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被捕 昨夜的大雨初歇。 清晨,宁安城外,狄府。 一位少年背着药篓站在门外,蓑衣上沾满了雨水。 “在下水光,特来给狄老爷送八角莲。”少年站在门外大声喊道。 他的五官秀雅俊逸,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双眼灵动,透着一股子机敏。 水光穿着蓑衣,脚上沾满了泥土,看来清晨山间的路不好走。 稚嫩的肩膀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药篓,药篓里装满了药草。 能够看的出来药篓很重,但是水光依旧挺直了胸膛,眉宇之间有着与一股他年龄不符的成熟坚毅。 等待了许久仍然没有人回应,水光有点不耐烦。 外面的风一直未停,天色也愈来愈暗。 下一场大雨应该马上就要来了,待会回家还有好一段山路要走,估计又得走上大半天。 “今夜可是断不能再在那山洞中歇息了。”水光心中嘀咕。 他早就听说了宁安城外最近正在闹妖兽,不少人家的牲畜都莫名丢失,估计是被那妖兽吞吃了去。 要不是昨天被大雨迟滞,延误了时辰,他也不会在那个小山洞中猫上一宿。 想到此处,水光不由的有些心烦。 “咚咚咚”,水光上前敲门。 “吱~呀~”大门被轻轻一敲,竟然就开了。 “咣啷!” 水光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原来是靠在门边的门栓倒了。 “没插门栓?” 水光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还是扶着影壁,伸头进去看了眼。 此时风愈发的急,天愈发的黑了。 院内空无一人,两边房间也都没有掌灯,整个院子黑漆漆一片。 “在下水光,特来给狄老爷送八角莲。”水光又喊了一声,还是无人回应,只有风声呼号,略显诡异。 水光本想就此离去,但是伫立良久还是决定进院看一看。 只因前些日子狄老爷突然急切的找到水光,想让水光去帮他寻找一些八角莲。 水光是个行脚货郎,靠着倒卖些商货为生,日子过的很是穷苦,家中还有一位久病的妹妹。 狄老爷见这兄妹二人可怜,平日里便时常照拂水光的生意,让他帮忙采购些不常见的货物,然后再付上一笔不菲的银钱。 只是这次的八角莲要的特别紧急,虽然当时狄老爷未说明缘由,但水光还是一口应承下来。 连夜赶去三百里外的宁顺城采买,为了节省时间,水光还走的是山间近道。 要知道最近城外可是有妖兽出没,要真的不幸遇上了,大概率就是有去无回,水光此举也算是赌上了性命。 好在经过了几天的跋涉,终于有惊无险的带回了八角莲。 这笔买卖水光之所以如此冒险,倒不是为了银钱,而是为了报答狄老爷这些年的恩情。 “狄老爷那天如此急切,肯定是要八角莲有急用,可不能耽误他的事。” 看了看药篓中的八角莲,最终水光还是硬着头皮进了院子。 两进的院子不大,水光很快就到了正堂的门前,房门也是虚掩,屋内还有些烛影闪动。 “狄老爷,您在屋里吗?”水光推开了门。 眼前是张圆桌,桌上的蜡烛已经燃的只剩个屁股头了,应该是燃了一夜。 迟疑了一会,水光还是迈入屋内,转头就发现,床边地上躺了个人。 仔细一看,正是狄老爷! 水光心中一惊,赶忙扔下药篓,上前将人扶起。“狄老爷,您快醒醒!” 此时狄老爷面色发紫,眉头紧皱,嘴角还有一丝鲜血。 水光伸手探了探鼻息。 气若游丝! “狄老爷撑住,我这就去找医师!” 水光刚想转身,却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再回头时,发现狄老爷已经睁开双眼,正死死盯着他。 而他的一双眼睛,却是血红色!好像随时都会爆开一般。 “啊!” 水光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胳膊却还是狄老爷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狄……狄……狄老爷!您没事吧?” 狄老爷艰难翻身,一把握住了水光的手。 “别管我……拿上这个!” 水光只觉手心传来一阵冰凉,一个小物件已经塞到了他的手中。 “山……山神庙!” 狄老爷的声音微不可闻,他的情况愈发的糟糕,双眼已经开始流血,头发散乱。 在水光看来,这个样子状若厉鬼,恐怖至极。 水光也来不及看狄老爷给了他什么,赶紧用力抽出胳膊,转身便逃。 奈何他此时被吓得不清,腿肚子发软,一回身就被地上的药篓绊了个狗啃泥,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手中的物件也摔了出去,叮叮当当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直滚到了门槛前。 那物件竟然是个拇指大小的如意。 通体紫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着像玉,但却很坚硬,摔在石板地上竟然都没有碎。 昏暗的烛火下,一丝诡异的光芒在如意上一闪而过。 外面的风更急了,两边厢房的门全被吹开,吱呀乱响。 “啊!” 身后传来狄老爷的惨叫声,桌上的烛火也终于坚持不住,骤然熄灭! 这惨叫让水光浑身汗毛倒竖,头也不敢回,连滚带爬的捡起玉如意塞入怀中,跌跌撞撞的爬到了走廊上。 屋外此时也完全黑了下来。 黑云压城,暴雨将至! 透过被大风吹开的房门,水光此时才看到,两边的厢房里,地上躺的全是死人。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原来狄家堡的人,全死了! 连带狄老爷,一十三口人,全死了! 水光顿时如坠冰窖,内心惊骇不已,只想立即逃离此地,但越是着急,双腿却越是不听使唤,怎么也站不起来。 “哗啦啦!”大雨终于落下。 水光只能趴在地上一步步地向院外爬去。 突然,一双脚赫然出现在水光面前。 水光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巍巍抬起头,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脸上,却发现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呲啦!”又是一道闪电,水光这才看清,对方带着个宽沿斗笠,双眼阴鸷,那眼神冰冷刺骨。 “仓啷!”一柄长刀出鞘,直接架在了水光的脖颈之上。 “大胆贼人,残害狄员外满门,带走!”昨夜的大雨初歇。 ------------ 第2章 获罪 宁安城县衙,大雨已停,十三具尸体也被盖上了白布,一并带回了县衙。 此时,公堂之外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众人也在议论纷纷。 “哎,世道艰难啊,听说现在城外妖兽肆虐,很不太平,怎么出了这档子事。” “我也听说了,狄老爷准备舍了城外的宅子,明日就要搬到城内暂住呢,没想到就……” “狄老爷可是大善人啊。” “真是好人不长命呐!” 周围众人无不扼腕叹息。 “听我三姑的二舅姥爷说,隔壁几个城镇里也死了不少人,好像都是妖兽作乱。” “看来咱们的神机大陆要出乱子喽!” 神机大陆。 一个修真者与凡人共存的世界。 也是一个人族、兽族、羽族共存的世界。 种族之争,向来有之。 好在三族分处神机大陆不同的地方,中间又有结界相阻,才让这片大陆免除了太多的战乱。 宁安城,人族大宁国西隅的一座小城,背靠龙眠山。 此山绵延千里,传说有神龙盘桓于山中,千年沉睡,千年苏醒,故而得名“龙眠山”。 宁安城虽小,但人族也在此安居乐业数百年。 可是最近一个月,宁安城外变的不再安宁,城外村民放牧的牛羊牲畜总是在外莫名消失。 最开始还有村里的青壮年会组团外出去寻找,但最后全部是一无所获。 直到一天有个孩子慌慌张张逃了回来,不过已经被吓傻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整日口中就念叨着“龙,大龙。” 种种怪异现象,让各种谣言四起,有传巨型妖兽出没,也有传龙眠山上的神龙苏醒。 弄得城外居民人心惶惶,生怕哪天自己出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好在大宁国每座城池都有护城大阵,灵气绕城郭,金光退邪魔,一般妖邪倒也无法入侵作祟。 因而人们都争相迁至城内避难,狄府也是如此,却没曾想在搬迁之前,受了灭门之灾。 “升堂!” “威~武~” 宁安城县令此时已然端坐堂上,正色挑眉,沉声喝到。 “水光!残害狄家十三口,你可知罪!” 此时水光正跪在堂前,双眼无神,呆呆的看着狄家众人的尸首,魂不守舍,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啪!”县令一拍惊堂木。“你可知罪!” 水光吓了一激灵,才想起自己是涉案嫌犯,赶忙开口。 “大人明鉴,在下只是给狄老爷送八角莲,昨夜赶了一宿的路,今早才赶到狄府,进屋以后,却发现,发现。。。” 水光脑海中又忍不住闪过狄老爷惨死的画面,说话也不由得结巴了起来。 “莫要拖延,发现什么?速速道来!”县令很不耐烦,顺势靠躺椅背,缕了缕下巴的山羊胡。 “发现狄家众人皆已被杀!”水光深深拜倒,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这与在下并无干系啊!” 听闻此言,周围百姓之间又炸开了锅。 “这不是水光吗?这孩子才十五岁,挺老实的啊。”一位白发老者唏嘘不已。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早就感觉他不是好人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满脸幸灾乐祸。 “这不是东街的王二吗?你生意不如人家水光,就说人家不是好人。”贼眉鼠眼被旁人认了出来,遭到一阵讥讽。 “我呸!还不是这小子鬼的很!”王二被人点破心思,脸上也挂不住,抢言道:“水光以前偷看灵心禅寺的和尚练功,嘿!结果被人家发现,就直接封了他的胸口脉门。” 脉门,乃是修真者体内灵气运行的关键所在,共有八个,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修真者可以通过这八个脉门与天地间的灵脉产生共鸣,吸收灵气入体,淬炼筋脉形体,从而不断突破境界,最终甚至能超凡脱俗,飞升成神。 胸口脉门乃是八门中最重要的一门,名唤“生门”,所有修真者到达的第一个境界,就是能打开胸口的生门,从而引天地灵气入体。 若是生门被封,那么这辈子都修行无望。 “是被一个老和尚封的,”王二生怕别人不信,赶忙又加了句,“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在神机大陆,就算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也都知道,偷学功法是最不被人待见的行为之一。 “竟然偷学功法,听说这可是修真大忌!” “这孩子原来是这种人,那我们还真是差点看走了眼。” “是啊,说不定就是水光杀的人。” 