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001章鲤鱼 痒。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瘙在脸上。 这娘们不知道我已经鞠躬尽瘁，再也榨不出来一点点了么。 空乏。 虚弱。 疲倦。 “……” 丁林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半梦半醒间，他想要嘟囔一声别闹，却发现嘴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不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这…… 又在玩些什么花头。 丁林有些生气，无奈，然后又泄了气，因为没有底气。 唉！ 到底是人到中年了，力不从心，想当年…… 他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 一根水草映入眼帘。 似乎是在水里。 这根水草随着水波纹路，油油的晃动，不时的轻轻拍在脸上。 匪夷所思。 丁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抬手想要给自己一下，好确定自己正在做梦，但随着抬手的动作，身子却一下子像失去了平衡一般，顺势还向前出溜了一截。 手…… 丁林转头，然后便惊恐的看到了两片鱼鳍。 手没了？ 直到这时，丁林才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居然能有这样的柔韧性。 没有哪一条鱼是柔韧性差的。 “……” 丁林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确确实实，他不可能说出话了。 从嘴巴里涌出来的，只有一长串的泡泡。 …… 丁林睁大了眼睛，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忽然又猛的睁开。 他身子晃了晃。 然后跌落。 从水中径落到水底。 …… 从一个人。 一觉醒来变成一条鲤鱼是什么样的感受。 丁林说不出来。 他想要发泄，但四周围却只有些鱼虾鳖蟹，水草荷叶。 更重要的是，根本就没办法发出声音。 苦闷淤塞在心头。 无法排遣。 比独自一个人在偏远山区出差一个月还要强烈一万倍。 不仅仅是苦闷。 还有落差。 然后，胡思乱想。 怎么就会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条鱼呢。 想了好久好久，丁林还是想不通，然后在某一刻。 他忽然想到了死。 …… 这是一片约莫只有二三里方圆的小湖泊，半边是莲叶，半边是水草，微风清拂，显露不多的湖面上有涟漪轻轻荡漾。 上游连着一处小河沟，每逢大雨，便会有活水流下。 小湖的水质尚还算的上是澄澈。 水底，一块朽落的莲叶下。 浑身火红的鲤鱼静静的躺着。 肚皮上翻。 细白的泥沙上，巴掌大小的身子动也不动。 不远处，一只螃蟹横着八条腿，慢慢挪了过来，看到鲤鱼它愣了一下，在它有限的认知里，死鱼不应该是浮在水面上的么？ 一对蟹钳伸了过来。 “咔嚓！” 鱼鳞破碎的声音响起。 鲤鱼的身子忽然剧烈的一颤。 螃蟹吓了一跳，八条腿横行，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一小会。 鲤鱼慢慢的翻过身来，肚皮上破了两粒鳞片，伤的很轻，他慢慢的摆动着尾巴，拱开白沙，吞下了一口黑泥。 入口苦涩，但却生动鲜明。 丁林还是想死。 却不敢死。 …… 鱼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饿时吃些水草泥沙。 更多的时候则是在水里无聊闲逛。 湖东新开了一朵莲花，老了一朵莲蓬，湖西，又抽了一枝新芽。 有时候，浮头晒晒太阳。 有时候，睹一睹月，思乡情切。 一天天。 日子慢悠悠的过着。 像极了空巢老人。 丁林忽然想起了在老家的爷爷，自从奶奶去世后，他便也是这样，天天村头到村尾，一个人佝着腰，背着手慢慢的晃着。 早上，在田间除草，晚上，在地头扒蒜。 记得有一次临时起意回去，那时候是在夏天，爷爷摇晃着蒲扇，躺在摇椅上，一下一下的扇着。 这一幕和他想象中晚年的理想生活重叠了。 他竟有些羡慕爷爷。 而如今想来，印象最深的却是在爷爷左手边那部触手可及的固定电话。 一个人。 在无聊中等待，在等待中孤单…… 现在，这样的孤单，他终于也感受到了。 多少，也是有些不同的。 起码爷爷的等待，还会有回应。 至少…… 至少，在逢年过节会有一通电话。 而他。 却永远不会等到回应。 去掉了等待。 只剩下孤单。 一条鱼。 一条鱼独自…… 独自在这寂寞中发霉，慢慢变懒。 迟钝。 终于…… 木然。 …… 最初，丁林还会记日子，数一数天数，但慢慢的就不在计数了。 懒也只会是变得更懒。 过去了…… 应该有一年了吧。 湖面结了一次冰。 莲叶莲花枯败一次，如今又发出了新枝。 只有湖底的水草没有什么变化。 日子慢慢的过，就如这湖水一般，平平常常，寡淡无味。幸好，这小湖里，虽然也有大鱼，但却没有那些嗜好食肉的种类。 倒也还算是平安。 天气在一天天的变热。 夏天应该快到了。 或者，就已经是夏天了。 丁林躲在一片荷叶下，抬头。 那一颗骄阳如火，纵然有莲叶遮挡，却仍旧孜孜不倦，让阳光穿过层叠的阻碍照到湖底。 嗯。 确实是亮堂了些。 “……” 一条小虾退着跳了过来。 丁林立刻转移了注意，他一双鱼眼瞪大，死死的盯着，某一刻，忽然猛一甩尾，窜了过去，带起起的水涡卷起了一点点湖沙，再配上一小片极细密的泡泡。 一时间，竟也有些混沌。 当丁林从水泡中游出来的时候，嘴巴里已多出了一只虾米，他鱼鳃颤动，将这活物吞了下去，动作竟也有些熟练。 是的 丁林学会了捕食，在逐渐的适应了这幅新的躯体后，他终于不用再天天只吃湖泥和水草，能换换口味了。 一只虾米入肚。 有些满足。 丁林吐出一串泡泡，而他刚刚卷起的那一点小水涡也回复了平静，莲杆笔直，湖砂细白，于是，他摆着尾巴又慢悠悠的游了回来，在荷叶下趴好，准备继续对着太阳发呆。 太阳不见了。 就这吃一只虾的功夫，看不见太阳了。 一朵乌云飘了来。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 姑且当成是六月吧。 微风倏的静止。 天上的云却在无风自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集，云层叠厚，颜色变深，然后低垂的压下，浓墨渲染。 湖底的颜色也跟着变暗。 变天了。 ------------ 第0002章肆意 一小会的停滞。 “轰隆！” 先是一道光亮穿梭天地，跟着隆隆的雷声响起。 在寂静一刹后。 又起狂风。 湖面上涟漪乱卷，像是被煮沸的开水。 莲叶簌簌的响，有花儿被吹飞了，叶子被撅断。 黑云垂的愈发低了。 要下一场大暴雨。 “轰隆！” 又一声惊雷。 终于，前奏完成了。 “啪！” 雨水很大颗。 滴落几粒后，便陡然加快了进度。 “啪！啪！啪！” 无数的雨滴争先恐后的落下，打在湖面上，落在旷野里，撒在更远处的群山之间。 在天与地之间交织，这幅画卷畅快而又淋漓。 水面上，早已乱的不成样子了。 更多的荷花被打扫，荷叶翻卷着七零八落。 靠近岸边的湖水被泥土混杂。 翻动着，浑浊一片。 这大自然的伟力！ …… 丁林依旧趴在原地。 头顶的莲叶早已经被掀飞了，他半开着眼眸静静的瞧着。 湖底，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有光线黯淡。 和平常的夜里相仿佛。 …… 这场雨比想象中下的还要大，也还要久，暴雨倾覆，似乎要将整片天地都变成的水世界。 丁林藏在水底。 静静的听着，看着。 终于，在第三天的拂晓时分，雨水止住了。 云收雨歇，雨过天晴。 晨风拂起，吹散最后一点阴霾。 然后太阳露出笑脸。 丁林摆了摆尾巴游出水面，金色的晨光迎面洒下，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暴雨过后，水位窜升了许多，将原本湖面上的狼藉遮掩住大半，只剩下极少断掉破碎的荷花荷叶和水草零星的飘着，随着涟漪的方向旋转律动。 “哗哗哗！” 忽然在小湖的东北角，一阵巨大的声响传来。 丁林扭头，便看到在靠近小湖入水口的地方，水面拼命的搅动着，大股大股浑浊的泥水不断的从湖底往上涌出。 “啪！” 一条巨大的尾巴翻出水面。 跟着，那往上涌动着的泥水中忽然就掺入了血红，这泥水中挣扎的巨物伤得不轻。 丁林的眸子一凝，眸光下意识的便看向了上游的那条茬流，雨已歇止，那条小沟水位正缓慢的下降。 显然，这巨物是借着在刚刚过去的那场暴雨中暴涨的水位游过来的。 心里，忽然有一丝不安涌了上来。 小片刻后。 那巨物的挣扎弱了下来，渐渐停止。 湖面再归平静。 丁林的眸子闪了闪，潜回水底，他小心翼翼的超那巨物的方向游去，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默默观察。 湖底。 一条长足有四五尺，宽也有数尺的巨大青鱼无力的躺着，鱼鳃微微开阖，往上翻着的肚皮上一道数尺长的口子几乎将他开膛破肚，鲜血还在往外流着，但也已经很少了。 丁林吐出一串泡泡，不知怎的心里一下放松了许多。 不出意外的话，这条青鱼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 一整个白天。 青鱼的喘息越来越弱。 丁林默默的瞧着。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青鱼已几乎只剩下出气了。 天色有些反常。 这样大的暴雨后，竟然还是看不见月亮。 那条青鱼似乎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已经有小鱼小虾跑到他的身上跳跃玩耍了。 就在这时候。 忽然，一阵风。 月亮终于露了出来。 比起平常月光也似乎也要微弱一些。 但。 微弱也是有。 一束光正落在大青鱼身上。 这本该已经死去了的巨物忽然又有了动静。 先是微微的颤了颤。 跟着是身子。 那些已经准备好朵颐的小鱼小虾们，感受到了动静，吓的一下子就散开了。 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 身子又颤了颤。 然后大青鱼鼓足剩下的力量猛一摆尾，身子腾起。 往上！ “哗！” 庞大的身躯冲破水面。 终于，月光再无阻碍。 大青鱼疼的浑身都在颤抖，但却努力的调匀了呼吸，然后，伴着一种奇异的律动，异象发生了。 奇异的扭曲。 月光开始反常的折射，汇集在大青鱼的上空，然后化成一缕极细极稀薄的雾气，落入了鱼吻。 这是…… 丁林一下睁大了眼睛。 这一幕这永生难忘。 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激动到鳞片都开始颤抖。 妖怪？ 这条大青鱼一定是已经成了精！ 以月华疗伤。 这世界…… 这个世界！ …… 废了好大的力气，丁林才重又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那条正沐浴在月光中的大青鱼，眸中激动褪去，喜忧参半。 这样一条成了精的大鱼混在在这小小的湖泊里，接下来又会如何呢？ 只是隐隐的心里最初的那点不安又放大了些。 多思无意。 丁林开始认真观瞧，他发现那些月光的吸纳是随着大青鱼的呼吸而变化的。 一呼一吸间，月光聚散无常。 或者还有什么其他运气的法门。 但丁林也无从得知，他能做的只有先揣摩这呼吸的架势。 频率。 轻重。 缓急。 丁林慢慢沉浸其中。 …… 某一刻。 大青鱼的动作忽然一停，那一口未完全吞入的月光散去。 丁林也跟着回过神来。 四下里，一片漆黑，不知不觉间竟已是黎明时分了。 月亮退下。 白昼将临。 黑暗中，丁林悄悄的隐没身形，他潜入水底，尽量游到了湖中远离大青鱼的另一边，想了想，又用脑袋慢慢的拱着，待到太阳再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拱开了一小片泥沙，将身子深深藏起。 大青鱼依旧飘在水面，看着初升的朝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到底只是外伤，当时虽然几乎就要致命，但经过了半夜的月华滋养，已经大体稳住了，只是看起来依然恐怖。 阳光下。 小湖中，水草轻拂，鱼游虾走，和往常一样的悠闲惬意。 这样的一片水域。 大青鱼回头，眸中兴奋而又贪婪。 然后…… “哗！” 大青鱼猛一摆尾，身形如箭，下一刻，他身形已出现在三丈之外，鲜血飙射，一条数尺长的草鱼被被他拦腰咬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就截成两段，硕大的鱼吻开阖，两排如锯子般的细密利齿只是一绞，没几下这条草鱼便被吞没。 ------------ 第0003章修行 而这，只是开始。 近处，一群小鱼惶急欲散，却乱成团团一片。 大青鱼扑过去，嘴巴大张，如篦子般筛过，将鱼群滤的七零八落。 横冲直撞！ 水底，泥沙间，丁林一动不动，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 丁林看到了大青鱼眼底的兴奋。 大青鱼肚腹上的伤口因这一连串的激烈行动被挣裂，又有丝丝鲜血溢出，可他却恍然未觉，浑身洋溢的只有肆意后的畅快。 一整个早上。 湖虾。 螃蟹。 甚至于连水草都逃不脱鱼吻。 那场暴雨的狼藉，终究还是波及了湖底。 终于，大青鱼吃饱了，他在水底寻了块宽敞的青石惬意的躺着。 四下里，重新归于平静。 但湖中，却已再没有了以往的悠然，可以想象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鱼躲虾避，战战兢兢。 …… 一整个白天，大青鱼都躺在青石上，似乎是睡着了。 丁林也依旧藏在泥沙间，不敢露头。 又到夜晚。 日升月落，皎月腾空。 当月光洒落的那一刹那，大青鱼睁开眼，长尾摆动，浮上水面。 又是一夜修行。 丁林默默的模仿着大青鱼的呼吸吞吐。 …… 时间流转，一晃就是七日。 又是一夜修行结束。 大青鱼匆匆的进食之后，照例又躺回了那块青石上。 这些日子，他没有再像最初那样滥捕狂吃，只是每日修炼结束后，补食一两只鱼儿，维持着正常的进食。 湖底世界的生机缓慢恢复了几分。 见到大青鱼开始休息。 泥沙间，丁林眼眸闪烁，终于，还是小心的摆尾，起身，他绕过大青鱼朝那一处出水口游去。 一块青石横亘。 隔绝了水沟和小湖。 丁林抬头看了看，便又默默的转头，在远离大青鱼的一处洼地停下，然后拱开泥沙，重新藏好。 便是已经涨高的小湖水面，距离青石也有三尺来高。 是丁林绝无可能跃过的高度。 …… 无法离开。 但日子总还要继续。 丁林不再敢四处闲游，若无必要，他总是在一个地方藏着，往往一藏就是许久，日子更加无聊了，幸好他如今又有了新的寄托。 修行！ 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充满了动力。 每晚大青鱼对月吐纳的时候。 丁林都会默默的学习。 但…… 又过了七日 一旬…… 半个月…… 可大青鱼呼吸吐纳月华的方法，丁林却始终没有学会，他照着大青鱼的动作一遍遍的重复。 不停的模仿。 却始终不得要领。 徒劳无功。 毕竟是修行的法门。 虽然看起来简单，但里面有玄机才是理所当然。 丁林有些着急了，在心里这样的安慰。 又是一旬。 然后半个月…… 一个月…… 时间过得似乎越来越快。 从大青鱼到来的那天往后数，不知不觉间时间竟已过去三个月了。 夜里，丁林瞪圆了眼睛，眸子里最初的从容自信早已不见，他嘴巴微微开阖，不停的有泡泡往上翻，像是在喃喃。 动作。 节奏。 应该都对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因为物种的不同？ 毕竟青鱼和鲤鱼还是有区别的。 亦或者是这呼吸还需要搭配特定的行气方法？ 丁林胡乱的想着。 他的心乱了。 还能学会么？ 忽然，一阵的颓然。 一口气泄了出来。 恰在此时。 水面上，大青鱼也在徐徐吐息。 无意识间，好像是有什么吻合上了。 福至心灵。 丁林的身旁，月光似乎有一瞬间的扭曲，才刚要有什么变化，旋便恢复原状。 他一下子愣住了。 是频率。 刹那间。 丁林明悟了。 确实是动作。 也确实是节奏。 但这些也只是基础。 最重要的一点是频率。 符合月光流动规矩的频率。 丁林自己当然捕捉不到这时机，因此，便只能用学习大青鱼来取巧。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比照着大青鱼的动作做到一模一样的复刻，一丝一毫的谬误也不能允许。直到在以后某一日，他完全熟悉了，能够自己把握时机。 当然总是失败。 无关于天赋。 要想要达成这样完美的一比一的同步，在熟悉了动作之后，剩下的便只是纯粹的运气了。 成功。 才是无数次失败中的那一次偶然。 水面上。 正接引月华的大青鱼吐纳的动作似乎也是微微一顿，旋便也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的半夜，不知道是不是丁林的错觉，他感觉大青鱼吐纳的速度变慢了一点，他模仿起来要轻松了许多，但遗憾的是，一直到天亮，他都没有再成功一次。 又七日。 在这七天里，丁林成功了三次。 他似乎掌握了什么窍门，但实际上之所以更容易成功，是因为大青鱼对月吐纳的速度变慢了。 慢了，自然也就更容易模仿。 成功的几率自然也就更容易提升了。 又过了半个月。 丁林成功了十三次。 大青鱼吐纳的速度愈发的慢了。 有时候，丁林甚至会产生一种，大青鱼正在教他的错觉，每当他长时间无法成功，或者在某一阶段成功的几率无法提升，大青鱼就会适当减缓吐纳的速度。 应该只是巧合。 一个月后。 丁林已经可以保证每夜都能成功，有时两三次次，多的时候甚至能有七八次。 大青鱼吐纳的速度不再变慢。 丁林松了一口气。 半年后。 随着成功的次数越来越多，隐约间丁林已经有了一种朦胧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好形容，但反映在修行上，便是如今他每吐纳十次就会有一两次成功，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体内一股似有若无的感觉，像是气，却又还没有凝结到那种程度。 而且，近来食量也是越来越大。 那些原来甘之如饴的河泥水草如今已经渐渐不能再满足需求了。 丁林感觉他越来越容易饥饿了，尤其是每天修行完毕后这种感觉犹甚，渐渐的他有些嗜肉了，他开始频繁的捕捉湖虾。 从前的时候丁林一个月都不一定会吃上一只湖虾，而现在每天他都要吃上好几只，不然就心急火燎饿的难受。 可捕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第0004章改变 丁林虽然已经在开始在修行，但实性的变化却还没有显露，以这一副幼小的鲤鱼之躯去捕猎实在是有些为难。 为此他最近时常的忍饥挨饿。 还是多亏了大青鱼。 不知是因为捕猎太过容易，还是最近修炼速度放缓，导致食量衰减，有些拿捏不住胃口，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近来，大青鱼经常吃不完，会在进食后，余下一些边角。 如果，那些食物距离大青鱼不算太近，他就会趁着大青鱼白天休息的时候，偷偷的游过去，大快朵颐。 嗯。 或许是那些食物周围带有大青鱼的气息，附近向来都是空荡荡的，鱼虾绝迹。 丁林也总是偷个空，飞快的拽了就走。 也许是巧合。 除了最初的几次。 近来，大青鱼捕食的地方总是和他休息的那块青石相聚甚远。 减慢的修行。 多捕的食物。 有时候，丁林也有些疑惑，但终于他还是将这些归于了巧合。 不然呢？ 这小湖唯一的出口便是上游的入水口。 却被一块青石隔断。 无法逾越。 既然必须要待在这湖里。 生活就还得继续。 …… 又半年。 丁林成功的频率愈发的高了，如今，他每吐纳两三次就能有一次成功。 他能够感觉到，距离完全掌握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了。 又一个月。 丁林已经能做到吐纳十次只有一两次失败。 他已经不需要再依靠大青鱼带动，所谓孰能生巧，他已经渐渐能够捕捉到月华流动的脉络，能够只依靠自己就完成吐纳。 只是还不能做到完全的把握。 体内，那种感觉早已不再朦朦胧胧，已经可以无比清醒的感应到，那是一团雾，一片云，已经聚集成团，低低压下。 只待时机。 丁林有一种感觉，那时机便是他完全掌握吐纳法，连续不间断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应该会有奇异的变化产生。 大青鱼修行的速度早已经恢复到了从前。 但奇怪的是，每日的食物仍然还是会留有余地。 …… 丁林本以为凭借着往日的积累，完全掌握吐纳法的用不了几日。 但…… 一旬。 一月。 半年。 转眼就又是一年。 丁林似乎是遇到了瓶颈。 不记得从哪一日起，他的成功率便定格不动，每吐纳百次，必然会失败一次，像是那一串脉络中有一个节点，始终无法参悟。 丁林先是以为会很快跨过。 然后是着急。 再然后是暴躁。 终于，又归于安静。 又是夜晚。 同一片月光。 大青鱼浮头在水面。 丁林躲藏在水底，他抬眼看了眼月亮，闭上眼睛开始吐纳，坚持到现在，早已经不是因为毅力，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习惯。 五次。 十次。 百次。 心湖里平静无波。 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 如今，早已是无欲无求了。 等等。 这一次没有失败。 刹那间，奇妙的变化产生了。 一束极细小但肉眼可见月华从天际落下，照在了丁林身上。 水面上，不知何时大青鱼已停止了修行，他扭头看向湖底丁林的方向。 眼眸深深。 水底。 丁林吐纳的动作已经停下了，就像是忽然打开了什么开关，突然的空寂，下一下一刻，身体里那早已积蓄完全的乌云彻底压下。 乌云化雨，万化千丝。 而这也不是结束，才是开始。 那万千雨丝像是被赋予了灵性，在心湖间飘飞串联，终于，待到乌云散尽，那千丝万缕也连成了一线。 妖气。 丁林曾经想象过这一刻，尤其努力了许久却迟迟无法成功的时候， 该是高兴，是激动。 或许还会有一些隐隐担忧。 但此刻，真的达成了。 却只感觉…… 饿！ 肠胃蠕动着搅在一起。 无法形容的饥饿感。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大概是要比之前修行结束时的饿感强烈一千倍。 不！ 应该是一万倍！ 丁林睁开眼，感觉眼睛都是绿的。 却恰好有一条鲫鱼飘在眼前，丝丝缕缕的鲜血逸散着，勾动味蕾。 丁林扑了过去，大口吮吸，畅快朵颐！ 水底昏暗的光线下。 随着丁林的进食，体内那刚刚凝聚的妖气异常活跃，四下里畅快游走。 吮吸。 嗫啜。 丁林鱼躯翻滚，绕着那条鲫鱼的尸体，寻觅着伤口。 光影交错间。 丁林的动作逐渐变样，越来越疯狂。 某一刻，嗫啜变成了啃食。 体内的妖气愈发的活跃。 又一次翻身在鲫鱼尸体上面。 丁林张开嘴，沐浴在月光中，他原本光滑的鱼唇下，不知何时，已长出了牙齿。 细细碎碎，密密麻麻。 丁林还不知道身体的变化，在饥饿的驱使下，他只顾着大口大口的撕咬着。 动作狂乱乱而又肆意。 一丈外，大青鱼静静的悬着身子，默默的看着。 好一会。 一整条巴掌大的鲫鱼下肚。 饥饿终于被驱走了一些。 理智开始回归。 丁林吞掉最后一口鱼肉，咀嚼的动作忽然一顿。 食物？ 我是在…… 吃？ 鱼？ 哪来的？ 下一刻，又一条鲫鱼被递了过来。 丁林有些僵涩的抬头。 身前，大青鱼庞大的躯体静悄悄的飘着，遮蔽住月光，将下方一片水域掩在黑暗中，这条鲫鱼就是他推过来的。 丁林愣住了。 这一刻，以前的种种，再也无法用“巧合”来解释了。 最后的侥幸被揭开。 从始至终都是大青鱼。 徐徐减缓的吐纳速度，刻意留出的多的食物…… 这些本都该是善意的表现。 只是真的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么？ 不知怎的。 丁林脑中同一时间闪现的，还有暴雨过后，大青鱼在小湖中肆掠的一幕。 那时候大青鱼的眼神狂喜而又肆意！ 见丁林不动。 大青鱼将鲫鱼又往前推了推。 丁林定定的瞧着大青鱼，后者眸光深深，没有任何的显露，他的喉咙动了动，终于还是张开嘴，咬向了那一条鲫鱼。 食不甘味。 见状，大青鱼终于又走了动作，他嘴巴咧开，显露出两排比丁林要巨大许多的利齿。 应该是在…… 笑？ …… 不论发生什么，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 第0005章鱼跃 转眼便是十年。 自那一日过后，大青鱼不再掩饰，每次捕食都会带上丁林的那份，丁林虽不拒绝，但也坚持着自己捕猎。 不是坐享其成不好。 而是在丁林的心中有其他的想法。 丁林想要借由着捕猎，熟悉自己新的能力，自从长出了利齿以后，他攻击力大增，便是体型比他大许多的鱼，往往也不是他的对手。 更重要的是捕食也是一种战斗磨练。 若是有朝一日…… 丁林的心里有深深的担忧。 若真是到了那一刻，便真不是对手，奋力一搏，也总好过垂手待毙。 也是从那一起丁林不再刻意的隐藏自己，每逢夜晚，他都会浮上湖面，和大青鱼各自占据一块水面，对月吐纳。 见此，大青鱼乐的裂开了嘴。 似乎是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修行，到底还是靠着水磨功夫。 十年辛苦。 体内的妖气又增加了十缕。 丁林自己归类后，将妖气称为道行，每增长一缕妖气，便是多了一年道行。 一年一缕。 倒也是恰如其分。 而随着道行的增加，体型也在变化，每一年都会增加一点。 如今，丁林的体型已长大了一倍有余。 嗯。 从小儿手掌大小长到了成人手掌。 而据丁林观察，以大青鱼的体型，他的修为至少也超过了百年。 又是一夜修行。 清晨，丁林吐出最后一缕浊气，平复体内沸腾的妖气，他睁开眼，入目是熹微的晨光，他忽然猛一摆尾，身子腾空而起。 阳光下，一道灿烂的红色弧线跃起。 丁林的身子升到最高，眸光却不由得一转，瞥向入水口的那块巨石。 高度还是还差了一些。 但，应该是快了。 身子开始下坠。 丁林敛目，收回目光，就在这时，不经意的一瞥，他眼眸骤然一缩。 水面下，一道庞大的黑影正极速冲来，在这边小湖中能有这般体型的，只有…… “哗！” 水面猛的炸开。 大青鱼猛的冲出水面，他似乎正咧着嘴，阳光下，森白的利齿颗颗分明。 丁林身在半空，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他全力催动体内妖气，身子却只是凭空横移了三尺，眸中不由得闪过一阵无力。 下一刻…… “啪！” 清脆的拍打声。 恍恍惚惚…… 丁林只感觉到又一股庞大柔和的力道从下方传来，他身子再次升起。 飞的更高！ 眸光往下。 大青鱼横着尾巴，保持着拍打的姿势，用类似蜷身的动作落回水面。 身子腾到了从未抵达过的高度。 丁林抬眸四顾，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湖之外的世界。 远处，山峦起伏着，苍莽的密林连成一片，越近则越是平坦，一大片的平原上灌木蒿草丛生，杳无人烟，只在临着小湖不远，约莫一里左右的距离有一条窄窄的驰道，应该也许久没有通行了，本就不宽阔的路面，几乎就快要被两旁的蒿草挤满了。 眸光最后落在了小湖的上游。 一条窄窄的小沟，宽只勉强有五六尺，高更是仅有三四尺，那一块横亘在入水口的青石，虽被水流冲刷的极为光滑，有一端已经干了，另外一端也几乎和沟底平齐。 这小沟里水位。 至多，也就够让丁林这样体型的小鱼容身。 “啪！” 上抛的力道耗尽。 丁林的身子重新落回湖中。 大青鱼已经让开，他停在不远处，鱼嘴似乎裂的更大。 看向丁林笑的欢乐。 一场虚惊。 丁林在水中，调整了一下身子，鱼尾徐徐摆动，忽然猛的回头，身子飞快窜出，直冲入湖底，将一只正快活蹦跶的虾米咬住，大口吞咽。 ……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平常。 大青鱼依旧会在捕猎时多给丁林留一点，每夜的修行他们也依旧各自盘踞湖面。 然后，在丁林鱼跃腾空时候，偶尔大青鱼也会跃过来。 接力一拍。 大青鱼将这看成玩闹，他似乎是真的没有恶意。 只是一片小湖。 两只妖…… 又是五年。 丁林体内的妖气增加到十五缕。 十五年道行。 体型也又大了一圈。 这一夜。 修行中，丁林忽然感应到不远处有些异样，他停下吐纳，睁眼，远处大青鱼修行的那一片湖面果然有了变化。 一团细密的光影将大青鱼周身包裹。 不断明灭起伏。 大青鱼吐纳的声音从光影间传出，有些急促，比以往时候快了足足有三成左右。 “呼！” 忽然一声悠长的吐息。 光影一顿。 跟着那缭绕在他周身的月华散去。 显露出躯体。 大青鱼似乎极其兴奋，他鱼尾高高抬起便又落下，却忽然又是一顿，看向了丁林所在的方位。 丁林早已经停下了修炼。 “啪！” 庞大的鱼尾重重的拍打在水面上。 宣泄出兴奋。 波涛涌动。 大青鱼又是一摆尾，兴冲冲的便朝着丁林游来。 “……说……说话……我……” 大青鱼张嘴，除了吐出一串泡泡之外，竟然说出了人言，尽管语无伦次，极不熟练。 丁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喉……喉骨……” 大青鱼的声音磕磕绊绊，他看着丁林鱼鳍摆动走指了指自己。 “……你……你……我……鱼……” “嘻嘻！” 大青鱼说着，又咧开嘴笑了。 说话…… 竟然开口说话了。 喉骨……应该是是炼化了喉骨就能说话的意思，还有我和他都是鱼…… “……说……话……我以后……教……教你…… 大青鱼口中传出的声音结结巴巴，甚至是词不达意，初时连最基本的平仄都难以表达出，但说了两句后，居然逐渐也有模有样了。 等等…… 这声音…… 虽然音色并不如何好听，但这声音却确确实实是个女声。 大青鱼，不，应该用她。 …… 时光流逝。 大青鱼还在喋喋不休。 丁林抬头，头顶，月光深深，他吐出一口浊气。 人声。 好遥远。 居然又听到了。 还是从一条鱼妖的口中。 只是，什么时候他才能自己开口呢？ 又还还需要修行多少年？？ ------------ 第0006章大难临头 时间如水，总是不停。 又是三年。 丁林体内的妖气又多了三缕。 道行来到了十八年。 这一夜，小雨微澜。 没有月亮，自然也就无从修炼。 “呐，小红外面……外面危险……我说……，以前……以前我刚刚有灵智的时候……被抓了……龙宫里面他们……” 水底，大青鱼又开始了喋喋不休，说着那篇不知道已经讲了多少次的故事，语次混乱，逻辑不清，但好歹是说了这么多遍，其间内容丁林早已经听烂了。 大意是，大青鱼他刚刚诞生灵智的时候被龙宫捕获，跟着便是暗无天日的奴役生活，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诉说无比稀碎，终于她做了一个机会趁着暴雨涨潮逃了出来，一路漂流，来到了这一方小湖。 对了。 小红是大青鱼给丁林起的名字。 因为他是一尾红色的鲤鱼。 “他……们……我……名字……青衣……” 大青鱼。 不。 应该是青衣，说着便笑了起来，似乎在那一段日子里只有这一个被起的名字让她满意。 “青衣。” 忽然，一个平静的语声响起，在水面上接话。 丁林一惊，他猛的抬头，没有看见青衣眸间的慌乱。 水面上，细雨之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黑影。 “这便是逃出宫的缘由么，”那黑影举目四顾，眸光一寸寸的扫过小湖，“你倒也是真个会逃，只是累的我们兄弟们辛苦找寻了这么多年。” 丁林穷极目力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脸大头圆，眸暗无光，唇上挑出两根肉须，上身着一领黑色玄甲，露在外的手臂上是寸寸黑色的鳞片，单手持一股钢叉，下身则还保持着本相，拖出一天长长的黑色鱼尾。 “……黑……黑鳞……”青衣终于开口了，她唤出这鱼妖的名字，声音结巴，害怕而又委屈，“……我……你们……打……打我……为……” “为什么打你，欺负你，为什么你都逃到这儿了，还不放过你是么，”黑鳞接口，忽然嗤笑一声，他指着湖水中飘着的几条吃剩下的鱼尸，“你会将他们当成同类么？我们当然也不会将你当成同类，区区一个被真灵术点化的伪妖……本来你逃便逃便逃了，谁会在乎？” 语声兀的一转，变得凶狠。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竟然敢盗了少君的宝珠！” 语声更加愤怒。 “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居然让你这样的一个蠢物，在二十年间就炼开了喉骨！” “对……对不起……好吃……” 青衣结结巴巴的解释，那双硕大的鱼眼里全是可怜。 “别……打……打我……” “你以为是好吃的？”黑鳞嗤笑，咧出两排钢牙，摇了摇头，“放心这一回不会打你了。 青衣像是松了一口气，吐出一长串泡泡。 丁林悄悄的摆动尾巴，往后瑟缩。 “这一次，不是打一顿就能完事的，”黑鳞道，语声冷硬，“水君有令，小妖青衣偷盗水府重宝，即日起，凡汲水所属见之格杀，取其气可自留，宝珠呈上，见即为凭，封巡水将军。” 大青鱼的眼睛中被恐惧充满。 湖面上，黑鳞钻入水中，样貌一寸寸改变，最终变成了一条比青衣还要大上一圈的黑鱼。 “说来，我还要感谢你，虽只是个没有品禄的职位，但也一步入了天籍，”黑鱼咧开嘴，钢牙森森，“更何况还有你这一身的道行，你可知道在水府里我垂涎了有多久了，这道行在你身上简直就是浪费！你瞧瞧你这个蠢样子，连话都说不利索，啧啧……” 黑鳞慢慢逼近。 青衣后退了一点，但随机她便又意识到这一次和以往不同，是真的会要命的，于是她鼓足勇气妖气勃发，稳住了身形，只是不由得，她的眼神还是瞥向了上游的河沟。 丁林继续往后缩，一点一点的朝小河沟靠去。 顺着青衣眼神的方向，黑鳞也看了眼那小河沟，一声嗤笑：“似你这等蠢物，开了喉骨已是了不得了，难道还能再学会踏浪之术，逃的出去？” 黑鳞的眸光一转竟然瞥向了丁林，似笑非笑。 “谁能想到汲水下游，这么一条小水沟也能造就这样一片小湖，还能有这般诞生了灵智的同族，不错，正好在大餐前开开胃。” “不……不……” 青衣结结巴巴。 “不仅蠢，而且笨！”黑鳞看向青衣，恶行恶色，“一条小妖养了这么多年不吃，不会是养出感情来了吧，你以为你不吃他，照顾他，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以为你是什么？”他又看了眼丁林，嗤笑，“我方才在水上的时候就看到这崽子的眼睛里都是戒备，你以为那是对谁的？” “不……不会……” 青衣道，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向丁林。 “小……小红……” 丁林的瞳孔紧缩，被黑鳞的气机锁定，他只觉的一阵战栗，激的鳞片寸寸倒竖。 “不会……”黑鳞嗤笑，“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我的口中餐！” 黑鳞不再多言，他长尾在水中一摆，激起一团漩涡，身子便朝着丁林飞快掠来。 躲不开。 也没法躲。 下一刻，鱼吻已近在咫尺！ “不要！” 青衣大喊。 “嘭！” 然后，丁林便听到身前响起的巨大撞击声。 “找死！” 黑鳞凶叫，扭头便朝着青衣咬去，只一口，便扯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鲜血一下子就在湖底渲染了开来。 “逃……逃啊！” 鲜血中有声音传出来，竟然不怎么结巴了。 福至心灵般。 丁林飞快的游上了水面。 他铆足了力气，便朝着小水沟跃去，身子腾飞，在恐惧的驱使下，他跃的比任何一次都用力。 升高…… 再高…… 终于升到了顶点。 但…… 还是不够高…… 鱼跃之势用尽，身子开始往下坠落。 逃不掉…… 就在这时…… “嘭！” 一道巨大的身影冲出水面，原本青色的鱼身已爬慢了伤口。 忽然横起巨尾。 “逃啊！” 丁林的身子再次腾飞，打着横，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跃过那一块青石，然后开始下坠。 ------------ 第0007章踏浪 “啪！” 小河沟里的水浅的要命，身子坠落下，浅浅的一层水，根本不足以用来缓冲。 丁林一头便扎进了淤泥中。 却顾不得疼痛，立刻就拔出了身子，龇牙咧嘴的往上游。 身后，撕咬惨呼声不绝于耳。 什么样的感觉。 六分的恐惧，三分的战栗，却还有一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丁林提起全身的妖气努力往前游。 身后，惨呼声越来越弱。 某一刻，丁林忽然停了下来，他扭头看了一下，自觉已经游了很久，但那块青石却还在视野中，至多只游出了数里。 逃不掉。 丁林停了一下，恐惧驱使着他想要继续逃亡，理智却告诉他只是白费力气。 忽然，脑袋里有一根莫名的弦跳了一下。 他想要回去再看一眼。 丁林又沉默了一下。 掉头，往回游。 惨呼的间隙越来越长，间或夹杂着充满哭腔的求饶声，还有猖狂的不屑一顾。 丁林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情绪是怎么样的。 距离那块青石还有几十丈。 丁林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踟蹰不前。 然后慢慢将半边身子缩进了泥土里。 丁林咧了咧嘴，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怯懦，却只能吐出一串泡泡。 一石之隔。 “啊！” 小湖里，惨呼声陡然高亢，然后拔高，不是只是声音，还有方位。 丁林猛然抬头。 细碎的雨幕里，半空中，黑鳞又化成了那半人半鱼的怪样，长尾曳在水面上，一手持钢叉，另一只手挥出一道法力，将青衣的身子拔起，一大蓬妖气汹涌，从青衣的身上被剥夺，然后通过这法术源源不断的汇集到黑鳞的身上，让他的气息愈发渊深。 整整一刻钟。 青衣的惨呼从高亢转为衰微，越来越弱，身上的气息也在飞快掉落，百年修为一朝丧尽。 下一刻…… “刷！” 血溅三尺。 黑鳞收回制住青衣的手，另外一只手挥舞钢叉一下子便剖开了青衣的鱼腹，又飞快的欺身，探手入腹，狠狠的一掏。 “啊！” 青衣本已细弱到不可闻的呻吟一下拔高。 丁林目呲欲裂。 黑鳞抽出手，那一只利爪间除了血污外，赫然还有一枚宝珠在莹莹发光，他贴过去细细打量。 至于青衣，已被黑鳞如垃圾一把般随手丢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竟恰好是丁林所在的方位。 丁林眼睁睁的看着，某一刻，四目相对，虽然藏在泥土里，但朝夕相处二十年，还是让青衣发现了他，然后，那在半空中将要坠落的庞大鱼躯硬生生又往前挪了数丈，正好摔在了丁林的上方，最后一点妖气尽情发散，掩盖住丁林的气息。 “真是个好宝贝啊！” 黑鳞满脸的迷醉，那一双眼睛里，贪婪挣扎交替闪烁，被宝珠牵制了的心神，没有注意到青衣的动作。 一直过了好一会他才艰难的拔开了眼神，虽已做出了取舍，却还是满脸的遗憾。 “这宝贝虽好，可到底还是及不上天籍，似我这等小妖，只有入了天籍，才算是有了出身，扎下了根啊。” 话毕，黑鳞闭上了开始找寻丁林。 不见了？ 黑鳞睁眼，眸中闪过一缕讶然。 “罢了，左右不过是一只十来年修为的小妖，无伤大雅。” 黑鳞像是喃喃。 话毕，他长尾一摆，便人立着踏入小河沟，沟里那浅浅的一层水飞快的汇聚，显出淤泥的底，然后变成一朵浪花托在他的脚下，他就像是过独木桥一般慢慢的走远了。 一小会又忽然的回转。 “哪去了？” 黑鳞的眸中终于闪出惊疑惑。 “竟然是真的跑掉了？” 黑鳞转头，这一回是真的离开了。 而就在黑鳞离开不久。 丁林费力的从青衣的身下钻了出来，他浑身上下满头满脸都是鲜血，是青衣的血，青衣是用自己腹部的伤口将他包住，这才避过了黑鳞的探查。 “小……” 青衣开口，声音已几不可闻。 丁林赶紧贴了过去，怎样的情绪，愧疚，不忍，最多的却是悲伤。 “我……” 青衣又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控制不住，最后一点妖气吐了出去，她的身子开始一寸寸的缩小，不多时，就变得只比丁林要大上一点。 沟里的浅水堪堪淹没她的背脊。 青衣的眼眸也在飞快的暗淡下去。 不！ 丁林在心底呐喊，却无计可施，他眼睁睁的看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身子使劲的拱着，将青衣翻了个身，露出腹部的伤口。 便是已经缩小了躯体，这一道伤口仍是狰狞可怖，从腰腹一直蔓延到尾巴，几乎将她的躯体断为两截。青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但无疑这一道才是最致命的。 丁林想起了上次青衣对月疗伤的情景，又想了想，他将自己的嘴巴贴上了伤口，妖气在躯体里流转，然后分出一缕慢慢的度了过去。 青衣的尾巴剧烈的一拍。 丁林心里一喜，有效果。 要知道先前，便是他从腹中爬出，青衣身子也只是颤了颤，现在明显是生出了一丝生机。 于是，丁林更加卖力的输送妖气。 一缕…… 两缕…… 五缕…… 直到天光大亮，丁林的妖气终于耗尽了。 “疼……” 耳畔，柔柔弱弱委屈的声音响起，几乎细不可闻。 活过来了。 丁林精神一震，顾不得疲倦，尾巴一摆就打算去找些吃的。 “小……小红……” 青衣慌了。 丁林回头，在她的脑袋上贴了贴，这才离开，他不能回到湖里，毕竟凭他自己的力量，回到湖里，便再也跃不上来了。 幸好，这条小沟里也有一些小虾，在浅浅的水里活泛的乱跳。 丁林衔了一些回来，青衣勉勉强强吃了一点。 事情似乎开始往好的方向转了。 然而，一整个白天青衣的精神在一点点变差，等到夜幕又再临的时候，青衣已经又昏了过去。 幸好，今夜是一个晴天。 明月高悬。 丁林用了半夜的时间匆匆恢复妖气，然后便朝着青衣的伤口度了过去，这一回刻意下，他发现在青衣的腹部有一缕异种妖气盘踞，充满了破坏力，阻止着伤口愈合。 ------------ 第0008章干涸 应该是黑鳞无意间留下的。 丁林尝试着想要驱逐这缕妖气，但他的道行和黑鳞相差太远了，半夜的忙碌也只是磨去了一点点。 青衣在醒转过后，也尝试着对月吐纳，配合着丁林的治疗，但她的修为已经散尽，不同于丁林给她疗伤的那种临时的耗尽，只需要半夜的时间就可以恢复，被黑鳞夺走的修为实是摧残了根基，如今青衣吐纳的效果，和丁林刚开始修行那时候是一样的，更何况疼痛还时时侵扰着她的心神，让吐纳时断时续。 之后的日子一如这一天。 每天夜晚的的时候经过丁林妖气的治疗青衣醒转，得到了白天她又一点点昏迷。 如此循环。 但好在黑鳞留下的那缕妖气虽然顽固，但到底只是无根浮萍。 丁林估计着，每夜消磨一点，有个数年的光阴，总也该消磨完了。 青衣的命应该是能保的住的。 …… 如此，大半年。 秋日里，万物萧瑟，鱼虾绝迹，丁林一个个钻开淤泥间的孔洞找寻着食物。 冬日里，月光黯弱，丁林仍每夜间都勤修不缀，努力的聚集着妖气。 又有大雪封湖，冰冻三尺。 丁林一遍遍费力的撞开冰层，给青衣留出生存的范围，再以妖气唤回体温。 如此，终于冬去春来，万物生长。 然后，一日温暖过一日。 不远处的小湖里荷花又开了。 青衣体内，黑鳞留下的那缕妖气也被磨灭了有大半。 “疼……痛啊！” 小沟里，两天两天鱼相互依偎。 青衣仍是在细细呻吟着，弱弱的呼痛，似乎和去年一样，但不同的是，她眼眸里已有了生机。 随着那缕妖气愈来愈少。 青衣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慢慢的，夏天又来了。 天气一天热过一天。 那缕妖气终于快要驱逐完了，约莫再有月余功夫就可竞全功。 一切都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丁林却总觉的有哪里有些不对，他歪着头细细思索，却又怎么都想不出来。 直到这一日。 猎捕的这一只小虾活泛的有些过分，一下便窜出了水面，丁林紧跟着也追了出去，然后在出水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住了，僵在了原地，任由那只小虾摇摆着身子从鱼吻下一溜烟的逃远。 浅。 水面太浅了。 丁林扭头，他尚不觉得，但青衣的身子比他要大上一些，此时有一点露在水面上了。 丁林忽然想起来，已经有整整两个月没有下雨了。 如果再这样继续不下雨…… …… 丁林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又半个月。 天气愈发的热了。 一滴雨也没有。 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降。 不只是丁林，青衣也意识到了不对。 “小……小红……” 这一天趁着清醒的时间，她看向丁林，眸中有些焦躁。 丁林往前游了游，将脑袋贴在青衣的脸上。 又过了两日，水位愈发的低了。 就连丁林的身子也能露出一小半在水面上，不由的，他目光投向了小湖。 夜里，丁林照例修行了半夜，待到妖气恢复，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妖气输给青衣，趁着她还在昏迷，丁林用脑袋顶住青衣的身子，用力朝着小湖推。 但只前行了不到半尺，丁林就被迫停了下来。 “啊！” 青衣惨呼，竟然一下子疼醒了过来，而她的身下那一团水立刻便被红色的鲜血浸染了，腹上从来就没有愈合的伤口，被扯的更大。 这样下去，不要说回到小湖，恐怕只在往前进一点，就能够将青衣分成两半。 丁林赶紧将鱼唇贴上了伤口，妖气度了过去，青衣这才恢复了平静，又过了一会她悠悠醒转。 “小……小红……” 青衣的声音带着委屈还有恐惧。 丁林又用脑袋和她贴了贴。 黑暗中，眼眸幽深。 …… 又过了几日。 依然没有下雨。 水位更低了。 几乎已经其到了丁林的腹部。 如今，便是丁林在这小沟里也只能勉强行动，还需调动些许妖气辅佐，这样下去不要多久，只需再两三天，他们便会困死在这小沟。 两条鱼一起困死在这…… 小沟…… 丁林忽然扭头看向了湖面。 此时，正值夕阳，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原本就如火一样鲜红的鳞片照的更加光亮，红彤彤，像一团血一样。 丁林盯着湖面，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转头，看着重又陷入了昏迷的青衣。 一直到天黑。 然后，丁林像往常一样继续修行，恢复妖气。 再将妖气度给青衣。 又过去一夜。 …… 又是两日。 天依然没有下雨。 小沟的两面淤泥已经显露了出来，只剩下正中间还有一点点水位，却也只能到丁林的腹鳍。 天又亮了。 丁林连滚带爬总算是捉住了两只小虾，他将虾子喂到了青衣口中，又扭头看了眼湖面。 明天。 最迟到明日，就连他自己也将寸步难行。 又是大半日的清醒。 到了下午，邻近黄昏的时候。 青衣又陷入了昏迷。 丁林扭头又看了眼小湖，这一回却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艰难的挪动着身子在泥潭里打滚，捕捉着小虾，一只，两只，无一例外均被丁林咬死， 直到他力气耗尽。 然后，丁林一只只的将这些虾子放好，攒在青衣的身前，张口便可企及之处。 等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又黑了。 丁林闭目开始恢复，夜半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像往日那般立刻就为青衣度去妖气。 定定的。 丁林瞧了青衣许久许久。 终于嘴巴贴了上去，一阵咸涩，是前几日撕裂的伤口还在渗血。 丁林的眼眸黯了黯，然后开始度给妖气，还是有了决断。 今夜，丁林治疗的格外快些。 月刚从中天微微偏转，他的妖气便耗尽了，根据往常的经验，还要一会青衣才能醒转。 丁林又看了青衣一眼。 忽然猛的摆尾，搅乱这最后一点浅水，然后连滚带爬的朝着小湖的方向挣去。 几十丈的距离，便是连滚带爬也用不了多久了时间。 未几，丁林已来到了那一块青石前，他最后扭头，看向了青衣。 ------------ 第0009章相濡以沫 最后一眼。 月光正明，泻落满地青光。 那一头，本该还没醒的青衣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丁林，不言不语。 见写丁林转头。 青衣一下闭上了眼睛，好像还未醒转。 心里蓦的一痛，像是被生生挖去了一块。 丁林扭回头，闭上了眼睛。 小湖就在眼前，只需用力摆一下尾，就可以重新跃入，然后活下去，但这一下却怎么也摆不动，尾巴沉甸甸的像是灌满了铅。 丁林抬头，不知怎的，月光竟也有些刺眼。 忽然，一阵的天旋地转。 停在原地。 许久…… 丁林摆尾又游了回去。 一路泥水飞溅。 沿途的小虾皆被丁林咬死，他收集着这最后的食物，一点一点回到了青衣的身旁。 青衣的眼睑微微颤了颤，慢慢睁开了，像是刚刚才醒转，只是，在眼角却分明有一点泪痕残留。 丁林将死虾吐出来放好，然后将脑袋靠了过去，轻轻贴在青衣的脸上。 …… 丁林只休息了一会，便又开始储存食物。 从夜里一直到第二天正午，随着水位的又一次下降，终于，连他也无法行进了。 丁林费力挣扎着滚过了最后一点点距离，然后贴着青衣，将最后捕获的一点虾吐出，浑身已不剩一丝力气。 他重重的在淤泥上趴下。 但只过了一会丁林就受不了了。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鳞片上，火辣辣的。 “热……” 青衣的声音委委屈屈。 丁林在泥水中打了个滚，然后看向了青衣，用尾巴甩起泥浆淋在她的背脊上。 酷暑稍解。 终于，某一刻太阳落了下去了，月上梢头，微微的风拂过，总算，天地间有了一丝凉意。 …… 这一夜还算安稳。 和往常一样度完了妖气后，青衣又醒转过来，她有些不安，不断的絮叨着，丁林将脑袋凑过去，贴在她的脸上，然后就这么默默的听着，睁大了眼睛看着月亮，心里数着时间。 这是死亡的倒计时，似乎过的极快，又似乎过的很慢。 但，不管是快还慢，夜到底还是过去了。 太阳爬出地平面，露出灿烂的笑脸。 又是一个艳阳天。 夏天的太阳火辣而又暴躁，只一个上午就蒸发掉了小沟里仅剩的那一层水，沟底黑乎乎的淤泥整个裸露出。 那阳光照在身上一阵阵刺痛。 丁林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青衣，她眼睛微微的睁着，似睡非睡，鱼鳞上已经干巴巴的没有了一丝水气，黯淡无光。 但今天青衣却没有再喊热。 丁林的身子往下拱，好一会，终于在青衣的斜侧面刨出了一个坑。他又用尾巴用力的将青衣的身子往下压，到底是已经成了妖了，有几分力气，废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将青衣整个而按到了坑里，青衣闷哼。 丁林注意到青衣的伤口又有了撕裂，却一言不发。 丁林又用尾巴挑起淤泥，终于，这一个泥坑半遮半掩的将他们藏起了大半。 总算有了一丝凉意。 阴影中，丁林将脑袋贴在青衣的脸上，鱼嘴大张着，鱼鳃开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从清晨到正午，又从正午到黄昏。 糊在身上的淤泥被一点点蒸干水分，然后一寸寸开裂。 一同裂开的还有沟底的淤泥。 就这么艰难的捱着。 居然，又过了一天，活到了晚上。 太阳落下。 忽然有一阵风吹了来，带着凉意。 丁林精神一振，他勉强打起精神，苦捱着恢复了妖气，给青衣度了过去。 那一阵风带来了希望。 四下里，乱糟糟的响，是水沟两边丛生的灌木被风吹动的声音。 要下雨了？ 青衣已经醒了过来，她眸中充满了希冀，丁林叶仰着头，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天空。 然而…… 希望落空了。 在将近黎明的时候，风声忽然停下了，月光洒落，寂寂无声。 青衣的眸中，希望一点一点褪去。 四下里，是如墨一般的暗，漆黑一片。 “小红……我们是不是要……要死了……” 黑暗中，青衣喃喃，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丁林默默的脑袋凑了过去。 贴在青衣的脸上。 ……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黎明似乎被无限拉长了，时间似乎又过了许久许久。 终于，朝阳破晓。 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可这光亮带来的却并不是希望。 阳光普照。 蒸发掉了丁林和青衣身上最后的一点水汽。 那些涂在身上的淤泥继龟裂之后，又开始打卷，然后纷纷脱落，露出同样干巴的鳞片。 窒息的感觉开始环绕。 青衣首先坚持不住，鱼鳃无意识的颤动着，嘴巴不停开阖。 丁林看着却已再没有办法，只能将脑袋凑过去，鱼唇嚅着，从干巴巴的口腔，将最后的一点口水涂在青衣的脸上。 青衣稍稍恢复了一点，随即便也学着丁林的样子将口水涂回去。 相濡以沫…… 多么美丽的词语。 可实际上却是绝望中最后徒劳的挣扎。 两条鱼躯交着，就这样苟延残喘…… 终于，再没有一丝气力。 丁林抬眸，天空中一片云也没有。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只有，初阳如火。 是从未见过的那种灿烂！ 到此为止了…… 丁林费力的想着。 然后意识开始往躯壳外抽离。 天旋地转，依稀间视野中，似乎出现了一朵云，慢慢的飘着，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但丁林却已经分不清真假了。 因为…… 天黑了。 …… 云。 天上真的有一朵云。 太阳被遮住。 然后云头压低，雪白的白云上是两名比云还要白皙的仙子，蒸笼的水气衬托着她们，看不清楚容貌，衣袂飘飘，左侧的那个身着青衣，朴素简单，右边的则穿着一领金黄华服，气质高冷威严。 她们从云头上往下俯瞰。 “好一个相濡以沫，生死与共。” 右边着金衣的女仙道，声音清脆利落，有些感慨。 “想不到，在这凡俗的荒野之间能见到这等让人动容之情。” 左边的青衣女仙不答，似乎有一瞬间恍惚了一下，随即，衣袖轻摆，挥出一道翠绿色的灵光。 ------------ 第0010章身世 灵光径没入青衣和丁林的体内。 “倒是个两个有运道的，我看着青鱼妖怪已经被坏了根基，现在有了姐姐的这一道法力，不仅好了伤势，道行可以尽复旧观，而且日后的潜力也大大长进了。” 金衣女仙笑着。 “不过，这两只毕竟是水属，剩下的，姐姐就交给我好了。” 话毕。 白云从中分开。 金衣女仙单独分出，又往下按了按云头，氤氲的水气散出现出她的样子，鼻梁挺翘，眼神明亮，只是那眉毛显得有些锋利，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而在她黄洁的额头上，赫然生长了两只白玉般的小角，竟然是一位龙女。 “四公主。” 青衣女仙开口呼唤，似是看出了这龙女想要做什么，先一步出手，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从一旁的小湖中便升腾起一片亩许大小的水幕。 “哗啦！” 湖水落下，青衣和丁林的栖身之处氤上了薄薄的一层水气。 “姐姐！” 龙女扭头喊道。 “四公主，我知你们龙族天生控水，呼风唤雨只在反掌之间，但毕竟有天界旨意文书，最好还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龙女和青衣女仙的显然感情极好，像是有些受不了啰嗦，打断道，“真是的……姐姐，二哥那样的人物，怎么偏偏把你的性格教成了这样，有二哥在，你呀，不用处处都这么小心的。” 云雾后，青衣仙女似是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只是又运起法力，要继续从湖里取水。 “姐姐，费这功夫干什么，直接把他们丢湖里不就完了。”龙女道。 “你看这条青鱼精。”青衣女仙道。 龙女的眸光落在了青衣的身上。 “根基被毁成这样，明显是被别的妖夺了妖气，他们道行还浅，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法子才出的这湖，我们把他们丢回去，他们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万一那妖日后回来，不是就把他们又置于险地了么。倒不如，就这般还让他们留在沟里，是去是留，由他们醒来之后自行决定。” “姐姐想的周到。”龙女点头，“不过，也不必再往这水沟搬运湖水了，明日起这汲水周边百里便会有雨降下，历七日方歇。” “如此，再好不过。”青衣女仙点头，停下了动作，“那我们这便启程吧，再有一个时辰便是西海三太子的升仙宴了，我们脚程有些慢了，不好再耽搁了。” “嗯。” 龙女点头，便要升起云头，蓦的，她脸色却是一变，云头按下俯身从水沟中将青衣捞了上来，青衣女仙也察觉了变故同样落下云头。 “怎么了？” “龙女不答，她粉面上忽然含上了一丝怒气，她一手捧着青衣，却将另一只手凑到唇边，咬破手指，挤出一滴金黄的龙血点在青衣的额头上。 青衣还在昏迷，方才那青衣女仙的法力，极其温柔，缓慢修复着她的伤势，此刻她刚刚痊愈了肉身，正在一点一点恢复道行，被这一点金色的龙血点重，她缓慢提升的气息忽然有了变化，就像是顽石被磕去了一点的石皮，不经意间显露出一角原来的璞质。 “这是？” “是我龙族血脉。”龙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知是又我的哪位叔父或者是兄弟做的孽，姐姐若非是你法力特殊，显露出了一丝异样，我差点就发现不了。” “只是，遗弃就遗弃，封灵术，”龙女说着面上怒气更甚，又看向青衣，看这这个不知道是妹妹还是侄女的小妖，眼神又逐渐转成怜惜，“怎么还要用这般歹毒的术法，明明就是自己做的孽，改形易貌还不算，甚至就连神智都封印到孩童的水准。” “解！” 蓦的，那还在滴血的手指往下一转。 从额头划下，走过鱼腹，掠过脊背，最终停在了鱼尾。 然后，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青衣身上，龙女手指划过的地方，一点一点，开始有金光绽放，她的体型也在这灵光中变化，鱼身变得纤细，鱼尾拉长，鱼鳍长长的拖曳，鳞片一枚枚闪烁华光……等到灵光散尽，她已赫然蜕变成了一尾龙鱼。 璞玉被彻底的剥完了石皮，一朝显露本质，是如此的光华璀璨。 “只有鱼龙之态，连蛟相都维持不住，血脉竟如此稀薄么，难怪……” 龙女有些明白了。 “四公主，你想怎么做？”青衣女仙问道。 “虽然血脉稀薄至此，但到底是我同族，若是没遇上也就罢了，既然碰到了，自然是断不能再让她流落在外，姐姐，我打算把她带回东海。” 龙女道。 青衣女仙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这……这尾红鲤呢？” 一小会，青衣女仙开口道。 去龙宫便真的好么？ 毕竟是被遗弃的，或许……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倒是不好多嘴，只能这般说下。 “他么……”龙女有些迟疑，“原本把他捎上带去龙宫也无不可，只是这鲤鱼精的道行还浅，修行不足，大海里恐怕去不得，有了……” 龙女眼珠一转。 “姐姐，我看你那道场里空孔荡荡的，连个仙仆也无，这鲤鱼的品相模样瞧来倒尚可，不如姐姐把他领回去，放在池子里养着，有时候无聊，也能解个闷？” 这是玩笑话。 龙女清楚自己这姐姐的性子，在她的华山道场中这么多年就没有过其他的生灵，又怎会接纳这条鲤鱼。 长久的沉默。 “也好。” 青衣女仙静静的看着丁林，竟然点了点头，随机落下云头，素手中现出一玉瓶法器，她弯腰就像是凡间女子那样自湖中汲了水，然后将丁林装进了瓶子里。 “姐姐，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让他们道个别，这一分离可就是天南海北，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龙女道。 “我的法术让他们在睡梦中恢复，不伤精神，这鲤鱼虽然伤的不重，到道行太低，恐怕要到明日才能醒转，至于……”青衣女仙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称呼，终于还是含糊过去，“她伤的委实是太重，恐怕至少要三个日夜才能彻底醒转。” “那就是道不成别了。”龙女有些遗憾。 “好了，耽搁的够久了，我们要赶紧启程了。”青衣女仙道。 于是，两道白云升起，在半空中归于一处，又朝着西方飘远。 …… 一场欢宴。 …… ------------ 第0011章猜测 温暖。 像是在四十二度的温水里，泡了许久，暖意浸到了骨头里，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适。 丁林悠悠的醒转。 睁眼。 一柱碧绿的青荷在眼前摇曳。 那杆儿中通外直，一直伸出到水面，硕大的荷叶青翠欲滴，正随着风儿微微摇摆。 更往上，白云也在风中舒卷。 丁林猛的摆了摆头，又往上看去。 天空呈现出一种湛蓝的底色，将云儿衬的愈发柔软。 恍然间，有一种现实被割裂的不真实的感觉，之前种种，就好像只是一场噩梦，但那般刻骨铭心的记忆，又怎么可能会是梦境。 那就只能是被救了。 丁林环顾四周，果然，置身的所在再不是之前熟悉的环境了，这是一方只有数十丈方圆的小谭。 正中是一朵洁白如雪的莲花，只此一朵，池中其余地方则满满的都簇拥着莲叶。 丁林正栖在池边。 “……” 丁林张口，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随即便摆动尾巴，在莲池中穿梭起来，找寻起青衣的身影。 这莲池不大，只来回穿梭了几次。 丁林便找完了所有可能隐藏的地方。 青衣不在这。 “……” 丁林又张了张嘴，吐出一长串的泡泡。 “在找你的同伴？” 忽然，一个声音在池边响起。 丁林一惊，猛的抬头。 然后，他便看到不知何时池边竟多了一个人。 一袭白色的素净衣服，长发披散而下，打扮的简单。 “……” 丁林张了张嘴，他喉骨未开，却是发问不出，只能又吐出一串泡泡。 “放心，她也被救下了，只是不在这儿，”女子温婉的笑笑，像是对丁林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小院里平时不来人，你就先在这儿吧，池子是不大，姑且也够你生活了。” 也被救了？ 那就好。 丁林心里一松，又看了这女子一眼，张嘴吐了了个泡泡，像是打了个招呼，又像是听不懂，随即便摆动着尾巴朝着莲池深处钻去。 初来乍到，丁林还什么也不清楚，不想过多的显示自己。 “是我想多了，也是，到底只是一个才开灵智的小妖，十数年道行，通些人性已是难得，又哪里还能懂些什么其他的。” 女子笑笑，轻轻摇了摇头，她莲步轻移，从小池边走开。 只是脑海中却不可避免的又浮现了当年的景象： 漫天遍地的天兵天将。 小小的茅草屋，三个小孩一个倒在血泊中，一个满脸的愤怒，剩下的一个小女孩缩在母亲的裙角后瑟瑟发抖。 而那身为凡人的父亲，却一扫往日的淡然平和，用并不宽阔的脊背护住妻儿，瘦弱的身体像是一株苍松，挡在一家的前面…… 女子抬头看向天。 白云苍狗。 当时她之所以同意收留下这尾红鲤，或许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几分父亲当时的影子，明明同样的弱小，但当灾难来临的时候…… 阳光斜斜的撒落，现在这女子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 莲池里。 丁林深潜到水底，听着岸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静静思忖。 应该就是被方才岸上的那女子救了的。 这里应该是这处景观莲池…… 丁林弯了弯身子，自己这一身火红的鳞片，在锦鲤中也属于难得的上品，那女子又说青衣也被救了。 那大概率便是被随手放生了，毕竟她只是一条大青鱼，卖相确实不佳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莲池里只有自己。 至于那女子，单看衣着，素净的有些过了，似乎是侍女，但那衣服的料子，却是极好，便是以他的眼光来看也挑不出瑕疵，而且那女子的气质不俗，清冷高绝。 丁林不敢轻易做出判断。 尾巴摆了摆，将这些想法甩出脑袋。 丁林又想起了青衣，有一些担心，既然是随手放生，那她大概率是被扔回了小湖里，她的伤势倒是快好了，在湖中不渝干旱，她应该能勉强维持，活下去应该不难，但…… 黑鳞的影子在脑中闪过。 蒙上了一层阴翳。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想呢。 如今连他自己都被人养在池子里。 丁林又抬头，目光穿过水面看向天空，有无奈，更多的是些身不由己的悲凉。 只能…… 不再多想。 …… 夜里。 丁林从池底游出，浮头在水面上，月光毫无保留的洒在他火红的鳞片上，他看着月亮，闭上眼晴调匀了呼吸，慢慢沉浸入修行。 蓦的，丁林睁眼，尾巴猛的一拍水面。 这里？ 方才随着月光疯狂涌入体内的灵气，那种汹涌澎湃的感觉，是丁林修行这么多年从未体验过的，他感觉在这里修行一夜，能抵得上他在外面修行十日。 这里绝不会是普通的地方。 难道…… 难道是哪位仙人的道场或者别府？ 是一处福地。 是了，这样就说的通了。 怪不得就连侍女的衣着都那么精细，气质不俗，丁林想起前世流传的那些神话，仙人的侍女说不定本身就是低位的仙人。 又过了好一会。 丁林终于平复了心绪。 一夜修行。 待到月落西山。 丁林结束了了修行，熟悉的饥饿感传来，他四下打量。 池底，铺满了莹白如玉的细沙。 而池中除了莲叶还是莲叶，这也是看起来唯一可以吃的东西。 丁林打算对付一下。他游到一片旁，张嘴便咬了下去，只一口，充盈的灵气便溢满了口腔，吞下便立刻有了饱腹感，这灵气在肉躯中游走一瞬，竟然将妖气带动着都灵敏了一分，就更别提对肉身本来的裨益了。 这满池的青叶白莲竟也不是凡品。 或许是某种天地灵根？ 丁林心生贪婪，立刻就想要再咬上一口，但不知怎的，这一口却咬了个空，满嘴的利齿像是咬在了一层看不见的壁障上，隔着薄薄的一层，就再怎么用力也要不下去了。 丁林不死心的又试了几次，甚至都催使上了妖气，却再也没有成功过。 如果不是体内还活泛着的灵气，他甚至怀疑咬上的第一口都是错觉。 看得见，吃不了。 ------------ 第0012章莲池 时间如流水。 转眼就过了数年。 又是一夜的修行后。 丁林感受着体内灵动的妖气，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相比于之前的十几年，这一年里他道行的提升无疑走上了快车道。 妖气从之前的十八缕来到了三十缕。 三十年道行了。 肚腹内饥肠辘辘。 丁林凑到一片荷叶前咬了一大口，便老实的游到小池一边潜到水底默默的消化。 这一年里无数次的尝试，然后失败。 丁林终于放弃了妄念。他发现只有自己在饥饿的状态下，莲叶才会允许他咬上一口，或者说在他有任何坏心思时，想要接近荷叶都是不被允许的。 嗯，饿的时候或许也有些小心思，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饱腹，被进食的念头驱动，是为了生存。 这株灵根应该是没有思维，但却有另一套独特的分辨善恶的特殊机制。 荷叶如是。 当中的那朵白莲就更了不得了，甚至更加严格。 丁林在发现莲叶恢复的很快，会在被他咬完的一刻钟内就补完缺口后，也曾对莲花产生想法，趁着饥饿的时候想要咬一口，却发现，不要说咬了，连靠近都做不到。 饿了可以吃莲叶，靠近莲花，就属于是纯纯的恶意。 就是这种机制。 吃不得便吃不得吧。 知足常乐。 单只是修行时充沛的灵气，还有每日一口荷叶的滋养，便已经是在外面求也求不来的机缘了。 数年的时间，丁林的道行提升了接近一倍，但躯体不仅没有长大，甚至还缩小了一圈。 这并不是退化，而是躯体被精炼了。 虽然体积小了，但内里蕴藏的力量却大大增加。 …… “沙沙……” 远处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丁林从水中游出。 果然那女仙侍出现在了池边，依旧是字字白衣，她像是有些心事，在池边的小亭中缓缓坐下。 丁林浮在池边，半边身子藏在莲叶里，只露出脑袋看着她。 “喏！” 女仙侍信手一投，便有一枚丹丸样的物什被丢入了水里。 丁林一个鱼跃张口将这丹丸吞入口中，再伴着“啪”的一声水响，落回水里，他朝着女仙侍吐出一长串的泡泡像是道谢，然后，便一路潜回了水底。 “小东西，拿了好处的就走，但也真的现实。” 岸边，女仙侍像是笑了一下，似是烦忧稍减。 潜回水底之后，丁林立刻便将含在口里的丹丸吞入了腹中，过去的一年的，女仙侍只来了两次，每次都会给投给他这样一枚丹丸，他很清楚炼化这枚丹丸需得一个时辰，而这一个时辰便能增长他一年的道行。 “你是真机灵啊……” 岸上，女仙侍笑了笑。 但丁林却不听这些，他闭上眼睛开始炼化那枚丹丸，有着前世的记忆，他清楚的知道，有时候多知道些东西并不是好事。 意识从现实抽离。 女仙侍的声音顿了顿，随即也开始自说自话般的喃喃，她是把丁林当成了树洞。 谁说神仙没有烦恼的？ 岸上，水中。 岸上，一个在慢慢倾诉。 水中，一个在默默修行。 一个最终排遣情绪。 另一个则是增进了修为。 虽然有一仙一妖。 所有的话，却是出的你口，不入我耳。 这是丁林和那女仙侍间不言说的默契。 一个时辰后，当丁林从入定中醒来，池边已杳无人迹，而他的道行则来到了三十一年。 …… 日子一天天的过。 在莲池里的日子，平淡的就像这池子里的水，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甚至连涟漪都很少泛起。 转眼又是十年。 确实像那女仙侍所说，这里很少来人。 至少，在这十年间，丁林未见过女仙侍以外的其他人。 刚开始的那几年，女仙侍还是会像第一年那样每年都会来上几趟。 随后来的便越来越少。 从五年前开始，每年只来一次，最近两年更是一次也没有来，或许是忘记了，或许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又或许，是觉得丁林的道行越来越高已经不适合作为树洞了。 丁林并不在意，他在乎的是自己的修为，那每天都看得到的进步，让他沉醉。 如今，靠着每日的勤修不缀，再加上，这几年间女仙侍投喂的那些丹丸。 丁林的道行赫然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二年。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日吞食莲叶的缘故，体型依然还维持在最初的模样，仍然只有巴掌大小。 肉躯愈发的凝炼。 又是一夜即将过去。 修行结束。 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 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像是割裂了天地，如雷霆，又像是闪电，那一瞬间的锋利，丁林感觉像是看见了一把刀。 然后，厚重的脚步声音响起。 急速穿行。 “三妹，我来了。” 来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待走到莲池边忽然停下了脚步，轻咦了一声，应该是发现了丁林，丁林缩在角落里，只觉一股强大压迫感从那人身上传来，虽非刻意，却也让他无法承受。 幸好气机一闪，那人只是瞥了一眼，便又大踏步往前面的正殿闯去。 一道绿色的灵光闪动。 有人影从殿宇中走了出来，只一步便跨越了百丈的距离，在来人一丈外站定。 挡住了前路。 灵光笼罩，看不清楚面貌。 但身姿窈窕精致，约莫应该是位女仙。 两道灵光，一金一青。 相对而立。 “……” 一时无言。 来人像是一下被压倒了气势，匆匆收住了往前的脚步，周身灵光散去，显出了本来面目。 却是一个身形瘦削，面容俊逸的青年男子。 脸上带着一点讨好的笑，只是额间却生出一只竖目，显得有些违和。 竖目…… 池子里，丁林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这是…… 二郎神…… 杨戬？ 他唤她三妹，又说这里是华山，那这女仙是…… 三圣母…… 杨婵？ 杨婵周身依旧是仙光缭绕。 “汪！” 杨戬的身后，一条黄毛大狗猛的扑出来，一下子钻进了杨婵的仙光中。 灵光摇动，朦胧的光影中，杨婵似是俯下了身，在大狗的额头上亲昵的摸了两下。 “呜呜……” 大狗。 应该是哮天犬发出了舒服的呜咽声。 ------------ 第0013章宝莲灯 见状，杨戬的神色放松了一点，他往前一小步，想要凑过去。 “二哥。” 杨婵却已经直起了身子，光影中她福了一礼，语气平淡，伴着仙音缭绕，不要说是情绪，甚至本来的音色都听不出来。。 “三妹……” 杨戬止住脚步，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一瞬间，他眸子中像是有千万种情绪闪过。 终于，那只伸出的手有又重新垂了下去。 “二哥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 杨婵又问道，没有半点散开灵光的打算。 “三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杨戬笑着，手中金光一闪，现出一个小巧的竹篮，一种馥郁的馨香从篮子中飘出，仅仅只是闻了下，丁林都感觉到修为在飞快的提升，短短一小会，就有了数年的进益。 “这是两枚紫纹蟠桃。” “再过几日就是蟠桃盛会了，我知你定然不会去，今日有暇便去了一趟天宫，为你取了这两枚桃子。” “……” 长久的沉默。 灵光中的人影像是怔住了，许久没有说话。 “二哥，你知道，那个人的东西，我……” 三圣母的声音依旧平和。 “……” 杨戬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勉强，最终褪的干干净净，有些落寞。 “我知道，可是，已经一万年了。”杨戬小心的看了眼杨婵，“自从一万年前你修炼成仙之后，修为便再没有一丝精进，至今仍旧还是真仙，寿元大限……” “这桃子是我用东西从天上换的，不是似往日那般，由那个人赐下来的” “三妹，你且吃了。” 杨婵一动不动。 “三妹这不是那人的东西，是我的东西，你亲二哥的东西，也不能要么” 杨戬又道。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良久。 金光一闪，这一篮桃子脱了杨戬的手，出现在莲池边小亭内的石几上。 “我还有事在身，哮天犬走了！” 话语毕，杨戬转身。 杨婵的灵光里，哮天犬舔了一下杨婵的手指，便也跟着窜了出来。 脚步声远去，不似来时那般意气，多了些沉闷。 到了门口，脚步声又是一顿。 “三妹，记得，蟠桃一定要吃。” 杨戬声音软了软。 又一阵静默。 杨戬到底没有等到想要的答复。 “哮天犬，走吧。” 杨戬长长吐出一口气。 “二哥，”身后，杨婵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听说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就连康大哥都受伤了。” 灵光中，只见杨婵单手一引。 忽然间，天旋地转，丁林环顾四周无数纷飞的绿色光点从身旁腾起，再抬头半空中一朵白莲花居中，这无数绿色光点攀附其上，只一瞬间，便组成了一盏绿色的神灯。 而原本的莲池里已只剩一池清水。 “二哥，我久居华山，不常出门，这宝莲灯蒙尘已久，你这一趟带上它，稍作助力。” 宝莲灯！ 池子里，丁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万没想到，这么多年里他吞吃的莲叶，竟是这样一盏神灯所化。 惊觉过后，又是一阵后怕。 丁林想要在池子里稍稍躲避，但如今池子里少了遮掩，一览无余，又能往哪里躲，他只能又悄悄抬头，偷眼看了看杨婵。 神光如幕，仍旧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杨婵手腕翻转，一引一推，悬在半空中的灯盏便被他推向了杨戬。 “不用！些许小妖而已。”杨戬大笑，单手数起，无形的法力止住了宝莲灯的轨迹，“三妹，你身子骨弱，这宝莲灯你留着防身，二哥可有的是手段！” “哮天犬，走了！” 金光纵地。 却是又恢复了初来时的意气风发。 …… 院子里。 杨婵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宝莲灯高悬，柔和的绿色光晕笼罩住小院，杨婵周身灵光依旧未散，两重灵光，衬的她身影愈发的明灭不定。 良久…… “吁……” 一声长长的叹息。 半空中，宝莲灯四散，无数绿色的光点四下飘散，坠入莲池，在丁林的身边，一株株莲叶生长。 空中，最后一朵白莲花徐徐坠落。 灵光散尽。 莲池又恢复了原样。 …… 小院里，杨婵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 一同不见的。 还有那一篮蟠桃。 …… 池子里，丁林愣了下，随即猛一摆尾。 下潜。 一直潜到水底最深处。 …… 夜里。 明月高悬，今晚的天气格外的好，一片云也没有，满天的繁星堆砌，衬的月光格外的皎洁。 又是一个适宜修行的好天气。 丁林浮在水面上，只觉的心浮气躁，好几次想要入定，却又被脑中的杂念打断，怎么都沉不下心来。 这一池莲叶荷花是宝莲灯。 他吃了这许多年。 杨婵应该是知道的。 神话传说中，三圣母杨婵是善神，她应是知道自己存在的，既然之前没有计较，应该就不会再追责。 以后呢？ 今日自己看到了宝莲灯的神奇，以后还能再像以前那样啃食莲叶么。 不知者不怪。 那对已经知晓了的，是不是就该怪罪了？ 可是，不吃莲叶的话，自己又该吃些什么，又能吃什么？ “沙沙……”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丁林的精神一阵，他扭头看向池边，果然，那女仙侍又来了，素手轻扬，照例是一粒丹丸抛下，丁林接过，这一会却没有立刻潜回水底炼化，他将丹丸含在口中，就那么看着女仙侍。 体内妖气流转，一刻不停的炼化着喉骨。 早在几年前，丁林就可以炼开喉骨了，开口说话了。 但一条会说话的鱼。 怎么能让人放心？ 可现在，丁林也顾不得这些了，有些事不问清楚，往后的日子过不下去。 “想说话了？”女仙侍看着丁林，似笑非笑，“你倒是真个机灵，让我猜猜你想问什么，” 她抬起手指指向这一池子莲叶。 丁林体内的妖气停了停。 “放心吧，宝莲灯乃是天地间的奇珍，份数灵宝，你吃的那一点点，呼吸间，就从天地间找补回来了，否则我也不会把你放在这里，去省下喂鱼食的辛苦，不会怪你的。” 这语气…… 你一个仙侍，说的好像宝莲灯是你的一样。 丁林心里腹议，不过既然女仙侍这样说，他的心倒也略微的放了些下来。 实在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 第0014章开口 困惑得到了解答。 丁林便不打算再在水面上停留了。 尾巴一甩，便朝着水中潜去。 “你真的是……”池边，女仙侍笑了笑，飞快的收敛，“我要闭关了，往后，可能许久我都不会再过来了。” 丁林下潜的动作一顿，旋便又恢复，他继续往下游，一直潜到了水底。 然后，像往常一样开始炼化那丹丸。 等丁林再醒过来的时候，道行来到了一百五十三年。 丁林摆动尾巴又浮上水面。 岸边，女仙侍已经离开了，她这次停留的时间，比以往时候要更短了一些。 一阵夜风吹过。 满院萧索。 丁林抬头面向那一轮明月，像是怔了一会，随即便又闭上眼睛。 继续修行。 …… 女仙侍果然再没有来过。 …… 丁林又恢复了初来这个世界时的状态。 也有些不同，也有些相同。 那时候，他生活的地方是一片湖，有鱼虾鳖蟹，莲叶接天，水草丰茂。 如今，却只有这方寸之地，一院天空。 那时候，初初来到，对新世界一无所知，一条鱼独自在担惊受怕中感受寂寞。 如今，早已熟悉了环境，知晓了自己在哪，虽然只在这方寸之地，但起码衣食无忧，安全更是无臾。 那时候，没过多久，青衣便来了。 如今，女仙侍，却不再来了。 …… 好在，还能够修行。 每一次修行之后，道行都会相应增加一点，这是能看到回应的努力。 可是…… 从女仙侍告别的那晚算起，第八个年头，年中的时候。 回应没有了。 也不知是修为遇到了瓶颈。 还是道行已到了肉躯容纳的极限。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丁林再如何修行，道行都不再增长了。 两百三十七年。 就此定格。 …… 又是一年。 清晨。 丁林睁着眼，旭日东升，阳光映照在他的眸子里，那对眼珠子灰蒙蒙的，动也不动，他默默的啃食了一口莲叶后，便倚在池边看着太阳，一如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样。 日子似乎没有变化。 每晚依旧还是会修行。 每次修行后也依然会感觉到饿。 依旧吃的还是莲叶。 但确确实实，还是有变化的，有些东西，不存在了。 消失了。 那样东西叫…… 希望。 又一次查验修为。 果然。 二百三十七年。 无增无减。 丁林已经记不清楚，他有多久没有记录时间了。 没有意义。 而之所以，还每晚还坚持着修行，也只是因为习惯了。 毕竟，活着。 总得…… 找点事情做吧。 修为刚刚停止的增长的那段时间。 丁林常常期盼女仙侍的到来，炼开了喉骨，每晚都在池边等待，希望她能给自己带来解决问题的办法。 闭关么。 既然有闭，那就一定有出。 一夜又一夜…… 女仙侍始终没有来。 是了，她是仙侍。 服侍三圣母的仙侍，或许，本身就是个小仙。 仙人一次闭关会用上多久。 十年？ 百年？ 而自己呢？ 一条鲤鱼。 百年的修为，能让一条鲤鱼活上多久。 十年？ 百年？ 或许，等到她下次出关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了这宝莲灯的营养了吧。 一夜又一夜…… 那段日子里丁林不在修行，反正也没有了效果，在焦急的等待中，生出了希望，又因为希望，夜时间变的更漫长。 百无聊赖。 丁林数着池子里的荷叶。 一片又一片。 数着荷叶下的杆儿。 一根又一根。 都数完了之后，又开始数池中间的那朵白莲花，数那一瓣又一瓣的花瓣，还有内里比针还要细小的花蕊。 数完一遍，又数一遍。 慢慢的，希望变成失望。 不知道数了多少遍。 丁林的视线看向了池底。 又开始一粒一粒的数起来池底的细沙…… 然后失望再变成绝望。 终于，数尽了最后一粒白沙。 死心了。 又开始修行了。 不是因为还怀有念想，而是因为在修行中，眼睛那么一闭一睁，一夜就过去了。 只剩下白天。 就这么捱着。 然后，慢慢的。 麻木了。 丁林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心绪。 大概像是冰山。 长年累月的风雪，一层一层累积着，一点一点的往上叠加。 直到某一日。 忽然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最里面已经坚硬冰冷如钢铁了。 …… 还记得喉骨刚开的那段时间，似乎会经常独自的喃喃。 然后越来越寡言少语。 一条鱼。 与谁诉说？ 终于，又变回沉默。 像从前还不会说话时候那样。 丁林静默的看着太阳。 恍恍惚惚，忽然间心里涌起了一个念头。 说话。 这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无法忽视。 说话？ 丁林想了想，决定遵从本心，他努力的回忆，可已经生锈了的思维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灵敏了。 想了好久。 丁林终于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从前说话时的样子。 似乎是，应该先张嘴吧。 有些迟疑的。 鱼唇动了动。 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似乎不对。 是地方不对，该在水里说么？ 丁林慢腾腾的钻到水中。 嘴巴又张了张，一长串的泡泡从水里冒了起来。 从清晨到正午。 又从正午到黄昏。 丁林又一次从水里游出。 抬头。 不知何时已经是繁星满天。 月上中天。 丁林又愣了一下。 今夜，居然是满月。 忽然间，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千万种无奈，却是同一种悲凉…… 下意识的张开嘴。 “唉！” 月光下，轻轻的一声叹息。 却不是丁林发出来的，他愣了愣，慢慢的扭过头，身子拖在水面上，漾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在距离池子不远的拱门处，一道欣长的人影静静的立着，月光从身后照到她的身上，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不是女仙侍又是谁？ 她身上气息还有些不稳，应该是新突破不久，还无法完美的把控境界。 落在丁林的感应中，只觉的如渊似海。 丁林直直的看着女仙侍，身子僵在了水面上，忽然，两行热泪滚了下来，顺着眼睑滴下，划过鱼脸溅在了水面上。 女仙侍慢慢走近。 “你这鱼儿，难道也会感觉寂寞。” 清冷的声音响起。 ------------ 第0015章回忆 寂寞。 有么？ 一点点。 更多的却是悲凉。 那种身不由己，却偏又能眼睁睁看到自己一点一点滑入泥潭，被时间埋葬，慢慢腐烂的悲凉。 但当女仙侍的声音落入耳中，丁林却立刻就点了点头。 迟滞了许久的思维被拂去尘埃，又变回了灵敏生动。 “寂寞……我……是……是的……我……我太寂寞了……” 丁林开口，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之前怎么也说不了的话，这一刻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吐出第一个字时声音如刀刻斧凿般刮着耳膜，难听无比，后面两个字就开始好转，虽还是有些涩然，却已勉强能听了，待到最后已经自然无比，纯熟通畅了。 “你灵性是真的不错，”女仙侍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第一次同人说话就能说成这样，很难得。” “是……青……青衣……教……教过我……” 第一句话一出口，丁林就立刻觉察到了不妥，再说时，便刻意控制着，让声音不再连贯，有些别扭沙哑。 “青衣，是那条大青鱼吧。” 丁林点了点头，思维飞快流转，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往莲池里钻，修为停滞不前，在如今这个地方可能给予他帮助的就只有面前的这女仙侍了，既然如此，那交流就是不可避免。 “你记得她？” 女仙侍有些诧异，她原本只是在出关之后，偶然想起了池子里的鱼，只打算过来看一眼，就回去继续巩固修为。 丁林前些年的表现，早已让她打消了最开始时那种美好的猜想，只以为池子里见到的那幕相濡以沫是鱼类在本能驱使下的求生之举，却没想到在今晚又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女仙侍眼眸闪了闪。 “记得多少？”女仙侍问。 “我都记得，”丁林道，又解释了一句，“那时候我虽然初开灵智，但谁对我好，还是分得清的，那些事情我也都记得。” “……” 女仙侍的嘴唇抿了抿。 丁林感应到，这一瞬从她的身上似乎散发出了一种浓浓的感伤。 “能和我说说，你和……青衣的事么？” 女仙侍道，在莲池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收敛了情绪，又恢复成以往那种淡漠平和的姿态。 但丁林既然已经捕捉到了那抹悲伤，便自然知道该如何往下诉说了，他心里猜测或许女仙侍微末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么让她共情便是拉近关系的最好途径。 “我和她……” 丁林沉入回忆。 “我们的那一片湖不是很大，刚开始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不记得是哪一天，我开了灵智，懵懵懂懂的，大概是过了一年，好像是两年，下了一场大暴雨，湖里的水位涨了，上游的那条沟水位也涨了，等到雨停了，我发现湖里多了一条喜欢在晚上看月亮的大青鱼，就是青衣……”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怕她，躲得远远的，因为青衣每次看完月亮都会吃湖里的鱼，但青衣看月亮的动作却偏又很吸引我，让我情不自禁的跟着去学，去模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看月亮是在修炼。” “然后，终于有一天青衣发现了我在学她，我怕的要死……” “青衣没有吃我……她很善良，怕吓到我，离着我远远的……她会根据我学习的进度调整自己修行时吐纳的速度……” “就这样青衣教会了我修炼…… 丁林说的很慢。丁林慢慢的诉说着，除了关于自己的来历的部分，其余都是真的。 “青衣每次捕猎都会给我留一点……” “我慢慢的感觉到了青衣的善意，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总是跟着她，像是一条小尾巴……” “刚刚修炼出妖气的那一段时间，我总是喜欢跃出水面，青衣会在我还在半空的时候把我顶的更高，陪着我玩耍……” “后来，有一天，青衣忽然会说话了，她很不熟练，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她开始尝试着想要教会我，可是我还没有炼开喉骨啊。” 丁林絮絮叨叨，说着，曾经的那些点滴，又浮现在眼前，不知不觉便沉浸其中，他话越说越多，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些细节，具体的行为，只有在涉及自己情感转折的极少数地方他才会一阵含糊，用诸如“感激”“高兴”之类的字眼，替代掉自己当时的深深戒备，说这些的时候，他偷眼看了看女仙侍。 后者正听的入神，似乎并没有察觉。 “我本以为日子会这样慢慢的活下去，直到那一晚，一条自称黑鳞的黑鱼精找上了门，他和青衣竟然是旧识，说了会话后，就开始大发凶性要吃掉我们。” 丁林将盗珠的事情含糊了过去，接着往下说。 “青衣不是这黑鱼精的对手，被伤的很重，她让我逃，但凭我的力量又能往哪逃，便连小湖都逃不出去，我往湖面上跃，青衣拼着最后的气力像以前玩耍那样，又顶了我一下，我终于逃出了小湖，落在了上游的那条沟里，我太害怕了，就往上游。” “一直游……” 丁林声音顿了顿。 “明明她当时也是那么的害怕，讨饶讨的那么干脆，喊痛喊的那么大声，可……还是先将我送了上来……” “你没有逃。” 女仙侍轻轻开口，她竭力维持住声音的平和，但却不禁的还是带上了一丝颤抖。 思绪纷飞。 又一次回到当年。 满山，满天，满地……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天兵，团团围住…… 围住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围住一家五口。 …… 丁林沉默了一会。 “是的。” 他回答。 “我没有逃。” 丁林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奇怪。 “真是奇怪，我明明是想逃的，但不知怎的，竟然不由自主的又游了回去。” “青衣从天上落下来，妖气被抽完了，她喷出一口血盖住了我的气息，然后拼着最后的力气用身子将我压住，藏了起来……” …… 是啊。 真的奇怪。 茅屋前，瘦削的中年男人将妻小护在身后，明明身子颤的那般厉害。 怕啊。 可双腿却为什么像钉了钉子一样，死死的定在原地，让也不让。 …… 回忆在蔓延。 在这一刻似乎有了重叠。 ------------ 第0016章拆穿 “现在想来，如果我当时逃的话，应该也是逃不掉的，那黑鱼精有去追我，以我那时的微末修为，估计……” 丁林还在讲述 “黑鱼精沿着水沟找了许久，又回来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我，随后便离开了，我从青衣的身子底下爬出来，她几乎已经被开膛破腑……” 丁林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 池边的女仙侍抿紧了嘴唇，唇上无一丝血色。 记忆里，一名天将飞身而出，军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母亲用尽手段才堪堪挡住。 却有一名天将越众而出，长枪挥舞，父亲挺直的胸膛被鲜血染红了，身子扑地，随后倒下的是大哥，母亲发了狂一般的回身扑救，却只来得及护住剩下的最后两个孩子。 …… “黑鱼精离开了，我用尽妖气，总算是吊住了青衣的命，随后一天天，一夜夜，就在青衣的伤势刚刚看到痊愈希望的时候，忽然发现，许久没有下雨，水沟里的水要干了……” “我又想到了离开，小湖近在咫尺，只要跃进去，我就能活下去，可是，明明都游到小湖跟前了，我又游了回去，那时候我以为青衣应该是昏迷的，可是当我游回去的日后，她明明是醒着的，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那么看着我离开，我……” “那时候，”丁林的声音变得低沉，“那时候我应该是她最后的希望啊，可是她就那么的默默看着我，一声不吭……” “你最终不是没有离开么。” 女仙侍道，眼前场景飘忽。 …… 母亲一个又怎么会是天庭军阵的对手，没几下便被镇压了，忽然，有一道人影披着灵光遮掩住身形掠了进来，他法力是如此的强横，仅仅只是一挥袖，就破了军阵。 母亲应该是认识他，可是却没有说话，任由他将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挟起，那人还想将母亲一并带走，母亲拒绝了，她看着那人眼神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绝望，随后便扑在父亲的尸身上，怎么也不愿离开…… …… “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晓了，我们被你救了，我被带到这里，青衣？”丁林的声音顿了顿，小心的问道，“她……还在那小湖里么？” …… 后面。 那人终究还是没有带走母亲，他似乎害怕被察觉身份，披着满身灵光，逃得远远的，随后将怀里的一双孩子放下，便消失渺渺。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母亲被镇压在桃山之下的消息…… …… “她被我的同伴带去了龙宫，放心，她应该是不会再有危险了。” 女仙侍起身，她似乎有些出神，却还是回答了。 “龙宫。”丁林松了口气，心中去了块垒，连声音松快了几分，“不是还在那小湖就好，我们还真是……” “是啊，你们运气挺好。” 女仙侍站了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丁林正要解释，却发现女仙侍已经不再听了，发起了呆，盯着面前的地面，一动不动，于是，声音慢慢压低，住了口。 …… 你们的运气真的很好。 如果…… 如果当年的我们也有这么幸运那…… 该多好。 …… 还有些话想问，可浸在回忆的伤痛里，那些话几次滚到了嘴边，又哽咽着咽回。 罢了，今夜已经足够感伤了，就明日再问吧。 …… 长久的沉默。 院子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亭子里的人影随着月亮的偏移，一点点倾斜，慢慢的拉长…… “谢谢你。” 低沉的声音响起。 丁林从水面上扬起脸。 “很感人。” 女仙侍挥手，一粒丹丸投入池中，忽然又转头看向丁林，嘴角浅浅的勾起，又补充道。 “你也很机灵。” 话语毕，她不再停留，莲步轻移，走出了小亭。 很……机灵。 水面上。 丁林一下睁大了眼睛，原本张口接丹丸的动作停住了，身子僵在了原地，直到那枚丹丸贴着他的身子落下，打破水面，发出“咚”的声响，他才又回过神来。 再往岸上看去时，已只剩下一个背影正俯身穿过拱门，旋便消失在了视野。 那枚坠入水中的丹丸并不停留，入水后一刻不停的往下坠，最后摇晃了一下，停在水底。 但丁林却已无暇顾及了。 机灵？ 女仙侍最后这一句话，明摆着就是告诉他，自己已经听出了他的话里有不实之处。 丁林略微抬头，月光照到他的脸上。 眼眸，一阵变幻。 终于，又归于平静。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无用，最坏的后果也应该就是被赶出去，天下之大，离开这方小池，虽是舍了捷径，却也有了新的可能。 一念至此。 丁林不再多想，他一甩鱼尾，从水面潜下，寻到了那粒在细沙间静静躺着的丹丸，张口一吸，池水混着丹丸便被一齐吸到了口中。 扬头吞下。 如今修行已然是没了效果，不知道这药石之力是否还能有作用。 丁林想着，便要闭目炼化。 倏的，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从腹中传来，就像是吃了一整把的辣椒，着了火，从胃里烧起，一直往上钻到喉咙。 痛！ 顷刻间，痛苦便扩散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处。 每一枚鳞片都在痛！ 丁林张大了嘴想要呐喊。 但火烧一般的喉咙却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丁林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块钢铁，在火里被炼烧，又来回锻打，周围流淌着的水，也变成了火海，他在其间仿佛不知疲倦般的使劲翻腾，痛苦却并不稍减弱，痛到最后他期盼着自己能够晕过去，但意识却又偏偏比任何时候都要坚韧，始终维持住清醒。 不知是几个时辰后。 终于，当丁林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他飘浮在水面上，仿佛是一条死鱼般，翻着肚皮，一动不动。 却是身上已经一丝气力也没有了。 又不知几个时辰。 正午的阳光融融的洒下。 丁林终于恢复了一点，麻木过后，肠胃又开始复苏，某一刻，终于那心急火燎的饥饿取代了一切。 丁林也不想忍耐，他费力的翻过身，冲到到一片莲叶前，狠狠咬下一大口。 清凉的灵气冲刷过躯体。 鱼身激灵灵颤了一下。 又活过来了。 ------------ 第0017章心境 丁林摆了一下尾巴，看到最后一点黑色的杂质从身上脱落，又飞快的被池子里的青莲净化，不由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身子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丁林感应了一下。 肉躯比起之前要灵动强壮了许多。 那枚丹丸应该是用来洗髓伐毛的。 效果确实是好。 但过程…… 丁林又打了个颤。 …… 白日过去又到了晚上。 丁林浮头在水面上对月吐纳，刚经历过的洗髓伐毛，让他对今夜的修行有了些许期待。 或许修为能够继续增长了呢？ 半夜过去。 丁林睁开眼，眸中的期待褪去，阴沉如水，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修为还是没有半点增益。 “你修行好了？” 岸上，却忽然有清冷的声音传来。 丁林一愣，他以为有昨天最后的那句话，女仙侍今天应该是不会来的。 是来送自己走的？ 这么快。 丁林的眼神闪了闪 没有出声。 “我有问题想问问你。” 女仙侍又道。 丁林沉默了一会，抬眸看向了女仙侍，慢慢点了点头，他猜测自己应该很快就会被送走了，于是，便不再像昨夜那般既遮遮掩掩又刻意讨好。 如此，眼神反倒是平和干净了。 “这么些年，承蒙照顾，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 “谢谢。” 女仙侍道，她坐在凉亭里，抿了抿嘴，没有立刻开口。 丁林注意到，她眸子中有探寻。 更多的却是期待。 她想要问些什么？ 探寻什么？ 又在期待什么样的回答？ “昨夜你说的……你两次都是先离开，然后又折了回去，当时……”女仙侍顿了顿，”那时你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想了些什么？ 丁林抬头看了看月亮，又低头思索了一会 迟迟没有没有开口。 女仙侍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耐心的等着回答。 良久，丁林摇了摇头。 “不能说？” “不是，”丁林开口，“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又想了想，眼神复杂，“有一些愧疚，有一些感激，有一些责任，还有一些……” 丁林迟疑着沉默下去，沉吟半晌，终于还是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女仙侍的眸中闪过失望。 又在亭子里坐了一会，一人一鱼相对无言。 好一会。 女仙侍慢慢起身，探出手掌，青葱般的玉指间夹着一枚丹丸，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将丹丸抛入水中，而是俯下身，手掌贴近水面，将丹丸放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女仙侍道。 丁林看了眼丹丸，是和昨日的那枚一模一样，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 女仙侍起身就要离开。 “那个……”丁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可不可以换成以前那种，这个……” 女仙侍转头，又看向丁林。 “这个……太痛了。” “你本体只是鲤鱼，肉身能承载的力量不高，就算经过了宝莲灯莲叶的淬炼，现在也应该早到上限了，之前的丹药已经没有用了。” 女仙侍解释道。 “这净体丹能够拔除肉身杂质，吃上几次，你修为就能接着增长了。” 话毕，女仙侍朝前迈步，就要离开。 “这样啊……” 丁林又咧了咧嘴。 “放心吧，净体丹第一次服用时最痛，之后再服用会好上些许，不会再有那么痛了。” 女仙侍的脚步停了停，又道。 随后继续往前走，这一会她没有再停留，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拱门后。 丁林低头，看向又落到水底的净体丹，像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一咬牙，猛的冲到湖底，在丹丸前却又停了停，扬脖吞了下去。 片刻之后，池水又开始了剧烈翻腾。 水面上，一层层的涟漪带动着莲叶轻轻摇摆…… 一夜折腾。 ……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丁林慢腾腾的从水底浮上来，咬了一口莲叶，然后无力的翻过身子，躺在水面上晒着太阳。 女仙侍没有骗他，第二次服用净体丹痛苦确实要比第一次减弱了许多，至少这一次在药力耗尽之后，他还能够活动，并且立刻便能进食了。 清凉的灵气在体内冲刷。 丁林眯眼看向太阳，从这个视角，整个天空都是翻过来的。 白云呈现出和以往不同的形状，随风而动，聚散不定，流于无形。 不对。 天哪有所谓的正反呢。 正中的那轮大日，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样的，浑圆炙热，永远无穷无尽。 变的只是云彩，只会是这世间的万物。 天地不朽，日月同辉。 神话中，每一颗星宿都是以一位神仙的名字命名的，是修炼到极高深处身化了星辰，还是肉躯已经变成如星辰那般伟大，能寄托精神，时间不能消融，岁月难以磨灭么？ 如今，就身处在这样的世界。 自己的未来又会是怎样？ 又能够走到哪一步呢？ …… 黄昏的时候，女仙侍又来了。 丁林正在水底养神。 透过池面的点点涟漪，池边的身影迷离，又有些朦胧。 丁林吐出一串泡泡，游了上去。 黄昏的光落下，女仙侍的眸中有些许疲倦。 修为到了她这等境界，肉身应该早已经不需要休息，这种程度的疲倦只可能是过度耗损了精神。 丁林看向了女仙侍。 沉默了一会。 “我能再问你些东西么？” 女仙侍开口。 丁林点了点头。 “谢谢。” 女仙侍道。 “你……你和……她之间，能跟我说说，你们相处时候的感觉么。” 相处的时候…… 丁林低下头，眼神变了变。 相处了那么多年，除了最后的那些时间，他对她有的都是戒备，这些又如何好说出来。 长久的沉默。 “还是说不好？” 女仙侍道。 “不是说不好，而是……”丁林声音顿了顿，接着道，“不想说。” 不想说…… 女仙侍抿了抿嘴。 是了。 他们已经分开了这么久。 我却想让他在这里回忆那些过往。 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抱歉。” 忽然想起的道歉声，让丁林有些诧异，他抬头看向女仙侍，然后便发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后者脸上竟然带出一丝歉意。 “我不该问的。” 女仙侍接着道。 丁林没有接话，他不知道女仙侍这突如其来的歉意从何而来，不过，能够发展到现在这样，对他而言也确实是好事。 ------------ 第0018章失言 这里是三圣母的道场。 女仙侍问出的又尽是这类的问题。 其实用意已经不难猜出。 《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家喻户晓，而在之前，杨戬也曾经劈过一次山，杨婵是有过和沉香相类似的经历的。 丁林猜测，甚至这些话都不是女仙侍要问的，想知道的是她身后的三圣母，她也只不过是中间一个传话的。 至于心间的另一种猜测，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丁林只是一过念，便抛诸脑后。 那日所见的仙光如海，那般的神圣尊贵，任谁见了，也都不会将一个素衣裙钗的少女与之联想到一块。 “她现在在……海里，你道行不够，还入不得大海，待日后你修行够了，便能去找她了。” 女仙侍安慰，她还有些话想问，但今日显然不是时候了。 丁林明白了，他眼眸又闪了闪。 却并没有解释。 “抱歉，我……我先走了。” 女仙侍俯身，像昨夜那样将丹丸放入池中，随后转身离去。 …… 丁林的眸光追随着那枚净体丹，看着它缓缓的朝湖底坠落，脑中闪过清晨时候见到的骄阳，再没有犹豫，他尾巴一甩，追上去，一口将丹丸吞入了腹中。 小片刻。 莲池中，又一阵暗潮汹涌。 一直到月上中天才重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回比起前次，痛苦又减弱了不少。 丁林浮出头来，又开始对月吐纳。 待到黎明时分，明月敛去，丁林再睁开眼时，眸中满是惊喜。 黑暗中，丁林尾巴用力的拍打着水面，全力腾向半空。 多少年了。 终于，他的修为又有了进步。 …… 日子，又似乎回到了从前。 晚上修炼，白天生息。 五六天，很快过去。 又是一夜修行后。 黎明，丁林睁开眼，抬眸。 池边的小亭里一道身影端坐，见到丁林结束了修行，她走了出来，踩着夜晚的露水来到池边。 “我……” 女仙侍的神色有些为难。 “问吧。” 丁林道。 “谢谢，你和她之间，你们……”女仙侍像是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丁林，见后者眼神如常，这才接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爱上她的？” 爱？ 丁林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女仙侍的问题竟然会是这个。 不过细一想又恍然了，女仙侍并不知道他体内藏着的是人类的灵魂，而在同样的高位视角，看见了两条鱼相濡以沫。这不是爱，又还能是什么？ 甚至，丁林猜测自己之所以会被带回三圣母的道场，也是因为这份“爱”。因为这份和女仙侍主人曾经目睹过的极为相似的情形，那一份生死间的相持相依，不离不弃。 可毕竟，丁林不是一条纯粹的鱼，他藏在这鱼躯下的内在是个人类的灵魂。 一个人会爱上一条鱼么？ 一条还未化形的彻头彻尾的鱼。 哪怕，这个人此刻也是一副彻头彻尾的鱼的样貌形态。 答案当然该是否定的。 对青衣。 丁林有愧疚，有感激，受了那么久的恩惠，便也有了责任，有一些怜惜，还有…… 丁林垂下头，眼神闪了闪。 那种感觉很复杂。 但应该不是爱。 只是。 忽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你是问的是，我为什么最后没有离开的话，那大概，是因为……”丁林的声音低沉沉的，“因为是她先舍了性命，给了我逃生的机会。” “投之以桑榆，报之以桃李么？” 女仙侍问。 “大概吧。” 丁林的声音沉闷。 “一场……交换？” 女仙侍道。 “仙子如此认为，大概是久不履凡尘了。” 丁林低着头，心中翻腾着的难言情绪，让他对女仙侍有些埋怨，没有过度思索下意识的便开口反驳。 “交换是以物易物，付出多少便要求多少回报，你再看凡俗人家的夫妻，可有如此锱铢必较的，夫妻生活总有一方的付出会多些，若是如此斤斤计较，日子便不必……” 女仙侍静静的听着。 丁林却忽然住了口，终于是觉察到了不妥。 一条开启灵智才区区几十年，只先后生活在湖里和莲池的鲤鱼精，小湖四周寂寥无人烟，莲池又是仙家道场，从未经历过凡尘俗世，这些感悟从哪里得来？ 果然，说的越多就越容易出错，一不小心，就漏出了些许。 丁林心头懊恼，但已经说出口的话，却是再收不回了，他头还低着，眼神，没有显露，但想来一定是非常难看。 忽然安静了下来。 “受教了。” 女仙侍的声音依旧平和，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样的用词，已经说明了她并非是没有察觉，只是不愿意揭开，故作不知。 “仙子，我之前居住的小湖旁，原来也是有户人家的，只是后来搬走了，夫妻拌嘴，家长里短那些年我也倒也是听见，看见过不少，方才所说，也不一定是对的。” 丁林抬起头，声音不变，缓缓开口，他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光有些刺眼，湛蓝的底色下，云卷云舒，各自不同。 “其实，情感这东西就如同这云朵一般，没有一朵重样，每一个人的理解和看法都不同，所见所闻，皆是片面，想来这些年，仙子应该不止问过我，千人千言，都不相同，只有自己的体会，才是最真实明了的。” 女仙侍没有说话。 “给。” 女仙侍弯下腰，像前两次一样，往水里放了一枚净体丹。 这是她将要离开前的固定动作。 “多谢仙子，”丁林道谢，眼睛却没有看向那枚入水的丹丸，他眼神闪了闪，忽然开口问道，“我在这池中也过活许多年了，承蒙仙子照顾，承主人家厚恩，那一日，更是有幸得见神威如海，仙子若是方便，不知能否告知，此处道场您所侍奉的那位上仙的尊号？” 既然已经露了些许，那索性就趁着机会，问出疑惑，毕竟，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那猜测想要真正落实，却还是需要一二佐证。 我侍奉…… 我？ 这条鱼儿将我当成了侍女了？ 女仙侍。 不。 应该是杨婵。 ------------ 第0019章突然 杨婵神色不变，她直起身子，看了向莲池里的鲤鱼，又沉默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 “这里是华山。” “此间的主人是三圣母娘娘。” 丁林暗道了一声果然。 杨婵说着，一边看着丁林，后者的眼神没有什么变化，若他真是从未听过这名字，有这表情倒也正常，若他听过……想来以那日所见，心中也该有所预料，应也是这般神色。 一时竟然无从分辨。 “我给你服的这净体丹，需以特殊之法贮存，一旦拿出，便只能再留存一个时辰，而后便会药效全失，净体丹需服三十七枚。” 杨婵缓缓开口。 “三十七枚后则体内浊气尽去，虽无后天返先天之妙，却也能将肉身潜藏提升到极致。我会慢慢都予你，就算是你帮我解惑的报酬。” “谢过仙子。” 丁林道谢。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日且到这里，明日我再来给你送丹。” 杨婵转身离开。 明日…… 丁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心里却已明白了，恐怕等这三十七枚丹丸服完，就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 还有三十多日，要珍惜还在这里的时间，多修出些道行，等到离开了，就再难有这里的修行条件了。 幸好，自己也已不再是曾经那条孱弱的小鱼了，有二百多年的法力傍身，小心一点，应当足够过活了。 离开也好。 外面天高海阔。 他也确实想出去看看。 丁林不再多想，摆尾，潜到水底，一口咬住净体丹，整个吞了下去。 第四枚。 又是一池暗流…… …… 往后的日子，果然和那日说的那样，每一天晨起时分，杨婵都会送来一枚净体丹，一仙一妖，有时会说上几句，更多的时候则是沉默无言。 清楚自己将要离开，再加上已经漏过了底。 丁林在说话的时候，虽然依旧小心，却也不再刻意的迎合或者伪装隐藏什么。 毕竟，除了埋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个秘密外，在这个世界他确实清清白白。 虽未曾从善，可也从未作过恶。 并不臾什么失言。 …… 转眼，就过了二十日。 清晨，杨婵照例来到池边弯腰放下丹丸。 第二十四粒。 还剩下十三天。 丁林朝杨婵道了声谢，随后便潜入水中，将那枚净体丹吞服入腹，闭目炼化，因着，此时进程已经过半，痛苦已经可以忍受了，丁林已无需再在水中翻滚肆掠。 水面一片平静。 杨婵没有立刻离去，她站在池边，看着面前的一汪碧水，眸光似乎透过了水面，看见了水底的丁林，。 这鲤鱼精真是聪明的紧。 不。 已经不是聪明能够解释的了。 自己也活了有数万年了，万载的岁月，虽未曾可以钻研，但仅这万年的见闻积累，自问学识也不输于凡间的那些饱学之士。 可就是这样的自己。 有时那鲤鱼精不经意吐出的几个字。 却也是闻所未闻。 再细细思量，却又觉字字珠玑，光彩照人。 这鲤鱼精绝不是什么初生的灵智初开的小妖。可他又能在宝莲灯照耀下，安稳的过活这么多年，可见定不是摄魂夺舍一流。 难道是觉醒了宿慧？ 可宿慧之辈，敏则敏矣，又哪来的如此多的连自己也闻所未闻的新词妙语。 而且，既是有宿慧，那前世也定当是修行之人，且修为不低，最少也是元神一流，怎会这么多年，只靠一部最基本的吐纳术修行。 哪有只觉醒文采记忆，却半点修行经验也无的宿慧。 杨婵只觉得丁林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 看不透。 丁林自然不知道，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作为，虽然不臾泄露什么，但前世那么多年的潜移默化，偶然间，顺口吐出的几个词句，站在另一个世界超前文明的肩膀上，便已足够让杨婵惊叹。 看不透…… 便看不透吧。 杨婵收回目光。 反正再有十三天，便会送他离开了。 一个过客。 虽然让她好奇，可却也并不是非要探究什么。 …… 转身。 清风拂面。 小院中，寂寂无声。 杨婵抬头看向天空，白云苍狗，变幻莫测。 又要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你这鱼儿，难道也会感到寂寞？” 不期然的，脑袋里又闪过那夜所见红鲤落泪的那一幕。 寂寞么？ 已经习惯了。 毕竟，那终究也只是一个过客。 …… 日子过的很快。 清晨，杨婵又送来一枚净体丹。 丁林沉默着吞下，算来，已又过了十二日，今日这枚丹吞下，明天就该是最后一日了。 丹丸外腹内翻滚，带来的痛苦已接近于无了。 片刻后，丁林睁开眼。 却忽然看到，从天际一道金光飞快掠近，在不远速度稍缓，却并不停留，东念间，已如一道风掠过小院，径直入了正堂。 …… “妹子，不好了！” 大殿中，杨婵从蒲团上睁开眼睛，耳畔传来急切的唤声，只隔着一扇门扉，竟径直到了内室。 “是，康大哥么？” 杨婵道，一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门扉被拉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身量魁梧的汉子，杨婵认得他，正是杨戬的结义兄弟梅山六圣中的老大，康太尉。 “康大哥，你不是跟二哥一起去了北海诛妖么，怎么到我这来了，是出了什么事？” 杨婵道。 “快！”康太尉满脸焦急，“妹子，快带上宝莲灯跟咱走，二爷伤重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什么？ 杨婵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镇定，随后，两片云便径从殿宇上空升起。 小池中，丁林只觉的池水忽然一阵沸腾，便如上次所见那般莲叶荷花接连腾空，在半空中组成了了那一盏宝莲灯，大放华光！ 小院高处，不知何时已腾起了云，只见那云上的仙人一挥手，宝莲灯便收敛去华光，直落入那人怀里。 “康大哥，我们走！” 杨婵道。 就在这时，又一道遁光从天上落下，将身一晃，显出了一个顶盔掼甲的将领。 “卷帘大将。” 康太尉认出了来人。 ------------ 第0020章倾诉 “将军不在御前侍奉，来我这华山，想是有事公干，杨婵今日有急事在身，还往将军海涵，改日再登门致歉。” 杨婵福了一礼，便匆匆要走。 “圣母留步！”卷帘大将阻拦道，“卷帘此来非为别事，乃是有陛下口谕传达。” “请恕杨婵无礼，是真的有要事在身，”杨婵勉强沉了沉心，“卷帘将军请就再此颁下谕旨吧。” “也好。” 卷帘面色不变，他深深看了眼杨婵。 “圣谕：今有妖师鲲鹏北海做乱，致神州陆沉，地脉紊乱，华山乃五岳之首，地脉要害之所在，命三圣母坐镇华山，无旨意不得妄动，卷帘大将从旁协作。” “这是什么旨意！” 康老大怒发冲冠，就想要动手，杨婵赶紧一把拉住，卷帘大将乃是玉帝近侍，一身法力高强，不要说康老大就是连上杨婵也不是对手。 “圣母娘娘请吧。” 卷帘伸手做势。 杨婵身子不动，咬紧了牙关。 “圣母娘娘，陛下也是好意，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如今北海乱战，妖师鲲鹏复出，还在上古妖庭时他便是妖族首领之一，神通是何等的了的！” “圣母娘娘且放宽心，陛下已经遣了四帝五老，托塔天王父子，四值功曹，二十八宿，并诸天神圣，天庭几乎是倾巢而出，二郎真君不会有事的。” 卷帘劝慰道。 杨婵却站在原地不动。 “胡说，我二哥，现在等着宝莲灯呢！” 杨婵的面前显出怒色。 “敢问卷帘将军，是否只要三圣母还留在华山就行？” 康太尉已经冷静了下来。 “旨意上是这么个意思。” 卷帘点头。 “妹子，看这架势，你是去不了了”康太尉将杨婵拉到一旁，“如今北海确实危险，这样，如果妹子你信得过我，我将宝莲灯带去，有宝莲灯在，应当就能保二爷无臾了。” “可……”杨婵张了张嘴，终于还是点头，将宝莲灯递给康太尉，“如此，就多辛苦康大哥了。” 说着，杨婵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救人十万火急，我这就回去，有什么消息再回来告诉你。” 康太尉说完，一手提灯，也不和卷帘打招呼，遁光一起便远去了。 卷帘看着宝莲灯被带走，并不阻拦。 “圣母娘娘，我们回吧。” 卷帘又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杨婵却并不动，她看向卷帘，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 “陛下曾言，华山之地，效仿灌江口，非得我准允，任何仙神不得随意出入，卷帘将军以为如何。” 卷帘收回手，也不恼，面上依然带着笑。 “既是如此，那就请圣母娘娘回去，我自在这山脚寻个去处就是。” “将军自便。” 杨婵木着脸，转身，云头复又朝着殿宇落下。 …… 池中，看着四周围消失一空的莲叶荷花，又看了看天上四散和去而复返的云头。 丁林若有所思。 …… 日月流转。 转眼，又是深夜。 丁林浮在水面上，开始修行。 而杨婵盘膝于殿内却怎么也静不心来，自父母去后，二哥便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不管平时里有再多的埋怨。 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担心。 杨婵索性站了起来，殿宇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她慢慢踱着步，走到门前，拉开门。 月色正好，洒落一地青光。 杨婵便又慢慢走了出去，形单影只，也不知穿过几片院落，走过了几道拱门，忽然间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又走到了莲池。 大概，是这些日子来的太多，潜意识间形成了习惯。 池子里，鲤鱼正对月吐纳，专心一致。 杨婵也不打扰，悄无声息的在旁边的小亭坐了下来，身边有个……心里，倒是稍稍安稳了一点。 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 在杨婵的认知中丁林早已不是曾经以为的一条不谙世事的小妖了。 又开始胡思乱想。 意识放空，不知道怎的，童年的一幕幕，一家人的的幸福又开始在眼前走马灯似的乱窜。 某一刻，眼前忽然一片光亮。 回神。 天边已经发白，一夜竟已过去，天亮了。 再往池中看去，那尾鱼儿也不知何时结束了修炼，正静静的看过来。 乘着晨光，丁林看着凉亭里的那道身影，眼眸深深，她不知来了又多久，露水淋在了发丝上，打湿了衣物，看起来一点狼狈，些许落寞。 最后一日。 是来给自己丹丸，然后将自己送走的？ 杨婵起身，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冷意，她运转法力一蒸，下一刻，便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缓缓踱步池边。 清清亮亮的池水中只有一尾红鲤，没有宝莲灯所化的荷叶莲花阻挡视线，那一身的鳞片更显火红耀眼。 “问过了你那么多的问题，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杨婵深情恍惚。 丁林有些诧异，保持着沉默， “从前有一座桃山，在山脚下，有一棵很大的榆树，树下住了一户人家……” 杨婵却已经开始了诉说。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想要倾诉，仅此而已。 丁林眼神闪了闪。 今天，眼前的女仙侍，给他的感觉和以往时候完全不同。 低落，茫然，无所适从…… “这一家人，就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着，忽然有一天，门外来了许多，不，是从天上下来了许多……” 听了个开头。 丁林便知道女仙侍讲的是杨戬劈山救母的故事。 也是。 她是杨婵的侍女，知晓这些往事并不奇怪。 只是，让丁林感觉奇怪的是，庞人的事她又怎会如此的真情流露。 难道…… 丁林的眼神闪了闪，心头忽然涌出一个想法，一个早就在心里模模糊糊，却一直没有成型的想法，只因为他一直觉得这猜测不合实际，但今天，他却又动摇了。 杨婵絮絮叨叨。 丁林静默的听着。 从清晨一直讲到晚上，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终于停下。 而丁林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外貌衣着的表象终究还是掩藏不住内里的真情实感。 哪里有什么侍女。 从来就只是有三圣母。 又联想到昨日所见的那一幕。 从取走了的宝莲灯。 再到去而复返的遁光…… 丁林隐隐约约觉得，眼前这女子应该是又遭遇了什么事。 ------------ 第0021章等待 “就这样母亲也死了，这世上只剩下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 随着这一句话说完，故事落幕。 杨婵扬着脸，月光撒到她脸上，弥漫着悲伤。 一时静默。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 杨婵吐出一口气，她看向丁林，后者一直静默的聆听到现在。 “你听说过这故事么，这是我……我家娘娘的经历。” 倾诉过后，杨婵的情绪稍稍稍平复。 “所以，是又出了什么事？” 丁林没有回答，如此说道。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可以接着听，有时候，事情说出来，就会感觉好些，当然，如果是什么要紧的，那就算了，虽然我就要……” 丁林的声音顿了顿，将“离开”两个字含糊过去， “我身板小，经不起的。” “你猜到了。” 对于丁林猜测到自己即将被送走。 杨婵没有讶异，只觉理所当然。 “你不也说了，我很聪明。” 丁林咧了咧嘴。 “那……你还愿意听我说。” 杨婵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点愧疚。 “你救了我，收留了我，让我能有机会在这华山福地修行，以宝莲灯莲叶为食，就连这三十七枚净体丹在外面应该也是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丁林有些奇怪的看了杨婵一眼，细数出一桩桩一件件，顿了顿又接着道。 “你对我有大恩，我如今本领低微，谈报恩确是超出了能力范围，但感恩总是该的，若是你需要一个倾听者的话……” 杨婵无声的抿了抿嘴。 又静默了一会。 “昨日，康太尉从北海传来消息，我……家娘娘的二哥，二郎显圣真君，伤重昏迷，你也听过方才的故事，真君已是我家娘娘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杨婵缓缓道，随即便陷入沉默，神情低落。 丁林也随之默然。 一人一鱼相对。 杨婵伫立在岸边，丁林浮头在水面。 时间就这么流逝。 似乎极漫长，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间。 天际，又泛起了那一抹熟悉的鱼肚白。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杨婵道，她俯下身将一枚丹丸托在掌心，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放开，任由它自由坠落，而是又将手掌往前伸了伸，凑到丁林身旁。 “这是最后一枚净体丹。” 杨婵道。 “谢谢。” 丁林愣了下，张口接过。 杨婵转身离去。 …… 丁林闭上眼睛。 四下里，寂寂无声。 药力在身躯内滚动，这一回带来的感觉，已几近于无了。 再睁眼时，丁林便感觉到了肉身的变化。 那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因为最后一点点杂志也被祛除了。 纯净无瑕，圆融如一。 …… 门开着。 殿宇内，杨婵背对着门独自站立，阳光从身后照进来，拉出一条长长的人影，有风吹起，窗棂并不做响，却有映进来的树影，婆娑摇动。 抬头，是高高的穹顶。 不知怎的，往日里觉得无比空旷的大殿，此时竟有些逼仄，穹顶似是在往下压，挤住心头，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杨婵又退了出来。 …… 兜兜转转间。 猛然发现，竟然又走到了小院。 水底。 丁林感应到人声，浮头出来。 要被送走了么？ 丁林环顾四周。 来时，是满眼碧绿生机，如今要离开了，却只得一池寥落清水。 倒也是相得益彰。 杨婵在池边站定。 慢慢的，丁林感觉到了不对。 眼前女人，居然就那么静静的站，也不说话。 丁林的眼神闪了闪，他往池边游去，离杨婵更近一点。 水响声惊动了杨婵，她往池中看了丁林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暖意。 还是没有说话。 寂寂无声。 丁林注意到，时间每过去一刻，杨婵的脸色就会苍白一分，连宝莲灯都送去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消息穿传回来。 此时此刻，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 两天一夜。 月上中天。 月光下，那像是雕塑一般站了两天的杨婵终于动了，她抬头看向天空的那一轮明月。 今夜，居然是满月。 月光下，那张脸几乎透明。 “呐，鱼儿。” 杨婵忽然开口了，那苍白到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抿了抿，像是在对丁林说，却更像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声音虽然似乎和往常平静，但却连无意间自曝了身份都未察觉。 丁林感觉到一种有无法言说的悲伤从正从她身上散出。 “你说，我是不是就要彻底变成一个人了，无依无靠，无挂无牵……” 丁林无言。 此时此刻，言语是如此的无力，或许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安慰。 丁林往岸边又稍微靠了点，贴到池边。 而这句话后。 杨婵也又重新变回雕塑。 又归于沉寂。 …… 时间过的似乎更慢了。 费劲全力。 月亮终于落了下去。 清晨的阳光照下来，在金色的晨光中，从北方的天际忽然冲过来一道遁光。 丁林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抬头，便见杨婵已朝着那道遁光迎了上去。 “妹子！” “康大哥。” 两片云朵交汇，杨婵看着康太尉，眸中既有期盼又有忐忑。 “二爷无碍了。” 幸好，康太尉的下一句话，就让杨婵放下了心来。 “这次实在是凶险，多亏紫薇大帝来时带了一粒老君的九转金丹，又宝莲灯辅助催发药力，二爷醒过来了。” “那就好。” 杨婵彻底放下心来。 “妹子，宝莲灯物归原主。” 康太尉说着将宝莲灯取了出来。 “康大哥，这不着急，二哥虽然醒了，但毕竟还未痊愈，这还是灯暂时留在你们那儿。” 杨婵拒绝道。 “妹子。” 康太尉却笑着将灯递了了过来。 “你以为这是谁的意思，我原本打算明日再来传信的，还不是二爷，他怕你担心，刚醒就催着我过来，还一定让把灯带上。” 说着，康太尉的脸色严峻了起来。 “今次，妖师复出，恐怕不止是北海，四大部洲的妖族或许都会有异动，二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拿着宝莲灯，二爷和我们才能够放心。” “他的脾气我当然知道。” 杨婵的语气似乎未变，康太尉却一下察觉自己说错话了。 “康大哥一路幸苦，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杨婵伸手接过宝莲灯。 ------------ 第0022章桃子 “不了，二爷刚醒，那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还是早些回去，”康太尉正色，“妹子，最近千万当心些。” “那……我就不留康大哥了。” “你们这兄妹俩啊……我走了。” 康太尉笑笑，纵起遁光倏的远去了。 天上。 看着康太尉远去的方向。 杨婵又站了一会，忽然一挥手，宝莲灯化作漫天光雨坠入小池，绿叶生长，莲花开放，只是一瞬间，便又生机盎然。 云头落下，径直入了殿宇。 池子里，丁林扭头，咬下一口莲叶，这几日虽未修炼，但不眠不休的陪着杨婵，倒也有几分疲倦，饥肠辘辘。 应该是有结果了。 没事了。 丁林暗道，有未来的视角，他当然知道会有惊无险。 只是。 知道，却不能说出来。 未几，一身素衣的杨婵来到了池边。 “没事了。” 她对着丁林道。 “那就好。” 丁林道。 最简单平易的问答。 随后，便又陷入了沉默。 杨婵似是有些犹豫。 丁林则静静的等待着她将离开说出口。 “这几日我有些失态了，实在是我……我跟娘娘相处日久，看到她难过，自己便也忍不住跟着难过……” 杨婵似乎是真不记得昨夜喃喃着说出的那些话，抿了抿嘴如此道，话说到一半，便又打住。 沉默了一会。 “谢谢。” 杨婵道。 “没什么的。” 丁林轻轻摆了摆尾巴，没有拆穿这有些拙劣的掩藏。 又沉默了一会。 “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杨婵道。 也好。 过上几日…… 自己还是这池里的鲤鱼。 她也应该能重新恢复，再变回之前那个三圣母的侍女。 至于离开，既然自始至终都未曾说出口，那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丁林看了看水面。 无波无澜。 杨婵转身离去。 …… 时间缓缓的过。 却从不回头。 七天后。 黎明前。 黑暗中，丁林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睁开眼，就看到杨婵已经在池边了。 “你来了。” 丁林道，他看着池边的女子，她已经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表情平静，语气温和。 “来看看你。” 杨婵点头。 “谢谢。” 丁林道。 才过去七日的时间，似乎一下子就生疏了。 “你似乎很喜欢修行，我每一次晚上看见你，你都是在修行。” 杨婵想了想挑开话题。 “谁会喜欢修行，单调，枯燥乏味，我只不不过是希望能够变的强一点而已。” 丁林道。 “你喜欢力量？” 杨婵道。 丁林点了点头，又摇头。 “我只是想要能生活的更好，而生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没有力量又怎么可能会生活的好。” “你倒是直白。” 杨婵点了点头。 “喏，给你。” 杨婵翻手，掌心便托出了一枚火红的桃子。 “刚刚熟的桃子，才摘下来的。” “这是？” 丁林看着桃子，只觉眼熟，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或者说不是想不起来，而是记忆里那样东西珍贵，让他不敢将这枚桃子与之相联系，他的心忽然飞快的跳了起来，看着桃子的眼神直勾勾的。 “不用乱想。” 杨婵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上次二郎神送来蟠桃的时候，这小鲤鱼就在旁边，他也是见过的。 “这不是蟠桃，我家娘娘将之前那两枚蟠桃的果核种了下去，有一株栽活了，这便是那子株的果实，十年生长，十年开花，十年结果，到如今三十三年，总算结的那几个果子熟了。” 不是蟠桃啊。 丁林有些失望，更多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这果子，是娘娘栽来打发时间的，并不太在意，我吃也只能是尝个滋味，但对你应该是很有好处。” “谢谢。” 丁林双鳍作手，郑重的接过桃子，他如今已有二百多年修为，似这般调节身躯，做些拟人的动作，虽然困难，但也勉强可以办到。 “快吃吧。” 杨婵道，将桃子放到丁林的鱼鳍上。 丁林吃了起来，初时还注意些吃香，但随着第一口桃子入腹，立刻便有饱腹感传来，他抬头，看了眼杨婵，后者并没有什么表示，又狠狠的咬下一大口，浑身火热。 丁林又看了看杨婵，依然没有什么制止的动作，于是他心一横，三口并两口，满口的利齿，啃的汁水横流。 在啃完桃子的一刹那，一股灵气直冲顶门。 丁林再顾不得其他，闭目，意识融于肉躯，开始不断升高。 然后，在某一刻，视野豁的开朗，这是从未有过的高度，处于俯瞰的视角。 入目，是一条条斑驳复杂的小溪，有丝丝火红的在其间流淌，原本应该平稳柔和，却有一片从天而降的金色灵雨洒落，灵雨落在小溪中，立刻便如岩浆入水，沸腾了溪流开始激荡，无数的水滴溅到岸上。 立刻，便是一阵阵密集的钻心疼痛。 丁林心中了然，这应该就是自己完整肉躯的具现。 那一条条小溪应该就是自己的经络，火红的溪水是自己的妖气，至于那从天而降的灵雨，毫无疑问就该是桃子的药力所化了。 丁林意识到杨婵让自己吃下一整只桃子的用意了，是先要让灵气将意识高举。 若是意识没有升到这么高。 那么，传来的那一阵阵不休止的疼痛，一定会让丁林以为自己将要被撑爆，但此时，处在这样的视角，他却能清楚的看到，比起金色灵雨汇入带来的裨益，那一滴滴溅落的妖气，根本就是无伤大雅，构不成伤害。 痛，且快乐着。 终于，金色的灵雨落尽。 意识从高处跌回。 丁林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正午。 眸中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丁林又闭目感受了一下成果，惊喜的发现自己的道行突飞猛进，已经来到了三百零三年。 “龙系五部，鲤蛇蟒蛟龙，鲤鱼虽然在内，但体内龙系血脉却已经极尽稀薄，肉身更是孱弱，我原以为你食了这么久的莲叶，又有三十七枚净体丹排尽体内芜杂，这枚桃子当能够增加你百余年道行。” 池边，杨婵蹙眉。 “我本已往低了算了，却没想到，鲤类的肉身竟孱弱到了这地步，增加的修为竟然只有几十年数，不过还好，总算你的道行还是突破了三百年。” ------------ 第0023章传法 “好了，我知道你有些疑问，且先不急，虽然你消化了那枚桃子，但毕竟还是于经脉有损，这几日稍稍修整，调理一下经络，五日后我再来。” 杨婵道。 丁林点了点头。 …… 夜里。 丁林照旧对月吐纳。 月华徐徐纳入躯体，又有浊气缓缓吐出。 …… 同样的夜里。 殿宇中，杨婵盘膝在蒲团上。 闭目，元神一目十行，检索着收藏。 好一会，杨婵睁开眼，手掌张开，一阵灵光氤氲，随后消散。 她掌中已多出了两本线装古籍。 杨婵将这两本古籍摊开。 封面上赫然写着《纳气法》和《黑水经》。 杨婵的眼神《纳气法》上停留一瞬。 手掌又是一拂。 面前便只剩下那本《黑水经》。 杨婵又闭上眼睛开始参悟。 …… 一夜修行。 天明时分。 丁林检视修行成果，发现道行的增长又停滞了。 丁林又想起了，杨婵昨日的话，自己的躯体太过孱弱。如此看来，这三百零三年，便是自己肉身新的承载极限了。 杨婵还说了幸好道行达到了三百年。 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丁林思量了一会，便不再多想，他抬头看向东方天际。 正当旭日初升，霞光万千。 光彩照人。 这一次，丁林只需要静心等待五日。 …… 五日后。 还是清晨。 丁林修行过后，吞了一口莲叶，一边咀嚼，一边浮在水面上等待。 一小会的功夫后。 杨婵依言而至。 丁林游到池边，脑袋探出水面，身形端正。 如果此时他是人身的话，大概适合正襟危坐这个词。 而见到丁林这幅模样。 杨婵的眉毛不易察觉的弯了弯，她在池边小停里坐下，也不多言，直接便开始说起修行。 “鱼儿，你可知道，这天下万物有多少种，又多少类。” 丁林摇了摇头。 “如恒河沙数，数不胜数，到这是经过了亿万年，无数个元会衍生出来的结果。” 杨婵接着讲下去。 “而在天地开辟之初，世上却只有先天神魔。也因此，这世上任意的一个生灵，只要是往前追溯，血脉的源头必然是一位先天神魔。” “而妖类修行，最初的精要，便是不断的提纯血脉，你的本体鲤鱼，属于龙系。” “龙系五部，鲤蛇蟒蛟龙。蛇历一千二百年可成蟒，蟒经一万两千年可成蛟，蛟则要历十二万年，方可最终成龙。” “仅以蛇而论，想要化蟒，需得要一千二百的修为，但通常而言，蛇类修行，妖躯所能容纳的修为却只至多只能达到三百年。” “固然这里的一千二百只是个虚数，但一般却也得有一千年往上。” “八百年则是成蟒的最底线。” 从三百年一下提升到最少八百年。 何其难也。 丁林的眼神闪了闪，若有所思。 “由蛇至龙，一步一天梯。” “鲤类比较特殊，鲤类的血脉虽然稀薄，但却又要比蛇或者蟒纯粹，其中佼佼者甚至堪堪能比的上蛟。” “这也就是说，只要修行足够，鲤类甚至是能够直接化龙的。” “当然这种情况只在上古洪荒时有过，那时天地灵气充沛，混沌之中虽然危险，但也机缘众多。” “也是由此，有了鲤鱼跃龙门的传说往下流传。” “如今，时移世异，从鲤一步化龙自然是不可能了，但跳过蛇和蟒，直接化蛟，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丁林有些明白了。 套用前世的游戏，蛇蟒之类的便是固定模板，只能按部就班的一步一步进化，鲤却是万能模板，虽然一开始练级困难，却有可能一步登天。 化用前世游戏的面板，蛇类只要不断的强化肉身，达到一千两百年修为，或者说，最低八百年修为，就有可能进化为蟒。” “你是鲤身，血脉被滋养至今，已可以比得上寻常的蛟了，因此，对肉身的要求可以低一点。” “肉身容纳三百年修为，已能比得上资质最好的蛇了。” “我查阅过典籍，由鲤直接化蛟，能够成功的，有记载的最低初始修为，也是也是三百年。”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比之蟒类，鲤化蛟其实还要更有优势些，毕竟，鲤在血脉方面其实已经满足条件了，所需要的就只是将肉身强度也提升上来。” 说到这，杨婵停了下来。 让丁林自己消化。 沉默了一会。 “那么该如何提升呢。” 丁林问。 “天材地宝，灵丹妙药。” 杨婵道。 丁林静静的听着，等待下文。 宝莲灯的莲叶，紫纹蟠桃子株的果实可以算是天才地宝么，那三十七枚净体丹可以算是灵丹妙药吧，可这么多好处入腹，肉身也不过才堪堪提升到三百年。 “而除此之外，便是修炼功法了。” “于妖躯内再开丹田，吞吐灵气，然后再以气养身，反哺妖躯，如此今年累月，或许也可以成功。” “丹田有上中下之分，下丹田贮气，谓之曰丹田，中丹田存精，谓之曰膻中，上丹田养神，谓之曰泥丸。” “功法也有术法经诀之分。” “术者，大多是一些实用性的小手段，其中也有极少一部分可以用于修行。” “以术修行，只修下丹田，采气炼气，用以辅助，可以妖躯强健，最终能于丹田内结成妖丹。” “然而修术未修命，只能止于凡境。” “于妖类而言，便是除极少数物种外，寿元只可及于千载，得一时的自在。” “法指的是更高深的法门，除了一些杀伐护道的手段外，更多的则是专为修行而创。” “法者，两大丹田同修，可以精气互济，而有此二者相辅，便有了可能超越肉身极限，妖躯广大异形，如蛇化蟒，蜥变鳄便是此类。” “修法者，至极高深处，可以精气相和，甚至能有一丝化出元神的希望。” “元神者，贮于泥丸，寿可至万载，可以法随心动，一念便是千里。” “到了此等境界，已经可以称大妖了，但是以法成就的元神，由于之前从未被修行过泥丸宫，元神一旦高举，便会立刻损伤泥丸宫，断绝仙路，除非再能有大机缘。” “万载时光虽长，但岁月倏忽，终有尽时，终究也只是一世逍遥。” “不过成就元神者，在寿元尽后，也可转走神道，只是，如此虽然也算是得了长生，但……” ------------ 第0024章 黑水经 杨婵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接着往下说。 “法之后，便是经。” “经，已经自成了一个体系，每一部经都包含了独有的术和法，当然，其核心自然还是以提升修为为主。” “经者，三大丹田齐修，贮气，存精，养神，齐头并进。” “此是成仙之道，可以让血脉跃迁，现出源头一二气象，如猫成虎，蟒化蛟，一日成就，立时便可长生久视，气吞万里。” “便是在这天庭治下，也可以占据一山，奉养自身，只要不大逆不道，就算是有些胡作非为，天庭轻易也不会遣兵来伐，已经可以被称作妖王了。” “至于诀……” 杨婵的声音停顿了下，越了过去，接着往下讲。 “术法经诀，四类功法，便如同高塔一般，层层递进，能多前进一层，前路便能更广阔无数。” 杨婵看向丁林。 “如你每夜修行吐纳所用的，就是妖族传承中最常见的吐纳术，便是不以最终的成就，只以妖气质量论，以此修炼出的妖气，十分也只抵得上法类功法的一分。” “法尚且如此，就更遑论经类的典籍了。” “经类典籍所修出来的妖气，与前两类有云泥之别，只需一丝就可以抵得过百缕法类功法修出的法力。” “也幸好，这些功法虽然分了高下，却也可以有前后，只要还未曾凝结妖丹，相互之间便都可以转修。” “你的吐纳术，如今已经是炼到头了，要想再有进益，便得更换一门更高级的修行功法了。” 杨婵看着丁林，掌心中灵光一闪，显出一枚雪白的玉简。 “我为你准备一门典籍，乃是上古年间，一头黑蟒化蛟登仙后所创，唤作《黑水经》。” 杨婵的声音停了停。 “谢谢。” 丁林开口，看着杨婵，认真道。 对于妖而言，资质便是血脉，是肉身，而经类典籍，听了这么久，丁林自然也知道是何等珍贵。 杨婵笑了笑。 “我再给你讲讲诀，方才跳过没说，是为了方便连贯，更好衔接些。” 杨婵岔开了话。 “诀离你如今还远，你现在听听，就权当是增广见闻。” “其实在成仙之前，经和诀是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的，二者的区别是在成仙之后。” 杨婵的面色转为严肃。 “诀者，包罗万象，已涉及天地之奥妙，指向宇宙之本源，可以为仙人指路，修行至大成，便能得一丝金性不朽，称为金仙。” “于妖族而言，便是正本溯源，真正触及到血脉的终点，成就先天神魔之躯，例如龙属化龙，飞禽成凤，从此修行之路再不受肉身局限，可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 杨婵又停顿了下。 “登仙之后，若然能走出自己的路，那么所修的经自然便成了诀，若不能，寻一条相同路径的诀，也可再转修。” 丁林点了点。 “可有什么不清楚的？” 杨婵问道。 “你说的……龙……指的是像四海龙族那样的龙么？” 丁林道。 若是这样，这龙也未免太弱了些。 后面半句。 丁林没有说出口。 “不是，”杨婵摇了摇头，“便如之前的虚数，所谓四海龙族也只是个范称，如今龙族之内，成就金仙道果，真正得证龙身的，似乎只有四海龙王，嗯，有传闻西海大太子摩昂，也已修成了龙身，只是不知道真假。” “那这些龙……” 丁林又问。 “不过是从塑龙池中过了一遭，徒具龙身龙形而已，如今早已不是远古洪荒之时，龙凤为天地霸主之时了，四海嫡脉对血脉还尚有些要求，至少还维持在了蛟脉。” “那些在外的旁系，已大多都只在蟒这一流，甚至有一些井龙王之类的，血脉已沦落到只和蛇类相仿佛了。” “原来如此。” 丁林点了点头。 杨婵手一挥，灵光过处，那一枚玉简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在丁林额头绽放青芒。 璀璨了一阵，随即隐没。 “这便是《黑水经》了，你且体悟一二，今日先到这，明日清晨我再过来。” “走了。” 杨婵转身离去。 丁林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随即便一摆鱼尾潜入水底。不多时，注意便全数被脑中新多出的那篇典籍所吸引。 《黑水经》。 …… 第二日清晨，杨婵如约而至。 丁林迫不及待的从水中浮起， “怎么样，可参悟了几分？” 杨婵道。 丁林摇了摇头，眼眸通红，连精神都有些萎靡。 他研究了整整一日夜，却只觉的如看天书一般，半点都看不懂，就更不要说什么参悟了。 杨婵却似早有预料，笑了笑。 “可知道经类典籍修习的不易了。” “你很聪明，理解参悟尚且还是你擅长的，都这般困难，就更遑论之后正式的修行了。” “经类典籍极其重资质，如先前所说，你如今只是堪堪够到门槛，修行起来定不会顺遂，恐怕光是入门就得耗费几十年。” “来日方长，如你今日的这般状态可不行。” 杨婵摇了摇头。 “你且再休息休息，等养好了精神，明日我从头开始帮你讲解经文。” 披着晨光。 杨婵再度离去。 被上课了呀。 池子里。 丁林吐出一串泡泡，摆了摆尾巴，然后潜入水底。 …… 又过了一日夜。 终于，正式的修行课堂开始了。 丁林首先暴露了文盲的本质。 他学过的是现代的文字，而那典籍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类似甲骨文的字体，他连蒙带猜也不过能猜出来十之一二。 杨婵的表情有些惊诧。 于是，教学第一步，从识字开始。 …… 半年之后。 丁林总算恶补完了。 也终于能看懂典籍上的字了。 是的只能看懂字。 每一个字都懂。 但组合起来，便重新变成了天书了。 从名词，到术语，再到典故。 丁林也全部都不懂。 于是，这一篇经文，便作为教材，开始被无限的发散引申。 杨婵每日只能讲一点，多的时候几句话，少的时候甚至只有几个字，再加上有时还得温故知新。 时间又过去了一年。 这篇经文也才堪堪只讲解了三分之一。 …… ------------ 第0025章归来 又是清晨。 “禹馀玉律，指的是……”杨婵的声音一顿，忽然面上一喜，“我……有些事，今天先到这。” 杨婵转身，步履匆匆。 丁林愣了一下。 随后不久，他就明白了。 从北边天际，一道遁光疾驰，如刀一般锋利，转瞬间，就到了华山上空。 “三妹！” 来人大喊。 脚步声又快又急，一刻也不停，伴着金属甲胄碰撞的声音，径便走到了小院，随后停了一下，扭头看向了莲池，似乎有些诧异，轻“咦”了一声。 丁林一下便认了出来，是杨戬，他一下便明白为何杨婵匆匆离去了。 比起上次见到，此刻杨戬的身上更多了一层煞气。 丁林尾巴一摆，钻入水底。 “二哥。” 从相邻的院子里传来女声，尽管强压着作出平静，但那尾音的颤抖还是显露出了声音主人的激动。 杨戬立刻便转来了注意，他脸上绽出笑容，身子一转，便要朝隔壁的院子行去。 却还是慢了一点。 身侧的那条黄毛大狗动作比他还快，哮天犬摇晃着尾巴，倏的一下窜出去，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哮天犬别闹，二哥……先进屋吧。” “好……好！” 杨戬大喜过望。 多少年了。 都快记不得上次登堂入室是什么时候了。 这次的伤受的值！ 脚步声渐远。 慢慢的，池底再听不见…… …… 大殿后的内院里种了一棵古松，也不知生长了有多久，躯干虬结，亭亭如盖。 华盖之下，是一座小亭。 两杯清茶。 杨戬和杨婵相对而坐。 古松下，哮天犬绕着树干，不停的转个圈撒欢，自己和自己玩着，不亦乐乎。 “三妹，我和你说，此番在北海战场，当真是凶险无比……” 杨戬神采飞扬，对着杨婵滔滔不绝的说着。 杨婵静静的听着。 从清晨，一直说到正午，又从正午到晚上。 再从晚上到夜里。 杨戬的谈性稍减。 “北海的战事，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肯定没完，北俱芦洲虽然荒僻，但毕竟是四大部洲之一，又怎会容妖族长久占据。” “更何况，此次那妖师鲲鹏已显出疲态，便是只为了天庭威严，我料想，不日必然还会再起大战。” “还要打……” 杨婵的面上显出忧色。 “三妹，我此番不是没事么，而且因祸得福，还升了官品，得了个小圣的名号。” 杨婵沉默了。 “二哥，我只望你平安。” 许久，杨婵低低道。 “我知道，”杨戬也沉默了下，“三妹，你知道的，这什么劳什子的官品名号，其实我何曾真正在乎过，我就是要让那个人看看，他们这些天生神圣能做到的，凡血也能做到，是他当年……做错了！” 月光下，杨戬咬牙切齿。 “而且，”杨戬看向杨婵，眸光温柔，“前些年我们刚入天庭时是什么样，如今又是什么光景，婵儿，”杨戬唤出杨婵的小名，“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怎么样无所谓，我的妹妹一定不能受委屈！” 杨婵沉默不语，她眸光微转，看向古树下，已经玩累了，自顾自趴下，打着哈欠，又时不时搔搔脑袋的狗子。 “还是哮天犬好，总是这么快乐，没有烦恼。” 杨婵笑笑。 “只不过是无知罢了。” 杨戬眼眸深深。 “当年我们法力还低弱，不得已只能以启灵术为他开启灵慧，这么些年，我各种灵丹妙药灌下去，他境界是增长了，可这智慧却始终不见长进。” “对了。” 杨戬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三妹，只是些许时日，你池子里的那尾鲤鱼妖气，似乎比上次看见时要浓烈了许多。” 杨婵面上的微笑一分分收敛。 “三妹，我跟你说，这次啊……” 见到杨婵这幅模样，杨戬赶紧岔开了话题。 杨婵只是安静的听着。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之前。 一直到清晨。 又是一段话说完。 短暂的沉默后。 杨戬正要再说什么，杨婵先一步开口了。 “二哥，”杨婵道，“这一趟北海去的时日不断，想必灌江口已有不少事物积压，等你回去处理。” “三妹，我……” 杨戬笑着，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迎上杨婵的目光，便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 “那……我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杨戬道。 杨婵不说话。 “三妹，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见你在宫中养了活物，心里高兴……” “为何我宫中，连半个仙娥力士也无？” 杨婵打断。 杨戬未说完的半句话被堵在了肚子里，又顿了顿，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三妹，我……我也是为你好，你涉世未深，我怕你和娘亲一样……” 静默了一会。 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古松下，哮天犬也不再趴在那儿打哈欠，它站了起来，看向杨戬和杨婵，想要过去，又犹豫着不敢靠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二哥，我已经一万多岁了。” 杨婵道，她直视着杨戬。 “而且，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爹爹？” 杨婵眼圈红了，记忆力父亲的样貌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颤抖着身子努力挡在妻小身前的那一幕，却始终清晰灵动，永远也不会褪色。 “三妹，我……” 杨戬张了张嘴，一下子变成了被戳破了的皮球。 “我不是那个意思。爹爹……” 杨戬的声音也带上了落寞。 “这世上的男人又有哪个能比得上我们的爹爹……我只是怕……怕你被人骗了……” 又是一阵静默。 一阵风吹过，几根松针从树冠上落下，嵌在青石板的缝隙里，将锋芒掩藏收敛。 晨光有些耀眼。 杨婵闭上了眼睛。 “二哥，我累了。” 杨婵的声音很轻。 杨戬咬紧了牙，腮肉绷得紧紧的的，良久才松弛了下来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哮天犬。” 杨戬唤道。 狗子听到召唤，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讨好的甩着尾巴，一边吐着舌头，小跑的凑过来。 “回灌江口！” ------------ 第0026章不欢 杨戬转身，一甩披风，金色的遁光裹起哮天犬，倏的远去了。 …… 池子里，丁林仰头，清澈的池水遮不住视线，更何况那一道遁光的气势是如此的煊赫。 不一会，杨婵来到了池边。 丁林从池底浮起。 看到比起之前，池边的女子眉宇间少了担忧，却多了抑郁。 再想到方才见到的那匆匆离去的遁光。 心里已有了猜测。 丁林没有说话，又朝池边游了游，离的杨婵近了些。 这种事情，外人最好还是不要多言。 见到丁林的动作。 杨婵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暖意。 记忆里，小的时候，自己和兄长们闹别扭，哭着找爹爹哭诉时，他也总是这样，不言不语，不说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只是紧紧的的在一旁陪着自己，等自己倾诉够了，再往自己的嘴里塞一粒糖丸，哄的自己眉开眼笑。 但眼前的不是爹爹。 杨婵缓缓蹲下身来，素手探入水中，轻轻点了点丁林的额头。 一点涟漪扩散。 “放心吧，我没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 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倾诉的小孩子了。 这么多年，已经喜欢将情绪埋在心底。 慢慢消磨。 只是，也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变的不再爱笑了。 很久了…… 杨婵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想要笑笑。 却十分勉强。 池水冰冷，但那根点在额头上的手指却比水更冷。 丁林游了又近了些。 “前两日，我讲到哪了？” 杨婵似乎是恢复了过来，将手指从水中抽离，直起了身子。 “你在给我解释禹馀玉律……” 丁林道。 “是的，所谓禹馀玉律……” 杨婵今天讲的格外的多，从清晨讲到正午，再到傍晚，整整讲了一个白天，但等到太阳落山，黑夜降临的时候，她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杨婵抬头看向天空，似是在等待什么发生，随着她的视线，丁林也抬头朝天上看去。 今夜居然是满月。 月亮格外明亮，播撒出清辉，静静流淌…… 一小会。 忽然，一道巨大的阴影浮现天空，跟着，圆月突然缺了一口。 二口。 第三口 月亮被整个吞掉了！ 整个天地刹那间归入彻底的黑暗。 天狗食月。 丁林的心间不由的闪出这样一个词汇。 这里可是神话的世界。 这场景自然不会是像他前世那样由天体运行形成的奇观，食月的只可能是真正的天狗，而天狗中最出名的那只，无疑问是…… 丁林扭头看了向杨婵的方位。 忽然，池子里亮起了莹莹的白光。 一点点的光。 池子正中的那朵莲花温润的亮着，点亮了这院落的一角。 杨婵的半边脸庞落在黑暗里。 衬的另一半更加的苍白。 “鱼儿，你可知道为何，这道场里如此的冷清？” 杨婵忽然又开口了。 丁林摇了摇头。 “这整个道场里，除了我，只有你。” 杨婵走近蹲了下来，看向丁林。 “早晨你见到了真君离开的遁光，以你的聪明，想来也多少猜出了点什么了吧。” “你可知道，原本这里也是仙娥成队，力士结群的，在我……在我家娘娘刚刚受封三圣母的时候，玉帝旨意曾赐下仙娥三百，力士一千。” “可是没过多少年，这三百仙道，一千力士就都被遣散了。” “这些仙娥力士都是玉帝赐下，真君总是担心其中会有对娘娘不利，于是由遣了五百草头神前来护卫，只是百年不到的时间，这些力士仙娥便被杀了十数个，贬落凡间的更是有上百……” “至于其间因果……谁又能真个清楚呢，这样的日子让我家娘娘心身俱疲，她又拗不过真君，没有办法，终于她只能上奏玉帝，然后遣散宫娥力士，宫娥力士不在了，那五百草头神自然也没必要留下，便也都回了灌江口。” “这华山一下子就变的清冷起来。” “成仙之后的日子何等漫长，我家娘娘在修行上也不是特别有天分，于是有时便会钻研些凡俗间的辞赋书法打发时间，有时上天时会特意寻文昌星君请教一二。” “这件事情被真君得知了。” “于是，在万载前的那次蟠桃大会后，真君寻上了文昌星君，也不知说了着什么，第二日我家娘娘得知此时，去星君处致歉时，星君已经变得不假辞色了。” “事后，我家娘娘去灌江口找了真君，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又过了两千年，娘娘偶然在凡间遇到了一个经擅弈棋之道的修士，有时会相互交流棋理，手谈了几局。” “有一日，这修士忽然找不见了，原来他被真君安排成了一方山神，那修士原只是初初凝丹的境界，能入得天籍本来也是一场造化。” “但十年之后，就传来了桃源山土地，私吞香火，被剥离天籍，打入轮回的消息。” “再一再二，我娘娘有些明白了，凡是与她交集稍密的，”杨婵的声音顿了下，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些不相干的人，“……男性，都会被真君盯上。” “往后的日子，我家娘娘变的不爱出门了，偶尔出门，也多是赴那些闺中密友的邀约。” “那年钱塘大疫，我家娘娘化身临凡，以仙术治疫病自然是神乎其技，有一保安堂的医师遂对娘娘十分痴迷，苦苦纠缠，只为医理” “一个月的后的某一日，我家娘娘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也是自那日起，我家娘娘再也没有以真面目见过真君。” “两天前的那一次。” “是这七千年以来，我家娘娘第一次与真君相见。” “……” 池子里，丁林只觉得心头分外压抑，吐出一长串的泡泡。 “你可这次真君为何匆匆而去。” 杨婵看向了丁林。 丁林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杨婵点了点头。 “没错，真君提到了你。” “如何？” 杨婵直起身子，宝莲灯的光芒映照着她的脸，依旧低头看着丁林。 头顶的夜空少了月亮。 漆黑一片。 ------------ 第0027章 谎言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丁林只觉的心头蓦的一沉，有些憋闷，他本能的觉得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思绪却有些迟滞，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水面上冒出了一串泡泡。 “害怕了？” 杨婵道，面无表情。 气氛一时沉寂。 一小会。 神思回转。 丁林反应了过来，他毕竟不是一条真正的鱼，藏在这鱼躯壳下的，是一个有着成熟情商的人的灵魂。 男人的灵魂。 而男人。 无论真假，在这种时候都只会作出一种回答。 “我不怕。” 丁林道。 杨婵深深的看着丁林，一直看的他心里发虚。 “不怕？” 杨婵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是啊，不需要怕，我不是娘娘，只是个侍女而已，你也不过只被是我救回来，养在池子里的一条鱼，又有什么需要怕的？” …… 丁林闭紧了嘴。 时间回到不久前。 那晚上，杨婵几乎已是亲口承认身份。 但随后，又仿佛全部都忘记了一般 就好像整的不记得曾无意间说出过那话一般。 但—— 怎么可能。 一个仙人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就算当时是无意，事后，也绝不可能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丁林之前不明白缘由。 现在明白了。 可是，他能拆穿么？ 还是姑且维持住这份默契。 彼此心照不宣。 丁林没有说话。 杨婵却又自顾说了下去，声音轻轻地，没有丝毫温度。 “不过，毕竟这里是娘娘的道场，也许你真的不能久留了，等你炼成了《黑水经》，就离开这里吧。” …… 是的，离开。 你不识得我—— 姑且能当做不识得。 只要离开了，一切便都能结束。 杨婵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听到丁林说话的那晚。 从那鱼眼中滑落的泪滴。 “你这鱼儿，也会寂寞么？” 当时她是这么问的。 离开。 离开了，就不会再觉的孤单。 等到《黑水经》再入了门径，得了登仙之梯。 前途便也有了。 如此，最好。 你伴了我寂寞仿徨，孤单无助。 我给了你仙果灵丹，登仙之法。 各取所需。 …… 沉默。 丁林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能够感觉到面前女子情绪的低落。 “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丁林岔开话题。 “我……” 杨婵愣了下，扭头，从她的角度能够透过拱门看见丁林看不见的相邻的另一片院落。 那里，一株桃树刚刚落尽枝叶，树干光秃秃。 “桃。” 杨婵有一瞬间的出神。 “杨桃。” 杨婵看向丁林。 投君以木桃，抱之以琼瑶…… 再好不过的一场…… 交易。 “你呢，鱼儿，你有名字么？” 丁林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金鳞，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金鳞。” “这样啊。” 杨婵又笑了笑。 “原来我准备叫你小红的，现在只能叫小金了。” 丁林也笑了笑。 夜色暗沉。 又陷入了沉默…… “我说了，我不怕的。” 黑暗中，丁林抿了抿嘴，忽然又道。 只是，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委实没什么底气，只是在嘴硬。 但一切不论。 丁林终究还是如此说了。 “如果，我听不见你心跳的话，也许会相信。” 杨婵笑了笑，并没有生气。 “……” 丁林张了张嘴。 …… 接下来的日子。 杨婵讲解的速度，明显变快了，至少也会讲上小半天，有时候，甚至会讲解一整个白天 有时候，丁林怀疑若不是自己来不及接受，杨婵甚至都不打算停下来。 而就在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中，原本需要学上两三年的修行精义，只用了短段半年时间便讲完了。 随后便开始了正式的修行。 …… “以术修行，只炼气，以法修行，炼气化精，以经修行，炼气化精养神，三道并行，便意味着你要将心神一分为三，却又要相互联系，相辅相成。” “物之精得气而聚，聚气而生物，聚精会神……” 杨婵出声讲解。 丁林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他睁眼。 不出意外失败了。 …… 一个月后。 “如今你妖丹未成，尚不能分神聚念，要一心三用，属实为难，失败本也是寻常。” “接下来我以法力助你聚气，行于经脉，再化于肉躯，你只需抓住时机，托举精神，聚精会神便可。” 杨婵挥手，一团法力拘到池里。将丁林连带着他身旁的一团水流托举到半空，又团团流转，形成一个水球。 “不要反抗。” 一股极菁纯的仙灵之气正试探着慢慢侵入经脉，丁林虽然听到了话语，体内妖气还是下意识一震。 灵气退散。 失败了。 杨婵收回法力，半空中的水球也缓缓下落。 丁林睁开眼。 在下落的过程中，举目四顾。 杨婵将他举的很高，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道场的一切都可净收眼底。 更远些。 华山脚下。 丁林穷极目力，可以勉强看到一片尚算繁华的城镇，人群熙熙，来来往往。 而今日又有了不同，家家门前都贴了春联，喜气洋洋。 丁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日居然又是一个年节。 “今日就到这吧。” 杨婵道，转身便要离去。 “新年快乐！” 水池里，丁林忽然开口道。 杨婵的脚步顿了一下，停在了小院的拱门前。 有一刹那的恍惚。 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问候了。 “新年快乐……” 杨婵也轻声道。 …… 又一年。 悬在半空的水球中。 丁林闭目，周身的妖气被杨婵带着缓缓流转。 “致虚极，守静笃，你要凝聚心神，感受体内血脉……” 杨婵出言引导。 “就是现在，将意识托举，聚精会神！” 提醒的响起。 丁林托举意识的动作却还是慢了一步。 仍然还是失败。 水球包裹着丁林缓慢落下。 等到落入水中。 “新年快乐。” 和上年一样，丁林开口道。 ……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又是一年落幕。 丁林还是在不停的重复着失败。 对于此，他早有预料。 ------------ 第0028章 再来 固然，杨婵教授的方法要远比青衣高明。 可《黑水经》比吐纳术也不知要高深多少倍。 要多久能学会？ …… 五年。 半空中，丁林意识归于空寂。 悄无声息的杨婵忽然收回了引导丁林妖气流转的法力。 丁林却仿佛无知无觉。 原来，年深日久，他体内的妖气已经形成了的本能，不能需要引导，只要意识到还在修炼，便会按照路线自发的行气。 意识在空灵中等待。 却迟迟听不到以往的提示音。 丁林有些迟疑。 某一刻，忽然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 丁林猛的将意识高举。 交汇只在刹那间。 精气神，相融于泥丸宫。 聚精会神！ 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一下子就进入了另一个维度，一种新的视角，身融于天地，四周围瑞彩千条，是恣意舞动的灵气。 再往内看，却只见到无数浑浊的丝线错乱的纠缠着。 丁林蹙了蹙眉头，开始整理起来。 将杂乱的线头捋顺，又将那些不够清亮的废旧线头一一剔除。 不知不觉，便沉迷其中了…… …… 入门了。 杨婵的嘴角刚勾出一丝笑意，倏的却又收敛了，她神色微变，忽然轻轻一挥衣袖，下一刻。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就在同时。 天际，一道金色的遁光纵来，落在了门前。 “三妹！” 杨戬喊道。 “我在。” 青光流转。 杨婵显露身形，正好将杨戬挡在了门外。 “汪！” 杨戬身旁，狗子眼前一亮，兴奋的叫了一声，张开大嘴，讨好的吐出了舌头。 杨婵的周身，却依旧是仙光缭绕，并不露面容 “二哥。” 杨婵唤道。 “三妹，好几年了，还生气呢，是哥哥不好。” 杨戬走近几步，眼神却忽然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但面上却并不露声色。 神情依旧。 只是杨戬眼神的动作虽然细微，但却还是被杨婵发现了。 “二哥来的倒是巧，我授了那鱼儿一道法门，今日恰好他修行入门。” 杨婵的声音平静。 杨戬点了点头。 “二哥此来，是又有何事？” 杨婵道。 “你我兄妹……” 杨戬沉默了一下，神色黯淡，忽然轻轻一叹，跟着手中灵光一闪，取出两个玉瓶。 “昨日，北海一战的奖赏到了，有些琼浆玉液，我寻思着给你送些来。” “谢过二哥，只是素来不饮酒，二哥带回去自己享用吧。” 杨婵沉默了一下，拒绝道。 “这仙酒有谁是真个是用来喝的，论及滋味，便是凡酒也比它强些。不过是因为其内有氤氲，于纯净神魂，大有裨益方才珍贵” 杨戬将玉瓶递出。 杨婵没有伸手去接。 “二哥你知道的，我素不饮酒。” 杨婵道。 杨戬递出的手垂下。 “二哥可还有事？” 杨婵的声音依旧平静。 “你我兄妹，何时竟如此生分了，三妹，” 杨戬的嘴角动了动，挤出牵强的笑。 “我这来都来了，不请我进门坐坐？” 杨婵不说话。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杨戬。 一小会。 “进来吧。” 杨婵开口，她当先转身，依旧没有让杨戬进内院。 只在前院随意寻了处小亭。 接下来的时间。 杨戬开始没话找话。 杨婵只是听着，极少才会应上几声。 “三妹，看这气象，你这鱼儿的修行的法门不俗啊。” 杨戬忽然道。 “不是法，是经。” 杨婵看着杨戬，面无表情，却并没有回避，而是直接开口道。 “经？三妹，到底只是个宠物，养着打发时间，给一部法门也就罢了，你传它一部经，是不是有些……” 杨戬的眼神闪了闪。 “怎么，二哥又有什么要教我？” 杨婵神色不变。 “不是……”杨戬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妹，我…… 杨婵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杨戬。 杨戬说不下去了。 “二哥的灌江口向来繁忙，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杨婵道。 似是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蜷在亭子角落的狗子，也一下站了起来，吐着舌头，看看杨婵，又看看杨戬。 “三妹……” 杨戬的嘴巴张了张，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 杨婵却已经站起了身子。 “三妹，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杨戬勉强笑了笑，一挥衣袖，仙光卷起，带着哮天犬离去。 原地。 杨婵目送着杨戬远去，这才扭头，又看向丁林正在修行的院落。 …… 那些线头太多，太乱。 丁林专心致志。 某一刻，当最后一点杂质被剔除，所有的线头终于被捋顺。 丁林陡然回过神来。 念头回归。 意守泥丸，气落丹田。 丁林睁开眼。 是在夜里。 池边，杨婵静静的立着。 “我修行了几日？” 丁林问。 “七日。” 杨婵回答道。 “改修更高等的典籍，第一次修行，耗时都会长一些，会提纯改易法力，你是由术改修的经，现在可以看看，体内的法力应该剩不了多少。” 杨婵道。 丁林内视感应。 果如杨婵所说，他原本三百年的道行已经蒸发殆尽，丹田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三缕紫黑色的妖气盘旋。 从三百年到三年…… 但丁林却并不如何惊慌，他能够感觉到此刻只拥有三缕法力的自己要远远强过之前三百年道行的自己。 更何况有所得便必有所失，而这样的结果，早在之前便有过预料。 “看来你已经感受到了，那便不需要我再多言了，既然功法已改修成功，接下来，你要做的便是全力提升道行，尽快凝结妖丹。” “需知便是已经成仙了，只要未曾成就金仙，领悟那一丝不朽金性，也都还会有寿元极限。” “而未曾凝结妖丹的妖类寿元大限约莫在二百年，鲤类还要更低一些，约莫只有一百五十年左右。” “你比寻常的鲤鱼多食了些好东西，又入门了《黑水经》，应该能活的更久一些，但也绝难超过二百年，勉强算是赶上了妖族的平均寿龄。” “我观你骨龄也有九十多年了，也就是说，你只剩下百来年的时间。” ------------ 第0029章新年 “也就是说，在百年内，你必须要凝成妖丹！” 随着“你的时间不多了。” 杨婵缓缓地诉说。 语声如刀，一点点的削掉了丁林改修成功的傲气和喜悦。 百来年的寿元。 丁林又看了看丹田里仅剩下的三年道行。 凝结妖丹，再怎么样，起码也得有个几百年的修为吧。 “你也不必担忧，我会助你将纯化的那些道行尽快修行回来，你记住，若是有机会破镜，便一定要果断抓住，千万不要为了什么所谓的底蕴之类的压制境界，追求以更高的修为破镜。” 杨婵语带告诫。 “修行中境界才永远是最重要的，道行可以在下一个境界继续提升，但破镜的契机有时却仅有一次，错过了，或许一直等到寿元终了，都不一定会再有机会，而若是突破了境界，便能有更多的寿元，便也意味着更多的机会。” “切记，切记！” 月光下，杨婵神情严肃。 ……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不。 比从前还要更紧迫。 夜晚的时候，只要能修行，丁林就绝不会浪费一点的时间，而在白天，杨婵依旧会常常在清晨十分过来，如同所说的那样，每一次过来，她都会给丁林带些东西，或者是丹药，或者是灵果。 在修行了《黑水经》之后，随着法力质量的提升，这些丹药灵果带来的裨益也不如从前了，但胜在常常都有，增益倒也十分客观。 丁林夜晚修炼，白日里炼化丹药灵物，近乎是不间断地修行。 就这样，丁林和杨婵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了。 更多的时候是杨婵默默的站在池边，丁林则埋首修炼。 也是从《黑水经》入门的那日起，杨婵再没有用法力将丁林托举，看不见山下的一切，丁林又数不清时间了。 每一年，先开口说新年快乐的人变成了杨婵。 新年快乐，又说了五次。 在丹药灵果几乎不间断的情况下，再加上每日勤修不缀，刚开始，丁林几乎以每年百年道行的速度恢复着，只用了三年修为便尽复旧观。 三百年修为。 按着杨婵所说，妖类在修为达到三百年后，便以具备了结丹的基础，往后，或者灵机一动，感受到突破的契机，迈到那个更高的新境界。 或者继续缓慢积攒着修为，在这过程中结丹的可能会略略提高，直到某一天，遭遇瓶颈，然后修为彻底的停滞不前。 丁林始终没有感觉到，那灵光一闪的突破契机。 从第四年起，丁林修行的速度开始慢了起来，每年只能修出五十多年的道行。 但就算这样，加上前面的三年。 五年时间。 丁林的修为也站上了四百年。 更准确的说是四百零八年。 第六年。 丁林修行的愈发努力，但修为增长的速度却不增反降，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却不好言明，只能是更努力的修行，但—— 不知道这一年过了多少，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连着十来天的苦修，修为没有任何的长进，定格在了四百三十七年。 “我……” 丁林抬头，池边杨婵静静地立着，话一出口，他怔了一下，恍然间意识到，似乎这是这一年第一次主动找杨婵说话。 “你遇上瓶颈了。” 杨婵的声音依旧平静。 “可有什么办法？” 丁林问道。 “若是有办法就不叫瓶颈了。” 杨婵摇了摇头。 “或许过些时日便会消失，甚至于灵光一闪直接凝结成妖丹也说不定，或许……” 杨婵顿了一下，没有往下说。 但丁林当然能听出言外之意。 或许就一直卡在这儿。 “你这几年修行的太紧了，缓一缓，没准会有些效果。” 杨婵道。 丁林沉默了一下，终究只能默默的点点头。 于是，前进无路的日子，便又经历了第二遭，这种时候，时间似乎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丁林依然将大部分的时间留给修行。 尽管是徒劳无功。 剩下的时间里。 如果杨婵来看他的话，他们便会断断续续的聊上一会，只是毕竟是有了心事，心神难定，往往有时说着说着，就会忘记了前言。 其实，要说是恐惧，确实有一点，还远远没有到胆战心惊的地步。 毕竟丁林才只有百岁。 还剩下一半寿元。 虽然卡在了这儿，但百载的时光总还是能让人满怀希望。 更多的是迷茫。 习惯了进步后，忽然无所寸进的无措感。 以及一点点的忐忑。 日子虽还长，但万一…… 有些复杂。 丁林也在逐渐的调整心态，慢慢适应。 …… 这一天。 杨婵手持着一个小碗，上面斜放着一柄木刷，另一只手，则握着团成一卷的春联。 “新年快乐！” 杨婵道。 “新年快乐……这是……今天贴春联么？” 丁林的反应慢了半拍，有些疑惑道。 “我也是临时起意，”杨婵点了点头，“也好多年没有贴过春联了。” 丁林也有些跃跃欲试。 这久违的凡趣，让他又想起了从前，有些感慨，连带着丹田里的妖气都活跃了几分。 “可惜，我修行还不够，贴不了。” 丁林有些遗憾。 “没事，你帮我瞧着，看看贴的正不正。” 杨婵说着，将春联放在一旁用小刷将小碗里的米糊均匀的刷在小院的拱门前，再将碗放到一旁，拿起春联，却是一阵手忙脚乱，无从下手的样子 “我没怎么贴过，以前都是……我在边上看着。” 杨婵看向丁林。 “我来教你怎么贴。” 丁林笑笑。 “你抓住春联最上面的两个角，把它粘住，再往上一点……好，正了。