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林小姐身边没男人? “做了五个小时，累死了。” “卧槽，你的腰还好吗？” “不太好。” 林绯意哑着嗓子回答完，旁边的工作手机显示电话嘟的一声挂断。 她怔了一秒，没放在心上。 十分钟之前，她的工作手机接到了几天前她在网上联系过的二手卖家的电话，对方同意低价出一批二手家具，打电话过来和她谈价格。 通话时林绯意正忙着给一张单人实木椅上色，简短对话后，价格很快谈拢。 通话结束时她分身乏术，等着对方自行挂断。 结果，对方没挂。 罢了，她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 林绯意没多想，扶着腰艰难起身去倒水，灌了足足喝了两大杯水下肚，她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作为一名旧家具改造师，她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在旧家具的翻新上，木工、装订、上色……每个环节都自己亲自操刀。 林绯意追求慢工出细活，经常保持一个姿势一做就是好几个小时，腰酸背痛是常有的事。 来她这做旧家具改造大多是图情怀的有钱人，给得多，但挣的都是辛苦钱。 没客源的时候，林绯意会从全国各地搜罗些别人不要的家具，低价购入，翻新后再高价卖出，维持店里的开支和日常生活倒也不成问题。 开店的第二年，林绯意把店铺的位置从城市边缘搬到了大学城里，趋近市中心，地理位置很好。 今天是她搬过来后正式开业第一天。 “等着啊肥肥，我送的花篮马上就到，庆祝你开业第一天，祝你开业大吉！” 闺蜜蒋萦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林绯意抬头看了眼门可罗雀的店门口，淡定地道了声谢。 “对了，你有空帮我仔细检查一下，这批家具有哪些实在不能要的，我懒得一一放大去看了，眼睛疼。” 林绯意把那个二手卖家发过来的图片一股脑转载给蒋萦，蒋萦这会正在厕所里摸鱼，顺手就点开了图片。 “这个卖家也太直男了吧，角度东歪西扭，一看就是随手拍的，上万的茶几被他拍的鬼迷日眼……” 蒋萦边两指划拉着图片，上一秒还在吐槽，下一秒，爆出一声惊叫。 “卧槽！肥肥，有帅哥！” 林绯意茫然皱眉，“哪里?” “看图！” 蒋萦甩了张图片过来，怕林绯意没看到，她特地用红笔圈了出来。 占了图片五分之一不到的落地镜里，赫然映出一抹修长身形。 戴了顶灰色冷帽的男生斜站在床侧，五官看不大清，对着床头沙发随手一拍，小麦色的皮肤和充满骨骼感的长手齐齐入境，身上慵懒劲十足。 “随手一拍都帅得溢出屏幕了，那真人得多帅啊！” 蒋萦正沉浸在帅哥的美貌里，林绯意直白锐评：“在家还皮夹克配西装裤，挺装的。” “那你是没听说过他的‘威名’。” 林绯意：“哦?” “因为脸和穿搭经常被人偷拍发到网上频频出圈，三拒顶流经纪公司的晋大校草，听说还是个混血，人送外号‘模子哥’！” 林绯意思忖，“男模?” “是建模！老天爷赏饭吃的建模脸！” 蒋萦纠正完，顺势联想了一波，“他要是男模，我就算饿死也要和他夜夜笙歌好吧。” 林绯意好言相劝：“少看点带颜色的动作大片。” 蒋萦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位‘模子哥’，林绯意把手机怼到眼前，两指放大，试图跟上当代年轻人的审美。 可她盯着手机看了老半天，横竖是没get到这位‘模子哥’的帅。 有声音从外面进来，“有人么？” 林绯意头也没抬，“有，自己进来随便看。” 连续工作五个小时，林绯意累得不行，躺在懒人椅上一动也不想动。 “你是那个，‘做了五个小时’?” 极具质感的男声自头顶落下，林绯意惊愕抬眸，手机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亮起的屏幕里，放大的俊脸和面前的重叠。 戴着冷帽的男生从屏幕里钻出，骨相优越，五官分明，阴影下的眉眼锋利冷峻，异国风情扑面而来。 林绯意惊讶于他流利中文的同时，脑子更快识别出了对方身份。 “是你！” 林绯意面露惊诧，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叫他‘卖二手家具那男的’还是‘模子哥’。 她想起身去捡手机，腰部传来的撕裂感当即疼得她面目扭曲。 “折腾了五个小时，林小姐还是歇着吧。” 男生话里似乎意有所指，他俯下身，只略微弯腰，长臂一伸，便轻松将手机捡起。 手机重新回到林绯意手里。 林绯意道了声谢，尴尬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小姐工作认真，没什么不好的。” 林绯意一愣，更尴尬了。 到底还是她思想龌龊，把‘模子哥’想成了那种人。 不过有一说一，‘模子哥’确实帅。 像国外的电影明星。 尤其是近距离欣赏的时候。 刚经历完分手浩劫的林绯意看得入神。 和前任谈的时候，前夫哥管天管地，她都忘记光明正大看帅哥是什么感觉了。 “林小姐这个眼神，很容易让人误会。” 林绯意闻声回神，一偏头，对上男生上挑的眉眼。 苍提懒散出声，续上方才的话：“让人误会成，林小姐对我感兴趣。” 林绯意很实在：“看帅哥对我的眼睛很友好。” 某种程度上，她忽然就理解了蒋萦说饿死也要和男模夜夜笙歌的想法。 视觉上，冲击力确实强，就是不知道内里怎么样。 她和前夫哥谈得素，属实不知道吃肉是什么滋味。 似是看出林绯意心中所想，面前的男生问得直白：“林小姐身边没男人?” “我……” 不等林绯意回答，穿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你好，请问是林小姐吗？” 林绯意应：“我是。” “哦，我们是天天鲜鲜花店的，有位先生在我们店里帮你订了一份开业花篮，你看放门口还是放哪里？” 穿着工服的花店人员指了指停在门口的面包车，旋即重心落回了手边，“麻烦您在订单上签收一下。” 林绯意满脸疑惑。 先生?蒋萦? 她想打电话给蒋萦求证，却看到微信对话框里几分钟前蒋萦发来的消息：主管催我工作了，先不跟你说了啊，88666~ 蒋萦在外卖平台上清一色留的都是先生，会不会这次也是? 林绯意没深想，在订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第二章 我厉害还是你前任厉害 花店的工作人员按照她的指示，把立式的花篮从面包车上装卸下来，整齐有序地摆在了店门口。 花篮快把一条道占满了。 送花篮只是图个彩头，蒋萦不像是会在这上面大费手笔的人。 林绯意心里的谜团越来越重。 她干脆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门外的花篮前仔细查看。 花篮上都用订书机订了张卡片，上面的内容如出一辙—— 一一，祝你开业一切顺利。 简短的一句话，霎时间在林绯意心里引起了一场海啸山洪。 只有那个人，才会叫她‘一一’。 他说，在他心里，她永远是第一位。 她信了。 换来的就是他的背信弃义，红杏出墙。 林绯意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可思及他，呼吸还是猛的一窒。 她和前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只有一年。 可这一年，却是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年。 她引以为傲的父亲被查出贪污受贿，林母因为受不了刺激，当场发疯，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林家一夜倒台。 林父入狱之前，为了保全女儿，含泪割断了父女关系。 一夜，仅仅一夜，林绯意就从风头正盛的大小姐，变成落魄底层。 没了钱，在国外上学的生活举步维艰。 林绯意就是在这时候遇到许润清的。 他把她的狼狈尽收眼底，依然处处为她考虑。 彼时的许润清其实也一穷二白，但他的无微不至，让从未谈过恋爱的林绯意一步一步交付真心。 林绯意把他当成精神支柱，却不知，男人的真心瞬息万变。 他不舍得碰她，转头却能和另一个不堪入流的夜店女厮混到一张床上。 被捉奸在床，许润清云淡风轻的解释：“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的真面目。如果我早知道你家道中落，当初也不可能追求你。藏了这么久，挺累的。” 藏了这么久，挺累的。 撕心裂肺的痛楚冲破伤疤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伸手，竟从脸上摸出泪来。 开业第一天不能哭。 不等林绯意快速调整情绪，眼前有纸巾递了过来。 “谢谢。” “不谢，这是你店里的纸。” 林绯意多抽了几张。 – 苍提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林绯意对面，看着她眼睛那抹兔子似的红渐渐褪去。 身边有没有男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为情所困其实不是什么稀奇事，像林绯意这样一等一的大美女为情所困，稀奇。 “让你见笑了。” 林绯意情绪缓得差不多，强撑出一个笑脸来。 手边握着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林绯意接起。 久违的嗓音一下子就沁入骨髓。 “一一，我有话想跟你说。” 许润清的声音和他的名字一样，清润透亮，像山间潺潺流动的泉水，林绯意化成灰都认得。 苍提从她僵硬的面部表情里品出点不寻常的意味。 他用唇形问：“男朋友?” 林绯意看着他的眼睛，回答的却是电话里的人。 “我跟你已经是过去式了，没什么好说的。” 语气很冷，带了十足的厌恶。 作为旁观者的苍提，从中听出了一丝心痛。 “一一，我是被陷害的，你给我个机会解释，我心里一直是爱你的。” 许润清言辞恳切，潜藏在心里的某种渴望几欲溢出。 林绯意看着手机里有关润亿集团创始人不重样的桃色新闻，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出声。 “爱我?你也配?” “一一，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看，我现在事业有成，名利地位什么都有了，你不用再跟着我过苦日子了，我……” 不等他天花乱坠地解释，一个娇媚的女声传进话筒。 “宝贝，你在跟谁打电话啊？” 在安静的空间里，没开免提通话声也清晰可闻。 “你能不能专心点，你昨晚明明战斗力很强的……” 嗔怪的女音喉咙里带了几分不自然的喘息，许润清则是在电话里没了声响。 林绯意强忍着心里交杂的思绪，心一横，对面前看热闹的苍提比了个口型：帮帮我。 苍提懂了。 前任面前绝不认输。 但是他从小就不是心地善良的主。 祖祖辈辈经商世家，他从小耳濡目染。 苍提：好处? 林绯意一咬牙，无声回答：随你提。 苍提愉悦地笑开来。 从林绯意手里接过电话，他云淡风轻地凑近话筒，声线沙哑：“姐姐，我厉害还是你前任厉害?” 那把沙哑的声线听得林绯意心生歹念。 那端的许润清果然破防，“一一，你这么快就有新男友了？” 苍提淡定拱火：“快吗？做的时候，我常听姐姐提起你。” “还没和我分手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许润清破大防，话里话外全是不死心，“骗我，一一不是那样的人，你肯定是一一找来气我的。” 苍提继续添乱：“我一直被姐姐养着你不知道么？姐姐很早就和我说了——你、不、行。” “你……” “没什么事先挂了啊，一会陪姐姐运动完我还要去健身房健身，很忙的。” 苍提挑眉，“年老色衰的老男人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毕竟，你不像我，身强体壮。” 电话嘟的一声挂断。 苍提的嘴跟淬了毒一样，句句扎心，听得林绯意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许润清这会气急败坏却无处发泄，光是想到那个画面都得劲。 林绯意忍不住笑出声，“你中文真的很好。” 一口气连说这么长的句子，换气都不带换的。 “还行，从小在国内长大。” 撇开电话，苍提面上恢复了惯常的淡漠，跟方才一口一个‘姐姐’的撒娇小奶狗判若两人。 林绯意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年少不知年下好，现在知道了。 顶着一张帅脸张口闭口就是姐姐，清楚的咬字是彻底把林绯意听爽了。 “高兴了?” 苍提朝她看过来，林绯意心虚抿唇。 “那个，今天谢谢你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苍提大方摆手，下一秒，目光灼灼。 “兑现诺言的时候到了，林小姐。” ------------ 第三章 姐姐考虑一下? 该来的还是会来。 “说吧，要多少钱。”林绯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狮子大开口的话，不行。” “林小姐，谈钱多俗啊。” 苍提朝她勾了勾手，目光戏谑。 林绯意试探性地朝他那边挪了几步。 ‘模子哥’气场很强。 这是林绯意接触下来得出的初步结论。 蒋萦说他大学还没毕业，想必家里非富即贵。 “这么提防我做什么？怕我光天化日之下把你吃了？”苍提悠悠出声，“再过来点。” 林绯意又走近了几步。 她172的身高，堪堪到苍提的肩。 林绯意低头往人鞋面看，张口问了句煞风景的：“垫增高鞋垫了？” “我裸高192。” 第一次听到这种质疑，苍提听着新鲜，“需要我当场脱鞋么？” 林绯意收回视线。 她记得，许润清也很高，但没到一米九，平日里两人说笑的时候，许润清总会张口闭口地嘲笑她‘小矮子’。 凭借身高优势，许润清屡占上风。 有一回把林绯意逼急了，她气得跳脚：“为什么每次我跳起来去够到你，你就不能为我弯一次腰吗！” 许润清没听。 后来他们走散了，许润清也没有为她低下过头。 思绪一下飞远，林绯意晃了晃眼。 眼前是现实。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林绯意嫌恶地淬了一口。 “什么？” 林绯意一抬眼，看见苍提微弯着腰，微妙的表情里似在确认着什么。 “骂我?” “骂狗。”林绯意说。 苍提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这条不听话的话，换条养就是了。不用驯就会主动朝主人摇尾巴的小狗，最可爱。” 苍提的嗓音带着成熟的磁性，凑近林绯意耳边时，他勾唇一笑：“比如我。” “姐姐考虑一下？” 一声姐姐，叫得林绯意险些呼吸不稳。 “你倒是直接。” “开玩笑的，帮我画幅墙画，佣金照付。” 不等林绯意反应过来，苍提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她店里会客的沙发上。 仿佛刚才的撩拨，真的只是个玩笑。 林绯意深吸了一口气。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管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只要谈钱，就是客人。 “我画画价格可不低，你确定找我画?” 递茶时，林绯意又和苍提确认了一遍。 找她画画的有钱人不少，但学生，苍提是第一个。 苍提身上穿的不是常见的大牌，林绯意摸不准他是有钱还是没钱。 察觉到审视的目光，坐在林绯意最喜欢的那张懒人椅上假寐的苍提并未睁眼。 “央美美术系天才画手，值得高价。”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林绯意听见一颗小石子重重砸进她心底的声音。 石子很小，却在她死水一般的心湖翻起千涛骇浪。 众人只知她是落魄千金林挚一，可谁还记得，她也曾是名噪一时的央美天才画手。 出国前夕，爱才如子的导师争相挽留，可留不住一心想要深造的林挚一。 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画手，毅然飞向她梦想的高山，也飞向了她的深渊。 林家倒台后，国外的日子很苦，林绯意都熬下来了。 扎在她身上的言语利刃很痛，林绯意忘了。 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现在或许…… 没有或许。 提及旧事，如今的林绯意已经不会再红掉眼眶。 她平静一笑，“我在国外上的大学。” “只是觉得林小姐和央美荣誉墙上的林挚一长得很像，无意冒犯。” 只隔了几步距离的苍提说得挺诚恳，他环顾天花板一眼，惋惜道：“也幸好不是，不然，禁锢在一间二手家具改造的店里，太大材小用。” 林绯意浅显地勾了一下的头发。 可惜吗？也不可惜。 最早的时候，她外公就是靠这个把她母亲培养长大的。 母亲发疯后，林绯意咨询过医生，只要让病人看到熟悉的物件，唤醒记忆，就有康复的可能。 林绯意想到了外公生前为母亲亲手做的最后件家具。 那是一张单人红木沙发，也是她母亲最宝贝的一张沙发。 若非为了填补巨额的债务，那张红木沙发也不会沦落进二手市场后不知所踪。 外公的工艺难以复刻，一直以来，林绯意都在苦苦找寻。 林绯意就是为了这个开店的。 只要她成功打入二手家具市场的圈子，就有可能打听到那张沙发有关的消息。 蒋萦苦口婆心地劝过她，这样做沉默成本太大。 以林绯意在美术上的造诣和能力，完全可以选择另一条高薪且轻松的道路，工作之余慢慢打听。 林绯意没听。 经历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她早就不求大富大贵了。 不管是不是为了治疗，林绯意都要把那张沙发找回来。 那是外公留在母亲最后的念想。 “林小姐店里改造后的家具工艺方面做得都很不错，我那些要丢弃的二手家具交到林小姐手里，想必也能老小区爆改新别墅吧？” 林绯意不接他的话茬，“卖给我，就是我的东西。” – 苍提租的房子在晋大校门口附近的一个公寓里，从店里公交过去，十几分的路程。 店里没生意，林绯意是过去画画的。 这个公寓是老小区改造，采光并不好，一走近就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息。 这里是著名的学生平价公寓，来这租房子的，大多都是学生，小情侣居多。 一路人碰到的小情侣不是在搂搂抱抱，就是在你侬我侬。小区隔音效果不好，不时有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 进小区之前，林绯意多问了一嘴：“你和你女朋友住这?” 苍提熟练地刷门禁，“我一个人住。” 门打开，楼道里一片漆黑。 苍提用钥匙敲了敲入户门，声控灯亮起。 林绯意站在光亮里琢磨苍提的表情。 “对回家毫无期待，看来的确没有女朋友。” 苍提按电梯的手一顿，“怎么，林小姐有意向?” 林绯意闭嘴了。 下了电梯，苍提领着她一路往里，最后在一扇贴满小广告的门前站定。 门打开。 里面是一个女人。 ------------ 第四章 年纪大了，想找点刺激 曲邻在看到林绯意时略显惊讶。 “女朋友?”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声。 曲邻话落的第一秒，林绯意认出了这个声音。 电话里和许润清翻云覆雨的，可不就是她。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在这碰到。 渍，世界真小。 林绯意打量她一眼。 穿在腿上的透肤黑丝实在显眼。 曲邻年近四十，常年做医美，其实脸保养得不错，就是身材，差了点意思。 黑丝穿上那双略显肉感的腿上，没觉得性感，倒让人觉得风尘。 至于衣品，白色小香风配黑丝，难评。 分手之后，许润清的口味是肉眼可见的刁钻了。 林绯意在心里轻嗤。 面前，曲邻也在打量她。 五官生得不错，就是穿得太简陋，全身上下没一个大牌。 她姐姐最引以为傲的好儿子，就谈了个这样的女朋友? 曲邻皱眉。 “阿提，你什么时候对这种女孩子感兴趣了？” 身边的两个女人互不对付，苍提朝曲邻出声： “以后再来，我让物业按私闯民宅处理。” 嗅到八卦气息的林绯意默默跟着苍提进门。 就在她暗自揣测两人关系时，听见曲邻回过身解释：“我是你小姨，这次是你妈妈让我过来拿东西。” 苍提简明扼要地哦了一声，“怎么，吸我妈的血没吸够，现在又来吸我的?” 曲邻正要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我也是曲家的儿女。” 苍提笑容更甚。 “完全没血缘关系的那种?” 被戳中痛处的曲邻踩着高跟鞋几步迈向门口，站定。 “阿提，你以前明明没那么刻薄的，今天是怎么了？” 面前的门哐的一声关上。 苍提关的。 曲邻因为在医院被抱错，享受了十几年曲家小姐的风光。 曲晚这个真千金回来后，曲邻因为脑子蠢笨如猪，处处被压一头。 作为曲家的养女，这些年没少借着曲家的名义作威作福，都是曲晚帮她收拾的烂摊子。 人的忍耐力有限。 曲邻被曲晚扫地出门的时候，生命垂危的曲老爷子替她苦苦求情，才让她如愿在曲家苟到现在。 见证了一出好戏的林绯意有些意犹未尽。 见林绯意还在发呆，苍提丢了双新的拖鞋给她，“不用管她。” 还在咀嚼这场亲情瓜的林绯意换好拖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模子哥’这是在……安慰自己? 因为‘小姨’那句没什么杀伤力的攻击? 林绯意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苍提。” “苍提，哪个提?”林绯意追着他问。 苍提抓着她的手腕虚空比划，“提手旁的提。” 林绯意被他突然的肢体接触弄得一激灵。 “谁教你这样比划的?” 苍提表情无辜，“你知道的，我中文不太好。” – 苍提让林绯意在客房的墙壁上随意发挥。 林绯意喜欢沉浸式画画，画之前，去上了个厕所。 苍提的出租屋很小，上厕所差点伸不开腿。 林绯意看着逼仄的空间，揣摩苍提一米九的大个子为什么要想不开来这租房子。 提裤子的时候，林绯意一头撞到洗衣机上。 洗完手出来，苍提正在洗水果，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电视机下面有药箱。” 林绯意其实没撞太狠，但还是听话地来到电视机前。 药箱里比药更琳琅满目的是摞得整齐的避孕套。 包装很新，看着像是近期才买的。 渍，这小孩玩挺花。 她在心里唏嘘，没忍心打乱阵型，顺手盖上了盖子。 “不涂?” 洗好水果的苍提把果盘放一边，一只手夺过林绯意手里的药箱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曲晚向来贴心，他习惯了。 从药箱里拿出跌打药酒，苍提站起身，沙发上的林绯意正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你身体挺好的。”她硬夸道。 “没做过。”苍提眼睛里清澈坦诚。 他知道林绯意想表达什么。 “这些是我妈准备的。” 林绯意不知道信了没，拈起一块苹果咬进嘴里，“未雨绸缪是好事，以后总会用到。” 进去画画之前，苍提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做过么？” “没有。” 林绯意一秒也没有犹豫。 起身时，她听见苍提在后面应了声好。 “我们只是金钱上的利益关系，你越界了弟弟。” 林绯意含笑，似是在好意提醒。 苍提并不领情，“如果我想越界更多呢？” 林绯意肤白貌美，唇间那抹红此刻落在苍提眼里，尤为清晰。 林家曾经也辉煌过，现在就算落魄，林绯意身上也有着骨子里透出的高贵。 就像天山上高不可攀的纯白雪莲，越皎洁无瑕，就越想让人想一把摘下。 此时此刻的苍提，离这朵雪莲，近在咫尺。 苍提这个年纪，最是藏不住事，或者说根本也没打算藏，男人那点没什么出息的想法写在脸上。 林绯意又怎么会不知。 她心里更清楚的是，她和苍提中间隔了条叫道德的楚河，只要她不想，苍提不可能强迫。 男大学生气血方刚，那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 林绯意其实没想跟他发生点什么，直到她进客房画画时无意间从窗外瞄到的那道风景。 客房的窗外是小区后门，有辆车在剧烈晃动。 入眼的除了那条显眼的黑丝，还有一张林绯意忘不掉的脸。 许润清也是挺大胆的，青天白日的就玩起了叠罗汉。 林绯意看了足足两分钟。 两分钟后，她撂下画笔往外走，两手勾在迎面走来的苍提的脖子上。 “做吗？” 苍提把她的手慢慢拿下来。 他其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林绯意是圣洁的雪莲。 她转身进去的那一秒，苍提在外面吃掉了一整盘冷冰冰的水果。 要守护而不是摘下，他好不容易才想通的。 “别作践自己。”苍提说。 “年纪大了，想找点刺激不行?” 林绯意重新站直，借着苍提走神的契机，她踮脚强势吻上他的唇。 一吻即离。 某种意义上，她在发出邀请。 苍提浑身僵硬。 “想好了?” “想好了。” 苍提呼吸沉重地抱着她进房。 ------------ 第五章 留着给他传宗接代 这一下午，林绯意什么都没画，她忘了头痛，也忘了过往的一切疼痛。 苍提给得够多，像头称职的驴一样，转来转去，兢兢业业劳作。 结束时天彻底黑了。 林绯意虚空地望着天花板，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今天过后，她好像不一样了，又好像，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站在客房往下看，停在楼下的车已经开走了。 “今天还回得去么？”苍提站在房门口看林绯意光洁的、打颤的双腿。 临近冬天，怕林绯意冷着，苍提破天荒地开了回暖气，整间屋子暖融融的。 “不回去等着你占我便宜?”林绯意看着客房东非大裂谷一样的墙壁失笑，“改天再来画。” 她说改天，那就是不来了。 苍提听懂了。 林绯意手艺精湛，不接他这单也不缺钱。 “我能知道原因么？担心我给不起钱还是?”苍提顺嘴问了句。 “不想接了而已。” 倒不是林绯意势利，苍提家徒四壁，穷是摆在明面上的，报酬方面，她可以当作一次公益。 真正原因，是这墙没有画的必要。 一是它本身岌岌可危，二是她画画用的都是昂贵的特制颜料，很难清理。 苍提是租的房子，不画，退房时还能省一大笔清洁费。 联想到苍提低价出手的那些家具，林绯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开店两年，她什么价位的家具都接触过，品相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苍提二手出的这些，没什么损毁，清一色的上等好货。 低价出手的原因只有一个——急需用钱。 林绯意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出富家少爷家道中落的戏码。 但她并不能百分百地确定。 蒋萦说起苍提的时候，林绯意在短视频平台搜过他，最新的视频里，穿得挺光鲜亮丽的。 身上那么多大牌，不像是高仿。 望着苍提挺括的肩膀，常年冷漠无情的林绯意破天荒的，动了点恻隐之念。 林父被查出贪污的那年，林绯意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为了活下去，她把能卖的都卖了。 苍提难道也是? 林绯意看着苍提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觉得自己店里还缺个能帮忙干活的助理。 “你活这么好，有没有兴趣去我店里干?” – 突然收到个offer的苍提当下好像也没有多高兴。 去上班的第一天，苍提穿了件起球的毛外套，下半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廉价的衣服硬是被他穿出大几万的贵气感。 人出现在林绯意面前时，林绯意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模子哥’的名不虚传。 见多了衣服衬人，第一次见人衬衣服。 只不过，今天的苍提，和昨天和可谓是两模两样。 昨天那身行头看着挺值钱的，今天这身，纯地摊货。 林绯意不是没猜想过他装穷，可搬重物时看到他手上厚厚的茧，又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穷。 他好像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林绯意还没明确说助理需要干什么，苍提一来就先把店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林绯意给他开一个月三千的工资，苍提说钱不重要，管吃住就行。 “房子马上就要到期了，老板应该能理解的吧？” 听见这声老板，林绯意觉得挺戏剧的，前一天还在床上缠得你死我活的两人，后一天就成了上下属的关系。 林绯意没打算帮太多，轻飘飘地提醒：“你还有宿舍。” 据她的了解，晋大是强制缴纳住宿费的。 面前的苍提沉默良久后才说：“嗯，我下班以后回宿舍住，和室友的矛盾也不算什么。” 林绯意神情微变。 她想起前几天做爱的时候在苍提身上看到的伤。 “你身上……是跟你室友打架打的?” 苍提没说话。 林绯意心下了然。 怪不得这小孩没钱也要出去租房子住…… 同是大学时期才开始的落魄，相同的境遇，让林绯意心里那杆不想多管闲事的秤愈发倾斜。 如果当初异国他乡的自己也有人伸出援手，或者可以少吃很多苦头。 学美术要很多很多钱，最苦的那段日子，林绯意一个人打四五份工，一天下来累得直不起腰还要强撑着笑脸对憔悴的林母说自己一切都好。 说自己工作轻松，学业顺利。 那些数不清夜晚，流了数不清的泪。 帮苍提，也是在帮当年的自己。 林绯意想起自己家还有间空出来的客房。 “在找到新房子之前，你可以去我家暂时借住几天，不收钱，但不能乱来。” 林绯意丑话说在前面，“我家可没有避、孕、套。” 苍提态度恭谨，“听你的，老板。” 林绯意说完，悠悠哉哉地上懒人椅那躺着去了。 苍提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男声。 中国好室友：“艹，泡妹还是你小子会泡。” “是姐姐。” 苍提眉毛上扬。 – 蒋萦来了。 下了班，她特地绕路到大学城最边缘的那家云师傅，给林绯意带了最爱吃的糕点。 糕点到林绯意手里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爱你无需多言。” 林绯意朝蒋萦比了个很土味的心，随手撕开外包装，自顾自地吃起来。 蒋萦自来熟，到店以后随便搬了张椅子坐到林绯意身边。 “多吃点肥肥，几天没见，你都瘦了。” 蒋萦心疼地捏了一把林绯意的脸，细细端详完，发出灵魂一问。 “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容光焕发了许多。” 林绯意咬了口糖炒栗子，没想着瞒：“被男人滋养的。” 蒋萦一整个大震惊，“卧槽，你这么快就有新男人了？” 林绯意面不改色。 “你是为了报复许润清劈腿?”蒋萦追问。 林绯意好笑，“单纯是尝尝男人的滋味不行?” 蒋萦认可地点点头，“也是，许润清那种小辣椒，看着就不行，没必要在这样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他现在要是敢来骚扰你，老娘一把刀把他的又鸟割掉！” “没必要。” 林绯意宽声劝慰：“他那根小学生玩意，留着给他传宗接代吧。” 蒋萦笑得一头栽倒。 倒在地上咧着个大嘴傻笑的那一秒，一双长腿朝这边迈过来，蒋萦以为自己看错了。 ------------ 第六章 你俩不太清白 许润清穿着一身烟灰色的西装，看起来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待彻底看清眼前这张脸，蒋萦嘴边的笑意荡然无存。 她灵活起身，蹭的一下站直身子，撸起袖子就气势汹汹地冲到许润清面前。 “我操你妈的死渣男！真敢来！看我不割了你的又鸟！” 蒋萦被肾上腺素牢牢支配，她瞄准了许润清的裆部，冲过去想下死手，林绯意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拽回来。 蒋萦从小学柔道，真要是一脚下去，许润清不死也一身残。 许润清表面上看着温润，动起手来其实也是个狠角色。 他不是不打女人，只是不打蒋萦，因为蒋萦是林绯意最好的闺蜜。 “一一，好久不见。” 许润清对怒气冲冲的蒋萦视若无睹，和煦的目光落在林绯意身上，“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晋大附近有栋房子在谈拆迁事宜，许润清是外包的合作方，来这是来和楼主谈赔偿款的事。 谁知楼主闭门谢客，许润清吃了闭门羹。 润亿集团这些年在生意场上蓬勃发展，作为其幕后创始人，许润清名声大噪，这种小事，其实可以不用亲自过来的。 但他还是过来了。 他想过来看看，那个他曾经放在心上的女孩，脱离他以后，现在过得怎么样。 现在看来，过得不怎么样。 林绯意的新店面积不大，蜗居在大学城一隅，平日里几乎无人光顾。 一切都远不如他为她投资精心打造的原来的那家店。 “一一，离开我，你就过成了这样?” 许润清此刻说不上是什么表情，他想问林绯意后悔吗，可终究是一个字都没有问出来。 是他对不起林绯意在先。 那句解释过无数次的对白已经说烂了。 林绯意生性要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最痛恨的就是自己的另一半不忠贞。 “一一，你瘦了。” “放你妈的狗屁！我们家肥肥天天被男人滋润，精神面貌好着呢！” 蒋萦知道许润清的七寸在哪，一开口便是精准打击。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家肥肥，有新、男、人、了！”蒋萦一字一顿地重复。 她向来有话直说。 林绯意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她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许润清，想起前些日子亲眼看到的那场车震，林绯意只觉得面前的人格外虚伪。 “一一，我想和你单独聊聊。”许润清望着昔日那双明丽的眼睛，“可以吗？” “单独约见我们老板，有预约么？” 突然插进来的男音打乱了许润清的节奏，他侧目看去，一个男生拢着阴郁的眉眼从店里走出来，高大的身影像堵无声的墙，横在他和林绯意中间，密不透风。 苍提个高，192的个子，比许润清高了整整七厘米，就算没穿西装，气场也分毫不输。 同样的，许润清也认出了这个声音。 “一一，你竟然把他光明正大地带到店里了?” 许润清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绯意，“这家店，原先是我一手带着你经营起来的，你怎么能带别的男人来?” 突然扩大的分贝震得林绯意直皱眉。 她没做过多的解释，只凉凉地问了一句：“你猜我为什么要搬迁?” 许润清陡然僵住。 分手的时候，林绯意往他卡里打了一大笔钱，为的就是不想在和他有利益上的瓜葛。 分手后没多久，林绯意注销了那家店的所有信息，带着手里仅剩的资金闭店迁移，改头换面。 她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彻底和他撇清关系。 许润清忽然觉得身上很冷，从里到外，寒意直入骨髓。 如果不是从蒋萦嘴里听到，许润清还傻傻地以为林绯意在电话里说的是那些是故意在气他。 蒋萦看着这诡异的画面，一度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不是，她耳熟能详的‘模子哥’，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了她闺蜜的店里？ 如果这不是梦，那一定是上天赠与她辛苦当了一天牛马的奖励。 一个雄鹰般的女人忽然就变得娇羞起来。 她悄咪咪把林绯意拉到一边，“肥肥，这是怎么回事？” 蒋萦指了指苍提。 眼看着两个男人就要剑拔弩张，林绯意不慌不忙：“我的新男人。” 苍提淡淡加上一句：“睡过的那种。” 蒋萦石化，许润清面如土色。 他打量苍提许久，“一一，他配不上你。” 苍提身上衣服的粗糙材质落在许润清的眼里，是赤裸裸的穷。 “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弟弟，没钱没势没权，事业上帮不了你，更帮不了林家翻案。” 笃定林绯意对这个‘新男人’不是真正喜欢，许润清语气渐渐缓下来，“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是更好的选择?”林绯意笑得嘲弄，“我的人生，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前男友替我做主了?” 当着许润清的面，林绯意毫不顾忌地环上苍提的后腰。 眼瞅着两人的举止越来越亲昵，许润清发现潜意识里拙劣的借口越来越难以说服自己。 林绯意好像不是为了故意气他，是真的不要他了。 不愿接受这个结果的许润清急着在林绯意身上寻找答案，“你跟他只是玩玩，对不对？” “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绯意一句反问，把许润清堵得哑口无言。 “送客。” 不想再从许润清嘴里听到什么多余的废话，林绯意下了逐客令。 “快点滚！不然老娘拿扫把把你扫地出门！” 蒋萦怒目而视，许润清却像原地定住了一般，迟迟不动身。 他看见林绯意回过身，俏皮地钻进那个男生的怀里，像只猫一样蹭来蹭去，嘴上娇嗔着问他今晚吃什么。 那是原本他才该有的待遇。 许润清眼里渐渐失去光彩。 他无力辩白，大步离去。 确定许润清真的走了，林绯意迅速从苍提的怀里抽离。 “今天辛苦你帮我刺激前任，这个月奖金加一千。” 赶完人回来的蒋萦听到林绯意的话，索然无味的‘害’了一声。 “什么加一千?搞半天只是演戏啊?还以为你们是真睡了。” “刚才太自然了。”蒋萦观摩着两人的表情，撑着下巴思索：“我总觉得你俩不太清白。” 两个当事人默契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 第七章 做个养猪人 “肥肥，你不是说有新男人吗，他人呢？” 林绯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蒋萦指着苍提，不太信，“你不是说他是你客人吗？” “所以啊，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苍提：“……” 要说对这句话感悟最深的，那非苍提莫属。 拿他当工具人的时候，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利用完了就只会撒钱应付。 仿佛两人之间，只是一场冰冷的金钱交易。 对于不喜欢的人，这个女人贯是冷漠无情。 林绯意不喜欢欠人什么，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拿钱了事。 能用金钱应付的事，她乐此不疲。 再说，苍提也没说不愿意。 和蒋萦出去吃饭之前，林绯意特地过来安慰一番。 “小苍啊，工具人的待遇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苍提年纪小，林绯意语重心长地逗他：“凭你这张脸，以后定能在我这赚得盆满钵满。” 苍提微扬了下眉，“怎么，姐姐要包养我?” 上完厕所出来的蒋萦把两人逮个正着，“这么露骨，还说你们不熟?” “是不熟。” 林绯意郑重其事：“我姓林，他姓苍。” 蒋萦：“……废话。” – 林绯意和蒋萦去的是晋城最有名的酒楼，醉仙居。 林绯意本来没打算带苍提来，又想着如果不把人带来，到时候还要额外给他报销餐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来的路上，碍于苍提在车里，蒋萦好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 她想问她闺蜜是怎么和苍提认识的，也想问苍提是怎么成为她闺蜜的助理的，一大堆问号憋在心里，一直憋到了酒楼。 点单的时候，蒋萦想把菜单给苍提让他先点，林绯意却把菜单传了回来。 她在蒋萦耳边低声：“他没钱，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点贵的，你先点。” 蒋萦蹙眉。 苍提没钱?怎么和她听说的那个苍提怎么不一样? 是同一个人吗? 脸是同一张脸啊…… 蒋萦往苍提那边频频张望了好几眼。 她想质疑林绯意话里的准确性，可看林绯意一脸笃定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 蒋萦憋不住事，直接问：“肥肥，你是不是搞错了，他可是网友口中鼎鼎有名的少爷。” 林绯意附耳过来：“没落了，他现在和我是一类人。” “怪不得。” 蒋萦顿悟，“所以你给他留在身边当助理，给了他一份工作。” “嗯。”林绯意应声。 她点完菜，最后才把菜单交到苍提手里。 苍提不像林绯意和蒋萦一样翻得细致，几分钟就报完了菜名。 蒋萦偷看了一眼，苍提点的那几个菜，不算便宜。 她笑着捅了捅林绯意的胳膊揶揄：“你还说他脸皮薄，这不是挺好意思点的。” 林绯意不以为意，“这不是挺好的，也省得我们照顾他的自尊。” 蒋萦：“你对这小孩还挺纵容。” “他现在是我的员工。”林绯意从容地烫着碗，“我不护犊子谁护?” 但她心里也有些奇怪，苍提点菜的时候，好像都没怎么看菜单，就直接报出菜名了。 像是之前常来。 也是，毕竟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少爷。现在没钱，对苍提来说，醉仙居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林绯意很快说服自己，自己洗好餐具，还过去帮苍提倒水。 苍提伸出胳膊拦下她所有动作，“烫伤了老板谁来给我发工资?” 林绯意收回手，“我真应该给你颁个为老板考虑的优秀好员工奖。” 苍提：“客气。” 正说着，他放在一边的手机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妈。 林绯意不经意瞥了一眼，提醒苍提赶紧接电话。 苍提从容不迫，擦完手才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去接。 “喂，妈。” 曲晚在电话里呼之欲出的高兴，“听说你谈了个女朋友?” “听曲邻说的?” 曲晚喜滋滋，“甭管听谁说，我这个当妈的对你的进度很满意。套还够不够啊？不够的话我再让人给你们准备点?” 苍提：“……” 曲晚向来很操心他的人生大事，去他家看到药箱里的东西少了一盒，不得乐疯了。 苍提已经想象到了那个画面。 “没什么事先挂了。” 听到苍提要挂电话，曲晚撇嘴，“这么急着挂干什么，回去陪女朋友?” 苍提：“……” “你别吓着人家。” 曲晚：“你们现在不是在家里的酒楼吃饭？要不要给你们打骨折?” 苍提：“……” 他差点忘了，曲晚的眼线遍布全国。 “那俩女孩哪个是你女朋友啊，我看两个都挺漂亮的，我喜欢左边那个，白白净净的，一看就让人很有保护欲……” 后面曲晚属什么苍提没听太仔细，他满脑子都在想曲晚说的左边到底是蒋萦还是林绯意。 – 苍提接完电话回去，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他看见林绯意表情不太对。 “怎么了？” 林绯意咬着筷子语意不明，“老板说给我们打折。” 苍提嘴角一抽。 他遏制住心里的无语，若无其事地问出口：“为什么？是菜有什么问题?” 林绯意摇摇头。 “说是单纯看我们俩长得漂亮。” 苍提：“……” “刚才老板来了?” “没，经理过来跟我们说的。” 苍提心里松了口气。 “打折不是好事?”他观察着林绯意的神色。 林绯意面无波澜，“也没有，就是觉得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她以前也吃过外貌带来的红利，但这个折，来得莫名其妙。 醉仙居背后的后台很硬，在晋城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就算是成建集团，进了门也是百分百的原价。 现在就因为她俩长得好看，给她们这桌打七折? 这是……吃了这顿饭就带她们去噶腰子的意思? 林绯意迟迟没动筷，蒋萦在旁边倒是吃得心安理得，“管它呢，先吃了再说，这牛肉我尝过了，没毒。” 林绯意戳她脑门，“天塌下来你也是个饭桶脑。” 蒋萦不甘示弱：“那你就是猪脑瓜。” 苍提在旁边看着两人打闹，心想他以后要好好做个养猪人。 ------------ 第八章 我下次注意点 苍提离席那会，蒋萦没少缠着林绯意问东问西，把两人的渊源彻底了解个遍。 听说两人睡了，蒋萦惊讶得差点没当场把碗吞下去。 “你第一次给了这种顶级大帅哥也不亏。他这个年纪，该不会也是第一次吧？” 林绯意思索了片刻后摇头，“看着不像。” 苍提在床上的动作挺熟练的。 他自己说是没做过，可话里的真假性，又有谁知道呢。 “其实不是第一次也正常，像他这种级别的，身边一看就不缺女人，光晋大这一个地方，就不知道多少小迷妹，私下里只会多不会少。他只要不是玩得花都好说，免得你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林绯意及时打住，“别瞎说，我跟他又不是男女朋友，顶多算一夜情的关系。八字现在没一撇，以后也不会有。” 蒋萦心里门清，“他看你的眼神不太清白。” – 吃完饭，蒋萦公司通知她加班，蒋萦接了电话骂了两句娘，风风火火开车回去了。 林绯意没开自己的车来，带着苍提一起挤地铁回大学城。 苍提说他有点事要去处理，送林绯意回店里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个女生鬼鬼祟祟地在店门口探头。 面相看着年轻，像是在附近上学的大学生。 林绯意眯眼看去，“有事?” 几个女生互相对看一眼，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鼓起勇气上前。 “姐姐，你是苍提的现任女朋友吗？” 现任? 捕捉到关键字眼的林绯意没正面回答，“怎么?” “你和他分手吧姐姐！”女孩态度很着急。 林绯意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苍提他品行不端，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林绯意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说下去。” “他诱骗我室友陪他上床，没戴套，导致我室友意外怀孕，他不想负责，直接拉黑了我闺蜜所有的联系方式。” 说起这个人，女孩恨得牙痒痒，“听说他来者不拒，私下里睡过很多女生，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炸裂的消息听得林绯意这块老姜都觉得新鲜。 大学生正是最会不顾一切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年纪。 林绯意把门外的几个女生请进来，挨个给她们倒了杯茶。 “所以你们过来是想为你们室友出头?” 几个女孩彼此心照不宣。 她们听说苍提最近几天一直出没在这间店里，一下课就过来蹲守，为的就是为她们室友讨个公道。 但气愤归气愤，她们也不是无脑寻仇，来这之前，她们做了充分的准备，谁正面应敌，谁背后防御，战术布局得周密妥帖。 要实在打不过，也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报警。 听完几个人的故事，林绯意不由得感叹—— 这样的感情真好。 纯粹，热血，敢于捍卫一切正当利益。 行为上可能有点莽，但恰恰是她们友情深厚的体现。 林绯意以前也遇到过设身处地为她考虑的室友，只可惜，她们接近她只是为了她的钱。 那时的林绯意还是意气风发的林家大小姐，有钱有势，有名利可图。 人心最是经不起考量。 见贯了这个世界的虚情假意，几个女孩的情感显得格外真。 “姐姐，你真的要相信我们，早点和这个渣男分手，省得以后他玩弄你的感情！” 几个女孩很是义愤填膺，“你长得这么漂亮，他和你在一起肯定就是为了睡你！” “是吗？” 林绯意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气定神闲地拿出手机：“不如我把他叫过来，当面对质怎么样？” “不用了。” 凉薄低磁的男声自门外透进来，沁着初冬的冷寒，苍提内里加了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融合之下，显得面部线条更加冷硬。 “我要是再不来，都不知道身上背了口这么大的锅。” 苍提大步走进来，满目都是冷意。 他今天一天都在处理这件事，本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结果谣言却主动找上了门。 