢笑。 郑揽玉不愿意告诉父母,可老师还是跟他们说了。妈妈知道之后,就给郑揽玉转到了景高。她告诉他不必要对任何人道歉:“你的个性就像特别的电台,总能吸引到喜欢你的听众。”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所以,这一次,郑揽玉不想像在旧的学校那样内敛羞涩,他迫切地希望能交到一个新朋友。刚进校门,他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李双睫:“她又因为扇人,被张主任请到办公室里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李双睫。 而进了新班级,他第二次听到她的名字:“什么!转校生?咱班哪里有多余的位置给他坐?班主任让他坐李双睫旁边?逆天啊,李双睫最喜欢的一集,她能扇死每个带把儿的生物!” 他第三次听见她名字。 同学们喊她,李双睫。 她站在班门口。 不羁地审视他。 人人都知道她,这个李双睫是多么受欢迎,郑揽玉立刻在心底做下决定: 他一定要和李双睫成为朋友,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会用他的真诚打动她! 所以,就算这个李双睫扇了他巴掌,对他只有谩骂和挑刺,就算她把妈咪准备的便当盒拍掉,他也听她的话。 她还给他买饭团,专门热过的。 其实李双睫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郑揽玉鼓起勇气。 轻拍了拍她的肩。 李双睫不耐地道:“有屁快放!” 他说:“你可不可以和我当……” 朋友。 这两字还没说出口,李双睫立刻脸色惨白。她敏锐地抬手揪住他嘴巴,郑揽玉什么也说不出来,唔唔半天。配合他那英俊青涩的脸,分外滑稽。 见他不说话了。 李双睫才松开。 “这话我不爱听,这次我就当作没听见,帮你手动撤回,下次别说了!” ------------ 4 指南 这小外国佬! 冒昧的家伙! 李双睫真不愿意他说让人尴尬的话。他没点眼力见,看不出她很讨厌他?这种人不是没有遇到过,扇一巴掌就老实了。好吧,李双睫并不讨厌他,她只是讨厌跟绝大多数男生打交道。 因为他们大多只看外貌。 而只有女生会关注内在。 并非口说无凭,人的目光往往饱含了情感,不管正面还是负面,都是能感受到的。她也相信一种说法:如果你觉得某个人看你的眼神不舒服,别怀疑,就是对你有意见,是欠收拾了。 女生们看她。 她无波无澜。 但男的看她。 她浑身不适! 这不适源于什么。 李双睫心知肚明。 他们打量她的眼神。 男女之间受到的后天教育截然不同,人不是一下子变成男人的,也不是一下子变成女人的,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们什么。有人教这群带把的用下流无耻的目光打量女性,随时随地准备好评价她们、比较她们和物化她们。 在这基础上,李双睫受到的男凝要比别人多。因为她长得美。不是她自己吹,李希就是篮圈神颜,男女通杀。 李双睫小时候走在路上,常常被星探发掘,建议她去当童星。李爸爸对此厌烦至极,说放你的屁去!我家孩子的外貌是最渺小的优点,她还有矫健的身体,聪慧的头脑和攒劲的巴掌! 她曾问爸爸:“如何阐明女性?” 李爸是个文人:“人性的尊严。” 是的。 尊重女性,就是尊重最基本的人权。 贬低女性的人,也应该被剥夺尊严。 李双睫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怎么可能对遭受到的不公妥协?但即便如此她也心如明镜,她要做的不是挑拨人和人的对立。她的巴掌也不是煽风点火的诡计,而是惩恶扬善的正义。 所以,看在郑揽玉懂得征询她意见的份上,李双睫还是愿意放他一马。她把手从他嘴上挪开,继续趴下睡觉。 睡着的时候也没闲着。 李双睫每日三省吾身。 扇人了吗? 扇了几个? 扇得爽吗? 显然她今天只扇出去了四巴掌。 三个在楼梯间,一个给转校生。 李双睫给自己设定了目标,每天至少扇五个巴掌。俗话说、一天一巴掌,心情特别爽;一天五巴掌,扇完床上躺。如果没扇够巴掌,她睡觉都会失眠。有几次她忘记扇了,气得大半夜睡不着,想给自己一巴掌。她赶紧把镜子拿到跟前,对准自己完美的脸。 乖乖啊。 真漂亮。 李双睫毕竟是女人。她太爱自己了。 最终,她只是轻抚一下自己的脸蛋。 只是,她不扇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上赶着给她扇。下午两节数学之后是班会,周丽进班问运动会报名的事项。 下周五就是运动会,报名的人却寥寥无几。李双睫全都报了,她拥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继承了伟大的母亲,天生就应该在赛场上与人争名逐利。 “但李双睫一个人报也没有用啊。”体委赵泽拿着名单,阴阳怪气地瞪了一眼班上的女生,“平时也没见这么多身体不舒服的呀,一到运动会什么都来了,头痛肚子痛腰痛腿痛的。” 班上的女生确实没几个报名。 积极性不高,所以才找借口。 周丽看看大家悻悻然,只好做动员:“咱们十一班是一个团体,大家要有荣誉精神,还有没有愿意报名的?” 女生们只好稀稀拉拉地举手。 赵泽看名单:“还是不够啊!” 有人说:“你扮女的去跑呗!” 此话一出,笑声倒多了不少。 李双睫暗暗蹙眉。 眼见班上没人吱声,赵泽也拿出体委的架子:“这次我可记着了啊,都是下周来大姨妈吧?下次哪个女生再拿大姨妈当借口,我可不给批体育课和大课间的病假,你们自己看着办!” 狠话还没放完,有人痛呼一声。 不是别人,正是转校生郑揽玉。 他挡在李双睫的进攻轨迹上,被踹也是应该的。这就是李双睫不喜欢旁边坐人的原因,容易影响她发挥。因为这一声动静,赵泽也知道李双睫要来扇他了,赶紧撒起丫子往班门外跑。 只是,李双睫毕竟是女人。 强壮的女人。矫健的女人。 雌豹一样的女人,母鹰一样的女人。 祖国的大好山河孕育出的美丽女人。 她快如闪电地跨过同桌,跨过讲台,跨越艰难险阻,抓住赵泽,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这还不算完,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上讲台,又抢过周丽手里的小蜜蜂对讲机,大声宣布: “这里是《问政班级》直播现场!” 她说,“我是十一班班长李双睫。” 把话筒对准留周丽:“您任班主任一职,就目前运动会展开在即,女生们普遍积极性不足有什么想法?您找到根本原因了吗?还是说您并不知情,只是草率地发动了一次动员而已?” 周丽被逼出几分紧张:“我很早就在班会上说了,让大家积极准备啊。” “好。”李双睫立即收回了话筒,“身为班主任,只发布、不落实!一点也不考虑咱们班级的实际情况!” 周丽哑口无言。 “我们再来远程连线一下组织委员。王鹏给我起来!你是怎么组织的?” 组织委员匆促地起身:“我、我不是啥都没做啊!我支了招的,我跟生活委员说让她用班费买点奖品啥的。学校给的那点本子啊笔啊,谁愿意因为这个参加运动会,您、您说对吧?” 李双睫沉吟片刻:“你,坐下。” 组织委员忙不迭地送出一口气。 李双睫缓缓放下话筒。 她以阴沉而威严的目光扫荡着班级的疆土,扫荡着噤若寒蝉的全班同学。 每个班干部都生怕点到自己。 这简直比阎王点卯还要恐怖! 李阎王要他们三更死。 谁敢留他们到五更? 谁料她突然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随机采访一位女生:“你报名了吗?” 女生回答:“我、我没报名……” “为什么?奖品不具备吸引力?” 她看了一眼生活委员,小声地抱怨:“那都是什么奖品啊?限量版篮球、运动手表和发带?一些小奖品也都是男生喜欢的卡牌桌游,谁愿意因为那个参加啊?累死累活吃力不讨好。” “哼!”李双睫冷笑连连,“不下沉到基层,哪能找到根本的病灶?!” 生活委员是女生,也就是所谓管班费的。女生总比男生要懂得自省一些,她倏然站起来解释:“我,我本来是打算多买点女生们也喜欢的小奖品,但、但是……男生们都说很无聊。” “无聊?”李双睫看向赵泽。 她眯起窜火的眼,“无聊吗?” 赵泽连连摇头:“不无聊不无聊!” 生活委员:“就你最先说的无聊!” 事关班费的用途,周丽也蹙起眉头:“那也不能一言堂啊,班费是大家一起筹集的,怎么用也应该征询大家的意见。赵泽他们代表不了全班同学,不能他们说买什么,你就买什么。” “现在这些马后炮都没用!”李双睫重新站回讲台上,“我就要一个解决方案!满朝文武有没有能一言者?” 几位被点名的班干部们面面相觑。 有人提议:“要不把赵泽打一顿?” 女生恍然大悟:“这个好!报名的可以把赵泽打一顿!得奖了打两顿!” “驳回!”李双睫并不认同。 赵泽一脸惊讶地望向李双睫。 “打赵泽就打,还需要挑日子?又不是大过年的,不要再哄抬猪价了!” “这样。”她是一班之长,果断地做下决策,“不要九九八,不要把八八八,女生只要报名运动会,就可以获得一次病假!拿到名次的,无论金银铜,都可以免半个学期的课间操!” 她指挥拿名单的赵泽: “三二一,上链接!” “八百米长跑谁参加!” 唰唰唰举起一排的手。 “短跑!铅球!跳绳!” 事情总是一件件解决。 直到最后,所有项目都报完了,还有女生因没抢到名额而唏嘘。李双睫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该追责了!首先是班主任!你有什么想检讨?” 周丽作为一个老师,都不禁闹了个大红脸:“下次有活动,我会提前征询大家的意见,问问每个人的想法。” “组织委员,你呢?” “我、我也多上心。” “生活委员。”对女生,李双睫总宽容一点,“下次买女生们喜欢的。” “嗯,对不起,班长。” “你对不起的是人民!” 李双睫说一大堆,唯独没有提赵泽。他也感到不对劲:“班长,我……” “你?”她轻哼,“你被卸职了!” “啊?为什么?”赵泽冤枉极了。 “为什么?”李双睫重复他的话,脸色一变再变,一手刀对他劈下去。 “感情我刚才讲了那么多都白讲了?背公徇私该罚!挪用公款该罚!拉帮结派该罚!对不起人民!更是罚!” 她一脚把老虎踹下了讲台。 手指闪耀光辉,指向——— “郑揽玉!我命你为新任体委!” 所有人望向金发碧眼的转校生。 郑揽玉顿觉惶恐:“我……” “组织的信任胆敢违抗?!” “好、好的,我接任。” 他低下雪白沁红的脸庞。 “适当引进国外人才,有助于我班体育事业发展。”李双睫满意地颔首。 临到要下讲台,她又轻咳一声: “我那巴掌一样响亮的掌声呢?” 女生们不由自主地为她鼓起掌。 夏雅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她把巴掌拍得红红。 心也是热热烫烫的。 李双睫回到座位,郑揽玉立刻凑上来:“我、我不觉得自己能胜任。” “废话,你一洋人还想要实权?” 李双睫乜他一眼,“痴心妄想!” “……那为什么让我当体育委员?” “你不是要朋友么!”她十分不耐。 “你都体委了,肯定就有男生愿意找你玩了呗!小金毛巡回犬,你切记,人一旦得势,身边朋友自然多了。” “但……那些都不是真心的朋友。” 李双睫一怔,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我的朋友!”她感慨,“世上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 5 纯恨 班会后就放学了。 李双睫活了过来。 回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小卧室过来,小手机过来,小床床过来,小猫猫更是过来中的过来。李双睫在世界上唯一喜欢的生物就是家猫,家猫是一只纯黑的小猫,名字叫家猫。 李双睫不是喜欢所有的猫,她对生物一视同仁,猫狗和人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家猫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它,李双睫就知道它好特别。它和其他的流浪猫都不一样,它给她一种疏离感,很孤独的感觉,若即若离。李双睫一瞬间爱上了它,仿佛孤独的宇宙里找寻到同频的电波。 她看向家猫。 家猫也看她。 心电感应刹那,根本不需任何言语,家猫走了过来,走到李双睫的脚边。 它不是谄媚的,而是“今天天气不错,我的朋友我们回家吧”这么熟稔的方式,是突然降临到李双睫身边。 家猫就这样来到李双睫家。 可李双睫爸爸常年犯鼻炎。 矛盾就意味着行不通,需要做出一些改变。李希看着李双睫带回来的黑猫,这只猫有双和女儿一样漆黑而剔透的眼,像盛满墨水的玻璃珠。李双睫一蹲下,黑猫就跳进了她的怀里。 但李爸爸的鼻炎也很麻烦,一到换季就不停用药,有时候写作都不顺畅。 李希看着李双睫和她的猫,走近仔细打量,黑猫也歪着脑袋看她,她问这只猫取名字了吗,李双睫说还没取。 “取了名的小家伙,就有感情了。” 李希感慨,“既然这样,送走吧。” 李爸爸说:“双睫,也别太难过了,爸爸会联系对小猫负责任的人家。” 李希说:“我说的是送你走。” 一时间,家中寂静一瞬。 聆听李爸爸破防的声音。 李爸爸脸上挂不住:“我、我走?” “那不然呢?难道还让小猫走吗?” 李希淡淡的嗯了一声,从女儿的怀里抱起承认了身份的小猫:“回家了哦小猫,以后再也不用流浪街头了。” 小猫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幅度挥舞着爪子,不会伤害到李希。或者说伤害了也没关系,李希的身体经历了许多的伤痛,打狂犬疫苗就和打封闭针一样简单。她捏着幼崽那柔软的身体。 “太瘦了,要买点增肥的猫粮。” 李双睫说:“再买点化毛膏吧。” 李爸爸:“那我走?真让我走?” 他很受伤,作势回卧室收拾行李。 没有人拦着他,零个人在意。 李双睫和妈妈下单了猫零食。 两个女性躺在沙发上,很快第三个女性跳了上来。它左挑右选,最后还是选中李双睫怀里。小猫并不脏,或者说非常干净,李希猜测它是家养的,但又评价它有一双热爱自由的眼睛。 李爸爸拎着行李箱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二人一猫的温馨画面。他的家庭地位太低下,如今猫都能骑在他头上。 他干脆屈从了,过去和家人一起撸猫,李希问他鼻子不想要了是不是。 李爸爸哂笑两声:“我刚问了朋友,他说这种是短毛猫,不怎么掉毛,看看我的鼻子和它能不能和平共处。” “小鼻子出去!”李希说。 李爸爸说不出去,不出去。 李爸爸在沙发旁边绕圈,比猫更像宠物,一会儿嫉妒李双睫怀里的猫,一会儿抱怨李希因为猫就要把自己赶出家门。可当小猫跟着他在客厅里转圈时,他又要把小猫抱回沙发上放着。 “地上那么凉,把它脚给凉着了。” 小猫就这样一跃成为了一家之主。 李希:“你有文采,起个名字吧。” 李爸爸左思右想:“叫乌云啸铁。” 李双睫也是读书多的人,明白其中的典故:“因为是玄猫所以这么叫吧,铁寓意黑金,啸金会不会好听些?” 李希听了半天:“听不懂。” 她认为宠物取名越俗越好。 “叫它咪咪或者招财不行吗?” “哪有给家猫起这个名字的?” “家猫?这名好听。” 李希没读过多少书。 李双睫怒道:“家猫就是家里的猫的意思!没人会给家猫取名为家猫!” 除非这个人是李希。 女主人大手一挥决定:“这小玩意就叫家猫,听我的,起名随便一点才好养活!你看看它、就鼻嘎一点大小,你妈我一屁股坐死它都绰绰有余!” 确实,家猫太小只了。 后来它也总是吃不胖。 李爸给家猫称体重的时候也总抱怨,为什么吃那么多还是不长肉?家猫的两腮总是瘦瘦的。身材纤长而匀称,看来吃进肚里的猫粮都变成肌肉,就连这点也和家中两个女人如出一辙。 不过,必须承认李希是个糙人,她脑子里不沾墨水,所以对取名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当初给李双睫取名也是同理。李希是退役后怀孕的,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窝在家看现代言情小说。 夫人喜欢看,李爸爸也不说什么,有时候还跟着品鉴两篇。对一个拿笔杆子的人来说,文章不是越深晦越好,也不是越低俗越罢,人民喜闻乐见的就是好的文章,具备其探讨的意义。 但夫人想给女儿起名叫双洁。 李爸迟疑:“夫人这是何故?” “因为我爱看双洁文。”李希坦言。 李双睫问:“女非男c不行吗?” “也看。”李希什么都不挑,“只要男处就行了,但是我不太看评论区,总是有女德大婆说什么女主配不上男主。