让它垂下来……对，用手把两边捋一下，有点歪……对，就这样……” 丁林出言指导。 “再贴那一个，捏住两个角，高一点，好，齐了……捋边……浆糊刷的少了……” “好了。” 杨婵回过身，摊开手，她没用法力，指尖被春联沾染的红彤彤的，还有一撇落在了脸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蹭上的。 丁林从未有见过杨婵这个样子。 ------------ 第0030章上元 如天仙谪入凡间。 少了神的威严，多了一抹柔和，多了人的气息，却依然高贵。 丁林的眸光落在杨婵脸上，愣了愣。 “怎么了，我脸上蹭到了？” 杨婵走到池边，低头，池水倒映着她的脸庞，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最从前，小时候。 随后杨婵的嘴角勾了勾，轻轻笑了一下。 “过几日，便是上元佳节，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杨婵抬眸看向水中的鲤鱼。 丁林愣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思，他眼神慢慢的变化。 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 正月十五。 上元夜。 过了今夜，便不再是年了。 华山脚下的这座城镇里灯火通明。 正中的那条街巷上，人流熙攘，好不热闹。 道路两旁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馄饨，糖人，饺子，元宵…… 成片的热气往天上蒸腾着，笼出一片片混沌。 人也如这热气般一团团的聚着。 有年老的夫妻相互搀扶着。 有书生把臂同游，明明是冬日却人手一把扇子，围在灯迷字画的铺子前高谈阔论。 还有些年轻的小夫妻带着孩子。 孩子像是百灵鸟一般叽叽喳喳的叫着，总是想要甩开父母，独自往前兴冲冲的跑，听着身后的呼喊，笑的清脆如风铃。 那些富贵人家则坐在马车里。 未出闺阁的少女将车帘小小的拉开一道缝隙，朝外观瞧着。 杨婵就混在这人群中，着一件素衣，用一根木簪将满头秀发斜斜的簪住，又用法力勾勒，显露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庞，手中捧着一个鱼缸。 走在这街上，似乎和这热闹有些格格不入。 鱼缸里，丁林有些好奇的看着，来到这世界数百年，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凡世人生百态。 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愚昧蛮荒，反到更像近代封建时代的人文。 “啪！” 忽然，一个扎着双丫髻看起来只约莫五六岁的的女童，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下撞上了杨婵。 杨婵身子不动，女童却一个趔趄身子往后仰。 幸好是没有摔倒。 有一双粗糙的大手从身后将她托住了。 “小心些。” 虽是责备却透出关切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小妹跑的快了些，不是有意撞上来的。” 跟着便是忙不迭的道歉。 从女童身后的人流里，钻出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边说着，他一边蹲下将女童搂进怀里。 “没事。”杨婵摇了摇头，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眸子里一瞬间转出了异常复杂的情绪，她嘴角勾了勾，勉强笑了下，“你们接着去玩吧。” “对不起。” 男孩又道歉了几句。 女童却已经咯咯笑着又往前面跑去了。 “慢点！” 男孩转身追了过去。 杨婵的眸光追着男孩，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丁林诉说： “大哥长我七岁，二哥只比我大四岁，两个哥哥都对我很好，但大哥给我的感觉却有点像爹爹。只有二哥会带着我一起玩耍，我也很黏二哥，他也会像这样护着我……” “后来……” 杨婵的声音顿住，嘴角勾起，苦涩的笑笑，没有往下说，长长的街道上，她漫无目的往前慢慢走着，两侧的行人如织，更衬的形单影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杨婵慢慢的诉说。 丁林静静的听。 他有一种预感。 这预感早在新年伊始杨婵贴春联时便隐隐有了雏形。 现在，似乎逐渐正在变成现实。 杨婵的话语中已经连最表面的掩饰都没有了。 果然。 “本来，我是打算等到你结了妖丹之后的，但现在看似乎是有些来不及，等不到了……” 人流中，杨婵脚步不停，倏的，眼前忽然豁然开阔，却是已经走出了城门。 长长的护城河，如一跳玉带蜿蜒盘旋，十五的圆月，倒映在河中，河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停的有人点亮祈天灯。 半天烟火。 杨婵在河边停了下来。 “其实你也是知道的吧，他来的越来越勤快了，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修行的确实越来越刻苦……” 杨婵的嘴角勾起苦涩。 “我……” 鱼缸里，丁林眼神复杂，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四周的喧闹，遮掩了他的声音。 最终只在鱼缸中留下一长串的泡泡。 杨婵抬日头，祈天灯飘了半天。 看似是越飞越高，但又怎么可能真正接触到天呢。 “所以，你其实是害怕的。” 杨婵轻笑笑。 丁林无言。 一种难言的滋味在胸中翻滚。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卸下了什么重担，即将解脱，但却酝酿不出半点的高兴，胸腔里只有一阵阵的空虚，而后，随着心脏的跳动，这空腔复又收紧，有别的情绪滋生成长。 五味杂陈。 丁林有些不敢看杨婵了。 “好了，就走到这儿。” 杨婵蹲下身子，双手托着的鱼缸倾倒，丁林的身子随着水流不由自主的落入了护城河。 护城河里水冰冷刺骨。一点也没有莲池中的温暖。 丁林摆尾，转过身子。 终究还是抬起头看向杨婵。 “我……” 声音在喉咙里滚了滚。 没有解释。 也没办法解释。 不论言语再如何。 实际的行为都足够说明了一切。 丁林想起了六年前说过的话。 “不怕……” 这心口不一的话。 明明两个人当时就知道那是谎言。 可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却感觉如此的难堪，无地自容，是因为杨婵的善良，又或者是那即将到来的别离。 又或者是…… 丁林不清楚，他只能感觉到当初的话语正慢慢化成了一把刀，插进皮肤的缝隙，尝试着，一片一片，想要浑身上下所有的鳞片都揭掉，露出底下的鲜血淋漓。 如芒在背。 丁林又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只又在河里留下一串泡泡。 生平第一次，丁林感觉到，开口是如此的艰难。 “那你呢，你往后……” 总算，丁林挤出了一句话。 “我？” 杨婵笑了起来。 “我名在天籍，身有仙职……” ------------ 第0031章放生 “不仅享着天庭的俸禄，道场毓秀广大，还有这五岳之一，华山一地的香火供奉……” 圆月低垂。 半天的灯火，将夜晚照的好似白昼。 辉煌的灯火映在杨婵的面上颈上，直映的那肌肤如雪一般的白。 丁林仰头看着杨婵的面颊。 被这样看着，杨婵渐渐有些说不下去了，她顿了一下，微微低下了头，让暗色将面庞笼住。 声音也变得低了些。 “虽然道场里有些冷清，但华山广大，风景奇伟秀丽……” 声音愈发的低弱。 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化作了一声叹息。 “既然以前的日子能过下去，往后自然就也能过的下去……” 最后几个字，细不可闻。 丁林静默的听着，紧紧抿住嘴巴，一种强烈的负疚感涌上心头。 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 丁林开口，声音干涩而又难听。 “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么，怎么好好的又道起了歉？” 杨婵抬起头，嘴角勾起，笑的如灯火般苍白。 又一阵沉默。 “当年我捡到你的地方实在汲水以西七十里的一处小湖泊，汲水在西牛贺洲的最北端，你只要一直往西走就能找到……” “还有当时和你一起的……她本体实是一条龙鱼，你所见到的青鱼其实另有缘故，她乃是四海龙族的血裔，被东海四公主带走了，现在也许在东海，也许……我其实也并不是太清楚了，我与四公主有些交情，你日后若是境界足够了，也可以去东海寻一寻那……这一片龙鳞是四公主送我的，权给你做个信物……” 杨婵岔开话题，手中灵光闪动，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鳞片。 “对了，你好像还不会储物的法术吧，《黑水经》经中的术法似乎是没有这类的，很简单的小法术……” 杨婵开始诉说。 别离时，明明有千言万语，话出口，却又通通成了絮叨，无关紧要。 一人一鱼。 岸上水中。 仙人讲法，鲤鱼听道。 四周围人潮汹涌，但这一幕在凡人看起来无比神异的一幕却无人关注，就算是有人从旁走过也都视而不见，像是这一角被凡俗遗忘了。 说是简单。 也足足讲了又数个时辰。 “……其实只是一点驭使妖气的小窍门而已，你可听懂了。” 杨婵终于讲完了，看向丁林，将手中的那枚龙鳞递了过去。 丁林默默然，张口，一团黑色的妖气吐出，在鱼吻前打开，像是洞开了一处陌生的门户，将那一枚龙鳞吞没。 随后，妖气起伏，便要隐没。 “别急着收，”杨婵温声道，“还有这些……” 杨婵又取出一个玉瓶。 “这是些丹药，你现在虽然用不上，但留着，等以后凝结了妖丹，也可以省下些修行的功夫，还有这个……” 杨婵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空着的另外一只手举到头顶，将发间斜簪的着的那枚木簪拔了下来。 满头青丝披散。 杨婵将发簪递向丁林。 宝光温润。 在这种近乎明示的情况下，便是丁林眼力一般，也看出了这发簪的几分奥妙。 虽然已做了掩藏，但却还有一丝锋锐之气逸出。 这根本不是什么木簪。 应该是一柄兵刃。 “《黑水经》里的护道手段你都熟悉了，大多都是要使兵刃的，那黑蛟善刀，也属刀篇写的的最好，这一柄长刀，我做了掩藏，平日看起来像簪子，只要输入法力就会立刻显出原型，算不上什么宝物，乃是天庭的制式兵刃，倒也有些锋利，应该也勉强够你结丹后用用。” 丁林没有接纳的动作，隔着那一团黑色的妖气，嘴巴抿的更紧，一股冲动在胸腔中酝酿，忽然脱口而出。 “我……” “对了，怎么把最重要的给忘了。” 杨婵打断了丁林的话，将玉瓶和木簪一股脑的塞进了丁林身前的那团黑色妖气，掌中又闪出灵光，这一回是极柔和的光芒，昏黄中夹杂了一丝青翠，待到灵光散尽，显出的本相是一片已经枯黄的荷叶，只有最中间的脉络中还带着一抹绿意，极其生动，生机盎然。 “这是当年宝莲灯还在莲池孕育时褪下的一片残叶，只剩下一二生机了，不算珍贵，如今于我无用，你且手下，出行在外，若是……用它或许能保住你的性命。” 丁林深深的注视着杨婵。 又沉默了一会。 “谢谢。” 许久，丁林才艰涩道。 方才被打断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真奇怪，别离时，明明有千言万语，话出口，却竟然只剩下两字三言。 又是一阵的沉默。 似乎无话可说。 “就去吧。” 杨婵道，她站起身，圆月的光辉照在她的脸上，嘴角含笑。 “哗！” 鱼尾摆动。 转身。 “其实，你早就猜出来了吧，如果还能再见面，可以叫我……” 杨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婵。” 丁林扭过头，他使劲抿了抿嘴巴。 “我也不叫金鳞，记住我叫丁林。” “丁香的丁，桃林的林。” 这是从前世一直带过来的名字。 又静默了一会。 “我记下了。” 杨婵点点头。 丁林转身，往前游，鱼尾摆动，破碎了河面。 一同碎了的，还有河面上那一轮倒映着的十五的圆月。 “去吧……” 岸上，杨婵挥挥手。 …… “记住，千万千万，你以后不要将爱给一个凡人！” 行至半水。 某一刻，丁林忽然转头喊到。 随后，毅然决然的摆尾，一个猛子扎入深水 丁林没有再回头。 …… 岸上，又一盏祈天灯被点燃，摇晃着升起，冲天而起，哪怕前途莫测。 …… 天地广大，该往何处去。 丁林略一思忖便决定，往西走，先去刚来这世界时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心头万千种情绪涌动，思绪纷繁。 丁林将它们全部按下，暂时不去想，将全身的妖起化作力气，不停的游。 往西边一刻不停的游。 …… 一天。 丁林游尽了那条护城河，眼前一条怒流涛涛。 “啊！” 丁林大声的呼喊，发泄。 ------------ 第0032章 契机 情绪却并不稍缓。 丁林不再放纵，平静下来，起码表面上如此，他收敛住身上的妖气。 这才游进这条大江。 又一旬。 江水也流到了尽头，汇入了一片更广大的湖泊。 一个月后。 湖泊也游到头了，边缘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泽。 更久…… 终于，大泽也跃过了。 丁林随意选择了一条往西边流淌着的，曲曲折折，蜿蜒着的小溪。 顺着溪流。 又不知道了翻过了几座山峦，跃过了几片险峰，前方忽然有涛涛的水声传了过来。 拐过几个弯。 水流声更加清晰了。 丁林尾巴一摆，速度慢了下来。 果然，千仞之下是一处陡峭嶙峋的瀑布。 仅是听声音，就至少也有数百丈的落差。 丁林停了下来。 除了这悬崖阻路外，也确实需要休整一下了。 这些日子接连不断的赶路，已将丁林丹田中的妖气消耗的所剩无几。 可遗憾的是消耗的只有妖气，胸腔里，那些复杂凌乱的情绪竟然没有削弱多少。 或许，是历的时间还太短的缘故。 自古深山多毓秀，灵气伴峰升。 丁林感应了一下，这里或许真的有条不大的灵脉，灵气比外面稍微的浓郁了一点，确是一个恢复的好地方。 意识朝周围发散。 遥遥感应。 这是《黑水经》中的小法术，在这荒郊野林很是实用。 四周围有道不少妖气。 果然，似这等人烟罕至，又有灵脉聚集之处，怎会没有妖占据呢。 这许多的妖气中，有三道最为雄浑，仅仅只是略微感应，便让丁林的妖气有了一种沸腾的感觉。 绝对是已经凝结了妖丹的妖怪。 三道气息。 其中两道距离较远，隔了约莫有十数里，大概率是生活在山林内陆上的阳台。 只有一道挨的很近。 感应中距离只有数里。 就在面前。 在瀑布之下。 丁林保持着收敛气息的状态，往瀑布下瞄了一眼。 这也是《黑水经》上的小法门， 入目一方只有三四十丈的小潭，并不很大，却应该极深，潭水呈现出极深邃的碧色，从上往下，看不出什么。 但丁林却笃定，在这潭水中一定隐藏了一个怪物。 丁林悄悄的后退。 一直退到了十里外，然后身材娇小，寻了一处溪间的石缝钻了进入，藏住身形。 这样的距离若是想要长久的盘踞，自然是分外危险的，但只用来短暂修整，恢复一下妖气，却是绰绰有余了。 丁林安静的等待。 未几。 天色黯淡了下来。 夕阳落下，一轮新月从东方的天际升起。 丁林闭上眼睛，意识高举，开始捕捉这遍布天地的月华和在山峦间游离的灵气。 一夜修行。 等到丹田重新盈满的时候，月光也将要消散了。 丁林继续运转《黑水经》，却倏的发现他那已经停滞了好几年的修为竟然增长了。 尽管只有微不足道的那一丝丝。 这是…… 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刹那间，原本因为修行而淀下的古井无波的心田就被兴奋填满。 这几个月被情绪牵扯，没有关注修为，却不相在这心情的剧烈起伏间，困扰了好几年的瓶颈，居然无声无息的就突破了。 月亮退下。 天地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无边无际，再没有一丝光源。 真正的至暗时刻。 但这却也确确实实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黎明即将到来。 也就在这样的黑暗里，被兴奋填满的心湖间，忽然涌出了一抹悸动。 突破！ 高举在泥丸宫的意识在雀跃。 凝结妖丹！ 就在这个时候！ 现在！ 马上！ 这念头甫一出现便疯狂的闪动着。 丁林笃定这便是杨婵所说的灵光一闪。 突破的契机！ 立刻，丁林就想要开始突破。 只是，心中仍还有一丝顾虑。 这地方距离那三个妖丹境的妖怪都不算太远，若只是暂作歇脚，恢复一下妖气自然无碍，可用来突破妖丹境界的话。 动静必然会将他们引来。 倒时…… 这念头只是一转。 但随即丁林便感觉到冥冥中那种必然能突破成功的预感弱了一丝，他心里一凛，再不敢胡思乱想，将心一横，便开始突破。 果然，突破时机稍纵即逝。 来临时，又怎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幸好，这一次还有的挽回。 而随着突破的念头，丹田中蓄积的妖气，立刻便沸腾了起来，被丁林引导控制着开始旋转。 丁林的意识高举泥丸，发散控制着让丹田向外扩张，化作空窍。 这是极重要的一步，可以让丹田在结丹之时蓄纳更多的灵气，提升内丹的品质，同时，扩张了的丹田也能留出更多的空间，减少因为结丹而可能产生的伤害，不损日后的潜力。 这是术和法所不具备的。 其实越是高深的典籍，准备的便会愈加完备，突破时的风险也会越小。 而越是浅显的，才越是需要弄险，惊心动魄，便是侥幸突破，也会丧失未来的潜力。 丹田中，妖气旋转的速度慢慢变快，渐渐的开始有吸力传出，而吸力又更助长了妖气旋转的速度。 越来越快。 某一刻，终于一个类似龙卷风般的气旋成型了。 恐怖的吸引力由内而外的散发出。 黑暗里，如长鲸吸水外界的灵气纷纷蜂拥而来，穿行过筋脉，在意识的导向下汇入丹田，然后融入气旋，刺激着让它不停地变大，显露在外界，便是方圆数里范围的灵气一下子被抽空，而失去了灵气的维持，乱风自生，刮过四周围的梢头乱石，又卷起树叶碎沙，形成了异像。 “吼！” 山林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虎啸，惊的半山鸟雀四散，小兽乱走。 一处荒丘上，遍布着吃剩下的残尸，腥臭臭骨间一头庞然大物立起了身子，乱尸堆里的几从鬼火照出了它的样子，赫然竟是一只足有茅草屋般大小的猛虎，身上花纹繁复，威严深重。 猛虎转过身来，显出正面。 额间的王字却不知被谁削去了，只留下乱糟糟的一撮毛，被那满身的威严一衬，滑稽而又可笑。 ------------ 第0033章凝丹 猛虎张开大口，似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却有腥风自起，他绷紧了后足，这一股乱风便自然伴身游走。 没有犹豫，身子一跃，便朝这边奔来。 一路上翻山越涧。 …… “砰！” 几乎就在猛虎跃起的同时，更深处的密林，一株千年古树的树冠猛的炸开。 枝叶乱飞。 一道漆黑的身影如利箭般从树冠里钻出，直入云端，宽大的羽翼卷起气流，在半空展开，足足有三四丈的翼展，那一双眼眸锐利，便是在黑暗中也闪硕光采。 却是一只神骏无比的雄鹰。 雄鹰猛的振翅，身子冲天而起。 离的天空近了，启明星照出了他森冷如精铁般的喙子，羽毛柔顺堪比最上好的绸缎，那一双利爪虚虚的笼着，缩在腹下的绒毛间。 又一个振翅。 加速，朝着这边飞过来。 …… “轰隆隆！” 深涧里，水流顺着数百丈高的崖壁砸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深涧的水面上，涟漪永不歇止。 水底，一双闭紧的眸子忽然睁开了，两点猩红。 “丝！” 信子吐出。 “哗啦啦！” 一道庞然大物缓缓浮出了水面。 他顺着崖壁网上攀爬，一寸寸的鳞片刮在岩石上，发出连水流也无法遮挡的沙沙声，数百丈高的崖壁等到他终于爬上来时，东方的天际恰好显露出一点色彩。 一个巨大的蛇头搭在瀑布边上，水流冲刷着，他缓缓吐着信子，将身子从悬崖上拔出。 慢慢的，一点一点。 竟是一条足有水桶粗细，数十丈长的漆黑巨蟒！ “刺拉拉！” 巨蟒将尾一横，也朝着丁林的方向行去，却并没有沿溪溯游，而是靠着小溪，又开了一条新路，庞大的身子碾过灌木，直压的泥土凹陷，乱石破碎，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蛇道。 也许要不了多久，这条蛇道就会变成一条新的小溪…… …… 周围发生的这一切，丁林有所预料，但却暂时无法顾及，丹田中，随着越来越多灵气的注入，那气旋也变的越来越大。 某一刻，终于膨胀到了极限。 从最底下气旋中心的位置，原本留置于此的些许妖气，经历如此的磋磨，终于成了。 先是液化成大大的一滴，然后液滴再被不断地从四面压缩，越来越小，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但它却坚持着始终存在，不停的被压缩，等到固化的时候已经比尘埃也大不了多少了。 这是新的开始。 高举的意识，轻易便发现了妖气已经开始蜕变，又最后猛吸了一口灵气，随后不在留恋，丹田中那庞大的气旋，旋转的速度开始变慢，直到某一刻彻底静止，随后，又开始反方向的旋转。 中心的那一点尘埃化作奇点，开始一点点蚕食气旋中网罗的灵气。 气旋每旋转一圈，内里的灵气便减少一分。 气旋也就随着变小一点。 中心的那点尘埃则在不断地变大。 先是变成如头发丝般的黑点，再到芝麻，再到米粒…… 妖丹成型了。 只是看起来还略有一些不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重行崩塌。 可到了此时，气旋也已到了极限，失去了绝大多数的灵气，它再难以维持旋转的样子，勉强又转了几圈，一个滞涩，终于再维持不住，轰然崩塌。 残存的那些灵气四散。 内丹也被冲的一颤。 似乎就要功亏一篑了。 丁林的意识全深的关注着，几乎就在崩塌的同一刻，他控制着那张开的丹田空窍，也同样随之收缩，变回原来的大小。 那些四散开就要逃离的那些灵气被一下挡了回来。 即将崩溃的妖丹滴溜溜勉强一转，将这些灵气顺势吞没，而在得了这些进补后，崩溃的颓势止住了。 妖丹又是一震。 依然维持着米粒般的大小。 但原本从上到下蒙着的灰蒙蒙颜色却一点点褪去。 灿灿的金光焕发出来。 妖丹—— 成了！ …… 这些过程说着漫长。 但成就妖丹其实也就只有短短的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东方的天际才刚刚泛红。 “呼！” 丁林张口吐出一口浊气，方才的突破看似十分顺利，却也着实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 而便是此刻已经突破成功了，也仍未到可以庆祝的时候，这次的突破纯归功于那突然乍现灵光，事先完全没有准备，甚至可以说这次的突破就是一场意外。 突破的这地方着实不是什么善地。 “唳！” 一声啸叫。 丁林抬头朝天空看去，东方的天际，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只巨大的老鹰猛一振翅，调整了下方位，便往下俯冲，距离已不到数里，只需要短短的时间便能欺到， 丁林已入了他的攻击范围。 这三个妖丹境界的妖怪中，竟然有个本体是老鹰。 会飞的，怪不得来的这般快。 而另外两股妖气，倒是如预想般还未到来，其中一道如预想中一般，在二里之外，另一道…… 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一时感应不到了。 但既然鹰妖已经先到了。 先前打算突破后就立刻遁走，绝不恋战的想法显然是不现实了，和这鹰妖纠缠的功夫，那两妖怎么也都来了。 丁林其实并不如何恐慌，他修炼的《黑水经》乃是成仙之法，虽是鲤身，但吃了杨婵那么多的好东西，肉躯也绝不逊色于一般的妖了。 而感应中的这三妖，却妖气驳杂。 路上，不，这鹰妖应该是空中的，路上和空中的这两个应该修行的只是术，潭中的那个要好一些，气息稍稍纯净，应该修炼的是法，他占据的那处深潭，也是此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而方才消失在感应中的也正是水里的这个。 “啪！” 丁林鱼尾一摆，便将藏身的这块巨石击飞了出去，凌空砸向了半空中的鹰妖。 而由此丁林的身影，自然也就无遮无挡的彻底暴露在了鹰妖的视线中。 见到只是一条鲤鱼。 丁林又运转法门，刻意收敛住了气机，表现在外，就是妖气暗弱。 鹰妖却只觉理所当然。 ------------ 第0034章断爪 一只鲤鱼而已，体型又如此之小，不知走了什么大运，才能侥幸结丹。妖力弱才符合常理。 鹰妖的眸中轻蔑一闪，随即便是浓浓的喜悦，他速度最快，已经赶在了最前面，面对这么一条小鲤鱼，拿下想必也不费什么功夫，虽然妖力是弱了点，但好歹也是凝丹了，一妖独吞，怎么也比碰到个难缠的，纠缠到那两个家伙到来，三妖分享的要强。 杀了这鲤鱼妖，吞丹食肉，想必修为又能大进一步！ “呼！” 那块巨石挟裹着风声飞来。 鹰妖下扑的姿势不变，一个振翅，卷起乱流，就将这巨石吹歪，他眸中的神色愈发自信了然，那一对缩在腹下的利爪却悄然探了出来。 数里的距离，转瞬即至。 那只鲤鱼妖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一击不中，竟再没有了其他的动作，也不逃走，就那么呆愣愣的待在小溪里，任由溪水冲刷着身子。 鹰妖的利爪探下。 心里，却忽然涌起了一丝不安。 太安静了。 安静到不对劲。 说是心血来潮也好，侥幸也罢，在身子即将彻底扑下的那一刻，鹰妖犹豫了一下，随即他便又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疑神疑鬼，动作不变，依旧探爪抓下，只是有了那一瞬间的犹豫，动作到底还是稍微慢了一点。 这一瞬间的迟疑救了鹰妖。 猛然间，鹰妖忽然发现，底下那条鲤鱼妖的眼神变了，凶狠，锋利，充满了自信。 一个鱼跃！ 丁林的身子往半空中腾起。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彻底升了起来，灿灿朝霞将东方天际映的绯红一片，就像是在鹰妖的背后铺上了一块巨大的幕布。 半空中，丁林张开嘴巴，满嘴的细密钢牙像是两排锯齿，鱼跃，是他曾经联系过无数次的，又观察了许久鹰妖下落的轨迹，这一下腾起，正好从鹰妖的爪下钻过，从远处看，就好像鹰妖将自己的身子送入了鱼吻。 “咔嚓！” 一种让人牙酸的咬合声。 丁林一口咬在了鹰妖的左爪上，他原本锁定的位置是鹰妖的喉咙，却因为鹰妖临了的那一顺迟疑，不得已也临时改变了目标。 “唳！” 鹰妖高声啸叫，空着的右爪立刻就朝着丁林抓来，想要迫他松口。 丁林却管也不管，口中略微用力，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牙齿下断了开来。 这鹰妖的骨头倒也并不如何坚硬。 “啪！” 丁林的身子坠入溪涧，一同落下的还有他衔在口中的半截利爪，一蓬不高的水花溅起。 鹰妖的右爪自然只能是抓了个空，他身子一个盘旋，振翅，便往高处飞去。 “啊！” 血撒长空。 “我的爪子！” 紧接着天上就传来了难以置信的痛彻骨髓的惨呼。 溪涧里。 丁林咧嘴，丝丝的鲜血被溪水冲刷着从齿缝间带出，转瞬间，就又干干净净了。 “吼！” 背后，一声虎啸传来。 西方，一道庞大的身影一跃，终于奔出了山林，出现在数里外，展露在了丁林的视线中。 “……” 虎妖往前急扑的身形忽然深深止住，他眸光落在半空中盘旋着鹰妖身上。 准确的说是那条断爪上。 眼深凝了凝。 又飞快的在溪涧中丁林的身上扫了眼，终于，看到了横在溪水中，子被冲的骨节发白的那半条断爪。 虎妖的眼瞳缩了缩。 “我的爪子……啊！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半空中，鹰妖一边盘旋一边唳叫，声音嘶哑尖锐，眼眸中透出刻骨的仇恨，但一时却再不敢轻易动手，直到他看到了新到来的虎妖。 “虎七，点子扎手，我们一起上，杀了他，我要把他的鱼皮活着剥下来！” 鹰妖大叫。 “呼……” 虎妖的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他眼神凝重，全神戒备的看着丁林，听到鹰妖的招呼声，非但没有向前，反而不易察觉的，他前腿竟往后退了一步。 却是生出了去意。 “虎七你……”鹰妖的呼喊声一停，透出些难以置信，“你怕了？” “怕什么！” 鹰妖一下提高了声音。 “不过是一尾小鲤鱼，有什么值当怕的，不过是趁我一时大意，这才偷袭才得手，若非我受了伤，又怎会给你这分一杯羹的机会，你居然……” “居然怕了！” 虎妖不为所动，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看这鲤鱼有哪一点像是厉害的样子，身躯如此之小，没手没脚，难道只凭着一张鱼嘴就把你吓住了，莫不是被统领大人抹去了王字，就真的一点点胆气也无了。” “有什么可怕的！” 鹰妖气急败坏。 虎妖后退的步伐一顿，眸中怒气一闪，却没有发作，那一双眼眸睁如同铜铃一般，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丁林。 却始终都只能看见平静。 虎妖的一只前脚掌，微微弯曲，虚虚的按在地上，似在沉吟斟酌。 “他已经凝丹了，他已经能有手和脚了。” 虎妖道。 妖在凝聚妖丹之后，便可以脱离本相的桎梏，初步化形了。 “那又如何，你我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刚刚凝结了妖丹，就算能粗略化形，但没有三两个月的调整，能够适应？更不要说用来厮杀了！” 鹰妖说的激动。 虎妖却只静静的听着，保持沉默。 “没手没脚，尚能伤到我，这鲤鱼妖八成和黑兄一样是以法成丹的，你想一想这是多大的机缘啊，若食了他的血肉，有多大的好处，要不是他刚刚成丹，你我恐怕一丁点机会都不会有！” 鹰妖依旧在劝说。 虎妖盯着丁林，眸中闪烁着垂涎和意动，但身子依旧没动。 “虎七！” 见状鹰妖一咬牙。 “你我联手，我只要这鲤鱼妖死，黑三到现在都没来，恐怕是修行到了紧要关头，不会再来了，只要杀了这鲤鱼妖，妖肉妖血骨骼妖丹，我通通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这鲤鱼妖死，报我断爪之仇！” 鹰妖咬牙切齿，最后许诺道。 虎妖的眸中贪婪闪烁，虚按在地上的那只前脚掌终于往前迈了半步。 ------------ 第0035章 拟形 “可以。” 虎妖道，声音听起来低沉忠厚，他抬头看向还在半空中盘旋的鹰妖，说出的话却却又狡猾无比。 “不过，我要你先出手。” “……” 鹰妖沉默了一瞬，他低头看向丁林，在他和虎妖说话的这功夫，溪涧里，丁林的周身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团漆黑的妖气笼罩住了，也不知道是在使用何等的秘法。 鹰妖似是有些迟疑，但终于，还是仇恨占据了上风。 “好。” 鹰妖许诺。 …… 一虎一鹰。 一东一西。 而在妖气缠裹中，丁林又在做什么呢？ 丁林正在化形。 妖丹境界妖类便可以尝试化形了。 元神境界的大妖，可以通过点化之法赋予普通的野兽有限的灵智，与之搭配的还有一门塑形术，将这些新生的小妖怪捏成具有人类一点点特征的模样，用以装点门面。 看起来和妖丹境的化形极为相似。 但也只是形似。 妖丹境界，是自己修的，虽然因为妖气和境界所限，无法彻底的脱胎换骨，但化出的形状全出于本心，手脚四肢，无不都是最适合自己当前的，可以任意改变，且只要愿意也随时都能变回本相。 以塑形术塑造出的外形，则是他人给予的，只是个好看的样子货，一旦塑造成型，就将定格。 除了死亡后能变回本相外，永远都只会是那一副怪模样。 妖气盘旋中。 丁林的身子拉长，又随着心意，生出了和前世差不多粗细的手脚和躯干，然后，便再无能无力了。 鱼脸，鳞片，鱼鳍这些特征通通都去不掉。 妖丹境界的化形。 或许用拟形来形容更妥当些，在妖丹境界反复斟酌，定下将来元神时化形的大概模板。 …… 半空中，既然已近决定了要出手，鹰妖便不再犹豫，他又一个振翅盘旋，往下疾冲，看着威势难挡。 但也只是只是看起来而已…… “吼！” 见到鹰妖出手，虎妖果然也履行了诺言，他身子纵起，一个虎扑便掠向丁林。 鹰妖的攻击先到。 丁林的掌心妖气盘踞，取出了杨婵赠予的那枚木簪。 妖气灌注，木簪又是一阵幻化，变成了一把雪亮的长刀。 丁林刚要挥刀，将鹰妖仅剩的这只右爪也砍断，却不防，鹰妖的爪子只在他身周缭绕的妖气上一触，即刻便又收了回去，随后，他庞大的身子更是如同蜻蜓点水般，在空中一抄，灵巧到不可思议，复又掠起，飞回了半空。 这一下的攻击竟是虚的。 “呼！” 虎妖身披恶风，也扑到了。 丁林落空的刀刃就势往身后一滑，却忽然面上多出了一丝古怪，电光火石间他来不及调整妖气，只是将持刀的手略微抬高了数寸。 “刺啦！” 长刀刺入皮肉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划开了一柄上好的锦缎。 从虎妖的腹部大片的鲜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虎妖庞大的躯体却从丁林头顶上方数丈一跃而过。 这一下猛扑竟然也是虚的。 这二妖竟不约而同打的都是让对方前去试探的主意。 只是虎妖没有鹰妖幸运。 丁林的这一刀几乎完整的划过了虎妖的腹部。 只差一点点就将虎妖被开膛破肚。 飒！ 丁林一甩长刀，周身缭绕的样子散去，晨光下现出一个鱼头人身的怪物，周身遍布着红色的鳞片，四肢还勾连生长着鱼鳍。 刷！ 丁林将身一纵，妖气缭绕在刀刃上，追着便朝虎妖砍去，如今化出的这模样，尽可能的仿照了他前世的样子，虽上百年未用，却也仍残留有几分熟悉。 “吼……啊！” 虎妖惨呼，在落地的一瞬，便感到了脑后的刀风，他顾不得疼痛，赶紧就地一滚，身子突兀变小，化作一个虎头人身披满毛发的模样，而这一下突然的变化，也让他躲过了丁林的刀锋。 “乒！” 丁林的刀劈在了虎牙原本头颅的位置，一块山石替代了虎妖的脑袋，被劈成了粉碎。 刷！ 丁林长刀再舞，如跗骨之蛆，再向虎妖劈去。 “唳！” 鹰妖在半空中盘旋，忽然一个俯冲，便丁林的背后掠来，这一下的佯攻，旨在给虎妖解围，但若是丁林执意不回防，继续一意追杀虎妖，这佯攻却也可以化作实实在在的伤害。 丁林转身，暂时中断了针对虎妖的刀势。 长刀斜斩，朝鹰妖劈去一道妖气。 “唳！” 鹰妖怪叫一声，略一侧身便躲开了。 虎妖则趁机跃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息，胸膛裂着一道巨大的口子，往外渗着血，剧烈的起伏者。 “鹰九，你耍我！” 虎妖怒视着鹰妖。 “方才若没有我，你已经是个死妖了。”鹰妖冷冷道，随即又嗤笑了一声，“再者说，彼此彼此，我们俩半斤八两。虎六，你以为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听着。” 鹰妖的声音猛的一变，变颐指气使。 “听着，现在你来主攻，我牵制住这鲤鱼精。” “我？”虎妖难以置信，“我主攻？我伤的这么重！” “我看见了。”鹰妖语气冰冷，带着挖苦的讽刺道，“你以为现在你还有的选择么，我在天上，打不过，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你呢？” “你已经没了退路，若是你不愿意，我现在拍拍翅膀，立刻就走，你觉得已你一妖之力对付的了这鲤鱼精？” “你……” 虎妖咬牙切齿。 “你我联手配合，杀了这鲤鱼精，他的血肉骨丹全部归我，你则能得到一条活路。” 鹰妖有些得意。 虎妖的眸中几乎就要喷出火来了，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丁林不言语，他提刀在侧，冷眼旁观着这一对妖怪相互之间的算计。 只觉的残酷而又冰冷。 “还不快动手！” 鹰妖催促。 “喝！” 虎妖咬牙，双手向上一个虚握，灰蒙蒙的妖气勾勒，下一刻掌中便多出了一对剑齿。 “吼！” 他暴喝一声，不顾胸腹间不停淌血的狭长伤口，掌中剑齿挥舞，便朝着丁林攻来。 “唳！” 鹰妖也在头顶盘旋着，随时准备着下掠，保持着十足的威胁。 ------------ 第0036章 三妖 到底是山林间野蛮生长起来的妖怪，真到了厮杀的时候经验十足。 两只妖怪，一上一下。 一前一后。 丁林双手持刀，向斜后方挥出一道漆黑的刀气，逼退鹰妖，随后，妖力灌注，在虎妖剑齿递过来的刹那，长刀猛然下劈。 “乒！” “乒！” “噗！” 接连两声脆响，跟着一道闷声。 第一声响，是兵刃相交的声音。 丁林的长刀劈在了虎妖的剑齿上。 在长刀和剑齿碰撞的刹那。 虎妖便感觉到一股难当的沛然力道从兵刃上传来，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掌中的那一对剑齿从中折断。 第二声脆响。 是断掉的兵刃落下，砸在山石上发出的声音。 第三声闷响。 则是刀锋入肉的声音。斩断了剑齿，丁林的长刀再无阻碍，重重的劈在虎妖肉躯上。 从左肩入骨，斜着一路往下，最后卡在胸腔的肋骨间。 只用了一刀！ 原本这一刀应该是能将虎妖一劈两半的，但被剑齿卸掉了大半的力道后，却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被卡在了骨头里。 饶是如此，却也够了。 丁林含在刀锋的妖气一吐，轻易便震断了虎妖的心脉。 虎妖忽然睁大了眼睛，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一招。 他怎么也想到真正交手后，只用了一招，他竟然就…… 丹田内，妖丹滴溜溜一颤，不顾一切的散出妖气，想要修复那颗破碎的心脏。 但虎妖的妖气在碰到丁林侵入他心脏内的妖气后，却立刻便如阳春霁雪，于刹那间崩溃消融了。 “噗！” 虎妖仰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眸中真正的绝望闪过。妖丹境妖怪的生命力让他没有立刻就死，但死亡却已只是早晚的事了。 “鹰……九……” 虎妖咬牙，一字一顿，声音中全是怨毒。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 虎妖惊讶的发现自己最恨的居然不是眼前这条将刀砍进他胸腔，亲手杀了结果了他的鲤鱼妖，而是天上还在盘旋着的那只，相识已有几百年的老鹰。 什么大意。 什么美餐。 什么刚刚结丹，不会化形。 通通都是谎言。 这哪里是什么走了大运，刚刚突破妖丹境界的小妖馅饼，分明就是不知哪来的积年老妖。 哪里的小妖，能刚突破就拥有神兵利器。 哪里的小妖，能刚突破就如此熟练驾驭人形。 哪里的小妖，能刚突破，妖气就如此的雄浑凝炼。 修炼的至少也是最上乘的法，甚至有可能是…… 虎妖猜到了，却也没有了意义只是满腔的恨意愈发高涨。 鹰老九，明明他都已经断了一只爪子，这些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却偏偏还一堆瞎话骗着自己。 恨啊！ 真是该死啊！ 丁林双臂用力，往外抽刀，却忽然看到虎妖原本已经有些黯淡的眼眸一下亮了起来。 猛然，虎妖一把攥住了丁林的刀锋，或许是爆发出了潜能，他垂死的重伤之躯，竟然攥住了。 丁林一时竟拔不出刀刃。 虎妖攥的极紧，刀锋切入了他的指骨，鲜血沿着刀刃，往下滑，滴滴答答的落在本就狼藉的胸口。 “鹰老九！” 虎妖朝着天空提声喝道。 鹰妖有些犹豫，丁林表现出的战力让他胆寒，但现在确实又是极好的机会，错过了也着实可惜。 “快，我快要支持不住了！” 虎妖大吼。 鹰妖眼神闪烁，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丁林实力越强，得手之后，他能得到的好处便越大。 再者他本身便有能飞行的优势，自忖就算不能得手，在丁林被虎妖按住兵刃的情况下，一击不中，即刻远遁，还是能做的到的。 收获要远远大于风险。 鹰妖不再犹豫，在半空盘旋的身子微微一滞，随后如利箭一般，向下极速俯冲！ 来了。 丁林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诡色，猛然拔刀，虎妖健康之时尚不是他的对手，垂死之躯，又岂能和他角力，不过是哄骗鹰妖下来的小把戏罢了。 鹰妖冲下。 接近。 更近了。 已经到了丁林刀锋的范围。 “嗤！” 丁林卯足了气力拔刀，却发觉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却原来，在他用力的时候，虎妖竟然一把松开了刀刃。 一大蓬的鲜血从虎妖的胸腔喷出，他眼眸通红，却笑的畅快无比。 “哈……去死吧！” “噗！” 丁林转身，长刀反撩，刀锋上裹满了他暗色的妖气，在鹰妖惊骇欲绝的神情中挥出。 “虎七！” 鹰妖厉喝，拼了命的想要停下，重新飞起，但却还是来不及了。 固然出于谨慎，鹰妖冲下来的时候留了余力，可那一切都是建立在丁林失去长刀的基础上，如今刀拔出来了，便是留了再大的冗余量，也及不上这一把刀的延伸。 “不！” 鹰妖目呲欲裂，但长刀终究还是临身了，他鼓足全身的妖力，递出了仅剩的一只爪子。 刀锋一触，爪子落地。 随后刀势不减，重重的砍进了他的腹部。 满天的翎羽乱飞。 长刀一直贯穿过鹰妖的背脊。 “虎……六……” 濒死之际，鹰妖仍是没有想通，为什么虎妖会这么做，明明动手杀他的是那条鲤鱼妖啊，自己朝这鲤鱼妖出手，明明是在为他报仇啊。 为什么？ “嘭！” 鹰妖庞大的躯体坠地，乱羽混着烟尘四起，暂时遮蔽了视线。 丁林抽回长刀，却忽然觉得身上一紧，浓浓的血腥气涌进鼻腔。 “你也得死……” 身后传来轻轻的耳语，是虎妖的声音，他竟然还没有死。 这是何等强烈的报复心，竟然将意志磨砺到了如此坚韧。 “吼！” 腥风扑面。 吹散了乱羽和尘沙。 从数十丈外的灌木丛里，一条黑色的巨蟒窜了出来，他身形臃肿，但动作却迅捷轻盈至极。 蛇蟒之流，天生冷血，本来就极擅长隐匿，巨蟒成妖之后，又有了法术之妙加持，尽管身形也更大了，但多年苦修后，潜行藏身之术却是更加得心应手。 这条蟒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又潜藏了多久，忍耐多时，终于寻到了机会。 ------------ 第0037章 表哥 此时窜出来，一击便要致命！ 蟒妖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丁林狠狠的咬来。 “哈……这样子才公平，黑三你果然是在的，真……是便宜你了……” 虎妖忽然觉得双臂一轻，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明明方才隔着刀锋角力，他还能坚持那么久，怎么现在如此轻易的就被挣脱了？ 是他快死了，已经没有力气了？ 虎妖陷入了深深地疑惑，已经有些模糊的意识却已经支持不了思考了。 也没有机会再思考了。 丁林身子一转，轻巧的绕到虎妖身后，飞起一脚便将他踹向了蟒妖。 事实上，在此之前丁林也并没有发现蟒妖。 只是曾经感应到的三股妖气，只有两妖来到，气息最强的那个非但没来，反而消失在了感应中，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留了几分防备，甚至到了最后，他都以为蟒妖不会再出现了。 只是，蟒妖到底还是来了。 心中有些凛然，一个名不见经传，山野间的修炼法的妖丹境妖怪，都能有如此隐匿气息的手段，能瞒过修炼了更高深的《黑水经》的他，这天地间，果然是妖外有妖，英才如同过江之鲫，数之不尽，谁都不能小视。 虎妖的身子低低掠起，还未落地便断了气，身形一阵变化，从类人的样子又变回了本体，大大的一只老虎，好像一堵墙，将蟒妖和丁林暂时隔断。 下一刻，这堵墙就被分开了。 丁林倒擎长刀，身子跃起，妖气灌注在锋刃间，从下往上猛地一撩。 “刺啦！” 庞大的虎尸从中间被撕开，一蓬血雨中丁林纵身闯过，长刀正撩过头顶，他手腕一翻，另一只手也就势攀上，用双手握刀，猛然下劈！ 这《黑水经》中的杀伐之术，丁林虽从未用过，但在意识高举入泥丸后，他也曾无数次模拟习练，此时使来，虽然依然不够熟练，于变招翻转间有些滞涩，但大概得模样还是有的，也能发挥出三两成的神妙，再有更高等级的妖力加持，使的也是刀风赫赫，也算是气势十足。 “呼！” 虎尸的另一面，忽如其来的变故，让蟒妖吃惊，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同样做出应对，他张口吐出一口腥风，要将这遮蔽视线的尸体吹走，身子伏低，同时分出绝大部分的妖力，附着到鳞甲上，做好防御。 这样的应对，救了蟒妖。 “刺啦！” 丁林的长刀落下，刀锋上却传来了滑溜溜的感觉，长刀擦向了一边。 “啊！” 但蟒妖还是一声痛呼。 四下里，忽然腥风乱作，蟒妖剧烈的摆尾，卷起尘沙，沙子混杂着虎妖身子分开飞溅的血雨，遮天蔽日，挡住了视线。 混乱中，簌簌的声响大作。 那是鳞片摩擦在山石上的声音。 想逃？ 丁林挥手，漆黑的妖气漫卷，驱散了腥风，随后，一眼便锁定了正在往密林中拼名逃窜的蟒妖。 蟒妖已经窜出了十几丈了。 丁林有些惊讶。 不是因为快，而是太慢了。 这速度跟蟒妖先前偷袭时表现出的敏捷比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但丁林毕竟有杨婵教导过，随即便明白了过来，蛇蟒一流，平和时的速度虽然算不上慢，却也绝对和快沾不了边，只有在捕食时才会有瞬间的爆发，方才的敏捷应该就是爆发后的结果，而现在才应该是他的正常时的速度。 在蟒妖的头颅上，擦着左眼，一少狼藉，破碎了的鳞片，正往外殷殷渗透着鲜血。 虽然看起来伤势狰狞可怖，但其实只是皮外伤。 方才那一刀果然没有击实。 丁林手中挽了个刀花，毫不吝啬妖气，灌注到双腿上，几个跨步，便赶上了蟒妖，长刀竖起，举过头顶，就要彻底结果了这条蟒妖。 “且慢，上使且慢……饶命，上使饶命……啊！” 丁林的长刀立劈而下。 蟒妖使劲扭着身子，避开了大半，却还是被一刀劈在身子正中，鳞片擦出火星，身子却还是被劈开一半。 “上使，小妖方才不是对冲着您，实在是见那虎妖凶顽，恐他伤了上使，情急之下，这才出手的，或许有些失了分寸，冲撞了上使，上使……上使饶命啊！” 蛇妖大骇，这一刀让他真正认出了双方的差距，侵入体内的异种妖气霸道非常，他修法而成的妖气一触即溃。 这条鲤鱼妖修炼的绝对是经！ 也难为了蟒妖，急切间，一通乱扯竟然也有模有样。 蟒妖惊骇，却不知道丁林也有些讶异，方才虽没有正正劈中，力道完全惯透，却也有小半落在了实处，最后关头，他感觉到蟒妖的骨头竟然异常坚韧，弹开了他的刀锋，这才避免了被一刀两断。 果然不愧是修法的妖怪，比那两只要难缠了不止一筹。 但，也就只是如此了，无非是多几刀的事。 腥风大作！ 溪涧庞两条身影纠缠。 蟒妖滑溜非常。 或者说，尽管丁林在妖气的质量占优，但毕竟他才刚刚突破，还未熟悉境界，再加上体魄上有些不足，也就导致了面对蟒妖，尽管他占尽上风，看起来像是摧枯拉朽一般，但实际上却是难做到一击毙命。 而这，却又让场面看起来像是一场虐杀。 一连十几刀。 丁林将蟒妖砍的鲜血淋漓。 而蟒妖也依旧没有放弃活命，见哄骗不成，他又开始恫吓。 “住手，快住手！混账！我抬举你唤你一声上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不过是天上的一只灵宠，偷了你主人的兵刃，偷偷跑来下界……啊！” 说话的功夫，蟒妖又被砍了几刀，破口大骂。 “痛死我了！混账，快住手，啊！便是你家主人，也不过只是天庭小将，区区从六品，我可是在万圣老龙王手下当差，我表哥更是龙王麾下的大将……啊！若是你杀了我。你主人也保不住你……” “啊……饶命” 忽然，斜刺里又是一刀。 横着掠过，劈瞎了蟒妖的双目。 这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 第0038章问询 蟒妖立刻在地上胡乱的滚动起来，而失去了眼睛，自然也就再看不清丁林的刀势。 丁林双手握刀，自上而下，势大力沉的一劈。 劲风扑面。 蟒妖似有所感，猛地抬头，终于绝望，声音凄厉的大吼。 “你等着，我表哥一定会杀了你为我报仇。” “一定！” “噗！” 刀锋过处。 这最后用尽全力的一劈，终于砍断了骨骼。 一颗狰狞蟒首冲天而起。 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丁林往后稍微后退了一点避让，其实不退也无所谓，他的身上早已经浸饱了血。 也是奇怪，他前世是个连杀只鸡都不敢的人，如今，一连杀了三妖居然也未觉察到不适应。 难道是因为成了妖缘故？ 丁林收刀。 随着妖气的收回，掌中的刀也重新变回了木簪的模样。 丁林甩掉簪上的血迹，小心的收起来。 又想了想。 他俯下身子，在三妖的尸体上一一摸索，找到丹田的位置，骈指成刀，剖开，取出三枚妖丹，又以妖气导引，将妖丹表面的妖气抽离了一层。 阳光下，这些妖丹的表面立刻就变得灰扑扑的，像是覆盖上了一层石皮。 这是《黑水经》上，记载的小技巧，更有助妖丹的保存。 将妖丹收好。 丁林一步跨入溪涧，身子一晃，重又化作了本相，流水潺潺，带下一片殷红，几下，便将他的身子冲的干干净净了。 可心里到底还是多出了一片阴云，是蟒妖最后的那些言语。 不管怎样。 还是尽快离开吧。 丁林不再乱想，尾巴一甩，顺着水流，继续往西游去。 跃过了那条瀑布。 游过蟒妖栖息的深潭。 丁林又特意多寻了几处岔路，让水流吞没他身上的气息，凝结妖丹后，他赶路的速度大增，一整个白天的疾行，等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已经游出了有两百余里了。 离得越远，似乎心里就愈安林。 又转过一个弯。 这条溪涧到了尽头，面前出现了一小片的滩涂。 丁林停了下来。 “丝！” 月光下，忽然一道黑影一闪，径直向丁林掠了过来。 丁林身形不动，只略微展露出一丝妖丹境界的气机。 “啪嗒。” 那急掠过来的黑影一下坠落到水中，瘫软成一条，水面反射着月光，在静止不动的状态下终于映出了他的样子，黄褐相间的鳞片，这是一条水蛇。 “过来。” 丁林声音平静。 “大……大人……” 蛇妖听话的游到丁林了近前，战战兢兢，他的身长足有数丈，婴儿手臂般粗细，已经到了化蟒的边缘了，自然早开了喉骨，是会说话的。 “大人……” 蛇妖的声音有些胆颤。 “我问你，此是何处？” 丁林问。 “回……回大人话，这里快要出了祭赛国了。” 蛇妖道。 丁林点了点头，觉得有些耳熟。 “从此处往东，约莫二百余里是什么地界，那里有三个妖丹境妖修，你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丁林又问。 事已至此。问询的清楚些，总归是心里有底。 “大人说的是乱石山的三位统领？” 蛇妖小心翼翼回答。 “统领？” 丁林盯着蛇妖，直看的后者胆战心惊。 “回大人，我们这祭赛国中虽有凡间帝王，但修行界却以万圣老龙王为尊，他老人家居在碧波潭，整个祭赛国都是老龙王麾下的外围势力，三位统领便是龙宫分派，管理乱石山的。” 碧波潭，乱石山，龙宫，祭赛国。 如此多的熟悉字眼。 祭赛国，乱石山，碧波潭，万圣老龙王，也不知现在有没有个九头虫。 丁林一下子便想起来了，这是西游记中曾出现过的地点和人物。 蟒妖口中的龙宫原来是这么个龙宫。 不过按照西游记中的说法，这碧波潭的老龙曾和西海龙王结了亲家，想来在龙族中地位应当也是不差，或许本身龙族元老，蟒妖也是有些见识，应该是通过兵刃错认了自己的来历，以为自己的跟脚是个六品天将，一个六品天将，自然是及不上龙族元老的。 顺带着，丁林也想起了那只虎妖，难怪他额头上的‘王’字会被削掉，虎在龙的手下当差，又怎还敢称王。 原来如此，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我听他们互唤黑三，虎六，鹰九，想来这也不是名字，是龙宫统领间的排序？” 丁林眼神闪了闪。 “确如大人所言，这是龙宫依据功勋境界法力等给各位统领的排序，据说顺位靠前的将来甚至能够有一线机会获赐‘元神丹’。” 说到‘元神丹’的时候，蛇妖的眸中闪过一丝憧憬。 “那蟒妖在龙宫中可是有什么跟脚？” 丁林忽然发问。 夜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片乌云，遮住了一角的月亮。 “大人从哪里听说的？” 蛇妖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艰难。 丁林不言，只是看着蛇妖，身上散发出的气机又深重了一分。 蛇妖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老老实实的开始作答： “黑三统领，在宫中确实有些关系，是他表哥，他表哥奔波儿灞乃是宫中的将军，常在老龙王和公主的近前行走，极受信重，不仅入了天籍，更被拔擢了品级，名列仙册，有个九品的官身，在我们这祭赛国也是了不得的遮奢人物……” 奔波儿霸。 又是一个在《西游记》中出场过的。 黑鱼精还是鲇鱼精来着。 丁林有些意外。 一条鱼竟然会是一条蟒的表哥。 但随即便又恍然了。 这里毕竟是神话的世界，如此反倒才是正常情形。 忽然间，起风了。 周围的林子里，树梢被风儿吹着簌簌的响。 “奔波儿霸是……元神境界？”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丁林还是又问了这么一句。 “老子当然是元神。” 有声音作答道。 却并不是蛇妖，蛇妖已经如面条一般软烂的瘫倒在水中了，浑身抖如筛糠。 丁林抬头，头顶一朵乌云悠悠的飘过来，对正位置，彻底的遮住月亮。 ------------ 第0039章 奔波儿霸 轻飘飘的一片云。 遮住的却不止是月亮，还遮住了心头的光亮。 没有什么气机之类的东西压下来。 丁林抿了抿嘴，深深的呼吸。 空气中好像到处都是阴霾，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需要其他的表现。 元神。 只这两个简简单单字便足够了。 如山一般压下，重逾千钧，给足了压迫。 但下一刻，丁林浸在水中的小小身子还是开始了变化。 拉长变高，然后慢慢生长出类人的手和脚。 “咦！” 乌云上，奔波儿霸似乎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出手打断丁林的变化，他挥一挥手，然后乌云散开了，月光径直落到他的身上，照出一个鱼头人身的怪物。 四肢上鱼鳍分明，耳后露出暗红的鱼鳃，浑身鳞甲如墨一般漆黑，表面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着，犹如老树皮一般的干涩粗糙。 虽然妖类在修行到元神境界后，便可以彻底变化成人形，但事实上却少有元神境的妖这么做，而是多还保持着妖丹境界时用惯了的类人的模样。 他们认为留下一点本来的模样，才能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妖。 也不见奔波儿霸如何动作，他的身子便如一根羽毛般，从云头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而丁林也在此时彻底变化成先前类人的模样。 明月下，两个鱼头人身的怪物相对而立。 看起来倒更像是亲戚。 “就是你，杀了我表弟。” 奔波儿霸开口，是肯定的语气，他目光落在丁林身上，上下细细打量着。 “能抗住我的心灵压力，不错，长得也是英武不凡，是我鱼族的俊才，不过……” 奔波儿霸摇了摇头，目露惋惜。 “你不应该杀了我表弟的。” 话语毕，从奔波儿霸身上忽然涌出一股强大的妖气。 空气一下子被搅乱。 四下里树叶乱卷，发出噼啪的爆响。 横绝一时，镇压一切！ 丁林只感觉眼前一黑，迎面似乎打来了一个巨大的浪头，强烈的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就要被摔倒，他全力运转着体内的妖气，终于勉强坚持住了。 元神…… 这就是元神么？ 丁林咬紧了牙，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奈，他不是没有见过高人，在华山的日子，他时时和杨婵相处，杨戬也见过，甚至就连杨戬脚边甩着尾巴的那条狗，或许都要比眼前的奔波而霸要强，但他们出现在丁林面前的时候，都是以平常的姿态。 尽管有时候杨戬怒火满腔，但他却也从没有在华山发泄过。 丁林第一次真正正面感受到了更高位境界带来的压迫。 原本在轻松斩杀了三只同境界的妖丹境妖修后。 丁林以为自己的实力或许还敌不过元神，但以经成就的妖丹，面对元神，不说匹敌，最少也应该能够抵挡一二。 现在才发现，这念头如此可笑。 青蛙井中观日月，一粒浮游望青天。 而他自己就是那井中蛙，就是那粒浮游。 喉咙间，忽然一阵腥甜，一股逆血涌上来。 又被丁林生生咽了回去。 但这也才只是一个开始。 压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将他团团围绕，似乎置身在大海中，而他却无法如鱼得水，而是变成了一个扁舟，在海中孤独无依的，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倾覆。 无处可逃。 也无法可想。 元神！ 丁林心中生出了绝望，他从未有一刻感觉到如此无力，也从未有一刻如此渴望力量。 原来在这世界，强者能做到如斯地步。 脑海中抽象模糊的概念，在这一刻彻底清晰了。 只是，再没有机会了。 但…… 至少在此刻。 在此时。 心底里，一团火燃烧了起来。 丁林缓缓展开右手，虚握，一团黑色的妖气在指尖摩挲，暗自缭绕。 猛然间，一截雪白的锋刃弹出。 长刀举起。 丁林忽然收敛起身上绝大部分的妖气，四下里强烈的挤压，立刻，就让他口中溢出了鲜血，但长刀还是被一意的举起。 妖气灌注。 一道刀气朝着奔波而霸猛然劈出。 然后…… 在身前数丈处。 无声无息的消散…… “噗！” 丁林扬头喷出一口血，这一刀灌注了他全部心力，劈出后，他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便软软的倒下了。 奔波儿霸收回展露的的气机。 浅水里，丁林的身躯开始变化，失去了妖气的支撑，他再不能维持类人的摸样，一阵模糊后，又变回了红鲤本相。 奔波儿霸往前几步，弯腰，抓住尾巴将丁林倒着提起。 月光下，一条黑鱼精拎着鲤鱼，后者直挺挺的竖着，眼眸紧闭，如风中残烛般呼吸微弱。 “果然不愧是修炼了经的妖，在我的气息下竟还能挥出一刀，”奔波儿霸喃喃，声音中忽然显出羞恼之色，他抬起另一只手，锋利的指甲搭在丁林的鱼脸上，“可不能让霸波儿奔知道，收拾一条妖丹境的小妖，竟然让他在面前拔刀了。” “不过……” 奔波儿霸忽然又有些沉吟。 “这经倒也不凡，于心灵上竟能有这般大的加成，于我或许也能有些用处。” “唔，再有三年，小十三也该生产了，她本体乃是龙鲤，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我生出一条鲤鱼崽子，孩儿，爹爹对你可好？还未出生，功法就给你找好了，我当年就缺了这么个好出生，一部《纳气法》，修行到这一步，已经是彻底到了头喽。” 奔波儿霸收回指刀，月光下，眸中忽然露出不甘和惆怅，又看向丁林身旁失去了妖气灌注，重新变回木簪的长刀。 “六品神将，天上的这些倒是富的流油，也不知是哪个二代，区区从六品，宠物都能修炼上经了。” 收回的手掌一吸，木簪便被握到了掌心，又被随意揣起来。 奔波儿霸最后看了一眼丁林。 “且让你再多活上几日，交代了修行根本再杀，唔，这一趟来的倒也算值，且回去。” 奔波儿霸的面上忽然露出苦色。 “算算时日，公主从西海回来也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 第0040章 处理 “日子又要难过喽。” 奔波儿霸感叹一句，随后不再多言，妖气运转，一朵乌云从脚下自升，将他托向半空，他就这么一手提着丁林，一边驾驭着乌云往东而去。 原地只留下一条早不知什么时候被吓晕了的蛇妖。 足足过了半夜，蛇妖才醒转过来，他身子激灵灵一颤，随后一溜烟的游向了水岸交接处的一块巨石，嵌到石缝里，身上的花纹又一阵扭曲变换，不一会，这处石缝便被抹平。 蛇妖也彻底藏好。 …… 约莫二刻钟后，丁林曾经游过的那片大湖就出现在了奔波儿霸脚下，他散去乌云，身子轻飘飘的的往下落，沉入水中。 潭底，早已有四名虾兵抬着一顶软轿在等着，他们脸上呆呆的，眼珠迟滞，应当是点化之法搭配塑形术的产物。 “回府。” 奔波儿霸吩咐一声，头也不回，一撩轿帘，便钻进了轿子里。 …… 就在奔波儿霸入水后不到半刻，从西方天际忽然飘来了一团团彩云，在碧波潭上方彩云被拨开，一排盔甲明亮的虾兵开道，又有蟹将举牌，几名姿容不俗的鱼妖蚌精随侍。 众星拱月间，五条身形修长，头角峥嵘的海蟒，拉着一辆由明珠镶嵌玛瑙雕刻的凤撵从天上落了下来。 凤撵上一名丽人端坐，风姿万千，一身朱红色华美衣衫，纹路古朴反复，头上攒满珠翠，那一张粉面上，眉如远山，眸子如同秋水，往前发散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往下，最勾人的却是那秀气挺直鼻梁下的一张朱唇，火辣辣，如同燃着了的一团烈焰般，直烧入魂魄。 她右手正无意识的摩挲着，一条莹白如玉，极其漂亮的数尺长的小蛇，这蛇儿将身子盘卷如手镯一般缠在皓腕上，只在指缝间探出小小的一个脑袋，眼睛眯着，似乎极为享受主人的爱抚。 凤撵一刻不停。 拉着这丽人，立时便入了水。 …… “怎么回……” 水中，奔波儿霸正闭目养神，忽然感觉轿子停了下来，他一撩轿帘，就要呵斥，但才刚刚开口，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间，他面上的表情飞快的变了，谦卑讨好，然后一溜烟从小轿中钻出来，在一旁站好，微微弯着腰，作出恭敬的动作。 “奔波儿霸？” 有声音传来，跟着，那还在前行的凤撵慢慢停了下来。 撵上的丽人转过头。 “是小的。” 难以想象，一张鱼脸上竟能堆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公主，您回来啦，这是……” 奔波儿霸趋步向前，在撵前不远站定。 忽然他像是才发现什么，显出满脸的惊讶，给足了情绪价值。 “五龙驾撵，这是四海太子妃的出行仪仗啊，西海龙王竟然用这送您回来，看来，他对您是中意的很啊，您的婚事……” “嗯。” 撵上的丽人——万圣公主点了点头，她斜过一个软枕，懒懒的靠在撵上，漫不经心的点头，面上却丝毫没有喜色。 “三太子倒是中意黄河水君的嫡女，但如父王所料，西海龙王没有选四渎龙神的子嗣，他替敖烈选了我和洞庭龙君的三女，又多少顾念了一些旧情，点了我为正妻，让洞庭龙宫的三女做了侧妃。” “哎呀，恭喜公主，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奔波儿霸喜气洋洋。 “有什么好高兴的。” 万圣公主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眸，又摩挲了下指缝间的小蛇，似笑非笑。 “这原本不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么。” “是。是。”奔波儿霸连连点头，“是小的大惊小怪了，您年岁不过三千，就已成仙，这般天赋，再加上公主您的容貌才情，这本来就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五百年后大婚。” 万圣公主又换了一个坐姿。 “这些日子我也乏的很了，我先回宫去见父王，明日你叫上霸波儿奔去我那儿，我有事情要吩咐你们。” “好嘞！” 奔波儿霸活力十足，浑没有了方才在私底下抱怨的模样。 撵车又欲要动。 万圣公主最后看了眼奔波儿霸，眸光忽然在他手中提着的丁林身上扫了一下。 虽还在夜里，但碧波潭太深了，月光根本就照不下来，但好在万圣公主的凤撵上缀着无数明珠。 此时，夜明珠在黑暗中闪出光亮，勉强倒也能够看的清。 丁林的身子直挺挺的缀着，夜明珠的光亮照在他巴掌大小的鱼身上，鳞片黯淡，有一种破碎凄凉的美感。 “慢。” 万圣公主又出声，止住了凤撵，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审视打量起了丁林。 良久，忽然满意的笑了： “倒是一条漂亮的鲤鱼，奔波儿霸你有心了。” “公主，这……” 奔波儿霸一愣，话在口边滚了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话音便变了。 “公主，这条鲤鱼妖杀了小的表弟黑三，小的原是准备将他就地格杀的，见到他现出的本体相也有几分姿容，想着公主您就要回来了，或许可以凑个新鲜，逗个闷子，故而才把他带了回来，公主竟果真看中了他，是小的荣幸，也是这鲤鱼妖的福分。” 奔波儿霸说着，双手托住丁林作出上呈的手势。 不用万圣公主吩咐，凤撵旁便有一名随侍的蚌精上前将丁林取了。 万圣公主毫不怜惜的将手腕上缠绕的那条小蛇取下，递给了蚌精，漫不经心的道: “拿下去处理了吧。” “不，公主，不要！” 那条手指粗细的小白蛇怔了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恐的大叫了起来。 “公主，这条鲤鱼长得如此丑，红的俗气，您不是说过喜欢我玉雪可爱么，公主别不要我，公主……” 蚌精接过小白蛇，他挣扎的更加剧烈了。 “公主，您不是昨日才说过，最喜欢我的么，怎么今日就要把我换掉，公主……” 小白蛇又扭头看向一旁的鱼妖蚌精们。 “姑姑们，你们帮我向公主说说话，求个情啊，你们往日不是也很喜欢小白的么……” ------------ 第0041章 寝殿 “带下去吧。” 万圣公主摆摆手。 “不要，”小蛇带着哭腔，声音凄厉“公主，小白才刚刚六十岁，小白还不想……” 声音渐远。 万圣公主空出了手，接过丁林，如玉般的手指摩挲过丁林的鳞片，满意的笑笑。 “走吧。” 万圣公主道。 于是，撵车又起，向着碧波潭底的中央行去。 那里，一座水晶宫熠熠生辉。 …… 撵车慢慢远去。 奔波儿霸弯下的腰也一点一点的直起来。 等到撵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他的脊背已经又挺回笔直。 奔波儿霸挥挥手，唤回远远回避的小轿，掀开轿帘，又坐了上去。 “回府。” 奔波儿霸道，黑暗中，他那一双眸子中，神色莫名。 “不知道这一回公主的喜爱又会持续多久……” 奔波儿霸喃喃。 忽然，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宠物？” …… 痒。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挲着。 丁林醒了过来。 入目是璀璨的穹顶。 贝壳支起的妆台前，一个女子正背对着他端坐着，右手持一柄梳子，左手握住发尾，将头发绕到胸前，琉璃制成的镜子反照出她的样子，一个看起来约莫双十年华的美人，着着内室的单衣，胸前微微鼓起，勾出玲珑的身段，别样魅惑。 “你醒了。” 美人开口，她没有回头，依旧一心一意的梳着头发。 “是你救了我。” 丁林道。 身上传来的感觉还好。 之前在昏迷中，应该有人给他喂了药，此刻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这里是？” 丁林扭头四顾，这是一间极大的房间。 水中的房间。 他从未见过的奇妙的布置。 一簇簇的珊瑚摆出雅致的形状，其间有玛瑙装饰，玉石点缀，夜明珠静静的释放光亮，几丛水草轻轻摇曳着。 正中央则是一张巨大的床榻，而他此时便正躺在这床榻上。 流苏一般的纱帐随着水流律动，一下一下搔在鳞片上，温柔而又缱眷。 之前经历的绝望，好像就只是一场噩梦。 “当然是我的寝殿，你忘了？之前你杀了奔波儿霸的表弟，被他抓了，不过现在不必担心了，有我在，他不敢再找你的麻烦。” 女子终于转身，那一张魅惑的朱唇开启，看向了丁林，眼眸中透出喜爱。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很漂亮。” “现在的模样比之前重伤的时候还要漂亮。” 丁林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女子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赤裸，毫不掩饰，但却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而像是在看一样东西。 一样新到手的还新奇的玩具。 丁林没有说话，他眼神闪了闪，抿了抿嘴。 身上的伤势虽然已经好了许多，但到底没有完全的恢复。 初时尚不觉得，但随着醒来的时间变长，肉躯逐渐开始复苏，不适的感觉也慢慢明显起来。 丁林暗自运转妖力，想要调理一二。 下一刻，他的眼神猛然变了。 丹田内，妖气如虹，流转无碍，但意识却再无法调用分毫。 一道繁复的封印刻印在丹田外，将修为牢牢封死。 “我的修为……” 丁林失声道。 “放心，我只是封了你的修为，并没有做其他，毕竟好歹你也是妖丹境界，要是一不小心跑掉了，不是浪费了我一番功夫。” 女子轻笑着，说出的话却让丁林如坠深渊。 语句间丝毫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 “放心，在这碧波潭我敖音的东西没有人敢碰，你很安全，有修为也好，没修为也罢，其实没有有任何的区别，如果你喜欢修行，也可以继续，只要你不使用妖气做什么，那封印就不会触发，不过，修为都不能用了，还修炼干什么，做我的灵宠，本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 丁林咬紧了牙，只觉得心中一片深深的寒意弥漫。 这是想要驯化他。 他张了张嘴，到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妖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 丁林猜测，这女子敖音大概率便是碧波潭的万圣公主。 “不错，果然修为越高的妖，就会越识时务，这样养起来才有意思，你知道我老早就想养一只妖丹境界的宠物了，但是，你也知道，妖一旦入了妖丹境界，体型都会变得很大，模样也都会变丑，似你这般不仅境界到了，还能保持住好看的模样，真的是很难得。” “对了，我救了你，你怎么到现在也没有道谢。” 丁林咬紧了牙。 良久…… “谢谢……” 丁林努力的克制住心中的愤怒，低声道。 “不错，你真的很懂事，”万圣公主看着丁林，愈发满意，点点头，“你和我之前养的那些个真是完全不同，那些个到底是修为不够，底蕴不深，一个个都是喜怒形于色，每次换新的后，都要调教很久才会听话，没一个似你这般省心的，你应该能陪我很多年。” 丁林听着，心中的寒意愈发深重。 “公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恭敬的声音。 丁林扭头朝外面看去，成串的珠帘外，隐约可见一道人影，身后长了巨大的蚌壳，弯着身子，手中举着一个托盘。 “公主，处理好了。” 蚌精恭谨道。 “进来吧。” 万圣公主吩咐。 那蚌精垂首，敛目低眉，穿过了珠帘。 丁林看到在她双掌托着的那张檀木托盘上，一柄拇指粗细，长不过数寸的小巧匕首安静躺着，鞘上细密密的排列着一枚枚小巧鳞片，这匕首看着极其漂亮，但散发出的波动却极低，只比凡兵要稍稍强上一点。 万圣取过匕首，白嫩的指肚从那一片片的鳞片上摩挲过，眸中闪着沉醉的光。 “不错，还是这般玉雪可爱，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她抬头看向蚌精。 “玉娘，你的手艺真是愈发的好了。” 被唤做玉娘的蚌精，身子不动，只是脑袋垂的更低了些。 “好了，你下去吧。” 万圣公主挥了挥手。 蚌精退下。 “这件藏品也很不错。” 万圣公主又仔仔细细的来回打量了会匕首。 然后，拉开面前的妆匣。 ------------ 第0042章 新宠 小小的妆匣。 长不盈尺。 里面却装满了东西。 有透明的翅膀，散着七彩光华的翎羽，心脏模样晶莹剔透的玉石，宝石一般圆圆的指甲…… 不止是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 毫无疑问，这些都曾经是万圣公主的‘宠物’。 万圣将匕首列入，放在那些东西的最上面，然后合上了妆匣。 她又看了眼丁林，心情似乎更好了，放下了手中的梳子，将那一头乌发撩到耳后，又取过一只眉笔，在眼尾细细的描摹。 …… 万圣公主真的很喜欢丁林，出去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都会带上他。 如此，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整个龙宫便都知道，公主殿下又换了一只灵宠。 至于原来的…… 无妖在意。 平常的时候，丁林则被万圣公主养在寝宫里。 硕大的一片殿宇中，他可以随意闲逛。 院落，假山，花园…… 只要不是想着离开，那些侍卫和伺候的蚌精鱼妖们便不会阻止他的任何行为，也不会讨好，而是对他视而不见，就好像…… 他不是活的，而是一件死物。 一件会移动的死物。 在这水晶宫里，他也确实变成了一件物品。 一件万圣公主的附属品。 这种感觉，让妖窒息。 但丁林却不会。 在经历过莲池中不知道多少年独自一鱼的孤寂，又经历过奔波儿霸给予的那种如临深渊的绝境后。 丁林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如今，如今他想要成长，慢慢的变强。 而这种被诸多无视的氛围。 其实只要能做到心里不在意，反倒是更适合修行。 万圣公主只是封印了丁林的妖气，让他无法使用，也无法再化成人形，只能保持着鱼的样子。 却并没有禁止他修行。 这并不是什么好心和怜悯，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恶趣味。 万圣公主也从来未在丁林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情绪，就如同凡人豢养猪狗牛羊，人不会对这些牲畜隐藏情绪一样。 丁林轻易就能捕捉到万圣公主的想法，她就是想看着自己苦苦修行，却发现修来的妖气怎么也用不了，她想要看见那种苦闷，想要看到自己在那种煎熬中挣扎，直到，有一天放弃。 然后，被她彻底训化。 或许，到那时候，万圣公主会展颜一笑。 如此而已。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半年。 夜里。 万圣公主坐在花园的小亭中，掌心托着一枚丹药，笑吟吟的看着丁林将丹丸吞没，然后往上走，一直游到寝殿花园的最高处，紧贴着水晶宫的封印。 月光恰能照到这里。 丁林闭上双眼开始修行。 作为宠物，修行的资粮，自然也是由主人一力包办的。 一夜的修行。 等到天亮的时候。 丁林睁开眼睛，他整理了一下修行，妖丹境界已经彻底稳固了，修为暂时停留在五百六十三年。 往下看。 万圣公主竟也闭着眼睛沉溺在修行中。 丁林丝毫不觉得意外。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白日里不修行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四处闲逛，那些宫人在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刻意避开他，除了…… 公主殿下的宠物，在龙宫里从无一妖提及。 也是因此，丁林现在还不知道他那些前任们的下场。 这也许是他的幸运。 暂时，不必因此而烦忧。 在那些宫人的口中，只有万圣公主天资横溢，三千岁不到便成就了仙境。 而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其实万圣公主比谁都要努力刻苦。 …… “轰隆！” 忽然，一声沉闷巨响，整座水晶宫都似晃了三晃。 万圣公主一下从修行中惊醒了过来，她柳眉一竖，掌中寒光一闪，便多出了一柄雪白的长剑。 “公主！” 花园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 万圣公主认出这是父亲身边随侍的女妖，沉声问道。 “回公主，无事发生，是大殿那儿，龙王爷正在招待一位新近结识的牛妖大王，遣我来邀公主同去饮宴，相识一番，方才龙王爷遣小奴来时，那位妖王大人正在演练武艺，想来方才的动静，应是如此的缘故。” “是这样。”万圣公主点点头，神色略微放松下来，“你先去回禀父王，我稍作梳洗便去。” 碧波潭老龙王只有万圣公主一个女儿，这份基业本就是要传给她，父女俩所用名号都是相同，而在下界妖魔之间，也没有什么女子不易抛头露面的说法，自万圣公主成就仙境之后，便已有了顶门立户的资格，这碧波潭老龙王更是逢事便多与她商量，她能当下大半个家了。 说是梳洗，但让客人久候，到底是失礼的一件事。 万圣公主只是换了一套见外客的衣衫，便在几名蚌精鱼妖的簇拥下往正殿去了，当然她没有忘记丁林，一道水法遥遥打出，把丁林也带到了声旁。 …… “好武艺，贤侄这身武艺当真是不俗，尤其是这一膀子力气，能让我这水晶宫都晃上几晃，恐怕有百万余斤了吧。” 丁林随着万圣公主一起，还未到正殿便听到一阵夸奖声。 “老前辈谬赞了，后学末进班门弄斧，前辈高抬我了。” 又一个身影，听起来陌生，却是爽朗干脆，满载着豪情。 万圣公主绕过最后一从珊瑚，跨进殿里，随后丁林便看见了殿中的情形，正位主座上，一个老人倚靠在扶手上，他实在是太老了，鸡皮鹤发，便是坐姿也掩不住身子的佝偻，一只手握着一根龙头手杖，花白的发间，两只好像干枯树枝的角从额前探出。 应该是万圣龙王。 来到这水晶宫半年，这还是丁林第一次见到他。 果然，下一刻万圣公主便对着这老龙福了一礼。 “父王。” 万圣公主唤道，眸光却看向殿中另外的那一道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影，她眉毛秀气的弯起，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温婉就如同你年少时的女神一般。 “父王你急急唤我来，说有贵客登门，莫非，就是这位妖兄。” ------------ 第0043章来客 那妖看见万圣公主，眸中果有一丝惊艳闪过。 这妖王应是牛类成妖，额头上伸出两只弯弯犄角，如同镰刀一般，往下是两道如刷子般粗细的重眉，铜铃一般的眼睛，鼻子嘴巴刻意没有化出，还抱持着原本牛的样子。 身量极其魁梧，站在那儿足有三丈多高，膀大腰圆，头上一顶熟铁盔，上身精赤，覆满了白毛，如同钢铁浇筑一般，那一身气血浑厚至极，由内而外向外散发着，蒸的湖水都好似升了几度，霸道阳刚。 “我儿，来，我来为你介绍。” 万圣龙王招招手，万圣公主朝他走过去，老龙王牵住自己女儿的手，向他介绍牛妖王。 “我儿，前些日子你在西海，我西牛贺洲妖族又出了一位俊彦，便是这位白牛大王，七年前他刚入西牛贺洲就以一敌七，杀败了盘丝洞的七个蜘蛛女王，跟着又与后来的黄花观百眼魔君大战了一场，不分胜负，端的是一身的好武艺啊。” “见过白牛大王。” 万圣公主朝牛妖王福了一福，正式见礼。 “白牛大王，这位便是小女敖音了，老龙王活了十几万了，止有此一女，今后我这碧波潭的家业都是她的，她倒也还算争气，百年前，二千八百多岁的时候侥幸登仙成功。” 万圣龙王又向牛妖王介绍万圣公主。 “公主，有礼了。” 牛妖王朝万圣公主抱了下拳，在听到老龙王说，碧波潭以后由万圣公主继承的时候，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后者，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这目光虽然看似隐晦，实际上却谁也瞒不过。 但在场中的二条龙又有哪个是察觉不到的呢。 显然，这牛妖王虽然外表看起来憨厚，却也不是个真正老实的。 “坐下，怎都站起来了，没的生分了，快都坐下！” 万圣龙王抬掌向牛妖王朝示意，他身后不远就是原本的坐席，殿中次位。 “女儿，你也去坐吧。” 一边，又将万圣公主引向另一边的坐席。 “贤侄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我送了你一身披挂，这次来，可是又缺了什么东西？” 万圣龙王问。 白牛妖王搔了搔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口中说出的话却毫不迟疑。 “叔父慧眼，老牛我，刚来西牛贺洲，身上窘迫，这不千凡得了叔父的披挂，还舍不得穿出来，仍就是现在这一身，穷啊，前些日子老牛我又有了些突破，力气……” 言语间，竟然已经称起了叔父。 “方才叔父也看见了，气力又增长了些许，原本的兵刃使着已经不顺手了，显得轻飘飘的，便到了叔父这来，想要看看叔父这儿有没有合适的，可以暂借我一柄使使。” “兵刃啊。” 万圣龙王略略沉吟。 “贤侄之前使的那柄宣花斧，老龙也是见过的，足有二万多斤啊，便是天界的巨灵神将，在三界中以气力见长，使的斧头也不过就是这个重量，还是轻了，这……” 万圣龙王摇了摇头。 “怕是要让贤侄失望了，我这龙宫中也没有更重的斧子了。” “不拘是斧子，好叫叔父得知，”牛妖王略有些傲然，“老牛自幼时起便熬炼力气，打磨武艺，十八般武艺都有涉及，只要不是奇门兵刃倒也都能使来。” “这样的话……” 万圣龙王思忖。 “父王府库之中不是有一柄混铁棍么，”万圣公主说着，看了眼万圣龙王，随后，笑盈盈的转头看向牛妖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和白牛大王用。” “那根混铁棍……” 万圣龙王一下便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相识不过数年，总共也才只见过几次，就提出这等要求，这白牛大王有些过分了。 要知道兵刃可不是披挂，尤其是神将妖王所用的兵刃，哪一件不是用材珍惜，价值不菲。 但妖已经找上门，话也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便要得罪妖了。 倒不如直接将宫里最重的兵刃拿来，让这白牛妖王拿不动，自然，他便不好再张二回口了。 “嗯。” 万圣点了点头，朝一旁的蚌女吩咐道。 “那东西东西重，你去找奔波儿灞和霸波儿奔，再让他们带上十几个气力大些的统领，给抬过来。” “谢过叔父，谢过公主。” 牛魔王起身道谢，似乎对父女俩的心思毫无察觉。 “不怪都说‘莫道龙王无宝贝’，此番可算是解了我燃眉之急了，叔父放心，我只是暂借一些时日，等过些时候，寻到合适的兵刃，一定立即回来龙宫，原物奉还。” “不急，贤侄先不忙着道谢，那东西重的很，你且先试过再说。” 万圣龙王捋了捋颌下白须。 约莫半刻钟后。 万圣公主身后，丁林又见着了奔波儿霸，他和另外一个长得极其相似，只是颜色显白的鱼妖，并四五十名妖丹境界的龙宫统领一前一后抬着一个硕大的兵器架子，进了大殿。 硕大的架子，却只有中间横放了一柄混铁棍。 乌光内敛，也不只是什么材料打造。 摄人心魄。 “嘭！” 兵器架子猛的被放下，整座水晶宫都又震了一下。 几十名妖丹境界的水族统领一下子便瘫在了地上，奔波儿霸，霸波儿奔虽然还能勉强站着，却也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这不是丁林来碧波潭后，第一次见到奔波儿霸，自打他跟了万圣公主后，每一次见奔波儿霸，他都是低眉敛目，听着万圣公主的吩咐，从没有再看一眼这条曾经差点被他杀掉的鲤鱼，就和宫中的其他宫人一样。 丁林似乎已经被他遗忘了。 “贤侄，这一根混铁棍重有六万多斤，要是它也不合用，那我这龙宫中便再没有更重的了，你先试试吧。” 万圣龙王道。 牛妖王的眼睛早已经定在了那根混铁棍上，却还记得礼数，他又朝着万圣龙王道了一声谢，随后迫不及待的离席，走到兵器架子旁。 然后，也不见这牛妖王行气，沉淀力量，就只是伸手一拿。 ------------ 第0044章大力牛魔王 那根方才几十名小妖合力才勉强抬的动的混铁棍，就被这牛妖王轻飘飘的拿起来了。 如同拿起一根羽毛一般的轻松。 万圣龙王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这混铁棍可是足足有六万九千三百斤啊……” 万圣龙王失声道。 他曾见过牛魔王恶战百眼魔君的场景，端的是本领非凡，直杀的蜈蚣精汗流浃背，那一战，若非是蜈蚣精的千目神通不凡，恐怕就已经交代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初初结实，便会邀这白牛妖王入水晶宫做客，还送上一副上好的披挂。 这白牛妖王实在是仙境中的强手。 原本，万圣龙王以为自己已经尽可能的看高了这牛妖王了，却不料竟还是低估了。 大大的低估！ 将近七万斤的棍子啊。 拿起来竟是如此的举重若轻。 牛妖王将身一晃，轻巧的挽了个棍花。 立刻，水波翻滚，水晶宫震荡，虾兵蟹将倒了一地。 牛妖王仿佛才察觉一般，赶紧停了下来，面露歉意。 “这……老牛一时技痒，还望叔父和公主恕罪。” “些许小事，何来恕罪之说，牛大哥言重了，”悄然间，万圣公主改变了称呼，“就是不知道这根混铁棍，牛大哥可觉合用？” “还是稍嫌轻了些。”白牛妖王往上掂了掂棍子，“不过勉强也能将就用了。” “能用就好，我这儿比得四海广大，这根棍子已经是最重的了。” 万圣龙王笑道。 “那我便领受叔父的好意了，还是一如前言，等他日我寻到合适的兵刃，一定原物双手奉还。” 牛魔王道。 “牛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平白的外了，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神兵利器有缘者得之。” 万圣公主笑盈盈道。 “这混铁棍自我父王得到如今也有几万年了，一直没有人能拿得动，放在宝库也是蒙尘，今日牛大哥能使得，便合该是这根混铁棍的主人。” “公主所言差矣，事先我们便有言明，老牛只是暂借，若是现在了卦，那老牛成什么妖了！” 牛妖王此时却极力反对起来。 丁林在万圣公主的身后看的分明。 刚开始是一个想要，另一个是借都不想借。 如今是一个想给，另一个却又不想要了，或者说是不想要担那么大的人情。 那根混铁棍自始至终都在那儿。 改变的只有态度。 随着白牛妖王展露的实力，而改变的态度。 其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样，弱者处处碰壁，而强者走到哪里都是善意。 只是在这神话的世界里，实力得以具现，表现的又更要明显一些。 接下来，不论万圣公主怎么劝说，白牛妖王都是坚持不就，最后，还是万圣龙王给出了结果： 只要白牛妖王需要，那根混铁棍，他便一直用着，碧波潭龙宫，永不会主动讨要。 之后，又是一阵的客套话。 “贤侄，你使斧的样子，黄花观一役时老龙已经见过了，端的不凡，如今换了这混铁棍，想必威力更上了不止一层，不知能否演练一二，让我和小女开开眼界。” 万圣龙王忽然道。 这是要再进一步验验白牛妖王的成色。 “唉！叔父言重了，连这般重宝您都借予我了，区区小事，唔，还请叔父和公主移步宫外，老牛我演武一番。” 白牛妖王乐呵呵的应承下来，将混铁棍往肩上一扛，当先转身。 万圣龙王和万圣公主对视了一眼，并着这一殿的妖怪都赶紧跟了上去。 丁林自然也被万圣公主捎带上了。 水晶宫外，白牛妖王站定，终于放开了手脚，混铁棍在手，他将身一晃，挽了个棍花，随后一路棍法，便如行云流水一般施展开了来。 但见暗流横涌，水府动荡，整个碧波潭都被搅动。 但落在视野中，这一路重逾万钧的棍法，却被白牛妖王使的轻飘飘的，像在操练着一根稻草，这极为矛盾的一幕却诡异的的重合了。 万圣龙王和万圣公主看的如痴如醉。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还在勉强看着，难受的想要吐血。 至于丁林和一众龙宫统领早已经紧紧的闭上了双眸，躲在万圣龙王撑起的仙力护罩后面。 最后一棍。 白牛妖王双手持棍，以力劈千钧之势砸下，这一棍不再有任何的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 混铁棍过处，水流分开，阳光径直洒落，第一次落在了这千丈深的湖底，然后波涛乱卷着狂舞，整片碧波潭都被倾覆！ 白牛妖王收势，面上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即便是造成这般异象，不要说全力，他到底用了几分力也难说。 “如神似魔……” 万圣龙王活的够久，他还很小的时候，先天神魔还未完全绝迹，此刻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从白牛妖王的身上又看到了一些影子。 “好一个……大力牛魔王……” 万圣龙王有些失神，喃喃着，心中有感，鬼使神差般的，说出了这一句。 另一边，白牛妖王收棍，他自然也会收摄物品的法术，手上白光一闪，将那一根混铁棍收起，随后便迈开大步朝着龙宫走来，恰好听见了万圣龙王的那一句喃喃。 “大力牛魔王！” 牛魔王脚步一顿，跟着重复了一遍，又沉吟了一下，面上忽然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是叔父为我取的绰号么，‘大力牛魔王’，唔，简直就是起在了老牛的心坎里，”白牛妖王，不，应该是牛魔王，他看向万圣龙王，“难怪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万圣公主也在看着牛魔王，再不是刚开始那般虚伪的客套，她眼神亮晶晶的由衷的赞道：“大力牛魔王，确实名副其实！” “哈哈！”牛魔王大笑，看向万圣公主，眼神在她的身段上一扫，眸中的炙热毫不掩饰，“公主谬赞了，其实我老牛自小长在岸上，水里的功夫并不怎么擅长。” “牛大哥，你……” 万圣公主当然也感受到了牛魔王目光中的侵略，露出了一副羞恼模样。 ------------ 第0045章 牵线 牛魔王笑笑，也不解释。 “唉，都别在外面了，回宫，”万圣龙王又恢复了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似是没有发觉身边发生的这一幕，他一手把住了牛魔王的臂膀，一手拄着龙头手杖，苍白的长发从额间散落，遮掩住那略微低垂的脸庞，“走，贤侄咱们先回宫，接着喝！” 万圣龙王又往四周扫视了一眼，尽管牛魔王收了力，但虾兵蟹将蚌女鱼精还是躺了一地，勉强还还能站着的居然只剩下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了，他取出一枚令牌递向霸波儿奔： “你去库房把我收藏了三千年的那坛仙酒取出来。” 大殿之中饮宴再起，觥筹交错间，不一会气氛便火热了起来。 “贤侄，好酒量，来再饮一杯！” 万圣龙王举杯。 “父王，您年岁大了，少喝一点，”万圣公主道，“牛大哥，这是我父王当年离开西海时带的仙酒，喝一坛少一坛，你也少喝一点，给他老人家留点，别这一顿给他喝光了，然他以后馋了，没的地方消解。” “唉，说这些做什么，没得扫兴！” 万圣龙王佯怒。 “叔父，公主这是在关心你，要不今日就这样，改日小侄再来拜访，来日方长么！” 牛魔王说着，又看了一眼万圣公主，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现在初到西牛贺洲，身上一穷二白，而这小龙女生的美艳妩媚，天赋也不错，年岁轻轻便已登仙，又是万圣龙王的独女，有这碧波潭的万贯家私傍身，正是个不错的对象，早在一开始万圣龙王介绍时，他便起了心思，否则方才他吃的撑了会去外面演武，想他堂堂大力牛魔王又不是凡间那些街头卖艺的把式，不过是想再进一步表现自己，现在看来结果似乎不错，万圣龙王不反对，万圣公主似乎也不怎么抗拒。 万圣公主别过了脸。 “那……就先不喝了？”万圣龙王一如先前，像是没有看见牛魔王的小动作一般，他捋一捋须，“贤侄，空着肚子喝到现在，咱们吃一会，一边说说话吧。” “全都依叔父！” 牛魔王拿起一颗灵果啃了一大口。 “嗯。”万圣龙王又捋了捋须，“贤侄前些年忽然横空出世，之前却半点声息也无，想来原本不是我西牛贺洲的妖怪吧。” “叔父慧眼。”牛魔王沉吟了一下，“若是旁人来问，这些虽不是紧要的，我也不会说，但我与叔父一见如故，这话是叔父问的，我便分说一二，不瞒叔父，我原确不在这西牛贺洲，乃是北俱芦洲土生土长的妖怪，至于缘何来此……不知道前些年，妖师和天庭的那场大战，叔父可曾听闻。” “那场大战三界震动，我虽居在这穷乡僻壤，却也有所耳闻，”万圣龙王点点头，忽然做出恍然的模样，“贤侄是……” “就如叔父所想，北俱芦洲离着北海太近了，被神妖大战波及，老牛我也不得已这才远遁到西牛贺洲避祸。”牛魔王说着，面上露出苦涩，“我原本在北俱芦洲也是小有家私，要不是背井离乡，当时又走的匆忙，现在又怎会这般一穷二白，”牛魔王又看向万圣龙王，“若不是叔父帮衬，就连个兵刃都使不顺手。” “唉，说这干甚么，你我叔侄一见如故，我总要多帮衬些，贤侄，日后但凡再有什么需要的，不必和我客气，直管与我说，”万圣龙王说着，声音顿了一下，“贤侄，我有一桩好事想要予你，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问一句，贤侄以后是打算就在西牛贺洲定下，还是只是避下风头，不日仍旧要回北俱芦洲？” “不回去了，”牛魔王摇了摇头，心里有了预感，“我在北俱芦洲家园已毁，也没什么念想了，这西牛贺洲山水养妖，我打算寻个好一些的山头，就在此地定下。” “如此，我话便好说了。”万圣龙王点点头，又道，“贤侄年岁不大，本领便如此高妙，想来当是一直沉醉修行，应该也还未曾议亲吧。” “不曾，”牛魔王面不改色，回答的斩钉截铁，“实不相瞒，叔父，老牛我至今仍旧是纯阳之身！” 牛魔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万圣公主，他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万圣老龙王就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万圣公主却看向了万圣龙王，眸中有些不解，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龙有一好友，唤作万岁狐王，乃是青丘一脉的后裔，是积雷山摩云洞的洞主，他有一个女儿，比我家音儿要大上一些，前些年也修成了妖王，生的那是似玉生香，娇娇倾国啊，叫做玉面公主。” 万圣龙王说着，指了一下万圣公主。 “比我家音儿长的漂亮！” “父王！” 万圣公主不满的唤道。 “叔父的意思是要替我保媒。” 牛魔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万圣公主。 “正是如此。” 万圣龙王点点头。 “玉面那丫头，也算是老龙我看着长大的，品貌修为以我的眼光，当是可以与贤侄相匹配的。” 牛魔王没有说话，接着听，只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一点。 “贤侄你方才说要寻个道场，若是和玉面成了，这道场什么的也就不用再费心思，玉面是我那老伙计的独女，这些年我那老伙计年岁日大，已经老的不成样子。” “说来也是可怜啊，他算着比我还要小一点，我好歹西海还有些关系，青丘却已经败落了，我这老伙计已经有好些年都没有吃到蟠桃了，眼看着就没有多少年可活了，我那玉面小侄女，虽然也成了仙境，但那却是资源堆上去的，在万载寿元大限前才堪堪成就，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历过事。” 万圣龙王缓缓说着。 “我那老伙计也是一意都在女儿身上，害怕他死后玉面没有依靠，被人欺负，便寻思着，想替闺女找个有本事的郎君，将来也好帮着顶门立户”。 ------------ 第0046章 夜话 牛魔王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 万圣龙王那大段的长言，落在他的耳中，只精炼成：狐女貌美，家私颇丰，老父将亡，这十二个字，正是他的理想型。 丁林在万圣公主身后看的分明，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婚姻在于有利可图’这样一句话。 “说来，贤侄这般的神通广大，我看了也是心动，要不是音儿已经许了人家，我是怎么也想不起玉面那小妮子的。” 万圣龙王不露声色，似是无意随口说道。 这样一来，最后一点隔阂便也没有了。 “哦，音儿妹妹年岁才这般小，竟已许了人家了。” 牛魔王再看向万圣公主，眼神已经的平常。 “老龙我出生西海，和西海龙王有些亲戚，前些日子，西海三太子敖烈看中了音儿，两家现在还在磋商具体的细节，虽还未对外公布，但婚期却是已经定下了，就在五百年后。” 万圣老龙接着道。 “竟然是西海龙三太子。” 丁林看的分明，牛魔王的眼神又变了，显出郑重。 “父王，说这些干什么，不是在商议牛大哥和玉面姐姐么。” 万圣公主道。 “对对，扯远了。” 万圣龙王像是才发现，他看向牛魔王，神色一下变得郑重， “贤侄，以我看来，你和玉面确是天作之合，只是这其间还有一回，我须得先说在前。” “你若是同意，我便即刻给我那万岁老弟去书一封，为你保媒，若是不同意，我之前的那些话，就全当没有说过。” “叔父请讲。” 牛魔王端正神色。 “我那万岁贤弟此番不是嫁女，而是招婿。” 万圣龙王缓缓道。 “入赘？” 牛魔王眯了眯眼睛，他看着万圣龙王，眼神似乎一下锐利了起来。 一旁作陪的万圣公主身子绷紧。 似牛魔王这等强者，让他入赘无异于羞辱，万圣公主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老谋深算的父王，怎么会介绍出这样一门亲事，这不是故意得罪妖么。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哈哈！”牛魔王大笑起来，“我当是什么事情，叔父先前不是已经言明了么，万岁老爷子是想找个顶门立户的，当然不会是嫁女，叔父放心，老牛我不会在意此等小事，若是我和玉面公主真能成就好事，必定领叔父的这份情，日后叔父若有差遣，老牛必不推辞！” “好，那我便即刻修书。” 万圣龙王也露出了笑容。 终于等到了承诺。 一时宾主尽欢。 接下来又是一阵的寒暄， 有侍女取来帛锦，万圣龙王当即挥毫，写了保媒书，又和万圣公主一起轻轻热热的送别牛魔王，先让到水晶宫门口，再送到碧波潭水面，然后才在牛魔王再三的推辞中止了步。 此时，月上中天。 照的满潭清辉。 不知不觉间，一整个白天已经过去了 …… 水晶宫里。 夜明珠熠熠生辉，将龙宫映的如同白日。 万圣龙王挥手屏退了伺候的蚌女鱼精，偌大的殿宇中，就只剩下父女二人。 奥。 还有一条鱼。 “父亲，刚才可真让我捏了一把冷汗，那牛魔王若是忽然翻脸，以他的本领，我们绝挡不住他几棍。” 万圣公主有些后怕。 “他不会。” 万圣龙王抬起头，苍白的发丝滑到脸颊两旁，那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全是平静，他捋了捋须，看向万圣公主。 “女儿，以你来看，今日这牛魔王如何？” “如何？”万圣公主眸中闪过不喜，“孩儿观他面实心黑，是个唯利是图的性子，十分无耻，偏又要扮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他……”万圣公主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她面色慢慢变的郑重，又看向万圣龙王，“他……父亲难怪你敢将玉面介绍给他，你早就看透了。” “女儿，你长大了。”万圣龙王点点头，面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见到那九头虫的时候……” “父王，怎么又提他？” 万圣公主蹙眉。 “当然要提，那件事不是还没过去么。” 万圣龙王沉下了脸。 “父王，我当时也没有想到啊，那九头怪物呆呆傻傻的，我只不过多给了他几个笑脸，谁想他竟然会对我起了那种心思。” 万圣公主脸上露出苦恼。 “然后你觉得有利可图。” 万圣龙王面无表情。 “不是的父王，我只是和他玩笑了几句，哪想他竟然当真了。” “玩笑？”万圣龙王龙王冷笑，“只是玩笑几句，人家就能拼着重伤，替你结果了一名妖王，当真？你一句话，便让他千方百计的替你从北海盗来了龙珠，你又要人家怎能不当真。” “你不到三千岁就登临仙境，那枚龙珠起了多大作用，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一位妖王对你痴迷不已，对你言听计从，女儿啊，你这是在玩火，你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住他，但你觉的只是你觉得，世间万物，有所得便有所失，今日你得到了什么，来日就要付出什么作为代价，须知道，玩火终究会自焚的。” “咚！” “咚！咚！” 万圣龙王说着，用手杖激动的杵了杵地面。 “……” 万圣公主一时语塞。 “父王，我知道了，只是……如今已经有些难办了。” 万圣公主，沉默了一会道。 “难办，那也要办！” 万圣龙王怒气上涌，他猛地看向万圣公主，鬓边的发丝倏的扬起，那一双浑浊的眼眸，在这一瞬间竟然锐利无比。 “你如今已经和敖烈定下了亲事。” “难道，你想要在五百年之后，同时嫁给两个丈夫……咳咳！” 许是话说的太急，万圣龙王的声音咳嗽了两声，旋即他声音又平复下来，语重心长。 “如果是一千年前刚刚见到九头虫时，你和他说清楚，那么他更会觉得你善良。” “如果是七百年前，他替你杀了那个虎妖王时，你和他说清楚，他虽然会觉得你利用了他，但也会原谅你。” “如今，他又替你盗了北海龙珠，你去找他说，他虽然一定会恨你，但事情也应该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 第0047章 龙珠 “女儿啊，我内库的宝物，你尽可以都拿去，不要舍不得，把从九头虫那儿得的都还给他，再是怨恨难消，也终究是一个结果。” “真的……” “真的是不能再往下拖了！” 万圣龙王说着，转过身子，重又坐下，像是极为疲倦。 “女儿，知道了。” 万圣公主抿了抿唇，她看向万圣龙王。 “父王也许还至于这地步，自七十年前那九头虫被妖师征召赶赴北海，这几十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说不定，他已经死在了北海战场了。” “最好如此吧。” 万圣龙王叹了口气。 “但你要记住，一俟他回来，立刻就要把话说清楚，将事情的手尾处理干净，要知道只有在龙庭正溯，你未来才能有机会更进一步，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切记。 “切记！” “女儿省得了。” 万圣公主点头。 “为父累了，你也回寝殿休息吧。” 万圣龙王闭上了眼睛。 “女儿告退。” 万圣公主又福了一礼，这才带着丁林退出殿外。 …… 过了好一会。 “来人。” 万圣龙王依旧闭着眼，朝殿外唤道。 听到了召唤，伺候的蚌精和鱼妖们鱼贯而入。 “蚌娘，你去把霸波儿奔给我找来。” 万圣龙王睁开了眼睛。 …… 寝殿里。 万圣公主屏退了伺候的蚌精。 她走到妆台前，拔下发簪，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 然后，盯着镜中的自己默不作声。 空气有些压抑。 丁林游到一从珊瑚后，暂做躲避。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一长串泡泡。 只觉的心头沉重。 往日里也就罢了，今日万圣龙王和万圣公主私下言语时屏退了所有，却独独留下了自己，是忽略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若是忘记也就罢了。 可若是不在意…… 能够被毫不在意的是什么。 只有那些注定了不可能泄露的。 丁林不再往下想。 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尾巴轻摆，往上浮。 一直贴到了穹顶。 然后，就似什么也没有过，像往常一样，闭目开始修行。 万圣公主面前的镜子微带仰角，她眸光似是动力一下，在镜子最下缘停留了一瞬，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是倒映在镜中的丁林，嘴角忽然轻轻往上勾了一下。 这条鲤鱼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放弃，不再坚持呢？ …… 牛魔王的动作很快。 数月之后。 丁林就被万圣公主带着去参加了牛魔王的婚礼，婚礼上新娘子蒙着盖头，看不见相貌，但从牛魔王那喜上眉梢的表情看，显然是天姿国色，高坐在高堂正位的万岁狐王，果然是已老的不成样子，便是丁林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股腐朽的气味。 虽然寿元漫长，但仙也是会老死的。 三年之后，万岁狐王死了。 丁林又被万圣公主带着去参加了一场葬礼，这一回他终于见到了玉面公主的脸，一副娇怯怯，我见犹怜的模样，万圣龙王没有说谎，她确实比万圣公主要长得漂亮，直看的牛魔王心疼不已，“美人”“美人”的安慰不停。 而这三年的时间里，有万圣公主的丹药相助，丁林修为来到了五百九十三年。 这一夜。 如往常一般，丁林正要继续浮上穹顶修行，万圣公主忽然叫住了他。 “鱼儿。” 万圣公主掌中仙光一闪，竟然托出了一枚明珠。 丁林的眼神一下定住，再也拔不出来，龙系的本能让他一下认出这珠子的来历—— 龙珠！ 丁林忽然想起来，三年前万圣龙王和万圣公主的那一场夜话中提到过，九头虫曾替万圣公主从北海盗来了一枚龙珠。 就是这一枚？ 万圣公主将手一扬，这龙珠便往上飞去，一直升到穹顶，滴溜溜一转，随后停了下来。 丁林只觉得有莫大的诱惑，他眸光追随着龙珠，一瞬不移。 “好了，去修行吧。” 万圣公主看着丁林，笑盈盈的。 “你……” 丁林收回视线，看向万圣公主，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说话。 三年前的那场夜话，让他察觉了一丝不妥，有一段时间，他曾有事没事便找万圣公主说话，希望更多的交流能增加些彼此的情分，但一条蛟龙如何会因为一条视为宠物的鲤鱼的讨好而改变，有的只是发现了什么好玩了的，更加盎然的兴致。 丁林的尝试自然是失败的，而也是从那以后，他心事愈重，也一下就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起来，又慢慢的发展从不爱说话到了不再说话。 入今，除了修行前从万圣公主那得到丹药，丁林几乎已不怎么理会她了。万圣公主倒是也没有不满，只觉得有趣，这本就是她宠物游戏中的一环。 话才刚说出口。 丁林便又闭了嘴，这些年随着修为的增长，他的思维似乎也越来越快，他已经明白了万圣公主的用意。 无非是嫌他修行的太慢，妖给他提提速。 如果青蛙有意识的话，温水煮固然会让他们害怕，但这其中还有一个过程，他们会怀着侥幸一直苦挨，不会那么快崩溃，可如果将温水换成沸水，那么在入水的一瞬间，青蛙就会受不住摧残。 修为飞速提升，无法使用，这样的反差，无疑会比缓慢提升带来的刺激更强烈。 丁林抬头又看了看龙珠，摆尾，游了上去，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修行。 月华如丝如雾。 体内血脉却悸动沸腾如滚水，丝丝汲取着龙珠中的龙气。 原本有万圣给予的丹丸相助，丁林修一年已可抵十年，如今在这龙气庇佑下，修行速度又增十倍，一年已可抵一百年。 这效果出乎丁林的预料。 不是太强，而是太弱了。 龙珠乃真龙所留，而真龙无一不在金仙境界，金仙所留的宝物，竟然只能让一个妖丹境的小妖，修为提升速度增上十倍，这…… 但细想想丁林又恍然了。 如今龙族真龙凋零，这枚龙珠还不知是什么时候遗留下的，龙气存有多少本就不好说。 万圣公主又仗之成就仙境，恐怕剩下的龙气里，十成中也有九成九被抽干净了。 ------------ 第0048 双妻 再者说，若是这龙珠还能正常使用，万圣公主恐怕也舍不得拿出来给自己这个宠物使用。 丁林又分出一丝意识探向龙珠，出乎意料，意识竟然十分轻易的就穿过龙珠，透入内里，空荡荡一片。 果然是只剩下了个空壳的样子货。 徒具气息。 不过，话虽如此，这气息到底也是真龙的，对于妖丹境界的小妖而言，仍旧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丁林不再多想，放空心神，摒弃杂念，彻底沉入修行。 …… 时间缓缓流淌。 转眼就是两年。 丁林的修为来到了八百年。 这一夜，丁林刚结束修炼，便听到了一阵抽泣声。 从穹顶上往下看。 原本只有万圣公主一人的花园里，今日多了个女子，毛茸茸的狐耳，身后曳着六条雪白的狐尾，彰显出身份，是一只狐妖，她一张粉面白如初雪，正不停的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对着万圣公主哭诉。 梨花带雨。 这狐妖丁林也见过—— 玉面公主。 “妹妹，姐姐苦啊，原以为是寻到了个有本事的郎君，可以托付终身，哪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大骗子，如今有家不敢回，那老牛……” 玉面公主说着，又抽泣了一下，哽住了声音。 “姐姐慢慢说。” 万圣公主给玉面狐狸倒了一杯水。 “那老牛原竟是个有妻室的。” 玉面狐狸道。 “这，不……不会吧” 万圣公主目瞪口呆。 “怎么不会，人家正头大娘子都找上门来了，我就说，那老牛怎么三天两头就往外跑，说是出门访友，哪有那么多友，其实全都是去他那个夫人那了……” 丁林浮在穹顶，静静地听着，有种旁观了神话的感觉。 “他夫人？” 万圣公主问。 “妹妹可记得一年前占了翠云山芭蕉洞的那个罗刹女，”玉面公主睁圆了眼睛，“他就是牛魔王原配的夫人！ “那头牛倒是打的好主意，原配在北俱芦洲，却在这边又与我成了个家，他原以为两地相隔亿万里，这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却想不到，那罗刹女竟然也避祸到了西牛贺洲，这样一来，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牛魔王他竟是这样……” 万圣公主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一时不好形容。 会玩啊。 丁林在穹顶上默默接口。 可惜就是翻车了。 “前些日子，那罗刹女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带着孩儿堵上了我积雷山，那老牛也是个孬货，一看到罗刹女就怂了下来，他不敢对那罗刹女说半句重话，却跑到我这儿，说甚么对不起我，要委屈我做个妾……！” 玉面公主说着，又抽噎了起来。 “什么混账话！” 万圣公主柳眉倒竖。 “凭什么呀，明明我……我也是和那老牛拜过堂，当时说好的，他还是入赘到我家的呢，怎的我爹爹走了，我招来的夫婿身旁又冒出了夫人，连孩子都有，偏我成了……妾……” 玉面公主说着，止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 “这牛魔王太过分了！” 万圣公主同仇敌忾。 “想那老牛刚到我家的时候，除了有一股子蛮力，浑身上下光结溜溜，是个十足的穷鬼。” “这几年，我万贯的私房贴着他，尽供他花销，父王临走前还把避水金睛兽传给了他，他如今是座骑也有了，牛也打扮的精精神神了，在外结交朋友也是大方阔绰。” “日子过着过着，怎的，我就忽然成了……妾？” “积雷山……明明是我的家，怎么现在吵架了……却反而是……是我……” 玉面公主脸上泪痕斑斑，当真是我见犹怜。 “玉面姐姐你怎么想的？” 万圣公主道。 玉面狐狸忽然沉默了，她那双雾气朦胧的眼睛里闪过迷茫，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所以才来碧波潭找妹妹你，你和伯父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玉面公主满怀期待的看向万圣公主。 这一下到万圣公主沉默了，她当然能听懂玉面狐狸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她和她的父亲帮忙出头，当初保媒的是她的父亲，入今万岁狐王死了，只剩下玉面公主一个孤女，于情于理，这是应该的，可是…… 能出头么？ 这么些年万圣龙王和牛魔王常常往来，交情是越来越深了，就为了一个玉面公主全部都葬送，不值得，而且，牛魔王的本领那般广大，不要说本就不想管，就算真的愿意插手，也未必能管的了。 “姐姐，你先在我这儿稍坐，我这就去寻父亲。” 万圣公主一边心里唾弃着牛魔王，一边握住了玉面公主的双手，这双手柔软却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放心我们一定替你讨个说法，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玉面公主的头低垂着，她眼眸迟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有劳妹妹了。” 玉面公主的声音低低的。 万圣公主起身离开。 …… 花园里只剩下玉面公主一个。 “呵。” 忽然一声低笑，冰冷彻骨。 玉面公主慢慢抬起了头，有一根鬓发斜斜的穿过脸颊，被泪痕粘住，那双水蒙蒙眸子中却慢慢变的清明了起来。 丁林注意到，在这双眸子里，伤心依旧，却又凭添了仇恨。 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别忘了玉面公主也是仙境，能够修到这般境界，就算是历的事少了些，也不可能是个傻瓜，她如何看不出万圣公主的推脱，从一开始的沉默，再到后来的独自离去。 如果真的是想要帮忙，那么就应该带她一块去找万圣龙王。 现在却独自去了。 这分明就是去商量对策。 商量什么？ 商量怎么把她打发回去。 还是商量怎么再像上一次那样用她再给牛魔王卖个好。 但就算看出来了，又能够怎样，她如今无依无靠，面上还是得装出感激的模样。 玉面公主慢慢攥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现下，这花园里只剩她一个，终于不愿意再隐藏情绪了。 玉面公主忽然抬头，看向了穹顶下的丁林。 ------------ 第0049章 帮助 丁林心中悚然一惊。 但下一刻，底下的玉面公主便又移开了目光，她面容也在看见丁林的那一刻瞬间恢复成平常。 丁林的眼神却闪了闪，又起了心思。 自察觉了万圣公主将来可能会对自己动手后，他尝试自救，如今能试的已经试完了。 无论怎么讨好，万圣公主都心如铁石，不丝毫恻隐。 至于逃走。 他一只被封了丹田的鲤鱼，在这守卫森严的龙宫里，又能逃到哪里去，随便一只最下等的洒扫小妖都能将他拦住。 他试了多少次，就被阻止了多少次。 原本，丁林已经不再抱有希望。 直到今天，他看到玉面。 丁林摆尾，从穹顶旁游了下来。 …… 玉面公主已经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重新收拾起情绪，她端起面前的茶盏小小的啜饮了一口。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身旁多了一条火红的鲤鱼。 “公主殿下。” 丁林开口唤道。 玉面公主点了点头，丁林作为万圣公主的新宠，时刻都跟在万圣公主的身边，她自然也是见过的。 “你方才都看到了。” 玉面公主眼神闪了闪。 万圣公主离开后，她只道这里已经没人了，显露了真正的心意，竟然被瞧见了。 原本不该如此的。 但当时玉面的情绪不稳，再加上丁林的丹田被封，气息太过低弱，又不像万圣公主过往的那些灵宠那样喜欢用说话彰示宠爱。 时时沉默。 玉面公主一时疏忽，竟然没有察觉。 “公主救命！” 丁林心思电转，一下便明白了玉面话中的意思，他没有回答，反而就势开口，求救道。 玉面公主楞了一下，随即便也明白过来。 “哈！” 她笑了一声，看向丁林 “想不到，敖音养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驯化你……”玉面公主沉默了又沉默了一下，还是拒绝道，“我也帮不了你，我如今的处境，你也看到了，自身都尚且是难保，又如何能救得了你。” “公主，我只是一个小角色，在这龙宫中可有可无，您是大人物，只要向万圣公主说句话……” 丁林道。 “你也跟了敖音这么久了，这话你信么？”玉面公主打断，摇了摇头，“她是不会把你送给我的，至于带着你逃出去，”玉面公主又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丁林心里最后的侥幸，“除了得罪敖音，我看不到一点点的作用。” “您至少出了一口气不是么？” 丁林还没有放弃。 “我……”玉面苦涩笑笑，有些自嘲，“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若是想翻脸，方才怎会又忍下了呢，敖音她们父女固然可恶，我也恨得要死，但现在却也是我向那头牛表答不满的最后纽带了。” 玉面的声音变得很轻，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奈和悲凉。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有了结果，我也只不过是在尽力想要多争取些东西罢了” “我……” 丁林无言以对，许久才苦涩道。 “我也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玉面公主又沉默了一下接着道。 “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玉面公主想了想，又道。 “敖音换宠物没有规律，但我所知短的最少也得五六年，最长的甚至能有二十来年，她的新鲜感才会耗尽，你记住，时时保持敖音对你的新鲜感，或许能够活的更久一些。 新鲜感？ 是驯化的乐趣吧。 丁林猜测，他的那些前任们，应当都是被驯化后，被毫不留情的解决的。 自己当然不会被驯化。 但敖音的耐心却也是有限的，她已经拿出来龙珠帮自己修炼了，耐心已经不多了，自己若是一直表现的不屈，那么当她的耐心被耗尽，恐怕…… 若是表现出屈服。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一点一点…… 那么等到最后，只要自己到了敖音想要的样子，只要表面如此——谁又会去纠缠一只宠物的心灵，到那时，恐怕等着的也是…… 只能拖延，无法避免。 这是何等的悲哀。 丁林的身子摇摇欲坠，但他还是坚持住了。 “还是要谢谢公主。” 丁林咬紧了牙关，勉强道。 “对不起……” 玉面公主的脸上流露出不忍。 丁林摆尾，就要再浮上穹顶，背影萧索凄凉。 或许是同病相怜，这背影让玉面公主又动了恻隐。 “等一等。” 玉面公主道。 丁林转头看向她。 “我虽然不能帮你逃出去，你体内的封印也不能帮你解除，那样敖音会发现的，但我可以你在封印上开一个小小的漏洞，你只要能修行到元神，不，只要到命魂阳化到能有七成，你就可以自己挣脱这封印，到时候，你或许可以寻一个机会……” 玉面公主看着丁林。“也算是给你一个小小的希望吧。” “多谢公主！” 丁林的眼睛猛地焕发出光彩，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虽说是要到接近元神的程度才能够挣脱封印，但只要凝聚七魄，显化命魂，你就可以极少的调用自身的一些妖气，那时便可能会有暴露的风险。” 玉面公主又喃喃。 “这样，我再教你一道收敛气息的法门，”玉面公主脸上闪出傲色，“我青丘一族的敛息法，虽只是一道法，但却是三界都有名的，当年妲己先祖凭之都可以瞒过人皇，你和敖音虽然在境界差距极大，但只要修炼纯熟了，绝对可以瞒住。” “接下来，我应该还会在这待上几天，寻着机会，会教你，你要快些学会，在我离开之前，只要你学会了，我就给你的封印点出漏洞。” 玉面公主道，又有些后悔，她看向丁林。 “这一遭我也是冒了得罪敖音的风险的，你切记千万千万要守口如瓶。” 玉面公主似乎愈发后悔。 “也不要想着告诉敖音，以为她会绕过你，你该见过敖音的那个小匣子吧。” 丁林眼神一凝，他当然见过。 那匣子就放在万圣公主的妆台上，里面各种各样漂亮的工艺品。 ------------ 第0050章 台阶 万圣公主似乎很喜欢。 闲来无事时，常常便会从匣子中挑出来一两件小东西。 放在掌心摩挲把玩。 从前，丁林只以为这是万圣公主的小爱好，可如今经玉面公主一提醒，他终于明白了。 刹时间，一股寒意流便全身。 从尾巴开始，一直蔓延到头顶。 “那些是……” 丁林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错，那些都是你的前任，敖音乐曾经养过的宠物。” 确实是小爱好。 不过这爱好，却是将来的自己。 丁林猜到过，在万圣公主兴趣尽了后，自己可能会死。 却绝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死法。 死了。 然后被做成标本。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即便日后被发现了，那也一定仅止于我，不会牵连到公主。” 丁林嘴巴抿了抿郑重道。 “好。”玉面公主点点头，“你时间不多，我这就教你青丘的敛息术。” …… 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秘法。 丁林听的即为认真。 某一刻，玉面公主正要再为丁林示范，忽然垂下了手，随后一股力道挥来，将丁林退开到数百丈外。 “姐姐。” 万圣公主的声音响起。 “敖音妹妹，”玉面狐狸迎了上去，“虽然心中早已有了预料，但多少还存了几分侥幸。” 她们姐俩好的拉着手，一边说话，一边走向了一旁的亭子。 丁林在远处听着，没说几句，万圣公主就开始旁敲侧击的劝说玉面公主回去积雷山，而后者的脸色也慢慢的越来越难看。 最后玉面公主一扭脸，满脸的倔强。 万圣公主又劝了几句，无法，只得唤来侍女，给玉面公主安排了住处。 不欢而散。 …… 玉面公主这一住便是三个月。 而这一段时间觑着空子，玉面公主也断断续续的将敛息法教给了丁林，剩下的，就只靠他自己慢慢熟悉了。 这其间，牛魔王王几乎没个三两日就来一次，前几次都吃了玉面公主的闭门羹，第四次在万圣公主的配合下，才总算见到了玉面公主，后者一看到他就冷了脸，不论牛魔王如何的小意讨好，都不言语。 牛魔王最终也只得悻悻的回去。 但之后，随着牛魔王来的越来越频繁，再加上有万圣公主在一旁敲边鼓，玉面狐狸脸上虽然还是冰冷，但态度却是一次比一次松动。 …… 寝殿中。 丁林摆着尾巴漫无目的的游在一株红色的珊瑚旁，不远处的绣榻上，纱帐落下，隐约间，可以看见两道人影，一只精致的玉足伸出纱帐，有低低的私语声响起。 “姐姐，牛大哥也来了这么多次了，你真不打算原谅他。” 是万圣公主。 “哪里有这么容易，不过是才让他多跑了几趟，比起他带给我的伤害，这点又算的了什么。” 玉面公主道。 丁林在远处听着，他是知道玉面公主的打算。 她不恨么，不悔么？ 恨。 也悔。 可是却根本没的选择，从万岁狐王死掉的那一刻，她就没有了退路。 偌大积雷山根本就不是玉面公主能够驾驭的了的。 她想要维持住父亲的基业。 也想要保住之前的生活。 就根本不可能离开牛魔王。 她就像是一颗藤蔓，能够绽放出最美丽的花，但想要活下去，维持住高高在上的光鲜亮丽，就必然要依靠着巨木。 这依仗从前是万岁狐王。 如今，只可能是牛魔王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抗拒，固然是有发自于心的怨愤，但更多的还是在故作姿态。 如今，牛魔王来了一趟又一趟，他每来一趟，便是往玉面公主的脚下递上一级台阶，如今台阶应该快要搭成了。 丁林猜测。 或许牛魔王再来上一两趟，玉面公主就会跟他离开了。 正想着。 从外面忽然一名伺候的蚌精匆匆的走了进来，在绣榻前停住，轻声禀报道：“公主，牛大王来了。” “姐姐，你看牛大哥又来了，我看，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不然……你就原谅他这一回？” “让牛大王进来。” 万圣公主冲蚌精吩咐，一边坐了起来，收回伸在外面的那只玉足，撩起纱帐，起身，她身上仙光闪动，身子只轻巧的一转，便换上了一套华贵的衣裙，端正了姿容。 玉面公主依旧躺在榻上，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 小片刻，便有一个利角朝天的魁梧的身影，大踏步走了进来。 “牛大哥。” 万圣公主朝牛魔王福了一福，一边朝着纱帐后使了个眼神。 “万圣妹子。” 牛魔王点点头， “牛大哥，这一回，玉面姐姐都向我说来，你也忒没诚意了，这一回，你可得拿出态度，我先去父王那，你要是再哄不好玉面姐姐，我这，你下回也别来了。” 万圣公主道，一边探手，遥遥将丁林拘到身前，带着一起出了寝殿。 “玉面，我的美人，看看是谁来了，是为夫……哈哈还生气呢……” “我一只小狐狸，哪里能够生的了堂堂大力牛魔王的气，牛大王你还是回翠云山陪伴你患难与共的夫人，和娇娇的孩儿吧……” 身后，最后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 万圣公主领着丁林才刚出寝殿。 “哗！” 猛然间，水底暗流凶卷，忽然起了一阵恶风，直吹得柱倒廊塌，好似地裂了一般。 虾兵蟹将，鱼精蚌女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 “睡！” 万圣公主拧眉厉喝。 “呼！” 斜刺里，一束红彤彤的火焰吹来，视潭水于无物，在水中烧的畅快。 “三昧真火！” 万圣公主惊呼，赶紧侧身闪过。 丁林则根本来不及反应，幸好这一簇火焰也不是朝他来的，在他身前三丈处，再飞快的收回，带来的灼烧感，却让鳞片一阵麻痒。 “让那头牛出来。”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随着这火焰想起。 然后，踏着废墟，走来了一个三十许的美妇人。 她一手提着宝剑，一手牵着一个，穿着红肚兜倒持红缨枪的七八岁男童。 “铁……铁扇嫂嫂……” 万圣公主结结巴巴道。 ------------ 第0051章 负心薄幸 “让开！” 铁扇公主面无表情，声音却比潭底的水还要冰冷。 “嫂子，牛大哥他……” 万圣公主张了张口，铁扇公主却并不理她了，她冷冷的看着万圣，一手牵着红孩儿，便往径往万圣的寝殿去了。 万圣公主想要阻拦，却又心知不是对手，只得拘了丁林，快速的跟上。 …… “美人，夫人，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以后就待在积雷山，哪也不去，天天就守着你。” 牛魔王满脸的讨好。 “我不回去，回去给你做妾？哼！” 玉面公主将脸偏开去。 “哎呀，这不就是一个说头嘛，我保证还是会像从前一样，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只对你好，我的好玉面……”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牛魔王的情话。 紧接着，珠帘乱想。 一阵又急又快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谁！” 牛魔王刚要发怒，便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妾？我不点这个头，她恐怕连妾都做不了！” 铁扇公主冷声道。 “夫……夫人……你怎么……怎么来了……” 牛魔王脸色的怒色僵住了，他慢慢回过头，强挤出一丝笑意。 “我来看看，你到何处访友啊！” 铁扇公主的脸上露出挖苦的讽刺。 “夫人，你听我解释。” 牛魔王上前几步，就要抓铁扇公主的手，却被后者一把甩开。 “你不是跟我说，你要改过，从此以后就待在翠云山，守着我和孩子，怎的现在又要待在积雷山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练成了这一门本事，能够神魂肉躯两分，将自己一劈两半？” 铁扇公主咬牙切齿，素手捏紧了宝剑。 “倒不如，我现在来帮帮你！” “刷！” 长剑抬起，又狠狠劈下。 牛魔王侧身躲过，一道剑气斜斜着切过，没打中他，却正劈在他身后的那张床榻上，“哗啦”一声，床榻四分五裂，玉面公主花容失色，从纱帐中滚了出来。 “贱女人，你竟敢勾引我爹爹。” 红孩儿大喝，挺枪便刺向了玉面公主。 “不可。” 牛魔王一挥披风卷住了枪尖，又一甩，红孩儿的身子转着圈退回，又一个屁墩坐在地上。 “孩儿！”铁扇公主尖叫，不可置信的看向牛魔王，“你竟然为了外面这个野女人打孩子。”她手中宝剑散发寒光，对着牛魔王就是一阵毫无章法的乱刺。 “不是，铁扇你听我说……” “说什么！” 铁扇公主见刺不中牛魔王，忽然后退了两步，然后张开嘴，从舌下取出了一柄小小的扇子，晃一晃，这扇子便变得巨大足有一人多高，形似一个巨大的芭蕉。 “芭蕉扇，铁扇你疯了！” 牛魔王勃然变色。 铁扇公主不言语，下一刻他用力挥舞了两下那柄巨大的芭蕉扇。 “呼！” 疾风肆虐。 恍然间，丁林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海洋中的一叶扁舟，身子都不由自主，还好这一扇不是冲着他的方位来的，万圣公主又早已架好了护罩，他离得不远，也被顺手护在里面，等到疾风过去，身子居然没有被吹走，还停留在原地。 “哼！” 一声冷哼。 丁林定睛看去，原本广大的宫殿已经被吹走了半边，大片的潭水也被吹走了，形成的短暂真空，正被四面八方的水流不断的弥补。 但牛魔王和他身后的玉面公主却并未被吹走。 牛魔王一手牵着玉面狐狸，一手握住铁扇公主握扇的手腕，一用力将扇子夺了下来。 “够了，别再闹了，你忘了，这芭蕉扇的宝诀，老牛我也会！” 牛魔王冷声道，嘴唇飞快的开阖了几下，扇子便又飞快的缩小，他张大牛嘴，将扇子压在舌下。 “呵……我忘了……我是忘了……这宝诀还是我们洞房花烛的时候，我亲口告诉你的，现在你居然用它对付了。” 铁扇公主满脸的凄凉。 “不对，不是我忘了，是你忘了……你忘了成亲的时候对我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生只爱我一个……” “够了，铁扇你今日闹的太过了！” 牛魔王打断，耐心耗尽后，他终于暴露了本性。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不过是凡间那些穷鬼书生们编出来的花言巧语，你见过哪个有本事的男人只去一个老婆的，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 “所以……”铁扇公主颤声，“所以你就又找了个有钱的小老婆，在外面不仅风流快活，还享着荣华富贵。” “风流快活怎么了？荣华富贵哪个不想！” 牛魔王满脸的不耐。 “我都已经快要说服玉面，让她情愿做小了，你还要怎样，凭我老牛的本事，莫说一方，便是十房八房的美人儿也娶的，也不曾带到你面前，你却偏不不肯干休，闹个不停，平白惹人烦躁！” “你……” 铁扇公主，像是又一次认识了牛魔王，她嘴唇颤抖着，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牛魔王。 “原来，你一直竟是这样想的，好，那我就成全了你，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铁扇公主恨恨的看了玉面公主一眼。 “你喜欢这狐狸，那从此以后，你就跟她在积雷山过吧，再也别来芭蕉洞！” “孩儿，我们走！” 话毕，铁扇公主拉住红孩儿转身便走。 “爹爹，你太过分了，我也再也不要见你！” 临走前，红孩儿转头朝着牛魔王大声道。 “牛大哥，铁扇嫂子忽然就来了，我……” 万圣公主走近，看向眉头紧蹙的牛魔王。 “妹子，我知道，这事不怨你，”牛魔王居然还能笑出来，“还没多谢你，这些时日替我照顾玉面。” “那铁扇嫂子和侄儿……” 万圣公主小心翼翼道。 “没事，一个妇道人家，明日我回去哄哄就好了。”牛魔王故作开朗，边说着，他转头看向玉面公主，“我们也走吧，回积雷山。” 经历了方才那幕，玉面公主也再不敢拿乔，任由牛魔王牵住手，乖乖的随着走了。 一场闹剧。 ------------ 第0052章阴魂 “女儿，”直到此刻，万圣龙王才姗姗来迟，他和万圣公主对视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事……” 随后，吩咐龙宫的小妖们，开始清理废墟，重建宫殿。 …… 神话的世界，时间像是被压短了，过的总是很快，快到好像一眨眼，事情就过去了。 三天后，这潭底的龙宫便恢复了之前的摸样，废墟被清理走，一座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宫殿矗立起来。 花园、假山、亭台、楼阁…… 所有的一切全都恢复，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丁林也回到了以往的生活。 夜里，他浮在穹顶，一枚如明月般皎皎的龙珠，绕在他的周身，龙气浸体，又开始了修炼。 有了玉面公主的帮助，虽然暂时仍然不能动用妖气，但好歹是有了希望。 就像是落水之人手里攥到了什么东西。 不仅是心里略微的安定了一点就连修行的速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丁林估摸着，比之前起码增加了一成。 …… 时间一晃，又是半年。 丁林的修为来到了八百五十三年，而此时距离他突破妖丹境界还尚未到十年。 灵药相佐，龙珠辅助。 一日的修行。 便可以抵得上寻常时候的一百日。 这是丁林自修行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极速，以至于当他终于触摸到了瓶颈时，恍然间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八百多年的修为。 已经是可以突破元神境界的修为底线了。 原本出于对自身跟脚的不自信，丁林估计自己突破元神时，修为应该就在这个年限附近。 也不知是因为龙珠的作用，还是这么些年服食的好东西又增了些底蕴。 八百年修为。 丁林竟然才刚刚遇到妖丹境界的第一个小阻碍。 天生万物，最钟于人，神完气足，魂魄皆备，从生来，人就有三魂七魄。而其他异类在开了灵智之后，诞出的却仅仅只是最基础的魂。 三魂七魄。 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住其身，命魂住身，衍化七魄。 七魄：喜怒哀乐爱欲惧。 魄为情感。 七魄欠缺，便是情感不全。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刚开灵智的小妖怪们，往往都偏向某一个极端。 他们或是暴戾，或是怯懦，或是凶残，或是温和，也有极少的，表现出善良。 这些往往都是出于之前本能的延续，只偏向于一方面的情感。 至于其他的感情，妖类在这个阶段是缺失的。 杨婵曾经夸赞过丁林聪明，并说他的血脉不俗，足可以比拟蛟。 这不仅仅是他表现出了智慧，更多的是因为他外在表现出的情感是全的。 这出现在妖丹境界前的小妖身上，便是天赋异禀。 大多数的妖，只有在妖丹凝聚，可以化出类人的躯体时，七魄才会跟着被衍生出来。 但拥有不代表会使用。 就如同人类的婴儿，在出生后也只是会哭。 笑，悲伤，喜欢，难受…… 这些仍然需要经过后天的人际交往，才能真正的体会。 落到妖的身上，这一过程就更为漫长的，之前最先诞生的情绪已经根深蒂固，有它左右，其余情感想要显化，往往数百年都未必能够达成，其间更需要有极深厚的修为拉扯。 而这一过程便是七魄显化。 七魄源于命魂。 修行既足，再以七魄相诱，则命魂自显。 丁林原本是人，七魄本就存在，如今又有八百年修为傍身，心念一动，那层瓶颈便如纸一般被戳破。 识海中一道虚幻的人影展现。 是丁林前世的样子，也是他认为的自己为“人”时候应该的样子。 魂本无形，相由心生。 这人影，便是住身的命魂。 出现之后，命魂的面上立刻便露出痛苦至极的的神色。 肉身为阳，命魂藏于肉身，阳极生阴，故而命魂性属至阴。 也可称为阴魂。 妖丹境界中第一个小境界便是阴魂境。 肉躯炙热。 命魂甫一显现，立刻，就在那滚烫如热油的气血冲击下摇摇欲坠，根本支撑不住，就要崩溃。 就在这时候，意识坠入魂中，命魂原本懵懂的眸子一下便明亮了起来。 一挥手。 丹田中盘踞着的八百年修为流转，冲入经脉，涌入识海，又在命魂周身一绕，然后便化作了一件鲜艳的红袍。 命魂面前的神色平缓起来。 又一挥手。 七点光芒，从躯体中相应代表的内脏上亮起，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点都呈现出一种色彩，在半途汇聚，如同一道彩虹般朝着命魂扑去，又在近身的那一刻，倏的分开，缭绕在命魂周围，隔绝掉剩下的压力。 命魂彻底显化。 如此，阴魂成就。 丁林闭着眼，尝试着控制命魂。想要冲出体外。 ‘出窍’本就是显化了命魂的阴魂境妖修的手段之一。 但是失败了，魂魄没有冲出体外。 一片如水般的幕布，将丁林周身内外隔绝，正是万圣公主设下的禁制，阴魂只得改道，披着那件妖气织就的锦绣红袍钻入丹田，然后宿在妖丹之中。 突破了？ 亭子中，万圣公主抬头，恰好看见丁林眸子中闪过的浓浓不甘，她嘴角勾起，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然后复又垂下头。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视线移开后，丁林眼底那藏在重重不甘后的真正底色，那一抹再遮掩不住的激动。 方才阴魂冲撞禁止，固然是失败了，但在冲撞的那一刻，丁林分明看到，原本如同天罗地网般密不透风的禁制，有某一处角落，分明有一小块，碎裂了开来。 如蛛网般蔓延，虽然还粘连着，但却已经摇摇欲坠，就如放在桌角的瓷器，随时都可能落下，摔成碎片。 这就是玉面公主帮忙给的漏洞。 敛息法运转。 丁林鼓足全身法力，朝着那角落又一撞，瓷器破碎了，这封禁他多时的封印总算打开了一点口子。 一丝微弱的妖气，试探着附上去。 一试即收，没敢探出体外。 而底下，在收到了足够的情绪价值后。 万圣公主又沉入了修行。 ------------ 第0053章 变化 万圣公主本以为丁林会就此沉沦。 但第二天清晨，当她停下修行，开始兴致勃勃的在寝殿中寻找丁林，想看他颓唐落寞的样子时，却发现丁林压根就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贴在穹顶上，甚至，修行的比之前更要刻苦。 万圣公主的眸子眯起，闪出危险的光芒，片刻之后，面上的表情又松懈下来。 只是，比起之前，眸中的不耐又多了几分。 向道之心如此坚毅？ 罢，便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很快，丁林便发现了万圣公主的变化。 又是夜晚，当他如往常一样，从万圣指尖接过灵药服食，游到穹顶后，怎么也没有等到那颗龙珠。 丁林低头。 万圣公主也正在底下饶有兴致的瞧着他。 眸光中，满是戏谑。 丁林便知道，他再也不可能等到那颗龙珠了。 双方对视了一会。 丁林先扭过头。 闭目，沉浸于修行。 万圣公主脸上的笑意一丝丝褪去。 罢。 倒要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 妖修在成就妖丹之后，妖气凝练稳固，再有命魂入主，连同丹田一起，便和鸡子相仿佛，丹田是蛋壳，妖气是白，提供营养，而最中央的命魂则是胚芽，妖气时时滋养，让命魂茁壮成长。 在修为达到八百年后。 丁林丹田中的妖丹本已有了拇指般粗细大小。 如今命魂入主，妖丹更是又大了一圈，真个膨胀的如同鸡子一般。 从此时起，修行便是以命魂为主了，需一步一步让它变强，魂质稳固，慢慢褪尽其阴质，直到有一日化为纯阳。 如此则妖丹大成。 可以尝试金丹破，而元神出。 新显化的命魂，过于孱弱，不可以直接接触阳质。 在阳化的最初，关键在于七魄。 七魄虽由命魂而化身，但却一直居于内脏，和肉躯混同，因此其质却是为阳。 又因其为命魂衍化，本来为一体，故而不存在隔阂。 阴魂境界的修行，需先让命魂吸纳七魄。 丹者，圆也。 魂魄相合，浑然如一。 吸纳七魄后，命魂彻底完整。 魂质彻底稳住。 不仅如此，七魄中蕴含的阳质，也会给命魂进行第一步的阳化，七魄全融后，命魂的阳化最少能够达到三成。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有了这部分阳化了的魂质为基础，命魂便可以承受自主接触日光中时带来的伤害，再以修行为媒介，进行淬炼转化。 如此，年深日久。 便有了完全褪去阴质，从阴魂转化为阳神的可能。 …… 阴魂修行的最开始，七魄便是资粮，因为二者同源，这最开始的吸纳，只要修为跟得上，应该是最为迅速的，很快便能完成的。 但断了龙珠。 丁林修行的速度一下便慢了下来。 好在，显化了命魂之后，有玉面公主留下的那个漏洞，他总算勉强可以调动一点极微弱的妖气，便可以取出，之前杨婵送给他的那些资粮，再加上万圣公主这儿暂时还没断的基本补给，修行一日，也勉强能抵得上正常的二十日。 十三年的时间。 命魂总算是吸纳完了七魄。 修为来到了一千零六十三年，丹田中的妖丹又大了一圈。 或许是因为丁林的七魄一直都在，在肉躯中滋养的时间够久，再加上吃过了宝莲灯的莲叶，每日里又灵药不断，他的七魄阳质含量远远超过了平均标准。 在吸纳完全后，命魂的阳化程度竟然接近了五成。 距离玉面公主所说的，可以挣脱封印的七成。 仅差了两成。 只从纸面上看似乎已经很近了。 但，这两成想要成就，却远远比之前的所有加起来都要更难。 炼化本身所有的，和从外界日光中汲取，难度岂可同日而语，再加上…… 万圣公主的态度愈发的差了。 …… 近来，万圣看向丁林时，眼神中的不耐已经原来越明显。 终于，在七魄被吸纳完后的一个月后。 万圣公主停了丁林的灵药。 那一夜，丁林在万圣公主的指尖停留的时间，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候，但那往日里总会变出灵药的葱白的手指，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丁林抬头。 万圣公主高高在上，斜斜觑下的目光，极其不耐，透着让妖心悸冷漠。 丁林心中一颤。 那一日，他没敢修炼。 妖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 接下来的日子里。 只要是，丁林修行的时候，都会离着万圣公主远远的。 似乎对丁林的畏惧和识趣感到满意。 万圣公主收获到了情绪价值，她看向丁林的目光重新变了回来。 修行的速度又慢了。 幸好，还有杨婵赠送的那些灵药帮衬，如今修行一日，还可以勉强抵的上正常的十日。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又能够再维持多久。 …… 又过去七年。 修为来到了一千一百三十三年。 命魂也在第六个年头的时候才被阳化到了六成。 这一日，丁林正在修行。 忽然有蚌精进来禀告，言道万圣龙王让万圣公主去她那一趟。 万圣公主抬手，没有一丝预兆，将丁林吸纳到身旁。 修行被粗暴的打断，好在没有出什么岔子。 但这些都是小事。 丁林默默然。 近来，万圣公主又愈来愈多次的表现出不耐，也不知道距离她的再次转变，还能有多久，只希望时间能够再长一些。 …… 大殿中，万圣龙王微眯着眼，头向后仰着，苍白的头发顺着脸颊两侧往后披散开，露出的皮肤上沟壑纵横，如同树皮一般粗糙，一名蚌精用身子托住他的脑袋，双手扶正，用掌心挤住他的太阳穴，缓缓挤揉。 万圣公主带着丁林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父王。” 万圣公主唤道。 万圣龙王睁开了眼睛，他坐正了身子，挥一挥手，伺候的侍女们便纷纷退下。 “女儿，刚刚收到消息，北海的战事结束了。” 万圣龙王缓缓开口道。 “没有再打上一场。” “据说是紫薇大帝亲身犯险，深入妖营三万里，在与妖师秘谈了三昼夜后，妖师亲自将他送回。” ------------ 第0054章 见面 “随后，天庭便宣布了全面撤军。” “而妖族则退出北俱芦洲，让出了北海一半的水域，收缩回北冥。” “没有再打了？” 万圣公主的面色变了变。 “那就是说……” “嗯。” 万圣龙王点点头，面无表情。 “九头虫应该就快要回来了。” …… “让奔波儿霸来见我。” 还在回寝殿的路上，万圣公主便做出了安排，朝着一名侍女吩咐。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奔波儿霸早已等候多时。 “奔波儿霸，”万圣公主顿了一下，“九头虫可能要回来了，你去乱石山东峰守着，一有什么消息，立刻便回来报我。” “是。” 奔波儿霸领命离去。 …… 万圣公主板着脸进了寝殿，除了这一点，她再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 但那些伺候的蚌精鱼妖们，都是贯会揣摩心思的，有了这么明显的提示，又哪里会还不知道有事发生，公主殿下心情欠佳。 一个个便都离的远远的，如非必要绝不靠近，低下头做事，说话也都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 整座寝殿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受这种氛围影响。 丁林也暂时停下了修炼，值此妖妖自危的时候，他还是也和光同尘些，就不要特立独行了，万一碍着万圣公主的眼，让她感觉到冒犯，提前进行制裁就不好了。 如此，足足三日。 万圣公主似乎在做着什么极艰难的抉择。 终于，打定了主意。 她面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平常，寝殿中的氛围，也随着有了起色。 那种压抑感觉慢慢淡去。 丁林这才重又开始修炼，他慢慢的离远，一边小心翼翼游向穹顶，一边看着万圣公主。 万圣公主只是瞥了丁林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没有作理会。 丁林松了口气，还可以继续过一段安定的日子。 只是应该不长了。 …… 从北海到西牛贺洲，千山万水，距离何止亿万里。 九头虫回来的比想象的还要快。 半个月后，在乱石山东峰守了将近二十天的奔波儿霸回来了。 “公主，奔波儿霸统领求见。” 当万圣公主听见侍女如此通禀的时候，丁林看到她明显怔了一下，随后才吩咐让奔波儿霸进了寝殿。 “公主，九头大王回来了，果如公主殿下所料，他一回来，就到了乱石山东峰，按着殿下吩咐，小的安排九头大王在东峰别院内暂时住下，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便回来向殿下汇报。” 奔波儿霸道。 “你做的不错。”万圣公主道，慢慢又思忖了一会，然后朝着奔波儿霸摆了摆手，“接下来，暂时没你的事了，这些时日辛苦，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奔波儿霸告退。 万圣公主的眉头蹙起，忽然倏的站起，她不再犹豫，手掌一探，将丁林吸到近前，跟着身子一转，径往龙宫宝库去了。 这是丁林第一次入得龙宫宝库。 难道都言：莫到龙王无宝贝。 丹药，兵刃，甲胄，法宝…… 一排排，一件件，琳琅满目。 俱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万圣公主咬了咬唇，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宝库已经空了小半。 片刻之后，遁光纵起。 出了水晶宫，便径往乱石山东峰去了。 …… 乱石山，东面。 一座，奇峰迭起，高耸入云。 灵气浓郁，在祭赛国境内，只在碧波潭之下。 此处，仍属碧波潭管辖，归在辐射的范围内。 云端之上，一座美轮美奂的仙府屹立。 是万圣龙王置于此的一处别府。 此刻，在这府邸的后院。 凉亭中，一道着着墨色衣衫的英俊男子正静静的站着，一手搭在亭中的石几上，眺向远方，眸中无喜无悲。 那一双眸子往上，是一道银色的发箍。 箍在额头上，弯弯的，向前伸出九个蛇头一样的配饰。 每一个都呈现出不同的姿态，又似乎每时每刻都有细微的变化，矛盾而又诡异—— 这发箍是活着的。 万圣公主的遁光在亭外按落。 “九头……九头哥哥。” 万圣公主唤道。 这墨衣男子正是九头虫。 九头虫收回远眺的眸光，转过身来，他看向万圣公主，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欣喜的微笑。 “音妹，你来了。” “嗯。”万圣公主点了点头，“听闻北海的战事结束了，我心中欢喜，知晓九头哥哥若是回来，必然会先到这儿，便先差了奔波儿霸在此等候，原以为还会再要些时日，哥哥比我猜的回来的早了许多。” “买棹还乡，归心似箭。我央了一位大圣，他借我一件飞行的法宝，故而回来的早了些。” 九头虫看着万圣公主，笑的温和。 “九头哥哥，我……” 万圣公主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有些难以开口。 “音妹，我去北海之时，你曾对我说，去西海选妃，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走个过场，周全了对老龙王的一片孝心，顺便再从西海为他求一辆枚蟠桃，不知现下结果如何了？” 九头虫笑着道，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万圣公主的脸上有些勉强。 “音妹，还记得这地方吧，” 幸好，九头虫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要往下深究的意思，声音一转，便又岔开了话题。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老龙王在这儿宴请的我，我现在都还记得，席上你一共对我笑了十三次。” “是啊，那一天你瞥了我三十二次。” 万圣公主也笑了。 “后来，也是在这亭子里，你言说需要虎王的内丹冲关，龙虎相合，诱天魂回窍，我便替你去杀了一头虎妖。” 九头虫慢慢回忆。 万圣依旧在笑，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了。 “再后来，你三魂圆满，元神大成要冲击仙境了，又对我说，若是有一枚先祖遗珠相佐，破镜的几率当能有七成，我便夜入北海，为你盗来一颗金仙境界的龙珠。” 九头虫缓缓叙说。 万圣公主听着，已经笑不出来了。 “音儿，你可知道，我从龙宫出来的时候，身上足足多了有十三处伤。” ------------ 第0055章 分手 “其中有一道在这里，” 九头虫指着脖颈，可奇怪的是，那里白皙光滑，仙体莹润如玉，不要说是伤口，便连痕迹也没有一丝。 但万圣公主却知道九头虫说的是什么，在他的额头上，那枚戴着的发箍中，九个蛇首有八个在隐约间蠕动，只有最左边的那个一动不动，虽然看着栩栩如生，但和那另外八个一对比，就立刻可以清清楚楚的分辨出，它就已是个死物了。 九头虫乃是九凤一脉，天生九首，每一首都代表着一条‘命。’ 而在北海，他丢了一条‘命’。 “九头哥哥，你听我解释……” 万圣公主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那过场，是如何过成西海龙三太子的太子妃的？” 九头虫每说一句，面上的笑容就收敛一分，三句话说完，他脸上已再没有了丝毫的笑意，如同挂满了寒霜一般，额头上，那还活着的八个蛇首，狰狞欲噬。 “九头哥哥……” “不要这么叫我。” 九头虫打断。 万圣公主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到，最开始刚来时的模样。 “九头。” 万圣公主唤道，话说到此，她反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没有再尝试解释，而是直接承认了下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便也无须我再多说。” “不错，此次入西海，我被西海龙王亲自点选，许为龙三太子的正室，如今已是待嫁之身了，今日我来见你，本来也没想瞒着，只是思及过往，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万圣公主手中仙光闪烁，捏出一只麻布的口袋。 “就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过去那么多年，你为我付出极多，如今既然我们已不可能，那我也不会贪图你的东西，这袋子里是我碧波潭大半的家底，应该足以抵扣，你曾给我那些东西的价值，就还给你，权作赔偿。” 万圣公主将抓着口袋的那只手递了过去。 “音……公……公主……”这下子反倒是九头虫面色大变了，他像是方寸大乱，难以置信道“，你……你要对我说的是这些？” “不然呢？” 万圣公主将袋子举高，之前在宝库中时，她还诸多不舍，但到了此时，那一双眸子中却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还有些庆幸多拿了些。 “我打听过，太子妃之位，并不是你自己求取，是西海龙王亲自指婚，你也无法反抗的，对吧，公主，” 九头虫看向万圣公主，换了称呼，唤的，‘公主’正是第一次见万圣公主时用的称呼，他眸中有一丝祈求，像是在寻求安慰，又像是自欺欺人。 “公主，只要你对我说，你不是自愿的，我仍然是愿意相信你的，西海虽然势大，但我也不是全无根基，你是知道的，我出生于北冥，身后也有族人，许多大圣看我长大，妖师大人更是神通广大，我们可以先一起想办法，实在不行，也一起逃去北冥，有妖师庇护，谅那西海也不敢怎么样……” 万圣公主听着，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九头虫刚开始将调子起的那么高，搞得她还有些担心，却没想到现在竟然是这般模样，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在纠缠。 北冥？ 不过是上古妖庭的一些遗留，在报团取暖，看着还有些气象，实则风中之烛，早已奄奄一息。 是。 妖师确实是神通广大。 但说到底，到底也是独木难支了。 天庭才是正溯。 而西海龙宫三太子妃之位，可得天庭册封，堂堂正三品神职，不知道多少女仙，求而不得。 婚姻在于有利可图。 她和父亲苦心孤诣了那么许久，好不容易才将这尊位收入囊中。 这九头虫怎敢说的，竟然要她放着这好好的龙宫太子妃之位不要，跟着一起流亡北冥。 万圣公主又上下看了九头虫一会。 明明之前看着挺聪明的啊，一身神通也自不凡，怎的却是如此的天真，也不知是他怎么修炼成妖王的。 九头虫伸出双手，想要握住万圣公主空着的那只左手。 却被万圣公主让过了。 “公主，你……” 九头虫如遭雷亟，身子僵在了原地。 “你不愿？” “九头，是我对不起你。” 万圣公主点了点头，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着九头虫还半伸出在空中的手，索性抓着袋子，便往他的掌心放。 九头虫那只手无力的垂下。 万圣公主干脆便将袋子直接放在了九头虫面前的石几上。 “这些东西你还是收下吧，你之前确是为我付出了许多，我也很是感激，但……你我之间确实是结束了。” 万圣公主道。 “感……感激……” 九头虫喃喃，又提高了点声音。 “就只是感激而已？” “就只是感激而已。” 万圣公主点点头，她只想快些结束。 原来的想法是她作出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九头虫来拒绝，然后她奉上宝物，和平分手，如此一别两宽，九头虫没有理由再在后头找她的麻烦。 但谁想这九头虫竟然是如此的…… 事态的发展，竟然是朝着相反方向的去了。 “这些东西足够弥补你在我这儿付出的。”万圣公主认真的看向九头虫道，“你很优秀，将来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 九头虫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九头虫睁开眼，到底也是妖王，他也恢复了理智的模样，起码看起来如此。 “这些东西……多了。” 九头虫伸手，将袋子抓住，神识只是一扫，但见如山似海的宝物，虽单个论没一个能胜出他送的那两件，但如此多的数量，倒也足够弥补，甚至可以说是略有超出了。 见九头虫终于变得正常了。 万圣公主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原本是想要原物奉还的，但那两样东西我已经用了，自然是还不出来，就只好拼凑些，还是多点好些，也算是能够弥补一二，你原本就是受了委屈的，在这上面总不好也叫你吃亏。” 万圣公主笑道。 ------------ 第0056章议亲 “公主既然如此说，那这些东西我就收下了” 九头虫道。 “这本就是你的东西，分开了，我自然要物归原主。” 万圣公主道。 面上终于也松了下来，九头虫肯收下东西就好，她真怕他还像方才那样纠缠不休。 “想来西海给的聘礼一定也是胜过这些东西不知多少，否则公主也不会如此豁达，迫不及待的就要与我切割。” 九头虫的脸上自嘲。 “公主放心，既然收了东西，那颗虎王内丹，往后我不会再提，龙珠之事也会守口如瓶，不会往外吐露半点，我和公主过往的交情也就此了断。” 九头虫保证道，声音冷冰冰的，但落到万圣公主的耳中，却是如聆仙乐，她心里又安稳了一些。 “倒也不必如此，我们以后也还能再当成朋友往来。” 万圣公主道。 丁林默默的浮在万圣公主身后的空气中。 没有想到，在这神话世界也能见到这套话数。 “这就不必了。” 九头虫面色愈发冷漠，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探手从腰间一扯，一块被用红绳系着，贴身佩戴的暖玉，便被扯了出来。 玉身温润，阳光下，自生烟云。 “这是当初，我赠你狐王内丹时，你赠我的，如今既然分开了，这玉我自然也要还给你。” 万圣公主看着玉佩，眸中第一次闪过动容。 这玉佩是她当初随手给出的。 放在俗世当然堪当传国之宝，但于他们这些妖王而言，却只能算是再寻常不过的小物件。 不过。 如今已不能算是小物件了。 显然九头虫极为珍惜这枚玉佩，不仅随身佩戴，更是时时以妖气洗炼，长面年累月，如今这玉佩已是对元神境来说都算的上不错的法器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动容也只有一瞬。 旋便消失了。 来的太过容易的东西总是不会被珍惜。 哪怕。 是一颗真心。 “这玉佩已不是当初的那样子了，我又怎好收回，你……” 万圣公主的目光在玉佩上略微停留。 “怎么，公主这会可怜起我来了？” 九头虫嘴角勾起，露出挖苦的嘲讽。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万圣公主应付着，唯恐节外生枝，九头虫那儿又生出变数，伸手接过玉佩。 “我收下便是。” “如此，你我便两清了，彼此间再没有什么东西相欠。” 九头虫冷冷道。 “是我的错。” 万圣公主略微低头，低声道。 “此处，乃是你碧波潭的产业，事既已至此，我也不愿意再留，告辞！” 九头虫道。 话语毕，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原地，一团乌黑的妖气炸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万圣公主终于彻底的放下心来。 事情的发展虽然不在预料，但总也还算是顺利。 九头虫既走，她也不用再故意克制，嘴角勾起，露出的笑容。 会心而又明媚。 …… 祭赛国往东六百里，一处无名山头。 忽然一团黑气炸开。 九头虫身形显露，他抬头看向苍穹，朝阳才升起不久，瑞彩千条，丝丝缕缕的映入眼眸，却只觉得绕眼。 他只得又垂下了头，将脑袋藏在阴影中，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两清了，我们彼此间确实再无任何东西相欠……” 九头虫低声喃喃。 “但，除了东西之外，这些年我付出的感情，还有……”他摸了摸脖颈，“还有我的这条‘命”，你还未偿……” “等着吧，在你大婚之前，这些我会一点一点的慢慢讨回来。” 阴暗里，九头虫的那一双眸中，闪出光亮。 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 当万圣公主回到碧波潭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座喜气洋洋的水晶宫。 大殿里，万圣龙王佝偻着身子，弯腰坐着，一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托住额头，花白的头发从他的脸颊垂下，遮掩住面容，眸光不显。 殿中，万圣龙王身旁伺候的那个换作蚌娘的蚌精正如一只蝴蝶般来回穿梭穿梭，将一群小妖们指挥的团团乱转，一会披红，一会挂彩。 “父亲。” 万圣公主走到万圣龙王身前唤道。 “解决了？” 万圣龙王抬起眼眸。 万圣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呼。” 万圣龙王轻轻吐出。 “好，解决了就好。” “父亲，这是……” 万圣公主环视了一圈大殿。 “前些日子，除了北海那儿，西海也来了信，言说三月之后，会有议亲的使团来碧波潭，由龟丞相为使，代表龙王和龙后传来具体的婚期，我见你忧心九头虫，便没有先说于你听，事也一直拖着在，今天你去找九头虫摊牌，无论结果如何，也成定数，便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了，再者期限愈近，我们龙宫也该提早装扮起来。” 万圣龙王道，得知九头虫那儿解决了，他整条龙也放松了下来。 “这么快，之前不是说得三年以后么。” 万圣公主道。 “是我找了你姑母，让她在龙王那儿吹了吹风，敖烈虽然记在了龙后名下，但毕竟是她轻声的，多少还是能说的上些话的。” 万圣龙王捋了捋须。 “事情还是早些确定的好，免得夜长梦多，徒增变数。” “父王费心了。” 万圣公主拉住万圣龙王的左手。 “布置的这写事情交给底下就好，父王回去休息休息。” “这种事可大可小，马虎不得，”万圣龙王摇头，宠溺的看了眼万圣公主，“我还是在这盯着放心些，倒是你，九头虫那儿不好应付吧，想来必定是累了，就别在我这带着了，早些回寝殿休息吧。” 万圣龙王挥挥手。 …… 去时满腹的心事。 回来则已喜气洋洋。 当万圣公主再踏进寝殿，殿内的小妖们，都能感觉到她的快乐，紧张了大半月的空气刹时就变得快活放松起来。 甚至，高兴之下。 万圣公主还久违的又赐下了一枚丹药。 丁林游过去，将丹药衔入口中，然后游上穹顶。 开始修炼前，他最后回头，往下看了一眼。 这一场快乐能维持多久？ ------------ 第0057章 前夜 时间过得很快，三个月的时间一晃便过。 寝殿的穹顶上，丁林睁开了眼，这三个月，他又享受到了双倍灵药的修行速度，虽然没有龙珠加持，但他却也知足了，修为来到了一千一百九十三年， 其实自命魂显化，吸纳完七魄之后，修行便不必再只拘于月华，月华脱胎于大日，其实此时对初升的朝阳修行更好。 但丁林的心中始终藏着一份警惕，他不愿万圣公主察觉到他的修行速度，故而才仍然只是吸纳月华，毕竟欲速则不达，适度的隐藏往往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再者，有灵药加持着，就算确是了那段在晨光中修行的时间，也不会太过降低修行的速度。 丁林从穹顶往下看。 万圣公主的寝殿也被装饰起来了。 大红的双喜，大红的绣花，绣榻换成了红色的纱帐，甚至就连珊瑚摆件也换成了红色。 万圣公主坐在妆台前正在描眉，她一身大红的锦绣华服，发髻高高的挽起，那一双本就勾人的红唇涂了口脂愈发的娇艳，或许是妆容的作用，这样的她比往常看起来更多了一丝雍容。 再有一日，才是约定的时间。 但从三日前起，丁林每次修行结束都能见到万圣公主正装打扮，毕竟虽说是三月，但西海至此山高水远，早几天，晚几天都是寻常，提前做了准备总不是坏事。 “公主。” 万圣龙王身旁伺候的那个蚌娘凑了过来，小声的禀报。 “刚才从龙王那儿传来消息，霸波尔奔将军那儿有信传来，他们已经远远的瞧见了西海的仪仗，按照脚程推算，明日辰时，应该就能到咱们祭赛国界，龙王让我告诉您一声，他会准备好迎接事宜，您只管待在宫中，就不必抛头露面了。” “嗯。” 万圣公主点点头。 “万圣妹妹。” 就在这时，一声娇媚入骨的声音传来。 丁林转头，果然是玉面狐狸。 在丁林看过去的时候。 玉面公主的眼神也飞快的在宫中一扫，落在丁林身上后，停留了一瞬。 “玉面姐姐你怎么来了！” 万圣公主从妆台前站起，轻轻热热的上前牵住了玉面公主的手， “时日要到了，虽然不是出嫁，但议亲也很重要，老龙王怕你闺中寂寞，便让那老牛这几日也把我带着，好给你做个伴。” 玉面公主道。 “好姐姐。” 万圣公主牵住玉面狐狸招呼她坐下。 这些时日。 万圣公主时知道的，或许是为了撑面子，也或许是为了和牛魔王更近一步交情，自打议亲的日子定下，万圣龙王便三天两头的邀请牛魔王过来饮宴，美其名曰观礼。 今日，更是让牛魔王把玉面公主也带上了。 “姐姐，方才蚌娘过来，说议亲的就要到了，不瞒你说，事到临头，我还真有些紧张呢。” 万圣公主道。 “嗯。” 玉面公主拍拍万圣公主的手背。 “方才我也听着了，现在老龙王和那老牛应该已经准备着，要去碧波潭外迎接了。” …… 时光流逝。 又到了夜晚。 大殿里万圣龙王起身，命人撤掉了案几杯盘。 “此番有劳贤侄了，这些日子都没有喝好，待到议亲这事过后，老龙再陪贤侄一醉方休！” 万圣龙王拄着手杖朝牛魔王笑道。 “叔父说的哪里话，当然是音儿妹子的婚事要紧，酒什么时候都能说，你这么说可是看外了我老牛了啊！” 牛魔王佯装不悦。 “哈哈，失言了，是老夫失言了。”万圣龙王和牛魔王并肩走在一起，他用空着的那只左手拍了拍牛魔王的后背，“贤侄，走吧，碧波潭前，我已经十里一亭，共十二亭，派了人远迎，西海势大，但我们也毕竟是女方，我二人就在这碧波潭上的最后一亭里等着，当也不算失礼。 几句话的功夫二妖已走出了水晶宫。 “先出水。” 万圣龙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眸光难明。 万圣龙王是所以邀着牛魔王早早的到了，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欣赏他的本事，想要让关系更近一些，另一面，则有些隐晦。 虽然万圣公主说，她和九头虫的事情已经了了结。 但万圣龙王细细的听着讲了一遍过程后，总感觉有些不对，又说不出来什么原因。 九头虫本领不俗，他索性拉上牛魔王在这坐镇，今日，更是让将玉面狐狸陪着万圣公主待在寝殿，若是无事自然最好，便是真生了变数，也不怕牛魔王不尽心竭力。 如此，才算是安稳。 …… 万圣龙王和牛魔王终于御水离去。 龙宫大殿的某个角落里，一团摊在地上的水光忽然诡异的鼓起，又一下炸开，化作一团黑气，蛰伏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机会。 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形显露，黑气笼住了他的脸，看不正切。 这人影似乎对龙宫颇为熟悉，将身子一晃，便往着万圣寝殿的方向去了。 …… 寝殿中。 万圣公主正和玉面狐狸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腰间系着的玉佩上有黑光一闪。 这一枚玉佩，正是九头虫送还的那枚。 原本，万圣公主时想将它收起来的，但就在拿到匣子口边时，却忽然又改了主意，像是一种心血来潮的感应，鬼使神差的她将玉佩佩在了身上。 嗯。 没有丝毫的违和。 这枚玉佩九头虫还给她的。 万圣公主将它视为‘处理’后遗留。 一位妖王的遗留。 当然是值得随身带着，细细把玩的。 而有这不为人知的心思。 将玉佩带在身上，万圣公主只觉的，理所应当。 …… 寝殿门口。 一个蚌女正捧着银盘要出去，忽然觉的眼前一黑。 意识便消失了。 “当啷！” 她身子无声无息的软倒，手中银盘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回事！” 自有管事的女妖出生叱喝。 万圣公主也蹙了蹙眉，循声看了过去。 “公主那日说与九头还是朋友，不知道话可还算数，今日公主议亲，九头特意前来恭贺，想要讨一杯水酒，也沾一沾喜气。” ------------ 第0058章 真种 声音响起。 一团黑气从那蚌女的尸体下腾起，勾勒出人型，再变成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他慢慢抬起头，面上的黑气消退，露出了一张让万圣公主无比熟悉的脸。 “九头虫！” 万圣公主咬紧了牙，她没有问为什么，事到如今，在说什么也是没有意义，九头虫选择此时来，选择这种方式出现，已将敌意表露的淋漓尽致，她单手一扬，擎出一柄雪亮的宝剑。 “认识这么久，还未曾领教公主的武艺，今日就让九头见识一番。” 九头虫纵声狂笑，掌中一团黑气缭绕，凝成一柄月牙铲，呼呼旋转一圈，身子急掠，便朝着万圣公主劈来。 “姐姐，咱们一起动手，缠住他。” 万圣公主对玉面狐狸道。 后者却仿佛闻所未闻，花容失色，纤腰一摆便让出了十几步开外。 万圣公主心里暗骂，却也无法，她清楚的知道九头虫的本事，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于是掌中长剑一转，作出了一个将要对敌的手势，身子却极为迅速的朝着另一边闪去—— 万圣公主没往玉面狐狸那儿闪躲，倒不是因为顾念什么姐妹情谊，纯粹是因为牛魔王，自九头虫显露身形的第一刻，她便知道，今夜之时，要想解决，恐怕非得倚仗牛魔王了。 “嘭！” 九头虫一铲劈下，万圣公主的妆台四分五裂，但好在她见机的快，也不与九头虫正面对敌，只是不断地游走逃窜，不时用掌中宝剑抵挡一二，虽然她速度远不急九头虫，但仗着对环境的熟悉，暂时倒也拖延了下来。 玉面狐狸躲得。 万圣也公主逃得。 这满殿的小妖们却倒了霉，他们本领地位，又哪里抵挡的住九头虫那肆意挥洒的妖气，惨叫声不断，不一会就死了个干净。 说来也是幸运，丁林浮在穹顶，居然躲过了这第一轮的普攻。 但好运也是有用尽时候的。 “……” 无声无息间，一缕黑色的妖气映入眼瞳，于九头虫而言，只是随意挥洒的一点余威。但对法力被禁的丁林而言确是索命的符咒，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身体应对的动作跟不上意识反应的速度，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缕妖气割来。 下一瞬，就要将他的身子割开。 就在这时，一团粉色的人影飘了过来。 是玉面公主，她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掌将丁林护住，那缕妖气割开她的手背，落下一滴鲜血。 “嘭！” 九头虫又是一铲，劈碎了最后一块珊瑚。 万圣公主面露焦急，她环顾四周，已再没有什么可以权作遮掩的东西了，偌大的殿宇中空荡荡一片，所有的东西都已被九头虫破坏完了。 万圣公主再难以拖延。 “呼！” 月牙铲带风。 万圣公主将长剑一横，巨大的力道透过剑身透入肺腑，她的脸色一下便涌上嫣红，身子也被劈的往后飞去，直到抵在宫墙的一角才止住颓势。 “刷！” 又是一铲。 九头虫瞬间欺身而至，这一铲由上而下，而万圣公主刚刚才稳住身形，身上正是旧力耗尽，新力未生之时，她无法只的咬牙强撑着再次举剑。 “乒！” 水波震荡，长剑脱手而出。 月牙铲被这样一挡也偏了数分，或者更有可能是九头虫蓄意为之，擦着万圣公主的身子，宝铲直插入墙壁，饶是如此，万圣公主也再控制不住体内翻腾的气血，她张嘴，一大口鲜血就那么喷了出来了。 血丝如墨，染红了身前的一片潭水。 万圣公主腰间系着的那一枚九头虫归还的玉佩也正笼罩在这血水中。 一缕暗色的光华在玉佩的表面一闪，旋便隐没。 九头虫的嘴角诡秘一闪。 真正交手，只有两合，万圣公主便一败涂地。 “九头……” 万圣公主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好暂时稳住九头虫，拖延时间，眸光却忽然看向九头虫的后背，眼中闪过喜色。 不好！ 九头虫发现了万圣公主突然眼神的变化，心中猛的警铃大作，他用力一拔月牙铲，想也不想便往身后挥去。 一根混铁棍，一柄月牙铲。 短暂的失聪过后…… “瓮……” 沉闷的钝物相交声响起。 水晶宫震荡！ 是牛魔王赶到了。 牛魔王一步未退，九头虫却一连退了十几步。 “九头？” 见着九头虫的正脸，牛魔王稍有讶异。 “牛大哥！” 见牛魔王竟然识得九头虫，万圣公主心中一紧，赶紧出声唤道。 “九头，你真是越过越回去了，竟然连女流之辈都欺负起来了，”牛魔王斜觑了九头虫一眼嗤笑，眸光在万圣公主身上一扫，便找寻起玉面狐狸，一面毫无诚意的安慰道，“妹子，放心，有老牛在，这条九头虫子翻不起浪花！” “大言不惭！” 九头虫冷哼。 “你这老牛，从北俱芦洲都逃到这来了，连诨号都换了成了‘大力牛魔王’，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你的底细！” 只是话虽然如此说。 九头虫看向牛魔王的眼神却满是忌惮。 他从前只知道牛魔王气力奇大，这一次敢悍然出手，也是仗着自己的速度，以为应该能够赶在牛魔王回援之前，就掳走万圣公主，却不料牛魔王的速度竟然也是丝毫不慢。 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从水面上回到了潭底。 看来从前在北俱芦洲时，他藏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手。 今日想要在他面前掳走万圣公主，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不过，也无大碍。 九头虫的眼眸在万圣公主腰间的玉佩上隐晦的扫了一眼。 血融于真种。 到了这一步，暂时也够了。 “我和碧波潭的事，与你无关……” 九头虫道。 “美人。” 牛魔王终于看到了玉面公主，见她无恙，这放下心来。 “大王！” 玉面公主娇怯怯的唤道，一边露出了被九头虫妖气割伤的手背。 “好你个九头，”牛魔王大怒，“你竟然敢伤我爱妾！” 混铁棒横扫，不由分说，便打断了九头虫的话。 牛魔王的眸中闪过精明。 ------------ 第0059章 败逃 今夜之事，既然已经参与了进来，现在想抽身而走已是来不及了，毕竟他受了万圣龙王那么久的恩惠，若是如此做，传了出去，他在西牛贺洲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至于九头虫。 牛魔王也曾久居北俱芦洲，对于九头虫的根基背景，他也有所耳闻。 九头虫若是不占理还好，就怕他真的说出了个子丑寅卯来…… 到那时候。 可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陷入两难。 干脆，就不让他说。 藉着宠爱姬妾的这借口，直接做过一场，事后便是真的有什么说到，也可以推脱一二。 有时候，糊里糊涂的，反倒是好处。 这一棒挥出。 声势煊赫！ 九头虫话说了一半，便被堵在了口中。 他也是个有本事的，而只要有本事，自然便会有傲气。 见得牛魔王如此不由分说，九头虫也是大怒，不愿再解释了，他自问自己虽然气力不如牛魔王，但斗法又不止是比力气，真正打起来，胜负输赢犹未可知。 一念至此，怒气又盛了几分。 “好个老牛，罢，今日且与你来做过一场！” 九头虫一挥月牙铲，脚在身后的宫墙上一踏，揉身便朝着牛魔王迎了上去。月牙铲在空中一翻直取牛魔王咽喉，确是，九头虫自知力气不入牛魔王，不欲与他硬拼，想要以速度和招式取胜。 顷刻间。 两妖便战作了一团。 争斗凶横， 气势也是强的惊人。 一时间水府动荡。 整个碧波潭都好似要被翻过来了。 “嘭！” 牛魔王一棍砸出半边的宫墙被夷为平地。 “刷！” 九头虫月牙铲横扫，击穿了穹顶，大片的琉璃瓦簌簌的往下落。 顷刻间，这座才建好不久的寝殿就又摇摇欲坠了。 丁林被玉面狐狸拿在手中。 后者撑起一面防护，勉强挡住了四逸的气劲 这还是丁林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见到仙境强者间的争斗，两道妖气相互裹挟纠缠着，冲天而起。 气象磅礴而又震撼！ 丁林根本就看不清交手的过程，只是觉得目眩神迷。 “啊！” 忽然一声痛苦。 一道身影打着横，飞出了战圈。 黑袍罩身。 是九头虫。 他居然如此短的时间就败下阵来了。 虽然都是妖王中的强者。 但显然牛魔王要强出了不止一筹。 “嘭！” 又是一棍。 牛魔王并不留手，起码表面上如此，九头虫就地一滚，连落在一旁月牙铲也顾不得了，狼狈的躲过了这一下。 “牛魔王！” 九头虫怒吼，翻滚中的身子生出变化，一团庞大的黑气缭绕着，足有丈二大小，从妖气中噗的两片翅膀飞了出来，利爪如勾，然后是团团攒在一根颈项上的九个鸟首。 其中最左边的那个向一旁歪倒着，双目紧闭，不露生机。 九头虫现出了本相。 “叽！” 八个鸟首一起发生，竟是奇怪的鸡鸣声，尖锐惑神，这怪鸟翅膀一振，跟着，身子便倏的腾起，一下子撞破屋顶，就想要逃之夭夭。 “哪里逃！” 牛魔王横棍，毫不犹豫的就追了上去。 “哗啦啦！” 原地，这一座寝殿，再坚持不住，仅剩的几个角也轰然倒塌，留下一片的残垣断壁。 “哗！” 废墟中，两道人影先后钻出，都有些狼狈。 不是被这废墟所累。 而是方才被九头虫追打，乱了仪容。 玉面公主还好一点，只是形容有些狼狈，除了手背擦破了一个小伤口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万圣就有些惨了，她正面接了九头虫两招，尤其是最后一下，更是生生吃满了力道。 虽说方才一口逆血喷出舒缓了心胸。 但这一会，彻底安全后，却又有一种疲惫感升起，只觉的胸口一阵阵疼痛，连呼吸短促了起来。 就在这时。 万圣公主的腰间，那枚玉佩上隐晦的黑光一闪。 她忽然觉得胸口好像又不是那么痛了。 呼吸也通畅起来。 万圣公主看向玉面公主手中拿着的丁林，眸光闪了闪，旋即笑道。 “这小东西居然还活着，真是好，我可喜欢他了，方才那般的危险，要是他死了，我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多谢姐姐。” 万圣公主伸手就想从玉面公主手中接过丁林。 玉面公主却没有松手。 “这只鱼儿确实漂亮，方才我细细打量了一下，发现我好想也有些喜欢他的颜色，妹妹，你养过了那么多的宠物，不知道能够割爱，将这条鱼让给姐姐？” 玉面公主道，。 方才在寝殿中她对九头虫避之不及，没有对万圣公主施以援手，固然是出自求生的本能，但无疑也是大大得罪了万圣公主，再者此一时彼一时，她与牛魔王相处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有了感情，以牛魔王方才展露的本事，有此靠山，她已不大惧怕万圣公主了。 