最开始说话的白发老者听闻却是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可是老朽感觉不像是他杀的,他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妹妹,他赚钱就是为了给妹妹治病。怎会铤而走险做出此等恶行?” “他要是出了事,那他妹妹也活不下去了。” 周围众人的议论都一字不落的钻入了水光的耳中,那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柄千钧大锤砸在了水光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是啊,我要是死了,妹妹怎么办?” 想到此处,水光心思电转,猛然抬起头,冲着县令高声道: “大人,狄家护院都是玄宁宗的弟子,拳脚了得,又有道法傍身,就算是十人、百人,也近不得他们一人之身。” 水光顿了顿,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而我是个脉门被封的废人,毫无修为,又怎能杀的了狄家十三口啊?” “还请大人明察!” 水光知道越是在关键时刻,思路越要清晰。 今天在这公堂之上,说不定哪句没回答好,就会让自己人头落地,这已然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 好在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心思缜密,才思敏捷,此刻虽然情况危急,但思绪倒是一点没乱。 故而他深思之后,说出了刚才的一番话。有理有据,也让四周围观的人多信了他几分。 “哼!好一张巧嘴。贪图狄府宝物不说,还能如此狡辩!” 县令扶着椅子正坐起身,不急不缓的从袖口掏出一个紫色玉如意。 “你看这是何物?” 正是狄老爷交给水光的玉如意! “入室窃宝,行凶杀人!” 不等水光辩解,县令便接着阴沉道:“你当然知道寻常方法杀不了他们,所以你用的是毒!” 全场哗然! “竟然是毒死的!还真别说,这小子走街串巷,弄点毒药那是轻而易举。” “我听说狄大人对他可是不错,看他兄妹二人没了爹娘,相依为命,所以时常帮扶,每次都照顾他的生意,不会真是他恩将仇报吧?” “哼!那可说不好。这小子鬼精的很,这些年尽做些倒买倒卖的营生,现在盯上了狄家的宝贝,入室行凶。”王二在一旁讲的唾沫星子直飞。 “到时候带着他那死鬼妹妹远走高飞,也不是没可能。” 白发老者实在听不下去了,立马出言反驳, “还远走高飞?现在城外妖兽出没,就凭水光那点身手,怎能护得了他妹妹周全,估计俩人在城外都活不过一天。” “是啊,近两个月,城外突然出现了妖兽,所以咱们县令大人才组织了衙役们出城巡逻,没想到碰上了狄家灭门这档子事。”众人又接上了话茬。 “啪!”一声惊堂木,“来人啊!上物证!” 一个衙役拎着药篓进来,放到了水光面前。 县令指了指堂外的十三具尸体,“经仵作验尸,狄家众人死因,皆是中了剧毒,损肝断肠而亡”。 县令又接着指了指眼前的药篓,“而这些,就是在你药篓中发现的断肠草!你背着此等毒物去狄家,怎敢说狄家中毒与你无关?” 众人看去,那药篓中果然是断肠草! “真的是断肠草!” “看来水光真的是凶手!” “造孽啊!” 水光看到药篓中的断肠草,如遭雷击,忍不住一阵眩晕,脑中只有一个疑问。 “这断肠草是哪来的?” ------------ 第3章 入狱 “大人,在下也不知道这断肠草是从何而来啊!”水光在看到断肠草的那一刹那,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他抬头看向县令时,县令也正在盯着他,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如此铁证面前,还敢狡辩。来人啊,杖刑五十!” 两边立时走出两名衙役,拖着水光就按在了凳子上,沾了水的板子“啪啪”的打在水光的屁股上。 水光开始还能喊两句“冤枉”,十几板过后,水光就再也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拖下去!等他醒了再让他认罪画押!”县令一拍惊堂木。 “退堂!” 深夜,宁安城县衙大牢。 昏暗的烛火摇曳,牢房里血腥味与恶臭味交融,只要轻轻闻一下,那味道就能直冲脑仁,让人几欲作呕。 水光瘫软在地,昏迷不醒。 牢房里死一般的沉寂,对面就是给囚犯上刑的审讯室,布置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因为血渍浸染,木头都已发黑。 “吱吱吱”,一群体型硕大,双眼血红的老鼠在水光身边徘徊,它们正在等待着这具躯体死去。 看来这些老鼠平时没少吃人肉。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老鼠听到动静,赶紧钻入了角落洞穴。 “卢大人,水光还未画押认罪,就直接关入这死牢中,是否有些不妥啊?”师爷跟着县令,出言询问。 县令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师爷来到了审讯室,满屋的刺鼻气味,让二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他随意瞥了眼趴在地上的水光,转头又冲看守牢房的衙役招了招手,后者心领神会的搬来一把椅子。 卢县令不紧不慢的坐下来后,这才慢慢开口:“汤师爷莫想太多,他已经是个死囚了。” 汤师爷站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心中一凛。 没有人证,卢县令想单凭物证就要定了水光的死罪。 “可是这……”汤师爷还想再说,却被卢县令抬手打断。 随后向水光指了指,衙役们立刻上前打开牢门,将水光拖了出来绑在了椅子上。 “噗!”衙役一口水喷在了水光脸上,水光悠悠转醒,屁股上的疼痛让他认识到自己还活着。 见水光醒来,汤师爷赶忙提醒,“水光,这是卢县令,他有话问你。” 卢县令也不耽搁,放下捂住口鼻的手,轻咳一声,“水光,你残害狄家满门,罪当问斩。” 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汤师爷,接着道:“不过汤师爷念你年幼,几番求情,本官也有意给你个……” “断肠草不是我的!” 水光不等卢县令讲完便打断了他。 身上仅存的力气只能让他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位县令。 卢县令被水光打断也不恼,继续拿手遮住了口鼻,哂笑道:“我知道,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尽管水光早已猜到这个事实,但看到对方如此肆无忌惮的承认,他心中已然明了。 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既然对方如此构陷,那就断不会让自己将实情活着带出去。 这真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情况! 当最坏的情况出现,并且无法改变时,水光反而不害怕了。 因为害怕也改变不了结局。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做出了一个判断:对方有一个非常重要且隐秘的信息想要知道,而且他很着急。 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原因有三。 其一,对方如果只是单纯想诬陷他,就不会这么晚还来牢里见他,所以自己身上肯定是有对方想要的信息。 其二,对方并没有白天在公堂上问这个信息,而是半夜才来到牢房里提审自己,说明这个信息很重要,不能让外人知晓。 其三,自己从被押到公堂,到用刑入狱,前后都不足半个时辰,如此迅速的结案,并且当晚就亲自来到牢房探寻消息,说明对方担心夜长梦多,想尽快将此案定性。 既然如此,那到底是什么信息如此重要,能让对方如此急迫? “狄府!”水光很快便想到了关键,自己身无长物,也只有跟狄家的关系才能够让对方有所惦记。 想到了这点,水光也不再犹豫,随即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去狄府,是想要找什么东西吧?” “哦?这你都能猜到?” 卢县令有点吃惊,没想到自己什么都还没问,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便已知晓了事情的关键,眼神中也不由的露出了些许赞赏。 “所以狄家满门……是你们杀的?”水光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他又想到了狄老爷死前的惨状,那惨叫犹在耳畔。 卢县令闻言却摇了摇头,“狄家众人不是我们杀的,但我们的确是去找东西的。” 他顿了顿,“当然,我们也知道人不是你杀的。” 听了县令的话,水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愤怒。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狄府要遭难!” 水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按卢县令所言,衙役们就是专门等狄府遭难后再去的,这样他们就可以借着调查的名义来搜查狄府。 只不过没想到水光因为急着送八角莲,在不经意间先一步到达,打乱了衙役们的计划,于是便选择让水光做了替罪羊,正好将所有罪名都安在了他的头上。 想通了这些,水光无奈苦笑,“真是好算计。” 卢县令闻言哈哈一笑,“好聪明的小家伙”,这也算是默认了水光的猜测,“说吧,狄老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此时水光心中已然明了,对方肯定是没有在狄府找到想要的东西,因此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现在看来东西很可能就在山神庙中。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不透露“山神庙”这个关键信息,一时半会倒也死不了。想通这点,水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 “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因为你明天就会被斩首了。”卢县令却仿佛看穿了水光所想,“不过你要是说了,你的妹妹就可以好好活下去。否则……” 卢县令没有再说下去,水光自然也能懂得,自己肯定是活命无望了,如果不说,恐怕妹妹也会遭受牵连。 旁边的汤师爷小声提醒,“大人,这孩子的妹妹应是无辜,这草菅人命之举会不会有些不妥。” “汤师爷,这孩子能毒杀狄府满门,说不定还有几个同伙,该如何处置,本官自有分寸。”卢县令有些不耐烦,斜眼看了看汤师爷,“本官当你是自己人,才会带你来此,你最好收敛下那可怜的恻隐之心。” “明白,大人教训的是。”汤师爷讪讪。 “我可以说!”水光思索了半天,看来苟延残喘也是奢望了,对方太谨慎。 “大人知道我是个行脚货郎,最擅长做买卖。” 水光努力挺起胸膛,让自己抬头平视着对方,“所以我想跟卢大人做笔买卖。” 卢县令听完眼睛亮了亮,来了点精神,“你且说来听听。” “你得先安排好我的妹妹,给她治病,并且保证她下辈子生活无忧。”水光不假思索。 “哦?这倒是不难。不过我为何要跟你做这笔买卖?杀了你们俩,我可以慢慢的去找线索。” “你的时间应该不多,你在担心什么我不知道,当然我也不在乎。”水光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不过你漏夜前来,肯定不想白跑一趟,却什么东西都没得到。” 不得不说,水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一席话说完,卢县令也频频点头。 于是水光接着分析,“我只是个做买卖的小货郎,这人生的最后一笔买卖,对大人而言并不亏。我只想用我的这点消息,换妹妹一个活命的机会。” “好一个兄妹情深,谅你那妹妹以后也生不出什么祸端来,本官答应了。” “多谢卢大人!”明明就是眼前的县令要杀自己,自己却还要谢他,水光心中一片苦涩。 “好了,条件也答应你了,你可以说说我想听的了,狄老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县令调整了下坐姿,连二郎腿都放了下来。 水光却笑着摇了摇头,“卢大人莫要看我年幼,就想哄骗于我。” “在下明日赴死,死前还想再见妹妹一眼,若她真的安好,往后有所依。” 水光深吸了一口气,想到妹妹,他的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与妹相见之日,便是我告知线索之时。到时候认罪赴死,绝无二话。” 卢县令闻言,却是有些恼怒,“这是另一个条件了,你条件一个又一个,莫不是想戏耍本官?” “两个孩子没了爹娘,相依为命,临死前想见上一面,也算是人之常情。”不等水光开口,旁边的汤师爷就接过了话,“况且他要是说了假话,他妹妹也会因此送了性命。” “嗯……”卢县令闻言略作沉思,站起身摆了摆衣袖,“本官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便再准你见上妹妹一面。不过,你莫要再动其他心思。” 最后几个字卢县令是咬着牙慢慢吐出的。 水光知道这是在警告自己,若是自己借着见面的机会将此间事情传扬出去,那么妹妹定会惨遭毒手。 “大人慷慨!”旁边的汤师爷拍了个小马屁。 “拿纸和印泥来!”卢县令冲门外衙役吩咐道,“本官已经答应了你两个条件,那你便在这认罪书上画个押吧,明日斩首时,也好公示罪状。” 水光点头同意,如今这认罪画押也只是走个流程,自己若是不同意,也定会被衙役们强行摁上手印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画押,免受一番皮肉之苦。 当水光蘸上印泥准备摁手印时,却又愣住了。 原来对方喊人拿来的竟然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水光冷笑,这个手印摁下,罪名可就交由对方随意书写了,还当真是诬陷的肆无忌惮。 可惜现在已别无选择,摁完手印的水光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挺直的腰杆瞬间就瘫软了下去。 拿到摁了手印的白纸后,卢县令直接就交给了汤师爷,“你晚上回去,看看这认罪书写的是否清楚。” “是,大人!”汤师爷自然知道,这是要让自己回去罗列罪名,补上这认罪书的内容。 事情交代完,卢县令也不再做停留,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出了牢房,汤师爷赶忙跟上。 两个衙役转身入内,又将瘫软的水光拖回了牢房。 “十步之距。”门外传来卢县令慵懒的声音。 对方果然还是不放心,不会让妹妹凑到跟前,而是要保持十步的距离相见。 水光苦笑,不过好在能见到妹妹最后一眼,死也瞑目了。 “妹妹的病还需要调养,不知道她以后如何生活?” “我好几天没回去,她该着急了吧?” “以后就是剩妹妹一个人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欺负?” “妹妹最怕打雷了,以后下雨打雷她会不会害怕的睡不着?” “狄府众人是被谁杀的?县令到底想要找什么东西?山神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水光的脑子乱糟糟的,不过一天时间,自己从一个卖货郎,突然就变成了待斩的死囚,一大堆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翻腾,压的水光一夜无眠。 鸡叫,天明。 水光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 “他娘的,要挨刀了!” ------------ 第4章 斩首 午时,烈日当空。 水光被押赴刑场,场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水光这孩子就要问斩了啊?” “这小子偷了狄府宝物,还杀人灭口,死有余辜!” 场下的人们议论纷纷,水光却早已麻木,心无波澜。 现在的他已经无所谓别人的评价,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妹妹最后一面。 汤师爷走上台前,展卷宣读,“宁安城商贩水光,为夺狄府之宝物,毒杀狄府一十三口,劫财行凶,目无法纪,今已认罪。按大宁律法,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哥!”一声稚嫩的女声传来,是个衣着朴素的少女。 女子脸蛋小巧精致,柳叶弯眉,双瞳剪水,约莫十一二岁年纪。虽说年幼,但也能看出是美人坯子,不过此时她却面色惨白,双眸含泪的盯着台上。 水光在此刻终于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灵儿!” 来人正是水光的妹妹——水灵。 水灵从小就身患顽疾,此刻站都站不稳,好在旁边有位老妪一直搀扶着她。 老妪搀扶着她来到台前,还有十步之距便被周围的衙役拦住,只能远远看着台上。 “哥,怎会如此?”水灵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你是绝对不会杀人的,灵儿相信你!” 水光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有答话,而是看向旁边的老妪。“感谢王婶带家妹前来,以后她就拜托给您了。” 王婶是水光家的邻居,老两口无儿无女,水光见他们年迈,平日里也会帮着挑水劈柴。两家人也算是相依为命。 “小光,好孩子!你放心,我会如亲生女儿般待灵儿的。”王婶早就将水光兄妹看成自己的孩子,此刻老泪纵横。 汤师爷在旁边小声提醒,“令妹往后的吃穿用度,我都会安排人送去王婶家中,你大可放心。” 水光感激的点点头,“感谢汤师爷仗义相助,今生无以为报,只能祝您一生平安。” 汤师爷看到此景,心中也是不忍,赶忙转过头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水灵此刻泪如泉涌,嘴唇发白,但是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水光从冤枉入狱,到押赴刑场,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此刻见到妹妹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由得鼻头一酸。 强颜欢笑道,“灵儿,以后你要听王婶的话,少吃点糖葫芦,不然牙齿掉了,说话可就漏风了”说完水光还做了个鬼脸。 水灵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哥,我不要糖葫芦,我只要你回来!” 水光心中一阵苦涩,他们从小就没了爹娘,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这个脆弱的家,幻想以后种种的美好,可如今却都成了泡影。 “照顾好自己,你得好好活着!”眼泪顺着水光的脸颊滑落。 “好了,午时三刻快要到了。”卢县令抬了抬手,让两边的衙役拉走水灵与王婶。 “哥!” “小光!” 水灵与王婶拼命挣扎,想多看水光几眼,但终究是拗不过强壮的衙役。 “我答应你的条件都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该你了,说吧。”卢县令挥了挥手,让台上众衙役散开,然后慢慢的走到了水光身边,“可不要让我失了耐心。” 水光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他用力的甩了甩头,想把脸上的泪珠甩去。 “不用威胁我,”水光见到妹妹,心愿已了,朝着卢县令轻轻吐出三个字,“山神庙。”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卢县令也不啰嗦,转身回到案前。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水光闭眼,心中闪过无数与水灵一起的生活片段,纵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接受命运,引颈待戮。 “刀下留人!” 正当刽子手准备挥刀之时,远处突然有人高声制止,这声音虽然急切,但却雄浑激荡,响彻全场。 卢县令自然也毫不例外的听到了。 可是此时他才不管谁喊的这句话,想要的线索已经得到,水光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今天必须灭口! 因而赶紧催促刽子手行刑,“愣着干什么?赶紧行刑!” 只要砍了水光,到时候谁来都没用。 罪名确立,人犯受刑,案件已结。 然后再去山神庙找到那件东西,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情也就算办妥了。 卢县令心中已经做好了盘算,可不会让这随便的一句话就打乱计划。 刽子手闻言也不再犹豫,挥刀就砍。 这一刹那,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水光感到一阵窒息。 刀锋寒光起,无言话凄凉。 “我真的要死了。”水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铛!” 一声脆响,全场寂静,一颗石子射在了刽子手的长刀上,这精钢打造的长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半截断刀贴着水光的耳边滑落,直直地钉在了水光面前,带下了一缕断发。 周遭空气在这瞬间仿佛又流动了起来,水光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容不得水光多想,一道身影已然飞至,一脚踹在了正要再次挥舞断刀的刽子手身上。 