几个女生循着声音齐刷刷看过去，发现来的只有苍提一个人。 四对一的局势明朗，女孩门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我怎么觉得他比别人发在网上的帅好多啊……我真该死……” “嘘，小点声，当心被他听见。” 两个女孩交头接耳，林绯意拿出压箱底的瓜子嗑。 苍提是混血，不笑的时候脸上生人勿近的渗人气息很重。怕几个女孩害怕，林绯意让苍提坐远点。 她自己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几个女孩子围绕在侧，乍一看还有点像升堂的意思。 重要人员人到齐，林绯意开审：“解释一下你的‘罪状’吧，‘渣男’。” ‘渣男’递过来一张警局的处理结果。 苍提泰然自若：“这就是我的证词。” 林绯意拿到桌上和几个女孩一起看。 单上大堆的文字最后指向一个共同的结果：晋大另一个男大学生顶着苍提的名义招摇撞骗，现已被警察逮捕，那个怀孕的女生是受害人之一，目前警察正在着手处理此事。 至于污蔑苍提的那些言论，该女生负全责，道歉书全网公示三天。 一字一句看完的几个女生仍然有些不服气，“就算是瑶瑶认错人，你也确实私生活混乱啊……” 扎马尾的女孩有条有理地指着苍提的鼻子骂，“我有个朋友租的房子就在你隔壁，6号那天下午，她说听见你房间里有个女的叫了几个小时，大白天就跟女的做这种事情，还说你不是私生活不检点?” 怕苍提狡辩，女孩提前把话说死：“我朋友亲眼看见你进的门，不可能会认错人。” 苍提别有深意地看了林绯意一眼。 林绯意心虚捂脸。 得，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她想开口解释，却听得苍提义正言辞：“照你们的意思，我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有就是乱玩、玩得花?” 扎马尾的女孩小声嘟囔：“谁叫你长这么帅……” 苍提撑着额角，荒唐地笑出声，“长得帅也怪我?” 林绯意适时出来充当和事佬，“不怪不怪，怪我怪我，我下次注意点。” ------------ 第九章 那只是为了助兴 林绯意说出口时没觉得有什么，几个秒懂的女孩倒是听得红了脸。 接二连三的误会苍提，女孩子家家脸皮薄，道完歉匆匆离去。 人一走，又剩满室寂静。 林绯意想装死，苍提一把把她拽回来。 “你也不相信我，是么？” 那几个女孩找过来痛骂他私下玩得花的时候，林绯意脸上一闪而逝的认同感，他捕捉到了。 那会他其实已经处理完事情从警局回来了，只是躲在暗处，没有露面。 他想听听林绯意心里的真实想法。 被捉到现行的林绯意知道躲不过，索性大方承认：“你在床上的时候确实很会啊，经验老道，一看就是老手。” 要说私下里没做过，谁信? “我就不能是学习能力强?”苍提抓着林绯意的手肘不放。 林绯意认可他的技术，其实他应该高兴，但从他的技术恶意往别的方面揣测，林绯意得负全责。 林绯意瞧着他这副被冤枉的可怜相，忽然觉得苍提很像在外面受了委屈求主人亲亲抱抱的大狗狗。 挺可爱的。 她腾出另一只手，本意是想象征性地摸一下苍提的头，猛地想起自己今天穿的平底鞋，够不到。 就在她尴尬之余，前一秒还在傲娇的苍提主动低下了头。 林绯意由衷感叹：“渍，真像只小狗。” 苍提冷哼一声，“冤枉我就没什么补偿措施?” 林绯意不依，“才加了一千的奖金，又想加?” 苍提不饶，“就非得谈钱?” “不谈钱谈什么?谈恋爱?” 林绯意语气慢慢悠悠，“姐弟恋，狗都不谈。” 许润清只比她小几个月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弟弟。 苍提不紧不慢：“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绯意：“……床上的虎狼之词怎么能当真。” 苍提深邃的眼睛看过来，“怎么不能?” 林绯意狡辩：“那只是为了助兴。” 男女之间，一旦多了层肉体上的牵连，彼此间就会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她和苍提现在全靠一根叫道德的线束缚着，这才没发展炮友。 如果她想，发展成这层关系是迟早的事。 林绯意这个年纪，沦为渣女是迟早的事，只是她不想第一个霍霍苍提。 苍提年纪轻，没什么心眼，林绯意真要是想玩他，那就跟玩狗一样。 这孩子看着真挺单纯的。 – 每月10号，是林绯意固定去精神病院看林母的日子。 林绯意这天闭门谢客，出门的时候，苍提正坐在店门口给他受伤的胳膊涂药。 林绯意想着男孩子打架的血腥画面，渍了两声。 她在门口的小道上渐渐走远，苍提的身影也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 林绯意越看，越觉得像苍提像替主人守家门的小狗。 就是面相有点凶，因为像杜宾。 林绯意心头一软。 周芙的病房在一间偏僻的别苑里，来往的人不多，特别清净。 林绯意在周芙的治疗上花了不少钱，这才能拿到这么点特权。 周芙喜欢花，林绯意带了束康乃馨过去，卡片上是林绯意亲手写的小楷：祝妈妈早日康复。 抱着花和水果过去，林绯意还没进病房，就看到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赵姨。 周芙疯了以后，病情愈发的不稳定，成天不是摔东西就是到处砸，请的护工无一例外被吓跑，最后是林家的老佣人赵姨不计前嫌，表示愿意守在周芙身边。 出于愧疚，林绯意每个月都会汇给赵姨一大笔钱。 一是感恩这个节骨眼上赵姨还愿意不离不弃，二是希望赵姨收了这笔钱，能对周芙多上点心。 林绯意要忙工作，总归是看不过来的。 “小姐，你可算来了。” 看见林绯意，赵姨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可话到嘴边，又只剩下几声叹息。 林绯意走过去看，周芙正抱着膝盖躲在桌子底下，满脸都是惊恐。 赵姨在她跟前说，“夫人的病现在是越来越严重了，现在一靠近她，她就会以为是来抓她走的，不管对谁都拳打脚踢，前几天把来这做志愿的一个学生抓伤了，把人家身上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林绯意心里一惊，“带去医院检查了吗？要赔多少，我去交涉。” 赵姨连连摇头，“那个学生很善良，说不要我们赔，自己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林绯意听着不放心，“有那个学生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我当时去上厕所了，没见着人。护士说他们做完志愿就回去了。”赵姨说，“他们个个都戴着口罩，病房里没监控，找人恐怕是找不到。” 林绯意听了也只好作罢。 不过这件事也给她敲了个警钟，以前周芙最多大吼大叫，现在竟然主动去攻击人了？ 到底是病情真的加重了还是背后另有隐情，她要了解清楚。 “妈，我来看你了。” 听到林绯意的声音，病房里的周芙慢慢抬起头，一双没什么精气神的眸警惕地打量着林绯意：“你是谁?！” 林绯意霎时间红了眼睛，“妈，是我，我是一一。” 周芙认不得人，林绯意也不例外，经常被她当成假想敌。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我的一一！”周芙听到自己女儿的小名，狂躁不安的情绪瞬间放大，“我的一一……被我们藏在国外好好的，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周芙声嘶力竭，从桌子下冲出来推搡林绯意，“你别想抓走我女儿！别想！” 这一推，周芙用了全力，林绯意没站稳，后颈撞到床沿，白皙的皮肤立刻撞出一道血痕。 林绯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面前的周芙打量她三秒，像是在确定什么。 她突然疯一样的把林绯意抱进怀里，“一一，你是我的一一！我的一一最怕疼了！一一不哭不哭，妈妈在，妈妈在……” 林绯意听着周芙渐渐温润下来的声音眼睛越来越红。 她任由周芙这么抱着，也就是这会功夫，她看见周芙后颈上，同样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伤口从脖子蔓延到背上，结了好几道血痂，看起来像是才愈合不久。 当即，林绯意从周芙怀里挣脱出来，撩开她的衣服仔细检查，发现周芙手臂、背上、腿上，到处都是淤青。 ------------ 第十章 小狗来接主人回家 这些淤青被长袖长裤掩盖，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林绯意把赵姨叫进来，神情肃冷。 “赵姨，我妈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赵姨粗略看了一眼，从容应道：“夫人发病的时候经常到处乱撞，可能是不小心撞伤了。” 林绯意默了默，她把周芙的衣袖重新放下来，语气稍缓地叮嘱赵姨：“我妈这个病，一时半会治不好，麻烦赵姨多上心。” “那是自然的。”赵姨从善如流，“林家对我情深义重，我断不会弃夫人不顾。” 林绯意没从她的话里看出什么破绽，说了几句客套话，把赵姨打发出去了。 在找到新的护工之前，她不能随便怀疑赵姨，以免生了嫌隙。 至于那个学生，要好好查清她的身份。 林家不是无缘无故倒台，背后是无数阴暗势利的狂欢。 这些人不会这么轻易当过林家，周芙发疯后，他们依然阴魂不散。 很早之前，就有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找到周芙的病房，试探周芙是不是真的精神不正常。 林绯意带着周芙换了不少家医院，这家是目前为止待得最久的。 “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 把周芙哄睡着，林绯意从精神病院出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 她查监控一无所获，只能回到家后再从长计议。 一股无力感攀上林绯意的心头。 以前她还是风光无限的林家千金的时候，查一个人的资料，是分分钟的事。 现在要想查一个人，需要从最外围一层一层地找起，层层周旋，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早上忙到现在，林绯意一粒米未进，这会饿得饥肠辘辘。 饿其实是好事，但要命的是，她没什么胃口。 说不上来是因为担心周芙的安危，还是因为自己现在处处受限的无能为力，她就是没什么胃口。 林绯意捂着叫个不停的肚子，一个提着饭盒的男人从身后慢慢逼近。 察觉有人靠近，林绯意本能地转过身，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 许润清垂着眼睫，因为没有休息好，眼下结着厚重的乌青，但并不掩抑眼里的神采。 林绯意刚认识许润清的时候，这双眼睛朝气蓬勃，干净铮亮。被现实打磨几年后，仍存下点熠熠光彩，但到底是不复从前。 许润清上前，把手里的饭盒递过来。 “一一，我猜你还没来得及吃饭吧。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店，我从城郊那家饭点打包了店你爱吃的菜，你别嫌弃。” 他是特意来这偶遇林绯意的。 林绯意没接，“你觉得，我连你这个回头草都不吃，会吃你送的饭?” “我去看过阿姨了，她过得不太好。” 这次，轮到林绯意神情僵住。 “你想说什么?” 许润清：“那些人会看在润亿集团的面子上，对你妈妈网开一面，你之后，不用再费心换医院的事了。” 林绯意嗤笑，“润亿集团的面子，我和我妈可受不起。” 她是落魄了，但也不会吃嗟来之食。 谈恋爱的时候许润清就没少给她画大饼，现在分手了，画饼的功力倒是不减当年。 润亿集团发展的势头不管多猛，在商贾遍布的晋城，也顶多算个新兴产业，看不惯林家的势力个个老奸巨猾，能有多少人买账。 人，要有自知之明。 林绯意懒得跟他掰扯，转过身就要走，许润清强硬地把饭盒塞到她手里。 “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吃饭的。” 如果不是因为了解许润清的为人，林绯意还真差点就被他给打动了。 她都还没开口嘲讽，一低头，看见许润清手背上鲜红的指甲印。 一看，就是被哪个女人抓的。 三天两头的桃色新闻所言非虚。 林绯意也算意料之中：“下次藏好了再来我面前装深情。” 林绯意不遗余力地甩开他，脸上的表情要多冷有多冷。 “你所谓的真心，在我这一文不值。” “一一。” 许润清郑重地叫住她，“在你眼里，或许我是个水性杨花不值得托付的渣男，但你知道吗，普通人想要向上爬，那就得豁得出去。 你从小衣食无忧，名利对你来说可能不屑一顾，但对于我这种普通人而言，那是我傍身的安全感。” 就像，如果他不参加那场酒局，或许就不会被人设计陷害。但如果他不参加那场酒局，也拿不到名利场的入场券。 正因为他敢于牺牲，才能带着润亿集团在资本的世界里扶摇而上。 扪心自问，许润清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站在高处，才有话语权。” 字字句句，砸进林绯意耳朵里掷地有声。 这么浅显的道理，林绯意又怎么会不明白。 从许润清选择自身入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们不是一类人。 林绯意有自己的傲骨，不会轻易向现实低头。 消瘦的风骨或许不能承接月亮，但脊梁永远不弯、不曲。 林绯意接过许润清手里的饭盒，咚的一声扔进垃圾桶里。 下午太阳渐渐隐去，林绯意只觉得眼前光芒刺眼。 远远的，她看见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站在马路对面。 林绯意还未挪步，赵姨急匆匆的从医院里追出来。 “小姐！小姐！”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林绯意茫然地回过头。 “赵姨，什么事这么着急。” 赵姨说：“被夫人抓伤的那个学生找到了，护士说，他长得一表人才，当时好多人都在拍，这是他的照片。” 赵姨火急火燎地把手机递给林绯意看。 照片拍得很模糊，出众的五官林绯意几乎一眼认出。 赵姨在边上碎碎念：“也就她们年轻人说帅，我老婆子是没看出来哪里帅，这么大个鼻子，长得像外国佬一样……” 赵姨念叨着，忽然眸光一转，发现了马路对面站着的人。 赵姨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对面，“我嘞个乖乖，怎么和他长得有点像啊……” 林绯意笑眯眼，“辛苦你跑一趟了赵姨，外面风大，你先回去吧。” 目送完赵姨进去，林绯意迈步往马路对面走。 “你怎么来了。” 苍提语调轻懒，“小狗来接主人回家。” ------------ 第十一章 包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苍提不是专程来接林绯意的，只是去打台球的路上正好路过这边。 他视野开阔，一眼就看见了对面马路上停着的豪车。 紧闭的车窗后，似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紧追逐着这个方向。 那是许润清的车。 他来的时候，没看见许润清人，以他的性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林绯意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 认清这一点，苍提虚虚环住林绯意的肩。 “想吃什么？我请客。” 林绯意挑眉：“你请客，不怕吃穷你?” 苍提鼻腔里全是林绯意身上的香气，很淡，他却觉得香得扑鼻。 “不怕。” 林绯意两手插进口袋里，轻勾唇角，“小屁孩。” 苍提哂笑，“倚老卖老。” 余光里，那辆豪车缓缓启动引擎，在视线范围里远去。 听到动静的林绯意瞥了掩虚拢在背后的手，轻轻抬起眼皮。 小狗还挺有心机。 两人随便找了家路边摊坐下，摊主锅里漫起的温度在空气中氤氲成一圈又一圈的热气。 林绯意一个人点了两碗馄饨，苍提则是随意点了份炒粉。 林绯意加料的间隙，苍提接到了好室友的来电。 “不是说好的来打台球，你小子人呢？” 苍提淡定爽约：“不来了。” “艹，你小子又去泡妹。”室友气得一杆敲在桌上，“这学期的小组作业你一个人全包！” 苍提：“行。” 几个大男孩在电话里哗然，“蛙趣，你疯了?” 苍提往调料那走，“没疯。” 好室友锐评：“美女能使鬼推磨，尤其是苍提这样的恶鬼。” – 馄饨端上桌，林绯意熟练地扯开一次筷子，往碗里加了两勺咸菜。 这顿饭吃得不是相顾无言。 林绯意看着苍提的眼睛，嘴角笑意微深，“挺会骗人啊你。” 苍提神色自若，“我骗了什么？” 林绯意直截了当：“你身上的伤。” 如若早知道不是苍提身上的伤不是和室友打架打的，林绯意不会提出让他来家里暂住。 但是吧，既然是周芙抓伤的，她理应负责。 周芙爱美，指甲又长又尖，抓起人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林绯意不知道周芙是她亲妈这事苍提知不知情，问出口的关心很含糊：“你身上的抓痕看着挺严重的，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 “不用。”苍提低头吃了口炒粉，“真出点什么事，大不了让她女儿以身相许。” 林绯意一口馄饨呛在嘴里，“咳咳咳……” 馄饨噎得慌，林绯意难顺气，脸憋得通红。 苍提手长脚长，两步迈到她面前，伸手给她拍肩膀。 “我说的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女儿，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林绯意理不直气壮：“我是替她女儿抱不平，说不定人家已婚已育一把年纪了，到头来还要为了还自己妈妈欠的债嫁给你。” 苍提坐回自己的位置，语气轻佻：“我看那个阿姨挺漂亮的，她女儿应该也不差，我最多吃点年纪上的亏。” 林绯意搬出‘长者’的姿态劝谏：“小小年纪贪图人家的美貌，当心人家恃美行‘凶’。” “那你呢？你也会恃美行‘凶’么？” 苍提忽然停下筷子，看向林绯意时，眼里笼着一层暗色。 林绯意吃下一口馄饨，难得嘚瑟：“美貌是我最不起眼的优点。” 苍提：“饭桶也是。” 林绯意：“……” 她只是能吃了点。 吃饱喝足，林绯意拿出手机刷微博。 还没点进去，微博弹出一条热门消息。 “润亿集团创始人即将迎娶曲氏二小姐，强强联合……查看详情” 林绯意没点进去，随手摁灭了屏幕。 分手才不到一个月就对外宣布婚讯，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许润清见利忘义还是高瞻远瞩。 曲氏是晋城首富，家族世代经商，就算走出晋城，实力也首屈一指。 能攀上这样的大树，许润清只怕没少在背地里下功夫。 林绯意在心里冷笑。 夜晚的风吹在人身上很凉，吹得林绯意头发有些凌乱。 她底子好，即便是面对大风大浪，五官也一样美得出色。 恃美行‘凶’这条路，林绯意是考虑过的。 在国外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想过干出卖色相的行当。思来想去怕自己误入歧途，于是在即将从事这一行时拐了弯，回到了正轨。 出于愧疚，当天晚上，林绯意让苍提搬进了自己的家。 苍提带着自己的大包小包，沉默不语地跟在后边。 说是大包小包，其实没什么行李，就简单装了点换洗的衣物。 林绯意家在一个叫风和日丽美苑的小区，小区绿化、楼层采光什么的，各方面都做得很不错。 这是林绯意大学以后用积蓄全款买的房子，是她晋城唯一的落脚处，也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 奔走了一天累得够呛，林绯意简单带着苍提认识了一些基本用具，转身进浴室洗澡。 浴霸照在身上暖融融，浑身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释放。 她本来是一个贪恋洗澡的人，可谁知洗到半路，厨房飘来了一阵浓郁无比的香气。 林绯意晚上没吃什么，闻见这个味道，饿得不行，麻溜裹上浴袍出来了。 靠近苍提的那一秒，他闻见林绯意身上香气逼人。 傲人的曲线落进苍提眼中，让他想起了那天下午。 至少在这一刻，苍提承认，他对林绯意动机不纯。 “你在煮什么？香得有点过分了。” 林绯意顾不上穿衣服，裹着浴袍闻着味就来了。 凑近一看，发现苍提在煮云吞面。 林绯意饿得不行，抻着脖子东闻闻，西嗅嗅，她满脑子光惦记着吃，没注意分寸，脸颊不经意碰上苍提的手臂，一触即离，留下余温。 洗完澡的林绯意脸颊红扑扑的，吹弹可破的皮肤看着很好rua。 也很好亲。 苍提的注意力全在林绯意脸上。 诚然脑子里闪过一万个邪恶的念头，最后都化为不动声色。 他安安静静给林绯意煮面，每个动作看着都很娴熟。 林绯意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人夫感，突然觉得包养苍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第十二章 我说的不是面 身材、颜值、厨艺，样样都能喂饱她。 还有那方面。 林绯意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精虫上脑，跑去客厅喝了两口冷水，这才冷静下来。 苍提把面从锅里捞出，放进调好的蘸料里，小幅度搅拌好之后，空气里芳香四溢。 林绯意紧盯着苍提的动作，生怕漏了这一口。 “怎么只有一碗?” 看苍提没有分第二碗的意思，林绯意眉毛拧成一团。 “我也要吃。” 苍提把碗和筷子调转了一个方向。 林绯意愣了愣神。 “煮给我吃的?” “嗯。” 林绯意挑眉，故意逗他：“什么意思？小狗讨好主人?” 苍提没惯着：“不吃我吃。” 林绯意怕他来真的，护食一样整碗端走。 在客厅尝下第一口，林绯意发出满足的嗟叹：“我真是好命。” 苍提看着她狼吞虎咽，眼神变得愈发的晦暗不明。 “吃饱了么？” 林绯意喝下最后一口汤，抽纸擦嘴，口腔里还在回味，“太好吃了。” “我也想吃。” “再煮一份啊。” 苍提看着她，喉结轻滚，“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面。” “休想。” 林绯意裹紧身上的浴袍，笑盈盈的：“要发情，明早就滚出去。” 苍提敛了眉，不声不响地摘下围裙，林绯意以为他是被说中了，一抬眼看见他长手一勾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她才买的某大牌的蛋糕。 一小块，将近五百。 “我说这个。” 苍提眸光沉沉，“你以为是什么？” 林绯意：“……” 搞这套。 “吃吧吃吧，记得给我两口。” 林绯意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沉默着回了房。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苍提走进洗手间，接了把冷水浇脸。 – 林绯意的房子离大学城有点距离，开车得十五分钟。 一大早，客房空空荡荡，苍提出去了。 客房的门大敞着，林绯意站在门口看，里面没什么变化，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昨晚她已经把客房的钥匙给苍提了，本意是想提醒他需要隐私空间的话可以把门锁上。 苍提没锁。 还挺信任她的。 从客房门口往客厅走，林绯意喝杯水准备出门，视线不经意一瞥，瞥见餐桌上摆着早餐。 简单的培根鸡蛋吐司，旁边还摆着个三明治。 林绯意走过去用手探了探，上面还隐隐冒着热气。 看来苍提刚走没多久。 林绯意是个懒女人，上学时为了多睡一会，经常不吃早餐，这种陋习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这份早餐，是特意留给她的? 林绯意脑子有点不太清醒。 她还关心着昨晚那块小蛋糕的性命，迈步往厨房里走，打开冰箱，发现昨晚的蛋糕还在。 一口未动。 蛋糕上贴了个便条：早餐记得吃。 林绯意把便条撕下来，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个弟弟，有点太了解她了吧? – 吃完早餐已是上午十点，林绯意今天要去晋大收旧桌椅。 确定来大学城开店的前一周，林绯意和相关负责人谈了笔生意，以后大学里如有旧物需要回收，第一个找她。 晋大是其中一个合作方。 这次负责和林绯意对接的是一个姓张的工人，也是林绯意的老东家，需要搬运重物的时候，林绯意都是找的他们团队。 工人在里面忙进忙出，林绯意在外面跟着点数。 她没有聘请专业的团队打下手，数据什么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亲自跟。 一年当中像这样数量庞大的时候其实不多，不然林绯意自己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旧桌椅被陆陆续续搬到教学楼外的空地上，赶上学生上下课换教室的时间，大批学生鱼贯而出，不时好奇的往这边张望几眼。 “卧槽老苍快看！三点钟方向，有美女！” 室友程亦南用书激动地拍了拍苍提的肩，示意他赶紧往旁边的空地上看。 穿着喇叭裤的清瘦身影映入眼中，林绯意单薄瘦削，站在一帮忙进忙出的大老爷们中间格格不入。 林绯意长得美，气质又突出，除了程亦南，还有不少上下学的男男女女止住脚步往她这边看。 换教室的路上，哪见过此等靓丽风景。 “要是我能勾搭她，几万的学费也交得值！” 程亦南正投入得想着，眼睛一转，看见旁边的苍提大步朝林绯意那边走。 程亦南当场痛骂：“见到美女就泡，苍提你臭不要脸！” 林绯意在这句痛骂落下的同时头刚好抬起，不偏不倚地，望进一双冷眸中。 她眼中盛了几分愕然，“你怎么来了?” “你一个人能行么？” 苍提看着不断望卡车上丢的桌椅，伸手虚空地赶了一下随之扬起的灰尘。 做一行，最重要的就是能吃苦、不怕脏。 苍提仔细回想了一下，林绯意好像有洁癖，衣服一天换几套，身上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女孩子独自一人走这条路，要克服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难。 而这些，林绯意早已习以为常。 “我都快三十了，有什么行不行的，真要是摊上事，不行还不是得硬上。” 林绯意眼中光彩湛湛，更多的是经过大风大浪后沉淀下来的平静。 人不是一夜之间长成苍天大树的，如今的林绯意独立要强，打心眼里觉得谁都靠不住。 一切唯有靠自己。 苍提蹙着眉心看她，“真有事，别硬撑，可以适当使用你资本家的权力使唤一下我这个助理。” 林绯意听着有趣，“关心我?” 苍提：“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 林绯意戏嘲，“以后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到时候别哭。” “别撩妹了老苍！要迟到了！下节是灭绝师太的课！” 程亦南站在远处催促，边催边撒腿跑。 灭绝师太不一定会骂苍提，但一定会骂他，这回他可是学精了——绝不等苍提一起进教室。 听到声响的林绯意用眼神赶人，“你同学催你，还不快去?” 见苍提没动，林绯意一脚踢他，“上你的课去，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 待苍提消失在视野里，看见两人动作的张工笑眯眯地走过来：“小林，你男朋友啊？” ------------ 第十三章 真的是‘本人’吗 “哪能啊，就一小孩。”林绯意说。 虽然，是有过一夜情的小孩。 苍提的外表其实很有欺骗性，看着沉稳内敛，私下里也不过是个床上说的鬼话都会相信的小屁孩。 林绯意对他生不出多余的情感。 张工倒是想法不一，“那小伙看着很俊啊，长得跟我女儿房间里贴的什么挨豆一样，男人光看脸是靠不住，但只要他对你真心，也可以尝试一下的嘛。” 林绯意笑了笑，只当听个乐呵，没有放在心上。 男人的真心值几个钱?就像当年的许润清，张口闭口的山盟海誓、真心实意，到头来还不是成了一句空话。 闲聊完，林绯意跟着工人进去看里边的进程。 晋大派了个老师过来监工，这会正忙得不可开交。 工人们个个都在各司其职，正好看见林绯意进来，他便开了口： “那个，小林啊，你能帮我去找美术系的方主任拿一下钥匙吗？他这会在阶梯教室上课，我这边实在走不开。” 林绯意看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应下了这份跑腿的活，“方主任在哪个教室?” “就对面那栋楼的J13，麻烦你了啊小林。” 林绯意得了信，提步往对面教学楼的电梯口走。 上去之前她粗略瞄了眼贴在一楼的教室分布图，得知J13就在六楼电梯边上。 顺利找到教室，林绯意迟疑了一下才敲了敲前门。 “方主任，后勤部的王老师让我找您拿钥匙。” 听见动静，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被学生亲切称为“灭绝师太”的方主任上一秒还在横眉冷竖地对着一众学生强调上课纪律，下一秒，情绪转换成了震惊。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方主任还顺手把眼镜戴了上去。 以为方主任没听到，林绯意走到讲台边上又接连叫了他好几声。 “方主任?” 方主任从眼前晃动的手掌影中回过神，“哦，哦！钥匙，你是来拿钥匙的，给你。” 林绯意接了钥匙，温和道谢后转身离去。 如果她停下来仔细看，会看到身后的投影上正播放着一个美术大拿的生平简介，而这位大拿手下最得意的门生，叫林挚一。 PPT上，贴了林挚一的照片。 台下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学生在林绯意走了之后轰然躁动起来。 “不是，我没看错吧？刚才那个美女，怎么和林挚一长得一模一样?” “假的吧？林挚一不是好几年前就销声匿迹了吗？” “听说她当年在央美读预备年的时候，惊动了很多美术界的大佬，没想到本人长这么漂亮！比照片漂亮一千倍！” 在场的都是美术系的学生，不少人都对林挚一这个名字耳熟能详。 晋大的美术专业虽说也在国内名列前茅，但到底是不及八大美院之首的央美。 “林挚一学姐如果在学术界的话，现在高低也是导师级别的了吧？天呐，不敢想成为她的学生能拿到多少人脉和资源！” “学校瞒着我们把林挚一学姐请过来了?不可能吧？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那不是林挚一，只是大学城里一个卖旧家具的老板，之前偶遇过，只是外表上有点像。” “这事我有发言权，刚才来的路上我就看见她了，我靠远远看过去真的好像林挚一学姐啊，近看更像了！” “别想了，真要是林挚一，不可能混成这样，我看她天天在店里捣鼓不知道从哪收来的破烂玩意，也卖不了几个钱。” 学生在台下热议，整个教室闹哄哄，‘灭绝师太’方主任这次难得没有第一时间肃清纪律。 因为他自己也在品，刚才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林挚一。 参加学术交流会的时候，方主任在很多优秀的导师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一直都想找机会拜访本人。 结果‘本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真的是‘本人’吗？ 他心里存疑。 程亦南心里也存疑。 “那个美女，和PPT里的人长得好像啊。” 饶是差生，程亦南也忍不住发出感慨。 他没太听说过这个叫林挚一的光辉事迹，但刚才灭绝师太点名叫他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他听了一下课。 这个林挚一，号称央美‘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画手’，实力不容小觑。 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了个晋大，人家最初的起点就是央美，比不了，根本比不了。 “诶老苍，你不是把林挚一当偶像当了这么多年吗，刚才遇到那个美女的时候怎么没顺道问问她是不是林挚一。” 程亦南打了个巨大的瞌睡，本来他很困，这一下瞬间把他搞精神了。 纵然是美术系吊车尾选手，也忍不住对大人物生出好奇。 见苍提没回答，程亦南自圆其说：“也是，你可是咱们院的天才画手，真要是遇到林挚一，也不能在人家面前表现得太激动，不然丢了晋大的脸。” “你倒是很会为我开脱。” 苍提沉静的眸子像乌墨一样漆黑，表情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你前几天不是一直在忙着泡妹子吗？她人呢，怎么不把她叫来陪你上课?” 讲起八卦，程亦南的兴致显得尤为高昂。 他们宿舍哥几个好歹也为这份泡妹事业出了份力。 宿舍关系不和的天大的罪名可不能白背。 “你看你最近很闲。”苍提幽幽地瞥他一眼，眼里带了几分危险的警告。 程亦南自己创了家游戏公司，里面的游戏人物的形象是苍提帮忙画的。 稿子交了一半，大受外界好评。 程亦南等着剩下一半救命。 “错了爸爸。” 程亦南脱口而出，主打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问了还不行吗，画稿的事还得请您老人家多费心呢。” 苍提看不上他那三瓜两枣，实际是在帮他义务劳动。比起找专业的插画师，能省一大笔钱。 程亦南心里拎得清。 “下周灭绝师太的速写课，你找好模特了没？” “嗯。” 苍提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曾变过的人选。 只是这个人，他不一定能请得来。 ------------ 第十四章 就吃这套 敲下最后一颗铆钉，林绯意把锤子往身后放，一转头看见那张极具特色和标志性的脸。 林绯意发自内心的觉得，混血长得是真帅。 开出顶级帅哥和顶级丑男都是小概率，苍提恰恰就是这小概率之一。 他是前者。 经过前几天的培训，苍提已经能适应一些基本的工作，比如刨边、加固这种。 需要上力气的，林绯意都一一把他教了个遍。 她花钱请人回来可不是为了当花瓶的。 让林绯意最惊讶的是，很多活她只教了苍提一遍，苍提就能做得有模有样了。 领悟力优秀得出奇。 这头脑运用到学习上，高低能甩人一大截。 “你不会是你们班的学霸吧？”林绯意大胆猜测道。 “你看我像么？” “不太像。” 根据学生时代的刻板印象，长得帅的学霸少之又少。 真要是学霸，当初早就去名牌大学了，又怎么会考来晋大呢。 林绯意对自己的诸多猜想深信不疑。 苍提正在拿锯子据木板，他蹲在暗光里琢磨了好一会才问：“你下周三有空么？” 林绯意反应很快，“先说事我再考虑有没有空。” “我需要一个模特。” 苍提手里的木板啪的一声断裂，他顺势放下锯子，把木板摞好递给林绯意，“小半节课的功夫，不会耽误你很久，费用我可以正常支付。” 算准了林绯意只对钱感兴趣，所以苍提开诚布公，只谈钱。 没有料想中的反应，林绯意听见他谈钱，眉头皱成一团。 “多大点事。” 听见这个反应，苍提眼波闪了闪。 下一刻，他听见林绯意说：“不就是需要个女的么，我随便帮你叫一个去就是了。” 苍提眼底那抹隐隐的期待被击碎，“我不想找别人。” 林绯意很自然得理解成了苍提怕麻烦别人，安慰他说：“以姐姐我的人脉，随便给你摇个美女不是问题，放心吧。” 林绯意说着就要打电话，苍提出手按住她的动作。 “我只想找你。” 凛冽的目光将林绯意牢牢钉在原地。 苍提这双眼睛，要是深情起来，就跟偶像剧里的男演员似的，看狗都深情。 林绯意按着起伏的心脏，强装镇定的扬着嘴角：“怎么，你非我不可?” “嗯，非你不可。”苍提目光坦然。 某一瞬间，林绯意有种听见苍提心里话的错觉。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张脸蛊惑了。 “理由?” 有了许润清这个前例，林绯意清醒得很快。 天底下不会有白示的好。 果不其然，沉默两秒后，苍提很快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指望你替我作弊。” “我一个卖旧家具的，大学毕业这么多年，能帮怎么帮你。” 林绯意听着荒谬，“我是良民，违法乱纪的事干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你帮得了的，姐姐。” 苍提半蹲下来，声音里带了几分软。 意识到面前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是在撒娇，林绯意再也无法淡定。 有些人外表斯文禁欲，内里是个小孩就算了，居然还是个会撒娇的小孩。 那声姐姐，尾音听着勾人。 林绯意还真就吃这套。 – 答应了苍提的要求，林绯意惊人地发现，苍提竟然是学美术的。 且不说长相和气质完全不符，就凭他叫自己一个卖旧家具的去画墙画这一点，林绯意笃定他是个差生。 差生才会想着找外挂。 林绯意算是发现了，这小孩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上了他的当。 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这次上的是外表的当。 撒个娇，她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林绯意自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心软了。 林绯意不喜欢张扬，去当模特的那天，她故意把自己裹成粽子，化妆更是化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方主任要求一个组找一位校园里标志性的人物当模特，有不少女孩子投机取巧，找了自己楼栋的宿管阿姨过来。 林绯意混在其中，毫无违和感。 “你这是把哪个女寝的阿姨抢来了？”程亦南看着自己组的模特，眉毛皱成一团，“为了我们小组，居然闯女寝，好变态啊老苍。” 苍提没搭理他。 这节课是随堂测，考验团队合作，一个小组共同交一份作业。 之后，方主任会从中挑选优秀的作品拿去参赛。 作为寝室的种子选手，苍提毫不意外地被委以重任。 一想到苍提为了能爽约泡妹不惜独自承包一个学期的小组作业，程亦南心里不禁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 像苍提这种从小就被誉为女娲毕设的小孩，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这些追求者家世各异，但结局出奇一致的雷同：不是被当众羞辱就是主动放弃。 能让苍提主动的，从未有过。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万年冷面寡王铁树开花? 程亦南不经意抬头看林绯意一眼，这一看，就产生了一个天大的联想。 “卧槽，这个不知道哪个楼栋的阿姨，不会就是你前几天一直在泡的妹子吧老苍，你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怪不得不把人带来陪自己上课，千方百计的藏着掖着，原来是因为年龄和身份上的禁忌！ 程亦南像是不经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抓着寝室的成员奔走相告。 几个大男孩瞠目结舌，直呼炸裂。 毫不知情的林绯意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面部有点僵，本能的伸手揉了一下脸，这一揉，不小心揉花了画在眉弓的媒婆痣。 露出的那一小块，是年轻的水灵皮肤和优越的眉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林绯意两者兼具。 第一时间发现她脸上异样的是程亦南。 “阿姨，你眉毛那，脱妆了。” 怕林绯意尴尬，他提醒的声音很小。 林绯意听见了。 她从包里有条不紊地拿出化妆品补妆，粉底还没拍上脸，程亦南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诶?你是不是昨天在……” 他想进一步问清楚，旁边正在画速写的苍提一个箭步上前。 ------------ 第十五章 下辈子还找你当爸爸 高大挺拔的身影把林绯意挡得严严实实。 第一次见苍提这么紧张一个人，程亦南眼里全是兴奋，“好甜！姨甥恋，磕到了磕到了！” 林绯意从夹缝中看见程亦南的表情，她问苍提：“你确定你跟你室友关系不好？他好像一直在激动地看着你。” 上课之前，程亦南在林绯意面前刷过脸，说他们小组的成员都是一个寝室的，彼此之间都熟识。 林绯意以为苍提和他们貌合神离，现在看来，有待考究。 她总觉得，苍提像是刻意隐瞒了点什么。 林绯意拿出遮瑕把原先粘痣的地方遮掉，余光瞄到苍提的画纸，忍不住点拨两句：“褶皱上可以在加深一点，这里的光影也可以加重一点。” “什么深一点重一点?” 方主任被临时叫走，教室的动静有点嘈杂，程亦南凑过来的时候，没听太清，只听见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词。 “你俩在干嘛呢？” 林绯意坐在桌子上，苍提贴着她站在身前，他很难不理解成…… 看来以后要少看点动作大片了。 程亦南发自内心的反省。 “我说他的画。” 清晰地听见林绯意的声音，程亦南眼睛一瞬间瞪圆。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昨天来找灭绝师太拿钥匙的那个美女吧?” 林绯意从迈进教室起大部分时候都在点头示意，程亦南没怎么开口听她说话，所以没在一开始认出来。 他原本想说‘老苍昨天搭讪的那个妹子’，话到嘴边感觉到一股杀气，只好生生换了个说法。 “可以啊老苍，昨天还在搭讪，今天就把人骗到教室了。”程亦南在苍提耳边笑得贱兮兮的，“把人拿下指日可待。” 他们寝室几个打过赌，大学四年谁脱单就请全寝吃饭。 临近毕业，除了苍提，其他人的饭都吃过了。 程亦南就等着这顿。 两人当着林绯意的面亲密耳语，林绯意看着这诡异的画面，死了多年的腐女DNA忍不住动了。 理智告诉她，一把年纪了，什么都嗑只会害了她。 现实告诉她，脑子一丢就是嗑，什么都嗑只会让她五脏俱全。 程亦南看见林绯意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以为林绯意是担心苍提把她画丑，拍拍胸脯说： “美女，你不用管他的画，他一定会把你画成仙女下凡的，这点你可以放一万个心。他可是我们美院的天才画手，和那什么林挚一画技不相上……” 程亦南话还没说完，苍提一记眼神刀已经飞过来。 似乎察觉到什么，程亦南求生欲旺盛，赶紧改口：“别听我瞎说，我吹牛的，我这个室友啊……画技非常的……一般，非常的一般！就需要你这种高人多多面对面地指点！” 一长串的话说完，程亦南默默跑到旁边捏了把汗。 他在心里冲苍提吹胡子瞪眼：你泡个妹你清高，坏话听不得，彩虹屁也听不得。这play的一环，老子tm的不当了！ – 当，还当。 下了课，程亦南邮箱里收到了苍提剩下部分的画稿。 人物形象不仅在原有的基础上丰满了，还加上了个人的角色特点，非常贴合游戏本身。 角色还没发布，程亦南光是看到这些画就笑开了花。 “下辈子还找你当爸爸。” 程亦南一激动，想捧着苍提亲一口，苍提嫌弃地退开三米远。 小组成员的作业陆续交上讲台，方主任看着苍提这组的作品，欣慰地点点头。 程亦南坐在底下观察他的表情，根据他的了解，不出意外他们这一组拿第一又稳了。 有老苍这个王者坐镇，想不拿第一都难。 苍提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拿第一。 无论干什么都是一样。 学霸的思维从小异于常人，这是他们这种学渣努力多少年都比不上的。 收完画，方主任站在讲台上宣布正事。 “下周，润亿集团要在市中心的文化广场举办林挚一的作品回忆画展，展只对一些社会名流开放。负责人送了我几张票，班上如果有对这个展感兴趣的，可以私下找我申请。”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在台下引起轩然大波。 “林挚一学姐的画展诶?要举办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学姐要露面了啊？” “大佬要重出江湖了吗？你们说，在展上有没有可能见到本人啊？” “我觉得很有可能！林挚一是我的女神，这次要说什么都要去！” “不知道这个展居然是以集团的名义举办的，怎么不是以林挚一的个人名义啊？” “可能是林挚一委托的吧，不然人家集团怎么敢拿着学姐的画私下里举办画展啊。” 林绯意侧过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生冷的笑。 年纪这么大的女人的床都爬，还有什么是他许润清不敢的。 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罢了。 分手了也不忘拿前任的东西出来薅完最后一点价值，这才是他的本质。 商人逐利，许润清利欲熏心。 相较于林绯意，坐底下的苍提显得冷静许多。 他把削好的铅笔放回文具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画这张画，苍提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想把林绯意带来。 或许，是想让她成为自己笔下最优秀的作品。 这张作品隐在由好几个人名组成的小组头衔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林绯意在听见铃声响起的那一秒，沉积了大半节的困意消散不少。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出教室，嘴里商量着一会去食堂吃什么。 林绯意走在队伍中间，有种回到大学时光的假象。 赶上饭点，她不想去挤高峰，便寻思用手机点个外卖。 刚打开外卖平台，微博跳出一条热门新闻： “曲氏旗下的青城山精神病院被爆有医护人员长期虐待病人，曲氏回应：情况属实，涉世事人员现已开除，作通报全行业处理……” 看到这条消息，林绯意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各种不安的感觉纷至沓来。 ------------ 第十六章 人文关怀 没心思吃饭，林绯意出了教学楼直接到校门口打了个车。 “师傅，去青城山精神病院。” 林绯意心急如焚，紧赶慢赶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周芙正坐在病房里乖巧地吃赵姨削给她的苹果。 “你来啦。” 周芙看林绯意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个三岁小孩。 她神志不清，大部分时候不认得林绯意，但有极少数的时候，会把林绯意当成自己的玩伴。 非正常看望周芙的时间点，赵姨看见火急火燎的林绯意心生诧异。 “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以为是出什么事，赵姨心里一块大石头悬了起来。 “我妈有没有出事?” 林绯意答非所问，赵姨从她急切的表情里，领会到了她突然过来的目的。 “小姐，你是看新闻来的吧？” 医护人员虐待病人的丑闻这几天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医院里更是闹得人尽皆知。 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赵姨在心里提前做了预想，扑通一声跪在林绯意面前。 这举动把林绯意吓得不轻，她赶紧把人拉起来，“赵姨，你这是做什么呀？” “小姐，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夫人！” 愧疚心使然，赵姨不由分说就要扇自己巴掌，林绯意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手。 “赵姨，你先起来，有事可以慢慢说。” 赵姨兢兢业业服侍林家这么多年，林绯意于情于理都经不起这一跪。 赵姨没听林绯意的，跪在地上死活不起，“前几天我去上厕所，让夫人自己在草地上玩，等我上完厕所回来，夫人背后青一片紫一片，我以为是夫人自己不小心磕的，就没太在意，回病房之后给夫人上了点药……” 想到在微博看到的那条新闻，林绯意浑身都冒起了冷气。 “结果呢？我妈其实是被打了，是吗？” 说出这个结论时，林绯意声线都在发颤。 这里的医护人员隶属于曲氏旗下，训练有素，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一个病人。 除非，背后受人指点。 林绯意担心是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仇家找上门。 “对不起小姐……真的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夫人！” 赵姨一巴掌一巴掌往自己脸上扇，响在空气中清脆有力。 专心吃苹果的周芙见了，踉跄着下床抱住她，阻止她继续往脸上掌掴。 “你干嘛呀，这样好痛的，好痛的！我给你吹吹，呼～” 周芙不理解赵姨为什么打自己，只是潜意识里不想看到赵姨疼。 这个举动落在林绯意眼里，是一个好信号。 精神病人不认得，是时间长了分得清谁对她好。 赵姨如若不是一直在悉心照料，周芙是不会心疼她的。 如此，赵姨在林绯意心里的嫌疑，暂且可以解除。 “赵姨，我妈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新闻里说，被爆出的医护人员长期虐待病人，我妈难道……” “不是的小姐，新闻里说的那个医护人员，听说是一个护士，她闺蜜的婆婆在这家医院，她是为了替闺蜜报仇，才长期虐待病人。 夫人那天恰好碰到她，缠着她找女儿，她急着去交班，失手把夫人堆到地上，导致夫人后背撞到了石头……” 说到这里，赵姨忍不住连连叹气，“说到底都怪我，都怪我……” “别这么说，赵姨。” 林绯意把她扶起来，“那我妈身上其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自己不小心嗑的。”赵姨回答道。 得知周芙没有被长期虐待，林绯意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赵姨。” 怕赵姨心里多想，林绯意示意她放轻松，“一个人在医院看护我妈，难免有疏漏的时候，别太责怪自己。” “谢谢小姐体恤。”赵姨重新露出笑容。 “说来也奇怪，那个小护士竟然还惊动了上边的人，我前两天听医院的人闲聊，说医院高层都被叫去挨骂了，骨干医师下岗了好几个，听说过几天新的团队就过来交接了。” 赵姨和林绯意阐述着自己听来的八卦，“我还听人说，那个护士虽然长期虐待，但下手并不重，按理来说不该有这么严重的下场。可能是现在互联网发达，事情捅到网上，闹大了，医院顾忌名声。” “那被虐待的那个婆婆呢？” “她啊，听说家属得到了一大笔赔偿，医院承诺她之后的治疗终身免费。” 林绯意听得认真，听完没发表什么意见。 抛去公关团队这一层因素，曲氏的人文关怀一直做得很到位，这也是当初林绯意选择把周芙安置在这里的原因。 – 和林绯意走散以后，苍提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 再一次重拨之前，曲晚的电话打了进来。 “哟，转性啦？居然主动关心起了家里的产业。” 曲晚难得的欣慰，“不愧是我的儿子啊，处理事情的雷霆手段和你妈有得一拼，现在就差把那个小护士的祖坟刨出来示众了。” 曲晚夸奖连连，一番糖衣炮弹过后，话题才步入正轨。 “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林家那位夫人也在咱们家的医院。林家出了那样的事，之后恐怕是起不来了。林续柏在进去之前，跟你爸爸交情不错，情分上我们理应好好照顾她夫人。” 曲晚对林家的事情很操心，“听说他们夫妇俩还有个女儿，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没有工作的话，咱们家倒是可以安排一个。” 早年林家风头正盛的时候，她是见过那位千金的，彼时曲家还没取得今时今日的地位，没和林家有什么深入的交流。 后来还是通过自己拥有绅国拥有皇室血统的丈夫这一层关系，才和林家搭上线，有了生意上的来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关系网庞杂，这才得以在覆灭的时候没闹得人尽皆知，也算给自己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林续柏这样一个一身正气的企业家，怎么会被查出贪污受贿呢？ 曲晚想不通。 聊完正事，曲晚又扯了点有的没的：“儿子啊，什么把你小女朋友带回来看看啊？” “今晚。” “真的吗！”曲晚喜出望外。 苍提淡淡抿唇：“嗯，梦里。” 曲晚听着嘟嘟嘟的电话声直骂：“臭小子！今晚不准回来！” – 哄着周芙吃完饭，林绯意从病房出来，看到苍提打来好几通未接来电。 她回拨过去，那边很快接通。 “你人在哪？” 林绯意认真想了想，随后报了个地址过去。 ------------ 第十七章 逢场作戏还是逢场作爱 去找林绯意之前，方主任在电话里抓着苍提谈话。 “过两天绅国伦萨大学的专家会来咱们学校会面，有意在美院选一批好苗子过去培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抱歉主任，我暂时没有想出国的想法。” 苍提一秒钟都没有考虑，直接回绝。 方主任大失所望，“苍提，像你这样有天赋的学生，可以走向更大更好的舞台，晋大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方主任惜才，在电话里竭力说动苍提，试图让他改变想法。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苍提高三那年，曲晚就提出过想要送他出国深造。 当时曲晚精挑细选，选中的也是伦萨大学。 凭借自己丈夫在绅国的地位，苍提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 苍提说什么都没同意。 曲晚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国内，加上自己志不在当安分守己的王妃，便提出和丈夫分居两地，留在国内继续当叱咤商界的女强人。 苍提为什么这么排斥出国，曲晚时至今日都没有弄明白。 “如果你嫌出国麻烦，去央美深造也可以呀，我好几个同学都在那边当导师，你要是有意向，可以跟我说，我提前通个气，把你交到央美最顶尖的美术专业导师手里。” 方主任话里话外都是在苍提着想，可得到的还是冰冷的拒绝。 “谢谢主任的好意，我很喜欢晋大，没有去别的地方的想法，能成为主任的学生已经是晚辈莫大的荣幸。” 苍提说得客套，可句句说在方主任心坎里，方主任这才作罢。 倒不是他不想去深造，是现实有更重大的责任等着他。 曲晚很爱他，也很爱自己一手扶持的诸多产业。 作为曲晚唯一的继承人，他将来定然是走从商这条路的，他不能让曲晚大半辈子的心血假手于人，更不能让家族世代经商延续下来的基业脉络，断在他手里。 去青城山精神病院的路上，沿途经过不少景区，坐在车里走马观花的时候，苍提蓦然想起了多年前壮志凌云的那个人。 “你以后如果出国，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我的根在这里，此生都不能忘。我要把自己学到的、见识到的西方艺术，通通都带回国内。” “那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吧?” “我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以后可能会安分守己地成为一个大学美术老师吧。我觉得晋大就不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苍提在这等了四年，以为自己和那个人生命轨迹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任何的重合。 还好，他等到了。 – 林绯意报的地址在一个商场里，苍提来之前，她自己先在里面逛了起来。 女人衣柜里总是少了那么一件衣服，难得逛一下商场，林绯意想在深冬来临之前多买点衣服。 商场三楼是服装店专场，出了电梯，林绯意从一家婚纱店门前路过。 透过橱窗看去，店里有三三两两的预备新娘在满心欢喜地挑选婚服，她们的丈夫有的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有的亲自陪着挑。 这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看到了鹤立在丈夫堆里的许润清。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气质温润，眉眼俊朗，怎么看都像个好丈夫。 他此刻正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一个女人身后，身上还背着某品牌几十万一个的女士包。 似是察觉有人看过来，许润清循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隔着架子上的诸多礼服，他一眼看见站在橱窗外的林绯意。 和店里暖黄色的灯光不同，外面是冷白的白炽灯，照在林绯意身上，显得孤高冷清。 他们最热恋的时候，林绯意也站在橱窗前看过婚纱。 落地的雪白纱裙，穿在模特身上绝美。 那时候的林绯意，也幻想过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幻想过嫁给许润清的那一天。 “一一，你放心，我一定娶你！等我的公司做起来了，我要给你买全世界最好看的婚纱！最昂贵的那种！” 那时候在婚纱店门口斗志满满的许润清，看着今天陪另一个女人来试婚纱的许润清，会作何感想呢？ 如今功成名就的许润清，看到璀璨夺目的礼服，脑子里又会想到什么呢？ 林绯意不知道，也不想关心。 她目光射过去的那一秒，许润清慌乱地往身后藏了一下身上的女士包。 导购领着曲邻进试衣间试婚纱，帘子一拉上，许润清就追了出来。 “一一，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润清不由分说地扯住大步往前走的林绯意，说什么都要跟她好好谈谈。 “我娶她只是为了她家族背后的利益，我和她没有感情，只是逢场作戏。” 林绯意用尽全力挣脱桎梏后发出一丝冰冷的笑。 “逢场作戏会作到一张床上?会青天白日的玩车震?是逢场作戏还是逢场作爱，你难道不清楚?这种没脑子的蠢话，说出来骗骗自己就得了，说给我一个外人听做什么。” 她的语气似讥嘲，又似自嘲。 她笑许润清蠢，这种时候还要执意在她面前装深情。 也笑自己的眼光太差，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趋炎附势的垃圾玩意。 世界上靠不住的东西有很多，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 他多爱她啊，哪怕在前任面前假惺惺，都不忘把她的包挂在身上看牢。 当年那个许润清，早就成了别人的所有物。 刚分手那会，林绯意哭得死去活来，现在看许润清，眼里只剩厌恶。 厌恶他明明趋炎附势，还要装作深情。 伪善的面孔，虚伪至极。 “许先生还是趁早回去吧，里面那位出来要是没见着人，怪罪许先生就不好了。” 林绯意美眸朝店里指，面带无辜：“许先生自己见异思迁，可不能拉我一个路人下水呀。” 把话说清，林绯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许润清看着林绯意决绝的背影，眼含复杂。沉默三秒后，他在身后说： “你妈没事就好。” 闻言，林绯意不出意外地顿住脚步。 ------------ 第十八章 你又不是别人 “什么意思？那条新闻是你的手笔?” 林绯意想仔细追问，许润清已经转身进去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绯意没跟着进去。 里面那个女人，应该是传说中的曲氏的二小姐，以许润清小白脸的能力，在二小姐面前吹吹耳旁风，扇动二小姐帮他处理个人，倒也不成问题。 逻辑上说得通。 青城山医院被曝出医护人员虐待病人后，林绯意的妈妈也连带着受到了院方的不少恩惠。 不仅免费把人转到了环境极好的VIP病房，还安排了一次全方位体检，确定周芙受的是轻伤后，院方补偿了全套有助于恢复身心的补品。 那补品林绯意认得，价值上万。 这些，林绯意在来商场前才处理完。 许润清为什么要帮她? 他可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得知林家已经败落、自己的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时，许润清可是恨极了她。 恨她没有在一开始表明身份，恨她欺骗他。 现在转性，也不过是仗着她还有最后一点价值可以剥削罢了。 林绯意在心里为许润清找了个相对可信的理由，转身进了间专卖大衣的服装店。 另一边，曲邻在导购的帮忙下，试了半天把试好婚纱出来，帘子一拉开，发现站在外面的许润清心不在焉，眼神还不时往店门口瞟。 “宝贝，你在看谁呢？” 注意力没有在自己身上，曲邻有点不高兴，碍于这是在外面，曲邻的公主脾气没有当场发作。 她年近四十，上了年纪身上的皮肤难免松弛，许润清看着那几十万婚纱都包裹不住的赘肉，硬着头皮夸了一连串的好看。 这夸奖外人听了强硬生涩，对曲邻来说很是受用。 她虽说没从曲晚那拿到太多的好处，但耐不住老爷子生前对她疼爱，在遗嘱里给她留了不少公司的分红，每年到账几千万，包养一个小白脸完全不成问题。 要不是许润清情绪价值给得十分到位，润亿集团这种公司，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更别说和这种公司的老板结婚了。 她能屈尊降贵，已是给了许润清天大的面子。 许润清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在曲邻面前表现得格外卖力。不仅情绪价值给到位，身材上更是一直严于律己。 否则以他将近三十岁的年纪，比下是不可能比得过那些年轻力壮的小鲜肉的。 说到小鲜肉，他就忍不住想到了跟在林绯意身边的那位。 综合脸和身材来看，确实有几分姿色，只是能力太浅薄，手里一没钱二没地位，帮不了林绯意任何事情。 林绯意身边追求者无数，拿他当消遣罢了。 说到底他们都是同一类人——为了长远的利益，不得不暂时委身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许润清没把苍提放在眼里，反倒是满心满眼都在想林绯意有没有跟进来。 如果林绯意出现在曲邻面前，他就当着曲邻的面拒绝林绯意，这样一来，可以很好地在曲邻面前聊表决心。 至于林绯意那边，到时他可以私下里解释，说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就算林绯意对他再怎么厌恶，心里也会因为他帮了自己妈妈这一件事尚存一丝感恩之情。 他一举两得。 青城山精神病院医护人员虐待病人的新闻他只是无意间刷到，利用它在林绯意面前做一下文章也未尝不可。 他处心积虑讨好曲邻，为的不就是利用她背后的曲氏么。 反正林绯意又不会知道真正的实情。 – 大衣店里，林绯意看中了一件酒红色的大衣，正对着镜子欣赏，手机叮咚一声响。 苍提给她发了微信消息。 【你在哪】 林绯意发了详细的定位过去。 她一开始报的其实是精神病院的地址，苍提非说要过来找她。 林绯意怕小孩缠着她问东问西的，半道又换成了商场。 苍提还是坚持说要过来。 林绯意一边试衣服一边等他。 “这件大衣多少钱？” 林绯意掂了一下重量，觉得挺合心意的。 如果价格不贵，她必然拿下。 导购见业绩有戏，喜笑颜开地拿着衣服到电脑前查询，“你好女士，这件衣服折后价一万三千八百八十八，您看刷卡还是现金?” 换作以前的林绯意，定然是眼睛都不眨地刷卡，可现在的林绯意只会觉得一万多是个庞然大数字。 倒不是说她买不起，而是她要把钱留着给周芙治疗，更重要的是用来防止意外。 经历林家这一场意外的洗礼，林绯意深刻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 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除了自己生活，做各种人情也是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她还需要钱去打听那张红木沙发的下落。 诸多权衡之下，林绯意平静地把那件大衣挂了回去。 她已经过了冲动消费的那个年纪了。 可苍提没过。 “把那位女士手里的衣服包起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绯意本能地往导购台看，苍提依旧是穿着他那件起球的毛外套，眼神却格外坚定。 好像自己买得起似的。 林绯意只当他口出狂言，二说不说拽着他出店门。 “你疯了吗？你知道那件衣服多少钱吗？” 林绯意被苍提的大放厥词气得不轻，“装逼也有有个度OK？” 苍提抬头看了眼服装店的店名，没把林绯意的训斥当回事，“你喜欢就买啊，不缺那点钱。” “得了吧你，给我打工一个月才三千块的工资，那件衣服够你不吃不喝给我白打工四五个月了。” 林绯意无情戳破他的‘面子谎言’，“我又不是买不起，只是觉得这件衣服不值这个价。而且，我也没有很喜欢。” 林绯意站在镜子前满意地左看右看的样子在苍提脑海里闪现。 坦白的话落到嘴边，变成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本科这几年我拿了不少奖学金，卡里十万八万还是有的。” 话一说完，林绯意眉头拧得更深。 尝过家道中落的滋味，她很能亲身体会这种落差。 她教育苍提：“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消费非常合理正当。未来，你可以用这笔钱给你喜欢的女孩子买，但不能把好不容易存下的积蓄浪费在我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 苍提看着她的眼睛许久，空气里死一样的安静。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早已替他做了回答—— “你又不是别人。” ------------ 第十九章 先约个三小时的 两个人回到家，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因为商场里的这件事，林绯意和苍提一路都没有说话。 到家以后，苍提自觉往厨房里走，粉色的HelloKitty围裙戴上他这个大高个身上，看着居家又贤良。 但林绯意现在没心思欣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许润清说的话。 曲氏大张旗鼓的全行业通报那名护士，真正原因是因为失手推了她妈妈? 许润清出面说的情? 还是说，她妈妈身上的伤是另有隐情? 林绯意不知道许润清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总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众多疑点缠绕于心，林绯意一时半会没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遂打开微信，把许润清从搁置已久的黑名单里的放出来。 分手之后，许润清想方设法地加她微信，她置之不理。现在风水轮流转，林绯意亲自把他加了回来。 那边的许润清似有所感，好友申请发送过去不到两分钟，他点了同意。 他的消息先一步发过来：【一一，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我的】 林绯意盯着屏幕，忍着心里积蓄已久的厌恶给他回：【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欠前任的人情。 如果周芙现在的安稳真的是受许润清的庇佑，那她必定会想办法把人情还回去。 嗡—— 许润清的消息回了过来。 【一一，我能为你做的不多，我费尽心思歇伏在曲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庇佑你和阿姨啊！】 【我知道这样的方式并不光彩，但至少以后不会再有人敢在医院欺负阿姨了不是吗】 【一一，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对你的用心良苦呢】 看完这些消息，林绯意面色凝重。 她拿起一支笔在床头的草稿纸上胡乱地涂鸦，试图以此来宣泄自己繁杂的情绪，可越涂画只觉得心里越乱。 许润清骗她太多次，她不知道这次还可不可信。 手里的笔被烦躁地扔下，林绯意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苍提差不多做好饭了，她起身往外走，房门刚一打开，埋伏已久的蒋萦从边上飞出来大喊：“Surprise！” 林绯意不惊不惧，象征性地作出几分惊恐。 “你演得好假，没意思。”蒋萦自讨没趣，踩着林绯意为她准备的专属拖鞋往客厅走。 “之涵呢？没跟你一块来?” 没看见印象里的小不点，林绯意不免多问了一句。 蒋之涵是蒋萦的表妹，今年刚上大一，考的也是晋大，入学时林绯意还过去帮忙搬了行李。 小姑娘上大学之前，经常被蒋萦带来林绯意家玩，对林绯意喜欢得紧，去哪都黏着。 几个月没见，林绯意也怪想她的。 提起她蒋萦就忍不住笑，“小公主上大学长了觉悟，非要自力更生，找了个新开的游戏公司给人家966当实习生，这几个月都出不来了。不过她们老板还挺有意思的，给她们开追剧平台的会员，让她们边追剧边办公。” 林绯意听得颇有兴趣，“这点小恩小惠就把小公主收买了？” 蒋萦：“怎么可能，小公主好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能被这点小钱打动?听说是因为她公司老板认识一个插画大佬，之涵那个慕强批，非说要见上一面，这不天天在公司蹲点呢么。” “还有这事。” 林绯意当乐子听，闺蜜俩挽着手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苍提正在半开放的厨房里煎牛排。 蒋萦戳林绯意的胸口，“哟，把弟弟带回来同居了啊？” 她故意提了点分贝，边说边观察苍提的表情，后者泰然自若，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这个年纪，被人调侃少不了脸红耳根子红，常见的反应，苍提统统都没有。 稳重得根本不像个弟弟。 蒋萦对他木头一样的反应感到无趣。 “该说不说这脸长得是真帅啊，你小子背着我吃这么好。” 蒋萦羡慕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上次在店里你们说睡了那个事，跟我描述一下细节，快快快。” “哪能当着人的面说这些。” 林绯意一脸正色，“我们可没有同居，他房子到期了，只是暂时让他过来借住，找到房子就搬走。” 怕苍提听到，林绯意没说多大声，但她总觉得有双眼睛似有若无地往这边看。 “不是肥肥，你就忍心让这么帅一张脸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 蒋萦痛心疾首地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你不喜欢外面可有的是女人虎视眈眈，你上次不是还说他年轻力壮，比许润清那个渣男强一百倍……唔……” 蒋萦每句话都在林绯意的意料之外，等林绯意反应过来捂嘴的时候，蒋萦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客厅一共就那么点大，蒋萦又是个大嗓门，林绯意在电话里口嗨的话不出所料地传到了苍提耳中。 蒋萦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林绯意去厨房拿碗，才打开厨柜的门，背后便被一股冷冽的松香气环绕。 这是独属于苍提身上的味道。 苍提把她牢牢地圈在厨柜下的一方之地，两人视线相汇，气息若即若离。 “你……你干嘛。” 林绯意东张西望的欲盖弥彰，乱瞟的眼神中，她看见苍提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有人夸我还不能让我知道?” 苍提在她高频眨动的眼睛里似笑非笑，“姐姐原来胆子这么小，只敢背地里夸我，说我年、轻、力、壮。” 他一字一顿，听见那声熟悉的‘姐姐’，林绯意脸上有热意浮来。 她本能地往后缩，苍提却迎着她的眼睛上前，“看来上次姐姐体验不错，再考虑续个约?” 林绯意眼神慌乱，“约……约什么。” 苍提把她整个人望进眼睛里，身上男性荷尔蒙的气息炽热又撩人，“你说呢。” 人有这方面的需求人之常情，谁能拒绝和192混血男大来一发呢。 林绯意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举棋不定，“你让我想想。” 苍提冷冽的眸中暗潮汹涌，“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先约个三小时的。” ------------ 第二十章 不曾遗忘的 林绯意破防，“你指的是不眠不休三小时?你当我是生产队的驴?” “正常画展不都要三个小时?”苍提直白地看着她，“你体力这么差?” “画展?什么画展?”林绯意眼睛半眯，她好像又听岔了。 脑子里又想了些有的没的。 都怪这张脸，太会骗人了。 林绯意头疼地揉着眉心，“去看画展不能直说吗，非要搞得这么暧昧，害我差点又想歪了。” 苍提眸中暗光微闪，“想成什么了。” “没什么。” 林绯意一下子清醒，从苍提手臂下钻出来去拿碗。 笑话，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饥渴的。 苍提的声音响在后面：“方主任送了我两张林挚一画展的门票，你当了我一节课的模特劳苦功高，我邀请你去看也不过分吧？” 林绯意把碗挨个铺在餐桌上，“你指望我一个卖二手家具的懂画?” 苍提：“上次你不是挺懂的么。” 林绯意钻回厨房里拿沙拉酱，“我就一土狗，欣赏不了高雅的艺术。” “我想你陪我去。”苍提嗓音沉沉。 林绯意取笑：“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不用这么黏我。” 洗手间唰地传来冲水声，蒋萦拧开门出来听见的就是林绯意这句‘不用这么黏我’。 见气氛不太对，她赶紧过来吹耳旁风：“肥肥，先别急着下结论，这弟弟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不比许润清那个一无是处的狗东西好多了?” 和许润清谈恋爱的时候，家里大小事情都是林绯意亲自操劳，蒋萦可是亲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精神暗淡。 “算了不提这晦气玩意了，你妈那家医院被爆出的丑闻你听说了没？” 蒋萦挽着林绯意的手臂往餐桌那走，顾及着还有苍提这个外人在，她说得避讳，没有点明周芙住的是精神病院。 “那个护士失手推过我妈，许润清说是他向曲氏周旋，为我妈出的气。” 林绯意半点没瞒着，把在商场偶遇许润清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蒋萦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放他娘的狗屁！他许润清能有个鸡的能耐，说动曲氏对一个护士下这么重的手。” 旁观者清，蒋萦一秒听出许润清的不怀好意，“你还不知道吧，曲氏二小姐和曲氏现在当家做主的大小姐私下里关系并不好，许润清攀的是二小姐，在曲家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他只是想利用你的愧疚让你回心转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不知道这姓许的死妈玩意哪来这么大的脸，连少爷的功劳都想抢。” “少爷?”林绯意听到一个新角色。 蒋萦解释：“这事是曲氏一直没有对外露过面的少爷干的，听说这是少爷懂事的品性觉醒，第一回插手家里的产业，手段雷厉风行，他家里人都高兴坏了。” 林绯意问她：“这些小道消息你都是从哪打听的?” 蒋萦嘿嘿一笑，“有个聊得不错的网友，他是曲氏高层，我是听他说的。” 林绯意拧眉，“少女怀春?” 蒋萦面露得意，“还行吧，身材不错。。” 林绯意会到重点，“你怎么知道他身材不错?” 蒋萦脸上涌着少见的红，“哎呀！再问下去就少儿不宜了！” 林绯意没再问。 她拿出手机，把才放出来不久的许润清拉回了黑名单。 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信任的人，永远不可能原谅。 苍提手艺好，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饭桌上蒋萦抓着人夸来夸去，苍提都视若无睹。 吃完饭，他自觉地站起来去收拾碗筷。 蒋萦抱着手臂揶揄，“太贤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包养的。” 林绯意出声制止：“别给他听到。” 苍提手边正忙着往自动洗碗机里放碗，听见声音幽幽飘来一句：“我没聋。” 林绯意：“……” 饭后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起身去厨房洗水果。 也就是这会功夫，蒋之涵给蒋萦发了个链接，配上激动的表情包：【表姐，我找到那位大佬了！】 蒋萦点开链接，发现是某美术大赛的线上投票。 蒋之涵：【我们系主任发在群里让我们投的，9号的画法和大佬的线稿上的画法一模一样！】 蒋萦不懂美术，但不想拂了小姑娘的一腔热血，顺着页面翻到了9号的作品。 一句卧槽不由自主地喷了出来。 是她眼瞎了吗? 9号画里的这个人，怎么和她面前正在洗草莓的闺蜜长得这么像? 蒋萦压下心里的讶异，继续回蒋之涵的消息：【9号是个团体作品，上面属了五个名字，你怎么知道哪个是你男神】 蒋萦说的，恰好就是蒋之涵所烦恼的。 要是靠家里的关系，查到大佬个人信息易如反掌，可在一切还没有定数之前，她不想公然把事情告诉家里。 蒋之涵虽然从小被宠着长大，但权衡利弊的道理还是懂的。 她凉嗖嗖地回：【管它呢，至少范围缩小了】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表姐，你觉不觉得，大佬画的这个人，和木木姐长得很像啊？】 蒋萦：【废话】 为了一探究竟，蒋萦把林绯意抓到身边，“肥肥，你什么时候去给人当模特了？” 林绯意把果盘放下，自己拿了块草莓，“就前几天，有人非要拉着我去给他当模特。” 蒋萦非常小声：“你不是不对外露面吗？怎么好端端地同意给人当模特了？” 林绯意不太自在地回避掉蒋萦的眼神。 “我那天裹得很严实，看不出什么，放心吧。”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她也不知道那天怎么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你确定严实?” 蒋萦把手机举到林绯意面前，“就差报你身份证号了。” 画里的林绯意樱唇琼鼻，望向远方的眼中，是撼人心魄的柔美艳丽。 细碎的光影自侧边打下，映得一张脸清冷透彻，干净得没有半点烟火气。 明明只是一张速写，却把人的神态勾勒得栩栩如生。没有色彩，却又胜过千万种色彩。 苍提画的，是平时的林绯意。 作品名：Unforgettable。 不曾遗忘的。 ------------ 第二十一章 见色起意也行 林绯意皱着眉陷入沉思。 她那天明明就不是这副打扮。 这是开业那天，她坐在懒人椅上的画面。 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苍提的场景。 林绯意看着上面署着的五个名字，目光直直的在苍提的名字上定格。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此轻轻划过，无痕、也无声。 蒋萦敏锐地从林绯意表情里捕捉到几分不寻常，“能让你这尊大佛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出山的人，不简单。” 林绯意心不在焉地盯着厕所的方向。 她们进行这段对话之前，苍提才开门进去。 蒋萦觉得蒋之涵的男神和林绯意口嫌体直不愿承认的男人马上就要揭开序幕，她顺着页面往下滚动，在9号的署名里，看到了苍提的名字。 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不等蒋萦细盘，蒋之涵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小道消息，有人说9号画的是大名鼎鼎的学姐林挚一！听说他们五个当中，有个人是林挚一的资深迷弟！】 这瓜，蒋萦是越品越有。 蒋之涵是个大漏勺，为了保险起见，她们没在蒋之涵面前提及林绯意的过往。 蒋之涵并不知道林绯意和林挚一是同一个人，上大学之前，她听家里人提过林家的落败。 林家那位千金，据说不知所踪。 蒋之涵这会摸不着头脑，【林挚一和木木姐长得也太像了】 【我要是带着木木姐去约见大佬，四舍五入一下也算帮大佬达成心愿了吧？！】 蒋萦回：【想都别想】 蒋萦发送这条消息的时候，苍提正好从厕所里出来。 她看着这张帅得惊为天人的脸，心里愈发觉得他就是蒋之涵口中心心念念的男神。 来自女人的第六感。 “肥肥，画你的这个人，不会就是他吧？”蒋萦问。 林绯意记着蒋之涵说的话，“人家画的是林挚一，哪是我这种无名小卒。” 语气听着阴阳怪气的。 对于苍提私自拿她画像去参赛这事，林绯意心里多少有点生气。 一是她那天明明去当了他的模特，苍提画的却不是她那天的样子。 二来是苍提画的分明是她，却对外宣称是林挚一? 是她林绯意上不了台面? 林绯意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神情里写满了不悦。 作为她的闺蜜，蒋萦在心里叹服：林家自古出狠人，狠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 想起来今晚还有约，蒋萦穿上粉拖鞋起身往玄关走。 走之前，她给了林绯意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唇语在说：坠入爱河咯。 – 蒋萦一走，苍提就坐了过来。 林绯意对他投过来的眼神置之不理，耐不住余光里的这抹阴影存在感太强，始终无法忽视。 林绯意忍着气，“就这么喜欢林挚一?” 苍提想都没想，“嗯，很喜欢。” “所以找我玩替身文学?”林绯意面带轻笑，唇角刹那间冷意纷飞。 她不喜欢不诚实的人。 更不喜欢像许润清那样带着目的地接近她。 苍提声音淡，眉眼间平静默然，“我画的是你。” 方才外面的声音，他听见了。 “我不希望这样耀眼夺目的你被世俗掩埋，我想你被更多人看见。” 潋滟的光漾在他的眼瞳，苍提眸底的暗色浓稠，“这是金子原本的颜色。” 这般才华横溢的人，不该是无人问津的结局。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画的林挚一，我画的，自始至终都是你。” 苍提的嗓音影影绰绰，带了点模糊又暧昧的绯色，勾进林绯意心里。 认真的男人最帅，尤其是，认真解释的男人。 这点，林绯意深信不疑。 “听起来，我在你心里还挺有分量。” 林绯意眼中的愠怒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的柔和和自若。 苍提不答。 林绯意当他默认。 “对我一见钟情?” 苍提：“见色起意也行。” – 林绯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的，苍提这次来势汹汹，像饿了多少天的鬣狗一样。 愉悦感像洪水泄闸，势不可挡地涌进来。 林绯意身上为数不多的布料被扯了随手丢了地上，其余全是小孩嗝屁袋，满地狼藉。 林绯意大腿根酸得打颤，上厕所都是苍提抱着去的。 忙了一晚上脚不沾地，林绯意累得跟瘫痪了一样，在自己家寸步难行。 早上起来喉咙哑得厉害，林绯意口渴，挪着步去倒水，途经次卧客厅，到处不见苍提的人影。 估计是出去了。 林绯意打心眼里羡慕苍提的体力，劳作了一晚上，第二天还能精力旺盛地出门。 虚?不存在的。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正是最能干的时候。 林绯意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返回卧室拿手机，手机叮咚一声弹出一条同城新闻。 “林挚一回忆展于今日在文化广场举行，现场游客络绎不绝……” 林绯意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想起上次方主任说的日子正是今天。 找关系拿到门票不难，林绯意早早就跟人打就招呼，拿到了两张票。 昨晚忙着和苍提深入交流，把这事给忘了。 看了下时间，现在出发，还能赶在闭馆之前到。 林绯意想看看，许润清这次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快速化好妆，林绯意来到衣帽间，思考着穿什么去才能在偶遇许润清的时候气场全开。 得穿个艳丽的颜色。 打定好主意，林绯意拉开衣柜翻找，还没上手，眼睛赫然看见排列在一堆暗色外套里的一抹红。 林绯意把这件外套拿出来，摸上手的一瞬间，心比眼睛更快认出来。 正是前几天她在商场没舍得买的那件一万多的酒红色大衣。 大衣不会无缘无故跑进她的衣柜里。 林绯意下意识去摸吊牌，摸了一圈，在口袋里摸到了已被剪开两半的吊牌。 吊牌被剪，衣服是退不了了。 败家玩意。 林绯意心中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柔软，她无声无息地掩下复杂心情，折了现转账给苍提。 一万三千八百八十八，林绯意取了个整，转了一万三千九过去。 不到一秒，转账被退回来。 门口响起密码门解锁的声音。 ------------ 第二十二章 欠我的，用人情还 苍提的意思很明确：不可能收钱。 林绯意意思也很明确：无功不受禄。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苍提放下手里的洗衣液，大步来到林绯意面前，目光如炬：“欠我的，用人情还。” 林绯意没正眼看他，“你那点算盘，藏不住。” 图色的男人，能带着几分真心，林绯意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想泡我，我不好泡。” “知道。” 苍提眼里暗芒涌动，目光里藏了暗夜萤火，一闪而逝后留下短暂余晖。 “我的野心一直摆在明面，不是么？” 苍提把林绯意手上酒红色的大衣拿到手里，展开，没什么表情地伺候林绯意穿上。 知道林绯意爱干净，买下它之后，苍提让专柜的人提前清洗。 大衣上残留着属于昂贵衣物的香氛气息，林绯意纤瘦的身躯被包裹其中，明艳的颜色衬得她像上个世纪贴在画报里的港风美女。 料定林绯意会想方设法的把这笔钱还上，苍提提前封控了自己的银行卡，不让外部的钱汇入其中。 林绯意表情寡淡，“工资也不打算要了？” 苍提大手很自然地拢着她的细腰，低哑的语气翔在耳边：“要你就行了。” 他指的是昨晚。 眼里发烫的热度快要把林绯意灼穿。 有了昨晚的交流，她和苍提身体上的某种联系确实变得更紧密了。 昨晚她刚好想要，苍提蓄势待发，两人一拍即合。 在没有感情基础之前，性是通往爱的捷径。 各自愉快的事，谈不上多少上心。 林绯意撇开他的手，回到自己的卧室去戴耳环。 她今天化了少见的浓妆，戴的是颜色最亮的首饰。 怕许润清认出来，又怕他认不出来。 整装待发从卧室出来，苍提也刚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 林绯意有洁癖，难伺候，做家具和平时的衣服要分开洗，颜色相差太大的也要分开。 诸多挑剔，苍提一一做到。 才搬进来没多久，就把她的生活习惯摸了个七七八八。 似乎有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渗入她的生活。 就像和风细雨，力量不大，却可以滋养万物。 林绯意最近不仅面色红润了，连带着经年累月熬夜累积下来的萎靡精气神都被驱散了不少。 有时候身边有个男人，也不全是坏处。 – 润亿集团的办公大楼里，助理着急地看着墙上的时钟。 “老板，你说，那位迟迟不愿露面的楼主，真的会去吗？” 办公椅上的许润清倏然睁开，眼中是作为商人的锋锐。 “再等等。” 前阵子，润亿集团和晋城政府达成了一项合作，选中大学城附近的一栋楼拆迁盖商圈，吃力不讨好的事，由润亿集团出面。 作为外包的合作方，许润清恭恭敬敬地带着厚礼登门，三次去，三次都被拒之门外。 这位楼主心气大，许润清第三次去的时候，连小区门都没让进。 许润清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手底下拥有大学城整个片区的商铺和住房的甲方爸爸，私底下走了不少关系都没走通。 这次是通过曲邻这条线，才打听到这位楼主的喜好。 听说，他一直非常欣赏林挚一。 许润清想到了林绯意之前送给他的画。 这些画在他手里起初不值几个钱，但随着林挚一的销声匿迹，她留在业内的作品价值越炒越高，日后在艺术价值上的前景，只会不可估量。 现阶段，拥有这些画，对许润清来说，远远不够。 要想在商界长足发展，少不了的就是拿到各大老总手里那块合作的敲门砖。 老总们对钱可能不感兴趣，但艺术品，另当别论。 这玩意放手里收藏，价值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水涨船高。 碰上懂行的，还能落个有品味的好名声。 比起钱，这种交友方式便捷快速，且屡试不爽。 许润清用林绯意的画，尝过不少甜头。 他不懂画，但他深谙其中的利害关系。 别人的画拿到手里，需要动用一定的人脉和金钱找中间商鉴定，费时费力，风险也不低。 从林绯意这拿的，百分百是正品。 反正林绯意的才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许润清来说，是个永远不会枯竭的资源库。 人都是贪婪的。 他想要更多。 闭馆的最后一个小时，助理带着好消息进来汇报： “老板，人出现了。” 许润清心下一喜。 费尽心思花重金钓的鱼，终于在最后一刻，咬钩了。 – ‘楼主’的人给许润清发了个地址，约在画展旁边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包间里。 隔着一道屏风，许润清看不见人，眼皮从坐下的那一刻起突突直跳。 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和对面的人一番交涉后，助理上前提醒：“老板，人到了，可以开始谈了。” 许润清率先开腔：“楼主，怎么称呼?” “吴灭许。”对面说。 许润清以为是自己听岔了，“这个灭许是?” 对面解释：“灭掉姓许的，很难理解？” 隔着变声器，许润清听不出对面是男是女，但听出了对面话里藏着的敌意。 敌人在暗他在明，这敌意从何而来，他暂时无法判断。 对面继续说：“你办的画展我看了，都是林挚一的真迹，开个价吧。”‘ 许润清闻言，隔着屏风递了份同意书过去，语气谦和：“楼主，我的来意想必您早就知晓，只要您在这上面签个字，拆迁的赔偿款和林挚一的画，都是您的。其余的，我分文不取。” 怕对方不同意，许润清好声好气地加码：“您要是觉得赔偿款少了，数字咱们可以再商议。” 这个节骨眼上，许润清急需谈成这笔生意。只要谈成，润亿集团就能在政界坐拥一席之地。 商政联合，才能更好地为润亿集团后续的发展保驾护航。 本以为这次的谈判十拿九稳，可谁知对面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嘲。 “许总，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 “我这次来，目的只有一个，收画。其余的，一概不谈。” ------------ 第二十三章 姐姐，他说我是狗 “你画展里一共六幅，我全要，六千万。能还是不能，你一句话的事。” 对面步步紧逼，许润清眉头深锁。 “楼主，你这不是叫我为难么。” “你从正主手里骗画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为难?” 屏风骤然拉开，苍提眼神沉暗，眼里迸发的冷意比寒冬的夜色还要寒。 他怀里搂着的，正是黑发红唇的林绯意。 许润清没料到屏风后坐着的会是苍提，更没料到苍提和林绯意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 连谈判，都不忘在他面前如胶似漆。 楼主不可能是苍提这个穷小子，那只能是曾经家境优渥的林绯意。 手底下有这么大片产业，骗他说家庭落败? 许润清满脸的难以置信。 怪不得他屡次过去约见都被赶出来，原来是隔着这一层关系。 昨天林绯意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又拉回去，肯定是她身边这个小情人吹的枕边风。 许润清看苍提的眼神多了不少敌意，但与此同时，心里也多了一层懊悔。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答应分手了，耗着还能在林绯意这多拿点好处。 幸好曲邻现在给的也不少，要不然他心里还真不平衡。 “你不会以为我真对你念念不忘吧，许总。” 林绯意和苍提十指紧扣，坐在许润清对面笑得娇娇柔柔，“林挚一当年那些不成熟的作品，你喜欢就拿去好了，我们也没有很喜欢，对吧宝贝。” 一声‘宝贝’毫无防备地落进耳中，落在苍提耳朵里是青涩擦引，落在许润清眼里，是他人刺目的爱意。 林绯意这个眼神明摆着在告诉他，她这六千万，纯粹就是在为她的小情人买个开心。许润清同不同意卖画，对她来说，不重要。 作为作者，她随时都可以再画一幅，甚至是成千上万幅。 曾经林绯意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现在千金一掷只为红颜。 许润清心里对苍提的敌意越来越深。 凭什么苍提只需要讨好年轻漂亮的林绯意，就可以从中拿到不少好处。而他，要大费周章地哄着人老珠黄的曲邻，才能拿到微不足道的利润。 但他也很快想通，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或许还是会选择现在的道路。 曲邻背靠曲氏，有很大的发展前景，而林绯意，如今能靠的后台已倒塌，手上握着的那点财富终究会在不断更新换代的时代浪潮里消亡殆尽。 林绯意单枪匹马，是不可能比得过实力雄厚的曲氏的。 许润清充满算计的眼神落到林绯意眼里，她皱了一下眉，而后第一时间安慰旁边的苍提：“宝贝，有人看你不顺眼的话，忽视就好了。” 关心的语气，听着入戏很深。 艳红的指甲在苍提的脸上划过，蛊人魅惑的眼睛像含了情，在苍提的心尖上勾起一阵颤栗。 如果不是在演戏，他很难保持理智。 – 一个多小时之前，林绯意涂上最艳的口红，盛装打扮出门。 苍提在后面叫住她：“想不想看出好戏?” 林绯意爱吃瓜，飞了的心被一秒勾回来。 “什么好戏?” 苍提：“手撕前任。” 林绯意扬眉，“细说。” “我有个朋友，要去和润亿集团谈生意。” 林绯意从苍提口中听完这个朋友的来历咋舌，“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坐享二环路的大学城附近的诸多商铺和住房，光一天收的租，就超过七位数，妥妥人生赢家。 接下来的几十年光阴，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躺赢。 林绯意很会审时度势，“你这个朋友，多大年纪?缺女朋友吗？我可以倒插门。” 她积极毛遂自荐，苍提玩味挑唇。 “他缺老婆。” 林绯意：“那就没意思了。” 恋爱关系可以各自玩玩，一旦扯上婚姻，后续会变得很棘手。 当然，林绯意也是说着玩的。 谁知道苍提口中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直到隔着一道屏风见到许润清，林绯意才信了苍提说的话。 条条框框的购买协议书，上面是林绯意很久没见过的庞大数字。 “花六千万，买林挚一学生时代技法并不成熟的画?你朋友还真是……人傻钱多。” 林绯意想了半天，觉得这个词最贴切。 在这个世上，竟然还会有人将她学生时代并不怎么有名的青涩作品视若珍宝? 林绯意对苍提口中这个包租公朋友愈发的好奇。 她不知道苍提从哪认识的这么傻乎乎的朋友，但拿捏许润清的感觉，很爽。 她把目光落回许润清身上，“我们不缺这六幅画，但许总如果没谈成这笔生意，政府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吧？” 知道许润清在意什么，林绯意专挑他的逆鳞来触碰。 商政合作的这单生意箭在弦上，许润清急着打出名声。 许润清明白自己现在在林绯意心里形象太差，想短时间内让她签同意书，不太现实。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他只能先采取缓兵之计，同意卖画。 “画我可以卖，但我希望能借此机会和楼主交个朋友?” “朋友?你也配?” 许润清等着林绯意点头，殊不知苍提对他的恶意更重，明晃晃的傲慢写在脸上。 