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赐婚小沙弥 “明月,你救主有功,想要什么赏?” 大殿中央跪着个女子,身形单薄,细看去,小脸异常惨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低垂着头,听到天子声音肩膀不自觉地颤抖。 秋日宴,华灯初上,吃酒赏月,本是所有人都高兴的好时候,皇帝却突然唤她上前,论功行赏。 盛明月身子微微弯着,指甲掐进肉里,胸口处的刀伤还在隐隐作痛。 两个时辰前,她还在佛心寺,为了讨一顿饱饭,生生替贵人挡下了一刀,她才换过纱巾,还来不及休养就被带进了宫中。 “你为何不说话?” 天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盛明月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奴婢斗胆,恳求皇上……” “父皇,不如给明月赐个婚事。” 盛明月怔住,缓缓抬起小脸,视线撞入少年眸中,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才修行回宫的太子要做什么。 皇帝淡淡别开脸,视线在少年脸上一闪而过,低声问道,“容砚可是有什么主意?” 容砚微微蹙起眉,不去看跪在殿中的瘦小身影,沉声道,“明月尚在佛心寺时,与寺里的小沙弥走得极近,还曾被儿臣撞见过两人在夜里相会,想来,应是两情相悦。” 话音落地,盛明月猛地抬起头,瞬间惊起了一身寒意。 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这无疑是毁了她的名声! 容砚侧过头,定定看着她,眼里完全不见从前的柔情,“明月,我可有说错?” 盛明月紧咬着下唇,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竟是从容砚口中说出来的。 明明昨日的他还将自己冻到通红的手搁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明月,待苦日子过去,我一定娶你。” 她与那小沙弥走得近,不过是想求他多给容砚打些斋饭,夜里相见,也是因为自己偷绣了十几条帕子托他下山去换成铜板,好给容砚买条厚实些的冬被。 而盛明月自己却是只靠着一条薄毯子生生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冬。 如今,他竟说自己与那小沙弥不清不楚有私情? 盛明月愣神的间隙,宴上众人瞧她的目光早就变了样,鄙夷、嫌恶、甚至还有窃窃私语声,仿佛她真的是一个耐不住寂寞在佛门重地勾引小沙弥的贱人。 盛明月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她突然瞧见了许多黑字飘在半空。 【好无语,这炮灰在想什么?赶紧下线吧!】 【无聊,男女主什么时候能再碰面?】 【她不会真以为自己能爬上太子的床吧!丫鬟与太子,云泥之别,还妄想挟恩图报?】 【没颜没势,要不是能吃苦能做活,男主连半个眼珠子都不会施舍给她。】 【你们说这小炮灰知不知道自己每个挑灯做苦活的夜晚,男主都偷偷溜下山和女主私会?】 盛明月心中又惊又怕,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自己见了鬼,一时看痴了。 从前在佛心寺,容砚什么苦头都不想吃,洒扫寺院、打水打饭、抄写佛经都是她一人包揽,故而她也识了不少字,空中的话她能认个七七八八。 一字字看过去,盛明月的心都沉下几分,尤其是最后一条,她更是心如死灰。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方才天子论赏,她也没打过挟恩图报的主意,不过是想求皇上宽待太子罢了,仅此而已。 娶她,分明是容砚许诺的! “明月,你是何意?”皇帝清了清嗓子,耐心不再,“若你当真对那小沙弥有情,恰巧他还不算正经出家人,朕可以允准你们在一起。” 盛明月轻咬住下唇,想替自己辩驳,“皇上,奴婢并非……” “明月,父皇仁心圣明,如今赐你能脱离奴籍嫁给心上人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容砚眯眼笑着,沉声道,“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宫外等着你呢。” 盛明月跟了容砚五年,一见他眯起眼,便知他动了怒。 【我记得书里这丫鬟是当众拒婚了吧?惹上男主,最后被下了药丢去了军营里。】 【比起被军营里无数人凌虐,还不如嫁给那个小和尚算了!】 【楼上的,小沙弥没惹任何人,人家是诚心要出家的,怎么就成play的一环了?】 【无论选哪个都是死路一条,太子早就捏死了这小炮灰的家人,但凡出了岔子,就是屠她满门!】 【大恩如大仇,她见过男主最惨最无助的时候,能留她性命才怪呢!】 盛明月呼吸粗重几分,泪水滑落,砸在冰凉的青砖上。 到底是多大的冤仇,容砚竟要杀她一家! 五年前,皇后藏不住野心,频频干政,拉拢宦官,外戚势大,被打入冷宫,容砚也被废了太子之位,安置在佛心寺带发修行。 长春宫的宫人走的走散的散,唯有她盛明月痴了心跟着废太子,不求往后荣华,只愿能将情分尽到底。 如今,竟落得这个下场! 盛明月阖上眼,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事到如今,除了应下这莫须有的婚事,她别无办法。 “奴婢谢主……” “皇兄,咳咳咳……” 盛明月的话才说一半,便有道清沉的声音突兀响起,伴随着几声咳嗽。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道声音的主人吸引,落在了男子身上。 盛明月恍惚抬眸,目光冷不丁与男子的视线撞上,他坐在离龙椅最近的席位上,身着青色长袍,这才初秋,就早早披上了厚氅,男生女相,雪肤薄唇,望向自己时长睫轻垂,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盛明月自然知晓男子的身份。 大楚最金贵的小王爷,容昭,也是她拼了半条命救下的贵人。 若不是小王爷挂念着救命之恩,她与容砚也不会有再回皇宫的机会。 “阿昭,你这身子骨……”皇帝拧眉,侧眸看向身侧,“张福来,给王爷送个手炉去。” “劳皇兄顾念咳咳……臣弟身子向来如此,天渐凉,若非救命恩人入了宫,臣弟咳……怕是无力来赴宴。”容昭脸色苍白,每说两句话就要咳几声,眼角也泛上红色。 “你莫要再开口了,当心吸进冷风去。”皇帝摆摆手,转头看向仍在跪着的盛明月,沉声道,“如何,你可想好了?” 盛明月身子一抖,小声道,“是……” “皇兄,恩人如此,抖似筛糠,想来是不愿成婚。” 容昭清了清嗓子,薄唇微微勾起,低声道,“不若……让她跟了臣弟。” ------------ 第2章 非死不可 等容昭的话落下,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臣弟府上正好还缺个做活的丫鬟……她能舍身救主,这份真心,实在令人感动。” 他的声音清醇如酒,远远飘进盛明月耳中,让她失了反应。 与此同时,半空中漂浮着的黑字陡然变多,滚动速度极快。 【是容昭?是那个苦苦痴恋了女主三年的容昭?】 【来了来了,痴情男二他来了!不过小王爷救这个炮灰做什么?】 【前面的是不是没看过全书?小王爷本来就是个极好的人,对谁都温和,那炮灰是救命恩人,小王爷怎么可能不为她说几句话?】 【为什么要给一个炮灰这么多戏份?我们只想看男女主霸道强制爱!】 容砚紧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对面人,“九皇叔,明月她心怡佛心寺的小沙弥已久,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每每想起那惨苦不堪的五年,想起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竟要靠拉拢取悦个贱婢才能苟活于世,容砚便忍不住作呕。 “九皇叔,还是不要夺人所爱的好。” 盛明月,非死不可! 容昭轻轻挑眉,不理会他,只望向跪在殿中央的姑娘,温声道,“恩人是愿意嫁给那小沙弥,还是……跟我走?” 盛明月恍然回过神,轻轻眨动被泪水浸湿的双眸,忙不迭朝他行了大礼,抓住最后能活命的机会,“奴婢愿意跟着王爷,尽心服侍,当牛做马!” 她的话音落下,容砚不小心碰到了手旁的茶盏,清脆的碎裂声在大殿上回响。 皇帝睨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的移走视线,冷声道,“既如此,明月日后就是靖安王的人了,念你救主有功,另赏白银黄金各五十,此事已定,莫要再议。” 盛明月不顾胸口的伤,忙俯下身,额头触及冰凉的石砖,才让她不安急躁的心跳渐渐平稳,“奴婢叩谢皇上隆恩。” 容昭缓缓起身,扫了眼桌上一口未动的御膳,温声笑道,“皇兄,臣弟乏了,先行告退。” 说罢,又是一连串压抑的咳嗽。 皇帝摆摆手,沉声道,“快去罢,莫要着凉,否则朕难以向太后交代。” 容昭应了声,旋即走到盛明月跟前,朝她伸出了手,低声道,“恩人,随我走罢。” 见他如此,满朝文武家眷都瞪大了眼睛,却不敢议论半句。 好歹是一国王爷,竟然屈尊降贵搀扶一个丫鬟?成何体统! 盛明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与他一高一低相望,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在她愣神之际,容昭早就弯下了身子,抓住她干瘦的手,用了些力道将她带起,温声道,“你为了救我身受重伤,不过搭把手而已,不要紧,可还能自己走?” 盛明月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连忙应下,“多谢王爷,奴婢自己能走。” 容昭微一颔首,抬脚朝着殿外走去,没再回头,只是脚下步子极慢,似是在刻意等待。 盛明月低垂着头,强迫自己忽视身后众道视线,乖乖跟着他出了门。 【纵然男二是个老好人,可这也太过了!把那个炮灰带回去,后面怎么再遇女主?】 【就是,男主男二都应该围着女主转才对!】 【小王爷府上连只母苍蝇都没有,莫名其妙多了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炮灰,这算怎么回事?】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们俩有点甜吗?】 【楼上的,你真是饿了!】 盛明月微微蹙眉,强忍着不去看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字,心跳如擂,浑身发凉。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让她措手不及,连一丝防备都没有。 半空中那一条条黑字都是哪里来的?他们还知道些什么…… 殿内,容砚脸色黑沉如墨,紧盯着脚边破碎的杯盏,余光瞧见那抹清瘦的身影走出大殿,眼底闪过一瞬阴毒。 宫廊上,靖安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似是早就知道主子在宴上待不了多久。 容昭站在车前,回眸望向身后的女子,低声道,“恩人身上有伤,就与我一同坐车罢。” 盛明月抬眸瞧了眼马车,连连摇头,轻声道,“王爷千金之躯,奴婢不敢逾越,规矩在外头跟着就是。” 容昭脸色微变,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尽力隐忍嗓间的痒意,片刻后才道,“我身子不适,总要有人在车里照顾,你一个姑娘家,手脚总归是细心些。” 站在一旁的小厮云来傻了眼,主子短短一句话,他早已将前半生犯下的错误都回想了一遍。 这段时间他也没做什么错事啊……王爷这是嫌自己一个男娃子笨手笨脚了? 靖安王府都快成和尚庙了,也没见主子提过要买几个婢女回来的事…… 容昭所言,盛明月无法拒绝,只好点头应下,“是。” “盛明月!”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暴呵,盛明月身子一僵,后背泛起冷汗。 容昭见她异样,徐徐抬眸,恰巧与快步朝这边走来的容砚对上视线。 容砚急匆匆赶来,细看过去,额上还有一层薄薄细汗。 他大步走到盛明月跟前,一把攥住她的细腕,咬着牙质问,“我才是你的主子,你敢随便跟了别人,简直反了!” 盛明月吃痛皱起眉,抬眼盯着他,眼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暖意。 “容砚,放手。” 容昭淡淡开口,耷拉着眼皮,全然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我还在这,你便如此暴虐,敢这般对待我的救命恩人,是当我死了么?” 容砚脸色变了又变,而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九皇叔,是侄儿失礼,可这贱婢吃里扒外,实在让侄儿忍不住气。” 【男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子刚刚还在宴会上呢,看见小炮灰被王爷领走了,就急匆匆追过来了!】 【女主还在宫门口等着呢,说不定太子不顾规矩跑出来是为了去见女主呢。】 【一言不合就暴走,这男主真不是超雄吗?】 【有一说一,这小丫鬟实在让人心疼,炮灰的命不是命吗?她只是一片痴心而已,有什么错?】 半空中,那些黑色文字吵得厉害,遮挡了盛明月大半视线,她不愿再忍,直面容砚,“太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奴婢不过贱命一条,皇上仁德,开口允准奴婢跟着王爷,太子若不愿,大可在宴会上开口,何必这时跑来为难?” “你!”容砚先是瞥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而后又阴恻恻地盯着她,拽着她离容昭远了些,尽力压低声音,“你是觉得自己傍上了新的靠山,便有底气了?” “盛明月,你别忘了,你弟弟今年才十岁!” ------------ 第3章 错的是你 瞳孔里倒映着他的模样,盛明月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眶瞬间染上一抹红,“太子请便。” 容砚怔住,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置信,“你……你竟连家人都不在意了?盛明月,你的心思未免太毒!” 盛明月自嘲一笑,轻声问道,“倘若奴婢遵您的令,太子就会放过奴婢的家人吗?” 容砚薄唇紧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盛明月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她的结局,被那些黑字一笔带过,听不听话,自己都没有好果子吃,既如此,何必还要忧虑别人? 还不如跟着靖安王,最起码算条活路。 想到这,盛明月微微侧过身子,想要离开,下一瞬,细腕被人大力攥住。 容砚的大掌渐渐收紧,眼底闪过威胁,“盛明月,别挑战我的耐心。” 只要她乖乖听话去死,自己说不定还能饶过她的父母兄弟。 “你若现在肯跟我走,我还可以去求父皇收回成命,将你妥善安置,若不肯从,便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盛明月勾起唇角,生生被他这副无赖样子给气笑了,“奴婢福薄卑贱,配不得在太子身边伺候,幸得王爷抬举,奴婢不敢再奢望旁的。” 容砚红了眼,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就算你是为了气我,另寻新主,也该擦亮眼睛好好找找,放着那么多人不选,偏跟了个病秧子。” 容砚眉头紧蹙,眼底除了怨怼和杀意,还有一丝旁人看不懂的情绪,“过了五年修行的苦日子,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去给别人捏肩捶腿,极尽谄媚,盛明月,你生来就是贱命!”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老娘心疼小炮灰!男主药剂霸干啥?】 【就事论事,小炮灰是为了他才过了五年的苦日子吧?】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我看男主是小脑萎缩了!】 【我们男主肩负重任,所有人都该是他的垫脚石,成功路上那么艰难,怎么能为了个炮灰而感情用事?】 【上面的,希望你谈恋爱时也能遇见男主这样的。】 盛明月面上平淡,挑起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年年冬天,她要洗衣劈柴,双手常被冻得青紫,冻疮总是复发,少年会将她的手塞进怀里,一脸心疼。 苦修五年,她经常饿肚子,能讨来的吃食几乎全进了容砚腹中,她饿晕那天,吓坏了容砚,少年哭着哀求她不要离开自己。 以身为小王爷挡刀,也不过是想求贵人赏顿好饭,只因容砚总是抱怨修行艰苦,沾不到荤腥。 她重伤昏迷前,容砚指天发誓,愿负天下也绝不负自己。 难道……五年的情爱都是假的? 盛明月眨了眨酸涩的眼,轻声道,“倘若从前知晓太子是这等品行,就算是拿刀架在奴婢颈前,奴婢也绝不会随太子上佛山。” 佛山二字从她口中吐出,容砚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眼神冷得骇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没了你,我就一定会死在佛山?” 盛明月缓缓抬眸,对上那双曾温柔注视过自己的双眼,“我没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你。” 容砚愣住,身子僵在原地。 “恩人。”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盛明月趁机挣脱开他的束缚,转身走向马车。 胸前的刀伤疼得厉害,心也跟着痛,盛明月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脚下步子平稳,再没回头。 容昭垂眼瞧她向自己走来,直到盛明月在身边站定,借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转身之际,容昭朝着容砚的方向斜觑一眼,旋即入了车内。 盛明月踩着马凳,跟在主子身后,弯腰进了车厢。 车轮缓缓转动,独留容砚一人站在原地,望着离去的马车,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盛明月……” “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马车驶出宫门,车内安静极了,盛明月不敢出声,只好埋头瞧着自己的膝盖。 【是女主!女主终于出场了!】 【啊啊啊啊是我们笙笙小天使!】 【云笙笙实在是太漂亮了,天塌了都有她的脸顶着!】 【刚才替炮灰说话的那些人怎么不出来叫了?瞧瞧,这才是能配上男主的人!】 盛明月的注意力被空中漂浮着的条条黑字吸引,侧眸望去,恰巧风吹过车帘,叫她与车外的姑娘对上了视线。 女子银红裹身,乌发雪肤,明眸皓齿,顾盼流波,的确是世间难寻的美人。 这张脸,盛明月太过熟悉。 左丞相的嫡女云笙笙,那个常去佛心寺祈福拜佛,施粥助人的第一贵女。 云笙笙在寺院里频繁出现,盛明月原以为这位千金小姐是诚心礼佛,如今想来,心里怕是只装着少年郎,抵不住相思,夜夜都要相见。 车子快速驶过,盛明月那张俏丽的小脸从眼前一闪而过,云笙笙蓦地皱起眉头,转身望去。 “小姐,您怎么了?” 耳旁传来婢女的关切声,云笙笙眉头紧锁,低声道,“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 云笙笙一直都清楚太子身边有个跟了他五年的小丫鬟,相互扶持,情分胜于旁人。 自己眼里揉不得沙子,太子分明应许了要除掉她,方才过去的……应当是自己眼花了。 - “恩人在看什么?” 容昭的话让盛明月回过神,她瞬间坐的端正,小声道,“王爷唤奴婢名字就是,一口一个恩人抬举着,奴婢贱命一条,实在不敢当。” 容昭半倚在软垫上,饶有兴趣地睨着她,淡淡开口,“你舍身为我挡刀,自然配得上一声恩人,刀伤靠近心口,你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将命分给了我半条,如此,谁敢说你命贱?” 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容昭再也忍不住,偏过身子咳嗽起来。 “王爷……”盛明月心中一紧,刚要伸手去扶,却被他挥挥手拦住。 “不打紧,这是惯有的事。”容昭清了清嗓子,眼角有些泛红,沉声道,“云来,顺路去清风医馆抓些药来。” “是。” 主仆三人在医馆耽搁了会儿,才坐车回了王府。 车子才刚停稳,云来放下马凳,盛明月先下了车,本想回身去扶主子,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妇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贱蹄子,你怎么不去死!” 盛明月惨叫一声,伤口再度出血,殷红了领口,脸上火辣辣的疼,趴在地上,一时无力再起。 “住手!”云来大惊失色,扬声吼道,“放肆!这儿是什么地界,岂能容你撒泼?” 妇人衣着简朴,打着补丁的衣裳洗到发白,闻言冷笑一声,双手叉腰骂道,“我打她怎么了?我打的就是她!我是这贱女子的老娘,她是我生的,老娘凭什么打不得!” 盛明月痛到不能呼吸,听到熟悉的声音,恍惚抬头,瞧见的便是一脸狰狞的亲娘。 见她有反应,刘翠喜更是怒从心起,弯腰揪住她的领口,拼命摇晃,“你怎么没死在佛山?早知今日,在你出生时我就该掐死你,免得留你长大,费粮费水,如今还要害你弟弟被抓走,生死不明!” “你弟弟才十岁呀,怎么被抓走的不是你!” 盛明月一张小脸白得厉害,却死死咬着牙关,双眸血丝遍布,紧盯着刘翠喜,分毫不肯退。 ------------ 第4章 忍住不动心 “你信不信,打死我,盛利也回不来了。” 盛明月微微仰起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不肯服输的气势震到了刘翠喜,紧抓着她衣领的手不禁松动几分。 “你……”刘翠喜回过神后,恼羞成怒,眼底是毫不掩藏的怨恨,“你敢威胁老娘?” “云来。” 马车里传出男人的声音,下一瞬,刘翠喜侧腰被人猛踹一脚,身子腾空,重重砸在地上,惨叫不止。 云来收回脚,冷哼一声,“我从不欺负女人,偏生你分不清眉眼高低,来我们靖安王府作妖,自找挨打!” 刘翠喜捂着胯骨,腰上传来的痛楚让她变了脸色,哎呦哎呦的叫着。 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起,容昭扫了妇人一眼,走到盛明月身侧将她扶起,沉声道,“恩人的家事,我不便多管,可这妇人在我王府门前滋事,若不严惩,怕是要丢尽我的脸。” 盛明月低垂着头,瞧不出喜怒,身子抖得厉害,“王爷自便……” 听到王爷二字,刘翠喜脸上肉眼可见的闪过慌乱,不顾身上疼痛,赶忙翻身伏在地上,“贵人息怒,贵人息怒!” 上头只叫她带走盛明月那个贱蹄子,也没说有王爷跟着啊…… 不然就算是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如此放肆。 容昭垂眼,瞧见刘翠喜的模样,眸底染上讥讽,低声道,“云来,把她拖去官府,传我的话,行杖五十。” “五十……”刘翠喜愣住,脸被吓得煞白,忙扭头看向身后,扯着嗓子喊道,“盛启明,你是死人呐!看着老娘挨打都一声不吭吗?” 盛明月眸光一晃,顺着刘翠喜的视线望去,瞧见了正站在街道对面手足无措的男人。 男人身上只穿了件薄衫,脚下的鞋也破了洞,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像是不觉得冷一般,只望着盛明月的小脸出神。 “盛启明!” 刘翠喜尖利的嗓音划破天际,刺耳难听。 盛启明眨眨眼,慌忙从女儿脸上移走视线,小跑到容昭面前跪下,“内人粗鄙,冒犯了王爷是她不对,还求王爷开恩,饶恕她这次。” 容昭眼帘轻垂,目光落在盛启明还算俊朗的脸上,瞧见他眼下的青紫,又看了看宛如疯妇般的刘翠喜,眉头轻蹙,沉声唤了声,“恩人。” 是要盛明月给拿个主意。 盛明月长睫轻颤,紧咬着下唇,“王爷……” 还不等她说完话,便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彻底晕死过去。 容昭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接住她下滑的身子,“恩人?” 【这就晕了,小炮灰这么脆弱?】 【小炮灰可是带伤赴宴的,被折腾了这么久,不晕才怪呢!】 【只有我一个人关心后续剧情吗?原书里容昭可是为了云笙笙守身如玉,连个母猫都不碰一下,怎么现在抱了个炮灰?】 【多余担心,云笙笙可是颜值天花板,一个即将下线的炮灰还争不过她。】 【前面的,试问有个长相秀丽还为你挡过刀子的柔弱小白花跌进你怀里,你能忍住不动心吗?】 【……我靠!】 “明月……”盛启明脸色突变,跪着向前几步,想要伸手去扶女儿,却被刘翠喜死死抓住袖子,动弹不得。 盛明月胸前的衣料被鲜血染红,像是绽开的花,再配上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格外惹人怜惜。 容昭眉头紧锁,胸腔无端升起一股火来,连着咳嗽几声才道,“滚,以后不准出现在她面前!”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刘翠喜忙不迭道谢,抓着盛启明就要离开。 眼瞧着男人将晕厥的女儿抱进王府,盛启明眼眶有些酸涩,被刘翠喜强硬拽走。 进了一条小巷,刘翠喜站定步子,旋即一耳光抽在盛启明脸上,暗骂道,“废物!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完蛋玩意儿?咱们的儿子如今生死未卜,你倒好,还有闲心盯着那个贱蹄子!” 盛启明的脸被打歪过去,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把明月送进宫中,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咱们本就欠她的,如今不能再寻她麻烦了……” “我呸!”刘翠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时暴怒,不由分说又开始打起人来,“老娘生她养她,反过来还欠了她?没有我,她早死了!进宫换银子给利儿娶媳妇有什么不对?” 盛启明双手抱头,连连闪躲,半个字都不敢吭。 “我告诉你,利儿要是回不来,老娘和你们拼命!”刘翠喜终于停了手,死死等着眼前的男人,咬牙切齿道,“但凡让我知道你跑去给那个贱蹄子通风报信,你就死定了!” 盛启明垂着头,一言不发。 - 靖安王府 阳光透过半敞的窗子洒进屋内,床幔落下,隐约能瞧见榻上躺了个姑娘。 盛明月费力睁开眼,瞧着顶上的房梁,一阵恍惚。 “姑娘可算是醒了。” 外头传来女子娇俏的声音,盛明月眨眨眼,侧头望向桌边,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姑娘快别动弹了!”一个小丫头跑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王爷留了话,叫姑娘先休息着,好好养身子,近期用不着过去伺候。” 盛明月抬起眼,瞧她面生,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小丫头坐在床边,咧嘴笑笑,语气轻快,“我是清风医馆的小医女,奉王爷的命,过来照看姑娘,直至姑娘痊愈,姑娘叫我宋果就成。” “不必劳烦宋姑娘。”盛明月侧过脸,神色冷淡,“我本就是个丫鬟,用不上旁人伺候。” “王爷说了,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我务必好生照料着。”宋果端来一盏温茶,耐心劝慰,“只要姑娘听话,把身子养好,让王爷还了人情,他也就能放心了。” 盛明月垂下眼睫,刚想接过茶盏,忽地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宋果,快去隔壁瞧瞧,王爷突然呕血,晕过去了!” 闻言,盛明月指尖一颤,茶盏脱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 第5章 断指警告 前院乱成一团,宋果应了声,提起小药箱就往外跑,只留下一句,“姑娘安生躺着,我很快回来。” 盛明月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就不见了踪影。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她一人。 - 宫门不远处停了辆马车,没挂旗帜,顶上的流苏轻晃,外头有丫鬟瞧着,不准旁人凑近。 “殿下,那碍手的丫头可有解决?” 云笙笙斜靠在容砚肩头,小脸埋进他怀中,轻声嘟囔着。 提起盛明月,容砚脸色微变,轻咳一声,缓缓道,“出了点岔子,不过不打紧,你放心,我应了你的不会食言,决不会有人在你前头入我太子府。” 闻言,云笙笙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道,“殿下可不能心软,那丫头……总归是个污点。” “只有她在这世间消失,殿下才不会想起从前。” 容砚脸色微变,搂着她肩头的手松动了些,语气不善,“过去卧薪尝胆,好不容易回到宫中,我自然不会感情用事。” “区区一个贱婢,哪值得我放在眼里?” 话音落地,容砚眸中闪过一丝凶狠,“我有的是法子叫她听话!” 见他如此,云笙笙垂下眼,粉唇微微上扬,心情极好。 “对了。”容砚低下头,视线落在她光滑洁白的小脸上,“今日初秋宴,朝臣携家眷赴宴,阿笙怎地没来?” 容砚把玩着她的指尖,沉声道,“你许久未去佛山,我挂念得很,原以为今日能在宫中相见,却只看到了你的父母。” 云笙笙轻叹,从他怀中坐直身子,柔声道,“殿下有所不知,我消失半月,险些被家中逼着议了亲……” “什么!”容砚脸色突变,双手用力扣住她的肩头,“你要与谁议亲?” 云笙笙吃痛,下意识皱起眉,心中却因容砚的醋意暗自窃喜,“殿下莫急,这只是我父亲一人的决断,他想将我许配给靖安王。” “靖安王…小皇叔……”容砚脸色出奇的差,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怎么又是他,简直阴魂不散!” 云笙笙不解,“殿下这话是何意?” 容砚摇摇头,示意她继续说,“无事,你接着讲。” 云笙笙抿唇笑笑,指尖穿过他的手掌,紧紧贴合,十指紧握,“殿下放心,我与殿下情深绵绵,定是不依父亲,况且我母亲早就知道你我二人心意相通,自然也会帮我说话。” 听了这话,容砚脸色才算好些,“小皇叔体弱多病,难过而立之年,实在不算良婿,你父亲此举欠妥。” 容砚说得委婉,语气却谈不上良善。 堂堂丞相府千金,岂能随意嫁人? 一个病秧子王爷,还能尊贵过当朝太子不成? 云中奎真是老糊涂了! 云笙笙垂眸,手攀上他的胳膊,缓缓道,“殿下息怒,我心中是向着您的,如今您重回宫中,我亦是到了该婚嫁的年纪,加之我母亲劝解,父亲准会动摇。” 云笙笙瞧着他的眉眼,眸光轻闪,“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容砚心中感动,指尖探上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低头吻住她嫣红的小嘴。 过了许久,天渐渐沉下,马车才缓缓驶离。 云笙笙倚在软塌上,指尖拂过被亲到红肿的粉唇,眸光晦暗不明,唤来一旁的婢女,“玉墨,你去选些薄礼,最好与药材相关,以丞相府的名头送去靖安王府。” 玉墨怔住,小心翼翼提醒,“小姐,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怕是……” “怕什么?”云笙笙睨她一眼,语气寻常,“太子刚回宫中,谁都说不准明天会是怎样,皇子众多,如今连我父亲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我怎能不做两手准备?” “虽说靖安王身子骨差了些,可嫁过去好歹能做个王妃,太后与皇上又对他宠爱有加,嫁给他,无疑是安全的。” 玉墨虽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还是乖乖应下,“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去办。” 夜幕落下,街道只剩三两行人,车轮的吱呀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 靖安王府 不知过了许久,等到天沉下来,宋果才拎着小药箱回来。 听到木门响动,盛明月撑着胳膊想要起身。 “姑娘别动,小心伤口!”宋果忙止住她的动作,小跑上前,怀里还抱了两个红木盒子。 盛明月眉头紧蹙,拉着她的袖口问道,“王爷可有事?” 她好不容易才寻来的靠山,不会连半日都撑不过吧? 宋果长叹一声,尽力压低声音道,“王爷这病是娘胎里带的,这么多年了都是如此,是清风医馆的常客,我早就习惯了,只是他过了二十,病证愈发严重了,好在还能维持。” 【我们男二才是美强惨,论长相,能甩男主八条街!】 【早死鬼,长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我记得小王爷只活到了二十五吧?】 【书里,男二死得非常突然,怎么看都不像是病发身亡的……】 盛明月瞧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字,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今日在清风书院,云来曾提及过王爷今年二十有二。 那岂不是……王爷只剩三年的活头了? 一想到这,盛明月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太好了,悬着的心可算是死了。 “姑娘?”宋果在她眼前摆摆手,疑惑歪头,“姑娘在想什么呢?” 盛明月蓦然回过神,摇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没什么,一些杂事罢了。” 宋果咧嘴笑笑,将怀里两个盒子放在床上,“对了,这是云来给的,说是宫里送来的赏赐,金银各五十,姑娘清点清点?” “不必。”盛明月神色冷淡,大难临头,她对这些金银提不起半分兴趣,“劳驾宋姑娘帮我收起来。” “行。”宋果大大方方接过,收进一旁的木柜里,转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形小木盒,轻声道,“这也是给姑娘的,不知是谁给的,只说是故人,云来捏不准主意,一并给了我,托我带给姑娘。” 盛明月皱眉,“故人?” 她哪有什么故人? 盛明月不作细想,轻声道,“劳烦宋姑娘帮我拆开。” “好。”宋果不疑有他,利落的打开木盒,待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脸色瞬间大变,惊叫声划破天际,“啊———” 下一瞬,木盒砸在地上,里头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盛明月被吓了一跳,想拖着身子下床,却被扑过来的宋果死死捂住眼睛。 “姑娘……姑娘别看!” 宋果身子抖得厉害,拼命拦住床上的人,不愿让她瞧见盒中物。 可盛明月还是看到了,在她扑过来的那瞬间。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节手指,瞧着大小,应是尾指。 指节上还有一块黑色胎记。 那指头,盛明月十分熟悉。 是她亲弟弟盛利的。 盛明月几乎是瞬间猜出,这是容砚的警告! ------------ 第6章 换个地方活 盛明月阖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截断指。 怀里的宋果生生被吓哭,趴在盛明月肩头小声啜泣着,“姑娘……” 盛明月紧咬着下唇,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脑海里浮现容砚的笑貌,心痛至极。 【怎么是一节手指头?我看的是恐怖片吗!】 【刚从那边视角过来,这是给小炮灰不听话的惩罚!】 【太残忍了,两个手的小拇指都被断了,一个给了小炮灰,一个送到了小炮灰父母跟前。】 【什么仇什么怨,男主竟然一点都不记往日恩情!】 【这就是农夫与蛇呀,小炮灰只是心肠好而已,招谁惹谁了!】 盛明月浑身发凉,不得不紧紧搂着宋果,从她身上寻求一丝温暖。 从小到大,生母刘翠喜并不疼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小儿子盛利。 盛利从小被娇惯,性子也与母亲有几分相像,也学着一口一个贱蹄子叫她,打骂是常有的事。 如今,盛利受她牵连,生死只在那位一念之间。 扪心自问,她对这个弟弟没有半分心疼,更不会为了这个从小打骂自己的人去求容砚。 