这次的断刀贴着水光的头皮飞过,又带下来了两缕头发。 “这他娘的不是要砍死我,是要吓死我啊!” 水光低头看了眼裤裆,还好,没被吓尿。 “竟敢劫法场,给我拿下!”县令眼看最后关头出了纰漏,心中恼怒又惊骇。 恼怒的是,水光未死,事情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惊骇的是,竟然有人敢在大宁国劫法场,要知道大宁国法治森严,寻常犯罪都会处以重罚,更别提劫法场,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再看来者,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个头不高,剑眉星目,一席黑衣长袍,背缚一柄长剑,腰间还挂了个酒葫芦。 不等他说话,衙役们已经一拥而上,与他战做一团。 围观的百姓也赶紧散开,生怕伤到自己,水灵还想上前,被王婶一把拽走,躲到了旁边。 “这怕不是水光的同伙吧?” “肯定是水光这小子上山当了土匪,现在土匪抢人来了。” “呸!真是个祸害,得赶紧砍了这小子。” 百姓们躲在旁边,一边看着场上情景,一边议论纷纷。 场上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水光则跪在场地中间,一脸的莫名其妙。 周围刀光剑影,好在此刻也没人能顾得上他。 虽然水光被判了死刑,但是眼看着情况有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做出了遵从内心的选择。 “不管了,这里太危险,先溜!” 尽管逃不走,那也得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他手脚都套着铁镣,站起来都费劲。眼前倒是钉着把断刃,但是要想靠这玩意磨断镣铐,估计两拨人早就打完了。 水光无奈,伸头看了眼台下,得有两人多高,昨天挨了板子的屁股还没好,这要跳下去,估计不死也残废。 想来想去,水光索性往地上一趟,小心翼翼的朝着旁边滚去。 先离开这个是非中心再说。 “住手!”喊话的人不是县令,而是之前抓水光回来的那个领头衙役,此人方脸阔腮,满脸胡须,正眼神阴鸷盯着黑衣少年。 “方捕头这是何意?”县令倒是有几分胆色,躲在台上并未远离,被这个方脸阔腮的领头衙役护在了身后。 方捕头并未急着回话,刚才只是片刻功夫,他还没来得及下场交手,手下的十来个衙役就被黑衣少年撂倒了个七七八八,“哎哟”声此起彼伏。 这些衙役虽然未曾修习道法,但身手也不是常人所及的。 “对方是修真者。” 方捕头回答完县令的问话后,马上双臂交叉于胸前,一股青色光芒瞬间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砰”、“砰”两声清脆的声响。 只见方捕头胸前和左臂同时开出了两个青色光圈,光圈随着他的呼吸,正在有节奏的脉动。 方捕头竟然也是个修真者,此刻他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脉门!” 卢县令大吃一惊,他虽然没有修行练武,但是平日里也听方捕头介绍过,这些光圈就是修真者所开的脉门。 修真者可以通过这些“脉门”感受天地灵气,引天地灵气入体,脉门开的越多,灵气入体的效果也就越强。 卢县令知道,方捕头修真多年,才终于达到同时打开两个脉门的境界,分别是胸口的“生门”,和左臂的“开门”,有碎金断石之力,灵气出体之能。 如今对方能够让方捕头打开脉门应对,肯定修为也不弱与他。 果然,黑衣少年见状,也是双臂交叉于胸前,一股白色光芒激荡而出。 “砰”、“砰”、“砰” 三声脆响,黑衣少年竟然同时开出了三个脉门! 比方捕头还多出了个右臂上的“杜门”。 他的胸前和双臂各出现了一个白色光圈,脉动平稳! 说明此刻他的呼吸也很平稳。 三个脉门,那已经是凌空御物的境界了。 此时此刻,卢县令也知道,刚才黑衣少年肯定是留手了,否则地上躺着的这些衙役,早就没命在这叫“哎哟”了。 感受到对方的恶意不大,于是卢县令便朝对方拱了拱手,语气也软了不少,“真是英雄出少年,敢问阁下何人?” 水光经过一路翻滚,此时已经来到了台阶旁,正准备起身蹦跶下台。突然一柄断刀从天而降,贴着他的面门,落在面前。 水光立马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翻了个白眼,“这打斗结束的真快!” 这断刀正是黑衣少年随意一脚给踢过来的,力道把握的刚刚好。没想到他在临敌之余,还能注意到水光这边的情况。 见水光停了下来,黑衣少年这才缓缓开口。 “镇灵司。” ------------ 第5章 押送,镇灵司 刑场现在一片狼藉,周围躺着一群受伤的衙役,其他还能站着的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尤其是县令,在得知黑衣少年来自镇灵司后,马上慌了神。 大宁国除了各城衙门代天子牧民,管理普通人。还有一个神秘的机构,那就是镇灵司。 在镇灵司任职的人都是修真者,其中高手不计其数,尤其那五位司命,道法通玄,不但有隔空御物之法,还有飞天遁地之能。 司命之上就是官职最高的司卿,更是有移山填海、拘魂驱鬼之手段。 最为关键的是,整个大宁国的修道中人,不管是有门有派,还是山野散修,都受镇灵司的监管。 所以镇灵司就相当于大宁国修真界的衙门,一旦有修道中人犯事,都会被镇灵司全境缉拿。 由于修道中人都身怀灵气道法,做起恶来,往往破坏力更大,常人无法应对。因此镇灵司经常需要越过各城衙门,直接对修真者案犯进行抓捕。 所以大宁国修真界流传着一句话,“宁遇九幽阎罗殿,不碰人间镇灵司。” 要是因为犯事而碰到了镇灵司,那可真的会被追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没有一线生机。 故而放眼整个大宁国,除了皇家,就属镇灵司的权利最大,甚至都高于各城衙门的权利。 正因如此,卢县令才如此惶惶,“敢问少侠怎么称呼?” “龙竹舟,镇灵司司正。” 黑衣少年从怀里掏出了块黑色令牌在县令面前亮了亮,上面刻着一个“镇”字,下面还刻着“司正”两个小字。 是镇灵司的令牌。司正则是镇灵司的官职,类似于衙门里的捕头。 “敢问龙司正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如今对方都亮明了镇灵司的身份,卢县令自然得好好配合。 “狄府有玄宁宗弟子遇害,我奉命前来调查。”龙竹舟看了眼水光方向,接着道,“此人与案件有莫大关联,我要将其带回司内审问。” 狄府当时遇害一十三口,其中的确有四位玄宁宗弟子。 “龙司正,狄府满门皆是中毒而亡,案犯已经认罪,此案脉络清晰,证据确凿,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吧?”方捕头看了眼卢县令,抢言道。 方捕头混迹官场多年,哪能看不出卢县令不想交人。 不过刚才这番话要让县令说出来,那么双方可能就会彻底闹僵,所以由他来说最合适不过。 果然,龙竹舟闻言,立马挑了挑眉,眼神瞬间凌厉,“镇灵司办案,还轮不到尔等指手画脚。” “方捕头放肆!怎敢对龙司正无礼?”眼见方捕头唱起了黑脸,卢县令自然就可以唱起红脸了。 “司正见谅,是本官失察,未曾想到此案竟然涉及修道中人。”他往龙竹舟身边又靠了靠,点头哈腰,“这案子理应交由镇灵司处理。” 县令一句“失察”,看似将责任揽到自身,实际上是将问题弱化,不管结果如何,顶多追究个失察之责。 紧跟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司正往来路途遥远,不如歇息一晚,让本官尽点地主之谊。明日再带人犯回去,您看如何?” 远处的水光听到这话,立马琢磨出了县令的意图,这家伙在用缓兵之计。 自己知晓了太多的秘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要拖过了今晚,让自己死在狱中,到时候就可以给他水光安上个畏罪自杀的名头,这事也就死无对证了。 好在龙竹舟并未同意,只是语气稍有缓和,“司卿有令,今日我便要带案犯回去。” 司卿,镇灵司的负责人,既然是他的命令,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拖延。 眼见对方连司卿都搬出来了,卢县令要是再做挽留,必然显得心中有鬼。 “龙司正年少有为,一心公干,真乃我辈楷模!”卢县令厚颜吹捧,浑然不觉自己这话有何问题,他与龙竹舟就年纪而言,起码差了两辈。 水光在旁边疯狂撇嘴,心中不住感叹这个卢县令厚颜无耻,能伸能缩。 “龙司正,刚才方某多有得罪。”方捕头适时出现,“此刻正是午膳时分,能否请龙司正吃个便饭,饮上几杯,权当方某给你赔罪。” 方捕头也是心细,他见龙竹舟腰上挂着酒葫芦,估计对方也是个好酒之人,既然不肯留宿,那便喝上几杯,正好也缓和下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能够找到机会解决水光。 “对对对。”卢县令接过话茬,“咱们宁安城有款好酒,名唤‘桃花醉’,清香甘冽,绵柔爽口,司正不如用过午膳再走,以为如何?” 听闻有好酒,龙竹舟眼神也是亮了几分,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腰间酒葫芦。不过马上又回过神来,拱手道,“多谢二位的好意,只是司卿有令,在下实在不敢蹉跎。”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卢县令也知道劝阻不了,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案犯就交予龙司正吧。汤师爷,你来办下交接手续,切莫怠慢。” 卢县令满脸谄媚,但在龙竹舟转身之后,他的眼神却突然变得狠戾起来,悄悄地给方捕头使了个眼色,后者则心领神会的转身而去。 到了此时,水光才长出一口气,“又能苟延残喘一天了。” 片刻之后,水光已经被塞入一辆囚车之中,前面一匹高头大马。 “此子狡猾,龙司正还要小心防范。”卢县令跟着龙竹舟来到水光面前。转头又盯着水光,眯了眯眼睛,“龙司正技法超绝,你莫要有别的心思。” 在说到“别的心思”几个字时,他特意重重地咬了咬。 水光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毕竟妹妹还在他们手上。 “县令大人,此案司卿颇为看重,是否还有其他关键物证,也请让我一并带回。”龙竹舟出言询问。 “当然有,已经让人给司正准备好了。就是这篓草药,案犯就是用其中的断肠草毒杀了狄府全家。”卢县令想的倒是周到,把药篓都已经绑到了马上,里面除了水光带的八角莲,当然还有嫁祸给水光的断肠草。 可是紫色玉如意的事,他却从头到尾都未提及。 这个玉如意到底有何秘密,恐怕得去了“山神庙”才能知晓。 不过这个秘密水光已经不在乎了,为了妹妹,毒杀狄府满门这个罪名,他肯定得认下来,现在只希望县令不要食言,能让自己用死来换回妹妹的活。 所以水光看着县令准备的这些“物证”,只是翻了翻白眼,却也不敢吭声。 龙竹舟见状也不多言,翻身上马,拱了拱手,“告辞!” “大人,这个龙司正……来的有些蹊跷。”