丁林眸光大亮。 若是玉面公主能将他要走，真是再好不过。 万圣公主的眼睛眯了眯，闪出危险的光芒。 玉面公主嘴角擎着笑，毫不相让。 气氛一时凝滞。 一小会…… “姐姐有所不知，”万圣公主先笑了，“这鱼儿看着漂亮，其实法力已然不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想来最快有个百十年，就能突破妖丹境界，成就元神了。” 万圣公主忽然笑了起来。 “他虽然长得漂亮，但却是只雄鱼，等到元神后，真正化形成人，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美男子呢。牛大哥现在当然不会说设么，但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乱想呢。” “你……在威胁我。” 玉面公主的面色一下变了，眸光锋利如刀。 “怎么会，我和姐姐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过是善意的提醒罢了。” 万圣公主笑的愈发灿烂。 玉面公主脸色难看，一下便被拿住了软肋。 她可以可以硬气，可以不在乎万圣公主。 却不能不考虑牛魔王。 如今的他爬的越发的高了，牛魔王在西牛贺洲声势愈隆，她便也跟着水涨船高，愈的光鲜亮丽。 但，藤蔓始终都是藤蔓。 不管攀得再高，也都需要倚靠身后的大树。 ------------ 第0060章藤蔓 从选择了这样生长方式的那天起，就意味也选择相应要付出的代价。 失去自我便是代价。 从此，就只能是附属物。 不论何时，牛魔王都必须是第一的优先项。 玉面公主一下子沉默了。 丁林的眸光落在玉面公主的脸上，从希冀慢慢又变回平和，他并没有出声说什么，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更何况方才玉面公主才刚刚救了他，只是心里才刚刚涌出希望，又立刻被打落回来，难免有些灰暗。 “那你呢？”玉面狐狸看向万圣公主，“你马上就要嫁给西海三太子，你难道就不怕你未来的夫君多想？” “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万圣公主嘴角勾起。“我们是龙，区区一条鲤鱼，又怎会放在眼中，不过是血脉卑劣的下位罢了，莫说我这条小鲤鱼还没有突破元神了，便是已经突破了，也不过就是一个奴仆罢了。” “姐姐，可能把我的宠物给我了？” 万圣公主道。 玉面公主没有松手。 忽然感到掌心中传来一阵力道。 丁林不欲让玉面为难，摇晃着尾巴从她的手掌中钻了出来，又回头看了玉面公主一眼，眼前忽然一黑，身子一紧，却是已被万圣公主连头带尾一把抓住。 万圣公主攥的很紧。 任凭丁林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出。 “谢谢姐姐了。” 万圣公主道，嘴角轻蔑的勾起。 “你……” 玉面公主看着万圣，又看了眼丁林，只觉心中愧疚，却也无法，只得恨恨道。 “这条鲤鱼我很喜欢，你日后若是厌弃了，放生就好，最好不要害了他的性命，否则……” 玉面公主眸中厉色一闪，语含威胁。 “我的鱼，就不劳姐姐费心了，”万圣公主的手掌略微松了松，丁林探出了脑袋，恰好面朝着万圣公主，看到她脸上的漫不经心，“不过姐姐的话，我一定会认真考虑。” “就……”玉面公主略微眯起眼睛，“就当是你卖给我一个人情。” “哦？” 万圣公主略抬了一下音调。 “冲着牛大哥的面子，姐姐的人情，在现下，可是值钱的很呢。” 万圣公主朝着玉面公主略凑近了一点。 “姐姐，我可不可以这样以为，你……是在求我呢？” “你……”玉面眸中怒意一闪，咬牙切齿，但她又看了一眼丁林，眸中闪过不忍，终于还是忍气吞声，恨声道，“就……当是我求你……” 自己只是丢了一点面子。 这小鲤鱼却可能捡回一条小命。 “哈哈！” 万圣公主大笑，状极畅快。 “开个玩笑罢了，姐姐你怎么当真了呢，何况，我这么喜欢他，又怎么舍得杀了他呢。” “如此最好。” 玉面公主吐出一口气，又深深看了玉面公主一眼，转过身子。 …… 祭赛国边境。 一条浩荡的队伍正在行进。 一团庞大的白云托举着，水汽氤氲间，虾兵蟹将们披红挂彩，装扮的喜气洋洋，在外围的战兵戒备下，小妖们两两结队，如同凡间聘亲那样，抬着各色的箱笼，拉出几十里长的队列。 队伍的中间。 八名元神境界的大妖抬着一顶朱红大轿。 轿帘被掀开着，里面端坐着一个老者，八字胡，粗眉毛，脸颊瘦削，身着一身绿衣，背后则背着一张巨大的龟壳，压弯了脊梁，轿子一晃一晃的摇着，他便也跟着轿子的频率摇摆着身形，微微眯着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就是龟丞相，总理西海一应事物，品秩足有正三品，位更在四渎龙神之上。 “龟爷爷。” 轿子旁，一个穿着银甲，腰悬长刀，长得浓眉大眼英俊非凡的年轻水族开口，他化形的很充分，应该至少也修到了元神，身上的银甲是天庭制式，只有从九品，但他却敢如此称呼龟丞相，显然其中有些内情。 “听娘亲说这碧波潭的万圣老龙王是她的叔伯兄弟，那算起来，我和那敖音也是表兄妹了，这关系也不怎么远啊，怎的之前从没有听娘亲提起过，要不是这次议亲，我都不知道娘亲那儿还有这门亲戚，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由啊，龟爷爷您活的够久，一定是知道的，可以给我说说么？” 银甲小将问。 “……” 轿子里，龟丞相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奈的睁开眼。 “我的三太子啊，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一路上没完没了的，老龟我累了几千年，好不容易借着差事出来一趟，休整休整，你就让我稍微放松一下，少说几句话，龙妃的事情我一个外臣又怎么好多嘴，你要是真好奇，就等回去了之后，自己去问龙妃，别烦我啦。” 这银甲小将，果不是普通的水族，听龟丞相的话音，应该就是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 新郎官竟也偷偷混在了这议亲的队伍里了。 “我问过了，可是娘亲不与我说，这才想着问您的。” 小白龙道。 “我不知道，”龟丞相只是摇头，他看了敖烈一眼，“你与其现在好奇这个，倒不如好好想想会西海后你父王母后，还有你娘亲他们会怎么罚你，你不好好在龙宫着呆，竟然混到了这议亲队伍里，要去偷偷看新娘子，你的媳妇还能跑了不成，你这不是给我在找事么。” 龟丞相说着又叹了口气。 ‘父王母后’，指的是西海龙王和龙后。 ‘娘亲’，则值得是小白龙的生母，龙王侧妃。 “我不管。” 提到回去后的惩罚，小白龙缩了缩脑袋，还是嘴硬道。 “我偏要自己来看看，敖璃妹妹那般好，我小时候还和她玩过，父王母后却偏偏不许她做我的正妃，娘亲又将这敖音表妹说的有千般好，似乎是玉帝的女儿都比不上般，我不信，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跟娘亲说的一样。” “慎言，哎……” 龟丞相摇了摇头，看着这只被宠坏的小白龙不想再说什么，就又要闭上眼睛假寐。 就在这时—— 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 “瓮！” 震耳欲聋的声响传了过来。 ------------ 第0061章 七零八落 龟丞相的眼神一下子锐利。 “不是说，这西牛贺洲尚算安稳么，怎么这一路行来，还是天天都能见得到打斗，不对……”倏忽间，小白龙的面色变了，“这方位是……” “碧波潭。” 龟丞相沉声道，一边略微抬了抬手。 轿前的心腹心领神会。 传令，让队伍暂时停了下来。 “龟爷爷，我们不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么？” 小白龙有些不解。 龟丞相摇了摇头，看向小白龙：“你自小便受宠爱，龙宫出的极少，对外面不了解，今日龟爷爷教你，遇事先以己为先，事态不明切记强子出头。” “而且，帮忙？”龟丞相的声音顿了一下，“千里之外都还有这等动静，交手的恐怕已是金仙之下最顶级的那一批了，我们这是议亲的队伍，”龟丞相指了指四周，“你看看，有几个能掺和进去，就冲着动静，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够人家三两下拆吧的，谁能上？你？” “也不是不行……” 小白龙道。 “……” 龟丞相的声音一下顿住了，他竟然真的在小白龙的眸中看到了跃跃欲试。 “三太子，人贵自知，你这一身修为是怎么来的，你自己也清楚，全是你父王和大哥用灵药生提上来，你也想……” 龟丞相说着，被气笑了，摇了摇头。他在西海龙宫地位极高，便是大太子摩昂见了他也会客气的喊一声老丞相，至于向小白龙这样的其余龙子龙孙，见了他更是要执晚辈之礼，说说小白龙倒也没什么顾虑。 “你给我安生的待着，若是一会没什事了，就接着去碧波潭，老龟我也不想管你，我找万圣龙王议我的亲，你偷偷看你的新媳妇。” 小白龙搔了掻脑袋。 “那要是还有事呢？” 小白龙道。 龟丞相招招手，将之前传令的那个手下唤到身前，让他命令棋牌官，打出西海的旗号，这才回答小白龙。 “若是有事，那咱么就调转方向，回龙宫。” 龟丞相看向小白龙。 “反正亲也还没议，左右不过就是给你再换个媳妇，你不是很喜欢那个敖璃么，回去求求你父王母后，没准就能让她给你做太子妃了。” 远处，两团妖气纠缠着，好巧不巧竟然真的朝这边飞来。 当前是一只九头怪鸟。 后面则是一个手持棍棒的牛头人身的壮汉在紧追不舍。 “怎么偏朝着着面打来了。” 龟丞相眉头蹙了蹙，却也没太过担心。 队伍最前面的云头，棋牌官越众而出，使劲挥舞起旗帜。 毕竟是曾经的天地霸主，虽然已经没落了，但烂船尚有三分钉，龙族仍然把握着天下水脉，四海龙王高居天庭正一品神位，堪是一方诸侯，只要不是原本就敌对，见了旗帜，也没谁会再轻易得罪。 龟丞相的想法没错。 可对面是九头虫。 九头虫原本一意奔逃，见着这队伍，原想着绕过，毕竟牛魔王再身后紧追不舍，他是半点也经不起耽搁。 但那队伍的前头忽然竖起了西海的旗帜。 西海。 是前来议亲的？ 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当年他北海盗龙珠之时，西海二太子也恰逢其会，一手枪术当真给添了不少麻烦。 “叽！” 九头虫怪叫一声，翅膀扇动，径朝着着队伍撞来。 “龟爷爷，他……是不是朝我们来了？” 小白龙还在发问。 “快！把棋牌收起来！” 龟丞相大喝，心思电转间，他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却已经太晚了。 九头虫双翅横在云头，猛地一扇，立刻就是一阵飞沙走石，那朵云被推散，云头上的水族宛若虾饺子一般纷纷往下坠去，才一照面，就被冲的七零八落，一时间摔死摔伤的也不知道有多少，那些装满了宝贝的箱子，也纷纷坠在地上，有的被摔得炸开，还有的没了盖子，开了口子，珠光宝气显露一地，端的是富有无比。 “叽！” 九头虫畅快大笑。 在这怪风中尚还能稳住身形的，只有龟丞相和小白龙，四周围的随员纷纷落地，就连龟丞相那八个元神境的轿夫也不例外，这一下，一龟一龙就像是鹤立鸡群般显露了出来。 毋庸置疑必是队伍中的核心。 小白龙先不说，他一顶银盔遮住了龙角，倒暂时是藏住了跟脚。 反倒是龟丞相，他那一身绿袍还有身后硕大的龟壳实在是醒目无比。 九头虫一下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快，下去！” 见着空中只剩下自己两个，龟丞相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妥，一拉小白龙就也要往地上坠，想要暂做躲藏。 但九头虫既已认出了龟丞相又怎会让他如愿，又一个振翅便到了龟丞相近前，利爪横空一爪子就抓了过去。 不远处，牛魔王已将要赶上，见到九头虫出手，他眼眸闪了下，压慢了一点遁光。 “嘭！” 龟丞相惊而不乱，早在发现不妥的时候，他就已经擎出了兵刃，是一根厚实的拐杖，此刻这拐杖往身前一横，便卡在了九头虫的利爪间，又一下放开拐杖，他自己则借着冲势，身子如同一团柳絮，轻飘飘的就飞了出去。 “快逃！” 龟丞相朝小白龙大喊。 “龟爷爷！” 小白龙却已经有些慌了，见九头虫对龟丞相出手，想也不想，他掌中便擎出了一柄长剑，朝着九头虫刺去，企图给给龟丞相帮手一二，但他却忽略了自己和九头虫之间的差距，九头虫看也不看这刺来的长剑，只将半边翅膀一横，毫不费力的就将小白龙连带着他的长剑扫飞出去。 连一个照面都未到，小白龙就已一败涂地。 也幸好九头虫的目标是龟丞相，没有再接着进攻，这才让小白龙逃过一劫。 怪鸟形态下，九头虫速度大增，而龟丞相虽然本体为龟，自然不会以速度见长，下一刻，就又被九头虫追上了，好在他身上兵刃众多，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扔出十几件，勉强又在九头虫爪下撑了几合。 然后便再也挺不住了。 ------------ 第0062章 结交 “刺啦！” 九头虫利爪落下。 龟丞相慌乱间背转身子，爪子落在厚重的龟壳上，没有抓透，但这却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九头，休要猖狂！”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牛魔王手提混铁棒，终于气势汹汹的赶上来了。选在了龟丞相最为危险的时候出手。 “叽！” 九头虫大怒，眼看着就要得手，这牛魔王又来搅局，但身后劲风呼啸又逼的他不得不暂时舍了龟丞相，九头虫翅膀一横，牛魔王的这一棍打在他的羽翼上，翎羽乱飞，九头虫疼的又怪叫了一声，但再变回本体的情况下，他肉躯的耐受力大增，痛苦反而激发了凶性，他竟暂时也不逃了，一双利爪狠狠地探出朝着牛魔王抓去。 “嚓！” 牛魔王横棍挡住，两妖又战在一起。 龟丞相趁着机会赶紧一溜烟逃开，又落到地面，目光远远的寻娑了一圈，在满地呻吟哀嚎的虾兵蟹将中，找到了小白龙，小心的靠了过去。 小白龙已经昏了过去，许是战斗的经验太过不足，他和九头虫交手的那一瞬间，是正面冲山上去的，完全没有卸力，被九头虫庞大力量和霸道妖气一碾，直接就一蹶不振。 龟丞相将小白龙扶起来。 而这短短的时间里，空中的战斗已经结束。 九头虫虽然凶悍，但距离牛魔王到底还是差的远，纵然变回了本体后力量和速度都有增强，也仍然不是牛魔王的对手，几十合后便又陷入了挨打的局面，他只得虚晃一招，惨叫着往远处逃去。 牛魔王收棍，没有再追，他本来就没想要九头虫的性命，再加上，龟丞相就在不远，方才他费尽心思才创造出那么一个绝好的最好的援手时机，此刻相较于追击九头虫，当然还是藉着这契机与龟丞相认识，好生结交一番，更为划算。” “三儿。” 龟丞相唤道，有外人在场，他换了称呼，他一只手握住了小白龙的手腕，查看伤势，妖力探入，便感到了经脉的七零八落，肉躯也是五劳七伤，好在伤虽然不轻，但勉强还未触及根本，只要修养得当，对未来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略微放下心来，掌中灵光一闪，取出一枚散发着五彩光晕的馥郁丹丸，塞到小白龙口中。 “长者。” 牛魔王落下云头过来见礼。 “啊！”龟丞相起身，将小白龙交给一旁凑过来的几个伤的还算轻的妖将照顾，他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壮士，还未请教壮士高兴大名，此番恩情，我老龟记着了。” 龟丞相从升上掏出一枚令牌递给牛魔王。 “这是老夫的手令，老夫在西海也小有地位，日后壮士但有所需，凭此令牌到西海龙宫，自然便能寻到老夫，只要老夫力所能及，也会助壮士一回。” 牛魔王脸上露出笑容，却没有去接令牌。 他当然听得出龟丞相的言外之意，这令牌拿了，今日的援手便成了一场等价交换。 固然牛魔王也不吃亏，但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 “西海……您，莫非便是相爷？” 牛魔王心里骂着龟丞相老奸巨猾，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讶然，似乎是才意识到什么，他赶紧又行了一礼。 “见过相爷。” “壮士……” 龟丞相眯起了眼睛。 “相爷，碧波潭万圣老龙王是老牛的叔父，老牛此次来碧波潭也是被叔父唤来，说是观礼，当然叔父也就是想让我跟着涨涨见识，”牛魔王的话很客气，“我听叔父说，此次是相爷您代为前来，您方才提到西海，行进的方向又似乎是往碧波潭去，还带了这如此多的宝贝，故而老牛有此一猜。” “是自家人啊。” 龟丞相收起令牌，似乎是放下了戒备。 “碧波潭那儿使出了什么事？” 龟丞相问道。 “如相爷所见，就是方才那孽畜，如今碧波潭龙宫已经被毁了小半，那孽畜胆大包天，居然在半路又袭击了相爷，也不知道是受谁指使。” 牛魔王道，只说了事情，其余一概不提。 “相爷，这位是……” 牛魔王眼神一转，看向小白龙，他见到龟丞相方才在乎的样子，也能感应到小白龙身上仙境的气息，虽然虚浮不定，是刚刚突破不久，但却更能佐证说明他身份不凡。 “这是我一个老友的孩儿，学艺不精，倒是叫牛贤侄见笑了。” 龟丞相道，他悄然间也改了称呼，既然是自己人，又有这般本事，拉拉交情也不错，而称呼恰恰是最惠而不费的。 “相爷，要不我们先回碧波潭？”牛魔王四顾看着一地的狼藉，眸光又落到小白龙身上，“而且这位兄弟看起来伤的也不轻，虽然您已经喂下了灵药，但能早些医治也总是好的。” “嗯，都到了这了，总是要去到碧波潭的。” 龟丞相点头，环顾四周，随即手一挥，便将那些散落一地的珍宝们都用法术收了起来，经历了这一场大难，自然是不能再有什么仪仗了，只能是权做收拾。 还能动弹的水族们也开始清理起现场，先是一一检查，将那些受伤更重的同伴救起，或是掺着，或是抬着，随后又将那些死掉的尸身收敛。 龟丞相又是一挥手，一大片水汽蒸腾，将群妖笼罩升空。 半空中，水汽愈聚愈紧密，不多时便又化作云头。 龟丞相的轿子还在，被摔破了一个角，八名轿夫也死了三个，剩下的五个，有四个抬起小白龙，将他搀入轿子，然后抬起来。 剩下的最后一个，将身子一晃，变化出本相，是一条头上已经生了角的海蛇，龟丞相跨上他后背，权当坐骑。 气氛稍显沉寂寞，当一行妖凄凄惨惨的来到碧波潭上空时，便见到万圣龙王正在一群面色惶恐的虾兵蟹将的簇拥下，焦急的踱步，见到龟丞相一行妖，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快步的迎了上来。 也难为了万圣龙王，一大把岁数，平日里动作慢吞吞的，现在却身形矫健，走的飞快。 ------------ 早晨这章迟些更新…… 如题 ------------ 第0063章 初见 万圣龙王一眼便看见了骑在海蛇上的龟丞相。 “老丞相这是何故？” 万圣龙王问，他看起来已经足够苍老了，但龟丞相的年龄却仍在在他之上。 “唉！” 龟丞相看了万圣龙王一眼，面色难看，吐出了一口闷气。 “叔父有所不知，自出了龙宫后，我便一路追击那九头虫，不料这厮竟猖獗至此，乱了碧波潭还不够，竟然胆大包天又截住了议亲的队伍，一通冲撞，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 牛魔王在一旁解释道。 “可恶！” 万圣龙王咬牙切齿。 “对了叔父，这位是相爷的侄儿，方才与九头虫恶战了一场，伤的不轻……” 牛魔王看向小白龙又道。 “牛大哥，那九头虫如何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道人影驭着遁光从潭底，来了湖面，是万圣公主和玉面狐狸，万圣公主一手还攥着丁林，甫一看见牛魔王，万圣公主就开口询问道。 “惭愧，”牛魔王摇了摇头，“我虽然尽了全力，但那九头虫遁速颇快，好几番厮杀，终究还是让他逃了。” 万圣公主的眸中闪过失望。 “相爷，这是小女敖音和牛贤侄的内眷。”万圣龙王介绍，随后又冲着二女道，“音儿还有玉面，这位便是西海的相爷，你们还不赶紧见礼。” 万圣公主和玉面公主赶紧对龟丞相施礼。 “今日之时，前因后果，你需得与我说清楚。” 龟丞相却看都没看万圣公主她们，他面无表情，盯着万圣龙王一字字开口道。 “当然，这是一定要的……” 万圣龙王脸上一僵。 “叔父，还有相爷，你们看小郎君还尚还在昏迷之中，我们是不是先入宫，把小郎君安顿下来，再……” 牛魔王眼神一闪开口道，既未得罪龟丞相，又暂时未万圣龙王解了围， “相爷，这其中颇有内情，要不，我们先入宫，我再细细与您分说，还有这位贤侄的伤势也耽误不得，我这宫里还有一株万年灵芝，音儿，”万圣龙王吩咐万圣公主道。“你去取来，为这位贤侄疗伤。” 精明如万圣龙王，虽然他从之前从未见过小白龙，但还是能一眼能确定小白龙身份的不同寻常。 “……” 龟丞相并不说话，只是盯着万圣龙王，一直看到后者神虚气短。 “罢，先入宫再叙话吧。” 龟丞相终于开口道。 “丞相，请！” 万圣龙王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随后在头前引路，领着龟丞相一行入了水，不用万圣龙王吩咐，万圣公主也低声作出了安排，让碧波潭的一众小妖们协助，将西海的妖众也安顿了下来，又低声的耳语了几句，便有几名貌美蚌女协助着那四个轿夫将小白龙引入了后殿。 万圣公主自己则悄悄退下，去取那一枚万年灵芝。 这一番安排颇有章法，虽忙却不乱，又故意落在龟丞相的视线中。 龟丞相没有出声，面上颜色却好看了几分。 大殿内，原本属于万圣龙王的正位被龟丞相坐下，万圣龙王和牛魔王分左右作陪，又有鱼精蚌女穿梭不绝，奉上了灵果佳酿。 龟丞相面沉如水，忽然一抬手。 万圣龙王赶紧让这些女妖精停下，又将她们屏退，瞅着个间隙，他朝着后殿小白龙方才被抬去的方向，极隐晦的向蚌娘递了个眼神。 殿中只剩下龟丞相他们三个。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能在这日子，出这样大的乱子！” 龟丞相疾言厉色。 “丞相容禀，这确实是我碧波潭之过，可是小龙也不想啊。” 万圣龙王苦着脸，随后开始了叙说： “大约在一千多年前那九头妖怪来我碧波潭拜访……” …… 后殿。 万圣公主从宝库中取出灵芝，便一路疾行。 “公主。” 蚌娘低垂着头，似乎是奉了万圣龙王的令，正要去宝库取东西，和万圣公主擦身，她赶紧停下弯腰行礼。 蚌娘低垂着头颅，嘴唇无声息的动了几下。 万圣公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向这位老龙王身边的管事回礼。 两人交错而过。 …… 灵火微灼。 万圣公主一身红衣，手托着一枚素色的玉盏。 在灵火的灼烧下，那一枚万年灵芝慢慢融化，剥离出杂质，化作袅袅黑烟往穹顶上升去。 夜明珠绽放光芒，略显昏暗。 在这昏暗中。 一缕黑色的烟。 一抹橘色的火。 一袭大红宫裙。 衬的万圣公主的皓腕如雪一样白。 万圣公主的身子微微侧着，黑烟擦着面颊，黑与白的对立间，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小白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场景。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万圣公主。 “你醒了。” 万圣公主转过头，温柔一笑，于是苍白中又多了一抹火红，红唇妖娆，直撩到心底。 “你稍微等一会，这灵芝马上就淬好了。” 万圣公主道。 “不……不妨事。” 小白龙开口，声音竟似乎有些局促。 随后就陷入了沉默。 小白龙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万圣则恢复了专注。 伺候的侍女们也不敢出声。 气氛在静寂中有些怪异。 半柱香后，最后一缕黑烟，素白的玉盏中，只剩下半盏的精粹。 万圣公主示意。 一个伺候在旁，面目姣好的蚌女上前接过了碗盏，又小心的捧着，凑到小白龙近前。 小白龙的眸中，肉眼可见的闪过失落。 怎么不是她来喂我。 小白龙想着，又忽然回过神来，暗骂自己龌龊，怎么能如此作想。 蚌女用玉勺挑起灵芝玉液凑到小白龙嘴边时，他正想着心事，没有张嘴。 蚌女一下便不知道怎么办了，求助的目光看向万圣公主。 “公主……” “小郎君可是不喜灵芝？”万圣公主脸上浮现歉疚，“可我们这是小地方，不比西海富饶，这一枚万年灵芝已是库里最好的了。” “我……我不是这意思起……哎！” 小白龙回过神来，急切间就要解释，那枚玉勺正放在他的唇边，一下就被碰倒了，灵芝液洒在他领下的衣襟上。 ------------ 第0064章 说法 “饶命！”蚌女满脸的惊吓，她想要跪下，但手中托着的药盏却又让她无所适从，又不敢放下，只能是低下头身子抖如筛糠，“贵客饶命！” 蚌女口中虽是如此说着，但垂下的头颅上眼睛看着的却分明是万圣公主站着的方位。 “好了，你先退下吧。” 万圣公主上前，接过药盏，声音温和。 蚌女身子一松，赶紧退了下去。 小白龙终于如愿了。 万圣公主持着药盏，自有侍女为她捧来一个锦墩，她浅浅的坐了，挑了一勺灵芝液。 “小郎君，我看过你的伤势了，伤的极重，幸好丞相及时喂你服下了金丹，这才根基无失，”万圣公主哄道，“下人手脚粗笨恐是怠慢了郎君，又或者郎君实在是不喜灵芝，但到底身子是自己的，这灵芝好歹有万载年份，药力充沛，小郎君将就着姑且饮一些，伤势也就好了。” “我不是……”小白龙面色涨的通红，濡着嘴唇，“我……我喝……” “这就对了。” 万圣公主笑的温和。 一小口，一小口。 时间过得是如此的快。 小白龙还未反应过来，盏中灵芝液已尽，他有些意犹未尽，又看向万圣公主：“在下是……是泾河龙王第九子龟洁，西海龙王乃是我舅舅，不知姑娘是……” “你是三太子的表弟，那倒是巧了，”万圣公主笑笑，“上次龙三太子选妃，我被龙王爷定下做他的太子妃，算起来你原该唤我一声嫂嫂的，不过……” 她就是敖音。 娘亲果然没有骗我。 小白龙心中欢喜，只觉得心脏狂跳，似乎下一刻就会蹦出腔子。 “不过什么？” 好一会，小白龙才后知后觉，察觉出万圣公主话中的勉强。 “不过，也许过一段时间，我就不是了。” 万圣公主接着说完。 “怎么可能！”小白龙一下激动起来，“嫂嫂您人这么好。” “九太子应该知道，”万圣公主笑的勉强，“丞相此来是为了议亲，但现在出了这等事，恐怕……”万圣公主摇摇头，“恐怕婚事很快就该取消了。” “不可能！” 小白龙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倒是会安慰人。” 万圣公主笑笑。 “我……我的意思是，姐姐这般好，定然是无辜的，这其中必然有内情，”小白龙唯恐泄露了身份，忽然又眼神一闪试探道，“姐姐若是信得过我，不妨与我分说一二，我来上禀舅舅，不让姐姐不明不白的受此委屈，就是不知道可方便，那九头虫……” “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呢？” 万圣公主似是陷入回忆。 “那九头虫是一千年前来的西牛贺洲，当时他和一只虎王起了称呼，一张恶战，展露了不俗的神通，我父亲见了，便有心想要结交一二，邀他入了龙宫，我那时虽然未入仙境，但父王宠爱，让我也列席作陪，原以为是开阔眼界，结交英豪的好事，哪想竟是噩梦开始了……” 万圣公主娓娓道来。 丁林听着，眼神闪了闪，不由得暗自感叹说话的艺术。 在万圣公主的口中，九头虫一面就对她生了妄想，随后便苦苦纠缠，她每每拒绝，但后者却如同一块膏药怎么也甩不脱。 “那九头虫于是便杀了那虎王，然后取出内丹，送给了我……” “好个不知礼数的妖怪，姐姐明明说了不喜欢，他怎能这样！” 小白龙听着面上的笑容敛去。 …… “九头虫又要将从北海盗出的龙珠赠与我，我再不愿意收了，但他却说，我不收便是不领会他的好意，那一脸的凶相，也是我自己不够坚定，一个害怕居然鬼使神差的收了下来。” “后来我越想越是觉得不妥，便将事情告诉了父王，父王骂了我一顿，然后让我把东西还给九头虫，他来为我分说，我松了口气，以为终于可以解脱了，可那九头虫却仗着一身本事，言道他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又说，他将要去北海，让我好好修行，等他回来后成婚……” 万圣公主越说声音越低。 “真是混账，哪里的野妖怪，怎能如此行事！” 小白龙气的眉头蹙起。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晓了，我原以为此生是摆脱不了这九头怪物了，却于此时听闻你三表哥成就了仙境，龙王正为他招亲，我父王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便送我去了北海我原来也不抱着太大希望，哪知道竟真的选上了。” “终于有了转机。” “那九头妖怪前些年从北海回来了，一回来便找上了门，父亲借着西海的名头压他，许是先前盗珠的时候吃了亏，这怪物知道了我四海龙族的厉害，终于答应不再纠缠。” 万圣公主一边叙述着，一边用话术将一切归咎到九头虫身上。 “我将这么多年他送我的所有东西全部还给他，还加了不少，以为终于可息事宁人了，他见了东西也满口子的答应下来，就此了结，谁想，今日议亲他居然又……” 小白龙听着，沉默了。 “嫂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也是没办法……” 小白龙满脸的心疼。 万圣公主身后。 丁林听的百无聊耐，四下张望着，忽然灵机一动，游到一根碧绿色油油摇摆的水草前，张口叼住，又用力扯断， 然后，就这么衔着这跟水草游回来。 万圣公主伸手让丁林落在她的掌心，用另一只手取下他口中的水草，信手一扔，语带宠溺： “又调皮。” 水草在水中荡了荡，慢慢往下落，忽然遇到一小点暗流，倏的改变了方向，宽阔的叶片一卷正落在小白龙的额头上。 白皙的额头。 青色的水草。 万圣公主也没料到会这样，她愣了一下。 小白龙不以为意，灵芝的药力已经开始发挥，他感觉又好了，抬手便取下了额头上的青色水草，然后眼神一转，看向正停在万圣公主掌心的丁林。 “嫂子，这是你养的鱼？” 小白龙一脸好奇。 ------------ 第0065章 见面礼 “尊相，事情便是如此了。” 万圣龙王道。 他倒也不担心万圣公主那边说错了话，今日的情形以前也曾考虑到过，早已串过了供，更何况也并没有撒谎，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只不过是在关键的位置，多掺了些个人的情绪，表达一变，意思便截然不同了。 龟丞相不言语。 “这桩婚事乃是龙王爷亲自定下，更是已上禀了玉帝，你今日所说我会一字不落全部转呈龙王爷，至于议亲暂且不论，一切等龙王爷定夺。” 龟丞相道，面上看不出情绪。 “是，是。” 万圣龙王唯唯着。 “我已喂了我那侄儿一粒五转金丹，最多六个时辰，他伤势便会复原，稍后我们便启程回西海，你……好自为之。” 龟丞相道。 …… “没错，他是我的小宠物，怎么样好看吧。” 万圣公主笑道。 “嫂子人美，心底又善，养的宠物自然也是极好的。” 小白龙恭维道，不知是不是万圣公主亲自喂了灵芝液的缘故，他只觉身子又好了些，竟然用手撑着床帏，坐了起来，随着金丹化开的愈多，越来越汹涌的药力在身体里弥漫，先囊括了整个躯干，再散入四肢百骸，热汗淋漓，小白龙的白脸被蒸的红扑扑的，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 “过来。” 小白龙笑着，朝丁林玩笑般的伸了伸手，他一身的蛟龙气血，又有五转金丹的药力相佐，看起来真像是一道珍馐美味，只要是龙属便恨不得将他一口吞掉。 而恰巧，在小白龙的掌心也正好有一道不大的伤口，透出浅浅的血痕。 丁林被吸引，竟然不由自主的真的游了过去，等到再回过神时，已经停在了小白龙的掌心。 “姐姐你看，这小东西也喜欢我呢。” 小白龙笑的愈发开心，大概是因为发现了和万圣公主共同的喜好。 “嗯。” 小白龙举起空着的另外那只手，用食指点了点丁林。 丁林理也不理，他埋首在小白龙的掌心，用力的舔舐着龙血，那一口尖牙摩挲，终究理智还是战胜了血脉中的欲望，只浅浅的刮了两下，没敢真的咬下去。 然后，舔的更用力了。 只这小小的几口。 丁林感觉自己的道行至少增加了两三年。 “还有点痒。” 小白龙笑着。 “小家伙，真是讨人喜欢，也罢，看在嫂嫂的面上，初次见面，我送你一份见面礼。” 小白龙沉吟着，那只点着丁林额头的手上仙光一闪，然后两根手指间捏出了一枚玉瓶，他用拇指一弹，便拔掉了瓶塞，刹那间，一种馥郁的香气便散漫了寝殿。 丁林再顾不得舔血了，一下子抬起了头，心灵深处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渴望，比起蛟龙血，他更想得到这枚丹药。 而且这枚丹药很可能马上就会是他的了。 “嫂嫂，这尾红鲤是由你点化得灵的吧，也不知嫂嫂废了多少心思，居然也让他诞出了七魄，开始阳化命魂，但到了这一步，越往后便越，我这里还剩下一枚纯阳丹，应该能够帮到这个小东西。” 丁林一直沈默寡言，又不活泼爱动，竟然被小白龙当成了是被点化而开灵的小妖。 “九太子不可……” 万圣公主赶紧拒绝。 小白龙却好似早已预料，就像是给女神礼物的舔狗，将礼物一扔便跑那样，他极快的倒出玉瓶中的丹药。 这是一枚纯金色，散发着炙热气息的小指大小的丹丸，甫一出现便看呆了殿内伺候的那些小妖，他们一个个睁圆了眼睛，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渴望。 丁林也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 果然，下一刻，这枚丹药便如愿以偿的滑入了他的鱼吻中。 万圣公主已经站了起来，却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 “九太子这……太贵重了。” 万圣公主面色变了变道。 “唉，嫂嫂这话便外道了，不是一枚纯化命魂的普通丹药，又不是什么破镜的灵机，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赠与嫂嫂，我……” 小白龙的声音低了低。 “我心甘情愿。” 小白龙的实际年龄比万圣妖大上许多，此刻却冒着自己小表弟的名头，一口一个嫂子，不知道是不是药力蒸的更猛了，他的脸颊愈发红润。 “我……” “你便手下吧，他不差这一点东西。” 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 跟着，龟丞相便背着手，踱着方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龟爷爷……”小白龙的脸颊愈发的红了，血气冲上额头，“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龟丞相眼神戏谑，“看你这番模样，想来伤势已是好了，那便快起吧，我们这便要回西海了。” “议亲结束了？这么快？” 小白龙睁大了眼睛，有些失望。 “出了这档子事，还议的什么亲。” 龟丞相的话让万圣公主面色发白，尽管心里早有预料，但真的听闻，她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毕竟，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啊 “啊！” 小白龙张大了嘴。 “啊什么啊，我们回去，后面怎样，需听龙王和龙后意思，再说，你不是已经得偿所愿，来这儿的目的已经得逞了么。” 龟丞相道。 “嫂嫂。” 小白龙看向万圣公主，见到后者发白的脸色，心里蓦然一痛。 “你放心，待我回了西海，马上就去见龙王龙后，把你跟我说的那些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放心龙王龙后都通情达理，你的婚事……” “不会变！” 最后三个字，斩钉截铁。 龟丞相又看了万圣公主一眼。 “好了，我们走。” 话毕，龟丞相不再看小白龙。 转身，当先往外去了。 …… 碧波潭上空，万圣龙王父女，并牛魔王夫妻送行，虽然各人都有心思，却还是都挤出虚假的笑容。 “相爷，慢走。” 万圣龙王道。 龟丞相似是没有听闻，只是对牛魔王点了点头，然后，云头抬起，他依旧踏着那一条元神境海蛇，小白龙坐轿，不一会便消失在天际。 ------------ 第0066章 纯阳丹 至于其余那些还伤着的虾兵蟹将们，自然便留他们在这里养伤。等什么时候伤好了，再自个儿回西海。 比起来时候的浩浩荡荡。 回去时，只有凄凄凉凉，形单影只。 牛魔王稍等了一会，便也拱手向万圣龙王告辞。 这一趟虽然大战了一场，但他自身没受什么伤害，还搭上了西海丞相的线，拓宽了关系，也算是不虚此行。 原地，只剩下万圣龙王父女。 “父王……” 万圣公主欲言又止。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再说。” 万圣龙王柱着拐，眼眸深沉，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 …… 龙宫中。 万圣龙王挥手屏退左右。 “笃！笃！笃！” 有节奏的拄着手掌的声音响起。 “父王，都怪我，当初要不是我非要招惹九头虫，也不会到现在这一步，没想到诸多算计，到最后还是栽到了这九头怪物的身上。” 四下里无人，万圣公主面上终于显出了气馁。 “……” 万圣龙王敲击手杖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等了一会，他吐出两个字： “未必。” “父王，”万圣公主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万圣公主，“虽然我们早就有预案，但这等话术至多也就能保证不被追责，又怎么可能真的瞒过龙王和龙后。” “谁说要瞒过龙王龙后了。”万圣龙王面色深沉，忽然转开了话题，“女儿啊，你觉得今日所见的那个‘龟洁’如何？” “父王这‘龟洁’，明显只是化名，虽然西海龙三太子自幼养在深宫，鲜少有人见过，致使我们没有画卷影响之类的作为比对，但女儿有七成把握这一个就是小白龙。”万圣公主道，眉间勾出一丝笑意，“他倒是好骗的很。” “外面都传，西海龙后雅量非凡，身为嫡母非但不苛待庶子，反而记在名下，关爱有加，我原还道世上真有这等豁达之人，直到今日见了这小白龙方才察觉，哪里是什么关爱，分明就是存心的。大把大把的灵药养着，放任自流，溺爱出一个五谷不分，不通世事的废物。” 万圣龙王感慨道。 “女儿啊，原本你父亲以为自己就已经够有手段了，没想到只是随便一个这样的深宅夫人就把我比了下去，我是自愧不如啊，这手段堂皇大气，不仅达成了目标，让庶子对自己的嫡子再无威胁，还在外面留下了好名声，难怪人家龙后的位置能一坐就是十几万年。” “父亲的意思是……” 万圣公主略有所思。 “既然从来都不曾有过真正的关怀，龙后那儿又怎么会在乎事情的真假，甚至她还巴不得呢，只要有一个能过的去的，像样的理由，她一定就会让事情过去，她又不是真的想要找一个好好儿媳？至于西海龙王那儿，这么多年他一直放任自流，可见也不是有多在乎这么个儿子，如今，最大的阻=阻碍反倒是你的姑母了。” 万圣龙王道。 “我会再休书一封，先送去西海，另外，”万圣龙王抬头，环视这水晶宫，眸中流露出不舍，“这碧波潭暂时也是不能呆了，牛魔王心眼子多，虽退了九头虫，但多半也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下一回再想要请动他就不容易了，九头虫肯定还会再来的，这儿已经不安全了，我在西海一直挂有一个闲差，也有间别府，虽然小些，但也勉强堪住。” 万圣龙王看向万圣公主，眸中的不舍褪去，只剩下果断。 “女儿啊，我一会便会吩咐下去，你也先回去提前准备，多则三五月，少则一两个月，让那封信信打个前站，我们便举家般往西海。” “到那时候，我再当面向你姑母解释。” “都是女儿不好。” 万圣公主上前一步把住了万圣龙王的手臂。 “说这些做什么，章程就是这么个章程，你的殿宇毁了，现下看来，也没有必要重修了，你便去西边平日里招待客人的那座偏殿暂住吧，今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便先回去休息吧。” 万圣龙王道。 “累的父亲操心了，那女儿便先回去准备了。” 万圣公主朝着万圣龙王福了一礼，随后又挥袖，摄住丁林，转身退出了大殿。 …… 热。 那一枚丹阳吞入口中，顺着咽喉一路便滑入了胃囊里，就像是吞了一块烧着的木炭，胃囊被点燃了。 丁林想要喊，但方才吞丹，喉咙似也被烧毁。 他张了张嘴，只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如果说，从前在杨婵那儿服食淬体丹时，有的仅只是痛苦，那么吞服这所谓的纯阳丹，除了痛苦之外，更多的便是绝望。 胃囊的灼烧，只是开始。 丁林感觉自己被点燃了，那一团火从胃囊开始蔓延，先是筋肉，再到骨骼，然后燃到丹田，将苦修出的数千年道行也一一燃尽。 这还没完，在焚完了一切有形之物后，又是一个跳转，跃入识海。 眼前一片火海熊熊！ 妖丹滴溜溜一转，被这火光映成金色，然后藏在其中的命魂跃了出来，已经被阳化了六成的命魂，散着淡淡金光，就有如初升的朝阳。 但就在这一刻，朝阳没有敌的过火焰。 同性竟然在这一刻违背常理的相吸，妖丹又是一转，便被火焰团团围绕，一片连绵起伏的火山中，妖丹飘在焰心处，起伏不定…… 烈火炼金丹！ 一同被炼的还有命魂。 识海里到处充斥的热量。 命魂经受不住，想要躲避，但却无处可逃，终于，还是又缩回了妖丹中。 火海中，妖丹起伏，其上一道人影显出，面上堆满了痛苦，魂体不停地被灼烧蒸发，从妖丹里又源源不断的涌来力量修复，就在这痛苦中轮回，忽然虚幻，忽而又变的凝实，明明灭灭…… 就在这反复不断地过程里，命魂上缭绕的金光的部分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明显，从淡金渐变，慢慢的越来越接近纯正的金色…… 不知何时。 就连妖丹上也添了一道金痕。 ------------ 第0067章 一丝金性 金乃不朽，历久而弥坚。 凡修行之辈，若想他日能登临金仙之境，则在丹境之时，必须感受到金性，人族有将丹境谓之金丹的，这寄托了一种美好的愿望。 只有金丹成就，方才有踏足大道的可能。 断章取义称为金丹大道。 千锤百炼出深山，火中方可种金莲。 这些，杨婵从未于丁林说过，他也并不知晓。 或许，在杨婵的想法中，一条孤苦伶仃的鲤鱼，未来能够有机缘踏入仙境已是千难万难，至于更往后的金仙，便宛如水中之花，镜中之月，不可捉摸。 而既然不可能触到，那便也没有必要再提及，平白添上了烦恼。 杨婵不曾想到的，却不想今日，丁林竟侥幸达成了。 这一缕金色，便是修行中人梦寐以求的金性。 如此，妖丹也蜕成了金丹。 火焰灼烧。 但终究只是无源之火，历过巅峰之后，从火海褪成火山，又从火山变成火苗越来越小。 金丹始终在火焰上方跃动着。 终于某一刻，火焰彻底寂灭了。 但识海中却未曾像之前一样又陷入黑暗。 从金丹中，命魂飘出，周生散发出淡淡的金光，照亮了脚底的数十丈方圆，虽还未曾蜕变完全，却已可以辉映四方。 随后，命魂复归金丹，再落入丹田。 …… 西间的这一座偏殿，自然比不上万圣公主从前的殿宇雄伟，就连穹顶都矮上许多。 不过，既然只是作为暂时居所，倒也勉强可以对付。 殿内，各样的装饰已经都按照之前寝殿的样子布置好了。 床榻，妆台，桌椅…… 甚至于每一座珊瑚，每一根水草。 纵然那些东西也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毁了，但在这样的世界里，做些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什么难事，连甚至只要地位足够，连功夫也费不了。 万圣公主已经脱掉了那件大红宫装，只着一声素净的小衣，她坐在妆台前，慢慢拆解着发饰，虽然只需要一个小法术就可以解决掉这问题，但万圣却偏偏喜欢自己动手。 这似乎是女人的天性，不管在哪个世界，女人天生就是爱打扮，她们喜欢看结果，也享受一点一点将自己装扮，或者拆回本来面目的过程。 手指忽然顿了下，无意识的摩挲。 妆台上似乎是少了什么东西。 万圣细细想了一下，想起来了，是她的那个小匣子。 虽然妆台可以原样打造出来，但那个小匣子，尤其是匣子里的东西，却是真的毁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管再如何回避，终就还是会有痕迹留存。 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万圣公主低头，看向了腰间用红绳系着的那一枚玉佩。 原本这枚玉佩也该是和小匣子里的东西所代表的意义一样。 可九头虫…… 现在看来，只觉得讽刺。 万圣公主双手正放在头上想要拔出一根发簪，她腾出了右手下移，想要将这枚玉佩摘下，指尖已经落到系着玉佩的那根红绳了，却忽然又停住，然后，重新被抬起回到头上去拔那根发簪。 还是暂时先不拔了。 有朝一日这枚玉佩一定会重新名副其实。 万圣公主这样想。 寝殿内，夜明珠灼灼。 玉佩的表面上似乎有光华流转，也不知有没有侵入身体。 发簪被拔出。 乌压压的长发披散，半掩住面庞。 面前的琉璃镜中美人披发，红唇如火，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诱惑。 万圣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被该是往日里司空见惯的的一幕，今日，不知怎的竟忽然让她心生出了一丝惊艳。 自己惊艳自己？ 万圣公主有些疑惑，感觉到有一丝不妥，可是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似乎因为这几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平常睿智的思维，蒙上了一层尘埃，没有那么敏锐了。 或许是这几日想太多了？ 万圣公主又思考了一下，仍旧理不出头绪，只能将这突然的情绪暂时放置一旁。 只是本能间仍旧隐隐有一丝不安。 “啪！” 金簪轻轻的被放回妆台。 拆完了妆，只觉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万圣公主低下头，看着只着着一身小衣的自己，她看不见自己的锁骨，只能看见胸口往下，先是跌宕起伏的一个半圆，从衣领不经意的流露出一抹惊心动魄，脑袋又往前探了一些，然后终于看见了纤细的腰肢，完美的胯部曲线，再往下又兀的收紧，两条修长的大腿下是一双裸露的金莲。 “咕噜。” 万圣公主吞了口口水。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自己，她心中竟忽然涌上来了一片火热，手指又无意识的抬起，凑到红唇间，她轻轻啮咬了一下指甲，然后闭上眼睛，将脑海中升起的荒唐赶出去。 然后，离开妆台。 万圣的公主的腰际，那一枚玉佩随着她的走动，不停的跳动摇曳，然后在床榻边安静了下来，跟着佩着它的主人一起，斜斜的躺了下去。 头顶，那一尾好玩的鲤鱼还在被纯阳丹折磨。 万圣公主见到丁林那一身本就红彤彤的鳞片往外不停的发散着光，晶莹的好似玉石一般，她只觉这样的丁林比起平常，漂亮了不知道有多少。 …… 丁林自修行中醒转过来。 方才肉躯被焚只是意识中的错觉。 现实中毫发未损。 他松了一口气，开始查验起修为，这一查，直将他心疼的一哆嗦。 内视间，只见到丹田处的那一颗妖丹缩水了整整一圈，修为蒸发了一小半，从一千多年掉到了只剩下七百多年，只在妖丹上多了一道不知道什么作用的金痕。 倒是命魂的阳化有了长足的进步。 那枚丹药果然无愧‘纯阳’之名，将丁林命魂阳化的进程足足往前推进了两层，从之前的六层一下跨到了八层。 丁林想起之前玉面公主所说，只要他在命魂境界的修行中能将阳化推至七成，便能打破万圣公主设下的禁制。 心中一动。 丁林略略提起修为，果然，那禁制上传来的禁锢之力已经可以被抵抗了。 ------------ 第0068章火热 丁林没敢进一步试探，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陌生的穹顶。 一阵恍惚。 丁林楞了一下，这才重新想起，万圣公主的殿宇已经在牛魔王和九头虫的大战中被拆的七零八落了。 方才经历的那种痛苦，让他忽略了时间才只过去了一点。 如此，这里想必就是万圣公主新换的住处了。 丁林举目四顾。 殿里都是陌生的身影。 那些曾经在万圣公主身边伺候的旧人的身影一个也无。 忽然间，一种寒意涌上了心头。 丁林抿了抿嘴，他当然知道那些小妖们的结局。 他亲眼目睹了。 死了。 全部都死在了牛魔王和九头虫交战的余波中。 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然后和那间倒塌了的殿宇一起，被遗忘掉。 或许，只有新换殿宇的时候，会被想起一瞬，然后被新的小妖怪们替代。 再无人问津。 这样的世界…… 在这样的世界里，弱者当真是没有一丝的自主，就如风中漂泊的浮萍，或许下一秒就会从空中跌落，碾入尘里，福祸生死皆操于人手。 终究，这是个强者的世界。 终于，眸光瞥见了万圣公主。 后者正斜斜的倚在床榻上，那一双柳眉弯弯，眼眸半开半阖着，一根纤细的手指竖着，搭在唇上，一只腿伸直，另一只腿微微弯曲着，一身素色的小衣，这样的姿势，将身段的美好展露的淋漓尽致。就连衣服的褶皱似乎都有魅力。 丁林想要移开目光，但不知怎的，被这画面一撩拨，心头竟忽然涌起一股火热，他不敢再瞧赶紧又移开了视线。 “过来。” 万圣公主却开口了，她不等丁林反应，素手一引，丁林便身不由己的被她吸到了床榻上。 “你方才的模样，很特别……” 万圣公主道，她素手伸出，就想要抚摸丁林的鳞片。 不知到何时，眼眸也变得迷离了。 丁林觉察到一股热气在靠近，激的他鳞片缩紧，他不自觉的摆了摆尾巴，身子颤了下。 手掌突兀的停住。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许是丁林的动作惊动。 万圣公主的眼神慢慢的变了，眸子中迷离被拨开，闪出锋锐，她将那只已经快要贴上丁林后背的素手收回，然后毫不犹豫的贴在了心房前，胸口被压的变形。 细细感受。 果然心跳的要比往常更快，体温也似更炙热。 万圣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她竟然…… 动情了。 万圣公主低头，眸光在自己身上寻娑，终于落在了腰间的那一枚玉佩上，那一枚九头虫送还的玉佩，定格不动。 下一瞬…… “九……头……虫！” 一字一句，压抑着充满愤怒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 万圣公主一把摘下玉佩。 妖气浸入细细探查。 良久，她终于发现了不妥。 “啪！” 万圣公主脸色铁青，手掌用力，这枚玉佩一下便被握成了齑粉。 随后便是一脸的后怕，她万万没有想到，九头虫竟然在她身上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若不是在今日发觉了，日后…… 万圣公主看了眼丁林。 后者已经偷摸着游到了数丈之外，避免被随后可能的怒火所波及。 …… 祭赛国东六百里，还是那处山头。 一处隐蔽的洞窟里。 九头虫不知何时又悄悄潜了回来，在这洞窟周围布下了禁制，他又变回了人型的状态，盘膝而坐，正闭目疗伤，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睁开了眼。 “玉佩碎了。”九头虫面色不变，“到底是刚入仙境的黄毛丫头，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发现，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九头虫的嘴角忽然勾起，擎出微笑， “‘真种’既已种下，玉佩已经没用了，湿卵胎化，你且等着吧，以我九凤一族的秘法，等我养好了伤，下一次再见你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你以蛟龙血脉为我孕育后嗣，延续血脉的时候。” 九头虫抬手，抚摸了一下头顶发箍上那一个已经永远不会再睁眼的蛇首。 “假意换虚情，一命偿一命，如此才算是真正的了结。” “不是么？” 哈！哈哈哈……咳！” 洞窟里，九头虫低沉的笑着，却不防牵动了伤势咳嗽了几声。 “这一身的伤恐怕没有数载是好不了了。” 九头虫面上的笑容敛去，显出阴翳，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该死的牛魔王，坏了我的事，不然的话，我的小九凤说不定都已经怀上了，你且等着，我们之间不算完！” 话毕。 九头虫取出一枚玉瓶，倒出一枚丹药吞下，然后，重又闭上眼睛，周身黑色的妖气缭绕，继续疗伤。 …… 丁林想多了一些。 万圣公主现下根本就无心顾及他，在攥碎了玉佩后，她便坐了起来，跟着便满脸肃穆的闭上眼睛，妖气流转，一遍遍，一寸一寸的探查起周身，寻找是否还有别的不妥。 现在，时机会么？ 看着入定中的万圣公主，丁林的眼神忽然变了。 呼吸不自觉的开始变的粗重。 妖气随着心意自发的开始流转，跃跃欲试着就想要冲破封印。 “呼” 丁林长长吐出一口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万圣公主虽然在入定，但到底有一丝意识会留在外面——丁林自己便是如此，现在只是看起来是个机会，但想要趁着逃走，却根本绝无可能。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就不妨多些耐心。 越当此时，越需静气。 机会只可能有一次。 丁林开始回顾以往的日子，过往虽然万圣公主将他落下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终究还是有的。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机会。 如此想着，思路渐渐清晰。 只是，心思既然起了，再想要平静下来，却哪有那么容易。 一直到万圣公主再次睁开眼。 丁林都没有完全调整回来，他只得摆尾，想要游的更远一些，以免让万圣公主发现了异常。 可有的时候，越是想要做什么，偏就越无法做什么。 万圣公主起身，从床榻上下来，身上光华闪烁，用法术穿好了外裳。 随后单手一引。 丁林便又被掠到了她的身旁。 ------------ 第0069章 启程 丁林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 幸好，此刻万圣公主也无心思去在意他，她面沉似水，出了寝殿便径往万圣龙王那儿去了。 万圣龙王正垂手坐着，一头苍白的长发遮住面颊，那唤作蚌娘的蚌精站在身后，正用纤纤玉手替他按摩着脑袋。 经通禀过后，万圣公主进入大殿，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场景。 “女儿啊，还有什么事？” 万圣龙王问，闭着眼睛享受，甚至连头也没有抬。 “父王……” 万圣公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嗯？” 万圣龙王抬起头，他看向万圣公主，从后者的神情中一下便领会到了什么，抬手让蚌娘停下了按摩的动作，又挥挥手，屏退了宫中伺候的一众小妖。 “现在能说了么？” 万圣龙王，声音肃然。 “父王，是九头虫，他似乎在女儿身上落……落了什么手段。” 万圣公主张了张嘴，女儿家的这种事，说给父亲听还是很需要勇气的，但正所谓晦不忌医，再加上这殿中如今只剩下万圣龙王一个，她咬了咬牙，还是说了下去。 “女儿，方才……” 万圣公主慢慢诉说。 万圣龙王听着，一点一点缓缓坐直了身子，眼神也变的锋利。 “女儿，你过来……” 万圣龙王道。 “父王，女儿察觉到不妥后，方才已经运功又在身上检查了好几遍，没有再发现什么。” 万圣公主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听话的伸出皓腕，神情紧张的注视着万圣龙王，任由后者将手搭上来，传来妖气，细细的探查。 良久。 “应该没什么了，” 万圣龙王道。 万圣公主听着稍微松下一口气。 虽然万圣龙王现是这幅模样，但在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弄潮儿，一身的本事神通本事非同小可，一怒之下，从西海出走，随后便在西牛贺洲独自闯下碧波潭这份家业，他又岂会是易予之辈，要知道那时代，可是远比如今要危险。 如今不过是因为寿元将尽的缘故，这才看起来垂垂老朽，肉身的凋零，带走了曾经那无双的战力，妖气也随着肉身萎靡，只能堪堪维持在初入仙境的水准，但对妖气的运用确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圆融老辣。 连万圣龙王都没有发现不妥，应该就是真的没有什么后手了。 “这九头虫真是下作！” 万圣公主恨恨道。 万圣龙王没有说话，他又闭上了眼睛，细细的思忖。 又沉默了半晌 “走！” 万圣龙王忽然开口道。 “现在就走，也没什么收拾的，把宝库一卷，再带上蚌娘和奔波儿霸霸波儿奔他们几个，我在西海的别府那儿伺候的小妖什么的都有，其他什么都不要带，我们立刻就启辰去西海。” 万圣龙王起身。 “这九头虫是彻底盯上你了，虽然你身上大概率是没什么，但这九头虫来历不凡，这世上秘法又不胜枚举，有些我察觉不到，也不奇怪，你……这情况，我们也不好去找外人相看，为今之计速速，只有避让一途，西海龙城毕竟有金仙坐镇，只要到了那儿，便安稳了。” “好，全听父王的。”万圣公主当然也知道事态的严重，她眸中忽然露出沮丧，“都是女儿不好，要是当初女儿听父亲的，不去招惹那九头虫便好了，如今到了这般情形，不仅自己受罪，还累的父亲也不得安稳，在这般年纪受奔波之苦。”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甚。”万圣龙王一拄手掌，“我不是早就教导过你，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你牢牢记住这一回，日后不在犯便是了。” “女儿知道了。” 万圣公主声音低低的。 “这便去准备吧，你去把宝库收拾了，我让蚌娘去唤奔波儿霸那两个，一刻钟后，在水晶宫门口集合，不要太大动静，我们悄悄的走。” 万圣龙王道。 “还有。”万圣龙王伸手，刹时间便有一团由无数光点合成的圆球出现在他的掌心，“龙宫的禁制核心我已经悄悄的收了，只剩下一个维持的空架子，这是我年轻时候机缘所得，能大能小，最擅防御，你如今被那九头虫盯上了，且贴身带着，只护着你一个的话，便是金仙想要打破禁制，也能坚持上数息。” “父王。” 万圣公主的眸中蓄上了一层水汽。 “需要在此做小女儿姿态，去准备，快！” 万圣龙王催促。 “嗯。” 万圣公主重重点头。 …… 这就要离开碧波潭去西海了？ 万圣公主的身旁，丁林眼眸变幻，原本躁动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满是期待。 这一路上，岂不尽是机会。 只要稍有波折。 自己…… …… 一刻钟后。 碧波潭上空出现一朵云，慢悠悠的飘高，然后便隐没在蓝天白云中，极快的朝着西方天际飘去。 …… 对于这一切，九头虫暂无所觉。 他潜藏在祭赛国附近，周身黑气缭绕，沉浸在入定之中。 妖族毕竟已经没落，他身上虽也带着些丹药，但却并没有像小白龙服的那种，能让伤势短时便好的，只是常规的一些丹药，服下之后，需要自己运功，才能慢慢发散，见效也慢。 …… 丁林失望了。 这一路上并没有任何机会。 自启程之后，万圣公主父女二人，便一路低调，小心翼翼的只是赶路，路上遇到打斗之类，不论波动大小，都远远的绕开，并不掺和。 沿途除了青山绿水。 丁林连一根妖怪毛都没有看见。 …… 十天之后。 接天的水汽弥漫过来。 云头落下。 西海之滨。 万圣公主脚踩在细白的沙滩上。 咸咸的海风吹过来。 丁林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海浪滔滔，一望无际。 终于来到了。 这一个新的世界。 海的世界。 一片接连天地的磅礴气象。 海天一色。 “又回来了啊。” 万圣龙王的看着前方，有一瞬间的出神，多少年了，自少小时负气离开后，十几万年了。他原以为，终自己这一生也再不会回来。 ------------ 第0070章 内奸 又见到了海滩。 明明从未来过这儿，却觉得熟悉，似乎西海的每一片海滩都是一样的。 不自禁的，万圣龙王往前踏了一步。 情势所逼也好，思乡情切也罢。 他终究是回来了。 海浪拍在脚下，却打不湿衣袂。 因为，他是龙。 而龙本来就应该就生活在海里。 万圣龙王回头。 身后东方的天际，太阳正冉冉升起，红彤彤的朝霞映照了半边的天际，也映红了瞳孔。 一如他从西海离开的那天。 佝偻的身子一点一点伸起，挺的笔直。 海风中，万圣龙王额前的白发被吹起，但露出的那一双眼眸中，却并不显示情绪，隐藏着，只有深遂。 “走。” 万圣龙王道，忽然将身一跃，化出本相，白浪中一条瘦骨嶙峋，鳞片暗红干涩的庞大的身影盘旋。 “公主……” 蚌娘小心的开口。 “无妨，父亲他……只是压抑的太久了。” 万圣公主眼神复杂。 “哗！” 蛟龙入水，激起半天浪涛。 万圣公主等也跟着消失在水中。 …… 大海。 丁林感觉到有些不适，他毕竟是淡水鱼种，但好在成就妖丹之后，妖类已经能适应大部分的环境，他用了三天时间慢慢调整了过来。 入水之后，路途比岸上还要遥远。 之后，又足足行了半个月，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在西海的中央，一口海眼汩汩。 这里是西海灵气最钟的地方。 一片方圆数十万里的水底国度，依着海眼而建。 兵营，街巷，集市，围场…… 越往里便越是繁华。 最中央的千里区域，一座庞大的龙城矗立。 没有城墙。 无数大大小小的院落星罗棋布，间或布着几座宫殿，如众星拱月一般护卫着最中央的那座熠熠生辉的水晶宫。 …… 万圣龙王一行在中央区域的外围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院落。 不是宫殿。 尽管这一片院落占地也不小。 但和碧波潭的水晶宫仍旧有天壤之别。 “奔大人，霸大人。” 门子是一只蟹妖，见着一行，赶紧横着八条腿，迎了上来，深深弯腰，那一双小眼睛看向奔波儿霸好霸波儿奔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里，这些年里万圣龙王一直都是派遣他俩代为打理的。 “这是大人和小姐。” 奔波儿霸道。 “见过大人，见过小姐。” 蟹妖立刻拜见，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流露，显然他早已经猜出来了，但尽管心中有所预料，方才他却还是故作了不知，等奔波儿霸介绍，任何时候都不擅作主张，这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这就是爹爹小时候住的地方。”万圣龙王抬头眸光中显出回忆，朝着万圣公主道，“女儿你还没来过吧。” 一行妖入内。 奔波儿霸没让蟹妖伺候，领着万圣公主前后转了一圈，熟悉情况，其实也没什么转的，前后五进的院落，比不得碧波潭龙宫的广大，稍微迈步，便走了个来回。 “公主。” 奔波儿霸凑到万圣公主的身旁偷偷道。 “龙王爷有吩咐，在这里不能再称呼龙王和公主了，我们唤他大人，唤您小姐，您对他老人家的称呼也最好换换，不好再称呼父王了，毕竟……” 他抬手指了指西海龙宫的方向。 万圣公主点点头表示理解。 丁林眼眸闪了闪，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首都圈都是不好混的，地方上称王称霸的特权阶级，一到了首都，就立刻被按落下云端。 那句话怎么说的，或许你在地方上是个西瓜，但到了首都就只是个芝麻。 丁林忽然又想到西海龙王在天上应该也是有别府的，也不知他会不像万圣龙王一样住在院子里，想来是不会，毕竟是一方诸侯，最起码宫殿应该还是能混上的。 不过‘龙王爷’有可能会变成‘小龙’。 奔波儿霸伺候着万圣公主。 万圣龙王在蚌娘的陪伴下自去了正堂。 霸波儿奔则去唤了家中的下人，招呼他们前来拜见主人。 等万圣公主熟悉完这新居所，也来到正堂的时候，那些小妖们已经聚齐了，同样比不得碧波潭中的排场，这里伺候的小妖一共只有十几个，拜见过后，万圣龙王挥挥手让他们各自散了。 “父亲，为了女儿，委屈您了。” 万圣公主道。 “这些话往后不要说了，爹爹年少时有些故旧，有些如今在西海龙宫当差，稍晚时候，我领着你去走动一二，霸波尔奔你去准备一些礼物，奔波儿霸，”万圣龙王吩咐道，“龙妃那儿替我投一张帖子，明日一早，我就要去拜见。” “是，大人。” 奔波儿霸和霸波尔奔领命。 奔波儿霸径出了门，霸波尔奔则往后殿去了。 “女儿这一路风霜，你也去休息吧，看哪间屋子喜欢，就让妖收拾了，这里比不得碧波潭，条件简陋，且先住着吧。” “嗯。”万圣公主点点头，见着万圣龙王面上浮现倦色，便也告退了。 正堂里，万圣龙王身子往后靠，脑袋仰倒，蚌娘熟练的用胸膛接住，素手抚上万圣龙王的华发，拨动十根手指有节奏的按摩起头顶。 …… 那一处无名荒山。 山洞里，九头虫自入定中醒来，掌中一缕妖气升腾，摸出了一枚黑色的鳞片。 鳞片微微闪烁，像是传来了什么消息。 九头虫接收着，面色慢慢的变了。 “跑了？”九头虫转头，看向碧波潭的方向，面色有些难看，“竟然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不过，你跑得掉么，西海龙城，你以为区区西海龙城，就能让你安稳，难道是忘了北海宝库我都闯过，且让你再安稳些时日，待我伤势复原，便去西海找你。” 提到西海，脑袋似乎又是一痛。 九头虫抬手，又在发箍上那枚死掉的头颅上摸了摸，虽然嘴硬，但眸中还是闪过一丝为难，但也只是一闪，旋便消逝，又被深深的恶意充满。 “哼。” 九头虫冷哼一声。 鳞片传递完了消息，又陷入了静默。 九头虫将鳞片收起。 闭目，继续疗伤。 ------------ 第0071章 依旧 西海龙宫。 碧玉为砖，琉璃作瓦，水晶成柱。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水晶宫。 小花园中，各色的珊瑚点缀，一处处修竹拱把，衬的姹紫嫣红，不仅是海里有的，便连陆上才能长成的这里也有，也不知是用了何等手段，付出了什么代价。 西海龙王坐在白玉雕成的椅子上，面前的案几放满了珍馐灵果，他举起金杯啜饮了一口。 丝竹声响起。 面前的花丛中，两队风情各异的蛇女身披着轻纱，扭着柔弱无骨的腰肢翩翩起舞。 “王爷，巡海夜叉来报，万圣一家今日入龙城了。” 一旁近侍凑过来，低声开口。 西海龙王不理会，只是微微点头，仍旧沉浸在享乐之中。 金仙之后的修行，实在太难了。 自三万年前成就后，初时他也曾雄心万丈，但他很快便发现，修为停滞了，不管如何努力都再无法前进一丝。 于是他转头和醉心权谋，终于在一班龙族中脱颖而出，得了西海龙王尊位，号为一方诸侯，官在仙神一品。 此后，又是无聊空虚，金仙之躯，与天地同寿，修为既然不涨，那修行便也没了意思，处理完政务之余的大把时光该如何打发？ 总得要有些爱好才好过活。 于是便只有享乐。 他尝试了许多，最后发现声色最适合自己，毕竟龙性本淫，又有什么能比血脉中带出来的本能更好爱好呢。 “王爷好雅兴。” 一个清冷声音响起。 西海龙王的眸中闪过一丝扫兴，他略一抬手，丝竹声停下，那两队蛇女，深深福了福，也跟着退了下去。 “王后来此，有事？” 西海龙王看向来人。 一身金色的精修宫装，云鬓之上沉甸甸的缀满了装饰。 身后两个完全褪出人身的清秀婢女替她打着扇子。 颜色却及不上她半分。 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许，成熟的如同水蜜桃一般的女人，额头上两根龙角矗着，如美玉一般晶莹。 很漂亮。 但她的一张脸却是板着—— 没有哪一个女人能看见自己的丈夫纵情声色还能笑出来。 哪怕多年的相处已经习惯这种场景。 哪怕心已经伤透。 “我来和你商量烈儿的婚事。” 龙后道。 “还和当初老大老二那样，你做主便好。” 西海龙王道，对于他们这些寿元无尽，没有意外，便不会死的存在而言，亲情早已淡漠到了极致。 “毕竟是你的儿子，总是要与你说一声的。” 龙后没有意外，平静道。 “嗯。” 西海龙王点点头。 “巡海夜叉方才来报，万圣一家今日来龙城了，上次议亲出了些岔子，老龟回禀的，你也一起听了，都跑到西海来了，现在看来，碧波潭那儿麻烦没了掉，还不小，事情应该不是像说的那样，”龙后停了一下接着道，“我的意思，婚事照旧。” 西海龙王静静的听着。 “一来，你已经上奏了天庭，不好随意更改，二来，烈儿虽说是记在了我的名下，但到底不是我亲生的，我也不好多管。” “这么多年许是娇惯了，他过的太顺，偷偷跟着老龟去了一趟碧波潭，这些事情明明他也是知晓的，竟然还像是被迷了心窍一般，不仅不退婚，还跑来求我，要婚事继续。” “既然如此，那我便如了他的愿，若是可堪造就，这一次就当是给他吃个教训，若是不堪，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将来如何，半点也怨不得别人。” 龙后缓缓的叙说。 “我意思，就定在一年之后，届时，若是烈儿没有改主意，就让他和敖音重新订婚，唔，”龙后又思量了一下，“既然万圣一家已经到了西海，就在龙宫办吧。” “你看着办。”西海龙王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等会，你跟王妃也打个招呼，烈儿毕竟是她生的，也稍微听听他的意思，免得又像上次老二那样，跑到我这里哭闹，平白惹的心烦。” “好。” 龙后点头。 …… 一番妆点。 屋子里总算是像点样子了。 万圣公主环视了一圈，依旧还是有些不习惯，住惯殿宇，这小房子只让她觉得逼仄，于是，便起身走到了外面的院落。 极目远眺。 漆黑的海底，远处的那座水晶宫熠熠生辉，又想起了悬而未决的婚事，她的心情愈发的差了。 院子里，有一处小亭。 万圣公主走过去，坐了下来。 丁林被万圣公主带在身侧，见万圣公主有在这亭子里长坐的意思，他便打算修行一会，眼睛闭上，这海底的世界虽然黑暗，但却也是有阳光能够渗下的—— 自吞服了纯阳丹后，丁林便不再刻意掩饰，也开始吸纳日光修行，毕竟，已掩饰不住了。 其实，海底世界比起陆地上要更适合阴魂的修炼，阳光穿过不知道多少层海水照到这里的时候，已被削弱到了极致，虽然数量稀少，但只要一被捕捉，轻易便可以炼化，而且由于被削弱了，在炼化过程中，命魂所感受的那种灼烫的也会减轻许多。 现在应当是白天。 丁林一缕一缕的捕捉着日光。 修行，在于一日一日的积累，是个水磨的功夫，尤其是在没有丹药相佐的时候。 识海里，金丹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命魂飘在金丹上面，那些捕捉来的日光丝丝缕缕的缭绕在魂体周围，烘托出一片暖洋洋的感觉。 丁林炼化着，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万圣公主被九头虫暗算的那一夜，她伸向自己的手，那时候，从快要接触到自己的手掌心上传来的温度，似乎就和这些日光相仿佛。 手 不对。 温度…… 手？ 意识忽然一个模糊。 回忆的画面中。 一幕场景忽然倏的放大。 一只手。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十根手指纤纤，指甲涂着鲜艳的蔻丹。 这只手没有一丝瑕疵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日光捕捉的太多了的缘故，识海中，温度忽然又往上升高了一截。 一阵燥热。 陡然间，欲念横生。 ------------ 第0072章 欲关 对日光的吸纳还在继续。 随着环绕在命魂四周的日光越来越多，识海中具现的景象也愈来愈全面。 视角拉高。 从一只手。 变成一个人。 一个侧躺着的人。 素色的衣服衬的肌肤愈发莹润，身段修长…… 丁林觉得有些眼熟。 往上看，那张脸却笼在一片朦胧中，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清楚，依稀见，只能看见一抹红唇如火，似玫瑰花般盛开，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愈的娇艳。 愈发熟悉了。 名字已经滚到了嘴边。 却差一点，怎么也想不起来。 思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的迟滞了。 越来越热。 视线中，雪白的肌肤似乎在发着光 欲望在放大。 口中生出涎水，又被吞下去。 一阵口干舌燥 心里头像是燃着了一团火。 丁林全力抵抗着，他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可意识还是一寸一寸的被瓦解，理智被一点点的吞没…… 心火愈发的旺盛。 至少…… 至少要看清楚是谁吧。 丁林想，他聚起最后的理智，用尽全力，最后一次看向那张脸。 这一回，终于看清了。 白皙如玉的脸庞上，额上生角，眼波流转…… 是…… 万圣公主？ 万圣公主！ 怎么会是她？ 丁林一惊，已经接近于沉沦的意识一下翻转，理智回归。 就像是有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扑灭了心火。 下一刻，丁林强制结束了修行，睁开眼睛。 眼前，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万圣公主。 修行中，丁林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她凑了过去，甚至，此刻他的鱼脸已经贴上了万圣公主微抬的手背。 细腻柔滑的触感传来。 丁林微微落下些视线，不再看万圣公主的脸，却正好又瞥到了她的胸口。 一抹沟壑深深…… “刷！” 丁林尾巴一摆，如触电般弹出去数丈。 心中忐忑。 “阳极生欲，你这鲤鱼修炼的竟是我龙族正统的经文，倒是机缘不小”万圣公主看着丁林，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修行的也很快，命魂的阳化已经完成了，而且……” “胆子也不小。” 万圣公主饶有兴致的盯着丁林，意有所指。 出乎意料，她竟然没有生气。 “……” 丁林默然。 隐藏了许久的底细被一眼看穿。 但此刻，万圣公主没有发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心下稍安。 随后，眸光又开始闪烁，惊疑不定。 阳极生欲…… 命魂阳化到最后，竟还会有这种变化么？ 可是，当年杨婵在讲解《黑水经》的时候，明明没有提到过啊。 而且，就算是…… 怎么偏偏联想到了还是万圣公主。 …… 杨婵确实没有提过。 丹境的修行，人族先修法力，妖则则在提升道行之外，还要多一步衍化七魄，到了最后的阶段则又是殊途同归，无论哪类种族，都是修命魂，褪阴而化阳，对命魂不断地进行纯质阳化，直到成就阳神。 阳而生火。 易燥。 对于雌性或者无性的生灵自然是无碍。 但对于雄性而言，便有可能会在修行中诞出欲念。 这是源自生理的本能。 修炼越到后期，命魂阳化的程度愈高，这种情况便越可能发生。 修行之时，欲念横生。 听起来似乎很危险。 但，也就只是听起来危险，说到底这也只是阳极而生的一点副作用，又不是真正的心魔入侵，只需定力足够，便能克制住这种情况，届时不仅无害，反而还能略微裨益心神，而能修行到丹境，又能够忍受痛苦将命魂阳化到产生绮念的，哪个能没有这种定力。 除了……龙属。 龙性本淫。 而妖族修行又最讲究随心所欲，不走克己守身这一道，他们只会在本族的经法中更加纵容欲念，以求念头通达。 《黑水经》乃是一黑蛟在成仙后所创，身为蛟龙，他所创的经在这一方面的自然也会被放大，几相叠加，因此当这欲念来临的时候，才会如此的汹涌，几能乱妖心智。 杨婵是女子，她不曾经历过，再加上换作其他的经法，这里也没什么要紧。 故而杨婵忽略了。 反倒是万圣公主，身为蛟龙，她一眼就能看出了问题所在。 至于丁林欲念中是万圣公主的样子就更是理所当然了。 前世太过久远，早已忘得七七八八，而在这世界，丁林接触最多的，只有青衣，杨婵还有万圣公主。 和青衣相处时，她一直是鱼的形态。 而杨婵，她一直是泠然不可亵渎的模样。 只有万圣公主。 丁林不仅和她相处的时间很长，而且还见过她被九头虫暗算后动情的模样，再加上潜意识对她没有青衣和杨婵的那种爱惜的情感，反而颇多不喜，如此多的因素叠加，自然在欲念升起的时候，想起的便会是她了。 “欲关一过，往后便是坦途了，说不得，你日后还能有一窥‘元神’的机会。” 万圣公主笑着，眸中露出的却是有趣好玩的神情。 “……” 丁林依旧保持着沉默。 …… 西海龙宫。 偏殿。 主位之上，一个头戴金簪，梳着单边流苏，看起来约莫三十许的美妇人静静地坐着，阴沉着脸，整座大殿都笼罩在她的低压下，殿中伺候的小妖们，无不都是战战兢兢，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欣儿，去外面看看。” 妇人朝着身边伺候的一名鱼妖道。 叫欣儿的鱼妖正举着银壶往妇人面前的就被中倒酒，闻言，她低声应了一声，随即便放下酒壶，出了殿宇。 “娘娘，三太子他还跪在台阶下。” 不一会，鱼妖回来禀告，她应该是妇人的妇人的亲信，犹豫了一会道，“娘娘，三太子从回来就一直被您罚跪着，已经这么多天，您看……” “啪！” 一只玉杯被砸下，连同其中的酒水一起摔了个粉碎。 “跪，他那么喜欢跪，就让他跪着，一直跪到认错为止！”妇人咬牙切齿，眸中却是深深的无力，“堂堂一个西海龙太子，一点判断都没有，真是白活了几千年！” ------------ 第0073章 长跪 “我真是后悔，当年怎么会将他生下来，从前还只道他没有经过历练，性子单纯了些，这哪里是是单纯，分明就是白痴，”龙妃的眼中流露出悲伤，“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竟然忤逆亲娘，我真是后悔啊……” 殿中静悄悄的，龙妃声音的声音也越说越低。 “娘娘不好了！” 殿外忽然传来了仓皇的呼喊声，一个蚌女小跑着过来。 “什么事情，这般慌里慌张的！” 鱼妖欣儿呵斥，一边朝着蚌女使了个颜色。 “三太子……三太子他昏过去了……” 蚌女在殿前的台阶上跪倒，小声道。 “什么！” 龙妃再顾不得悲伤，她一下站了起来，就朝殿外跑去，一屋子的伺候的小妖，也赶紧跟上，黑压压一大群，沿着台阶往下。 殿前的宽阔的广场上，小白龙身子侧倒，膝盖前殷红一片，他原来跪着的地方，的玉石板上，鲜红和暗褐色的新老血迹交织着，斑斑点点。 “我的儿！” 龙妃的身子晃了晃，一整天旋地转。 “怎么会这样！” 她厉声道。 “是三太子……娘娘，三太子他怎么也不肯使用法术护体，说不够虔诚，他非要像个凡人那样跪着……” 方才报信的蚌女吓坏了，赶紧跪倒练练叩头。 “为什么不早说！” 龙妃眼神凶狠。 “娘娘，”蚌女几乎要哭了，“婢子禀告了好几次，您都不让说话，只说三太子愿意跪，就一直让他跪，婢子……” “还敢顶嘴！” 龙妃大怒。 “母亲……”毕竟只是皮外伤，小白龙又是仙体，只是太过娇生惯养，平日厉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这才膝盖破了皮，昏了过去，歪倒稍微休息了一下，他便又醒了过来，“是孩儿自己的主意，母亲不要迁怒他人……”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龙妃气的嘴唇一阵哆嗦。 “带下去，抽二十鞭子！娘娘您看……” 欣儿吩咐，一边小心的看着龙妃。 龙妃没有理会。 两个侍女将蚌女拖了下去，蚌女明显松了一口气，看向欣儿，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显然蚌女自己也清楚，蚌女如此说是救了她一命。 “母亲，千错万错，都是那九头虫的错，和敖音妹妹有什么相干！” 也难为了小白龙，明明他比万圣公主还要大一些，扮成自己泾河的小表弟时却一口一个‘嫂嫂’，喊的毫不违和。 “你真的是，真的是……”龙妃的眸中显出深深的失望，“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为她说话。” “母亲，父王和母后都没有异议，可见这事的根子原就不在音儿妹妹的身上，您原来不也很喜欢她么，还是您点了她做孩儿的正妃，怎么现在反倒是您这儿又不同意了，母亲，孩儿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只要您点个头，孩儿就能娶到她了。” 小白龙辩解道。 “你父王向来诸事不管，至于龙后，你又不是她生的，她又怎会真个为你好，他们当然不会在乎你怎么样，你是从我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好……”龙妃气到嘴唇发抖，“好哇，我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儿子，现在现在竟然成了我的不是了……” 龙妃的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 只有真的在乎，才会受伤。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白龙慌了，手足无措的解释，“我知道您也是为我好，但是您对音儿妹妹的成见太深了。” “我不是为你好，”龙妃的失态只有那一瞬，旋便又恢复了镇定，至少面上如此，她冷声道，“我是在害你，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只是你记得，这太子妃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如何，终究也是你自己受着！” “母亲，你同意了！”小白龙大喜，“谢谢母亲，谢谢母亲！” 龙妃不再言语，轻轻闭上了眼睛，只在脸上显出深深的疲倦。 “还不赶紧的，带三太子去上药。” 欣儿道。 两名侍女上前，搀着小白龙去了。 四周围陷入沉寂。 欣儿也不再言语，从龙妃的身边后退一步，退至侍女们的最前方，静静等候。 “回宫吧。” 许久，龙妃才开口，意兴阑珊。 “娘娘……”就在这时，镇守宫门的蟹将过来禀报，“宫外有一万圣老龙，自称是您的堂兄，说是昨日已呈上过帖子，今日，特来给您请安。” 龙妃挥了挥手。 “娘娘不想见他。” 欣儿道。 “诺！” 蟹将得到了明示，退了下去。 …… “不见。” 宫门外，万圣龙王面带笑意冲着蟹将拱手告辞，待到回转身子时，那一张脸上已经变的面无表情，布满了阴霾。 …… 龙妃是真的生气的，小白龙受了伤，竟然也没有让他在自己那儿上药，而是把他赶了出去，好在小白龙的宫殿距离龙妃并不遥远，两名侍女搀着，约莫行了一刻钟就到了，有宫人远远的瞧见，立刻就小跑着过来，接替那两名侍女搀住了小白龙，又一路将他搀扶进入了寝殿。 再稍晚些时候。 上完药的小白龙倚在床榻上，已是满心的欣喜，而他膝盖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三表哥！” 殿外有声音传来，然后探进来一张脸。 看得出来，表兄弟间关系不错，没经过通禀，便登堂入室了。 黑脸膛，朝天鼻，小眼睛，看模样像是一只乌龟化形，但他却不是乌龟，本体乃是一只龟龙。 “小九，你怎么来了。” 小白龙一脸惊喜。 “我来看看你。”龟龙朝着小白龙挤了挤小眼睛，“表哥，我那新嫂子魅力可真大，我一来就听说，为了她你被娘娘罚了，怎么样，还好吧，啧啧，瞧这膝盖。”龟龙说着看向小白龙的膝盖，他伤虽然好了，膝盖前衣服上的血迹还未处理。 “我没事，些许小伤，能换的婚约不变，值得！” 小白龙笑笑。 “三表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不对，”龟龙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说喜欢的是敖璃姐姐的么。” ------------ 第0074章感动自己 “怎么这么快，你就移情别恋了。” 龟龙道。 “你在瞎说些什么，”小白龙一下涨红了脸，“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叫做移情别恋，再说，我和敖璃本来就没发生过什么。” “好了，我的错，不说了。”龟龙撇了撇嘴，“话说，三表兄才跪了这么点时间，你就昏了，膝盖还受伤了，你中这龙躯…… “有点虚啊！” “奥，我明白了，你是在装受伤骗娘娘！” “别说出去。” 小白龙赶紧捂住了龟龙的嘴。 “三表兄，你能为她做到这一步，说起来，我那新嫂嫂长的一定很漂亮吧” 龟龙岔开话题。 “她……” 小白龙裂开嘴，是幸福的模样。 “等以后有机会见到，我要你为她做的告诉她，她不得感动死。” 龟龙道。 “别，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她的感动，我是真的想要娶她。” 小白龙道。 口中说着不要，但面上却显出期待又幸福的扭捏的表情。 “三表兄，一定是要说的，不然你做的这一切不是白费。” 龟龙笑笑，还有半句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而且你又以为能感动到谁，如此的‘付出’，伤害了最爱你的母亲，最终恐怕只是感动了自己。 …… 殿中，龙妃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她满脸的疲惫，脑袋微微扬着，看着穹顶，怔怔发呆。 鱼妖欣儿在一旁伺候着。 她面容姣好，上半身已经彻底化成了人的模样，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显然修为也到了元神，下半身拖出一条长长的火红尾巴，证明着妖的身份。 好一会。 龙妃眼珠转了转。 “欣儿这些年，我是不是对三太子太过严苛了，可是他父王和龙后那样骄纵他，我若再不管的严一点……可我管他管的越严，他便和我越来越生疏，和他那个嫡母越亲近……” 欣儿静静的听着。 她明白，龙妃不是想要她的回答，只是想要吐露，倾诉心中的烦闷。 “这一回，他竟然用装受伤来骗我，刚开始我是真的以为他伤着了，他真就以为我不会心疼他么，这样骗我，就为了那样一个女人。 “唉！” 龙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孩子大了，有主意了，我累了，管不住，也不想管了，由着他吧，只希望今日确是我错了，他将来日子能过得好。” “你去龙后那儿给个信，就说我同意了，不过……” 龙妃又思量了一会。 “一年后订婚太过仓促，就……放在十年后吧。” 十年。 自己那堂兄父女已经在搬到了西海，以烈儿的个性，想来还会按捺不住去找她厮混。 只希望相处的时间长一点，烈儿能看出来她的本性。 …… “同意了，十年？好，既然他们母子两个商量好了，那我便如此安排，你去吧。” 龙后道。 对于时间从一年改成了十年没有丝毫的纠缠。 反正也不是她的儿子。 …… 小亭中。 “我的鱼儿……长大了啊。” 万圣公主些感慨。 “能够引动欲念，命魂的阳化至少也有了八成，我的封印应该已经不是那么牢靠了，鱼儿，你说我要不要把它加固一下呢？” 万圣公主看着丁林，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纯净温和，但眸中透出的光却是戏谑而又危险。 丁林的瞳孔猛的一缩。恍惚间，他竟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万圣公主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玉面公主在封印上留了暗门的事，一直都不是秘密。 而现在似乎这个也不那么重要，因为危险马上就要来了。 丁林只能依旧保持沉默，他努力控制着，让眼神不变。 暗地里，牙齿却已经咬紧。 “小姐，”就在这时蚌娘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人回来了，让您去见他。” “好，这就来。” 万圣公主从丁林身上移开视线。 丁林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便又被万圣公主掠到了身旁，带着一块走了。 …… 万圣龙王佝偻着身子坐在正堂，面上的颜色不太好看。 “父亲，是姑母那儿……” 万圣公主轻声道。 “我根本就没有见到你的姑母，被拦在了宫外。” 万圣龙王摇了摇头。 “那……” 万圣公主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往后事情会再如何发展，爹爹也看不懂了，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圣龙王道，短暂的调整过后，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 从万圣龙王那儿离开后，万圣公主便一直情绪不高，整日里都阴沉着脸。 而如今也不是碧波潭那时候了，她没有了前呼后拥的侍女，如果非要形容这落差，便是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了乡绅富户甲的深宅的小姐，身旁只剩下一个使唤的婢女，还有不得不跟随着的丁林。 丁林胆这几日没有修炼。唯恐吸引了万圣公主的注意力。前几天的那事，让他惴惴不安。 幸好，或许万圣公主那天只是顺嘴一说，又或者是她将心思全都用在了自己的婚事上，暂时没有精力顾及丁林。 这几天都是相安无事。 丁林暂时放下心来。 …… 三天后。 万圣公主坐在妆台前，一手无意识的抚弄着发丝正在思量。 “小姐，”蚌娘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有客人来了，大人让我唤您去正堂。” “知道了，”万圣公主道，“你先去给父亲回话，我一会就到。” “那我等等小姐，给您引路。” 蚌娘道。 万圣公主眼神闪了闪，知道蚌娘是有什么话，要先对自己说，她不再在梳妆上耽误，起身，身上灵光闪动，换上了一声绿色的宫装，面上也全了妆容，随后带着丁林出了门。 “小姐。” 蚌娘见礼，嘴巴飞快的开阖了几下。 万圣公主听着，那原本有些失落的眼神，忽然又焕发出光亮，面上也变得容光焕发，颜色动人。 …… “难怪老夫今日一早便觉得有些心血来潮，原来是有贵客要来，九太子，碧波潭一别，没想到您还记挂着我这个老朽。” 还未进门，便听到万圣龙王的声音。 “哎呀，真的是……” ------------ 更新推迟 如题…… 昨晚加班到12点，早上这章没写完 ------------ 第0075章 东海 “我这几日恰巧在西海做客，偶然间听到宫人提及，说是老王爷也到了西海，便托人打听了一下老王爷的住处，当日在碧波潭时，承蒙老王爷的照顾，那时候走的匆忙，还未及向老王爷致谢，今日特地来此补上。” 小白龙道。 “唉，九太子这就折煞老朽了，真说起来，当日九太子还是受了小女的连连累，致谢什么的倒叫老龙羞惭，另外，老王爷什么的，九太子也勿要再如此称呼，老龙只是区区一个小潭的龙王，比不得九太子的父王掌管泾河，权柄深重，这里又是西海，如此称呼若是传出去，老龙……” 万圣龙王苦笑。 “那……我听宫人说，您和龙妃还有些关系，是她的数伯堂兄弟，那我就叫您一声叔父吧。” 小白龙显出了真实目的。 “大人，小姐来了。” 就在这时，正堂外传来蚌娘的声音。 小白龙迫不及待的转头，便见万圣公主面上带着笑容，温婉的走了进来。 “嫂嫂。” 小白龙唤道，站了起来。 万圣公主朝他福了福，又往边上看了一眼，在小白龙的下首，坐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影。 “这位是？” 万圣公主有些疑惑。 “嫂嫂，这是我的表弟敖春，和我一起来的。” 小白龙介绍。 “对，我是敖春。” 龟龙起身行礼。 万圣公主看了看面色白皙英俊的‘龟洁’，又看看了脸膛黝黑，相貌丑陋，明显龟龙长相的‘敖春’，也福了福。 “你还没有见过吧，这一位就是嫂嫂。” 小白龙向龟龙介绍。 “嫂嫂，你还不知道吧，你和我表兄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十年之后，就在龙宫举办定亲仪式。” 小白龙迫不及待道。 “嫂嫂，为了这婚事，我三表兄可是煞费了苦心啊。” 龟龙的眼神意味深长。 …… 东海。 白浪滔天，碧波万顷。 就在这浪涛之间，无数的水族暗自潜藏着。 又有巡海夜叉来回巡曳，时时紧醒戒备。 这不是东海常规的模样。 东海之畔，有一叫花果山的大岛。 此岛号称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钟灵毓秀。 端的是一处福地洞天。 更重要的是岛上还余下了一块女娲圣人的补天石。 一万多年前，这补天石，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竟而化生了灵智，更是于三百多年前破石而出，化生一个石猴行走。 如此天地灵物，当然是有德者居之，龙族当时就想出手，只是如今毕竟不是当年了，族中大能凋零，再加上对那那块石头的出处又多有忌惮，终究没有出手。 果然不久，就收到了上面隐晦的提点。 也是从那时起，东海不再平静了。 风起云涌。 三界各方势力的各色人等汇集东海。 那些大势力也就算了。 最多也就是在看完猴子后来龙宫再问问情况。 东海龙王也乐的如此，好酒好饭招待一番，再赠上一份仪程，自己一起享受了，还结交了人脉。 偏偏有那些不入流的小势力也过来凑热闹。 花果山已经被天庭牢牢封锁监视。 他们进去不，便打起了东海水族的主意。 那石猴每日在山上嬉戏玩闹，倒是过的好生快活。 整个东海已被扰的不得安静，不知道多少的水族因他而丧了命。 不得已。 东海龙王只得增派了巡海的人手，让龙子龙孙们轮流坐镇，这才稍稍控制住些事态。 直到几十年前，那石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说要拜师学艺，忽然撑起筏子远渡重洋。 天庭撤去了保护监视的人马，各色来客也慢慢减少。 东海终于平静下来。 石猴走了。 原以为终于能过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了。 毕竟是去学艺么，不说千年万载，怎么也得学个几百年吧。 谁想才几十年的功夫，石猴又回来了。 麻烦回来了。 是的，这一回石猴本身成了麻烦。 也不知他是在哪里学的本领，又是哪位大能，竟然在短短几十载间就将石猴教成了。 石猴已然成就了仙境。不知道是因为功法速成，心境不够，还是什么其他的缘由。 回到花果山后。 石猴一改从前的一改从前的天真烂漫，温顺善良，忽然变得暴虐非常。 短短几天时间。 石猴就荡平了花果山，七十二洞或是被杀或是臣服，他的神通战力竟然比他修为提升的速度还要惊人。 东海龙王曾远远的观瞧，回宫后便一脸凝重的告诫自己的龙子龙孙，言道石猴的战力已能与他争锋，切切不可去招惹。 难怪，石猴此次回山，天庭再没有遣员跟随。 有如此神通法力，天地虽大，哪里都可安身了。 石猴不知听了谁的建议，从傲来国府库寻来了兵刃，将一山的大小妖怪武装起来，旌旗烈烈，日日夜夜操练不休。 整座花果山俨然已是一座妖国了。 石猴是个闲不住的信子，基业既立，又觉得孤单了，高处不甚寒，他又去四大部洲寻访，结拜了五个身手法力想仿佛的妖怪，一齐结拜了兄弟。 这些兄弟，隔三岔五便来花果山，或是与石猴比武较技，或是饮宴作乐，搅的东海之滨一片混乱。 东海龙王不得已，只得迁回了东海之滨的水族，同时又重启加强了海域的巡防，依旧像之前那样命龙子龙孙们轮流做镇。 只是这一回再不是为了维护海域的安稳，而是为了提防一旁这有背景靠山，偏偏行事又无所顾忌的恶邻。 …… 艳阳高照。 今天是个好天气。 距离花花果山千里之外的一处海底兵营，中军大账中，一名身着盔甲，眉梢锋利的龙女正襟危坐。 “四公主。” 一名巡海夜叉进来禀报。 “今日如何了。” 龙女问道。 “回四公主，还是和以往一样，妖兵操练不休，不过，今日有一道遁光落入了花果山，感受其气息，应该是那猴王的结义大哥，大力牛魔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龙女稍显疲惫，揉了揉眉心。 巡海夜叉退了出去。 “出来吧。” 在夜叉退出后，又过了几息，龙女沉声道。 ------------ 第0076章青衣 “四姐姐，别来无恙。” 帐中，忽然卷死一团漩涡，一个青衣人从漩涡中走了出来，声音难辨雌雄。就连面上覆着一个面具，只露出一双淡漠眼睛，身形修长，他看着东海四公主，眸中似有些感慨。 “是你！” 四公主却一下就认出了来人，从案几后一下站了起来，本就锋利的眼神更加锋利，掌中灵光闪动，一柄宝剑已经现在手中，“刷”的一下抽出一半。 剑脊反射出光华，映到青衣人的眸中，她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 “敖青！” 四公主柳眉倒竖，她手掌用力就要拔出宝剑，但眼前却忽然一花，掌中剑重逾千钧，竟是再也拔不出来了。 青衣人不知何时竟已欺到了近前，一只莹润如玉骨节修长的手掌覆在了四公主拔剑的右手上，轻轻用力，将锋刃又推了回去。 “四姐姐，你曾与我有恩，我不想与你动手。” 青衣人道。 四公主眼眸震撼，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些年尽管她早已听说过眼前这人的事情，知道他今非昔比，却仍旧想不到，她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在他面前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 这还是百多年前，在小湖里奄奄一息，本相埋没，连妖丹都未成就的那个妖么。 但这震撼也只是显露了一瞬间，随即四公主的眸中便闪出恨恨的颜色。 “有恩？”四公主咬牙切齿，“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你，我帮你唤回了本相，把你带回龙宫，如同亲妹般待你，又帮你找到了生身父亲，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父亲遗弃了你，你恨他，打打伤他已属不该。” 青衣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还杀兄弑妹，如此行径，你……” 四公主越说便越是激动，她藏在盔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良久。 “四姐姐可说好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想和你辩论这些。” 青衣人眼神平静，听着这些指责，没有丝毫起伏。 “你……”四公主气急，忽然气极反笑，“好，你说我于你有救命之恩是吧，有恩是不是该偿。” 青衣人的眼神闪了下。 “四公主的意思是……” 他悄然改变了称呼，原本初见时还有一丝温和的眼神变得冷硬无比。 “一命偿一命，我要你把我救你的那条命还回来！” 四公主一字一字，咬牙道。 沉默半晌。 青衣人直视着四公主的眼神，眸光没有半点退让。 “好。” 他点头，随后松开了四公主握剑的手，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呛！” 长剑出鞘。 四公主挺剑便刺。 青衣人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任由剑光在瞳孔中放大，没有丝毫的避让，终于，一直到剑气临身，他才微微侧了下身子，让开心脏要害。 “噗！” 雪白的剑刃刺入胸膛，将青衣人捅了个对穿。 “嘭！” 青衣人抬手拍起一掌，这一掌只有虚劲。 四公主下意识的放开长剑，身子只是被逼退，没有受到伤害。 “刺啦！” 青衣人用右手攥住剑柄，哼也不哼，一下抽出了长剑，随后“当啷”一声抛在地下。 “你……”四公主也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一剑竟然真的能刺中，看着青衣人胸口涌出的鲜血，她结结巴巴“你怎么……” “我不可能真的把命给你，只能受你这一剑。” 青衣人道，一边熟练的处理好胸口的伤势，眸中闪过一丝疲惫。 “恩怨既了，四公主，我可否问你一件事情？” 青衣人又道。 “你说。” 四公主想要上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她看向青衣人，眼神复杂至极。 “当年，你把我救走后，我曾问过你许多次，小红……你对我说龙不与蛇居，何况是一条鲤鱼，现在，能告诉我他的下落么？” 青衣人。 不。 是青衣。 她眸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波动。 四公主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当年我和华山三圣母结伴往西海，去赴敖烈表弟的登仙宴，在途径汲水时，发现的你们，我察觉了你身上的血脉，将你带回了东海。” “那条和你一起的红鲤则被三圣母救起，带去了华山。” “华山么，还是三圣母这样的一位善神，那就好，小红……应当过得还好。” 青衣喃喃，像是松了一口气。 “谢过四公主。” 青衣道，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四公主忽然又开口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说这些，已没有了意义。” 青衣的脚步一顿。 “我知道你在北海肯定是受了委屈，可是父女之间，兄弟姐妹之间，就算是有些矛盾，又怎么……你怎么能下这样的辣手！” 四公主道。 “父女……姐妹……辣手？” 青衣喃喃着，忽然豁的转身，那双眼眸看着四公主，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四公主出身高贵，自然是双亲疼爱，兄弟有顺，我，”青衣的声音顿了顿，“我却是不同，我只是一个野种，一个野种，又哪里来的父女，哪里来的兄妹，世人只听说我杀了他们，可又有谁知道，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们付诸在我身上的痛苦！” “刷！” 青衣忽然一下揭开了面具，现出一张惨白的脸，五官姣好，但整张脸上，却纵横交错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看到了么，这些就是他们给我留下的，最浅显的伤害，若不是后来遇见了师尊，我现在可能已经没机会听四公主的说教了。” 青衣的眼神恶狠狠的，看着四公主，忽然又轻轻的笑了一下。 “以我如今的修为，早就可以抹去这些伤疤了，可我偏偏还留着。” “一则，是要用这些伤疤警醒我自己，免得忘记了，北海的那些龙种，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我会慢慢的一点一点讨回来。” “其实，我应该感谢他们的，毕竟若不是有他们赋予的这满腔仇恨支撑，纵然师尊再如何神通广大，也难在这短短时间里，就有这样一身修为！” ------------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 目前一章存稿都没有。 加班加到现在。 最近一章还是刚刚摸鱼用手机码完的。 现在开始准备。 明天中午12点会开通vip章节。 我今晚已经不准备睡觉了。 但我写文比较慢，写的顺的时候一小时也才1000。 明天看能不能争取更新10000吧。 再说说以后的更新。 上架以后，更新都会放在晚上，不出意外的话，每日两更6000，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有读者朋友说我比较水。 其实那是上架前更新量太少的错觉，上架后可能会感觉好一点。 好了。 话不多说，滚去码字了。 最后。 求一波首订支持。 ------------ 第0077章 覆海 “再者，自我回来这海中，偌大海域虽然多是视我为仇睢者，但总有几个，是真对我好过的。” 青衣的眼神重又变得平和下来。 “留着这些伤疤，有朝一日，当我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倘若他们怪我，也能让我有个依凭，不至于连分辨解释都做不到。” 四公主的脸色一阵变幻，她知道，这些话只说给自己听的，嘴唇颤动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青衣却慢慢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中的温和已经不见，归于冷寂。 “现在看来但是我自作多情了，实在是多此一举，没有必要。” 青衣抬起一只手掌，掌心灵光闪动，自上而下从脸旁上抹过，每抹过一点，那些伤痕便神奇的消失，等到她移开手的时候，那一张脸庞已彻底恢复了光滑，纵横交错的伤疤不见，这一张脸终于显出了本来的模样。 额头上黑发垂落，遮住一只独角，那些显露在发丝间的肌肤，雪白生辉，宛若最上等的美玉，这一脸小巧精致，轮廓柔和，细节处却偏又棱角分明，漂亮，但配上青衣刻意显露的难辨男女声音，却让难以猜出她的性别，暗藏着深深的戒备。 “青……青儿……” 四公主终于喊出来了，这是她以前对青衣的称呼，那个时候她喊出来的时，声音里会带一点关心和爱护，如今却尽是复杂透着生疏。 “我……我不知道你受了这样的委屈，可是……” 嘴巴又张了张，话却再说不下去了。 “四姐姐。” 青衣的嘴角勾起，似乎笑了一下。 “你还愿意这样称呼我，我很高兴，但是不必了，这也是我最后喊你一次四姐姐，那些人于我是仇寇，于你却是亲人，我不会让你为难，你方才刺了我一剑，应该已足够让你在他们面前交代和我的过往，于我而言，也算是偿了恩情。从今往后，四公主……” 青衣又改变了称呼。 “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青儿，你……” 四公主开口，想要说些挽留的话，但她也知道，不论起因为何，用命结下的深仇，也只能用命才能了结。 “保重。” 心头千言万语翻腾，终于只变成了这两个字。 “你也保重。” 青衣冲着四公主最后笑了笑，随即眼眸变得生冷。 “还有，四公主，下次见面可以称呼我如今在三界行走的名号：‘覆海’！” 话语落。 青衣挥手，身前一片浅浅的涟漪浮现。 “青……” 四公主以为青衣要走，开口唤道。 却不防青衣的身影又是一个恍惚，欺到了她的近前，一双素手快出残影，映入她的眼瞳。 四公主下意识的抬手抵挡，然后，便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掌轻而易举的便贴到了青衣的身上。 然后，青衣就像是被击中了一样，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下飞了出去撞破大帐，发出巨大的声响。 “是大帐那儿！” “保护四公主！” 无数妖将呼喊着奔出大账，赶来支援。 “四公主，我受了你这一剑，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青衣翻身而起，扯开胸前的伤口，任鲜血流淌，最后看了一眼四公主，随后身子一转，在无数虾兵蟹将合围之前，化一道遁光逃之夭夭。 “……” 原地，四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耳畔似乎有手下将领关切的声音在响，可她却毫不理会。 …… 西海。 “小姐，那位龟洁太子又来了。” 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你让他稍微等一会，我梳完妆便过去。” 万圣公主道，在这无人之时，不需要故作姿态，她眉梢眼角全是清冷。 来到西海已经大半年了。 九头虫就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身子也再没有出现过异样。 对了，还有那条傻龙。 万圣公主的嘴角绽出一丝嗤笑。 相处如此多的时日，她如何能不知道‘龟洁’就是小白龙，万圣龙王也早已不动声色的查出来真正的‘龟洁’是那次跟着小白龙一块来的黑小子。 泾河龙王第九子。 不过，既然小白龙愿意如此，她也乐的奉陪，有时候瞧着他拙劣的扮演，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和…… 万圣公主看了一眼丁林。 不同的乐趣。 自来了西海之后，生活似乎一下子就顺遂了。 嫁入西海龙宫似乎也成了定局。 万圣公主故意磨磨蹭蹭了好一会。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万圣公主装出一副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带着丁林出了门。 院子里的小亭里，小白龙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万圣公主他一下站了起来。 “嫂嫂。” 如今小白龙已经能够很自然的这样喊出来了，果然说谎也是磨练龙的。 “九太子。” 万圣公主在亭子外停下，离的小白龙远远的。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么，我毕竟是你的嫂嫂，你总是这样……不好！” 万圣公主说着，眉间显出愁绪。 “嫂嫂，我……” 小白龙走近，一边熟练的取出一枚丹药投喂到丁林的口中，打发他到一旁修炼，不让他听见两龙的对话。 丁林也乐的如此，小白龙不愧是龙宫太子，身家豪富，随手给出的丹药都药效惊人，不仅能增益修为，更能裨益命魂修炼。 只这短短半年的时间，丁林的修为已又快要来到千年，有了九百七十八年，命魂的阳化也是前进了半层，来到了八成半。 若是能够一直以这样的速度修行下去，等到十年后，小白龙和万圣公主定亲时，若不遇瓶颈，丁林的修为应该能达到一千七八百年左右，命魂更是能完全纯化，可以尝试突破元神。 这些日子，万圣公主再也没有说过加固封印之类的话，也没有动手检查过丁林的身躯。 那日的话，似乎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这也让丁林稍稍放松了一些。 丁林闭目，开始修行。 而另一边，小白龙纠缠着万圣公主，也断断续续的开始叙起了话来。 …… 东海广大。 纵然加强了戒备，对于青衣这等级数的强者而言，也处处都是漏洞。青衣随意寻了一处死角疗伤。 四公主的修为远不如她，那一剑造成的伤害更多的是一种即时性。 短短数个时辰，青衣胸口的那道贯穿的剑伤便完全愈合了。 “三圣母……华山么？” 海底，青衣似乎沉吟了一下，随即纵起便遁光冲出了海面。 这番动静本就能引来巡海夜叉，更何况因为她的出现，这片海域，又加强了警戒巡逻。 一名元神境界的夜叉露出头来。 青衣看也不看，随意便将他击杀，然后遁光升高，便径往东海之滨去了。 虽然横跨东海去华山更近一些，但既然露了行踪，还是绕些路，免去些麻烦罢。 …… ~~ 青衣想要少些麻烦，但麻烦却偏还找上了门。 果山中，自牛魔王到来，石猴喜不自胜，引牛魔王入了水帘洞，又命令手下妖魔置办好酒宴，便来与牛魔王畅饮，通宵达旦，一通酒喝了几个日夜竟也没完。 “贤弟，不是说还要领我看看你果山的军阵么，酒且喝到这吧。” 牛魔王道，顺势放下酒杯。 “牛大哥，且饮完这樽，也给老孙的孩儿们一些时间摆开队列！” 孙悟空举起酒杯。 “哈哈，你这猴头真个馋酒！” 牛魔王大笑，也举起了酒杯，就在这时，他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举着酒杯的手掌一顿。 “牛大哥，怎么了？” 石猴已经一口喝干了，他咂咂嘴，见着牛魔王的反应，开口问道。 “没什么。”牛魔王笑了笑，也仰头将杯中酒饮干，“只是感觉正路过的这妖王，气息有些熟悉，和九头虫有些相似。” “是牛大哥说的，前些日子在西牛贺州欺负人家老父幼女，被你痛打了一顿后逃之夭夭的那个九头虫？” 石猴来了兴趣。 “只是气息有一分相似，不是九头虫。”牛魔王道。 “既然气息相似，要么是修炼的功法相近，要么就是同出一门，这等坏种的同门，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牛大哥且坐，待俺老孙替你将他打将下来，好好盘问一番九头虫的下落。” 孙悟空道。 “别，贤弟，这妖王只是路过，气息和九头虫有一丝相似罢了，咱们且喝咱们的，何苦要去为难他，要是他根本就不认识九头虫，你素来下手又没个轻重，要是不小心伤了他，岂不是……” 牛魔王劝道。 “那有甚，若真如牛大哥所说，他不认识九头虫，老孙赔礼道歉就是，真要是个本领高强的，也能不打不相识，纵然遇到的是个本事不济的，好歹也是个妖王，总伤不到他的性命，事后老孙大不了多道几句歉，若是真的和九头虫有牵扯，便是打死他也不亏欠。” 孙悟空不以为然。 自学艺归来，他自恃本领高强，便是这般目中无人。 “牛大哥且稍坐，浅饮几杯，俺老孙去去就来。” 话语落。 孙悟空将身一纵，便出了水帘洞，筋斗云飞来，落在脚下，随即便冲天而起。 …… 青衣已飞到了果山附近，她遥遥的感应到山中有两道气息十分强横，便没有再靠近，遁光一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应到果山中，那两道气息中较弱的那一道升了起来，遁速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快。 下一刻，脑后恶风不善！ 青衣头也不回，抬手，用掌心生生受住了飞来的那一拳 “嘭！” 半空中一声巨大的音爆响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气劲，从拳掌交接处扩散开来。 波及四方。 这背后偷袭的一拳来的是如此的突兀，毫无缘由。 简直莫名其妙。 青衣面色冷峻，眸中闪过杀意。她一下将抵住石猴的手掌收紧，紧紧抓住石猴的拳头，随后单手一引，全身的力气顺着骨骼贯通到手臂上，就将身后的这猢狲举起，绕着在头顶兜了一圈，然后狠狠甩了出去。 “嘭！” 石猴身形瘦小，却含着万钧力道，他被青衣丢出，身子正正的撞在不远处的一座荒山上，烟尘四起，这座山头被撞塌了一半。 “嘿，好手段。”烟尘中，石猴的身形飞快的升起，有些灰头土脸，却毫发无伤，他也不恼，嘿嘿笑道，“我且问你可识得个叫九头虫的。” 青衣的眼神一闪，却并答话，她单手一引，只见一抹灵光闪过，她掌中已多出了一柄长剑。 一剑可断水。 断水剑。 下一刻，青衣的身影一闪，再出现时已在石猴身侧。 青衣并不言语，挺剑便刺。 “且住，你还没回我话呢。”石猴怪叫一声，上蹿下跳的躲避，“且住，且住！” 石猴此时并无兵刃。 青衣剑法犀利，并不留情，招招都是奔着要害而去。 若非是青衣更擅水战，此处不仅是在陆上更是在空中，她功法的特性和断水剑的威力无法发挥完全，石猴恐怕已然被她一剑枭首了。 饶是如此，五十招后，赤手空拳的石猴便露了败相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不听牛魔王的劝阻。 又走了五十招。 百招过后。 石猴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他身子在剑影中躲避，就像是一片秋后的落叶不知何时就会被扫落在地。 石猴开始频频看向果山的方向，有心想要开口向牛魔王求救，但这是他自己挑的事，自尊心作祟，好几次求救的话滚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又走了百招。 “刷！” 青衣一剑横扫。 石猴忽然惊骇的发现自己四面八方前后左右全部都是剑影，竟然无处可避了。 那横扫的一剑已经掠到，只需要再往前进一点点，就可以将石猴拦腰斩断。 倏忽间，青衣收剑，剑尖朝身后刺入。 “呛！” 金属相交的声音响起。 青衣的身后，一根混铁棍突兀的出现。 剑尖正正抵在棍端。 而在棍的那一端显出的则是牛魔王的身形。 “呼！” 石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也不害怕，他扭一扭身子，一阵风吹来，从他的腰际，簌簌的飘起了一片猴毛。 (本章完) ------------ 第0078章结义 又来了一个。 青衣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以青衣的见识，能够看出来石猴在陆上的战力其实不在她之下，用她师尊的说法，便是已经有了金仙战力了。 而方才她能够几百回合就差点杀掉石猴，虽然不全是侥幸，却也有大半是占了兵刃之利。 当然，若是换到水中，自然就又另当别论。 这猴子本就已十分难缠了。 如今又来了一个。 牛魔王给青衣的感觉比石猴还要危险许多。 今日之事，或许很难善了了。 青衣掌心用力，点在混铁棍上的剑锋，受到力道挤压，剑脊整个弯了下来，某一刻，青衣收力，剑脊又倏的放松，长剑连带着她整个人一起，朝后退去，青衣周身法力运转，后撤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就想要逃走。 敌强我弱，自然是走为上计。 倏的，眼前有一朵云掠过。 青衣眉头蹙起，挺剑便刺。 云却灵巧的让了开来。 是石猴。 筋斗云遁速果然惊人，竟然后发先至，截住了青衣。 青衣的身子在半空中停下。 牛魔王，石猴，一前一后，一妖持棒，一妖赤手空拳。 青衣被他们截在了正中。 “这位兄台好本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啊。” 出乎意料，牛魔王竟然没有动手，他朝着青衣拱了拱手，笑的一团和气，浑不见方才背后出棒的狠辣。 却是他出了一棒和青衣交手后，估量着，纵是和石猴联手也很难彻底留下青衣，不想平白无故就招此大敌，便起了先息事端，再结交一二，进而化解恩怨的心思。 青衣没有回答，眼睛往四周寻娑着，找着机会。 “方才是我这贤弟莽撞了，老牛在此代他向兄台赔个不是，”牛魔王说着深深作揖，“其实，这事也怪俺老牛，方才兄台路过时，老牛感应到兄台的气息，和老牛以前的一个仇敌有数分相似，便与我这贤弟随意分说了几句，哪想……” “我这贤弟，方才艺成出山，有些不通世情，又是个急性子，如此……这其实全是一场误会啊，贤弟，”牛魔王又看向石猴，使了个眼色，“你方才是怎么跟我说的，现下认错了人，该当如何？” 认错了？ 石猴搔了掻脑袋，有些疑惑。 明明这青衣妖王半句话都没说啊。 怎么就知道认错妖了？ 但牛魔王不仅说话了，还向他使了眼色，他却不得不开口，毕竟，单他一个是真的打不过青衣。 “误会，嘿嘿，都是误会，”石猴笑着，一边也弯腰作了个揖，“都怪俺冲动，牛大哥话还没有听完，就着急冲了出来，差点误伤了好人，嘿嘿，都是误会，”石猴又看向牛魔王，“牛大哥你也是的，也不拦着我点！” “误会？”青衣声音冷硬，但对方更强些，既然给出这样一个借口，她也不愿意深究，便顺着话茬答应下来，想要将事情就此了结掉，“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也没有损失什么，此事就此揭过，二位，山高水长，我还有事在身，可否将路让开，让我过去。” “事不在急，兄台，既是我们有错在先，此处离我这贤弟的妖国又近在咫尺，怎能不请兄台过府一叙，兄台且少留片刻，饮一杯水酒，稍解风尘，也让我们弟兄二人聊表歉意。” 牛魔王道。 “不必，事情实在紧急，我不好耽误半分。” 青衣当然不会听从，如今本就已经处在了劣势，若是再入了对方老巢，岂不是自韬险地，她握剑的那只手紧了紧，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既然如此，”牛魔王像是沉吟了一下，“我倒也不好再挽留兄台了。” 青衣的眼神又闪了闪，不知道牛魔王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兄台，你看这样，这场误会虽然来的突兀，但也算的上一场缘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老牛我实在是倾慕兄台的品貌武功，此时天色也好，兄台不如我们折草为香，就在此处结拜，你看可好，须知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啊。” 牛魔王道，话中别有深意。 青衣沉默，眼神闪了闪。 她明白牛魔王的意思，结拜不过是个幌子，一伺有了这层关系，她又未曾真个吃亏，日后便再没有了记仇报复的理由。 牛魔王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 一小会。 青衣轻轻的笑了起来。 “既然牛兄如此盛情，青敢不从命，罢，今日我就与二位在此处结拜。” 话毕，青衣先一步落下云头。 “甚好。”牛魔王笑的更加开怀，“不过不是三个，贤弟，在你之前我和猴子还有四个结义兄弟，本事法力俱都是一流，来日我引你们相见，到时我们再重排坐次，如今不比洪荒之时了，我妖族势微，似我等这般本事相仿佛的，愈来愈少，大家合该守望相助。” 如果说方才是以势相胁的话，这便是以利相诱了。 七个金仙战力的妖王结义，是多么大的一股力量。青衣深深的看了一眼牛魔王，似乎看透他憨厚的外表，看见那颗深深潜藏的野心。 “好！好！好！”石猴也在笑，“想俺老孙从祖师那儿出来，便是孑然一身，一山的猴子猴孙都是小二辈，身旁半个能交心的也无，不想如今才过了短短十几载，就已有六个哥哥了，好好好！” 石猴一边笑着，一边从一旁采来椒草，三妖各自拿了，对天空拜了几拜，便算是礼成。 “贤弟，我来为你介绍，这猢狲唤作孙悟空，在我等几个兄弟中年岁最小，是个小老七。” 起身后，牛魔王向青衣介绍。 青衣心下明了，什么年岁最小，恐怕是实力最为低弱，只是这番话自然不好明着说出来，太过难听。 “孙悟空，见过哥哥，方才是小弟之过，仪式莽撞冲撞了哥哥，还往哥哥大人大量，海涵一二，不要记挂！” 石猴对着青衣又作了一揖。 青衣双手将他扶起。 “其他几个兄弟，等下次见到，我们还要补上结义仪式，就先不说了，俺老牛名叫牛犇，不好听，相熟的弟兄们都唤我牛魔王。” “见过兄长。” ~~ 青衣也行了个礼，她和牛魔王石猴本领相近，因而在用秘法掩饰了身形后，再配上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牛魔王和石猴都以为她是男儿。 “我看贤弟你头上生角，又身有龙气，一手水法端的高深莫测，贤弟莫不是姓敖？” 牛魔王道。 青衣默然，摇了摇头。 “兄长却是猜错了，原来我或许姓敖，如今只有名字，没有姓氏，牛大哥和孙贤弟可以唤我青，也可以唤我的名号，我名号为‘覆海’。” “覆海……”牛魔王眼神一闪，已有了诸般猜测，随即哈哈大笑，“贤弟，既然我等已然结义，贤弟先前的那些顾虑当可尽数屏退，且随我去果山，”牛魔王指了指石猴，“让这猴子好好地置办置办，给你赔罪。” “多谢牛大哥美意。”青衣拒绝，看向牛魔王，又看了看石猴“我方才却有戒备之意，但所说却并非是虚言，牛大哥，孙贤弟，非是推脱，我确实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 “贤弟如此说，我便不强留了，下次吧，悟空的果山你已识得，老牛我如今长住在西牛贺洲，待贤弟事了，可以去积雷山摩云洞寻我，若是我不在积雷山，贤弟就去翠云山芭蕉洞找我，老牛我在西牛贺洲薄有虚名，这两处地方，贤弟只要稍稍打听，就能找到。” 牛魔王道。 “小弟记下了。”青衣点点头，“牛大哥和孙贤弟都有道场，倒是我，如今还四海为家，三界流浪，没个正经居所。” “正事要紧，闲话什么时候都能叙得，我们便不多赘言了，贤弟且去吧。” 牛魔王道。 “牛大哥，孙贤弟，留步。” 青衣朝着牛魔王拱了拱手，又朝孙悟空点头，随即身子纵起，化作一道遁光，倏的远去了，一直飞出去几千里，仍然无事发生，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方才的结拜。 对青衣而言只是一场虚与委蛇。 当然，有了这场结义，他日后也不会，再特意来果山寻麻烦。 …… “牛大哥……” 孙悟空看着牛魔王欲言又止。 “无妨，贤弟，来日方长，我们也回去吧。” 牛魔王道，又看了眼青衣离去的方向。 或许此时的结拜，只是一场城下之盟，是个形势，更像是个笑话，但岁月漫长，不管天地再大，日后，也总有再碰到的机会，到那时候这就会是个由头，在多多的往来几次，利益交织之下，慢慢的也就会有了交情，然后，这结义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真的。 就如同方才所说的那样。 来日方长。 …… 青衣离了果山，便一路往南。 她如今神通不凡，遁速也是极快，便是绕了路，几日的功夫也到了南瞻部洲。 此部洲是人类聚居的世界， 在部洲中央，有一株高大的树木耸立。 一头接地，一面撑天。 被唤作建木。 庞大的树冠遮天蔽日。 乃是上古时便存在，遗留到现在的异种。 建木脚下，便是华山。 (本章完) ------------ 第0079章 红妆 华山脚下。 杨婵放生丁林的那座小城。 青衣落下云头，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华山，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欣喜，似乎是期待，还有一丝忐忑。 忐忑着，怕期待落空，错付一场空欢喜。 此时并不是节令。 城中颇显素净。 青衣一袭的青色衣衫行走在街巷中。 忽然，她脚步顿了顿，看向不远处胭脂铺子前，一个打扮的宜喜宜嗔的豆蔻少女。 少女睫毛弯弯，正用素手沾起口脂，调皮的挑向唇瓣。 想了想，青衣朝着那铺子走了过去，动念间，身形随着步伐悄无声息的变化，胸口隆起，几步的功夫，她便从男相转成了女身。 一个英姿勃勃，眉目俊挺的女人。 “姑娘，我……” 青衣在铺子前停下，目光落在少女面前的胭脂上，张了张嘴，有些不善言辞。 “姐姐是要买胭脂么。” 少女笑的如初阳般明媚，两行牙齿白的耀眼。 似乎受到了感染，青衣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少女一边惊叹，一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青衣，“呀！你还没有打扮，要是扮一下不得迷死人。” “我……不太会打扮。”青衣有些笨拙道，一边说着，她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粒银豆子，“姑娘你能不能帮我……” “可要不了这么多，”少女笑弯了眉毛，“而且我也不会，不过我娘亲可会打扮了，姐姐你看，我这妆就是娘亲帮我画的，漂亮吧，姐姐我和你说，我娘亲年轻的时候，可是在城主府里给小姐们梳过妆的。” “娘亲！”少女扭头朝屋子里喊道，“来客人啦！” “听到了，这就来，死丫头喊这么大声作什么？” 笑骂的声音响起。 跟着，布帘子被撩开，一个四十许的妇人走了出来，一身襦裙。 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漂亮，底子很好，但岁月终究还是在身上留下了痕迹，身材发福，颜色褪去，脸上皱纹横生。 “娘亲，这位姐姐像试下妆。”少女道。 “麻烦……” 青衣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妇人。 “客人请先进来吧。” 妇人笑的温婉，没有半点对女儿时的泼辣，一边说着，一边门口的布帘子卷了起来。 屋子里，最醒目处放着一张有些老旧的妆台，正面嵌着的那张铜镜镜面已经有些斑驳了，胭脂，口脂，眉笔摆在台面上，一应俱全，都是新的，还有一张同样老旧的椅子。 老旧但却还干净。 青衣走了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妇人拿起眉笔，淡扫峨眉。 “客人，我和你说，这女人啊，得打扮，丑的打扮了，原本二三分的颜色，变成五六分，也就好出门了，漂亮的就更要打扮了，七八分的颜色，妆扮后就能有十分，像姑娘你这么漂亮的，本就有十二分的……呃，打不打扮倒是没什么要紧了，不过，女儿家么，哪有不爱打扮的，老身给你浅浅画个淡妆，你这眼神太过锋利了，可以协调的柔和一些……” 妇人一边絮叨着，一边为青衣画上眼线，描出眼影，在敷上胭脂，涂上口脂。 青衣一言不发的任由妇人摆弄着，心头有些疑惑，不是说淡妆么，怎么也画的这么麻烦。 “这样……再这样……唉，好了！” 妇人在眉梢勾完最后一笔，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青衣，满意的点点头。 “姑娘看看，满意么？” 妇人笑道。青衣看向面前的铜镜，镜子里是一张九分熟悉的脸，大致还和以前一样，但在细微处稍稍调节了五官，看起来更柔和了些。 妆扮，真是神奇。 青衣点点头，有些满意。 “这是这几年最时令的胭脂妆了，要是配上一身红衣裳会更好看。” 妇人道。 红衣裳？ 青衣扭头看向隔壁，她记得隔壁似乎就是一家成衣铺子。 “姑娘想连衣裳一起换了？正巧隔壁也是老身开的。” 妇人轻声道。 青衣不答，将方才的那枚银豆子取了出来，想了想又取了一枚，一起递给了妇人。 “哪里用的了这许多，”妇人喜笑颜开，只接过了其中那枚小的，“只这一枚，就够买我这铺子里最顶好的衣裳了，死妮子，又在偷吃，快，赶紧去把那件我昨天才做好的锦绣芙蓉拿过来。” “知道了，娘亲。” ~~ 正偷吃着零嘴的小姑娘，舔了舔嘴唇，飞快的跑向了隔壁。 片刻之后。 青衣便换上了那一件粉色的宫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人面桃，锦绣红妆，比之前似乎真的漂亮了一些。 她嘴角轻轻勾起，心情似是极好，眉毛弯弯，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谢谢。” 青衣道，她出了铺子，极目远眺。 在路的尽头，有一对凡间的小夫妇，应该刚新婚不久，妻子依偎在丈夫的臂弯，尽管布衣裙钗，却笑的幸福。 青衣的目光顿了顿，随后，往前走，每走一步，她身形就淡上一分，等到三步走完，她身形已消失在了原地。 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丝毫察觉。 …… 华山。 小院中，阳光从头顶落下。 杨婵一身素衣，独自坐在亭里，亭角斜下来的影子将她的半边脸颊遮住，明暗不定，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 满池的莲叶矗立，中间一朵莲开放。 杨婵看着面前的莲池，眼睑低垂，面上不带着丝毫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池子里，莲轻轻颤动，散出微弱的光芒。 有人来了。 杨婵起身，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一朵莲便从池中飞出，悬在小院的半空，微微旋转，一池的莲叶纷飞，崩散开，化作无数翠绿的光点，飞快的往莲上聚集。 一盏宝莲灯徐徐成形。 杨婵单手一引，便将宝莲灯托在了掌中，随后往前一步踏出，一朵白云出现在脚下，她架起云朵便飞向山门处。 《华山》的匾额高悬在山门上。 往下是三千步台阶。 台阶最起始的位置。 静静地立着一名着红色宫装的女子。 抬头。 四目相对。 (本章完) ------------ 第0080章 你的名字 杨婵的瞳孔微不可查的缩了缩。 虽然底下那红衣人没有刻意显露，但凭借着和宝莲灯同源的法力带来的敏锐感知，她还是感应到了后者体内那如渊似海般的磅礴力量。 几乎已经和她二哥相仿佛了。 而且那力量的属性是…… 妖气。 这是一名妖王！ 妖王？ 她自哪里来？ 北海么？ 不是说北海战事已经了结了么？ 这妖王来此又是为何？ 杨婵的脑海中念头乱转，翻滚不休，纵然身处在护山大阵中，她也没有丝毫安全感。 毕竟那可是一名能够和她二哥相比拟的强大妖王。 金仙战力！ 不知不觉间，手掌越收越紧，将宝莲灯紧紧攥住。 难道…… 是为了毁掉华山的这处地脉节点。 杨婵的眼神一下变得坚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若真是如此，哪怕明知不敌，她也只有尽力一战了。 地脉一毁，则方圆千万里，灵气一朝溃散，地龙翻身，人畜死绝！ 似乎察觉到了杨婵的心意，宝莲灯莲心微闪，一股暖意传递出，钻进她冰冷的掌心。 青衣仰头看着杨婵，眸中的期待升到了顶峰，同样的忐忑也到了极点。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身子动了，微微朝后退了半步。 见到青衣有了动作，杨婵举起了宝莲灯。 这出自女娲圣人的补天遗宝是她此时唯一的倚仗，有宝莲灯护佑，等下交起手来，她纵然不敌，也应该能撑得一时三刻，华山地处要冲，时时都在天庭观视范围之内，只要争斗动静传出去，立刻就会有天兵来援，到那时候危机便解了。 出乎预料。 那妖王竟不是要出手，她深深弯腰，恭谨的行了一个古礼。 谢礼。 “覆海见过三圣母娘娘。”青衣道。 杨婵赶紧侧身让开。 “大王此是何意？” 杨婵蹙起眉头，有些不解。 “救命大恩未报，只此一礼已是浅薄了。”青衣道。 “救命？”杨婵的眼神闪了闪，愈发戒备，“我与大王素不相识，救命之说从何而来？” “娘娘善名遍穿三界，所行善事也不知凡几，当年救助小妖，在娘娘看来，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于小妖而言，却是救命大恩，自从知道当年始末，覆海却不敢有一日或忘。” 青衣道，又朝着杨婵行了一礼。 “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当年与东海四公主结伴去赴西海三太子登仙宴时，途径汲水，救下的两条鱼儿？” 汲水…… 此处如何会忘？ 那是当年她救起鱼儿的地方。 “你是……” 杨婵的眸中闪过惊讶，隐约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又立刻被她否决。 怎么可能。 又不是千年万载，才只过去了短短百余年的时间，这想法太过荒谬。 “你是那条青鱼的长辈？” 杨婵看着青衣头上的独角，略微放下心来，当年四公主曾言那条青鱼是龙族嫡脉，看来是四公主替青鱼找到真正的长辈了，这一身水脉的气息，她还以为是北海来客，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来的是一条龙—— 自上古龙汉大劫之后，龙族没落，便再无法自成一类，也被归入了妖属。 不过…… 杨婵思量。 覆海。 这名号之前从未听闻过。 或许是哪位刚刚出关的龙族长老。 “不知是哪位龙王驾临，”这般想着，杨婵行了个常礼，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当年之事，杨婵只是随手而为，当不得长辈如此大礼。”“不是长辈，就是我。”青衣道。 “你……你？” 杨婵愣住了，万万没有想到，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居然成真了。 一条普通的青鱼。 奥。 被四公主用血揭露本相。 一条龙鱼。 可就算是龙鱼，连蛟都不是，如此跟脚，只用了短短百多年的时间，不仅登临了仙境，还有了这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 这是何等的气运，又该有怎样的际遇？ 难以置信。 这比青鱼的长辈上门致谢不合理多了。 ~~ 简直就是荒诞。 可荒诞的却是真实的。 “那条当年被娘娘救下，然后被东海四公主带走的青鱼，就是我。” 青衣又重复了一遍。 杨婵上下又打量了一遍青衣，由不得她不信，活生生的一名妖王就站在眼前。 真的是当年的那条青鱼。 那她找过了除了感恩之外…… 忽然间，心里一下子变的承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杨婵只觉的心里一下沉重了起来。 “娘娘救命大恩，日后若有驱使，覆海莫敢不从。”青衣又道，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的紧张，“今日贸贸然来拜见娘娘，一是致谢，另外……我听四公主说，当年搭救之时，小红，就是那尾红鲤鱼，在救起之后被娘娘带走了，敢问娘娘，他现在……” 青衣看着杨婵，眸中全是期待。 果然…… 杨婵的眼眸黯了黯，心里愈发的难受，怎么形容……就像是自己捡到了一样东西，然后慢慢喜欢上了这件东西，就在这时候，原主人忽然又找了过来，说这件东西原是他的…… 等等…… “小红？”杨婵疑惑道。 “这是当年湖中时我为他取得名字。”青衣道。 …… “我也不叫金鳞，记住，我叫丁林……” “丁香的丁，桃林的林……” 回忆翻转。 这是离别时，红鲤在护城河中，奋力翻转躯体，大声喊出的话。 …… “他没有告诉过你，他的名字？” 杨婵道，脸色忽然多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青衣有些奇怪，看向杨婵，不知怎的后者脸上突然多出的笑容，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小红很聪明，或许那个时候给自己取了名字，但毕竟他那时候还未开喉骨，不会说话，怎么能……” 青衣的声音忽然顿住了，像是意识到什么。 “但他若是想告诉你，就算还不会说话，也有的是办法。”杨婵悠悠道。 青衣深深的看着杨婵，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不知怎么，心里对油然生出了一股防备的感觉。 这感觉来的如此的突兀，毫无缘由。 不。 如果硬要说原因，那大概便是出自女性的本能。 (本章完) ------------ 第0081章 汲水 “娘娘这般说，您知道小红叫什么名字。” 青衣慢慢眯起了眼睛，心里愈发的不舒服。 然后，她便看见杨婵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将他带回华山没多久，他就炼开了喉骨，也和我说了他的名字，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丁林，丁香的丁，桃林的林……”杨婵道。 青衣默然，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下一刻，面色就变了回来，而于此同时，心中对方才得想法已再没有了怀疑，笃定无比。 “如此说来，小红是在娘娘这儿了，除了救命大恩，我又要感谢娘娘这么多年对他的照顾了，”顿了顿，青衣又道，她依然没有改变对丁林的称呼，“不知道这么多年，小红有没有和娘娘说过我们的从前。” 这一回，轮到杨婵默然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当年在那小沟里，娘娘你们来的晚，只看到最后一幕，其实在这之前，小红是有机会独自逃走的，但他终究还是选择和我一起……” 青衣的面上露出一抹温情。 “生死与共，相濡以沫。” 青衣道。 杨婵的面上已再没有一丝笑容。 “这些年小红承蒙娘娘照顾了，”杨婵之前的话无疑是泄露了丁林曾在她这儿的事实，青衣彻底放松起来，“我如今也修成了本事，自问应当也能照顾好小红了，不知娘娘可否将小红交换给我。” 青衣说着，眸中的期待和急迫毫不掩饰。 杨婵却保持着沉默。 青衣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一小会。 “呼。” 杨婵呼出一口气。 “覆海妖王，初出茅庐便在北海连杀北海龙族三位太子公主，又在北冥战场上连杀七名天庭战将，我一时竟没想起来，”杨婵看着青衣，眼神复杂，“这样的手段当然能照顾好鱼儿，他也确实陪伴了我有数百载，只可惜，你来晚了一步，在几十年前，他已经被我放生了。” “放生了？” 青衣有些失态，但她如今面对的既不是那些让她恨之入骨的龙族，又不是两军阵前敌对的天庭战将，而是对她有活命之恩的杨婵，再多的情绪也都不能发作，只得又憋了回去。 “娘娘，”青衣毫不退让的看着杨婵，语气中终究还是带上了一丝侵略，“小红她……是我的！” “你以为，是我不愿将他交换给你，说了谎话，”杨婵笑笑，笑容有些无力，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已经将他放生了，他早已不在华山了。” 杨婵略微转头，眸光落下华山脚下的那座小城。 “我记得那天是上元，我捧着鱼缸，亲手将他放在了护城河里，放他回了属于他自己的天地。” 杨婵的面色愈发难看。 “我是仙，他是妖，终究……有着隔阂。” 又顿了一会，杨婵接着道。 “临行前我告诉她，你应该在海中，给了他一枚四公主的鳞片作为信物，但他毕竟修为不足，应该没有去海中，我还跟他说了当年救下你们的那条汲水所处的位置，看他当时离开的方位，当是往那儿去了。” “汲水，西牛贺洲。”青衣道，她早已查清处那处的地名位置。 杨婵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我未出华山，其他再具体的，我便不清楚了，去汲水看看吧，也许在那你能找到他。” 便是先知道了他的名字，那又怎样。 你们俱都是妖，两相间又无人阻隔，方能如此的亲密无间。 不由自主的，脑海中又回忆起当时看见的那一幕，干涸的水沟里，两条鱼儿紧紧的依偎着—— 相濡以沫…… “娘娘，告辞！” 青衣行礼，随即不再停留。 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遁光远去了。 …… 三千级台阶上，杨婵看着青衣离去的遁光，又站了一会，回转身形，回了道场。 宝莲灯化万千清辉坠入莲池。 杨婵像往常一样，坐在小亭中看着这满池的莲叶。 默默不语。 “终究，你们才是同路……” 杨婵喃喃，不由自主的，眼神又暗了暗，心中还有半句未说出口。 而我，只是后来者。 “三妹！” 门外忽然传来了杨戬的声音。 杨婵的面色一下变得冷漠，她抬手，灵光绕身，如往常一般将身形掩藏的严严实实。 “我今日恰好在天上寻哪吒有事，千里眼说，在华山之外似乎看到妖王路过，你无碍吧。” 杨戬的声音透出关心。 “我能有什么，有这护山大阵庇佑，又有宝莲灯回护，二哥，你多虑了。” 杨婵声音清冷，丝毫没有放杨戬进来的意思。 “二哥，我有些疲累，若是无事，你便回去吧。” “三妹。” “三妹……” 杨戬又唤了几声，没有回应。 他只能悻悻然回转。 …… 西牛贺洲。 绵延二百里。汲水算不得一条大河，便连坐镇的也不是龙王，是条蛇妖，只敢自称水君。 青衣的神识在汲水上一掠二过，庞大的压力，让整座水府一整萧寂，她没有在汲水中发现丁林，于是灵识又扩大了一些。 然后，那一座曾无数次出现在回忆中的小湖，映入眼帘。 青衣收回神识，没有先一步掠过小湖，她有些害怕，这是最后一处地方了，也是希望最大的地方。 她害怕期待成空，希望幻灭。 轻轻吐出一口气，青衣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鲜艳的宫装，这才往小湖去了， 澄澈的小湖。 半边的莲叶，半边的水草。 阳光洒在湖面上，微风轻拂，荡起粼粼的细波。 百多年过去，这小湖，竟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 青衣略微感应。 湖中竟真有一道妖气，约莫在初入妖丹境界的水准。 青衣眸中的期待又盛了几分，算着时间，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百多年的时间，便是有些奇遇，丁林也确实至多只能修行到这地步。 青衣蹙了蹙眉。 她当年只教了丁林一部最基础的吐纳术，这后续的修行应当是杨婵指导，也不知用的是何等秘籍晋升，最好是经，否则当有些麻烦。 须知丹成无悔。 不过不要紧，好在元神还未成，了不得就将修为全部废掉，破功重修，也是无大碍的，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虽然有些麻烦。但只要多给些资源，总能赶在寿元大限前重新凝丹的。 这般想着。 青衣又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她咬咬牙，一步踏进了湖中。 小鱼小虾受到了惊吓，四散奔逃。 水底，居然建起了一座石屋。 青衣的嘴角勾起，又笑了笑，她朝着石屋走去，离的这般近，屋里的那妖终于感应到了动静。 “谁！” 厉喝声传出。 随后，一个半人半鱼模样，一手拿着半只红鲤，吃的满嘴是血，另一只手提着三股钢叉的黑鱼精走出了石屋。 青衣面上将要绽出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黑鳞。” 青衣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出来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小红，而是当年曾给他带来无数噩梦的黑鱼精。 “不知是哪位大王驾到，小的乃是汲河水君麾下的巡视将军，受水君之命，替他镇守此处别府，大王来此，可有小的可以效劳之处？” 黑鳞恭恭敬敬道，青衣一身磅礴的妖气，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再加上那完全化形的姿容，他未认出来青衣，却知道眼前的是一位妖王。 “你不认识我了。” 青衣冷笑。 “大王见过小的？” 黑鳞惊疑不定。 “何止是见过，简直记忆犹新。”青衣强压下心头的仇恨，问道，“黑鳞我且问你，这些年你可在这小湖或者是汲水中见到一条外来的红鲤妖。” “红鲤妖？”黑鳞像是思索了一下，“小的自百多年前立功受奖，被水君简拔入了天籍，又封了巡水将军候，便一直奉命镇守此处，这么些年，从未见过什么红鲤妖来此。” “未见过，”青衣喃喃，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未曾来这，那去了哪儿，难道是去了四海？不可能……” “这位大王……” 黑鳞小心的开口。 青衣此时，却已无心在理会黑鳞了。 但曾经的深仇大恨，如今就在眼前，自然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青衣挥一挥袖。 一道妖气如清风漫卷，刮在黑鳞身上，下一刻，水底便咕噜噜的弥漫开一片红水。 黑鳞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便被生生的剐成了一堆碎肉。 “去哪儿了？” 一时间，期待落空，失望和难过交织。 青衣咬紧了牙。 …… 祭赛国旁的那座荒山上。 九头虫又趁着疗伤的间隙，取出了黑色鳞片，鳞片上光晕微微闪动，又有新的信息。 “又变成七年后订婚。” 九头虫接受着。 “小白龙……还什么‘嫂嫂’，玩得真挺啊。” 九头虫抚摸上额上的发箍，和死掉的那颗蛇首连接的那根脖颈又在隐隐作痛。 “我能让你们真的把婚定了？” 伤势已经疗养的差不多了。 九头虫将黑鳞收起。 起身。 但就在这时，忽然，九头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本章完) ------------ 第0082章 前事 “这气息……”九头虫扭头看向西方，眸中闪过疑惑，用心感受，随即他的脸上荡漾出笑意，“没错，是那条青蛟的气息。” 旋即，像变脸一般，九头虫脸上又闪过嫉妒。 “也不知是师傅是怎么想的，放着我北冥年轻一辈那么多的俊杰不去培养，偏选了这样一头杂蛟……” 该是用了多少的资源，恐怕得用山海来形容，不如此，那样一条血脉低劣的小妖，怎么能在百多年的时间就登临仙境，还有了一身堪比金仙战力。 光是想象，九头虫就觉得的心痛。 如果把那些资源用在他的身上，说不定他都能晋入金仙了。 资源也就罢了，还有名分。 想他九头虫，千载登仙，才修万年便有了在金仙手下逃生的战绩，如此天才，才只是刚被师尊记名。 那青蛟却初遇师尊就被记名，和他齐平，等到登仙之后，更是被录为了正式弟子，凌驾在他之上。 如今他见到，不管心里在如何腹议，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师姐。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能碰到这条青蛟总是件好事，同门相求，她总不好袖手旁观，果真是天都在帮我！” “呼！” 九头虫呼出一口闷气，调整了情绪，又整理了下面上的表情，纵起遁光，往汲水去了。 …… 西海。 小院中。 小白龙和万圣公主之间隔了足足有数丈。 “嫂嫂……” 小白龙开口。 “不要这么叫我，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上次话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么，你怎的还如此纠缠不休，就不怕传到你表兄的耳朵里。” 万圣公主面无表情。 “嫂嫂……不，音儿……” 小白龙开口。 万圣公主听到这称呼，转身就要离开。 “别，音儿，你先别走。” 小白龙急了。 “不要这么叫我！” 万圣公主眼眸冰冷。 “音……不，嫂嫂，你等一下，听我把话说完，如果到时候你还要走我绝不阻拦。” 小白龙道。 万圣停下脚步，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体会着这种新颖的乐趣。 “鱼儿，来。” 小白龙先朝着丁林招了招手。 万圣公主不言语，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丁林乖乖的游了过去，他知道接下来就是他的福利时间了。 或许是已经察觉了他灵智不俗，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如今小白龙每次和万圣公主叙话前，都会给他塞丹药，打发他到一旁修行。 丁林张开口。 小白龙指间灵光一闪，这次竟然一连塞了两枚丹丸到丁林的口中。 这是…… 丁林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口腔中传来炙热的感觉，这丹丸是…… 纯阳丹！ 他只吃过一次，便再没有忘记过滋味。 当时，只一枚纯阳丹就将他的命魂阳化了两层，如今，命魂已只剩下最后一成半便可以阳化圆满，虽说丹药越到后头效果越差，但一次性吞掉两枚怎么也足够他将命魂阳化圆满。 只不过，炼化纯阳丹时，念头归集，意识要比平时更为专注。 看来小白龙今日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与万圣公主说，一点都不让他察觉。 不过，这一切和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倒是这两粒纯阳丹来的及时实在。 丁林没有犹豫，扬脖将这两枚纯阳丹一齐吞下，随后趁着最后一点清醒，摆尾，略微远离了小白龙和万圣公主。 …… 下一刻，药力发散，一团火光在识海中燃起，然后蔓延着，以燎原燃遍识海。 整片识海化作了火海。 肉躯中，金丹毫不畏惧，一跃便从丹田闯进了火海。 弥漫的火势中，一粒金丹宛若蜉蝣般渺小，但起起伏伏，却始终如一，其上那道金纹勾勒。 愈发璀璨。 命魂也自金丹中飞出，紧闭双目，一圈细细的金光从金丹上蔓延出，撩绕在命魂周身，防止他被火势伤害。 火势愈发澎湃。 命魂却只静静的吸纳。 …… “……我怕被你误会，因此，我才以表弟的身份自居，其实我不是龟洁”小白龙鼓起勇气，坦白道，“我就是西海龙宫三太子——” “敖烈！” 万圣公主静默的听着，面色却依旧维持着如冰般的寒冷。 让小白龙战栗。 “我也不想这样，嫂嫂，其实越往后，我便越后悔，越想跟你坦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直到今天……” 小白龙的声音越说越低。 “直到今天，再不说，我怕就再见不到你了，这就是全部的因果由了，我……嫂嫂，”小白龙鼓起勇气，“你能原谅我么？” “从第一个谎言开始，接下来，想要继续，便需要无数个谎言圆满，”万圣公主终于开口了，面无表情平静的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骗我。” “我……” 小白龙小白龙张了张嘴，他想看着万圣公主的脸，但光是坦白似乎就已将他的勇气耗尽了，他眼神躲闪，无数的话心头翻滚，涌起又落下，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成一声干巴巴的道歉。 “对不起……” 三个字出口。 小白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丧气的垂下头，宛若一只败犬。 万圣公主的嘴角翘起，露出一抹极为愉悦的笑容，随即面色又恢复如常。 “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如果，嫂嫂如果你不原谅，我……” 小白龙喏喏着，就在这时一只略带着凉意的手贴了过来，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但你终究还是对我坦白了……” 小白龙一下抬起头，便看到了万圣公主脸上勉强的笑容，他愈发的愧疚。 “其实，你知道么，”万圣公主笑的愈发勉强，“这些日子我很煎熬，你对我的好，我能感觉得到，可是毕竟……现在好了，原来你们是同一个人，我也不用再纠结了。” “嫂嫂……” 小白龙愈发愧疚，只觉的无地自容，或是这段时间喊的习惯了，一时竟然没有改回称呼。 “我娘亲还在的时后说过，男人就像是孩子，不管多大，都会犯错，我们女人要学会包容，包容他的错误，看到他的闪光，错误可以原谅，但有一种事情却不能容忍，那就是欺骗。” 小白龙的面色一下惨白。 “这是第一次……”万圣公主的声音顿了顿，“我可以原谅你。” 一瞬间，从地狱又回来了天堂，小白龙一下子抬起头，眼中又有了光。 “但以后，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都不可以在欺骗我，我们是要结成夫妻的，往后的少千年，万年，十万年，我们都要一起走，你绝不能再骗我。” 万圣公主缓缓道。 “不会，我再不会了！”小白龙使劲的点头，“以后，我绝不可能在骗你，嫂嫂，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 “还叫我嫂嫂？” “音儿，对，音儿，我太高兴了，音儿！” 小白龙大喊。 万圣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她看着高兴的如同一个孩子般的小白龙，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把他捏在了手心。 接下来，便是一段甜甜蜜蜜的约会，似乎方才的不快根本就未曾发生过。 “说起来，你应该比我大几千岁吧，竟然一口一口，叫了我这么久的嫂嫂，真是……” “好不知羞……” “嘿嘿……” “音儿，你知道么，我表弟‘龟洁’，你其实见过，就是我第一次来这采访，一块来的那个黑小子。” “你……那你还当着人家的面喊我嫂嫂……” 万圣公主横了小白龙一眼。 万种风情。 “嘿嘿。” “还有五百年我才能娶到你，真希望时间过得快点，不过再有六年我们就能定亲了。” 小白龙忽然激动起来。 “不，六年的时间也太长了，婚期已经上呈了玉帝改不了，但定亲却可以提前。” 小白龙看着万圣，眸中满是深情。 “我要去求求母后，让她把订婚时间提前，音儿，我一刻也不想等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让整个四海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 识海中，烈焰燃过了巅峰，如上次那样开始慢慢寂灭。 丁林的命魂持续不断的汲取着阳质。 九成。 九成半…… 某一刻，在火焰就要彻底熄灭的时候，命魂终于睁开了眼睛，此时，魂体灿灿生辉，几乎已经完全阳化了，只在眉心处还留有一点缺憾。 命魂的修行已经到了九成九，只差眉心的这最后一点便可圆满。 但这一点却再非寻常的修行可以补足的。 眉心一点是为泥丸，对应着泥丸宫的位置，需得在突破元神的那一刹那，同时补足，才能与肉躯泥丸相合，从此，上中下三大丹田连通，精气神一体，这才是正统的元神突破之法。由此，这化最后一点纯阳所需的能量也最为浩繁，它既是命魂的一点，也是连通丹田一点甬道，突破之时，掠夺的能量越多，在纯化命魂之余，三大丹田也能被夯实的越强。 比如万圣公主，她以虎王内丹为药，雄虎之丹至阳至刚，便是在仙境也是巨大的机缘，何况只是用于元神，龙虎相合，阴阳相济，甫一突破，阳气便已充满泥丸，其后，就只需要接引天地二魂归身，元神境的道路便走完了，这也是她缘何能如此快就晋入仙境的因由之一。 而似奔波儿灞这等以法成就元神的，因为修行不圆满，虽然勉强也能托举命魂入主泥丸，但既然以后前途无路，便也不需如此麻烦，他们在突破之时，只需要使用以数种阳性材料炼制的‘元神丹’补足那一点便可。 元神一成，便是终点。 元神丹虽然也有些难得，但连碧波潭都可以批量炼制，其珍贵程度，便也可想而知。 不过是真正灵物的一种最廉价的平替罢了。 奔波儿灞所修为法，而法有缺，补不足，无需再论。 万圣公主则为雌。 丁林为雄。 连天地都有阴阳两分之说，化到修途之中，雄与雌自然也是大相径庭。 雌者，阴也。阴阳和合，故而可以源源不断吸纳纯阳，而不臾有害。 ~~ 雄性却不行。 雄者，本就为阳。 在修炼命魂之时，又紧接着吸纳了太多的阳元，故而，突破元神之时，不能再继续吸纳纯阳，否则轻则走火入魔，跌落境界，重则命魂崩碎，再无来世。 那便只剩一个方法。 阴极生阳。 在突破之时，以至阴之物为引，化生出一点纯阳。 这一点纯阳虽弱，但以阴气化生，也足够精粹，能在补足命魂之余，光大丹田，铺出坦途。 丁林又检视了一下修为。 这段日子随着不断的服食丹药，道行增长的速度飞快，已经突破了千年，有了一千一百六十七年，虽然还未抵达现阶段的极限，但既然命魂已足，以此修为辅助，突破元神，虽然不是尽善尽美，却也不至于衰弱根基。 似乎万事已备了。 可…… 他的修行进度早就已经暴露了，方才又吞了两枚纯阳丹，此时恐怕万圣公主已能猜到他接近了突破的边缘。 这些日子，万圣公主只吓了他那一次，便再也没有理会过他。可是，万圣公主真的会允许他一直保持这样的修为么？ 万圣公主是如何戏耍小白龙，偏还让后者觉得，是自己占尽一切主动，那些高秒的操作，一幕幕，丁林都看在眼里。 又焉知万圣公主此时对他的放松，不是为了在以后的某一刻，再忽然下手，将他拉下深渊，由此来攫取一种病态的快乐？ 不由的，又想起他在碧波潭醒来时，看到的那柄“处理”过的匕首。 那也是万圣公主的宠物。 后面玉面公主更是生生的将一切都揭破，展露在他的眼前。 丁林睁开眼眸，眸光极其隐晦的在万圣公主扫了一眼。 她正和小白龙你侬我侬 于是，丁林悄悄的摆摆尾巴，状似无意的稍稍离远了一点，学自玉面公主的敛息法全力运转，丁林悄悄的调动一丝妖气打开他储物的法术，又分出一丝念头，将藏在法术最核心的，那一张残破荷叶撕下一角，放在口中，就那么含着，以备不时。 这张荷叶，是当时临别时，杨婵赠予的宝莲灯残叶。 一切做完。 丁林又悄悄的看了万圣公主一样，小白龙已经牵上了她的素手 不知怎的，丁林的心中忽然油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 如果能够吃掉万圣公主，以下克上，鲤吞蛟，若能用这样一名仙境蛟龙的阴元化生纯阳，恐怕，打下的基础将会是前所未有的雄浑吧。 可惜只能是想想。 不要说突破的资源，便是身家性命此刻都还悬于一线。 丁林甩甩脑袋，摒弃掉多余的杂念头，静静的等待，小白龙和万圣公主结束。 …… 西牛贺州。 小湖中。 面前血水翻涌。 青衣袖手，面无表情，缩在袖子里的手掌，却慢慢攥起，手指一根根收紧，又蓦的放松，然后又一掌横推，将那一座石屋打碎。 这屋子给了她更多的期待，但从里面走出来的，却并不是希望，而是仇敌和失落。 “找到了，在这儿！” 九头虫的落下云头，身子矫健一跃，没入湖水。 落入湖底的一瞬间，正看到青衣打碎石屋的那一幕，鼻尖嗅到了血腥气，九头虫又看了看黑鳞化成的那一滩血水。 “师姐，”九头虫唤道，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哪里来的不开眼的小妖，竟让您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青衣并不理会，她背对着九头虫，身子站的笔直。 九头虫眯了眯眼睛，但有求于人，他只得又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师弟此来，有一事相求，好叫师姐知晓，数千年前，师弟在这西牛贺州地界结识了一名龙女，唤作敖音……” 青衣不理会，九头虫只能自顾的往下说，请人帮忙，既是请人帮忙，自然要告诉缘由。 当然，九头虫自家之言，自然也是极力的撇清自己，将全部责任都推到万圣公主和小白龙这边。 在九头虫的描述中，他出钱出力，对万圣公主付尽了真心，原以为能够修成正果，结果因为鲲鹏和天庭的战事，去了一趟北海，回来后，却发现万圣公主已经另外攀上高枝，把他弃如敝履。 九头虫不提万圣公主已经返还了东西，他之后打上门的那茬，也被他轻描淡写的说成了单纯的讨要说法。 然后，便一个劲的说着万圣公主怎样的负心薄幸。 西海又是如何的以势压人。 青衣仍旧回以沉默，似乎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听见。 “师姐，师弟只是想讨个说法，可是龙宫欺妖太甚，夺了弟子的妻子还不算，又不知从哪寻来了牛魔王这个混账打手，将师弟一通好打，师弟将养至今，才总算是养好了伤势。” 青衣听见了牛魔王，想起了自己在果山旁的那通遭遇，终于有了些反应。 恰巧九头虫因为在身后诉说看不见青衣的反应，正绕到她的身前。 青衣斜觑了九头虫一眼。 “前几日师弟又去了一趟碧波潭，结果已经是龙去潭空，又一打听，那老龙父女已经全都去了西海，不日就要订婚了。” 九头虫接着道，神情激动，这倒不全然是作假，思及往事，他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师姐，你说这样一口气，师弟怎么能咽的下去，可是西海……师弟曾为了那龙女去北海盗丹，生生丢了一条命才逃出来，料想西海的戒备也不会比北海稍弱，师弟一妖实在是力有不逮，师姐，我们同出北冥一脉，您难道就真的忍心袖手旁观？” 九头虫恳求道。 “西海？”青衣终于说话了，她淡漠的看了九头虫一眼，“你想什么时候去？” “自然是越快越好！” 九头虫楞了一下，原本青衣一直不理睬他，他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却没有想到青衣竟是如此的好说话，对他话中的不实之处，未尽之意竟没有半点质疑，也没有索要什么好处，讨要人情。 一开口就直接同意了。 九头虫却不知道，青衣此番根本就不是为了他只是因为没找到丁林，满心愤懑阴翳，又因着和四海的仇怨—— 青衣在北海之时，西海去做客的龙子龙孙们也没少欺辱她，这才想要大闹一场。 九头虫的事只是顺道，恰逢其会罢了。 “师姐此番帮手，来日若有什么用的着师弟的，尽管开口，只要师弟力所能及，便一定全力以赴。” 九头虫又想了想，承诺道。 青衣可以不提，但他却不可以不给。 求人办事若是不付出代价，那么第一次就会是最后一次。 九头虫虽然心中腹议，但如今的青衣不论境界还是神通都远强于他，保不齐什么时候，他就又有什么事情，要求到青衣头上。 “你现居何处，我还有些事情，三日后，我自去寻你。”青衣道。 “可有用得着师弟的？”九头虫道。 “不用。”青衣声音冷漠。 “师弟，现在祭赛国，距此不远，”九头虫讨了个没趣后，识相的告辞，“就先不耽误师姐了。我在祭赛国，那恭候师姐大驾。” 九头虫说完朝着青衣一礼，随后踏起波涛便倏的远去了。 青衣又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她环顾四周，看了许久许久，然后一言不发的浮出水面，又去往不远处的汲水，身子落入水中，庞大的神识散开，还是不死心，开始一寸一寸的寻找。 …… 西海。 小园中。 见到丁林醒转。 小白龙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起身仍旧依依不舍的抓着万圣公主的手腕不放。 “音儿，时候不早了，再晚宫门就要落锁了，我尚未开府，还住在宫内，母亲管我管的严，不允许我彻夜不回，我……要先回去了。” “嗯，既要走，便早些，也省的路上匆忙。” 万圣公主笑的温柔。 “我明日再来看你，今夜回去我就求见母后，定会求得恩典，将订婚日期提前。” 小白龙承诺。 “可是，我听我父亲说，七年后订婚时龙妃娘娘的意思。” 万圣公主状似无意道。 “音儿放心，母后毕竟才是我的嫡母，而我们这些子女的婚事，父王是从来不插手的，只要求得母后的恩典，便是娘亲反对，也是无碍。” “可是……你这样做，龙妃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万圣公主假意道。 小白龙默然。 “娘亲那儿……”小白龙抿了抿嘴，“音儿，母后那事后我会将她哄好，待我们成了亲，对她再多孝敬些，她见过你的好，便自然不会再生气了。” “只是，这般到底是为难了你。”万圣公主道。 “只要是为了音儿你，都是值得的，”小白龙道，“不多说了，我走了！” 小白龙走几步，又回头看向万圣公主，后者则站在原地，回他以温和的笑容。 丁林隔了老远看着这拿捏的一幕，不由的心下默然，这些日子他也吃了小白龙许多的丹药，眼见老实人被如此欺负，他心下也是有些感叹。 小白龙终于彻底离开。 亭子里，万圣缓缓坐下，嘴角挂着的那虚假笑意一分分收敛，夜明珠照耀出的光亮下，她微微招手，自有一股吸力将丁林牵引着，拉到她的近前。 “鱼儿，你说这条龙是不是蠢的可爱，往后余生……” “噗嗤！” 万圣公主突然又笑了。 突兀而又自得。 (本章完) ------------ 第0083章开幕 “哦，你想提前订婚的日期？”龙后看着面前的小白龙，面无表情，“我这里自无不可，但这日期当时是与你母妃商议后定下的，贸然改期，恐怕不妥。” “母后，”小白龙叩首，他咬紧了牙，面上现出难以启齿的挣扎神色，但终于还是开了口，“您是我的嫡母，我的婚事，自然也该由您一言而决，再说又不是婚期，只是订婚日期，只要您同意不就行了？” “哦！”龙后的身体微微前倾，充满压迫的眸光落在小白龙身上，令后者如坐针毡，“你是如此想的？” “孩儿……”小白龙咬牙，忽然深深叩首，“还望母后成全！” 一片静默。 许久之后，高处传下声音。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一个月之后，便是吉时，你如此急迫，便将订婚日期改到一个月后吧，我这就命人拟定请帖，欢儿，”龙后朝着身边的女侍吩咐道，“外廷那儿我不甚了解，你去通知一下龟相，让他拟个名单给我。” “是。” 叫欢儿的鱼妖领命。 “事既已了，你速去你母妃那儿吧，我估计她心情不会好。” 龙后挥挥手，小白龙如此的鬼迷心窍不知好歹，她也着实没有兴趣再应付他。 “谢过母后，孩儿告退。” 小白龙又叩了个头，退出大殿。 “安排人把在殿中三殿下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传给龙妃。” 龙后又朝着鱼妖欢儿吩咐道。 “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生母都不顾了，咱们这位三太子啊……废了。” 龙后似是自语，又像是对欢儿说。 “不过，这敖音我倒是真想见见了，如此手段，等她嫁进来，这龙宫一定很热闹，就不知道我那位妹妹受不受得了，呵……” 龙后轻掩住嘴巴，发出一声短促又愉悦的笑声。 …… 小白龙离了龙后那儿，便径直往龙妃那儿赶去，显然他也知道自己那番话该有多伤人。 但龙后传播消息的速度却比小白龙还要快。 寝殿中。 难得的西海龙王竟然也在，同一张案几，龙妃正陪着他饮酒谈心。 “爱妃，我知道这一次是你受了委屈的，但烈儿的婚事已经是禀到了大天尊那儿，更改不得了，”龙王牵住龙妃的一只手，轻轻摩挲，“不过，这一回，你很懂事我会有补偿的。” 龙妃勉强笑了一下，她明白龙王的意思。 懂事？ 恐怕是因为她没有闹吧。 “王爷。” 就在这时，西海龙王的亲随忽然凑了过来，西海龙王侧耳，这亲随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胡闹！” 西海龙王的眉头蹙了起来。 龙妃的侍女欣儿这时也得了消息，她面上露出纠结的表情，看着龙妃，但顾及着西海龙王还在，不敢上前将消息禀告。 “跟你家主子说吧。” 西海龙王龙目威严的扫视，一眼便看见了欣儿的为难，他沉声开口。 欣儿如蒙大赦，赶紧凑到龙妃的近前。 “爱妃。” 欣儿只说了几句，龙妃的面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嘴唇颤抖着褪尽血色。 “荒唐，为了个女人，本王怎么能生出这样的一个孽障，还有龙后，这种事情，她竟也能同意么，这不是在胡闹！” 西海龙王隔着案几，握紧了龙妃的手。 “爱妃放心，此事本王一定为你做主！” 龙妃空着的那只手有些颤抖，抓了好几次才抓住面前的酒杯，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洒出了大半酒水都不自知，只是费力的将酒杯抬到了唇间，然后一口饮尽，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西海龙王紧张的看着龙妃，唯恐她又大闹，同时心里有些埋怨龙后了。 这下又要有些时候，不得安宁了。 “王爷，娘娘，三太子求见。” 恰在此时通传的声音响起。 “这逆子，他还有脸过来，他不是喜欢跪么，上次跪了那么久，那就让他接着跪，封掉他的法力，定婚宴取消，让他一直跪着，大婚之前不许起来！” 西海龙王大发雷霆。。 “王爷。”龙妃的面色依旧不好看，她放下酒杯，用空着的那只冰凉的手摩挲了一下西海龙王的手背。“让三太子进来吧，我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让那逆子滚进来！” 此时，西海龙王自然是对龙妃千依百顺。 “拜见父王，见过母亲……” 小白龙一进来就跪倒，他头抵到地上，心里万分忐忑，却唯独没有后悔。 “烈儿，起来吧。” 龙妃道，语气温柔，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母亲。” 小白龙抬头，便看到了龙妃苍白的脸色，他鼻头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一个月后，你就要订婚了。” 龙妃缓缓道，语气依旧温和，不是小白龙预料中的疾风暴雨。 “母亲，您……已经知道了……” 小白龙面色发白，有些心虚，不知怎么，看着龙妃这异常平静的脸色，他心里愈发忐忑起来。 龙妃站了起来，轻轻挣脱了被西海龙王握住的手，走到小白龙的近前，她脸上露着温和的笑容，掌心灵光闪动现出了一对同心锁。 “这消息来的仓促，我应该也没有时间再为你备上一份礼物了，这是你出生时候母亲就为你准备好的。” 龙妃俯下身动作温柔，轻轻将小白龙拉了起来，将一枚同心锁戴在小白龙的脖子上，又摊开他的掌心，将另一枚放上。 “母亲，您……打我吧！” 小白龙的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会打你，以后也不会再打你了，我不知道，这些年管你管的严，不知不觉间竟然让你厌恶我到了如此程度，烈儿，这枚同心锁是母亲送你最后的礼物，你要成婚了，你长大了，以后的路，会是你的妻子陪你走……” “不是的，母亲，我……” 小白龙慌忙就要解释他伸手就要抓龙妃的手掌。 “烈儿，母亲这里，以后你不用来了。”龙妃侧身让过，转身的那一瞬，她眼眸也在同时刻变的冰冷。 被伤透的心该怎么挽回？ “送三太子回去吧。” 龙妃吩咐。 “母亲！” 小白龙噗通跪倒，伸手就要抓龙妃的裙角，西海龙王使了个脸色，他亲卫里两名仙境的将军上前几步，将小白龙架住。 “扔出去！” 西海龙王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吩咐道。 “我错了！” “母亲，我知道错了！” “我是你的孩儿啊，你看看我！” ~~ 小白龙剧烈挣扎，但又如何挣的动，被一路拖拽着，扔出了殿门。 “母亲，别不要我……” 殿门关闭，最后的喊声飘进来。 龙妃始终背对着，没有回头，在殿门关闭的那一刻，她脸上终究还是落下一滴泪来。 “爱妃，不要太伤心了，你要保重身体，为了这逆子不值得。” 西海龙王难得温柔，他抬手拭去了龙妃脸上的泪。 “王爷，”龙妃却突然抬手握住了西海龙王，她泪痕宛然，“您方才说会补偿妾身，这话不知还算不算数。” “这……爱妃，这事情龙后做的是过分了些，可……”西海龙王感觉有些头大，他以为龙妃是要找龙后的麻烦，“爱妃放心，我一定会重重训斥她的！” “干姐姐何事？”龙妃有些奇怪的看了西海龙王一眼，“妾身只不过是想求王爷再给妾身一个孩儿。” “呃……啊！”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饶是西海龙王见多识广，也一下子目瞪口呆。 …… 整整三日。 青衣将汲水附近，方圆千里一寸寸翻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她终于停了下来 抬头。 天空中一朵白云慢悠悠的飘着，正往西去，这朵云水气充盈，其上八成是一名元神境的水族。 青衣收回目光，没有理会，又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她眼眸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遁光纵起，往祭赛国的方向去了。 在青衣离开之后。 空中的那朵白云又慢悠悠的飘了一会，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上面的元神境水族在积雷山山门前落下了云头。 …… 祭赛国。 “来了。” 感应着那道正极速接近的青衣的遁光，九头虫面前露出笑容，也放出自己的气息应和，好让青衣感应。 却忽然像是又察觉了什么，九头虫掌中灵光一闪，取出那枚黑色的鳞片，鳞片上忽闪忽闪，竟然是又来了新的消息。 “一个月后定婚，怎么又改了？提前了这么多。” 九头虫蹙起眉头，订婚之时必然宾客众多，说不得就又会生出什么变数，他想了好一会，又轻轻嗤笑一声。 “管他呢，我只是要劫走敖音，又不是要攻打西海龙宫，还邀了覆海这帮手，能出什么意外不成？不过动手还是要早，越快越好，以免节外生枝。” 感应中青衣的遁光已经到了祭赛国上空就要落下，九头虫翻手收起鳞片，在脸上堆出笑容，迎了上去。 “师姐。” 九头虫喊的亲亲热热。 “这便去西海？” 青衣面色冷峻，开口道。 “若是师姐没有旁的事，自然是越快越好。”九头虫求之不得。 “那便走吧。” 青衣站在云头上，没有落地的意思，遁光纵起便朝着西海去了。 九头虫赶紧跟上。 随即又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这覆海好像比他还要更急迫些。 …… 西海。 万圣公主独自坐在小亭里，脸色有些不好看。 第一日，小白龙没有来。 万圣公主没有在意。 第二日，小白龙还是没有来。 万圣公主有些疑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她去见了万圣龙王，让后者托人打探一下消息。 没有消息传回来。 龙宫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和往常一样。 一片平静。 西海龙王已经下了封口令。 那日两宫中发生的事情，不准龙宫中任何妖提及。同时也将小白龙关住，订婚之前，不再允许他出殿。 万圣龙王，当然是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到了晚间。 万圣公主的心绪有些不宁了，但没有消息传来，她也只能勉强耐住性子。 今天是第三日。 天才刚亮，万圣公主就开始在亭子里等了，然而一整个白天过去，小白龙依旧没有来。 便是还没有消息传来，万圣公主也知道绝对是生了变故。 有事发生。 (本章完) ------------ 第0084章 揭开 小亭里，万圣公主默不作声，眼神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自信能拿捏住小白龙，可是西海毕竟不是小白龙的西海，龙宫也不是小白龙能够做主。 万圣公主忽然有些后悔，或许她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之奈何？ 心里忽然一阵烦乱。 在万圣公主的身旁不远，丁林静默的停着，不是他不想离的更远，自打到了西海之后，万圣公主看他似乎更紧了，从没有让他脱离过视线。 万圣公主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 丁林早已经有了打破封印封印的实力，但这么长的时间，却从没来没寻到过机会。 “鱼儿。” 忽然，丁林看到，万圣公主朝他招了招手，这不是呼唤，而是强制，下一刻便有一股吸力传来，将丁林掠到了万圣公主的身前。 “你的命魂已经圆满了吧，也不枉费吃了这么多的好东西，修行的倒是真快，我从前养过的小家伙里，还没有似你这般刻苦，修为能抵达到这程度的。” 万圣公主脸上忽然阴霾尽去，她看着丁林笑的灿烂。 “鱼儿你修炼的这般刻苦，有时候，你是不是会想着怎么样才能离开我？” 丁林的瞳孔骤然一缩。 “我猜不会，”万圣公主摇了摇头，“毕竟我是这样喜欢你，你应该也是同样喜欢我的，对不对？” 万圣公主的声音轻轻的。 丁林听着，只觉得四周围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的张开，想要将他包裹束缚住。 忽然一阵寒意袭来，脊背发凉。 “我有一个问题，”万圣公主浅浅的笑着，她抓住丁林的尾巴，将他提的更近，那双红唇凑到鱼脸边，像说悄悄话般轻轻的道，“那一日，我去找父王，将你丢在寝殿，你和玉面那狐狸精说了什么？” 丁林的身子一下僵住了。 “让我猜猜，她一定是告诉了你，我以前养的那些小家伙的结局，我的那些收藏，对不对……” 丁林咬紧了牙，一瞬间只觉得的寒意流满全身。 “你可不要信她啊，你怎么能把自己和那些玩意比呢，他们只是小玩具，而你是不同的，你看，这么多年我寸步不离，把你带在身边，我是有多么喜欢你啊……” “玉面应该还做了些什么吧，也让我猜猜……”万圣公主闭上眼睛，声音蓦的转为低沉，“她是不是破了我的封印……” 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 难怪…… 难怪这么多年，虽然涨了修为，却从来就没有过逃跑机会。 丁林只觉的耳畔轰隆一声，打响了个炸雷，眼睛一阵失焦，好一会才缓过来，恢复了视听。 “……毕竟那狐狸处处都不如我，除了这点祖传的小法术，她再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万圣公主嘴角勾起，笑颜如，美得不可方物。 但这笑容落到丁林的眸中，却宛若魔鬼。 从前偶尔的乱想成真了。 那些故作的不知。 那些刻意的放任。 一幕幕在脑中流淌过。 丁林想起自己那些小心翼翼隐藏的行为。 现在想来。 万圣公主一定全都看在眼中，她在上帝视角欣赏着，就像是在欣赏一台滑稽的哑剧，悄悄的积累着愉悦。 然后在今天，在这一刻，在丁林以为终于能看见曙光的时候，一把将幕布撕开，让他从自以为的天堂坠落，跌在黑涧，粉身碎骨，而万圣公主则在这最后的一幕剧中，将那些之前积累的情绪累加，让愉悦攀升，一直到达最顶峰。 从头到尾万圣公主她都知道。 她竟然是如此的恶劣！ “所以……”丁林终于说话了，声音沙哑的可怕，“现在告诉我这些，你是准备要杀了我么？” “怎么会？”万圣公主笑着，“我不是说了么，你是不同的，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呢？” “那你选在今日揭破……”丁林默然，忽然他也低低的笑了起来，“其实今天并不是最适合的机会，以你的秉性，应该是在给我一个逃跑的机会，让我在以为跑掉的那一瞬间，再突然出现，击破一切希望猜对，今天这般仓促的就揭破了，”丁林的声音里带出挖苦的讽刺，“是因为小白龙那儿没有反馈回，你想要的结果吧。” “你怕了。” “你慌了。” “你害怕有了变数，如果嫁不进西海，你和你的老父亲就只能再回去碧波潭，你猜九头虫会怎样？” “不愧是跟了我这么久，你倒是了解我。” 万圣公主依旧笑着，眸中厉色一闪。 “你想要在我这儿找到些乐子，”丁林咧开一嘴尖牙，“那……你想要看到我什么样子呢？” “是恐惧到不能自己，还是失落到万念俱灰，亦或者声泪俱下的求饶？好满足你那满腔的恶趣味。”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丁林到底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随即他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可惜啊，在我这儿，你得不到这些情绪价值。”万圣公主提着丁林，面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收起来，她脸色阴沉的就好像要往下滴水。 “在现在激怒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万圣公主道。 丁林嗤笑。 “反正我要死了，难不成今日你还能放过我不成，倒不如一舒胸臆，死了也不憋屈。” 丁林不屑道。 “有趣，呵呵，真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万圣公主盯着丁林的眼眸，忽然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是说了么，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就这样杀了你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万圣公主的声音轻轻的，丁林感觉到，她抓住自己尾巴的那只手，朝自己的体内探出了一缕妖气。 “玉面原来是在这里做了手脚，不伤我的封印，却留下一个暗门，让你修为足够时，能够自己冲破我的封印，”万圣公主嗤笑，“她总是这样胆小，救又不救的，从小便是如此，不管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不过，她在封印上的造诣确实不凡，这一个漏洞，我竟然没有办法补上，我是再重新设一道封印呢？还是……”万圣公主忽然恶劣的笑了起来。“或许不用这么麻烦，既然这漏洞是跟你的修为相关的，那……只要将你的修为降下去，或者说，让你用不出力量，就也没有关系。” ~~ “你……” 丁林深深眯起了眼睛，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从奔波儿霸那儿要下你么，红鲤鱼碧波潭里多的是，成了精的也有不少，就算你当时已结了丹，栽培一条鲤鱼结丹，对我而言也只是一件小事，你知道我是怎样一样就看中你的。” 万圣公主像是陷入了回忆。 “当时光影暗淡，你被奔波儿霸提在手上，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万圣公主的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种破碎凄凉的感觉——” “真美啊……” 万圣公主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愉悦。 “说起来近来你，也却实越来越让我感到无味了，唔，怪不得你，是我自己丢了初心，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回到当时相遇的那种状态，新鲜感能不能也一块回来呢？” “你……” 丁林话未出口，便感觉身上一麻，万圣公主捏住他尾巴的那两根手指轻轻震了下，下一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从从肉躯的每一寸传来。 骨断筋折。 丁林瞳孔发散。 光亮的鳞片也在一瞬间暗淡了下来。 万圣公主松开手。 随即，丁林的身子便打着横在她眼前软绵绵的飘起。 “嗯，果然要这样，才最好看！” 万圣公主满意的点点头。 “从今往后，我会让你时时都在我的眼前，寸步不离，毕竟……”万圣公主看着一动也不能动的丁林，声音轻缓，落入耳中，却毛骨悚然，“我是那么的喜欢你。我要慢慢的，一点一点把你变成我想要的形状。” “你的模样，你的思想，你的……” “小姐。”就在这时蚌娘的声音传过来，她站在院门口朝万圣公主施了一礼，“大人让我给您带话，方才龙宫那儿来消息了，您订婚的时间又改了，提前到到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哈！” 万圣公主心怒放，刹那间心中所有的郁结尽去，如曼陀罗开放。 她笑的畅快而又妩媚。 …… 东胜神洲。 果山。 “太轻，太轻！”石猴随手抛掉一柄大刀，又捡起了一柄大锤，像提着稻草般挥舞了几下，一下将锤头捏爆，“还是太轻，不合适，全都不合适！” 水帘洞前的空地上，猴子一脸的愁绪，身旁横七竖八的散落了一地的兵刃。 石猴何等的骄傲，那日和青衣交手，虽然吃了大亏，但他事后回想，并不是自己技不如人，纯是吃了没有兵刃的亏，他便动了心思也想寻一柄趁手的兵刃，但这几日试了许多，却没有一件能让他顺手满意。 “大王。”猴群中，一老猴看出了时候的烦恼，越众而出，他看了一下四处散落的兵刃对石猴道，“您已成就仙体，神通高妙，这些俗世之物，自然当不得使用，您需要的得是一柄仙兵。” “有理。”石猴点了点，随后又范起了愁绪，“只是，话是这么说，仙兵又该去哪里寻呢？” “大王，我们对面便是东海，龙族富有四海，我们这果山和东海毗邻，勉强也能算是他个邻居吧，您可去龙宫寻一柄兵刃，只要稍稍展露些手段，还怕那东海龙王不来结交于您？” 老猴出主意道。 “东海龙宫。”石猴眼前一亮，他看着老猴连连点头，“有理有理，老孙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有道是‘莫道龙王无宝贝’，听牛大哥说，他柄棍混铁棍便是自一个潭底龙王那儿得的，区区一个潭底龙王都有这等身家，这东海龙宫岂不是更加豪富，想来寻一柄兵刃定是轻易的很。” 石猴越想便越觉得可行。 “孩儿们你们且先操练着，待我去趟东海龙宫，寻一柄合适的兵刃，我不在时，还是以往一样，山中诸事，由马流二位元帅做主。” “我去也！” 石猴作出安排后便一步踏出，自有筋斗云随行，托着他，径往东海去了。 (本章完) ------------ 第0085章 往事 小亭中。 “小姐龙宫那儿传来的消息，订婚事宜已经在筹备了，让您即时便入宫。”蚌娘道。 “这是龙后的意思，引您入宫的仪仗已经在门外了，领头的是龙后宫中的侍卫统领，大人正在接待，所以无暇过来见您了。临别之际，大人让我代为转达，他有几句话要叮嘱您。” “爹爹说了什么？”万圣公主的脸色肃穆。 “大人说，龙宫如此急着就让您入宫，事先没有一点征兆，恐怕您是真的已经惹恼了龙妃，入宫之后，他不在您身边，您切记要谨言慎重，再不可像这次这样乱来了，这一次您属实有些莽撞了。” 万圣公主默然，她如何不知这是一步险棋，但如今时候已经过去不短了，九头虫随时可能养好伤势，卷土重来，除了龙宫，这西海哪里还有地方能真的防住九头虫？ “老爷还说，行险只是一时，逼不得已才可为之，唯有个‘稳’字才能保一世安宁，此去龙宫恐怕轻易不会再让您出来，龙妃那儿，已是得罪的狠了，往日情分，定也是没有了，您暂时可向龙后靠拢，但这也是权宜之计，到最后终究还是要依仗自己。” “公主！”最后一刻蚌娘又改回了称呼，她深深一礼。“保重！” 万圣公主难得的也回了一礼。 “蚌娘姐姐，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往后爹爹就全仗你照顾了。” “小姐，那边催的急，这便去吧，大人将奔波儿霸和霸波尔奔拨给了您，算是陪嫁，在龙宫里也算有个帮手。” 蚌娘最后道。 万圣公主点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大步朝外走去，没忘了将丁林也一并带走。 大门外。 五条海蛇拉着的轿撵已经等候多时，除了这必须的轿撵外，不管是随行的宫人，还是礼仪的规格都比不上上次送她回碧波潭时，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态度。 “少君，请吧。” 随行的蟹将道，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万圣公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头发苍白的老父。 万圣龙王朝她点了头。 临别之际，甚至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轿撵起。 须臾，便消失在了视野。 …… 西海。 数十万丈深的海底深邃而冰冷，无数水族沉默的在其间游曳着。 长久的黑暗，让它们已经褪去了视觉，触觉和听觉变得更加灵敏。 忽然鱼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惊慌的散开来。 两道遁光从天而降，径直落入海底，掀起汹涌的暗流，随即毫不犹豫的飞掠而过。 像是流星。 …… 三日后。 东海。 “轻，比刚才那件好些，但还是有些轻了。”石猴摆手，一脸的不满意，“我说老邻居，俺老孙好不容易向你张回口，你不能尽拿这些破烂应付俺吧。” 水晶宫的地面上，一柄寒光闪闪的大刀，一柄漆黑如墨的钢叉俱都静默的躺着。 东海龙王的眸中闪过不耐。 原是不想节外生枝。 打算随意寻件兵刃打发了这猴子。 却不想，明明只是个上门乞食的，竟然还挑挑拣拣的摆起了谱来。 “这钢叉已是宫中最好的兵刃了，猴王若是还不满意，便再也没有了。” 东海龙王道。 想他坐拥东海，为四海龙王之首，便是放眼整个天庭，地位能高过他的也没有几人，又何须对一只猴子客气。 “老邻居你这话就显的小气了，我大哥大力牛魔王，从一个潭底龙王那都能得一件将近七万斤的兵刃，你偌大东海，怎么可能就拿不出一件适合老孙的呢，你分明就是在敷衍俺。” 石猴顺了顺身上的毛说道，他毕竟是陆生物种，在这深海中，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东海龙王气笑了，眸中一丝冷色闪过，就要发作，他不想麻烦，但麻烦非要硬往上凑，他也不介意解决掉。 若是在陆上他还忌惮石猴一二，但现在是在海里，以东海龙王的眼光，自然已经看出了猴子对水底的不适应 恐怕都不用他亲自出手，东海众将再一拥而上，就能将猴子料理了。 至于这猴子的跟脚…… 他东海龙王乃是天庭一品正神，甚至有四海龙王之首的名分加持，位格还要隐隐超出，有此身份在，又是这猴子先做的太过分了，他出手，任是谁也挑不出错处。 东海龙王哈哈一笑，转身，高踞主位之上，眼神睥睨，慢悠悠的端起酒杯，又浅浅的啜了一口。 “那猴王的意思是？” 龙海龙王的面上已无丝毫笑意。 “嗯，这样一件一件的兵刃拿出来太慢，不如老邻居你打开宝库，让俺老孙好好捡选一番，总能找到一件合适的。”石猴道。 也不知他是真的赤子之心，还是从些年的经历中，已经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有恃无恐。 “好。” 东海龙王慢慢点头，就要发作。 “王爷。” 就在这时，龟丞相忽然入了殿，他背着厚重的龟壳，动作却轻盈迅捷，凑到东海龙王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东海龙王再看向孙悟空，脸色依然是乌云密布的，但到了口边的话却变了。 “不过我宝库之中的兵刃大多也都是和这刀相仿佛，选起来还麻烦，这样，我这水府之中还有一根定海神针，乃是当年大禹治水所留，猴王可以一试，若是能拿得起，使的也顺手，我便赠予猴王，也算是全了这一段邻里的交情。” 东海龙王似照本宣科般道。 “老邻居此言当真。” 猴王眼睛发亮。 “自然。”东海龙王捋了捋须。 东海海眼旁，一根巨棍撑天，石猴一眼看去，便移不开眼神，似乎他命中已注定了此物，福至兴灵般，他念出一段口诀，金箍棒飞快的变小。 石猴一把接住。 海眼失去了支撑，顿时，水晶宫动荡，连带着，整片东海都地动山摇起来。 见到孙悟空如此粗暴。 东海龙王的眸中愈发不喜，他牢牢的站在原地，掐诀稳住了海眼，这一阵动荡也随即平息。 “老邻居，兵刃有了，可否再送俺一身披挂。” 石猴居然还在得寸进尺。 东海龙王的眼睛眯了眯，但想到方才得到的大好处，他还是应承下来。 “披挂？”东海龙王道，“我可以给你，只是猴王，一而再，不能再而三了，拿了披挂你就速回你的果山，切勿再提什么要求。”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这是自然，自然……” 饶是石猴的厚脸皮也被这不客气的几句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猴王且先少歇，我去为你准备。” 东海龙王说完，不再理会石猴，转身离去，龟丞相随行。 “这猴子真是好不晓事。” 离开一段距离后，龟丞相低声抱怨道。 “历来便是如此，还好这一回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东海龙王面无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这金箍棒本就不属于我东海，如今只是代为转赠，便能得一粒‘悟道丹’，让我四海再出一位金仙，却实已是物超所值了。” “王爷说的是。” 龟丞相点点头。 “只是她还是从前一般，没有变，只要是自己的身边的东西便拼命溺爱，极尽护短。” “当年的灵珠子如此，如今看来这的石猴当也是一样。” “且看着吧，将来这石猴定也会和曾经的哪吒一样闯下大祸，不过这一回，和我们没有干系了，唉……”忽然一声叹息，东海龙王嘴角发苦，他的脸上闪过痛苦，“可怜了我的丙儿。” “三太子当年受的全是无妄之灾啊。”龟丞相也跟着叹了口气。 “当年也是如此，一粒‘悟道’丹，换了我四海不在追究，摩昂也确实争气，一次便冲过了金仙瓶颈，算的上一场划得来的买卖，可是那代价毕竟是我的儿子，我的丙儿……” 东海龙王他闭上眼睛，克制住悲伤，不再回想，再睁开，他眸中已经恢复了平常。 “老龟你去把钟敲响，将我那三个兄弟召过来，这一粒‘悟道丹’尚需商议一番，对了，顺便让他们把披挂也带上。” 东海龙王吩咐。 “是。” 龟丞相领命退下。 …… 西海。 正门未开，只在一角开了扇侧门。 万圣公主乘撵而入。 宫门随即关闭。 寝殿中，西海龙王和龙后隔着案几相对而坐。 “这一回，你确实做的差了。”西海龙王面无表情，“龙妃身后毕竟还有几个老家伙，你这样得罪她……罢了，这些你也都知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了。” “敖音今日入宫，这也是个不省事的，你看好她，好歹让我清净些时日，切莫再生事……” 西海龙王说着，忽然变色一变，他起身掌中灵光一闪，便多出了一个小小的铃铛，又往一旁走了几步，避开龙后，将铃铛贴在耳畔，细细倾听。 “又出事了？” 龙后问道。 “前朝之事，你不用管。” 西海龙王说完，便转身，脚步匆匆往殿外走去。 “你到哪儿去？” 龙后起身问道。 “大哥有要事召集我们，我要去东海一趟。” “过几日就是，烈儿的定亲宴，你这时去东海……”龙后急急道。 “妇道人家，分不清轻重缓急！”西海龙王脚步停了一瞬，“那孽障订婚，这点小事，你们操办就好了，有什么要紧！” “我走了！” 近侍已备好了撵车。 西海龙王上撵，九条额上生角的海蛇拉车，破水而出。 径便往东海去了。 …… 同一时刻。 青衣和九头虫也减慢了遁光。 视野中，那似乎永恒不变的黑暗中忽然跃出了一个光点。 初时极小。 随着距离的越拉越近，这光也越来越明亮，慢慢的，一座水晶宫的轮廓显现了出来。 (本章完) ------------ 第0086章 潜入 西海龙宫。 这是深海中，唯一的光源。 离的更近了。 水晶宫静静的屹立着，将周围数万里的范围照亮。 这里是属于妖神和精怪们的国度。 九头虫手中捏着黑色的鳞片，顺着另一边指引的路径，带着青衣在龙城中穿梭，最后停在了一处院落前。 “师姐，碧波潭那对父女就住在这儿了，看来这次还算顺利，或许用不到师姐出手了，师姐且帮我在此压阵，带我擒了那龙女，我们即刻便离开西海，少冒些风险也是好的。” 九头虫脸上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黑色的鳞片又闪了闪。 “我在那龙女身旁留了个暗子。” 九头虫笑着向青衣解释，一边阅读新来的消息，下一刻，他的面色一下难看了起来。 “师姐，刚刚得到的消息，那龙女已经被迎进龙宫了，这下恐怕有些难办了。” “你要放弃了？” 青衣嘴角勾起，露出一丝讥哨的冷笑。 “怎么可能！”九头虫咬咬牙，面上浮现出狠色，“我既来了西海，怎会还让那贱人如愿，定不会让她好过！只是既然牵扯到了龙宫，恐怕一会就要烦劳师姐出手了。” 青衣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九头虫，这还是她记忆中那爱耍滑头的性格么，她不由得感叹，因爱生恨，竟然让九头虫胆子也变得大了了起来。 “得请师姐陪我闯一趟龙宫了。” 九头虫面上闪出狰狞。 青衣则不置可否。 遁光又起。 两妖收敛住气息往龙宫去了。 …… “便是此处了。” 西海上空，牛魔王驾云，一手搂着玉面公主，一手持着一面请柬，其上有法术指引，显出龙宫的位置。 “郎君，时日不是还早么，怎么这般着急的就来了。”玉面公主有些不解。 “美人，我们毕竟是第一次来的生客，还是早些来好，四海的这些龙族们，虽然大多不成气候，但有四海龙王依靠，这就是四尊金仙啊，再加上天庭的招牌，若能结交一二人脉，对将来只有好处，也不枉费我费心思搭上的龟丞相的这条线。” 牛魔王笑道。 “要入水了，美人！” “哗！” 云头落下，牛魔王揽着玉面公主入了海水，就在入水的同时，他看见远方天际，九条海蛇拉着西海龙王出行，好生气派。 “等这阵忙完了，我也该好好训训避水金晴兽了，这样到哪也能更体面些。” 牛魔王暗想。 …… 金碧辉煌的水晶宫。 青衣和九头虫落在了门外。 “你们……” 守卫的蟹将刚要开口，就见青衣踏前一步，她身形一阵恍惚，下一刻，再出现时，这名仙境的蟹将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也不知青衣是何时出的手。 青衣继续往前走，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剩下的在仙境之下守卫纷纷软倒，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师姐……”九头虫慢了一步，来不及制止，等到他赶上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不由心里叫苦。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悄悄的潜入龙宫，在内应的接应下，寻到万圣公主，劫了就走，尽可能的不闹出动静，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哪想，青衣在正门外就直接动手了，还是这样的高调。 “我的师姐唉，你这……” 九头虫想要抱怨，但眸光迎上了青衣拿双淡漠的眸子，话就再不敢说下去了。 “师姐，我们快些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说不定还能在龙宫反应过来前，把事情办完。” 九头虫指间的黑色鳞片不停的闪动，为他引路，也不知青衣使用了何种法术，一路上，遇到的仙境以下的小妖，纷纷倒地，就这样，两妖一路通畅的来到了一座宫殿前。 “就是这了。” 九头虫有些怔然，这一趟入西海比他上次入北海要顺利多了，随即又有些嫉妒，青衣施展的这门法术，不要说学，就是听他也没在老师那儿听我，委实太过偏心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嫉妒的时候。 眼见着青衣就要和他一起闯入大殿，九头虫赶紧拦住。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师姐且慢，那敖音毕竟是女儿家，您这样闯进去，万一……”九头虫讪笑着，眸中闪过一丝紧张，还是让师弟一个人进去就好。“烦劳师姐在此等待一二，师弟很快就出来。” 青衣看着九头虫，那目光疏离而又冷漠，但她还是在殿外停下了脚步。 “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最好快一点，我不会等你太久。” 青衣的声音中有一丝莫名的意味。 “谢过师姐。” 九头虫松了一口气。 “……” 无声无息的殿门开了。 九头虫一闪身便掠了进去。 “奔波儿霸是谁来了。” 内室，万圣公主的声音传来。 开门的赫然便是黑鱼精奔波儿霸。 九头虫指甲夹着的鳞片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万圣公主没有听到奔波儿霸的回答。 “是我。” 却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想了起来。 九头虫！ “来……” 万圣公主面色大变，开口就要高呼，却忽然觉的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跌落在地上。 “大王。” 奔波儿霸恭敬的弯腰替九头虫撩开了通往内室的珠帘。 “九头虫……” 万圣公主努力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的力气正在背飞快的抽走，不止是力量，就连妖气也在往妖丹回流，能动用的越来越少，她看了眼九头虫，又将视线落到黑鱼精身上，咬牙切齿。 “奔波儿霸，我和父亲都待你不薄，从你化生灵智那日起，便传下功法，又在你修到妖丹极限时，赐你元神丹，助你成就元神，又提拔你入了天籍，封了天官，这些你都忘了么？竟然……你……竟然是你背叛我。” 不论何时，叛徒都比仇敌更可恨。 “不薄？。”奔波儿霸嗤笑，“这些年我被你父女两，呼来喝去，鞍前马后的服侍，说是天官，实则比家奴还要家奴，”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丁林身上，“我便是连杀了自己表弟的凶手都留不下，你随意一言将这鲤鱼要走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大仇，念着我多年辛苦？” (本章完) ------------ 第0087章 催发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就在万圣公主和奔波儿霸说话的功夫，九头虫已经动手了。他深知时间的宝贵，半点也不愿耽误。 或者说，让奔波儿霸开口，本就是他的示意，否则在两个仙境妖王的面前，又哪有元神小妖插嘴说话的份，为的便是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九头虫提起妖气，纵身便朝着万圣公主扑去，但身子腾到半空，却忽然诡异的止住了。 一层透明的壁障浮现。 下一刻，九头虫的身子被弹了回来。 “禁制？” 九头虫面色变了变。 “当然。” 万圣公主脸色苍白，唇角却勾起，露出了一抹微笑，左手摊开，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圆盘状东西。 “虽然不知道，你在我身上留了什么暗手，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吧，这里是西海龙宫，有这禁制庇护，你一时半会根本奈何我不得，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否则一会援兵来到，你便是想走，恐怕都走不了了。” 九头虫不言语，只是压抑住法力波动，接连打出几道攻击。那透明的壁障上，一道道波纹漾起，却坚持住了，没有被击破。 万圣公主心下稍安，随即又感觉到，自己体内妖气的退散已经在减缓，勉强还能维持在元神左右的程度，她另一只手同样亮起灵光，唤出了自己的长剑。 虽然浑身没有力气，挥不动这长剑，但剑在手中，总是能多一分安全感， 万圣公主又看向奔波儿霸，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为了你表弟？这么多年我竟没有看出来，你是这般的有情有义！” 她想要拖一拖时间。 没有九头虫的应允，奔波儿霸不再出声，他垂首恭敬的站在一旁。 “事到如今，你还纠缠这些做什么，表弟？那是什么东西，我答应了他，事成之后，会在北冥我的封地，划一片水域给他，让他逍遥余生。” 九头虫道，接连几下攻击没有打破禁制，他面上黑了几分，但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然不再进攻了，接上了万圣公主的话茬。 这反而让万圣公主的心往下沉了沉，有了丝不妙的预感。 九头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奔波儿霸。 “公主想要个缘由，小的搜肠刮肚，勉勉强强想出了这么个说法。” 奔波儿霸笑道，眉宇间哪有半点方才的悲愤。 “可笑，你自己养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也难怪他要背叛，反正在你在我这儿都是做狗，他当然要挑一个更大方的主人，最起码肉骨头会给足！” 九头虫道，她看着万圣公主，忽然诡异的笑了下。 “公主，我知道你是想要拖延些时间，但是你又怎知道，我是不是也同样希望你能稍微安静一会呢，现在……”九头虫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好了。” 话语毕。 万圣公主忽然感觉那方才减缓了回流的妖气，退去的速度又变的快了起来。 之前隐约感觉到的不安竟真的变成了现实。 万圣公主的气息又开始飞快降落，短短时间，就跌破了元神，甚至眼看着连妖丹境界都要维持不住，她掌中握着的那面禁制圆盘，忽然微微的闪烁起来，相应的，随着供应妖气的减弱，笼罩住她的那一层禁制也开始一阵阵虚幻。 “你……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万圣公主的眸中终于显出了慌乱。 “公主，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想？” 九头虫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克制不住。 万圣公主感觉到了……热，这种感觉之前有过一次，可是明明那枚玉佩已经被毁掉了啊，而且在那之后，她也细细检查过自己的身子，怎么现在又…… “嗯……” 忽然，一股冲动从心头涌起，万圣公主咬紧牙关，口中却还是漏出了一声呻吟。九头虫的眸光陡然兴奋起来。 “你退下。” 九头虫吩咐道。 “小妖这就去为大王守住门户。” 万圣公主这突然的变化，奔波儿霸自然也看出了端倪，他听话的退了出去。 “你……” 万圣公主开口，短短的时间，她声音都带上了颤抖，身上越来越热了，而且攀升的速度明显比上次更快，感觉也更为强烈。 “公主，我原是想给你留些体面的，只是初步激发了‘真种’，让你失去一部分行动力，想把你带出去，再……哪想你是这般不安分，弄出了这么个劳什子禁制，你也说了这是龙宫中，我是真的没把握在不弄出太大动静的情况下，打破禁制，没办法，我只有全面激发‘真种’了，放心，这真种在你体内早已经是养熟了，我只需要一瞬间，待我的阳元和你的元阴相合，再注入真种，龙凤和鸾，我们的孩儿就孕育成功了。” “卑鄙……” 万圣公主鼻息咻咻，那张脸颊已被热气蒸的红扑扑了，像是涂满了胭脂。 “公主现下自然还是嘴硬，等几息之后欲望彻底上来了，就不会如此说了。” 九头虫咧开了大嘴。 “你……休想……” 万圣公主忽然一下绷紧了身子。 九头虫的眸光愈发兴奋，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万圣公主的身上，而万圣公主也在努力抵抗着欲望，多余的一点心神则戒备着九头虫。 两名妖王都没有发现，禁制中，那一尾原本一动不动毫不起眼的鲤鱼，尾巴忽然轻轻颤了颤。 丁林蠕动着口舌，终于将之前早早就藏在了口中的宝莲灯残叶吞入了腹中，一点火热从胃囊中升起，短短时间便弥漫全身，宝莲灯果然不愧是最善治疗的灵宝，只这一点点褪下的残叶，短短时间就治好了他七成的伤势。 “说来，这禁制有些意思，竟然只需要妖丹境的妖气既可以维持，不过没关系，它到底不是还是没达到金仙层次，做不到自行流转生生不息，左右也就多上几息的时间，我等的起……” “好了。” 万圣公主的气息终于跌落到妖丹之下，那禁制顽强的又闪烁了一下，这是最后的挣扎，随即便泯灭不见。 “哈！” 九头虫低笑，合身扑上。 “你……卑鄙……” 万圣公主已经变的迷离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了绝望。 美丽而又凄凉。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本该消失的禁制又罩了起来。 僵持一瞬。 随即九头虫的身子又一次抛飞出去，在飞出去的一瞬间，他气急败坏又难以置信的眼神落在了万圣公主握着阵盘的那只手上，那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尾红色的鲤鱼。 丁林长尾轻摆，鱼吻贴在阵盘上，正将自身的妖气慢慢的输送过去。 “哈哈！” 这一回，轮到万圣公主笑了。 她那迷离的眼神中重又焕发出了光亮。 (本章完) ------------ 第0088章 吃 “好，好鱼儿！” 万圣公主看着丁林，眸中闪过别样的颜色，她不清楚为何丁林明明已经被她伤成了那样，这才过了短短几天，怎么就恢复了大半。 但此时这些却都不重要了，有丁林重新撑起禁制，她便又有了翻盘的机会，至少……也多出了一个选择。 丁林不理会万圣公主，禁制中，他身子开始变化，躯干拉长，前鳍舒展，蜕成手臂，鱼尾分开变出双腿，脑袋也慢慢的变的圆润，随着修为的进展，这次化形，那张脸上已有了五官的轮廓。 一身红色鳞片将躯干严严实实的包裹住。 九头虫的面色阴沉的可怕，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辛苦筹谋，在即将成功的时候，竟然又蹦出了一只鲤鱼妖拦路，此时他也认出了丁林，正是万圣公主时刻不离身的那条宠物。 “打开禁制，我让你死的痛快！” 九头虫道。 丁林不言，他俯下身，一根根的掰开万圣公主的手指，将禁制核心从万圣公主的手中取过，更多的妖气注入，让禁制愈发明亮。 “你以为让这条鲤鱼拦住我就万事大吉了，你太小看我九凤一族的秘术了，”九头虫忽然又笑了起来，他将目光从丁林的身上移到万圣公主的脸上，“我九凤一族的邪火可不是干等着就会消失的，真种已被我催发了这么久，看你的模样，马上就会攀升到顶峰，到那时若是无人与你相合，只需几息，邪火焚身，到那时，根基尽毁，身魂两伤，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万圣公主惯会隐藏，之前与九头虫交往，也尽是展露美好的一面，九头虫自然不知她对宠物的那些手段，还以为丁林是听了万圣公主的命令，护主心切。 “公主，我九头扪心自问，无论是品貌修为都堪与你匹配，走到如今，全都是公主你逼我的，但我还是愿意给你机会，公主速速让这鲤鱼放开禁制，你我阴阳合和，则邪火自消，从前种种我也都不会再追究，往后我也会好好待你和我们的孩子。” 九头虫轻言细语。 “你倒是做的一场好梦！” 万圣公主眼神愈发迷离，到了如今这地步，她当然也能感知自己体内的情况，愈发汹涌的欲望冲击着理智，几乎就要把持不住。 “鱼儿，”万圣公主看向丁林，“你修为已至妖丹巅峰，只差一步便能成就元神，现在机缘就在你眼前。” “你！”九头虫呆了一下，随即怒极，又有些难以置信，“敖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已经吃定我了，”万圣公主看向九头虫，轻蔑一笑，“可惜啊，我敖音偏不会如了你的愿，你以为你在我眼里能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毁了我，还想要我给你，我宁愿给他，一个元神都没有成就的小妖，也绝不会便宜了你！只要是我敖音不想给的，谁也别想拿到！” 万圣公主脸颊绯红，她看着九头虫，看着后者那张逐渐变的红温的脸，说话的声音急促，已经带上了喘息，却透出一种快意。 “失望么，愤怒么，哈！这就对了！” 万圣公主媚眼如丝，又看向丁林。 “鱼儿，你还在等什么，啊……我……要忍不住了……” 万圣公主公主媚眼如丝，她身子软到在地上，玉体横陈，散发出无尽的诱惑，那两条掩在轻纱下的修长大腿一下下绷直，然后又死死的绞住。 “确实是千载难逢的突破良机，既然公主相邀，小妖敢不从命，好，我来了。” 丁林道，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被欲念勾起的摸样，他一手持着阵法核心，持续不断地输入妖气，一边朝着万圣公主低下了头，鼻息喷在万圣公主小腹的位置，痒痒的，似乎直沁入了心里，让后者愈发的难耐。 “你们……” 九头虫怒极，盛怒之下，他不再留手，掌中灵光闪动，擎出钢叉，狠狠刺向了禁制。 “嘭！” 一声巨响，却不是九头虫攻击打在禁制上发出的声响，从外面传来，地动山摇，连殿宇都开始摇晃。“覆海？她在搞什么？” 九头虫楞了下，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而在这一瞬间，他的攻击也打中了禁制。 “嘭！” 一声闷响，动静却小的多，禁制的透明壁障上爆出一团如烟般绚烂的波纹。 禁制一阵摇晃，但终究还是挡住了。 丁林停了一下，见禁制可以抵挡，他忽然想起来，万圣龙王曾说过，这禁制连金仙的攻击也能挡上几下，果真不是需言，于是，他放下心来，继续动作。 罗裳轻解。 万圣公主的小腹露了出来。 原本雪腻的肌肤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粉红。 丁林的脸颊凑了上去，然后他咧开嘴，涎水滴落…… “住口！” 九头虫眼睁睁的看着目眦欲裂，他再顾不得思考殿外可能发生了什么，浑身法力鼓胀，比方才那一下还要磅礴的妖气汇集，攻打向禁制。 “嘭！” 禁制上，华光闪烁。 丁林不理会，只是将妖气注入禁制核心。 显露在面前的平坦小腹似乎极为柔软。 丁林贴了过去，咧开的嘴巴中尖牙弹出，一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撕扯！ 嫣红中透着金色的蛟龙血流出。 丁林俯首痛饮！ “啊！”小腹上传来的剧痛，让万圣公主一下子恢复了几分清醒，但她的眸中却显露笑意，“对，就是这样，喝我的血，以我的蛟龙血疗伤，你马上就可以完全痊愈，然后，我们就可以……” 万圣公主酡红的脸上显出异样的满足，扭头看向九头虫，眸中全是讥讽。 然后慢慢的她的面色开始变了。 丁林嘴巴贴在万圣公主的小腹并不稍离，只是痛饮，甚至那尖牙还有更往里撕开肌肉的行为，只是万圣公主的仙体坚韧，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咬开。 “够了，够了！”万圣公主面色开始变的惊慌，“这些血足够你疗伤了，够了，快住口，住口啊！” (本章完) ------------ 第0089章夺丹 青衣目视着九头虫闪身入殿，她不知道接下来九头虫要做什么，也不关心九头虫要做什么，此来帮助九头虫本就是顺手而为，如今，既然九头虫存心要撇开她，那么她也该做自己的事了。 龙宫琼楼玉宇，万千宫殿拱卫下，最中央的那座大殿愈发显得雄伟，高高耸起，似乎就要突破海平面，殿顶如宝塔一般翘起，一颗硕大的明珠悬在上面，散发万千辉光，此乃大天尊所赐，象征西海龙王在这片海域的无上权柄。 青衣看着那座正殿，目光悠远，她又想起来，那一年北海龙王无意间说漏的嘴，他说是二哥建言，他才杀了那条青蛇，又封印了刚出世的龙鱼，任其自生自灭，以此来保持四海嫡系龙种的血脉纯粹—— 二哥是西海龙王。 青蛇是青衣的生母，龙鱼是曾经的青衣。 青衣手掌虚握，断水剑现在掌中，下一刻，她身子倏的腾起，浑身妖气沸腾，长剑挥洒，冲着那座正殿，刺出一道匹练般的剑芒！ “轰隆！” 金仙层次的攻击打在禁制上，如烟四散，水域动荡，整座龙宫都为之一晃。 青衣立在水中，五颜六色的缤纷映照着她的脸庞，光影中，那一双薄唇紧紧的抿着，神情专注。 此来西海不为其他，为的是讨回曾经的欠债。 “敖闰，滚出来！” 青衣扬声喝道，堂堂正正。 正殿遇袭，立刻，从龙宫的四面八方无数的虾兵蟹将涌了出来，真仙为将，元神统领，普通的妖丹境则是底层的军士，山呼海啸如潮般汇集，数量何止上万。 “呔，哪里来的妖怪，竟然敢在西海龙宫撒野！” 一名真仙境的蛟龙，不知是托大，还是太过好战，脑子里缺了根弦，竟然一马当先冲了过来，掌中一根分水刺，对正青衣的眉心就刺了过来，气势汹汹。 青衣不言语，抬起空着的那根手掌，一团青色的妖气打出，崩飞了分水刺，余力不减又全数击打在那蛟龙的肉躯上，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崩成了一团碎片。 “喝！” 青衣神情冷酷，俯身冲向了合围过来的水族军团，断水剑横握，绕身一周，没有任何的技巧，纯粹的妖气发散，方圆千丈内的水族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杀！” 剩余的水族，毫不畏惧，结成军势，依旧悍不畏死的冲锋。 青衣的眸中闪过阴翳，她纵身长啸，跃入军势之中，妖气挥洒，长剑过处，又不知几名龙种丧命，至于普通的妖兵死伤更是不知凡几。 这不是争战，而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住手！” 上方，忽然有高渺的声音传下来。 虾兵蟹将们，依令停下。 青衣却不罢休，长剑直刺又击杀了一名真仙境的蛟龙，她调转剑锋还要继续屠戮，那空中的人影落了下来，掌中红缨枪刺出。 “呛！” 一声铮鸣，青衣的长剑被拦住。 青衣抬头，便看到了一张肃穆俊美的面容，脸若斧凿，刀刻眉目，一身玄色衣袍，外罩猩红大氅，他将长发高高束起，金色的发冠下是一张光洁的额头，化形的很完全，没有像其他龙种一样保留着象征身份的龙角，他无需保留，也无人敢置喙，因为他本就是最为正统的龙族血脉，大太子，西海储君—— “摩昂。”青衣道。 “敖青，你在北海闹也就罢了，缘何又来我西海放肆！”摩昂沉声质问。 “敖闰呢？”青衣不答，她看着摩昂反问道。 于是摩昂懂了，他点点头：“你来的不巧，片刻之前父王已动身去了东海。前事种种，我不知晓，但想来能你如此行事，其间必有缘由，平时我不过问，可你既然打上了西海，那我们便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你倒是爽利，不似他们那般惺惺作态，让人作呕，” 青衣点头。 “所谓父债子偿，既然敖闰不在，那便由你这西海储君来接下，坊间传闻，西海大太子天资不凡，或许已经成就了金仙，今日就让我来称量一下！” 青衣一手持剑，另一手青色的灵光汇集。 “你今以覆海为号，我也想试试你的手段。” 摩昂双手持枪，枪尖一抹璀璨含而不露。 话音落。 二人再不多言。 剑与枪交锋，就在这龙宫之内，一场厮杀。 …… “住口，鱼儿，这么多年我对你可不薄啊，我将你细细喂养，各种灵丹不缺，你过的是饭来张口，无忧无虑的日子，除了前几日……” 因为九头虫的秘术，万圣公主身子软绵绵的，说话也提不起声音，有气无力。 “你……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虚弱而低落的细语，落到耳中，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丁林却似乎充耳不闻，饮血的动作并不稍停。 万圣公主这番话本意是求饶，但起到的却是反作用，丁林眼眸冰冷，这话语让他更清晰的回忆起这几十年的遭遇，受制于人的无奈，封印加身的不自由，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还有前几日骨断筋折的痛苦。 丁林听着万圣公主的声音，心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油然生出了一种快意。 于是，吞咽的更加大口了。 蛟龙血火热，咽到腹中一片滚烫。 每吞下一口，丁林的伤势就好上一分。 万圣公主的面色则愈发的苍白。 “停……停下……” 见丁林不理，万圣公主的面色变得狰狞起来，她似乎看出了丁林打算生生吸干她鲜血的决心，死亡面前，哪里还能有什么仪态，什么镇定。 “九头虫，快！打破这禁制，救我，快救我！” “敖音，你怎么搞得，他不是你养的宠物么，你平时到底是怎么对这鲤鱼的，他如此对你，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事实上，不用万圣公主求救，九头虫已经着急了起来，真种种下，万圣公主的肉躯已是他未来孩儿孕育的温床，他又怎愿意让这一切被丁林生生毁掉。“嘭！” “嘭！嘭！” 九头虫攻击的愈发急促，但这禁制也是真的坚固，万圣龙王对女儿的爱护，让他拿出了最好的东西，父母之为子……可是这本应该在关键时候成为护盾的救命的禁制，这时却成为了要命的阻碍。 丁林最初还有些担心，但连着好多下，九头虫都攻不破禁制，他慢慢放下心来，头也不抬，只是埋首在万圣公主的饮血。 身上的伤势已经彻底复原了，随着龙血越饮越多，丁林周身的变化也越来越大，那些多余的鱼鳍褪出，五官也越来越明显，他越来越像是一个人，到最后除了一身火红的鳞片没有消退外，他已完全是一副人的模样了。 某一刻，丁林的后背，那火红的鳞片间闪耀出一抹隐晦的金光，初时只是一点，慢慢的越来越明显，终于成型，一条金线勾勒，随着他后背的动作一块起伏，分外的惹眼。 这是体内的血脉已经浓郁到了某一种界限后的外在显现。 外面山呼海啸般的厮杀声传进殿来。 九头虫眸光挣扎，到了此时，他如何还不知道青衣已经在外面搅弄出了巨大的事端，他心里隐约升出了去意，但看着禁制中攫取好处愈多，变化愈明显的丁林，还是没忍住心中的不甘。 丁林现在出手的这机会，全部都是拜他所赐，眼看着自己的谋划，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九头虫的心里就难受的无以复加。 反正有青衣吸引火力，有她和西海的强者厮杀，再怎么样，他稍后杀出西海还是能做的到的。 这般想着，九头虫又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血液流失的愈多，但奇迹般的，万圣公主却反而感觉到恢复了一丝气力。 在她失去血液同时，血液也带走了她体内的一些邪火。 手掌动了动。 万圣感觉到自己掌间还握着一柄刀，她眼神剧烈的闪烁了一下，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推丁林的脑袋。 “别，不要再喝了……” 万圣公主口中说着，眸中却闪过残忍的光，推脑袋的动作只是惑敌之计，她握剑的那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抬起，就要往丁林的脑袋上刺。 虽然气力只剩下一点，但只要这一剑刺实，凭借着仙兵的锋利，万圣公主自信一定能将丁林扎个对穿，就算要不了他的小命，也绝对能让他重伤。只要九头虫能闯进来便算成功了，九头虫只是想让她做孩子的母亲，这鲤鱼确是想要她的命。 九头虫在禁制外看着这一幕，眸中闪过残忍，却依旧不停歇的攻打着禁制，维持住动静，好麻痹丁林。 万圣公主将剑递到一半，忽然感觉一股大力禁锢住了自己的手腕。 丁林依旧埋首，最后尝试了一下撕咬筋肉，果然还是撕咬不开，他终于抬起了头，嘴角，一缕红中带金的鲜血淋淋漓漓的落下，他一只手抓着万圣公主持剑的手腕，抬起另外一只手，拭去嘴角的血迹。 “公主真是贴心，知道我牙口不好，还为我送来了餐具。” 丁林嘴角勾起，笑容和那日万圣公主将他震的骨断筋折时如出一辙，笑的斯文又秀气。 “那我便不客气了。” 丁林拭干净了嘴角的血，又将手掌挪下来，一根根掰开万圣公主持剑的手指，将长剑夺下。 “你……你想要干什么？” 万圣公主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公主方才不是让我把握机缘么，龙血涤脉，如今我已经脱胎换骨，命魂也已阳化到了极限，再生吃了你这枚内丹，想必元神境界顷刻间就能成就，这可真是天大的机缘啊！” “你……你不能这样做！” 万圣的瞳孔骤然紧缩，眸中充斥着的全是恐惧。 “这恐怕就由不得公主了。” 丁林笑的和煦，但落在万圣公主的眸中却如同恶魔一般。 曾经她施加给别人的，如今终于也要原样返还到她自己的身上。 此时，她为鱼肉。 “不要……啊！” 万圣公主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但她的力气只恢复了一点点，又如何是伤势已经完全康复，有数千年修为，且血脉又进了一步力气大增的丁林的对手。 “公主，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我下手偏了，你只会更受罪。” 丁林一手按住万圣公主的身子，一手持着长剑，将长剑对准万圣公主腹部丹田位置，然后像是杀鱼那样刺下去。 万圣公主的血已经被丁林喝的差不多了，这一剑下去没有多少血流出来，真仙境界的肉身也果然不同凡响，同为仙兵的长剑竟然无法一剑刺透，丁林握剑反复切割了一下，终于割开了龙腹，破碎了丹田。 掌中灵光闪动。 丁林将长剑收了起来，随即探出手掌在万圣公主绝望的眼神中探进她的丹田，摸索了几下后，取出一枚鸡蛋大小，通体雪白，散发着莹润光泽的内丹，在内丹的最中央，一抹金痕耀眼。 万圣公主果然根基不凡，这是一枚金丹。 “我……” 万圣公主绝望的看着这粒莹白的内丹，眼角流下泪来，失去了内丹，元气大伤只是小事，从此先天有缺，没有了内丹作为桥梁，便是能逃过这一劫，保住境界不坠。她也再没有可能身魂相合成就金仙了。 仙路已断。 更何况，这一劫，她能逃过么？ 内丹已失。 接下来怕不是就要丢掉性命了。 “你敢！” 外面，九头虫怒发冲冠，万圣公主失了内丹，一时三刻根本便补不回来，他精心挑选的母体算是废了一半，以此种状态受孕，他未来的孩子必然先天不足，损失潜力，暴怒之下，九头虫将身一纵，竟然现出了九凤真身，庞大的翅膀在室内一扇，他合身便朝着禁制扑去，就要夺回万圣公主的内丹。 真身状态下的九头虫，战力几乎就要攀升到金仙了。 但几乎便是还没有。 这一线之差，便是天堑。 九头虫的翅膀扇在禁制上，禁制一阵的飘摇，就仿佛狂风中的小草一般，但小草终究还是抗住了，埋在泥土中的根系，虽然不起眼，但却足够坚韧，在明灭了一阵后，禁制又恢复了原本的稳定。 (本章完) ------------ 第0090章 元神 九头虫的发狂，让丁林心惊了一下，待见到禁制仍是牢靠，这才又稍稍放松下来。他现在的作为，看起来似乎是将这些年的苦楚一朝倾泻了，大仇得报，但其中危险只有他自己清楚。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丁林也有想过并不掺和，他原来的打算，是再一旁默默地潜伏，料想九头虫也不会在意他这一元神都未到的小妖，等到九头虫和万圣公主的之间进入到相持阶段，或许便是他逃离的机会。 到那时纵然一旁还有个奔波儿霸虎视眈眈，可他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修炼的是比奔波儿霸更上层的经，又有了上千年的修为，命魂更是也将要圆满，纵然还是不敌奔波儿霸，但想来周旋一二，逃掉还是能做的到的， 可局势出乎意料，几乎是一面倒的朝着对九头虫有利的方向发展，万圣公主准备的后手就只是拖延了一二，便再没了作用，九头虫大获全胜，一面倒的局面，便没有了微操的空间，还是奔波儿霸，等到九头虫彻底得手后，或许他会忽略掉丁林，但奔波儿霸却绝对不会，而到了那时候，有九头虫在侧，奔波尔霸定然不会给丁林留下生路。 事情发展到这，对丁林而言已是没有了选择。 不动，便是束手待毙。 动，则是彻底开罪了九头虫，依靠着禁制阵法或许能撑的了一时，却绝难长久。 两条路，都是死路。 丁林选择了后者。 至于帮助万圣公主，守住禁制，等待援兵到来，或许是一个苟延残喘的方法，但丁林却早已经受够了，好不容易得脱桎梏，又哪有再自陷囹圄的做法。 丁林掌握了禁制之后，第一时间便发现，这阵法不能在撑开的同时移动。 最后的希望落空了。 于是，丁林吸食蛟血，掠夺蛟丹。 不管之后怎样，他要先扫清心中积压多年的阴翳！ 掌中，万圣公主的金丹静默的被捏着，像是一件死物。 丁林目光深深，换用两根手指捏住金丹，立刻，这金丹活过来，它像是寻到了机会，如心脏一般跳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脱离丁林的手指。 金丹和万圣公主心神相勾连。 这最后的反抗徒劳又不甘。 丁林指间微一用力便制住了金丹的躁动。 “嗯……” 万圣公主闷哼一声，她被九头虫的秘法所制，有气无力，连带着内丹也是同一副模样。 丁林看了万圣公主一眼，捏住金丹的手指提起，凑到唇边。仰起脖子，抬手将金丹放入了口中。 “住口，你怎么敢！” 禁制外，九头虫更是气急，九凤真身鼓足妖气，在禁制上抓挠着，惹得禁制一阵飘摇，似乎下一刻就要告破。 “求你……” 万圣公主脸色苍白，可怜而又绝望。 “那东西不能吃！” 九头虫大喝！ 丁林没有理会，扬脖就将金丹吞入了腹中，然后盘膝坐下，他掌心握紧了禁制核心，留下一丝心神，保证妖气的灌输源源不绝，将剩余的全部念头投入识海，意识在刹那间举到最高，原本平静的心湖中，随着一粒白色的小石子坠落，翻天覆地的变化产生了。 一点涟漪荡漾开。 从万圣公主金丹坠落的地方开始，一圈浅浅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扩散，所过之处，一圈银白。 顷刻间，心湖上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万类霜天。 湖面上立着的那道金色的人影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他调整着呼吸，开始吐纳，丝丝缕缕的雾气穿过湖面，融入人影，随后在人影的周身，一层金色的火焰升腾起，抵抗住严寒。 人影是命魂所化。 这片心湖，蓄满着的则是妖气。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冷。 心湖中的冰结的越来越厚，可以动用的妖气也越来越少，命魂吐纳间，从湖中升腾的起的雾气开始变的断断续续，魂体周围的火焰也不住的波动。 愈发的冷了。 某一刻，湖中的水被彻底冻结。 魂体吸纳不到妖气了，周生缠绕的火焰慢慢转弱，直到只剩下一点火苗，旋也熄灭。四下里，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黑暗，是寒冷的温床。 一名真仙境蛟龙的妖丹，能释放出怎样的阴气。 “咔咔咔！” 已经冻实的湖面，忽然开裂了。 极致的寒冷。 湖面立着的命魂早已不见了踪迹。 厚厚的冰霜堆在魂体上。 一层又一层，垒成了一个小小的冰山。 都说阴极生阳。 生灵在寒冷到极点的时候，往往便会感觉到身体在发热。 但命魂能够撑到发热的那一刻么。 冰山下，命魂闭紧了眼睛，浑身淡淡的金纹缭绕，维持住活力，但眉心处的那一点缺憾却没法弥补，寒意不断从那儿侵入，慢慢凝结成一朵冰，而随着寒意的侵蚀那缭绕在魂体表面的金纹也越来越大。 这不是一场循环，只是最后的拖延。 但又能否拖延到阴极生阳，心火自生的那一刻呢？ 时间像是过去了一瞬。 又像是过去了许久。 “咔咔咔！” 忽然间，心湖上又想起了碎裂的声音。 是湖面上的冰又冻的开裂了？ 不。 是那座冰山。 某一刻，冰山最中央，那道沉眠了不知道多久的命魂睁开了眼睛，眉心的冰融化，一点微弱的火焰从冰山顶上亮起，席卷四方，刹那间，整片心湖变了模样。 火焰过处，冰川消融， 飞瀑带着残冰漂流，整片心湖忽然猛的一个扩张。 湖变成了海。 海连着天，天接着地。 三大丹田各有对应。 奇妙的变化。 “嘭！” 某一刻，命魂眉心的冰彻底融化，一朵火焰的标记嵌入，然后命魂徐徐升起，他睁开眼，那双眸子像是不带着丝毫的情绪，又像是包罗了无限的感情，眸光在新生的天地间一寸寸掠过。 忽然，嘴角勾起，轻笑了一下，然后一个纵身，跃入了海中。 肆虐的水流平息了。 海洋归于沉寂。 这一刻，三大丹田勾连。 命魂完全阳化。 化为阳神。 (本章完) ------------ 第0091章 干净 元者，始也。 阳神成就，炼魂之始也。 元神境界。 成了。 …… 禁制中。 丁林睁开眼睛。 他周身的鳞片一寸一寸的收敛到皮肤下，背后的那一条金线也沉入脊椎大龙，一身大红的衣袍罩上身，黑发披散，五官彻底显露，一张普普通通的脸—— 他前世的脸。 苦苦修行一百多载，他终于又能够以曾经的面貌出现了。 心中忽然油然生出一种感慨。 “你……竟然敢！” 有声音从禁制外传进来，将丁林拉回到现实，方才的突破似乎过了许久，但在现实中其实只过了一瞬。 “啊！” 九头虫似乎狂怒到了极致，那模样仿佛丁林方才吞掉的是他的内丹。 丁林忍不住心惊，又有些疑惑，他目光又落到万圣公主的身上，万圣公主的脸色更加白了，虚弱不堪，见到丁林又看过来，她眸中闪过满满的恐惧，不知道丁林又要如何炮制她。 之前丁林突破时，她虽然心疼自己的内丹，但心中实则又升起了希望，希望丁林突破失败，从妖丹到元神，似这等大境界的突破，纵使突破之法完备，准备充分，底蕴积蓄足够，成功的可能也不足一成。 但她的期望落空了，就在方才她感觉自己和内丹的最后一丝牵绊消失不见，随即便看到丁林睁开了眼。 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饶命……” 万圣公主恐惧道。 “我毕竟也养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我有不好的心思，可终究也没来的及实行，你喝了我那么多的血，又吞了我的内丹，应该……够了吧……” 万圣公主祈求道，苍白的脸上是一种丁林从未见过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求求你不要……杀我。” 几十年朝夕相处，直到今天，万圣公主才见识到自己这条鲤鱼的面目。 她已经不再想要回内丹了，现在她只想要活下去。 “你……” 丁林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万圣公主，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 眼前的女子衣衫凌乱，面色苍白，我见犹怜，身上染满了血，更衬的肌肤如雪一般的晶莹，又软软的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道，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看着竟然是这般的有诱惑力。 丁林使劲的摇了摇头，猛一咬舌尖，提振了几分精神。 随即意识沉入识海。 识海之中，已经蜕变一片堂皇，灿灿的金光遍布，和之前的黑暗模样大相径庭。但就在这片灿烂中，却有一团紫色的雾气开始扩散，所过之处，欲念横生。 丁林忽然明白了，万圣公主被九头虫以魂种所制，邪火遍布周身，而金丹又是其中重中之重，自己不仅痛饮蛟龙血，更是吞了蛟龙丹，这邪火自然也就跟着侵入了体内。 难怪九头虫越变越暴躁了，他以魂种制住万圣公主便是为了行那卑劣之事，他自己下的秘术，自然清楚效果，这是眼看自己辛苦栽下的麦子，马上就要被旁人收走了，恼羞成怒。 邪火蔓延的很快。 这是连万圣公主这样的真仙境界蛟龙都无法抵御的秘术，就更遑论才刚刚晋入元神境界的丁林了。 丁林心下暗自叫苦，他睁开眼，又看了眼禁制外的九头虫，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九头虫的模样已经不大看的真切，只有那一双愤怒到直欲喷火的眸子，是如此的生动，听觉也在被抽离，隔着禁制，丁林看着九头虫张牙舞爪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场哑剧。 他勉强分出一丝念头维持住阵法的运行，下一刻，豁的转头，眸中的清明彻底消散，又看向了万圣公主。 “你……不要过来……” “啊！”万圣公主毕竟境界更高，又被丁林喝了大半的血，吞掉了内丹，她已经勉强能压制住体内的邪火了，四目相对，她看出了这短短时间里丁林的变化，眼前这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鲤鱼……依旧还是凶神恶煞。 不过……变了方式。 最后一丝理智被邪火吞噬。 丁林合身扑上。 “不要！” 禁制外，九头虫喊声凄厉。 “……” 万圣公主咬紧了牙。 这一回是真的要被吃个干干净净了。 …… 龙宫中，青衣和摩昂还在激斗。 法力的余波震荡，不知摧毁多少了宫殿。 整座龙宫，除了正殿还尚算安全外，已经没有一处不危险了。 摩昂已经落入了下风。 这是交手之前万没有想到的。 虽然外界传闻，青衣有金仙战力，但战力和真正的金仙又岂能等同，虽然他才刚刚晋升不久，但毕竟是货真价实的金仙啊，居然被一个真仙妖王全程压制，不由的心中憋屈到了极点。 在摩昂看来青衣的神通惊人，法力也浑厚的不可思议。 真仙境界的法力极限是一个元会。 而这青衣的道行绝对已过了这数字，道行至少也在十五万年以上，比他都要高深，若是如此也就罢了，金仙和真仙，境界的差距。不是单纯可以道行可以弥补的，那青衣的妖气竟然还有一股奇异的劲力，每每次交手都得抵消掉他攻击中蕴含的那一丝不朽神韵。 是什么样的劲力能够抵消金仙境界的不朽。 难道…… 太乙特征？ 一念至此。 摩昂不由的大为忌惮。 原本，青衣打上门，又点名要挑战他的父王，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他父王乃是积年金仙，法力还要更甚于他，他原以为青衣是不自量力，现在看来，便是他父王还在西海，他父子二人一拥而上，恐怕胜则能胜，却也未必能真个留下青衣。 如此手段，难怪能将北海搅个天翻地覆。 如今想这些有些远了。 父王啊父亲，你这一趟走的倒是巧。 摩昂咬了咬牙，心中暗自叫苦。 如今的西海只剩下他一个金仙，不要说是驱逐青衣，便是勉强维持住均衡已属不易。 难道，要用那一招。 摩昂的眸中闪过犹豫，但随着青衣又一剑刺来，他飞身千丈又撞毁了一座大殿，眸光还是慢慢坚定了下来。 刷！ 摩昂自废墟中冲出，背后猩红的大氅一甩。 下一刻，他一推头顶金冠，一枚小巧的玉印从他的天灵中飞出来。 一瞬间，万民祷告声响起。 摩昂周身百丈范围，香火愿力充斥。 (本章完) ------------ 第0092章 目睹 寝殿华美。 小白龙却坐立难安。 他一会想到龙妃，这一回自己恐怕是真的将母亲伤的狠了，心情低落下来。 一会又想起万圣公主。 几日前，小白龙就察觉到了万圣公主的气息到了龙宫。 也不知她现在情形怎样了。 患得患失。 不过才短短几日。 发生的事情就超过了过往几千年的龙生。 小白龙一阵阵失神。 “轰隆！” 忽然一阵剧烈的震荡，宫殿狠狠的晃了一下，跟着，巨响声传来。 小白龙一下站起。 “将军，”小白龙朝外喊到，“发生什么了。” 门外有一真仙境的蟹将负责看守小白龙。 “三殿下勿慌，待末将去查探一二。” 蟹将答道。 这也是小白龙听到的最后一声回应。 随后，不管他再怎么询问，外殿都寂寂无声。 又过了几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 小白龙面色变了变，他仔细感应，就见龙妃的气息，正在飞快的往正殿移动。 正殿有大阵护佑，便是金仙之上也打不破。 母亲已经安全了。 可是，以往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母亲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会是他啊，如今…… 却弃他不顾。 小白龙又是一阵伤心黯然，他又去感应万圣公主的气息。 还好，虽然还在那处宫殿中，没有移动，但好歹气息如常。 小白龙略微放下心来。 然而，下一刻，万圣公主的气息就急转而下，飞快的衰弱了下去 与此同时，另一股让小白龙感觉熟悉而又恐怖的气机升起。 那是他第一次被旁的妖以摧枯拉朽的碾压之势打倒。 这气机，小白龙终生难忘。 九头虫。 九头虫潜入西海了？ 他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外面的乱子是九头虫惹出来的。 不对，音儿！ 她气息变弱了。 是了。 九头虫来西海，一定是冲着音儿去的。 音儿有危险！ 一念至此，小白龙便再也呆不住了，他脸上显出狰狞而悲壮的颜色，一咬牙便冲出了寝殿。 “三太子，将军临行前吩咐，不让您出寝殿。”寝殿外，只剩下几名虾兵值守，拦下了小白龙，惊而不乱。 “给本殿下闪……” “轰隆！” 忽然，殿顶塌落了下来 也不知是青衣还是摩昂，他们俩谁攻击的余波。 这突然的变故一下子让虾兵们大乱，小白龙也省了硬闯，一个纵身，便从那破开的穹顶跃了出来，脱身而去。 外面，整座龙宫的兵势集结一团，却无力进攻，只是撑起法术护佑住自身又将最中央的那片团团围住。 两道身影在水幕中疯狂的交锋。 小白龙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他的大哥摩昂，另一个青衣人虽不认识，但本事却强的惊人，他大哥已然动用神力，但加持了之下，竟然还是只能堪堪和那人斗个旗鼓相当。 九头虫竟能找来这样的帮手。 感应中，敖音的气息已经衰落到了极点。 小白龙愈发心急如焚，他无心观战，一边躲避着空中战斗的余波，一边将遁光提到最快。 …… “嘭！” 小白龙一下撞开殿门，手持宝剑，冲了进去，然后，他的身子僵住了，微微颤抖，他看到了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宽阔的大殿中，九头虫已经显出了本相，九个脑袋一个歪倒在一旁，另外八个则胡乱的摆动着，穷凶极恶，一双硕大的扑棱着，正绕在一团禁制外，气急败坏的攻击。 羽翅乱飞。而在那禁制内…… 一团火红的妖气包裹成茧，粗重的喘息和女人抗拒的声音响起。 敖烈听不出男声。 但那女声却是如此的熟悉，那是他捧在手心里，最为宝贵的宝物啊。 因着邪火的作用，万圣公主的声音开始转为妩媚。 起承转合。 红色的妖气不停翻转，随着内里二妖的动作而变化。 野蛮而又粗鲁。 “当啷。” 小白龙掌中的长剑坠落。 如此近的距离，虽然有一层禁制阻隔，但以他的境界，只要想，御使法术，还是能够看到红色妖气中遮挡的旖旎的。 但小白龙却不敢。 他已经忘了自己来这儿原本的目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神迷茫而又空洞。 “刷！” 一团漆黑的妖气迎面打开。 是九头虫。 感应到有妖靠近，九头虫随手打出了一道攻击。 小白龙却闪也不闪，一下就被打翻在地，口吐鲜血，气息也飞快地萎靡了下去。 “嗯？” 九头虫有些意外，这一击只是随手而为，他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居然打中了。 九头虫已经忘记了小白龙的气息，只以为来的是个龙宫的普通真仙。 八个乱晃的脑袋中，有一个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九头虫攻打禁制的动作先是一顿，进而停下了。 他身子悬在半空，八个脑袋一起回转。 “敖烈？”九头虫道 上次偶遇时他虽不认识小白龙。 但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又一直在打万圣公主的主意，自然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小白龙，此时一眼就便认了出来。 身体的剧痛，唤回了一丝理智。 小白龙躺在地上，眼珠像是动了动，依然满是麻木。 “西海三太子？” “敖音的……未婚夫？” 九头虫接着道，他每说完一句，小白龙的脸色就愈白一分。 眼珠子又转了转。 熟悉又陌生的穹顶映在眼眸，方才所见，又在眼底浮现，耳畔声声入耳。 忽然间，小白龙分不清是这梦境还是现实了。 但他毕竟还生在场景中。事实已经摆到了眼前。 便是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哈……” “哈哈！哈哈哈！” 九头虫忽然狂笑了起来，看着小白龙，他忽然觉得自己被截胡，摘了桃子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小白龙不说话，九头虫的笑声是如此的刺耳，他的眸中，终于有痛苦闪了出来。 往事历历在目。 他过来是打算拼着豁出性命的，结果…… 真是好一场笑话！ 九头虫笑着笑着，见小白龙始终没有回应，便也觉的没意思起来，他收敛笑容，忽然一下收回本相，重新化成人形，只有那阴鸷的眼神始终不离小白龙。 “做妖做到你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九头虫掠到小白龙身旁，摇了摇头，他居然同情起小白龙了。 只是共情归共情，让九头虫放过小白龙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没有小白龙，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么多事。 万圣公主依旧会钟情于他。 最起码，也不会有机会躲到这西海龙宫之内。 要不是在西海龙宫，以他九头虫本事断不会如此畏首畏尾，又怎么可能被截胡。 “我给你一个痛快。” 九头虫挥舞月牙铲，就要落下。 (本章完) ------------ 第0093章认出 摩昂从废墟中腾空，忽然感应到身后跃出了一道熟悉的气机。 是敖烈。 是了，他被父王关了起来。 可是，外面这么危险，不就势躲在废墟里，还往外跑，此刻去往正殿，有那么长一段距离，说不得就有意外…… 他是傻的么。 摩昂还以为敖烈是要躲去正殿，他有心呵斥，但此刻青衣就在一侧虎视眈眈，又不好开口，只能是分出一道念头，寄托在敖烈身上，让他时刻出现在自己的感应中，然后一推金冠，唤出万民愿力，以此助战。 随后的发展，出乎了摩昂的预料。 敖烈居然没有去往正殿躲避，他一路前行的方向竟然是万圣公主那里。 蠢货！ 摩昂气的直想骂人。 以摩昂的境界，敖烈都能感应到，他当然就更能够感应到，万圣公主所在的殿宇，九头虫才一动手气息便出现在他的感应，只是因为不待见万圣公主，巴不得她去死，摩昂才没有理会。 而敖烈此时凑过去的行为，在摩昂看来就是送上门找死。 是要为了爱情殉葬么？ 他往日怎么没有发现，自己这弟弟还是十足的情种。 不对。 是蠢货。 一个十足的蠢货！ 果然，才刚入殿门。 敖烈的气息就飞快的衰弱了下去。 “喝！” 摩昂咬牙，将法力催发到极致，挥枪逼退了青衣，随后看也不看，便朝着那处宫殿打出几发攻击，他可以不管万圣公主的死活，却不能不管敖烈，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 …… 男人的本能让他往万圣公主的身下看了一眼。 一抹鲜红。 丁林不由得一愣，以万圣公主平日的表现，他还以为…… 没想到竟然还是处子。 丁林有些不可思议，但随即一细想，又恍然了，凡间秀女入宫尚需检验，何况是龙宫仙府，若不是如此，万圣公主又怎可能被指婚给小白龙。 虽然以万圣公主的本性，她本身对贞洁不会在意，但为了一个有利可图的婚姻，她也会尽可能的守住底线。 万圣公主早已经昏迷了过去。 丁林的释放彻底折腾完了她最后一点气力，在丁林退出后，她身躯一阵变幻，化成蛟龙本相。 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这蛇蝎美人？ 丁林眼神闪了闪，但他还来不及思考。 “轰！轰隆！” 接连两声爆响，这炸在耳畔，震耳欲聋。 “啊！” 九头虫怪叫一声，飞快的转身，将要劈向敖烈的月牙铲在水中兜了一个圈，迎向背后袭来的摩昂的攻击，随后伴着一声暴响，他身子斜着飞了出去，烟尘四起，一头撞碎了一旁的偏殿。 至于敖烈，他本就身上有伤，摩昂的攻击虽是照着九头虫去的，但敖烈离的太近，也被余波波及。 敖烈暂时终于不用再悲伤了，他身子被掀翻，连着滚了好几圈，随后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另一声爆响，却是在丁林的头顶。 丁林只觉一道迫人的气息逼近，他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道攻击打在禁制上，却是摩昂见到敖烈的举动，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他打算趁这机会，顺手将万圣公主一并杀死，也省的日后再生事端。这是金仙经层次的攻击。 丁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他便看到禁止上从未出现过的五彩缤纷的绚烂交替呈现，似乎是运转到了极限，随即又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但好在，摩昂这一记攻击，终究还是被禁制磨灭了。 丁林松了口气。 万圣龙王没有说谎，这禁制果然连金仙层次的攻击也能抵挡。 可下一刻。 那本该在化解了攻击后重新恢复平静的禁制，又亮了起来不由丁林操控，它就像是丁林前世小时候见到的那些接触不良的灯泡一般，闪烁着，不停的明明灭灭…… 然后，又在某一瞬间，忽然黯淡了下去。 手上的禁制核心好像也有了变化。 丁林低头，然后便看到，不知何时，禁制核心上，竟裂出了一道深痕。 “哗！” 九头虫自废墟中起身，事起仓促，他来不及躲避，只得硬挡了摩昂一击，以他的本事，当然不至于被一击格杀，但到底也还是受了些伤，此刻他嘴角挂血，灰头土脸，满脸的阴霾。 但当九头虫的视线落到丁林所在的位置时，倏的，他的眼神亮了。 惊喜来的是如此突然，禁制已破！ “哈哈！” 九头虫狂笑，眼眸却是生冷，死死的盯着丁林，恶意毫不掩饰。 月牙铲抡起。 九头虫飞快的欺身过来，兜头便砸。 区区一个小妖，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占了些地利，竟然就敢坏他的好事。 此刻，便到了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真当他的桃子是那么好摘的？ 劲风呼啸。 九头虫实在是恨极了丁林，这一铲鼓足了妖气，没有丝毫留手，若是砸实了，就是真仙也都可能立时毙命，就更遑论丁林这元神方成的小妖了。 巨大的危纤感从心中腾起。 丁林的瞳孔骤然一缩，但面对这一铲他却全无办法，这是绝对实力的碾压，危机中，他只能经可能得将妖气输入掌中的禁制核心，千钧一发之际，禁制终于重新亮了起，挡在了九头虫的月牙铲前。 强大的反震力让九头虫打着横儿飞了出去。 又撞塌了几座宫殿。 丁林则近乎本能的收起人形，又化为鲤鱼本相，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他做鱼的时间比做人要长得多，对鱼躯的熟练也早已超过了人身的状态，危险降临，他本能的选择了以最熟悉的形态来面对。 噗！ 就在丁林变回鱼躯的同时，那久经磋磨的禁制也在坚持不住，它像是突然遭遇了短路的灯泡，一下子沉入了黑暗，禁止核心上又多了一道深痕，比方才那道还要深，而且很显然，这套禁制是彻底的废了，再也无法动用。 “运气不错，”九头虫从灰烬中腾起身，月牙铲横起，“再一再二，我不相信还有什么能够救你，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挡住我。” 丁林沉默，眸中终于闪出了绝望。他和九头虫间的差距太大了，但饶是如此，他也不准备坐以待毙，丁林重又化作人形，掌中灵光闪动，擎出了得自万圣公主的那柄长剑。 “螳臂当车！”九头虫不屑冷笑。 “小红？” 就在这时，从空中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传了下来。 (本章完) ------------ 第0094章 憋屈 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树叶，也不会也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 当然也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条鱼。 虽然站在人的视角来看，只要是同种类，颜色个头再差不多，两条鱼便很难分辨，但这是因为种族本身的差异。 从同为鱼类的视角来看，就能轻易做出区别。 或是鳞片，或是线条，或是颜色，或是其他的什么。 一条鱼能轻易认出另外一条鱼。 青衣做了百多年的青鱼，又和丁林朝夕相处了几十年。 当丁林在她视野中现出本相的刹那，她一下就认出了丁林。 青衣记得在她小红左腮的右下角有一个黄色的小点。 青衣记得在她的小红前鳍的最前端有一处小小的缺损。 青衣还记得她的小红的眼神。明明只是个灵智初开未经世事的小妖，他的眼眸中却总是充满了深沉。 这么多年过去，丁林的眼神早已大改，但身体上的痕迹却仍然还在。 只一眼，青衣就认出了，这条鲤鱼一定是她的小红。 “小红？” 声音入耳。 丁林愣了一下，好熟悉好久远的称呼，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人，不，一条鱼曾称呼过他，下意识的抬头，声音传来的地方，一道颀长的青色人影静静的立着，看过来的眼神，有震惊，更多的则是欣喜。 “青衣？” 丁林的声音有些犹疑，他试图从青衣人身上找到些熟悉的东西。但曾经的那条怯怯的青鱼已经化为蛟龙。鱼龙之变，如今她已是能压制金仙的大圣级妖王！除了那一身的青衣还能给丁林些联想外，竟再也找不到半点曾经的痕迹，判若两人。 这一瞬间，丁林的眼神难以形容。 疑惑，欣喜，怔然…… 其实还有更多其他的感情，来不及显露了…… …… 水晶宫上方。 牛魔王正拥着玉面公主已到了龙城，感受到水晶宫中忽然传出的强劲的妖气波动，他眉头紧紧蹙起。 “大王？”玉面公主看向牛魔王，“要不我们回去？” “已经晚了，我能感知到他们，他们也能感知到我，起码龙宫那个金仙能够感知到，四海的这群龙，素来小气，还有另一边……我若是没来也就罢了，来了却转身就走，这样一来，恐怕不但近乎套不上，还会被两边都记恨上，啧，我这刚认的二弟啊，咋这么能折腾呢，失算了，老牛委实不该来这么早的！” 牛魔王撮牙。 “那……” 玉面公主眼神闪了闪。 “且行慢些，再看看情况，是否能有变数，若是实在倒霉，选一边站队，也好过两头都得罪。” 牛魔王道，一边慢下了遁光。 …… “给我死来！” 九头虫厉喝，月牙铲挥下，而这一回，丁林的身前已没有了禁止格挡，他眼眸中那闪动的诸多情绪全都归于寂灭，只剩下悚然。 “住手！” 一瞬间，青衣的面色变了，她朝着九头虫喝道，同时一挥手，妖气凝聚，一道攻击打出，飞向九头虫的后心。 机会。 摩昂眼睛一亮，在青衣出手的瞬间，掌中长枪直刺，就是一阵抢攻。 “嘭！”九头虫横铲挡住，身子往旁边狼狈不堪的一滚，卸掉大半力道，伤势又加重了。 他抬头看了看青衣，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丁林，不知道这俩什么时候扯上了关系，方才摩昂为了敖烈向他出手时，青衣没有帮着阻难也就罢了，现在为了这鲤鱼，竟然也朝他出手。 九头虫眸光阴翳。 又瞅了瞅自己，一身狼狈。 “我说，让你住手。” 青衣又道，摩昂的这一阵攻击来的又急又快，她挥舞断水剑迎上，一面朝着九头虫道。 “师姐！” 九头虫握紧月牙铲起身。 他自然不知道青衣和丁林的关系，只以为是普通的相识，毕竟一个是法力高强到可以压制金仙的妖中大圣，一个是才刚刚突破元神的小妖，任谁也不会对这二者产生太多的联想。 “师姐，”九头虫咬了咬牙，沉声道，“不是师弟不卖你这个面子，实在是……这鲤鱼妖辱我太甚！”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九头虫一挥月牙铲就又要对丁林出手。 “你敢！” 青衣厉喝，但摩昂抓住了时机，占了先手，且燃了香火愿力助阵后，妖气也是大增，青衣一时间竟然没法快速的摆脱，她咬牙就打算使用秘术，九头虫可不同于这龙宫里其余的那些仙境，一身神通，便是在金仙手下也能走上几十个来回，若是不给他打痛了，让他知晓厉害，青衣实在没有把握，在和摩昂交手的同时，还能在九头虫手下护住丁林。 “师弟今日定要宰了这鲤鱼，稍后，再向师姐赔罪！” 九头虫沉声道。 …… “哈！” 水晶宫上方，牛魔王慢慢悠悠，终于还是抵达了，他大笑一声，冲着玉面公主道。 “美人你看，俺老牛到底是个有运气的，这九头虫是老牛福星啊，竟惹得两边都厌弃，你且在此处，不要乱动，好生保护自己，待俺下去痛打九头虫一顿，如此，也算帮手了西海，能落一个人情，还全了结拜之谊，给我那二弟了了后顾之忧。” …… 青衣深吸一口气，就要运转秘术出手，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丁林。 就在这时…… “嘿，九头虫好久不见！” 一道棍影落下，伴着粗犷豪放的声音。 “牛魔王！” 九头虫再顾不得丁林了，浑身妖气鼓胀，举起月牙铲迎上，然后毫无疑问的被一棍打飞，又撞塌了几座殿宇。 青衣将就要运转的秘法散了去。 “叽叽！” 烟尘中，九头虫现出本相，九首怪鸟怪叫一声，看了看正在交手的摩昂和青衣，又恨恨看了眼牛魔王，满眼都是憋屈，他最后看了眼丁林，知道事不可为。 一个振翅，便朝着水晶宫上方冲去。 龙宫禁制的防御已有九成都聚集在正殿。 九头虫鼓动法力，全力一冲，便冲破了如玉碗般倒扣在龙宫上方的禁制。 逃之夭夭。 “休走，且再吃俺老牛一棍。” 牛魔王哈哈大笑，倒持混铁棍，追着九头虫离去。 (本章完) ------------ 第0095章 玉面 “小红，你也走！” 青衣一剑封住摩昂的枪势，朝着丁林道。 “你也小心些。” 丁林，他身子腾起。 朝着九头虫破开的那处禁制掠去。 “蟹将军，速速出手，与我拿下那鲤鱼妖！” 摩昂眼神一闪，下令道，他似是看出了青衣对丁林不同寻常的关心，猜测这两妖之间或许有不同寻常的关系，青衣的本领如此高强，都不用以后，如今便已然便是四海巨患了，捉住这鲤鱼妖，或许能有一二意想不到作用。 “是。” 军阵中，立刻便有一名真仙境的蟹将飞出，朝丁林扑去，就要执行摩昂的命令。 “你敢！” 青衣的眸中闪过怒色。 没有了九头虫搅局，龙宫诸将，虽然也是真仙，在她看来却也只是一群土鸡瓦狗，根本就不放在眼中了。 “去！” 青衣一只手掌聚起妖气，拍在摩昂的枪杆上，另一只手将断水剑掷出。 劲风呼啸，那蟹将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断水剑贯穿了头颅，强横的异种妖气在识海中炸开同时搅碎了他的神魂，几万年苦修，一朝尽丧，只剩下最后一点真灵，浑浑噩噩径往轮回去了 “刷！” 断水剑极富灵性，一击必杀后，在水中兜了一圈，又回到青衣的掌中。 摩昂的眼神阴沉。 又一个，这已是今日西海龙宫死掉的第四个真仙了。 丁林已经来到了那处缺口，缺口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他摇身一变又化成本相，在禁制恢复的前一刻钻了出去，又回头看向龙宫中，视线所及，青衣英姿飒爽，掌中一柄宝剑翻飞，又将摩昂压制在了下风。 很多年前似乎也发生过这一幕。在那片小湖中，那时，青衣也是和这次一样，留下作掩护，让他逃命。 真像啊。 但是却绝不相同了。 丁林的嘴角勾起，露出笑意，替青衣高兴，又为自己感到黯然。曾经的那条连话都说不明白，口条结结巴巴的大青鱼，如今已经成长到他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步，这龙宫虽强，却也根本没有什么能奈何她。 覆海’多么响亮霸道的名号。 如今的青衣，根本就无需自己为她担忧。反倒是他自己，还是和当时一样的弱小，依旧能躲在她的身后。 留在这儿，也只能让她分神。 丁林想起当年，自己去而复返时纠结的情绪。 又洒然一笑。 至少，如今自己却是无须纠结了。 能够放心的逃离了。 只是，这一别天涯路远，又不知何时能够相见了。 “众将听令，有生擒那鲤鱼妖者，晋爵一等，诛杀鲤鱼者，官升三品！”摩昂许诺，他感受到青衣身上逐渐加强的压力，忽然一挥手，散去了龙宫的禁制，“元神以上，皆去！” “末将/属下，领命！” 军阵中应诺声，轰然响起，跟着，数千道灵光倏的掠起。 “敖青，我如此妖众，你又如何阻拦的住！” “摩昂！” 青衣怒喝，断水剑上灵光大放，她长啸一声，一剑逼退摩昂，朝四周仓促的狠狠的刺出几剑，又将断水剑绕身一周，旋出一圈迫人的剑光，所有的真仙境都被她拦下，元神境也被重伤大半。 但还有数百道元神境的遁光躲过了，四散而逃，掠出了龙宫。青衣断水剑一横，还想再有所动作。 摩昂却已经重新缠了上来，他周身香火愿力燃烧的愈发旺盛，死死的缠住青衣，又一挥手将龙宫禁制重新关闭。而有摩昂不计代价的牵住，青衣用尽全力也只能拦住那十几名真仙。 一场混战。 方才被剑光圈中的水族，也缓过劲来，回归军阵，领着那些妖兵重新撑起防护。 “找死！” 青衣怒极，掌中断水剑寒光大放，一时间，又不知有几多水族要死在这柄长剑下。可已经追出去的那百名元神大妖，终究还是已经鞭长莫及了。 …… 不好！ 丁林才刚出禁制，忽然感觉到身后那方才愈合的禁制，又一下子打开了，身后一大片的气机锁定过来，只是粗略感应就有上百道。 如芒刺背。 丁林只觉浑身一紧，连忙将遁光提到了最快。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但这数百名和丁林同样境界的龙宫大妖，总有擅长速度。 只是顷刻间，便有两三道遁光追赶了上来。 丁林不言，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重新化出人形，掌中灵光闪动，夺自万圣公主的那柄仙剑被取出，刷刷就朝身后刺了几件，依仗仙兵之利，总算将那几道气息逼在了身后。 但局势却并未好转，吸了万圣公主的蛟龙血，吞了她的蛟龙丹，如今，丁林虽已有了化身蛟龙的资本，但他毕竟还未进化，仍然只是鲤鱼之身。 受本相所制，尽管丁林修为已经不俗，但遁速却算不得多快，又被这几名大妖耽搁了一下，身后越来越多的气机缀了上来，又呈扇形张开，从两翼包抄，这些龙宫元神，竟然将战阵之法用到了此处，意欲将他围捕。 局势，已经不利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丁林忽然感觉到不远处一道有些熟悉的气息，他抬眼看去，面上不由的一喜。 是玉面公主。 刷！ 刷！刷！ 丁林将长剑作刀，到了此时，他丝毫不吝啬妖气，一通乱舞，剑光煊赫，迟滞着身后的追兵，一面又强提一口妖气，爆发出更快的遁速，朝着玉面公主的位置掠去。 在堪堪临近之时，又将身一晃，重新变回红鲤本相。 这一通操作，好歹是有些效果，丁林总算是赶在战阵围拢之前，逃到了玉面公主的身前。 玉面公主眼神闪了闪，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眯了眯，早在先前她就感觉丁林的气息有些熟悉，这种感觉在丁林变出本相后，她终于认了出来，玉面公主有心想要相助，但众目睽睽，数百名龙宫元神在后，她又怎好明目张胆的帮手？ “这位仙子，此鱼乃我西海要犯，大太子下令抓捕，仙子还请助我等一助。” 有龙宫大妖喊道。 方才牛魔王援手，追杀九头虫而去，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玉面公主和牛魔王一块来，显然最起码也该是亲近龙宫的势力。 丁林距离玉面公主已不到十丈，他眸中露出了祈求的神色。他又如何不知玉面公主的为难，但如今他确实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玉面公主眼睛眯了眯，忽然间，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小妖，哪里跑，吃我一掌！” 玉面公主道。然后，在丁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一掌打出，灵光缠绕在掌心，拍上了丁林的脊背。 丁林只觉身上一麻，随即身子便如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的腾起，朝着和龙宫元神相反的方向飞起，速度极快，喉头也是一甜，他不受控制的张嘴，众目睽睽之下，“哇”的便吐出了一口血来。 可奇怪的是这一口血吐出，身上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就只是喷了一口血，看起来吓人而已。 刹时间，丁林明白了玉面公主的用意。 “今日之一掌，我记住了，总有一日，我会讨还回来，还有西海龙宫，我一再忍让，你们却如此逼迫，且等着！” 丁林深深的看着玉面公主，面上展露出恨极的神色，说出话的意思却只有他和玉面公主懂得。 (本章完) ------------ 第 0096章 落幕 身子在水中飞跃。 丁林纵起遁光，在玉面公主掌力的加持下，他的速度一下子快到了极致，短时间内，竟有了一般的真仙的速度，倏忽，就远去了不知有几千里，狠话放完，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龙宫众元神的视野中。 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气机。 从被玉面公主拍中开始，丁林的气息就在飞快的滑落，像是真正被重伤了一般，是玉面公主在拍飞丁林的同时还给他施加了敛息法。 玉面公主在这类法术上的造诣果真是非比寻常，就连丁林也是在话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 当事人尚且如此，那些龙宫的元神当然就更加无法察觉。 而如此一来，不仅让丁林被一掌重伤的假象愈发真实了，这也让这一群龙宫元神，后续更难寻觅丁林的踪迹。 “多谢仙子援手。” 果然，龙宫的这一众元神没有丝毫察觉，他们只以为丁林已被重伤，为首品秩最高的一名元神龙种向玉面公主道谢，随后向周围的龙宫元神吩咐道。 “那鲤鱼妖被重伤了，大家散开找，生要见鱼，死要见尸！” 只是，他们应该很难再找到丁林了。 …… 原地，玉面公主眼神闪了闪，在众多龙宫元神散开后，她持着信物向着牛魔王方才离开的地方追了上去，她到底是胆子小，做下这等事情，尽管看起来没有任何破绽，天衣无缝，但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不安。 她需要找到那颗依靠的大树，才能重新安稳下来。 …… “摩昂，你给我让开！” 察觉到丁林情况不妙，青衣已无心恋战，就要脱身，但摩昂又如何能遂了她的心愿，越是如此，越是说明那尾鲤鱼的重要，摩昂周身香火愿力燃烧的愈发旺盛，他哪一双眸子中都隐隐现出了金光，死死将青衣缠住。 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摩昂的神情越来越淡漠，眸光越来越高渺空洞。 某一刻，摩昂头顶的玉印剧烈颤抖，似乎已难堪重负，再镇压不住，一瞬间，摩昂面上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他眸中露出痛苦，狠狠地甩了甩头，眼神重新回归清明。 “喝！” 青衣身子飞快的旋动，青色的妖气如火焰一般缭绕在她周身，化作万千剑雨不留情的攒射，与此同时，断水剑上灵光也是暴涨，一击格开了摩昂的长枪，此时神道反噬，正是对摩昂下手的好时机，但青衣却已顾不得那许多，她将身一纵，便跃出了龙宫。 然而，视野内却只是剩下空空如也， 青衣又放开灵觉，周围也感应不到丁林的气息，只有三三两两还在寻找丁林的龙宫元神。 被摩昂耽搁了这么久，丁林早已逃远了。 青衣又来回寻了丁林好一会，始终没有收获，面色的难看到极点，猛的又暴起，又一剑斩开龙宫禁制，重新闯了进来。 摩昂却早已被龙宫众妖搀扶着，躲进了中央的正殿。 “摩昂！” 青衣眼神恐怖，咬牙切齿，她鼓动全身法力，断水剑刺出，全力攻击，甚至动用了秘术，但龙宫正殿此刻集中整个龙宫大阵九成的威能，又有摩昂这尊金仙坐镇，堪称固若金汤。 片刻之后，又有强大的气机从天际锁定，却是天庭见着西海水域动荡，已派下了援兵。 眼见事不可为，青衣最后狠狠地看了正殿一眼，纵身离去，在离开前，她似是想了想，挥出一道将万圣公主也一并带上了。 而在青衣离开后，那股天上投下的气机也旋即散去。 …… 龙宫正殿，眼见青衣彻底离去，摩昂终于再强撑不住，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金血，面色一瞬间薄如金纸。 “昂儿！” 龙后焦急的呼喊。 摩昂竖起一只手掌示意，随后便紧紧的闭上眼睛，体内龙气流转，太子玉印被唤出，悬在额头，静静的挥洒清光，数个时辰之后，他才又重新睁开眼睛，呼出一口带着奇异馥香的气息，面色也好看了一些。 “昂儿，可是无事了。” 龙后紧张道。 “哪有这般容易，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母后，我要闭关了。”摩昂的面上露出苦笑，“此番逼不得已，香火愿力使过甚，念头被污浊了许多，恐怕没有上百年的功夫是驱逐不干净了。果真是大道至公啊！” 摩昂感叹 “香火神道速成，却也有如此弊端，我有肉身和境界镇压尚且如此，难以想像，那些封神榜上的真灵，他们只剩元神，若是没了封神榜依靠，恐怕顷刻间，就会被杂念污染。” “神道失我，恐怖如斯，每用一次香火，我就后怕一次。” …… “该死的牛魔王！” 九头虫愤愤，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摆脱了牛魔王。 不是摆脱。 是牛魔王故意放了他一马。 牛魔王也曾在北俱芦洲厮混，当然知道九头虫的跟脚，拿来利用利用，痛打几顿，九头虫头上的那位大能纵是知晓，想他牛魔王也是妖族，小儿辈的恩怨，那位当不会插手，但若是真杀了九头虫，杀起来容易，手尾可就不好收拾了。 九头虫收回本相，复又变回人形，眼见不远处，有一座荒岛，他落下云头，一屁股坐到地上，似个凡人般灰头土脸，唉声叹气。 “我真倒霉，真的，摩昂打我，覆海也打我，牛魔王还打我，这些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被一条鲤鱼给欺负了，你们都给我等着，俺九头这回定要苦修一阵，待俺突破金仙，就先杀牛吃肉，再宰龙佐酒，还有那条鲤鱼，片吧片吧，做一道鱼脍，最可恨的是那覆海，哪有一点同门之谊，真是……” 九头虫碎碎念的咒骂着。 “怎样？” 身后，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师姐。” 九头虫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满脸堆笑。 “你要怎样？”青衣面上冰冷，忽然飞起一脚踢在九头虫的肚子上，后者的眼睛一下子就凸了出来，只觉得肠子都搅合在了一块。 “师……师姐……” 九头虫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冷气。 “我之前让你住手。” 青衣的声音冷的就像是北冥的万载玄冰。 “我……师姐我不知道，那鲤鱼和您有关系，而且他……” “她还坏了你的事？”青衣又道，她嘴角勾起，恨的咬牙切齿，“我没看出来，你竟是如此的下作！” 九头虫方才的注意力都在青衣身上，这时才有闲暇看向她的身后，万圣公主已经化为了人形，她被青衣用法力托举着，仰躺在半空中，面色苍白，气息低落到极致，见到万圣公主，九头虫一下子就明白青衣话中的意思了。 “师姐，我不是，我没有……是那条鲤鱼，师弟我冤枉啊，是，我是在这敖音身上下了真种，可吃肉的不是我，全部便宜了那鲤鱼……” 九头虫满脸的委屈。 他不说还好，越说青衣的面色便越是难看，终于再按耐不住，她掌中灵光闪动，断水剑握在掌心，忽然一剑上撩，一道剑光斜着划过九头虫的脸，鲜血淋漓而下，深可见骨。 “师……师姐……” 九头虫张了张嘴，方才他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不开，也是从这一刻起，他才知道自己和青衣的差距竟然是如此的大，后者若是想要杀死自己，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龙女已有了身孕。”青衣瞧这九头虫，她迁怒于始作俑者，“此事因你而起，便也由你了解，从今日起，你给我守在碧波潭，不论谁问，你都给我记住，”青衣的声音轻轻的，落在九头虫的耳中，却如霹雳一般，“这龙女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若是你敢不听我的。” 青衣忽然又笑了一下。 九头虫只觉浑身上下忽然一片剧痛，他骇然的看向青衣。 “你……你在我身上……” “不错。” 青衣笑的畅快。 “我们是同门啊，你如此对我，就不怕师傅他……” “你可以试试。” 九头虫话未说完，就被青衣打断。 “我……” 九头虫张了张嘴，只觉得又是恐惧又是憋屈，被人摘了桃子不算，竟然还要帮着养小孩，他忽然想到了敖烈，原本对比这位头顶绿油油的白龙兄，他还觉得满是优越感。 此时再想来，自己已然和白龙兄相仿佛了。 九头虫想要拒绝，但却硬气不起来，虫在屋檐下，又哪能不低头，他低下头，几乎要咬碎了牙，可再是心不甘情不愿，终究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满嘴的苦涩咽了下去。 “好。” “她交给你了。”青衣将万圣公主一下抛给九头虫，就像是在丢一块垃圾，若非是她自己从小就被父亲遗弃，她是真想直接就杀了万圣公主，“记住，你不许碰这龙女。” “我……” 九头虫口中苦涩更甚。 抬头。 青衣已踏着白云远去了。 …… 积雷山，摩云洞。 虽说是洞，但石室广阔，又鎏金嵌银，装饰的直如凡俗皇宫一般华美。 牛魔王搂着玉面公主，正在你侬我侬，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松开玉面公主，起身整了整衣冠。 “大王？” 玉面公主有些不解。 “美人，且先吩咐下去，备好酒宴，我感觉到一股气机，该是我那好贤弟来了，美人，”牛魔王笑着，看向了玉面公主，“你说，我这贤弟此来，是感谢我援手呢，还是问罪你‘害了’她的鱼儿呢？” “这妾身如何得知，像你们这些有本事的，心思又如何使我们这些小女儿家能猜到的。” 玉面公主起身，替牛魔王抻了抻衣襟，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已将昨日相助丁林的事情告诉了牛魔王，只是掩去了自己的本意，只说两头都不好得罪，又恰好撞上了，故而以此权宜。 “轰隆！” 猛的，一声爆响。 “看来是问罪了。”牛魔王的眼神闪了闪，“想不到，区区一条元神境界的鲤鱼，在我那贤弟的眼中，竟然比我这个大哥的分量要高得多。” “大王，毕竟只是误会一场，话说开了就好。” 玉面公主道。 “美人，以为我是在生气？” 牛魔王哈哈大笑， “我老牛岂会如此没有度量，再说虽然俺老牛已经与他结义，但那日也不过是情势所逼，我们不过初初相识，没有半点交情，我自然不会以为我在他心中能有多少分量，我是高兴啊，我这贤弟，竟然今日能为了一条小鱼来找我问罪，便说明他是性情中人，他今日能为这小鱼的，只要我真心相待，来日，等到交情深厚了，他就也能为我老牛做。” “美人。”牛魔王又看向玉面公主。“你做的好啊，等会误会解除，我这贤弟不仅不会怪我，反而还得倒欠我一个人情，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走，你也随我一起，事情毕竟是你做的，这等强者的人情，若是能落下，日后，对你也只有好处。” “大王。” 玉面公主看向牛魔王的眼神温柔，似乎被他为自己考虑的这一幕感动了。 (本章完) ------------ 第0097章 改变 连日的暴雨过后，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些微的风浪抚平了岸边的白沙，激荡过后，海面又恢复了平静。 远远望去，碧海接连天地。 “啊！” 骤然间，一声惨呼，近海处一朵硕大的浪头突兀炸开，海水鼓动，一团旋涡跟着出现，随即便有一大鼓的鲜红往海面上涌起。 片刻之后。 丁林浮上海面，拽上一只浑身漆黑的夜叉，又以手作刀，剖出妖丹，他身上，煞气一闪，随后便敛息法压了下来，可眸光流转间，不明变得狠厉的眼神，还是暴露出了些许。 这些日子，丁林过的其实还可以，他毕竟是晋入了元神境，这境界在这仙人遍地，神圣天生的洪荒西游，虽然仍不算什么，但却也勉强可以算进入了强者的门槛。 虽然海域广大，其间隐藏的危险不少，而丁林又因为害怕龙宫的后续追索，又刻意用敛息法遮掩了自身气息，导致找过来的麻烦又增了不少，但元神毕竟不是白菜，再加上青衣在龙宫大闹了一场，西海龙宫损伤了太多的力量，在后续没有组织什么围补，他这一路也就只是辛苦些而已。不时有妖怪看上他的内丹想要据为己有，然后被他反杀。 方才的动静便是一只元神境的巡海夜叉也想要顺手掏掉他的妖丹造成的，结果毫无疑问，巡海夜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额外倒贴了自己的妖丹。 而以此为代价，则是让丁林的额上多了一道伤痕，但只是皮外伤，此刻在妖气的滋养下，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看着远处已然不远的沙滩。 丁林吐出一口气，他将妖丹收起，又随手将巡海夜叉的尸体丢弃。 终于要离开海域了。 这些日子真是身心俱疲，好在总算是到头了。 “好妖怪，竟然敢在海域生事，擅杀巡海夜叉！” 头顶，忽然一道女声响起。跟着一道灵光掠来，丁林定睛一瞧，是一根玉梭，其上浓浓的香火愿力缭绕，而那使梭的则是一个站在云头的女仙。 距离尚在十余里开外。 丁林暗道晦气，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在玉梭近身的刹那，一头钻近了海中。 玉梭失去了目标，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随即又飞回女仙的掌心。 “好妖怪，倒是机灵，逃的真快，”女仙轻笑一声，也没有追寻丁林的打算，她脸上又显出愁绪，抬头看了看天，脸上露出不满，“怎么不下雨了，这司雨天神也真是的，不是跟他说了雨不能停么，这不是存心的么，这下好了，天一晴，就又得放云了，一下少了我和七妹妹两个，大姐她们五个定然是来不及，也不知这几日的存货可以顶几天。” “我得再快一点把羽衣给七妹妹送去，不然再久一点，就真瞒不住了，要是让外祖母知道我们私自下凡游玩就惨了，哎呀！”女仙又看了眼丁林藏入水的地方，轻巧的在云头跺了跺脚，“都是这些妖怪可恶，偷拿了羽衣，让七妹妹无法回天，不然哪来的这么多事。” 女仙一边嘟囔，一边飞远。 水中，丁林又等了一会，这才重新浮出水面，他深深的看了眼那女仙离去的地方，然后选了另外的方位。 身子腾起，跃入和大海相接的一条河里。 丁林依旧收敛着气息，身子一晃，化为鲤鱼本相，顺着河道，往背离着大海的方向游去，接下来，他该找个地方暂作歇息，好好休整一番了。 ……大河岔入了小溪，随后又归入另一条河。 水无常势，曲曲折折。 就这样起起伏伏了半个月后，估摸着距离大海已经足够远了，丁林停了下来，他化成人形，从溪涧中站起身来，一身大红衣袍，浑身妖气不露，眼眸深远，往远处看。 一片山峦映入了眼帘。 山峦不大，但却植被丰富，郁郁葱葱，显得很是隐蔽，山中又有灵机暗藏，应是具有灵脉，但不显山露水，灵脉应该也不很丰富，似此类山头，法力强绝的妖王看不上，妖丹境界的妖怪又不够资格占据，正适合丁林这类的元神境界妖修盘踞，落不得名分，却可以暂时栖身。 只是这山中除了灵气之外，还隐约有一股腥臭，妖气隐隐，应该是已经被据有了。 不过，也无甚关系。 抢了便是。 丁林的性情原不是这样的，虽然已在这世界生活了百多年，但他却一直未曾真正独自生活过，不是在做宠物，就是在做宠物的路上，他多少还保留了一些前世的文明做派。直到这一次龙宫事后，他在海中行了许多时日，这才真正见识了底层妖修的生活。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甚至在修得了力量之后，妖怪们演绎起丛林法则，比野兽们还要更加生动。 这些日子里死在丁林手下的妖族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最差也是妖丹境界，甚至还有十几个元神境界的妖修。他一路所遇，只有三两个大妖堪与他匹敌，而且无一不是修炼经，已到了元神深处的大妖。 虽然才入元神不久，但掠夺了万圣公主大半底蕴，丁林在这一境界已可以算是强手了。 丁林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很弱，那是因为那时他作为宠物，身边都是些能在神话中留名的大佬，可实际上，组成这世界的基石，更多的还是凡人和那些低阶妖修。 如今脱离了那圈子，他这才真正见识了妖的世界。虽然时间还不是很长，但却足够真实。 从不适，到接纳，再到融入。 原来，一个人的性情，思维习惯，是真的会随着环境而改变。 一路的厮杀，一路的躲藏。 或许，连丁林自己都没有发觉，如今他的眼神，已经和这一路上被他杀死的那些妖怪们极为相似了。 只是在动手之前还需要探查一番，免得真正碰到扮猪吃虎的，踢到了钢板就不好了。 丁林暗自思量，他对这一套很熟。 终日打雁，他可不想被雁啄了眼。 于是，丁林又变回本相，敛息法依旧运转，朝着那座山头游去。 (本章完) ------------ 第0098章 女孙 时候正是黄昏，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堆在天际，又映照在河里，红艳艳一片，像是秋天的枫叶，煞是好看。 从河边，每隔一段，便会岔出一条水道，朝四面发散，织成一片细密的水网，其中有不少就是流向那片山峦的。 丁林随意选了一条小溪，沿着溪水往上游，他在水中，阳光映着溪水，火红色流淌着，像极了他身上的鳞片，不远处，靠近山脚平坦的那一面，有一座村落，溪涧从村中横穿，泥巴搀着秸秆糊起墙壁，茅草编织成片盖住屋顶，又用竹子做成篱笆将院子围了。 夕阳下，袅袅的炊烟升起。 这人间的烟火气。 丁林停了一下，眸中闪过怀念，他记得前世他还很小的时候，随母亲去外婆那儿，九十年代的农村，最破旧的屋子便是这个样子，这是记忆力最陈旧的一部分，几乎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不由的丁林多看了几眼，眼神环顾。 村庄外的田野上，见着炊烟升起，农人们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关系好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或肩抗锄头，或手提铁锹，或身背背篓，沿着狭窄的田埂，沉默着陆陆续续的往回赶，生活的重担，早已经将脊梁压弯，尤其是经历了这一天的劳作，更是疲乏到了极致，没有人有心思说笑，只想着赶快回去，往榻上一躺，然后休憩。 一个年轻人落在最后，他有些特别，这特别不在于他的外形，事实上，除了年轻一点，他的穿着打扮和前面的那些农人没有多少区别，都是穿着简陋的粗衣，日复一日劳作将他的肤色也晒的同样黧黑，他的不同之处在于情绪，不同于前面那些人面上死气沉沉的愁苦，他脸上洋溢着笑容，迎着夕阳，他咧开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不停地来回咀嚼着，和他身后牵着的老黄牛嚼草，保持在同一频率。 “老黄，要到家了，不知道今晚阿紫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年轻人道。 那条狭长的田埂走到了尽头，进入了村子。 老黄牛又怎么可能回答他，那张硕大的牛嘴依旧来回碾磨着，咀嚼的频率始终不变，牛眼眨巴着，透出懵懂的温顺。 丁林收回目光。 以他如今的境界，无需刻意偷听，便能听到周边百丈之内的声音，此刻在这村落间穿行，小到房梁上雀儿的低语，大到屋舍间妯娌的争吵，都在耳畔。 “七妹，” 忽然一道女声传入耳中。 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却又并不熟悉。 丁林怔了怔。 奇怪。这凡间的屋舍里，怎么会有让他觉着有些印象的声音。 “你怎的……想在天界之时，虽然因为父亲只是凡人的缘故，外祖不待见我们，但外祖母还是赐了我们星位，又给了布云织霞权柄，虽然辛苦，但谁人见了不唤一声女孙，如今……” 女孙？ 天界的女孙，难道是…… 丁林的眼神闪了闪，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不愿意再听下去，只想要速速离开，但此时，却又不好解放妖气施展遁法，只好以一尾普通鲤鱼的模样离开，他狠狠地摆动尾巴，往上游去。 …… “哗！” 溪涧中泛起响声。 “鱼，有鱼，一条鲤鱼，还不小哩。” 一个正在溪边浣着自己男人刚换下臭衣服的村妇惊喜的大叫起来。当然，她眼中看见的不是丁林漂亮的外表，而是那火红鳞片下雪白肥美的鱼肉。小溪并不深，水位最多只齐到膝盖，时令又在夏季，那村妇只是草草的卷起了裤管，便跳进了水中，一通大呼小叫，还将手中只草草涤了一番的粗布衣裳兜开，当作鱼网，丁林一个不小心，竟然真被这凡间妇人用衣服给兜住了。 刹时间，没洗干净的衣服上传来的老油和汗臭交织的气味直冲向天灵盖，丁林好悬没被熏晕过去，他屏住呼吸用力一撞，“刺啦”一声便从这破布中冲了出来，但这时村妇闹出的动静，也惊动了一旁浣衣的其他妇人，这时节，一尾鲜鱼不管是拿来卖，还是用来吃，都是对生活不小的改善，纷纷都堵在小溪中开始捕捉丁林。 “你们都干啥，这鱼可是我先看见的。” 最早发现丁林的村妇也被堵住，叉着腰叫喊，却没有人理会她，在这乡间里闾，尤其是如今这青黄不接缺衣少食的时候，可没有没有人谦让，十几双手在溪涧中摸着，都想要抓住丁林。 “我抓住了。” “哎呦，好滑！” “这鱼儿劲真大！” “唉，在那！” “跑了，跑了！” 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涧，一下子就被搅的浑浊不堪。 丁林眼眸冰冷，却又不好发作，他当然不会被这一群村妇抓住，但这一通浑水摸鱼，还是让他感觉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终于冲出重围。 “这鱼游的好快！” 丁林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村外游去。 …… “五姐姐。” 一个温温婉婉的声音响起。 “七妹我原来以为，你是和母亲一样，未经的住这凡间的诱惑，这才私配了凡人，但我来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这里的村民都言说，牛郎好运气，上了一趟山，便捡来了一个漂亮不像话的媳妇，也不知道是不是山里的妖精，光溜着身子，被牛郎用上裳包着抱回来的……” “七妹，想来那一日，偷走你羽衣的便是你现在这‘丈夫’吧。” 五姐姐的眉毛竖了起来。 “嘿，这般的下作！等一会，他回来，我定然要将他挫骨扬灰，打到魂飞魄散！” “五姐姐，事情都过去了……” 七妹道，有些黯然。 “只是有一点，方才我在云头上观瞧了许久，那牛郎确实，真真切切只是个凡人，他又如何瞒过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你羽衣的呢。” “七妹妹，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你和他生活了这么就，不知道可发现了些许端倪？” 五姐姐又道，这是她想不懂，又有些顾忌的地方。 (本章完) ------------ 第0099章 织女 否则方才在云头上，她早就一道法力打将下去，结果那牛郎了。 “我们几个虽然因为父亲的原因，血脉有些驳杂，资质一般，再加上修行的时日还不长，没有凝出那一丝金性，被外祖母强按着不准突破元神，困顿在丹境巅峰数百年，境界不高，但有着外祖母的赐下的云锁，只是不是过度催动，以云梭吸纳负面念头的效用，藉着神道的香火愿力也能发挥出元神极限的法力，全力施为，甚至可以与仙人周旋一二。” “那牛郎的背后，是谁在暗地里下绊子？” 五姐姐又问。 “都不重要了。” 七妹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不重要！” 五姐陡然提高了音量，她忽然眯起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幼妹，眸中带着审视。 “七妹，你不是，他当初那样对你，这样一个……” 就在这时—— “娘亲！“ “娘亲！娘亲！” 陡然间，两道稚嫩的声音响起，篱笆门被推开，随后两个穿着满是破旧补丁衣服，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孩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院子。 一男一女。 “七……七妹……” 五姐的脸色一下子变成如纸一般的苍白。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吃力的推开，血红色的夕阳照进屋子里，两个小童如乳雁投林般扑向了七妹的怀里。 “娘亲，二丫家吃饭了，我们就回来了。” 男童道。 “我们听娘亲的，没有吃二丫的东西，我们乖不乖呀。” 女童接口。 “娘亲，我们什么吃饭呀，妹妹说她好饿。” 男童狡黠的眨巴了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哥哥，路上明明是你说饿了！” 女童无辜的大眼睛立刻就蓄满了水雾。 “哥哥坏坏！” “不许欺负妹妹！” 七妹横了男童一眼，柔声安慰，一边指着身旁已经擦得发黑的破旧木桌，上面摆着四个盛了稀粥的粗瓷陶婉，其中三个只有碗底，只有一个装了一半，“囡囡不哭，等下爹爹回来，我们就吃饭。” “七妹，你……” 五姐开口，声音已带上了颤抖，满是心疼，她们姊妹六个捧在手心中最疼爱的幼妹啊，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在天上时，她们虽然被外祖忽略，但好歹有外祖母照应，生活过得极为排场，穿的是云霞织就得锦绣，吃的是灵露仙草调和的丹丸。 如今在这凡间却被封了法力，穿着破烂衣衫，又以稀粥果腹。 “五姐，我如何会……只不过是舍不得这一双儿女罢了。” 七妹笑笑，唇角绽放出了一丝苦涩。 “母亲？” 两双有些好奇的眸子落在五姐身上。 “这是娘亲的姐姐，你们的姨姨。” 七妹道，声音温温柔柔的。“牛郎！” 五姐看着这忽然多出来的一双侄子侄女，面容一点点变得扭曲，忽然她从牙缝出挤出一个名字，只两个字，却说的声嘶力竭，咬牙切齿，这一刻，怒火盖过了理智，她再也不想探究什么幕后了，只想一道法术打将下去，将这凡人打成齑粉。 “五姐，”七妹沉默了一会，“你回天吧。” “我们一块回去，”五姐的掌中灵光亮起，取出一件华美的羽衣，“这是上次回去后，我们几个姐妹昼夜不休为你编织的一件新羽衣，你且披上，在带上侄子侄女，我们一块回去！” “娘亲，我们要去哪儿？爹爹呢？” 小女娃抬头，一脸的懵懂。 “囡囡乖，我们哪里也不去。” 七妹摸了摸小女娃的脸，随即又看向自己的姐姐 “然后呢，五姐，母亲当年也颇得外祖母喜欢，可是……还有表舅，当年外祖能狠下心镇压了自己的亲妹妹，更是派大军杀死了大表舅，二表舅和表姑若非是有着机缘，恐怕那时候也……我将这一双孩子带上天庭，万一……” 七妹摇了摇头，眸光愈发苦涩。 “我们一起去求外祖母……” 五姐说到一半便在说也说不下去了。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外祖母……迟早外祖母还是会发现的，到时候……” 五姐抿了抿唇。 “五姐，你回去吧，就当今日没有来过这儿，就当做是我思凡，我已经陷到这泥沼里了，没有必要再把你也拖下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凡间虽然清苦，但能守着我这一双儿女，我也知足了，只希望外祖母能够持些知道，凡人一生不过几十年，天上也就几十日，只要能挨过这段日子，我不管受什么惩罚也值得了，只是……” 七妹低头看向自己的这一双儿女，面上显出愧疚。 “只是可怜他们，是我这当娘亲的自私，明明可以，却故意不传他们修行之法……” “那你把这件羽衣留下，应当能解除你体内的封印，这凡间不比天上，有法力总比没有法力要好过活些。” 五姐又将羽衣递过来。 “我既然决意只让他们过凡人的生活，我这当娘的自然也得陪着，若是留下这羽衣，日后孩子们问起，又该怎么解释？” 七妹笑笑，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会，还是拒绝了。 “好。” 五姐点点头，眸光却忽然一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七妹，既然如此，我便回天了，还有，如果以后孩子们问起来，要怪，就让他们怪我。” 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 七妹有些错愕，她法力被封，没有感应到外面牛郎正往回走的动静。 直到一阵黄牛嚼草的声音传进屋子。 “呼哧呼哧！” “给我死来！” 五姐身形如电，一扬手，玉梭便飞了出去，无数香火愿力缭绕其间，直奔牛郎而去，这一下含愤出手，只要打中，牛郎就只有魂飞魄散肉身灰灰这一个下场。 “不要！” 七妹如梦初心，焦急的大喊，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啪！” 玉梭打到牛郎近前，却被一层薄薄的光罩阻住了。 “……” 牛郎的瞳孔一下子缩紧，显然也是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坏了，但随即他就镇定了下来。 (本章完) ------------ 第0100章 金牛 牛郎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老黄牛，那模样显然这头老牛便是他的倚仗。 “呼哧呼哧。” 老黄牛依然在一下一下咀嚼着干草，但它的眼神却慢慢的变了，懵懂褪去，焕发出睿智的光，眼神明亮而又锋利。 它已经变成了他。 “七妹？” 五姐也转头看向七妹，或者也可以称呼织女，后者的眸中闪出无奈还有担忧，但这无奈和担忧却不是给牛郎的，而是给她的姐姐。 我的好姐姐啊，你以为我不让你去杀了牛郎，是因为顾忌到孩子，想留他一命？ 我是为了你啊。 因为这头老黄牛，他也不知在牛郎身上布下了什么手段，平时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头用来干活犁田的牛，但只要牛郎祈求，或者一遇到危险，他立刻便会有所感应，从天界投下意识，甚至显露真身。 我怕你知道了这些，回天之后会生出什么波折，为了一双孩子……话没有说透。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个局面。 “五公主，你也下来了，莫不是怕七公主孤单，下来与他作伴？” 老黄牛的声音冷淡，说话的同时，他身形急速的变化，拴住他的那根缰绳消失不见，一身皮毛褪去，四蹄化作人类的手脚，身子直起来，一瞬间便化成了一个身披金袍头顶牛角的粗犷壮汉。 “金牛星君，竟然是你！” 五姐咬牙切齿。 “不错，是我。” 金牛星道，他一挥手，漫天金光洒落，这片村落便被整个凝固住了，小到鸡鸭狗猪，大到全村老少，甚至于一草一木，全都静止不动。 就连风似乎都停住了。 溪流中，丁林的身子也跟着停住，他本来已应该游出村子了，但因为那些村妇的搅扰，稍慢了一步，只到了村口，他感觉到一股禁锢的力量，不强，只要略微使用妖气就能挣脱。 但此时，却是不好挣脱，丁的敛息法得自玉面公主，精妙无比，可以瞒过修为比他深的强者，这也是经过验证的，此刻金牛星还只把他当成寻常的鲤鱼没有发现，可一旦他调用妖气挣脱，立刻便会暴露，到那时候，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牛郎前世乃是我的主人，于我有大恩，如今我成就星君为格，觅得他转世之身，自然便要报恩。” 金牛星君道。 “你要报恩便报恩，似他这等凡人，高官厚禄，大宅美人，怎么不能把恩报了，为什么偏要来祸害我的小妹！” 五姐满脸的愤恨。 “前世，他舍了性命送我入了修途，又在轮回中历了几万年才得以投胎转世，这般大恩怎是些凡尘俗物可以报答的，他想要讨个媳妇，正巧上头……我便替他寻了个天庭女孙为妻，也只有这般高贵的女仙，才能和他相比配。”金牛星君悠悠道。 “无耻！” 五姐掌中玉梭微微颤着，已经被调动起来，从金牛星君显露真身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今日之事很难善了了，虽然实力差距悬殊，但还是要奋力一搏。 “牛郎，我没有答应姐姐跟她回天，放过我姐姐。” 织女忽然开口了，她看向牛郎，眼神中透出深切哀求。这么多年她知道只要是牛郎开口，不管多么为难的事情，金牛都会为他做。这也是这么多年，织女第一次求牛郎。 “大黄。” 牛郎避开了织女看过来的视线，看向了黄牛，但那眼神确确实实是在求情，这些年，因为当初的事情，他面对织女总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尤其是日复一日，不论怎样相处，织女看过来的眼神总是一以贯之的冷漠，没有任何的变化。 牛郎愈发的心虚，他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深深伤害到了织女，这种伤害，已经不是通过日复一日的相伴可以消弭的了，她实在是恨惨了自己。 “牛郎，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你只管过好你的日子，今夜过后，你之前怎样，往后还怎样。” 出乎预料，黄牛第一次拒绝了牛郎。 “至于五公主，她既然下来了，我就不可能让她回去，否则这件事情一定会传到王母耳中，如今帝君还未回来，无人庇佑，若是王母追究，你我都逃不过，到那时，牛郎恐怕想要魂飞魄散，神魂俱灭，都会是奢望。” 黄牛道。 牛郎抿了抿嘴。 “我已经五姐说了，不会回天，若是在少了五姐，织女星上织云的速度一定跟不上，到那时，外祖母定然会察觉，星君我已劝好了五姐，她回天之后，什么也不会说，我也会老老实实和牛郎把日子过活下去……” 织女求道。 “七公主所言有理，可惜啊，我老牛还是更愿意相信我自己，不必多言了。”金牛星神色冷漠，“至于天上织云的差事，不是还有五位公主么，你们姐妹情深，我相信她们为了打好掩护，一定会尽足全力，不会让王母娘娘察觉的。” “至于五公主。”金牛星君忽然笑了一下，“我老牛虽是妖族出身，但当了这么多年的神仙，骨子的那点妖性也早已磨的差不多了，七公主放心，我不会对五公主怎样，只是要擒住她，封了修为，不让她生出世端，等到过些时日，牛郎过完这一世，老死了，我自然会放了她，到那时，她是去大天尊那儿告状也好，还是去王母娘娘那儿哭诉也罢，不论是何种处置，我老牛自然也全都会生受了。 “如此说来，你倒是个好汉了。”五姐的嘴角勾起，不屑一笑，“七妹！”她忽然一扬手，哪一件羽衣便飞向了织女，于此同时，早就在掌心颤动不已的玉梭，裹满了香火愿力，在五姐法力的催动下，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便刺向金牛星君。 羽衣向着织女身上罩去，她法力被封，此时除了五感未必屏蔽可以感知到周围一切外，便和那些村民们一模一样，不能动弹分毫。 织女的眼眸露出紧张的神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期盼着羽衣能顺利的落到身上，帮助她挣脱封印。 (本章完) ------------ 第0101章 羽衣 然而织女的期待落空了。 羽衣落到她的眼前，似乎下一刻就能披上…… 裂帛声响起。 织女眸中期待褪去。 金牛星君看也不看，以指作剑，斜斜的划过，一道妖气掠来，将那一件羽衣打到崩溃。 羽衣离着织女已经是这般近，崩溃的刹那，一片羽毛擦过织女的脸颊掠过。 而另一边，五姐也和金牛星君交起了手，一枚玉梭带着神道之力，绕在金牛星君周身舞的上下翻飞。 “五公主，王母娘娘果真宠你们，连这样的宝物都赐下了，可是你法力太弱，若只是如此是伤不到我的。” 金牛星君一边说着，一边鼓动妖气全省贯注的应对，显然，他也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般轻松。 丁林在溪涧中看着，他已经认出来五姐了，准确的说，是认出了那柄玉梭，五姐正是在海滨对他出手的那名女校仙。 她外貌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极其年轻，但神仙当然不能用样貌来判断，不过如此低的修为，想来年应也不会太大。 一张圆脸上柳眉弯弯，琼鼻挺翘，再往下是一张小巧的嘴巴。 最吸引人的是却是她身体的曲线，她着着一件青衣，胸前夸张的贲起，跌宕起伏，和样貌形成巨大的反差。 玉梭流转。 刹那间，便过了十几合。 某一刻，金牛星君忽然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他身上妖气疯狂涌动，附着在掌心，包裹成厚厚的一团，忽然又极速伸手，一把便攥住了玉梭。 “刺啦！” 一种和烙铁印在皮肉上相类似的声音响起，香火愿力和妖气接触，刹时间，二者便开始同时消融，一缕黑烟腾起。 五姐大惊失色。 金牛星君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忽然手一挥，将玉梭又给甩了出去。 丁林暗叹了一口气，他在水中看的分明。 青衣仙子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丁林的境界虽然不高，但修行至今接触的圈子却很高级，仙境以上的大战，更是亲眼见过许多。 换句话说就是，菜，但有些眼光。 香火有毒。 这玉梭附上了香火愿力，便类似于淬了毒的暗器，极其危险，只要命中，甚至能够杀伤到仙境强者。 但能够杀伤，也要能击中才行。金牛星君一开始小心提防，等过了十几招，摸清了五姐的套路后，这玉梭便对他不起什么作用。 五姐的境界和金牛星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事实上，能让五姐以丹境修为和仙人交手，这玉梭法宝已是强劲至极了，但凡对手换成一个元神境，玉梭之下，也只有败亡一途。 否则，丁林也不会一再忍让那一群村妇，像一条普通的鲤鱼那样逃窜，也不愿展露修为。在发现五姐时候，丁林就感觉到，她身上带着一件东西，极其危险—— 玉梭乃是神道法宝，和仙道天然不容，不能被储物的法术装起，只能被带在身外。 故而，也容易被感应到。 当然，神物自带的锋锐，也让丁林没有认出玉梭，直到五姐与金牛星君交手，祭出宝物，丁林真正看见，这才恍然，也由此回想起曾经的旧怨。旧怨未消，如今又添了新的。 为了躲开五姐，丁林没有及时游出村子，恰逢其会，又被堵在了这一场纷争中。 虽然金牛星君丁林的感觉不是很强，最多也就只是和小白龙相仿佛，连万圣公主都不如，只有初入仙境的水准。 此种境界，大概率是看不破丁林的伪装的，但毕竟还是让丁林落入了更高一级的危险。 丁林默默的等待，金牛星君应该很快就能擒下那五姐，如果一切顺利，等到一会尘埃落定，这片仙域应该就能散开，让他悄悄离开。 至于这段在牛郎织女的故事中未曾留下的记录里。 他就只是一个旁观者。 仅此而已。 …… “娘子，我们先回屋。” 法域中，除了正在交手的金牛星君和五姐，只有牛郎还能动弹，他唯恐交手的余波伤到了织女，走过去，抱起织女，将她搬进了屋子里。 虽然牛郎心里也清楚，屋子里外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金牛星君也会掌握分寸，控制住交手的范围，不伤到他们。 但这些也并不影响他趁着机会表现对织女的关心。 “吱呀。” 门被关起来。 牛郎扶着织女坐下，随即又转过身，蹲下去检查两个小孩子的情况，两个小的无碍，只是像那些村民一般被金牛星君的术法定住了身形，蒙蔽了五识，牛郎没有发现，他身后，那本该也动弹不得的织女慢慢站了起来，虽然因为未曾披上羽衣，她法力未付，但那件羽衣终究还是起了一点作用，擦过她脸颊的那根羽毛破坏了金牛星君的术法，让她有了行动的能力。 织女眼神眼神冷漠，看着面前蹲下身子的牛郎，后脑正朝向着她，她素手伸向桌子，眸光闪动了一下，握住了一只陶碗。 是那只给牛郎准备的，盛了一半的陶碗。 此时碗中的稀粥已经冷掉了，浓稠的米汁凝固在成一块。 织女的眼神一狠，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她双手持碗举过头顶，然后用力的朝着牛郎的后脑砸了下去。 “啪！” 陶碗摔得粉碎。 牛郎一声未哼，便软了身子，倒在地上。 屋外，金牛星君一下便感受到了屋子里的动静，他眼神一冷，另一边，已经处在绝对下风，眼看就撑不了几招的五姐，忽然疯了一般控制着玉梭馋了过来，竟然短暂的额拖住了金牛星君。 织女却并未接着对牛郎下手，她只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随后一路奔跑，穿过屋子，来到后院，不顾牛棚里的脏乱，扒开干草，然后在地上又使劲刨了几下，忽然使劲一抖，一件霞光万丈的羽衣被显在了夕阳下。 “你原来一直知道羽衣在哪，那你为什么……”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织女冷漠的回过头，便看到了牛郎，他脑后有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看过来的目光中却全是复杂。 …… (本章完) ------------ 第0102章 香火之毒 织女那一下砸的虽然不轻，可山里人本就皮糙肉厚，再加上牛郎还曾服用过金牛星君给他的好东西，虽然受限于资质未入修途，依旧是凡躯，但身躯却比一般人更为强壮，这一陶碗只是让他脑袋宕机了一下，随即便缓过了劲来。 牛郎追到后院，恰巧便看见了织女从牛棚中翻出来羽衣的那一幕，这件羽衣，赫然便是当年他趁着织女她们七个仙女在后山洗澡时，偷走的那件，曾经为了让织女打消回去天庭的念想，牛郎骗她，羽衣已经被金牛毁掉了，其实并没有，只是一直藏在牛棚里而已，后来随着孩子的出生，织女再没有寻找过羽衣。 牛郎以为织女并不清楚，却不想她早就知道了羽衣放在哪儿。 紫色的羽衣。 织女一抖手，它便迎着夕阳展开，披在了织女的身上。这件羽衣是织女原本的那件，比起已经金牛星君毁掉的，六个仙女仓促赶制的那件速成品效果要更好。 刹时间，变化产生了。 织女往前走了一步，羽衣敛入身体，原本布衣裙钗的少女，穿上了一身紫色的衣袂，仙气飘飘，那张满是菜色的脸庞也不再憔悴，焕发出容光，凛然高贵不可侵犯，粗布包起的长发也散开了，一根玉簪横在发间，坠下的流速流光溢彩，这才是织女原本的模样。 溪涧中，丁林自然也感应到了茅屋后院的变化，他眼珠动了一下，似是要将眸光穿过泥巴糊起的墙壁。 下一刻，一股新的气机从后院中升起。金牛星君施加在织女身上的封印被破除了，她重新找回了法力。 而与此同时，外间金牛星君和五姐的争斗也到了最后一刻。 “嗖！” 金牛星君双掌缠满了妖气，他右手一挥，一巴掌将玉梭飞，同时左手从另一个角度拍出一掌，“嘭”的一声，正印在五姐的丹田上，五姐的面色一下变的无比苍白，她张嘴一口鲜血吐出，气息则飞快的萎靡了下去。 操纵玉梭的法力一下难以为继，玉梭在空中摇晃了两下，就要往地上坠落。 金牛星君面色严肃，他已经感应到了后院的变化，知道此时需得快速料理了五姐，他手上妖气汇聚，凝结在指尖，一指点在五姐的眉心。 五姐周身一阵青色光影氤氲，随即一件青色的华美羽衣便被逼了出来。 金牛星君空着的那只手又竖起，胼指为刀，斜着划过，妖气肆掠，那件云霞织就的青色羽衣一下就被斩破，化作无数羽毛飞散。 “唔……” 五姐闷哼一声，和玉梭联系的最后一丝法力被斩断，玉梭往地上坠落，将要落地之时，却被另外一股法力托住，轻轻一颤，径又朝着金牛星君刺去。 这又是一种驭使方法。 金牛星君松开五姐，侧身让过，一道紫色的身影从后院飞掠过来，揽住她五姐的腰身，又飞快的往后退去，将五姐带离金牛星君的身侧。 是织女。 这玉梭本就是王母娘娘特意为她们姊妹七个所炼制的，一套七枚，既可各自使用，也可聚成一套。五姐的玉梭，织女勉强也可以操纵。 至于织女自己的那枚自然是早被金牛星君收走了。 一击逼退后金牛星君，玉梭在空中盘旋一周，落到了织女掌心。 “元神？” 金牛星君看向织女，眸光先是讶异，随即又有些恍然。 “果然，逆境最是锻炼人，王母娘娘将你们养在天界，生活优渥，却失了锐气，以至迟迟不能领悟金性。” 金牛星君感叹。“七公主在下界历过这一场，却是因祸得福，一念就领悟了金性，比你的六个姐姐要快上一步，老牛没记错的话，七公主如今才二百多岁，真是后生可畏啊！” 织女此刻身上散发的气息赫然便是元神境界。 她本是天界女孙，资源底蕴都是不缺，所缺不过是那一丝金性，这一场劫难磨砺了心性，金性自生，顺其自然便破入了元神。 “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七公主了，明明自己知道羽衣就在那，却还要强自忍耐，故作不知，七公主真是……长大了。” 金牛星君感叹。 织女不答，她看向金牛星君的目光全是冷意，法力注入，玉梭织出半天残影，扑向了金牛星君。 “今日，七公主选择取回羽衣是情势所迫，还是觉得时机已到？” “你倒是把握的好机会，枢天台三万六千五百年一轮值，却被你用来行如此卑鄙之事，但纵使枢天台玄妙，能让你随意的分神降界，但带下来的力量恐怕也不会太多吧，以我如今的元神境界的法力，再有玉梭相助，击溃你这道分神足够了！” 织女道。 “不错。”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金牛星君忽然轻轻一笑，那张玉梭织成的线网罩过来，在织女不解的眼神中，他忽然束手，不闪不避。 “元神境界再加上这枚玉梭，我这道分神确实已经挡不住了，只是，你以为……” 金牛星君的声音轻轻的，落在织女的耳中却如炸响的惊雷。 “当初老牛为什么没有直接毁了这羽衣？” 织女的瞳孔骤然一缩。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对，身上从羽衣里，忽然一股庞大的杂念涌入识海，她一身的法力，也如冰雪般消融。 “你在这羽衣上……” “不错！” 金牛星君的这道分神被玉梭刺中，也开始消散，却哈哈大笑起来。 “七公主，你们能够用这玉梭法宝，可莫要忘了，我老牛也是星君，这香火之毒，我老牛也可也用得！” “七公主，如今失了羽衣，法力再被香火污染掉，你还是乖乖做一世凡人，打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念，和牛郎好好过日子吧！” “姐姐……” 织女面色大变，扭头看向五姐，后者被金牛星君重创，又破了羽衣，已经昏了过去。 “走！” 织女咬牙，维持住意识的最后一线清明，勉强聚起法力，一掌拍在她五姐的身上。后者的身子腾起，朝着和大山相反的方向远远的抛飞。 (本章完) ------------ 第0103章 有利可图 金牛星君只是看着，也不阻止，他的这一丝神念，也即将被香火消融殆尽了，仅剩的一只手从胸膛上拔下玉梭，握住，等到织女一掌将五姐送离后，他才悠悠的开口。 “七公主，你心里其实明白，又何再必做这无用功呢，金牛山上的那只牛妖，是我本家后裔，你这一掌能将五公主送去多远，至多不过几百里，且不说五公主能不能脱身，便是脱身了又能怎样。” “五公主被我破了羽衣，已是回不得天界了，一个不谙世事的仙子，又只剩下丹境的法力，若是任由她独自在凡间，倒还不如让她暂时先在我那后裔那，起码安全无虞。” “对了，这枚玉梭我也带走了。” 这些话，织女已经听不见了，在用尽全力将五姐拍飞后，她再站立不住身子，伏在了地上，香火和法力极速消融的感觉是那般痛苦，某一刻，她眼睛一翻也昏了过去。 而金牛星君，他的忍受能力就要比织女强的多，香火肆意毁坏他的这丝分神，从外界看来，就像是他身体上燃着了一把火，从下至上，黑火所过之处，一寸寸化作灰烬。 “老牛！” 当牛郎跌跌撞撞从后院赶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恐怖的场景，他睁大了眼睛。 “牛郎，这丝神念毁了，”金牛星君看向牛郎眸中闪过难得的温和，“我有些日子下不来了，不过你也无须担心，我也替你料理好了一切，若是有事，你可以去金牛山中找‘阿丑’，我已经吩咐过他了。” “哈！” 金牛星君大笑，将忍耐到现在的痛处，一声道尽，随后，最后一点火焰升腾起，将他的头顶淹没。 牛郎眸光又往下移，看向趴在地上的织女。 织女身上，灵光一阵阵闪烁，青衣褪回粗衫，头顶插着的那根流苏也一刻不停变化，终于幻灭，蒙头的粗布早就不翼而飞，显出一根简陋的木簪，满脸的雪白。 “娘子……” 牛郎轻唤，他慢走几步，慢慢的蹲下将织女涌起，抬头，夕阳依旧在，照到他身上的血迹上，告诉他方才这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魇。 金牛星君神念一去，四下里又恢复了灵动。 先是风儿吹拂了起来，柳梢轻动，然后满村的动物也恢复了活力。 “叽叽！” 鸟雀归巢。 “鱼呢？” “找不到了！” “真可惜呀！” “那一条鲤鱼有巴掌大，不小哩！” 溪涧边，村妇们见找不着丁林，有的口中说着惋惜的话，一边随意的在浑水中洗洗手，便上了岸。 还有的仍不死心，顺着溪涧往下游寻摸。 丁林呢？ 丁林已经默默地腾空而起，不再理会这村子里的一切，化一道隐秘的遁光，循着五姐被拍飞的方向，追着找去了，他又改变了注意，不在袖手了，不是丁林善变，而是，此一时，彼一时，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变的有利可图。 金牛星君已退，和织女两败俱伤，此时出手，一是没有了危险。 再者。天界女孙，这是何等高贵的身份。 纵使玉帝再怎么不不亲近，那也是他嫡亲的外孙女，这是不争的事实，旁的暂且不论，单那一柄玉梭，能让丹境和仙人交手，该是何等级数的宝贝。丁林不奢求能从五姐那儿得到玉梭这等级数的宝贝，但救下她，攥在掌心，起码榨出元神境界的修行资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奇货可居啊。 五姐也不似织女，同是天庭女孙，她风险更小。 便是日后金牛星君再度临凡，注意力也大多会落在织女身上。 织女已在局中，五姐却只是个添头。 …… 金牛山在西。 织女那最后一下也是用尽了全力。 丁林往东，一直寻了五百多里，终于在一处荒野中看见了五姐。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五姐身子砸过一棵柏树，许是坠落的高度太高，庞大的树冠都没能托起她的身子，只留下一处残枝败叶交织的贯穿孔洞，五姐的身子落在柏树脚下的灌木间，趴着深陷进去，只有一根绿色的丝带还挂在树枝上，随风摇曳。 丁林落下遁光，弯腰从灌木间捡起了五姐好在虽然失了羽衣，但她身上的那件青色衣裙也不是凡品，不至于被枝干扯裂，牢牢的护住了身子，不臾有春光乍现的风险，至于脸颊手臂脚踝等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也还好，没有流血，好歹也是丹境，还不至于被树枝挂出伤来。 只是那脸色白的吓人，手臂也软软的往下垂着，眼眸紧紧的阖起，显然受伤极重。 丁林简单检查了一下五姐，便决定暂不理会，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一手提起五姐，，顺手将她挂在树梢上的那根飘带也一并勾下，然后身子便腾空而起，一刻也不愿多在原地停留，虽然伤的确实不轻，却也没到不治，就立刻要死的地步，好歹也是个丹境，承受力还是有一些的。 当务之急不是给她疗伤，而是远远离开，避免节外生枝。 果然，在丁林离开大约一炷香后，从西边金牛山的方向，一朵妖云也落了下来，显露出初入元神境界的气息，额上两只牛角，左边的上半边缺了一截，是个牛妖，因该便是金牛星君安排在山上的那个本家后裔。 肿眼泡，塌鼻梁，嘴唇外翻，青面獠牙。 果然也不愧对金牛星君给他起的‘阿丑’的名字，面貌当真也是丑到了极点。 阿丑，在柏树下使劲看了一会。 面露凝重之色。 又思量了一会，忽然跃起身，纵着妖云往东边追去。 东面，那是丁林刚刚离去的方向。 追出几十里后，便见一道大河涛涛，水汽弥漫。 阿丑面露疑惑之色，他使劲感应了一会，方才寻到的陌生妖气，到这大河便截止了，宽阔的水路消弭了踪迹，他四顾又看了看，驾起妖云又往东边追了一会，一无所获，怏怏而返。 而此时，丁林早已经改变了方向，提着五姐往南边去了。 (本章完) ------------ 第0104章 醒转 金牛星君最后对牛郎说的那番话，丁林自然也听到了，他先一步寻到了五姐，便知道后面必然会有追索，虽然丁林猜测金牛山上的那个牛妖，大概率和他一样是元神境界，他并不如何惧怕。 但那牛妖既然是金牛星君的后裔，说不得便修有什么特别的手段，能够有机会躲开他，避免无意义的争斗，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过了河，丁林往南行了一段，每过一条水路便改变一下方位，阻断自身的气息，三天后，他最后穿过一条大河，又略微调整了一下方位，最终朝着西南方向一路行去。 …… 三个月后，又新到了一处地方。 丁林手上提着五姐，从云头往下张望，见得群山竦峙，此处的地貌颇为奇特，一条灵脉环绕，起起伏伏，将诸多山头连成一片，只留下一块小小的缺口，是一条崎岖的山道通往外界，中间则是极广阔的一片平原。 以凡俗的风水而论，此种地貌为困龙之局。 中间的那片平原是成龙之资，阻隔外界的群山便是缚龙的锁链。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对凡人而言，于修者，不管你是何等地貌，山川沟壑，想要跨越也至多不过驾云一日。 群山中，西北的那一座，灵气最盛，几乎占据了整条灵脉的七成，其上仙鹤振翅，白云缭绕，钟灵毓秀，不知道哪家大派坐落，端的是人间仙境。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 有此大派，周围自然早就被肃清了不止一遍。 周边没有一道妖王以上的气息。 虽然隐约间，那些山头还有妖气盘踞，却至多不过元神级数。 想来因是那大派，占据了最重要的膏腴之地后，看不上周围的地方，又不耐应付，便在驱逐了附近的妖王后，放任了山头上那些小妖，只要他们不形成新的威胁，便听之任之，由着自生自灭。 这却是好事。 其余的那些山头，虽然因着西北的那座，被衬的黯然失色，但其实它们灵气并不差，换在其他地方，多半已被妖王圈住了，在这里，却只需要有元神境的修为就可以占据。 丁林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就在此处暂修，他眸光在四处寻娑了一下，看中了南边离最那大派较远的一处小山。 灵气中规中矩，山头不小不大，平平无奇，最是中庸。 之后又行了几日，丁林在那处山脚下的一条溪涧旁按落了云头。如今虽然他已经成就了元神，活动不必只拘泥于水中，但当了这么多年的鱼，潜移默化，他还是本能的就喜欢水。 下意识的便朝有水源的地方靠近。 丁林扭头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女人，三个月的时间过去，除了最初几日在稍微离远了金牛山后，丁林给他喂过了两枚普通丹药，缓和了伤情，确保她死不了，而后便再也没有管过她，让她全凭着自愈恢复。 毕竟是被仙人打伤，五姐的真实修为又只有丹境，三个月的时间，她竟然还没有自己醒过来。 如此倒也省了丁林的事，在赶路期间，一个昏迷的女孙，确实是比醒过来的要好携带的多，而且暂时也不必应付。 不过如今既然选定了落脚之处，还让五姐昏迷着便不是事了，毕竟一个昏着的人可是没法给出好处的。 该将这女孙救醒了。丁林想着，掌中灵光闪动，取出一个玉瓶。 这还是当初杨婵所赠，因着功法的特性，杨婵所炼出的丹药，既可以用于疗伤，也可以增益修为。 丁林在万圣公主那儿当宠物时已经将杨婵的赠予吃的差不多，这已是最后一点存货了。 比起三个月前，五姐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阳光下，五姐的面色依然苍白，但双颊间却略微有了一点血色，三个月的自愈到底还是有些效果，但效果却也有限，她嘴唇依旧是青白的。 丁林将五姐放躺在地下，头枕着一块石头，拇指和中指捏开她的唇瓣，又用食指撬开她的牙关。 五姐的头不自主的歪向了一边，有涎水顺着雪白贝齿的缝隙流了出来，淌到丁林的手背上。 丁林面色不变，毕竟是个美人，他当然不会有太多的抗拒，丁林将玉瓶中装着的丹丸都取了出来，一共七枚，他用空着的另外那只手，一股脑的将这些丹药全数塞进了五姐的嘴巴，又用手指往下塞了塞，防止丹药再被口水带出来。 做完这一切。 丁林松开口，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丹药在五姐的口腔里化开，她蠕动着嘴巴，下意识的吞咽，杨婵炼制的丹药，果然效果不烦，约莫半个时辰后，五姐的眼睑轻轻颤了颤，醒了过来。 “你醒了。” 丁林道。 “你……救了我。” 五姐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白云映入眼帘，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声音里也仍然又虚弱，在看向丁林时，她声音顿了顿，眼眸里像是闪过了一丝疑惑。 “嗯。” 丁林点点头，收敛住身上的妖气。 “三个月前我路过一片荒野地，见姑娘独自一人，又重伤昏迷，便将你救了起来，我方才突破元神不久，身上的丹药用尽了，一时就不醒你，又不知道姑娘招惹的是什么样的仇家，便只能将姑娘一路带着，这几日总算寻到了几枚上好的疗伤丹药，这才能将姑娘救醒。” 丁林道，满嘴里没有一句真话，隐藏了妖怪的身份，又着重强调了自己如今的修为境界，和穷困潦倒的现状，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话说的如此直白，五姐当然听懂了。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青儿出生还尚算的富贵，家中也薄有资产，原本，是现在就该报答恩人的，可惜啊，我之前遇上的那仇敌，苦苦逼迫，我也几乎是用尽随身携带的东西，这才堪堪逃脱，如今实在也是身无长物。” “不如这样，恩人可否先送我还家，如此大恩，我家中祖父又素来疼我，必然会全力报答恩人恩情。” (本章完) ------------ 第0105章 误会 五姐看向丁林，模样情真意切。 但字字句句却也和丁林一样，没有半点实话。 丁林没有说话，只将面上虚假的笑慢慢敛去。 虽然出手救了人，但他对这五仙女着实没什么好感。 “你是怎么猜到的？” 丁林道，他又回忆了一番自己刚才的话，除了稍显急功近利，有携恩图报之嫌外，没有其他的毛病。可是施恩图报，本不就该是人之常情么。 诚然，世上有这般品行高洁之人。但既然被能冠以高洁，那便是因为稀少。 或是是赤子之心，或者是真的至纯至善。 难道这天界的女仙品行高洁到了这等程度，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还是说她长在天庭出生尊贵，没有历过什么事情，仍然保持着懵懂天真，赤子之心？ 可若是如此，她纵然心里厌恶，行为上不是更应该拿出宝物，偿还恩情么？ 不对。 丁林是见过这五仙子和金牛星君相峙的情形的，处置虽然稍显稚嫩，却也绝对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白。 哪里出了问题？ 丁林有些疑惑。 “嗤！”丁林板起来脸，五仙子却开始笑起来了，她轻蔑的看来丁林一眼，“怎么，不想着继续编了？你这敛息法确实高妙，将气息藏的一丝不漏，若是我在海滨见过你一次，或许真的就被你骗过去了。” 在海滨见过？ 丁林稍觉意外，他还以为是在村落时，自己哪里漏了马脚，却没想到竟然是在海滨。 那时这五仙女见着他打杀巡海夜叉，不由分说就是一梭子，他立刻就藏到了海里，距离隔得又是那般远，最多只能算是惊鸿一瞥，打了个模糊的照面。 丁林是受伤害的一方，再遇到这五仙女时，尚且都没立刻认出来，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一直等到她祭出玉梭法宝，这才终于确定。这五仙女竟然只瞥了一眼就记住了他。 “仙子倒是好眼力，只那一瞥就记住了我。” 丁林的面色愈发不快。 “不论任何东西，只要我这双眼睛看过一次，便不会再忘记。” 五仙子道。 丁林心中感慨，果然不愧是大户，养出这样的一双眼睛，不知道又该是用了何等珍惜的宝物。而在明白了前因后，丁林也知道想从她那儿得到东西不会那么容易了。 “仙子不问青红皂白便对我下手，我却仍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如此恩情，仙子难道不该加被报偿我么？” 丁林道。 “好个巧舌如簧的妖怪，你是真把我当小孩来哄了，”五仙女被气笑了，“你自己也说了，我对你动过手，你会这般好心救我？” “怕不是想先从我这恫骗出些东西，就下杀手吧。” 虽然竭力保持着镇定，说到最后，她声音里还是克制不住带上了些颤抖。 “如果我说，我真的只是想从你这儿得些好处，你信么？” 丁林道，面色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真话。 五仙女不问青红皂白刺他的那一梭，尽管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若换成旁的人或妖，碰到现在这样的良机，他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回去。可是她……谁让她唤杨婵一声表姑呢？ 五仙子的母亲是杨婵的表姐。和杨婵的母亲一样，在下界和凡人成了亲。 丁林还在华山时，听杨婵说起过她的这位表姐，因着她母亲的原因，杨婵一贯和她舅舅那边关系冷淡，只有这个表姐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有过相似经历的原因，自一次偶然结识后，杨婵每次上天都会去看望她这位表姐，连带着，有时候也会碰到这几个晚辈侄女。 对了。 杨婵的这位表姐，便是上一代的七仙女。 不止是巧合还必然，其中是否有眸中定数，大天尊一系的女眷，总是排到七。 和董永成亲的那位。 如此，若是跟着父家姓的话，这位五仙女或许该姓董？ 杨婵对董永素来不佳，毕竟虽然同为凡人，董永和她的父亲比起来……但对这七个侄女却是有些疼爱的。 若非是因为杨婵，丁林又怎会淌这趟浑水。 织女身在其中，丁林自然无能为力。 即便救下五仙女，他也是冒了不小的风险的。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难道真就只是为了一句奇货可居，为了图谋些所谓的资源。 他丁某人还没有这般目光短浅。 这些才真的只是捎带的。 至于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却以谎言相骗，没有什么其他原因，纯粹便是心里不痛快，无缘无故差点被扎了一梭子，救人之后，当然得先要点补偿回来。 或许，真诚是一条更好的路径，不仅能得到的更过，还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很遗憾，丁林不想这样，他就是恶劣的想要先骗回来点，出一出恶气，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路上不给五仙女喂食丹药也是这个缘故。 原本，在救下五仙女后，丁林是打算把她送去华山的，但他随后一想又觉得不合适，杨婵势必会带着这小妮子去往天庭，到那时候，事情大了，便连杨婵也会陷入其中。 丁林在路上几次改变方向，到底还是将这烫手山芋留在了自己身边，为了安全起见，他也只能是尽可能的逃远一点。 “你说，我会不会相信？” 五仙女看向丁林，眸光恐惧，如视蛇蝎。 “那就是你的事了。” 丁林道。 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 “你说你救我只想要些资源，”五仙子抿了抿嘴，艰难的开口，榨着体内微不足道的法力，掌中微弱的灵光一闪，取出一枚玉瓶，“好，你只是捡下了我，这有两颗养神丹，每一颗都可以提升元神境界五十年的修为，权当时我胡乱对你出手的赔礼，和你救下我的报答，应该够了吧。” “你收下这两颗丹药，能不能放了我？” 五仙女说着，眸中闪出微弱的希望。 “当然。”丁林点点头，伸手便接过了玉瓶，“不愧是天界的仙子，出手果真大方，你既然给了陪你和报酬，我自然也会如你所愿，你且保重，我走了。” (本章完) ------------ 第0106章 青白 “你好自为之。” 丁林敛息法放开，气息泄露一瞬，他又看了五仙子一眼，意味深长，随即转身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等到离开了五仙女的视线，他选了一条溪涧，然后摇身一变，化成本相，径往山里游去。 …… 五仙女的身子绷紧着，慢慢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她没想到丁林真这般干脆的就离开了，眼眸里闪过愕然，有些难以置信，随后便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浮现在心头，唯恐丁林反悔，她立刻就想离开。 她用双手撑住地面，想要起身。 一股剧痛涌上心头。 五仙女咬紧了牙，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重伤之身。 举目四顾，是大片大片的空旷，正身处在一片陌生的荒野，云海翻腾，眼眸尽处，是一座座相接的山峦，勾连成片，不留缝隙，像极了一座囚笼。 一瞬间，五仙女忽然感觉心里有些发慌。 …… 丁林游进了山中，慢慢的深入，他收敛住全身的妖气，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妖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不变的法则，处处都是危险。 愈是底层便愈是如此。 对小妖们而言，除了自己，旁的所有妖，只有能杀死自己的，能被杀死的，这两类。 面对前者需时时警惕，小心隐藏。 而后者则是食物，是成长的养分，是提升修为道行的丹药。 为此，统治的妖王或大妖们不得不颁下命令，或者采取旁的手段，来维持住秩序，不许麾下的小妖们互相厮杀。 以此来保住自身势力的稳定，和可持续性。 于是，外来的陌生气息便格外的美味诱人。 于这山而言，丁林是便外来者。 他想要先暗中探查一番，避免踢中铁板，那么伪装成一条普通的鲤鱼便是最好的方法。 溪水潺潺。 丁林不紧不慢的游在其中。 沿途所见，是一片片的郁郁葱葱，但也算的上是赏心悦目。 又前行了一段，进入灵脉的覆盖范围。 植被更加茂盛古树的枝干在青翠中虬结的纠缠着，灌木结出红色的浆果，不知名的野开放，姹紫嫣红…… 只是有些奇怪。 感知中竟然只有几只小妖，和这山的灵机极不匹配。 丁林继续往里游，愈的深处，然后奇怪的感觉愈来愈明显了。 这漫山遍野精怪少也就罢了，可是为何连普通的小动物也没有多少，时令正是盛夏，万物生长，可这座山中却幽静的吓人，除了偶尔能听见蛇虫窸窣的响动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仿佛这一山的灵机都被植物占尽了。 丁林眸光悠悠，继续往里，已经接近这座山灵脉的核心区域了。 感知中终于出现了两个修为能看的过眼的妖怪。 一青一白。 是两个丹境的蛇妖，青的那个，散发在外的气息约莫三百年出头，只是初入丹境的水准，白的则强上许多，气息浑厚凝实，足有七八百年的修为，行动间，有金光不经意从眸中泄露，这是命魂阳化到了七成以上才有的特征。 两条蛇都是半化成人形的状态，或许是雌性爱美的缘故，她们将化形的精巧全都用在了上半身，容颜精致，身材玲珑凹凸，除了鳞片实在消不下去外，上半身俨然就是人类了，而和上半身相比，她们的下半身则大相径庭，长尾曳动，完全是最本来的样貌，没有丝毫的更改。 人性和兽性相合，再加上上半身那些点缀的的鳞片，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姐姐，好无聊啊，山里现在好空，都没什么好玩的了。” 青蛇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能吃的都被师傅吃的差不多了。”白蛇道。 丁林注意到，白蛇的眼眸中有一丝隐晦的担忧闪过。 但青蛇却似乎没有察觉，她点了点头赞同道， “是啊，不要说成了妖的精怪，便是普通的动物，都被师傅当作血食给吃的精光了，我现在想找只山鸡来打牙祭都找不到。” 青蛇摊了摊手，作出一个略微夸张的表情，她的上半身套了一副青甲，只有两条纤细的手臂伸在外面，大半化成人类的皮肤，只在手腕和手肘的关节处还是覆盖着密集的青色鳞片。 “现在这满山啊，除了这一颗一颗的树，就只剩下我们的蛇族了。” 青蛇的声音懒洋洋的，用手点指着树木。 “啪！” 青蛇忽然迅捷的伸手，五指成勾，宛若蛇首，叼住了一只从身边飞过的蜻蜓，她将蜻蜓胡乱的塞进嘴巴，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道。 “现在还有些这些虫子能吃吃，再过些时日，恐怕就只能去啃树皮喽。” “就只剩下我们了……”白蛇道，一语双关，她眼眸中浮现出担忧，“青儿，你说，这一次师傅能够成功么？” “不清楚，应该可以吧，师傅说，等她成功了，便领着我们把旁边山头的那只喜鹊赶走，将灵鹊峰改名蛇首峰，到那时候……”青蛇的语气有些雀跃，随即又有些迟疑，陷入低落，“不过，这次已经是师傅第三次尝试聚集天魂了，她第一次只是尝试，第二次用了百种动物的血脉为引，这一次更是用了这满山的生灵血祭，若是再不能召得天魂归来……” “姐姐……” 青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身子一振，往前趋进的动作停住，她并不是不聪明，只是之前并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白蛇再三指点，她终于意识到了，“你的意思是……” 青蛇结结巴巴道。“应该……不会吧。” “你灵智开启的比我要晚许多，我早在八百年前就开始跟随师傅，那时候她已将命魂阳化的差不多了，却还是用了将近三百五十年的时间才寻到机缘，晋入了元神，随后便占了这座山头，三百年前，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那时候，你才刚刚诞出灵智，师傅尝试了各种办法，却总是失败。”白蛇缓缓诉说。 “最后她找到了血祭的路子，那一次她成功召回了地魂，再以一件仙兵为依托，成功收摄。” 白蛇接着道。 “从命魂圆满到突破元神师傅用了三百五十年，元神境界的修行，本应该更慢些的，可师傅从初入元神到收摄地魂却只用了二百五十年，修炼的如此神速，如今又只堪堪三百年的时间，师傅就要三魂圆满了，进境如此之快，那门经，或许……能够影响心意……我还记得我还小时候，师傅看我的眼神，那感觉和现在……截然不同……” “姐姐，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青蛇道。 “我也希望是这样，否则，如果师傅这次再失败，毕竟血祭一道讲究亲近，其余的万般生灵纵使再好，又怎及的上同组，希望师傅这一回能够成功吧……” 白蛇悠悠一叹，她抬头看向天空，白云苍狗，再不复当年，她虽然是如此说的，但心里却实则已经有了六七分的把握，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不管平日里行为能掩藏的再好，眼神的改变确实是瞒不过的。 “怪不得，师傅赐下了那部经的丹境部分，你却不让我和师兄他们一块修行，原来……”青蛇恍然，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姐姐，这些年你是没事就带我出来溜达，我还以为你是修行到了瓶颈，原来你是察觉到了不对经，是在……” “可惜啊，我对阵法之道一窍不通，师傅封山百年，我也找了百年，却还是找不到这阵法外出的缺口，师傅她应该也在防着我们了，否则也不会百年间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外出。”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白蛇苦涩一笑。 丁林眼眸闪了闪，他游进来的时候，确实碰到了一个阵法，被他轻易就寻得了漏洞，毕竟他可不是这两条小蛇妖，境界在那。 再者，他曾被万圣公主封禁几十年，那封印就在体内，那可是真仙境妖王布下的封印，再加上后来玉面公主的留下的漏洞作为启发，所谓久病成医，他时时摸索，几十年的时间，不敢说通透，于阵法封印一道却也绝对不是小白。 “这些，师兄他们知道么？”青蛇道。 白蛇摇了摇头，苦笑。 “你看师兄他们的眼睛，是不是和师傅越来越像，我又怎敢和他说这些，之前我也不愿和你说的，毕竟少一个人担忧总是好的，可是师傅这次闭关，久久不出，我感觉，若是有变数的话，应该就该在这几天了……” “那我们……”青蛇欲言又止。 “出又出不去，我们只有……”白蛇苦笑，“希望师傅这一回能成功吧，或者，这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小青，陪我看会云彩吧。” 白蛇说着，依着小溪不远，在一片杂草中躺了下来。 “你还能看的下去？” 青蛇苦笑，忽然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的落下，她伸出一根手指接住了树叶，又一下弹飞，在妖气的作用下，树叶锋利如刀，一下子便射进了面前的溪涧，嵌入了溪底的一块青石中。 “咦！” 青蛇忽然一个俯身，往前冲，她修长的尾巴，在溪水中一掠，然后，闪电般出手，一把将丁林抄在了手中，阳光落下，洒在丁林的鳞片上，灿灿生辉，无数的水滴飞溅，在溪涧中荡起涟漪。 “姐姐你看，有鱼！” 青蛇扭头道，她笑起来，方才的烦恼似乎一扫而空。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也躲不掉，那些事情且先不去想它，正巧许久没有吃到过鱼了，我们片了他一起尝尝新鲜！” 青蛇说着，手腕一翻，掌心便握住了一柄弯弯的小刀，她张开嘴巴，丁香小舌在刀锋上浅浅的舔舐过。 丁林长尾一摆，一股巨大的力道，甩在青蛇的手腕上，一下挣脱身子。 “好大的力气。” 青蛇惊呼，就要再去抓丁林。 丁林的眸中轻蔑一闪，他是扮猪，又不是真的猪，怎么会任由自己被一条小蛇拿捏，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 “小青。”白蛇起身，她温和的看了青蛇一眼，随即看向了丁林，在眸光接触丁林的一瞬，她微微一愣，随即阻止了青蛇，“别……” “怎么了姐姐，吃条鱼而已。” 青蛇不解。 “小青，这条鲤鱼应该已经开了灵智，已经能算的上是妖了。” 白蛇解释道。 丁林也是一愣，他的敛息法得自万圣公主，乃是青丘一脉秘传，放眼三界都是难得，尚在丹境时，便可以瞒过仙境，如今他以元神修为施展，竟被一条丹境小蛇看破了？ 他暂时停了下，没有出手，任由身子坠落在草地上。 “妖？” 同样疑惑的还有青蛇，她上下打量着丁林，感受他的气息，可无论怎么感应，都感觉不到半点妖气。 “小青你看他的眼睛，这般懵懂，怎么可能是一条没有灵智的鲤鱼呢，他应该已经开了灵智，只是无人教导，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固而身上才没有妖气。” 白蛇道，却是丁林方才眸中闪过的轻蔑当成了懵懂。 这才是正常，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条妖气都没练出的小妖会露出不屑的眼神。 “姐姐，你真扫兴。我有时候真是觉得你不像个妖怪，我们妖族，相互吞噬，大鱼吞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才是正常，你倒好，从不吃精怪也就罢了，就连荤腥都不怎么吃，十次进食倒有九次都是茹素，自己不吃也就罢了，还管着，也不让我吃。” 小青垮了脸。 “我的好姐姐，我们是妖怪啊，又不是旁边正一道的那些牛鼻子们，再说，就是那些小道士，偶尔也会在山中打些血食牙祭，姐姐，我们这种出身，你不会这么多年还做着有朝一日能立地成仙，拔地飞升的美梦吧。” “小青，你不懂，修行是修持几身，我们本就出身异类，而这天下高人又都出自佛道两门，若是我们再不洁身自好，沾惹了一身血气，有朝一日便是机缘到了眼前，也会白白流过，把握不住。” 白蛇正色道。 (本章完) ------------ 第0107章 危机 “好，好，我不懂，是我不懂。” 青蛇拱手，作投降状，神情却又低落了下来。 “姐姐，按着你的说法，也就在这几日了，我们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还两说，还是吃了他吧，姐姐你从没吃过妖怪吧，我跟你说，那味道……” 白蛇却只是温和的看着青蛇，后者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好，不吃便不吃，鲤鱼好歹和我们蛇一样是龙属，勉强也算是远亲，”青蛇俯下身，腰肢柔软，一下就折成了九十度，她点了点丁林，“今天算你走运，遇到了我姐姐，就你走吧。” “小青，你要记得，修行之道除了知行相合，还需得谨守本心，始终如一，否则是走不长远的，身处在这山中，我们阻止不了师傅他们，但起码我们要管住自己。” 白蛇道。 “我觉得吃起来挺好……”青蛇嘟囔随后又看向白蛇，一下一下的点着头，敷衍道，“好！好！我知道了。” 白蛇摇了摇头，长尾曳动，从青蛇的指下捡起丁林，就要将他重新丢回溪涧。 “二位师妹，师傅出关了，召我们前去觐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虽然称呼的是师妹，但声音中却没有半点亲切的意味。 阳光下，一道高大的影子遮了下来。 丁林略微抬眸看去。 来者也是一条蛇妖。 一条雄蛇。 他身子立着，在化形的状态下也足有数丈高，褐色的尾巴曳在地上，上身精赤，密密麻麻的覆满了鳞片，那一双眼眸半是猩红，滋生出一种暴虐，他从高处俯视着青蛇和白蛇，眸光轻蔑，不像是在看同门，更像是审视异类。 “师兄。” “流声。” 白蛇和青蛇先后开口，白蛇看了一眼青蛇，多年的姐妹情谊，让她一下就明白了青蛇的意图。 青蛇是想要拖一拖。 果然。 “沙沙！” 酷似流水的声音响起，怪不得叫流声，他是一条响尾蛇，而响尾蛇在动怒或者感到危险的时候，尾巴便会发出声响。 “哼！” 响尾蛇看向青蛇，眸中猩红一闪，显然他发怒了，一股庞大的妖气从他身上散出，直压向青蛇，磅礴的气息扑面，一股妖风自生，吹来青蛇额间的长发，露出狭长锋利的眼眸。 丁林感受了了一下，这叫流声的响尾蛇修为确实不俗，已经有接近千年的道行了。 青蛇咬紧了牙。 白蛇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从背后撑住了青蛇。 “师兄，青儿她才只有三百岁，还小，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白蛇道，她也释放出自身的妖气，虽然比不的响尾蛇强横，但却更为菁纯。 “难怪她敢这样，是你在背后教的她？连师兄都不叫了，师弟说得对，你们果然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真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还要留着你们……” 响尾蛇又看向白蛇，眼睑让褐色的鳞片张起，让他的模样愈发狰狞。 要来了。 白蛇心中暗道，自从修行了那部经，她的这些同门们便变的极易暴躁发怒，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往往就会大动干戈，不过这也是她现在想要的，和流声在这多纠缠一会，便能推迟些去蛇窟，或许—— 就会生出变数呢？ 响尾蛇的眸中猩红越积越多，就在将要盈满时，却忽的又如潮水般褪去，他冷冰冰的看着白蛇，强压下怒意。 “师尊有召，我现在不和你动手，待你见了师尊……” 响尾蛇说着停了下来，但话中的未尽之言，落在青蛇和白蛇的耳中，却越发肯定了原本的猜测，心中乱跳，愈发不安。 “哼！” 响尾蛇又冷哼了一声，眼眸一瞟，掠过白蛇和青蛇，落在丁林的身上。 往常像丁林这样的小鱼绝不会放在他的眼里，但放在现下，封山日久，山中不要说妖怪，便连普通的走兽禽鸟也都损耗殆尽，丁林自然也就变得可口起来。 响尾蛇长尾摇曳，掠到丁林近前，俯身就要捡起丁林。 却有一只素手先他一步。 是白蛇。 “师兄，这鱼儿可是我们先发现的。” 一旁的青蛇道，声音带着散漫，她是存心想要激怒流声。 丁林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给我！”响尾蛇却先看向了白蛇，他裂开嘴，显出一口的尖牙，眸光冰冷，随后才有扫过青蛇，那眼神直让后者胆战心惊，但青蛇还是勇敢的没有躲开眸光，这愈发激怒了流声，在同一个山头生活了这么久，他如何不知道青蛇和白蛇的习性，白蛇和青蛇此举，在他看来无疑便是存心挑衅。 “师兄，这条鱼可是我们姐妹脸先发现的。” 青蛇又道。 “好，很好！” 响尾蛇看也不看青蛇，眼眸定定地盯着白蛇，眸中才褪下的血红，又开始飞快蓄积，他不在克制，一双眸子刹时变得鲜红。 “沙沙！” 响尾蛇一般的声音。 一道粗大的褐色蛇尾横扫，顶端如风铃一般飞快旋转，发出流水一样的声音。 “小青让开！” 白蛇的神情一下变的严肃，她一把推开青蛇，又将手里的丁林抛向青蛇，腰身猛地朝后一折，乌黑的发丝扬起，响尾蛇的尾巴擦着她的鼻尖掠过。 白色和褐色的妖气就相互纠缠到了一起。 “姐姐！” 青蛇想要帮忙，却完全插不进手，她虽然也是丹境，但修为和那两蛇比起来却天差地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道身影飞快的交错，短短时间，争斗就到了白热化。 响尾蛇的修为更高深。 而白蛇的道行虽然弱一些，底子却要更牢靠。 一时间难分轩轾。 妖风四起。 狂暴的气劲四散。 所到之处，古树折断，灌木撅根。 方圆数里之内，满目疮痍…… 这争斗激烈。 但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某一刻，天忽然阴了下来，四处乱刮的妖风禁止了。 一股莫大的压力凭空落下。 “哼！” 跟着，一声冷哼声响起。 白蛇和响尾蛇如遭雷亟，一下子就分了开来。 “……” 青蛇的面色大变，她身子一下就软了下来，趴到在地上，她一手抓着丁林的尾巴，用双肘撑地，这才勉强没有伏倒。 “师……师傅……” 白蛇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师傅！” 响尾蛇眸中的血色飞快的褪去，恢复了清明。 “没用的废物，让你找一下师妹们，居然还打起来，真是一点事情都做不好！” 声音又响起，难辨雌雄。 “师傅，我……” 响尾蛇的声音中透出畏惧。 “不要耽搁了，快点领着小白小青到血池来。” 那声音又吩咐道。 “是。”响尾蛇答应一声。 满天的压力撤下大半，却还是残留了一些，以作监视。 青蛇终于能够起身了。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走吧。” 响尾蛇看向白蛇又扫了眼青蛇，到了这种程度，他眸中的恶意再不加掩饰。 白蛇扭头和青蛇对视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眸中的无力，白蛇前趋了几步，走到青蛇近前，从她的手中接下丁林，双手捧着，将丁林重又放回溪涧中，阳光下，溪水倒映着她的脸，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和绝望。 响尾蛇冷眼旁观。 “莫要让师傅等急了。” 响尾蛇道，这一回他没有再节外生枝，任由白蛇将丁林放生。 “姐姐……” 青蛇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蛇游过去，握住了青蛇的手，两只冰冷的手，扣在一起，依然还是冰冷，尽管是千不甘万不愿，但处在监视之下，又有响尾蛇再一旁监督，她们还是只能一步一趋的往蛇窟挪去。 “哗！” 溪涧里，丁林尾巴一摆，循着空中指明的方向，也游了过去，听了青白二蛇的对话，又亲自感受了一番这压力，他心中已经有了八成把握，这山中的元神大妖，虽然境界比他要高上一筹，但妖气却虚浮到了极点，大概率不会是他的对手，只是小心起见，最好还是见一见，最终确定下。 …… 山外。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 太阳落下了山，夜晚降临了。 五仙子睁开眼睛，她方才服食了一枚灵丹，暂时调整了下身体，总算不那么痛了，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她抬头，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因着月亮，天地间尚不算特别的黑暗，环顾四周，月光照在那些古树和灌木丛上，留下一团团的黑影，也不知里面是否藏了什么，她心里的慌乱又放大了一些，有些恐惧，本能的缩了缩身子，但一想到丁林，她还是咬牙，艰难的站起身子，借着月亮微弱的光亮，跌跌撞撞的就想要离开。 “呜！” 低沉的呜咽声响起。 五仙女心头一紧，她才刚刚走出去十几丈，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眼睛下意识的便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在十几丈外，一团灌木留下的影子里，五仙女看见了一双碧色的眸子。 也不知道是狼，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眸光幽幽的，大半是野性，却隐隐带着一丝犹豫。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野兽，而是一只妖。 或许成妖还没有多久，但眸中有着这般情绪，它确确实实是一只妖。 五公主后退两步，瞳孔骤然缩紧，此时不比平常，她身负重伤，不要说争斗，便连行动都是勉强，便是一头普通的野兽，也能让她感到危险，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只妖。 “呜……” “呜呜……” 见到五仙女后退，那双眼睛的主人走出了灌木，这只妖应该刚诞出灵智没有多久，主导它行为的还是兽性，而野兽就是这样，你愈示弱，它便愈强势。 月光洒下，显出他的样子，这确实是一匹狼，一匹远比普通狼要健壮的多的狼，几乎就要有牛犊般大小了。 不，不止一匹。 在他完全走出之后，灌木依旧沙沙的响，鱼贯着又是两双眼睛走了出来，是一匹狼妖，带着两匹稍小一点的普通野狼。 三匹狼。 五仙女的心不住的往下沉。 当真是虎落平阳，曾几何时，她既然沦落到要害怕几匹野狼了，她努力的想要稳住身子，但在心底恐惧的趋使下，还是又往后退了几步。 五仙女往后退，那三匹狼便跟着一步步的迫过来。 往前进。 一步，一步…… 某一刻，狼妖忽然停了下来，它眸中流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在忌惮什么，但看了看五仙女，这将要到嘴的肥肉，他又有些挣扎，不愿意放弃。 五仙女眸光闪了闪，她忽然想起丁林，在临行前曾释放过一瞬间的气息，是了，此时这狼妖定是嗅到了残存的气息，出于对高位大妖的忌惮，这才开始犹豫。 也是这狼妖才刚刚生出灵智，否则若是换一个灵智成熟些的，感受到元神大妖的气息，哪里还敢靠近，早就远远的离开了。 五公主又想到，自己疗伤到了晚上一直没有妖来打扰，这才明白了缘由。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呜……” 狼妖自己不敢靠过来，口中发出命令，用眼神示意身旁那两只野狼，居然是让它们探路。 “呜呜……” 两头野狼不愿，但迎上狼妖森然的眸子，还是不得不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朝着五仙女包抄而来。 这是最危险的时候。 五仙女咬紧了呀。 “刷！” 猛然间，两头野狼几乎在同一时间跃起。 恶风铺面！ “去！” 五仙女努力压榨着经脉，终于挤出了一丝法力，她勉强抬起手，两道极淡的灵力从双手的指尖飞射出，没入扑来的野狼眉心。 “噗！噗！” 两头野狼从空中落下，坠在五仙女脚下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五仙女却看也不看它们，只将眸光落向那头狼妖。 狼妖慢慢后退，龇着牙，危险性十足的看着五仙女，他缓缓退回灌木中，然后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慢慢远离。 五仙女站在原地。 一阵夜风吹过。 后背一阵发冷，不知何时已是冷汗涔涔。 “哈！” 五仙女张嘴，大口的喘着气。 确定狼妖已经走远，她终于再支持不住，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 ------------ 第0108章 血池 经脉一阵刺痛，那是方才强行催动灵气留下的后患。 五仙女虽然贵为天界女孙，随身也带着许多疗伤的宝药。 但打伤她的金牛星君是一位仙人，她自己本身则只有丹境的水准，境界差距如此巨大，能够用宝药疗好已属难得了，再想要快，却是不可能了。 又过了一会。 五仙女惊魂稍定，却忽然又有一种悲哀涌上心头，眼眸不自禁的向四周看去。 那无数的黑影中每一道似乎都潜藏着恐怖。 抬头。 天际，光华璀璨，漫天星辰明目，可这凡间地界却是如此的黑暗…… 看不到希望。 失了灵力。 又处在这荒郊野岭。 五仙女已不奢望离开了，现在的问题是她还能支撑多久。现下有那鱼妖留下的气息，勉强还能震慑住四周的小妖，但过上几日，等到这气息散尽之后呢。 忽然，又吹来一阵夜风。 不觉间，已是遍体生寒…… …… 峰顶。 月光洒落，一眼足有数丈宽阔的洞窟在乱石中显露，咧开着，黑沉沉的一片，就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 还未走进洞窟，便有一股血腥味传出来。 白蛇仰头看向天空，银白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苍白的肌肤间，一粒粒雪白的鳞片立起，就像是寒风中打起的冷颤，。 “姐姐……” 青蛇低声开口。 白蛇又握了握她的手，但十指交扣，却激不起一丝暖意，冷冰冰一片。 响尾蛇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站着，他的脸上漾起一种奇异的表情，眸中半是血红半是清明，静静地看着面前一青一百两道身影，忽然吐了吐信子，用那条故意未曾进化完全的舌头，在唇上舐了舐，眸中闪过一丝期待。 期待着未曾尝试过的美味。 “进去吧。” 响尾蛇催促。 白蛇回头，眸光在响尾蛇的面上停留一瞬，随即牵着青蛇入了洞窟。 形式如此，便纵有千种不甘，万般不愿，又为之奈何。 蛇窟中黑漆漆一片。 “咔嚓！” 白蛇先一步入洞，只听得一声脆响，尾巴似乎碰到了一片东西，她愣了一下，刚要低头去瞧，左边忽然“嘭”的一声亮起了一盏灯。 妖气为油，法术作引——一盏妖灯。 橘色的外焰轻轻摇曳着，内里是入鲜血一般的艳红。 这第一盏灯亮起，就像是打开了开关，跟着“嘭”右边对称的地方也亮了起来，“嘭嘭”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灯盏亮起，蛇窟中两排石台依靠着石壁，沿着甬道，往后延伸，这些灯盏就摆在石台上。 血色的光华摇曳，照亮了整座蛇窟。 白蛇终于看清楚刚才碰到的是什么了。 灯火静静地燃烧，一具枯骨静静地躺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被白蛇方才蹭的那下，倒了骨架。 这并不是洞窟里唯一的枯骨。 浓郁的血腥气铺面，白骨堆积着，几乎占据了甬道一半的空间，只在最中间还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 白蛇的瞳孔微微一缩，并不是害怕，她也是山野里长出的妖怪，这么多年也历过死亡，有过磨难，不是什么温室里的朵，而是吃惊，故然，白蛇知道这一山的生灵都被血祭了，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这一地的尸骨又是另外一回事，带来的冲击力，截然不同。 “姐姐。” 青蛇又低低唤了一声，心中凛然。 白蛇不答，只是握住青蛇的手更紧了紧。 继续往前，转过一道弯。 眼前忽然豁的开朗，一间硕大的石室映入眼帘，成环状布置，高高的圆形穹顶，四周围石壁镂空，摆放着和甬道中一样的妖灯，淡淡的红色光晕笼罩着这片空间，更多的尸骨出现，正中央是一座同样呈圆形的血池，血池旁不是白骨而是尸体，高高的垒起，应该是刚刚才宰杀不久，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沿着皮毛滴答，渗在地上，在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石缝中流淌，蜿蜒着，最终汇聚于那一潭血池。 血池前，十几道身影立着，俱都是蛇尾人身，一水的丹境修为，他们是白蛇青蛇除了响尾蛇外其余的师兄弟。 早早的便到了。 看到他们，白蛇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希冀。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只是一次平常的召见。 希望如此…… 白蛇抬头，看向血池上，悬浮着的那一道红色人影，已经脱去了妖怪的模样，化成了彻彻底底的人形，她闭着眼睛，化形而出的年龄看起来就像是人类三十许的妇人，一头黑压压的头发，云鬓低垂，她的身材也和三十许的妇人相仿佛，一袭红色长裙裹身，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白蛇知道，师傅的本体就是这样一条红色的赤练，她也以种族的名字为自己起名，也叫做赤练。 “都到了？” 赤练开口，虽是疑问的句式，但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回师尊，都到了。” 响尾蛇从白蛇和青蛇的身后走出，站到班子的最前方，回答道。他是大师兄。 “师傅。” 白蛇和青蛇行礼，心下又安定了几分。 情况越来越像是一场虚惊了。 “今次叫你们来是有一桩喜事。” 赤练开口，一边睁开了眼睛，她那一双眼眸和响尾蛇类似，却更加迫人，那一双瞳孔中血色已经填充了九分，只剩下最后一点，就可以完美，她应该才从修行中醒转过来，一身的气机尚未完全平复，不停地跳动起伏着，有时平和似水，有时又忽然一下子拔高，惹得一群徒儿心悸不已。 “师尊气息如海，比之上次相见，要高深了不知道多少，师尊所说的喜事，莫不是……”响尾蛇眸光一闪，忽的露喜色，忽然深深的伏下了身子，“恭喜师尊，天魂归位，如今三魂齐聚，元神圆满，成就妖王已是指日可待！” “你倒是聪明。”赤练嘴角勾起，显出一个魅惑的笑容，“但只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捕捉到天魂了，“但想要寄托，这满池鲜血的力量力量确还是差上一点，只差一点点……” 白蛇的瞳孔骤然一缩。再毋庸置疑了，也无需往下听下去，尽管不想承认，不远接受，但所有的猜测，还是在这一刻成真了，下意识的白蛇就想要逃，她拉着青蛇的手，就想要暴起，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不了了，一股强绝的妖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将她禁锢在了原地，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连说话都做不到了，面色逐渐变的仓皇，越来越白，全是绝望。 “师尊，弟子已经将小白和小青带到了，以同源之血，应该足够补上您差的那一点欠缺。” 响尾蛇恭敬道。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不错。”赤练满意的额点头，她眸光落到白蛇的身上，又看了看青蛇，“修行扎实，又少实血食，也不枉费我养了你们两这么多年，确实是最上好的引子。” 其余的蛇妖一整骚动，但也只是骚动，都不是傻瓜，对今日的场面，各蛇也都早早的有了预料，现在，不过是预想便成现实而已，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们都改修了赤练赐下的血河经丹篇，各个都是一身血气，满身清气的白蛇和青蛇在他们中间确实早就显得格格不入，浑似异类。 “这两个家伙，明明是妖，却偏偏要学那些牛鼻子的做派，哪点像是我辈中人，她们，包括这一山的生灵能够被师尊吃掉，为师尊的修行添上一份力，因该感到荣幸。” 响尾蛇道。 “你是这样想的？” 赤练道，声音有些奇怪。 “师尊明鉴。” 响尾蛇低下了头。 “如此，我就放心了。” 赤练似乎极是欣慰，下一刻，那悬浮在血池上的红色身影，忽然一个扭去，化出本向，一条几十丈长的红鳞巨蟒，额上已鼓起肉包，距离化蛟已然不远，庞大的蛇躯在血水中一卷，然后带着满身的腥风一下伸到了岸上。 张口。 “啊！” 响尾蛇惨叫。 蛇吻咬向的竟然不是青蛇和白蛇而是那卑躬屈膝的响尾蛇，响尾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连躲避都来不及了，仓皇中他身子一折，就想要像真正的蛇儿一样伏地而走，尾巴上铃声大作，如瀑布击石。 赤练毫不费力的，一口就叼住了他的尾巴，又往里一吸，半截身子便落入了蛇吻。 “师傅为什么，我们是同类啊！” 响尾蛇大叫。 “你不是说，能够为我的修行添上一份力，是荣幸么。” 赤练并不张嘴，却有声音从喉咙中传出来，是妩媚的中年熟女的声音，在石壁间回想，既妩媚又残忍。 其余的蛇妖先是错愕，继而不可置信，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才发现，身子已被锁定了，和白蛇一样动弹不得，只能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赤练将响尾蛇吃掉，眸中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 “正因为我们是同类，所以才更为滋补啊！”赤练扬脖将响尾蛇整个吞下，她身上的血色隐隐的又浓郁了一分，“你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错觉，我不会吃掉你，真是愚蠢啊！” 赤练又将目光落在其他的蛇妖身上，满意的笑了。 “这些修炼了一些火候的小妖怪，真是晋升的绝好助力，将你们全吃了，我的血气应该就能催发到最鼎盛，”赤练又看向白蛇和青蛇，“还有这两枚灵丹，一身的清气，最后吃掉，作为引子真是极好，”她目光落在白蛇身上，露出玩味的笑，“小白，你不似流水那般蠢货，跟了我上千年却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又有什么用，你是察觉了，却不过更多些烦恼，这么多年不好过吧，你的努力我也都看在眼中，还不如青丫头，没心没肺，在今天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好歹无忧无虑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都要入了师傅我的口腹，哈！” 白蛇面露绝望，她闭上了眼睛，至于青蛇，她早已受不住元神境的威压，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面露惘然。 “呼！” 赤练吃了响尾蛇，身子在空中一阵变幻，又变成了那红衣美人的模样。 忽然一挥手，一道血色的妖气浮现，切割过除了白蛇和青蛇之外的其余蛇妖的喉咙，她们的身子软倒在地，鲜红的血液顺着脖颈动脉如小溪般蜿蜒而下，汇入血池中，就和之前被他们补来的那些动物和妖怪们一模一样。 赤练又挥出妖气，拍在蛇妖们的丹田，将妖丹拍碎，于是泊泊流淌的鲜血中又掺上了一抹莹白。 融丹于血。 “直接吃，到底还是粗糙了，还是这般取血，然后吸纳，效果方能最大化。” 赤练深吸一口气，血池中，一道嫣红的血气滚滚而上，被吸进她的鼻腔，她闭上眼睛，气息又开始增强，直到某一刻，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再不能增加一丝一毫，此时，赤练周身血浪滚滚，红色的气血，衬托她莹白的肌肤，妖冶而又狰狞。 “等急了吧，别急，这就到你们了。” 赤练睁开眼睛，她眸中闪过迫不及待，身形在血池上一个虚化，便掠到了白蛇和青蛇的近前，一手一个将她们抓在手中，也不见她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双手使劲的一甩，白蛇和青蛇就被迫显出了本相。 一条是十几丈长，鳞片大如巴掌的白色巨蟒，一条是七八丈长，颜色如竹叶般青翠的青色蟒蛇。 “来吧！” 赤练扬脖，血色的光影下，她莹白的颈项拉长，现出细密的红色鳞片，又随后化成了红鳞巨蟒，张口便朝着小青咬了下去。 就在这时—— “嘭！” 一声巨响，整座石窟忽然剧烈的一晃。 跟着一道同样火红的妖气从不远处飞来，迷醉中赤练来不及躲闪，生吃了一记，庞大的身躯上被割出了一条血淋淋的狭长伤口。 “谁！” 赤练声嘶力竭的咆哮，她眼眸朝着刚才攻击袭来的地方看去。 石窟的拐角处，不知道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道人影，一袭大红衣衫，浑身气息收敛，不管她如何感知都像极了一个凡人。 (本章完) ------------ 第0109章 两断 血池上，赤鳞巨蟒一下子变回人形，同样的红色衣袍，一身血气冲天，左臂上一道伤口深深，几乎就要能看见骨头，一颗颗鲜血滑落，顺着指尖，滴入血池，溅起片片涟漪。 拐角处，甬道尽头，这忽然出现的人影自然是丁林。 丁林单手持剑，是得自万圣公主的那一柄，虽然他惯用的是刀，但长剑也勉强使得，再加上还是一柄仙兵，多出的威力也足以弥补招式上的不足。 “乒！” 丁林曲指，空着的左手在剑脊上一弹。 石室中一声狰鸣，带着奇异的律动，赤练散发出的充斥着整片空间的压力被打破了，白蛇正鼓足全身的妖气挣扎，周身忽然豁的一空，她往前猛的一个踉跄，跟着便发现自己能动了。 “小青。” 白蛇转头。 青蛇被声音惊动，她伏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眼神失焦，朝着白蛇看去，下意识的开口，唤了声“姐姐”。 丁林飞身向前。 白蛇的身子一僵，下意识的便作出防御的姿势，随即便又意识到，眼前这人乃是能和师傅争锋的存在，她动作又是一顿，将明面上的戒备转到暗地，唯恐惹恼了丁林，同时眸中也升起一丝希冀。 这正是她之前所期待的变数。 有了这变数，她和小青才有希望。 “啪！” 一丛白骨炸开，丁林在一处堆积的尸骨上站住，他身子进到了白蛇和青蛇的前方，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将她们挡在了身后。 赤练的手臂反常的还在往下滴血，这等痊愈速度，浑不似一名元神境大妖。 她看着立在白骨山上的丁林，眸光闪烁，惊疑不定，后者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能够一击打伤自己最少也是元神之上的战力，但周身气息偏又隐秘至极，根本就看不出半点端倪。 也是这一点最为要紧，让她根本就拿不准丁林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出去。” 丁林道。 白蛇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说话，这道人影极为陌生，记忆中自己应该从未见过，她脸上闪过疑惑，却不影响她感激答应，一边拉起还在地上的青蛇，面朝前往后一步步退，等绕过了拐角，进入了甬道，这才猛地转身，将身上的妖气催发到了极致，几乎是拖拽一般，拉着青蛇往外奔去。 血池上，赤练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她看着立在白骨山上的丁林，又看了看正满脸警惕，小心翼翼往后退的白蛇和青蛇，像是有些跃跃欲试，但终究没有出手。 “姐姐……” 青蛇终于清醒过来，道行的差距过大，让她被赤练镇压，脑袋昏沉沉的，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 “先出去。” 白蛇道。 就这么一路奔行，短短的时间，却好似过去了许久，甬道中，妖灯的光亮明灭，血红色的光影弥漫，让白蛇如在梦中，她担心跑不出去，直到某一刻，眼前忽的豁然开朗。 一阵夜风迎面。 白蛇的身子一顿，抬头，星光漫天。 随后，依然不敢停留。 白蛇拉着青蛇，又往下狂奔许久，一直到半山腰，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山头忽然兀的一晃。 白蛇抿了抿嘴，看似是逃出来了，实则没有，有禁制阻隔，她根本就出不去山，而她的命运则还要取决于蛇窟中的胜负，如果胜的是赤练，那么，不过是稍稍延缓了些死亡的时间，她希望胜的能是后来的那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善意，毫无缘由。 “姐姐。” 一旁，忽然有一只手探了过来，握住她的手。 是青蛇。 月光下，十指相扣，两只白皙如的手掌上各有鳞片，青白色交相辉映。 …… “阁下认得那两个丫头？可我瞧阁下却面生的很，我们……”赤练眼神闪了闪，试探道，“见过？” “不用试探，今日之前，我们从未见过。”丁林面无表情。 “那阁下缘何来我这蛇盘峰？” 赤练道。 “只是见这山风景秀丽，觉得合适，一时见猎心喜，想暂做个落脚之处罢了，没想到，倒是看了这一出好戏。”丁林的目光落在赤练脚下的血池上。 “以血化生，聚灵招魂，这血道功法确实另辟蹊径，只是，你以此法聚魂，却难免妖气污浊，恐怕在同境之中，妖气要落后不止一筹，而且日后要想再行突破，却是怎么也离不开血了。” “想要破至妖王，更非得血祭一国不可，如今已不是上古之时，天庭统御寰宇，你敢修此经，真乃是自蹈死路，修途已经一眼就看的尽了。” “这就不劳阁下费心……” 赤练答话。 地上，那些为流干的血却早已不再往血池汇聚，猛地一下掀起，宛若狂风暴雨一般，兜头朝丁林罩去。 丁林催动妖气，长剑划过，击落漫天血雨。 而这一动手，终于泄露了一丝气机。“我道是何方高人”赤练脸色放松了下来，随即显出倨傲，“却原来只是个元神一境，也敢言什么夺山！” “你如今虽天魂住身，但到底未有寄托，仍只能算元神二境，以血道之孱弱，也不过只相当于一境。”丁林道。 “聒噪！”赤练的面色难看，这是她的痛处，修了这功法虽境界提升神速，也多了不少手段，但实力却没有多少境界，“装的这般高深莫测，方才还真吓了我一跳，胆敢管了老娘的闲事，正好，拿了你，用你元神境的血液为引，想必能让我的突破更为顺畅，老天带我不薄，我原来还在愁，若不是实在没办法，怎会用这几个丹境的凑合，没想到这就有资粮送上门来了。” “回来！” 赤练轻叱，她自觉已看清了丁林的底细，畏缩尽去，也不再示弱，那只流血的手臂往上略抬，指尖微屈，立刻那粘连在指尖的血液就往回流去，她身体里像是涌出来一种莫名了吸力，不丹是指尖的血，便连滴到池子里的也重新倒飞回来，像是时间倒流了一般，重新被吸进血管，血池上涟漪平复，然后肉眼可见的她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开始愈合，狰狞消退，蜕变回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 “如何，可知我血法的玄妙了？” 赤练略有些得意的瞥了丁林一眼，想要从他的眸中看到震惊，以此打击丁林的心神，毕竟，再同样层次的实力中，一方有能有这样强大的恢复能力，便天然占据了巨大的优势，然而她失望了，丁林的眸子就仿佛一潭死水，没有半点的变化。 “说完了。” 丁林道，感受到白蛇和青蛇已经走远，他遥遥举起了长剑。 刷刷！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丁林略微摆腕，三道剑气挥洒而出，呈品字型向赤练围去，与此同时，丁林身子纵起，他下意识的就想要使出一招藏头裹脑，方才起手，又意识到自己所使的乃是长剑，若是裹脑，以这柄仙兵的锋利，怕不是要将自个的脖子抹了。 当即双手持剑，以剑作刀，一式力劈华山砍向赤练。 “嗤！” 赤练嗤笑一声，单手在鬓间一抹，便抽出了一支翠绿发簪，妖气灌注，这发簪随即又幻化成一柄血色宝剑，剑锋上血光弥漫，她轻轻一震长剑，便将丁林刺来的剑气打散，又信手一剑刺向丁林扑来的身形，招式之间，尽显轻灵，显然已得了剑法三昧，不是丁林这种半吊子可比。 “哪里来的野路子，让你奶奶我，教教你怎么使剑。” 赤练剑到半空，忽又突兀的一横，一记撩刺便袭向丁林的胸膛，剑走轻灵，却是后发先至，若是丁林不变招，这一剑势必会先一步刺中他的胸膛。 元神境界，还只是在凝练元神，过程还未真的便成结果。不似仙境，元神已经大成，便是离了肉身，大不了专修鬼道，依旧能够存活，若是在元神境时被毁了肉身，是真正会死的。 “嗤！” 出乎赤练预料，丁林竟然没有闪避，她长剑不偏不倚的就刺中了丁林的胸膛，她眸中一缕嘲讽闪过，果然是野路子，来来回回，就只是那几下，还想玩玉石俱焚的那一套，连剑法招式都看不明白。 但下一刻，她面色猛然变了，长剑刺中，初时极为顺利，但随即就遇到了阻力，绵绵韧韧，就像是刺中了一面软甲，赤练掌心发力，却发现怎么也刺不下去了。 丁林的眸光不变，长剑已经劈了下来，他吃过那么多的好东西，又吞了蛟龙血，夺了蛟龙丹，虽然本体只是鲤鱼，但如今，论及妖躯强度，比之元神三境的大妖也已不遑多少。 这并非臆测，是他在海中厮杀中已经证明过的。 不好！ 丁林的剑已经劈到了头顶，赤练的面色大变，她仓促收剑，已经来不及闪避，只能将剑一横，往上迎去，下一刻，一股磅礴的大力劈下，远超赤练的想像，直震的她手掌发麻，这一击之下，她只觉自己好似风中的一片落叶，飘飘荡荡，不知归处。 体内血色妖气一阵虚浮动荡。 这是元神一境？ 赤练暗自叫苦，这般丰沛的妖气，强横的力道，便是元神二境中，也能算的上强者了。 下一刻，掌心便是一轻，她只觉胸口一闷，张口便吐出了一口血，却是再交接之后，她掌中的那柄血剑不敌丁林的长剑，又是正面毫无哨的碰撞，竟然被一下斩断了，这柄剑乃是她在化蟒之前用褪下的毒牙炼制，性命交修，血剑损毁，自身当然也受到了波及。 丁林目光不变。在斩断了阻碍之后，长剑接着下劈，就要将赤练一劈两半，任是血道功法诡异，但这蛇妖毕竟只是个元神，被一劈两半决然也是活不了的。 “不！” 赤练眼神惊骇，她嗅到了死亡前的大恐怖，间不容发之际，她忽然双腿一蹬，踢向丁林，这不是为了伤敌，只是为了改变自身的方位，两条长腿修长，在身子横起之后，一下又幻化成蛇尾，将前半生顶了出去。 一剑挥落！ “啊！” 赤练惨叫，不过总算还是逃掉了一场小命，依旧是一剑两分，但由于赤练的挣扎从竖切变成了横切。 丁林的长剑将她拦腰斩断，血四溅，半截粗大的蛇尾，从空中坠入血池。 赤练疼的就要晕过去了，却还是鼓足妖气，也藉着丁林长剑的力道一下窜到了十几丈外。 丁林猛地转头，眸中全是冷酷，飞溅的鲜血喷了他一脸，点点滴滴在脸上渲染，他也受了一点伤，左胸，那方才被赤练长剑刺中的地方，袍子破裂，几条肌肉被撕开，有一行嫣红的鲜血淌了出来，微带一点金色，一招得手，丁林毫不留情，长剑一摆便挥出一道妖气朝着赤练追去。 有了方才的所见，丁林深知血道功法的难缠，绝不愿给赤练半点喘息的时间，在斩出妖气的同时，身子一掠也朝着赤练追去，他的速度算不上快，但在狭窄的石窟中，却也足够用了。 赤练咬紧了牙，她的速度其实是要快过丁林的，她也有些后悔，为什么方才不将战场迁到外面，再不济，现在不敌，也能有个逃跑的机会，但事已至此，再想这也没有了意义，她眼眸闪过狠色，见着丁林的长剑又要刺道，忽然长喝一声。 跟着，下方的血池忽然一阵翻滚，一枚小巧的金印从池子里浮出。 “当啷！” 金印撞上丁林的长剑，也不知这印乃是何种材质，竟然能和丁林的仙兵相媲美，一股沛然大力，竟然将丁林的剑锋撞得偏移了。 “神印助我！” 赤练眸中喜色一闪，开口呼道，浑身妖气不要命的挥洒出，将这枚金印拘到了头顶，一片血色的光幕垂下，将赤练的身子暂时的护住，她终于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丁林长剑回撩，但光幕却已经成形，剑锋划过光幕，一阵摇曳，却没有刺进去。 “神印？” 丁林道，眉头微微蹙起。 他在西海是见过摩昂御使神印和覆海交战的。 (本章完) ------------ 第0110章 喜鹊 丁林一下便认出了这枚金印的来历，和摩昂的那枚同出一脉，只是无论是纹还是材质上都要低上许多。 金性不朽，仙道以金为贵。 神道则以人道为基，汲众生愿力以养，而依凡俗之见，玉比金贵，故此神道中以玉质为尊。 “着！” 赤练轻叱，那神印垂下的血色光幕，开始扩张，将丁林的身子朝外挤开，整片血池被笼罩其间，她又挥手，丝丝缕缕的血气往上缠绕，缭绕到金印上，让其威能更甚。 其间丁林又或刺或砍几剑，却都被这光幕一一挡住，而且越往后，随着金印吸纳的血气越多，他攻击打在光幕上产生的动静便愈小。 光幕里，见到丁林的攻击越来越没有效果，赤练愈发的放心了，惊魂稍定，她只剩下半截身子，腰部的鲜血已经止住了，截面却依旧血淋漓的，狰狞可怖，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就连眸中原本堆积着快要盈满猩红也褪去了九分，如此，神志反而愈发的清明了。 隔着光幕，赤练看向丁林，有着神印护体，她总算恢复了几分底气，而到了这种程度，双方也已是不死不休，自然再无需隐藏情绪，那双眸子里毫不掩饰的闪出蚀骨的恨意。 但赤练却还能忍耐，她口中喃喃有词，忽然又闷哼一声，似乎在催使什么秘术，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已白到近乎透明，显然施展这秘术妖付出的代价也并不轻松。 光幕扩张，已经将整片血池笼住，忽然间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吃面剧烈的翻腾起来，就像是烧开的水，血气往上升腾，弥漫成雾气，透过这雾气，影影约约的可以模糊看见，赤练那被切下的半截长尾翻滚到了池面上，浮浮沉沉，就像是单独活过来一样，剧烈的扭曲着。 长尾腾出池面，就要往赤练的腰上逢合。 连着几击，徒劳无功。 光幕外，丁林不言语，这神道之物果真难缠，他眉头蹙起，事到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很明显了，必须要尽快打破这龟壳，否则越到后面，事情便越是难为。 “喝！” 丁林低喝一声，略微后撤一步，长剑举起，浑身妖力凝聚，鼓足全身的力量，双手握剑，朝着光幕狠狠劈下。 “呛！” 一声金铁交击般的脆响。 金印垂下的光幕剧烈的颤抖。 赤练的呼吸一滞，她感觉到有那么一两刻，头顶的金印和自己失去了联系似乎中断了，眼前这大敌，攻击竟然如此的犀利。 而在丁林的视角，则看到金印上缠绕的血色被震开了些许，似乎微微晃了晃，摇摇欲坠，变得不那么牢靠，一击未成，但却也有些效果，还好，事态还未到不可收拾，这样下去，多来上几击，应该就可以打破这神域封锁，诛杀蛇妖了，一念至此，丁林并不犹豫，他眸光坚定，丝毫不停歇，又举起了长剑，打定了主意，不给赤练已喘息的机会。 “呛！” 剑锋又落下。 光幕颤抖的愈发厉害，似乎已到了临界点，难堪重负，更为严重的是，金印上某一角，原本被血色涂抹均匀的位置竟然显出了本来面目，一抹金瓜璀璨，随即神印竟然自发的剧烈颤动起来，像是其中某一种沉睡的意识被唤醒了，开始反抗。 不好！ 赤练神色大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神印并非是每座山头都有，只是她占据的蛇缠峰，正巧处在一处地脉节点，这才能够凝聚，她占据此峰几百年，又日日以妖气催发，方才显现。 但她到底只是个野妖，未经天帝敕命，虽得了这神印，却无法炼化，原本还能以实际占据此峰的名目，略微趋使一二，可随这近些年因着功法的需要，大肆捕杀山中的生灵，神印也愈发与她离心离德。 从开始不再听话，到后面的隐隐抗拒，再到最后的深恶痛绝。 神印乃山脉显化，这山中一草一木，一妖一怪，俱是灵脉所养，被这般大肆摧残，自然是难以容忍。幸好，赤练那时已经晋入了元神二境，凝聚地魂，她以地魂锁住神印意志，又以血道秘术重新祭炼，这才没有让神印脱离掌控，但此时，随着丁林攻击愈烈，神印表面涂上的血色被震去一角，被封印的本能复苏了，竟然也开始挣扎反抗起来。 顷刻间，护住赤练周身的血色光幕就要崩溃。 机会！ 丁林眼眸一亮，不等这一剑完全蓄力，就狠狠地劈了下来。 “呛！”长剑过处，光幕被一下斩开，虽未完全崩溃，剑锋却还是探了进去，虽然立刻就被迫了出来，但剑气却还是斩到了赤练，她那仅剩下的半截妖躯上，从头顶开始，一道伤口斜斜的蔓延下，一直到胸膛，原本姣好的面容被一道血线分开了，赤练惨呼一声，事实上，若非是为了抓住时机，丁林这一剑蓄力未足，赤练此刻恐怕就不止是伤势加重这么简单了，或许已经丢掉了小命。 “啪！” 那半条断尾，原本已经飘到了半空，这一下被打断，又坠入了血池。 而丁林一剑建功，更不犹豫，又鼓动妖气，蓄力下一击。 “你逼的我好惨啊！” 赤练惨呼，声音如杜鹃啼血，她眸中忽然闪出狠色，下一刻，忽然猛地一挥手，双掌交错间，下方的血池猛地炸开，大片浓郁的血云涌上来，将金印上失去束缚的那一角牢牢盖住，而在这番一动作后，血池也跟着消退了几分颜色，透出些许清澈，已能透过池水，看见赤练那条沉在池底的断尾了。 “祭！” 赤练的眸中闪过不舍，却半点不犹豫，随着这一个字吐出，池底那刚刚沉下的半截蛇尾一下炸开，化作浓郁的血气，促进着，让血池又恢复了原装，不，应该是更为浓稠了，赤练的脸色更白了，已经变得透明，内里的血管清晰可见，这一下，她竟是彻底舍弃了自己的半截身子，原本蛇尾虽然被砍下，但以血道功法的特殊，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还是能够接续的，但现在整条尾巴，都化作了养分，消失无踪，自然便再无以后了，从此以往，就只剩下半截身子，身体残缺，道途断绝。 但残了身子，绝了道途，总也比丢掉性命要强。 至少，在赤练看来如此。 “呛！” 丁林又蓄满了一击。 但这一回神印的异动已然平息，再加上赤练献祭了自己的蛇尾，供应的能量充沛，这一击自然是无功而返。丁林的心中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涌起，这赤蟒耗费如此大的代价，自然不可能是为了继续苟延残存，她应该是要逃了， 果然。 下一刻，整座山峰忽然猛烈的摇晃起来。 赤练头顶，那一颗金印光华大放，滴溜溜一转，在血祭了自己的半条蛇尾后，缠绕神印表面的血光，赤练自身的意识大大加强，完全压制了神印中的本能，她已能强行驱使神印离开。 神道之威，在于位格。 虽离了属地之后，威能大大折扣，但只要位格还在，便能有增益。 此前，不是赤练不是不想逃，而是被神印中的本能牵扯，无法离开此地，而且神印暂时挡住了丁林，让她生出了一丝侥幸，但在随后的变故中，这侥幸不复存在，她终于狠下心，舍弃了尾巴，拼着身躯残疾，现下便是不顾一切，想要逃离了。 刷！ 迫住丁林的血光忽然猛一下收缩。跟着，赤练的身子忽然拔地而起，裹挟着神印冲破了山壁，伴着“轰隆”的一声巨响，整座蛇窟，轰然崩塌！ 顷刻间，无数的巨石从峰顶往下滚落，宛若地龙翻身。 刷！ 丁林长剑飞刺，数道妖气激射而出，但打在血光上，却只溅起细微的涟漪，他的身子也跟着一同腾起，但鲤鱼在空中的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赤练纵使受了重伤，但在求活的欲念趋势下，遁速也还是要比他快上许多。 丁林的身子刚刚追出峰顶，赤练的遁光已经到了相邻的那座山峰，他只得停下，满心的遗憾，到底还是差了一点，虽然这一下那赤蟒已然是身受重伤，眼看着已经再无前路，但未能斩尽杀绝，到底还是不够尽善尽美，他悬在半空，看着那道血色遁光，眸光幽幽，但就在这时—— “喳喳！” 从对面的山峰上，一片喜鹊的鸣叫声传来。 “鹊仙，好歹是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你也要来落井下石？” 赤蟒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我落井下石？”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清脆好听，却透出深深的恨意，“这么多年毗邻而居，你时时欺辱我，就连我这灵鹊峰，都险些改叫蛇首峰了，原本都准备搬家了，没有想到啊，竟然是你先一步这么凄惨，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也有今天！” 见事不可为，丁林原本已经打算放弃追赶了，却不料竟然又升了变数。 他没有犹豫，遁光纵起，追了过去。 (本章完) ------------ 第0111章 占山 灵鹊峰，这是一座比蛇缠峰小的多的山头，灵气也要低迷许多。 夜空中，一红一黑，两团光影正不住的纠缠着。红光，毫无疑问是赤练，至于黑光，应该就是被赤练称呼为鹊仙的了。虽然名号中带了一个仙字，但这喜鹊精的本领却实在一般，所修的应该只是法，侥幸才成就的元神。 若非是赤练无心恋战，一心只想要逃走，这鹊仙恐怕早已经败下阵来，饶是如此，黑与红的纠缠中，黑光也每每退避，处在了绝对的下风。 丁林的遁光实在不快，或者说，水生种在未完成蜕变前，飞行是特有的劣势，但好在，他还是追了上来，离的近了，他也看清了这鹊仙的样子。 这是一个身着黑色羽衣的女子，约莫二十许的年纪，一头黑压压的长发，圆圆的鹅蛋脸，五官稚嫩，虽然努力想要做出严肃的样子，却怎么也无法成功，她绕着赤练东一下西一下不停的袭扰，满脸的紧张，却也有属于自己的聪明，每当赤练妖气勃发的时候，她就远远的让开，随后又飞快的欺近，不求建功，只为拖延，将自身禽类灵巧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你找死！” 赤练的周身血光大放，头顶金印滴溜溜一转，双手疾挥，接连朝着鹊仙打出数道妖气，后者“喳呀”惊叫一声，宛若走钢丝一般，在攻击中穿行，于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的躲过，和之前不同，这一回，在闪躲过之后，鹊仙没有再向前欺近，而是飞快的远远闪开。 丁林已经靠了过来。 一道剑光凌冽！ “呛！” 狠狠地一剑劈在赤练护身的血幕上。 “啊！” 赤练惊叫，脸上还未弥合的剑痕扭曲，十分的丑陋，丁林只一剑就斩开了血幕，在离开蛇盘山之后，神印虽然还有作用，位格还在，但离了领域，威能当然是大打折扣。 如今这结果，还尚且是再离得不远的情况，若是再远一些，或许丁林这一剑已能将赤练当场格杀，不过，虽未能一剑就彻底建功，左右也不过就是再多一剑的事。 赤练被一剑击破防御，肝胆俱裂，此时她对丁林唯一的优势，就只剩下速度了，她周身血光一卷，就要逃跑。 但就在这时—— “喳！” 鹊仙轻叫一声，又掠了过来，她虽之前从未与丁林见过，却配合的即为默契，一道黑色的妖气打过来，虽然并不强横，但作为阻难确是足够，她补上了丁林的短板。 “我宰了你！” 赤练怒极，在这一刻，她对鹊仙的恨意甚至还要超过了丁林，她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身形一转，不顾一切的朝着鹊仙扑去，想要在死前拖一个垫背的。 “呀！” 鹊仙吓得大叫。 可是，赤练已经没有机会了。 方寸之间，丁林的剑要比赤练的动作更快，剑锋掠过，一颗大好头颅，飞旋着从血光中飞出，眼睛大大的睁开着，狰狞而恐惧，全是不可置信。 丁林又是一件劈下，将头颅斩成两半，绞灭真灵，断绝了赤练复活的最后可能。 “啪！” 失去头颅的半截躯体往下坠。 夜空中，血光在一刹那散了个干净，丁林回身，他看也不看那往下坠落的半截残尸，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那枚金印，金印静悄悄的悬浮在原地，表面涂抹了一层鲜血，在赤练死亡之后，那鲜血不再灵动，慢慢干涸成血痂，然后干裂出一道道纹路，忽然有金光开始从血痂的缝隙间绽出，金印又是一震，血痂纷纷脱落。 下一刻，神光大盛。 金印又是滴溜溜一转，就欲要飞走，重新沉入灵脉。 一只大手抓来，红色的妖气缭绕，禁锢住神印。 迎着月光，丁林静静观瞧。 而此时，鹊仙早已缩回了灵鹊峰，她有些怯怯的看向丁林，头顶一枚小印悬着，这枚印比丁林手上的那枚又要小上一圈，甚至都不是金制，只有银色，满山的灵气被调动，在峰顶罩出一片黑幕，不用说就是在防备丁林，此刻，赤练既死，鹊仙和丁林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满山的喜鹊喳喳乱叫，鹊仙也有些心烦意乱，以丁林方才展现出来的战力，和侵略性，如果怀有恶意的话，她实在是没又把握，能靠着禁制挡住了。 神印在挣扎，刚刚才得到自由，又如何愿意立刻就又被掌握，但以赤练的实力，它尚且都被控制，就更遑论丁林了，它在丁林的掌心一阵阵的震动，好一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发出一声狰鸣，又沉寂了下去。 丁林终于低下头，在鹊仙惴惴不安的目光中，他眼眸落在了赤练的上半截尸身上，那里还有赤练的一颗妖丹，那是赤练死后留下的最后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一颗元神境的妖丹，价值虽然远比不得这枚神印，却也有些难得了。 见着丁林的眸光，鹊仙的眸中闪过肉痛，原本这半截躯体落在峰内，她是准备稍后自己去捡的，却没想到丁林得了神印竟然还不满足，但形势不如人，又能如何，妖的世界就是如此纯粹，冷漠，实力至上，强者通吃，没有丝毫的温情，不过这原也在预料之中，只望这新来的大妖，得了赤练的内丹就够了，千万别又惦记上她自己的那一颗。 鹊仙打出一道黑色的妖气，幻化成丝，卷起赤练的半截尸身，托举着，怯怯送到了丁林的面前，丁林扭头看向鹊仙，后者讨好的笑了笑。 “方才，你也出了不少力，我已得了神印，这半截妖躯，你就留着吧。” 丁林道，固然他有了改变，已能毫无缘由的出手夺人基业，杀妖性命，但对于这些小来小去，对自身影响不大的，却也不至于斤斤计较至此，虽然已经适应，但毕竟骨子里他不是一头彻头彻尾的妖，还残留着几丝人性。 “嗯？” 鹊仙睁大了眼睛，有些诧异的看向丁林。 丁林却已经转身慢悠悠的飞向了蛇缠峰，他自然也能看出来鹊仙对自己的戒备，但如今目的已经达成，那灵鹊峰又灵气低迷，完全看不上眼，因此就算那鹊仙法力低微，他也懒得再费功夫，有没有这个邻居，对他着实没有什么影响。 眼见着丁林真的离去了，鹊仙终于彻底松下一口气，满山的喜鹊叫声也变的欢愉，她眸光随即便落在赤练留下的那半截躯体上，一下子就亮了，有这资粮，她的法力又可以精进一点了。 …… 蛇缠山。 白蛇拉着青蛇，在山林间急行，赤练带着神印逃跑，这满山的禁制，自然也消退了，虽然她似乎从丁林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善意，但她却不敢赌博，她虽然善良，但成妖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和名字一样的真小白，危机之中，本能的还是只会相信自己。 “姐姐，我们去哪？” 青蛇一边被白蛇拉着跑，一边回头看，她自出生起就生活在这蛇盘山上，眸中闪过迷茫和不舍。 “小青，我们先离开，至于……” 白蛇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身子猛地停下，她张嘴，瞳孔猛然一缩，未说完的话忘在了脑中，因为恐惧，身子猛烈的颤抖了起来。 “姐姐……”青蛇察觉到了白蛇的异样，有些疑惑，回过头来，下一刻，她身子也和白蛇一样颤抖了起来。 月光穿过古树落在丛林间，斑斑驳驳的树影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人影，大红的衣袍，五官普通，身子悬在空中，不露出一丝的气息。 丁林的速度确是不快，但这也是相对于元神境而言的，对丹境而言，仍然是难以企及，大境界的差距，往往让妖绝望，两条蛇还未跑出蛇缠峰地界，便被他循着气机堵住了。 这两条蛇只在蛇窟里，匆匆和丁林打了个照面，此后丁林暴露在她们视野中的都不是正面，但此刻，这两条蛇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丁林，丁林悬在光暗的交接处，身子上半是树影，半是月光，这明与暗的交接，再加上方才全程压制赤练的英姿，让他显的格外有压迫力。 “你们想要去哪？” 丁林淡淡道，眼神在白蛇和青蛇的身上扫了一眼。 有些纳闷，同样是半化形，自己当初在丹境时在，怎么就只能变成个鱼头怪丑的要命，这些女妖精却能把握的如此妙到毫巅。 真就是成了……女妖精呗。 “大……大人。” 白蛇嚅着嘴巴，脑海中无数念头涌动，在思索着对策。 “那条赤蟒已经被我杀了。” 丁林的下一句话，让两条蛇更加恐慌，但随后的一句，就让她们又活了过来。 “你们不必担心，这便随我回山吧。” 丁林又道，他没有那种恶趣味，很痛快的就将话说完了，他当然能够看出这两条蛇的意图，却并不打算深究，毕竟若是他处在同样的位置，定然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的。 原本，这两条蛇是去是留，于丁林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他只打算在这山头略微的修整，但在夺下了神印后，丁林的想法有了改变，或许他可以长期占下这片山头，而若是如此的话，留下这两个熟悉环境的小妖便有必要了，再加上有之前的经历，他对这两头蛇妖的观感也是不错，而且，这两条蛇长得也不错，化形的这模样颇和眼缘，留在身边并不为难。 “啊……” 青蛇闻言，冷了一下。 “是！” 白蛇果断的答应了下拉，她没想到，眼前这看起来实力不凡的大妖，如此轻易的就将此事轻轻揭过，倒也省得她绞尽脑汁的思索，是坦白还是求饶。 “那就随我回山吧。” 丁林道，随后不待白蛇和青蛇回答，他妖风一卷，两蛇的身子便被他掠到了空中，裹挟着，往峰顶回转。 峰顶已是一片狼藉了。 原本茂密的植被半点不剩，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乱石，赤练冲破石窟的举动，彻底改变了峰顶的地貌。 “你们且在这休息，稍后若是有暇，就收拾一下。”丁林吩咐道，顿了顿，他又看了看两条蛇，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怎样。” 说着，丁林伸出一条手臂，妖气流转，手臂幻化成一条鱼鳍，他这是在向两条蛇，表面身份，有时候，事情还是揭开了好，故弄玄虚，保持神秘，只会让事情往不想要的方向发展。 “您……” 白蛇的脸色很精彩。 “您是！” 青蛇也一下睁大了眼睛。 “我有些事情，要去山下处理一二，片刻便回，这里有我的气息，一时应该不会有其他大妖过来占据，你们且安心带着。” 丁林道。 “是。” 两条蛇连声答应。 丁林点点头，遁光纵起，往山下去了。 …… “姐姐，鱼，没有想到，我们救下的那条鱼，竟然会是个……我刚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山里已经数年都不见生灵了，怎么忽然间就多出了一条鱼，没想到……” 丁林一走，青蛇立刻就激动了起来。 “你刚开始不还打算吃了人家么。” 白蛇笑道，丁林表明了身份，她眸中的疑虑褪去大半，还剩下的那些许，恐怕要在之后的接触中才会慢慢消失，但不管怎么样此刻，她的心中也算是稍稍安定了。 “是啊，”青蛇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有余悸，“多亏了姐姐，”说着，她面色又蓦的一变，“姐姐，我刚开始可是真准备吃掉他的，他不会因此对我有什么看法吧。” 白蛇失笑的摇了摇头。 “可笑，我们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放过了他一马，却没想到，是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 青蛇又道。 “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白蛇道。 “那姐姐，我们当时虽然看起来像是帮了他，但以他的修为，不用我们帮忙，流声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是了，他收敛气息，又化成本相潜入山里，他应该是为了来探明师傅，呸！” 青蛇满脸后怕的啐了一口。 “那妖妇的虚实。” (本章完) ------------ 第0112章 垂涎 “照此看来，他应该是早早的就有计划，打算占了这山，至于遇见我们，以及后面救下我们只是恰逢其会。” 青蛇接着道。 “小青，你又这样说话！”白蛇有些责备的看了看青蛇，“我教过你多少遍了，别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又忘了？人家先是救了我们，如今还愿意收留我们，让我们不至于让我们不至流落在外，朝不保夕，这救命之恩，和收留的情分……” 白蛇的语声柔软下来。 “小青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现下只有我们两个，我听了自是也无妨，但这山里，往后不可能一直只有我们姐妹，你明明心里也是感激的，却这样说，等以后妖多嘴杂，若是传到山主的耳朵里……” “哎呀，姐姐，我只是不小心说出来了嘛，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青蛇吐了吐舌头，身子一跃，攀上了一块巨石，斜斜的躺倒，那条修长的蛇尾调皮的垂下，“姐姐，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什么说什么最好，你总是这般小心翼翼，说话都不爽利，不觉得累么？” “青儿，我从前也像你一样，你现在年岁还小点，等再过上几百年，你多些经历，就会明白了，人类有句话，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白蛇道。 “可是姐姐，我们不是人，我们是妖啊。” 青蛇眨了眨眼睛。 …… 黑暗里，五仙女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从小到大，虽然因为父亲的关系，她们姊妹几个并不被外祖父所喜，但还有姨母们，有外祖母的庇护，有的时候表姑也回来看她们，她们的日子并不难过，甚至，就连那成天木着一张脸的外祖父，也只是生气母亲，并不是真的就一点不在意她们，刚到天界没几个年头，女孙的封爵便册了下来。 女孙，天帝之孙。 爵同一品，地位尊崇。 随后，差遣的旨意也跟着送到，她们几个连元神都未成就的，居然就有了职司，受下界供养，香火鼎盛，这是多少仙人苦熬经年都求不得的，如果说，大姐二姐，因为出世的早，还历过几年凡俗的磨难的话，从她开始就没吃过苦了，她在凡间出生的时候只是个襁褓，等到记事的时候，就已经生活到天界了，从小到大，可以说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方才的那种场面，那种命悬于一线的感觉，五仙女何曾经历过，当时心神紧绷着，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危险一过去，恐惧，后怕，各种复杂的情绪立时就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五仙女只觉的十分疲倦，她想要休息一会，却怎么也松弛不下来。 夜风轻拂，吹动了四下里树木的叶子，簌簌的响，偶尔有枝条碰到一起，发出不协调的声响。心便也一齐跟着跳下。 然后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开，再往四周环视，视角中，每一处的黑暗里都像是藏有一处危险，待到仔细观瞧，却又发现只是错觉，然后，又闭上眼睛，脑海中，各种念头又开始一刻不停的闪现，思绪乱飞。 杯弓蛇影，概莫如是。 比起心里的压力，身上的伤势似乎都没有那么痛了。 曾几何时，五仙女何曾想到自己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原来离开了天界，没了女孙的光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也会害怕，也会恐惧，更会感到无助。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仙女总算感觉适应了一点，或者说，也不是适应，而是太累了，惊怖累计着超越了阙值，精神强制着要休息一会，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反正，危险已经过去了。 只是，真的是这样么？ …… 沙！ 沙！沙！ 夜风断断续续的吹着，树叶也一阵一阵的响，听在耳中，最初的时候还有几分警觉，不时的会睁眼看一眼，但不过一时三刻，慢慢就变成了习惯，疲倦也越来越深重。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沙沙……咔！” 先是明显加密的树叶摩挲的声音，然后一声轻响，声音极细，是梢头的细枝被踩断了一颗，离着五仙女不远，一株松树的梢头上，悄无声息的多了一道人影，月光洒落，一道常常的影子从树冠上垂了下来，拉的极长，影子的最前面，对应头颅的的位置，恰好落在五仙女的身上。 阴影中，五仙女毫无察觉，轻轻翻了个身。 这人影低头目光在五仙女的身上一扫，随即便浑不在意的移开，扭头看向了不远处蛇缠峰的方向。 说是不远却也足足有几百里的距离，那里纠缠在一起的两股妖气，传过来时波动已经极弱。 这一扭头，月光终于照见了这人影的侧脸，光影明暗，这张脸尽显鹰视狼顾之相，全都是阴骘，他目光深深，似乎要穿透黑夜看清蛇缠峰上的交手，慢慢的，从他身上极为克制的泄露出一点气机。 他应该也是修行过遮掩气息的法术的，只是并不高深，只能做到让自身的气息柔和些，不显压迫，但只要稍一探查，就还是会露出端倪。 沙沙！ 不知何时，风儿停了，但那处梢头，树叶摩挲的声音却依旧不停。 树上的人影眼神不知何时开始闪烁起来，感受着山上那纠缠在一起剧烈交锋的两股妖气，他身上也流露出来一点气息，一点点，缭绕着，随着丁林和赤练的交手的动作轻微的起伏着，似乎是在预演什么。 他眉头微微蹙起，越是演练，蹙的便越深。 某一刻—— “……” 剧烈交锋的气息一顿。 蛇缠峰上忽然红光大放，那蛇窟炸开的声音，经过几百里距离，又有密林层层削弱。，传来这里时，已经细不可闻，只有树梢蓦的一颤，旋便又归于沉寂，不论是再大的动静也经不住时间和空间的阻隔。 地上，五仙女呼吸的动作一顿，竟然还没醒，有的时候，当疲倦和惊恐累加到极致，出于自我保护的的机制，睡眠往往会陷入最深层次的状态——害怕接受外界，那便彻底封闭。 梢头上，人影的眼神又闪了闪。 要逃掉了？ 几个呼吸后，他得出了新的结论。 然而没过多久，事态既然又起了变化。 已经逃出一截的血色遁光凭空被拦下，身后那道更为纯粹的红色遁光迎头赶上，随后几合便彻底寂灭了气息。 如此，轻易的就杀掉了。人影面色肃穆。 赤练，她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在最后关头拦住她生路的，竟然是往日里那只她怎么也看不上，随意欺凌的喜鹊。 人影心中暗自感叹着，又思忖起丁林。 还有，这新邻居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不论是武艺还是修为都在他之上，总算，还有遁速上的短板，总体而言，虽能对他造成威胁，但只要他小心些，应当还不至于致命。唔，还是要当心些，感应中的气息忽隐忽现，之前就是毫无征召，在战斗前才忽然显露出，如今争斗结束，又隐匿不见，应当是个善于收敛气息的，这类的妖物最是阴狠，往往喜欢躲在暗处，逮到机会，抽冷子就是一下，防不胜防。 不要问人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 通过一场斗法观摩，这一位对丁林已经有了大概的印象，心中原本蠢蠢欲动，准备渔利的打算也悄然收了起来。 不过，现下应该不必担心。 新邻居刚刚击杀了赤练，占下了蛇缠山，正是忙着清点收获的时候，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新想法。 蛇缠山。 嘿。 换了山主。 过几日，还不知道又会改叫什么名字。 这般想着，人影收起目光，随即将眼神投向了地上的五仙女，蛇缠山上的战斗结束的太快，新邻居又不好惹，他没有机会在混乱中得到点啥，不过大概摸到了点底子也不算白出来一趟，再者，还有些意外收获—— 白白嫩嫩可口馋人的小仙女。 人影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五仙女，仔细感应了她身上的气息，一副浓郁的香气，这幅躯体就像是被天材地宝泡出来的，周身清气升腾，所修应也是不凡，不知到时哪家大派的弟子，他又详实的感应了一下，这人类浑身上下确实没有一丝雷法的气息，不是正一门下，在这青城附近，只要不是正一门下，那就无所谓了，好一块可口的香肉。 油炸酥脆，生食香嫩。 被天材地宝浸透的身子，从里到外，都透着股诱人的香味。 直勾的馋涎欲滴。 沙沙！ 近处，灌木忽然又响了起来。 月光下，一只灰狼走了出来，牛犊大小，是方才的那只，他眸子里有些犹豫，但到底，最本能的欲望还是压下了忌惮，他看着五仙女，终于还是又龇出了尖牙。 “果然，无知者才能无畏，你倒也有些运道，只可惜还是差了点，时运不济。” 人影看了灰狼一眼，他当然能够感应到丁林留在这处的气息，仅凭借这一道气息，当然吓不住他这个同境，但却足够阻碍元神之下的妖怪们的脚步，便是感应到五仙女的鲜美，在气息消散之前，他们也绝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便是妖类的阶级。 而这灰狼灵智初开，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丁林气息的恐怖，但五仙女身上的香味又实在让他割舍不下，到底还是懵懂，对食物的渴望压下了心底的渴望。 这也是人影说透无知无畏，有些运道的原因，若是他真能趁着机会一举吃掉五仙子，这便是足够让他一路平蹚到妖丹的机缘，但可惜他做出取舍的时候，人影也在侧，想在一个元神大妖面前夺食，自然是时运不济。 “哼！” 人影冷哼一声，根本就不屑于出手，只略微展露出一丝气机，立刻那灰狼，便呜呜着伏地，四肢贴在灌木上，浑身的毛发瑟瑟的抖着，眸中显出无法克制的恐惧。 而这一缕气息显露，灰狼感应到，五仙女自然也感应到了，便是陷入深度的休眠，也隔绝不了这种心悸，强烈的危险感，她只觉肌肤一阵战栗，猛地打了个寒噤，随后，便从安稳祥和的梦境中回到了地域森罗的现实。 五仙女睁开眼，迎面一道黑色的影子垂下，迎着月光，她看不清来人的眼，但那一缕气息却能感应的详实分明，她只楞了一瞬，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不用任何的言说，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眸中深深地绝望闪出。 “醒了。” 人影冲着五仙女笑了下，咧出一嘴的白牙，月光下，牙齿尖锐，似两排锯齿。 “我是……” 五仙女咬紧了牙关，就要吐露身份，虽然，她也知道这未必有什么用，但这已是她最后的希望，而人在绝境之中，是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不会放过。 一股更为强大的压力笼下。 人影居高零下的小小，原本阴骘的脸竟然显出几分阳光。 “你不用说出来，我知道你来头肯定不小，但你这满身香味让我又实在无法割舍，还是不听为妙，免得影响了我进食的大好心情，用上等灵物精心饲养的香肉，也不知道那些妖王们，有没有过这样的口福，不过我狼鹰今日运气好，却是碰上了，可笑，方才还在纠结是油炸还是清蒸。” 狼鹰看向五仙女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垂涎，他吞了一口口水。 “当然还是生吃最好，茹毛饮血本就是我妖族的本能，更何况也只有这样才能不破坏食材本身的原味，你这样香，这样嫩……一口咬将下去，咀嚼着肉，吞咽着血，如此，也算不辜负了你，不行，等不及了，我就在这吃了你！” 狼鹰说着，纵身一跃，便扑向了五仙女。 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五仙女明显来历不凡，而此处，距离蛇缠山最近，等到数日过后，此处气息散尽，就是一笔糊涂账。 若是后面没有人寻来最好。 纵使有人寻过来，第一时找上的也会是丁林。 (本章完) ------------ 第0113章 仙子蒙尘 “刺啦！” 裂帛声响起。 五仙女身上，那用上等云丝织就得外裳被一下撕裂，露出一侧雪白如玉的肩头，她惊呼一声，却不是因为羞耻，一种强烈的恐惧盈满心房，比羞耻更甚，但和性命比起来，羞耻又算的上什么。 空气中，肌肤在战栗。 跟着，一股庞大的力道将她扯起。 转头。 月光下，那冰冷阴骘面容开始变化，一点一点，抽象的拉长，慢慢的变成一张苍色的狼首，根根利齿，如钉耙一般上下交错着，齿缝间，馋涎欲滴。 兽面衬的眸光愈发的恐怖。 狼嘴裂着，一直开到耳后。 “不要……” 五仙女求饶的声音，显得软弱而徒劳，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两排利齿贴过来，伸手推拒，但掌心传来的巨力却是根本无法抗拒，终于，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狼鹰就要咬下，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月光下，那双眸子中闪过迟疑，忽然一把丢开了五仙女，就像是丢开垃圾一般，身子则藉着这相互的力道，往后急退。 夜空中，一道剑光璀璨。 “轰隆！” 原地，狼鹰和五仙女方才待着的地方，地皮猛的炸开，后面一株参天古树，从上而下，居中被破开了，吱呀着，慢慢朝两边歪倒。 “这位妖兄，以后好歹都是邻居，初次见面就这般打招呼，不好吧。” 狼鹰道，他扭头看向斜后方，眸中是深深的忌惮，方才直到最后关头，他也没有感应到丁林，若非是忽然间心血来潮，说不定，他已经着了道，好高明的敛息法，竟然真的能遮掩的一丝不露。 见被发现，丁林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身上略微绽放一丝气息。 狼鹰又即为隐晦的扫了一眼丁林，后者气息浑然如一，没有丝毫刚刚经历一场苦战，受伤的样子，不由得眸中的忌惮又深了几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推，忽然，背后刺啦一下裂开，展出一对鹰翅，轻轻一扇，飞沙走石，而他则维持着这幅半人半妖的样子，腾空而起，也是到此时，心里才彻底的安定下来。 “狼鹰，你是狼还是鹰？” 丁林道。 狼鹰居高临下，眸中一抹怒火一闪，却又飞快的克制。 他的母亲是一只狼妖，父亲则是一只鹰妖，他则罕见的同时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特点，他的本体是一只肋下生翅的苍色巨狼。 虽然，在这神话的世界，容易催生出不可思议的物种，但像他这样的确实也非常罕见，一般异类交合，生下的幼崽，会和父母双方，血脉浓度更高些的那个一样，似他这样的，则是纯粹的异类。 或者说是……杂种。 而这个称呼不管在哪一个世界都不可能会是个好词汇。 也因此，他刚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了。 也幸好，无论是狼兽还是鹰翅，他继承的都是好的那一方面，凭着牙齿的锋利，还有会飞的优势，他顽强的活了下来，后来，一路机缘巧合，修炼到了元神，幼时的经历，再加上成长的坎坷，造就了他阴骘狠毒的性格，在他修行有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循着刚出生时模模糊糊的记忆，回到出生的山头，他已经认不出自己的父母了，于是便掏开满山饿狼的胸腹，折断全峰鹰类的颈项，不论是否已经成了妖。 预料中的被撕咬开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掌心抗拒的那股巨大力量，也忽然一下消失不见，身子似乎被丢开了，新的痛楚传来，是落在地上，肉体碰触到岩石的疼痛。 五仙女慢慢睁开眼睛。 月光下，一道手持长剑，长相平凡的身影，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再见到丁林。 她眼里忽然蓄满了水雾。 之前，丁林离开时，她满心的欢喜，如释重负。 如今，再见到丁林时，她满眼的劫后余生，同样也是如释重负。 至少，丁林不会吃了她。 丁林看了五仙女一眼，侧身，站在了她的面前，掌中长剑遥遥指向狼鹰，他此来，既为了五仙女，也为了这个新邻居，往往越是擅长什么，就越是会注意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丁林最擅长的已经变成了隐匿气息，也因此，他对周围出现的陌生气息，逐渐越来越敏感，狼鹰自以为气息掩藏的巧妙，却不知在丁林的感应中，他就像是夏日里灌木中的萤火虫一样拙劣，始终都无所遁形。 “还没有恭喜老兄杀了赤练，占下一山，罢，”狼鹰的目光在五仙女身上一扫，“确实是我逾矩了，在老兄的地盘，这块香肉理所应当归为老兄，我这就离开便是，方才那一剑，就权当是我对老兄的赔礼，我这便走，等他日有暇，我定带上礼物，登门庆贺老兄占山之喜。” 丁林若有若无的护在五仙女面前。 狼鹰却一下将这种行为当成了护食，在妖的角度，这才是最正常的思维。 话说完，狼鹰不在多言，振翅便走。 丁林只是冷眼看着。 其实从那一下偷袭失败，双方便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发展了。论实力丁林妖高上不止一筹，但灵活和速度又是狼鹰占优，不仅遁光更快，还兼有飞行的灵动，一方打不过，一方追不着，索性，狼鹰便说了几句场面话，算是服了软，只是虽然口中如此说，但心中如何想的，就无法窥视了。 丁林目送着狼鹰离去，待到后者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几百里开外，感应不到，这才转过身来。 月光从身后照下，长长的影子，落在五仙女的身上。 丁林的面孔笼入阴影。 五仙女忽然想到狼鹰离开前说的话，不由得她心中又是一突。 丁林往前几步走了过去。 五仙女则是又惶恐了起来，今日一连串连续的惊吓，尤其是最后差点被吃掉的这一下，已经让她心下大乱，全无方寸，她手肘撑着地面，丁林往前进一点，她就撑着身子，往后退一点。 沙沙！ 丁林敛目，嘴角勾起，显出一丝嘲讽的笑，说实话，若非是因为杨婵的缘故，他是真的不想管这位天帝女孙，五仙女往后退，他便一直往前进，脚踩在灌木上发出轻轻的响声，直到某一刻，后者身子靠上的大数，再也没有后退的空间，他依旧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然后，在五仙女面前蹲下了身子。 “不……不要吃我……” 五仙女颤抖着，不敢看丁林，那张原本神采飞扬的小脸，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我不吃你，但我要离开了，你是跟着我一块，还是打算继续留在这儿？” 丁林道。 五仙女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是不吃你，不是不吃人，丁林的话落入她的耳畔，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但不管怎样，她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留下，不，她不敢，也不要，可跟着这妖怪一块…… 丁林也不催促，就蹲在那儿，他影子也跟着缩短，离开了五仙女的身子。 好一会，没有回应。 丁林起身，转过头朝向月亮。 “别……别丢下我……” 惊惶的声音响起，五仙女不知道丁林只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以为他是久久得不到回应，打算离开了，一只小手下意识的伸出来，抓住了丁林的脚踝，冰冷冷，没有一丝热气，就不像是是一只活人的手，随后，又唯恐惹怒了丁林，手又飞快的缩了回去，怯怯的，只牵住他红袍下摆的一角，轻轻的拽了两下。 丁林转过身。 月光下，五仙女扬起头，满脸的哀求，有些委屈，却又不敢显露，但她确实无论如何也不敢独自待在这林子里了，虽然不知道眼前这鱼妖，又打起了什么主意，但最起码不会吃掉她。 应该吧。 “放心，我不吃你。” 丁林有些无奈，又强调了一遍。 “嗯嗯。” 五仙女只是点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丁林摇了摇头，索性不再言语，但他摇头的动作，却又吓住了五仙女。 “别……别丢下我，对了……” 五仙女惶恐道，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鼓动身上残存的灵气，掌中灵光亮起，顾不得经脉的刺痛，手忙脚乱的又取出几个玉瓶，一只手费力的托住，另一只手不敢放开丁林，依旧抓住他的袍子下摆，好像是一放手，丁林就会消失掉一般。 “你不是要东西么，我……我给你……不够……不够的话还有……” “当啷！” 一个玉瓶落在地上，五仙女又取出几个，她忽然流下了泪来，也不知是屈辱，还是悲伤。 “别……别丢下我……求你……” 月光下，五仙女俏脸惨白，不经意间，侧脸竟和那一日杨婵为杨戬担忧，彻夜徘徊在莲池边时有几分相似，她们本就是血亲，相似也是正常，想到了杨婵，丁林的心软了软，他面上不显，却弯下腰，将落进尘埃的那几个玉瓶捡起。 “起来。” 丁林道，他另一只手伸出，想要拉起五仙女。 恰在此时五仙女抬头。 滤镜被打破，丁林的手伸到一半，又不动声色的缩了回去，面前的终究不是杨婵，只是她的一个侄女。 丁林目光在五仙女裸露在外的半边肩膀上停留一瞬，掌中灵光亮起，取出了一块元神境大妖的兽皮，这还是他在海中时得到了，那是他刚开始杀掉的第一个元神，他有些贪婪，把能取的材料都取了，兽皮兜头盖下，挡住了五仙女的视线，也将她的理智拉回来几分，她终于也意识到了，抓住丁林衣摆的手依然不敢放开，将抓着玉瓶的那只手抬起，示意丁林收下。 丁林接过。 五仙女这才用一只手慌乱的将兽皮从身上取下，手忙脚乱，忙活了好一会，才十分笨拙的披在了身上。 丁林在抛下兽皮后便移开了目光。 深海的兽皮，又产自元神，丝滑柔软，虽不及云锦，倒也勉强能穿。 五仙女的心里略微安定了几分，再看向丁林时，眸光已多了些复杂。 “谢谢。” 五仙女低声道。 丁林运起术法，一团水汽在他的身旁氤氲，不多时，化作一小团黑云，丁林一脚落在了云上，示意五仙女也跟上。 “走啊。” 丁林道，五仙女赶紧手忙脚乱的爬上黑云，一只手依然静静地握住丁林的红袍下摆，丁林挣了几次，都没有挣开，便也就作罢，任由五仙女抓着，随后，他也站上了黑云。 “放心，我已经收了你的东西，不会把你丢下的。” 丁林又道。 “奥。” 五仙女答应，却依然不放开手，她抓着丁林的衣摆，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慢慢悠悠，黑云升了起来，速度并不快，只能比的上凡人奔行。 这是黑水经上记录的小术，算不上驾云，只能算是爬云，离地数十丈，一去也最多只有数百里，但在此时倒也勉强合用，丁林毕竟修行的年岁不长，虽然见识不少，但真的涉及到修行，就只是杨婵给他讲过几年，各种手段还是欠缺不少。 事实上，似丁林这般在妖群中已属难得了，起码他还受过杨婵的系统教导，大概修行脉络能够理顺完备，而大多数的妖怪都只是能是靠着机缘巧合得来的残经或者法门，摸索着修行，能够修到元神已是缴天之幸。 也是因此，明明丁林的修为只是才晋入元神不久，在离开了那些大神通的仙人妖王后，在一众野妖中厮混，居然也能算的上是好手了，不是他有多强，实在是修炼环境太差，旁的妖太烂而已。 …… 一路爬云，慢慢腾腾，足足行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了蛇盘山。 丁林落下云头，山上的狼藉已经被白蛇和青蛇整理出来了，虽然依旧有些坑坑洼洼，一片一片的，但看起来，已经好上了许多。 这些疮痍需要时间来抹平，要等到来年春乱开的时候，被植被覆起，才能重新变的自然。 (本章完) ------------ 第0114章 鲤鱼湖 只是要想再回来原本的模样，却是不可能了。 那些凌乱的巨石，则大多被推下山崖，只有几块最大的依旧还留着，分散开竖起，充当着摆件。 月光下，白蛇摇曳着长尾，不厌其烦的从远处采来一蓬草籽，再细细的洒下。 只待一场雨水，便能萌发，暂时遮掩住丑陋。 青蛇则又换了一块石头，双手略微撑住石面，身子略微前倾，百无聊赖的看着白蛇忙碌，长长的绿色蛇尾悬在空中，来回轻晃着。 “到了。” 丁林道。 没有回应。 身后，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不知何时，五仙女又睡着了，她重伤之躯本就需要修养，又连番受到了惊吓，在得到了丁林的庇护，暂时安全下来后，心神一松，疲惫感袭来，自然再支持不住。 “山主。” 见到丁林回来，白蛇停下了播种，过来见礼，她应该是见过俗世的，竟也通些凡人的礼节。 “山主。” 青蛇也一下从巨石山出溜下来，没有了方才那副自在的模样，在丁林面前低下了头。 妖的世界就是如此，等级森严，层层分明，在击杀了赤练，占了这座蛇峰后，丁林便是这一峰上至高无上的王，不对，还不能称王，未成仙境，他最多也只能被称呼一声山主。 “嗯。” 丁林答应，感觉自己的衣衫下摆有些别，往回拉了拉，有些阻力，却是在睡梦中，五仙女依旧紧紧的攥着他的长袍，没有放开，他眉头蹙了蹙，然后强行将自己的袍子扯出来，往一旁走了两步。 五仙女只是长得有些像杨婵，方才勾起他一瞬间的回忆。 换言之，之前的那温和，其实并不是真正给五仙女的。 “嗯……” 五仙女一下子醒过来，掌心忽然的空落，让她的安全感也跟着一下流失，她睁开眼睛，然后便看到了俯首在面前的青蛇和白蛇。 “妖……蛇妖！” 五仙女一惊，左右环视，直到再看见丁林，这才缓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她张了张嘴想要唤丁林，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如何称呼，有心想要询问，但见着丁林那副冷漠的样子，又有些胆怯，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们不会吃你。” 丁林道，他环视着四周，一边寻找着能暂时用作栖身的地方，一边对五仙女道。 “这处山峰是我新近占下，应该还算安全，你且在这里养伤。” “……” 五仙女张了张口，她有许多的话想要询问。 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丁林不再理会五仙女，他飞身站上了一块巨石上，这让他能够更好地打量这一片的地貌，爆炸过后，东方是悬崖，西面则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北方是一片缓坡。 南方，原本是地窟的位置，如今地窟已被完全的摧毁了，地面深深的凹陷形成了一块巨大的盆地。 丁林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此处。 “山主，这地窟是原来就有的，您是打算再见一座，还是更习惯住宫殿，我和小青可以去备些石料原木，只是妖盖起来的话，我们还从未做过这种活计，恐怕……” 两条蛇跟在丁林，见着丁林的视线，白蛇开口问道，已经很有身为属下的自觉了。 “不必。”丁林摆摆手，“现下山中只有我们几个，暂时倒用不上这等排场，你们惊吓了一天，又收拾了这么久，想来也该倦了，自去找个地方歇息吧，我也要调息一下，你们这便退下吧。” “那山主，我们姐妹就先告退了。” 白蛇和青蛇又行了个礼，便朝着山下褪去，这峰顶乃是一闪灵机荟萃之处，从前只被赤练一蛇占据，她们都被安置在了山腰，如今丁林只让她们退下，没让他们在峰顶安顿，她们自然还是回去之前的住处。 峰顶只剩下丁林和五仙女。 丁林看了看那片盆地，点了点头，他又飞到半空，眸光往山下看去，数条小溪正绕山而走，他又想了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掌心灵光亮起，托起了那一枚神印。 原本金色的神印，此时却显得黯淡无光，像是在做着无声的抗议，表面不再璀璨，通体看起来就像是黄铜。 丁林将心神注入，果然立刻便感受到了抗拒，他冷哼一声，想起了赤练以血法强行炼化神印的那幕。 赤练做得，他自然也做得。 于是，妖气澎湃涌入，不多时，神印中传来一声悲鸣，旋即那股抗拒的意思便沉寂了下去。 法力在神印中流转，终于可以操纵了，不过到底只是有妖气强行慑服，运行间每有滞涩，始终不能圆融如一，但仗着神印，这一山还是都落入了掌控，意识往下沉，一下就闯进了一片新的天地，奇异的感觉，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这山中的一切，全都落入眼中，如此的清晰，无所遁形。丁林看到，在山的背面，一块背阳潮湿的地方，几朵色彩鲜艳的蘑菇节节拔高，山脚的一株枯树中，蚂蚁蛀空了树干，黑暗中，数以万计的蚁群，各分职司，井然有序，俨然一个小小的王国，山腰向阳的一处，一朵昙正对着月亮徐徐开放，一刹那，旋又凋谢…… 在山腰的位置，他看到了白蛇和青蛇，那是一处宽敞的石窟，到底是丹境的妖怪，打洞又是蛇类与生俱来的本能，石窟内，床榻几案，一应俱全，两条蛇儿，正一同躺在榻上，白色的细纱织成衬垫，白蛇规规矩矩的躺着，青蛇却有些调皮，她斜侧着身子，用一侧的手肘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捻起发丝，撮成一束在白蛇的脸上轻轻搔着，白蛇满脸的无奈，打断了几次，青蛇却咯咯笑着不依不饶，两条蛇儿窃窃私语。 丁林没有偷听，看向了别处。 别处。 有昆虫掠过灌木，掠动杂草的叶子，凤吹着树叶摇曳，水潺潺的流动…… 丁林眼神闪了闪，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妖气，灌木的叶子轻轻动了动，他又尝试着想要操纵那昆虫，却发现这一回无法成功了。 果然，用神印可以操纵山中的死物。 摸索出此等作用后，丁林不再犹豫，他将大半的意识撤回，旋即更多的妖气涌出神印中，心念一动，立刻，山腰的某处，那一条溪涧，水流改道，违反常识般的朝着峰顶躺来，一念间，山川更易，水流改道，这就是神印的威力。 “哗哗！” 流水声临近，朝着峰顶南面的那处盆地涌去，丁林又动用了一些妖气，将盆地的缺口堵死，这处盆地变成了一处小湖，水流淌过，冲过碎石的缝隙，却聚集的很慢，丁林有些不耐，心神几分，将流经山脚的另外十几条溪涧改道，又加大妖气的供应，顷刻间，十几条水龙便对着那处盆地喷薄，水位开始蓄积，数个时辰后，山顶已多出了一座小湖，而山中的溪涧，则因为被强行过度催伐纷纷干涸，不过也无碍，都是活水，最多明日水流就会从上头赶来，重新将水道贯通。 月光照下，小湖澄澈，夜风下，粼粼的细波荡起。 丁林看着这小湖，面上露出满意的颜色，他翻手，收回神印，不犹豫，身子一跃，还在半空中就化作鲤鱼本相，跃入了湖中，然后舒服的哼了一声，他早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条鱼，他身为一个人，只在岸上生活了几十载，但作为一条鱼，却已在水中生活了几百年，虽然修行有成，岸上也可以去得，但他早已经适应了水，只有在水中，他才会感觉到自在。 作为鱼，水才是他的归宿。 水柔柔的包裹住躯体。 丁林闭上眼睛，开始吸纳月华，恢复法力，也恢复气力。 当然他没有忘记，将山峰的大阵开启，这并非是丁林布置，他还没有这般本事，而是伴着灵气自身的阵法，是自然的馈赠。 岸上，眼见着丁林造出了一座湖，跃入其中，五仙女四面看了看，除了石头，便是平地，她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又有些无所适从，她嘴巴张了张，想要叫住丁林，但或许是出于畏惧，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终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她使劲抿了抿嘴唇，咬牙，掌中灵光亮起，忍着经脉的疼痛，取出一枚丹药服入口中，然后呼出一口气，对着月光，就这么幕天席地的坐着，疗起伤来。 …… 一夜生息。 丁林从湖中翻起的时候，五仙女依旧还在闭目疗伤，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有一些晶莹，那是昨晚的露水，没有了羽衣，失却了法力，又弄丢了法宝，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丹境。 重伤的丹境。 丁林只看了一眼五仙女便移开了视线，他掏出神印，妖气催动，朝着神印中说了几句，不多时，白蛇和青蛇便从山腰攀了上来，晨光洒在她们的鳞片上，无论是白还是青都呈现出一种金灿灿，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两条蛇见着峰上突然多出了一座小湖，眸光闪了一下，却没有感觉到诧异，显然她们对神印也不是一无所知。 丁林自水面上跃起，攀膝坐在一块巨石上，晨光从背后照在他的身上，他化形而出的这具躯体，是前世的模样，并不英俊，身形甚至还有些单薄，但在力量的加持下，落在两蛇的眼中却是高大伟岸，她们的眸中有些感激，更多的却是敬畏。 “你们久在这山中，可知道这附近还有哪些大妖需要注意？这山脉主峰的那一处正道仙门，又是什么来历。” 丁林问道。 “回山主，”白蛇回答，她有些阅历，对丁林的这问题丝毫不觉得奇怪，或许提前也做过些功课，“我们这山原唤作蛇缠峰，至于以后叫什么，就看山主您的喜好了，附近紧挨着的有三座灵峰，其中东面那个，您昨夜已经了解过了，那处山峰唤作灵鹊峰，峰主乃是一只喜鹊，自号鹊仙，以往……师傅，” 白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作此称呼。 “师傅在的时候，总是想要再将那峰也夺了，那鹊仙，仗着灵脉大阵才勉强守住基业，山主的您的修为更盛于师傅，那灵鹊峰昨夜过后还在，是您的善念。” “西边那座离着我们蛇缠峰要远一些，有五百里，峰主是一只狼鹰？性格极其狡诈，以往师傅在他手上吃过几次亏，至于更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只听师傅骂过他杂种，或许是一只异类？” “我昨夜已经见过他了。” 丁林点点头。 “南边更远些大约六七百里，山主是一只老龟，在师傅还没占山之前，就已经再那儿了，修为极高，据师傅说，或许已经到了元神三境，只是他性格喜静，极少出来，也是因此山中对他的传言也不多。” “至于其他的，更南边有一只虎妖，号位山君，最西面以前有一只兔妖，也不知现在在不在了，这青城山共有十七座支脉，每过上几十年，就会有新的大妖来到，然后就会有老的山主被赶走，或者杀掉，更迭频繁，我法力低微，不是所有的山主都知道，最熟悉的，只有附近的这三个，至于其他的大多都不甚清楚，听过名号或者有所耳闻的更是只剩那两个。” 白蛇有些惭愧，她说的也是实话，在这占山圈地，各自为王的时代，未到元神，小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只生活在一座山头，直到老死，都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她幼时确实在外生活过一段时日，但自动来到这蛇缠峰后，便再没有出去过，消息有些闭塞。 “这里没有妖王，山头都被元神占据，是因为那正一仙门的缘故吧。” 丁林道，他对这地界有所了解，途径凡人城池时，曾降下遁光，伪装凡人打听过消息，这里是巴蜀地界，神话世界的巴蜀，和他的前世略有不同，最出名的乃是青城，无他，这毕竟是神话的世界，而占据青城山的那门派叫做正一，开派祖师，便是在凡俗间，也赫赫有名。 张道陵。 道教四大天师之一。 “对。”白蛇点头。“听师傅说，几百年前，正一道盛极之时，压得蜀地所有门派都抬不起头来，这青城十七支脉，都为正一派占据，那时它似乎还不叫正一门，叫什么……五斗米教？” (本章完) ------------ 请假 甲流之后不能洗澡，洗了一下澡，又发了一天烧…… 唉 ------------ 第0115章 境界 “那个时候我还……” 白蛇说着，顿了一下。 丁林眼眸闪烁了下，从白蛇的言语中不难猜出，她从前有过故事，否则，她不至于如今对山中的情况了解的模糊，却对曾经的正一道这么清楚，但丁林却不打算深究，任谁都有自己的秘密，丁林只要知道自己需要的就好。 “若非是开派祖师张真人修炼的太快，早早的就成就金仙，霞举飞升，恐怕蜀地的其他门派都没有喘息之机，已经被压的道脉断绝了。” 白蛇接着道。 “张真人一朝飞升，五斗米教的扩张的势头陡然停滞了下来，甚至由于过往几十年发展的过快，也迎来了反噬，被蜀地其余道门联手倒算，幸而张真人的弟子王长赵升也是仙境强者，总算是稳住了基本盘，但也被逼得收缩了山门，青城山十七座之支脉，如今他们只占据三脉，连带着主峰，一共四脉。” “其余十四条支脉则放开了，只要没有妖王占据威胁山门安全，便听之任之，五斗米教在凡俗间的影响太大，也被逼得改名，便是如今的正一道，如今正一道虽然依旧还是蜀地的道门魁首，执牛耳者，但声势比起当年确实是天差地别了。” 丁林静静的听着，这些是他在凡人城池中探听不到的，能够在凡俗间偶然听到提及正一道的名字，已是正一道声名远扬的缘故了，其余的，凡人又哪里能够知道这些修行界中的秘辛。 “山主，我所知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白蛇住了口。 “好，我知道了。”丁林点点头，屏退两条蛇，他又环视了一下峰顶道，“这峰顶开阔，这几日我或许也有些事要问询你们，你们便暂时也在这峰上住下吧。” “谢过山主，那我们就退下。” 白蛇道，和青蛇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惊喜，这峰顶，乃是此山灵气最钟之处，以前赤练作山主时，都是一蛇据住地窟，将她们都安置在山腰，如今换了个山主，没想到上来就如此的大方。 在这峰顶修炼，一日可抵抵得上以往在山腰时的三五日。 两条蛇退了下去，虽然得了丁林的准许，但她们还是识趣了选了最边角的位置。 然后，挨着一处略微凹陷进去的石壁便开始细细的挖掘，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洞本就是蛇类与生俱来的技能，更何况是结了丹的蛇妖。 半刻钟后，两条蛇便已经打好了一眼洞窟。 有丁林在侧，这洞窟自然不好打造的如山腰原本那眼的开阔，略微有些逼仄简陋，但却也足够容身。 五仙女终于睁开了眼睛，但看得出来，效果并不如何好，疗伤了一夜，她面色也没见得半点好转，依然是如纸一般苍白，唇无血色，毕竟是仙境留下的伤势，而五仙女本身的境界又过低，还得亏是她携带的丹药玄妙，这才能稳住伤情，想要康复，就只能靠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了，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见到两条蛇在青蛇和白蛇在岩壁上开凿，建造居所，五仙女的嘴唇抿了抿，她看着青蛇和白蛇忙碌，又看了看丁林，嘴唇动了动，她环视四周，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所适从。 丁林已经又闭上眼睛，这附近的诸般势力在他脑中一一成形。 这青城山中，正一道有仙人坐镇，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霸占了主脉和其余灵气最盛的三座支脉，青城十七支脉，剩余还有十四座，似这等灵机荟萃所在不可能空置，正一道又不允许妖王占据，那便是十四个元神势力。原本该是妖王才能配享的山头，如今，只要元神境界便能够占据，自然竞争十分激烈，丁林又想到了灵鹊峰，如果说他占据的蛇缠峰在诸峰中灵机中等的话，那灵鹊峰就是垫底的所在了，但就算是垫底以那鹊仙的实力能够占山到如今，他占住这蛇缠峰应该是不成问题。 以蛇缠峰为中心，远的不论，近的便是围绕的三座山峰，灵鹊峰可以不考虑，狼鹰山上的那只狼鹰丁林也见过，虽然阴骘狠毒，但却不是他的对手，只要小心些，也不足为虑。 那剩下的就是一只老龟，根据白蛇提供的信息，境界应该颇高，却性子喜静。 如此的话，这蛇缠峰处在诸势力间，虽然看似不稳，但实则还是有几分安宁，再加上如今神印也在手中，倒确实适合作为一处基业发展。 丁林又起了念头，将之记了下来，不再像前几次那样一闪即过。 但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丁林又思索了一会，将它暂时搁置在一旁。 眼眸略微睁开，阳光有些刺眼。 丁林斜眸往上看，天际聊聊几朵白云漂浮着，虽然夏日本就该炎热，但尚未入伏，又在清晨，温升便如此之快，比起往年，属实是有些反常了。 但气候的变化到底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丁林随即便又垂下了眼睑，他坐在巨石上，又开始静思己身。 自晋入元神后，他先是着急着从海域逃离，随后又遇到了牛郎织女那档子事，一直都是赶路躲避的状态，直到如今才勉强算是安定了下来，也是时候该盘点一下自身，理顺往后的修行了。 那日在西海，丁林趁着万圣公主虚弱，几乎一口气饮尽了蛟龙血，随后又夺了她的内丹，充实己身底蕴，有此助力，终于命魂大成，阳神成就，一举突破到了元神境界。 修为也一口突飞猛进到了二千六百五十七年。 元神境的修行，顾名思义修的是神。 凡世间生灵，在开启灵智之后，便会自然衍生魂魄。 命魂，地魂，天魂。 炼魂为神，便是元神境界的修行。 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住其身。命魂住身，直接便可以修炼，故而炼魂也常常是从命魂先开始，等到命魂蜕变化为阳神时，则生命的层次就跃迁了，也就是大妖们所谓的元神一境。 (本章完) ------------ 第0116章 思虑 阳神一成。 命魂便可不在只受限于丹田妖丹之中，成就之时，一跃而入泥丸，托举到最高，辉映识海，从此便可不再只拘于肉身，可以离体，无惧烈日风吹，动念间便可出窍，须臾间驭风百千里，貌似逍遥。 是的，貌似。 终究，三魂中只有命魂成就，仍是假象，而要想化假为真，跟着，便要继续修行天地二魂，而此二魂不似命魂般住于己身，而是游离在外，故而想要修行，尚需先将魂收回体内。 天魂，地魂。 顾名思义，游离于天地之间。 要想收归体内，便先需要在体内构筑相关的环境。 各类经诀所载皆不相同。 至于法，其不修泥丸，妖类在以法修至元神之后，阳神最后一跃，便会彻底损伤泥丸，若无大机缘，成就元神之后，修行路便到头了，泥丸有缺，元神一境便是修为极致。 但饶是如此，世间元神大妖，仍有大半是修法所成，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以经诀成就。 而这其中，修炼残篇的又占了大多数，经诀之贵，菁华荟萃于成仙一篇，被奉为不传之秘，仙道贵私，流传在外的，多只在成仙之前，而修炼经诀，只有仙境之前，和前后融会贯通，所得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丁林只是红鲤之身，诸多奇遇下，肉身也勉强只能跟算得上不拖后腿，但他在元神境中，仍能算是强手，便是此故，他修炼的是完整的《黑水经》。 修行一道殊途同归，各类经诀中所在收纳天地二魂之法虽有不同，但大略也可分为二类。 下者借助功法特性，以极端法力强行收纳，如赤练修行血道功法，血祭生灵，以此收纳地魂，此法违背秩序，不符机理，以此法收纳之后，二魂时刻欲出，需以大半法力时时压制，且未来想要晋入仙境，千难万难，此为强行之法，但胜在修行门槛不高，大半经中所载的都是此类。 上着，则是循二魂之特性，在丹田之中模拟出天地环境，天魂上浮于天，游于灵气，地魂下沉于地，宿于浊气，而无论天地清浊，皆为先天，以此种修行，需先寻来先天之物炼化，容纳丹田，再以此为寄托，招来二魂，如此二魂一旦归位肉躯，便能立刻圆满，只需再提升道行，便能接着容纳，及至三魂圆满，修为到不可提升之境时，便可据经诀所载，奋力一跃，谋求仙境。 此种听来简单，修行又不费力，但灵物本就难寻，还得是份数先天，偶尔得一已是艰难，还尚需两件，这修行前缀便以是严苛了，普通野妖便是得到了这类经，往往到最后也只能弃之不用，转而选择前者，还是比如赤练，她不是不想，而是无奈，修途之上，不是只有努力便够的，机缘更是重要。 黑水经中所载的便是以灵物寄托。 丁林长思着，眼眸深深。 修行之路，每一境所能容纳的修为都有极限，当修行到濒临极限时，便不会影响到往下突破，换言之，修为是往下突破的最基础，先得有此，才能再谈其他。 丹境突破元神，所需修为在千年左右。 刚突破的元神境，修为一般在一千五百年左右，丁林是因为吞吃了万圣公主的金丹，这才让修为一跃到二千六百多年，已经堪堪抵达了能够往下寄托地魂的门槛。 元神一境突破到二境，所需修为在二千五百年到三年左右。 元神二境突破到三境，所需修为则在五千左右。而想要从元神三境破入仙则非得有八千年以上的修为。 至于万年修为，那是仙境才能涉及的领域。 这也就是说，只要能觅得地魂下落，丁林现在就已经可以着手突破元神二境了，天魂地魂，虽然号称天地，游离在身外，但终究还是由躯体所衍生，它们的自由是有限的自由，就如同月亮绕着地球，地球又绕着太阳，它们始终不可能离开躯体太远，只能是以躯体为核心，随躯体而动，在有限空间内流转不息。 这般听起来，捕获天魂地魂似乎很容易，大错特错，虽然它们绕身而动，但却没有丝毫的规律可言，神念又无法捕捉，只能循着那玄之又玄的万一的灵感，从突破元神那日起，稍稍安定后，丁林便一直尝试着寻觅地魂，但几个月下来，至今，却仍然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修行暂时陷入了困境。 反倒是寄托地魂的灵物。 丁林手上有一件，杨婵赠给他的那一片宝莲灯残叶，他只用了一点，还剩下有大半，虽然只是残叶，但它既然与宝莲灯同源，自然是先天之物，这片叶子上至今仍有一丝生机留存，用来寄托地魂，自然是绰绰有余。 又想到了杨婵。 丁林看向五仙女，眸光停留一瞬，随即又移开。 接着，他又梳理了一下自身如今的优势劣势，如今，兵器有从万圣公主那得来的仙兵长剑，虽然使起来不太顺手，但毕竟品质在那，也是足够用了，攻伐的手段，在元神境中也算是够用了，另外又从玉面公主那学得的敛息法，这法门无愧于青丘秘传果然不俗，屡屡派上大用。 这是好的，至于缺憾，最大的不足就是自身速度的太慢。 受限于鲤身，又因着黑水经中没有相关的法门，遁速一直是丁林的弱项，这一点暂时确实是无法补足了，或许只有等到褪去鲤身，化为蛟龙才可彻底解决。 云从龙。 蛟龙之属，从来就擅长速度，黑水经乃是一黑蛟所创，这也是其上没有记录这类法门的缘由，无他，天赋已足。 而化身为蛟…… 原本按照正常的轨迹，丁林因该是在修行到元神圆满，登入仙境之时，肉躯一并进化，跨越种类，成就蛟身，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喝蛟血，得蛟丹，一只仙境蛟龙，肉身半数精华，都被他尽数夺取，或许不必等到登仙，等到地魂归位，修为超过三千年，他便可以尝试一二。若是真能够成就，则一切短板都将消失，所有问题也将迎刃而解，而且有着蛟身底蕴加持，未来登仙之时，也能更多一分把握。 思虑已毕。 丁林不再多想，先和以往一般继续搜寻地魂踪迹，片刻之后，又转为修行，他修为虽已到了能寄托地魂的程度，但仍然还未到如今的极限，尚可继续提升，吞下的那枚万圣公主的金丹也尚未消化完全，只需要继续挖掘，修为便可以稳步前进。 无论在任何时候，提升修为都不会有错。 (本章完) ------------ 第0117章 生火 时间一晃，转眼间就过去了一月。 这一月间，在不修行的时候，丁林便会打开护山大阵，也不用如何勾引，这满山的灵机就是最好的诱饵，只短短时间，这山上就又变的热热闹闹，不再是只有植物，狡兔走，鸟雀飞，虽然其中没有几只是开了灵智的，却也焕出了一山光彩，正是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夜里。 五仙女倚靠在一块巨石上，她取出一枚丹丸服下，又强迫着自己闭上眼睛，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入定，一月前的遭遇，让她仍心有余悸，而近来这山中越来越热闹，环境也和野外越来越相似，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 五感似乎无限放大了。 四周嗡声的昆虫。 不远处又“喀拉”响了一声。 忽然“哗”，从小湖里也有声音传来。 这一月，峰顶的这一片湖泊，愈发像是个湖了，植物对环境的适应总是飞快，如今湖里已经长出了水草，乍一看根本不可能联想到，一月前这里还是一片乱石，丁林又捕了一些鱼虾投入水中，让小湖更加贴近于自然。 黑水经中有载：心融天地，身于物外，倏忽，而魂现。 这样或许能有助于丁林寻找到地魂。 丁林仍然没有觅到地魂，但湖中的动静却属实能惊到了五仙女。 又一阵夜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响，在这诸般繁多的声响映衬下，这原本不起眼的动静，竟也能扰的心烦意乱。 五仙女睁开眼，扭头往四下里看，到底是丹境，虽然受了重伤，但在黑暗中视物，还是能够做到的，眼眸中，那条白蛇正蜷缩在洞窟里，脊背挺得笔直，双目紧闭，正心无旁骛的沉浸在修行中，虽然洞窟简陋，但上有穹顶，下有阻隔，四面也都是石壁，总也是个容身之所。 而那条和白蛇须臾形影不想理的青蛇则不知道何时不见了踪迹。 至于那条鲤鱼精更是早早的就不见了踪迹，一身气息隐匿，消失在了水中，让人无从追寻。 这诺大的峰顶，似乎只剩自己一人，孤孤单单，茕茕孑立。 身前，几只蚊子脱离了湖边的巢穴，正不停地振翅嗡鸣，时而分开，时而又纠缠着抱成一团，惹人心烦，不远处一只野兔，正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着，一只前腿微微抬起，方才就是这只腿踩断了一根枯枝，湖面上，一只肥鱼浮头，懒洋洋的推开水波，又发出了一声轻响。 五仙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抬头，满天星辰璀璨，灵丹的药力开始催发了，身体的疼痛好了许多，她身子略微往后倒，索性不再修行，静默的看着天上的星星，那儿是她的家，可是，一颗颗的找过去，在这地上，那一颗藏在无数如恒河沙数的光点中的织女星，竟然让她无从寻觅。 又是一阵夜风出来，忽然一阵的悲凉。 夏季正是植物生长最快的时候，经过一个月的催发，月前白蛇洒下的草籽已经完全长了出来，从碎石缝中一抹抹青翠扎根，虽然还不能做到改变地貌，却已经能够遮住大半丑陋了。 白日里，看起来欣欣向荣。 但是在夜里，这青色也被遮蔽了。 黑暗似乎总能将一切都吞噬掉，那些石缝的轮廓被放大，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光秃秃毫无遮掩的时候。 五仙女愣愣的出神。 忽然，视野中，跃出了一抹光亮。 似乎是在十数里外山腰的位置。 五仙女又怔了怔，她站起身，让目光能够穿透的更远，然后穷尽目力，终于模模糊糊隐约的看见了，是那条青蛇，她点燃了一堆篝火，拔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动物，用树枝串了正在烧烤，一边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像是怕被谁发现。 火。 如果，能有一把火就好了。 我也能升一把火啊。 心里这样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人总是向往光亮的。 尤其是在黑暗中。 五仙女起身，在石缝间捡拾，四季轮回，万物生灭，每时每刻都有新生，也有陨落，纵然是在夏季，石缝间也有不少断落坠下的树枝，她一根根的拾起，不多时便抱满了一捆。 “哗啦！” 柴火在巨石前洒落。 五仙女想将它们一一归拢，却忽然又发现无从下手，只得胡乱的聚在一起，她金尊玉贵，从小便娇娇的养大，又何曾做过这等活计。 甚至她以前都不知道柴火这个概念。 用柴点火，还是她在去寻织女的时候，从村落里偶然看到的。 她捡来的这些柴也是一言难尽，有的足有小孩手腕粗，应该是被风刮断，长长的一根，表皮还带着青绿。 怎么点火。 五仙女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她毕竟修为不高，虽然随身携带了许多好东西，但多是女儿家的体己，再加上些备不时之需的丹药，至于法宝之类，她有飞梭在手，其余的自然无需再带，只是如今飞梭也丢了。 五仙女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点火的东西。 至于用法力，虽然现在她勉强也能少少动用一些法力，但她乃是织云造霞的神灵，而云气属水，她修炼的是水系的一门诀，实在也是没法用来点火。 五仙女楞住了，怔怔的的看着这堆乱柴一会，使劲抿了抿嘴，然后低头，慢慢将身子蜷了起来。 “哗！” 身后的小湖里，又传来声响。 五仙女没有回头。 …… 夜半。 丁林从入定中醒来，眸光清冷。又是半夜的寻觅，结果也是不出意外，毫无收获。 “哗！” 丁林尾巴摆动，推开水波，浮上了水面。 感应四周，白蛇正在修行，青蛇则远远的躲到了山腰，升起火来，烤着一只山鸡，馋涎欲滴。 丁林摇了摇头，有过之前的经历，在加上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当然知道白蛇的理念，也只道她想以此约束青蛇，但妖性难驯，又怎是如此轻易就可以改变的呢，青蛇也不过是表面顺从罢了。 但年深日久，青蛇或许多少也受了些影响，至少现在烤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野鸡，而不是山中不多的几只已经开启了灵智的小妖，好歹青蛇也是丹境，抓他们也不会比抓这只山鸡要难上多上。 不过，也说不准。 或许青蛇是因为忌惮他这个山主，而不敢呢。 丁林又看向了五仙女。 一如之前那样，她背靠着那块青石，但不同于最开始，最近，她已经接连几天没有对月吐纳疗伤修行了。 此刻，她正瑟缩着，身子几乎蜷成了一团，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是……在哭？ 丁林终于注意到五仙女身前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柴火。 这是…… 想要生火。 柴火码成这个样子，能生起来火才怪，到底是在天上娇娇养大的仙女，对凡间之事真是一窍不通。 湖中，丁林略微摆尾，挥出一道妖气 他修炼的《黑水经》，名中都带水，当然也是水系的，不可能用于点火，但是法力的本质是撬动自然，运用的方式，自然也不是只有本系术法这一路。 这一道妖气打出去，岸上，两块碎石不由自主的腾起，然后从两个方向往同一处掠来，在五仙女的身前，一团散落细小枯枝的地方撞上。 “咻！” 破空声响起。 五仙女下意识的抬起头就想要躲闪，然后，就看到了眼前飞快接近的两枚石子，不是朝着她来的。 五仙女稍松一口气。 “嘭！” 一声脆响。 两枚石子相撞，空气中一点火亮了起来，正撩在枯枝上。 然后，一朵小小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印在脸上，橘红一片。 火。 五仙女眼前一亮。 但这根枯枝太过细小。 顷刻间，这一朵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就随着燃料的耗尽，熄灭了。 湖里，丁林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理会了，随手而为也就罢了。 他没打算真当个保姆。 “哗！” 长尾摆动，丁林调转身子，往水里游去。 火焰熄灭。 五仙女愣了一下，她听到了身后再度传来的声响，回头，月光下，她恰好看到水波漾开，最后一点鱼尾没入水中。 火红一片。 是他？ 五仙女有些心不在焉，她转回头，火焰熄灭，黑暗中，她眼神闪烁了几下，长长的睫毛颤动，也不知再想些什么，只是无意识的，嘴唇又使劲抿了抿。 有了丁林的示范。 接下来，五仙女开始自己尝试，她用法力操纵石子相撞，火是打出来了，可选的树枝太粗，没有点燃，她愣了愣，又选了细的，一次次的尝试，终于火焰重又燃着了，有了之前的经验，她手忙脚乱，赶紧又拿柴来添，但到底是从未做过，随手拿来的柴火足有拇指粗，这样粗的一根棍子压上，立刻刚点燃的细枝就灭了。 五仙女也不气馁，她已经大致摸索出了方式，她只是从前没做过，毕竟不是傻，接下来她不仅点火，连着添柴都选择细枝，总算火焰延续了下去，随后又是一遍遍的尝试，从细枝到粗枝，从将柴火实实的添进去，再到将火堆架空撩旺…… 一遍遍尝试。 等到将近黎明的时候，五仙女面前的那个火团已经是像模像样了。 黑暗中，火焰灼烧着树枝发出“毕毕波波”的响声，印在脸上，红扑扑的，夏日里的篝火加剧的热量，五仙女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的一层汗，她离的稍微远了一些，抬头，天山的星辰已经都敛去了，只剩下启明星闪烁，像是在呼应着底下的这一团火。 五仙女又低头看向了火，火光映入瞳孔，明灭不定，照着她的影子投在身后的石壁上，不停地扭曲着。 她又抿了抿唇。 (本章完) ------------ 第0118章 来客 生火对于五仙女来说是件了不起的尝试，但对于丁林而言却只是修行间隔不起眼的插曲，一点调剂，随手施为后，他便又潜入水底，修行起来。 这些日子，丁林都是这样，他平衡了自己的时间，将一半的用于寻找地魂，另一半则继续用来修行，毕竟虽然地魂暂时寻觅不到，但他的修为暂时还，没有触碰到瓶颈，是仍然可以继续提升的。 …… 清晨。 某一刻，丁林忽然在湖底睁开了眼，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取出神印，驱使妖气对着说了几句，又略微动了下禁制，放开山门。随即，尾巴一摆，便朝着水面掠去，还在移动中身子便开始变化，拉长变高，待到出水是，小小的一尾鲤鱼，已又变回了红袍男子，水面涟漪阵阵，无数水滴洒下各处，丁林脚尖在水面一点，如蜻蜓点水一般掠上了岸，又顺势在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 有些热。 丁林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是因为入了伏，亦或者是他刚才水中出来，还不适应，他觉得热的有些反常了，现在还只是晨间，天才刚刚放亮，太阳就升的老高，明晃晃的悬着，天空湛蓝干净，白云稀疏，往往要格上老远，才能够寻到一片。 “知！” “知了！” 蝉鸣凄切，也不再等到午后了，从清晨就开始响起。 丁林才在巨石上坐下不久，便感应到山门处有妖进来，他操纵神印关闭了山门，又过了一小会，视线中便出现了三道身影，阳光下，青白黑三色，青蛇和白蛇曳着长尾，态度恭谨，分列在两旁，当中的那道影子则是完整的人形，赫然是一位元神境的大妖，黑压压的发髻梳起，正是鹊仙。 青蛇和白蛇引着她往峰顶来。 “见过山主。” 鹊仙先行礼了，这也是正常，妖的世界里，实力为尊，便是赤练都能将她欺负的死死的，更何况是杀了赤练的丁林，她甚至还有些紧张，如今离了自家道场，没有大阵助力，又是在丁林的主场，诸般因素，若是丁林朝她出手，她甚至难走出一合。 丁林没有起身，依旧盘膝坐在巨石上，点了点头。 “那夜匆匆一别，原本妾是该早些祝贺的，但思及山主刚刚占山，必然诸事繁杂，恐贸然登门，扰了山主，故而等到如今，这是妾的贺礼，贺山主占山之喜。” 鹊仙道，掌中妖气一闪，显出一头流光溢彩的参来，周身紫气流转，参首须髯虬结，隐隐呈现龙首。 丁林的眼眸落到参上，一下便移不开了。 “这一株紫蕴龙王参，是妾在几百年前寻到的，那时便已有了接近千年的火候，妾又精心养了千年，如今参首成龙，已然是养成了，还望山主笑纳。” 鹊仙的面上流露出肉痛的神色。 “什么事，说吧。” 丁林道，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便是寻常的参只要年限到了百年，都能算是不错的宝物，更何况这一株还是参中的极品，接近一千五百年的紫蕴龙王参，已经能堪称是地宝了。 只是近距离的接触，丁林便感觉到血脉中的微弱渴望，这一株参，竟似对他提升血脉浓度都有帮助，或许还能略微提高化蛟的几率。如此宝物，怎么可能只被用作贺礼。 “大人慧眼……” 鹊仙沉默了一下，开口缓缓的诉说，不经意间已改了称呼。 “大人已踞了这蛇缠峰数月有余，想来对这青城山诸多势力也有一定的了解了。” 鹊仙道。 丁林没有回答，示意鹊仙接着往下说。 “小妖法力低微，原是不够资格占据一处山峰的，哪怕灵鹊峰灵脉在青城山十七条支脉中是最为低劣的一条，不敢欺瞒大人，小妖能够占据，实则是暗地里得了万年峰老龟的庇护。” 鹊仙接着道。 丁林眼眸闪了闪，看了白蛇一眼，他从白蛇那听过那老龟，是这缠蛇峰附近三座山峰中，距离最远的一座，据白蛇所言，这老龟境界高深，只是性子安静，平日里不喜争斗，这才声名不显。 “那时张道陵刚刚飞升，五斗米教受诸方压迫，不得不收缩山门，青城山动荡，十七余脉空出了十四座，两名元神大妖争夺灵鹊峰，却两败俱伤，被我捡了便宜，随后，我居然从灵鹊峰上，找到了一丛紫蕴龙王参，年份最老的便是这株。” “那时候，灵鹊峰还不像如今这般凋敝，峰中灵气在所有青城余脉中能排进前三，寻得了参，我满心欢喜，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守不住灵鹊峰，便打算拔了这些参就跑路，却正遇到了老龟，老龟真的是妖气强横，我眼睁睁的看着，两名积年元神被他一掌拍死，他不仅自己夺了万年峰，又助我占了灵鹊峰。” “只是有一个条件，每隔百年我都要往万年峰上送上五到七株五百年份的紫蕴龙王参，他则庇佑我八百载。” “换言之，我便是他的灵农。” “五到七和八的数字，也是老龟经过观察后得出的，那一丛龙王参，足有将近五十株，最老的有四百多年，逐年递减，老龟的意思，其实就是让我养出一批五百年份的就给他送去。” “而等八百载时光后，这一批参便也全部养成了。” “虽然得不到参，但能有处灵脉栖身也是天大的好事，我少时资质一般，虽然得到过一部残经，但受限于资质，随后还是只能以其中的一门法结了妖丹，再后来，虽然我又有机缘，奋力一跃，勉强成就了元神，可泥丸之伤也让前路断绝。” “但那时我却看到了希望，若能在这一处灵脉中调养，八百载时光，我或许能够修复泥丸伤势，而我所修的那门法，也是脱胎于那部残经，一脉相承，若是泥丸修复，或许可以改修，接续前路，但那时候，我到底还是年轻，阅历不够，我只算到了时间，却没有想到蕴养这等灵参，会让灵鹊峰的灵气不断衰减。” “似这等地宝对灵气的消耗也是惊人，八百载时光，随着一茬茬灵参的收获，峰上的灵气从最初时能在诸峰中排到前三，到如今已经是垫底了，而随着山脉灵气的衰竭，自然我养伤的时间也相应加长了，如今八百载时限已到，我的伤却还差一点才能完全痊愈。 “或许十几年，或许几十年。” “前几日，我将最后一批龙王参送上了万年峰，那老龟便言说银货已迄，从此和我两不相干，前些时日恰好大人又赠了我赤练妖丹，我求他再庇佑我几十年，并奉上赤练的妖丹以为报答。” (本章完) ------------ 第0119章 交易 “我本想着过往八百年，就算只是交易应当也能有几分情分，更何况又不是空口白牙，还有着报酬，谁料，老龟却说这妖丹于他无用，不愿意再庇佑我，轻飘飘的就拒绝了。” 鹊仙的脸上显出苦涩。 “所以，你就找到我这儿了，看来上次见面，我给你的印象不错。”丁林瞧着鹊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这么多年，你的手中留了这样一只压箱底的货，老龟竟然不知道？” “大人有所不知，参乃是药中极品，寻常灵药，只需数十年光景便能生出灵气，参却至少需要百年，而这紫蕴龙王参又是参中的极品，需得有五百年时光才能生出灵气。” “参类在生出灵气之后，虽然还未到开灵智的地步，却也初步生出了趋利避害的本能，它们会离开出生地，另觅一处灵气充裕的宝地扎根，这就是所谓的灵参会走，紫蕴龙王参又进了一步，不仅会走，还会收敛气息和伪装一旦走脱了，再想找到便是千难万难。” “这也就是老龟会让我每隔百年就将满五百年份的龙王参送到他那儿的缘故。” “事实上，当年老龟助我占了灵鹊峰上，也曾连着在峰上搜寻了好几遍，见没有发现，这才离去的。” “而我在老龟走后，也前前后后穷搜了十几遍灵鹊峰，便是后来炼化了山神印也没有更多的发现，这一株参被我逮到纯粹是一次巧合，当时它周身灵气收敛，就连外貌都变了，我是将它当成一株普通的止血草拔起来的，离地之后，它变化回本来面貌，我方才认出。” “那时候它才只有将近七百年的火候，就已经这么狡猾了，之后我用山神印布下一处隐密阵法，禁锢了它，又精心饲养至今，这才有了这一株一千五百年份的地宝。” 鹊仙看出了丁林的疑惑解释道。 “原来如此，”丁林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只是若你当时在老龟面前，拿出的不是那枚赤练的元神内丹，而是这株紫蕴龙王参，想来他定然已经答应你了。” “我……”鹊仙张了张嘴，忽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满脸涩然，“大人说的是，只是当时我一时被贪婪迷住了心窍，又以为过往八百载，怎么也能算是有些交情，却忘了，既然是因利而聚，那就该再以利而续，却不该妄想着什么情分，终究还是我贪心了。” 鹊仙一叹。 “只是错以铸成，便是后知后觉，也已无法弥补，这一株参当时没有拿出去，再往后却是没法再拿了，否则前后言行相悖，不要说是祈求庇佑，恐怕还会弄成仇敌了。” “所以，你孤注一掷找到了我。” 丁林道。 “还望大人……庇佑。” 鹊仙弯腰，深深一礼，久久没有起身。 长久的安静后。 “这株参……” 良久，丁林的声音传下。 鹊仙略微抬头，丁林已经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将注意力尽数都落在了那株紫蕴龙王参上，上下打量着灵参，仔细的观瞧。 “很好。” 丁林声音中透出的意味，完全就是在说自己的东西。 鹊仙的额上忽然流下了冷汗，她如何不知这一趟的凶险，可以说，从紫蕴龙王参拿出来的那一刻，参便不属于她了，丁林远比她要强，从那刻起，主动权便不在她的手上了，后事如何全看丁林。 可以是答应她，也可以只是昧下灵参，便是杀妖夺参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鹊仙却不得不这样做，一时的贪婪，已经绝了她在老龟那儿的后路，丁林这儿已是她最后的希望，此时，她就像是一个赌徒，倾尽了筹码，只赌一个可能，一个接续道途的可能，哪怕冒着的是丢掉小命的风险。 有些悲哀。 但这却是现实，弱者没有太多的选择，妖也总要为自己的错处承担后果。 一步踏错，还想要纠回，自然就要冒更大的风险。 “把参给我。” 丁林道，一边挥出了一道妖气。 “是。” 鹊仙答应，她感觉到一股吸力从上首袭来，下意识的松手，一边松了口气，到这儿，至少性命无忧了。 灵参落到了丁林的手中，他没有说话，而是更为仔细的开始打量。 “大人……” 鹊仙试探着开口。丁林没有理会她，将手中的参掉了个个，接着摩挲。 鹊仙只能继续等待，心却在慢慢的往下沉，随着时间越往后推移，她越觉得希望渺茫，终于在她觉得快要彻底没有希望的时候，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这株紫蕴龙王参我收下了。” 丁林道。 “我为大王占山贺。” 鹊仙道，她自己为丁林找了一个借口，面色有些发白，不是太好，却还是强扯出笑容。 丁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也不骗你，这株参于我确实有用，既然入了我手，定然不会还给你了，往后，若是力所能及我可以助你一二，但我不会将自己陷入险地，若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你便自求多福。” 丁林道。 “谢过大人！” 鹊仙的眼眸飞快的闪出光，这已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了。 “就算是老龟没有答应你，想来他也不会找你麻烦，赤练被我所杀，你如今应该暂时还是安全，这般迫不及待的找上我，是那只狼鹰盯上你了？” 丁林道，虽然是疑问句式，但语气确是平铺直述。 “大人慧眼，”鹊仙苦笑道，“我等青城诸妖，平日里鲜少走动，都是各自守着山头，消息传播也不快，往往几十年都未必能够流通，往往最危险的是左近的邻居，这个月那只狼鹰已试过潜入我灵鹊峰了，被我以灵气大阵勉强挡住，但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就放手，来日方长，我也总会有疏漏的时候，一旦被他找到了空子，没有大阵相助，我万不是他的对手，是故这才急急的找到大人寻求庇护。” 鹊仙一边说，一边又偷眼看了下丁林，见到后者在提到狼鹰，仍是面色不变，心中有安定了几分。 这至少说明，丁林是不惧怕狼鹰了。 如此，暂时便也够了。 失却过，才更知道珍惜。 鹊仙如今所求也不多，只望能苟延残喘的再占据灵鹊峰几十年，以灵脉修复好泥丸伤势，接续道途。 仅如此而已。 “我知道了。”丁林点了点头，“若是力所能及，我会帮你，”停了下，他又补充道，“那只狼鹰我已见过，虽然我杀不了他，但他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你可以不用担心。” “谢过大人。” 鹊仙的心中愈发安定。 丁林点点头，他没有立刻让鹊仙离开，又问了她一会话，毕竟是元神大妖，又盘踞在此接近千年，所知道的确是比白蛇多许多。 白蛇和青蛇在旁陪侍着。 从清晨一直和鹊仙叙话到傍晚。 等到日落西山。 丁林终于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今日且到这吧，不耽误你疗伤，你且回山吧。” 丁林道。 “小妖告退。” 鹊仙的姿态很低，也认得清现实，将自己置于附庸的层次。 丁林点点头，看了眼随侍在一旁的白蛇。 白蛇得到了丁林的示意，拉了下身旁的小青，两条蛇妖趋动腰肢，长尾摇曳，一路将鹊仙送出了山门。 (本章完) ------------ 第0120章 暴雨 鹊仙走了。 没过一会，太阳便完全的落了下去，黑夜来临了。 蝉鸣声依旧，昼夜不歇。 白蛇和青蛇将鹊仙送下山后，再回来，丁林已重又潜入了水中。 白蛇和青蛇对视了一眼，在湖边行了一礼，这才退下，回去自己的小窝。 这一夜，青蛇没有外出，和白蛇一起在洞窟中，闭目修行，口腹之欲到底只能是修行中偶尔的调剂，于妖而言修为才是最根本的，这道理青蛇自然也是懂得，平日里，她修行也很刻苦。 峰顶，重又归于静默。 五仙女四下看了看，抿了抿唇，开始收集枯枝，原本，她是打算白日收集的，但丁林鹊仙的对话，并没有刻意躲避大大方方，五仙女也能听到。而沦落在这未知之地，她自然也想知道些情况，偷偷跟着听了一整个白天，拾柴自然也就耽误了。 一轮明月挂在天际。 五仙女弯腰，一根根的捡拾枯枝，再运送到那块巨石前。 法力只恢复一点点，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失去了力量，她感觉自己似乎是变成了个凡人，不，比凡人还要不如，至少凡人已经适应了那样繁复的生活，而她却只觉的处处都不习惯，好在她随身带了些丹药，除了疗伤之外也能果腹，否则还要自己寻找食物，日子还要更艰难些。 终于柴火够了，五仙女最后又捡了一捧落叶，用以引火，她学的确实很快。 忽然，一阵风吹过。 掌心捧着的树叶被吹散，擦着五仙女的脸颊，四散落开。 一片云掠来，遮住了明月。 黑暗中，五仙女愣了一下，才弯腰又重新收集落叶。 片刻之后，挨着那巨石，咔咔的撞击声后，橘色的火光亮起，先是一点点，随后又转移，一丛篝火点燃了，“毕毕波波”的声音响着，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安定。 五仙女依靠着巨石坐下，抬头。 今夜，无星，月亮也被云遮蔽了。 整片天穹黑漆漆的。 而在那一阵风后，空气也宵寂了，不再有一丝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篝火燃的太旺的缘故，今夜似乎要更热一些，以往时候，随着太阳落下，地表的温度会逐渐降低，而今晚却丝毫感受不到这种趋势，沉闷非常。 “哗啦！” 小湖中有声响传来。 五仙女循声看去，是一尾鱼儿，它似是受不了天气的沉闷，浮上了湖面，摆动着尾巴，在水中翻腾滚动。 “啪嗒！”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 五仙女抬起手掌，手指在脸上拂过感受到了潮湿的触感。 这是…… 雨？ 雨。 下雨了。 “啪嗒！啪嗒！” 雨点足足有黄豆大小，打在身上感觉明显。几滴雨呛进了火堆中，火苗一阵摇曳，到底这安宁只是虚假，如同尘朽的窗棂，在平日里还可以维持，但落到狂风中，便是一碰就碎。 五仙女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举目四顾，白蛇和青蛇容身在石窟中，面目安详，处在深层次的修行中，她们还没有察觉雨水的来领，或者也可能是察觉了，却不愿意理会，她们有避雨的港湾，无需在意这些。 她又看向丁林所在的小湖，小湖里，那尾鱼儿依然还浮在湖面上，已经重新安静了下去，除此之外，她没有看见想要看到的那抹红色影子，再下一刻，她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因为，雨一下子下大了。 “噗呲！” 那堆篝火，没有任何抵抗的就被浇灭了。 夏天的雨总是这样，来的又急又快。 五仙女猝不及防，伸手抹了一把脸，她身上还披着丁林送她的那件兽皮，取自深海元神大妖的材质自然不会惧怕雨水，但头脸却没有办法躲藏，雨水就像钢针刺的眼瞳生疼，她勉强眯缝着眼睛，再往周围看，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绵密的雨幕遮蔽住视线，将她和世界隔离开来。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 束发被雨水冲散，粘在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五仙女又低头，脚下，不要说是篝火，便连捡来的那些枯枝，也都被雨水冲的七零八落，体内只恢复了一点点的稀薄灵气，根本就不够让她撑起护罩，她掌中灵光亮起，取出一柄兵刃，打算在身前的巨石上开一个洞窟暂作躲避，然而—— “当啷！” 法器才到手中，便握不住，抻的身子一个踉跄，伴着一股巨力，落在了地上。五仙女所带的法器都是上品，而上品法器，本身便意味着材质不凡，重量自然也不轻，如今她灵气未复，身子又处在重伤之中，一身气力百不存一，根本就握不动法器。 五仙女回头，又看了眼小湖的方向，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 不期然的她又想起了上次生着的那堆火。 雨越下越大，五仙女弯腰蹲了下来，将头脸藏住，却仍然避不开雨水，冰冷的感觉顺着发梢，滑过脖颈，再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落进衣襟，有些狼狈。 五仙女忽然一阵的委屈，跟着便是凄凉。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 湖底。 丁林的意识在四周寻觅，一如既往的空旷，半点地魂的影子也找寻不到。 就在丁林以为今日又是一场空忙的时候，忽然天气陡变，从干燥切换成水气迷蒙，而在这切换间，他恍然看见一道黑色的光影。 一闪即逝。 丁林的意识立刻就追了过去，但到底事出突然，还是慢了一步，那影子逃的飞快，只一瞬就消失的不见踪迹。 是地魂。 丁林睁开眼，眸中有些振奋，又有些不甘。 振奋是这么长的日子了，他总算摸到了地魂的踪迹，不甘是，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地魂溜走，没有捕捉到，白白浪费了机缘。 不过，总体还是振奋居多，凡事哪有那么多一次就能成功的例子。 这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了地魂，下一次，他便知道该如何做了，来日方长，有了这回的经验，起码不再是两眼一抹黑，距离成功近了许多。 (本章完) ------------ 加班 甲流好的真慢。 年终事情还多，刚刚加班回来，今天无了…… ------------ 第0121章 基建 “哗啦！” 雨点打在水面上，细细密密，发出的声响连成一片。 丁林潜在水底，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他情绪有些波动，暂时静不下心来修炼，索性便停了下来，静听雨声。 念头往外扩展。 整座山头尽在眼底。 丁林看到无数的雨丝落下，穿过林子，击打着叶片发出簌簌的声响。 草叶低垂，古树俯首。 雨云将月亮的光芒遮蔽，洞窟中，白蛇和青蛇不知何时也已停下了修行，相互陪伴依偎着，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雨幕。 忽然一道亮光划破天地，跟着隆隆的雷声响起，两条蛇都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畏惧雷霆是蛇虫的自然天性。 而两条蛇虽已修行至丹境，但毕竟未到元神，仍难免为天性所制。 闪电映照，另一边的一块巨石同样被照亮，巨石旁，一道小小的身影瑟缩着，无遮无挡，就这么孤零零的暴露在雨中，有些可怜。 “刷！” 丁林神色不变，挥手，一点妖气射出，掠向那道身影的头顶，然后妖气散开，张开一道火红的帷幕。 雨帘被遮住了。 五仙女低垂着头，忽然某一刻不再有雨落在身上，甚至就连风都感觉不到了，但周围雨声泠泠，风声呼啸，打在树叶上簌簌作响，显然疾风骤雨并未稍停。 她愣了愣，抬头。 然后便看见了头顶那道张开的妖气帷幕…… ……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到半个时辰雨便停了。 五仙女扭头看向小湖，湖面已恢复了平静，湖水变的浑浊了许多，无数凌乱的叶子飘在水面上，起起伏伏，但除此之外，她没有看到那一道红色的声音，头顶撑起的护罩忽然一阵波动，五仙女抬头，便见那护罩散去，重又化作妖气，流转中重没入湖中。 乌云散去。 雨后的天色澄澈净郎，月亮重又显露出来，比之前更明亮。 “轰隆！” 忽然，身侧传来一声巨响，碎石飞溅。 五仙女吓了一跳，扭头，便看到身侧的巨石上炸开出一个堪堪能容纳一人的凹陷，她又看了看湖面，依旧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活物，夜风又开始吹起来了，她抿了抿嘴，躲进了那处凹陷里。 湖底，丁林摊开手，那一缕妖气流转，重新汇入他的气海。 他不再理会岸上，重又闭上眼睛开始修行。 …… 夏天的雨，总是一阵一阵，但幸而这一阵雨下的足够大，将这一片的雨云消耗了个大概，风吹得又很慢，之后的下半夜，再没有一场像这一会这般大的雨，只是零零散散的下着，草草走了过场，便了结了。但饶是如此，这一夜，也并不好过，雨虽然不再下大，但断断续续，一直连绵着，五仙女捋掉了头发上的水滴，发丝便一绺一绺的粘在一块，湿漉漉的，被风一吹，一阵阵的凉惊起，她想要尝试着在雨水的间隙间把火再升起来，但枯枝被浸透后，便怎么也点不着了，她又扭头看向湖面，这一回却什么都不再发生了。 于是，五仙女只得藏进了那浅浅的凹陷，小小的庇护所里，她蜷起身子，抱住膝盖，头发披散着。 风儿吹的慢，但却从未停歇，云卷云舒，时聚时散。 于是，月亮便也在聚散无常中，若隐若现。五仙女不知何时，将头从膝盖上抬了起来，她静默的看着天空，看着那轮月亮时而皎洁，时而又黯淡隐藏，就像…… 某一刻，五仙女扭头又看向了湖面。 就像那鱼妖一样，难以捉摸。 就这样挨到了天明。 …… 等到天亮时，雨已经完全停了。 旭日从东方升起，酷热难当，很快便蒸干了地上的水汽，如果不是满地的枯枝败叶还留下痕迹，似乎昨夜的那场雨根本就没下过。 “哗！” 湖面上水飞溅。 丁林的身子腾起，在破水的那一刻变换了形态，从鲤鱼切换成了人形，一身大红衣袍旋落了水珠，砸在湖面上，无数点涟漪溅起。 他朝着五仙女看去，风雨了半夜，后者此时有些疲倦，样子蔫蔫的，但在听到小湖那儿传来动静后，她还是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丁林朝着五仙女招了招手，后者有些不解，但还是起身走了过来。 “你可会造屋子？” 丁林问。 五仙女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并不出乎丁林的预料，他点点头，随即挥手，妖气横扫砍倒了一大片的树木，又虚虚一提便将这些砍断的树掠过来，胼指如刀，削去多余的枝叶，只留下最中央的一根原木。 “看好了。” 丁林四顾了一下，选了一块高处，以力贯之，每四根圆木一组，中间留出十字形贯通的空隙，一共将十六根原木钉入了地底。 “这样房屋的框架便好了。”丁林道。 前世，他穿越前正是自媒体最火爆的时候，各类短视频层出不穷，便是未曾刻意，他也刷到过些户外视频，当时草草扫了一眼，但在成就了之后，脑海中各类记忆回溯清晰，他便也自然掌握了这些技能，原以为，这些只能是记忆中的废料，却不想在这儿用上了。 丁林又取过一根圆木，不完全修掉表皮，妖气如刀，只将两面削的平整，随后放进了原木框架里，一层压一层，等垒完了两三层之后，丁林停了下来，看向五仙女。 “可学会了？” 五仙女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木头我也都给你准备好了，后面你就自己干吧，像我这样一圈圈垒上去，接触面记得削平了，这样才能妥帖，不留缝隙。” 丁林道。 “哦。” 五仙女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终究又咽了回去，这些日子，她已经认清了现实，在这凡界，她不再是什么天界女孙，不会有人再顺着她，现在，寄人篱下，老老实实的，偶尔这鱼妖还会给予些帮助，但若是再胡乱的提要求，惹的鱼妖不快，恐怕连这一点帮助都不会有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什么意气，什么骄傲。 在现实面前，总逃不过被磋磨的命运。 (本章完) ------------ 第0122章 茅草屋 五仙女俯身，搬起一块圆木，如今她体内灵气只恢复了一点点，根本不堪使用，身子又因为重伤，十成的气力只能用处一两分，她吃力的挪着，勉勉强强好歹将木头斜着放好了，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为难，五仙女看着圆木有些手足无措，她之前已经尝试过了，根本就提不动兵刃，又如何将圆木的接触面削的平整呢？她手抬起又落下，踟躇着，犹豫再三，头也低了下去。 “做不好？” 声音在耳畔想起，明明没有着情绪，却让五仙女颤了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再不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女仙了，沦落在凡间，没有法力灵气傍身，她似乎和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怕妖怪，怕黑，怕响，怕晚上，神气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被磋磨掉，胆子越来越小。 “罢了，还是我来吧。” 丁林注意到了五仙女的异样，他嘴角扯了扯，有些无奈，虽然有之前的遭遇，他对五仙女的感观不佳，但看在杨婵的面上，他也未曾故意苛待过她，平日里听之任之顺其自然，有些能顺手而为的照顾，也不会吝啬，怎的，这女仙竟似乎越来越怕他了。 刷刷！ 丁林的动作飞快，妖气如刀，将圆木一根根削好，随后层层压叠着垒起，切去多余的部分，留出窗户的位置，修为真是个好东西，半刻钟未到，四面墙壁就在他手中成型了，他在最上面开出倒槽，寻来一根粗长的圆木，削去表皮，以榫卯的方法将它架设在屋顶作为大梁，又用些稍细些的小木充作檩木，密密的排列。 如此，一座树屋的轮廓就完成了。 丁林的手很稳。 五仙女微垂着头，看着丁林的手，她心里慢慢的平复了下来，略微抬了抬头，丁林的脸庞落入视线，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回忆飞快的拉进，她和丁林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再次看到丁林的脸，这些日子里因为各种事情而肖想臆测出的惧意，一下便散去了许多。 就如同天上的月亮，所谓的难以捉摸，更多的是在想像中，当滤镜被打破，月亮映照到凡间，倒影在江河湖海中，其实也只是普通的景物。 归根结底还是想多了。 五仙女心中安定了下来，有些出神。 “怎么了？” 以元神境的感知，丁林自然能感应到五仙女的视线，建完了主体，他又驱动妖气，从满地凌乱的树叶中选取了一些狭长开阔形似芭蕉的，跟着，他手指翻飞，灵巧的将它们编织拼成整体。 “没……没什么……” 五仙女抿了抿嘴，赶紧移开视线，只看着丁林动作。 但这些日子的回忆，却仍然在脑袋中闪着。 五仙女想起，昏迷后醒来最先见到的是丁林，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丁林救了她，随后，又去而复返，赶走了那一只将她视为食物的元神大妖。 还有，之后在黑夜里点着的火焰。 昨夜，暴雨中撑起的那一面妖气护罩，以及后面造就得小小庇护所。 再到现在建造的茅草屋…… 再加上这些日子里的所见。 丁林和她在天上听说的那些妖怪，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 到底，人还是需要磋磨才能成长的，当心中的偏见被削去，再去看事情的时候，往往就会清晰许多。 记忆再往前，五仙女想起，最初见面时，她打向丁林的那一梭子。 尽管有此为前缀，后面的一切显得突兀。 但那桩桩件件的恩情和帮助却是做不得假的。 至于，为什么丁林会帮她，其中定然也有些缘由。迷雾拨去，踪迹显现。 五仙女抿了抿唇，有些疑惑，又有些惭愧，疑惑于丁林助她的缘由，惭愧于曾经的所作所为。 “谢谢。” 五仙女忽然道。 “对不起……” 顿了顿，她又道了声歉。 道谢是因为那些恩情，和这些时日的照顾；道歉，则是因为曾经不问青红皂白打出的攻击。 丁林手上的动作一顿。 “我救你，原也不是因为你。”丁林道，他嘴角勾起，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五仙女，“不过，如今你倒是比之前要懂事许多，如果最开始你就是现在这样的话，或许我当时救你，会情愿许多。” “我……” 五仙女张了张嘴。 “道歉我便受了，毕竟你确实曾对我出手，但道谢就不必了，有人已经提前为你预付过了报酬，好了，如这般将树叶拼起来，就可以遮住屋顶了，可会了。” 丁林道，回答的含糊，又飞快的转移话题，不欲深谈，再往下就要说到杨婵了，丁林不愿意在五仙女面前说起杨婵，怕提醒到她，勾起本不存在的念想，给杨婵带去麻烦。 “会了。” 尽管五仙女心中还有疑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行，后面这屋顶你就自己做了。” 丁林道，一边朝着蛇窟看了一眼。 洞窟中，白蛇还在修行，她命魂已经阳化了七八成，在白日里也能修行，而在峰顶灵脉修行，是她从前不曾肖想过的待遇，因此她也十分珍惜，平日里，只要丁林没有吩咐，修行都是夜以继日。青蛇则已经恢复了活泛，她才入丹境不久，还受不得日精的酷烈，虽然修行同样也很努力，但到了白日却不得不停下。此时，她斜倚着石壁，百无聊赖，双手玩弄着一束青丝，她原本看着白蛇，但听到这边的动静，又扭过头有些好奇的瞧着。 两条蛇并不知道，丁林为什么会在峰上养着一个人类女性，出于妖类服从上位的本能，她们也从来不会询问和接触，同一片峰顶，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轨迹。 丁林没有打扰白蛇，朝着青蛇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山主。” 青蛇听命上前。 “方才，你也看了这么久，可学会了？” 丁林问。 青蛇点了点头。 “那就行，”丁林吩咐道，“你道行不够，白日里无法修行，左右无事，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修缮一下这峰顶。” (本章完) ------------ 第0123章 变化 “我也不要你如何，就在这峰顶起一个小亭子，再造几座这样的小屋，下次再有客来的话，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总不能次次都像前次，在石头上谈话，不像个样子。，你再寻摸着配上几个石桌石凳，对了，”丁林指了指五仙女，“顺手给她也配一套。” 就这般说着，五仙女满腹的疑惑，被堵住了，来不及分说。 “是。” 青蛇答应。 “那就如此吧。” 丁林点点头，随后身子一掠，化一道遁光没入了湖中。 “……” 五仙女看着丁林消失的影子，又张了张嘴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 刷！ 青蛇摇曳着蛇尾，走进不远处的林子里，妖气纵横，不一会便收集了许多木头，她之前虽未做过木匠活计，但以丹境妖修的学习水平，看着丁林做了一遍，自然也看会了，只小半日的功夫，青蛇便在高处搭起了几座树屋的架子，间隔了些距离，又额外搭了一座亭子。 空气中木香弥漫，这些偏向原始感觉的树屋，看起来，却也别有些趣味。 只剩下屋顶了。 这是精细的活计，虽不出力，却反而最是耗费时间。 青蛇收集了树叶，正准备编织，又放下，她决定将这道工序留到最后。 在青蛇建木屋的时间，五仙女总算也编织好了叶帘，并将它装到了屋顶上。 “我……我可以帮你……” 五仙女从屋顶上下来，走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环境是真的能够改变人，曾几何时，天界女孙也会主动向一个元神都未成就的小妖搭话， 青蛇看了五仙女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她已经覆盖好的屋顶，一张张编织好的树帘整齐排列，那般的密密麻麻，若是让她一条蛇来做的话，还不知道要多久，她又看了向五仙女，没有回声，似乎是在思索。 虽然心境已经不同，但变化却不会一蹴而就，在青蛇的视线下，五仙女的呼吸逐渐粗重了些，她手指绞了绞腰间的裙裾，有些局促。 青蛇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大捧的叶子放在了五仙女的身旁，随后便摇曳着长尾，朝另一边去了。 “等会，我帮你做一张石塌。” 青蛇的声音传来。 “呼……” 五仙女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她抬手拂了拂鬓间散落的发丝，略略抬起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有了几分从前的明艳。 青蛇是去寻石材了，来回了好几趟，她将一块块青石摆好，然后，妖气挥洒，竟然比搭建树屋还快了些，半个时辰的功夫，一批石桌石凳便被她做了出来，她将这些东西一一送进亭子和树屋里，转头瞥了五仙女一眼，后者的身旁放着几张编好的树帘。 真慢。 青蛇撇了撇嘴巴，还是依照前言，额外帮五仙女多做了一张石塌，然后在五仙女不远处坐下，取来树叶也开始编织。 “你是在这山上生活了许多年么？”五仙女眼神闪了闪，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道。 青蛇青蛇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并不答话，又低头继续编制。 五仙女有些无措，再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默默的又低下了头。 就这样，在沉默中时间慢慢的过。 一张张的树帘被编好。 “好了。” 耳畔忽然又有声音传来。 五仙女楞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下意识的接着编织。 “我说，够了不用再编了。”五仙女抬头，另一边青蛇已经站了起来，身旁编好的帘子也已经攒了厚厚一摞，天边残阳堆积，不知不觉间一整个白日已经过去，天又快要黑了。 青蛇走过来，俯身将五仙女身旁的树帘抱起，纵身便上了屋顶，将这些织好的帘子蒙在檩木上，她上上下下了几趟，等到天色擦黑的时候，总算全部完成了，她叉着腰站在房顶上，拍了拍手，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了眼五仙女，摇了摇头。 “傻乎乎的。”青蛇道，俯身掠了下来。 “我……” 五仙女张了张嘴。 “还是谢谢你，不然我今天做不完。” 青蛇道，随即长尾摇曳。 夕阳下，她抬起手，背对着五仙女挥了挥，往自己的洞窟曳去。 看着青蛇的背影，五仙女抿了抿嘴，忽然轻轻笑了笑。 …… “你不该和她凑那么近的。”石窟里，白蛇用手抚了抚额，看着青蛇道，“她毕竟是人，而我们是妖。” “姐姐，那么多的树叶子，我要是自己编，不知道得编到什么时候，她手倒还算是灵巧，这不一天就编完了。”青蛇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蛇道。 “我知道的姐姐，从头到尾，我没跟她说几句话，她帮我编树叶，我给她多打了一张石塌，最多算是等价交换，没有什么的。” 青蛇道。 “你还是不明白，”白蛇摇了摇头，语重心长，“不是你说没说话，小青，山主突然带了个人回来，我们不知道什么缘由，她和山主什么关系，我们也不清楚，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互离的远一些不接触，我们和她彼此都能安稳，左右你白日里也是空闲的，便是自己编，又能多耗上几日？怎么偏又和她扯了关系。” “姐姐，你想太多了！” 青蛇道。 “咔！” 姐妹俩正说着，忽然一声轻响。 石窟中，一颗小石子滚动。 “这是……” 白蛇和青蛇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眸中的惊疑。 方才她们感觉整座山体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赤练曾经只差一点就凝聚了地魂，在凝聚地魂期间，修炼的动静，白蛇和青蛇自然也都感受过，和方才感受到的颤抖的旋律竟有七成相仿佛。 …… 地魂？ 五仙女已经搬进了树屋，坐在一张石凳上，她虽然重伤了，但感知还在，两条蛇感应到的，她自然也能察觉，而且，她的见识也远比两条蛇要强上许多。 他竟然才只有元神一境的修为么，以鲤身在元神一境时，便能有这等战力，看来所修的至少是经了，如此便能有前路。 莫名的，五仙女的心情忽然好了一点。 “已经能牵连地动了，距离凝聚地魂已经只差一步了……” 五仙女抬头，从支起的天窗，一角小小的天空落入了眼底，嘴角勾起，她是真心为丁林高兴。 (本章完) ------------ 第0124章 帛书 湖底，丁林慢慢睁开眼。 昨夜才刚发现地魂，他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又有了感应，可惜，今夜依旧没有补获地魂，仍就是有些出乎意料，感知后，妖气触过去的时间慢了一步，失之交臂。 上次失败是应为头一遭没有经验，这一次又是因为猝不及防？ 下一次，一定能够成功。 “呼！” 丁林吐出一口气，眼眸深沉。 …… 接下来的时日，蛇缠峰上，地动成为了平常。 且一次比一次的动静要大。 …… 夜里。 “轰隆！” 一阵地动山摇。 石窟内，白蛇和青蛇双双被动静惊醒。 “姐姐。” 青蛇看向白蛇，后者扭头，看向了小湖的方向，湖水，咕嘟咕嘟的往上冒着泡，像是沸腾了一般，不是还有水突兀的飞溅起，像是浪涛一般汹涌。 “山主他，莫不是要成了。” 青蛇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们如今可以说是丁林的附庸，且不说曾经的恩情，便是丁林平日里对待她们也十分的宽厚，不仅很少支使，还允许她们居在峰顶，她当然希望丁林能够更进一步，如此，这蛇缠峰便可以算是稳如泰山了。 “应该吧。” 白蛇感受着，有些迟疑，她比青蛇要谨慎着，眼界也要更为开阔，她能感觉到些微妙的不妥，不敢一味的乐观，但这般大的动静，足以让她无从判断了，再加上她确实也希望丁林可以成功，因而，还是如此说道。 “轰隆！” 宛若打雷一样的声音。 峰顶上，离着小湖最近的一块巨石忽然一下倾倒，飞溅起大片的烟尘。 “要成了？” 青蛇眼神兴奋。 地动到达了顶点，但在那块巨石的倾倒之后，却又减弱了，随后，竟然不再有波折，就那么径直平复下去，直到再没有任何动静。 “结束了？” 青蛇面上的兴奋有些凝滞，她愣了愣，看向白蛇。 “姐姐，这是……成功了，还是……” 后面的话，青蛇没有说出来，其实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尽管前面声势浩大，但如此的虎头蛇尾，又哪里会是成功的气象。 “又要下雨了。” 白蛇轻声道。 …… “失败了。” 另一边，五仙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树屋，她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像是在攥着什么东西。 外面，夜风一阵阵吹着，送来一层层凉爽，似乎不知道疲倦一般。 峰顶上，梢头簌簌的动着。 地动停歇后，梢头的颤抖没有丝毫的减弱，因为夜风愈发肆虐狂暴了。 或许，又一场雨要来了。 近来的天气分外反常，热的毫无征兆，但热不了几日，便又会有雨水降下，一下便断断续续，似春雨那般连绵不绝，根本不像夏季那般短而快。五仙女抬头，眸光有些忧虑，看向了天上，狂风遮蔽了天地，便是她的伤势又恢复了些，能动用更多的灵气，视线也穿不透这黑暗，看到星辰，她低下头，又看向小湖。湖面上那些往上泛起的泡泡慢慢平复，树叶被狂风吹到湖上，打着旋儿，沾染些水，又升起，但不论如何挣扎，过后到底还是沉沦，浸入了水中。 “呼！” 又一阵夜风吹来，五仙女站在树屋的门前，发丝被吹起，她感觉到一丝水汽，泥土开始往上泛起味道。 雨快要来了。 果然，下一刻—— 先是一道光芒亮彻天地。 然后隆隆的雷声响起。 “噼里啪啦！” 黄豆大的雨滴当头砸下。 身后，就是书屋，但五仙女却没有回到屋子，她又抬头看了眼雨幕，劈头盖脸的雨水顷刻间就打湿了头发，她在这暴雨中迈开步子，走到了湖前，一身青衣，就好似一个幽灵，在那块紧挨着小湖倾倒的巨石前站定，然后俯下身，她那双紧紧攥在一起的手终于摊开，竟然是一张云锦织就得丝绢，在暴雨中，随着烈风起伏，她一手将丝绢放下，用另一只手从一旁捡起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压住。 然后，起身起身默默的往回走。 所有的动静都被淹没在了暴雨中。 和丁林前几次对她的帮助一样，不声不响，就那么忽然来到。 在走到树屋前的时候。 五仙女又扭头看了眼那张丝绢，随后进了屋。 “吱呀。” 门关了起来，隔绝雨幕。 天地间，这一片狂乱仍在继续，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 湖底。 丁林睁开了眼眸，眸光晦涩，看不出情绪。 又失败了。 丁林本以为，那次过后，困扰他的该是如何再觅到地魂，却没想到这原本该成为困扰的，却是最不需要担心的，意识只用了一次，便记住了地魂的气息，其后十次寻觅中，总能有那么两三次可以寻的见。 他原以为捕捉不到地魂，是因为地魂每每出现的时间都太过突兀，反应跟不上，把握不住实际，于是一次次的磨合，一次次的尝试，直到这一回，几乎就在意识捕捉到地魂的同一刻，妖气探出，可到底还是慢了一点，虽然触摸到地魂，但却来不及捕捉到，而做到这一步已经到了极限了。 究竟是哪里有了疏漏？ 还是他从头到尾根本就用错了方法？ 亦或者，是哪方面没有准备到位？ 丁林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在莲池时，他连丹境都未成就，杨婵虽未他解读了整部黑水经，但修行未到那一步，有些关窍不好言明，有些则是杨婵潜意识以为是修行尝试，无意的忽略。 这么多次的尝试，次次推演，日日思索，疏漏应当时不会有的，至于方法，所用的方法也是《黑水经》上所载，应当也不会有错。 那就只能是还欠缺了什么条件，是哪里没有提前准备好。 丁林几乎九成的把握是这个原因。 但就是这种未知才更为恼人，因为未知，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忽然，一阵心烦意乱。 湖底明显的比平时更为憋闷。 是又要下雨了。 丁林摆尾，往水面上浮去，还未出水，“噼里啪啦”的落雨声便响了起来。 (本章完) ------------ 第0125章 帮助 “哗！” 丁林在湖面上探出头来，他没有变成人形，依旧保持着鱼的姿态，湖面上一朵小小的水掀起，旋便被吞没。 雨点此起彼伏的打在湖面上，涟漪还未来得及荡开，便又有新的产生。 水面上凌乱交织，似一曲乱舞。 丁林看着这弥散在天地间的水幕，眼神忽闪了几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烦忧并不稍解，但缠绵的阴雨似乎和此时的心境相配，在慢慢的习惯，于是他便一动不动的继续看了下去。 半夜风雨。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暴雨终于止住了，被摧折了半夜的古木停止了飘摇，仅剩下的一点小雨穿过叶片，发出沙沙的细响，和着虫鸣，正是夏夜里最纯粹的野趣。 月亮依旧没有出来。 黑暗中，丁林向上吐出一口妖气，暴雨虽歇，但湖面上依旧残存了水汽，这一口妖气被水汽洇染，扩散了开来，红彤彤一片，迷迷离离恰似朝霞，而后在这一片迷离中，丁林走了出来，水面上涟漪漾开，他的身子拉长拔高，显出人形的轮廓，一步步踏在水面上，等到彻底走到岸边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人。 丁林又一拂袖。 “呼！” 妖风刮起，满地的残枝落叶纷纷朝着山下卷去，峰顶一下就变得洁净。 但这外面的凌乱好整理，心中的无由却不好办。 长生之惑，修行之难。 “唉！” 丁林叹了一口，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青色，不是落叶凋零的那种苍翠色，而是初生的一抹嫩绿，勃勃生机，他视线顿了一下，认真的看了过去。 距离湖面不远，一块倾倒的巨石上，一张丝绢被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压着，只露出一角，却仍然被风牵动着摇摆，想要自由。 丁林走了过去，拿开压着的石头，将丝绢握到了掌中。 许是在风雨凡尘中停留了太久，这丝绢已经有些脏了。压在上面的那块石头固然算是保护了他，但本就是凡俗之物，接触便是污染，无数细细的泥印子沾染在丝绢上，边缘处甚至还有几片树叶。 丁林不言语，他眼眸在丝绢上一扫，上面似乎有字，他使劲的抖了抖手，恰一阵夜风吹过，那些沾染的污垢，便都随风而逝了，这一张丝绢复又恢复了洁净，云锦乃是天上之物，便是一朝沦落坠入凡尘，暂时和光同尘，也到底不可能混为一谈，一朝际会便又恢复成本来的模样，终究底子是不一样的。 尘埃拂去。 云锦上一行娟秀的小子浮现。 只有短短的一行。 但丁林的目光落上去，却再也挪不开了，像是有一道闪电劈在心中，亮光打破了虚妄，破开迷茫，原本未知的缘由一下子就洞悉了。 有道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五仙女虽然修行未到，但见识却在那儿，毕竟家学渊源。这就是下界野修的悲哀，有时候汲汲营营，苦苦钻研了一辈子才勘破的难关，在那些大修的眼中可能只是最基本的常识。 仙道贵私，是自私的私。 黑暗中，丁林一字一字的琢磨，他眼睛越来越亮，好一会，他终于挪开了视线，他扭头下意识的便看向树屋的方向，一个小脑袋正探出窗户，悄悄的看过来，见到丁林的动作，这颗脑袋，又飞快的缩了回去。刷！ 丁林拂袖，明悉了关窍，他一刻也不想等待，身子一纵，便跃入水中，湖水冰凉，他心中却是火热一片。 …… 灵鹊峰。 鹊仙盘膝在峰顶的一处树屋中——是真正的树屋，建在古树上的屋子。 她是飞鸟，自然也喜住在梢头，高大的树冠托举遮蔽着，苍翠掩映之间，在主干分叉的地方一座小木屋被架起，若隐若现。 鹊仙盘膝在树屋屋顶，置身于自然之间，头顶上一枚小小的金印静静地悬浮着，双目紧闭，感应着周围，漫山遍野，乃至于山外神印辐射范围之类的每一寸土地。 良久，她睁开眼，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不见了。 自从失去了老龟庇佑后，鹊仙虽然有些不安，却还不至于惊慌，她原以为至少还能安稳些时候，徐徐图之，哪想才第二日，她因着心血来潮，借助神印检查灵脉大阵时，竟感觉到了山下有窥视的气息，是那只狼鹰，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那只狼鹰的气机她还是能认出来，竟然还敛息了，一如既往的阴险，若非有神印加持，她竟险些发现不了。 这也是鹊仙急急去寻丁林庇佑的缘由，她前脚才从老龟那儿出来，后脚狼鹰就窥伺在侧，说二妖私下里没有联系，她都不信，除了丁林说的那些缘由外，这一点才是让她不再愿选择老龟的最重要原因。 也是从那日起，鹊仙便真如惊弓之鸟，她唯恐狼鹰不走了，幸好数月过后，见无机可乘，狼鹰退走了，鹊仙又等了几日，日日排查，这才壮起胆子出了门，赶紧去寻了丁林庇佑。 说来也怪，从那日起，狼鹰竟然再没来过。 搜检完山土，鹊仙犹不放心，她又检查了一下灵脉大阵，然后眼神闪了闪，思索了一会，终究还是下了决心。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鹊仙掌中灵光一闪，一枚赤色的内丹便现在了掌心，是夺自赤练的那颗，老龟不愿继续庇佑她，自然没有收受下这枚内丹。 她泥丸之伤损的乃是道机，只能以灵气徐徐修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元神大妖的内丹，当然也能算是一味灵物，虽然用了之后，难免会留下瑕疵，但当断则断，若是拖延下去，保不齐又夜长梦多—— 实在是若是老龟插手的话，鹊仙对丁林能挡住没有太大信心。 而山野之妖，只是活着便已竭尽全力了，急功近利，再怎么也比来日一无所获要好。 只是炼化这内丹，便是初步，也至少也需要数旬的时间。 在这期间，心神被牵扯，难免会有疏漏，而灵鹊峰的灵机早已不如当年了，若是没有她主持，或许挡不住狼鹰。 但怕这怕那怎能成事，前后左右总要有选择。 那狼鹰许多日没来了，若是赶在这时候来，只能说运道如此，便是认了又何妨。 鹊仙虽看起来柔弱，但也是从开灵的小妖一路厮杀上来的，到了关键时刻，她也从不缺取舍的勇气，上次截杀赤练便是例子，思虑已毕，看着这内丹，她指尖用力，捏破了表层的石皮。 下一刻，红光氤氲，这内丹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鹊仙不犹豫，一扬脖便将内丹吞入了腹中。 (本章完) ------------ 第0126章 种莲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丁林离开后，五仙女从小屋中走了出来。 原地，丁林残存的妖气，氤氲成红光，渐渐的，一抹绿色走到其中，五仙女站在那块倾倒的巨石前，看着小湖，湖面，丁林入水的动静已经彻底平息了，但湖面却仍未平静，细碎的雨点落下，无声无息的荡漾开来，泛起涟漪，像是那一下剧烈波动后的尾声。 五仙女眼神幽幽，她站了一会，也不知再想些什么，又在屋外无目的的徘徊了一阵，又回到了屋子里。 …… 湖中。 在入水的一瞬，丁林便又变回鱼身，湖水冰凉将周身包裹，或许是冷水的作用，等潜到湖底的时候，虽然心头依旧热络，但脑中的冲动好歹还是缓和了，丁林没有立刻付诸行动，他又闭目回想梳理了一遍，略略沉吟，确保没有什么大的疏漏，然后，他张嘴，一口妖气吐出，得自杨婵的那片宝莲灯残叶遍出现在眼前。 丁林看着这片叶子，眸光闪动。 下一刻，丁林体内，下丹田中之中金丹上移，趋进了膻中。 元神成就之后，三大丹田连成一片，金丹已不必一定就要待在下丹田之中，三大丹田任意都可寄托，在下丹田空出之后，丁林又以妖气操纵，将那片残叶接引着纳入下丹田。 虽然三大丹田联通之后，已经无分彼此，但毕竟地在下方，地魂游于地脉之中，自然还是寄托在下丹田更为合适些。 五仙女留下的那一张云锦上，留的那短短一句话，大意是捕捉地魂之前最好先于丹田之中种下灵物，不能算是秘法，只能说是修行的一个小技巧。地魂游离于地脉，便如水中之鱼，而要将它纳入己身，第一步便是将他从水中捕捞而起，如此抛下的鱼钩上有无鱼饵，便十分重要了。 似丁林先前那般生拉硬拽，便似是太公钓鱼，空钩不是钓不起来，但希望却实在是渺茫。 而在体内先种下灵物，便相当于在钩上挂上了鱼饵，丹田中有先天之气逸散，这对地魂是莫大的诱惑，在接触的一瞬，它会被气息所吸引，先天之气愈是纯粹浓郁，诱惑便会越大，而在有了此种诱惑后，地魂便往往会失了敏锐，纵然仍想着逃离，却难免会有些耽误，等到它惊觉，再想要离开时，往往已经是来不及了。 丁林调匀呼吸，内视，下丹田中那一片残叶静静地悬浮着，大半被黄色填满，只在最靠近叶脉的中心的一些地方透出些青黄，他又沉吟了一会，狠心，妖气如刀，将那些黄叶通通削去，便是凡间扦插也直到先剔除多余的枝叶，更何况是这等的天地灵物，离开了叶脉的庇佑，这些散落的碎叶立刻便化作菁纯的灵气。 先天之意充斥丹田。 趁此时机，丁林赶紧驱使妖气，将仅剩下的那一点点黄色的叶柄拉下，贴上了丹田内膜，果然不愧是天地灵物，又有之前黄叶散成的先天灵气滋养，叶柄竟然真的生出根来，扎在丹田上。 一阵的剧痛。 丁林咬紧了牙，他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周身妖气疯狂流转灌注入丹田，源源不断的涌进叶柄中，其实丁林灌注的妖气虽然看似磅礴，但在这天地灵物面前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这一片残叶能勉强挂上丹田，还是靠着之前修剪掉黄叶的灵气。 至于丁林灌输妖气的举动，则更多的是为了在这灵株增添他的气息。 …… 就在莲叶再丁林丹田中生根的那一瞬。 “咕噜噜！” 小湖中，水面又变为了沸腾，无数细密的水泡从水底升起。这异像，比起前几日的地动来说微不足道，青蛇和白蛇不懂，只以为是丁林又一次尝试捕捉地魂失败了。 五仙女站在窗前看着，眸中却慢慢闪出惊疑。 这是…… 五仙女境界虽然不高，但眼光却分毫不差，再者丁林才看完云锦不久，她不难联想到丁林已将灵物成功的种在了体内。 灵物生发，自然有着异像。但栽种在气海丹田，妖躯自成天地，与外隔绝，异像往往只会呈现在丹田，但现在波及到了外界，尽管不起眼，但这却也代表着另一重含义。 须知先天之物也分等级。 下等，原为后天之物，机缘巧合得沐一丝先天之气，由此蜕变。虽然号称先天，但毕竟底蕴不足，根基羸弱，或许称做伪先天更合适些，这等先天，乃是世间的主流，便是天宫中已经得道的诸多仙神们，在元神境时也大多都是以此寄托，虽于前路无碍，却也难有增益。 在此之外，还有一种，天地生成，这才是真正的先天，可遇而不可求，凡修士若能以此寄托魂魄，不说以后如何，单是底蕴便要比同境要凭空增上三分，也只有此等灵物在重新扎根之时，才能让肉躯也挡不异像，波及到外界。 丁林种下的这株灵物，虽然波及于外的异像极少，或许只是真正先天之物的残枝，但毕竟还是波及了，一个山野之妖，连先种下灵物再寄托魂魄的修行小技巧都不知道，却拥有这种等级的先天灵物。 是真的曾有过大机缘，还是过往有着故事？ 不管是哪一种，都由不得五仙女不惊讶。 …… 湖水沸腾三天。 三天后，等到丁林再睁开眼时，已是周身妖气耗尽，满眼的疲惫。 随后，丁林又整整费了七天的时间恢复妖气—— 实在是之前灌注妖气时，他不顾一切，催发的过度了。 但不管怎样，前置总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便该是正式捕捉地魂了。 丁林又费了一整个白日的时间，调整心态。 到了晚间，他游上湖面，抬头，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他看了一会，又扭头看向岸上，五仙女的小屋处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传出来。 丁林复又潜回水底。 等到他再闭上眼睛的时候，千般思忖，万般情绪便都归于了平静。 (本章完) ------------ 又生病了 断断续续烧了两天，刚刚退烧…… ------------ 第0127章 地魂 丁林将意识散开，向外去寻觅地魂。 说来也怪，以前不刻意寻找时，地魂总在不经意间就会出现，今次，真的想要寻它时，却又迟迟不见了踪迹。 从晚上到白天，又到晚上，再到白天…… 足足过了三日。 幸而丁林的意识沉浸在入定中，虽觉得这次的时间久了点，但到底只是察觉了一点点不妥，三日后，某一刻，心头灵光一闪，感应中，地魂终于显露出了踪迹，许是寻觅的太久，意识迟滞了一下，触过去的妖气也慢了半拍，但这一回却是捕捉到了，下丹田中种下的莲叶到底还是有了作用，勾住了地魂，纵然是动作慢了些，妖气也仍然捕捉到了地魂，比起之前这一回可以说是很不顺利，但却是成功了。 有的时候失败并不是因为不够努力，而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 在捕捉到的瞬间，地魂就惊了，它像是被湖中被勾住的鱼儿，开始奋力的挣扎，丁林一个不察竟险些让它挣脱勾去，赶紧将那一道妖气万化千丝，层层缠绕住地魂，又加大了妖气的供给，这才稳住了局面。 地魂仍然在挣扎，香饵虽好，但那是在没吃到之前，真的吃到嘴里，内里藏着的勾子，却会勾的皮开肉绽，而到了此时，便是后悔往往也晚了，事已成了定局，丁林任由地魂挣扎，只是牢牢的捆缚住它，不使断了联系，许久之后，等到地魂挣扎的弱了，这才猛一下将妖气往回拉，就像是钓鱼佬在溜鱼之后，猛地提竿。 地魂猛地便被牵引入了下丹田。 既入了丹田，便如鱼儿被提上了岸，地魂似是认命了，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接下来，任由丁林如何摆动，它都不曾挣扎，当定林引导着地魂，注入了那株莲叶时，它就如鱼儿入护，甚至还有些配合，显然它也知道这是它如今最好的归宿。 丁林寻觅地魂耗费了三日。 湖中的水面便也跟着沸腾了三日。 直到此刻，水面才慢慢重新归于平静。 地魂入莲。 顷刻间，丁林就感觉到了不同，身体里似乎新开了一个视角，那片残叶和地魂似乎在逐步的融合，破损的叶络，主茎的断口，还有那新近生长的短短的根茎，融合还在深入，慢慢的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地魂就像是一条纽带，将这片莲叶和肉躯关联到了一体。 恍然间，丁林的心头升起明悟，收纳魂魄，不仅仅是为了让元神圆满，更是为了能将这先天之灵容纳入体，借此将肉躯从后天翻转先天。 而到了此时，下一步的修行也已经明晰了，要么便是修复这片莲叶，要么便是继续收纳天魂，圆满三魂，但此刻，他手头并无先天之物，暂时便只能一面提升修为，一面以妖气供养缓慢修复莲叶，这注定也是一个长久的过程。 …… 又失败了？ 洞窟中青蛇和白蛇相互对视了了一眼。 成功了。 另一边，倚着树屋，五仙女点燃一堆火，看着逐渐平复了水面，她收回目光，吞下一颗丹丸，闭目开始修行疗伤。 …… 灵鹊峰。 书屋中，火红的光影弥漫，甚至透出了屋子。 鹊仙紧闭着眼睛，忽然张嘴，赤练的那颗内丹已经只剩下拇指大小，却愈发璀璨，这些时日她以自身妖气磋磨，又引动灵脉助力，总算将内丹中的杂志祛除了九成九，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一点，却是无能为力，毕竟曾是有主之物，想要将之前的烙印尽数消去，在境界相仿的情况下，属实是有些为难了。“呼！” 鹊仙张嘴，对这这枚以缩水了大半的妖丹，吐出一口妖起，斗室中，但见黑与红二色纠缠，然后黑光越来越盛，慢慢将红光侵染吞噬。 到了这一步，鹊仙意识完全集中，连之前还分出的一点关注在大阵上的念头，也收了回来，此时是最为紧要的关头，她这个元神境成就的又是先天不足，泥丸有损，意念相比同境的妖要羸弱许多，此时只有全力以赴，才能确保炼化的顺利，容不得有半点分神。 也不需要多久，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 只两个时辰，应当…… 不打紧吧？ …… 灵鹊峰外二十里。 野兽嘶鸣，鸟雀纷飞，却有一处，异常的安静，围绕着一股丈许粗的古树，方圆数里之内，没有任何的动静，有些古怪，但好在牵扯的范围不到，倒也不算引人注目。 “呼！” 一阵风吹过，拂动树冠，藏在里面的那道人影也终于显露出了踪迹，惊鸿一瞥，满脸的阴骘，正是狼鹰。 他站在一根细梢上，浑身轻飘飘的，就像是没有一丁点重量，周身气息隐隐，看得出来已经是极力在收敛了，只是这敛息术实在是粗陋，落在同境眼中，只要略微用心，就能勘破，但此时他处在灵鹊峰大阵笼罩之外，鹊仙心神又被赤练的内丹牵引，只有一丝念头关注着这边，倒也勉强藏住了，没有被发觉。 感知往前探。 那门敛息法虽然半吊子，但毕竟也是正经法门，修行了此种法门，狼鹰的感知天然就拔高了一点，再加上，因着先天不足，鹊仙对自身气机的控制做不到如臂使指，因此，尽管距离遥远，还有阵法阻隔，鹊仙的气息起伏传过来时以极不明显，但勉强还是能够被狼鹰捕捉。 狼鹰已经在此等了七天了。 整座灵鹊峰似乎是没有破绽，传来的气机波动也即为平缓，但七日的时间那只喜鹊还没有发现他，这本身就已是个破绽了。 狼鹰嗅到了机会， 他耐心的等待这着。 某一刻，鹊仙的气机忽然剧烈的波动了起来。 狼鹰眼神一闪，分神感应，果然，附着在大阵上的那一道念头被收了回去。 “终于……等到了。” 狼鹰嘴角勾起，长长的舌头吐出，舐过嘴唇，他阴阴一笑，下一刻，没有任何的犹豫，他身形一动，猛的便从树冠中冲了出来。 (本章完) ------------ 第0128章 求救 “嘭！” 收敛了许久的妖气，终于不必再按捺，一下子炸开，残枝败叶飞溅，将周围数里方圆迸射的千疮百孔，顷刻间，那原本足有数百米宽阔的庞大树冠就消失无踪了。 原地，只留下一截粗壮的木桩，一圈圈年轮交织，像一只死不瞑目的眼睛，看向苍穹。 夜里，鸟雀早已都在枝头沉入安眠，灵鹊峰上自然也不例外，鹊仙乃是喜鹊成精，这灵鹊峰也处处都是喜鹊。 “吱！” “吱！吱！”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峰上的鸟雀，灵鹊峰上，紧挨着这处的角落，喜鹊们被惊醒，高声尖叫着，月光下，一团阴影振翅想要高飞，但刚刚才离开梢头，便被一道急速掠近的遁光冲散，断羽散落，一地血腥。 鹊仙撤走了附在护山大阵上的那一道念头，便也让大阵处在了自由运转的最原始的状态。 也是最虚弱的状态。 狼鹰飞快的往山顶冲去，身在空中，他犹嫌速度不够快，忽然“刺啦”一声，后背的法衣撕裂，两根鹰翅探了出来，速度又盛了几分，平常时候，他厌恶这对鹰翅，这让他看起来像个怪物，但真到关键时刻，需要它们助力的时候，狼鹰却也从不吝惜使用。 整座灵鹊峰忽然动荡了起来。 “吱！吱！吱！” 顷刻间，漫山遍野都是鹊鸣。 …… “噗！” 峰顶，树屋中，鹊仙喷出的漆黑妖气已经将内丹中散出的红色灵气浸染的超过半数，忽然她面色一僵，变了又变，周身的气息也随之起伏，她感觉到大阵被破了，体内金印震颤，一下子就带乱了节奏，修行正是关键的时候，经此变故，不仅再满意为继，甚至还被神印牵动内息，反噬之下，受了创伤。 终于，在面色一阵诡异的潮红后。 鹊仙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气息委顿。 “吱！吱！” 四周围，声声入耳。 到处都是鸟鸣声，像是在提醒她危险。 鹊仙大口的喘息着，调整着内息，眼眸中惊惶掩饰不住，狼鹰的气机毫不掩饰，这短短时间，便掠近到不足五十里。 “啪！” 鹊仙不敢耽误，她忽然猛地一锤胸口，用破碎经脉的方法，将那一出淤塞打通，也是底层一路走上来的妖怪，关键时刻，她也不会缺少决断，随后，鹊仙看也不看赤练那颗已炼化了大半的内丹，反倒是又张口喷出了两道精血，秘法运转，她脸色又是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气息却一下稳定了下来。 狼鹰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里。 鹊仙终于调匀了呼吸，她看也不看身后，也不对这占据了有几百年之久的灵脉有丝毫留恋，遁光总起，背后同样探出一对漆黑的鸟羽，飞速的朝着丁林的蛇缠峰逃去。 ……水底。 丁林睁开了眼睛，虽然历经了诸多波折，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总算是又进了一步，在修行路上又上了一步小台阶，收纳地魂，不仅境界迈入了元神二境，修为也随之长进了一些，增到了三千年二百年，妖气质量更是也增益了不少。 忽然，丁林眼神动了动，狼鹰没有掩饰妖气，而丁林因为长久修行青丘的敛息术感应本就高于同境，尽管相隔有数百里，他还是轻易的就感觉到了灵鹊峰上的动静，那里应该是发生变故了。 他又仔细的感应了一会，一追一逃，逃的是鹊仙，追的是狼鹰，除此之外，并没有第三道气机的痕迹，又沉吟了一下，随即从水中掠起，既收了鹊仙的东西，那便去一趟，若是还来得及，便助她一助，正巧，他也想实战感受一下，破镜带来了多少增长。 “外面应是有些变故，你们就在山中，躲得的好一点。” 丁林身子掠出水面，迎着月光化作人形，大红衣袍一甩，便朝峰外掠去。 …… 两峰虽近，但一来鹊仙受了伤，虽然暂时平复了气机，又已秘法提升了遁速，但到底比不得平时，二来虽然都是元神一境，但鹊仙功法有缺，法力本来就要若于狼鹰一筹，三者，狼鹰乃是变种，占了一个异字。 四者…… 因此，虽然双方都有翅膀，但鹊仙的速度，却还是慢了狼鹰一筹，在距离蛇缠峰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她被狼鹰追上了。 刷！ 刷！刷！ 一道道绿色的妖气凌空飞射。 鹊仙在其中穿梭，用尽全力躲避着，本就慢了一筹的速度，更加慢了。 距离蛇缠峰已经很近了。 鹊仙的感知中，却依然没有一丝一毫丁林的气机，她知道丁林敛息法高妙，也知道他遁光不快，但这么久的时间，她和狼鹰都纠缠了数百里了，丁林总不能连数十里都没有走完吧，或许是收了东西后，根本就没想过帮她，又或许是正藏在眼下的某个地方，静待着想要一击就将狼鹰重创，又或许…… 一个想法闪过，隐隐的和她心中的某个念头重合。 鹊仙思忖着，又往前近了一点，追击的绿色的妖光愈发稠密了，久守必失，更何况鹊仙还要废除打扮的精力往前逃遁，终于某一刻，一道妖风中农中的打在了她的后背。 “噗！” 鹊仙扬头喷出一口鲜血，但她的身子却没有躲闪，竟然没有选择卸去部分力道，减少自身的伤害，反而从头到尾生受了这道攻击，作为回报，便是她的速度又猛增了一截，一下便接近到蛇缠峰五里之内，随后，她身子晃了晃像是再支持不住，似一只断线的风筝般落向地面。 “救命！” “嘭!” 呼救声刚出口，鹊仙的身子也落在了地上。 狼鹰落下了遁光，他看着鹊仙。 鹊仙在呼救之后，仍听不到动静，眸中，似是闪过绝望，她咬紧牙关，慢慢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眸中闪出凶意。 狼鹰没有立刻过去了结鹊仙，他不远不近的站着，只挥出妖气进攻，鹊仙距离蛇缠峰范围已经不到五里，这已经是能够借用大阵攻击的距离了。 (本章完) ------------ 第0129章 螳螂捕蝉 但鹊仙好歹也是元神，虽受了重创，但在坠地之后，她放弃了逃窜，只一意躲避抵挡狼鹰激发的那些妖气还是能够做到的。一时间，狼鹰徒劳无功，他眼眸变换，往四下里感应，一无所获，于是眼神愈发的不定，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随即便不再犹豫，一步踏出便来到了鹊仙近前，右手高举起，迎着月光五道尺长的利刃从掌中弹出，狠狠地挥落。 鹊仙狼狈的在地上一滚，后背却还是又挨了一下，一道狭长的刀口几乎蔓延了整个后背，虽然只是擦到，并不深，但看起来确是血淋淋一片，触目惊心。 一招落下，四周仍没有动静。 狼鹰心中的警惕放下了一些，他丝毫不打算给鹊仙留下喘息的时间，身子如影随行，利爪如刀，狠狠地当头罩下，这一下，他才算是拿出了些真本领，不像方才只出了三分力，其余七分全用作了防备。 鹊仙知道躲不掉了，但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却仍然没有等来丁林对狼鹰的攻击，是赌错了？她眸中闪过绝望，却仍不愿束手待毙，鼓起全身剩下的妖气在身前凝聚出一面护罩。 “咔嚓！” 毫无意外，这面护罩轻易的就被狼鹰撕碎了，四散的黑色妖气中，鹊仙眸中的绝望落在狼鹰眼中，他又放心了些，将原本留作应激的那三分力，又加了一分到爪子上。 就在这时—— 近处，一直毫无波澜的大阵忽然灵光大盛。 “哈！” 鹊仙，脸上的绝望换成了快意。 狼鹰则是面色大变，飞快撤招就要后退，身后的那两只翅膀一扇就要腾空而起，但却已经是来不及了，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剑影，正飞快的掠近，如此煊赫，蕴藏的力量甚至让狼鹰嗅到了死亡的危险，他用尽全力躲闪，但如此近的距离，却已经是不可能躲得开的了。 “大哥，救我！” 这一回，轮到绝望在狼鹰面上浮现了，他大喝，一边飞速的左顾右盼，但无论怎么找，却都寻不见那道救命的身影，是真的没跟来？还是……心慢慢的沉入谷底，他咬紧了牙，“喝啊！”猛然一声大喝，如同片刻前的鹊仙一样聚起全身妖气，迎向攻击，却薄纸一般脆弱，一触即溃。 丁林面无表情，长剑只需要再往前递出一寸，就能了结了狼鹰，就在这时，他心中忽然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妥，下一刻，福至心灵般，他身子一转，长剑略过狼鹰，劈向了空中的某处，威势在挥动间竟然又盛了三分。 “呛！” 金铁交击声响起，整座蛇缠峰都似乎颤了颤。 除了丁林外，这附近竟然还有妖，而且一身敛息隐形的法术，也是无比精妙。 空气扭去着，将那一角的伪装破去，显出一个精瘦驼背的老者，身后挂着大大的一副龟壳，掌中一柄龙头拐杖，不显出任何的妖气，竟然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抵住了丁林的攻击，不，从姿势来看，丁林是防御，这老者才是偷袭进攻的一方。 龙头拐阴沉沉，散着乌光，不显山露水。丁林的长剑确是巍峨煊赫，两相对比，似乎蕴藏了更多的力量，但下一刻，闷哼了一声倒飞出去的确是丁林，他足足往后退了有半里，每退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坑，每退一步，丁林身上的气势都会深厚一分，足足退出了了有半里，才算是完全卸掉了力道，身上的气息也来到了巅峰。 老者原本准备追击，但见到丁林的气息越来越盛，他眼眸闪了闪，暂时没有选择出手。 大阵的光芒飞快的窜动着，丁林往老者看去，眸光中全是忌惮，他并不知道狼鹰何时和老龟勾结到了一块，方才只是从狼鹰的眼神中窥到了一二不妥，出手时留了几分转圜雨滴，然后，在他即将功成的那一刻，果然身后便传来了隐晦的波动，若非是他的敛息术已修习的颇有造诣，也险些察觉不出来，换一个妖，便是境界修为和他相仿恐怕也着了道。 这突然地变故一波三折，兔起鹘落。 地上，鹊仙和狼鹰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惊魂未定，对方竟然都打的和自己是一样的算盘，这妖精间该死的默契，但不同于正在对峙的另外两个大妖，他两都是妥妥的炮灰诱饵，虽然做这炮灰诱饵前，他们也都有所预料，甚至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主动选择。 但到了此刻也都顾不得彼此厮杀了，他们相互戒备着，鹊仙按耐不住先动了，先是充满戒备的小心往后退了几步，随后便飞快的退到了丁林身侧。 同样，狼鹰也顾不上鹊仙了，他警惕的目光落在丁林身上，他也受伤了，丁林的剑虽然没有真个落下，但那锋锐的剑气还是割破了他挡在身前的翅膀，沿着翅峰，一滴滴鲜血落下，他却顾不上查看，一点一点，直到完全躲到老龟身后，这才放松了下来。 “大……” 狼鹰开口，老龟朝他看了一眼，他讷讷着，将后面半句话吞了回去。 “老龟？” 丁林开口，眸光看向老者后背驮着的硕大龟壳，问的确是鹊仙。 “是他。” 鹊仙点点头，看向老龟的眸光中充满了仇恨，却也没有质问，毕竟彼此都是成熟的妖，事情发展到此时，再质问什么往日的交情，追究什么出手的缘由之类，不过是徒惹些笑话罢了，左右也无非就是利益相关。 “老夫敖山。” 老龟道。 “敖姓，竟然还是个龙属，龟形，是霸下，你倒是好运气，”丁林道，眼神一闪，忽然想起了狼鹰第一次对敖山的称呼，那声大哥，再联系到这个姓氏，还有第二次狼鹰想要再喊时，敖山的制止，他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脑中一下又洞开了新的思路，他目光穿过敖山，看向后面的狼鹰，“你弟弟就没有这般好运气了，好好的睚眦血脉，觉醒不伦不类。” “你们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 (本章完) ------------ 第130章‘力’与‘利’ 敖山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他身后狼鹰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这一点微不可查的动作，在凡人眼中绝不可能被察觉，但在场的却没有凡人，全是元神境界，且因为之前接连的变化，无不都绷紧了精神，全神贯注，这动作自然是无所遁形。 丁林知道自己猜对了。 鹊仙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细想想却也能说得通，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往这条线上想过，一个是恬淡守山的高人，一个是无事便四处掠夺的凶物，难怪，她这边才和敖山结束了契约，那边狼鹰就找上了门。 “敖兄方才那一拐好狠啊，我何德何能，竟能让敖兄拼了自家兄弟的性命不要，也要取掉我的小命。” 丁林忽然轻笑一声开口，眸中却殊无笑意。 “嗤！”狼鹰嗤笑，“如此粗糙的反间计，你以为……” “却是事实，不对么？” 丁林平静的打断到，若是那时她没有察觉身后的攻击，他的剑一定会比敖山的拐杖更早击中目标。 “道友本领不凡，难怪能够杀掉赤练，”敖山却并不生气，“只怪我久不出山，得到消息难免滞后，也是道友的敛息术高妙，交手后，我方才发觉道友竟然已经登临了第二境，有此实力，占据这峰确是绰绰有余了。” “敖兄如此说，是不准备再接着试试我的身手了？” 丁林的眼神闪了闪。 “道友说笑了，方才一招，我蓄力已久，已经是全力一击，道友虽占了这阵法的便宜，但仓促应对，却只受了一点小伤，我若是一意往下纠缠，便真的是看不清形势，有这灵脉大阵在，我就算能拿下道友恐怕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敖山摇了摇头，“此智者不为也。” “那敖兄的意思是？” 丁林道，他舐了下唇角，那里并不存在血痕，但喉咙中却确实有一股腥意，他蠕动了下喉舌，往下压了压。 “方才确实是我出手冒昧了，道友，似我等妖族相交，因利而聚，又以利而散，从不似人类那般空谈什么交情过往一类，可在‘利’之前，尚且还有一个‘力’字，以利相交的前提，是彼此的实力相近，若非如此，想要达成目的，便只管以力压服，是也不是？” 敖山侃侃而谈。 “敖兄迟迟没有动手，又和我说了这许多，想来是觉得我有资格和敖兄谈那个‘利’字了。”丁林道，“不知道敖兄打算怎么谈？” “方才确实是我出手冒昧，”敖山看着丁林，后者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于是他掌中金光一闪，托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内丹，石皮包裹中，隐隐显出元神第三境的气息压力，他轻轻笑了笑下，“这枚三境的内丹，就当是我对之前莽撞的陪礼，道友以为如何？” 话语毕，敖山眸光一闪，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这枚内丹便呼啸着带起风声朝着丁林掠去。 丁林不敢怠慢，身后灵脉大阵一阵荡漾，一束光华将他从头至脚笼罩住，周身法力运转，萧萧而出，他也没用手接，在内丹掠到近前的时候，掌中仙兵吸饱了妖气，猛一下扬起，锋刃正正劈在内丹之上，握剑的手掌感受到一股沛然巨力，丁林的面色一变，双手持剑，猛地一错，这枚内丹擦着他的身子飞了出去，护体的妖气一阵震荡，跟着，“哗啦啦”一串响，身后一排古树摇曳着倒下。 一股妖气冲霄而起。 是那一枚内丹被丁林削破了表面的石皮，显出了内里真正的光景。 “这就是你的诚意？” 丁林眸中怒色一闪，看向敖山，握紧了掌中的剑，忽然剑刃一拨，一道璀璨的火红光刃冲杀了过去。 敖山从容躲过。 这一片红光所及，古树灌木皆被斩落，敖山的背后也像丁林一样变为光秃秃一片。 “喝！” 丁林喝了一声，灵脉借由大阵，将力量传导至他的身上，覆体的红色妖气中，点点白光闪耀，他身子往前掠，以剑作刀，朝着敖山一连劈下三剑，这是最为原始的法力较量，根本就容不下哨，奥山的面色终于转为肃穆，龙头拐一横，丁林每劈下一剑，他就往后退一步，第三剑落下，两妖相互角力，又僵持片刻呼，猛地分开。 丁林一连往后退了十几步。 敖山只退了一步。 “道友可息怒了。”敖山道，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之前对招过后道友久久不动，只听我分说，我唯恐道友已经受了重伤，这才又试探了一二，方才道友的攻击遒劲有力，是老龟我想岔了，不过，也好叫道友知晓，虽然你有这灵脉相助，到底还是老龟我这面占优一点。” 丁林面色阴沉，另一边，这一小会的功夫，那枚妖丹已经重新自我封闭，在破口处形成了新的石皮，丁林单手一引，用妖气将那枚内丹卷了回来，他又细细检查了一番，随即不客气的收下来。 “走。” 丁林警惕的看着敖山，对鹊仙说了声，便想要回山。 “事已至此，难道道友久真的不想知道老龟所求，不愿听听老龟愿意给出哪些补偿么？”敖山又道，悠悠的，十分笃定，“就算道友之后不答应，也不妨先听我说说，我对道友不甚了解，道友对我又何尝知道了，且先听我说说，反正这峰是你的，你随时都可以退回去，后路在此，当不会有后顾之忧，就当时收集我的信息，至少你也能知道我需要什么，又何乐而不为呢？” 丁林深深的看着他，领着鹊仙一直退到大阵边上，然后穿过禁制入了山峰。 敖山并不阻难，就这么丁峰，或许是活的太久，他的言语中实在是有豁人的力量，丁林在入了阵法之后，没有立即离开，他停在阵法边，确实如敖山所说，听听也无妨，全当是收集信息了。 “看来道友是愿意和我谈谈了。”敖山看着丁林徐徐道。“我想要道友这山，只要道友愿意搬家，”他手上灵光一闪，显出了一颗珠子模样的东西，表面，一缕先天之气升腾，竟是一件浸染了先天的灵物，完全可以用来寄托魂魄，正是元神境界妖修们最为渴求的东西。“道友交出山神印，这枚山灵珠，我愿意双手奉上！” “如何？”敖山道，“这笔交易，道友可愿意做。” “大哥……” 敖山的身后，狼鹰忍不住开口。“住口。” 敖山声音轻轻的，但落在狼鹰的耳中却有莫大的力量，他不敢再发出声音。 但那双眸子看向敖山的掌心却是毫不掩饰的火热，尽管只是最差的先天之物，但有了它便意味着道途，可以以最正统的法门往前前进一步，这对任何元神来说都是足以冲破理智的诱惑。 “我可以与道友签下契约，道友收留了那只喜鹊，应当知道，老龟我最重诺言，便是此番那喜鹊对我早已没了作用，我也是等到先完结了契约，而后才让我这弟弟采取行动的，道友以为然否。” 敖山的声音像是有着无尽的诱惑，这诱惑不是来源于言语，而是来自那枚山灵珠，实实在在的诱惑。 “道友占据此山，也无非是因为灵脉可以裨益修炼，但何等灵脉能抵得上一份先天之物，灵脉道友可以再往别处去寻，以道友的实力总是能占据的，只要道友交出山神印，把这山给我，这枚山灵珠就是道友的了。” 敖山道。 丁林的眸中也闪过震撼，但随即就恢复了平常，他一拍头顶，那枚金灿灿的神印从泥丸中飞了出来。 敖山的眸中极为隐晦的闪过一丝喜意。 “敖兄不是诓我？用灵珠来换这神印，”丁林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平复心情，“确实是物超所值了。” “这么说，道友应当是答应了，好，这便签了契约吧。” 敖山扬手，一卷羊皮纸洋洋飞来，落在大阵上，丁林却并未去接，任由它滑落到地下，依旧在阵外。 “我什么时候时候答应了？” 丁林看着敖山，四目又一次相对，敖山这才发觉，丁林的眸中虽然有贪婪，但更多的确是思量，他没有被这突然出现的似乎唾手可得的巨大诱惑引动心神。 “灵珠虽好，但我怕有命拿，没命用。” 丁林道，怎么说呢，这枚土灵珠确实是丁林现在最有希望得到的寄托之物，丁林确实也想得到它，这是出于理智的考量，但理智之外就是一丝丝的嫌弃，毕竟他地魂寄托的可是真正的先天之物，到了天魂那儿就要降级了？