可现在是盛利,日后,又会轮到谁? “姑娘可是惹了什么人?”宋果眼含热泪,双手搂着盛明月的细腰,虽说怕得厉害,但也细心顾及着她身上的伤。 宋果的声音传进盛明月耳中,她略显迟钝的眨眨眼睛,似乎是吓傻了,“我没有……” 见状,宋果更是心疼,忙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正义凛然道,“姑娘别怕,你是王爷的救命恩人,遭黑心之人这般恐吓,王爷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我这就去告诉云来哥,叫他传话给王爷!” 说罢,宋果扯起手旁的被子,将盛明月牢牢裹住,旋即跑了出去,气势汹汹,似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寻个公道。 盛明月没拦她,任由宋果告到主子跟前。 若不求王爷给自己撑腰,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新主子不用? 盛明月缩在暖和的被子里,只露出苍白的小脸,盯着地上的那截断指,方才的慌张恐惧皆不见。 “容砚…黑心之人……说得倒也无错。” 盛明月搓了搓自己发凉的胳膊,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兔子急了还咬人,容砚铁了心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就别怪自己触底反弹,与他不死不休! - 翌日,天蒙蒙亮。 宋果早早就叫醒床上的人,换了药便搀扶着她走出屋子。 盛明月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纵使有伤在身,却格外安心。 出了屋子,她才发觉自己住的并非是下人房,而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院中有棵葡萄树,两边用细竹条搭了棚架,藤条顺势爬满了架子,如今是初秋,藤叶微微泛黄,另一侧是菊圃,入门就能闻到花香,与王府其余雅致稳重的院子相比,此处多了不少生活气息。 盛明月脸色微变,拉过一旁的宋果,急忙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我不该是住在下人房里么?” 宋果捂嘴嘻笑,轻声道,“姑娘命好,于王爷有救命之恩,自己单住一个院子也使得。” “再者说,除了姑娘,王府里再也没有女子,下人房里都是些小子,姑娘如何住得?”宋果抬手指了指隔壁,压低了声音,“姑娘住菊心园,旁就是王爷的梧桐院,也方便姑娘伤好之后在王爷身侧服侍。” 盛明月抿紧小嘴,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双唇愈发苍白,听着宋果的话,心里却没半分欢喜。 昨日漂浮在空中的那些话深深烙印在她心里,短短一日,她经历了太多,也捋清了那些字的来历。 自己竟生活在一个话本里,而那些黑字,是大世界的看客,与旁人相比,她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炮灰。 一个早早死去,连名字都不配被人记住的炮灰。 可如今,她还活着。 盛明月心知肚明,如今一起的变故都在那位小王爷身上,可那些看客又说王爷只剩下三年的活头…… “明月,宋果。” 外头传来一道男声,唤回了盛明月的思绪。 下一瞬,门被人从外推开,云来探头进来,见二人立在院中,先是一惊,而后问道,“这么早站在外头,你们也不怕受凉。” “今儿日头不错,天还不算冷,我与姑娘出来走动走动。”宋果咧嘴笑着,似是与他十分熟稔,“你不在王爷身边伺候,怎么过来了?” 云来挑眉,视线落在盛明月身上,低声道,“外头有人找你,看门的小厮摸不准主意,过来告诉我,我出去一瞧,正是昨日寻麻烦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父……” 云来顿了顿,轻咳两声,“王爷本不准他们再来见你,但今日是他一人上门,又跪下苦苦哀求见你一面,王爷只说让你自己作主,见还是不见。” 闻言,盛明月眸光一晃,小声问道,“他在何处?” “在角门候着。” 盛明月低垂着头,瞧不见她的神情,“我去瞧瞧他。” 云来挑起眉头,只觉得意外,却又没办法多说什么,只好应下,“宋果,你扶着她过去吧,王爷那儿还用得着我。” “知道了知道了。”宋果点点头,搀扶着盛明月的胳膊,抬脚往外走。 到了角门,盛明月一眼就瞧见了外头的男人。 宋果自知多余,将她送到门口,小声嘱咐几句,“姑娘,若是你说完了话,就高声喊我,我立马就到。” 盛明月颔首,抱歉一笑,“麻烦姑娘了。” 宋果大大咧咧的摆手,一溜烟跑开了。 见她离开,盛明月这才回过头来,与男人对上视线,轻声唤了句,“爹。” 闻言,盛启明红着眼应了声,从怀中掏出了布袋子,不由分说的塞进她手中,“孩子,你快走吧!” 盛明月云里雾里,十分不解的望着他,喃喃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盛启明摇摇头,不愿意多说,“孩子,你有本事,救了王爷,可贵人身侧都是呆不了的,稍不注意就要没命。” “眼下,你快去同九王爷说,用救命恩换自由身,脱离奴籍,早早走吧!” 盛启明双眼猩红,眼中多是血丝,显然是彻夜未眠,“你弟弟被人抓去断了手指,说不准还有性命之忧,你娘快疯了……” “你拿着爹给的钱,换个地方活吧。” ------------ 第7章 未来女主人 盛明月望着父亲的眉眼,没错过他眸底的担忧。 她还小的时候,因为是个女娃子,刘翠喜常将她带去荒郊野林,设计将她丢下,自己跑回家。 记忆中,每当日头落下,总会有个男人提着火把走到自己跟前,一言不发将她抱回破烂的小茅草房,免不了被刘翠喜毒打一顿。 “爹,我能跑哪里去?” 盛启明怔住,捏着钱袋子的手颤了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翠喜性子急躁,对你看管极严,这些钱……怕是不够去旁处。”盛明月瞧着他眼角处的青紫,抿紧嘴唇,沉默半晌才道,“爹,我如今不能动弹,王爷感念女儿的救命之情,愿意给处容身之所,已是厚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上位者想要我死,无论我跑到何处都能被抓去,倒不如寻个庇护,爹放心,王府很安全。” 盛启明红了眼,紧紧攥着钱袋子的手沉下,语气自嘲,“怪爹……没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若你能保全自身,在王府里,也算是个好地方。” “但你切记,爹只见你这一次。”盛启明抬起眸,望向女儿的眼神里有浓浓不舍,“日后,无论爹怎么相求,你都不要露面。” 话落,他将手里的钱袋塞进盛明月怀中,头也不回的朝着巷子口走去。 怀中的钱袋子尚有余温,盛明月抬眼,瞧着男人行动迟缓的背影,没忍住开口唤道,“爹……” 盛启明脚下一顿,微微侧过头,余光望向身后的女儿。 盛明月紧紧攥着钱袋,眼眶温热,“等女儿摆脱困境安顿下来,一定接你出来,爹等等我。” 盛启明勾了勾唇角,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片刻,才抬脚走远。 盛明月盯着他的背影,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父亲过得不易,她是清楚的。 从前常听村子里的人说,父亲是秀才,在村中做了教书先生,颇有威望,还和村长的女儿议了亲事,本是大好的人生,却毁在一日暴雨中。 那年雨势凶猛,父亲从镇上往回赶,被困在一处破庙里,恰好碰上进来躲雨的刘翠喜。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 等到父亲订婚当天,刘翠喜挺着肚子来要说法,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害父亲黄了亲事,丢了饭碗,被迫娶她为妻。 再之后,便有了自己。 刘翠喜厌恶她,恨她不是儿郎,为她取名盛贱女,还是父亲跪在族亲面前,豁出半条命来为自己改名。 明月。 父亲很爱她。 盛明月将钱袋捂在心口,泣不成声。 若可以重新来过,她宁愿拿份体己出宫,也断然不会随着容砚去佛山。 “姑娘,风凉了,回吧。” 宋果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见盛明月身侧无人,才开了口。 盛明月慌忙擦去脸上的泪痕,含糊应了声,才转过身,就见巷子口缓缓驶过辆马车,车上挂着木牌,上头刻了个云字。 盛明月倏地站住脚跟,视线紧紧盯着停在巷口的马车,一言不发。 “姑娘在瞧什么?”宋果忍不住好奇,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盛明月面上平静,轻声开口,“宋姑娘可知那是谁家的马车?怪奢华的。” “莫不是云丞相家的?”宋果挠挠头,一脸茫然,“云来哥与我说过,今儿丞相会带着家中小姐来府上做客,叫我没什么事莫要去前院晃悠,免得冲撞了贵人。” “云丞相…云笙笙……” 盛明月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面上却不显,只轻轻点头,“既是贵人,我们就乖乖缩在房里,哪也别去了。” 宋果连连点头,小声应道,“我听说云丞相有意让家中小姐与王爷定亲呢,姑娘听个乐呵,左耳进右耳出,可别外传!保不住王府里就要有女主人了。” 盛明月垂眸瞧着她,故作震惊,眼底却闪过了然。 宋果与谁走得近?自然是云来。 也只有他是贴身伺候王爷的人,才能知府中密事,定亲,怕是八九不离十。 宋果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扶上她的胳膊,搀着她往回走。 盛明月进了角门,余光瞥了眼前院的方向,心中暗暗打起了算盘。 - 靖安王府寂静得很,下人们动作轻轻,恪守本分,饶是一群粗汉子,干起活来也十分细心。 云家父女被带进儒安堂,小厮上了茶水,只说王爷片刻就到。 云笙笙环顾四周,见王府里的确没有女子,心里才多了几分满意。 “莫要左顾右盼。”云中奎斜睨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不悦,“你娘与我说了那些事,但依我看,你还是见见王爷,之后再议此事会更好些。” 这本就是云笙笙心中的想法,闻言,她自然不恼,乖顺道,“父亲放心,女儿心中明白。” “云丞相,别来无恙。” 堂中响起男人温和的笑声,吸引了父女二人的注意。 云中奎见到来人,立马起身迎了上去,“臣携小女来给王爷请安。” 云笙笙呆坐在红木椅子上,望着男人的笑颜失了神。 云中奎回头看他,出声呵斥,“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给王爷行礼!” 云笙笙这才反应过来,打了个寒颤,忙不迭跪下,小声道,“给王爷请安,王爷恕罪。” 容昭没看她,只笑着望向云中奎,低声道,“不打紧,丞相何必动怒?快请起。” 云中奎缓缓起身,笑着与他寒暄,“许久未见您,王爷近来身子可好?” 容昭朝堂里走去,语气淡淡,“身子一贯如此,我也不指望能好了。” “王爷千金之躯,定会长命百岁,平安一生。”云中奎朝着身后的下人招了招手,低声道,“这是小女为王爷寻来的千年人参,滋补身体,乃是最佳。” 闻言,容昭的目光才从云中奎身上离开,落在一侧的姑娘身上。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云笙笙脸颊微红,衬得她更加娇媚,心跳也忍不住快起来。 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位深居宅院很少见人的小王爷竟生得这般好看,样貌比容砚还要俊上三分。 “王……” “王爷!” 不等云笙笙说话,在门外候着的云来突然闯进堂中,沉声开口,“明月姑娘伤口崩裂,流血不止,已经昏过去了。” “宋果没了法子,跑来求王爷,准苏大夫入府!” ------------ 第8章 不得不争 “明月?” 容昭面上一顿,脑海中浮现那张清丽苍白的小脸,像个破布娃娃一般毫无生机的倒在自己怀里,不由得轻皱起眉。 “王爷……”云中奎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脸上的笑意僵硬几分,试探着开口。 容昭垂眸,薄唇轻勾,眸中却无半分笑意,“谢云丞相厚礼,我眼下还有要事,不便多陪,丞相见谅。” 话落,容昭缓缓起身,目光落在云来身上,沉声道,“去请苏大夫。” “王…王爷……”云中奎眼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呆瞧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发愣。 “云丞相,这是我们王爷早就备好的回礼。”小厮端着长托,上头置着一柄成色上好的白玉如意,“王爷有言,愿丞相大人事事吉祥,顺遂安康。” 云中奎脸色铁青,硬生生扯出个笑脸,抬手接过,“谢王爷厚爱。” 说罢,他转身望向心不在焉的女儿,低声呵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随我回府!” “明月……”云笙笙眉头紧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笙儿!” 突如其来的厉喝让云笙笙瞬间回神,抬头一看,父亲的脸色极差,正死死盯着她。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云中奎蹙眉,眼底满是失望,“从前懂事知礼,如今怎么就像被抽了魂一样?” 云笙笙脸上浮起一抹红,羞愧不已,忙不迭起身走到父亲跟前,小声道,“女儿知错。” 云中奎长叹一声,无地自容道了句,“跟我回府。” 与靖安王府的婚事,八成是吹了! 云笙笙低垂着头,随着父亲一起出了门,抬脚迈过高槛的刹那,她忽然记起了明月是谁。 佛心寺那个贱婢! 云笙笙心中大骇,回头望向靖安王府高高挂起的牌匾,怎么也想不通那个贱婢竟会勾搭上小王爷! 马车上,云中奎连连叹气,瞧着手旁的白玉如意越发不顺眼,“罢了…罢了……你与王爷命中无缘,只能再寻良婿了。” 云笙笙紧咬住下唇,眸中满是不甘。 今日与王爷初见,不知怎的,她心里便有一道声音,不停告诉自己这男人就是她的。 该是她的才对! “父亲怎能妄下结论?”云笙笙开口,粉唇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显然是气狠了,“母亲曾教导过女儿,好的亲事不多,都是靠自己挣来抢来的,不再试试,父亲怎知没可能?” “你……”云中奎眼底划过惊讶,沉声问道,“可你不是心悦宫中那位,不满为父给你相看的亲事么?” 云笙笙掐着手心里的软肉,轻声道,“女儿不是只知情情爱爱的傻子,父亲的教导,女儿一直刻在心里,如今世道乱着,我们云家也该多一条出路。” 云中奎眼底有光闪过,难掩欣喜,“你能这么想,为父心中便知足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家人不会害你。” 云笙笙颔首,长睫落下,瞧不见她眸底的情绪。 - 菊心园 盛明月躺在床上,眼神迷离,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雾蒙蒙的,剧痛的伤口早已让她失了力气,连眨眼都十分困难。 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字不断翻滚,足以见得看客们的震惊。 【天呐,我刚刚没看错吧?小炮灰亲手撕裂了伤口!】 【看得我龇牙咧嘴的,炮灰姐,你有这个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看着都疼!这姐也是发了狠了。】 【不懂就问,一个炮灰戏怎么这么多?安安静静去死不好吗?这架势摆明了要和女主作对啊!】 盛明月半眯起眼,左手无力垂在榻边,指尖还在往下滴血,伤口痛得她难以呼吸,心却无比镇定。 想让她按照话本安安静静去死? 做梦! 凭什么死的是她?凭什么负心之人可以幸福安稳,名利双收? 自己偏偏要反着来! “姑娘别怕,王爷来了!” 宋果的声音传来,下一瞬,木门从外推开。 容昭先在门外咳嗽几声,才抬脚走进屋中,入眼便是一片血红,惊得他脸色骤变。 “恩人?”容昭眉头紧皱,迈步走到榻前,低声问道,“怎会出这么多血!” 宋果脸色苍白,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替她擦去指尖的血水,小声道,“方才还好好的,我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去拿午饭,回来就见姑娘晕过去了,血流不止。” “请王爷…安……” 盛明月动了动指尖,似是想起身行礼。 “别动。”容昭脸色不悦,开口止住她动作,“你伤成这般,还想起来做什么?” 盛明月歇了心思,乖乖躺在床上不动,“奴婢有罪,身子不争气误了王爷大事,王爷面见客人,本不用过来,奴婢一条……” “你是不是又要说自己贱命一条?”容昭摸清了她的想法,语气淡淡,“我与你说过,你的命匀给了我一半,怎会下贱?” 盛明月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她本就是在赌。 赌小王爷仁善,会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待自己有几分不同。 “本就没见什么重要的人,你无需愧疚。”容昭耐着性子解释,话里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这是见你第二日,你晕了三次,照这样下去,身子如何能好?” 盛明月耷拉着眼皮,看不透她的情绪。 “王爷,苏大夫来了。” 云来的声音响起,容昭走出屋子,朝外头交代了几句。 盛明月瞧着他清瘦的背影,思绪万千。 那些看客说得没错,王爷果真是个顶好的人,夸他是天上的仙人也不为过。 这么好的人,却要被自己如此利用,她实在良心难安。 可如今的自己,除了救命之恩,还有什么能倚仗的,恩情散去,自己又如何立足? 她不得不争。 等到伤口被重新缝合,宋果长呼一口气,忙着收拾残局。 容昭坐在一侧的美人榻上,一言不发的低头看书,时不时还能听见他的几声咳嗽。 盛明月唯一接触过的外男就是容砚,如今冷不丁与小王爷共处一室,难免有些不自在。 盛明月靠在软枕上,在偷瞟了容昭二十六次后,她总算是忍不住了,小声询问着,“王爷您……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 第9章 真心相伴 听到姑娘家的声音,容昭端着书的手一顿,徐徐抬眸,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我闲着,没别的事,与恩人多呆一会儿,免得恩人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唇角轻勾,眼眸似星光乍现,映出点点笑意,阳光从窗缝洒进来,披在他身上,更像天上的谪仙。 盛明月一瞬间看痴了,等回过神来,脸颊早已漫上一层红晕。 “恩人,可要喝水?” 容昭身子微微前倾,指尖挑起茶壶把手,不紧不慢提起茶壶,温热的茶水倾落,隐有清香。 听了这话,盛明月浑身一震,眼睛瞪的滚圆,“王爷使不得……主子给奴才倒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容昭抿唇轻笑,温声道,“恩人救了我的命,便使得。” 又是这话! 盛明月忍了又忍,终是没憋住问出了口,“王爷大可像皇上一样,给奴婢一些银钱作赏,何必接过奴婢这个烫手山芋……” 她脸上的羞红还未褪去,说话时难掩娇气,比之前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意。 容昭倒茶的动作顿住,紧接着放下茶壶,低声道,“恩人可还记得你我初见?” 盛明月愣了愣,没懂他这番话的意思。 容昭垂下眼帘,指尖捏住杯盖,轻轻拂开茶叶,沉声道,“初见时,我遭人暗杀,恩人奋不顾身为我挡刀,跌落在我怀中。” 盛明月攥紧被角,听到最后一句话,耳根又控制不住发烫。 “那时的恩人血流不止,开口第一句,却是为自己的主子讨要一顿饱饭……”容昭瞧着她的脸,语气惋惜,“一条命,换别人一顿饱饭,着实不值。” “我自幼体弱,旁人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恐怕我下一瞬就死在他们跟前,他们怕我,厌我,巴不得我这个病秧子离他们远一些。” “恩人对容砚那般好,好得让人艳羡。”容昭抿唇,眼中多了几分温柔,“那时我就在想,若恩人跟了我,我是不是也能多个真心人相伴?” 盛明月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她竟不敢直视他纯净的双眸。 真心瞬息万变,却有人肯为了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费心血…… 容昭捏住茶盏,走到床边坐下,将茶盏送到她唇边,温声道,“恩人唇色发白,多喝些水。” 瞧着近在眼前的俊脸,盛明月大脑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就着他的手抿了几口茶。 等回过神后,盛明月像只煮熟的虾子,脖子以上变得粉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王爷…奴……奴婢……” 容昭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无妨,恩人自在点就是。” 恰巧宋果从外头回来,一眼就瞧见了二人亲昵的动作,吓得她闪身出来,紧紧捂着小嘴,不让自己叫喊出声,一双杏眸瞪圆,满是惊恐。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黑字也跟疯了似的,不停滚动。 【我靠!什么意思?我的屏幕上怎么冒粉红泡泡了!】 【门口的那个医女简直在演我!这口糖吃的我醉生梦死,家人们,谁懂啊!】 【退一万步讲,他们不能在一起吗?就当是为了我!】 【爆哭,小王爷真的很渴望被爱,希望炮灰小姐能治愈他,不要让他孤身一人。】 【不是,怎么成炮灰小姐了?你们到底在感动兴奋什么?男二应该是女主的才对啊!】 【楼上的,女主已经有男主了,既要又要,吃不完还打包吗?胃口这么大,当心撑死!】 那些黑字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眼见事情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盛明月羞意更甚,不愿再看,直接将被子蒙在了头上,断绝一切。 容昭抬眼看她,见她如此,不由得轻笑出声,旋即低下头继续看书。 王府一切岁月静好,外头却是翻了天。 一品茶居的雅间内,男子负手而立,面容阴沉,低声问着身边人,“如何,她还是不肯出来呢?” 手下摇头,恭恭敬敬道,“属下将那截断指送了进去,毫无水花,那丫头没有半分想救她弟弟的意思。” “废物!” 站在一旁的手下被吓了一跳,忙不迭跪下,“属下办事不力,求殿下息怒。” 容砚冷哼一声,眼底多了几分嘲讽,“不怪你,我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谄媚奉承,贪图荣华富贵,想必正竭力伺候我那病秧子皇叔呢!” “她爹娘呢?知道儿子受伤后也没反应?” 手下摇摇头,低声道,“她娘倒是反应大些,打了夫君好一会儿,才哭晕过去,她爹情绪平平,偷摸着去寻了盛明月,距离太远,属下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容砚嗤笑,低声道,“给她娘带句话,三日之内,若不能将盛明月给带出来,就等着替她唯一的儿子收尸吧!” “是。”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便被人叩响,三长一短,容砚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快步走上前拉开了门。 “阿笙。” 下一瞬,他怀中扑进一个香软的姑娘。 “殿下,你可有骗过阿笙?” 容砚身子僵住,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眼瞧着从前的心腹退出去,这才放心搂住女子,耐心哄着,“阿笙这话怎么说?我做了何事?” 云笙笙抬起小脸,脸颊上还有两条泪痕,看上去我见犹怜,“殿下口口声声说处理好了那婢子,为何……为何她会出现在靖安王府中?” 容砚眉头一皱,下意识问道,“这事儿你如何知道的,你去了皇叔那儿?” “自然没有……”云笙笙下意识否认,小声道,“昨日宫宴,好友亲口与我说九王爷带走了殿下的婢女。” 容砚这才放下心来,沉声道,“你放心,不过是暂时的,她终究会落到我手里。” 一提起盛明月,容砚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云笙笙瞧着他,眼底划过一丝狐疑,思虑之后,决定探探他的真心,“殿下莫急,若是小王爷对那婢子有意,不如索性随他去,将那婢子收作通房,日后……” “不行!” 容砚一把推开了她,面上是少有的愤怒,扬声吼道,“我不同意!” 云笙笙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脸震惊,喃喃道,“为……为何?” ------------ 第10章 恶毒女配 盛怒过后,容砚倏地回过神来,瞧着被自己推了个踉跄的姑娘,面上多了几分尴尬,“阿笙这主意,岂不是便宜了她?” “一个贱婢,连做皇叔的通房都不配!” 云笙笙眸中满是狐疑,强装镇定,轻声道,“那婢子随着殿下苦修五年,殿下若是对她仍有情意,等我嫁给殿下后,抬她做小就是。” “阿笙怎会这么想?”容砚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目光真切,“这么多年,我心上只有你一人,其余皆是过往云烟。” “盛明月那个贱人如何能与你同在一处?”容砚眉头微微蹙着,提起旧人,心中说不出的嫌弃,“她跟了我五年,不过也是有利可图,想等我重回东宫,她这只家雀好飞上枝头变凤凰罢了!” “谈何真心?” 云笙笙抿紧粉唇,不再言语,任由他将自己拉进怀里哄慰,藏在长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 靠别人,终是不稳妥,倒不如她自己动手。 她就不信,区区一个贱婢还能阴魂不散! - 京中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地上,街上只剩两三个撑伞人。 雨落菊心园,朱窗半开,从外头飘来丝丝凉意。 宋果在小榻上打盹,披在身上的厚毯早就滑落,榻上人不知,仍抱着药枕睡得酣甜。 盛明月倚在床头,身子陷进软枕里,望着窗外的葡萄架,心中百感交集。 她如今只身一人,举步维艰,父亲还在外头日日受着欺辱。 敌在暗她在明,属实难办。 【小炮灰也没个能傍身的东西,果然是边缘人物,没有金手指!】 【皇帝不是赏给了她金银各五十?别的不说,盘一两年铺子总是够了吧?】 【京城好比我们的首都,寸土寸金,即便租了铺子,小炮灰一个宫女,除了会伺候人还会什么?怕是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前面的话糙理不糙,但是这话也太糙了!】 盛明月轻叹一声,视线划过床旁的木柜,心里头愈发惆怅。 她不是没想过用这笔钱安顿自己,可她如今仍是奴才,难寻愿意租铺子给自己的好东家。 若是将这笔钱直接给了父亲,又难逃被刘翠喜抢走的结局。 一箱子金银,却只能看不能动,当真是个没用的摆件! 【租不成店,入股总行吧?我要是没记错,赵灿就在东市一街买铺子要开酒楼吧?】 【赵灿?那个恶毒女配?上面的是不是怕小炮灰死得太晚?】 【现在的恶毒女配还没家破人亡,离黑化还远,她要瞒着家里做生意,还差点钱,小炮灰这时候过去送温暖岂不是正中下怀?】 【别说,这还真是个主意,可小炮灰又看不见我们说话,怎么能想到入股?又怎么能精准无误找到女配?】 盛明月眨了眨眼睛,轻轻咬住下唇。 她能。 东市一街……赵灿…… 盛明月迅速记住关键词,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向睡在小榻上的姑娘。 当务之急,就是要搞定宋果,偷跑出府! 想到这,盛明月垂下头咳嗽两声,榻上的姑娘立马惊醒,翻身下榻,“明月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盛明月摇摇头,唇角扬起一抹苦笑,轻声道,“我身上没事,只是……心里头总装着事儿,让我吃不下也睡不好。” 宋果眉心一跳,忙凑近过去,“姑娘怎么了?” 她本就是个热心肠,又亲眼瞧见了王爷对明月姑娘的特殊,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没照顾到位。 盛明月眼中蓄泪,望向宋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哀求,“宋姑娘上次也瞧见了,我爹一身伤痕来寻我,我却帮不上他一分一毫,如此,我怎能不怨恨自己?” “这……”宋果急得直挠头,小声问道,“我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盛明月眼波流转,轻轻握住她的手,“宋姑娘可否能带我出府?让我远远看一眼我爹,只一眼,也是好的。” “姑娘身上有伤,这怕是不行。”宋果面上瞬间多出几分歉意,低声道,“王爷留了话,要姑娘在府中静养,况且府上的人出行,都是要向云来哥打招呼的。” 盛明月思索一瞬,大着胆子开口,“王爷对我如何,宋姑娘也是瞧见过的罢?” 宋果一愣,下意识点头。 盛明月有些紧张,脸颊漫上一层红晕,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与我有旁的关系,我要出府,王爷定当允许。” 宋果惊了又惊,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了味。 【???】 【王爷别再睡了!这儿有人造你的谣!】 【这姐是真的勇,她到底要干什么?】 “明月姑娘……这话当真?” 听到宋果的话,盛明月脸上羞意更甚,犹豫着点头应下,“当真。” “可是……”宋果面上闪过犹豫,小声道,“最起码要告知云来哥一声……不如,就说我要去医馆拿药材,他定会叫我领个人去,那时,我再将姑娘偷偷带出去,可好?” 盛明月忙不迭点头,轻声道,“那自然好,还是宋姑娘聪慧稳妥。” 宋果面上一红,被夸的心花怒放,屁颠屁颠跑出了门,撑着伞就去寻云来。 等她出了门,盛明月忍着伤口的疼痛,掀开被子下了床,快步走到柜前,将盒子里的金银锭子一半塞进荷包,一半塞进袖口的暗兜里,荷包被撑得鼓鼓的,沉甸甸挂在腰间。 下一瞬,盛明月又来到桌前,瞧着桌上削了皮切好小块的梨子,转手拿起宋果没来得及收走的小刀,小心翼翼放进袖子里。 容砚如今费尽心思要自己出去,刘翠喜也不知在何处死盯着她,她自然要小心。 把她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不多时,宋果急匆匆赶回来,面上带着笑,“姑娘,云来哥果真允了我,快多穿些衣裳,随我出府罢!” 闻言,盛明月总算是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小声道了句,“好。” 日头渐渐落下,盛明月穿戴齐整,随着宋果一同出了院子,直奔东市。 ------------ 第11章 签订纸契开酒楼 两人鬼鬼祟祟的出了角门,宋果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子,小声道,“姑娘,你爹在何处?” 盛明月不假思索,“东市一街。” 宋果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姑娘去见父亲,我不便跟着,恰巧清风医馆就在东一街,我在那处等着姑娘。” 这话正合她心意! 盛明月眼睛一亮,哪里还会不应下,急忙点头,“好,都听宋姑娘的。” 到了东一街,宋果遵守诺言,乖乖进了清风医馆。 盛明月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开始寻找挂有卖赁字牌的店铺,要么大门紧闭,要么正在装潢,压根不见有女子身影。 苦找了一刻钟,才在街尾瞧见了一个身着锦裙的姑娘正撑着伞与男人争吵。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死心眼子的东家!我一口气付清,你就便宜些,又不能掉块肉!” 男人急得满头大汗,分毫不肯让,“我这儿的地段是极好的,在一街和二街交口,人来人往,你做酒楼最合适不过,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那姑娘气得直跺脚,咬着银牙道,“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在路边上买捆辛葱都能讲讲价,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处房子?我身上只有这些,你若半点不肯通融,我也懒得再费功夫!” 东家摆摆手,也不愿再谈,“姑娘你再去别处瞧瞧吧,我若不是急着用钱,这地段儿的铺子,你就算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卖!” “你!” 【这就是恶毒女配?瞧着是个萌妹子啊,能恶毒到哪去?】 【上面的一看就是新人,赵灿前期的确软萌,后期黑化,差点干翻全场!】 【这可是大boss!最后杀到只剩两个主角了!】 【只有我好奇小炮灰是怎么找过来的吗?】 盛明月半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的姑娘。 女子瞧着又白又瘦,脸蛋相当漂亮,如今受了气,鼻尖红红的,不禁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联想到那些看客的话,盛明月忍不住一阵心惊。 瞧着如此娇憨的女娘,竟有通天的本事…… 这个大腿,她非抱不可! “她还差多少,我这些可够?” 盛明月快步上前,将沉甸甸的荷包塞到男人手里,面上平静。 男人满脸困惑,瞥了盛明月一眼,旋即拆开荷包,瞧着一兜金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够……够了!” 赵灿瞧着突然出现的女子,一脸防备的后退两步,娇声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盛明月望着她,善意一笑,轻声道,“我也有意做酒楼生意,奈何自己一人银钱不够,本想放弃,哪成想遇见了姑娘,实属缘分。” “若姑娘不嫌弃,我想与姑娘一同谋事,姑娘占大头,我只要一二成便足矣。” 赵灿眸底尽是警惕,闻言更是像看二傻子一般看她,“只要一二成?你乐意做赔本生意?” 她方才可瞟见了,那荷包里满满都是金块子! 这人要么是有利可图,要么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盛明月颔首,语气温和,“我平日里很忙,帮不上姑娘,酒楼都要仰仗你,我不过出点钱解了姑娘的燃眉之急,抽成一二,已然是占了便宜。” “姑娘就且当你我有缘罢,交个朋友。” 赵灿虽然心中存疑,可她实在想盘下这间铺子,犹豫再三,还是打定了主意,“可以,但你要与我签契约,若你跑了,这钱我可不退!” 盛明月失笑,轻声应下,“也好,这样你我都放心些。” 扪心自问,她还怕赵灿收钱跑了呢! 那可是她多一半的家当! 男人看看赵灿,又看看盛明月,急着问道,“你们的契约先等等,若是商量好了,交够了钱,我就去将地契房契过给你们。” 赵灿眼睛一亮,忙不迭开口,“成,就这么说定了!东家先去过户,你我二人签纸契。” 说罢,赵灿唤来一旁的婢女,小声道,“宝珠,你跟过去瞧着。” “是。” 等到东家和宝珠走远,赵灿这才回过头来打量眼前人。 干干瘪瘪的一个女娘。 这是她对盛明月的第一印象。 脸蛋倒是清丽秀气,笑起来也有几分讨喜,但十分消瘦,像是吃不饱饭的模样,出手却是整整一个荷包的金锭子,反差实在太大,让人心中生疑。 赵灿打量着她,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盛明月。” 眼前人笑得乖顺,赵灿很难把她和盗贼联想到一处去。 “叫我阿灿就行。” 赵灿刻意瞒下了自己的姓,心里对盛明月还是有几分提防。 互道了名字,赵灿从铺里的桌台上拿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下几句话,“酒楼生意你不必过问,账册随便你查,我不屑于搞小动作,酒楼里最少能保证月入三百两银,减去用人用料成本,你我二八分成。” “可会写字?” 盛明月接过她递来的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自己的名字。 想当年,容砚曾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教她写自己的名,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赵灿接过纸契,吹干上头的墨水,心满意足的收进袖中,“一式两份,收好你的。” 