方捕头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站在县令身后出言提醒。 “你也发现了?”卢县令没有回头。 “是的,他来的……有点太快了。”方捕头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赶忙道,“会不会是咱们有人走漏了消息?” 卢县令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从狄府被灭门,到水光上刑场,不过一天半的时间。 “距离咱们宁安城最近的镇灵司分部,是在三百里外的宁顺城,”卢县令歪了歪脑袋,“以他的实力,你感觉有可能在两天之内赶三百里路吗?” “断无可能!”方捕头斩钉截铁。 “那就是了,在狄府灭门后,就算他马上得到消息,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会不会是狄府出事前就得到消息了?”方捕头再问。 “那就更不会了,要是提前知晓……”卢县令眼神冰冷地盯着龙竹舟远去的方向,“那来的就不会是他一个人了。” 直到囚车彻底消失在远方,他才收回目光,“都安排好了吗?” “大人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卢县令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事关重大,今晚你亲自带队,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 第6章 驿站推理 两人一马在官道上一路颠簸,朝着宁顺城方向疾驰而去。 马背上的龙竹舟没什么感觉,但囚车里的水光可是遭了大罪。 他昨天在公堂上刚挨了一顿板子,屁股的伤还没好,在这狭小的囚车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宁安城和宁顺城之间鲜有人家,好在中途有个宁安驿,是个简陋驿站,那里就是今晚的歇脚处。 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宁安驿。 残阳如血,入夜前的最后一抹光亮显得格外刺眼。 由于最近城外闹妖兽,驿站里的人也走的七七八八,只留下了一个老头和一个小男孩。 见到囚车到来,老头赶紧使唤着男孩去帮忙牵马,“小虾儿,将官爷的马车牵到后院马厩去,再添上精料。” 驿站里经常会有囚车进出,故而两人见到水光的囚车倒也不是很惊讶。 被唤作小虾儿的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年纪,稚嫩的面庞上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牵马的同时,还悄悄的打量着囚车里的水光。 水光虽然被颠的七荤八素,龇牙咧嘴,但感受到小虾儿好奇的目光,便勉强挤出了个笑脸,可惜比哭还难看。 “烦请稍等片刻,”龙竹舟上前打开了囚车,将水光搀了下来,这才拱手道,“劳烦小哥了。” “麻烦准备一间客房,”这回龙竹舟是对着老头说的,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钱交到老头手中,“再准备些吃食。” “好的,官爷这边请。” 片刻后,饭菜上桌,水光狼吞虎咽。 刚才进屋后,龙竹舟便给了他一瓶膏药,说是可以生肌活血,结果涂在屁股和腰上,伤口处一片清凉,立马就不疼了。 等到饭菜上桌,水光也能够坐到凳子上了,当真是药效神奇。 龙竹舟此时坐在桌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水光,时不时的抿上一口葫芦中的美酒。 “你这人很奇怪,”龙竹舟开口,“屁股上挨了板子,但这一路颠簸,却未曾哀嚎一声,倒也有几分硬气。” 他抿了一口酒,接着道,“可是白天在刑场上,好像又怕死的紧。” “怕死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水光还在风卷残云,头也不抬,“毕竟第一次上刑场,还不太熟悉。等到了镇灵司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就不会害怕了。” 吃完最后一口,水光这才满意的抬起头,打了个饱嗝,“砍头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哈哈哈哈,”龙竹舟觉得水光有点意思,“说的也是,你没有杀人,上了刑场还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有胆色了。” 猛然听到这句话,水光瞬间呆愣当场,连剔牙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为了妹妹,他早就做好了认罪伏法的准备,在经历了最初的彷徨无措,现在已经能够坦然面对生死了。 而且他的性子本就坚毅,能够随遇而安,在知道必死的情况下,他能马上调整好心态,该吃吃该喝喝,大快朵颐,丝毫不影响胃口,至少得当个饱死鬼。 可是现在龙竹舟的一番话,又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犹如黑夜中的一点烛光,溺水时的一根稻草。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杀人?”水光不由自主的打起了磕巴。 “我不仅知道你没杀人,我还知道狄家众人是因何而亡。”龙竹舟的这句话在水光耳中,不亚于天籁。 贪生怕死,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如今有了生的希望,叫水光怎能不激动。 不过水光马上又控制好情绪,这两天的经历,让他不知道能否相信对方。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杀的?狄府众人的尸身都已经被运至县衙,你连尸体都没见过,怎能知道他们的死因?” “谁说我没见过尸体?”龙竹舟又抿了一口,“在赶去刑场之前,我其实先去了狄府。” 水光心思急转,不难分析出对方应该是今天才去的狄府,否则就不会在午时三刻才赶到刑场,让自己差点被砍了脑袋。 既然是今天才去,那么狄府早就被衙役们搜查过了,应该见不到尸体才对,难道狄府还有遗漏的尸体? 见水光一脸不信,龙竹舟也不绕弯子,“狄府十三口的尸体的确被运走了,但是后院书房里,却遗漏了一个鸟笼。” “里面有一只金丝云雀的尸体。” 水光恍然大悟。 “我检查过了,金丝云雀的确是中毒而亡,但是胃里却没有进食半点毒物。”龙竹舟接着道,“由此可见,断肠草毒杀狄府满门一说,纯属栽赃陷害。” 此时水光仿佛感到堵在胸口的一股郁结之气瞬间消散,看来活命有望!不过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暗淡了下来。 水光倒不是为了自己性命担忧,因为现在有了镇灵司的人作证,他的嫌疑肯定会被洗清。但是狄老爷音容相貌犹在,如今却已天人永隔,他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 “你若能早点到,或许狄老爷一家也能活下来。”水光感慨,轻声问道,“那他们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龙竹舟没有马上回答,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水光那么多,他这次来到宁安城的确不是为了水光的案子,而是为了狄家而来。不过等他到了狄府的时候却已经晚了,狄府众人已经被害,他也只能在现场做了一番勘察,然后就匆匆赶赴宁安城寻找线索,这才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正要被行刑的水光。 至于刑场上那番为了“玄宁宗弟子”的说辞,纯粹是随口拿来搪塞的,现在真正的线索肯定在这个被县令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水光身上。 他到底知道多少秘密?对此龙竹舟心里也没谱。 “蛇毒。”龙竹舟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告诉水光,现在看来,水光对实际情况知道的也不多,两人把线索串一串,说不定能推理出个大概。 “不是被毒蛇咬到,应该都是吸入毒气身亡。”龙竹舟补充道。 水光闻言也有点迷糊,之所以迷糊,不是因为他对蛇毒的出现感到奇怪,恰恰相反,他心中却隐约感觉蛇毒出现的很合理。但为什么感觉合理,一时半会的他也说不上来。 见他来回踱着步,龙竹舟也没急着去打扰他,举起葫芦又抿了一口。 “蛇毒?”水光口中念叨着,突然,他好像抓住了那个关键点。 “八角莲!” “什么八角莲?” “我本来要送到狄府的八角莲,是狄老爷前几天专门让我去找的。”水光很激动,他终于知道哪不对劲了,“八角莲专克蛇毒,这是宁顺城药铺的药师告诉我的。” 龙竹舟也意识到了,猛地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狄老爷可能早就猜到他们会中蛇毒?” “是的,狄老爷当时要的很急迫,”水光万分后悔,痛苦摇头道,“早知道我就不在山洞中躲雨了,连夜将八角莲送给狄老爷,说不定他们也不会死。” “看来秋师兄所说的东西真的在狄府。”龙竹舟在一旁喃喃自语,“狄府既然提前在做防范,自然知道他们要面对的危险是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与秋师兄接触过。” 想到此处,龙竹舟赶忙追问,“那县令为什么要杀你?你还知道什么线索?” “狄老爷给了我一个……” “小心!” 水光话还未说完,便被龙竹舟一把拉开。 “咻咻咻!”十几只箭羽破窗飞来,若不是被龙竹舟拉开,水光此时已经成了刺猬。 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外面又传来了小虾儿的喊声。 “走水啦!” ------------ 第7章 截杀 “有刺客!”龙竹舟单手捏诀,挂在床边的长剑受到召唤,直接飞入他的手中。 “砰”、“砰”、“砰” 三个白色光圈分别在龙竹舟的胸口和双臂部位亮起。 遇此情形,龙竹舟自然不敢轻视,果断选择脉门齐开。 “你待在屋里,我出去看下情况。”言罢便直接破窗而出。 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二人彼此之间也有了些许信任。虽然此刻驿站着火,但水光仍然选择相信龙竹舟,待在屋内。外面情况不明,他若贸然出去,说不定会死的更快。 眼见龙竹舟冲出房间,水光也不迟疑,猫着腰一把摁灭了桌上烛火,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紧跟着转身又是一脚,将桌子踹翻到窗边,有桌子作为阻挡,水光心中稍安。 冲出房间的龙竹舟,艺高人胆大,直接抽出长剑,翻身上了屋顶,丁零当啷的格挡住了所有射过来的箭矢。 