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重生 张灯结彩的承武侯府处处洒扫得一尘不染,花木修剪齐整,颜色亮丽,下人着新衣,俨然一副有贵人到来的景象。 而女子精致的闺房内却不断传出哭泣声。 侯夫人侧身坐在上好的金丝楠木拔步床边,忽而扭头朝站在床前不远处的花季少女喝道: “跪下!” 眼见极少动怒的人如此动怒,屋内的丫鬟仆妇皆扑通下跪,不由屏声敛气。 唯有那少女不为所动。 侯夫人越发怒火中烧,斥道: “那日是我不得已在孟家生产,导致抱错了孩子,你有什么怨什么恨不该冲着知栀!” “知栀一心想着弥补,为预备你回府之事处处上心,事事留意,不知拿出多少体己给你置办东西,今日也是她提议到郊外等你,你却狠心推她下马车!” “知栀自小娇弱,你如何下得去手推她!” 孟枕月因这斥骂猛然惊醒,入目便是侯夫人还带着残泪的凶狠目光。 床上身形纤细的女子撑起身子轻拉了拉侯夫人的衣袖,因哭而说得磕磕绊绊: “我不怪姐姐,自我知晓不是娘亲的女儿起…便着想如何…如何弥补姐姐,若姐姐推一推我能出口气也…也好。” 而侯夫人看向她的目光却是越发狠厉。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孟枕月不由睁圆了眼。 这不是—— 她被接回承武侯府头一日,却被污蔑推了妹妹的场景吗?! 明明适才还在东宫被一刀了结,怎么…… 难道是老天不忍,给她重来一回的机会? 前世她本是因着养父母的事与承武侯府有关才选择回来的。 却在回府当日就被所谓的侯府大公子赵衔之设计挑拨她与妹妹的关系。 她就此被迫和妹妹展开雌竞,无暇顾及养父母之事。 以至于养父母的事没查清,还被主导这一切的赵衔之哄骗得七荤八素。 最后她与父母手足的鲜血皆被赵衔之利用献祭在他的野心上! 不等她再往下想,侯夫人的怒骂又传了来: “既然你如此心性不端,容不下知栀,那便到庄子上好好学学规矩!来人!”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应声而来。 孟枕月看着如此来势汹汹的婆子,并没前世般的紧迫。 “母亲息怒!其中或许有蹊跷,今日是妹妹回府的好日子,妹妹怎会在这时生事呢?” 果然,在婆子碰到她之际,一道急切的话音就从屏风外传了来。 孟枕月扭头看去,确实是面如冠玉的赵衔之眼底一片焦急、步履匆匆走来。 因着赵衔之这话,侯夫人顿住了脸上的怒色,下人闻言也停在原地听候,床榻上的赵知栀连哭声都不由止住了。 在场面静下后赵衔之才看向她,放缓了声同她道: “妹妹,你别急,仔细想想当时是否有什么蹊跷,万不可让小人离间咱们才是。” 孟枕月看着眼前被玉色竹纹衣裳衬得风光霁月的赵衔之,心中的仇恨再次翻滚。 前世赵衔之就是如此,在她被污蔑时维护她,在赵知栀因品性问题要被赶走时极力留下赵知栀。 由此互相不对付的姐妹俩,皆只信任赵衔之。 最后却都被赵衔之当作筹码拉拢他需要的人! 弱不禁风的赵知栀被囚在军中沦落为军妓。 而被哄骗入东宫为妾的她,成了在赵衔之谋反当日流的第一滴血。 她临死前才得知,赵衔之如此作为除了笼络人心外,更是折腾出事情掩盖他才是养父母的儿子的事实! 孟枕月生生压下心中的波动,眼怀感激道:“大哥此话有理。” 说罢便如前世般查找起来。 几番查找后自然无果,孟枕月便顶着几双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上前同赵知栀问话。 却被什么吸引了目光似的顿住,弯腰拿起赵知栀的鞋。 看过后,孟枕月面不改色看向侯夫人道:“加派人手,再把今日在旁的下人带上来,一一搜查。” 侯夫人将信将疑看着孟枕月好一会才点了头。 孟枕月似乎是不信侯府的人,又吩咐自己的丫鬟在旁看着。 已经安坐的赵衔之目光正不经意地打量着孟枕月。 见她一身青蓝衣裙,身姿高挑笔直,眉眼随了承武侯的浓眉大眼,站在那如同雪中红梅那般孤傲又惹眼。 见她几番查找无果时没有急躁,翻到鞋底异样时也没嚷嚷,只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看来果然如探报上说的那般貌美如花、冷静持重,聪慧过人。 他心下稍稍满意。 赵衔之正要筹谋着该怎么把孟枕月发挥最大价值之际,侯夫人的心腹许妈妈带来了人。 许妈妈在屏风外禀报道:“禀夫人,这两人身上搜出蜂蜡!” 两人? 赵衔之的思绪登时断开,疑惑地往屏风外看去。 恰好这时从屏风外传来两人的喊声。 “夫人明鉴,小的冤枉啊!” “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没有做对不起小姐的事!” 赵衔之听着声,拿着茶杯的手不由收紧,其中一人竟是他的贴身小厮吴德? 吴德怎会被搜出蜂蜡?!! 孟枕月瞥了一眼赵衔之震惊的面色,嘴角不可察觉往上扬了扬。 没错,其中一人确实是赵衔之的小厮。 前世只搜到了赵衔之为她准备好的‘罪魁祸首’。 当时她一看是赵知栀的丫鬟,符合了她的猜想,众人也脑补出赵知栀为了赶走孟枕月所做的局,误会就这么来了。 当然,赵衔之的小厮身上自然不会留有物证。 但,她就不能无中生有吗? 她从鞋底上扣下一些蜂蜡,再让自己的丫鬟放到赵衔之小厮的衣兜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世,她要赵衔之血债血偿! 众人很快都到了屏风外,就连赵知栀都因惊奇而忍痛下了床。 孟枕月向众人解释道,“适才翻到妹妹的绣花鞋底粘着蜂蜡,恰好与马凳上残留的痕迹对上。” 说着,孟枕月扫视众人一圈,又道:“好端端的,妹妹的鞋底怎会有蜂蜡……” 没等孟枕月说完话,赵知栀便挡在她的丫鬟面前,哽咽着道,“姐姐,姐姐若是不想让我在侯府,我,我走就是了,何必要,要动我身边的人。” 孟枕月知道赵知栀这是以为她栽赃她的丫鬟,心里带着气。 前世也是如此,误会这便越来越深了。 ------------ 第二章审问 这时孟枕月察觉侯夫人也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在侯夫人开口前,孟枕月神色认真一摊手,道,“搜查的都是侯府的人,我才回府,没那么大能耐收买。” 只见赵知栀抿着唇委屈落泪,紧攥手帕一言不发。 显然是不信孟枕月的话,却又没找到什么反驳的话。 一旁的赵衔之也在分析孟枕月这话的真假,习惯性地搓捻起两根手指来。 而侯夫人听着孟枕月的话暂时觉着有理,也就没说什么,转而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若是说只有知栀的丫鬟,还能想到是知栀不想让孟枕月回来使的手段。 可如今怎么儿子的贴身小厮也掺和了? 多一个妹妹,他不喜欢么?他向来不是很宠着知栀吗? 由着众人思绪翻飞片刻,孟枕月便又看向两个下人问道: “说说吧,身上的蜂蜡怎么来的?” “蜂蜡是才刚骊珠姐姐交给奴婢,吩咐奴婢给小姐制口脂。”丫鬟玉团理直气壮,率先答道。 在旁的赵知栀很快跟着道:“我向来喜欢用院里丫鬟自己做的胭脂,府上的人都知道。” 她眼眶通红看向孟枕月,言语里少了些许方才的软弱,隐隐带着质问意思: “骊珠是我的大丫鬟,玉团是二等丫鬟,骊珠吩咐玉团做口脂,这没什么问题吧?” 孟枕月没有反驳,只神色淡淡瞥了一眼跟在赵知栀身边的骊珠。 而后看向吴德,“你呢?” 低着头的吴德正打算先狡辩自己无辜,拖延时辰让公子洗清他的嫌疑。 他此刻还没明白过来衣兜里为何搜出蜂蜡,但他绝不能让公子受人非议! 就在吴德要开口时,余光瞥见了自家公子给他的示意。 他目光一转便看到了正往这走的大夫,心中一喜,到嘴边的话当即改了,说道: “小的近日积食不化食用蜂蜡,身上的衣兜常装着,便余留了残屑。” 吴德的话说完,大夫正好进门。 侯夫人看到大夫才又想起赵知栀手上的伤,心下又是一片心疼。 再加上玉团和吴德的回话并无不妥,复又对孟枕月不满起来。 “正好,大夫来了,便匀出一位大夫验验是否属实,若有虚言决不轻饶!”她插话道。 侯夫人的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孟枕月说的,是在说谁意味明显。 赵知栀也没再回里间,就坐在茶几旁让大夫看诊。 这边,大夫搭了吴德的脉,片刻后拱手道,“回夫人,确有此症,暂时不用开方,平时里多饮水,多吃果蔬便是。” 听了大夫的话,侯夫人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见赵衔之向大夫追问道:“食用蜂蜡可有效?” “慢慢咀嚼蜂蜡,增加唾液分泌也可助克化。”大夫又一拱手。 随着话音落下,赵衔之暗暗往孟枕月看去。 事发突然,他如今还在猜测是孟枕月的手笔还是谁从中作梗。 他想看看听到大夫这般说时,孟枕月是否会有一丝慌乱。 然而只见孟枕月静静地坐在那不为所动。 赵衔之心下越发隐隐不安。 所幸,吴德的嫌疑已经洗清了。 而侯夫人听到大夫的话那一刻已经是满腔怒火,她眼中满是火气看向孟枕月,“这,又怎么说?” 适才看到孟枕月有理有据地分析,她心下是有所改观的,或许真是误会了她。 可最后竟这么个结果? 她就说知栀都亲口说孟枕月推了她,怎会有错。 她不求孟枕月能多好,只求她能有些教养。 侯夫人正要下令拿出家法,将孟枕月打上几手板长长记性。 一旁正在让大夫固定手的赵知栀开了口。 她疼得虚弱,小声道,“当时我好像还感觉到后背被人推了一掌。” 她适才只顾着护自己的丫鬟,在被大夫复位手疼得一激灵时,才想起被推那一掌,力道也很大。 看来这位姐姐果真恨极了她。 赵知栀这话一说,侯夫人满腔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做了错事还满口谎言,到处攀咬,她怎么会有如此心性不正的女儿! 她重重一拍案几。 “来人,赶出去,给我赶出去!” “去同侯爷说一定是弄错了!我们侯府怎会有这样的血脉!” “母亲切莫冲动。”赵衔之急忙出声。 他边给侯夫人递茶盏边道,“我们该细细查此事才是,若二位妹妹因此有隔阂,那背后之人这便得了逞还逃之夭夭!” 赵衔之看事态似乎又回到正轨。 但有了意外,他不能轻举妄动,来日还长。 侯夫人听到儿子的委婉劝话,压了又压心中的怒火,冷哼一声,“这事还能如何?也就你会信!” 随后才接过茶呷了一口,这算是允了赵衔之的话。 赵衔之看侯夫人应了,便转向孟枕月,同她指了自己另一位贴身小厮,温声道: “妹妹,北冽是大哥的得力小厮,你可同他说说当时的情况,让他查这事。” 赵衔之是有意找个替死鬼,赶快结束今日之事,好查查吴德那为何出了差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多谢大哥。”孟枕月嘴上答应,却似笑非笑看向玉团,问道: “你说才刚什么珠给你蜂蜡,制作口脂?” 玉团有些不满孟枕月把人称为猪,但也只能是心下不满,嘴上还得乖乖答话,“是。” 侯夫人和赵知栀不解看着孟枕月。 而赵衔之已经想到其中关窍,心下猛地一惊! 只见孟枕月轻笑一声,说道,“你的主子受伤了,你第一时间不想着怎么让主子好受些,竟想着做一时不缺的口脂?” 玉团登时呆愣住了。 片刻后,她满眼震惊看向站在赵知栀身旁的骊珠,“骊珠姐姐,你陷害我?” 玉团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你和吴德有婚约,又同时有蜂蜡!你们是一伙的!” 说着越发不解地问,“可你们为何陷害小姐,又嫁祸我?!” 赵知栀听着满脸的诧异扭头看向骊珠。 骊珠扑通下跪,“小姐,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奴婢有何理由要害小姐?这是在挑拨我们啊小姐!” “我记得你,当时就是你在你家小姐身旁。”不等赵知栀说话,孟枕月语气平淡开口,下巴往吴德抬了抬,“你是主谋还是他是主谋?” 说着,她看向赵衔之,一副认真询问的样子,“承武侯府武将出身,想必不缺审问人的法子吧?” ------------ 第三章信你 孟枕月扑捉到赵衔之眼底闪过的慌乱,心下好笑。 不论你们如何编排蜂蜡从何来,只要有骊珠这层关系在,就脱不了身! 赵衔之这下是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听了孟枕月的话,母亲和妹妹都难以置信看着骊珠和吴德,转而又带着犹豫的目光看向他。 事到如今,他只能…… 他看了吴德一眼,才神情肃然向侯夫人道,“母亲,这事交给父亲的人来审问较为妥当。” 侯夫人忙点头应好,又耐心解释,“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为了你的名声你得避……” 侯夫人的话没说完,吴德就一副害怕的模样扑通下跪。 只见吴德一面磕头一面喊道: “小的说,小的说,骊珠看到小的有蜂蜡便问小的拿,小的也好奇问了一嘴拿去做什么用。” “骊珠只说是弄掉了二小姐的蜂蜡,害怕被小姐知晓,便拿去补上。” “小的真不知骊珠要拿去害二小姐呀!” 吴德说到最后还满脸愤怒地往骊珠看去。 骊珠看到吴德如此,便知她要以身入局了。 她抿了抿唇跪着往前挪,拉上赵知栀的裙摆哭道,“求小姐救救奴婢,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心。” 赵知栀听着表忠心的话,却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她手上隐隐作痛,脑子也还在混乱中。 可这话莫名觉得骊珠意有所指,仿佛是说她指使她做的,如今事发了要求她保她? 这时她好似感受到周围的目光皆如刀般刺向她,心中狂跳,面上不由流下两行泪。 又猝然想到方才姐姐被误会时……也是如此心情吧? 而侯夫人在吴德招供时怒火便渐渐转移了。 是知栀的丫鬟骗了儿子小厮的蜂蜡? 事情似乎明了了。 知栀的丫鬟为何会害知栀?分明是知栀使的苦肉计!! 好一个嘴上总念叨着弥补,背后竟使这般手段! 他们这么多年是养了个白眼狼?到头来算计自己的亲女儿? 侯夫人满眼失望道,“知栀,咱们日日相处,到头来却好像看不太懂你。” 此时,赵衔之余光正默默观察孟枕月的反应,两个手指头又不由搓捻着,不安的心下期待着孟枕月向赵知栀发难。 证词直指知栀,那动机和目的便都摆在明面上了,她孟枕月不会想不到。 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放手一试。 终于,他等到了孟枕月开口。 只见她的神情也很是符合他的期待,眼中无怒也无喜,语气冷淡! “妹妹,今日之事可是你让骊珠做的?” “不,不是我。”赵知栀努力忍住情绪尽量让自己说清话。 她从没见过娘亲那眼神,那一刻她只觉全天下人都厌弃了她。 此刻对上姐姐的问话,她好像百口莫辩了,她不安地攥紧着帕子,似乎越来越能共情到姐姐当时的感受。 “行,姐姐信你。”孟枕月点头。 说出这话时她内心忽的涌起一股窒息感。 就这短短一句话,只是这短短一句话,前世少了它竟满盘皆输。 “啊?”赵知栀一脸的诧异,方才的情绪一时都不由忘却了。 而赵衔之也惊得竟当场碰翻了茶杯,这是他在众人面前为数不多的失态。 赵衔之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找话掩盖,“妹妹这般雅量明理,是我侯府之幸。” 这话说得多艰难,只有他自己明白。 但却没几人在意赵衔之的失态,因为她们心中也很震惊。 侯夫人呆愣好半晌才拼凑出个合理的说法,问道: “枕月,你可是怕娘亲为难才选择委屈自己?” 话一出口,侯夫人想到自己儿时的遭遇,还有适才自己的态度…… 心下登时灌满了心疼与浓浓的愧疚。 不由过去一把抱住孟枕月,“我可怜的女儿,你怎的也这般受苦啊!” “并非。”孟枕月有些抵触侯夫人这般亲近她,借着要说话的契机推开她,接着道: “那日妹妹一见到我便脱口而出叫了声‘姐姐’,而我亦是第一眼便觉妹妹亲切,所以我直觉不信她会害我。” 之所以能发现远在萧洲的孟枕月是侯府千金。 是因为赵知栀去了一趟萧洲,在养父的饭庄上二人机缘巧合见了一面。 赵知栀把脱口而出的‘姐姐’当成趣事同赵衔之说了一嘴。 赵衔之竟记在心上,还顺藤摸瓜给查了出来。 紧接着,孟枕月不解地看着赵知栀,“所以,妹妹口口声声说要补偿我,怎么摔了却认定是我推的?” 这话在众人听着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原来孟枕月并非突然傻了似的就凭感觉信任人,心下竟替她稍微宽了心。 而赵衔之听了却手心直冒汗。 作为布局这一切的人,只稍一想便能想到孟枕月这一步棋意欲何为。 此刻他要是再不明白那蜂蜡是孟枕月弄的鬼,那他这脑子算白长了。 可孟枕月为何知晓这事是他主导? 她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他在想应对之策时,赵知栀已经到孟枕月跟前,扑进她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姐姐是这般信任我,我却如此小人之心!” 孟枕月看着赵知栀这模样,心下燃起一股怒火。 因为赵知栀的柔弱,正是有着长远目光的赵衔之刻意培养的! 既然她这般柔弱便该好好护着才是,怎的反而把她推入饿魔饥鬼之地! 她柔和了目光,轻拍了拍赵知栀的肩安抚她。 她不知这一幕被侯夫人看在眼里,心下只觉空了一个洞般。 赵知栀感觉到孟枕月的安抚,越发哭得厉害。 适才说出有人推了她一掌是事实,可她也确实带着报复的心理。 因为她以为姐姐在攻击她的丫鬟。 却不曾想姐姐从没对她有过敌意。 她边忙着提帕拭泪边哭道: “骊珠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要小心姐姐,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姐姐流落在外十多年,心下八成是怨恨我的,我竟也,也猜忌了姐姐!” 孟枕月一听,抬眸瞥向面色煞白的骊珠,那柔和之色已不见半分。 “你在挑拨我与妹妹,为何?” 赵知栀一脸的愤怒又不解,也朝骊珠看去。 侯夫人等审判的目光亦是狠狠盯着那骊珠,心中同样不解骊珠为何如此。 与这事有关的还有吴德,难不成是他的主子吩咐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只是悄悄打量赵衔之片刻,便又自己在脑中脑补一切可能。 这时赵衔之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吴德:“吴德,事情扑朔迷离,你的话是否属实?” ------------ 第四章相似 此刻,以防再牵扯什么,他只能,只能断尾! 无论如何只要吴德一死,所有与他有关的证据都没了。 毕竟他根本就没留什么把柄,除非她孟枕月能撬开他心腹的口! 众人的注意力也随着赵衔之的话看去。 只见那吴德神情一滞,双腿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赵衔之加重了语气,“主仆一场,本公子也不想闹到动刑罚的地步!” “公子明鉴,小的确实句句属实!” 吴德自然明白了公子的心思。 他很快收拾好恐惧的情绪,露出坚决的神情陪公子做好戏。 心下默默在向他的家人告别。 赵衔之冷哼一声,反手抽出身旁北冽拿着的剑,稍一倾身,以雷霆之速抵在吴德喉间。 “本公子再问……” 然而赵衔之的话没说完,众人便见吴德忽的双手大力捶打自己胸口,两眼翻白倒了下去! 屋内大多数人都没过这般,瞬间惊呼一片。 吵杂中孟枕月冷冷看着地上的吴德,心下耻笑,以为把锅让女子背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么? 赵衔之脸上的惊色也被他演绎得很出色,但他很快收起情绪上前查看。 随后神情无比严肃起来,“这是中了削见之毒!” 他快速下令,“拿下骊珠,快去禀报父亲!” 屋内的气氛随着赵衔之急切的语速而变得紧张起来。 赵衔之许是怕侯夫人不知道什么是削见,又补上一句,“这是宸王党惯用之毒。” 宸王党?! 赵知栀听到骊珠的真实身份后,心中的悲伤瞬间盖过了恐惧吴德的死。 她握拳捂着胸口向骊珠哭道,“我们相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竟都,都是算计!” 骊珠为了自己的家人,自是不会解释,也不敢对上自家小姐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只顾着挣脱喊冤。 而侯夫人听到这三字,不疑有他,只觉原本就惊疑不定的心似乎停了一瞬。 承武侯府正是宸王党对立面的皇帝党。 先老侯爷在世时乃是宣武侯,是景顺帝的肱骨心腹。 先老侯爷去世后如今的承武侯袭爵,却抵抗不住宸王党的打击,连赵家军都保不住被分了出去。 景顺帝看其不中用便渐渐冷落之。 封号从宣字变为承字,世子之位至今还没请封下来。 可就算如此,宸王党也没放过承武侯府。 这时,骊珠也以方才吴德的死法咽了气。 这下事情一切都了然了,是宸王党想挑拨侯府内乱。 眼看事情有了了结,侯夫人轻吐一口气,面上的情绪逐渐被欣喜代替,开口道,“阿弥陀佛,所幸你们姐妹俩无事。” 说着,她各拉起姐妹俩的一只手搭在一起,一脸的满足,“娘亲也很欣慰你们能这般亲密,今后娘亲定会护好你们。” 她细细端详了孟枕月,又拿帕子点点赵知栀的泪,又道: “这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就留给你们父亲和兄长忙活,咱们娘仨到给枕月准备的月华院看看,晚饭时咱们一家再好好说话不迟。” 侯夫人拉着姐妹俩欲要站起来,却发现孟枕月依然坐着纹丝不动,盯着赵知栀的脸庞出了神般。 才刚稍稍安下心的赵衔之也发觉了孟枕月的异样,不免又提起心来看向孟枕月。 “怎么回事?”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孟枕月寻声扭头看去,她估算得没错,紫衣金冠的承武侯来了。 “侯爷。”屋内人齐齐行礼。 承武侯神情庄重扫视屋内人好一会才让平身。 “禀父亲,是削见之毒,两人都咽了气。”赵衔之出声道,他心下莫名庆幸父亲这时候的到来。 “无耻之徒!连女儿家都不放过!”承武侯冷哼一声,背在身后的手都不由握紧了拳。 听着承武侯这话,孟枕月不由瞥了赵衔之一眼。 承武侯心中很是愤怒,想不到就算宸王消失这么多年,宸王党依旧如此牢固! 这回也多亏衔之与孟枕月才没着宸王党的道啊! 想到这,承武侯同赵衔之道,“这事交由你查。” 随后走到孟枕月跟前,面色威严打量她。 他是听下人禀报府上出了事才告假回府,路上也得知了孟枕月查真凶的事。 原先他还认为孟枕月是那等难登大雅之堂的乡下人。 如今看来的确随了赵家血脉的聪慧与容貌。 再学上一段时日的规矩,不为是送进宫探听圣意的好人选。 就在承武侯要开口前,孟枕月语气轻快,好奇似的发问: “父亲是否也发觉我与妹妹的容貌好似更相似些?” 承武侯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听岔了,他打量她,是有这个意思吗? 不对,这意思是—— 承武侯目光在孟枕月和赵知栀面上流转,又看向赵衔之。 屋内人亦是如此。 孟枕月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只是不紧不慢地看向赵衔之。 前世因她是女娃,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侯夫人产下的龙凤胎中抱错的也是女娃。 也是稀奇,她和赵知栀虽是孪生,但容貌上并不相同。 再者有句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枕月自小不与赵家人生活在一处,容貌差别便又更大些。 再加上赵衔之常折腾出许多事挑拨她与赵知栀,越发让众人无暇往别的方面想。 侯府更是不屑于同小僻壤的乡下人打交道,连孟家父母都没亲自见过一面,这下子真是把真相完美掩盖了。 这时察觉到孟枕月目光的赵衔之却是无奈摇头,轻笑出声: “妹妹还真是同知栀一见如故,做哥哥的估计就要被你们忘在脑后了。” 赵衔之看着两个妹妹的笑意是多么的宠溺。 只有手心泌出的那一层冷汗,彰显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果然! 孟枕月果然知道了! 他倒不怎么担忧自己的身世会被揭穿。 他在决定掩盖自己的事身份时便做好了万全之策。 而是无比疑惑,孟枕月是如何知晓这些事? 难不成是他? 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下,且他若是得知此事还会乖乖跟着老夫人到外地去吗? 而后,赵衔之向侯夫人调侃道,“祖母何时带小叔和弟弟回府?再不回来儿子怕是要闷得出去找他们了。” 赵衔之说着嘴上的话还不忘观察孟枕月的神色,却依旧是面色毫无波澜。 ------------ 第五章梦香 侯夫人听到这话才缓过神来,原来是这意思。 她接上赵衔之的话同孟枕月玩笑道,“你这孩子,这是怕我们把知栀送回去吧?” 说着,亲昵地拍了拍孟枕月的手,“你且放心,知栀说过段时间回去认亲后还是回侯府的。” “路上不都说好了?对外就说当年娘亲生了三个,你是老二,因身子不好得隐姓埋名养在乡下,莫不是太过紧张妹妹给忘了?” 这玩笑话让目光暗流涌动的场面又活泛起来。 众人那点才起的疑心瞬间就没了,皆感慨又庆幸着亲女和养女关系这般融洽。 当然也怀疑着这或许是二人之间的表面功夫,实则心下指不定已经有了许多计谋。 同时,正诧异摸着自己的脸的赵知栀,心中燃起那点雀跃也灭了。 但却越发喜欢这个姐姐,想不到姐姐竟这般喜欢她。 就算姐姐是想通过这方式和父母亲亲近,那她也会帮姐姐的。 还有不少人包括承武侯在内都狠狠松了口气。 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孟枕月却摇摇头。 她看了看一旁的侯夫人,又往上看承武侯,神色认真道,”细看着,妹妹好似肖母亲些,我随父亲多些。” 说着孟枕月像是才想起什么,面色犹豫,“这怎么……莫不是我的错觉?” 孟枕月一副为侯府着想的样子,发出疑问,“都查好了吗?事关侯府血脉我只是好奇一问。” 孟枕月把赵衔之的反应看在眼里,事情当然不会因为他舍弃了小厮而结束! 众人再一听,才发觉孟枕月不是玩笑的,且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神情瞬间复杂起来。 可承武侯听到这反而面色轻松,还带着进门到此刻从没有过的笑意要开口。 赵衔之见到如此,便知他这位父亲是起了疑心,打算当场息事宁人,背后自个去查。 赵衔之先一步和声开口道,“妹妹多虑了,是大哥和母亲的得力心腹去查的此事。” 与其让众人留疑心,不如当众坦坦荡荡反驳。 说着往站在侯夫人身旁的许妈妈使了个眼色。 “大小姐不必担心。”身形高瘦的许妈妈眉眼带笑看向孟枕月,又调侃似的道: “那日是孟氏先夫人一日生产,孟氏难道不知自己生男生女不成?” 孟枕月并不知这其中的曲折。 前世她临死前听到东宫一个医女冲着外边喊: “孟家那儿子?!是你给师父下的毒!若不是师父,你怎会成为承武侯世子!你怎么会有这造反的机会!” 这才让她知晓赵衔之的身世。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去查清当年之事,但这并不妨碍她。 “这就要问妈妈你了。”孟枕月拉长了音,意味深长看着许妈妈。 听到这话,许妈妈脸上的笑意登时一僵。 前世许妈妈的赌徒儿子输光了钱,竟妄想抢走她卖得火爆的话本子稿子去卖钱。 被她一查,查出在她出生那年发了一笔泼天横财。 如今想来是与换子一事有关了。 虽是猜测,但诈她一诈也就知晓了。 这反应,果然是有问题! 屋内的氛围一时也微妙起来。 但许妈妈到底是多年淫浸后宅的,她很快就理好慌张的情绪。 她想要开口反驳,然而孟枕月的话还在继续。 “当年妈妈定是陪在母亲身边的,产房里有什么异样妈妈能不清……” 许妈妈听到这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可这口气没松多久,就见面带友好笑意的大小姐忽的顿住了话音,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深蹙起眉盯着她看。 这又闹的哪出? 许妈妈被看得不由心下慌乱,面上发烫。 片刻后,才见孟枕月一副疑色的模样开口,“你这是病了?我看着你面色似乎不大对。” 不待许妈妈作何反应,她转头看向侯夫人道,“母亲,我在乡下见的事杂,能看出些体内有大变化的人的面色变化,快让大夫给许妈妈瞧瞧吧。” 前世,许妈妈在她回府后没几日也病死了。 既然赵衔之会给接生婆下毒,那怎么少得了这位许妈妈呢? 侯夫人一看话题说到别处,这才轻松起来,忙让没走的大夫给许妈妈看诊。 赵衔之却狠狠是一惊,猛然往孟枕月看去,就见孟枕月似乎有意地挡住他看向大夫的视线! 而那承武侯见到不再当众说侯府血脉的事心下也松泛不少,心下想着事,瞥了赵衔之一眼便迈步往上坐走。 “梦香!” 须臾,屋内回荡起大夫的惊呼。 这一声惊呼算是把屋内人的目光都引足了,也把众人才稍微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大夫继而严肃解释道: “这是中了梦香之毒!中毒后睡眠时辰会越来越长,不出十日便会在梦中心绞痛死去,而仵作只会验出是心绞痛!” 不给众人反应时间,孟枕月一个箭步到许妈妈前,质问道: “许妈妈!你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了不该惹的人以至于让人灭口?” 许妈妈心中巨大的冲击被孟枕月的质问而稍微拉回神。 