忙完一切,赵灿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面上多了几分笑脸,朝着盛明月伸出了手,大大咧咧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盛明月一怔,回过神后,自己的手已经被赵灿牢牢攥住,上下扬了扬。 盛明月瞧着她,有些忍俊不禁,小声道,“一月我会想办法过来几趟,若有大事,我们一起解决,你不必自己一人承担。” 赵灿愣住,静静望着她,一时失了反应。 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有人告诉她…不必一人承担…… 赵灿抿紧粉唇,小声道了句,“知道了。” 等到和赵灿分开,盛明月急匆匆赶回清风医馆,才跨过门槛,冷不丁与坐在医馆正中央的男人对上视线。 盛明月顿时止住脚步,瞧着男人清俊的眉眼,小声喃喃道,“王…王爷……” 容昭唇边含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半晌才道,“恩人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 第12章 不喜云笙笙 盛明月的身子僵在原地,余光瞟向一旁,瞧见了正在墙角面壁的宋果。 “王爷……”盛明月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开口,“今日之事是奴婢不对,所有责罚奴婢一人承担,求您放过宋姑娘。” 闻言,宋果急忙回过头,想要替盛明月解释两句,却被一侧的云来扶住脑袋,被迫再次面壁,动弹不得。 “恩人说这话倒是与我生疏了。”容昭垂下眸,指尖轻轻滑过盏盖边缘,温声道,“毕竟你我有旁的关系,再怎么,我也不能罚你。” 盛明月身子彻底石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小手无意识的搅动着袖口。 宋果将头埋得低低的,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崽,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见盛明月如此,容昭无奈,低头轻笑出声,下一瞬,他徐徐起身,咳嗽两声才道,“这次便罢了,往后可要长些记性。” 于是怕她多心,容昭思索片刻,又继续说道,“你如今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等你大好,想去哪都行。” 盛明月蓦地抬首,对上他含笑的双眸,一脸困惑,“王爷……不责罚奴婢?” 容昭眨眼,望着她笑笑,“宋果已经说了,你这次急着出府是放心不下父亲,我有何理由罚你?” 盛明月眸底飘过一丝心虚,轻轻咬住下唇,不再应声。 不远处的云来却是一脸吃了死苍蝇的神情,茫然的望着自家主子。 半月前,前院洒扫的下人偷跑出府送别表亲,王爷虽说也没责罚,但最起码减了半月月银。 怎么到了这姑娘身上,就只剩一句轻飘飘的没理由?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王爷了! 等到出了医馆,云来快步凑上前,小声问道,“王爷,您怎么这般轻易的饶了明月?” 容昭斜睨他一眼,语气淡淡,面上也不见笑容,“她一个姑娘家,自然要多包容着。” ……就这? 云来悻悻闭上了嘴,若有所思的回过头,瞟了眼跟在后头的盛明月。 “王爷?” 容昭刚要踩着马凳上车,忽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狐疑转过头,瞧见了一张十分漂亮的小脸。 见他回头,云笙笙双眸亮了几分,面上难掩欣喜,“果真是王爷,我还当自己花了眼睛。” 瞧着眼前人,容昭蹙眉思索,试探着开口,“云小姐?” “幸得王爷还记着。”云笙笙粉唇轻勾,施施然行礼,余光瞥见身后的女子,转头望去,与盛明月视线交汇。 盛明月瞧着她,规规矩矩屈膝行礼,面上平静无波,手心里的软肉却早已被她掐出了一处处痕迹。 “这位想必就是救了王爷性命的明月姑娘吧?”云笙笙眼神柔和许多,笑意也更加温婉,“瞧姑娘瘦的,跟着太子殿下单独在佛山修行五年,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 单独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就差没把奸情二字刻在盛明月的脸上。 盛明月失笑,面上不见丝毫窘态,“云小姐见奴婢面生,奴婢见小姐却有几分熟悉,也不知是不是有缘,总觉得与小姐在何地见过。” 她倒是要看看,提起佛山,究竟是谁挂不住脸! 说到底,盛明月只是个奴婢,照顾主子天经地义,但云笙笙私见外男,暗度陈仓,可没那么好圆过去。 云笙笙小脸一白,显然也想到了这茬,盯着王爷递来的目光,她只能干笑两声,轻声道,“许是有缘,我第一眼见你,也觉得十分亲切。” 盛明月勾唇笑笑,没接她的话茬。 云笙笙也无心再理会她,一门心思都扑到了容昭身上,笑着问道,“王爷身子可好些了?我得了一株三秀,疗养身体有奇效,王爷可……” “我这身子十年如一日,倒也还好,不劳云小姐挂念,失陪。”容昭朝她礼貌颔首,旋即迈动步子上了马车,还不忘唤道,“恩人,上车。” 盛明月十分听话,乖顺的上了马车,彻底将云笙笙视作空气。 车轮缓缓转动,朝着靖安王府的方向驶去,独留云笙笙和她身侧的小丫鬟。 云笙笙从未受过这种冷待,气红了眼睛,眼巴巴望着车子渐行渐远。 【心疼云笙笙,男二到底在干什么?分不清楚谁好看吗!】 【凭什么小王爷就一定要接纳云笙笙,就因为她是原定女主吗?】 【就是,她都有太子了,又来和小王爷拉扯,这算什么?】 【小炮灰也很清秀啊,越看越好看,还有救命之恩在前头,我反正是投炮灰姐一票!】 【就我一个人觉得小王爷走那么急,是怕小炮灰误会吗?】 马车里,盛明月将那些黑字尽收眼底,小心翼翼的抬头,瞧向一旁的男子。 容昭静静靠在软枕上,眉目俊美,神情温和。 下一瞬,他陡然变了脸色,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起来,俊脸血色尽失。 “王爷!”盛明月大惊失色,忙不迭拿起小桌案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温茶,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绕到他身后轻拍他的后背,“喝口茶压一压罢……” 盛明月动作十分迅速,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然, 容昭咳了好一会儿,才住了嘴,眼眶湿润,长睫上挂着剧烈咳嗽后流下的泪水,抬手接过茶盏,却无意瞟见她手心的红痕,怔了一瞬,才低声问道,“你不喜云笙笙?” 盛明月愣住,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半晌才道,“她是世家小姐,与奴婢没有过多交集,谈何不喜?” 容昭将她的怪异尽收眼底,也不戳破,任由她藏下自己的心事。 恩人身上的秘密似乎多得很,她不说,自己也不再多问。 【看小王爷刚才那样,我好怕他两腿一蹬就这么没了……】 【放宽心,男二还没有那么早就下线。】 【小王爷这症状像肺痨,是慢性消耗病,加上体虚,才成了这个样子,多喝中药调理,譬如百合固金汤,肺肾同治,三餐准时,多锻炼增强体魄,说不定能保住一条命。】 【上面的,你字多,我信你,我之前看小王爷的视角,发现他一天只吃一顿,这么吃,神仙都得垮!】 眼前条条黑字滚动,盛明月一眼就瞧见了那条字最多的,飞快看完,心中顿时激动不已。 百合固金汤……那是什么东西? 【我没胡说,我家里世代都学医,我也正在努力学习,小王爷这模样就是肺痨,也就是我们熟知的肺结核。】 【配药不难,有熟地黄、生地黄、麦冬、百合……】 盛明月提起了万分精神,瞪大眼睛去瞧去记,生怕落下什么重要东西。 她的金大腿,必须长命百岁!云笙笙 ------------ 第13章 王爷是个小媳妇 “恩人?” 容昭眉头微蹙,不解的看着身侧微仰着头朝半空愣神的姑娘,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下一瞬,他的指尖突然被人抓住。 盛明月正看的全神贯注,只觉得耳边吵得厉害,下意识抓住眼前作乱的手,小声斥道,“莫要捣乱。” 容昭愣住,视线看向紧攥着自己指尖的小手,莫名红了耳根,那声放肆就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靠!这俩怎么发展如此迅速?】 【小炮灰是疯了吗?什么都抓只会害了你!】 【炮灰姐醒醒啊,别发呆了,你抓着王爷的手呢!】 【再说一次,这姐是真的勇。】 看着再一次疯狂滚动的黑字,盛明月一个激灵,猛地回过了神。 定睛望去,自己那双手的的确确握住了王爷的指尖。 再向上看,容昭脸颊微红,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奴……”盛明月慌忙松开了手,红晕漫上小脸,险些急出眼泪,“奴婢无意…无意……奴婢罪该万死!” 说着,她作势要跪下,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牢牢托住臂弯。 盛明月抬头望去,容昭脸红更甚。 “你身上有伤,莫跪。” 他自小身侧便都是儿郎,从未试过与女子离得这般近,整个车厢只有他们二人,似乎连呼吸都缠绕到了一起。 饶是再慌乱,容昭也没失了分寸,扶起盛明月后,急忙抽出了手,朝着角落蹭了蹭,乖乖坐在最里头,一言不发。 活像……活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 盛明月亦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狠狠给自己两耳光。 叫你发呆!叫你什么都抓! 二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脸蛋一个比一个红,看客们吃到了糖开始狂欢,只有两三个在咒骂盛明月狐媚。 - 东市一街 云笙笙没讨到半点好处,愤然离开,丝毫没察觉到不远处的茶楼里正有个人影死死盯着自己。 见她与丫鬟走远,容砚这才从窗户后头走出来,瞧着她的背影,容砚眼底闪过一抹痛心。 “阿笙……” 容砚阖上眼,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越攥越紧,“你也背叛我……” “殿下,已经与唐家先前的部下联络上了,他们听说您回宫,一个比一个欢喜,看在唐老和皇后娘娘从前的情面上,自愿为您做事。” 心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容砚思绪被拉回,低声道,“让他们静候我的消息。” “是。” 容砚从一品茶居内出来,漫无目的在四处游逛。 如今他心中彷徨不安,不知父皇是何打算。 自他回宫起,父皇虽说复了他的位,可不准他上朝不准他入皇学,比起下面尽心尽力为父皇分忧的八个皇弟,自己更像是个摆件。 父皇到底还是疑心他。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则根深蒂固,很难拔除,只能另寻他法…… 容砚想着想着,竟不留神走到了街道正中间。 “当心!” 耳边传来马儿的嘶鸣声,紧接着,一双素手猛地抓住他衣袖,用力将他拽回了路边。 容砚惊出了一身冷汗,抬头望去,竟是有人当街纵马,见他出丑,马背上的男子甚至大笑出声,甚是快活。 “你没事吧?别是给吓傻了。” 听到女子的声音,容砚回眸,对上了一双杏眸。 赵灿眨巴着眼,见他愣神,有些迟疑的后退两步,喃喃道,“该不会是个傻子?可别讹上我……” 容砚眉头紧皱,忽略她的不敬,低声道,“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说罢,他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扯下来递给女子,“这算是谢礼。” 赵灿愣住,旋即大喜过望,毫不犹豫的接过荷包,放在手里掂了掂,“没事儿,举手之劳罢了。” 小小的举动,换来一枚沉甸甸的荷包,稳赚不赔! 今天简直是她的好运日! 容砚瞧着她的小脸,越来越觉得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你……我们是不是见过?” 赵灿诧异抬头,上下扫了他一圈儿,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位公子,搭讪的法子未免太俗套了些,哪怕没经验,话本总看过吧?” “荷包我收下了,有缘再见!” 赵灿只留下这句话,旋即蹦蹦跳跳跑开,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端庄优雅。 容砚的眉头越皱越紧,盯着她的背影,想了好半晌,才知他为何看那姑娘眼熟,“她长得……竟和吏部尚书有七八分像……” 心腹急匆匆赶来,额上全是汗珠,见主子完完整整站在路边,这才松了口气,“殿……郎君您没事吧?” 容砚摇摇头,半眯起眼,“金颂,吏部尚书赵德明膝下有几个女儿?” 金颂挠挠头,几番思索后才道,“属下记得赵德明有两女一子……错了,他还有个女儿,自幼养在庄子上,前不久才被接回来,是三女一子才对。” “被接回来的那个叫什么?” “叫…好像是叫赵灿……属下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是个庶出,便也没仔细听……” 容砚挑眉,眼里多了几分惋惜,喃喃道,“可惜了,是个庶女,犯不上我多费心思,走罢,回宫。” “是。” - 靖安王府 夜幕渐落,凉风习习,每到这个时候王府就熄了灯,很少有人再出来走动。 梧桐院内,容昭独自坐在窗边,指尖轻拂过面前的长琴,屋内没点烛火,连木炭都撤了去,冷清的吓人。 “王爷,天冷了,小的还是把炭火拿进来吧。”云来站在一侧,脸上满是无奈,一遍又一遍的劝着,“您再使性子,咳疾又要严重了。” “无妨。”容昭低垂着头,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瞧不真切,“单靠一盆炭火能顶什么用?该死的人还能多活几年不成?” 他本就厌世已久,活也行死也行,什么都不能再提起他的兴致,若非这两日有恩人在,他甚至连屋门都不愿再出。 恩人…… 脑海中闪过女主含羞带怯的小脸,容昭有一瞬间的晃神。 夜深了……她在做什么? 想到这儿,容昭不由自主的抬起头,透过半敞的朱窗朝着隔壁望去,却瞧见一墙之隔的菊心园亮堂堂的,不仅没灭了灯,甚至隐有欢声笑语穿过高墙。 容昭顿时生出几分好奇,缓缓起身。 云来忙凑上前去,小声问道,“王爷,您要去做什么?” 容昭目不斜视,径直出了屋门,“我去瞧瞧恩人,你不必跟着。” ------------ 第14章 不是登徒子 - 菊心园 “姑娘,还是放着我来吧,你身上有伤……”宋果一手拎着一把菜刀,站在台前用力剁着肉馅,还不忘回头看向正揉着白面的盛明月。 “你当心别切到手,不用盯着我,我没有那么金贵。” 盛明月的小手沾满了面粉,连鼻尖都蹦上了些,“从前在宫里伺候贵人,犯错遭了毒打,第二日照样要跪着侍奉,与那时候比,现在轻松多了。” 二人从回府后便在小厨房里忙活,半刻没闲着。 “姑娘,王府里的张厨子是宫里退下来的,难不成御厨还不和你胃口?”宋果笑着打趣她,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多年老友。 盛明月摇头失笑,挑起一筷子肉馅包进面中,轻声道,“吃多了山珍海味,总要换一换。” 她总不能说……这小馄饨是特意做给王爷的罢? 容昭才到门口,发现院门正敞着,抬脚走进院中,隐隐听到厨房传来笑声。 容昭脚下一转,径直去了小厨房。 透过窗子的缝隙,他瞧见了方才想着的姑娘。 盛明月坐在烛火旁,低头正忙活着,暖黄的烛光映在她脸上,添了几丝温馨,不知聊了什么,她小脸红扑扑的,嘴角微微上扬,比昨日多了些精神。 【小炮灰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吗?有人在暗处盯着你呀!】 【王爷真的来了!大晚上的,他为什么来看小炮灰?】 【只有我想吃小炮灰的馄饨吗?】 【我服了前面的大馋丫头,我一心只想着嗑糖!】 眼瞧着那些看客又聊开了,盛明月眸光闪了闪,缓缓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容昭转过去的身子。 【一句话还没说呢,小王爷走什么!】 “王爷?” 身后响起女儿家的声音,容昭身子一顿,他本想偷偷看上两眼就走,谁知被抓了个正着。 眼下,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盛明月站起身,随意洗了下手,朝着门外走去。 推开虚掩的门,盛明月瞧着他略显窘迫的脸,屈身行礼,藏住自己上扬的唇角,“王爷,您可用过晚膳了?” “我是来……嗯?”容昭愣了瞬,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还以为恩人定然会询问自己为何前来,短短几息,他甚至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哪知恩人就这么不动声色的略过了…… “我……吃过了。” 【胡说八道!小王爷从早到晚就只喝了一杯半茶!】 从早到晚……一杯半茶! 盛明月正了神色,清清嗓,“王爷,奴婢包了很多馄饨,若不嫌弃,奴婢给王爷端到梧桐院去?” 容昭面上飘过一丝愕然,张了张嘴,不知该接什么话茬。 他该说嫌弃……还是不嫌弃? 容昭不愿拒绝恩人好意,却又实在吃不下东西,思虑片刻,他还是随心说道,“恩人做的东西,我不会嫌弃。” 盛明月抿唇笑笑,主子肯配合,她心里也跟着高兴,“那王爷先回梧桐院等着,稍后奴婢给您送过去。” “不必。”容昭摆摆手,语气温和,“我就在这儿等。” “这……” 整个王府都是容昭的,他愿意在这儿,盛明月也说不出半个旁字,急忙应道,“也好,但外头凉,王爷不如在厨房里坐坐。” 盛明月一心在乎容昭冷不冷,却忘了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只顾招呼着他往里进。 容昭也不恼,乖乖跟在她身后进了小厨房,选了个角落坐等。 宋果眼瞧着明月姑娘一人出去两人回,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又见小王爷如此乖顺听话,不免对盛明月多出几分敬佩。 可贵人就坐在自己身后,宋果烧柴的手不免有些发抖,一连塞进去好几根柴火,直到锅里咕嘟咕嘟冒泡,宋果才惊觉,“姑娘姑娘,水烧开了!” 盛明月听到动静,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端着包好的馄饨,挨个扔进锅中。 饱满雪白的小馄饨一个个浮起,许是皮薄,熟透了的馄饨隐约能瞧见里头淡红的肉馅,香气扑鼻。 “王爷,快尝尝。” 才出锅的馄饨被捞起来,盛在碗里放到容昭面前。 容昭瞧着碗里的大肚馄饨,一时有些难以下手。 这么多年,他食不知味,好像世间没什么东西能再勾起他的食欲,不吃还好,一旦吃错了东西,总要吐上个三两天。 盛明月低头替他搅动着碗里的馄饨,等到汤凉了些,才把碗推到主子跟前,抬起星星眼,一脸期待的瞧着他,“王爷,可以吃了。” 瞧见恩人脸上的笑容,容昭不愿她伤心,伸出手捏住汤匙,舀起一粒馄饨,以超慢的速度放入口中。 心里的不情愿在咬开馄饨时彻底消散。 好吃…… 汤鲜肉香,空了一日的肚子终于等到慰藉,容昭缓缓抬眸,对上盛明月的双眸。 “怎么样?”烛光下,盛明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着看向他,“可还合王爷胃口?” 说话时,她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眸中映着他的模样,鼻尖上的面粉还没擦去,煞是可爱。 回过神后,容昭的手已经困在了她脸上,替她轻轻擦去白粉。 下一瞬,二人齐齐愣在原地。 宋果早就端着煮熟的馄饨跑没了踪影,灶台熄了火,厨房里暖洋洋的,让人心中升起几分燥热。 【你们在干什么!这进展是摁了二倍速吗?】 【这才是我们大女人该看的,当了一整天牛马,下了班就该看些甜甜的!】 【死丫头,让我演两集!】 【上啊小炮灰,亲上去,算我求你了!】 【姐,我服了,你看着那张帅脸,就不想干点别的吗?】 容昭触电似的缩回手,俊脸早已熟透,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我…你鼻尖有面粉……我不是登徒子……” 盛明月小脸深埋,耳垂隐隐发烫,闻言小声道,“奴婢知道……” 容昭十分不自然的搓了搓指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坐下,与我一起吃罢。” 盛明月后退两步,连连摆手,“不可不可,王爷,这不合规矩……” 容昭捏着汤匙的手一顿,旋即垂下眼帘,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嘲,“恩人也不愿凑近我吗?我知道……自己讨嫌得很咳咳……”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几乎是瞬间,容昭只觉得额前有阵风吹过,盛明月就稳稳坐在了自己对面,用行动堵住了他的嘴。 盛明月面上含羞,整个人有些无地自容,喃喃道,“馄饨凉了,王爷快些吃吧。” 瞧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容昭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许久没这般开心过,应了声好,端着碗慢条斯理的吃起小馄饨。 月色透窗,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 第15章 刚抱上的大腿要出事 翌日,天微亮。 云来一脸狐疑瞧着眼前的姑娘,蹙眉问道,“晨练……你是说王爷?” 盛明月连连点头,轻声笑道,“王爷身子不好,常年在屋子里躺着反倒不好,不如早些起来散散步……” “等等。”云来皱眉,低声打断她的话,“明月,王爷的身子可不能由着咱们胡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能出什么事?”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拉开,容昭缓步走出,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才低声道,“散步而已,既然能对身子好,我也该积极配合才是。” 盛明月松了口气,立马喜笑颜开,“王爷,奴婢做了阳春面,您晨练过后正好能吃。” 容昭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微微侧开了目光,低声应道,“好。” 等到盛明月回了园子,云来才大着胆子开口,“王爷,您这身子骨……苏大夫特意强调了要静养,你要去晨练……这不是胡闹吗?” 容昭斜睨着他,语气淡淡,“不过走一段路的事儿,能出什么乱子?我还没见过有谁是走路走死的。” “王爷……”云来还想再说些什么,视线触及到主子眼下的乌青,顿时偏了话题,“您昨夜没睡好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容昭俊脸瞬间漫上一层红晕。 他昨夜梦了恩人一宿,醒来脸就是烫的,若非昨儿吃了一碗半小馄饨,他今日怕是起不来了。 “无妨,不必紧张。”容昭抬手摸了摸眼下的乌青,低声道,“走罢,陪我在府里走走。” “……是。” 而后,靖安王府的下人瞧见自家主子从自己面前走过一圈又一圈,纷纷惊掉了下巴。 王爷……不是非必要不出屋的么? 回了梧桐院,桌上摆着碗阳春面,碗里还放了两个蛋,容昭瞥了眼隔壁的菊心园。 没人, 不吃。 容昭抬脚就要往屋里走,下一瞬,院子里响起盛明月的声音。 “王爷,还有碟酱菜,奴婢都给拿过来了。” 盛明月端着托盘,上头还有一碗汤面,外加她口中的酱菜。 容昭站住脚,转身在石桌前坐下,等盛明月将筷子递给他,安生吃起来。 云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主子。 就……这么轻易给吃了? 从前他可是求着哄着劝着,王爷才肯吃两块点心,很少有吃正经饭的时候。 如今,盛明月不过下了碗面,打了鸡蛋撒了葱花,王爷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给吃进肚里了。 这不公平! 容昭没注意到云来的小情绪,抬眼瞧着盛明月,温声唤道,“恩人。” 一回生二回熟,盛明月这次没再扭捏,直接在石桌旁坐下,与他一同吃饭。 这下,容昭才是真的满意了,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云来一脑袋问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德观毁了个彻底。 【我就说吧!没有小炮灰,王爷绝对不会乖乖吃饭!】 【男人,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这俩人真的不一样,隔壁男女主还没见几面呢,这边小手都牵上了。】 【话说太子还是和赵灿遇上了,难逃命运的安排,赵家马上就要凉喽!】 【满门抄斩啊……说白了,谁遇上那个超雄男主谁倒霉!】 盛明月夹着面条的手一抖,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悚。 赵灿遇上容砚了? 她刚抱上的大腿……要出事了? 容昭见她咬着筷子又发起呆来,倍感无奈,低声道,“恩人,好好吃饭。” 盛明月拉回思绪,轻轻嗯了声,心里却悄悄打起了算盘。 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不能让赵家倒台,更不能眼睁睁看赵灿出事。 可自己的能力实在渺小,实乃有心无力。 若能旁敲侧击寻人帮忙…… 盛明月的视线逐渐偏移,落在一旁安静吃面的容砚身上。 说不定会容易得多。 - 巳时,正是街道上人最多的时候。 “王爷,求您放我闺女出府!王爷!” 靖安王府外站了一群不明事理只顾看热闹的人,将胖妇人圈在正中央,听她扯着嗓子哭诉。 刘翠喜跪在地上,肥胖的身子缩成一团,干嚎不见泪,“王爷,只要您放了我闺女,我就是豁出这条命来给您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啊!” “婶子,发生啥了?” 见有百姓问自己,刘翠喜擦了擦眼泪,掩下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哭着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家闺女小时候就入了宫伺候贵人,虽说还没到出宫的年纪,可她争气,救了贵人性命,皇上特许她出宫嫁人。” “偏偏……偏偏我闺女被王爷瞧上,带进了王府,不准她出来半步,我这心里实在是想闺女,没法子了才会在这里!” 刘翠喜嘴上呜咽,抬手抹着眼泪,扬声道,“我闺女早就和一个小沙弥互通心意,情投意合,还请王爷放她出府,成全这对苦命鸳鸯!” “真的假的……九王爷不是身有病疾吗?怎么还强抢宫女?” “就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从前只听说小王爷身子娇贵不常见人,好不容易出趟门,竟就抢了个姑娘回来!” “别听她一人乱说,这世上哪有当娘的会将孩子的少女心事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保不准来碰瓷的!” 这话清晰传进刘翠喜耳中,她蓦地转过头,指着刚刚开口的妇人,张口骂道,“你个烂了嘴的,胡说八道什么?我女儿就是和那小沙弥有一腿,俩人夜里都搂一起去了,我说的不过是事实!” 那妇人被吓了一跳,朝着地上啐了口,“呸!莫名其妙!” “何人在靖安王府门前喧哗!”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容砚掀起眼帘,视线落在台下的刘翠喜身上,方才的话悉数传进了他耳中。 “王……王爷……” 真等到贵人出来,刘翠喜又怯了,悻悻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容砚勾起唇角,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 他极少动怒,如今事关救命恩人的清白,他想平静处理都难。 “上次轻易放了你,是本王错了,今日,我们新仇旧帐一起算。” ------------ 第16章 报官 见他动怒,刘翠喜缩了缩脖子,心中升起惧意,却仍旧大着胆子说道,“王爷,只要您放了我闺女,我愿受所有责罚!” “闺女就是我的命根子啊!” 容昭眸光沉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容昭回头,对上了盛明月慌张无措的眸子。 “王爷……”盛明月瞧了瞧外头哭天喊地的刘翠喜,又看向容昭,一双杏眸红了彻底,“又给您寻麻烦了……” “恩人怎么出来了?”容昭长眉微蹙,语气带了几分严肃,“你身上有伤,不必过来,外头的事交由我解决。” 盛明月拭去眼角的泪痕,三两步走到他身旁,小声道,“王爷不知道她,她一贯脸皮子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干打是没用的。” 刘翠喜见了她,眼底闪过恨意,又瞬间被自己压下,继续哭诉着,“闺女,娘总算见到你了,跟娘回家去吧!” 盛明月眼眶微红,肩头微微发颤,小声啜泣着,“你从前说幼弟娶妻不能没有聘礼,为了五两银子将我卖去宫里头为奴为婢,如今瞧我过上了安稳日子,又来寻我做什么?” 刘翠喜顿了顿,眼神有一瞬变得凶狠,紧接着掩面痛哭起来,“你不懂娘的苦衷,娘不怪你,可你总归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能不管你!” “你如今被困在王府,娘就算是磕破了头,也得求王爷放了你。” 盛明月脸色涨红,死死咬住下唇,轻声道,“我如今在王府里做奴才,过得很舒心,若是跟着你回去,保不准何时又被卖了,我的命只有一条,赌不起。” “闺女呀,你是不是还在怨娘?娘给你跪下,你就跟着娘回家去吧!”刘翠喜用力拍着心口,故作凄苦,却没有半分要服软的架势。 “做女儿的心怎能这么狠?旁的先不说,那可是她亲娘!” “天底下哪有娘给孩子下跪的道理?” “依我看,那姑娘就是贪慕虚荣,这么抗拒回家,保不准早就爬上了贵人的床,等着做姨娘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正中刘翠喜下怀。 刘翠喜朝上头瞥了眼,嘴角轻轻勾起,眼底多了几分得意。 “你们怕是昏了头!”方才被刘翠喜指着鼻子骂的妇人顿时急了,扬声喊道,“姑娘都怕成什么样了?宁可做一辈子奴才也不愿意回家,想来这家里定然是容不下她。” “再者说,哪有用下跪逼迫自己女儿做事的?我看这娘不是什么好种!” 妇人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在场众人听个真切,刘翠喜脸色骤变,一骨碌爬起来,冲过去就要与她厮打在一起。 “贱人,我叫你多嘴!”刘翠喜面目狰狞,恨不得活吃了这个坏她好事的妇人,“你满嘴胡咧咧什么,就你长了嘴?” 那妇人也不甘示弱,用力揪着刘翠喜的头发向外拉扯,扬声道,“大家快瞧瞧,这泼妇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盛明月抿紧粉唇,小声道,“王爷,报官可行?” 容昭眉心紧锁,侧眸瞟了眼身侧的云来,后者顿时会意,偷摸走开,不一会儿就领着几个官兵跑了回来。 “放肆!胆敢在靖安王府门前闹事,对贵人不敬!”为首的官差指着傻了眼的刘翠喜,沉声道,“将她带下去,严刑拷打,务必查出是谁授意她来此的!” 刘翠喜僵住,瞧着朝自己走来的官差,吓得连连摆手,“官老爷,误会……这都是误会啊!我是来找我闺女的呀……” “少废话,带走!” 官差不听她狡辩,一人架起她一条胳膊,拖着看就往人群外头走。 “我真不是……盛明月…盛明月!你这个贱丫头!”刘翠喜被拖行,还不忘咒骂道,“盛明月,老娘不会放过你的!” “瞧瞧,我就说她是成心来找事儿的!”妇人高高扬起下巴,神色得意,“偏生你们一群没脑子的跟着应和,差点害了那姑娘!”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脸上颇有些挂不住,自觉散了。 少了闲人,容昭眉头舒展,望着一侧的姑娘,低声道,“恩人,回吧。” “是。”盛明月颔首,余光一晃,似是瞧见了一个熟人,再细看,却不见了身影。 盛明月微微皱起眉,只当自己是眼花。 - 东宫 殿内陈设雅致奢华,与五年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需略微洒扫就能住人。 紫檀木雕刻的罗汉床上,容砚正闭眼小憩,两侧跪着宫女,替他捏肩捶腿。 “殿下,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宫女小心翼翼的将汤碗端到小几上,生怕一个不用心,脑袋和脖子就分了家。 容砚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眼碗中的东西,捏住白汤匙搅了搅,舀起一粒馄饨放进口中。 “呸!”馄饨才进口,容砚就变了脸色,一口吐在宫女身上,又嫌不解气,将手旁的汤碗抄起,狠狠砸在她身上,“废物东西,连碗小馄饨都不会做,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温热的汤汁淋在身上,宫女心中委屈极了,捂着被砸破的额头小声哭道,“殿下,这已经是御膳房做的第五碗了,汤馅都按您的要求换过了……” “聒噪!”容砚狠狠瞪着她,似是在透过她看向别人,“一群废物,都给我滚!” 宫女胡乱抹了把眼泪,潦草收拾了下残骸,匆忙退下。 容砚躺在罗汉床上,双手叠在脑后,望着头顶的梁木失神。 他的胃又开始抽痛了…… 以往此时,总会有人捧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叫自己多吃些。 即便是在佛山,那人也总能想出许多法子来给自己开小灶,变着花样让他开心…… 脑海中浮现盛明月的容颜,容砚嗤笑了声,从回忆里出了神,“不过一碗馄饨,如今的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低贱之人,做的东西也是低贱的。” 最后一句话,容砚说得咬牙切齿。 “殿下。”金颂入了垫中,屏退旁人,从怀中掏出三封信件,低声道,“云小姐又来信了,殿下可要看看?” ------------ 第17章 没做完的事 容砚抬眼瞧着那几封信,兴致缺缺,“放下吧。” “是。”金颂将信摆在小几上,沉声道,“皇上近几日常将五殿下召到乾恂殿,一呆就是两个时辰,连张福来都不能旁听。” “属下还听说……五殿下与周小将军走得很近。” “看来我走这五年,容麟是半点都没闲着。”容砚半眯起眼,眸中闪过阴郁,低声道,“敬贵妃也是个蠢人,容麟不过是养在她膝下,又不是亲子,居然肯动用娘家势力助他。” “养娘哪有生娘亲,等到容麟羽翼丰满,第一个除得就是周家!” 容砚拂开桌上的茶盏,清脆的响声在殿内回荡,让人愈加烦躁。 “你先去吧,叫张福来藏得深些,莫要暴露。” “是。” 等到金颂退下,偌大的寝殿只剩下容砚一人,他撕开桌上的信件,入目便是两字。 ———阿砚。 叫的倒是亲昵。 容砚勾唇,眼底满是讥讽。 从前他与云笙笙关系匪浅,交往密切,即便亲过抱过,她也只是规规矩矩的唤自己殿下,不曾叫他的名字。 如今自己晾了她两天,竟又急着凑上来。 容砚往下看去,信上只有短短两句话,约他夜里在一品茶居相见。 “这么晚了……”容砚蹙眉,一脸不解,“好端端的为何要深夜见面?” 思索片刻,容砚捏着信靠近烛火点燃,信纸瞬间被火焰吞噬。 - 夜深,一品茶居仍亮着灯烛,二楼雅间陈设齐全,可供客人留宿小住。 云笙笙坐在床前,指尖不安的搅动着袖口,一次次看向毫无动静的门口。 “小姐,那位……还会来吗?”玉墨犹豫着开口,小声道,“已经很晚了,要不咱们先回吧?万一玉衡假扮您的事儿暴露……” “住口!”云笙笙低声呵了句,脸色奇差无比,“若不是你们看顾不当,太子怎么发现我私会王爷?若我与太子有了隔阂,我饶不了你们!” 云笙笙呼吸急促,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她给太子写了三封信,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直到今日早上,她再三询问太子的近况,金颂被问得烦了,才说出那日太子偷偷来见过自己。 云笙笙心中愈发不安,想见到容砚的心十分迫切。 小王爷冷待自己,如今,她只有牢牢抓住太子,才能有一丝机会。 夜色渐浓,云笙笙的心一点点沉下,长叹道,“算了,走罢。” 玉墨不敢不从,闻言急忙拿起一旁的披风,随着主子朝外走去。 雅间的门拉开,云笙笙抬眸的一瞬,撞入男子淡漠的眼眸。 “殿……阿砚!” 云笙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她眼底迅速漫上水雾,拉住他的大掌,小声道,“你终于来了……” 趁着容砚进屋的间隙,玉墨适时离开,雅间只剩他们二人。 容砚垂眸瞧着眼前的女子,低声道,“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云笙笙心中咯噔一下,试探着钻进他怀里,喃喃道,“阿砚……我想你。” 