照理说从亮处到了暗处,眼睛应该会有一段适应时间才能看清周围。不过此刻驿站前院着火,火可生风,风又助火,木质结构的前院被大火吞噬,不过转瞬之间。 火光照亮了周围,甚至比屋内烛火还要亮堂,所以龙竹舟的眼睛根本不用适应,便直接看清了周围情况。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正在驿站外张弓搭箭。领头一人,身形魁梧,胸口及左臂开着两个绿色光圈。而驿站的老头和小虾儿躺在一边,生死未知。 “方捕头,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何必黑巾蒙面,多此一举啊?”龙竹舟高声镇场。 “龙司正,在下与你相见恨晚,特意今夜前来,想留你在此地多住几日。”对面的方捕头大方承认,毕竟白天二人才打过照面,脉门特点也都清楚,被认出也在情理之中。 “哼!区区青气二门,也配留我?”龙竹舟不屑道,“阻碍镇灵司办案,鼠辈胆子倒是不小,再不退走,三息之后,片甲不留!” 龙竹舟的鄙夷毫不掩饰,又是“区区”,又是“鼠辈”。 “龙司正年纪轻轻就能有白气三门的境界,属实厉害,可惜对敌关键,却不在脉门多少,而是在对功法的灵活运用。”被人轻视,方捕头也不恼怒,阴沉笑道,“相信龙司正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就让我这青气二门的‘鼠辈’来试试你这白气三门的成色吧。” “好胆!”龙竹舟也不废话,一个起落便来到起火的前院。 他周身的三个脉门愈发明亮,这是在调动天地灵气的征兆,果然他身后的火焰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吸力一般,竟然纷纷从燃烧的木头上剥离,直直地向着龙竹舟飞来。 火焰被龙竹舟用灵气裹挟,环绕周身,他身后的房屋已没了半点火星,只余焦木。 “火舞龙吟!” 周身火焰受到指引,一条水桶般粗细的火柱朝着方捕头射了过去,竟然真的伴有隐隐龙吟。 从龙竹舟起落前院,到火柱成形,其实也就三息时间不到,如此短的时间能凝聚这样粗大的火柱,灵力之强确实少见。 其实方捕头在龙竹舟开口时,就已凝神戒备。只是没想到他言出法随,几乎是刚听到声音,火柱就已经扑面而来。 周遭空气在火焰的炙烤下,仿佛都已扭曲。 不过他毕竟修行多年,临敌经验丰富,转瞬之间就已想到对策,双脚朝前一蹬,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与此同时,周身两个脉门闪耀,同样调动起天地灵气。 “土沙壁!” “轰隆隆!”一道三寸厚的土墙拔地而起,正好挡在了火柱前面。 “轰隆隆!”、“轰隆隆!”方捕头不放心,在后面又再起两道土墙。 火柱眨眼之间便撞上了土墙,果不其然第一道土墙直接裂开,土块四溅。火柱再次撞到第二道土墙,依然土块四溅。 直到第三块土墙,才终于堪堪挡住,火柱消散。即便如此,也在土墙上熔出了一个大坑。 方捕头长吁一口气,不过周围的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飞溅的土块及火焰,哪个落在他们身上也不好受,毕竟只是普通人,与修真者的实力还是有着天差地别。仅此一招,便倒下七八个。 可是剩下的人不但没有害怕,眼神中反倒透露着一丝狂喜。 “难道这些人当真不怕死?”龙竹舟正感疑惑,突然他头晕目眩,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不好,中毒了!” 龙竹舟心中顿感不妙,尝试调动灵气,果然右臂灵气受阻。他终于知道对方为何悍不畏死了,原来在等着他调动灵气,加速毒气蔓延。 “到底是如何中毒的?”龙竹舟心中疑惑。 “沙沙沙。”还未等他多想,此刻身后又传来一阵鳞片刮地的声音,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逼头顶。 “蛇!大蛇!”身后传来水光焦急的声音。 水光虽然躲在屋内,但一直在透过窗户上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看到方捕头出现,他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县令能让他安全离开那才不正常。 看到两人斗法,水光也并未害怕,反而是满眼钦佩与羡慕,要是自己有如此道法,也就不用带着妹妹过苦日子了。 可是还未等他细看二人斗法,却猛然发现,一条粗长的巨蛇不知何时已经游到了龙竹舟身后。 这条巨蛇约莫十余丈,通体黝黑,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要不是张开那血盆大口,还真的发现不了。 于是水光这才高声示警,也不管会不会引起敌人注意,大声提醒。 “你快滚!”危急时刻,水光也来不及组织措辞。 龙竹舟当然知道这不是在骂他,当下头也不回地向前一滚。不过他不是只光顾着躲避,而是在翻滚前,凭着对身后的感觉,反手一剑便向身后刺去。 “铮!”、“轰!” 两个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产生。 前者是龙竹舟一剑刺到巨蛇身上的声音,由于反手盲刺,没有刺中要害,而是刺到了蛇头鳞片上,这黝黑的鳞片坚硬异常,犹如精铁,因此发出了犹如精铁交鸣的声音,但却没有伤到巨蛇分毫。 而后者则是蛇头一口咬空,撞击地面的声音,威力之大,一时间场上尘烟四起。 好在龙竹舟也借着这一剑的反震之力,向前多滚了几步,脱离了巨蛇的攻击范围。 不过持剑的右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而且又被前后夹击,情况不妙。 此时龙竹舟也终于明白为何会中毒了,原来毒杀狄府的那条蛇过来了,吐毒于空气,吸入即中毒,看来这些黑衣人也早就知道了巨蛇的存在。 “不能久留,”龙竹舟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土沙锥!”方捕头也知道机会难得,不等龙竹舟喘口气,便用灵气操控着大量沙土凝聚成的尖锥射了过来。 “铛铛!”龙竹舟无奈只能剑交左手,勉力格挡。 “轰隆隆!”身后的院墙被土沙锥射中,轰然倒塌。 “火舞龙吟!”龙竹舟深知不能久战,于是抓住机会,朝着对方又召唤了一道火柱,只不过相比之前那道火柱小了不少。 但是龙竹舟并不指望这招能建功,他只希望能牵制对方一会,这样他才有机会解决身后更有威胁的巨蛇。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起!”只见龙竹舟单手结印,手中长剑冲天而起。 此时巨蛇也恰好冲出尘烟,一张巨口就向着龙竹舟咬去。 “受死!”龙竹舟也是被激起了凶性,竟然不闪不避,控制着仙剑径直刺向巨蛇的三阳魁首。 三阳魁首乃神府所在,无论人还是动物,三阳魁首一破,神府受损,轻则癫狂,重则毙命。 此刻龙竹舟就是要直取对方的三阳魁首。 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龙竹舟显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与其两面受敌,不如拼着受伤,先解决掉一个。 但是巨蛇仿佛也看出了龙竹舟的心思,在紧要关头,竟然微微侧头避开了要害,长剑贯眼而入。 “轰!”龙竹舟直接被撞飞,而且是冲着方捕头那边的人群飞了过去。 可怜方捕头刚召唤出两道“土沙壁”抵挡火柱,结果一抬头,迎面又飞过来一个硕大的屁股,被一招“飞龙骑脸”坐了个严严实实。 “吼!”巨蛇被废了左眼,在地上疯狂的扭动,吃痛之下猛甩头颅和巨尾,旁边站着的黑衣人躲闪不及,纷纷被抽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七窍流血。 此时场上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了,能动弹的只有受伤的龙竹舟和他屁股下面的方捕头。 巨蛇转头看向这边,眼眶中的长剑已经被甩飞,甚至还带出了那颗眼球,徒留一个空空的眼窝,涓涓地流着献血。硕大的头颅上,只有一只独眼,看起来更加的凶狠异常。 “沙沙沙,”巨蛇也彻底被激起了凶性,快速的朝着龙竹舟游来,它现在想要将龙竹舟生吞而后快。 龙竹舟此刻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眼睁睁看着巨蛇冲过来,自己却动弹不了半分,心中暗叹“吾命休矣。” 关键时刻,屁股下面的方捕头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于刚才发生的事,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撞到在地。此时回过神来,直接一把掀飞脸上的龙竹舟,抄起身边的盘龙棍,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方捕头就这么一掀一起,成功的将龙竹舟推到了一旁,又将自己送到了巨蛇嘴边。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舍生取义。 方捕头也是倒霉,刚离屁股,又入蛇口。 “吼!”巨蛇直接咬住了方捕头,方捕头则用手中的盘龙棍,牢牢抵住巨蛇的两颚。 由于巨蛇被彻底惹怒,现在也不管口中的是不是龙竹舟,只想将其咬成两半,吞入腹中,才能以解心头之恨。 双方角力,一时不分上下。 旁边的龙竹舟此时毒气已经蔓延至胸口,呼吸都很艰难,就算巨蛇不来攻击他,毙命也只在顷刻之间。 恍惚之间,他感觉被人一把拉起,紧跟着又好像被人给背了起来。 “别乱动!” 是水光的声音。 “你真沉,早知道我自己逃跑就好了。” ------------ 第8章 混元山河图 水光虽然嘴里抱怨着“沉死了”,但脚下却是越走越快。 幸亏方捕头最后与那巨蛇打起来了,要不然还真的没机会脱身。水光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地救走了龙竹舟。 官道肯定是不能走了,要是县令知道他俩还活着,肯定会派人沿着官道搜寻。 黑夜中不明方向,又不敢点火把,水光只能借着月色,背着龙竹舟向山中摸黑而去,只希望能找到上次去宁顺城所走的小路。 这座山应该是龙眠山延伸下来的支脉,平日里几乎无人路过,所以山路异常难走,到处是半人高的灌木丛。不一会儿,水光身上的衣物就被划得破破烂烂。 好在刚才的晚膳没少吃,不然还真没力气能走这么远。 就这样一路不歇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山路,水光累的筋疲力尽,实在是走不动了。找了个平坦地方,将龙竹舟放了下来,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有气儿。” 做完这些,水光才在旁边找了棵树,缓缓坐倒,心中估摸着走了这么远,对方应该不会追来了。 这时他才端详起手中一直被当作登山杖的长剑,水光虽然没有修为,但是也能看出这柄长剑不是凡品,所以出于货郎的本能,背走龙竹舟的同时,他也顺手捡起了这柄长剑。 “这种好东西可不能随便乱丢呀。”