她垂下眸,眼珠子不安转着,“我…我……” 而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眼神坚定起来,“当日夫人生产……”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看着许妈妈。 这时,赵衔之一副查问蹊跷的模样出声问道,“大夫,这毒可有解药?一般什么人会使用?” 而许妈妈的声音就在这时戛然而止。 “有话快说!若有虚言,仔细脑袋!”承武侯看着许妈妈这模样,把心中的情绪都冲着她去。 那是侯府最有出息的后辈,血脉如何能有疑! 侯夫人收回若有所思看向赵衔之的目光,也跟着道,“许妈妈,你是自小看我长大的,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衔之是她的骄傲,她未来的日子都得靠着他过活呀! “难不成大哥哥不是我的哥哥了?”赵知栀听了半日,弱弱出声。 她这时却觉好似没这么高兴了,不由地暗暗往孟枕月看了一眼。 许妈妈看这阵势,早就软了的腿扑通跪下,斟酌着用词接着道: “当时接生婆确实寻各种由头把奴婢和几个贴身丫鬟都支开了一小会,不知是不是这出了问题。” 她本可以说当日夫人生产时无事,可大公子要灭她口,纵使大公子的出声让她想到儿子和解药。 但这阵子的风头是躲过去了,那之后呢? 所以,何不给大公子添些乱? 好教大公子知道狗急了也会跳墙。 ------------ 第六章亲切 “如此。”承武侯面色威严,“接生婆是侯府知根知底的,派人去接来一问便知晓。” “各自回院歇着去吧,晚饭时也就真相大白了。” 承武侯说完便起身走了,还让赵衔之跟着他去书房。 众人心下思绪万千面上不表,纷纷行礼恭送。 赵衔之神色如常跟在承武侯身后往外走,走出几步却又转回头面带些许疑惑看向孟枕月,问道: “妹妹,你回来之前可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话吗?” 说着,他自顾解释,“今日府上生了许多事,权贵世家之间暗流涌动,承武侯府如今的处境并不乐观,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妹妹得留心些不可被人利用了。” 他或许是察觉自己语气太过正经,怕吓到了妹妹,他顿了顿,换了语气宽慰道: “但你别怕,有父亲和大哥在,这事会查清的。” 被赵衔之这么一说,好像事情变了味。 明着说这是有人挑拨生事,暗着还有孟枕月一回来就折腾出许多事的意思。 众人看赵衔之都火烧身了还这么不急不躁,且往日并无差错,对他的话偏信了几分。 孟枕月能看到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中竟隐隐带着希冀,连承武侯都停下脚步回望过来。 她心下好笑,面色微惊看着赵衔之,摇头道,“并无,这些都是我当场看到的破绽。” 赵衔之神色不变点头示意知道了,便跟着承武侯往外走。 他暗中咬牙切齿,满腔的不可思议。 孟枕月是否知道得太多了些! 她是如何知道的? 是聪慧过头,还是背后有什么人?! 既然她如此步步紧逼,那别怪他给她点颜色瞧瞧! 承武侯和赵衔之走后,侯夫人为今日的事心神不定,也就没同前世一般亲自带孟枕月去为她准备好的院子。 吩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也离开了赵知栀的花溪院。 孟枕月将要走,赵知栀却拉住了她,同她道: “姐姐,你放心大哥哥会护着我们的。” “他是一位好哥哥,我自小便觉自己脑子不灵光,什么都学不好,还是大哥哥让我发觉自己善舞,这些年大哥哥总收集各种孤本……” 赵知栀的话没说完孟枕月便不由闭了闭眼,心下唏嘘不已。 显然这么多人都是不愿接受赵衔之是假少爷这个事实。 以至于这么明显的真相竟打算蒙蔽自己。 孟枕月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妹妹,心叹,若是不接受,那将来便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了呢。 所以,无所谓她们接不接受,她定是要揭露赵衔之的身份的!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赵知栀说着好奇看着孟枕月的脸,嘟囔着问,“可那日我怎么……一眼看到孟父便心生亲切之感呢?” “我且问你,孟父鼻梁上有颗黑痣你见没见?”孟枕月平了平心中的情绪,挑眉问道。 “啊?”赵知栀及时用帕子捂住微张的嘴,微微皱起眉头道,“好像……没看到。” “那桌上那盘红烧肉其实糊了,你闻出糊味没?” 赵知栀急得一跺脚,“姐姐你记岔了!那盘红烧肉色泽诱人,香味四溢根本没糊!” “孟父鼻梁根本没痣。”孟枕月难得展颜,好笑地扬起嘴角,“你是对姐姐做的红烧肉亲切吧?” “既然能做这么好的红烧肉,为何铺子上的菜色……”赵知栀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说着说着才意识到被套话调侃了。 她立时怔住,面色迅速红涨起来。 身旁的贴身丫鬟们一扫适才的情绪,不由轻笑出声。 孟枕月好笑看着她这个弱柳扶风的妹妹。 前世二人斗得厉害,赵知栀矫揉造作地污蔑她时真真让人作呕。 此刻妹妹娇滴滴眼尾噙着泪又怕生地同她小声说话,真真让人忍不住要护住她。 说来全因那日和赵知栀见的这一面,她才有机会靠近侯府。 孟母是因被侯老夫人陷害而隐姓埋名,被孟母捡来的孟父更是没了从前的记忆。 孟家多年来一直低调藏拙,可兄妹们都渐渐大了,兄长也要考取功名,孟枕月心觉不能再这么下去。 更在那日,孟枕月在见到赵知栀生的一股亲切感褪去后,一眼就注意了她腰上的荷包和令牌。 那荷包正是仿着当年侯老夫人用来陷害孟母做的荷包! 那令牌也恰好同孟父摩挲着的那块一模一样! 也是瞌睡了就来枕头,孟枕月正想着怎么靠近承武侯府,就被告知是侯府千金。 缓过窘态的赵知栀,垂头看着地上,低落说着:“可若是这样,也挺失落的,哥哥自小最宠我了。” 赵知栀又怕孟枕月误会,忙解释道:“我只是舍不得自小朝夕相处的哥哥,没说姐姐不好的意思。” “别多想了,一切都有父亲呢。”孟枕月没多说,拍拍赵知栀的肩头便走了。 她得让妹妹自己看清赵衔之的真面目。 这时候她要说什么赵衔之不好的,也不会听进去,甚至会反感她。 孟枕月跟着侯夫人的贴身丫鬟往月华院走。 一路上孟枕月都在回想着前世的事。 前世,从赵知栀那得知那两样东西都是侯老夫人给她,让她去萧洲姑母家送信的。 令牌就是侯府常用的普通令牌,可侯老夫人竟仿做了那个荷包,看着倒像是在威胁什么。 当年侯老夫人高调买了孟母的荷包,让当时未嫁人的姑母入宫送给宸王当贺礼,途中遇到了随师父京仪大长公主入宫的孟母。 孟母察觉不对劲,当场说了出来。 可却被侯老夫人反咬一口,说是与宸王不和的京仪大公主借侯府的手毒害宸王, 京仪大长公主费了一番劲,才保全住自己和孟母。 这怎么看都像是侯老夫人用荷包威胁姑母做什么很重要但见不得人的事。 前世在众人眼中宸王是给先帝殉葬了的,所以没往宸王想。 如今——孟枕月在脑中东拼西凑前世的记忆,心下对孟父的身份有了猜测。 因为前世她向赵知栀旁敲侧击这两样东西时,转头就被赵知栀当抱怨给赵承衔说了。 以赵承衔的心思定要查看一番。 她也因为信任赵衔之,便把孟父母的事透露给赵衔之。 而后不知赵衔之背后做了什么,他一时容光焕发造了反,孟父母还双双丧了命! 有着这猜测,孟枕月不免又担心起孟父母今后的关系…… 不论怎么,如今她要做的,是继续找侯老夫人陷害孟母的证据和核实孟父的身份! 孟枕月心里叹着气。 不多时就见一个占地很大的院落。 ------------ 第七章布局 那院落一眼望去辉煌又古朴,一砖一瓦都透着刻板。 那闭着的门和规矩立着的下人,仿佛又使院子多了些诡秘之感。 这是侯老夫人的院子。 孟枕月很想进去搜搜,以侯老夫人精明的性格,若与人合谋做了什么定会留着什么证据在手中当把柄。 可恨前世赵衔之折腾出的事层出不穷让她应接不暇,以至于活了一世还是一无所获。 孟枕月的目光只在那闭着的门停了一瞬便别开了。 侯老夫人如今不在她不能贸然靠近。 原本只是赵知栀到萧洲去送信,收到回信后,侯老夫人即刻带着小儿子和小孙子动身前去了。 赵衔之在侯府经营多年眼线遍布,且为人敏锐,她若有什么举动很快就会被察觉。 有着前世的失利,这一回得甚之又甚才是。 孟枕月到月华院时,就见她带来的另一个丫鬟满纸,正和侯夫人分配的两个大丫鬟、三个二等丫鬟、两个粗使婆子等在院中。 孟枕月如前世般了几句话便借口回屋歇着了。 她熟门熟路走到里屋,满纸拿着一个包袱面带笑容跟在身后。 直到憋着一肚子话的云霞到门窗那儿放风,满纸面色才郑重起来,拿出里头的东西低声道: “小姐,我们带来的见面礼被人塞了东西。” “不到一刻钟前各院的人来送礼奴婢疏忽了片刻,之后便见这个了。”满纸递过去一张纸条。 “是奴婢无能……”满纸欲要下跪请罪,孟枕月制止了她。 前世这俩丫鬟下场亦是不好的,但如今还不是伤怀的时刻。 她拿过纸条一看,是写着承武侯私底下联络赵家军的信件。 这墨迹,一看便知是才写不久的。 赵家军是已故老侯爷的兵,老侯爷去世后明面上是被朝廷收回,编入其它军队。 景和帝虽让承武侯想法子拿回赵家军,可—— 私底下联络若被人拿出来作文章,污蔑一个欲图造反都不为过! 前世可没这回事,重生到此刻她也就得罪赵衔之一人,八成便是赵衔之了。 按照孟枕月对赵衔之的了解—— 定是要用这纸条坐实她被人利用,或是污蔑她与人同流合污陷害侯府,最后再出面替她解围。 接生婆定已经是他的人,他只需再打点一二。 这便既洗清了自己身世的嫌疑,又能让她感恩戴德。 前世赵衔之惯会用这些伎俩骗取她的信任,可惜她重生了! 孟枕月收好纸条往窗外看了一眼,稍微提高了声音抱怨: “你高兴个什么劲,头一日回府便明枪暗箭不断!” “这么好的衣裳,哼——” “哎呀,烧着了,包袱里不是还有条腰带?拿来凑活!” 门窗那儿的云霞不由望过来笑,满纸亦是道了一声小姐英明。 英明个鬼,衣裳只是大街上买的,那腰带却是她路上给养父做的。 孟枕月收起肉痛的神情,同满纸附耳道: “飞鸽传书让萧洲那边的人提起警惕护好爹娘,留意侯老夫人动向。” 顿了顿又道,“让梅字队前往城郊齐家村,路上遇到承武侯的人便……届时……” 孟枕月最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因孟母的关系,为了避免被杀害,孟家暗中养了梅兰竹菊四个等级的护卫。 这事虽事关重大,但也不会动用侯府顶级高手。 出动梅字队,是为了万无一失。 满纸虽不解,但不妨碍她听令行事,应下便神色如常出去了。 屋内的孟枕月找出那腰带,往上抹些香粉末又放回原处。 而后才给早就一肚子疑惑的云霞稍稍解释她的所作所为。 这两丫鬟皆是她的心腹,得让她们明白如今的处境,才好御敌。 + 侯府前院的书房中,承武侯与赵衔之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不论如何你都是本侯养了十六年的儿子,这事本侯自会处理妥当,行了回吧。”承武侯说完神色疲惫地摆了摆手。 赵衔之从书房出来便见贴身小厮北冽等在廊下,眼底隐隐露出焦急之色。 回院后,北冽禀报道: “大小姐在房中闹脾气烧了给侯爷的见面礼,放进去那东西正好烧没了,这莫不是大小姐发觉了?” 北冽回禀完心下不安地等待主子发话。 公子今日事事不顺,此刻再出差错,只怕要见血。 他这位主子,私底下可不像表面那般风光霁月,才能是有,手段更是有。 不想,赵衔之听了话后却勾唇冷笑,面上隐隐流露出得意。 孟枕月,你那些伎俩瞒不过我。 随后,他收起了笑,神色郑重问道,“派出去的人如何,可有什么状况?” “一切无恙,此刻应该拦住侯爷的人了。” 赵衔之满意点头挥手让北冽退下,晚饭前他还去了一趟赵知栀的花溪院。 晚饭是在花厅里摆的,除了在外的侯老夫人等都到齐了。 去接接生婆的人还没回,孟枕月正一一送上见面礼。 孟枕月就近先给侯夫人。 侯夫人已经细细盘问了许妈妈,又打听得侯爷的打算,是完全安了心。 此刻只想同女儿好好亲近,她热泪盈眶看着手中的并不贵重的发簪: “好精致的发簪,娘亲很喜欢,你有心了。” 想到什么,微微蹙起眉道,“但给你的银子你就自个花。” 说着示意许妈妈回院拿几张铺子的文契,又道,“娘亲已同你父亲商定,过些日办个认亲宴将你记上族谱。” 孟枕月听这话回想到前世承武侯给她取的名便心下不悦。 孟枕月点了头,接着便是坐在一旁的赵知栀。 孟枕月送的是萧洲的特色吃食。 “还是姐姐懂我。”赵知栀有些羞涩地收下。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细声细语体贴道: “我院里的东西就是姐姐的东西,姐姐可以随意拿,随意出入,我攒了许多体己都是姐姐的。” “那些首饰姐姐可还喜欢?要不明日叫琳琅楼的掌柜到府上来,还是姐姐想出府逛逛?” “还有那些衣裳……” 屋内人都感叹着姐妹俩的和谐,还是侯夫人出声打断,赵知栀才止住了话。 孟枕月听着这些话,心下若有所思,句句地回应后,便拿过丫鬟手中的盒子往承武侯走去。 跟着她来花厅的是云霞和侯府派给她的大丫鬟春珠。 承武侯点点头说了句有心,便把盒子给下人收着,连打开看一眼都未曾。 见此,那春珠便脆生生地道: “大小姐说今日闹了不愉快,得花些心思准备东西,侯爷细看看给出个好歹,大小姐才不至于心里过不去呢。” 孟枕月看了春珠一眼没说话。 ------------ 第八章香粉 其实这行为并不突兀,主子受冷待,做下人的想法子维护主子的颜面这是很正常的事。 承武侯本可不必理会,但今日是女儿头一日回府,且今儿还闹了些事,此刻多少还是愿意给些面子的。 打开盒子一看,承武侯有些惊讶。 虽不是什么好布料好丝线好绣法,但整条腰带从样式到颜色到图案都是和谐的,看着便很是顺心,可见确实用了心的。 想不到看着这般冷淡的女儿心下竟有如此心思。 承武侯打算拿起细看再好好夸一番,不叫女儿这片孺慕之情受到冷待。 可看着看着,捏着的指尖便察觉到有一处厚度不同,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再细看便见那处破了个小口子,露出一角黄色的纸张。 承武侯神情有了变化,就要挑开。 坐在承武侯下边的赵衔之瞥见承武侯这举动,心下很是得意地期待接下来的事,不动声色往孟枕月看去。 “拿下她!” 却见孟枕月拍案而起,语气冷硬朝站在花厅边上等侯的春珠道。 赵衔之心下一紧。 而众人齐齐一惊,承武侯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不悦地看着孟枕月。 只见孟枕月上前拿过手中的腰带,左右翻看抽出一张纸条,神情带怒,“果然!” 紧接着她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道,“这里头的东西我手上也有一份!” 赵衔之见到如此指甲猛地掐入手心,以此来压住心中的情绪。 竟然没烧掉?! 想不到孟枕月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还要缜密! 得亏他早有准备。 孟枕月把两张纸条递给满是疑惑的承武侯,神情愤恨道: “今日回院发觉多了东西,便想着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适才是这丫鬟极力劝父亲当场细看腰带,再有,父亲看腰带时女儿还扑捉到春珠面上露出得逞的笑意,这才猜测是这春珠有问题!” 承武侯听完孟枕月的话时也看完了纸条的内容。 他一把把手握成拳,紧紧捏着手心的纸条,往桌上一锤,“好毒的计谋!这是要灭我侯府啊!” 又迅速指着春珠下令,“卸了下巴,拖下去好好审问!” 听到灭侯府这几字,侯夫人等屋内人齐齐色变。 府卫很快拿住春珠,就要卸下她的下巴时,春珠挣扎着喊道: “大小姐!大小姐!奴婢没有理由要害大小姐呀!” “二小姐叮嘱过奴婢要好好伺候大小姐,奴婢一心是为着大小姐想的呀!” 众人皆神情不悦看着春珠,怨恨她毁了好端端的晚饭。 可没有想到的是,二小姐竟为那春珠出声。 “姐姐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赵知栀有些委屈看向孟枕月。 又极力证明道,“春珠原先叫玉饴是妹妹院里伺候多年的,万不会伤害姐姐。” 赵知栀心下满是不解。 她已经很顺着姐姐了,如今怎么……是因为那会子同姐姐表现出太过在意大哥哥,姐姐心怀不悦,这才…这才诬陷她的丫鬟? “是啊,枕月,你妹妹为着你回府一心想着给最好的,可能是误会了罢。”候夫人看赵知栀委屈得快哭了,柔声劝着孟枕月。 在旁故作一脸思考的赵衔之不由打量着孟枕月此时的脸色。 他很想看到孟枕月受挫的样子。 待她手足无措时他再出手,这便驯服了! 押着春珠的府卫询问似的望向承武侯示下。 事关侯府承武侯不会轻拿轻放,但他也想看看孟枕月有何话要说,他抬手示意停下。 此刻众人的关注都在孟枕月这。 “是不是误会,一试便知。” 孟枕月紧抿着唇起身拿了一盏灯,走到被押着的春珠前。 “大小姐这是……”春珠满眼不解地看着孟枕月手里的灯,不安的心扑腾扑腾地跳。 大小姐这是要烧她逼供?! “啊——” 她脑中的想法才形成,便见眼前橙黄的亮光乍起,手掌滚烫传来。 大小姐烧了她的手! 屋内人见此皆被吓到,赵知栀更是惊恐得落泪。 “大小姐为何烧了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春珠哭着喊,凄惨的嗓音在诉说着她此刻的手有多痛。 而孟枕月对此只是嗤笑一声,转身慢步回桌拿茶水泼灭。 “适才这盏灯只是稍稍靠近你的手,便起了火,你可知何故?”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孟枕月朝那烧得红肿起泡的手挑眉道。 春珠眼珠子不安转着,孟枕月加重了语气继续道: “是我放在腰带里层的香粉掺了助燃粉!” “只有拆开过才会沾上那粉。”孟枕月捏起春珠的下巴,让她与她对视,“所以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孟枕月当然知道春珠原先是赵知栀院里的,前世这丫鬟没少给她们姐妹俩制造误会。 赵衔之算得很好,就算她找出真凶也是同赵知栀有关,姐妹俩的矛盾这便来了,他这又能从中做好人,收割她们的好感! 可,要知道事情都有利有弊两面,过了头便不好了。 不待任何人发话,孟枕月放开春珠的下巴,眼中一片冷意看向赵知栀,道: “午后你摔了,你凭直觉便说我推的你,如今你安排的丫鬟陷害我,你头一句也是说我误会。” “明明我们是一眼见着对方便心生亲切,明明一路回府我们关系都很和谐。” 赵知栀看到姐姐看她的眼中尽是失望心中不由慌乱。 再一字一句听着姐姐的控诉,真是字字锥心,难不成真是冤枉姐姐了? 可确实是她的丫鬟,她要怎么,怎么同姐姐解释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这样的…… 最后,孟枕月道,“妹妹。我还能信你吗?” “姐姐!” 赵知栀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回想姐姐今日说信她的模样,此刻真如要她命般难受。 孟枕月不顾赵知栀的哭泣,哐当一声,朝承武侯侯夫人脊背笔直跪了下去。 “父亲母亲,今日是我回府头一日,在我未曾踏入侯府便风波不断,许是有人不想我回来,许是我与侯府犯冲。” “总而言之,就此告别了。” ------------ 第九章偏离 侯夫人惊得起身,不知所措往承武侯看去。 承武侯正面色凝重思考着这一切。 赵衔之眼看场面如此似乎觉得哪不对劲,但不论如何,这时他该出手了。 却不想,因孟枕月的话惊得急忙开口的赵知栀先哭着道: “大哥哥说,今日姐姐才回府便出了许多事,要我多顺着姐姐些。” “我已经很顺着姐姐了,可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为何……为何总是我的丫鬟出问题。” 赵知栀上前跪在孟枕月旁,拉着她的手,泪眼汪汪道: “姐姐,妹妹绝无害姐姐之意,妹妹还以为……还以为那时表现得太在乎大哥哥让姐姐心有不喜,这才…这才陷害春珠,给我教训。” 听着赵知栀的话,侯夫人顾不得两个女儿的情绪,心下想到什么痛心地闭了闭眼。 这时承武侯也瞥了赵衔之一眼,揉了揉眉心,同自己的心腹道,“那丫鬟,拖下去严刑拷打。” 这是不论问出什么只有承武侯自己知道,而春珠便灭口的意思了。 赵衔之自是察觉到这二位的微妙变化……他猛然惊觉。 事情好像过了头! 他眼带阴鸷的目光朝孟枕月扫了一眼,正要出声补救。 这时小跑进来一位下人,禀报道,“禀侯爷,程管家回来了!” 程管家正是去接接生婆的管家。 赵衔之想到接下来的布局,也就放了这事。 待会一起算或许效果更佳! 他不屑地往孟枕月的方向轻哼一声。 而承武侯也往地上的孟枕月看了一眼,才同下人道传。 被两人这般心思各异地观察着的孟枕月心下却无比惊喜。 时辰刚刚好! 适才往花厅来前她便收到程管家不出一炷香抵达侯府的消息。 众人皆往门边看去。 只见程管家形容狼狈,孤身一人进门,“侯爷!路上出了些状况——” 众人同承武侯一般不由跟着程管家的话心神一紧。 只有赵衔之心下窃喜,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的思绪才起头,下一刻便听程管家继续道,“我们到时,发现接生婆已死!” 已死?! 赵衔之很是震惊。 事情又偏离了?! “现场还发现了这个,许是起冲突时遗留的。”程管家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具说边道。 随后程管家的面色越发严肃: “已查明这是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打手,与路上用香粉之类的小伎俩拖延我们的是同一批人!” 在众人因管家的话震撼中,承武侯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孟枕月。 忽而承武侯又觉自己多疑了,孟枕月是在乡下长大的,如何有银…… 他忽的想起,夫人不是给了孟枕月银子吗?! 他朝着已经被许妈妈扶起来的孟枕月沉声开口: “你母亲给你的银子都花哪去了?” 承武侯看着孟枕月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怀疑。 众人也随着承武侯的话往孟枕月看去。 只见孟枕月对上承武侯的目光,漆黑的瞳孔里隐隐泛起泪光。 她面色平静开口: “母亲在确认我是她的血脉时让人给我送去五百两,在侯府的奴仆前去接我时又给我一千两,到侯府后又送了十套头面五间铺子一个二进的宅子。” “这些我都没花,见面礼的银子是我替人抄书做针线活攒的。” 她话音一顿,神情有些受伤地垂下眸,直接挑明道,“父亲若是疑心我,可让人去查看。” 承武侯看着孟枕月这般模样,心下犹豫。 但这犹豫只是一瞬,他得为侯府着想,抬手示意心腹前去查看。 “父亲息怒!” 赵衔之一脸急切出声,阻止道,“切莫误会了妹妹。” 他已察觉出孟枕月这是要以退为进! 而他的计划亦是! 他万万没想到用香粉之类的小伎俩会这般巧与孟枕月适才使的法子对上,以至于承武侯一下子怀疑了她! 他原本计划是,让手下扮成普通打手去阻拦父亲的人,再让接生婆说他不是侯府血脉。 之后他再当场找出破绽,反驳接生婆被人收买,嫁祸给宸王党。 如此,他全身而退,接生婆也顺理成章被处死。 他那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障眼法呀!毕竟谁会信宸王党的人带着宸王的标志害人? 如今不能再让孟枕月继续装可怜下去! 他敢肯定,若是去查孟枕月的东西定会查出问题,之后孟枕月再找出破绽……最后查到的定是指向他! 他得尽快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让孟枕月的戏白唱才是! 他继续道: “妹妹有何理由要这么做?灭了接生婆的口事情只会越发扑朔迷离,让我们互相猜忌,这或许便是背后之人想看到的。” 他神色愧疚拱手,意有所指地道,“今日的削见之毒还没查清,是儿子无能。” 承武侯听着,心觉有理。 否则这一切都太巧了些,都是针对着孟枕月而去。 宸王党如此动作频频,难不成宸王已经找回来了?母亲往萧洲去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承武侯有些后怕地想着,但又觉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时,才刚拖走春珠的心腹,进门告罪,“侯爷恕罪,人死了,是削见之毒。” 话音落下,承武侯等这才确确地信了。 侯夫人见此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知栀也泪眼婆娑地拉起孟枕月的手,委屈又激动看着她,“姐姐你可信我了?” 没等孟枕月说话就有一下人神色焦急小跑进来,禀报道: “侯爷,大门前有一衣着缟素的女子在磕头喊着求见侯爷,说为义母求公道。” 闻言,孟枕月暗中会心一笑。 齐白薇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而赵衔之不安地扭头看向北冽,北冽眉头微蹙摇头示意不知。 众人一听衣着缟素便联想到那接生婆,这是他们也查到是孟枕月下的手,上门找侯爷要说法? “带进来。”承武侯再三权衡后道。 “承武侯府大公子杀了我义母齐稳婆!”齐白薇一进门便满眼仇恨瞪着赵衔之。 谁? 大公子?! 众人如听到夏日雪花满天飞般难以置信。 承武侯想都没想当即喝道,“进了承武侯府岂容你血口喷人!” “哪来的疯子,赶出去!”侯夫人紧接着出声。 只见赵衔之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好笑道,“荒谬!是何人指使你?” 赵知栀亦是紧张得抓紧了孟枕月的手,一脸仇意盯着齐白薇。 ------------ 第十章这厮 齐白微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顾说自己那份: “只因他得知自己才是当年我义母为了更多赏赐而调换的孩子,如今事发便派人灭口!” 不待众人反应,赵衔之冷冷一笑先接了话,“为了污蔑本公子,你连你义母身后的清誉都不顾……” 然而赵衔之的话还没完,齐白薇却愤然出声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要说我是宸王党的人?” 赵衔之到喉间的话一噎。 在这疯女人进来前,北冽已示意他,底下人传来信号,关于宸王党的信物已经放入接生婆那。 所以,有关不利于他的,他只需推到宸王党即可。 如今这又…… 只见齐白微从怀里拿出一白瓷瓶,环视一圈,走到许妈妈身旁。 “就让这位妈妈尝尝,真相立即分晓。” 赵衔之不明所以,忽而想到什么,将要出声。 而有着今日的过失,极力想表现证明自己的许妈妈已经喝下。 须臾,但见许妈妈双手大力捶打胸口,两眼翻白倒了下去! 许妈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突然便死了。 屋内哗然一片。 这不是今日才出现的什么削见? 这女子明目张胆地下毒? 不,她哪来的毒!难道…… “拿住她!”承武侯一拍桌喝道。 府卫迅速进厅,左右架住齐白薇。 而齐白薇却不管不顾,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赵衔之身上,冷笑道,“我也有这药,那我也是宸王党的人?” 说着神情越发激动,“这药!是我义母的护身符!是赵衔之那日威胁我义母守口如瓶时趁机偷的!” “只可惜她用不上了……”而后她喉咙一动,像是吞了什么东西,面色忽然难看起来。 她似乎很艰难抬起手指,指向正被徒劳抢救的许妈妈,“她当时也分到了一笔银子,全给她儿子还赌债了。” 当时她就在屏风后,清楚地看看地上这人趁义母没注意,偷拿了几腚银子! 她将要跑出去同义母说,却被丫鬟拉住。 之后义母也同她说她不在意,可明明义父要不够数便会打人…… 此时她看着地上那人,快意笑道,“赌徒都喜欢记账,我义父那也有,你们对对一定能对上。” 随后她颤抖着手往衣兜里指,嘴角却溢出黑血,双腿一软全靠两边的人架着。 稍稍缓过劲后,她凭着一股毅力说道: “上面这三位,是我义母当年为了换子之事备下的孕妇,只可惜都是女娃,但也都被我义母灭口了,去查问查问定有相同的…相同的蹊、跷。” 说罢,头重重往下垂,气绝。 齐白薇在见到义母横死时便已想明白,公道是找不回的。 且不说错在义母,她一阶平民如何与高门大户的侯府对抗。 她和盘托出,只为让那虚伪至极的赵衔之原形毕露! 也借侯府的余恨杀了义父一家子! 她是抱了必死之心来的,因为没了义母,义父会为了银子把她卖给不同的人。 她的毒术是私底下练的,要成火候不知猴年马月,还不如黄泉下相伴义母,也算报了恩。 而齐白薇的举动如水滴进油锅,让花厅内的人心思活跃起来。 孟枕月看着地上的齐白薇,有些不敢相信这一世她就这么死了。 不知前世的她是否用毒替她义母报仇了,还是死于赵衔之手下,或又是如何。 今世这般,前世那些死在她毒下的人也是逃过她这一劫了。 不论如何,今日她可帮了她的大忙! 她的计划: 让所有的事看起来都是冲着她来,以退为进。 又让派去的人拦截承武侯的人、杀接生婆。 造成赵衔之害怕接生婆又像许妈妈一样动摇而灭口,而后嫁祸她。 既然承武侯为了侯府的利益选择包庇赵衔之,那,若是发觉赵衔之心怀有异呢? 他还会包庇赵衔之? 她猜定,齐白薇在看到接生婆的尸体和在接生婆怀里死抓着的册子时,定会奋不顾身到侯府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赵衔之派去的人亦是用香粉之类的小伎俩拖延,让承武侯立即怀疑到她,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这时只见赵衔之眉头深锁,“父……” 然而他的话才起头,便被满面冷意的承武喉抬手制止。 