容砚眉头瞬间皱起,将她从怀中扯了出来,沉声道,“你想我,为何还会私见皇叔?” 他果然跟踪自己! 云笙笙眨眨眼,贝齿咬住粉唇,娇声道,“是我父亲以死相逼,我才不得不掐着时机和王爷偶遇,可是阿砚,我想嫁之人一直是你!” 容砚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她,“我如何再信你的话?” “阿笙,你知我最讨厌背叛。” 云笙笙身子抖了抖,面上闪过委屈,迟疑半晌,她大着胆子问道,“阿砚可还记得我们去年在佛山上未曾完成的事?” 听到这话,容砚肉眼可见的愣住。 一年前的雨夜,他与云笙笙在后山私会,大雨淋湿了衣裳,不得不找了间没人的小屋避雨。 月色下,少女穿着湿透的锦裙瑟缩在他怀中,格外勾人。 那日,容砚已经褪了她的衣衫,意乱情迷时,却被她突然叫停,说什么不成体统,紧接着穿好了衣裳…… “阿砚……” 容砚回过神,视线落在她欲语还羞的小脸上。 云笙笙狠下心,轻轻扯住自己的腰带往两侧拉,脸上羞红一片,“今夜……我们将从前的事做完罢?” 话才说完,她的身子被人腾空抱起,扔到了后头的床上。 月色倾落,床架摇晃的厉害,意乱情迷时,云笙笙搂着他的后背,任由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她死死盯着床架不肯闭眼,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她一定、一定要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容砚闭着眼,俊脸埋在她颈窝,虽正做着欢喜事,脑子里却盘算着云中奎是否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夜幕落下,二人相拥睡去,同床异梦,各有算计。 - 靖安王府 盛明月辗转反侧,无论朝向哪边,都睡不踏实,脑海中一直浮现今日瞥见的那张脸。 那张脸不止一次在她记忆里出现过,但不该出现在京城里…… 次日,天还阴着,盛明月便起了。 听到动静,在外头睡下的宋果还以为是王府进了贼,立马翻身下床,还不忘抄起枕头当武器,瞧见是盛明月后,她十分震惊,“姑娘,你怎么……起得比鸡还早?” 盛明月顶着两个黑眼圈,像缕幽魂似的坐在桌前,小声道,“昨日没睡踏实,心里一直装着事儿,也就起得早了些。” 宋果抱着枕头在她身侧坐下,揉着酸痛的眼,“姑娘又为什么发愁呢?” 盛明月稳住心神,轻声道,“我想出府,去瞧瞧我爹。” “又出府?”宋果大惊失色,困意都吓没了,整个人清醒不少,“姑娘,求您放过我吧,王爷留了话,姑娘要是想出府便只能自己去请示。” 盛明月长叹一声,喃喃道,“等到天亮,我自会去找王爷。” 不知熬了多久,天总算是蒙蒙亮了。 盛明月偷偷溜进隔壁,却发现院门虚掩着,不见云来的身影。 盛明月试探着推开门,走到屋前喊了两声王爷,没听见人应声,刚想抬手叩门,门却被人从内拉开。 一晃眼,只穿了件里衣的容昭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 第18章 更像亲娘 许是容昭太过清瘦,里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锁骨半露。 “王爷……” 盛明月眸光闪烁,瞧见他的模样,慌张避开了视线,猛地转过身去,“奴…奴婢罪该万死!” 容昭没想到外头会是她,愣了一瞬,而后瞬间红透脸,缩回屋中,用门板遮掩着身体,“恩人……为何会在此?” 【众所周知,古代人穿着里衣约等于没穿~】 【老天爷,这跟看美男出浴有什么区别?】 【还是炮灰姐够意思,一大清早就带我们靠这么劲爆的!】 【死丫头,吃得越来越好了!】 盛明月被那些看客一条条不知羞的言论惊得一颤,脸上迅速蹿红,耳根也开始发烫,支支吾吾回道,“奴婢…奴婢是想出府去见见父亲……” 容昭躲在门板后,眼神闪躲着看向别处,耳廓渐渐泛红,“去罢,我派人跟在你附近,好护你周全。” 盛明月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般容易,眨眨眼,清醒了几分,刚想回绝又想到容砚不知埋伏在何处,赶忙应下,“谢王爷。” 话落,盛明月不等他回话,脚下抹油窜出了梧桐院。 这动不动就脸红的地方,她再也呆不下去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容昭松了口气,脸上的温度也慢慢降下来。 脑海中浮现盛明月惊慌失措的模样,容昭走到铜镜前打量着自己。 嗯……还算好看。 - 东市最北面有条极深的小巷子,人多杂乱,与城心的富贵繁华格格不入。 盛启明暂住在这儿。 盛明月站在巷口,朝着里头望去。 巷子里不知住了多少人家,家家户户门前都堆了不少东西,原本还算宽敞的小道如今只堪堪能过一人。 “回去吧,别送了。” 巷子里传来道女声,盛明月站在巷口,瞧着朝外走来的一男一女。 盛启明脚下一顿,视线落在闺女脸上,小声唤道,“月儿?” 走在他后面的妇人听到动静,探出半个身子,瞧见盛明月,她双眼都亮了几分,“明月都长这么大了……” 盛明月眉头紧皱,语气里多了丝惊讶,“兰姨……你怎么来了京城?” 自己没看走眼,昨日出现在王府附近的人真是她。 王金兰。 那个曾与父亲定下过亲事的女人。 王金兰推搡着盛启明出了巷子,目光一直落在盛明月身上,眸底是怎么都掩不住的疼惜,“我听你爹说了你的事……孩子,苦了你,不如跟兰姨回村里去,姨肯定拼了命保你!” “金兰,明月有她自己的打算,你就别插手了。”盛启明微微凝眉,看向女儿的眼神里满是思念,“你娘被抓了,惹恼贵人,听说要关上半月才能放出来,你也能轻巧些了。” “对,孩子,这些银子你拿着!”王金兰从怀里掏出了好几枚荷包,一股脑都塞进盛明月怀中,小声道,“这都是兰姨做绣活赚的,你在大地界过日子不容易,有点钱好歹能宽松宽松。” 盛明月脸色微变,较忙推脱,“兰姨,你这钱我不能要,我如今在王府吃喝不愁,没有用钱的地儿……” “你就拿着罢,这是姨疼你的。” 王金兰瞧着她的小脸,笑着笑着却突然红了眼,强忍住眼泪,朝着身侧的盛启明说道,“盛大哥,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你们父女俩好好说说话。” 话音落地,她逃似的离开,脚步匆匆,不一会儿就消失视线中。 盛启明朝着她的背影追了两步,察觉不妥,又生生站住了脚,只能眼巴巴望着王金兰离去的方向。 “爹……”盛明月低下头,瞧着手心里皱皱巴巴的荷包,喃喃道,“兰姨怎么来了?” 盛启明垂着眼,脸上的伤痕不少反多,“你娘八成是给你外祖母传了口信,如今整个村子都知你被贵人厌弃,处境落魄。” “金兰她听到那些话,说什么也要来看你,方才要将那些钱给我,我连连推脱,她好不容易歇了心思,哪知出来又遇见了你。” 盛启明抬起手,揉了揉女儿的头,语气惋惜,“金兰夭折的儿子和你同一天生辰,与你同岁,她见你欢喜,想来也是想念自己的孩子。” 盛明月沉默,攥着荷包的手紧了紧。 她幼时听村里的婶娘说过,王金兰未婚先孕,不知情郎是谁,与刘翠喜同天生子,一个生了小子,一个生了丫头。 王金兰的儿子出生时就断了气,小脸乌紫,连看这世间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村里碍于村长的威严,不敢将此事放在明面上,背地里却悄悄指王金兰的脊梁骨,说她命薄福浅,留不住夫郎也留不住儿子。 【这突然出现的女人是谁?看上去和小炮灰她爹关系不一般啊!】 【小炮灰透明得很,整个人被一笔带过,到她的视角得连看带猜!】 【那女人对小炮灰这么好,全部家当拱手送人,这比小炮灰她娘更像亲娘吧?】 【没人注意到她爹的话吗?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两个孩子,一活一死……】 【上面的别吓我,两个孩子不会被调换了吧?】 【……等等,我看的不是养成系小炮灰吗?怎么真假千金的戏码都上来了!】 看客们说个不停,盛明月的身子也越来越僵硬。 调换……真假…… 会有这个可能吗? 盛明月掩下心中的震惊,目光落在父亲脸上,轻声道,“爹……我不顾盛利,你会责怪我吗?” 盛启明怔了瞬,旋即失笑摇头,“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既是人,就没有不想活的。” “你可知盛利为何被抓走?” 盛明月眸底浮现困惑,缓缓摇头,“不知。” 盛启明轻叹一声,语气无波无澜,“太子派人寻上家门,只说要给你赐婚但你宁死不从,盛利说自己有法子让你心甘情愿嫁人,主动跟着太子的人离开。” “当时,那伙人留下了十两银子,你娘开心极了,直夸盛利长大了,能给家里赚钱了。” “直到后来盛利再无音讯,她才开始害怕,一路寻上京城,又落到了太子手中。” 闻言,盛明月遍体生寒,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竟是如此! 她还以为是自己连累了家中,没成想刘翠喜和盛利早就打算将自己再卖一次! 这算哪门子的家人! 盛明月呼吸有些急促,整个身子抖得厉害,好半晌,她才平复下来,小声问道,“爹,你可知……当年是谁给兰姨接生的?” ------------ 第19章 男版林黛玉 听了这话,盛启明恍惚了一瞬,皱眉问道,“月儿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盛明月定睛瞧着他,语气淡淡,“小时候常听村里人说,兰姨和爹退婚后至今没有成亲,她是如何怀了身子?情郎又是谁?爹就没有疑心过?” 盛启明身子僵住,眼底闪过慌乱,喃喃道,“她…她只与我说……不是我的。” 【小炮灰真的很聪明,重点一抓一个准!】 【天呐,我都要怀疑炮灰姐是不是能看到我们说话了!】 【严查接生婆和刘翠喜,如果真有掉包的事儿,那盛利的身世也很可疑!】 【上面说的没错,小炮灰和炮灰爹的性格都这么好,明显和那母子俩不是一个德行的人!】 【刘翠喜是实打实毁了炮灰爹的一生,对上这么个人,谁会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她再生一个?】 盛明月抿了抿唇,小声道,“这件事我会托人去查,爹先收好兰姨给的银钱,去换个地方住着,莫要让刘翠喜寻到你。” 说罢,盛明月从袖口里掏出个瓷瓶,轻声道,“这是我买来的药膏,爹先用着,我这儿还有五十两银子,爹拿去找个离西城近点的房子,方便我们父女二人见面。” 盛启明连连摇头,后退两步,“哪有做爹的伸手朝孩子要钱的?” “此一时彼一时,爹先安顿好自己,才能让女儿没有后顾之忧。”盛明月将药膏和银子都塞进他怀里,一脸认真道,“等苦日子过去,女儿一定帮爹休妻,再也不受她的打骂!” 盛启明红了眼,有些无措的收下闺女给的东西,喃喃道,“好……爹都听你的,回去就收拾东西。” 与父亲分开,盛明月顺路去了东市一街,正巧在酒楼前看见赵灿忙碌的身影。 “阿灿?” 听到有人唤自己,赵灿有些纳闷的转过头,见是她,杏眸瞬间亮起,“盛明月?你今儿得空了?” 盛明月笑着上前,侧过头,瞧着酒楼新换上的门匾。 “百客来。”盛明月掩唇轻笑,轻声道,“是个好名字。” “对吧?”赵灿双手叉腰,小脸满是自豪,“这地段是我早就看好的,人多得很,加个亮眼的名字,咱们酒楼一定不愁生意!” 盛明月跟着高兴,语气柔和,“往后多辛苦你了。” “嗐,多大点事儿?”赵灿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你我分成,我占大头,本就拿了多的钱,若是做的事还比你少,岂不没天理了?” 盛明月被她一席话逗笑,旋即想到了什么,笑意又淡下来,“阿灿,你这两日可遇见过什么人?” 赵灿一愣,眼底多了狐疑,“你指的是谁?” 盛明月思索片刻,附在她耳边道,“若你见到了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尽量避着他些,免得惹祸上身,徒增血光之灾。” 【小炮灰和恶毒女配凑这么近说啥呢?】 【服了,我充了会员还不让我听?】 【聊什么呢,带带我们啊!】 赵灿很不适应旁人凑近她,可盛明月也算半个朋友,心中倒不反感。 听了她的话,赵灿面上震惊,喃喃道,“你还会看相算命?” 盛明月无奈失笑,低声道,“算是罢,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下我的叮嘱。” 赵灿迟疑着点头,木然与她告别。 望着她的背影,赵灿眨眨眼,小声道了句,“小小女娘,装得还挺高深。” 见过爹爹和赵灿,盛明月悬着的心总算安生了些,眼见太阳落下,她赶忙奔向清风医馆。 避免那些看客生疑,她将需要的药材全都写在了纸上,直接将纸递给了小药童。 见小药童去抓药,盛明月不断在心中祈祷着,哪怕有一丝希望能救王爷,她都要一试。 等到回王府时,天已经沉下。 盛明月悄悄穿过角门,本想着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园子里,却远远与容昭对上了视线。 容昭命人搬来张竹椅,安安静静坐在梧桐院门前,望着角门的方向,一望就是一整天。 “王爷?”盛明月脚下一滑,险些栽进一旁的小湖里,“您……今日风凉,您怎么坐在外头?” 容昭身子斜靠着,膝上搭了条厚毯子,手上还捧着手炉。 他的肤色本就白,如今受了凉,更是苍白几分,时不时咳嗽两声,愈发可怜。 【小王爷妥妥的男版林黛玉!妈妈的心都要化了!】 【小炮灰,你马上过去温暖他!】 【家人们谁懂,我的视角一直在王爷这,他活活在院子前坐了一天啊,一口饭都没吃,简直是望妻石!】 【看看云来那一副要吃了小炮灰的眼神,就知道王爷一定没少等。】 看到那些话,盛明月犹豫着抬眸,还真就瞧见了云来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她抖了三抖,“王爷,是奴婢回得晚了……” “恩人忙,忙点好。”容昭抬起凤眸,眼角微微上挑,鼻头冻得发红,“见到父亲一定很开心罢?” 盛明月忙不迭提起手中的草药,开口解释道,“奴婢一早就回了,转道去了趟清风医馆,买了些温和的药,打算着以后给王爷做药膳用。” 话音刚落地,容昭微微蹙起的眉头瞬间平展,唇边也多了几分笑意,“恩人出去还不忘想着我,实在有心,得赏。” 【??!】 【不懂就问,男人都这么好哄吗?】 【王爷扭头看看云来吧,他快碎掉了!】 【说几句好话就有赏了?天杀的,这老板我也想要!】 盛明月顿时来了精神,拎着草药快步上前,轻声道,“王爷先进去避避风口,晚膳马上就好。” 容昭缓缓起身,眉目疏朗,温声道了句好。 一瞧见恩人,一向没什么感觉的胃口好似又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盛明月端着饭菜入了梧桐院。 “百合鸡子汤,还热乎着,王爷先喝一碗暖暖身子。”盛明月抬手替他加汤,小脸在灶台前烤的红扑扑的,“奴婢知道一个土方子,清热止咳,王爷可要试试?” “胡闹,王爷的身子怎么能……” “好啊。” 云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昭打断。 容昭抬眼望着她,略一点头,眸光似天上的星子,“恩人能救我一次,就能救我第二次。” 盛明月指尖颤了颤,汤勺砸在碗里,她有些无措的瞧着眼前人。 四目相对时,氛围瞬间升温。 半空中的黑字登时翻了倍,吵吵嚷嚷叫人心烦,可容昭的俊脸就在眼前,无比清晰。 ------------ 第20章 再入后宫 是夜,桌上新泡的茶散着袅袅热气,容昭坐在窗边,偏头瞧着天上弯月,神情黯淡。 “呀!” 院子里传来一道惊呼,容昭顺着声源望去,眉头微蹙。 梧桐院早早熄了灯,黑压压一片,盛明月端着煎好的汤药,一时不察踢在槛上,踉跄几步,险些崴了脚。 所幸,她反应很快,汤药完好无损。 容昭徐徐起身,瞥了眼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阴影里的云来,沉声道,“掌灯。” 云来愣住,回神后大喜过望,试探着开口,“王爷,那地龙和炭火……” 屋内阴冷,饶是身强体壮的云来也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身子金贵的王爷。 云来转转眼珠,小心翼翼道,“屋里寒气重,得亏是小的伺候,若是换做明月,八成要受凉。” 容昭瞧着正往屋里来的姑娘,清了清嗓道,“地龙和炭盆一并用上。” 果真如此! “是!”云来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目的达到,连瞧着盛明月都顺眼了许多,出去时还不忘打声招呼,“明月姑娘,辛苦了。” 一向冷脸待自己的云来主动开口,盛明月受宠若惊,连忙应道,“云来哥抬举我了。” 云来心情大好,朝她点头笑笑,旋即大步跑开去端炭盆。 盛明月不明所以,犹豫着走到门前,扬声道,“王爷,该喝药了。” “进来。” 得了主子应允,盛明月这才抬脚进屋,将汤碗放在桌上,还不忘搁下两块蜜饯。 容昭面上恹恹,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原以为这药会和从前吃过的那些一样苦涩,没想到入口清甜,不难下咽。 紧接着,一颗蜜饯抵在他唇边。 容昭下意识张开嘴,蜜饯入口,甜中带酸,他无措瞧着近在咫尺的小脸,少女指尖还停留在他的唇瓣上。 盛明月触电似的缩回手,慌忙跪下请罪,“奴婢知错……” 不等她跪下,容昭伸手拦住她的动作,温声道,“我知恩人好意,无错不必跪。” 话虽如此,可那张俊脸仍旧不受控制的涨红。 盛明月小脸低垂,死死咬着牙关,羞愧难忍,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 叫你走神!就你手快! 从前在佛山日子艰辛,容砚常常受寒病倒,又不肯喝苦涩的汤药,她没法子,身上总是备着蜜饯,只等他乖乖喝了药后立马递上蜜饯解苦。 方才……实在是下意识反应! 盛明月只盼脚下的青砖地能裂开一条缝,容她钻进去。 “王爷……”云来适时进门,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将炭盆放在地上,沉声道,“明日便是太后寿宴,皇上放了话,要您一定过去赴宴。” 容昭移开眸子,待到脸上的潮红散去,才低声道,“那便去罢,到库房里选几件珍宝一并带着。” “是……”云来小声应下,视线在主子和明月身上来回又有。 容昭抬眸,眼里闪过不解,“还有事?” 云来点点头,迟疑着开口,“王爷,皇上直言要您带着明月一同入宫……” 容昭愣了瞬,眉头顿时皱起,低声道,“不过一场宫宴,为何要特定我带上谁?” 云来摇头,面上同样不解,“小的也纳闷呢,不敢揣摩圣意。” 容昭抿紧薄唇,一声不吭。 气氛突然僵停,盛明月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我记得剧情,太后寿宴上,皇帝喝多乱点鸳鸯谱,把云笙笙许给了小王爷!】 【什么!我嗑的cp要be了?】 【赐婚……那有小炮灰什么事?】 【别急,小炮灰就是剧情里的bug,她还活着,保不准事情还有转机。】 【云笙笙私见王爷被太子知道了,半夜约着上客栈,太子一进屋就黑屏了,大家懂得都懂。】 盛明月脸色有些发白,轻咬下唇,紧紧攥着袖口。 身侧传来一声轻叹,满是无奈。 “恩人,可愿入宫?” 盛明月抬起小脸,眸中闪过坚定,轻声道,“奴婢愿意跟着王爷。” “不怕?” “不怕。” 容昭微一颔首,眼神变得柔和,温声道,“既如此,那我们一同前往,放心,我会护恩人周全。”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风吹葡萄架,沙沙作响。 盛明月几乎一夜未眠,天刚亮就起了身。 宋果出府抓药时曾给她买了两件成衣,如今正好穿上。 瞧着铜镜中的小脸,盛明月心中隐有不安。 她不止一次在脑海里设想过与容砚的见面,却不曾想到,那一日竟来的这么快。 太后寿宴,太子哪有不参加的道理? 今儿怕是有场硬战要打。 “姑娘,用上我新买的胭脂!”宋果手里捧了个精致的锦盒,认认真真朝她脸上涂着,“姑娘如今越来越好了,让那些看不起人的仔细瞧瞧!” “这些稀罕物给我用做什么?平白浪费了。”盛明月无奈失笑,与她说话时多了几分柔和,“昨夜告诉你我要入宫,你就兴奋到现在,瞧上去比我还要紧张。” “何来浪费呢?”宋果望向镜中人,心满意足道,“我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和姑娘是好友,给朋友用东西,怎么会心疼?” “姑娘从前过得糟心,如今好不容易解脱,当然要给那些黑心黑肺的瞧瞧!” 盛明月扑哧一声笑开,心里的紧张也消散不少,收拾妥当,早早去了梧桐院。 “王爷福安。” 听到动静,容昭徐徐回眸,视线落在了恩人身上。 宋果眼光不错,给盛明月挑了件碧色长裙,衬得她肤色白了不少,樱唇粉腮,梳着双平髻,温婉可人。 容昭勾唇轻笑,略一点头,“碧色很衬恩人。” 话落,他随手挑起一旁的天青色氅袍披在身上,温声道,“走罢。” 盛明月乖巧应声,“是。” 按规矩,容昭应当先行入宫陪伴太后,再到晚宴祝寿用膳。 马车上挂着靖安王府的木牌,行到宫门前,守门的皇兵只敢草草看两眼,旋即立马放行,半点不敢挡了这位的去路。 再入后宫,盛明月心中是百般不情愿,却又别无他法。 寿康宫内,太后左等右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瞧见小儿子的身影。 “昭儿!” ------------ 第21章 可有婚配 许久未见容昭,太后情急之下失了端庄,起身朝着他走去,“你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常入宫来见见母后!” 身边的杜嬷嬷朝着四周摆摆手,低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到周遭的宫人都退下,容昭才开了口,“儿子身体久久未愈,恐传病气给母后,故而迟迟不肯进宫。” “我若是怕这小小病气,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写信?”太后上下扫了他一圈,眼眶有些湿润,“不错,比上次见长了些肉。” 话落,她侧眸看向容昭身后的姑娘,笑容收敛了些,“这就是上次救了你性命的丫头?” “是。”容昭不动声色的挡住盛明月,沉声道,“若无明月,母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果真如此?”太后打量着盛明月,语气平平。 盛明月屈膝跪下行礼,十分规矩,让人挑不得一丝错处,“奴婢明月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慈安万福。” 太后斜睨着她,眼中多了几分满意,低声道,“是个机灵的,起来罢。” “谢太后。”盛明月缓缓起身,低垂着小脸,瞧上去乖顺文静。 “抬起头来。” 盛明月犹豫着抬头,耷拉下眼帘,不敢直视贵人。 “模样还算清丽。”太后颔首,又回眸看向容昭,低声道,“就是太瘦了些,不知道伺候人是否舒心。” 容昭在一侧落座,手抵在唇边,轻咳几声止住嗓间的痒意,沉声道,“多亏了明月想尽办法琢磨,儿子才能吃些东西。” 闻言,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盛明月,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笑笑,语气也温和许多,“好丫头,该赏!” 盛明月作势又要跪下,“太后娘娘厚恩,奴婢愧不敢当,为主子分忧是奴婢该做的。” “莫跪了。”容昭身子微微侧着,托住她的手臂,低声道,“身上的伤口若是再崩裂,便难愈合了。” “这……”盛明月身子僵住,视线落在容昭脸上,小声道,“王爷,这不合规矩。” 太后瞥了眼容昭还放在盛明月胳膊上的手,眸底闪过深意,轻声道,“身上的伤是为救昭儿所受,他不愿你跪,站着说话就是。” 盛明月心中惶恐,低声应下,“是。” 等到日暮落下,二人才从寿康宫出来。 瞧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太后沉吟片刻,低声道,“杜若,你说……将那丫头赐给昭儿做个侍妾,如何?” 杜嬷嬷愣住,也跟着望向离开的二人,小声道,“太后是想给王爷冲冲喜?” “算是罢,去找人查查那丫头的底细。”太后半眯起眸子,语气沉沉,“我瞧昭儿对她有些在意,她也是个伶俐丫头,若家世清白,做个贴心侍妾也未尝不可。” “昭儿从未与别家女子打过交道,心思单纯良善,若那丫头底细不明,该趁早除了。” 杜嬷嬷了然,低头应下,“太后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 夜幕落下,铜管乐起,大殿之上灯火辉煌,臣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宫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殿外响起小太监的声音,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一袭龙袍,气宇轩昂,身侧是皇太后,再便是一众皇子公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慈安万福,寿比南山。” 百官齐齐跪下,祝贺声响彻大殿。 皇帝步履从容,一路走上高台,在金銮御座前稳稳坐下,沉声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 皇帝清了清嗓,俯瞰下方群臣,低声道,“今日朕设宴,为给太后祝寿,众卿不必拘束,谁今日能讨太后一笑,朕重重有赏!” 歌舞升起,百官一一献礼,都想在皇上面前露露脸。 容昭纹丝不动,若是有人想端着酒杯来恭维,他便咳嗽几声,如此,众人都歇了心思,避他如蛇蝎。 盛明月跪坐在他身侧,时不时替他夹菜添茶。 容昭兴致缺缺,更无食欲,从头到尾只吃了她夹来的菜。 容砚正巧坐在他们斜对面,抬眼就能瞧见相处和谐融洽的二人。 才过四五日,盛明月从前干瘦的小脸如今多了些肉,气色都好了不少。 “王爷,尝尝这个桂花鱼翅。”盛明月凑近他些,轻声道,“从前在宫里,贵人多喜这道菜。” 容昭微一颔首,唇角轻轻勾起,温声道,“恩人若喜欢,我让府上的厨子学着去做。” 盛明月舀汤的手一顿,小声嘟囔了句,“王爷如此不合规矩,也不知谁是主子……” 盛明月自以为声音小,实则说的话清清楚楚传进了容昭耳中。 容昭低头失笑,眸光如春水泛波,望向她的眼神无奈又宠溺。 容砚死死盯着对面,握着白玉酒杯的手逐渐缩紧。 他不止一次见过盛明月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如今,她又是这副德行去讨好别人。 卑微谄媚,下贱至极! 容砚压下眼底的阴郁,微微侧身看了眼身后的金颂。 后者了然,轻轻点了下头,旋即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大殿。 云笙笙跟着母亲坐在中场,身子微微前倾,寻找着容砚。 好不容易瞧见了容砚,却发现他正盯着一处失神。 云笙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了一身碧色的盛明月身上,先是愣住,而后一股妒忌缠上她的心头。 又是那个贱婢! 怎么处处都是她,阴魂不散! 云笙笙紧咬银牙,手里的帕子险些被她扯烂,喃喃道,“还真是我小瞧了你!” “笙儿,莫要窃窃私语。”林氏在一旁轻声提点,“有不少人在盯着你,不可有半分失礼。” 云笙笙阖上眼,拼命压下怒火,“女儿知道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半官员都献了礼,云中奎才缓缓起身,压轴出场,“皇上,太后,臣今日送上贺寿礼。” 话落,一幅屏风被人合力抬上大殿,屏面用金丝银线织就,上头绣了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毛色鲜艳,精细华贵。 瞧见屏风,太后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几分困意烟消云散,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好!简直活灵活现!” 皇帝身上沾染了酒气,声音微哑,“云爱卿,深得朕心!” 云中奎俯身行礼,一脸谦卑道,“臣惶恐,臣不过是用此物充个脸面,皇上太后,此物乃是小女云笙笙亲手绣制,交由臣奉上,以表孝心。” 闻言,太后心中更是高兴,扬声道,“你女儿今日可在?” “臣女云笙笙,拜见皇上、太后。”云笙笙看准时机起身,大大方方行礼,“愿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见她生的明艳,越看越喜欢,忙看向身侧的皇帝,低声道,“皇帝呀,这丫头不错。” 皇帝眯起眼往下瞧,醉意朦胧,也看不清云笙笙的模样,随口问道,“云家女儿,可有婚配?” ------------ 第22章 宫宴遇刺 大殿之上,瞬间寂静,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家父女身上。 云中奎面上不显紧张,恭恭敬敬道,“回皇上话,臣近几年忙于事务,不曾给小女相看人家。” 皇帝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低声道,“既如此,朕便作主,给云家女儿择一良婿,可好?” 云笙笙身子僵住,迟疑着抬眸,望向坐在一侧的男子,眼里隐有不安。 容砚与她对视,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云中奎面上闪过尴尬,不敢让上位者瞧出半分不悦,小心开口,“能让皇上赐婚,是臣和小女莫大的荣耀。” “好!有爱卿这句话,朕一定给你女儿择个好亲事!” 皇帝心下满意,视线在下头扫了一圈,颇有兴趣的开口,“朕的幼弟面如冠玉,相貌堂堂,说是我大楚最俊美的儿郎亦不为过,云家丫头,你可瞧见过靖安王?” 容昭夹菜的手顿在半空,眸底染上几分阴郁,轻轻放下手里的银筷,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 盛明月眸光闪了闪,静静蹲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若那些看客所言非虚,那该坐不住的另有其人。 云笙笙大惊失色,慌乱之下,她扯住云中奎的衣袖,喃喃道,“父亲,我……” “莫要失礼。”云中奎低声呵斥,不着痕迹挣开她的手,故作谦逊道,“皇上,臣的女儿资质平平,如何配得上九王爷?” “你这女儿不错,太后瞧着也喜欢,何来配不上一说?”皇帝哼笑,语气里带有几分不悦,“爱卿莫非是……不喜朕的指婚?” 云中奎一惊,忙不迭朝上头跪下,扬声道,“皇上明察,臣绝无此心!” 云笙笙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反抗,只好跟着父亲跪下,求助似的看向容砚。 容砚阖着眼,不与她对视,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皇帝斜移视线,看向坐在下首的容昭,沉声问道,“阿昭,你作何想?” 容昭懒懒抬眼,一双瑞凤眼平静无波,淡淡开口,“谢皇兄抬爱,但臣弟这身子日渐病重,若是娶妻,便是耽误了人家姑娘。” “昭儿,皇帝也是为了你好……”太后满眼心疼,轻叹一声道,“云家丫头是个好的,若合得上眼缘……” 不等她说完话,容昭便扶住案角沉声咳嗽起来。 “王爷!”盛明月忙倒了杯茶,递到他唇边,“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太后张了张嘴,见他咳得厉害,不得已将卡在嘴边的话咽下。 容昭将整整一盏茶喝下,才堪堪止住嗓间的痒意,等平稳后,他再也坐不住,索性起身离席,“皇兄,母后,我身体抱恙,怕是不能陪着了。” 皇帝眯着眼,语气沉沉,“好不容易把你劝出府,今日是母后寿宴,没坐一会就又要走了?” 太后无奈摇头,对容昭别无他法,随意挥了挥手,“罢了,回吧,免得晚些着凉。” “是。”容昭眼帘低垂,斜睨着一侧的宫女,低声道,“去拿食盒来,装份桂花鱼翅。” 宫女明显愣了瞬,回神后赶忙应下跑开。 宫宴人数固定,但难免会有人遇急无法赴宴,御膳房一贯会多备几盘菜肴,以免不时之需。 容昭想带道菜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会丢些脸面。 【是因为小炮灰提过那道菜吗?】 【一定是!他超爱!】 【我看的不是霸道太子强制爱吗?这给我干哪来了?】 【小炮灰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一大桌子菜就数桂花鱼翅夹得多,王爷一直关注着她,看不出她喜欢才怪呢!】 盛明月跟在他身后,小步朝殿外走去,一路上她将头埋的很低,没人发现她烫红的脸颊。 赐婚一事告吹,皇帝也没了兴趣,摆摆手让云家父女退下,又独自品起美酒来。 云笙笙终于松了口气,可一想起容昭毫不犹豫拒绝自己,容砚也不为自己说上几句话,心中愈发恼怒。 大殿中央,舞姬随着乐声扭动纤细的腰肢,将一个异族装扮的女娘围在中间,女娘戴着面纱,腰间和四肢都缠着银链银铃,在灯光下闪耀非常。 乐曲悠扬,女娘踩着琴声起舞,几个旋转,离高台越来越近。 “狗皇帝,去死!” 只一瞬间,那异族女子突然腾空而起,从裙下掏出一把匕首,飞速朝着台上刺去。 “有刺客,护驾!” “保护皇上太后!” 殿内乱作一团,容昭和盛明月二人才走到殿门,突遭变故,被涌进来的御军拦住了去路。 “王爷,当心。”慌乱之下,盛明月拉住容昭的手腕,躲在一处角落,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容昭垂眼,瞧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瘦弱背影,扯了扯唇角,伸手摁住盛明月的肩头,在她一脸懵懂的眼神中,自己站在了前头。 “王爷不可……”盛明月见状想要阻拦,小声道,“您是主,奴婢是仆,该奴婢护着您才对。” “天底下没有男人需要女人护着。”容昭语气平静,面上噙着淡笑,“放心,不会有刺客能注意到我们。” 台上,皇帝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无心顾及一旁的太后,扬声吼道,“御军!御军!” 与此同时,梁上突然跳下七八个黑衣人,各个身形高大,与那女刺客目标一致,快速朝着皇帝的方向追去。 一抹寒光闪过,女刺客的脸骤然靠近,手里的短刃刺向天子。 “父皇!”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皇帝惊慌回头,却见一人用身子替他挡住了匕首。 “砚儿……”皇帝傻了眼,不可置信的瞧着容砚摔倒在地,“砚儿!” 容砚呼吸急促又短暂,刺客的匕首扎进他胸膛,鲜血直流,费力睁眼望向男人,断断续续道,“父…父皇……您没事吧?” “该死!”刺客暗骂一句,旋即拔出匕首,又要朝皇帝攻去。 紧接着,一柄长剑狠狠刺进她后背。 “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皇帝浑身一震,朝后望去,视线落在少年清秀的脸庞上,顿时松了口气,“周瑾,朕要抓活的!” 女刺客目眦欲裂,眼见仇人就在自己面前,却无能无力,带着恨意倒下。 周瑾手持长剑,与那些刺客混打在一起,将帝王牢牢护住,断了刺客的贼心。 皇帝心里头的巨石落下,连忙走到容砚身上,抱住他血流不止的身子,扬声道,“太医!来人救救朕的儿子!” ------------ 第23章 假雇凶真算计 “将华清殿给朕围起来,朕要严加审问!” 太后受了不小的惊吓,躲在杜嬷嬷身后,喃喃道,“昭儿……我的昭儿呢?” 杜嬷嬷脸色无比苍白,双手紧紧搂着太后,目光扫过混乱无比的大殿,小声安抚道,“太后别担心,王爷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角落里,二人身子贴得很近,盛明月的呼吸铺洒在后背上,让容昭有些乱了心神。 眼见场面得到控制,盛明月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王爷,我们今日是不是回不去了?” “不会。”容昭微微侧过头,语气温和,“此事与我们无关,即便是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况且我身子羸弱,谁也不愿来触我的霉头。” 【别聊了!都杀到脸上了!】 眼前突然闪过的一句话吸引了盛明月的注意,她连忙抬头,匕首的冷光在瞳孔中骤然放大,直朝容昭面门而来。 “王爷小心!” 来不及反应,盛明月一把推开眼前人,谁知那刺客的匕首也转了方向,铁了心要容昭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盛明月探出手去,牢牢攥住了刀尖。 刀刃深陷掌心,盛明月惨叫一声,身子被刺客撞飞出去,跌在地上。 “恩人!” 盛明月费尽力气夺下匕首,朝着容昭扔去,扬声道,“王爷,杀了他。” 容昭接住匕首,刀把沾上盛明月的鲜血,十分黏腻。 刺客挣扎着起身,恶狠狠的瞪着一旁的盛明月,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下一瞬,匕首用力插进他的脖颈。 容昭待下宽和,手上从无人命,他原以为自己下不去这狠手,可当脑海里闪过盛明月受伤的模样,他竟毫不犹豫下了刀。 “恩人……”容昭来不及想其他,冲到盛明月身前将她扶起,手紧紧攥着她的细腕,瞧着她血肉模糊的掌心,蓦然红了眼。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他果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连身侧之人都护不住。 “小伤而已,奴婢不碍事。”盛明月似是瞧出了他心中所想,缩回手,故作轻松打趣道,“这下我们能回府了,也算是变相洗清了嫌疑。” 那些人连王爷都照杀不误,自然不会是他们寻来的刺客。 刺客均被制服,太医们这才冲进大殿,为贵人诊伤。 容昭随手抓住一个太医,将他扯到盛明月身前,脸色阴沉的吩咐道,“先给她包扎伤口。” “……是。” 那太医瞧上去有些年轻,头一次见容昭,险些吓破了胆,抬起小药箱,手忙脚乱地忙活。 【太惊险了,我还以为王爷要下线了呢!】 【皇宫这么多人,硬是看不住十个刺客,简直废物。】 【上面的准是中了小炮灰的毒,别的角色视角看都不看了,这波刺客是太子找的,明晃晃的走后门!】 【原书里太子雇凶假表真心,彻底消除了皇帝对他的隔阂,但这里头怎么还有小王爷的事儿?】 【谁知道呢,原本说只刺杀皇帝一人,到最后竟然兵分两路把男二也给算计进去了。】 盛明月捧着包扎好的左手,瞧见看客们的话,心沉到谷底,侧头望去,高台之上是被众位太医簇拥着的容砚,眸底不由得闪过鄙夷。 装腔作势,臭不要脸! 有这天赋该去当戏子才是,做什么太子? “恩人在瞧什么?”容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容砚苍白无血色的脸上,顿时一愣,再看向她时,神情有些受伤,“恩人……” 盛明月回过神,与他四目相对,先是一怔,而后小声道,“王爷,奴婢只是疑心……方才遇刺,殿内大乱,人人自危,怎么只有太子反应迅速,扑上去为皇上挡刀呢?” “像是……早就知道要有这一遭。” 周瑾路过二人身侧,听到她的话瞬间住了脚,斜睨着她,眼底闪过莫名。 容昭余光瞥见他的身影,转过身去瞧他,勾唇笑道,“周小将军,别来无恙。” 视线交汇,周瑾也扬唇一笑,面上有几分疏离,“时隔多年,王爷还记得臣,乃臣之幸。” 容昭挑眉,无意再与他说场面话,“皇兄那儿还乱着,想来会有周小将军能帮上忙的地方。” 再直白不过的赶人离开。 周瑾哼笑,余光扫过盛明月的小脸,沉声道,“臣失陪。” 说罢,周瑾转身离开,身后依稀传来二人的议论声。 “恩人,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奴婢没有瞎说,究竟是不是刻意为之,命人瞧瞧太子伤口的深浅不就清楚了?” “这事轮不到咱们去管,倒是恩人手上的伤……” “王爷,奴婢真的没事……” 二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周瑾阴沉着脸,眸光扫过倒在皇帝怀中的容砚,神情意味不明。 操办这场寿宴的敬贵妃承受不住打击,昏死过去,免不了要被皇帝问责。 皇五子容麟陪在母妃身侧,隔着人群,与周瑾对上了视线。 周瑾只皱了下眉,容麟朝察觉出不对,嘱咐宫人看护好敬贵妃,起身朝着御座走去。 “皇上,太子殿下受伤不重,昏迷是惊吓所致,殿内人多眼杂,不如将太子抬到内殿,方便仔细处理伤口。” 容麟才到跟前,便听到了太医令的话,他心中隐有考量,朝着周瑾比了个手势,二人趁乱凑到一起,小声说话。 不出盛明月所料,同样经历了遇刺的容昭早早就被放了出来。 云来在宫廊上左等右等,才终于盼来了自家主子,刚扬起的笑脸在瞧见盛明月身上的点点血渍后垮了下来,“王爷!明月!你们这是怎么了?” 容昭低头咳嗽两声,沉声道,“宫里进了刺客,先回王府再说。” “……是。”云来不敢耽搁,立马放下马凳。 车轮缓缓转动,朝着靖安王府驶去。 车内,容昭垂眼瞧着她被包成了粽子的小手,一言不发。 盛明月察觉出气氛中的尴尬,小心翼翼开口,“王爷……您怎么心事重重的?” 容昭抬眸,眼底一片乌尘,长睫轻轻颤着,嗓音沙哑,“恩人先前救我,是为容砚,今日救我,是为何?” ------------ 第24章 长公主回京 “自然是为王爷。” 盛明月神情认真,不似作假。 容昭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眸中乌尘散去,瞧上去心情甚好,“日后,恩人不必事事都冲在前头,再遇危险,我自会想办法护恩人周全。” 盛明月低下头,语气谦卑,“王爷于奴婢而言,有再造之恩,为王爷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恩人又救我一次,该有赏赐。”容昭眸色温和,语气低沉悦耳,“恩人可有想要的东西?” 盛明月垂眸,思索片刻,才开口道,“奴婢斗胆,想求王爷一事。” 容昭见她认真,也正了神色,低声道,“何事?” 盛明月睫毛轻轻颤动,左手紧攥着裙身,小声道,“奴婢…想求王爷帮忙查清身世……” 容昭挑眉,眼底满是诧异,沉声问道,“那日府门前……不是你爹娘?” 盛明月摇摇头,白着脸解释,“王爷那日瞧见的男人是我爹无错,但我娘……” 盛明月埋下小脸,将她的疑虑尽数说出。 听着她的过往,容昭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好半晌才道,“恩人是觉得自己被人掉了包?” 盛明月轻轻点头,面上坦然,“奴婢是家中第一个孩子,我娘丢过我整整七次,那时还没怀上幼弟……” “村中偏心男娃是惯有的事,可即便再轻视女儿,但换做别人家,看在头胎的份上也不会随意丢弃。” 盛明月咬紧下唇,眸中有泪光闪过,“听村里人说,奴婢第一次被丢出来时,还尚在襁褓中,那时,兰姨的儿子夭折不过两三天。” 容昭沉着脸,双手搭在膝上,指尖用力到泛白,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低声安抚道,“恩人所说的事我知晓了,回府便会差人去查,很快就能有消息。” 闻言,盛明月顿觉心安,手掌心的痛感都轻了不少,“多谢王爷。” 回到王府,宋果听到园子里的动静跑出来迎接,扬声道,“姑娘你终于回……姑娘这是怎么了!” 瞧见盛明月衣裙上干透的血渍,宋果两眼一黑,恨不得是自己出了幻觉,“老天爷!先前的刀伤还没好,手怎么又包上了?” 与她对视,盛明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宋姑娘,我这是……” “姑娘又美救英雄了,我都懂得。”宋果剜她一眼,恶狠狠道,“姑娘若是舍不得我,大可直说,我陪着姑娘就是,犯不着添伤。” 盛明月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轻声哄道,“宋姑娘…宋果……我不是有意的。” 宋果耐不住她啰嗦,面上忍俊不禁,小声道,“这次便罢了,姑娘下回万万不可再添伤了,还未嫁人,身上若是落下疤痕,可如何是好?” 盛明月连连点头,正色道,“我向你保证,日后一定小心谨慎。” 宋果这才放下心来,招呼她过来重新上药。 次日清晨,鸡鸣声响起,天格外阴,隐有雨势。 云来双腿交叠,头靠在廊柱上,正闭眼小憩。 主子平日里要天大亮才肯起,如今应当还睡呢,不急着过去伺候。 “云来。” 耳畔吹过一阵风,迷迷糊糊间,他好似听到了王爷的声音。 “不可能,王爷怎么会这么早就醒了?”云来小声嘟囔着,眼皮都没动一下,转过身又继续睡了。 “云来。” 第二道声音明显大了些。 云来皱起眉头,一脸委屈,“王爷怎么到了梦里都在凶我?” “再不醒,就滚去扫马厩。” 云来身子猛地一抖,下意识睁开眼,眸子里满是惊恐,还带有几分惺忪。 他扭头望去,恰好对上一张阴沉冷漠的脸。 去他娘的梦……王爷真的来了! “王……王爷!”云来从廊上滚下去,立马跪在了容昭面前,急着解释道,“王爷,小的该死,不知您现在就醒了……” “无妨。”容昭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可愿教我武功?” 云来耳朵一阵轰鸣,瞳孔重重颤了两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个音来。 【笑不活了,谁能救救云来?】 【病秧子习武不亚于哑巴学说话、聋子考听力!】 【大清早的送命题,感觉云来要碎掉了。】 【稍有不慎,就是九族消消乐啊!】 “王…王爷……”云来欲哭无泪,喃喃道,“您放过小的吧,小的上头还有四十岁老母和八十岁外租……” 容昭缓缓皱起眉头,满眼不解,“你身手不错,我不过是要你教我习武,又不是要你全家性命。” 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云来身子抖得厉害,小声道,“王爷……您杀了小的吧,大难临头,小的只求一个痛快!” 容昭眉头紧锁,冷哼一声,“你铁了心不愿意教我?” 主子罕见黑了脸,云来拒绝的话卡在嘴边,再没了说出口的勇气,“王爷,不是小的不愿意教您,而是……而是您得先调养身子,按时用膳服药,听明月的话多锻炼身体,体魄健壮了才能习武。” “如此麻烦?”容昭沉吟片刻,低声道,“那便吩咐厨房快些上早膳,对了,别忘给菊心园送去一份。” “……是。”云来如蒙大赦,顿时松了口气,赶忙应下,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院子。 王爷疯了……王爷一定是疯了! 晨起,盛明月坐在桌前与宋果一同用饭,桌上摆着她昨日提过的桂花鱼翅。 【小炮灰好好珍惜最后的时间吧,长公主马上就回来了!】 盛明月夹菜的手一顿,眸中闪过困惑。 长公主? “宋果,明月,外头传来消息,长公主今日回京。” 不等她细琢磨,云来就冲进了菊心园,扬声道,“长公主最疼咱们王爷,想必出了皇宫就要来咱们王府了,今日前院不准去人,你们两人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 盛明月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方才一瞥而过的话印在她心中,荡起几分不安,见云来转身要走,连忙问道,“云来哥,那位……长公主是何人?” ------------ 第25章 大楚的功臣 听了她的话,云来愣住,旋即大为震惊,“不是吧……明月你入宫四年,竟然没听过长公主的名号?” 盛明月更觉忐忑,连忙放下筷子,虚心求教,“我只是先皇后宫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没接触过什么贵人。” 云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难怪,你入宫的时候长公主早就嫁去漠北和亲了。” “漠北和亲?”宋果瞪大了眼,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那这位公主是怎么回来的?” “与你们说了,可别外传!”见二人对天发誓,云来这才无所顾忌,压低了声音道,“漠北有个恶心人的习俗,公主和亲嫁给可汗,若是可汗死了,公主非但不能恢复自由身,还要再嫁给新可汗,受尽屈辱。” “那长公主……” “听我往下说。”云来打断宋果的话,一脸神秘道,“长公主是太后最疼的女儿,从前被迫和亲,太后便闹了许久。” “如今老可汗去世,长公主又怀了五月身孕,即将嫁给新可汗,太后听闻这消息,以命相逼要皇上派兵接长公主回朝。” 云来长叹一声,面上唏嘘,“如今长公主挺个大肚子,还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儿,日子难上加难,所幸回到故土,日子也能好过些。” 听了他的话,盛明月有些恍惚,不知那些看客为何会突然提到长公主。 “罢了,不和你们闲聊了。”云来从一旁的盘子里拿了块点心,朝她们挥了挥手,“长公主晚些就到,我得再去前院看看。” 盛明月也没了再吃东西的兴致,将碗朝前一推,轻声道,“我吃好了。” “姑娘才吃这么点?”宋果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道,“吃完了就去床上等着,我一会儿给姑娘换药。” 盛明月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听话去了床边。 王府众人从清晨等到日落,终于等到一辆马车从拐角处驶来。 马车瞧上去很是宽敞,车身繁贵富丽,车帘都是丝绸所制,极尽奢华。 车子在靖安王府门前停驻,车帘被一只白嫩细腻的手掀开。 “长公主万福,嘉安郡主万福。” 门前的家仆迅速行礼,规矩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容敏扶着宫人的手下了车,身后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她环顾四周,不见幼弟,启唇问道,“阿昭呢?” 云来凑上前回话,恭恭敬敬道,“回长公主的话,王爷今儿身子不适,吹不得冷风,在前堂等着您呢。” 容敏轻嗯一声,朝着身侧的女儿道,“嘉安,随娘进去。” 嘉安仍旧是漠北女孩的打扮,黑红色的长袍,腰带上镶嵌着拇指大小的碧玉,头戴貂皮帽,紧紧牵着娘亲的手,好奇的左顾右盼。 容敏蹙眉,不悦的呵斥她,“嘉安,规矩些。” 嘉安顿时安分下来,不敢再乱动。 还未入前堂,容敏远远就瞧见了堂中的男子,乌发蓝衣,长相清俊,窝在兔毛毯子里,动不动就咳嗽两三声。 是阿昭无错。 “阿昭。” 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容昭懒懒抬眼,视线落在了门外的女人身上。 容敏生的漂亮,一袭云锦凤袍,雍容华贵,但生活在漠北多年,皮肤不再白皙光滑,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手上还牵着一个姑娘。 被她牵着的姑娘正好奇的打量自己,眼里没有半分尊重,更多的是戏谑。 容昭徐徐起身,与不远处的女人四目相对,低声唤道,“长姐……” 容敏红了眼,松开嘉安的手,朝着容昭奔去。 容昭轻叹一声,恐她伤着肚里的孩子,无奈迎上前去。 容敏扑进他怀里,放声哭喊着,“阿昭……长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闻言,容昭眼眶亦有些发酸,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道,“长姐,回家了,都过去了。” “你根本不知长姐在漠北过得是什么日子……”容敏哭着摇头,提起从前,眼里只剩恐惧,“十八年,我几乎是没睡过一日安生觉,生怕自己熟睡过去又被那个男人毒打一顿。” “阿昭……能再见到你和母后,是长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容昭眸中闪过心疼,视线落在容敏身上,透过她沧桑的脸庞,依稀瞧见了幼时耐心哄着自己用膳的女童。 容昭沉默半晌,才低声道,“长姐,是你守住了大楚与漠北的和平,你是整个大楚的功臣,理应受帝王尊重,受百姓爱戴,如今回来,什么都不用怕了。” 容敏垂下头,缩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姐弟二人互道思念,谁也没发觉原本跟在容敏身后的嘉安如今不见了踪影。 - 菊心园 “姑娘,你手还伤着,不必过来帮我。”宋果瞧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娘,无奈叹道,“姑娘若能听话,好好养伤,便是帮了我大忙。” 盛明月埋着头,用唯一完好的右手替她整理散落的药材,闻言轻声笑道,“这些药材多一半都是用在我身上的,我怎么能白白看着不搭把手?” 宋果摇摇头,对眼前人束手无策,“姑娘打定了主意,我也干预不得,只是千万要小心手。” 盛明月抬起小脸朝她笑笑,虽然只剩一只手,但干起活来依旧利索。 下一瞬,一颗不明物体狠狠击中了宋果的额头。 “啊!” 宋果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痛呼,甚至坐坏了几株干药材。 “宋果!”盛明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立马过去扶她,急忙问道,“没事吧……” 宋果费力睁开一只眼,指着地上的松果,咬牙道,“有人用果子打我的头!” “哈哈哈哈……真是太笑了!” 园子外传来一阵女儿家清脆的笑声,里面的二人顺着声音望来,正好瞧见嘉安扶着门框,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 “是你打的我?”宋果察觉出不对,顿时瞪圆了眼睛,“你是谁,怎么进来这里的!” 嘉安捧着酸痛的肚子,眼泪都笑了出来,“我用松果打你,你刚巧又见宋果,这不是缘分是什么?这名字活该被打,太有趣了哈哈哈……” “你……” 眼见宋果吃瘪,盛明月顿时心生恼意,扬声道,“你是谁家的女娘,未经王爷允许擅进后院,打伤王爷的医女,你可知是什么罪!” ------------ 第26届 给我的恩人道歉 瞧着盛明月被气红的小脸,嘉安耸耸肩,无所谓道,“什么后果?你能奈我何?” “你……简直无礼!”盛明月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神色凝重,“你无故伤人,随我去见王爷!” 嘉安哼笑一声,手腕反转,抓住盛明月的右手用力向她背后扭去,“你都瘦成竹竿子了,也想拿捏住我?” “姑娘!”宋果脸色瞬变,扑上去拉扯嘉安,“你放手,姑娘有什么闪失,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嘉安眼中多了几分兴趣,挑眉问道,“不过轻轻扭了下胳膊,就要死要活的,你们中原人简直微弱如蝼蚁。” “放手。” “嘉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嘉安满不在乎的扭过头,正好瞧见了满脸怒容朝自己走过来的娘亲。 容昭匆匆走到几人面前,瞧着盛明月痛到发白的小脸,心中顿时腾起怒火,冷眼望向嘉安,沉声道,“放肆,你的规矩学到哪去了?” 容敏跟上他的步子,扬声喊道,“嘉安,还不快放手!成何体统!” “大惊小怪。”嘉安冷哼,暗道无趣,甩开盛明月的手,抱胸站在一旁。 盛明月身子踉跄几步,脚下不稳。 “恩人……”容昭扶住她的双肩,面上是少有的慌乱,“可有扯到伤口?” 盛明月摇摇头,垂下眼帘,轻声道,“奴婢无事,只是这位姑娘还伤了宋果。” 容昭拧眉,视线扫过宋果红肿的额头,最后落在嘉安身上,沉声道,“你简直大胆。” 容敏瞥了眼宋果额上的伤,眼底闪过不屑,扭头训斥女儿,“既来了大楚,便把你那性子给我收一收,这是你皇叔的府邸,不是可以胡乱撒野的地方!” 嘉安别开脸,有些不情愿道,“知道了,阿娜。” 容敏沉了脸,压低声音道,“都教你多少次了,日后在大楚生活,要叫我母亲!” 嘉安低头玩着手指,心不在焉的嗯了几声,明显没听进去。 容敏摇头轻叹,看向容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歉意,“阿昭,嘉安她在漠北野惯了,作天作地,不像个姑娘家,是顽劣些,但性子不坏,再大楚生活一段日子就会好了。” 容昭抿紧薄唇,视线仍旧落在嘉安身上,低声道,“给我的恩人道歉。” 嘉安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皇叔你要我给一个下人道歉?” 容敏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不悦,“阿昭,这便过了,嘉安是我女儿,是漠北的公主……” “长姐,性子如此顽劣的孩子,你还要溺爱不成?” “犯了错,就该认。”容昭半眯起眼,挡在盛明月身前,语气不容拒绝,“明月不是什么下人,两次救命之恩,她完全算得上王府半个主子。” “现下,”容昭紧盯着嘉安,一字一顿道,“给她道歉。” “若不肯,我只好替长姐好好教育教育你,不然,恐是担不起你一声皇叔。” “我……”嘉安愣住,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母亲,“阿娜,我不想……” 容敏抬眸,视线扫过站在对面的盛明月,低声道,“去给你皇叔的恩人赔个不是。” “阿娜!” “快去!” 容敏怒从心起,声音也不受控制的拔高。 嘉安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极不情愿的迈动步子,凑到盛明月身前,小声嘟囔了句,“我扔松果就是觉得好玩儿…我知错了……” 容昭回眸,望向身后的恩人,温声道,“别跪,受她一礼。” 得知这女孩的身份,盛明月心中难免惶恐,余光瞥见长公主铁青的脸庞,忙找补回来,“原是小郡主,奴婢方才也多有得罪,还请小郡主多多包涵。” 低个头而已,为了活命,不丢人! 嘉安受了气,不愿接下盛明月递来的台阶,重重哼一声,退到母亲身后。 容敏将嘉安护在身后,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阿昭,长公主府如今还没修缮干净,宫中又憋闷,我们母女俩怕是要在你这儿借住一段日子了。” “阿……母亲!”听了这话,嘉安顿时不爽,用力扯了扯容敏的袖口。 容敏拂开她的手,皮笑肉不笑道,“如今你府里也进了女子,我瞧她们与嘉安年纪相差不大,凑在一起也算是个玩伴。” 【落在那个混世小魔王手里,炮灰姐和小医女怕是惨了!】 【得罪了那位郡主,再加上郡主有个不好惹的妈,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我记得剧情,小郡主后期与云笙笙斗得你死我活,可惜还是没拼过主角光环。】 【难评,女二赵灿和女三嘉安能力都在云笙笙之上,那么出彩,偏偏落不到好结局,这该死的世界只看脸吗!】 盛明月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嘉安。 与云笙笙斗个你死我活…… 敌人的敌人,岂不就是朋友? 容昭喜静孤僻,不愿自己平淡的生活被打扰,可对上长姐,他无从拒绝只能应下,“云来,命人将榆槐院收拾干净,方便长姐住下。” 榆槐院是离菊心园最远的一处院子,如此,恩人也能清净不少。 “是,王爷。”云来点头应下,旋即看向容敏,低声道,“长公主,小郡主,请随小的来。” 容敏颔首,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盛明月,旋即抬脚离开。 嘉安小脸气到涨红,朝着盛明月翻了个白眼,跟在母亲身后,脚下飞快,生怕小皇叔再对她发难。 见她仍旧无礼,容昭眉头微微蹙起,刚要开口,就被盛明月拦住了动作。 “王爷……”盛明月唯恐再惹怒贵人,连忙扬起笑脸,故作轻松,“嘉安郡主性子骄纵,是因为从小生活在漠北,无拘无束惯了,再想教导便只能慢慢来,否则会适得其反。” “郡主虽说脾气大了些,顽皮了些,但想来本性是不坏的,尚有改正的余地,王爷莫要与她生气。” 盛明月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昧着良心说反话。 可她没想到,打脸竟然来得这般快…… ------------ 第27章 火烧半边天 夜色深浓,靖安王府寂静一片。 梧桐院罕见掌了灯,天微凉,晚膳一一摆在石桌上,尚有余温。 容昭破天荒比往日里多吃了半碗饭,面上没有一丝不悦,甚至喝药也比平常自觉。 盛明月看傻了眼,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前几日用饭,王爷总是要哄着劝着才肯多吃几口,每每自己给王爷盛饭,总是偷偷将饭给压瓷实,才能让主子多吃些。 如今…竟大不相同了…… 唯有知其缘由的云来一脸菜色,心如死灰。 王爷八成是铁了心要习武。 晚膳过后,容昭用丝帕轻轻擦拭嘴角,嘴里还嚼着蜜饯,余光瞥见格外明亮的天空,有些好奇,“恩人可是在园子里摆弄什么东西?” 盛明月顿住,眼里闪过诧异,“奴婢什么也没干。” 容昭皱眉,紧盯着亮堂的天,低声道,“那为何外头这么亮?” 【急死我了,哪是天亮了?那是起火了!】 【还不快过去瞧瞧,小郡主都火烧半边天了!】 【再不管,家就要被烧没了!】 半空中飞过的黑字一条接一条,不难瞧出看客们的急躁。 盛明月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瞧见亮起的半边天,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王爷……榆槐院起火了!” 闻言,容昭怔住,一时失了反应。 云来急忙冲到外头,抻着脖子向外望,见确实是榆槐院的方向起了火光,悬着的心总算是死掉了。 “快来人啊!榆槐院走水了,先救长公主和小郡主!” 盛明月也跟着起身,轻声嘱咐一旁的男人,“王爷,您在院子里待好了,奴婢过去瞧瞧。” 倏忽,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容昭脸色奇差,目光紧盯着冲天的火光,强忍住怒意,温声道,“我与恩人同往。” - 烈火冲天而上,整个榆槐院浓烟滚滚,弥漫着刺鼻的糊味,火焰四处乱窜,点燃了后院不少花草。 容敏被下人救出来时发髻凌乱,连裙角都被点燃了一大截,半眯着眼,被烟熏得眼泪直流。 嘉安一脸迷茫,眸子里是浓浓的恐惧,紧缩在母亲身侧,一声都不敢吭。 “你这孩子!”容敏崩溃至极,拉扯着她的胳膊,扬声质问,“整日里作来作去,能不能叫我省点心?” 容昭和盛明月赶到时,正巧听见容敏发了疯似的训斥着女儿。 嘉安悻悻躲在一旁,不敢言语。 容昭拧眉,低声唤了句,“长姐。” 容敏回过头,对上幼弟的视线,顿觉无地自容,“阿昭……是长姐对不住你。” 容昭的视线从嘉安身上扫过,她身后是忙着扑火的王府下人,惊怒之下,嗓间又漫上痒意,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阿昭!” “王爷……”盛明月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小心翼翼开口劝道,“王爷消消气,郡主才到大楚,许是还不知怎么生活,八成是失手打翻了烛台,才引起了火。” 【小炮灰是属卡皮巴拉的吗?情绪稳定的吓人!】 【还想着给郡主说好话呢,就没想过人家是想烧你吗?】 【小郡主心里还不服气呢,准备放把火给小炮灰点厉害瞧瞧,小炮灰倒好,还反过来替人家说话!】 【得亏这是幼年郡主,还有失手的可能,要是等到她长大成年,干起坏事来可是稳扎稳打!】 盛明月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就塌了下去,遥遥与嘉安对上视线,后者朝她呲牙,一脸不服输的模样。 到嘴边的话瞬间转了弯,盛明月连忙开口,小声道,“但若是放任小郡主如此,怕也是不妥……” 容昭侧眸,静静望着她,好半晌才平复心情,“那依恩人所见,该如何?” 盛明月顶着嘉安快要吃人的视线,微微一笑,低声道,“不如从宫里找几个教习嬷嬷,好生教一教郡主礼节规矩。” 既然嘉安存心寻自己麻烦,那就谁都别好过! 宫里的教习嬷嬷什么样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如此,便要嘉安好好长些教训! 容昭沉吟片刻,与容敏四目相对,悠悠道,“长姐意下如何?” 容敏怎会不知教习嬷嬷的厉害? 可再不选,她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嘉安一把火烧了半个府邸,这般没规矩,倘若再不管教,日后连说亲都成了难事。 眼见母亲沉默,嘉安肉眼可见的慌了神,小声道,“阿娜……” 容敏长叹一声,无奈开口,“听你小皇叔的。” 嘉安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眼中迅速凝出泪水,扬声吼道,“我不是大楚人,你们休想驯化我!”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跑远。 “嘉安!” 容敏朝前追了两步,肚子忽然痛得厉害,她惨叫一声,身子瞬间失了力气,朝着身后栽去。 “长姐。”容昭眼疾手快,托住她下滑的身子,语气不善,“长姐先顾及着肚里的孩子。” 容敏抬起头,呆呆望着嘉安离去的方向,喃喃道,“阿昭……嘉安她本性不坏……” 放屁。 容昭阖上眼,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显然被气得不轻。 若他有个这般不懂事的女儿,只怕早早就上了西天,生生被气死! 盛明月斟酌着开口,轻声道,“长公主别急,奴婢去瞧瞧,定然将小郡主平安带回来。” “你?”容敏上下打量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去罢,若不能带回嘉安,我唯你是问。” “恩人……”容昭注视着她,缓缓摇头,一脸的不赞同。 盛明月抿唇笑笑,轻声道,“王府大门紧锁,郡主出不去外头,府里就这么大,寻个人轻而易举。” 容昭轻咳几声,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带上云来和宋果。” 盛明月颔首,小声应道,“是。” 宋果听到动静,早就到了榆槐院,压根不用回去寻,三人兵分三路,在靖安王府里地毯式搜人。 【巧了不是,郡主正好就躲在小炮灰的院子后头抹眼泪呢。】 瞧见漂浮在半空中的话,盛明月脚下一转,掉头径直回了菊心园。 果真在院子后身瞧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嘉安。 嘉安听到动静缓缓抬头,见是那个讨人嫌的小丫鬟,哭得更凶了,“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 第28章 童年不幸 小姑娘哭得两眼通红,缩在墙角,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眼里尽是防备。 盛明月蹲下身子,嘴角轻轻勾起,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易近人,“小郡主,随奴婢去见王爷吧,长公主她很担心你。” “你胡说!”嘉安恨恨擦去眼泪,一脸倔强,“父汗死了,阿娜也不是真心疼我,我什么都没有……连你一个奴隶都能来欺负我!” 盛明月静静看她,好半晌才道,“难道不是郡主无故砸人在先,奴婢才大着胆子要个公道么?” 嘉安瞪着她,眼神愤怒又怨怼,像个耍无赖的幼童,“我砸的又不是你,哪轮得到你说话!” “奴婢与宋果是朋友,她受人刁难取乐,奴婢不能坐视不管。”盛明月神色平静,语气如常,“即便对方是权贵,奴婢也要开这个口,大不了替她受罚。” “朋友?”嘉安一愣,缩了缩身子,面上有些无措,“朋友是什么……” 盛明月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对上她防备的眼神,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嘉安郡主的童年算很凄惨了,爹不疼娘不爱,没朋友没伴侣,好不容易长大成人还要被亲娘利用!】 【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小郡主被她娘养歪,为了得到母亲的爱,甘愿做了那么多坏事,最后还替她娘顶了灾。】 【不断犯错就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和我家里的逆子一样,还没长大呢,要是小炮灰能感化这孩子就好了。】 【可怜男二,一心念着姐弟亲情,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长公主还嫁到异国他乡受了那么多年的屈辱……心境早就不一样了。】 【长公主分明有那么多地方落脚,偏偏选了小王爷这儿,就是为了打着王爷的名头做坏事!】 盛明月面上的神情一点点僵住,后背阵阵发凉,瞧着嘉安稚嫩的脸庞,脑海中浮现长公主的模样,如临大敌。 长公主身份何等尊贵,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如此谨慎? 事关自己唯一的靠山,但凡有人妄图伤害王爷,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贼人得逞! 盛明月脑子里一团乱麻,没有半分头绪。 这还是她头一回觉得那些看客话太少。 每每都是话说半截,非要将她逼疯不可! 嘉安瞧着眼前突然陷入沉默的姑娘,以为是她不愿意理会自己,眼中顿时又起了水雾,“你们楚国就没一个好人!” 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盛明月的思绪,她垂下眼,见嘉安一脸愤恨的盯着自己,瞬间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郡主恕罪,奴婢一时不知该如何解答朋友二字。” “大抵是……看不得你受委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你平安之人,便是朋友。” 嘉安顿住,轻轻垂下头,故作镇定道,“你说的那种人……我没见过。” 话落,她猛地起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管你那朋友是什么果,既然不喜欢我的见面礼,我也懒得再理会她。” “倒是你,臭丫鬟。”嘉安抬起胳膊,指着盛明月的鼻尖,扬声道,“我与你的梁子就此结下了,从今日起,你给我提起心胆,保不准什么时候我就给你来上一刀!” “实话告诉你,今日这火原本该烧在你身上!”嘉安一双眼睛仍旧红彤彤的,计划失败心有不甘,咬着银牙道,“若非我还没学会使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说罢,嘉安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跑开,朝着榆槐院的方向奔去。 盛明月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嘟囔了句,“刁蛮无理…还谈什么感化她……” 王府一角被烧得面目全非,榆槐院重新修缮,没法子再住人,容昭无奈,只好请母女俩搬进了离自己院子不远的漱心阁。 “长姐可要盯好了她。”容昭斜睨着一旁的嘉安,语气平缓,“倘若再烧我漱心阁,王府里便没有空闲院子了。” 容敏方才动了胎气,如今半靠在柔软暖和的榻上,轻声道,“阿昭放心,嘉安是我生的,我知她心性,今日犯了错她便没那个胆子了。” 嘉安站在床边,低头扣着手指,小声道,“皇叔……我知错了。” 容昭轻嗯一声,算是应了她的话。 等到容昭离去,宽敞的屋子只剩母女二人。 嘉安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凑上前,轻声道,“阿娜别生我的气,我错……” 不等她说完,床上的女人便扬起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响起,嘉安只愣了一瞬,旋即在床边跪下,像是做惯了此事。 烛火跳动,容敏的脸半明半暗,望着跪在身前的女儿,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止一次与你说过,来了大楚,就收起你在漠北那混不吝的粗鄙样子。” “我领着你重回故土,不是来吃喝玩乐的。”容敏沉着脸,怒其不争,“明日教习嬷嬷就来,你给我好好掰正自己的性子,倘若坏我大事,我一定不留你。” 嘉安瞬间抬起小脸,面上是少有的惊慌失措,“阿娜别不要我!我知错了,以后我一定懂规矩,绝对不再给阿娜惹事了!” 容敏垂眼看她,“你叫我什么?” 嘉安浑身抖得厉害,对上女人冷漠的双眸,哆嗦着吐出两个字,“母…母亲……” 容敏呼出郁结在胸口的浊气,低声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学会稳重。” “不过一个贱婢,也值得你背后去搞小动作?”容敏冷哼一声,淡淡开口,“她救过你皇叔的命,恩情摆在这,你皇叔还在兴头上才重视她,等过段日子,恩情淡漠,你再收拾她岂不犹如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做人,要懂得沉住气。” 容敏阖上双眼,掩下眸底的情绪,像是在对嘉安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十八年……我终于等到回来的这一天了。” 话音落地,容敏紧紧攥着被角,突然低头闷笑出声,似是疯了一般。 压抑的笑声在宽敞的屋子里回荡,夜色下,格外瘆人。 ------------ 第29章 赐婚 秋雨绵绵,夹杂着雷声,打落枯黄的葡萄藤叶,在地上积成小水坑。 盛明月才用过早膳,宋果催着她换了药,又赶忙去拾掇药草。 “臭丫鬟!” 菊心园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嘉安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半分不见昨日的委屈。 “你又要干什么!”宋果见她进来,立马冲到了盛明月前头,像老母鸡护崽子一般,十分警惕。 嘉安瞥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的嗤笑出声,朝着她身后的盛明月勾了勾手指,“我要去买两身你们楚国的衣裳,我母亲怀着孩子不便出门,你与我一起去。” 盛明月抬眼瞧着天,一脸莫名,“今日下着雨,怕是许多铺子都关了……” “少废话,我是主你是仆,你不能不从!”嘉安鼓着腮帮子,面上气恼,“刮风下雨就关门拒客,你们楚国人是纸糊的不成?” 盛明月无奈,又不愿因这小事去麻烦王爷,只好应下,“也罢,郡主想去瞧瞧,奴婢跟着就是。” “我也去!”宋果连忙举手,小声道,“我怕她动手伤着姑娘。” 盛明月盯着她肿成小山包的额头,有些忍俊不禁道,“你还是在府里呆着吧,随行的车夫是自己人,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可……”宋果犹豫不决,视线扫过叉腰站在门口的姑娘,心中惴惴不安。 “放宽心。”盛明月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道,“我不会有事的。” “嘿,你们两个有必要做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吗?”嘉安气得直跺脚,面露不满,“我是什么会吃人的野兽吗!” “几乎和野兽没区别……”宋果只敢小声嘀咕,不敢把话放在明面上。 盛明月朝她笑笑,转身从屋子里翻出纸伞,叮嘱好宋果按时煎药,才撑着伞出了门。 雨势依旧,马车绕了整个东市,才寻到一间没关门的成衣铺。 嘉安撑着伞下了车,扫过一排排关门的店铺,冷哼一声,“楚国人当真娇弱。” 盛明月接过车夫递来的伞,闻言只是无奈摇头,低声道,“郡主,雨下大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嘉安瞥她一眼,没多刁难,抬脚入了成衣铺。 “二位姑娘,想看看什么衣裳?”掌柜的凑上前,脸上挂着笑,“咱这儿都是当下最好看的样式……” “啰嗦。”嘉安白了她一眼,自顾自看着。 “这……” 瞧着掌柜尴尬的神情,盛明月抿唇笑笑,轻声道,“多谢掌柜的,我们自己瞧瞧。” 掌柜的连连点头,不愿再多嘴,退到一旁。 嘉安随手翻着叠起来的衣裳,回头看向盛明月,低声道,“春夏秋冬各来三套,你来帮我挑。” “是。”盛明月颔首,听话走过去,替她挑选着合适的衣裳。 “云姐姐,整条街就只剩这一家开着门了。” 外头传来女子的声音,隐有抱怨,“下着大雨,谁都不愿意出门,云姐姐究竟有什么要紧事,何必这么着急?” 听到云姐姐三字,盛明月挑衣裳的手僵了一瞬,心中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我明日要见一个重要的人,总得新买两件精细的衣裳,虽然只有这一家开着门,但这家素来生意不错,样式也都好看。” 盛明月微微蹙眉,心中泛起了嘀咕。 按理说,云笙笙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成衣铺根据尺寸送衣上门,再不济也有贴身婢女出府选衣,何须自己冒雨出门。 到底是见多重要的人…… 【我们笙笙小天使来了!】 【我是颜狗,我先爱了!】 【太子救驾有功,求亲爹给他和云笙笙赐婚,云笙笙为了明日入宫面圣,特地来买新衣裳,我不管,太子霸道追妻才是最好嗑的!】 【就是!王爷和炮灰是什么邪教cp?还有人嗑的醉生梦死,我真是难以理解!】 【楼上的满嘴喷粪,大脑直通小肠!】 看客们再度变得不可开交,彼此不让。 盛明月身子瞬间石化,目光紧盯着那句赐婚不放,呼吸都变得沉重。 赐婚…… 容砚和云笙笙要定亲了? 怎么可能!难不成周小将军没听清自己的话? 周小将军是敬贵妃的侄儿,与皇五子容麟走得极近,容麟完全是明着站队。 若小将军真听到了那日所言,怎会没有动作,眼睁睁看着容砚踩自己主子一脚,重得圣心? 云笙笙推开门前厚重的毡帘,收伞入内,一眼就瞧见了那抹颇为眼熟的身影。 随行的女子见她不动,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先瞧见的却是一身奇装异服的嘉安,顿时嫌恶的皱起了细眉。 “孙掌柜,按理说你这儿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店面,为何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里进?” 嘉安闻声扭过头,对上了那姑娘的视线。 门口的姑娘直勾勾盯着自己,好似生怕嘉安不知她在说谁一般。 “杨小姐,进了小店就是贵客……” “臭丫头,你说谁呢!” 嘉安可不惯着旁人,顿时开口骂道,“再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云笙笙面露不悦,轻瞥嘉安一眼,旋即回头劝道,“芷文,不可无礼。” “云姐姐,我哪里说错话了?我害怕她不成?”杨芷文白了嘉安一眼,扬声道,“看你打扮的像个乞儿,也配进这儿?给你一两银子,赶紧滚出去!” 嘉安气得不轻,当即就要动手,“贱丫头,敢羞辱我,我非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杨芷文一惊,被她的气势吓得后退两步,扬声道,“大胆!你可知我是谁?识相些,拿了银子就赶紧滚,别扰了我云姐姐的兴致!” 云笙笙心中暗骂一句蠢货,面上仍旧温婉,拉着她的手,朝着嘉安抱歉一笑,“我这妹妹性子急了些,这样,我给你五两,你离了这铺子。” 话落,云笙笙侧眸望向身后的玉墨,后者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五两碎银,抬手扔在地上。 云笙笙抿起粉唇,轻声道,“多得是我赏你的,此事便过了,你快些走吧。” 瞧着地上的三小块碎银,嘉安呼吸急促,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嘎嘎作响,“你们真是不想活了……” 嘉安气极,她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当即就要给她们些颜色看看。 下一瞬,她的胳膊被人轻轻拉住。 盛明月徐徐转身,视线落在云笙笙的脸上,眼底不见半分怯意,“二位姑娘想寻麻烦,怕是找错了人,趁着事儿还没闹大,赶紧走吧。” 云笙笙挑眉,眸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狠辣,轻轻扯动唇角,“盛明月,还真是你。” ------------ 第30章 带回衙门 盛明月朝她笑笑,微低下身子,轻声道,“这位小姐瞧着面熟,不知……” 话说到一半,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放大,“可是那日当街拦下九王爷马车的云小姐?” 话音落地,云笙笙脸上的笑容一僵,攥着伞柄的手蓦然收紧。 “九王爷?”杨芷文狐疑的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瞧着她,小声问道,“云姐姐,你还认识九王爷?” “不认识。” “那她……” “她一个婢子,懂得什么?”云笙笙瞪了她一眼,面露不耐,“何必听她胡说八道?” 杨芷文讨了个冷脸,悻悻侧过身,视线落在嘉安身上时又变得凌厉,“怎么,还不肯走?五两银子还嫌不够么?” 嘉安半眯起眼,怒意直冲头顶,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臭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管你是谁?”杨芷文嗤笑,面露不屑,“再不动身,当心我上家伙!” “这位小姐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些。”盛明月面上挂着淡笑,语气平缓,“就不怕踢到铁板?” 杨芷文愣了瞬,而后用帕子抵住粉唇,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你口中的铁板……是指你们两个乞丐不成?” “我们姑娘是嘉安郡主,当今长公主的女儿。”盛明月抬起小脸,眼底不见分毫惧色,“动口动手前,不妨先想想自己有几个脑袋。” “嘉安……郡主?”杨芷文脸色微变,气势骤然减弱,有些无助的看向云笙笙。 云笙笙面上不屑,勾唇笑笑,“盛明月,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长公主和亲漠北十数年,确有个女儿不假,但她们人在漠北,如何会来到这儿?”云笙笙无奈摇头,眼神愈发讥讽,“你莫不是以为随随便便穿上两件破衣裳,梳几条辫子,就能成郡主罢?” “盛明月,你不敬贵人,造谣生事,可知是什么罪名?” 闻言,杨芷文顿时松了口气,她出身不高,本就仰仗着云笙笙讨些面子,如今瞧出云笙笙对那婢子的厌恶,她又怎会放过表忠心的机会? “贱婢,你敢糊弄我们!”杨芷文怒从心起,抬手指向盛明月,朝着身后的丫鬟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喜儿,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落地,杨家的丫鬟上前两步,作势要来打她。 “我看谁敢动她!”嘉安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踹在杨家丫鬟身上,“敢打我的人,你是活腻歪了吗!” 盛明月眸光闪烁,视线落在她身上,难掩诧异。 小丫鬟趴在地上,捂着肚子惨叫不止。 “你……”杨芷文身子僵在原地,颤抖着手指向她,“你疯了,敢打我的人!” 云笙笙脸色铁青,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 她马上就能成太子妃了,如此紧要的关头,绝不能落人口舌留下把柄。 出头的事尽管交给旁人好了。 “云姐姐,她们简直欺人太甚!”杨芷文也不是个傻的,见身侧之人不语,硬是拉着她给自己撑腰。 云笙笙脸色愈发难看,轻轻拨开她的手,语气平平,“芷文,我平日里教你的话都学到何处去了?畜生咬你一口,你还能反咬回去不成?” “当众行凶打人,这种没规矩没教养的刁民,自有官府能收拾。” “你!”嘉安面上涨红,怒极之下便要动手。 【小郡主还是太稚嫩了,让人家三两句话就能带动情绪,太过莽撞!】 “郡主,不必与她们动怒。”盛明月轻轻拉住她的胳膊,悠悠道,“要报官让她们报去就是,她们疑心郡主的身份,倒不如借此让她们看看真伪。” 盛明月左手有伤,只能用右手拉扯着她,力气不大。 嘉安瞥了眼她包成粽子的左手,别别扭扭站住了脚,停了动作不再往前。 见她们安分下来,杨芷文只当是自己占了上风,冷哼一声,指挥着后头的玉墨去报官。 “小姐……”玉墨回头看向自家小姐,面露犹豫。 云笙笙紧盯着对面二人,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去罢。” “是。”玉墨得了令,撑着伞头也不回的跑远。 杨芷文得意挑眉,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等到官差来了,看你们两个刁民如何遮掩自己!假冒郡主,非要将你们打个半死才好!” 盛明月眉眼含笑,神情自若,“等到官差来了,希望这位小姐还笑得出来。” 杨芷文唇角有些僵硬,迟疑着看向云笙笙,心中隐有不安。 云笙笙看着她,见她如此镇定,一瞬间神情有些慌乱。 难不成……那个女子真是嘉安郡主? 听说有人假冒郡主闹事,衙门的人来得极快,将成衣铺牢牢围住,生怕闹事者跑掉。 “何人假冒郡主!” 官差提刀闯进铺子,掌柜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连连摆手,“误会,官爷,这都是误会呀!” “哪来的什么误会?”杨芷文冷哼一声,朝着官差招了招手,旋即指向对面的二人,扬声道,“就是她们,不光假冒郡主,还顶着郡主的名头打伤了我的丫鬟!” “你们可都看仔细了,务必将她们抓起来狠狠打上一百板!” “属下见过云小姐。” 官差没理会杨芷文,反而先走到云笙笙跟前客套。 云笙笙轻轻颔首,视线略过对面二人,柔声道,“我本无意将事情闹大,奈何她们自称是嘉安郡主,据我所知,长公主人在漠北尚未归楚,今儿既让我碰上了,我便不准有刁民打着长公主和小郡主的名号招摇撞骗。” “云小姐心性仁善,属下都懂。”官差连连称是,对着她好一顿奉承,而后转头望向对面,瞬间冷了脸,“两个女娘竟也这般无耻,干上了骗人的勾当,敢假冒贵人,来人,抓住她们两个!” “且慢!”盛明月唇角轻勾,眼底闪过嘲讽,扬声道,“想带走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 “劳烦指使个人去靖安王府,打听打听长公主究竟有没有归楚。” 盛明月微微抬起手,神情十分笃定,缓缓道,“如今的长公主就在王府里养胎,我是九王爷的婢女,我若无底气,怎敢空口白牙乱说话?” ------------ 第31章 修罗场提前 “什么……” 官差见盛明月底气十足,突然犯了难,与兄弟们面面相觑。 “一个疯丫头,你们也敢信她的话?”杨芷文气得直跺脚,愤然开口,“方才说自己是嘉安郡主的丫鬟,如今又成了九王爷的婢女,简直可笑!” 闻言,官差瞬间变了神情,一脸铁青瞪着盛明月,沉声道,“想不到,你瞧着不大,竟还是个惯骗!” 嘉安哼笑出声,实在忍不下去,开口质问,“你们这个衙门是专门养废物的吗?旁人说一句你们就信一句,有用的半点不听,偏听权贵的话!” 官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面子有些挂不住,直接抽刀直指嘉安面门,“大胆!侮辱衙门,罪加一等!” 盛明月下意识挡在嘉安身前,双臂伸开,将她护在身后,“你若想知真假,大可派人去靖安王府一问,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反正你们人多,外头又下着大雨,我们跑也跑不掉。” “可若是你们不问便私自下了罪名,若我所言属实,你们又该如何面对长公主和九王爷?” 官差握着刀的手一顿,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张强你跑一趟靖安王府,若这丫头是骗人的,怕是一百板子都不够打!” 被点了名的小官差应了声,提着刀匆匆离开。 盛明月面上仍旧瞧不出惧色,胸有成竹的站在一旁。 嘉安垂下眼,怔怔瞧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她的背影那么瘦弱,两条胳膊像是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似的,可长刀在前,她仍旧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护在身后。 连阿娜都不曾这样护着自己过。 嘉安紧紧咬着下唇,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日墙角下听到的那些话。 “大抵是……看不得你受委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你平安之人,便是朋友。” 嘉安犹豫着探出手,迟疑片刻,指尖轻轻勾住她的袖口,沉默不语。 她性子冲动火爆,鲜少有这般安静的时候。 盛明月回眸,瞧着嘉安垂着小脸,只当她是怕了这阵仗,笑着安抚道,“郡主别怕,奴婢一定能带您回家,若他们刻意刁难,您就先跑,奴婢善后。” 嘉安抬眼瞧着她,目光从她左手的伤口上扫过,喃喃道,“你身上有伤,怎么善后?” 盛明月抿唇笑笑,只有一半脸有小梨涡,“他们总不能打死奴婢,郡主只管跑回去搬救兵。” 嘉安静静盯着她瞧,眼中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嘴上依旧不饶人,“我还没沦落到需要一个楚国弱姑娘保护的份上。” 盛明月笑笑,不予置评。 不多时,出去的官差又匆匆折返,才进了铺子,立马跪在了地上。 离盛明月二人最近的官差不悦皱眉,沉声呵斥道,“你这个不中用的,让你去打探消息,怎么回来腿还软了?” 杨芷文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怎么样,是不是她们两个说了谎?赶紧把人抓起来!” 小官差身子止不住的哆嗦,朝着嘉安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嘉安郡主,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别和我们计较!” 为首的官差愣在原地,连杨芷文都失了反应,身子朝后退去,“什……什么……嘉安郡主?” 等杨芷文回过神来后,忙扑到云笙笙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身子抖得厉害,“云姐姐,你不是说长公主人在漠北吗?怎么…怎么真是嘉安郡主啊!” 云笙笙面上瞬间失了颜色,不可置信的看向嘉安,打落杨芷文的手,眉头拧成死结。 怎么会…… 怎么会是嘉安郡主! 她常赴宫宴,曾经见过漠北使者访楚,那使者身上的装扮分明与嘉安不同! 下一瞬,门上的毡帘再次被人拨开,云来大步走进屋中,身后跟着一众靖安王府的侍卫。 云来扫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对面二人身上,规矩行礼,沉声道,“郡主,王爷命小的接您回府。” 说罢,他脸色阴沉的看向众人,扬声道,“传九王爷的话,谁若是敢对嘉安郡主和王爷的救命恩人不敬,有一抓一,绝不姑息!” 嘉安这才松了口气,斜睨着云笙笙,低声道,“如今,是谁犯了罪?” 云笙笙小脸煞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道,“原来是嘉安郡主,认不出郡主是我们有眼无珠,可不知者无罪……” 云笙笙缓缓掀起眼帘,语气尽力平缓,“我是云丞相的女儿云笙笙,今日相识,我代他们给郡主赔个不是。” “你代他们赔不是?”嘉安嗤笑,又变回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漠北小公主,挑眉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我面前逞强?” “两三句话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还让人倒欠你人情,我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 被当众落了脸,云笙笙再也维持不住笑脸,胸口上下起伏着,咬牙问道,“我不是郡主肚子里的蛔虫,不能提前探知郡主何时来我们大楚。” “所谓不知者无罪,郡主没读过书,想必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云笙笙勾唇冷笑,低声道,“即便事情闹大,也不会有人过于追究我们,可若是郡主死咬着此事不放,便是不通人情了。” “郡主别忘了。”云笙笙微微偏着头,故作乖巧,“这儿是我们大楚,而非漠北,自然要讲大楚的规矩。” 嘉安怒极反笑,不屑问道,“你是在挑衅我么?” 【女主和女三的修罗场怎么来的这么早?】 【按照原剧情,她们应该半年后才认识啊!】 【我已经习惯了,毕竟有Bug人物小炮灰在,剧情点都被打散了。】 【嘉安郡主现在还是小孩子心性呢,一点就着,怎么搞得赢有主角光环的云笙笙?】 云笙笙紧盯着她,神情高傲,“我对郡主一片善意,何来挑衅一说?” “你……” “云小姐果真人美心善,想将所有人的过错一并承担。”盛明月拦住试图上手的嘉安,面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轻声道,“我们郡主性子也仁善,打罚就不必了。” “只是禁足一段时间以作惩戒,云小姐……不会拒绝吧?” ------------ 第32章 他只爱自己 云笙笙脸色惊变,怒火越升越旺,紧咬着牙关不肯应声。 明日她便要入宫面圣,谁敢禁她的足! “若搁以往,小小禁足我自然会允。”云笙笙重新扬起笑脸,眼底满是挑衅,轻声道,“只可惜皇上宣我明日入宫,怕是不能如郡主所愿了。” “是吗?”嘉安冷冷勾唇,低声道,“那我今日便去见见皇帝舅舅,将这事原原本本说与他听,求他给拿个对错出来。” 她们二人未进门前说的话,嘉安听得一清二楚。 云笙笙想穿着得体博贵人好感,自己偏不让她如愿! 受此屈辱,不狠狠给二人长些教训,她嘉安就二字倒过来写! “郡主……”云笙笙脸色变得惨白,藏在袖下的指尖不禁颤抖,“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父亲是当今丞相,郡主真一点道理不讲?”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讲道理!”嘉安神情嚣张,语气里满是不屑,“你是丞相府的小姐又如何?我母亲是长公主,天之骄女,你哪来的自信敢与我对上?” “是你自己老老实实禁足,还是等我告到皇帝舅舅跟前,让他来下令惩处你?” 云笙笙惨白的小脸里透着红,压抑住心里的不甘,面上仍旧得体温婉,“没有认出郡主是我之过,若郡主难平情绪,笙笙自愿领罚。” 见她识趣,嘉安冷笑出声,视线轻轻移开,落在大气都不敢喘的杨芷文身上。 察觉到嘉安的视线,杨芷文身子猛地一震,连忙跪下,不断为自己辩解着,“郡主恕罪…郡主恕罪……是我瞎了眼,不识贵人真面目……” “方才叫我乞丐,如今又唤我郡主,你们楚国人变脸真是快。”嘉安冷眼睨着她,语气平平,“说说看,你又是哪个官员的女儿?” 杨芷文遍体生寒,如今踢到铁板,哪还敢自报家门,“我……只要郡主能消气,无论怎样我都愿意!” 嘉安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抬手指向一旁傻了眼的官差,轻声道,“你,把她抓了,领到官府打五十板子。” 杨芷文身子僵住,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怔怔望着嘉安。 “五十……”官差有些犹豫,低声道,“回郡主,杨小姐毕竟是个女儿家,五十脊杖怕是受不住……” “你也知女儿家受不住板子?”嘉安嗤笑,语气不明,“方才满嘴说着我们罪加一等,打一百板都不解气的人去哪了?” 为首的官差将脑袋埋得极低,闻言更是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郡主恕罪!杨小姐对您不敬在先,五十板子……是应该的。” 嘉安抱胸站在一旁,低声道,“既然应该,那不必废话了,直接抓走吧。” “……是。” “不……不要!”杨芷文大惊失色,紧紧攥着云笙笙的手腕,苦苦哀求道,“云姐姐……云姐姐你救救我!五十板打下去我怕是连命都没了!” 云笙笙被她几下摇晃,暗骂一声,心中怒意更甚,“莫要拉扯我,我先前教过你知理知礼,你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了,今日若非是你挑事,我们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杨芷文小脸煞白,饶是再心中不满,眼下也不敢得罪她,只能不断求情,“云姐姐,我只是想让你有个安静的地方,我一门心思为了你,你如今不能不管我啊!” 云笙笙气极,甩开她的手,语气冷漠,“郡主罚你,我如何管你?” 杨芷文两眼含泪,心急之下口不择言,“云姐姐是马上要做太子妃的人了,为何不能……” “住口!” 云笙笙呼吸一窒,急忙出声打断她的话,可为时已晚。 杨芷文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屋内众人听个真切。 云笙笙扭过头瞪着官差,头一次当众露出如此凶狠的神情,“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她拖下去!” 官差猛然回神,压下心底的震惊,不敢得罪云笙笙,立马动身扯住杨芷文的胳膊,生拉硬拽将她拖了下去。 “云姐姐…云姐姐……” 杨芷文泪流满脸,朝云笙笙的方向努力伸着手,不断哀求着,“云姐姐救救我!” 云笙笙置若罔闻,微微垂下头去,不敢看众人的神色。 “怪道如此狂妄。”嘉安冷哼,视线从她身上扫过,语气平淡,“原来身后有靠山。” 云笙笙紧咬着下唇,羞愤不已。 更何况屋中还有九王爷的贴身小厮…… 云来眼神莫名的瞥了她一眼,而后接过盛明月递来的衣裳,走到早就吓傻了的掌柜面前,低声道,“结账。” 终于等到闹剧结束,掌柜彻底松了口气,忙不迭接过衣裳,自觉少算了三两,算作给贵人赔不是。 嘉安高高扬起下巴,连半个眼神都没再分给云笙笙,径直出了铺子,路过云笙笙身侧,狠狠撞了下她的肩头。 盛明月跟在她身后,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错身之际,云笙笙恰好抬起脸,阴测测盯着她,轻声道,“盛明月,你很得意吧?” “以为自己想办法禁了我的足,我便不能再嫁给阿砚了?” “盛明月,你做梦。” 细微的声音传入盛明月耳中,她站住脚,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也学着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云小姐不要太看得起自己,若非你身边之人太过蠢笨,又怎会给我这个机会?” 见她不再遮掩,云笙笙顿时气红了眼,咬着牙道,“盛明月,你果真是个满腹算计的卑鄙贱人!” 盛明月抿唇轻笑,悠悠道,“云小姐谬赞,你我彼此彼此。” 云笙笙面露冷笑,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盛明月,只要有我在一日,无论你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爬上阿砚的床。” “我对旁人的床没兴趣,倒是云小姐你,想必没少动这心思。”盛明月想象了下那场景,只觉得令人作呕,“云小姐以为太子殿下对你情有独钟?醒醒吧,他只爱自己。” “差点忘了,”盛明月勾起唇,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云小姐也是这样的人,与他简直相配。” “你!” 云笙笙气极,刚想发火,谁知盛明月朝她笑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出了铺子,靖安王府的马车静静停在道边,窗帘掀开,可以清晰瞧见男人淡漠疏离的侧脸。 ------------ 第33章 可心悦容砚 听到毡帘掀动的声音,车子里的男人缓缓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多了几分温和。 “恩人。” 盛明月单手撑伞,仰头望着他,轻声唤道,“王爷……” 不知怎的,一瞧见容昭,她总是会莫名觉得委屈。 容昭瞧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长眉轻蹙,沉声道,“恩人,上车来。” 盛明月乖乖上了车,一言不发坐在一侧,不断搅动帕子的手暴露了她的心情。 “恩人受了谁的欺负?” 容昭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盛明月徐徐抬眸,四目相对,她没答话,只反问道,“今日下雨,王爷为何会亲自过来?” 容昭拧眉,十分自然的应道,“恩人遇事,我怎能在府里空等?” 闻言,盛明月抿紧粉唇,心里稍稍泛起一层涟漪,只一瞬,便被她擦抹干净。 王爷位高权重,怎会是她能肖想的人? 她不是主角,所求之事不会有结果。 她不敢想,也不该想。 容昭眉头皱得更紧,低声唤了句,“恩人?” 盛明月蓦然回神,不着痕迹的与他拉开距离,轻声道,“王爷,天气寒凉,喝口茶润润嗓子罢。” 话落,她自顾自低头倒茶,不愿直视男人澄明清澈的眼。 如此突兀的转移话题,容昭脸色微沉,静静瞧着她的侧脸,沉默不语。 盛明月规规矩矩将茶盏放在他面前,再没了动作。 容昭仍旧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盯着她瞧。 盛明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垂下头去,无措的坐在一旁。 “王爷,咱们到了。” 车子在靖安王府门前停下,云来朝着车里招呼一声,旋即放下马凳,等着主子下车。 听到声音,盛明月如释重负,作势要起身。 忽地,她的手腕被人攥住,往怀里一带。 盛明月身子不稳,踉跄几步跌坐在榻上,碰倒了小案上的茶盏,盏杯摔在柔软的毯子上,动静不大。 鼻尖涌入沉木香气,盛明月愣愣抬起眼,不明白眼前人要做什么。 容昭眉眼低垂,大手紧握着她的细腕,居高临下瞧着那张难掩慌乱的小脸,微微俯下身逼近,眼神里带着强势的压迫,与从前温和知礼的他判若两人。 “王爷……” “恩人想远离我。” 容昭的话说得十分笃定,面上平静,一双眸子紧盯着她,意味不明。 盛明月脸色有些发白,对上他的眉眼,喃喃道,“王爷这话何意?奴婢不懂……” “恩人真的不懂吗?”容昭垂着眼,声音也比平日里更低沉些,自顾自道,“恩人分我半条命,我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才对。” “可如今,恩人动了划清界限的心思。”容昭手上微微用力,眼尾也泛着红,“恩人毫无预兆的到我身边,如今又想抽身离开,将我一人扔在原地。” “如此,真是伤透了我。” 【救命!我的温柔男二怎么变成疯批了?】 【小炮灰干什么了?王爷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也不怪王爷突然失控,小炮灰刚才那副样子明显就是不愿意再和他走近了,王爷从小孤僻,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太阳温暖他,再让他回到从前冷冰冰的日子,可不得把人逼疯吗?】 【我这下相信王爷是真在意小炮灰了,原书里男二苦等女主多年,亲眼看着云笙笙和太子亲近,爱而不得,也没这么疯过!】 【在意又怎么样,没看见上次入宫太后想让小炮灰给王爷做妾冲喜吗?再怎么爱都只能是个妾,上不得台面。】 看客们再度变得不可开交,黑字滚动极快,扰得盛明月心烦。 “闭嘴!” 盛明月紧闭双眼,脑子里一团乱麻,下意识开口喊了出来。 容昭握着她细腕的手一顿,颤动着松开,瞬间红了眼。 空气静止,连异世界的看客们都不敢再言语。 盛明月猛地睁开眼,对上容昭无措受伤的双眸,心重重一颤,连忙开口,“王爷,奴婢不是冲着您……” 容昭十分挫败的低下头,一滴清泪滑过俊脸,砸在他的衣袍上,分外惹人怜惜。 愈发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爽了,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 【还是小炮灰疼我们,知道我们爱看什么。】 【跟着炮灰姐有肉吃,天天都吃这么好!】 【简直是男版林黛玉,一滴泪让我心肝都跟着颤,小炮灰你马上去哄他!!】 “王爷……”盛明月如坐针毡,没心思再理会那些看客,忙安抚身边人的情绪,“奴婢真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 “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男人便侧过头去,一连咳嗽了数声。 “王爷!”盛明月急得一身冷汗,抬手拍着他的肩膀替他顺气,“奴婢没想过远离您!” 容昭背着身不看她,只低声问道,“当真?” 盛明月别无他法,只能耐着性子哄道,“自然是真,王爷待奴婢如此好,奴婢怎会想不开脱身走掉?” 容昭回眸,目光落在他身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恩人是说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么?” 盛明月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眼见王爷又要开始咳嗽,盛明月连忙开口,“是是是,奴婢就是这个意思!” 容昭眉头终于舒展开,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那恩人告诉我,是谁欺负你。” “恩人搞不定的,我来。” 【小炮灰快说啊!借力打力懂不懂?】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摇人,省时省力,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学会适当利用身边人,造福自己。】 盛明月扫过眼前的黑字,粉唇轻启,吐出两个名字,“云笙笙。” 容昭眸光闪烁,视线紧紧盯着她,似是想将她看透,“恩人……可心悦容砚?” 话题跳得很快,盛明月愣了一瞬,旋即斩钉截铁道,“即便这世上的男儿都没了,只剩太子一人,奴婢也断然不会心悦他。” 容昭蓦然笑开,眉眼弯弯,笑容淡若春风,“如此,甚好。” “王爷,怎么还没下……” 车帘被人从外头掀开,云来探头进来,正好瞧见紧挨在一起的二人,话顿时卡在嘴边。 下一瞬,车帘被迅速放下,留下车内面面相觑的二人。 ------------ 第34章 身世扑朔迷离 下了马车,容昭侧过身子,朝着盛明月伸出了手。 盛明月面露诧异,不解的望向他。 容昭挑眉,示意她搭上自己的手,“恩人身上有伤,行动不便。” 盯着云来探究的目光,盛明月干笑两声,喃喃道,“王爷,奴婢自己能行……” “咳咳咳……” 眼见主子又开始咳嗽,盛明月身子一震,连忙将手搭在他掌心,小声道,“王爷,咱们快走吧。” 容昭心下满意,握着她的手扶她下车,温声道,“若是嘉安再对恩人发难,务必要告诉我。” 盛明月微微颔首,脸颊发烫,似是察觉到什么忽地站住脚,朝着斜后方望去。 见她望来,站在街头的妇人瞬间方寸大乱,连忙蹲下身子,躲在一旁的摊位后。 “你谁啊?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摊主被妇人吓了一跳,连忙甩着手帕轰赶。 妇人面露尴尬,笑得比哭还难看,悻悻起身,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住对不住……” 瞧见她的模样,盛明月忍不住蹙眉,喃喃道,“兰姨……” 容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瞧见一个身型匀称的妇人不停给人道歉,“恩人认识?” 盛明月点点头,轻声道,“她便是奴婢与王爷提起过的王金兰。” 闻言,容昭半眯起眼睛,目光再度落回王金兰身上,沉声道,“她好像是来寻恩人的。” 盛明月抿紧粉唇,犹豫片刻才道,“王爷,可否让奴婢与她一叙?” 容昭自然不会拒绝,点头应道,“去罢,我在门口等你。” 盛明月本想说不用,却又想起自己每一次拒绝都会让主子咳个不停,顿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兰姨。” 王金兰一顿,身子僵住,不敢回头看。 盛明月无奈轻叹,低声道,“兰姨,我认出你了。” 王金兰避无可避,只好僵硬着转过身子,朝她笑笑,故作轻松道,“明月呀,怎么这么巧在这儿碰上你?” 盛明月有些忍俊不禁,轻声问道,“哪有这么多巧合,难道兰姨不是特意来寻我的?” 王金兰有些尴尬的搓搓手,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沾着土,看上去十分拘谨,“姨马上要走了,放心不下你,本来想着就远远瞧瞧,不多打扰,谁知还被你发现了……” “要走了?”盛明月有些恍惚,下意识问道,“是要回老家去?” 王金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个布包,塞进她手里,小声道,“明月啊,你日子过得艰难,姨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这根簪子是我娘的陪嫁,她传给我,如今我再给你。” 盛明月大惊失色,连忙摆手拒绝,“兰姨,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拿着吧,不过一根银簪,多少也是姨的心意。”王金兰抬眼瞧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疼爱,“姨走了,你和你爹……要好好的。” 盛明月定定望着她,攥在手里的簪子犹如烫手山芋,过了半晌才问道,“兰姨,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王金兰愣住,旋即噗嗤笑开,“你这孩子,姨无儿无女的,稀罕谁便对谁好,你从小不得你娘疼爱,姨瞧着心疼,总想着对你好些再好些。” “你爹他犟着不肯接我的钱,刘翠喜又快从牢狱里出来了,你平日里若是得空,就去瞧瞧你爹,免得他一个人……” 盛明月垂下眼,瞧着躺在手心里的簪子,喃喃道,“若我能是兰姨的孩子就好了……” “什么?”王金兰眨着眼睛,没听清她在嘟囔什么。 盛明月沉吟片刻,扯住王金兰的衣角,轻声道,“兰姨,若我是你的女儿,你会像刘翠喜那般对我么?” 王金兰不明所以,下意识摇头,“你若是我女儿,姨怕是睡觉都会乐出声音来,怎么会狠心对你呢?” “你爹年轻时最想要个女儿,常常在休沐时抽空去村头给女娃子们教书,帮她们认字,那时候我就在一旁跟着……” 王金兰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喃喃道,“可惜……” 盛明月垂眸,紧紧攥着手中的簪子,低声道,“兰姨,你心里头还有我爹吗?” 王金兰愣住,而后瞬间臊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你这……你这孩子,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没嫁人呢,得知羞!” 盛明月拉住她的手,强迫她正视自己,一脸认真道,“兰姨,你不要离开京城,实话说……我一直疑心自己的身世,不敢相信日日毒打我咒我去死的刘翠喜是我亲娘。” 王金兰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支吾好半晌也没发出一声。 盛明月静静注视着她,神情凝重,“兰姨,我曾听村里人说过,你与刘翠喜同日生子,之后……你就没有半点疑心吗?” 