至于敖山以为的诱惑，其实根本就未曾出现过，而没有诱惑，又更何谈蒙昧思维。 “道友此言何意。” 敖山心里叹了口气，已经知道事情难为了，却依然还想争取一下。 “敖兄，我和你的差距，其实比你方才说的，还要大的多，你以元神巅峰，我才刚刚捉回地魂，你的修为我看不透，但至少也在七千年以上，我……”丁林笑着摇了摇头，“便是在灵脉加持的情况下，在你手上我尚且都处在完全的下风，若是我交出这山神印，恐怕印前一刻交出，我摸一摸山灵珠，更有可能是摸都摸不到，下一刻就要被你的龙头拐敲破脑袋了。” “道友多虑了，莫要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契约约束。” 敖山道。 “是我的错，我差点忘了，”丁林笑的更灿烂了，“敢问敖兄，这份契约是哪位神仙作保，还是只是由你我用那些所谓的誓言自我约束，”丁林挥挥手，打断了敖山的解释，“不论是哪一种，我都不会相信，比起将命运寄托在这所谓的契约，在敖兄的信誉上，我更愿意相信的是我头顶的这金印，是我脚下的灵脉！” 丁林头顶金印滴溜溜一转，笼罩住山峰的大阵上腾起的锋芒又盛了几分。 “道友就如此的不信我，”敖山作最后的努力，他看向鹊仙，“你可问问这丫头，他我八百年的契约，我可有一次违背过。” “不过几株紫蕴龙王参，”丁林面上的笑容收敛，“还只是小年份未长成的，若是能有个千年往上的药龄，或许还能有些说服力，区区几株灵参，如何能和我自家的身家性命相提并论。” “更何况，”丁林顿了顿接着道，“敖兄明明方才你才告诉过我，因利而聚，以利而散，而这两者有一个前提，马便是有足够的‘力’，只有到硬实力解决不了的时候，交易才是紧跟着的手段，怎么，才这么一小会，敖兄就把刚刚才说过的话全忘了？” 敖山沉默，他看着丁林，面上多了一丝阴翳，也不知是龟类天生性子平和，还是因为活得太久，见过太多情绪已经迟滞了，想从他面上捕捉到信息总是很难。 “确实是我的错，”一小会，敖山缓缓的开口，“道友所言有礼，这一遭是我疏忽了，”话毕，他不再让那枚山灵珠放在掌心，一翻手将它收了起来，又深深的看了丁林一眼，随后对着身后的狼鹰吩咐道，“我们走。” 话毕，敖山竟真的没有再尝试攻击大阵，就那么带着狼鹰，堂而皇之的在丁林的视野中远去，直到消失，气息再也感应不到。 丁林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敖山和狼鹰离去的方向。 黑暗中，大阵的光芒闪烁着，迟迟没有熄灭。 一直到早晨。 “大人……”鹊仙看了看丁林，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丁林道。 “那我们以后……” 鹊仙的声音轻轻的，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忧，她当然听出了丁林的烦忧，唯恐被迁怒，怪罪到她身上来。 “以后，尽量少出山吧。” 丁林看着朝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满脸的阴霾，他还不至于这么没品，将火气泻在鹊仙头上，敖山的目的是这座蛇缠峰，就算是今日不来，以后总也会来。 (本章完) ------------ 第0131章 兄弟 鹊仙的这一遭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往后，不安宁了……” 丁林道，东方的天际阳光映照这云朵，一层层好似染血的鱼鳞，不过小片刻便飞快的消散干净，阳光直射而下，很快地上的温度便升了起来。 …… 蛇缠峰往南六百里，一座山峰，侧着阳光，一头肋生双翅的巨狼驮着一个手持龙头拐杖的老者落了下来，笼罩山峰的大阵一个闪烁，显出轮廓，像极了一只趴卧的灵龟，门户也在同时洞开。 敖山占据此处，这一座山峰也被他命名为灵龟峰。 峰顶，灵气最为丰沛处，一座高大的石殿矗立着，狼鹰驮着敖山长驱直入。 殿里，敖山踩着狼鹰的翅膀一步步走下，转身坐上了高台主位，狼鹰这才重新化作本相，在侧边选了个地方坐了。 “大哥，咱们就这么走了？”狼鹰道。 “不然呢？”敖山看了狼鹰一眼，“那条鲤鱼精可不是那只喜鹊，一身道行不弱，不会任由搓圆捏扁。” “大哥，他法力道行比起你其实是天差地别，全靠那座大阵，你敛息法如此精妙，何不在那里等上一段时间，兴许就有机可乘了。”狼鹰有些不甘心，他眸中凶光一闪，“到个时候，杀其身，然后再夺其峰何其快意！” “在那等着？”敖山些觑了狼鹰一眼，语重心长“小弟，我们修行的目的是什么，”说着他不待狼鹰回答，接着道，“我教过你多少遍，我们修行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这只是一时情绪上的快意，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啊，是能够让道行精进，还是能够一步登仙？” “遇到事情要多思量，多去权衡，利弊得失，才是最根本的，我的登仙劫就在眼前，这一次原计划就只是夺下灵鹊峰，夺下之后，已然是完成了目标，得到之后，已经可以布下三才阵势，至于蛇缠峰，不过是当时顺手为之，没有成功就且先放放，不是什么要紧的。” “兄长教训的是。”狼鹰点头讷讷。 “我知道你没有听进去。”敖山摇了摇头，“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你也是元神了，睚眦必报虽是本性，但越是如此，越要克服，我们不是野兽，血脉要为我们所用，而不是被血脉所影响，你不明白，不做到这一点，修行之路便难顺畅。” 狼鹰听着，依旧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狼鹰张了张嘴，似是像说什么，又怕被敖山教训，他眸光看向角落，那里禁制之中，整整齐齐的放了七株灵参，“大哥，这紫蕴龙王参只剩下这七株了？” “嗯，这些日子我又吞了一株。”敖山一眼便看出了狼鹰的欲言又止，没有拆穿。 “那可还够用，可还需要小弟再去寻些什么？”狼鹰又道。 “不必了，我如今体内龙血暂时已经提升到顶点，便是再吃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这余下的七株待到升仙之日，雷劫降下之后再吞服，当能裨益血脉跃迁，现下，我只需要再上一段时间，将这些日子因血脉提升而拔高的修为上限补足，希望能够到八千年吧，若能如此，登仙也能多一分希望。” 敖山看了狼鹰一眼。 “大哥一定可以的。” 狼鹰道。 “你呀。” 敖山看着狼鹰，后者眼神躲躲闪闪，这话说的明显没有过脑子，但他的眸中还是闪过一丝笑意，自母亲去后，便一直是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我如今即刻就要闭关了，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敖山的神色严肃下来，“三才阵势，需得三条灵脉相连一体才能成就，你我这都有山神印控制着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灵鹊峰那儿，昨夜虽夺了山峰，但到底还是走脱落了喜鹊，没有拿到神印，为今之计，只有强抽灵脉了，我临走之时已经下了暗手，你持着我的龙头拐，七日之后暗手生效，你就可把灵脉拔出，到时候一样得用。” “呼！” 敖山一扬手，龙头拐便被他抛出，狼鹰接过。 “我这就要闭关打磨法力了，你自去吧。” 敖山又道。 “是。”狼鹰答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确是磨磨蹭蹭，一直挨到了大门口，这才又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你这一趟闭关要多久？” “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等到我出关之时，便是我登仙之日。”敖山道。 “大哥，没有你坐镇，我收纳灵脉之时，那鲤鱼精要是出手……”狼鹰又道。 “他不会，”敖山道，“那鲤鱼精心思缜密，短短七日，就如你最开始说的那样，他也拿不准我会不会在边上蹲他，你不必担心。” “大哥虽然如此我，可我还是……”狼鹰还想要再说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敖山的眸中闪过无奈。 “大哥，我……那个，之前您说过，”狼鹰看着敖山，笑的有些讪讪，“只要我拿下灵鹊峰，那枚……大哥，本来帮您做事，我不该说这些的，可是小弟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将道行磨到了升无可升，如今……” “这个。” 敖山摊开手，掌心那枚山灵珠正冒着莹莹的黄光。 “大哥。” 狼鹰的眸中闪出渴望。 “小弟，大哥早在千多年前就修到了三境，早已用不到这东西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去找来这灵物的，这东西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谢过大哥！” 狼鹰大喜过望。 “我记得对你说过吧，给你的那部《静心法》，你要修到第三层，才能着手突破二境，你如今修到什么层次了？”敖山道，“过来让我检查一下。” “大哥，这等鸡肋法门，就算……也没什么影响吧。” 狼鹰含糊道。 “你是没修到第三层还是压根就没修。”敖山道。 “大哥，我……” 狼鹰张了张嘴。 “看来是没有修了。”敖山翻手将山灵珠又收了起来，“那就等我出关后看看，什么时候修成了，我什么时候再将灵珠给你。” “大哥……”狼鹰的面色难看，他看着敖山，兄弟二人中间是长长的大殿，隔着空无一物，愈发显得距离悠长。 “好。” 终于，狼鹰还是低下了头。 “大哥，我先去做事了。” 话毕，狼鹰纵身而起。 临行前，狼鹰挥出一道妖风，打向那两扇殿门。 殿门徐徐关闭，将阳光一点点的排挤，主座上，敖山弯下了腰，或许是后背那硕大的龟壳的沉重，或许是些什么其他的原因，他的两旁看向殿外，一点一点没入黑暗，直到那两扇殿门彻底关闭，隔绝了视线。 “小弟，你现在有些埋怨我，没关系，等到了以后，你终会知道我其实是为你好。”“唉！” 黑暗中，一声悠悠的叹息。 …… 刷！ 半空中，狼鹰狠狠地一扇翅膀，身子猛地拔高了一截，已经飞出上百里的距离，他转头，那一座山峰在视野中已经只剩下一小点，眸中的怨恨终于毫不掩饰的闪了出来。 狼鹰暂停了身形。 高处不胜寒，但却及不上心寒。 “兄弟……嗤！” 狼鹰忽然嗤笑了一声，一侧翅膀摆动到身前，他看着眼前的鹰翅位稍，嘴角勾起。 “你拿着人家当兄弟，人家却把你当做傻瓜呢。” 狼鹰又想起，昨夜敖山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的拿出那枚山灵珠，明明是早就答应过他的，却还是那么就拿了出来，虽然那枚灵珠是诱使鲤鱼精交出灵峰的诱饵，但那般毫不顾忌他的动作，现在想来还是让他一阵心寒。 还有这敛息法。 敖山修行的就是那么厉害，扣扣说着会毫无保留的教授给自己，缘何又成了鸡肋，左右不过是留了好几手，根本就没有打算教罢了。 “也是，你是什么，不过一个杂种。” “同一个母亲又怎样，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血脉返祖，又用了那么多的紫蕴龙王参，血脉纯正的龙种。” “当我是什么，兄弟？” “一个杂种。” “他在吃那些紫蕴龙王参的时候，可有想过分我一根参须，只会说什么以后如何，以后如何，然后拿些边边角角，用不上垃圾来糊弄……” “什么睚眦血脉，有哪家的睚眦长得只像是狼，一点龙的特征都没有，哪家的睚眦会长着老鹰的翅膀？” “呵呵呵！” 狼鹰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我是杂种，可他原来就是霸下么，原来不也只是一只乌龟，活了这么多年，一只老乌龟！他又凭什么看不起我。” 狼鹰的脸上闪出暴虐，一转，忽然又风和日丽。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日，我这个杂种也会变成真的睚眦。” “而在这之前……” 四下里罡风猛烈，从四面八方吹来。 狼鹰的声音愈说愈小。 “在这之前，你曾答应过我的东西，敛息法、山灵珠……我会让你一件一件，全都不落的还回来。” 狼鹰抬头，朝着太阳的方向看去，没有云层的阻隔，又在高处，阳光刺的眼目生疼，他却目不转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来日方长……” …… 蛇缠峰。 丁林落在峰顶的平地上。 鹊仙跟在他的身后，气息虚浮，嘴角带血，她伤的着实不清。 青蛇白蛇，还有五仙女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闪了出来，都是眼眸担忧，外面那般大的动静，她们自然都是察觉了。 “山主。” 青蛇和白蛇行礼。 “鹊儿见过山主。” 丁林的身后，鹊仙忽然走了出来，朝着丁林行了一礼。 此时此刻，这礼有着不一样的意思。 “鹊仙子如此，是要加入我这蛇缠峰了。” 丁林开口道，没有什么意外。 “我原以为，有着山主庇佑，可以安全的撑下来后面几十年，却想不到，这老龟如此的……”鹊仙的面上显出苦涩，“如今的形式，山主也看到了，外面有老龟坐镇，又有狼鹰虎视眈眈，我如今失了灵脉，本领又不济，若是离了这蛇缠峰恐怕不消半天就会被狼鹰撕了，还望山主垂怜一二，收留下我，便是为奴为仆，也好过在外面丧了性命” “确是如此。”丁林又看了眼鹊仙，“我收了你一株紫蕴龙王参，方才的出手，自问也对得起那株参了，左右这峰也还算空旷，你这修为，若是我能在那老龟的手下支撑住，也能派上些用场，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你现在留下来，我容了你，若是来日危机去了，你便想去，那也是不可能的，既入了我的手下，就老实效命，少起些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现下没事了，你们先回……等等，”丁林又看向白蛇和青蛇，停了下，他又吩咐道，“给鹊……” 丁林看向鹊仙，时至今日，他还不知道鹊仙的名字。 “小妖给自己取过一个名字叫闻喜，山主可以唤我喜儿。”鹊仙开口道。 “给闻喜收拾一间屋子，或者再开一眼石窟也可，看她喜欢，”丁林又看向鹊仙，“你既跟了我，我自也不会亏待你，这峰顶灵脉，我一妖也用不完，想来你在此处消弭泥丸暗疾也是可以的，你早日恢复，若能接续前路，于我这山中也算多增一分底蕴。” “自然是可以，蛇缠峰灵气更甚，效果只会更好，多谢山主！” 鹊仙大喜过望。 “她们与我有些渊源，只是平日修行繁忙，顾忌不上她们，若是你疗伤之余，有些闲暇也不妨提点她们一二。”丁林又指向青蛇和白蛇。 “多谢山主！” 白蛇和青蛇对视一眼，眸中都闪过惊喜，又像丁林行礼，跟着，白蛇又拉着青蛇朝鹊仙行了个半礼，妖族等级森严，如今鹊仙河丁林名分已定，在丁林面前，她自然最多也只受得这半礼。 “就如此吧，你们自去吧。”丁林道。 鹊仙领着白蛇和青蛇离去。 原地，只剩下丁林和五仙女。 丁林目视着三妖离去，眸光中不见什么波动，这一番安排之后，峰上不安的氛围似乎冲淡了些，但丁林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只老龟还在一日，便是悬而未决的隐忧。 (本章完) ------------ 第0132章 敕神 五仙女一直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丁林，眼神有些复杂，她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有些话想说，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丁林最后看向了五仙女，他眼神未变，略微沉默了一下，声音放缓了些道：“方才虽然动静不小，但暂时事情还没有到那么坏，不用太过担心。” 五仙女轻轻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丁林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到了此时，一人一妖相互之间，关系有些复杂，丁林给予五仙女庇护和照顾，后者也在他破镜遇到难关之时回以过帮助，一来二去，就像有着某种未曾言明的默契，两者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大有改善，但实际上的交流却又是少之又少，明明该有些熟悉了，但真正面对之时，却又是十分的陌生。 面面相觑，古怪而又疏离。 不该是这样子的。 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好一会。 “这些日子你勤勉些，早日将伤势疗养好，若是你有手段能回到天界，那就早点走。”丁林开口道。 “我知道，但……暂时我可能回不去天上。”五仙女点点头，看向丁林，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方才我都看到了，那只乌龟很厉害。” “回不去？”丁林愣了楞，若有所思。 “你也逃不掉么？” 五仙女小心翼翼道。 “那两只妖怪，狼鹰速度在我之上，我不是老龟的对手，”丁林沉默了一下，“若是离了这山，没有大阵相助，单纯交手，那只老龟能够杀掉我，” “那……” 五仙女有些担忧 “不过，有这阵法，敖山一时也奈何我不得，目下，在这峰中，我还能护的住你。”丁林以为吓到了五仙女，安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五仙女道，她似是犹豫了一下，看着丁林，好一会才像是下了决心，“如果，我说如果，我能让你彻底炼化神印，你对上那老龟是不是能多上几分把握？” “当然。” 丁林点了点头。神印落在他手上也有些日子了，他也摸索了许久，有了些头绪，这些日子，丁林不是没有尝试过炼化山神印，但每次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便不得不停下，再难以为继，在神印的最核心处是另外一番天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和妖气相性不合，阻碍着神印被炼化，久而久之，丁林虽没有放弃，却也将炼化神印这事暂搁到了一旁，反正他以妖气强行镇压，也勉强能驱使神印。 “天地万物，不论山川河流，还是一草一木，只要未曾诞出灵智，皆是受命于天，这神印自灵脉中诞出，乃是一山治枢纽，虽然看似天生地长，但其实也在天庭管束之中，想要炼化，要么以远超神印的大法力强行为之，非金仙之上不可为之，要么便是受敕。”五仙女道。 “受敕？”丁林的眼神闪了闪。 “天庭敕令，乃是正本溯源，堂堂之道，受天庭敕令，承接神位，自然便也炼化了神印。”五仙女解释道，“如这一座青城山便是仙脉，受青城山箓非仙人不可，青城山神乃四品神位，但蛇缠峰只是青城一处支脉，却不用如此苛刻，神位只在七品，只需要元神境界便可受敕封。”五仙女道。 她竟能代天敕神？ 丁林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自然知道五仙女的身份，天界女孙，自然是贵重非常，但就算她是玉帝王母的外孙女，也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竟然就有如此权柄了。 “以我的神位，最多可以敕到七品，正好是蛇缠峰的位阶。” 五仙女道。 “我乃是山野之妖，不甚了解神系，敢问仙子，受了神位之后，可有那些厉害关系需要注意。”丁林又道。 五仙女又沉默了一下。 “相识这么久，你我竟然互不知晓性命。”五仙女忽然道。 “我曾给自己取过一个名字，”丁林眼神闪了下道，“叫做金鳞。” “金鳞？”五仙女看着丁林的一身的红袍，发出疑问。 “这名字是再化形之前想的，原是想用这名字稍微掩饰一下，谁想……”丁林也看了下自己一身的大红衣袍。 “原来是这样。”五仙女笑了一下，跟着介绍自己，“我……我原来姓董，后天我外祖不喜欢我这个姓，便让我随了他的，姓张，单名一个菁字。” “张菁，”丁林点点点，“我记下了。” “若有所得，必有所失，欲承神位，自然也要承其职责，如这山神之位，受了之后，便轻易不可离山，此后一山生灵系于一身，又有地脉梳理之则，就和凡间官场一般，得了权，自然便也有责。”张菁又解释道。 “那岂不是说，受了这神位，便捆在了这山上。”丁林道。 “确实如此，但事无绝对，有时候用些特权也可以绕过去，只得权位，而不担责任，便如凡间官场的虚职，只是如此灵脉的裨益也会相应减少许多。”五仙女道。 “你可以做到？”丁林看向五仙女。 “神道，九到七品为凡品，六品过度，五品之上则是仙品，仙品中一般对应的职司只到三品，二品以上一般并非实授，对应的那是天爵一类的神位，天爵者便可以开始享受神道的特权，其中直接敕封少许的凡品神位便是一项。” 虽然经历了这些磋磨，但说到特权，张菁仍然是一脸的理所应当，历来反对者，都是享受不到，既得利益者，从来都是如此。 丁林也没有反驳，毕竟，他也即将是既得利益者。 “我虽然年幼，但外祖身份不凡，也给我运作了个天爵虚名，每过五百年可以敕一名神，你是我所敕，便可绕开天庭神系，这座山便可等同于你的私产，当然在上面以为是我的，你可以就此彻底炼化神印，只享受神权，而无需顾忌责任，日后行走三界，这神品也是都可以被承认的。”五仙女道，她认真的看着丁林。 “至于其他，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因此控制你，虽然是我的下属神位，但你毕竟主修是仙道，若是日后，不想要这神位了，也随时可以驱逐，而且我也可以向你保证，这神位就是送给你的，往后，我绝不会影响分毫，你可有绝对的自由。” “真是天大的好处。”丁林道。 “那就开始吧。”五仙女道，“你将神印唤出，待我敕封过后，便可以正常炼化了。” 丁林沉默了一瞬，他看着五仙女，唤出神印。 半空中，丁林身子微微悬浮着，那一枚金印从他的头顶飞出，静静地悬着，看似很乖，但实际机上若是没有丁林的妖气压制，它已经逃之夭夭。 “敕！” 五仙女开口，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息，她妖气恢复了些，随之手指在空气中滑动，铁画银钩，待到那一个‘敕’字成型的时候，她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展露了出来。 半空中，丁林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不由自主的他一缕念头升起，没入头顶的神印，那压制着神印的妖气在同一瞬间撤回，但神印却仿佛呆住了了一般，再不像从前那般反抗，依旧一动不动的停在原地，丁林的那缕念头一路长驱直入，直没入神印的最中心，那从前妖气从来都探不进的领域。 一片微缩版的山峦呈现在视野中，有溪流绕山，最高峰处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一片小湖粼粼泛波，这是这座蛇缠峰现在的样子，而在这些中间，更核心处一条透明的丝带蜿蜒。 灵脉。 恍然间，丁林的心中升起明悟，一股微微的斥力将他的念头排斥在山上，某一刻，随着一声清脆的“敕”字，铺天盖地的威严压下，仙道贵私，而神道则更重等级，若有肉身，有修为，另外还修了仙道，自然可以抵抗甚至舍弃神道，但若是没有…… 便如封神榜中的那些真灵，性灵一如榜中，终其一身便就只能为人驱使，再反抗不得，丁林感应了一下，发现自己若是以妖气相抗，可以轻易挣脱，便知道五仙女方才所言不虚，他没有反抗，反而驱使着念头往神印中去，极为顺利的便钻入了那座微缩的蛇缠峰中，跟着又毫无阻碍的潜入了灵脉。 而到了此时，那声敕令的声音也消失了。 丁林调动妖气开始炼化，身处门户之内，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小片刻后，当丁林再睁开眼，那一抹念头已经和神印化作一体，他略微感应，便得出结论，若是想要舍弃这神印，只须割离那缕念头便可，实在算不得什么代价，而炼化了的神印，则已能做到如臂使指，此时，他不用沉入妖气，只要想便可以彻底掌控整座蛇盘峰，而除此之外，神印似乎也变成了一件可以攻伐的法宝。 “轰隆！” 丁林灵机一动，神印从头顶飞出，撞上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立刻便将后者撞成齑粉，他暗自估算，若是他再以妖气相助，这神印的攻击力或许能达到元神三境。 “如此便成了，”五仙女面色有些苍白，“我在神印里搁入了你一丝念头，日后若有挂碍，你无需什么代价便可以舍弃这神位。” “谢谢。” 丁林郑重道。 五仙女勉强笑了笑，忽然身子一软，丁林赶紧伸手搀住了她，一缕妖气探出，便感觉到她身上法力亏空的厉害，那才恢复的些许法力耗尽了不说，甚至还隐隐的强行摧残了些，伤势又重了一点。 “没什么的，我只是在你的神印中多留下了尾巴，日后若是你想，随时可以切断和青城主脉的联系，自成一脉，青城山只得四品，抗拒不了我的神敕，以后，也可以多一个选择。” 丁林朝神印中看去，果然在神印中心，灵脉结尾处，若即若离的，一点微弱的更高层次的神力盘踞着，只要他妖气注入，随时可以将这点神力点燃，切断和青城山相连首尾。 手指上柔软的触觉传来，丁林没有觉得有什么，五仙女却咬了咬牙，狠有些不适应，似是察觉了，丁林她小心的放下，让她做到地上，又稍微休息了一会，五仙女这才起身。 “你已经炼化了神印，虽然只有在山中才能发挥最大的神力，但七品神位，却是不论在何时都能够动用的，如今你山中没有生么生灵，香火几近于无，使用时倒是无需担心副作用，这神印离开蛇缠峰，因该还可以增益你三成战力，怎么样，有了这增幅，再对上老龟，能不能逃脱？”五仙女道。 丁林思忖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我速度不如狼鹰，那老龟修为远在我之上，不是三成增益就可以弥补的，不过如今炼化了神印，只要在这峰中，我倒是有把握，可以老龟分庭抗礼。” “如此还是要困在山上。”五仙女有些失望。 “我要去修行了，要想离开，除非我能打得过老龟，我才刚刚破镜，短时间内想要再让修为大进一步根本没可能，你不必太过思虑，如今在峰中是绝对安全的。” 丁林顿了顿，又道。 “我还有些其他思虑，过些时日我会尝试着化蛟，若是能成，则一切危厄自解，到那时蛟脉加成，或许不依靠大阵我也可以不惧那老龟，在者云从龙，以蛟身驭云，那狼鹰的速度也再威胁不到我，到时候不论是战是走，都可以进退从容。” “这些时日，你先将伤势疗好，我会知会她们三个，若是你有需要，只管吩咐她们三个就好。” “可需要我扶你回屋？” 丁林又问。 五仙女摇摇头，她抬头看向天空阳光炙热而又毒辣，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任由阳光倾泻到脸上， “许是伤的太重，近来我有些体虚畏寒，想晒会太阳。” 五仙女数着，天空中，云朵似乎又少了。 “如此，那我便去修行了。” 丁林眼神闪了闪道。 (本章完) ------------ 第0133章 摧山 时间一晃，就是七日。 傍晚，天边残阳如血。 石窟中白蛇盘溪，她总是这般的刻苦，只要有空闲便不放弃修炼。 而在山腰处的一条溪涧前，一丛篝火燃着了，青蛇熟练的将一只兔子剥皮洗净，放在一旁的石板上备用，跟着又拿过另一只开始清理。 鹊仙在一旁坐着持着一根小棍将篝火挑的更旺。 “好了，好了。” 青蛇将两只兔子都洗干净，用竹子穿了，然后殷勤的递了一只给鹊仙，鹊仙接过，两妖分坐在两边开始烤起了兔肉。 “好久没有烤过肉了。” 鹊仙感慨，言语间有些回忆和感叹，她乃是元神大妖，活了已有几千年了，人情炼达，有着丁林之前的嘱咐，她指点了青蛇和白蛇几次后，便和两妖熟络了。 青蛇要更熟些。 倒不是白蛇不愿与她亲近，是修行的缘故，白蛇修为更高些，已在阳化命魂，不拘白天黑夜都可以修行。 而鹊仙虽然她的修为比白蛇要高，但泥丸伤势未复，她如今却尚不能继续修行，虽然丁林丁林允了她使用灵脉疗伤，但以她的修为每日里最多只能坚持半数时间，恰好，青蛇因着修为不足，白日里无法修行。 于是，鹊仙便也把自己疗伤的时间放在了晚上，白日里偶尔和青蛇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 青蛇年岁不大，未经过什么世事，十分活泼，今日嘴馋了，便和往日一样，乘着晚霞在白蛇修行的时候，偷偷来到山腰捕了兔子，准备打打牙祭。 鹊仙一时兴起，也跟了来。 “你怎的跑到这儿来烤兔子。”鹊仙道。 峰顶乃是整座山灵脉荟萃之地，精华所在，虽然一马平川不利于躲藏，但这些动物们受着本能驱使，却都还是总想着能靠的近一些，丁林又未设下禁制，因此峰顶附近的山林中，动物才是最多的。 “姐姐她不喜欢杀生，顺带也管着我，想要我跟她一样。”青蛇道。 “她这是最古老的清修派，道法自然，若能一意坚守，确实能对修为和意志有很大好处，而且手上不沾业障，虽是妖类出生，日后若是机缘巧合碰上正统的仙人，也能有一丝被提携的希望，不管是做一个侍童，还是宠物坐骑，都是好出路。” 鹊仙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曾经也想过走这条路，但我等生于草莽之间，太难了，你姐姐是哥有大毅力的，那你呢，她确是为你前途着想，你怎么不听你姐姐的话。” “我做不到啊”青蛇将手中的兔子翻了个面，“我当然知道姐姐是为我好，但我做不到啊，姐姐是姐姐，我是我，再者我也不想像姐姐那样，真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滋味，我又怕她不开心，便只能相像现在这样，趁着她修行的时候，出来打打食，她眼不见心不烦，我也饱了口腹之欲，皆大欢喜。” “你们啊……”鹊仙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眼神一转，看向了峰顶五仙女的住所，“那……住在木屋里的那位，你知道多少？” “几个月前山主从外面把她带了过来，一直都是病殃殃，重伤难愈的样子，而且山主在这之前也一直没有说过允许我们和她接触，这些日子我只在建那些屋子的时候，和她待过一会，我对她其实不是太了解。”青蛇摇了摇头。 “这样啊。” 鹊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几日五仙女助丁林炼化山神印的那一幕，时常浮现在她脑中，那时传下的威压，让她丹田中的金印震颤，匍匐着恐惧，她笃定，那一定是位女仙，地位不凡，或许便是从天上来的。 “毕啵。” 火舌舐在兔肉上慢慢将表皮烤的金黄，一股诱人的香味开始往四下里扩散。 “烤好了。” 青蛇眼前一亮，将肉串从火堆上拿下来，就要伸手去撕兔腿。 “馋的你，别急。”鹊仙将兔肉在火堆上翻了个面，阻止道，“山主闭关前让我们多照顾照顾那一位，这兔肉烤好了，别顾着自己吃，走，拿去让她也尝尝，也是个接触的由头。” “这……过去几个月我都没理过她，现在就……” 青蛇有些迟疑，那日敕神那般大的动静，青蛇自然也能猜到五仙女的身份不凡。 “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太刻意了？”鹊仙看着青蛇。 青蛇点了点头。 “你啊你，经历的少了，不管能不能成，去试一试，最起码混个脸熟都是好的，这般的机会，一万年都不一定遇的到一次，总要把握，你去不去？”鹊仙摇了摇头，“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我……我去！”青蛇咬牙，随即又迟疑了，“可是山主那，我们这么做是不是……” “你啊，”鹊仙被青蛇逗乐了，“我才来都能看出来，山主和这小仙女的关不凡，我们也不是想要绕过山主干什么，说实话，若不是虎落平阳，我们这样的小妖怪能入人家仙子的眼？再说也是山主让我们照顾她的，山主这么说，就是没防止我们不让接触她，你倒是在这小心起来了，去不去……” “去。” 青蛇道，哪有妖怪不想上进的。 树屋中，五仙女支起窗户，坐在石凳上看着外面，怔怔的出神，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下雨了，这样反常的天气迟早会引起怀疑，还能再瞒多久。 忽然一阵香味传进鼻腔，她回过神来，看向屋外，便见鹊仙在前，青蛇在后，两妖的手中各自托了一个石盘，青蛇的石盘中盛了些山中浆果，鹊仙掌中的则是一只整个的烤兔，表面金黄，散发阵阵焦香。 “仙子。” 鹊仙唤道，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姿态很低，但在五仙女眼中，比起她在天宫中的侍女，要差多了。 “多谢。” 五仙女道谢，语气客气又有些疏离，但没有拒绝，这山野间的食物虽然粗糙，比不得天上的珍馐美馔，但闻着香气，或许是太长时间没吃过丹药以外的东西，这食物最淳朴的本味，却久违的勾动了她的胃口。 “仙子喜欢就好。” 鹊仙笑着，将石盘放在屋中的石桌上。 青蛇也跟着将装满了浆果的盘子放下，有些别扭，眼角的余光扫过屋子的陈涉，那些石桌石椅石塌石凳，都是她亲手做的，那时候这女仙还没有显露身份，她们之间的相处……如今已经格上了一层壁障了，她抿了抿嘴，忽然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这一步迈出，虽然也有微微的后悔，但心里更多的畅快，周身妖气流转，似乎也更蓬勃了几分。 “小青，唉！”鹊仙唤道，又转头看向五仙女，“仙子……” “轰隆！” 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 不好！鹊仙面色一变，她丹田处，一片金光忽然猛地炸开，跟着，金印从头顶钻出。 挣扎着，摇摇晃晃，就想要朝外飞去。 鹊仙用尽全力，都差点压制不住。 “啪！” 峰顶的湖面猛然炸开，却是丁林感应到变故冲出了水面。 “山主，我要控制不住神印了。” 鹊仙呼道。 丁林抬眸看向了峰外，数百里外，灵鹊峰所处的方位，七道光柱升空，一片灵光璀璨，其中属于狼鹰的那一道熟悉妖气，若隐若现，丁林又看了鹊仙一眼，挥手打出一道妖气，她头顶那枚摇摇晃晃的金印立刻便稳住了阵势，不再呼之欲出。 数百里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布置是丁林，便是青蛇将妖气汇聚双目，也都勉强可以看清。 “轰隆隆！” 一声更为震耳欲聋的爆响。 七道光柱纠缠交错着，如同锁链一般将山脉缠绕，整座山就像被从地下打断了一样，忽然向一边猛的一折。 “他这是要……搬山？” 青蛇目瞪口呆。 “不……他是要抽灵脉。” 丁林道，他识海中神印跳跃了一下。 “山主。” 鹊仙面色惨白，她看向了丁林，后者却紧紧的看向山外。 狼鹰控制着光柱抬起灵鹊峰后，又将手中龙头拐朝下一抛，这一根拐杖兜头便化作一张巨网，将那条在山体中游曳，受到惊吓般的灵脉罩了起来。 狼鹰又挥出妖气，像凡人渔夫收网那般扯动，灵脉已在网中，尽管挣扎剧烈，但却无济于事，只能随着网一点点缩小，最终被彻底拉出山体，然后又一阵变幻，重新变作了龙头拐，只是原本空无一物的龙口处，此刻光滑璀璨着，那条蜷缩成球，灵光四处游走，远远看去，就好像那根拐杖口含龙珠活了过来。 “山主，帮我！”鹊仙又唤，她头顶，金印感觉到了灵脉被抽走，跃动的愈发激烈，丁林不得不又补了一道妖气才让它安静下来。 不知道何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丁林面色变幻，除了狼鹰之外，他没有感觉到别的气息，奥山是不是也在那儿，这一局是引蛇出洞，还是欲盖弥彰，他无从判断，但毫无疑问，此时过去，定然是要冒着许多风险的。 “山主……”在连唤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后，鹊仙恢复了清醒，“别去……” 鹊仙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的，她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但却怎么也不好说出口，她又如何能开口让丁林陪她去冒险呢？ “左右不过是一座灵峰，一条灵脉罢了，反正我现在也回不去灵鹊峰，您千万不能出去！” 话虽然如此说，但鹊仙心中却在滴血，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鹊仙在灵鹊峰上已经生活了许多年了，如今被迫离开也就罢了，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它被摧毁，被抽走灵脉，这感觉就如同丁林前世的老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老宅被推土机推平，那还是在有补偿的情况下，鹊仙可是得不到半点补偿。 “轰隆！” 又一声巨响，被抬起的山峰又重重的落回。 “喀拉！” 一根光束，不那些光束已经成了鞭子，一根光鞭收紧，那一角的山峰崩碎成巨石，从峰顶往下滚落，而随之带来的影响，便是鹊仙头顶的金印晃了晃，继而崩开了一角，而狼鹰手中龙头拐龙口衔着的灵珠那表面跳跃的光点，熄灭了一处，表现的安静了一分。 “喀拉！” 又一根光鞭收紧，鹊仙头顶，金印又崩开一角。 “喀拉！喀拉！” 接连又是两声。 金印四角俱碎，终于，整体结构稳定维持不住了，无声无息间，有细碎的渣滓往下掉落，还未落下一寸，便都纷纷消失，顷刻间，一枚金印就只剩下最上端的印钮。 “山主……” 鹊仙张了张嘴，但到底理智还是压住了心底的冲动，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可以试试，如果你不怕冒险话。” 丁林忽然道。 “我愿意。” 鹊仙几乎没有思索就答应了下来，下一刻，她急不可耐的就化作了本体，一只旁大的喜鹊，丁林纵身月上了她的背脊，喜鹊一扇翅膀便如一支离弦的箭般朝灵鹊峰射去，眨眼间就穿过了蛇缠峰的大阵。 丁林没有隐藏气息，他将妖气毫无保留的散发出，相隔不过百里的距离，狼鹰立刻便感觉到了，他面色一变，而在这短短的时间，又一根光鞭绞碎了山体，鹊仙的头顶，那枚金印上印纽也开始出现裂纹。 不是说一定不会出来的么。 狼鹰的面色一变，心中又恨了几分，果然是拿我的命不当命，感受着鹊仙那没有一丝犹豫直冲过来的决心，狼鹰再不敢等待了，他一挥手收掉那两根光鞭，然后身子跃起，一双硕大的鹰翅展开，朝着灵龟峰的方向便冲逃之夭夭。 此时，鹊仙刚刚冲出大阵五里，这也是大阵能够辐射给与丁林帮助的最远距离，感受着狼鹰急速远离的气息，丁林眼神一闪，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开口了。 鹊仙扇动的翅膀一顿，停在了蛇缠峰外。 “他逃走，我速度不及他，追不上。” 鹊仙有些黯然，她举目看向灵鹊峰，目中全是深情。 (本章完) ------------ 第0134章 化蛟 数百里外，灵鹊峰已经彻底变了样貌，原本钟灵毓秀的一座灵峰，已经大半成了废墟，山体崩碎了七成，化作巨石斜着坍塌下来，垒成矮丘，只有最西边的一点还勉强保留着，从侧面整个断开，后天形成了一座危崖，到底还是留下了一点点。 “此番，多谢山主了。”鹊仙道。 “无妨，到底也没有做什么，不过只是陪你走了一遭，虚张声势罢了。” 丁林道，本来他打算冲到大阵能覆盖的边缘位置就叫停鹊仙，他原就没准备以命犯险，鹊仙竟也是这般想的，丁林已经看出来了鹊仙情感是真，关切悲伤也有，但却和他一样，也没有真个打算为了灵鹊峰豁出一切，她打的主意也是冲出来吓唬一下，惊一惊狼鹰，若能吓走最好，若是不能也算尽了人事。 否则，若鹊仙真是像表现出来的那般一往无前，哪能说停就立刻能停下，其实早早就已留好了余地，好歹也是活了千年的大妖，哪会那么容易就被情绪所左右，悲伤之余，也留有余地。 这些看透也就够了，没有必要说出来。 “回去吧。” 丁林道。 鹊仙点了点头，身形回转又入了蛇缠峰，两妖谁也没有提起要去追击狼鹰。 狼鹰虽然走了，但谁知道是不是新的诱饵？ 峰顶，丁林从鹊仙的背上跃下，鹊仙身形一阵幻化，重又变回了人形。 两妖脚踩在地面上。 “啪嗒！” 却是鹊仙头顶，仅存的印钮落到了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沾满了尘埃，这原本可号令一山的神印，此时被抽走了核心，又被碾碎了大半山体，已经彻底零落，周身光华全黯，不剩一丝神光，在泥里苟延残喘。 月光下，一只素手伸出，将印钮从地上捡了起来。 是五仙女。 “灵鹊峰已毁，这残印我留着只是伤心，若是山主和仙子还有用，便只管拿去吧。” 鹊仙眼神一闪，开口道。 五仙女看向丁林。 “山主，将神印唤出，吸纳这印钮。” 五仙女道。 丁林妖气一摧，神印便从顶门飞出，又在地上一卷，那印钮立刻便被吸收，消失不见，他又检查了一下，发现神印无论从威能还是囊括的地域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似乎这吸收就只是被吸收。 “灵脉被抽，山体也崩碎七成，这印钮也只是一个空壳子了，只是靠着残存山体中的那一点灵气勉强维持，才不至于立刻消散，却也坚持不过一半刻，自然不会对神印有什么裨益，留下它，只是为了留个由头，灵脉虽然已经被抽了出来，但毕竟原本源自这山，日后若是有机会，这一点引子或许能够派的上用场。”五仙女道。 丁林点了点头，目光落向了湖面。 “山主。”五仙女唤住他，“这个给你。” 月光下，一条绿色的云锦递过来，上面密密麻麻是一片的神文。 “多谢。” 丁林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 …… 狼鹰一路奔逃，他没有回头，上次丁林和老龟交手的场景他也是亲眼目睹，自然清楚被丁林追上便是死路一条，他没有回自己的灵峰，那座灵峰早已被老龟悄悄抽掉了灵脉，只剩一个空壳，直往灵龟峰的方向逃去。 一直逃出三四百里，狼鹰终于确定丁林没有追上了，他停了下来。 “该死！” 想起刚才的凶险，狼鹰一阵的咬牙切齿，他没有往下深思，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偏见，那么任何能和老龟扯上关系的危险，自然就全都是老龟的错，狼鹰低下头看了看那龙头拐龙口中叼着的灵珠，哼了一声。 “老子在外面打生打死替他筹备，他倒好安安心心的躲在老巢闭关。” 狼鹰又想起，临行前老龟对他的嘱托，取回灵脉之后，务必将山体摧毁殆尽，如此则神印也会崩碎，便能不留把柄，搅碎山体的灵鞭有五道功成，还有两道，他逃的太快，没来得及摧毁。 “不行，不能让那老乌龟知道，不然，他不定要怎么磋磨我。” 狼鹰眼神闪了闪。 “就说摧毁了，反正带回了灵脉，已经足够应付他了，他也说了，一出关立刻便会冲击仙境，这么紧要的罐头，他难道还能真个去看看那山到底毁了没有，至于有没有什么隐患，嗤，又不是我要登仙，和我有什么相干！” “对了，还有这两道灵鞭，留着就是证据，是祸害。” 狼鹰低头，看着另一只手中握着的两根鞭子，此时着两根能勒碎灵脉的法术，已经敛去了光芒，变成两根灰扑扑麻绳样的物什，狼鹰张开大嘴，将鞭子丢入口中，咔咔一阵大嚼后，在一阵破碎的金属声中，这两根鞭子便化作两脉菁纯的灵气被他吞下。 “很好！” 狼鹰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贪婪的眸光又落在龙头拐龙口中含着的灵珠上，终于还是吞下了涎水，克制住念想，他将龙头拐收起，又审视了一下自身，略微思索，确保没有什么破绽，这才继续朝灵龟峰飞去。 …… “回来了。” 掌中龙头拐忽然不听使唤，直朝着殿宇飞去。 狼鹰朝着大殿看去。 “怎么样，可还顺利？” 敖山问道。 “回大哥的话，这一路顺利，灵脉已经抽了回来，山也绞碎了。” 狼鹰恭声道。“嗯。”大殿里，敖山的声音传出，“小弟，我调息正顺畅，就不让你进来了，你自去偏殿，诸事既毕，该安静下来了，这一些时日，你就不要乱跑了，好好的修行《静心法》，我出关后，要检查的，只要你炼到第三层我便把山灵珠给你。” “我省得，大哥。” 狼鹰答应，低下了头，阴影中，他那双眸子又幽暗了几分。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记画饼，真是我的好大哥啊。 …… 蛇缠峰。 丁林收纳了那枚印钮之后，简单吩咐了几句，便跃入湖中开始了修行，七日的时间，他才刚刚进入闭关的状态，却不想就被惊醒，又历了一场，当真是山雨欲来，现下，又得重新开始沉淀心神。 水底。 丁林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变回本相，他依旧维持着人类的样子，盘坐在水底的一块巨石上，身旁鱼儿悠哉的游曳，他摊开五仙女给他的那条绿色云锦。 神文如织。 丁林自然是识字的，如今早已不是洪荒之时，有天庭统御三界，神文行于世间，除了些上古遗迹，流传在外的修行相关，都以神文承载，杨婵教授过丁林的《黑水经》，便是用神文书就，他学了一整本经，自然便也学会了神文。 早在当年还在华山莲池中时，杨婵就为丁林规划过成蛟的路径，也能为他详细的的讲解过，可以说对化蛟，丁林还是知之甚详的，五仙女给他的这一张云锦上记述的和杨婵所讲大差不差，只有些微出有些区别，这也是正常，她们一个是玉帝的外甥女，一个是玉帝的外孙女，接触到的典籍，自然也不会差上多上。 丁林读了几遍便将云锦收了起来，他闭目开始调息妖气，顺带梳理成蛟的过程。 龙系五部，鲤蛇蟒蛟龙，是一条完整的进化链，蛇要先化蟒，然后才能化蛟，最终化龙，中间不可以有一丝的跨越，这是一条环环相扣的锁链，从血脉，从肉躯要一步一步的跃迁，决不允许一蹴而就。 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鲤。 或许是，出于对链条最底端的补偿，只有鲤可以一簇而就，当今之世已经不太可能了，但上古洪荒之时，从一介鲤身一跃而成真龙的例子，屡见不鲜，也即是所谓鲤鱼跃龙门。 你不得不感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一般而言，血脉浓度的提升和肉躯息息相关，但在鲤鱼身上，这一点却似乎成了悖论，鲤鱼肉身提升极为艰难，但它对血脉提纯的上限却是极高，似乎是可以一直提纯，甚至到接近真龙的层次，由此浓郁的血脉便可以弥补修为和肉身的不足，让鲤鱼一步登天。 当然，弥补并不等于不需要。 鲤鱼直接化蛟，对于修为和肉身也都是有要求的，只是不似蟒化蛟那般严格罢了，杨婵曾告诉过丁林，蟒化蛟，至少需要八千年的修为，这几乎就是蟒类修到元神极限才能拥有的道行了，鲤却只需要两千年就够了，如今丁林便已满足条件，至于肉躯的强度，得益于万圣公主和小白龙的投喂，他也达到了同境界的平均线——同境界的平均线，对于鲤身来说，便是上限。 修为，肉身都满足。 剩下的便是血脉。 西海龙宫之中，丁林吞食了万圣公主大半的精血，又夺了她的内丹，虽然在转化过程中，损耗颇多，但万圣公主乃是仙境，他却只有区区元神，以仙而伺凡，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是，万圣公主本身也只是蛟躯，尚未化为真龙，但想来以仙伺凡，但想来，怎么着血脉浓度也应该是够了。 至于其他的准备。 丁林掌中灵光一闪，鹊仙赠给他的紫蕴龙王参便出现在了掌中，在水中，这株一千五百年的灵参愈发显的不凡，根根长须被水波拂动，像极了龙须。 有此灵物助力，化蛟的成功率，又增了一成。 修为，肉身，血脉，灵物。 都已齐备。 如此，若是还不敢化蛟，那也就不需要再在修行路上走了。 丁林盘点已毕，便觉自身不论是信心还是气势都已蓄到了最高，不必再等待调整了，所谓一鼓作气，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念头转动。 丁林体内妖气流转，从四面八方涌入经脉，他身子一晃，在刹那间变成本相，下一刻，随着他痛苦的呐喊，那尾巴掌大小的红鲤体型开始变大，鳞片破碎，无数的鲜血从肉躯中淌出，不一会就染红了整片小湖，他的身躯一直拉升到数丈这才停了下来，然后一层血茧开始将身子包裹，一层又一层，将满身的红色鳞片遮住。 只有后背的那一道金线越来越亮。 越来越亮…… 化蛟是一段长久的进化，绝不是一日的功夫。 …… 石窟中，白蛇难得没有修行，青蛇倚在她的身上，懒洋洋的瘫着，腰肢勾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曲线，她看着屋顶，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 白蛇一下子就看出了青蛇的不对经，她失了些往日的活泛。 “姐姐……”青蛇想了想，将之前和鹊仙一块去五仙女那儿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她又补充道，“姐姐，我不后悔，可是总觉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太对劲。” “就为这个，没什么的。”白蛇笑笑，“若是我们从一开始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便去结交，或许还能有几分可能，但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情况，选择作壁上观，这缘分其实就已经错过了，此时，你再去已经失了真诚，这样刻意带着目的的行为，这位仙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倒还不如像以前一样，顺其自然，无欲则刚。” “那鹊前辈……”青蛇道。 “那只是我的看法，鹊前辈说的也没错，她其实也是为你好，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机会，只不过……”白蛇笑笑，“小青，谁都有自己的想法，顺应本心，不要被旁人作左右，就像我不喜欢你杀生，你不也尝尝偷着去吃零嘴，怎么到这儿，反而想不开了？” “姐姐，你知道。”青蛇一下子坐起来。 “你以为，你那点小样能骗得过我？”白蛇点了点青蛇的鼻子。 “可是姐姐，我以为……”青蛇欲言又止。 “人生在世，光活着便已经十分辛苦了，妖又要比人更辛苦百倍，其实能够约束住自己的心，管住自己的行为，独善其身就已经是千难万难了，还想要顾忌旁的，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我平日里管着你，是因为我们是姐妹，我认为我走的这一条路是正确的，好走些，便也希望你能和我走到一起。” (本章完) ------------ 第0135章 出关 “但小青，这也只是我的希望而已，你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行为，并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转移，你终究还是会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下去。”白蛇笑笑，眼眸深沉，“这世上，不论谁都是独一无二的。” 青蛇若有所思。 “汩汩！” 忽然又有动静传了进来。 两条蛇朝外看去，五仙女早已经走出了木屋，鹊仙稍稍落后她一步，一人一妖正看着小湖出神，湖水又沸腾了起来，但和前几次不同，这一回随着水波的翻滚，不停地有鲜血从湖底涌上来。 “姐姐，山主他这是……” 青蛇看向白蛇，有些不安，她只觉得一股威压从湖底中传来，虽然隐约间能感觉到尚还残缺，但却已激起了魂魄的战栗。 “化蛟？” 白蛇轻声道。 湖边，五仙女神情肃穆，她一眨不眨的看着湖面，那血水每涌上来一些，她神情便肃穆一些，丁林的气机也在一刻不停的变化着，直到某一瞬，湖水的沸腾攀升到顶点，跟着慢慢平复了下来，丁林的气机一闪，也跟着平缓，随即蛰伏。 一湖鲜红荡漾，水面重又平静。 “成了。” 不知何时，白蛇和青蛇也来到了湖边，青蛇只是略微有些猜测，白蛇的修为更高，且同在蛟龙的进化链上，她最先感应到丁林的变化，开口道。 五仙女看了白蛇一眼，神情略松。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五仙女道。 ……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一年。 灵龟峰，偏殿之中，狼鹰盘膝闭目，看似修行，但那无意间摩挲的右手却暴露了真相，又一次尝试，他豁的睁开了眼睛，满腔的压抑无从发泄，忽然起身一伸手将面前的石桌一下子嫌烦，又使劲的喘了几口气，眸中的烦忧这才压了下去，只是面上依旧堆满了阴霾。 “《静心法》，不想将山灵珠给我，直说便是，偏要找这样拙劣的接口，我连经都能修习，成就元神境界，区区一门法，却耗了整整一年都无法入门，”狼鹰掌中灵光一闪，现出了一本线装的册子，他打开第一页，看着总纲，“此法不增道行，不涨修为，先静心而入门……” “静心，好一个静心而入门，这是说我平日修行没有静心，没有静心哪来的入定，不入定，又如何能够修行，我这千年的道行都是白捡来的，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法！” 狼鹰怒意勃发，他另一只手攀上书册的另一边，就想要将它撕了，却又一下停住久久不曾动弹，只将两只手闷闷的用力，直到青筋攒起，宛若铁钩，却到底还是没有撕下去。 这法毕竟是敖山给予，若是撕了，后面或许不好交代。 “嗤。” 狼鹰深吸一口气，眸中怒火退去，冷意交织，忽然像是回过了味一般，嗤笑一声，然后松开一只手，只用另一只手握紧了这卷法门，将它捏皱成一卷。 “本就只是个借口，偏你还当真了，撕又不敢撕，骂也不敢骂，你当真真是个废物，就只会无能狂怒？” “他不给，你就不会自己取？” 狼鹰摊开手，将皱了的书册重又展平，然后才翻手将书册重又收了起来，他弯下腰，将刚刚推翻的那张石桌也扶起来，连着带倒的几个石凳，然后施施然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已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我怎么会是废物，不过是审时度势，静待时机时机罢了” 暗室中，狼鹰抬起头，黑暗映在瞳里，竟然和心境无比的契合，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悠悠然吐出一长口气，似乎是在体味这种隐忍的快感，微微陶醉。 “来日方长……” “轰隆……” 闷沉沉的声音，打断了狼鹰的独处，他转头看向正殿。 “才只过了一年，我那大哥倒是修行的顺利，这便出关了。”狼鹰道，一边起身从偏殿中走出去，待他再沐浴到阳光时，那满脸的阴翳已退的干干净净，重又变回谦卑和恭谨。 正殿的石门旁，一道瘦瘦小小的干巴身影拄着拐杖站立着，抬头看向天空，比起一年前，敖山愈发的普通了，周身没有一点气息散发，若非是身后的龟壳惹眼，他看起来已经几乎和凡间的小老头没有任何区别了，垂垂老矣，但他的内在却并非是表现出来的这样，旺盛的生机涌动，从那双看向天空的眸子中可以窥出一二。 “大哥，您……” 狼鹰的面色变了变，他也是道行千年，修行有成的大妖，眼力还是有的，尽管还未细看，但单从敖山那副返璞归真的摸样，就可以看出来后者这一年闭关的成果不俗。 “恭喜大哥，修为大成。” “嗯。”敖山收回看天的视线，看向狼鹰，在自己的兄弟面前，他没有做出那些高深莫测的姿态，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一次闭关，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将修为磨到了顶，刚刚好八千年。” “那大哥，接下来就是要准备突破仙境了吧？”狼鹰问道。 敖山点点头。 “什么时候？”狼鹰眼神一闪道。 “小弟，这些日子，这附近可有什么发生？”敖山却没有回答，问道。 “没有，大哥，你这次闭关只过了一年，各峰都和往常一样，那蛇缠峰的鲤鱼妖上次被您吓破了胆，这一年来也没敢出峰一步，躲在大阵里，一切都尚还算的上安定。”狼鹰回道。 “你呢，你的《静心法》修到了什么程度？”敖山又问。 “大哥。”狼鹰苦了脸，“这一年我也算是勤学苦练，这到底是个什么法术，我竟然一年都没有入门，大哥，”狼鹰眼神闪了闪，试探道，“我先不练它了可以么，你吧山灵珠给我，我先试试看，若是能收服地魂，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我再练它，您看可不可以。” “二弟，”敖山深深的看着狼鹰，语重心长，“你以为我是不想将山灵珠给你，做大哥的，怎会不希望你好，我看的出来，这些年受血脉影响，你愈发偏颇了，这《静心法》是我特地为你寻来的，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埋怨我，但就算你怨我，为了你以后的前途，你也必须先将它给我练成了，还是那句话，我已修炼到了这等地步，山灵珠于我已是无用之物，不给你，还能给谁，首先你得要静下心来。” “我知道了，大哥。”狼鹰低下头，声音瓮声瓮气。 “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为你好了。”敖山道，一边伸手拍了拍狼鹰，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又略微沉吟，“你练不会《静心法》，现下是来不及了，这样，等我这一次突破妖王，我亲自引导你修行。”“大哥，你打算再准备几日，突破？”狼鹰道。 “择日不如撞日，这一次闭关，不仅仅是修为，我精气神都已攀到巅峰，择日不如撞日，我欲成仙……” “就在今日！”敖山道。 “今天？”这回答着出乎狼鹰的意料，“是不是有些仓促。” “就在今天！”敖山声音坚定，但他害死对这狼鹰提点解释道，“历来登仙者，十不存一，我自问准备已足，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越往后拖，我恐怕就想的越多，影响便越大，倒不如趁着现在，思绪赶紧，一鼓作气，反倒能多上几丝成算！” “是这样……”狼鹰眼神一闪，阳光笼下，让他的眼神变得十分的不明显，“那大哥，你要不先检查一下周围环境，我毕竟修为差了些，也许周围有什么危险我没有发现，还有正一道那些牛鼻子，恐怕在你登仙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安分。” 这一番话看似是在为敖山着想，实则意在勾动他心中的隐忧。 “无妨。” 敖山看着狼鹰，停顿了一下才开口。 “这些年我一向深居简出，和外界没什么联系，唯一有过节的只有那鲤鱼妖，如你所言，他正自困灵峰，就算他来，以他的修为，也只会是全了我雷劫前的人劫。” “不肖一时三刻，登仙之时，雷劫落下，方寸之内，便再无人可以插手，便是正一道察觉了，赶来，也无法插手，而雷劫过后，我若是功成，自会立刻离开，到那时我已是真仙修为，正一道自是不会为难我，若是不成，”敖山的声音低落下来，“不成便死，天雷之下若是扛不住，立时便成齑粉，到那时候也不用忧虑什么身后事了。” 敖山停顿的时候，狼鹰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直到敖山的声音再想起，他才松了一口气，却再也不敢多言了。 “大哥你一定会成功，”狼鹰看着敖山认真道，“我还等着你像小时候那样教我呢。” 敖山又深深的看了看狼鹰。 “好弟弟！”敖山拍了拍狼鹰，“我这就要开始，你且先去一旁，离的远些。” “大哥，你一定会成功！” 狼鹰道，往后远远的退了开去。 …… 敖山目视着狼鹰走远。 “当真是睚眦必报，小弟，不过是一枚山灵珠，就已经让你有了埋怨，不过无碍，待我突破至妖王，就有时间引你修行《静心法》了，功法一成，你便自然不会再胡思乱想，到那时你自然也就在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呼！” 敖山吐出一口浊气，抬头又看了看天空，蓄养了如此久的精气神，当然不会被狼鹰三言两语久打乱分寸，他眼神一瞬间便转为坚定，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他周身的气机在一瞬间狂暴 “呼！” 忽然，乱风刮了起来，直吹的飞沙走石。 敖山的气势在提升，八千年的修为，虽然能够强行一下就提升到顶点，但却难免损伤肉躯经脉，天雷在即，他自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便只能小心的，慢慢将妖气提升，在终于到达了顶点之后，他又深呼一口气，眸中狠色一闪，然后闭上眼睛，继续强行提升妖气。 “咯吱咯吱！” 八千年的修为是敖山当前肉身能够承受的极限，随着他的强行为之，他周身立刻传出一阵乱响，似乎下一瞬骨骼就要被碾碎了，他一手抓住一根紫蕴龙王参吞下，稳住了躯体，气息终于短暂突破到了极限。 “啊！” 敖山大喝。 下一刻，这破限的法力终于引动了天地间的狂暴，没有任何的预兆，头顶，一团黑漆漆的云朵现身，如同波浪一般翻滚着，内里轰鸣声阵阵，隐约间竟似是藏了千军万马，而在那翻涌的云边，金银两色的雷光滚动不休。 天地之威压下。 狼鹰再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睁大了眼睛，如此近距离的旁观一位元神巅峰的大妖度雷劫，这是无数元神境妖修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仅仅只是旁观，他就觉的元神都似要被那雷云压垮了。 难以想象那被雷劫真正针对的敖山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又是怎么撑的住的，一股无形的结节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形了，将敖山连同他周围方圆数里，一起隔绝出来。 狼鹰被远远的挤开，他的眸中闪过震憾，全是兴奋，却唯独没有畏惧，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我也要这般引动雷劫，渡劫升仙！ “轰隆！” 第一道天雷落下，银白纯正的色彩。 似长鞭，似刀剑，似斧钺。 “喝！” 敖山大喝，不再运转妖气，身子腾的站起，又一下子睁开眼眸，眼中全无畏惧，有的只有一往无前，银色的闪电落在身上，噼啪一阵爆响，直打的浑身焦黑，法力织就得锦衣，一下就全是破洞，狼狈无比，但他的身子却挺的笔直，是从未有过的昂扬。 “噼啪！” 最后一点电光在龟壳上淌过。 这一刻，龟壳再敛不住锋芒。 这一刻，敖山便是整座青城山的中心。 不管相隔多远，只要身在青城，所有的妖怪都能感应到。 十几道元神境的眼神看过来，都透出难以言说的震憾。 (本章完) ------------ 第136章 变化 立刻，便有三道遁光从从不同方向的山头腾起，直往灵龟峰而去，除了想要近距离观摩这一场登仙雷劫外，或许还有其余的小心思，历代渡劫者百不存一，等到雷劫过去，还能够在天雷中留存的，必然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一名元神巅峰留下的压箱底的遗产，已经足够支撑住一场盛宴。 但如此选择，必然也要付出代价。 若是天雷过后，沐雷劫而新生，那么自然便也到了清算的时候。 基于此，更多的气息选择不动，归缩在山里，大阵全力运转着，只是不忘记远远的将神念投下关注。 如此，虽然无功，但你却也无过。 在这两者之外，还有两道遁光，从山头腾起，远远的逃走，这是更谨慎的选择，暂避一时锋芒，基业就在那儿，有神印操纵，一时倒不渝别谋夺，若是雷劫下的那一位最终功败垂成，不过是多跑一阵，若是他成功了，想要一统山头，便是躲过一场。 虽然都做了多年的邻居，对彼此的性格都有所了解，但成仙之后，新获得了力量后，妖能有多大的改变，这一点谁也说不准，尽管可能性极小，但小心些总是无错。 …… 群妖之外。 青城主峰，灵气最钟之处。 祖师堂中，一道正闭关的人影，感受到了天地的变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蒲团之上。 下一刻，在正一道山门之颠，这道人影又突兀现出。 他长相清癯，耳郭极长，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朴素道袍，那一双眸子似乎历尽了世事苍苍，深邃而又悠远。 刷！刷！ 刷！刷！ 几息过后，更多的人影出现在正一道山门，足足一十三人，俱都是元神之上的修为，他们在那道人影的身后停下，落位也更低上几丈，其中一个白胡子老者的站位又要稍高些，他的长相和那人恰好相反，长得白白胖胖，一身的肥肉裹在绫罗之中，头上别着玉簪，那一张胖脸即使有白胡子的衬托，也溜光水滑红光满面，掌中拂尘也用金线织就，穿着极尽奢华。 “师兄。” 白胡子老者微微躬身，朝着那清癯人影唤道。 “师伯，师傅” 白胡子老者身后的一众元神，腰则弯的更深，冲着那人影行礼道。 “师兄。” 那清癯人影面上有些复杂，有些恍惚，他朝着白胡子老头道。 “师兄切不可如此称呼，所谓达者为先，虽然师弟先于师兄拜入师尊门下，但如今师兄已成就仙境，了道得真，师弟却仍然困死在元神，师尊飞升后，正一山门更赖师兄一力之撑，师兄以后还请再不要如此称呼了，以免乱了这山门秩序。” 白胡子老者正色道。 “雷劫落下，若是功成便又是一尊妖王，看来此次又要仰仗师兄出手了。”白胡子老者又道。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此妖有些气象，或许能成，若是他识趣自己退去便罢，否则我也不介意让我正一山门再多一尊护法神。”清癯人影开口道，顿了顿，他又看向白胡子老者，“师……可与我同去，这一场雷劫，不同于以往，观之，师……或许能助你勘破瓶颈，也位列仙班。” “师兄好意师弟心领了。”白胡子老者摇了摇头，“只是我自家知道自家，这么多年，迟迟不能成就，早就已经磨平心气了，再加上那一场大伤，阳寿也已所剩无几，我今生已是不可能了，你带着这些儿郎们去吧，他们才是未来，再者，我们也总不好倾巢而出，这山门也需要人看守，”白胡子老者苦笑，“我这把老骨头倒是正好。” “……” 清癯人影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轻轻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众弟子听令，随我……诛妖！” 下一刻，他面色转为肃穆，语声落下，当先掠出了山门，身后，一十二道遁光跟随。转眼间，熙攘的山门就只剩下白胡子老者一人。 “掌门。” 白胡子老者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锦缎，又摸了摸自己溜光水滑的胖脸，抬头看向提天空，眼神放空，面上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往事一幕幕，他又回想起，年少时候的情景。 “掌教，蜀地称尊，上有师尊护佑，下有弟子拥戴，何其荣耀，仙路争锋……有哪个成功的愿意做这个掌门？一世荣华，其实……我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 “唉！” 一声悠悠的叹息。 …… 蛇缠峰。 夏去春来，又到了夏天。 小湖中的血水沉寂了一年，依旧鲜艳欲滴，除了湖水的颜色和之前不同外，似乎一切又恢复成了往常。 平静。 恰如蛇类蜕皮时的蛰伏，暂时的平淡，是为了以后更茁壮的生长。 湖底的血茧中，丁林意识归宁，神印中寄托了一丝念头，但凡有风吹草动，都能立刻传递来信息，这让他能够放心的沉睡，血液在身躯中流进流出，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肉躯的样子。 拉长，变宽…… 一年的时间，终于到了该破茧成蝶的时刻。 那一颗封印沉寂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现实慢慢的震颤，愈来愈有力，最后，“咚咚咚”宛若擂鼓一般，沉睡的意识被吵醒了，丁林一个机灵，周身松懈的鳞片，在一瞬间收紧，有一刹那的防备和紧张，随后，他想起来了自己正在化蛟，那现在醒过来……是成功了？ 神识下意识的往外探去。 他又愣了一下，他原本初入元神之时，神识只能覆盖方圆百里，后来以宝莲灯残叶寄托了地魂后，神识覆盖的范围扩张到了一百五十里，如今，未怎么用力，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覆盖了整座山头，要知道这蛇缠峰虽然不大，方圆却也有七八十里，他赶紧尝试着将神识极限扩张开。一百里，两百里…… 足足到了三百二十里才终于无法企及。 竟然又张大了一倍有余。 神识又收了回来。 近处，这一片峰顶尽收眼底。 然后，丁林便看到，白蛇依然像往常一样，闭目修行，青蛇在山腰处升着一堆篝火，一只野鸡被她穿在竹子上烤的焦黄冒油，树屋里，五仙女盘膝而坐，面上气色好了许多，周身气机隐隐，显然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鹊仙立在她的身后不远，就像是侍女一般。 丁林神色不变，“咚咚咚”胸腔里，心脏跳动的愈发有力，继意识之后，沉睡的力量也被唤醒了，他扭头，然后便看到，自己原本的鱼鳍已经变成了利爪，随着力量的复苏，关节酥酥麻麻的，他忍不住撑住了血茧，用力，然后“刺啦”一声，比想象中不知道要轻松多少倍。极轻易的血茧就被撕开了。 湖中的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沸腾起来了，“汩汩”作响，像是烧开了一般，一层血色的蒸汽从湖面上升腾起，氤氲一片。 “吟！” 丁林只觉的浑身滚烫，他忍不住长啸一声，然后“嘭”的一声，极为暴力的在撕破血茧之后，他的身子迫不及待的升空，也未曾如何动作，就高高的腾起，血云自发的汇聚，缭绕在躯体周围。 云从龙。 蛟乃龙之亚也。 天然便有了一丝御水神通。 这一声龙吟声振四野，无论是在修行中的白蛇，还是在疗伤中的五公主，在半山腰烧烤的青蛇全都被惊醒了。 白蛇和五仙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各自窜出石窟和树屋。 半山腰，青蛇先是扭头看向峰顶，随后手中的烤鸡再没有了滋味，她随后将烤鸡丢掉，长尾一卷自火堆上碾过，将火焰熄灭迫不及待的就朝着峰顶冲来。 小湖上空，一条三丈长的蛟龙蜿蜒盘旋着，头顶一只独角晶莹如玉，周身嫣红如火，一枚枚鳞片清晰无比，一层层的叠着，勾出流畅的弧度，纤细而又优雅，比凡间最好的工艺品都要惊喜，这是自然进化而出的美丽，鬼斧神工，他的背后原本的那条金线已彻底被消化隐去了，又有四只利爪从腹下探出，长有四趾，根根都如白玉一般，又锋利如刀。 鹊仙的目光落在丁林颌下那两根短短的肉须上，更为震憾，众所周知，蛟龙的年岁可从这肉须上窥出一二，如此之短，这位山主恐怕才只有几百岁。 “成功了！” 青蛇终于赶上了山，她拉住白蛇，两蛇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眸中的羡慕和敬畏，于蛇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身化蛟龙更具诱惑的了，如果说以前她们追随丁林，一是出于恩情，二是源于丁林的实力，那么如今在这两条之外，就还要加上一条，那就是对蛟龙的敬畏。 “吟！” 又一声龙吟。 丁林看向天空，他也看到自己完整的蛟躯，一时间心潮澎湃，他还并不如何适应这副躯体，只感觉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量，远非之前哪具鲤鱼躯体可比。 蛟在妖族体系中，对标的乃是仙境，当然这并不是说，丁林成就了蛟躯，就有了可以比拟仙境的实力，但毫无疑问，提前成就，必然可以让他以后的仙途顺畅好走上许多。 “吸！” 丁林低头将目光又落入小湖，嫣红的湖水，映的他眼眸猩红，有一种莫名的光彩闪动，随后他张嘴猛地一吸，无数血丝便没入口中，万化归元，这些因先前化蛟而不得不喷薄而出的妖气，便又重归躯体，半刻之后，小湖便又重归澄澈，连带着丁林身旁氤氲的水关也褪去了血色，变成了干干净净的云气。 检查了体内妖气，丁林又满意一笑，物种的跃迁带来的强化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是精神和肉躯，就连妖气都增加了许多，原本两千多年的修为，足足翻了有一倍多，万圣公主的那一枚内丹被彻底的消化完了，如今他的修为一跃来到了五千三百年，竟一步就走完了元神第二步的修行，如今只要寻得合适的灵物，他甚至立刻就可以尝试着捕捉天魂，走至元神的最后一步。 而除了这些之外，最让丁林惊喜的是，他下丹田中，那一株种下的莲叶修复了许多，莲叶圆圆，周围新长出的一圈泛着青绿，尽管依旧还小，但不考虑根系，单从表面看，它确确实实是完整了，它确确实实是能够重新长好的。 至于根系依然还是之前的样子，只长出少少的几根，勉强能从透过丹田内壁从肉躯中汲取到营养，断面的伤口也依旧新鲜的敞开着，没有愈合。 丁林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有些憧憬，他猜测想要让根系彻底长成，元神第三步寄托天魂肯定是不够，甚至成仙都用不一定能够完善，或需要到…… 而到那时候一株重新长出的完整先天之灵，或许能让他变的真正不凡。 “恭喜你。” 五仙女道。 丁林点了点头，身形一转从蛟状又变回人身，他人形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那一袭红袍，只是在额头之上多了一圈银色的发箍，眉心位置凸出一点晶莹。 就在这时，忽然一股天威凭空而来，直压向灵魂。 丁林面色一变，扭头便看向远处的灵龟峰，那里一团黑云云压下，几乎就要碰触到峰顶了，尽管相隔有几百里，但乌云中滚动的那股毁灭一切的气息，还是惹的他一阵心悸。 “雷劫……”底下鹊仙失声道，“这方向是灵鹊峰，是那老龟，他居然要度雷劫了。” “轰隆！” 雷声阵阵。 然后一道匹练般的电光鞭笞在灵龟峰上，丁林的神识比起之前已经是大大长进了，仅仅只是关注者，他就就感觉到了一阵隐隐的痛感，难以想象那直面天雷的老龟该是又该是何等的情形，但下一刻，老龟的身子便直起，他气息衰弱了许多，但一身气势却更显昂扬，不显丝毫惧怕，破败的肉躯下，破而新生一般，一股蓬勃迸发的生机汩汩流淌。 丁林默然，一瞬间心中刚刚才化蛟成功的喜悦荡然无存。 (本章完) ------------ 第0137章 选择 那接下来又该如何？ “走！” 丁林道，话毕，不待五仙女她们回答，他身形纵起，妖气在周身凝聚成白云，将一人三妖裹住，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便冲出了蛇缠峰，朝着远方遁去。 若是老龟未曾渡劫，还是之前的实力，丁林此番出关，成就蛟龙之身，又修为大进，说不得会找上门去试一试如今的身手。 蛟龙之躯非比寻常，便是在妖王中也属上等跟脚，不仅可以覆海翻波，还能上天入地，所谓龙行天下，在蛟之时便已可初见端倪了，已不像鲤身时那样，大多数的神通手段局限于水中，而在速度上，蛟虽非绝顶，却也却也属于优秀，一朝成就蛟身，带来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方才乘风而起，丁林便感觉到身姿轻盈的不像话，脱下了鲤相的那具笨重铠甲，他是见过鹊仙和狼鹰逃命时的速度的，如今，单以遁速而论，绝对是要比鹊仙更快，若是全力施为，甚至比狼鹰也能快上一线，而有此遁速，若老龟还是之前那般的话，甚至就算是再变得强一点，就算仍旧是不敌，落在下风，丁林也是想走就走，自身不会陷在险地。 但时移世事，如今老龟竟然开始渡劫了，情况自然也就变得完全不同。 天雷之下，非生即死，但只要老龟成功了，到那时，就算他被天雷重创，但以仙境的修为横压，只要老龟动了心思，纵使是丁林这次提升巨大，再加上灵脉大阵，也定然是远远敌不过的。 倒不如此时就逃，虽丢了苦心经营的灵脉，却能够留下小命。 而是老龟渡劫失败了，那自然万事皆休，到时候再行回转，也不费什么功夫。 审时度势，及时取舍，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丁林并未仔细挑选方位，他来这青城的时日还尚短，对路径尚不如何熟悉，他掠出蛇缠峰后，便看到两道元神境的遁光向外逃离，显然打的和他是一样的主意，于是便随意挑了距离近的那道，隐匿了气息，远远缀了上去。 此行只是避祸，只要远离，如何行进反而并不重要。 就这么往前行着。 忽然，眼前的那道遁光一下明灭，跟着连惨叫都未发出，那道元神境的气息直接就泯灭了。 丁林却什么都没有感应到，他睁大了眼睛，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灵觉在狂闪，提示着危险，来不及反应，身体的动作更快过意识，他想也不想，猛地便落下了遁光。 抬头。 然后，丁林便看到头顶，一朵白云悠悠的飘过，速度却十分迅捷，距离他只有不到二十里，而即便距离如此之近了，他的神识却依然没有丝毫感应，只全靠着那一双肉瞳才观瞧到。 白云上，一行十三人，俱都是道士打扮，为首一人，面容清癯，道袍简朴，肩头袖口几乎都磨得开线了，一柄古朴拂尘扎在腰间。 丁林的心咯噔一下，忽然狂跳了起来，看到清癯道士的那一瞬，他的灵觉便疯狂的闪烁起来，提示着危险。 仙境。 这道士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仙境。 丁林趴在地上，敛息术运转着，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步了先前那妖的后尘。 那道士往下斜觑了一眼，视线所及，没有任何的实质的压力传来，但仅这眼神便已足够压迫，有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想要出手，身旁鹊仙的身子剧烈的瑟缩着，丁林分出一小缕妖气将她制住。 云朵从头顶飘过，倏忽便远去了。 那道士到底是没有出手。 丁林趴在灌木中，过了好一会，才站起了身子，回想方才，他有一种错觉，自己从学会以来便一直无往不利的敛息术被看破了。 也许并没有。 方才在空中丁林虽然隐藏了气机，但一路急行的遁光确是藏不住的，应当是落在了那道士的眼中。 所以，道士后来往下瞥的那一眼，是在寻找？ 是因为没有找到，所以没有出手 亦或者遁光落下之后，没有再挡着那道士行进的路线，他便也就不慎在意了。 而先前的那只元神大妖，是因为挡了路，所以便被顺手灭掉？ 一时间思绪纷呈，却分析不出原委。 丁林眼神闪了闪，不再多想，不管怎样，事情终究是过去了。 命也还在。 “呼！” 鹊仙大口喘着粗气，瞳孔缩成针线般大小。方才白云只是一闪就过，除了丁林外，就只有她也发现了云上的道士，至于五仙女和白蛇青蛇，她们修为不到，只是从丁林忽然落下遁光潜藏起来的行为中意识到了不妥，根本都还没来得及发现。 “山主？” 青蛇怯怯的发声。 “已经没事了。” 丁林道。 “是王长，”鹊仙面色有些发白，但到底也是元神，那一行道士过去之后，她也勉强恢复了过来，而她在青城八百载，对这儿不说了如指掌，该知道的也全都知道，“八百年前，我刚到青城不久，张道陵飞升，正一道……那时候还叫五斗米教，群龙无首，山中群妖变想取而代之，一夜之间，十七名元神大妖伙同蜀地仙门共三十起名元神，围攻五斗米教山门，王长便是在那时登仙。” “张道陵有两个徒弟，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名为赵升，赵升天纵奇才，张道陵飞升之后，便由他接掌五斗米教的山门，王长却是寂寂无名，那一夜情况危急，赵升依托山门大阵，想要强行引雷劫登仙，却被死死托住，他拼的重伤连斩七大元神，终于，还是寡不敌众，五斗米教山门被破，眼看就要被灭门。” “就在这是，祖师祠堂内，雷劫落下，天雷九道，尽诛来犯的大妖和仙门元神，因着有人搅扰，雷劫之威，远盛平常，王长却顶住了，沐雷劫而登仙，那一夜过后，原本寂寂无名的王长名动天下你，反倒是原本惊才绝艳的赵升，因那一战伤了根基，此后几百年数次尝试，却连雷劫都无法引动，彻底绝了仙途。” “那一战过后，五斗米教改名正一道，王长单人独剑力战蜀地五大仙门太上，虽然败北，却也全身而退，也是从那时起，正一道收缩三门，门人弟子只居青城主峰和其相连的三大支脉，并割让了俗世绝大多数产业，由此蜀地才有重归平静。” “我只是侥幸凭借法成就元神，当时大战之时也是身不由己被裹挟其中，群妖攻入正一山门时，我也未敢深入，因此才侥幸逃过一劫。” 鹊仙叙述到，回忆起当年，仍旧是心有余悸。 “看样子，他们是往灵龟峰去。”丁林道。 “应当是这样。”鹊仙点点头，“这几百年来，敖山并非是第一个尝试登仙的，自从收缩山门之后，正一道边不再管除了主峰和三大支脉的其余支脉，只是不允许其余仙门靠近，由此这儿变成了我等元神妖修可以染指的修行之地。” “但只有一条，每当山中可能有妖王诞生的时候，正一道都会出手清剿，上一次是东峰的山君，那时候我远远的瞧着，带队的是赵升，山君只扛过两道雷劫，便生死道消了，怎么这次竟然是王长亲自出手，他可是仙境，莫非……” 鹊仙的面色一变。 “恐怕，敖山这一次很有希望。” 丁林也想到了，他面色很不好看，沉声道。 “那我们……” 鹊仙的面色又白了白。 “轰隆！” 远处，又有雷声传来，电光如霹雳，已经从银白转为了金白交加，打在灵龟峰上，溅落满峰火树银。 “第五道了。” 丁林道。 “山主，我们快逃吧。”鹊仙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长已经去了，他登仙已有八百载，就算在仙境中也是强手，且不说敖山能不能功成，就算成功了，他也是初入仙境，必然不会是王长的对手，我们先避得一时，等待王长格杀了敖山，几个月后，风平浪静，我们再回去。” “你说的有道理，”丁林道，忽然眼神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只是，若是敖山成功之后选择直接离开，你说王长还会不会对他出手？” “这……”鹊仙嘴唇动了动，“我们只要逃掉，就算敖山成了妖王，鞭长莫及，而且他与我们之间，吃亏的也从来都是我们，他夺了我的灵鹊峰，出手暗算了山主，他从来都是上风，他成了妖王，只要我们远远的躲开，他也未必会记的起这段过节。” “轰隆！” 又一道天雷落下，第六道天雷。 劫雷中，金色的雷光已经占据了五成，和银光分庭抗礼，便是在这千里之外，那璀璨的光华，也清晰可见。 丁林的面色忽然变的十分难看，方才他就已隐隐有了感觉，等到这一道雷劫落下，那种感觉终于得到了确认。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逃了。” 丁林道。 “山主？” 鹊仙有些发急。 丁林却并不解释，他忽然一拍顶门，那一枚山神印自泥丸中升起，明明丁林没有催动，他却轻轻晃动着，像是要表达什么。 “这是……”五仙女的面色一变，她看着丁林，面上忽然闪出愧疚，“对不起，我当时以为……我只是想着……我不是……” “我知道。”丁林的面色已经变回平静，“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他面上忽然显出苦涩，“当时只想着留个把柄，没想到却是作茧自缚了。” “是我的那角神印。”鹊仙也明白了过来。 “你也曾说过，灵龟峰的灵气在青城诸脉中，可以排进前三，本就足够支持敖山的修行了，他却还要费心思，不惜毁山也要夺了灵鹊峰的灵脉，确是为了用在此时啊，以三才成阵，没想到他除了修行，在阵法一道上也有如此造诣，天雷之威，非凡俗所能硬抗，但以地脉之灵，却有可能扛得住，真是好一番谋算啊。”丁林道。 “我当时以神印吸纳了灵鹊峰残存的那角神印，原想是留个后手，日后说不定能将灵脉夺回来，却不想，那灵脉竟是用在了此处，那敖山已经开始动用大阵了，念头交融，就算以前他没有察觉我在那道灵脉中留了后手，现在也定然是明了了，我能通过神印，遥感到灵鹊峰灵脉，他自然也能通过灵脉感应到我，我已是避无可避。你们直到，真仙境元神能覆盖多广么？最少也有三千里方圆。” 丁林平静的诉说。 “便是此刻，我能狠下心来，舍弃掉神印，也已经是来不及了，雷劫转瞬即逝，我如今已是露了行迹，而且因着这后手，如果以前我和那老乌龟还有余地的话，此时便已是不死不休，他若功成，你们说，以他新晋妖王的势力，若是承诺只要杀了我，立刻便走，王长会不会允许，他在青城山中将我就地格杀？” 白蛇和青蛇也都听明白了。 白蛇面色黯然，神情低落。 “山主。” 青蛇忍不住唤道。 “我逃不掉，你们却未必，”丁林看向鹊仙，“去吧，带着她们，以你的遁速，这一半刻应该也能行出六七百里，敖山或许不会想起你们，你们还有希望。” “那……你呢？” 五仙女道，她咬住了嘴唇，面上全是自责。 “走吧。”丁林挥挥手，看向鹊仙。 “那山主，你保重。” 鹊仙也是积年元神，自然不会在此时有犹豫，得了丁林的允准，她掀起一阵妖风，嘴巴一叼就将五仙女甩上了后背，然后一爪一个将白蛇和青蛇抓起，一个振翅便冲天而起。 丁林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视野，眸光却依然看向远方。 下一刻，他瞳孔一下字突兀的变成竖瞳，繁复的光影映入瞳中，有锐利的凶光毫不掩饰的闪了出来。 这是被逼到绝境后，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妖性！ 丁林早已不是前世那孱弱的凡人，做妖做了这么多年，平日里固然有时候会因着取舍而选择躲避，但真到了避无可避，需要放手一搏的时候，他也绝不会缺少勇气。 (本章完) ------------ 第0138章 旁观 丁林没有犹豫，身形掠起，便朝着来时的方向掠去，更准确的说，是朝着灵龟峰的方向去了，事已至此，他固然已是没了退路，但鹿死谁手，仍然犹未可知，左右不过是放手一搏罢了。 …… 灵龟峰上，敖山趴在地上，他大口的喘息着，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地上艰难的爬起，单从表象来看，他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到一处好肉了，累累的伤痕，甚至就连后背的龟甲也爬满了裂纹，似乎下一刻就会整个碎裂。 龟甲上靠近颈项的位置，破出了一个大洞，焦糊封住了里面的血肉，但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表面的硬壳脱落了几片，血腥揭露，鲜血还是淌了下来，滴到地上，立刻就让枯木逢春，有那未死透的草种萌发，转瞬间就抽出嫩芽—— 扛过了六道雷劫，虽然还未竟全功，但敖山的躯体却已经开始了蜕变，如今勉强也能算是半仙之体了。 “呼！” 敖山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但他的瞳孔却是愈发明亮。 “轰隆！” 第七道天雷终于落下，比之前六道天雷间隔的时间都长，而更长的时间酝酿出的自然也是更为恐怖的破坏力，雷光汇聚成江，交织着，比之前足足大了一倍有余，其中，金色更是已经彻底压倒了银光。 已落下了了六道雷劫。 从第五道开始掺杂金色劫雷起，威力便已隐隐超过了元神的范畴，按照敖林最开始的设想，第五道他就该支撑不住，需要完全依托大阵，但最后的那次闭关，出乎预料的顺利，他的修为突破了八千年，第五道雷劫落下，他吞吃了剩下的紫蕴龙王参后，竟然以本体的力量抗住了九成，只略微动用了阵法辅助。 甚至在方才落下的第六道劫雷下，本体仍有余力，承担了三成左右的威能，度过这两道劫雷并没有完全依托大阵，如此，便留下了了足够的冗余。 要知道，他以三条灵脉构建大阵，固然灵气充裕，却也不是无穷无尽，按原本的计划，想维持威力道最后，可能也就是勉强，但有了方才的节约，却是一定够用了。 若是不出意外，此次登仙，当已有了五成的把握。 如此想着。 敖山的脑海里，却忽然一个念头掠过，有些不安。 飞快的捕捉，那念头却已鸿飞冥冥不见了踪迹。 敖山回想，从开始一直到方才动用大阵，并未有不妥啊。 三条灵脉尽都运转如意。 敖山还待深思，但时间确是不允许了，墨云翻滚，他飞快的回过神来，打算等天雷过去，再仔细纠察。 应当只是错觉。 毕竟在度雷劫，有些不安是正常的。 如此想着，敖山略微放下心来，但出于对那一丝不安的警惕，他再驱使阵法之余，还是多留了几分心神一座防备。 天雷压下。 这一道雷劫已经完全超出凡俗界限，隐隐有抵达了仙境的领域。 “喝！” 敖山大喝一声，他再不敢以自身硬接了，一拍顶门，一枚神印便飞出，滴溜溜一转，随即大放光华，而随着他的全力催动，这一座三才阵式也彻底显现，三道灵光从三个方向在灵龟峰上升起，取代了原本的护山大阵，灵气纵横，以地气硬抗天劫。 “咔嚓！” 雷电劈下。 敖山目不转件的肃穆盯着，但见一片三色的光幕在灵龟峰上升起，如一只倒扣的玉碗，两色的劫雷打在阵上，一片涟漪荡开，但也仅只如此了，随即便是接连不断地噼啪爆响，虽然危势惊人，但阵法却稳稳额承受住，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见状，敖山的面色一松，终于彻底放下了心来，这一下他是全力运行阵法，为的便是提前测试阵法的防御力，现在看来，这阵法还是能够让他放心的。 雷光渐缓，随即湮灭。 阵法也随之隐匿。 灵鹊峰外，三道等待已久的元神相互交流了一下神念，是那三名过来旁观的元神大妖，随即便有两道遁光纵起，飞快的远离，应该是在见到敖山抵挡这一道雷劫的轻松后，觉得事不可为，只剩下一道气息，踟蹰一瞬，但还是选择了留下。 第八道雷劫开始酝酿。 就在这时，敖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抬头，随即便看到，阵法外，从灵鹊峰的方向，一朵白云悠悠的飘来，其上一名清癯道人领头，其后一十二名元神随行，阵法外，仅剩的最后一名元神大妖再不敢停留，遁光纵起，慌不择路的就朝着远方逃去。 …… 灵龟峰外一百里。 灵龟峰和灵鹊峰相交的一处地方，丁林收敛着妖气，神识展开，然后便看到先他而到的三名元神大妖逃之夭夭的情形。 “王长先我而来，应该早就到了，却能坐视他们离开，这样看来，只要不妨碍着他，应当不会对我们出手，先不必太过靠近，就在这儿，也许下一道天雷，就能将敖山劈死，省了我出手。” 丁林喃喃道。 …… 王长抬眸看了一眼逃离的大妖，没有理会。 灵龟峰上，敖山的面色先是一紧，随即又松懈下来，他自然是认得王长的，原以为会和以往一样由掌门赵升领头，那样他若是成功度过雷劫，以妖王之尊横压，当能轻易的退出青城，如今来的却是王长，看来，雷劫过后，还有一场需要做过。 但又一细想，来的是王长，说明正一上下，也以为自己此番能够功成，这样一想，敖山顿觉得信心又增了几分，又一细想，来的是王长河赵升，与他其实也没有太大关系，他本就已经下定决定，雷劫过后就离开青城，等到他成就了，难道王长还能对他这样一个生了退意的同阶赶尽杀绝不成，左右，至多也就是多付出些代价。 至于干涉雷劫。 纵然王长已是仙人，恐怕也做不到，或者说，不会做如此得不偿失的选择。 当才得那丝不安也找到源头了。 雷劫将过，却有一名仙人找上门来，灵觉再不报警，才是真的不正常了。 这样想，似乎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敖山彻底的放下心来。 “轰隆！” 第八道雷劫落下，金色的雷光已经彻底变成了主流，将银丝挤压到边角，大江变成大河，涛涛而来，磅礴而又澎湃的压下。大阵又起，三色的光晕流转，宛若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坝，挡住雷河汹涌的来势。 敖山神色肃穆，心又提了起来。 许久，一直到这一道雷劫过去，大阵始终未露出颓意。 …… “师伯……” 天地之威势如此的可怖，阵法外，王长驾云离的极近，距离灵龟峰不到十里，堪堪欺到了雷劫的边缘，只差一步就侵入了领域，他挥手打出一道法力，护住了身后的众人，如此近距离的观摩，那些正一道元神，无不面露震憾，有人忍不住开口唤道。 “好好看，这才只是第八道雷劫，稍后最后一道，若是他还能撑过去，就能成就妖王了。”王长道。 “师伯，我们以后若是登仙，也会承受此等雷劫。”又有一名弟子道，他面上显出迷惘，似乎连道心都有些动摇，“这才只是第八道，第九道又该是何等的骇人，我们渡劫的时候，这真的是元神境能度过的劫难么？” 人，乃万物之灵长，修行之途一路顺遂。 不得不说，这等温室中栽培长出的元神，比起在摸爬滚打中长成的妖族意志要差远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你们若是如此作想，那你永远也成不了仙！” 王长回头，眸光从众弟子脸上扫过，大多数都心生畏惧，只有一人面色始终不变，眸光清亮坚定，他将所有神色尽收眼底，这一场，赵升让他将门中元神尽皆带来，不仅为了开拓眼界，增益修行经验，更是一场考核，如今看来，只有一人过了关，但其他弟子，也不能如此就放弃了，勉励一番，若能重拾道心，仍是可堪造就。 “连道心都无法坚持，始终如一都做不到，这般畏惧，还修的什么仙，不如回转门内，便自请去俗世传道，也好偿还宗门一二。” 不少弟子面露羞愧，其中两三人，在迷惘过后，重拾信心，眸光转为坚定。 “你们不必如此担心，这老龟乃是妖族，上古洪荒之时，巫妖乱战，获罪于天，至今孽报犹未还完，妖族成道，所历劫难自然是厉害非常，如你们日后能走到这一步，方才的雷劫就是你们的第九道天雷。” 警告过后，王长又宽慰道。 “而且，我等不似妖族单打独斗，我正一乃是名门正派，师尊飞升之后，又经常赐下灵物法宝，冲作门派底蕴，他日你们登仙之时，也不会像这龟妖一般辛苦筹谋，门中自会有着弥补。” 听闻此言，剩下的元神也都重新振奋了精神，但他们却不知道，落在王长眼中，他们已是不堪造就之辈了，日后纵是有法宝发下，除非立下天大功劳，否则也绝不会轮到他们。 “师叔，这妖能成么？” 方才那唯一从始至终都未改初心的弟子道。 “或许吧，就现在看来，若是不出意外他有三成把握，能够度过雷劫。”王长道。 “只有三成？”那弟子惊诧，“可是弟子看他这阵法布的极精妙，方才的那道雷劫连动摇阵法都做不到，就只剩下最后一道劫雷了，只有……三成？” “看下去。” 王长不再多言。 …… “第八道了。” 灵龟峰外，丁林面无表情，心中最后的妄想终于消散，他死死的盯着灵龟峰，面上像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咬紧了牙，面上露出狠色，下定决定。 “等最后一道，必须咬出手了，我也不能等在这儿，赌一把，就赌王长会坐视我和敖山内斗，不会插手，要么他死，要么我亡，事已至此，我早已没有了退路！” …… 第九道劫雷酝酿。 最后时刻，敖山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盘膝坐下，默默养着精神，空着墨色的云朵压到最低，内里的兵戈声居然暂时宵寂了。 某一刻，一点金光泄露，像是前兆。 敖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豁的站起，周生妖气缭绕，吹得那一身破烂衣衫烈烈，他白的发丝早已经乱了，有乱发遮挡在额头，却挡不住眼神的凌厉，妖气灌注，他头顶金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以金印为枢纽，大阵升起，所有的灵气都在一瞬间被催发到极致，这已是他所有的手段。 而雷劫似乎也在等他准备完全，要以堂堂正正的姿态将他打成齑粉，就在大阵的气势升到最巅峰的时候，金色的雷海降临了。 “噼里啪啦！” 像是鞭炮被点燃了。 方才在第八道劫雷下海稳如磐石的大阵，一瞬就像是风中的荷叶，胡乱的飘零起来，似乎随时都能够被打破。 “不好！” 敖山睁大了眼睛，他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保留，最后一丝用作防备的意识被调用了出来，投入大阵，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投入已是杯水车薪，但此时，这已是他最后剩下的一点底仓筹码了，他就想是一个在股市输红眼的赌徒，不顾一切的梭哈。 “这……” 灵龟峰外，王长神色不变，其余正一弟子，都目瞪口呆。 这最后一道雷劫，完全不见一点杂色，汇聚成金色的海洋，威力比起第八道起码强了有数十倍。 而就在投入了最后一点意识前。 念头一闪。 敖山忽然有些后悔，后知后觉，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妥了，以灵龟峰神印为枢纽，他架设三条灵脉成三才阵势，但除了本来就属于他灵龟峰的那一条灵脉外，夺自灵鹊峰的那条，虽然运转如意，但却忽然给了他一种未竟之意，似乎他并不曾完全掌控。 没有完全掌控。 怎么可能？ 敖山想起狼鹰对他的保证，心里又安定下来。 不论如何，只要灵鹊峰完全被摧毁，那么这条灵脉就是无根之物，在他手中，便只能为他驱使…… (本章完) ------------ 第0139章 睚眦 敖山尚未思索完，或者说，他已经来不及再往下思索了，因为就在这一动念间，丁林已经发动了。 丁林一拍顶门，神印自泥丸中飞出，蓄积了许久的妖气毫无保留的灌入，神印滴溜溜一转，刹那间，光芒大放，这是最后的时刻，也是唯一的机会，就像敖山不顾一切将所有投入大阵一样，丁林此刻也是如此，若是敖山能撑过去不死，死的就该是他。 意识也在同一时间高举，有那一丝寄托在神印中的念头相连接，一瞬间，丁林的意识就毫无滞涩的占据了神印的主导，整座蛇缠峰落入眼底，但这不是现在想要关注的，他早就感应许久，意识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神印边缘的那一丝蠢蠢欲动。 一分愤怒，二分不甘，剩下七分却是悲凉。 是灵鹊峰残存的最后一点情绪，这情绪太微弱了，原本若是丁林不做什么，它就只能锁死在神印中，默默的看着灵脉被仇敌驱使，在天雷下被消耗殆尽，无能为力。 但此时，随着丁林将全身妖气的注入，那些悲凉和不甘，有了宣泄，通通化为了怒火，灵脉已经在天雷下被消耗许多了，那一丝冥冥中的联系，正在越变越微弱，但随着妖气的攀援，这联系重新清晰起来，但毕竟灵脉是已经被掠夺走了的，想要凭借着这感应夺回来，自然是天方夜谭，至多也只能略微施加，干扰一二。 “滴溜溜！” 丁林的头顶神印又是一转。 下一刻，在大阵护佑中，敖山一下子睁圆了眼睛，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对大阵的掌控有一瞬的迟滞，有另外的意识掺了过来，这影响很弱，若是在旁的时候，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轻易的将掺过来的沙子碾碎，补上这个缺口。 但此时，却是在面对雷劫最关键的时候，这一瞬间的迟滞，就成了索命的绳索。 敖山面色大变，到了这时候，他如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为时已晚，汹涌的浪涛压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阵，由灵鹊峰灵脉支持的那一面，忽然有一点，突兀的凹了进来，眼看着就要被劫雷突破。 要失败了？ 不！ 心里在嘶吼。 “噗！” 敖山忽然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灿灿金辉，这一口血是他肉身最后的精华，自龙脉中萃取，而在这一口血喷出后，他身上原本低迷的气息，更飞快的往下跌落，竟然一下就跌出了元神境，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忽然开始崩溃，血肉横飞，骨骼咯吱作响着，摇摇欲坠，却是肉身一下子被催伐过度，已经承载不住元神的厚重了。 下一刻。 “噗！” 一身爆响，敖山的肉躯一下子爆成了血沫，血腥气弥散，肉身彻底崩塌。 “不！” 原地，一道浩荡的纯阳念头升起，传出不甘的嘶吼，满是怨毒。 一片全是裂纹的龟甲坠落，这是肉躯留下的最后痕迹。 生灵登仙，须经历九道雷劫，如此在元神境界收拢的三魂才会真正的糅合位一体，真正的的元神大成，然后多余的纯阳入住淬炼肉身，铸就仙躯，元神再与肉身相和，由此，仙境方才成就，在修行之中，肉身是船，元神便是船儿中的人，两者相济，才能有无量的前途。 敖山失了肉身，便是雷劫度过，三魂合一，除非能再有机缘重塑肉身，否则便也在无法完美，元神大成，姑且能算是一个鬼仙，失了筏子，便只能飘荡在修途，再没有前路。 敖山自然知道这口精血吐出的后果，但此时，他也不得不做，鬼仙也是仙，失了前路总比丢了性命要强，他的选择不可谓不果决，但真的体验过肉身崩溃，却还是忍不住痛心疾首，而这一口金血喷出，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如初血遇阳，丁林勉力掺进来的那一丝意识，立刻便被消融了，并且有了这有生力量的注入，这一处节点被强化，虽然失了先机，却依然还是将天雷挡在了阵外。 而随着金血和丁林那一丝念头的接触，敖山也彻底认出了丁林的身份，判断出他所处的位置，他元神再半空，尚未完全交融，三魂分散成三首，于刹那间转头，六道冰冷的目光看向丁林所在。 “噗！” 数百里外，丁林一下子睁开眼睛，他头顶“滴溜溜”旋转的金印猛地一顿，下一瞬随着丁林一口鲜血吐出，这印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大半光泽，方才丁林的意识掺入了阵法，便等于直面了雷劫，哪怕只有一瞬，却也足够让他难受，再加上后来敖山精血的夹击，一下子就让他重伤了，这便是施法的反噬。 似是感受到了敖山眼神的注视，丁林同样抬起头来，他面色薄如金纸，那双眸子却忽然散出毫不掩饰的凶光，竟然不顾伤势，一个纵身便朝着敖山的方向扑去。 方才意识离的那般近，丁林自然也能感应到敖山肉身的崩溃，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经过杨婵的教导，起码一直到仙境，他大概的知识体系是完整的，失了肉身敖山至多只能是个鬼仙，再加上雷劫还没完，没了肉躯的庇护，天劫过后，他这个新晋鬼仙还能剩下几分实力，而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也早已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不死不休，双方的筹码也都已经打光，就只剩下最后的当面的殊死一搏！ 雷劫已经在尾声了。 丁林算了下，此时遁去，应当正好能卡在雷劫结束的那一瞬抵达，那时也是敖山最虚弱的时候，是他搏命最好的时机。 …… 这突然地变故兔起鹘落，除了王长，那些正一门下的元神弟子，大多没有反应过来。 “师叔……” 有弟子不自禁的呼道。 “他这是要成功了，还是……” 有弟子面现疑惑。 “天地神人鬼，失了肉身，最多只能是个鬼仙，虽然前进无路，也难以借外物弥补寿元，但鬼仙好歹也在这五类之类，过了这雷劫，若是能够不死，也能够享几万年的逍遥，姑且……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王长沉吟。 “但能不能成，现在仍还不好说呢，雷劫过后，尚有人劫。” 王长瞥向丁林冲来的方位，那些弟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丁林以收敛身上的妖气，遁速又是极快，若无王长提醒，那些弟子甚至发现他的都没几个。 “方才是这妖……” 有弟子恍然大悟。 “妖类成道，本就艰难，我本以为我们会是这龟妖的人劫，却想不到，是同类在自相残杀，当真是……” 有弟子感叹。 “不过这妖胆子也大，方才那三只妖孽，见到我们后都立刻逃之夭夭，这妖见到我们在这，居然还敢不管不顾的冲过来。” 有另外的弟子道。 “这便是道心，那龟妖如是，”王长面无表情，“现在过来这妖也是，你们不及他，这妖应和龟妖有着生死之仇，若是龟妖成了，他定然活不了，如此才会这般不顾一切，这妖也是在赌，赌我不会出手，但不管怎么说绝争一线，只要有一丝机会，便绝不放弃的勇气也是难得，你们都看好了。” “那师叔，等下这两妖决出胜负，您会出手么？” 又有弟子问。 王长默然。“八百年前我正一道和五大仙门立下盟约，我等退守青城四峰，其余青云支脉留作缓冲，五大派不得进入，如此才有了这一山妖怪。” 王长道。 …… 敖山眼神冰冷，他瞥了丁林一眼就收回视线，到了此时，情形已经明朗，这最后一道劫雷当能安然度过，竟然还敢来，未至仙境，又怎知仙境的法力，不过是飞蛾扑火，来得正好，正好让他亲手报仇血恨，虽如此想着，但敖山人仍不敢大意，全神投入到大阵之中。 下一刻。 忽然，异变又生。 灵龟峰的一角，忽然一道元神境界的遁光腾起，远远地离开，赫然便是一直缩在那儿的狼鹰，他有些胆气，后来的三只元神大妖被正一道一行吓走，他居然仍还敢躲在原地，要知道他敛息术蹩脚，同境界都瞒不过，自然更是不可能瞒过王长，但既然已经躲到了现在，在这最后的时候，狼鹰又为何会选择逃离呢？ “嘭！” 一声暴响，几乎就在狼鹰身子掠起的同一瞬，那三才阵势的另一角，忽然整个凹陷了进去。 这是从未想到过的背叛。 直到阵势崩塌，敖山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这一条灵脉是狼鹰抽出的自家灵脉，金印也在狼鹰手中，原本是打算雷劫过后，仍旧注入山脉——狼鹰未至仙境，就算敖山功成，他也仍旧是要居住在这儿的，有金印相助，这一条灵脉至少有一半操纵权在狼鹰手上，他影响灵脉，甚至都不要付出什么代价。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最后的劫雷涌入。 金色的雷劫照亮了敖山同样金色的元神，他三张脸同时显现出愕然，比方才还要不可置信，来自对手的复仇固然危险，但真正亲近之人的暗算才是真正的致命。 “噼里啪啦！” 雷劫打在元神上，敖山立刻就剧烈的惨叫了起来，失去了肉身的庇佑，直面雷劫，元神的反抗实在是软弱无力，不多时，敖山的元神就已经千疮百孔，他看着狼鹰，后者还没有消失在视线内，庞大的鹰翅已经变成了小小的一点，他眸中愕然过后，现出难以置信，手指动了动，但将要打出的攻击，终究还是收了回去——他没有忍心。 而随着雷劫的破坏，很快敖山便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到了此时他便是还想出手，也已是不可能了。 恐惧，愤怒，怨恨。 难以想象一双眸子中居然能有如此充沛的情绪，诸多的情绪交替闪过，终于又变成了茫然。 “小弟……” 敖山吃力的喃喃。 “我不会怪你的啊，就算是你没有完成交代，我也最多只是责备你几句，为什么……你怕我事后杀了你……” “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雷光变弱。 天雷的金色，和敖山元神上的金光在同一时间消失。 雷劫过去了。 敖山到底还是完整的扛过了雷劫，但他的性命却也走到了尽头，天地二魂皆灭，最后一点命魂呈现出透明的，狼鹰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他也早已经无力用神识追踪，但他依然还注视着狼鹰离开的方向。 眸中茫然消去，敖山低下头，眸中只剩下了落寞。 一阵风吹过，命魂彻彻底底的消散。 原地，只留下一颗满是裂痕的珠子，微微的黄光散发，是那颗山灵珠。 然后。 “啪嗒！” 珠子落在地上，又滚了几圈，沾满了灰尘。 …… “为什么……” 呢喃声虽轻，但以狼鹰元神境的修为，自然还是能够听到的，他眼神漠然，逃离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须臾，便逃到了百里之外，依然不停，直到离开千里之外，彻底远离了那一处风暴的中心，他才停了下来。 “刷！” 翅膀猛地一震。 狼鹰回过头，那一双眸子中却不死敖山临死前的丰富，只有阴沉，远离了危险他身子一振，化成人身，依旧是那副阴骘模样，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似乎驱散了阴霾，他忽然裂开嘴，满脸的阴沉散去，低低的笑声想起来。 “哈！” “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直到声震四野，四周围无数的鸟雀被惊动，簌簌的飞起，又飞快逃离，狼鹰却全然不顾，他笑的极尽开怀，甚至连眼泪都从眼角流出了一颗。 狼鹰伸出一根手指，在眼角轻轻一弹，便将这滴泪飞了出去。 “我的好大哥，你死的……真惨！” “为什么……” 高处，罡风猛烈，狼鹰的眼角那滴泪刚刚弹飞了出去，立刻就变回了干燥，他挤了挤眼睛，发现实在挤不出什么东西了。 “我是睚眦啊，大哥你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对我说的么。 “睚眦必报，需要理由么？” (本章完) ------------ 第0140章 莲叶 “这就……失败了？” 一系列的变故如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接，灵龟峰外，有正一弟子张了张嘴，只觉得这结果出乎意料。 “那枚土灵珠，是先天之物，虽然损了……”又有弟子开口道，他看了王长一眼，声音未尽，却透出一丝贪心，“师伯……” “还没完了，”王长道，“且先待着，看完。” …… 百里的距离须臾便至。 当丁林意识到灵龟峰上又有变故时，已经掠到了近前。 天威浩渺，只在一瞬间敖山的阳神便被天雷湮灭天威，顷刻间，他的眼神就落在了敖山陨落之处，更准确的说，是落在尘土中的那枚还在滚动的土灵珠上。 这一枚灵珠原本在先天之物中，只能算是垫底的下品，但如今经了天雷淬炼，品质却有了提升，虽有了损伤，但先天之物，本就能够自愈，若是得之，温养些许时日，或许就能勾弥合裂痕，重新得用。 丁林如今身化蛟龙，修为大有长进，只要得了这一枚灵物，便能将天魂寄托，晋入到元神境界的第三步，虽然这珠子的先天属性只是由一缕先天之气后天孕养而成，比不得宝莲灯的残叶，生而先天，让事情看起来不够尽善尽美，有些遗憾。 但世上哪得这么多的完美，有些缺憾才是常理，再者，就算这样也是了不得的机缘了，先天之物又不是白菜，还能由着挑挑拣拣。 但丁林倏的停下，眼角的余光中，狼鹰头也不回身子正急速远离。 而隔着一座灵龟峰，另一面是正一道众人，他们无动于衷，似乎只旁观。 丁林略微思索了一下，又极隐晦的看了眼王长，心中便作出了取舍。 虽然说富贵险中求，火中取栗，但这些说的是冒险，而在一位真仙的眼皮底下还去贪心，这就不是冒险而是送死了，先天之物虽好，却比不得性命珍贵，他寿元本就还长，如今化成成蛟，又有了增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再去寻找，如今原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是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就没有必要再因贪心而以身犯险，有时候，懂得克制才能长远。 丁林身形一动，一念至此，就打算退去。 …… “这妖倒是识时务。”另一面，有正一弟子道，他暗地里思量着，以为这是王长再借由这妖教导他们，要知进退，懂取舍，“如此倒也省了我们的功夫，这妖不贪心，不碍着我们，倒也不必现在就取了他的妖丹。” 这弟子就要上前取了土灵珠，身旁师兄弟，再加上他自己一共一十二人，土灵珠却只有一颗，虽是同门，却也竞争对手，自然要先下手，才能够占得先机。 “看下去。” 王长却投过来冷冷一瞥，也不解释，只是阻止。 “是。” 这弟子登时身子便僵在了原地。 …… 骤然间，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中升起。 丁林悚然一惊，想也不想就下意识的侧身闪躲，眼神在第一时间看向了王长的方向，此时换作谁在他的位置上，都会如此作想，但那一面，王长包括一众正一弟子都冷漠的看向他这儿，却没有人出手，有弟子面上是掩不住的惊讶，他们的目光除了看向自己，还看向…… 峰上？ 丁林扭头，然后便看到，灵龟峰上，那一枚才脱离他视线一瞬间的破碎土灵珠升了起来，澎湃的妖气缭绕着，隐约间可以见到一张近乎虚幻的枯瘦脸颊，是敖山的样子，他竟然还剩下最后一点点的残魂没有消散，躲在土灵珠中，积蓄着最后一击！ “死！” 也不知道是敖山的残魂带着土灵珠，还是土灵珠寄托着敖山的残魂，敖山虚幻的面孔上，眼神空洞，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了执念，土灵珠扑来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到了近前，敖山的本体是霸下，形如乌龟，本不该以速度见长，但终究是度过了雷劫，虽然只剩下了一道残魂，却也有本质的变化，这一击已超越了元神境能承受的范畴，更是带着某种冥冥的规则，无法躲避，只能硬抗。 丁林的面色变成从未有过的肃穆，他咬牙，一拍顶门，动念间，神印便显现在身前，又匆匆的调动妖气，仓促的一股脑灌入神印。 虚幻的金光亮起。 神印一下子变的有房屋大小，如同盾牌一般挡在了丁林身前。 “乒！” 下一刻，金铁交加的声音响起。 “噗！” 丁林大口喷血，身子一下就抛飞到数十里外，撞落一片烟尘，气息也迅速的衰弱，差点就维持不住元神，那一枚金印也跟着飞出，只是一次碰撞，竟然从底座开始，就细密密的爬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似乎下一刻就要整个碎掉。 “不！” 而这一撞过后，敖山的残魂也支持不住，他元神已经彻底被雷劫破坏，这一道全凭执念支撑，原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再在这一击中倾泻了全部的力量，一阵虚浮的晃动后，发出不甘的怒火，理智似乎回归了几分，无限眷恋，但下一刻，还是嘭的一下炸开，如同烟绽放，碎成最纯粹的灵气，消失于天地。 “骨碌碌！”土灵珠在地上滚动，气息衰弱了许多，表面的裂痕也增加了，但方才那一击碰撞的主力是敖山的残魂和丁林的神印，土灵珠竟然还勉强保住了形体，虽然愈发破损，但却不至于被摧毁。 刷！ 丁林身子掠起，他顾不上身上的重伤，强行摧动妖气，面色又白了白，嘴角溢出血丝，一道妖气分出将神印一卷，便逃之夭夭。 土灵珠近在咫尺，丁林却看也不看，也不敢要。 丁林算是看出来了，哪里是正一道那帮子不动手，不贪图灵珠，分明就是王长看出了土灵珠中的异样，要他先帮着排雷，如今隐患既去，若是他识趣也就罢了，若是不识趣，恐怕那些正一弟子也不会介意像先前那般杀掉那只无意间冲撞了行程的元神大妖一般，将他也杀掉。 丁林的心中，也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一开始未心生贪念，若是一开始就全面靠向土灵珠，方才敖山残魂暴起发难，恐怕他连反应的速度都不会有，面对着这超越元神的一击，他也只能是闭目待死。 遁光直向蛇缠峰而去，速度很快，却隐隐有些摇晃失稳，时不时的还有鲜血从空中滴落。 …… “师……师伯……” 方才说话的那名正一弟子面色发白，后怕不已。 “世事无常，你们记住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也不要轻易定论。” 王长冷漠的看了这弟子一眼，又将目光扫向其余众人，开口道，随即他一挥拂尘，一道金光牵引，下一刻那一枚土灵珠便飞起，他掌心摊开，灵珠自然落在手中。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不属于你的就是不属于你的，若是贪心，恐有杀生之厄。”王长又道，他眼眸朝丁林遁光离去的方向一瞥，握住土灵珠，“这土灵珠已破损七成，回山门之后，我会以法力温养，再将其放入宗门密库，日后等你们修行到了那一步，该是谁的，自然有着原法。” “回山。” 王长道，他一挥拂尘，脚底白云升起，载着身后一十二名元神往正一山门回转。 原地，只留下白云悠悠，一地狼藉。 登仙未成，元神寂灭，从此以后，在这片青城山再也没有了敖山的名字。 …… 蛇缠峰上，虽内里无人主持，但大阵却依旧开启着，这是丁林当时离开时，为了防止别妖趁机占据灵峰而故意做的安排。 丁林支撑着，遁光来到蛇缠峰顶，便再也支撑不住，他眼前一片片的发黑，勉强将阵法打开一个口子，身子就如下饺子一般坠了下去，阵法再随即弥合。 “噗通！” 峰顶的小湖上，水面溅起老高的一朵涟漪，湖水在脸上一浸，丁林本已模糊的神智，又恢复了几分，他又吐出几口鲜血，小湖中，一股股鲜红从水底卷着浮上来，在水面上扩散，到了最后，甚至开始金丝夹杂其中，却是丁林伤的太重，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肉身本源的流失。 还是平日里修炼的那块湖底巨石，丁林勉强攀爬了上去，他手指用力的扣住石壁，指节发白，终于还是支撑着做好，随后深呼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意志，他手上灵光闪动，得自杨婵和五仙女的那些疗伤丹药已来不及区分了，他一股脑的全部都吞入了腹中。 “呼！” 丁林常常的呼出一口气，方才实在是凶险，但凡有一步行差踏错，他都再回不来了，不过还好，敖山神魂俱灭，也算是了了恩怨，往后，待疗好了伤势，在这青城山也算是可以暂时扎下根来。 灵药入腹，伤势稳定了下来，起码肉身本源不再外流。 丁林正要炼化药力，更进一步疗伤，就在这时，下丹田中忽然传来一股热流，一卷就将入腹的丹药尽数消化，然后在下丹田中流转一瞬，又化作最菁纯的灵气，散入到四肢百骸。 下丹田中，那一株已经扎下根的宝莲灯残叶，轻轻舒卷着单薄的叶片颤动，而随着那些灵气注入肉躯经脉，伤势竟然一下就好了有一成。 丁林地魂寄托在宝莲灯残叶，此刻也在略微颤动，似乎在往外传递着什么意念，他一愣，下一刻面上显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犹豫了一下，丁林还是从身上取出了一枚妖丹，丹境的妖丹，他将妖丹吞入腹中，立刻刚才的那一幕重演了，妖丹只在胃囊中停留一瞬，便被消化，轻微的震颤感后，被宝莲灯残叶净化，化作一丝菁纯灵气散入体内。 丁林的脸上显出喜色，这么多年，他也囤积了不少妖丹，若是其他的妖，早就将这些妖丹当成修行的资粮，用以推进修为了，他却一直没没有使用过。 这并非是丁林有什么精神洁癖，而是，早在修行之初，杨婵就提点过他，修途之中，妖气愈是菁纯愈好，甚至能决定以后走多远，而妖丹乃是妖类一身精华所在，杀妖夺丹，然后炼到己身，固然可以在初期快速增进妖气，但无论怎么炼化，旁的妖穷极一生的印记确是怎么也不可能炼化干净的，这样到最后，妖气变会变得愈发驳杂，在初期见不到什么影响，元神时便能见到端倪，然后登仙之时爆发，因为妖气过于驳杂，导致肉身难以洗炼干净，甚至会增加天雷的强度。 为了前途，丁林一直克制着，未成炼化过着些异种妖丹，只是出于勤俭的角度，杀妖之后，却也不会将它们丢弃，也认真的收集起来，如今，丁林手中丹境的妖丹几百颗是有了，元神境的，他在西海中逃亡的路上，一路也夺了不少，几十颗。 宝莲灯残叶种入丹田，寄托地魂之后，竟然还能有这般功效，但细细想来也是合理，宝莲灯出自女娲圣人，便是天地间也是第一流的先天之物，有净化疗伤之能，他丹田之后虽然只是一片残叶，但毕竟和宝莲灯同出一源，不说净化万物，净化些区区的凡境内丹，当然不再话下。 试验过后，丁林立刻便惊喜莫名，这一趟受伤当真是值得，如此，不就是说，只要充足的能量供应，他只要当场不死，就不渝受伤，甚至，他心中有隐隐的有了念头，不知道这残叶是只能转化能量帮他疗伤，若是在平日里也能转化，助力修行，就是更好了。 这念头只是一闪。 便被丁林暂时押后，如今，伤势这般重，当务之急先疗好才是第一要务。 经过试验，丁林再取出来便已不是丹境的内丹的，一枚枚元神境的内丹被吞下，又被莲叶转化，这过程又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下丹田中栽下的宝莲灯残叶毕竟还没有彻底长成，效率有限，对于丹境的妖丹可以顷刻炼化，换成元神境的一颗需要耗费数天的时间了。 (本章完) ------------ 第0141章 算计 一整颗元神境的妖丹被转化，体内的伤势，彻底的稳定了下来，随之而来，妖气、意识、感应也不在虚浮，最开始那离魂一般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昏厥的状态消去。 丁林立刻便开始感应外界，现在他仍旧是重伤的状态，总要确定四周环境无碍，才能放心。 意识勾连神印，神印又重新和灵脉大阵取得了联系。 忽然“轰”的一声，振聋发聩，丁林的脑袋往一边一偏，振聋发聩一般，这突如其来的重击，让他眼前一黑，使劲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随后，意识往外展开，蛇缠峰外，三道身影遥遥而立，其中一道，丁林再熟悉不过，是狼鹰，而另外三道也有些熟悉，确是在敖山渡劫时，曾赶到灵龟峰外，后面又匆匆离去的三名元神大妖。 当时，丁林来到灵龟峰外时，他们正巧离去，妖气交互，勉强算是打过一个照面。 这三名元神大妖都是不凡，也是，那时候青城诸脉，众多大妖中，只有他们三个敢冒着风险，火中取栗，虽然没有坚持到最后，但既然敢动这心思，自然也都不是弱手。 三名大妖虽然已能化形成人，但却还是都按着妖族的的审美，保留了本体的一部分特征，一个头顶尖角，颌下是稀拉拉的胡须，是一只羊妖，一个面目黝黑身形强壮，双手肥厚覆满了厚厚的毛发，是一只熊精，最后一个，头顶斑纹交错，画出一个‘王’字，却是一只虎妖。 羊，熊、虎。 三妖俱都没有掩饰身上的气机。 丁林轻而易举的就感应出了他们的修为。 羊和熊稍微弱些，当时他们在感觉敖山有度过天劫的可能后，匆匆离去，两妖修为都在元神二境，而且不是初入，气息浑厚，显然都在第二步沉淀了许久，或许是缺了灵物，或许是没有契机，这才没有晋入元神第三步。 虎妖最强，身上的气息是毫无疑问的元神第三步的水准，而且由于种族的优势，一身气机隐隐，威严不凡，给丁林的感觉，虽比不上未渡劫前的敖山，却也不差上多少，他也是三妖中唯一一个，不曾被天劫吓退的大妖，若非王长到来，他非得头铁的待到最后， 这并非自傲，虎妖确实有这样自矜的本钱。 但方才攻击大阵的却不是三妖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狼鹰，事实上，这也是丁林的运气，方才若换成是这三妖进攻，他才刚刚恢复一些，能够感应外界，大阵未得到加持，或许已经被攻破了。 “山君，还有杨兄，黑兄你们看，我如此挑衅攻击，这大阵都只是被动防御，没有半点反击的意思，再有这一路的痕迹，可见，敖山在死前绝对是重创了那鱼妖，他虽然侥幸抗住了未死，又挣扎着逃回了老巢，如今却也定然成了强弩之末，甚至，我怀疑，他现在还能不能保持清醒都是两说。” “我和敖山……嘿，事情虽然隐秘，但您三位也都在山中潜修多年，以您们的神通，想来也定是都知晓，这些年我为敖山效力，敖山的手上有一颗山灵珠，乃是先天之物，由此跟脚，天雷之下，就算敖山灰灰了，这灵物也一定还在，杨兄黑兄，据我所知，您二位，都卡在瓶颈数百年了，缺的的就是这一件灵物。” 狼鹰道。 “就算如你所说，这鱼妖留到了最后，还活了下来，但我们离开时，感应到正一道的那帮牛鼻子也来了，这灵物能够落到鱼妖手里。”羊妖道。 “杨兄所言在理，确实这灵物，落在鱼精手里的可能不大，但……”狼鹰顿了一下，“总归还是有一些希望的，难道您二位，敢去正一道抢东西。” “你……” 熊妖一下就被激起了火气。 “好了，”虎妖开口，他只扫了一眼，熊妖的怒火立时就熄了下去，“斤斤计较，你们难道是因为那颗山灵珠才来的，莫忘了，我们本来图的就是那鱼精，不，是蛟精的血肉，一路上那些血，”虎妖舔了舔唇，“鲤鱼化蛟，一定有大机缘，退一万步，就算什么也没挖出来，单是一条蛟龙的血肉内丹，也足够我们这次出手了。” “山君说的是。”羊妖恭维道。 “好了，”虎妖又瞥了一眼狼鹰，“恩怨也好，利益也罢，你将我们三个串联至此，又愿意先出手试探，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也算是为我们引来了一桩机缘，嘿，蛟龙，谁能想到一条入山数载的鱼，竟然是一条蛟龙，当真是好大的惊喜，滚吧，”虎妖又道，他瞥了一眼狼鹰冷冷的开口，“看在你没有说谎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但接下来的盛宴，不是你有资格插手的，滚吧！” “山君，不是说只要我试探过，这蛟精确实重伤，就允我分一杯羹么，您如今这样，是不是有一些……”狼鹰道，似是有些焦急。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滚！”虎妖面色不变，只在嘴角勾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你们……”狼鹰环顾三妖，眸中像是积蓄慢了怒火，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一般，重重的跺脚，一个展翅飞走，倏忽就远离了，而在背转身形后，他眸中哪里还有半分怒意，全是计谋得逞的笑意，他本就没有对丁林有任何的肖响，所作所为，不过是睚眦必报罢了。 至于之后的麻烦…… “山君，为什么不宰了他。”羊妖道。 “他一路都对我们又防备，虽然修为不高，但身为异种，那一双翅膀却是麻烦，我们三个速度恐怕都不如他，料理起来颇废时间，既然他已经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我们当务之急便是宰了这条蛟，至于他，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标记，事有缓急轻重，等破了这大阵，夺了蛟龙血肉内丹，再去料理那狼鹰便不急不缓，他跑掉，注定也会是我口中之食。”虎妖道。 “嘭！” 话语毕，虎妖一拳轰出，妖气伴着腥风炸在大阵上，一拳就轰的大阵一阵摇曳，几乎就要抵挡不住。 但几乎，便是没有。 大阵摇摇欲坠，却还是撑住了。 “醒了？”虎妖蹙了蹙，“应该是狼鹰之前那一下惊动了蛟龙，不过没关系，这样倒还是让我更能放心些，防御的这般软弱，最多磨上个两三天，怎么也能打开了。” “你们也一块出手。”虎妖又道。 羊妖和熊精对视了一眼，眸中不必言说的默契闪过，随后各自点头，妖气勃发，和虎妖一起，开始攻打护山大阵。 两三天？ 机缘？ 池底，丁林面色苍白，但那双眸子中却透出冰冷的光，他仰头，视线像是穿透了水幕看向外面，那一枚将要破碎的山神印浮在他的头顶，摇摇欲坠，他面无表情的又朝着印中打入一道妖气，勉强维持住阵法，随后闭上了眼睛。 也好。 突破之后，他还未曾试过自身的战力，就且在等上两三天，到那时候他会让三妖知道，什么叫做送上门的机缘。 丁林重又闭上眼睛，取出妖丹吞服。 …… 转眼，就是三天。又一颗，元神境的妖丹转化完毕，他体内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 丁林睁开眼，池底，他眼瞳隐藏在黑暗中，暗沉沉的，这一次伤的委实有些重，若非是莲叶激发了奥妙，恐怕丹是疗伤，就得费几十年的功夫，又有这三妖欺上门来，当真就是凶多吉少了。 但现在么。 丁林起身，莲叶的其他奥妙，稍后再来研究。 先料理了这上门的恶客。 头顶，金印已然黯淡，三天前打入的妖气，已经消耗的快要见底，最多真难再支撑数个时辰。 丁林一挥手将神印收了起来。 …… “轰隆！” 几乎就在丁林收回神印的同时，大阵发出一声巨响，失去了源头的支撑，一下子就被打爆了，三道妖风意犹未尽，轰在蛇缠峰上，溅起大片的烟尘。 “终于破开这龟壳了。”熊妖瓮声瓮气的骂道。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虎妖一马当先，熊精和羊妖跟在后面一跃，便入了蛇缠峰。 整座山峰静悄悄的一片，只有风吹过，树叶缓缓的飘落。 虎妖四顾，视线定格在小湖旁的一块青石上，那里有丁林之前呕出的一口鲜血，元神大妖的血，活力惊人，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依旧不曾干涸，晶莹如同红玛瑙一般，向外散发出勃勃的生机。 而在这摊血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动物的尸体，赫然都是被这血液中的灵气吸引而来，却承受不住蛟龙血的霸道，只舔舐了一点点，便被撑爆了。 而在青石的前方。 小湖中，水面上也荡漾着一圈圈的红晕，见或夹杂着金丝。 再毋庸置疑了。 这般的场景，那蛟精确实是受了重伤。 三妖的眸中，都有贪婪闪过，神识往下探，便见到池底，一条三丈多长的小蛟，歪倒在一块青石上，双眸紧闭，虽然肉身尚且还算完好，但一身气机却是低弱到了极点。 该说这蛟精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以鲤鱼之身，直接便成就了蛟龙，随后，又在和历过来天劫的残魂交手中，保住一条小命。 真是幸运。 但幸运，也到此为止了。 如今，这般境况，他终究还是要沦为资粮。 “你们下去把那蛟妖带上来。”虎妖吩咐道，他修为在三妖中最高，跟脚出众，发号施令自然理所当然。 “是。” 羊妖和熊精答应一声，低眉顺眼，俨然已是接受了被当成小弟的事实，似乎只准备跟在虎妖后头，喝一点汤汤水水。 两妖从虎妖身旁走出，身子腾起，作势就要入水，然后，忽然齐齐转身，没有任何的预兆，澎湃的妖气扩散，竟然不约而同的的朝着虎妖攻去，像是之前排练过千百遍一般，极为默契。 “嘭！” 一声巨响！ 澎湃的妖气四散。 “早就猜到，你们不会这般老实！” 虎妖却像是早就察觉，在两妖出手的刹那，他一双虎掌在同一时刻撑开，两面妖气相碰撞，一瞬间竟然僵持在了一块。 身在半空中，羊精和熊妖又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都看了彼此眸中的震惊和不甘，却唯独没有后悔，巨利当前，又有可能力所能及，有谁会不心生贪婪，难道就甘心让那只老虎吞了大头，只吃些汤水，联手从一开始就已是必然，只是没想有到的是，虎妖竟然也存了和他们一样的心思，偷袭一下子变成了强攻。 但好在，总算是没有落在下风，以二敌一，他们堪堪也能抵的住虎妖。 僵持一瞬。 下一刻，不约而同的三妖同时发力，又是一声闷响，剧烈的妖气碰撞，虽然力量已尽可能的内敛不分散，但余劲还是波及了方圆数百里，以三妖为中心，十里方圆内，那些古树齐齐被摧折，飞沙走石，妖风乱作，十里之外的古树也尽皆俯首，被吹的东倒西歪，一直到百里外，才消弭干净。 虎妖闷哼一声，身子整个往地下陷落，只留下一个脑袋，肆虐的狂沙中，他面色变了又变，先是发白，又一下坨红，他张嘴，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一下子苍白如纸，气息一下子就萎靡到了极点。 羊精和熊妖则是被震的朝后抛飞，同样口鼻溢血，就像是两架断了线的风筝，熊妖在抛落了十里之后，就落到了地上，憨重的身子压碎了一块巨石，羊妖则抛飞的更远，不知道是因为他身子更轻的缘故，还是妖气妖稍微弱些，竟足足抛飞了有足足五十里，身子才开始下落，眼眸还在空中时就已经变的黯淡，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陡然间，天边一道遁光掠来，是狼鹰，他竟然未曾远离，而且那一身蹩脚的敛息术竟也不知何时修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竟然瞒过了三名大妖的耳目，一直就潜藏在四周围，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会发生的这一切，就等着三败俱伤之后的收割。 (本章完) ------------ 请假 今天加班，回来的太晚，没写完…… ------------ 第0142章 笑话 或者，狼鹰的敛息法从来就不是蹩脚，只是刻意隐藏了，他在青城群妖中本来就以速度见长了，若是再表现出了敛息的本事，就算是有敖山庇佑，也太过拔尖了些，更何况他隐藏防备的对象也包含敖山，阴骘之辈，总会想着藏的多些，再多些，他们自己心思深沉，自然会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旁人，只有藏得足够多，心灵深处，或许才会有一丝安全感。 但真当利益足够时，将这些隐藏释放，自然也顺理成章。 刷！ 狼鹰后背鹰翅一展，卷起妖风，右手探出，妖气缭绕在指尖，这只手掌在一瞬间变化成原形，肉掌中四根指尖弹出来，森森然，是利刃的质感，像是四柄并排排列的小刀，朝着羊妖的胸口就挖了过去。 羊妖似乎真的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被打懵了意识，半空中他身子软软的摊开，像是失掉了支撑，眼神失焦，一副无知无觉，浑不受力的样子，再加上一身从上到下的狼狈，哪里还有半点元神大妖的风采？活脱脱就是一只破破烂烂的麻袋。 狼爪在前，狼鹰的身子紧随其后。 一下就侵入到羊妖十丈之内。 羊妖没有反应。 三丈。 羊妖依旧没有反应。 一丈。 羊妖低眉束手，全无防备。 狼鹰的嘴角勾起，露出狠毒，到了此时，他心中再无怀疑，预留的那几分用于防备的妖气催发，终于再无保留，一下子狼爪的速度又快了三分，带出残影，恶狠狠的，想要一爪掏心。 一尺。 然后，再无法前进了，“嘭”的一声闷响，忽然间，风停了，滞涩了一瞬，随即一圈气劲往四周猛的散开，将周围那些刚刚才又直起的古树，再度吹的弯下腰来。 一只手，瘦骨嶙峋，指节干枯如柴，于间不容发之际伸了出来，牢牢握住了狼鹰的手腕，狼爪已经落到了羊精的胸前，只要一吐，就能剖出那颗还在鲜活跳动的心脏，但却已经再没有了机会，妖气也吐不出来了，一股更为深沉凝炼的妖气随着那只瘦弱的枯手压过来，将狼爪上的妖气一同压制住。 再看羊精，哪还有方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往下坠落的趋势已经停下了，一瞬间，他的气势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还是同一副模样，气息却截然不同，他身子挺直了，那双眼眸在刹那间闪出了神气，一分讥诮，二分嘲笑，剩下的七分则是睥睨。 狼鹰已经半化出了本相，化成狼爪的右手粗壮狰狞，连着身后那一对翅膀一起，更显的身躯庞大，但此刻，这样庞大的一具躯体却透着外强中干。 反观羊妖，那一副瘦瘦小小的老迈皮相下，精气蓬勃发散，内里的锋利再不隐藏，他站在那儿，岳峙渊渟。 不好！ 一瞬间，狼鹰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立刻就想要挣脱，但方才攻击的有多畅快凶狠，此刻受到的反制就有多么憋屈难受，那掏心的一爪，全力以赴，自然也绝了退路，一时间不要说挣脱，就连转圜都难以做到，手腕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将狼鹰死死的牵连在了原地。 狼鹰的眸中有一瞬间无措，事情发展的太快，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无论是境界还是妖气，羊妖都完全压制了他，唯一的速度优势，也因着被制，而失去用武之地，只一瞬间，原本大好的形势就急转直下，恶劣到了极点。 但就算这样，狼鹰也不打算束手待毙，困兽犹斗，眼见右爪挣不出来，他左掌竖起，妖气盘旋如刀，身子一斜便朝着羊精劈去，羊精嘴角擎着笑意，他以左手抓着狼鹰的又爪，右掌同样拍出，朝狼鹰的攻击迎去。 两道残影在空中交错，就要碰到一起，狼鹰的眸中凶光一闪，在双掌快要交错的刹那，他左手忽然猛地下压，竟然改变了轨迹，原本该劈向羊精的掌刀，改变了方向，径直砍向了他自己的右臂。 他原本的打算就不是攻击羊妖，而是自断臂膀！ 困兽之斗只能是自取灭亡，唯一的生路在于壮士断腕，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能解脱出来，他就能再度拥有速度上的优势，虽然会失去一只右手，但却有可能逃得性命。 “啊！” 狼鹰惨呼声，鲜血飚现，跟着便有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了下来，断臂处，一簇嫣红猛然窜起。但狼鹰的眸中那本该浮现的逃出升天的克制和隐忍却并没有出现，一瞬间眸光数次变化，先是计谋得逞的阴狠笑意，跟着是愕然，再到难以置信…… “不！” 惨呼声响彻山林，自断了一臂的代价，却并没有换的来新生。 狼鹰断掉的右爪，依旧被羊妖握着，那么掉下来的东西又是什么？ 半条翅膀坠落，连带着一蓬炸开的绒羽，洋洋洒洒中辉映了狼鹰满眼的绝望，这是他眸光最后的一次变化。 就在狼鹰一掌斩向自己的右爪时，和他交错而过的羊妖的右掌同样改变了方位，蓄满了力道，直接撕下了他半片的翅膀，羊精的目标又何曾是阻拦他的攻击，从头到尾瞄准的也是他的翅膀。 “小把戏。” 羊精眸光冷淡，看着狼鹰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而在失去了半片翅膀后，狼鹰的身子一下便失去了平衡，剧烈的一晃，但好在手臂断了，束缚也算是暂时挣脱，他身子闪电般的退出数丈，妖气维系，总算没有从空中坠落，跟着，他头也不回任由断臂和残翅往下滴血，扭头就要逃跑。 “嘭！” 劲风铺面，狼鹰躲闪不急，被一招命中，身子从空中一下被砸到地下，大片的烟尘腾起。 羊精眼眸漠然，失去了翅膀的狼鹰，没了速度的优势，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羊精轻笑一声，他又扭头看向虎妖和熊妖，虎妖的身子冲天而起，一身气息磅礴，震动山林，他冷眼看着这边，另一边熊妖擦去嘴角的血，正满脸的戒备朝他这边靠过来，显然方才的突袭和联手也是真刀实枪，并不是作戏，而现在因为狼鹰的出现，一份新的默契达成，虎妖暂时没有出手。 “我们或许会是螳螂，甚至于蝉，但你却绝不可能是那只黄雀。”羊精的眸中闪过嘲讽。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一个小角色，快些了结了他，这老虎比我们想像的还要硬，他不是刚刚晋级，接下来不太好办了”熊妖退了过来，满是忌惮的看了虎妖一眼，嗡声道，方才以二敌一，虽然虎妖也早有戒备，但他们并没有占到便宜，这点是事实。 “反正已是笼中之鸟，跑不了了，有这个条件，何妨让他死的明白一点。”羊妖道，他看了熊精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了，开始暗自里提振妖气，压制伤势。“噗！” 狼鹰吐出一口血，他挣扎着起身，眸中虽已经全是绝望，但最深处，却仍有一丝不甘，他提起一口妖气，还是想要跑，但方才都未逃掉，此时伤势更重，自然更没有机会，身形才动，羊精边一脚踹来，将他踢倒在地上，这一脚饱含妖气，一下子就让狼鹰再无法起身。 “不……怎么会……”狼鹰吐着血，面上失魂落魄，眸中全是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我怎么这般不堪一击？” “嗤！”熊妖忍不住笑了，“区区一个元神第一步，哪里来的勇气这般的高估自己，竟然没数到了这等程度。” “是敖山，”羊精道，“我记得有一次远远的瞧见，敖山陪着他在练功，受着力在，怕不是让这小东西，产生了什么错觉，好笑，他也不自己动脑子想想，堂堂元神巅峰的大妖，怎么可能十几招都拿不下他。” “敖山……你害我……”一瞬间，狼鹰的眼珠子都红了。 “差不多了，”熊妖看了羊精一样，一语双关，示意自己已经调息完毕，“这等小丑的样子，偶尔看看倒也能逗个闷子，但看的久了，就觉得恶心了。” “嗯。”羊妖点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狼鹰扭头，他猩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羊精，“这敛息的术法我苦练多年，自问已经掌握的无比纯属，究竟是哪里漏了马脚，是了……”狼鹰喃喃，眸中透出刻骨的恨意，“是敖山，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授我法门，原来里面藏了暗手，原本我还有一丝愧疚，现在看来，当时动手真是明智！” “还真是会自欺欺人。” 羊妖好笑的摇了摇头。 “可怜敖山也是一世豪杰，竟然栽在了你这种货色手上，也不知他为何对你这般好，这敛息术是他压箱底的秘法，竟然都传给了你，看来，作妖还是要自私一点，否则稍不留神就会被背叛，死在自己一手栽培的小妖手上，也不知敖山九泉之下……不对，他已经魂飞魄散，没有来世了。” 羊妖走近居高临下的看向狼鹰。 “果然啊，亲近会让妖变得迟钝，失去判断，你那收敛气机的秘法确实高妙，恐怕连仙都能瞒了去，但可惜啊，你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我们好歹也活了这么久，看不透秘法，还看不穿你这自以为是？妖不怕不聪明，怕的是自以为很聪明，你才活了有几年，经了多少事，就想学人家纵横捭阖渔翁得利。” 羊精嗤笑一声，手掌落下，干脆利落的拍向狼鹰的天灵。 “好了，去死吧，敖山，我宰了他，也算不枉费我们相识一场。” 妖风铺面，狼鹰仍然不死心，还想要挣扎，但结局已经注定了，“嘭”的一声，下一刻，他脑袋里便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 只有剩下一点灵光还在黑暗中闪烁，无数以往的记忆，那些本该已经忘却了，想不起来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一一浮现。 狼鹰看到，最开始敖山也是每每用尽全力的和他喂招，然后，就是将他打的遍体鳞伤。 最开始的怨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抵便是那时候吧。 后来，敖山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收力，然后自己自己在他手上坚持的也越来越久，自己以为进步明显，然后问他，他却总是笑笑，原来笑笑是这样的一丝。 他授了自己压箱底的秘法，意味深长的说：“要是打不过，就藏起来。” 再后来…… “为什么？” 滚滚的天雷下，敖山看过来的最后一眼，那时候怎么没有看清楚？ 这一眼有愤怒，有不解，最终变成迷茫，但却唯独没有怨恨。 大哥…… 狼鹰张了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有一串的血沫子从嘴巴里往外涌，他闭住气，想要阻止，却一下又呛进了气管，只得又无力的张开。 生机渐渐远去。 狼鹰明白，自己大抵是要死了。 “他是我杀的，这枚妖丹归我……”隐隐约约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越来越弱，终于什么也听不见。 狼鹰死了。 羊精满手是血，却浑不在意，他甩了甩手上刚刚挖出来还泛着热气的妖丹，几滴鲜血被甩下，然后翻手收了起来。 地上，狼鹰的身子一阵幻化，变成本相，一只长着翅膀的巨狼。 “你倒是运气好，正戏还没开始，就白捡了一颗妖丹。”熊妖有些羡慕，倒也没有异议，对他们而言，元神境的妖丹，虽然不能算真正的好东西，却也是绝对的通货。 “肯动手杀了，看来也是调息好了。”虎妖的声音传过来。 “山君大人能容忍我们磨蹭到现在，方才应该也不是那么好受，震动了些气血吧。”羊精眯起眼睛接口道，原来这一会的磨蹭，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己方恢复，也是一次试探。 “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做什么，这条蛟就在这，要么你们杀了我，老子的妖丹连同这条蛟，都归你们，要么，你们的妖丹归老子！” (本章完) ------------ 第0143章 显露身形 湖底，那块青石上，丁林现出原型，三丈蛟身横陈，直挺挺的躺着，那块青石不够大，他的尾巴伸在外面，无力的耷拉下，低眉敛目，呼吸也微弱到极致，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进气多出气少，生机就像是风中残烛一般，勉强维系着，眼看着就要熄灭。 丁林将一丝念头寄托在灵脉中，隐藏于山体，默默的看着外面发生的这一切—— 他的山神印已被彻底炼化，可以做到些，其余大妖做不到的事。 很好，已经了结掉了一个。 “吼！” 一声虎啸，声震四野。 视野中，只见狂风怒卷，一瞬间就席卷了整座山头，树叶簌簌的落下，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虎妖昂首挺胸，浑身气势尽显，他单手一引，一柄血红的长刀便被擎在了右手。 另一边羊妖和熊精对视一眼，眸光也一下转为肃穆，灵光接连亮起，各自擎兵刃，羊精双手各握一只短匕，妖气流转，在匕尖吞吐不定，就像是两只吐着信子的毒蛇，熊妖则双手握住一根熟铜棍，足有茶盏粗细，他手臂的筋肉一簇簇的隆起，虬结的贲张，力量尽显。 狼鹰既死，已没了额外的干扰，再加上开始时的那场变故，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是还有转圜，那也非得在做过一场，双方谁都无可奈何时，才有的谈。 一瞬间，气氛便剑拔弩张。 刷！ 虎妖先出手了，他大踏步往前冲，长刀曳在地上，所过之处，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满山的落叶飘零，才落到地上，就又被妖风卷起，风从虎，他已抢先一步将这座山头变成了暂时的主场。 “喝！” 羊精和熊妖对视，然后往两边分开，一妖从左，一妖从右，包夹着也朝虎妖冲去，一时不慎，被虎妖夺了先机，那么气势上就更不能输了，最开始的那一击后，双方心中其实都大概有了个底，胜负其实在五五之间，而越是如此，便越是容不得胆怯。 胆怯就会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丁林躲在湖底安静的等待。 并不着急出手。 甚至有些游哉。 打吧。 使劲打，最好能够打到两败俱伤。 三道妖风，飞快的接近，眼看着就要又一次碰撞。 丁林好整以暇的看着，就在这时，心中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安，他愣了一下，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由不得他不重视，是哪里有疏漏，蓦的，丁林眼眸一凝结，下一刻，想也不想，他长尾一摆，便从湖中冲了出来。 “哗！” 湖面一下子炸开，赤蛟破空，而几乎就在丁林腾空而起的瞬间，湖底，他方才栖息的那块青石猛的爆炸开，石块乱飞，一颗虚幻狰狞的虎头显露，凶相毕露，只存在一瞬，随即便消散，一股恐怖的异种妖气弥漫开来，散发出和虎妖一模一样的味道，肆意搅乱着这一湖清水。 半空中，丁林身子一晃，便化作了人形，他才化蛟不久，暂时还没有完全融汇妖躯，此时情势急乱，还是化成人形妥当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丁林也不是那一只黄雀。 甚至，方才若是丁林的反应再慢点，在那猛虎咆中，立时身亡虽不至于，重伤却是难免。 如今依仗宝莲灯残叶的神效，丁林虽然能快速的恢复伤势，但若伤到这程度，起码也得消耗数枚元神妖丹，没有几日的时间，根本就回复不了。 方才，电光火石之间，丁林忽然想到，既然羊精知道假借重伤濒死诱出狼鹰，那么他们又怎么会放心自己，甚至都不确定一下自己这猎物的伤势呢，除非，他们同时也打算对自己出手，而那边出手的是羊妖，自己这儿便只能是虎妖了，他们虽在争斗，甚至都撕破了脸皮，但却又都还有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妖的世界，没有斗而不破，但在争斗之前，先排除掉一切旁的干扰因素，却是基本的素养。 丁林修行还短，还没有完全适应，但此时，想通了这些关节，阳光下，他面色虽然阴沉，却没有意外了神色，刷，丁林单手一引，夺自万圣公主的那柄长剑同时现在了掌心。 而就在丁林做好战斗准备的同时，峰顶，虎妖和羊精熊妖的身影终于汇聚到了一起，但预料中的碰撞却并没有响起，六目相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错身而过，这该死的默契。 不好。 丁林眼神剧烈闪烁了一下，果然，下一刻，羊妖和熊精的身影飞一般的掠过虎妖，又是一错，然后高高跃起，再出现时，已在丁林的左右两边，左边两柄短匕如蛇，阴毒狰狞，右边一根熟铜棍高举，太阳的光芒被遮蔽住，一片阴翳落在丁林的脸上，左右夹击，还是两个同境界的好手，这般紧的距离，根本就不可能全数躲过，但出乎意料，羊精的双臂，刺过来的竟然只有一柄，另一柄匕首横挥，竟然朝后方挥出了一道妖气，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丁林如今已经化蛟成功，敏捷和曾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再有这羊妖的略微防水，他略微侧身便让开了羊妖递过来的那柄匕首，然后，双手持剑，迎向了熊精。 “嘭！”一声巨响。 兵刃相接，妖气四逸。 熊妖的棍子重的出乎预料，粗粗感应，绝对超过了五千斤，若是换成以前还是鲤身时，丁林是万万当不起这一棍的，但如今的蛟躯却是能够应对，僵持了一瞬，丁林的眼神一闪，下一刻，他主动示弱，略微收起些气力，故意被这一棒砸下，“噗！”水四溅，丁林又一次落入水底。 “吼！” 猛虎咆哮。 另一边，虎妖在身形和羊熊二妖交错之后，立刻转身，掌中长刀横扫，妖气汇聚，也朝着丁林的方向劈来，这一刀却是不分敌我，丁林是他的目标，羊熊二妖又何尝不是，丁林伤重，先杀了他以免意外是默契，而以羊妖和熊精的手段，攻到近前已是十拿九稳，虎妖这后补的一刀，不过是未雨绸缪，防范万一，但既然已经如此稳当了，那么顺水推舟一番，将羊熊二妖也纳入攻击中，自然也就毫不意外了。 虎妖如此想，羊熊二妖自然也能想到。 因此虽然左右两边包夹，但出手的主力却只有熊妖，羊妖的那一击与其说是攻击，到不如说是以攻代守，他大半的注意，其实是用在了防备虎妖身上，然饶是如此，他也没想到那刺出的一击毁落空，毕竟一路所见，丁林确实应该是重伤无疑，就算侥幸还能保有一定的行动能力，也绝难剩下什么气力。 “嘭！” 半空中，闷声一震。 在一棍击落了丁林后，熊妖也感觉到了不对，方才从棍上传来的那股力道，虽然比起他还要若上一点，但却绝对不可能出自一条重伤蛟龙精，但在击退丁林之后，他也无暇多想了，虎妖的刀气已到，他原本攻击丁林就只用了七分力道，尚留了三分余地，此时，棍梢一扫，鼓起余劲，和羊妖一起迎上了那颗虚幻虎头。 一瞬间的僵持。 蓦的，羊妖忽然面色一变，他猛地撤回和虎头僵持的匕首，将压力全部留给熊妖，然后双匕交错，挡在了左胸。 “呛！” 一声清脆的兵刃交接声。 跟着羊精的身影飞快的倒飞了出去，一行鲜血从他的胸前喷簿，他的左胸处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撕开，隐约可见肋骨后，鲜活跳动的心脏，但好在他反应足够快，两柄匕首挡住了原本该撕碎心脏的妖气，这一下，看着虽然惨烈，却到底只是皮肉伤。 “噗！” 只略微迟了一点，熊妖口中喷血，朝着另一边抛飞出去，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虎妖乃是元神三步的大妖，凭熊精一妖之力到底还是挡不住，羊精突然撤招，虽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却是坑苦了他，只这一下，就受了不轻了伤。 “吼！” 虎头去势不减，而在经过了这一番消耗之后，也化作了本来的样貌，一道血红色的刀气往后横斩杀，一阵接二连三的“噼啪”声，也不知伐倒了多少古木。 “老羊！” 熊妖怒骂，却一下看见了羊妖的凄惨，后面的话哽在了咽喉。 刺伤羊妖的那一剑自然是丁林的手笔，他故意藉着熊妖的力道落入水中，不仅顺势脱身，躲开了虎妖随后的那一斩，更是趁着羊熊二妖和虎妖僵持的一瞬，顺带刺伤了羊精，原本是想着一击毙命的，但这些活了几千年的大妖，经验实在丰富，反应敏锐，就算在那样的劣势下，竟也能精准的做出取舍，还是于千钧一发间保住了小命。 “你没有受伤。” 熊妖死死的盯着丁林，如果目光能够杀人，丁林此刻一定已经是死无葬身之地，但可惜，不管是再后悔，再懊恼，情绪都只是无用之物，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老熊。” 羊精唤了一声，他右手手腕一翻，将短匕缩进袖子中，用手捂住伤口，妖气涌动，暂时止住了血，然后充满戒备的看着丁林和虎妖，身形起处，掠到了熊妖身旁，和他站在了一块。 此时，场中情势又转，他们变成了最弱的一方。 丁林一言不发，眼眸戒备，从湖中重又掠出，悬在半空，几抹水汽缭绕在周身，虚虚实实，他掌中宝剑一侧锋刃沾满了鲜血，这些血极为灵动，震颤挣扎着，想要回到羊妖的肉躯，丁林妖气一阵，将灵性杀死，他剑尖低垂向下，一滴滴透亮的血便顺着剑脊滚落，滴到小湖里，不一会就晕开了红晕。 羊妖看着那些滴落的血，眸中闪出肉疼，那些都是他心头血，虽不及精血宝贵，却也比一般的血液珍惜，若是能收回，他的伤势至少能轻上一半，但此时，随着鲜血中的灵性被杀死，这想法自然也就成了泡影。 “好心机，好身手，竟然是我看走了眼，你不仅没有受伤，这般的法力境界，又有这主场优势，若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得就连我，今日也得栽在这儿了。”虎妖道。 (本章完) ------------ 电脑坏了 电脑坏了，这两天的更新全得靠手机打字。 会更的更晚一些，迟一些，有夜猫子的朋友可以早晨看。 抱歉了 ------------ 第0144章 僵持 虎妖盯着丁林除了眸中的防备外，心中也有些庆幸，丁林伪装的太过完美，他是真的没有看出破绽，方才的攻击，仅仅只是出于一贯的谨慎而顺手为之，毕竟他需要的只是一条蛟龙，是生是死本就没有关系，至多也不过就是杀早了，损失些蛟肉的精气，反正最重要的内丹是不会出问题的。却没有想到，这随后的一击竟然真的试出了成色，果然，能够在元神境就化蛟的又怎会是易与之辈？虽然如今事情的走向是最不利的一面，但此时能察觉，总好过在和那两个老朋友拼个你死我活之后，然后再被轻而易举的收割要强。 虎妖和丁林互遥遥对峙，事情的发展，出乎各自的意料，都为对方的心机而警惕，一时竟谁也没有先出手，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相互忌惮，羊精才有了和熊妖重新汇合到一处的机会。 而在汇合了之后，虽然羊熊二妖因为都受伤了的缘故，已经成了最弱的一方，但好歹也是将第二步修到了巅峰大妖，两妖合力，仍旧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一时间，场中三足鼎立，关系却是愈发的复杂了，更是谁也不敢妄动。 羊妖和熊精并肩而立，抱团之后，心里仍然得不到安定，他们先是看了看虎妖，眸中有被出卖的愤恨，似乎在谴责虎妖打破了默契，竟然将他们一起囊括进了攻击范围。随后又看向丁林，有些惊疑，丁林方才表现出的战力已经丝毫不弱于虎妖了。此时在场中，不论哪一边，都比他们强，就算他们又聚到了一起，也仍是危如累卵。 “你……”熊妖死死的盯着虎妖，瓮声道，咬牙切齿。 “嗤，”虎妖嗤笑，“方才，你们不是预料到我的举动了么，何必现在还做出这般姿态，你们冲的那般快，不也是想先我一步，”虎妖看向丁林，“杀了他，先将他据在手上，有现在这下场，不过是估计错了，他竟然没有受伤，这是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与我又何干系？” 虎妖毫不客气的戳破。 熊妖怒极，一嘴的獠牙龇开来，在妖的世界里，凡事若不为己，便该天诛地灭，这时他自然是选择性的遗忘掉自己的选择，只记得虎妖的出手，然后迁怒，将一切归结到了虎妖的背信弃义。 “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干什么。”羊妖看了熊妖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了意思，住了嘴，此时他们最需要时间，每多拖一会，伤势便能多回复，此时选择激怒虎妖，是最愚蠢的做法。 “这些年，若没有羊，你早死了八回了。”虎妖道。 熊妖闭口不言。 “事到如今，你们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妄念了吧，能活着离开就是好结果，这蛟坐拥地利，身为这一山之主，以神印封锁，若是不杀了他，你们根本就不可能走出这山头，看结界已经开始加强了。”虎妖又道。 另一边，丁林不言语，只是暗自里调动神印，加强禁制，神印先是被重创到几乎破碎，之后操纵的大阵又被三妖联手击破，又受了一次伤害，如今运转的速度已经极慢。 但这样的速度，落在三妖的眼中却是正好，他们的神印可没有炼化，隔了一层操纵起来不能如使臂指，使用时，大致就是这个速度。羊妖和虎精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头顶，光罩正悄无声音的又拢起来，颜色也愈变愈深沉，他们相互又交流了个眼神。 “与我联手，杀了这蛟，到时候，大阵洞开，你们便可以各回本山，而我能得到这得到这蛟，我们方才各自出手不是很默契么？”虎妖又道。 “默契？你是怎么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的，你现在是完好无损的，可他们……”丁林嗤笑一声，他看向羊妖和熊精，“别忘了，你们是怎么落到如今这幅田地的。” “历来只有龙虎相济，你们两个的内丹，对我实在没有吸引力，倒不如助我，杀了这头老虎，然后我洞开阵法，放你们离去，两位意下如何？”丁林又道。 “可到了那时，放与不放，可就全在他了，生死操于人手，我辈不为，助我杀了他，大阵自解，到时去留自可随心。”虎妖道。 “怕就怕，还没有杀掉我，就先遭了你的毒手，前事犹在在眼前，你们还敢相信他，要知道背叛，有了一次之后就会有无数次。”丁林看向羊妖道。 “没有盟誓，谈何背叛，我可以允诺，成事之后一定放你们离开，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们应当知道，我一向都是说到做到！”虎妖又道。 “他们助你，你就真能放下隔阂，毕竟你已经伤了他们，不怕他们在背后捅你一刀，”丁林似笑非笑，又看向羊精和虎妖，“他的允诺你们敢相信，平时里的说到做到，不过是因为违背诺言的代价还不够大，说到做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判盟背誓前能信誓旦旦，更取信于人，方才我看的清楚，若是二位没有受伤，联手之下，我和他都不敢说能够稳赢，已经结下了梁子，你们真信他能够放你们离去，当然还是乘人之危来的痛快！” “好一张利嘴，可那你呢，我们打上你的山门，你却顺水推舟，来了个请君入瓮，这里面的心思，想必也不用多说了吧。”虎妖道。 羊妖听着眼神闪动，面上不时露出意动的神色，似乎被某一方的言语打动了，但他的身子却始终紧紧的和熊妖靠在一块，不动分毫，他当然不会相信丁林和虎妖的鬼话，但却乐的见到这对峙的局面，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和熊妖便越是有利。至于熊妖则是一直抿着唇，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其实，丁林和虎妖又何尝不知道羊精和熊妖，不会被他们的言语打动，但此时，除了说些这样的话，还能如何。说了，最起码还可以保证，这第三方不被对面所拉拢。 (本章完) ------------ 第0145章 忌惮 羊妖和熊妖虽然伤了，但尚有一战之力，有他们在侧，丁林和虎妖就不可能真的打起来。 一时间只能僵持。 看着默不作声的熊妖，还有面上表现出游移不定，似乎在分析利弊，表演着艰难取舍的羊妖。 “嗤。”虎妖嗤笑一声，“还费这些唇舌干嘛，他们是一定了不会出手的。” 丁林不接话。 场中一下变得安静，时间在这沉默中缓缓流逝，僵持在继续，而这样长久的一成不变也最是容易磨灭耐心。 只有羊妖和熊妖还能沉下心，局势似乎正愈来愈往朝着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某一刻，羊妖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妥，尽管没有明显的表现，但他还是感受到虎妖和丁林的气势正越来越变得浮躁，他眼神闪了闪，明白虎妖和丁林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三足鼎立，固然是能够稳定一段时间，但让两方强者偃旗息鼓，做视最弱的那一方休养生息，这可能么，恐怕雷霆暴雨已经快要来了，再扭头看了看，身旁低着头放宽了心，只管专心疗伤的熊妖，算了，不是猪队友就行。羊精明白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山君还有这位蛟兄，”羊妖眼神闪了闪，“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我和老熊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论怎样笑到最后的都不可能是我们了，我们想要的只是能够继续还活着，所谓旁观者清，我有些想法，姑且说说，二位也姑且听一听。” 丁林和虎妖不说话。 “二位想交手，却又担心我们俩偏帮任意一方，但若是让二位再这么一直僵着，坐视我们俩恢复伤势，想来二位也不愿意，我们的存在是阻碍，既然如此。” 羊妖看向丁林。 “蛟兄，你何不干脆放我们离去，须知，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如今，我们所求只是活着，只要蛟兄放我们离开，我们立刻就会回转山门，到那时你和山君便可以尽情出手，分出胜负。” “当然蛟兄或许会担心我们出去后并不离开，却在外面蹲守，但这该是山君担心的问题，若是蛟兄胜了，有这大阵阻隔，也不臾我们会渔翁得利，” 羊妖说着看向虎妖。 “反而，若是万一，蛟兄败了，阵法散开，那时候结果如何应该也和蛟兄没有什么关系了，说不得，最后替蛟兄报仇还会是我们呢。” “那若是我和他两败俱伤呢。”虎妖道，他看向丁林，唯恐他被羊精言语所动，随后又看向羊妖眸中杀意涌动，“或者，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干掉你们，自然便一劳永逸，不论胜负，还是两败俱伤，都无后顾之忧。” “山君说的在理。”羊妖冷冷的笑着，“但我们也不是泥捏的，谁若是先朝我们出手，那我们就配合另一方，反正既然活不了，左右一个死字，当然要将始作俑者也一起拖下去。” “山君若是不信，大可以先试试。” “嘭！” 虎妖身旁忽然炸响，气浪勃发，他似乎就要出手，但终于还是只有恫吓，他充满杀意的看了眼羊精，到底还是没有出手。 “羊兄所言在礼，看来，先让你们离开，确实是唯一的法子了，毕竟拖确实是不好再拖了，再拖下去你和这位熊兄的伤势恐怕都要痊愈了。” 丁林说着看了眼虎妖。 “也罢，我这就放开大阵让你们出去。”丁林道，一边提起妖气，头顶阵法开始变幻“这最好，我……”羊妖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他的面色忽然猛的变了。 先是一道妖风刮过，飞沙走石，然后在这混乱中，两道妖气，不约而同的冲了过来。 “你们！” 羊妖厉喝，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纵然戒备一直保持着未曾松懈，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仍是徒劳无功。 刷！ 虎妖先出手了，掌中长刀挥舞，刀气如同匹练一般劈向熊妖，这是他的诚信，方才的言语交锋，他终究还是处在了下风。 “乒！” 兵刃的交接声，丁林的攻击也到了，长剑一展便刺向了羊精后者只能催动妖气用匕首挡住这一击。 “蛟兄且住。”羊精道，“我可以助你先杀了这老虎。” “哦……”丁林的攻击似乎停顿了一下，但随即不待羊精喘息，又如疾风暴雨般落下，只是几招，便将羊妖压制到了绝对的下风。 “羊兄，你的提议确实很诱人，只可惜啊，事情再这样拖下去就又回到原点了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个了结的，因此只能委屈羊兄了。” 丁林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的情绪，忽然剑峰一转，化剑为刀，这才是他真正擅长的，此时他和虎妖虽然暂时达成了默契，各自选择了料理的对手，但无疑谁先斩杀对手，在接下来的争斗中就能占据先机。 “我说了，我可以帮你……”羊妖急声道。 “羊兄，你早死一步，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丁林冷漠道，剑锋竖起，用力往下一劈，羊妖慌乱中只能将双匕一叠交叉着迎了上去。 下一刻，一蓬鲜血彪出，这一剑之下，羊妖被整个劈开两半。 老大和老二要打架，老三若是想要左右逢源，那么最先死的就一定会是老三。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制约，只有力量，自身真正拥有的力量，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强者又怎么可能会被弱者所言的那些利害的牵制住，而所谓的这些牵制，不过是强者还在权衡需要付出代价的多寡罢了。 而几乎就在丁林得手的同时，一声虎咆，熊妖正用熟铜棍死死抵住虎妖的刀锋，却不妨碍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虚幻的影子，扭曲了一下便化作一只狰狞虎头，一口要掉了熊妖的脑袋。 在劈死羊妖的刹那，丁林的剑锋就倒转了，而此时虎妖也杀死了熊妖，他做出了和丁林一样的选择，掌中长刀翻转同样朝着丁林劈去。 “呛！” 一声爆鸣，声震四野！ (本章完) ------------ 第0146章 伥鬼 两道人影僵持不动，风掺杂着云，妖气混着烟尘漫卷着往外翻，丁林和虎妖已尽可能的将妖气收拢，让攻击更为犀利，但以他两为中心，脚下的地皮还是被削去了一层。 丁林直视着前方，眸中有莫名的神色闪动，似乎在看着纠缠的刀剑，但如果仔细观瞧就会发现，他看着的地方是虎妖的身后，丁林炼化了神印而封神，这整座山头便都是他的领地，而作为控制枢纽的具现，主要他想，神印便可以出现在山头的任何一个角落。 虎妖的身后，满是裂痕的大印闪现，细微的波动被剧烈纠缠的两股气机遮蔽，狠狠地砸向虎妖的后脑。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不可能躲过了。 丁林的面上再不掩饰，残忍的神色显露，他盯着神印，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来了虎妖的脸，他愣了一下，好熟悉的表情，下一刻，丁林回过味来，这不就是此刻他脸上的神色么？ 一样的得意，一样的残忍。 不好！ 丁林心中警铃大作，想也不想他就猛的侧身，下一刻，他只觉左肩一痛，“刺啦”一声，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肩头，使劲一撕，这力量是如此的大，皮肉连带着骨血被一口咬下！幸亏他最后时刻察觉了些端倪，略微避让了一下，否则这一口咬住的便开始是他的脑袋了。握剑的双手，立刻有一只就受不住力了，左肩处缺了一块，手臂虽然还连在身上，但也只是字面意思上的连接了，再控制不住，左肩关节缺失了一大块！ 但和宝剑僵持的长刀却并没有能压过来。 “砰！” 虎妖猛的扭头，同样是最后时刻，得意间，他心中忽然涌出不祥的预感，大印擦着头皮掠过，打如此近的距离想要完全躲过，却也是不可能了，斜斜的打右肩上这结结实实的一击，打的骨断经折，他握刀的双手，右臂同样吃不住力，软软的垂了下去。 又一次，丁林和虎牙做了几乎相同的选择。 “砰！” 空气被炸响，伤了一只手，更有一种妖气顺着伤口往身子里涌来。 丁林和虎妖不敢怠慢，他们再各自被击中后，方才后知后觉明析了对方的选择，但身子本能的应激反应却以不可避免，原本留作防守的妖气，各自激发，惹得空气愈发震荡，又因着单手不能完全驾驭这股庞大的力量，双双闷哼一声后，身子往后抛飞，各自退开。 虎妖闷哼一声，面色在一瞬间白如金纸，他能够感觉到，涌入体内的妖气，虽然在数量上略微逊色，但质量却绝对不输自己，而那蛟妖明明还只有元神第二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金丹。”虎妖裂嘴，“难怪彻底炼化了神印，身具金丹，能被天庭招安也就不奇怪了，你却是已有何我一决生死的资格了。” 到底是积年大妖，又见多识广，与丁林真正一交手，虎妖便看出了端倪，一瞬间他的眼神又变了，愈发忌惮，原本他虽然根据丁林的几次出手，大致判断出了丁林的实力，交手时也是用尽全力，毫不留手，但其实心里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赢面大些的。 毕竟在修为上虎妖要比丁林高一个境界，不论是妖气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要超过丁林，但如今有金丹加成，质量上的差距已经被抹平了，他就算还在修为上占优，丁林却也同样有地利加持，这一刻，虎妖才真正感觉到势均力敌，也第一次产生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的想法。也许今天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 虎妖的脑中念头一闪。 “噗！” 丁林吐出一口血，才觉的胸前舒畅了些，他手中灵光一闪，掏出了什么东西，往嘴巴里塞去，他退的比虎妖要略微远一些，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左肩，扎扎实实的缺了一大块，被生生啃出了一弯新月。 “伥鬼！” 丁林道，他虽然活的短些，但见识却也一点不少，再加上还有脑中那些前世的知识加持，也一下就判断出，方才出现在自己背后的东西是什么，难怪，若非是因为王长，虎妖在见识了敖山渡劫的阵势时，还敢留下，初见时，他给丁林的感觉要逊色于敖山，但有这等后手，伥鬼相助，他真实实力，或许并不逊于敖山。 “很好，你比我想要的还要好，”虎妖看着丁林，同样往口中塞了一把丹药，那一双眼瞳中精芒闪烁，忽然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终究你我之间还是我占了便宜，若能杀了你，我能得到一枚金丹，待到修行圆满，渡劫之后，龙虎交汇，可多添一成的把握，若是你杀了我，我的内丹对你然也有裨益，但却最多只有半成的效果。” 丁林眸光晦暗，他眼神又扫过羊妖和熊妖的尸体，短短的时间内，一变再变，他和虎妖练手杀了羊妖和熊妖，随后，又在各自的偷袭后纷纷重伤， 倏的，丁林的眼神又变了。 “呼！” 妖风吹过，羊妖和熊妖的尸体上，两道虚幻的影子浮起，二妖身死，地魂失去肉身的禁锢已重回天地，只有命魂依然还停留在肉躯中，此刻从肉身中坐起来，眼神呆滞，他们看了虎妖一眼，躬下身子。 “主人。” 羊妖和熊妖喊道，声音木讷。 二就在奴役二妖命魂的功夫，从虎妖背后，一水又浮现出七条魂影，九为数之极，奴役伥鬼，虽是虎妖与生俱来的神通，但这等摄人心神，让人死后还不得安息的法门委实有伤天和，自然也不可能无穷无尽，九只便是极限了，九道魂影，俱都有元神境的水准。 既然已经被丁林看破，虎妖索性也不再掩饰，尽数掀开了底牌。 刷！ 虎妖左手持刀，挽了个刀，用力一挥，虽然少了一只手，体内又被丁林异种妖气干扰，妖气运行不畅，实力大打折扣，但有着九只元神境的伥鬼相助，虎妖表现出的实力，比起之前不降反增。 (本章完) ------------ 第0147章 枭首 呼！ 一股妖风刮过，鬼影飘忽，那几只伥鬼往周围散开，摆开阵势，便朝着丁林掠来，这些伥鬼俱都是元神打妖命魂所化，魂魄都曾被阳化过，但被转化为伥鬼后，魂体中便不可避免的被阴气浸染，阳质被压倒了，这一动起来，立刻便是鬼影森森，铺天盖地，丁林的身体被簇在当中，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来敌。 虎妖的眼神闪了闪，他原以为丁林会趁着自己刚召出伥鬼，还未及展开，不顾一切的上前近身缠斗，方才的那一下偷袭自己和他各有伤势，看起来是势均力敌，但实际上是自己吃了亏的，蛟妖伤的是左手，而自己伤的却是右手，虽然修行到他们这种程度后，早已能心神多用，不会像凡人那样还会拘泥于哪只手，还会有什么左撇子右撇子之类的划分。 但毕竟右手还是平时惯用的，忽然换成左手，驾驭兵器时难免会有一丝生疏，而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这一点差距，便足以让那蛟妖占尽上风了，若是蛟妖趁势而来，自己必然手忙脚乱。 但那蛟妖竟然没有行动，坐视了自己让伥鬼排开阵势，时机稍纵即逝，现在便是他再想要攻击自己已没有机会了。 虎妖不知道丁林为何会忽然变得如此昏聩，这应对，和丁林方才表现出的果断老辣，差了何止一个档次，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对手。 或许，还是太年轻了？ 虎妖的眼神再丁林额头短短的小角上停留一瞬，关这蛟相，这蛟精年岁绝对不到千岁，能有方才那般表现已属难得，毕竟还年轻，在久战之后，思虑不周，有所疏忽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想着，虎妖的心中却依然不怎么安定。 “方才你已占了先手，却不敢先攻，这一仗看来是我胜了。” 虎妖道，出言试探。 “哦，那你便攻过来啊。” 丁林到，他丹田中莲叶轻轻摇曳，转瞬间，就将侵入体内的异种妖气消弭殆尽，随后又开始炼化丁林吞下的那枚妖丹，恢复他的伤势，不知何时神印已悬在了丁林的头顶，轻轻一晃，便有金色的光辉洒下，将他的身躯罩住，九只伥鬼团团围上，丁林单手握剑，妖气催发，立刻便有剑气纵横而起，一只伥鬼被剑气波及，立即便烟消云散。 丁林挺剑和这群伥鬼战在了一处。 一时间金色的妖气，和黑色的阴气纠缠，难舍难分。 “口舌之利！” 虎妖冷哼，他的眼神紧了紧，握刀的手往上提了提，又放下，难道有什么杀招暗藏，就等着他上前吃上一记？原本虎妖打算跟伥鬼一起围攻丁林，但现在他却决定缓一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既然情势不明，就先不以身犯险，不如等上一等，反正如今伥鬼已经围上，优势在他了。 丁林长剑挥洒，似是陷入了苦战，几十招后，才终于又觅得一个机会，一剑又斩杀掉一只伥鬼。 虎妖却毫不心疼，思虑过后，他已决定改变策略，行以逸待劳之策，先以这群伥鬼纠缠住丁林，不让丁林有机会喘息，而他自己则趁着这时间，驱逐掉体内的异种妖气，恢复伤势，默默继续力量，等到最后时刻，再以泰山压顶之势奠定胜局。 至于那群伥鬼能够直接拿下丁林。 虎妖不敢如此作想，他自己转化的怪物，战力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虽然这些伥鬼都是元神境，但阴气压制下阳质已不稳固，每一只都最多只剩下元神垫底的力量，九只联手，能够勉强纠缠住丁林便已是极限了，败亡是迟早的事，他将他们召出来，也只作为耗材使用。 刷！ 丁林又一剑斩杀掉一只伥鬼，连带着先前灭掉的两只，场中还剩下六只。 “再不动手，你的这群鬼物就要被我杀光了。” 丁林道，眸中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一抹情绪，似乎有些着急，他体内莲叶轻轻舒展，那枚吞下的元神妖丹已经小了一圈，虽然因着一边在动手，莲叶炼化妖丹的速度要比全神时慢了许多，但比起正常的吞服恢复伤势却足足能快上数十倍。 见到丁林的情绪变化，虎妖暗道了一声果然，愈发笃定了之前的猜测，而经过这段时间，他也终于彻底驱逐了体内的异种妖气，开始恢复伤势。 失去了三只伥鬼，伥鬼们的抵抗愈发不堪，又走了上百招，过了约莫半刻的时间，丁林长剑连挑一连湮灭了三道鬼影，场中只剩下三只伥鬼。 “还不动手，你真叫我失望！”丁林似乎气急败坏，又像是再压抑不住，长剑忽然光芒大盛，头顶神印滴溜溜一转，加持在剑身，一下子又湮灭了两只伥鬼，然后长剑倒转，竟是不管不顾的就朝着虎妖刺来，他身随剑走，浑身气势也一路高涨，待到长剑递到虎妖面前的时候，气势也已达到了巅峰，堂堂皇皇，宛若一轮大日！ 只是似乎是被消耗了许久，隐约间，透出些虚浮，似乎是后劲不足。 虎妖嘴角勾起，露出得逞的微笑，积蓄了这么久，他又怎么会害怕和丁林对招，掌中长刀横扫，一声虎咆响起，他不闪不避，竟然还踏前一步，一招力劈华山朝丁林当头砍去。 “呛！” 刀与剑交锋，响彻了整片山林。 虎妖面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刀锋的那一面，一股雄浑无比的沛然大力袭来，感应中，哪里有什么后劲不足，明明是根基深厚，卷来的那一股妖气，比他恢复了许久的力量，强了何止一倍。 “我给过你机会的。” 丁林的嘴角勾起，笑容灿烂。 “怎么……” 虎妖的眼睛睁大，死死的盯着丁林，但接下来的话，他已经没有机会说出了。 “呛！” 一声悲鸣。 虎妖的掌中长刀再坚持不住，不论是品质，还是附着的妖气都远不如丁林的长剑，它毫无意外的被斩成了两节。 长剑不停，继续长驱直入，直到将虎妖一剑枭首，而随着着虎妖的败亡，丁林的身后，两只不顾一切扑过来的伥鬼一下子停住了动作，僵在了原地。 这是虎妖最后的两只伥鬼，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留到最后的恰好是羊精和熊妖。 丁林收剑，他左肩上缺口的伤处，又开始往外渗血，却不管不顾，反手，右手化而为爪，一把掏入了虎妖的丹田，一颗足有拳头大小，还在鲜活跳动的内丹被他掏了出来，托在爪中，不知何时已经黄昏了，血色的夕阳印在内丹上，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被鲜血涂满，红彤彤，刚掏出来的内丹像极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妖冶而又珍贵。 “骨碌碌！” 虎妖对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终于停了下来，随着内丹被掏掉，最后的生机消散，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石磨大小的虎头，虎目依旧圆睁着，写满了不干，额头的王字，被鲜血沾染住，凌乱而又草率。 “轰隆！” 虎妖的躯体也在这时落在地上，大片的烟尘中，一只房屋大小的斑斓猛虎显露身形。 “你的选择其实没错，只是你并不了解我。” (本章完) ------------ 第0148章 转世 “从你失了决胜之心，打算拖死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你要败了。” 丁林看了眼地上胖的的躯体，又看了看滚落一旁的虎头，吐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眼神有些疲惫，差一点，如果虎妖当时真的不管不顾和那群伥鬼一拥而上，或许现在死的就是他了。 不过还好，没有如果，到底还是他赢了。 丁林抬头，夕阳映入眼瞳，有些刺目，他又收回视线，血色的光洒落，漫山遍野都是狼藉，他眼神依旧只是一扫，便看向了身后。 身后，随着虎妖的死亡，被他拘为伥鬼的羊精和熊妖也恢复了自由，他们看着丁林，眸光有些复杂，更多的是惊惧，似乎是才经历了一场噩梦，虽然被拘为伥鬼的时间不长，但那种明明意识清晰，却不能指挥魂魄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魂魄被驱策，身不由己的绝望却是体会的清清楚楚。 比死亡更恐怖。 “没想到，是你笑到了最后，忘了谢谢你，让我们魂灵解脱。” 羊妖看着丁林，面上有些复杂，至于熊妖，依然如生前那般面无表情对的沉默，两妖都没有再行攻击的意思。 实在是攻击也没了意义。 他们肉身已死，就连已经拘进体内的地魂都回归天地，这一道命魂虽然暂时恢复了自由，但有阴气污染，已经失了纯阳本质，也坚持不了多久，过一会便会消散，只会剩一点最纯粹的真灵本质，转道地府。 如果，丁林愿意给他们机会的话。 丁林不言语，翻手，将虎妖的内丹收起，又走到二妖的尸体前，当着他们的面，同样将内丹挖出来。 “我们如今只剩下魂魄，实在是身无长物，而且这些年为了修行，身上只要有好东西也会立刻消耗掉，实在是拿不出什么了，只有那一对灵兵尚还算有些价值，乃是我偶然得到，性命交修的法宝，其内有炼宝决，或许在他残缺之前是一柄仙兵，甚至都不止。我试过，那篇炼宝决甚至可以用在其他兵刃上，我用血祭法炼化了它，若无允准，我死后，便是旁人得到它，也只会是一对废铁。” 羊精说着，伸出手，他命魂已经在变得虚幻，勉强凝聚出一丝妖气，以此作影子，他尸体前，散落的那两柄匕首轻轻颤了颤，两道血光被抽离出来。 “我已经收回了血契，如此，你轻易就可以炼化它，我知道你不缺兵刃，也知道我现在没资格和你讲什么条件，这是我的诚意，如果可以，以此为交换，求你放过我俩真灵。” 羊妖祈求道。 “可以。” 丁林的眼神落在那两柄匕首上，许久点了点头。 得了丁林的允诺，羊妖和熊妖松了一口气，再维持不住魂体，最后的一丝妖气泄露出去，身形支离破碎，两道灵光飞出，在空中懵懂的转了一圈，随后径没入地面，直入地府。 妖类厮杀，往往不成就死，是神魂俱灭的那种，如羊妖和熊妖这般还能有转世轮回的机会，已经是争斗失败后，最好的结果了。 丁林捡起那两柄匕首，想了想，又将熊妖的熟铜棍捡起，至于虎妖的那柄长刀，被砍断之后，竟然一阵幻化，成了一颗分成两半的虎牙，内里精气散尽，已是彻底成了废物。在魂魄消散之后，羊妖和熊精的尸体也各自变回本相，一只山羊，一只黑熊，他们俩，连带着虎妖是丁林杀过的修为最高的妖怪，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丁林又取了羊妖的双角，将黑熊的一颗熊胆刨了，至于虎妖，老虎全身是宝，被他整个囫囵的收了。 事情到此为止。 原本，丁林还想要夺去三妖身上的山神印，但在三妖死亡后，那三枚神印，竟然都各自散开，化作最精纯的灵气，无形无相，他即便是借助自己的神印，也只能感应到，至于捕捉，则实在是力有不逮，难以为继了。 丁林的神印本就因硬挡了敖山的决死一击受损颇中，未即修复便又被他用在这一场争斗，接二连三超负荷的使用，已经让神印到了极限，若是再强行驱策，恐怕真的会破碎。 感应着神印中传出的虚弱，丁林顺势解开控制，神印一下子便钻入了地脉，如小狗一般暗自舔食者伤口。 丁林默然，这一场他也损失颇重，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胜了，赢家通吃，得来的还是要超过损失的，旁的不说，只那一枚虎妖内丹，便足够将所有的损失都弥补了。万物相生相克，龙虎相济，便是其中一种，蛟乃龙之亚也，这枚丹足可以让丁林在登仙之时多增半成的可能。 这一会的功夫，太阳彻底落下。 天光昏暗。 接下来又该调养伤势了。 方才痊愈，一场争斗后，又是一身伤病。 丁林寻了一块还算完好的巨石坐下，腹中，吞下的那枚元神妖丹，持续不断的再被分解，但没有自主意识的帮助，毕竟还是慢的，他将意识沉入，开始专心疗伤，丹田中，莲叶缓缓摇曳…… …… 七日。 等到丁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他扭头看了看左肩，那被虎妖肯掉的半边肩头已经长了回来，连皮带骨彻底恢复了原样，他抬了抬胳膊，不论是力量，还是强度，都和以前一般无二不止是体内暗上，宝莲灯残叶对肉躯明面上的修复，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只是可惜啊。 丁林的某种闪过遗憾，单纯的疗伤自然用不了七日，在伤势恢复好后，他吞下的妖丹还剩下一点点，丁林便又尝试了下，莲叶的净化效果能够用在修炼，但可惜，并不理想，他紧跟着又炼化了那点的剩余，莲叶不为所动，任由那一丝驳杂留在妖气中。 后面，丁林又跟着故意弄伤了自己，莲叶也只是治疗好他的伤势，对那一丝驳杂不闻不问。 不过，好在只是一点点的杂志，几尽于无，并不会造成影响。 (本章完) ------------ 第0149章 炼宝诀 就算是放任不管，最多数年也会被彻底磨灭。 至此，根莲叶的净化特性，制定的种种新的修行计划，也就无疾而终，还未开始，就宣告了结束。 也有好的发现。 争斗是真的能发掘出妖的潜力。 原本在化蛟成功后，丁林彻底吸收完万胜公主的内丹，修为一步提到了五千三百年，抵达现在境界的极限，这一场战斗过后，居然又能再提升了。 大概只有几十几百年，但在到了上限之后，每一点的提升都可以说是难能可贵，这些提升现在看来或许不起眼，但等到日后登仙时，或许这一点，就是能否成功的关键。 刷！ 丁林抬头，他神色不动，忽然一挥手，地脉深处，神印轻轻一颤，随机笼罩住山峰的大阵，洞开了一个缺口。 外面，隔着数百里，一道遁光倏的腾起，如惊弓之鸟，就要逃离。 “进来。” 丁林道，略微展露了一丝气机。 遁光的主进放下心来，随即，一道着黑白裙纱的人影飞入阵中。 是鹊仙。 “山主。” 鹊仙面上露出喜色，行礼道，她眼眸四下里一扫，便看到满山的疮痍，虎妖的躯体已经被丁林收起来了，羊妖和熊妖的丁林取了最精华的部位后，其余部分的尸体还存在原地，鹊仙青城山中修行多年，自然认得二妖，清楚他们的本事修为，不由的，她神色又恭敬了几分。 那日分开之后，鹊仙便带着五仙女和两条蛇一路逃亡，一直到雷劫平息后的几天，尘埃落定，山中骚动平息，她将五仙女和两条蛇安置好，便偷偷回来打探消息，却感应到蛇缠山中有大妖正在交手，便是阵法阻隔也不能尽数遮掩，仅仅只是传出的波动便让她心惊。 鹊仙不敢靠太近，只能在百里外躲藏着，好不容易峰中平静下来，却迟迟没有动静，她等了足足七天，阵法才终于打开，一直到听见丁林的声音，感应到丁林刻意显露的气息，她确定获胜的是丁林，这才敢进入蛇缠峰。 “山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鹊仙道。 丁林看着鹊仙，面色略微柔和了一点。 老实说，他其实有些意外，妖的世界，从来感情淡漠，鹊仙能够回来找他，且能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久久逗留，没有立刻逃离，便已能算的上是忠心了，至于明明感应到交手的波动，却未过来帮忙，以鹊仙的修为，过来不是帮忙，而是送死，且连人都尚无完人，就更遑论是妖了，再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将自身安稳放在前列本就是常情，若是因此而怪罪，便实在是过于苛责了。 “我将仙子和两位妹妹暂藏在正一道山门不远处，那里，一般情况下元神大妖不会涉足，至于元神之下的小妖怪们，以白妹妹的修为足够应对了。” 鹊仙道。 “此间事了，已经无碍了。” 丁林道。 “那我去接仙子和两位妹妹回山。” 鹊仙道。 丁林点了点头。 于是，遁光又起，鹊仙朝山外飞去。 丁林挥手，隔空催动神印，重新又弥和了阵法，然后闭上眼睛，大致探情了宝莲灯残叶的效用后，他开始整理，这次大战缴获的战利品，除了那三枚妖丹和三妖遗留的肉身外，还有两件兵刃。 熊妖的没什么好说，除了重一点没什么特别，倒是羊妖遗留的那对短匕，果如他死前所言，很是不凡，当时有妖气灌注，遮住了这匕首的本来面目，此时却能看的清清楚楚，深蓝的本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打造的。 两柄匕首，都是残缺的，或许它们本来该是一对短刀？最上缘斜斜两个断口，让这两柄匕首参差不齐，仅剩下的部分，也不是完好的，锋刃出坑坑洼洼，似是经历过一场苦战，不满了缺口。 但饶是如此，它也依旧锋利，丁林的手指，在匕首上拂过，森冷的触感侵入肌肤，他移开手指，阳光下，手指表面已多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单以锋利而论，这两柄匕首，竟还要超过丁林夺自万神公主的长剑仙兵，难怪以羊妖那样的修为，也还会继续用选用。 丁林略微沉吟，想起羊妖临死前的话，分出一丝意识，探入兵刃，场景转换，然后，他看见了一片残破的空间，难怪羊妖那样笃定，这至少是一柄残缺仙兵，且极有可能在仙兵之上，在仙兵中，只有最顶级的那一类，才有可能内衍出空间。 至少，丁林的长剑仙兵就没有。 这一片残破的空间，似乎是一片石林，已湮灭的只剩下一点点，一根石柱高耸，而在这根石柱的前方，斜斜的被切下，灰蒙蒙的色彩下，狭窄逼仄，只剩下两个桩子，丁林的意识落过去，两篇神文，不见篇名，甚至连内容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短短的结尾，根本就窥不到原本记录了什么。 丁林将意识落在那唯一一根完好的石柱上，从位置上看，这仅存的石柱上，记录的东西应也该是最不重要的，密密麻麻的神文，爬满了柱身，在最上面，用略微大一号的字体，写下了三个字《炼宝诀》。 是的，诀。 不是术，不是法，甚至连经都不足以概括，竟然是诀。 术法经诀。 经便可修炼至仙。 诀更是可以通往金仙之境，已经近道。 经诀之类，通常只用来命名修行之法，丁林所修的敛息法，那般实用，他以元神之身施展，甚至都能遮掩仙人耳目，如此都只才只能称为法，而以炼宝这等修行辅助之道，却能称诀，这一篇又该是如何高妙，不由得，丁林又看向那两个石桩，若是石柱还在，其上记录又该是什么？ 好一会，丁林才平息心情，到底是人心不足，能有这般机缘本就已是难得，自己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还是贪心，心境修行还是不到家啊。 意识落到石柱顶端，从上往下看去。 开篇数百字，丁林看过便理解了。 (本章完) ------------ 第0150章 亲厚 数百字后，丁林便只能理解了，又往后数百字，理解开始变得勉强，再往下便只能称之为看了，一顿囫囵吞枣，或许连一知半解都做不到。 等到约莫十分之一处，再往下，更是连看都看不下去了。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是云山雾罩，宛如天书一般。 丁林明白这是自己的修行还不足，阅历不够，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许久才克制住继续往下看的欲望，他能看到十分之一。 但现下真正能够完整看懂的，却只有最开篇两三百字。这两三百字恰好记录了一门可以改变兵刃形状的法： “兵者杀伐，器者用具，兵器，杀伐之具也。常以五金之英为铸，性相近也……故五金所属，可以相互矣……” 丁林读下去，若有所思，这门法，只能用于以五金为主材所铸的兵刃，乍一听似乎颇受限制，但要知道这世间兵刃的主流，本就是以五金为主材，以其他型材为主的，才是偏门异类，且多是高高在上，是丁林现如今还高攀不上的领域。 至于改变调整已完成兵刃的形状，更是了不得的效果，低端兵刃也就罢了，元神往上，想让寻得一柄合适承受的兵刃便开始难了，而有这门法，只要材质对，往下一切便都能顺理成章，甚至还可以细细打磨，调试成最趁手舒适的形状。而一柄趁手的兵刃，在战斗中的作用，想来是不用多说的。 同样是辅助类的法门，再加上是诀的内篇，作用的层次总不能此敛息法差吧，而以敛息法对照，这法门怎么也能运作用到仙兵吧。 丁林想到了自己的那柄长剑，他最擅长的其实是刀，杨婵所赠的那柄长刀原是最合适他的，如今还在奔波儿霸手中，他只能暂时用那柄仙兵长剑代替，虽然品级材质更好，但刀与剑相差颇多，仙品长剑按刀的方式使出，威力却并不比之前使用长刀更大。 再元神境时能得到一柄仙兵已经是了不得的机缘，还想要恰好顺手，几乎是不可能，但现在这有了这法门，不可能成了可能。 若能将长剑改易为刀，丁林想着慢慢出了神…… …… 揣摩着这法门。 直到再次感应到熟悉的气机来到峰外。 丁林睁开眼睛，眼神中有一丝阴翳，感应中鹊仙的气息虚浮，似乎是受了伤。 刷！ 丁林挥手，大阵洞开，鹊仙飞了进来，她已化成了本相，一只庞大的喜鹊，喙子边带血，右侧的翅膀上也有一道长长的伤痕，鲜血淋漓，一身的乱羽，背上也只背了一个人，五仙女情况还好，只是神色有些惊慌，再看到丁林真的无恙后，她面上喜色一闪，随机又紧紧地抿住，神情低落了下去。 白蛇和青蛇却不见踪迹。 “出事了？” 丁林沉声道。 “山主。” 鹊仙落下身，将五仙女放下，重新化作人形，右臂上裙纱破碎，一道长长的伤痕，几乎贯穿到骨骼，面色苍白如纸，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山主，我赶回去时，正碰到一名新入山的大妖在收编属下，我拼尽全力也只纠缠一二，实在是敌不过，最后只勉强仗着能抢下了仙子，白妹妹和对方手下的首领纠缠着已经打远了，小青应该已经被他们抓到山上了。” “在哪座山头。” 丁林起身，鹊仙立刻便感觉到了一股寒冷，似乎面对了一场腥风血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几日，若是连敖山都算上的话，丁林已连续诛杀了四名元神，身上的煞气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其实已经动了怒。 两条蛇对丁林或许没有什么重要，当时也只是随手救下来充当属下，但相处了这么久，便是阿猫阿狗都能有些感情了，更何况是两个有着思想，长相俏丽的小妖精，若真是力有不逮也就罢了，但如今以丁林的修为，在这青城山中除了正一道，他实已无需在忌惮其他大妖，左右不过是走一趟罢了。 一点横生的波折，小插曲而已。 “你可还能成行？” 丁林看向鹊仙。 “我还能飞。” 鹊仙立刻道，她自然明白丁林的意思，面上露出了感动的神色，丁林自然不知道，他这一举动，给了鹊仙多大的震动，这在丁林看来只是一件小事，但在鹊仙的视角却截然不同。 为妖多年，鹊仙还在小妖时，也曾托庇于同族大妖的羽翼之下，后来成就元神后，也曾做过一峰之主，她自然清楚寻常大妖对手下的态度，平日在羽翼下，随手庇护一二尚可，真要是在外出了什么事，大概是一掠而过，根本不会在意。 妖族性格冷漠，骨子里多是自私自利，利弊权衡，便是鹊仙自己，平日里和青蛇交往最多，但真到了抉择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五仙女，无他，有利可图罢了。 无论是为了向丁林交代，还是为了自己有可能的前途，她毫不犹豫的就如此选择了。 只是，在选择过后，心里却难免也有些难受，毕竟平日里的交情不是假的，鹊仙向丁林诉说，原本也只是报了万一的希望，却没想到，丁林竟然立刻就决定出山，要知道以丁林的境界，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白蛇和青蛇于他而言，一直都是可有可无。 再加上，如今鹊仙也是丁林的手下，由人及己，她又怎能不感到震撼和感动。 到底，人与妖之间骨子里还是有差别的，经过西海一役，丁林虽然有些改变，但他真正的灵魂毕竟还是一个人，那些经历，固然让他变得自私冷漠，杀伐决断，但思维方式已经习惯了，当遇到的事情不涉及到自身，他自然还是下意识的用人的逻辑来考虑，也就显出了亲厚。 “你且在山中待着，我们去去就回。” 丁林朝着五仙女道，那边鹊仙吞下一颗丹药，不顾疲惫和伤势又显出本相，丁林一跃，便踏上他的背脊。 鹊仙羽翅一震，便载着丁林腾空而起。 (本章完) ------------ 第0151章 一剑 大阵自然分开，旋又合拢，五仙女扬起头，目送着丁林和鹊仙离去。 “我将她们安置距离在正一道五百里的一处山坳里，那里其实已经离着山外不远了，有人气侵扰，灵气稀疏，再加上距离的最近的羊首峰也在三百里开外。” “就是被您杀掉的那只山羊原来的山头。” “诸般因素下，那一带附近原本是正一道和我们默认的缓冲地带，正一弟子鲜少过境，轻易也不会有大妖涉足，原本该是安全的，但近来敖山身陨，再加上您也杀了许多，青城山中一下子就空出了好几座灵峰，这几日，有许多大妖外来，他们不懂山里的默契，有妖从那里入山了。” “找上我们的是一条黑蛇，应该才入元神不久，实力比赤练要弱许多，不然我也难从他手上逃出性命，我离开的时候，他正领着一群小妖往羊首峰去，或许是想占了羊首峰。” “小青也被裹胁在妖众中，她修为还弱，虽然也结了妖丹，但距离元神还早，那黑蛇如今尚未起家，手下妖众不足，当场没有杀掉小青，应该便是打算捕了之后回去收服，充作手下，小青暂时没什么危险。” “危险的是小白，她如今的道行已经能够肖想元神了，纵然是一手培养的嫡系，到了这一步也会被忌惮，更何况是道左相逢，小白只会被他们当做修行的资粮，还好，那黑蛇忙着先去占据羊首峰，暂时顾不上小白，只让手下统领一个和小白修为差不多的蟹妖去代劳。” “但那黑蛇和我交手时，我抵挡的艰难，他不止一次用余劲打中过小白，小白已经是重伤了，她是被蟹妖追杀着往山外逃去的，情况很不好，已经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小白海坚不坚持的住。” 鹊仙一路飞行，一边向丁林讲述。 丁林听着，默不作声，神色又阴翳了几分。 青城山，灵脉广大，羊首峰所在的位置，和蛇缠峰一南一北，丁林并不熟悉路径，鹊仙全速飞行，足足行了半日，终于到了目的地。 羊首峰，确实形如羊首。 有道是水无常势，山无定形，便是在大自然中，山脉的模样也不会永远都一成不变，更遑论还有修行的伟力，在被大妖占据之后，受妖气浸染，再加上神印也被掌握，年深日久，慢慢的灵峰就会潜移默化，朝着占山的大妖潜意识的方向变去。 数百里外，鹊仙速度不停。 丁林远远的看去，羊首峰外，一片疮痍，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死去的小妖变化回本相，尸体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山脚，鲜血染红了流经的溪流，血腥气直冲云霄。 侥幸还活着的小妖们则在那些还未散尽妖气的尸体上，蹦蹦跳跳的来回挑捡，从妖躯上取下有价值的部分，他们会优先选择同族，因为相近的妖气会更好利用一些，这一刻，不分敌我，只要是死去的，都是幸存者的资粮。 这些幸存者又划分出阶层，妖丹境界以上的，能占据一到两条同境的尸体，这些同境的尸体中，有妖丹，是相当不错的裨益，妖丹境界以下的小妖，则只能散落在周围收拾一些丹境妖怪们不要的边角。 丁林一眼就看到了青蛇，她立在一块青石庞，青色的长尾不再像以往一般干净，落在尘埃里，鳞片破碎，上半身，一副胸甲包裹住要害，愈发显出身段，已经不太能看出原本青绿的颜色，粘裹着黏腻腻的鲜血，脸上也是血，小小的瓜子脸上，一道伤痕直划到耳畔。 青蛇面前一条菜蛇躺着，还没有死透，长尾不时的颤抖，她一言不发，擎出一柄匕首就剖向菜蛇的腹部，蛇性绵长，这蛇儿感受到了刺激，身子一下蜿蜒盘卷起来，青蛇却不管，她面无表情，妖气灌注，匕首一挥就将这条儿臂粗的菜蛇斩为两段，两分的躯体兀自挣扎，青蛇却手腕一翻，一下就将妖丹取了出来。 前方，一道觊觎的眸光投视过来。 青蛇却不管，她一手提起这菜蛇的上半截，眼神斜觑着那只看过来狼妖，然后张开嘴巴，接住菜蛇伤口出流出的精血，菜蛇还在挣扎，半截躯体扭动着，落下的鲜血滴滴答答，有些洒在青蛇的脸上，有些落在她的身上，顺着胸甲的间隙，在呼吸的起伏中，蜿蜒而下，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被青蛇吞到了腹中，一滴滴的血落在脸上，将那张美丽的脸衬的愈发戾气十足。 狼妖心下一惊，收回视线。 借着菜蛇半截躯体的遮挡，青蛇又看向峰顶，眸光中充满了仇恨，但也只是略微的瞥了眼，她便隐忍的收回了视线。 峰顶，一条十几丈长足有水桶粗细的巨蟒盘卷着身子，他身上也带了伤，但眸中却是不掩饰的兴奋，方才那一仗他赢了，如今只要逼出山神印，便算是占了这一座山头，漂泊几千载，终于要能够开辟基业了，他昂首源源不断的朝着地脉喷出妖气，一圈氤氲在峰顶慢慢成型，凝练，一点点变化成神印的模样。 “是他。” 丁林道。 “是。” 鹊仙回答，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背脊上，一道妖气陡然升腾起，那股压力，让她经不住战栗。 丁林单手持剑，一道剑光如同匹练，从五十里外便斩向那条黑蛇。 “轰隆！” 峰顶，一大片的烟尘腾起。 突然的袭击让黑蛇措手不及，但他到底是元神，庞大的身子就地一滚，灵巧的有些不像话，但这一闪躲，半日的苦功便白费了，峰顶，那一圈氤氲一下子散开，已经就要被逼出灵脉的神印一个闪烁，倏的又躲了回去。 黑蛇却已顾不上惋惜了，他虽然反应迅速，但那一剑到底还是没有完全躲开，庞大的蛇躯滚过几圈，腹部一侧忽然一下子炸开，鳞甲破碎，一大股的鲜血喷出来，只差一点点就被开膛破肚了。 鲜血淋漓！ (本章完) ------------ 第0152章 找寻 “谁！” 黑蛇大喝，只是口中如此喊着，却只是虚张声势，不论是这遥遥一击的威力，还是涌进体内的那一股肆意破坏，霸道非常的妖气，都在诉说着着来妖的可怕，尽管还未照面，黑蛇已经知道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身子就地一滚已经化成人形—— 一个周身黑气缭绕的黑袍的青年。 只是比起方才的意气风发，此刻他黑蛇的瞳中只剩了惶恐，那一张脸上飞快的变成苍白，褪完每一丝血色，他身子一纵，强压下伤势，就要逃跑。 什么灵脉，什么基业，什么手下，哪里比得上小命重要。 首先要能活下去，才可能会有以后。 黑蛇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晚了，将要炼化神印的喜悦，弱化了他对外界的感知，等到丁林的攻击将他惊醒时，已经逃不掉了，距离太近了。 有时候只要一瞬间，天堂和地狱就能完成调换。 “刷！刷！” 又是两道剑气掠来，强劲的妖风削平了山头，黑蛇的身子刚刚纵起，就又被逼的落下，不得已他只得又就地一滚化出本相，往那大片的烟尘中钻去。 丁林的身子在鹊仙的背上飘起，如一根羽毛，如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烟火气，动作却偏又快的惊人，只一闪便落到了峰上。 “呛！” 一声剑鸣。 黑蛇的身子仓促的停下，长尾使劲一卷，半截身子一下子立起，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正落在了他的身前，他下意识的吐出信子，方才若是不曾停下，这一剑应当正好插在他脑袋上，十丈之外，一个面貌普通的人影持剑，红袍飘逸，拦住了他的去路。 黑蛇的瞳孔骤然一缩，丁林的身上气机隐匿，他感觉不到分毫，但那疯狂跳跃的灵性，却在提醒着他眼前这妖的危险，黑蛇在成就元神后，曾拜会过一个沾点亲戚的同族，后者在妖王坐下当差，修为已经到了元神第三步，眼前这妖给他的感觉和那同族极为相似。 元神之间，亦有高下。 “大人可是看上了这处地方，要暂作歇脚？” 黑蛇低头从高处俯视着丁林，他飞快的开口，唯恐晚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话。心里却在暗骂，这山里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灵峰，你有这等修为，不去虎头山吃肉，虎头山是原来虎妖的领地，灵气极盛，甚至能够增益元神第三步的修行，却反而往下卷，和我们抢起了小峰。 剑光一闪，丁林长剑作刀，砍向了那颗蛇头。 “且住，且住，大人，何须动手，不用您言语，小的这就离开，将灵峰给您腾出来。” 黑蛇竟然躲过了这一剑，他运气极好，却是方才他忽然意识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恐怕会惹怒丁林，唯恐冒犯，他赶紧又变回人形，身形极速缩小间，竟然误打误撞，刚好避过了丁林的攻击。 而这又一次的猝然一击，也让黑蛇终于意识到，不论来意如何，于他，眼前这来者根本就没打算放过，黑蛇口中说着讨饶的话，眸光却在一瞬间变的凶狠。 说来也是讽刺，方才为了表现恭敬的变身，此时竟然成了他此时放手一搏的机会。 那变身是临时起意，极为巧合，丁林自然也无从判断，而攻击落空的那一瞬间空差，便让黑蛇有了先手。 到底也是底层爬出的元神，绝境之时，纵然实力悬殊，他也绝不会缺少拼命的勇气，他脑袋猛的往前一伸，一瞬间竟又变为原形，血盆大口张开，两边的獠牙吐出毒液，狠狠咬下！ 下一刻—— “噗！” 一簇血猝然喷出，像是鲸鱼的喷潮，阳光下，一截剑尖笔直的探出，刺穿了颅骨。 黑蛇的眼睛一下睁大，难以置信，疑惑，迷茫……忽然“嘭”的一声，他整颗脑袋一下炸开。 丁林的身子冲天而起，阳光下，他脸上斑斑点点全部都是血。 暴起的太过仓促，黑蛇的身子才刚刚变化了一半，上半截躯体是蛇，下半截还维持着人形，但此时，随着生命的消拭，那下半截人形，也慢慢变化，重新变成蛇尾，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峰顶，一条无头蛇尸横陈。 丁林落下身子，面无表情，挥剑挑破了蛇腹，取出妖丹。 山峰下，鹊仙的身子一顿，抓起青蛇，又掠起，然后带着她，落在了峰顶。 “山主。” 青蛇喊道，像是找到了依靠，那双眸子一瞬间蓄满了泪水。 “那只蟹妖追着小白往哪里去了。” 丁林问道。 “往东北方，山外。” 鹊仙用翅膀指了一个方向。 “我们分头去找，你带好小青。” 丁林道，随后身形一闪，便化作遁光消失在了原地。 鹊仙也随之扇动翅膀，往外寻去，比丁林稍偏了一点方位 原地，只剩下山脚一缩小妖战战兢兢，突然的变故让他们无所适从，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不过没关系，他们妖界组成的基础，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大妖到来，将他们收编。 高空中，罡风呼啸，鹊仙用妖气支起屏障，她没有变回人形，以本相飞行速度会快一些，能更有效的搜寻，鹊仙一只爪子笼着青蛇，青蛇抬头，看着鹊仙，眸光有些复杂。 两妖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寂寂无声。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似我等出生寒微，仅仅只是活着就已经千难万难，更遑论想要攀登更高的地方，事事不由己，件件难随心，由不得左思右想瞻前顾后，一有机会就得死死的抓住，全力争取，你说我自私也罢，说我功利也好，非如此，没可能改变命运。” 鹊仙道，她越说声音越是低沉，等到了最后声音更是被罡风完全吞没，她像是说给青蛇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而说这一番话的目的，或许是有些愧疚，在未自己开脱，或者，是因为丁林的举动，她认为，两条蛇在丁林那儿有些分量，缓和关系，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谁知道呢？ (本章完) ------------ 今晚加班 如题，刚刚才到家，无了…… ------------ 第0153章 捕蛇人 青蛇听着依旧沉默。 鹊仙说的在情在理，无关对错，只是选择不同，若只是旁观，自然是可以尽可能的包容，但青蛇却是亲历者，利益攸关，因着鹊仙的选择，她陷入了险境，白蛇如今更是生死不知，虽然后来鹊仙又找来了丁林，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却无法回避，覆水难收。 青蛇又不是圣人，心里又怎可能没有不满，只是她修为毕竟差着鹊仙许多，是绝对的下位者，其实像这般沉默的抗拒，她都本不该表现出来，这已经是对鹊仙的冒犯了，但青蛇毕竟才结丹不久，七魄诞出的时间太短，爱憎分明，更是很难掩饰自身的情绪，像这般沉默已经是尽可能的忍耐了。 鹊仙自然也明白，以她的修为将话说到这一步，也意识极限，若不是应为丁林，甚至连这解释她都不屑去说，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若是白蛇能够活下来，往后她和两条蛇的关系或许还能有弥合，但裂痕却是再也不可能修复了。 …… 白蛇在逃，拼了命的逃，身后那蟹妖修为和她相差无几，甚至隐隐约约还要比她弱上一丝，但没办法，她伤的太重了，来自元神层面的打击，虽然只是余劲，却也不是她能轻易承受的，白蛇其实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大境界的差距，如同鸿沟，复着那样的伤势逃亡，其实她早就该支撑不住了，能够挨到现在，全凭着意志坚韧，靠一股心气在支撑着。 她不甘心，辛辛苦苦修炼到如今，好不容易元神在望，就要这么死去？ 撑一会。 再撑一会。 再逃远一点…… 或许会有转机。 “呛！” 白蛇双手持剑，勉强挡住蟹妖一击，体内妖气早已经枯竭了，肉身更是也千疮百孔，每动一下，筋肉都像是搅碎一般的疼，一股沛然大力，冲入躯体，白蛇闷哼一声，但到底还是又借到势，身子又一次飘远，又能够多活一会。 她全力压榨着丹田，内丹表面都已经有了破碎，但已经干涸的泉眼，又怎可能因为压榨，就重新焕发呢。 只能是毫无动静。 白蛇抬头，夕阳西下。 视野中，血色为底，远处一个小山村若隐若现，袅袅的炊烟升起，是深山中不曾有的生气，不知何时，她竟已逃出青城山，来到了人世地界，心里那将要消散的心气为之一震，再坚持一会，逃到尘世中，浊气滚滚，或许就能遮掩住身形，逃过这一劫了。 白蛇又低下头去，眼前却忽然一阵模糊，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下。 意志的坚韧或许能没有极限，能够超越肉体，但它到底也只是一份抽象的概念，说到底驱动生灵行为的还是肉体，当肉身再无以为继，坚持便也到了极限。 夕阳下，白蛇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现出本相，一条硕大的白色巨蟒，鳞片破碎，一身疮痍，饶是她心性坚韧，眸中也经不住流露出丝丝绝望，所有的路都走到了尽头，白蛇吐着信子，回忆起那篇她年幼奇遇时，偶尔学得的一部残篇，然后随着念头转动，她身子一下子虚幻，等到幻象消失她庞大的蛇躯已经从数十丈，变的只剩下数尺，这残篇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将身子变小，然后白蛇费力的挪着，将变小的身子钻入了一条石缝，已经再没有余力逃了，这是最后的手段。 数十里外，蟹妖站在高处，看着远处袅袅的炊烟，他眼眸闪了闪，随后，身子变化，面上的恶形恶状退去，头顶光光，顶出一张貌似憨厚的脸庞，双臂的蟹钳也变化成双手，但到底他修为还未到元神，尚还无法彻底变化成人，变化了面容和四肢，驱干便进一步退化，完全显出螃蟹的样子，宽阔极不协调。 蟹妖想了想，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随后，将身一转，一身黄色的僧袍便裹在了身上，但就算这样身躯的异常仍旧突兀，他掌中灵光一闪，往外扯出一方袈裟，身子一转，将袈裟披在了身上，想了想，他手又往上托了托，在灵光中，托出了一个钵盂，这一身，是他前些年，偶然吃掉的一个进山的老和尚后，觉得有趣留下的行头，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如此一番乔装，终于将妖怪的特征完全隐藏了，蟹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意一笑。 山外毕竟不比山里，在正一治下，海宴清平，似他这等妖怪，行走在外，最好还是遮掩些。 蟹妖站在高处，迈着方步试着走了走，身躯挺的笔直，模样滑稽而又可笑，但显然他自己却并不如此作想，很有几分满意，又踱了几步，觉得自己俨然就是一个僧人了，打扮停当，他眼眸往四下里看去，慢慢的锁定了一个方位，脸上露出笑容，“在那里”，随后，他踱着方步，朝那一片乱石滩行了过去。 白蛇已经彻底坚持不住了，她身子在石缝中缩成一团，受着肉身的影响，意识一阵阵模糊，似乎想要陷入沉睡，她全力坚持着，才没又沉沦，但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些半梦半醒。 蟹妖显然也有些秘术，白蛇身上的妖气已经耗尽了，他还是准确无误的找了过来，也正是有着手段，他才敢一路上且战且停，白蛇能坚持这么久，未尝也不是他刻意为之，给与白蛇希望，从而避免白蛇孤注一掷，和他鱼死网破，左右只是多费一些时间，却能避免一身伤痕，何乐而不为。 而现在，终于也到了最后收割的时候。 蟹妖在石滩上停住，这儿应该是一片干涸的河床，他四下看了看，似乎是有些拿不定白蛇的位置，感受到蟹妖的接近，白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身子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她只有目不转睛的盯着蟹妖，提心吊胆。 石滩的正对面是一片小林子，植被茂盛，除此之外，三面都是空旷。 蟹妖将四周围都看遍，状似无意的，慢慢踱着步，朝白蛇躲藏的那块巨石靠近。 (本章完) ------------ 第0154章牧童 白蛇的心提了起来，但到了这时候，她也只能祈祷，蟹妖是无意间靠过来的，并没有发现自己。 祷告奏效了。 蟹妖已经走到了巨石边，却转身朝向另一面。 白蛇松了一口气，眼神却忽然看到蟹妖侧脸的那一抹笑容，她一下睁大了眼睛，哪里是什么未曾察觉，分明只是戏弄。 “在哪里呢？” 蟹妖喃喃着，忽然猛地一转头，看向巨石。 “找到了，在这儿！” 蟹妖一撩僧袍，一只手搭在巨石上，略一用力，就将石头掀起，然后略微弯腰，朝着石头下看去，另一只大手张开，朝着石头下的白蛇便抓过来。 一抹夕阳倾泻。 白蛇雪白的身子，一下就暴露在了血红的夕阳下。 阳光还未及停留，巨大的阴影便当头罩下。 不好！ 白蛇拼命的催动身子，想要移动，而在这生与死之间，已经到了极限的肉身，竟然真又榨出了些许潜力，她小小的蛇身如一根离弦之箭射了出去，信子吐出，一口便咬向了蟹妖的虎口。 入口一片坚韧。 就像是啃在了石头上，已经吐出毒液的獠牙，软的就像是豆腐了。 没有咬透，毒液自然也就成了废物。 白蛇的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悲凉，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虚弱到了这种程度，想做最后的困兽之斗，都没有了余力。 蟹妖哈哈大笑，状极开怀，他将那块巨石放下，一手掐着白蛇的七寸，另一只手向下一捋，白蛇只觉浑身骨骼被一寸寸定住，身子一下子僵直，而在从头捋到尾后，蟹妖的动作未停，他手掌又往上，在白蛇的腹部寻挲。 白蛇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伤到这种程度，她早已经说不出话了，嘴巴张了张，蛇吻中，只有信子一下一下的吐着，恐惧到了极致，她明白蟹妖在干什么，蟹妖在寻找她的内丹。 但明白又如何，肉身被制，已经是沦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 “大师。” 忽然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从那片小林子中，一个垂髫小儿转了出来，约莫七八岁的年级，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身下是一只任劳任怨的黑牛，他一手握住缰绳，正满眼天真的看向蟹妖，牛已经很老了，断了一只角，牛眼浑浊，嘴巴一下一下不停地嚼着青草，但这只牛却是一家生存的最大依仗。 一个小孩？ 白蛇的眸中闪过一丝希望，但感应了一下，希望旋又破灭，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凡人孩子，周生没有一点特殊，而他没有感应到这孩子接近，纯粹是因为她伤的太重了。 “小孩，你要管我的闲事。” 蟹妖手上不停，依旧在寻找白蛇的妖丹，白蛇的修为和他差不多，若能挖出妖丹吞服，会有不小的裨益，至于活妖取丹，则只是他的一点小爱好。 “大师你是出家人么？” 牧童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蟹妖，充满了好奇。 “我像么。” 蟹妖哈哈大笑，又多一份点心，这般想着，他细细打量起牧童，某一刻，眼神落在牧童胸前挂着的一角黄色护身符上，一瞬间胃口全无。 “大师，出家人不是不能杀生的么，你怎么……” 牧童看着蟹妖，问出了疑惑。 “小小年纪，懂得不少，无知者无畏，竟然敢管老子的闲事。” 蟹妖只是想要增加一下菜单，再加上大局已定，白蛇已经翻不出什么样，这才愿意搭理牧童几句，但发现了那枚护身符后，他不打算吃人了，立刻就变的恶形恶状起来。 “前几天，我们许家村，路过了一个出家人，打扮的和大师您一样，他说你们出家人，不杀生，只茹素，轻易不能破戒，大师……”牧童脸上忽然露出释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大师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太饿了。” “小孩，我看在你是正一信徒，不想在这凡尘俗世节外生枝，赶紧给我滚，否则……” 蟹妖面色一沉，释放出一丝气息。 牧童面上浮出恐惧，但下一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灵巧的一翻身从牛背上跃了下来，小跑着来到了蟹妖的面前，他脸上有些恐惧，似乎还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扭过身，他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草篓，里面装满了猪草，他在篓子上翻找了一阵，然后掬了一捧火红的浆果。 “大师，你一定是太饿了，这些是我在林子里找的果子，只有那一颗树，我全部采下来，也只有一点，原来是想带回去和妹妹一起吃的，大师既然你这么饿，我分一些给你。” 蟹妖虽没有受伤，但一路追寻白蛇，妖气损耗颇大，面上自然有些疲惫，这疲惫被牧童理解成了饥饿。 “只能给您这么多了，我们自己只剩一点点了，大师，那位大师说，你们破戒后佛祖会怪罪，死后入不得极乐，你吃些果子便没有这么饿了，这条白蛇你就放了它吧。” 牧童想了想，脸上浮出肉痛，又转身拿出一把浆果。 蟹妖已经准备出手了，区区一个凡人而已，虽是正一道信徒，但在这川蜀境内，正一传教广泛，杀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不想节外生枝，只是出于一贯的谨慎，并不是真的不敢出手，但这一刻，他满腔的杀意却忽然一滞。 最怕忽然的关心。 感受着眼前小孩这天真无懈不掺杂任何功利的善意，蟹妖沉默了一瞬，他是妖不假，但妖并不代表着，他是妖不假，但是妖并不代表，就不分善恶黑白，恰恰相反，生处在黑暗中，才更能体会到善良的可贵，一刹那间，心头有一丝触动，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够看的出，牧童背篓里已经不剩几颗浆果，这种带着些自私的善良，尤其真实。 “大师，真的没有几颗了。” 见蟹妖看向背篓，牧童苦了脸。 “我不要你的浆果。” 蟹妖抬手摸了摸牧童的脑袋。“小孩，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 (本章完) ------------ 第0155章 一念 “好了，天已经要黑了，你赶紧回去，我的事情不是你该掺和的。”蟹妖温声道。 “大师……”牧童还想再说什么。 “滚！” 蟹妖却忽然翻了脸，妖气鼓动，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变的极为可怕，他一手提着白蛇，另一只手指向牧童，夕阳下，那一只手臂忽然一阵变化变成蟹钳，脸庞也变化出螃蟹的样子，一双眼睛高高顶起，悬上额头。 妖到底还是妖。 弱肉强食，是自灵智开启后便一直践行的生存法则，几乎已经成立本能，刻在了骨子里，牧童的行为虽让蟹妖有些触动，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于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改变，至多也就是多了些感怀。 蟹妖不愿伤害牧童，也不想让牧童再在这儿碍事，开始因着触动，还有些许耐性，但几番好语过后，耐心终于耗尽，干脆便现出部分本相，要将牧童吓走。 “妖……妖怪……” 牧童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忽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眸！” 不远处，那只原本安静的老牛，也被蟹妖的气势吓到，转身一尥蹶子就想要逃跑，但它才刚刚转身，便又转身，那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牧童，又充满畏惧的看向蟹妖，不进亦不退。 老牛虽然灵智未开，但活了这么许多年，也通些灵性，牧童日日喂养，他们之间关系亲厚，便是在这样危险的时候，它也能克制住本能的恐惧，不愿意舍弃牧童独自逃生。 蟹妖看着这一幕，默然，他收回本相，一只手仍然掐着白蛇的七寸，另一只手中妖气浮动，托住牧童软软的躯体，不让他倒在地上，又一挥手，牧童的身子便飞起，如一根羽毛般打横着趴在了老牛的背上。 “眸！” 老牛又叫了一声，声音中饱含了感激。 “我观你模样，距离开灵已经不远，可惜寿元大限也将要到了，若是你能在大限之前开启灵智，成为妖，再延寿数，你可来青城羊首山寻我，看在今日的缘分，我可以照拂你一二，” 蟹妖道，他看向老牛，老牛根本听不懂他的话，那一双大眼睛眨巴着，见蟹妖迟迟不收回那股心惊胆战的力量，眸中又显出哀求，浑然不知自己今日撞了何等大运，浑浊的瞳孔中透着清澈的愚蠢。 “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等到日后灵智开启，自然会忆起今日所言，若是不能开启灵智……”蟹妖笑笑，若是不能，自然一切休提，“好了，带着你的小主人回去吧。” 蟹妖散去妖气的压制。 老牛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立刻就要逃离。 暮色融金，青山迭影。 老牛背着牧童，匆匆的往来时的那片小树林奔去，看着老牛仓皇的背影，蟹妖笑笑，想起自己放才的所为，有些惊讶，这还是自己么？ 但下一刻蟹妖就又将思绪收敛，眸光再落到白蛇身上的时候，已重新变回从前的模样，冷漠而又贪婪，就要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事情，方才那心血来潮的一时善良，终究只是调剂，嗜血才是生存的本质，如今，一妖在手，自然是应该先将妖丹入腹，才是正理。 蟹妖的手，重又覆上了白蛇的腹部。 就在这时，他心里忽然感到了一丝隐约的不安，是心血来潮的感觉，到了他这等境界，不会无缘无故产生此种感应的，以往几次，稍后无不都遇到了生死危机。 立刻，蟹妖鼓动妖气，就朝着那片小树林奔去，一边举目，又一次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的变化，这应该是好现象，但不知怎的，越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捕捉不到，他心里的不安就愈发的加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老牛背着牧童，已经到了林子边缘，忽然听到身后，恶风不善，前蹄一软，就伏倒在了地上。 蟹妖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它，径直从老牛身边略过，就要钻进林子，忽然，铺天盖地的压力笼罩下。 “扑通。” 蟹妖的身旁，老牛的两只后蹄也跪了下去，深深的恐惧，让它将头颅也贴在了地上，五体投地不歪如是，身子也支撑不住，抖若筛糠，连牧童从他的后背滑落，摔倒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眸……哞哞……” 老牛叫唤着，身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妖气，却是在这接二连三的恐惧压迫下，他终于开启了灵智，不似山中野兽，日日食不果腹，身子亏欠，老牛和山中的村户日日相处，他是一家的命根子，甚至看的比人还重要，日日都被精心照料，再加上牛的本体也算不错，甫一成妖，体内竟然就诞生了妖气。 若是在平时，这自然是了不得的机缘，但放在此时，是福是祸就犹未可知了。 丁林从天上一眼就看见了蟹妖手中提着的白蛇，他面上没有什么表现，身上却悄然绽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元神大妖！ 蟹妖抬头，他终于明白危险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瞳孔一下缩到极限，一瞬间，只觉得满嘴苦涩，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丁林释放的压力，收敛而又集中，但在蟹妖的感应中，却是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而来。 蟹妖不是没有见过元神，他跟随的大妖，那条黑蛇便是元神，但丁林给他的感觉，却比黑蛇不知道要高深了多少，如一汪无底的深潭，那纯粹的恶意下，他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噗通！” 蟹妖坚持不住，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手掌一松，白蛇顺势爬了出来，丁林一个眼神，一道妖气分出，凌空一卷就将白蛇掠到了近前。 再看向蟹妖，他已经被压迫出了本相，宽大锦斓袈裟覆盖着，就像是褪下的一层皮，蠕动着，一只人大的螃蟹从里面爬了出来。 墨色的钵盂滚落在一旁。 “饶……饶命……”蟹妖口器皿蠕动着，泛出白沫，虚弱的讨饶。 丁林眼神冷漠，他将白蛇接纳入掌心，挥手就是一道妖气打下。 完了。 蟹妖心中涌起绝望，头顶的那一对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转动，看向滚落在一旁的漆黑钵盂，那是他吞吃了一名老僧之后的战利品，材质特殊，比他见过的任何物什都要坚固，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他将这钵盂倾心炼化，却没想到，自炼化之日起，这钵盂就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神异，初时他还以为是神物自晦，但这么多年不论怎么钻研都没有发现，他慢慢的也熄了心思，他本以为已经早已不对这钵盂抱有期待，直到如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幻想能有奇迹出现。 没有奇迹。 云上的大妖，眼神冷漠，攻击又快又狠，他又被死死的压制，不要说抵抗，便连躲避都做不到，额上已经感到了指风的锋锐，眼角的余光中，老牛瑟瑟发抖，牧童昏迷在一旁。 希望他们能够活下去吧。 想起牧童方才的行为，蟹妖苦涩的想着，如果蟹妖还有时间，他大概也会诧异，自己的最后一念竟然会是纯粹的善良，尽管这念头充满了巧合 蟹妖没有时间了。 “啪！” 一声轻响，就像是农夫打破了一颗鸡蛋，蟹妖的蟹壳一下碎裂了，洞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只有指头般大小，再蟹壳顶端，看起来极不起眼，但流出来的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汩汩的，就像是一口泉眼。 而性命便也在这鲜血的流淌中随之消逝。 蟹妖的脑中念头戛然而止，但就在这时，那滚落在一旁的钵盂忽然轻轻一阵，然后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自然掠起，表面的黑质褪去，显露出金灿灿的本质，大方光明。 佛器？ 这突然的变故出乎了丁林的预料，应该是蟹妖的东西，但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不显山露水，却在死后流露异像。 丁林想也不想，唯恐又有变数，接连拂袖往下打出几道攻击，同时单手一引，将长剑握在了空着的那只手中。 金光中，钵盂笼罩在蟹妖的尸体上，随后，一个有些虚幻的魂影被抽离了出来，是蟹妖的命魂。 丁林的妖气袭来，打在钵盂上，却如春风拂槛，只留下微澜，钵盂表面的金光一阵动荡，随即就将攻击消弭于无形，钵盂笼罩下，蟹妖的命魂面上全是迷茫，然后慢慢苏醒了过来，意识回转，五官在虚幻中从迷茫变为了生动。 还没死？ 不，已经死了，只剩下魂魄。 似我这样的妖，在死后还能保全魂魄，轮回转世？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恍惚间，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蟹妖一下子陷入了沉思，那笼罩住魂魄的钵盂表面，金光绽放的愈发璀璨。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未开智时，以泥土为食，卑微到了泥沙中，好不容易机缘巧合，开了灵慧成了妖，先是在那溪流中横冲直撞，一双蟹钳不知道夹死了多少鱼虾，靠着杀戮终于完成了妖气最原始的积累，之后又是一层层的厮杀，数不清有多少次的掠夺，终于成就妖丹，再一步步走到如今接近元神的程度。 某一日，一名老僧在山中行走，遂食其身，而夺其宝，那口钵盂状即不凡，炼化之后，却怎么也使用不了，一直到死亡前的那一瞬，一念向善，终于勾动，回望这一生，从杀戮中走来，鲜血相随，在得到钵盂之后，竟然只动了这一次善念，原来不是钵盂神异不显，而是妖心如刀，从来不曾有半点善良。 到了这时，终于明晰了前后因果。 蟹妖的嘴角勾出一丝苦涩，真是讽刺，到了这时候，便是佛宝神异，他已然身死，又还能有什么作用？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浩荡的佛音在耳畔响起，似乎带着某种启迪。 蟹妖愣了一下，随即如鹈鹕灌顶，一下子清醒。 “南无阿弥陀佛！” 蟹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有时候顿悟只在一瞬间，虚幻的命魂上忽然流淌下了两滴眼泪，他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跪曾经的罪孽，也跪久远后的来事。 “愿入十八层地狱，以火炼吾魂，刀刺吾神，神魂受罚，惩今生罪孽，若有来世，愿为我佛行走，救民于水火，以偿今生之业报。” 蟹妖喃喃着，随着他忽然的顿悟，他命魂中央，一点金光亮起，迅速扩散，充盈了魂体，这一瞬间，命魂中阴质尽去，化为纯阳，若是此时肉身还在，他立时便可进入元神境界，这是生前孜孜以求一辈子都未曾企及的境界，但蟹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一瞬间的心境变化，已经超然物外，如止水一般，再不拘泥于这些外物。 “善。” 冥冥中一个声音响起。 钵盂将蟹妖的命魂一裹，便径往地面没去，要送蟹妖往地府遭受惩罚。这突然的变故，说来复杂，其实只是一瞬间，丁林发现不对，以剑作刀，劈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但听的得“哐当”一声，长剑正正劈在钵盂上。 这一剑，丁林全力施为，直劈的钵盂金光散乱，表面炸碎，浮现出丝丝碎裂，但到底钵盂还是挡住了丁林这一击，里面蟹妖的魂魄，似乎已全然无惧，阳神神态坦然，似乎已将一切置之度外。 而这一击过后，钵盂无意纠缠，就势没入了地面，裹着蟹妖的命魂入地府去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蟹妖似是转头，看了牧童和老牛一眼。 丁林一言不发，面上有些难看，翻手将长剑收起，想他堂堂元神大妖，一时不察，竟然让一个丹境在手中逃得了灵魂，再回想那钵盂佛器，尤其是后来金光大放的样子，不知怎的，竟总觉得有些熟悉。 钵盂，蟹妖…… 丁林又扭头看了看牧童，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掌心中握着的白蛇身上，再加上此时身处的这方地界——青城。 后知后觉。 丁林忽然就想起了前世流传盛广的那一篇神话故事。 (本章完) ------------ 加班 如题，明天会补 ------------ 第0156章 随心 白蛇，青蛇，捕蛇人，牧童，青城…… 如果说以前还有些不确定的话，那么到了此时，随着诸多要素的聚齐，丁林的心中已经再无疑惑 现在应该世故事刚开始的时候，是那在开篇只记叙了寥寥几语的，久远的前尘，如无意外，千年之后，被钵盂救下的蟹妖，会转世成为一个真正的光头，而白蛇那时也将化身成人，在凡俗行走寻觅，为了偿还这一次的恩情。 丁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白蛇瑟缩着，此时她还没有千年后的坚韧强大，因着伤重，可怜而又虚弱。 青城山下白素贞…… 丁林又看向牧童，如无意外，这位应就是千年后被报恩的男主角。 牧童安静的躺在地上，仍在昏迷之中，七八岁的孩子，又是穷苦人家出生，早早的便已懂事，小脸上红扑扑的，柔和乖顺，很是有几分可爱。 丁林眼神晦暗，落在牧童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小会。 倏的，丁林忽然屈指，弹出了一道妖气。 “噗！” 指风如刀，径绕过牧童的脖颈，就像是裁过一张白纸，下一刻，鲜红色氤氲出来，无声无息间牧童的脑袋已经被切下，滚落到一旁，那颗首级歪倒着，双目依旧紧闭，像是没有睡醒一般。 牧童脸上的乖顺，落在丁林的眼中，却只觉剩了造作，当时读故事的时候便已经不喜，为许仙的懦弱不齿，为白蛇的付出不值，而如今不只是身在其中，更是比许仙还要更早认识白蛇，丁林心里也明白这是自己的主管情绪在作祟，但那又如何，区区一个人类幼童而已，杀了便杀了。 不要说什么还是个孩子，谈什么怜悯，也不要说什么素昧平生，那些来事还没有发生，无冤无仇之类。 他如今是妖，妖自有妖的法则，不必再为人类的道德标准而束缚，而作为妖，杀掉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兴之所至，不喜，已经足够了。 丁林眼神冷漠，不泛起丝毫涟漪。 手掌中，白蛇的身子似乎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很是急切，但她伤的太重，蛇吻张开，到底也只是徒劳的吐了吐信子，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丁林又一挥手，打出一道妖气，将那只才成了妖的水牛杀死，这就纯属池鱼之灾了，随后身形纵起，驾驭遁光回转，在半途中，他又遇到循着他妖气找来的鹊仙和青蛇，会和一处，往蛇缠峰去了。 …… “姐姐。” 才刚一回山，青蛇便挣脱了鹊仙的束缚，长尾摇曳迫不及待的凑到了丁林身旁，看着他手中不止献出原型，还只剩下小小一条的白蛇，眸中蓄满了泪水，白蛇陷入在昏迷中，气若游丝。 一路上，若非是丁林用妖气吊着，恐怕，白蛇已经死掉了也说不定。 “山……主人……” 青蛇又仰起头，可怜巴巴的看向丁林。 丁林眉头蹙着，这一路上，他以妖气稳住白蛇的伤势，自然也知道她伤的有多重，筋脉破碎，丹田受损，就连内丹都要稳不住，浑身上下不剩半点的妖气，被过度催伐，每一份都压榨干净，以至于强运了秘术，改变身形后，到现在都没办法变回来。 “给。” 一旁，一只玉手伸过来，是五仙女，手掌摊开，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生大小的丹要，晶莹剔透，显是不凡，五仙女看着丁林，又看了看他掌心的白蛇，面上有些复杂，一旁见五仙女递过来疗伤丹药，青蛇也看向她，长长的信子吐出，舔了舔唇，保持沉默。 丁林伸手接过，有些诧异，他在杨婵身边呆了那么久，自然也通些医术，五仙女递过来的这枚丹丸不俗，他一眼便能看出来，有些惊诧，他虽是长久都在闭关中，但得益于神印，这山中的一切，他都大概掌握，自然知道，五仙女和白蛇之间素少交集，一贯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交情，反倒是鹊仙，对五仙女极尽巴结，就差没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五仙女竟然会给白蛇送上丹药。 丁林一只手撑开白蛇的嘴巴，蛇吻张开，他将丹药塞了进去，白蛇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口腔温润，为了防止丹药脱落，丁林把丹药尽可能得往里面送了送，随后度入妖气化开。 “主人……”青蛇束手，只能是干着急。 这丹药果真是不凡，只一小会，白蛇的吐息就变的均匀了起来，丁林收回稳定白蛇状态的妖气，白蛇的状态也没有恶化，已能自由维持基本的体征了。 “主人，姐姐什么时候能好？”青蛇问道。 “如今只能说是救活了，伤到这种程度，要想尽复旧观，没有个几百年是不可能了，小白原来离元神已然不远，以她的年级倒也有些可能，如今这样一耽误，恐怕……”鹊仙在一旁叹息。 丁林不言语，眉头微微蹙起，他将眸光投向了自己栖息的小湖，上面淡金挥洒，一圈一圈的荡漾着的，是他之前伤重时，吐出的精血，当时为了在虎妖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伪装，他故意让任由这些精血飘着，后来赢了之后，又一时沉浸入炼宝诀的精妙，没来及将它们收回。 如今…… 丁林略微一沉吟，他挥手将白蛇丢进了池子里，他的身躯早已被宝莲灯残叶恢复如初，一并恢复的自然也包括流失的精血，这些精血便是重新收回，也只是聊胜于无，没有什么大的裨益。 “山主……” 鹊仙惊呼，她万没想到丁林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精血和妖类的体魄直接相关，池子里精血不少，失了这些，至少是十数年的苦功，原本丁林愿意为了白蛇出手，就已经让她感到惊讶，如今更是又做出这般举动，她的心中隐隐有一些后悔，或许在山主眼中，白蛇也极为重要，地位并不比仙女差多少，那么这一次，因着她的缘故，白蛇被伤成这样…… (本章完) ------------ 第0157章 饲血 虽然她也救下了五仙女，可…… 眼下，自然是没什么，丁林能够看到了她的功劳，但往后呢，随着时间的过去，由来，上位者都只会记得你的过失，对立下的功勋只会淡忘。 鹊仙心里暗自叫苦，固然她平日里在巴结五仙女时，心里也存了些不恰实际的幻想，比如一人得到鸡犬升天之类，但实际她心里也清楚，这类的念头，只是想想就好了，根本就没可能，理智上她也只是想从五仙女那儿得到些好处便足了，对于五仙女她是讨好，对于丁林她则是恭敬，一个是暂时的，一个是长远的，尤其是随着丁林展露在外的实力愈来愈惊人，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的未来掌握在谁的手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没有半点预兆，山主是蛟，她是蟒蛇，勉强也能算是同族，再回想起平日里白蛇那一副恬淡的模样，是了，难怪她不去讨好五仙子，原来……以往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居然一下子能够贯通了，豁然开朗。 一旁，五仙女看了眼丁林，眼眸忽然也黯了黯。 “舍了这么多精血，你的身子……”五仙女抿了抿唇，费力道。 “我无碍，”丁林又看向青蛇，“这一池精血，你姐姐吸收后，自然便无事了。” 白蛇入水，下一刻，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她尚未恢复五感，但在本能的驱使下，还是飞快的掠到了一圈精血前，开始吸纳。 鲤蛇蟒蛟龙，龙系五部，从蛟开始才是真正大的跃迁，和前面三属，有云泥之别，丁林已经身化蛟龙，对于蛇蟒之类而言，便是普通的蛟龙之血，都是一桩不小的好处，更何况是精血，这已是能撬动进化之门的钥匙，已经可以算的上是机缘了。 还有这片小湖，这片小湖乃是丁林日常栖息所在，是他领地中的领地，仙道本就贵私，于妖而言，从微末中崛起，一路厮杀，天然就很难信任同类，就更是如此，而放任另一只妖侵入自己的居所…… 也难怪鹊仙会多想，不只是鹊仙，五仙女和青蛇也都神色各异。他们并不知道，莲叶的秘密，在她们的视角，丁林在连番的激战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饶是如此，仍然强撑着救回了白蛇，如今更是不顾伤势，以精血治疗白蛇，至于其他那些丁林因着人类思维，所做的不符合妖族作风的行为，反倒是细枝末节了，当然这些也可以说是佐证。 丁林改变了，却也不那么彻底，在不涉及到他利益的时候，他依然愿意按照前世的准则来行事，这是潜意识下的习惯，但一旦触及到他的核心，那么立刻他也会变得和其他妖一样自私，随心所欲。 他可以因为亲近，不吝啬温柔，例如在对待白蛇上，也可以因为一时的厌恶而痛下杀手，例如对待牧童，其实这二者在本质上也都是自私，只是外在的表现不同罢了，而这些不同的表现在旁观者的视角，便觉得异常奇怪了。 小湖里，白蛇游曳。 岸上，鹊仙悄悄的瞥了一眼五仙女，旁观者清，她注意到后者的神色又黯了黯。 …… 夜幕低垂，上半夜还是晴空万里，下半夜，忽然就刮起了风来。 乌云遮蔽住月亮，山雨欲来。 依从篝火燃着着，被风吹的四下摇曳，“噼啪”作响，在丁林示意下，青蛇用竹子将羊妖和熊妖留下的尸身串了，在火上烧烤，诱人的香味传来，丁林闭目假寐，白蛇已经从昏迷转为了入定，正贪婪的汲取着小湖中的好处，余下的一人二妖则是各怀心思，元神境的妖肉难得，但此时竟然有些被忽略了。 五仙女抬头，看着天上，低垂的夜幕，还有四周漫起的雨前特有的泥土的味道，让她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终于又要下雨了，如今羽衣已失，她回不到天上，只能期望着下雨。 每一场雨，都是一次遮掩。 又能够多挨上几日。 鹊仙在五仙女的旁边，起身去到一旁的篝火边，拿起了两块烤好的羊肉，青蛇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鹊仙先是恭敬的呈给丁林，丁林未做表示，随后她拿着剩余的一块羊肉，回到了五仙女的身旁，五仙女同样拒绝，在被鹊仙救下后，她对鹊仙的态度好了许多。 “呼！” 猛然，一阵劲风，吹来了一股凉意，紧接着“啪嗒！”大颗的雨滴落了下来。 “走吧，先回去屋子。”鹊仙对五仙女道。 五仙女没有说话，看了眼丁林，云从龙，蛟龙之身自然亲善于水汽，丁林盘坐在一块巨石上，恍若未觉，五仙女视线停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和鹊仙一起，回了自己的树屋，五仙女推开窗，用木棍撑住，仍旧看向丁林，夏天的雨，总是又急又快，忽然间就下大了，雨幕阻隔住视线，巨石上，丁林的身影变的若隐若现。 “你……” 鹊仙欲言又止。 五仙女却转身，又迈入了雨幕，她掌中灵光一闪，便撑出了一柄伞状的法器，她就这么撑着伞，来到丁林近前，伞檐微微倾斜着，她自己的半边身子落在雨中，却没有运起法力阻隔，一下子半边的身子便湿透，雨水贴在身上，显出玲珑的曲线。 另一边，青蛇赶紧收罗起烤好的肉，却忽然看见了雨中的这一幕，感觉到有些牙痒痒，蛇类喜水，她同样没有遮蔽，雨水打湿了她的秀发，眉目间的青色鳞片衬托有一种异样的魅惑，当她将目光投向小湖时，眼神又变成得意，轻哼一声，不再看向五仙女，长尾摇曳着回去了自己的洞窟。 丁林睁开眼睛，看向五仙女。 “雨大了，去我的树屋中坐坐。”五仙女道。 丁林点了点头。 …… 屋子里，收起的伞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同样滴水的还有五仙女的衣服，丁林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随后运起妖气，将五仙女身上的水汽掠夺，一个小水球在他的掌心汇聚，又屈指一弹，飞出窗外。 “山主，仙子，那两具妖尸还在外面，我去把他们处理了。”鹊仙道，闪身出了屋子。 (本章完) ------------ 没写完 明天补，一起更吧，最近加班太频繁了…… ------------ 第0158章 前因 五仙女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 沉默了一会。 “有事？”丁林率先开口。 “我……” 五仙女张了张嘴，身子重新变的干爽，她抬了抬手，窗外的暴雨淋漓，她看着丁林，只觉得他身上也像蒙着一层水幕，看不真切，这些时候的相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了解丁林了，但恍惚之间，就又变得朦胧，就像是这夏日的天气，明明上一刻还是朗朗晴空万里无云，忽然间雨就落了下来，捉摸不透。 “你可还记得当初救我的时候，”五仙女道，她抿了抿唇，略微停顿了下，不待丁林回答又接着道，“这些时日，想必你也能大概猜到我的身份，我本是天庭的贵女，出入自有随员，原本不太可能落到那等的田地，这次临凡，是偷摸着私自为之。” “天规森严，像我这等女仙，固然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却也为天规束缚，我家在天庭颇有些地位，外祖父地位尊崇，我母亲是外祖幼女，到了我这一辈，有姊妹七个，我行五，此次下凡是为了我的小妹。” “事情还要从几年前说起，天庭法度森严，我们姊妹又都年岁不大，身边的随员中，有些是下界飞升而来，有时候，我们偶尔也会听到下界的消息，久而久之便有了些好奇，那一日我们姊妹一起避开耳目，偷偷的下凡，想要游玩一番，但中间却出了一些变故，很不尽性，匆匆忙忙的就回了，原这本来只是一件小插曲，过去了便过去了，但一直到回天，我们才发现，七妹不见了，当时回天走的匆忙，我们最开始以为她只是落后一步，但一连几日，都没有见到七妹，须知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们猜测，七妹可能出事了。” “承外祖母照顾，荫了我们一个差遣，我们姊妹几个仙道未成，就有了差遣，这是许多仙人求都求不来的，这在往日固然是好事，但在事情发生之后，就坏事了，姊妹七人织霞绣云，分工合作，原本每一步都有一个人，少了七妹，就一下子不圆满了，而事情做不好，七妹在下界的消息自然也就难瞒住，为了不让七妹受罚，我们剩余的几个姊妹商量后，决定由我下界来寻七妹，她们五个，先勉强支撑着，暂时隐瞒。” “西天门守将，和我表兄有旧，我便借由西天门下界，然后在西海之滨遇到了你，”五仙女抿了抿嘴，像是在为自己解释道，“我在天庭长大，所听所闻自然全是妖的坏处，今日是哪里糟了妖祸，明日又是哪里有妖占山为王，心中本就有成见，那时候看见你时，正逢你杀了一只巡海夜叉，我下凡时，身上带了法器，身怀利器，自然意气风发，还不犹豫的就朝你出手了。” 丁林静静的听着，他原本就是经历者，自然清楚。 “那时候我心高气傲，一击之后，也不管结果如何便走了，毕竟那时候的我，骨子里是……我又着急去寻七妹，毕竟天上五个姊妹，也瞒不住多久，原本在下界之前，我只以为七妹是贪玩，在慌忙散离后，没有立刻回天，躲在凡间想要再玩上几年，毕竟就算是按照凡俗时间来算，她也只活了一百多岁，还是个孩子，但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在凡间……与凡人结亲了。” “天上人间，仙凡相隔，在天庭之中，对我们女仙而言，最重的一条，也是最不容违反的一条天规便是思凡，而我小妹……” 五仙女顿了顿，忽然咬牙切齿。 “她在凡间与人结亲了，而且不是自愿的，她被算计了，那个凡人……” 五仙女拳头捏紧。 “相貌丑陋，家境贫寒，便连我父……便连一般的凡人都要比他强，在凡人中也堪称下品，不上劲，最终要的是人品有问题，那日我们姐妹离散之时，他是偷了我妹妹的羽衣才将她强留在凡间了，后面更是……和我妹妹有了一双儿女，被儿女所累，我妹妹……我妹妹……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几年，我难以想象我妹妹究竟是怎么样生活下来的。” “我可怜的妹妹，我立刻就要杀了那凡人，带我妹妹回天，可是这其中竟然还有天上的痕迹，也是若非如此，凭那样低劣的一个凡人，怎么能偷拿到我妹妹的羽衣，断了她的回天路，这其中充满了阴谋。” “我的到来也惊动了天上的黑手，一场大战，我虽然带了法器下界，但到底境界还低，和那妖……两败俱伤，我被毁了羽衣，法器也丢了，身受重伤，后来……后来的事情你都知晓了，若不是被你救起，我此刻……” 丁林听着，他所知道的不止有后来，当时的那一幕发生时，他就藏在一旁，甚至为了不暴露，还与那村中的凡人追逐了一场，毫无元神大妖的神气，好不狼狈。 “将养了将近一年，你伤势已经渐好了，所以你想要回去，再找你的妹妹？”丁林道，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晦涩。 “是，我们姐妹在天上是织霞绣云了，今年夏天想来你也感觉的到，比往年要热，天上没什么云，七个人的事情，五个人终究是来不及，再加上监天台，又要更换值守，若是我再不能将小妹带回去，事情恐怕就要瞒不住了，一旦被戳破，以天规处罚，我妹妹不知道要被监禁多少年。”五仙女道。 “若是如此的话，这些时日我看喜鹊和你处的颇为不错，他的心思我知晓，你想必也知道，若是你需要，再给她一些好处，我可以让她和你一起去，这也是她的机会，想来她也不会拒绝，她虽然在晋升之时，先天有缺，但好歹也到了元神，应该对你的事情有些帮助。”丁林像是思量了片刻，徐徐开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五仙女抿了抿嘴唇，面上显出一丝为难，“你……你能不能……” (本章完) ------------ 第0159章 欺骗 丁林静静看着五仙女。 “能不能……陪我一起……” 终于，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五仙女还是如此说到。 如今五仙女伤势虽然好转，但失了羽衣和法器，在凡间等若是已经废了，若只是鹊仙和她一起去的话，恐怕连山上的那只牛妖都敌不过，而那只牛妖尚且还是阻碍中较容易解决的，上一次金牛星君就以化身临凡，这一回，他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虽然上次他仙境化身已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必然无法再次重聚，但他如今仍在监天台内轮值，以监天职司，再降下一个元神境的化身却并非是什么难事。 而以金牛星君的境界，降下的化身就算是只有元神，也非得是丁林这样可以匹敌元神三步的大妖出手才有可能敌的过，若是丁林不出手，便是她再次成行，事情也断无成理。 原本，五仙女是想再过些时日，和丁林的关系再熟实些再开口的，实在是再时间上已经再拖延不得了，这些时日天气的反常，恐怕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再加上监天台又轮值在即，恐怕已经在交接了，如今是金牛星君在职，他自是不会戳破这幌子，可若是换了一位星君值守，以监天镜之能，事情便再无可能瞒住了，一旦被捅破，递上御案，七仙女…… “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五仙女道。 “天上，莫不是哪位仙人的手笔，我恐怕有心无力。”丁林神色不变道，眼神愈发的晦暗。 “虽然……虽然也有些危险，但……以你如今的实力，应该也足以应对，我只是要带走我妹妹，不会节外生枝。” 五仙女道，一边说着，她手掌伸开，一点灵光闪烁后掌心上多了一颗莲子，如珍珠般珠圆玉润，灼灼其华，浑然一体。 丁林眼神微动，这枚莲子散出的气息，他极为熟悉，和宝莲灯同源。 “我知道你伤的不轻，这是宝莲灯的莲子，乃是一等一的先天之物，原是我外祖母为我准备的元神资粮，你将它炼化，伤势立时便可以痊愈，以后晋入元神三步，也再无阻碍。”五仙女道。 丁林又看向五仙女，莲子不同于他的那片破损莲叶，自成一体，表面是天然的禁制，若没有元神境界，根本不可能打破，原本他还奇怪以五仙女的身份，身上竟然没有可以立刻恢复伤势的宝物，原来，不是没有，而是东西泰国高端，她境界不到，没办法利用。 可惜啊…… 丁林心中暗探，若是别的先天之物该多好，偏也是和宝莲灯同出一源，他已经以宝莲灯残叶寄托地魂，再想以这莲子容纳天魂恐怕是不可能了。 “不会有仙人出手？”丁林并没有去接莲子，他眼神落在五仙女身上，那双眸子深邃内敛，五仙女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看穿了。 “不会有仙人级的战力。” 五仙女道，话到了嘴边，她如是说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模棱两可，她的手掌攀到发间，无意识的拈住一丝碎发，就像是握住了一小把细沙，摩挲的触感在掌心中变幻莫测。 原本，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以为自己已经有些了解丁林了，但随着这一次丁林为了白蛇出手，她又有些怀疑了，想起那夜里点燃的火堆，雨中的庇护所，还有雨后搭起搭茅屋，这些温柔想起来确实触动心弦，她曾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可是丁林对白蛇也是这样，或许这些举动只是她下意识的习惯。 丁林确实和五仙女之前认知中的妖不一样，他并不野蛮，并不披鳞带角，也不茹毛饮血，以彻底完全的人身化形，更重要的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修养。 五仙女不愿意清醒，却也清楚自己并不特殊，也是，她扪心自问了，自己会对一个初次见面就痛下杀手的人报有好感么，尽管这一趟，金牛确实不可能再降下仙境化身，但若是实话说出来，丁林还会愿意出手么？ 小妹已经等不下去了。 就算是欺骗吧。 反正这一趟，总归是没有性命之危，待到事情结束…… 五仙女咬紧了牙，只觉得心中一种难言的滋味不停地翻滚反复，难受的她几乎就要吐出来了。 “不会？”丁林重复了一遍，忽然话风一转，“你觉得我的收敛息术如何，有没有可能在仙人面前短暂藏住自身？” 五仙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我在何处救你的么，”丁林道，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冷漠到极致，“我骗了你，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到了，金牛山，金牛星君，我看到了，从头到尾我全部都看在眼里，我看见了你的羽衣怎么被撕碎，你妹妹怎么恢复法力，用那根玉梭毁了金牛星君的化身，也看见了那根梭子是怎么被金牛星君夺走的，你却没有注意到，村子旁边的小溪里的那尾……” “……” 仿佛有一个霹雳打在脚下，耳朵嗡的一下失聪，丁林后面说的话，五仙女已经听不清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阵的天旋地转，好一会，她才重新又听见。 “我之前说过，我救你是因为某一个人，”丁林接着道，“看在她的面子山，我的话，也依然算数，你离开时，可以带上喜鹊，这样至少可以确保，你不会在路上的时候，就被什么阿猫阿狗吃掉，除此之外……” 丁林的嘴角勾起，讥哨一笑，随后转身，树屋的门被他一把拉开，强烈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掺杂着水汽。 明明是在盛夏，但被这风一吹，五仙女却觉得如坠冰窟了，遍体生寒。 丁林一步踏出，身形消失于雨幕。 青蛇和鹊仙一直关注着树屋里的动静，见到丁林出来，青蛇的面上多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鹊仙则面上一僵，她正在假意收拾着两具妖尸，丁林嘴巴动了动，朝她说了几句。 (本章完) ------------ 第0160章 离开 “山主，我对您从未有过异心啊。”鹊仙走到近前，面上惴惴，或许一开始她有些小心思，但这些日子随着丁林的修为日益精进，战绩也不断刷新，她早已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雨幕中，丁林的身影被笼罩，面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只有那眼神，落在鹊仙的眸中，它只觉得比平时更要威严深重，于是面上的不安愈发强烈了。 “山主，我对仙子只是……我从未想过被弃您，我……我也不敢……”鹊仙诺诺。 “我知道。”丁林眸光不变，他当然知道鹊仙的心思，神妖两道，本就是陌路，这些日子的讨好，只是为了些好处，但世事无常，岂是由己？丁林忽然想起牛郎织女故事中的鹊桥，或许就应在了鹊仙身上，面上的神色有些莫名，这神话中未记录的角落，前因难道就是自己这一念间的推动。 “自此时起，你听从她的命令，记住，这是我的吩咐。”丁林道。 “山主……” 鹊仙还待辩解，却忽然意识到丁林或许并不是在说笑，她只是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丁林的意思，将真话误会成了敲打，但能在草莽中修炼到元神境界的又哪里有蠢妖，一反应过来，立刻就了解了丁林的真实意图。 “山主，仙子她……要走了？”鹊仙道。 “她在凡间不会停留多久了，这些日子你跟着她，或许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这也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机会。”丁林道，语带深意，只可惜没有前瞻视角，鹊仙一时听不出来。 “山主放心，属下一定会护佑好仙子的安全。”五仙女道。 丁林没有再说话，他抬头雨点打在脸上，似乎下的愈发大了。 …… 树屋里，好一会五仙女才慢慢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她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抬头，正看到雨中鹊仙对丁林唯唯诺诺的一幕，这些时日，鹊仙对她可以说是无所不应，她也明白鹊仙或许是想要从她这儿得到什么看，因为有恃所以无恐，她虽然并不打算挖丁林的墙角，却也有些沾沾自喜，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招招手就能将鹊仙收归麾，最不济凭着自己的身份和吊在鼻子前的胡萝卜拿捏鹊仙一二总可以做到。 直到目睹了这一幕，五仙女方才惊觉，原来从始至终鹊仙都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并不曾为她控制，鹊仙对自己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是源自丁林的看重，沦落在凡尘中的仙子，又哪里还有什么身份。 假象迷人眼，不到解开的那一刻，沉浸在自我中的人永远不会醒来。 又是一瞬间的恍惚，直到鹊仙推门的声音想起，五仙女才又回过神来，尽管现实残酷，但总归还是要接受，在逆境中大部分人会被压垮，而那些未被压垮的，就会焕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像小草一样，越是不顺，就越发的坚韧了。 “仙子，是要出山了么，山主已经吩咐下来，接下来，我唯您马首是瞻。”鹊仙道。 “我……”五仙女张了张嘴，心情低迷而又复杂，她感觉眼角有些湿润，飞快的拭了一下，鹊仙扭过头，装作没看到，五仙女收拾心情，话已出口，再是后悔，多思多想也无法挽回，而远在万里之外，她那苦命的妹妹还需要她的帮助，“是有些事要处理，我们稍后便出发，先去……”五仙女抿了抿嘴，又看向外面，丁林已经又坐回了那块巨石上，“正一道。” “正一道？”鹊仙略一错愕，虽然极力克制吗，面上还是闪过一抹畏惧的神色，这山中群妖，说起来是各自据峰为王，但其实都是仰青城鼻息过活在，这么多年青城山中从未有过真正的妖王诞生，鹊仙已经在青城山中生活了数千年，对正一道的畏惧早就已经深入心神。 “不必害怕，我从天上来，而正一道开派至今也只得张道陵一个举霞飞升，位子也只是勉强。” 五仙女道，她损了羽衣，又丢了法器，如今不要说是回天，便是在凡间生存都难，丁林又不愿意出手，她如今能走的路已经只有这一条了，若是正一道愿意帮忙最好，最不济，也可藉由他们重新和天上姐姐们联系。 只是这其中也有风险，织女如今在凡间连孩子都有了，一旦让正一道知晓，他们是会选择上禀天庭，还是选择卖自己这女孙一个面子，其实都在两可之间，但到了入今的境地，若是什么都不做，要不了多久事情也会被发现，倒是不妨赌上一把了。 而且以她如今的状况，往后少不得要对鹊仙诸多依赖，虽然她仙女的身份在草莽中震慑不住这群妖怪，但藉由这一道这层虎皮却可以重新焕发，这样也可以加重些自己在鹊仙心中的分量。 有些人，越是不顺，思维就越发的敏锐，激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短短时间，取舍权衡，五仙女便通盘考虑了。 “姐姐，这一趟你是和我一起去的，若是在天上，便是张道陵见我，也需停步问候。” 五仙女又道，悄无声息间换了称呼，想要拉近距离。 “这些日子承蒙姐姐照顾了，我如今陷落在凡间，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姐姐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 五仙女手腕一翻，取出一个玉瓶。 “只有这一粒‘养窍丹’，乃是老君丹炉所处了，虽只是烧火童子的游戏之作，却也勉勉强强到了仙品，对姐姐修复泥丸，应当有些作用，就权赠予姐姐了。” 养窍丹。 三个大字，如一柄重锤击打在鹊仙的心房，为了接续道途，这么多年来，她苦苦寻找修复泥丸的方法，没想到今日就达成了。 五仙女将丹丸倒出，莹莹的神光顿时生满一室。 仙品！ 鹊仙抽动了下鼻翼，仅仅只是轻嗅，她破碎的泥丸就已有了弥合的倾向，下意识的，她伸手就去接。 “姐姐，且先将伤势修复，我们出行在外，也能多些安全。” (本章完) ------------ 第0161章 登门 五仙女也没有再做姿态，将丹药直接放在了鹊仙手中。 “姐姐这些时日的恩惠，当然不止这枚丹丸，但小妹如今的境况，再好些的东西，都绑在了神魂之中，若是拿出来，必然会惊动天上的长辈，我此番下界，原就是瞒着他们的，那些东西，一时倒是不好动用，不过姐姐放心，虽然是山主之令，你此番下山乃是为了护持于我，待到完结之后，不论事成与否了，小妹都仍有后报，若是能行的话，除了宝物，小妹还会为姐姐筹谋，让姐姐名录天籍。” 五仙女又道，不愧是玉帝的后人，家学渊源，这一番恩威并重，已是驭妖有道，先赐下丹药，恢复了鹊妖泥丸伤势，让她在成行之前得到提升，以便之后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又含糊其词，用后报画出一张大饼，更是为了避免行途中鹊仙可能得贪念，点出自己虽然难与天上联系，但自己若是出了意外，却立刻就会引起天上关注，以天上的长辈威慑，顺带也把丁林也扯上，一番话，将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 “仙子放心，此番但有吩咐，小妖定然不遗余力。” 鹊仙自然也听懂了，好歹也是积年的大妖，阅读理解，她还是能做满分的，当即也给出了承诺 “姐姐先回去，代你伤势恢复之后，我们便立刻成行。”五仙女道。 鹊仙答应一声，便急不可耐的往回，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还未出屋子，她就迫不及待的仰头，将丹药服了下去。 树屋内，五仙女眼神深深，看着鹊仙的背影，忽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 一日后，峰顶陡然升起一股气机，圆融如一，转圜自如。 鹊仙炼化了那枚养窍丹，泥丸因强行托举阳神而受的伤势也随之恢复，如今，她也能算是一个正常的元神了。 片刻之后，一只喜鹊冲天而起，再者五仙女离开了蛇缠峰。 五仙女从天上往下看，金灿灿的阳光映照在山头了，丁林依旧盘膝坐在那块巨石上，对于她的离开，甚至连眼神分过来半点，她神情不由的又是一黯。 …… 巍巍青城山，连绵三万里。 正一道山门，就建在青城山主峰之上，高悬于云海之间，“正一”两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 鹊仙载着五仙女，并未隐藏踪迹，因此还未进入到青城主峰，就被在外围巡视值守的正一弟子发现了，没有什么碰壁刁难，在五仙女出视了一份仙家信物后，她和鹊仙便被这正一弟子领到了山门，再由知客引路登堂入室，在一处静室暂且休憩，一边等着消息往更上层传递。 功房之中，正一掌教赵升正盘膝在蒲团之上，面前是一幅硕大的祖师画像，供桌前双耳香炉中，安神香燃着着，烟气成束，直升上屋顶，再撞散开来，弥漫整间斗室，烟气缭绕间，有一种古风韵味。 自前些年再次冲击仙境失败后，赵升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如今不要说肖想仙境，便连维持住如今元神三步的修为都已经是勉强，近些日子，他更是发觉自己疗伤之时难以入定，只有点上这安神香才能勉强维持，他心里清楚，不仅仅是道途，这样下去，或许再过百来年，当安神香也失去效用，他的性命也将要走到终点。 门外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赵升睁开了眼睛，他如今就像是凡俗间迟暮的老人，睡眠很浅，就算是在入定中，也只需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够惊醒。 “是守正么？”赵升道虽是疑问的语气，但语境中却是肯定，“进来吧。” “……” 无声无息间，门被推开，来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道士，元神修为，面容寡淡，充满了威严，动作却是一板一眼，他向着赵升大力参拜：“弟子见过恩师，”他的面色未变，但眸中却多出一抹关心，担忧道，“师傅，您的伤势如何了？” “你啊，我从小将你当儿子一般养，小时候那般的活泼可爱，怎么如今长大了，却是这样的死气沉沉，越来越不像我了，”赵升摇了摇头，“我如今还能怎样，就这么维持着呗，暂时还死不了，由你代持庶务，我贯是放心的，今日前来，是有什么连你都拿不定主意的么。” “师傅，今日山上来了一个女修，只有金丹修为，却言称是从天上而来，并有信物呈上，弟子问她何事，她却要师尊或者师伯当面才肯说，师尊这是信物。”守正道士将一枚玉佩呈上，其表面光滑，却被一种隐约的仙气浸润，透出玄妙。 赵升单手一引，便将玉佩拿到了手中，微微摩挲，又略一沉吟，小心的注入一股灵气。 元神三步的灵气注入，下一刻玉佩上忽然显出了变化，原本干净光滑的玉面上，一条龙形浮雕复现。 须发皆张，趾生六爪。 赵升面色一变，一把将玉佩攥在了掌心 “师傅。”守正道士唤道。 “确实是天上的东西，这件事情后续自有为师来处理，你不必在管了，你去吧。”赵升道。 “弟子告退。”守正道士深深的看了赵升一眼，没有追问，依旧刻板的行了个礼，然后起身退了出去，略微躬着腰，将静室的门一并关上。 “何止是天上，这是天家血脉，麻烦来了。”赵升抬手揉了揉眉心，满脸的倦色，“罢，且先去见一见，看如何分说，回来再做打算。” …… 小半日。 待客的偏殿中，五仙女一袭青衣，默默的等待着，鹊仙也化作了人形，在五仙女的身后站着，充作随员。 终于门开了，一个面色红润的胖老头闪了进来，像俗世的员外更多于修世。 “贵人当面，贫道稽首了。” 虽然五仙女的修为不值一提，但心中有了猜测，赵升还是先行了一礼。 “你是正一掌门。”五仙女道，毕竟是有求于人，她也没有完全托大，起身让了半礼。 (本章完) ------------ 加班 如题，明天会补 ------------ 第0162章 权衡 “区区不才，自师尊飞升之后，由贫道待为掌教。”赵升道。 “那玉佩只有元神三步以上的法力灌注，才会显出本来模样，如今你既然一人来此，想必已认出了信物。”五仙女道。 赵升并不接话，他笑了笑，眉毛垂下，显得愈发慈眉善目：“贵客临门，我正一派蓬荜生辉，若是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派虽然在凡间声名不彰，但有赖师尊洪福，在这蜀地还是能有几分影响的。” “赵掌教如此说，我便直言了，既然登门，我自然是有求与贵派。”五仙女道，眼神闪了下，飞快的开口道，“此来却不失为了自己，我家女孙蒙难，为金牛星君所陷，困于凡间，还望贵派援手，赵掌教可将王道长一并请出，待事了之后，我家女孙自然会有重谢。” 赵升只觉得耳边嗡了一下，随后头皮发麻，他方才满口应承，其实也只是客气，意五仙女的修为，他第一印象自然是将她当做了哪位大人物的侍女，私自下凡虽不为天规允许，但以那些大人物的能耐，其实早就是默认的潜规则了，他原以为只是有些小事情，需要他们这地方门派协助一二，这在以往也是有过的，事情不会太大，只是天上的那位需要避嫌，惠而不费，往往还能落下不小的人情。 谁料入耳的竟是这样的大事，眼前这小女仙不知道是初出茅庐不通世故，又或者是刻意为之，不愿让他推脱，竟一下就将事情言明了。 女孙。 金牛星君。 星者，小月也，掌握一方。 在天界能称为星君的，大多都是金仙境界的修为，便是最次的，也得在仙境走出极为长远，本身的力量就不容小觑，但一名普通的星君和女孙比起来显然分量还是差一些的，谁都不是傻瓜，那纷争的由来便极有可能牵扯到后面更深层次。 中天紫薇大帝统御诸星，诸星君都是他的直接下属，近年来因着北冥大战，紫薇大帝声望日隆，女孙却是那一位的血脉，近些年御座中央的那位深居浅出，已经有许久没有发出声音了，据师尊偶尔传下来的消息，天上已经许久没有过大朝会了，这些消息光是听起来便耐人寻味，细细品味更是意味深长。 赵升口中发苦，这样大人物间的博弈，也是他正一派这样小门小户可以掺和的？若是真的牵涉其中，恐怕不论是哪一边，只要想，都能轻易让他正一派道统覆灭，人畜死绝，甚至就连天上的师尊都会…… 其实也并非无迹可寻，天上偶尔便有星君和天庭各部摩擦的消息传出，又飞快消弥，众仙讳莫如深，而在蜀地，王长早在当时初登仙门时，就已经可以匹敌五大派，如今又修了多年，只要正一派愿意，横扫五大派，收复当年失地，轻而易举，却迟迟不动，甚至就连青城山除了核心三峰外，都任由妖怪盘踞，维持着之前的态势，韬光养晦引而不发，不是不能，只是局势如此，一动不如一静。 可人算不如天算，人在家中座，事从天上来。 “竟然如此？”赵升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失态，“这……这……贵人见谅，老道实在有些……有些……“他似乎语无伦次，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动，思索想要推脱，“不知贵人可有其他佐证，毕竟事涉天家，我们下界之人又见识浅薄，实在是……” “你不愿出手。”五仙女声音一下冷了下来。 “贵人何出此言，这般大事老道便连斟酌一二都不行么？”赵升也脸色一板。 “我已出示了信物，又言明事由，你如此推脱，若是女孙有什么意外，你正一派当得起么？”五仙女道。 “信物虽然是真的，但你不过区区侍女，却敢言说如此大事，简直骇人听闻，老道迟疑一二，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你如今如此反应，我看你所言根本就是为假，”赵升的面上忽然露出凶光，“竟然敢编造如此大事，挑拨天庭内讧，老道看你根本居心不良！” “嘭！” “噗！” 先是一声闷响，却是赵升忽然间就出手了，后面一声是吐血的声音，鹊仙挺身而上，挡下了这一击，强劲的法力灌入内腑，她身子一下就抛起，吐出一口逆血，面色一下就变得苍白，但鹊仙的身子却没有飞出去，四周围金光一闪，这里竟不知何时就被布下了禁制，一阵摇曳，在水波一般激荡的涟漪下，鹊仙软软滑下来，只挨了一击，便丧失了反抗能力。 “哼！” 赵升冷哼，左手成爪，紧跟着一掠便抓向了五仙女，当断则断，却是打算要一不做二不休，将五仙女擒下，他心里已有了盘算，那些话入耳之后，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如今之计，只要将这侍女擒下，之后便以祖师信物假意上天，路上再故意用些事由迟时日，其实在事情明朗之前，绝不上天。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若她所言为假自然最好，若是真的…… 那自己便会在偶然间得知真相，然后绝望自裁，恐惧之下自灭神魂，那么今日举止便也能了结了，便是事后，有大能以大法力回溯，辨不明心路，只看自己举止，也只等得出自己是个蠢货，这般结论，至于为何贪功，不愿意上报，自己已时日无多，想要独吞功劳，利令智昏罢了。 所有一切皆是自己一人所为，与门派无干，虽然之后师尊和门派，也大概率也还是不可避免会被迁怒，但在天庭体制之下，大概还是能够勉强保全的，这已是他如今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嘿嘿，送上门的功劳，老道正愁时日无多，好个大胆的侍女，且先拿了你，上天邀功请赏，说不得还有机会。若能拔地飞升最好，最不济也能延寿一二！” 赵升忍住苦涩，心中诸般思绪，面上却做出欣喜的模样。 (本章完) ------------ 第0163章 赵升 “你敢！” 五仙女怒喝。她其实也知道事情为难，故而开门见山一见面就说了出来，用意便是让赵升无法回绝，却不料赵升竟然会如此应对，虽然家学渊源，有些手段，但到底还是稚嫩了，若非是鹊仙在侧，心血来潮感觉到了不对，替她挡了一下，此时已沦为了阶下囚。 但有了这一下的拖延，事情便又有了变化，五仙女反应不慢，她单手一抬，但见白蒙蒙的光晕一闪，一枚玉质小印已悬在了她的头顶。 赵升的手已经将要掐住五仙女的脖子，下一瞬就能将她擒拿，却硬生生的停下，戛然而止，眼皮突突的跳着，赵升的面色忽然一片潮红，紧接着又白了一下，他本就不负当年巅峰，这一下，又是全力而为，强行终止，竟然受了一点伤。 喉间一阵腥甜，赵升吞了回去，回甘却愈发苦涩，原本的计划行不通了，来的哪里是什么侍女，他仔仔细细的盯着玉印。 五仙女任由赵升看了个分明，这才收回玉印。 “见过女孙。” 赵升的面色一变再变，脸皮不受控制的抖动，五仙女冷眼看着，终于赵升还是收回了手，他脸上显出恭敬，深深见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下一个胡言的侍女，和在已经知情的状况下，冒犯天界女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还可推脱，后者，便是自己一力担责，恐怕整个正一派也保不住，就连祖师也会受到牵连。 五仙女看也不看赵升，她快步走到鹊仙面前，掌中灵光闪动，将疗伤丹药塞进她的口中，后者吞下去，又过了好一会，面色才好看一点，能够起身。 “赵掌教真是好大的威风，侍女的话不可信，那我的话，总不能也是假的吧。”五仙女面沉如水。 “不敢。”赵升勉强挤出笑容。 “那就请赵掌教叫上王道长，我们即刻出发！”五仙女道。 “是。”赵升咬紧了牙，躬身退了出去，房门方才掩起，他就一下挺直了脊背，略微思量，唇角勾起，又重新绽出了笑意，带着凄凉。 …… 赵升并未去寻王长，他在山门转了一圈，状似乎匆匆，眼眸平静像是平常一般，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中的无限眷恋。 最后一次看了。 又一转，宗门内库已近在眼前。 “见过掌教师叔。” 感应到赵升，守卫内库的两名元神二步的修士赶紧得出来见礼。 “打开库门，我要取些东西。”赵升道。 “是。”这两名元神答应，然后，就那么一左一右陪着赵升一起进了内库。 “回阳水，雪莲子，还有紫蕴龙王参……”赵升一一吩咐，那两名元神竟然没有什么质疑，就将东西取下，不一会，赵升就将内库搬掉了大半。 “好，先取这些吧。” 赵升道，却并没有打算离去，反而转身又走向了内库中一扇青铜门前，他掌中灵光一闪，一枚雕刻了繁复纹的令牌出现，随后法力打出，青铜门隆隆开启。 八卦阵台上供奉着三样宝物，一截松枝，一柄桃木剑，还有一张已经有些残破了的明光色符箓。 赵升抬步走进了这内库中的宝库。 那两名元神悄然对视了一眼，虽然早就感应到了赵升的不对劲，但出于往日的威严，一直到了此刻，他们才终于表现出来。 赵升忽然回身，然后闪电般出手，重重的两掌印在两名元神的胸口，他们吐着血身子倒飞而出，而后在两者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赵升身子一掠，将那根松枝，还有符箓卷入了怀中。 随后，身形如电，又转身径扑向了客舍，不顾五仙女惊骇的目光，法力化作大手，就拿向了五仙女和鹊仙，鹊仙已经重伤，虽然勉强抵挡了一下，却终究还是无力，和五仙女一起被一把抓住，到了此时，他像是疯了一般，再不掩饰，周身的法力狂涌着，遁光提到了极限，就像山门外逃去。 “呛！”一声剑鸣，伴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半空中一道虚影闪过，挡住了赵升的去路，这一道身影着粗布道袍，和赵升身上的华服形成鲜明对比，身量单薄，面容清癯，正是王长。 “师兄。”王长唤道，面上是依旧古井无波。 “让开！”赵升的面颊突突的跳着，这一回竟然没有否定王长的称呼，他一把将五仙女抓到近前，呼喝道，“你可知道她的身份，天界女孙，若是死在正一派，哼哼，若是你不让开，我就当场结果了她！” “师兄，我们或可以从长计议，又何至于此。”王长道，他看着赵升，情真意切，或许指的是赵升挟持五仙女的事，或许又指的是其他，谁又知道呢？ “从长计较？又如何计较，你已经登仙，自然可以从长计较，我却时日无多，上一次你坐看着我被围攻，自己却偷偷成就仙境，我这一副躯体五劳七伤，已经再捱不下去了。”赵升道，一边死死的紧箍住五仙女，不让她说话。 “师兄，”王长抿紧了唇，艰难道，“是我，对不住你。” “你自然是对不住我，你从来都不如我，当年师尊七试，原是属意我继承正一道统，却被你这么卑鄙的手段窃取，你现在倒摆出这幅模样，真是让人不耻，从前怎样，如今你也怎样，左右我已经得罪了这女娃，如今以她为质，再抢了这半山基业，勉力一试，我未尝就没有机会再窥仙境！”赵升狂笑道，“你若是有手段，就尽管来杀我，若是做不到，就乖乖让开路，以免正一派被殃及池鱼，满门灭绝！” 这一会功夫，正一道山中的元神已纷纷聚齐，他们看着赵升，眸中有厌恶有复杂，难以置信，却唯独没有了曾经的尊敬，这些眼神刺的赵升的心如刀扎一般，他却只能在面上作出癫狂。 “让开。”王长沉默了一会道。 赵升轻蔑一笑，在转身的刹那，却忽然神色一变，剑光一闪，也不见王长如何动作就从赵升的身侧刺来，恰到好处的让开了五仙女，一剑之下，赵升的防御就仿佛是个笑话，整个身子一下就从腰部断开，分成两截，鲜血飙射，他的法力一阵不稳，鹊仙趁机一挣，又一拉五仙女，终于一人一妖脱离了赵升的掌控。 “刷！” 赵升眼看就活不了了，他脸上露出怨毒，张嘴就喷出一道法力，打向了五仙女，鹊仙一惊，顾不得伤势化作本相，载着五仙女就朝一边闪躲。 “王长，你很好，真的！”赵升睁圆了眼，嘴角忽然绽出了一丝笑意，“但今日想让我魂飞魄散，恐怕你做不到！” 王长不言语，天仙的气息压下，将赵升压的动弹不得，随后一道剑光从天而落，就要将其斩杀，但就在这刹那之间，赵升的周身忽然一道道电光绕出。 “五雷！” 一声低沉的喝声，下一刻电光变成了惊雷，紫色的雷霆涌动，于顷刻间便破灭了赵升的躯体，轻易就吞噬了王长落下的那道剑光，随后又像四周扩散，化作雷海，而在这雷海的中央，一枚符箓如同惊涛中的一叶扁舟般起起伏伏，正是赵升从内库里取出的那一张。 周围那些围拢过来的正一派元神们慌忙躲避，一时间场中乱成一团，鹊仙也再按耐不住，猛一振翅，抢提着妖气就往正一道山门外逃去。 “喝！” 王长神情严肃，在一连打出几道法力都无法扑灭雷霆后，他低喝一声，一直悬在腰间的那柄仙剑终于出鞘了，剑锋在手掌中间划过，忽然光芒大放，以仙人之血祭剑后，长剑宛若灵蛇一般刺出，终于遏制了雷海的扩张。 “就是这样，哈！” 雷海中赵升的狂笑声传出，有遏制不住的颤音，似乎正忍受着极大地痛苦，下一刻，虚影一闪，将雷海中那枚符箓一卷，逃之夭夭，而失去了动力，雷海往外扩张的势头一顿，顷刻就被王长的剑势压灭。 “师傅……”那群散开的元神又聚拢回来，有人开口道。 王长站在原地，并未去追赵升逃离的元神，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道：“师兄……赵升伤势已极重，便是逃掉了，也最多只是苟延残喘，最多数年光景，魂魄自然泯灭。” “可是五雷符乃是宗门重宝，还有雷击木……”那弟子还待再说，却见王长的嘴角一丝鲜血溢出，又被王长冷冷的看了一眼，赶紧住识趣的闭了嘴。 刷！ 光影一闪。 王长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地底的静室中，王长抬头目光看向赵升离开的方向，正是蛇缠峰，一边将神识落满山门，有弟子在盘点内库的损耗，还有的正施展术法修复大战后的痕迹，短短时间，令人尊敬的正一掌教已经成了叛逆者，这偌大山门，或许只有他一人知道赵升背负了什么。 如此叛门之举，是将宗门摘干净了，免得陷入倾轧，可是他自己呢，雷霆入灭，魂如残烛，已然活不了多久了，而做下了这等事情，能够让这最后一点真灵回转轮回也还是未可知的事情。 忽然间又想起了那一年，宗门大阵岌岌可危，自己按剑而起，却被师兄按住。 “还轮不到你，我是师兄！”他昂藏而去，留下渡劫之宝，而后自己破入仙境，他则一身伤病，绝了前路。 从此师兄成了师弟…… 当年如此，如今依旧如是，自己躲在他的身后，所能做的竟然只有将他重创，再重创，或许他日清算之时，看在已经身死轮回的份上，能够避免神魂俱灭。 “师兄……” 良久，终于还是压抑不住，一道低低的叹息声响起，听起来像是在感叹，王长垂下头，眸中古井无波，他不能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事情未过线，他不会被搜魂检魄，心历无法被探究，但若是时光回溯，外在表现却会是历历在目，便是心中万般情绪涌动也只能忍住。 而王长的心中也还有疑惑，那位女孙是走了，宗门也摘干净了，不会卷入倾轧，但这些终究只是一时的，当那位女孙再登门时，又该当如何？ 师兄，你此次作为难道仅只是饮鸩止渴？ (本章完) ------------ 第0164章 莲子 一场豪雨过后，天气凉快了许多。 丁林抬头了，看向天际，水雾朦胧间一轮灿金浮现，依旧是云朵稀疏，但确确实实是凉快了，他忽然发现，又要到换季时候了，掐指来算，如今已是凡间的九月，秋天要来了。 当初救下五仙女时，还是去年初春，农忙时节，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一年有余了。 丁林原本还在奇怪，以五仙女的身份，疗伤丹药不缺，虽然伤的极重，但以她的身家，早该康复了，何至于在山上停留这么久，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些作为。 到了此时，丁林哪里还不明白，正是他的那些做法，让五仙女有了不切实际的肖想，将注意打在了他的身上，这才没有着急离去。 人这种生物真的是奇怪，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只这一下，恐怕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交情都该付之一炬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丁林不愿意出手，倒并不是惧怕这事情后面可能得更深层层次的博弈，根据万圣公主和小白龙的婚姻推算，那件大事在即，三界因之而乱，而在那件事前，仙女临凡身子，简直就微不足道。 这也是丁林之前敢救下五仙女的原因，至于他现在的做法，一则是感觉受到了利用和欺骗，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一年有余他确实也是付出了的，却换来这个，多少他也有些寒心了，二则是纯粹是因为不是金牛星君的对手。 感应中，鹊仙载着五仙女已经飞远。 丁林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小湖，水汽氤氲，不知何时白蛇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大小，湖面上，一条白色巨蟒在氤氲中起伏，不时现出一截雪白的身子，已经有了些头角峥嵘的迹像。 或许是因为才被吸收了蛟血的缘故，丁林感觉到自己和白蛇之间，隐隐约约有一些模糊的联系，不用特意感应，便觉察到白蛇的伤势已经恢复，而且破而后立，比起之前未受伤时，她气息隐隐又强横了许多，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参破关隘，成就元神，果然不愧是另一篇神话故事中的主角。 丁林又扭头，看向五仙女之前的树屋，《牛郎织女》，《白蛇传》，能说不愧是穿越么，就是如此的巧合…… 这一回头，丹田中种下的那片宝莲灯残叶忽然跳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丁林默不作声，从巨石上跃下，走向书屋，“吱呀”一声推开门，简单的陈设一览无余，没有任何的发现，神物自晦，但循着冥冥中的那份感应，丹田中莲叶舒卷，丁林下意识的抬头，一眼便看到了房梁嵌着的那一枚珍珠样的物什，拇指大小，圆润白净，却绝不透出一点气息。 丹田中，莲叶忽然舒展的更开了，每一道伤痕都透出一份渴望——宝莲灯的莲子。 五仙女离开前，留下了莲子。 丁林眼神似乎闪了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小会，他终于还是抬手，妖气轻吐，莲子落入了掌心，丹田中宝莲灯残叶迫不及待的一卷，就将这莲子便吞下，而后在同源气息的滋养下，浅浅的根系飞快的往下扎，丁林再顾不得其他，赶紧盘膝坐下。 待到丁林再睁眼时，已是数个时辰之后，丹田中，宝莲灯残叶上的伤痕被彻底修复，根系扎紧，恍然间，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到了此时，丁林如何还不明白自己之前的晋升竟然是不完美的，到底还是见识不够广泛，灵物有缺，虽然品质不俗，但以之寄托地魂，已经是勉强，若是不能修复，根本就没有可能晋升元神三步。 而在吸收了莲子后，不仅补足了缺陷，重新打开了前路，就连法力在境界中的上限也有了提升。 这临别的赠礼…… 丁林默默起身，扭头看向五仙女离去的地方，眼眸晦暗，若说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但终究还是其他的表示，归根结底，他不是金牛星君的对手，又没有仙境的手段，可以一时匹敌。他不顾一切的冲动，明知不可为，只为青衣有过一次，归根结底，在大多数的时候，审时度势，或者说是自私才是本性。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丁林走出了树屋，他抬头，直觉得太阳有些刺眼，于是又收回目光，视线中，白蛇已经醒了过来，青蛇守在小湖边，湖里一条长长的白色蛇尾凌空卷起，若隐若现的氤氲中一条雪白的手臂探出，精致的锁骨，忽然一袭白纱笼上，白蛇曳动着蛇尾，游到岸边。 “姐姐。” 青蛇伸手，两只雪白的手掌握住，白蛇攀援着游曳到岸上，那一身白衣乃是法力幻化，自然不会被湖水浸透，衣袂飘飘，白蛇像是感应到了丁林的目光，忽然扭头也看了过来。 “山主，”青蛇也循着白蛇的目光看过来，赶紧行礼，她又看向白蛇，“姐姐，这一次若是没有山主相救，我们姐妹恐怕……” 白蛇没有出声，四目相对，心中却有一种亲近油然而生，这是吸纳了蛟血的后遗症，蛟血极为霸道，丁林是上位，又还活着，吸收了他的血，虽然还不至于夺人心魄，但在最初时有些反应才是常理，等过些日子，白蛇彻底炼化了，便会变回平常，但这些白蛇如今自然不会知晓，她直觉自己有些不对，却又一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看着丁林，这已经是丁林第二次救她了，一时间白蛇只觉得情绪万分复杂。 至于丁林随手杀掉牧童的行为，自责却仅止于她自己，怪自己阻难不及，心怀歉疚，毕竟丁林的那时的做法，在妖中只是寻常，而白蛇毕竟也还是妖，虽然一心向善，但素来约束的也只是她自己，似这等事一路修来看，早已是看过许多，只是平常。 白蛇张了张嘴。 “主人……” 鬼使神差，白蛇竟然如此唤道。 话一出口，不止是白蛇自己，便连青蛇都愣了一下。 (本章完) ------------ 第0165章 复返 这实在是不像白蛇能够说出的话。 青蛇微微微微张了张嘴巴，这实在不是她印象中的姐姐，但细细想来，似山主这等英雄，又屡次相救，还身负蛟相，姐姐若不如此……那才是不正常，毕竟，若非是自知修为低微，青蛇自忖自己行为一定更为过火，以己度人，青蛇一时间竟然觉得合理了起来。 “嗯。”丁林应了一声，他此时情绪不佳，却是未觉察出什么，毕竟这整座山都是他的，白蛇的称呼，倒也不算什么，“你伤势已复，又吸了我的蛟血，不亚于采了一味大药，我观你行止，已经有了些气候，再潜修些时候，或许就可以尝试突破元神了。” 这些只是寻常话语，毕竟施了恩，笼络一二也是常理。 “是。” 白蛇却低下了头，低声应道。 “你们去吧。” 丁林挥挥手，随后，身形一掠便跃入了湖中，白蛇既然已经恢复了，他自然不可能还让其占着自己的小湖，冰凉的湖水迎面，一激，丁林这才觉得精神重新振奋了几分。 …… 湖中，丁林化为本相，闭目吐纳，一条三丈多长的蛟龙盘卷在水底，曾经，初为鱼的时候，他无比怀恋自己还是人的时候，但如今，他早已能化形成人，在独处的时候，却越来越习惯化成本相，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如春风化雨，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一切，还让你毫无意识。 倏的，丁林睁开眼，他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身子往上一腾，便跃出了水面，一面变幻着化成人形，妖风肆虐，牵动了水汽缭绕在他周生，云山雾罩。 “山主！” 峰外传来鹊仙的声音。 丁林却没有立刻洞开山门，暮色融金，夕阳的余晖洒落，倒影在湖面上，愈发衬的他面色晦涩，捉摸不定，好一会，他才挥手，深埋在地脉灵气中的神印一颤，半空中云霞舒卷，让开了一条通道，鹊仙振翅，飞了进来，正一道大乱，她一路未敢停歇，以本相全力赶路，本来已略微平复的伤势又加重了，看到了丁林，她只觉心神一松，在落地的瞬间便化作人形，身子一软，就要委顿在地。 “我们……” 鹊仙的身后，五仙女面色有些复杂，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瞳孔倒映中，却忽然看到丁林掌中寒光一闪，以剑作刀，斜斜的斩来，以她的修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瞳孔中那柄锋刃飞快的变大，下一刻…… “砰！” 虚无中，一声闷响。 五仙女的头顶，忽然亮起了一大团金光，一道虚影藏匿，这一剑几乎是擦着五仙女的头皮掠过的，四逸的劲风直刮的她脸颊生疼，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又有鹊仙在一旁拉了一把，她赶紧一矮身，从剑锋下脱身。 “赵升。” 鹊仙失声道，不知何时，赵升的元神缀上了她们，若非丁林出手，她们竟然还一无所觉。 “哼！” 丁林冷哼一声，他这一剑没有丝毫留手，全力施为，原本他的实力就已经不逊与一般的第三部元神，而在吸收了宝莲灯莲子，丹田中那片莲叶彻底扎根长成之后，实力又有精进，可就算如此，这蓄力已久，又出其不意一剑，却依然只是仅占了上风，无法做到摧枯拉朽。 剑锋上传来的触感，如同牛皮一般，韧性十足，好赵升，不愧是张道陵亲传，明明已经肉躯破灭，神魂也在破碎的边缘，却依然还能坚持，那一团金光就像是一面龟壳。 局面竟一时陷入了僵持。 “起！” 丁林低喝，随着他的声音，地脉深处，那枚尚未恢复，依然满是裂痕的神印升起，灼灼的神光发撒，笼罩住赵升魂魄，神道之力，对于魂魄天然便有着克制，丁林往神印分出一缕意识，持刀的那手猛地又压出一层劲力，另一手猛的打出妖气，赵升的魂魄一阵不稳，被收进了神印。 “滴溜溜！” 神印不停地震颤，裂缝处金光乍现，似乎下一刻就要炸开。 丁林面沉死水一挥手将神印收起，以妖气辅助镇压，随后，身子一掠匆匆落回湖中，就要先灭杀赵升的魂魄，意识沉入识海，尽管有了妖气的帮助，但神印依旧不时的轻颤一下，有些难堪重负，丁林毫不怀疑，若是不迅速解决掉里面的赵升元神，或许，这枚神印就真的要用到头了。 丹田中，莲叶轻颤，又一股妖气作用到神印上，总算平复了波动，丁林的力量也终于压过了赵升，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剩下来的就是水磨工夫了。 整整一日，湖面如同沸腾一般，翻滚不休。 待到明月高悬，一轮皎白倒映，终于，湖面平静了下来。 神印中，那护住赵升的金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他元神委顿在地，苍白到连五官都有些模糊。 “好啊，我知你有些手段，却没想到竟然有这般厉害，是我这青城掌教失职……”赵升道。 “掌教？”丁林声音冷漠，“你已经不是了。” 这一日时间，在彻底压制住赵升，确定他已没有翻盘和后手后，丁林便分出一些念头，向鹊仙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是啊，”赵升有些恍惚，那透明的五官像是皱了一下，似自嘲，“我已经不是了，”他忽然抬头看向丁林，“能放过我么，你我从未见过，你却如此笃定我的身份，想来已和那女妖确认过了，我曾为青城掌教，自然藏了不少好东西，只要你放我一命，那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丁林不言语，只是一如既往的炼化这那层金光。 “也是，除恶务尽，这道理在修行界便连小儿都知晓，更何况是你这等大妖，冷酷心肠早已如铁石一般，又岂会被区区外物所动。”赵升的魂魄愈发透明，眸子却豁然透亮开来，“那么，我们来做另一个交易，我判门而出前，倚仗掌教之权，曾夺了两件重宝。” (本章完) ------------ 加班 我心里眼里都发酸，跟爹商量说是闹鬼，不如请个道士给娘看看。爹无力点点头。 眼见周显泰疑惑不解的看向自己，情绪从兴奋里恢复过来的薛后，在次变成了雍容得体的样子。 段玉苒就召吴娘子过来，将顾衡的回信给她看了，吴娘子看了一遍信后才放下心来。 已经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的他，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被襄平又给拽了回来。 三老爷赶紧竖起手指示意段玉苒噤声，然后摆手让在外屋侍候的七巧进去安抚三太太。 我一下子也不晓得说甚么好，只得讷讷的走着，不敢再吱声，还是负屃说得对，言多必失，神界规矩多，定是梅菜我没见过世面露了怯。 “四姐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对谁又打又骂惊吓着了老太太？”大太太被温氏扶着坐到大椅里，放缓语气问道。 明明知道那不可能会长久，可是当听到医生说楚云昊的手可能再也拿不起手术刀的时候，她想，她到底是欠楚云昊的。 管他适合不适合，我也是名正言顺的龙神使者。我突然发觉眼前的白泽好像也跟蒋苏年一样，完全变了一个神态，问道：你怎么啦？看上去怪怪的，不会是你阴沟里翻船，鬼附身了吧？ 我虽不大，但鬼狐传说自未少听，这不论怎么听，都像极了传说中的狐仙呢！怪道那些人传言顾生被狐狸迷了，还真有几分道理。 王都幸存者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连布兰妮也无法预测的局面。 迪亚兹抬起头，用迷惑的目光望着乌兹莱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说自己。 他拉着她，在自己的旁边坐下。不坐还好，一旦坐下来，语嫣的两条腿顿时感觉麻辣麻辣的，甚至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着。 张伯伦像发狂的艺术家，在望着自己穷极一生，终于创造出的巅峰作品那样。 有些人意识到那颗心脏的非同凡响，但不知道那颗心脏的来历和力量，所以对神秘莫测的阿雷斯更加感到害怕。 而今年这一切都变了，雨果包括特拉帕尼上下所有人都认为我们配得上冠军，有了一种势在必得的紧张感。 他保守的秘密，被张昭猜的八九不离十，他也感觉没什么好隐瞒的，面对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一个个问题抛向他，本来就不善言语的李红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先回答谁的。 “安东尼达斯……”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冲上前一把抱住他。以前她从没敢拥抱过他，他看起来总是那么令人生畏。可是现在，安东尼达斯看起来……苍老。 “王宫又重建起来了？”李察打量着下面的宫殿，完好如初，就像冲过来没打过仗一般。 两人毕竟都是活了两千多年的老怪物，积累的经验和技巧，也是异常的丰富。 “那大帝呢？”林木对大帝是最关心的，毕竟自己当年是被四大帝打落的，而且自己距离那个境界还太遥远了，只能通过光道人来了解一些。 叶少阳前额的头发被吹得飞舞起来，心中不由一紧，攻势未到，已经产生这么强烈的气势，叶少阳知道，这一招不好防守。 众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叶枫却是感到气氛变得沉闷，他便知道是自己刚刚的一些话对宋师道三人冲击甚大，所以彼此也没那么随意了。 临危受命的凌传青，哪里懂得什么外交上的规矩，在他眼里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叶少阳转头看他时，他正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一下子有点懵，怔怔地看着他。 “这3队可是很了不起的，在国际上都有很响亮的名号，那可是数一数二的，队里都叫3队，但它对外的名字却叫野狼。”徐广说起这个名字时眼神充满了光芒。 顾苍海同样是一个强大的丹师，对于药性、药理，他要比另外两人研究的通透的多。 待他们看到白啸天与大长老到来，喊了一声“族长”、“大长老”，然后痛哭了起来。 白子画这才打开了车窗，看向了苏红，不过没有打算出去，也没有让苏红上车的打算。 可是，她刚刚凑到锦歌的面前，就感觉身子突然失去重心，自己向后跌去，随即一个重物压在自己的身上。 黑袍人不言语，全神贯注的盯着萧轻尘的一举一动。他自己的近战功夫在他那个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还从没有人能够把自己打成这样，在近战几乎被压制。 华凶爪几尽疯狂般头发蓬乱根根竖立。他用双爪牙插入孤独胜的右手臂里狠狠的朝下用力一撕。刹那间，孤独胜的右臂到手的指甲都没有肉了，只剩下了一只没有肉的手留在身体上。 一天的时间，男孩的破碗中只有好心的卖菜大妈给的三个铜板，只够买一个肉包子，肉包子捏在手中，男孩正要吃掉，以慰藉已经两天没进食的无脏腑。 这孩子，看上去就没有什么心眼，说话也是直脾气，想起一早辰妃不依不饶得来告状，她竟然隐隐有些忧虑，这个孩子心思单纯，将来统率后宫真不见得能如鱼得水。 这会就发挥了伊曼的聪明才智了，现在是冬天，熊熊不可能走太远，目前一定还在W城。她们之前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把去过的全部排除，只剩下几个没到的地方，一个接一个找，总会找到的。 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辰曜很轻易就赢得了比武，同时也让他的对手乾山派掌门肖云丢了大半条命，被人抬着下了擂台。 “保龙族都对付不了之人，恐怕就是付清风吧。”吴剑道一箭中的说道。 ------------ 第0166掌交易 “其中一根雷击木，原是一株千年古松，历悠悠岁月，总算是得了一丝先天之灵，正要开启灵智，却被天雷焚毁。这是树灵之哀，却是修行之幸，这天雷一击，虽将树体几乎完全摧毁，却仍有最中央一块树心和一枚松子得以保全，那丝先天意境被全数逼入二者，又经雷火淬炼，这树心和松子，便真正从后天回返先天，不是那些被先天气息浸染的伪先天能比，是真正的先天。” “如此宝物正是寄托神魂的最佳依托，我观你第二步修行已够了火候，而且寄托地魂所用的，竟然也是这类真正的先天灵物，想来不用我多说，好处你也都知晓，否则以元神二步的修为，就想抗衡三步，怎么可能？” 赵升被丁林困在体内一日，竟然窥出了他部分底细。 丁林不言语，只是又加大了妖气的输出。 “我说对了。” 赵升却毫不在乎，他接着道。 “师尊在还未飞升之前偶然遇到了这雷火奇观，他将树心和松子捡回，原意是让王长和我一人一件。” “但师尊回山之时，我却已于月前灵光一闪，成功寄托了天魂，天意难测，世事无常莫过于此，反观王长却因为修行比我慢，得了这机缘，他用那枚松子寄托了天魂，从那时起，他修为就强于我了，再后来他顺理成章的破镜，成就仙境，表现更是夸张，方才成就，立刻就够能以一敌五，不落下风。” “炼化一件真先天就能如此，你如今却有机会炼化两件，试想，你若是能再以这根雷击木寄托天魂，那你在元神该是何恩稳固，打下的基础，又该是何等雄浑，以后的前途……” 赵升没有再说下去，有时候意犹未尽，反而更有诱惑。 丁林不言语，炼化的妖气也不停止。 “我原还从正一山门中搜刮了许多其他的资源，但肉身被毁，那些资源自然也跟着失落，只剩下雷击木和一张师尊留下的神霄雷符，可以用元神裹挟，被我带了出来，不妨告诉你，那根雷击木现下就在我的识海之中，符箓则是已经被我炼化了，若是你答应交易，我立刻就可以将雷击木给你，符箓我也可以解除联系，并告诉你驾驭的方法。” “若是交易不能达成，我则会在魂魄消散之间尝试炼化雷击木，它于我已经无用，但只要精神侵入它，它就会不再纯粹，那么这一件先天之物……虽然依旧珍贵非常，仍可以派作其他用途，却无法再用来承载神魂，于你而言，便等若是废了，你必然是可以阻止我炼化它的，但相信我，在魂飞魄散之前，我一定会来的及将它污染，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丁林依旧没有停下， 而在说完了那些之后，赵升便也不在说话，默默承受。 又一会。 赵升体表的灵光已经黯淡到了，只要随便压上一丝力量就会破灭。 丁林猛然停了下来。 “说吧，你想要怎么交易。”丁林道。 “放心，应该不会让你太为难，”赵升道，忽然话风一转，“你可知道你峰中的那位女仙的身份。” 丁林不言语。 “她是天界女孙，玉帝的嫡亲外孙女。” 赵升接着道，声音中带着些莫名。 “玉帝的外孙女，应该就是七公主和凡人董永所生的女儿了，也不知道是几仙女，真是奇怪，我们这些凡俗中的穷极一生，呕心沥血，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飞升天界，可她们这些天上的，生来就有我们在我们梦寐以求的地方，却又挖空了心思来到凡间。” “昨日，她登了我正一山门，言说有姊妹陷在了凡间，一开口就想让王长出手，嘿……任凭是天潢贵胄，没了身份加持，也不过如此，但对我们这些修仙门派，倒是还能够摆出姿态，可老道已经寿元无多，已经不欲再在仙道中坚持，又何须买他的帐，倒不如趁她上门，大好人质在手，卷了半山基业，做最后一搏杀，可惜啊，还是功亏一篑……” 赵升的声音中似乎有无限感慨。 “既然无欲，你又说这些做甚。”丁林道。 “我坏了她的事，现下自然无妨，但若日后她回返天庭，自然难免清算，或许会牵连到正一道，有道是人之将死，我已然是无法再活下去，既如此，倒不如和你做一笔交易，我从一介凡人走到如今，师傅终究是从没有亏欠过我，若是能够保全山门一二，也算偿了些许恩情。” 赵升道。 “真是好笑，明明是我搅乱一切，如今却又想着往回找补，人之复杂，莫过于此……” “你想要我如何？”丁林道。 “我要你应下这女孙的事情，你不要让她再登正一山门”赵升沉声道，“当年师尊立下五斗米教，广布众生，在蜀地威望无人可及，我教兴盛一时，压的其余诸多教派几乎道统断绝，故而师尊飞升之后，便有了反噬，虽因着王长突破，勉强维持住了道统，但也只是苦苦支撑，收紧了山门，甚至连名字都改为了正一，若是她真的再次登门，王长不出手便得罪了她，出手，则青城山门也无人镇压，届时蜀地门派，觑到机会，恐怕一拥而上，灭派也就在顷刻之间。” 赵升道，理由充分。 “你出手应了这事，事情有人办，则事后，她虽然心中避免不了还是有着不快，但终究事情已经解决了，她纵有不喜，有师尊在天上斡旋，后果也能承受，最起码正一道统可以延续。”赵升道。 丁林沉默了一会。 “所言有理，只可惜你太高看我了，如今我连元神都尚未大成，又如何能是天庭星君的对手。”丁林道。 “你果然知晓，想来，那女孙在去往正一之前，便与你分说过了，”赵升道，他声音虚弱，显然坚持不了不了多久了，“但此一时彼一时，之前的你自然是做不到，可现在却是未必了。” (本章完) ------------ 第0167章 死而后已 “你修行已足，得到雷击木后，顷刻就能炼化，又曾寄托过地魂，其实元神二步和三步之间，最大的瓶颈便是灵物，有过寄托地魂的经历，最多只需要月余，你就能够寄托天魂，以两件先天灵物寄托神魂，成就之后，你的战力必然远超同济，就算是道行还未臻至圆满，也非元神可比，那时，恐怕你仅凭自身修为都能和仙人过上两手。”赵升道。 “就算如你所说，也只是能坚持一瞬，仙凡之间，云泥之别，终究最后还是会败亡。”丁林道。 “对方虽然是星君之尊，但‘金牛’之号，不在三百六十五颗正星之列，他修为只有仙境，天规森严，诸星君非奉诏不得出，他不可能亲身下界，至多只能遣下一二化身。”赵升道。 丁林没有反驳，他亲眼目睹，自然清楚赵升说的是事实。 “这化身，以真仙法力，炼出的大多只在元神级数，若如此，你甚至只靠自身就可以应对。”赵升接着道。 丁林静静的听着，他还没有失去耐心，能够听得下去。 “万一派下的化身也到了仙境……”赵升顿了顿，像是喘息了一下，“还记得我说的另外一件宝物么，那一张神霄雷，此物乃是我师傅在飞升之前特意留下，以为门派底蕴，以本命雷符拓印留下的符宝，只需要通晓口诀，以元神法力便可以驱动，一经施展，风驰电掣，足可以匹敌仙人！” “那你又是如何落到这幅田地的？” 丁林道，他既然已经问过鹊仙，自然清楚事情经过——赵升是被自己的雷符毁掉肉身的。 “王长又怎么能是一般的仙境能比的，在他手上我只能如此不顾一切，否则就算雷符在手，也难有元神出逃的机会。” 赵升沉默了一下道。 丁林回想起从前看见王长的感觉，他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野妖，仙境他见过许多，从王长身上隐约透出的气机压迫，就算比起九头虫也不遑多少。 “若是不信，我可以将雷符的口诀诵与你听，”赵升又道，随后便诵出了一段经文，丁林听得入神，这经文并不复杂，只是一种应用之法，他连黑水经黑水经都能练成，自然能够听懂，区分出作用，只是若要领会，却不是一遍就可以的，而越往下听，他就越觉得熟悉，这经文竟然和他之前从羊妖那儿得到的炼宝诀有些相似，只是要简陋许多。 “如何？”赵升诵到一半，忽然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丁林没有承诺，他自然不会全篇默诵。 确如赵升所言，这雷符正常驱使，不会损伤身体。 “你所言不差。”丁林道。 “如此，说来你是应下这笔交易了。”赵升道，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声音中隐约带上了一丝期待，终究是生命即将走到终结，元神不稳，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丁林又沉默了一会，似在思量。 “好，我答应你。”丁林道。 “好，老道能在死前促成此事，这一生也算未负师尊教养授业之恩了。” 赵升似乎是彻底放松下来。 “这两件宝物，我自山门中夺来，却到底没能自己用上，还是用于山门，至于之后你做与不做，身后之事，老道实也无法顾及了，能够听到你一句承诺，老道也算事尽力，无愧了。” 赵升还在如此说，到了此时，所有的目的都达成，他心气一泄，强提起来的精神开始萎靡，原本就是强撑着的元神再也维持不住，仅剩下的那丝法力摇曳。 不用丁林动手，赵升元神就开始消散，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松口，仍在掩饰。 作为正一掌教，赵升就算从未见过丁林，对青城山中新多了一个大妖的事情，又怎会毫不知情，不仅仅是之情，甚至于，连之前丁林如何救下五仙女，这些前程往事他都极为清楚，基于此，他做出了安排，先是搅乱山门，赶走五仙女，再尾随而至，以宗门之宝加强丁林，好让他有平事的能力，避免五仙女再上正一山门，以自己一人之殇，使宗门得以保全，免受倾轧，所有的一切都计划清楚，脉络清晰。 至于丁林不去，或者承诺之后毁约，拿了宝物却不做事，也却如所言他也无法了，但事情哪的十全十美，仓促间，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而丁林毁约，在赵升看来，其实是概率很小的事情，以大妖之身，却偏偏会去救下一个仙女，若说没有存着什么其余的心思怎么可能，而对妖怪而言这心思，左右不过是奇货可居，想以此谋求晋身之阶。 在之前的交谈中，这妖也未讳言，连金牛星君都知晓，显然那位女孙先对这妖言过了，而妖类到底心性凉薄，只为利来，实力不足，明摆着送死的举动，当然会慨然拒之，而现在情况自然便又完全不同了，得了他的赠宝，这妖已经有了能力，当然就不会再放弃机会。 赵升太了解这些身于草莽间的妖怪了，只要机会出现了，就会死死抓住，绝不会松手。 至于这其中的关窍，料想一下界之妖也不会知晓，或许他猜到了不妥，但和正一道不同，正一道是已经上了岸了，有大好基业，因此才会想要明哲保身，而他还在泥土中的，诚然他有些机缘，基础浑厚无比，但走到现在这一步也应当耗尽了积累，无法持久，若想要再进一步就非得改变，甚至因着从前的这些积累，他远比庞的妖要更为激烈，有着可能，谁又会还甘心碌碌，而山野之妖，本来就一无所有，又岂会在意失去。 赵升想来，就算丁林清楚的知晓原委，也仍会去做，左右不过是一次站队而已，要想得到什么，就必然会跟着也失去些什么。 深印中丝丝缕缕的灵气升起。 赵升元神元神的虚幻面目，怦然化成了一团烟气，兢兢业业，劳心费力了一辈子，他终于是不用再操劳了。 (本章完) ------------ 第0168章独夫 青城主峰。 山峦之上，殿宇耸立，鳞次栉比。 高高的穹顶下，王长高做主位，往下是站立成两排的诸多弟子，修为都在元神之上。 “禀师尊派中乱像已平。”弟子中左手第一人越众而出，恭敬道。 “我知晓了，” 王长点了点头，目光从下面每一张脸上掠过，入目的都是恭敬，但下面藏着的心思却是各异，各自心知肚明。 “国不可一日无君，派中也不可一日无人执掌，恰好今次你等也都在，我便将掌教一并指定。” “就由……” 王长的声音忽然一顿，默默然，忽然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一条缝隙，掌心中，一枚苍白色的骨片已经断成了两截。 这是他和赵升独有的信物——赵升死了。 王长抬头看了眼穹顶，再看向下方的弟子，又有了变化，有人忐忑，有人期待，有人事不关己，漠不关心，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而见到王长长久的沉默，方才说话的那弟子，朝斜后方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一名弟子壮着胆子开了口：“师尊，这两日师……赵升叛们，门中事物是由守常师兄处理，事无巨细……” 守常挺直了胸膛。 “守拙师兄，已于昨日突破到了第三步，如今已是这一辈第一人了。” 又有一名弟子开口，打断道。 守常略微转头，看向地面，弟子中右手第一人便是守拙了。 “二步与三步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瓶颈，守常师兄只是想再将基础打的牢固些，又并非是突破不了，反倒是守拙师兄，之前强压着修为，如今却又急急突破，这般……” 王长听得底下吵成一团，只觉得讽刺，忽然间又是一阵索然无味，他想要快些结束。 师兄，你若是还在，看到自己拼了命，牺牲了一切，不管是性命还是名声，护住的，竟是这样一群囊虫，不知道可会后悔。 王长又想到了当年，师尊飞升，诸派攻上了青城，一寸山门一寸血，当时赵升选择了迎敌，他却选择行险一搏，于暗室中突破，然后，他成就了仙境，赵升却落得重伤缠身。 虽然事后，赵升在派中声望一时无两，但道途却已经断绝了，而声望要来又有何用，不过是一时的感动堆砌，终究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逐渐冲淡，只有修为才是实实在在的，赵升成了掌教，他却成为了宗门太上。 而现在，这一次过后，牺牲掉了一切，更是连这声名都没有了。 值得么，师兄？ 王长眼眸深深，他又看向穹顶，天在无穷高处，既然踏上了修行这条路，那就该唯心唯我，如此才能一步一步的攀登上最高，仙道贵私，容不得博爱大气，登天路也只是一条羊肠小道，想要走下去了，只能成为——独夫！ 一念至此。 王长忽有所感，大殿的正门开着，正正相对，一阵风吹过，拂开云朵，一束阳光洒落，照在王长身上，掩饰住他身上由内而外一闪而逝的金光，众弟子无人发觉。 在这一瞬间，王长距离金仙又近了一步。 但王长的心中却没有喜悦，唯我并不是无情，从年少时一同学艺起，就相互扶持，几千年的交情，如今赵升死了。 王长的目光看向角落，这么多年忙于庶务，赵升的弟子极少，成就元神的更是只有这一个。 “我意，立守正为掌教。”王长道。 角落里，只是几日光景，原本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中年道士，已经变得恍恍惚惚，面容憔悴，千载岁月，少时的孺慕，到现在的敬重，然而一夕之间，天塌了，师尊那样的为人。 叛门…… 怎么可能？ 四周乌泱泱的一片杂声，忽然寂静了一瞬，然后更加的喧哗。 我为掌教？ 守正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现了幻听，否则怎么会听到这样不切实际的声音。 “师尊，赵升叛门，守正是他唯一弟子，或许也参与其中，其尚是戴罪之身，如何能……”守常下意识的就开口反驳。 王长略微抬眸，被眼神逼迫，守常立刻就说不下去了。 “我说以守正为掌教。” 王长缓慢起身，明明身量并不高大，却顷刻间就让大殿充满了压迫，他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到守正面前。 “你素来方正，我相信，这掌教你能做好。” “师伯……” 守正艰难的张了张口，仍然还有些恍惚，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觉充斥在心中，但这一切却偏偏又都是真的，一时间，他整个人充满了矛盾。 “唤我师叔就好。” 王长温和道，又扭头冷冷的看向自己的众多弟子，在一片噤声中，他身形转淡，慢慢消失在了大殿中，又闭关去了。 师兄，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 蛇缠峰。 鹊仙已经去屋子里疗伤去了，挨了赵升一击，她本就伤的不轻，随后又强行催动妖气，带着五仙女回转，更加重了伤势，幸好元神境界已不像丹境那样，法力低微，容易虚不受补，已经能使用绝大多数的疗伤丹药，有五仙女的支持，她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小湖旁，白蛇和青蛇呆在一处，白蛇修为大进，化形的更完整了，白袍下的上半身已经完全就是人形了，青蛇身上则还有未褪的鳞片，镶嵌在肌肤间，却只添了妖冶的风情，丝毫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五仙女独自立在另一边。 一人两妖相聚不过十余丈，却泾渭分明。 “……夫雷者，蓄万钧之势也，动如脱兔，而后方闻其声，吾以符束之，然，雷电无形亦无相……” 烟气徐徐升起，一边有声音响起，飘飘渺渺，是之前未诵完的口诀。 “……后来弟子，驭符之时，当以当以法力徐徐引之，先护持己身，而后伤敌，莫急切为之……” 声音顿了一下，烟气升到了最高，簇拥着，像是一团白云。 丁林散开识海屏障。 “……则伤人伤己，悔犹晚矣……” 最后几个字终于吐出。 (本章完) ------------ 通宵加班…… 但这神功究竟到了何等地步却是不曾亲眼见过，今日之良机正好观摩一二。”念及此处双足轻轻一点，身形拔地而起落向宣武门外西侧的石狮上。就在他身形微动之际，两个身影也是同时跃起，却是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 白玉一般的大掌，只手遮天，仿佛连整片天地都臣服在它的威严之下，瑟瑟发抖。 “来吧，来吧，只是双修而已，又不干别的。”凌翊一本正经的说道。 城户纱织也通过实时监控器的画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大家先行自我介绍一下，以后也方便称呼，进入鬼谷架之后，分工也可以明确一些。”三寸道人说道。 风间熏本人除了对美和子的信任之外，还要加上一层对柯南世界的了解。 改变风格？对方以不变应万变，到头来反而是自己被压得越来越狠。 他不是很理解燕子李为何只做这拦路举动，即便他知道许多事情燕子李比他这个不过及冠之年的年轻人看的透彻。 愕然的神色出现在这些江湖人物的脸上，黑暗里响起数声厉喝声。 这个天赋真的很强，放眼在林元王国，也就林元城的大家族和王族，他们的少辈能有这个天赋。 江子皓这会儿牛气了，梗着个脖子，抬着下巴，像个高傲的花孔雀，斜着眼去看花颜，那眼神真真是扬眉吐气的。 乐薇抬起眼睛，故作腼腆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暗暗打量着对方。 他性子跳脱，但是却也是个有担当的，既然是他犯错在先，那么后果自然愿意承担。 只听从我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正在地上翻爬的声音。 再想着昨晚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人，就更加确定，这尊突然出现在崖壁上的佛像，应该是昨日那个黑衣人所为。 月落山头，光照暗去，秦淼高举长枪，三千左骑军徐徐而动，井然有序，化作一只长矛直插剑道山。 在这样走走停停地搜索了近十分钟后，众人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家里这几日的变化，你们是不是心里都有疑惑？”老爷子开口。 这仲庸大师是楚霜霜请来的，所以楚霜霜甚是有底气，也因此她与沐安颜斗诗。下了天价赌注，却没想到沐安颜实在是太牛了，一开口那诗词就像是倒豆子般的蹦出来，首首惊艳，而且只要不喊停，似乎能继续作诗到天黑。 “这是我自己绣的，你别嫌弃。玉露在侧门等你。”将帕子放到林玉茗的手中，玉珠转身便进屋了。 心中却是有点遗憾，本以为今晚会收获她爱情，可是从目前情况来看，以后能不能收获她爱情还是未知数。 虽用全部五行元素真气炼窍速度，不及单用金元素真气，却是远胜先天真气炼窍。 而能将成丹率提升至三四层以上的，便已经算是顶级的丹师了，可见炼丹之难，没有一定的天赋加后天的努力，却是极难达到如此高度。 王辰去替陈雪莉办理出院手续，起初医院还不同意，毕竟之前陈雪莉都还处于昏迷状态，身体各方面指标都非常不好，这样的病人，怎么可能批准出院，万一出了事情，他们多少也要负责人。 “在旁边看着，将碎石搬开就好了！”方卿微回过头，嘴角弯起，轻笑着向黄庆道。 非洲黑人险些丧命，借天尊之力重扛双星高压打开秘境，吓得甄嬛玉花容失色，上前搀扶目送五六十艘方星舟缓缓开进星门，劫天秘境开启。 转生石虽然玄妙，可方卿微前世的一些物件，并没有保存下来，反而是散乱遗失。根据玄炎剑副剑出现南苍城，他隐约推断，前世的一些物件，估计也遗落各处。 “难道真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防御？”眼看着自己使劲全力的一次次攻击落空，图卡青心里渐渐有了一丝动摇，关键进攻到现在，他的内气消耗已经接近枯竭，反观对方，内气好像完全没有枯竭的迹象。 陈雪莉瞬间沉眉，这里可是很偏僻的地方，又是下雨天，到哪送礼去？况且王辰现在手里压根就没有任何礼物，两手空空，送什么？ 不过兽潮能够持续多长时间，也不是陆羽的意志能够决定的，陆羽能做的就是抓紧兽潮来临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间，用来修炼。 但她没想到，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那个已经不见了整整四天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空中的希芙掉了下来，随后炸毛一般护住了陆亡，一对警惕的眼睛死死盯着达妮兰和艾丽莲。 夜色渐深，各自回了房间洗澡，周齐给席斯言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过去。 而一路上众人十分的谨慎，他们随时堤防着，可能会突然杀出的鬼尸。 他一只手掌拍下，头顶无尽的风云立刻席卷而来，凝聚成一个虚幻手掌，从天而降，像是一片天地陷落。 ------------ 第0169章 三步 在丁林放开识海的刹那，赵升最后的一点真灵飞起，念出了最后几个字，便倏的没入地底，转世投胎去了，识海中，那堆簇成一团的云朵也随即飘散，高举的烟柱崩解，散为灵气，变成了从前最本来的样子。 湖底，丁林睁开眼，看着面前赵升真灵没入的地方，默不作声。 从鹊仙那里得来的信息，再加上自己经历的，事情的整个过程，已经极为清楚，确实不论哪一步都有迹可循，从头到尾，所有的发展也都顺理成章。 只有一点，太过顺利了。 他只是在峰中坐着，这机缘便送上了门，然后又毫不费力就取了，没有危险，更没有波澜。 这样巨大的好处，就像是一个馅饼正正砸到了头上。 太巧了。 丁林身形变化，重新化作人形，他摊开手掌，一道灵光灵光闪过，那一枚有些残破的雷符出现在掌中。 赵升的谋划，属实丝丝入扣，仅是旁观，外人根本无法看清，但身在局中，丁林却不得不多想。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只是表面，毕竟事不关己，只有当局者才会深究，沉迷的才是内里的真相，毕竟和自身息息相关。 细细打量着这枚雷符，丁林眸光晦涩，无喜无悲，他指尖摩挲着符上的雷纹，一边品味着操纵的方法，忽然一挥手，动作有些生涩，毕竟才刚刚入手，妖气注入，“嘭”的一声，近处的水面忽然炸开，一道紫色的雷霆破水而出，当空肆掠，散发出隐隐超越元神的气息。 岸边，一人二妖吓了一跳。 “无妨，是我！” 丁林的身子紧跟着出水，安抚道，他面上没有表情，眸光却朝着远处已经失去了灵脉，只剩下下半截的灵鹊峰看去，他已经精研过炼宝诀，这雷符的操控之法，和炼宝诀似乎同出一源，还要更简单许多，他只是揣摩了几遍，便了然了，可心里懂了，却不代表手上也会了，方才丁林瞄准的是灵鹊峰，却没想准头竟然差了这么多，还好，他只从雷符中导出了一点点力量，否则，他这蛇缠峰恐怕已经毁于一旦了。 虽然差了准头，但这雷符的威力丁林却是满意的，竟是引出了一道雷霆，便有超越元神的威力，这雷符最多可以引出九道雷霆，而已这一道紫雷的威力看，无需九雷其出，只需要三四条雷霆，破坏力就能勉强企及仙境了。 赵升确实没有需言。 听到丁林的话，湖边的一人二妖惊魂稍定，丁林的眸光在二妖身上一扫，便落在了五仙女的身上。 丁林翻手，灵光闪动，雷符被他收入识海，在识海的另一边那截雷击木，静静的浮着。 现下他修为虽还能往上提升，但五千多年的道行却也已够他晋入第三步所需。 道行随时都可以修炼，灵物却是难得，既然已经在手，自然是早早炼化，以之寄托天魂，先将境界提上来，方为上算，而有寄托地魂的经验，再行寄托天魂之举，原也用不着几日。到时，以元神三步的修为，再有雷符在手，便是再对上金牛星君那日的化身，也已足够了，不论是进是退皆是从容。 丁林看着五仙女，眼神没有什么变化，不期然的，他想起了那枚留在书屋中的宝莲灯莲子，情绪有一些复杂，但随即又想起更前些的欺骗，以他那时的实力手段，对上金牛星君，与送死何异？于是心肠便又复归了冷硬，只剩下纯粹的利益计较。 “我……”五仙女喏喏着，张了张嘴，丁林就这么看着她，“鹊姐姐受伤了，等她伤好，我……我们就走……” 沉默了一会。 “不必如此，喜鹊的伤势还需要几日，我恰好也需要调整一二，过几日我随你出发。” 丁林温声道，一口吃进了如此多的好处，他已是今非昔比，便是搅进了这一滩浑水，暂时也可保无臾，至于事情过后，丁林却没有赵升的那种担忧，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世或许只有他知晓，那一场席卷三界的动荡即将袭来。 依着小白龙和万圣公主的时间线推算，那件大事，就在左近，到那时，如今这看起来很了不得的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而他如能在此时帮助五仙女，或许就能得到一个上天的机会，在那一场动荡中，身在天庭，说不定就能捡到什么机缘，哪怕只是残羹冷炙，也足够他晋入仙而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态度又何妨好一点。 五仙女使劲抿了抿唇，眸中忽然盈起水光，有些委屈，有些喜悦，她看着丁林那张脸，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有将泪水落下来。 “谢……谢谢……” 五仙女道。 “哗！” 丁林点点头，身子复又腾起，化作一条红蛟，扎入湖中。 …… 三日后，沉浸在修行中的白蛇，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正是正午，但天色却忽然整个暗淡了下来，像是有一层幕布遮在了半空，跟着小湖如同烧开了一般沸腾起来，满峰的灵气躁动，更多的光随灵气一起被抽走，蜂拥着没入湖中。 “姐姐，主人这是……” 一旁，青蛇看着这一幕，目露震撼。 “这……是山主将要寄托天魂了？” 另一边的树屋里，鹊仙睁开眼，灵气如此狂躁，她自然也无法维持住疗伤的状态，面色已经恢复了大半，看着外面气象她轻声道。 湖心，一处巨大的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型，山呼海啸一般，鲸吞着灵气。 “这般气象……” 鹊仙面上随即又露出惊疑，她乃是积年大妖，自然也见过其他大妖寄托天魂，虽然也能引动天象，但最多不过影响方圆数十里，如丁林这般遮天蔽日，延绵有数百里的，却是从未见过。 只有五仙女若有所思，她自然已经发现，自己放在房梁上的那枚莲子被取走过了。 (本章完) ------------ 第0170章 准备 五仙女忽然又抿了抿唇，在她回来之前，莲子就已被取走了，那是不是说……她心跳忽然快了几分，再看向小湖时，眸光已是如水一般的温柔，她自然不知若非是赵升的缘故，丁林愿是打算袖手的。 只能说，当你愿意往好处去想时，那么自然便会有一万种理由来证明想法是对的。 少顷，异相平息。， 那弥漫于峰顶，让人心悸的威压散去。 湖面也重新平静下来，漩涡也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湖底。 一条盘卷着的蛟龙倏的睁开眼睛，墨色的眸子中，神光控制不住，亮的惊人。 丁林将意识沉入泥丸，一截雷击木静静地悬在虚无中，他能够感觉到那一种魂魄相牵的悸动，寄托了天魂之后，这截雷击木便也丹田中的莲叶一般无二，也被他的意识所操纵。 识海中充斥精神，这一截短木就像泡在了水中，得了滋养，它原本内蕴的生机被引动一丝，焦黑的表面剥落了一块，露出下面金灿灿的本质，似乎鼓起了一个芽苞。 丁林有一种感觉，当这一粒芽苞长成，抽成新绿那那天，就是他元神圆满的日子。 修行至今，终于三魂齐聚，再不假于天地，命魂和地魂也已修行圆满，只待天魂再长成，他便可以尝试三魂合一，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元神’。 元神成就再历过雷劫考验，便是仙。 丁林又检视了一下修为，并没有太大的增长，他之前的积累，在寄托地魂之后，已经一次释放的差不多，这一回在寄托天魂后，勉强只增加了三百多年的修为，修为来到了五千五百六十三年。 但既然在道行之外，还有境界划分，自然也就有其意义，在晋入第三步之后，丁林能够感受到他对自身妖气的掌握，又有了新的体悟。 之前引动雷符时，丁林曾估量过，最多只能引动四道，再多就会落得赵升那般的下场，而如今，随着对妖气更进一步的操纵，应该勉强能引出五道雷霆了。 想到雷符。 丁林感受着自身的进步，龙目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便是修炼的魅力，每前进一步，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身在变强。 下一刻，身形幻化，他又重新变回人身。 丁林长身站在青石上，掌中灵光闪烁，那一枚符箓现在掌心，随即汇聚妖气，就又要开始熟悉雷符，既然境界已经提升完毕，那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这雷符了，它是丁林此行最大的依仗，若是不能够熟练使用，这趟行程宁可放弃。 下一瞬，妖气注入雷符，原本，丁林是准备引而不发，只作熟悉，这青城山毕竟离正一道太近，在人家眼皮底下，频繁使用人家的宝物，就算这宝贝是赵升故意送上门的，也有故意挑衅的嫌疑，属实是没必要。 但妖气才一注入雷符，立刻，丁林就感觉到了不同，之前御使时，虽然心中已经明了了使用的方法，但却会手不应心，那是由于不熟练导致的，就如同学生的作业，明明课堂上听懂了，课下若不及时练习，等到考试时，仍然会出现各种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现在那种别手的感觉却忽然消失了。 丁林感觉到了一种亲近，雷符中原本隐隐抗拒，只是因着法术才不得不被驱使的雷霆，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比的乖顺了，他下意识的动念，立刻，数百里外，原本的灵鹊峰，那被抽取灵脉后还剩下的小半山体就被一道紫色雷霆击中。 “轰隆！” 爆响声传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天昏地暗，而等到烟尘散尽，这灵鹊峰最后的痕迹也随雷霆彻底消亡，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深深的大坑，像是坟茔。 雷符中的雷霆竟似心意相通般，一下就能如臂使指了，不仅是驱使的容易，同样一道雷霆，打出后的威力，比之前也隐隐强上了三分。 丁林注意到，在他将妖气注入雷符的时候，识海中那静静漂浮的那根雷击木刚长出的芽饱上，似乎有金光一闪，于是，心里一瞬间就了然了，炼化雷击木后，他的妖气已经有了一丝雷霆的气息。 这是好事，不只是对于使用雷符，等到日后登仙之时，有这一丝同源的属性增益，他度过雷劫的几率，凭空都能高上数成。 还有这等意外的收获。 也不一定，或许……这原本就在赵升的计划之中。 显然，丁林也想到了，他眸中喜色一闪，便收敛不见，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提前就安排好的感觉，尽管这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他眼眸晦暗如同一汪深潭，不知道又再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思量计较好，重新又坐回青石上， 不管怎么样，确实省了一场辛苦的练习。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丁林仍没有选择出关，他翻手将雷符收起，然后又取出那柄得自万圣公主的仙兵，将长剑横在膝上，闭上眼睛，开始体会那篇之前未及熟识的炼宝诀，一柄趁手的兵刃，对此行也是不小的助益。 …… 又七日。 树屋中，鹊仙睁开眼，有着五仙女的疗伤丹药，她伤势已经彻底恢复。 “鹊姐姐，这个给你。”五仙女掌中灵光亮起，取出了一根流光溢彩的翎羽，“这是天宫御园中的灵鹤，一万载未能登仙，卡死在了元神第三步，死后她一身精华汇聚于这根尾羽中，我见你……这一根鹤翎你且先收下，依着心意炼化，勉强也能当一件兵刃使用。” 五仙女说着，又看向了湖面，鹊仙伤势已复，接下来便看丁林何时出关了。 就在这时—— “刷！” 飒然一道刀光！ 将湖面被一分为二，露出水底的细沙，切面平滑如镜，随后刀光冲霄而起，就像是平地里起了狂风，那凌冽的寒意便是隔着老远，也刮的人脸颊生疼。 往上！ 刀光刺目。 五仙女修为还浅，一瞬间只觉的眼眸被刺的生疼，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睛。 (本章完) ------------ 第0171章启程 但仅仅是闭眼如何足够，刀意仍旧不止，那一道璀璨，似乎通天彻地，接着往识海中侵入。 “喝！” 直到一声低喝响起，五仙女这才挣脱，有一瞬间的迷惘，她下意识的看向身旁，不知何时，鹊仙已踏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妖气挥洒，替她屏蔽了刀光。 另一边白蛇就没有这般轻松了，她修为虽然已经离元神不远，但境界这东西，差之毫厘便谬之千里，更何况还有一个青蛇需要她护着，只是几个呼吸白蛇就要坚持不住，浑身大汗淋漓，幸好这是刀光也崩解了。 在升到即将接触禁制的时候，刀光如烟一般散开，春风化雨，融入了山峰。 小湖中，那被分开两半的水波，也在此时山呼海啸般的塌下，水无常势，相融无间，只一小会，湖面就又变回了之前死水微澜的模样。 一切复归于平静，风和日丽，就好像之前迎面的那抹锋锐只是错觉一般。 水底，丁林猛的睁开眼睛，他膝上原本横着的长剑已经变成了一柄刀，他直起身，单手握刀，挽了一个刀，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方才那一道刀气只是长剑化刀后，应激而出，此时亲手握住刀柄，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感觉，一种不逊色于血脉相连的感动，无比贴合，就像是手臂得到了延伸。 这柄刀本就是丁林经过了几十上百次的调试后才塑成的最契合他自己的模样。 有这样一柄仙兵在手，丁林常态的战力至少能增加三成。 又略微感受了一番，丁林翻手将长刀收起，到了这一步，所有的准备都已完成，短时间内再想大幅提升实力已无可能，又略略沉吟后，他纵身一跃，来到了岸上。 五仙女方觉惊魂稍定，眼前忽然一，丁林的身影出现在树屋外。 “你出关了。”五仙女面上一喜，走出树屋。 “山主。” “主人。” 白蛇和青蛇也从洞窟中游出来，来到近前。 白蛇眼眸已经变回了清明，经过这几日的修行后，吸收蛟血的副作用已经消退了大半，尽管还残留一些，却也不会对思维有所影响，称呼也变了回去，温顺恭敬，似乎一切还是从前的模样。 但事情毕竟是发生了的，又哪里能真的还是一成不变。 虽然所作所为和旁的妖不同，但白蛇毕竟也是一路从微末走来，见惯了自私冷漠，似丁林这等愿意为她耗费心神法力的，在此之前她从未遇到过，在另一个时空，许仙前世，小牧童的一次善举，都能被她记上前年，更何况如今丁林的屡次相救。 至于，丁林随后在常人看来有些残忍的手段，如果事情还按照原来发展的话，为了许仙，两蛇水漫金山，青蛇或许可以说是从没有把凡人看在眼中，毫无负担，但白蛇所为却无疑违背了她自己的理念，可见她的善良也是仅在不涉及己身时，是求道的工具，也是，自小妖群环伺的环境中成长，又哪里会有发自内心的善良，不过只是自我的克制罢了。 白蛇看向丁林，眼神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时候更久了一点。 至于青蛇，她的性格才是妖族正常的表现，对弱者时不屑一顾，恣意张扬，面对强者则表现出敬畏，丁林对她而言无疑是强者，但却又有些不同，丁林于她有莫大的恩情，且在褪去鲤身之后，丁林已具蛟相，血脉又有压制，久而久之这份敬畏便变成了崇拜。 青蛇平日里欢快活泼，在丁林面前便表现的规规矩矩，她跟在白蛇的后面，老老实实的甚至有些束手束脚。 丁林没有注意到白蛇的微小变化，他的眼神先是在五仙女身上停留了一瞬，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单手虚虚一握，跟着那枚表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裂痕的神印，便出现在了掌心。 原本丁林是打算将神印一块带上的，多多少少也是一点助力，可事情的发展总不会一成不变，在放出赵升真灵后，丁林查检了一下，然后确定在连番的超负荷使用后，这枚神印真正到达了极限，若是再不行温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崩碎。 既然如此。 丁林看向白蛇。 白蛇此时已经略微低下了头， “小白，我观你气息，距离命魂完全阳化已经不远，此时最需裨益，这一山灵气，我允你随意调用，还有，”丁林像是沉吟了一下，“我会将神印留下，藏于地面温养，你可暂为驱使，有这神印为凭，地脉之力你亦可以调动，有此为辅，修行当能再快上三分，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将命魂阳化完成，到时，我可护佑你冲击元神。” 既然带不走，那便留下来，培养培养手下。 丁林挥手，妖气激荡，将神印推入峰中，神印迫不及待的下沉，沿着地脉一路游走，直到躲进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这才做罢，随后开始小心翼翼的弥合裂痕，就像是被主人虐待后的一条小狗，缩成一团，默默舔舐伤口。 “替我守好门户！” 丁林道。 “是。” 白蛇应声，她脑袋略微低着，额前青丝散落，遮住了有些复杂的眼神。 “走吧。” 丁林交代好一切，看了眼五仙女，随后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鹊仙身上，鹊仙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了丁林的眼神示意，鹊仙摇身一变，化作本相，任由丁林和五仙女踩在她的背上。 地脉中，神印滴溜溜一转，不用丁林操纵，便在峰顶开出了一条通道。 鹊仙振翅，冲天而起。 白蛇抬起头，只是转瞬间，一人二妖便化作了黑点消失在视线中，白蛇依旧保持着抬头的动作，阳光刺眼，她看着云卷云舒，在一人二妖冲出后，大阵也随着云气纷涌飞快弥合。 地脉中，神印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滴溜溜转了一圈，彻底放松下来，显出欢欣的样子。 “姐姐。” 青蛇低低唤道。 白蛇收回视线，面上依旧清冷，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默默无声。 (本章完) ------------ 第0172章 秋收 夕霞烂漫，形如卧牛的小山岗下，村落延绵，微风拂过，一片金色的麦浪在夕阳中起伏，灿灿生辉。 一派田园好风光。 只是却并不悠然，田间地头，农人们正辛苦的忙碌着。 正是农忙的时节，无所谓男女老幼，为了来年的口粮，往往都是全家老小一同上阵，老人和女人们提着镰刀卖力的收割，又搓好麻绳费力的打成一个个比人还高的靶子，男人们用扁担挑起，沉甸甸的把头压弯了腰肢。 小孩们也不闲着，三三两两的结伴，在收割过的田垄间奔走，身后背着的是一个个比他们人还大的箩筐，捡拾起散落的麦穗，再丢进筐里，正无忧无忧的年级，田间旷野一阵阵笑声响起，就像是一群欢快的百灵，这是辛苦了一年才等到的丰收的喜悦。 有那富户驾起了牛车，将把子整齐的码在板车上，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偎在车上，整个人陷入草垛，他可舍不得骑牛，这可是他的命根子。 “啪！” 鞭响亮，得意洋洋。 有老牛运粮，人确实要轻省许多。 刚刚割下的麦秆散发着清香，穗尖还带着一点青黄，其实麦子才刚刚熟到九成，但若不趁着这几日的晴好，将庄稼收回来，几日后的那场暴雨一落，麦穗发芽会损失的更多。 秋天最是多变，凡人以农耕为生，自然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可以大概判断出未来几天的天气走向。 村子里，炊烟寥寥，别误会，这里的寥寥形容的不是炊烟的形状，而是数量，若是往常，这时节恐怕已经连晚饭都已经吃过了，但既然忙着抢收，当然不会错过白天任何一个时候，不等天黑到再也看不见，是没人回去的。 只有家里有那些老的实在是干不动活的老人的，才会颤颤巍巍的点火，提前准备晚饭。 更多的人家要等天黑回去才会开火，辛苦确实是辛苦，但生活就是如此，总会有奔波劳碌，况且一年也就只有这几日，克服些也就过去了。 如此，田埂上逆着阳光，往回走的那道人影便尤显的瞩目了。 “二郎，这么早就又回去啊，不再多干一会。”有大娘从庄稼间抬起头，取过身上挂着的竹筒喝一口水，抹一把脸上的汗水，费力的直起腰，用手叉着，略作休息。 “家里孩他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二郎，自然便是牛郎了，乡闾间没有那么讲究，取名很是随意，他家姓牛，头上又还有一个哥哥，行二，小时候还有个牛儿的小名被叫着，但现在已经成年，和兄长分家单过，又娶妻生子，独自顶门立户，这小名自然也就不合时宜了，于是邻里们便改唤他二郎。 “金儿，银儿我们回家了。” 牛郎又唤道，田野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答应，虽然有些不舍得，却还是懂事的和同伴们告别，然后背着筐，飞一般的跑过来，牛郎一手一个接住他们，伸出大手，宠爱的摩挲着她们的脑袋。 夕阳下，一大两小，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 牛郎才一走远，立时议论声响起。 “这小子，牛老汉硬气了一辈子，怎么生出来了这样一个小子，嘿，他那个婆娘啊，”有老人抬起头来，满是沟壑的老脸上浮现出不解，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女人家家的不做活，自家男人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去还得再伺候她，像什么样子！” “三叔，别乱说，我二哥那是爱护她媳妇。” 一个精壮的的赤膊的壮小伙，用茅草卷成草绳，他年岁不大，手掌却粗糙无比，那一双大手在草茎上一捋，浑然不在意上面的小毛刺，使劲扭上几圈，一根简陋的绳索便成了，他用膝盖使劲将麦垛往下压，肌肉绷紧了，黝黑油亮，在阳光下闪着光，用草绳捆住麦垛。 “也不知二哥是走了什么福运，能娶到二嫂那样的美人，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吧，我要是能娶到这样漂亮的老婆，不要说回家做饭，就是少活三十年我都愿意！”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又一个大娘接过了话茬，“老婆长得再漂亮，不愿意干活又顶什么用，那事能当日子过，娶老婆啊，还得是贤惠的好，你看看你嫂子，下地做饭，家里家外，什么时候耽误过事情，二郎家那样的，”她撇撇嘴，面上露出嫌弃，“白给我当儿媳妇，我都不要！” 她儿媳妇就在她身边，闻言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割麦子，乌压压的头发垂下，之偶尔随着动作，露出半张侧脸，风吹日晒的操劳早让这张脸失去靓丽，皮肤粗糙，只有那一双眸子中偶尔显出的情绪还能窥见几分年轻的影子。 “二郎活的也确实是够累的，过一会等我们都回去了，他估摸着又会一个人摸着黑来地头干活，也够辛苦，大晚上的，他也不怕野兽！” 田埂旁，一个汉子正弯腰费力的将一副比人还要高上几倍的担子挑上，听到母亲夸奖自家婆娘，他仰起头，得意的咧嘴，露出两颗枯黄的门牙。 “也不知道二郎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婆娘，就像是城里的大小姐一样，要说，他们成婚也有几年了，娃娃都生了两个，还不知道干活，二郎这般劳累，她就真一点都不心疼？二郎现在也就是仗着年轻，身子骨还能抗住，这样下去，又能够顶几年，她也不想想以后，要是二郎累垮了，两个娃娃怎么办。” “自私呗，就只顾着眼前快活！” “以前她有时候还顾着两个娃娃，现在好像是连娃娃都不怎么管了，听二郎说好像是病了，啥病，连娃都带不了了？” “矫情病呗！” “二郎也是苦！” 一阵的七嘴八舌，麦田里，妯娌们叽叽喳喳的，就像是地里的麻雀，只要找到了话题，她们便能说上许久许久，你一言我一语，一刻也也不愿意停歇。 汉子们则都各自早早闭上了嘴，自家婆娘的喋喋不休萦绕耳畔，他们各自抹了把脸，然后默默干活。 (本章完) ------------ 第0173章 人前 田埂上，牛郎将镰刀系在腰后，一手牵着一个娃儿，往前走。 忽然，男娃牛金停下了脚步。 “爹，”男娃低着头，闷闷道，“她们又在背后说娘。” 仙人血脉就是如此不凡，便是还没有开始修行，也已有神异显现，隔了这么远了，那些的话仍能被听到。 “刚才狗儿他们也这般说娘了，银儿听见了！”小女娃也道。 “那你还和他们一起玩。”牛郎笑笑。 “可是，不和他们玩，银儿就没人玩了呀。”小女娃天真的眨了眨眼睛。 男娃忽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他扬起头，看向牛郎。 “爹爹，金儿……金儿不喜欢娘……” 声音很轻，但却如同重锤一般直击心灵。 女娃稍慢了些，也仰头看向牛郎。 牛郎抚摸着两个孩子脑袋的手掌一下子停住了，他正背对着夕阳，阳光将他的影子照的老长老长。 “你娘生病了。” 牛郎道，似是而非的回答，看似是在开脱，但却既没有纠正，也没有否认，乱发下，一双深邃的眸子，无波无澜。 …… 等到父子三人回到家时，天已经将要黑了，夕阳退下，暮色笼罩住整个小山村，泥土糊成的篱笆院落被“吱呀”一声推开，牛棚里正嚼着草料的老牛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看，一双大眼睛眨巴着，清澈而又茫然。 牛郎走过去，拍了拍老牛的脑袋，后者憨厚的任由施为，一边摆动着尾巴，驱赶蚊虫。 随后，牛郎并不立即进屋，他在院子中开出的菜地中，扯出两颗青菜，去村头的小溪洗了，顺带接了满满一陶罐水，这才回来到屋中。 屋子里的分割就并未用门了，一张简单的草帘，就将内外隔绝开。 庄户人家，是没有专门的厨房的，只是为了避免烟气，在廊檐下随意垒起了一个灶台，就着外面仅剩的微微的光，在堂屋的桌子，牛郎将青菜细细的切碎，菜刀和案板碰撞，发出“笃笃”的闷响。 内室里，一下静寂。 牛郎自顾自的忙活，忽然，从草帘的缝隙间，又光亮投了出来，昏昏黄黄，室内竟然这般早就点着了油灯，这在村子里是不可想象的奢侈了，但牛郎却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他揭开角落里米缸的盖子，取了少少的一些米，又将切碎的青菜和米掺和在一起，撒上粗盐，然后端了出去。 “娘，现在天还能看的见，你就点灯了，多费油啊。”这时男娃的声音从内室中传来。 “爹爹好辛苦。”女娃也道。 “我昨日教你们的字今天可有练习，写来我看，若是忘记了，一人打十下手板。”清冷的女声响起，有些严厉。 “娘亲坏！”女娃娃大喊道。 廊檐下，牛郎依旧好似没听见内室的动静，他点着火，随后便专心致志的看着灶洞，不时的往里面添一根柴火，炊烟就廊檐下升了来，火舌肆意，印在牛郎的面上，红彤彤一片，只有一双黑瞳古井无波…… …… “饭好了。” 声音响起。 内室中陡然一静。 牛郎侧着身子，用肩膀将草席顶开一道缝隙，他双手端着陶罐，行进间小心翼翼。 一灯如豆。 矮几上，两个小娃苦着脸正在学字，一旁一个布衣裙钗的女子扭过头，见着牛郎，她神色愈发冰冷，就只站在原地，并不上前帮手。 “爹爹！” 女童忙不迭的起身，提牛郎掀开了草帘，男娃起身慢了些，有些不满的抬头看了眼织女，随后也迎了上去。 “小心烫！” 牛郎将瓦罐放在地上用麦秆编成的草环上——刚从灶火上端下的陶罐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否则冷热交替，瓦罐便会开裂。 “我去拿碗筷，”牛郎看向织女，“学了这么久了，先吃饭吧。” 织女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并不答话。 男娃拉了拉织女的裙摆。 “娘亲坏！”女娃则是直接喊道。 “不许这么说娘！”牛郎板起脸，朝着女娃看去。 “爹爹，我在帮你。”女娃有些委屈，崛起了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灯光昏黄，织女的面色看不出来变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火跳动，交错出了光影，她的眼眸黯了黯。 碗筷取了上来。 牛郎挑挑拣拣将瓦罐中的米粒挑了出来，又将最稠的一碗分给织女，轮到他自己时，只有汤汤水水泡着的煮的已经有些发黄的菜叶。 “爹爹，你吃我这碗，你等会还要去干活，吃那么点怎么行。”男娃将自己的陶碗递了过去，女娃犹豫了下，也默默跟上，一边抬头斜觑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不用，爹爹身子壮实，随便吃点就行，你们吃你们的。”牛郎道，但两个娃还是不由分说，将碗中大半米粒扒给了牛郎。 织女默默然，用自己的那碗补给了孩子，她距离牛郎远远的，身子紧贴在墙上，角落里灯火黯淡，看不清楚面上的表情。 默默然一顿晚食。 “爹爹吃好了。”牛郎三两口吃完，又用筷子扒净最后一个米粒，“我先去地里，你们吃完了，碗筷放堂屋的桌子上就好，等我回来收拾。” “爹爹，放心，等会我来收拾。”男娃道，一边看了眼织女。 织女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示。 但心里是否已经遏制不住在钝钝的疼？ …… 牛郎再出门的时候，村里人也正三三两两的回来， “二郎，吃完下地了。” “嗯，大娘你们回来了。” “你那个媳妇……” 一路前行，一路问候。 等到过了村口，才重又变得清冷，太阳早在他回来时便已经落下，而经过一顿晚食的酝酿，天更是已经彻底的黑了。 昼夜交替。 月亮高悬在天际，但发散的光明，却只能照亮天空一角，地上只有一团团的漆黑。 牛郎形单影只，走进了黑暗。 忽然间，一阵夜风吹过。 麦田沙沙的响。 “踏！” 有踩踏声在牛郎的身后响起，极其突兀，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 因为，本就是凭空落下。 (本章完) ------------ 第0174章人后 地上，忽然有了一些微光。 是那一阵风吹走了月亮前遮蔽的云朵。 一道黑影从身后罩下，将牛郎的身躯整个包裹住，然后—— “啪！” 一只大手伸出，在牛郎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毛骨悚然！ 这一幕突然，若是常人遇到，恐怕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牛郎却只是平静的转过身，似乎早有预料。 月光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便是已经化作了人形，也足有数丈高，膀大腰圆，身量极其雄壮魁梧，浑身覆着稀疏的黑毛，面色漆黑如同锅底，一对弯弯的牛角竖在头顶，显露来妖的身份。 “小祖宗。” 一张大嘴了咧了开来，露出两排拇指大小的片牙，牛妖如此唤道。 “怎的又如此唤我，你已修炼了有千年时光，我不过才刚刚二十来岁，怎当的了这样的称呼，还是街坊一样唤我二郎便好。”牛郎道。 “那怎么行，老祖宗临行前特地交代过我，您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小兄弟，老祖宗的兄弟，自然也就是俺的小祖宗了。”牛妖摇了摇头。 “你啊……”牛郎只是提上一嘴，没有再纠正，“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这个时辰，说不得有可能被人撞上。” “那有啥，都是些凡人，有哪个能瞒过俺的眼睛，真要是有不长眼的撞过来，左右不过是俺多吃一顿肉，”牛妖不以为然，再看向牛郎，他面上又立刻堆出了谄笑，“再说小祖宗，俺不是见你晚上，只吃了那么一点东西，怕您饿着了，想着赶紧把吃的给您送过来。” 牛妖说着，扬起另一只手，一只硕大的烤羊腿被他抓在手心，羊腿其实并不小，但被他的身形一衬，便显的如同牙签一般。 “百年修为的小羊羔，手底下小妖今天刚抓的，最美味的地方我特意给您留下了，您正在结丹的关键时刻，越是此时，吃喝越要能跟上，羊肉滋补，最合时宜。” “知道您不喜欢吃生肉，我特意用松枝烤过了，就是现下有些冷了，等会再升一堆火，稍微一烤，皮焦肉嫩，味一下就出来了。”牛妖道。 牛郎不再说什么了。 一人一妖结伴，不一会便来到了牛郎的田地中，四下无人，旷野中只有阴风阵阵，一团篝火升起，牛妖翻烤着羊腿，牛郎坐在他的对面等待。 火舌舔舐着羊腿，才几下便有油脂滋滋的滴了下来，牛郎看着只觉得口舌生津，默默的吞了几口口水。 “你过来给我送吃的，家那边……”牛郎转移一下注意。 “小祖宗放心，我安排了一个乖孙守着在，我那孙儿的修为也近元神了，祖奶奶如今被老祖宗封了修为，有他在绰绰有余了。”牛妖道。 “还是要小心些。”看着那只飘香的羊腿，吃人嘴短，牛郎原本滚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点到即止，随后他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今天……又怎么样，她……可有说什么？” “能说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祖奶奶她一个人呆在在屋子里，不说话，也不见人，这女人啊一旦铁了心，再想改变是千难万难！”牛妖道。 火光在牛郎的面上跳跃，他眼神也随着火光明灭不定。 “明天你继续看好她，我不想再出现之前的意外，也……毕竟我们已经有了孩子，说不定时日久了她就会想通，回心转意……” “好了。”牛妖不置可否，他从火上取下羊腿，递给牛郎。 牛郎伸手接过，大口撕咬，片刻之后，原地就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大骨，他觉得有些撑，一股气息从胃囊中直冲向天灵，忽然间灵机一动，赶紧翻手取出一只玉瓶，一枚莹润的丹药被倒了出来，仰头服下，随后闭目打坐。 这是……要突破了？ 修行的真快啊，这才多久就要结丹了。 牛妖看着地上被牛郎随手丢弃的玉瓶，捡起来收好，压下眸中的羡慕，老老实实的帮牛郎护法。 一直到半夜。 忽然牛郎的头顶，空气扭曲了一瞬，他四周围像是有一阵无形的风吹过，睁眼，气息比起之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成功了。 