接着,承武侯拿过贴身小厮耀旺从齐白微身上找出来的册子。 他并未翻看,只是手爆青筋用力抓着,看向紧绷着的赵衔之,咬牙切齿道:“衔之?” 衔字,象征着才华、杰出与成就,更有衔接的寓意。 这是他的嫡长子,他是寄予厚望的。 可如今……如今那女子拼着自己的姓命孤身进侯府,拼着一家子的姓命对接生婆所做恶事毫不避口,只为指认。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日根本没有什么宸王党,一切都是儿子,不,衔之,不,这厮为了掩盖自己折腾出的事! 而后种种对孟枕月不利的,只怕是心觉孟枕月危险,设局欲图借他的手除掉自己的女儿! 这何其阴险,何其阴险! 最让他心寒的是,明明他已经明确告知这厮不论如何他都是他的儿子,他会处理妥当,而这厮竟阳奉阴违! 这厮为何如此?还不是别有居心! 既然心不在侯府,那多有才能之人都是养虎为患! 想到这,承武侯看赵衔之的眼神越发冰冷。 侯夫人见承武侯这神情便知这回他是不再包庇了。 她暗中不安捏着帕子,心下想着怎么为儿子说话。 知子莫若母,当时许妈妈露出的破绽时,她心下已经明了。 今日她一直想找儿子好好谈话来着,可没寻到机会就如此了…… 她不能没有衔之呀! 这么想着,她倒希望今日没接女…… 她很快抛开心里的想法,正要出声圆场,就见儿子扑通下跪,那发出一声沉闷的哐当,如敲击她的心般让她难受无比。 “是,我是孟家的血脉,一早便查到了。”赵衔之垂下头看着地面道。 他伤痛的神情中透着一股倔强。 这话一出屋内陷入沉寂,连屋檐下的鸟都止住了叫声般死气沉沉。 ------------ 第十一章花言 承武侯看到赵衔之难得露出这般受伤的神情心下异常难受,心痛不已。 往日何曾见过儿子这般? 儿子虽是习武之人,行为却从不失高门公子风范。 他情不自禁地软了声质问:“你刻意隐瞒,是何居心。” “侯爷!” 不等赵衔之答话,侯夫人噌地起身一个箭步跪在赵衔之旁。 看着往日霁月清风的儿子如此,为娘的如何还忍得住。 她哭喊道: “一切都是我让衔之瞒着的!他是我们骄傲的嫡子,不论如何都是我们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呀!” 在旁默不作声的孟枕月原以为前世看透了侯夫人的本性,在看到侯夫人如此天差地别地维护赵衔之时不会难受。 可原来即使如此清楚明白,心下也难免落差。 无妨,总归侯夫人是个大方的,银子能抚慰这点伤怀。 忽的,又见侯夫人慌忙中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道: “六月中……对,下月中便是六年一次的武举,这对武将家族很重要,衔之是侯府最有望夺魁之人,还请侯爷三思。” 听到此,孟枕月不由心中咯噔,暗中攥紧了拳头,对赵衔之的仇意更深了些。 前世下月中旬的武举,赵衔之确实拿了武状元,可却是踩着孟家兄长拿的! 赵衔之发觉比武场上有人对他不利,他并非是简单避开,而是设计让孟家兄长替他受这暗害! 之后他再揪出真凶为孟家兄长找回公道。 此时比他名次高的兄长和暗害那人退出,他跻身前三,考官们综合考虑才把魁首给赵衔之! 她正要往这会子一声没吭,不知在憋着什么坏的赵衔之看去。 却先见一旁怔愣许久的赵知栀哭着到侯夫人旁下跪。 这倒显得她有些另类了,但孟枕月依旧问心无愧笔直站在那,面上还是那受伤的神情。 “父亲息怒,大哥哥不是有意的,他只是舍不得女儿才…才会如,如此。”赵知栀哭得很伤心。 大哥哥是男子,母亲常说大哥哥是府里头的未来,是她和母亲的保护伞,所以孟家定会把大哥哥要回去吧。 若是孟家非要带走一个孩子,那…那她离不开大哥哥…… 赵知栀伤心难耐中,在脑子里寻到一个可以威胁父亲的事,急忙收住哭泣,道: “请,请父亲留下大哥哥,女儿与大哥哥…自小相伴,若是大哥哥有事,女儿定…伤心难耐越发…参加不了京仪大长公主绣院的女红选拔。” 而孟枕月听到赵知栀这哽咽声,远久的记忆像开了阀般猛地冲入她脑中。 前世的女红选拔,心悦赵衔之的表妹破坏她的绣品,又出面替她找真凶,证据直指赵知栀。 于是赵知栀和比表妹排名高的她皆不入选,还在京城臭名远扬。 表妹也因此,得入选! 而承武侯听到武举和女红选拔,心下更是松动。 这是向景和帝证明承武侯府与再次请封世子的绝佳契机! 地上跪着的赵衔之能想象得到厅内的下人心中是如何编排他的。 他此刻只觉自己跟脱光了让人观赏别无二致。 他知道他这回是棋差一着,可他不明白为何孟枕月非要如此与他对着干。 真相重要吗? 难不成他是侯府公子,他就会害她吗? 为何非要给自己招一个他这样的劲敌,这对她有何好处! 赵衔之心下恼羞成怒时听到母亲和妹妹的求情,嘴角细不可察地弯起得意的弧度。 他在那疯女子发疯时已想好了万全之策,就不知孟枕月如此费尽心血,她的母亲妹妹却还是向着他是怎样的心情! 赵衔之收好情绪,一副决然说道: “我知晓父、侯爷爱重我,我亦是明白侯府的处境,更是知道侯府的血脉不容混淆。” 承武侯听到侯爷二字时是愣了一瞬,不等他伤感,后面的话却让他看向赵衔之的眼神复又是那怒不可揭。 既然知道却还明知故犯! 是当他傻,不会被发觉,才这般肆意妄为吗? 他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就在承武侯满腔怒火时,赵衔之又一副厚颜的模样自嘲一笑道: “就因为侯府血脉不容有疑,我这才压下不表,我不敢说自己有多少才能,至少侯府后辈,弟弟和小叔都比我更担不起这重任。” “侯府如今处境,我担忧父亲百年后承武侯府不复存在,届时我孟家子,一介布衣,如何…如何挽救。”说着,赵衔之忽然一滴清泪往地上砸。 承武侯听到如此,忽的顿住心中的怒火,紧随着惭愧就逐渐占满了整颗心。 他一把老骨头了,竟没孩子想得多。 是了,世子之位请封不下来,那以当今这态度,承武侯这爵位还真能随他入土。 是了,衔之确实是侯府未来家主的最佳人选…… 那赵衔之还继续说着,眼含热泪低头看了一眼,在他开口时就忍不住情绪“哇”地一声抱住他的侯夫人和一旁的赵知栀。 但只是看一眼,他就像无地自容般垂下眼,神情中隐隐透着落寞道: “我亦是有私心的,我舍不得慈母,更是怕妹妹得知我姓孟,从此…从此再不与我亲近。” 赵知栀听着这话,也过去抱住赵衔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道: “呜呜大哥哥就算一只猫,一只狗我都不嫌弃,我,我都亲近,我日日夜夜亲,亲自给大哥哥喂,喂饭顺,顺毛,把…把好吃的分给大哥哥。” 赵衔之险些绷不住,拍了拍赵知栀,才又满眼歉意抬头望向在他几步之外的孟枕月,道: “孟家那边,我明面上虽没认,私心下却是认的,妹妹你莫要觉得哥哥冷血。” 而后扭头看向贴身小厮,“北冽,事关孟家,去厢房请兄长过来一趟。” 孟家兄长孟怀川,因不放心孟枕月一人入京,便跟着来了,被赵衔之友好相邀安排在他院里的厢房。 孟枕月看着听着赵衔之的深情演绎,心想,不愧是前世能把大伙都耍得团团转之人,这都能说出花来,不去南曲班子真是可惜。 估计赵衔之把兄长叫过来,再演上一出。 前世的此刻,兄长对赵衔之还是有好感的。 也怪她今日午后没能寻着一点空找兄长说话。 ------------ 第十二章杀心 孟枕月往承武侯看去,看着他此刻被赵衔之打动的神情,便知是接受了赵衔之的说法。 她没想过今日能一竿子打死赵衔之,但他的身份众人知晓与不知晓之间是不同的。 承武侯对赵衔之这般信任,是他的选择,将来自有恶果吃。 她要做的,就是讨还赵衔之前世对她对她在乎的人做的恶。 削弱他的势力,她才能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此时承武侯本想即刻扶起赵衔之,说一声为父错怪他了,但那杵着的孟枕月竟还是一副受伤的神情。 他不好太过偏袒,这有失威严。 只好借着有外人要来让娘俩起来梳洗梳洗,顺口也就让人扶起儿子。 一刻钟后。 下人领着一玄色绣梨花衣衫的男子进入花厅。 只见他身材魁梧高大,步伐稳当走来,而后目不斜视,一一行礼。 孟怀川正打算目光寻妹妹在何处,再开口问承武侯叫他来所为何事。 就听到一声哐当,转头一看竟是绣着竹纹衣裳的赵衔之给他跪下了。 “兄长,其实我才是孟家子,为着侯府的处境这才没说,请兄长莫要怪我,我私心里也想着父母兄妹的。” 孟怀川惊讶看了赵衔之一会,才道,“难怪你会私下给我一千两银子,还想着把我安排进京城第一武馆白虎武馆。” 他还有话要说的,但上头的承武侯哦地一声笑道:“竟有此事?看来是错怪了衔之。” 他嘴边那句,看顾好妹妹即可,他无需这些的话便停在了嘴里。 孟怀川听到此,略想一想就明白,是侯府的人误以为赵公子厌弃乡下,不愿认亲。 其实不然,他这毫无身份之人在青玉院竟如座上宾般,毫无怠慢、不自在之感。 今日午后同赵公子切磋时还关心他的衣物。 谈论时下兴盛的话题时,竟还将看过觉着不错的书送予他,估计足有一车之多。 他当时还想着是否是因为妹妹的原因,原来是如此。 这时承武侯面带笑意,语气却不容拒绝地同孟怀川道: “孟家已有你这个长子,而承武侯府却少不了衔之,本侯与你商议,对外说法还是先前那说法,私下本侯每月会给孟父孟母一笔银子作衔之的赡养费,你意下如何?” 随着承武侯这话,侯夫人和赵知栀也紧张又期待看向孟怀川。 而孟怀川并不理会那些目光,往妹妹看了一眼,虽看到妹妹也是点头,但他还是犹豫好半晌才答话: “那,就有劳侯爷了,父母那边草民努力劝说。” 她和妹妹都知道因母亲的事,孟家人都不宜高调,哪敢让家里出现一个从小在侯府长大的人。 侯夫人和赵知栀听到这话都安了心,承武侯紧接着警告厅内外的下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有人乱嚼舌根,那本侯有的是手段!” 在承武侯训话中,赵衔之寻空看向孟枕月,眼底的神情就如斗胜的公鸡般得意。 孟枕月自然也察觉到了赵衔之的目光。 她前世没听兄长提过赵衔之给银子。 应是兄长没收说只需好好待两个妹妹之类的话,兄长这才没提起。 这想必是赵衔之拉拢兄长的手段,这时碰巧拿出来圆话。 不得不说赵衔之的应变能力很强。 她想了想,开口道:“原来如此,若大哥有苦衷可同妹妹说,妹妹难道会不向着侯府?。” 说着孟枕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着,“也省的平白受这些罪。” 这话一出,众人这才想到孟枕月这受害者。 为了侯府竟伤害侯府的亲血脉,这怎么说都有点怪。 虽说孟枕月自小不在侯府,但如今认了亲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正为大哥哥描述出的忍辱负重而心疼的赵知栀听到这话,忽的一顿。 是啊,若是大哥哥能说出来,那她和姐姐也不会有矛盾。 她就说骊珠和春珠怎会背叛她……她们死了。 赵知栀想到这不禁落泪。 因着自小相伴长大的情谊,赵知栀心下很快又为赵衔之开脱。 大哥哥本意定也是不想伤害她的人的,他心中的苦定不比她少。 承武侯亦是想起那他私下联系赵家军的纸条。 手段如此狠,事情真如儿子说的那般吗? 而侯夫人欣喜之余听到这,心下越发对孟枕月这般咄咄逼人不满起来。 一家子和睦为上,怎么就不能相互忍让。 看来该多找几个教养嬷嬷好好说高门大户的规矩。 她正要以儿子的名义给孟枕月一些铺面作补偿,儿子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赵衔之一副要赎罪的模样,“多谢父,侯爷抬爱,妹妹确实因我而受苦了,我请求到佛堂闭门修身养性。” 说着他看向孟枕月,神情无比真诚: “大哥别无所长,青玉院里的东西大多都是侯爷夫人精心置办,大哥哥这便借花献佛,愿妹妹安居,也算是不让那些好东西…蒙尘了。” 而心下却动了杀心。 他自是感觉到周围的人又是带着那疑心、猜测、讥讽的目光打量他! 他说得口干舌燥,她孟枕月一句话又让事情回到原地!! 他如何能不恨。 他只能下手为强,否则便是无止无休的讨伐,加之孟怀川还在这,他不能让自己不好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 侯夫人听着儿子这话,又要急忙出声。 期限不说,还要把院里的东西都给出去,这是打定主意吃斋念佛一辈子?! 这叫她如何不急。 可却被承武侯一个厉眼制止了。 承武侯沉声道,“既认了你,不必叫得如此生疏,今日之事确实是你的过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便如你所言。” 不忘补充道,“武举亦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确实有意给儿子点教训,但侯爷该有的气势也要端着,他不能让孟怀川一个乡下人看他侯府的笑话。 “这个时辰,饭菜都凉了,本侯也有公务要处理,你们且各自回院用饭。”说罢,便起身在众人恭送下走了。 心下委屈的侯夫人一看承武侯走了,正要过去好好同儿子说话,余光瞥见如木头般立在那的孟怀川。 ------------ 第十三章息怒 她这才明白侯爷方才的举动,便看向孟枕月,语气不由带了些情绪: “你兄长定是不自在,你且先带他走吧。” 同时侯夫人又疾言厉色警告下人一番也让他们退下了。 适才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谁都想不到要遣走下人,所幸伺候用饭的都是家生子。 自七八岁起,儿子便很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过糗,这么想着越发心疼起来。 但她却是端坐着向赵衔之肃声道,“知子莫若母,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在旁的赵知栀想不到娘亲会向大哥哥动怒。 娘亲极少对大哥哥动怒,她很想劝一劝,但听这话里好像另有一层意思。 虽说知子莫若母,子也是懂得母的。 赵衔之一听候夫人这中气不足的质问便知候夫人这是在试探他。 因为他有事,她作为母亲她不知道,便觉抓不住儿子了。 不免要立立她作为母亲的微信。 “儿子就知瞒不住母亲。”赵衔之酝酿好情绪,扑通下跪。 这一声比方才响多了。 侯夫人听着,下意识伸手去扶。 但她想到自己的目的闭了闭眼又收了回来。 “小叔虎视眈眈,儿子不敢有任何差错,求母亲原谅。”赵衔之继续道。 侯夫人听儿子这委婉的话,心下认同,也相信这是儿子的真实目的。 就在她还感觉少了什么,就听儿子的话音传来。 “儿子亦是担忧母亲知道后会像如今与儿子有…有隔阂。” 这最后一声还带了哽咽,连在旁的赵知栀都触动不已。 侯夫人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抱住赵衔之,“你糊涂啊!有什么事不能和母亲商量!早知如此我…” 侯夫人及时止住话头,但还是换了种委婉说法,小声道,“…我也不会让你这么难做。” 哭了好一会,侯夫人才边擦泪边柔声道: “事已至此,你去休息吧,佛堂那边母亲会打点好,也会和你妹妹会借机向你父亲求情,你的东西也不必给枕……” 赵知栀也跟着点头。 但赵衔之却出声打断了,坚决道,“不,母亲,确实是儿子错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代价。” 侯夫人和赵知栀听到这话,不由想到君子落难节气不倒,心下又是欣慰又是心痛不已。 与之相同的,侯夫人对孟枕月的不满也更甚。 而下一刻却听到赵衔之深怀歉意道: “青玉院的东西是真心要给枕月妹妹作补偿的,儿子知道母亲因孩时的遭遇更疼女儿些,是儿子让母亲难受了。” 侯夫人一时僵住手上的动作,而后有些语无伦次说道,“是…呃…母亲无妨,无妨。” 赵衔之把侯夫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安了心,面上只当看不见,面带笑意向赵知栀道: “无需为大哥哥担忧,好好用饭。” 不待娘俩说话,向侯夫人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 厅里的娘俩看着赵衔之的身影,是从没有过的落寞,不由得又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而侯夫人更是想到孟枕月,心中越是发闷。 若非她如此不知进退,她岂会不疼她? 所以,这怨不了她。 约摸一柱香过去,侯夫人的另一位贴身妈妈明妈妈,小声禀报道: “夫人,大公子回院只拿了寻常衣物,而后吩咐下人把东西搬到大小姐院里便带着北冽去了佛堂,下边的人来请夫人的示下。” 正枯坐着平复心绪的侯夫人摆了摆手,“叫他们按着衔之的意思搬吧。” 明妈妈心疼地看侯夫人一眼,应下正要出去,侯夫人又道,“再到我的私库里挑些东西送过去。” 明妈妈福身应下,已经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夫人的叮嘱: “要象征着家族和睦的。” 明妈妈又转回身,行礼应下。 侯夫人看明妈妈出了门才吐出一口气,同赵知栀离开花厅。 而在去佛堂路上的赵衔之,正好看到一行人搬着东西往孟枕月的月华院去,不由露出一抹笑。 在昏暗灯光的映射下,让这抹笑越发显得骇人。 他的东西,只怕她无福消受! 他的东西自是好的,给她陪葬也是抬举了。 赵衔之身后是战战兢兢拿着包袱的北冽,此刻他只觉大公子的背影都散发着一股阴冷。 他明面上是陪着公子练功夫才能跟去佛堂,可事实上…… 果然,随着佛堂的门一关,大公子的怒喝便传了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冽关了门转身便对上公子满含怒意的眼,公子身后是慈悲祥和的佛像,这更把公子的面容衬得越发狰狞。 北冽不由腿一抖,低下头说道: “我们的人拖延住侯爷的人后,路上又因故耽搁住,到齐稳婆家中便发觉齐稳婆死了,将要查看,侯爷的人却已到。” “公子息怒。” 赵衔之的怒骂在佛堂里回荡,“息怒!今日一整日的事,叫我如何息怒!” 他一个气不过直掐上了北冽的脖子。 赵衔之要来前已经把这里的下人都换成了他的人。 所以只要这慈眉善目的佛像没活过来救人,他就算在这杀了北冽都无妨。 天知道他适才多么窘迫。 离万劫不复、万人唾骂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如今被众人知晓了他并非侯府血脉。 今后他想坐上侯府继承人的位置便多了一份阻碍! 往后的行事也不会如从前般! 赵衔之重罚底下人后便又同北冽布局,放出鱼饵等鱼儿上钩。 再说说孟枕月和孟怀川出了花厅后。 “适才为兄说错话了,对否?”孟怀川余光观察好周围,开口道,“今日发生过何事?” 孟怀川听到后面的对话也才发觉自己,好像帮了欺负妹妹的人关键一忙。 孟枕月向孟怀川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兄长的脑子永远这么好使。” 孟怀川却是越发严肃。 而后孟枕月才简言意骇地把今日之事说了。 孟怀川听着握紧了拳头。 他今日过得如幻如梦,妹妹却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他却浑然不知! 从一路上侯夫人没给过他一个眼神,连妹妹回府的头一顿饭都没让他前来,便知这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来那厮对我有所图,那我也能利用他靠近侯府,你回孟家,父母亲的事有兄长。”孟怀川正色道。 ------------ 第十四章金主 孟枕月看着兄长这一世这么快便对赵衔之改变了态度,她心下很是感慨。 前世的兄长死在她面前,且不得好死,正是武举暗算赵衔之却伤到了兄长那人的手笔。 如今想来其中定少不了赵衔之从中作梗。 同时又看到活生生地兄长担忧她,不由地眼前就模糊了。 “不!”孟枕月别过眼,孩子气道,“兄长这是看不起我!” 孟怀川有些疑惑看着孟枕月。 他这个大妹妹为人最是稳重,也就在家里人面前会多笑几声,此刻怎么就如此孩子气起来了? 难不成在侯府受的委屈多了,见着他要撒娇一番? 没等孟怀川说话,孟枕月已经稳住了上头的情绪,更压低了声地把他对孟父身份的猜测同兄长说了。 看着兄长被话冲击得怔住的神色,孟枕月斩钉截铁道: “兄长,此事先不可轻举妄动,你听我的,我们里应外合行事会更容易。” 而后孟枕月又低声细细掰扯了一些事,让孟怀川格外注意侯老夫人的动向。 孟怀川在妹妹的话中渐渐缓过思绪,他明白兹事体大,神色凝重点了头。 又不由正色道,“万事先以自己为重。” 他只当妹妹是回府后察觉到的蛛丝马迹,也就没有疑心妹妹为何知道这些。 兄妹俩都不是多话的人,没一会就分开了。 孟怀川听孟枕月的话按赵衔之的安排继续留在京城,所以还暂时去了赵衔之的青玉院。 而回到月华院的孟枕月用过饭后摒弃一切情绪便提起了笔,回想着前世接下来时兴的事编写话本。 “小姐,今日发生这么多事还是早点歇着吧。”满纸拿着一册子进来,担忧道,“青玉院的东西都登记、安放好了。” 她是自小跟着小姐的,也培养了许多能力。 但各种阴谋手段从未亲眼见过,今日的事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正观看着侯夫人送来的东西的云霞也不由出声道,“小姐,从前我们就不缺银子,此刻更是不缺了,小姐何不早些歇着?” 孟枕月闻言,抬眸看了云霞一眼。 云霞闻弦知雅意,自顾答道: “好好好,奴婢知晓了,小姐说银子越多越好,自己赚的最好。” “自是要睡的。”孟枕月不由莞尔,之后便让这扰乱思路的俩丫鬟出去了。 云霞满纸对视一眼,看小姐的心情似乎没这么遭这才放心出去了。 眼看珠帘外无人,孟枕月才瞥向那册子,拿起来翻看。 赵衔之这举动绝不是真心补偿她的,其中定暗藏阴谋。 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端倪,孟枕月便又放下了。 心思又重新投在纸上。 提到银子,提到话本,孟枕月不禁想起前世那超级大金主。 之所以能想到他是因为他制定的话本内容很劲爆,且他真的很多金。 随后脑中不免浮现出他那风流样,立即止住了念头,专注笔下。 脑中一个个有趣的想法、一个个有趣的人物随着她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孟枕月越发忘乎所以地写着。 今日与赵衔之的针锋相对和往后之路的重重困难皆忘于脑后。 暖黄的灯光打在她脸庞,竟显得柔和无比,完全没了今日与赵衔之过招时的冷漠无情。 不知不觉,天边已微微发白。 孟枕月满意吹干合上这已写好的小半册,打算眯上一会,晨昏定省后寻个由头出门。 正巧去向侯夫人请安时,侯夫人说要孟枕月午后开始学规矩,还要看看她的女红。 孟枕月便借口自己到铺面挑选丝线请示出府,侯夫人只当孟枕月想看看京都的繁华,也就随她去了。 而昨日嚷嚷着问孟枕月要不要出府逛逛的赵知栀,在请完安后却很快借故回了院。 孟枕月看着这举动微微蹙眉,莫不是赵衔之背地里又干嘛了? 生活在侯府多年的赵衔之势力不容小觑,她也得尽快经营自己的眼线才不会这么被动。 孟枕月这么想便走到了月华院,换上一身男装带着呼啦啦一群人出了府。 侯夫人派跟着她出门的妈妈几次劝解她只当听不见。 甚至在下马车后,孟枕月还以自己在萧洲答应过替人抄书,要让书肆掌柜捎回去,担忧会毁了侯府的颜面的由头,让她们不要靠太近,远处跟着便是。 让云霞和一位侯府丫鬟留在这条街挑丝线。 她装模作样问过最大的书肆在哪,便转身往那条街去了。 “待回府,定如实告知夫人,就等着打手板子吧!”那妈妈狠狠地瞪这没点规矩的大小姐一眼,也就退到一边去了。 而孟枕月已经快步走出一段距离,这嘀咕自然听不见。 她本就是乡下长大的,虽前世学过规矩仪态,但她此刻还是同在乡下一样。 突然改变未免太怪,何必徒增变故。 很快孟枕月便到了一家规模很大的缘来书肆。 她独自走了进去,握拳抵唇咳了咳,才把话本递给那掌柜道: “掌柜的,这是我抄好的书,请帮我捎到萧洲的缘来书肆。” 掌柜的先是打量来人的衣着再接过,翻开一看便知这是笔者要隐瞒身份的意思。 但这笔名:满山猴子我腚最红,呃……应当是帮人来卖的吧。 孟枕月见他一连翻了好几页,目光根本没有要挪开的意思,最后却从柜子拿出银子道,“这是二两,反响好会再涨。” 对这价格孟枕月能预想到,前世初到京城时还少了一两。 也行,待过后掌柜的求她出下一册时,可别怪她狠狠喊价。 她不甚满意地掂了掂手心的银子,打量这书铺两眼,心下估量着喊什么价掌柜的会肉疼,便转身出去了。 而掌柜的在窃喜用低价得了好话本时,见到孟枕月打量这两眼,他不禁拿帕子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就莫名觉着整个店铺都要没了似的。 再说孟枕月才出了门口便因步伐太快撞上一亮眼的硬块。 孟枕月“呲”地一声,揉了揉撞疼的地方,抬眸一看竟是穿得花枝招展的男子。 满绣蓝云纹镶红边的锦袍,头上是红宝石金冠将编成辫的乌发高挽起,发尾如瀑泄下,随风而飘动。 男子那浓密斜飞入鬓的眉下是一双狭长带着魅惑的丹凤眼,薄薄的双唇不点而红。 这不是—— 她前世的大金主,萧霁沉! 想不到这一世这么快就碰见了他,还是以这种方式。 ------------ 第十五章不屑 孟枕月因回想起前世,目光便久久地放在了对方的脸上。 久到萧霁沉嘴角噙着一抹笑开口: “哪来的小美人,这身粗布衣裳可别把美人儿磨坏了~” 孟枕月乍然收了思绪,眼神也骤然冷了下来,抬脚就走。 缘来书肆不远处有一座戏楼,想来这厮是去听戏的。 要不是看在她还要捞他一笔,定打肿他的嘴! 孟枕月生气地想着,撞疼的地方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她不由又揉了揉。 孟枕月还在疑惑整日喝花酒的人怎会有如此厚实的肌肉,不远处跟着的妈妈便已小跑过来,像天要塌了似的念道: “哎哟,我的祖宗,那可是萧少傅的三公子!虽他不得他父亲看重,可到底是人家少傅的公子,你怎么能撞了还一声不吭呢!” 孟枕月没把妈妈的唠叨放在心上,人家要是计较,在撞那一刻就发难了。 但却因妈妈的话想到—— 这位大金主的庶兄正是前世武举时暗算赵衔之的人! 有趣的是,他们都是皇帝党。 顿时心生一计。 孟枕月脸上闪过一抹笑,正要上马车回府,那妈妈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一惊一乍道: “大小姐!你莫不是看上了萧三公子?!” 说着,她压低了声咬牙道,“那可是老爷夫人相中好给二小姐的!” 孟枕月闻言,上马车的脚步一顿,压下因话被记起的前世,不带一丝温度地向那妈妈笑道: “妈妈,要不是看人家穿得贵气,我还得喊你们过来打上一打那流氓。” 那妈妈听到这话,才安了心,根本没听出孟枕月话中的讽刺。 再说说萧霁沉这边。 在孟枕月走后,萧霁沉满面遗憾看着孟枕月走远的背影,摇头“啧”声连连。 而后依旧背着手大步接着往戏楼走,不经意间给一旁的小厮赤狐使了个眼色。 “公子,是承武侯府的嫡女。”赤狐会意,凑近道。 萧霁沉略一想,微咪起狭长的丹凤眼,“萧洲来的那位?” 赤狐应是。 “去查查来干嘛的,盯好她。” 萧霁沉不由握紧了拳头,适才她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 不是大多女子看她的那种迷恋,亦不是那些正经人的鄙夷,更不是有颜色却胆小害怕被他看上的女子那般。 就仿佛是久别重逢,在回忆什么…… 何况她好端端的,穿什么男装。 总之宸王殿下有可能还活在世上的事得慎之又慎,一切异常都不容放过! 特别还是敌方的女儿! “公子,那美人是来书肆卖话本的,可笔名掌柜的却拒不透露。”这时赤狐从书肆跑回来,献宝似的嚷嚷道。 “真是个有趣的美人儿。”萧霁沉面上笑眯眯,心下却不为所动。 甚至想起孟枕月适才那冷眼,还有些不屑地想:像她那般冷淡的人能写出什么有趣的话本。 已经到承武侯府侧门口的孟枕月正好碰到捧着好些东西回来的云霞。 人未近前,欢快的声音已先道: “小姐猜猜奴婢买到了什么?” 这不免又被那妈妈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只是奇怪,奴婢去时明明没有见,来时便见一货郎在那,奴婢正好买到最后两个,看来不少人也喜欢这个才会卖得如此快。” 云霞并没有察觉到一旁妈妈不满的目光,边掏出东西边欢喜说着。 孟枕月和满纸听到云霞这般说,心下已经起了警惕。 孟枕月看了一眼那陶瓷娃娃,不动声色地夸了云霞两句便进了府。 回院后孟枕月才拿起细看,除了娃娃的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别无异处。 这香也是无害、有凝神功效的。 “也可能是我们草木皆兵了。”在旁的满纸道。 因那大公子,她可是提了十二分精神。 想到这,她脑中闪过一个灵光,两眼放光看向孟枕月。 而孟枕月这时也想到了,两人正好对视上,不由一笑。 孟枕月叫来云霞,递给她,“看摆放哪里合适,摆上吧。” 云霞并不知小姐和满纸在里间的对话,满心欢喜“哎”地一声,接过陶瓷娃娃便拿去摆了。 心想道,得亏小姐同她一样喜欢这陶瓷娃娃,不然那满纸定又说她什么童心未泯! 过了好一会,孟枕月便见云霞带着委屈来叫她前去观赏: “原本奴婢是摆在小姐的床头的,夏流却说摆在罗汉床旁好,小姐去看看觉着如何。” 这时跟在一旁的夏流满面笑容俏声道: “这地方宽敞,小姐在这喝茶吃点心会客都能看见,且客人来了看着也喜气洋洋呢。” 孟枕月看了夏流一眼,才环视周遭的摆设。 她知道云霞这是叫她来站她那边的,但这回不行。 只一眼,孟枕月的目光便锁定在罗汉床旁的古董花瓶。 她记得,昨夜登记赵衔之送来物品的册子上就记有这古董花瓶。 