看到这些话我就来气,怀孕的人看不得这个,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好在李希生产完坐月子的时候,就有大把时间和这些大婆们键盘对线了。 大婆:“男主都是亿万总裁了怎么还这么纯情?女主明明喜欢别的男人还老钓着他,根本不配和他在一起!” 李希说:“男主都爱惨了没说什么,显你多嘴了,难道你是男主妈妈?” 大婆:“这女主一天到晚只知道装疯卖傻,饭也不做钱也不挣,菟丝花一样,不明白男主们为什么喜欢她。” 李希说:“有的人别太恨女人了,天真一点被你们说傻,精明能干的,你们又要说她歹毒。你们是不是没搞懂一件事,这些男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围绕着女主啊,没女主哪来的他们?” 李希被一群女德大婆骂晕了。 她喃喃:“给我干男频来了?” 确实是女性向读物啊。李双睫说妈,你这样不行,攻击力太弱了,让我来。她拿过李希的手机,开始吟唱: “你儿子会娶这样的女人。” 李希的私信直接被冲到99+。 李双睫把手机一扔,把家猫抱起猛吸:“看吧,婆婆妈最喜欢乖乖男宝了。女主明明很优秀,有主见还事业有成,绝对不会看上她们的垃圾儿子,但她们还是挑挑拣拣选儿媳妇,这种人咒她生不出儿子就老实了。” “我以为这是夸人的呢。” 李希还是太有素质了些。 李爸爸赶紧去厨房切了果盘端出来,让两人一猫都消消气。他说没必要和这种人较劲:“文学品鉴也是分年龄段的。年轻人比较容易接受新思潮,老一些的大多固守自己的舒适圈。” 李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李双睫接上话头:“时代在进步。” 不愧是她生的,真懂她。李希满意地点点头,让李双睫继续说下去:“这两者是不妨碍的,掀起新思潮,就意味着旧浪拍在沙滩上,也许会拍死陈年的老贝壳,但新蚌会结出珍珠。” 李爸爸也满怀赞许地看着自家孩子。毫无疑问李双睫就是最好的,继承了李希的身体基因、性格底色,同时也继承了自己的文学素养。这样文体两开花的人,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但李双睫还有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没叫李双洁?” 爸爸解释:“因为护士刚从产房里把你抱出来时,你是没有睫毛的。但是爸爸和妈妈的睫毛特别多,爸爸害怕你是妈妈和别的男人的孩子,起名双睫,是希望你多长一些睫毛出来。” “如果我没长出睫毛来呢?” “那我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李希说:“你爸有臆想症,特别喜欢幻想我出轨,或者根本就不爱他了,然后一个人哀怨地创作妒夫文学。” 作品的女主人公抱怨: “真不知道受众是谁!” 李双睫:“……受众是我。” 她确实很爱看爸爸写的书。 李爸爸很欣慰,虽然他在文坛已经成就不小了,但女儿的肯定还是给了他继续前进的动力。李双睫喜欢爸爸的儒雅,喜欢妈妈的粗犷,喜欢家里的家猫。她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 无论哪个家长都会说一句。 李双睫爸妈把她养的很好。 虽然李双睫在学校里是有些泼辣,但在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眼中,她是顶好的孩子。就连和李爸交好的教导主任张国栋,私底下也要探讨: “你是怎么养出李双睫这女儿的?” 不过,最喜欢李双睫的还属宋恩丞的父母。俩口子是做服装生意的,儿子却对此一窍不通,是个四肢发达的货色,好在运动方面很有天赋。宋母是某次合作时通过广告商结识了李希。 就儿子的篮球天赋方面攀谈一番,没想李希竟然愿意给恩丞做技术指导,两家人一来二去,就这么熟络起来。 宋母见到李双睫的第一眼,就心想: 天杀的,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媳妇! 她自己就是经商的,最喜欢李双睫这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脏话的嘴。 更别提李双睫长得是俏生生的,自家儿子一个惯收情书的主儿,竟然都不敌其半分风姿。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做男做女都精彩,老一辈人看来好比贾宝玉,但有一张王熙凤的嘴。 怎么能不喜欢呢? 但宋家高攀不上。 李双睫这么优秀的孩子,家世又这么好,母亲是国家级运动员不说,父亲还是作协主席。这种别说普通人家,高干人家都要掂量掂量。宋恩丞把她娶进门肯定不太可能了,宋爸爸提议让恩丞当上门女婿,宋妈妈冷笑,就怕送上门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咱们! 宋爸爸看了两眼自家的浑小子。 “给双睫送去做妾,倒是不错。” 宋恩丞嚷:“我就这么下贱嘛?!” “这么多年,你不也任她打骂吗?” 这倒是实话,恩丞和双睫两小无猜,每周家庭聚会都要见面。李双睫打他像吃饭一样简单。一开始被李双睫扇巴掌,宋恩丞还有些发懵。李爸爸也觉得不太好,走过去想提醒一下女儿。 宋恩丞的父母却双双拦住他: “亲家……啊不,双睫他爸。” “你有所不知,咱们家恩丞能被双睫打是他的福气。小孩子之间就这样,打是亲骂是爱,扇一扇就亲热了。” 宋恩丞就这么被扇习惯了。 如今他一天不被扇就难受。 今天是家庭聚餐的日子。 李双睫走出班门被喊住。 她着急回家呢,差点忘了这件事,宋恩丞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回家的路上又多了艰难险阻,不是不喜欢聚餐,只是今天扇人扇得有些累了。她一蹙起眉头,宋恩丞就知道发小生气了。 “要扇吗?”他把脸递了上去。 李双睫摇了摇头,她兴致全无。 她不喜欢主动送上门求扇的,那样不就失去了扇人的乐趣?这时候正好看到郑揽玉,颀长的少年从阳光盈满的门楣走出,那张混血儿独有、深邃而忧郁的面孔,像巧夺天工的收藏品。 李双睫心说,让人想上的,叫风骚。 让人一看见就想扇,那才叫风情呢。 她一把拽过新同桌,赏了他一巴掌。 郑揽玉顿时捂着脸,委屈地看向她。 他问:“同桌,你为什么又扇我?” 李双睫:“在校内的时候称职务。” “哦。”郑揽玉轻声细语。 “班长,你为什么又扇我?” “因为你善。”又问,“你回家?” 郑揽玉说是,她就挥手让他滚蛋了。 宋恩丞不满地打量着这混血儿。 直到郑揽玉走远,他才挑眉问: “这就是你那个……新同桌?” “是啊,还是个中美混血呢。” 原来如此,宋恩丞想。 肯定只是图新鲜而已。 别的男人都是过客。妈妈叮嘱过他,李双睫这么优秀的女生,身边没别的男人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宋恩丞心底始终清楚,他和李双睫是两小无猜。 这些人都是旅馆。 他宋恩丞才是家。 ------------ 6 战士 家庭聚餐后,忙碌了一天的李师傅得以回到家中。不敢懈怠,她立刻拿出小书书进行温习。在学校里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的年级第一,是伪装。 她是童脸狼,表面不谙世事,实际对自己的成绩极其在意。她日防夜防,对身边每一个男学霸更是机关算尽。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男生卷过她! 李双睫学习时称得上头悬梁锥刺股。 当家猫走进房间,跳上了书桌。 李双睫呵斥:“后宫不得干政!” 家猫灰溜溜地出去了。 李希走进房间,问她吃不吃水果。 李双睫摆手:“御膳房不得干政!” 李希端着果盘出去了。 爸爸走进房间,劝她早点休息。 李双睫斥:“小男人不得干政!” 唯唯诺诺的小男人出去了。 李双睫其实不喜欢读书,谁家好人会喜欢这玩意啊?她也想每天睡醒了就玩,玩累了就睡,但她毕竟是一个大女人,大女人生来就是要在学习上碾压小男人的。她现在挑灯苦读挣到的每一分,都是为了扇男人巴掌时底气多一分。没人会为了纯爱而学习,但多的是人为了恨而学下去。 李双睫还记得小学数学课上一道题没答对,被男老师嘲讽说女生学理就是不如男生。当时她还没进化到纯恨战士的完全形态,但也不愿忍气吞声。 她拍案而起,生气地说那就比比看好了,如果我这次月考数学拿第一了,你要怎么办。老师一愣,说拿一次第一有什么用,回回拿第一才是本事。 “你那个是自证陷阱!”李双睫说。 有同学问:“自证馅饼?能吃吗?” 李双睫看着问这话的宋恩丞,感到深深的绝望。她原本打算走体育这条路,李希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如今却迟疑了。张口馅饼闭口馅饼的发小使她醒悟———学体育救不了中国人。 她要弃体育从理! 后来她回回都拿第一,从小学一路拿到高中,让男老师刮目相看。不仅如此,每年教师节她都回小学探望这位恩师,刮风下雨雷打不动。站在讲台上,她声情并茂地道:“都是老师的功劳!要不是他重男轻女,总说女人学理不行,能有我如今的成绩吗?” 男老师明显脸都挂不住了。 却还得假笑着应和她的话。 演讲完后,男老师赶紧把李双睫拉到走廊上,恨不得跪下来求她:“姑奶奶,当年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你再这样搞下去,我在年级里名声都臭了!” 李双睫眯起眼:“你可知悔改?” 男老师作揖:“知道了知道了。” “好。”李双睫对他做服从性测试,“你现在立刻进班,以这层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十遍女人最适合学理。” 男老师依言照做,问这样总行了吧。 李双睫却阴鸷一笑,凑近低声恶语。 “明年我还来。” . 正如李双睫是因为恨才学下去的,如果不是那位该死的男老师,她不会把理科学得这么好。事实上,生活里很多事她都是带着恨意去做的,比如上学。周末过去了,新的周一到来了。 李双睫不想上学。 她赖在小床床里。 李爸好言相劝:“早朝要耽搁了。” 李双睫说:“不去。我东西丢了。” “什么东西?”李爸问,“作业本吗?没事,爸爸负责和老师解释。” “不是。”李双睫说,“是教程。” “什么教程?”李爸仍不明所以。 “求学校原地倒闭的教程。” “……” “行了!”李希说。 “大女人快快起床!” 李双睫大喝一声,掀开被窝就起了。 李爸瞠目结舌:“你怎么做到的?” 李希微微一笑,神秘地道: “小男人少管大女人的事。” 家猫也好奇地蹲在门边张望着。 李希把它抱起:“小猫也少管。” 李希开车送女儿去上学,路过宋恩丞家就顺带捎上他,两人后座在刷校园论坛。正常情况下,论坛十条帖子有九条都在谈论李双睫,李双睫又骂人了、李双睫又扇人了。但今天不同。 “诶,这条怎么回事?” 宋恩丞示意她看热帖。 【挂人:同班女海王勾引我男友】 李双睫:“哪个班这么倒霉啊?” “楼主说……是高二十一班。” “高二十一班?有点耳熟啊。” 她反应过来:“不是我们班吗?!” 这是家被偷了啊!李双睫大喊下车,快下车!来不及了!没等车子停稳,李双睫就跳了下去,宋恩丞只好在后面追。好在他是体育生,一点儿也不费劲,还顺带给李双睫做了个简述。 “总的来说,就是你们班的原主和二班某男生处对象,都处了大半年了,昨晚发现同班的女海王和男友背着她搞到一起。男友一被抓包就和原主断崖式分手,还和女海王换了情头!” “那原主挂女海王做什么?”李双睫万分不解,“出轨男呢?男的又美美隐身了?这难道不是他花心的错?” 宋恩丞看了一眼手机,脸色突变:“坏了!有人说两女生打起来了!” 李双睫驻足:“……看到了。” 两女一男在班门口拉拉扯扯。 “你去缠住张国栋,让他晚点来。” “遵命!”宋恩丞问,“那你呢?” 李双睫闷不作声撸起袖子。 她往事发现场悄悄靠过去。 原主:“我今天一定把你们两个的丑事揭发出去!我要让全校人都来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有多恶心!特别是你个小三!平时在班上看不出来啊,背地里怎么净做勾引男人的恶心事!” 女海王:“我勾引?真是好笑死了,知不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要不是他本来就腻味你了,会深更半夜来找我聊骚?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聊天记录,要看看他怎么说的你吗?” 男友:“你们……你们别吵了……” 原主:“就算他来找你聊骚,那你不回他不就行吗?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找他聊,还装出善解人意的嘴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就是喜欢在别人男朋友身上找优越感呗!” 女海王:“我正常交友我心虚什么?大家都是好哥们,平时打打游戏聊聊天的。照你这说法有对象的都不要和异性讲话算了!他还老说你爱雌竞、管得严呢,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男友:“求求你们真的别吵了……” 原主和女海王终于同时注意到他。 她们异口同声:“说!你帮谁?!” 男生一时拿不准主意。 原主:“你要是敢选她你完了!” 女海王:“怎么?各凭本事呗?” “什么意思?”原主气得发抖,“你意思我不如你呗!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每天就卷你的破韩式刘海!” 她一把拽住对方精心打理过的刘海。女海王也不甘示弱,拿尖指甲抠对方的手臂。前任和现任顿时缠斗一处。 本应该是热血激昂的女女斗殴时刻,可围观群众们纷纷感受到一道极端阴沉肃杀的气息,像身处阎王殿之中。 不知谁喊了一声“李双睫来了!” 一时间,人人皆作鸟兽状散去。 这名字,光听到都需避让。 却仍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李双睫不常打女人。 但,绝对不是没有。 正如此时,她分别把这两人拉开。 “你。”首先是原主。 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男人就是男人,一个几把两个蛋,难道是什么九九成稀罕物?跟人跑就跟人跑了呗!还整这要死要活的戏码?你男朋友长那个丑样,还敢乱聊骚,流入市场也是劣币驱逐良币!” 又拉过女海王,“你是两巴掌!” 啪啪两声,好似法官敲响法槌。 “学校里洁身自好的男人那么多,你竟然万花丛中过,找一个脏货!丢脸丢脸,实在丢脸!谁知道他背地里跟了多少人?你也不怕得病!这种男的放在我们村里都是娶不到老婆的!” 李双睫痛心疾首对着大伙: “寒心!这是真正的心寒!” “女人有难,怎么不帮?女人为什么要骂女人呢?不管女人犯下什么错,问题都出现在男人身上才对呀!要不是这男的风骚浪荡,能引诱得女人们为了他大打出手吗?你们是被这只丑狐狸精迷惑了!竟忘了我的教诲!” 她虔诚地把手举过额头,“我重申:全国无产阶级的妇女都联合起来!” 围观女生纷纷加入:“联合起来!” 夏雅小声道:“和双睫……联合。” “行了!”见两个女生都被扇回了理智,李双睫也不和她们多废什么话。 左一拉,右一拉。把团结的姑娘们摁到一起。“抱一个,这事就当算了,女子娘大老婆的,没什么好计较!” 原主先低了头:“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其实我觉得你刘海挺好看的……一直想问你是在哪个理发店做的。” 女海王也满怀歉意:“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就没想着和他处,玩玩而已,他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女孩。” “……等等!”两人突然意识到。 指着前男友,“为什么不扇他?” 终于。李双睫闻言,缓缓露出满意的笑容。对于女性思想的觉醒,她向来是鼓励和支持的,此刻更是要做好表率。她慢条斯理地抬起双手,众女生这才发现,她把袖子捋到了手肘处。 一般来说,李双睫不会这么做。 这就意味着她要开始动真格了。 她大步逼近脚踏两条船的贱男: “你……更是降龙十八掌!!” 话音刚落,巴掌先到。被李双睫扇,第一反应是懵,那浑厚的气场让人只想跪下。