许润清不客气地回敬：“一个晋大的毛头小子，仗着身边有人撑腰，才敢在这里趾高气扬罢了。狗仗人势，不足为惧。” 苍提冷意入眼，话到嘴边，似想到什么，他轻轻拽了一下林绯意的衣角。 语气听着可怜委屈：“姐姐，他说我是狗。” 林绯意柔声宽慰：“别侮辱了狗这个词，有些人不配。” 苍提隐在林绯意肩后的面庞划过一丝狡黠。 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全面。 “姐姐，亲亲。” 林绯意嘴角差点没抽死过去。 她瞪着苍提，想表达的意思明显：不要太过火。 苍提置若罔闻，“怎么了姐姐，是在外面不好意思吗？那我们回家亲。” “够了！” 全场唯一的观众·许润清难以控制地沉下脸。 “画的专卖合同稍后我会让秘书发到你邮箱，今天就到此为止。” 苍提平静一笑，“许总今天要是没看够，我们回去给你直播啊。” ------------ 第二十四章 情夫当上瘾了? 林绯意看着许润清怒气冲天的背影，笑得差点岔气。 手撕前任成没成功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撕爽了。 许润清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这么卑微过啊。 今天这一幕，可谓是载入史册的一幕。 “作为我的工具人，你功不可没。” 目的达到，林绯意第一时间答谢功臣，“想要多少奖金，在合理范围内说个数。” 苍提不是很高兴，“只知道砸钱报恩，是不是有点太俗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俗。” 在彻底走出许润清带来的阴霾之前，林绯意坚定不移地拒绝碰感情。 骗她的钱可以，骗她的感情不行。 怕苍提语出惊人，这次林绯意提前转了钱过去。 这次是上次的基础上加了一千，林绯意转了两千过去。 苍提收了。 “合作愉快。”林绯意说。 她和苍提现在已经达到了无言的默契，她演戏，他陪同，两人在刺激许润清这件事上，异常合拍。 苍提看着自己微信零钱里的越来越庞大的数额，问她：“下次合作是什么时候?” 林绯意调侃，“怎么，情夫当上瘾了？” “磨炼演技。” 林绯意不理会他的故作高深，问起别的：“你这个朋友，能方便出来见一面吗？我想好好感谢人家，愿意给个这么好的装逼机会。” 她很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么钟意她的作品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既然能把这么重要的商业谈判的机会让给你，说明跟你交情不错，你一定是有办法约出来的。” 林绯意非常确信这一点，“你就当帮个忙，产生的一切费用我报销。” 苍提：“……” “倒不是钱的问题，只是他现在业务比较繁忙。” 林绯意打岔，“天天两眼一睁就是收租，哪门子的业务繁忙?” 苍提：“……” “收租也是门力气活。” 林绯意：“我去替他收，他每天只需要分我一个百分点，稳赚不赔。” 眼看苍提嘴里又要蹦出新的借口，林绯意拿出刚才在桌上谈判的阵势：“一句话，你就说能还是不能。” 苍提头大地闭上眼。 “能。” 短时间内找个人替代自己不是什么易事，为了省时省力，苍提一通电话打到了曲晚这。 苍提主动找她的次数不多，曲晚来了兴致。 “哟，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说吧，有什么事要求你老妈啊？” 知子莫若母，曲晚一开口就是眉开眼笑，“是不是和你的小女朋友遇到什么麻烦啦？” “没有，就是一点小事。” 苍提斟酌措辞，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你想找个人冒充你的身份?” 曲晚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错，“你跟谁玩cosplay呢？” 苍提：“……” “没有，就是以我目前的身份，不太适宜出面，需要找个人代替一下。” 曲晚认真地抿了一下唇，“那不能随便找个人啊，事关重大，得找个信得过的。” 就在她为难之际，外面响起敲门声。 “董事长，距离下一场会议还差十分钟，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曲晚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不多，俞木舟是其中一位。 曲晚瞧着面前人的整体精神面貌，当机立断：“就你了！” 被选中的俞木舟一脸懵，“董事长，您不要我了吗？” – 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摸爬滚打十余载，俞木舟在自己的事业最鼎盛的时候，当上了少爷。 这就叫什么，越努力越幸运。 看着自己的‘专属座驾’和私人保镖，俞木舟久久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半小时前，曲晚向他说明实情：“放你三天假，陪我儿子玩cosplay……不是，扮演一下我儿子，出来跟朋友吃顿饭，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该说的别说。” 俞木舟：“Yes, sir！” 作为员工，老板的话要绝对性服从是他的本分。 可临阵磨枪的时候俞木舟才知道，自己要去见的，是个女人。 俞木舟崇尚一对一，想到自己背着crush私下里去见女人，心里多少有点不安。 前阵子他在网上偶然认识了一个女网友，两人天天在网上腻歪，久而久之聊出了感情。 现在除了见面，该看的基本都看过了。 在俞木舟的视野里，对方和自己的女朋友无异。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提前报备的时候，微信的置顶弹出一条消息。 备注为‘小妖精’的女人给他发了条消息：【粥粥~今晚打视频吗？你懂的~】 俞木舟难耐，回了条抱歉，说自己今晚要加班。 ’小妖精‘会撩，工作之余把他聊得欲罢不能，两人正在暧昧的头上，俞木舟不想让这段感情被其他事情影响。 俞木舟当牛马当习惯了，经过来之前的培训，勉勉强强装出有钱人家的纨绔模样。 为了防止露馅，苍提就坐在俞木舟身边。 林绯意看着年纪和衣着打扮上大相径庭的两人，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你确定，你俩是好朋友?” 俞木舟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我和小苍是忘年交，我们最欣赏的人都是林挚一。” 林绯意对这模板化的回答起疑，“那我好奇，你既然有那个实力，为什么不入手林挚一出名以后的作品呢？” 这个问题，涉及培训盲区，俞木舟不知道怎么回答，冲旁边的苍提使眼色。 苍提处变不惊，“因为他和我一样，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时期的林挚一。” “呃……对，对，小苍说的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俞木舟背后冷汗直流。 第一次当少爷，没什么经验，差点工作不保，好险。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谁，但俞木舟能感觉到，少爷对她很重视。 话术圆得恰逢其时，林绯意打消疑虑，心里起了波澜。 苍提看她的眼神真挚热切，像早已看穿她的真实身份一样。 她压下心里的起伏，避开苍提向俞木舟表达感谢：“如果林挚一看到你对他的欣赏，一定很高兴。” 话音刚落，林绯意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蒋萦的声音听着醉醺醺的，“喂?肥肥，我好像看见你了，你对面坐着的……看着怎么这么像我的粥粥?” ------------ 第二十五章 图她的色也就罢了 蒋萦口无遮拦，之前和林绯意提过自己跟男网友暧昧的事。 两个人在网上做尽少儿不宜的事，现实中却连面都没见过。 蒋萦亦步亦趋地走近，她喝多了，俞木舟的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正好林绯意在面前，她一头栽倒在林绯意的身上。 酒气扑鼻，林绯意皱起了眉。 蒋萦工作性质特殊，平日里隔三差五就要喝酒应酬。 工作抑郁不得志，蒋萦自己一个人出来喝闷酒。 俞木舟说能为帮她在曲氏某个好职位，但蒋萦和林绯意一样，总觉得男人不靠谱。 她和俞木舟之间，也不过是两个寂寞男女在线上的鱼水之欢罢了。 真要是到了现实，面对考验，能有几分真情。 “粥粥，你这个点……怎么不用上班啊……” 蒋萦喝得酩酊大醉，说完就没了意识。 林绯意用肩膀拢住她，把人靠在松软的沙发上。 她从蒋萦的话里读出点特殊含义，看了看俞木舟：“你们认识？” 蒋萦平日里就爱广撒网，林绯意也没太当回事。 俞木舟则不然。 他从来没想过他和蒋萦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他的‘小妖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 喝醉酒的样子乖巧纯欲，让人想要一吻芳泽。 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他有点犹豫。 犹豫要不要承认他和蒋萦之间的关系。 如果承认，那他假少爷的身份，必将暴露。 “不认识。” 两难之际，他选择了后者。 任何场景下都能和蒋萦相认，但绝不能是今天。 不太自然的神色让林绯意对他充满了怀疑。 她总觉得，俞木舟时不时盯着沙发上的蒋萦看。 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蒋萦忽然一下子站起来，几步扑到已经站起身的俞木舟怀里。 她两手紧紧地搂着俞木舟的腰，“肥肥，送我回去……” 俞木舟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皱眉，但心里又被蒋萦喝醉酒黏糊糊的样子可爱到。 他现在身份特殊，不能把在意表现得太明显。 “萦萦，你别瞎抱人，我在这。” 林绯意上手想把蒋萦扯开，奈何她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缠着俞木舟不松手。 “不好意思俞先生，我闺蜜喝多了，有点失态。” 林绯意无奈，只能把蒋萦交到俞木舟手里，“可以麻烦你送她回去吗，到时候我打电话给她家人，让她家人下楼接应。” “好。” 俞木舟在林绯意提出要求的第一秒就同意了。 怕引起怀疑，他拿苍提出来挡枪：“那个，我和小苍待久了，受他的影响，比较热心肠。” 苍提热心肠? 林绯意眉毛一竖，显然是不信。 她对俞木舟倒是有股莫名的信任。 俞木舟看着老实，不像是什么坏人。 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是苍提带来的朋友。 林绯意被自己异样的想法吓到，晃了晃神，发现苍提正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手里的酒杯轻摇慢晃，明明是值不了几个钱的酒，却硬生生被他喝出了大几万的感觉。 她总觉得，苍提和俞木舟之间，藏了点什么猫腻。 “林小姐，那我先送你朋友回去了啊。” 俞木舟小心翼翼地扶着蒋萦出大排档的门，昏黄的光线下，蒋萦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这抹笑，被林绯意精准地捕捉到。 蒋萦爱玩，上学时就没少参加大大小小的酒局，酒量练得炉火纯青。 能让她完全醉的只有一种情况——装的。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林绯意才放心把蒋萦交给俞木舟。 人送走，这一桌就剩林绯意和苍提两人。 林绯意过去收银台结账。 坦白来说，她没从俞木舟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两人最多算打了个照面。 “你这个朋友，看着挺可靠的。” 结完账出来，林绯意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苍提眉尾一勾，淡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我是一类人。” “是吗？” 这次，换林绯意直勾勾地看着他。 “有时候一个人说有一个朋友，通常是代表自己。” 苍提慢条斯理地笑，“我的穷不是你亲自认证过的么？” 林绯意如鲠在喉。 她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再说，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孩，有什么必要装穷来骗她呢? 一不图她钱二不图她色…… 图她的色也就罢了，林绯意自己没少从这具185+的男大身体捞到好处，这种事情两厢情愿，倒也没有单方面吃亏这一说。 林绯意把心里种种怀疑驳回，伸出手去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苍提垂着眼帘看她：“你那个朋友，倒是看着不太可靠。” 林绯意紧张了一下，“什么意思？” 苍提语调端得散漫：“装醉骗我朋友送她回家，是何居心，不用我多说吧？” 他自小洞察力就是一等一的好，方才蒋萦那点小动作，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林绯意没想到苍提能观察得这么细致，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装可怜、装无辜。 林绯意选第三条：“我知道这样很麻烦你朋友，你替他打抱不平恶意揣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可以理解。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现在打电话给你朋友，让他开车把我闺蜜送回来，我亲自送我闺蜜回去，这总行了吧。” 苍提没答应，修长的手指抄在外套兜里，兜里是融融的暖意。 “你闺蜜要是半路借着酒劲对人图谋不轨怎么办?我朋友长得英俊潇洒，看着老实本分，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我朋友。” 林绯意听着苍提看似有理有据实则倒反天罡的说辞，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甩他脸上。 “到底想说什么?” 苍提存心逗她，“你闺蜜对我朋友做的的恶，你可以在我身上补回来，等价交换。” 林绯意像是听见了鬼话一样地皱起眉，“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转身的下一秒，林绯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回，接着，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在了肩上。 铺天盖地的暖意将她牢牢锁住，苍提弯腰给她扣上扣子。 “逗你好玩而已。” 浓郁的眉眼近在眼前，林绯意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 第二十六章 做一休三 不同于在出租房时自我放纵的盛情邀请，这一次，林绯意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吻上了苍提的脸。 林绯意吃完饭后没补口红，唇印淡，留在苍提脸上，形成一道清浅的痕迹。 苍提下颌线紧绷着，眸底压着巨大的震惊。 林绯意像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偷一样心虚，她别扭地撇过头去，“好了，现在替我闺蜜还上了。” 见苍提依然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林绯意有点绷不住：“今晚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你别放在心上。” 林绯意说完仓皇逃窜，耳根上的红清晰落入眼中。 苍提回头看了眼正在收拾橙汁瓶的大排档服务员，忽然就笑出了声。 哪有什么酒，林绯意饭桌上喝的分明就是橙汁。 回到家的当晚，林绯意收到蒋萦发来捷报。 【睡了，爽】 可能是觉得简短的话表达不出自己的神清气爽，蒋萦又在下面补充了一句： 【原来睡男人这么爽，老娘前面二十七年真是白活了】 网上暧昧的网友突然线下见面，少不了一顿天雷勾地火，蒋萦第一次尝这么猛的，迫不及待的想跟林绯意交流经验。 蒋萦看着渣，骨子里其实挺纯情的，在男女情事上大部分是口嗨，自己其实没什么经验。 和初恋不太好的体验结束后，蒋萦没从这种事上得到什么快感，于是无差别攻击，认为男人都一样。 今天之后，蒋萦算是彻底颠覆自己的三观。 【那你和192岂不是更……】 累得没力气说话，蒋萦是打字问的。 苍提在她这早已痛失本名。 林绯意回想了一下自己和苍提的前两次，回信：【男大，能干】 如果非要说苍提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太能干了。 林绯意体力不支，做一至少休三。 当然，单位是天。 思及自己下午的莽撞行为，林绯意有点无地自容。 为了避免尴尬，林绯意决定今晚减少和苍提的接触。 距离想法实施不到一个小时，林绯意肚子饿得直叫。 她贴在门边守株待兔，想着等苍提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去客厅里觅点食。 听到浴室的门把手拧开，林绯意瞄准时间开门。 人刚走到浴室门口，苍提恰好从里面出来。 身上是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身下只裹了一条浴巾。 像游戏建模一样的身材冲击着林绯意的视线。 她本身其实对帅哥不太感冒，耐不住苍提身材太好，水珠沿着腹肌的纹路掉落，每一颗都像掉得恰如其分。 林绯意看得脸红心跳，连转过身避讳都忘了。 她一把年纪的老女人，看点小年轻的好身材养眼，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 苍提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无声交汇，暧昧旖旎的氛围中，只听见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咕’—— “饿了?我去做饭。” 苍提回房间拿浴袍，再出来时，原本裸露的地方都被严实包裹。 昙花一现的腹肌没看过瘾，林绯意避着苍提用手机搜肌肉猛男。 搜出来的视频里，各个都是牛蛙，看得林绯意五官扭曲。 直到，看到不穿上衣系围裙做饭的男妈妈。 林绯意把手机举在半空，将视频里的人和正在低头做饭的苍提比对。 得出结论：身材和脸都不如苍提。 “你在做什么？” 焖菜的过程有点无聊，苍提一抬头，看见林绯意对着他拍，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手机。 林绯意吃准了他不会在意，大胆开麦：“我在看你和男妈妈谁更有魅力。” 下一秒，煤气灶开关被倏然拧回，苍提解开围裙，大步走到林绯意面前。 “我和谁？” “男妈妈。” 林绯意手上一空，手机被人夺走。 苍提居高临下地睨着手机里的画面，“你喜欢这种?” 林绯意言语正当：“我是庸俗的女人。” “行。” 苍提把手机还回去，边走边扯身上的浴袍带。 浴袍四散开来，露出了轮廓分明的腹肌和臂膀。 林绯意看得心潮迭起。 “什么意思，勾引我？” 苍提供认不讳：“嗯。” 林绯意顿了顿眉梢，好意提醒：“柜子下面有新的围裙。” 苍提没理会，“我和男妈妈，谁更有魅力？” 林绯意听从内心：“你。” 这个答案落下，一切便失去了掌控。 刚认识苍提的时候，林绯意只觉得他是个长得帅点的小孩。可几次三番折腾下来，她发现她对苍提的了解还是太浅薄。 这人在床上把她治得服服帖帖，林绯意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小孩?不存在的。 苍提比野男人都带劲。 在吃饱饭之前，林绯意先把苍提喂饱了。 自己累得浑身软绵绵，电话响起时，她一脚踢苍提，让他帮忙接电话。 “喂?木……怎么是男的，你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蒋之涵警惕心四起，“木木姐呢？” 苍提把电话还给林绯意。 “找你的。” 磁性悦耳的声音落进蒋之涵的耳朵，蒋之涵听醉了。 不管对方是谁，这个声音是真好听！像她常听的广播剧里的cv！ 林绯意全然不察，看了眼来电显示问蒋之涵：“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蒋之涵对刚才那个声音充满了兴趣，“木木姐，你这怎么会有男人啊？他是谁啊？” 林绯意提着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着正经些，“你说刚才那个啊，是我花‘重金’请的‘保姆’。” 苍提待在这的几天几乎都把家务活包了，林绯意这么形容倒也没错。 蒋之涵听出端倪：“木木姐，你谈恋爱啦？” 林绯意看着苍提的背影思索：谈恋爱?还没谈先做爱的那种算不算? 她当然不会在蒋之涵面前说这种少儿不宜的话，思维转变得很快：“没有，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苍提偏过头毛遂自荐：“我觉得我还行。” 蒋之涵捂着嘴偷笑，“木木姐，你就从了吧，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小孩不要乱点鸳鸯谱。” 林绯意把话题引到正轨，“这么晚打电话来，到底是什么事？” 蒋之涵道喜：“木木姐，你的店火了！” ------------ 第二十七章 前任结婚，关我屁事 林绯意以为多大点事，仔细一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晋大美术系好几个老师都在鼓动学生给本校参赛选手投票，不少学生对林绯意坐着的懒人椅产生了好奇，一打听，打听到蒋之涵这来了。 “市面上买不到同款，我同学她们个个都想要，木木姐，你这回是真要火了！” 林绯意声音很浅：“我不做学生的生意，你别暴露我店铺的地址。” 蒋之涵面带失落：“那好吧，我会保密的。” 从大漏勺嘴里听到‘保密’二字，多少有点悬乎。 第二天上班，林绯意看见好几个学生围在卷帘门前。 有学生问出了和先前如出一辙的问题：“美女……不是，老板，你真的不认识林挚一吗？” 林绯意一语绝后患：“哦，我是照着她的样子整的，怎么样，效果是不是还挺好的。” 昨晚和蒋之涵打电话林绯意就想好了借口，学生们信以为真，谁都没再多问。 卷帘门打开，她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围着店里二改后的家具看来看去。 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标认准到林绯意的懒人椅上。 竹藤编制，上面还有林绯意用实木雕成的装饰。 来之前个个兴趣浓厚，一听说价格，索然无味地走了。 林绯意预料之中，并未在意，等人走得差不多，一屁股坐在懒人椅上歇息。 店里的杂活都归苍提，她做老板的，不能和员工抢活干。 阴天很适合睡觉，林绯意刚躺下没多久，困意重重袭来，压得她险些睁不开眼。 即将睡着的前一秒，有阴影自店门口逼近，还伴随着高跟鞋的脆响。 林绯意起初只当是附近人路过，没有睁眼，懒着嗓子道：“随便看看，看中哪个扫桌上的二维码。” “你就是林绯意?” 面前的女声听着不太友善，林绯意睁开眼，对上一张高高在上的面孔。 曲邻踩着红色的高跟鞋，旁边站着比她个头高出些许的许润清。 曲邻像个小女人似的挽着身旁人的手臂，看林绯意的眼神却带着十足的威压。 她今天来，是来给自己找回场子的。 上次在商场，曲邻一直觉得许润清的表情不太对劲，调出商场的监控才明白，原来是心思早就被人勾了去。 曲邻从许润清这听到的版本是，林绯意对他纠缠不清，他主动避嫌，挣脱林绯意的手臂后第一时间回了店里。 从监控上的表情来看，事情似乎确实是这样。 但深层次的原因，是曲邻压根就不想去深究。 男人没几个经得起查，她清楚男人的尿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她今天来，是来扫清她的婚姻障碍的。 不管林绯意和许润清有什么过往，她都要让林绯意趁早闭嘴。 结婚前夕，不能让流言蜚语流出去，不能出任何差池。 “我今天来，是来找你订做结婚家具的。” 林绯意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曲邻的身份。 她竟然是曲氏的二小姐? 苍提管她叫‘小姨’，那苍提是? 林绯意不敢往深处想。 面前，曲邻笑着在沙发上坐下，许润清便像个狗腿似的过去给她捏肩。 他心里有一万个庆幸，庆幸当时商场环境嘈杂，监控录像里听不清声音。 不然曲邻可没这么好说话。 “你开个价，钱不是问题。”曲邻看着林绯意那双布满厚茧的手，笑意更浓。 在她看来，林绯意就一做二手家具生意的，除了那张脸有点用处，其他地方毫无价值。 林绯意被扰得困意全无，她压着心里的不悦开嗓：“我这里不订做家具。” “生意人有钱都不赚?” 通过林绯意的反应，曲邻更加确信她还放不下许润清。 “你总不能因为你前任要结婚，就拒绝这笔大生意吧。”曲邻挑着眉，眼神中满是挑衅与不屑。 林绯意轻轻婆娑着手边的扶手，脸上轻笑：“前任结婚，关我屁事。” 曲邻不恼，她松开许润清，站起身来，缓缓走近林绯意：“放下了最好，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晋城混不下去。” 林绯意迎上曲邻的目光：“曲小姐这是在威胁我？” 曲邻有恃无恐：“没记错的话，你妈妈现在正在青城山那治疗对吧？” 被戳中软肋，林绯意面色凝重。 “曲小姐有话直说。” 曲邻：“这笔钱，你可以选择收，也可以选择不收，但不管你做哪个选择，都要永远消失在许润清面前，此生不复相见。” 林绯意笑得恣意，“放心，收不收钱我都对这样的臭鱼烂虾没兴趣。” 许润清怒从中起，“你说谁是臭鱼烂虾?” 林绯意看着曲邻在场时一个屁都不敢放的许润清，同情大过嘲讽，“主人在场才敢冲人狂吠，你活得也是挺悲哀的。” 曲邻对许润清的新鲜感还没过去，这会护短护得紧：“你对我未婚夫放尊重点。” “你对我女朋友也放尊重点。” 苍提从门外走进来，身上带着骇人的气场，“怎么，想背着我欺负人?” 苍提把林绯意往身后揽，高大的人墙挡在林绯意面前，这一刻，她竟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林家没落，不少人找上门寻仇，那时的林绯意势单力薄，身后空无一人，为此挨了不少打。 那些人对她拳打脚踢，哪怕她本身是个女孩，哪怕她本身就没有还手之力。 他们当着她的面骂她爸爸是个吃人血馒头的贪官，骂她妈妈死有余辜，发疯纯粹是报应。 后来林绯意凭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地填补亏空，这才换来短暂的风平浪静。 说来也奇怪，她并未完全填补林父欠下的亏空，那些仇家，却在某个时刻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没了踪影。 林绯意想，那些最无助的时刻，如果也有人这样挡在身前，就好了。 她不知道苍提是怎么把人赶走的，等她神志恢复的时候，曲邻和许润清已经不见了。 偌大的店里，苍提拿扫把收拾残局。 地上是曲邻恼羞成怒时想要泼在林绯意头上的茶叶。 ------------ 第二十八章 护着你，应该的 世界在眼前渐渐清晰，林绯意理智回笼，看见苍提肩上湿了大片。 她抽了几张纸想过去帮忙擦，被苍提拦下。 起争执的时候，林绯意的神情一直都木讷的，看着很不对劲。 “你还好么？” 清明的眼神落在林绯意身上，林绯意恍惚地眯了眯眼。 “我没事。” 吃药治疗之后，她已经很少会有这样情绪恍惚的时候了。 经历了人生这么大的起落，要说心理上完全没问题，是不太可能的。 林绯意抗压能力还算强，所以没怎么把心理问题放在心上。 她现在能跑能跳能睡，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等苍提把身上的茶渍擦得差不多，林绯意走到他面前问：“你和曲家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该来的躲不掉，苍提沉默片刻，把扫把放在墙边，在诚实和扯谎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也不想扯谎，但林绯意对他屡次例外的感觉，让他贪恋。 如果没了这层身份，林绯意不会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尤其是世家少爷。 “我和曲家也算有些渊源。我母亲以前在曲家做过事，我小时候在曲家待过一段时间，曲邻算是我名义上的小姨。” 林绯意听着半信半疑，“雇主家的千金你敢这么嚣张?” “有什么不敢的。” 苍提耸肩，在林绯意对面坐下，”我这个人，嚣张惯了。” 顿了顿，他浓眉一挑，“再者，我的雇主现在是你，护着你，应该的。” 林绯意辨不清他话里的真假性，只兀自看着他的眼睛，“你不像是会为了三千块钱玩命的人。” 曲邻背后是曲家，得罪曲家，不会有好果子吃。 寻常人哪能这么大胆。 苍提偏偏就这么大胆，“怎么不会，你现在可是名义上包养我的金主。” 林绯意：“那只是利用你。” 苍提眼神不变，“那又怎么样，我乐意被你利用。” 林绯意义正言辞：“我可没有给你灌迷魂汤。” 苍提：“我愿者上钩。” 林绯意：“……” – 曲氏办公大楼。 曲邻在苍提这受了委屈，巴巴地找到曲晚这告状。 “你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差点动手打我，你不管管?” 曲晚眉目肃冷，“就算不是为了女人，他打你也是应该的。” 当初被林续柏拒婚，曲邻自甘堕落，在外面和不少小鲜肉乱搞。 好上这一口之后，魔爪伸到了和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身上。 占便宜不成，反倒恶人先告状。 这次亦然。 曲邻本来没把林绯意放在眼里，可苍提护她护得紧，曲邻看不惯。 她得不到的东西，必须要毁掉。 苍提厌恶她，不是没有理由。 这事曲晚知情，所以没搭理她。 “你不教育你儿子，就拿青城山精神病院的全部产权补偿给我。” 既然在苍提身上找不到便宜，她也不会让他的女人好过。 据她的调查，林绯意有个发疯的妈就在青城山那住着，这口气，她说什么都要在这个疯婆子身上讨回来。 对于这件事，曲晚秉承的态度只有一个—— “无稽之谈。” 比起一个外人，她当然更愿意无条件相信她儿子。 她的宝贝儿子可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闹够了么？” 料到曲邻会来这告状，苍提早早过来守株待兔。 没守多久，兔子就出现了。 “我不过是阻止你往我女朋友身上泼茶水，到你这就成了动手打你，你可真会颠倒黑白啊曲邻。” 隔着一道玻璃门，苍提望着曲邻，眸中黑沉如墨，细看之下，还有股微不可察的火苗。 寒意拢在身上，眉眼间的锋利感像加了倍。 他本无意和曲邻纠缠，可那句‘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的谩骂，字字珠玑地落进他的耳朵里。 那是林绯意好不容易才走出的困境。 也是林绯意活在世界上唯一的念想。 曲邻应该庆幸，从她口中说出的恶言，没有被林绯意听到。 否则，她现在绝不会有力气出现在这里告状。 恶毒的人，就该自己的行为负责。 “从今天开始，我会陆续接管曲氏的事务，等我正式坐上掌权人的位置，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曲邻踢出局。你且等着。” 森冷的语气迸发出的寒意像利刃一样扎进曲邻心里。 她不是怕这句警告，而是知道苍提真的做得出来。 曲晚尚且会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念及旧情，可苍提不会。 他看似纨绔，实则早早就接受了家里的培养，听说他父亲还在绅国那边为他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 苍提的性格自小也就随他父亲，在大事的处决上，态度永远强硬。 能坐在皇室位置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儿子自然也不是。 “另外，如果你敢在我女朋友面前多说一个字，我对你的制裁，现在就可以开始。” – 如果说曲邻对苍提尚有几分忌惮，那许润清，则是完全没有。 这次跟着曲邻回来，让他意外知晓了一件事。 苍提，是曲家现任家主曲晚的亲生儿子。 联想到苍提在林绯意面前的种种表现，他忽然就有点同情林绯意。 身在骗局，却还向着骗子说话。 “你说，如果我让一一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还有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许润清。”苍提在后面连名带姓地叫住他，眼里含着的狠意和在林绯意面前时截然不同。 “让你在国内混不下去，不难。” 苍提把这句出自曲邻口中的威胁，原封不动地还给许润清。 这句话既是警告，也是提醒。 他后台硬，就算被拆穿身份，也有的是手段不让许润清好过。 润亿集团现在正是向上发展的关键时期，经不起任何拦路虎的绊脚。 许润清身体紧绷着，眼里有不甘和愤懑，“现在是你有把柄握在我手里，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未免太过狂妄。” 苍提轻松的语气里满是压迫：“哦对了，你最好也别逃到绅国去，那是我爸的地盘。” 许润清嘴唇紧抿着，“苍提，你不过是比我会出生，有什么好得意的。” 苍提大步越过他，嘴角擒着几分自得。 “有时候，会投胎也是门技术活。” ------------ 第二十九章 ‘男模’ 那天之后，林绯意发现苍提越来越忙，一周不来店里几次不说，在家也见不到几面。 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享受了一段时间不用干杂活的舒心日子，林绯意琢磨着再请一个助理。 可还没等她张贴请人启事，新助理就自发出现了。 蒋之涵一个月的实习期结束，自发过来当助理，还说不要工资。 林绯意拗不过，让她没课的时候过来。 小姑娘没什么心眼，一点心思全写脸上。 “木木姐，上次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你新对象啊？” 话音才落，门外吱呀一声，苍提推门进来，对上一双稚嫩的目光。 蒋之涵在网上见过这张脸，当下第一反应：“学长好帅！” 苍提略过她，迈步往店里走，脱外套，穿围裙，动作一气呵成。 林绯意好几天没看见人，苍提从身边经过时，她多看了几眼。 蒋之涵看得目不转睛，“木木姐，你的新男人，不会是他吧？” 林绯意：“助理。” 蒋之涵还沉浸在被苍提忽略的失落中，“木木姐，他好高冷哦。” 林绯意扫苍提一眼，“你的新同事，过来认识一下。” 新同事？ 两个人皆是一惊。 蒋之涵拉林绯意的衣角，在边上小声道：“木木姐，你请校草来给你打工，得花不少钱吧？” 苍提拿刨子的动作一顿，皱眉。 小姑娘看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干不了什么粗活。 他问林绯意：“花重金请的花瓶?” 蒋之涵自己回答：“我是免费的……” 苍提：“哦，免费的花瓶。” 林绯意有点看不过去，出声遏制苍提的毒舌：“对你新同事友好一点。” 苍提面色不变，“我是打工的，眼里只有老板。” 蒋之涵翘着嘴角，眼里闪着自以为的精明，“那一看你就没打过工，打工是不可能喜欢上老板的，除非，你对她有别的感情！” 某个瞬间，苍提忽然觉得眼前的小丫头有点碍眼。 他沉默着不回答，蒋之涵嘴里继续振振有词：“我刚去公司的时候也很喜欢我们老板，他开会员给我们追剧，给我们点外卖改善伙食……做了很多暖人心的好事。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他嘘寒问暖的背后，藏着资本家赤裸裸的剥削！不仅想要我们免费加班，还想要压榨我们的工资！” 回想自己这一个月的牛马生涯，蒋之涵的话匣子一下打开，滔滔不绝地数落起她的老板。 这时，苍提蓝牙耳机里一直接听着的电话里传来疑惑的声音。 “不是，你上哪鬼混去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我公司刚离职的实习生?” 苍提对什么实习生不感兴趣，没搭腔，程亦南自顾自地说起来：“那实习生矫情得很，这不肯干那不肯干，屁大点事硬是拖到下班，没干什么还想要高工资……” 苍提被两股吐槽的声音吵得头疼，“要不你们出来打一架?” “什么打一架?” 听到声音的蒋之涵一脸茫然。 电话里的程亦南倒是很有绅士风度：“好男不跟女斗，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真的和一个女生动手，那我还是人吗我！” 苍提：“那就不要和我说，不然我不介意和你动手。” 挂了电话，苍提看见蒋之涵拉着林绯意教她干活。 两人干着正事，苍提没说什么，自己走到一边去干自己的。 “木木姐，我跟你说，我最近体验到一个特别新奇的东西！” 林绯意淡然垂眸：“什么？” 蒋之涵激动：“男模！” 林绯意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不怕你表姐揍你?” ”不怕。“蒋之涵信誓旦旦，“很正规的！我表姐不会说什么的！” 林绯意这眼睛，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往苍提那看一眼。 他正在低头刨着一个旧沙发的边，没注意这边。 林绯意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位置在哪？” “就在城南安康超市门口！” 林绯意一听，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超市门口的男模?站街? 这真的正规? 林绯意心里的疑心越来越重。 之前蒋萦提过带她去体验男模的事，可当时林绯意忙着还债，实在没心情。 “木木姐，你相信我！感觉很不一样的！” 蒋之涵越说越美，林绯意越听越疑。 “感觉?你难道已经……” 蒋之涵眨着天真的眼睛，“对啊！我已经做过了！” 林绯意眸色倏紧，有一瞬的吃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在男女这种事情上，她不是什么封建的人，但得知蒋之涵这个小公主这么快就献身于人，林绯意很难不震惊。 “你的意思是，体验之后觉得很不错，所以想带我去?” 小公主重重点头。 “哎呀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保证不会后悔的！他们技术很好的！到时候你在中间，我在外面，我们两个人一起happy！” 林绯意被蒋之涵强行拽着往外走，人一走，半蹲在边上刨边的苍提黑着跟出来。 他沉着脸拿出手机，长指摁下重拨，那边很快接通。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星期之内，把人追到手，之后该去哪约会去哪，所有费用我报销。” 程亦南头顶一串问号，“不是老苍你有病吧？一个星期你让我上哪去找个妹子约会?” 苍提毫无情绪：“有现成的。” – 从店里一路出来，苍提的神情阴沉沉的，看着不太好靠近。 路上有几个女生想上前加微信，都被他身上自带的压迫感逼了回去。 从大学城出来后一路往南，苍提几乎是近距离跟在后面。 他向来情绪稳定，可此刻像发了疯一样的气血上涌。 几步开外，蒋之涵拽着林绯意从出租车上下来，兴奋地往超市门口走。 看到那一排整齐排列的红色头盔和长得大差不差的大叔，林绯意终于明白了。 “你说的男模，是这个摩？” 蒋之涵兴致很高，“对啊！这里的叔叔技术很好的！坐车上兜风可舒服了！” 原来中年男人+摩托，也叫男模。 林绯意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和她一同放松下来的，还有出租车里没有下来的苍提。 ------------ 第三十章 给你脸了? 翌日。 “不是老苍，你昨天说的那个现成的妹子在哪呢，我来……” 程亦南进门在看见蒋之涵的那一刻，说话声戛然而止。 昨天好不容易才请走的小祖宗，今天就蹦跶回他眼前了？ 程亦南内心os：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他努力睁眼，完了，真不是幻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一进门就掉头想跑，蒋之涵用鼻孔瞪他，“最好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本来听说老板是大学生她就很不爽，听说老板也在晋大后她更加不爽。 同样都是大学生，凭什么她就活该被剥削！ 两个人对簿公堂，苍提在蒋之涵出去的那一秒把门一关。 聒噪的世界恢复清净。 “我今晚搬走。”苍提说。 林绯意神情微顿，“这么突然?找到新房子了?” “嗯。”苍提沉默着应了一声，把地上的碎屑清扫干净。 他要陆续开始接管曲氏的大小事务，住在林绯意家里总归是不太方便。 住得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高。 林绯意知道得越少越好。 最好的离开时机就是现在。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当天晚上，苍提给林绯意做了最后一顿饭。 饭菜很丰盛，色香味俱全，可林绯意莫名吃得食不知味。 苍提说走就走，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收拾得很快，十几分钟客房就变得空空如也。 苍提背着包出来，林绯意正在厨房擦着已经擦过的桌面。 高大的身影来到玄关，她突然抬起头：“你最近很忙？” 苍提失笑：“算是吧。” “那你还会来店里兼职吗？” 苍提说：“有空就来。” 林绯意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没说煽情的话，也没做过多的挽留。 苍提走后，她看着空荡荡的客房，心里挺不是滋味。 来到厕所，纸巾是续好的，洗衣液是新的，毛巾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厨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好像从未有人动用过。 苍提在这住的时间不长，可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林绯意无聊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大抵是病了，要好好休息几天。 – 林绯意店休，蒋萦在店里没找到人，找到林绯意家里去了。 门开时，林绯意就跟枯萎的花似的，看着无精打采的。 “哟，怎么蔫蔫儿的。” 蒋萦进门换鞋，环顾了一圈才明白林绯意蔫了的原因。 “和弟弟分手了？” 林绯意吸了口电子烟，“没有的事，压根就没谈。” 蒋萦踩上地毯，过去把她的烟抢掉，反手扔进垃圾桶里。 “没谈你还搁这寻死觅活的。好不容易才戒的烟，现在又抽上，你的肺还想不想要了。” 蒋萦穿鞋过去开窗，“多通点风，冷空气进来，也能把你吹清醒点。” 林绯意很少抽烟，只要心情特别烦躁的时候，会来上那么一会儿。 林家刚出事那会，林绯意没日没夜地抽，把肺抽坏了，去医院做了个手术才慢慢痊愈。 自那以后，蒋萦监督她戒烟，将近大半年的高强度的施压，这才成功让林绯意把烟戒了。 “再抽就不管你了。” 再次看到林绯意抽烟，蒋萦是真的有点生气，语气也跟着变得刻薄：“上次和许润清分手是这样，现在192搬走也是这样，不就是为了个男人，你至于吗。” 林绯意沉默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口香糖来嚼。 “也没有，就是心里烦，和男人关系不大。” 蒋萦一眼看透，“少在那自欺欺人了，192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烦?” 林绯意哑然。 是啊，苍提在的时候怎么没见她烦。 蒋萦看着她的眼睛：“不过192是怎么回事，怎么说搬走就搬走了，不会是回家去继承家业了吧？” 她带着玩笑，林绯意摇头，“他哪来的家业，只不过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本来在我这就只是借住，现在不搬，也迟早有一天会搬。” 就像她明知道苍提有事情瞒着她，但以她现在的身份，没资格过问。 这个男人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至少他大部分心思摆在明面上，不像许润清，明里暗里全是算计。 蒋萦思索片刻，把林绯意从沙发上拉起来。 “一个帅弟弟而已，你也别太消沉，生活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你看你店休也休了，不如趁这个时间出去逛逛，给自己放个假。” 林绯意隔空吐了个好大的泡泡，应了声好。 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蒋萦拉着林绯意走进一家甜品店，点了两份招牌甜品。 林绯意赏面子地吃了几口，觉得甜得腻人。 甜品店旁边是花店，店里的花卉琳琅满目，橱窗的边框缠绕着一圈又一圈嫩绿的常春藤，看起来生机盎然。 苍提住她那的时候，偶尔也会带点花回来装饰厨房，说是优美的环境下做的饭香。 林绯意那时候还和他拌嘴，说还好不是给她买的，要不然少不了要挨她一顿骂。 没钱还买花，那是纯败家。 林绯意看得失神，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以前最喜欢花了。” 林绯意带了点期待回头，一看竟是那张她最厌恶的脸。 “怎么哪都有你。” 蒋萦从甜品店结完账出来，对着许润清就是狠狠地呸了一口。 她选择性忽略这张脸，拉着林绯意往前走，没走两步，身后的许润清温声开口： “你不想知道你的小情人为什么突然搬走了吗？” 许润清私下里没少调查林绯意，林绯意和苍提的一举一动，他都十分清楚。 “我们家肥肥和192感情好着呢，你上赶着到处挑拨离间，贱不贱啊你！” 蒋萦有白眼当场就翻，搂着林绯意让她别回头，“我们走。” 许润清声音大了几分，“一一，他一直在骗你！” “骗什么？” 沉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苍提抱着一大束玫瑰从花店里走出来，走到许润清身边时，他脚步放缓。 “趁我不在就来挖我女朋友的墙脚，许先生，给你脸了？” ------------ 第三十一章 可是我想你了 苍提单手拍许润清的肩，重重的力道自上而下压下来，许润清疼得当场皱眉。 旁边的苍提声音很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许先生别害了自己。” 说完，苍提迎上两个女孩的步伐，把手机的玫瑰给了林绯意。 搂着林绯意的细腰在视线里远去，许润清一圈砸在旁边的栏杆上，有苦难言。 说实话，比起商业制裁，他更怕看见自己看不惯的人过得比他舒服。 苍提和林绯意在一起之后，没少给他添堵，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还要和他抢占爱情，他不服。 另一边，蒋萦把林绯意往苍提怀里推。 “哟，青天白日搞这么浪漫，男人来了我这个电灯泡就不多留了啊。” 蒋萦识相，两腿一蹬撒腿就跑。 玫瑰花悬在半空，林绯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苍提大气说：“我先帮你拿着。” 今天曲晚生日，他是专程出来买花的。 “你这花，不是买给我的吧？” 林绯意打量着苍提手里的玫瑰，怎么看都不像是买给她的。 也不像是买来演戏的道具，因为一切事发突然。 林绯意在花店外面站了这么久都没看到苍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对于这一点，苍提没隐瞒：“今天我妈生日，花是买给她的。” 林绯意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那你给我干嘛。” 