孟枕月漫无目的地凑上前两步,果然也有一种不是来自花的香气。 因她是写话本的,许多东西都了解一些。 陶瓷娃娃上的气味和这花瓶的气味是相克的! 她之所以能记得这两样,并不是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是这两样的功效很骇人。 闻上一刻便会头晕目眩,两柱香便能致命! 孟枕月回想今日的一切,一下子便把赵衔之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东西是云霞自作主张买来的,但孟枕月丝毫没有怀疑她。 恰恰相反,这局最终若是她不死,便就是冲着斩断她臂膀云霞去的! 她喜欢陶瓷娃娃,这赵衔之必定查过。 以她的警惕,在出现不适后定会寻找蹊跷,找不出则她和近身伺候她的人死。 找出,则会让人觉着她是在针对赵衔之。 因为这是赵衔之的东西,且赵衔之如今已经身在佛堂闭门不出,所以这不免会让人联想到她要趁机排挤走赵衔之。 那赵衔之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在找出是他的东西有问题时,他便会把一切证据都推到她的丫鬟身上! 不论如何,于赵衔之皆是得利。 很好! 孟枕月脑中快速飞转着,这争分夺秒,该如何破局。 ------------ 第十六章破局 以‘不敢受大哥的东西让母亲保管’和‘把自己最喜爱的东西送给母亲,当做给她找教养嬷嬷的谢礼’的由头,拿去给侯夫人,让侯夫人自己发现端倪,她再据理力争? 不,如此便会打草惊蛇,除非赵衔之的眼线是瞎的。 但,提到教养嬷嬷,孟枕月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今日随她出府的妈妈估计此刻已经同侯夫人禀报完了。 想罢,孟枕月开口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按着夏流的来。” 说着给了满纸一个眼神,才朝夏流道,“随满纸下去领赏。” 待二人出去后,孟枕月同抿着嘴的云霞道,“这也值得争?同我把适才买给母亲的糕点拿过去吧。” 孟枕月心想以防万一,她不如亲自过去一趟。 云霞心下疑惑适才并没有特意买给侯夫人的点心,便猜测是有事,心下那委屈也消散了。 然而,孟枕月和云霞还没出门,院门口便黑压压来了一众人,其中今日一同出门那妈妈站得最神气,为首的正是侯夫人。 孟枕月喜出望外地出去迎接侯夫人。 来得太是时候了! 还不等孟枕月出声行礼,侯夫人的质问就先来了。 “你就是这一身出府的?” “走得堪比人家跑马还快?” “还撞上了外男?” “大声喊话?” 每一声质问后,侯夫人的脸色都更难看一分。 以至于一声声质问过后,院中只剩下树上知了的叫声。 明明人差不多能把院子站满,却连一声喘息都没有。 “这样不对?”孟枕月也愣了好一会似的,疑惑地反问侯夫人。 她酝酿好情绪,接着道: “我喜欢去书肆,但穿女装会被轻视。” “在乡下走得不快,没做好几件事天便要黑了。” “女儿无权无势,声音不大点,人家根本不会驻足听。” 侯夫人听着孟枕月一句句回答,想起自己儿时的遭遇,这答话不免像是一把把刀刺进她的心。 “今后不会了,再不会了,母亲会护好你。”侯夫人情不自禁抱住孟枕月潸然泪下。 哭了一会,侯夫人才放开孟枕月,柔声道: “教养嬷嬷就在这,你学了便好了,母亲在旁陪着你,莫怕,啊。” 人群中,告状的那位妈妈有些目瞪口呆。 在院里时夫人不还把大小姐骂得体无完肤,还说要好好教训来着,这怎么就不气了? “多谢母亲。” 孟枕月没在意旁人是什么心思,忙将侯夫人请到罗汉床坐着。 侯夫人母家是世家大族,侯夫人儿时时家中男子中用,便瞧不上女子。 而等侯夫人快及笄时,家中可用的男子屈指可数,这便想到要女子联姻。 并要求家中女子们短时间学会她们从没学过的琴棋书画、规矩仪态。 所以每当回想到那段时间时光,侯夫人都无比心疼女儿。 让侯夫人安坐后,孟枕月便同几位教养嬷嬷在罗汉床前边好几步远的空旷处学规矩。 约摸一刻钟过去。 罗汉床上仪态端庄的侯夫人看到孟枕月规矩学得如此好,几乎一说就会,不免心下感慨着不愧是流着她的血,好心情地端起茶盏。 忽然只觉一阵晕头转向,手中的茶盏哐当摔落。 “夫……”在旁的下人正要慌忙上前查看,就觉好像整个屋子都动了起来,脚下不稳齐齐摔下。 “外边的花开得漂亮极了,夫人快出来观赏观赏,也给我们小姐折几……” 焦急从外来赶的夏流见到屋内的一幕,声音戛然而止。 “母亲!”孟枕月听闻动静,扭头一看,一脸的惊恐快步走向侯夫人。 而后快速吩咐,“把母亲扶到床上,去请大夫来。” 孟枕月像是想到什么,又道,“满纸,带人看好院子,才刚是谁人吵闹,拿住她!” 侯夫人头晕目眩的,她此时是无心思考什么,只觉有人喊冤的声音特别聒噪。 大夫很快来了,诊脉后忙让医女给侯夫人施针。 而后无比郑重其事道,“夫人吸入剧毒,再有两三刻钟定危及姓命!所幸吸入时辰不长,草民这就下去开方。” 原本已经缓和了些的侯夫人听到大夫的话,更是又清醒不少。 纱幔内的她不由惊坐起,“剧毒?!” 这会她有精力思索了,适才她也看到她身旁的下人都摔了的。 这是谁要谋害她? 下意识的,她就把怀疑的目光放在立在床边的孟枕月。 莫非她觉得这个娘亲对她不好…… 这时孟枕月一副思考似的嘀咕出声,“为何母亲和在母亲身旁的人都倒了?莫不是……” 忽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看向大夫道:“劳烦大夫去罗汉床那查查是否有不妥。” 侯夫人听着有理也只好先按下心思,疲惫靠在枕上。 而被满纸按着的夏流所跪的地方正好能看到大夫扇闻着查验物品的身影。 看着那大夫离花瓶和陶瓷娃娃越来越近,她的心跳愈发猛烈,简直呼之欲出。 她该如何是好! 她倒不是担心会查到她,又不完全是她做的,她只负责摆放而已。 而是担忧事情有变故会毁了大公子的计划。 夫人过来时她是听到了的。 可偏偏这满纸给了她银子后又说什么她很伶俐,问她都会些什么,还说她日后说不定就能当上小姐的大丫鬟! 夏流在想怎么和大公子交代时,里边传来大夫一句,“是,是此物!” 屋里,大夫用帕子捂着鼻,指着已经投入水盆中的陶瓷娃娃和花瓶解释缘故。 侯夫人听后让大夫下去开方,而后看向孟枕月。 孟枕月道,“这陶瓷娃娃是今日出门才买的……” 孟枕月的话还没完,侯夫人便想着动怒了。 果然是孟枕月觉得她这个娘亲不称职想趁机报复她? 最后查出来就狡辩说:她怎么可能用自己的东西害人之类的云云脱身? 而后听到孟枕月说到“花瓶是大哥的。”侯夫人满眼怀疑再次看向那花瓶。 不错,是衔之的。 想到儿子,侯夫人眼底闪过惊色。 ------------ 第十七章无礼 还不等她细想,孟枕月又让自己的丫鬟把买陶瓷娃娃的奇怪之处说了一遍。 丫鬟说完,孟枕月紧跟其后,“刚刚还有一个吵闹的下人,在母亲晕倒时闯进来,说什么要带母亲到外边去。” 暗中把绣帕攥得越发紧的侯夫人听到这,便已确定是儿子做的! 她脑子思绪纷乱,但冒出第一个念头就是得保住儿子! 否则……否则只会加深枕月和儿子的矛盾! 孟枕月看着侯夫人的反应,示意将人带进来,之后带着怒意理智分析似的道,“所以这贼人不想伤害母亲,只是冲着我来的!怪我连累了母亲。” “贼人在哪!”侯夫人眼看孟枕月的怀疑对象越发缩小范围,她得亲自审问! 侯夫人话音才落嘴上喊着冤枉的夏流就被带进来了。 “夫人三思,奴婢是冤枉的,定是有人用大公子的东西诬陷大公子!”夏流喊道。 侯夫人听着竟也有些信了这话,正思忖着,就听得在旁的孟枕月声色俱厉地质问: “原来是你!还没说什么东西什么事呢,方才是看你行为不似侯府下人那般规矩才罚的你。” “此刻你脱口而出就是这些话,是何意?” 夏流暗自咬牙,若不是满纸拖着她,她能一时心急用了下策吗。 她正要辩解,得了孟枕月示意的云霞又站出来道,“禀夫人,陶瓷娃娃原本是小姐叫奴婢去摆的,但还是此人非坚持要摆在罗汉床旁。” 事情缘故适才满纸已经同她说了,她此刻还是一阵后怕,幸亏小姐和满纸细心。 夏流听着云霞的话又是一惊,这也是破绽吗,明明她的由头很合理。 侯夫人看着种种事都往夏流去,而夏流面上也流露恐慌,便以为是无话可说了。 赶在她说出什么前,侯夫人朝明妈妈做了个手势,而后道,“明妈妈,拖下去打五板子,再不说实话再加十板子!” 孟枕月瞥到了侯夫人的举动,心下欢喜,继而眼带狠厉看向被拖出去的夏流。 想着自家主子得计划天衣无缝自己不会死?可惜还是要死了。 果然,过了好一会,明妈妈面带遗憾进来,先看了侯夫人一眼,而后才道: “禀夫人,那丫头骨头硬得很,死了也没说出背后之人。” 侯夫人听着安了心,便想着先回院。 “这事虽没查出什么,但你也别太担心,娘亲会让你父亲继续查,娘亲就先回……” 侯夫人说着便要让人扶她起身,却见孟枕月颤声喊她,“母亲。” 侯夫人心也跟着颤了颤,她也是为着她好才……才如此了结此事,“你说。” 孟枕月看侯夫人眼睛不敢与她对视,飘忽向别处,便知这时侯夫人已经心虚到极点。 孟枕月趁热打铁,面色坚决中透着恨意道: “月华院的下人女儿实在不敢再用,有云霞和满纸即可,余的母亲都带走吧。” 侯夫人一惊,“这怎么行。” 随后又想,也是,才回府下人一个个的都出问题,自然不敢再用。 衔之,确实有些不像话,她该去敲打敲打才是。 想着,侯夫人保证道,“莫怕,今后不会再有这事。” “女儿怕极了,寝食难安。”孟枕月见此暗中咬了咬舌头,让眼睛蒙上一层水光。 “行行,母亲给你再换一批来。”侯夫人忙道。 “要外边重买的。”孟枕月见目的将要达到,学着赵知栀同侯夫人撒娇要东西似的小声弱弱道。 “好好。”侯夫人听着没觉不妥,反而愈发心疼,拍了拍孟枕月的手,软着声道: “你歇着吧,今日学得很好,你先学着,待母亲好些了再来看看你的女红。” 侯夫人一走,孟枕月那还残留着适才作戏时的水光的双眼,露出得逞的光芒。 到时动动手脚,侯夫人新买的下人便就是孟家的人了。 没伤到她一分一毫,还让她清理了院子。 不知赵衔之是何感想。 因事关儿子,侯夫人一出孟枕月的卧房便吩咐封锁消息。 所以承武侯和赵知栀并不知月华院今日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 侯夫人坐上轿子离开,此刻才恰好是午后,有些燥热的阳光时不时往她脸上打,让她愈发心烦意乱。 衔之,自小为人聪明,机灵,就算不走武举这条路,八股文亦是学得很好,难得的文武双全。 且哪怕他功夫出众,通身气质也不像那些粗俗的武夫,待人接物,皆是温润如玉。 她怎么也想不到,衔之的心竟这么狠,竟要杀了他妹妹? 这么多年,她唯一见过儿子背后使手段还是在他六岁时。 那段时间老侯爷总夸他的老来子功夫学得好,说衔之有些急功近利,衔之便耍了些小机灵,结果衔之得了夸奖不说,小叔还挨了一顿打。 或许是这孩子心下不安,这才手段如此极端吧。 也是枕月太过不知分寸,一家子就该退让,要知道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心下这么想着,侯夫人却睁开了眼道,“明妈妈,你回院挑几个小一些的庄子给枕月送去,我此刻先去佛堂。” 明妈妈应下。 轿子吱呀吱呀响半柱香便停在佛堂门前。 侯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进入佛堂,远远的就见仪表堂堂的儿子在那闭目敲着木鱼。 她不由抬头看了眼赵衔之面前普度众生的佛像,心想,面对佛像的儿子此刻会在想什么? 侯夫人走到赵衔之面前,正色道: “说吧,你的古董花瓶怎么回事?” “今日若不是母亲受了你的孽,死的就是你妹妹了!” 她能理解儿子,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走上阴险狡诈这条路。 赵衔之闻言手一顿,他立马明白过来这事败了! 他心下滔天怒气,睁开眼却是无辜不解地看着侯夫人,眉头微皱道: “什么古董花瓶?母亲怎么了?” “你不知?”侯夫人神色有些许松动。 原本要起身行礼的赵衔之看着侯夫人好一会,才自嘲一笑说道,”儿子自知作恶多端才让母亲一有事就想到了儿子。” 而后赌气似的拿起手边的经书翻看不再理会侯夫人。 侯夫人看着儿子如此举动对他的话又信了几分。 毕竟,儿子从未对她如此无礼。 ------------ 第十八章忽悠 侯夫人把今日的事和觉得是赵衔之所做的手脚说了出来。 但因为觉得无关,侯夫人把孟枕月要换下人的事略过。 只见儿子脸上并无被揭穿的惶恐。 而是一副深思,过了好一会还反问她,“这么巧?母亲就去了妹妹的院子,还待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剧毒母亲如今还能来佛堂?” “你是说——”侯夫人惊愕,脑子一热。 赵衔之用另外一种说法肯定了侯夫人一时脑热产生的想法。 他道,“母亲,妹妹脑子不笨,我伤害她在先,如今她反击我是对的,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牵连了母亲。” 眼看侯夫人听后情绪很激动,一副要把孟枕月叫来质问的架势。 赵衔之话里还带着些气,又道,“母亲,且等等吧,妹妹这回不成定还有下回,要是真有下回,母亲再信儿子的话。” 侯夫人心下是信了,但看着自己把儿子气成这样,也就顺着他的话。 她心情惆怅地来,回时还多了些懊悔,她怎能不信儿子呢。 在侯夫人走后,赵衔之面上毫无波动,手上的木鱼槌却被他生生拧断了。 “北冽。”他轻启唇瓣,醇厚的声线在空旷的佛堂里回荡,莫名瘆人。 北冽忙从窗外跃进,低下头抱拳禀报: “公子,适才下人来报,是夏流提议摆放那陶瓷娃娃时露出的破绽。” “孟枕月是我克星,还是你们拿着我的银子却玩忽职守?!”赵衔之暴怒起来,一把掀翻桌,使得屋内一阵哐哐当当响。 北冽再不敢说息怒,只把头低得更低,恨不得嵌入地里。 好半晌,只有烛火噼啪声的佛堂里才再次响起赵衔之的声音,“赵知栀那儿如何做,不需再吩咐了吧?” “公子放心,底下人知道计划有变,定会及时改动。”北冽道。 “你倒是会撇清。”赵衔之轻笑一声,“何必这么紧张,夏流那批该赏该杀都由你了。” “是。”北冽抱拳应下。 公子的计划成了都赏,败了,谁出的问题公子会让之比死还难受,死了还不得安生,而没出问题的还是得赏。 因此公子收服了许多人。 花溪院。 “白玉蝉,你看看,这好吗?” 坐在桌案后的赵知栀捧着手上的作品,满怀期待问一旁侍立的贴身丫鬟。 “小姐都雕刻一早了,这当然好,奴婢看个个都好,这回的能送出手了。”白玉蝉看着赵知栀拿着的玉露团,一脸的崇拜。 “数你嘴甜!”赵知栀揉了揉手腕,娇嗔说着。 这时一小丫鬟进来道,“小姐,适才底下人传话过来说大小姐得闲了。” 赵知栀满眼的惊喜,忙问,“乳酪都冻好了吗?准备准备我们去姐姐院里。” 原本她是打算在姐姐回府时便去找姐姐的,却被告知姐姐在学规矩不得闲。 她只好想着要不自己来,谁知在最后一刻姐姐就有空了! 想着,她不忘郑重嘱咐,“记得带上古琴啊。” 一刻钟后,主仆两个提着食盒,打了阳伞便顶着日头往月华院去。 玉露团是大哥哥喜欢的吃食,这难就难在雕刻上。 她为了不拖姐姐后腿和让大哥哥吃得好,特地学了一早上。 也不枉昨夜大哥哥正受罚中还担忧她没用饭,叮嘱下人给她送吃食。 昨夜看着大哥哥让人送来吃食,她感动得一脸泪,忍不住到佛堂去同大哥哥说话。 却瞧见大哥哥正和北冽打拳,北冽都被打伤了,大哥哥还没停下,拿起剑便练。 她很是崇拜大哥哥的努力便在原地站了会,没上前打扰,想着,大哥哥果然为了侯府默默付出了很多。 不想却听见大哥哥和北冽的对话,字句里都是懊悔、自责。 他说,“是我错了,北冽,本意是不想母亲妹妹疏远,本意是为侯府好,到头来却好像更糟,只有在这佛堂荒废渡日……” 赵知栀哪见过大哥哥这么吐露心声,当即哭着跑上前,说她立马就去向父亲求情,去给姐姐磕头赔罪。 大哥哥却拒绝了她,只说她若是心疼他,和姐姐做玉露团给他便好。 她哪会做什么玉露团,大哥哥的目的只是让她帮着试探试探姐姐还生气否。 赵知栀看大哥哥这般伤怀,打定主意,不论姐姐还气不气,她哄着骗着都要让姐姐同她一起做。 起码让大哥哥一时不用这么伤心。 这么想着,赵知栀就到了月华院。 而孟枕月看到向来娇弱的赵知栀顶着烈日到她院里来,便心生疑问。 这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孟枕月想定不会是侯夫人中毒的事,事关赵衔之侯夫人已经吩咐封住消息。 “什么事值得你顶着这么大的日头过来?”孟枕月询问似的往赵知栀身后拿着东西的丫鬟看了一眼。 边端起下人端上来的绿豆汤的赵知栀想了想,害怕姐姐不答应于是先试探问道: “就是呢,日头很大,这不免会使人心烦气躁,但是呢,心静自然凉,姐姐还生气吗?” 孟枕月听着这话虽心下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不解其意。 还带着食盒和琴,莫非是因昨日的事来跟她赔罪的? 为了避免因她说什么使得赵知栀不敢开口,孟枕月便道,“不生你的气。” 赵知栀暗自咬唇,姐姐果然还在气着,幸亏她没一上来便嚷嚷。 她心下庆幸着暗叹自己的机灵,但很快撇开这心绪,忙着一面示意丫鬟把食盒拿来,一面枕上孟枕月的肩头撒娇道: “姐姐真好,我冻了乳酪过来想和姐姐一起做玉露团,和姐姐增进增进姐妹情谊。” “那些个琴棋书画我都不太精通,姐姐也没学,左思右想就这个最合适了。”赵知栀越说越觉着有理,越说越起劲。 最后还小声嘟囔一句,“忙活到最后还能饱口福。” 而孟枕月一听到玉露团便起了警惕心,经过前世,她知道玉露团是公认为赵衔之喜爱的吃食。 加之赵知栀今早的举动和方才一来就探问她还气不气,让她越发疑心。 孟枕月决心先答应下来,点头道,“我没见这个,但你可以教我。” ------------ 第十九章 谁狠 “嗯嗯!这个不难就是把乳酪冰冻成型,再雕刻和彩绘就是,我只学了一早便会了。” 赵知栀兴致勃勃说着,其实她也是想通过这事和姐姐多多相处。 但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就变了,指指丫鬟拿着的古琴,懊恼说着: “本想给姐姐舞一曲的,但一路过来晒得有些不适,肚子也空荡荡的。” 孟枕月算是知道今晨赵知栀这么急着回院干嘛了。 听着这话也证实了她对这琴的用途的猜测是对的。 前世赵衔之总对赵知栀灌输:她的舞姿好,一跳大家都喜欢都开心,想达到什么目的就得让对方先开心。 她当时一开始听到只是觉得怪,直到赵知栀被好色的将军看上,入了军营才细思极恐起来。 赵衔之对她的解释是给她出气,否则赵知栀就会把她陷害进军营。 她也让人打探过赵知栀的丫鬟口风,得知赵知栀的初衷是好吃怕胖,才学的舞,后来便越发喜欢。 她也就信了赵衔之的话。 此刻回想起只恨自己蠢。 孟枕月故作奇道,“这么热的天,做什么想着起舞?是想哄我开心。” 赵知栀笑着点点头。 “你很喜欢跳舞?为什么?”孟枕月压了压心中的气,也笑着继续问。 “因为能瘦身。”赵知栀怕姐姐笑话,越说越小声,“我我管不住嘴,但怕,怕胖。” “所以你干嘛要用舞来哄我?”孟枕月似是不解地追问。 赵知栀听着愣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可大哥哥说我的舞姿……” 孟枕月不待赵知栀的话说完,就抢过话,耐心说道,“你不必这样哄我,也无需哄别人。” “喜欢你的,你开心了她们就开心,不喜欢你的,你就是把脚跳废了,人家也只是拿你寻欢作乐。” 这一世她定不会让赵知栀沦为军妓,但得让她知道还有别的、不同说法。 赵知栀愣了一下,但不等她细想,脑子里就有个想法冒出来—— 她才一提起大哥哥,姐姐就忙打断她的话,看来姐姐对大哥哥不是一般的气啊! 赵知栀想她得帮大哥哥说好话才是。 忙吩咐下人把带来的一切用具摆出来。 边与姐姐说话边把她学了一早的经验教给姐姐。 若说孟枕月先前还只是猜测,而一刻钟后便确定了赵知栀是赵衔之哄骗来的。 因为这一刻钟里,赵知栀有意无意总提起赵衔之如何如何为侯府好,在佛堂如何如何刻苦,关键一句是——昨晚她去过一趟撞见的! 这还不明显? 结合前后的事,孟枕月试着猜了猜赵衔之的计划。 这东西,赵衔之吃了定会中毒或是假中毒。 若是她死了,便能撇清嫌疑不是他。 更因为是赵知栀送过去的,他中毒了,赵知栀必然惭愧,而后便会消了先前心中对于两个丫鬟的死的不满。 如今她没死,赵衔之必定得了消息,那就是—— 撇清古董花瓶的事,或是污蔑是她的反击。 且还能让她疑心妹妹是否故意害她。 最主要一点——赵衔之想出来! 他自请禁足,定是不好随随便便出来,否则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难再立。 但要是他中毒了,设计让她不得不为了撇清自己,而向侯爷说情放他出来呢? 且他中毒了不得回院养着? 既然如此,孟枕月想了想,借口出恭起身出去。 回去后依旧故作笨手笨脚雕不好。 以至于直到夜幕降临这玉露团被赵知栀送到赵衔之手上。 盘腿坐在桌前的赵衔之得意捏起一颗精雕细琢、白如玉的玉露团放入嘴里享受般细细嚼着。 一连吃了两颗,捏起第三颗时便往地上丢去,作出拿不稳而掉到地上的现象。 而后才拿起预备好的一粒毒药,像是欣赏一件宝物似的看着,嘴上喃喃道,“孟枕月,我倒要看看是你狠,还是我……” 赵衔之的话被一阵头晕目眩打断,他扶着头,惊得眉毛高扬起—— 而后还是往手上那粒毒药看去,确认他还没吞入,才确信他真被下了毒! 这是什么毒! 为了做局,他已经让北冽找由头出去了! “来…”他要喊人,却恶心想呕吐。 想要弄出动静却渐渐地抽搐起来。 在不适的感觉愈来愈剧烈时他只得先销毁掉那粒毒药。 孟枕月,她怎么敢……怎么敢毒死他! 他就这么死了吗? 他一身的本事还没坐上世子之位,还没向地下的老侯爷证明承武侯府在他手里会更好。 他就不该起多一个妹妹能多联一家姻的想法! 就不该说出孟枕月的身份! 随后赵衔之如手舞足蹈般猛烈抽搐起来,不断呕出东西,倒在一片呕吐物上。 半刻钟后。 佛堂内响起几声物品哐当落地声,随后传出妇人的惊慌呼喊。 “啊——” “大夫,快喊大夫!” 侯夫人原本是听到丫鬟们说知栀和枕月做了糕点给儿子送去,心想作为母亲的她也不能落下,便也带着些吃食来了。 却不想未进门就是一股酸臭味,而后就见她那玉树临风的儿子一抽一抽地在那呕吐物上抽动。 “北冽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侯夫人挥手让下人上前清理,她本想问问北冽,却不见人。 忽而她猛然想起儿子今日的话,目光恰好落在桌上的玉露团上。 “将孟枕月带来!” 赵知栀听闻动静也同孟枕月一前一后地赶来了。 二人到时赵衔之已经被清理好,躺在佛堂后边的榻上,大夫正给看诊。 屏风外,脸上挂彩、左手也不自然下垂的北冽正哭着向侯夫人回话。 “回夫人,小的原本是出去拿公子练功夫需要的器具,不想路上撞到大小姐院里出来的一众仆人,摔了一跤,这才耽搁了会,没想到、没想到公子……” 侯夫人听了这话越发认定是孟枕月做的。 哼!真是可笑,还同她说换丫鬟,原来目的在这! 侯夫人正怒上心头,刚巧就见进门的孟枕月。 她抄起手边滚烫的茶盏就往孟枕月砸去。 孟枕月及时避开,茶盏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充斥整个佛堂。 一众丫鬟敛声息语,不由心下感叹,这两日夫人动怒的次数是越发多了。 ------------ 第二十章搜查 “你还敢躲开?跪下!” 侯夫人愈发看孟枕月不顺眼。 懂不懂什么叫父母责,须顺承。 今儿才刚夸了她,此刻又是这副没教养的模样! 侯夫人也是过于愤怒而有些口不择言: “你到底是如何长成人的!这般阴险狡诈,连我都算计进去,眼看我信了衔之,你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果然是外边长大的,心眼子这般多!” 不知缘故的赵知栀吓得一愣。 而孟枕月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看着侯夫人不满道,“难道就因为那些我不信任的下人,便怀疑我?” 后边榻上的赵衔之抽搐好了些,正听着外边的对话分析孟枕月着的意图。 是她发现了他的计划将计就计毒死他,还是又在谋划别的什么。 孟枕月出手总是很精准且出其不意,他不敢妄动。 这时,稳住情况出去向侯夫人回禀的大夫的声音传入他耳。 “大公子是误食了夹竹桃,再晚上一晌命危矣。” 这话让他确定了孟枕月果真想要他命! 这是孟枕月的反击! 庆幸他的计划中有让人引导侯夫人前来发现他中毒这一环。 否则还真让孟枕月得逞了! “夹竹桃?” 屏风外,侯夫人一听到这不禁冒了冷汗。 再听到‘命危矣’更是目光凶狠往孟枕月一瞪,如要当场吞噬了孟枕月般。 她盯着孟枕月的神情,同大夫道,“看看是不是这盘玉露团。” 她要她无话可说! 那大夫夹起玉露团一闻,又入口嚼了嚼,立即吐出,道,“回夫人正是此物!”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侯夫人气得拍案起身,染着蔻丹的红指甲怒指孟枕月。 而在旁的赵知栀听到这,满是震惊。 竟是这玉露团让大哥哥中的毒? 可,是她去找姐姐一起做的,一切用具都是她带去的,怎么就只对姐姐一人发难呢? “这玉露团是女儿叫姐姐一起做的,用具也都是女儿从院里带去,娘亲切莫错怪了姐姐!”赵知栀急忙出声道。 里边也传出赵衔之虚弱而断断续续的话。 “母,亲,我无妨…咳咳,别怪妹妹,我相信不是妹妹。” “就…就算是妹妹,我也不怪她,本就是我不得已伤害了妹妹在先,如今妹妹要反击要出口气也是应该,我受得住。”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代价,我,我受得住。”最后这一声就跟垂垂危已交代遗言般虚弱至极。 其实赵衔之心中是有些不安的,孟枕月真要下毒怎会这般轻易查出来。 此刻他只有快些让母亲给孟枕月定罪,哪怕孟枕月只是被赶出府。 那他也有的是手段让孟枕月再对付不了他,那么今日这一局他还是胜的。 侯夫人果然如赵衔之所猜想。 她听到往日神采奕奕的儿子此刻将要奄奄一息般同她说话就如锥她心,让她理智全无,恶狠狠说着: “佛堂这清静地容不下这等心思邪恶之人,不,承武侯府不敢再留这等残害手足之辈,把她给我赶到大街上,让他们好好看看这世上竟还有这般狠毒的人!” 而后便捏着帕子哭着跑到后边赵衔之的榻边安抚儿子。 赵衔之听到如此安了心,趁着侯夫人低头哭,忙朝北冽说了个口型。 同时,赵知栀听了赵衔之的话才反应过来大哥哥和姐姐本就有过节,这才个个只疑心姐姐。 她也想起了今日那会子姐姐连她提起大哥哥都听不得。 她正回想着今日姐姐是否有异常的举动时,就忽然记起——姐姐并不知这玉露团是给大哥哥做的呀! 这么想着她便急急道,“可是我根本没跟姐姐说这玉露团是做给大哥哥吃的,姐姐怎会提前下毒。” 赵知栀说完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她叫姐姐做的,如今出事了娘亲却只怪姐姐,姐姐会不会以为是她陷害的她? 她正要同孟枕月解释。 而这时又见到昨日那两位膀大腰圆的婆子,神情越发凶神恶煞地朝她过来的孟枕月才想着是时候反击了,就听到赵知栀这话。 神色一直难看着的她,露出一点笑意同赵知栀道,“多谢妹妹信我。” 而后孟枕月看向屏风内的人,神色也随之一变,语气冷硬带怒: “且不说我知不知道这玉露团是给谁的,这短短时间我从哪里弄来夹竹桃?” “那月华院里可没有夹竹桃。” “夫人也可把今晨随我出府的下人叫来细问,看看我有没有从外面带。” 里边的赵衔之听到这话,心神一紧。 赵衔之往榻边的侯夫人看去,只见侯夫人顿住神情,扭头朝屏风外看去。 显然是在思忖着那些话,心下已经松动了。 赵衔之正想着再加一把火速战速决时,他那穿着庄重华丽侯爷品服的父亲便来了。 “不必再说了。” 承武侯进门往主位一坐,挥手免礼,又在众人不解中示意带来的人搜查佛堂。 赵衔之见此,像是因为恐慌急得一阵咳嗽。 承武侯转头略带安抚的语气道,“父亲这是替你清查。” 而侯夫人这时也关切地看向儿子,却见儿子眼底的恐慌。 她一怔,所有的怀疑渐渐化为实质。 但她还是忍住情绪以帮忙的名义让自己的人跟着搜查。 “侯爷,这是怎么?”侯夫人面色不解问道。 承武侯见到有人问起,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夹竹桃这等毒物寻常人家一般不会种,本侯,只在萧少傅家见过。” 他来时便了解了事情原委,且今日下值回府的路上经过少傅府,恰好瞧见一股混浊的液体随流经少傅府的渠里流出。 他心生好奇,但又不能过于明目张胆,示意故作小厮摔下马取些来。 谁知小厮竟不甚被液体溅入嘴里,亦是中了毒,正是夹竹桃! 他只当少傅的后院手段,谁知今夜衔之就中了夹竹桃的毒。 虽说可能只是巧合,但在即的武举萧家的萧大公子也是要下场。 且萧家是文臣,功夫最出色的萧大公子还逊于衔之。 萧大公子为人亦是无法无天。 所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萧大公子为了除去一个劲敌而下的毒。 可叹的是承武侯府没落,同为皇帝党的也毫无顾忌来踩一脚。 “父亲是说…萧大公子为了武举要害我?”赵衔之拧眉思考着。 ------------ 第二十一章恼怒 赵衔之也有些动摇了,他狐疑地往孟枕月看去。 难不成真是萧大公子那货给他下的毒? 碰巧赶上了他的计划? 这事他还得查查,但眼前…… “我就说不信妹妹会害我。”赵衔之面带欣慰的笑自顾说着。 又像是想到什么,很费劲却一脸关切地往孟枕月看去,“听北冽说今日妹妹出府碰到萧三公子,他可有表现出什么,妹妹没什么事吧?”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往孟枕月看去。 “萧三公子?”孟枕月却是思考了好一会才道,“还是大哥记得多,我都记不全都碰到了谁。” 这是拼命地想把她和萧家牵扯上,给她泼脏水呢。 说着她目光在人群中找今日跟她出门的妈妈,“是你说的那个萧三公子吗?” 