直到反应过来,感觉到痛了,那男生才知道跑,碰巧撞到走进班门的郑揽玉。郑揽玉错愕地让开,就听见李双睫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给我摁住他啊!你躲什么躲?” 郑揽玉:“抱歉,我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李双睫踹他一脚,“你们美国大兵就这么点能耐!!” 她不耽误时间了,拎着巴掌就追上去,势必要把那男生扇服气。李双睫确实有这样的本领,她把水性杨花的贱男从走廊一端扇到另一端,嘴里不停念叨“我看你们男的还敢隐身!” 走廊另一端是二班。男生看到自己的班级仿佛见到了曙光,一矮身子,就从另外一个男同学的胯.下钻了进去。 李双睫气都气笑了:“你以为躲回自己班上,我就扇不找你了,是吧?” 她抬脚,刚要往里走就被拦住。 谁这么不识好歹?她看向来人。 乌黑的发,白皙的脸庞。一双冷而清淡的柳叶眼,让他即便做出了制止的行为,却依旧难以让人心生厌恶。 李双睫不是对美男宽容的昏君,只是,她知道裴初原这个人:学生会长,成绩优异,在学生里口碑极佳,向来不招惹谁,他理应是个好人。 李双睫没有对文弱书生动粗的想法。 “你让开。”她说,“让我进去。” 裴初原摇头,抿出一个标致的笑容:“都快上课了,还是算了吧。待会儿老师和主任来了,也不好交代……” 李双睫不耐烦地打断他: “少废话,让还是不让?” 裴初原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他哑声道:“……不让。” “……找死!”李双睫抬起手。 裴初原温润的眼中竟泛起红潮。 扇他。 快扇他。 可最终,他梦寐以求的巴掌并未落到脸上,即便他惹了她。裴初原以为自己蛮不讲理至极,但站在李双睫或旁人的角度来看,他的话其实有道理,且他是学生会长,本应该维持秩序。 但李双睫抬起巴掌。 就没有放下的道理。 她也纠结着。 最后,还是一声清脆的响。 姗姗来迟的郑揽玉捂住脸。 “……又我?” 他委屈地问。 “少废话!扇你你就谢着!” “……哦。”郑揽玉乖乖的。 “谢谢。” 道完谢,郑揽玉仍闷闷不乐: 为什么他的同桌老是扇他呢? 裴初原则是静悄悄地哀怨。 这学校里人人都能被李双睫扇,男生女生都能被扇,老师同学都能被扇,凭什么人人都能,就他裴初原不能? 为什么李双睫就是不肯扇他呢? ------------ 7 生存 张国栋虽迟但到。 他来的不巧,或者说来的正巧,正好看到李双睫抬手对他心爱的学生会长裴初原,这怎么行?他面色一沉就要喝止,那巴掌却到了郑揽玉的脸上。 太好了,起码得力干部保住了,他刚松一口气,转念一想———也不对啊,郑不是国际友人吗?人家来我们中国人的地盘,怎么能一个巴掌的给呢? “李双睫!住手!!” 他立刻护住郑揽玉。 “你平时欺负欺负本校的同学也就算了,人家可能有惹到你的地方,可郑同学是转校生,才刚来景高没几天,人生地不熟的,按理说和你都讲不到一块儿去,他又怎么惹到你了呢?” 李双睫感到莫名:“他没惹我啊。” “没惹你?那你大庭广众下扇他?” 李双睫和金发碧眼的同桌对视一眼。 她意识到:“是你喊来的张国栋?” 这实在是冤枉了郑揽玉,“不是我喊的。”他委屈巴巴,脸上泛红的巴掌印还未消,又朝着张主任解释,“您误会了,老师,李班长没有欺负我,这是我们俩之间……交往的方式。” 交往?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其中两位的面色,是变了又变。 一位是裴初原。 另一位是夏雅。 全因郑揽玉一句容易叫人误会的话,李双睫的裙下之臣们草木皆兵。裴初原温和雅致的面容扭曲了一瞬,贴着裤缝摆放的手暗暗攥紧;夏雅手里抱着的书本倏然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张国栋更像是听到鬼故事: “什么?你们?交、交往?” “对呀。”郑揽玉丝毫不觉得此话有什么不妥,“朋友之间交往的方式也不一样嘛。扇巴掌是李班长愿意和我交朋友的表现。班长是因为我善良才愿意打我巴掌,她欣赏我的品质。” 原来是朋友之间的交往。 虚惊一场。自己吓自己。 只有李双睫寻思:“这话我说过?” 她说他善,难道不是骂他蠢而无害? 算了,他愿意在张国栋面前替她说好话,算一条好汉。与此同时,裴初原也缓和了情绪,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行了。”张国栋说,“三个当事人来我办公室,其余人各自回班去。” 上课铃打响,该散的也散了。裴初原目送那个遥不可及之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酸涩,也不知下一次说上话是什么时候,又能否讨来一个香甜的巴掌?可下一秒,李双睫折返回来。 像一阵刚烈的冬风。 径直朝他奔涌袭来。 李双睫很直接的: “裴会长,是吧?” 裴初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和李双睫的切过。 “先前只在月考成绩榜上打过交道。不过早听说会长是明事理的人,今天一接触果然名不虚传。”语速很快,不吝啬对同龄人的肯定,“刚才是我冲动了,不过,谢谢比道歉合适。” 李双睫难得肯定一个男人。 裴初原理应感到荣幸才对。 但他没有,只是沉默片刻问: “所以你才没有扇我,是吗?” 李双睫愣了愣,“……对。” “那我下次不会明事理了。” 这话把李双睫都给说住了。 她迟疑地望着他,思索着。 不懂,谁能懂呢。反正她不懂。 “随便你。那我谢谢这次的你。” 回班之后却不见周丽,原来也被叫到主任办公室训话去了。纪律委员上台维持秩序,几个男生偷溜出去打篮球,喊了半天还差一个人,在班里搜寻一圈,把视线放在了郑揽玉身上。 赵泽拍拍他肩膀:“嘿!现体委!” 郑揽玉停笔:“上课呢,什么事?” “这两节肯定是自习课了,走,去不去打篮球?”赵泽热情提议,“你们美国学生肯定很会打篮球吧!长这么高,该不会是那种校篮队里的风云人物吧?要不要来和我们切磋切磋?” 郑揽玉确实会打,但是: “不好吧,体育课再打。” “体育课就半小时的自由活动,哪里够啊?”见小洋官一副清高的样儿,赵泽把他一搂,“行了行了,你刚来的你不懂,前辈教教你。体育委员都是这样当的,不然别人不服你管!” 是这样么?郑揽玉不是很懂,想到李双睫说过“人一旦得势,身边朋友自然多了”,确实,自从当上了体委,赵泽他们对他都高看了两眼……但,真的要因为跟着他们打球就逃课吗? 他刚想求证于一班之主。 旁边的座位早没了人影。 他惊讶地问赵泽: ‘什么时候……” “李双睫是最会逃课的,你不知道吗?”赵泽哈哈大笑,“你以为呢?周丽为什么非得把她安排到离门最远的地方?安啦安啦,我都说了纪律委员不管,你看班长自己都逃课呢!” “好吧。”郑揽玉不再推辞了。 几个男生借着上厕所偷溜出去。 . 李双睫有不好的预感。 她的走珠笔不出墨了。 什么意思,正刷题呢!李双睫轻轻把笔一甩,正好她也有点心烦了。上个月的月考排名还让她有点不舒服的,虽然是年级第一,和理科第二名拉开二十分,但和裴初原竟然只差九分。 九分?这是什么概念? 一篇语文作文偏题与否的差别。 一道数学压轴题的第二三小问。 当然,文科和理科不能一概而论,四门副科的赋分情况也不尽相同,但李双睫不想让任何一个带把儿的生物压在她的前面!一味寻找外在因素,可以是低谷时期用以辩驳失利的手段,但不是一个女人气馁和偷懒的理由! 她起身去买圆珠笔。刚走到小卖部,却发现操场上有一道国际化的人影。 嘿,咱们学校的外国人还挺多啊。 不对啊,那不就是……郑揽玉么! 李双睫蹙了蹙眉,周一上午两节课,一直是学生会巡查校内的时候,他在这儿打什么篮球呐?果然,他很快就被一群黑制服的学生会人员逮住了。 纪律部部长徐珊走上前,朝他问话。 两分钟后。“翘课还敢这么嚣张?”她愠怒地质问,“你的意思是,你们班几个男生课都不上就出来打球?” 郑揽玉又说:“不是,不是。” 他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徐珊咄咄逼人,“你刚才还说在等人。” 郑揽玉无可辩驳,他确实在等人。虽说翘课来打篮球,可刚到球场他就没了底,说要回去,不打了。赵泽却立刻松口说可以:“但你走之前帮我们看一下篮球和衣服吧,我们先去买水,等我们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可郑揽玉都快等到下课了。 还是没有一个人去而复返。 郑揽玉知道自己不可以说漏出去,班级荣誉是大家的,他一个人翘课总比一群人翘课影响小。于是他只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不是的,我刚刚撒谎了,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人翘课。” 徐珊:“那你跟我们去教务处吧。” 郑揽玉认罚,抬脚跟上,却听见。 “慢着。” 李双睫。 李班长。 你得承认有这样一个人。 她站在那儿就是话语权。 李双睫就不羁地斜靠在不远处的香樟树边。她说话了,但不着急走过来,那样反而给人一种要捞人的心虚感。等所有人都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才不紧不慢地踱近:“怎么一回事儿?” 有人说:“你们班的人?翘课了!” “废话!我是班长我能不知道他?” 李双睫一副“我要你来提醒吗”的表情,不看别人,只是问郑揽玉:“让你在小卖部等我,你怎么等到球场上来了?那么多东西要搬呢,你倒是好,两个人的活甩给我一个人做!” 徐珊质疑:“他真是在等人?” “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有人刚发话。 “怎么?我也是翘课的?” 她先声夺人,反倒搞得别人栽赃她一样。那男生只好挠头辩解:“不是,但他手里还拿着篮球呢,而且他在球场上待了有一会儿了。我们既然查到他翘课,肯定不能毫无依据的吧!” 李双睫自言自语地道: “郑揽玉确实是好人。” “什么意思?”那男生询问。 “好心收留无家可归的篮球。” “诶!”这话他不认同,“什么叫好心收留啊?篮球难道会自己跑到他的手上吗?肯定是他从教室里偷出来的啊!再说什么无家可归的篮球?这篮球我认识,限量版,就是赵泽的!” 李双睫:“篮球都没说话呢,你就替它说上话了?说不定它自愿到篮球场让郑揽玉玩呢?郑揽玉也没翘课啊,他是在小卖部门口等我搬东西的时候走丢了,被篮球场好心收留而已。” “李双睫!你!你这不是扯吗?!” 李双睫微笑:“随便你怎么想咯。” 最有话语权的徐珊却没有立刻发话。部长思索了片刻,最终却松了口:“你刚才说有东西要搬,是什么?” “运动会的道具。郑揽玉是体委的,他不帮我谁帮?你们帮我搬回去?” “你休想!”男生气急败坏。 “我们是干部,不是苦力!” “那就别耽误我。因为我确实要去教务处一趟。”李双睫说,“你冤枉我的体委,我得找张主任要个说法。” 男生被冷不丁扣了一顶帽子:“放屁!可没有人冤枉他,你别瞎说!” “开玩笑的。”李双睫大笑了一下,拍徐珊的肩,“国旗下讲话的事。” “哦,是说年级第一要上台发言。”徐珊对这位桀骜不驯的学神也有所耳闻,“你一般不参与这种活动的呀,要么是裴初原上台讲,要么是文科第二上台讲,你这次打算上台讲吗?” “是啊!纪律部部长都发话了!” 组织里,总需要一句句恭维。 李双睫跟干部们说笑着走远。 郑揽玉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脱罪了,抱着篮球驻在原地,像一只等待命令的小金毛。李双睫觉得他蠢得过分了,但怎么办呢,自己封的体委,就算是新兵蛋子也得教啊,她乜了一眼他。 “跟上。”用嘴形对他比划。 郑揽玉乖乖地跟在几人身后。 走到教师楼里,电梯分两拨人上去。人太多了挤不下,李双睫主动拉着郑揽玉退出来,说要等下一班。一时间只剩两个人,李双睫脸上懒散的笑容倏然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郑揽玉。 “你要我们死?”她说,“蠢货!” “对、对不起……”他来不及道歉。 李双睫飞快地给了他一巴掌。 “说什么?”她冷冷地眯眼。 郑揽玉捂着脸:“……谢谢。” 他现在觉得一巴掌太轻了些。 同桌这样乖顺,又表现出楚楚动人的依赖,好吧,主要是那双碧翠色的眼太美丽了。郑干部愚蠢但实在美丽,李双睫说不出重话。“……算了。”她摆手,“这件事不全是你的错。” 她冰霜般的眉眼低敛下来: “我们主狗俩被人算计了。” “算计?!”郑揽玉没半点头脑。 “低声些,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正好电梯又到了,两人走进去。李双睫靠着栏杆,浑身卸下气力,平静而隐含躁怒地道:“你拿着赵泽的球,就是他让你来的。他们说翘课打篮球,你就傻乎乎地跟着他们去了?” “对呀。”郑揽玉语气里的委屈简直像撒娇,要班长替他做主,这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跟他们到操场,还是觉得不太好,就想回去,可他们让我看一会场子,结果人就没了。” “他们现在就在教室里好端端坐着,你信不信?”李双睫叹息,“你也是个老实的,人家让你看你就一直看?他们是看你老实才害你!到时跟班主任上个眼药,说你不适合当体委。” 郑揽玉慌了:“啊?怎么这样?” “唉!这体制内,你就琢磨吧!” “那怎么办呀……”他很快就做好了决定,“班长,你放心,就算是要罚我,写检讨记处分,我也不会把其他人供出来,更不会让你受影响的。” “……简直了。”李双睫扶额。 “感动谁呢?显着你郑揽玉了?” “啊?”他还眨巴着盈眶的热泪。 “徐珊都买账了,这事轮不到你。” 郑揽玉仍不理解。算了,金毛智商本来也不高,贵在亲人。李双睫怜悯地捏住他的脸颊:“所以呢,金毛宝宝,你以为我没事搞什么国旗下演讲呢?闲着没事是吧?还不是为了给你擦屁股?记你翘课对徐珊又没好处,但她搬得动年级第一去做演讲呢?” “啊!那张主任肯定……” “是啊。我面子大着呢。” 郑揽玉想了想,再次躬身道了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信了赵泽的话,害得你必须去国旗下讲话……” “可别,可别。”她抬手,“你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呢?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而且。”她平视上升的楼层。 “在当班长之前,我也是体委。” “这样啊……”郑揽玉感到意外,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当班长,感觉你也不像乐意处理这些事的样子……而且你每次管班上的时候,脾气都有一点……” “我本来也不想当。”她耸耸肩。 “但话语权必须掌握在女性手上。” 原来是这样。因为当体委的话语权不够大,不能替班上的女生主持公道,所以才……郑揽玉明白了她的思想,突然感觉肩上有些沉重,迈不动步。 就是这几秒钟,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他才抬脚,李双睫已经走出去很远。 这是一小步。 这是一大步。 ------------ 8 指南 李双睫走进主任办公室,里面人还真不少。张国栋见到她颇有些意外:“徐珊说喊得动你来做演讲,我以为她夸海口呢,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奇了怪了,上周五你不还誓死不从?” 李双睫转身:“那我走?” “别别!演讲稿在这儿。” 眼看她接过演讲稿,张国栋才确信她真的愿意上台,又问:“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你背不背得完?实在背不完就半脱稿……裴初原可以脱稿演讲,你就站在他旁边,什么都不用讲。” 李双睫抬手:“我耳朵不舒服。” “怎么了?”张国栋关切地问。 “听到屎了。” 她双手环在胸前:“你的意思是让我这年级第一当个站桩、当个吉祥物,把风头都让给另一个男的是吧?” 李双睫可以不争不抢,但,“我上台的时候,谁都别想抢走我的风头!” 张国栋怔住,哑口无言。 其余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此女太狂。 李双睫不再管其他人了,时间紧迫,她去走廊上背演讲稿。