苍提懒懒散散地扬眉：“我有了媳妇忘了娘，看到‘女朋友’自然先给‘女朋友’咯。” 林绯意：“又不是真的‘女朋友’。” 苍提：“那我就努力让它变成真的。” 林绯意避开他灼热的眼，低声数落：“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苍提故意拦住她的去路，狡辩道：“那也是你迷的。” 林绯意不予理会，“无可救药。” 她在感情上迟钝又拧巴，在没有确认自己充分喜欢之前，她不会轻易让暧昧发芽。 “我送你回去。” 苍提一手拿花，一手拽林绯意，轻松把人拽到跟前。 林绯意温吞着声：“不用，我们不顺路，你妈还在家等你回去给她过生日。” 苍提不听，“就送你一小段。” 林绯意没拦，上了出租车才知道又上了苍提的当。 苍提把她塞进去，自己紧随其后也坐了上来。 说好的送一小段，苍提直接把人送到楼下。 林绯意心里又抗拒又无语，“说好的只送一小段，是不是有点送太多了。” 苍提巧言善辩：“商场买一送一，我多送点怎么了。” 林绯意：“……” 其实苍提不出现还好，她把这份依赖人的习惯缓两天也就走出来了，以后斩断牵连，井水不犯河水。 可现在人重新出现在眼前，那份熟悉的藕断丝连的牵扯又回来了。 苍提今天要是上了楼，林绯意注定和他清白不了。 所以林绯意没打算把他请上去，刚到小区门口就赶人走。 “送得够多了，你可以回去了。” 苍提拿着玫瑰花跟在后面，边走边应：“嗯，马上就回家。” 林绯意以为苍提这次也会像搬出她家那样说走就走，可直到过了闸，苍提都没有掉头的意思。 一米九的大高个就这么静静地跟在后面，像条忠犬。 晋城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外面特别冷。 苍提外面只套了件宽大的毛衣，看着单薄。 林绯意万年雷打不动的仁慈在这一刻起了作用，她任由苍提跟着，时不时还回头看他有没有表现得很冷的迹象。 如果有，她勉强允许他上去多拿件衣服走。 林绯意这么想着，下了电梯安静无声地往长廊里面走，路过隔壁时，发现常年黑灯瞎火的邻居家亮起了灯。 客厅里，似乎坐着一个女人。 林绯意往隔壁瞟了两眼后收回。 她对苍提说：“我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苍提不遮不掩，用意明显，“不请我进去坐坐？” 林绯意用手抵着门，没说话。 密码门的密码她没换，苍提无论是用密码还是指纹，都进得去。 苍提没有直接戳穿，而是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姐姐应该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吧？” 久违的称呼重新席卷耳朵，林绯意承认，苍提只要不犯法，这声姐姐不管何时都对她受用。 门打开，苍提把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熟稔地换上自己的拖鞋。 林绯意去饮水机那倒热水，杯子还没拿出来，身后的人便严丝合缝地贴了上来。 玫瑰花香气重，苍提身上全是花的味道。 混合着身上原有的松香，不觉得浓郁，反倒有股别样的清香。 “姐姐有没有想我?” 苍提哑着声，饶是傻子也看出了他此刻的不轨的意图。 偏偏怀里的人不够诚实，一句‘没有’否认所有。 苍提轻掐了一下她的腰窝，头轻轻落在林绯意的肩颈上。 “可是我想你了。” 林绯意此时只需要稍微一偏头，就能看到昔日纨绔褪去，极近炙热和坦诚的苍提。 可是她没有扭头，因为她此刻心跳如擂鼓。 苍提感受到了。 他大手隔着衣物在林绯意的后腰上轻轻婆娑着，他说：“极度的坦诚就是无坚不摧，有时候，人要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你是在意我的。” 林绯意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 这份倔强一直留到了床上，耳鬓厮磨叫嚣天际的时候，她败下阵来。 “承认承认，我就是在意你。” 苍提语气轻哄：“很好，放松点，喜欢我又不丢人。” 此时，贴着墙根听墙角结果什么都没听到的曲晚急坏了头。 “这栋楼隔音效果太好了，不行，改善一下。” 下属汗颜：“董事长，这可是咱们公司的精品房……” 曲晚不放弃，迂回前进：“那把隔壁的墙改改也行啊，隔音这么好我还怎么听我儿子和他小女朋友……”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曲晚收了声，正经道：“那你明天找时间去给隔壁送点避孕套，就说是买房送的福利，多送几款，送最贵最好的！” 年轻人情到浓时难以自控她可以理解，她要做好善后工作，女孩子以后就算和她儿子分手，也不用有任何压力。 曲晚的下属再三怀疑自己的耳朵。 董事长刚才说的是……避孕套? ------------ 第三十二章 我就你这一个小女孩 温存了一晚，林绯意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一点。 枕头旁的苍提不见踪影，听动静不像是还在家。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林绯意已经能够大体上适应节奏，起床时身下也没那么疼了。 昨晚她和苍提配合得还算默契。 面红耳赤的画面从脑子里闪过，林绯意一把年纪也忍不住耳根子发红。 外面有敲门声响起，她穿上外套去可视门铃的显示屏上看。 曲邻的助理听到动静，和林绯意道明来意：“你好女士，为了感恩回馈用户，我们公司为购房的住户特备了一份精美小礼品，放您门口了哈。” 怕林绯意害怕陌生男性，助理把东西挂门口就走。 礼品确实是礼品，包装精美，盒子沉甸，有一定的份量，从外观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林绯意等人走之后才把东西拿进来。 和礼品一起进来的还有苍提。 苍提手里拎着一份餐盒，里面是不知道从哪打包的食物。 “这是什么？” 目光落到林绯意手里的礼盒上，苍提看包装，越看越眼熟。 林绯意没打开，把东西随手扔在桌上。 “不知道是什么，好像是物业那边派人送过来的。” 怕里面是有心人送的恶作剧，林绯意没太当回事。 似是看出她暗藏的几分害怕，苍提放下手里的餐盒问：“我帮你拆?” 林绯意说行。 苍提顺着包装盒的纹路打开暗扣，看到里面的东西的第一眼，关上暗扣。 这么贴心的人，除了他那闲的没事干的妈，还会有谁。 连牌子都是一样的。 林绯意好奇心止不住，凑过去：“是什么？” 苍提静默不言，她自行上手，看了一眼后动作和苍提如出一辙——默默关上。 里面不仅有各式各样的避孕套，还有一些林绯意见都没见过的小玩具。 别看她和苍提坦诚相见过好几回，大白天面对这玩意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房地产公司还真是贴心。” 林绯意笑得干，试图缓解气氛。 她和苍提现在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像炮友，又不像炮友。 毕竟没有固定的周期，偶尔才会来上这么一回。 就像昨晚。 林绯意觉得自己才更像那个鬼迷心窍的人，明知道会发生不可控的后果，还是把人带上来了。 当然这也归因于她自己有这方面的意愿，不然苍提也强迫不了。 “先吃饭吧。” 发呆这会，苍提已经把带回来的餐食放微波炉热好。 林绯意放下水杯抬头看苍提一眼，“我先去洗个澡。” 苍提眼神一暗：“我伺候你?” 林绯意：“我惜命。” 昨晚这么狠，现在再来，那纯纯是自取灭亡。 早上有点凉，这个澡林绯意没洗多久，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出来时苍提还在，餐食在微波炉里。 “昨天你妈生日你都没回去，你妈没怪你?” 林绯意在餐桌前坐下，脖子上余了些没擦干的水珠，湿漉漉的，看起来莫名性感。 苍提的眼睛刚好在这一方之地落定，林绯意捕捉到他的视线，把衣领往上翻了点。 “当我没问。” 色字头上一把刀，苍提根本就不怕这把刀。 男人不就图那点东西。 她不问，苍提倒是主动交代：“今天已经回去负荆请罪过了。” 说是回去，其实压根就没走几步路。 曲氏家大业大，曲晚要是想，随时都能过来查岗。 但到目前为止，曲晚的一切动作都只是在暗地里，没有摆在明面上，这点，苍提谢天谢地。 曲晚就算是对这个所谓的未来儿媳有一千万个好奇，也不会贸然行动，更不会私下里去调查。 这是儿子的隐私和自由，她当妈的，得尊重。 她儿子不是什么不懂得明辨是非的人，她相信自己儿子有一个成年人该具备的判断能力。 “今天，没什么异常的人过来吧？” 心里不放心，苍提还是多问了一嘴。 “没有，除了刚才那个送这玩意的。” 林绯意把餐食从微波炉里拿出来，人刚戴上手套，就被拉开。 “烫。” 苍提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字的音节，细长的手从林绯意的胳膊上松开，伸进微波炉里把装着食物的盘子拿出来。 他似乎不怕烫，连隔热手套都不需要戴。 说男友力爆棚呢，也爆，只是林绯意比谁都清楚，对方不是她的男友，顶多算露水情缘。 她要适时提醒自己，不要陷进去。 “我只是比较懒，没到残废的地步，不用事事都帮我。” 苍提瞥她：“这会倒是提倡起自力更生了？” 昨晚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提上裤子不认人，整得跟什么职业操守似的。 林绯意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得了便宜不该卖乖，收了声，低头吃饭。 她和苍提的角色在不知不觉中互换，相比之下，苍提显得更像个长者。 林绯意吃饭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精细到把肉碎都要从碗里挑出来。 苍提见了，眉目严肃地走过来，“都挑出来就没剩多少了。” 林绯意如实：“不爱吃。” “那我喂你吃。” 苍提态度强硬，说着就要去抢林绯意手里的筷子。 林绯意闪得快，泥鳅一样，端着碗就往边上扭。 苍提不怒反笑，“你乖一点行不行。” 林绯意放下碗，“怎么，哄小孩吃饭？” 苍提漫不经心：“我乐意哄你。” 林绯意轻嗤：“情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没少哄小女孩。” 苍提眉眼上焕着少见的认真，“我就你这一个小女孩。” 林绯意勉强勾了下嘴角。 知道她还是不信，苍提转身进厨房，把挂着的围裙拿下来穿上。 “你干嘛？” 林绯意看他翻冰箱，从里面拿出仅剩的几个鸡蛋。 “你不是已经吃过了?” 苍提淡定地洗着锅：“爹吃过了小孩不用吃?” 林绯意瞪他：“你说谁是爹?” 她什么气都能吞下，唯独这口，是真吞不下。 年下还好意思自称她爹，真是倒反天罡。 苍提不急不躁地给她顺毛：“你挑食，给你做点新的。” 停顿两秒，他又笑着道： “小狗哄主人，天经地义。” 林绯意承认，她被哄好了。 ------------ 第三十三章 腰还疼吗 店休了几天，林绯意恢复正常的上班。 蒋之涵一下课就过来，脸上神采奕奕。 人逢喜事精神爽，蒋之涵摊上了好事，第一个和林绯意分享。 “木木姐，我跟你说！我找到大佬了！” 蒋之涵对那位插画大佬的垂暮，林绯意早有耳闻。 听蒋萦的意思，未闻其人先见其画，蒋之涵对人家一见钟情。 不想林绯意说漏嘴，蒋萦叮嘱她：“你可千万别说192就是她男神，要不然她非得跟你抢男人。” 林绯意纠正：“不是我男人。” 蒋萦：“哎呀，睡都睡过了，没差。反正不管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都别跟她说太多，省得她缠着你喋喋不休。” 林绯意坦坦荡荡：“怕什么。” 能被抢走的，生来就不属于她。 “我下课的时候听人问方主任说，他最喜欢的那个学生，叫苍提！他刚好在9号的署名里！” 林绯意记起这个模糊的印象，哦，9号，苍提和他的四个儿子。 蒋之涵觉得自己的推断马上就要水落石出，看了眼忽然想起好几天都没见到校草。 “对了木木姐，你上次还没跟我说那个学长的名字，他叫什么来着？” 林绯意不咸不淡地掀眼皮：“苍提。” 蒋之涵眼睛瞪得老大，“什么！” 她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见到了自己的男神? 还是面对面? 蒋之涵傲慢地拍自己的脑袋，安慰自己：“不会是同名吧……” 林绯意友善提醒：“这个名字很小众。” 全国搜不到几个不说，在晋大，就算有同名，也是他本尊最出名。 蒋之涵听了欲哭无泪，“呜呜呜木木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绯意侧目：“你老板没告诉你?” 程亦南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从两个小学鸡的争吵出不难推断——程亦南是蒋之涵996公司的上司。 而程亦南又是苍提的室友，关系脉络清晰了然。 “别提他！晦气玩意！” 蒋之涵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好心情全无。 那天她被苍提从店里赶出来之后，手机没电，和程亦南两个人吵了一路，整个人又累又渴，程亦南跟没看见一样，接了通电话就跑了。 蒋之涵知道他姓程，但她不知道此程就是彼程，是9号五个名字其中之一。 如果早知道，她高低也会对她老板客气点。 左右是先要到大佬的联系方式再说。 想到苍提前几天对她的冷漠，蒋之涵又有点心碎。 她第一次这么欣赏一个人，但对方似乎并不喜欢她。 甚至……嫌她有点吵? 这是蒋之涵那天从苍提的表情里得出的东西。 人经不起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苍提背着单肩包推门进来，林绯意和蒋之涵不约而同地和他对视上。 看到这张脸，蒋之涵很没骨气地忘了苍提所有冷漠。 “大……学长好。” 话到嘴边，蒋之涵紧急改口。 像上次一样，苍提对她的热络视而不见。 蒋之涵失落地瘪瘪嘴。 难道这就是当舔狗的感觉吗？她算是体会到了。 苍提径直走到林绯意面前，帮她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颜料。 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和之前唯一的不同就是苍提搬出去了，苍提来店里的次数也少了。 其他照常。 “腰还痛么？” 走到林绯意身边时，苍提冷不丁低声问了这么一句。 林绯意紧急避险：“什么痛不痛的，不要带坏黄花小姑娘。” 她指蒋之涵。 蒋之涵从小锦衣玉食，生性单纯，哪能意会到这些。 她对林绯意，纯粹是出于本能的关心：“木木姐，你怎么了啊？扭到腰了吗？” 苍提破天荒好脾气的和她解释：“嗯，我不小心弄的。” 林绯意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苍提是懂欲盖弥彰的。 蒋之涵就算是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苍提，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学长你……打人啊？” 猜测即罪名成立，蒋之涵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你不会趁我不在欺负木木姐吧？” 林绯意愧疚捂脸。 怎么说呢，此‘欺负’非彼‘欺负’，蒋之涵还是太单纯。 怕事态逐渐走歪，林绯意赶紧出言道：“放心吧，他没那么大胆。再说还有你表姐保护我不是？” 蒋之涵嗯嗯点头，“我表姐可是柔道棕带，别乱来啊！” 敬仰归敬仰，男神和感情面前，她还是果断选林绯意的。 苍提听着这句没什么威慑力的威胁，玩味地咬了下唇。 他忽然就想改变让程亦南去嚯嚯人家的想法了，人小姑娘单纯可爱，程亦南不配。 他拿出手机给程亦南发消息：【不用追了，找别的妞玩去吧】 程亦南秒回：【???那毛都没长齐的小豆芽，老子还不乐意追好吧】 苍提摁灭手机，垂眸看一眼‘毛都没长齐的小豆芽’，莫名有种看小姨子的敬畏感。 闺蜜的表妹，是该哄着。 而此时，还未发觉异样眼神的小豆芽本人，走到边上去给蒋萦打电话。 蒋萦这会正在厕所里带薪蹲大号，接到蒋之涵的电话一愣。 “怎么了小公主?” 蒋之涵对着电话悄声控诉：“我找到大佬了，可是我不喜欢了。” 蒋萦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 蒋之涵想也没想，开口就是告状：“我怀疑那个叫苍提的学长欺负木木姐，木木姐怕我担心，还说没事。” 蒋萦听了噗嗤一笑，没为闺蜜感到担心，只觉得脸上有车轱辘碾过。 “你确定那个欺负是你想的那个欺负?” 蒋萦说得隐晦，蒋之涵没听懂：“什么意思？” 蒋萦绷着正经脸劝谏：“小孩子别打听这么多，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好好学习，你木木姐的事不用你操心。” 拍了拍蹲麻了的大腿，蒋萦决定今天回去之后找蒋之涵的妈妈好好聊聊。 大一了在这方面还跟个小白似的，很令人堪忧。 蒋之涵对蒋萦这份顾虑不知情，继续说着自己的：“我觉得那个苍提，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蒋萦神秘一笑：“能不怪吗，他那是想当你姐夫。” ------------ 第三十四章 女人当自强 精准锐评，蒋之涵悻悻收声。 怪她知道得太晚了。 一旦代入这层身份，蒋之涵看林绯意和苍提，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 她找了个借口逃走，健步如飞。 林绯意看她一骑绝尘，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没挽留也没多问。 人一走，正中下怀，苍提大摇大摆地走到林绯身边。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林绯意抽空看他一眼，手里的画板微微停顿。 二改家具有不少细活，其中一个就是画画。 先画大致的轮廓，再用专门的漆上色，修饰外边缘，每一步都不容出错。 联想到明明画技很好却装作不好的某人，林绯意把画板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 “你帮我画。” “好。” 苍提答应得快，林绯意没反应过来。 她本来只是说着玩的，结果苍提真拿着画具有模有样地画起来。 在家具上勾勒模型，不容涂改，否则留痕影响卖相，要有很高的把握度和基本功。 林绯意诧异：“你学过?” “看你画过。”苍提面无表情地说：“偷师学艺不难。” 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每一笔都下得沉稳。 林绯意呆愣地盯着他的动作，“你有这悟性，当初只考了个晋大?” 苍提随口应：“嗯，高中贪玩。” 扶手的一边勾完线，苍提放下笔刷，笑言：“你记性是真差。” “嗯?这关我记性什么事。” 林绯意有点懵，没领会到二者的联系。 苍提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一下，“没什么，忘性大也好，能把不开心的事和不重要的人，都忘掉。” 他神色莫辨，暗沉的眸子暗戳戳牵动着林绯意的情绪。 “我是那个不重要的人吗？”苍提忽然问。 声音不大，冰凉生硬的目光像是要刺穿她。 林绯意方才还平静的眼，在这一刻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数秒过后，她答：“当然不是。” 苍提笔直地盯她，“你犹豫了。” 犹豫就是答案。 不记得就是答案。 苍提怅然一笑，起身去洗笔刷，“画完了。” 他一会还要去公司，没在店里待多久，和林绯意道别。 这份没表达清楚的疑问，一直持续到林绯意晚上回家。 她泡在浴缸里，脑子里是白天的种种。 苍提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以前就认识? 林绯意完全没印象。 她思考时专注沉浸，没注意到水龙头的水在慢慢往外泄。 室内温度不高，冷水积少成多，一下子把浴缸里的水搅凉。 林绯意惊了一下，慌忙从浴缸里起身，穿上浴袍去查看情况。 水龙头的水一直在往外漏，怎么拧开关都不管用，想来是水管坏了。 林绯意没有修水管的经验，大晚上的，物业那边也没工人上班。 今晚要是不修，明天早上估计能泛滥成灾。 情况两难，林绯意只能先用不要的湿毛巾堵住出水口。 头疼，紧要关头，她想到了前两天亮了灯的隔壁邻居。 同是女人，应该会好说话一些。 敲定主意，林绯意披上外套去隔壁敲门。 曲晚这会正在开视频会议，听见敲门声，助理第一时间去查看情况。 回来之后，大惊失色：“董事长，是对门那个女孩！” 曲晚摘下耳机，“谁?” 助理：“就是少爷的那个谁……” 没听到苍提亲口承认之前，当下属的不敢私自改昵称。 曲晚一听要见未来儿媳妇，兴奋得难以自抑。 但一想到自家儿子的千叮咛万嘱咐，曲晚决定还是不要违背儿子的意愿。 儿子不希望她露面一定有他的道理。 思来想去，曲晚决定找个人顶替自己。 她看了一眼正在用电脑写会议记录的俞木舟，当机立断：“你俩交换，你去写会议记录，俞木舟去替我见人。” 两个助理大眼瞪小眼。 老板命令，不敢不从。 俞木舟当下电脑，确定曲晚他们已经进了卧室后开门。 林绯意等得花都快谢了，看到俞木舟的第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住这?” 俞木舟和煦点头，“好巧啊林小姐。” 林绯意上上下下打量俞木舟一眼，和上次见面不同，这次的俞木舟扑面而来的职场精英气息。 听蒋萦说，他是曲氏高层。 林绯意有点想不明白，以他的雄厚的经济实力，还需要出来打工? 地主出来体验生活? 还有，在家里也需要穿西装打领带？ 俞木舟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哦我刚回来，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你有什么事吗？” 林绯意想起前两天在客厅看见的那个女人，在门口徘徊了一下才说：“我家水管坏了，我不会修，能帮忙吗？” 俞木舟愉快答应：“当然可以，少……小苍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林绯意顾忌着那个女人的存在，视线不住地往里面张望。 “你和你女朋友一块住吗？” 如果是，她一定劝蒋萦趁早死心。 知三当三的事，以蒋萦的性格，干不出来。 结果和林绯意想的相悖，俞木舟当场否认。 “这就我一个人，我女朋友不在身边。” 他挠挠头，想起上次的欢愉，脖子红，耳根也红。 这会看着倒是老实憨厚。 殊不知林绯意从他的话里误会更深。 女朋友不在身边，那就是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还在网上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渣男，铁渣。 这点林绯意和蒋萦一样，对渣男疾恶如仇。 俞木舟在林绯意这的形象一下子跌入谷底，林绯意没了想让他帮忙的心思，更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找了个理由：“我先尝试自己能不能修吧，不能修再找你帮忙。” 她冷漠地转身就走，俞木舟摸不透她的心思，但记得曲晚的叮嘱。 出于使命必达的神圣责任感，他冲林绯意喊话：“要是觉得我不太方便的话，我叫小苍帮你呀！” 林绯意摆手：“不用，女人当自强。” 俞木舟持反对意见：“此言差矣，男人就是用来依靠的嘛！”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隔壁的门哐的一声关上。 ------------ 第三十五章 以身抵债 林绯意回到家，看着还在漏水的水管，心烦意乱。 她将湿毛巾又重新塞了塞，试图阻止水的蔓延，但效果甚微。 水流外泄，把地上打湿大片，林绯意不顾冷，尝试把连接口拧紧一些，不料弄巧成拙，冷水溅了一身。 才洗完的头，又还没来得及吹，经此折腾，头又洗了一遍。 凉意蔓延全身，林绯意冻得直哆嗦。 她承认，她生活自理能力很差。 接连的受寒，林绯意鼻子一塞，开始打喷嚏。 丢下残局，林绯意往外走，没注意脚下，一头扎进带着冬日寒意的怀里。 刚才修水管太专注，她没注意到有人开门。 苍提在外面按了半天的门铃没人响应，以为林绯意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按密码进来。 林绯意密码锁和指纹都没换，门开的时候，苍提愣了好一会儿。 他对林绯意家轻车熟路，进来后先往浴室走，意外跟人撞个满怀。 林绯意浑身湿哒哒，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水渍，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蹙眉，苍提去林绯意放生活用品的房间给她拿来新毛巾。 转瞬又把浴室的供暖设备全部打开，搬来一张凳子，让林绯意坐下取暖。 像之前一样，他默默帮着收拾好一切残局。 苍提忙前忙后，林绯意想找机会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没找到。 抽了个鼻子的功夫，一杯热水送到手里。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林绯意已经尽最大努力忍着没发抖。 可苍提还是看出了她要强的伪装，没说话，在药箱里好一通翻找，没找到才问她：“感冒灵在哪？” 林绯意吸鼻子：“上个月喝完了，还没买新的。” 苍提想到别的替代：“那我给你煮姜茶。” 林绯意看着涔涔往外流水的水管，拉住苍提：“先修水管吧，我怕再晚一点我家就要淹了。” 苍提蹲下身去查看情况，嘴上抽空和她扯皮：“我才搬走几天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是想用这招把我骗回来？” 接到俞木舟的电话的时候，苍提其实没有多担心，可林绯意半天没开门，他差点吓坏了。 他也不知道一个年少时只见过几面的人为什么会对他这么重要，或许是自己曾被这道光照耀过，又或许…… 答案有很多，但真实的原因只有一个。 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生病的时候比较脆弱，这一次，林绯意没有口是心非，而是顺着苍提的台阶往下爬：“嗯，这个家没你不行。” 生病加上感冒后的鼻音使然，声线听着娇软，像在撒娇。 空气中的温度忽然升高几分，苍提把水管重新连接好，半蹲着身子看她：“撩我?” 林绯意迎难直上：“不准?” 苍提瞳孔里闪着危险的光芒：“我怕你下不来床。” 林绯意发现，暗度陈仓之后，苍提这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是藏都懒得藏，说话尺度直线上升。 她和苍提，似乎悄无声息地发展成了炮友关系。 但不管是各种关系，一旦有了身体上的接触，最终都会演变成剪不断理还乱的野蛮纠缠。 就像现在。 话都没说完，两人又滚到了一张床上。 林绯意受了寒，这会又剧烈运动，一冷一热，第二天感冒竟然奇迹般地好了。 对此，蒋萦的评价是：“看吧，就说你还得靠男人的滋养。” 林绯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上次那个就不行。” 蒋萦没从跳跃的思维里转过来，“什么意思？” 林绯意言简意赅：“他有女朋友，你不小心当了三。” 蒋萦声音一下子提高好几个度：“不可能！” 林绯意略带同情：“他现在就住我对门，不信你去看。” 蒋萦行事冲动，消化了好几秒后一口应下：“行，下班就来。” 林绯意从床上爬起来，瞥一眼垃圾桶，不出所料又全是套。 她觉得自己得抽空锻炼身体了，不然以男大学生那使不完的牛劲，她迟早被榨干。 苍提一大早就走了，林绯意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关门的动静，很轻，她醒了，但睁不开眼。 浴室的水管已经被修好，昨晚两人在浴室留下的糜糜之味消失殆尽，浴室恢复干净整洁。 林绯意从心底里觉得，苍提很适合干家政，开个家政公司能赚个盆满钵满。 外面有人按门铃，林绯意过去开门，是俞木舟。 俞木舟换了套深蓝色的西装，看着和昨天没什么差别。 昨天俞木舟在林绯意这形象转好为渣，林绯意没对他摆什么好脸色。 “林小姐，这些是小苍让我带给你的常用药，还有午饭，你先拿着，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去隔壁喊我，其他我就不打扰了。” 俞木舟捏着分寸，把东西递给林绯意的时候，自己拿一端，另一端给林绯意，刻意避开了肢体接触。 如果不是有女朋友还在外面鬼混，林绯意高低要夸他一句守男德。 谦卑的态度让林绯意瞧着，越瞧越觉得他像一个秘书。 和当年在她爸妈手底下干活的助理一样一样的。 不像苍提口中那个坐拥亿万资产的忘年交。 疑心重，林绯意没当场揭穿，道了声谢把东西拿进客厅。 吃的是上次在醉仙居她常点的那几样，林绯意拿盘子装着放进微波炉里，经过冰箱时无意打开瞄一眼，比她脸还干净的冰箱一夜之间塞满了食物。 速冻层还放了不少速食，清一色都是林绯意爱吃的。 好吧，自己口出狂言的那一记回旋镖，不偏不倚地扎在了她身上。 苍提拿捏她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林绯意不喜欢死缠烂打地示好，但遭不住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像一个看不见的魔爪，没什么力度，但在不经意间一举夺敌，把她牢牢抓住。 本着不能白占人便宜的道理，林绯意给苍提发消息：【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钱，我转你】 几分钟后，苍提回讯：【以身抵债】 林绯意看着手机屏幕沉思。 这是在默认他们的炮友的关系? ------------ 第三十六章 看见你，我三天吃不下饭 林绯意脸颊微微发烫，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选择熄屏，暂停回复。 这段关系不清不楚的，与其纠结，不如让它顺其自然。 吃完饭，林绯意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带上许久没拿出来的健身装备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里牛蛙多，个个身材健硕。 店里暖气足，林绯意扎着高马尾，穿着运动内衣穿梭其间。 健身房最不缺帅哥美女，但像林绯意这种脸蛋出众的，少见。 站上跑步机的功夫，不少异性目光朝她驻足。 有异性热心过来搭讪，问林绯意想练哪里，说可以教她练。 周围都是男人，那点心思明显之至，有男人站出来好意提醒：“哥们，泡妞可不是这么泡的。” 几个男人针锋相对，林绯意不感兴趣，径自走向别的器材区。 方才过来搭讪的牛蛙拦住她的去路：“美女，别急着走啊，给个机会。” 林绯意态度冷：“抱歉，我不喜欢牛蛙。” 看着男人一身发达的腱子肉，不知怎的，林绯意又想起苍提来。 他身材好，肌肉紧实有致，廓形看着舒服，不像牛蛙。 面前，牛蛙男不缠不休：“美女，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给个机会嘛。能来这练的都是住附近，我家离这不远，后续可以发展一下，一块出来吃个饭看个电影啊。” 林绯意讨厌这种纠缠，一心想着速战速决：“再不让开报警了。” 牛蛙男无所谓地晃了一下肩膀，“你报嘛，我只是搭讪了一下美女，又没干违法的事，就算警察来了，能奈我何?” 眼里的嚣张之意明显，他继续说：“从你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大家都住附近，交个朋友又不会怎样，一会我还能送你回家呢。” 恶俗的意图明显，林绯意听得皱眉。 如果她不答应，这个牛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知道她一个人来，定不会让她安心地回去。 林绯意正想着要怎么周旋，后方突然清晰响起一个男声： “她是我的朋友，识相的就早点滚。” 这个声音带了几分戾气，但不是林绯意想的那个人。 许润清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上身是露胳膊的老头衫。 他外观看着温润，肌肉也没牛蛙男看着发达，浑身上下气势足的地方只剩声音和气场。 牛蛙男认得他，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许总’。 润亿如今名声在外，加上马上要嫁入豪门，晋城没人不认识许润清。 这张屡次出现在商业新闻里的面孔，现实中看着没那么友善。 “不好意思许总，我不知道是你的人，我这就滚，马上滚。” 牛蛙男很快劝退，连带着那些觊觎林绯意的眼神都一起消失不见。 许润清如今身居高位，在外面有点女人也正常。作为群众，又都是男人，对这种行为心知肚明。 牛蛙四下散去，林绯意的世界恢复清净。 林绯意没道谢，转了身就要走。 许润清叫住她：“一一！” 林绯意忍着嫌恶回头：“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 许润清试图彰显自己的价值：“刚才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 “被什么？”林绯意眼底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我宁愿被骚扰，也不想看见你这幅装模作样的嘴脸。” 觉得这样差点意思，她又补充一句：“看见你，我三天都吃不下饭。” 许润清忍着怨抬头：“我不帮你，难道你指望你的小情人帮你?他现在忙着在家继承家业，根本就没空搭理你！” 他慢慢抬眼，眼里是遮天蔽日的讽刺，“玩玩而已，你真以为，他能看得上你?” 他好心过来出头，结果在林绯意这吃了坨大的，气得他口不择言，连伪装都忘了。 话说出口，许润清觉察自己失言，想找补一番，可林绯意没领情。 “前不久说他骗我，现在说我配不上他，横竖是挑拨离间，恶心人就不能换种说辞?” 话语里带着浓浓冷嘲，像把刀一样戳着许润清乏善可陈的真面目。 林绯意心里晦气，没了想锻炼的心思，迈步往试衣间走。 刚走几步，折返回来，语气冷但心态平稳：“还有，他看不看得上我，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操心。” 许润清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大步追上去，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 曲邻打电话查岗：“宝贝，你现在在哪呢？” 许润清想都没想：“在公司。” 曲邻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在健身房和前任私会?” 许润清看着林绯意消失的方向，表情煞白。 “怎么会呢，你应该是听错了，或者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看错人了，我怎么会背着你去见前任呢。” 他急着圆谎，语气从容，逻辑自洽，听着滴水不漏。 那边的曲邻安静了几十秒才夹着嗓子说：“好啊，那我一会去公司找你。” 电话挂断，曲邻的脸色一秒冷下来。 她看着对面玻璃房里慌忙离开的身影，起身结账，踩着八厘米的恨天高离开店门。 林绯意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门一推开，迎面就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林绯意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反应。 曲邻恶狠狠地瞪着她，反手又要一巴掌，被林绯意拦下。 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林绯意沉下脸：“你发什么疯?” 曲邻甩开她，叫来两个女保镖把林绯意牢牢摁住。 啪！ 刚才没打到的那一巴掌，重重甩在林绯意脸上。 “和我老公眉来眼去是不是很爽啊？啊？” 曲邻杀红眼，拽着林绯意的头发厉声呵斥：“平日里没男人跟你上床?就这么爱勾引别人老公？” 尖锐的指甲掐着林绯意的下巴，曲邻眼中狠意四起：“说话啊狐狸精！” 林家遭难，教会林绯意向权势低头，可不代表她会任人宰割。 曲邻掐她掐得紧，保镖摁她摁得紧，她无处使力，一口咬上曲邻的虎口，血丝当场冒出来。 曲邻痛得大叫，“臭婊子敢咬我！” 她忍不下这口气，指挥保镖对林绯意动手，而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 第三十七章 我想吃你做的饭 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是砸。 方才的搭讪心有余悸，进试衣间之前，林绯意给苍提发了个消息，问他能不能过来接。 没得到准确回复，林绯意先去换衣服，完全没想到会遭此横祸。 这会，苍提站在门外，眼中风暴山雨欲来。 工作人员知道他的身份，急得焦头烂额。 “林小姐?林小姐你在里面吗？” 几个工作人员一边砸门一边看苍提的表情，恨不得自己有穿墙术。 毕竟，曲氏要想对她们这间小店施压，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紧要关头，谁都无心欣赏这张帅脸，一心只惦记着一墙之隔后面的人。 曲邻让人把门反锁了，她们用钥匙打不开，联系了撬锁师傅，师傅还没来，只能干着急。 如果试衣间里的那位有什么大碍，少爷分分钟能把她们生吞活剥。 “里面还有谁进去了？” 心里涌着不好的预感，苍提眼里没有任何的温度。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一……一位姓曲的小姐……” 嘭！ 试衣间的门被猝不及防地踹开，入目是林绯意肿胀的脸，以及曲邻流血的手。 两个保镖压制着，曲邻除了打了林绯意几耳光，其他没讨到什么好，先是被林绯意咬破了手，后又是被林绯意用头撞了肚子，痛得她肾脏都在发颤。 还没报仇，苍提就来了。 进门，苍提拽住曲邻的手腕，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力度重，曲邻一个一百多斤的微胖女人差点甩飞出去。 周围气压低，保镖和工作人员都认得苍提，大气不敢出一口。 曲邻捂着半边脸满脸愤恨，“苍提，你太过分了！” 苍提冷眼睨着她：“我没说过我不打女人。” 曲邻被他冰窖一样的肃杀之气逼得节节败退，怕苍提要当众动手，她勒令保镖先护送她回去。 看到外面大厅坐着的一众便衣保镖，曲邻惊魂未定。 她明白苍提这是跟她来真的。 如果不是苍提默许，她是不可能这么顺利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 “邻姐，你身上的伤……” 曲邻咬牙：“就当被狗咬了。” 心里就算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甘，曲邻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林绯意是没权没势也要跟你玩命，而苍提，有权有势，不仅是跟你玩命，玩的还是你的命。 她惹不起苍提，也惹不起苍提背后的绅国王室，以后见了林绯意只能绕道走。 但苍提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吗？ 当然不会。 曲邻前脚刚回到家，后脚就收到自己在曲氏的股份被冻结的消息。 她一阵胆寒，总觉得这是苍提刚开始对付她的第一步。 – 林绯意嗑到了膝盖，身上除了脸肿了以外，其余地方只受了点零碎的轻伤。 苍提来得及时，曲邻还没机会正式对她动手。 当然，这也归功于林绯意自己的奋力反抗。 一朝落魄，她见了有钱人都避着走。现实告诉她，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不反抗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她全力一搏，危及性命时，跟人玩命，大不了头破血流、同归于尽。 不惹事也不能怕事，不然普通人在这世道上生存只会更艰难。 苍提给她涂药，脸上还有动怒后的余寒，沉黯阴冷，毫无温度。 林绯意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苍提，心里多重情绪交织，震惊之余只剩复杂。 先是听许润清说他回去继承家业，后又是亲眼看见他扇了曲邻一巴掌，林绯意就算再傻，也对苍提的真正身份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许润清说得没错，他一直在骗她，在装穷、装弱……甚至，他所袒露在外的感情都有可能是装的。 煞费苦心的伪装，图什么呢？ 同样的问题，林绯意又问了自己一遍。 这次她也不知道答案。 沉默许久，林绯意从苍提手里夺过棉签，“我自己来吧。” 苍提松手，棉签落到林绯意手里。 密闭的休息室里只有两人，四周安静，落针可闻。 苍提就这么看着林绯意涂药，眼睛像长在她身上。 林绯意忽略他的目光，问他：“你一会忙吗，不忙的话，我想吃你做的饭。” 苍提面上微微一顿。 纸包不住火，这一趟之前，他就做好了被原形毕露的准备。 可林绯意什么也没有说，即使识破他的伪装，脸上依然平静大于一切。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声也没有吭，只说想吃他做的饭。 苍提自然是有求必应，在路边随手打了车，一路送林绯意回家。 路上没买菜，因为林绯意的冰箱里早就被塞满了食材。 林绯意没说想吃什么，苍提就按她以往的口味做，四菜一汤，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菜上齐，苍提摘掉围裙看林绯意的脸：“还疼吗？” 林绯意摇头。 疼吗？不疼。 身上的疼哪里比得上被骗的疼。 苍提看出她的不对劲，解释的理由在肚子里打了份长篇大论的草稿，到嘴边又只剩一句苍白的对不起。 林绯意误会他家道中落的时候，他没想着骗，想过坦诚，可那时候脑子不太清醒，误会就让她误会了。 这误会就像星星之火，起初火势微，烧在身上没觉得疼，还尝到了甜。现在火势燎原，越烧越猛，烧得他压抑又喘不过气。 林绯意自诩为人间清醒，可现在忽然觉得自己也没这么清醒。 早在前几次她就对苍提的身份有所察觉，觉得他没那么简单，可到头来还是放任自流，允许自己欺骗自己。 其实被骗也没什么，苍提一没骗她钱，二没骗她感情，只是林绯意骨子里对世家大族没有信任，一心只想远离权势、远离纷争。 “做完这顿饭你就走吧，密码和指纹我都改了，以后也不用来店里了。” 林绯意平静地说完，自己站起来收碗，苍提抢先一步，把她摁回座位上。 “如果我说不呢？” 他宁愿林绯意现在扇他一巴掌，也不想看见林绯意这么平静地对他判刑。 这跟凌迟处死没什么区别。 林绯意深吸一口气，“那你现在就走。” ------------ 第三十八章 只手遮天 这次苍提很听话，说走就走。 门彻底关上，林绯意那颗被包裹在最深处的，明明早已竖起高墙设好的警戒的心，被击得溃不成军。 她承认，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洒脱。 苍提过往的种种好，她都记得。 门铃再次响起，林绯意以为苍提去而复返，没打算去开。 外面的人按铃按到烦躁，林绯意不情不愿地过去开门。 蒋萦提着一大袋外卖扶着门把手进来，“咋回事啊肥肥，你家密码换了？” 见是蒋萦，林绯意勉强支棱起来，“刚换的，密码一会发你。” 蒋萦盯着她的脸看：“你不是和192和好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林绯意表情恹恹：“他为了帮我出头，打了曲氏二小姐一巴掌。” “什么！” 蒋萦惊讶得嘴巴能吞下好几个鸡蛋，“那他现在人呢？被抓走了?” 直觉有瓜，蒋萦主动坐林绯意边上：“怎么个事儿?” 林绯意娓娓道来，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蒋萦一语中的：“看吧，我那就说他没那么简单。” 曲邻是出了名的跋扈，能让她被打还忍气吞声的，全晋城都没几个。 蒋萦实在猜不出苍提的身份，就问林绯意：“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招了吗？” 林绯意：“没必要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蒋萦：“蛙趣，万一他真是什么大款呢，有钱有颜还对你好，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林绯意声音浅淡：“我又不缺这一个男人。” 大不了，再约一个帅的。 蒋萦按住她的双肩，语气贼兮兮：“你这张嘴啊，死了三天都还是硬的。哪天他要是真移情别恋了，你可别后悔。” 林绯意狠话放在前面：“不后悔。” 是她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是她的，再怎么挽留也没用。 “你不是还要去隔壁兴师问罪?还不快去。” 林绯意看了下时间，这个点，俞木舟应该在家。 蒋萦被她这么一提醒，燃起斗志，“去！马上去！” 她蒋萦看上的男人，真要是脚踏几只船，她定会让他吃点苦头。 斗志昂扬地敲响隔壁的门，门打开，蒋萦没有看到俞木舟的脸。 门口站着的，是那张陌生又熟悉的混血面孔。 苍提站在门口，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 五分钟之后，蒋萦从隔壁回来，林绯意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到她身上：“这么快就兴师问罪回来了？” 蒋萦语气虚浮：“没问成，没人在家。” 她径直在沙发上坐下，“肥肥，你不是说改密码了吗，多少来着？” 林绯意晃手机：“微信发你了啊，你去趟隔壁回来，脑子不好使了？” 蒋萦看着不在状态，林绯意敏锐察觉有事：“隔壁给你吃迷魂药了？” 蒋萦沉沉地闭上眼，不怪她，要怪，就怪192给的太多了。 念及多年的闺蜜情分，蒋萦心里愧疚感越来越重，她一个起身，决定去找苍提说清楚。 这次开门的是俞木舟，门打开，蒋萦被一只大手拽进去。 门关上，林绯意在客厅里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回来。 怕出事，她出门去查看情况。 隔壁门开了条缝，林绯意顺着那条缝看进去，对上一双灰蒙蒙的眼。 倒不是说苍提眼睛呈灰色，而是他此刻像吃了灰一样，眼里没什么生机。 不见蒋萦，林绯意两步回自己家，把门一关。 关门的最后一刹，一只手挡在其中，林绯意背着身，没听到关门声。 高大的阴影笼在后面，苍提伸手从后面环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肢体接触，总带了那么些许的暧昧。 林绯意这会还在气头上，理智挣脱，苍提力气大，挣不掉。 林绯意眉头紧皱，心里又气又恼，苍提像块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 “林绯意，我喜欢你，我就是非你不可，我就是没你不行。” 苍提头埋在她颈窝里，语气带了点似有若无的委屈：“我可以免费给你当牛做马的。” 林绯意冷笑：“我可雇不起你这么大来头的人。” 不知道苍提具体是什么来头，但林绯意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能让曲邻自认倒霉不敢还手的，非富即贵。 这号人物，放眼整个晋城，数不出几位。 林绯意懒得猜，愠声：“再不放手我就叫保安了。” “你叫。”苍提半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买通林绯意闺蜜这招，虽有风险，胜算却大。 蒋萦大学学的金融，苍提同意帮她在曲氏谋个财务总监的职位，让她和俞木舟一起共事。 甩出这个诱饵的时候，蒋萦起初不屑一顾：“你当自己是谁，说塞人进曲氏就进曲氏?” 再说，她还没原谅俞木舟脚踏多只船的行径，谁说要和他一块共事了。 蒋萦正像个怨妇一样气恼着，俞木舟从苍提的身后走出来。 “他是我们集团的少爷。” 一语惊醒梦中人，蒋萦终于迟钝地明白过来。 那位一直不曾露面的天之骄子，竟然和她在偶然间见过好几面！ 得知这个消息，蒋萦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赶紧告诉林绯意。 苍提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她回去，让俞木舟抓着她好一通威逼利诱。 