水光轻轻擦拭着这柄长剑。 要是龙竹舟知道他刚刚拿这柄“好东西”,当成登山杖,一路杵地过来,估计还得再昏死一次。 兵器可是修真者的第二生命,好的兵器不但可以杀敌,还可以帮助修行,炼化灵气。所以修真者对自己的兵器看的很重。 也幸亏这是柄二品仙剑,由赤炎玄铁打造,属于重剑,否则还真禁不起水光这么折腾。 借着月色,水光看到剑柄上还刻着两个字。 “破煞”,看来这就是这柄仙剑的名字了。 水光轻抚剑柄,满脸羡慕,要是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柄仙剑,或许生活就不会这么苦了吧? 水光正在感慨之时,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眼,竟然发现树林中隐约有些光亮。 “难道这山中还有人家?”水光心中疑惑。 再仔细瞧了瞧,不错,就是有光亮。不过此时水光又犯了难,到底要不要过去? 深更半夜,山林中的光亮,会不会是食人精怪?又或是打家劫舍的歹人? 思索片刻,水光还是决定过去一探究竟,毕竟昨天才下过雨,这山中水汽未散,阴冷潮湿。容易感染风寒暂且不说,这要是再出来个毒虫猛兽,他可招架不住。 重新背上昏迷的龙竹舟,拄起“好东西”破煞,水光朝着那林中的光亮走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水光终于赶到了光亮之处。 竟然是一座古庙,古朴庄重,隐藏在苍翠山林之中,一股宁静祥和之感。 殿内两支蜡烛好像才刚点燃没多久,都还剩了大半截,正是刚才的光亮来源。 深山之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座古庙,水光心中惊叹不已。 让他更加惊叹的,则是看清庙宇牌匾之后。 上面赫然伫立着三个大字,“山神庙。” 没想到一路的误打误撞,最后却来到了这里,水光苦笑一声。就是因为这个地方,他一夜之间,便从一个货郎变成了杀人罪犯。 “我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有些什么秘密!”水光不再迟疑,背着龙竹舟大步走进了山神庙。 将龙竹舟靠墙轻轻地放下,水光开始打量这整座庙宇。 大殿之内很是空旷,说是大殿,其实面积很小,只有普通的房间大小,一眼便能看清全貌,藏不下第三个人。可是这里显然刚刚又有人来过,否则不可能有两支新点的蜡烛。 蜡烛分点在殿内神台两侧,神台正中供奉的便是一座山神像,金漆早已剥落殆尽,只留一身斑驳。山神像前面则是一个铜制香炉,里面倒是有不少的香灰,看来山神庙以前还是香火鼎盛。 可是神台上的灰尘、四周散落的经幡,以及地上破旧的蒲团,这一切都似乎在告诉水光,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这座庙已经断了很久的香火了。 一座荒废的山神庙,竟然有人深夜到访,看来也是冲着狄府的秘密而来,只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忽然香炉前面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这光芒让水光似曾相识。 快步走上前,果然是紫如意! 它不是应该在县令手中吗?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县令已经来过此处了? 事情远远超出了水光的想象,现在紫如意镶嵌在了香炉前的台面上,这明显是打开了某个机关。水光按捺下心中的困惑,赶忙四下寻找,不出片刻便发现了端倪。 山神像后背上的一个暗格已经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看来对方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拿走了什么东西,但是水光却安心不少。 对方既然已经拿到东西了,那么离开以后就不会再回返,所以这里暂时还算安全,可以等到龙竹舟苏醒,再想办法离开。 想到这里,水光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蒲团上。 既然东西已经被拿走,自己应该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人来追杀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洗脱嫌疑回家了。 水光心中紧绷的弦在此刻稍微的松了松,看着山神像,想到宁安城内的水灵,心中百感交集。 也不知道灵儿怎么样了? “山神老人家,既然我今日来到庙中,也说明咱们有缘,我没带香火宝烛,就给您磕几个头吧,只求您保佑我妹妹水灵一生平安。” 水光跪在蒲团上,虔诚祈祷,然后便“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吱呀~”没想到在水光磕完三个响头后,神台底座竟然弹开了一个暗格。 “又一个暗格?”这让水光一时错愕当场,伸手从暗格里面掏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铁盒。 东西不是已经被拿走了么?这个铁盒又是什么玩意?好在水光聪敏,不消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山神庙中的东西肯定是狄老爷藏匿的,他也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歹人来抢夺,否则就不会让水光提前去采买八角莲。若是不幸真的被歹人得逞,那么来到山神庙中,他们拿到假的东西自然也就会离开。这些歹人都不是良善之徒,肯定不会冲着山神像磕头道谢,正因如此,真的东西才能够瞒天过海,不至于落入歹人之手。 想通关键,水光也激动了起来,没想到众人苦苦寻找的东西竟然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双手颤抖着摸向铁盒。 “啪!” 随着一声轻响,铁盒被打开,一道金光瞬间直射而出,照的整个山神庙亮如白昼,让水光忍不住的捂上了双眼。 等到金光散去,水光这才看清铁盒中的物件,竟然是一张地图,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宛如白玉一般,流光溢彩。上面写着五个大字,皆是小篆,好在水光以前跟着私塾先生学过一些,才能勉强认识。 “混、元、山、河、图。” ------------ 第9章 脉门重开 水光吃力地辨认着地图上的古字。 “混元山河图,这是何物?” 这地图造型古朴,一看就不是凡品,“难道是藏宝图?” 不明所以的水光拿起地图,就要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文字介绍。 可此时却异象陡生,只见水光接触地图的一瞬间,那混元山河图竟好像活过来了一般,直接吸到了水光的手上。水光大惊之下便疯狂的甩手,想要将其甩脱,可是这混元山河图却如灵蛇一般,开始贴着他的周身游走。 这可把水光吓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地图竟是个活物,赶忙在身上到处拍打。 可是他哪里能赶上混元山河图游走的速度,片刻之间,混元山河图就游遍全身,最后停在水光胸口。 它似乎很满意这具身体,在胸口兴奋的转着圈圈,然后就直接没入了身体,消失不见。 刹那之间,水光如遭雷击,浑身剧痛不已,一股热流直冲膻中穴,巨大的冲击力,仿佛要撞断他的胸骨,破体而出。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断裂的“咯吱”声,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地滴落。终于水光再也坚持不住,一口献血喷出,晕死过去。 昏迷之中,水光仿佛又感觉腹部丹田处有些痒痒的,暖暖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水光这才悠悠转醒。 睁眼环顾,龙竹舟看来中毒颇深,此刻还是靠在墙边昏迷。神台上的蜡烛还剩下小半截,以此判断,自己大概昏迷了有半个时辰。 “我还没死?”他赶紧坐起来摸了下胸口,还好,毫发无伤。 “刚才是在做梦吗?为何地图会活过来?还钻进了我的身体?”这一夜,水光遇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有些问题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过很快他就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了,因为他感受到腹部丹田处,有一股热流正在涌动。这股热流沿着经脉一路上升,目标正是胸口膻中穴。 “又来?”水光心中已经被折腾出了阴影,下意识的就要阻拦。可是他并无任何修行法门,只能眼看着热流汇聚胸口。 忽然他想起来以前在宁顺城灵心禅寺偷师的情景,虽然过了很多年,但是脑海中依然记得那些入门的口诀和结印手法。尽管当时被人发现,从而导致自己的生门被封,但此刻情况紧急,也未尝不能一试,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 “丹田聚引,气行膻中,脉振五行,身灵合一。开!” 水光稳定心神,双手结印,默念真诀。 “砰!”一声清脆声响,一个灰色光圈从水光胸口亮起,并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脉动着。这灰色的光圈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这光芒在水光眼中竟是如此耀眼,甚至强过烈日皓月。 “脉门!” 水光心中狂喜,“我竟然打开了生门!我又可以修行了!” 由于跟妹妹两人从小受尽欺辱,水光一直就有修真的理想,小时候时常幻想着自己哪天也能够成为修真者,这样就可以保护妹妹,让两人过上好日子。 那段时间水光到处寻访,想要拜师修行,结果却没有一个门派愿意收他,不是他的资质不行,而是因为入派修行,需要每月给门派上缴数十两的银钱作为供奉。水光年幼,哪里能负担得起如此高昂的费用,这也让他深受打击,终于认清了如今大宁国的现状。 只有家庭条件优渥,才能支撑修行,家庭条件越好,能够享受到的修真资源也就越丰富。等到修行有成后,又可以庇荫家族,让家族经久不衰。而穷人家的孩子,除非有莫大机缘,否则难有翻身之日。 水光心有不甘,却又一筹莫展,正因如此,才会听从了东街王二的哄骗,让水光借着给灵心禅寺送货的间隙,去偷看新入门弟子的修炼。结果水光偷师不成,反倒被人逮住并封了脉门,一辈子修行无望。要不是灵心禅寺不能妄开杀戒,估计水光早就被人打死了。 事已至此,水光也不再强求,只怪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失去了修行资格。从此他便安心当起了行脚货郎,养家糊口,修真一事却是再也不敢去想。 