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1章 周二丫 周轻言接受了现状。 她穿越了，穿越到不知名朝代，成了槐安县石沟村的周二丫。 父兄惨死，娘悲痛过度而死，只余她和一对弟弟妹妹，至于爹娘兄长留下的财产？ 一间破落的屋子都没得。 周家还未分家，爹娘父兄死后，周轻言和弟弟妹妹，被爷爷奶奶赶到了猪棚，每日割猪草、种田、养鸡才能得到三个菜馍馍。 这也是他们姐弟一天的口粮。 今儿周老太太，要把她许给村里傻子为妻，傻子爹娘给了她奶奶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一个闺女，值！ “二丫呀，快过来。”周老太太黝黑的脸上，露出带精光的笑，招呼周轻言从猪棚出来，在闻到周轻言身上那股猪臭味儿时，一闪而过嫌恶，“大丫快带着你妹妹去洗洗澡。” 大丫是周家大郎的女儿。 “奶……”周大丫不情愿，周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她麻利带着周轻言进屋，到了屋里捏着鼻子，“你洗吧，木桶里有水。”说完她连忙出去，不忘抱怨，“身上咋这么臭？比猪还要臭。” 晓得周老太太让她洗澡，是为了过会儿见傻子爹娘，周轻言还是脱了衣服进木桶。 不止周老太太和周大丫嫌，她也嫌身上臭。 穿越过来这两个时辰，险些没被熏晕。 这一洗就是一个时辰，屋外周大丫催了又催，到了后面周老太太也来催，催了一次不见周轻言出来，又催第二次，还不出来，周老太太屏住呼吸进屋，“二丫，洗好了吗？” “好了。” “怎么还穿这身衣服？快换了。”周老太太见周轻言穿着原来的衣服出来，拽着她换衣服。 “奶，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方才洗澡，周轻言就看到这身衣服了，从原主记忆中也晓得，这是原主自个的衣服，但自从原主和弟弟妹妹被赶到猪棚，这衣服就被周大丫占了。 周轻言没有穿别人衣服的习惯。 “瞅你金贵的，这衣服不是你自个的衣服？怎的，还想要新衣服穿？”周老太太扯着周轻言身上的衣服，就要给她脱下，“才洗干净身子就又穿上这身脏衣服。” 周老太太用了蛮力，周轻言身上被她掐出好几道红印。 周轻言甩开周老太太，“奶，我就穿这身衣服。” 许是没料到向来任她磋磨的孙女会反抗她，周老太太被周轻言推倒，险些跌坐进木桶，半个身子都进去了，最后关头才稳住。 “大丫！给我抓住这丫头。”周老太太来了气，“原本想着今儿日子特殊，对你好点。”她骂道：“没个眼色的杂种，给点颜料还要开染坊？才对你好点，就想踩在老娘头上？” “你个死了爹娘的还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你衣服晦气。”周大丫也气，她就在门外站着，周轻言说的话，她俱是听到了，见周轻言冲她跑来，周大丫双手展开拦住周轻言的同时，试图薅周轻言头发。 周轻言一脚朝着她踹去，周大丫摔了个狗吃屎。 “我弟弟妹妹在哪儿？” 原主不从周老太太安排的婚事。 为了逼迫原主就范，周老太太威胁原主，原主若不答应就把原主弟弟妹妹卖给旁人。然便是原主答应了这门亲事，她弟弟妹妹也活不成，傻子家不愿意原主拖家带口。 无奈之下，原主决意带弟弟妹妹逃走，被周老太发现打个半死扔在猪棚。 她弟弟妹妹被周老太藏到了别处。 “你换上衣服，跟我去和你未来公婆见面，我就让你见你弟弟妹妹。” 周轻言无比庆幸自个前世学过泰拳。 周大丫拿着扫把冲她打来，周轻言翻身又踹了她一脚，屋子里周老太太破口大骂，直骂她不尊长幼，叫嚷着要让全村人都来看看周轻言这模样。 “奶你不想要那十两银子彩礼了吗？” 周轻言用衣服把周大丫绑在屋里，又拿了个擦身的毛巾塞进周大丫嘴里，这才走到周老太太面前，“奶你再叫的声音大些，让村里人都来看看，看到时候谁还敢娶咱们周家的女儿，又有谁敢嫁咱们周家的儿子。” 打蛇打七寸。 周老太太的七寸，一是银子、二是儿子孙子。 女儿孙女在她眼里都是赔钱货。 果不其然，她这声落，周老太太嚷嚷的声音小了。 “周三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小贱人怎么不跟着你娘亲一块儿去死？”周老太太骂。 “我死了，奶哪儿来的银子给大哥娶媳妇。” 周老太太要把原主嫁给傻子。 为的是给她长孙娶妻。 “我弟弟妹妹在哪儿。” “你爷爷、大伯二伯马上就要回来，到时我看你这小丫头还能不能嚣张。” 这会儿是农忙，家里的男人女人都在外面。 留在家里的只周老太太和周大丫。 不过因着今儿是周家和石家定亲的日子，昨儿周老太太就和他们讲了，要他们今天早些回来。 周轻言把周老太也捆了。 周家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她与其在这儿继续和周老太太浪费时间，不如自个寻弟弟妹妹。 周轻言的弟弟妹妹，名字很简单，一个唤周来宝、一个唤周五丫。 念着周老太太和周家人的秉性，周轻言压根没去屋子里寻弟弟妹妹，径直去了菜窖，说是菜窖实则就是地上挖了个坑，上面虚掩着一层茅草，顺着梯子下到最底下。 周轻言唤弟弟妹妹的名字。 没得到回应，她又去别处寻。 日头渐渐升起，依据原主记忆，今儿巳时傻子一家要来，周家人也是这个时间回来，周轻言加快了搜寻速度。 “来宝、五丫。”她唤。 听到虚弱的应声，周轻言顺着声音寻去。 周老太太和周家人还是出乎了周轻言的预料，她晓得周老太太和周家人不把他们兄妹当人看，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把周来宝和周五丫塞进狗窝里。 她把黄狗赶走，抱周来宝和周五丫出来。 周来宝和周五丫是双胞胎。 “姐。”两兄妹抱着周轻言，“你是不是答应奶了？不行，姐不能嫁给傻子。” “姐不嫁给傻子，姐带你们离开周家。” 周轻言瞧着两只崽崽这模样，心中不是滋味儿，两个小家伙不知在里面待了多久，头发上、衣服上沾染的尽是狗毛和土，小脸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貌。 委屈成这样，被她抱出来第一句话是关心她，是不想她妥协嫁给傻子。 真是歹竹出好笋，周家这么一帮人，两个崽崽心是红的，血是热的，不枉费原主为了他们愿以命相搏。 “我们去找里正。” 她要分家，要和周家断绝关系。 这事儿村长会包庇周家，周老太要她嫁的正是村长家的大儿子。 ------------ 第一卷 第2章 断绝关系 周轻言带着弟弟妹妹离开没多久，周家人回来了，接着石家人也就是村长一家也来了。 等他们发现周老太太和周大丫，了解事情经过，周轻言也带着弟弟妹妹到了里正家。 “你们是？” “石沟村周家三郎之女。”周轻言表明身份和来意，“还请郑里正为我们姐弟三人主持公道，我们要分家。” “分家？” 郑里正惊，“我若没记错，你父兄和娘都死了。” 周三郎家的事儿，郑里正晓得，先是周三郎和周来银死在徭役中，接着周三郎娘子徐氏气急攻心，也死了。 “你们姐弟三个要分家？”郑里正重复了遍，三个小孩儿要从周家分出去单独过？“你今年多大？”郑里正问周轻言。 “十五岁。” “你可知分家意味着什么？” 周轻言点头，“郑里正，若不分家我们姐弟三个被折磨死都是好的。”她把周来宝和周五丫从她身后拽出，“郑里正好好看看我们姐弟三人。” 她也只手脸比周来宝和周五丫干净些。 衣服上沾染着猪臭味儿。 郑里正皱眉，他家里也养猪狗，闻得出周轻言身上的味儿是什么味儿，认得出周来宝和周五丫身上的毛是什么毛。 “周家老太让你们喂猪养狗？” 这并不算过，村里谁家孩子不喂猪？不养鸡养狗？不下地种田。 周家三姐弟未免被周三郎宠得过头了，自家奶奶让他们做些活，就找上他要分家？ 再看向三个孩子，郑里正面上多了些厌烦，转念又是叹了口气，说到底不过是三个可怜孩子，他教育教育就是，和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 “二丫，你爹娘走了，兄长也走了，你有没有想过，分家了，你们姐弟三个怎么过？你们现在只是帮着干些活，分家了，不说别的，只说吃饭，你觉得你能养得起你弟弟妹妹吗？” 郑里正耐着性子劝说周轻言姐弟三个。 等他说完了，周轻言才道：“郑里正但凡他们给我们姐弟一条生路，我都不会提分家的事儿。” “婶婶，可以帮我照顾下弟弟妹妹吗？”后面的话，周轻言不想让周来宝和周五丫听到，她拜托郑里正站在外的妻子。 见郑里正点头，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你说吧。” “我……爹爹和大哥是上个月走的。我娘，外人只知道她是悲痛过度，却不知道她久病在榻，无人医治。”周三郎和周来银身亡的消息传来当天，徐氏昏厥。 周家姐弟要救徐氏。 周老太太攥着钱不肯，原主偷拿周老太太钱找大夫，为时已晚，徐氏药石无医。 “还有这回事？”郑里正坐着的身子直起，“二丫你能保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双眸盯着周轻言，“不是为了分家特意同我说的吧？” “郑里正觉得分家对我们姐弟三人有利吗？” 郑里正沉默。 “我今儿是带着来宝和五丫从家里逃出来的，奶奶要把我嫁给村长家的大儿子，我如果不依她就要卖掉我弟弟妹妹。”周轻言把周家让他们住猪棚、狗窝的事儿，也讲给郑里正。 “周家敢这样对你们？！” 周轻言点头。 “走，爷爷给你们做主，我倒要看看他们夫妻俩，敢不敢当着我的面，把你嫁给村长儿子，把两个孩子卖给别人。” 郑里正是真的气。 周三郎夫妻还没走多久，就这么对待他们孩子？ 一家子豺狼虎豹。 要吃绝户也不是这么个吃法，银钱占了，还不放过人家女儿儿子。 住猪棚、住狗窝，真亏这家人想得出来。 彼时，周家。 “找到二丫了吗？” 周老爷子问两个儿子。 周大郎和周二郎摇头，周二郎烦闷，“这丫头不会找里正去了吧？” “爹你有没有让人去拦着？” “村长家派人去了。” 周老爷子心里不安，他看向老妻和大孙女，“你们两个看个人都看不住？” “还能怪我？”周老太太和周老爷子瞪眼，“谁知那丫头哪儿来的劲儿，一脚踹飞一个，我这把老骨头险些都要散架。” 说不过老妻，周老爷子蹲地上抽烟。 “行了，着什么急，左右不过是一桩婚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丫爹娘死了，你们是她爷爷奶奶，做主把她嫁给我家大郎，里正也说不得什么。” 石村长这话说得周家人心虚，见没人附和，石村长也察觉出了些旁的，他目光在周老太太和周老爷子身上徘徊，“还是说，除了这些，你们还对几个孩子做了什么？” “我们能对几个孩子做什么，村长说得什么话。”周老太太撇了撇嘴，依她看，谁家养闺女孙女不是那样养的？也就她仁慈，爹娘都死了，她还给他们一口饭吃。 “叩叩叩。” 有人敲响周家的门。 周老爷子让周大郎去开门。 “里……里正？您怎么来我们家了，二丫？” 听了外面的话，屋里的人俱是坐不住，一窝蜂的出门，村长走在周家人前，“郑老。”他同郑里正问好。 “石村长也在这里？” 郑老打量石村长和周家人，路上他让周轻言把全过程讲给他，听了周三郎、周来银和徐氏死后，他们的遭遇，郑老答应周轻言，帮她分家，并尽可能争取家产。 正如周轻言说的。 他们姐弟三个留在周家没有一丁点活路！ “我家大郎和周家定亲。”瞧了眼郑里正身后的周轻言，石村长一思忖，把自个大儿子和周轻言定亲的消息告诉郑里正。 石村长的想法很简单，这事是他们和周家的私事，周家长辈都同意，郑老即便是里正，也说不得什么吧？ 没想到，他这话才说完。 郑里正便道：“这门亲事做不得数。” “郑老这话……？” “你好好问问周家人，他们是怎么劝周二丫同意这门婚事的。”郑里正给石村长留面子，没直白说出周轻言姐弟的遭遇，“周二丫爹娘兄长死了，按理是要听她爷爷奶奶的，但今儿这门婚事，我替她做主，他们不合适。” “里正，这二丫是我们的孙女，不是里正您的。” 石村长没和郑里正争执，周老太太忍不住，十两银子呢！她怎么能让十两银子打水漂？少了这钱，怎么给大孙子置办聘礼？ “这婚事我和她爷爷都同意了，二丫过来！” 郑里正瞥了周老太太一眼。 “今天我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帮你们分家。” “分家？分什么家？” “里正您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家哪里需要分家？村里比我家人还多的，都还没分家呢，我们这十来个人分什么家。” “是不是二丫和里正说了什么？这丫头自小嘴里没实话。” 周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瞧着没一个愿意分的，周轻言却是清楚，她大伯二伯早巴不得分家了，周老太太疼他们是疼他们，银钱攥得紧，成亲一二十年，他们手里连个私房钱都没。 媳妇想喝个红糖水都要找周老太太要钱。 “不是里正要我们分家，是我求里正帮我分出周家，我爹娘死了，大哥也死了，三房我年龄最长，我要分出周家。”周轻言一言一语有力，音不大，刚好被众人听到。 “你个小丫头，分出周家，你能活得下去？”说话的是周轻言二伯。 “不分出去，才是死路一条。”周轻言冷声，“你们如果不想做的丑事闹得全村皆知，就同意分家，不然甭说大哥，三哥、大姐、三姐都别想娶妻嫁人。 谁家会愿意把女儿嫁进豺狼窝？谁家又会愿意娶从豺狼窝出来的女儿？” 不是只有周家会威胁人。 “你——”周老太太作势就要上前打周轻言，周轻言抬脚的功夫，又悻悻站回原位，“二丫，你二伯说得对，分家了，你们三个孩子怎么过得下去？” “不劳烦您老担心。”周轻言道：“你如果不想你孙子孙女娶不了妻，嫁不出去，就答应我分家，我周……二丫说到做到。” “奶。” 周信拽了拽周老太太，他是周家长孙，原名周来金，念书后取了字，嫌周来金太俗，便一直让家里人喊他字，“玉娆爹是教书先生，最看重名声，若听说了这事儿，绝不会把玉娆嫁给我。” 周大郎夫妻也极为看重这门亲事。 他们是村里的普通农户，教书先生的女儿，先前想都不敢想，也就他们儿子读书争气，得了对方赏识，这才把女儿许给他们。 无论如何，这门亲事都不能泡汤！ “娘。”周大郎被媳妇推着上前，“信儿说得对，他和玉娆的婚事最重要，少这三个孩子，还少三张嘴呢，他们要分家，让他们分。” “你们懂什么！”周老太太瞪了大儿子大儿媳一眼。 奈何周老爷子站起身，趁着他教训大儿子大儿媳的功夫，和郑里正谈妥，“分！” “你个糟老头子。”周老太太骂，她恨恨瞪着周轻言，周轻言毫不怵老太太，周老太太瞪她几眼，她回瞪几眼，“我不多要，只要我们家原来的东西。” ------------ 第一卷 第3章 荞麦焖面 周轻言没分得多少东西。 只得了日常用的锅碗瓢盆碗筷，还有几身衣裳，周老太太一个铜板都没给她。 “你是打算住在周家？还是？”周家把他们家原来的屋子，还给他们了。 周轻言摇头，“还有别的住处吗？” 周家是个虎狼窝，住不得。 说不准什么时候，周老太太趁着他们夜里睡着，就把他们卖了呢。 “里正爷爷，我想带着弟弟妹妹离开石沟村。”他们得罪的不止周家，还有村长一家。 “是该离开，这儿住不得，但你们三姐弟……” 郑里正叹气，三个孩子年龄太小了。 最大的不过十五岁。 余下两个今年才六岁。 能去哪儿？ “你先跟我回家吧，想想后面的路怎么走，你今年是才十五岁，但你底下有两个弟弟妹妹，你如果不立起来，你们姐弟三人迟早被人囫囵吃了。” “谢谢里正爷爷。” 周轻言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她想要带弟弟妹妹去县城。离周家、石沟村远，那群豺狼虎豹碍不到他们眼。 难解的是，她怎么赚钱？ 周轻言只会做饭，她家里是开餐饮的，爸妈在她二十二岁那年相继离世，她接手家业，二十五岁查出癌症，保守治疗到二十七岁，那天夜里她以为她要死了。 再睁眼，她到了这里。 也就是今天早上。 不如学那些个美食文，支个铺子？卖吃食？ 思索的这会儿功夫，他们到了郑家，周轻言弟弟妹妹坐在石凳上，吃石氏做给他们的鸡蛋羹，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两个孩子，他们是郑里正的孙子。 周轻言和他们打过招呼，进厨房帮石氏。 虽然姓石，但和石村长没甚么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石奶奶，我来做饭吧，您去外面歇着。”郑里正帮了他们这么大忙，她怎么能安心坐在外面，只等着吃？ 周轻言推搡着石氏出去。 石氏不放心，又不好佛了她的好意，“我帮你打下手。” 闻言，周轻言没再赶，她看了眼厨房，有块猪肉、还有些青菜土豆，这会儿是农忙，一天吃三顿，早晚吃稀饭，中午吃干饭，瞧见旁边放着的苦荞面。 周轻言有了主意。 “石奶奶，咱们中午吃焖面吧。” “焖面？”石氏觉得新鲜，左右是面，想来出不了什么差错，她道：“吃面好啊，吃了更有劲儿干活。” 土豆切块、青菜烫过后捞到碗里，周轻言寻了寻没瞧见辣椒，便问石氏是否有茱萸。 “茱萸？那是什么？” 没有茱萸吗？周轻言只好问，有没有吃着辛辣的调味料。 石氏抓了一捧小尖椒，“这玩意儿不晓得叫什么，吃着却是辣的过瘾。” 这…… 周轻言一眼认出，这是她起先想要找的辣椒，本想退而求其次寻茱萸，没料到这个时空有辣椒。 “最初以为有毒，又尖又艳，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我家二郎。”说起这事石氏笑得尴尬，“他误食了这东西，险些被灌大粪催吐，他嫌恶心，也觉着吃了除了辣点，没旁的事儿，坚持不让人灌。” “过了一天，还真没事儿，自此村里人都晓得这东西是能吃的。” 灌粪水这个习俗，周轻言晓得。 村里有人误食了什么东西，会灌粪水催吐。 “谢谢石奶奶。”跳过这个有味道的话题，周轻言接过石氏递来的辣椒，辣椒切成段，混着猪油在锅里炒熟。 辣味儿刺激。 石氏连打了几个喷嚏，周轻言是习惯了这股味道，比这更刺鼻的味道，她还闻到过。 厨师在岗位上，打喷嚏是对吃客的不负责。 忍着鼻腔痒意，周轻言把猪肉放入锅里煸炒，接着是土豆、青菜。 接了一碗水倒入锅中，周轻言便把锅盖盖上了。 她需得做面条了，方才她就和好了面，数着时辰，周轻言解开面团，擀面条。 石氏怕周轻言擀不好，原本要自个做，在看到周轻言擀面条的手法和擀出来的面条后，石氏闭嘴，直夸周轻言心灵手巧。 面条入锅前，周轻言掀起盖子看了眼，随后盛了一碗汤汁，把面条有条不紊放入锅里，盖上锅盖，开闷！ “这就是焖面吗？” 石氏还是头次见这样做面条，觉得新奇。 “嗯，等一会儿再把这碗汤汁浇下去，就差不多了。” “你是从哪儿学的？” “我娘那边的吃法。”周轻言一早就想好了理由，她娘徐氏不是石沟村的人，甚至不是槐安县的人，如今她娘死了，推到她娘身上，死无对证。 “原来如此。” “奶奶想学吗？我教石奶奶。” 石氏推脱了一二，周轻言看出她想学，只当没有听到石氏的推脱，“这菜很简单，我一会儿再给石奶奶讲一遍，我先把这碗汤汁倒进锅里。” 石氏点头。 倒完汤汁，周轻言重新盖上木盖子。 “石奶奶，做这道菜最重要的便是那东西。”周轻言指着石奶奶院里的辣椒，“我娘那边有一种调料唤茱萸，味道辛辣刺激，我娘每每做这道菜都要用些茱萸。” “难怪你刚刚问我，有没有茱萸。”石氏恍然。 又等了几分钟，估摸着锅里的焖面好了，周轻言掀起盖子，先给石奶奶盛了一小碗。 “石奶奶，你尝尝。” 石氏用筷子夹了一根短些的面条，面条因浸满汤汁，微微发黄，她睃了口，双眸亮了亮，第二口她没再顾忌，夹了十来根面条一起入嘴。 这面条忒有滋味、忒劲道了。 院里的人，也早早闻到了香味儿，最先没忍住出声的是郑里正二孙子。 “奶奶你们在厨房做什么好吃的呢？我和大哥忙了一晌，饿了。” “今天中午吃焖面。” 在厨房吃完面，石氏擦了擦嘴才出来和郑里正、两个孙孙道。 “焖面？” 郑里正和郑家两个孙孙迷惑，什么是焖面？把面扔锅里煮？那不是蒸面吗？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石氏帮着周轻言把锅端到外面桌上，郑家大郎和郑家二郎今儿不回家吃饭，一会儿他们媳妇会来家提午饭，周轻言从石氏那处知晓，便特意给郑家大房和二房都留了吃食。 等郑家大郎和二郎媳妇来家里提午饭，周轻言把新鲜才下进去的面条递给他们。 这两份面条在下锅前还都过了遍水。 夏日吃着最是舒服。 吃过午饭，周轻言姐弟三人跟着郑里正，他为他们姐弟三人收拾了间房。 “谢谢里正爷爷，来宝、五丫。” “谢谢里正爷爷。” “谢谢里正爷爷。” 来宝和五丫近乎同时出声。 郑里正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软发，“轻言你厨艺不错，我听你石奶奶说，你是跟着你娘学的？” 周轻言的厨艺可不止是不错二字。 他吃了她做的焖面，这会儿还念着那味道呢。 猪肉油而不腻、小青菜吃着爽口，更甭提里面的土豆，吃着那叫一个软糯，配着泡足了汤汁的面条，比他先前在县城酒楼尝到的饭菜，还要好吃。 “嗯。” 周轻言点头。 “你若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可以先留在我们家，我聘请你，管吃管住，一个月五十文钱。” “里正爷爷，我想带弟弟妹妹去县城谋出路。” ------------ 第一卷 第4章 串串香 周轻言婉拒了郑里正的好意。 在郑里正家是不错，周家、石家不敢找上门，可待得久了总会惹人厌烦。 人需要把握分寸感。 郑里正离开，周轻言带着弟弟妹妹睡午觉。 姐弟三人未曾在郑家多留，第二日清晨，周轻言带着弟弟妹妹早早辞别郑家人，赶往县城。 身无分文，到县城第一件事，她去了当铺。 怀中的玉佩是周轻言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 这是徐氏留下的，因是亡母之物，此前原身并不准备当，然……周轻言想，若是徐氏晓得他们的处境，不会怪她当了这玉佩。 物是死的。 他们姐弟三人要活。 “三百文。”山羊胡掌柜仔细端详了一阵，给出定价。 周轻言蹙眉，她前世喜玉，这块玉佩成色不差，三百文太少了，市场价应该在七钱至一两银子之间。 “五百文。” “小姑娘，最多三百二十文。” 话落，掌柜把玉佩交还，“若不愿意，你再去别家看看吧，这玉佩有些年头了，不值五百文这个价。” 县城总共有三家当铺。 周轻言收了玉佩，带着两个崽崽去了另外两家，三家中出价最高的是沈氏，三百五十文，又和他们拉扯一阵，最终以三百七十文成交。 手里有了钱，周轻言悬着的心落了几分。 看出五丫和来宝对于路边包子的渴望，她买了四个包子，又要了两碗咸汤，昨晚到现在五个时辰，五丫和来宝早饿得肚子直叫，晓得他们的状况，两个崽崽一直忍着，现在大肉包子在手，两人狼吞虎咽。 “慢点吃。”周轻言把咸汤递给两个崽崽，“别噎到，这儿还有呢。”怕四个包子不够，她又买了两个包子。 六个包子，她原打算只吃一个，余下的五个让两个崽崽吃，两人各吃了两个后，谁也不肯再吃。 “有油纸吗？”周轻言让两个崽崽乖乖在原位上待着，她端着盘子问摊主能否打包。 “姑娘稍等。” 摊铺前两三个人正在买包子，摊主忙完手上的活计，从一旁抽出一张油纸，利落帮周轻言打包，“让姑娘久等了。”摊主赔笑。 周轻言摇头，问摊主打听附近有没有牙子。 他们需要住的地方，除了住，她还需要一份生计。 手中这些钱，至多够他们一个月的花销。 “临街有个牙子，姑娘直走到前面第二个路口……”摊主边擦汗边同周轻言指路，“那牙子惯爱戴花，衣裳也是花里胡哨的。” “谢谢。” 周轻言接过摊主递来的包子。 “谢啥。”摊主摆摆手，看向周轻言的视线带着几分怜意，“那牙子向来爱报高价，姑娘莫要听他胡诌，他报一百文，你对半砍。” 周轻言要予摊主两文钱报答。 摊主忙拒。 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自个还是孩子呢，还带着两个小萝卜头，这日子…… 若是收了那两文钱，他不安心。 - 依着摊主的指示，周轻言顺利寻到他口中，穿得“花里胡哨”的牙子。 二十出头的年龄，簪着一朵牡丹，身着一身与周围不符的华服，周轻言还未唤他，牙子先是寻上了他们。 “姑娘来这儿是寻什么人？” 牙子笑问，得知周轻言来这儿是寻他赁房，牙子面上的笑又真了几分，“姑娘赁房寻我便对了。” 先是自吹自擂了一番，牙子视线扫过三人，“昨儿，我这儿刚好有一处空缺，每月二百文钱。”他又看了看四周，复附身在周轻言耳畔，轻声道：“姑娘若要，每月一百八十文。” “不能再便宜些吗？” 周轻言问得直白。 牙子面露为难，“姑娘，一百八十文最低了。” “房子在哪儿？” “离这儿不远，那房子若非……房主人也不会每月二百文钱往外租赁，对了姑娘，咱们这儿赁房的规矩，押一付三。” 边走，牙子边同周轻言讲。 “那房子出过什么事儿？” “也没……嗐，那房子死过人。”牙子话音一转，“好久以前的事儿了……我和姑娘讲，那房子足足四间屋子，是个小院呐，二百文赁个小院多值？” 说话的功夫，几人到了。 牙子用钥匙打开院门，院子不仅有四间屋子，还有个小水池，这样的院子每月八百文都不贵。 “姑娘你看这院子怎么样？” 牙子带周轻言三人看。 “是不错，一百文钱。”周轻言记着摊主的话，比起眼前这个花孔雀似的男人，她更相信摊主。 况且这样的院子无论是二百文，还是一百文，都亏。 既选择这样的价格向外租赁，定然有原因。 只怕这院子……不止死人。 “姑娘一百文钱哪里赁这样好的院子？”牙子不愿，“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一百七十文。” “一百文，并且不押一付三。” “姑娘你这个价格……算了，既然姑娘不喜欢，我带姑娘去别处看看，我手上倒是有个每月一百文钱的。”牙子作势打算放弃，要带着周轻言三人离开小院。 嘴上却是道：“不如一百六十五文，押一付三……我去和房主讲一讲。” “九十文。” 周轻言忽的弯腰，“你不赁我，还有人赁你这院子吗？”她触碰过地面的手指染着红。 她轻笑，手指正对牙子，“前不久死的人？” 牙子最终以每月一百文赁给周轻言。 周轻言又交予牙子五十文，拜托牙子寻些旧棉被等日常用品。 “姑娘账算得倒是清。” 没理会牙子的酸言酸语，周轻言带着弟弟妹妹收拾小院。 牙子恨恨，“小姑娘小郎君，这儿可死过人，不止死过人，还发生过……” 他话没说完被周轻言冷冷盯着。 “你莫不是连着一百文都不想赚了？” 嫌一百文少，倒是不嫌一分钱都没得赚。 自知说错了话，牙子悻悻离开。 “姐姐，我和来宝不怕。”牙子离开，五丫拉着周轻言，“姐姐也别怕，五丫和来宝保护姐姐。” “嗯。” 收拾完院子，天色也晚了，把两个小的哄睡，周轻言思忖如何赚钱。 眼下三百七十文，已经花出去一百一十文，还余二百六十文，还需余下他们这月生活费，能动用的钱不足一百文。 支铺子卖吃食？ 串串香？周轻言灵光一闪。 今儿一路走来，她没见有人卖串串香。 ------------ 第一卷 第5章 支摊卖串 第二日周轻言起了个大早。 天色刚亮，外头不远处的街道上隐隐传来热闹喧嚣之气。 新赁的宅院离县城主街不远，昨日来时她便记下了路径，左拐右绕了一会儿眼前开阔起来，人声乍然鼎沸。 她随身揣着一百文混着人流进了集市。 沿街叫卖声不绝如缕，人头攒动，新鲜瓜果蔬菜水灵灵的摆在地上或是篮子里。 昨晚周轻言打定主意要卖串串香赚银子，今日便跃跃欲试打算先试试水。 初来乍到她对县城的情况并不了解。 可昨日经过的时候她看见不少小贩在路边支摊，卖蔬菜豆腐，卖茶水甚至卖野味的都有。 生活所迫，若不能想方设法赚些钱，恐怕她带着两个弟妹活不过下月。 “姑娘看看我这菜，今早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周轻言没打算浪费时间，昨晚列举了十几样可以用来做串串香的食材，最后筛选了才发现恐怕她能选择的东西并不多。 如今看到市集里丰富的物产，周轻言发现能买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只是她钱包瘪得很，只能挑选一些。 周轻言凭借上一世的经验讲价还价精挑细选，两只手满满当当的拎着菜，走到肉摊前。 屠夫瞥她一眼，嗓门洪亮：“小姑娘要点啥？” 案板上放着油腻腻的肉，周轻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五花肉，里脊，后腿肉…… 唾液疯狂分泌，周轻言脑子里闪过猪肉的无数种吃法，指着角落的猪下水说道：“我买些猪大肠和猪肺。” “你这小丫头莫不是耍我？哪有花钱买猪下水的？”屠夫瞬间怒目。 平日里这些猪下水都是送给买肉的主顾的。 周轻言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听说过猪下水没人会买来吃的，这东西又臭又腥，怎么弄都不好吃，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的人家。 但是周轻言不同啊。 作为一个在现代开餐馆的人，怎么处理这些猪下水她再了解不过。 “大叔，其实我、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家里父母早亡，还有两个六岁的弟妹需要我养，若不是手头拮据……” 周轻言最后凭借凄惨哀苦的形象拿到了一大包免费的猪下水，又花了十文钱买了一斤五花肉和屠夫送的半斤后腿肉，还不忘在路上买了五个大包子两个肉饼，满载而归的回了院子。 天色渐亮，回去之后周轻言手脚麻利的把串串香锅底熬上，香料都是她跑去药材店凑齐的。 谁能想这个时候的五香八角都是人家当药材卖的。 周轻言刚把食材洗好串在买来的竹签上，另一间房内传来动静，是两个小家伙醒了。 给弟弟妹妹分食了包子，周轻言嘱咐道：“今日我要去街头卖吃食，来宝五丫，你们待在家里不要乱跑，若是有人敲门千万不可开门，姐姐有钥匙。记住了吗？” 来宝五丫虽才六岁，却比一般的孩童更懂事，闻言齐刷刷地点头，乖巧的模样看得周轻言心头发软，忍不住摸了摸他们的头，“乖孩子。姐姐很快就回来，别怕，别担心。” 锅底香料经过沸腾挥发，浓郁的香气从灶房飘出来，萦绕在院子里，两个小孩吸溜着口水跟着周轻言进去帮忙。 把所有的串串放进锅底焖煮了半个时辰，日头高升快要到正午。 周轻言捞起锅底的菜放进盘子，他们三姐弟中午就吃这个了，加上早晨买的包子肉饼，吃得肚皮浑圆。 “姐姐，好好吃！” 五丫舔着嘴角，一脸孺慕的看着她，旁边的来宝圆溜溜的眼睛亮着光，脸上都沾了辣油。 这一锅串串大概有五百串，味道不算太辣。因为香料够多，加上周轻言舍得用油，滋味鲜香爽口，各种食材都有独特的口感，就连猪大肠和猪肺去除了腥涩味道变得格外弹牙鲜嫩。 趁着时辰正好，周轻言抱着一大盆串串去了集市。因不放心两个小家伙独自留在家中，她顺便叫上一起去了街头。来宝和五丫一人拖着一个小凳子跟上。 临近正午，市集的人少了大半，周轻言找了个街角的位置把大铁盆放在两个矮凳上，这还是宅院里本就有的矮凳，虽然破旧了一些但仍然可以用。 旁边卖山货的大娘看到周轻言带着两个年幼弟妹过来，视线频频落在那盖着盖的铁盆上。 “姑娘你这是卖的啥？” 周轻言朝着人笑了笑，把盖子掀开，瞬间一股浓郁辛香的气味霸道的席卷开来，顺着风送出去老远。 大娘瞪圆了眼睛，就连附近其他摊贩也霎时被吸引了过来。 守了一上午小摊的人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此刻被这股香味包围，手中的干粮都不香了，凑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丫头你这是什么东西？好香！” “这是什么？吃得？怎么卖？” “好香，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叫啥名字？” 周轻言笑着看向众人，“各位叔叔婶婶，这是串串。” 她从汤汁里捞起来一串肉一串菜，裹满红油的食材露出真面目，释放出令人垂涎的香气：“有肉也有菜，直接吃即可。这汤底是我家传家秘方，味道鲜香麻辣，吃了保证让人赞不绝口。不贵，肉串只需要五文，其他都是三文。大家可以先尝尝再考虑要不要买。” 周轻言拿着干净的碗筷把每样都分了一点给人。 毕竟从没见过这种吃食，本来还在迟疑的人尝过周轻言的串串之后味蕾大开，忍不住再买了几串尝尝，谁知道越吃越觉得满口留香，食指大动。 只要是尝过的人都忍不住再买几串解馋。 实在是食物味道太好，让人唾液疯狂分泌，欲罢不能。 周轻言收铜钱收到手软，不一会儿摊子前就围拢了几圈人。 买来尝新鲜的人站在原地就能一口撸下竹签子上的肉菜，又方便又好吃。 吃的人多了，路过的人也会来凑热闹，一见这么多人在吃更是忍不住买来尝鲜。 这串串无论是单独吃还是下着饼子、干粮滋味都好，满满一盆串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荷包里的铜钱也在一点点增多。 周轻言快要压不住嘴角的笑。 ------------ 第一卷 第6章 不是长久之计 一大盆串串按照周轻言设想那般卖的精光。 旧衣兜里的铜板在她行走间晃得哗啦作响。 烈阳从头顶倾斜，她支摊不过一个时辰，所有小菜都被卖出去了。 回家路上买了两杯凉茶给来宝和五丫。两个崽崽心疼姐姐，喂了两手不得空的周轻言几口解渴。 离天黑还早，周轻言把铁盆放下后算了算入账数目。 今早买食材香料还有竹签子一共花了六十文。主要是香料贵，她又买得多，大笔花了出去。 五百支串串其中三百串是肉，剩下两百串的是菜。 周轻言在心里飞快的算了一遍。 如果不计卖串之前的免费试吃和途中一些损耗，她能赚两贯还多一百文。 把兜里的铜板全部捡出来连数了三遍，足足有两贯钱又六十文。 对姐弟三人现在的处境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不只是下月不用愁他们的生计，甚至还能靠着这笔钱继续做买卖钱生钱。 周轻言心思活泛起来。 她迫不得已到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加上没有人可靠，身边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如果没银子根本活不下去。 现在和周家人分家了，她断不会再带着弟妹回去，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 “来宝五丫，姐姐出去再买点食材，你们待在家里别给陌生人开门。” 嘱咐了一番之后，周轻言揣着今日赚来的两贯钱离了家，直接去钱庄换成了二两银锭子。 略有重量的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周轻言从心底升起一股满足感。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候能给人最大安全感的绝对要数自己握着的钱了。 她不引人注意的放进怀里，拿着零碎铜板重新买了菜。 这次买的更多，只要是能串起来的菜都被周轻言买了回来，人的口味千奇百怪总有人喜欢。 新的锅底熬好，来宝和五丫帮忙把竹签子洗干净又串好菜放进盆里，周轻言把汤底淋在串串上盖着盖子打算焖一晚。 这次花了一下午也只做了五百串左右。 周轻言发现五百串是她所能做出来的极限了。再多她要花费更大的精力，也没那么大的力气搬到市集。 明日摆摊就不需要再把汤底搬去了，直接盛出来还可以接着用两天，到时候只卖浸泡了汤汁的串。 收拾好支摊的东西，周轻言捏了捏泛酸的脖颈，虽然疲惫可是心情极好，“来宝五丫，晚上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姐姐赚了银钱，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吃！” 别人家小孩有的，自家小孩也得有，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弟弟妹妹。 五丫站到周轻言身后，小手帮忙捏着她的脖颈，“姐姐，你吃什么五丫吃什么。” 来宝有样学样，小拳头捶着周轻言的胳膊：“我也是！姐姐吃什么来宝吃什么。” 两个崽崽力道虽轻，可贴心的举动让周轻言笑容更加温柔，“那姐姐就努力赚银子让咱们仨都吃饱。”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门突然被人敲响，打断了姐弟三人的温馨时刻。 傍晚时分天色还大亮着，周轻言让两个小孩进了屋子，朝着门口走去：“谁啊？” 她才搬来就有人找上门？ 念头刚落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那牙子。 “姑娘托我买的锅碗瓢盆我给送来了。” 门刷拉一下打开，露出那簪花的牙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拖着大包裹的乡下汉子。 包裹看起来极沉，装的东西很多都快要拖到地上。 “除了锅碗瓢盆还有一些桌椅木凳，姑娘才搬到这儿肯定需要，我花费了大力气才找到的。” 周轻言全然忘了这一回事儿，把人迎进院子，看了眼带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她心疼的付了银钱，竟然又足足花了五十文。 那乡下大汉离开后，她把牙子叫住：“我们姐弟才来县城不甚了解城内情况，麻烦大哥给我说说，这县城里都有些什么酒楼餐馆，还有市集店铺？” 说完几枚铜板塞到了对方手里。 牙子看了眼周轻言，把铜板收了笑呵呵的说道：“你这算是问对人了。要说这县城里最出名的就是那香满楼，他们家的菜，滋味那叫一个好……” 接下来周轻言不仅打听到了香满楼有县城第一酒楼的名号，还打听到了城中东西两处集市买什么更便宜、街头各种摊铺店面哪家更好，甚至连寻欢作乐的地儿都被牙子无意间说漏嘴了然后被她听了去。 周轻言听他滔滔不绝说些有的没的，急忙打断：“……多谢大哥告知。不知城中的铺子若是租赁，一月需要多少银子？” 牙子的话戛然而止，略带不可思议的看向周轻言，“你要赁铺子？” 周轻言故作无奈的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多钱赁铺子，只是随口问问。” “姑娘你这情况……还是别想了。”牙子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年幼弟妹，无奈的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同情：“街头的铺子越是靠近路口越贵，就算是街尾位置不好的店铺也得月赁十两银子。” 送走牙子后，周轻言蠢蠢欲动的心暂时凉了。 每月十两银子对她来说根本就负担不起。 别看今日卖串串纯利润能赚二两，可这是第一日！她卖的又是新鲜玩意才有那么多人尝鲜。 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天卖出的串串就会维持在一个平均水平，更甚至街头会有人开始仿照她卖串。 这不是长久之计。 周轻言暗自思索了一会儿，暂时放下，把那些碗盆收拾了一下摆放在灶房里。 现在的她必须靠着这一经营多赚点银钱，往后再想办法。 累了一整天的周轻言并没有敷衍晚上那顿饭，她麻利的蒸了一碗鸡蛋羹，炒了做串串剩下的菜，还炸了猪肉丸子，两个崽崽下着米饭吃得喷香。 来宝和五丫已经六岁了，瘦弱得像两个小鸡崽，甚至还不如别人家里的四岁小儿。她得给他们好好补补，至少身体不能垮，一日三餐必须吃得健康营养…… 洗漱完后周轻言脱掉外衣鞋袜上了床，吹灭了蜡烛一边思索接下来几天要做的事情，很快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天色渐亮，周轻言做早饭的时候才发觉胳膊酸痛，她干脆煮了面，又一人蒸了碗蛋羹，滴了酱油，鲜嫩得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 第一卷 第7章 看上你了 今日摆摊早了半个时辰，周轻言没找到好位置，只能在街角找了块空地支摊。 不过好在昨日的名声似乎传了出去，小摊前依旧围满了人。 她生意热闹得旁边卖瓜的大爷也乐呵呵的卖出去好几个瓜。 等到人终于散去，偶有人路过会买几串，周轻言坐在椅子上抹了把汗，累得腰酸胳膊痛，盆里的串也只剩下一小半。 旁边的大爷比往常更早卖完瓜，临走之前还找周轻言买了几串带回家给孙子尝尝。很快这摊位就被一个卖菜的大姐占了，还朝着周轻言笑了笑。 周轻言愣了一下，也对着人礼貌的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铜板分散塞到各处藏着。 她的午饭是两个白馒头，还有一大壶水。 今日支摊她没叫两个崽崽来，太累了也太热了，她怕自己没看好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正午过后行人变少，好一会儿都没人来买。 周轻言把摊位挪到了树荫下，燥热的风吹在脸上激起一身热汗。 她水壶的水早就喝完了，在旁边的茶水摊花了两个铜板灌了满满一壶，刚转过头就看到自己摊位前站着两个男子。 周轻言急忙走回去，“两位公子要吃点什么？” 为首的男子身量极高，人高马大，周轻言仰着头才看清他的样子。 浓眉黑眼，一道刀疤横亘在眼下，面相很凶悍，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她，嗓音粗嘎，“你的摊子？” 周轻言心头一个咯噔，和人对视了几眼，点了点头。 来找茬的？ 还没等周轻言忐忑，那人径直拿了几串肉捏在手里，跟在他身后的瘦弱男子也凑过来挑挑拣拣，拿一串吃一串，才刚吃了几口，就被那刀疤脸拍了一下。 “饿死鬼投胎？付了钱再吃。” 瘦弱男子惊讶：“薛哥……” 薛二皱紧眉，瞪了他一眼，脸色更凶了，“听到没？” “好好好，我这就给银子……”瘦弱男子看了眼刀疤脸，又看了眼周轻言，心里明白了几分什么，笑眯眯的问道：“姑娘，我们这些多少钱？” 他随手递来一个银锭子，周轻言接的时候看了眼刀疤脸，面不改色的说道：“肉串五文，其余三文一串，两位一共二十文。” “这么便宜？那我多买点。薛哥，你还要不？” 被唤作薛哥的刀疤脸闷不吭声，却又拿了好几串。 瘦弱男子笑得意味深长，一边挑串串一边和周轻言搭话：“姑娘是个生面孔啊，才来县城？” 周轻言嗯了一声，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心头警惕，不欲多言，直接把找的铜板递过去。 “我就说妹子看起来眼生。你是哪家的？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瘦弱男子说完又急忙改口：“瞧我多嘴，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周轻言没开口，旁边的大姐毫不客气的插话：“猴子你又在胡乱攀谈啥？人家小姑娘初来乍到你可别欺负她啊！” 瘦弱男子撇撇嘴：“我哪有欺负她？这不是看这姑娘长得像我家小妹才多言几句，婶子你可别乱说。” 刀疤脸余光瞥过周轻言嘴角的弧度，又是一巴掌拍在猴子后脑，“闭嘴。走了。” 被人拍了后脑，这猴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屁颠颠的朝着人追去，“薛哥，你等等我，你急什么……” 周轻言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来找茬的。 虽然她有拳脚功夫在身并不怕有人找茬，可在这儿她除了武力之外并无背景靠山，凭着一身武力也不可能和权势做对。 等到那两人走远之后，周轻言听到旁边的大姐说：“那薛二就住在城东头，他叔是官府里头的师爷，平日里就喜欢溜街串巷，打架斗殴，招人嫌得很。你遇上他可得避着走。” 周轻言默默记下来，给大姐道了谢。 她没注意到旁边婶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深意。 薛二可不是和颜悦色之辈，何曾见过他如此温和的站在姑娘面前？ 又守了半个时辰卖完所有串串，周轻言回去的时候买了菜和肉，搁在盆里抱回去。 今日除去成本一共赚了一贯钱又三百文。 期间掉在地上或是没看住的时候被人拿走，损耗了不少都在周轻言意料之中。 实在是人手不够，她也看不住。 接连卖了五日的串串，除了最开始的两日卖的好，最后数量控制在了三百串左右。 她每日能赚的银钱也只有七八百文。 渐渐的集市上多了好几家卖串串的小摊。 如周轻言所料，她赚的钱越来越少。 不是没想过换个吃食支摊，可其他的不是难做就是麻烦，哪有串串方便省事。 然而有件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那个刀疤脸薛二自从来她这儿买过串串之后，几乎每日都会来光顾周轻言的摊子。 见得多了脸熟之后，他们之间的谈话依旧少得可怜。 他问多少钱，她算账找零，然后他道谢离开。 周轻言总觉得莫名诡异。反倒是和旁边的大姐熟悉了。 谁让这位大姐每日都摆在周轻言旁边，她在哪儿，大姐就挪到哪儿。 又一次薛二付了银子离开，大姐笑着说：“小周啊，我瞧薛二怕不是看上你了。” 周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什、什么？” 大姐挤眉弄眼地看她：“我可没见过薛二日日光顾谁的摊子，你这东西虽然好吃可要是每日都吃总会腻味。你瞧他，连续来了五六日了吧？这大热天的，还专挑正午过后没啥人买你东西的时候来，就是想和你多说两句话多看你几眼啊！” 大姐一拍腿，吓得周轻言心头狂跳。 她这身子才多少岁？未成年呢，看上什么？ “婶子别开玩笑了，哈哈哈……” “我可不是开玩笑。小周，你模样身段都这样好，可不就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薛二看中你倒也挺正常。你家中几口人？整日支摊这般辛苦，若是有个男人帮忙，可不轻松得多？我瞧着你们倒是有些般配。” 周轻言嘴角狂抽，整个下午耳边净是大姐的“般配”二字和翻来覆去打探她家中情况的试探。 卖完串后周轻言几乎是撒腿就跑，不想再听下去。 虽然知道这时候男女成亲岁数小，可这也太小了。别人她管不着，自己却是万万不能的。 ------------ 第一卷 第8章 考虑其他活计 把昨日的菜全部卖完，周轻言有些愁苦的往回走。 今日只有两百串，却卖了两个时辰，她腿都站酸了。 薛二果然又来了。 虽然还是没说两句话，可有了大姐的那些言论，周轻言多注意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人每日买的数目都是二十文，也都在人少的午时后来她摊位买。 今日薛二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周轻言胆战心惊，生怕他说出些什么话吓死她。 明日不卖了。 她得考虑其他的活计，最好是稳定的，是她擅长的做美食的活儿。 还得避开某些麻烦。 市集离住处有段距离，周轻言半路转道去找牙子，没找到人说是离城了，好几日才会回来。 本来还想给牙子几个铜板让他帮忙找找哪里能做活，谁知道人不在了。 她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去。 “姐姐，你回来啦！” 来宝牵着五丫出来迎接周轻言，跟着她亦步亦趋地进了灶房，两个崽崽一人端着水一人拿着帕子，眼巴巴的望着周轻言。 这幅画面这几日时常出现，两个崽崽心疼她呢。 周轻言接过弟弟妹妹的东西，擦了脸后把半杯水灌了下去，舒服的叹口气：“来宝五丫真乖！姐姐凉快了好多。” 她揉了揉两个崽崽的脸蛋，触手温软圆润，经过这段时间的投喂调养，他们面色都红润了许多，头发也变得乌黑光泽，皮肤白皙软嫩，大大的眼睛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亮闪闪的。 周轻言心里软了软，大手一挥下了决定：“今晚姐姐带你们去酒楼吃饭！” 她赚了半个月，已经存了五两银子，五个银锭子拿出来的时候周轻言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除去赁房和日常吃饭之类的花费，周轻言藏好两个银锭子，剩下的全揣身上带着崽崽们去了酒楼。 香满楼的名号她来了县城多日也听说过无数遍，里面的菜式不是她能吃得起的，哪怕很想去尝尝，可摸到怀里的银子，周轻言打掉了这个念头。 这三两银子在香满楼里恐怕只能点一道最便宜的菜。 周轻言带着两个崽崽进了一处还算看得过去的酒楼，牌匾上挂着“千味”二字，名曰千味楼。 门口客流多，进出人群喧哗纷杂，格外热闹。 带着两个孩子刚迈上台阶，招客的小二迎上来打量了一眼姐弟三人，笑着提醒：“姑娘可是用膳？是否有人陪同？” 周轻言一手牵着一个，“我们姐弟同行，无他人。” 小二看周轻言他们穿着打扮虽然寻常，可皆是整洁干净之态，立刻把人往里迎，“姑娘这边请。” 小二找了大堂里的一处空位，待他们坐下后介绍了一番酒楼菜式，周轻言按照孩童口味点了两道清淡菜，桂花糯米藕和茄汁茭白，又点了一盅豆腐羹，最后点了盘烧鸡和卤牛肉，满满当当的一大桌。 随着时辰偏移，人越来越多，整个大堂都热闹起来，屋檐上挂着灯笼照亮，明亮热闹。 周轻言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瓜子递给两个崽崽，看他们想方设法的磨牙剥开。 菜很快上桌，或许是觉得周轻言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几岁稚儿的组合太不常见，走过路过都会多看几眼。 周轻言恍若未觉，就算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也不会在意，更别说两个小孩更不可能发现有人在看他们了。 “姐姐，吃这个！” 吃菜时周轻言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个崽崽，来宝和五丫一向乖巧懂事，也给周轻言夹菜，只是小手手拿勺子都拿不太稳，更别说隔着距离给周轻言盛菜了。 “乖，你们吃，姐姐自己夹。” 旁边离得近的是一家三口，胖儿子吃饭期间不断吵闹，要娘喂才肯吃，那妇人哄着劝着宠溺得不行，看得周轻言无语片刻，转瞬却瞧见了两个崽崽愣愣的看着母子两。 周轻言知道崽崽这是想爹娘了，眼框不由得一红，揉了揉他们的脑袋，柔声说：“吃完姐姐带你们去县城里逛逛好不好？” 瞬间被转移了注意的两小只连连点头，欣喜起来。 点的这几样菜周轻言都不是很喜欢。 藕太腻，茄汁茭白太油，还有两道硬菜，肉质又老又柴，好好的牛肉被卤得太过，味道咸涩。唯一还算好吃的就是豆腐羹，里面加了肉沫和鸡蛋，鲜嫩美味，爽滑细腻，周轻言下着吃了两碗米饭。 两个崽崽吃得欢快，周轻言时不时照顾他们，最后没吃完的菜还有大半。 叫来小二结账，噼里啪啦算了一通，花了半两银子，周轻言暗暗咂舌。 真贵。 小二要收拾桌子，被周轻言拦下，“给我找两个纸包，没吃完的烧鸡和卤牛肉我要带走。” 小二愣了一下，看向桌上没吃完的肉，急忙应了一声去拿油纸了。 周轻言可不管别人怎么想，花了钱没吃完的食物就是她的，带回去明天热热还能吃。 离开酒楼的时候，周轻言听到有人站在外面街角交谈，无意间听了两句，脚步蓦地减慢了。 “姐姐？”正往前蹦着的来宝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嘘。等等再走。” 比了个噤声，周轻言牵着崽崽往角落走了几步，交谈声更清晰了一些。 “……可不是，两日内怎么可能找到？王大厨这走的也太急了，事先也没说啊。掌柜的要我上哪儿去找厨子？这不是为难人吗？” “依我看王川早就想走了，前段时日不还在说岁数大了，不是砍了手就是砸了盘子，掌柜的一直把人留着呢，还是没留住。” “事到如今只能明日再去找找，若不然掌柜的可要把我赶出酒楼了……” 周轻言牵着崽崽离开，有些意动。 她这不正想找活计，活计就送上门来了！ ------------ 第一卷 第9章 当厨子？ 周轻言第二日找到酒楼的时候，迎她的又是昨晚那小二。 “哎哟，姑娘又是你！快请进，今儿要吃点什么？” 面对热情的小二，周轻言开门见山：“我不是来吃饭的。听说你们酒楼缺个厨子？我来自荐，当厨子。” 临近午时，小二闻言懵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啥？” “我来自荐当厨子。”周轻言重复了一遍，知道他一个跑腿的小二无法做决定，直白问道：“你们掌柜的在吗？” 有人进来吃饭喊了声，小二总算回过神，跑过去之前还不忘对着周轻言说：“你在这儿等着，掌柜的去后院了，等会儿就出来。” 说完急匆匆跑走。 周轻言站在柜台前等着。 没一会儿从后院出来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容严肃，眉心褶皱深刻，眼尾纹路清晰，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看过来，眼神闪了闪。 “姑娘这是？” 周轻言上前半步：“掌柜的，听闻酒楼缺厨子，您看我可以当厨子吗？” 掌柜的惊讶，目光在周轻言脸上看了看，又移到她的手上。 “姑娘莫要开玩笑了，这厨子从古至今哪有女子胜任的，更何况你这手掂得起大铁锅？” 周轻言闻言眉心皱了皱，“掌柜的不信我能理解。我听闻你们厨子很快就要离开，届时便无大厨可用，不如让我试试，若是我能炒好菜，掌柜的亲眼瞧着再尝尝也该信了。” 小二点完一桌菜，看到这里急忙跑过来，然而还没跑几步就看见自家掌柜的带着那姑娘去了后院，霎时瞪大了眼睛。 真要把人留下来？那可是个小姑娘，瞧着比他岁数还小。 酒楼后院很大，正对着的屋子紧闭，似是卧房，旁边两间屋子是专门炒菜的灶房，走进去周轻言发现两间屋子打通了，全部作为灶房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灶台前吭哧吭哧炒菜，还有两个帮厨在切菜备菜。 “王师傅，这姑娘说会炒菜，你帮忙瞧瞧，等会儿也尝尝。” 大厨转身看了眼周轻言，抹了把汗。这灶房实在太热，他穿着的布衣前襟后背全打湿了，能拧出水来。 灶台上一个大锅炒菜，一个炉子炖汤，左右有两扇大开的窗户，窗户边的烟囱直通屋顶，油盐酱醋全部放在旁边单独的备菜台上。 把灶房布局纳入眼底，她跨步进去，笑着说：“我来试试吧。王大厨，叫我小周就好。接下来要做什么？您可以支使我，我平日最喜爱的就是做饭做菜。” 王大厨看到掌柜点了点头，这才退开灶台站在一旁擦汗。 “小丫头这么小的岁数会炒菜，跟着家里人学的？” 周轻言笑着答道：“是呀。我娘做的菜可好吃了，我学了七八成还算过得去。等会儿王师傅您给我瞧瞧，看能不能做千味楼的厨子。” 周轻言问了接下来的点菜，是一道硬菜红烧肘子，有好几桌都点了。 掌柜看了眼周轻言，朝着王大厨使眼色，王大厨立刻说道：“肘子还在腌制，小丫头做姜汁鱼片吧。” 