抛出的诱饵全是蒋萦当下最需要的，送钱送房更是随便挑。 俞木舟把人抓疼了，蒋萦一脚踩在他大几万的宝贝皮鞋上，俞木舟一声不吭，只顾道歉，第一句问的是蒋萦踩得脚疼不疼。 误会说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得了便宜，蒋萦心里惴惴不安，隔着一堵墙，这边在浓情蜜意，那边在红脸对黑脸。 林绯意趁苍提不备，像条泥鳅一样灵活地钻出来。 重获自由的第一秒，林绯意给保卫处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听到苍提的声音，找借口不来了。 林绯意本来心里就有气，这会更是不爽：“什么意思？只手遮天?” “动用一点小小的特权哄喜欢的人，不过分吧？” 苍提眼神温柔又顺从，活像一只对主人百依百顺的大型犬。 林绯意一拳打在棉花上，哑口无言。 惹不起，她躲。 打电话给蒋萦，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林绯意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几个回合下来，她冷脸：“出去。” 苍提：“好，那我好好追你。” ------------ 第三十九章 炮友也是友 大门关上，空气中少了拉扯和压迫，林绯意深深吸气。 她对苍提到底是什么感情，她自己也说不清。 蒋萦不知道上哪鬼混，迟迟没回来，也没发消息。 当天晚上，林绯意翻来覆去没睡着。 第二天大早，开店之前，林绯意就近去吃了份早餐。 店里没什么人，等餐的过程，林绯意听见有人闲聊。 “听说了没，润亿集团和曲氏二小姐婚礼取消了。” “没听说啊，前阵子不是还有人拍到润亿集团老板陪二小姐去婚纱店试婚纱嘛。” “有钱人的事谁知道啊，我有个朋友认识上面的人，说是曲家二小姐被查出干了不少违法的事，马上死到临头了，人家润亿集团的老板还不得一脚踹了她。” “啊，还有这事啊！” “可不是嘛！听说润亿集团也自身难保了，供应链被曲氏中断，润亿集团创始人这会估计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呢。我还听说二小姐现在逃逸，逃到国外去了，他俩啊，难兄难弟。” “那曲氏呢，曲氏这么大的集团，不会也要被她连累倒台吧？” “那倒不会，我朋友说曲氏早就和二小姐割席了，这次啊，说不定就是曲氏内部主动跟上面揭发的。二小姐顶着曲氏的名号为非作歹这么多年，曲氏内部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林绯意当吃瓜，听得认真，老板把饺子端上来，半天没动筷。 她拿出手机搜索相关资讯，没搜到任何有关报道。 曲邻上次不分青红皂白把她关在更衣室下重手，林绯意不是没想过报警。 思及曲邻后台硬，林绯意差两步就迈进警局的步子又折返回来。 林家的意外早就告诉她，和权势作对不会有好下场，她应该长记性。 一口气憋在心里横竖出不来，林绯意以为，这口气没机会出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曲邻就遭了报应。 正义虽迟但到。 至于许润清，他向来趋利避害，踹了曲邻也是意料之中，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顿早餐林绯意吃得开心，不小心给老板多转了几块，也没要回来。 回到店里，打开最外层的卷帘门，店里一切如常。 蒋之涵发消息说她这阵子在备战期中考，暂时不过来店里帮忙了，林绯意回了个好。 晋大哪来的期中考，分明是躲着不想来了。 小丫头三分钟热度，倒也能理解。 林绯意没多在意，没了助理，大不了和以前一样，什么都自己干就是了。 戴上围裙和手套，工具准备齐全，林绯意正要开工，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以为是苍提，林绯意大步迈出去，作势要关门。 门还没拢上，余光瞥见熟悉的西装。 来的人是俞木舟。 俞木舟还是那副熟悉的职场精英的装扮，手里拎了文件袋，后面还有几个看着像助理的人随行。 一行人走进林绯意的店里，阵仗闹得很大。 来者是客，但碍于俞木舟渣男身份根深蒂固，加上苍提朋友这一层身份，林绯意没给他笑脸。 “有事?” 俞木舟笑脸给得足：“林小姐，今天要过来，是想找你谈笔生意的。” 厌恶归厌恶，林绯意不会跟钱过不去，脱下围裙，给几人倒了茶。 “什么生意?” “我们公司想打造一批跟市面上不一样的家具，走精品路线，想找你作为供应商，除了该给的部分，总体业绩上我们还可以额外让利五个百分点。” 俞木舟说得诱人，但林绯意不是傻子。 在不清楚市场情况，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卖出去之前，就给予大额的让利，不是画饼就是上赶着送钱。 俞木舟背后是曲氏，画饼倒不会，但后者，林绯意听着更荒谬。 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曲氏这么大个公司，上赶着给她一个做二手家具的人送钱，非奸即盗。 林绯意不打算接这块从天而降的馅饼，只问：“谁让你来的?” 答案呼之欲出，俞木舟遮遮掩掩，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俞木舟几次难做人的时刻都是在林绯意面前，这次也是。 纠结之际，有个声音自外面传来。 “是我。” 偏冷的好听声线丝丝入耳，带着惯常的玩世不恭。 苍提穿着一身重工的高定西装出现在众人面前，微风徐徐，苍提长身鹤立，身姿挺拔，浑身是成熟稳健的气势，光线从头顶打下来，矜贵得不像话。 林绯意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苍提，优雅得体，一身的行头满是金钱的味道。 看着陌生。 对了，这才是原本的他。 刚认识的林绯意就觉得他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人靠衣装，现在更是帅得无可挑剔。 林绯意收回短暂走神的思绪，没看苍提，目光落远，“怎么，现在不装了？曲氏少爷。” 身份被堂而皇之地揭穿，苍提头一回因为这个头衔惭愧。 他主动走进林绯意视线区内，“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值得一提，我只是不希望这重身份限制我们的正常交流，不是有意要瞒你。” 挨打就要立正，苍提认错态度很良好，“林绯意，我是真喜欢你。” 听到这种私密的话题，俞木舟很有眼力见，闲杂人等一律喊走，自己垫后，走时还带上了门。 四下寂静，林绯意眉眼极淡：“你喜欢我什么?” 苍提敛着眸光，眸色微深地盯着她：“所有。因为是你，所以喜欢。” 林绯意听着假，凉笑着勾唇：“冠冕堂皇的话，骗骗小姑娘就行了。我，你骗不到。” 苍提墨眸眯得更深：“你对我就没有半点喜欢?” 深幽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眼里是无数的风起云涌。 林绯意沉寂数秒，“没有。” “撒谎。” 苍提因为这长久的停顿眼里隐隐跳跃出期许的光芒，“犹豫就是答案。” 林绯意口不对心：“喜欢，我对你只有肉体上的喜欢，这个答案满意了？” 苍提望着她许久，眉间那团乌沉的云渐渐散去。 只要林绯意肯承认，就还有转机。 炮友也是友，他好哄得很。 “你什么时候想做，我随叫随到。” ------------ 第四十章 早就惦记上你了 苍提现在身份明了，林绯意知道自己承了他的情。 周芙不是无缘无故得到庇佑，现在想来，背后大概率是苍提授意。 甚至，曲邻和许润清这对痴男怨女遭的报应，都有可能是拜苍提所赐。 他处处在帮她。 也处处在示好。 接连几天，苍提通过各种手段，想方设法地给林绯意送钱。 她一个名不见经传做二手家具的小商家，不论走到哪，周围全是好脸色。 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什么。 苍提没来，可处处都打点好了。 方圆几里，以前偶遇林绯意就要色眯眯上下打量的，现在遇见林绯意全都一身正气地敬礼。 她没这么大脸，但苍提有。 林绯意没法视而不见，只能礼貌回以微笑。 蒋萦前几天回来跪在林绯意面前负荆请罪，说她不该听信俞木舟的美男计。 林绯意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蒋萦掰着她的头往下点，自欺欺人后没几天又找俞木舟鬼混去了。 名其名曰，打入敌人内部，给她当卧底。 林绯意放任自流，眼睁睁看着她屁颠屁颠往隔壁跑。 林绯意想等苍提三分钟热度过了再去店里，想着暂时在家避避风头。 蒋萦隔着一堵墙给她打视频电话，“肥肥！有重大发现！” 林绯意习惯她一惊一乍的口吻，反应很淡：“什么?” “你看！” 蒋萦将手机镜头翻转，举着手机在书房里转一圈，为了方便林绯意看清楚，挨个停留几秒。 墙上挂了六幅画，每一副都用画框裱着，署名出奇的一致——林挚一。 正是苍提带着她从许润清手里买回的那六幅。 俞木舟出的钱，画出现在他家也没什么奇怪。 蒋萦情绪激动：“他暗恋你！不对，应该是倾慕。” 林绯意很平淡：“我知道。” 蒋萦愣了一下，“你知道?！” 林绯意：“嗯，他花了六千万买的。” 蒋萦被这个天文数字深深震撼，“我靠！姓苍的是真尼玛有钱！” “姓苍的?”林绯意听到异样。 蒋萦压低声音面带神秘：“对啊，你不知道吗？这房子不是粥粥的，是苍提的。” 林绯意一拍脑袋，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时候苍提就已经在她面前暴露过身份，只是她没将二者联想在一起。 林绯意被自己蠢笑，拿起边上的水杯猛喝了一大口水。 “我严重怀疑，这小子早就惦记上你了。” 俞木舟这会在浴室洗澡，蒋萦带着手机蹑手蹑脚往卧室走，将镜头对准挂在床头那副巨大的画。 画上通体以深蓝色的渐变色调表现夜晚，越往上，颜色越浓稠。凄凉如水的月夜中，一道隐晦的圆月悬在右上角，有冲破暗夜之势。 这副画叫《月夜》，没有署名。 蒋萦不懂画，没太看过林绯意过往的作品，不确定这副是不是也出自她手，只觉得技法上有些像。 林绯意在看到它的第一眼，脑袋木得发胀，心也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很多年前她随意画下的草稿，怎么会在这? 她好像知道苍提是谁了。 十八岁生日那年，家里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成人礼。 上流圈子的人，无一例外，都收到了林家的邀请。 他们带着厚礼准时参加，那场晚宴办得前所未有的盛大。 那时候的林家风头正盛，林绯意戴着皇冠，在万众瞩目中站在聚光灯下发表自己的成长感言。 各界名流站在台下热烈鼓掌，推着自己家的小孩过去和林绯意结交。 说是结交，其实是上赶着巴结。 小孩听父母的，随大流跑过去讨好林绯意。 只有一位长得像外国人的小孩除外。 彼时的曲氏内忧外患，局势不稳，苍提父亲的皇室地位也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曲晚迫切需要在家族面前做出成绩。 她拉不下脸去拍林家的马屁，只能曲线救国，推着自己儿子去和林家最宝贝的掌上明珠结交。 年幼的苍提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性格孤僻，不学无术，说什么都不肯去。 曲晚情急之下，吼了苍提一句，苍提赌气，自己一个人跑到小花园那哭。 小花园和林绯意卧室挨得近，哭声传进她耳朵里。 通明的灯火中，她清晰看见一个男孩站在喷泉池边，身影孤寂又落寞。 她推开窗，两手趴在窗台上看这张像极了外国人的面孔。 “你怎么了?” 男孩红着眼睛不说话。 以为是语言不通的缘故，林绯意又用英文问了一遍。 “滚！都滚！” 男孩抬眼，张口便是一句大吼。 林绯意一点不生气，反而是新奇道：“你中文很好诶！” 不知是想到什么，林绯意背上画架飞快下楼。 苍提从喷泉池的倒影里看到一个穿着精美华服的身影靠近。 林绯意穿着自己精挑细选的公主蓬蓬裙，一手提着巨大的裙摆，一手背着画架，看着多少有点滑稽。 “你不开心吗？” 她把画架在旁边架好，画板支在上面，“不开心就来画画怎么样，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 《月夜》就是在那时画下的。 画中，月亮隐在阴影勾成的山后。 林绯意说：“阴霾都会短暂，月亮会带着它的光冲破云层，你的不开心也是。” 怕自己在这碍眼，林绯意把画架放下后离开。 “不开心就画画，画架送你了。” 那是林绯意和苍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那次晚宴后，林绯意没再见过苍提。 蒋萦说苍提暗恋多年，林绯意觉得扯淡，怎么可能只因为一幅画就暗恋她。 “你再仔细想想呢?你和姓苍这弟弟之间，就没点别的什么故事?” 林绯意认真想了，摇头。 成人礼那天，富家子弟众多，她和苍提没什么过多的交集，印象很模糊。 唯一的印象还是因为他长得与众不同，林绯意多留意了一下，才想起喷泉池边这段记忆。 “不说了肥肥，粥粥洗完澡出来了，我先挂了。” 蒋萦挂断电话，后一秒，林绯意的手机打进一个陌生号码。 没有备注，归属地晋城。 ------------ 第四十一章 为你所困 熟悉的、令人恶心的声音。 “一一，看在我们一场旧情的份上，你帮我跟苍提说说情，求他放过润亿，行吗？” 许润清声音响在电话里，没了往日半分骄傲，全剩低声下气。 他这几天四处求人，能用的人脉都用遍了，谁都不肯帮润亿。 帮润亿就是明摆着和曲氏作对，没有人敢公然和曲氏斗。 无奈之下，许润清只能一通电话打到林绯意这。 林绯意当然不会如他的愿，连解释都懒得，直接挂断。 许润清现在黔驴技穷，是生是死都不关她的事。 这通电话才挂断，另一个通电话又打进来。 林绯意瞥了眼来电显示，接了。 “喂，你好，请问是蒋之涵的姐姐吗？” 林绯意斟酌着应：“我是。” “她跑步伤到了脚，你方便来趟校医院吗?” 林绯意应了声好，麻利起身收拾衣服。 赶到校医院的时候，蒋之涵正在吃别人给她喂的水果。 而那个别人，是程亦南。 蒋之涵去操场跑步认错了人，把一个男生认成了程亦南，嫌晦气，撒腿就跑，跑着跑着一头扎进真正的程亦南怀里，崴了脚。 程亦南以为蒋之涵碰瓷，骂骂咧咧逮着人去校医院说要评理。 蒋之涵嘴一努，语气有点委屈：“我又不是故意往你身上撞的，我都受伤了，你温柔点不行吗。” 程亦南盯了她足足三秒，认命地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蒋之涵眼泪蓄在眼里，“干嘛。” 程亦南偏头叹气：“腿还想不想要了。” 蒋之涵整理了一下衣服，忍着痛笨拙地往程亦南肩上爬。 瘦小的人伏在宽大的肩膀上，程亦南两手穿过蒋之涵的小腿，半点没碰着她。 绅士举动蒋之涵看在眼里，路上对程亦南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些。 蒋之涵的父母常年在国外，蒋萦又联系不上，电话这才打到林绯意这。 林绯意看着两人，“你俩挺惬意啊，看来没我什么事。” 程亦南噌的一下站起来，不自在地放下水果刀。 “你姐来了，我先走了。” 蒋之涵看着他的背叫住他：“谢谢你，程亦南。” 程亦南回头：“叫学长。” 蒋之涵和他作对：“不叫。” 程亦南走得头也不回。 蒋之涵在后面哼声：“小心眼。” “人家好心送你来还小心眼。” 林绯意拿起那把带着余温的水果刀，忽然觉得自己的出现有点碍事。 “送你去医院?” “晚点吧。”蒋之涵的心脏这会还砰砰跳着，身上全是少女怀春的异样。 林绯意打趣她：“喜欢上了？” 蒋之涵脸通红：“哎呀。” 林绯意：“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打我，看来伤得也不重。” 蒋之涵搂过林绯意的手臂：“说正事，木木姐，跟你说个八卦。” 林绯意放耳朵过去。 “美术系来了个新的女老师，和林挚一长得一模一样！” 蒋之涵回想起自己看完的画面，又看了看面前的林绯意，怎么看怎么诡异。 “和……和你也长得一模一样。” 林绯意眉头皱起来。 “还有啊，我还听说，这个女老师，以前和苍提有过一腿，这次很可能是回来旧情复燃的。” 提到熟悉的名字，蒋之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绯意的表情。 她听蒋萦说，林绯意和苍提最近在闹别扭，看样子还真是那么回事。 蒋之涵避讳着这个名字，“怪就怪在，那个女老师也姓林，叫林忆，大家私底下都在猜，说她就是林挚一。” 蒋之涵说得神乎其神，林绯意听了面上只闪过一丝淡笑。 “她不是？”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蒋之涵略微思考了一下，“你是说她不是苍提的前女友还是不是林挚一啊？” 林绯意想说后者，还未回答，护士从外面进来。 “35号输液。” 护士进门，看见了林绯意表情微愣。 “林老师，你学生不是在隔壁输液吗？怎么上这来了。” 护士笑着和林绯意寒暄，显然是把她认成了别人。 蒋之涵想反驳，林绯意快速捂嘴，“这个也是我学生，我一块过来看看。” 护士把针瓶挂在蒋之涵头顶，冲林绯意笑：“林老师好福气啊，学生个个都是帅哥美女，隔壁那个听说还是校草。” 林绯意下意识想到了苍提。 待护士离去，她往隔壁病房走，人还未过去，争吵声率先传入耳中。 “阿提，我这是在关心你，你不要曲解我的好意。” “我不需要。” “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我这么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却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吗？” “出去。” “阿提……” “我说，出去！” 苍提眉目中黑压压地透着阴沉，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林忆红着眼睛出来，在门口和林绯意擦肩而过。 那副和自己极其相似的眉眼，林绯意看了恍惚了一下。 蒋之涵说像的时候她都没意识到，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像的两张脸。 几乎跟复制粘贴没什么区别。 她半倚在门边，光从走廊的边窗上斜斜地打进来，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苍提以为林忆去而复返，头也没抬就是低吼：“我说了，滚，听不懂?” 林绯意两手插在口袋里，脸隐在日光下，辨不清表情。 “路过。”她说。 话音落下的第一秒，苍提从床上下来，大手往林绯意身上一捞，低音自头顶落下。 “没叫你滚。” 林绯意挣扎，“这是在门口，人来人往的，你不嫌丢人我嫌。” “那就进去说。” 苍提把林绯意往里拽，反手关上门，将人抵在门后。 暧昧顺着空气抽丝剥茧地融化，直直地钻入林绯意的骨髓。 室内安静，她听见胸前有剧烈起伏的心跳声，但不是她的，是苍提的。 他似乎受了伤，头上和脸上都包着纱布。 林绯意眼睛在他的伤口上转了一圈，收回。 葱白的手指点在额头，她的声音听着凉凉的，轻轻的，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 “怎么，为情所困？” 苍提轻轻摇头，“为你所困。” ------------ 第四十二章 她需要他 林绯意不信他的鬼话，“刚才那个不是你前女友？” 苍提目光自上而下地落下，直直地打在她身上，“没有前女友，我只喜欢过你一个。现在是，以后也是。” 林绯意一个字都不信，“替身文学?” 苍提直白：“没人能替得了你。” 林绯意从他手臂下钻出来，“没兴趣知道你的桃花。” 苍提反手把林绯意拽回，林绯意甩开，没甩掉，一掌打在苍提刚包扎好的伤口上。 苍提‘嘶’了一声，在狭隘的空间里笑得纵容。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暗戳戳使阴招我会找你讨回来的。” 林绯意不理会，“开门。” 苍提眼睛长在林绯意身上：“我受伤了，你都不关心我一下。” 语气听着挺委屈。 林绯意理由正当：“我不关心骗子。” 她拨开锁片，说着就要开门，苍提牢牢堵住门口。 “可是你也骗了我不是吗。” “我骗你什么?” 林绯意眼睛一眨不眨，过于近的距离，她能清晰感受到苍提身上温热的气息。 病房里开了暖气，苍提只穿了件毛衣，乞丐破洞风，看着像男团里的爱豆。 “你从一开始就不真诚，林挚一。” 苍提直言不讳地叫出这个名字，他看见林绯意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先是愕然、不可置信，而后慢慢归于平静。 “刚刚走出去的那位比我更像，你逢人就要试探一遍?” 林绯意从容应对，情绪隐藏得好，表情更是转瞬即逝，让人难以捕捉。 苍提眼神里弥漫着一种沉静的情绪，一层阴影笼罩在瞳孔上，那是对林绯意的心疼。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装，我不是你的敌人。” 像是笃定了她的身份，殷切的凝视让林绯意无处遁形。 她确实装了很久，久到一切都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我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揭穿你。” 苍提摁下心中纷繁复杂的情绪，“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林绯意拒绝之意显著：“我不需要。” 她身边最能依赖的两棵大树都相继倒下，她哪还敢指望别人。 “我会让你需要的。” 苍提不急不缓，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对一切事物高度掌控的从容。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林绯意划下接听键，里面是赵姨着急的声音。 “不好了小姐，夫人又把人给抓伤了！” 林绯意脸色突变，抓着手机就往外跑。 苍提这次没拦，而是拨了通电话给助理：“去查查，青城山那边出了什么事。” – 林绯意打车赶去医院，到的时候，周芙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上，赵姨站着守在旁边，寸步不离。 “赵姨，怎么回事?” 赵姨轻轻拍着周芙的背，抬头看一眼林绯意：“我带夫人出来散步，夫人把一个女孩认成了你，死活抓着那个女孩不放……这一来二去，不小心把女孩的脸给抓伤了。” 赵姨对那张脸没齿难忘，“那个女孩……” 话没说完，林忆从诊室里走出来，脸上挂了彩，医生给她上了药，划伤的地方用纱布包裹着。 面对面的两人除了衣着不同，脸上像照镜子一样。 林忆愣，林绯意也愣。 彼此都听过对方的身份，但不太确切。 林忆对这张脸最是熟悉，“你是林挚一?” 林绯意介绍：“我叫林绯意。” 两人气场像，声线也出奇的像。 林忆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像的人，开口即是肯定答案：“不，你就是林挚一。” 这张脸，她化成灰也认得。 “我妈妈精神不太正常，抓伤了你我很抱歉，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一起赔，你看微信支付宝转账还是直接打到卡里?” 林绯意公事公办，林忆却不搭腔。 “你认识苍提？” 林绯意略微沉吟：“认识。” 林忆继续追问：“你是他什么人?” “抱歉，我不想回答私人问题。”林绯意一语打断，口中再次重复：“微信支付宝还是银行卡?” 林忆轻笑：“我不缺你那点钱。” 林绯意：“那我替我妈向你道歉。” 林忆美眸轻扬，隐在美瞳下的眸光澄明：“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苍提面前，我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林绯意：“恕难从命。” 林忆笑着勾唇：“好啊，那我就把你妈当街抓人的视频发到网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在扮演这个角色之前，林忆早就把能做的背调都做烂了。 不管林绯意承不承认，周芙是林续柏的夫人这件事都是不争的事实。 一旦把周芙如今的模样曝光到网上，无数人都会为她今时今日的凄凉处境感到唏嘘。 那些歇伏已久的仇家、键盘侠，一个也不会放过她。 林绯意不想惹事，正要答应，一道声音从中打断。 “林忆，你闹够了没有?” 苍提还是那副伤员的模样，脸上是挂彩的‘战损妆’，但丝毫不影响帅气。 “她就算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苍提走到林绯意身边，脸上泛着薄怒：“像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也不配顶着这副皮囊。” 林忆看见苍提，方才在林绯意面前露出的獠牙收起大半：“阿提，我脸疼。” 苍提看都不看一眼，面向林绯意：“手冷不冷?” 林绯意不想配合他演戏，撇下他过去查看周芙的情况。 “小姐，夫人这阵子总说身上疼，问她具体是哪疼她也表述不清楚，要不然你看看能不能找人给夫人安排一次全身检查，身体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精神病院虽说设施齐全，但没点人脉做个检查排队少说也得排个十天半个月。 林绯意痛恨医院的潜规则，更痛恨自己的无权无势、无能为力。 “上次不是检查过了吗？医生怎么说？” 她抱着侥幸心理，想起院区上次给予的补偿。 赵姨说：“我上次去问了，院里说体检得慢慢排队，没这么快轮到夫人。” 林绯意心下了然。 这哪是排队，是压根就没重视。 这下真应了苍提那句话：她需要他。 ------------ 第四十三章 想要什么?你 “你们医院的补偿措施没有落实到位，给个说法?” 苍提若无其事地挑眉：“下面的人正常走程序而已，谁都想走捷径。” 林绯意冷绝：“那我换一家精神病院。” 苍提拉她的手：“不就是一个体检，顺嘴的事。” 林忆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脸上青一片，紫一片，要多难看就有难看。 现实讽刺地告诉她，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替身永远都是替身。 当天下午，周芙被带去做了个全身体检，用的是院里最专业的仪器，配的也是最权威的医生。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对应症状开了点药，叮嘱了些注意事项。 林绯意拿人家手短，理亏，态度和缓了点：“想要什么?” 苍提只执一词：“你。” 林绯意走得头也不回。 好不容易从浑水里走出来，她不可能再去蹚浑水。 苍提没跟上来，不知道是打算放弃了还是怀了别的目的。 林绯意往医院门口走，半路蒋萦打电话给她。 “肥肥，你快看我发给你的链接，有人打着你的名义在网上直播捞钱！” 林绯意心下疑惑，点进蒋萦的微信消息，复制链接，手机自动往短视频软件跳转。 用户名为JennyL的直播间里，有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坐在画架前专注地画画。 小黄车里挂着一些价格不菲的林挚一同款画具，再往下，是一些不知名品牌的护肤品，随便一样都得大几百。 画画是幌子，人也是幌子，卖货才是真正目的。 底下弹幕不断显示用户订单成交，一堆弹幕都在问主播是不是林挚一本人，直播间实时在线人数更是达到了将近一万。 林绯意站在公交站前看了几分钟。 这张脸，几个小时前她才刚见过。 林忆连衣服都没换。 她全程没提产品一个字，但话里话外都在有意无意地引导粉丝猜测她就是林挚一。 有猜测就有流量，有流量就有更多人进来购买产品。 【连声音都这么像，这就是本人了吧】 【没跑了，她的实名认证也姓林】 【林挚一的同款诶，有点心动，认她当女神好多年了呢】 【榜一可以加联系方式，家人们，等我先去试个水】 实时弹幕跑得飞快，一大堆礼物特效纷至沓来，林忆一眼都没看，一心只沉浸在画画上。 粉丝刷完最后一个嘉年华，林忆把手中的画板一转，闪着熠熠的深蓝色彩的画出现在镜头前。 正是蒋萦在隔壁卧室看到的那副《月夜》。 《月夜》没有对外公开，不少网友都以为是刚画的，感慨林挚一的画技的同时疯狂往直播间送礼。 蒋萦替林绯意鸣不平：“她这个冒牌货一场的直播收入拿到手少说都大几十万了，顶着别人的名字恰烂钱、挣流量，恶不恶心！老娘马上就举报她！” 林绯意轻描淡写地反问：“你拿什么举报?” 林忆一没承认自己是林挚一，二没在直播间做出任何不良引导，本身又是大流量，平台纵容她都来不及。 “难道就看着她打着你的旗号这么胡作非为吗？真要是出点什么事，那些人找的可是你呀肥肥。” 蒋萦替林绯意担心，林绯意一心想低调不惹事端，这个假货却要借着网络把她推向风口浪尖。 那些仇家要是找上门，根本就来不及逃。 林绯意本身其实对林忆这个人不感兴趣，但打着她的名义招摇撞骗，那就得出手干预。 回到家，林绯意用钱找人脉，从久违的情报网中打听到了林忆的消息。 “这个林忆呀，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本名叫蓝珍妮，她现在从头到脚都是在国外整的，花了不少钱。她本人是林挚一的死忠粉，有事没事就在网上搜集林挚一的信息，私下里自己模仿练习。 为了更贴近林挚一的声音，她还花大价钱做了声带手术，术后更是找了专人指导她怎么发声。把自己包装得差不多之后，她去派出所改了名字，改成了现在的林忆。之后从头到脚自己慢慢摸索，就成现在这样了。” 林绯意在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哪是她的死忠粉，分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偏执狂。 以为自己变成别人的喜欢的样子，就能得到所爱之人垂青，殊不知一切都是在自己感动自己。 不喜欢你的人，哪怕你为他付出生命，他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林忆不清醒，也不自爱。 林绯意没觉得可怜，只觉得可悲。 “对了，我这还查到林忆和晋大校草的一些瓜葛，你听吗？” 林绯意表情微变，“有八卦当然听。” “晋大校草叫苍提，两家有点交情，林忆的爸爸是苍提爸爸手底下的人，因公殉职，苍提的爸爸给了一大笔抚恤金。 林忆一直生活在国外，大学的时候因为一次偶然去苍提家帮忙补课，对苍提一见钟情，之后一直对人家死缠烂打。 这个苍提呢，百般拒绝，念及情分才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这个林忆就有点不知好歹了，有次趁苍提睡着，还想对人家霸王硬上弓……” 林绯意听这语气，觉得不太对劲，“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帮着苍提说话？” 电话里沉默几秒，“没有啊，我觉得我挺客观的，是你主观色彩太重了吧？苍提是你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这回轮到林绯意沉默。 对面明明是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可她就是说不出这句是。 明明是与不是都无伤大雅，明明她可以不在意。 “怎么不说话?你还在听吗？” 听到声音，林绯意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找你只谈公事，其他的不谈。” “行，我掌握的情报就这么多，你看微信还是支付宝？” 林绯意：“老样子。” 转了笔账过去，林绯意没再理会，但另一边，却是另一番风景。 “老板，我已经按你说的话转达过去了。” “嗯，做得不错。” 苍提摘掉有线耳机，眼睛看向落地窗外。 身在高楼大厦中，他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林绯意在故意转移话题，他听到了。 ------------ 第四十四章 接她回家 林绯意想早点解决林忆这个麻烦，隔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去晋大找人。 怕节外生枝，林绯意戴了帽子口罩，低调做人。 听林忆的同事说林忆还在上课，林绯意松了口气，没有白跑一趟。 在办公室等着左右是有些无聊，林绯意干脆去教室蹲人。 林忆这会正在讲课，林绯意不好贸然进去，就站在后门的墙边旁听。 她站的位置是讲台的视线盲区，林忆看不到。 还有几分钟就要下课，林忆让学生们自己看一下书。 松缓的这几分钟，教室躁动起来。 有学生胆大，盯着林忆的脸直问：“林老师，你和林挚一学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姓林，林挚一学姐也姓林，你们应该认识吧？要不然不可能长这么像。” 先前有不少学生都问过类似的问题，林忆公式化回答：“课上不要讨论和课堂无关的内容。” “那就当我们下课问的。” “说嘛说嘛林老师，我们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 “林老师，昨天我们刷到你直播了哟！《月夜》画得超级好！跟林挚一的画法简直一模一样！” “林老师，你和学姐年纪都差不多，真的不是本人吗？！” 台下七嘴八舌，林忆凭借多年的职业素养稳住阵脚：“你们觉得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切都取决于你们。” 她抛出一个含糊的回答，台下一呼百应。 “那就是了！” “学姐说为了低调，所以才改名字的吧！” “以后林老师的课要绝不旷课！” …… 林忆听着越来越多信以为真的言论，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下课铃响，学生们陆陆续续往教室外走，林忆收拾好自己课本，关掉电教平台，刚走到教室门口，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林忆。” 听着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声线，林忆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镇定。 “你来干什么？” 林绯意直截了当：“谈谈你打着他人名义在网上直播卖货的事。” 林忆冷笑：“我打着谁的名义了?你吗？我好像记得，你叫林绯意吧？” 林绯意皱着眉头：“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你趁早收手。” 明知道林绯意的身份，林忆偏就要来来回回地兜圈子：“我直播为自己挣点业余收入合理合法，不知道在你口中，怎么就变成了一种不法勾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不然我告你诽谤。” 林绯意语气轻：“你这样只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困扰？你以为我这些年就没有困扰吗？我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可他的眼里却只有你。”林忆突然激动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她在感情这条路上早已迷失心智。 林绯意不去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转身就走。 路上有人把她认成林忆，笑着和她打招呼。 林绯意微笑着回应。 当初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要深造，今天或许真的已经成为了一名美术老师。 教室和办公室两点一线，安稳度日。 硕博连读的那些日子，林绯意常在思考生活的意义。 好像越深居高位，就越向往普通人的生活。 外面天气晴好，走廊静谧而明亮，阳光透过窗纱投下斑驳的光影，和暖的光景驱散身上一切寒意。 林绯意忽然就懂得了苍提在她面前隐瞒身份的理由。 – 下午，大学城附近一家四星级酒店打电话给林绯意，问她收不收旧沙发。 林绯意一口答应，问清数量，选了个时间点叫上装卸团队一起过去。 酒店派了个专门的人负责这事，带着工人们忙进忙出，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林绯意跟着对账，不时帮着搬一下东西，一个下午过去，也累得够呛。 酒店大堂边上摆了几台自动贩卖机，林绯意走过去数数，想请工人们喝个饮料。 数数到一半，一个男人的手搭上她的肩，说话时烟味四溢，一看就是个老烟枪。 “怎么在这买饮料，想喝什么跟我说啊，我都满足你。” 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林绯意身上的关键部位打量，“昨晚喝了那么多，还没喝够?” 污言秽语，林绯意听得犯恶心，往后退开好几步，跟男人拉开距离。 男人把林绯意的举动解读成欲拒还迎，他笑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昨晚睡都睡了，你这会还搁这装什么清纯呢林挚一。” 听到这个名字，林绯意喊工作人员的动作一顿。 利用她的身份作恶的，除了林忆再没其他人。 “还杵在那做什么，走啊，跟哥哥上去，口渴的话，哥哥让你喝个够！” 男人往林绯意这边来，林绯意二话不说，一脚踹在他的裆部，扯开嗓子，喊人。 “臭娘们装什么装！昨晚在床上喊得这么浪，拿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男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说着又要去抓林绯意的脚，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拦下。 林绯意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把两人一起叫去喝茶。 酒店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男人百口莫辩，不情不愿地承认自己的罪行。 警察问他：“现在我们怀疑你嫖娼，和你一起来酒店的女伴呢？” 男人一脸不在乎地指着林绯意：“不就是她嘛！我在她直播间刷了百来万，她自己同意给我睡的，我又没强迫她，不信你们自己问她。” 男人一口咬定，警察单独把林绯意叫开。 “是他说的那样吗？” 林绯意一双眼睛冷若深潭：“当然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警察从林绯意这了解详情，又从酒店调来男人开房的监控，看着两张极其相似的脸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林绯意：“传唤林忆吧，她会给你们答案。” 后续的问讯林绯意没再参与，从警局出来，意外的，张工带着团队的人都守在门口。 “小林，你没事吧？” 林绯意表情发愣：“你们怎么来了?” 张工叹了口气：“我们不放心你，就过来接你回去。” 林绯意心头发热，“谢谢你们。” 张工：“谢什么呀，我们和你合作这么久，都知道你人好，绝不可能干这种自甘堕落的事，要是警察那边有需要，你随时跟我们说，我们替你作证！” 林绯意道了一声又一声的谢，一抬头，看见站在人群后的苍提。 ------------ 第四十五章 你不会是不行吧 苍提脸上和手上的伤还没好，纱布是新换的。 两人隔了没几步的距离，天边起了雾，路灯倒映在地面的积水上，光影破碎。 明明昨天才见，林绯意这会见到苍提，跟恍若隔世似的。 “我让他们送你回去，不会缠着你，放心。” 苍提和她保持恰当的距离，温和的眉眼莫名有些清冷。 卖惨不成，他还没好用什么新路数追人。 “你怎么才来？” 林绯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嘴里漫上苦味。 局里有个年轻的小警察和她说，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很难定性，伤害她的人可能不会受到什么很重的处罚。 那会林绯意没觉得苦，见到苍提时嘴里的苦涩根本止不住。 她没自己想的那么强大，遇到这种事也会担惊受怕。 她没权没势，孤苦无依，这会就是想矫情一下。 苍提心弦微颤，完全没料想到林绯意会是这个反应。 “抱一下？” “嗯。” 触及温热的怀抱，林绯意心头一暖，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层层塌陷。 苍提也是。 “别怕，这事我替你解决。” 张工等人在后面意味深长：“小苍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林绯意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什么，团队里个个都还要养家糊口，不敢担这个责。 是苍提给了他们不少好处，让他们来这接人。 张工临走时和林绯意耳语：“小苍人看着不错，好好把握啊。” 林绯意一眼看破：“这么向着他，收人好处了？” 张工不吭声，找借口说自己还要回家煮饭。 苍提对张工的耳旁风十分满意，但在林绯意面前尾巴不敢翘太高。 “我送你回去?” 林绯意没拒绝，算是默认。 苍提的车停在路边，林绯意第一次看他开车。 开的是百来万的豪车，品牌林绯意认得。 车解锁，林绯意本能地去拉后排的把手。 苍提‘渍’了一声，不悦地看过去：“坐这么远干什么？到副驾驶这来。” 林绯意故意和他对着干：“坐这么近干什么。” 苍提懒懒抬眼：“不想你离我太远。” 为了一劳永逸，他像拎小鸡一样把林绯意往副驾驶这边塞。 林绯意拧着眉：“使这么大劲，手不痛了？” 苍提顺着杆子爬：“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 林绯意嫌弃的眉头皱得更深：“恋爱脑吧你。” 苍提笑容扩大：“承认和我恋爱了?” 林绯意：“……” 苍提：“那就是默认。” 林绯意气不过，说着就要从里面开车门。 奈何副驾的车门早早被锁上，她没机会下车。 两人一路无话，林绯意有点困，车开到半路，靠在车门边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林绯意被暖气热醒，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八点了。 车早就到了，不知在停车场里停了多久，苍提坐在旁边玩手机。 “怎么不叫我?” 苍提听到动静把手机屏幕熄灭，“这不是看你睡得正香。” 林绯意下意识警惕：“我睡姿没有很丑吧？” 苍提不痛不痒：“说梦话了。” 林绯意迷茫地揉着头：“说什么了？” 苍提一本正经：“一直抓我我的衣服说你喜欢我，离不开我。” 林绯意一秒识破：“少扯淡了。” 苍提语气散漫：“梦话是潜意识的反应，说不定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林绯意怎么听怎么不信：“别把你的心声强加给我。” 苍提倏然靠近，唇角翘起来：“我就是喜欢你啊，就是离不开你，这不需要藏在心里，我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林绯意撞上他的眼睛，细密的睫毛在眼前根根分明，苍提声音沉，眼色深，灼热的身躯贴着她，静默的黑暗空间里，林绯意的五感不断放大。 她觉得有些缺氧，一阵头疼，抬手把暖气往上打了点。 苍提看出她的紧绷：“热?” 林绯意意识含糊：“有点。” 苍提长手探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皱起眉。 “发烧了，先上去吧。” 从后座上拿来自己的外套给林绯意披着，苍提拢着她纤瘦的身躯上楼。 林绯意抽空瞥他一眼：“我怀疑你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苍提理由很正当：“不用怀疑。” 他的非分之想又不是一天两天。 林绯意气恼地踩他一脚。 苍提语气幽深：“看来是生病了，踩我都没力气，软绵绵的。” 林绯意小声嘟囔：“本来也没对你硬气过……” 苍提微侧着头和她对视：“嗯，一般是我比较硬。” 林绯意听懂了，脸色涨得通红。 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她对苍提的感情，似乎不单纯了。 以前说破天都不会脸红，现在不经说，一说就脸红。 这个变化太可怕，林绯意一个趔趄，没站稳，一头栽进苍提怀里。 少见的投怀送抱，苍提嘴角难压，快要咧到后脑勺。 这笑不偏不倚，被下电梯的曲晚撞个正着。 事发突然，她来不及躲，迎面撞上苍提和林绯意。 曲晚想假装不认识，可嘴巴不听话，先打了招呼。 “你好儿媳……不是，你好小林。” 林绯意在电视机里见过这张脸，晋城最出名的女企业家——曲晚。 她微笑着回应，意外曲晚认得她的同时心里惊讶她和苍提的关系。 曲氏现任家主，那不就是苍提的亲生母亲?！ 不对，她和苍提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她瞎紧张个什么劲。 话是这么说，林绯意心里的紧张根本不受控制。 她如坐针毡、如芒刺背，“您……您也住这啊？” 林绯意主动闲话家常，曲晚高兴得不行，一股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我来帮我儿子收拾一下家里，缺了就给他补上，我看他避……” 苍提紧急避险，冲过去捂嘴，在边上低声咬牙切齿地警告：“别乱说。” 曲晚比了个OK的手势，在苍提耳边悄声道：“用完的给你补上了啊，我看那堆东西都没怎么动，年轻人用这么少，你不会是不行吧？” 苍提：“???” 他妈说谁不行? ------------ 第四十六章 不想只是炮友 和曲晚在电梯口道别，林绯意问苍提：“你妈跟你说了什么?” 苍提眼神晦暗。 半天不说话，林绯意眼里挂着问号。 “她说我不行。” 林绯意绷不住，笑出声。 “亲妈?” 苍提微微勾唇，语气听着不太正经：“要不你替我证明一下?” 林绯意嗖的一下往电梯里钻，“想得美，别欺负病号。” 苍提紧随其后地跟着进电梯，故意举起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我也是病号。” 前两天林忆拦在车前，不让他去找林绯意，苍提方向盘一歪，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 伤得不重，正好成为让林绯意心软的理由。 他不知道林绯意为什么突然对他改变了成见，但总归是个好征兆。 林绯意烧得不算厉害，38度，苍提从隔壁给她拿来自己家的药箱。 他家的药箱什么药都有，比林绯意家的齐全。 苍提想得很正派，可一打开药箱，入目是琳琅满目的避孕套。 似曾相识的场景。 苍提眼疾手快，嘴更快：“我妈放的，我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林绯意想起曲晚走时高深莫测的表情，在信与不信中选择前者，拨开避孕套，从里面拿出退热贴。 身上热得厉害，林绯意躺在沙发上，先脱外套后脱毛衣，脱得只剩一件秋衣。 淋漓尽致的曲线，苍提深沉的眸子里翻滚着潮涌，理智慢慢褪去。 在心里反复默念了N句趁人之危不好，苍提叹口气，捡起林绯意掉落的衣服，固执的要她穿上。 林绯意推诿挣扎：“我热。” 苍提视线带着侵略性：“我是个男的。穿上。” 林绯意借着病恃宠而骄：“又不是没看过。” 苍提僵在原地，声线沉哑：“穿上。” 林绯意愣了一下。 她好像真的很信任苍提。 只要她不想，苍提就不会乱来，正是因为认定这一点，林绯意才敢有恃无恐。 她对苍提的信任，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理智不让她靠近世家子弟，可心骗不了人。 林绯意觉得无力又头痛。 头昏欲裂时，蒋萦给她打来电话：“肥肥，出大事了！网上都在传，说你和一个又老又丑又猥琐的大叔睡了！” 林绯意垂死病中惊坐起，“谁？” 蒋萦：“你！” 林绯意揉着太阳穴，打开手机看蒋萦给她发的链接。 标题都是‘天才画手自甘堕落直播带货’‘林挚一重出江湖’‘男子爆料自己睡过林挚一’……诸如此类的字眼。 有人推波助澜，有人暗中借势，把林挚一这个名字送上了热搜。 时隔几年，再次看到这个名字，了解过艺术界的都炸了。 【沃趣！林挚一啊！我爱了这么多年的女神！高中把这个名字刻在课桌上的谁懂！现在塌了，居然塌了！】 【看了原视频，一整个炸裂，跟这种猥琐男开房，林挚一是真饿了】 【听说那男的是她榜一大哥，给她直播间打赏了百来万呢，为钱献身也不丢人】 【你们说，那个榜一买的会不会是林挚一的初夜啊？清纯玉女，真要是初夜，那这钱花得值】 【看着不像，给钱就能睡的，能是初夜?