只见那妈妈停下手中查找的动作,雄赳赳走到人群中,看也不看孟枕月,便朝赵衔之告状似的道: “公子不必担心大小姐,大小姐她好得很!” “大小姐不仅撞萧三公子在先,且还冷眼离开,萧三公子只是戏言大小姐一句,大小姐便想着让我们上前揍萧三公子。但是奴婢们谨守规矩没听,总之大小姐一点亏没吃!” 赵衔之暗暗咬牙。 他想听的是这些吗? 但他面上还是虚弱中撑出笑意说着,“妹妹无事便好。” 众人听着也明白了,这不是冤家都不错了,如何还能是秘密合伙。 那妈妈听到这,满心的疑惑,怎么大公子听不懂她的话还是什么? 训上两句也行啊,怎么能容大小姐这么无法无天。 这时承武侯就如那妈妈的愿,蹙眉看向孟枕月,“今后不可无礼,毕竟…毕竟两家今后还是要往来的。” 他属意萧三公子做女婿如今还只是私下与萧少傅谈过,八字还没一撇,不好明面上说。 如今又出这事……所幸那萧三公子也与他庶兄不和,问题不大。 “是。”孟枕月福了福身。 她自然也明白承武侯这话的意思,往赵知栀看了一眼。 只见赵知栀低着头抿嘴,显然也是不愿意的。 这会子下人也都搜完了,其中一人禀报道,“禀侯爷,已全搜查过,无任何异样。” 承武侯心下松了口气点头。 他昨日虽为衔之用侯府利益做局而不满,但此刻衔之被外人所害,亦是伤害侯府利益,他不能放任不管。 再者衔之也是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偶尔犯一次错,纠正便是。 这么想着,承武侯同赵衔之叮嘱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好好养着,这毒好解,过些日就好,武举还能赶上。” 武举,不仅是承武侯府扬名、再次请封世子的好时机。 若得了魁首还能到皇帝跟前当侍卫,如此再不怕皇帝把承武侯忘在脑后。 万不能出错。 说着承武侯就要走了。 侯夫人见状忙温婉出声,“这地方衔之也不好养病,不如就搬回院吧。” 承武侯正要点头,那大夫不动声色往孟枕月看了一眼,而后拱手道,“禀侯爷夫人,公子如今的状况不宜搬动。” 承武侯夫妇只好作罢。 赵衔之听着再次暗恨咬牙。 恭送走承武侯后,侯夫人向孟枕月姐妹俩道,“你俩也回吧,娘亲先在这陪你们大哥哥会。” 说着心疼地拍了拍孟枕月的手,“娘亲错怪你了。” 孟枕月并未回应,只同赵知栀一同行礼告退,“告退。” 侯夫人脸上柔和的笑意僵了僵,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往门口走。 二女儿满眼欢笑挽起大女儿,“也多谢姐姐信我,姐姐真好从未怀疑过我。” 大女儿看着二女儿的目光也不似看她那般冷漠,“去你院里说话。” 侯夫人心下很是伤怀,又回味起孟枕月的话。 月华院是她的院子,她为何不称呼为她的院子。 更是冷冷地喊她夫人。 这是不把侯府当家,不把她当娘亲了吗? 到底是她伤了她的心。 在她们姐妹二人走出好几步远后,侯夫人才收了伤心的神色,威严转身走到赵衔之面前。 此时的赵衔之也正为姐妹俩的和睦相处而心绪起伏。 他不是伤怀,他是不甘,是恼怒! 因此他奋力紧揪被角和淬了毒般的眼神冷不防就被侯夫人撞见了。 “除了明妈妈,都退下。”侯夫人闭了闭眼,克制道。 待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时,侯夫人眼带怒火直勾勾看着赵衔之,语气不善开口: “明妈妈,拿出来吧!” 只见明妈妈从袖口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侯夫人。 但侯夫人并没接过,还是用那审判似的目光看着赵衔之,摆手示意明妈妈把白瓷瓶放到赵衔之眼前。 按理说明妈妈一个奴仆是不敢在极有可能是未来家主的公子面前重放东西。 但赵衔之却仿佛听到如衙门审案行刑,大力往地上丢令签的动静,他心下不由随着一颤。 方才承武侯的手下说无任何异样时他心下才松的那一口气,在看到侯夫人不悦盯着他的目光时便又提了起来。 他是毁了那粒毒药,但当时他正毒发,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处理干净。 所以当承武侯说要搜查时,他才会在侯夫人看过来时刻意流露出不安的情绪。 因为他清楚,在事情还没弄清楚的情况下,侯夫人一定是站他这边。 果然,他忘了装那粒毒药的瓷瓶。 当然他也可将计就计推到给他下夹竹桃的人,但,有孟枕月在! 有她在指不定要生什么变故。 他不可将真切与自己有关的赃物留着,他不能冒一丝风险。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侯夫人那怒目中隐隐含着失望。 眼看面前的赵衔之垂下眼,面露犹豫的神情,侯夫人心下越发不满,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似的道: “不必再费心扯谎,就算不用大夫,在后宅多年的明妈妈也是认识一些肮脏的东西!” 只见赵衔之先是一阵急咳,把脸咳得通红,也把侯夫人的心咳软化。 而后再很是吃力地伸手去拿那瓷瓶,看着那瓶子轻笑一声,道: “这是我的补药丸瓶子,这两日吃斋念佛又练功夫消耗大,时常不适,北冽找胡大夫开的药丸,母亲不信可叫胡大夫来问一问。” ------------ 第二十二章滋味 侯夫人看着儿子说话如此费力,再听儿子的陈述,关切的话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 得亏她仅存的理智提醒着她,这才又恢复了严厉的样子。 只听赵衔之继续道: “那会子我正要吃,却也发现气味不对,还没来得及入口便毒发了。” 侯夫人见儿子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认,只当儿子又想花言巧语把她哄得晕头转向。 一再而三的,真当她傻的吗? 她哼地一声,“那你才刚那恐慌的神情是假的不成?” 却见儿子抬眼看向她反问,“昨日我跟母亲说过什么?” 侯夫人不由跟着儿子的话回想…… 当时儿子的话里还带着些气,说,“母亲,且等等吧,妹妹这回不成定还有下回,要是真有下回,母亲再信儿子的话。” 所以她这才这般生气,他是为了诬陷孟枕月、给自己洗清嫌疑才给自己下毒。 更是利用她的信任,把她哄得团团转! 却不想下一刻,儿子话锋一转,看不出任何心虚地道: “这是另一种毒,难免会让父亲误会妹妹,这才…这才害怕。” 侯夫人脸上的神情一变。 她的所有愤怒在这一刻好似被冲击掉了。 真……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吗? 是了,儿子身在佛堂并不知道她把这事瞒下了。 也许是别人侯夫人就不会信,因为赵衔之是她儿子。 她私心里本就不敢信自己的儿子是诡计多端的人,她的儿子本就是个爱护妹妹的人,这才信了。 侯夫人脸上的怒色渐渐没了,但因母亲的自尊,还留有一些余怒。 她正要再质疑一两句,就见儿子挣扎着起来,难过地看着她质问: “母亲!儿子是你自小看到大,或许有过失,但母亲真的不愿信儿子会悔过自新吗?” “为何他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儿子只是一时糊涂却被打上坏人的烙印,从前那些好就都是假的吗?” 侯夫人看着儿子如此怔了片刻,一颗心全软了,瞬间就泪流满面要去抱儿子。 但赵衔之却是躲开了,他冷冷说着: “母亲不必此刻就信儿子的一面之词,儿子会用行动证明给母亲看。”说罢,行礼恭送。 侯夫人几次要靠近,赵衔之都躲开了,她只好说了几句话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来这事,确实是孟枕月想害儿子,正巧赶上了萧家的毒害! 她得去同侯爷说此事,让侯爷出面处置! 再说侯夫人走后,赵衔之就如一只被惹怒的困兽坐在床上,眼冒腾腾的杀气,让人不敢直视。 “夹竹桃!去查!” “所有人断一条胳膊!!” 他和北冽不惜伤害自身做局,结果呢! 他得费好大一心思才在侯夫人面前圆谎。 可信任这东西,几次就没了。 不仅没挑拨成孟枕月和赵知栀,却反而让她们二人关系更为亲密! 且他连佛堂的门都没能出去! 唯一收获的,就是在众人面前对妹妹坚信不疑、宽容大度的好名声。 可这名声他缺吗?她孟枕月信吗? 赵衔之过于耗费心神,脱力地倒回榻上。 虚弱的他,脑中依旧思虑着下一步计策。 而另一边,正往花溪院走的赵知栀亦是忧心如焚。 “姐姐,你说真是萧大公子给大哥哥下的毒吗?” 承武侯府的景致还算不错,因孟枕月回府又装点了一回更是精致。 二人走得极慢,赵知栀却只盯着脚下的一片路问身旁的孟枕月。 孟枕月闻言,心下回道:是,也不是。 确切地说是萧大公子那些毒是用在武举上,在武举上会给赵衔之下。 夹竹桃少量服下,只会轻微的恶心,腹泻。 而天热,比武耗力,出现轻微的不适轻易也不会往中毒想。 这是前世赵衔之查出来,她才得知这事。 所以当时她猜出赵衔之的目的后,在借口出恭那时间就吩咐满纸找来夹竹桃,再让人到萧少傅府邸附近作出那现象给承武侯看。 这也不是她完全捏造,这段时日萧大公子确实在试毒的用量,只是很隐秘。 若不是赵衔之前世查出的蛛丝马迹,她根本想不到用此计。 再者,那大夫,也是她利用前世得知的事威胁收买。 赵衔之不是喜欢害了人就推到别人身上,还收买大夫胡言乱语吗。 此刻她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而她更是通过前世赵衔之查出的东西,得知萧大公子除了主要对付赵衔之外,还针对其他人。 所以孟枕月让承武侯看到这毒,目的也在让承武侯在武举前清除掉。 其余的,就看她那位大金主了。 “我也不知道,一切都有父亲查。”孟枕月回应道。 但她知道赵知栀的心事不是这个,于是反问,“有心事?” 赵知栀脚步一顿,看了孟枕月一眼,而后很快又低下头。 好半晌,她才走近孟枕月,犹豫着低声道,“父亲有意把我许给萧三公子,我,我不想嫁。” 孟枕月也因此回想起前世。 前世,赵知栀亦是如此这般不愿嫁那个风流公子萧霁沉,而她也不愿听从承武侯的话入宫。 她因话本同萧霁沉打过几回交道。 萧霁沉通过她得知赵知栀装柔弱害人,便气道,“若非要娶承武侯的女儿,那我倒是更心悦你些。” 她因不想入宫,也赌气道,“若要进宫,那还不如你这个风流的。” 因此他们二人就这般各取所需地达成交易 正谋划着如何让承武侯给她们姐妹二人换嫁,赵衔之便拿着一些伪证来同她说,东宫与养父母的事有着密切的联系,要她入东宫为妾,伺机而动。 她为了养父母的事,这便选择做了妾。 孟枕月收了思绪,也放低了声道: “莫怕,经过这事估计父亲和萧少傅也会关系不和,这萧少傅还如何能同意两家联姻?” 赵知栀听着好像有理,心安了大半,满心欢喜地挽上孟枕月,“多谢姐姐。” 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姐姐,好似姐姐有什么魔力般让她忍不住喜欢。 这边两姐妹说着话,另一头连院子都没回直往前院承武侯的如松院去的侯夫人也到了。 ------------ 第二十三章互怼 承武侯此刻正坐在书案前,拿着明日上朝所用的笏板擦擦写写。 侯夫人视若无睹地把今日她中毒和适才与儿子的对话全同承武侯说了。 最后侯夫人端正行了一礼,带着哭腔道:“妾身实在无法了,请侯爷处置!” 原先儿子同他们说接生婆把妹妹抱错了,侯爷为着侯府的名声着想是打算将错就错的。 若不是她心疼女儿多番努力,侯爷根本不会点头,她孟枕月也不会有机会踏进侯府来毒害她的儿子! 如今她让侯爷出面,是因侯爷不会妇人之仁,侯爷的震怒侯爷的手段更能替儿子出这口气。 只见侯爷一丢手上的物品,大喝一声,“竟有此事!” “将她拿来!备下板子!再……” 侯夫人见侯爷如此动怒,在旁的她不免也哆嗦了一下。 心下又隐隐有些担忧,正想着待会求求情,让侯爷少打一两板子赶出去,得了教训再伤害不到儿子就好,却见侯爷骤然止住了声。 她心一慌,侯爷莫不是想杀,杀杀…… 侯夫人杀后面的内容没出来,就见承武侯的语气就像漏了洞的蹴鞠似的,气越发越少地道: “罢了,让她抄经书抄女训百,十遍……还是先传她过来本侯好好同她说说。” “啊,啊?”侯夫人一脸疑惑地张了张嘴。 这时贴身小厮耀旺上前收拾残局。 承武侯哼地一甩袖起身,他本也是想着好好教训搅得侯府不得安宁的孟枕月,却想到了自己的想法。 从昨儿个孟枕月给他的腰带看,孟枕月的女红比知栀要好,更有机会入京仪大长公主的绣院。 那是京城贵女,不,可以说是全大周朝女子心向往之的所在。 权势不小的京仪大长公主虽与宸王不和,但亦不是皇帝党,景和帝多年来没少想法子拉拢。 若是承武侯府有女儿能入选,那名声、皇帝的重用还愁? 孟枕月头脑也比知栀灵活,是不二人选。 所以他才会轻拿轻放,打算用不追究此事换取孟枕月的忠心卖命。 他正要同夫人简略地说说自己的打算。 又忽而意识到,月华院的下人大多都是侯府的老人……孟枕月才回府怎会使唤动她们? 想法一出就疯长似的收不住。 很快又想着:若是是孟枕月动的手脚,那那么多双眼睛都是瞎的不成? 何况孟枕月怎会这般明目张胆下毒,事发后首当其冲就是她,她如何收尾? 脑中飞快地思来想去,承武侯恼怒地握紧拳头,这,分明就是衔之的手笔! 承武侯愤怒地往侯夫人看去,正要骂她猪脑子,余光又撇见耀旺收拾好放在案上的笏板,忽然豁然开朗似的一惊。 萧大公子,萧霁德! 承武侯眼中对侯夫人的怒少了几分,咬牙道,“夫人可有想到过,这是萧家为武举冲着衔之来的?” 侯夫人一听,吃惊地看着承武侯。 承武侯看夫人没说话,便不自觉地双手背到身后,同夫人说他察觉出的不对劲。 侯夫人越听心中的怒火俞旺。 原来如此! 可恶的萧家! 竟让她疑心了她的儿女! 得亏她同侯爷商议了,侯夫人这么想着就靠上承武侯宽厚的胸膛哭道,“侯爷!你可得为咱们的儿子做主啊!” 没哭一会,侯夫人想到什么就止住了哭,担忧地抬起头,“可……若是两家交恶知栀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她和侯爷都知道,知栀这婚事不简简单单只是一桩婚事。 而是冲着萧三公子外祖父手里的一半赵家军! 承武侯亦是蹙了蹙眉,但心下稍微思索后便微眯起眼来,很是神气地道,“本侯,有得是法子。” 随后他同侯夫人嘱咐安抚好孟枕月,又细细说了赵知栀的事。 侯夫人听着连连应是,但说到赵知栀的事,她不由面色犹豫,欲要劝,可说出口的话还是,“侯爷英明。” 她得识大体。 而后便告退离了如松院,去办侯爷交代的事。 承武侯在侯夫人离开后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笏板再次擦写。 这一回写得很是顺畅。 翌日,天将亮。 皇宫外已经站满了等待时辰入宫上朝的大臣。 好巧不巧,穿戴齐整的承武侯一下马,就见不远处停下一辆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处处非凡品的马车。 一出来便带着笑意冲人点头的萧少傅正是从那辆马车下来。 承武侯看到萧少傅,满脑子怒火:死要面子的,你等着! 于是也不过去见礼,小幅度地一甩袖,朝武将那一列走。 而正享受着品级比他低的大臣恭维的萧少傅,自然也注意到承武侯这举动,心下很是不满:这蠢侯,摆排场摆到老夫头上来了? 萧少傅暗暗在心中记下一笔。 早朝时,萧少傅瞄准太监高声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正要出列参那蠢货一本,却被人抢了先。 萧少傅看去,正是那蠢侯! “启禀陛下,臣之子衔之昨日中了夹竹桃之毒,臣已排查并非府上人所为,且承武侯府不曾种植夹竹桃。” “臣查到线索,贼人是为着在武举前除掉敌手而下手,可惜贼人狡猾,线索已被毁,可恨臣不能为子寻公道。” “臣提议在武举前几日便加派人手,严查武举琐事!” 承武侯响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萧少傅越听越觉不对劲,心下也不由各种设想承武侯此番欲意何为。 以至于后边景和帝如何如何答复也没认真听入耳,直到承武侯高声唤他一句,“萧少傅!”他才聚起神。 心下猛地一惊,这是冲着他来的? 只见承武侯好心提醒似的道: “本侯记得萧少傅府上便种有夹竹桃,少傅的大公子亦是要参加武举的,少傅可得注意,别误食中毒了。” 萧少傅听着心中涌起一股火。 前后联系这些话,就差明着说他萧少傅下毒害他儿子了! 这时殿内上至景和帝下至大臣无不朝他投来目光。 萧少傅只觉仿佛那些目光羞辱了他似的,他羞愤欲死! 这蠢侯今日哪根筋搭错了来咬他! 萧少傅正要张口怼回去,却猛然想到家中的大儿子,莫非……?! 以防待会牵扯出儿子自己被打脸,萧少傅只得又把话憋了回去,拱了拱手道,“多谢承武侯提醒。” “萧少傅。” 上边的景和帝启唇。 ------------ 第二十四章逆子 萧少傅心中打起警铃,忙出列,“臣在。” 半晌,景和帝的话音才响起。 “尔等皆是朝中肱股之臣,能力是一回事,同僚间也要齐心。” “既然你府上种有夹竹桃,想必最是清楚如何解毒,便帮着赵爱卿寻解药。” 景和帝的话把萧少傅说得面红耳赤,抓着笏板的手指尖捏得泛白,笏板都将被他捏出个洞既视感。 陛下虽没出言责罚他,但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陛下这番敲打是给那蠢侯的话定了性! 可叹,他前不久才耗费了许多心力替陛下给后妃寻来稀缺玩物,今日陛下却站平日最是不待见的蠢侯那。 十多年了,已经十多年过去,陛下对他还存着疑心吗? 相比萧少傅的窘迫,承武侯心下则是许久从没有过的欢喜,不由看着萧少傅心下嘲笑:哎呀,靠女人哪有长久的。 直到退朝走出大殿时承武侯还觉脚下生风,而后就见萧少傅面带笑意地凑过来。 二人并排走着,萧少傅咬牙隐晦道: “听闻承武侯家中小女已十六,正是待嫁的年纪,承武侯莫要只顾着儿子便忘了女儿的婚事才好啊。” 他们二人私下谈过,打算武举过后便上门提亲,让赵家嫡女嫁给他那晦气儿子,之后使些手段逼他外祖父吐出那一半赵家军。 而后收回赵家军的功劳二人分半。 想着萧少傅不免来气,若非那晦气的不听从他,他怎会想到用这美人计! 承武侯听着就气笑了,他还以为这位萧少傅忘了呢。 “自是不忘。”他亦是咬牙道,“萧少傅也得好好看顾萧大公子,才不会误事。” 萧少傅脚步一顿,登时变了脸色,“老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承武侯慢慢走吧!” 萧少傅很是鄙夷承武侯说话这般直白,他萧少傅也不稀罕这点功名! 但这却是承武侯府重中之重的事。 就不知那蠢侯反应过来时,是否后悔不该乱咬人! 说罢便大步走开了。 而落后几步的承武侯并无焦急之态,只是冷哼看着萧少傅离开。 最终如不如你愿,还得看你那风流儿子定力如何! 将近午时,下值回到府中的萧少傅一进门便问大儿子身在何处。 听到下人回禀说在后院郭姨娘处,萧少傅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快步地往后院去。 + 此时的萧大公子萧霁德正在屋后的小花圃中。 他百般无聊地弹着周围的花叶,不满地朝石桌旁正捣花汁的郭姨娘嚷嚷: “姨娘你也太磨叽了。” “认真些!”郭姨娘嗔了一声,手上继续卖力捣着,耐心嘱咐: “进比试场后便不能带小厮了,你得看好姨娘用什么剂量,后果会如何,切不可错了。” 她也是无法了,虽然在她心中儿子千好万好,但老爷逼得紧,还务必要儿子进三甲榜。 每每看到儿子练功夫练得大汗淋漓,她的一颗心就跟油煎似的煎熬。 她想着得做些什么帮帮儿子才是。 可萧霁德不太领情,他抬脚就踢翻装着几只狸猫的笼子,满不在意道: “要我说何必折腾来折腾去,随便下就完事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不还有父亲和那嫡母吗?” 说着大手掐住一只狸猫就把花汁灌入。 萧少傅来到时见的就是这一幕,听到的就是这一番话。 “逆子!” 萧少傅几乎是用了浑身的力吼出的这一声,树上的鸟儿应景似的齐齐飞走。 萧霁德吓得一哆嗦,手上一松,被得了挣脱的狸猫反咬一口。 郭姨娘亦是惊慌得捣到自己手上。 但郭姨娘很快反应过来,忍着痛不动声色地将儿子挡在身后,强扯出笑意,“老,老爷,妾身正捣花染指甲呢,老爷回……。” 萧少傅一巴掌扇开郭姨娘,“你当老夫是死的?需要你这后院女人给儿子出主意?!” 而后使劲往脸色煞白的萧霁德踹去。 “看老夫不打死你!老夫的老脸、一身的清誉全毁在你身上了!” “老夫活了一辈子都没敢明目张胆给侯爵之子下毒!你是不是要你老子拿命给你兜底?!” 萧少傅越说踹得越发用劲。 “父亲饶了我吧,我我不……”萧德霁惊慌闪躲,嘴上求着饶。 可听到后面什么侯爵之子下毒,他愣了一瞬,也因此重重挨了一脚。 萧霁德只觉手上身上哪哪都疼,心中一股气让他大了胆一把抓住萧少傅的腿。 毫不客气回道: “下毒?” “父亲是否觉着这大晴天太热非得飘点雪?还是说哪个侯爵的儿子是只畜牲?是不是那萧霁沉害的我!” 萧少傅单脚点地好一会才稳住。 他堂堂萧家家主,堂堂一朝少傅何曾受过此屈辱! 何曾在众仆从前这般丢脸! 他气得浑身发颤,瞪红了眼,正要下令狠狠打这无法无天的逆子。 忽而脑中闪过适才逆子的话,腾腾燃烧的怒气一顿。 才被从地上扶起来的郭姨娘,见此也察觉老爷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顾不得伤怀,哭着试探走上前,“老爷……” 不想话没说完便惹来一声怒吼。 “住嘴!” 萧少傅此刻根本不愿搭理往日的爱妾,难不成他不会思考,用得着她一个女人来置喙? 他厉声罚了郭姨娘禁足半年,罚三月月例,再打了萧霁德一顿板子。 但他心下是信了儿子的话。 他这个大儿子虽然无法无天,但有错绝不敢反抗他。 且以蠢侯那急性子,若有证据今日便会亮出来了。 所以,想必是那蠢侯发现了什么端倪,或是他那精明儿子为了以防万一,折腾出这一出。 目的就是为了加严武举隐患排查,出了事也能让人头一个想到他少傅府! 很好! 他竟被那蠢侯摆了一道! 那且看看谁道行更深! 萧霁德一顿板子打完后被抬进书房,萧少傅看儿子虚弱的模样,气也消了些,不由道: “需要你靠那点后院手段吗!老夫早已替你打点好了!” 霁德,必须进前三甲。 到时让那些嘲笑他因娶了景和帝母族女子才得重用的人瞧瞧,他萧少傅是有实力的! ------------ 第二十五章风声 托郭姨娘的福,萧少傅打算未来几日都以被后院手段气狠了为由住府外。 他少往后院去,外人也能少说他萧少傅靠女人。 可他的好心情在翌日下朝后就毁了—— 他的马车正不急不缓驶过闹市,外边忽然响起一阵混着鸡叫的骚乱,下一刻就有几鸡飞扑进来。 “啊——喜为!你怎么当差的!” 萧少傅惊慌大叫,一向儒雅的他两三步跳下马车。 可惊魂未定的萧少傅正要缓口气,却又撞上了人。 只见那人倒了却不喊疼,手脚并用爬着去捡写着“半仙”二字的旗子和浮尘,嘴上慌张念叨着: “小的只是实话实说,求贵人放过,小的今日就离开,今日就离开。” 萧少傅没理会他,心下很是恼怒。 他昨儿个才生的那想法,今日便如此不顺,难道这是暗示他确实离了那女人就不行? 不,绝不可能,哪有这么巧合的! 他心下绝不承认,冷不防地,一声惊呼钻入耳。 “红颜劫!” 萧少傅猛地一惊,厉眼瞪向那人,大喊自己的贴身小厮,“喜为!” 而那人却像是被骂惯了,又管不住自己的嘴,边麻溜跑走边回头把话说全。 “贵人近日家宅不宁主要在红颜,家中妻女无妨,没成婚的切记切记近日不可沾花惹草!” “老爷,小的这就去抓!”心思都在鸡上的喜为听到自家老爷叫唤,忙道。 萧少傅却抬手制止了,眼中没了怒色,疑惑不解地朝逐渐消失的那人望着。 这人很是奇怪,若是说慌的,何不说些中听的讨赏。 若是说真话——不,这倒像是有人在刻意提醒他。 沾花惹草,就凭这几字,萧少傅立即锁定他那晦气的三儿子,萧霁沉! 红颜劫,萧少傅联想到那蠢侯,脑中很快就拼凑出事情原委。 那蠢侯不能光明正大与他成亲家,必会从他那贪恋美色的晦气儿子下手。 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他不认也得认了! 萧少傅想着,攥紧拳头,咬牙下令,“喜为,不管用什么法子,近日不许三公子出门!” 话音顿了顿,萧少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又道,“告诉他,若是他乖乖听话,老夫会把她娘的遗物给他一部分。” 喜为正一脸为难,他可没法子对付三公子,听到老爷说到先夫人遗物,瞬间惊喜。 三公子别的不说,倒是很在意先夫人,这下子他只需动动嘴皮子。 而后萧少傅心情大好地踏上已经处理干净的马车。 真是天助他也。 既然背后之人用这方式提醒他,想必是不便露面,他也不必再纠结。 * 晒得人挥汗如雨的烈日东升西落,时光在悄然流逝,不经意间已是三日后。 身着浅云色撒花浮光锦长裙的孟枕月正坐在窗前写话本。 左站着云霞打扇,右是满纸在禀报事情。 “小姐,近日确实不见萧三公子再出门,但夫人还是往花溪院去。” 孟枕月听着点了点头。 这三日侯府表面上都在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那日佛堂之后,侯夫人送来好些稀罕物后,又每日都陆续送来一些好东西。 但本人却没来过一回,大多时辰都往赵知栀院里去,让赵知栀练舞。 在想到承武侯会和萧少傅翻脸后,孟枕月便想到承武侯会用极端的法子促成婚事。 果不其然。 如今侯夫人还在等待着时机呢。 原本半仙的法子孟枕月是用在承武侯身上的,奈何都说到了侯府利益,承武侯只觉是萧少傅捣的鬼,一字不信。 所以她只能从萧少傅下手,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也因着侯夫人不来,教养嬷嬷也渐渐敷衍了事,虽每日都来,但学的内容总在重复。 以至于她空闲时辰比较多,她昨儿个晚上便借口到承武侯书房试着找找关于孟父母的蛛丝马迹,结果一无所获,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萧洲估计还有一两日才能传回消息。 佛堂赵衔之那儿这几日亦是没什么动静,这不免让她有些不安。 如今月华院里都是她的人了,监视打听消息都方便不少,可依旧没察觉到赵衔之的真实动向。 这么想着,孟枕月不由有些烦躁搁下笔,问道,“佛堂那可……” 她话没说完,就见二等丫鬟冰儿打着珠帘进来。 屋内六只眼睛齐齐往冰儿看去,冰儿有条不紊说道: “小姐,府外有风声渐起。” “说大公子不是侯府血脉,小姐一回来便排挤大公子,害大公子禁足。” “还有说,大公子因调戏女子被侯爷关起来了。” “有又说大公子根本没有中毒,是侯爷要害萧少傅作的戏,还有许多更不堪入耳的话。” 孟枕月饶有兴趣听着,手指一搭一搭敲着桌。 云霞拧起眉头,不由道,“这是……” “这是赵衔之要出来了。”孟枕月轻笑一声接上话。 制造舆论,逼得承武侯不得不让他出门澄清。 其中或许有萧少傅添的火,但也正好让萧少傅背锅。 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坏人静悄悄,必定在憋事。 孟枕月看着她们一张张愁脸,淡定道,“他早晚会出来。” “出来也好,如今一个个的都因他从前的伪装包容他,得让他出来多折腾,众人才识得真面目。”孟枕月说着,平静的眸中划过一股狠劲。 不怕看到敌方的招数,只怕看不到敌方的动向。 果然,又两日后这些碎言碎语愈演愈烈,承武侯在书房大发脾气。 “姓萧的!简直欺人太甚!” 承武侯听完小厮耀旺的禀报,一把扫落书案上的物品。 他眸中欲喷火,来回踱步好一会才开口:“让人放出消息,说衔之是为武举过于刻苦习武受了些伤,才没出门。” 如今让人头疼的还有衔之的身份。 他萧少傅怎会知晓了? 事关侯府血脉他是下了死命令的! 为今之计,只能让枕月和衔之一同出门逛逛,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但衔之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衔之自请去佛堂,自己个没觉满意前轻易不会出来。 思来想去他又道,“将大小姐和夫人叫来。” ------------ 第二十六章做作 孟枕月拐过弯将要到书房门口,便看到了多日未见的赵衔之。 他被小厮轻搀着走在前边,那身月白色水墨圆领袍看着宽松不少。 夏风衬得他如风中倔强的花儿似的,看着真真惹人生怜。 书房外和路过的下人都不由一脸惊奇地偷眼打量他。 赵衔之似是听闻声响,扭头看来,见到她先是一喜再是惭愧垂下眼。 但眼中那一而过的得意还是被孟枕月捕捉到了。 “妹妹,恕大哥哥食言了,外边风言风语很不利于侯府,大哥哥只能出面。” “待风头过去,妹妹要如何,大哥哥都依你。” 赵衔之推开搀扶他的小厮,几步朝孟枕月走去,满脸的焦急,又不忘承诺。 孟枕月看着他那副样子,就好像她很无理取闹,要拦着他去做什么大事似的。 周围那些下人一听到赵衔之这话,脸上的神色变为了悟,偷偷打量赵衔之的眼神中还含上了的同情与崇拜,而后更是悄悄朝她投来不悦的目光。 “衔之!” 孟枕月还没来得及开口,承武侯便已一脸惊喜地从书房走出来。 “真是你,快进来,为父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承武侯快步走向赵衔之,又朝下人喝斥道,“还不扶好公子!” 赵衔之又忙转身向承武侯行礼,却被承武侯强硬制止往书房拉。 全程承武侯都没给孟枕月分一个眼神。 孟枕月不为所动迈步跟了进去,这也省得她费口舌了。 一到书房,赵衔之便颤颤巍巍地下跪,“父亲,儿子擅自出佛堂请父亲责罚。” 承武侯看着心底不忍,虽不知儿子怎的出来了,但也正好出来了。 他正急着要把计划同儿子说,就听到: “外边的谣言儿子也听说了,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还是从众者多,不可不及时处理,儿子只能汗颜自个出来了。” 