周轻言从善如流的答应：“好。” 知道这是不信任她的厨艺，怕她毁了食材。 周轻言拿过腌制好的黑鱼，随口问道：“用什么腌制的？” 备菜的小哥得到大厨的应允回道：“盐。腌制了半盏茶了。” 周轻言找到醋加进去继续腌制，旁边的大厨皱着眉头看她举动。 以往腌制鱼肉他只加盐和葱姜，这小丫头年岁不大胆子倒是大，竟然加了醋。 周轻言在做饭的时候全身心沉浸其中，没怎么注意其他人。 在腌制的这段时间里她又调了佐料，盐，米醋，酱油和香油调好，把生姜粒倒进去。 黑鱼冲洗干净后加入少许盐，胡椒粉，打了个蛋清，倒了点黄酒，然后不断的抓揉鱼肉，数十下后感觉起黏了再加入生粉抓匀，最后淋了一点油封住鱼肉。 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除了在找调料的时候花费了一点功夫，周轻言几乎是完全出乎王大厨意料的加了许多东西。 比如蛋清和黄酒。 他眼底的怀疑不屑渐渐消失，认真看着周轻言动作。 其实要看一个人会不会做菜，光是从他的动作就能看出来。 显而易见，周轻言的确是会做菜的，甚至经常下厨。否则她怎么会这么熟练的做姜汁鱼片？ 鱼片飞水，水再次沸腾就被周轻言捞了起来，迅速的在凉开水下过一遍，鱼肉摆盘，淋上调味姜汁，大功告成。 周轻言看了眼盘内的鱼肉，如果条件允许摆盘之前其实还可以把水分擦干再淋汁，口感味道更好。 不过这样也算不错了。 她把没摆盘的几块鱼肉淋了汁递给王大厨。 “王师傅尝尝。” 接过碗筷的王川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周轻言，试探着咬一口下去，眼里瞬间冒出亮光。 味道好极了。 鱼肉又脆又白，吃起来紧实有弹性，汁水溢满嘴巴爽滑脆弹，实属极品美味。 王师傅吃完一块又夹了一块，三两下就把鱼肉吃完了，尤有些不满足的看向那盘菜。 掌柜的在一边着急，光是从王师傅的动作就看出他对周轻言的厨艺似乎是很惊讶的。 “到底怎么样？她能做酒楼厨子吗？” 王大厨沉吟了一下，没回答掌柜反而问周轻言：“丫头你除了会做这个，还会其他的菜？酒楼的菜你会做吗？” 周轻言想到昨晚小二报的那些菜，有些都没听说过，保守的说道：“全部会肯定不可能，但是大菜都会。我在做菜这方面还算不错，只要是认真学一次就大致不会错。” 王川惊异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朝着掌柜说：“就她了。趁着今明两日我掌眼教教她，等我走后她就能自己做。” 掌柜的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王师傅在酒楼里做了近二十年的厨子，他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你今日能来吧？我给你开工钱，这两日就跟着王师傅好好学学。等学会了正式掌厨，再来找我商量工钱。” 周轻言忍着内心的激动一口答应下来。 她当上厨子了！ ------------ 第一卷 第10章 给你涨月银 许是对未来日子有了盼头，当天下午周轻言跟着王师傅学得格外认真。 她把一些没听过的大菜学会，晚上又露了一手做了红烧肘子和荷叶鸡，直接让王师傅放了心。 “小周你这厨艺完全可以担任大厨了。明儿我就不来了，你按照我教你的那些做吧，要是哪里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问问帮厨，小李和小郑都跟着我多年早就记住了。” 人老了，他也就没年轻时候的得理不饶人了。这段时日他把某些菜教给了两个帮厨，等离开后至少还有人继续把他的厨艺传下去。 没想到横空出世了个周轻言，这丫头露出的这一手比他这个多年的大厨都要厉害。 罢了罢了，能教的都教了，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周轻言离开酒楼的时候还算早，大堂里坐满了人，小二在来回穿梭，掌柜的低头算账。 她拎着两个油纸包脚步轻快往家中而去，兜里还揣着十个铜板，这是她今日炒的菜得到的酬劳。 “姐姐！” 来宝五丫听到动静欢快的奔来。 周轻言一颗心瞬间软了，“饿了吗？姐姐这就去做饭，今天姐姐当厨子赚了钱呢，掌厨的王师傅给了我肉菜，我们今晚就吃这个，姐姐再给你们烧个菜心。” 油纸包里的都是牛肉，是今日王大厨特意背着人给她留的。 在酒楼当厨子就这一点好，可以从中捞到一点油水。 不过这个时候的厨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没有真功夫谁会买账？大家一尝做的菜，若是难以下咽就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 周轻言一边炒菜一边看向给自己烧柴火的两个崽崽，温声问：“今日来宝五丫在家里怎么过的？有没有听话？” 开宝抢话回答：“有！我们都听姐姐的话！有人敲门绝对不吭声也不开门，就躲在屋子里！” 五丫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姐姐，今日没人敲门，谁会来找我们呀？” 周轻言笑着点头：“没人来也要小心。姐姐日后会在千味楼当厨子，午时和酉时不在家，会提前做好吃食，你们饿了就吃不用特意等姐姐。” 来宝和五丫懂事的答应。 “乖，姐姐下月领了月银就带你们去湖上泛舟采莲，给你们买糖人和包子。” 两个崽崽期待得眼睛都亮了，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带着细碎的波澜，看得周轻言也不由自主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她定要让自己和两个小家伙过得好。 一夜无话。 周轻言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忙活起来了。 她把之前支摊没做完的肉切成肉粒，洗净后加了切碎的小白菜和豆干一起下锅炒熟，丢一块八角香叶，淋上酱油和香油掺水后盖着焖煮。与此同时又开始在案板上和面，一点水加在面粉里，不停的抓揉摔打，渐渐变成光滑的面团，切成丝撒上一层粉拉扯，面条在她手中逐渐成型，最后变得不再黏腻粘手。 焖煮的哨子熟后盛了一大碗晾着，然后倒水煮面，顺便把一把小白菜丢了进去一起煮。 食材有限，她能做到的就是每日煮些营养健康的食物给他们姐弟妹三人补身子。 等到面煮好后，周轻言又在面汤里放了五个洗得白白净净的鸡蛋。 竹篮里还剩下两个蛋。 她花五文钱买的三十个鸡蛋半月就吃完了。 又该买了。 去叫了来宝五丫起床洗漱，周轻言把哨子加在面条上，搅拌好后把新买的旧木桌拿出来放在灶台边，又把三碗面放上去。 最开始搬进来后周轻言是打算在院子的石桌上吃饭的，可想起院子死了人，她又觉得膈应。虽然不信神鬼，可周轻言始终抱着尊敬的态度。毕竟她能到这里成为原身，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巳时三刻，周轻言去了酒楼，她提前准备了肉饼，蒸鸡蛋和卤猪牛肉放在锅里盖着，到时候只需要拿出来就能吃，方便又简单，还不会让两个崽崽出意外。 到了酒楼后小二看到她眼前一亮，“姑娘来了！今日王师傅没来，让你负责灶台。掌柜的也在后厨歇息，我带你先去找掌柜……” 周轻言跟着他去了后院，果然如她所料，正中的那间屋子是掌柜留下歇息的厢房，小二一边走过去一边压低声音说：“没想到姑娘这么厉害，连王师傅都在夸你。今日的菜就要劳烦姑娘操心了，有些老客嘴刁，也吃惯了王师傅的菜，若是哪里不满恐怕还要姑娘调整一下口味……” 周轻言没嫌他啰嗦，听到这些反而很有兴趣，“昨日我跟着王师傅学了好几道菜，摸到了一点窍门，今日一定不会给王师傅他老人家丢脸的。若是有客人不满，我还要劳烦小哥帮忙多听听看哪道菜不好哪道菜好，免得我下次再出错。” “得嘞！包在我身上，一定给姑娘你好好听听！姑娘也别叫我小哥或者小二了，我叫卓子，你直接唤我名儿吧。” “好。小卓哥，你也直接唤我小周吧。” 两人交换了名讳，卓子敲门，很快里面传来脚步踢踏声，打开了厢房门。 “来了。” 掌柜姓金，开门时周轻言瞧他那张脸似乎比昨日更苍老了几分，微微佝偻着背和卓子说话：“去前面招呼人去，灶房今日就交给周姑娘了。王师傅今早就出城了，想来也不可能再回来，若是灶房缺什么油盐酱醋尽快买回来。” “是是，我这就去。” 卓子匆匆离开，周轻言看了眼他背影，微微皱眉，站在原地没动。 “掌柜的，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千味楼掌柜瞧着面相刻薄，周轻言昨日第一眼见人还觉得有些不靠谱，不过经过昨日的帮厨，却觉得对方还不错，至少给了她一份工。 金掌柜走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袖口，笑着说道：“今日我的酒楼就倚仗周姑娘了。若是周姑娘的厨艺能招来王师傅那么多的人，月银也按五两算给你。” 周轻言心跳加快了几秒，惊喜的看向他：“金掌柜所言不虚？若是我比王师傅招来更多的人，那是否给我涨银子？” “这是自然。”掌柜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快去吧，前头来人了。” ------------ 第一卷 第11章 可怜得很呐 越临近正午，灶房的闷热越难以忍受。 周轻言汗如雨下站在烧红的铁锅前费劲掌勺，这锅勺太大，适合男子却不适合她，需得两只手才能握全。 备菜的帮厨一个姓李一个姓郑。 郑哥四十有五，跟着王大厨做了八年，为人细致，脾气温和，妻女皆在附近宅院；李哥和金掌柜差不多三十来岁，脑子灵活擅变，很是机灵，才来千味楼三年就从王大厨那里学了好几道大菜，只是没有王大厨的本事，做出来的菜没那么好吃。据说他是想赚银子给儿子读书用才来当帮厨的。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周轻言从卓子那里听来的。 “至于掌柜嘛……” 午时已过，酒楼的宾客都已离开，卓子狼吞虎咽的吃了饭，和累得够呛的周轻言坐在院子里歇凉，时不时还能听到灶房里郑哥和李哥洗盘子的声音。 “掌柜怎么了？”周轻言随口问了声，她得回去一趟看看两个小家伙怎么样了。 卓子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摇了摇头：“没怎么。你要回去？等会儿记得早些来，晚上来吃菜的人最多了，须得提前准备。” 周轻言谢过他的提醒，根本没察觉到卓子的欲言又止。 匆匆脱下挡油的布衫离开酒楼直奔家宅。 她走后没一会儿，卓子啃了个梨打算去柜台歇息一下，就被金掌柜叫住了。 “你过来，我问你点事儿。” 卓子小跑过去：“怎么了掌柜的？” “那周姑娘怎知我酒楼招厨子的？你告知与她的？” 金掌柜一脸怀疑的看着卓子：“你和她什么关系？” 卓子吓得脸色惨白，“我和周姑娘什么关系都没有啊！掌柜的误会了，我也不晓得她怎么知道我们酒楼招厨子的！这可不是我说的！” 金掌柜觑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和她之前就认识。瞧着你们聊得挺好。” “冤枉啊，我真不认识她。”卓子生怕自己被赶走，急忙苦着脸说：“周姑娘前日来我们酒楼吃过一顿，走的时候或许是听说了我们要招厨子吧。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能真的当厨子啊……” “哦？她还来酒楼吃过饭？”金掌柜好奇：“你细说一遍，那晚她来酒楼吃饭的经过。” 卓子：“……” 他不知道掌柜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把那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对方。 “那晚宾客多，周姑娘带着两个小孩来。我本以为是和他们爹娘一起，结果她只说自己和一双弟妹，点了好几样菜，我想想都有些啥……” 金掌柜越听心思越多，脸上的情绪有些幽暗不明。卓子无意瞅了他一眼吓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就这些了。第二日她午后来找人，掌柜的您也在。” 金掌柜笑了：“也就是说她那晚带着弟弟妹妹先来吃了一顿，无意间听到了我们招厨子，所以第二日登门自荐的？” 卓子点头，应该是吧。 “这倒是有趣，一个小姑娘身边没有长辈，独自带着两个弟妹谋生，可怜得很呐。” 掌柜这语气再次让卓子头皮发麻，然而仔细一听，好像也没说错。 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幼儿求生，总归是让人多几分怜惜的。 金掌柜挥挥手：“好了，我知晓缘由了。” 转而又说道：“继续帮我找个厨子，大菜至少要会做，其他的可以交给老郑他们。” 卓子心才放回肚子里就愣了一下：“掌柜的，周姑娘不是负责大菜吗？怎么还要找？” 金掌柜赶他：“按我说的去做，暂时不要让小周知道了。我瞧她细胳膊细腕子拿个勺子都困难，虽说她确是能炒菜，可这世道哪有让女子掌勺的？女子生来就是……” 说到一半他住了嘴，挥挥手径直回了自己屋子。 留下卓子呆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女子生来就是什么的？ 他总觉得掌柜的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很重要。 不过—— 他上哪儿去找厨子啊？！ 对此毫不知情的周轻言已经回了住处，来宝和五丫在榻上玩着周轻言买来的拨浪鼓，一晃发出咚咚声，还有两条流苏摆动出漂亮的弧线。 本该是三岁稚儿所见所喜，来宝和五丫偏偏六岁才知晓这是什么玩意儿。 给他们买的时候两个小家伙还连忙推脱，说不喜欢。 周轻言心里长叹一口气。 还是太穷了。 能维持他们三姐弟的生存就很不容易了。 她还打算多存点银子送两个崽崽去私塾读书。 除此之外她不想给人当厨子一辈子，她想赚银子自己开店铺，开酒楼，把酒楼开到各个县城，甚至到京城去。 没有背景权势，至少得有钱吧。 总要有个倚仗，这人才能活得有底气啊。 和弟弟妹妹相处了一会儿，周轻言回到自己房间擦了擦汗，换了身衣裳倒头就睡。 酉时三个时辰周轻言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一桌又一桌的菜炒出来，端进去，再继续炒出来，像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 那些简单的菜都交给了郑哥或者李哥，周轻言依旧忙不过来。 郑哥感叹：“今晚人来得真多，我总觉得比王大厨最后做菜的那天还要多。” 李哥附和：“可不就是嘛，周姑娘来了之后来吃菜的人都多了，全是周姑娘做的菜好吃。” 周轻言谦虚几句，脸上露出笑意。 谁不喜欢被人夸呢。虽然这话存在几分恭维拍马屁的嫌疑，可也让周轻言油然而生一股满足。 她举着勺子边翻炒边说：“这道菜主要在火候上，我炒菜的时候喜欢加一点水，大火快炒，盐一定要少，盛出来也不能立刻端上桌，稍微凉些撒点芝麻，然后把盘子边缘擦干净，这样会显得漂亮一些，大家吃着才会觉得赏心悦目……” 知道周轻言是在教他们做菜，郑哥和李哥记得很认真，心里忍不住佩服。 周姑娘年纪轻轻炒得一手好菜不说，还毫不徇私，把这么重要的经验都教给他们了！ 如何让人不感动！ ------------ 第一卷 第12章 诡异的态度 千味楼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周轻言在这里做了三天大厨，金掌柜算出来的入账都多了二两。 他每日都来酒楼，倒是让卓子几人惊讶之余又意料之中。 生意好了，周轻言得到金掌柜的保证，月底能拿到五两银子甚至更多。每每想到这儿，那点身子上的劳累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酉时人多，李哥被金掌柜喊到大堂去帮卓子招呼人了，帮厨只剩下郑哥，本来经过这几日配合逐渐默契的三人被分开，手忙脚乱了一会儿，金掌柜走进来：“我来帮忙。需要做什么？” 郑哥用炉火熬着羹汤，周轻言掌勺炒菜，于是备好的菜就由金掌柜从案板上递来。 周轻言飞快的涮了锅，烧热后倒油，同时吩咐：“掌柜的把茄子拿来！还有碗里的素肉一起端来！” 金掌柜飞快的从周轻言身上扫了眼，端着两份备菜过去，素肉搁在旁边，装在盘里的茄子直接递给她。 周轻言右手费劲拿着大勺，左手去接，没看准按在了金掌柜手上。她飞快侧目看了眼，把盘子接了过来，下一刻感觉手心被人轻轻刮了一下，粗糙的指腹带着黏腻感，她顿了下，只觉意外，没多想便把茄子倒了下去，顺手舀了瓢水加进去煮。 金掌柜看她一眼，要把素肉递给她，周轻言急忙阻止：“这个等会儿再倒。掌柜的，你还是去前面帮忙吧，我们这儿不会乱。” 说完又去郑哥那儿帮忙煮羹汤。 等到羹汤熬好，分盛在碗里，周轻言正准备摆在旁边的传菜台上，这传菜台还是她特意收拾出来放做好的菜，方便卓子上菜。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人隔着一层薄衫抓住了。 周轻言愣了一下，眉头紧皱地看过去：“掌柜这是何意？” 金掌柜说：“羹汤烫手，我来端。” 他细纹遍布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窄小的眼睛微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周轻言一个哆嗦，诡异的直觉带来危机感，她当即甩开了那双黏腻的手，脸色微凝，“掌柜的怕不是忘了，我是厨子，手心都是茧子，不怕烫。” 金掌柜也没恼她的举动，和善的笑了：“不过周姑娘仍是位女子，女子手心娇嫩，还是由男子来做吧。你只管炒菜就好。” 这话说的…… 周轻言眉心不展，怪异感更加浓重了几分，却又找不出他哪里不对。 “多谢金掌柜。”她看了眼人，“掌柜还是去前面招呼人吧，这灶房不是掌柜熟悉的，我和郑哥二人就够了。” 金掌柜深深的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周轻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周轻言不知怎的打了个冷颤。 等人走后，周轻言掀开盖子翻炒锅里的菜，疑惑不解的问道：“郑哥，掌柜的应该不会炒菜吧？” 郑哥也觉得刚才那一幕有些莫名，只是他脑子迟钝也想不明白金掌柜是何意，闻言回道：“似是不会。不过有次闲谈，掌柜的说他会炒一些简单菜式，勉强入口。” 周轻言撇撇嘴，刚才虽然被人抓住了腕子，好在隔着一层薄衫，否则她绝对一拳头就挥出去了。 卓子飞快的跑来，端着菜就走，“你们快些，前头还有好多人！” 敛去心底的异样，周轻言急忙应了一声，手中翻炒动作加快，再无暇顾及那点子疑惑。 直到戌时三刻，大堂的所有人才离开。 周轻言累瘫在院子的木椅上，浑身热汗很快吹凉，油腻的烟味笼罩在身上让她格外难受。 肚子唱着空城计，她拿着两个肉包三两口嚼了吞下，喝了一大壶水总算舒坦了。 酒楼不包饭，卓子和李哥早在结束后回了家，郑哥还在灶房里洗着盘子，刚才周轻言看到他在啃干饼子，分了一个肉包出去。 她起身准备离开，听见厢房吱嘎一声，金掌柜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还怕周姑娘走了。”金掌柜身上的长襟已然换过，手中拿着油纸递给周轻言：“饿坏了吧？这些是我买的海棠糕，吃点填肚子？” 他语气虽是在问周轻言，实则直接把油纸包塞到了周轻言手里。 “多谢掌柜，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周轻言哪里敢接。 金掌柜这两日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奇怪。 她急忙把东西硬塞回去，“今日人太多累得很，我就先走了。掌柜的您也早些歇息。” 说完不等人反应，急急忙忙转身就跑了。 好在她没什么东西需要倒回去再拿，一溜儿烟的跑出千味楼，沿着街头又小跑了一会儿，瞧着身后没人追出来，周轻言顿时松了口气。 太诡异了。 金掌柜到底要做什么？ 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虽然累了点但是月银足够多，也是她喜欢的，可千万不要黄了…… 周轻言跑得飞快，根本没注意到街角的酒馆外勾肩搭背的两人正站在那儿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勾勾的看着。 “那是周姑娘吧？时辰这么晚她咋从千味楼跑出来？” 猴子撞了撞旁边的薛二道：“薛哥，你知道吗？” 薛二知道个屁。 他这几日再去市集寻她，却没看到人了。 宛如突然之间消失，连点子痕迹都没留下。 支摊卖串时和她熟悉的婶子大爷也只知她姓周，家住何处，名讳是啥，从何处来皆是空白。 连让人打听都打听不了。 县城说大也不大，薛二和猴子在这里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找个人这么难。 薛二时不时去集市晃悠，始终没再见到人，今晚陡然遇见，他忍着心里的感受大步往千味楼去。 既然是从千味楼跑出来的，这里肯定知道她的消息。 “诶，薛哥你去哪儿？” 猴子跟着薛二进了千味楼，恰逢郑哥关门，被两人拦住诧异万分，得知他们打听的消息后也没多想，直接告知了自己知道的。 “多谢。”薛二打听完后扯着猴子离开，直把猴子看得脑筋直跳。 “薛哥，你这是要干嘛？看上人了？” 薛二瞥了他一眼，这几日提着的心终于从半空落了下来，“走，回去歇息了。” ------------ 第一卷 第13章 在外头等她 周轻言回到住处时，来宝和五丫竟然都还没歇下。 两小只困得直打哈欠，迎着她进了屋子后，来宝又颠颠跑去灶台拿着两个肉包子，“姐姐，肚子饿饿，吃包子！” 周轻言心里好似淌过一股暖流，揉了揉他细软的发顶，“姐姐吃过了。你们吃了吗？要吃饱哦，否则长不高。” 五丫扑在她怀里，软糯的喊着姐姐，两只胳膊还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无意识说：“我们不饿，姐姐饿。” 一人亲了一口，周轻言毫不吝啬自己对弟弟妹妹的夸赞和喜爱，“来宝和五丫都是乖宝宝，姐姐也很想你们。太晚啦，早点去歇息，明日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好吗？” 来宝和五丫抱着她连连点头。 把他们送回隔壁厢房后，周轻言脚步虚浮地关好门走出来。 院子顶上一轮弯月高悬，月色如水，清辉满地。 周轻言满身的疲倦似乎也消散了大半。 她烧了水洗了个澡，很快上榻睡死了过去。 第二日又是重复昨日的一切。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不过今日午时金掌柜没在，周轻言也根本没空多想。 倒是午时过后她准备离开，在外面墙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正在等人。 周轻言头皮紧绷了一瞬，呼吸微窒。 怎么会是薛二？ 这么多日她完全把这人忘记了，可现在他突然出现，周轻言很想掉头就跑，偏偏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来。 四目相对，凝滞的气氛让周轻言眼皮狠狠跳了跳，她深吸口气走过去，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 实在是回家的路也得经过薛二。 “周姑娘，好久不见。” 男子人高马大的把她拦了下来。 这下周轻言想装作不认识也没办法。 她迟疑着挤出一个讪笑：“好巧。” 支摊的最后一日她察觉到薛二的欲言又止，为了避免某些还没发生的矛盾，她躲开了人。 几日之后没想到还会再遇见他。 说实话周轻言决定不再摆摊虽然和薛二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关联，但更多的原因是卖串赚不到前几日的银钱，也不是稳定的法子。 她需得为日后做准备，银子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薛二…… 周轻言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 她能隐隐感觉到薛二对自己的不同寻常。 或许就如卖菜大姐所说，这人看上她了。 可周轻言从未想过要和人成亲。 至少成亲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挺严肃认真的。成亲双方必须得互相有感情，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还需要专一有责任感才能走下去。 无论从哪条看来，薛二都不符合她理想中的结婚人选。 “我赶着回家，那就再会？” 看男子没说话，周轻言脚底抹油溜走了，好在他也没叫住自己。 等她走后，薛二才渐渐沉了脸。 猴子从街角拐出来，一脸的着急：“哥你怎么不叫住她？好不容易等到人，你可在这儿等了一早上了！” 他其实想说你这样怎么可能得到周姑娘的青睐。 周姑娘一看就是心中有大主意的人，可不像其他女子娇柔羞涩。 薛二暴躁地踹了踹墙角，沉着嗓：“她瞧不上我。” 猴子难得见他这样肃着脸，心头一跳，急忙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慢慢来，慢慢来，别急啊，我帮你想法子，这人迟早是你的……这样吧，我们晚上再来酒楼吃顿饭，到时候可以这样做……” 两人嘀咕商量的时候，周轻言一口气跑回了院子。锁上门后拍着心口直喘气。 “姐姐，怎么了？” “没事儿。”周轻言牵着他们进去：“今晚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们做。昨天买的菜还没吃完……” 同一时辰。 县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驶来，被城门守卫拦下后，车夫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举起，“我家公子进城，尔敢阻拦？！” 侍卫瞧见玉佩上的字后急忙退开：“公子请！” 马车驶进了城，慢了下来。 城内热闹，人声鼎沸。 车帘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挑起，从后露出一张俊俏的小公子，嗓音清朗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总算来了，这两日腿都给我坐麻了。快，去给我买两张烙饼，要猪肉馅的。” 车夫迟疑：“公子，还未到，属下离开这马车……” “我赶回去就是了。”俊俏公子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并不会赶马车，搔了搔头，一撩衣袍跳下了马车，“罢了，还是本公子自行买去吧。你负责把车赶回去。” 说完拍了拍马腹，马儿往前走了，那属下连唤了两声最后碍于主子吩咐消失在了眼前。 …… 日头渐渐西沉，天边红霞漫天，璀璨壮观。 晚风拂面，吹散了夏日的几分燥热。 周轻言趁着李哥炒菜的空闲歇息了一会儿，注视着天边最后一点霞光消失，转身回了灶房接手。 这样的日子重复做下去，她可能会对下厨失去喜爱。 每日的菜单都是那些，点得多的也就那几样，给她自由发挥的空间都没有。 周轻言喜欢美食做出来的自豪满足感，也喜欢看见自己炒出来的菜被人夸赞吃得空盘，更喜欢做菜期间能自己按照想法炒出各种菜系，而不是按部就班的就做那几样菜。 她长叹的声音被李哥捕捉到，好奇了一句：“周姑娘，我哪里做错了？” 周轻言回过神，看他有模有样地炒出来，摇头：“我就是累的，你炒得很好，以后这道菜都交给你了，多炒炒，越来越好。” 李哥笑咧了嘴，“都是周姑娘不藏私，又费心指点，我才能学这么快！周姑娘明日可否教我姜汁鱼片那道菜？我很想学！” 周轻言一口答应下来。 旁边的郑哥也期待又激动地看着她。 然而谁也没想到，意外总是先一步而来。 晚上应付完最后一波人，金掌柜竟然拿出一些食材让他们一起吃。 周轻言虽然不知道他搞什么鬼，秉持着有便宜不占是蠢蛋的想法，她把金掌柜留下来的肉做了个红烧肉，又煮了盆鱼，甚至还有一只烧鸡和半盅冬瓜煲，摆在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一桌。 ------------ 第一卷 第14章 龌龊心思 周轻言做菜的时候，郑哥和李哥还有卓子陪在金掌柜身边倒酒喝，等到菜全部弄完摆上桌，周轻言才松了口气。 “来，先喝一杯。”金掌柜每人倒了杯酒，“小周来了我们酒楼这么多日，给我们招来多少人！全都多亏了她，酒楼生意才越来越好。” 周轻言看了眼酒水，摇头：“我沾杯就醉，喝不惯酒。以茶代水敬大家一杯。” 金掌柜刚才喝了两碗，皱巴巴的脸上浮现几丝红意，闻言“哎”了一声，去端她面前的碗。 “小周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大家今日都在喝，你也喝一碗，这酒根本就不醉人！喝！” 周轻言笑了笑，“我还是不喝了。掌柜多喝点，我一喝就醉，还要发酒疯，到时候可就扰了今日的气氛。” 金掌柜不满，脸沉了下去：“小周这般不给面子是不是瞧不起我？我们这是高兴你的到来，快点，都等着你呢。” 周轻言脸上那点稀薄的笑慢慢消失，看了一圈其他人，竟然发现他们都迷迷糊糊栽倒在桌子上了。 唯一一个还在硬撑着的郑哥晃了晃脑袋，笑呵呵地劝道：“掌柜别、为难小姑娘……” 说话间舌头都捋不直了，话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气氛变得有几分诡异的安静。 周轻言抬眼，目光清亮的刺向对方。 “金掌柜，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还是小瞧这人了，竟然敢在酒里下药。 “他们中的什么药？会死人吗？” 周轻言话一出口，金掌柜霎时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她不是该哭着害怕地求饶？ 瞬间变了脸的金川阴森的看着她：“你不怕？” “周姑娘，我瞧你长得这般合我心意，若是你跟了我，日后不用时刻待在那灶台前香汗淋漓地炒菜做汤了。如何？” 金掌柜一口闷了剩下的半碗酒，站起来朝着周轻言伸手。 这酒都是从金掌柜带来的坛子里倒出来的，恐怕也只是一般的迷药，周轻言瞬间不担心其他人的性命安危了。 她侧身躲开，怒目而视：“怪不得我总觉着有人在背地里打量，原来是你！” 这几日炒菜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最开始周轻言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那道视线总是让她不可忽视，如芒在背，可每次观察也没发现到底是谁在看她。 原来是金掌柜。 正如此刻，这人撕破脸后恶心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样小美人？跟了我，除了不用再在灶台前受苦受累，我每月再给你十两银子，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他们也可以搬来这里，还给他们管三顿饭。” 周轻言皱紧眉头，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我呸！你做什么梦呢？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长得像坨屎。眼睛那么小，鼻孔还朝天，说你是头猪都侮辱了猪！” 她转身就要走，金掌柜气得脸都黑了，急忙追上来抱她，“你敢跑！今日你敢跑明日就不用来了！我看离了我这儿你还能去哪里做工！我告诉你，这县城能给你开五两银子的酒楼根本就没有，人家不会要你！” “谁家正经女子会出来当厨子？这世上就没当厨子的女子！你若是不从了我，就等着带你弟妹一起饿死吧！” 他朝着周轻言腰间抓来，先把人拦住，谁知道周轻言身形轻快的一扭腰躲了过去。 金掌柜骂得格外难听，污言秽语简直火上浇油，让周轻言本就强压着的怒火瞬间沸腾了起来。 “好你个完蛋玩意儿，连你姑奶奶都敢惦记，还想强迫我？你哪儿来的自信！见着你就恶心！” 周轻言骂得超大声，直接盖过了金掌柜的声音。 她就说这人态度诡异，搞半天还真不怕死的惦记上了她！ 周轻言可不是这个时代遇到危险和强迫不敢吱声的女子，她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一拳朝着金掌柜面门用了五六成力气狠狠砸下去，霎时把人砸得哀嚎出声，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让你惦记姑奶奶！我打死你！” 这衰样，可真敢想。 金掌柜被骂又被打，面容狰狞地朝着周轻言再次扑了过来，势必要把人办了。 周轻言仗着自己会功夫没把人放在眼里，一时大意，还真制住了两条胳膊，压在了桌上。 盘子碗筷硌得她后背剧痛，身上压了个人，还在疯狂地撕扯她的衣裳，浓郁的口臭扑面而来，熏得她几欲作呕。 周轻言是真的慌了一瞬。 巨大的恐慌让她脑子空白，女子对上男子在体型以及力气上本就不占优势，如今她被大力压制，一股惊颤从脚底窜上心头。 暴露的颈子青筋勃起，浓烈的恶心气味让她头皮发麻。 周轻言倏地清醒过来。 她知道无论何时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没有任何后路。 她自己便是自己的依靠和退路。 周轻言脑子清醒后，膝盖狠狠往上一顶，直奔着人最脆弱的地方而去。 金掌柜痛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松开之后捂着裆连连后退，哀嚎声再次响起。 周轻言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拳头一下下落在他身上。 前手挑肘袭击下颌，右手抱拳猛击对方腹部，紧接着周轻言不停歇地用左臂屈肘下落，以肘尖为力点奋力砸击金掌柜的肩胛穴道。 她疯狂地挥拳，专门找那些最能让人痛的穴道部位，直打得人哀嚎声一声比一声响，最后砸地不起，状若游魂。 “来啊，继续啊。金掌柜你也太弱了，我还没打过瘾！” 周轻言一脚踢到他腿上，不顾额头留下来的汗，居高临下的威胁：“敢强迫我，你还没这个本事。” 金掌柜痛得昏死过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周轻言恶鬼般扭曲的脸，整个人一个哆嗦，再没动静了。 “嗤。” 周轻言冷笑一声，气喘如牛的坐在位置上歇息。 转过头却对上了目瞪口呆的薛二和猴子二人。 周轻言：？？ 这俩怎么会在这里？ 气氛安静到只剩夜风声。 ------------ 第一卷 第15章 邪门得很 后院里倒了一片，周轻言看到薛二和猴子出现后还不忘泄愤的踹了地上的金掌柜一脚，然后悠然问道：“你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里？酒楼已经关门了，若是想吃菜明日再来。” 猴子惊叹连连，一脸佩服：“周姑娘这一手绝活简直让人惊叹不已，不知从何处学来？能否让我见见恩师？我也挺想学上个几拳的。” 周轻言：“……” 她的拳脚功夫的确是特意学的，可是谁能想到当时没能用上反倒在这儿用上了。 这是个尊卑权势为大的年代。 金掌柜刚才所说的某些言论让周轻言再次认识到这个世道对女子有多不公。 就连凭借自己的能力赚银子也会有各种腌臢随之而来。 周轻言看了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金掌柜，脑子里疯狂想着办法。 有了今晚这一出她肯定是不能待下去了，金掌柜不一定会放过她。 可要是让她咽下这口气，周轻言实在是憋闷得慌。 她刚才差一点就被这人占了便宜。 若是没有拳脚在身，现在受罪的人也只会是她。 “周姑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些人中了药昏睡一晚就能醒来，至于这位……” 薛二看出她脸上的迟疑，思索片刻说道：“这位掌柜若是醒来，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周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你们刚才应该看到这是个什么情况了吧？与你们无关，是我的私人恩怨，你们赶紧走吧。” 猴子当然想要溜之大吉，偏偏薛二不走，他也不好自己一个人跑了。 “周姑娘，你没把人打死吧？”猴子战战兢兢蹲下去碰了碰金掌柜鼻息，感觉到还有气后稍微放了点心，“我们是看到刚才的画面了，只是你这下手会不会太狠了？我都怕你把人打死了。” 周轻言无声笑了笑，略带几分自嘲：“我一介平民小女子如何敢杀人？若是杀了人免不得被关进大牢或是以命抵命，我舍不得自己这条命。” “二位还是尽早离开不要掺和到我的私事里吧。” 猴子还想说什么被薛二拦住，只听他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帮你。” 这话不只是猴子惊讶，周轻言也有些意料之外。 “……真的不用。” 她想拒绝，但是薛二没给她机会拒绝：“若是你不想脏了手，我可以代劳。” 代劳什么？ 周轻言浑身僵了僵，是她想的那个嘛？ “二哥！”猴子失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薛二这话是打算替周轻言处理了这个掌柜？！ 猴子使劲拉着人去了旁边嘀咕，“你疯了？不是说这娘们儿瞧不上你？你还帮她杀人善后？这要是被发现了少不了去大牢里走一遭，哥你可千万别魔怔，到处都是貌美的女子，大不了再找个更好的，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薛二冷脸柔和了一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了我家中有人在官衙？更何况此事我心中有数。” 有个屁的数！ 猴子哀嚎，眼见劝不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周轻言身上，可千万别说什么杀人埋尸的话来，否则他真怕薛二哥一个冲动真答应了，那可算是真完了。 好在周轻言并没有说出什么让人石破天惊的话，谢绝了薛二的好意后对他们两人仍旧存着很大的怀疑和警惕。 她并不蠢笨，能隐隐感受到薛二对她的好意，可他不明说她也根本不能直言拒绝，只能任由薛二出现。 “两位还是快些回去吧，否则这事儿要说不清了。” 周轻言催促他们离开，薛二打定主意要留下来帮忙，猴子劝不了唉声叹气的跟着留下来。 “周姑娘时辰不早了，你把人打晕了，身上还有这么多伤到底打算怎么解决？趁着我和二哥都在，还能帮帮你，你快想个办法吧。” 猴子哀怨的瞅了她好几眼，周轻言不是没有感受到，激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眼神好似在看什么渣男。 实则她和他们根本就不怎么熟好吗？！ “先把人绑起来……” 周轻言扯了扯粗麻绳，是她从灶房里找到的。 “把人捆起来，明早送官。” 薛二皱了下眉头：“你打算报官？” “是。他今日差点就……我咽不下这口气。从这儿离开之前至少要让他受到惩治。” 薛二却不赞同：“不可。” 周轻言挑了挑眉，“为何不可？” “这件事情说出去，你的名声也会受损，更何况流言向来传得极广，恐怕你日后在这县城里寸步难行。” 周轻言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啊，这世道下出门自己找工赚银子的女子恐怕百之一二，若是把今晚的事情不小心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尽毁了。 可真的要放过金掌柜吗？ 周轻言抿着唇，“那依你之见……” 薛二沉声：“我可以帮你处理干净这人，不会留下痕迹。” 周轻言忍不住把目光落到他脸上，那眼下的刀疤长年累月的横亘着，微凸的疤痕在灯下显得有几分狠戾阴鸷。 她被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注视，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直窜头皮。 周轻言打了个哆嗦，急忙阻止：“不能杀人！” 这个薛二恐怕是见过血的，哪怕说这种话也显得格外轻描淡写。 “我明日会把人送去官府，就以他投毒害人的说辞。这里还晕着三个人呢，他们都是证人。” 和薛二交谈之后，周轻言更是打定主意要远离他了，“二位和此事无关，还是速速离去吧。” 她不再去看薛二和猴子，手脚利索地把金掌柜绑在了院子的树上，最后打了个死扣，看起来动作流利得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猴子跟着薛二离开酒楼的时候都还有些恍惚，直到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小声问：“薛哥，我总觉得这娘们儿太邪了。谁家女子会像她这样，差点被人强了，还能镇定自若地打晕人绑起来？而且她那几拳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 第一卷 第16章 报官 好不容易赶走了薛二他们，周轻言给卓子他们灌了水，三人醒过来后满脸迷茫，听说刚才发生了何事，纷纷惊恐万状。 “周姑娘你说的是真的？”李哥浑身无力，握紧椅子把手。 郑哥和卓子也都恍惚的看着她。 周轻言嗯了一声。 哪怕三人不敢信，可刚才喝了酒后很快人事不省，他们都还记得，加上看见周轻言被撕烂的袖口和裙摆，更是不得不信。 郑哥害怕得直哆嗦：“那、那怎么办？” 周轻言说了自己的打算，卓子失声阻止：“不能送官！” “周姑娘差点失身于金掌柜了，为何不报官？”郑哥一脸的愤恨，他也没想到掌柜会是这种人。 一旁的李哥没说话。 “金掌柜关进大牢，我们怎么办？”卓子愧疚的看了眼周轻言，强忍着羞赧继续说：“这酒楼是金掌柜的，若是他被关押判刑了，酒楼肯定是会关门的，我们到时候都没处可去，也没银子拿了……” 话音落地，三人齐齐沉默。 这个场面在周轻言的意料之中。 她也没生气，只是为寻常百姓的艰难求生感到无力和遗憾。她很想做些什么帮到大家，可就连她自己也是艰苦求生中的一员。 “卓子说得没错。金掌柜坐牢酒楼肯定会关门，大家都得失去这份活计。” 周轻言起身，“无论大家做什么选择我都表示理解。不过据我了解，你们这些年在金掌柜酒楼里做事不是被寻各种名头克扣银钱就是被金掌柜不当人对待。” 她环视了三人一眼，“既然金掌柜今日能给你们下迷药，会不会哪一天就给下了毒药？” 众人心头一悚。 “不、不会吧？”卓子打了个寒颤。 周轻言耸了耸肩：“谁又说得准呢。至少金掌柜这人你们比我更了解，口蜜腹剑，城府极深，加上心狠手辣，某一日看不惯谁就算不把人杀了也会把人赶走，你们依旧落得个人去钱飞的下场。” 她不欲再多说，转身去了主屋厢房，在三人的注视下把自己这几日的银钱拿到手，翩翩然要走，“明日起我就不来了。至于金掌柜这件事情，你们三人不打算报官，我也不会拿我的名声去赌，就这样吧。也感谢郑哥李哥还有卓子这几日的照顾，我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弟妹能活下去实属不易，还望三位最后帮帮忙，不要告知他人金掌柜曾对我欲行不轨，多谢。” 三人心里听得都不是滋味，郑哥急忙站起来还想劝她：“周姑娘你这就走了？” 周轻言挥挥手：“再会，那就祝三位日后能平安顺遂了。” 等到周轻言离开许久之后，三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各自瘫坐在椅子上或是地上沉思。 卓子捂着脑袋看向另外二人，又看了眼昏睡得死沉的金掌柜，“怎么办？” 郑哥和李哥同时摇头。 这一晚周轻言擦身的时候发现胳膊和腰上到处都是青紫撞痕，尤其是后腰大片的淤青，一碰就痛得浑身发抖。 她在心里怒骂了金掌柜上百遍，还得在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家中没有膏药，明日得去备一些，免得日后急用找不着。 周轻言侧身躺在被子上，尽量把手上的地方悬空，很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听说了姐姐不再去酒楼上工，来宝和五丫都很开心，又被周轻言随便找了个借口哄过去，也没想到她为什么突然不干了。 吃过早膳，周轻言打算去街头逛逛，没把两个小家伙带上，怕出什么事儿。 一来她是去看看有什么招工消息，二来是想看看昨晚的情况。 对于卓子他们会不会把人送到官府，她其实并没存什么希望。 她只是一个相处了几天萍水相逢的人，自然比不上他们的这份工，若是丢了工他们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其实昨晚在她没把三人叫醒之前，她是想过第二日直接把金掌柜押去报官的，就以下毒害人的名号，顺带让官差来看看卓子他们的确是被下了药昏睡过去。 人证物证俱在，不怕金掌柜不认罪。 可也考虑到了他们三人之后的生活。 最后抵不过良心，把人叫醒了。 她打了金掌柜一顿也算是报复回去了，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饶的当然不是金掌柜而是其他三人。 等周轻言去集市买了今日的吃食，和几个相熟的大爷大婶打了招呼，顺带着还在回去的时候买了几块糕点，拐到街角时，看到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齐齐跑过来，“周姑娘！” 看着他们三，她缓缓笑了。 在看见他们三人的时候，周轻言心里就落定了。 “周姑娘，抱歉，是我们懦弱无能，让你受委屈了还想着我们！我们今日一大早就把金掌柜送到了官府，官老爷很快就查清楚事情原委把他关进大牢了！他要在牢里被关好些年！” 卓子一脸愧疚：“我们仔细想过了，若是昨晚你不叫醒我们，自己就把人送去报官，我们甚至都不会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你善心，给了我们机会，我们绝对不能对不起你！” 郑哥和李哥点点头。 周轻言笑得眉眼皆弯：“多谢你们。不过你们三人日后作何打算？” 卓子愁苦的叹了口气，这情绪转变也是没谁了，看得周轻言莫名觉得好笑。 只听他说：“我打算另外寻一门活计，之前有茶馆缺人，我去看看。郑哥和李哥倒是说要支铺子自己卖吃食，可惜我这些年领了月银全用来吃肉喝酒了，也没存什么，还倒让我爹娘补贴。” 周轻言看向另外两人。 李哥开口解释：“我和老郑虽说学艺不精，但也学会了不少菜，支个小铺子卖吃食，应该不算很难。” 周轻言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若是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能帮我一定帮。郑哥李哥，灶台的米罐里我塞了一张纸，上面写的都是千味楼里那几道大菜的配方和做法，你们可以自行学去，就当我感谢你们今日为我所做之事，实属感激不尽。” 听她这样说，三人更加愧疚了几分，离开的时候又反过来给周轻言道谢。 ------------ 第一卷 第17章 寒门子弟 回去的时候周轻言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自己。 她特意绕了道，七拐八绕的差点把自己绕晕才回了院子。 锁上院子门后她自然没看到巷子拐角处的一道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正午做了狮子头，清蒸鲈鱼，还有莲子羹，两个崽崽吃得肚皮浑圆，脸上好不容易长了肉，比之前周轻言第一次见到的那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可怜，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午憩时把所有银钱数了数，除了之前存的三两银子之外，还有零散的三百多文。昨日离开酒楼时她拿了二两银子，除了这六日的工钱一两银子外剩下都算是对她的赔偿。 至此周轻言手头的所有财产有五两又三百二十文钱。 当天下午她又跑到了县城里到处找工，却没之前的运气那么容易找到了。 在外奔波了两三日，三百多个铜板用了一百文，家里购置了一些鸡蛋面粉和油盐大米，在灶房里堆得整整齐齐。 猪板油在锅里滋滋作响，越来越多的清亮油水化出，香味也积聚得更浓郁。 周轻言站在灶台前时不时翻一下，把猪油渣压扁然后捞出来，蘸上糖后递给一旁的两个小崽崽。 来宝和五丫吃得满口喷香，还不忘喂她几块。周轻言毫不掩饰对他们一顿夸奖，让两个小家伙生出一种自豪感，感觉自己也能反过来照顾关心姐姐了，更加懂事乖巧的投喂给周轻言。 周轻言全都接入口中，又支使他们添把柴。 她上辈子可没养过小孩，唯一知道的就是教育要趁早趁小。 按照父母对自己的教育，不能一味的宠溺孩子，要适度的“示弱”，让小孩有存在感和自豪感，才会培养孩子自主动手的想法。 周轻言嚼着脆脆香香的猪油渣，目光落在来宝和五丫身上。 他们两都有六岁，能去私塾了。最迟明年，她就要存钱把孩子送进去。 听闻一年需要八两银子，还没包含笔墨纸砚和书在内，两个崽崽光是入私塾就需十六两银子，其他的也需要准备二三两银子吧，全部加在一起一年得至少准备二十两银子。 若是她还在酒楼做厨子，一年存二十两不是难事，可现在没了！她这几日银子只出不入可算是见识到了生活的艰难，再不想办法找工这五两银子很快就会用光，更别说让崽崽去入学。 周轻言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她日日往外跑，到时辰再回来做饭，从没打算在吃食上苛待自己和崽崽。 又问完了两家酒楼和茶馆，掌柜的瞧她可怜，还给她免了茶水钱，“姑娘可以去香满楼看看，那里的东家可不吝啬，或许要招人。” 周轻言道谢后有些丧气的走出了茶馆。 她目前为止能做的也只是当个厨子。最开始还想着若是没酒楼要厨子也可以当个传菜的小二或是备菜的，可人家都不要女子。 日头高升，快要到正午，周轻言从街头最后一家酒楼被拒绝后垂头丧气的回住处。 这几日几乎是跑遍了城中各地，县城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从城东到城西光是凭双脚走都要走上两个时辰。 她走了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站在树荫下歇凉，余光瞥到路边的一家书肆，心思一转走了进去。 昏昏欲睡的东家听闻脚步声从书页抬起头，对上了周轻言清泠泠的目光。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书册倒扣在桌案上，周轻言看了眼，只看到几个繁体大字，什么什么记，她不认得，许是人物传记吧。 “姑娘想要些什么？” 年轻的东家是周轻言印象里那种瘦弱书生的模样，温和文雅，带着浓厚书卷气。 书肆里横七竖八的木架上放着层层叠叠的书，被窗台照进来的光笼罩，泛着晕黄。 一股笔墨香扑面而来，周轻言吸了吸鼻子，环顾一周问道：“东家，我想看看启蒙书册，还有笔墨纸，我家弟弟妹妹到了岁数我准备送他们去学堂。” 东家仔细打量了眼她，朝着里面走去，很快拿了两本书册出来，“《三字经》和《千字文》是去私塾入学必需的启蒙书册，其他的等入学后夫子说过再来买。” 周轻言接过来看了看，书册里的字体说实话她也看不怎么懂，好在这两本内容都是耳熟能详的，光是靠猜她也知道这个字念什么。 “这两本需要多少银子？” “两本需六两。若是再买些纸墨，给你算少点。” 周轻言轻轻吸了口气。 这么贵！ 怪不得穷苦人家都不会送孩子入学，实在是供不起啊！之前在石沟村她就瞧见村里那些小孩整日到处乱窜，去这家偷个鸡蛋，又去那家踩死地里的种子，招人嫌得很。 读个私塾启蒙一年就要花几十两银子，都足够地里刨食的村民一家五口人活一辈子了。 若是供出一个读书人，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所以才会有那句耳熟能详的话——寒门难出贵子。 然而最后能考取功名，哪怕是区区一个秀才，也能跨越阶层作为读书人堂堂正正的受人尊敬。 这阶级身份落差之大，的确容易让人畏惧，同时又心生渴望。 “书我买不起。”周轻言格外坦然，“我家不太富裕，等我有钱再来吧。能看看纸和笔墨吗？” 东家点头，“当然可以。有两种纸，白麻纸和黄麻纸，白麻纸洁白光滑，背面稍显粗糙；黄麻纸淡黄，比白麻纸略厚，更能浸墨，当然白麻纸稍贵一些。白麻纸一刀二两银子，黄麻纸一刀一两，笔和墨可以用这种……” 拿出最便宜的笔墨，“一支毫笔二十文，墨也是一两银子。” “若是你要纸和笔墨，给你少二十文。” 周轻言：“……” 真的好贵。 她从书肆离开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东家送的毫笔。 东家依旧是之前那副温和淡然的态度目送她离开。 等到人走后脸上流露出一丝悲天悯人之色，很快敛去，又悠哉地躺在了椅子上假寐起来。 有道是寻常人家多悲苦，朱门大宅多奢靡啊…… ------------ 第一卷 第18章 可以一试 当天周轻言拿着毫笔回去之后特意给来宝和五丫看了看，摸了摸，一脸严肃的说道：“这是何物，你们知晓吧？” 来宝摇头：“姐姐，这是什么？” 周轻言对上弟弟和妹妹懵懂无知的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周家并无读书人，更罔论见过毛笔和纸墨了。 “这是毫笔，用来写字的。”周轻言带着两个小崽崽坐在灶台，锅里还蒸着中午的肉菜，香味扑鼻而来，她眉眼清澈温软，带着笑意，“姐姐想让你们明年去私塾入学，等长大了可以考取功名，给姐姐做靠山。来宝和五丫喜欢吗？” 她细细解释了未来给他们计划的路，又道：“启蒙是必须的，识字也是必须的，至于以后，你们若是有自己想走的路也尽可去走，姐姐不会阻拦你们，也不会随意替你们做决定。可好？” 来宝和五丫眼睛亮亮的点头：“好！听姐姐的！” 