王金兰神情恍惚,思绪被拉远。 那年她未婚先孕,又不肯说出情郎是谁,村里的风言风语让她食不下咽,日渐消瘦,直到生子当天,她体力不支,强咬着舌头将孩子生下。 只听到孩子一声啼哭,就昏死过去,再醒来,爹娘告诉她孩子生下来就断了气,是个男娃。 可她……可她分明听见过孩子的哭声! 她伤心欲绝,几度想随着孩子去了,偏偏盛家传来喜事,刘翠喜生了个女娃娃。 她本想着跳河前最后再见盛启明一面,刚出了月子就拎着鸡蛋去了盛家,哪成想才满月的小丫头一见自己就笑,挣扎着要自己抱。 王金兰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知怎地,突然又多了几分对抗生活的力气。 瞧着那张与盛启明有七八分像的脸,王金兰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吐出一句话,“你这孩子,别逗姨了……” “兰姨,你别急着回去。”盛明月紧紧攥着她的手,眼底满是恳求,“我拜托了王爷,求他帮我查清身世,若我真是你的……若不是,我认姨做干娘!” 王金兰傻傻抬眼,目光飘到王府门前,那处正站着位翩翩公子。 见她望来,容昭面露淡笑,礼貌朝她点点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王金兰的心砰砰乱跳,有些站不稳身子,回握住盛明月的手,喃喃道,“丫头……你说的是真的吗?王爷真愿意帮咱?” ------------ 第35章 救赎 “自然是真的。”盛明月回眸望向站在门前的男子,话里隐有笑意,“王爷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他应的话,从不食言。” 王金兰心乱如麻,旧时的记忆被重新揭开,她既害怕又期待。 倘若明月真是她的女儿…… “兰姨,你把这簪子收回去。”盛明月将簪子重新塞回她手里,小声道,“等到王爷查清此事,这簪子才有它真正的去处。” “可是刘翠喜……”王金兰面露迟疑,低声道,“她马上要出来了,一时找不到你爹,还不知会做些什么呢,我再留下,岂不是添乱?” 盛明月沉默好半晌,才轻声道,“兰姨别怕,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个人,安置在她那里绝对安全。” 王金兰如今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应下。 二人分别,王金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心中万分不舍。 直到她的身影拐入街口,盛明月才收回视线,快步走回王府。 “恩人……不高兴?” 容昭垂眼瞧着走到自己身前的姑娘,低声道,“因为身世不明?” 盛明月抿唇苦笑,淡淡道,“王爷善察人心,奴婢一见兰姨,便不受控制的想要亲近她,有时夜里做梦,都会梦见我成了她的女儿,家庭美满。” “期望越大,越怕失望。” 容昭拧眉,神色复杂的望着她,沉声道,“恩人不必顾念太多,心想一定事成。” “谢王爷。”盛明月开口应下,与他一前一后进了王府。 走到菊心园门前,盛明月抬手推动门板,声音不大不小,“宋果,我回来了。” 院子里出奇的安静,盛明月脚下一顿,有些纳闷的环顾四周,“宋果?” 奇怪…… 以往她回府,宋果都是第一个扑上来检查她有没有再添新伤,今日怎么这般安静? 盛明月心中难安,快步走进屋中,没见她身影。 “姑……”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盛明月猛地站住脚,顺着声源望去。 是厨房。 盛明月不敢耽搁,快步冲向厨房,用力拉开门,一眼便瞧见了趴在地上的宋果。 宋果姿势怪异的趴倒在地,身上的绳索将她和木凳牢牢捆在一起,嘴里还塞着布,正双眼含泪的瞧着她,不停的挣扎着。 “宋果!”盛明月大惊失色,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冲过去替她解开绳子,还不忘拽出她嘴里的布,“是谁……是谁把你绑在这儿的!” “是我。” 不等宋果说话,狭小的厨房里又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盛明月被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将宋果护在身后。 嘉安站在门后,双手环臂,瞧着盛明月犹如老母鸡护崽子的姿势,顿时生出几分不满,“看你那紧张的样子,我又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郡主……”盛明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是你绑了宋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嘉安面色不善,扬声道,“谁叫她说话不中听,成心惹怒我!” 盛明月眉头紧紧皱着,一脸严肃道,“宋果她不是会主动生事的人,郡主曾应过奴婢,不会再找她的麻烦,才过一日便誓言,这就是郡主的肚量吗?” 嘉安愣住,而后瞬间红了眼,“盛明月,我讨厌你,你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话落,她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出了菊心园。 “咳咳……”宋果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眶湿润。 “没事吧?”盛明月替她顺着后背,一脸心疼,“可有伤到哪?” “我倒是没受伤。”宋果拭去眼角的泪,一脸不服气,“谁知道那个疯郡主哪根筋搭错了,方才她来咱们院里,只说要等着姑娘你。” “我不怎么理会她,她便开始自说自话,还说什么如今她与姑娘也是朋友了。” 宋果喘着粗气,显然被气得不轻,“我被扰得烦了,就回了几句,说她性子喜怒无常,与姑娘做不成朋友……她便将我绑起来,说要给我些颜色看看!” 盛明月正拍着她后背的手僵在半空,脑海里闪过嘉安含泪的双眸,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愧疚。 【炮灰姐快追上去看看啊,郡主要碎掉了。】 【小郡主还以为自己有了第一个朋友,结果又是新的刀子。】 【可是宋果也没错啊,谁会愿意自己的好姐妹有了新朋友?更何况郡主还欺负过她。】 【求救赎小郡主,阻止她被养成阴暗疯批!】 盛明月浑身一震,连忙将宋果扶到凳子前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小声哄道,“你且好好歇些等我,我一定给你求个交代。” 宋果捧着茶杯刚想开口,却见她抬脚跑了出去,步伐匆匆。 顺着那些看客的话,盛明月成功寻到了躲在花园里偷偷哭泣的姑娘。 仍旧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小脸埋进膝盖,低声呜咽着。 “郡主。” 嘉安哭声一顿,知晓来人是谁,却执拗的不肯抬起头。 盛明月轻叹,蹲下身子,柔声唤道,“郡主,方才是奴婢说话重了,奴婢给您赔罪。” 闻言,嘉安这才肯抬起头,小脸上还挂着几条泪痕。 与她四目相对,嘉安心中委屈更甚,“你来做什么?不是告诉你以后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不等盛明月开口,她又愤愤不平道,“分明就是那个什么果说话难听,我教训她有什么错!” “你只说她是你朋友,你才愿意为了她出头,可今天你也护着我了,我为什么不能是……” 到嘴边的话顿住,嘉安再次红了眼睛。 眼瞧着她又要哭,盛明月忙拉住她的手,小声安抚道,“郡主与奴婢主仆有别,论朋友,不合规矩,但若是郡主愿意与奴婢多说说话,奴婢心里也是欢喜的。” 嘉安打了个哭嗝儿,面露犹豫,小声问道,“你这话……当真?” “自然。”盛明月从怀中掏出帕子替她擦去眼泪,笑容柔和,“郡主是真性情的人,若是与人做朋友,想必是最讲义气的那一个。” 嘉安怔怔望着她,对上她含笑的双眸,心里的防备逐渐瓦解。 ------------ 第36章 为母做事 “那我们算不算朋……” “郡主。” 园子里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嘉安的话头戛然而止,忙擦净眼泪站起身,面上是少有的慌乱。 漱心阁的小厮跑过来,恭恭敬敬道,“长公主正找您呢,快随小的回去吧。” 嘉安看了看盛明月,又瞟了眼小厮,犹豫片刻才道,“我先回去,有空再来找你,那个什么果……我会给她赔不是的。” 不等盛明月反应,嘉安便跟着小厮走远了。 跨进漱心阁的院门,见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嘉安心中惶恐,生怕是自己又做错什么惹了阿娜不快。 在外头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嘉安才大着胆子推开屋门,抬脚走进去。 容敏坐在罗汉床边,正低头品着茶,身旁的小几上放着几盘茶点。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容敏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嘉安身上,一瞬变得柔和,“回来了?过来坐吧。” 记忆里,阿娜私底下很少对自己露出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 嘉安踟蹰不前,心里愈发没底。 容敏挑眉,仍旧笑得温婉,“外头风凉,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 嘉安扣了扣手指,缓慢着迈动步子,走到她跟前。 “好嘉安,你瞧,母亲给你备了很多点心,都是你从前没吃过的,快尝尝看。”容敏像个寻常母亲一般,往自己女儿手里塞着东西。 嘉安顿觉受宠若惊,双手捧着那块点心,喃喃道,“阿……母亲,您怎么了?” 容敏笑得一脸慈爱,柔声道,“从前是我冷落了你,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往后,我想好好对你。” 闻言,嘉安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眶,连忙解释道,“母亲,嘉安从来没生过你的气,真的!” 容敏笑笑,握着她的手,悄悄往他手里递了个东西,压低了声音道,“好嘉安,你去帮母亲做件事,事成之后,母亲更疼你。” 嘉安面露诧异,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小声道,“母亲要嘉安做什么?” 容敏见她识趣,满意拍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你将这包东西悄悄洒进你小舅舅的药膳里,谨慎些,不要被人发觉。” 嘉安身子石化,微微瞪大了眼,连忙甩掉了手里的东西,宛若烫手山芋一般,“母亲……您要对小舅舅做什么?” 见她动作,容敏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沉下,低声道,“我要做什么你不必管,只撂下句话,你愿不愿做?” 嘉安缩了缩脖子,眼底闪过惊惶,喃喃道,“母亲,王府里人多眼杂,我没办法靠近厨房……” 容敏斜睨着她,语气淡淡,“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这段时日,都是那个贱婢包揽你舅舅的药膳,只要你能接近她,便能成功大半。” 盛明月…… 嘉安脑海中浮现盛明月的笑颜,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垂下头去,不敢直视母亲的眼。 “嘉安?” 容敏面上不耐,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漠,与方才判若两人,“我在和你说话,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母亲……”嘉安眼眶温热,小声喃喃道,“我不敢……” “废物东西。”容敏紧盯着她,眼里仅剩的一丝和善也随之消散,“你若搞不定此事,日后,便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嘉安慌张抬头,“母亲……” 容敏早就转过了身子,回到榻上,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无人回应嘉安,只剩沉默。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嘉安犹豫着看向被她扔掉的小纸包,心里没有半点主意。 一边是阿娜,一边是……朋友。 不管选哪个,都无疑是用刀狠戳嘉安心窝。 - 菊心园 盛明月坐在小木凳上收药草,宋果正洒扫着院中落叶,灶台上煎着药,满院都是药香气。 “姑娘,可把药草认全了?”宋果扭头瞧她,语气揶揄。 盛明月摇摇头,没受伤的右手忙着挑挑拣拣,“不过是把王爷常吃的几种药记住了,药草种类太多,我学不来。” 话落,盛明月余光瞥向院门,瞧见了一抹青蓝。 是她今日才给郡主挑的颜色。 盛明月抬眸,与门外之人四目相对,惊喜开口,“郡主?您这么快就空下来了?” 嘉安有些无措的站在门口,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宋果。 宋果见了她,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行了礼,旋即转身过去不再看她,显然还在气头上。 嘉安心中纠结,缓慢走进院子,先看了眼盛明月,而后朝着宋果走去。 “先前用果子砸你,又用绳子捆住你……是我不对,你别与我计较……” 听到声音,宋果诧异转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贵人竟与自己道歉…… 简直倒反天罡! 嘉安眼眶有些湿润,小声道,“若你不能消气,可以用果子弹我,或者将我也捆起来。” 宋果连连摆手,惊出一身冷汗,险些给嘉安跪下,“我只是个寻常小百姓,受不得郡主这一句,其实……其实今日也是我有错在先,说了让郡主不喜的话……” 见二人互相赔着不是,盛明月有些忍俊不禁,起身走过去,轻声道,“郡主和宋果都是好姑娘,从前的误会就过去吧。” 宋果挠挠头,又恢复了往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不得不说,郡主身手真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身上就绕了几圈绳子,比话本里那些大侠还要厉害!” 嘉安羞愧垂下头,无奈笑笑,过了半晌才扭头看向盛明月,轻声道,“院子里很香,煮了什么?” “正给王爷煎药呢,准备做些药膳。”盛明月不疑有她,开口应道,“寻常的苦汤药王爷不肯喝,奴婢便只好多想想法子,多做几道可口的药膳。” 嘉安瞧着她的眉眼,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盛明月察觉出不对,微微蹙眉,轻声道,“郡主……有心事?” 嘉安红着眼,不自觉垂下头,不敢直视她纯净的双眸,“没别的事……只是我母亲这几日也总是在咳,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着了凉。” “我想……跟你讨一碗药膳。” ------------ 第37章 身世渐明 盛明月恍然,不甚在意的笑笑,“这有何难?每日熬煮的药膳王爷一贯吃不完,分些给长公主又何妨?” 话落,她朝着嘉安笑笑,“奴婢这就盛出一碗来。” “我与你一起去。”嘉安忙不迭开口,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跟在盛明月身后进了小厨房。 厨房里香味更甚,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盛明月揭开砂锅盖,用汤匙轻轻搅动羹汤,喃喃道,“还差点火候……” “明月,明月呢?” “云来哥?”宋果停下扫地的动作,抬手指着小厨房,“姑娘在里头呢。” 云来朝她抿唇一笑,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瞧见屋内的二人,立马行礼,“小的不知郡主也在,一时失礼,还请郡主恕罪。” 嘉安颔首,不甚习惯楚国人动不动拜来拜去的样子,“没事。” 云来这才收了动作,看向一侧的盛明月,沉声道,“明月,王爷寻你,说是有要紧事。” 闻言,盛明月赶紧合上盖子,轻声道,“我这就去。” 旋即,她感到不妥,瞧着眼前的羹汤面露犹豫。 “你去吧,这儿有我给你看着。”嘉安扬起唇角,语气自然,“外头还有宋果呢,她应当也是知道这羹几时能好的罢?” “怎么,信不过我?” 盛明月放下心来,摇头轻笑,“既是朋友,如何信不得?这儿就麻烦郡主了。” 话落,她急匆匆随着云来离开,丝毫没注意到嘉安僵硬的身子。 朋友…… 嘉安望着眼前冒着香气的羹汤,脑海中不由得响起阿娜的话。 “这东西害不死人,只要你乖乖去做,母亲一定疼你。” 嘉安沉默不语,捏着纸包的手不断颤抖,片刻后,她心一横,将手里的纸包拆开。 “既是朋友,如何信不得?” 嘉安身子僵住,指尖不住的抖动。 - 前院大堂 容昭玉冠白衫,坐在上首,身下身上都铺着厚厚的毯子,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茶盏,半张俊脸隐在水汽里。 “王爷。” 盛明月快步走入堂中,望着上头的男人,轻声道,“云来哥说您有事寻奴婢。” 见到她,容昭脸上的寒意散去,嘴角不自觉上扬,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些,“恩人不是一直疑心自己的身世?” 盛明月愣了瞬,旋即回神,面上多了几分急切,“王爷可是查到了什么?” 容昭垂头轻咳两声,将茶盏放在一旁,“云来,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门口传来动静。 盛明月回头望去,瞧见两个身形矮胖的妇人被捆住双手,押进大堂。 左边那人,盛明月格外眼熟。 挣扎时,左边的妇人也瞧见了她,顿时怒骂出声,“贱丫头,还不快过去救我!” “大胆!”云来一脚踹在她膝盖上,逼她跪下,“王爷跟前,哪有你叫嚷的资格?” 盛明月身子完全僵硬,动弹不得,瞧着那人的模样,思绪被猛地扯回十年前。 小时候除了刘翠喜和盛利,她最最厌烦畏惧之人便是外祖母庞秀珍。 庞秀珍对自己深恶痛绝,恨不得自己早早死掉,常骂她是个吃闲饭的赔钱货,还动过将她许配给村里老鳏夫做续弦的念头。 如今,痛恨的人又站在自己跟前,盛明月仍旧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恩人。” 容昭一句话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盛明月茫然抬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别怕,没人能欺负你。”容昭语气淡淡,声音也能听出几分无力,“这两人一个是恩人的外祖母,一个是当年给王金兰接生的稳婆。” “若查身世,自然得从她们身上查起。” 听到这话,庞秀珍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盛明月,咬牙切齿道,“你个贱丫头……你居然能怀疑自己亲娘?养着你吃了这么多年白饭,你要活生生把这个家拆散吗!” 听到庞秀珍的怒吼声,盛明月身子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抬起眼直视她,“你们是如何待我的,自己心里一定清楚,不思量自己,却反过来质问我为何会怀疑你们?” “我呸!”庞秀珍气得狠了,一双浑浊的眼瞪得滚圆,宛若淬了毒一般死盯着对面的姑娘,“你本来就是个没用的丫头,还做梦想跟我金孙一样待遇不成?” “刘翠喜是你的女儿,你为何不会对她拳打脚踢?”盛明月眼中含泪,尽力让自己语气平静,“为何没让你自己亲生的女儿去嫁给老鳏夫做续弦?” “你还敢提翠喜!我非要打死你不可……” 庞秀珍拼命扭动着身躯,不断挣扎,却被云来一脚踩上后背,动弹不得,只能发出阵阵惨叫。 “聒噪。”容昭垂下眼,指尖轻轻拂过膝上的狐毛毯子,沉声道,“云来,拔了她的舌头。” 云来觉得不可思议,悻悻看了眼一侧的盛明月。 还没开始盘问,不过是骂了明月两句,王爷就要拔了人家的舌头。 这哪是问话,分明是给那姑娘出气呢。 庞秀珍这时才知道害怕,抬眼瞧着上头,开口哀求道,“王爷……我是这死丫头的外祖母,她救了……” 庞秀珍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两个小厮拖了下去,云来从腰侧抽出匕首,搁在手里把玩,也跟着出了大堂。 没过多久,前院忽然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只头一声清晰些,再便是支吾声。 盛明月身子狠狠一震,没想到云来竟是在前院动得手,丝毫不惧影响。 不远处跪着的稳婆更是怕得不行,汗流浃背,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刘娟,你可愿招出当年的隐情?”容昭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薄唇一张一合,便能决定一人生死,“若你肯配合,本王不会伤你性命。” “我说……我说!”刘娟脸色惨白,抖如筛糠,眼里满是乞求,“九王爷,我什么都说,求求您放过我吧,我还有一双儿女……” 容昭缓缓坐直身子,一双凤眸紧盯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心,“且问你,当年王金兰生下的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 ------------ 第38章 互换人生 男人的声音在堂内回荡,堂外,惨叫连连。 刘娟迟疑一瞬,紧张到闭合双眼,“王爷,王金兰当年的的确确生了个儿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出不了岔子。” “是么?”容昭轻笑一声,又懒懒靠回椅背,指尖一下下敲打着桌面,“本王查明,你当年给王金兰接生后便不再做稳婆,举家搬到了隔壁镇子,与从前的熟人全都断了联系。” “倘若你心里没鬼,何必大动干戈?” 刘娟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我……我是为了我儿子做生意,才不得不搬出村子的!” 容昭睨着她,视线从上到下扫过,唇角轻轻勾起,“看来,你也是个嘴硬的,如此,便别怪我动手。” “重刑之下,没有撬不动的嘴。”容昭眸光冷冽,嘴边挂着讽刺的笑,“若不肯如实招来,不光是你,说不定还要牵连到你那开酒坊的儿子和才满五岁的孙子。” 刘娟错愕抬头,冷汗浸湿了衣衫,眸中闪烁着惊恐,尖利的嗓音在大堂回响,“王爷,您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我儿子他们都是无辜的呀!” 容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么说来,你不无辜?” 刘娟的心理防线彻底瓦解,几乎是一瞬间卸了力,瘫倒在地,“我…我记错了……王金兰生的、生的是个丫头。” 盛明月紧紧咬着下唇,几乎是在她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扑了过去,抓着她的衣领,无助又愤恨,“是你调换了她的孩子……是你换走了我的人生!” 刘娟埋着头不敢看她,双手被绳索绑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盛明月推搡。 “恩人……” 见盛明月神情激动,容昭微微蹙眉,起身走到她身边,攥住她的细腕,将眼前的姑娘拉到自己身前,温声哄道,“不哭,恶人自有天收。” 盛明月恍惚着转过身子,一双见人就笑的杏眼如今满是泪水,“王爷……他们都说老天有眼,可为何……为何我受苦难时老天爷全都视而不见!” 她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砸落。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只有我活得那么艰难!” 盛明月哭得声嘶力竭,身子无力下滑,额头轻轻抵在容昭胸口。 一瞬间,容昭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本是大不敬的动作,可容昭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反感,甚至还有些庆幸。 庆幸恩人如今没在容砚身边。 容昭垂眸望向早已哭成了泪人的盛明月,再看向刘娟时,眼底瞬间多了几分杀意,“你简直该死。” 刘娟缩了缩脖子,怕得牙齿都在打颤,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王爷饶命啊……” 容昭一手揽住盛明月的肩头,以免她身子下滑,凤眸紧盯着刘娟,沉声道,“放心,你还没到死的时候。” - 京城西边一角,铜圳巷里,巷尾最后一户人家升起炊烟,隐有笑声传来。 妇人身上系着围裙,一手拄着灶台,正半探着身子炒菜,手边放着一瓦罐子猪油,还有才打好的鸡蛋。 “金兰,你不必每次过来都带好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上。”盛启明坐在小木凳上,用力搓洗着盆里的衣裳。 “这也不是我花钱买来的。”王金兰随意拿了块抹布擦擦手上的油,心情甚好,“明月那孩子在东市里替我找了个酒楼,叫百客来,我在里头端端菜扫扫地,还算清闲。” “掌柜的是个年轻姑娘,看我都是孤身一人,心里惦记我,酒楼每每剩下东西都会让我拿回家。” 提起女儿,盛启明脸上瞬间浮现笑意,沉声道,“你心疼明月,明月心里也惦念着你,如此甚好。” 王金兰将一盘炒好的青菜端上了桌,语气欣慰,“到底是孩子有出息,我原想着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她,就回村里继续绣绣帕子,谁知她竟能给我找个差事。” “如今我一月能赚出多一半来,再绣些绣品去卖,日子总能好起来。” 正当二人闲聊时,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 “谁呀?” 王金兰朝外喊了声,无人回应,敲门声还在继续。 盛启明也跟着起身,眉头紧锁,“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会找上来?” 王金兰擦擦手,一脸狐疑地上前,伸手拉开了门。 不等她看清门外是谁,便被人用力一脚踹倒在地。 “啊!”王金兰趴在地上,紧紧捂着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金兰!”盛启明慌了神,赶忙冲上前将她扶起。 再看来人,盛启明身子顿时变得僵直,失了报应,“刘翠喜……” “哼,一对奸夫淫妇!”刘翠喜怒目圆睁,眼神如刀,恨不得将眼前的二人活活剜死,“盛启明,可真有你的,以为偷偷挪了地方我就找不到你了?呸,你做梦!” 盛启明脸上血色尽失,下意识将王金兰护到身后。 刘翠喜眯起眼睛看着二人,眸中有熊熊怒火在烧,“盛启明,老娘不过进了半月牢狱,你就迫不及待与这个贱人搞在一起,是当老娘死了吗?” 盛启明脸色铁青,不愿再听她的污言秽语,低声道,“我与金兰清清白白,是你往村子里寄信,她心疼明月,这才入京来看看。” “清清白白?盛启明,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刘翠喜怒极反笑,指着他问道,“怪不得你这么多年都不肯碰我,原来是心里还想着这个贱人!” 盛启明沉着脸,扬声道,“刘翠喜,你嘴上放干净些!” “好哇,你如今还敢对我硬气了?”刘翠喜冷笑一声,拉开身后的大门,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撕心裂肺的喊着,“快来瞧瞧啊!他们两个奸夫淫妇要逼死我这个原配!” 眼下正是晌午吃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人,听到巷子里传来女人的叫喊,纷纷探出头来看。 “我不活了!”刘翠喜拍着心口,哭得肝肠寸断,“我家老爷们儿带小贱人躲到这儿来幽会,却把我这个原配送进大牢,这日子真是没活头了!” ------------ 第39章 真相大白 女人声泪俱下,让巷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盛启明在原地石化,看着她半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模样,心如死灰。 哭喊、声讨、众目之下…… 一如十九年前那样。 “盛大哥……” 耳畔传来女人的轻呼,盛启明恍若隔世,猛地从记忆里抽离。 十九年了,刘翠喜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但他,不该再是那个无能的懦夫。 “够了!你这个泼妇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盛启明的一声呵斥让刘翠喜哭声顿住,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瞧着那个被自己欺负了十几年的男人,“泼妇?你叫我泼妇?好,我今儿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泼妇!” “你除了胡搅蛮缠,撒泼打人,还会做些什么?”盛启明眼中满是讥讽,语气冷若冰霜。 “你入牢狱,是因为你冲撞贵人,不尊不敬,与我何干?” “我之所以偷跑出来,不为别的,只想活命。”盛启明掀开自己的长袖,露出伤痕累累的右臂。 王金兰瞧着他胳膊上的青紫,惊得捂住了嘴巴,就连周遭的百姓们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你日日毒打,几乎要把我打死,我可曾还手过?”盛启明紧盯着坐在地上的刘翠喜,沉声质问,“倘若我有一丝反抗的心,都不会落下这么多伤疤,过了半月都没能消下去痕迹。” 察觉到周围目光变得异样,刘翠喜连忙起身,拍拍屁股,“你少往老娘身上泼脏水,偷人的是你,可不是我!” “你胡说八道!”王金兰再也忍不下去,扬声为自己和盛启明辩驳,“当年有婚约的分明是我们,是你横插一脚,夺人所爱,若非你心肠歹毒,盛大哥怎会沦落至此?” “笑话!”刘翠喜冷笑两声,语气不屑,“你身边的男人曾和我共度一夜,我怀了他的孩子,上门要他娶我有何不对?” “住口!”盛启明额上青筋直跳,像是忍耐到了极点。 “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我当年可是清白的黄花大闺女,让你强行给破了身子,你还想逃脱责任不成?”刘翠喜丝毫不惧别人的目光,将当年破庙里的羞耻事重新提起。 盛启明脑子里乱成一团,却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当年那日冰雨交加,他全身被淋湿,回村路上就起了高热,雨势渐大,他只能躲进一处破庙。 高热烧得他头脑昏沉,记忆十分模糊,完全不记得他曾碰过刘翠喜。 可第二天太阳升起,他又的的确确看见了刘翠喜衣衫不整的躺在自己身边,大半个身子都光在外头,自己则只有领口脏了些。 他几乎是慌张逃离,却还是被刘翠喜寻上了门。 她大着肚子,几乎是铁证如山,盛启明私下和解不成,只好被迫将她娶进门。 “你的伎俩还是没有长进。” 人群里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几人身子一僵,不约而同向着声源地望去。 堵在巷子里的百姓自觉让出一条路,让后头的人上前。 “你……”刘翠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眼中的恨意毫不遮掩,“贱蹄子,我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惹我不快!” 盛明月静静瞧着她,神情出奇的平静,“不必你来找我,你欠我的,我自会一一讨回来。” 刘翠喜愣了瞬,而后被气笑,“贱丫头,果真和你那死爹一个德行!我供你吃喝穿衣,你不仅不感恩,还反过来觉得我欠了你?” 盛明月不语,只是侧过身子,将身后的人给露了出来。 “你这个贱……” 刘翠喜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她身后之人,缓缓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倒退两步。 刘娟被人五花大绑抬进巷子,瞧见刘翠喜,她疯狂蠕动着身子,剧烈挣扎着,似是在求她救救自己。 “明月……”盛启明皱紧眉头,生怕刘翠喜暴怒伤了她,“你来这儿做什么,赶快走!” 盛明月望向他,轻轻扯动唇角,悠悠道,“爹,女儿说过一定会帮你摆脱困境。” 盛启明不明所以,目光直勾勾盯着女儿。 “刘翠喜,这人你可见过?”盛明月瞥了眼地上的刘娟,似笑非笑的盯着对面人。 刘翠喜下意识摇头,喃喃道,“没……我没见过她!贱丫头你想耍什么花招?” 盛明月低头哼笑,怨气填满胸腔,却仍不可避免的红了眼眶,“我原以为自己是个丫头,所以才不讨你喜欢,万万没想到,我压根不是你的女儿。” “从小到大,你对我拳打脚踢,羞辱谩骂,甚至要同你娘一起把我送上老鳏夫的床,全是因为你不愿替别人养女儿。” 听到这话,全场哗然,议论声四起。 “你……你放屁!”刘翠喜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吼道,“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这么编排我的?” “明月……”盛启明彻底傻了眼,愣愣看着自己疼了十九年的女儿。 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明月都与自己如出一辙,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她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女儿! 盛明月见刘翠喜死不认账,嗤笑一声,淡淡道,“在破庙里和你共度一夜的另有其人,压根不是我爹,你之所以陷害我爹,不过是看我爹模样生的好,又是秀才,在村里做教书先生,家境不错。” “当年你生下的男婴是死胎,你不肯接受,几乎掏空了家底让刘娟替你换胎。” “我爹是盛启明,我娘是王金兰!”盛明月红着眼,扬声吼道,“我本应在亲生爹娘的庇护下长大,本该有个完整的家!” 将事情真相和盘托出,盛明月再也坚持不住,落下泪来。 听了女儿的话,盛启明犹如当头一棒,两腿几乎站不住,瘫软在地。 王金兰身子完全僵硬,痴痴望着门口的姑娘,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疯了一般冲向门口,狠狠揪起刘翠喜的头发,用力扇她耳光。 “你故意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王金兰双眼含泪,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从前只要我路过你家门口,你总要抓着那孩子一顿好打,你就是打给我看的对不对?” “虐待我女儿十九年,你的心怎能这么狠!” ------------ 第40章 再也不分离 王金兰近乎癫狂,似是要将这十九年的心酸全都发泄干净。 刘翠喜一时被打,挣扎着还手,用力将比自己瘦弱许多的王金兰推倒在地,扬声道,“放你娘的屁!那贱丫头就是老娘生的!” 话落,她狠狠抬起眼瞪向盛明月,咬牙切齿道,“好你个疯蹄子,不信自己亲娘,反倒信起一个外人的话来?” 王金兰被她推了个踉跄,不慎跌倒,又立马爬起来,与她厮打在一起,“泼妇!你还敢骂我女儿!” 刘翠喜生得壮实,真发起狠来,身材纤瘦的王金兰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盛明月冲上来拉开二人,将王金兰护在身后,神色镇定,“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你自信是我生母,不如滴血验亲。” 刘翠喜心里头咯噔一下,眼中迅速闪过心虚,想也没想的一口回绝,“是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娘会不知道?哪用得着滴血验亲?” 盛明月勾唇冷笑,语气平静,“若无铁证,我怎会自寻麻烦?” “你使劲浑身解数,以为替自己谋了个好亲事,却不曾想我爹被你牵连丢了饭碗,你做不成先生夫人,我爹也不肯碰你一次,你死心复燃又与从前的情郎勾搭在一起,怀上了盛利。” “刘翠喜,你心肠如此歹毒,就不怕报应找上自己?” 盛启明身子晃了晃,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砸在地上。 