内容确实多,她命令郑揽玉老老实实地举着,她则一边欣赏混血儿那英俊深邃的脸庞,一边背,背烦了就顺手给他两耳光。 郑揽玉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段落。 “这么多,你会不会背不完啊?” 李双睫指自己的脑袋:“相信它。” 她嘴唇张张阖阖,像风翻动了信纸。 郑揽玉“哦”了一声,把视线从白纸黑字上挪开,挪到李双睫的脸上。李双睫有很长的睫毛,遮盖在漆黑通透的眼珠上,她的眼珠一帧帧地抖动,可以想象,数以百计的信息流淌其中。 她给人一种极致理性的美。 郑揽玉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直到下课铃打响。 李双睫倏然紧紧地闭上双眼。 她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背完了。” 她大步流星往操场去,风扬起校服的衣摆。郑揽玉跟在她身后。李双睫是无论何时都迈着阔步往前赶路的那种人,多数时候你只能跟在她身后,不过这就够了,多得是人抢着去追随她。 你甚至排不上名号。 郑揽玉看着她上台,看着她接过话筒,在裴初原之前开口。李双睫如她表现出的那样准备充分。从小到大,她习惯被各式各样的目光包围,一个优秀的女人,总是要承受许多非议。 可今天,出现了一道特别的目光──即便演讲已经到了尾声,郑揽玉依旧不放心,始终维持着高举纸张的姿势。事实上,队伍离国旗台太远了,即便站在第一排也无济于事。李双睫怎么可能看清楚?可她能看见,金发碧眼的纯情小伙儿为她而牵肠挂肚。 忠贞不渝。 过命的交情。 好吧,她心想,就算是装货,也是个高级装货、精装货。李双睫不知道的是,在她看向那一抹金色的身影时,也有一道缄默的视线长久注视着她。 来自身边不近人间烟火的学生会长。 裴初原表面不动声色。 心早已被危机感吞噬。 他自认了解李双睫,至少比别的同学了解。从高一刚入学开始他就默默监视……不,是关注,关注着李双睫,所以他怎么会不清楚李双睫的异样?她何时和宋恩丞以外的男生有互动? 可郑揽玉,转学不过短短一周,就成为李双睫的同桌兼巴掌享受者。无论哪一种身份,都足够让裴初原妒忌: 凭什么他坐在离李双睫最近的位置,上课或下课,一转头就能看见她漆黑的眼、纤长的睫、骨节明晰的手握着笔认真做题的模样?凭什么他都被扇爽了,还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要是他。 就舔李双睫的手了。 裴初原几乎被妒海淹没了。他维持体面的笑容,一板一眼的说辞下,是他想掐死郑揽玉的心。这只该死的小洋狐狸,美国狐狸!哼,国外的男人就稀奇吗?李双睫很快就会玩腻了他! 到那时候,郑揽玉只能被遗弃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再也无法享受到李双睫的任何一点目光!而他裴初原则既争又抢、趁虚而入,扮演起她最钟意的那一款?她喜欢乖的?还是蠢的? 无所谓,裴初原什么都愿意做。 于是,演讲结束时,他竟然没忍住,嘴角勾勒起半分弧度,笃定地眯眼。 李双睫却以为是对她的嘲弄。 递还话筒时,她多看他一眼。 “你也别太得意了。” 她平静地对他宣战:“本来我没是打算说的,但既然都一起上台演讲了,干脆和你讲清楚好了。我向来不能忍受别的男生考得比我好。虽然目前你也没超越我吧,差个八九分,但我也敲响警钟,正式把你当作我的对手。下次期中考也请你认真对待,争取给我无聊的学习生涯增添一点乐趣。” 裴初原蹙着眉:“我……” 她抬手,不是对他的抱歉。 而是他还得多练。 裴初原注视心上人远去的背影,他很无措,他根本不想成为她的敌人啊,他想成为她的情人。他真是……真是媚眼抛给一个瞎子看。算了,起码李双睫注意到他了,她还对他说话呢。 她还正式把他当作对手。 这么在意。她心里有他。 裴初原又有理由暗爽了。 . 一个早晨,处理完郑揽玉逃课的烂摊子,又搞定国旗下讲话,李大班长万钟加身地回到班上,赵泽和他的小团体赶紧围上来阿谀奉承,说她的气场简直秒了裴初原,秒表一样的存在。 “是么?”她挑眉,“真的假的?” “包的啊!双睫双睫我们喜欢你!” 李双睫慢条斯理地睨着他: “可今早的事,还没完呢。” “什么事啊?”赵泽眼珠子一转,状若无意地提起,“上语文课的时候,我们本来翘课去打篮球,把你同桌也叫上了,结果买水的时候发现纪律部的人来了,没办法,只能跑路咯。” 他甚至笑嘻嘻地撞了郑揽玉的肩膀:“抱歉啊,让你替我们挨罚了。” “……你不会介意的吧?” 你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啊。 郑揽玉抿了抿唇,竟百口莫辩。 “看吧。”李双睫歪着头笑了。 手指绕着耳畔的发丝,“看到了没?当时二话不说就跟他们去了,被坑了都不知道。我刚才说他们肯定是这个借口,你还不信,现在你信了没?” 郑揽玉说:“我当时以为……” “算了。”李双睫厌烦了蠢货。 “赵泽。”她伸手,隔着课桌揪住他衣领。她坐着,他站着,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胆敢俯视她。她把他拉到鼻尖同一高度,蛇一样盯紧他,才懒散开口,“你跟我的人耍心眼子是吧?” 她话音刚落下。 班上噤若寒蝉。 完了。 秋后算账。 威压!无比厚重的威压从李双睫身上爆发出。那是什么?十万年魂环吗?赵泽的肩膀止不住地战栗,这并非他能控制的,他感觉被一头凶猛的雌狮盯上,森冷的利齿,摩挲他的喉结。 不,他视线下移。 是李双睫的指尖。 坚硬的指甲反复擦过脆弱的肌肤,“赵泽啊赵泽,你以为我只会扇你,不会弄你是吧?一天到晚集结后排几个男的,在班上搞歪风邪气的事……我把你职务撤了,该恨死我了吧?” “没、没……不敢……” “那就是恨郑揽玉呗?” “我……” “你以为我是蠢货,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你当时用这些手段都玩不过我,现在就能玩过了?”她压低声音,“这是在班上,我给你脸,这也是一次警告,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 “不不,我不会了,不会了。” 李双睫松开他,只听一声闷响。 赵泽竟然腿软到直接跌坐在地。 没骨气的东西。 李双睫轻蔑地移开视线。 上课铃打响,赵泽赶紧滚回了座位。这节是英语课,Miss章要听写,李双睫刚从凌乱的课桌里拿出听写本,突然再也忍不住,砸向身旁的郑揽玉:“你别用水汪汪的眼神看我行吗!” 这实在不能怪李双睫。 郑揽玉感动得快哭了。 “班长……”他雪白的鼻尖泛着红晕,“谢谢你替我做主,你是第一个替我出头的人……”又狠狠地抹了把泪水,“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郑揽玉最好最好的朋友了,我一定会……” “操!”李双睫急了眼。 “你小子别恩将仇报啊!” “谁想和你当朋友?你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我俩可是主狗关系!”她又一把夺回自己的听写本,飞快地翻开,自顾自写上日期,“早就说了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你个洋鬼子不听写我还要听写呢!你别害我!” 两人的争执声引来了Miss苗的注意。年轻的英语老师最能整活儿,她大手一挥:“咱班不是有听写圣体么?”说的就是这位来自美国的转校生,“郑揽玉,你来上讲台报听写!” 郑揽玉受宠若惊,扭扭捏捏地上台,出了一番风头。一位女生发牢骚:“好爽!报听写的话就不用写了!” 另一女生回答:“他就算听写,不也和开外挂一样?本来就是美国人。” “对啊……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我没听清,李双睫你听清了没?” 李双睫缓缓地回头: “我本来能听清的。” “……哎呀,别管啦!” 俩女生笑着吐了吐舌头。 好在郑揽玉回来了,他复述了最难的那段,周遭同学立刻低下头狂写。李双睫起身交听写本,郑揽玉却自觉地接过,帮周围一圈女生都交了上去。倒是有自知之明,李双睫缓和神色。 郑揽玉才敢壮着胆子问:“你和赵泽之间有过节吗?我看你刚刚说……” “你应该不知道。”后排女生抢答,“在李双睫之前,班长是赵泽啊!” “他不是体委么?”郑揽玉讶异。 李双睫深沉的:“那时候啊……” 呵呵。 久远的回忆。 时间回到李双睫第一次扇赵泽后。 黄漫事件,闹得两人非常不愉快。 在这之后的一周,班主任周丽在班级里展开班委竞选。李双睫因校运动会上一骑绝尘的表现,和其母亲的运动事业,被周丽和其余老师推到体委的位置。而赵泽呢,他手握班上大部分男生的人脉,以二十五票赞同,四票弃权和一票反对,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班长。 值得一提的是。 那一票反对。 就是李双睫。 ------------ 9 纯恨 李双睫从小学到初中都是班长。 她天生就是一块当管理者的料。 领导者、决策者,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协调好各方的利益立场。 李双睫继承了李希说一不二的气场,要么不发话,要么就说出很有分量的话;同时她还继承了父亲的文化素养,她的口才不输秦末汉初的张良,蜀汉诸葛亮,唐初房玄龄,商周姜子牙……不,她才不想辅佐他人上位。 李双睫自己就是皇上。 她有天子之气,是众望所归,所有人都自发把票投给她。但凡接触过李双睫,立刻会被她的人格魅力俘获……是,原本是这样的,但上了高中,李双睫引以为傲的风评却惨遭滑铁卢。 “你又招惹了什么人?”宋恩丞问,“这两天校园论坛都在讨论你……” “讨论我什么?” 他迟疑着:“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李双睫一把抢过手机:“我看看。” 【没人觉得十一班那女的很讨厌?】 【匿名用户1】:谁啊?求解码! 【匿名用户2】:我知道是谁…… 【匿名用户3】:本班人也有同感。 【匿名用户1】:楼上的二位!当什么谜语人啊?赶紧解码啊!怎么人人都知道,就本宫不知?到底是谁啊?! 【匿名用户3】:呵呵,还能是谁啊,当然是我们的年级第一巨巨啦,高一谁不知道她?一天到晚狂得没边了。 【匿名用户2】:还真是她啊,早就听说她脾气很古怪,天天仗着自己成绩很好,和她班上的几个男生吵架呢。 【匿名用户3】:不止,哪里是吵架?她还是个暴力女呢,她特别爱扇人巴掌知道吗?这种人该送去精神病院。 【匿名用户11】:@【匿名用户3】有必要说话这么恶毒吗?该不会你就是被她扇的那个吧?就你这背后嘀咕人的德行,被扇也是应该的哈,你有本事咒别人,怎么没本事把匿名开了? 李双睫:“这谁啊?还帮我说话。” 点进主页,才发现是宋恩丞自己。 宋恩丞挠头:“我帮你控个评嘛。” 他把手机拿回来,“好了别看了。” 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后来十一班的人现身说法,把李双睫扇赵泽巴掌的全部过程po出来,帖子就歪了。 下面的人都在争论男生看黄漫到底有没有错,众说纷纭,在女生看来简直有伤风化,在男生看来不过小事一桩,十七班男生的口径也相当一致: “看看而已,同年级的谁不看?” 更有甚者,以同样的方法回击: “再说你们女生不也看同人吗?” 女生们恼羞成怒:“起码我们不会在课上看那么露骨的东西啊!而且谁知道赵泽看的时候脑子里想些什么?保不准联想到什么呢!我们看同人都是磕一些……反正不会带入现实的!” “那男生看黄漫就一定要带入现实里的女生?你们未免有点太普信了吧,日漫里女生都腰细腿长,皮肤又白,脸上还不长痘,现实里哪有这种啊?都是喜欢纸片人分什么高低贵贱?” “你们……”女生们气到失语。 这时候,有人轻飘飘嗤笑一声。 “你说你们男生不带入现实?” 李双睫不紧不慢地盯着对方。 “有本事别硬啊。” 此言一出,其余男生都瞪大了眼。 “有本事别大晚上躲被窝里……” 她冷讽的。 “撸。啊。” 班上彻底安静了。 “哼,又没这个本事,还敢大言不惭说没带入现实?我看有些男的,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她轻而易举地,剖白了现实,“还是说你们人鸡分离了?心灵很高尚呢,勾子却很下流?” “……李双睫!”赵泽再也忍不住,“你别太过分!非要人身攻击吗?” “你赵泽就非要对号入坐吗?”李双睫绽放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我有指名道姓说是你?还是说,你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人,所以才破防了?该不会你就是贴吧里骂我的那人?” “你、你少血口喷人!”赵泽慌乱了一瞬,还好周围都是他认识的男生,很快镇定下来,反咬李双睫一口。 “你是这样想的?一个教室里坐着,你们女生认为我们男生很下流吗?” 这话说得太绝对了。 女生们反驳:“那也不至于吧……” “那就是李双睫一个人这么想咯?” 李双睫很清楚赵泽玩的是什么把戏,不过是仗着目前在班上人缘不错,和好些女生打过交道,让她们替他说话,顺带把自己推到众人的对立面。 女生们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可这不能怪她们,是赵泽太会伪装了……不,还不能够确定贴吧里骂她的那人就是赵泽。李双睫更应该谨言慎行。 但她没想到,会以二十票的差距输给赵泽──投给她的赞成票只有五张。 李双睫如此骄傲的人,竞选的职务向来是也只能是班长,这还是她第一次品尝到失败的滋味,简直烈火焚心! 李双睫当时确实天真了。 她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 那就是宋恩丞。 她的发小,从小和她在一个班上,小学部和初中部是直升关系,因此初中也在一个班。宋恩丞此人盘靓条顺,智商不高情商高,同性中眼缘极佳,能轻易俘获所有同年龄男生的芳心。 也可以说,李双睫的官途如此坦荡,离不开宋恩丞的大力支持,宋恩丞,就是传闻中“李双睫背后的男人”。 可高中的分班机制,让两人不在一个班,他的人格魅力也就没了效力。远水解不了近渴,尽管他尽力为李双睫拉票了,但不敌赵泽狡猾。赵泽不仅拉男生的票,他对象还拉女生的票。 是的。 赵泽这种货色都有对象。 他对象是从文科班转过来的,叫唐歆,也就是纪律委员。唐歆和李双睫交集不多,和夏雅关系不错,经常一起上厕所接水。唐歆帮男朋友拉票,却也知道夏雅偷偷把票投给李双睫。 她问:“你和李双睫很熟?” 夏雅摇头:“我不认识她。” “那你为什么投给她啊?”唐歆有些委屈,“我都打包票了,我身边的朋友肯定会给赵泽投票的,结果你还……”夏雅说李双睫人很好,“你开玩笑吧?她骂赵泽那么难听……” “你这么想,只是因为你和赵泽是情侣。”夏雅轻声说,“站在一个普通女生的角度,我觉得李双睫说的没有问题,就算她言辞偏激,也是在为了我们战斗,我们没理由去非议她。” “……好吧。”唐歆满不以为然。 因为男友,她对李双睫印象极差。 她不会想到,下一次班级大选时。 她会毅然决然地把票投给李双睫。 不过嘛,目前李双睫还是个小小的体委,如有虚名,没什么实权。并不是体委权利都很小的意思,只是她曾经是当班长的,上山的路总是很光彩的,下山却不免窘迫。且赵泽手握大权,多的是机会对付她。譬如第一次班干部开会,甚至没人告诉李双睫。 还是班主任事后问责她。 “你怎么没来开会呢?” 李双睫说自己不知道。 “我不是让班长通知下去了吗?”周丽蹙眉,“赵泽没有和你说过吗?其余的班委也没有?”她又说,“最近咱们班大课间出勤率很低,体育课也总有人逃课,都反映到我这里了。” 李双睫沉默了。 那帮人都是赵泽惯的,谁和他关系好,就可以不用去做操、不用上体育课。班长都这么纵容了,体委要是去班主任那里上眼药,就太得罪人了。 李双睫不能那样做。 她不能失了同学的心。 她还有一场翻身仗要打,一场漂亮的、帅气的、潇洒的翻身仗要打!她比任何人都想让赵泽下台,那是她的王位!本就是她的宝座!李双睫心平气和地接受批评,说自己会改进的。 事实上,她反其道而行之。 她对赵泽的徇私装聋作哑。 李双睫是恨赵泽,也觉得选他当班长的人都是瞎了眼,但不代表她是个蠢货。只有蠢货才因为开局劣势而选择摆烂,赵泽给她颜色,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放弃争夺一班之主的位置。 荒谬! 她怎么会被小小贱男打败? 