承武侯心下动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本还想着让夫人和枕月去佛堂劝衔之,此刻衔之竟为着侯府打破自己往日的准则出来了。 衔之,到底是为侯府着想的。 赵衔之说着友好地往孟枕月看去,不适地咳了咳,才继续道: “让儿子同妹妹出府逛逛,一来让那些人看看我们兄妹俩好着呢,二来也可多与妹妹磨合兄妹情,三来妹妹看上什么就当是愚兄万分之一的补偿。” “这与为父的想法不谋而合。”承武侯点头赞同,而后转头看向孟枕月就道: “叫你来就是为的此事,待你大哥身子好……。” 赵衔之却出声打断了承武侯的话,“不妨事,就明日吧。” 承武侯蹙起眉头一脸地担忧,正要说以身子为重,但看到儿子已经往枕月看去。 心下道,也罢,就成全了他这片心。 “这回不单单是玩,便不带二妹妹了,届时兄长从武馆散学,叫他到茶楼一同用饭,大哥哥也能问问他武馆的事。” 赵衔之看着孟枕月说这话,脸上全是一片讨好之意。 孟枕月不耐赵衔之这副惺惺作态,但心下却因他的话起了警惕。 说不是单单玩不带知栀,可后面又说带上兄长,赵衔之心里又打什么主意呢。 她也因赵衔之说约兄长去茶楼回想起前世,心下打起警铃来。 前世,在茶楼是有赵衔之设计兄长陷入困境,而后他出手相救,让兄长臣服他这一出。 今生,兄长对赵衔之已经改观有了戒备,要避开不难,但孟枕月要做的不仅仅是避开而已! 忽而,一道女声从门边传来。 “衔之!你不必…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正是侯夫人无疑了。 孟枕月转身福了福,见侯夫人眼眶已经通红,快步往赵衔之走去,想必是在外边听了许久赵衔之口吐的莲花而心疼。 赵衔之姿态摆得如此低,如今她都不宜再做什么,否则更显得他无辜了。 既然要逛,好啊。 承武侯很快挥手打发了她和赵衔之,“去吧,为父与你们母亲有要事相商议。” 孟枕月看到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心觉定有事,同赵衔之往外走时刻意放慢了脚步。 果然依稀听到承武侯语气很是愤怒地说什么“强硬手段”。 孟枕月心下想了想,低声同身旁的满纸吩咐,“务必让人看好知栀。” 看到满纸应下了,孟枕月才稍微加快了脚步,不想赵衔之竟在拐角处等着她。 赵衔之看到孟枕月出来,立即收起疲色,眼中流露出得意让他像只斗胜的公鸡。 他笑意不达眼底,道,“妹妹,别来无恙啊。” 他想看看孟枕月见到他最终还是出来了,且父亲母亲都心疼他依旧信任他。 孟枕月会是怎样的挫败。 可惜适才若是孟枕月能辩上一辩,那父亲母亲便会更心疼他,孟枕月也就会越发伤心难耐呢。 可却见她刻意上下打量他,一副认真地蹙眉道,“大哥看着不太好,看来没少吃苦头。” “托妹妹的福。”赵衔之脸色难看起来,咬着牙道,“所以明日妹妹喜欢什么别跟大哥哥客气。” 孟枕月笑了笑说句自然,抬脚便走。 这声自然,赵衔之在次日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不客气。 一身鹅黄绣银蝴蝶裙裳的孟枕月站在琳琅满目、精妙绝伦的珠宝头面前,她伸出一根并不太纤细的手指,指指道: “这,这,那,都不太满意,其余的都包起来送到承武侯府。” 赵衔之看着那一面足有十来个头面,且都是用来装点门面的镇店之宝! 他心下正估摸着价格,孟枕月就转回头道,“还有几个也很满意,但想着银子得省点花。” 赵衔之嘴角直抽抽,扯起笑意,“妹妹真懂事。” 区区小财罢了,他如何能在穷乡僻壤来的人面前露怯! 当他这么想时,才从珠宝楼出来不久的孟枕月拍停了马车,目光从车窗往外上下打量着。 赵衔之好奇跟着看去,竟是——一座三进的宅子! “这宅子看着不错,周围也热闹。”孟枕月好似越看越满意,稍微把头探出去,而后眼睛更是闪了光似的,惊喜道: “唔,它旁边连着的宅子也是空的,若是在中间开个门,那岂不是住得很宽敞!” “大哥,你觉着呢?” ------------ 第二十七章 依靠 赵衔之闻言瞳孔微张打量那两个仿佛看起来比侯府还大的宅子,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扭头看向孟枕月。 知她是有意刁难,但也实在想不到她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这估计得有上万两,适才已经花了几千两,他自然不会再放纵她当冤大头! 赵衔之压了压情绪,还能皮笑肉不笑地建议: “买宅子的手续麻烦,大哥哥手里倒是有几张房契,待会妹妹回府挑现成的。” 见到孟枕月微微蹙眉,赵衔之心下窃喜。 今日出门本是让外人看兄妹和睦,孟枕月再怎么也不会反驳他。 且他还做出让步,保了自己的颜面。 赵衔之正计算着要哪几张给孟枕月挑,就听到孟枕月纠结似的开口:“外人都看着,要是我拒绝倒违背今日出门的目的了。” 不知为何,听到孟枕月就这么应了,赵衔之就觉不对劲,很是不对劲。 下一刻,孟枕月未完的话就证实了赵衔之的想法。 “云霞,你先同大哥的小厮去找牙人,回府后记得提醒我到大哥哥院里坐坐。” 孟枕月吩咐完窗外的云霞,就朝面部紧绷着的赵衔之客气地笑了笑。 云霞俏声应下就往北冽走去。 “公子,这……”北冽看了看满面笑容朝他走来的云霞,迟疑看向自家公子。 赵衔之深吸一口气点头。 再怎么,他都不能落了自己的面子…… 马车上气氛怪异好一会,才被赵衔之似笑非笑地出声打破: “妹妹想要什么大哥都能给,想必妹妹也清楚,侯府将来只可能交到大哥哥手里,所以妹妹所作所为究竟欲意何为呢?” “大哥哥好了,妹妹才有所依靠不是?” 赵衔之难得头一回心口一致地探究看着孟枕月。 她究竟为何这般同他过不去! 依靠?! 孟枕月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看向赵衔之。 眼神无怒也无喜,只有满满的讽刺。 她盯着那衣冠楚楚的赵衔之半晌,才茫然地好笑道: “我做了什么不利于大哥的?” 说着又补上一句,“我这个人只是看不得有人在跟前装神弄鬼。” 说罢就重新打开车窗往外看,孟枕月担忧再同赵衔之继续这话题会忍不住在此同归于尽。 那样的话,半死不活,她很有可能是不活的那个,划不来。 正巧,马车旁走过两丫鬟打扮的下人,她们的讨论混在嘈杂的人声中传入孟枕月的耳。 “那男配怎么这样!看着是无尘公子,实则装得比女子还柔弱!” 孟枕月一惊,这不是她的话本么,目光不由打量附近,原来是快到了缘来书肆。 只见不远处的缘来书肆门前站满了人。 有的是捧着一本黄本子或纳闷或欣喜地往外走,有的是抓着钱袋子挤在柜台那问,‘掌柜的,腚最红先生还没出下一册吗?’ 孟枕月见此不悦的心绪才好些了,心下思忖着再让掌柜的急上多少日自己拿到的银子更多。 忽而思绪就被赵衔之打断了。 赵衔之本正咬牙暗恨中,瞥见孟枕月又是那两眼冒光地盯着一处,心下一咯噔。 见到是来缘书肆随即勾起一边嘴角笑道: “妹妹,适可而止。” “那是太子名下的产业,多少银子都买不来。” 孟枕月冷下目光,没有理会赵衔之。 她当然知道那是太子的书肆,正是太子的书肆她才不怕话本被人刻意打压。 估摸是赵衔之唯恐她再看上什么费银子的东西,很快就以兄长快从武馆散学为由让车夫往茶楼赶去。 孟枕月见好就收,想起兄长前世的事也没了讹人的心思。 前几日兄长便在赵衔之差人的安排下入了白虎武馆。 正打算在武馆附近凭租宅子。 今后行事也便宜些。 萧洲来的消息兄长会更方便拿到,此刻估计兄长那已经有消息了。 马车轱辘响动好一会,便到了足有三层高的茶楼。 孟枕月和赵衔之先后下马车,往预定好的三楼天字号走,果然兄长还没到。 这茶楼是四面环绕,每个包厢拿起帘子都能看到下边中间的大台子。 台子周围也摆着桌椅,那儿多是跟着主子来的小厮或是平民百姓。 赵衔之正一副贵家公子做派沏茶,孟枕月的注意力却是在下边的台子上。 不仅仅是台上说书人眉飞色舞演说的正是她话本的内容,更是她看到下边坐着的,其中就有大金主的庶兄萧霁德的小厮! 前世,赵衔之便是通过设计萧霁德不见的银子,在兄长那找到,让萧霁德这霸王对兄长发难。 虽说最后赵衔之出面解决了,但那萧霁德却记恨上了兄长。 武举时,他发现赵衔之和兄长换了次序,本可以把特意针对赵衔之的暗器留着,但却想起茶楼的事心怀有恨,无差别攻击了。 原本兄长最不济就是轻微中那夹竹桃的毒,却因这负了内伤,再动不了武!换季时更是钻心地疼! 孟枕月正想着这事,就见兄长和他的小厮推门而入。 她才要起身下去,就见兄长的小厮如松被人撞了。 如松一个脚下不稳,正正巧不偏不倚地倒在萧霁德的小厮上! 孟枕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说着就往外走,“兄长来了,我下去迎一迎。” 赵衔之本还怡然着的目光一顿,但孟枕月已经走了出去,他再做什么,反而更惹心疑。 他只好示意北冽盯好他们。 这边孟枕月才下到二楼便迎面碰上了孟怀川。 孟枕月欠身福了福。 “妹妹何必多礼。”孟怀川读出妹妹的眼神示意,上前轻扶起,趁机指了指小厮那并不显鼓囊的衣兜。 又安抚地快速道,“无妨趁机丢了就是。” 孟枕月心下冷哼,果然如此,看来她没猜错。 面上却微微蹙起眉,问道,“兄长可找到合适的宅子了?”又压低了声,“别租,这有银子。” 说着暗暗给身旁的满纸使了个眼神。 满纸会意,先余光察看左右才解下腰间的钱袋子,用袖子遮掩着强塞给了如松。 楼上注视着这一切的赵衔之看到那袋很是鼓囊的钱袋子不由收紧拳头。 也不过如此! 若是真有心,才买的两大宅子怎的不拿出来! ------------ 第二十八章银票 这边孟怀川视线不经意往跟着妹妹来的尾巴那瞥了一眼,才道: “父母亲传信过来,说出门游玩一阵子,你派捎东西去的人定是要找不到他们了。” 说着从小厮拿着的包袱中拿出厚厚的两大信封,有些忍俊不禁地递给孟枕月。 “颜月没能跟着去,写了一沓信来给你‘诉苦’。” 孟枕月好笑接过,心下的欢愉很快消散,她自然听出兄长话里的意思。 前世她看到那两样东西后也派人盯着侯老夫人的动向,得来的消息亦是如此。 侯老夫人是去萧洲找人了。 所幸,爹娘出去避难了,找不到他们就好。 虽说消息还是一样,但这让孟枕月越发确定孟父的身份。 用孟母当年与宸王有关的东西威胁姑母找人。 好端端的找的不会是孟母,而是身为皇帝党不想让宸王回来的宸王! 那么,这么多年了承武侯府为何突然有此举动? 还有谁,也知道了这事? * 看到孟枕月兄妹进门,赵衔之飞快打量他们的神情,见并无异常,这才一副恭敬的模样,忙着起身相迎。 “兄长。”赵衔之拱手一礼,“快请坐。” 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孟怀川,也配合着流露出一些满意。 入坐后才从袖口里抽出信来,拿给赵衔之,“这是家中二妹颜月写给你的信。” 赵衔之双手接过,很是期待的样子看信,而后脸上逐渐爬满宠溺的笑意,“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颜月妹妹的俏皮可爱。” 见此,向来不苟言笑的孟枕月兄妹二人,不由弯唇一对视,满满的叹服尽在不言中。 赵衔之的话还在继续,他仔细收好信,同孟怀川建议: “如今家中只剩她一个孩子,想必要闷得慌,不如把她接到侯府来。” “三位妹妹聚在一处定是有说不完的话,还可一同跟着教养嬷嬷学些本事、参加在即的女红选拔。” 说着,赵衔之惭愧地低下头,言语也刻意疏离,“母,侯夫人都安排好了,武举过后去一趟萧洲……认亲,回来再好好地给妹妹办认亲宴。” 最后一句是讨好地看着孟枕月说的。 孟枕月没理会赵衔之,她一听到赵衔之这提议,冒出来的头一个想法便是这厮又在憋什么坏…… 回想起前世,颜月是出了意外不得不嫁给一介年过半百的老富商。 如今想来,这意外定少不了赵衔之的手笔吧! 孟枕月虽这么想,开口却是,“是啊,兄长写信叫妹妹来吧。” 只要赵衔之有心,何处不能下手? 不如都在一处,颜月也可借着侯府更好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孟怀川本不欲再让另一位妹妹也入这虎狼窝,但大妹妹这样说定有她的道理 他言语客气推脱几句,也就应下了。 赵衔之如完成一件心事般吐出一口气,眉开眼笑地举起茶杯。 心下满是得逞的得意。 届时三个女子在一处,不愁孟枕月无烦恼,就看起冲突时孟枕月会如何抉择! 那日他看到孟枕月和赵知栀越发亲密,他心中不免生出恐惧。 他不能让孟枕月与赵知栀过于亲密,否则以孟枕月的手段定哄得知栀不再亲近他,在那之后他在侯府的处境只会越发不利! 因为他知道在他与妹妹们有隔阂时,那老来子定会如苍蝇般见缝就叮,抢走他的妹妹成为他的筹码!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其中还伴随着几声很是恭敬的‘就在那’‘就在那’的话语。 很快就有一群人闯了进来,如一堵墙般立在那,为首的正是萧霁德。 那萧霁德凶神恶煞一一扫过屋内人的脸,随后二话不说,挥手就道,“搜身!” 那如堵墙似的又迅速分出几人,直朝如松去。 而后满脸不悦的萧霁德才朝惊得起身的赵衔之打招呼: “打扰了,本公子的一千两银票丢了,适才那人碰过本公子的小厮,本公子带人来找找。” 只见赵衔之气得脸红温,言语不肯退让,“萧公子,莫要误会了!” 实则他心下很是期待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余光瞥了此刻亦是起了身的孟枕月兄妹。 见他俩无任何慌张,孟怀川更是护在孟枕月跟前,又暗叹自己眼光不错。 遇事不乱,不愧是自己看上的! 且等着看待会这孟怀川如何解决,他再衡量他的价…… 不等赵衔之的思绪往下,便被萧霁德小厮的呼喊打断。 “公子,这人没有!” 赵衔之心中一惊。 没,有?! 他眼珠子不安地转了转,想起孟枕月让丫鬟偷拿银子给孟怀川那一幕……忽觉不好! 他正要做些什么补救,就听得萧霁德毫不客气的话,“赵公子,实在对不住了!” 紧接着萧霁德带来那些小厮把屋内的小厮都搜了,就连孟枕月的丫鬟都被围在一处,待丫鬟过来搜。 赵衔之见此心下急了。 这才想要拿出他侯府公子的身份和精明的头脑,让萧霁德收手。 可惜晚了,他将要张口耳边便传来,“公子,银票在这!” 见萧霁德的怒火肉眼可见地猛涨,赵衔之咬牙瞪向孟枕月。 正见孟枕月向他细可察地挑眉。 赵衔之暗暗与之眼神较劲,同时心下害怕地不敢去看孟怀川此时会是什么神情。 “赵公子!” 萧霁德的发难将赵衔之的注意力拉回。 萧霁德随其父,很会隐喻地骂人,且很能精准地直抓人痛处下嘴。 “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是你赵公子中毒脑子坏掉了?” “今日也算见识了破落户见钱眼开的行为!” 他前不久才被父亲打了一顿,按理说今日是不敢这么放肆的。 但听小厮说到什么承武侯公子,他那暴脾气一下子就点燃了。 又是他! 那日要不是这赵衔之他怎会挨打,萧霁德是打定主意要狠狠出一通气的。 反正那人走进了赵衔之的包间,那就是赵衔之指使的! 同样的,此刻被萧霁德骂得气血直往上涌的赵衔之心下亦是咬牙切齿恨着萧霁德。 他对萧霁德的恨不止一点点。 夹竹桃那毒,他手底下的人确实查到近日眼前这厮在捣鼓夹竹桃! 如今还好意思拿出来挂嘴上! 这会子赵衔之能感觉到周遭的人都停了寻欢作乐,皆把他当成新趣事来观看! 可叹承武侯府处于下风,比不得他的少傅府! 赵衔之气了又气,最终摆足了风度翩翩的公子做派,强撑出一个笑挂在脸上:“萧公子许是误会了,这银票乃是我的。” ------------ 第二十九章友人 赶在萧霁德大骂出口前,赵衔之接着解释道: “今日带舍妹出府逛逛便多带了些银钱,萧公子确定是在那小厮碰过后才不见的?到过的地方可有仔细寻过?” 萧霁德怒气有些凝在脸上,但没等他强词夺理,赵衔之又开了口: “为免误会,不若让掌柜的派人再找找?” 赵衔之说着不动声色朝北冽使了个眼神。 北冽会意,他的手本就伤着没好,此刻他好似听到自家公子为他撑腰,才大着胆子推开萧霁德的小厮。 不满道: “还不去找?在这自作主张弄疼你爷爷我了!” 萧霁德正没处揪错,看到赵衔之的小厮欺他小厮,那情绪就如水滴遇到热油般沸腾起来。 正要张口大骂,就见他那被推搡的小厮袖口中飘出一张银票。 银票在空中旋了旋落到他脚边。 屋内瞬间静下,众人皆往地上那银票看去,连萧霁德自己都傻眼了。 此刻他依稀能听见外边哪个不要命地嘲笑他:‘哈哈,这下没话说了吧!’ 萧霁德难堪不已,狠狠瞪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厮,很是不服气地向赵衔之拱拱手,“原来是一场误会,赵公子,失礼了。”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甩袖走了。 哼!来日方长,武举场上见真章! 赵衔之心中暗松一口气,得亏适才孟枕月买得太多现银根本不够,所以都记账上,没花掉现银。 想着他自己都气了,这难道还是件好事不成? 他还头疼着孟怀川会如何看他,既然孟枕月发现了这事,那孟怀川必定也要知道了。 可恨他这么费心经营起来的好印象都被孟枕月给毁了! 他思考时是习惯两根手指摩挲,急躁时是习惯大拇指扎食指腹。 此刻他的食指腹仿佛就要被他扎破,屋内冷不防地就响起孟怀川的喝斥。 “枕月,下回可不能如此,你看给衔之带来多大麻烦!” 赵衔之神色一惊,急中生智,就说孟枕月污蔑他算了。 话才到嘴边,又是一愣,孟怀川好像不是在喝斥他。 这时就见孟枕月神色不悦地灌了一杯茶,同孟怀川说话目光却瞪向他。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我心觉他不敢惹大哥才会暂时塞北冽那。” 又见孟怀川肃眼制止孟枕月,而后朝他拱了拱手,言语中带着斥责道: “让你麻烦了,适才如松被撞时我早就发觉被塞了东西,枕月说她处理,没想到……她是这样处理的。” 赵衔之这才明白过来,孟枕月是怀疑他,但孟枕月有何证据证明撞孟怀川小厮那人是他的人? 孟怀川对他的印象一向很好,孟怀川不信孟枕月也正常。 所以孟怀川如今对他的好感还在。 此刻对他的愧疚何尝不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情绪? 事情虽有些波折,但结果却没差太多…… 他适才是急得昏了头,还是近日屡屡失策急躁了些?脑子竟没转过来。 想着赵衔之便回了孟枕月一个得意的眼神,才避开孟怀川的礼,道: “不妨事,他是萧少傅的公子,承武侯府前不久和萧少傅起了点冲突,今日之事想必便是萧少傅的手笔,兄长也是受侯府所害。” 说着最后还拱手一礼保证:“兄长放心,衔之定查个水落石出!” 趁着赵衔之垂眸拱手,孟枕月和孟怀川又一对视,彼此眼中尽是满满的戏诌。 兄长暂时还不能同赵衔之撕破脸。 三人面上其乐融融,心下心思各异地用些点心茶饭后,便出了茶楼。 孟怀川要去武馆,也就没一同回侯府。 和孟怀川分别前,孟枕月拿出一封提前写好的信交给他,道: “这是给颜月的,虽然她要来了,可写都写了。” 孟怀川点头收下便大步离开了。 等上了侯府给他用的马车后,孟怀川才拆开信来看。 适才妹妹给他信时捏了捏他的手,便知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 看完,孟怀川拧起眉头,喃喃自语,“小叔……” 看来他得请假几日,回萧洲一趟。 。 侯府正院内,侯夫人听完下人禀报,抓着手帕的手一紧,心道:成了! 满心欢喜快步赶到赵知栀的花溪院。 进院前她踌躇了片刻,收起笑容,迈步而入时心也有些发颤。 赵知栀此刻正一身白渐粉紧腰长袖舞衣,在水榭上翩翩起舞。 侯夫人一见,心道一句恰恰好,带着哭容上前中断了女儿。 她帕子点着眼角诉苦道: “知栀,娘亲有位闺中友人,她她……近日很是伤怀,不论娘亲怎么哄都哄不好。” “知栀的舞近日苦练又进益了不少,可能帮一帮娘亲?”侯夫人眼角泛着泪花,目光含着期许看着赵知栀。 她这个女儿善舞,且舞姿优动人美,每回女儿一见她寡欢,便会想着起舞让她舒散心绪。 所以她这么说,女儿一定会应的。 水榭不远处是一小花圃,孟枕月院里的冰儿正借口来采花暗中看着赵知栀。 如今听到侯夫人这话,冰儿心觉不好,正要弄出动静打岔阻止,就听见水榭传来赵知栀的话语。 “娘亲的友人为何伤怀?” “娘亲喜欢女儿的舞看了才会舒解,那友人,她若是不喜欢女儿的舞,女儿就算跳得脚废了都无可奈何。” 赵知栀蹙着柳眉,她看着娘亲这般忧心也是焦急的。 可她忽然就想起那日大姐姐说的话。 侯夫人听到这话愣了愣,知栀今日怎的多了这样一番话? 她垂下眸眼珠子透着算计地转了转。 而后抬眼目光扫过周围的下人,话中带厉,“白玉蝉留下,其余的都退下吧。” 她不愿自己为了侯府而算计孩子的一面让人看了去。 待下人都告退了,她才叹着同赵知栀道: “她正是在学那支前不久娘亲拿过来的孤本,却总学不得其味,这才伤怀不已,若是能一观知栀的舞,或许她也能想通其关窍了。” 赵知栀一脸地原来如此,她忙点了点头 又想,这些日娘亲总拿一些新舞曲来让她学,看来就是为了这闺中友人吧。 被遣出来的冰儿在半晌后就见侯夫人和二小姐从水榭出来,二小姐更是连衣裳都没换,系了个披风就随侯夫人出了门。 她忙回院让采买的下人出府盯着。 ------------ 第三十章 结实 在孟怀川走后,孟枕月也和赵衔之坐上马车回府。 因今日出府是作戏给外人看,马车窗没有必要便是开着的。 赵衔之还做模做样地在马车上教孟枕月下棋。 马车正轱辘行驶着,忽然一阵清凉带着荔枝的香气飘来,让马车上正要下棋子的孟枕月不由寻味看去。 果然没记错,确实是荔枝酥山。 她捏着棋子想了想,开口道:“出来一早了,也没给知栀买什么,那个看着不错,想必知栀会喜欢。” 赵衔之目光从棋局挪开,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看透了她的意图似的轻笑一声,吩咐道,“北冽,去买一份荔枝酥山。” 又好似怕她再刁难什么,很快转移话题,“妹妹,你可不能下那儿,你会孤立无援的。” 孟枕月听着赵衔之的话,心下确定了出门前的想法。 这区区一点吃食哪能让赵衔之如临大敌般地要转开话题? 赵衔之这根本是不想买,且是不想给赵知栀买! 这荔枝酥山是夏日赵衔之每回出门几乎都会给赵知栀带的东西。 如今却像个无事人似的略过,今日又是出门不带知栀。 想必是赵衔之看她和赵知栀关系好,要挑拨她们呢。 这是想让知栀觉着,她来了,赵衔之那份对妹妹的好便转移了? 孟枕月想着心里有些鄙夷,怎的十六岁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那行,她就陪他玩,毕竟她也是十六,也能玩儿。 孟枕月收了思绪正要下子,一向活泼的云霞像是脸上布了阴云出现在窗边。 语气也没有往常那般雀跃地开口: “小姐,奴婢适才碰到府上采买的,听他们说了一嘴,说看到夫人和二小姐往戏楼去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听着孟枕月一愣。 赵衔之没当回事,通过父母亲这两日的举动他当然猜出了他们的计划,不过……他搓了搓指尖上的棋子,道: “母亲想必不是故意不叫你,她和知栀一向亲密,你可别往心里去。” 孟枕月才回过神来似的,“无妨,多相处母亲也会喜欢我的。” 说着就叫停了马车。 赵衔之见此心下很是欢喜,孟枕月这强撑着的神情可真无比好看,看得他心身愉悦。 他想了想,把荔枝酥山拿给孟枕月的丫鬟,“荔枝酥山带上,不吃该化了。” 他目光柔和看着孟枕月下车,心下却想: 果然女子之间总会一点小事也争这争那的,饶是冷淡如孟枕月也不例外! 孟枕月离马车远了,扶着她的云霞才小声地道:“二小姐不见了。” 孟枕月听了心下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越发加快脚步,适才云霞特意说这事她便明白事情生了变故。 孟枕月绕路到戏楼后门,和派出门的丫鬟碰了面。 得知侯夫人借口等友人又怕人多眼杂让赵知栀先到房里等着,而她的丫鬟正打算丢一捆冒烟的湿稻草进房,让赵知栀以为走水了而跑出后门。 可稻草没丢,赵知栀便自己出来了,后门是有安排偶遇的丫鬟接应赵知栀的。 但那丫鬟说,“二小姐说她镯子上的珍珠掉了,让奴婢帮忙找,奴婢才一低头,二小姐便不见了!” 孟枕月目光环视周遭,冷声道:“当时周围都找过了?附近呢!?” “是。当时都找过了,附近也正派人去寻了,一点踪迹都没有。”丫鬟急急道。 孟枕月收回视线,脑中飞速想着: 赵知栀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可能在这般短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被人给藏起来了! 忽而她又想到那日撞到萧霁沉时那硬邦邦的肌肉,眼中闪过不妙。 她不安地闭了闭眼,语速迅速,“房间可有再去过?侯夫人的人呢?” 丫鬟听着一惊,是啊,她怎忘了那! 愧疚摇头后又道,“侯夫人的人还在前边未曾进来,奴婢这就……” “不必。”孟枕月却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你们继续找,我自己去看看,必要时拦住侯夫人的人!” 边说着拿过备用的披风系上,大步往戏楼走。 侯夫人定的房间在三楼,孟枕月不顾旁人的目光一路向上跑。 若妹妹真出了事,绝不可让侯夫人让人进来碰见,逼她入虎狼窝! 萧霁沉,若是你真冒犯了知栀,那就等着不能人道吧! 孟枕月脑中万千思绪,终于到了房间门外,稍微喘了口气大力撞开门。 门却轻易开了,她险些没摔个大马趴。 孟枕月快速定了神目光搜寻屋内,却见,空无一人。 那袅袅生烟的香炉散发着让人不适气味。 孟枕月用帕子捂住鼻子,盯着屏风处,张口正要喊人,却觉腰间被大手一揽。 天旋地转间,耳边传来关门声,随后她被抵在墙上。 那将要贴上她的脸的正是那——大金主,萧霁沉的尊容!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萧霁沉便在她耳边轻吐气般说着: “前些日你才对爷冷眼相待,今日怎的这般迫不及待?” 男子的气息随着低沉的音嗓尽数洒在耳廓上,两人之间只隔着几层衣料,彼此呼吸急缓都清晰可觉。 有着那香的加持,孟枕月脑子越发迷糊,她都这样了,心下便更怕这男的兽性太猛,她挣脱不掉。 她才这么想,那萧霁沉又压近了几分,控制住她的手也挪往衣带,邪笑道: “放心,外边都是爷的人,绝无人敢打扰我们的好事。” 孟枕月手能动了,也配合着他,桃花眼弯弯带着迷人的笑意,手一点点挪上对方的胸口,“这样啊……” 萧霁沉感觉到孟枕月的举动,动作稍微一顿。 一眼不错盯着他的孟枕月便是趁此使劲揪着他/胸/口那块肉,冷笑道: “不必再装了,整天喝花酒的人怎会有如此结实的肉!” 萧霁沉冷不防地被揪,疼痛猛然来袭,一时松开了孟枕月。 孟枕月趁他痛,要他命,手脚并用踹开萧霁沉。 眼中毫无适才的笑意,口吻严厉:“我妹妹呢!?” “姐姐,你找我?” 门不知何时开了,门外站着一位穿着舞衣外裹披风的女子。 她一脸茫然,看到屋内还有个男子更是疑惑,“这是……” ------------ 第三十一章肥肠 孟枕月瞧见赵知栀眼里的慌乱,说话时不免软了些: “听说你来你戏楼,我来寻你的,只是没想到进门就见了他。” “我…我……”赵知栀忙从萧霁沉身上移开视线拢了拢披风,正想说话,但还是避萧霁沉如蛇蝎地垂头进门拉孟枕月,“姐姐,先走吧,待会儿再说。” 孟枕月本意也是要走的,可就见萧霁沉挑眉笑道:“这么怕我?你的好父亲可是要你嫁给我呢。”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茶壶走到香炉那,浇了下去。 而后大摇大摆地往凳上一坐,斜斜歪歪靠在凳上。 孟枕月见到萧霁沉这吊儿郎当样,先前那以为萧霁沉的隐瞒定不简单的想法稍稍偏移。 “等会。”孟枕月拉住赵知栀问,“你适才哪去了?” 赵知栀一听这话,娇躯惶然一颤,纠结咬着唇就想低下头逃避。 但却见姐姐脸上毫无笑意,神情庄重而严肃,一个凛然的威严直逼她心中。 这是不说不可了,赵知栀紧抿着唇小步挪近孟枕月,凑在她耳边,磕磕巴巴道: “去,去吃卤肥肥肠了,怕人看到躲在嬢嬢挑子下。” 孟枕月是信了这话,赵知栀靠近时她确实闻到一股辣味和油香,只是不免呆然一愣看赵知栀。 且不说竟是这样闹了这个乌龙。 她活了两世竟都没发现这个娇滴滴的妹妹好这口,猪下水乡下人都少吃何况赵知栀一个侯府千金。 所以不怪她惊呆,见她这么看她,赵知栀越发羞愧地垂下了头。 既然是这么个原因的话……她对萧霁沉的想法又偏了些。 垂眸一思,脑里赫然生了个彻底摆脱这婚事的法子。 孟枕月安抚地拍了拍赵知栀,说道,“别急着走,既然你们都不满这亲事,我倒是有一法子。” 随后她去快步去关了门,又把赵知栀拉到桌边坐下,自己也入了座。 萧霁沉“哦”一声笑着看孟枕月,“这般美人,你又怎知我不满?” 孟枕月不为所动,一副商谈的口吻,“萧少傅不满承武侯府,萧公子若是违背父亲的意愿只怕和父亲关系更为不妙。” 萧霁沉是从小就没了娘的,且生母外祖家与继母乃至萧少傅党派对立。 所以,想必萧霁沉处境尴尬,生存不易,这才不敢露出自己好的一面? 随着孟枕月话语落下,赵知栀更是大着胆子出声,“我,我有恶疾!” 片刻后,赵霁沉神色稍微正经,“说来听听。” 一刻钟过去。 萧霁承大步走出房门,两三步外还跟着只敢看着脚下一片路的赵知栀,而赵知栀身旁还站了两位有些年纪的妈妈。 “侯夫人!” 没一会儿几人就在楼梯拐角处见到侯夫人,她戴着一顶长帷帽正在那不安地踱步,萧霁沉喊了一声。 侯夫人脚步猛地一顿,寻声看来,萧霁沉才拱手道,“这厢有礼了!” 侯夫人看到正是萧三公子,女儿更是衣衫齐整站在一旁,心下惊疑不定地来回打量二人。 她一时不知该说何话,就连基本碰面的客套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适才见女儿进门,她是估算着时辰要带人进去的。 