可是这次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自己又打通了经脉,甚至直接打开了生门,这让水光怎能不喜? “感谢山神老人家赐我这莫大机缘!”水光深深叩首。 胸口生门乃是人体八个脉门之中最重要的脉门,只有开了生门,修真者才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引灵气入体的能力。此后每再多开一门,灵气入体的速度就会提升数倍,丹田气海所能承载的灵气总量也会增加数倍。 此外生门还是人体灵气运行的中枢,所有灵气都会自丹田气海引出,然后经由生门,才能到达其他脉门,驱动灵气,以此支撑招式。刚才龙竹舟就是因为中毒导致右臂灵气运行不畅,所以第二次召唤的火柱威力才会比第一次召唤的小很多。 水光虽然不知道修行法门,但是修真的基本常识还是了解一点的,现在自己生门已开,那便有了修行资本。 “哈哈哈哈!”水光开怀大笑,最近几日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气息一松,脉门光圈随即消失不见,那股暖流也回归气海,“等他醒了,高低得让他教我一些修行法门。”水光兴奋之余,看了眼昏迷的龙竹舟。 不过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的水光就立马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山神庙待了一宿便能打开脉门,这要传扬出去,无异于告诉别人狄府的宝贝就在我身上。” 他本就心智成熟,加之这些年来生活困苦,遭人白眼,更是磨炼出了非同常人的坚定心性,所以才能在情绪起伏之后,快速的平复心情,让自己冷静思考,不被情绪左右自己的判断,此刻他便已经彻底冷静。 “这个宝贝到底有多少人觊觎尚不知晓,我现在还没有半分自保的能力,一旦露馅,宛如稚子抱金过市,如此惹人显眼的事可不能干。”想到此处,又不禁擦了把冷汗。 “这个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任何人。”水光暗自笃定。 于是赶紧起身打扫整理,将大殿恢复如初。 月明星稀,庙外虫鸣鸟叫不绝,正所谓虫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时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两三个时辰,正是夜深时候,这样的氛围让人感觉格外阴森。 “你不会挺不过去吧?”看龙竹舟昏迷了这么久,水光伸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你要死了,我可又说不清了。” “咳咳”,可能是听到了水光的心声,龙竹舟竟然真的悠然转醒,“这是哪?” “你终于醒了,再不醒的话,我可要跑路了。”水光悬着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这里是山神庙。” 水光一边将他扶起靠墙坐下,一边快速的讲述着他昏迷后的经过,其中发现混元山河图的过程自然被隐去不表。 “那你为何没有中毒?”龙竹舟很好奇。 “我猜可能跟这个有关。”水光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株八角莲,“八角莲性热力猛,专克蛇毒,幸好我们带到房间的药篓中,除了断肠草,还有几株八角莲。” “很有可能,”龙竹舟点点头,“而且我估计当时屋外早就布满了蛇毒,只是我们在屋内没有感觉。等我冲出屋外,离开了八角莲的作用范围,继而便会中招。” “那些黑衣人的面巾可能涂有克制蛇毒的药水,所以也不受影响。”水光出言补充。 对此龙竹舟也表示赞同,当时那群黑衣人看到巨蛇出现的时候,眼神中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很是欣喜,说明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巨蛇的存在。 不过巨蛇好像又不受他们控制,否则也不会甩尾击杀了那么多的黑衣人,最后甚至还跟方捕头斗在一起。 对此两人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现在感觉如何?”水光开口询问。 “中毒情况稍有缓解,可是双臂灵气运行还是受阻。”龙竹舟努力的举了举胳膊,然后又运气感受了一下胸口的受伤状态,“左边肋骨断了三根,右边断了一根。” “这巨蛇真是厉……” 水光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到庙外鸟群被惊飞。 “扑棱扑棱”,“嘎嘎”,林中鸟群叫声尖锐而急促,树木倒伏之声不绝,显然是有庞然大物正在快速冲过来。 “坏了,那巨蛇追来了!” ------------ 第10章 五行困神阵 但凡有危险靠近,树上的鸟群一般都是最先发现的,此时群鸟惊飞,迟迟不肯回巢,这无疑给了水光二人提醒。 “沙沙沙。”这是巨蛇鳞片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水光此刻已经来不及思考巨蛇是如何发现他们的了,只知道现在龙竹舟灵气不畅,行动不便,指望他上阵临敌显然不太现实。 “你腿脚怎样?”水光想要将龙竹舟扶起,关键时刻他没想着独自逃跑。这个举动也让龙竹舟心头一暖。 “腿脚无力,”龙竹舟无奈摇头,“而且我们也跑不过这巨蛇。” 这巨蛇刚才与那方捕头已经斗过一场,也不知战况如何,有无受伤。不过听这动静,是否受伤不得而知,但被彻底激怒肯定是毫无意外的了,否则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要知道第一次巨蛇出现的时候,它可是悄无声息的潜伏到了龙竹舟背后,就连时刻盯着战场的水光都未能及时发现。 此刻巨蛇凶性尽显,游动速度极快,想要靠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它了,更何况龙竹舟还腿脚不便。 “拖住它一炷香的时间,我运气冲关。”龙竹舟屈膝盘腿。 “啊?”水光愕然,现在自己仅仅刚开了脉门,毫无武艺,更别提修为了,想要拖住巨蛇一炷香的时间,估计只能凭自己这身硬骨头卡住巨蛇嗓子眼才行。 “你这也太看得起我了。”水光哭笑不得。 “我怀中有五枚棋子,你且拿出来,我教你布阵!”龙竹舟抬头扫视着庙外情况,沉声道。 他现在双手麻木,额头一片细汗,不是因为灵气冲关所致,而是单纯的因为紧张。 阵法威力强弱与布阵者的修为无关,只与法器品阶有关。法器品阶越高,所布之阵的威力也就越大。 不过布阵又讲究阵位精准,只要其中一个法器放错了位置,那么整个阵法都将无法成型。现在他准备让水光布置的是“五行困神阵”,阵法若成,能否困住神仙不知道,但是困住巨蛇一炷香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水光此前从未接触过布阵,要不是此刻情况危急,也不会行这赶鸭子上架之举。“五行困神阵”共有五个阵位,那就得放置五件法器,也就是这五枚棋子。只要其中一枚棋子放错,别说困住巨蛇了,就算是只耗子,也能在里面散步遛弯,进出无阻。 水光不知道其中风险,但是也容不得他再多想,赶紧伸手从龙竹舟衣服内袋中,摸出了五枚棋子。这些棋子质地光滑,仔细一看,颜色还各不相同,白、青、黑、赤、黄每色一枚。 “前出五步落黑子,北方玄武,龟蛇合形!”龙竹舟见水光出了庙门,开口指挥道。 寺庙一般都是坐北朝南,即庙门所对方向就是正南,刚才龙竹舟抬头扫视庙外也是为了确定方向。 水光按照龙竹舟的指引,来到位置,拿出黑色棋子按进了土中。 也幸亏他刚吸收了混元山河图,眼神竟然也愈发好使,此刻背着光亮,也能分清棋子颜色。否则就这萤萤月光,除了白色,其他几色棋子还真是看不清。 “右前十步落白子,西方白虎,啸动山林!” 水光闻言也不迟疑,向着右前方移出十步,又拿出白色棋子按进土中。 “沙沙沙。”前方的树木不断地倒伏,巨蛇正在快速靠近,水光努力的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腿抖得不那么厉害。 “左前十步落赤子,南方朱雀,碧霄留响!” 水光来到位置,取子进土。月色之下,已经能看到巨蛇头部的鳞片反光了,硕大的蛇头上,一颗独眼透着狂热凶狠。 “左后十步落青子,东方青龙,周游四冥!”龙竹舟的声音中也明显带着急促。 水光赶紧向着位置移动,将青子按压进土。 他手上还有最后一枚黄色棋子没有落位,但此刻巨蛇却已经冲到了水光面前,一张巨口就要临头咬下。 水光后退用力一蹬,整个人贴着地面向前扑了出去,堪堪躲过了巨蛇这愤怒一击,不过还是被溅起的砂石砸了个灰头土脸。 他赶紧回头查看,还好,巨蛇撞击位置靠后,青色棋子没有挪位。 “快!中圈落黄子,放完赶紧出来。”龙竹舟高声喊道。 虽然说起来简单,可是水光做起来却不容易,此刻他被撞离了原来的位置,失了参照物,压根就找不到中圈的位置。 “说清楚点,到底放哪?”水光赶紧起身,手上还攥着一块顺手捡过来的石头,反手就砸向巨蛇的独眼。 他也没指望一块石头能对巨蛇造成多少伤害,只是害怕巨蛇会冲向庙里的龙竹舟,所以用石块吸引巨蛇注意力。 毕竟当时是龙竹舟用破煞刺瞎了它的眼睛,这条巨蛇既然能追到这来,肯定是有了一定的灵识,而且报复心很强,万一要是舍了自己去找龙竹舟,那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好在巨蛇还不是很聪明,直接就被水光扔出的石头所吸引,一击不中之后继续冲着水光袭去。 水光拔腿就向着对面树林中跑去,先把巨蛇带离此处再说。 “沙沙沙,”,“嘶嘶,”这回水光不仅听见了巨蛇游动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了它吐信的声音,听这距离,顶多在身后五步。 果然,他感觉脑后一阵疾风袭来,赶忙向着左手边一跃,再次躲过了这次的攻击。不过自己也摔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好在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枚黄色棋子。 龙竹舟在庙内看的真切,眼见这水光向远处跑去,知道他是要把巨蛇引走,为自己争取时间,心中一阵感动。 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五行困神阵”,水光是肯定撑不到一炷香的。于是赶紧开口喊道,“快回来布阵!” 话音未落,水光直接倒飞了回来,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正好停在了庙门前。 原来巨蛇早就有所准备,眼见又一次攻击未中,便不再去咬,而是改咬为扫,把自身当成一个鞭子,贴地向着水光撞去。这巨蛇身似精铁,速度又快,水光刚刚起身便被抽飞,跌落回来。 可能巨蛇连续经过几场恶战,然后又长途奔袭,此刻力气也小了不少,虽然结结实实的抽飞了水光,但是水光也没有昏迷,还能勉强爬起来。 “别喊,我这不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