李双睫的花语,是隐忍。 她重任班长之日。 诸逆臣皆当死去! 李双睫表面上就此作罢了,也是,她是年级第一,哪有那么多闲心思和赵泽掰扯。她安安静静当她的光杆司令,喊不动人下去做操她就不喊,体育课十几个人旷课她也不记。赵泽一个班长都不慌,她慌什么?这回不光是李双睫挨批,班主任周丽也意识到班子出了问题,一个个叫出去谈话。 卫生委员是最生气的:“赵泽!凭什么你犯了错,老师把我们几个一顿骂?每次轮到你们男生做值日,一个个就跑了精光!能不能别那么懒啊!周四的大扫除也是,临到要搬桌子,你们倒好,拉帮结派地出去打球!” 赵泽耸肩:“又不是没人搬。” “那也不能总是他们几个吧!” 赵泽自己倒是清闲,临到大扫除要么是去打球,要么是拉着对象唐歆去逛操场,每次都安排老老实实待在班上的男生去搬桌子。人家要是愿意也无可厚非,但一次次容忍就形成剥削。 “我这次不想搬了!”一男生撂脸。 另一男生:“凭什么每次都是我?” 赵泽顿时气急败坏:“你们俩……” “我来吧。”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李双睫走了过来:“我力气挺大的,能帮上些忙,而且身为体委,本来就应该为班级做事。”她侧目,对上赵泽愠怒的视线,“你不是要去打球?你和唐歆今天的值日也交给我吧。” “你怎么……?” 他狐疑地打量她。 “之前是我不对。”李双睫表现出适当的乖顺,“下周就重新选班干了,希望班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拉一回体育委员的票。”赵泽心想这才对么,再刚烈的女生也会被他折服。 “好吧。”他重新审视李双睫。 唉,真漂亮,就是爱扇人巴掌。 如果他和唐歆分手了。 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她。 赵泽无法预料,十几个小时后,他会掐死那个轻信了李双睫的自己。但他毕竟无法预知未来,就像他不知道,李双睫是怎样一个阴险狡诈的女人。 次日他到学校,却看到许多同学围在班门口不肯进去,一个个掩住口鼻,神色十分复杂。他感到不太对劲,刚拨开人群进班,先闻到一股子屎味。 是的。 答辩。 周丽闻讯而来,脸色铁青:“今天是学生会来检查卫生的日子!昨天谁做的值日?怎么把屎抹得到处都是?” 赵泽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暗算了。 他看向人群里的李双睫:“你!” “看我做什么?”李双睫很无辜。 “昨天不是轮到班长您做值日吗?” “还是说,班长根本没有做值日?” 她恍然,“难道说你在班上拉屎?” “李双睫!!”赵泽气得要跳脚。 他左看右看,突然一把攥住夏雅。 “对了,夏雅!你不是管钥匙的吗?你应该最后一节晚自习下了才走的,你看到了吧!就是是李双睫干的!” 夏雅确实看到了。 昨晚李双睫借口要做值日,从她手里借走了班门的钥匙。夏雅没说什么,当即背上了书包离开班级,却没有走远,而是折返上了楼,就那么躲在五楼的柱子后面,一眨不眨地、虔诚地,围观了李双睫的“杰作”。 她的心怦怦然。 夏雅并不是爱撒谎的人。 甚至这是她第一次撒谎。 夏雅的家教良好。父母为官数十载,教育女儿最多的一句话:做人得须坦荡,心如明镜高悬,别做违心的事。夏雅知道这样不算公正,可她又没有违心,她遵循的就是理想中的正义。 此刻,她将手背在身后,指尖摁住另一只微微颤抖的腕骨。第一次撒谎,同第一次见她做坏事一样,新奇、刺激,又充盈着不安定的勇气和无畏。她不能看李双睫,尽管她好在意她。 夏雅清了清甜软的嗓: “我什么也没看到呀。” ------------ 10 战士 赵泽被迫擦了一上午的屎。 这件事还惊动了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张国栋,为人严谨务实,在学生的素质教育方面向来说一不二。他对李双睫当然不陌生,除去她是新生中的佼佼者,她还是旧友的女儿,饭局上也要听旁人称赞一句这孩子。 张国栋最会教的就是大文科生,三番五次向李爸爸打包票,若是让李双睫来景高,三年后的文科状元就是她。 李双睫确实来了,却学了理。 还蝉联将近一年的全校第一。 女生学理。 也行吧。 当时他还很欣慰,并不知道。 李双睫是怎样一个旷世魔头。 此刻他正在楼内巡查: “四楼的厕所坏了吗?” 同学说不是,是十一班有人在拉屎。 拉屎?张国栋以为自己听到外国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怪不得李双睫,她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提出一个小小的猜想。被路过的人听了去,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传到张国栋耳中,已经变成“赵泽为寻求刺激夜闯教室拉屎”。 走廊上,还有几名同学在窃窃私语: “听说赵泽和他对象携手拉屎……” 唐歆也受不了了:“我没拉啊!!” “哦哦,那就是赵泽一个人拉的。” 张国栋说行了,不要再瞎传了。他去十一班了解情况,其余的同学已经被安置在阶梯教室了,只有赵泽一个人挨罚,如丧考妣地擦着地板上的屎。 张国栋问怎么回事,他一口咬定: “狡猾的年级第一把我给害惨了!” 他断定这件事就是李双睫做的,说出去却没人相信。毕竟谁会故意往班上抹屎,就为了残害一个男同学?正常人都不会有这种脑回路。张国栋又委婉提醒,如果身体真的有问题,没关系,说出来,这不是令人羞耻的事。 “我没有!”赵泽崩溃了。 “我没拉!我真的没拉!” “你的屎臭不臭,只有我们知道。” 李双睫和几位同学驻足在班门口。 “你拉没拉只有班上的监控知道!” “对啊!”卫生委员拖来一个水桶,“都怪你,死不承认自己没拉,害得班上的同学都要跟着被议论!唐歆自己澄清都跑断腿了,还求我们帮你一起擦屎。麻烦高抬贵屁股,谢谢!” “我没干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有人重申:“查监控不就知道了?” 等等,查监控。 赵泽却犹豫了。 昨晚的值日,并不是他做的。 他也没管大扫除,约会去了。 更早的。 唐歆连着几周没去做操了。 他还和兄弟们逃过自习课。 再早一些。 赵泽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他倏然看向人群中的某个人。 “你是……”他说,“故意的吧?” 李双睫微笑着:“我故意什么了?” 赵泽没办法明说,因为下周就要重新选班干部了。班内的职务都是一学期选一次,这是周丽立下的,原话是“为了让更多同学参与班级管理”,实则是剔除办事不利的人。做得好,能连任,犯了众怒就会被炮轰下台。 这种节骨眼上,李双睫突然闹事。她想要的,到底是体育委员,还是……夺权篡位?细思极恐,粗思也恐,赵泽背后渗出一层冷汗。没事的,他告诉自己,该打点的关系都打点好了,只要像上次一样,支持他的票数过半,他就能够继续连任。 赵泽最终还是选择忍气吞声,毕竟一查监控就完了。查监控,他可以摆脱在班上拉屎的嫌疑,但更多不符合班规的黑幕被抖出来,难免引起众怒。忌惮着这个,他黑着脸把班上的屎擦干净。他原本以为这事就完了。 不成想,是噩梦的开始。 李双睫处处和他唱反调。他开会她喝水,他讲话她咳嗽,他吃饭她转桌……他让她别记大课间缺席的人名,她却反手把那些他徇私过的人都标红,检举给周丽。 “李双睫!我看你是疯了吧!” 赵泽气得一拍李双睫的桌子。 他胆真大,还敢跟她叫上板了,忘了之前怎么被她扇巴掌了吗?李双睫轻蔑地抬眼睨他,以言行举止告诉他,并不是声量大的人才能取胜。她巍然在座位上:“我为什么不能汇报?” “不是说好的吗?” “你梦里的说好。” 两厢沉默对峙。 赵泽咬牙:“你要这样是吧?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你也就这几天能嚣张一下了,跳梁小丑一样的家伙!行啊,硬气啊,那就看看下周班会后,你还能不能在这个位置上!……我可警告你,咱班想当体委的人多了去了!” 李双睫连睫毛都不颤。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接下来的几天,李双睫完全像变了个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从前的隐忍都是为了此刻更好的爆发!她也不怕得罪人,但凡缺勤者,一个也不放过,女的一巴掌,男的更是两巴掌;生人勿近,熟人更是赶紧滚开! 有一次,唐歆是真的生理期来了,趴在桌子上疼得不想动,但大课间不做操又怕李双睫记她,于是过去求她。 李双睫声色俱厉地回绝: “我才不管你来没来呢!” 声音太大,搞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赵泽只好和唐歆说,你忍一下吧,等这周过去就好了。唐歆咬着唇说我真的不舒服,以前都能不去的,为什么现在得看她李双睫的脸色? 赵泽说就是因为你以前总是搞特殊,被对方抓住了把柄,所以更不行了!唐歆想说,搞特殊的又不是我一个。 “算了,你忍一忍吧。” 唐歆见他没辙,只好扶着腰下楼。 只是,到楼道口时,夏雅拦住她。 “回班吧。”她递给她一颗布洛芬。 “不行,李双睫肯定要记我名的。” 夏雅说:“她当着赵泽的面才那么说的,其实她刚才去医务室给你拿布洛芬啦。她现在去领操,才让我给你送过来。她不会记你的名字,但你也不要到处说……我去给你打杯热水。” “……谢谢。”唐歆很意外。 她盯着手里橙黄色的小胶囊。 唐歆是大课间才去和她说的,那么她就是前两节课去的医务室。专门的,为了她吗?她还知道她的生理期?虽然她每次都是用这个理由请的假……说实话,被人关照不稀奇,被李双睫这样的人关照却受宠若惊。其实班上的女生对李双睫的感觉大多很复杂。 她太耀眼是一方面,有时候显得不近人情又是一方面,特别是──她太锋利了,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刺穿什么。 可,就着温水吞服下。 布洛芬有镇痛的效果。 痛意在缓慢地消逝,刺破小腹的刀被撤走了。她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之前,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在作祟,她觉得李双睫多少有点哗众取宠的意思,不然,为什么频频惹得赵泽和他的朋友们去议论她?……但她真的在意男生们的看法吗?李双睫记得她的生理期呢,赵泽都从来不记这个的。 是很复杂。唐歆披上外套,安静地趴在课桌上,回想起和男友相处的点点滴滴,后知后觉的,她意识到赵泽的身份可以被其他人轻易地替代:夏雅也可以给她接热水,陪她散步;李双睫就算和她不是朋友,必要的时候也会施以援手。并且,她不用时时刻刻提防女孩们突然之间腐烂、变质掉。 她突然想起。 她也恶心上课看黄漫的男生。 但她从来,没有和赵泽提过。 而且她从来不吃布洛芬,因为爸爸和她说过有副作用,赵泽也说这是男生运动受伤了才吃的,女生来姨妈根本不必要。原来吃了是这样的感觉,她意识到自己本不必忍受多余的痛苦。 所以锋利的究竟是谁? 究竟是为了刺穿什么? 还是。 保证自己不被刺痛。 . 这半个学期来,赵泽的班长之路走得太顺了,班级在他的管理下也没出过什么乱子。赵泽以为全是自己的功劳,直到李双睫不再配合,他才意识到,没了其余班干,他什么也不是。 “赵泽!这次大扫除你自己搞!” 他被塞了一块抹布,不明所以。 卫生委员说:“我不打算干了。” 赵泽傻眼了:“……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李双睫说的也对。”她沉吟,“你确实可以控票让我连任下去,但我一点也不想当卫生委员了,每天干不完的活儿,顶不完的包,明明是你们不搞卫生,我还要挨骂。” 学习委员:“我也觉得李双睫说的对,当学委吃力不讨好,收作业收不齐,每次都是你们几个不交,老师问起我只能打马虎眼,而且,自从你管班上之后,班级平均分都下降了。” 艺术委员:“每次班级黑板报都是我一个人忙活,李双睫偶尔还会来帮一次忙,你们像瞎了一样。我说的不只是同学,你们几个班干部也是,每次看我忙活一阵个晚自习,谁也不说上来帮忙,等我画完了又随口夸两句。特别是你,赵泽,上次没有拿到最高分,你背地里骂我又是几个意思?” 赵泽只抓住那个该死的人名:“你们都听李双睫的是吧?她在挑拨离间!你们没看出来吗?她就是想把我挤下去自己当班长!再说,我平时没给你们好处?忘了你们的票怎么来的?” “你们要是信她……”他撕破脸,“那我就告诉班主任当初的黑幕!” “你的意思是,这样我们都讨不着好处,是吧?”学习委员推了推眼镜,“是,我以前确实挺讨厌李双睫,她成绩比我好太多,处于私心,我没有投她。但这次我也不会投你的,绝对不会。就算你把之前的事说出去也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不打算当了,我又不是什么利益既得者。” “对啊,我们就是来卸职的。” “你让拿好处的人支持你呗!” 跟他们讲不明白!赵泽苦恼地揪住额发,他不明白为何短短几天发生这样的变故。如果让李双睫来评价他的作为,她只会冷讽:“这半个学期来都没人掀翻他的桌子,已经算他走运了!不过土司令一枚,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结果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最基本的。 当然是协调。 统筹兼备。 后来李双睫会身体力行地向赵泽示范,她是多么的有能力、有才华。她才是真正领导十一班走向辉煌的人。 只是目前,她才没必要告诉这个蠢货,一颗害虫而已,迟早坏了庄稼。 很快就到了竞选当天。 班会课众人开始投票。 赵泽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和李双睫的票数。这次不同于往昔,有人弃了票,也有人做出不同于上次的抉择,时局在动荡,夏雅投出的一票使双方达到真正的持平。接下来,只剩一个人了。 赵泽提心吊胆地张望过去。 是唐歆,他顿时放下心来。 “投我呀!”他对女友比口型。 周丽制止:“不要交流,赵泽。” 唐歆并不是笃定的神情,她看向左手边的赵泽,又看向右手边的李双睫。手中的票却攥紧了。赵泽神情专注地盯着她,相比之下,李双睫就显得没那么刻意了,她难道……不在意吗? 她手里的票。 会投给谁。 只是,唐歆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李双睫摁住。就是这么直接,在赵泽和其余人诧异的视线下,把她的手连同票都牵住,像一种指引。“投给我。”她说。 “我很在意。你投给我吧。” 周丽提醒:“李双睫,你不可以强迫别人做选择。唐歆,投你认为最适合当班长的人,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唐歆却毅然决然地,将票放在李双睫掌心:“我本来就打算投给她的。” 不然,为什么会在乎她在不在意? 李双睫了然,也没有笑,反而是理所当然的模样。被信任是她所擅长的,支持她的选民把她推上高位,她不会愧对于信赖:“我会尽可能满足每一位同学的合理需求,至少在我这里,我们是一个班级,任何人不需要一个人做事,一个人承担。班级的事务,我会争取让每位同学都参与进来。” “我也不会拿自己和上一任比较。”她多看了一眼赵泽,“因为没必要,他做的不够好,而我,会做到最好。我的任期也是半学期,希望大家好好考察,如果不满意,随时撤掉我。” “新任的班长口气不小嘛。”周丽鼓起掌,“那我们给她一点掌声吧!” 就这样。 李双睫重新夺回自己的王位。 不过,掌声里也不全然是欢欣。比如赵泽,明明马上就要哭了,还是强颜欢笑地鼓掌,当然,如果他知道唐歆要提出分手,估计笑也笑不出来了。 不过,也有人同他一样笑不出来。 夏雅嘟囔:“早知道最后再投了。” 那样的话。 还能跟她牵个手呢。 ------------ 11 生存 如何使赵泽卸甲归田? 先撇去其掌握大权的班长。 再辅以体委这鸡肋的一职。 李双睫自己就是从体委爬上来的,很清楚这职位多么吃力不讨好。赵泽这懒货,让他干点儿正事都推三阻四的,每天喊人做操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且他毕竟不是李双睫,没有那股真龙之息萦绕在身,当班长的时候尚且不能服众,左迁之后,更是人微言轻。 宋恩丞:“你还是对他太仁慈了。” 