她不会让女儿到失身那一步,只要萧三公子对女儿不规矩便是。 可她要上楼时就发觉自己根本无法靠近,那萧少傅竟暗中派了人守住了! 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两人好端端的出来了……? 这时女儿走到她身边,像是受怕地往她身后躲,“母亲。” 侯夫人本能地拍了拍女儿,忽的一个激灵,脑中杂乱的思绪理出一条思路。 不管如何,孤男寡女在一处都是不规矩的! 她照样可以讨要说法! 侯夫人立即板了脸,摆出气势,可还没开口呢,就被那萧三公子抢了先。 只见那萧三公子双手抱胸,眼神四处往路人看去,嘴上说着: “就是,适才碰见赵姑娘,姑娘呢,甚是貌美……” 侯夫人见此心下越发不满,正要打断,又听得一声轻咳。 她这才注意到萧三公子不远处还跟着两位妈妈,让萧三公子如此疏远的想必就是萧少傅的人了。 想着她意识到,身旁还跟着长辈的俩妈妈,那也不算孤男寡女……这可如何是好。 在侯夫人发愁之际,萧霁沉略带板正的话音传了来。 “父亲让跟着我掌眼的两位妈妈也很满意,回去会好好同父亲说我的亲事。” 这话简直是侯夫人的及时雨般,她心下一喜,又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成了? 她心绪几经起伏,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想着人家这般说得推脱两句,不然显得她很急着嫁女儿似的。 可她的话又再次没能说出口,那萧三公子没个正行地向她笑道: “侯夫人这是在等人?适才我邀赵姑娘一同看戏她说要问过夫人,此刻特来一问,侯夫人可愿?” 侯夫人心下很是鄙夷,帷帽下的嘴角直抽抽。 若不是为了那一半赵家军,她根本不会把女儿许给这等人。 如今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就不必再让女儿受这罪。 “不是,正要回了。”侯夫人很克制自己的不满向萧霁沉说了一句。 而后一转头,脸上就带了笑,亲近又不失身份地向那两妈妈道: “侯爷总说萧少傅识大体不拘小节,如今见过这么明理的妈妈我这才算是信了。” 这听着好似毫无头里的一句话,只有知道萧少傅和承武侯之间的曲折才明白,这话也算是委婉地应了这婚事。 说罢,侯夫人了却一番心事,带着自己心疼不已的女儿出了戏楼。 萧霁沉看着侯夫人离开的背影,狭长双眸眯了眯,而后朝那两妈妈道,“你们的差事完了,滚吧。” 不等那两位板下脸的妈妈指责,萧霁沉大步走了,嘴上还不满嘀咕着,“守门神似的跟着,哪个姑娘家还敢靠近!” 他前两日确实呆在自己宅里没出门,可偏偏今日,总有人有意无意,各种形式地告知他戏楼新来了位丫鬟貌美无比、花楼又添一位姑娘赛比花魁等等。 他如何不知这一切是有人刻意为之。 今日这事,他可得好好探问那位敌方的女儿! 萧霁沉到孟枕月适才藏身的地方,却已不见人影。 ------------ 第三十二章走水 真有意思! 萧霁沉快步回了自己往常所订的包间。 他手撑在放着美食美酒的桌上,两根手指略扶着头,漫不经心接过美人递来的酒杯,往嘴边一送。 而那双眸始终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戏曲。 就是这副模样,成功让人察觉不出他心下所思与那戏毫无干系。 前两日他没出门,并非他真听了那萧飞南(萧少傅)的话。 而是在静观其变。 他派去盯着的人怀疑那日萧飞南遇到的半仙是孟家那女儿所为。 但并没有确信。 对于那孟家女儿,他总琢磨不透。 于是他便在等,等承武侯想法子逼他出门那一刻,看看那背后之人会如何。 可当他在房间里看到孟家那女儿时,脑子里的不解又多了一重。 他便想试探试探她,若是她从了他,那他便会立即杀死她! 谁知是承武侯换了个女儿引诱他,还是京仪大长公主有什么企图? 可后来她是反抗了他,且从她对赵知栀的急切,也让他确认了半仙的背后之人是她。 她是心疼妹妹才破坏承武侯的计划。 既然敌人的敌人就是一时的朋友,那自然可合作一回。 也从这事看出,京仪大长公主和她那弟子背后养了不少高手。 连这个女儿也都培养了! 这也得警惕起来才是。 若是让他们发现宸王还活着的端倪,事情只怕不妙。 再说娘亲的遗物,该留着的都在他宅子里了,萧飞南怎会有! 萧飞南自己不也知道这骗不了他,特地做了二手安排,在他出门时暗中派人跟着么? 一个为了权势名利选择联姻,又为了权势名利杀妻另娶,还厚颜无耻地把罪名按在孩子身上的人,怎会留有娘亲的东西! 萧霁沉想着越发愤怒,捏着酒杯的手不由用力收紧。 刚巧,端吃食进来的小二就见到这一幕。 他眼看杯子就要被捏碎,忙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上前出声询问: “公子,这戏是不是不好?” 说着,从后边的小二托盘中拿来一册子,翻开指道:“这出不错,今日演了四五场才刚罢,若是公子看得上这就让他们回来。” 笑话,且不说这杯子碎了扣他月钱。 这萧三公子可是这戏楼的大客户,谁不高兴都不能他不高兴! 萧霁沉听到小二的声音情绪收敛了些,自然松开了手,目光很是不耐烦地扫去。 其实他根本不喜这些千篇一律的戏,逛花楼、听戏一切吃喝玩乐的事儿都在扮演纨绔子弟、方便收集消息罢了 他甚至很是腻味…… 才这么想着,他不耐烦的目光一顿,他被那名吸引了。 上边还有几句简短的话概括,萧霁沉看得有些抓心挠肝,适才愤怒的情绪早被好奇给替代了。 “嗯,就这出。”他点头道。 小二“哎”地一声应下。 就在小二合起册子时,萧霁沉又注意到那笔名‘满山猴子我腚最红……’ 真是个……有趣的话本先生。 许是看到一个极端会想起另一个极端,就像夏太热时便想冬。 萧霁沉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孟枕月,蹙起他那浓密的剑眉,想着: 她写的东西也是另一个极端,甚是寡淡无味吧? 。(插入一段描写赵知栀等不到友人,侯夫人心疼她也不让她再哄了) 入夜,承武侯府。 “小姐,看来侯爷有许多事处理一时忙不完,不如我们先回吧。” 白玉蝉手里提着食盒,又忧心地给自家小姐拢了拢披风。 “父亲这么晚了还在忙,我是要尽尽孝心的。”赵知栀摇摇头,朝书房看了一眼。 手心被冷汗浸湿的手帕彰显着她此刻的忐忑不定,但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决不能退缩。 她和姐姐的计划为免连累白玉蝉,便没与她说。 姐姐说了,此法子在父亲急切的时刻才最有效果。 适才时刻注意着父亲的她,瞧见一向注重体面着装的父亲未戴他那侯爷品级的金冠,只一根簪子别着草草固定住头发便匆匆往书房赶来,所以父亲定是很急切了!! 果然,她到厨房拿了早先预备好的吃食,还得在书房外等了好一会。 看着紧闭的书房门,赵知栀心下大胆地生了个想法要不硬、硬闯进去? 心下挣扎之际,忽然的‘咔哒’一声响,门就开了。 走出来几人,其中就有父亲的小厮耀旺。 “二小姐,可以进去了。” 赵知栀点头,拿过白玉蝉手里的食盒,轻吐一口气迈步而入。 “父亲怎的这么晚还在忙?”赵知栀行了礼便走到承武侯旁,很是贴心地拿出食盒里的东西,细声细语道: “女儿让厨房做了爽口的凉菜,父亲尝尝看。” 拿起茶盏正要喝的承武侯忽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芝麻油香。 这浓郁得连到嘴边的茶香都盖过了。 承武侯不由好奇抬眼去看,可没等他看清,就见知栀身子一倾,连人带着盘子都倒了! 屋内‘砰’地几声响。 承武侯一惊,忙起身去扶起女儿,“这让下人来便是!” 可女儿似乎是扭伤了,哭着喊着就是使不上力,好一番挣扎后承武侯才决定抱起女儿。 而这时闻声而入的下人们惊呼起来,“走,走水了!” 承武侯再次面露惊色,抱起女儿扭头一看,不知何时起的火,此刻竟已经蔓延上帘布! 怪不他就说身后好似热乎乎的…… 书房瞬间就乱作一通,下人呼喊着抬水,暗卫也从房梁上跃下去拿机密的东西。 承武侯也急忙要把女儿递给前来护卫他的下人。 书房可是有许多他见不得人的事! 怀中的女儿却哭着挣扎下地,“不,不父亲放我下来,都是我闯的祸,我也去救火。” 承武侯心里焦急且在旁还有下人也就没上心。 “耀旺吩咐下去,盯住书房,闲杂人等不许进内!”承武侯看着愈烧愈旺的火势,扫过来来往往的下人,厉声吩咐。 看着这一切,他总觉得事情透着一股不对劲。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女声,“这是怎的了?” 正是孟枕月。 只见孟枕月推了推身旁的丫鬟,“快,快去帮忙!” 而后她自己挽起袖子也上前帮忙搬东西。 因是自己女儿且也没往放有机密东西的地方去,承武侯也就没制止,只当乡下长大的总爱干活些。 ------------ 第三十三章太蠢 可不同于大女儿,他的小女儿却一个劲地往暗卫扑火那处凑,行动也不似适才那般行动不便。 承武侯当是女儿害怕他震怒做的补救,心下的怒气也稍减了些。 “里边烟味浓把二小姐扶到外边去。”承武侯同下人吩咐后就往外走,转身瞧见孟枕月又说了一句,“叫上大小姐一同,府上不缺下人。” 承武侯一到外边廊下便肃着一张脸对两个女儿说道: “书房是处理公事的,你们今后少到书房来,要请安……” 弄出这般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一声训斥都没有,可说着他想到什么乍然止住话音。 因书房纸张多一燃便难以控制,以防走水书房外是放着几大缸水的,因此碰倒烛火这点火势该很快控制下来才是,怎么…… 承武侯想起了那股芝麻油香。 虽说夏日吃凉菜可口,芝麻油也是凉菜必不可缺的。 可那股芝麻油异常重,且此刻已经入夜,大晚上的吃这么多油做什么?! 承武侯想着狐疑往赵知栀看去,上下打量着她。 见女儿一副做错事等着训斥般一动不动垂着头,可那一眨一眨的睫毛已经把她内心的心虚不安给暴露了出来。 再往下看,就见她叠交的双手紧紧贴在腰带上。 承武侯鼻孔哼出声,随即一声暴喝,“拿出来!” “这,这是未来得及放,放回去的。”赵知栀吓得一哆嗦,颤着摊开手心。 只见赵知栀手掌上是张四四方方叠起来的纸张。 这一看便知不是没来得及放回去的! 在承武侯暴怒之际,在旁一声没吭的孟枕月开口分析道: “父亲莫要误会妹妹,妹妹养在深闺哪里知道什么利害,是妹妹没来得及放回去无疑了。” 孟枕月这话成功让承武侯咽下到嘴边的话,陷入思考。 是啊,若是是孟枕月他倒是会怀疑被收买了,但知栀自小养在侯府,她到书房偷了东西又能如何? 换个思路来说,知栀从没有过的举动为何今日会这般? 承武侯才回想着近日有什么异常,萧少傅答应了亲事这桩事就头一个冒了出来! 想罢承武侯压住情绪看向赵知栀,软了语气引诱说着:“知栀说实话,父亲不怪你,你为何要这东西?” 赵知栀像是被看穿了,惊呀“啊”一声抬头看承武侯,又迅速垂下,眼珠子不安转着。 吞吞吐吐道,“今日那两妈妈说,说说……” 承武侯又软着声说不怪赵知栀,赵知栀的话才继续往下: “说萧少傅与父亲有过节,得让我烧、烧了父亲的书房,给萧少傅消消气,而后在看起来最机密之处随意拿到一张纸作为凭证,萧少傅才能答应亲事。” 听着承武侯怀疑地皱起眉头,知栀不是一向抗拒着这婚事么? 正怀疑着,女儿带着哭腔的话音又传了来。 “女儿本不愿嫁给萧三公子,但那两妈妈说父母命不可违,女儿女儿也是无法了,请,请父亲责罚!” 好你个萧少傅! 承武侯原先柔和的目光骤然一变,怒瞪着赵知栀。 他此刻最气的还是眼前这个女儿! 怎么人家一说你就听? 人家让你烧你也烧! 都提到机密之处拿东西,还没发觉有问题? 懂不懂机密这二字是何意! 不行! 这女儿太蠢了,让她去诱敌没诱到,还被反利用。 此美人计万万不可再行! 这时赵知栀感受到承武侯的眼神变化扑通就要跪下去。 孟枕月一把拉住赵知栀,怒骂出口:“简直可恶!” “若今日之事成了,那父亲机密泄露,若是不成还能挑拨父女关系,搅乱侯府!” 承武侯听着心下一顿,枕月说得不错,那死要面子的确实是个心眼多的! 承武侯这便歇了责罚知栀的心思,心中怒火缓了几瞬,叫来他院里的两个心腹妈妈,变相地吩咐道: “给两位小姐查看有无伤到,便送她们回院,再叫夫人过来一趟。” 孟枕月知道这举动就是信了赵知栀被人利用,这才担忧还夹带什么,借口让妈妈搜身过后才放心。 让走了,也是不打算追究赵知栀的意思。 孟枕月和赵知栀二人被查看无误后便离开了。 一出了承武侯的视线赵知栀的腿即刻就软了,身子大半重量都在左右扶着的人上,呼出气说着,“吓,吓死我了。” “估计能成了,就看明日夫人会不会严加查问我们的女红。”孟枕月宽慰道。 书房这边足有半刻钟火势才逐渐控制住。 承武侯与匆匆赶到的侯夫人在书房耳房说话。 “把今日的细枝末节仔细说说!可有何异常!” 侯夫人听说了书房走水之事,此刻再面对审犯人似的侯爷,一下子便急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忙让今日跟着出门的丫鬟复述。 承武侯忍怒闭上眼仔细听着,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萧三公子说知栀美貌时眼神四处望——这分明是口是心非! 萧少傅的心腹妈妈满意? 萧少傅本就有意气他,萧少傅的心腹为何满意? 这根本就是别、有、图、谋! 承武侯听完气得直接砸了茶碗,“这漏洞百出,你活大半辈子了,竟瞧不出一点端倪?!” 侯夫人吓得忙起身告罪。 当时她也不知怎的,此刻一听丫鬟复述才发觉漏洞百出…… “这婚事只能罢了!知栀实在不适合做这事。”承武侯满脸烦躁一甩袖背过身去。 侯夫人看着承武侯如此心下很是慌张,生怕侯爷因此与她夫妻离心。 侯府是没有庶子,但那是老侯爷在时管得严,老侯爷去世后侯爷忙得焦头烂额无心理会那些姨娘。 她埋怨赵知栀不中用之际想起孟枕月这个女儿,于是讷讷地试探道: “不如让枕月去?枕月随得侯爷容貌出挑些,为人也……” “枕月本侯自有安排。”承武侯更是不满打断,而后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从明日起你督促好她们姐妹俩,京仪大长公主的绣院承武侯府千金至少得有一人入选!” “是。”侯夫人只得先应下。 ------------ 第三十四章伪装 孟枕月同赵知栀分别回到月华院,适才随孟枕月一同前去书房的满纸让小丫鬟下去熬碗安神汤。 随后才张开自己的手掌,郑重的神色中夹着疑惑,“小姐看。” 只见满纸涂满红印泥的手掌心印出一个小巧的似旋螺纹弯月般的东西。 孟枕月见之,向来稳重的她猛然一把抓过满纸的手往眼前凑。 她记得清楚,孟父膝盖上便有这么个疤痕! 今夜的举动不但是让赵知栀彻底摆脱这婚事,孟枕月更是想要借着这事寻些关于孟父母的什物。 满纸见孟枕月神色这般大变,忙又道: “这个藏得极深闻味似有毒,奴婢印完,要擦净时险些被那暗卫发觉。” 孟枕月听着满纸的话没有答应,她手抓着身旁的案几,脑中思索着。 这显然是个暗器,还是很厉害的暗器。 孟父确实在换季时便痛得站不起来,若不是孟母求来药只怕捱不过去。 那承武侯这么厉害的暗器为何会在孟父身上看到呢? 答案呼之欲出。 作为皇帝党的承武侯,替皇帝清除隐患是他的任务。 而宸王备受先帝宠爱、得民心所向。 这,孟父的身份更能证实了! 但被追杀有千万种原因,孟父又没了记忆,以防万一,她得要看到宸王的画像! “记下,收好!” 月华院这边孟枕月喝了安神汤依旧蹙着眉心久久不能入睡。 侯府中某一处亦是灯火通明,十来人忙着搬进搬出擦擦洗洗,也是不得好眠。 天明,孟枕月晨昏定省后便来到这处——博雅苑。 原来侯夫人竟命人连夜收拾出一个院落,专门让她和赵知栀在此处跟嬷嬷学女红。 看来承武侯确实搁置了联姻这事,另辟蹊径榨取她们的价值。 京仪大长公主是先帝最小最受宠的妹妹。 虽自小因病养在外,但却丝毫不失皇家气度,手下遍布大周的绣院更是给大周朝女性一个落脚点。 她不光有先帝留下以一敌十的两万精锐、先帝重臣拥戴,更有她用绣院和行善积攒的民心。 但她不是任何一党派,各方势力自然要想法子拉拢她,承武侯当然也想用这事获得景和帝青睐。 嬷嬷这时候还在侯夫人院里说话,孟枕月先到了正要进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妹妹等会儿。” 孟枕月一听声便知是那赵衔之,大清早的,真是晦气。 她暗暗咬牙切齿好几瞬才转过身,见那一身宝蓝色锦袍的赵衔之手上拿着一包栗子糕,他身旁的小厮还抱着一袋丝线。 孟枕月心下有些迷惑,就在这时一道粉蓝色的倩影出现在赵衔之身后,她心下瞬间了然。 见她转过身,赵衔之便迫不及待似的开口: “这是外边好糕幸的栗子糕,妹妹带着吃,这丝线是大哥哥库房里……” 说着,他身后那人也走到眼前,赵衔之像是才发现般话音一顿,神情纠结了片刻才讪笑道: “二妹妹来了。” “大哥哥光想着对你大姐姐好些,好能补偿一二,一时忘了妹妹,妹妹可莫要同你大姐姐计较。” 孟枕月安静等赵衔之吐完莲花,直径走向赵知栀,“这有什么,大姐姐的就是你的。” 不,这并不一样。 赵衔之在旁得意想着。 别人特意给你的和见到你才分给你完全是两回事,知栀是个柔弱敏感之人,那孟枕月就等着她厌恶吧! 再加之昨日的荔枝酥山,想必那会子赵知栀心中已经有根刺了。 果然此刻那赵知栀樱桃小唇扁了又扁,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见到如此,赵衔之总算有件顺心的事,心下不由提前雀跃。 可他下一刻听到的却是—— “大姐姐,你别理会大哥哥,他定是伪装的!” 赵衔之神色一僵。 而后就见垂着泪赵知栀拉起孟枕月的手,抱怨道: “大哥哥心里根本没有我们,若是真心对待怎会连我喜欢吃荔枝酥山,姐姐不喜欢吃栗子糕都不知道呢!” 怎,怎会是这样? 赵衔之心下不解,而后猛的往孟枕月看去,她又做了什么!? 真是卑鄙无耻! 孟枕月手上忙着给赵知栀擦泪,不忘抽出空来给赵衔之回了个不可察觉的笑容。 她也没做什么。 就是昨日刻意在赵知栀面前拿出荔枝酥山,问她是否不喜欢。 在她说喜欢极了时又纳闷地说,“奇了,原本是要给你也买一份,大哥哥却说你不喜欢这个。” 而后想到赵衔之后面还会这样做,孟枕月便把前世记忆比较深的赵知栀喜欢的吃食说为她不喜。 这眼药就这么上好了。 “无妨,大哥哥也有自己的事,我们不可太过依赖他才是。”孟枕月收回视线,宽慰赵知栀。 赵衔之也忙出声,“妹妹勿怪,许是大哥哥体内毒素……” 赵衔之是要使苦肉计的,但他这计被侯夫人打断了。 “怎的都站在这儿?” 三人齐齐往声音传来之处看去,见那被下人轻搀着的侯夫人缓步走来,落后一步还有一位嬷嬷。 侯夫人走近几步又催促道,“时辰可不早了。” 随后就让自己的丫鬟领着嬷嬷和两个女儿进院。 赵知栀给母亲行礼后才向孟枕月点头,“我知道了大姐姐,走吧。” 心下想着,她也想过大哥哥是近日事多才会如此,但心下不免有些失望嘛。 孟枕月转身进院前,瞥了一眼并未打算一同进院的侯夫人和赵衔之,心下略想了想,才迈开步。 待人都进院后,侯夫人才捏着帕子,杏眼泛着泪花走到赵衔之前。 见儿子视线依旧在那两个女儿身上,她越发哽咽拉起他的手道: “你,你不必如此,娘亲心里早就信了你的!” 那日在佛堂儿子说要用行动证明给她看,她没有放在心上,她本就是信了儿子。 前些日在书房见到衔之为了侯府的名声撑着病体出来,那卑微讨好孟枕月的神情,更是在扎她的心。 此刻又这般巴巴地来送吃食不说,还被知栀一顿误会,叫她如何能不心疼! ------------ 第三十五章发怒 赵衔之听到侯夫人的声响才收回目光,未完的话如鲠在喉。 他很是懊恼侯夫人此时的出现。 罢了让侯夫人对他的愧疚更深也好,擒贼先擒王,还怕底下那两个小的摆弄不了吗? 赵衔之摇了摇头,语气低落,“不光是补偿,儿子也是想与妹妹之间关系亲近些。” 说着,强撑出一个笑意似的宽慰侯夫人,“二位妹妹还在等母亲,母亲快进去吧,儿子也去看会兵书,晚些时候再去给母亲请安。”抽回手行礼离开。 侯夫人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酸地点了点脸上的泪才转身往院子里走。 。 因承武侯对京仪大长公主绣院选拔这事很上心,所以请来的嬷嬷可是在宫里尚服局待过的严嬷嬷。 严嬷嬷人如其姓,为人严谨,有着在宫里做过事的资历气势上更是不容质疑,侯夫人还礼让之两分。 孟枕月和赵知栀在绣架子前入了坐,严嬷嬷挺直背板站在二人面前,嘴上说着: “京仪大长公主绣院选拔的内容想必二位小姐都听说了,但老奴作为二位小姐的教导嬷嬷不得不再啰嗦一回。” “绣院选拔两年一回,分为三轮,一轮针法,考小姐们精通几种针法,二轮仿绣大长公主的绣图,要紧的是合公主的意,三轮绣一副自己的作品,此轮让民众选择。” “绣院共收乙等学子一百名,甲等学子只一名。” “老奴都看过二位小姐的绣品,不出意外乙等学子是囊中已是之物,二位小姐如今该争的是甲等学子。” 严嬷嬷在上边每说一句,下边的孟枕月就不由被迫因话记起前世的事。 不出意外这个前提说得好,前世意外可大了,不仅让她和赵知栀落选,甚至臭名远扬。 孟母是京仪大长公主的关门弟子,而她是孟母的女儿,实力并不差。 前世孟母之所以让她全力以赴这次的选拔,目的是在之后兄长的武举。 若她顺利入选,那兄长也不必太藏拙。 不想,她们兄妹二人都双双出了事。 因着赵衔之的花言巧语,孟家和侯府把这都全算在宸王党头上呢。 这一世她同样要全力以赴,不光是讨还前世那表妹和赵衔之的作为,更是要分散赵衔之的注意力,好让兄长在萧洲那方便行事,还有…… 进入绣院后便能有正当理由见到京仪大长公主,她想要在公主那问问宸王的画像。 虽然京仪大长公主与宸王不合,但不至于一张画像都没有,若是没有要弄来也比她容易。 只是这理由得好好想想,可先不能透露对孟父身份的猜测,稍有不慎能乱成一锅粥。 理由倒也有个现成的,赵衔之这般爱拿宸王党作掩护,不妨便说她因赵衔之而好奇宸王此人。 孟母是因京仪大长公主说断绝师徒关系才保下的,因此二人多年来都不曾见过,偶尔实在有事也是下人匆匆传达。 是以,京仪大长公主该没见过孟父,否则或许公主早该让孟母把人丢了出去。 想到此,孟枕月便不由忧心起来,到时孟父和孟母之间可怎么才好。 不知何时孟枕月出神被严嬷嬷发觉了,冷不丁的严嬷嬷就走到孟枕月身旁,话音还提醒似的越发响亮起来: “以免先前看的针线有偏差,今日老奴想先考考二位小姐,一个时辰之内绣……” 孟枕月只觉耳边忽然炸了一声雷般心下被吓得不轻,极速被拉回神。 只见严嬷嬷说着话音顿了顿,往窗外正随风轻动的荷池看去,又道: “绣一副雨后荷叶衔露绣图。” 听后孟枕月忙准备起来,她打算用平时常用的针法,针法不在于多高超,适、精才是上佳。 一旁的赵知栀皱眉望了望窗外,也着手开始。 她知晓她的女红不好,但她也不想被批评得太难堪。 嬷嬷眼光精明,母亲却是疼她的,到时实在不好也会夸上她几句,不会让她难堪。 侯夫人进院后在院中站了一会,平复好心情才进的门。 一进门就见两个女儿穿针引线的一幕,也没多说什么了。 直到将近正午,中途只能歇一两回的孟枕月和赵知栀各自交了自己的绣作。 两位小姐都走后,严嬷嬷才把绣品呈给侯夫人,“夫人过一遍,老奴再过一遍。” 夫人说她不干涉她的教法,但夫人总归是夫人,且夫人对这事明显很上心。 。 午后小憩后,孟枕月和赵知栀便又往那院子去。 还没到时辰,严嬷嬷便先点评今晨二人的绣作。 严嬷嬷公事公办,先夸了孟枕月的绣作,随后同时一同指出二人绣作的不足。 赵知栀虽没被夸,但她心下也没多大波澜,姐姐的确实比她好。 这时就见母亲进门了,她心下很是期待看向母亲。 这一回她很是认真,母亲该能看到她比上一回进益了许多的。 只见母亲安坐示意免礼后,面带笑意抚爱物般轻抚了抚面前的绣布,说着: “这幅,绣法细腻清晰,荷叶鲜活真实,仿佛正在风中摇曳似的生动。” 赵知栀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大姐姐的,随后就见母亲在看向另一绣作时脸上笑意立时全都不见了。 她心下一咯噔,小手不安攥着帕子,下一刻便看到母亲忍了又忍还是控制不住地怒道: “知栀,作为一个女子……你看看你绣的是什么!” “这跟蜘蛛结网有何区别!”母亲竟一把抓起绣作朝她丢来! 赵知栀惊慌起身行礼之际耳边传来,“你得跟你大姐姐好好学学!” 她面上立时滚烫,几颗冰凉的泪珠滑过。 一时羡慕又嫉妒,还有些怀疑地往孟枕月看了一眼。 大姐姐的绣作竟能好到让母亲对她的女红发了火吗? 母亲从不对她的女红发怒的,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下她面子。 母亲为何如此,她对大姐姐寄予厚望,也不用这么下她面子吧…… 母亲是不是有大姐姐这个聪慧的女儿,就觉得她太笨,再不会喜欢她了,这才…… 赵知栀心下很是伤心,孟枕月也因侯夫人的举动想到了今日小憩起来下人禀报的事。 ------------ 第三十六章轻敌 孟枕月看着侯夫人这般反常地打击赵知栀,便不由想起今日小憩起来满纸禀报说看到赵衔之往侯夫人院子去了一趟。 他往侯夫人院子去了一趟这事是平常,但此刻侯夫人这般失常,那赵衔之的举动便值得深究了。 孟枕月往正紧咬着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的赵知栀看去,猜想她此刻定是很不平衡。 她或许无心与她比较,但这么一捧一踩的心下难免会有落差。 赵衔之这是想通过侯夫人的偏心让她们姐妹互相不对付啊! 孟枕月想着心下冷哼,随即解下腰间的香囊说道: “夫人息怒,瞧着,妹妹这回的女红比前些日送我的香囊要精致些,妹妹亦是进益了的。” 一旁的赵知栀一听这话,诧异地扭头看向孟枕月,眼泪跟开了闸似的哗啦落下。 孟枕月余光看到了赵知栀的动静,但她没有扭头宽慰她,赶在神情越发不悦的侯夫人发话前,孟枕月又道, “夫人这般严厉,定是那浑身都长满了责任心的大哥要夫人从严吧?” 赵知栀没有在意这话,心下还在感动着大姐姐对她的维护,她也没觉这话有什么不妥。 而侯夫人想到今早的事,带着严厉的目光看了孟枕月一眼,一副要为儿子撑腰的架势开口,“确实是你们的大哥哥。” “你们大哥哥一心为着侯府更不忘关心你们,他今日还细细看了你们的绣品。” “衔之说得不错,对于好的要大加赞赏,对于欠缺的就该舍得批评,这于你们才能有所帮助!” 赵知栀听着侯夫人这话愣愣地想,原来是大哥哥的主意,怪不母亲会突然对她这么严厉呢。 赵知栀又恍惚觉得哪不对劲,但没等她细想,孟枕月的话音就响了起来。 只见孟枕月冲着侯夫人惭愧一笑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我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而后,孟枕月看向赵知栀有些担忧地微微蹙眉又道, “妹妹,虽然这会有些使我们姐妹间有些隔阂,但大哥定也相信我们情比金坚,这才会如此说的。” 赵知栀看着蹙着眉的孟枕月,心间豁然开朗,原来她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就是这个。 适才母亲骂她让她跟着大姐姐好好学时她心下分明…分明有一丝丝怨了大姐姐的。 但大哥哥怎会刻意让她和大姐姐不好呢,不会的,她和大哥哥一处长大,最是清楚大哥哥的为人。 虽然赵知栀心下那般想,开口时却是: “大姐姐说得对,我与大姐姐情比金坚定不会被大哥哥挑拨到,啊不不是……” 孟枕月听到这,心下不免有些意外地往赵知栀看去。 而话说一半的赵知栀才发觉自己讲错了话,忙改口: “大哥哥这么说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与大姐姐定不会因这事被影响到。” 说着,她抬头坚定看向侯夫人,语气却有些退缩地道: “母亲,知栀无妨,母亲、母亲尽管教导吧。” 侯夫人听着下边两个女儿的话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听到二女儿这般说还觉欣慰。 赞赏地点头道:“嗯,敢于面对自己的错便是好的开始,知栀成长不少,果真你们大哥……” 只是侯夫人的话还没完,就被一旁洞悉一切的严嬷嬷打断了。 严嬷嬷目光先是有些怀疑地看着这位侯夫人,再听到后面的话就像看傻子似的暗暗看侯夫人一眼才开口。 “夫人,老奴听后倍感压力。”严嬷嬷起身规矩行了一礼。 听严嬷嬷忽然如此说,屋内人皆如侯夫人般诧异看向严嬷嬷。 只见严嬷嬷面色惭愧说着: “令公子博学多识,老奴的讲学方式却比较笨拙,老奴自愧不如,老奴不才,自请离去。” “啊?”侯夫人被一奴打断,本是不满的,可严嬷嬷这话确实让她吓到了。 严嬷嬷可是侯爷好不容易才请来的! 侯夫人忙赔笑挽留道:“嬷嬷这是什么话,谁不知嬷嬷昔日可是一局尚宫的亲传弟子呢。” 侯夫人自己说到如此才猛然惊觉,嬷嬷这是在点她! 她险些忘了。 这位严嬷嬷在宫里教过几位公主,出宫又教了不少贵女。 期间连宫妃、高门主母都不曾插嘴,全凭严嬷嬷来的。 也是她急得过头! 怎能忘了这事! 侯夫人忙起身行了半礼,“这只是犬子对妹妹的关怀罢了,不会干涉嬷嬷的教学,请嬷嬷勿怪。” 严嬷嬷看侯夫人姿态摆得低,自己不好再执拗,忙避开了礼,但嘴上还是道: “夫人抬举老奴了,怎能说干涉呢,只是各有教法罢了,然而学生难适应多种方式。” 侯夫人也是在各种女人间游走多年的,自然听懂话里的机锋。 又笑道: “请嬷嬷可千万要留下才好,这府上一天天的多少事等着我,嬷嬷若不留下教教小女,那她们到时只能让人笑了去。” 严嬷嬷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说了一两句才应了侯夫人的话。 这侯夫人还是知些趣的,侯府还不算太糟,她待个月余也无妨。 侯夫人又让孟枕月和赵知栀给严嬷嬷行了个礼,以示感谢,才开始讲学。 而侯夫人在严嬷嬷开始讲前便借口离了博雅苑。 孟枕月看着侯夫人出去的背影,想着,还是这严嬷嬷厉害,几句话便弄走了人,今后这博雅苑定能清净不少。 