牛郎的面上显出喜色。 “恭喜小祖宗，内丹成就，便算是真正踏入修行的门槛了，照着速度，恐怕再过上几年，您的修为就要赶上我了。”牛妖恭喜道。 “都是兄长的功劳，赐下那么多的资源。”牛郎含笑道。 “小祖宗天资才情也是不凡！”牛妖对牛郎的话深以为然，据他所知，自牛郎习会储物法术之后，金牛星君便一股脑的塞给了他许多好东西，甚至他才刚刚筑基，元神才用上的先天灵物，就已经给备好了，但口中却如此说道。 “再割会麦子，我们就回去。”牛郎道。 “天色已经不早了，现在就已经能走了，至于割麦子。”牛妖忽然挥手，一道法力挥出，眼前的麦浪便此起彼伏的倒下，他看向牛郎，“小祖宗，半夜光景收割这么多，可够了？” “兄长特意叮嘱，让我们少用法力。”牛郎蹙了蹙眉，处理掉吃剩下的骨头，避免留下痕迹。 “现在又不是白天，有那些凡人看着，放着现成的法力不用，难道还真的傻乎乎挥着镰刀收割到早上？”牛妖道。 “还是少用。”牛郎道，没有再说什么，显然心里也如此认为，他眸光掠过扑倒一地的麦子，眼牟深深，休息啊，真是让人沉迷，凡人忙上好几日，都抵不上法力的一挥。 “小祖宗你说老祖宗是怎么想的。”牛妖道，“他允许你修行，却不让你动用法力，不让用法力也算了，明明动动手指的功夫，什么金珠宝货都能有了，不让去城里过好日子，偏得窝在这山沟沟里，和一群泥腿子一块种地。”顿了顿，牛妖接着道，有些不解，“我是替你苦，天天装成一副庄稼汉的模样还不够，还得逢人便作戏，那些凡夫俗子的话，以后真能有用？” (本章完) ------------ 第0175章 到来 “兄长让我们这么做，自然就有这么做的道理，你在山中修行，所见所交皆是妖类，虽然年深日久，法力高明，但对我们人的思想却并不了解。” “我原本只是一介凡人，全奈兄长谋划，才能娶得仙妻，这其中的手段就难免有些……从根子上就不妥。”牛郎道。 “有什么不妥的，我在山上，看到顺眼的母牛妖，直接就抢回来，小牛崽子一窝一窝的生。” 牛妖不以为然，他是金牛星君的直系血裔，从出生起，就背靠着这么一尊大靠山，在妖群中自然无往不利，又不缺资源，一路顺风顺水的修到元神，未经过什么磋磨，虽然竭力作出了成熟的样子，但有时候言谈举止还是会显出天真。 “人毕竟不是妖，强权之外，还有手段。” 自金牛星君显露身份后，着实教授过牛郎一段时间，以他的见识阅历，纵只是只言片语，也足够让牛郎开阔眼界受益匪浅，因此牛郎虽然在乡间里闾长大，却也有些见识。 “我们人类中有这样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是，我如今有了法力，又得你相助，在凡间确实是了为所欲为的资本，但，真就能为所欲为。” “真要那么做了，这一时确实是痛快，可以后呢，她母家毕竟不一般，上次我那姨姐就已经来闹过一场了。” “虽然生米早已经做成了熟饭，连孩子都生下来，但至今她却仍然迟迟不肯认下我，或许再过些时日她便能够想通，任命，那便再好不过，什么麻烦都省了，左右不过走一下过场，然后夫妻双双还于天庭，再用受罚的名义领一个神职，如此，我也算一跃而上了。” “就怕没等到那天，天上的就找上了门，若是这样，依着现在的情形，靠着孩子我也能勉强有些转圜。” “你说是一个因一时冲动而犯错，随后老老实实的人，容易被原谅，还是一个得了法力就原形毕露，从来都故作非为的人会更讨欢喜？”牛郎道。 “那你也犯不着让那些凡俗村妇在背后嚼你舌根子啊。”牛妖还是有些不明白。 “人心由来难测，于是便只能以迹论心，我说我做了，旁人不一定相信，但旁人说我做了，却多数人都会相信，这些人都是我的迹，须知道，人言可畏，积毁销骨，有时候，语言的锋利还要更甚于力量！” 那一堆篝火已经燃烧了半夜，薪木将近，火苗已经极其细小，牛郎的就处在这样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下，阴晴不定。 “你们人真是麻烦，这世道最本来的模样不就是弱肉强食么，却偏偏还要绕来绕去，转这么多弯。”牛妖感叹。 “是麻烦，你也要学着些，兄长对我说过，你是他诸多后裔中资质最好的一个，说不得哪天机会来了，就会引你上天受箓，到时候你再学这些人情交际就可就晚了。”牛郎道。 “小祖宗，老祖宗真的这么说过？” 闻言，牛妖咧大了嘴，难以想象一张牛脸也可以笑开，他学的很快，这不是就已经开始懂人情世故了么。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牛郎一副笃定的模样。 “好小祖宗，您看我在你跟前，一直都是尽心尽力，以后要是老祖宗再说起我，您一定帮我多多美言，记得，多多的哈！” “还用你说，我当然会这么做！” 一整夜风吹过，那只剩一点点的薪火再坚持不住，努力扑闪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火都熄了，就走吧，回去。”黑暗里，牛郎道。 …… 月上梢头后，农人方归家。回来得晚，所有的一切便也跟着往后推迟，一天的忙碌，汉子们挑的是更重的担子，吃过后，早早的便歇下了，女人们却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收拾。 村头的小溪前，乘着月色，三三两两的妇人正各自洗涮着自家的碗筷，明明已经很累了，嘴巴却依旧闲不下来。 “这些年，二郎不容易，一人拉扯两个孩子……” “我们回来的时候，正碰着他，一个人又摸黑出去接着干，胆子也是大，也不怕碰着些什么。” “有什么办法，两个娃呢，他那个媳妇……哼！” “好在，两个娃儿还是懂事的，不随他娘，知道跟爹爹亲近……” 呼！ 忽然一阵风吹过，明明才刚刚入秋，天气还带着夏日的余韵，但这一整风却带着深深的寒意，似要侵入骨髓，妇人们齐齐打了个冷战，话说了一半，转移了话题。 “好冷。” “今年的天气也是反常，夏天热的要死，这才刚入秋，夜里又这样冷。” “雨水要来了吧，该入秋了，回去记得给娃多穿点。” 从凡人的视角，自然分辨不出妖风。 村子里有一株老榆树，已经生长了过百年，纵是松柏之流，百年的光景也足够枝繁叶茂，更何况是榆树，榆木本就比较容易长成，看着自然也愈显虬劲，主干足足有数人合抱，便是树冠上的分叉也有海碗粗细。 妖风在村子中一卷，这老榆树庞大的树冠忽然猛地一颤，叶子簌簌的洒落一地。 屋子里，一灯如豆。 藏在院落阴影中的身影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向老榆树，方才的动静有些反常，他瞅了一眼，没有任何的发现，于是又专心致志的守着屋子。 “牛郎不在，只有一只小妖守着。” 枝叶间，一人二妖站在树杈上，丁林看了五仙女一眼，方才的动静便是她落脚时，稍微重了一点，幸而丁林习惯性的以敛息术遮掩了，修为大增后，他习得的各项法术也跟着有了进益，如今他的敛息术，已能不止于己身，连带着也可以稍微遮掩些身畔的人或物了。 目光落在小屋。 土坯的墙面上开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小窗户，用油纸糊了，由于是夜里，撑着的木棍已经放下，窗子关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透过油纸留下了剪影。 隐约可见一大两小，三道人影。 (本章完) ------------ 第0176章 动手 但这是在凡人的视角。 一人三妖，便是修为最弱的五仙女，也修行到了丹境，这样的距离下，那层油纸，在他们眼中有和没有其实无甚区别，室内的都一切历历在目。 织女正坐在一张竹子编成的矮凳上，身上穿着的还是上次那套粗布裙裳，只是表面多了几个补丁，针脚细密，整整齐齐，一如她严肃的神情。 五仙女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上一次见到织女，她虽然也是这一副打扮，但气色却要好的多，现下确是愈发的清减了，头发枯黄，精神也有些萎靡，难以集中。 牛郎对两个小娃说织女生病了，其实并非虚言。 上一次取回羽衣后，织女暂时恢复了修为，和金牛星君一场大战，事后金牛星君不顾她伤重，又一次封了她的法力道行，肉身灵性。 这么长时间织女一直都是以凡人之躯默默忍受着伤害。 或许，金牛星君和牛郎是想通过这种痛苦，让织女就范，一个出生高贵，自小锦衣玉食的仙子，能有什么刚强？ 但显然他们打错了算盘，出生从来都不是软弱的理由，织女依旧努力保持着仪态的端庄，那种教养是自小养成，刻在骨子里的，虽是布衣裙钗，她仍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努力挺直着身子，只是由于伤势，那笔直的脊背每过上一小段时间都会忍不住倾斜一下，身子晃一晃。 两个小娃娃就在织女的身旁，坐在地上，也都穿着粗布的衣服，右手各拿着一根修剪好的熟枝，面前是一张矮几，放了一块石板，一小罐清水摆在两娃中间。 天已经很晚了，娃娃们又正在嗜睡的年级，小女娃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她揉了揉稀松的睡眼，想了想用左手肘撑住脸颊，谁料这样却是愈发困倦了，眼皮再也坚持不住，耷拉下来，于是她脑袋就像是小鸡啄米一般一下一下的点着，右手持着的树枝才刚刚蘸上清水，此时便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无意识的戳戳点点，信手涂鸦，水沾到石板上，又飞快的沁下，只留下欠钱的痕迹。 “涅盘经有言。” 织女看了眼女儿，将目光投到男娃身上。 “尔时世尊复告迦叶，善男子，如来身者常住身……”男娃身子挺得笔直开始背诵，“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好。”织女点点头，“这涅槃经，你已会背了，接下来我教你写书……” 她说着，身子忍不住又晃了晃。 “娘亲，”男娃唤道，眸中闪过心疼，故意打了一个哈欠，“明日在写书吧，正好连妹妹一同教了，我……我也有些困倦了……” 静寂一瞬。 织女看着男娃，已经七岁的长子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眉梢眼角，处处都有痕迹。“毕波”灯忽然跳了一下，室内光影一闪，织女一下惊醒，她回过神来，近来她神情愈发萎靡，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 “好。” 织女点了点头，起身便去抱女娃。 “我来吧，”男娃先一步起身，他虽只比女娃大上两岁，但抱起她来却是轻轻巧巧，他将小女娃放到土炕上，又掖好被子，然后转身对织女道，“娘亲你看着妹妹睡觉，我去堂屋收拾收拾。” 收拾什么？ 自然是一家的碗筷。 男娃转身，织女看着他的背影眉宇忽然有一瞬间闪过冷硬，随后便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模样。 “把油灯拿去，还有天晚了，就不要去溪边了，从水缸里打些水就在家里收拾。”织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男娃应了一声是。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终究还是舍不得。 “两个小白眼狼，自己娘都这样了，还心疼她那个畜生爹，就该……就该把你们和你们那畜生爹一块都……都……” 五仙女看在眼中，恨的咬牙切齿，但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 丁林和鹊仙则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别人的家务事，还是少插嘴为妙。 至于将父子三人一齐杀掉，就更不可能了。 这等舍己为人的事，除了一副热心肠的孙悟空，恐怕没几个能够做到。 或许丁林自己都没有察觉，再这世界生存的越久他心肠就越发冷硬，性子也越来越自私。 “现在，怎么做。”鹊仙道。 “上次就是那头老牛，”五仙女指向牛棚道，“它应该就是金牛神降之后的载体，只要我们一动，恐怕立刻金牛就会分神下界。现下牛郎不在家，听那些村民的话音，应该还在田里，却是正正好好，上次被他侥幸逃了一命，这回我一定要先杀了他！”五仙女咬牙切齿。 “劳烦姐姐在这里盯着，”五仙女对鹊仙道，又扭头看向丁林，“金大哥帮，帮我，我要一剑杀了他，怎对得起我妹妹受了这么多的苦！” 丁林自报明姓为‘金鳞’，许是他愿意帮忙，让五仙女产生了什么错觉，又或者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目的，这一路上她称呼悄无声息的改变，如今已经不喊山主，喊起大哥了。 五仙女所言，丁林自无不可，他自身对此行的定位很清晰，只是一个打手，既然五仙女想要亲自动手，他当然也只有尽力促成了，更何况，对于牛郎的行径，恐怕也很难有人不对他产生厌恶，他身形一闪，一手提着五仙女，悄无声息的就从树冠中掠了出去。 …… 篝火灭了。 “回去，你还想回哪里去。” 黑暗里，忽然有一个女声响起，咬牙切齿，听起来竟然有些耳熟。 牛郎神情一凝，一旁牛妖也收起玩笑的心思，面上变得肃穆，以他元神境的修为竟然被人无声无息的靠近到了这地步。 “这就是你的打算，好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若不是亲耳听见，我竟不知你还存了这心思，言辞如刀，确实是一柄好武器，只可惜，后知后觉，再好的武器，若是见不得光，也终究是没的用场！” (本章完) ------------ 第0177章 降临 声音飘飘渺渺，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 是她！ 下一刻，牛郎就从声音中认出了五仙女，但这样飘忽莫测的是她能做到的？牛郎记得五仙女修为，只在丹境，上一次，全靠着羽衣和那梭子法宝才能张狂，但那件羽衣随即被破了，法宝也已被金牛星君收走，还敢上门找麻烦？ 一定有帮手！ 丁林身形未露。 牛郎却已经有了判断。 “是我那姨姐，她只有丹境。” 牛郎朝牛妖低声道，说话间，手掌一滑，一枚令牌就被他悄无声息的握在了掌心，不论如何，还是先让金牛星君化身降临为妙。 但方刚要激发，牛郎就感觉到一股气机锁到了身上，若有若无，却引的心神疯狂警告，只要他有所异动，雷霆的打击立刻就会接踵而来，小命不保。 牛郎也算是见多识广，仙人见过，他身旁的牛妖也是修到了第二步的元神大妖，只等金牛星君赐下先天灵物，就可以再做突破，这股气息给他的感觉，尽管未到仙境，却比星君强上太多，简直可以说判若云泥。 于是，牛郎立刻停下了激发令牌的动作，到了嘴边的话也变了。 “我姨姐敢来，应该带了帮手，等下我缠住我那姨姐，牛兄，那帮手交给你，此处离庄子不远，须臾便至，只要能纠缠一二，危机自解。” 危难当头，牛郎只管胡言乱语的称呼，管牛妖也叫起了兄弟，牛妖也感受到了丁林的难缠，他目露忌惮，但丁林收敛着气势，又未针对他显露气机，他到底还是不清楚丁林的底细，迟疑着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应了下来，牛郎要是死了他也难以交差。 “人死灯灭，火已经熄了。” 声音落下，在后背凝成实处，牛郎只觉得肌肤发寒冷，他下意识的将脑袋往旁边一侧，一截月亮的剑光擦着他的耳朵刺过。 “啪！” 一声轻响，在躲开长剑的同时，牛郎只觉掌中一轻，左手传来剧痛，电光火石间，他抬头，看见了一道罩着红袍的身影，深情冰冷，都不用低头，他就知道自己的半只手掌连带着那枚令牌被削掉了。 从看到牛郎的第一眼，丁林就意识到，他不比从前了，若是凡人，突遭这变故，只会惊慌失措，而牛郎虽然也有些惊慌，但却并不显凌乱，很有些镇定沉着。 果然下一刻就有了小动作，丁林怀疑那面令牌只要一激发，立刻金牛星君就会感应到，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他立刻便下杀手，只要牛郎死了，自然万事皆休。 牛郎可以死，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死在他的手中，织女当然不会因为牛郎怨他，但那一对孩子可就难说了，难道一齐杀掉，织女不在乎牛郎，却会在乎自己的孩子，正好五仙女怀了满满的杀意，打算轻易动手，这正中丁林的下怀，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家务事当然还是她们自己家人解决的为好。 丁林出手时，并没有特意掩饰，那只牛妖好歹也是元神，这时自然也发现了他的行迹。 “哞！” 牛妖低喝一声，手上一阵黑雾蔓延，一柄狼牙棒已握在了掌心，兜头便朝着丁林打去，这一棒他用尽了全力，而牛本就是以气力见长，他自忖，就算是第三步的大妖也该暂避锋芒，不会硬接，但下一刻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丁林略微抬手，一道妖气汇聚在掌心，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接下了。 牛妖惊骇欲绝，但随后更让他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对面那妖只一个眼神，一道妖风凭空卷起，他只觉身子一下僵住，被寸寸禁锢，再无法动弹分毫。 丁林再看向牛郎，他虽然也入了丹境，但毕竟修行还短，修为比起五仙女天差地别，短短几招过后，已是险象环生。 牛郎被五仙女一剑逼到扑地，随后便是疯狂的翻滚，五仙女仗剑疾追，直将他撵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牛郎似乎是慌不择路了，不知不觉竟已到了丁林左近，不足三丈。 又一次翻身。 迎着月光。 忽然间，丁林看见牛郎的眼神变了，一刹那间，那双眸子中，所有的惊慌，所有的失措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狠戾，五仙女长剑狠狠地砍下，这一次牛郎不再闪避，只是抬起断指的左手往上一挡，“噗”的一声，血带着断臂冲天而起，有法力混杂其间，一时遮蔽了视线。 牛郎的面色一下子白的如同纸一般，却在这一刻猛地抬头，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他气息一路拔高，竟然隐约触及到了元神，而这一下爆发，猝不及防，丁林锁在他身上的本就只有只有一点念头，竟然被挣开了。 下一刻，牛郎的身子在血中腾空而起，他仅剩的右手摊开，法力汇聚竟然一掌朝着丁林拍来。 是失了智，想要行博浪一击。 就凭这等微末法力？ 如此近的距离，牛郎的攻击转瞬就到，丁林没有动作只是一个眼神看过去，眸光如电，带着一点极精纯的妖气，牛郎的身子已到了丁林面前，右臂上的肌肉却开始一寸寸的剥落，他像是承受了极大地痛苦，却再也无法前进一点。 丁林依然没有下杀手。 脑后恶风呼啸，五仙女的长剑又刺过来，牛郎似乎惊慌失措，他不再执着于丁林，猛地转身，又要去要去应付五仙女的杀招。 但下一瞬，转到一半的身子忽然停了下来，牛郎的右臂只剩下一小半，鲜血淋淋，融掉的骨骼泛着幽幽的青光。 五仙女的长剑递过来，一下就将牛郎捅了个对穿，他竟然没有闪躲。 而几乎就在同时，牛郎用尽全力，做出了丁林和五仙女都没有想到的应对，在牛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那根只剩下一半的右臂，狠狠的刺了下去，一击就刺穿了牛妖的眼窝，搅碎了大脑，牛妖正被丁林制住，根本就无法反抗，被一击毙命。 下一刻，变化来临了。 (本章完) ------------ 第0178章通达 五仙女长剑一抖，一股法力便在牛郎的身体中爆发，摧残五脏六腑。牛郎原本就是强撑着的强撸之末，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闷哼一声，身子像败革一般被击飞，在麦田中滚了几滚，脑袋歪向一旁，奄奄一息的模样，眼见就活不长了。 但牛郎却分明是在笑，那张嘴巴费力的了蠕，张开一线，血沫子不要钱般，一股一股的涌出，笑的狰狞而又开怀。 丁林的禁锢未松，牛妖的尸体悬在半空，一点灵光飞出头顶，就要转世投胎。 忽然，一束星光垂落，将这一地笼罩。 五仙女满脸仇恨，见势不妙挺剑就要补上最后一击。 但她已经没机会了。 平地里忽然狂风肆掠，莫大的灵压降临，将五仙女的身子一下子压倒，若非丁林立即分出一丝妖气护佑，她恐怕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就更遑论出手了。 “金大哥，帮我……”五仙女的声音湮没在狂风中。 丁林却不看她，他当然知道五仙女的意思，他眸光深深，看向牛郎，忽然间有灵光一闪，他想要抓住。 以牛郎的修为，就算一时爆发，又出其不意，也断无可能在丁林眼皮底下杀掉牛妖，之所以能得手，完全是因为丁林放任自流 当牛郎动手的时候，丁林就已经猜到，金牛星君将要下界，一切无法解释的行为，都必然会有他的理由。 而既要带走织女，必然是要与金牛星君做过一场，或早或晚，又何必将更多的因果揽上身。 一切都顺理成章，有哪里不对？ 牛妖的真灵方才脱出壳中，就感受到了灵压，似乎遇到了极恐怖的事，乱颤着，立刻就想要遁入土中，却已经是来不及了，灵压倏的深重，任凭这一点真灵如何挣扎，仍旧被逼回了肉躯。 “好牛郎，这才刚过了几天你就杀掉了我那乖孙，引动印记，放心大哥既然答应过你，自不会食言，这就下凡为你炼制牛头傀，不愧是……” 虚空中声音响起，状极开怀。然后，空中本来斜斜歪倒在一旁的牛头一下子摆正，两只牛眼，一只顺着眼眶还在往外滴着纯白的脑浆，另一只还完好的则在骨碌碌转了几圈后，闪出智慧的光芒。 下一刻，声音猛然一滞。 牛妖，不，现在应该是金牛星君，他眼神在重伤的牛郎身上一扫，看过了五仙女。 “五公主，别来无恙。” 金牛星君如此道，眼神最终落在身前的丁林身上，倏的抬手，轻轻一撕，就挣脱了丁林的束缚，身子往后飘去。 “兄长……”牛郎唤道，气若游丝，神情却是振奋。 果然，只要没有立时就死，他就死不了。 但下一刻，他双眼却突兀的睁大。 喜悦，不解，恐惧…… 诸般情绪定格保留，神采则和生机一同飞快的流逝，牛郎的额头，多了一颗血洞。 丁林收回手，神色漠然，方才在金牛星君撕碎他禁锢的间隙，他出手了，一点妖气弹出，便结果了牛郎。 不是因为五仙女的请求，而是他终于捕捉到了那一点灵光，发现了自身的缺憾，事情本身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不妥的是他如今处事的态度。 既然决定了做，却又做不干脆，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多谋而少决。 什么都想顾及，什么都想要得到，到最后往往竹篮打水，一网皆空。 从什么时候，他变的这样小心翼翼了，从离开华山就开始了，一路遇见都是强敌，自然殚精竭虑，事事周全，可现在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丹境修士 难道就因为他那两个还未长大的孩童，在未来可能的威胁，就这般畏首畏尾么。 做事惜身，取死之道也。 丁林的眸中闪过明悟，这一瞬间的醍醐灌顶，将他从魔怔中惊醒，而在打出了那一击后，见得牛郎授首，他只觉的心灵轻快，神清气爽，有一种豁然通达的感觉，连带着体内妖气的流转都更加灵动活泼了，像是去掉了一层桎梏。 “好！死的好！”五仙女大笑，看向丁林的眸光则充满了感激。 丁林将五仙女的反应收入眼中，若有所思，万物流转，有得有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你……杀了他……怎么敢的！” 金牛星君咬牙切齿，丁林注意到他的神情中有错愕，有愤怒，更多的是心疼，却唯独没有悲伤。 金牛星君并不知道丁林经历的心灵蜕变，将丁林此举理解成了挑衅，自然会愤怒。 毕竟以丁林的修为，要杀牛郎轻而易举，明明早就可以动手，却偏要等到他神念临凡，在他的眼皮底下才痛下杀手。 而丁林仅以元神修为，下界妖修之身，就敢冒犯天界星君，如此胆大妄为的挑衅，金牛星君有错愕，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或许如今在金牛星君眼中，丁林已是个无知无畏的愣头青，在凡间作威作福惯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两种情绪都是正常，那抹心疼的眼神则显得有些奇怪，那感觉怎么不像是在心疼牛郎，更像是心疼什么珍贵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没有悲伤。上一次，丁林亲耳听见，牛郎前世于金牛星君有大恩，厉千百年岁月，于转世轮回中苦苦寻觅，恩怨未完，好不容易找到的转世之身，却又当面死了，不论怎么讲，最该表露的情绪也该是悲伤吧。 “好，很好……你真的很好！” 金牛星君的情绪表露只有一瞬，随即便冷静了下来，他斜觑着丁林高高在上，周身气势则在节节攀升，从初入元神，飞快的往上攀登，转眼间就提升到了元神境的顶点。 丁林冷眼旁观者，没有出手。 这边如此大的动静，那一边鹊仙想是也察觉了，一只小妖根本就靠拦不住鹊仙 丁林已经感觉到了那边的动静，这边多拖延一会，那边兴许鹊仙就已救下织女母子。 “嗤！” 金牛星君讽刺一笑。 “封！” 一声大喝，金牛双手环抱成圆，一圈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散去。 (本章完) ------------ 第0179章 动手 树冠中，鹊仙默默等待，她先是感受到五仙女和牛郎交手的波动，丁林略微出手，她对丁林的气息也很熟悉，于是没有妄动，只是静静等待。 直到某一刻，忽然另一股浩大窒息的气息出现，她眼眸闪了闪，像是犹豫了一下，但下一刻便下定了决心，好歹也是自微末中走出的大妖，既然已经决定押宝，关键时刻鹊仙自也不会缺少决断，也有出手的勇气。 屋子里，织女坐在榻边，灯火的微光映在脸上，她看着已经睡熟的女娃，耳畔，男娃在廊檐外收拾碗筷的声响叮叮当当的传进来，她面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一丝风吹过。 明明没有任何的意思表示，就像是寻常的夜风，男娃才刚刚拿起一只碗，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放下。 “娘！” 男娃轻轻唤道，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不安，心血来潮一般。 “娘！” 男娃大喊，这一瞬间的灵感强烈无比，他再不掩饰自身的神奇，一把将面前的碗筷掀翻，转身，随后便以不下于成年人的速度飞奔进了房间，顺手将门后的一柄柴刀握在了手中，一把掀开帘子，织女和女娃的身影映入眼眸，他松了一口气，持刀将母女护在了身后。 什么？ 黑暗中，守门的小牛妖还没有意识到，但被男娃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猛的抬头 下一刻，风狂嚣了起来 “谁！” 既然已经决定了出手，鹊仙便只追求一个快字，她将自身的妖气催发到了极致，元神的境界毫不掩饰，小妖终于意识到了不妥，却也已经晚了只来得及喊出那一声，随后就被鹊仙的妖风扫中，骨断筋折。 庭院中一只强壮的黑牛扑地，口鼻溢血，身子软软的塌下去，死的不能再死。 屋顶的茅草被吹的沙沙作响，声音落在耳中，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不停的攀爬，让人毛骨悚然，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整个掀翻。 “娘亲，哥哥……” 被衾里女娃早已被吓醒，半裹着被子躲到织女的怀里。 织女安抚的拍了拍女娃，眸中惊疑不定惊疑，她起身伸出手臂想要把男娃也揽过来，却被固执的让开，男娃手持着柴刀，始终牢牢的挡在母亲和妹妹的身前。 呼！ 妖风肆掠不停，径直穿过廊檐，又登堂入室，一把排开草帘就卷向了母子三人。 “啊！” 男童忽然大喝一声，他瞳中布满了恐惧，手心是涔涔的全是冷汗，一挥柴刀，用尽全力砍向妖风。 但任凭出生在是不凡，男娃此时也只是一个还没有开始修行的小孩，这一刀的决心和象征意义更甚于威力。 此时显然不是解释的时候，鹊仙打算先将人救走，之后，误会自可以徐徐解除。 妖风一兜，便将男娃卷住，随后没有丝毫的滞涩，又将后面的母女二人束缚住，便冲天而起，急匆匆，就要逃之夭夭。 …… 丁林眸光一闪，他记得上次，金牛星君也是先用这一招封锁了小山村，随后才与五仙女和织女动手。 田野和山村只相隔了数里。 这般距离，到了丁林这等境有和没有其实也无甚差别，他能够看到那边鹊仙已经得手，正带着织女和两个娃儿准备离开，自然不会任由金牛星君施为而没有动作。 “呛！” 一声刀鸣，丁林猛地挥手，被炼宝诀更易过的先兵长刀现在掌心，一刀飒然斩出，刀光通天彻地，就朝着金牛星君劈去。 金牛星君正双手环抱，眼看着刀气袭来，他眼眸一凝，这一刀的威力超出了他的预料，竟然让他这具元神化身也感受到了压力。 上一次，金牛星君仙境化身被织女以云梭击中，受香火之毒，而彻底损毁，这般短的时间新的化身尚未修成，他暂时只能以元神的实力降临。 “黜！” 金牛星君张口，舌灿莲，一点金光飞出，迎向丁林斩来的刀气，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过织女离开他的领域。 刀气和金光相交，辉映了半天，一时竟是平分秋色。 金牛星君的神情已经彻底严肃起来，丁林这一刀乃是全力施为，他作用在身上的敛息法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原本金牛星君只能感应到丁林三步的修为，此刻，却明明白白看清了丁林五千多年的道行，只是初入元神三步。 可金牛星君的这一具化身却有八多年的修为，已经到了元神境界能够容纳的极限，而方才这一口金光他虽然看起来喷的举重若轻，其实也已用了全力，如此竟也只是平分秋色。 区区一个元神妖怪，竟然有如此手段，或许是洪荒异种？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随便就能掺和的。 金牛星君眸子中一点金光闪烁，南方天际一颗低微黯淡的小星在同时微不可查的闪了下。 依仗这本体神通，这妖在元神境或许已经足够强了，但不要忘了，元神之上还有境界，而拼杀也不是比试，不会有人会将手段永远衡定在一个境界，他降落的化身确实只在元神，可不意味着，只能施展元神手段，情势之下，他自也不会吝啬杀招。 “去！” 丁林也未将希望寄托于这一刀，更准确的说，从一开始，这一刀便只是幌子，在刀气斩出的瞬间，他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雷符，妖气注入。 下一刻紫电奔驰，三道雷霆已出现在金牛星君的头顶。 而几乎就在同时，丁林的头顶，一片金光荟萃，万点光辉洒下，如同暴雨梨一般，就想要将他攒射成刺猬。 “噼里啪啦！” 紫色的雷霆肆虐，金牛星君仓促间推出的那一面薄薄的法力护罩只略微抵挡了一瞬便宣告破灭，随即，他整头牛便被雷光淹没了。 “好妖怪！” 雷光中，金牛星君气的声音传出来，虽然气急败坏，却仍旧中气十足，随后不久便有一阵古怪的焦香味传出。 “卑鄙！” 丁林也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金牛星君仙人之尊，和他对招，竟然也不讲究堂堂正正，也来突然袭击这套。 (本章完) ------------ 第0180章 十世 但这一下，到底还是丁林占了些便宜。 金牛星君只是按照以往斗争的本能补上一记，而丁林的那一下雷击却是蓄谋已久，他准备的要比金牛星君更充分一些，在星光攒射而下的时候，丁林紧急将雷符中正要打出的一道雷霆收回，以之环绕周身，挡住了大部分的星光。 有那一截雷击木为凭，又有宝莲灯残叶的疗伤，单纯以一道雷霆护体，产生的伤害丁林还能够承受。 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一小半的星光穿过雷电刺入法力，直疼的他脸颊抽搐，浑身麻痹，委顿在地，一时间竟然无力起身。 丁林尚且如此，金牛星君就更不好过了，他几乎就是完完整整的吃下了三道雷霆，三雷齐出威力已经勉强能算是攀上仙境了。 雷光一路将金牛星君从半空中劈到了地上，等到雷光散去，这一片麦地已彻底毁了。 地面一个大坑，金牛星君躺在坑中了，浑身黑漆漆一片，牛角断掉了半个，身上好几处露出了骨骼，半边脸颊也已乱掉，半生不熟的血肉挂在脸皮上，还连着经络，当时雷光阻隔便已有香味透出，此时，更加明显，香气四溢，好一道烤全牛。 金牛星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被雷电劈到僵直。 场中情势，一下子出现了短暂的空档。 但不管怎样，金牛星君的结界还是成型了，丁林能够感觉到，那一边鹊仙一行被拦在小山村中，没来得及脱身而去。 地上，一旁躺着的牛郎也被波及牵连，便是用执念强撑，最后一点生机也仍然还是散去，满怀着不甘，一点真灵从天灵飞出，就要回转地府，转世投胎。 “定！” 金牛星君开口，他身不能动，但口中发出真言，却仍有莫大的威力，一点星光汇聚，截住了牛郎的真灵，又用力的往肉身中拖拽。 丁林冷眼旁观，并未阻止，实则心中警铃大作，都如此了，金牛星君还能有动作，而方才星光的威力，他也亲身体验过，他勉强提起妖气，握紧雷符，一道引而不发。 随后，强撑着起身。 “金大哥。” 五仙女早在碰撞结束后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走！” 丁林低喝，他之所以未趁机对金牛星君再度出手，是因为他心中也有了退意，此行争斗不是目的，救人才是，这时金牛星君被牛郎暂时牵扯住，也是他离开的大好机会。 妖风一卷。 丁林带着五仙女朝小山村掠去。 …… “轰！” 巨大的爆响声，一点金光扩散，妖风撞到上面，如冰雪遇初阳，尽管全力抵抗，却仍然免不了，冰消雪融。 妖气消散殆尽，鹊仙庞大的本体显露出来。 月光下，庞大的黑影笼罩住山村，鹊仙口中叼着织女，一只爪子抓着女娃，另一只爪子控制住男娃。 而在这金光笼罩下，一切像是都静止了，这样大的动静，山村中竟没有一人发觉。 除了鹊仙一妖三人，所有人都像是处在其他的世界。 “轰隆！” 陡然间，一道火红的刀气斩来，劈在结界上，惹得金光一阵动荡， 丁林和五仙女赶了过来，一刀未建功，他并不在意，这一刀他已大致试探出结界的承受力，雷霆肆虐，紫色的雷光涌动，紧随其后两道雷霆奔腾，金光和雷电相持交融，剧烈的发应，硬是烧出了一个半丈左右的空洞。 刷！ 不用丁林吩咐，鹊仙便又振翅飞起，身子在一瞬间缩小，从妖躯蜕化成人型，妖风又在丁林身旁一卷裹住五仙女，连带着织女母子三人，一人四妖冲出了结界，鹊仙不回头，再出了姐姐的刹那，身形又切回妖躯，五仙女骑在他的背上，她口中叼着男童，两只爪子一左一右抓着织女和女娃。 “轰！” 又一道雷霆激射。 金色光幕上烧出的孔洞陡然扩大了一圈。 丁林收回妖气，身形一掠，于间不容发之际穿过空洞，在他穿过的同一瞬，结界自然弥合，抬头，前方鹊仙的身形已经只剩下一个小点，丁林前掠的动作不变，身形也在一寸寸变化，倏的化成蛟龙本相，云气随身，只是几个简单的摆尾便赶上了鹊仙，鹊仙只觉身子一轻，自觉退出妖身，又变成人形，丁林用云气拖着一人四妖，急速朝更远处掠去，须臾便是千里。 …… 土坑里金牛星君起身，他像是没有发觉丁林一行的动向，眸光紧紧盯着拖拽牛郎真灵的那一丝星光，眼睁睁看着他将牛郎的真灵又拽回肉躯，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起身，身上僵直的感觉终于退去了，金牛星君伸手一抹，一层细碎的金光洒下，涂满牛郎的肉躯，让真灵再无法脱出。 但在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金牛星君走近牛郎，月光洒落，他端详着那一张黧黑的脸庞，眸中闪过肉痛，掌中灵光闪烁，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拔去瓶塞，一片馨香馥郁，四下里焦土中那些已经烤熟的麦种居然又重新退回了青色，点点新绿抽出，飞快的长大，转眼间，就育成金黄的麦株，沉甸甸的穗子压弯麦杆。他将瓶中的那一粒指甲大小的青色丹丸倒出，其上三圈金纹缭绕，塞进牛郎口中，面上肉痛之色愈发明显。 若是五仙女或者织女在这，必然可以认出这丹丸的来历。 云纹三转，这一枚三转金丹。 只能是出自兜率宫中。 这样一枚丹药便是对金牛星君也弥足珍贵。 “你真灵离体，三魂皆散，已是无力回天，便是我以星力强行将真灵留住，又耗费上一颗三转金丹，也不足以救活你，只能勉强让你做一个活死人。” “不过，这样也就够了，你已轮回九世，这是第十世，凡人之魂魄，逢十而融，这一世是你和前尘最相像的一回，虽是前尘往事不可追，但我到底执念难消，也只能以此告慰前尘了，可不能放你再入轮回，否则和当年越发不像，便白费了我一番功夫。” (本章完) ------------ 在车上 老父亲一个人在BJ打工 下午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说是干活的时候被液压机伤到了手。 他自己说还好，不太严重，但不看到又怎么能放心呢？ 他现在还一个人在医院。 我正在去往BJ的高铁上。 一边用手机码字。 心绪不平，写的慢，思维也不怎么顺畅。 后面几天更新会有，就是可能不会那么准点了。 抱歉…… ------------ 手指头没了…… 在医院来来回回跑，心力交瘁。 到了bj，也确定了我爸的情况，右手食指远节粉碎性骨折，告别这个指头了…… ------------ 出院了 今天出院了，带我爸爸回家修养，忙前忙后又是一天。之前还说更新，太高估我自己了…… 人离乡贱。 在这哪哪都不熟悉，定了明天的车票。 明天可以恢复正常了 ------------ 第0181章 母子 金牛星君缓慢的诉说着，面无表情，一张烂脸上皮肉脱落狰狞恐怖，于这无人间，他终于吐露了些许心声，话说完，他又接着默默看了牛郎的躯体一会，并不着急，似乎对离开的丁林一行浑不在意，那双眸子中蕴着深邃，似乎有千万种情绪在涌动，唯独没有的是感激。 小片刻。 金牛星君抬手，牛浪宛若死物一般的躯体飞快变小，如一粒尘埃般飞向掌心，他一把攥紧拳头，挥舞。 一束星光洒落，洒在他身躯上。 “斗转星移！” 声音在旷野中回荡，金牛星君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笼罩住整座村庄的金光也在一刹那崩溃，夜风重新吹起，虫鸣声，鸟叫声，廊檐下磨牙和打呼噜的声音若隐若现，一切又都恢复了鲜活…… ……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 男童睁大了眼睛，一幕场景变幻，宛若腾云驾雾一般，转瞬间就身在万里高空了，往下俯瞰是一大团一大团影影绰绰的黑暗，偶尔有一小片连绵的灯火，那是凡人的城池。 近处一颗狰狞龙首若隐若现，额上一只白玉般的小角，片片龙鳞细致，红的仿佛在滴血。 男童面色有些苍白，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害怕自然是寻常的。 “娘亲……” 耳畔软糯糯的童声响起，男童转头，便看见自家妹妹死死的抱着母亲的大腿，面上全是恐惧，他又抬头朝织女看去。 织女的面上却有些奇怪，眼神看向一处，嘴巴紧紧的抿起，强自表露着坚强。 “妹妹……”五仙女伸出手，云气自然排开，她牵住织女，眼泪一时决堤，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织女明明比她要小那么多，此时看起来，竟似比她们的大姐年龄还要大，“妹妹……我……可怜的妹妹……” “五姐……” 织女也忍不住了，姐妹相见，她嘴巴瘪了瘪，也红了眼圈，不多时眼泪便也滚了下来。 “不哭，不哭……”五仙女自己哭的不停，却用手抹着织女的脸，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过去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男童正向织女伸手，想要给母亲一点慰藉，见状他默默的收回了手，眼神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这是金大哥，”五仙女看向丁林道，“上一次就是金大哥救了我，这一回，也是全靠金大哥，才能把你救出来。” “金大哥，接下来还要麻烦你，把我们送回天上，我修为不够，七妹更是法力全失，把我们送到西天门边上就可以了，西天门守将和我母亲有旧，我和七妹只要能偷偷的回去，”五仙女的面上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再过上几天，风平浪静，便该是我们找那只金牛的麻烦了。” “……” 七仙女却忽然沉默不语，她似乎有些愧疚，低头看向身侧的女儿。 “小银，过来！” 一个冷漠低沉的声音响起。 女娃抬头，便看见男娃冷峻的面庞，下意识的，她抱织女抱的更紧了。 “小银，忘了哥哥跟你说过什么了么？”男童的眼神锋利。 “哥哥……”女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犹犹豫豫，但到底还是可怜巴巴的放开了织女，男童一把将她拉到了身旁。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五仙女看向男童，面上全是厌恶，又看向织女，“妹妹，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为了这两个小白眼狼，不值得，你现在先随我回天，把事情先抹过去好不好……” 丁林的身子往上掠，朝着天上飞去。 “至于他俩，虽然我看着恶心，但毕竟也该叫我一声姨，鹊姐姐，”五仙女看向鹊仙，“这两孩子麻烦你暂且在凡间照料一二，你放心，等到此间事了，一切风平浪静，我自然会有重谢。” 织女不说话。 “妹妹，我知道你舍不得，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是让你不要他们，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先做权宜，听话，咱们先保住自己，等到事情过去了，你再偷偷下界，孩子就暂时交给鹊姐姐照看，不会出问题的。” 五仙女如此说，心里却打定主意，只要织女回天，就会立刻和其他姐妹一起阻止织女下界，他当然不会杀了这两个崽子，有鹊仙照顾，他们大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她会让鹊仙断绝这两孩子修行的可能。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凡人一世，在仙人看来也不过只是草木一秋，最多只需要天上过去百日光景，这两个孩子就会寿元耗尽，转世投胎。 如此，一切变都顺理成章的了结，哪怕，后面织女会怨她怪她，她…… 这么做终究也是为了织女好过，纵然一时想不同，天长日久，也总会有冰释前嫌的那一天。 “怎么，这就要迫不及待的抛下自己的孩子去天上享福了，果然爹爹没有说错，你骨子里就是自私的，也罢，一贯如此，我们也早已习惯，从小打到，你待我们也只有严苛，其实我们从来也没有过母亲，只有父亲。” 男童道，语声残酷，他竭力做出仇恨的样子，颊上的肌肉却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看见了么，这就是那凡人调教的好儿子，已经被教歪了，你再怎么样耗费心力，他们也不会有半点领情。” 五仙女道，织女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白了白。 “放我们下去吧，也不用什么其他安排，我们长在凡间，自也不会稀罕去什么劳什子天宫。” 男娃道，他抬头，竭力忍住眼眶中的湿意，随着丁林往上飞，往日里无比渺小的星辰变大，一颗颗璀璨如太阳，他一手牵着女娃儿，不知什么时候起，指头收紧了，一直握到指节发白。 女娃吃痛，却忍住不发出一点声音，只用另一只手，又牵住了男娃的衣角。 “五姐，她们没有长好，是我的错，终究……是我没有教养好她们，我不能……” 星辰的光辉映在织女的面上，心伤之下，她没有注意到男娃的异样，口中如此说，她的脸色却是苍白到如同纸片一般。 (本章完) ------------ 第0182章 全力 星辰在侧，似乎触手可及。 但其实仍然很遥远。 某一刻，南方一颗不起眼的星辰闪了闪，光芒大放！ “好感动，真是难以取舍啊，只是，你们怎么就能如此笃定，已经逃掉了？”声音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处处不在。 一点汇聚，金牛星君高大魁梧的身躯突兀出现。 “刷！” 刀光璀璨，不知何时，丁林已经又化作人形，就在金牛星君身形出现的同一瞬，他掌中刀已挥了出去。 “故技重施！” 刀光及身，金牛星君却挡也不挡，随即这一具躯体便被劈中，一点星光破碎着炸开，竟然只是一道虚影。 但金牛星君显出来的是幻身，丁林劈出的如何又不是虚招呢，刀光一闪，消失在光影中，兜了一个圈，又迂回着劈向某处。 “轰！” 一声爆响。 金牛星君的身影从那一处空白中走出。 “好敏锐的感知。”附身的牛妖，右臂上多了一道伤痕，金牛星君却毫不在意，“蛟龙之身，法力也有些古怪，不过，这星辰之间是我的主场，你虽神通不小，但到底也只是一介凡俗，未曾抵达这一境界，又如何会懂我的仙人手段，我也已经厌倦了，若是真的让你将两位女孙送回天上，还真会不小的麻烦，罢，便以仙人姿态将你抹杀。” 丁林眼眸一缩，一瞬间，一种巨大的危险感在心中升起，但他却只是保持着对峙的姿态，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紧跟着刀光做出接连打击，他一只手握紧了。 “我这孙儿也是运道不济，这一世无有仙缘，原打算以我神魂浸染，舍了这一幅躯体，让他的元神多出一丝仙气，好为来世准备，却不想……” “我原是想借着这机会，顺便也度他成仙，但到底也还是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些，果然……我这孙儿运道不济……” “散！” 金牛星君喝道。 那张破破烂烂的脸上，忽然显出了痛苦。 “老祖宗，之前不是说好了，只用我的肉身降临，怎么如今，如今侵起了我的真灵，真灵一毁，我便连来世都无了啊……” “啊……我就是死也不让你好过！” 只剩下半张的牛唇中吐露出话语，极为惊恐。 高大魁梧的躯体上，气息一阵波动。 丁林依旧没有出手，他体会着那股越来越危险的感觉，瞳孔缩到了极点，那只手握的更紧了些。 陡然间，破破烂烂的牛妖躯体上，气息一松，像是千疮百孔的躯体，再堪不起重负。 危险的感觉飞快的退去。 但只是一瞬，随即气息又开始凝聚，一路攀登，飞快的就重又攀回元神，还在往上。 “不让我好过？你何时竟有了这样的错觉，不论是修行什么功法，还是所需要的资源，都是我来包办，你血脉的源头是我，甚至，连成长的轨迹，一举一动，什么时候苦修，什么时候历练，什么时候该破境，都是都是我安排，从出生起，你便是我的延展，除了最后这一点生死间的恐怖，这一具躯体中，再没有什么属于你，你想要抵抗我，凭什么？又怎么可能？” 金牛星君嗤笑的声音响起。 随着声音，更多的星光洒到这躯体上，原本破败不堪的肉躯上，一丝丝肉芽扭曲着飞速生长，一瞬间修复了所有伤口，到此仍未结束，星光中，这具肉躯开始被修饰，身形愈发流畅，慢慢的竟有了一丝完美的感觉，气息也愈发强盛了，飞快的突破元神，隐隐就要抵达那一境界。 “默不作声到现在，你应该也准备好了吧，且让我看看，你的底牌到何等程度，和我这化身孰强孰弱，希望能不让我失望。”金牛星君道。 “如你所愿。” 丁林那一直平顺的眸中，忽然闪过两道紫芒，他倏的抬手。 “哈！” 金牛星君大笑，在丁林抬手的那一瞬间，他周身一震，细碎的星光从肩上抖落，如萤火虫一般，气息也随之突破了界限，终于抵达了仙人境界。 一股浩大的压力扑面。 丁林选在此时出手，刚刚突破，饶是金牛星君有本来境界镇压，心神也会不可避免的摇曳，这是方才抵达强盛的时刻，也是最虚弱的一刻，哪怕金牛星君有所预料，也无法避免。 一道紫光呼啸，径直朝着金牛星君掠去，气息浩大。 那张牛脸上却有嘲讽闪过。 丁林的妖气掠过，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没有任何阻力，面前的这具躯飞快的撕碎，像是破碎的镜子，一角镜面飞起，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嘲讽。 竟然也是一道幻相，攻击落空了。 与此同时，在丁林的身后，另外一道气息飞快的凝实，如同初升之阳，散发勃勃生机。 丁林倏的转头。 “你！” 丹金牛星君却睁圆了眼睛，没有丝毫得逞后的得意，他眸中哪里还有半点嘲讽，全是戒备。单看气息察觉不出，真正落在实处，丁林那一道攻击的威力便再无法遮掩，仅仅只是看起来气息强横，其实也只在正常元神的程度。 “不会让你失望的。” 丁林轻声道，与此同时，那蓄力到如今，真正的攻击喷簿而出，他张开手掌，那枚雷符似乎已经嵌在了掌心，五道雷霆升起，如同藤蔓般纠结缠绕，散发出让人心悸的气息。 雷主毁灭。 五道雷霆聚合，这已是丁林全力施为，局势至此，他也不得不拼命了，在紫雷聚合的那一刻，他张口“哇”的就吐出一口鲜血，面色在一瞬间薄如金纸。 还未伤人，就已伤己。 金牛星君神情冷峻，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那枚符箓是什么宝贝，这一下给他的感觉，几乎已经能赶上他本体的全力一击了。 “敕！” 丁林低喝，五道雷霆激射而出，在发出的一瞬，他又吐出一大口血，身子委顿在地，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显是也再无丝毫余力，连姿态都维持不住了。 紫雷罩顶！ (本章完) ------------ 第0183章 归来 “喝！” 金牛星君低喝，他不是不想躲，躲也确实是此时最好的选择，但任何法术都自有其极限，方才移形换影，立刻就想要再次闪躲，却是根本不可能，气息尚在凝聚，如朝阳初升，勃勃生机，换言之也可以说是立足不稳，只见他十指连弹，幻化万千星光残影，气息仍在提升，一圈有些虚幻透明的护罩，已在周身成型，星光为凭，就要实打实接下这一击。 丁林见状，松了一口气，他也已是破釜沉舟，这一击之后，若是无法建功，纵然他恢复惊人，接下来，一时三刻，也只能束手待毙。 “……” 紫雷和星光接触，相互消融了一瞬，随机雷霆便击破了屏障。 “轰隆！” 一个炸雷打响。 紫色的雷海中，似乎有一道冰冷至极的眸光看了过来，随即，星光破碎，金牛星君的化身在后一瞬灰飞烟灭。 “你很好……” 一点细微的尘屑从雷海中飞出，有飞快的幻化，被星光托举着，变成牛郎的样子。 “成了？” 五仙女难掩震撼，不同于之前，方才金牛星君驾驭的可是彻彻底底的仙境化身。 “噗！” 丁林却是又吐出一口气，气息又萎靡了许多了，他掌心早扣住一枚妖丹，装作拭去嘴角的鲜血，将妖丹隐蔽的送入了口中。 “快，去天上！” 丁林朝鹊仙道，随后便再顾不得其他，双腿盘起，打坐疗伤。 鹊仙自然知晓事情的严重，此时的战果不论如何辉煌，都只是暂时，金牛星君本尊还在，若是不在下一波追击前抓紧时间，大好局面随时都可能翻转，接力一般，她身形幻化变成原型，托举一行，继续往天上去，至于织女的一双儿女，此时自然是再顾不上，只能留待后议了。 “敕！” 五仙女低喝，看着被金牛星君抛出的牛郎，她抖手就是一剑甩去。 金光一闪，牛郎身上，一点星光缭绕将长剑弹飞了出去。 …… 九天罡风肆掠，身畔的星辰愈发的大了，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及，忽然间一道紫光掠过，浩大而又威严，跟着，漫天星辰环绕簇拥间，最中央那颗紫色大星，光明大放。 “紫薇入命……”织女喃喃。 “帝君回来了，还正在此时，我无需再有顾忌，是时候了，该让这一场落幕！”监天台中，一道跪坐着的身影，陡然睁开眼睛，化作一点仙光飞出。 “金牛……” 迎面另一道仙光飞来，是前来交接的另一位星君，金牛星君却理也不理，不管不顾，径往下界闯来。 金牛星光芒大放！ 鹊仙背上，丁林才恢复了一点伤势，陡然间，他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敢，猛然睁开眼睛，腾的一下站起，周身气息隐隐，却透露着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 “结束了。” 半空中，一道人影倏然显露，堂堂正正，气息浩大渊深。 丁林看着这道身影，陌生的面容，他却一下认出，这就是金牛星君，而金牛星君本体给他的感觉至少和九头虫在伯仲之间。 一种许久未曾感觉到了无力在心间腾起。 “金牛，你竟敢不顾天庭禁令，无诏擅出，就不怕天帝惩处么！”五仙女喝道，色厉内荏。 金牛星君却只是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将眸光凝聚在了丁林身上，双眸如同针刺一般，他一挥手，随后便有一道星光汇聚，打向丁林。 “喝！” 丁林强提妖气，紫色雷符在身前翻转，紫光大放，但却挡不住这星光，只坚持了一瞬间，雷符便被击穿，一点星光点在丁林身上，他只觉的浑身麻痹，再动弹不得，和金牛星君本体的差距就是如此天差地别，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不错！” 金牛星君轻声道，忽然手掌一翻，一道星光大手覆下，鹊仙无力抵挡，她几乎本能般用处了保命手段，硕大的本相在一瞬间炸开，纷纷然成千上万只喜鹊散开，朝外飞去，但这一番挣扎，注定也是徒劳，星光大手翻覆，便将近乎九成的喜鹊打杀，血雾翻飞间，仅剩下的百只喜鹊重新聚合在一起，鹊仙变化成人身，面色苍白而又绝望。 巨大的压力下，四人两妖从空中往地面坠去。 “这一场闹剧，该结束了。” 金牛星君道，但口中虽如此说，在翻手间就镇压了丁林和鹊仙后，他却再没了下一步动作，就那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丁林一行往地面落去，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等待什么。 “大胆金牛！” 一道女声响起。 烈烈罡风中，丁林知觉的五脏俱焚，他勉强往上看去，一名金衣女仙出现在视野，着凰袍，手掌在虚空中一滑，跟着便有一条银河从九天倒挂，将金牛卷在中央。 “姨母！” 耳畔似乎传来了五仙女惊喜交加的声音。 “大公主何处此言。” 金牛星君笑笑，似乎早有预料，他一挥手牛郎的肉身便被他召到近前，又化作一粒芥子微尘被纳入掌心。 “谋害女孙，私自下凡，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你没做过！”金衣女仙怒急，她单手一挥，一点云气在空中汇聚，承接住丁林一行下坠的身子，“你的事发了，我奉王母之命前来拿你！” “是这样啊。”金牛星君笑笑，他看向金衣女仙，“我确实下界了，但谋害女孙，谈何说起，大公主未免危言耸听了，我自会随你回天，御座之前，你们有你们的说法，我自然也有我的道理，我乃一星正位，任你如何牙尖嘴利，巧言污蔑，真正要定我罪，也得玉帝首肯，我家大帝点头才可。” “好，很好！”金衣女仙怒急，掌中金簪一拨，那一条银河便化作捆仙绳将金牛星君缚住，金牛没有反抗，任由她施为。 丁林方才吞下的是一枚元神后期的妖丹，效力未完，还在源源不断发散，这一会功夫，他缓过了劲来，看着天上的这一幕，尤其金牛星君最后的出手，他知道事情将要落幕了。 金衣女仙抬手，这一朵白云便往上升，她看着五仙女和织女，尤其是织女，一下子红了眼眶。 “姨母。”两位女孙唤道。 (本章完) ------------ 第0184章 瑶池 “孩子，苦了你，这些日子，苦了你……”金衣女仙说着，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你放心，前因后果母亲已经知道了，她会为你做主，这头牛，”她充满嫌恶的看了金牛星君一眼，“一定会被抽筋扒皮打入十八层地狱，他对你做的，一定会千倍百倍的找回来！” 金衣女仙说着，一下攥紧拳头，掌中那根金簪散发光芒，那一条银河光带束紧，她想要金牛星君先吃一下苦头。 “大公主，我说过，事由如何待到了御前自有定论，现下我还是天庭的星君，怎么，你这就想要对我动用私了。”金牛面色淡漠，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束星光绕身，任凭那道银河如何纠缠，都无法彻底近身。 “好，你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我们回天！” 五仙女道，挥手，下一刻，一片黑色的光幕便朝着丁林和鹊仙罩下，耳畔传来五仙女的声音。 “金大哥，非在天庭供职，仙品未到六品，上天之时，会被蒙蔽五感，不让感应周围，且放心，我姨母已经来了，无碍了。” 丁林眼神闪了闪，没有反抗。 …… 再恢复感觉时，他已身处在一处偏殿，一名陌生的银甲天将站在面前，丁林看了一眼殿外，有天兵镇守巡逻，应该是已到了天上，周围仙气氤氲，丰盈的灵气，几乎化为了实质。 “你们且在这，稍后或许会有通传。”那天将道，神情倒还算的上是柔和，“若有什么要求可以与我说，只要不太过分，我会尽量满足，这两枚金丹二位权且收下，服下之后，伤势当能无碍，”天将说着，又递过来两个玉瓶。 “谢过上神。”看这天将的态度，丁林心下明了，应该是五仙女她们打过了招呼，他和鹊仙接过玉瓶。 “无需谢我，我只是转交而已。”天将朝着丁林点了一下头，随后转身出了大殿。 “山主……” 一旁鹊仙有些惴惴，小声唤道。 “在天上就不必如此唤我了，我们也算是生与死的交情了，我名金鳞，你便唤我一声金兄吧。”丁林道，“且稍安勿躁，事已至此，接下来你我只需要等着就好。” 鹊仙点点头，她自然也明白此节，方才只是乍然换了环境，身为妖类又天然对天庭有几分畏惧，这才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此时便大致调整了过来。 丁林体内，那一枚妖丹已经完全消化，丹田中莲叶轻颤，将一丝丝清凉送入经络，仍在助益着伤势恢复，上天的这会功夫他法力已经恢复了三四成。 鹊仙的状态则差了许多，化身亏损九成，气息低迷，已经维持不住元神境界，坠入丹境。 此地，灵气充裕，又有金丹在手，自然是先恢复伤势要紧。 丁林拔开瓶塞，从未闻过的馥郁钻入鼻腔，他将丹丸倒出，金色的丹丸，表面一道云纹缭绕，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移动，让这丹有了灵性，介于生灵和死物之间，他还从未见过这等神奇的手段，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又用心揣摩了一会，到底是眼界不够，空做了无用功，看不出所以然。 索性一扬脖将丹丸整个吞下，开始闭目炼化起来，心里有一些期待。 一旁，鹊仙在确定了现在的处境之后，放下心来，立刻就感觉挨不住伤，她比丁林还要早就吞了丹丸，闭目疗伤。 …… 三十三重天。 一点醴泉从虚无中诞出，又汩汩流落，叮当清脆声中，聚满清澈，水汽氤氲，一株青荷在其中挺立，倒映万古青天。 瑶池。 无数殿宇在围绕着瑶池坐落，鳞次栉比，九曲连环的回廊中，一队队宫娥甲士出入，脚步轻快，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极高处，又是另一片世界。 一片云台高举，日月相避，隐为光明。 有身影正高踞台上。 日月在她的脚下。 下方的回廊上，一道人影正逆流而上流，他着着白色轻袍，手持拂尘，头发也是全白，头顶高冠，面相却极为年轻。 又一步，踏出回廊，云梯在脚下升起。 白衣人一步步拾阶而上，又在最高一级台阶前的平台上停下，默默垂首恭谨开口道：“娘娘，大公主回来了。” 云台上的身影拨弄了一下指甲。 “是。” 白衣人领会，答应一身，转身，在转身的一刹那他脊背挺起，露出俊美的面庞，下颌却是无须，方才说话的声音也非男非女，他将掌中拂尘一挥，立刻便见到日月流转。 一道门户金色的门户洞开了。 金衣女仙当仙踏入，银河的一端在他的手中，另一端则捆缚着金牛星君，五仙女和织女跟在更后面，面上有些不安。 织女的那一双儿女没有出现，应该也如丁林二妖般，被暂时安置在某处地方？ “母后。”金衣女仙唤道，“儿臣已拿下金牛，特来复命，”她躬身，双手托举着将那一枚金簪呈上，光华流转，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落下，下一刻，金簪自然飞起没入了云台之中。 “见过娘娘！” “拜见祖母……” 金衣女仙身后，金牛星君和两位女孙各自见礼，五仙女和织女落在了最后面，她们对视一眼后，便乖乖跪倒，金牛星君则像金衣女仙一样只是弯腰，他虽被星河束缚，语气却不卑不亢，不透露半点心虚的模样。 “大胆金牛，戴罪之身，面见娘娘安敢如此放肆！”白袍天官喝道。 “天奴大人此言何意？金牛乃是三品星官，一星正位，非大朝会，便是面见陛下，也无需下跪，且大人所说戴罪，金牛不明白，若金牛没有记错，依着天规，金牛尚且未经有司问罪，云台之上娘娘也还未开金口，天奴大人就有定论，未免太过心急了些吧。” 金牛星君道，他看着白袍天官，虽身在下位，眼神却充满了不屑和轻蔑。 “不过也不怪大人，说到底你也只是区区一个阉人奴才，哪里知道天庭法度，见识短浅些也在常理！” (本章完) ------------ 晚上发 如题…… ------------ 第0185章 紫薇 如果说，前一句还尚有几分遮掩的话，那么后一句已是彻彻底底，装也不愿意装了。 “星君这是在教我。” 天奴居然没有生气，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意，轻轻一挥拂尘，下方金牛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股莫大的压力凭空压下，不可自制的，他膝盖弯了下去，下一刻，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跪倒在地。 “你……” 金牛星君开口，那股压力却愈发厚重，直压的他再无法说话。 “这般哑口无言，看来星君是知罪了。”天奴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私自临凡，又戕害天家血脉，依着天规，该如何惩处？” 金牛星君浑身绷紧，体内法力奔腾流转，却怎么也冲不出体外，他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天奴里平时从不显山不露水，金牛见多的是他媚上欺下的嘴脸，虽然能在玉帝王母身旁伺候，以理智考量修为必然不会太弱，但固有的一贯印象，却让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偏见让人轻视。 金牛本打算用天奴拖一下时间，而今所见，却是弄巧成拙了。 天奴何止是不弱，仅凭气息就能将他压制的无法动弹，这份修为便是在金仙中也极少有。 “小小的一个三品星君，胆子倒是不小，”天奴面上笑意不减，转身，在转身的刹那他面上笑意收起，变得恭谨之极，肩膀也一下子塌了下去，“天罚之极，莫过于魂飞魄散，但以金牛的所作所为，如此仍不足以偿，不如在散魂之前，先处以炼魂之刑，天奴浅见，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云台上，寂寞空灵。 “天奴遵娘娘法旨！” 天奴却得了信号看，再转身，脊背挺的笔直，面上的笑容和煦，却透出残酷，他不犹豫，拂尘一挥，但见日月轮转，借着王母金口，一丝日精，一缕月华飞出，在半空相遇，纠缠成一道八卦阴阳鱼，便朝着金牛磨去。 金牛只能眼睁睁看着，阴阳鱼尚未及身，他已感觉到灵魂深处传来的刺痛 “娘娘何须如此。” 幽幽一声叹息，似乎还在即远处，又似乎离的极近，一点紫意升腾，从天边浸染过来，日月压制不住。 听到声音，金牛面上的惊怒尽去，阴阳鱼已经临身，他嘴角却绽出了一丝笑意，下一瞬，如清风拂面，那一道八卦阴阳鱼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金牛星君重新站了起来。 紫色光华充盈了半边天空，诸星辉映，日月也为之失色，一道帝影凌空，和王母遥遥相对。 “紫薇。” 云台后传出声音。 “娘娘。” 紫薇大帝略微颔首示意，他为六御之一，掌御诸天星辰，天庭之中，位只在大天尊之下。 “哀家倒是忘了，这金牛是你的属下。”王母道。 “孤也是为他而来，他为孤之属下，此番却胆大妄为犯下重罪，孤既然在天，自然要对气施以惩处。”紫薇大帝道。 “这倒不用了，大天尊闭关，哀家代为处置天庭诸事，方才对这金牛已有定论，大帝既来，自在一旁观礼便是。”王母道。 “竟是已经判罚了么，”紫薇大帝道，声音温润，一如当年凡间的翩翩君子，“可为何本帝方才听闻却全都是这奴才的自说自话，什么时候区区一个天奴，也能代天刑罚了。” 一股帝威激荡，若非王母支持，天奴险些把持不住，就要跪倒在地。 “大天尊闭关，本帝远征本海，这些年，娘娘坐镇天庭，本以为海晏河清，却不想风平浪静下，竟是这般小人作祟，区区一个天奴竟也能猖獗至此，果然……凡界有言，妇人之见，看来天界也不能免俗，娘娘切勿刁奴所惑。”紫薇大帝道。 “你是在教哀家做事。”王母道。 “娘娘自有大天尊教导，本帝如何能越俎代庖，本帝想说的是，若是娘娘管不好这三界，本帝可以代劳。”紫薇大帝语声淡漠，“娘娘，不知大天尊何时出关。” “平了北海之乱，让你膨胀至此，如此迫不及待，方才归天，便迫到瑶池追寻大天尊踪迹，紫薇你好大的胆！”王母厉喝，日月轮转，随着她的心意光明大放，突破了紫意封锁。 “不敢，大天尊闭关多年不出，本帝只是关心大天尊安危而已，是娘娘多心了，”紫薇大帝语声淡漠，万星缭绕，中天那一颗紫星灼灼，源源不断的星力汇聚于此，占据半壁，“至于此来，则是为了这金牛，本帝手下做错了事，自然要由本帝来判罚！” “紫薇，好……你很好……”王母怒极，声音却反而平静了下来，“你今如此猖獗，哀家倒要看看，来日大天尊出关，你要如何交代。” “天地有序，各司其职，大天尊司掌三界，本帝统御万星，金牛乃是我的部署，大天尊闭关，由本座判罚，理所应当，反倒是娘娘，王母虽贵，却只居瑶池，没有具体职司，便是代掌三界，也只是大天尊一时之言，大天尊虽口含天宪，却也未必开口就是天规！” “金牛。”紫薇大帝唤道。 “属下在。”金牛星君答应，早在紫薇大帝出现的那一瞬间，天奴作用在他身上的气机便已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你可知罪！”紫薇大帝沉声道。 “属下有罪！”京牛星君“扑通”跪倒，“愿意听凭陛下处置！” “何罪？”紫薇大帝道。 “借监天之机私相授受，金牛罪一；未得天旨，擅自下凡，金牛罪二；为报私恩，谋算同僚，金牛罪三。”金牛星君恭声道，深深叩首。 “既已认罪，那便惩处，三罪并罚，本帝判你轮回百世，待此间事了便入轮回去吧。” 百世轮回，确实是罚的极重，但和魂飞魄散相比较，却又委实算不得什么了。 “金牛领旨。” 金牛星君恭恭敬敬叩首，并无半点异议。 “牛郎在你掌中，将他放出。”紫薇大帝又道。 金牛无有不可，恭敬从命。 (本章完) ------------ 生病了 一事不顺，诸事不顺。 这一段时间先是父亲出了事情，然后小孩也生病住院，现在到我自己了。 清明那天就感觉有些不舒服，前天半夜忽然惊醒，一身汗，头疼的要命，发烧了，吃了药，勉强写了一章，以为昨天会好点。 结果没有好转，反复高热，下午去了医院挂水，烧退了，人很疲倦，一觉睡过来，昏昏沉沉的。 如果没什么的话，晚上发，抱歉…… ------------ 第0186章 诉说 一点金光从金牛星君掌中飞出，落在地上，牛郎整整齐齐的躺着，只剩呼吸。 紫薇大帝只扫了牛郎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五仙女和织女身上。 “母后。”金衣女仙，也就是大公主扭头看向云台唤道。 “紫薇，这是想将哀家的孙女也一并处置了。”王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七位女孙身份贵重，但却也有职司，织女星也在周天星辰之列，”紫薇大帝声音温和，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七位女孙份属女仙，也在王母职司之内，到底是疏不间亲，本帝便不插手了，就由王母自行决断。” “本帝，观礼即可。” 紫薇大帝又道。 大公主和五仙女松了一口气，织女低着头，眉头却一下蹙了起来。 “哀家处置自己的孙女，你也要观礼，紫薇，”王母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加重，“你过了！” “此言差矣，女仙思凡乃天条明令禁止，这不仅仅是娘娘您的家事，更是天事，我已经退了一步不再插手判罚，怎的连观礼都不被允许么。” 紫薇大帝的声音也冷厉起来。 “娘娘口口声声只是家事，却半点不提天规，莫非在娘娘心中，三界竟然只是一家之言。” “还是说大天尊闭关日久，本帝又远在北海，娘娘代摄三界，代摄久了，就以为那个‘代’字真的不存在了？” “我竟不知你口才也如此之好。”王母沉默了一会，“你句句不离大天尊，但事情到底如何，你我各自心知肚明，莫要忘了大天尊只是闭关，既然是闭关，就会有出关的时候，群星虽耀，却也在三界之内，你……”王母道。 “这便不劳娘娘费心了，本帝依照天规而行，绝无偏私，娘娘若有不满，来日大天尊出关，大朝会，尽可以直言，你有你的看法，我自然也会有我的说辞！” 紫薇大帝争锋相对，气氛似乎剑拔弩张。 但日月和紫光相对却各自只守住半边，对峙着，没有进一步发展，显然各自仍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 “当然，娘娘若是觉得为难，本座也可以代为判罚。”紫薇大帝又道，“此事如此简单，三界之事，事无不可对人眼，诸般情由只要一看便知，童儿，持我法令，去取宙光神镜来。” “紫薇，好……你很好……”忽然一阵波动，日月的光芒大盛，另一边的紫疑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笃定了一切，片刻后凌空的日月重新落下，王母的声音又传出，“不必劳烦了，哀家还尚还能明辨是非。 其实事由如何，不论是王母还是紫薇大帝此时都已心知肚明，身为大神通者，之前只是未曾当心留意，此刻有意，也仅需略微推算，便能知晓前因后果。 紫薇大帝却偏要请出宙光神镜，此镜有映照周天，回溯过往之能，听起来确实公正务必，但映照之下，金牛星君和牛郎的罪恶固然无所遁形，可织女所受的苦楚，被牛郎……的那些不堪，那些不愿再想的回忆，却也不可避免的要被翻出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些又如何能公之于众？ 云台上，一点光芒飞出。 地上，牛郎悠悠的醒转过来，他睁眼一瞬，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颤动一下，似乎仍沉溺在死亡前的恐惧中，随后举目四顾，有些茫然。 “混账，帝君和王母娘娘当面，还不见礼！” 低喝声传来。 牛郎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金牛星君正板板正正的跪在紫薇大帝的脚下，牛郎面上一下就显露出惊喜，在陌生不知所措的情况，再没有什么比看见值得信赖的熟人让人惊喜的了。 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机灵的脑袋瓜转动，刹那间竟然也判断出场中的形式，紫意缭绕中那尊帝皇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没有丝毫感应。 但愈是如此，牛郎愈是放心，是他的层次太低，连感应的能力和资格都没有，这是他大哥在天庭的靠山，牛郎靠了过去，在金牛星君身旁跪下。 “看来娘娘是要问询了。”紫薇大帝道。 王母却不理会他，将目光落在五仙女和织女身上，“你们先说。” “祖……娘娘，我们姐妹七人自上天之后，承蒙娘娘厚赐，居于织女星，尚以微末之身，便得以司掌云霞诸事，金牛星在我等织女星左近，织霞完毕，我们姐妹七人偶尔会前往星河遨游，有时也会遇见金牛星君，一来二去便渐渐熟识了……” 五仙女缓缓诉说。 “金牛是从下界登仙的妖仙，有时会给我们讲讲人界的事，我们姐妹年岁还小，慢慢的便动了心思，想要去凡间游玩一二，那日，终于经不住他再三鼓动，想着只是下凡稍玩一会。” “我们在一处山崖落下，凡间风景虽不如天宫盛美，但崇山峻岭见却也自有一番野趣，我们不知不觉便流连其间，忽然看到一处小潭，潭水清澈惹人喜爱，竟不知不觉动了沐浴的心思……当时尚不觉得，现在想来，那思绪来的毫无缘由，或许从那时起就中了圈套……” “忽然动静，我们吓坏了，便各自驾驭法器回天，一路惶惶，等到回天之后，却发现七妹竟然还在凡间，原以为只是走散了，哪知等了许久七妹却仍没有回来，我们放心不下，又因为思凡下界为天规所禁，当时更多是怕，不敢告之娘娘……我们姐妹商议一番，便决定由我下界去把七妹找回来，其余姐妹在星上织霞暂做遮掩，是我们的错，但我们只是太怕了……” 五仙女声音压低，楚楚可怜。 “我们想着只要悄悄将七妹找回来，这事毕竟没人知晓，不就过去了么，哪想……” “竟还是你蛊惑女孙们下凡的。”紫薇大帝道。 “金牛平日里只是和女孙们闲聊些当年还是凡俗时的趣事，哪想……凡界不比天庭，多的是草莽，胆大包天之辈，可闲谈之时，金牛总不好说过去的那些血腥，以至于因此勾动了女孙们思凡之念，金牛……金牛有错。” (本章完) ------------ 第0187章 经过 是知错，不是知罪。 “既然有错，那就一定要罚，先权且记下，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一并处置。”紫薇大帝道。 “那菁儿说，她们是遭了暗算，这又该如何解释！” 菁儿便是五仙女。 大公主眼眸落在金牛星君身上，恨不得生生活剐了他，她往云台上看了一眼，寂寂无声，只能是无可奈何，不甘道。 “这事，我倒也略微知晓，那山头原被是我一个血裔所占，打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他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株惑心草栽在那儿，几位女孙的感觉，倒也确实没错，可这也只是巧合，而我那血裔也在方才死掉了，只剩下一点真灵回转地府。”金牛星君道。 记忆在魂魄之中，只剩一点真灵自然便是死无对证。 “你把自己择的倒是干净！”大公主恨声道。 “事实如此罢了。”金牛星君面不改色。 “小五，你接着说。”王母打断了争论。 “是，娘娘。”五仙女接着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们在天上足足等了有数日，再这次下凡前，便已意识到了不对，我想要快点找到小七，但我毕竟是是偷偷下界，无人指点，我以为落点应在上次附近，谁想却是南辕北辙。” “我只得在凡间一路寻访，我法力又低微，赶路也没有多快，就这样等我找到七妹时，她已经……已经被……” 五仙女恶狠狠的眼神看向牛郎，后者安静如鸡，垂首不语，面上则恰到好处的露出茫然愧疚交织的复杂神色，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七已经生下了一双孩儿！” 五仙女咬牙切齿道，她又恨恨的转头看向金牛星君。 “你说之前重重是巧合，那当我要带回小七时，是不是你下凡阻拦，不仅夺去我的法器，更是毁了我的羽衣，将我重创，让我不得归天，若非是蓄谋已久，又岂会如此巧合，至于七妹，这些年又受了多少苦！” “牛郎乃是我前世恩人，至于他和……我也是事后才知，虽女孙不信，但这也确实是事实，至于女孙所说，戕害天家血脉，我更是已经认下，蓄谋已久则是无从谈起。”金牛星君道，面不改色，“而仙凡之恋，天庭由来便是屡禁不绝，方才女孙所说鹊有些道理，可当事人未开口，女孙又曾亲眼见到，恐怕多有臆测。” “你……好歹毒，你是让我七妹自己说出来？”五仙女咬牙切齿。 “理不辨不明，事实如何，当然还是当庭对质，更能说明。”金牛星君道。 “牛郎认罪，是牛郎一时痴心，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亵渎神女，牛郎甘愿受罚，我家娘子……这些事，她如何好说出口，若非要使事情有个圆满的话，只管惩处牛郎便是了，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论何种结果都能接受，就不要再翻我娘子的伤疤了。”牛郎忽然开口，他一副让人作呕的深情模样，但不得不说，如此说辞做派，倘若被不明真相的见了，确实容易先入为主。 “谁是你家娘子！”大公主怒喝，一边看向织女，后者面上情绪还好，但面色却不由自主的白了三分，她心里一疼，已经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向王母道，“娘娘这厮已然认罪，亵渎神女，污浊天家血脉，合该让他形神俱灭，他也说了，何等惩罚都能接受，便无需再问小七了吧。” “……” 云台上，沉默了一会。 “好一个理不辨不明，”织女却忽然开了口，她看向牛郎，“那些事情你做过，是我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伤痛，”织女面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是你施暴，被伤害的我，却反而要三缄其口，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有施暴的毒心，我就有揭露的勇气。” “小七，不至如此。”五仙女劝道。 “五姐，没什么的，反正我这一生已经毁了，”织女却只是朝五仙女点了点头，眸中坚定不移，忽然深深的垂下头去，叩首，不是为了其它，只是为了不让脸上的表情被旁人看见。 “娘娘容禀，五姐之前说到我们四散回天，确实如此，只有我没有，因为我的羽衣被偷了，我在河边遍寻不着，正心急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一阵妖风卷过，将我体内的法力寸寸瓦解，我之前在沐浴，身上的衣衫乃是法力幻化，没有了法力自然……” “那阵妖风不仅化去法力，还像是迷香，肉身也在转瞬间被制服，但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我感觉却还在，而且在闭眼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一个凡人从树后面绕了出来……” “由此，我失陷在凡间，我被他安置在了村中，他对外说我是从城里逃来的贵女，被他捡回来做老婆，那次之后，没多久我便发现自己怀孕了，他开始装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但我受过那一日，如何还能信他，没多久我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一个男孩。” “他继续装模作样，但在娃儿两岁的时候，有一天，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一次……我法力全失，肉身无力，和凡间寻常女子别无二致，于是，没多久我又生了一个女儿……” 织女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就像是诉说着旁人的事情，可一字一句听在大公主和五仙女的耳中却直如杜鹃啼血，用刀一片一片在身上活剐。 这些事情，这些经历，当然不能用宙光神镜映照，只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而比起现场直播，言语诉说，虽然也让人难受，但到底还是有了一分遮掩，不至于太难看。 “好了。” 紫薇大帝打断，他方才只是略微推演，明晰了前因后果，却未曾深纠，而细节经历，往往又要比事情本身更让人动容，若不是亲耳听闻，这事在他这里，也只是一件作为试探的工具。 地上，牛郎只觉心里一寒，似乎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 (本章完) ------------ 第0188章儿女 “娘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说了，我说过一应后果，我都愿意承担！”牛郎道，满脸凄苦的摸样，像是求而不得，又像是万千的委屈无从诉说，他还在演绎。 “错？你有罪，弥天大罪！”五仙女道。 “是，我有罪。”牛郎应和，却没有再听见紫薇大帝为自己说话，心凉了半截。 紫薇大帝冷眼旁观，他此来只为试探，之前王母的种种退让，已经足够说明，他已经没有兴趣再保下牛郎了。 “有罪无罪，当由大帝和娘娘裁定，岂是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认下的，”金牛星君道，她看向织女，“女孙言之凿凿，倒显得我们罪大恶极，偏我这兄弟也是个没主见的，但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只听一家之言的，真相到底如何，往往都是旁观者清，女孙与我这兄弟成婚多年，那小山村众凡人都可以见证，人可以装一时，却不能装一世，不如遣一员下界，也好有个佐证。” 紫薇大帝没有说话，紫色光影中，他看了金牛星君一眼，后者的眸中闪烁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似乎是某种期待，却绝不像为牛郎开脱，登仙之后，前程未定，往事如雾，便是大神通者想要推算，也虚付出些代价，金牛星君追随紫薇大帝多年，后者还从未探究过他的往事，只要忠心依旧便够了。 金牛是紫薇大帝力保，紫薇大帝未说话，场中其他人，显然便会将金牛的话当做是紫薇大帝的意思。 “凡人未经修炼，五识蒙昧，最易被蒙骗，且天界之事，一群凡人的话，又能说明什么，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娘娘请定下牛郎之罪！”五仙女道。 “如此退拒，莫不是这里面真有什么隐情。”金牛星君不甘示弱，他忽然笑了一下，“罢，你等既不愿下凡取证，那牛郎和女孙的一双儿女，现就在天庭之中，天家血脉，心思当澄澈无瑕，且当世双方皆是至亲，当能禀直而言，倒是更好的佐证！” “大人的事，如何搅到小孩子身上，”大公主怒视着金牛星君，“若是如此为之，不论事由如何，指证生身父母，你让两个孩子以后如何自处！” “大帝。”金牛星君又看向紫薇大帝。 “金牛，你变了。”紫薇大帝叹息一声。 “金牛确实是变了，上天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当年事，升仙之后便能释怀，但却愈演愈烈，几已成心魔，大帝，我知您嫉恶如仇，但请您相信，事情不会更坏了，”金牛星君言辞恳切，“稍后，我也会给您一个交代。” “罢。”紫薇大帝沉默了一会，终于应承。 “理不辩不明，大公主所言不错，此事或许会对两个孩子有些伤害，但事情莫非就此搁置了，总要有个接过的，而人生在世，在某些关头，也总是需要选择的。”紫薇大帝道，又吩咐自己的随员，“童儿，去将人带来。” “不可，娘娘！”五仙女道，她充满祈求的看向云台，她是知道那两个孩子的态度的，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一股力量落下，让她再不能言语。 “唉！” 云台上沉默了许久，最终只响起一声叹息。 “女孙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紫薇大帝的响起，五仙女遍体发寒。 “金牛大哥，这……” 牛郎感激的看向金牛星君，声音听起来像是对孩子传召孩子有些不忍，实则暗藏着狂喜。尽管金牛星君的那番话他听的有些不明不白，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金牛星君又重新为他求得了紫薇大帝的庇护，到这时候还一心维护于他，真是好大哥啊。 织女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日月光芒黯淡，似乎被紫色压制，任由施为。 不多时，三个小童便来到了场中，一个是紫薇大帝的童儿，他径走入紫色光影中，在紫薇大帝身旁站定，隐匿了踪迹，剩下的两个小童自然便是牛金和牛银了。 牛金和牛银有些茫然，站在场中有些不知所措，女娃紧紧的握着男娃的手，有些局促。 “好孩子，你们爹爹和娘亲有些家务事要辨明，如果让你们选，你们是选你们爹爹还是你们娘亲，”金牛星君温和道，“你们好好想想，这么些年，你们爹爹和娘亲，谁待着你们好，你爹爹待你们娘亲又怎样？” 牛郎不知何时将头低到了地上，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害怕自己咧起的嘴角被旁人看见，尽管他这种行为落在场中诸人的眼中，好掩耳盗铃实在没什么区别，但只要不被两个小的看到就好，眼看着局面就要翻转，他实在是忍不住。 “你爹爹好，还是娘亲好。”金牛星君问道。 “金牛，你怎么能这么问，”大公主怒喝，她当然也察觉到不对，但事已至此，却也只剩下无可奈何。 “爹爹……”女娃的声音还很有几分稚嫩，牛郎的眸中已经荡漾出笑意，但下一刻，便急转直下，心像是被人一下抛入了冰窟，“爹爹不好！” “牛银！”牛郎大喝，一下子跪的笔直，“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看向自己的儿子，“金儿，你妹妹不懂事，你来说，爹爹，爹爹平日里带你们怎样？” “爹爹平日待我们不错，”牛金的声音平淡，“但爹爹，这也不能成为你伤害娘亲的理由。” “白眼狼，”牛郎睁大了眼睛，“两个你白眼狼，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下来粮食都给了你们，一个人累死累活养活一家四口，你们不知道感激，现在还要在这害死我！” 地上，织女伏在地上，身形略微颤抖，被牛郎侮辱时她没有哭，被流言蜚语重伤时她没有哭，就连方才诉说着自己的伤痛时她也没有哭，可现在，听到这一双儿女的话，她终于再忍不住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她压抑着，刚开始只是无声的流泪，慢慢的演变成了啜泣。 (本章完) ------------ 第0189章 读书 这样的展开突如其来，除了已经先一步推演过，心中有数的紫薇大帝和王母，其余诸人俱都神态各异。 五仙女愣了愣，随后便发现了妹妹的伤心，她伸出手轻抚着织女的后背。 牛金和牛银也走过来。 小女娃趴在地上将小脑袋贴在母亲濡湿的面颊上。 男娃面色有些复杂，他的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转身迎向牛郎凶恶的目光，平静的看了回去。 “我每日兢兢业业，天不亮就出门劳作，晚上早早的回来做饭，天都黑了还在外面，起早贪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 牛郎大喝，他瞪着一双眼睛，眼球都快要迸出，又看向织女。 “她呢，每天只会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晚上教你们读些无用的书，倒有感情了，没有你老子，你们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你们根本就活不到这么大！” 形式至此，牛郎也不愿再装了，在两个娃娃做出选择后，尘埃落定，此刻他满心全都是愤懑，一时竟然压过了恐惧，或者他刻意不愿去想那即将面对的恐怖，眸中怒火似要喷簿而出。 牛金默然，没有说话。 “好孩儿，是不是有人对你们说了什么，到底你们还都是孩子，尚不能明辨是非，父亲往日是如何待你们的，你说啊。” 或许是牛金的态度，让牛郎又看到了希望，更可能是狂怒过后，恐惧重又压倒，牛郎又软了声音，希冀那一线生机，满怀期待的看着牛金。 “爹爹，”牛金终于开口了，他看着牛郎，眸中是无法用言语表述的复杂，“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牛郎的瞳孔骤然张开，一瞬间的失神，他想起自己曾经暗地里对金牛星君说过的话。 “小孩子么，能有什么明辨是非的能力，很好骗的，他才三岁，往后才是开始记事的年纪，我对他好些，他很快就会只认我这个父亲……” “你……都听见了……”牛郎声音干涩。 牛金点了点头。 “父亲。从小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和村里其他家的孩子不一样，我从一出生就能记事。” 牛金缓缓诉说。 “从前我不知道为何，也不敢与你说，毕竟小时候，你对我从来都是不耐的，用你的话，小孩子不记事，就算是记得也不会懂，对他好没有用，要等到大一点，用心才不会白费，直到那一日，姨母找上门来。” 牛金看了看五仙女，又将目光转向金牛星君。 “星君禁锢的了空间，却禁锢不了思维，从那日起，我才知道，我原来出生就不平凡。” 牛郎也看向金牛星君，金牛星君也正看向他，嘴角擎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笑意，欣赏着他的众叛亲离。 那一幕就发生在金牛星君的眼皮底下，他不可能没有察觉，但却从来没有与自己说过，事情发展至此。 牛郎早就对金牛星君有怀疑了，但金牛是他最后一根稻草，他不愿意往下想，可是此时便是自己骗自己也骗不下去了。 “兄……我如此信任你。为何……”牛郎难以置信他只觉得乱的要命，脑袋似乎要炸开。 “不过父亲有一点你说对了，记得也不会懂，一开始我确实不懂，可是除了父亲您之外，我还有一个母亲。”牛金道。“母亲教会了我们识字，让我们读书。” “读书可以开智，读书可以明理，于是，我便懂了，我懂了父亲你的错，你的伪善，装模作样。” “读书还能够教人虚伪，”牛郎咬牙切齿，“竟然能让一个孩子演了我这么多年，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然没有看出来。”牛郎又看向织女，织女已经平静了下来“不愧是家学渊源，你真是教导出一双好儿女！” “你错了，父亲，”牛金道，“教会我欺骗的不是母亲，而是您啊，我亲眼看见你是如何将谣言散入整个村子的。” “我也记得你是如何在我和小银面前中伤母亲的。” “你每日起早贪黑，让人动容，又将粥饭让给我们，但因为我和小银还太小，你下意识的还是疏忽了，或者根本就没想到我们能发觉，您每次夜半回来都忘记了，稍微遮掩下，身上散逸的肉香。” “涅盘经有言，应果循环，报应不爽，父亲，人总是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的。” “父亲你口口声声，生养了我和妹妹，但我和妹妹的出身，却是因为你却欺负了母亲，究其根本我们的出身本就是错误，是最初的罪孽。” 牛金道。 牛郎睁大了眼睛，一向擅长雄辩的他竟然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有些词穷了。 “好啊，读书好，能让人雄辩滔滔，能让一介孺子将抚育他的老父驳斥的无言以对，但其实。” 牛郎的面上显出轻蔑，到了这时，他反而有些棍气，什么也不顾了。 “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你们眼见我不行了，现在不是在凡间的时候，这天上是你们母亲的主场，王母老祖宗，公主姨奶奶，女孙母亲，否则，在凡间的时候这些话怎么不见你来说，偏偏到了现在能滔滔不绝！” “牛郎！”织女勃然变色，“你自身难保，难道还要毁了孩子们的名声！” “我不过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罢了，牛郎觑了织女一眼，”本来就是父不慈，子不孝，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牛郎又看向牛金。 “你口口声声也承认了是我生你养你，读书明理？这理，莫不就是将生身父亲置于死地不成！” 牛金的面色白了白。 “孩儿……”织女轻声唤道，她直起身子，关切的伸出手握住了牛金的小手，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就像是握住了一块冰。 “爹爹，你说的不错。”牛金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他扭头，满怀歉疚的看向织女，“母亲，这么多年，累你受苦了，都是孩儿不孝。” “不怪你，孩子，不是你的错……”织女使劲的摇着头。 (本章完) ------------ 第0190章牛金 “你是真的无耻，明明错的是你，老实认罪便是，却还在这牵扯，连累孩子，他们也是你的儿女，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舍得的。”五仙女痛骂。 “他们不是我的孩子，哪有孩子会处心积虑隐忍，就为了一朝把老父亲推入死路的。”牛郎满脸的怨恨，这一刻他对牛金的仇恨甚至超越了编制这一切的金牛星君。 “但我到底还您的孩子。” 牛金又深吸一口气，他扭头看了眼织女，再看向牛郎时，眸中的痛苦和迷茫已消失不见，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父辈之过，累及子嗣，四世不绝，父虽不慈，但不论如何，我承了您生恩，养恩却是不争的事实，以父告子，大逆也。” “孩子……”织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上忽然露出了惶恐，她握着牛金的小手的手掌握的愈发的紧了，似乎一撒手就会失去什么，日月光辉下，手背上因被困苦折磨摧残而显得枯黄的皮肤下，根根青筋显露。 牛郎的面上露出残忍地笑意。 “母亲，你弄疼我了。”牛金道，他脸上露出微笑，“放心，放松一点，孩儿不会做傻事。” 织女只是摇头，目露惶恐，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死死的抱住牛金，牛金尝试了两次，见挣脱不得，便也只能任由自己的母亲了。 “书中有载，封神时，哪吒三太子幼时，曾犯下大错，东海龙王逼至陈塘关，以满城性命相胁，三太子被逼，不得已剔骨还父剔肉还母，然后以莲重铸法身，终于圆满，劫波历尽之后，拜天封神，封为三太子，三坛海会大神，父亲，你如此言语逼迫，是想要我效仿旧事，以泄心头之恨？”牛金声音平静。 “你不该？”牛郎道。“真灵暂且不论，你一身骨肉承自我和你娘，她那一半，你可以不理，但我这一半却是要你还的，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要你好好的受一番剔骨之痛！” “古来只听过儿子不孝，向老子讨债的，还头一回听闻，如此父亲如此对待儿子的，心性如此恶毒，金儿，他没有以后了，他的话你不用理会。”大公主道。 “姨奶奶，”牛金唤道，又看向牛郎，“父亲所言在理，”牛金的眼眸忽然变得晦暗，他腰上插着一把柴刀，这还是他之前为了保护织女和女娃时拿的，他周生忽然轻轻一震，竟是某种高明的凡俗武学，不知何时学来，一下便挣脱了织女，他活动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 “孩儿！” “孩子！” “哥哥……” 织女，五仙女，大公主，就连牛银都叫道，后两者甚至顾不得有王母和紫薇大帝在上，就想要动用法力，但法力才刚要运转，云台上便投下一道视线，制止了。 “母亲？” “祖母？” 五仙女和大公主扭头不可置信的朝云台上看去，云深雾霭，什么也看不到，另一边紫疑深处，紫薇大帝则眼眸深深，这一幕不知道让他想起了什么。 牛金的眼神落在了腰上的柴刀上，浆洗的发白的破衣服，褐色的腰带，他将柴刀拔出来，充满杂志的刃口在光下都显得灰扑扑的，他扭头看向同样被制住的牛银，后者一张小脸已经哭了，鼻涕连着眼泪，同样被制住，只能在口中不停地喊着，“哥哥”，徒劳无功。 “小妹，如何这般你可看清他的面目，可曾对他还有幻想。”牛金如此说，牛银拼命摇头，“没有了，不会了，哥哥，他要死就让他去死，哥哥你不要……哇！”小女娃哇哇大哭起来，牛金的眸中尽是落寞，显然尽管早已经看透，但牛郎的残酷决绝，伤害的也绝不止牛银一人。 “不要怪哥哥心狠，这时候打破你的所有幻想，你还这么小，但有些事情若不一开始就了结，越到后面便会越发艰难……”牛金道，他终于又看向了牛郎，“父亲，这下你才是真正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日月光华下，牛金略微低头，慢慢抬起，光影的切换中，他忽然粲然一笑，像是走向了新生，手掌一松，“当啷”一声，柴刀落在地上。 “至于这身骨肉，父亲，虽然是厚着脸皮，但我着实还是舍不得割舍啊，父不慈子不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是书中所载也多有矛盾之处，而孩儿虽然读书，却也并不是什么书呆子，这些道理当然哪一种适合，便拿哪一种来用，说到底书籍功本也只是死物，那些读书读的魔怔的，只有凡间最偏执的愚夫，我可不是，眼下拨云见日，孩儿没了父亲，还有母亲，妹妹，我们一家三口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孩儿又怎舍得，将这大好身躯还给父亲，只好舔着脸，欠债不还了。” “……” 几女不约而同的送了口气。 “你！” 牛郎睁大了眼睛，只觉怒活攻心，忽然张嘴喷出了一蓬鲜血。 “逆子，你不给，我就自己来取！” 牛郎身形暴起，就要对牛金出手，但身子才刚腾起，便被一股法力制住，一点金色的星光流转，刺在他头顶的百汇，他扑腾了一下，用力过猛，身子平地里摔下。 牛金面色平静将目光看向金牛星君，眼神没有一丝的温度，方才出手的竟是金牛星君。 “牛叔父。” 牛金居然如此喊道，他面上露出仇恨，牛郎固然可恶，但金牛星君才是罪魁祸首，他又如何能够不恨。 “你从我刚刚出世，就不停的向我讲述，又一步步引导让我认清我父亲这一张你不辞辛劳好不容易才让他带上的面具，用心良苦，罗织了这样的一张大网，到现在成埃落定，你也该说出你的原因了吧。” “办大事则惜身，见小利则忘义，不慈不孝，你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除了有一点小聪明，直就是一无是处！到底是执念难消，你这样的人，居然也让我惦记了千年！” 金牛星君看向牛郎。 (本章完) ------------ 第0191章 复仇 “是你，我早该想到的，让我窥伺女仙，又教我散布谣言，有哪家报恩会如此作为，我们到底什么仇怨，你要如此陷害我！” 地上，牛郎也看向金牛星君，神情凶狠，往日里的兄友弟恭，如今想来却直欲作呕，但心中却也有疑惑。 “陷害，”金牛星君也毫不掩饰恶狠狠的看过去，“当时我说让你去亲近仙女你可没有丝毫不愿，羽衣也也不是我逼着你偷的，要怨就怪你怪你自己太蠢，不是太贪，是你贪图美色，是你想要一步登天，怎么样，现在这前程可是你想要的？” “都是你设计我！”牛郎咬牙切齿！ “你不是问我什么仇怨？”金牛星君道，“事到如今，你经历了这些，应该想起来了吧，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亲人绝灭……” 牛郎的人面上，露出一丝犹疑，这些日子，他总会做一些毫无关联，似是而非的梦，梦里似乎有一层极不正常的灰雾笼罩着，零零散散的梦境碎片拼凑，再加上金牛星君这近乎明示的提醒，他身子忽然一振，终于梳纳完毕。 梦里也在那一座卧牛岗，一片小村庄，村头，一个容颜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浑浑噩噩，面露迟疑的看向身旁的一块黑色根茎，他面前一只老黄牛眸中带着怜爱不停的催促他吃掉，两只稍小一点的牛犊拥在老牛身畔，眸中居然都有着智慧的神光。 “当年，你就像这一世饲养我一样，从六岁开始就饲养了我母亲，之后便是整整十三年的朝夕相伴。” 金牛星君开始诉说。 “在你七岁的时候，我母亲生下了我和弟弟，你九岁的时候，一次偶然，因为贪睡，我母亲走丢了，但福祸相依，当你在找到我母亲的时候，你没有发现，我母亲已开了灵智。” “她在山中乱转，无意发现了一株千年何首乌，吞服了一块。” “母亲开始循着本能修炼，你十岁的时候，随着修行母亲的智慧已经和常人无异，她又一次偷偷走丢，为我和弟弟各自带回一块何首乌，我和弟弟也开启了灵智。” “这是我们母子三人的秘密，我们小心的隐藏，因为山中危险，我们想要等修为高一点，就彻底离开村子，而混迹在尘世中，只要稍有显露便也是杀身之祸。” “到底还是暴露了，却并不是被发现，而是主动暴露，你十三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你的生身父亲，在找立刻几个土郎中看过后，觉得治好需费的银钱太多，便将扔在牛棚中自生自灭，我母亲那时候也才修行没几年，自然也治不好你，但多年的相处，她其实也将你当成了亲人，她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 “母亲想要去山中再截一节何首乌，弟弟坚决反对，我却鬼迷心窍大肆鼓动母亲，我记得母亲回来的那一日，浑身是血，她遇到了一头刚刚开启灵智，野性未驯的野狼，好不容易才脱身，她顾不得自己，让你吃了何首乌。” “你痊愈了，然后，噩梦开始了。” “当夜，你父亲持着一柄柴刀将母亲砍翻在地，弟弟狂叫，用尽全力挡住了你父亲，外面却有更多的村民一拥而上，我害怕极了，一通乱窜，居然让我逃出生天，我永远忘不了，钻出牛棚时看到你的那一眼，你举着火把，把守住门户……” “是你，将一切告诉了你父亲，是你造成了这一切！” “母亲将你视为亲人，我将你视为兄弟，最后却只得到这样的下场，我怎能不恨！” 金牛星君面上阴翳。 “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报仇，但等我修为有成时，你一家老小已经死了，初入修途的牛妖血肉到底不是瑰宝，虽能强身健体，却不足以改易你那凡人体制，让你们踏出修途，虽然心中不忿，但却也无可奈何，我以为尘归尘，土归土，事情就此了解了。” “但……了结哪里有这么容易，往后的日子，我时长午夜梦回想起母亲和弟弟，终至于心魔丛生，某一天，我灵机一动，豁然开朗，人都有转世轮回，今世因，来世果，何不让你的转世来偿我母亲和弟弟的命。” “有了这想法，我顿时念头通达，修为也一日千年，我开始有了期待，开始布局。” “我了五年时间找到你的转世，又耐心等待，千年已降，我苦苦等了你九世，如今是第十世，十世归一，灵魂溯源，和千年前的你最为相似，这一次我将你引入修途，为的是茁壮魂魄，在现在谜底揭晓的时候，你能忆起前世一二。” “我假借报恩的名义，成为你的兄长，让你信任我依赖我，又不惜将无辜之人引入，终于现在你被我背叛，儿子女儿虽然还活着，却也弃你而去，形同陌路，前世你让我品味到的，我终于也让你一一品尝到了，可是……” 大仇得报，金牛星君面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颜色。 “可是……你没有想到，我居然凉薄至此，完全不是你预料中的反应，哈！”牛郎笑了，他躺在地上，上天以来第一次笑的这般得意而又猖狂，“哈！哈！哈！哈！” “你这样的人，从来只在乎自己，什么时候又在意过他人，你只要自己过的好，余者皆可舍弃，我以为的惩罚，对你其实无足轻重，”金牛星君看向织女，“是我自己魔怔，哈，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兜兜转转一圈，却是这样的结果，这何尝不是我胡作非为的报应？” 牛郎却已经不再理会金牛星君，他又看向牛金。 “我的好儿子，你是真的不打算，将骨肉还我了，大帝王母当面，你不会死的，最多只是受一番苦楚，还了，这事一笔勾销，不还，你为了前程如此对待我这老父亲，往后，在这天庭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就不劳父亲担心了。” 牛金面无表情。 (本章完) ------------ 第0192章 自戕 眼见到了此时，牛郎还对儿子耿耿于怀，他的愤怒是被儿子背叛，至于所谓孤独，妻离子散，自私之人又怎会在意这些？ 这一番辛苦谋划竟是南辕北辙。 千载光阴，尽是泡影！ “哈哈哈哈！” 金牛星君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直笑的眼泪飞出，丑态毕现，也不知道是在笑牛郎，还是在笑他自己，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许久，声音收敛。 金牛星君转身看向织女的方向。 “金牛以己之私，置女孙于水火，不义也，”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低下身段，朝着织女磕了个头。 织女愣了一下，面上的仇恨不曾稍减。 金牛却不理会，又转身重新看向紫薇星君，他眸中忽然闪出奇异的色彩，从地上起身，然后一甩袍袖，行大礼参拜，每一下都用尽全力，直叩的地砖颤动。 “金牛，这就是结尾么？”紫薇帝君的声音从厚重的光影中传出，有些复杂。 “帝君，”金牛叩首毕，依旧跪在地上，“承蒙帝君看中，于草莽中简拔，只千载光阴，就让金牛居星君之位，此恩之重，更甚泰山，既享此大恩大德，原本该粉身碎骨已报，金牛却假公济私，此为不忠也。” “不忠不义，”金牛星君低头，视线像是穿透了千载光阴，又看见了当年惨死的母亲兄弟，他将这笔账也记到了自己身上，接着喃喃道，“不孝不悌……” “事既已毕，便由本帝发作金牛，”紫薇大帝看也不看金牛星君，接着道，“余子便如之前所言，由王母自行发落。”顿了顿，他道，“金牛星君私临凡间，蓄意戕害天家血脉，着革去星君之伟，永不叙用，贬入凡间，罚处刀山之刑，千载轮回之后，方许为人。” “紫薇，此间事由业已明晰，金牛网罗，牛郎恶毒，独我这几个孙女最是无辜，依着天规，无辜者尚要受罚，罪魁祸首却只判千载轮回，你太过了！”云台后，王母的声音传出。 “大天尊不在，依照天规，各部各司其职，金牛乃我之属下，判罚轻重，自由我做主，娘娘，既然我自然如此说判罚，等会你如何处置几位女孙，我自然也不会置喙。”紫薇大帝道。 “你这是要与本宫交换。”王母道，云台后传出感慨，“时间真快啊，还记得当年那个为了救父入朝歌献宝，却被千刀万剐做成丸子的少年君子，那般方正不阿，一别经年，如今已是这副摸样。” 紫薇大帝并不做声。 “娘娘此言大谬，当年的少年君子如今已是统御万星的紫薇帝君，此一时彼一时也，为君者自当有权衡，若不是如此的大帝，又如何值得我们众星拱卫”金牛星君道，他叩首，“金牛谢过帝君。” 紫光颤了颤。 “你如此言说，不过贪生怕死罢了！”五仙女反唇相讥。 “帝君，”金牛星君却不理会，他看向那团紫色光影又道，“随侍千载，金牛知您最重感情，已到了如此地步，您仍不愿舍弃金牛，便是这样的金牛魂飞魄散，您仍有不忍么，大帝，您什么都好，只这一点……兄弟们敬您，爱您，只求以后更能……畏您，为君者恩威并重，如此方不负帝名！如此方不负帝威！” “方才金牛说，事毕会给您个交代，您既已判罚，”金牛星君说着站了起来，他抬手一勾，远方天际，一点金光飞来，那是他寄存在金牛星中的本源，“金牛自当从命，牛郎，”金牛星君面上忽然露出微笑，“像你这样的人，只有及于几身，惩罚落在自己身上，才会疼痛，你之错，稍后会有帝君娘娘惩戒，但你欠我的仍没有还清。” 金牛星君伸手，食指点出似一柄利剑从自身额头划下，一道血线笔直，他再用双手揪住伤口，猛的一撕，但听“刺啦”一声，鲜血淋漓，一张完整的牛皮被他从身上撕下，又从上往下一兜，将牛郎罩住。 “哞！” 牛郎知觉眼前一黑，张嘴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一声牛叫，再看地下，哪里还有什么牛郎，只有一头黄牛，造畜之术只是小道，对修行之人原本该是难以起效，但以仙牛之皮为寄托，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哈哈！”金牛畅快大笑，又看向紫薇帝君，“帝君您权权爱护之心，金牛铭感五内，但……事到如今全是金牛咎由自取，又缘何能因此坏了帝君和众兄弟大计，您切不可再……金牛以命来谏，女孙！”金牛星君忽然大叫，“这么些年你所受苦楚，是金牛欠你的，金牛用这条命来偿报！” 金牛星君血淋淋的身子忽然像气球一样膨胀，他最后看了一眼紫薇帝君，紫光摇曳，终于还是归于平静，没有动作，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果然，帝君，如此的金牛便是死了，您也不会伤心，只是您要记得，金牛依然还是从前那个金牛，那个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债必偿的金牛，金牛从没有变，但您却需要变，兄弟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义气的大哥，更需要一个真正的君王，这改变便自金牛开始吧。 膨胀到极点的身躯一下子坍塌，金牛星君嘴角的笑意扭曲了，无声无息的湮灭，肉躯连带着魂灵一下子湮灭。 魂飞魄散。 目睹着这一幕，织女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动容，伤害已经存在，再无法弥和，所谓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报复，报复固然是爽快，又何如从头到尾从未发生，平平安安。 “娘亲。” 牛金俯下身子，让织女抱住他，让冰冷的心多出一丝温暖。他没有再看变成黄牛的牛郎一眼，既然这所谓的父爱从来都是虚假，那便揭开，弃如敝履，从来就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又何必惺惺作态。 女娃面上似有些不忍，她看着牛郎怔怔的出神。 好一会，终于也移开了视线。 (本章完) ------------ 第0193章 七仙女 地上，原本金牛星君所处的位置，两只牛角孤零零的躺着，自登仙之后，金牛星君将这一双牛角祭炼，已成了两件法器，再非是肉身的一部分，也因此，这一对牛角留存了下来。 牛角颤了颤，从地上飞起，如流光电闪，分别落在牛金牛银面前。 “我既已身魂皆灭，这一身法力跟着消散也是浪费，便以此双角依凭，望能稍作弥补……” 这是金牛星君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母亲……” 牛银先是一惊，下意识的往织女怀中贴了贴，牛金则要镇定许多，织女起先也惊了一下，随后见云台上王母没有阻止，便也放下心来。 云台上，白云翻动，牵连日月轮转，一道日光一道月华洒落，落在两只角上，立刻这两只牛角便开始焕发光彩，形态模样蜕变，小巧精致，像是两件饰品，一件转为纯金，一件化作纯银，又各自飞起，镶嵌在牛金牛银的前额。 “多谢祖母！”织女赶紧拉着两个孩子见礼。 “虽身死魂灭，恨犹难消，这两根角，连利益也算不上，尽管收下，这是他欠你们的。”王母道。 “金牛星君私下凡间，戕害天家血脉，命以自戕，以儆效尤！”紫薇帝君打断，声音平静淡漠，“织女星七女仙私下凡间，违逆天规，着敕夺星命，不再司云霞权柄！” “紫薇你……” “此乃本帝权柄之内，接下来如何判罚，娘娘自行处置便是。”王母的话未说完便被紫薇帝君打断。 “天律各司其职，此乃道祖所留，便大天尊只有协调之功，这诸天星宿是由本帝司掌，前些时候本帝远征北海，劳动娘娘，如今本帝既已回天，日后，便再无需娘娘费神了。”紫薇帝君道。 紫意如潮水般消退，刹那间瑶池又被日月笼罩。 紫薇帝君离开。 …… “老大，你去把那五个也带过来。”云台上，王母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顿了顿又吩咐道，“天奴，将两个娃娃先带下去。” “是。” 天奴和大公主各自领旨。 天奴躬着身子左牵右抱带走了牛金和牛银。 大公主驾驭遁光离开，五仙女和织女依旧老老实实的跪着，不敢起身。 一时间，瑶池寂寂无声。 总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发落大人。 天奴带走牛金牛银后也知情识趣的没有再出现。 不多时，天边，火红遁光回来。 云头按落，显出大公主和织女的另外五个姊妹。 “祖母。”众仙女唤道，声音中透出惴惴不安。 依然是沉默。 足足三个时辰，众女仙们，跪在那儿，初时还强作镇定，慢慢的越来越慌乱，不时的抬头，朝云台上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云海苍茫…… “现在知道怕了？” 终于，云台上声音才传下来。 “私下凡间，一个个的，修行的不怎么样，闯祸倒不比你们母亲逊色，真真是反了天了！这下好了，竟栽在一个凡人手里！” 没有了外人，王母厉声呵斥，众女仙低头，像是一群鹌鹑，但心里却反而安定了下来，悬而未决才最是折磨人，而现在祖母在发火，反而说明马上事情就会有结果了。 另一边，已变成了黄牛的牛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悄悄的蜷在一角。 “好一头黄牛！” 王母冷笑，云台上，云气翻滚，泄愤似的，牛郎一下便被打入凡间。 “好好一个人，却听牛的话，你欺负我孙女七载，既然这么喜欢牛，若不让在你死前做上七十载的牛，如何能够？” “小七，祖母为你做主，就让他人魂牛身，在凡世挣扎，口不能言，力不能用，却要感知分明，七十载后，再由你亲自了结他！” 王母略微缓和了声音。 “谢过祖母。”织女小声道。 一旁，五仙女悄悄抬头，看了大公主一眼，后者狠狠剐了五仙女一眼，还是开口求情：“母亲，小五小七她们也是年少一时贪玩了些，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要你来做好人！” 王母喝道，大公主再不敢说话。 又静了会，高台上云气散去，面对女儿孙女王母也只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看织女的模样，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重话。 也不见王母如何动作，只一个眼神，织女便觉沉疴尽去，浑身清爽，法力又在经络中汩汩流淌，气息一寸寸攀升，很快就恢复了元神境界。 跟着，身上布衣褪却，华美的紫色羽衣，一根根飞快织成，黑发如瀑布般散开，又盘成发髻，一根华美的金簪簪上，又变成了曾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仙。 “下界就那么好玩么，让旁人三言两语就蛊惑了，不分轻重缓急，还是真以为我能一手遮天！” “现在是什么光景，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祖父正在闭关，我代执中枢，虽是以往惯例，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正是需要低调的时候，偏又给我出了这一档子事！” “我了多大的心思才让你们占据一星，掌握权斌，为了你们前途殚精竭虑，这下好了，被人家赶出来了！” 七个女仙垂首不语。 王母又气，又无可奈何，又叹了口气。 “罢了，七仙女听旨，”王母道，“七女仙擅离职守，违反天条，着敕夺织女星星权柄，剥去母女孙爵位，贬为侍女，先在瑶池听用！” 明旨一发，立刻晓谕天庭。 “谢娘娘！”七个仙女松了一口气，朝王母谢恩。 这惩罚听着虽极重，但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你们的事瞒不住，织霞弄锦的差事也已经是丢定了，但这惩罚还不够，便先以爵禄相抵，一时我也难再找到地方安排你们，就先在瑶池呆着吧，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王母道，似乎她也觉得处置的太过轻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别以为这事就完了，等你们祖父出关，若是还有惩罚我可不会拦着！” (本章完) ------------ 喝酒了 晚上更新…… ------------ 第0194章 回报 “还有小七的那两个孩子，有些不好安置。”王母像是沉吟了下。 “祖母……”织女抬头有些紧张。 “这样，我亲自去找太上老君，让他在兜率宫加两个烧火童子的位置。”王母道。 “谢过祖母！”织女深深叩首。 …… 偏殿中，丁林闭目，这一枚金丹给他的感觉，和以往吞下的那些灵丹截然不同，不是一下子扩散，它有些更深厚的积累，就像是一块厚重的块，沉淀在胃囊里，从表面开始，一丝丝化开，甘美醇厚，让人迫不及待的催动法力翻动，以求让滋味散发的更快些。 千丝万缕，这些药力发散着，先过肺腑，再入经络，以往的顽疾被一扫而空，药力才只耗费了微末。 随后新的药力又生成，在经络中穿梭，又行归拢，分为三股，分别涌向了三处丹田。 莲叶轻轻颤动，往下生长，根茎扎的愈发稳固。 雷击木上，那一抹新芽愈发青翠。 一粒内丹转动，从那些药力中丝丝汲取，表面的那一抹金色愈发亮眼，命魂宿在其中，雀跃不止…… ……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将金丹炼化完毕。 丁林睁开了眼睛，对于金丹，他之前虽无缘吞服，但在华山时也听杨婵说到过，因此他心中有些猜测，又略微检视了下身体的变化，这猜测就变成了肯定。 雷击木和莲叶都有生长。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内丹上那原本浅浅的一道金痕彻底凝实了，这是之前无论各种奇遇都未曾带来过的变化。 与之这些相比增长的七百年修为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丁林原本就有五千多年的修为，加上这新增的七百年，他修为终于又上了个台阶，达上了六千年。 三步之后，已抵达了凡境修行的最后阶段，修为提升愈发艰难，每千年都是一道门槛，一次质变，若无机缘大多数的三步大妖，都只能被困在六千年的牢笼中，也就是说丁林已经达上了平均水准。 而七千年修为则是冲击仙境的最低界限。 丁林扭头朝旁边看了一眼，鹊仙还在闭目修行，她气息已经重新回到了元神，但之前重伤，再加上修为远不如丁林，炼化金丹的速度自然要慢上许多。 事实上，虽然这金丹醇厚，并不霸道，但若不是她原本就有元神的底子，经脉脏腑已经被强化过，也根本就承受不住。 丁林又收回视线，环视了一圈，又抬头，紧闭的殿门，高高的穹顶将内外隔绝。 那一枚金丹应当只是利息，这一次冒险的真正收益还没有到来。 丁林有些期待。 …… 一天。 两天。 丁林醒来五天后，鹊仙终于睁开了眼睛，周生气息隐隐，显然，一时控制不住暴涨的法力，眸中也和丁林当时一样，难以掩饰兴奋，兴奋之后，她向丁林投来探寻的眼光，丁林摇摇头，他虽醒的早些，却和鹊仙一样，对外面一无所知。 又过了七天。 外面传进来了一封信，依然是上回的天将，他善意释放的愈发明显，言笑晏晏，递过来一枚玉简，又寒暄了好一会才离去。 信是五仙女的，大意是外面诸事已定，让丁林和鹊仙放心，又言她已在为他们走动，或能让他们一步登天，留在天庭任职，只是毕竟她刚受了责罚，事情也需要托请旁人，可能没那么快办下来，要耗费些时日，让他们稍安勿躁，等上一段时间。 这一等便是一年。 最初的几天，那天将每日都来，但随着时日越久，他来的次数便越少，而在送来那枚玉简后，五仙女也再没有只言片语传来，他态度便也越来越冷淡，最近三个月更是再未曾露过面。 “山……金大哥，外面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变故，怎么……要不，我们还是回山吧。” 一年的时间，不算太久。 但在期待的加持下，日便成了年，刚开始鹊仙也满怀憧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焦虑，惊疑不定，希望越大，失望变越大，到了如今，失落的情绪更是放大到了极点。 “恐怕不是我们想回去，便能回去了，你真当着天庭是我们凡间的山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丁林道，事实也正如他所言，没有人赶他们离开，也没有人赶让他们离开，鹊仙试过好几次，都被守门的天兵堵回来，礼貌冷淡，却态度坚决，直言没有明文旨意，无法让他们离开。 如今的他们就像是两粒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尘埃。 丁林还好，他体会过孤独，这样的程度还不足以让他失态，他盘膝修行，天宫圣地果真不凡，这一年的时间，便没有任何丹药辅佐，他修为也足足增长了十年。 “金大哥，唉……你怎么就像不知道着急一样！”鹊仙抱怨。 丁林不再回答，抬头默默的注视着穹顶，眼眸深深。 忽然，一束光照了进来，有一些晃眼。 思维迟滞了半拍。 丁林看向殿门，那位许久不见的天将又出现在了视野，这一回是处在作陪的位置，正满脸堆笑殷勤伺候着一个白衣人，又扭头看向丁林，点头示意，面上又恢复了最初的热情。 白衣人头罩纱帽，丁林注意到，他在跨过门槛时，内里红色的小衣一闪即逝。 “奉天奴大人令。” 那白衣人站定，看看丁林，又看看鹊仙，微微一笑，释放了足够的善意，随后摊开了手中的一卷丝帛。 “滋有下界山神金鳞，早入天籍，治理山川有功，特晋官一级，为正七品，归入瑶池听用，为蟠桃园土地。” “佐贰闻喜，亦有功勋，命化身鹊桥，同入瑶池为吏！” 闻喜是鹊仙的名字。 蟠桃园……土地！ 丁林一下亮了眼眸，这回报比想象中还要丰厚。 白衣人收起丝帛，面上的笑意完全绽放，他将空着的另外一只手一挥，便出现了两套袍服。 一套青灰相间，一套纯灰。 青灰相见的那套上压着一枚官印，另一套纯灰的，上面则只有半印。 (本章完) ------------ 跟昨天一样 晚些更新…… ------------ 第0195章 天上 “谢过上使。” 丁林道，他的听的分明，令旨的开头是天奴，虽未听闻过，但他猜测应该是瑶池总管一类的人物。 也是，似土地这类小官的调动，若非特事又怎会需要玉帝王母的旨意，蟠桃园归于瑶池，此等内务小事，只需总管一言而决。 丁林双手团起，打算作个揖，又觉得不有些不庄重，大礼参谢，似乎也到不了这一步，天庭的礼仪规矩他从未接触过，双手抬起，举到一半，不知道往下该如何了。 “山野之人，这个……倘有不敬之处，还望尊使恕罪。” 丁林索性停了下来，搔了搔头，面露尴尬，作出一副手足无措，没见过世面土包子的样子。 “金兄果真直率，老祖宗的调令，非是娘娘懿旨，幸而金兄没有行跪礼，否则倒是……”白衣人笑道。 “多谢尊使提点。”丁林道谢，随后和鹊仙一起深深朝丝轴行了一礼。 “金兄无需多礼，杂家来时老祖宗便已有过交代，这官袍印信，杂家已先替二位准备了，宫中也已备案，金兄就不必自己个再去跑流程了。” 白衣人将丝轴递了过来，又指了指被法力托举在半空中的两件托盘。 “谢过尊使。”丁林上前一步，接过丝轴，和白衣人袍袖交接之时，将一枚两步元神的内丹塞了过去。 白衣人衣袖下的手掌捏了捏，大致感应了下内丹的成色，面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他的满意不是因为内丹，而是丁林的态度。 “二位，恭喜了。”一旁的天将觑了空，道喜道，掌心灵光闪动，送出来两瓶丹药，脸上露出羡慕，“是我有眼无珠，先前有所怠慢，还望二位见谅，甫一上天，便能在瑶池任职，二位前途无量啊！” “承大人吉言。”丁林一笑和鹊仙接过药瓶，倒也没有什么，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记恨当然不至于，但让他对这天将再有好印象，却也是再无可能了。 见丁林和鹊仙收下礼物，天将脸上的笑也真诚了些，双方都明白，这不是贺礼，而是赔礼，收下了这份赔礼，之前的怠慢便算是一笔揭过了。 随即，天将心里便又有了惋惜，暗道自己到底还是短视了，若是再多些耐心，便结下这段善缘了。 瑶池里的人脉又有谁会嫌多呢？ “金兄，我这便陪你去上任。”白衣人道。 “有劳尊使了。”丁林道。 “不麻烦，”见到天将的做派，白衣人心里有数，于是又故意说到，“左右不过是顺路的事，何况，金兄这职位，是大公主亲自向老祖宗求的，说不得以后，杂家也有地方要金兄帮忙呢。” 那天将面上堆着的笑，又勉强了几分。 “这一路不近，恰巧，金兄也是初来乍到，对天上还不甚熟悉，杂家顺便给金兄也讲一讲。”白衣人又看向鹊仙，“至于闻喜姑娘，咱们以后同在瑶池当差，待杂家先送了金兄上任，正好一并回转。” “全凭尊使安排。”丁林和鹊仙道谢。 白衣人一笑，信手一点，那两件官服便穿到了丁林和鹊仙身上，印则悬在腰间。 “天庭人员繁多，在外行走，最好还是穿着官服为好，可以免掉许多麻烦。”白衣人又道。 …… “天上人间，在凡俗眼中离了地就是天，那漫天星辰都能算是长在天上，但天上却并不是天庭，群星列宿各有一位星君坐镇，都在天庭之外，非大朝会一般不会踏足天庭。” 一朵白云悠悠，云上白衣人侃侃而谈，丁林听的入神。 “真正的天庭只占了天上很小的一块，当年天柱崩塌，不周山倾倒，女娲娘娘补天，半截不周山坠入人间，被原始圣人收去，另一半未及坠落的，在天被补足之后，便截留在了天上，成了天庭的基础。” “这天庭其实就是一座孤岛，层层往上，我们现在就在最底下，也就是凡人所谓的第一层天。” 白衣人抬头，丁林和鹊仙顺着他的视线一同往上看去，入目是一层层的殿宇，鳞次栉比，让人目不暇接。 “共三十三层，凌霄宝殿和瑶池在最顶上，也就是第三十三重天，那些天王和神君们的宅邸也都在上层天。”白衣人介绍道，而随着他话说完，一圈环路也走到了尽头，更上一层，“到了二重天了。” 丁林和鹊仙往下看去，果然，方才走过的路这会已经被踩在脚下了。 再往下，云深渺渺。 “天上……人间，”鹊仙像是有些感触，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道，“尊使，我在凡间时，曾听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是，也不是。”白衣人笑笑，“天上和人间因着空间维度的不同，时间流速确实略有些不同，大抵也仍在一个层次，不超过三五之数，也就是天上三天，地下过去五天。” “不过，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说法也不算错，三十三重天之上，为诸神法界，乃天界大神通者修行之处。” “到了他们那种境界，一次修行所需灵气吞吐，都需要以亿兆计而自从巫妖量劫之后，天柱崩塌，洪荒破碎，天地间已少有足够大神通者修行之所。” “于是大天尊便在诸天之上又辟一地，加快时间流速，凝聚灵气，以供天界诸神修炼所需，其实更类似于一个洞天小界，口耳相传，下界之人不知，于是便渐有谬误，其实无论天上地下都在同一时空，又怎可能有那么大的时间差异？”白衣人解释道。 “我等初来乍到，见识浅薄，让尊者见笑了。”丁林道，这确实也是他的知识盲区，听得这一番话，他心中疑惑解开了一些。 这就说的通了，丁林记忆中的那些神话，有的时候甫一发生，天上就迅速做出反应，有的却要过上许多年，才会瞒不住。 这样看来，除了某些刻意的因素外，应该就是主管的相关大神通者当时正在时间流逝的差异中，未及应对。 (本章完) ------------ 第0196章 蟠桃园 白云悠悠。 不知不觉间，路又到了尽头，又上一层。 第三重天。 “蟠桃园这便要到了。”白衣人道。 “蟠桃园不在瑶池左近？” 鹊仙一惊，她以为既然蟠桃园是份属瑶池，那么就算不在瑶池之内，应该也不会距离太远。 瑶池位在第三十三重天，蟠桃园怎会只在第三重天？ 惊讶之后，又有些惶恐，陌生的新环境，初来乍到，鹊仙当然希望能和丁林近些，相互之间也好互有个照应。 丁林也有些错愕，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面上并没有流露异样。 “蟠桃园占地广大，千亩桃林，当然不会在上层天，就在这第三层，看，就是那儿，”白衣人示意，丁林二妖往前看，远处，一片葱茏，红叶绿，“这第三层有十分之一都被桃林占据，虽约定俗成，越往上层天的位置越好，但这蟠桃园却是个例外……” 又行了一会，白云落下。 朱漆大门外，一个穿着绯袍的女仙，早早就在等待，见到白衣人，她面上露出笑容，赶紧迎了上来。 丁林眼眸一闪，路上，白衣内侍最先给他介绍的便是天庭官制，官服颜色与品秩相关，未入品的小吏穿黑袍佩半印，从九品开始，灰袍上开始有青色点缀，到了七品便是半灰半青，六品纯青，五品淡红，四品大红，三品以上则服紫色，眼前这女仙身着大红，官阶赫然到了四品。 “金兄，我为你介绍，这位便是蟠桃园管事，红姑，也是瑶池的老人了，以后她便是你的顶头上司，”白衣人道，又看向红衣女仙，“这位金鳞金兄，刚从下界而来，由大公主举荐，老祖宗亲口调入瑶池，日后归到你手下听用，你可得给安排好。” “见过大人。”丁林肃然，略整衣冠，深深行了一礼。 关系户么。 红衣女仙受了这一礼，面上并不意外，显然早得到了消息。 “天庭规制，每五十里设一土地，但蟠桃园不比旁的地方，每五里便设一土地，官品也比下界要高，伺弄三千年蟠桃的为正七品，六千年的为从六品，九千年的则是从五品仙官，若是外放，勉强都够做一司主官了。” “六千年那儿新出了一个位置，这几日我受多了托请，正不知道怎么才好，这样，便将金小兄弟先安置在那，金小兄弟是正七品，官品原是不够的，但有大公主的面子，谅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六千年那儿，灵气也更充裕些，方便小兄弟早日登仙。”红衣女仙道。 白衣人摇了摇头：“大公主的意思是，给金兄找一个灵气充裕，责任少，空闲多的位置，待金兄登仙之后，再另外安排，园林土地，日常需得看护果树，空闲时间少，责任也大了些。” “这……”红衣女仙斟酌，试探着开口，“六千年和九千年果树之间有一灵潭，内里灵泉，用于浇灌果树，将小兄弟安置在那？” “金兄，这般安排你可满意。”白衣内侍笑盈盈的看向丁林，这般尽心尽力，想来他来之前。大公主或者五仙女已经喂得饱饱的了。 “下官谢过大人！”丁林又是一礼。 “我还要回老祖宗身边伺候，金兄，既然你位置已经定好，我便不陪着你了，等你日后登仙，我们瑶池再聚。”白衣人道。 “谢过尊使。”丁林行礼道谢。 白衣人最后朝着丁林点点头，脚下腾起白云，带着鹊仙回转瑶池。 “走吧，我领你去灵潭。”见白衣内侍离去，红衣女仙面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再看向丁林已是面无表情。 丁林也不介意。 他有着前世的灵魂，自然清楚，关系户在哪都不会太受待见，更何况自己占据的位置，是个只吃好处，不出力的宝地，想也知道有多肥美，就这么被几句话敲去了，这顶头上司能给他好脸色才怪，别看她在白衣内侍那儿答应的那么痛快，指不定现在有多肉疼呢。 丁林已经能遇见到之后一段时间的生活了，无人问津，自生自灭。 红衣女仙确实也是如此打断的。 关系户不好招惹，只要不生事，便丢在那儿，不管不问，由着折腾，只全当养个闲人。 红衣女仙一挥手，朱漆大门上蟠桃园三个大字光芒一闪，随后一旁的角门开了个口，她先一步踏了进去。 丁林赶紧跟上，甫一进入便感觉置身截然不同的一处天地，灵气逼人，至少比外面浓郁了数倍，天界修行一日，本就抵的上凡间十日，这里足顶得上二十日。 这还只是初进蟠桃园。 丁林想起《西游记》中的记载，前三千株微果下，想来这里的灵气也应当最是低弱，他抬头看向桃株，便见一株株茂密的繁盛中有的开，有的结果，有的成熟，那果子又大又圆，足有成人拳头大小，这也是果小？ 确实是果小。 三千株桃树一晃便过，一片明显的分割之后，眼前倏的一新，新出现的桃树，叶片肥美，骨朵儿都足有小孩拳头大，有些树上挂着长成的果子，足足婴儿头颅般大小，还未完全长好，顶间带着一抹殷红，馥郁馨香在园中弥漫。 丁林不由自主的吞下了一口口水。 “蟠桃乃是天地灵根，这里的每一颗果子都珍贵非常，只要挂果的都有登记在册，不只是果子，甚至每一片叶子，每一朵，每日如何生帐长都有记录，你自下界而来，野性未驯，也要记得，不要存有侥幸，不该你觊觎的东西，千万不要打主意，否则……”红衣女仙出声。 “下官只是只是从未见过这般盛景，故而才一时有所失态，大人所言，下官谨记。”丁林道。 “最好是如此，能够在这桃林中修行，本就已是莫大的机缘了，仅是这些六千年的桃株间，灵气浓度已有外界的五倍，但若是人心不足……” “不要以为自己背景深厚，能来这里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 (本章完) ------------ 第0197章 酒 “但仍然每年都会有土地，或者灵农魂飞魄散。” 红衣女仙说的漫不经心，她觑了丁林一眼，一半是提醒，一半是警告，意味深长。 说话的功夫，这片桃林也穿过了。 一汪碧绿的小谭出现在眼前，方圆五里，横亘在两片桃林之间，潭面氤氲，丝丝缕缕蒸腾起大片的灵雾。 四周围，灵气陡然变得浓郁，强烈的感官差距，比从外界刚入蟠桃园那会还要强烈，强了十倍不止，也就是说，这一方小潭范围内，灵气比外面强了足有百倍，比起凡间则是千倍，在此处修行一日，足抵的上下界三年。 “到了。”红衣女仙道，一面在水潭边停了下来，“这里便是以后，你管辖的区域，这方水潭，乃是用于浇灌紫纹蟠桃，潭中水也自不凡，乃是净瓶之水，每日所用点数，水位自有专人取用，无须你操心，你只需每日辰时，核对取水令旨即可，其他时间，你可以自由调配。” “切记，”红衣女仙的声音严肃起来，“这水也是有数的，每月初都会有瑶池天使过来补充，你修行之时，取用些灵雾无妨，却不可直接取潭水，更不用说身入其中了，若是污了水源，仍谁也救不了你！” “多谢大人提点。”丁林道。 “天庭的规矩，各司其职，无事不可擅离岗位，我知你们下界之妖一贯散漫，最后再说一句，不管你之前如何，这儿是天庭，既入了体制，便要守规矩，你为此处土地，便好好守着这水潭，不要乱跑。”红衣女仙最后道。 是这样？ 丁林眼神闪了闪，还是乖顺的答应。 “便如此吧。”红衣女仙将衣袖一挥，身形消散。 “送大人！”丁林愣了下，躬下腰肢，像是慢了半拍。 许久才重新直起来。 又独自一人，他眸光重新变回平常，他举目四顾，先看向来时的桃林，又看向对面，一千二百株紫纹蟠桃大多都挂了果，婴儿拳头般大小，红彤彤，点缀在碧玉般的桃叶间，硕果累累，惹的人馋涎欲滴，也不知以后会进入哪一副好牙口。 丁林眸子幽深，出了会神，随后收回思绪，绕着水潭，慢慢踱着。 在潭水的另一面，靠近九千年蟠桃的地方，有一处小亭，应该是他前任搭建的住所。 丁林在亭中停下，这一面又有不同，许是更接近紫纹蟠桃的缘故，灵气又浓郁了将近一半，他估算在这儿修行，一日足抵的上下界五年， 亭子修在这儿不是没有道理的。 仅仅是更接近，就有了如此效果，若是置身那片桃林，又该是何等情景。 咬上一口桃子又该是怎样的滋味。 与天同寿，日月同庚！ 丁林想起原著对紫纹蟠桃的描述。 他收回视线。 不可擅自。 现下，这些东西自然是他所不能觊觎的，可此一时彼一时，再过段时间，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小亭中，案几石凳一应具有。 丁林在石凳中坐下，又思忖了一会，随后闭上了眼睛，不再肖想其他，貌似假寐，实则又开始了修行。 …… 东胜神洲，果山。 妖魔的喧嚣肆虐声，掩盖住了隆隆的瀑布轰鸣。 原本的福地洞天，已经污浊不堪，数十万妖魔舞刀弄剑，将果山造的一片狼藉，妖气直冲上云霄。 水帘洞中，分宾主落座。 石猴高踞主位。 “贤弟，你这儿的声势愈发的大了。”客座中，一个鸟头人身的妖怪笑道，“把我们这些当哥哥的都比下去了，我们都还在小打小闹，你这儿，这般气象，大哥，”鹏魔王看向上首那牛头人身的大妖，“弟兄几个你见多识广，老幺这，比起北俱芦洲的那些妖国，也不差什么了吧。” “下次见面，怕是要改口叫一声孙国主喽。”牛魔王挟了一筷子菜。 “哈哈！”石猴裂开大嘴，露出两排利齿，笑得开怀，口中却故作谦虚道，“大哥，三哥，说这些做什么，想当初我等结拜，只是道左相逢，意气相投而已，什么国不国，主不主的，今日饮宴，咱们只叙兄弟轻易，不谈其他！” 口中如此说着，石猴面上的得意色彩却怎么也掩不住，或者说，他本也没打算遮掩，他就像是一个得意洋洋的小孩，听着屋外操练传进来的厮杀声，摇头晃脑，头顶紫金冠上的雉鸡翎摇晃，一身披挂金灿灿的，尽情开屏。 “吃酒！” 牛魔王举起海碗， “吃酒！” 孙悟空和鹏魔王一起举杯，酒水在半空中激荡，又被一口吸干，似乎极为豪爽。 牛魔王对面，青衣人浅浅啜饮了一口。 “二哥。”石猴有些不满，“你每次都这样，喝个酒都不爽利！” 覆海并不说话，放下酒碗看了孙悟空一眼，后者立刻闭了嘴，他在覆海手中挨过打，方才是借着酒意，再加上被牛魔王二妖，几句话捧得有些飘，一时间有些膨胀，若是平常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你只管吃你自己的酒。”覆海道。 “老七，你二哥不喜饮酒，你不是不知道，你只管陪我和大哥吃高兴，偏要多嘴，被二哥说了吧。”鹏魔王乐了。 今日水帘洞中，只是寻常饮宴，并非是七妖聚义，故而妖也未聚齐，只有孙悟空、牛魔王鹏魔王和覆海四妖。 牛魔王举起海碗吃了一口酒，满意的点点头，岔开话题：“这猴儿酒不错，明明只是凡果，却能有仙酿那种滋味，除了灵气不足，几无缺点了。” “这酒很不错，”牛魔王砸吧砸吧嘴，满意的点点头，“贤弟，你山中这酿酒的瘊子，手艺愈发的好了，滋味已不比天上的琼浆差多少了。” “琼浆玉液，就只是名气大而已，我也曾喝过几次，就只是卖弄其中的那一股子灵气，要我说，这猴儿酒除了灵气不足，滋味比琼浆要强！”鹏魔王道。 “天上的酒，我还从来都没有喝过呢。”石猴面露向往。 (本章完) ------------ 更新晚些…… 如题 ------------ 第0198章 十九年 “老七，你只是岁数还小，似咱们兄弟这般本事，要什么，得不到？”牛魔王道。 石猴笑了笑。 一场欢宴。 …… 七日后，三道遁光从山上飞起，各自离去。 热闹之后，水帘洞又归于冷清。 目送着众妖离去，石猴眼眸微醺中带着些迷离，看着满地狼藉的杯盘，他起身，穿过瀑布，忽然间，一阵意兴阑珊，他也不驾云，就那么绕着山头走了一圈，从无到有，这是他的王国，于是嘴角勾起，他背倚着一株古树，坐了下来。 落日西斜，斑驳的参差落在石猴的脸上，又有阵阵凉风送爽，树叶沙沙的响。 石猴忽然有了些睡意，既如此，那便睡吧，他闭上了眼睛。 倏忽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换了天地，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套在了脖子上。 石猴也不睁眼，他以为是小妖们扶着他回洞，就由着这一股力道牵引，一路迷迷瞪瞪的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喧嚣声起。 石猴烦躁的睁开眼，却发现已身处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一根碗口粗的锁链正套在脖颈上。 阵阵阴风扑面，入目是满堂鬼怪！ …… 任外面如何风起云涌，蟠桃园中都一如既往，这园子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一块块的划分，五里设一亭，由土地们镇守。 在既定的规则下，各自运行着，井然有序，就像是平面内，并列着的许多平行线，看似离的很近，但却从来没有过交集，也绝不凌乱。 土地中，丁林又要格外特殊些，其余的土地因为需要照料果树，手下或多或少都有些灵农。 丁林只守着一方水潭，没有那些繁琐的俗物杂事，自然也就没有手下，除了每日清晨，有女仙例行公事持令牌过来取水外，其余时候，四周围都是静悄悄一丝声音也无。 五里方圆，一个人，一方潭，就是一处小天地。 这里确实是修炼的宝地，也是…… 画地为牢。 幸好，丁林曾经经历过，他早已习惯了寂寞，倒是甘之如饴。 修行本就该是寂寞的，在成就金仙之前，寿元有限，所谓了道成仙，在未成之前，都是在与时间赛跑。 日子一天一天过。 充裕的灵气，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更让人着迷。 丁林已经修成了蛟身，这是仙境前，妖类最顶级的肉身，而他的修为才看看只有六千余年，距离仙境前的瓶颈还不知道有多远。 于是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丁林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他就是缺水的海绵，被一下丢进了海中，肆无忌惮吸收攫取。 大半年后，丁林的道行就增长到了七千年。 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 这是丁林在下界时，想也不敢想的速度。 元神境的修行，每千年都是一道门槛。 道行迈入七千年后，增长的速度稍微慢了些，原本在潭边修行一日，可增加五年道行，现在则只有二年了。 幸好，只是道行增长的速度略缓。 又过一年半了，连之前的时间加一起约莫两年。 丁林的道行毫无悬念的破入了八千年。 纯粹的蛟身果然不同凡响，这被许多元神大妖视为天堑的分水岭，被他一蹴而就，没有丝毫滞涩。 道行达到八千年，渡劫时成仙便可多上一层把握。 修行的速度又慢了些。 一日只抵下界一年。 丁林有些惊喜，却也知道这般顺遂的修行快要结束了。他并非纯粹的野妖，也有些见识，成仙之前诸多要点杨婵都曾细细与他讲述。 在修为未曾真正踏破仙境之前，道行最多不过四九之数，万年是不可逾矩的鸿沟。 事实上，在凡境就能让道行挺入九千年的，也往往都是因为其他因素。例如幼龙真凤，又比如石猴，本来天生不凡，先有跟脚，修行起来自然一帆风顺，对于凡俗生灵而言，八千年左右的道行便是所能达到的顶点了。 又过去一年。 丁林的道行却只修到八千两百年，一天增长一年的修行速度，只在修为刚突破八千年时，维持了半个月左右，随后便越来越慢。 到如今，修行一天，已只能增长三个月道行了。 丁林猜测，瓶颈或许就要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修行越发的艰难了，每一次修炼增长的道行越来越少。 从二个月，到一个月。 再到十天…… 体验过之前那飞一般提升的感觉，如今的越来越慢的修行速度，让人没来由的一种落差。 丁林自然也不例外，但在这潭边，除了修行，他也再没有别的事情做，只得接着修炼，慢慢的，心态也重新磨砺的平和下来。 …… 十六年。 如今，便是在这般灵气充裕之地修行，一日也只抵得上一日。 若是在下界，恐怕修为的增长，更是早就已经停滞。 又一个清晨，交割了潭水之后。 丁林收回笑脸，慢慢走回小亭，抬眸，看了眼太阳。 天上，因为离的更近，日轮落到眸中，足有房屋般大小的，连扶桑树的影子也影约可见。 大日横空，端的是气势磅礴。 最初见时，丁林也曾为之震撼，但时日久了，看的多了，便也就只是那样了，就如同修炼，最初的新奇激动后，也终于还是会归于平淡。 丁林吐出一口气，闭目，又开始新一天的修行。 从白天到黑夜…… 内视。 妖气聚集在经脉中，丹田放空，任由灵气汇聚，几乎已经要盈满，只差上最后一点点。 随着丁林开始运转妖气，经脉中留出了一丝空隙，在外界强大灵压的作用下，一丝灵气艰难的挤了进来，过肺腑，穿经络，终于抵达了丹田。 最后一丝灵气补足。 丹田中，金丹滴溜溜一转，下一刻丹田蓦的一空，一缕新的妖气诞生。 又增了一年道行。 这是不寻常的一年。 第八千五百年。 杨婵曾告诉丁林，元神之后，修为每增长千年会有一次变化，这句话还有后半句，这种规律仅限于八千年之前。 (本章完) ------------ 今天还要晚点更 如题…… ------------ 第0199章 半仙 虽然凡境的修为极限在四九之数，但九千年之后的领域，却并不是凡种所能涉足的，故而在修行界，通常将八千年道行，视为凡境圆满。 凡种若能得到机缘将修为突破八千年，便被视为破限，渡成仙劫时，都可多上一成把握，其难得可见一斑。 此时，若是潜力仍未耗尽，还能再有进益，每百年便会有一个小变化，妖气会被多洗炼一次，一直到修为抵达八千五百年，连同之前的八次千年洗炼，妖气一共被洗炼了十三次。 在仙境之前，修士的体内法力呈气态，故而在上古洪荒之时，凡境又被成为炼气，那时境界划分笼统，便简单的以法力的洗练次数来划分，谓之炼气十三层。 那时虽然修士与凡人混居，但常与凡人打交道的仍多是低阶修士，于是便有凡人不明所以，以偏概全，将修士称为炼气士。 这些杨婵从未像丁林提及过，并非是她刻意要隐瞒，那时丁林只是她莲池中一尾红鲤，虽然交情深厚，但受跟脚所限，杨婵也从未想过，丁林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那时候，仅仅只为了让丁林达成修习《黑水经》的条件，杨婵便颇费了一番功夫。 那时候，杨婵所想的是，若丁林能在大限之前将道行提到七千年，勉强达成冲击仙境的条件，她再顷尽全力帮扶一把，让丁林破凡成仙。 如此，便已理想中最好的情况了。 再后来，丁林离开了华山。 先化了蛟，又以真正的先天灵物寄托神魂，打下基础，如此身魂皆宜，又得厚报，得以在蟠桃园中修炼，机缘巧合，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八千五百年修为，周身妖气洗练十三次，达成的那一瞬，次数的累计，量变，终于引起了新一轮的质变。 丹田中，内丹静默一瞬，像是变天前的片刻安宁，忽然滴溜溜一转，狂风起，妖气被内丹操控，顺风而起。 刹那间，三大丹田合一，内景天地洞开，似实还虚，一片混沌鸿蒙的空间中，一截表面焦黑，冒着一点新芽的雷击木躺在地上，不远处，是一株瘦小的荷株，在狂风中摇摆，却绝不纤弱。 内丹凌空而起，表面金纹绽放，好似一轮大日，灿灿生辉。 被狂风卷起的妖气汇集成云，想要遮蔽住太阳，但尝试了几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只得在烈日的见证下，淅沥沥的下了一阵太阳雨，随即不甘心的作罢…… 云收雨歇。 倏的，内丹又沉回下丹田。 洞开的内景又重归混沌。 黑暗中，丁林一下子睁开眼，眸光惊骇。 什么？ 丁林看向丹田。 内丹安静的蛰伏，那一株青荷扎根在丹田壁上，瘦瘦小小。刚才目睹的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境，一次想象。 丁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失望，嘴角勾起，有些难看的笑了笑。 是了。 内景洞开，在体内开辟出福地，这是成就仙境的标志。 他还只是元神，怎么…… 会？ 注视在丹田中的目光一下子定住。 锁在荷叶的脚下，那里一点点水光泛起，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极小的水洼。 这是……妖气化液？ 丁林又飞快了感应了一下全身。 除了这一点之外，体内其他地方仍是被妖气充盈。 丁林终于醒觉，方才的那一切不是梦，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荷叶脚下的水洼，便是那一场雨后留下的残留。 丁林又看了看上丹田，雷击木飘着，那一根新芽，抽成了小枝。 凡境极限在四九之数，炼气却只得十三层，是因为十三层之上，八千五百年修为到万年修为之间，虽未踏足仙境，却也不再是单纯的凡境领域。 在上古洪荒之时，对这类修士还有一个称呼：半仙。 八千年修为，炼气八层，登仙之时，多增一成把握，八千五百年修为，半仙之体，登仙之时，却足可以多三成把握。 成为半仙时的那一场幻梦，其实便是登仙之后开辟福地的预演，只是因为体内妖气不足，又未经过雷劫淬炼，体内阳质不足，注定会失败。 但无论如何，有过一次预演，他日登仙之时，自然驾轻就熟，这也是那多出的三层把握的由来。 这一切，丁林不知道，但自身的进步，他却是能够感应到的。 一阵的欣喜。 抬头，一轮皎月横空，如房屋般大小的玉盘中，月桂缤纷。 久违的月色。 一时间，竟然有些陌生。 有多久了？ 丁林愣了一下，恍惚间记起，他似乎已有许久没有见过夜晚了。 每日清晨交割潭水，随后他变会开始修行，再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周而复始，自来到蟠桃园后，除了最开始的一两个晚上，他再没有见过夜晚。 那时，他沉醉在充沛的灵气中，为修为的突飞猛进而欣喜，乃至于激动。 那时候，心中所想是机会难得，每一丝时间都是宝贵的，怎么舍得浪费，明明修行都嫌不够。 后来，修行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但一开始被激情驱使行为，却也成了习惯，日子一天一天过，不知不觉，晃眼就是十几年。 陌生过后，一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在心头升起。 突然的感怀。 丹田中，荷叶轻轻的颤动，一种清凉从心底弥漫开来，心情不由自主的开始舒缓，从紧绷中松懈下来。 丁林吐出一口气，体内妖气彻底的平复下来，再不复刚突破的陌生。 如月下的清泉，从高山上落下，涓涓细流，清冽晶莹。 每一次修行都是一次心灵的旅途，而心境的变化，往往也就在这不经意之间。 以修行增长道行，以道行冲破境界，以境界驾驭法力，再以心境掌握这一切。 丁林收回视线，环顾四周，突破之后，更为耳聪目明，对面，几千年的桃林中，树影婆娑，有叶片轻轻拂在果子上，红艳艳的大桃子，隐没在翠绿中。 这时再看，眸中依然多是觊觎，但除此之外，多少有了些对美的欣赏。 (本章完) ------------ 第0200章 替身 可见，心境虽确有了提升，但到底本性难移，提升也有限。 丁林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他忽然又愣了愣。 心境的改变是这样？ 身在泥沼，向往光明？ 可丁林清楚自己，他对自己也有足够的认知，套用一句前世的话，从本质上他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那么是潜意识在慢慢改造自我，否定自我？ 若如此，等到若干年后，被改变的面目全非，到那时候，自己还会是自己么？ 丁林发觉自己似乎走入了一个谬端，他怔怔的发楞，就在这时，又一阵风吹过，后背传来黏腻腻的冰冷，半仙之躯，也经不住这般的自我质疑，竟是不知何时，出来了一身的冷汗。 视野中，桃树叶轻颤，遮住了桃子红彤彤的尾巴，只露出前半截的青涩…… 一道电光在脑中闪过。 丁林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 是了，不是改变。 是隐藏。 隐藏起本质，隐藏起情绪，只表现出别人容易接受，希望看到的。这里是神话的世界，手段层出不穷，因此，哪怕四下里无人，虚伪也需要保持。 我是我。 内在的本质不变，但外壳却可以千变万化。 丁林眼神亮了亮，从迷茫中寻到了方向，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思忖…… …… 三十三重天。 瑶池。 殿门紧闭，大殿中静悄悄的，长明灯安静燃烧，愈发显得空旷。 高处，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细数的话，便可以发现他身上的龙袍爪生九趾。 这是玉帝才可以穿的服饰，是三界至高无上的象征，但此时，这位至高无上者却偏偏侧着身子。 身后帷幕里的人比他更为尊贵？ “今日，火德星君奏本，石猴擅动三昧真火，烧毁屋舍十余间。又有天佑真君来报，石猴放纵天马，打乱天河水军操练。” 龙袍男子面无表情，语气不疾不徐，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 “石猴活泼，整日里东游西逛，名曰访友，实则破坏，这些年我收到的奏本已有上百份，百官不堪其扰。” “果然不愧是从女娲师姐那儿出来的，这猴头顽皮比当年的灵珠子还要更甚三分。石猴天生异种，如今法力虽强，却仍未到极限……” 帷幕后，传出的居然是王母的声音，像是沉吟了一下。 “这样，明日你命人将他送入天外天，促其修行，天上一日，外界便是一年，如此，我对女娲师姐也算有个交代。” “是。”龙袍男子颔首。 “今日朝堂上可有人瞧出破绽？”王母问道。 这玉帝竟然只是一位替身，难怪行止如此不同。 “还好，有老君和太白帮忙遮掩，勉强算是掩饰了过去。”替身道。 “紫薇那儿呢？”王母又问。 “紫薇大帝……”替身开口。 “错了，”王母打断，声音中没有波澜，“你应该称呼他紫薇，堂堂三界之主，大天尊，怎么能叫别人大帝？” “是，我错了，”替身显露出一丝窘迫，“紫薇……朝堂上，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我方才化形没多久，并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故而……” 帷幕后，无声无息。 “娘娘？”替身有些不安。 “真像，不论是这鼻子眼睛，还是容貌气质，看起来都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你是他呼吸所化，本就同出一源，自然变化出的外貌，模仿出的气息都没有破绽，但终究你也只他的一次呼吸，你不是真的他，假的终究是假的，便是模仿的再像，也不会变成真的……”王母感叹，“一开口，说不到几句就露馅了。” “娘娘……”替身愈发忐忑。 “你该叫我……罢了，”王母声音停顿了一下，“本来就只是权宜之计，能瞒上多久就瞒上多久吧，”又顿了顿，王母的声音回复平常，“你还照我之前所说，非大朝会不见外臣，大朝会上也轻易不要说话表态，必要时就看老君和太白的眼色，你去吧……” “你去吧。” 帷幕后，一只素手轻轻挥了挥，似乎意兴阑珊。 替身起身离去。 他推开殿门，金色的阳光迎面，更衬的面容英俊，是刀削斧凿般的坚毅，透露出深沉威严。 王母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那个人已破关而出。 “不像。”随机，王母就回过神来，她轻声喃喃，“一点也不像……” 替身回首，金黄帷幕的帷幕摇曳，他跨出门槛，又将殿门关上， 殿中，又只剩下王母一个人。 “紫薇已经从北海回来了，你可知道他已摒弃了属于伯邑考的情绪，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中天北极紫薇大帝，所有的布置都已经用尽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快要撑不住了。”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声音轻轻的，恰如殿中的长明灯烛火。 …… 紫微星。 御座上的人影一挥手，将缭绕在身边的万千紫气屏退，显出一副魁梧阳刚的身形。 “帝君。” 御座下，一文一武两名大神侍立，武将一身黄金盔甲，身后披风猩红，似是鲜血染就，文臣则一身儒袍，但身上散发的气机却绝对不弱，用另一种方式呈现着，和武将分庭抗礼。 “南斗，今日朝堂上的那个明显是假货，机会千载难逢，我需一击就能让他露出马脚，你为何要拦住我？”武将道，一开口便咄咄逼人。 “北斗，我知你是金牛之事，怪罪于我，金牛……我也很难过，但做大事自然便要有牺牲……”文臣，即南斗星君沉默了下，却不正面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开口道，“帝君虽然归位，却被伯邑考牵制情绪，迟迟不能恢复，这是昊天的手段，我只能采取手段。” “确实是好手段，就这么断了青牛的命，北斗主生，南斗主死，我从来从没想过，这死竟是对着自家兄弟，好下作的手段，连带着还毁了一个无辜女娃儿的清白！”北斗星君咬牙切齿。 “无辜？身在天家，既享了富贵荣华便没有什么无辜，金牛……”南斗星君又沉默了一下，“我没想让金牛死的……” (本章完) ------------ 第0201章 往事 “有些事，总得要有人去做，北斗不要意气用事。”南斗尽力忍让。 “你如此说，是因为做事的那个人不是你。”北斗冷哼，，“贪生惜命，你一贯如此，这次拦下我，也是怕在混战中丢了姓名吧！” “好了，”御座上紫薇大帝开口，他看了眼北斗星君，声音放缓，“北斗是我让南斗看住你的。” “为何？”北斗星君不解，“帝君，昊天闭关，久久不出，将朝堂全托由王母掌管，往日威严早已十失六七，只是玉帝毕竟是当年道祖所立，这才让各方多有忌惮，虽底下里动作不断，明面上却不得不按捺。” “如今，王母已黔驴技穷，竟然弄出这样一个假货，正是天赐良机啊，不论玉帝是生是死，只要拆穿，他就只能是已经死了，凌霄失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放眼三界，帝君舍您其谁？” “倒是难得，你们两个有看法一致的时候。”紫薇大帝道。 “帝君，我也不明白，当今之势，王母握有天庭大，虽各部都被渗透，权柄大失，但扔握有核心，又以蟠桃笼络，占据三成大势。” “其他四御共同掌握的约莫在两成，四海地府加一起约莫一成。” “西天灵山，近来愈发昌隆，将人间渗透，如来虽只是位列五老，却也占据两成。” “剩下便是我们，帝君您掌握诸天星宿，单以势力而论，虽也只得两成，但诸星君却俱是能征惯战之辈，这是只有我们才有的优势，便是直接和王母翻脸也有五成胜算，只是大义难得，此次殿上，便是绝好的机会！” “五成。”紫薇道。 “帝君，历来改朝换代，哪怕只有半成机会，也都会杀的流血漂橹，我们有五成把握，已经很高了。”北斗他面色一狠道，“帝君，现在也不晚，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即刻就点齐兵马杀入瑶池，那假货，应该还在，仍然有三成胜算。” “帝君，当断则断！若是再迟，恐怕就要来不及了，只要王母回过味来，毁了那假货，到那时，我们就算攻破了天庭，也无法得到大义名分，只会沦为众矢之的，把握将不足一成。” “北斗，稍安勿躁。”南斗星君道。 “北斗你追随本帝多少年了？”紫薇大帝道。 “巫妖大战之时，您从巫族手中将我救下，那时您还未登这帝位，屈指算来，至今已有近百个元会了。”北斗星君道。 “这么多年，你何时见本帝优柔寡断过！”紫薇道，“你们只能看出那是一个替身，可知道那替身是什么所化，是玉帝的一次呼吸。” “那又如何？”北斗道。 “玉帝历十二万四千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如此方才得位，但在他得位之前，很久很久以前，我便已识得他了。” “那时候道祖还未合道，瑶池……王母那时候甚至都还未化形出世，道祖身边也只得他一个童子，我对他太了解了，有些事，王母未必知晓，我却能知道。” “你们可闻一气化三清。”紫薇大帝道。 “那不是太上圣人的神通么？”北斗道。 “当年盘古大神于混沌中灭杀三千神魔，以身为祭，开辟洪荒天地，之后鸿钧得道，布道洪荒，言道有教无类，凡有缘者皆可听讲。” 紫薇大帝声音顿了顿，却转而讲起了以前。 “紫霄宫中汇集三千红尘客，我也在列，可到了最后却独只有六圣得传道祖衣钵。”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等虽口中不言，但心中却有不甘，那时因果不显，我等皆以为是道祖偏爱六圣，这才传下圣位，后来才知道，一饮一啄其实早有天定。” “三清圣人秉承盘古遗泽，这是过去，西方二圣治理西方贫瘠，泽被众生，这是现在，女娲造人补天，这是未来。” “而治理之功，自然远及不上开创和存世之勋，故而虽同有圣位，却又分高下，三清女娲位列真传，西方二圣却只是道门别传。” “也是，红尘滚滚，之前也都从未有过交集，道祖眼中自然是众生平等，除了……那一直相伴左右，朝夕相对的童儿，原来，道祖的心中也有偏私。” “昊天，区区一个奉茶童子，顽石化出，跟脚连先天都没有，竟能叫这样的名字。” “有时候我甚至想，若非是他天生实在不足，资质太差，说不得，道祖都会赐予他一尊圣位，饶是未如此，道祖在合道之前，也给他安排好了前程。” “那日洪荒破碎，妖帝陨落，天地失序，不得不演化三界，除却六位圣人，天地间多少大神通者，谁不觊觎三界之主的位置，怎么就独他昊天能够成就主宰。” “难道就因为他历了那十二万四千劫么？区区一百六十亿年？” “洪荒之中不纪年，这点时光算的了什么，能活到量劫，又有哪一个遭的难会比他少？” “原因为何，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 “虽都有着企望，但真到了要决定天庭归属的那日，敢站出来选的，却只有寥寥几个，到最后，更是只剩下我一个。” “非不愿，实不能耳，不是我非要强行违逆大势，实在是谁人都可以退让，独我不行，紫薇乃帝星，这是我生来就有的命格，原本命中注定的东西，凭什么要让出去？” “我偏偏要和他争一争帝位！” “我帝命天定，又决意一争，丝毫不让，连道祖也不能完全否决，他只是代天而行，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天，于是，最后让我与昊天公平一战，决定三界归属。” “可笑吧，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却要被拿出来‘公平’。” “公平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虽然如此，但在那日之前，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往上数，还在紫霄宫初次讲道之时，我便已经成就了大罗，而那个时候昊天才刚刚化形出来，连给道祖奉茶都显的笨拙。” “我却输了……” (本章完) ------------ 头疼 烧的我头疼，半夜老实去医院挂水了，晚上更新 ------------ 昏了 吊水回家，吃了药，睡一觉醒，又开始烧了…… ------------ 第0202章 大势 “却并非是败在了法力神通，不，或许也算是败了吧，当年紫霄宫一讲之时，我已入大罗，而彼辈却稚气未脱，俨然刚刚出世，而到了这时，我依然还在大罗境，昊天却已经追了上来。” “幸而在小境界上，我还是占优，将他压制住，但就在我快要获胜时，他使出了一气化三清，这门太上圣人闻名于世的神通，昊天作为他的‘小师 金灿灿的阳光下，一抹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前，那耀目的阳光就像是陪衬烘托着他的陪影，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九天神明下凡一般，这时间所有的光辉都因为她的到来而相形见拙，心甘情愿的成为陪衬。 “我叫纳铁，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不知道前辈所来何事？”纳铁对于这样的怪物只得以礼相待，否则到时候死字是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杨心怡说的话虽然恶毒，让顾向阳几欲泪奔，更深深伤害到了顾向阳的自尊心，让他觉得屈辱，可杨心怡说的也是实话，他们顾家现在的确落了难，他若是在夏家呆的时间太长，恐怕会连累夏建业一家。 而唐唐将香囊里唐夫人留下的那张纸翻了不下几十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唐门秘笈的下落。 甩了甩胡思乱想的脑袋，她正准备出去，看见水沐音跟着景厉琛进屋了。 “既然这样，就让我们开始制造出更多更牛逼的庚浩世吧！”庚浩世完全把9527的话当耳边风。 丰原林听到这话，吓得一身冷汗，他此时悔的肠都青了，自己没事招惹她干吗，请神容易送神难，招惹了这么一个魔鬼，还能有好？ “艹你妈，你上来！”李磊一点儿也不虚对伙，抬手一指楼下的众人，喝道。 由白卓紫统领的亲兵卫队从皇家侍卫中被消职，从此世上没有亲兵，而编进了龙御军，由龙行来统领。 “没有！”曹斌身后坐着木海跟罗杰，心里特别托底的，回了一句。 “军师，你不应该这么做的，你要清楚，只要我们这里有人死掉，那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弹膛说的十分的贴切，也很清楚现在这样的局面。 “竟然是……”东方晓失声道，这道身影他可并不陌生，在当初比赛的时候，正是他出手禁锢了自己的波动之力。 苍炎阻止了血狼，东方晓脸上露出的那丝苦笑之色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傅氏稍稍解颐，只要相公肯听话用功就好了，“上回爹娘来看我，爹爹说如今朝局中形势不大好，三伯父是一定会保着济王爷。 “让你帮点忙那么多废话？你姐夫都没管我你还敢造次！”表姐明显的愠怒传递到了我耳中，震得心神惶恐许久。 这么善良的请求我怎么可能拒绝呢，不如说早点告诉我就更好了，当时我就会答应。大不了我在外面多待一会呗，反正天气还不错——难道是也是为了我着想吗？ “我来问你，你除了上巳节去偷窥我们姐妹，还做过什么与我有关的事？”静和问道，心里只是有几分怀疑薛湜与曹道婆的反水有关。 静和早摸清了周氏的特点，跟她较真解释用处不大，反倒是耍赖哭闹事半功倍，过会子说点甜话估计母亲也就不生气了。 不过见到是公孙三笑，龙萱萱几人羁押着楚心缘和楚耀，顿时心头一松。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作用了，现在陈一辉已经成长起来了，而整个青峰市的人对这个陈一辉是完全的没有办法，当然，有办法的也只有贺川了。 正在战争持续到胶着状态的时候，突然黄巾贼兵的阵营中响起了一片鸣金声。 “师父，我好紧张，他们看起来都好强。”陆奇说道，但暮夜没有回应。 “圣上，皇后，太子，臣本不懂医术，只不过仗着有些武艺，误打误撞，及不上孙思邈和宫中太医之万一。太子之病，我恐怕也无能为力。”杨浩沉声道。 此刻，庞大的森林正被一片迷雾笼罩着，看上去像是鬼影重重的幽域。 伊乐愣住了，这是干什么？顿了顿，他将手放在了那只白嫩的玉手上，轻轻的想要将它掰开。但逐渐被染湿的后背却让他用不出一丝力气。 而后身上的鳞甲竟自行解体，又化作一枚枚鳞片附在黑水叉上，接着叉上乌光一闪，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这倒是无须了，师傅老人家说要我自己去闯得天下，与我缘尽至此，日后自当有缘再相见。”说起来，薛仁贵倒是摸起了眼泪。 周将军和杜将军已经浑身是血，在其周围，神剑宗的凝固境高手围攻他们的执事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一块块黑色晶岩，遍布在了矿场的每个角落，同时，有一些石人仲裁者，正在下方巡逻着，数量不是太多，但也不算少了。 “对了，在对付南娃之前，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吧？”暮雪晴问道。 “慕惊堂，看在雷天香的面子上，速速退去，这里已经不是你能够参和的了。”那个脱胎换骨第三步五气朝元两气之境的将领上前几步，冷冷喝道。 陆梦潇只是听着，不禁的用眼神瞥了一眼床上的叶风，想想，他肯定是一个白天都在低着头。 他抓着古神战戟，猛然一挥，立刻将杀阵破开，再次将这九条血龙击杀成为粉碎。 “噗通”唐韵手里头的芸豆糕重重跌回了盘子里。芸豆糕本就做的极其松软，这么猛的跌了下去立刻便给跌的散了。整个盘子里头都是糕饼粉身碎骨的渣子。 好在两人都是高级的青龙龙舟，虽然有所损伤，但却足矣撑到第三区域。 但谁都没有明说，想来，等到自己出去之后，外面，估计已经是变了天了吧？ ------------ 好多了 睡醒，比前几天感觉好很多了。 上了下秤，掉了六七斤。 自从疫情以后，感觉容易生病了，一病就得几天才好转。 今天晚上恢复正常更新 ------------ 又病了…… 上午写了半章，下午出去走了走，风一吹，又挂水去了…… ------------ 第0203章 北海 “还是叫我抓到了机会。” 殿中寂寥空荡，在北斗和南斗退出之后，愈发显得清冷。 紫薇帝君抬手，说话间，一抹阴影从他暗金的袍服下钻出。 殿中的蜡烛静静的燃烧着，被幽光覆盖侵蚀，一根根泯灭，直到整座殿宇彻底沉入黑暗。 紫薇帝君抬头，高高的穹顶上，一束束光辉洒落，正是排列万千星辰的星 马车备好了，桑锦月穿的依然简单随意，辛苓和玉冰刚成婚，桑锦月就让两人留下了，她带着锦绣和听风去了盐场，满袖她们有事要做，要不然桑锦月也不会让她们提前那么多天来盐城了。 他三个酒庄今年出产的葡萄酒，仅仅是奥泽特就将近四千万瓶，加上另外两个农场的，总共将近七千万瓶。而他现在没有任何的销售渠道。想要将大部分的红酒都销售出去，那压力不是普通的大。 刘天昊当然知道杨正杰的意思，啥叫陪他练练，那是杨正杰想揍人了，刘天昊可不是杨正杰的对手，这一点刘天昊比谁都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格斗比赛时候的对战，第一场他肯定是故意输的，亏的自己还在当时嘲笑他弱爆了。 目前既然杨叶去了世亚集团，不管怎么说，这丫头多年来对父母都是一直照顾，现在工作了，自己一直也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和义务，就算补偿妹妹吧，顺便当一下他的守护神，也未尝不可。 不过好在，到了北海道后，一切他们的人都安排好了，他先休息整顿一天，再去和北海道区的组长井藤会面。 眼见事情谈完，丰逍和孤松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商德大急，只得硬着头皮哀求。 “香姐，如果担心的话就进来看看吧，其他人就算了。”里面传来张浩的声音，心急如焚的何兰香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当即掀开帘子进去了。 桑锦月点点头，看了眼青帝和青后，跟着姬玉痕离开了地宫，其他的地方他们也没去，直接的出了地宫，看着恢复原位的宝台，姬玉痕的凤眸阴晴不定。 县长是个什么玩意，相当年省长见了自己还不得拍上两句马屁话？哼！有着老子在后面做后盾，儿子在外面为非作歹，这样的官员能当一个好县长？依我看来应该也是一个没有被发掘的腐败分子罢了。 自以为想通其中关巧的青年，突然发狂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黄盟就离开了。 沈音打电话说要在苏羽芊这里留宿一晚，今晚就不回去住了。王蒙亮也决定把父母留在这里住一晚。 “莫斯大叔总是和你作对？”翎听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张子垣和马喆共骑一匹马，韩悦和上官兰儿共骑一匹，王宁和张彤共骑一匹，司马玉独自一匹，而剩下的徐凡和沐兮由于在众人眼里是亲戚，他们共骑一匹。 真正控制凤凰之力，李三道才知道有多困难，尤其他还不是凤凰自己选定的宿主。 “好，男人不行也要行，我喝！”程咬金虽然醉了，不过潜意识里大男子主义还是稳稳占着上风，哪能被如此激将。 说罢，走出门外祭出飞剑，扭头示意墨绝跟上，后者走到胡安平身旁，犹豫了片刻以后才爬上飞剑，紧闭着双眼，表情狰狞，似乎接下来要迎接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 第0204章 七仙女 “真快，”老人看着青衣，感叹，“当年捡到你的时候，你被瘴气伤的只剩下了半条命，呆呆的，连话都说的不太利落，这才刚刚只过了几百年，才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已经成就金仙，可以独当一面了。” 老人笑了笑，声音变的轻缓，他略微抬首，穹顶虽高，却不及天，石壁在眼眸尽处遮挡，于是，他又垂下了些眼皮，眼神愈发显 唐哲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替你朋友出面说话呀。”。 就这样仁增寺终于得救了，仁增活佛又重新当上了寺院大喇嘛，开始给弟子们讲经修佛，盼望着吐蕃佛教击败苯教彻底实现兴盛的那一天。 并无传说中修为堪比化劫境强者的天策上将与天醒神将，领头的大概将近十人，修为均在灵窍境界。 这种想法一说出来立刻就是引起了另外几人的讨论，四个院长显然也能发现其中的关键之处，但他们也同人皇一样没有说，在他们的心中魔法大陆的魔法是无敌的，是神圣的，即使对方靠一些外物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切，能带出你这样的人才来，我自然早就高升了。”卢映雪给了他一个白眼道。 远处，不少人转醒，咽了口口水看着这一幕，放眼过去，展望未来，这一幕都极难出现，六位星海境强者对峙。 酒香四溢，让人陶醉。姜怀仁闻了一下，知道这酒不一般，里面加了多种药材。 这面石门也没有“抵抗”，而是乖乖地向上抬起一道缝隙，并敞开得越来越大。 天山雪猴利用自己的法力几经研发，最终在水龙宫中研制出来了解药。随后便用自己的本事，将解药分发给了鲤鱼仙灵众将士，将他们全部治好，彻底控制了瘟疫进一步的恶化。随后众高徒飞出龙泉河，开始医治受难的百姓。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之内，轩辕无敌，他们不断征战最终手中成功拿到了50枚碎片。 他们的名号明浩早就听说过，这五人就是江湖抬棺人，他们五人肩膀上都有着一口巨大的棺材，五人都身穿黑衣，长袍拖地，看起来阴森恐怖，气息悬浮明浩眼神顿时一冷。 “阿远，难道真的有妖？”陆赢见他们二人好像是都明白了这发生的事情，好像就只有自己还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当下直接开口问出来。 我也就扔到了桌上骨头堆里，妈妈看到了，连忙抓起来塞到嘴里吃了起来，好像里面还是有脆骨的，被妈妈嚼得咯嘣咯嘣直响。 “气死我了！迟暮，别以为我不敢罢免你的职位！好歹！我还是这个集团的董事长，我能让你坐上这个职位，就有权利罢免你！”迟规歇斯底里吼，怒指迟暮。 见他连这个都知道，陆辛终于相信，眼前这个胖胖的男子，应该真的对特殊污染清理部很了解，毕竟，连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委托模式……给的报酬居然会这么高。 但在这一瞬间，里里外外，全都变得千疮百孔，迎来了巨大的挑战。 龙傲天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的话龙灵儿的哥哥就不用考虑了，而除了龙灵儿的哥哥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强有力的敌人。 电能的转换率和来源又是一大堆新的问题，原始条件下发电机产生的电压怎么控制？连最简单的电容、二极管、铜线圈我也没有！不稳定的电压又怎么能驱动电动机带动钻头凿开花岗岩层，这样的条件我怎么稳压怎么增压? ------------ 第0205章 赠书 “我用的是园中的冗员名额，不在编制之内，光吃饷不办事，说白了，只是假托个名义，好被安置在蟠桃园而已，仙籍册上，寒潭这处的土地，仍旧是金大哥你。”七仙女道，隐约看出了几分丁林的想法。 七仙女将修行地点选在寒潭，倒并非是因为丁林。 往外，灵气稀疏。 再往里紫纹蟠桃园中固然是灵气充沛，但 江宁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花芊璃接下来的一个举动却差些让他大脑当机。 他不敢，虽然承认这只鸟儿漂亮极了，就好像传说中的凤凰一般美丽，可是他的翅膀还未长成，面对其饱满的热情感到几分吃力。 苏离见顾东确实是受伤不轻，怕是已经被东方家教训过了，这才有了恻隐之心。 因为没有双手的压制，牛子不受束缚，结果就是……欧阳雪瞪大眼睛，然后低了下头。 苏离正要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一对情侣穿得人模狗样地，来到门口。 正说着话，来了波吆五喝六的客人，一共五个，不是剃着光头就是留着板寸，要么就是长发，他们个个叼着烟甩着膀子，看上去很是不可一世。 不过有妖怪又如何，根据异常事件理论，一旦发生了不可思议事件，被卷入其中的人类只要不死就会变强。 立马二话不说的钻进去了，本以为躲到这个地方就可以逃过一劫，背后却突然好像有奇怪身影飘过，江宁提心吊胆的缓缓回过头，发现原来是一只阿璃。 焦乌头，焦黑脸，你个王八蛋，你个狗东西，大家演演戏不就行了，陛下愿治罪就治，不愿意就算了，谁特么和你一起去跪午门？ 听到阿璃这么夸自己，江宁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拿起手机又发了几条消息。 这股势力一旦凝聚起来，足以叫板九清天的正统弟子，想来这也是韩宴他们的目的之一吧。 姜陌瞥了一眼青蛇，后者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庞，都是一等一的妩媚诱人，可姜陌的定力，却远非普通男子可比，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吴立伟只会不屑地冷笑，骂上一声肤浅，楼兰城的大阵会把每个修者传送到古玄门地域的不同地方，这样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太玄境，穆丰接触不算少了，感觉好像很多，实际上他接触的不是东陵最顶级层次也差不多了。 他心里已有计算，一旦身份暴露，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顾君怡带走。 就在大家以为朝闻这辈子完了的时候，此人修突飞猛，达到通天至尊巅，并突破主宰，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失败了，差点惨死。 一开始听花夕野的话，他们还以为玉望愁和苏风是世家大少间争名夺利的破事，都有些叹息，不以为然。 看到浮桥，苍穹也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于是再一次动起脚步，往桥上走去。 看到最后一层棺材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天赐上前感应了一下，真的是一个四世轮回者之墓。天赐微微一笑，此时四世轮回者尸修已成，现在是让他肉身解脱之时了。随即天赐让大家退后，离棺材越远越好，现在他要开棺了。 “如果你们马家的人行事正派的话，又怎么会被整治呢？归根结底还不是你们自身的问题！”唐雅先是被他的那股气势吓了一跳，然后淡漠的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