他认为,连体委都不该施舍给赵泽。 “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李双睫毫不掩饰对发小的嫌弃,“一下子把他的权利全撤掉,那他不跟你急眼才怪了!他不跟你急,其余人也要和你急。班子里还有他的人在呢!那都是他一手扶植的,到时候人家留个心眼,故意给你使绊子怎么办?” “还能这样啊?可你不是班长吗?” “班长就高人一等了?宋同志,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呐,今天像你这样想,明天就会像赵泽一样,被赶下台!” 李双睫从他的餐盘里顺走一块糖醋排骨,“你不想一想,原有的机器里都是和赵泽勾结的人,我就算大刀阔斧地改,也要打扫干净屋子再迎客。” 宋恩丞对此一窍不通: “意思是搞一搞卫生?” “……”李双睫扶了一把额头。 “我真是和你尿不到一个壶里!” “好啦好啦。”宋恩丞不懂这个,他只知道李双睫喜欢吃肉,于是又打了一份回来,一股脑地倒给她。李双睫瞪大眼,看着面前叠成小山的排骨,骂了一句难听的,问他是在喂猪吗? “我心疼你啊。每天又要学习,又要和班上的男生勾心斗角的。”宋恩丞端详着她的脸蛋,“你看看你,最近是不是憋着气呢?巴掌没扇够,人都瘦了,不如放学之后我们偷偷……” “得了得了!恶心死了!” 李双睫早就不玩那个了。 宋恩丞愣了愣,十分难过地问:“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和我玩这种游戏吗?高兴了给我一个巴掌,不高兴就给我两个巴掌。你还记不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你说你心里不舒服,牵着我钻进小树林,我们就这样玩了一下午的游戏……你还说,只在扇我的时候才最有感觉了……” “别说了!恶俗啊!”李双睫简直想把他的嘴缝起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谁还没点黑历史了?再说那更是宋恩丞的黑历史吧,说出去人家都笑话他,偏偏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是不是……” 他蹙起锋利的眉。 “扇腻我了?” 有点雷人,李双睫心想。 这发小被她调成啥样了? “你想多了!我是费心班上的事!” “那就好。”他又问,“很费心?” “慢慢来吧,至暗时刻已经过去了。”李双睫擦了擦嘴,“给他一个体委过渡,既是一步缓棋,也是让他品尝品尝我当初落选的滋味,以前他对我干的事,我会百倍奉还给他!” 宋恩丞的心,猛烈地颤了一颤。 他生出一股自豪感,作为大房。 这!就是他的妻主! 他一定会好好辅佐她的!即便他的头脑不太聪明,但他的皮囊还算优越,且身体素质强。为了让妻主多多排解情绪,他会努力锻炼,争取挨上更多的巴掌……他最近还学着护肤呢!什么面膜啦,水乳啦,宋恩丞下单了一大堆,每天往自己脸上拍拍拍,就连体育课前半小时,也在涂抹防晒霜。 好哥们都问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金贵,宋恩丞说,男人要给自己增值。 “你们几个,一点儿也不注重自己的外貌,难怪不讨女生喜欢,不像我,在维持美貌上费尽了力气和手段。” 就是为了让李双睫。 扇他时,纵享丝滑。 . 李双睫说到做到,先是洒扫干净屋子。早在当体委的时候她就顺带考察过了: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哪些人需要敲打敲打再用。最初的蓝图,当然希望任职的全部都是女性。 但马克思说过,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教員在革命时期也提出“因地制宜”的思想。分班后的十一班是理科班,男生占了将近七成,这,就是实际。 为了保证改革落实到位,她需要借用他们的力量,或者说,拉拢。赵泽可以,若肯为她所用,必定一呼百应。 可他毕竟……太不听话。 她又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瞧瞧,她的好同桌,好洋人,一条好狗。初来乍到,对谁都不熟悉,蠢得只想找个朋友。他太倒霉,竟把主意打到李双睫头上,就别怪她利用他。 原本只是想着借他把赵泽赶下台,却发现这家伙意外地好用,尤其当她借着翘课一事试探他,他竟大义凛然,忍辱负重,把班级的利益放在首位。 这很好。 他还有女孩般的人品。 她需要的就是郑揽玉。 什么誓死追随她,这倒是次要的,李双睫对个人崇拜不感冒,她需要的是能够牺牲个人利益服从集体的人。一旦班级内部不团结,出现了动荡,这种人才是房梁、承重墙、是稳定器。 和发小共进完午餐,李双睫在操场上看到了郑揽玉。新晋的体育委员,搬着几大箱冰矿泉水,一看就是可怜的小苦力。这么热的天,势必会流汗。 少年清纯可人,高耸入云的鼻尖沁出几朵汗液,阳光的映照下显得珍美。 是她喊他中午搬水的,开幕式要做排演,大家下午会很累,要补充水分。 “去,搭把手。” 她和宋恩丞撸起袖子上前,一人分了两箱,郑揽玉的脸色明显轻松多了。 问他吃饭了没有,郑揽玉回答吃了,要搬东西就多吃了一些。又吃你妈咪的爱心便当?郑揽玉倏然红了脸颊,说不是,他跟妈咪说了要在食堂吃,大家都这样的,他要学会融入团体。 “你这不是蠢吗?”李双睫挑眉,“有家人做漂亮的饭给你吃,干嘛还要吃学校的屎?真把自己当狗了?” 郑揽玉说:“可是不合群呀……” 李双睫啧声:“净整些没用的!” 郑揽玉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头,意思是不认同她的说法。李双睫现在已经了然他的性格:他不是装货,他有女孩儿一般美好可爱的人品。这个小洋鬼子,还真是招人稀罕(扇)啊! 她又手痒痒了,很想扇他。 李双睫想扇一个人的表现很明显,她那漆黑明亮的眼绽放出光彩,双手也克制不住地蠢蠢欲动。这前摇,别人看不出来,宋恩丞可未必。他的心中十分不痛快,嫉妒的目光烙在小洋佬因出汗而闷得通红的脸颊。雪白中透着绯色,分明故意的!这死绿茶男! 宋恩丞只恨自己不够白,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他企图用两箱水把自己压出汗,可毕竟走的黑皮体育生风格,他表现出吃力,李双睫反而讶异地瞧他:“你刚才吃的饭没经过肚子?” 宋恩丞只好讷讷地:“不是!” 他会憋气,直到李双睫扇他。 结果就是一路憋着气到了排演室,李双睫还在和郑揽玉聊运动会的事儿,压根没注意到他。宋恩丞灰溜溜地放下水,正打算离开,李双睫随手拉住他:“你这几天晚上还做训练吗?” “练的。”他基本上每天都有晚训。 “一起。我要复健,备赛运动会。” “好的!”宋恩丞笑得露出小虎牙。 这回不灰溜溜了,他兴高采烈离开。 宋恩丞离开了。现在排演室还没多少同学,都在写作业或者聊天。郑揽玉问李双睫还需要做什么吗,当然有,去多媒体室搬个音响来。郑揽玉不认路,李双睫嘀咕,净拿我当导航使! 两人往多媒体教室走。 李双睫两眼一睁就是问:“你运动会的组织工作办得怎么样了?把同学们按照小组分一分,有的人比赛多,能拿名次,有的人就是混分而已,让他们负责写稿,加班级分的知道吗?” “知道了。”郑揽玉拿小本本记下。 李双睫注意到,“你还搞这个……” 话是这么说,但郑揽玉的办事态度深得她心。可以啊,这小子,虽然蠢装蠢装的,但领导就吃这么一套啊。她拿过小本本翻看,第一页写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嘿。这小子有点东西。 她说的话都放在心上呢。 她继续往后翻,全都是她的语录。她随口一提的“你切记”,有人会白纸黑字的记录下来。在校的时候要称职务,所以他一直毕恭毕敬地叫她班长;班长扇他是因为他善良、品行好;班长扇他的时候要说谢谢,不可以摆脸色;体制内的事要多琢磨, 「班长和我是主狗关系。」 “诶!”李双睫吓一大跳。 “这个就不用写上去了吧!” 要是被别人看到,保不准以为两人在玩什么字母游戏呢!李双睫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他里。还有前面那些,也没必要记下来吧。李双睫敛眉,干脆统统撕掉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啊!”郑揽玉惊呼一声。 抬手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他抬起碧波荡漾的眼眸。 微愠了,又咬住薄而红润的唇。 “你不知道吗?那些都是……” 我专门记下的。 他垂睫而止语。 李双睫愣住,没想到他还怄上气了,他不是脾气很好的人吗?想了想,估计他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于是解释:“你记录的行为没问题,放在赵泽那种人身上,肯定很喜欢。但我不吃这么一套。我又不是圣人,说的话没那么重要,也不用圣经一样去解读。” “但我真的觉得很有道理……” 郑揽玉缓缓松开紧咬住的下唇。 晶莹的、深红色的咬痕。 搭配那清浅皱起的鼻尖。 李双睫不由自主地吞咽一口唾沫。 想扇!好想扇!扇得他掉眼泪!! 想扇得他一直露出这样的表情!扇得他脸上也浮现出粉粉嫩嫩的肿痕!扇到他小口喘着气,像刚才搬箱子那样不堪重负!娇弱的、啜泣的、跪地求饶的……该死的!李双睫咬住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都说美人心计。这异国进贡过来的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啊!一颦一笑之间害人不浅! 她可不能当昏庸的君王。 “你!赶紧把脸遮起来!” 郑揽玉照做了,才问为什么。 “因为你……你装!”装骚。 李双睫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压下那一股子无名火,才冷声阐明:“你拿本子记我,在你看来也许是个人崇拜,但在别人看来,郑揽玉唯我是从,就能够成为新一任的体委,他们会怎么想?越来越多的人来讨好我、谄媚我,这样班上的风气只会来越坏!” 郑揽玉一惊,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班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可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编排呢?俗话说言传身教,你只需要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就行,有些话太露骨,也不适合摆到台面讲。” 她又从郑揽玉的手里接过那只钢笔。 起笔,标致到申论能拿满分的字体。 扉页写上五个字: 「为人民服务。」 “记住这个,我保证你高升。” 李双睫将小本子扔回他怀里。 搬完音响,两人折返回排演室,发现门口围着许多人,不是本班同学。李双睫蹙眉,知道又有事要处理。大班长驾到,其他人通通闪开,她上前询问情况,为首的是二班的组织委员。 “我们班也想用这间排。”他说。 唐歆:“我们十一班已经借用了。” “但你们不可能用一整个下午吧?” “我们报备了,就用一整个下午。” 对方有些不满:“学生会给批吗?” “批过了。”李双睫不紧不慢地道。 “我专门去申的,有问题吗?” “哪有这么霸占排演室的……” “霸占?正儿八经的公文审批,我走了几个部门才批下来的。”她抬手,郑揽玉立刻递上申报单,在二班人的面前展示一番,“有本事就让你们班长去申报,堵在门口算几个意思?” “你!”他咬牙,“你别不识好歹!连学生会的会长都是我们二班的!他一句话就能批下来,分分钟的事!” “哼。”李双睫轻蔑一哂。她对自己班上的列强都是一巴掌,对外来侵略性物种更是两巴掌……降龙十八掌。 “行,你让他去批。”她撸起袖子,“以为我们班好欺负是吧?整个学校里就这一间排演室?明明其他班也借了,你怎么不去他们那里堵着?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吗?外交礼仪知道吗?都不发个请示函,就来拜访了?再说我音响都搬过来了,能让你们班坐享其成?想都不要想。” “李双睫!你别太自私了!” 二班的一名男生跳了出来。 李双睫本来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看清他的脸却是两眼放光,这不正是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吗?她立刻改口:“可以啊,看出诚意了,红色通缉犯都交了,行,那就让你们排个一小时。” 她摁响自己的十个指关节。 “只要让他挨完我一顿扇。” “……休想!”组织委员咬牙,左瞧右瞧,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裴初原。 光风霁月的少年,胳膊上的巡视标还未摘下。排演室门口发生纠纷,他走近,却听见心上人说“挨一顿扇”。 你为什么要奖励他? 裴初原险些问出口。 渣男却狐假虎威,有恃无恐地道: “我们会长都来了!你看着办吧!” 李双睫见是裴初原,眯了眯眼: “怎么?你这一回还要偏袒他?” “不是。”裴初原抿了抿唇。 耳尖闪过一丝曼妙的潮红。 “我来……替他接受惩罚。” ------------ 12 指南 李双睫有四不扇。 也不是逮谁扇谁。 孰是孰非,她心中自有一套评判标准,早就说了,巴掌是为了伸张正义,而不是惹是生非。她分析裴初原的“揽责心切”,绝对不报以偏见,最后得出“这人也太善良”的结论。 竟然愿意替同班男生挨她的巴掌。 她以为:“他该不会救了你的命?” 裴初原顿时急躁:“我只是……” 想被您扇,被您的手狠狠赏耳光。 为什么还不扇我? 难道我不够坏吗? 是的,他甚至不要以“你”相称了,您,好想跪在地上求您,我要您扇我,一个巴掌就好。裴初原困顿而渴望地心诉,望着不明所以的李双睫,甚至于,忽略了一众围观的同学们。 他想跪下。 双膝颤了颤。 李双睫却大喝一声:“别碰瓷啊!别碰瓷!周围人都看着啊!我还没扇你,你就要装晕了!你一个学生会长不秉公执法,怎么还玩这种把戏?算了算了,反正排演室我们是不会让的!” 她怕他搞诬陷,毕竟裴初原在同年级声望了得,且他又没有哪里得罪她,有什么好扇的?之前那次也是如此,不知怎么的,她总感觉裴初原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好像是在……哀求她? 有点雷人。 李双睫索性不想了。 她把门大力地一关。 “来来来,女士们男士们!排练了!”浪费时间是大忌,很多时候,团体的热情就是被几个懒货一次次的拖沓消磨殆尽。她拍手,“咯咯哒咯咯哒,就当从鸡圈里出来消消食!” 必须承认,李双睫刻薄得十分幽默。 多数同学都被她哄鸡一样哄出了栏。 眼见人都到齐,她特意提到郑揽玉,亲热地不像话:“来!洋人朋友!让你看看我们大中华武术的魅力!” 音响一开,恢弘大气的交响乐,这次十一班的开幕式表演项目是军体拳。 做操或者诗朗诵,总是最省事儿的,理科班不比文科班的女生多。女生多的班级总是能创造出有新意的节目。 李爸爸曾写下: 女性是天生的创造者,她们的才华如群星般闪耀,在山谷里回荡着高歌。 大多数人知道这一句,却不知道完整的段落。李爸爸又写下:但,山谷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小偷混在人群中伺机而动。他们要盗取创造者的果实……那本是属于女性的果实。 左一剜、右一剌。 再佐以偷梁换柱。 果实被分割得皮不是皮,肉不是肉,被人嚼碎喂到嘴里,谁都忘记了是谁创造了它。李双睫是理科第一,可以是老师教的好,可以是学校管的好,却绝对不能是自己学的好。就像很多伟大的发明都源自女性,但被人提及时,大多数人都恍然:原来是女性! ……原来? 不。本该。 就像现在,整齐划一的军体拳,女生能拳拳生风,相反,男生却没吃饭一样绵软无力。以赵泽为首,摆个动作和旁边的嘻嘻哈哈不停……凭什么?男的什么都没做,就获得集体荣誉? 李双睫恨得咬牙切齿,本来已经开启前摇,余光瞥见郑揽玉却心生一计:“体委,你也别闲着,观摩三遍。” “啊?”郑揽玉说,“我吗?” “对,然后去做,你当领头。” “我?”他怯,“会不会有点……” “不情愿?你难道没有中国血统?” “……哦。”郑揽玉不是不愿意做武术操,是怕自己做的不好。