知栀嘛,看她是想信赵衔之的,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那样的话。 想必赵衔之再折腾几回,知栀对他从小到大的情谊估计就折腾没了。 孟枕月心情大好,就不知道弄这小伎俩的赵衔之得知此事结果会如何呢。 诚如孟枕月所想,赵衔之不到一刻钟后就从眼线那知道了这事。 赵衔之并未大骂,只听得“啪”地一声响,他手上那毛笔断成两半。 半晌,咬牙切齿出声,“知栀竟下意识说出那些话!” 是他过于,过于轻敌了,此刻竟弄巧成拙,更把知栀推向别处…… 屋内随着赵衔之刻意压制怒气而陷入低沉。 伺候的心腹皆大气不敢出,心下忐忑预备着迎接不知多猛烈的腥风血雨。 ------------ 第三十七章颜月 忽的屋内响起一阵哐哐当当响,是那赵衔之怒掀翻了分量不轻的紫檀木书桌。 赵衔之一声喘息没有,直直站起身,瞪圆了眼盯着前方咬牙道,“孟颜月到哪了?!” “回公子,去接的人还在路上,但小的保证不出六日颜月小姐定能到京城。”北冽战战兢兢回话。 “六日?”赵衔之冷笑,随后道,“以我的名义,快马加鞭,三日后我要见到人!” “是。”不论如何北冽只能应下,这是公子给他们的机会。 - 五月里的日子仿佛越过离太阳越近,日头越发热了起来。 这几日里侯府相对相安无事,孟枕月和赵知栀跟着严嬷嬷更是除了女红再无波澜。 孟枕月也借着严嬷嬷把自己会的一些比较难的针法过了明路亮了出来。 赵衔之手底下的人除了碰上孟枕月这个重生的还是挺好使的,或许也有担忧自己受皮肉之苦的原由在。 三日后,去接孟颜月等人果真出现在京城。 这日,孟枕月和赵知栀结束了严嬷嬷的课,未走到院门就见赵衔之等在那。 赵衔之走上前道,“听说二位妹妹要去码头接颜月妹妹,大哥哥也同你们一起。” 赵知栀心下对赵衔之先前那点别扭已经被她刻意地淡忘了。 她笑道,“好呀,大哥哥最是疼爱我们了,别家哥哥都没大哥哥这般呢。” 三人一同往外走。 孟枕月只看了赵衔之一眼并没有说话,在信送来时知栀便说要去接颜月,赵衔之到此刻才来说跟着去,只怕心下又有什么计划了。 且赵衔之还以迫不及待见妹妹等为由命车夫加快行程,这其中没有鬼,鬼都不信。 走着孟枕月在脑子又过一遍前世赵衔之所作的妖。 。 赶在午时前三人到了码头。 码头风大,孟枕月自己下了马车站在高骑大马的赵衔之不远处等着,其中也有盯着赵衔之的意思。 没等多久一声脆响的少女声便传了来。 “姐姐!” 孟枕月先寻声看去,在旁的赵衔之下人等见此也跟着望去,赵知栀也在丫鬟的提醒下从马车下来。 见那一众侯府扑妇护卫中,身着鹅黄绣花纱裙的少女快步走来,头上的流苏与珠花轻触,发出同它主人般悦耳的声响。 孟枕月再次看到妹妹生动活泼地朝她走来,不由湿润了眼。 “嗯?姐姐这是被风迷了眼?还是想我想得紧了?”孟颜月很快就到了孟枕月跟前,仰头晃晃脑袋眨巴眨巴大眼地看着孟枕月调侃。 “快十四的人了,依旧没个正形。”孟枕月一下就收起了动容,装正经训道。 孟颜月哼地一声拱了拱鼻子,转而往两旁看。 她先是打量赵衔之的容貌,而后两眼放光有些激动道,“见过二兄!” 又看向赵知栀,见她生得娇滴滴稍微收敛了激动,“见过赵姐姐!” 这二位去过家里又生得好看,所以她记得。 此刻她心下还很是雀跃,想不到这般谪仙似的哥哥竟是她的二兄。 孟枕月看着妹妹这副神情,便知她好看好颜色的心思又犯了。 看来兄长并没有把赵衔之的所作所为告诉颜月。 其实她的想法也是让颜月自己看清赵衔之的真面目。 毕竟赵衔之很是狡猾,颜月因他的容貌对他第一印象又很好,稍有不慎只怕会被赵衔之挑拨她们兄妹关系。 一旁的赵衔之和颜悦色地开了口,“妹妹一路舟车劳顿,虽看着气色可人,但还是先快些回府再叙话。” 孟枕月听到这话,再结合路上赵衔之的所作所为。 基本便确认了赵衔之的计划还与前世一样。 这边孟颜月听到这般好看的二兄夸她,便有些羞涩地双手摸了摸脸颊,有些自得道,“这是我上了胭脂的缘故。” “才上的吗?”赵知栀不由疑惑问道,“天这般热,你一路过来怎的还这般好?” 听到赵知栀这般说,孟颜月心下越发自豪了,摇摇头笑道,“晨起上的,赵姐姐喜欢?我给赵姐姐带的见面礼就有的,若是好用再问我拿。” 赵知栀正要回绝,就听一旁大姐姐轻笑一声。 她不解看去,只听大姐姐道,“妹妹这是怪起胭脂来了?” “一路上不知谁被大哥纵得吃了多少热饮辣食,出了多少汗,再好的胭脂也禁不住这般冲刷。” 赵知栀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只娇羞嗔了孟枕月一声,才向孟颜月说明缘故: “多谢你好意,但我肤质较弱,平日里只用院里丫鬟自己做的,只怕用不惯外边买的。” 她适才这么问,只是想着是哪家的胭脂铺,这么好,或许也开到京城来了,让自己的丫鬟去讨教一二。 孟颜月听着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很是欢快地举荐: “赵姐姐误会了这是我自己做的胭脂哦,不是外边买的,赵姐姐有什么忌讳的让丫鬟同我说便是。” 赵知栀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往大姐姐看去。 孟枕月感受到赵知栀的目光点了头,“颜月就喜欢弄这些胭脂。” 说着又蹙起眉头,“只是……” 没等她只是后边的话出来就被赵衔之打断了,他一句话定了性,“颜月妹妹不仅俏皮可爱竟还这般心灵手巧,你赵姐姐定会喜欢的。” 赵知栀听着话也跟着点了头,“那就劳烦你了。” 而孟枕月见到如此,故作眼底划过一丝担忧的神情,而后才道,“也罢,听下人说起过两日便是乔装灯会,正用到许多胭脂。” 赵衔之看目的达到,忙以天热为由让三个妹妹上马车回府。 他很是不满地看了一眼孟枕月的背影,何必这么提防,若非她折腾出的事,他能出此下策吗? 不过,再怎么提防,他第一步还是得了手。 这个孟颜月可比孟枕月好摆弄多了,让她在侯府学一段时日规矩,入不了高门大户,嫁些豪商也是绰绰有余。 她孟枕月是精明,但她能时时刻刻都盯着? 以防再生变故,赵衔之低声同北冽下死命令吩咐,“盯好孟枕月的举动,一丝风吹草动都不容放过!” ------------ 第三十八章姐妹 马车轱辘慢行起来。 马车上,孟枕月坐中间,两边分别是两个妹妹。 侯府的马车足够宽敞,并不拥挤,但好像两人跟较劲似的地都往孟枕月贴。 三人都没说话,因此马车内只有外边灌入的马车轱辘声与街道吵杂声。 好一会仿佛凝结了般的空气才被孟颜月很刻意的叹息声打破。 孟颜月嘟囔道: “紧赶慢赶可算到了,我还没来过京城呢,兄长那个没趣的一回萧洲便外出忙去了,说去接我的,也不跟着我一同来。” 说着欢闹地抱上孟枕月的手摇着道, “姐姐来了这些日定知道不少好玩的吧?快同我说快同我说说。” 而另一边听到如此动静的赵知栀不由故作拿绣帕擦汗,偷眼打量身旁的两人。 大姐姐同她说过颜月妹妹古灵精怪最是闹腾。 原先她还不太信,担忧不知如何相处,如今看来果真活泼可爱。 颜月妹妹这般灵动,就像是个开心果,大姐姐定很喜欢她吧。 也是,她们一同生活这么多年,她与大姐姐只有短短数日。 赵知栀还没打量到什么,先听到大姐姐干咳了一声。 她一惊,手一松,手帕不争气地掉落在大姐姐膝盖上…… “你们。”孟枕月看了看两边,拎起手帕递到赵知栀眼前,故作冷声问二人: “不热吗?不是很在意胭脂化不化吗?” 孟枕月一问,向来活泼的孟颜月都紧张得结巴了,好巧不巧地就跟赵知栀异心、异口、同了声。 “不,不热。” 孟枕月又扫了她们二人两眼,屁股一抬坐到对面去了,“那我热。” 孟颜月和赵知栀之间忽然就空了,只觉身侧一凉,二人冷不防尴尬对望,紧张得绣花鞋里的脚趾暗暗扣着鞋底。 孟枕月双手抱胸,看向孟颜月问: “说说,你悄悄打量我同你赵姐姐这般久,打量出什么来了?” 孟颜月纠结了片刻,对对手指偷眼看姐姐的神情说道: “二位姐姐眉眼相似,真是貌若天仙的一对姐妹。” 孟枕月给她一个没出息的眼神,转而看向赵知栀问,“你呢。” 适才马车内陷入沉默那时候别以为她没感觉出来这二位的目光跟来回扫射似的。 “我,我没打量……”赵知栀猛然垂下头要回避。 然而却见大姐姐眉头一皱眼神不悦起来,她只得搅着手帕弱弱出声: “呃,大姐姐和颜妹妹相处得真愉快,不如…不如就让颜妹妹到花溪院来与我同住。” 孟枕月听着神色闪过怀疑。 这是看颜月同她一处住也想一起,但没好意思争,便出了支开颜月的招吧? 随后孟枕月又瞥了孟颜月一眼,她看着这二人心里叹着气。 各有心事,若不说,自然会容易被人挑拨。 孟枕月道,“近朱者赤,相处久了某些性情也会相同,血脉相连,这是变不了的。” 说着,她一摊手看着二人道:“看,如此说,你俩的小心思可对消没?” “月华院我一人住不完,不如在乔装灯会前便都住在月华院,知栀也可好好同颜月说说其中的趣事,她最是喜欢热闹不过了。” 而听着孟枕月这一番话的两人心下瞬间通畅了似的,还羞愧着竟闹这孩童般的别扭。 再听孟枕月的提议都不由蠢蠢欲动,这不光光是略过这羞耻的台阶呀! 最后还是孟颜月一屁股越过那空位,坐到赵知栀旁,俏皮说道: “那就有劳赵姐姐了,今后都优先给赵姐姐制胭脂哦。” 赵知栀娇羞片刻,也就莞尔道,“那姐姐定好好给你说。” 孟枕月看这皆大欢喜,安心地闭目养神。 三人一同住在月华院,自然还有她另一番目的。 三人到侯府后去给侯夫人请安,才一同用饭。 午后孟颜月也随着一同往博雅苑听严嬷嬷的课,期间她实在犯困,挨了多少打暂且数不清。 赵知栀见到如此,很是感激孟颜月的到来,她终于不是最让严嬷嬷头疼的了! 因着后日是乔装灯会,严嬷嬷也有家事处理,便放了她们三人两日的假。 孟颜月直呼苍天有眼,她一来便赶上了放假,何其幸运! 因此,在次日天才亮月华院便传出捣东西的声响。 还在睡梦中的孟枕月和赵知栀听着声响,只打开窗一看眼便又睡了过去。 早饭时,孟颜月很是欢喜地把一盒胭脂放到赵知栀跟前,“喏,赵姐姐试试。” “这,这般快?”赵知栀看着胭脂盒面露惊讶。 孟颜月入了座,沾沾自喜笑道,“都有现成的,根据赵姐姐的需求稍稍改了改便成。” 一旁的孟枕月意味深长看那胭脂盒一眼,随即伸手拿过,“先收起来用饭吧。” 说着随手就拿给自己的丫鬟。 赵知栀顾着吃食,孟颜月正自得中,二人也就没在意孟枕月的举动。 孟枕月给孟颜月盛了碗粥,“大哥那你可送过去了?还有姐姐向你买的那些可都有么?” 大周的乔装灯会是指用胭脂画成各种各样的事物到街上游玩。 所以所需胭脂不少,这时相互之间送礼也就是胭脂了。 她之所以买胭脂,其中是要给那表妹也送去一份。 “姐姐放心吧,都有都有,我在盒上都做了区分,就在屋里待会给姐姐拿来。”孟颜月边点头说着边接过。 孟枕月听着扭头吩咐满纸,“去看看,待大哥的人给表妹送东西去便让帮捎着去。” 满纸应下正要去,孟枕月又道, “还有,顺便把知栀给大哥的带过去吧。” 孟颜月闻言给了孟枕月一个甜甜的笑容以示感谢。 而孟枕月回过头来就看向孟颜月的手,肃声说着: “你看看你这手,何需你事事亲力亲为,还天不亮便起来了!待会得涂药!” 早饭过后,孟枕月拿来小药箱干着脸给孟枕月上药。 赵知栀坐在一旁负责宽慰被训的孟颜月。 上完药孟枕月轻吹了吹才转身关上药箱,就在这时,一包包得方方正正的黄纸便从药箱盖子掉了下来。 在旁的三人六只眼睛都看到了,三人皆是一惊。 孟枕月把二位妹妹的神情收在眼底,而后才像是努力稳住情绪般,若无其事地挡住那纸包。 ------------ 第三十九章送礼 “这是何物?”孟颜月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些日经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后的赵知栀头一个便想到是什么毒药,莫非又是那萧少傅要害大姐姐? 孟枕月看着两个妹妹惊慌的样子,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草惊蛇。 淡定自若地把药箱拿给下人,随后才问刻意在旁伺候的云霞,“适才梳妆,发现知栀给我的金丝手镯丢了一只,可留意到什么可疑的人?” “小姐恕罪!”云霞配合地表现出惊讶焦急之色,扑通下跪: “里屋向来都是只有奴婢和满纸能进,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 “或许是丢哪了?”说着往里间看去,焦急忙慌起身就要往里间走,“奴婢这就再去好好找一回。” 孟枕月却叫住了她,垂眸思虑片刻说道, “昨儿我出去到今晨都有谁来过,你细细想着记下。” 云霞行礼应下,一旁孟颜月听着一副思考的模样开口: “适才我捣花汁时倒是见了一丫鬟送糕点过来,是二兄院里的。” 赵知栀听了这话心底的某种想法像是被唤醒了,她不由地往……大哥哥要挑拨她们姐妹这个思路想。 下一刻便又听到孟颜月说道: “但估摸着时辰她进屋放了吃食便出来了,没进里间。” 原来颜妹妹是在给大哥哥撇清,是她多想了,她怎能那般想大哥哥呢……赵知栀心下羞愧不已。 孟枕月把两个妹妹的神情变化收进眼底,压低了声开口: “不急,等等吧,且看看谁会提起这事。” 而后孟枕月又给满脸疑惑的两个妹妹解惑道: “既然他放了,定会想法子把它暴露在人前的。” 那二人一听都心觉有理,不由地正色点头。 作为历经前世的孟枕月哪能不知道那包东西是何物呢? 前世这月华院的下人不都完全是她的人,这才被赵衔之钻空塞了东西还浑然不觉。 如今月华院都是她的人,若不是她刻意让人松懈,只怕赵衔之的人塞都塞不进。 前世赵衔之便是言语引导颜月给知栀做胭脂,而后知栀用了胭脂后便满脸起红疹子,红肿痒痛起来。 最后却在她这发现解药! 便是那包方方方正正的纸包! 她孟枕月便成了挑拨两个妹妹的罪魁祸首了! 自这之后颜月也不亲近她了,和知栀与她一般只近赵衔之! 如今,不妨让赵衔之自己尝尝脸被毁,被指责被疏离的滋味! “好了,这事便先如此了,先去给夫人请安吧。”孟枕月看着神情很是凝重的两个妹妹转开了话题,边起身边说着: “之后我是要在屋里看话本的,你们……” “不行!”孟颜月的心思一下子就转开了,忙打断了孟枕月的话,急道: “昨夜说好了,今日要去给二兄试试胭脂的!” “我都想好了把谪仙似的二兄乔装成何物了,姐姐也去看嘛,去嘛去嘛去嘛!”孟颜月撒娇说着。 赵知栀在旁看着孟颜月这模样,不由捂嘴笑。 孟枕月故作只得无奈应下。 三人一同往侯夫人那去,出门时孟枕月余光扫了扫正擦拭院门花草的下人。 她如何不知赵衔之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作那些戏时是让人支开了那眼睛的。 姐妹三赶到赵衔之那时,赵衔之正在院中射箭。 他体内的毒差不多都清了,近日在逐步地练功夫。 见到姐妹三个婷婷袅袅地朝他走来,赵衔之有一瞬晃了眼,丁香、绯色、嫣红,以他精致的亭台水榭为背景犹如一副春景图般。 但也只是一瞬,赵衔之心底很快便起了警惕,这是干嘛来了? 在互相见过礼后,赵衔之便从孟颜月的话中得知了她们的目的。 孟颜月边说边往示意赵知栀和孟枕月帮忙把赵衔之往屋里拉。 “二兄快别练了,你身子可经不起!” “快歇着,妹妹给你试试明日的妆容。” 最后赵衔之是被孟颜月和赵知栀左右拉着进里屋的,途中赵衔之还不忘警惕地留意孟枕月的神情。 见孟枕月百般无聊跟在一旁,他才稍微安心。 只是一到屋内,他正净面呢,就听得屏风外孟颜月惊讶道,“咦,拿错了,这不是我给二兄的,这是姐姐要送礼的。” 赵衔之不由有些紧张,他是知道孟枕月让他的人帮她一块送胭脂去给千雪表妹的,送错了,无妨吧? 下一刻赵知栀和孟颜月的对话就回答了他。 “有何区别吗?” “没有,只有赵姐姐的不同,姐姐送礼的份量要多些罢了。” 赵衔之听着这才放宽了心,京城第一才女的千雪表妹可是祖母属意给他定的人。 赵衔之正要继续净面,却听得赵知栀的惊讶。 “份量大些?” 赵知栀在看到孟颜月点头后,疑惑地递给自己的丫鬟,“白玉蝉,你看看这是不是同让你收好的一样?” “是,气味一样。”白玉蝉点点头。 “那……岂不是把赵姐姐的胭脂拿去送礼了?” 在孟颜月这一声惊呼后,下一瞬就见赵衔之从屏风后快步赶出来。 吩咐道: “吴能,快追上北冽说明情况,把胭脂换回来!” 赵知栀有些被吓到,看着大哥哥还沾着水珠的脸,低声说着,“这会子或许已经到幕府了吧?我无妨的……” 赵知栀的话没说完就被赵衔之打断了,“怎能无妨!” 或许注意到屋内人诧异目光,赵衔之咳了咳解释: “各人…各人肤质不同,祖母很是喜欢千雪表妹,可别让千雪表妹觉得我们怠慢了她。” 孟颜月看二兄这般紧张,不由出声宽解: “真是无妨,赵姐姐要用的胭脂更细致些更好些,里头并无什么让人不适的东西,所以都能用的,送礼也不会让人觉得怠慢,其实最要紧的是心意呀。” 她惊呼,是有些遗憾给赵姐姐的胭脂做得繁复许多,而赵姐姐却没能用上罢了。 可孟颜月这宽解并没有让赵衔之安心,他心下依旧焦急上火。 那胭脂里放了什么他最是清楚! 赵衔之并没有理会孟颜月的话,口吻更为严肃地命令: “吴能!还不去!?” 这下子,赵知栀和孟颜月等不知情的人看赵衔之的眼神越发地怪异了。 ------------ 第四十章怪物 看到吴能走后赵衔之一时没顾上那些目光,而是往一声没吭的孟枕月看去。 莫非,她知道了? 这才故意让人送给千雪表妹,让他焦急,目的是让他露出马脚? 可在下人禀报孟枕月要让他的人帮捎带胭脂时,他是让人细细查看无误后才点的头。 且孟枕月才回府不久,从前都是在萧洲没来过京城,如何会知晓他心悦千雪表妹呢? 他与千雪表妹的一切交集都是祖母主导的,就连赵知栀都没察觉他的心思。 他当然也可将计就计,到时便说孟枕月因绣院的事想除掉劲敌而陷害千雪表妹。 但他怎可让自己的心上人用毁了容貌的代价助他成事,那不是畜牲吗。 何况这一步他没提前部署,风险太大。 赵衔之心下思绪纷杂,却见孟枕月也是一脸诧异地好奇他这般焦急的举动,目光透着警惕地盯着桌上那几盒胭脂。 而后只听孟枕月冷声问责她的丫头: “满纸,是你把东西交给大哥小厮的,怎会闹出这乌龙?” “奴婢看着盒子都差不多,且想着没听说表小姐有什么忌讳,便随意拿了,不想竟闹出这么大的事,请小姐责罚。”本就满面焦急的满纸急急说着,跪了下去。 “去,回去领板子去!”孟枕月神情严肃。 而赵知栀与孟颜月没有在意大姐姐处置丫鬟。 而是越发地不解,是啊,千雪表妹在胭脂上又没什么忌讳,大哥哥为何这般紧张? 赵知栀与孟颜月纠结得不由一个劲赵衔之打量,试图看出个什么来。 赵衔之感受到二人灼灼的目光,暗中攥紧手收回视线,自嘲一笑,“女子的胭脂我不大明白,让妹妹们见笑了。” “只是担忧千雪表妹若出了什么事,祖母会怪罪几位妹妹。” 在他缓过焦急之后,便已想好了话补救。 赵知栀和孟颜月一副了然的样子才把视线收回了,嘴上还不忘夸赵衔之几句。 这事算告了一段落。 “这事完了。”孟颜月拿起胭脂,目光闪闪期待地看着赵衔之,“二兄可洗好了?” 赵衔之脸上的水珠早被下人擦拭了。 吴能已经赶去,他轻功好,定能赶在北冽送出去前到。 就算不能,千雪表妹一时半会也不会用。 所以他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赵衔之这么想着便点了头。 孟颜月见此忙戴上襻膊、净手,又让人搬来铜镜。 好一阵折腾才给赵衔之上妆。 或许是她终于能摆弄这般谪仙似的、比兄长那严肃脸还好看几分的脸过于兴奋。 也或许是她手上还残留着今晨姐姐给她涂的药的气味。 以至于完全傅上了粉,孟颜月才察觉不对劲。 她愣了愣,嗅了嗅手上拿着的胭脂, 懊恼看向一旁的孟枕月,“姐姐,这个才是给赵姐姐的胭脂!” 她抓狂,“看来我要定做新胭脂盒了!” 又闹了乌龙,这回没人一惊一乍了,赵知栀还被孟颜月的抓狂样逗笑,孟枕月面上亦是。 只有还在边享受孟颜月的手法边心下衡量孟颜月的价值的赵衔之听到这话,就跟天要塌了似的定住。 她说什么?! 这才是给知栀的胭脂?!! 他脸上的是那被下了东西的胭脂?!! 赵衔之只定住半息,二话没说腾地起身直接拿过孟颜月净过手的水盆。 可就在他离水还有半寸的距离时,脸上便传来痒意,他下意识要挠却又传来痛感。 一番挣扎后他才想起先净面。 拿着粉拂的手还顿半空的孟颜月不解地看向赵衔之,随即惊叫起,“啊——” 赵知栀也一同惊道,“大哥哥!二兄!你的脸!” 这时赵衔之已经胡乱洗了一部分,闻言下意识扭头看去,正巧对上那面铜镜。 只见铜镜那扭曲的画面里,似乎有一头猪,不,是比猪还惨不忍睹的奇怪生物——红肿不匀称的面部布满触目猩红的斑点。 这若是在明日的乔装灯会上定能赚足目光、吓哭不少人。 赵衔之本就受着又痛又痒折磨,一下子看到这样的自己,险些晕厥脚下一踉跄朝地上摔了去。 这药效发作起来竟是这么…这么恐怖吗?! 这是折磨身心,双管齐下呀! 屋内又是一阵惊呼声中,在旁的下人忙上前扶起赵衔之。 而那已经痛不欲生的赵衔之被扶起的头一件事是找孟枕月。 他撑起红肿的眼皮,勉强从那一条缝看到孟枕月面露些许惊色吩咐人喊大夫的画面。 看来不是孟枕月主导的? 不管如何,他此刻已经无心再思考,只想着快些拿到解药。 但他还是会努力争取把这事推给孟枕月。 他一把抓住担忧呼唤着他的孟颜月,艰难道: “圆、圆略,驴手上的咬好香——” 孟颜月一脸地疑惑,使劲拿耳朵凑近听,却还是听不出其意。 扶着赵衔之的下人却明白自家公子意欲何为,忙替话道: “公子说孟小姐的手上的药好香,很是奇特,想问孟小姐是否有别的什么奇药借来一用。” “这是姐姐给我涂的药。”孟颜月听到是如此忙说着,而后看向姐姐正要问有没有,却听到二兄好似很是激动地出声: “怎,怎略,搭个个跟尼求咬,求药!” 那下人再次翻译,他让人把赵衔之扶到小榻上,自己朝孟枕月跪下,“大小姐!大公子向大小姐求药!” 只见孟枕月满面忧心说着,“倒是有些瘾疹的药,但我不知这是怎么了,不敢乱用。” 那下人扭头看向赵衔之,等主子示下。 只见赵衔之一呼一吸都很吃力地说着,“湖、无饭,偷呐来。” 那下人得了令,向孟枕月说了一句,“大公子说无妨,都拿来。” 又匆匆扭头吩咐两个丫鬟,“你们两个去月华院把大小姐的药箱拿来。” 说到那药箱孟颜月一下就愣住了,因心觉侥幸逃过一劫,但心下依旧害怕而不敢看赵衔之的赵知栀闻言也顿住了。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今晨姐姐说的话—— “且看看谁会提起这事。” “既然他放了,定会想法子把它暴露在人前的。” ------------ 第四十一章了事~ 这是巧合吧? 她们二人看着赵衔之那身玉色莲花纹衣裳,怎么都不愿把赵衔之往坏处想。 不过一刻钟,下人脚底生风似的便拿了那小药箱来。 恰好这时大夫也诊完了脉,“这是西域奇药!非解药不能解!” 赵知栀和孟颜月亲眼看着那下人打开药箱便胡乱拿一通递给那大夫,“大夫,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见此,她们二人不由往孟枕月看去。 赵知栀还在看呆了的状态,而孟颜月是个较为天真的性子,见此不由面露愤怒,势必要抓和正形的架势。 但却见姐姐眉头微皱,轻摇了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她们只好按下心思。 再转回头就见,大夫只看药瓶上的字一眼便摇了头。 那下人好似越发着急,动作也粗鲁了些,那包方方正正的纸就在这时掉落出来! 在她们二人心道果然如此中,下人瞪大眼惊呼,“这是何物?” 随后那下人忙向孟枕月告罪: “大小姐勿怪小人一时着急忙乱手劲大了些,把大小姐的要紧东西给抖了出来。” 只见那下人正要把药包放回去,忽的手一顿,眼珠子转了转,立即递给大夫,“大夫,看看这个!” 大夫一看绽放喜悦的笑容,嘴上忙说是,随后快手用水和匀抹了上去。 抹了药,赵衔之只觉脸上的肿胀紧绷好受些许,只是那一会烧灼的痛感又一会蚂蚁爬的痒意依旧毫无缓解。 但总算不妨碍他说话。 “枕月你怎的有……?”赵衔之疑惑往孟枕月看去,像是想到什么情绪一变,“从前是大哥哥的错,你有怨……不!” 赵衔之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般,更为激动说着: “这是颜月给知栀的胭脂!这是,这是谁在从中作梗,企图挑拨!” 而后又急急地朝孟颜月和赵知栀说: “二位妹妹,切不可误会你们大姐姐!” 不等她们二人作何反应,他自顾越发费劲地解释: “虽说先前大哥哥与你们大姐姐有些过节,但枕月不是那背后耍手段之人。何况你们三人相处和睦,同吃同住,枕月怎会拈酸吃醋要挑拨?所以……” “等会!” 因那赵衔之受着身心折磨,又一心想泼孟枕月脏水,这便没察觉到孟颜月看着他的目光早已有了变化。 孟颜月一改平日的俏皮,出声制止。 孟颜月这举动不由纷纷引人注目,赵衔之亦是一愣艰难看去。 只听孟颜月毫不客气的口吻说着: “原先我并不知姐姐与二兄你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但二兄你这话看似是给姐姐开脱,但又细数出姐姐的动机,让人遐想。” 这话一出,屋内那不知情的,连同赵知栀惊讶过后也陷入思考。 只是没等他们想到什么,孟颜月的声音又把他们的心思拉回。 她分析道: “今晨我们三就一同看到姐姐药箱里忽然掉出那包东西,既然是解药,那必定是知道我要给赵姐姐做胭脂前或后放进去的。 说着,孟颜月转头看向赵知栀问,“赵姐姐昨日是怎么问起胭脂的?” 赵知栀忽然被问,一时大脑空空。 而孟颜月已经双手摸上自己的脸,越发疾言厉色说道: “是二兄说我气色好,也是二兄给赵姐姐吃了许多发汗的吃食。” “在我来之前我不清楚,但今晨我起得早,在院中捣花汁时唯见二兄院里的丫鬟来过。” 这时赵衔之已经缓了过来,对于孟颜月的话他很很惊讶。 明明探子打探到的只是说有点小机灵! 想着定是孟枕月教的,赵衔之涌起滔天恨意咬牙往正一脸欣赏看着孟颜月的孟枕月看去。 而后才一声呻吟,试图打断孟颜月,开口辩解一二。 既然是旁人教的,那便不足为虑! 然而大多人的视线、心思都在孟颜月那儿,一时顾不上他。 孟颜月也没有让他钻空,看向两个姐姐又一发问: “姐姐们的千雪表妹是个很紧要的人?” 引足人好奇心后她又继续说着: “所以二兄才会在得知弄错了胭脂时反应那般过激,从信里从昨日到今日的相处我不觉二兄是那般轻易慌乱之人。” 说因着,她摊开自己的双手,细嗅了嗅: “不论什么药,也是姐姐用过早饭后抹的,且又净过手,二兄在难受时怎会有心思察觉到,怎的不是想着找大夫,而是一个劲地想要姐姐的药?莫不是二兄知道那有解药,急着拿解药?” 说到这,孟颜月好似得她姐姐真传,眼神很有力量盯着赵衔之冷声质问: “还有二兄适才那番话,二兄是急着拿解药顺便倒打姐姐一耙?” 顿了顿,在那面部越发透红的赵衔之几欲张口中,她又补上一句: “若是在我给二兄上胭脂时留意到的,既然觉得稀奇为何不问上一问?” 说罢,孟颜月看向孟枕月,适才的正经已然不见,话中带着撒娇地问: “姐姐,我分析得可对?有长进了没?” 震撼中的屋内人目光又不由被孟颜月带着往孟枕月看去。 只见孟枕月点了点头,“长进了。” 屋内人听到此心中亦是跟着赞同,孟小姐的话确实有理有据。 下一刻却又听到大小姐客观地道: “但或许其中有误会,大哥往日为人乃谦谦君子,他一时怎会如此大改性情?” 此刻他们看着大小姐只觉她身上渡了一层光似的。 大小姐是何等的不计前嫌,大公无私,话到此处却还愿意替大公子说话。 又顺着孟枕月的话想。 是啊,大公子往日从无让人诟病的地方。 而在大小姐回府后,大公子便频频出错。 这是何故? 这时听了姐姐的话的孟颜月往近乎失态的赵衔之看去。 想着,既然如此那先前便是装的咯! 她原本很是喜欢这位谪仙似的二兄,但察觉出他的心思后即刻便收回这份喜欢。 再者,看着如今这奇奇怪怪的模样,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了。 孟颜月正要说话,孟枕月却出声拦了他,“你莫要吭声了,让大哥说说看。” 孟枕月往此时焦急得面目扭曲的赵衔之看去。 那神情看着就如那平日里赵衔之故作维护她的模样。 而赵衔之还看到了其中的戏诌。 是她!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可她是如何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发现他的计划又设计了这一切的!! 赵衔之感受着屋内的目光,又因脸上的折磨而不能及时反驳,让他那股急躁只得在体内乱窜。 忽的,在听到孟枕月用他平常的语气装好人时,只觉胸口有一团气直往上涌。 “噗”地一声,他竟喷出老大一口鲜血。 鲜血溅上赵衔之那狰狞的面庞,看着越发骇人。 下人大夫乱作一团给他擦拭的擦拭,把脉的把脉。 只有赵衔之自己觉得顺畅舒心多了,他趁此机会开口: “妹妹误会为兄了,为兄细数只是为了话语更有说服力……” “别说了!”一旁的赵知栀忽然吼出声。 “呜呜呜大哥哥还要狡辩吗,从种种事件分明都是大哥哥做的!” 她吼完哭跑了出去。 在颜妹妹分析时她也在回味大哥哥的一举一动。 她用极大才的毅力,劝说自己摆脱对这位大哥哥自小到大的情谊。 赵知栀这一跑,是去向侯夫人和承武侯揭发赵衔之的真面目去了。 承武侯一听,为了不养虎为患不管侯夫人如何哭诉,直接公布赵衔之的身份,把他赶出侯府。 赵衔之被剥下锦服受不住打击一头碰死了。 看到此,孟枕月大仇草草得报,着手查养父母之事。 养父母之事真相大白,养父乃宸王,养母当年被侯老夫人陷害之事也公之于众。 养父母又因养母师父京仪大长公主和宸王的矛盾而为难。 孟枕月联合萧霁沉查出他们二人的矛盾乃是景和帝所为。 二人合力暗中布局,揭开皇帝真面目。 皇帝被推翻,承武侯、萧少傅等皇帝党坏事败露,人人得而诛之。 养父宸王登基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孟怀川,带着妻子回萧洲开酒楼。 孟枕月话本大卖,因话本与萧霁沉暗生情愫。 孟颜月胭脂风靡全球,赵知栀一舞动天下,千金难求,但形影时隐时现。 原来是那腰缠万贯的姐妹三游山玩水去了。 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