周轻言摸摸他们的脑袋，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的她不能给两个弟弟妹妹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只能尽量托着他们往前走。 能走到哪一步未来也只能靠他们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周轻言又开始在外找工，附近的酒楼都已找遍，她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来回一趟花了一个多时辰，再回到主街快接近午时了。 周轻言饿得饥肠辘辘，买了个肉包子边啃边往回走。 途径春满楼的时候她脚步顿住，想起了两日前那茶馆的掌柜说的话。 她倒是忘了，县城还有家香满楼没去过。 或许可以一试。 周轻言用袖口擦了把汗，汗水湿漉漉的浸透棉布，她眼睛发亮的看着三层高的豪华酒楼。 朱红的楼宇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在县城一众低矮灰蒙的建筑映衬下显得格外恢弘大气。 门匾上的“春满楼”三字狂草奇逸潇洒，笔峰凌然流畅，周轻言多看了两眼，心里赞了一声好。 或许是她在门口仰着头看了许久，小二招客空隙瞥了她一眼，舔着笑脸来招呼：“姑娘是来吃菜的？快快里边请，我们春满楼今日有不少名菜……” 周轻言收回视线落到小二身上，光是门口就有四人招客，身穿一致的灰布短襟，利落又精神。 她点点头走进去，心里对酒楼的东家更有几分好奇。 实乃这几日她所见到的酒楼招客小二，无一人如春满楼似的统一衣着穿戴。 直到看见里面的布局和结构，周轻言确定了，此人很会做生意。 不同于其他酒楼只留大堂招客，一踏入春满楼，便被入目所及的绿色盆植吸引了视线，园内建轩馆亭榭，花木四散，桌椅更是在绿意中横置，如若置身春日绿林，暑气一扫而空。 “姑娘一个人，您看坐这儿如何？” 还从未见单独一女子来吃食的，小二想把人和一对夫妻孩子同桌，被周轻言拒绝了。 二楼临街的雅间里，靠窗斜倚的男子见楼外的女子进来之后，脸上闪过趣意，懒洋洋的收回视线，手中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屋内四个角落还放着坚冰解暑，屋内屋外泾渭分明，冷热两重。 没一会儿有人小心翼翼的敲响了门。 “少东家？” “进。” 男子理了理衣襟，坐直了一些，看着掌柜的进来，问道：“何事？” 掌柜回道：“楼下来了一位姑娘，说要给我们酒楼做菜，她……想当春满楼的厨子。” 这话说出口掌柜都觉得有些荒唐，何处能见女子当庖厨做菜的？ “哦？” 青年男子一脸好奇，“怎样的姑娘？” “呃，那位姑娘就在楼下，孤身一人前来，想要我们给个机会露一手，再决定要不要留下她。”若非如此，掌柜也不会上楼来禀报。 烹炒一事可不能空口吹牛。 “那就下去瞧瞧。本公子倒是从没见过女子当厨的，给她个机会又何妨。”青年笑着起身，慢条斯理的走着，脑子里不知怎的一晃而过刚才看到的那位姑娘。 若是她…… 片刻之后少东家看见那张脸，挑了挑眉。 还真是。 这不是巧了嘛。 周轻言站在柜台边，看到掌柜去而复返，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着华贵容貌俊朗的公子，顿时不敢大意。 “周姑娘，这位是我们酒楼少东家。少东家想给你一个机会，你就尽力试试。” 周轻言点点头，对上了那位少东家打量的目光。 “姑娘请吧。后厨在这边。”沈听羽对着人笑了笑，格外温润，俊颜让人眼前乍然一亮。 殊不知沈听羽见到她的时候也是眼前一亮。 刚在楼上隔着一段距离没怎么看清这张脸，只记得光下女子的脸庞白皙如玉，有些刺眼夺目。如今走近一瞧，果真是个柔美温婉却又带着韧劲的女子。 沈听羽此刻对周轻言第一印象极好，他没想到在日后见识了她的真性情之后，又是何种的场景。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周轻言跟着到了后厨，这里的环境比之前在千味楼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整个大宅院都是灶房，食材和酱醋调味摆得到处都是，锅灶有足足五个，热气腾腾的蒸笼也有一摞，摆在墙角，还有三个熬汤的大柴炉。 备菜的人手更是有八人，来来回回井然有序地穿梭在各个地方，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重要的是这么大的地方通风很好，灶房里竟然还有穿堂风吹过，若是不用靠灶台太近也不会太热。 这种暑气日头，正午做菜实在是太遭罪了。 周轻言之前在千味楼每日午时做菜衣裳就没干过。 “周姑娘进去露一手。需要的食材都有，随便你做什么。” 掌柜吩咐了几个人配合她，周轻言道谢后迅速有了主意。 满桌的肉菜和蔬菜备得干净，或是片或是丁，看起来极为整洁。 就连肉也都按照大厨的指示腌制好，分门别类的放在一起。 周轻言端起一碗新鲜切好的鸡肉丁，洗去血水后加了鸡蛋清和湿淀粉上浆。 加蛋清这一手让人侧目，旁边炒菜的几个厨子惊讶之余看了周轻言一眼，默默注视她的举动。 ------------ 第一卷 第19章 春满楼 灶房外的沈听羽压低声音问旁边的掌柜：“她这一手你能否瞧得出来好坏？” 掌柜摇头：“少东家说笑了，我就是一个管账的，何以懂得做菜？” 沈听羽哼了一声，明显不满：“要你何用。” 掌柜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要是会炒菜也去当厨子了。 有个厨子搭话周轻言：“这是要做什么？” 周轻言笑笑，吐出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宫保鸡丁。” “这是什么？没听说过。”沈听羽让掌柜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外面树荫下悠闲地扇着风，一点都不着急。 “你听说过没？”他问掌柜。 掌柜同款疑惑脸。 沈听羽嫌弃的瞥他一眼，“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又问你做什么。” 掌柜：“……” 周轻言不顾旁人的疑惑好奇，所有调料找好放一边，她发现春满楼里竟然有辣椒，还很广泛的用在菜式里，又飞快的调了一碗秘制的酱汁，周围的人只看到她手脚麻利的在倒酱油洒香料甚至还放了糖。 这是什么做法？ 然后倒油烧热，把花椒辣椒爆香，下鸡丁炒至嫩熟，加葱姜蒜和一点点白酒翻炒一下，把那碗秘制的酱汁倒了下去和鸡肉丁翻炒匀，最后倒入熟制的花生米合炒，没一会儿就出锅盛进了盘子里。 周轻言端着盘子拿着碗筷去了外面，递给少东家和掌柜，“少东家尝尝，看看口味如何。此道菜名曰‘宫保鸡丁’，甜辣口，开胃解腻，也适合夏日。” 沈听羽只见此菜色泽红亮，散发着幽幽香气，他从未听说过甜辣口，试探着尝了一筷，神色骤变，惊叹不已的再尝了一筷子。 鸡丁麻辣适口，爽滑鲜嫩，花生米浸染了调味汁变得香酥辣脆，咀嚼之后有一股微麻微辣的口感，在此之后又有股淡淡的甜意，可谓是辣中有甜，甜中有辣，格外新奇。 掌柜在旁边干瞪眼，那味道顺着风飘到鼻子里，刺激他咽了口唾沫，他也很想尝一口！ 周轻言没厚此薄彼，给掌柜分了一些，又在少东家的同意下把锅里剩下的一点鸡肉让给了灶房里的其他人尝尝。锅底只有薄薄一层，盛起来每人能分到一两块鸡丁，偏偏一尝就忍不住还想吃，停不下来了。 “好吃！这味道实在是新奇！又甜又辣竟然能中和得这么好！” “太好吃了吧！我一个不吃辣的都觉得美味！”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从未吃过这种口味……” 众人一开始的怀疑和猜忌在尝过周轻言的菜之后瞬间消失了，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微妙，不过这些周轻言都没怎么注意。 她在看见少东家抢着吃肉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自己能留下来。 果然，等到沈听羽吃完最后一块肉后一锤定音：“好了，就是你了，周姑娘，你就是我们香满楼的大厨！” 周轻言笑着道谢。 又听他问：“这道宫保鸡丁可是你独闯菜系？我走南闯北这些年还从未尝过这种口味的菜。周姑娘除了这道菜之外还会其他的吗？” 周轻言真话一半假话一半，越说少东家眼睛就越亮。 她道：“此道菜系是我家独制，调料汁也是家中秘方，还从未在外人跟前做过。至于其他菜，我都会一些，幼时跟着爹娘在灶台待的时候最长。在做菜方面我还算有些天赋。” 沈听羽眼角眉梢都忍不住飞扬起来，他这是挖到宝了吧？ 能遇见周轻言完全是意外之喜！ “好好！周姑娘这么厉害，春满楼大厨的位置就给你了！我春满楼这些年中规中矩，还未曾有人开创新菜，若是周姑娘能做出新菜，招揽更多的客人，我直接给你涨月银！现如今的大厨每月能拿到七八两月钱，我直接给你开价十两，多一道新菜，每月多给你二两银子，但是周姑娘你必须得保证只有我春满楼独有，不能把方子卖予其他酒楼。” 周轻言掐住手心，闻言内心一阵激动。 她脑子里的菜系不说有上千种，起码几十种几百种是有的。 若是多一道菜每月多二两，她做出十道新菜，每月就能拿到三十两银子！ 每月三十两，一年那可就存得多了。 崽崽的入学不用愁，平常的吃穿用度也根本不用愁了。 再过个几年她还能自己开铺子…… 想到以后有了期待，周轻言心情极好，一口答应了下来。 然后由掌柜立了字据，她看过确认后摁了手印，然后少东家和掌柜也按了手印，分成三份各自收存。 沈听羽说：“今日午时便算了，酉时可能来？今晚的菜全部交由你，除了早就备好的菜之外，我让掌柜和小二把宫保鸡丁推出去，今晚就可看看成果。” 周轻言连连点头，“好，那我晚间就准备这道菜，其他的菜我也会炒，到时候给其他人帮忙。” 沈听羽嗯了一声，越看她越觉得有趣，让掌柜给周轻言说了其他的规矩，然后径直离开回了雅间。 磨墨提笔，一封信洋洋洒洒的写了两页纸，直接一折交给了暗卫，“给我送去东家那儿，尽快。” 暗卫：“是。”眨眼间消失。 能做一手好菜的姑娘难得一见啊，这消息怎么也要和好友分享一番。 正巧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来，到时候让人亲眼瞧瞧，一出小县城也能藏着高手。 之前怎么就没发觉呢。 沈听羽又派来暗卫去打探周轻言家中情况，吩咐完后悠哉悠哉的卧到了躺椅上。 这日子开始有趣起来了。 周轻言从掌柜那里得知春满楼的规矩，作为大厨她午时和酉时前后半个时辰需到酒楼确认备菜食材，酉时过后半个时辰需要确认明日的菜式，提前给采购的人交代清楚采买哪些食材。 虽然每日需要多上工两个时辰，可月银多了，还包两顿饭。 周轻言从春满楼离开回家，有些后悔自己来晚了，早该到这里来瞧瞧，这几日也不会到处碰壁了……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她坚信这一点。 ------------ 第一卷 第20章 真的不需要 交代好家里的一切后周轻言提前半个时辰去了香满楼，一楼大堂的宾客已经坐满了大半。 她加快脚步去了后厨，灶房里的菜已经备好，其他厨子也都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边聊天边帮忙。 看到周轻言来了，纷纷主动打招呼：“周姑娘您来了！刚才掌柜的还在问起您呢，让您来了先去找他。” 周轻言疑惑：“有什么事儿吗？”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她点点头，有些忐忑的去了前院柜台。 说实话在春满楼做厨子已经超乎她意料之外的满意了，真不想再去奔波找工。 她想留下来。 “掌柜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白掌柜见她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周姑娘来了。是这样的，我们少东家晚膳还没用，不知道你现在有空没，能做出几个菜送上去吗？少东家可喜欢你做的菜了，当然你放心，你给少东家做的这顿饭给你额外一百文，算进月银里。你看能不能……” 周轻言当然能！没有更能的了！ 那可是银子，谁不想赚。 “好啊掌柜，我这就去做。少东家有什么口味麻烦您告知一下。” 周轻言在正式做菜之前先给那位少东家做了五菜一汤，还有两碗莲子羹。 没一会儿掌柜就笑盈盈的下来偷偷递给她了一两碎银子，“少东家很喜欢你的菜，这是赏你的，收着吧。” 周轻言捏紧银子，连连保证了自己会好好干。 她这才来半日就得了一两银子，还相当于白送的，周轻言喜不自禁，下定决心要好好做菜，多做几道新鲜的菜式。 这位少东家真是个大好人！ 这天之后，周轻言每日到香满楼上工，她用了两日又推出了两道新菜，水晶肴肉和大煮干丝。 这两道菜都是她以前很喜欢的，去江淮一带吃过正宗的味道念念不忘，后学会了自己弄还破费了一番功夫。 所谓的水晶肴肉便是用猪前蹄用硝腌制，使肉呈现嫣红色，蹄膀皮酥肉烂然后剔骨，煮好的蹄膀皮朝下用卤汤泡一晚，需得用木板和石块压上，第二日便可取出食用。 周轻言把这盘肉取出来的时候，旁边围了一圈人，惊叹又好奇的看着她动作。 “周姑娘，这便是你说的肴肉了？” “对的。只需切块装盘就可直接食用。肉质压了一晚紧致富有弹性，你们闻到香味了吗？摆盘时在头上加嫩姜丝，切成一口一个方便客人直接吃，还得蘸醋。这道菜等会儿端上桌的时候记得要送一小碟醋。” 旁边传菜的人急忙记下。 随着她的切块，猪肉的香气隐隐浮动，瘦肉殷红，肥肉部分白如羊脂玉，晶莹剔透，弹性十足。 有人吞唾液的声音太大，惹得众人大笑。 周轻言跟着笑道：“这些肉能摆七八盘，切块时还会有些形状外观不美的，便可留下来给大家尝尝鲜。” 在场立刻有人吸口水的声音大了，“真的吗？我们也能尝尝？” “当然。边角料上不了桌，倒了浪费，大家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肯定没人会嫌弃。 他们对周轻言的感官更好了几分。 这是个大气又和善的姑娘，还做得一手好菜，实在让人佩服。 周轻言也格外喜欢后厨的人，大家相处都很愉快，就连上工她也觉得很高兴。 二楼包间的沈听羽听闻又有新菜，急忙让掌柜叫周轻言给他做了一桌，下着酒吃着美味佳肴，满足得不想离开了。 若是能把周轻言弄到府中做沈家的厨子专门给自己做菜吃……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打了个哆嗦消失了。 他怕东家直接撸了他的位置，重新找个人顶替他，到时候可就连吃也吃不到了。 “周姑娘，大煮干丝又是什么菜啊？” 周轻言正在让人准备食材，闻言头也没抬：“就是鸡丝笋丝，鸡肝等等混在一起，等会儿做出来有多的也让大家尝尝。” 周轻言在香满楼两日，把灶房所有人都胃口都收服了。 “……这女子实在厉害。”听完掌柜的禀报，又想起暗卫查探到的消息，沈听羽带着几分怜惜，吩咐道：“这两日我看入账也高了许多，其中有多少是她的功劳你就按照规矩月底给她涨工钱，不能亏待了人才，知道吧。” “是，是。我把周姑娘的功劳都一笔笔记着呢，到时候给她涨银子。” 等到掌柜离开，沈听羽又控制不住书了一封信让暗卫送了出去。 下工已经是戌时一刻了。 星子闪烁，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她走出酒楼沿着大街慢慢走回去，手中还拎着今日的一些剩菜，都是肉菜，可以拿回去加餐，明日再吃也是可以的。 香满楼的待遇不是一般的好，本就包两顿饭，还给那么高的月银，甚至还能把酒楼没用完的食材带回家，怪不得人人都想来做工。 周轻言脚步沉重的走在路上，累了一天心头却轻快的很。 如果没有背后那人的话，她会更开心自在。 之前的千味楼距离住处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如今却要走一个时辰。谁让香满楼所在的位置是整个县城最好的中心，周围各种店铺人流如织，不愧是县城内的酒楼第一。 拐过主街走到她回家的街道时，周轻言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 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身影霎时僵了僵，想躲躲不了，完全暴露在了周轻言眼皮下。 她很是无奈，看见薛二无所适从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别跟着我了。” 不知道薛二是怎么知道她来了香满楼做工的，这两日他每晚都会跟在她身后走回去，这种情况很像以前学生时代遇见的那种，男生护送暗恋的女生下晚课回家，默默守候的样子。 可是周轻言实在是消受不起。 她一直以为自己态度表示得够明确了，可偏偏薛二根本就没明说过，她连拒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周轻言挥挥手，“薛二哥你快回去吧，不用跟着我。这几日麻烦你了，不过真的不需要。” ------------ 第一卷 第21章 启蒙 周轻言到现在都还没学会怎么看时辰。 酉时下工的时候也都是灶房其他人开始收拾碗筷她才意识到，就连早上也都是听着隔壁的鸡叫起来的。 此刻听薛二说太晚了，她环视了一圈周围，街道上还有许多店铺点着灯在收拾东西，甚至还有百姓买东西逛街，这个时候没有宵禁，大家晚间也都会出来逛一圈。 对周轻言来说更不觉得晚了。 “真的不用。”她直言：“街上这么多人，也不算晚。你快回去歇息吧，不耽搁你了。” 薛二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死死皱紧了眉，走近了一点距离可仍然留着几步。 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深邃幽暗，“你不需要我？” 周轻言点头肯定：“薛二哥我们也不算熟，你这样让我很有负担，反而让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了。” 她想了想，尽量委婉的把自己的话表达出来，“我现在家境贫寒，还有弟弟妹妹需要我养，养活我们一家人就很困难了，没有任何人可靠，所以其他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想过。薛二哥，你真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辰。” 薛二沉默的盯着她看了好久，面色隐在黑夜中，似明似暗，看不真切，周轻言脸上的表情都要消失了，最后听他说：“好。我今晚先送你回去。” 她无声叹了口气，沉默的转身，只留下淡淡一句“多谢”。 直到回了院子，关上门，她心头都还有几分无奈。 薛二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她不能装作没看出来，只能直白的告诉对方自己对他没意思。 没想到第一朵桃花竟然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开了。 日后若是再遇见，可以打声招呼。 “姐姐！” 小奶音打断了周轻言的思绪。 听到院子传来动静，来宝和五丫从屋子里跑出来。 这几日下来他们很快熟悉了周轻言上工下工时刻，在此之前就会热着菜等她回来再吃点宵夜。 “你们饿了吗？要不要陪姐姐再吃点？” “我们不饿！”五丫摇头，来宝看着周轻言带回家的食物偷偷吞了吞口水，最后也跟着摇头：“我也不饿。” 然而小肚子却很诚实的响了两声，把周轻言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尝尝？这是姐姐今日新做的菜，专门给你们带回来的。我拿去热一下……” 等到周轻言把菜端出来，一家三口人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点着煤油灯你一口我一口吃着菜，她浑身的疲倦都消散了，彻底放松了下来。 吃过饭后周轻言把毛笔拿出来，蘸了水在桌子上写字，“姐姐今日教我们来宝和五丫数字。这是‘一’，‘一.可以延伸为一个人，一张桌子，一块肉…还有好多好多。我写一个字，来宝和五丫分别写一次，好不好？” 来宝和五丫握着笔在桌子上歪歪扭扭的学了三个数。 周轻言教了三个数字后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记数到底是用的什么字体！ 也就是说她根本不能教两个小家伙字怎么写…… 看来还是得买本书教他们认字，自己也得学习一下，否则岂不是成了文盲了？ “姐姐教字不如私塾的夫子，等日后你们去了学堂再学吧。姐姐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走，回屋，给你们讲灰姑娘的故事……” 周轻言把他们哄上床，自己躺在一边开始讲睡前故事：“从前在乡下有一个姑娘名叫灰姑娘。她长得漂亮又善良，大家都很喜欢她……” 来宝好奇插话：“是不是就和姐姐一样？” 周轻言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好笑问道：“来宝觉得姐姐很好看吗？” “好看！”两个崽崽同时点头，满是孺慕的看着她。 周家人的长相都不算差，她记忆里的原身爹娘长得就不差，尤其是原身娘，长得秀美温婉，生下来的三个孩子俱是遗传了爹娘的优点。 弟弟来宝脸蛋圆润，像个肉包子，仔细一看五官格外精致，五丫更不说了，长得和记忆里的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俊俏，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儿。 至于原身，周轻言穿来的时候就仔细打量过，五官很是端庄大气，明艳动人，这段时间吃饱了休息好了，逐渐张开的容颜显露出来，稍微一皱眉就给人可怜委屈的错觉。 当然周轻言也从不故意拾掇自己的容貌。 毕竟无论在什么时候，女子无靠山和家世只凭一张好脸绝对不会有好处。 周轻言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了他们的脸蛋上，“真乖，有眼光！” 来宝和五丫被逗得咯咯笑，清脆的小奶音又萌又软，周轻言笑着翻了个身继续讲。 讲到故事里的恶毒继母和恶毒继姐的时候，来宝捏着小拳头砸在棉被上，“这个继母和姐姐好坏！和奶一样坏！” 五丫轻声补充：“但是姐姐不一样，我们姐姐最好！” 周轻言看着两小只义愤填膺的脸蛋，想到周老太那副嘴脸，心里颇为认同。 可不就是和周老太一样坏嘛，欺负他们三姐弟死了爹娘使劲搓磨，原身都被搓磨死了。若不是她来了，恐怕这两只崽崽日后也不会好过。 “别气别气，姐姐都不气了。既然已经分家了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他们，没这些亲人。五丫和来宝也是最好的宝宝，姐姐最喜欢你们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姐姐的！”五丫抱住周轻言的胳膊，来宝也挤过来在她身上蹭，“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 “五丫说什么你就你也是。” 周轻言好笑，心里又软成了一滩水。 两个小家伙从有限的认知里理解“一辈子”这个词能代表未来很长一段时日，他们亲昵又自然的用到了她身上。 周轻言感动得眼眶发热，被她吸了口气掩盖过去。 她能记得故事，但是细节肯定是记不住的，其他的都随便编，只要故事能圆回去就好了。 这些童话故事几乎是现代孩子耳熟能详的经典，可在来宝五丫所在的朝代，恐怕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人知道了。 虽说后世有不少人批判过童话故事，可周轻言用在这里，也能教会两个崽崽不少东西。 书肆的书她暂时买不起，只能按照自己的认知去教导两个小孩。 ------------ 第一卷 第22章 睡前故事 周轻言接受的是现代教育，不了解这个时代的教育问题。 两个小孩已经六岁，也不小了，周轻言尽量把自己能想起的具有教育意义的东西通过故事讲述让他们理解。 这也应该算是启蒙了吧？ 夜色渐深，屋内有风穿堂而过，清凉又安宁。 周轻言温柔的嗓音在两个孩子未来几十年里都清晰可闻。 当他们长大了回想起儿时的记忆，每晚的睡前故事是他们期待欣喜的时刻，每次回忆起来心底总是柔软温暖的。 “国王举办了宴会……” 周轻言讲到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来宝和五丫紧张的抓着被角，迫不及待的望着她“然后呢？姐姐然后呢？” 周轻言一股脑把故事讲完了，看着两小只意犹未尽的脸，蓦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他们这个样子像极了那些追剧的小孩，又期待又满足，就等着精彩部分呈现在眼前。 可惜现在的人没那些条件，甚至想都想象不了。 她又说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善良的人运气会变得很好。所以我们为人都要善良，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帮比自己困难的人。” “三字经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之初性本善，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两个崽崽摇头。 “就是说每个人在最开始都是善良的。可是随着长大，经历了各种事情之后，还能保持善良就很难得了。就像灰姑娘，被继母虐待生活得这么艰苦还能坚守内心的善良，最后得到好的结果。” 周轻言绞尽脑汁想到什么说什么，“来宝和五丫以后要不要做善良之人？” “要！” 异口同声的小奶音响起，五丫握紧拳头一脸坚定，“我长大了要做灰姑娘！” 周轻言失笑，“你们不用学着去做某个人，你们要做自己。灰姑娘靠着王子的爱意改变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姐姐并不希望你们和她一样。” “做善良之人的前提是你们自己足够强大，有能力。就比如姐姐，现在没有能力，养我们三人都很辛苦，所以善良是必不可少的但也不是必须的。我们总不能把家里的米和肉送去给路边乞讨的人让自己饿着肚子对不对？” 来宝和五丫似懂非懂的想了想，五丫懵懂之间想明白了一点什么，小脸露出笑容，“我听姐姐的！” 反倒是来宝摸着脑袋不太明白，纠结得眉头都皱成好几道，最后想开了，只记得周轻言让他要善良。 “好了宝宝们，天色晚了，快睡吧。明早姐姐再来叫你们起床。晚安。” 她讲了故事一时忘了自己所在的时代，脱口而出后迎上两个崽崽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晚安就是睡觉前祝对方做个美梦，梦里什么都能实现的意思。” 五丫聪慧，立刻举一反三：“姐姐晚安！” 来宝也无脑跟着说。 “快睡吧，姐姐走了。晚上有事喊一声姐姐就来。” 他们两个双胞胎已经分席睡了，周轻言之前让牙子帮忙买了一张木床，和屋子里原有的那张床并排，留有走路的一条过道，在中间放着一张木桌隔开，同时也放着两碗水，等两个崽崽晚间渴了可以自己端起来喝。 他们岁数毕竟小了点，周轻言不敢让他们分开睡，怕有事情顾不上来。 关好门出去，回到自己屋子很快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大早，周轻言蒸了包子，吃完之后，两个崽崽黏着她要一起出去买菜。 “行行，带你们一起去。两个小祖宗，走吧。等会出去记得跟紧我，别乱走，去哪儿都要和我说一声，否则走丢了姐姐会很担心的。” 两崽崽异口同声答应。 去集市前，周轻言带着两个小孩去了书肆。 她就算买不起书，可也能多记几个字，晚上还能教两个小孩写写画画。 那书肆的东家明显记得周轻言，见她带着两个几岁孩童进来明显一愣，继而一笑：“姑娘这是有银子买书了？” 周轻言荷包依旧很干瘪，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带弟弟妹妹来看看，书太贵，下月拿了月钱再来买。” 东家这次连身都没起，坐在躺椅上点点头：“去看吧，小心点别弄坏了书就行。” 周轻言道谢后牵着两个崽崽拿了本三字经看。 角落里时而传来几声念书声，女子柔美的嗓音带着两道童音一起，东家笑了笑，专注的看起手中书本。 周轻言没耽搁多长时间，教会了两小只第一句话，她又默默记住了六个字的写法，然后买了只毫笔离开了书肆。 来宝学字兴致缺缺，却对毫笔墨砚感兴趣，还伸手蘸了一下东家的墨，黑色墨汁晕染在衣服上，周轻言哭笑不得。 五丫学得很认真，跟着背了好几遍默默记住了。 “姐姐，我一定好好学识字儿。只有识字儿了以后才有出息，我要考秀才！” 周轻言没打击妹妹的自信，点头称好，鼓励了一番带着他们拐上去集市的道。 集市依旧热闹，他们去的时候还算早，蔬菜肉类摆在小摊前，新鲜得很。 周轻言路上已经想好了今日做什么，她打算买只鸡熬鸡汤，再买半斤菌菇放进去一起熬，刚好补补身子，再买点排骨做个糖醋小排，说起来这个时候买猪排的人很少，价钱也便宜，大家都嫌排骨肉少，红烧或者炖煮都不划算，也没人知道糖醋这一做法。 两个崽崽要说每日最期待的是什么，那绝对要数周轻言做的菜了。 滋味又新奇又美妙，好吃得能把舌头吞下去，是他们六岁光年里吃过的最好的菜。 不过经过昨晚，他们两又多了一个期待，那就是每晚的睡前故事和姐姐说的晚安。 经过卖瓜的大爷时，来宝拉住了周轻言，指着一个瓜大喊：“瓜！” 周轻言侧目：“是南瓜。来宝真聪明，认识南瓜。” 来宝拽了拽她的手：“姐姐，买南瓜！变南瓜马车！” 周轻言一愣，继而大笑，这是想起昨晚她说的故事了。 “这个变不出来，要是想吃姐姐买个小的，回去给你们炸饼吃好不好？南瓜饼，软软糯糯的，很好吃。” “好！吃南瓜饼！” 不能变马车能吃也好。 来宝惊喜的眸子发亮。 周轻言捏捏他的小手，还真买了个南瓜，花了五文钱，大概有个四五斤。 ------------ 第一卷 第23章 香甜果子 周轻言抱着南瓜有些吃力，她拎着的竹篮太小了装不下，走到半路干脆买了个大背篓把东西全部放进去。 背篓卖三十文，周轻言本想讲价，便宜一点是一点，可是看到骨瘦如柴的妇女抱着孩子蹲在路边卖东西，她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买完背篓离开的时候，来宝和五丫把兜里揣着的一把炒瓜子递给了那个差不多岁数的孩子。 妇人惊讶得连连道谢，又是拒绝又是不好意思，最后被来宝一把塞进了那个男孩手里，拍着脆弱的小胸膛说：“姐姐要我们善良，这个瓜子是我姐姐炒的，可好吃了，你和你娘亲一起尝尝！” 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再次道谢。 周轻言带着两个小宝离开，忍不住夸了又夸，直把他们夸得脸蛋红红，骄傲自豪感油然而生。 “咦，那个是……” 周轻言随意一瞥，看到某个摊位前门可罗雀，路过的人都会多看几眼，却没人停下来买。 她拉着两小只过去，目光灼灼地盯着筐子里的东西。 晶莹剔透的葡萄旁是粉白夹杂的草莓，准确来说是野草莓。 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怎么可能在这里看见草莓，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来了这儿近一个月，甚少见到水果，除了葡萄和苹果之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草莓。 “姑娘要买点什么？” 卖水果的大姐抬起头，似乎看出周轻言有买的意向，急忙介绍：“葡萄是我家种的，清甜滋润，一斗十文，若是买得多可以算八文一斗。” 周轻言点点头，蹲下去问道：“我可以尝一颗嘛？” “可以。随便尝。”大姐憨厚的笑了笑，直接拿起一串递给她：“这是姑娘的弟弟妹妹？也尝尝，很甜。” 周轻言没多要，捻了一颗自己尝了之后，又给旁边眼巴巴望着的两个崽崽一人喂了一颗。 果然是清甜滋润。 “葡萄你这里有多少？还有这个呢，怎么卖的？” 大姐没想到她问了这粉白的果子，一喜：“这个红果子是我在山上摘的，很甜也可以吃，吃过之后嘴巴里还有股清香味，没毒的，姑娘尝尝！” 她热情的招呼周轻言又尝了几颗。 “你这一筐怎么卖？很好吃，我全买了多少银钱，你算算。” 大姐脸上的笑这下止都止不住了，急忙给周轻言算账，“山葡萄一共有十斤，八文一斤，八十文；这个红果子有五斤，就算三文一斤，十五文，姑娘你给我九十文就行了。” 周轻言拿出鱼线吊着的一百文给大姐，“这里是一百文不用退给我了，剩下的麻烦你日后若是还有这两种果子，有多少我要多少，可以来找我，我每隔三日都会来集市一趟。” 大姐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好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山上还有很多果子，我全部给你摘来！这一月都有！” 周轻言笑着点头，把果子小心翼翼倒进竹篮里，拿了两串葡萄给两个崽崽，带着他们往回走。 等她走出集市后，薛二和猴子晃到了准备离开的大姐面前，拦住了她的路。 …… “姐姐，这个山葡萄好好吃！但是我们买这么多也吃不完，会坏的吧？”五丫有些担心。 “吃不完可以吊在院子的井里，每日午时后吃一串冰冰凉凉的。姐姐再给你们做个果酱，可以和馒头一起吃。” “那个红果子是什么啊？我喜欢那个！甜滋滋的！”来宝舔舔嘴巴，看几眼竹篮里鲜艳的果子。 周轻言看出他的馋意，“想吃就拿吧。不过不能吃多了，回去洗洗再吃最好。” 来宝和五丫又拿了一把吃，还不忘喂周轻言，被她婉拒了。实在是背篓里的东西也不少，她不好弯腰。 回去之后把鸡汤熬上，又做了糖醋排骨和辣椒炒鸡蛋，早上没吃完的水晶饺子拿来分了三碗，三人就着菜吃得很满足。 葡萄被周轻言加了糖熬成果酱，剩下了一篮子可以吃个三五日，草莓则是留了一两斤这两日吃完，不吃完很快就会生虫坏掉，其他的也都加了糖熬成酱。 浓郁的果子味道飘散在屋里，甜蜜多汁，锅里咕隆冒着泡，来宝和五丫趴在灶台前使劲往锅里看。 周轻言用开水兑了三碗果汁，晾凉的时候把果酱装进了碗里。 她倒是忘了买琉璃罐子，那玩意儿也就是她所知的玻璃罐，之前去医馆的时候看到过，似乎挺贵的。 下午去上工的时候周轻言带来的半碗果子酱被人一分而空，传到沈听羽那里已经是半盏茶后，他连个味儿都没吃到，气得脸都黑了，“这群人竟然和我抢碗里的菜吃！去，让小周姑娘给我送一份那个什么果子酱来！我要吃独食！” 掌柜：“……少东家，那个酱是周姑娘自家熬制的，只有那么一点，恐怕给不了您。” 沈听羽馋得流口水，一张俊脸上满是怒气，“所以只有那么一点都没落到我嘴里，全被灶房那些馋鬼给吃了！岂有此理！” 掌柜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心里揣测了一下他的意思，试探问道：“不若让周姑娘把方子说出来，大家也能做，到时候少东家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沈听羽脸上的怒气戛然而止，他缓缓侧目，眼神落到了掌柜身上，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你这个想法倒是有点道理啊。” 掌柜心里一喜，“是啊少东家。周姑娘手中那么多方子，层出不穷的。若是能让她给我们几个，日后我们自己也能做，不用担心她突然离开我们酒楼就没办法继续上菜了啊！” 他早就担心这一点了，可惜少东家之前根本就像是没想到，毫不在意周姑娘手中那么多的做菜方子。 白掌柜还问过后厨的那些人，哪怕周轻言做菜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可她不是握着这道菜的秘制汤水就是拿着那道菜的具体步骤，哪怕被人学到了，最主要的东西也还是在她手里。 这对他们酒楼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 第一卷 第24章 李府 沈听羽一时没有吭声，气氛莫名沉滞。 白掌柜被他看得浑身起了层冷汗，总算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会错了意，脸色变了变急忙补救：“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周姑娘反正和我们酒楼签了协议，就算不把方子说出来也没什么……” 沈听羽淡淡挪开眼神，冷笑一声，“你倒是心眼子多。用到该用的地方，别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若是再有下次，你知道东家的脾性，别怪我给他多嘴。” 一听这话白掌柜霎时脸色惨白，血色尽褪，“是、是。属下知道了，再不敢多想。” 沈听羽挥挥手，白掌柜急忙退出去把门关上，冷汗浸透了后背，从心底窜上一股凉意。 沈听羽哼了一声，脸色稍缓。 周轻言那般的女子可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他走南闯北见过多少人，还从未在一位女子眼中看到那股子韧劲，好似拼着一口气活着，有明确的方向和目标，这就是阿巍所说的那种人，坚韧不屈，勇往直前。 周轻言并不知晓掌柜和少东家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在后厨混熟之后打听到了不少事情。 比如春满楼的少东家名沈听羽，在京城身份尊贵，到底何种尊贵除了白掌柜其他人也不知；还有东家，也是京城人士，和少东家每年会有一段时日来县城住，县里也有府邸，众人只知东家姓李，比少东家更神秘一些，因为常不露面，也没多少人见过，怕是一件了也不知道对方身份。 周轻言想到之前在县城里到处乱找工经过的府宅恰好就是李府，当时被门外的恢弘大气吓了一跳。 雕檐翘壁，黑红相间，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并不输官府。 当时她在府外匆匆而过，多瞧了几眼，更不知内里是何景象，恐是她想象不到的。 毕竟来了这儿周轻言还没见过什么豪奢的宅院。 以前她开餐馆之前去看过那些有名气的酒店或者餐厅，也有仿古建筑，就是不知道和现在那些豪华宅院比起又是怎样的。 周轻言坐在院子的小矮凳上剥着豆壳，手指灵活的一捏一划，几颗豆子就落到了碗里。 她旁边还坐着好几个人，都是后厨的小工们。 掌柜来了一趟，专门把周轻言叫去单独慰问了一番，亲切的周轻言浑身发毛。 突然这么关心她，她都快要有心理阴影了。 之前千味楼的掌柜可不就是突然开始关心她，然后…… “挺好的，我觉得大家都很配合我。掌柜是有什么吩咐吗？过几日我有空再研制一道新菜，不过依我看我们酒楼菜品有很多，短时间内不用这么着急上新，要给大家接受的时间……” 掌柜听着听着脸上的笑都收敛了起来，略微严肃认真的听她说下去，越听越多了几份愧疚。 周姑娘话里话外都是为他们酒楼打算，刚才他却说了那些话…… “我们酒楼有周姑娘真是捡到宝了！周姑娘尽管在香满楼好好做菜，没人能坏事，都按照你的想法来办，若是有什么其他需求也尽管给我说，我都给你办好！” 周轻言怀着忐忑的心回了灶房，明里暗里的打探了一下白掌柜的消息，最后放心下来。 这白掌柜虽然有时候嘴巴不饶人，但是从不克扣大家的月银，若是做得好他还会很好说话，据说有妻儿，家庭幸福美满，很得少东家的信任。 一日的辛劳结束后，周轻言躺在榻上给两个小孩讲了睡前故事，说了一通道理后回了房。 烛火晃悠，不甚明亮却能把屋中的场景照得清楚。 她趴在榻上数着存钱。 这几日的吃食和其他用品已经花去了近二两，她手头剩下三两又五百七十文，明日还要去买菜买香料，再除去两百文…… 周轻言把铜板划拉出来，剩下的三个银锭子藏起来，扳着指头算日子。 她才在香满楼做工六日，还剩下二十四日才能领到月银，这日子咋这么难熬啊。 没钱手头紧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到底是谁说的古代好赚钱，这就是所谓的好赚钱？！ 骗鬼呢。 周轻言无声哀嚎，倒在榻上，没一会儿竟然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当晚下了一场暴雨，她迷糊间被雷声吵醒，骤然清醒，跑到院子去收晾晒的干货。 忙活了好一阵才浑身湿透的回了屋。 夜风冷得她打了个抖，连打两个喷嚏，急忙换掉衣服爬上床用被子裹着。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头脑昏沉，对上两个崽崽站在一边关切着急的模样，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感冒了。 “姐姐，你没事儿吧？” “姐姐，你不要有事！我好害怕！” 两个崽崽哭丧着脸，活像周轻言得了什么重病的样子，让她噗嗤一声笑了。 强撑着起来，她穿好衣裳，“我去做点吃的。你们还未吃东西吧？等会儿去酒楼告个假，歇一日。我就是染了风寒，没你们想的那么吓人，别担心。” 然而她一开口嗓子痛得难受，全哑了，非但没让两个孩子放心，反而更担心她了。 周轻言有些无力，可家中只能靠自己，她强撑着煮了点粥，蒸了昨日没吃完的包子，嘱咐了两个小的在家好好待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酒楼。 风热来势汹汹，她浑身难受。 白掌柜听说了她的病情急忙让她回去歇息，恰巧少东家不在，白掌柜直接做主了，周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直接回去了。 她今日是真难受，没得法再掌勺。 回去路上又撑着去医馆买了药，拎着两包中药回了家。 这一日周轻言都浑浑噩噩的，等到喝了药下午捂出汗，傍晚时分总算身子轻快了几分。 好在她身体素质好，近来吃得好把身体照顾好了，这次发热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把两个崽崽吓得担心了一整日。 病好后周轻言更加注重身体营养，隔三差五的就要熬个补汤喝，顺便也去医馆开了治风热风寒的药包放在屋檐下吊着以防万一。 ------------ 第一卷 第25章 自带新菜 周轻言病好后再回到酒楼上工还特意给白掌柜道谢。 送出去一罐自己家里做的酱肉，没一会儿就被白掌柜送到了楼上去。 沈听羽打开闻了闻，浓郁的肉酱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他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昨日周姑娘得了风寒没来做菜，小的让她歇息一日，今日她带来的这个，小的就想着给您送来。” 沈听羽用筷子蘸了一点尝味，眼睛立刻就亮了。 肉酱咸美，风味浓郁，若是下饭吃肯定很不错。 沈听羽想到某件事儿，拿着罐子就要走，“她身子好了吧？若是没好可以多歇息两日嘛，我们香满楼可从来不苛待有用的人才。” 白掌柜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闻言心里松了口气。果然没猜错，少东家不会介意他随便让周姑娘歇息的，看来少东家对周姑娘的确是有些看重。 “我今日就先走了。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白掌柜你了。这瓶酱肉我也带走了，若是周姑娘还做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留一份。” 掌柜急忙点头答应。 沈听羽离开酒楼之后朝着城中某处而去，马车驶得飞快，轮子车辙不停的翻滚，很快到了一座府邸前。 门匾上书的“李府”二字格外恢弘大气。 侍卫开了门，沈听羽轻车熟路的进去，没要人带路绕过亭台楼阁走到后院赏花亭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先给自己灌了一肚子水，长舒口气，“热死我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闻言头也没抬，静静地翻看着一页书册，专注又认真。 沈听羽一瞧他这样子就忍不住心急，反正他是学不来东家这气定神闲什么事儿都不操心的样子。 “东家，你猜我今日来找你所谓何事？和你有关！或者说和我们弟有关！” 男子微垂着的视线依旧落在书册上，嗓音寡淡：“何事？每次你都说有事，可每次都是些无聊的事。” 言外之意这次你要是再说些无聊的事儿那就不用说了。 偏偏沈听羽别看表面是个精明的人，实则在某些方面根本不会多想，也就听不出男子的言下之意了。 他一拍桌子分外激动的从兜里掏出…… “这是什么？” 罐子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看书的男子总算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日光照耀下白皙如玉的脸。 头顶白玉琉璃冠高高束起，浓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深邃多情，微窄的眼皮褶皱在他抬眸之时显露出明显的痕迹，被他注视的时候好似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放进了眼里。 嗓音如玉击石，清凌凌的。 沈听羽看了无数次东家这张脸，每次都能被惊艳到。 只是自己这位东家身子不太好，吃得东西也挺挑的。 “这是肉酱。别看外观平平无奇，你打开闻闻。” 他把罐子打开，那种让人不自觉咽口水的感觉再次袭来，沈听羽趁机吸了好几口气：“还记得前几日我给东家说的那个新招的厨子吗？这就是她做的。” 李巍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拿过那瓶肉酱看了看，色泽油亮肉香扑鼻，比他这些年吃的各种酱似乎都要香。 “你说新来的厨子是个姑娘，做菜很好吃。” 沈听羽没想到他还真看了自己寄的信，高兴地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那个周姑娘。她做的菜味道一绝，我敢说完全能和……里头的御厨比了。甚至更好吃！” 李巍不置可否，“慎言。” 沈听羽笑着摆摆手：“开个玩笑。但是这味道真不是我吹的，她第一次在香满楼做的那道宫保鸡丁至今想起来味道都是一绝。这几日还有其他菜式，我都想一日三餐都在酒楼用了。” 李巍看他一眼，把盖子盖好。 沈听羽一愣，“你不尝尝？”这人不是最爱美食，难道瞧不上这肉酱？ 想到这儿沈听羽一喜，若是他瞧不上自己就拿回去吃，单独吃能吃好几日呢。 李巍摇头：“我觉得可以一试。我会慢慢吃。” 沈听羽：“……” 他还想劝人午膳拿出来吃，这样自己就能蹭顿饭了，可是李巍偏偏没这个打算，只能做罢。 “好了，你可以走了。”李巍赶苍蝇似的赶人，“对了，明日你午时再过来一趟，留在我府中吃午膳吧。” 沈听羽一口答应：“好啊好啊！我们都多久没见了，我留下来陪东家用膳！” 李巍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记得明日把你口中所说的那些菜全部带一份过来。毕竟我府中大厨没周姑娘做得好。” 沈听羽：“……” 他就说东家今日怎么突然这么热情邀请他来吃饭了，原来是这样。 第二日得知自己要给少东家做菜，周轻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白掌柜，东家想吃哪道菜？我都可以做。” 白掌柜自然知晓少东家的意思，又被特意嘱咐过，所以毫不含糊地解释道：“其实不是一道菜，是你这几日研制出来的每道菜都做一份。少东家说东家都想尝尝。” 周轻言一愣，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好啊，我现在就做吧，等会儿人多了忙不过来。做完之后直接送去楼上吗？” “做完之后你派个人来前面叫我，我来安排。” 周轻言答应了。 拿着别人的工资，当然要为老板解决问题了。 只是东家…… 她知道香满楼东家姓李，就是李府的公子，却从未见过。那位公子能把春满楼做得这般好，说实话她还挺好奇的。 周轻言手脚利索的把宫保鸡丁，水晶肴肉和大煮干丝弄好，还有最后一道回锅肉做好。 热气腾腾的放进了食盒里。 掌柜跟着少东家来了灶房，打开看了眼，满意的笑了笑，夸道：“周姑娘做的菜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了。这月一定给你涨月银！” 周轻言心头一喜，这可再好不过了。 “谢谢少东家！” 等到沈听羽让人拎着食盒离开，周轻言这才听白掌柜说东家在府中请少东家去用午膳，专门要她炒了菜带去，还让她好好干。 ------------ 第一卷 第26章 果子酱 酉时离开酒楼的时候，白掌柜又给她一两碎银，说是今日的菜很合少东家和东家口味，银子是东家赏赐的。 周轻言好话一箩筐的说出来，接过银子揣进怀里，道谢后一路都是笑着走回去的。 经过正在关门的糕点铺子她还买了几块没卖完的荷花酥和豌豆黄。 家中两个崽崽欢喜的把她迎进去。 周轻言和往常一样给他们讲故事，五丫主动问去什么时候能学写字，周轻言罕见的卡壳了一下。 关键是她也不怎么会写这个时代的字体啊！ “等下月领了月钱姐姐买本三字经回来教你们如何写。” 五丫反悔了，她知道周轻言赚钱很辛苦，急忙说道：“那我不写了，姐姐不要买书！” “姐姐下月就有月钱了，有好多好多，一本书的钱随随便便就能赚到，所以不用担心。 我们五丫是个好学的，有识字的想法姐姐当然要支持你了！” 来宝抿了抿小嘴，不确定地问道：“姐姐，那我可以不学吗？” 周轻言被他气笑了，拍了下他的脑袋，“你不识得字，以后连你的名儿都不知道咋写，你想和周老……奶一样，做个没文化没学识的人吗？” 来宝被吓到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要！来宝不要和奶一样！我长大后才不要当奶！” 这话逗得周轻言笑出了鹅叫，笑声又把来宝和五丫逗笑，三姐弟笑成一团躺在榻上。 周轻言当日晚入睡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件事儿，记在了心里。 她拿了月钱还是得先买书和笔墨，纸也要买，大不了都先买最便宜的。 早间下了一场大雨，早饭吃过涮锅的时候外头的雨总算小了许多，周轻言拿着一把旧的油纸伞去买菜。 前几日风寒没去集市，今日再去又遇见了那个卖果子的大姐。 她筐里的果子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了，看到周轻言来了眼睛亮了亮急忙招呼：“姑娘你可算来了！前几日我来的时候没看到你，这几日又去多摘了一些，若是你这两日不来，我这果子恐怕就得带回去自己吃或是坏掉了。” 见她把最上层的几层油纸掀开露出里面没被打湿的果子，周轻言解释道：“我前两日得了风寒卧床休息。你这果子比上次多得多，有多少斤？你算算钱吧，我全要了。” 大姐喜笑颜开，只觉得周轻言这个姑娘爽快得很，又好说话。 “还是上次的价钱，这次一共有十斤山葡萄，八斤红果子。今日下了雨，我家种的山葡萄快要没了，不过这种红果子过几日又会长出很多新鲜的，姑娘你还要吗？” 周轻言思索了一下，“这果子是长在地上草丛里的吧，你那里有很大一片吗？” 大姐点头：“至少还能摘几次，夏日里这果子长得最好，但是下了雨很多都会烂掉。不过姑娘放心，这一筐都是我一个个摘的最新鲜的，还垫了几层桑叶，绝对不会坏。” 周轻言：“我肯定相信大姐，之前买的果子我家弟妹也很喜欢，吃了很多，甜滋滋的。日后你要是再来，可以去这个地方直接找我，有多少我要多少。” 大姐记下她说的地方，一口保证：“好，日后我直接给你送上门去！姑娘真是个好人，从来不压价，我家七口人，除了我男人下地种菜，就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迫不得已来赚点银子了，乡下日子苦啊，老人孩子都得靠着我们夫妻……” 周轻言一边听她聊天一边把铜板数给她。 又多给了几个铜板，在大姐道谢声中周轻言背着往回走。 她买的果子多，只买了今日吃的菜和肉，又买了很多香料和饴糖，其他的就没再买了。东西多了实在太重，她背不动。 回到家分出这几日三人吃的新鲜果子，周轻言又熬了两大锅果子酱。 用竹木筒装了三罐，剩下的只能暂时先装在盆里用布密封上。 这种竹筒也要花一分钱一个，家里还真没多少。 三瓶果酱被她带到酒楼给了少东家。 得此意外惊喜的沈听羽眉开眼笑，当晚又去了李府。 一来二去李巍哪怕没去过香满楼也吃过周轻言做的所有吃食了。 “周姑娘说这酱可以直接在馒头上裹一层，香香甜甜的格外好吃。” 沈听羽分了两罐给李巍，自己那罐舍不得吃，于是早上起了个大早跑到李府来和他一起用膳。 把厚厚一层酱抹到馒头上，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甜而不腻的味道的确要比单独吃馒头要好得多。 李巍也少见的吃了三个大馒头。 “这位周姑娘做的东西合你口味吧？我是不是很先见之明，当场就把人笼络到了我们酒楼！瞧瞧前半月的账本，从周姑娘来了之后每日月银都要多赚两成。还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就为了吃到周姑娘做的菜！” 李巍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修长的指节被热气晕染显了红，越发衬得那肌肤莹润洁白。 “给她涨月银。若是有新菜，给我送一份到府中。” 沈听羽笑得一张俊脸灿烂至极，活像是他做的菜似的，“好啊，为了替东家留住这个大厨，以饱口腹之欲，我要琢磨琢磨怎样才能让周姑娘满意，最好多做几道新菜……” 李巍没和他争口舌之快，扫了眼下人撤出去的碗盘，几乎被他们吃得精光。甚至他还有几分不满，若是沈听羽没来，自己就能多吃几口了。 李府管家看着空盘的一堆碗筷从最开始不敢置信到如今的欢喜激动也不过四五日，就差没在这个能让自家公子多吃半碗饭的大厨面前表达感激之情了。 公子身子骨不太好，不怎么看重口腹之欲，简单来说就是每顿饭都像是在应付自己，这些年病情越来越严重，吃的饭也越来越少了。 这次要多亏了沈公子找来的大厨，否则长此以往，公子的身子只会更坏。 