他在心里小声嘀咕,本来就是中国人,只是混了一半西方的血,有事了就承认他的中国血统,没事了就天天把小老外挂在嘴边。他有自己的名字,郑揽玉。 上级都发话了,他就认认真真地学,三遍过后站在最前头领操。挺拔的身姿,倾国的容颜,郑揽玉以赏心悦目的美貌吸引了女生们的注意力,大家纷纷感叹他的拳打的真……真帅啊。 “哼!明明是脸帅吧!” 男生们不服气地抱怨。 女生们则唱反调:“有本事你们也像人家一样长这么帅,记忆力又好啊?郑揽玉看了三遍就记下来了,你们呢?长得就算了,打拳也那么算了,郑揽玉得谢谢你们这些同行衬托!” “诶,别……” 郑揽玉不希望有人因他吵架。 他想解释,却被李双睫摁住。 她以眼神示意他,继续做,别管其他的。果然,在郑揽玉这个装货的内卷之下,许多男生都不服气地开始认真打拳了。就是嘛,贱得慌,嘴上说着不在乎,搞一搞雄竞就立刻老实了。 一个下午就把军体拳排练好了,效率很高。李双睫总是这样,集权但不独断,可以和同学们一个个协商排练的时间,帮他们请好假;但涉及到集体利益,也是排练室之疆土寸步不让。 这也是第一个学期任期过后,支持李双睫的票数不降反升的原因。饶是小肚鸡肠如赵泽,都不得不承认,新干部的群众工作做得比他好太多了:在李双睫面前,他就像一个新兵蛋子。 身为一米八五的男人(他已成年),赵泽却从来不敢直视李双睫的眼睛,在她成为班长而他沦为一个小小的体育委员之后就更如此了。中式的班委关系,是君臣,是仇人,是情敌,是亲胞。身为嗲子,赵泽从来没有勇气和班长坐在一起喝一杯,他怕看到她那双深邃的眼睛。李双睫的眼睛是男人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同样,李双睫的巴掌是男人最避之不及的东西。 唯独看李双睫,赵泽不觉得自己在看一个女生。比她的巴掌更先袭来的,是那天教室里昏天黑地的屎臭味,是一个人跪地怒擦上百块地砖的屈辱! 不,是一百又四分之一块,还有一块被踩碎的。他数的如此认真,一块块不能放过,否则,屎那么黑那么冷,每一坨,怎么熬过,他想都不敢想。 赵泽畏惧李双睫。 更畏惧。 被她单独留下。 排练结束后,她的一声“赵泽给我留下”更是让他汗毛倒竖。赵泽下意识站在原地,明明没有人摁他,他却觉得脚上仿佛顶千斤,一步也迈不动。他朝兄弟求助,用口型比“救我”。 却只得到他们“自求多福”的眼神。 是的,人人都不想被李双睫找麻烦。 裴初原除外。 可赵泽毕竟不是裴初原,被李双睫盯上,他知道她要算账了。他害郑揽玉那事还没完,赵泽心知肚明,李双睫绝无可能偏袒任何一个人,更遑论一个男人。她在乎的只是班级的荣誉。 私底下你赵泽怎么对付小洋鬼子不关我的事,但你要是损害集体利益…… “自己扇,还是我来扇你?” 李双睫眼神切出冰封一刃。 “我、我自己来……”赵泽说。 “很好,一直扇到我让你停下。” 赵泽不敢怠慢,一下下扇自己耳光,当然他没有扇得太用力,毕竟打开门还是要见人的,他不能顶着一大片红巴掌印去球场上。他顾忌的力道很快引起李双睫的不满,她喊了声慢着。 “郑揽玉。”她抬了抬下巴。 赵泽这才注意到他没有离开。 “该你报仇的时候了。” 赵泽傻眼了,可没想到,郑揽玉比他更傻眼,楚楚可怜地瞪大了眼。郑揽玉不可以打人的,妈咪也说过一个男孩子的拳头不是用来伤害别人,而是用来保护别人的,他不可以这样做。 “班长……”他犹豫着,嗫嚅一声。 “心软?你忘了他坑你的时候了?” “还是说,你指望他改过自新?” 赵泽:“我会好好待揽玉兄的!” “闭嘴。显着你了?”李双睫冷蔑地略过赵泽,转而看向郑揽玉,“你可想好了,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我这人可没那么好心。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觉得你大度饶过了他,他会对你感恩戴德吗?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敢饶他一次,他就敢第二次、第三次!” 她给出命令。 “……扇他!” 郑揽玉不依。 只一味摇头。 “……呵。”李双睫立刻生出了被冒犯的恶心,受害者竟然还替施暴者开脱?显得她一个施救者多管闲事了。 她深深地看了眼郑揽玉,嗤了一声“随便你”,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虚假的美国男人……亏她还以为,他和那些庸脂俗粉们不一样呢! 可,就在转身的后一秒。 耳边传来赵泽的痛呼声。 李双睫诧异地回头,只见向来温顺的金发碧眼少年,竟然以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把赵泽摁倒在地,抬手狠狠砸了两拳。他的眼睛依旧清澈碧绿,又是珠玉一样温润。以至于,常常让人忽略了那片湖水之下静谧地翻涌什么。他砸下第三拳,溅起一丝飞星的血。 他克制着轻紊的喘息,“妈妈说过,人犯错了,必须得到教训。但是妈妈也说过,不可以让女孩子看见血,不要在女孩子面前动粗。”他朝李双睫露出甜蜜的笑容,“会被吓到吧?” 李双睫确实被吓了一跳。 却是,因为晕倒的赵泽。 她沉默了几秒钟,缓缓走近: “赵泽晕血啊,你不知道吗?” “这……”郑揽玉实在没有想到。 理所当然,他挨了李双睫一巴掌。 “去,赶紧把人送医务室。” 李双睫不耐烦地背过身去。 摸了摸鼻子,心说: 确实,还有点小帅。 ------------ 13 纯恨 赵泽在校医务室醒来。 眼前是一片金色的圣光。 他对昏迷前的事记不得多少了,他晕血,鲜红温热的液体从眼眶坠落,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啊,原来是鼻子出血,自己吓自己,啊……等等,血,血血血血血!他的视线缓缓地上抬。 最后陷入灰暗。 赵泽睁开眼,金色,填满了黑点消散的视网膜,视线清晰的一瞬,他终于看清面前的景象:耶稣吗?如雕塑般完美的脸庞,高耸精致的眉弓,深邃而无端悲悯的眼窝,两点幽泛的绿,绽放出生命力的色彩。他是,苍白的雪肤,在稀薄的阳光下,宛若崩塌的雪山,微微回旋,苍鹰喙般的勾鼻。 赵泽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他最终还是……死了吗。 “你是上帝吗?”他问。 “我能够……上天堂吗?” 上帝不说话,只是悲天悯人地瞧着他,圣光落在他那轻阖的唇上,真理照耀其间。赵泽十分后悔,他八成是上不了天堂了,就他这秉性,三次扫黄四次有他,好吃懒做,又自私地迫害班上同学。想到这里,赵泽颤抖着流下了热泪,抓住了上帝的衣角:“忏悔!忏悔!我立刻忏悔!!” 不等上帝说话,他已然自顾自检讨起来:“我再也不看黄色漫画了!也不迫害同班同学了!我不会再在校园论坛上发李双睫的黑帖了!也不会坑新转校生了!饶了我吧!我都改了!” 可突然,眼前再次漆黑下去。 “不要啊!别让我下地狱!!” 李双睫冷着脸拉上了窗帘。 “起个床事怎么就这么多?” 阳光被遮去,赵泽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原来是校医务室,面前的也不是上帝,而是郑揽玉。赵泽松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攥的衣角,再抹掉脸上的泪:“唉,我以为我死掉了呢。” “差不多。“李双睫笑了起来。 她指了指一旁的十一班同学们。 “社死。” 赵泽两眼一翻。 又晕了过去。 . 赵泽一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李双睫其实也没有存心整他。甚至班上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被他坑过,可得知了他突然晕倒的消息,还是一股脑跑到校医务室,于是才发生了这样一幕。 李双睫对此是满意的,一个班级需要有它的魂魄在,即便私底下发生小摩擦,但班魂在,就不害怕人心散掉。 任何同学作为班级的一份子,都有参与感、归属感,这才是集体的意义。 关于班级的赛事上。 这种精神尤为重要。 离运动会开幕式还有三四天时间,在李双睫的大力督促下,大家排练进度越来越多,完成度也提了上去。赵泽也改过自新,担当起男生方队的动作纠正员,很配合郑揽玉的领操工作。 他真诚地宣布:“我信教了。” “什么教?”李双睫掏耳朵。 赵泽缓缓执起郑揽玉的手,虔诚得离谱,把他的掌心放置在额头:“这就是我信的教,郑揽玉你是我的神!” 郑揽玉无所适从: “这不好吧……” “金毛教?”李双睫一如既往地刻薄,“我看你是被洋鬼子一拳打傻了吧!诶赵泽啊赵泽,我就不明白了,都是揍你这活儿,凭什么郑揽玉能当你的神,我就是论坛里的暴力女?” 赵泽说:“郑揽玉比你有亲和力。” 李双睫颔首:“金毛是比较亲人。” “这不是金毛!这不是金毛!这是今年心软的神!”赵泽忠心护主,“郑揽玉救赎了我,我不许你侮辱他!” “嘿!”李双睫来了兴致,随地大小妈,“你是真的分不清好人坏人啊!对班上的其余同学是一巴掌,对我更是两巴掌,怎么偏偏看上了郑揽玉?我可告诉你,郑揽玉这个货最装!” 郑揽玉一如往常地维和:“我又不是什么神,赵泽,我也是中国人,信奉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加入了共产主义者协会。而且你是团员,更不要有宗教主义信仰了。” 赵泽只听郑揽玉的话。 “明白了!我的神!” “你中药忘喝了吧!”李双睫懒得和这个颠佬废话,“那你也从我座位上滚开明白没?上课铃响了听不到?” 赵泽离开之后,李双睫嫌弃地看着被坐过的椅子,久久不想落座。郑揽玉知道她讨厌赵泽,她讨厌一个人的态度总是很明显,而且狗本来就通晓主人的心意,他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 垫在主人的椅子上。 “班长坐。”他说。 “我可不敢呢。”李双睫阴阳怪气,“你可是赵泽的神,我不能渎神!” 郑揽玉面子薄,被她一嘲,脸彻底红了,低声说了一句“不是”。李双睫喜欢俊美的男人做小伏低的样子,且赵泽把郑揽玉当成神,而郑揽玉只是她的好狗一条,这让她感觉赢很大。 李双睫又揶揄:“赵泽那么喜欢你,这几天都恨不得黏在我的座位上,我看,干脆你搬过去他当同桌得了。” 郑揽玉急了:“求你不要这样讲!” 他骤然拔高音量,连老师也注意到。 “怎么了?郑同学。”周丽询问。 “没、没什么。”李双睫摁住他。 老师继续讲课,她不爽地瞪着小洋鬼子,低声埋怨:“你有病是吧?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嘛!不就是让你和赵泽做同桌吗?我难道没说过?你只能和我坐一周同桌,之后就立马走人!” “周老师当时说的是考察……” “那考察没通过!总行了吧?” 郑揽玉一怔,随即立刻红了眼眶,这也是他为数不多忤逆李双睫的时刻:“你不能这样……周老师明明都和我们说好了,一周的试用期,等试用期结束后再决定……”他抿住了嘴唇。 她笑了:“你也知道是试用期啊。” 年轻人。 还是too young too simple 。 “小蛮夷,我今天破例再教你一课,你要是在国内工作,以后也会用上的。”李双睫拍了拍他的后背,“试用期如何定义,最终的解释权都在老板手里。我是老板,我只想要一个免费的劳动力,那么试用岗位就是如此,我可以付最少的薪酬,享受求职者最卖力的服务,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就不该给我希望……” 郑揽玉的下睫淌出颗颗晶莹。 “傻孩子,我不给你希望,你怎么会卖力地为我工作呢?”李双睫难得的没有对他发怒,她对会哭的男人很有耐心,前提是,必须长得漂亮。丑男人哭就不行,比起怜爱更多是反胃。 “所以你是这样想我的?”他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李双睫真想扇他。虽然符合法律,但不道德,就和试用期一样。郑揽玉在她的沉默中一点点失望,他别过脸去,深深吸一口气。 “不可以在女孩子面前掉眼泪……” 他喃喃道,把漂亮的脸颊抬高了些。 “不,你哭吧。”李双睫也不想伤害耶稣的心,她是彼拉多,也许吧,因为情感而受伤,小男人才总是这样,大女人不在乎,“你哭破喉咙,我也不会心疼的,下周你就给我搬走!” “破喉咙……”郑揽玉啜泣。 李双睫选择性地装聋作哑。 一个歇斯底里的男人,促使他如此的,必然是一个无动于衷的女人。不同的是,郑揽玉只有李双睫这一个“好朋友”,而李双睫的好朋友,不,或者说狗,她的狗实在太多了。 眼下就有一只。 放学后的校园里,两位体育健将正在为运动会做准备,宋恩丞突然察觉到:“那只洋鬼子怎么没跟着你?” “因为我们新中国独立了。” 宋恩丞不懂。他太笨了,脑电波不能总和李双睫对上,但他明白这位发小的性子。大多数时候,别人想接近李双睫没那么容易的,她的性格太强势是一方面,她整个人太完美是另一方面,人际交往里,李双睫很少求助于他人,多数时候她朝别人施以援手,事实上这种人最擅长在某一段感情里抽身。 要想和她维持某种关系。 首先,需要变得很笨蛋。 笨蛋也好,小狗也罢,发小不说,但她其实很吃这一套:宋恩丞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当初的贴吧事件,他通过自己的人际关系查出发帖人,却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背地里封禁了赵泽等人的账号。他可以为李双睫做些什么,但一个成功女人背后,需要一个尽力熄灭光芒去成全她的男人。 跟在她身后,这才是他该做的事,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小学时两人都是校篮球队的,李双睫还没有弃武从文,是队里最厉害的,领跑时总遥遥领先别人一大截,宋恩丞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 他对李双睫不怎么服气。 他问教练李希怎样才能跑过您女儿。 李希说:“你跟着她跑,就行了。” 李希是妈妈专门为他聘请的技术指导,虽然称呼教练,下了球场后也喊一声阿姨。宋恩丞不喜欢李希的女儿,只要她在球队里,他就只能排第二名,可他也好想争第一啊。 宋恩丞郁闷地反驳:“可是,跟着您女儿跑,我不永远都是第二名吗?” 李希理所当然地:“所有第一名,在成为第一名之前,都是第二名啊。”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第一?” “超过她,不就能拿第一了吗?” 好有道理的话。 行吧,宋恩丞跟着李双睫跑,就这么从一年级跑到五年级。性别在体能上的差异也显现出来———他渐渐能跟上李双睫的步伐了,然后是并肩而跑,再后来,他发现自己能再跨一步了。 他马上就能跑在李双睫前面了。 也就是这时,她说不学体育了。 所以宋恩丞才那么生气,他都跟着她那么久了,她说不跑就不跑了。她说要学理,为什么?明明身体上那么有天赋。李双睫说我想学就学,宋恩丞第一次对李双睫动手,他推她一下。 “大胆!”李双睫立刻给他一巴掌。 宋恩丞:“我好不容易能超越你!” “那不是很好吗?”李双睫抬手遮了一下漫天的雨,“你不总想跑赢我、拿第一吗?我走了你该高兴才对。” “才不是!”宋恩丞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声嘶力竭,“我想堂堂正正地赢过你,才不想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我是想拿第一,但我要自己争取过来的第一,而不是别人不要的第一!” 李双睫在雨中沉默。 “那就再跑一次。” 是的,那天下了大雨,两人在操场上比赛跑步。大人以为两个小孩在撒欢儿玩,同学们以为这是时下流行的青春期非主流做派。只有宋恩丞知道,这一刻,李双睫真正把他看作对手。 最后他跑赢了。 他终于超过她。 两个人躺在终点线的彼岸。 “……圆梦了吧?”李双睫大口大口地喘息,“其实,我也不想轻易放弃体育这条路,毕竟我妈就是女篮的,我喜欢这个,更不想她后继没人。”话锋一转,“但我又仔细想了想。” “我不习惯跟在任何一个人后面,即便是李希,即便是我妈。”她翻了个身,对上他湿漉漉的眼,“这样吧,我们分开走,我走我的路,你替我走我的路,让我们看看以后会怎样。” 宋恩丞说:“我会超越你!” “你更喜欢跟在我身边吧。” 李双睫很笃定。 不是身后。 是身边。 “……是的吧。”他也觉得。 宋恩丞喜欢这恩赐般的说法。 ------------ 14 战士 匿名用户1:【又是一年秋季运动会,有哪位友友知道李双睫后援队还有名额吗?