与爱人分离,前途尽毁,十九年的殴打辱骂,他都不曾落过一滴泪。 如今好不容易解脱,他却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刘翠喜尖叫一声,模样癫狂,“闭嘴!你给我闭嘴!你在胡说八道!” 盛明月不屑嗤笑,看着眼前人的样子,心中万分畅快,“这便受不住了?我说过,你刘翠喜欠我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盛明月上前几步,与她四目相对,淡淡开口,“我自有靠山,如今你再难动我,盛利落在那人手里怕是没命活了。”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盛明月的话传入她耳中,刘翠喜不停的尖叫着,伸手要掐住盛明月的脖子。 下一刻,一粒掌心大小的石块击中她的手腕。 刘翠喜吃痛,捂着手腕惨叫不止。 云来缓缓缩回手,冷哼一声,“疯妇,早就防着你使坏呢。” 盛明月面上惊讶,蓦然回首,与负手站在巷中的容昭对上了眼。 “抓起来送到官府。”容昭语气平淡,望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连同刘娟、庞秀珍以及她从前的情夫,一并带走。” 刘翠喜瞪大了眼,慌张后退,“王爷,这是我们的家事,您不能……” 容昭抬眼,冷冷睨着她,沉声道,“抓走一个有罪的疯妇罢了,本王下令,谁敢拦着?” 刘翠喜傻了眼,来不及为自己再辩驳两句,便被云来抓住了双手,押着朝巷外走。 路过盛明月身侧,刘翠喜剧烈挣扎着,嘴上骂得很是难听,“贱人!你们母女两个都是一样下贱!” 这话一出,用不上滴血验亲,盛明月的身世鞭已然明了。 刘翠喜自知东窗事发命不久矣,索性连装都不装了,恶狠狠的盯着对面二人,笑容扭曲,“你们知道了事情真相又怎样?王金兰,你闺女被我欺负了十九年!你思念我儿子的每一天里,你闺女都在受我打骂!” “王金兰,盛启明,你们活该!” “我过不得好日子,你们也别想过!” 刘翠喜的笑容越来越疯癫,让人不寒而栗。 盛明月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完了话,抬手就是一耳光。 刘翠喜被打懵了,也顾不得笑,只傻傻盯着她,喃喃道,“你敢打我……” 盛明月神色自若,半点没被她的疯言疯语影响到,轻声道,“你毁了我,我便要你儿子的命,我们两清,互不相欠。” 末了,盛明月朝她轻轻一笑,眼底的冷意无人发觉。 刘翠喜愣了一瞬,直到被人押走,才回过神来,“盛明月,敢动我儿子,你不得好死!盛明月你这个贱人……” 女人尖利的声音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盛明月缓缓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的天……和前头那些人猜的一模一样,小炮灰真的是被掉包了。】 【我就说嘛,哪有亲妈对自己女儿是这样的?】 【预言家刀了!小炮灰身上真的有种魔力,我看她越来越顺眼了!】 【现在才懂小炮灰的人有难了,一开始我就上桌了,养成系真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们快看男二!小炮灰一哭他的眼眶也红了!】 盛明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睁开朦胧的泪眼,朝着左侧望去,确见容昭眼尾泛红,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盛明月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可心跳还是乱了节奏。 “明月……”王金兰抬起眼,视线不肯从她脸上挪开,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般,“怪不得……怪不得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 盛明月低下头,粉唇轻轻颤着,思虑再三还是叫出了那一声,“娘……” “诶……娘在,娘在呢。”王金兰受宠若惊,不由得瞪圆眼睛,喜极而泣,伸手摸上她的脸颊,指尖不受控制的抖着,“我们母女分离十九年,终得再聚,是娘笨,被人蒙在鼓里。” 盛明月摇摇头,扑进她怀里,感受这份迟了十九年的温暖,轻声道,“我们不提从前,一家人把日子过好,再也不分离。” 王金兰连连点头,双手搂住她的细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院外,母女俩相拥而泣,院内,盛启明仍旧瘫坐在地,没有力气起身。 “伯父请起。”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盛启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容昭从地上拉了起来。 瞧清眼前人,盛启明大为震惊,连忙退后几步行了大礼,“草民身贱,哪能得王爷亲手搀扶,实在是折煞!” 容昭扶人的手一顿,面上瞬间多了几分无奈。 得,父女俩一个德行。 ------------ 第41章 王爷只有嘴是硬的 容昭收回手,面上挂着淡笑,语气温和,“伯父无需拘谨,明月救我性命,她的家人我也该以礼待之。” 盛启明如芒在背,悻悻站直身子,视线不由自主的瞥向门外。 “民妇见过王爷。” 盛明月搀扶着王金兰进了院子,才跨过门槛,王金兰立马行礼,生怕少了规矩瑟贵人不悦。 容昭颔首,勾唇笑道,“不必多礼。” 头一次见贵人,王金兰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可用过饭了?我们这粗茶淡饭,王爷若是不嫌弃,民妇去把饭菜热一热,这都是没动过的菜。” 盛启明同样惶恐,连忙开口,“哪能让王爷吃这个,草民这就去街上再买些东西回来!” 王金兰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再买点东西,民妇多炒几个菜,快得很!” “不必麻烦。”容昭叫住二人,目光扫过一旁的盛明月,温声道,“你们一家重新团聚,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不便打扰,先走一步。” “王爷……”盛明月瞧着他,面上犹豫。 容昭朝她笑笑,眼里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恩人早些回来。” 盛明月耳根有些发烫,垂下脸不再看他,小声应道,“是。” 等到容昭离开,小院重归平静,只剩下一家三口。 望着盛启明,王金兰再度红了眼眶,小声骂道,“好歹是秀才,也算聪明人,怎能连碰没碰过那个女人都分不出来?” 盛启明俊脸被臊得通红,余光瞥向一侧的女儿,咳嗽几声才道,“孩子还在这呢,说这些做什么……” 盛明月撇撇嘴,低声道,“娘说得对。” 盛启明老脸爆红,愈发无措,“当年大雨,我烧昏头了,醒来她就衣衫不整的躺我旁边,我压根没了当晚的记忆……后来明月出生,和我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必然是我女儿,我便……不敢在怀疑。” “哪知你……”盛启明望着眼前人,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才道,“哪知你这么大胆,偷偷生下孩子,我当年跑去问你,你避而不见,只写信与我说腹中孩子与我无关,和我一刀两断。” 王金兰合上眼,一瞬间如同苍老了十岁,胸腔弥漫着恨意,“从前在村里,刘翠喜就与我不对付,可我没想到她的心肠居然能如此歹毒,我就算是散尽家财,也要让那些人牢底坐穿!” 盛启明长叹一声,“你可还要回村中去?” “当然不!我好不容易能与女儿团聚。”王金兰摇摇头,紧紧握着盛明月的手,神情坚定,“我女儿在哪,我便在哪。” 盛启明面上犹豫,喃喃道,“你家中还有二老,总得把明月的存在告诉他们,也好让我回去跪地请罪。” 王金兰拉着女儿的手一顿,思虑再三,低声道,“我写封信回去就是,我闺女吃了那么多苦,宫里那位又不肯放过她,我必须日日都得瞧见女儿,才能心安。” 盛明月抿唇笑着,心里一片柔软,“娘放心,如今有王爷在,他动不了我。” 王金兰连连摇头,面上紧张不安,“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咱们总要提着精神,以防万一。” 盛明月心中无奈,又十分讨教亲生母亲的关爱,只好顺从应下,“是,娘说得对。” 王金兰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孩子还没吃饭呢吧?我这就去热菜!” “我也去外头买些东西,我女儿爱吃芙蓉糕,爹都记着呢。”盛启明拍拍身上的土,边说着边往外头走。 小院重新升起炊烟,盛明月靠在门框上,安静陪着在厨房忙活的母亲。 只是简单陪伴,却让她再次红了眼眶。 一个时辰后,盛明月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铜圳巷,临到巷口,她一眼就瞧见了稳稳停在路边的马车,车厢前刻有靖安王府四个小字的木排随风摇曳。 盛明月脚下一顿,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下一瞬,她清楚听见了男人压抑的咳嗽声。 【小炮灰去了多久,王爷就在外头等了多久,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别管我了,嗑疯了。】 【家人们,谁懂这一对?我每天都看小炮灰,没有一刻嘴角放下来过!】 【退一万步讲,男二和炮灰不能结婚吗?】 【能不能把我前男友抓过去给太子当人质?放过小炮灰,让她老老实实和王爷在一起行吗?】 盛明月紧攥着衣角,心跳如擂,小跑着上前,轻声唤了句,“王爷。” 里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恩人?” 容昭眸光亮起,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快上车,外头冷。” 盛明月听话上了车,才刚坐稳,就有一条厚毯子搭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余温,十分暖和。 对上容昭的眼,盛明月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小声问道,“王爷一直等在这儿吗?” 容昭轻轻摇头,温声道,“才到不久。” 【撒谎!】 【笑不活了,怎么不说是正巧路过呢?】 【男二从头到脚只有嘴是硬的。】 盛明月轻轻咬住下唇,脸颊迅速升温,指尖不自觉绞着袖口。 容昭没发觉她的怪异,自顾自道,“盛伯父曾是秀才,教过几年书,西城东侧有个朝阳书院正缺教书先生,若伯父愿意,我可以引荐。” 盛明月恍然抬头,震惊之余不忘小声问道,“王爷……这话是认真的?” “自然。”容昭有些忍俊不禁,眼里都是笑意,“朝阳书院是京城首富顾家出资修建的,教书先生待遇极好,不仅赚得多,还分房屋给先生及家眷们暂住。” “盛伯父休了妻,大可带着伯母去那儿住着,总归都是西城,相比较这儿,那处离王府更近些。” 容昭的考量几乎是面面俱到,将盛明月的烦心事逐一化解。 盛明月沉吟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虑,“王爷……为何对奴婢这么好?” ------------ 第42章 下毒 容昭唇边的笑意凝住,目光与她相对,无声笑开,“做此,只为恩人开心。” 盛明月心跳蓦地加快,只一瞬,又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车子缓慢前进,似是有意制造二人独处。 为了替救命恩人查清身世,容昭连饭都没吃便直奔铜圳巷,如今回府,早已饥肠辘辘。 盛明月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回了菊心园,将药膳重新热一遍。 “姑娘回来了?”宋果听到动静,急忙迎上去,笑容灿烂,“如何,可见到娘亲了?” 盛明月连连点头,面上是掩不住的笑,轻声道,“我们一家能解开误会重新团聚多亏了王爷,药膳在哪呢?王爷一天没吃东西,我得快些去热热羹汤。” 宋果朝着厨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低声道,“灶台上呢,熄了火就没人再动过。” “辛苦你了。”盛明月拍拍她的手背,旋即朝着厨房跑去。 厨房里的一切都与她走前无异,只是灭了火,砂锅仍旧整整齐齐的摆在台上。 砂锅早已凉透,盛明月提起盖子瞧了瞧。 “姑娘受伤行动不便,我来帮姑娘生火。”宋果挽着袖子进来,笑得开怀,“为了庆祝姑娘身世大白,今儿夜里咱们涮锅子如何?” 盛明月心中欢喜,轻声道,“好好好,都依着你。” 话落,她舀起一小片细盐就要往锅里倒去。 【刚才光顾着看小炮灰寻亲了,郡主到底给没给王爷下毒?】 盛明月倒盐的手在半空僵住,望着半空中的话,瞳孔狠狠一震。 她看到了什么? 小郡主……给王爷下毒? 怎么可能?王爷可是她的亲舅舅! 【毒倒是没下,小郡主在灶台边站了好久,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都把软骨散拿出来了,居然一声不吭的又收回去了!】 盛明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点点将盐撒进锅里,脑子里没有半点头绪。 小郡主心性率真单纯,绝不会做出伤害亲人的事来。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是长公主指使她下手的。 【真是奇怪,按理说小郡主不会失手,原书里王爷就是每天服用软骨散,毒入骨髓,比太医诊断的死亡预期提前了一年。】 【哪出了岔子,难道小郡主到了叛逆期?】 【这还是小郡主头一次违抗母亲的话,保不准要吃苦头。】 【上面的是预言家,小郡主任务失败,正被亲妈拽着打呢!】 盛明月身子一晃,失手打翻了身边的盐罐。 小小的瓦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姑娘?”宋果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她,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是?伤到了没?” 盛明月神情凝重,反手攥住她的手腕,轻声问道,“小郡主可盛了药膳走?” 宋果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我看她两手空空没拿东西,还特意问了一嘴,谁料她没理会我就走了,瞧上去魂不守舍的。” 盛明月稳住心神,特意盛出一碗羹汤,小声道,“想必是郡主忘了,我这就给她送过去,至于王爷那边,怕是得麻烦你跑一趟。” “这算不上麻烦。”宋果摆摆手,大大咧咧道,“你快去快回,晚些咱们一块去东市买菜,用来涮锅子。” “好。”盛明月勾起唇角,强扯出一抹笑来,“那我这就过去。” - 漱心阁 “反了你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戒尺高高举起,又一下下落在身上,隐有破空声。 容敏面容憔悴,像是好几个夜晚都不曾闭眼过的模样,手里紧紧攥着戒尺,不停抽打着蜷在墙角的姑娘。 嘉安紧紧捂着脑袋,身子缩成一团,不停往墙角挪着,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眯了她的眼睛。 “母亲……母亲我知错了!母亲!”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并没有引起容敏的心疼,反而让她下手愈发重了些。 “叫你不听话!你如今还没嫁人,就敢把母亲的话当耳旁风,将来还了得?”容敏手上发了狠,打人时毫不客气,似是要将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打死才能善罢甘休。 嘉安无助的抱着胳膊,崩溃大哭。 “哭哭哭,福气都让你哭走了!” 容敏恶狠狠的瞧着她,扬声道,“逆女,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个废物女儿!” 嘉安费力抬起头,瞳孔里倒映着母亲疯疯癫癫的凶恶模样。 这一刻,她心如死灰。 “长公主,王爷身边的明月姑娘来了。” 容敏打人的手一顿,不甚在意的丢掉戒尺,冷冷看着身下的嘉安。 嘉安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样,胡乱擦干净眼泪,整理好衣裳,乖巧坐在容敏身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父汗没去世时,阿娜不待见她,偶尔也打过她,每次动手后,阿娜总是抱着自己轻声哄慰,说她是被自己气昏了头,不得不下了狠手。 父汗去世后,阿娜像是变了个人,脾气日渐暴躁,时常将自己打到浑身青紫,唯一不变的,就是阿娜还记得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虽说父汗也不爱她,可她毕竟是漠北的公主,阿娜碍于脸面,总会勒令自己收起眼泪,不准在外人面前哭诉。 “奴婢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盛明月的声音将嘉安拉回现实,她愣愣瞧着站在门口行礼的姑娘,才忍住的眼泪瞬间又要落下来。 容敏阴测测瞥了身侧的女儿一眼,眸中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直到嘉安收敛了情绪,她才回头看向盛明月,低声问道,“你是救下阿昭的那个丫鬟?” “是。”盛明月端着托盘,恭恭敬敬应道。 容敏身子向后靠去,懒懒道,“有何事?” “回长公主的话,今日清晨,嘉安郡主曾来院里要了碗药羹汤,说是长公主身子羸弱,需要食补。” 盛明月余光瞥向对面的嘉安,语气轻柔,“奴婢见她走时两手空空,想来是忘了此事,特意给长公主送来。” “是吗?”容敏斜睨着女儿,语气淡淡,“嘉安,有这事?” ------------ 第43章 白月光配置 嘉安小心翼翼的点头,不似从前那般开朗,“是,我怕母亲怀孕辛苦,所以……” 容敏颔首,漫不经心的看向门口,轻声道,“送过来吧。” “是。”盛明月直起身,缓缓走进屋中,将汤碗放在她手边,“长公主慢用,若是觉得没用,奴婢日日都给您送来。” 羹汤的香气涌入鼻尖,容敏侧眸盯着她,似笑非笑道,“想不到你还挺灵巧,只剩一个好手,还能强撑着给阿昭做药膳养身子,难怪能讨阿昭喜欢。” 盛明月一怔,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长公主这话,奴婢不懂。” “不懂?”容敏轻笑一声,用力攥住盛明月受伤的左手,缓缓吐出一句话,“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倘若让我知道你狐媚勾引,可仔细你的皮。” 盛明月吃痛,紧紧皱起眉头。 “母亲,盛明月她……” 嘉安刚要说话,就见母亲猛地转过头来,紧盯着自己,眼神阴森骇人。 一瞬间,嘉安像是被人点了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盛明月见嘉安吃瘪,抬手摁住容敏的手,在她震惊错愕的眼神下,抿唇笑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长公主放心,奴婢不会对王爷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会蓄意勾引。” “奴婢不是贪恋富贵之人,更不会死皮赖脸呆在王府躲清闲,去或留,不过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奴婢绝不含糊。” 盛明月挑眉笑笑,悠悠道,“眼下,是王爷离不了奴婢。” “你……”容敏气得不轻,指着她的手轻轻颤抖,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眼神冷得吓人。 “既然羹汤送到了,奴婢就不多打扰长公主了,先行告退。”盛明月规规矩矩行礼,侧身之际与嘉安互换了眼神,抬脚便要离开。 一转身,好巧不巧撞进一双温和含笑的眸子里。 盛明月左脚绊右脚,险些摔倒在地,踉跄好几步才得以站稳身子。 “王…王爷……” 他怎么会在这! 方才自己说的话……王爷听到了多少? 盛明月咽了下口水,舌头都不会打弯了,“王爷,您……您怎么过来了?” 容昭低头轻笑,如沐春风,眼里满是对她的宠溺,“来送膳的不是你,听宋果说恩人来了长姐这儿,心中好奇,便过来瞧瞧。” 闻言,盛明月松了口气。 “毕竟我离不开恩人。” 【他听到了!我作证,他一字不差全听到了!】 【这哥心里百分百又在暗爽!】 【这是什么神仙cp?怎么每天都在发糖!】 盛明月倒吸一口凉气,几欲昏倒,巴不得眼前之景都是自己的幻觉,“王爷,奴婢方才……” 容昭轻轻颔首,用眼神止住她的话头,温声道,“我与长姐有话要说,你们都退下罢。” 盛明月屈下身子,轻声道,“是。” “嘉安,你也出去。” 闻言,嘉安猛地抬起头,与小舅舅对上视线,顿时松了口气,逃似的跑出了屋子。 容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作罢。 漱心阁的门开了又关,嘉安用力拉着盛明月的手,一路跑到王府后花园。 “郡主……” 才站稳身子,盛明月还来不及说话,怀中就多了个人。 嘉安紧紧搂着她的腰,小脸埋在她颈窝,哭得泣不成声,“盛明月,这个世上没人喜欢我对不对?我难道是最差的孩子吗?” 盛明月身子微僵,垂眼看向她,嘉安将头埋下,依稀能瞧见颈后红肿的伤痕。 嘉安抱着她不肯松手,像是绝望的人抓到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哭成了泪人。 “郡主是最懂事的孩子,无需自卑。”盛明月轻轻揽住她,柔声安慰着,“这世上并无好坏之分,在魔心中仙亦有罪,能清醒的活在世上才是难得可贵。” 嘉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喃喃问道,“什么是清醒的活着?” “便是有自己的主见和担当,能辩是非知善恶。”盛明月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郡主才十五,还没及笄,不算大人,有的是时间可以改正。” 嘉安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瞧着她。 盛明月抿唇轻笑,悠悠道,“谁说这世上没人喜爱我们嘉安郡主?光奴婢知道的就有两个!” 嘉安瞬间来了精神,连忙问道,“谁?” “一个是奴婢。”盛明月定定望着她,眸光如水,透出她骨子里的温柔与坚韧,“另一个,是郡主自己。” 嘉安呼吸一窒,傻傻站在原地,失了反应。 “无论何时,无论遇上谁,郡主都该是第一个喜爱自己的人,坚定不移。” “盛明月……” “奴婢在。” 嘉安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委屈,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你不准抛弃我!” 【泪目,看得我心软软。】 【我愿意原谅这个世界一秒钟!】 【小炮灰拿的铁定是救赎剧本,太好哭了!】 【当盛明月说出另一个爱嘉安的人是她自己时,我就知道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角色,温柔又有力量,妥妥白月光的配置,才不是什么炮灰!】 盛明月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郡主以后就做自己吧。” - 日头落下,天越发凉了。 盛明月手拎着小竹篮,与宋果一同去了东市。 宋果念叨了一路涮锅子,还没吃上,口水就先流了下来,每见一种菜就要买,拦都拦不住。 盛明月有伤在身沾不得荤腥,没随着宋果一起往肉摊上去,仍旧蹲在菜摊前挑挑选选,与摊主讲价。 好不容易买到了合适的,一扭头,宋果不见了人影。 盛明月面露狐疑,抬脚朝前走去,边寻边喊,“宋果……宋果!” 天色渐晚,街道上没多少人,一眼就能望到头。 盛明月心中不安,疑虑浮上心头,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跑回王府后搬救兵,倘若宋果遇上不测,也好及时救援。 可等她刚转过身子,颈后便被人用力一敲,眼前顿时模糊一片。 晕倒前,盛明月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恐怖的想法。 这个人本就是冲她来的! ------------ 第44章 小炮灰智商在线 秋书巷口前停着辆马车,已有两个时辰,不见主家,更不见车夫。 四周寂静无声,日头渐落,偶有几声野猫子叫,多了几分恐怖。 盛明月轻吸一口气,悠悠睁眼,还不等她动作,后颈传来的剧痛瞬间使她清醒,眼眸不自觉瞪大,清楚瞧见了牢牢捆住自己双手的粗麻绳。 盛明月扭了扭身子,又发觉自己的脚也被捆住,动弹不得。 【老天爷!幸亏小炮灰醒了,看得我紧张死了!】 【俺也一样,生怕小炮灰就这么挂了!】 【小炮灰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王爷八成也垮了。】 【小炮灰没回去,宋果也不见了,王爷已然发了疯,正派兵全城搜寻二人下落,就是不知道小炮灰能不能躲过这一劫了。】 【这种狗血剧情,不用看我也知道后续,经典英雄救美的戏码!这炮灰什么也不用干,等着人来救不就得了?】 一字字看过去,盛明月心凉了半截。 她与宋果竟是被掳到了不同的地方! 微风吹过,轻轻撩动窗帘,借着那一丝缝隙,盛明月瞧见了巷口挂着的牌子。 秋书巷。 见此,盛明月心里头更是万念俱灰。 她跟在王爷身边曾有耳闻,朝廷要在京城盖一座书院,规模不小,秋书巷挡了路,朝廷给住在此地的百姓分了一笔银子,把他们安置到了城南。 如今的秋书巷早就不见人影,附近也是拆毁的建筑,想要大声求救基本是无望,说不定还会招来幕后凶手。 她不能打草惊蛇! 盛明月眸底闪过一丝寒芒,指甲狠狠嵌进手心,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越发冷静。 什么狗血剧情、英雄救美……那分明是主角才会经历的事! 她一个炮灰,还敢肖想这些? 要想活命,唯有自救。 心里打定了主意,盛明月思索片刻,尽可能移动自己的身子,朝着车壁挪去,不停的变换姿势。 这马车常年不修,车壁都起了皮,她早就注意到了斜后方的一处断裂。 只要高度合适…… 盛明月努力挺着身子,直到头上一轻,她的心才踏实了几分。 车壁上有一处缺角,木刺勾住了发钗上的蝴蝶,盛明月身子移动,原本只是有些松散的银钗彻底掉下,落在了她的长裙上,声音轻微。 盛明月扭着身子,手指伸开,费力去够身后的银钗,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银钗攥在手中。 眼下,盛明月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呼吸都急促起来。 可她不敢停歇更不敢松懈,只怕稍有不慎,连命都丢了。 盛明月将手里的银钗调转方向,钗尖抵上麻绳,不断摩擦着。 她分不清时辰,只麻木地重复这一个动作,直到缺口越来越大,紧勒着的手腕也得到了放松。 下一刻,她手上一轻,麻绳断了! 盛明月来不及欣喜,急忙去解脚上的绳子。 “今儿晚上吃得不怎么样,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居然连荤油都舍不得给老子放!” “得了,你少说两句,别把人引来,还嫌咱俩的事儿不够多吗?” “成成成……” 来人了! 外头传来两个男人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盛明月手比脑子快,将散落的麻绳藏在自己裙下,用长裙盖住自己的双脚,再背过手去,装作昏迷不醒的模样。 紧紧攥着银钗的右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盛明月心跳如擂,呼吸慌乱,幸亏如今天色微沉,瞧不出她的异样。 下一瞬,马车往下一落,明显是有人上了车。 “你驾车,我进去看看那小蹄子,天黑后立马出城。” 话音刚落,盛明月感觉到有光落在自己身上,应当是绑匪其中一人掀了车帘。 紧接着,她的下巴被人挑起。 “可惜了,模样倒是不错。”男人上下打量着她,视线落在她被长裙包裹着的腿上,眉头微微皱起,俯下身子,打算检查她脚上的绳索。 等他分神,盛明月忽地睁开眼,银钗对准他的脖颈,狠狠刺了下去。 “你———”男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姑娘。 盛明月眸光森寒,用力抽出银钗,喷出来的热血洒在她脸上,瞧上去多了几分狠厉。 车厢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外头的男人瞬间坐不住了,勒紧缰绳,扭头问道,“虎子,虎子你在里头做啥呢?” 久久得不到回应,男人急忙扔下缰绳,抽出腰间的匕首,探身过去,只敢轻轻掀开帘子一角,“虎子?” 眼前场景让男人彻底慌了神,只见车厢内只有张虎一人倒地不起,脖子上的血洞还在往外流血,染红了他的半个身子。 “虎子!”男人攥紧了车帘,视线落在被人扯掉的窗帘上,咬着牙道,“贱娘们儿还敢跑……看老子不活剥了你的皮!” “你先去死吧。” 头顶传来女人的声音,男人浑身一震,来不及抬头,后颈便被人用力砍下一刀。 “啊!”男人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旋即跌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盛明月躲在车帘后,握着长刀的手青筋暴起,下一瞬,她将刀砸在早已咽了气的张虎身上,粉唇轻启,“还你。” 一番折腾下来,盛明月衣襟都被汗水浸湿,并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 性命攸关,她奋起反抗,连杀两人,回过神来早就吓破了胆,双腿提不起一丝力气,跪倒在血泊中,手撑着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是……也没人告诉我炮灰姐这么厉害啊!】 【双杀!我姐还不会武功,这实力,凭什么说她是炮灰?】 【看得我热血沸腾!这姐智商在线,还知道故意露出破绽伪装逃跑,让凶手放松警惕,一击致命!】 【太强了,以后言情直播间的女主们能不能照着炮灰姐改进?英雄救美实在是看够了,我们要看这种!】 【我姐双杀后还能面不改色的坐在尸体旁边,云笙笙行吗?】 盛明月无心再看那些夸赞,缓缓阖上眼,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下一瞬,外头又响起马蹄声。 ------------ 第45章 骂自己蠢货 【不会是另一波劫匪吧?】 【有完没完!我姐是非死不可吗?】 【能不能撑到王爷赶过来,就看小炮灰的造化了。】 盛明月身子紧绷,悄悄凑到张虎身边,又捡起了那把长刀,目光直直盯着帘后。 只要那人敢露头,她一定手起刀落! 车帘被人从外猛地拽开,盛明月费力将长刀高举,下一瞬就要落下。 “明月!” 长刀一顿,盛明月恍惚着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惊慌清澈的眸子。 “王……”盛明月身子一歪,长刀重重砸在板上,忍耐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王爷……” 一贯精致干净的容昭此刻间发丝微乱,连头上玉冠都不知去处,额上挂着薄汗,紧攥着车帘子的指尖不听话的颤抖,若细看,还能发现他眼尾微红。 “你去哪了?”容昭顾不得洁癖,冲进车厢,无视脚下黏腻的鲜血,一把将盛明月搂入怀中,“你可知我……” 盛明月一时失神,小脸埋在他的颈窝,有些呼吸不畅,回过神后,才发觉王爷竟是比自己抖得还厉害。 “倘若我没听见此处有人叫喊…是不是……就生生与你错过去了?” 容昭心口痛得厉害,大手搂住她的肩膀,不肯松懈。 方才撩开帘子,入眼就是她跪坐在血泊中,衣衫凌乱,手里的刀比她胳膊都长些,饶是如此,她仍旧高高举着那把刀,眸中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警惕与狠厉。 容昭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的心像是停了跳动,浑身血液逆流,险些失态。 “王爷,别怕。”盛明月抬起酸痛的胳膊,环住他的腰身,感受到男人身子僵住,耐着性子哄道,“奴婢并非娇弱之人,遇到危险自会反击,您……” 她的话还未说完,男人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下一瞬,她的小脸被人托起,唇上多了一丝凉意。 容昭眸光幽深,指尖探进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握。 唇畔相碰,鼻息交缠。 瞧着王爷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盛明月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还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欣喜。 【我靠!这是我没花钱就能看的吗?】 【我就两天没看直播,这俩人怎么进展飞快?】 【小炮灰被人绑架,王爷都快急疯了,倾尽所有人力物力财力找人,好不容易找到,亲两口怎么了?】 【小炮灰消失不见,王爷八成是看清了自己的心,准备出手了!】 【请问……在尸体旁边亲嘴,是什么新的情趣吗?】 眼前的黑影退去,盛明月轻轻眨动眼睛,湿漉漉的眸中只有一人倒影,“王爷,您……” “明月,我的心意,你可清楚?”容昭仍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不光眼尾,如今整张脸都红了个彻底,“倘若你事事都要靠着自己,那要我何用?” 盛明月神情呆滞,小脸漫上红潮,不知该作何反应面对主子。 “告诉我,”容昭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一字一顿道,“可知是谁绑了你?” 【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剧情得拉扯七八集!】 【错不了,明明很简单的情节,非要像老太太裹脚布似的扯那么长,真是看够了。】 【前面的,两个绑匪都死绝了,小炮灰上哪知道幕后主使是太子去?难不成靠瞎猜么?】 “是太子。” 【?】 【??】 【???】 容昭眼底闪过震惊,沉声问道,“你可能说准?” “应当是他。”盛明月微微颔首,轻声道,“奴婢平日里老实,见谁都笑脸相迎,不曾得罪过谁,动手前,奴婢曾听到过那两个绑匪说话,他们受命于人,京城里的贵人没几个认识奴婢的,只剩下云家小姐和太子……” “那两个绑匪绑了人,却不急着下手,也不急着跑路,反而是要等天黑之后再出城,天黑后城门紧闭,想要出城就必须要宫里的手牌,便能除去云家小姐的嫌疑了。” “故而,只剩一人。” 【这炮灰是哪来的?太特别了!简直是一股清流!】 【别的直播间要墨迹上四五天的事儿,炮灰姐两三句话就说出来了?】 【分析的头头是道,说的有理有据有节,云笙笙再漂亮,不过就是个美丽废物,我姐天生就是女主命!】 容昭眸底闪烁几分,好半晌才揽住她的肩,沉声道,“我知晓了。” 话落,他手上用力,将眼前的姑娘拦腰抱起,低着身子出了马车。 车外,靖安王府的精兵围了一圈又一圈,见主子抱着人出来,纷纷松了口气。 入王府多年,他们从未见过主子动那般大的火气,险些把王府点燃。 被这么多人围观,盛明月有些羞赧,侧过头挡住自己的脸,小声道,“王爷,宋果她……” “云来已经去找了,过不了今晚,一定能将宋果寻回来。”容昭语气温和,眼底笑意淡淡,“嘉安得知你不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咱们早些回去,也好宽慰她的心。” 盛明月眉头轻蹙,抓紧他的衣衫,轻声道,“奴婢自己能走,王爷您的身子……” “抱你,无碍。”容昭紧了几分力道,明显是不愿将怀中姑娘放下,“你受了惊吓,安心呆着就是。” 盛明月羞红了脸颊,将脸埋在他肩上,不愿再出声。 【太子就在茶馆二楼盯着,亲眼看小炮灰和王爷亲昵,快要气炸了吧?】 盛明月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句话,缓缓抬起小脸,望向后方的茶馆。 茶馆二楼的窗子敞着,有抹玄色一闪而过,紧贴着窗边。 透过朦胧的夜色,盛明月与窗内人相望,半晌,她轻轻勾起唇角,粉唇轻启,无声说了两个字。 二楼雅间内,容砚忽地攥紧了拳头,视线久久落在她身上。 他看清了,盛明月骂自己是蠢货。 她竟敢骂自己! “不过是个贱婢……”容砚深吸一口气,双眼猩红,显然是动了怒,“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你一日!” “成五,多加人手,我要亲见盛启明和王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