管家真心实意地把沈听羽送到门口，俯身作揖：“多谢沈公子为我家公子着想，这几日老奴见他胃口颇好，也放了心。若是再有新菜，还望沈公子再派人送来府中，或是老奴亲自去拿。老奴再次谢过了。” 沈听羽笑着摆手：“好说好说。若不是为了他的身子骨我也不会让我们大厨隔三差五的做饭给你家公子吃。行了，我记在心上的，你回去吧。” ------------ 第一卷 第27章 何为限量 周轻言在香满楼安定下来，每日做做菜，隔段时日便做出一道新菜推出去，香满楼本就是城内第一酒楼，从她来后，日日爆满。 连做了十日，周轻言累得半死，第二日便想到办法减轻自己的工作量，径直去找了白掌柜。 “你要见少东家？” 掌柜疑惑：“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我去禀报。” 周轻言迟疑了一下：“是有关酒楼的新菜问题，我有些想法——”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禀报给少东家！” 白掌柜哪里敢耽搁，这可是研制新菜的问题，不只是少东家关心，东家也很在意的好吗！ 沈听羽哦了一声，让他把周轻言叫上来。 跟在白掌柜身后的周轻言这还是第一次上二楼。 酒楼很大，她来了这么多天也清楚酒楼虽然从外面看有三层高，但是只有他们这些酒楼的人才知道三楼不是雅间，是东家的厢房，其他人一般都不会上去。 至于少东家所在的二楼则是各种雅间，比之楼下的喧哗热闹，上头更显得清幽雅致，隐秘性更好。 被带到其中一扇门前，掌柜敲了门，里头传来少东家清朗语调：“来啦？快进来。” 尾音刚落，门已经被人打开了，周轻言对上了沈听羽那张俊俏的脸。 此刻笑盈盈的看着人，宛如头顶的烈阳，让人眼前一亮。 周轻言注意到的却是开门那瞬间幽幽散发出来的凉气。 她目光在少东家脸上掠过，从他身侧缝隙看向屋子里。 哪里来的凉气？像在吹空调似的。 “进来说话。掌柜你先去忙吧。” 掌柜贴心的给他们关上门。 周轻言踏进去后就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屋内布局，又重新落到了少东家身上，心头却恍然大悟。 雅间里有好几块坚冰用木盆装着放在角落，窗户开着一小半恰好通风，穿堂风吹过坚冰，整间屋子都不似外头那般炎热。 果真是公子哥儿，是懂得享受的。 “过来坐，不用这样拘束。”沈听羽似是没看出周轻言的警惕，率先躺在了软榻上，朝着周轻言示意。 周轻言见他这副样子反而放松了一些。 有了之前掌柜下药欲行不轨之事她对陌生人更加警惕。 一个女子在外行走总是会比男子更危险的。 “少东家，我这次来主要是说新菜的事儿。” 沈听羽一脸好奇：“嗯你说。” “是这样的。我了解了一下我做的新菜定价，几两十几两银子的都有。” “你不满意定价？若是想定高点也不是不可以……”沈听羽听罢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菜价，而是菜品。是这样的，虽然我不知道酒楼每日有多少人来吃菜，但做了多少份我心中有数，最多的一日起码做了两三百份新菜，算下来每顿饭每桌都会点。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卖菜也是如此。” 沈听羽一听起了兴致，一脸“你继续说我听着”的模样，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周轻言继续道：“香满楼的菜本就足够多了，若是宾客来吃菜可以随便点岂不是少了一份期待和惊喜？我想的是在香满楼原有的菜上适当的加入新菜，可以让人放出话，例如今日香满楼有新菜宫保鸡丁，明日有其他的什么，每日推出一两道新菜，轮换着来，甚至还可以限量。” 她把自己以前在现代开餐馆的经验分享出来，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酒楼，而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 毕竟酒楼原有的菜系都是其他厨子做，新菜方子在她手头，现在点的人多了全是她一个人亲力亲为，这负担就大了…… “何为限量？” “限量就是今日推出宫保鸡丁，只有五十份，或是一百份，先到先得，点完了后来的人就没得点了，只能点其它菜系了。这样可以刺激消费，就是吊着那些想吃这道菜的宾客，让他们不至于今日吃饱了明日就不来了。若是想吃这道菜，来了我们酒楼却发现没了，他们总不好意思直接走吧？肯定会坐下来点其他菜吃，来香满楼的人都是往日不缺银子的，今日点了其他菜，明日再来点限量菜，可不就连着赚两日或是三日的菜钱了。” 沈听羽倒抽了口气，眼底的光亮快要溢出来了，满脸的欣赏和激动：“周姑娘做过酒楼营生？怎会如此聪慧！” 周轻言被他夸得眉开眼笑，“自然不曾。我家穷，哪能开酒楼。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若是我有酒楼我就用这个法子，肯定能引更多的人来。” 最后那句倒是她的真心话。 若是有了银子开了酒楼，周轻言会把自己的经验全都用出来，对这个时候的人来说那些可都是超越时代的营销手段。 可惜她没银子，没本钱！ 沈听羽朝着周轻言作揖两次，言谈间不止有欣赏还有敬意，叫来白掌柜简单吩咐了一遍她的想法，当天晚上就用了这个法子，至于效果他暂时没看到，因为他再次登门了李府。 李府管家一看到他来就欣喜，把人带到后院书房，李巍正在桌前蘸墨写字，书房静默，袅袅熏香散开，凝神静气。 “不得了了东家！我有件极重要的事儿要说给你！” 沈听羽脚步轻快，满面红光，激动得人还未到脚步声和嗓门声提前响了起来。 对于这些时日频频找来的沈听羽，李巍终于有几分不耐了。 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他的悠闲都被破坏了。 笔尖黑墨滴落，凝在纸上，晕染了疏狂的草书字体。 李巍挑眉，眉心带着几分阴郁：“你最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儿。否则派你去朔西待上一年再回来。” 沈听羽大惊失色，连连告饶。 “真有大事儿！” “嗯你说我听听看有什么大事儿。”李公子嗓音都暗藏着威胁。 沈听羽不敢再故弄玄虚，把周轻言的那番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一字不落。 说完之后书房陡然安静，李巍细密的长睫微掀，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 第一卷 第28章 再次支摊 光透过窗棂映在地上，光下的细尘飞扬，檀木香淡淡的弥漫开。 李巍眼神莫名凌厉，问他：“你确定这话是周轻言所说？” 沈听羽懵了：“这话不是她说的是谁？” 李巍沉默片刻被他给气笑了，“这个法子是她自己想的？” 沈听羽点头：“是啊，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李巍嗯了一声，放下毛笔把桌上的纸换了一张，“那就按她说的试试吧。月底把账本送来。” 他的情绪实在太过寡淡，沈听羽疑惑中又有几分不解，偷瞥了好几眼，又被赶走了。 等到书房再次空寂下来，李巍重新拿起毛笔，笔锋苍劲犀利，片刻后纸上跃然而出“周轻言”三个大字。 他盯着看了一阵，随意丢下笔。 周轻言。 …… 作为当事人的周轻言根本不知道少东家和东家的事儿，因为她的建议，晚间暂时定了五十份新菜——糖醋小排。 时下的人们对于糖总是喜爱又渴望的，毕竟饴糖少且贵，没多少人会舍得每日都花银子吃，更别说有人用糖来做菜了。 周轻言之前的那道宫保鸡丁就用了糖，还有熬制的果酱也用了大量的糖粒，这种做法果然让人眼前一亮，尝在嘴里更是欲罢不能。 今晚来酒楼吃菜的人一听小二说有新菜，还只有五十份，立刻就有人定菜。 一旦有人开头，剩下的人自然会跟着点，哪怕是从未出现过的新菜，大家连是什么样子都没看到过，可只要提到这段时日做出无数美味佳肴的周师傅，大家就都很期待。 周轻言忙了好多日，今晚做完五十道糖醋小排，一时闲了下来反倒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白掌柜光是在上菜的期间就来了灶房无数次，一次比一比激动，看周轻言的眼神都闪着光。 “姑娘你简直太厉害了！大家都说你做的那道糖醋小排好吃，五十份一扫而空，后面的人想试试都没办法，我按照您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那些宾客了，好些人明日也会来！” 周轻言故作高深的笑了笑，这个结果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她经历过信息化大爆炸的时代。 “今日五十份不够，明日想吃的人自然会来。明日可以适当增加份量，例如午时的人定要比酉时少，那么午时依旧按照五十份准备，酉时便增加到一百份。” 白掌柜现在简直十分佩服她了，闻言毫不犹豫的就赞同了她的想法，“我这就告诉备菜的人！” 周轻言点点头，为了能更好的偷懒，适当的再提些要求，“我们要想让人对我们酒楼的菜念念不忘，那就要把人的胃口吊在那里，让他们看得到却吃不着，所以我的计划是最近一段时日都可以把糖醋小排作为香满楼的招牌菜，每日限量最多一百份。城中这么多人，若是算每桌都轮上一次，这个效益是绝对很大的……” 白掌柜连连点头，格外赞同她的话，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周轻言当晚酉时都还没结束就回了家，比往常提前了半个时辰，在屋子里的两小只欢快的跑出来围着她。 “宝贝们，姐姐日后可以早些回来了！等到拿了月银我就去给你们买书买笔墨纸砚，别人家小孩有的我家小孩也必须要有！” 来宝和五丫一人抱着周轻言的一只胳膊，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姐姐说话可有意思了，会亲他们夸他们做得好，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给他们讲有趣的故事！她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今晚吃的什么？姐姐给你们带了糖醋小排和荷花酥，和姐姐一起尝尝……” 日子如流水般缓缓流逝。 周轻言又买了四五次果子，买了几十个竹筒，洗干净挂在屋檐下晒干，又把果子酱每个竹筒装了半壶进去。 她给香满楼带来的创收让她有底气争取到了每月可以歇息两日，自行选择哪一日不去做工。 她歇了一日，带着装好的三十七个竹筒去了集市。 久违的出现，旁边的大姐倒是还认得她，激动的打了个招呼：“小周好久没来了，最近这是干啥去了？这次又弄的什么吃的？还是用的？” 大姐拿起一个竹筒就要打开，毫不见外的样子看得周轻言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就看到大姐打开后杵到竹筒口往里看，嘴巴不停说着：“这是啥？好香！吃的吗？” 说话间口水都落了进去，周轻言舒展了眉头，柔声说道：“大姐可以尝尝，里面装的是果子酱，可以用来抹在馒头或者干饼上一起吃，也可以用来泡水喝，一勺酱兑三勺水，喜欢甜就少加点水。这筒果子酱就送给你了，多谢大姐之前照顾我。” 那大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的想要把东西还回来：“那哪儿好意思啊，你这是卖钱的吃食我白吃了算啥……你还是拿回去吧。” 正巧有人被果香吸引了，来问她卖的什么，周轻言见大姐这副样子，刚才的那点子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大气的说道：“给你你就拿着吧，不要钱。大姐你可以拿回去给孩子尝尝，我家的弟弟妹妹也很喜欢吃，每日冲一碗甜滋滋的，小孩都喜欢。” 大姐连连道谢。 周轻言没空理会她了，打开了一个竹筒用竹片沾了一点给好奇的人介绍：“这是果子酱……” 周轻言这张脸还有些人有印象，之前她卖的串串毕竟好多人买过，就算这段时日卖串串的人家挺多，可是她卖的串串味道就是和旁人不同，更浓郁更香，现在看到她又来卖吃食，记起她的人纷纷围上来，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和无数个，很快把她的小摊围拢了。 旁边的大姐才占了她的便宜，被挤了位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替她招呼人。 周轻言卖的果子酱六文一筒，除去竹筒、果子和饴糖的成本，她其实根本赚不了多少。 毕竟愿意买果子酱的人肯定不能和买肉的人相比，再说她这果子酱卖得比当初五文的肉串还要贵了，看的人多买的人却很少。 ------------ 第一卷 第29章 揽客 周轻言正午之前卖出去十三罐，坐在树下喝了口水，看着乖乖待在一旁的两个小崽崽突然有了主意。 她把两个孩子招过来，“来宝和五丫觉得姐姐刚才那样辛不辛苦？” 两个孩子奇奇点头，“辛苦。姐姐辛苦了。” 周轻言笑着肯定：“确实好辛苦哦。姐姐辛苦一上午才卖出去这么点，你们是不是该帮帮姐姐啊？” 旁边的大姐听到这话颇为惊奇。 周轻言看到两小只点头后继续：“那你们要不要帮姐姐去揽客过来？找那种穿着整洁，来市集买东西的叔叔婶婶们，给他们介绍姐姐做的这个果子酱，刚才看了半天记得姐姐说的那些话吗？该怎么介绍给别人？” 来宝立刻大声说道：“我记得！这是葡萄和野莓果的果子酱，用糖熬制的，可以蘸着馒头和干饼吃，也可以兑水，可好喝了！” “对，就是这样。来宝做的很棒！”周轻言听罢很是欣慰。 来宝拍拍自己的小胸膛，“姐姐交给我吧！我去找叔叔婶婶买我们家的果子酱！” 周轻言满意：“好！来宝你和五丫一起去，就在附近，不要走远，否则会被坏人抓走的。姐姐必须要随时看得到你们，还有遇见危险要怎么做？” 这次五丫抢答：“不和陌生人说话，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也不和陌生人单独走！遇到危险要大声喊姐姐的名字！要喊救命！” “对，五丫也好棒！但是这次姐姐同意了你们和陌生人说话，是因为姐姐就在这里能看到你们，若是遇见危险姐姐能够及时救你们。所以你们去揽客的时候，除了介绍果子酱外，客人问的其他问题都不要回答，只回答果子酱的问题，记住了吗？” “记住了！”两小只同款兴奋脸。 “好了，那你们可以去帮姐姐揽客了。姐姐就靠你们了哦！拉到一个客人就回来找姐姐。” “好！” 脆生生的答了一句，两个崽崽相携着迈出第一步，周轻言就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瞧见他们面对大人们好奇又有些胆怯，还回头看了几眼，小脸上带着几分求救。 周轻言握紧拳头：“加油！姐姐相信你们！” 两小只又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话，朝着某个来集市卖菜的婶婶走过去。 周轻言视线不离两个孩子，只耳边传来大姐惊诧又好奇的声音：“小周你这是干嘛啊？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揽客？你还是叫他们回来吧，我瞧着害怕得紧。” 大姐还从没见过这样对待弟弟妹妹的姐姐。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轻言笑了笑，没吭声。 她是观察过地形的。根本不怕有人对两只崽崽下手。 集市开阔，一条长街到结尾都是支摊卖菜卖肉的人，若是有人对孩子下手，周轻言只需要大喊一声，那人就跑不了。 更何况两只崽崽就在不远处和路过的人打招呼，她几步就能跑过去护住孩子。 在两小只揽客的时候她发现来宝和五丫性子不同。 来宝欢快跳脱，五丫沉稳温和，双胞胎兄妹互补，周轻言觉得都很不错。 至少原身父母生的这两个兄妹都教育的不错。 周轻言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等他们偶尔回头的时候还竖起大拇指赞扬的笑笑。 来宝和五丫还真招到了一个婶婶过来。 大婶笑呵呵的看向周轻言：“这两孩子瞧这岁数这般小胆子却不小，我还以为是走丢了，结果拦住我竟然是为了卖什么果子酱。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果子酱了吧？姑娘，你咋让两个孩子去路中间，太危险了。” 周轻言笑容灿烂，又带着几分骄傲，“我弟弟妹妹心疼我卖酱辛苦所以才主动去拉客的。他们两个崽崽可聪明了，就连给婶子你说的那些也都是学着我说话的，最棒了。” 婶子惊异地看了看周轻言，被她和两个小孩逗笑，拿起一筒看了看，“这个怎么卖的？真的可以兑水喝？我买回去给我家孙子喝。” “婶子，只要六文一筒！可以放一段时日，不过最好是放在阴凉通风处，记得及时吃，若是打开闻到异味那就不能吃了。” 大婶笑了笑，掏出六个铜板给周轻言，又看了眼两个小家伙，然后拎着菜篮走了。 周轻言看着眼睛亮晶晶的两个孩子，替他们擦了擦汗，举起手一人拍了一下，“干得好，来宝和五丫最棒了！姐姐为你们骄傲！” “走，回家吃饭了！姐姐今日给你们做好吃的！等会儿去买酱牛肉给你们吃要不要？” “要要要！我要！” “我也要！姐姐也吃！” 一大牵着两小离开集市，大姐和周围支摊的众人早就注意到周轻言的举动，目瞪口呆的对视了一眼。 尤其是那大姐受到的震撼和启发最大，回家后看到自家孩子被溺爱得什么都不会做，又想到来宝和五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揍了一通，决定学着周轻言的做法，带去了集市。 周轻言卖了一天就嫌太热不肯去了。 还剩下十几筒留着慢慢吃或者送人也好，总比卖不出去赚不了多少银子还得待上几个时辰好。 周轻言午时做了一顿大餐，三姐弟好久没坐在一起吃午膳了，这顿饭吃得格外温馨和乐。 她不知道的是那位买了果子酱的婶子拎着篮子回府后当天午膳就尝了这个酱，又分给其他人尝了尝，管家看到后也尝了一嘴，就这样传到了主子耳朵里。 李巍看着管家手里的竹筒，里面装着的鲜红果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和他吃的一模一样，顿时问清楚了来龙去脉。 “所以那位周姑娘还在集市上卖果子酱？” 管家听到“周姑娘”三个字就竖起了耳朵，他知道这位周姑娘就是让公子胃口变好的香满楼师傅，只是没想到这姑娘还在私下卖东西？ “若是明日她还去集市，把她手中的吃食买下来。所有吃食全都买下来。” 管家不解，看到公子不容拒绝的表情，答了声：“是。” 然而第二天的周轻言已经去了香满楼继续上工，也没打算再去卖果子酱了。 ------------ 第一卷 第30章 为了生存 沈听羽颠颠的跑来买果子酱还把周轻言吓了一跳，“少东家如何得知的？” “大家都在说你熬了许多，周姑娘你全部卖给我呗，我给你十文一筒如何？” 周轻言被转移了注意，高兴的答应了，“那我酉时上工给少东家带来，都在家里的，还有二十罐左右，用竹筒装的可以存放半月左右。” “行。这个赏你了，就当感谢你这段时日给我们酒楼招揽了这么多生意，不用客气。” 周轻言拿着一锭银子，笑得真挚了几分，“多谢少东家，少东家真是个大好人，真后悔没能早些遇见少东家。” 这话说得沈听羽眉开眼笑，谁不想被人夸呢。 “好好干活，日后给你涨月银。” 周轻言再次道谢，目送自己的“衣食父母”离开，眼里都是笑意。 这几日花掉的二两银子又赚回来了一两，她当天午时下工后就买了两大包来宝和五丫爱吃的糕点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隔壁院子刚好有个大姐出来，和周轻言对了个正着。 在这里住了这么长一段时日，哪怕周轻言没特意去结交，但也把周围几家经常见到的人混了个眼熟。 他们姐弟住的院子隔壁就是一家五六口人，三代同堂整日热闹得很，时不时还能听见他们在院子吃饭的交谈声。 周轻言对着妇人笑着点了点头就要进院子，那大姐突然叫住了她：“姑娘，我之前在集市上好想看见你了，你是不是在卖那个什么果子酱？” 周轻言脚步一顿，“是的，我自己做的果子酱，山葡萄和野莓果，您看到我了？” “是啊，我们都去那儿买菜呢。之前听说隔壁搬来了人，还总是见不到你家的人影，没想到就你一个小姑娘和带着两个孩子，那日我瞧着还以为认错了人。” 周轻言礼貌的笑了笑，刚想说自己回去了，就听到那大姐说：“我夫姓张，姑娘姓周对吧？” “对，张夫人您叫我小周就好了。” “诶，叫什么夫人，我们这种人家喊一声大姐就好了。小周啊你那果子酱好像还挺香的？还有卖的没？我给我家孩子买一罐尝尝。” “当然有，张大姐你稍等，我进去拿给你。有山葡萄和莓果酱，你要哪种？六文一罐。” 张大姐惊了一下，“六文？这么贵？” 肉也才十几文就能买一斤了。 周轻言解释道：“这果酱里加了饴糖，而且果子也挺贵的。我不赚什么钱，多卖一罐也好给我弟弟妹妹做点肉吃。” 她不动声色的诉苦倒是让人不好讲价了，张大姐最后买了一瓶山葡萄酱。 “多谢大姐照顾我生意，若是好吃下次再来买，我给你少两文钱。” 张大姐眉开眼笑，“那敢情好，下次我再来买啊。那我先走了，孩子他爹在城外做工，得去送饭。” 周轻言和人告辞，进去后关上院子门，两小只从灶房里探个头出来：“姐姐，你和谁在说话啊？” “隔壁的一个婶婶。你们吃过午饭了吧？热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千万别烫着。” 因为她午时之前要到酒楼去，中午不能陪着两个孩子一起吃饭，于是每日都会提前半个时辰把菜做好，然后放在锅里盖住，等他们饿了再拿出来吃。 好在正值暑热之时，饭菜盖住一点都不会冷，午时拿出来吃刚好。 周轻言唯一担心的就是两小只端菜的时候会端不稳被锅里的热水和水汽烫到。 不过她每天离开之前都耳提面命一下，他们也没出过意外。 若不是为了生存，她是真不放心两个小孩单独呆在家里这么长一段时辰没人照看。 可是要请人来照顾她又根本放心不下，更何况他们家没钱。 周轻言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想法，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排好一切。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存钱。 银子越多越好。 接下来好几日每次午时末她回家都会碰到隔壁的张大姐去给丈夫送饭，两人打个招呼聊几句，很快熟悉起来。 周轻言为了让两个孩子在家有事情也能寻求帮助，于是在确定了张大姐是个心善品行还算不错的邻居后热情的和她联络感情。 偶尔把买来的糕点分两块给张大姐，让她带给家里的孩子吃，又偶尔把自家炸的南瓜饼给她家尝尝，张大姐吃了她的东西不太好意思，偶尔也会把自家烙的饼子分给周轻言。 说到买来的那个南瓜，周轻言在前日歇息的时候本来打算给两只崽崽炸南瓜饼，谁知道买回家后两个小家伙就反悔了，让她不要做。周轻言只能暂时放在屋檐下，等他们想吃的时候再吃。 然而当天晚上她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是贼，拿着棍子出去一看，竟然看到两个家伙蹲在南瓜前嘟嚷着变马车。 当时可把周轻言逗得肚子都笑痛了，解释了一番何为童话故事，带着两个失落的崽崽回屋歇息，她连梦里都觉得好笑。 周轻言听到隔壁传来开院子门的声音，把一小碟糖醋排骨端出来拦住了人：“张大姐回来了。正等着你呢。这是我做的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给你分一小碟，让你家人尝尝。” 张大姐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了半天没能拒绝得了，想到这几日吃过周轻言不少吃的，连家里孩子他爷奶都在感叹隔壁小周人好，她心头惴惴，想到孩子爷奶嘱咐的，小心问道：“小周啊，我们这吃了你这么多东西，我也不好意思，你可千万别送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啊？只要我还能做到的，你尽管说。” 周轻言心头松了口气，总算等到这句话了。 她笑得更热情了几分：“张大姐，其实也没啥事儿。我这不是在酒楼做工嘛，你也知道我家只有我们姐弟妹妹三人，平日里我要去酒楼就他们两个小孩在家里，就劳烦你们家帮忙注意一下，若是他们有事儿还望你们能帮个忙，或是来香满楼后厨找我。” 张大姐也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啥事儿，这不就是小忙嘛，于是急忙答应下来。 ------------ 第一卷 第31章 凉拌马齿苋 周轻言透露了自己在香满楼做工后又被张大姐拉着问了好多。 问她家里怎么只有三个小孩，父母呢家人呢？还问她怎么进了香满楼，又在香满楼做什么工。 她只挑着能回答的简单回了几句，其他的都囫囵应付了过去。 “小周，后日我和附近的几个大姐一起去城郊摘野菜，你要不要去？” 周轻言愣了一下，“城郊有野菜？” “是啊，去东郊的话只用走上一个时辰就能到，山上不少野菜，我们这些妇人隔三差五有空闲就约着去，还带着家里的孩子，你也可以带上你的弟妹一起去。” 周轻言没拒绝，“我回家问问他们，若是要去是哪一日？” “就五日后，若是不下雨就去。有十几个人，不怕有危险。而且小孩也能出去动动身子骨长得快些。你要去的话记得带个竹篮或者背篓，拿把刀。” 周轻言默默记下。 五日后，她带着来宝五丫跟在一众妇女孩童后去了东郊的山上。 果然如张大姐所说，郊外环境好，前两日下了场雨野菜很多，甚至找到了一颗野枣树，只是那枣子高悬在枝头还未熟透，稍微低矮一些的早就被人摘光了。 来宝兴奋的拉着她：“姐姐，等枣子熟了我们再来！” 旁边张大姐和几个大姐笑呵呵地说道：“等熟透了恐怕就没了，要是想吃得早点来。下月我们还一起来摘果子，来宝，让你姐姐带着一起来，到时候你就和我家这三个小子一起爬上去摘。” 周轻言跟着笑了笑，看了眼和一群孩子玩得开心的来宝和五丫，心里有些酸涩。 她平日上工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肯定憋坏了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周轻言也不想禁锢了他们，让他们自由的和同年龄段的孩子一起采花扑蝶玩耍。 山间的野菜很多，周轻言发现大家好像只摘冒头的野笋和长老了的荠菜，其他的都不怎么认识。 周轻言不只是看到这两样，她发现还有大片的马齿苋，粗壮又鲜嫩，甚至还有酸筒杆，曲麻菜和益母草。 她认识的也有限，好多都是以前在书上看到的，没想到用在了这儿。 只要是她认识的能吃的都被大把大把薅在了竹篮里。 相比其他人在抢有限的那两三种野菜，周轻言的竹篮很快就装满了。 张大姐和周围几个离得近的人凑过来，好奇又惊讶的看了眼她的篮子：“小周啊你挖这些草做什么？难道是草药？” “不是，这些都能吃。” 接下来周轻言身边围拢了一圈人，纷纷向她打听这些菜是什么怎么吃。 走到深山山脚，他们没再继续往里走了，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饼子。 周轻言拿出几个大包子和一罐肉酱，那香味传出去，其他人手里的饼子都不香了。 “小周，你这吃的什么啊？这么香！” “自己做的酱。”周轻言看了眼开口的妇人，她不太熟悉，只记得之前自己给大家介绍哪些野菜能吃的时候这人从她篮子里直接抓了一大把塞进了自己的筐里。 “真香，这里面有肉吧？味道咋样？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周轻言无言了片刻，发现好些人都在期待的看着自己，似乎都想尝尝她这肉酱的味道。 张大姐嗤笑一声替她拒绝：“哟王大花，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人家小周就带了这一罐酱，分给了你她和来宝五丫还要不要吃？” 王大花理直气壮：“我就尝一口，这不是没吃？要是好吃我可以买啊！小周你不是之前在集市上卖酱？” “人家卖的那是果子酱，这可是肉酱，不卖！”张大姐翻了个白眼：“再说给你尝了，大家也都想尝一口，你说小周要不要分？这么多张嘴，分出去她和两个小的还吃什么？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和小姑娘抢吃的，你要不要脸！” 这话说得王大花脸色难看，其他动了心思的人也都脸色讪讪，因为他们这一路看着周轻言好说话，对人也客气有礼，还真有尝一口的意思。 “不吃就不吃，张翠翠你干什么替小周说话？你该不会是得了她什么好吃吧？” “我呸！我这是心有不忍！你以为谁都像你脸皮那么厚。” “你骂谁！” “我骂你怎么了？光是你刚才说的那话就不要脸了……” 眼见两人要因为自己的一罐肉酱吵起来了，周轻言心里对张大姐满是感激，急忙劝阻：“这个肉酱我确实是自己做来吃的。张大姐也知道，我卖的是果子酱。要是各位姐姐想要尝尝也可以嘛，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只是来宝和五丫还没吃，我得先让两个孩子吃了来，姐姐们稍等，一人尝一口还是有的……” 立刻有人不好意思的拒绝：“小周你别听王大花胡说，我们就是好奇，没想着要尝！这肉酱多贵，就算你给我们，我们也不好意思啊。” “就是，我们可不会抢你们三姐弟妹的粮食，王大花就是嘴巴臭，说不出好听的，别理她。” “你们快吃，有我们在没人敢抢你的！” “……” 周轻言笑了笑，和张大姐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道谢后安心吃起来。 五丫眼神闪了闪，看向周轻言的时候眼底满是崇拜和好奇。 离开的时候周轻言跟着大家一起走了另外一条路，又摘了好多能吃的野菜让张大姐帮忙背了回去。 当天晚上周轻言做了酸筒杆炒肥肠，凉拌马齿苋和曲麻菜炒鸡蛋，咸香或是麻辣的滋味让人食欲大增，连她都忍不住吃了两碗饭。 饭后给正在炒菜的隔壁张家送了份凉拌马齿苋，第二日听到张大姐夸了好半天还把做菜的方子要了过去。 周轻言去上工的时候带了一份凉拌马齿苋去，获得了许多人一致的喜爱。 于是后厨采买的人找周轻言打听清楚这种野菜的样子后去到处找食材了，过了几日香满楼推出了清热解暑的凉拌马齿苋，爱的人能吃得精光，不爱的人总觉得有怪味。 再次给酒楼带来创收，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 第一卷 第32章 楮树皮造纸 “来宝，五丫，快看姐姐给你们带回来什么了！” 周轻言还未到院子，声音先传了进来。 屋子里正在玩耍的两个小孩冲出来，小腿迈得飞快：“姐姐！” “姐，这是啥？” 周轻言费劲的把一大捆木材丢到地上，锁了门激动的说道：“这是楮树皮！你们知道这玩意儿能做什么嘛？能做出纸！” 来宝和五丫都不太懂，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等着周轻言解释。 “楮树皮和桑树皮都能做出纸，到时候就不用去书肆买纸了，可以省好多银子。你们也能用毫笔在纸上写字儿了！” 这几日她教了几个字，两个崽崽都用笔沾了水在桌上写的，歪歪扭扭还看不怎么清楚。 有了纸她再买块墨砚可不就是凑齐了笔墨纸砚！ 五丫眼睛一亮，这才明白这纸能用来做什么，她激动的围着树皮绕了两圈，“姐，真能用这个写字儿？” “当然！等我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开心吧？” “开心！” 来宝脸垮了垮，“姐姐，就不能不写字儿吗？我真不想写。” “不行！认会写！”周轻言其他都能答应两小孩，但是读书识字儿绝对不会将就他们。 必须得会。 当前市面上的白、黄麻纸用的是黄麻、布头等原料制成的，纸质坚韧，那些材料也被官府掌握在手头，寻常百姓家不可能寻到。 周轻言还是今日从灶台那里无意间看到的。 之前没注意过烧的柴火，今日却看到了楮木，周轻言立刻想到了后世拿来造纸这一用途。 当下的人都不知晓，她倒是能抢占先机。 可谓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 周轻言以家中木柴难买为由，找白掌柜特意说了一声，花钱从香满楼里买，于是得到了半捆楮木。 楮树皮灰白，表面有些粗糙，后世还用来做纸币，文书，券契等，周轻言用刀剥皮的时候差点把手划出口子。 切菜的刀还是钝了许多，她费劲剥下来半张皮遂即放弃。 “明日买了刀再来弄。” 第二日早，周轻言花了十文钱买了把砍刀，回院子继续砍树皮。 第一次做她其实也不知道需要多少量，就当先做一张试试，万一失败了呢。 周轻言剥好十块大树皮，晾晒在屋子外的阶沿上。 等到来宝和五丫起来之后看到这满地的树皮，兴奋的问道：“姐，这真的能做纸？” 周轻言把脑子里的做法步骤过了一遍，也不太确定，毕竟之前她是因为向往那些回乡下种田摘花做非遗的视频博主，所以经常刷这些视频把步骤记下来的。 “我先试试吧，若是不行还是去书肆买。” “姐，这个要晒多久？若是下雨的话我和来宝在家中帮忙收起来。” “好啊，那你们可得记住了啊。晒干了就可以收了，最好完全晒干树皮里的水分。” “那可得好几日啊。”来宝对造纸还有些兴致，现在倒是等不及了，“几日能造出来纸呀？” “十天半月吧，或者更长。晒干后用水泡一段时日，然后用草木灰煮软煮烂，清洗之后切碎舂打，此步为打浆，然后抄纸，揭纸，还差一些工具，等我慢慢买回来。” 这么麻烦，还需要这么长时日，怪不得一刀纸就卖那么贵。 周轻言叮嘱了他们不要把造纸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时下造纸术只供官府用，虽说没规定平民百姓可私下造纸，但这门技术若是传扬出去，她这个无背景无权势的人肯定会陷入什么风波里。 对待危险的直觉周轻言一向是敏锐的。 …… “周师傅，外面有人找你。” 酒楼里的一个小二跑到后厨来传话：“是个男子。” 周轻言坐在院子里帮忙摘菜，闻言好奇：“他可说名讳？”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男子，除了那个牙子之外还能有谁？ “没有。不过那人长得瘦瘦高高的，比我高一个头。” 周轻言一下子想到了猴子。 她认识的人中除了猴子之外，不记得有什么瘦高个儿。 果然到了酒楼外，看见来回踱步的猴子，似是有什么急事儿，看到她出来小跑过来，“嫂……周姑娘，快跟我走！” 周轻言避开他的手，眉头一皱：“走哪儿去？把话说清楚，别拉拉扯扯的。” “薛哥快要死了，他临死之前想要见你一面，专门让我来带你去！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薛哥也看不起我，但他就快要死了，周姑娘你发发善心去瞧他最后一面吧！” 猴子急得团团转，眼看要哭出来了，周轻言眉头更紧：“他怎么就要死了？我和他没任何关系，去看他做甚？别平白污了我的名讳。” 周轻言心头警惕，不知道猴子卖的什么药，根本不答应，“我要回去做菜了，酒楼离不得人。薛二要死了你该去告诉他的家人，而不是来找我。” 转头就走，毫不留情。 她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薛二要死和她无关，他要见她，她就必须得去？ 开什么玩笑。 别说当下男女之间的相处严苛到挑剔，就是她和薛二以及猴子之间的关系就没到能跟着他们走的地步。 谁知道去了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猴子咬了咬牙，心里暗骂一声，要来扯她：“周姑娘你为何如此绝情！薛哥都快要死了，你就不能去看看他？他可是心悦你许久，每日晚间都护送你回家——” “住嘴！”周轻言身型飞快往一边躲开，躲过了他的拉扯，严词厉色地斥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我和你们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何要出言诋毁我名声？！” “我没……”猴子见到她怒气十足，后知后觉的想起前段时日在千味楼后厨见到她收拾那掌柜的样子，顿时打了个哆嗦。 “你没什么？你空口白牙侮我名声，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走，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做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官府让大老爷评评理！” 有人注意到这里，频频看来。 猴子慌了，可是这人若骗不过去…… ------------ 第一卷 第33章 下死手 “怎么回事儿？”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峙僵持。 周轻言转头对上了沈听羽和他身后白掌柜的目光。 猴子看到来人衣着华丽，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飞快的转身跑了，还不忘留下一句“周姑娘我会再来找你的”然后飞奔而去。 周轻言根本没能把人叫住，牙根紧了紧，只觉得自己倒霉。 沈听羽瞥了眼周轻言，脸上的笑弧没变：“若是有事儿可以来找我嘛。本公子可是最关心大家的人，周姑娘你又是香满楼的大厨，有难事只要开口我就替你解决。” 周轻言笑着道谢，心里却知道对方在客气。 这个朝代身份尊卑戒律分明，沈听羽这种贵公子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多谢少东家。” 沈听羽又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隐晦，不知道想了什么，兀自笑了笑然后走了。 白掌柜跟在周轻言身后进了后厨，明里暗里的打探情况：“周姑娘，刚才那人找你干什么的？少东家说得对，要是他来纠缠你，你就直接给我们说，我们帮你解决！” 周轻言再次道谢，心里对猴子那番话很好奇。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酉时还未结束，周轻言回家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身上揣了一把刀才离开酒楼。 她的警惕是对的，吓走到回家的那条街上，身后就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朝着她而来。 周轻言冷着脸，手中的刀朝着后面一挥，把围拢过来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她这才看清楚来人。 彼时正在街角，附近的几家店铺全都关了门，远处的烛火明明灭灭，不甚明亮的照射过来，连人脸都看不怎么清楚。 周轻言被四个壮汉围着，浑身汗毛倒竖，目光如炬的紧盯着他们，手中的刀柄握得死紧，不敢松懈。 “你们要做什么？” 一对四，还是四个壮汉，不知道他们武力到底怎样，周轻言不敢大意。 “这是大街，还有人路过。你们最好今晚弄死我，否则我一定会弄死你们。” 阴测测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来的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某个男子一挥手，他们齐齐朝着周轻言靠近。 周轻言咬紧牙，看来今晚要硬拼了。 这些人是猴子派来的？还是薛二派来的？ 该死的。 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答应薛二，他恼羞成怒就让人对她下手吧？ 若真是这样，周轻言绝对不会放过他！ “动手！” 四人迅速朝着周轻言出手，竟然都有武力。 周轻言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来人到底什么目的？要她的命？ 手中的短柄刀是用来切姜蒜的，因为便于隐藏所以被她塞在了兜里。 周轻言有些后悔自己没把那柄大砍刀随身带着。 冲到最前面的男子伸手要控制她的肩膀，被周轻言利落的侧身躲开，另外三人同时出手，一人对付她后背，另外两人对付她的手和腿。 周轻言哪怕再学过泰拳。可面对四个同时进攻的男人根本就无法全部顾及，肩膀被人锤了一拳，钝痛让她身形僵滞。 力气真特么的大！ 这是打算下死手啊，怪不得一出手就是四个人对付她。 怎么办？ 今晚她该不会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吧？ 到底是谁要害她？ 周轻言下腰转身避开左边一拳，同时扫腿踢向右边的两人，手中的刀子往后用力一砍，砍到了某个人，只听见一声哀嚎，把人退后几步。 周轻言拳头落在人身上好似在挠痒，这些人肌肉太硬，反而把她的手锤得很痛。 刀子见缝插针的捅向他们，然而她的力气有限，没几招就落了下风。 来这里这么久，她有些后悔自己平日太忙太累没有练拳了。 难道天要亡她？ 马蹄声由远及近，哒哒声响在傍晚的大街上格外清晰，尤其是越来越靠近打斗的几人。 周轻言肩膀和肚子都挨了两拳，听到马车声心里存了点希望，急忙喊了一声，“救命啊，抢劫了！” 她不敢喊杀人，怕来者听到后会飞速逃离。 那四人听到动静后招招带风，凌厉的攻势下一刻就要落在周轻言的身上，她眼睁睁看着根本来不及反应。 此刻几枚石子从马车里飞出来，朝着那几人刺去，哀嚎声先后响起，等周轻言回过神的时候四人已经退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向停在几步远处的马车车帘上。 周轻言眨眨眼，看向马车外坐着的车夫，这还是个高手啊。 车夫扫过周轻言，冷哼一声：“三更半夜在街上强抢民女？你们是谁派来的？这般大的胆子，惊扰了我家公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还不快滚！” 周轻言深吸口气，车内坐着的他家公子到底是何身份？还有这车夫脾气也太大了，而且胆子也大，就不怕这四人转移目标要对他和他家公子下手？ 周轻言脑子有瞬间的混乱，思绪发散了一会儿，身边围着取她性命的四人却在看清马车上某个图案后逃之夭夭了。 “你还不让开！挡着我家公子的路了！” 刁蛮车夫在线发威。 周轻言退开两步，吸了口气，鞠躬道谢：“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无以为谢。我是香满楼的厨子我姓周，若是日后有什么能报答两位的尽管来香满楼找我。” “一个厨子能帮我家公子何事儿？让开让开，还不快走，等会儿那群人再回来我们可不惹一身麻烦。” 周轻言嘴角抽了抽。 这马夫说话着实不饶人，可偏偏又好心救了她，就是不知道是车夫救的还是里面坐着的“公子”救的。 周轻言看了几眼车帘好奇得很，恨不得掀开看看里面到底坐着什么人。 然而马车从她面前疾驰而去周轻言也没见到里面坐着的公子。 她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急忙朝着家中方向小跑，跑动间拉扯到了身体的疼痛，她咬牙硬撑，生怕家里两个崽崽出了事儿。 快点，再快点。 风声呼呼灌入耳里，周轻言满身热汗回了家，看到两个崽崽平安无事之后泄了口气，瘫坐在了榻上。 ------------ 第一卷 第34章 深夜马车主仆 身上的伤没让两个小的发现。 周轻言强忍疼痛洗漱后，回自己屋子擦了金疮药，痛得她龇牙咧嘴还要压住声音。 “我可去他的，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老娘一定踹他千百脚泄恨。” 那把小刀早在路上就被扔了，周轻言躺在床上还有些手抖。 她根本就没伤过人，更别说杀人了。 若是今日真的没有生机，她一定会疯狂挥刀，带走一个是一个。可若是没死，她手头又沾了人命，周轻言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会有阴影。 好在一切都没发生。 幸好还没发生。 她总算彻底放松下来，对马车上的两人感激万分。 热烫的泪珠滚落在枕头上，被子里的人蒙着头无声大哭，害怕恐惧惊讶和疑惑全都发泄了出来。 于是第二日看到周轻言在院子里左一下右一下挥拳的来宝和五丫很是疑惑。 五丫拉着周轻言的手软呼呼的问道：“姐，你眼睛好肿。” 周轻言差点再次落下泪来。 吸了吸鼻子，周轻言笑着说：“昨晚没休息好。姐姐没事儿，别担心。” “姐，你要是不舒服就歇息，我和五丫给你做早膳！” 周轻言笑了笑：“哟，来宝和五丫也会做早膳了？什么时候背着我学会的？” 来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说：“我想着姐要是不想做那就把昨天的肉饼蒸一下。还剩下六个大肉饼！” 周轻言摸摸他的脑袋：“好，那就吃肉饼。” 她整日都没表现出异样，只是下工的时候看着外面天黑实在不敢一个人走，在后厨磨蹭了一会儿，硬是等到了其中两个同路的备菜小哥一起同行。 “周姑娘你还背着竹篓呢。里面装把砍刀作甚？” 周轻言笑笑：“这不是在酒楼买柴嘛，我本来打算再买点，没想到今日酒楼就没多少，改日再买吧。” 三人一路闲聊，走到分岔的街道，周轻言和他们不同路，看到那两人结伴走远，心底有些发毛。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之前胆子好大，竟然敢一个人在傍晚走漆黑无人的巷子。 周轻言迟疑着迈开步子，昨晚的阴影着实有些大，她看着前方的黑暗脚步迟迟落不下去。 ——驾。 “哟，这不是昨晚那人嘛？公子，昨晚那个被人追杀的姑娘又在这儿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特意在等我们。” 车夫吊儿郎当的嗓音在夜色中突兀的出现，周轻言竟然觉得宛如天籁。 “小哥，又见面了！” 周轻言惊喜的转头，对上车夫的脸，这次总算把人看清楚了。 一张很年轻甚至带着几分青涩的圆脸，似笑非笑的调侃在周轻言看来格外亲切，“实在是赶巧，又遇见二位了。” 车内依旧没动静。 外头的车夫是个碎嘴子，嘲笑道：“瞧你这胆子不敢走？” 周轻言讪讪笑了笑，目光不自觉的朝着车帘遮挡的马车看去。 什么也看不到。 遮得严严实实的。 “看什么？我家公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小心你的眼，否则我就戳瞎了它。” 周轻言：“……” 有了马车的陪伴，周轻言一边默默忍受碎嘴车夫的冷嘲热讽，一边跟在车旁走到了回家的巷子口，她正要道谢，看见车夫小哥一扬鞭子，飞快的跑走了。 这一对主仆看起来真的很神秘！ 接连好几日她都跟着马车走到巷子口，不是没打探过这两人的身份，却被车夫不动声色的敷衍了过去，周轻言不敢再问。 从始至终马车里的人就没说过一句话。 就这样过了六七日，周轻言没再遇到杀她的人。 她也想私下查探，偏偏她没人手帮忙，只能花点铜板让街上的乞丐帮忙打听。 …… 沈听羽脚步匆匆地进了李府，管家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就不见了人影。 书房门被人敲响，李巍吹了门外冷风低咳两声，喝了口热水，“来了。” 沈听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给自己灌了两口茶，热得嗓子冒烟：“你说的那人我查到了。” 李巍放下杯盏伸手。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东家。” 一封信递过去，被人三两下看完，烧成了灰。 “怎样？还需要查点其他的啥不？”沈听羽好奇：“怎么突然查个小喽啰？和朝中谁有关？” 李巍重新拿起书，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沈听羽眉心狠狠一跳，“你可真狠心！” 对上李巍平淡无奇的眼神后，沈听羽浑身一凛，急忙起身：“行行行，我走，我走还不成吗？你赶紧养好身子，过段时日恐怕不会太平。” 李巍这次嗯了一声，“走吧，别扰我看书。” 沈听羽无奈的转身就走，嗫嚅道：“我再颠儿颠儿地跑来就扇自己俩耳光。” 李巍自然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等到人走后，一个暗卫在他的示意下出现。 “派人看着这人，若是出手……” 嗓音中断了一会儿，暗卫垂着头大气不敢，喘默默等着命令。 “若是对方出手，直接除掉。不要惊动人，也不要泄露任何消息。” 暗卫抱拳：“是！” 李巍头也没抬：“香满楼那里也看着一点。人的性命安危至少要保护好。” “是，公子。” 李巍挥挥手：“去吧。就不要告诉沈听羽了。” 书房熏香滞闷，开了窗后有风穿堂，吹散了浓郁的气味，李巍的咳症缓和了许多，动手灭了香。 最后一缕烟雾腾空继而被吹散，片刻后了无痕迹。 走到前院的沈听羽又遇见了管家，拉着人走到一边：“我说李伯，东家近日到底干嘛了？怎么每回来找都见不到人？是不是……又有动静了？” 他朝着京城方向指了指。 管家一脸疑惑：“老奴也不知啊。沈公子若是有疑问尽管去问公子罢了，老奴就是一个下人，如何得知主子的事儿。” “呔！你个老头太没意思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瞧他忙得很，肯定是有啥事儿。你就告诉我呗，我绝对不乱说出去。” 管家摇头：“老奴是真不知晓啊。公子的事儿也不敢随便妄议，沈公子还是谨慎些，祸从口出啊。” 沈听羽不耐烦的摆手：“得了，我就知道肯定问不出你什么。我走了，改日再来。” 他大步离开，管家目送他离开后摇摇头，转身去了书房。 ------------ 第一卷 第35章 有什么阴谋 战战兢兢了几日的周轻言下工后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去。 她花了银子让乞丐去打听薛家的消息，果然还真打听到了一点什么。 “姑娘你问的那个薛师爷近日都没出门，昨日我跟着他们府中下人去了医铺，买了些治病的药。” 周轻言递给他几个铜板，“你可问清楚了是什么药？谁病了？” “听说是府中的老爷病了，快要活不成了。” 周轻言眉头皱了下，老爷？那就不是薛二了。 猴子为何要骗她，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继续帮我打探，越详细越好。” 快要到午时，周轻言加快脚步去了香满楼。 她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儿，始终摸不着头脑。 结果午时下工被沈听羽叫到了楼上去。 雅间凉意沁人，一进去浑身都舒爽了。 周轻言有些不想出去。 比起第一次上来的紧张和警惕，这次她明显轻松了许多。 大半个月的相处，沈听羽这位少东家时常跑来酒楼让她单独做吃的，周轻言也大概了解这人的性子，比起千味楼的掌柜，香满楼里的人都是极好的。 “少东家，您找我？” “小周来了啊。”沈听羽给她倒了杯茶，“坐下说。” 她坐在了一边，“什么事儿啊？” 沈听羽被她自然的态度惊了一瞬，又想到这位周姑娘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气质，笑着说：“是这样的，那天晚上不是有个人来找你，要强迫带你走，你还记得吧。” 周轻言捏紧手掌，心想来了。 她或许能从沈听羽这儿知道点什么。 “怎么了？我和他不太熟，就见过几面，不知道他为何要来找我。” 沈听羽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薛二你知道吧。他家出了点事儿。” 周轻言疑窦纵生，默默点点头。 “薛家老头要死了，薛老头只有薛二一个孙子，他儿子吃喝嫖赌把家产败光了。如今薛老头临死之前想给薛二找个妻子，于是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周轻言心头咯噔一下，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没想到竟然就是这样简单的缘由。 可不对啊—— “前几日我回家的时候路上有人要杀我，也是薛家派来的人吗？我不记得自己得罪了谁。” 沈听羽看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心里情绪复杂。 这件事儿好像就他不知道？！ 沈听羽不甘心的问道：“你认识东家吗？” 嗯？ 周轻言突然一愣，思绪被他打断，条件反射的回答：“不认识。怎么了？” 不是在说薛家，突然提到东家是什么意思？ “少东家，这事儿不会和东家有关吧？” 要真是这样，周轻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好’运气了。 这份工作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 “我和薛二还有猴子根本不熟，只知道对方的名讳！在进香满楼做工之前，我在集市上卖过吃食，薛二和猴子来买过我的东西，后来时常来，就稍微面熟一些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说到最后周轻言愤愤不平的锤了下小几，茶杯被震得抖了抖，茶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把沈听羽吓了一跳。 这姑娘还真是爆脾气。 “我随口一问，与东家无关。”他呵呵笑了笑，“对你下死手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同薛家交好的秦府派来的。秦府的小姐对薛二有意。” “当时看你被人纠缠就派人去查了一下，没想到查到这些。小周你打算怎么做？” 周轻言恍然大悟，又带了些谨慎，“少东家为什么要帮我？” “这不是看你做的菜好吃，又是独一无二的嘛，要是你有事儿我上哪儿再去找个像你这样的大厨？” 这话听起来倒是让她信了几分。 周轻言皱着眉头想办法解决这事儿。 然后就听沈听羽说：“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帮你解决。薛家就薛老头当了个师爷，现在都快死了，还能有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对你动手。放心吧。” 