我花钱进!自带价四位数!】 匿名用户2:【楼上,你问得太迟了,早就满员了,今年春季运动会应援队就满员了,你去问问@李双睫的巴掌呀咪呀咪,这位是副团长,看看这次应援的人手够不够,会不会扩招?】 李双睫的巴掌呀咪呀咪:【谢谢大家的参与,目前没有满员,还缺两位拉横幅的小睫毛,有意愿请联系我。】 半分钟后。 李双睫的巴掌呀咪呀咪: 【已满员。请勿再私信。】 “我的天呐!”一名女生嘟囔一句,沮丧地放下手机,“这群人也太迅速了,好不容易能捡个漏,我就晚私信十几秒,后援队的名额就被别的小睫毛抢走了,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名额本来就很难抢啊。”另一名女生沾沾自喜地道,“不然你以为我前几天狂定闹钟是为了抢什么?” “我以为你抢爱豆的签售会呢!” “笑死!倒没有那么夸张啦……” 两名女生打打闹闹地离开了结账台。 后方排队的郑揽玉和赵泽听完全程。 “……后援队?”郑揽玉重复一遍。 “啊,你说那个。”赵泽习以为常。 “当然是李双睫后援团啊。”一男生将手机递给郑揽玉,“这个就是校园论坛,经常有人水帖或者拉帮结派,久而久之就有了话题,其中热度最高的当属李双睫后援团,其次是复习者联盟和食堂避雷吧,哦,今天糖醋排骨被避雷了,有人吃出优质蛋白。” 赵泽崩溃了,他刚才吃的那份饭就是糖醋排骨:“啊!真的假的啊?!” “还好,蟑螂而已,又不是老鼠。” 郑揽玉惊叹:“食堂这么重口?” “上次谁还吃出大妈的假发呢!” “扯远了,继续说回李双睫后援团。我记得是这么来的,李双睫蝉联一个学期的年级第一,复习者联盟有人贴她的成绩单,好多同学在那里拜她,说她是理科女王,很灵验什么的。” “对对,我也记得!”男生们插话,“我记得很清楚呢,就是分班之后的第一个学期,理科生你也是知道的,物理及格都烧香拜佛的那一次,李双睫竟然考了九十!简直像个伪人!” 赵泽挑眉问:“所以你拜了?” “呃……快期末了迷信一下。” 那男生反问:“难道你没拜么?” 赵泽心虚:“我拜的是数学……” “哎呀!打住打住!”赵泽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敌人的崇尚,“反正一开始就是大家都在拜,后来干脆单独开了一个话题,叫李双睫考前吧,后来论坛管理员说拒绝玄学,就给关了。” “再后来就是春季运动会了。” 赵泽说到这,畏惧地吞咽一口唾沫:“这家伙一举包揽了所有项目。除了女子铅球,她基本上全拿了金牌。” “那不能怪她,女子铅球夺冠的是一位一百四十多斤的女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家都达到二级标准了。”一男生解释道,“总之,今年李双睫的目标似乎是大满贯,也就是……” 所有项目的金牌。 相当沉重的负压,郑揽玉心想。人都有慕强心理,李双睫如此优秀,难怪所有人都爱她,可他担心,担心主人会不会太累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屏幕上,论坛还在持续刷新帖子,他顺着往上爬,很快看到了一条热贴: 【李双睫历年运动会高光时刻大】 点进去是一组组图片,主角无外乎那个强大到可怕的女人。穿着专业的运动服在跑道上挥洒汗水的抓拍、或者撑着杆越过线的仰跃风姿、在沙地上跳远时扬起一大片尘埃的修长双腿。 一连串的“女神”叠了几百层楼,不得不承认李双睫颜值惊人,可运动时的她比平时更有魅力,充满生命力。 或许和她母亲有关系。李希早年也凭借出色的容貌频频出圈,乌黑的短发和干净清爽的笑容,一张场边饮水的照片成为无数球迷珍藏多年的壁纸。 “李双睫的巴掌呀咪呀咪?” 郑揽玉第二次注意到这人。 许多李双睫的精彩抓拍均出自这位副团长之手,说是专业的站姐也不为过。有人猜测道:“应该是学生会摄影部的人,毕竟能拍出这么高清的照片,肯定需要用到更专业的设备啊。” “应该?……我以为你们知道呢。” “那不是,两位团长都挺神秘的。” “想想也要神秘吧!”赵泽挤眉弄眼的,“要是被李双睫发现了,那么刻薄的人,指不定指着你的鼻子笑你呢……诶郑揽玉!你可别把我期末拜她的事情告诉她,不然她乐死了!” “拜我?”一道清冷的嗤笑声。 “看不出来,赵泽你挺那个啊。” 回头一看。 话题的当事人! 赵泽窘得脸都红了,从郑揽玉手里一把夺过手机,吆喝兄弟们快跑。大难临头,他也没忘记解放他的神,奈何李双睫的恶魔之手已经摁在自家神明肩上:“慢着,我的狗给我留下。” 赵泽再表忠心:“我的神由我来守护!我来拖住她,郑揽玉你先逃!” 郑揽玉:“我和班长有话要说……” “好吧!您保重!”赵泽立即溜了。 看着赵泽和其余男生落荒而逃的背影,李双睫傲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的笑容。 “蟑螂一样乱爬的家伙。”她戏谑。 又看向他,“怎么不跟着他们跑?” 两相对视,气氛难免有些尴尬。李双睫倒不觉有什么,尴尬的是郑揽玉。 几天前他明白了李双睫有赶他走的意思,不免心灰意冷,觉得她就像一块石头,自己怎么也捂不热她的心。 想到这儿,郑揽玉露出勉强的笑容:“我是真的有话想对你说,只是刚才同学们都在,我不好意思。” 李双睫略感意外:“有事说事。” 郑揽玉四顾,为难之色溢于言表。 李双睫只好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 她说:“大大方方的啊,孩子。” “之前……同桌试用期那事……” “怎么了?该不会你又要求情?” “不是,我下周一就会搬走。” 不错,竟然听得懂人话。 她颔首道:“那很好了。” “我想……”他顿了顿。 一阵风袭来,树荫被打乱。 影影绰绰的斑驳落在深邃英俊的脸上。光斑的外圈是绽亮的,某种神秘的光环,落在金发碧眼的少年鼻尖。 李双睫的视线随着那道明媚而晃动,四周静谧得可爱……又可怕,郑揽玉的美丽对于她,几乎是满分的引诱。 四下无人。 这很危险。 她如果要扇他,他一定乖顺到不打算还手。让稀薄冷淡的阳光浸润少年被扇出红痕的削瘦侧颊,四周的绿,同他眼中的绿一样点燃欲.火。大可以把他惹哭,就着他盈盈欲坠的眼泪,扇的同时他侧头,晶莹就这样顺势而下。扇到她的手掌心全是他的泪水,而他还清纯、懵懂而错愕地望着她。 可。 “我知道你喜欢扇人,特别喜欢扇我……如果我愿意一直给你扇呢?” “和你愿不愿意没关系。”李双睫说,“我想扇就扇,还需要你点头?扇之前还专门问一句‘你好,我可不可以扇你’?爱让我扇的人多了去了,你一只金毛特别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那是不一样的,我搬走之前,我们还是好同桌、好朋友,你扇我的感觉,和疏远之后你再扇我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对于我来说,你也变得不一样了,你不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到时候再扇的我,也不是现在这个郑揽玉了。” “笑话!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耐心地解释:“你看过《小王子》吗?你可以把我当作那只毛色火红的狐狸。是你驯服了我,让我从不愿意挨你的巴掌到愿意。创建关系,你可以在我这里体会到驯化的全过程。” 他至真至诚地说着话。 李双睫暂时不忍扇他。 “如果你没有和我做同桌,没有让我当上体育委员、交到朋友,没有教会我那么多的事情。我不可能认同你当那个只能欺负我的人。”原来他也是有点自尊的,看得出来,小金毛龇牙的时候也有点风范,“从我认同你的这一刻开始,你就和别人不一样了,你是特别的存在,而我……也是。” “你特别?”李双睫撇嘴。 “不是我说,你有点普信。” “不是吗?”他竟绽出一个笑容。 “扇我的时候,你也有感觉吧?” “那倒是……” 无可否认。 “所以欺负我吧,没多少时间了。”他捉她的手,不含任何男女的私情,仅仅放在自己紧张得泛红的脸上,“既然你也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扇我会更高兴一些,从现在到下周一,随便你怎么扇我,我都不会撂脸色,就当……珍惜最后的这段时光吧。” 李双睫还真被打个措手不及。 “你这跟小情侣分手一样……” “小情侣?分手”郑揽玉明显没想到这层,他迟疑地眨动着那双翠绿的眼,渐渐的,氤氲起一层害羞的水雾,“不是不是!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行啦行啦!没有就没有!”李双睫拍了拍他的肩膀,“外国小男人也给我大大方方的啊,别整天扭捏作态,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俩在偷情呢!” 确实有路过同学不断注目这边。 因为郑揽玉那堪比表白的神态。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呀!大家都是晋江的高中生,早恋被人举报就老实了! “真是废话多,外国人就是这样,几个字能讲清楚的事非要长篇大论。”她叹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珍惜这段同桌情,以后没机会再坐到一起了是吧?你放心,我爱你可能是假的,但我爱扇你一定是真的。只要你还在中国,天南海北我都能赶过来扇你,你要是愿意高高兴兴挨扇,我没意见,你不高兴,也给我忍着。” 郑揽玉一喜,摇晃起她的手: “我没有!才不会不高兴呢!” 撒娇呢这是在?李双睫轻咳了一声,可能郑揽玉自己没发现,但他确实在撒娇上有些天赋。列强也太过分了,她也要守好自己的底线,国之领土寸步不能让,再可爱的小洋人也不行! 而不远处。 有人静静地围观这一幕。 他如往常的任何时候,把自己湮灭在阴影之中,只是此刻,所有情感都无法再抑制。宋恩丞能被她偏爱,他忍了,毕竟是发小,可凭什么这个美国佬后来者居上?他还……碰她的手! 那可是他吃饭的地方!! 他忿而无声地攥紧双拳。 裴初原不能再忍。 他要……洋人死! ------------ 15 生存 “这部电视剧的更新速度这么慢,您能说说原因是什么?”沉默了十来秒之后,在导播的提醒下,主持人这才继续询问。 龙老狗脸色一沉,目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一咬牙,低吼一声,反手一拍,但见一只能量磅礴的大手便是从叶天头顶笼罩而下。 他早就认清楚了她是个多可恶的骗子了。但是,唯独,她说“为了保护他”这点,他是从未怀疑过的。 打乱,就是死局的时候,可以把全部卡牌重新编排,盘活整个局面。 但是,除了有尸体坠下来,始终不见其它活物落下来,于是,叶天也放心了。 王道陵最爱抱粗大腿,人间的官儿,他都抱。更不用说天上的官二代了。 只是,很可惜,作为魔族人的他看不见箭杆上的梅印。没有这一条关键线索,他实在没法判别出仇家的身份,所以,满腔仇恨根本没地方发泄。 “爹爹这是要做什么?”丫环传来前面大厅的对话,可是急坏了她。 这是云昊苍之后交代的一些细节,凌昊那时候思考着缥缈峰这次暴涨的影响力,不过也没有忘记去听这次比试的规则。 可是另一方面,青衣袭云最大的特点就是规矩多。凡事都要讲个规则,通报也要一层层把信息传递下去,三分钟最后通牒哪里够用? 她不知道那几个字是怎样拼凑出来的,但好似用尽了力气才吐出。 连着喊了好几声,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没在家,我们又敲门喊了一会,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道士突然要求搬家,让保姆感到有点突然,但也没特别吃惊,因为以道士怪异的脾气,做出这么唐突的决定,也可以理解。 此时,武则天却不由笑了,她陡然想起,这厮本就是厨子出身,这世上若是论起食材。还真没几个比秦少游更博学的。 闻言,破天等人眉头微微皱起,特别是他们也开始感应剑圣尊者所散发的气息,而他们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甚至里面传来坍塌的轰隆声,这场大火,真的是很难有逃生的希望。 凡是进入此地的魔化仙者,均都是一个个找到各自的位置,目光闪动,盯着王墨看个不停。 眼前的一切,让我头有点晕眩,恍若在梦中。不说别的,光是这个峡谷的岩壁,就足够怪异的了。 作为蜘蛛军团三巨头之一,白影一向是冷静的存在,对于这次展现蜘蛛军团实力的攻击计划,连一向保守的白影也没有反对。 正在想着如果挡不住就撤的事情时,惊喜还是从商浩的眼里散出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天命之子的出现,现在每一步都要走好,噬圣正是明白这样的道理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们去守卫阴影巨龙的正面袭击,而你和你的同伴将要去对付的后面去捣乱,让他们两面分心。 不然他的瞄准和进攻怎么每次都这么有效,韩志勋自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以前杀遍枪界无敌手,今天居然败在了李霆琛手里。 月黑风高,童子崖隐没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站在崖脚下望,山的形状如同一个梳着羊角辫的童子。我仔细察看了一下周遭环境,暗暗皱眉,山这么大,该到哪里去找人? 冯芸秀发斜斜倾泄,掩住半边明艳的脸,那撑在地上的手,也是弱不胜力,这种弱不胜力,配上她那曲线玲珑的身段,当真有种请君怜惜的动人滋味。 司马懿在曹丕面前大力的举荐邓艾,于是曹丕就将邓艾派到了潼关前线,如今邓艾来到通过已经两个多月了。两个月来虽然没有战事,但是邓艾却一直在关注雍州的情况。 “其实,我们不但没有亏,还赚了,而且赚大了!”在一旁拿着阿漠的那把长剑研究的智鹰打断了他们众人的谈话说道。 杜磊无奈耸耸肩,“反正已经杀了,这地方怎么出去?”杜磊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门窗。 之所以它们遭到人类愤恨,主要是因为这类魔族生的太诡异,更是阴森恐怖。 这个决定一出口,电话打给伍德,让他去医生办的会议室,伍德还没反应过来,刚接诊一个患者,放下手头的事来到会议室,就见门口全是事务处的同事。 大黑熊冷汗都出下来了,只得将目光投向平日里跟他关系最好的花少道:“花少,您说句话。”眼中隐隐有乞求之色。 按他那两阶封禁的修为,要是进入到羽神秘境,绝对是炮灰般的存在。 总之一切的一切,在光明教会的刻意渲染下,棘剌沼泽已经成了最恐怖的地狱,里面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冥翼君王所留的这些东西世间很多人觊觎,留下来只能是祸患,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得到了这些东西。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半夜被一双大手摸醒,然后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鬼脸。 “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既然有机会,木风当然不会放过,虽然莲儿现在被带走了,但是他坚信,他们还会又有见面的一刻。 师徒二人边说边笑,走向正殿,招待客人,只等着掌门出关。同时,金刚门广发邀请帖,邀请众多势力参加成圣大典。每一个修者成就武圣,一定要广邀朋友,举办一个大典,以此宣告天下,他成就了武圣。 离歌笑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看到郦敏,她一袭男装风度翩翩,因为郦敏一直生长在深宫之中,而且被北郦王保护的很好,纵然是宴会也从不曾迫她参加,所以离歌笑当年只知道有个北郦三公主,却从未见过。 也就是种地这种阶级,实在是该被淘汰,此言一出,配合现在出现的新式建筑,实在是不得不让一些国家重视,甚至是开启了新一轮的大探讨。 僵持了半分钟,莫尔斯的颤抖逐渐平息,他仍紧闭双眼,似乎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