估计早就被男的睡烂了】 【哎别提了，我手里还有几副她退隐前的作品呢，这下得烂手里了，亏血本】 …… 成千上万的评论，林绯意没翻到一句好话。 她正要往下翻，手里被人抢走。 苍提把她手机收好，“别看了，来吃面。” 林绯意多少受影响，心情不佳，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天花板，没动。 苍提尝试把她提溜起来，林绯意软绵绵地滑下去。 苍提把面端到面前，“我喂你吃?” 面条是热腾腾的，语气是温温柔的，人是帅的。 林绯意仰视着他，忽然觉得这世界也没那么糟糕。 整理好情绪，林绯意从沙发上起来吃面，面里放了两个荷包蛋，还有大块大块的番茄。 苍提知道她的口味，哪些该放，哪些不该放，拿捏得很精准。 林绯意发着烧，没什么胃口，将就着吃了几口。 “不好吃的话我一会下去买点菜，给你做点好吃的。” 林绯意抓着他的手臂解释：“不是嫌你做的不好吃，是我生病了胃口不好。别折腾了，这碗面够吃。” 苍提的手上还缠着绷带，林绯意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你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吧。” 苍提应了句好，去厨房拿碗筷。 距离上次两个人一起吃饭已经有段时间，静谧而长久的对视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林绯意吃得差不多，苍提才问：“出什么事了？” 林绯意抽了张纸巾擦嘴，酝酿情绪：“我就是林挚一。” 苍提在沉寂中愕然。 林绯意继续说：“林挚一是过去的我，林绯意才是现在的我。” 林绯意没有任何征兆地摊开自己的身份，苍提脸上各种情绪都有，但终归是欣喜大于一切。 说明林绯意不再对他设防，自愿脱掉在他面前的伪装，脱掉那层厚厚的壳，把最真实的一面摆在他面前。 苍提不遗余力地吻上她的唇，吻得缠绵悱恻。 林绯意在他胸前吸气，生病的缘故，她被吻得身子发软、喘不过气。 两个人心事沉浮，千言万语尽在吻中。 林绯意眼睛像含了水，松开时脑袋都是胀的。 苍提克制着抚了抚她的唇角，“心情不好还回吻我?” 林绯意脸颊在烧，情动的色彩还没完全褪去，她抽空回应：“没什么大事，被垃圾碰瓷了有点不爽而已。” 苍提当然不会只满足于一个吻，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林绯意生病，他不忍心再折腾。 他可是林绯意亲口承认的炮友，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 苍提牵唇笑了下，将人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隔着一层衣服，他的心跳震耳欲聋。 苍提眸光深，眼角眉梢都潋滟着一层薄薄的红，那是动情的神态。 林绯意迎着他的目光，眼中的神色恣意随性。 “苍提，我不想只跟你成为炮友。” ------------ 第四十七章 我热了你就下不来了 苍提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知道眼前是现实还是梦。 “你说什么？” 林绯意撇着嘴：“好话只说一遍。” 苍提捏着她的下颌，方才停歇的吻再次落下，松香缠绕其中，带着狂风骤雨，像是要林绯意生生碾碎。 两人呼吸交缠，理智不占上风，苍提胳膊收紧，林绯意衣衫尽褪。 这晚和之前的意义完全不同，这是两人正式确定身份的第一次。 苍提下手狠，但拿着分寸，怕林绯意这个病号吃不消。 凌晨相拥而眠，林绯意把玩着苍提高挺的鼻子，“这下你妈应该不会怀疑你不行了。” 林绯意雨后春笋，笑得像个活色生香的妖精。 苍提抓着她不安分的手，“还想再来?” 林绯意服软：“睡觉了，晚安。” 苍提身上温度高，林绯意夜里踢了好几回被子，早上醒来，被子还在身上盖得严严实实。 她的烧退了些，额头还在隐隐发烫。 缓了会，林绯意才看到蒋萦凌晨给她发的消息： 【肥肥，网上那些不好的流言愈演愈烈了，怎么办啊】 林绯意回了个【和气生财】的表情包过去。 她想去翻网上的评论，苍提从外面走进来，无情地将她手机夺走。 “别看，一切交给我。” 两人刚在一起，苍提粘人，二话不说往她被窝里钻。 林绯意把他往外推：“你太冷了。” 苍提眼神暗：“我热了你就下不来了。” 林绯意知道他在说什么，转过身去脸色薄红。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一个年上了。 苍提哄着林绯意吃药，安顿好人，两人黏糊了好一会儿，苍提才阴鸷着脸出门。 网上的流言蜚语一夜之间成倍暴涨，不仅造林绯意的黄谣，还上升到林绯意的家人，无数恶言倾巢而出。 苍提出动曲氏的公关团队，舆论压都压不住。 再这样下去，林绯意的资料不仅会被网友扒出来，林家过往的一切也会搬到台面上，对林绯意来说，将会是一个重创。 如果背后不是有人推波助澜，事态是不可能往这个方向演变的。 而这个曲氏都掌控不住的背后推手，除了曲晚，苍提想不到第二个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 母子俩很少对簿公堂，从小到大，苍提想要什么，曲晚都会尽力给予、尽力满足，苍提也很少有不听话的时候。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自己亲生母亲正面硬刚。 曲晚站在落地窗前，脸上没半点笑意，气场是前所未有的压迫。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女人，来质问你亲妈?” 苍提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听着平和：“她已经遭过一次家庭覆灭带来的重创，经不起再一次大规模的打击。” 曲晚虽说性子开明，不插手自己的儿子的私人感情，但自己儿子谈的是什么人，她这个当妈的总归是要心里有数。 很早之前，曲晚就派人调查过林绯意的背景，得知林绯意的真实身份，她心里很难平静。 之前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认定自己儿子不会真的把人娶进门，玩玩也就由他去了。 可现在看着自己儿子对一个落魄千金越来越认真，她没法再置身事外。 所以曲晚话说得很明确：“你谈恋爱可以，跟谁谈都可以，我不干涉，但娶进门，绝无可能。” 苍提嘴角漫着冷意，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 曲晚字字铿锵：“就凭她遇事只会躲起来隐姓埋名当缩头乌龟，这样毫无担当的人，将来承不了大统，更做不了你背后最得力的帮手。” “她一个女孩，父亲入狱母亲发疯，难道要她一个人跟仇敌正面硬刚?” 苍提愤愤出声，冷意迸裂：“还是说，就因为我是你儿子?” 曲晚有理有据：“你是曲家的子孙，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妄想摆脱这层身份，离了我，离了你爸，你手上所有的权势，都会化为乌有。没了权势，你和你爱的人在这个世道上都会寸步难行。” 曲晚轻声叹气，更是好声劝慰：“阿提，你还年轻，身边有的是更好的选择。你现在能庇佑她，以后呢？你能用你从我们这得到的权力庇佑她一辈子吗？” 苍提心里堵得厉害，“若我非她不可呢?” 曲晚发音清晰：“那就等她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再说。” – 从曲氏大楼回去，苍提开着几百万的豪车，一路上心不在焉。 冷风从大肆敞开的车窗里灌进来，吹在身上凉嗖嗖的。 苍提身上冷，心更冷。 曲晚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句句在理，就算他从小就被家里当成继承人培养，以他现阶段的能力，离了父母，什么都不是。 他自以为羽翼丰满，早早来到林绯意身边，可现实打脸还是打得生疼。 想事情的时候路途都跟着变近，平时要开个把小时的路，没开多久就到了。 苍提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坐了许久，不知是想通还是没想通，看了看时间，从车上下来，到楼下的超市买了几瓶酒。 这段时间他有事没事就围着林绯意转，很少回自己家，心里无力感重，可他还是觉得有林绯意的地方才像家。 没有束缚、不用每天一睁眼就学习管理知识的家。 买酒的时路过蔬菜和生鲜区，看见林绯意爱吃的菜，苍提下意识拿了点放进购物车里。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会爱人的人，他现在所掌握的一切爱人本能，都是林绯意教给他的。 现在林绯意有事，他更加没道理袖手旁观。 林绯意和苍提一起逛过超市，男帅女美，走到哪都是靓丽的风景线，结账时，收银员认得出苍提，笑着和他寒暄：“帅哥，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你女朋友没跟着一起来？” 边上的同事使劲冲她使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这两天网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们都有所耳闻。 谁也没想到，见第一面就看着眼熟的美女，竟然就是艺术界大名鼎鼎的林挚一。 苍提不理会女同事的异样，挤出笑意：“外面风大，我不放心她。” 话很寻常，藏着只有苍提自己才知道的一语双关。 ------------ 第四十八章 我乐意 苍提提着酒和菜上楼，林绯意过来给他开门。 门一开，人跳到苍提的身上，两手勾着他的脖子。 苍提常年健身，这点力度不在话下，一手稳着林绯意，一手稳着手提袋。 两个人小别胜新婚，亲了好一会。 林绯意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站直身子摸他的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同样的关怀，和他问她时语气一样。 苍提握住林绯意的手，把她拉进怀里，“没事，就是想你了。” 林绯意把人抱得更紧。 苍提不想说，她就不问。 “我决定了，我不能再坐以待毙，我要主动出击！” 说这话时，林绯意眼睛亮亮的。 这是苍提还没回来之前，她就做好的决定。 她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不可能一辈子躲躲藏藏，更不可能永远活在别人的遮蔽下。 苍提不知道林绯意为什么突然想通，想劝，话没说出来，被林绯意封住嘴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有你的责任和使命，我也有能力重振旗鼓。” 林绯意眼睫轻扬：“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苍提吻她：“嗯。” – 中午吃完饭，林绯意在琢磨着短视频平台实名认证的事。 提交的资料一直卡在审核阶段，她无心再等，干脆直接开启直播。 在网上蛰伏已久的键盘侠闻风而来，在线观看人数成倍成倍地涨，弹幕飘得飞快，全是骂她的。 什么不知廉耻、荡妇、公交车……难听的词层出不穷，没有最难听，只有更难听。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林绯意才开始说话。 第一句就是颠覆思维的：“我才是真正的林挚一。” 弹幕马上阴阳怪气起来。 【你是真正的林挚一，那前几天在酒店在别人开房的是谁啊？[吐舌][吐舌][吐舌]】 【怎么不素颜出来卖惨啊，化这么好看是想勾引谁啊】 【林挚一现在这么廉价了吗，人人都可以这样自称啊[调皮]】 【塌成这样了还想出来捞钱，黑红也是红是吧？这年头的网红也真是没门槛哈】 【现在看到她就想起她在床上那风骚的样子，我有原视频，家人们有需要的可以踢我哟[玫瑰][玫瑰][玫瑰]】 …… 林绯意深吸一口气，确定以及放稳了心态，从拿出旁边的整形医院鉴定结果证明。 “这是她整容成我之前的样子，她私下里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模仿我，从头到脚、从发型到声音，目的是为了得到我男朋友的青睐。” 林绯意知法懂法，拿出证据时，刻意模糊了林忆的个人信息。 “警察这些天一直在处理这件事，过两天会在网上发布相关的警情通报，大家可以留意一下。今天的澄清到此为止，事后我会请律师出面，保留相关证据，向造谣、诽谤我的人发律师函，到时候我们法庭上见。” 有条不紊地说完这些，林绯意准备下播，但没找到退出直播的按键在哪。 就在这时，直播间里忽然忽然出现一系列精美的动画特效。 接着，左下角弹出消息：用户苍提赠送您520个嘉年华。 还没消停的键盘侠纷纷愣住。 【这个苍提是……是我想的那个苍提?晋大校草?】 【我嘞个乖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礼物特效】 【张秘书李秘书陈秘书百家姓秘书快来给朕查查，520个特效是多少钱】 【校草和林挚一是什么关系啊，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苍提是真不挑啊，睡过的也要】 苍提在顶上飘屏：我乐意。 这下换女网友不淡定了。 【本来我对林挚一嗤之以鼻，这下是真羡慕了！我也想要一个校草男友！】 【好man啊苍提，帅死我了】 【别管什么林不林的了，我们三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好强的钞伤力，林挚一能不能分我点】 …… 弹幕飘得快，林绯意没正面承认，网友只敢猜。 关了直播，林绯意往卧室的方向看一眼，苍提正坐在笔记本电脑面前敲键盘。 “工作都不消停?” 苍提眼皮子浅，一对视就笑：“我们患难与共。” 打赏礼物这个技能是他刚学会的，为了省去网友的猜疑，他连ID名字都没改。 流量最火的时候他没注册账号，林绯意被网暴，他却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她。 今天之后，他要承担的风雨不会比林绯意少。 林绯意看着他笑，笑着笑着眼角溢出晶莹的泪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 苍提和她画过很多饼，但每一个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外面的天气雾蒙蒙的，林绯意忽然就觉得，自己灰暗的世界，好像不小心透进了光。 她的澄清不是无效澄清，很快，林挚一重出江湖的消息就顶上热搜。 除了林绯意在直播间澄清的那些，晋大还有人看到林绯意从晋大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听说是去应聘的。 林挚一要在晋大教书的消息在美术系不胫而走，传到大一新生耳朵这时，蒋之涵没反应过来。 真正的林挚一要来教书，也就是说，原来的那个林忆，是假的？ 真正的林挚一到底长啥样啊？她怪好奇的。 脸还没好利索，蒋之涵杵着拐杖在便利店的货架上游走，目光上瞥，想去拿一盒饼干，可是不踮脚够不到。 几次尝试无果，她低下头，想去喊理货员帮她。 后面一个高大的人影逼近，轻松把饼干拿下来丢进她的购物篮里。 程亦南声音带着嘲弄：“小矮子。” 蒋之涵急眼：“你才是小矮子！长得高了不起啊？信不信我跳起来打你膝盖！” 后面跟过来的朋友笑程亦南：“你女朋友啊？看着腿脚不好啊，残疾人?” 程亦南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你妈没教过你要尊重别人?” 朋友满脸堆笑：“开玩笑的而已，你什么时候这么开不起玩笑了。” 程亦南没客气，一拳呼过去，重重砸在男生脸上。 事情发生得突然，几步外的蒋之涵吓了一跳，便利店的工作人员也吓了一跳，赶忙打电话给学校保卫处。 “程亦南你有病啊！” 男生破口大骂，怕程亦南真做出点什么，两腿一抻往便利店外跑。 刚出门遇到路过的林绯意，男生以为是林忆，躲在她后面求助：“林老师救命啊！程亦南疯了！” ------------ 第四十九章 不速之客 林绯意路过，有点懵，一转头看见便利店里的程亦南和蒋之涵。 蒋之涵冲她招手：“木木姐！” 她一激动，手里的拐杖一松，人差点摔地上，是程亦南眼尖，扶住了她。 蒋之涵脸上泛红，“谢……谢谢。” 程亦南好整以暇：“谢谁？” 蒋之涵耳后慢慢烧起来：“学长。” 程亦南夸奖：“这回挺乖。” 他把地上的拐杖捡起来还给蒋之涵，“我先走了。” 不是什么大事，他打了人，不占理，得主动去辅导员那领罚。 蒋之涵声音响在后面，“谢谢你帮我，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作证的。” 程亦南嫌弃地偏过眸：“算了，到时候我还得推个轮椅去接你。” 蒋之涵求之不得，“……也不是不行。” 程亦南没听清，推开帘子，大步往便利店外面走，在门口和林绯意撞个正着。 思及自己室友和林绯意不同寻常的关系，程亦南冲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是近距离接触过林绯意的人，外面都在传，说林绯意和系里的林老师长得像，可是在他看来，一点都不像。 林绯意更美，林忆比不了。 这点毋庸置疑。 就当他爱屋及乌吧。 林绯意看着程亦南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店里脸都快熟透的蒋之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方才扯住她的男生早就走远，她拿出手机给蒋萦发消息：【你要有表妹夫咯】 – 等了几天，终于等到警方发布在网上的警情通报，证明林挚一清白的字眼力透纸背，林绯意总算甩掉了这坨黏在身上的烂泥。 林忆为了败坏她的名声，不昔自身入局，先是线下和榜一大哥约炮，后又是卖三无产品、恰烂钱，网上风评逆转，网友一夜间全都去讨伐林忆。 晋大因为林忆的事，名声严重受损。 林忆虽说是外聘的老师，但多少和晋大有一定的牵连，晋大的公关团队头痛之际，林绯意主动请缨，说要替补林忆这个职位的空缺。 如今林绯意身份已明，晋大突然来了尊大佛，教师团队内部都高兴坏了。 下到系主任，上到校长，都感谢林绯意救晋大于水火、雪中送炭。 只有林绯意自己知道，这是她在以她自己的方式报复林忆。 林忆利用她的身份在外面作威作福这么久，她当然也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林忆利用职务之便缠着苍提，那她就抢去她的职务之便。 从一个已经做熟的职业转换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需要很大的勇气，林绯意不是什么很勇敢的人，她纯粹就是想离苍提近点。 感受感受年轻人的朝气，而不是一直困在自己渺小的一方天地。 林绯意的店地理位置还算不错，很快就找到愿意接盘的人。 关店那天，林绯意看着开开关关无数次的卷帘门，心中感慨万千。 短短的几个月，她的身份变了又变。不变的是，爱的人一直在身边。 蒋萦特地请了假，拿上烟花礼炮，给她整了个隆重的闭店仪式。 林绯意其实不是什么很注重仪式感的人，但蒋萦是。 除了烟花礼炮，蒋萦还给她抱来一大束忘忧草。 “这是?” 蒋萦冲她挤眉弄眼：“你家那个送你的，说是希望你和过去告别，忘忧忘忧，忘记一切烦恼。” 林绯意四处看：“他人呢。” 蒋萦揶揄：“想他了吧。” 林绯意直言不讳：“有点。” 蒋萦：“渍，热恋中的小情侣就是肉麻。他知道你去晋大当他辅导员这事吗？” 林绯意：“还不知道。” 蒋萦：“哟，想给他惊喜啊？” 林绯意不敢断言：“没成惊吓就不错了。” 晋大虽说没有明确禁止老师和学生恋爱，可师生恋道德上多少还是有些禁忌。 在学校要避着点。 林绯意还没想好怎么伪装，蒋萦开了车来，把她一路送回家。 林绯意家的厨房小，容不下两个180+的大男人，苍提和俞木舟只能转移阵地，去了隔壁做饭。 这是林绯意第一次来到神秘的隔壁家，户型和她差不多，可看着却比她家大很多。 这是楼主的底气和实力。 蒋萦戳着她的胳膊羡慕：“肥肥，你也吃太好了，放眼望去，这一大片楼房都是你男人为你打下的江山，将来可都是你的。” 林绯意没听进去，“说早了，八字还没一撇。” 苍提把这话听进耳朵，从案板前走过来，语含质问：“就这么不想和我结婚?” 林绯意实话实说：“结婚也不是想就能结的啊，还是要看两个人后续的发展。” 苍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就是想跟你结。” 林绯意：“……” 要不得说年龄差呢，她是现实主义，苍提太过于想当然。 苍提看出她心中所想，沉着声补充：“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帮忙择菜的蒋萦看得两眼发酸，“渍，真甜。” 俞木舟没说话，把她轰出厨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沙发上躺着去。” 蒋萦自我满足：“我们也很甜。”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在厨房忙活，没多久，菜陆续被端上桌。 为了庆祝林绯意重获新生，蒋萦把从家里带来的好酒拿出来，用开瓶器挨个拧开。 庆祝词没来得及说，门外响起按密码的声音。 外面的人连续输入一串数字，密码正确，大门开启，曲晚和四双眼睛对上。 她最先看到的是坐在自己儿子旁边的林绯意。 林绯意似乎完全没受网上的事情影响，脸上泰然又镇定。 曲晚扫了一眼后收回视线，面露歉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四下沉默，答案肯定。 俞木舟是曲晚的下属，第一时间开口和她打招呼。 紧随其后的是蒋萦，叫了声曲董好。 她是跟着俞木舟叫的。 她和俞木舟的事情曲晚知情，没反对，还鼓励俞木舟该谈恋爱的时候好好谈，别成天想着工作上的事。 曲晚挨个回应，进了门，往餐桌上一瞟。 “做这么多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 第五十章 惊喜 林绯意不想让其他人为难，主动说：“今天是我关店的日子，他们好心，做了好吃的帮我庆祝。” 林绯意还不知道曲晚暗地里的不看好，反倒是因为曲晚是苍提母亲这层身份，对曲晚的态度格外温和。 曲晚轻轻点头，目光在林绯意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审视着什么。 苍提放下筷子走到曲晚身边，“妈，你怎么来了。” 曲晚自讨没趣地嗔笑一声，“看来是打扰到你们年轻人吃饭了。” 蒋萦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曲董快坐下一起吃吧，这些可都是您儿子的手艺，粥粥只是帮忙打了点下手。” 蒋萦深谙职场之道，捧曲晚时圆润丝滑，不留痕迹。 她现在和俞木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曲晚作为自己男朋友的顶头上司，她理应敬重。 曲晚也不客气，缓缓坐下，目光却仍时不时地落在林绯意身上。 林绯意被看得不自在，趁着苍提去上厕所的功夫，她直言：“阿姨，有什么想问的您但说无妨。” 除了媒体营造的形象，林绯意和曲晚正面接触过一次，对曲晚印象还算不错。 她不喜欢绕弯子，想着曲晚和她应该是一类人。 曲晚确实没和她绕弯子，一开始就是重击：“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林挚一?还是林绯意?” 林绯意莞尔一笑，“小林就好。” 论年纪，曲晚是长辈；论资历，曲晚是亿万富翁兼商业巨鳄。众多头衔，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压死人。 不管是不是苍提的女朋友，林绯意都应该在曲晚面前保持谦逊。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曲晚用词锋利：“关于网上那些传言，你的处理方式我看了，有很多不妥之处，也有很多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地方，我觉得你的思维还是太局限。” 林绯意说不出吹捧的话，反驳的话在嘴里嚼了又嚼，最后化为一句顺从的：“您说得是。” 以前林绯意以为像这样卑微窝囊的时刻仅存在于林家刚破落的那会，可她没想到的是，人一旦失了骨气，就很难拾起。 尽管她依然有自己的傲气，但在曲晚面前却好像始终低人一等。 “妈，如果你是来放狠话的，就不必了。她已经在做出改变了，成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苍提上完厕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和林绯意统一战线。 全程作为旁观者的蒋萦和俞木舟，食不知味，大气都不敢出。 蒋萦内心：不是，你们聊家事要不避着我们俩外人点? 俞木舟人如其名，木头脑袋，这种时候找借口遁逃都不会，最后还是蒋萦看不下去，找理由救了他一命，带着他逃之夭夭。 蒋萦一走，热闹的氛围散去，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前二十年，苍提一直觉得曲晚是世界上最好说话、最开明的母亲，现在不这么想。 曲晚言辞犀利，活像一个刚正的审判者。 而她审判的对象，是自己亲生儿子的爱情。 她每说一个字，苍提的眼神就冷下一寸。 林绯意不是傻子，不仅听懂了曲晚的言外之意，还听出了曲晚为了操持大局的无奈。 曲晚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不喜欢今时今日的她。 如果不是她手里有点钱，经得起考验，动辄甩个几百万让她离开自己儿子那种行为曲晚不是干不出来。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曲晚走后，苍提和林绯意双双沉默。 半晌后，两人又双双同时开口。 “我知道你压力很大。”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压力很大这句是林绯意说的，苍提这几天状态不对，不难猜到，是和曲晚谈过话的原因。 顶着豪门继承人的身份，和父母不同意的人谈恋爱，要背负很多。 林绯意知道，所以她难过。 难过自己对时过境迁的无力，难过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 身不由己这句是苍提说的，他知道林绯意今日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出于多重考量后的结果。 他知道她的身不由己，他心疼。 都说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是心疼，他不知道自己爱林绯意的程度有多少，但就是心疼。 像林绯意这样优秀的、才华横溢的人，就应该身在顶峰，走星芒万丈的路，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埋没于人海，隐匿于岁月洪流。 林绯意看懂了苍提的神情，经曲晚这么一激，心中久违的斗志燃起，“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看来今后要更努力才行。” 苍提板着脸纠正：“是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 – 隔天下午，苍提预备请长假，程亦南喊他去食堂吃饭，他坐在位置上没动。 “你先去吃吧，我去辅导员那批一下假条。” 程亦南笑得没心没肺：“我们换辅导员了，你听说了没。” 苍提摇头，声音很淡：“没兴趣知道。” 程亦南冲他挤眉弄眼：“怎么会没兴趣呢，这次换了个美女，你包喜欢的。” 苍提眼神正得发邪：“我有女朋友，是有妇之夫。” 程亦南一脸正当：“有女朋友你也会喜欢的。” 苍提揉着手肘，“皮痒了？” 挨打的那些经历历历在目，程亦南脚下生风，迅速逃跑。 苍提拿着一路看门牌，花了点时间才找到新辅导员的办公室。 门敞开着，看清里面坐着的人，他敲门的手忽然停在半空。 原来这就是程亦南说的惊喜。 他确实惊喜，脸上喜形于色。 “我们新辅导员呢？你怎么占她的位置。” 他明知故问，林绯意带上门，苍提从后面搂上她的腰，动作娴熟又自然。 晋大很看重林绯意，得知她要来任教，给她准备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临近放学的时间点，同学放学心切，同事归心似箭，没什么人会注意这边。 没了旁人，苍提的手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林绯意拍开他的手，“这是在办公室，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苍提回得很快：“不能。” 他大手掐着林绯意的软肉，“来晋大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 第五十一章 忍着，回家再亲 不等林绯意回答，苍提先入为主：“给我个惊喜?” 林绯意婆娑着他的手背：“惊吓还差不多。” 在家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学校也是。 林绯意被圈外怀里，苍提站在门后，姿势暧昧。 办公室里四下无人，颇有偷情的刺激感。 苍提要低头吻她，林绯意伸手挡住。 她和平谈判：“做个约定，在学校正经点，不要落人口舌。” 苍提大大方方地曲解她的意思：“懂了，在学校要玩cosplay。” 林绯意忍着想揍人的冲动，“别油嘴滑舌，我说认真的。” 林忆的风波还没过去，她刚上岗，学校人多口杂，她要为自己考虑。 苍提不是很想认同，“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林绯意：“那就好好上我的课，别想着翘课，开小差也不行。” 苍提：“嗯，我一定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看。” 林绯意：“……” 苍提：“那可以来办公室找你吗。” 林绯意思忖着点头：“可以。” 苍提得寸进尺：“那可以亲吗？” 林绯意刚正不阿：“忍着，回家再亲。” 苍提一秒钟都不忍：“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他知道林绯意心里在顾虑什么，他只是不想那么快答应。 前期太好说话，后期就吃不到甜头了。 林绯意这边，情绪价值直接拉满：“你可太见得人了。” 话到嘴边，她语意一变：“太见得人不好，容易引人注目，我喜欢低调行事。” 网上说的话果然没错，哄恋爱中的男人，就跟育儿似的，要在上价值的同时穿插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然驾驭不住。 道理苍提不是不懂，可他就是乐意被林绯意哄着。 “那从明天开始吧，先把今日份的KPI完成了。” “唔——” 苍提刻意撩拨，林绯意脑袋发昏，偏偏身后没有倚靠，只能后仰在苍提的胸膛上。 离得近，肌肉的纹理感清晰可触，彼此间心跳声一声高过一声。 林绯意当下有种错觉，苍提只是碍于地点不够隐蔽才浅尝辄止，换作在家，只怕早已大做特做。 外面有敲门声响起，苍提松了力度，林绯意一下子惊醒，推开苍提，去自己包里翻口红。 “林老师，你在办公室吗？” 敲门声在门外持续不断，林绯意在里面紧急补妆。 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苍提慢条斯理地系上被林绯意扣松掉的衣服纽扣。 他出声稳定林绯意的情绪：“放心吧，门反锁了，他在外面进不来。” 苍提掌控着分寸，亲林绯意的时候没怎么把她的妆弄花，所以她只需要补个口红，补起来很快。 方主任在外面敲了几声门，以为里面没人，可隐隐约约又听见动静，他不放心，站在门口等了会。 门打开，苍提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他打招呼：“方主任。” 方主任诧异，“你怎么在里面?” 苍提淡定扯谎：“哦，我过来找林老师请教点专业上的问题，刚刚聊得比较投入，没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林绯意面上陪笑，心里慌得一批。 能不投入吗，就差把她吃干抹净了。 苍提扯谎水平高，方主任信以为真，他越过苍提，看向坐在位置上的林绯意。 “林老师，还有几分钟就下班了，一会我送你回去，路上一起吃个便饭怎么样?” 他约饭背后的意图明显，林绯意抬头看了苍提一眼。 只一秒，苍提的脸色就沉下来。 他目光投向方主任，嘴上保持着一个弧度微不可察的微笑：“方主任，我专业上的问题还没请教完，林老师今天恐怕不能跟您去吃饭了。” 方主任很通情达理：“没事，那我等你问完，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的地方也可以随时问我。” 在他眼里，苍提是他的得意门生，谦虚好学、为人谦卑，占用专业老师的私人时间也合情合理。 他完全没往别的地方想。 苍提看他的眼神却不善。 醋意像暴风雨般肆虐着他的内心，占有欲作祟，他不想掩饰，伸出手就想当着方主任的面宣示主权。 林绯意脑子转得快，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给他，拼命冲他挤眉弄眼：“你要做笔记是吧，笔借你。” 苍提头一回听见这么朴实无华的掩饰，一口老血窝在心里，气笑了。 “是，林老师给我开小灶，我肯定认真听。” 三个人的空间里，方主任最多余，他却浑然不觉。 “那你们先讲，我出去抽根烟。” 人一走，苍提委屈巴巴地看着林绯意：“为什么不直面拒绝他，说你有男朋友。” 他轻笑一声，嘴角微挑，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这么快就要跟新男人去吃饭，我多余了是吧。” 林绯意笑得前仆后仰：“原来你吃醋的样子是这样的。” 她不是没想着拒绝，是话都让苍提抢了去，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方主任今年三十多岁，年纪轻轻就坐上系主任的位置，也算年轻有为。外在嘛，尚可，但不是林绯意的菜。 高富帅苍提全占，方主任只占了个富，谁优谁劣，不难分辨。 年下虽说没有年上沉稳，可年上也没有年下靠谱。 方主任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这个年纪早已阅女人无数，接近必然是带着目的，论真诚，他比不上苍提万分之一。 林绯意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心里那杆天秤严重向苍提倾斜，没给方主任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方寰宇抽完烟回来，林绯意想直白拒绝，可没找到话口，方寰宇先声夺人：“林老师，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只能改日请你吃饭了。” 林绯意想说不用了她有男朋友，方寰宇又抢在前面：“最近大学城这边不太平，林老师回去还是要注意安全，最好找人一起。” 话落，他注意到活生生站在面前的苍提：“你有空吗？有空的话送一下林老师回去吧。” 苍提求之不得，黑沉沉的脸色一下子多云转晴：“有空，我一定送到，方主任慢走。” ------------ 第五十二章 她说她喜欢你 方寰宇从苍提的话里听出点画外音，他突然问苍提：“你交女朋友了吗？” 苍提迷妹多，绯闻也多，方寰宇无意间从女学生口中听说过一些。 “交了。” 苍提看林绯意一眼，“她和林老师一样漂亮。” 方寰宇看着面前这张脸，越看越不靠谱，“林老师，要不还是我亲自送你回去吧，也就一脚油门的事。” 苍提一听，哪能乐意，推着方寰宇就往门边去：“方主任，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再不回去，家里人该等急了。” 门嘭的一声关上，林绯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苍提。 “那可是你们系主任，就这么把人家赶跑了？” 苍提哼着声阴阳怪气：“不赶跑留着给你当备胎?” 林绯意突然踮脚吻他的脸，等苍提反应过来，人已经如无其事地坐回办公桌上。 苍提眉眼带笑，“以后这种方式可以多来点。” “一种招数只能用一次。”林绯意收拾包，“回家了。” 苍提习惯性帮她拿包，林绯意没让。 “在学校要主动避嫌。” 苍提皱着眉耍赖：“说好的明天才开始的。” 林绯意眼神回避：“那是你说的，我说的是今天。” 苍提天塌了。 在学校不让碰女朋友，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两个人并着肩往外走，散着金黄色光晕的夕阳慢慢坠落，天边遥远的苍穹中，暮色的大地点亮，将人影拉得旖旎又缱绻。 苍提拿出手机拍两人的影子，没有编辑文案，随手发到了短视频平台的日常记录里。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删掉那张日常，编辑文案，重新发了一遍。 林绯意让他低调，他尝试过了。低调拗不过本性，他又改了。 林绯意是他女朋友，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 网友闻风而来，在苍提发第一遍的时候就截图留了证据。 这年头颜值即正义，苍提一注册账号，在网上吸引了不少粉丝，先前又因为无脑护女朋友行为出圈，短短几天，粉丝破了百万。 粉丝亲切称苍提为：提子。 苍提后台个人消息蹭蹭蹭的往上涨。 【卧槽！嫂子！】 【杀狗了杀狗了，提子想低调，提子内心：不行，忍不住了，我要炫耀】 【女的是林挚一吗？影子看着很有气质】 【俊男靓妹配一脸！这种狗粮多来点！】 …… 苍提点挨个点赞评论，随后退出短视频APP。 饭点，蒋之涵在食堂吃饭，边吃边刷短视频，刷着刷着忽然看到苍提的相关推送。 上面显示十几分钟前，苍提发布了一条日常。 日常里只有一张照片，一男一女的影子，苍提对着地上的影子在拍。 文案：和她。 影子拍得好看，像日漫里的插画，蒋之涵只看了一眼，差点没骂出来。 “有女朋友还去勾搭木木姐，要不要脸啊！” 室友坐在对面，看蒋之涵突然变脸，便问她：“涵涵，你在说谁啊？” 蒋之涵面露晦气：“学校的校草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真是恶心死了，亏我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还崇拜过他。” 室友：“噢噢噢，我刷到他，前阵子他还出来维护他女朋友来着，在直播间刷了好多礼物，满满都是金钱的味道。” 蒋之涵不屑：“那又怎么样，谁家还没点钱了，关键是人品要靠谱，像他这样的，一看就玩得花。所以说，以后找男朋友，不能找太帅的。” 她正说着话，余光看见有人端着餐盘往旁边坐，她没在意，继续说自己的：“不仅不能找太帅的，也不能找和他一起玩的，他们混一个圈子，渣的程度整齐划一，全是一丘之貉。” 说这话时，蒋之涵脑子不听话，自己想起程亦南来。 程亦南长得干净清爽，不像苍提那样帅得惹眼，一看就很踏实可靠。 室友听着她的话似懂非懂，主打一个无脑附和：“懂了，反正不找苍提这种，也不能找他的哥们。” 听到自己的大名，下一步就差报身份证号，程亦南做不到装聋。 “你们背地里蛐蛐别人也不避着点?” 蒋之涵一秒识别出他的声音，机械地转过头，对上程亦南探究的视线。 “你们刚刚在说谁?苍提?” 蒋之涵怕自己在程亦南心里形象败坏，紧急改口：“对啊对啊，我们说他帅来着。” 程亦南摸了下耳朵，“是我听力不好？我怎么听到有人说找男朋友不能找他那样的，也不能找他身边的，全是一丘之貉?” 蒋之涵知道瞒不住，干脆摊牌：“本来就是啊，他这种一看就玩得花，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身边的好朋友能是什么好东西？” 程亦南皮笑肉不笑：“巧了，我和他一个宿舍，天天一起上课，是形影不离的好哥们。” 蒋之涵：“……” 她郁闷，她无语，她震惊，她懊恼。 不是……怎么就这么巧呢。 背后蛐蛐别人还被正主听个正着，这种事情也能被她摊上。 “学长，你听我解释……” 程亦南吃饱，起身，端着餐盘远离。 蒋之涵：“……” 完了，丢脸丢到家了。 她以为程亦南生气，心里挫败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和室友吐苦水，程亦南放完餐盘又折返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 食堂声音杂乱，他戴着耳机没听清。 蒋之涵心情跟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她重拾信心，抬头看程亦南时，眼里神采奕奕。 “我说，你和他不一样。” 蒋之涵声线细软，程亦南还是没听清：“什么？” 室友故意捣乱，大声替她解释：“她说她喜欢你！” 蒋之涵脑袋炸开，耳朵里一片轰鸣。 她脸热，浑身都热，像热锅上的蚂蚁，拿起拐杖就想逃离现场。 “跑什么?“程亦南拦着她的去路，散漫垂眸：“她说的是真的吗？” – 翌日，美术课。 蒋之涵在教室看到林绯意，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木木姐，你来晋大教书啦？” 林绯意看着蒋之涵也是愣了一下。 “我走错教室了？这里不是大四毕业班的专业课?” 蒋之涵嘿嘿一笑，“是呀，我来陪别人上课。” 少女心事明显之至，林绯意扫了眼教室里的空位，蒋之涵的包放在角落的桌面上，而位置的旁边，是程亦南。 ------------ 第五十三章 遵命，林老师 小年轻的爱情在眼皮底下萌芽，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林绯意放下心中感慨，开始上课。 这是她来晋大正式上的第一堂课，学生们因为她的身份，对她充满了好奇，抬头率很高。 有女生在讲台下悄声议论，说正版就是正版，长得比林忆那个盗版好看一千倍。 苍提轻掀眼皮：“会说多说。” 两个女孩子听到声音，震惊又羞怯地转过头。 “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苍提：“嗯。” 俩女孩心花怒放，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出奇一致的激动。 苍提出门在外是出了名的高冷，哪有像现在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 其中一个女生在室友耳边轻声说：“谈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啊，人都变友善多了。” 室友接话：“他真的谈了吗，看着像单身啊。” 女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他前几天还去人直播间刷礼物了，疯狂刷嘉年华，据说是去给他女朋友撑腰的。” 室友：“想起来了！当时我还刷到了他女朋友的直播间，满屏的特效我靠，巨好看。他女朋友是那个叫……” 两女孩脑子里划过一个共同的名字，和心灵感应似的，不约而同地看向讲台。 后面飘来苍提轻描淡写的声音：“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同一时间，投影屏上滚动的随机点名，正好停在苍提的名字上。 苍提站起身，笑眯眯地看着林绯意，眼神无辜又直白——没听，但是爱看你。 林绯意自动忽略他深邃的盯人目光：“苍同学，请你回答一下，你看到这幅画的第一感受是什么。” 投影上是一张倚着下巴思考的侧脸，赤身裸体，让人浮想联翩。 苍提目不斜视，光顾着看林绯意的脸：“很漂亮。” 班上有同学大声起哄：“有你女朋友漂亮吗？” 苍提昨天发的日常，他们都刷到了，好奇影子上的脸长什么样，也好奇到底是不是讲台上的林绯意。 苍提连思考都懒得假装，直接回答：“那自然是没有的。” 他女朋友最漂亮，没有之一。 他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林绯意，林绯意浑身不自在，让他先坐下。 下了课，程亦南来问苍提：“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苍提：“?” 程亦南笑得鬼鬼祟祟：“你和林老师啊。” 苍提不咸不淡地反将他一军：“你和她是不是真的?” 他用下巴指了指蒋之涵。 蒋之涵没走远，杵着拐杖在教室门口等程亦南。 两个人挨着坐了一节课，课上不时有说有笑的，苍提都看见了。 矛头一下指向自己，程亦南不是很想回答。 “就……就你看到的那样呗。” 苍提挑着眼尾：“哪样?” 程亦南声音压得很低：“我现在是她crush。” 苍提脑子自动翻译：“她在追你?” 程亦南没被女孩子追过，脸上泛着纯情：“什么追不追的，我不知道。” 他一溜烟跑远，背影里带着几分慌张。 苍提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和蒋之涵的关系，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没急着走，而是悠哉悠哉地坐在教室，等林绯意收拾东西。 林绯意关掉投影，一抬眼，发现苍提还在。 “你不跟你室友去吃饭？” 苍提淡笑着看她：“我跟你去吃饭。” 林绯意拒绝得很快：“不行，太引人耳目。” 苍提两手插在衣兜里，懒洋洋地扬眉：“那我不管，和女朋友一起吃中午饭又不犯法。” 想到昨天的方寰宇他就来气，“我要是不看着点，有的是人想趁虚而入。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人撬墙角。” 林绯意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 “人家好歹也是你导师。” 苍提：“我无差别攻击，习惯就好。”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自己的敌人是实实在在的敌人。 方寰宇看着慈眉善目，背地里还不知道憋了多少坏水。 苍提以前看得惯，现在是哪哪都看着不顺眼。 “教室里到处都是监控，注意你的言辞，当心被人听到。”林绯意提醒他。 苍提：“遵命，林老师。” 林绯意很少听他这么叫，好端端的称呼从苍提嘴里说出来，就跟调情似的，杀伤力不亚于苍提和她耳鬓厮磨时一声又一声喊着的姐姐。 年下除了年龄，哪哪都是宝。 林绯意自己往最近的食堂走，苍提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跟贴身保护女明星的保镖似的。 只不过这个保镖长得太帅，保镖不像保镖，像女明星的同事。 本以为这次会相安无事，可路上先是碰到苍提的同班同学，后又是碰到林绯意的同事，问的问题近乎一致。 “女/男朋友吗？” 林绯意昧着良心否认，苍提话到嘴边被林绯意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改了口。 八卦心止不住，旁人看了看林绯意，又看了看苍提，脸上都露出了悱恻的表情。 擦肩而过远去后。 林绯意同事：“校草就是校草啊，长得一表人才。看面相，怎么感觉他和林老师长得有点像?夫妻相?” 同事被自己的猜测吓到，悻悻收声。同样被吓到的还有苍提的同班同学。 “我嗑的cp越来越邪门了，除了嗑电视剧里的，还有点嗑林老师和苍提……上课的时候苍提一直在盯着讲台看，眼神都拉丝了。感觉他不是在看PPT，而是在看林老师！果然，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 食堂里人声鼎沸，林绯意去拿自选菜，苍提端着餐盘跟着一起过去。 这个点人多，林绯意专注挑着自己喜欢的，和苍提很快被人群隔开。 方寰宇在食堂转了一圈，没看到想吃的，一转头，看到自选菜那美得跟别人不在同一个图层的林绯意。 他从旁边拿了个餐盘，笑着走过去，“林老师，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林绯意敷衍地嗯了一声，侧身往回看，看到了被人群挡住的苍提。 倒不是她刻意去找，而是苍提海拔高，鹤立鸡群，很难不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和他的身高一同吸引眼球的，还有他此时此刻那杀气腾腾的眼睛。 ------------ 第五十四章 你是个聪明人 方寰宇察觉到苍提的存在，顺着林绯意的视线看过去。 想起这两天他私下听到的传言，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巧合。 “林老师，来的路上我听到有些学生在传一些不太好的谣言，说你和某个学生走得很近。你可得注意一下啊，教师这个职业特殊，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对职业生涯不好。” 林绯意眉头微微一皱，拿着餐盘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和方寰宇你距离后，她冷淡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好，不牢方主任费心。” 苍提此时已经穿过人群走过来，他个高，站在方寰宇面前气场不输分毫。 他话里带着刺：“方主任屡次搭讪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同事，不好吧？” 方寰宇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镇定，“你怎么知道林老师有男朋友?她跟你说的?” 周围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苍提眼带戾气，林绯意怕事情闹大，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方主任，我确实有男朋友，苍提没有恶意。” 她替苍提开脱，可苍提的恶意明晃晃写在脸上。 林绯意刚刚入职，不能给她带来麻烦，苍提语气缓下来：“林老师的情绪钻戒不离手，他男朋友很爱她，方主任怕是没机会了。” 方寰宇岂会读不懂苍提眼中的敌意，只是他善于伪装，不想在这个时候撕破脸。 他笑出声来，手按在苍提肩上：“你小子啊，还真是杞人忧天。关心老师是好事，可过于关心，很容易给自己带来危险。” 比如，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 学生私下里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面对面时苍提看林绯意的眼神情深意切，想忽视都难。 晋大虽说没有明确禁止师生恋，但如果事情真的摆到明面，校领导不会坐视不理。 他看着林绯意，语含深意：“现在人都喜欢年轻的，不过我还是希望林老师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一时的情感冲昏头脑，要择良木而栖，而不是抓着一根轻飘飘的稻草在茫茫大海中流离不定地漂浮。” 林绯意微笑：“谢谢方主任的好言相劝，我现在选择的人是不是良木我不知道，我能确定的是，您一定不是。” 话说得很明白，本以为方寰宇会知难而退，可他用拖延以退为进：“是不是良木，需要长时间的观察和考验，林老师不是过早下结论。我和林老师门当户对，学历和教育背景什么的都很相似，未来也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说到这里，他看了苍提一眼，“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把你男朋友送到更高的位置，也可以一手把他捧成艺术界的新星，二者之间，并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方寰宇说得委婉，可林绯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浓浓恶臭。 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只要你愿意给我睡，我不介意和你男朋友资源共享，因为我大气，不仅可以给予你很多爱，还可以送你喜欢的人上高台。 男人的图谋向来写在脸上，方寰宇接近她，也不可能只是为了和她探讨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一切图谋万变不离其宗，一句‘想睡你’解释所有。 林绯意听着恶心，举起手上苍提送她的情侣戒指：“不愿意，也请方主任和我保持距离，否则不要怪我说话难听。” 方寰宇没台阶下，也不打算找，“既然林老师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当然只有祝福的份。” 他放下餐盘，正欲离去，想起院里的通知。 “对了，下午有企业家要有学校商议捐款的事，院里派你接待，你做好准备。” 林绯意还算礼貌：“知道了，谢谢方主任。” – 通知发得突然，林绯意没有任何准备，无心吃饭，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回办公室准备接待的事。 苍提被一通电话叫走，想帮忙都没机会。 林绯意翻群里的详细通知，看到曲晚的大名，差点两眼一黑。 在外人看来，林绯意长得漂亮，又有拿得出手的履历，深受晋大器重，刚入职就被委以重任。 可只有林绯意自己才知道，之所以会派她接待，是曲晚点名要见她。 曲晚不看好她和苍提，来者不善，她要好好应对。 林绯意不打没准备的仗，可这次是实打实的没准备。 打了一中午的腹稿，直到要接待的前五分钟，林绯意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曲晚的刁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行也要咬着牙上。 林绯意做了不那么充分的准备，可曲晚这次前所未有的和善，半点要为难她的意思都没有。 明面上喂你吃棉花糖比暗地里严刑逼供更可怕。 除了林绯意以外，学校还派了些领导带着曲晚参观，参观了多久，曲晚就夸了林绯意多久。 夸她才华横溢，夸她聪明伶俐，夸她能说会道，夸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职尽责，除了明面上的，绕着弯子也要夸，最后说到点子上：能招到林老师，是晋大的福气。 一众校领导和专家学者跟着附和，借着夸林绯意的契机，拍曲晚的马屁。 林绯意对曲晚三百六十度转弯的态度摸不着头脑，以为是曲晚突然转性。 会议结束后，曲晚单独把林绯意留下。 表情换汤不换药：“我今天给你带了份礼物。” 林绯意疑惑了两秒。 曲晚让助理把手机递给她，“这个东西，你应该很眼熟，也很迫切需要。” 一张红木沙发入眼，纹理美观、雕刻精美，细节上打磨得圆润光滑，制作这张沙发的工匠，一看就技艺精湛。 林绯意在看到它的第一秒，就认出了这手艺出自她外公。 正是她一直苦心孤诣寻找的——周芙的嫁妆。 曲晚把她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把她都需求也查得一清二楚。 “以林家的风骨，完全可以经受得住金钱的利诱，但应该割不断亲情的连接。林家现有的资产不动产流拍，剩下的几乎都被充公，这是仅剩的其一。小林，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 第五十五章 你谁啊一上来就叫爸 林绯意双手微微颤抖，她紧盯着那张红木沙发，心中思绪万千。 对周芙来说，这张红木沙发是她仅存在这世界的温暖回忆，延续下去，如今却成了林绯意心中的执念。 这是千分之一能治好周芙的机会。 平心而论，林绯意不想做选择。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林绯意想兼得。 她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个贪婪的人，亲情和爱情，一个都不想放下。 沙发对周芙很重要，林绯意想争取一下，话酝酿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合适。 曲晚见多识广，什么生意没谈过，根本不在乎林绯意那点钱。 林绯意问：“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曲晚态度坚决：“只有这一个。” 林绯意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想打感情牌：“阿姨，不，曲董。您是一位母亲，我妈妈也是。这是我外公留给我妈妈唯一的念想，希望您高抬贵手。” “我已经抬了，不是吗。” 曲晚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我说过了，只要你愿意离开我儿子，我免费送给你当礼物，该有的名和利，一分都不会少给你。 苍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未来有无限可能，我不希望他在既定的道路受到任何阻碍。” 林绯意听着挺痛心：“您的意思是，我就是这个阻碍是吗？” 曲晚眼神比谁都真挚：“你在他成长的道路上，帮不上任何忙。我是曲家的家主，曲家不同于寻常人家，我必须要为我儿子的未来考虑。” 曲晚说话不算刻薄，句句都打真情牌。 林绯意想走这条路，曲晚道高一尺，直接把路赌死：“你将来也会成为一个母亲，你也会用你自己过来人的眼光审时度势，为你的孩子筹谋。” 助理提醒曲晚时间差不多了，曲晚踱步往外走，走时让助理塞给林绯意一张名片。 “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好了联系我。” 林绯意沉沉地闭上眼，在曲晚即将迈出门槛的那一刻掷地有声：“请您尊重您儿子的选择，至于这张沙发，它虽然对我意义重大，但我不会拿自己的感情交换，那样对苍提太不公平。” 曲晚沉默片刻，似乎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着柔弱实则骨子里倔强的女孩。 她缓缓开口：“你会后悔的。” – 林绯意不知道曲晚说的后悔是什么意思，见完曲晚回来，她一直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找到红木沙发的踪迹，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花了大价钱，找人从情报网那要来了沙发的细节图。 情报给出的消息和林绯意想的一致：沙发被曲晚拍走，现在估计放在她家。 从曲晚拿回沙发没什么希望，林绯意寻思自己做一个。 蒋萦在电话里骂她：“我嘞个逗，肥肥，你疯了吗？自己做一个?这张沙发可是花了你外公整整半年的心血，你一个人，得做到什么时候?！” 林绯意没苦硬吃：“那也得试试，靠自己总比靠别人强。” 她不想向曲晚低头，更不想这么轻易就向现实低头。 关关难过关关过，两个相爱的人，谁都没有做错，错的是世俗和偏见。 是人心。 曲晚接受她遥遥无期，林绯意根本就没指望。 “你家那个呢？他就不能去说服一下他亲妈?就眼睁睁看着他亲妈为难你?” 蒋萦替林绯意鸣不平，“没担当的男人可要不得啊，肥肥，这种时刻你可不能犯糊涂。” 林绯意用做图软件绘制沙发的大体模型，抽空搭蒋萦的话：“他还不知情，而且……他现阶段还不具备能和他妈作对的能力。” 当了这么久的千金小姐，林绯意拎得清：“如果他也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纨绔不知上进，成天只知道游手好闲，不用你提醒，我早早的就把他一脚踹了。” “把谁一脚踹了?” 有声音从外面进来，苍提在玄关那换鞋，手里还拎着一堆菜。 林绯意上次突然空降晋大，给了他一个惊喜，他知恩图报，回去以后变着法子给林绯意做好吃的。 一回来听到林绯意恶狠狠地说要把人踹了，苍提心都漏跳了一拍。 “不会是我吧？” 林绯意看了看他手里的菜，又看了看他家庭煮夫一般纯良无辜的表情，方才在蒋萦面前放的狠话一秒钟抛到九霄云外。 “说渣男呢，你不要对号入座。” 她看着苍提的脸，有那么一秒钟的恍惚。 如果苍提不是曲晚的儿子该多好，如果他只是个寻常的大学生该多好。 她想得入神，愣着有好几秒钟都没动，苍提换好鞋往她怀里钻。 “像我这种，一看就是好男人。” “嗯。”林绯意心不在焉地摸着他的头。 她看不见的视角里，苍提同样也心不在焉。 林绯意去打听的事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朵里，曲晚不肯松口，他没帮上忙。 但也不是说完全没办法，只是实施起来，有点丢人。 打定主意，苍提巧舌如簧地开几句玩笑糊弄过去，松开林绯意，火急火燎地往厨房走。 林绯意看着他心事重重的背影，忽然叫住他，苍提扭头，林绯意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 苍提表情很自然：“没有啊。” “没有最好。” 林绯意勉强笑出来，看192的大高个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苍提是往厨房那走，却不是去做饭，而是绕着厨房旁边的过道，悄声出了门。 隔壁随时有被曲晚突然袭击的风险，安全起见，苍提从楼梯间走，去了天台。 手机点开通讯录置顶，一通熟悉又久违的电话拨出去。 拨的是国际电话，接通有点久，苍提等到耐心快耗尽时，那边的电话终于接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低沉的男音，从地道的英文切换到中文时不太顺畅，但声线好听，自带烟嗓：“喂，哪位。” 苍提一秒钟切换成受苦受难的语气：“爸，你管管妈。” 苍白狐疑地看着加密的区域号：“你谁啊一上来就叫我爸。” ------------ 第五十六章 已经误会了 苍提：“……” 和自己亲爹八百年才联系一次，他换号了都不知道。 为了说服亲爹回国，苍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么久没见，不想回来看看你老婆?” 苍白摸着下巴哀叹：“想啊，这不是绅国这边事多，走不开嘛。” 苍提简单粗暴：“回来看你未来儿媳妇。” 苍白：“我看看最近的航班是几点。” 苍提：“……” 他亲爹也就这点出息。 挂了电话，苍提悬着的心安稳下来。 只要能有人和他一块通个气，事情就不算完全没有转机。 一直以来，曲晚给人的形象都会无坚不摧的女强人，实际上，她最是听自己丈夫的话。 曲晚慕强，而苍白恰好也就是这个强。 曲晚的强要回来了，苍提挺高兴。 他哼着歌往回走，重重的力度袭来，他被一股强势的力量带到墙角，没站稳，整个人倒下去，林绯意倒在他身上，发出一声闷哼。 她本来在房间里绘图，突然听见楼下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声音很嘈杂，林绯意隐约听到了什么不要命了之类的字眼。 她推开窗细听，听见楼下的大爷大妈纳闷。 “这是谁家的小伙子啊？这么年轻，遇到天大的事情也不至于想不开啊。” 林绯意把头伸出窗外，懵着把头往天台上看。 遭了，是她家的。 苍提最近回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林绯意真怕她想不开，钥匙都忘了拿，一个箭步冲上天台。 万幸，去得及时，人没事。 “再大的事情也不至于想不开啊。”林绯意劝他。 苍提一头问号，“什么想不开。” 林绯意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你上天台来不是因想不开?” 想起苍提忧心忡忡的样子，林绯意没觉得哪里不对。 年轻人最是冲动，也最是经不起生活的考验，很容易就走极端。 苍提不像是这么偏激的人，可林绯意就是担心。 “我就上来打个电话，怎么就成了想不开了？”苍提好笑。 林绯意下巴一扬，“担心你还有错了?” 苍提一秒认怂，“没有。这种习惯很好，继续保持。” “痛吗刚才?” 林绯意检查苍提身上的伤，苍提摇头，“还好，没有特别用力。下次扑我的时候记得轻点。” 林绯意从这话里听出歧义，脸蹭的一下热起来，热得要命。 和苍提同居之后，基本天天都有大尺度的生活，随便一句都足以调动她上不了台面的记忆。 林绯意越来越经不起撩，苍提倒是觉得没什么，淡定弯腰，捡起刚才意外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正要摁灭屏幕，屏幕里响起苍白偷笑的声音。 苍提皱着眉，划开屏幕一看，苍白几分钟前才挂的电话，两分钟前又拨了回来，苍提的手机管家帮他自动接了。 苍白从电话接通起就开始偷听，什么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动静听着莺莺燕燕的，苍白有自己的理解。 “你们刚刚是在干嘛？不会是……” 苍提关掉清晰传出来的外放，“不会。” 苍白笑得不太正经，“我听你妈说那玩意你没怎么用啊，现在用得怎么样了？” 苍提：“……” “你留着和你老婆用吧，我有需要自己会买。” 苍白眉毛拧在一起，“我们两个中年人要这么多干嘛，这玩意对你们年轻人来说才是刚需。” 苍提：“没什么事先挂了。” 苍白紧急打住：“先别挂。” 苍提：“？” 苍白：“我未来儿媳妇是不是在你旁边?让我和她说会话。” 苍提把手机稍微放远，看林绯意一眼。 林绯意回视过去，想起蒋萦说的前阵子网上很火的那个挑战。 趁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偷亲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林绯意心下好奇，朝苍提勾勾手。 每回只要她勾手，苍提必然会弯下腰认真听她说话。 这次也不例外，苍提疑惑地凑近，嘴唇猝不及防和林绯意对上。 唇瓣相粘，柔软的舌滑入其中。 电话还未挂断，手机贴在耳边，苍提瞳孔骤睁。 林绯意似乎还没意识到危险，吻了吻苍提又松开，松开又吻，几次反复，和钓鱼甩竿似的。 见苍提没有料想中亲而不得的反应，林绯意满脑子都是问号。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在她几次反复这个试验的时候，苍提突然挂断电话，回吻她，按在墙上极尽疯狂的吻。 这个吻蛮横又凶残，不是动情，而是惩罚。 对林绯意刚才不听话行为的惩罚。 苍提将林绯意紧锁在怀，林绯意无力逃脱，只能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咽，以此警告苍提这是在外面。 天台空地面积广，平时只要天气好，会有不少邻居上来晾衣服和晒被子。 好死不死，今天恰巧是个大晴天。 苍提把林绯意抵在阳光晒不到的屋檐下，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交缠，看着暧昧。 林绯意腿软，耳朵被挑逗得分外敏捷。 她听见有脚步声朝这个方向逼近，心中警铃大作，猛的锤苍提的胸口。 苍提半点不带着急。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绯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苍提正是喜欢追求刺激的年纪，她正要破口大骂，苍提在邻居即将出现在拐角的前半分钟收了手。 林绯意惊魂未定，脸颊两侧都是滚烫的。 有过几面之缘的邻居和她打招呼，看她和苍提的表情里充满深意。 这栋楼里住的小情侣不少，她先前就在顶楼碰见过小情侣躲在角落亲热。 林绯意的神情不太自然，她很自然的把林绯意和苍提归喜欢寻求刺激的那一类。 和邻居别过，林绯意和苍提往电梯口那走。 等电梯的途中，林绯意好奇：“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啊?” 苍提：“我爸。” 林绯意瞬间石化。 好奇害死猫，这下好了吧。 “你怎么不早说……” 苍提想起当时的情景，微微勾唇：“我爸正好说要和你聊聊，你就亲上来了。” 林绯意天塌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 “你快帮我和叔叔解释！” 苍提耸耸肩，“不用解释，他已经误会了。” ------------ 第五十七章 喜结连理 林绯意：“……” 她想狡辩，却无从狡辩。 到家以后，林绯意想去上厕所，人还没迈进去，被苍提一把丢到床上。 林绯意又羞又怒，“我要上厕所！” “憋着。” 苍提把门反锁，熟练地脱衣服。 他语气蛮横：“现在我要上你。” 在天台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猿意马，现在忍无可忍。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林绯意无从可躲，被动迎合。 苍提这次太久了，久到林绯意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两条腿是否还健在。 苍提把她吃干抹净，林绯意累得睁不开眼。 醒来的早上迷迷糊糊打开手机，想请个假，电话里传来方寰宇的声音。 林绯意费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接了方寰宇打来的微信电话。 “林老师，真的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事到如今他还在为自己找机会，林绯意喊了一晚上嗓子哑，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手机被旁边睡着的苍提一把夺去。 “方主任，我是她男朋友。” 林绯意心里一惊，苍提这次直言不讳，明摆着是要和方寰宇直接撕破脸。 论硬碰硬，方寰宇真不一定碰得过他。 但话不说得直白一点，方寰宇会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无孔不入。 林绯意身心疲惫，不想再管，全权交给苍提处理。 方寰宇在电话里沉默了半秒，对苍提说：“那又怎么样，你无法替林老师做决定，这样的行为非常自私。” 苍提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有浓重的墨色翻涌，“有事冲我来。” 他嘟的一声挂掉电话，不给方寰宇留任何余地。 方寰宇这种觊觎别人女朋友的人，就应该永久躺在黑名单里。 苍提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林绯意看着他泄愤一样拉黑方寰宇的动作好笑，“你怎么跟个吃醋的小孩似的。” 苍提把林绯意拉进怀里，护食一样抱得紧， “都怪你。” 林绯意不解地抬眸，“怪我什么？” 苍提语含不满，“怪你太漂亮太优秀，处处惹人觊觎。” 林绯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掐了一把苍提骨骼感很重的脸。 昨晚，苍提那地方和他的下颌线一样锋利。 刺在身上酥麻酸爽。 林绯意笑了一会，很快笑不出来。 卧室门口响起敲门声，曲晚几次敲门无果，正要拧门。 林绯意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一把年纪也乱作一团。 昨晚她和苍提两个人在家微醺，醺着醺着就滚到隔壁来了。 起初林绯意怕曲晚突然造访，心里还有点担心，苍提安慰她说这两天公司事多，曲晚抽不开身，她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现在！ 外面是真真切切的动静！ 曲晚的声音响在门口：“儿子，你在里面吗？” 林绯意躲在被子下，慌张得呼吸都快呼吸不过来。 和男朋友在家滚床单，被男朋友妈妈逮个正着，谁懂！ 曲晚去拧门把手，千钧一发之际，林绯意没听到门把手落下的声音。 苍提昨晚把门反锁了。 林绯意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毕竟曲晚还站在外面。 苍提朝林绯意比了个‘嘘’的手势，不紧不慢地起来穿衣服。 等林绯意这边穿好衣服，把自己裹好，他才过去开门。 曲晚看见里面有人冒头，不客气地揍了他一拳，“在家怎么不吭声啊！叫你老半天了都！” 苍提熟练扯谎：“戴着耳机带游戏，没听见。” 曲晚看破不说破：“你没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苍提拉开门走出来，又顺便把房门带上，姿态看着从容：“大白天的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 曲晚没全信，“那你赶紧去收拾一下，跟我去机场接你爸去。” 苍提假装讶异，“爸回来了?” 曲晚又一拳捶过去，“他干什么回来你还不知道?” 她脑子里想起昨晚接到的跨国电话，面上说不上来气，更多的是轻松。 苍白隔三差五就会和曲晚煲电话粥，但很少会在三更半夜打过来。 曲晚以为出什么事了，接到电话的时候心还揪了一下。 “宝贝，我明天就回来了。” 曲晚躺在床上敷面膜，闻言看了一下时间，“怎么这么突然?” 苍白：“想你了呀，回来看看。” 曲晚一眼识破他的不着调，“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苍提老实巴交：“我来替儿子当说客的。” 但想自己老婆也是真的。 曲晚在电话里不吭声，苍提兀自说：“你不是说你只是想考验一下那个女孩吗？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做得太过，省得将来儿子记恨你，他一直不谈女朋友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 曲晚闷闷不乐地撇嘴，说话声越来越小：“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真的阻挠他们……” – 接到赵姨的电话是在林绯意刚迈进自己家门槛的第一分钟。 赵姨说周芙闹着要跳楼自杀，被消防救下来，现在情绪不稳，让林绯意赶紧过去一趟。 林绯意吓得心里一紧，随便披了件外套就往外冲，匆忙得差点让钥匙都忘了拿。 病房里，周芙神色涣散，但眼神不同以往。 她看到林绯意的第一眼，唤了一句'一一‘。 这是周芙发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叫林绯意的名字。 林绯意心中一喜，压抑不住的泪如雨下，“妈！” “你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林绯意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周芙不知道怎么回答，眼泪蓄在眼眶里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对不起……一一，对不起……” 周芙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林绯意不明所以，但隐隐感知到了一个近在眼前的真实事实。 “妈，你恢复了神志了，对不对？” 林绯意迫切的目光中，周芙重重地点下头。 赵姨面露愧色：“对不起小姐，是夫人联合我骗了你。” 林续柏入狱后，周芙一心寻死，被赵姨拦了下来。 赵姨说，人得活着，才能看到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彼时的周芙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成天抑郁不得志，她听赵姨无意中提及，说她们村里有个发了疯的女人，看着乐呵呵的，啥烦恼都没有，干了坏事也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周芙灵机一动，萌生了装疯卖傻的想法，这一装，就装到了现在。 她是摘清了，可是炮火都交由林绯意一个人扛。 无数个夜晚，周芙都在黑夜里以泪洗面，悔恨自己当初的鬼迷心窍，也悔恨自己如今的自私。 当初如果不是她不小心收了人的礼物，着了人的当，也不至于让林家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林续柏锒铛入狱，可自始至终都没怪过她一句。 进去之前，还叮嘱周芙：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有罪，我该死……” 周芙一巴掌一巴掌往自己脸上扇，林绯意捧着她的脸，不让她动一下。 “妈，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周芙在她的安抚下哭声渐小，到最后只剩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周芙有自己的难处，事到如今林绯意也没想着怪谁。 “我现在很好，有能养活自己的稳定工作，有很爱很爱我的闺蜜和男……” 男朋友三个字还没落下，病房外有人推门而入，苍提一家陆续走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厚礼。 苍白一身黑色的大衣，长着外国人的面孔，却是纯正的帅。 苍提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融合了曲晚年轻时的柔美，乍一看比他爹更帅。 周芙不认得苍提，但认得苍白夫妇。 “你们怎……” 苍白露出一口大白牙，“好久不见林夫人。” 曲晚晃了晃手里昂贵的礼品袋，“此去经年，我们两家啊，喜结连理！” 正文完 ------------ 番外一 初见 苍提因为长相和国人迥异，从小就遭人排挤。 曲晚一心忙于事业，对他疏于看管，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学校屡遭言语霸凌。 林家小公主的生日宴上，苍提年幼，一众富家子弟对苍提恶言相向，是林绯意站出来阻止了这场闹剧。 她站在人群中，像光芒一样耀眼。 “以后谁要是再欺负他，就是我林挚一的仇人。” 话很中二，但很管用。 迫于她的面子，苍提的生活得到了短暂的平静。 上初三那会，曲晚贵人事忙，工作上忙得热火朝天，无暇照顾儿子，又不放心苍提住校，租了学校附近的酒店，让苍提在酒店里长住。 而那家酒店，恰好是林氏旗下的产业。 林绯意放假回来无聊，在自家酒店里瞎转悠，一转头，看到一张异于常人的面孔。 时隔几年不见，苍提慢慢长开，林绯意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了。 那时的苍提瘦弱、颓丧，深灰色的淤青积于眼下，看着阴郁、凶狠。 唯有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像动漫里的人物一样漂亮。 以为是哪个coser下来买饮料，林绯意拉着人就说要集邮。 “集邮是什么？” 苍提小小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疑惑。 他不混圈子，也不怎么上网，不太懂圈内的术语。 林绯意耐心给他解释：“就是拍张合影，留恋一下角色走进三次元。” 苍提木讷地站在原地，没动。 林绯意以为他不肯，拉着他的胳膊使劲晃悠。 苍提从脑子里调出一张和儿时一样的脸，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可以确定的是，林绯意和他记忆里的一样，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样的生动、活泼、充满灵气。 他不说话，林绯意就当他默认，拿出手机拍下一张又一张的合照。 “哎呀，这张歪了，重来重来。” “你站过来点嘛，别害羞。” “你往我这边靠一点，比个耶，对对对！就是这样！” “你长得是真帅啊我靠，和游戏里的建模一样，怎么拍脸都不歪，绝了。” …… 林绯意一边拍一边指导，苍提拗不过，配合她一连串拍了好多张。 林绯意欢欣雀跃，自顾自地欣赏。 旁边自动贩卖机里咚地响了两声，苍提从最底下拿出两听饮料，分给林绯意一瓶。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随便给你拿的。” 林绯意收到却很惊喜：“啊，是苹果味的气泡水诶！” 苍提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疑惑地抬眼过去。 林绯意说：“苹果味的气泡水，酸中带甜，像暗恋一样，很多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说暗恋很苦，像夏天的风，听起来很舒服，吹起来却蛮是燥热。” 她在自动贩卖机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废了点劲才拧开易拉罐，果汁喝进嘴的第一口，酸得她直皱眉，斯哈斯哈了好久才缓和过来。 “不过我还没有暗恋的人，可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苍提怔怔地看着她。 原来这就是暗恋么。 他其实不太知道什么是暗恋，甚至连林绯意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会在无聊的时候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林'。 为了掩人耳目，他写的是‘树林'。 纸上成千上万的树林，也遮不住他的心猿意马。 – 本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交集，可命运使然，苍提长住酒店的那段时间，林绯意正好住他对门。 为了备考教资，林绯意经常在门口的长廊边上练习讲课。 有回声音大了，吵到了苍提，他实在不耐烦，打开门就想出去骂人。 开门的一瞬四目相对，林绯意看到他先一愣。 “诶！你住这啊！太好了！” 不给苍提任何说话的机会，林绯意当机立断，拉着他过去充当自己的学生。 拿陌生人练手是一种极好的锻炼方式，有了‘学生’，林绯意讲课的兴致都高昂了许多。 那是苍提第一次深入了解林绯意，了解她所学的专业。 她竟是学画画的。 都说美术生要性子静，可她看着一点都不静，成天吵吵闹闹的，震得苍提耳朵疼。 他一边皱眉，一边静着心听林绯意讲课。 林绯意意念感强，明明他全程都没说话，林绯意嘴上却能夸出花来。 “没错，就是这样回答的，这位同学讲得太棒了！” “这个同学非常踊跃啊，那请你来回答一下。” “这位同学的思维实在太敏捷了！完全能跟上老师的节奏，大家要多多向他学习呀！” …… 不忍林绯意一个人唱独角戏，苍提配合地举起了手。 从一开始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到后面渐渐能答上一些问题。 当假学生久了，苍提破天荒地，当了回真学生。 他不知道的是，这次的真学生，不仅鼓舞了林绯意，也鼓舞了他自己。 甚至，改变了他之后的命运轨迹。 受林绯意的带动，他开始对画画产生兴趣，初学时就敢于用大胆的颜色表达自己的想法。 林绯意评价他的画：“画是你内心世界的反映，你这样很容易被人看穿的。” 苍提不为所动，继续往画板上上颜色。 林绯意站在他后面，“比如你这幅画，整体大幅度呈现蓝紫的冷色调，但穿插了一点橙光的暖色调。说明……” 话到嘴边，林绯意故意卖了个关子。 苍提停下画笔，问她：“说明什么?” 林绯意故作神秘地朗声道：“说明，你有暗恋的人！” 苍提手里的画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连带着沾落点颜色。 他面上很平静，安安静静地收好画笔，用湿巾擦掉地上的颜色，没了下文。 林绯意很珍惜这个独苗‘学生’，有事没事就往苍提那钻，教他画画、教他天马行空，教他用美术分析人性，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但这也仅限于这段时间。 等练得差不多，林绯意的假期也临近尾声。 她没有告别，跟个甩手掌柜似的，一声不吭就离开了酒店。 生命里的一束光亮起又熄灭，苍提浑浑噩噩了很久。 以为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后来学校带他们去参观央美，当他在荣誉墙上看到熟悉的面孔，心脏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跳动。 原来喜欢，是无止境的心动。 ------------ 番外二 ‘周赢’篇 除夕，雪夜，林绯意和苍提的婚礼。 蒋萦喝得酩酊大醉，俞木舟差点扶都没扶住。 回家的路上，吹着窗外的冷风，蒋萦瞬间清醒过来。 她酒量好，喝不醉，这次也不例外，是装的。 打开车窗，她在没什么车流的高速公路上对着外面大喊：“老娘今年三十三岁了！” 喊完，心里的苦闷似乎减轻了很多。 蒋萦有个不好的特点，喝了酒之后特别容易伤春悲秋。 要不是林绯意不想这么早结婚，她也不至于到今天才喝上闺蜜的喜酒。 回看自己过去的三十年，蒋萦很感慨。 她大学学的是学校的王牌专业——金融，以为毕业以后会有个好归宿，能去到一家好公司发光发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可现实是，背不完的刺，应付不完的酒局，看不到光亮的人生。 刚毕业那会，蒋萦因为为人太实诚，在职场吃了不少亏，到后来才慢慢吸取教训，凡事留一线。 好不容易在社会站稳脚跟，又遇到了大环境下诸多公司的裁员风波。 她很不幸，被裁了。 被大厂裁员并不好受，蒋萦抱着林绯意痛哭流涕了好几天才重振旗鼓。 找工作的过程很痛苦，不断投简历，要么被刷，要么杳无音讯。 蒋萦知道，只要她愿意求人，家里立马就能给她安排一份轻松的高薪工作。 可蒋萦偏偏就是不愿低这个头。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离了异，各自成立新的家庭，蒋萦自己野蛮生长，靠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劲，才没走歪。 蒋萦是幸运的，父母都很有钱，有能力能托举她未来的生活。 蒋萦又是不幸的，父母各自玩自己的，谁都不想要她，她只是父母一时兴起留下的产物、只是这段不幸婚姻的牺牲品。 在她找工作最困难的时候，一家小银行对她扔出了橄榄枝。 银行不好混，可蒋萦心里感恩戴德，因为这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收留她的唯一一家企业。 三十岁之前，蒋萦只通过工作认识到两件事。 第一件，长得漂亮真的可以当饭吃，升职加薪轻轻松松，前提是只要能豁得出去。 短短几年的时间，蒋萦见识过无数通过美貌上位的女人。 卑微吗？不卑微。人往高处走，敢于牺牲自己，也是一种本事。 这第二件，就是选择大于努力。而选择，需要运气。 蒋萦自认为不是个运气很好的人，买彩票几乎从没中过奖，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次也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 可她时常觉得自己很幸运，拥有了一个很好的闺蜜，和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 而这一切，归功于她的选择。 蒋萦今年三十三岁，尚未结婚，也不打算要小孩。 她知道只要她愿意，俞木舟随时都可以娶她。 可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父母不幸的婚姻在前，她没把握能经营好自己的婚姻。 至于小孩，她爱美，压根就没想过生。 回去的路上，她问俞木舟：“粥粥，你会怪我吗？” 俞木舟身上泛着酒气，偏过头来看她：“怪你什么？” “怪我丁克啊，不要小孩的话，你家就要绝后了。” 蒋萦想想觉得自己也蛮自私的，“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了，想找个要小孩的另一半，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 俞木舟伸手过去弹她的鼻子，“说什么胡话呢你。我陪你丁克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你不要强加在自己身上。我这辈子，除了你之外没想过娶别人。” 他情话说得动听，可句句都是情真意切。 蒋萦了解俞木舟，他外表看着帅，实则和花花肠子一点都不沾边，反倒是很踏实、说一不二。 蒋萦有时候来姨妈会多愁善感，揪着俞木舟一遍一遍地问爱不爱她，俞木舟每次都会耐着性子回答，且每次的答案都会不一样。 他爱她很多很多地方，好的坏的都爱。 在一起的这几年，他和蒋萦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每天形影不离。 蒋萦谈过好几个渣男前任，说实话对男人没多少信任，俞木舟用心浇灌，给予她很多安全感，尽管这样，她还是会不自信，还是会一遍一遍地问俞木舟：你到底爱不爱我。 三十岁那天，俞木舟送了蒋萦一份财产转让书，里面是他现有资产的三分之二，数字不小。 俞木舟说：“你可以向我反复确认我对你的爱，当你觉得我不爱你了，你随时可以一脚把我踹了，拿着这笔钱，去追求自己的新生活。” 蒋萦霸总文看多了，真实的霸总行为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总觉得哪哪都不真实。 她以为是个小数字，去柜台一查，差点把自己吓死。 蒋萦不肯收，俞木舟就硬塞，前一天才还给俞木舟的卡，后一天又正常出现在了蒋萦的衣服口袋里。 小情侣天天玩心眼，后来蒋萦实在不想再斗智斗勇下去，主动认了输。 收下卡的那天，俞木舟心里比谁都美。 “这样以后我和朋友就去喝酒的时候，也能炫耀我是妻管严了。” 蒋萦挑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俞木舟满脸嘚瑟：“为什么要羞耻，被老婆管着很幸福的好不好。” 蒋萦用高跟鞋踢他，“谁是你老婆。” 俞木舟一把抓住她的脚踝，“老婆别乱踢，今晚你还要用的。” 蒋萦：“……” 没说完的话淹没在拥挤的触碰里。 蒋萦和俞木舟私下里做过很多次爱，每一次都很热烈。 零点刚过，窗外响起连绵不断的烟花声。 蒋萦拉开窗帘一角，窥视外面五颜六色的、亮闪闪的烟花。 烟花照在脸上光影华美，这一次，蒋萦一点都不觉得一个人看烟花孤单。 身后有只滚烫的手把她扯回温热的被窝里，俞木舟的‘好兄弟’在蓄势待发。 “俞木舟，你爱不爱我。” “爱。” “我好累啊，不想打工了。” “好，那我养你。” 蒋萦前三十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后三十年应该会通途顺遂，波澜不惊。 ------------ 番外三 蒋之涵的自述 和我表姐相比，我好像比较幸运。 我从小出生在一个锦衣玉食的富贵之家，吃的是最好的美食，受的是最好的教育，从来不用为自己的吃穿用度发愁。 高三毕业那年，家里人想安排我去国外念书，送我去最顶尖的大学，我拒绝了。 相较于靠家里，我还是更倾向于靠自己的努力。 别说富家千金没有进取心，我觉得我是有的。 但是吧，靠自己明显混得不怎么好，看我去游戏公司996就知道了。 当然，我也很感谢这段经历，让我遇到了自己现在的老公。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考上晋大，注定会让我遇到一些该遇到的人。 比如，程亦南。 第一次见他的是在公司的食堂里，程亦南里面穿了件橙色的短袖，外面套了件浅橙色的格子衬衫作为呼应(PS：我发现他真的很爱穿橙色)，很简约的穿搭，眼神看着清澈又无辜，比我还像大一新生。 以为他是别的部门的同事，可我发现他没戴工牌。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他已经端着餐盘往我这边来。 我被他的饭量惊呆，一个小小的餐盘里，竟然盛了三个大大的鸡腿。 我当时特别纳闷，公司的鸡腿好吃归好吃，可是限号啊，一人只能领一个，他凭什么能领三个? 这不公平！我不服！ 我气势汹汹，想过去质问他为什么可以同时吃三个鸡腿，这时同部门的女孩子拉住我说：“别去，去了也是你吃亏。” 我心里更加不岔，“我还没过去，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吃亏?” 同事幽幽地告诉我：“因为他是老板。” 我：“……” 别提多无语。 还好没过去，不然铁定要闹乌龙。 在我的想象里，我们老板应该是个至少三十岁的大叔，完全没想到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学弟‘。 一码归一码，我对我们老板的总体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刚入职那会，部门的负责人就明确告诉我，只要能按时完成当天的任务，上班时间可以摸鱼。 为了方便我们摸鱼，她还给了我们一个专门的追剧账号，据说是老板全平台都开了VIP，可以给我们免费追剧。 听到这番话我当时乐坏了，心想着这公司不错啊，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 可是很快我就乐不出来了，因为我发现，当天的任务，根本就很难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公司是新开的，很多业务都还不熟练，各部门之间也没有形成相对流畅的合作体系，这就导致我们需要经常加班。 每天加到晚上八九点是基操。 这是我出来打的第一份工，心里难免有诸多不满，就和同事吐槽了几句。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几句吐槽，被程亦南听了个正着。 他这个人还挺记仇，当面不高兴也不说，背地里疯狂给我穿小鞋。 他看我不顺眼，有事没事就给我找活干。 虽说后面也澄清了，但我一想到他当时那嚣张往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每天加不完的班，在公司待得其实并不快乐，我想走，又怕被家里人取笑，硬生生硬着头皮扛了几个月。 现在想想，真是佩服我自己的毅力。 实习结束以后，我回到学校上课，以为之后不会和程亦南有任何交集，可谁知他这人阴魂不散，竟然也出现在晋大，还出现在我男神画的画的署名里。 我当时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去向他打听我男神的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这人这么小心眼，还指不定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 直到我伤到了腿。 程亦南的表现，完全颠覆我对他的固有印象。 我觉得他这个人，嘴硬心软，特别特别特别踏实可靠。 上一秒还说要扯着我去算账，下一秒就背着我去校医院了。 听说他因为我，和朋友大打出手，事后还挨了辅导员一顿骂。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一直想着找个机会请他吃饭。 没请成。 好吧，主要还是我太内向。 母胎solo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一个男的怦然心动，遇见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怎样追男孩子，最后还是借着我室友的口，才表达了我的心意。 在食堂吃饭那天，程亦南问我对他的喜欢是不是真的，我当时人都傻了，脑子里有个声音拼命在说：死嘴，快承认啊！ 于是我的嘴，就跟鬼上身一样，自己承认了。 程亦南没明确拒绝我，我觉得有机会，天天缠着他不放，有事没事就找他一起上下课。 可能程亦南被我的阿Q精神打动，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松了口，答应我说可以试着交往看看。 他说他没谈过恋爱，我是不太信的，没谈过恋爱怎么会处处想得这么周到呢。 水果是削好的，饮料递到手里是开好瓶盖的，节假日是有花的，平时是有小礼物的…… 太贴心了，贴心得像个渣男。 对此，程亦南的解释是：人以群分，因为身边有个参照物，所以他耳濡目染，学了不少。 好吧，这点我承认，苍提很会爱人，处处都贴心周到。 不对，我现在不能叫他的大名了，要叫姐夫。 姐夫和木木姐的感情很好，和我表姐比起来，可以说是不分伯仲。 他们几个大男人也很有意思，一碰面第一个攀比的就是谁更爱老婆，谁老婆管得更严。 我和程亦南刚结婚那会，程亦南还有点拘谨，没太融入到这个攀比的氛围里。 事到如今，他已经攀比得非常熟练了，到地方就是把裤链一拉：看，这是我老婆给我买的新内裤！你们有吗！ 这种行为真的好无语，好幼稚，但没办法，谁让他是我老公呢。 不管聚会还是吃席，有好吃的会抢来偷偷塞给我的老公。 也是应了那句话：“爱你的人，自会用心爱你。” 可能野百合也有春天，我蒋之涵，也算在大学第一个春天来临之前，遇到了自己真正的春天。 对了，木木姐今年生了个双胞胎，我要做小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