周轻言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仔细想了想总觉得不对。 可要说哪里不对，她又实在是想不明白。 “少东家打算怎么解决？” 该不会直接杀人吧？ 周轻言可没敢忘这是个权贵杀人不犯法的朝代。 “自有我解决的法子。”沈听羽摸了摸下巴，“对了还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你那些菜滋味可太好了，方子要不要卖给本公子？” 周轻言还未开口，他就解释：“我给你个好价钱！比其他酒楼都高！而且你想想若是能把菜传到京城的酒楼去，会有多少人来吃？” 气氛沉默下来。 周轻言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少东家，那是我家里的方子，我娘死之前拉着我嘱咐过，不能泄露给外人，只传女不传男，更不可能卖方子。” 沈听羽也只是试探一问。能买到固然好，买不到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周轻言那些方子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保证客流不断了。 “罢了，是我唐突。小周你回去吧，我不会再问了。薛家的事情我给你解决，我听说你这几日都跟着其他人同行，等解决好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多谢少东家。我这几日再多做两个新菜给酒楼。” 沈听羽一合扇子，兴高采烈的点头：“那敢情好，我就等着吃了。” 周轻言笑了笑，“好。炒好第一个给少东家尝尝。” 方子她肯定是不会泄露的，她以后还打算自己开店做这些，不过沈听羽帮了自己，总不能口头表达两句。 光是听着就觉得薛家和秦家的事儿很复杂。 秦家人脑子有病，对她下死手有什么用，劲儿不往薛家人身上使。 她还真是遭遇了无妄之灾。 最近有那么一点倒霉透顶，是不是等这件事儿过去后该去城外山上拜拜佛去去晦气？ 周轻言当晚又遇见了那辆马车，和滔滔不绝的车夫。 等到马车要离开，周轻言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们是不是少东家派来的？” 车夫不动声色：“少东家？哪个少东家？我可不认识什么少东家，我家公子身份尊贵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来沾边的。” 周轻言：“……”罢了，是她想多了。 ------------ 第一卷 第36章 板栗烧猪蹄 周轻言在院子里打浆。 木盆里楮树皮泡了几日又拿来煮软了，她洗了两道然后开始打浆，断断续续打了一个时辰，胳膊酸疼。 两个崽崽正在背昨日她教的三字经。 她每次去书肆都会背两句三字经，再学着写里面的字。周轻言也教会了两小只读写。又咬牙买了一刀黄麻纸给两小只练字用。只是来宝和五丫初学，字体很大，一张纸写不了几个字儿就没地儿可落笔了。 周轻言光是买笔墨纸砚就花了二两银子，还是书肆东家照顾她给她算最便宜的价钱。 造纸再次提上计划，周轻言不能偷懒，锤锤打打了许久，两小只好奇的盯了好一阵。 “姐，这真的能造出纸嘛？看起来好复杂。” “嗯，应该能。”周轻言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放下木棍，“走，给你们做午膳。来宝和五丫来帮忙。” 周轻言昨日从集市买了一些山货，中午打算做个板栗烧猪蹄，再做个清蒸鱼，炒个小菜，煮的是野菜丸子汤，滋味鲜美，是隔壁张大姐特意给她拿来的。 剥好的板栗炖烂后软糯香甜，猪蹄烧得耙软弹牙，一揭盖，整个灶房都是香气。 周轻言拿筷子先给两小只一人喂了一口板栗，“好吃吗？” 香辣微甜的口感简直绝了。 猪蹄更是买的肉多的，那屠夫都认识周轻言了，每次都给她赠送一些猪下水，这次还有一小截肥肠一起烧在猪蹄里，灌了汤汁后更是美味。 周轻言不爱吃肥肠，两个崽崽倒是爱得很，一口一小块，吃得嘴巴周围一圈都是酱。 “慢点吃。” 清蒸鱼没动几筷，一大盆猪蹄被啃得只剩下寥寥几块。 周轻言怕他们吃多了会腻，饭后又冲了两碗果酱水。 “姐姐先去上工了，你们在家好好练字，等我晚上回来检查。要是肚子不舒服就在院子多走两圈，但是别热着了。有事儿可以去找隔壁的张婶子。别和陌生人说话，别给陌生人开门……” “知道知道！姐，你好啰嗦！”来宝急忙催促：“你快去上工，等会儿要晚了！” 周轻言失笑：“这么快就嫌弃你姐啰嗦了？好好，我不说了，走了。记得千万别给陌生人开门。若是有人来别吭声躲到屋子里，把门拴上。” 离开之前周轻言都有些不放心。 她不知道薛家又或是秦家会不会找上门来对两个孩子下手。 她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两孩子出事儿。 走出老远后，周轻言又折回来了。 “姐，你咋又回来了？”来宝惊喜，“是不是不去上工了？” “不是。” 看着两只崽崽惊喜之后失望的脸，周轻言问：“今日酒楼应该不怎么忙。来宝和五丫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酒楼？” 来宝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可以吗？我们可以去吗？” “可以。只是姐姐炒菜的时候你们要乖，只能等在院子里。可能会有点无聊，要等到午时之后才能和姐姐回来了。” “我要去！我要跟着姐姐一起去！”来宝大声保证：“我不会打扰姐姐的！” 五丫也跟着肯定的点头：“我也要去！” 于是当周轻言带着两个小孩去酒楼的时候，其他人惊讶又好奇的围着来宝五丫打趣。 “这是周姑娘你弟弟妹妹吧？和你好像！一样的好看。” “来宝，五丫，叫人。”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的拉着周轻言的衣摆，乖乖喊人，又软又萌。 来宝胆子要大些，被周轻言带着和一圈人打过招呼后还能凑上去搭个话，逗得人开怀大笑。 白掌柜还未进来就听到笑闹声，眉头一皱正要发火，就看到了人群中围着的那两个孩童。 霎时眼睛一亮，也跟着凑过去打招呼逗小孩。 周轻言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想让两个孩子留在后厨院子的意愿，白掌柜都没迟疑立刻答应了。 “这后厨大的很，两个小孩倒是装得下。就是小周你可得好好嘱咐一下，别磕了摔了，也别碰那些菜和食材。” “这是当然，我已经嘱咐过他们了，来宝和五丫都很乖，也很听话，不会乱动的。” “那就好。”白掌柜让人拿了两个躺椅放在树荫下的空地：“让他们歇息。周姑娘听说你今日打算做两个新菜？快做出来瞧瞧，少东家已经来了，专门等着的。” 周轻言这次新菜做的是麻婆豆腐和韭菜盒子。 格外简单的两道菜味道却截然不同，完全两种风格。 “这个韭菜盒子上菜的时候记得切开半块给客人展示，其他人看到了才会了解是用什么做的，能吃的人自然会点。麻婆豆腐主要是用的辣椒，味道辛辣开胃，我没放多少辣椒，否则太辣了吃了受不了，记得点菜的时候让小二解释一下。” “好好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豆腐我看着采买了一箩筐，大概能做五十份，韭菜盒子就三十份吧。” “好嘞！周姑娘你忙，我这就去安排。” 周轻言多煎了几个韭菜盒子，分了三块给其他人，留了一大块他们三姐弟分吃。 她没吃多少，毕竟以前经常自己煎着吃，大多都喂给了两个崽崽。 这两道新菜一开卖立刻就有大量的人点菜，周轻言提前调好面糊，也调好了酱汁，等到大堂传来点菜的声音立刻就能下锅。 楼上的沈听羽吃得满头大汗还停不下来，实在是太香了太好吃了。最后两小盘被他一扫而空，还没吃够呢。 周轻言把新菜的那些食材做完，给掌柜说了一声，带着两个崽崽提前回家了。 今日天色阴沉沉的，县城上方积聚了大片乌云，她本来打算去买抄纸帘，之前在木商那里看到过某种帘子很适合用来抄纸，可又怕突然落雨，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家。 临近端午，一日比一日热。 周轻言买了五斤糯米，回去泡上，把昨日没吃完的菜蒸了蒸，又给两个崽崽炒了鸡蛋。 家里的鸡蛋吃得最快，半个月就能消耗掉三十枚，吃过午膳后，周轻言去院子继续打浆。 ------------ 第一卷 第37章 野生山药 楮树皮灰白拉丝，越捶打越黏糊，半个时辰后，周轻言把弄好的浆水放在屋檐下盖上。 就差工具了。 午憩时分外头的大雨终于落下，噼里啪啦砸在屋顶，暑气更加浓厚。 周轻言热醒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此刻格外羡慕少东家雅间里的冰盆。 若是能—— 周轻言一个翻身起来，她是没有坚冰去暑，但是可以做解暑的吃食啊。 等到来宝和五丫起来的时候，一人面前多了一碗凉薯粉。 凉薯粉切成细细的丝条，放在井里冰了一阵，又加了两大勺果子酱，甜滋滋的清凉解渴。 “好好吃！姐，我还想要！” “不能再吃了。剩下的明日再吃。” “那我晚上能吃猪蹄吗？” “昨日才吃了，又想吃，五丫怎么没说想吃些什么？” “姐，其实我也挺想吃的……” 当天下午大雨没有停过，周轻言撑着油纸伞到酒楼的时候裤脚全打湿了，尤其是绣花鞋脏得不能看。 她好在有先见之明带了一双，避开人刚换上，白掌柜就来催菜了。 晚上她还是负责那两样新菜，不过雨势太大，来酒楼的人并不多，卖完三十份白掌柜让她先行回去。 周轻言离开之前拿到了这月的月银，足足有三十两。 大晚上的她不敢全带在身上，于是和白掌柜商量了之后分几次带回家。 身上揣着五两银子，回家的路上哪怕再次打湿了鞋袜，周轻言心情都极好的。 她做了好多道菜，光是新菜就给她赚了大概二十两提成。 如果不是计划着自己开店铺，周轻言有时候觉得能这样继续做下去也挺好的。 回家路上雨小了许多，再次遇到马车的时候她都快要拐进回家的巷子了。 “周姑娘。” 穿戴蓑衣的车夫扬声喊了她，“好几日未见了。你的事儿都解决了吗？” 周轻言停下来，笑着点头：“香满楼的少东家是个大好人，他让人给我解决了。多谢关心。” “那就好。” 车夫小哥今日没有嘴碎，“今日之后我和公子也要离开了，怕是不能再遇见。后会有期。” 周轻言心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不是没察觉到，这些日子这马车上的主仆二人对她很隐晦的照顾，她还未知晓二人名讳，他们就要离开了。 “我……” 她嘴巴微动，嗫嚅了一下，算了。 君子之交，有些问题就不问了，没有意义。 “多谢二位同行陪伴。我周轻言记在心里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日后再来，我定当请二位去香满楼吃顿饭，别的不说哦，我的厨艺可是极好的。” “那就后会有期了。” 她郑重的朝着马车鞠了一躬，满是真诚和感激：“多谢相护之恩，轻言铭记于心。” 车夫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心中也颇有几分感慨。 公子每晚让他驾马相送，虽说好几日都只有他一人，可和周轻言相处之后他是真心觉得这姑娘大气爽朗，性子不骄不躁。 今日他本来按照时辰要来护送她，公子却也跟着来了，还说今晚是最后一晚。 “后会有期。” 马车渐行渐远，车内的人在经过后撩开车帘，从缝隙处往外瞥了一眼，又淡淡的放下了。 周轻言有些恍惚的看着马车消失在黑暗里，转身回家。 陌生人的善意让她打从心里开始接纳这个世界。 不只是马车主仆，还有香满楼的人，少东家也好，白掌柜和其他人也好，还有之前的郑哥李哥和卓子，他们都是极好的人。 如此想来，自己运气倒也不是那么差。 当晚雨停，第二日天晴气爽，烈日当空，却没前些日子那么热。 她去集市的时候看到之前卖果子的那大姐又在卖市面上见不到的东西。 摊位前围着一圈人，纷纷好奇的看着她竹篓里的东西。 “这是啥？瞧着像是树根。” “这能吃？你可别乱说啊，吃出了人命咋办？” “树根能吃？简直是闻所未闻！之前就见你在这儿卖那种奇奇怪怪的果子……” 周轻言凑近一看，那哪儿是树根，分明就是—— “大姐，你又来卖东西了？” 周轻言一打招呼，那大姐立刻就注意到了，撇开一群大伯大婶，专门给她解释：“这个东西也是我从山上挖的，前些年我家实在吃不起粮食了，周围的野菜也被挖空，就找到了这个树根。只要削皮煮熟了就能吃，又粉又好吃！姑娘要不要买点尝尝？” 旁边一个大娘不满了：“这东西你说能吃就能吃？该不会是骗子吧？” “就是，这东西咋黏糊糊的，削皮吃了死人怎么办？” 大姐再三解释不死人，可偏偏其他人又想瞧热闹又好奇这棍子一样的树根。 周轻言看了眼，直接开口：“大姐我全要了，怎么卖的？” 妇女松了口气，看向周轻言的眼神带着感激，“这个我也不知道还可以咋吃，不过这皮碰到手会很痒，我家也只敢吃一点，吃多了会怎样我们也不知道。周姑娘你若是要，这一篓就给你算七文钱。” 周轻言嗯了一声，又看向四周：“伯伯婶婶们你们要买吗？不买的话我全买了。” 一大娘摇头：“这东西能不能吃还不知道，小姑娘你买了不会吃出状况吧？还是别买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跟着劝阻。 周轻言笑了笑，对上大姐着急的眼神安抚的摇了摇头，“大姐能帮忙背到我家吗？我感觉我背不动。” 这一篓起码有个十几二十斤了。 大姐连连点头，连钱都没收，背上背篓就跟着周轻言走了。 “周姑娘真的多谢你了，每次都是你照顾我，还多给我银子，否则我都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卖了……” “不用谢，我以前也吃过这东西，其实也不叫树根，它叫山药。” 没错，这酷似树根的东西就是山药。 想来是因为在山里现挖的，很细很长，比起后世的要小一个号，不过这个时候的东西也都胜在天然，不是大棚培育出来的蔬菜。 ------------ 第一卷 第38章 排骨山药汤 周轻言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人们不认识山药。 “姑娘你吃过？！”大姐惊讶了一下，“这东西……山药怎么吃？真的没毒对吗？” “没毒，也吃不死人。” 周轻言买了抄纸帘，花了十文钱，带着大姐往家走去，“确实需要削皮。就像大姐你说的，可以煮熟了直接吃，也可以用来炖鸡汤。甚至用来清炒或者烧排骨。” 大姐默默记下，心里不免对周轻言更加好奇，只觉得她什么都懂，什么都认识似的，明明岁数不大。 等送到了家门口，周轻言给了她三十文，算的一文钱一斤。又让她记住地址，下次再有继续送来，有多少要多少。 大姐感恩戴德的拿着钱离开。 “姐，你买的什么？” “这是山药，长在土里的。我们今日炖排骨汤。” “好！” 洗了两根山药，周轻言打了五次水。这两日一直在断断续续下雨，山药外皮全是泥，洗干净再削皮，剥出内里白肉，再洗净切成一截一截。 来宝摸了摸，有点黏糊。 周轻言把买来的大陶罐架在旁边的小灶台上，这是她用泥新堆的，刚好用来熬汤。 排骨切段加入葱姜焯水，捞起来后冲洗，大锅倒油煎至两面金黄，然后放进掺水的陶罐里，煲一盏茶时间，放入山药，去掉两块木柴，中小火煲两盏茶，加入盐调味，再煲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排骨和山药香气混合着飘散出来，周轻言盛了三碗汤凉着，趁此机会做了个微微辣的麻婆豆腐和韭菜炒鸡蛋。 三道菜一上桌，来宝和五丫就迫不及待的看向周轻言。 周轻言坐下，举起筷子对着他们笑道：“开动吧！” 两道菜份量刚刚好，排骨汤崽崽们都很喜欢，尤其是山药吃起来格外粉糯，汤鲜味美，若不是吃不下了，来宝和五丫还想多喝一碗。 “这么早吃过午饭，等会儿姐姐先去酒楼一趟，你们在家饿了就喝汤，我在灶上给你们热着。” 周轻言背着十斤山药提前去了酒楼。 后厨一堆人围在背篓边：“周姑娘，这是啥啊？我们咋没见过？真能吃？” “嗯能吃。我在家里就吃的这个。炖汤很好喝也很补身子。” 周轻言吩咐道：“泥我洗干净了，你们把皮削了，然后切段，大概两截指节那么长一段备用。今日有新菜，就山药排骨汤。” “周姑娘，我去叫白掌柜！” 等到白掌柜来了后厨，一听周轻言的话当机立断答应下来：“就听姑娘的！姑娘说什么你们做什么！抓紧时候，大堂已经有人来了！” 周轻言：“采购的排骨有二十斤，这儿的山药有十斤，是我自己花钱在集市买的，排骨汤能做十份。” 掌柜很是信任：“好，我这就去禀报少东家，至于山药钱，我给你记在账本上，等会儿单独算给你。” 当日午时香满楼的一道排骨山药汤迅速引起关注。 这汤味道咸鲜，因为可选择的调料少，加上山药是纯天然的食材，搁在一起炖汤最大程度保留了鲜味。 这个朝代没人吃过山药，陡然一吃到这个食物，瞬间征服了众人的味蕾。 午膳时候来的人多，十份汤很快点完，甚至喝到最后有人花银子分了一碗汤，那滋味直到离开酒楼的时候还没忘记。 “掌柜的，酉时再来还有这汤吗？” 白掌柜笑笑：“这要等我问问我们家周大厨。周大厨说了这汤补脾养胃，生津益肺，对人可是大有好处。可也不宜喝多，山药是我们周大厨特意带来的，别处可都没有卖的。” “山药？这名儿新奇，可是长在山间的一味药？” 白掌柜：“正是如此。所以这味汤限量，晚间有没有那就要靠诸位的缘分了。不过我们酒楼近日的新菜麻婆豆腐和韭菜盒子大家也可以尝尝，风味完全不同，也都是我们周大厨的手艺。” 有人叫喊着：“那两样新菜我们也没吃着！掌柜的，什么时候能多上点，每次排到我就没了！” 白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我会给周师傅说的，大家多来几次总有机会吃到！” 这波宣传全都是周轻言随口一说被白掌柜琢磨出来的，要么人家怎么当掌柜的，光是口才这一项就很厉害。 周轻言做完菜后擦着汗坐在院子里歇凉。 白掌柜急匆匆走来：“姑娘，你这汤备得太少，前面卖得可好了，大伙儿都问晚上还能吃到不？” 说得掌柜都想尝尝味道了。 实在是那汤不止闻着香，熬出来是浓白的，一看就让人食欲大振。 “不瞒掌柜，这山药我是从集市上一个熟悉的大姐那儿买来的。一共也只有二十多斤，我家里留了一些，剩下的全搬来了。” “那还能从大姐那儿买吗？有多少我们酒楼要多少！” 周轻言好奇：“很多人喜欢？” “可不是嘛！全都在问！” “我给大姐说了，要是有再送来我家，到时候我问问她。本来这山药我是打算做来给大家尝尝的，毕竟没人吃过，我怕大家不敢吃，没想到这么多人喜欢。” 掌柜急切询问：“那位大姐啥时候能送来？这汤可比鸡汤鸭汤好卖多了。” “得过个两三日吧。她昨日才来，又住在乡下，进城一般都是隔个三五日。” “其他地方有卖的吗？这山药长啥样？我让人去采购！” “就像是树根……我和大姐认识，但其他人不一定认识。若是买到其他的……” 白掌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就是所谓的有钱没地儿花吗？ “那人下次再来你把她带来酒楼，我和她直接定食材！钱不是问题！” 周轻言：“……” 钱不是问题，这话说得可真豪气。 开酒楼果然很赚银子。 周轻言仰天长叹。 她何时才能开一家酒楼啊？ 还想把属于自己的酒楼开到各地去，就和这香满楼一样，听说在京城各个地方都有分店。 周轻言羡慕得有些眼红。 ------------ 第一卷 第39章 她会不会走 纸浆里的纤维在水面悬浮。 周轻言举起抄纸帘在水里轻荡，纸浆落入抄纸帘来回四五次，形成一层薄薄的白色浆纸。 提起来后翻转帘网，纸浆定型落在木板上，帘落木板则成一张纸，重复这个操作数次，堆积数百张后控水，静置一夜后牵纸，烘纸，最后晒纸。 来宝和五丫是一路跟随着周轻言一步步完成造纸的，看到白纸形成，震惊之感溢于言表。 “姐……” 来宝都不知道该说啥了，震惊诧异的摸了摸干燥的纸张，他总觉得姐造出来的甚至比书肆看到的更好。 五丫低呼一声扑倒了周轻言身边，一脸崇拜：“姐，你真厉害！” 看着满院子晾晒的纸，虽然摸着粗糙，但是真的造出来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快帮忙取下来，一张张叠好收在一起。这下不用愁没纸写字儿了。” 虽说她领了月银有了钱，可该节约还是得节约啊。 光是买的这些造纸工具就用了她一两银子，不过日后这些东西都能反复使用，只需要花点买木柴的小钱，性价比极高。 “你们帮忙收着，我去磨墨，写两个字给姐姐瞧瞧。” 来宝和五丫平时练字都是用的黄麻纸，来宝字儿写得极大，一张纸就写不了几个，五丫要好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周轻言看他们用完一张就心疼，一两银子买了一刀，相当于一张纸五文钱啊，都能买半斤肉了。 现在好了，随便造，随便用，她再也不用担心银子浪费了。 楮树皮造出来的纸很白，纤维交错，质地柔韧。周轻言先写了个字，虽然下笔有些阻塞，但是落墨变化鲜明，墨水还穿不透纸张背面，不洇墨这一点周轻言格外满意。 她就怕墨水弄得到处都是擦都擦不干净。 两小孩床榻之间的那张木桌也变成了他们晚间练字的书桌。 周轻言打算换个地方住，最好离香满楼近一点，晚上下工回家也方便，最主要是安全。更何况香满楼地理位置在县城的正中，东西街交叉路口的主街上，来往人多，商铺多，还有私塾。 日后让两个小家伙去私塾也更方便。 现在手头有三十多两银子，她完全有本钱能赁个好房子单独住，更甚至可以开一家商铺了…… 周轻言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暂未下定决心，还是打算先换个地方住。 当天午时做完菜后，周轻言再次去楼上找了沈听羽。 “你说什么？” 沈听羽听了她的话惊得瞬间坐直了身子，“你说你会什么？” 周轻言抿了抿唇重复：“造纸。” 她把怀里的一小张纸递过去：“这是我前两日造出来的，费了一月有余，纸张并不比如今市面上的差，甚至更好，不洇墨，质地柔韧，适合存储。写字作画都可，只是这纸是我第一次做，还有些粗糙。” 沈听羽不可思议接过去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的确如她所说有些糙。 最后甚至还叫掌柜送来笔墨写了几个大字。 沈听羽：“……” “这真是你造出来的？” 周轻言点点头。 “你如何造出来的？从何处得来的方子？这是官府持有，私人可不会。” 周轻言嗯了一声，“我自己研究出来的。纸太贵了买不起，所以弄着弄着就造出来了。” 沈听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面无表情：“你猜我信不信。” 这还是周轻言第一次见他脸上没带笑，很严肃认真的样子。 瞧着还挺唬人的。 “从何处来是我的秘密，这纸我真会造。我想把造纸的方子卖给少东家。” 沈听羽倒抽口气，“你卖给我？” “是。我说过了，我缺银子。” “你……周姑娘真不愧是……你等我明日给你答复，这事儿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周轻言一口答应了下来，没察觉他的欲言又止。 当天下午，沈听羽就去了李府。 好几日没来，府中挂了不少艾草，他倒是忘了马上要到端阳了。 李巍听说了他的话后默了片刻，心里竟然觉得有些见怪不怪了。 每次那个周姑娘都能给人带来惊奇。这次不外如是。 李巍沉吟了一会儿，喝了口茶水：“她既然要卖，那就买下来让人试试。这个生意大有可赚，我们不会亏。” 沈听羽感叹道：“这姑娘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我真被她惊到了。你说会不会是从官衙拿到的方子？” “看了就知道了。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不是让人查了她身世，村里一个没爹没娘没靠山还被家人赶走的姑娘。” 沈听羽倒是赞同这话，点了下头突然很惊讶的看向他：“你这话怎么听着感觉很是赞赏周轻言似的。” 李巍笑了笑，不否认也不赞同。 “有件事儿倒是想和你说一声。” 沈听羽好奇：“什么事？” “周轻言做的饭菜极合我胃口，你问问她是否愿意到府中来替我做菜。一日三顿，给她的工钱比酒楼高一成。” 沈听羽不是好奇了，是震惊加愤怒。 “你把她要走了酒楼怎么办？！” “现在香满楼全靠着她的新菜撑起来的，你去看看你多少人为了吃到她做的菜跑来？这一月账本都厚了好几页！” “周轻言走了我上哪儿去找个和她差不多的人？不行！我不同意！” 李巍无奈：“我身子不好，吃过她的菜府中的厨子都不太合胃口，这几日你没瞧我清瘦了许多？”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看得见香满楼不能离了周轻言！” 沈听羽发威，李巍等他气势汹汹的闹了一通后才慢慢开口：“月银给她加两成，你去问她卖不卖那些新菜的方子。还有……你觉得她有这么多菜方子，真的甘愿一直留在香满楼？” 气氛僵滞了一瞬，沈听羽脾气消散了大半。 “你什么意思？” “听羽，我不信你没想过。”李巍给他倒了杯茶：“她不会一直留在酒楼，据我所知这里的铺子赁一月也不过十多两银子，你说她存够了钱会不会自己去赁一家铺子做吃食？” “她带着两个弟弟妹妹不可能不考虑其他因素。不如把人叫来我府中，给我做菜，至少现在给她解决了她在意的问题，不会那么快离开。” ------------ 第一卷 第40章 造纸术 楼上雅间还是周轻言和沈听羽两人。 “你觉得值多少？” 周轻言看了眼笑容满面的少东家，“造纸技术如今除了官府之外恐怕就我会，一口价，我要七十两银子。” 沈听羽眯着眼打量着她，想到昨日去李府听到的那些话，心里有些迟疑。 到底该不该问？ “可以。不过这个造纸技术除了你我知晓以外，你不可再卖给其他人。” “这是自然。”周轻言答应：“至于卖给少东家后，您怎么用我也管不着。不过家中弟妹需要练字，我还是会继续造纸给他们。” “可以。” 雅间外传来几声细微的交谈，隔壁的包间被打开，门又关上，发出砰的声音。 沈听羽喝了口茶，有些心浮气躁：“周姑娘，有门生意想和你商量商量。” 周轻言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们酒楼的东家很喜欢吃你做的菜，想让你去府中专门给他做菜。比香满楼的提成高两成，但要在府中住下。” 周轻言一愣。 她知道香满楼的东家姓李，听说是从京城来的权贵，可她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去府中做菜她不介意，甚至月银能高两成，她需要钱，可是更放不下来宝和五丫。 于是只能摇头婉拒：“我家中还有弟妹需要照顾，若是去府中住下他们怎么办？多谢少东家及东家的厚爱，我就不去了。” 沈听羽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一方面觉得李巍说的对，周轻言肯定不会一辈子留在香满楼当个厨子，一方面又不想她这么快就走了。 矛盾的心情直到再次踏入李府的时候都还没开心起来。 本以为少东家随口一提，谁知道过了两日周轻言再次听到他说：“东家说了，你若是愿意去府中给他做菜，你的弟妹都可以一同住在府中。你也知道吧，李府的宅院多的是，住在府中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况且也比你在外赁房子安全得多。” 周轻言有些心动了。 若是住进李府，她就不用每日来回奔波两趟，而且弟弟妹妹也能随时见面。 好处多于坏处。 周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 “少东家，这位东家我听说身子不太好？我去的话只是做厨子？虽说我和弟妹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但也有志气，万万不会做照顾的人事儿的。” 沈听羽诧异的挑眉，蓦地笑了。 “你想什么呢。你这手厨艺就算是放在京城那也能混个御厨当当，何故让你去做伺候人的奴婢？” 沈听羽好笑：“东家口味刁钻，说实话这些年还没多少厨子做的菜和他口味，你这一手露出来他恐怕早就想让你去府中专门给他做膳食了。” 周轻言松了口气。 她虽说没见过东家，也只听到过一些传言说东家身子不好但是品德好，可一直都不确定，她现在比较相信的是少东家。 既然沈听羽都这样说了，至少她和弟弟妹妹的人身安全不会有问题。 “好，那就麻烦少东家给东家回个话，我很愿意去府中做菜。只是也需得提前把合约写好，每月多少银钱，还有允我和弟妹住在府中等等条件，都要列清楚了。” “这是当然，我这就去回话。明日你就能进府，直接找人自己说清楚。不过好有件事儿……” 沈听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周姑娘你看你也要走了，这香满楼还有多少人想吃你做的新菜都没吃到呢，你看这……” 周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把新菜的方子告诉你，你让其他大厨做。” 沈听羽立刻亲自伺候笔墨。 周轻言坐在桌案前，下一秒又站了起来：“我念你写。” 她差点忘了自己并不会这个时代的字体，学了也只记得一些。 “好，姑娘你说，我来记。” “我记得我在香满楼第一道菜做的是宫保鸡丁……” 沈听羽边记边答：“对对，我还第一个尝到了，好吃极了，又有点时日没吃了。” 周轻言：“……” “鸡肉切丁，葱姜腌制一盏茶，洗净加入生粉调匀，倒入油锅炸至金黄出锅，最主要的还是调料，其中有这些……” 一道道菜记了下来，沈听羽越写心头越觉得震撼。 虽说周轻言每次都说这些菜是家传秘方，可他总觉得这是周轻言自己研制出来的，否则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写了大半个时辰，掌柜忍不住来催促，要到酉时，大堂和二楼全部坐满了人，不少人点了周轻言的山药排骨汤和韭菜盒子。 “今日晚再做最后一道新菜吧，多谢少东家和各位的照顾。此菜名曰大盘鸡。” 沈听羽一听，立刻惊喜连连：“周姑娘果然大气！” 笔墨不停，行云流畅的记录了最后一道新菜。 当晚新出炉的大盘鸡一经端出迅速被人抢空，五十份吃完还有人意犹未尽明日再来。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周轻言明日就不会再在香满楼做菜了。 白掌柜听说她要走，格外不舍得，周轻言都注意到他无数次对着自己叹气的表情了。 “周姑娘你真要走啊？” “去哪里啊？香满楼的月银是最多的，你走了就拿不到这么多银子了。” “是啊，我们都还等着你多做些新菜，我们也能尝一两口。” “周姑娘，那以后岂不是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周轻言来了月余，倒是和后厨的人相处得极好，众人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白掌柜都挤不进去。 她要去李府做菜的事情并未告知他人，这是她的私事儿，也不希望以后埋下什么后患。 于是周轻言在大家的关心疑惑中，只得用笑来回答他们，白掌柜作为唯一知情者，急忙站出来解围：“好了好了，以后还有可能再见嘛。周姑娘可是把这些天的新菜方子都留下来了，到时候大家都好好钻研一下，争取做到一样……” 周轻言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两个崽崽，一听说他们能住在一起并且姐姐不用再每日奔波，来宝和五丫都很高兴，拍着手咯咯笑。 ------------ 第一卷 第41章 李府公子 李府门口的两个大狮子依然伫立着，昨晚下了一场来势汹汹的雨，地滑泥软，周轻言走过来的时候绣花鞋边沾了一层湿泥。 她之前多次经过都是匆匆扫一眼，从未想到有一日竟然可以站在门前叩响了铜环。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大门吱嘎，里头探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可是周姑娘？香满楼而来？” 周轻言轻点头。 “快快请进。” 李府大门气派非凡，进去之后豁然开朗。府邸宽阔平坦，雕廊画栋，精致漂亮。粉墙黛瓦连绵，亭台楼阁错落，跟着小厮往里走，经过了假山翠竹，池塘飞檐，最后被带到了堂屋。 “姑娘稍等片刻，公子就来。” 小厮退下去，很快又有人进来奉茶送食。 周轻言把堂屋仔细打量了一遍。 桌椅屏风，就连屋里的梁柱均是珍贵的木材，两侧屏风后通往何处她暂未可得知。 等了没一会儿，外头脚步声再次响起，很快有人走入周轻言的视野里。 男子着一身素白长衫缓步而来，黑发入瀑，被一支白玉簪挽起，身姿颀长，衣摆随风飘扬，头微垂着看地，身在漫天鲜脆绿意中闯进了周轻言的目光里。 连脸都没看到，周轻言就觉得这人一身清凌凌的气质难以忽视。 她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来人。 走到堂屋外，男子总算抬头看了过来。 那张精致如玉的面容彻底暴露在眼中，周轻言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男子容貌俊美，眉飞入鬓，星目灼灼，棱角分明的脸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结果，脸上带着抹细微的笑，瞧着是个谦和温润的美男子。 “周姑娘？幸会。” 嗓音一出口，周轻言耳朵酥了酥。 天呐。 这声音简直完美！ 配上这长相，这身材……这位李公子全身上下都是顶配。 “幸会幸会。之前听少东家提过东家几次，没想到东家竟是位美男子。” 周轻言笑着迎过去，只觉得近处看大帅哥更觉得帅的无可挑剔。 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正在对方府中。 李巍脚步微顿，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主位上。 周轻言站在中间，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瞧：“既然李公子邀请我来府中做菜，我就得知晓公子的习惯和口味，公子有什么喜爱的，或是不能碰的食物都可以告诉我。” 本以为少东家沈听羽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没想到东家更帅。 就是可惜了，是个病秧子。 不知道生的什么病，瞧那嘴唇泛白，一看就不健康。 李巍目光深深的落在了周轻言身上，虽说之前有过了解，但是没想到她竟如此的尽职。 “今日先不急。你的弟妹可是到了？我让人收拾了你们住的院子，就在我院子隔壁。先带你们过去瞧瞧，看看府中缺什么，我让人吩咐下去买回来，今晚周姑娘就做顿菜可好？” 真是好个温柔的美男子！ “当然可以。公子现在是雇我的人，你说什么时候做我就什么时候做！不过我不知道少东家是否给公子说清楚了，我只会做菜，其他伺候人的事儿我不会，我弟妹也不会。” 李巍心中失笑，还真如听羽所说，是个聪慧又谨慎的姑娘。 “自然。你就主要负责我一人的膳食，其他都不需你管，自有其他人。至于你弟妹，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 周轻言知道自己误会了，急忙说道：“弟妹乖巧，肯定不会惹事的，公子无需担心。我会看管好他们。” “嗯。至于月银，我了解到的是你每做一道新菜便可得二两银子？既然如此我给你月银五十两，随你做什么菜，只需合我口味。” 周轻言瞳孔睁大，有钱人的银子这么好赚？！ 一开口就是五十两，工作量还比在酒楼轻松，她赚大发了！ 周轻言真心实意的鞠躬：“多谢公子！” 她心里下了决定，一定要做既好吃又补身体的食物给自己的大雇主。 “既然如此，我让管家带你去看看住处和后厨，等会儿带人去帮忙搬个家。还有，我的院子里有个单独的院子，日后你就来我的院子单独给我做菜。” 周轻言心里的感激之情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得默默记住，日后在菜品上表达出来。 管家是个面善的老人，头发半白，身子硬朗，周轻言跟着他去看了住处，是一个小院子，可比起她现在赁的院子来说要大上一圈，有三间屋子，已经被人收拾好了，还有棉絮枕头。 周轻言给管家道谢。 “周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这些都是公子特意吩咐人收拾出来的。公子身子弱，有顽疾，以往都难得吃到合胃口的食物，这段时日多谢了姑娘做的菜，每次公子都能多吃半碗饭。” 周轻言好奇：“李伯，你家公子是什么顽疾？” 管家迟疑了一下，“公子的疾病老奴也不好说，姑娘想知道还是亲口去问问公子罢。” 行吧。 等晚上做菜再问。 管家直接分派了两个侍卫一起跟着她回去收拾。 先去找了牙子结束赁期，撕毁了合约，又带着人去收拾了两大包东西出来。 周轻言随身带着银钱，崽崽们带着笔墨纸砚，跟那两个拎着大包裹的侍卫离开。 刚出门就遇见了买菜回来的张大姐。 得知她要搬走后，张大姐格外不舍，跑进院子拿了一篮子干蘑菇给周轻言，“这是我家刚晒的，你拿去吃。日后有空闲来我家坐坐啊小周，给你做好吃的。还有来宝和五丫，有空过来玩。” 周轻言心里一暖，道谢后也把自己做的纸分了几张给她：“张姐，这个给你家孩子认认字儿，我家两个小家伙现在认得不少字儿了，孩子学字可要趁早你说是不是？” “哎呀，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快拿回去……” 来回拉扯了继续，互相把东西收下，周轻言跟着侍卫坐上马车离开了这个住了两月的地方。 ------------ 第一卷 第42章 入府 再次进入李府，两个崽崽一路走来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了，盯着里面的一切好奇得看个不停。 周轻言牵着他们跟在侍卫身后进了院子。虽说是主院的附属小院，可也是独门独户的地方，一关上门就是他们的小天地。 看着崽崽们欢快的样子，周轻言也跟着开心。 她住正中最大的屋子，隔壁两间是来宝和五丫的屋子。 院子里有石桌石椅，角落一棵海棠树一棵桂花树，飘香的金桂带来清新气息，周轻言给两个侍卫道谢后，带着两个崽崽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东西不算多，只是买的大铁锅和各种工具不好拿。 她甚至把旧的被子枕头都丢了，只收拾了自己和弟妹的的几套衣裳，除此之外其他的都被李府的人准备好了，一看就是李巍吩咐的。 “姐姐，我们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 周轻言点头，“暂时算是住在这里了。不过这是别人的府宅，你们若是想去哪里一定得提前给我说一声，不要乱跑，给主人家惹了麻烦姐姐也会很难做的，说不准还要扣月银。等姐姐再多赚些银子，就自己买一栋宅子，咱们三人住，好不好？” “好！” 午膳不用周轻言费心出力，她正想去找管家李伯问问，就有两个小厮拎着食盒进来了。 “周姑娘，午膳送来了，您看需要布膳吗？” 周轻言走出来：“多谢。就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吧。” 等到人走后，探头探脑的来宝和五丫这才出来。 周轻言察觉到什么，拿碗筷的动作顿了顿，先盛了饭，待三人坐下后方才开口。 “多吃点。喜欢吃什么姐姐有空就给你们做。” 李府的厨子做菜也格外好吃，周轻言并不觉得比自己厨艺差。她只是占了先机知道更多的菜系罢了。 吃过午膳，周轻言问他们：“刚才进府的时候来宝和五丫喜欢所见的景象吗？” 来宝立刻点头：“喜欢！” 周轻言看向迟疑的五丫：“妹妹呢？喜欢吗？” 五丫嗯了一声，“喜欢。” “等会儿我会带你们去见李公子，也就是这府邸的主子，来宝和五丫知道该怎么和李公子打招呼吗？” 他们齐齐摇头。 周轻言循循善诱，因为就在刚才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儿。 她平时里把两个崽崽关在家里，大多时候他们都只能在院子里甚至屋子里活动，也让他们有些胆怯害羞，见到陌生人时第一反应是躲在她身后或者躲在屋子里。 周轻言并不想见到自己养的崽崽们以后变成畏畏缩缩的模样。 “那你们想想，该怎么和李公子打招呼问好？” 恰好走到院子外的李巍停了下来，兴致大发地站在外面听了起来。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管家也都一脸好奇。 他们查到周姑娘的消息平平无奇，不存在任何的危险和目的，她又为何会这般问自己的弟弟妹妹？难道她想要让两个孩子来试探公子？ 管家忧心充充，心提了起来，却看见自家主子一脸的平静。 来宝挠着脑袋：“姐，我们要对公子说什么？” 周轻言鼓励的看着他们：“你们想想。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见面该怎么做？而且这人还是帮了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五丫试探着开口：“嗯……我们要对公子道谢，多谢他帮我们！” 周轻言赞赏的摸摸她小脑袋：“没错，我们要道谢。要知恩图报，姐姐教过你们什么，要善良勇敢。所以见到人时，不能躲在我身后，要热情表达自己的感激。若是不认识的人也可主动打招呼，不可胆怯害羞。有什么想法要表达出来别人才会知道……” 院子外头的主仆两人安静无声。 管家李伯惊奇又疑惑，他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对待自家弟弟妹妹的。 李巍眼中笑意愈深，在无人看到的时候，脸上的寡淡清冷早已在不知觉间消融。 她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李巍上前一步敲门。 里面的一大两小齐刷刷的看过来。 周轻言止了声，有些尴尬的低咳了一下，“李公子。” 习惯性想要躲在周轻言身后的两小只被她一个眼神制止，跟着喊道：“李公子。” 脆生生的小奶音听得周轻言心头直颤，太萌太可爱了，简直受不了。 刚才这两个崽崽若是这样喊自己，她觉得自己肯定会破功，严厉的话对着他们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姑娘。” 李巍看向两个小孩，话却是在问周轻言：“这是你的阿弟和阿妹？” “对。”周轻言让他们自我介绍：“告诉公子你们叫什么？” “公子，我是来宝。” “我是五丫！” 周轻言欣慰的笑笑，“公子唤他们的名字即可。” 李巍看着她：“我能进来吗？” “当然可以！” 这么客气。 周轻言心头对他的感官更好了几分，“公子可吃过午膳了？” “吃过了。我听李伯说你想知道我的饮食习性？”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而来。 “是。既然我日后是给公子做菜，知道公子的饮食习性更能做出好吃的菜。” 李巍嗯了一声，坐在了桌边，和周轻言面对面，“那你问吧。” 周轻言：“……”可真够直接的。 “来宝五丫，你们先进屋子歇息吧。” 打发走孩子们，周轻言和这位贵公子进行了一对一问答，颇有种采访的感觉。 周轻言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记者。 李公子不吃辣，不爱吃甜，内脏全都不喜欢，麻烦的也不喜欢，不喜欢粥面，不喜欢苦味食物，也不喜欢油腻食物。 周轻言额角忍不住跳了跳，看着记录下来的一切，换了个角度问：“公子每日什么时候用膳？” 李巍抬眸：“……辰时起，辰时一刻用早膳。” 周轻言摸摸换算了一下时辰，也就是早上七点一刻吃早饭？ 这么早。 行吧，也挺好，她就早点起好了。 “那公子午——” “午时用午膳，酉时三刻用晚膳。” 周轻言嘴角一抽。 都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 第一卷 第43章 嗜好和心疾 周轻言对上李巍的俊脸，默默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 李巍目光也移到了她的纸上。 “这是你造的纸？看着倒是挺不错的。” 周轻言笑笑，头也没抬，“都是运气好，没想到第一次做就成功了。” 并不意外他知晓此事。 毕竟李巍和沈听羽是上下级，上级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更何况沈听羽用了香满楼的公帐买她造纸方子，李巍肯定知晓。 “写的是什么？” 李巍只看到几个很奇怪的字，仔细一看却又完全不认识。 周轻言心头一慌，把纸往后遮了遮，“我自创的字，就我自己能看得懂。” 她完全下意识的按照以前习惯写了时间。 李巍瞥她一眼，指了指“7:15”的字眼问她：“这是我用早膳的时辰，代表辰时一刻？” 周轻言有瞬间以为他知道这串数字的意义。 不过下一刻就松了口气。 “为何这样记录？” 周轻言笑着说：“我不识字儿，所以就用我自己的办法记下来了。” “不识字儿？”李巍眉心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不识字儿却懂得那么多，甚至在教导弟妹的时候能说出那般道理。 这可不是不识字儿的乡下姑娘。 李巍起身：“晚膳就交给周姑娘了。” 周轻言跟着起身，送他离开：“公子放心，一定做好。” 李巍点点头：“想要的食材提前给我院中后厨里的人说，他们会提前采买好。” 周轻言目送他背影拐进了隔壁，心里感叹李公子着实是个细致入微又体贴的人。 府中小厮来收了碗筷，连石桌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周轻言进屋子看了眼两个崽崽，已经睡得很熟了。 她没打扰，坐在院子里暗自思索晚膳该做什么。 这是她来李府后的第一顿，肯定得让人印象深刻，更觉得请了她不会吃亏。 甜的辣的苦的都不吃，身体还有毛病。 她还能做些啥？ 去后厨看了眼，周轻言心里有了主意。 李府的食材比之香满楼也少不了。 周轻言让备菜的小厮阿福帮忙发面，她顺带着在一旁准备其他的食材。 李巍的院子里人很少，除了一个阿福做菜打扫外，只有今早派去帮她拎东西搬家的那两个侍卫，一个叫千刀，一个叫千剑。 周轻言很快和阿福熟悉起来，打听到了两个侍卫的名字。 “不过我看府中似乎没有丫鬟，婢女，这是为何？” 阿福手脚麻利的揉着面团，“还不是因为公子不喜女子近身伺候，他闻不得脂粉味。” 周轻言嘴角轻抽，换了个话题，装作不经意说道：“公子说他有隐疾，不知是何隐疾，我倒是忘问了。就怕做出的菜他不能吃。” 阿福顺口就答了：“公子患有心疾，有时晚间会心绞痛。也不一定，白日里也会突然犯病，只不过有大夫诊断开药，症状缓和了许多。” 周轻言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总觉得李巍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就是嘴唇很白，像是气血不足，原来是心疾。 就是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的。心脏病在现代医疗技术还算成熟，但有些严重的也并不是完全能医治，可在这个啥都没有朝代…… 周轻言不确定对方身体状况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下午两个崽崽醒来之后，周轻言让他们去院子摘桂花。 桂花树不高，站在石桌上就能轻松够到。 在确定了两个小孩不会出事儿后，她放了个篮子在一边，“摘半篓就好了，姐姐晚上要用来做好吃的，你们摘得越干净，姐姐就能少些麻烦。加油哦交给你们了。可以做到吧？” 来宝和五丫异口同声回答：“可以！” “我能做到！” “真棒！姐姐相信你们！不过也要小心点，别摔着了。” 周轻言知晓李巍的病后努力想了想哪些食物对他有好处，默默增加了两道菜。 “面团揉好了。”阿福喊她：“周姑娘，你打算怎么做？我帮你。” “好，麻烦你了。面团要擀成一张面皮，比如这样……我先做一个，你帮我全部擀出来……” 这个时候没有馄炖皮饺子皮卖，周轻言对面团的发酵不熟悉，只能借助他人，没想到阿福这小厨看着年龄不大，在吃食上天赋异禀，这还是他第一次发面团。 趁着他在擀面皮，周轻言炒了几个鸡蛋切丝放进碗里备用，木耳泡发煮熟后也切丝，除此之外还有洋芋丝和萝卜丝全都放一起备用。 拿了几个大鸡腿腌制去味，搁在一边抓了条鳜鱼，鱼肉切丝加盐、胡椒粉和蛋清抓匀，用生粉上浆。 她要做一道宋嫂鱼羹。 食材有限，能被找到的都加了进去，没有的周轻言要么不加，要么找其他代替。 准备了半个时辰，她回了屋子午休。 两个崽崽在院子摘花练字儿，倒是欢快的很。 周轻言休息好后再出来，快要到酉时。 隔壁的阿福跑了过来，和两个小家伙聊天，一大两小倒是聊得热火朝天。 阿福：“你们姐姐做菜真的很好吃？我不咋信啊。” 来宝：“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阿福：“我又没吃到，怎么知道她做的到底好不好吃？除非我能吃到。” 来宝握紧小拳头：“今晚你来吃！好吃得能把舌头吞掉！” 阿福喜笑颜开：“那敢情好！我一定来尝尝，看你们姐姐做得到底好不好吃。” 周轻言简直没眼看。 这不是哄骗小孩子嘛。 “姐你醒了！我们摘了满满一篓桂花，可香了！” 周轻言看了眼金黄的小花，浓郁香气萦绕在周身，心情变得舒畅愉悦了起来。 阿福好奇：“你摘桂花干啥？难到要做桂花糕？公子不爱吃甜食，几乎碰都没碰过，恐怕好久没吃过了。” 周轻言笑道：“谁说要做甜食？我自有用处，你等着瞧便是了。” 酉时一刻周轻言开始熬汤。 宋嫂鱼羹最为麻烦，油热后煎了香菇丝和笋丝，倒入鱼汤，再放鱼肉，她一样样加进去，再加入调料，香味慢慢溢出来。 混合着桂花的香气，简直让人唾液疯狂分泌。 周轻言肚子也有些饿了。 ------------ 第一卷 第44章 另外的打算 阿福在一边直吸气，两个崽崽更是扒在案板边眼巴巴地看着，时不时吸溜一下口水。 周轻言见他们馋得很，很是无奈，“等会儿上菜后若是有余下的，给你们分一点尝尝。” 虽然她也想给来宝和五丫分一碗，可这是主子的膳食，她也有职业操守的，不能擅动。 之前也忘记问这个了，她该说清楚的，做的菜多一些她和两个弟妹也能一起吃，只是他们不会去打扰主院，躲在自己屋子里吃就好了。 李伯匆匆赶来，“姑娘；晚膳时沈公子会来，公子让你多做一些，他胃口极大，少了吃不饱。若是来不及等做好了再上菜。” 周轻言点了点头，“我做的够多，应该够吃。” “那就好。我先去回公子了。” 李伯转身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姑娘，公子说了，日后三顿饭你可多做一些，和你的弟妹一起吃。” 阿福着急：“李伯，那小的呢？能否跟着周姑娘一起？” 管家点点头，飞快丢下一句：“今晚若是不够你们等会儿再做。沈公子已经到了，尽量快些。” 好在食材全都备好，加上有阿福帮忙，周轻言很快做好了四菜一汤，一大锅米饭盛好。 阿福端起饭桶走在前面，“周姑娘快跟上，我们去上了菜回来再做饭吃，饿死我了。” 周轻言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端着汤先跟了上去。 “来宝五丫，你们等会儿，姐姐马上回来。” 等到走出小厨房，周轻言问他：“日后我们两上菜？我还以为有专门伺候公子的小厮。” 虽说李公子的确是神颜长得极帅，可也不代表周轻言做了饭菜后乐意端上去，说不定还要布菜夹菜伺候人…… “不是。往日都是千刀和千剑上菜，今日他们被派出去了，所以暂且我去。周姑娘你做了菜难道不打算露个面？至少给公子说说你这些菜叫啥名儿，怎么做的，有哪些食材，万一公子高兴了还给你赏银那不是赚了！” 周轻言眨眨眼，还可以这样？ “那需要布菜夹菜吗？” 阿福摇头，“公子不喜欢人伺候，衣食都亲力亲为，所以身边伺候的人也就我们几个。” 周轻言明了的嗯了一声。 等到她出现后，沈听羽激动万分的招呼：“可算是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我都不敢喝茶，就怕等会儿肚子饱了吃不下周姑娘你做的菜。” 周轻言无奈的打了声招呼，这哪儿是在等她，明显是在等她做的菜。 李巍放下茶盏跟着沈听羽坐在了桌前，目光掠过浓稠的汤，问她：“这是何物？从未见过。” “对啊，这又是什么好吃的？快给我们说说！”沈听羽期待的盯着那汤。 “此为宋嫂鱼羹，用鱼肉，木耳丝，笋丝熬制而成。公子和少东家可尝尝看，加了少许胡椒和米醋，不辣，滋味鲜美。” 沈听羽嘴不挑，盛了一碗迫不及待的舀一勺，随便吹了两下塞进嘴里，烫得哈气也不愿吐出来。 “好好吃！好香！” 周轻言不意外他的反应，更多的关注落到了李巍身上。 头一次给雇主做菜，周轻言心头还有几分忐忑。 李巍盛了小半碗，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都无甚变化，“可以。” 周轻言松了口气，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就这么简单一个“可以”？ 不该多说两句吗？ 难道他其实并不喜欢？ 周轻言复杂的心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正想开口试探一句，就看见公子又盛了一碗，这次不是小半碗而是满满一碗。 周轻言：“……” 不用问了。 她明白了，公子所谓的可以就是很不错的意思。 “那我们继续上菜了？” “好！快去！”沈听羽囫囵喝了一碗，又把第二碗晾凉，起身说道：“走走，我跟你一道去上菜，看看你做了些啥好吃的。” 又多了个人帮忙，一人端两盘菜，没再走第二道就把全部的菜端上桌了。 “此为地三鲜，有茄子，土豆，青椒，芡汁调料勾芡，味道咸香，用油较多，公子需得少吃。” 李巍看她一眼，“饭里加了什么？有股香味。” “哦对，蒸饭的时候我在其中加了桂花粒，就是隔壁院子的桂花树摘下来的新鲜桂花，还是来宝和五丫摘的。公子和少东家放心，都洗净沥干了的。” 打开饭桶盖子，一股清香扑鼻，米饭配上桂花的香气让人食欲大振。 阿福这才发现那桂花竟然用在了米饭里。 他还以为会用来做什么食物。 实在是厉害！ “还有这个是什么？卷着的？” “此为蔬菜卷，用面皮包着萝卜丝，土豆丝和鸡蛋丝，蘸料吃。这份是少东家的调料，这份是公子的，公子这份我特意没放辣，加了醋和香油，若是差了味道可吩咐我再添。” 等他们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哪里还需要再加其他佐料，光是这样蘸料吃就格外好吃了。 “还有这道鸡丝，我用番茄熬制来蘸着吃，酸甜口味，公子应该会喜欢。” 毕竟他说过不喜辣不嗜甜，还不喜欢苦，这道菜可是她基于某款炸鸡薯条做出来的，酸甜味。 满桌都是新菜，可把沈听羽羡慕得狂吃了两碗饭，大半桌子的菜都落入了他的肚子。 比起他的好胃口，李巍的饭量小了一半。 满桌菜最后吃得精光，周轻言早就回了自己院子，带着两个崽崽和阿福围坐在一起用膳。 每样菜都留了一些，主院吃不下了，自然便宜了他们几人。 吃过她做的菜后，阿福可算是相信了两个小孩的话，因为的确是很—好—吃！ 每道菜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吃进嘴里滋味好不说，还格外新奇。 阿福吃得肚皮浑圆：“姑娘我真是服了你了！太好吃了，每道菜都太好吃了！我怎么没早点吃到你做的菜！早知道就去香满楼了……” 周轻言失笑：“你做菜也挺有天赋的，我日后教你如何？” “真的？你要教我？” “当然。你想学什么？我可以教你几道菜，日后你也能帮我的忙，否则我某日万一有事儿，你也不会，公子岂不是要问责了。” “好好好！我学！就学这个宋嫂鱼羹和地三鲜！” 周轻言答应下来，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 她在香满楼是因为每日太累，又要奔波忙碌所以才打算离开，到李府之后的确很轻松，只用给公子一人做膳食，可真要她一辈子留下来也不可能。 还是得好好想想以后的路。 ------------ 第一卷 第45章 小妹落水 在李府的第一顿饭做得很让人满意，周轻言手头的银子有七十多两，完全不用再愁生计问题。 她给两个崽崽买了书，三字经和论语，还有一本世人编纂的话本故事。 书肆的东家看到她不过才两月时间就能从什么都买不起变成一口气买三本书，好奇道：“姑娘这是发了财？笔墨纸砚看看需要吗？” 周轻言笑笑，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会造纸？ “再买两支笔，一块墨吧。”正好两个崽崽一人一个，谁也不抢谁的。 “纸呢？这个白麻纸好用，不洇墨，书写流畅。” 周轻言婉拒了对方的推销，拎着东西回了府。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管家李伯得到下人通传急急忙忙的走到门口：“五丫刚才在后院落水昏迷不醒，公子去请了大夫还未来，正让人去寻你回来。” 周轻言脸色大变，什么也顾不上了，把东西塞到旁人的手里便火急火燎朝着后院跑去。 等她一口气跑过去，看见屋外站着的李巍，心头一个咯噔。 “公子，我妹妹她没事儿吧？”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轻言发现自己嗓音都在抖。 她害怕。 李巍摇摇头：“落水后就把人捞起来了，还昏迷着。大夫还未来，可能得等一会儿。” 周轻言脑子嗡嗡的，听了个大概，心里着急万分地狂奔了进去。 这些人哪里知道落了水后该急救，否则耽搁了就真的容易救不回。 “五丫！” 周轻言冲进去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孩子，脸色都白了。 旁边趴着不停嚎哭的来宝，见到周轻言回来了忍不住扑过去：“姐、姐姐快救救五丫！她是不是要死了？快救救她……” 周轻言拨开他的身子，立刻探了探五丫的呼吸和心脏，还有气息，她检查了口腔，无异物后迅速进行人工呼吸。 站在屋外的李巍和晚来几步的管家惊讶的看向了她的动作。 周轻言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五丫进行心脏按压，有节奏和规律的伴随着人工呼吸一起进行。 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两只手按压在胸廓，持续了数次之后毫无知觉的五丫突然呛咳了几声，吐出水后醒了过来。 落水的恐惧席卷着小姑娘，她看到熟悉的面孔后扑进了周轻言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害怕恐惧的声音听得周轻言眼眶发热，满身热汗被风一吹凉到了心里。 “姐……哇呜呜呜！” 来宝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惨，凑过来抱紧了周轻言的胳膊。 周轻言彻底松了口气，能哭就是好的。 把两个崽崽抱进了怀里安慰的轻拍了半晌，大夫才匆匆赶来。 “周姑娘，大夫到了。让他帮你弟妹瞧瞧吧。”李巍开口，不动声色敛去眼底的惊喜。 周轻言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下，“多谢公子。” 大夫走过去给五丫仔细把脉了一番，刚在路上就听说了，六岁孩童落水被捞起来已经没有了知觉，没想到这么一会儿时间就被救了回来。 这位姑娘用的法子简直是他从医多年来闻所未闻的，于是深受震撼。 “这个小姑娘已经无事了，受了些惊吓，我开两幅安神凝气的方子喝了就没事儿了。” 大夫一脸惊叹：“不知这位姑娘刚才所做的举措是何道理？实乃让人惊叹不已。” 周轻言一下下安慰着妹妹，没心思说其他的，“前些年见过他人用这个法子救人，随便试了试。” 她看向李巍：“公子，多谢您了。小妹需要歇息，等会儿我再做菜可行？” “好。你先照顾你妹妹。” 李巍很懂得分寸，把其他人带走了，还贴心的关上了屋子的门。 那大夫没问到想要的答案有些不甘，可又不敢继续问，只能遗憾而去。 李伯根在李巍身后慢慢往隔壁而去。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倒是让李巍走得格外漫长。 李伯小心开口：“周姑娘刚才的样子倒像是有经验，或许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不知她从何得知这样的法子能救人的。” 李巍脸上神色若有所思，半晌走到主院才道：“去找个大夫留在府中，若是再有下次不用如此慌乱着急。” 管家立刻答了声。 此刻的周轻言和两个孩子一起躺靠在榻上，她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两孩子大气都不敢出。 “五丫为何落水？又在何处落水，把今日之事说清楚。” 周轻言一开口，来宝就倒豆子似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责：“是我、是我想去后院玩玩，拉着五丫去的，她不小心滑倒跌入水里了……呜呜呜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好害怕。” 看到五丫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来宝当时就被吓破了胆。现在有了亲近可以信任的人，总算忍不住把心里的害怕发泄出来。 周轻言却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我之前给你们说过什么？没有主人家的允许不要乱跑，这是别人府邸，不是我们自己的家自己的院子！” 五丫嗓子很痛，哑着音解释了两句：“姐，来宝去请示了公子的，公子答应后我们才去后院的。” 周轻言一愣，“公子答应了？”接着转头看向来宝，“抱歉，是姐姐没有了解清楚。” 来宝哭哭啼啼的抱着她胳膊无意识撒娇：“姐，五丫没事儿了对吗？我们下次再也不去后院池塘了，你别生气……” 五丫连连点头，附和他的话。 周轻言顿时生不起气。 “罢了，有了这次你们应该也长了记性。若是再晚点……来宝五丫，你们要记住，姐姐承受不了失去你们的痛苦。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以自身安危为前提。我不是不让你们去玩耍，而是担心你们出事儿，若是不想让我担心，下次就记住教训。” 来宝和五丫急忙保证，尤其是来宝，小脸现在都是白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歇息吧。我去找公子道谢，至少是公子救了五丫。”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姐姐去就可以了。好好歇息。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补身体。还有平日也要加紧锻炼。” ------------ 第一卷 第46章 粽子 周轻言走到主院外，来福朝着她招了招手，于是直接走了进去。 “刚才我听说你妹妹落水了？还好吧？” “还行，活过来了。”周轻言眉眼笼着一层黯淡的阴影，显然是格外介意刚才的意外。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晚回来一会儿，一个活生生的人可能就要没了，她就出一身冷汗。 在这个世界她目前唯一在意的就是两个崽崽的性命安危。 “那就好，可把我吓了一跳。刚才我打算让两个小孩帮忙摘桂花，转过头就没人了。听说他们去了园子池塘？可真够胆大的。” 周轻言舒了口气，“可不是。吓死我了。” “小孩是这样，得好好教，否则一不小心就要出意外。对了，菜都备好了，你看要到午时了，要不要现在开始炒菜？” 周轻言点点头，本来打算去找公子，不过临时改了主意。 她再做几道好吃的菜，就当感谢公子暗地里派人保护他们的恩情。 周轻言是刚才听了五丫和来宝的话才知道的，一直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姐弟三人。 说是跟踪恐怕也不尽然，或许说是保护。 就比如这次，若是暗中没人看着，五丫被人发现的时候还能不能救回来…… 周轻言很是感激，对于天天被人跟着这件事，她的不自在感也少了许多。 午膳做的三菜一汤，还有一份桂花璎珞甜糕。因着公子不喜甜食，周轻言做了个淡糖版，盛了一小块和其他菜一起端上桌。 等到碗收回来的时候，周轻言发现甜点被吃完了。 她笑了笑，迎着来福诧异的眼睛给他分了一小块璎珞甜糕，味道瞬间把人征服了。 “太好吃了，怎么会这么好吃！” 吃进嘴里桂花浓郁的香气爆发开，加上糕点软糯冰凉的口感，好似把大热天的暑气都消除了。 周轻言盛了两碗，给两个崽崽送去了屋子里。 接连好几日俩小孩都安分的待在院子里不怎么出去。 又是一夜大雨，清晨醒来的时候外头很凉爽，周轻言昨日便说好要带着崽崽们去集市买些东西，于是做完早膳，他们吃过后便一起出了府。 他们刚离开，沈听羽慢悠悠的晃进了李府。 “李伯，你们家公子还未起吧？早膳用了没？我来的早还没用膳，让周姑娘多做些吃的送来，我不挑嘴，你们家公子吃什么我吃什么。” 李伯嘴角抽了抽：“沈公子，周姑娘一大早带着弟妹出府了，要去集市瞧瞧，早膳都是定量给公子做好的，恐怕不够您吃。要不我让阿福再做一些其他膳食？” 沈听羽听闻撇撇嘴，“阿福那小子哪有小周做的好吃？反正今日我无事，那就留下来陪陪你家公子。” 李伯：“……”想留下来吃周姑娘做的吃食就直说，不用非得找借口。 “沈公子请。我家公子正在洗漱。府中只有周姑娘和阿福二人负责吃食，您若是不想要阿福做的，那老奴让人去给您买回来？” 总不能吃他们这些下人吃的吧？ “罢了罢了，就阿福吧。看看他跟着小周这几日学会了些什么……” 周轻言浑然不知有人又进府惦记她的手艺。 她带着崽崽们离府后，径直去了之前的住处。 张姐不在，家中只有老人和小孩。 周轻言隔着门喊了几声，小孩跑出来开门，“姐姐你要问那个送山药的婶子吗？我娘说了，若是你来了就告诉你，那婶子昨日来过，知晓你搬走后留了话，让你直接去集市找人。” 周轻言拿出油纸包好的糕点递给他：“多谢狗蛋了，这个拿去分给你弟弟妹妹吃，等你娘回来告诉她一声姐姐来过，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好，姐姐再见！” 走出去老远，来宝和五丫都在回头看狗蛋。 周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现在住进李府什么都不用担心，她唯一愁的就是两个崽崽的教育和环境问题。 她能简单教学，但是环境……李府并无同岁孩童，他们俩只能互相作伴，着实是孤单了一些。 街头有挑着担匆匆赶往集市的，也有人早就卖完往外走的，更多的是驻足在摊前问价买菜的百姓。 周轻言看到好多人在买艾草，都是乡下人家随便去山坡上能扯到的，城里能卖两文钱一大捆。 周轻言想到三日后的端午，花钱多买了几斤糯米。 又去买了几斤五花肉和板栗，打算做粽子。她还未看到有人卖粽子，怕是都不知晓这个吃食吧。 买了些吃食，还真找到了卖山药的大姐。 她换了个地方摆摊，筐里装着满满一篼的山药，有大有小，看起来比上次的还要粗壮许多。 大姐见着周轻言后脸上一喜：“姑娘！” 周轻言牵着两个崽崽过去，“大姐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搬家了。你这次带了这么多？” 大姐有些惶恐，以为自己带多了：“姑娘你上次说有多少要多少……” “对，你带多少我要多少。不过我现在搬家之后没在之前的酒楼做工了，也用不着那么多。我这次就挑几根，其他的全部卖到酒楼去。我和酒楼的掌柜说好了，他全都要。大姐你稍等我一下，我去集市买点东西，你等会儿跟我去酒楼卖。” 大姐一颗心随着周轻言的话提起又落下，感激得眼眶通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姑娘你要多少山药？不用给钱！” 周轻言拒绝：“那哪儿行！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个东西就来。” 周轻言牵着来宝和五丫离开，在集市上逛遍了，最后终于在一家卖艾草的摊子上找到了自己要的“粽叶”。 所谓的粽叶可以有各种，最常用的还是箬叶，是专门用来包粽子的。 不过时下的人们不知晓粽子也就不知道箬叶的作用，平日用来包菜或是拧细捆菜。 周轻言花了一文钱买了一大兜，轻飘飘的放进了竹篮里。 来宝和五丫都习惯了自家姐姐时常买些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每次这个时候都在心里猜测姐姐要做什么好吃的。 ------------ 第一卷 第47章 找你算账 周轻言带着于大姐去了香满楼。 白掌柜看到她来喜笑颜开的把人迎到了后厨，“姑娘可算是有空来了！这位就是卖山药的婶子吧？这里有多少？我全要了！” 于大姐急忙把背篓取下来，“一共有三十七斤，是我这几日新挖的！不过我要给周姑娘留一些，等她先选了剩下的再卖给你们酒楼。” 白掌柜连连答应：“好。那姑娘你先随便挑！今日你来得正巧，其实从姑娘你走后我们灶房的几个厨子就有些力不从心，按照您给的法子做出来的菜虽然还不错，但总也达不到您的水平。您等会儿看看有没有空闲，再指导指导他们？” 周轻言一口答应。 白掌柜喜不自禁地去让人称了山药，于大姐给周轻言挑了十几根粗壮的山药，眼见她还要挑急忙阻止了，“真不用了大姐。我拿回去吃不完放在那儿就坏了，不如卖给酒楼，多卖些银子。” 除去给周轻言的，最后称下来有三十一斤，本来按照三文钱一斤，周轻言把价钱讲到了五文，大姐这一趟就赚了一百多文。 还在周轻言的提议下，和香满楼达成了长期合作的共识。 周轻言给了三十文硬塞进了大姐的兜里，看着大姐眼含热泪的样子心里又些感慨。 她不习惯煽情，可又偏偏感动于这些美好的人和事中。 送大姐到酒楼外，周轻言压低声音说道：“日后酒楼恐怕要得多，大姐家中若是有人能自己种出来，也就不用去山中挖了。” 这个点子让于大姐心里亮堂了起来，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回去一定试试！ “周姑娘真是太感激你了！若不是遇到你，我现在哪里能赚这么多钱，谢谢，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日后有啥好吃的，我一定再带来集市，你若是得了空就来集市瞧瞧！” 周轻言也和她道谢，两人关系愈发密切了几分。 指点完香满楼的厨子们，又和大家伙儿续了续旧。 周轻言和白掌柜告辞，被人亲自送到了门外，还让她常来吃饭。 周轻言笑着答应，至于来不来，那就看日后有空没了。 回家的路上，周轻言脚步欢快，和两个崽崽有说有笑的聊天，竟觉得这样平凡的日常也可以过得很欢乐。 她所追求的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回府时经过街尾那家出赁的铺子，周轻言突然觉得自己不用执着于这家了。 她手头的银子可以让她选择位置更好空间更大的店铺，若是要开酒楼的话…… 周轻言不自觉的规划起来。 结果差点被人撞了。 “周轻言！” 一声粗哑的嗓音蓦然响起，激起了周轻言一身鸡皮疙瘩。 她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薛二。 距离离上次见面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面前的这个薛二满身狠戾冷酷，面无表情盯着人的时候，狭长的眸子简直把人看得毛骨悚然。 周轻言把两个崽崽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来人。 薛二见她模样笑了声：“你在害怕什么？” 周轻言不语，随时准备动手。 “别担心，我就是来看看你。” 薛二一改之前的沉闷，或许是憋了多日，总算等到人了，话多得都不像是他的性子了。 来宝和五丫在周轻言身后也紧张的看着来人，小脸上又是疑惑又是害怕。 “你要说什么？薛二，前段时日的账我还未找你算，你还敢再出现在我面前！” 周轻言一开始只把他当作认识的人，并无其他心思，甚至在他给自己传达了心意后带着几分歉意。 可他却给自己带来了性命威胁。 “猴子私下去找你我并不知情，也不知他对你做了何事。周轻言，我没想到你身后的人竟然如此雷厉风行对我家下手……我爷死了，我爹被人设计赌光了家产撞死在了赌坊，这些都是因你造成的！你怎能找我算账！我因你家破人亡！” 他这番话简直让周轻言发笑，她也是真的笑出来了。 薛二一脸的狰狞，死死捏紧拳头：“你笑什么？！” “除了笑你还能笑谁？”周轻言磨了磨牙，“你可真会找借口。我自始至终从未做过任何事情，你家人怎么死的那也是你们活该！” 周轻言咽下那些更难听的不敬死者的话，继续说道：“猴子要强迫带我去见你，难道我就该跟着他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去！我们不是友人更不是互定终身的爱人，我和你不熟，更是从未对你动过心，就算你死了也与我无关。” 周轻言一口气说出来：“你家人的死，你如今落得的境地都统统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反倒是你，看中我时常骚扰我不说，还，引得想嫁给你的秦小姐嫉妒，派人来杀我，差一点我就死于非命了，你到底有什么脸再出现？” 薛二恼羞成怒，心里隐秘的地方被戳中，气得维持不了平静，就要冲过来动手，“周轻言，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周轻言低声嘱咐：“跑！去府中叫人——” 然而话还未说完，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她身前，三两下解决了薛二。 “……” 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儿。 周轻言看着倒在地上被砸晕的薛二，又看了眼蒙着脸的黑衣人，好奇得不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暗卫？ 和千刀千剑两兄弟完全不同。 身型挺拔有型，除了一双眼睛全身上下都掩在黑衣下，头上甚至还围着黑布，连根发丝儿都看不见。 周轻言紧盯着对方，好奇的打量了半天，那暗卫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连头都没回，短暂的出现又飞快的消失在了她眼前。 这是周轻言第一次看到暗卫出场退场的姿势。 简直是……太帅了。 只是那身形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姐！” 来宝和五丫紧紧抱住周轻言的胳膊，欲哭无泪地哭嚎着：“怎么办？那人不会死了吧？” 周轻言回过神来，看了眼周围。 无人路过。 正好适合她逃走。 “快，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要怕，你们也看到了，有人保护我们呢，不会出事儿的。” 她牵着崽崽们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无人的巷子口，等到回府后放下东西直奔主院。 ------------ 第一卷 第48章 帮忙包粽子 然而李巍并不在院子。 此刻的花园凉亭里。 幽幽茶香随风飘散，暗卫突然出现把沈听羽吓了一跳。 李巍淡淡抬眸，嗓音清润，“何事？” 暗卫把今日街头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看到李巍和沈听羽陡然沉下去的脸色后及时住了口。 “这个薛二竟然还敢出来蹦哒！当初就该把人斩草除根，他还有脸把他家的事儿怪到周轻言身上！” 沈听羽破口大骂，反倒衬得李巍态度格外淡然。 “你把人打晕过去了？怎么不干脆把人解决了，免得日后可能还跑出来。” 李巍瞥了眼沈听羽，“派人继续盯着他。” “我记得离县城百里地外有一座小城是吧？” 沈听羽一愣，怎么突然扯到那里去了？ “对，好像是有个小城，我们之前去过一次，太偏了，穷乡僻壤的，那城里的人还挺凶恶，开店绝对不行……” 就在沈听羽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唠叨的时候，李巍一个眼神递给了暗卫。 暗卫立刻接收到，抱拳退下。 “诶人怎么走了？” 李巍笑笑：“这几日就只有我的信？你呢，不打算回京？” “和你待在一起我爹娘放心得很。”沈听羽毫不在意：“我和你可不同，我想啥时候回去就啥时候回去。” 李巍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转了话题：“今日又要留下蹭饭？” “我好歹是客人，李公子你难道不该留客人用膳？关键是今日无所事事，我天黑再走。” “……” 周轻言下午的时候在院子里泡糯米做粽子。 箬叶洗的干干净净，一叠叠堆在桌子上，树荫下偶有凉风袭来，清爽舒适。 两个崽崽在屋子里午休，阿福坐在对面帮忙拌糯米里的调味料。 周轻言把蒸好的红豆拿去来磨碎，加糖再蒸了一会儿，变成了粉质细腻的豆沙。 “姑娘你这到底要做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好奇得很。” 自从周轻言来了之后，他就没见过一样常见的菜。 偏偏每道菜的滋味还那么好，他的嘴巴都被养刁了，以后若是吃不到这些菜可咋整啊。 阿福一遍感慨一边期待。把肉和糯米的全部按照要求备好。 他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这个咋做啊？” “跟着我学。” 周轻言拿两张箬叶重叠一小部分折成一个兜状，挖一勺糯米，挖一勺豆沙，再用糯米盖住豆沙，最后用箬叶包裹起来，用细线缠绕好。 一个水灵灵的豆沙粽就这样包好了。 “你学会没？就这样包的，试试看。” 说话间周轻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步骤，放慢了每一步还给阿福指点，没想到对方包出来的第一个粽子竟然格外标准。 周轻言是真的信他在做这些上有天赋了。 “对，就是这样。包紧一点，到时候需要下锅煮的，若是叶子太松里面的米会散出来……” 她包了几个豆沙馅，看着阿福越来越熟练的动作满意地笑了笑，“真厉害。我当初第一次包的时候，包出来的东西可不行，没你这么快上手。说实话手工方面我完全不行，但是做菜偏偏还不错……” 阿福上手后越包越好，比周轻言这个教学者还要标准。 周轻言嘴角抽了抽，换了旁边那盆加了酱油和调料的糯米。 包法还是一样，只是里面的馅换成了五花肉和糯米。 “姑娘，这个是咸味的？原来还可以这样包，你太厉害了……” 周轻言笑道：“等煮出来你尝尝味道，有甜口和咸口，看喜欢哪种。” 阿福连连点头，包粽子的热情都被点燃了，兴致勃勃的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一个个圆鼓鼓的粽子放在篮子里，箬叶的清香和糯米的甜香咸香在院子里飘散，走到门口的李巍身型微顿，下一刻长腿一迈，进了院子。 周轻言和阿福起初还没注意到他，直到耳边突然说话，才看到不知何时来的人。 “这是何物？” 修长如玉的指节拿起一片粽子叶凑近闻了闻，很清香的味道。 阿福笑嘻嘻的介绍：“公子这是箬叶。姑娘包的这个名为粽子，端午时候吃的玩意儿，有甜口和咸口，甜口就是……” 不需要周轻言回答，阿福倒豆子似的把这吃食解释了清楚。 李巍听着格外感兴趣，看向周轻言：“这也是你家的秘方？” “正是。但逢端午，我们家乡就会包粽子吃，味道极好。” 周轻言笑笑，刚包完一个递了过去：“公子瞧瞧？这里面包的是肉和糯米，煮熟后糯米软糯，猪肉咸香流油，口感一绝。” 李巍看她一眼，接到手中，指节不经意间擦过周轻言的手心。 他手一顿，眼睫微垂，仔细观察起了眼前所谓的粽子。 周轻言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小小的肢体接触，她试探着递过去两张箬叶，“公子要不要也试试？” 李巍放下粽子，拿过粽叶，淡然点头：“好。你教我如何包。” 周轻言脸上带着笑，又有人帮忙了。 “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最后这样……” 唠唠叨叨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李巍专注的看着她的动作，每一步都跟着学。 简单的几步虽说看着容易，实则很难。 最后李巍看着歪歪扭扭的松散粽子，有些无奈。 “不简单。” 周轻言看见他包的粽子后总算心里平衡了。 果然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和不擅长的事情。 阿福包出来的第一个粽子简直是标准的模型，若不是她知道这东西在这个朝代没出现过，她都要怀疑阿福不是第一次包了。 公子这样的才算是正常嘛。 她安慰道：“第一次包都都是这样，不太好找到窍门，等多包几个熟练了就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拆掉了李巍包的那个，重新给包了一遍捆紧。 对上男子无奈的样子后又见缝插针地递给他两张叶子：“公子再试试？” 李巍又接了过来，这次他再次认真观察了一遍周轻言的动作，记在脑子里后默默复刻，慢条斯理的包出了一个完美的粽子。 周轻言：“……” 这学习能力，真强啊…… ------------ 第一卷 第49章 背着他偷吃 初夏午后的阳光十分灿烂。 周轻言包的又快又好，眼角余光还一直在注意旁边人的动作。 每当李巍包好一个粽子后，她就迅速的塞两张箬叶过去，然后再转过头专心包自己手中的。 李巍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丝幽深，继续一个接一个包着。 坐在旁边的阿福睁大的眼睛渐渐收了回去，心里又惊又好奇。 公子是这样好说话的人吗？ 他怎么不知道？ 暗处的影卫们纷纷对视了一眼，不敢打扰。 包完一盆豆沙馅，一盆猪肉馅，周轻言看着摆在三个篓子里的粽子，竟然是她的最不好看，嘴角抽了抽，“多谢公子帮忙，有您帮忙我和阿福快了这么多，也不用耽搁一下午了。” 李巍擦净手起身，半边身子都有些僵硬。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荒废了一下午。 本来只是打算进来看看她又在弄什么新鲜玩意儿，最后竟然把自己搭了进去。 实在是刚才的氛围太好，他久违的感受到了轻松愉悦。 “晚上吃这个？” 周轻言脸上的笑一僵，“这个煮的时间长，而且公子你的身体不太适合晚上食用。” 李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周轻言惴惴不安的视线下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来安排吧。” 说完转身往外走，“其中也有我的手笔，想来该是格外美味的。我等着。” 周轻言眉心跳了跳，和阿福对视了一眼，目送他离开。 阿福嘴馋的问：“那我们啥时候可以吃啊？” 周轻言：“……吃吃！晚上就吃！公子吃不了我们可以吃。” 阿福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 周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毫不客气的指使他：“一样挑几个下冷水煮，煮熟了就能直接吃了。今日我们的晚膳就吃这个。” “好嘞，我这就去烧水煮粽子！” 周轻言摇摇头，坐在树下捶肩膀。 她也有些不可思议。 公子竟然就这样帮忙包了一下午，说出去谁信？ 这位贵公子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真人却比想象中的更好。 周轻言摇了摇头，长舒口气。 不知道沈听羽咋闻到味儿的，晚膳时候不在主院用膳，跑到了周轻言这儿。 当时的他们正坐在院子石桌上吃粽子，突然闯进来的沈听羽把周轻言和阿福吓了一跳，毕竟这粽子他们其实都心照不宣的瞒着公子吃的，谁让公子身子不好晚上不宜食用。 没想到沈听羽跑了过来，当场抓住他们偷吃。 “好哇你们！果然在吃这个东西！我说今晚的膳食不怎么下肚，原来更好吃的在你们这儿！” 沈听羽吱哇乱叫，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周轻言旁边，对着目瞪口呆的几人恨恨说道：“真被东家给猜准了！” 周轻言心头一跳，脱口而出：“公子知道？” 沈听羽拿了一个粽子，毫不客气的学着拆开，“他为何不知？肉香味都飘到隔壁了。” 失策失策。 周轻言无奈：“我们没煮几个，沈公子若是要吃，我再去煮点？” 沈听羽一掀袖子，兴致勃勃的拿着粽子边吃边点头：“吼啊吼啊……” 吃得满嘴流油，嗓音都变了调。 周轻言刚放下粽子，阿福就刷的起身往里小跑而去了，“小的去煮！沈公子，姑娘你们坐着吃！很快就好！” 灶台的火还没熄，重新加柴添水，粽子下锅，香味再次飘散。 阿福蹲在灶台边边吃边等，外头的沈听羽几个眨眼间就吃掉了三个大粽子。 他打了个嗝，肚子撑得溜圆，再也吃不下了，又喝了口解腻的桂花茶，满足的叹了口气。 “太舒适了。有好吃的，好喝的，日子快活似神仙啊，谁乐意回京被人盯着啊……” 周轻言耳朵微动。 传言果然没错。不只是李府公子是京城而来的，沈听羽也不例外。 这两人在京城怕也是有身份的公子哥儿。 倒是乐意待在小县城，周轻言忍不住多猜测了一些。 来宝奶呼呼的嗓音打断了周轻言发散的思维：“东家哥哥，我姐做的粽子是不是很好吃？” “是啊，特好吃。”沈听羽伸直了长腿，靠坐在椅子上回头望着小孩：“我得承认一点，你姐做的吃食简直一绝。我走遍南北，尝过的菜那么多，仍旧觉得你姐做的能排在我心目中前三。” 来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也觉得我姐做的菜最好吃！什么都好吃！” 他一副炫耀的模样逗得沈听羽哈哈大笑，朝着周轻言说：“这小子倒是养得很不错，白白胖胖的，吃了不少好吃的吧。” 周轻言无奈，怎么就开她弟弟玩笑了。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这么香。” 沈听羽朝着他招手：“快来，这粽子味道确实了不得。你吃不得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周轻言被他的话逗笑，只觉得沈听羽性子确实太过开朗活泼，放在现在那是妥妥的阳光灿烂大男孩。 李巍缓缓走过来，坐在了周轻言和沈听羽中间唯一的空位上，目光掠过桌上的粽子，落在了周轻言脸上，似笑非笑：“背着我吃？” 周轻言：“……” 她怎么会承认自己偷吃。 “公子其实也可以尝尝。我切一小块尝个味？” 李巍被气笑了：“你倒是和听羽一唱一和。” 周轻言见他语气里并无责怪的意思，松了口气，也有点胆子开玩笑了：“公子身子不太行，若是好的话就不用这么小心吃食了。” 李巍瞬间眯起了眼。 沈听羽夸张的捂着嘴，还对着周轻言抛了个“你胆子大”的眼神。 周轻言嘴巴快过脑子，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对一个男性说他不行，无论是什么不行都触犯到了对方的自尊，周轻言懂。 于是急忙开口补救：“我是说公子的病症不太适合晚间吃这些，明日、明日一大早我就给公子煮粽子！” 李巍淡淡瞥她一眼，“那我等着了。” “若是不好吃……” 周轻言急忙找补：“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不好吃的！公子放心吧……” 沈听羽大笑：“你吓小周干嘛，瞧她紧张得脸色都变了。” 夜色渐暗，头顶弯月皎洁明亮，清澈的光辉落在这方小院，笼在每个人身上，映出朦胧一层毛边。 彼时氛围好得几人只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 第一卷 第50章 “文盲”人设 周轻言在李府的日子过得悠闲惬意起来。 每日除了想方设法做各种不同口味的膳食给李公子补身子，就是操心两个崽崽的教育。 某日沈听羽前来做客，发现她在教导两个弟妹，随口提了句公子书房的书籍多可以去借，周轻言便记在了心里。 做为自己的雇主，李巍着实太好说话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外人都会觉得这人冷淡得有些不近人情，周轻言也以为他是这样的。 可那日公子帮忙包了一下午的粽子却一句怨言也没有，周轻言觉得自己隐隐窥探到这位雇主的真实性情了。 午后阳光明媚，周轻言休息起来后朝着隔壁主院而去。 院子门口值守的千刀看到她来后打了声招呼，直接把周轻言放进去了，这习惯性的姿势让周轻言本人嘴角抽了抽。 这也太随便了点，都不通报一声的？ 周轻言先去了小厨房瞧瞧，采买的菜都是她昨日列举出来的食材，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柴火垛堆在一边，能烧上几月。 灶房旁边的耳房里传来阿福拉锯似的呼噜声。 周轻言先把菜备好，收拾好灶台后迟疑着去了主屋。 她刚走到门口，千剑突然出现拦住了她：“姑娘。” 周轻言这才知道为何刚才千刀直接没拦她，感情千剑在暗处守着呢。 “我想找公子，能不能传报一声？” 周轻言干脆退后站在台阶下。 千剑锐利的目光扫过周轻言，点了点头敲响了门。 主屋里好一阵没有动静。 千剑再次敲了几下。 周轻言发现他敲门的动作都是规定好的，一长一短搞挺复杂。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李巍的声音响起：“何事？” 千剑毕恭毕敬的低头弯腰：“周姑娘有事儿想见您。” 李巍穿好外裳，抚平褶皱，又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这才朝着门口而去。 他看书看着看着倒是趴着睡着了。 主屋门打开，站在台阶下的周轻言瞬间仰头，和居高临下的男子对视。 旁边的千剑默默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周姑娘。”李巍站在台阶上，眼神落在周轻言的脸上，淡声打了个招呼。 “你找我有事？” “我打扰到公子了吗？”周轻言不好意思说道：“有件事儿想找公子帮忙。” 李巍走下台阶，“没打扰。院子坐下说？” 周轻言跟在他身后半步，“好。” 两人面对面坐在院子的大槐树下，李巍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水，“何事？姑娘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我其实一直在私下教导来宝和五丫，他们已经满了六岁，之前是因为没银子送他们去私塾启蒙，就想着自己在家里教他们。如今进了李府有公子和少东家的帮忙，存了一笔银子买了些书，不过我识字儿也不多，不知公子能否借些书给我？” 李巍喝了口茶水，“既然识字儿不多，你借书后能教他们什么？” 周轻言：“……” 她是识字儿不多，但是根据字形猜都能猜出来，毕竟这个朝代的字更像是古代的某种繁体字，她也了解不多，不知道更像是小篆还是其他的什么。 周轻言讪讪笑道：“我也挺想学识字儿的。” 李巍抬眸看她一眼，思索了一会儿，“既如此，从明日起来我书房，教你识字儿。” 周轻言一愣，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问道：“公子你要教我？” “嗯。”李巍脸上情绪都没什么变化：“你不是不识字儿？我教你，你会之后自可教会你的弟妹。” 周轻言：“……” “那不如公子您直接教来宝和五丫？” 干嘛非要先教会她再让她去教小孩？ 李巍反问：“他们是你弟妹还是我弟妹？” 周轻言：“……” 她眉心跳了跳，突然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变得很难挨。 一直操文盲人设的周轻言心里哀嚎。 李巍直接一锤定音，“就从今日开始吧。我看时辰也还早，现在去书房拿几本书来，你跟我一路去。” “这、这么快？” 李巍挑眉：“怎么，不想学？日后你若是想继续做厨子，或是有别的什么打算，最好还是识字儿方便些。否则别人说的菜你连怎么写都不知道。”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周轻言总觉得这位贵公子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打算。 周轻言亦步亦趋的跟着走，笑呵呵的试探着：“公子，其实我一个当厨子的能认得菜和肉就好了，识不识字儿也不是那么重要。” 李巍走了几步声音才传来：“你确定只当个厨子？” 都是聪明人，周轻言几乎是立刻理解了他的含义。 果然，自己要开酒楼的事儿这么明显了吗？ “放心，那是你的私事。我没其他意思。” 周轻言松了口气，心里感激，“我还以为公子要把我留在府中一直给你当厨子呢。毕竟我看公子挺喜欢吃我做的菜。” 李巍轻笑了一声，“你倒是挺不自谦。” 周轻言听出他在调侃自己，于是说道：“我做菜还可以，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嘛。公子若是给我开的月钱再高点，我也不是不能留下来。” 李巍摇头：“我就知道你的脚步不止于此。” 周轻言抿了抿唇，心里有股莫名的感受。 她总觉得李巍是懂自己的，甚至能清晰的洞察她的想法和规划。 这样的人放在对手面是恐怖的，不过现在他们至少不是对立者。 那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多谢公子赞誉，我的脚步一直在往前走，不过怎么也比公子晚了好大一截。”周轻言笑着调侃：“公子和少东家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我肯定追不上，就等着在后面捡漏吃点小鱼小虾也不错。” 李巍脚步突然顿住，被她俏皮的话弄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还真是不客气，现在连心思都不屑隐藏了？” “不是不是，公子误会了。我这是信任公子，知道这些话在公子面前说了也没什么，所以才这么大着胆子当公子的面说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书房，当然大多都是周轻言在说，李巍偶尔回一句。 ------------ 第一卷 第51章 练字 书房宽敞明亮，各架书栏上竖着放满了书册，周轻言跟着李巍进去后好奇的看了几眼，心里羡慕得很。 等她以后赚了钱有了空间，也布置这样一间书房，全都用来放那些民间的故事册子。 “随意看看。我去找书。” 李巍让她随意看，自己却去了里面找适合的书。 周轻言随手抽了一本，不是晦涩难懂的古书就是满篇的之乎者也。 她也并不是那么想识字儿了。 “这两本书适用你和你弟妹，先从三字经开始吧，等学完了再读中庸和春秋论语……” 周轻言看着他抱出来的一摞书，眉心都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这么多？” “不多。”李巍性子依旧很淡，只是面对周轻言的时候语气态度里多了几分熟悉，相处气氛都要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周轻言简直一个晴天霹雳直打在了她的脑门上。 这还不多？！ 起码有十几本了。 她欲哭无泪的挤出了个笑，“其实我觉得不学也没什么。” “来吧。”李巍打断她，“我先教你《大学》。这本书学完了差不多就识字儿了。” 不用。真的不用。 周轻言谢谢他。 然而李巍已经拿出书来了，直接翻到了第一页，站在桌案前朝着她看来，语气还带着几分不容拒绝，“过来。” 桌案很大，并排站着两人根本不挤。 周轻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兴致要教自己识字儿，不过既然他乐意教，她也会认真学。 书房寂静，光线透过窗棱折射进来，在人身上笼出一层暖调。 “你的名字知道怎么写的吗？” 李巍一边问一边拿起笔，行云流水的在纸上书了她的姓名。 周轻言一瞧，她还真不会写嘿。 李巍似是看出她不会，让开位置，“你来写。” 毛笔入手，和她花几十文买的便宜货完全不同，带着点微沉的重量，周轻言眨眨眼，用以前了解到的那么点微弱知识握住。 李巍默默注视着她手中动作，见周轻言标准的握笔姿势，温声笑了笑：“以前写过字？” “没有。”周轻言摇头：“我看公子这样握笔的，是这样吗？” “当然。你做得很好。” “学着写你的姓氏。” 沙沙的摩挲声在纸上不太明显，周轻言照着写了，自我感觉不错，除了她的字体明显大了两个号。 头一次觉得她的这个姓名这般难写。 李巍见她停笔，放下墨砚凑过来，气息拂面，周轻言身型瞬间紧绷。 太近了。 那声音好似就在她耳边。 “写得不错。不过顺序错了。再仔细看一遍……” 李巍顺手接过她拿着的笔放慢了速度写了一遍。 周轻言看着纸上一大一小紧挨着的名字，心头突然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看清楚了吗？” 男子清润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掠过来的目光更是澄澈明亮，俨然是个好老师模样。 周轻言点点头，“我再写一遍吧……” “不是一遍。”李巍拉开距离，认真的看向她：“前十日每日描摹百遍，就会记得了。” 他一字一句念出她的姓氏名字，“周—轻—言。” 周轻言浑身像是有电流窜过，愣在了当下。 直到李巍布置去了窗下看书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好奇怪。 太奇怪了。 于是接下来练字的时候她的目光时不时就会瞥向窗台下那人，带着几分疑惑不解的情绪。 一次两次李巍并未察觉到，然而次数多了，他确定了周轻言在看自己，于是放下书抬眸：“写完了？” “没有。”周轻言一个激灵收敛了全部的情绪，“时辰不早了，该去备菜做晚膳了。公子，这字儿我晚上回屋练可好？” 李巍点点头，“依你。” 周轻言呵呵一笑，卷起纸就匆匆往外走：“那我先回去了。多谢公子。” 纸上排满了简单常用的字体，全是李巍给他列出来的，一共十个字十个词，每个一百遍…… 晚膳周轻言蒸了蛋羹，还弄了一个菌菇炒肉片和白切鸡，用小白菜煮了锅豆腐汤。 丰富又家常的菜虽不如其他大菜那般口味惊艳，但也足够鲜美，尤其是晚间吃不油腻，对心脏病患者也很有好处。 周轻言发现李巍很喜欢吃白切鸡，大半盘都被吃完了，收回盘子的时候碗中还剩了半碗米饭。 阿福洗碗，周轻言就趁着天色还未全黑，在院子里借着天光练字。 没有人在身边，她写得飞快。 毕竟和传统意义上的文盲相比，周轻言不是那么纯粹。 她识字儿，识的不是这个朝代的字体罢了。 “来宝五丫，你们去拿纸笔过来，和姐姐一起练字儿。” 她还不忘拉着两个崽崽一起受苦，教了一个字给他们，大笔一挥说道：“写一百遍，我们比比看谁先写完。必须要每个字写得端正规范，不准偷懒啊。” 来宝叫苦不迭，想要遁走被周轻言拎住后衣领，“若是不写完，明日我烧的菜你就别吃了。” 来宝瞬间老实了。 “姐，你好凶……” 周轻言哼哼两声，她还不信治不了这个小的。 “瞧瞧五丫，多上进多聪明，你再看看自己，写个字歪歪扭扭的，还能不能行了？” 来宝撇着嘴，看了眼五丫的字，再看看自己的，确实难看得很。 练字练了大半，天色快要黑了，阿福跑出来给他们点了灯，来宝忍不住哭诉：“阿福哥哥……” 阿福：“……”他也帮不了啊。 周轻言“干什么干什么？写了多少遍了？来宝你再不认真写，明日不只是早膳还有午膳晚膳全都没你的份，自己做去。” 来宝眼泪花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最后憋了回去。因为他发现自己姐姐是认真的，若是他真的不练完，明日就真的没饭吃了。 最后写完的时候阿福在周轻言示意下端出来两碗甜甜的桂花羹总算安抚住了来宝。 反倒衬得五丫格外懂事乖巧。 “好好学学妹妹，瞧瞧你当哥哥的什么样。” 周轻言敲了敲桌子，“明日继续练。” 来宝吃到美味又把刚才的不情不愿全都丢在脑后了，连连点头。 只要姐姐给他做吃的，他什么可以忍受！ ------------ 第一卷 第52章 突发意外 “姑娘，公子叫你去前院一趟。” 酉时刚到，李伯匆匆找来。 周轻言在主院小厨房剁肉沫，两把菜刀双管齐下，砰砰声响大得差点没听到李伯的话。 她擦了把汗，洗了手走出去，“怎么了？公子找我有事儿吗？” “似乎是香满楼的事情。老奴也不知，姑娘快去吧。” 周轻言眉头微蹙，嘱咐了阿福一声跟着李伯去了前院。 到了才看到堂屋里不只有李巍，还有沈听言和白掌柜。 白掌柜一脸急切，看到周轻言来了之后像是看到了救星，三两步上前：“姑娘，春满楼出事儿了！” 周轻言眉头皱得更紧，“你先别急，说清楚出什么事儿了。” “刚才有宾客来香满楼吃菜，点了好几道我们的招牌菜，结果整桌菜还未吃一半，突然说身子不适。我过去一瞧，那人吐得稀里哗啦，肚子绞痛，我让人送去医馆了。” 白掌柜愁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当时有几桌宾客都在，纷纷要求退钱，害怕我们酒楼的菜有问题，不肯再吃，离开后不知道怎么就传得人尽皆知，止步于酒楼前。那呕吐的宾客家夫人找来算账，在酒楼前大闹……” 沈听羽说道：“我已经派人看着医馆那人了，来时大夫还在诊脉。” 周轻言问：“掌柜的你还记得他点了些什么菜吗？” “我记得个大概，不过往日宾客点了什么菜式都会专门记下来。” 周轻言当机立断：“我和你去酒楼瞧瞧。” 说完之后才想起自己此刻应该做晚膳，有些迟疑的看向李巍。 李巍点点头：“去吧。不用担心府中。” 周轻言跟着白掌柜去了香满楼，沈听羽本来也打算去瞧瞧，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儿，停住了步伐。 等到人离开后，李伯去后院告知了阿福和来宝五丫三人，堂屋只剩下李巍和沈听羽。 “怎么了？有话要说？”李巍率先开口。 “我确实有件事儿挺好奇的。”沈听羽今日陡然听见了薛二的事情，格外震惊，这才赶来李府，“我说你怎么突然提起百里地之外的那座小城，敢情你是为了把人给弄到那儿去所以才那样说的！” 李巍但笑不语，温润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慈悲为怀的气息。 沈听羽打了个哆嗦，全是错觉。 这人可从来都是一个黑心的。 “此事就不要告知他人了，薛二不会再回来。” 沈听羽瞥他一眼，“什么时候李大公子也爱做善事了？” 李巍一僵，转身看他：“看来最近事儿少，你还有闲心去想其他事儿。要不要我把临近城池的酒楼账本都找人给你送来？” 这人果然就是个黑心！ 沈听羽讪笑了一声，急忙告饶：“我的错我的错，东家可千万别听进耳朵里，我这就去处理香满楼的事儿，一定不让人欺负了周姑娘。” 李巍：“……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是，是。那我走了。” 另一头赶到了香满楼的周轻言查看了记录在册的菜式，并未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掌柜的，除了那人之外可还有其他宾客也出现呕吐的情况？” 白掌柜仔细想想，肯定得摇头：“没有，就只有那位公子。” 周轻言看向空无一人的大堂，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清冷的酒楼。 “那人吃的饭菜都还在吧？送去医馆让大夫看看。” 白掌柜脸色微变，叹了口气，“当时出事儿后，我没来得及说后厨的小工就把菜倒了。” 周轻言脸色严肃：“谁倒的？那人有没有问题？” “是个前几天新招的，少东家确定了没问题才让人来做工，这几天也表现得有些莽撞，这次出事儿应该是慌乱下弄错了才把菜倒了。” 周轻言疑惑：“据你所说出事儿的时候宾客并不多，出事之人被带走后，其他人并未出事，那他应该知晓那桌菜吃了让人出事儿了，为何要把菜倒掉？” 白掌柜沉默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之前的情况：“出事儿之后大堂的宾客几乎都起身围观看热闹了，在人送走后其他人全聚在了柜台要求我退钱，甚至有人浑水摸鱼让我赔偿。” 周轻言哦了一声，“那就是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如果是有人趁机作乱，又在引起这种结果后把饭菜消灭也说不准。” 这个时候周轻言就有些想念现代的监控了，只要一查什么都一目了然。 白掌柜迟疑着问：“姑娘，会不会是那道山药的问题？” 周轻言眯着眼，“为何这样说？” “当时那人倒地之后，有不少人都在问那山药是不是有问题。” “不会。”周轻言脸色有些凝重，“若是山药有问题，早就该发生什么今日的情况了。” 白掌柜不吭声了。 周轻言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那山药是最近新出现的一味食材，全县城或者说方圆几百里地就只有香满楼有。 对于独一无二的东西，大家总是抱有怀疑和好奇的。 “既然如此，先把当时上菜的人全部看管住，凡是和那桌菜有接触的人都看住。我们现在去医馆。” 白掌柜又跟着她一起去附近的医馆。 一走出香满楼，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瞧见周轻言和白掌柜后，有人大声质问：“掌柜的，你家酒楼人吃出毛病来了，是不是你们的菜有问题啊？” “就是！谁家酒楼像你们这样，差点把人吃死了。” “那人真死了啊？” “谁知道呢！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吐得昏死过去了，现在还不知道结果，我猜肯定是他们酒楼的菜有问题。” “掌柜的，我刚才也在你家酒楼吃了菜，等会儿该不会也要丢了命吧？你可要好好给我们个说法！” “是啊先给我们个说法！” “……” 白掌柜站到人前：“现在情况还不可知，我正准备去医馆看看人，大家少安毋躁，等查出结果来肯定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 又有人问：“那谁知道你们会不会隐瞒真实情况？” ------------ 第一卷 第53章 相克 白掌柜一个人根本解释不清楚。 众口铄金，大家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就在所有人吵吵闹闹怀疑指认的时候，周轻言突然站出来。 “我们酒楼的菜是肯定没有问题的。香满楼做了那么多年，大家几乎都来吃过，若是有问题大家也不会光顾。今日之事凑巧的很，大家若是有疑问，跟着我们去医馆瞧瞧。” 于是接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掌柜和周轻言去了医馆。 医馆就在同条街上，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 正值晚膳时候，还有那么多人瞧热闹连家都没回，周轻言都有些佩服了。 白掌柜一进去就找王大夫询问情况。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正在坐诊，看到这么多的人挤到自家医馆门口吓了一跳。 听闻是来打探结果的，他把那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脾胃虚寒，又暴饮暴食，从脉象来看有中毒的痕迹，但是呕吐后症状减轻，脉象虽虚但缓和了大半。” 大夫看了眼白掌柜身边的周轻言，“大有可能是吃了什么相克的食物造成。” 周轻言点了点头，“多谢王大夫。” “无碍，等人醒了问问吧。老夫也想知道他吃了什么。听闻香满楼的山药排骨汤大受青睐，山药可有？拿来老夫瞧瞧，看能不能瞧出点什么门道。” 周轻言对上白掌柜担忧的眼神后格外淡然的答应了下来：“这就让人回去拿来给您瞧瞧。” 她喊了一声白掌柜，朝着他点点头，等白掌柜离开自己守在了医馆里。 “王大夫，这是那患者吃的食物，您看看有没有什么相克的？” 周轻言把一张纸递过去。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仔细看了一遍，摇头道：“都是些常见的，除了这个山药。不过据说这段时日你们香满楼的山药卖出去无数份，其他人吃后皆无问题。” “对。山药温补，几乎不会和其他食物相克。” 老大夫没有见过，自然无法下定论，只说等东西拿来他看了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外面守着的那些百姓却着急给他们酒楼定罪了。 “我就说那玩意儿肯定有问题！谁都不知道那东西能吃，就他们香满楼知道。” “吃着就觉得怪怪的，听说还是黏糊糊的。” “幸好我没去吃。” 周轻言眉心跳了跳。 “我也在他家吃了菜，该不会也会有什么问题吧？” “等会儿让那掌柜赔钱，我要报官，他们酒楼害人！” “……” 各种声音充斥在耳边，周轻言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外面的人，没有正面起冲突，进了里面。 患者是个年轻的公子，正躺在榻上，旁边一个药童在煎药，苦涩的药味充斥在小小的屋子里。 药童以为周轻言是患者家人，解释道：“刚喂了他半碗药，王大夫说了很快就能醒。身子并无大碍，药拿回去得再吃两日就能大好。” 周轻言给他道谢，又重新出去了。 药馆不大，往日没什么人光顾的地方今日外头全是人。 听闻了香满楼的事情，附近有空闲的人都过来凑热闹，把药馆团团围住，各种嘈杂的声音在外响起。 周轻言很是愧疚：“抱歉王大夫，我让人把他们赶走吧，耽误您看病了。” 王大夫一脸无所谓，“平日也没多少人来，人多点也热闹。再说你不是很担心吗？正好让人看看结果。” 周轻言心生感激，连连道谢。 过了好一阵白掌柜才把山药拿来，身后还跟着闲庭信步的沈听羽，一人手中拿着一根可以当棒子用的山药。 周轻言嘴角轻抽迎上去：“少东家，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很多人闹事？我过来瞧瞧。”沈听羽经过医馆门口的时候轻描淡写的瞥了眼外头的人，就跟着进了医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 周轻言跟在他身后解释了患者的情况，瞧见他的模样后这才清楚的认识到沈听羽的高傲和不屑。 他有着权贵公子的习惯，不屑于在和他身份不对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更没把其他人看在眼里。 若是自己做菜没入他的眼，自然也不会被沈听羽，甚至是李巍另眼相待。 他们本质上和她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王大夫接过山药仔细的看了看，甚至生吃了一小块，最后摇头，满是感慨：“此物温补滋养身子，确实是好物。” 外头的人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等到那个呕吐患者醒过来，让他仔细回忆了今日的吃食，总算找出不对了。 “是南瓜和鲤鱼相克。” 王大夫说道：“这两物相克，少有人知。我曾在药膳书册中看到过，同时食用会恶心腹痛，严重者还会出现这人这般情况，呕吐昏死。” 王大夫甚至在书册中找到了相应的记载。 霎时外面的人没了质疑声。 白掌柜大大松了口气，作揖道谢：“多谢王大夫。若不是您，恐怕酒楼说不清了。” 这人在家吃了鲤鱼，再来酒楼点了份南瓜煲，混在一起吃后出现问题，幸而查明，否则香满楼怕是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周轻言几人给王大夫道谢后，又给患者付了看病的银子这才离开。 没想到刚走到香满楼，一辆熟悉的马车停靠在了门口。 沈听羽诧异：“公子你怎么来了？” 白掌柜作揖行礼，压着声音：“东家。” 周轻言站在他们二人身后，不知道怎么行礼，直接弯了弯膝盖，做了个四不像的动作就当作是见过公子了。 李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不用客气，掌柜的去忙吧。我来看看情况，让听羽和周姑娘陪着我便好。” 白掌柜匆匆进去，周轻言沉默的站在后面听沈听羽说明情况。 “……原来是食物相克造成的。” 沈听羽忧心忡忡：“今日不少人看到了，香满楼有人昏迷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我们若是不给大家解释清楚，日后怕是没人再来吃菜，这可如何是好？” 李巍思索了一下，看向周轻言，“周姑娘可有法子让大家扭转对香满楼的印象？” 周轻言指着自己：“东家问我？” 李巍薄唇微翘，“周姑娘有法子解决当下困境吗？” 周轻言有法子吗？她当然有。 作为前世开餐馆多年的老板，她遇到过各种刁钻的客人，如今这种偶然食物中毒的事件不过小事一桩。 “其实要把酒楼的名声扭转回来我们可以这样……” 于是第二日大街小巷传遍了香满楼所有菜品只要预存足够多的银子就能少账的消息。 这就是所谓的打折营销。 ------------ 第一卷 第54章 比不上你 周轻言去香满楼的时候只看见大堂坐满的人，掌柜看到她来了急忙热切的迎上来：“姑娘，您怎么来了？” “今日不为别的，我带着来宝和五丫来吃菜。” 顺道看看昨晚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不过目前看来酒楼没怎么受到影响，人比之前还要多了，甚至现在还没到酉时，大堂几乎坐满了人。 白掌柜带着她直接去了楼上，“你在这吃儿，想吃什么尽管说，东家吩咐过了，日后姑娘来香满楼都可不用给钱。” 周轻言愣了下，“这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了！”白掌柜满是感激，“若不是姑娘给我们酒楼做了这么多新菜，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多亏了姑娘，姑娘就是我们酒楼的大恩人啊，我们可不能收你的钱！” 周轻言笑着说：“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我做了这么久的菜还没当客人吃过，要一个山药排骨吧，其他的随便上三样，多了我们也吃不完。” 白掌柜欢快的答了声好，“姑娘等会儿给评评，看谁做的好。” 菜很快端上桌，卖相和周轻言做的并无不同，吃到嘴里后却能发现明显的不同。 “姐，没你做的好吃。” 来宝吃了块回锅肉，“这肉有些咸了，而且咬不动，还有这汤熬得太久了吧，山药都碎了，夹不起来。” 周轻言好笑：“我们来宝还能尝出来这些呢，很厉害啊。” 不愧是个小吃货，和周轻言所想差不多。 周轻言有了点兴致，趁着只有他们三人在雅间，又问道：“你还吃出来什么了？说说。” “这个宫保鸡丁太甜了，都没辣味了，姐你做的明明有辣味。还有这道烧鸡，一如既往的难吃。” 周轻言轻笑：“小小年纪你还挑剔上了。” 来宝撇撇嘴，“本来就不好吃嘛。没你做的好吃。” 五丫默默尝了口菜，她虽说也觉得入口的菜滋味不太好，可也没来宝这般具体，唯一能做对比的就是把这桌菜和姐姐做的比一比，确实没姐姐做的好吃。 “得了。好好吃你的菜，等会儿若是掌柜问起，我来说你不要吭声知道吧？” 来宝点点头，专门去夹他觉得唯一好吃的豆腐鸡蛋羹。 又嫩又滑，格外下饭，只这道菜和姐姐做的差不了多少。 午膳之后，周轻言喝了口苦荞茶，清新解腻，唇齿留香，倒是难得舒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日日子过得轻松了，她都感觉自己长圆润了不少，至于两个崽崽更是在她日复一日的投喂下窜高了个头，脸上的肉肉也丰满了起来。 周轻言带着他们离开的时候白掌柜还特意出来送他们，隐晦的问了几句后厨的菜，周轻言笑着点头：“大致还不错，慢慢练吧。不过汤不要提前太久熬制，最后山药都已经炖烂了夹不起来，还有其他的菜控制一下盐量，太多会咸。” “若是掌握不好，可以在做完菜后尝一口，盐可以少放些但是不能放多了，否则影响客人的口感。” 白掌柜急忙记下来了，“多谢姑娘。姑娘若是有空多来酒楼看看，我们欢迎得很。” 周轻言笑笑，牵着崽崽们离开了香满楼。 与此同时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从书房回了房间的李巍等了好一阵总算等到阿福上菜了，然而吃了两口才发现这味道和往常吃到的完全不同。 他皱着眉放下碗筷：“周姑娘可在？这菜是她做的？” 阿福一头雾水：“公子，这菜是我做的啊！昨日姑娘就说了今日要出去，午时就在外吃了，您还同意了的。” 李巍捏了捏眉心，他完全忘了这回事儿。 看着这一桌卖相不算好口感更不算好的菜，李巍脸色变了又变，重新拿起碗筷吃起来，只是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和抱怨—— “你跟着她这么长一段时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进步。别整日只在旁边打下手混日子，总要好好学，否则派你去洗衣服收拾院子。” 阿福一凛，急忙保证：“公子我错了！我一定好好跟着姑娘学做菜！” 李巍嚼着连根筋都没去除干净的豆角，挥了挥手。 阿福擦了把汗出去了。 公子实在太吓人了！ 亏他还以为公子这段时日脾性温和好说话，谁知道只在周姑娘面前好说话，公子还是那个公子…… 周轻言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坐在树荫下“一脸勤奋”挥刀刮鱼鳞的阿福。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在备菜了？” 阿福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嘴闷不作声的继续手中动作，那鱼鳞挂出来的兹兹声激得周轻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把买来的东西放进灶房，又打了凉水给两个小的擦了擦汗，把他们哄进屋午休，自己这才走了出来。 “怎么了，有事儿？” 阿福忍不住把午时的事情念叨出来，还时不时的往院子外瞥一眼，生怕公子突然出现。 周轻言听了只觉得哭笑不得，“我平日做菜的时候也没避着你，不是还给你说了我秘制的调料？你怎么还被说了？” “姐，我的姐你可别说了！你做的那个叫菜嘛？那叫美味佳肴，我做的那个才叫不怎么样的菜。” 他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我是听了的，可你每日都有新鲜花样，每道菜都有不同的做法，我真的记不过来。我真比不上你……” 周轻言跟着叹了口气，“慢慢来吧，你就把感兴趣的几样做到极致，自然也能得到一声赞。” “也是。不过公子如今吃惯了姑娘你做的菜，到时候回京了可咋整啊……” “回京？”周轻言挑了挑眉，“你知道公子何时回京嘛？” 我当然知道。每年我都跟着公子的，公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过今年在这里待的时日最长了。但到了过年肯定是要回京的，夫人可想公子了……” 周轻言对李巍家里多了几分好奇，正打算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的贵公子，外头就传来他们口中的主人公的嗓音。 “该练字了。” 周轻言：“……”躲不过，简直躲不过。 ------------ 第一卷 第55章 房屋被淹 晚间一场暴雨噼里啪啦砸下来，直接让睡梦中的周轻言惊醒，她爬起来点燃烛火才发现住的屋子地面已经有层湿漉漉的水痕了。 外头的雨一直没停，地面的积水也越来越多，头顶的瓦片似乎在滑落，传来哗啦的声响。 周轻言飞快穿好外裳举着火去了隔壁。 迷迷糊糊的来宝和五丫被她叫醒，周轻言给两个崽崽穿好衣裳，看着地面淹到脚背的水，说道：“你们现在床上待着，我去隔壁找人帮忙，别乱跑，别下地！” 等她跑到隔壁院子，千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站在门沿下挡住了人，“周姑娘有何事？” 深更半夜的，周轻言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了，主院黑压压一片，她压低了声音：“我住的院子被淹了，地面一层水还在往上涨。千剑你能帮忙去找一下李伯吗？让他重新给我和弟妹换间屋子，随便应付一晚明日再说。” 千剑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看了周轻言一眼，抿了抿唇：“我跟你过去看看。” 周轻言点头，撑着油纸伞又回了房间，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惊动主院的其他人。 地面的水是从漏雨的房顶灌下来的，走这一趟那水能淹一截小腿了。 千剑当机立断要去找人，“我去叫李伯，你们先去隔壁的柴房躲躲，那里没淹。” 等到他帮忙抱着两个小的去了旁边那间柴房，周轻言吐出口浊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千剑对自己似乎一直有种警惕。 她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人吧？ 周轻言摇摇头，把这个一晃而过的想法抛开，把被子裹在来宝和五丫身上，“困不困？靠着姐姐睡会儿？” “不困！姐姐你困吗？”五丫凑到周轻言身边，一脸关心。 来宝更是把身上的被子拉着一个角往周轻言身上盖：“姐，你也和我们一起盖着。” 周轻言摸了摸他们脸蛋：“姐姐不冷，谢谢你们。别怕，换间屋子就好了，明日让李伯找人重新修缮一下屋顶。” 来宝和五丫非但没怕，还有几分兴致勃勃。毕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哪怕是以前住在乡下的泥房里，但逢下暴雨爹娘都是把屋顶修得严严实实的，虽然房子小，可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姐，我想爹娘了……” 周轻言不知道为何，鼻子一酸，眼眶发热险些落下泪来。 她也有点想她家人了。只是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 不过现在她有了两个弟弟妹妹，似乎也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家人。 “等日后得空了，姐姐带你们回去见爹娘好不好？” 三姐弟在凄凄惨惨，隔壁李巍被大暴雨闹得骤然惊醒，随口问道：“刚才有人？” 千刀在外间榻上休息，闻言往外瞧了一眼：“好像是隔壁的周姑娘找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 “公子，已经丑时三刻了。” 李巍眉心微跳，不知是被夜半大雨吵得还是因着这句话。 “公子，你起了？”千刀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也急忙爬起来：“要掌灯吗？” “嗯。” 李巍穿好衣裳，拉开了门，被夜风一吹浑身发凉，外头一片黑，倒是隔壁隐隐有光。 “过去瞧瞧。”他率先撑着伞走出去，千刀都来不及阻止，急忙跟了上去。 烛火在罩子里东歪西倒，照亮面前的几步路。 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周轻言从柴房里探了个头，对上了夜里公子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公子？您怎么过来了？”她还以为是千剑带着李伯来了。 李巍朝着亮光处瞥去，落在女子那张秀美的脸上时眼神一凝。 “公子？” 周轻言只觉得他突然出现有些受宠若惊，刚才她和千剑为了不惊扰他人特意压低了声音，没想到李巍还是听到了。 “嗯。”李巍指节微动，撑着伞走过去，“为何在偏房？发生何事了？” “屋子积水，瓦顶破了几个洞。千剑已经去找李伯了，没想到还是惊扰了公子。” 周轻言笑了笑：“柴房没淹，我们没什么大碍。公子您还是回去歇息吧。” 身子不好还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操心别的。 她赶人的动作让李巍有一丝不满，没有离开不说，还走近了几步，“主院还有空屋，你带着弟弟妹妹先过去暂住一晚，明日我让人来修缮屋顶。” 当初让下人收拾隔壁的院子时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做的，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李巍想到这儿朝着千刀看了眼：“让人去我院子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千刀看看公子后又看看周轻言，举着伞回去了。 “跟我过去吧。” 他招手，淡然立身于大雨滂沱的院子中，身姿颀长挺拔，面容在似明似暗的灯火照耀下英俊宛如神邸。 周轻言呼吸微窒，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然后护着两个崽崽走过去。 油纸伞不算大，是她之前花了五文钱买的，崽崽们只在她腰部，她举着伞根本遮不到他们。 周轻言弯着腰想护着他们快点去主院，刚靠近离李巍还有两三步远的位置就看到他往前走了两步。 伞面边缘相交，雨滴沿着伞骨往下砸，周轻言蓦然抬头，恰好对上男子朗润的俊脸。 “来宝跟着我吧。”李巍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我抱他过去可好？” 李巍心跳乱了一瞬，呼吸急促，还未回答外面传来李伯的声音：“姑娘？” 周轻言深吸口气：“李伯，我们在里面。” 李伯走到院子门口，看到院中的两大两小身影脚步一顿：“公子？” 紧随其后的千剑听见李巍也在，急忙进来：“公子！” 周轻言注意到千剑凌厉的目光扫过自己，最后落在了他主子身上。这一眼似乎生怕她要对他家公子下手似的。 “公子，这么晚了您身子受不了，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周姑娘这里有属下和李伯，李伯会安排姑娘今晚的住处。” 周轻言嘴角微抽，她还真没感觉错，这人就是防备着自己。 ------------ 第一卷 第56章 人跑了 “不用麻烦。”李巍打断，“就让他们暂时住在我院子里，正好有房间。太晚了，你们去歇息吧。” 说着极其自然的把来宝抱了起来，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抱着孩子，温步往外走：“跟上。” 这话是对着周轻言说的，不只是她，在场其他三人都楞了愣，周轻言率先反应过来抱起五丫，跟了上去。 千剑：“……” 李伯也跟过去，走了几步看到千剑还停留在原地没动，于是催促道：“千剑侍卫，走啊。” 主院周轻言来过无数次，毕竟小厨房在这儿，只是没想到有一日她还能住进来。 院子比隔壁她住的大了好几倍，就连屋子也有好多间，耳房里睡着的阿福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公子，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伯简单解释了两句，又道：“公子，您看安排周姑娘住在何处？老奴让人收拾收拾今晚将就一下……” “不用了。我刚才让千剑去找人收拾了。” 李巍径直走向自己屋子相邻的房间，房门大开，里面两个小厮还在收拾床榻，看到他们进来后急忙行礼，加快了速度。 没一会儿久未有人住的屋子被收拾的整洁干净。 周轻言看着明亮宽敞的屋子，带着两个崽崽给李巍道谢。 “周姑娘不必客气，院子瓦顶出现问题说起来还是我的责任。今晚折腾了这么久，明日早膳我让阿福准备，好好歇息。” 周轻言送他到门口，直到人走了才把门关上。 房间分里外两间，外间有一人可躺的软榻，里间有一张很大的床榻，换上了柔软的棉絮被子，周轻言给崽崽们脱了外裳盖好被子，来宝睡在里侧，中间睡五丫，她则躺在外侧。 周轻言本想睡在外间，偏偏两个崽崽心疼她不准她去，所以就留了下来，干脆挤在一张床上睡一晚。 等他们都躺下后门口传来敲门声。 一打开，一个小厮抱着满满一桶水进来，李伯则在一旁说道：“姑娘，这是公子吩咐给您送来的。” “还有这个。” 一个布兜递了过来。 周轻言接过看了眼，怔愣在原地。 里面装着她和两个崽崽穿的布靴。或许是为了避免人说闲话，给的是不分男女的雨靴。 只觉得李巍实在是个极好的人，哪怕面上看着很冷淡无情，实则内里是个温暖的人，还能在大半夜注意到她的窘境。 周轻言的鞋子已经全部泡了水，此刻两只脚在水里泡过冰冰凉凉的，她刚才打算随便用帕子擦擦，没想到能收到新鞋。 “多谢公子。” 李伯笑了笑，“姑娘稍等片刻，阿福还在熬姜茶，等会儿您和弟弟妹妹喝一碗再歇息，免得明日得了风寒。” 丑时已过，不知不觉间到了寅时，大雨还未停歇，一直噼里啪啦。 周轻言躺在榻上有些难以入眠。 她眼前晃过刚才所见，眼波剧烈震颤。 年轻男子站在雨幕中惊鸿一瞥，俊逸的面容清晰可见，那双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形状漂亮，看着人时好似你就是他眼中唯一。 周轻言慢慢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至于这一晚她脑子里到底梦到了些什么也只有她知道了。 远处天光微亮，李巍睁开眼的时候感觉浑身疲倦，脑子昏沉。 许是昨夜吹了风。 听到动静的千剑端来水洗漱才发觉他的不对，急忙叫了大夫，又是诊脉又是吃药，搞了半个多时辰，李巍刚重新睡下，外间传来动静。 此刻千剑急匆匆的要敲门被千刀拦下来了。 “公子染了风寒已经吃药睡下了，有什么事儿等他醒了再说。” 千剑压低声音道：“押送的那人趁着昨夜大雨，我们的暗卫一时不察跑了，一点痕迹都没。” 千刀惊了惊：“荒郊野岭的，能跑哪里去？” “不知。”千剑语气很不好：“公子到底怎么想的？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大费周折送到那么远，还跑了——” “嘘！”千刀吓了一跳，朝着里间看了眼发现没动静后才松了口气：“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公子的决定岂容你置喙？不论公子做什么我们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千剑有些烦躁的皱紧了眉头，严肃的脸上满是不赞同，“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公子。” “行了，等公子醒了之后你再进去禀报，你先回去——” 李巍声音传来：“怎么回事儿？你们在说什么，进来罢。” 千刀朝着千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可这人不管不顾的进去汇报情况了。 “跑了？”李巍淡淡反问了一句，脸上情绪不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人已经跑了那就不用去找了。你们也说了逃到了荒郊野岭，他若是有本事活下来，自然会回来。” 千剑没吭声，倒是李巍察觉到他的不对，“怎么了？你还有何事未说？” “公子，属下只是觉得把人送那么远还要看守着太麻烦了，不如直接解决了他，免得再惹事。” “我不怕有人惹事。”李巍彻底没了睡意，“他若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自然该有刑法处置，而不是由我随意处理人的生死。不至于要把人置之死地，做人宽容一点或许也是件好事儿。” 千剑彻底没话说了。 他就知道公子心善。 千刀把人拉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李巍一人，他披了件衣裳坐起来，随手拿了本书翻看。 若是知晓千剑的想法，他绝对会觉得好笑。 心善？ 他从来都不是心善之人。 若是良善之辈，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 周轻言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对上榻边两个崽崽软萌的脸蛋，她揉揉眼睛清醒了过来。 “来宝，五丫？” “姐你可算醒了！你睡了一整个上午了！我差点以为你出事儿了！” 周轻言爬坐起来，“你们何时起的？吃过早膳了吗？” “吃过了！公子让我们一起去用的早膳！不过阿福哥哥做的早膳没有姐你做的好吃！” 门外传来阿福的声音：“我可听到了啊。你们夸你们姐姐时候能不能不要带上我，我那是正常水平，姑娘做的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 第一卷 第57章 人心不可预测 小厨房留了吃的，一碟瘦肉粥两个包子。 阿福一边烧火一边八卦：“你知道你那屋子怎么淹的吗？” 周轻言随口答：“屋顶破了漏水呗，今早淹到哪里了？我昨晚离开的时候都淹到腿了。” “不是！” 阿福不愧是整个李府的八卦小能手，压低声音做贼心虚的说：“是有人在偷工减料！你那屋顶的瓦片都被人偷了！” 周轻言好奇：“咋回事儿？” “之前公子不是让李伯收拾院子等你们住进来嘛。谁知道府中一个负责修缮的下人把瓦偷出去卖了，又让人把屋顶随便盖一下，若不是昨晚那场暴雨，恐怕儿还真没人知道。” 周轻言吃完两个包子，打了个嗝，闻言惊讶：“胆子这么大？” “可不就是！”阿福喋喋不休，“别看公子温和好说话，遇到这种阳奉阴违的人肯定不会轻拿轻放。不过你猜那人是谁！” 突然兴奋的语气让周轻言眨眨眼，很是配合：“谁啊？我认识？” “是李伯的五弟！” 周轻言洗了碗筷，还真有几分惊讶了：“李伯还有兄弟？”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完全没有印象。 “当然！谁没个兄弟姊妹？再说在李府当差可是求之不得的美差事，谁都想进来，若是没关系公子怎么可能让陌生人来做事儿？李伯把他五弟举荐来的，结果谁知道对方是个混不吝的，被抓到后竟然睡死了赌坊……” 周轻言并不关注那个人怎么样了，毕竟她又不认识，只是…… “李伯怎么样了？公子会怎么处置对方？” “那我就不知道了。听说本来打算把人扭送官府的，李伯求情了之后放过他一码，公子没说怎么处置，李伯却没脸面留下来带着那亲戚离府了。” 周轻言挑了挑眉，没想到李巍会这么果断。 “李伯在府中干了好些年了，我跟着公子来这儿的时候李伯就被招来当管家。如今却为了一个远亲离府，想来公子肯定心里不舒服。真是难为公子了。” “最关键的是那人偷了东西不知悔改，离开之前还破口大骂公子没人情味，连李伯都要赶走。可明明是李伯自愿离开的，为何要怪到公子身上？那人若是不偷东西，李伯也不会有事。” 周轻言想到李伯那张苍老的脸，又听阿福只为公子李巍考虑，一时间不知道说啥。 不只是阿福，这府中的人看似简单，可个个都衷心于李巍。 “姑娘你觉得呢？” 周轻言回过神，把肉切条：“我觉得有什么重要的。既然有错那就该改正，改正不了就得受到惩罚，是我的话如果李伯留下来了，日后肯定也不敢再用他了。” 人有一次就会有二次，哪怕李伯这次并不知情，可若是放过那人，那人心存侥幸下次再偷，李伯到底是帮忙瞒着还是会告知主子呢？谁也说不准。 人心是最不可预测的。 暗处的千剑听闻后撇了撇嘴。 阿福笑着点头：“姑娘说得太对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支持公子的做法的！” 周轻言额角抽抽：“你这样在背后议论主子，要是被听到你猜你家公子会不会罚你？” 阿福状似无意的转移了话题：“姑娘午膳要做什么？我来帮忙。” 午膳周轻言做了之前没能做成的红烧狮子头，一道酸菜鱼和蒸鸡蛋，鸡蛋上还撒了一层牛肉沫，那叫一个香。 把饭菜做好，阿福端去了隔壁屋子，周轻言正要招呼两个崽崽到小厨房吃饭，就听阿福说：“姑娘，公子让你带着来宝五丫去他房间用午膳。说你做的饭菜多了，他一个人吃不完。” 周轻言：“……这方便吗？” “怎么不方便？快去快去！公子对我们这些下人最是宽和，你快去。” 等周轻言去了，他就能一个人吃分出来的这些饭菜了。 主屋。 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香气，李巍早就坐在了桌前，看到周轻言三姐弟来了之后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坐吧。你们住的院子的要修缮三日，床榻也需要换过，所以这几日你们姐弟三人便在我这里用膳。” “会不会太打扰您了？公子，我们仨从乡下来，没那么多规矩，和您同桌用膳怕是不妥，我们可以在小厨房吃。” “我也没那么多规矩。”李巍不知怎么的，解释了一句后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这话，“罢了，你乐意在哪里用膳就在哪里。坐下吃饭吧。” 来宝和五丫不需要周轻言的示意主动给他打了招呼，李巍的眉目更加温和了几分，“不用拘谨，坐下吃。” 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周轻言实在不敢说气氛好，她这是第一次和主人家同桌而食，本以为自己一个现代人和谁吃不是吃，可真当她坐下来，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对面的那张俊脸，周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紧绷的心在离开主屋后才缓和了许多。 “姐，那个肉丸子好好吃！来宝晚上还能吃到吗？”来宝拉了拉她的衣袖，打断了周轻言脑子里的其他想法。 “好啊，晚上再给你做。五丫呢，喜欢吃吗？” 外头传来的寻常对话声让李巍眉目沾染了一丝暖意。 大雨停了半个时辰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隔壁院子一下午都在叮啷的响，周轻言去看过几次，铺瓦顶的工人因为这场雨进度缓慢，房内的榻也已经被搬走了，空荡荡的。 周轻言叹了口气，正要回去，突然想起一事。 “诶等等！” 千刀被叫住，“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事儿？” “我睡的那张榻去哪儿了？！” 周轻言着急的摸了摸兜，她完全忘了，她的几十两银子还塞在睡的那张榻边沿里！ 千刀摸不着头脑，“已经让人搬走了，现在应该搬到门口去了吧。” “糟了！” 周轻言撑着伞大步往外跑。 之前住在赁的房子里她不敢随身带银子去上工，所以找了半天找到了床榻藏钱，后来一旦有了银子就藏在里面，倒是形成了习惯，于是到了李府也顺手放在了床榻里。 ------------ 第一卷 第58章 钱不见了 周轻言追出去的时候那两张榻正被人往马车上搬，她急忙叫住，冲过去摸索了一番藏银子的边沿。 越找越急切。 怎么会没有？ 她的七十两银子呢？！ 跟着出来的千刀问她：“姑娘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银票！我有七十两银票藏在床沿里的！怎么不见了！” 周围的人倒抽口气，七十两！ “我帮你找。”千刀去摸另一张床榻的边沿，同样没找到。 “可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记错！”周轻言脸色都变了：“我每日睡前都要摸一遍的！昨晚睡前明明都还在……” 千刀和其他人：“……” 也是，这么大笔银子，要是他们有的话也恨不得日日看着守着。 “属下去禀报公子一声。周姑娘您先进去躲躲雨，这些床榻我让人看着，先别动。” 周轻言胡乱点了点头，依旧在找着。 可惜找了一圈都没能找着。 雨势又开始大了起来。 李巍撑着伞赶来的时候只看见周轻言顶着雨不放弃的找着那些银钱，心头微微一动，有种莫名的感受升腾起来。 “周姑娘。” 一把伞隔绝了细密的雨，周轻言后知后觉的抬头，看清来人后哑着嗓子喊道：“公子……我的银子全没了。” 女子原本灵动的双眼只剩下凄惨的一圈红，眉目间流露出的茫然和无措让人觉得……心疼。 李巍喉头上下动了动，一开口嗓音先柔了三分：“先进去，我让人帮你找。” 很奇异的感受席卷了李巍的心，他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先压了下去，把人带进了堂屋。 “我让人去查了，只要是碰到床榻的人都会搜查清楚。晚些时候就会有结果，先回去歇息好吗？” 周轻言沉默了一会儿，很快恢复了精气神。 “好，我知道了。多谢公子。” 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理，周轻言松了口气，肩膀微塌，“能找到最好不过，若是不能找到那也只能算了。我再努力赚钱，总饿不死。” 李巍诧异的挑了挑眉，蓦地笑了。 “好。” 这么快就能自己想通，刚才的那瞬脆弱像是一个错觉。 如此坚韧的女子的确是与众不同。 “有结果我会让人第一时间通知你。” 周轻言回了房间，不死心的翻来覆去找了一遍，的确没有她的银子！ 七十二两银票，还有十两的银锭子全不见了。 现在她身上只有之前在香满楼拿到的月银三十两。 租铺子开酒楼的计划落空了。 按照现在李府给的月银，虽说吃住不要钱，可月银除去给两个崽崽给自己买衣裳买其他吃的穿的，能存下二十两的话，也要大半年才能存到一百两。 据她之前去了解到的主街铺子，最便宜的月赁也需一百两。 周轻言长叹口气，推开门进了屋子。 她走后，李巍让千剑去查探情况，“把今日接触过床榻的人全部带回来，一个个问总能问出来。若是没人承认可许以奖赏。” 千剑不情不愿的离开，千刀凑上前：“公子，若是找不到怎么办？我看人多眼杂，这两日去修缮的屋子的人就不只几个了。” 李巍起身，“找不着就报官。” “报、报官？！” 千刀惊了惊，这件小事公子竟然打算报官？！ 事情闹大了的话那岂不是要暴露身份了？ “公子您三思啊！报官是万万不能的，若是消息传回京城，老爷夫人肯定会知道的……” 李巍不置可否的撑着伞走进雨里，“知道就知道了吧。总不能让人在我府中出现这种问题，李府的名声不能让我丢光。” 千刀还想劝，却被主子甩在了身后。 晚间刚吃过了晚膳，周轻言收到消息，没人动过她的床榻，也并不知晓她藏了银钱在里面。 一共二十多人来过院子，一一排查后竟然也查探不出来什么。 就在周轻言咬牙要接受这种意外之灾的时候，千剑突然开口：“会不会是李伯他五弟。” 话音一落，堂屋气氛突然凝滞了一下。 周轻言眼神闪了闪，“李伯？” 千剑看向李巍：“公子，他们二人当时也进过周姑娘住的院子，李伯那个亲戚手脚不干净，若是发现了周姑娘的银钱拿走也说不定。属下问过那些去过院子的人，有人见过李伯带着那人去院子待了好一阵。” 李巍神色不明，一时没吭声。 周轻言咬了咬牙：“公子能否派人去找李伯二人？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好报答公子的，若是找到我的银钱，我一定涌泉相报！只要公子吩咐我的，我能做到的一定去做！” 李巍皱了下眉，“不必如此。我自会派人去找他们，若真是他们拿了……会给你一个交代。” 周轻言松了口气，深深鞠躬：“多谢公子！” 当天晚上周轻言以为自己会惦记着丢失的银子睡不着觉，然而她一倒下去没一会儿就完全沉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色蒙蒙亮，她爬起来做早膳精神看起来格外好。 阿福偷偷摸摸的瞥了她好几眼，“姑娘你没事儿吧？我听说你的银子被偷了？” 周轻言好奇：“这事儿传出去了？” “七十两银子！这可是大事儿好吗！早就传遍了。”阿福精神了：“真有这么多钱被偷了？谁偷的？” 周轻言这才知道府中流言到了什么地步。 看来大家都只知道她的钱被偷了，却不知道是谁。 “准确来说是八十两。七十两银票，还有十两的银锭子，全不见了。” 阿福吸了口凉气：“我勒个天呐这么多！你有这么发财吗？” 这笔钱可以当作城内普通一家五口人十几年的支出了。 “现在全没了，发财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周轻言无奈：“我还得养两个弟妹和自己，你也知道我没任何家人可靠，只能靠自己啊，多赚点银子总是好的，免得日后拿不出银子。” 她这样一说阿福心里的那点微妙感瞬间消失了大半。 “你可真可怜。” 阿福帮骂了一句：“谁这么不要脸，偷走人家这么大笔钱！简直可恶！等抓到了最好送到官府去，关进大牢这辈子被别出来了！” 周轻言：“……” ------------ 第一卷 第59章 饶了我吧 五日后，就在周轻言都快忘记自己丢钱这回事儿了，前院突然传来消息，她的银子被找回来了。 好消息是她的银子真是被李伯的五弟偷的，现在人抓到了银子也回来了，坏消息是银子只回来了一部分。 还只是一小部分。 周轻言被叫去了前院，看到五花大绑的陌生中年男子，心里腾起一股火。 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当小贼！ 还没等周轻言走上前，李伯扑通一声，突然跪在了地上，朝着周轻言磕了响头：“周姑娘是我们鬼迷心窍，是我们的错，不该偷您的银子！您就饶了我们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短短几日，之前和善慈祥的老人如今再看竟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李伯涕泗横流的跪在面前求饶，周轻言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想要躲开。 然而李伯膝行着跪过来，想要拽住周轻言：“我五弟被宠坏了，他其实没什么坏心，就是一时冲动拿了您的钱！我们这就把钱还给您，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他一命！求求您了，老奴给您磕头！” 砰砰的磕头声听得周轻言毛骨悚然，她又倒退了半步，肩膀处抵来一只手，拦住了她想后退的步伐。 周轻言愣了下，转头对上了李巍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她这才发现男子长得极高，和自己站在一起高了足足一个头。 “别担心。”温柔的一声低语在耳边响起，周轻言耳朵似有电流窜过，霎时一股热度升了起来。 紧接着李巍把她挡在了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老人。 “李伯，起来吧。” 老人打了个哆嗦，却不敢起来。 “公子饶命！求您饶过我五弟！求您看在老奴照看李府多年饶过我们一次！我日后一定带着他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 李伯脸色惨白，他就这一个弟弟，这些年其他亲戚陆续死了或是失散了，只有这个三伯的小儿子因在乡下活不下去了，自小跟着自己在城里长大，他还指望人给自己养老送终，若是被关进去了…… “求求公子求求周小姐了！” 李巍面色冷凝，眉目间一抹不耐转瞬即逝：“李伯，我让你起来。” 周轻言附和：“是啊，你先起来吧。”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跪在面前，周轻言良心不安啊。 李伯心里存了点期望，正打算站起来，旁边被捆的动弹不了的中年男子突然费劲扭动：“唔唔唔，唔唔唔……” 周轻言莫名听懂了，救救我？ 呵，谁能救他！ 若是公子今日顾念和李伯的交情真的打算放过这个人，她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八十两银子，这才六七日，竟然差不多花光了，只给她留下十几两！ 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李伯一听到声音又不动了，死死抓住李巍的裤脚：“公子……” 李巍拂开对方的拉扯，退后两步，瞥了眼周轻言：“此事本与我无关，你也离了我李府，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更何况你五弟的做法是为偷，他偷钱之时就算你不知晓，难道在你们离府之后你也不知？我听说你带着他离府之后在县城住了三日，你五弟日日都去赌场。” 李伯哑口无言，老脸臊红，又是后悔又是无计可施。 “我们没报官是给你最后一点面子。李伯，你也知晓我性子，若是我真的出手，你和你五弟绝对不会如此安然无恙的被抓回来。” 李伯想到这些年这位面慈如佛的公子暗地里吩咐的一些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看在这些年你操劳的份上，你可以走，但你五弟必须留下来。要么报官，要么我断他一指。自己选，或者让周姑娘帮他选。对了，银钱也必须一文不差补回来。” 李伯身子抖如筛糠，脸上血色尽褪，“公子饶命啊！” 周轻言诧异的和李巍对视，看到他朝着自己颔首示意，心里有些难言。 这么直接粗暴吗？ 说实话她还觉得挺爽的。 最后的结果是李伯接受了他五弟断一指不送官的要求。 那中年男子唔唔唔叫着，被千剑拿着匕首利落的削掉了右手大拇指，哀嚎声惨烈，周轻言避开视线心头发毛。 这位李公子真的不是佛面兽心吗？太凶残血腥了吧？！ 周轻言蒙着眼睛把此事全权拜托给了李巍，拿着还回来的是三两银子跑走了。 跑到老远这才撑着墙喘气。 她没忍住偷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拇指被齐根削落，鲜血流了一地，这场景配上那人痛苦得快要昏死过去的哀嚎不断在周轻言眼前闪过，她控制不住的冒冷汗。 太可怕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为什么要这般凶残…… 周轻言躲回了屋子里。 李巍却是看到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眼前，眉心起了褶皱。 他面无表情的觑了眼地下断指，朝着千剑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李伯爬过去把昏死的人抱着，哭得撕心裂肺。 千剑摇了摇头，找人来把他们暂时关在了前院的柴房，有人单独看守。 …… “姐，你在里面做什么？是不是不舒服啊？”五丫的童音传来，周轻言从榻上翻身而起，“我没事儿，等会儿就去。五丫去告诉阿福一声，让他先备菜。” 五丫蹬蹬的脚步远去，周轻言猛灌了一口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总感觉在隐隐作痛。 没一会儿五丫又回来了，“姐，阿福哥哥问今日还是做红烧狮子头吗？那个肉怎么切？” “——唔哇！” 一声干呕，周轻言强压下去的恶心霎时重新窜了上来，肚子里本就没多少东西，她接连的呕吐，吐到最后只剩下满肚子的酸水。 “姐！姐你怎么了？别吓我！快开门呀！” 五丫听出不对劲，急忙呼喊，没看到人开门后又去隔壁小厨房找阿福。她刚跑走，回来的李巍便听到了动静，脚步一顿，朝着周轻言的屋子走来。 “咚咚。” “周姑娘，你怎么了？开门。” 低沉的嗓音响起，周轻言吐得昏天暗地哪里还听得到。 她强撑着趴在桌子边，脸色苍白。 踹门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惊动了千刀和阿福他们。 ------------ 第一卷 第60章 心理阴影 “公子，您做什么——” 阿福的尖叫还没落，周轻言房间的门就被李巍踹开了。 他快速迈步进去，看到周轻言跪坐在地上脸色骤变，急忙过去把人扶起来。 “周轻言！你怎么了？” “快，去把大夫叫来！” 周轻言无力的摆摆手，“不……用。” 她吐了就感觉好受了许多。 李巍和阿福把人扶到榻上，千刀溜出去找大夫了，来宝和五丫冲进来眼泪汪汪的守在她身边，“姐，姐你千万不要有事儿……” 周轻言吐得胃疼，没力气说话，只摇了摇头。 李巍霎时冷了眼，不甚熟练的安慰两个小的，“别闹，你们姐姐没事儿了。” 来宝和五丫同时噤声，又怕李巍又怕惹了姐姐不舒服。 周轻言哑着嗓子说话：“来宝你们——” 她一顿。 嗓子像是乌鸦叫。 刚才呕吐被撕裂了，一开口嗓子就嘶嘶的痛。 李巍抿着唇给她倒了杯温水。 周轻言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的接过，低垂着头喝水，长睫卷翘遮住了她眸子里的复杂隐晦情绪。 被温水滋润了，周轻言忍着痛说道：“你们出去吧，我没事儿，歇息一下就好了。” 来宝和五丫还想留下来，被李巍一个眼神给吓得不得不出去了。 然而李巍却坐在榻边一动不动。 周轻言尴尬的咳了一声，“公子，您也出去吧，我真没事儿。”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李巍突然开口：“被吓到了？” 气氛尴尬了一瞬，周轻言讪讪笑了声，“怎么会。”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脑子，没去想刚才的画面。 然而李巍根本就不是问她，而是肯定，“之前没见过？” 周轻言精神一凛，想起原身的记忆，没出现过如此残暴血腥的画面，于是摇摇头：“没见过。” 普通人谁会见过！ 她就是一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普通人！ 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周轻言实在接受不了。 “……等会儿让大夫给你瞧瞧，开些安神的药。”李巍沉默了好一阵，看着面前女子躲闪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恐惧，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底攀爬了上来。 他紧了紧手指。 “若是对他人不狠，他人便会对你狠。”李巍离开前留下这句话。 周轻言愣愣躺在床上。 此时大夫已经来给她诊过脉了，开了一些凝神安气的药，她脑子里还在想李巍说那句话时候的脸色。 沉闷的，带着某种隐晦的色彩，就好像…… 就好像他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 中午的狮子头被周轻言变成了酸菜肉沫面条，她实在是对肉有些阴影。 这股阴影到晚膳也没好。 她坐在灶台前添火，嘴巴没停：“煮熟后捞起来，刷锅，倒油，舀一勺糖，炒出颜色，再把肉倒下去快速翻炒上色……” 她在指挥阿福红烧肉做法，自己坐在灶台平复心里阴影。 “倒土豆翻炒，加水，水没过后放一勺盐，两勺酱油，再来半勺我做的辣椒酱……盖上盖子。” 阿福按照她的指示一一完成，“姐，好了！” “行了，烧两盏茶，看水干了没，没干继续盖着烧，干了的话再加半瓢。” 阿福兴致冲冲，“得嘞，我记住了！” 周轻言早上大吐了一场，被吓到后午膳没吃多少，此刻肚子饿得咕噜叫，面前多了一个大肉饼。 她一抬头，对上了阿福讨好的笑：“我就知道你饿了，姐你吃这个吧，专门给你买的。” 周轻言闻到肉饼的香味习惯性的想要呕吐，又被她忍住了，肚子里的饥饿感和呕吐感交织，她整个人都快要不好。 最后还是接了过来，苦丧着脸恨恨咬了一口。 阿福坐在旁边，一张脸被灶洞里的火光映得通红。 “我听说李伯和他那弟弟被抓回来了。” 周轻言嚼吧嚼吧，点了点头。 “他们被关进柴房了你知道吧姐？” 周轻言又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李伯的五弟被公子下令切了一根——” “唔哇！” “周姐你怎么了？周姐你可别吓我啊，这饼有这么难吃吗？我特意给你留的！” “……闭嘴！” 周轻言蔫蔫儿的躺在床上，来宝和五丫没有和往常一样欢声笑语，很安静的对视了一眼，规矩的躺在周轻言身边。 好一会儿，来宝怒气冲冲的问她：“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公子欺负你了？” 周轻言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陡然听到这话，疑惑翻身，面对他们：“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你今日无精打采的！从前院回来就不对劲！”来宝握紧小拳头：“若是公子对你不好，我现在就找他去！我们不在这里做了，回以前的院子，我和五丫一定好好长大，以后照顾你让人不敢欺负你！” 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坚定，把周轻言感动得一塌糊涂，心软成了一滩水，“哎哟哟我的两个宝贝，怎么会有人敢欺负姐姐！你们误会了，是姐姐身子不太爽利，和公子无关。” 她手一搭直接抱住了两个崽崽：“姐姐没事儿呢，明日就好了。你们不要担心，若是有事儿你们可要告诉姐姐，我可不准别人欺负我的两个大宝贝。” 来宝和五丫很快沦陷在了周轻言的甜言蜜语中。 毕竟没人会把这些话直接诉之于口，夫妻间也好，爹娘子女间也罢，亲戚朋友之间更是如此，大家都含蓄内敛，像周轻言这样的人才是例外。 她一向教导两个孩子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表达感情更是要说出口别人才知道，只是在说出口的时候得有技巧，也必须考虑之后再说，不能随口一说难听的话，哪怕是无意识的也会伤害到他人。 不得不说这样的教育在来宝和五丫身上效果明显。 两个崽崽懂得关心她了，也会主动的表达自己今日做了什么，又有什么新的感受。 周轻言挺满意这样的教育结果，并致力于以己度人，让兄弟姐妹间的感情更加深厚。 “好了，睡吧。” ------------ 第一卷 第61章 你在怕我 当天晚上周轻言睡得极不安稳。 从那之后她尽可能的避开李巍和千剑，一旦看到他们两就想起当时手起刀落的模样，吓死个人。 周轻言面对李巍的那点微末感也在这次事件后荡然无存。 她头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他的不同。 思维想法和三观的不同，期间横跨了数年时光，根本无法轻易荡平。 天气又放晴了。 主院的槐树上蝉鸣声渐起，千剑值夜仰靠在院中躺椅上百思不得其解，“这几日我总感觉周姑娘在躲我？可是错觉？” 千刀打了个哈欠：“不是错觉，我亲眼所见。那日她一看到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干什么了？” 千剑满头雾水：“我也不知。” “她还躲着公子。”千刀一针见血。 千剑问：“为何？” “我怎么知道。你若是好奇去问她。” 不只是千刀感受到了，李巍这个当事人自然也感觉到了。 就在又一次经历他找去小厨房而周轻言先一步离开的情况后，李巍直接把人叫到了前院的柴房。 周轻言自知躲不过，这几日她大概平复了心里的阴影，面不改色的行了礼：“公子找我有事儿吗？” 李巍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态度异常，可要他具体说出来哪里不对又完全发现不了。 “你……算了。”李巍眉头舒展开，“李伯二人还被关在柴房，你可想好了如何处置？” 周轻言深吸口气，发觉自己接受能力强大，这才几天就能对之前的事情已经毫无反应了。 “公子不是给出了解决办法？他们既然要还我的钱，那就等他们还完钱再让他们离开？或是公子有其他的打算，我都可以接受。” 李巍眉头又皱了起来，深深的看着她。 周轻言被头顶视线盯身型微僵。 干什么？看什么呢看！ 她都说了无论何种结果都接受，难道他还不满？ 总不能直接把人杀了吧…… “好。那就依你所言，把人继续关着，直到还完你的钱。” 周轻言眨眨眼，疑惑道：“可若是他们没钱可还，公子又把他们关着，银钱从何而来？又何时能还给我？” 七十两！整整七十两！ 其实周轻言心里都差不多确定了，就算把那两人卖了都还不起，她的银子绝对打水漂了。 李巍额角跳了跳，淡然的面色一瞬间破功，他被周轻言弄得头一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变得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这种感受……很奇怪。他极不喜欢。 “那如何是好。” 他面容冷了一分，直直看向她。 周轻言提议：“不若让人去打工？我的意思是李伯那弟弟可以去打工，李伯的话年岁大了就安排一个清闲点的工作，每月的月银都给我，这样也不会去赌，我也有了银子，公子您看如何？” 李巍心里的那股莫名情绪瞬间消失了，嘴角勾了勾，转瞬即逝，“你倒是有主意。” 周轻言尴尬笑了一下。 她的银子总得还回来吧。 照她这几日听到阿福打听来的消息，李伯那个五弟已经被吓破了胆，李伯也是彻底沉寂下去，这两人倒是可以给个机会，给个替她打工的机会。 最后李巍还是答应了她的提议。 周轻言弯了弯膝盖行礼要告退。 李巍叫住了她。 “去哪？” 周轻言一脸懵，她还能去哪儿？ “我回去做午膳。公子有何吩咐？” “刚好，我也回院子，一道走吧。” 周轻言眼神闪了闪，迟疑着答了声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后院花园很大，周轻言时常一个人走，这还是第一次和主人家走在一起。 她有些愣神的看着花园的花，池塘里的荷花已经有一两只从水底冒了头，荷叶翠绿，连绵成一片。 “还好吗？” 男子的嗓音格外熟悉，周轻言心神一凛，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挺好的。多谢公子关心。” “之前的事情还没过去？”李巍又问。 周轻言笑着说：“公子多虑了，我挺好的。可能只是第一次见，现在好多了。” 这次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李巍突然停下来，周轻言也及时跟着他停了下来。 只听见他说：“我没想到你会介意那样的画面。是我大意，当时该私下解决。” 周轻言低垂着脑袋，声音无波无澜，“公子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矫情了。公子这样做说到底也是为了给我找回公道。” 李巍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真是这般想的？” 周轻言轻嗯了一声。 话音一落反而得到了男子的清润笑声。 “真是这般想的就不会躲着我。周轻言，你在怕我？”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说不出的好听。 周轻言摇摇头：“公子误会了，我是敬畏您。您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时候太没规矩了，所以才这般的。” 李巍气笑了，一向寡淡的情绪似乎只有在周轻言面前才会如此多变，“没规矩？你既不是我府中的下人又不是我的下属，我准你没规矩，你觉得如何？” 周轻言轻轻一抖，这话是何意？ 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公子，我就是个厨子，担不起公子如此宽待。” 李巍话脱口而出后才感觉到不对，有些交浅言深了，他和她并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 “一时失言，周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李巍恢复了自己往日的模样，周轻言反而松了口气。 “公子，那我就先去小厨房了。您慢走。” 周轻言大着胆子溜走，只留下一个逃窜的背影。 李巍盯着看了好一阵，面无表情的回了屋。 另一头的沈听羽好几日未来李府，在吃过香满楼的厨子做的菜后专门跑去后厨发了好大一通火气，然后又在众人害怕的注视下跑到了李府看望李巍，美其名曰看望，实则是蹭饭。 想到晚上要多做几道美味的周轻言开始备菜。 又是两道新菜，让阿福记也记不住，帮忙在一边打下手。 来宝和五丫在屋子里写完了最后一张纸，跑来找周轻言。 “这么快用完了？” 然后她一看两个崽崽的字，沉默了半晌。 字又大又飘，有些字写着甚至自创了自己的写法。 周轻言有些担忧，这样练字真的能练好吗？ 偏偏这个时候她根本没看到有字帖卖。 ------------ 第一卷 第62章 荷包 接连晴了好几日，等周轻言再收到消息的时候，李伯和他五弟已经被送走了。 至于送到哪里了她并不知晓，听闻还是在李巍手下做事儿，想来他肯定不只开了个酒楼，还有其他产业。 周轻言羡慕得很，现在她连租个铺子都没那资本。 然而没过多久，李巍把八十两银票给了她。 周轻言惊了一瞬：“这是？” “李伯还给你的。” 周轻言疑惑：“不是钱全部用了，他们哪里有这么多银票？” 她合理怀疑是李巍补贴的。 “李伯在府中做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存钱？”李巍面不改色解释：“他五弟不想留下来，李伯还了钱带着人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周轻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他的说法又没什么不对。 于是小心翼翼地收了钱，“那我收了啊？” 李巍把钱票塞进她手里，“拿着吧，这本就是你的。” 周轻言收了钱后忍不住露出个笑，被李巍看在眼里，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这个给你，可以用来装银票。别再丢了。” 他手上托着一个只及他半个手掌大小的淡绿色丝绣的小包，其上绣着花鸟云纹图案，四条束带坠落，飘飘荡荡。 “这是？” 周轻言还真没见过，这是啥玩意儿？ 李巍眉头微动，“用来装碎银或是钱票的荷包。” “荷包？！”周轻言第一次瞧见荷包长啥样，她就说这么小个袋子好像和现代那种当装饰的挎包没什么两样。 敢情是荷包。 真漂亮。 她不动声色笑着说：“在乡下也没啥钱，用不着这种精贵物件儿，我第一次看到，让公子见笑了。” 李巍点了点头，把东西往她面前再递了递，“拿着吧，我让绣娘缝织的，若是不够可再来找我。” 周轻言接过来，“多谢公子，只是这个荷包……” 她瞥了好几眼李巍腰间，这才发现他腰间除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烟色荷包外还佩着一块莹润光滑的白玉。 刚多瞅了几眼就被对方注意到了，跟着看向腰间佩戴的东西。 “怎么，你想要我这个？” 李巍要取下荷包，把周轻言吓了一跳，急忙阻止他的动作：“不不，我就是瞧公子您的玉佩很漂亮，多欣赏几眼罢了。” 李巍干脆把玉佩取了下来，白皙修长的指节在上面不断摩挲：“这是我祖母给我的，从小佩戴在身上，仅此一块。可惜这块不能给你了。” 他眉眼间带着几分思念，一看就是想家了。 周轻言摆摆手：“公子给我我也不敢要啊。您家人肯定很爱您……那我先回去了。” 她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生怕慢了一步又要被强制赠予什么东西。 等到周轻言回了屋子，她仔细看了看手中的荷包，是很清新的绿，似乎还挺适合炎热夏季的。 只是……这玩意好看是好看，怎么捆在腰带上啊？ 她吭哧试了半天乱七八糟的系上了，四根绳子系了两道，又觉得束带太长绕了好几圈，最后还剩下一大截从腰带上坠下来。 阿福刚一进来就看见她埋头在弄什么，眼尖的瞟到那熟悉的样式，不可思议的问：“你这荷包从哪儿来的？” “公子送的。” “什么？！”尖叫声差点冲破了屋顶，把周轻言吓了好大一跳，“你说谁送的？！” 周轻言走动间荷包在腿上撞来撞去，重量可以忽略不计，有点轻盈飘逸的感觉。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公子见我没地方放银票，怕我的银子又不见了大动干戈排查怀疑人，所以才给了我。” “是吗？”阿福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这荷包不是公子才有的吗？为何他要把自己的给你？” “这是公子的绣娘织的，他说还有很多……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日午膳我准备做糍粑，再破开几个咸鸭蛋，对了小全今日买了咸鸭蛋回来吧。” 小全是府中负责采买食材的小厮，周轻言和他合作的很愉快，只要是她想要的对方都能买回来，而且还都是极好的品质。 “买了，在外面院子，我去拿进来？” “你拿几个出来洗干净然后再给我拿进来吧。我先把糯米蒸熟。” 周轻言吩咐道：“还有石罐和石杵帮我洗干净。” “好嘞，我这就去。” 还未到午时，周轻言把蒸熟的糯米倒进洗干净的石罐里，满满一锅糯米倒进去后只占了一半没到。 她开始反复捶打起来。 沉闷的声响不断响起，阿福和她交替着捶打，来宝和五丫被动静吸引也来试了试，结果他们太小了连石锤举起来都费劲，周轻言给他们找了一个合适的木棍锻炼他们的动手能力。 看着逐渐变得细腻的糯米，在来宝和五丫惊喜的欢呼声中周轻言也有了几分期待，刚才的累也不算什么了。 她把捶打的活交给阿福，自己去厨房熬了一锅红糖水，大火慢熬，等到红糖水冒泡开始收汁儿的时候开小火再熬至粘稠，最后能悬挂在勺子上为止，盛出来盖上盖子分一大半冻在了坚冰上，剩下的分了四小碗兑水，几口喝光，甜滋滋的格外舒服。 刚进门的沈听羽折扇一收，看见阿福放下碗急忙冲过去盯着那碗里的一层红色汤汁，“你们又在喝什么？不会吧我又来晚了？！” 阿福笑嘻嘻的舔了舔嘴，“可不是来晚了。沈公子我们刚喝完红糖汁。” 沈听羽无奈的往里走，“周姑娘，我又来蹭饭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周轻言听到声音都觉得免疫了，隔三差五沈听羽就会来一趟，听说他来李府的时日比他回自己府中还要长。 她头也没抬，在揪着糯米团，烫得手都红了，“我怎么敢嫌弃少东家您？再说来者是客，我也只是个按吩咐做事儿的下人，可担不起少东家这般问话。” “你担得起，怎会担不起？这府中我最想见到的就是周姑娘你了。今日午膳吃什么？这是在做什么，瞧着白白糯糯的，是糍粑？” 这个大吃货来了，周轻言只能在做菜之前先揪了一碗糯米团子给他，撒了一层炒熟的黄豆面一勺红糖，香气扑鼻。 ------------ 第一卷 第63章 番茄 院子外沈听羽三两口吃完大半碗糍粑，又跃跃欲试的起身帮忙捶打糯米，阿福得以喘口气，狂喝了两大碗水。 没一会儿沈听羽就汗如雨下，放下石锤瘫坐着歇凉。 阿福不敢多说什么，任劳任怨的继续捶打着。其实看到沈听羽来帮忙锤糍粑的时候他就有些惊讶了，毕竟沈公子过去可是出了名的怕麻烦，简单来说就是懒。 可是谁能想到他竟然有朝一日还能来帮忙了。 不得不说周姑娘的面子真大。 “来宝五丫练字儿呢？”沈听羽招呼旁边趴在桌上写字儿的两个小孩：“拿来给我瞧瞧，写的什么——这是什么字体？” 满篇字入眼的时候沈听羽差点以为看错了。 “你们照着什么练的？”怎么会这般丑？ “姐给我们买了书，照着书写的！”来宝一副骄傲的样子：“沈公子，我和五丫写得好吧？姐夸我们写得好呢，比她还好！” 沈听羽嘴角抽抽，就这算写得好？ 周轻言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探了个头，莫名有些羞臊，“沈公子，我在鼓励两个小家伙呢。您若是有空能否帮忙写几个字？我让他们照着临摹一番。” 沈听羽脸色一僵。 要不是看周轻言脸色认真祈求，他真以为这人在故意调侃自己了。 他的字也拿不出手啊。 虽说比两个小孩好，可要真让他们照着自己的字练，他也没那么厚的脸皮。 “周姑娘啊，你放着一个名师不要来找我？我在东家面前可不敢自夸。” 周轻言眼睫颤了颤，就是因为觉得尴尬所以才没打算再去麻烦李巍的，谁知道最后还是回到他身上了？ “东家的字那可是受过名师指点，若是想让来宝五丫练好字儿找他准没错。” 沈听羽笑呵呵的看她，还有句话没说。 若是旁人去找东家要幅墨宝，东家肯定不给，但是周姑娘嘛…… “姑娘直接去找东家，他不只是书法好，读的书也多，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直接问嘛，都住在一个院子多方便呐。” 周轻言笑了笑，闭了嘴。 午膳是一道酿豆腐，白切鸡和红糖糍粑。周轻言还炖了鸡汤，里面加了红花生和猪肚，味道鲜美浓郁。 沈听羽看着人一块糍粑接着一块的吃着，诧异万分：“公子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这个糍粑吃多了不太好消化，您可别吃太多。” 周轻言给了一人份的糍粑，本想着李巍不爱吃甜食可能只尝一两块，剩下的沈听羽吃肯定够了，谁让沈听羽一来就已经吃了小半碗。 她完全没想到大半的红糖糍粑被李巍吃了。 沈听羽吃过膳跑到小厨房来还不忘抱怨了两句。 周轻言笑笑不说话。 于是他又问：“今晚吃什么？我留下来吃了再走。刚吃的那个白切鸡滋味太好了，晚上还能吃吗？” 在吃的面前，沈听羽一点尊严脸面都没有，就差求着周轻言每日都做好吃的抚慰他的五脏六腑了。 周轻言还没开口，阿福先替她回答了，“晚上我姐不打算做白切鸡，每日都不会重复的，况且剩下的也都被人拿去做给其他人吃了。姐只负责公子的吃食。” 一听到每日的才不会重复，沈听羽才刚吃饱的肚子好像又可以塞点别的。 他垂涎欲滴，“那周姑娘晚上做点什么？我可以来打下手帮你备菜嘛。” 周轻言摇摇头：“还没想好。不过我现在要去午休了，沈公子若是无事可以去找公子。” 言外之意别来打扰我。 沈听羽听懂了，并且没脾气，为了日后能持续吃到周轻言做的菜，他的包容度在她身上渐渐无底线偏移了。 周轻言丝毫不知他在想什么，回到房间招呼两个崽崽简单洗漱了一下，爬上床午憩。 这一觉睡到未时才起。 周轻言去厨房看了眼，没剩什么食材，还有两条茄子，一把小白菜，梅花肉和排骨都各还有两斤。 她拎着篮子离了府。 暗中跟着她的暗卫留下消息悄然跟了上去。 下午的集市没有早晨热闹，守着摊位的百姓几乎都挪到了树荫下或是墙角，避开灼人的烈阳。 竹筐竹篮里的菜蔫哒哒的看着已经不新鲜，价钱也比早晨刚摘的便宜。 周轻言走走停停，看到有想买的便买上一些，她买了土豆和黄瓜，打算回去，转头就看到了缩在墙角昏昏欲睡的熟悉面孔——卖山药的于大姐。 “大姐，这么热你还在卖呢。” 周轻言轻轻叫了她一声，看着她满身大汗，皮肤黝黑，递给她一根黄瓜，“解解渴，小心中了暑气。” 于大姐醒过来看到周轻言那叫一个激动，“小周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来逛集了？” 周轻言笑笑，“早晨没空，得给一大家子做饭呢，现在才得了空闲出来逛逛，也没看到有什么新鲜的。你这又是卖什么？” 于大姐把她给的黄瓜推回去，没接，然后把她那宝贝背篓掀开上头的布，露出来红色的东西。 周轻言没忍住低呼了一声，“番茄！” “姑娘你又认识啊？！” 于大姐都奇了，“姑娘你认识好多东西，太聪明了。只是这果子也是我和柱子他爹去山上打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只这个时候熟，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没毒，我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越红越甜，配上蜂蜜吃味道好极了！” 周轻言倒抽口气。 这位于大姐家附近的大山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有？ 之前的山葡萄野草莓，还有山药，现在甚至都有番茄了。 若不是周轻言确定这人和自己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气运之子了。 “这东西当然可以吃，吃了对身体好得很呢。”周轻言拿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没经过大棚栽种人工培植的天然野生番茄翻着浓郁的番茄香。 “这个叫番茄，也叫西红柿，可以用来煲排骨汤，炒鸡蛋，还有好多种吃法！” 周轻言兴奋得脸更红了，“于大姐，你这里的我全都要了，若是还有直接送来李府，我给你算十文钱一斤。” “十文！” 于大姐差点跳起来了，什么菜能卖这么贵！ ------------ 第一卷 第64章 味道难吃 周轻言拎着满满一篮子的番茄左右换手回了李府。 从后门进去后直奔小厨房。 隔壁的修缮工作还在继续，大概明后日就能搬回去了。 周轻言把红透的六七个番茄拿出来，个头虽然很小，可是洗净一咬，各个翻沙。 香气和味道浓郁又甜美，传到刚醒来的阿福鼻子里，他瞌睡全醒了，“姑娘，这是什么吃的，我怎么没见过……” 你要是见过就奇了怪了。 周轻言心头默默腹诽一句，递给他一个：“番茄，这个可以直接吃，很甜。” 阿福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一咬。 “yue！” 一声呕吐让周轻言惊了，“你咋了？” 阿福咂巴了一下，急忙喝了两口水漱口，“这味道怎么这么难吃？” 周轻言：“……” 他在说什么？ 还是人话吗？ “难吃？这怎么会难吃！”周轻言又咬了一口，嚼吧嚼吧吞了，“这么甜这么水润多汁，你觉得难吃？！” “味道好奇怪。”阿福拒绝周轻言的再次投喂，“我吃不惯，还是算了吧。” 等到来宝和五丫起来尝过之后，来宝表示可以接受，五丫也不怎么习惯这个味道。 周轻言无奈：“没关系，生的番茄是带着一股味，但是熟了很好吃。可以用来炒鸡蛋，烧牛肉，炖汤，甚至可以用来熬汤底煮火锅，用处可多了。我敢保证，这东西只有我一个人懂得的吃法最多，慢慢做给你们吃。” 阿福尝到那味道后就接受不了，也对后面的有关番茄的一系列美食都提不起兴趣。 然后被周轻言支使着去给公子尝尝。 等到阿福要走出小厨房的时候，周轻言脑子突然一转，“诶你等等！我去送吧。” 于是她端着一小碗番茄，其实也就三四个，还专门挑了外形好的切开成几瓣，然后撒了一层盐粒，撒了一层酸梅粉。 周轻言去了主屋隔壁的院子，是单独的一处书房。 “公子，我买了一点吃的，给您尝尝。您有空吗？” 屋内安静了一阵，紧接着传来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李巍出现在眼前。 “进来吧。” 男子一身墨衣，头顶白玉冠，周轻言看了他一眼垂头，就注意到了他腰间挂着的东西。 仍旧是荷包和玉佩。这次的荷包换了个烟灰色的园林图案，白玉配饰还是他随身的那一块。 周轻言跟着他走到桌案前，把食盒盖子打开，里面的番茄露了出来。 “此为何物？” 饶是李巍这些年开酒楼见多识广，自认所有食物都认识哦，可偏偏一而再的在周轻言这里吃瘪。 她一个乡下姑娘懂得比他多得多，再稀奇百怪东西到了她那儿都能认识，都能做成美味佳肴。 “这是番茄，又叫西红柿。”周轻言拿起勺子，“滋味有些浓郁，公子可以先尝一块，若是吃不惯随时吐出来。” 李巍看了看，接过来尝了一口。 下一刻汁水在嘴里迸溅，清甜又带着一股特殊味道，他觉得还不错。 “怎么样？公子喜欢这个口味吗？” 李巍点点头：“还不错。” “那这些您可以再尝尝。” 说完后周轻言突然顿住，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李巍无声咀嚼食物的细微吞咽声。 “……还有事儿？” 周轻言笑了笑。 “是有点事儿找公子。” 要不要说？ “是这样的……来宝和五丫不是也在练字吗？之前公子教我写字后我教给了他们，可是…但是……” 她臊得耳根通红，总不能说她写的字奇丑无比吧？ 想当初她可是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的，谁知道这地方的楷书全都是繁体字！她认都不认识又怎么会写！ 李巍补充她没说完的后半句：“你想让我教他们写字？” 周轻言哪儿敢啊。 “不是不是，怎么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教他们识字儿我就可以了，只是练字儿嘛还有点麻烦。公子能否写一些简单的字？我让他们照着临摹。” 李巍吃完最后一个番茄，沉默了一会儿，“你也要练吧？” 周轻言一点都不想写字儿。她认识就好了，会不会写也没那么重要。 “当然啦！能得到公子的墨宝，我肯定好好练，和来宝五丫一起练！” 深知周轻言嘴上功夫厉害的李巍：“……好。既然如此，我给你们三姐弟每人写一副字帖，半月给我看一次，若是练的好再继续，若是不好……” 周轻言抖了抖：“不好怎么样？” “若是不好那就加大练字的力度，周姑娘你看可以吗？” 周轻言呵呵笑：“可以，当然可以。” 论惩罚人，他是专业的。 “等会儿晚膳过后来书房找我。” 周轻言端着空碗回去，阿福看到都被吃了，一脸好奇：“公子喜欢？” “喜欢，怎么不喜欢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就你最没口福。” 阿福听出她的怨气，一头雾水：“怎么了？” “没怎么！还不去切番茄，晚上就做这个！” “……你还没说怎么切。” “……” 晚上用番茄炒了鸡蛋，加了味道的熟番茄块吃起来和生的完全不同，阿福学着周轻言的吃法，混在米饭里泡着汤汁吃了两大碗。 “我做的是咸口番茄炒蛋，其实还有甜口，明日再给你们做。” “好啊好啊。” 三张脸随着自己期待的点头，周轻言差点笑了。 吃过晚膳周轻言休息了一会儿才找去书房。 李巍的晚膳都在书房用的，再次听到敲门声，朝着面前汇报情况的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身型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喝了口茶开窗通风，这才走过去把门打开。 “公子，今晚的菜还合您胃口吗？” “挺好，我很喜欢。”李巍给她倒了杯茶水，示意周轻言坐，“这番茄可是之前那个卖山药妇人提供的？这道菜可否能用在酒楼？” 周轻言嘴角抽抽，不愧是生意人，一开口就是想着为酒楼创收。 他这角色和自己重合了啊喂。 “就是在那个大姐那里买的。不过于大姐今日带来的也只有三五斤，怕是不多。这道菜消耗也挺大，炒了之后会缩水，若是她拿来的量多可以试试。” ------------ 第一卷 第65章 树根？山药？ 李巍默默记下，又听到周轻言说：“不过公子，既然我已经辞了酒楼厨子一职，自然不会再把自己新菜的方子教给他人了。你若是日后想要让人做我做过的菜，实在抱歉，我不会透露菜方的。” 气氛沉默了一下。 周轻言悄无声息的打量了眼对方的脸色，没看到他生气，霎时松了口气。 李巍捏捏眉心，“抱歉是我着相了，不该这般想的。你既然是我府中厨子，那就做好你的事儿就好了。” 周轻言嗯了一声：“多谢公子体谅。” “好了不说这些。这是我写的几页字，一人五张，每字练一百，半月后给我。” 周轻言接过来一瞧，还真被惊到了。 这字写得纵逸俊秀，笔峰苍劲，偏偏每个字都清楚生动，极适合他们三个初学者练习。 周轻言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公子！我一定监督他们好好练字，不辜负您的好意。” “你也要好好练。到时候给我瞧瞧，我不希望看到你写的不如你的弟弟妹妹。” 周轻言：“……” 刚才的那点严肃尴尬一扫而空，周轻言留了一阵拿着一沓纸离开了书房。关门的时候她似乎瞧见了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书房内，等她再仔细看的时候门已经紧闭。 周轻言拿着纸回去换来了五丫的惊喜和来宝的哀嚎。 看着这小子的哀嚎痛苦声，周轻言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不能起个坏头，所以积极的鼓励他们练字，也以比赛谁写得好能得一枚铜板的奖励来督促两个小的。 …… 周轻言简直要把买来的三斤番茄做出花来。 吃到番茄炖排骨的时候，来宝和五丫瞬间被征服，就连阿福都夸张的说自己心目中最好喝的汤从山药排骨变成了番茄排骨。 但当周轻言做了一道番茄炖牛腩的时候，他心目中的美食第一又变成了这道菜。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前段时日包的粽子快要吃完，周轻言又做了一次糍粑，创新了一道糯米滋，深受大家的喜欢。 她拎着竹篮再次上街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人开始卖山药。 周轻言看着框里的一半山药，一半相似的树根，忍不住驻足。 陌生的妇人不知从哪里挖到山药也拎来集市卖，可她并没有于大姐熟悉，掺杂了好多树根。 眼见一个大娘要买下两根树根，周轻言上前半步打断了她付钱的动作。 “大娘，这不是山药。别买。” 摊主眼见快到手的钱飞了还有人来找茬，顿时急了：“小姑娘话可不乱说！这怎么不是山药了？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在山里头挖的！我们自家都吃了好几顿了，全是山药！” 周轻言皱眉，拿着那两根举起来：“我认识山药。你这筐里大多都是相似的野树根，山药只有小部分。” “你说认识就认识？我挖出来的我还不认识？”妇人大怒：“你是专门来找茬儿的吧？小姑娘你多大了？骗人可不好，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围着买的一圈人顿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不确定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了。 周轻言看出摊主眼神闪烁，一看就是知晓自己卖的东西里有真有假，或许就是她为了赚钱特意掺杂树根在里面的，周轻言更强硬了几分。 “大家看看，山药和树根很好分辨大。山药的泥黏在表面，然而只需要拈开，能看到表面有点点，像是小洞，甚至有不规则的铁锈红斑状痕迹，弯弯曲曲的不太直。当然若是新鲜的山药就比如我手中这根，切开的表面有黏液，肉质雪白，这种就是很好的。” “至于树根，大家把泥抹掉应该都认识——” “你干什么乱说！” 没等周轻言说完，那大娘死死地瞪着她，眼珠都快要凸出来了。 蓦地打断了她的话，甚至推搡着人，“这就是山药！老娘辛辛苦苦挖回来的，全都是山药！你个小丫头片子，若是再多管闲事，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的人听了周轻言的话纷纷比较起手中的山药和树根，把大部分的泥一抹，还真有不少的树根。 虽然他们不认识山药，可认识树根啊。 之前不知道是谁传闻，山药和树根长得一样，就是煮熟了是白色的肉，吃起来粉粉的，他们还真以为这些就是山药了。 周轻言身手灵活的躲开了对方的袭击，窜到了人群后面。 大娘发现不对要走，很快被人团团围住。 “你竟然敢骗钱！把我的钱还回来！” “树根都敢拿来卖，老娘打死你个黑心的！” “付了钱的人快一起把她抓住，扭送到官府！让大人给我们评评理！” 周轻言功成身退，从包围圈里离开，走了好一段路回头，那大娘早就被堵死了追不上来，她松了口气。 刚才差点被大娘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 经历了薛二的事情周轻言都低调了许多，生怕自己随便一言一行得罪的是个她这辈子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她摇摇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手中拿着的那根山药忘了还回去。 算了，那大娘骗了那么多人，她不小心拿一根山药作为好人好事的报酬也没什么吧？ 周轻言在集市仔细逛了一圈回来，没找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买了些给两个崽崽补身体的鸡蛋，又看到有人卖山葡萄，买了一大篮新鲜的准备打道回府。 她带了二两碎银子，花了几百文，剩下的揣进荷包然后放进了怀里贴身藏着。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可不敢随便挂在腰间，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会被人顺手牵羊摸走了。 走出集市的时候还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刚才骗人的事情。 周轻言笑笑，深藏功与名走远了。 刚进院子，小全和阿福在聊天，刚好说起集市上的假山药事件，阿福越听越觉得不对，两人听到脚步声齐齐转头，对上了周轻言含笑的脸。 异口同声的说：“该不会就是姑娘你吧？” 周轻言心说你们猜得还挺对，不过否认了。 ------------ 第一卷 第66章 打赌一个铜板 “怎么可能，我转了一圈才知道有人都会辨别山药了。不过这也正常，吃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会想方设法知道山药长什么样子。” 周轻言面不改色：“再说之前卖山药的那个大姐说不定也给家里亲戚朋友说过那可以吃，大家也都知道了嘛。” 阿福和小全被她说服了。 一人正在砍排骨，一人蹲着洗菜。 周轻言也凑过去，“我有个问题其实早就想问了。” 两人齐刷刷的盯着她。 “你们不觉得这府中有点单调吗？” “何为单调？为何单调？” 周轻言压低声音，“就是府中除了我一个女子都没有啊！” 她一开始进府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后来就渐渐发现了，自己身边全是男子，围绕着公子的也都是一些侍卫和小厮，连个女子的身影都没见到。 哦，除了她和五丫。 阿福还以为她在担心府中人的安危。 “公子不喜女子近身，便没招女子啊。更何况整个李府除了我们这几人，暗处都是暗卫，不会出事儿的。” 周轻言心头一震。 暗卫？ 对啊！她怎么忘了，还有暗卫这种身份的人出现！ 怪不得这李府这么大，所有伺候的人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几二十人，显得空荡荡的，敢情还有暗卫在守着。 所以那日她离开书房的时候看见屋内晃过的黑影不是眼花了，而是暗卫咯？ 周轻言深吸口气，目光不经意的从院子外扫过，没看到一点踪迹。 真有这么神奇？ 岂不是她日常一举一动其实都暴露在了暗卫的眼中？ 周轻言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用衣袖擦嘴，用手掏鼻子的动作有没有被暗卫禀报给公子。 “放心吧，整个李府固若金汤，不敢有人来找事儿的。” 周轻言哦了一声，心里不得劲。 这不就相当于有陌生人在暗处监视自己，和现代的监控录像有什么区别？ 倒是小全看出周轻言的心不在焉和忧虑，笑着解释了一句：“暗卫都是直接归公子管的，一般都不会进院子，平日里都各自接到命令去办事，少有人一直留在府中，也不会随意盯着我们看。” 周轻言冲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原来姑娘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吧，不会有人监视我们的。否则你若是对公子下黑手早就被人赶出去或者杀了。” 小全被他直言直语惊得呛了一声。 周轻言点了点头，放下心里的那点芥蒂。 虽然她不喜欢，可这又不是她的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不是想明白了吗？这个朝代是真刀真枪的干架，杀人见血也可能免罪，阶级固化，每个阶层人的思维也不同。 她既然来了，就不该以现代的眼光去看待这里的人和事。 周轻言抿了抿唇，很快自我消化完，心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今晚吃什么？” 阿福期待。 周轻言无力的叹了口气：“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想吃只要是你做的。” “那我就好好备菜，今晚做大菜，梅菜扣肉。” “就是姐你之前塞到坛子里的那个？” “嗯……” 周轻言不知不觉在李府过了满满一个月，拿到了整整四十两银子。 除去她的月银之外，其他的是李巍给她补的平日花钱买菜的钱。 周轻言全部笑纳，站在书房里笑盈盈的给他道谢。 “公子喜欢吃就好，日后我再给公子做更多的好吃的。”若是银子能更多点就好了。 李巍见她笑得开心，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嗯可以。你做的菜很好吃。” “公子有什么菜喜欢吃？我可以时常做。”就可以偷懒不做新菜了，免得她的菜被惦记着搬到香满楼去。 “你做的菜都不错，你看着办吧。” 周轻言偷偷撇撇嘴，然后答应了下来。 “还有，字练好了吗？拿来我瞧瞧。” 周轻言从袖口摸出来一摞纸放到桌上。 她就知道肯定会被问的，所以提前就准备好了。 “这是谁写的？” 李巍拿起一张问她：“你写的？” 周轻言仔细看了眼，摇头：“不是。五丫练的。” “这张呢？” “来宝。” “所以这个才是你写的？” 李巍把夹在中间的一张纸举起来，眉心狠狠一跳：“为何写成这般？你不想练字？” 周轻言看到他指尖的位置，心里反思了一秒，“……是我写的时候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处于半梦半醒间写的。” 李巍把纸拿开，神色平静看不出他的想法。 偏偏他这个样子周轻言更加紧张，心脏乱跳。 “我有好好练，只是偶尔太累了太困了，平日里做的事情挺多的，公子你也知道，阿福一个人帮忙也忙不过来。” 李巍平静的脸色霎时一变，好似慈悲为怀的玉观音陡然被求诉的凡人触及，泄露了丝丝情绪。 “你们忙不过来为何不早说？” 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周轻言：“其实也不是忙不过来，只是有些菜需要提前腌制准备，有些菜很麻烦，所以需要的时辰长了点，再加上除了公子，我们自己也要吃，沈公子经常过来……份量不能太小，也需要时辰烹炒……” 李巍深深的看她一眼，“既如此，麻烦的菜少做，若是忙不过来就来找千刀或是千剑让他们帮忙。过几日我让人找个女子帮你。” 周轻言吓了一跳，“不用不用，我尽量快些就行了。” 李巍收回目光，重新落到了字上，“临摹得不错，笔峰还需要注意。五丫写得最好，听说你们赌了一枚铜板？记得给小丫头。” 话题转移得这么快吗？ 那到底还要不要给她找人来帮忙啊？ 周轻言拿着新的字帖离开的时候也没胆子问出来。 她其实不太想再让一个陌生人帮忙的。 她的菜谱大部分都留着日后开酒楼再拿出来，若是来个聪慧的，默默一看一记就能把她的方子偷了去。 她宁愿卖给东家也不愿意让其他人偷了方子。 至少东家是个极其绅士有礼的人，做不出偷记方子的事情，再加上阿福在记忆上没什么天赋，只会照着她说的一步步做，根本不用担心。 周轻言回了隔壁小厨房。 ------------ 第一卷 第67章 遇袭 院子重新修缮好了。 周轻言也带着两个崽崽搬了回去。 房子没变，里面的装饰却改了个彻底。 周轻言的屋子里甚至放着一个梳妆台，因之前暴雨，木质家具装饰都泡了水，后面李巍又让人全部换了一遍。 至于隔壁的房间里放着两张大榻并列，中间多了扇屏风，挡住来宝和五丫的视线。 还和之前不同之处在于墙角多了一张长的木桌，足以坐下三五人，是专门打来让他们三姐弟当书桌练字的。 周轻言为了感谢公子，当日从早到晚三顿都是极其丰盛的菜。 沈听羽赶得巧正好来了，刚吃完午膳就被李巍赶。 “酒楼没事儿？” “没啥事儿啊。怎么了？” “吃完了还不走？我要午休。” 沈听羽点点头，起身往外走：“那我去隔壁逛逛。” 李巍脸一黑：“你还打算留下来吃晚上那顿？” 沈听羽一头雾水：“怎么了？” 眼见李巍的脸色难看，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不可以吗？” 李巍深吸口气：“吃过午饭可以了，我让千刀送你出去。日后多在香满楼待着，哪里不对及时处理，瞧瞧这月的账本，入账越来越少了，若是达不到预期，我要你这个少东家干什么？懂？” 沈听羽倒抽了口凉气。 “公子，你……”不能卸磨杀驴啊。 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维持着酒楼的运转，客人少了怪他吗？ 不怪他啊！是因为周轻言走了，那些吃过了周轻言做的菜的客人哪里还吃得下别的厨子做的菜，味道总是有差异嘛。 沈听羽满脸懵的被赶出了李府。 周轻言记得做午饭的时候罐子里的油没了，都不够晚上那顿饭。于是她午膳之后没有歇息，拿了钱去集市。 阿福听到她的声音答了声，头也没抬继续洗碗筷。 集市的猪板油买的人多，早晨几乎都会被卖完，这个天色下午太热也少有屠夫守着摊卖肉。 周轻言逛了一圈没找到有卖猪板油的。 她在路边喝了口茶歇凉，顺道和老板唠嗑几句，得知西市或许还有人卖，她加紧脚步去了西市。 从东市到西市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县城，周轻言少有去西市的时候。 城中河流从东流向西，再汇集在城外河道沿着远方而去。 水上廊桥无遮挡，周轻言走过两座桥，看着波光粼粼的水痕被倒映在桥梁上，随着水流晃动，格外漂亮，驻足多看了几眼才继续走。 穿街走巷了大半年个时辰，周轻言满身热汗，站在街角树荫下大喘气。 西市就在不远处，拐过这个角再过一个廊桥穿过巷子就能到。 刚走过桥面的周轻言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蓦地停了下来。 她转身往四周看了一眼，没看到任何异样。 就在收回目光的那一瞬…… 墙角边的河面倒映出来的人影晃晃悠悠，宛如未知的野兽蓄势待发，只等着猝不及防间朝她扑过来。 周轻言脸色剧变，装作没看到往前继续走了两步，紧接着撒腿狂奔。 “救命——唔唔唔！” 完了。 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人，竟然不只她看到的那一个人，在她狂奔到巷子的瞬间，又有人从前方窜出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没来得及屏息的周轻言猛地吸了口迷药，浑身的力气瞬间消散，眼前白光闪烁，晕了过去。 谁要害她！ …… 天色渐晚，阿福朝着门口看了几眼，隐隐有些奇怪。 怎么还没回来？ “阿福哥哥，我姐呢？” 来宝和五丫都练完字了，出来一看还是没有周轻言的身影。 “可能在路上耽搁了，你们别乱跑待在这里，我去前院问问。” 一盏茶后，阿福忧心忡忡的走回来，迎上两个小家伙的眼神后摇了摇头：“再等等吧，现在也不算晚。” 这一等等了半个多时辰，阿福期间跑前跑后几趟，还去找千剑问过几次，均是没有消息。 他心头越来越慌，终于忍不住跑去主院禀报。 外面闹哄哄的，李巍当然能听到，他放下笔走出去，“怎么回事儿？” 阿福一个没忍住冲过去跪在了地上：“公子！周姑娘不见了！求您快去找找她，吃过午饭后她说出去买猪板油，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巍霎时皱紧眉，“为何不早来禀报？千刀，千剑，今日是谁跟着她的？” 千剑跳了出来，“公子，今日是千山跟着周姑娘的。直到现在都没联系上他。” 李巍脸色阴沉，“那还愣着做什么？派人去找。” 千剑低眉敛目：“已经派人去找了，今夜应该能有消息。” 李巍挥挥手，问阿福：“你把周轻言离府时候的情况说仔细一点，全部说出来不要有一点遗漏。” 阿福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他根本没抬头，不知道周轻言是什么模样，只听到她一句要去买猪板油，然后脚步声匆匆离去。 他得知的消息很少，绞尽脑汁也没想起当时她是否有说过要去哪里买，或是其他话。 也或许什么都没说。 李巍越听脸色越难看。 也就是说唯一得知的消息就是周轻言出去买猪板油。 当晚阿福心不在焉的做了顿饭，做的人心不在焉吃的人更是心不在焉。 来宝和五丫无声的抹了把眼泪，红通通的眼眶看起来格外可怜。 阿福都有些惊讶他们两个小的遇事不慌，就连哭泣都默默擦着眼泪，懂事得让人心疼。 “别担心，一定会找到周姐的。你们忘了公子很厉害，他已经派人去找了，肯定会找到。否则就没人给公子做吃的了，他一定会找到人的……”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两个小家伙。 刚走到灶房外的李巍脚步顿住，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又莫名的带着一股担忧。 他没进去，在没找到人的踪迹之前进去也不能承诺什么。 转身离开之时还能听到两个孩子的微弱哭腔。 夜深，院子的灯逐渐落下。 书房内气氛一片冷凝，千刀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 第一卷 第68章 失踪 千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所以是你把消息瞒着？若不是阿福实在担心冲进来找我，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千剑沉默。 见他一直不说话，李巍脾气升了又落，沉声道：“这次若是找不到人，你就别呆在我身边了，我身边不需要自作主张的人。” 千剑猛地抬起头，眼眶发红，不敢置信：“公子！” 李巍面无表情的转身，嗓音平静，可是谁也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认真，“滚出去。” 千剑砰砰磕了两个头，转身往外走。 刚走出去就被千刀一把拉到了旁边的厢房。 “你疯了？到底为什么要瞒着周姑娘失踪的消息？你不知道她消失了大半天可能会出事儿？” 千剑双眼充血，额角青筋暴起，看起来格外恐惧，把千刀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我去找人！就算公子要我的命我也绝无二话，可若是让我走，绝不可能！” 千剑咬紧牙根，转身就走，刚走出门外，脚尖一点就消失在了眼前。 千刀看看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隔壁，烦躁的抓了抓脑袋。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周姑娘到底得罪了谁？ …… 周轻言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她被迷晕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头痛欲裂，周围漆黑一片，风中带着一些湿润的腐朽味道传来，她费劲睁开眼适应环境。 好一会之后才隐隐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 似乎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全封闭的场景，什么也没有。 她费劲翻身爬起来，双手双脚全被绑住，手腕勒得很痛，好似磨破了皮。 然而刚一起身，身边就有什么东西打倒了，紧接着她摸到了一点湿润。 耳边传来碗倒在地上咕咚滑动的声响。 太安静了。 她连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听见，更别说碗里的水打翻的声音。 看来把她抓来的这个人并不想要她的命。 否则不会准备水。 她坐起来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甚至分辨不出现在是晚上还是白日。 周围封闭得宛如牢笼。 周轻言全身无力。 本来以为那种故事里的剧情都挺假的，谁知道轮到自己才发现真的被捂住口鼻吸了麻药，短短两三个呼吸间人就会彻底麻痹浑身动弹不得，任由对方把自己带走。 既然没有性命安危，她试着站起来。 凭借多年练拳的好素质，普通人难以做到的事儿对周轻言来说轻而易举。 她腰腹发力直接一个升腰站了起来。 摸索着在屋子里走了一趟，前后左右不过十来步就到头了，全是墙，除了一扇紧闭的门框什么也没有。 周轻言试探着敲门，外面毫无动静。 她又撑着墙走了两圈，没发现能逃出去的办法，于是又走到墙边靠坐下去。 开始扯着嗓子大喊：“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我醒了，我醒了！我醒了！快来人啊，着火了，快来人啊！” 乱吼一通，尖锐的嗓音传出去老远。 周轻言喊得嗓子痛，用了大半力气，再次安静下来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还是没回应，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迷药的威力太大，她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殊不知李府当晚找她差点把整个县城都翻了一遍。 李巍被劝说去休息，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传报千山回来了。 他披着外裳急匆匆走出去，神色焦急，“到底怎么回事儿？快说！” 千山自知失责，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我跟着周姑娘去了西市，她听闻了路边卖茶水的老汉说东市有卖猪肉的，于是去了东市。” “从朱雀大街第三条路口过桥，沿着西市胡同走的时候，突然有人朝着姑娘背后下死手，属下一时心急上前去挡了一下暴露了身影，那人和属下缠斗了半晌，周姑娘似乎察觉到了不对疾走离开，等属下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只看到有辆马车急速而过。” “等属下追去的时候冒出来四五人，直接堵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开。” 李巍眯着眼，“可追踪到马车的痕迹？” 千山声音沉稳：“属下拼死逃离，跟着马车一路在城中绕了几圈，最后跟丢了。对方势力似乎很大，有不少暗卫一直在马车周围，很容易发现了属下。” 李巍心头渐渐沉了下去。 能和千山打成平手，或许对方知晓他的身份仍然无所顾忌的出手。 要么和他有差不多的权势身份，要么……本就是为他而来。 李巍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这一刻有无尽的担忧和后悔席卷而来。 若是当初他没把周轻言叫到府中，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千山缓过身上的阵痛继续说道：“不过属下被人追杀之时，在那辆马车上下了我们特有的追踪粉末，只需找到马车的来历，便可找到周姑娘。” 他强撑着说完关键点昏死过去。 “千山！”千刀急切扶住人，仰头看向李巍：“公子。” “扶他去休息，找大夫来给他诊治。” 等两人离开，李巍叫来其他暗卫，脑子里多了几分线索找到人的几率就大了。 “刚才千山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全城搜寻有我们追踪粉的马车，天亮之前我要知道结果。若是找不到，立刻派人去邻近的城池找！” “是！”蒙面的暗卫抱拳后消失在了书房里。 这一晚李府的人都没睡好。 天亮之后李巍正要去叫人询问情况，一打开门就瞧见了坐在门槛上昏昏欲睡的两个小孩——来宝和五丫。 他走动的身影惊醒了他们，来宝和五丫很快清醒，一左一右的跪在地上，“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姐姐！求求您救救她！” 李巍叹口气，实在不忍看到两个几岁稚儿如此可怜的样子，给出保证：“我一定会找到你们姐姐的，放心吧。” “来宝五丫，你们若是不好好休息，等你们姐姐回来后看到你们的样子肯定会心疼担心的，就像你们担心她一样。所以快去歇息，我竭尽所能找人，一定把你们姐姐带回来，好吗？” 来宝可怜巴巴的拉住他的衣袖：“公子真的能找到我姐吗？” “当然，我从不说假话。” “那我们信你。多谢公子！” 李巍哭笑不得，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去休息吧，我让阿福照顾你们。” “很快就会有周姑娘的消息的，放心。” ------------ 第一卷 第69章 马车痕迹 三更时分，下了一场小雨。 巷子深处的小院里传来醉酒后噼里啪啦的声音。 隔壁的邻居大娘翻了个身直接坐起来，破口大骂：“整天晚上摔个没完，你个挨千刀的玩意儿有本事直接把人打死！我看你老婆跑不跑！” 醉酒大汗听到动静骂骂咧咧，毫不客气的威胁：“死老太婆你骂谁！再吵吵明日出门就被撞死，老子看你儿子回不回来给你收尸！” 两人对骂起来，周围住得近的邻居纷纷关紧门窗，壮汉醉酒后不但打老婆还六亲不认；大娘儿子是屠夫杀猪不眨眼，谁也得罪不起。 每过几日就会发生这种事情，其他人叫苦不迭却也不敢出面掺合。 “……你个龟孙子，不晓得去哪里偷了钱，老娘明早就去报官！还把谁家的马车给偷回来了，你还要不要脸！” “呸，谁不要脸！老太婆，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现在就跑过去杀了你！” 这话吓到了大娘，她家里现在没人，儿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闻言打了个哆嗦，声音都小了许多，“你有本事来啊！” 然而底气不足，那大汉没听到也就回了屋继续刚才的暴行。 床脚蜷缩着的妇人浑身脏污，露在外面的身子遍布疤痕，有些旧伤还未好又添新伤。 院子角落里的安静停靠的马车无人在意，马儿仰着头甩掉鬃毛上的雨珠，趴着昏昏欲睡。 …… 周轻言一觉醒来彻底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环境。 果然昨日醒来时是晚上，不见天光所以不能视物，如今外头天气晴朗，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顺着窗缝泄漏进来。 她所在的屋子很小，昨晚打翻的水已经干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周轻言伸了个懒腰，把碗砸碎，捏着碎片走到门后使劲敲：“有人没？来人啊！” 然而不论她怎么叫，外头还是没人。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把她抓了过来又不打算露面，难道要把她一直关着？ 透过门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周轻言睁着一只眼费劲往外看。 只看到外面一小块院子，似乎有几张板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又饿又累，昨晚冷得她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有点发低烧。 殊不知院子外站着的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男子声音粗哑，像是刻意压低了，“你打算把她怎么样？” 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子猛地看向他：“你还想问你什么意思？把她抓回来不杀就关着？你到底怎么想的？！不会是对她——” “闭嘴！” 男子一声低喝，脸色扭曲，似是不想听到此类的话，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别再说了。先把人关着，若是杀了你确定能善后？别忘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做工。” 两人的对话很快结束，一前一后离开。 周轻言凝神听了听，察觉到外面有人，也能听到极小声的说话，可到底说了什么又是什么人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得罪的人除了薛二好像就没有了，可是薛二好久没出现了，听少东家那次提过一句，派人守着薛二绝对不会让他来找自己麻烦。 可除了他周轻言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难道是公子的敌人，抓她来威胁李巍的？ 可这也说不通啊，她就是个小厨娘，哪怕自己不做了，凭借李巍的身份权势分分钟能找到代替她的。 周轻言从自己入手，想了一圈身边人，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她越发困惑，整个人都抓心挠肝的难受。 不过也可能是太饿了。 若是她猜的没错，昨日午时之后她走了一个小时到达西市的巷口，被人迷晕后带到了这个地方，醒过来是半夜，如今是天亮，距离她被带走也不过一日。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李巍了。 希望他能看在自己做饭不错的份上尽力把她找到。 周轻言看了眼地上的碎片，“救命啊，我要饿死了，给我吃的！” 她有气无力的喊了半晌，这次还真把人叫来了。 一个陌生的男子端着一碗水两个馒头开了锁进来，“嚷嚷什么？再吵把你舌头剁掉，烦死了。” 周轻言心头腹诽：我嚷嚷了半天你才听到，那你耳朵真聋！ 侍卫转身要走，周轻言趁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往外看了好几眼。 她被关在一个院子的偏房里，大门的方向没看到，她所在的地方正对着的是一间屋子，房门紧闭。 周轻言跟着侍卫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一把刀横在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路，她一抬头就对上了那男的不耐烦的暴躁表情。 “干什么？好好待在这里，你还以为能走出去不成？”侍卫恶狠狠的瞪着她，“老实点。” 那刀又大又重，周轻言空咽了一下，心头发毛。 双手难敌大刀啊。 还是不要用自己的性命硬碰硬了。 她还就不信了，背后之人永远不出现。 门又被锁上。 周轻言立刻贴上去，听到脚步声越来越淡直至完全听不见，也没见外头有说话声。 是不是可以猜测外头其实就只有这一个人守着自己？ 也不一定。 就像李府那样暗处还有暗卫那又咋办？ 她跑出去了还不是轻易就能被抓。 周轻言叹了口气重新坐在地上，端起碗闻了闻，这水里没有什么迷药了吧？ 她试探着碰了碰嘴唇，水痕沾在唇上被她喝进去一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这才放心的喝了一大口。 果然没放乱七八糟的东西。 馒头虽然冷了有些硬，但还能勉强果腹，只是这么一点，对她这种饿了两顿的人来说根本不够啊。 一碗水两个馒头被周轻言吃得精光，连掉在碗里的馒头渣都没剩。 她摸着肚子靠坐在墙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砸门：“快来人啊，肚子疼我要去茅房，快来人啊，要死了……” 闹了半天，那侍卫又骂骂咧咧过来了，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收到了他背后之人的吩咐，语气很恶劣但又真切的询问了她的情况。 “你肚子痛？现在怎么样？” 周轻言扯着嗓子哀嚎：“好痛！” 外头的人被她吓了一跳。 ------------ 第一卷 第70章 最在意什么 确定对方在意自己的死活，周轻言一直喊着痛，装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你他妈到底哪里痛？老子去给你叫人，要是敢骗我，老子打死你！” 侍卫要走，周轻言眼神一转，急忙喊道：“水！给我水！” 劈裂的嗓音实在让人觉得她在撕心裂肺的挣扎。 男子额角直跳，想到上头的吩咐，一时怕她真的出事丢了命，转道去给她拿了一碗水。 又在开门的时候迟疑了。 “你不是在骗老子吧？” 侍卫怀疑的眯着眼：“喂，你哪里痛？肚子？老子给你的水和馒头都是没问题的，我吃了都没事儿你咋可能有事儿？” 屋内突然沉寂下来。 风安静的刮过，带来一阵凉意。 侍卫打了个哆嗦，砸门砸的砰砰响：“你怎么了？” “说话！” “砰砰砰！” 钥匙掏出来哗啦的响，周轻言悄无声息的站起来暗暗藏在门口的阴影处。 门一打开，侍卫刚走进来的瞬间，就觉得后脖颈一痛，瞬间眼前发黑站不稳倒了下去。 那人昏死过去之前还残留着一个惊恐的感慨：为什么她力气会这么大！这还是个女子吗？！ 周轻言愣了愣，踹了一脚昏过去的人。 还真没动静了。 原来以前看的那些电视剧都是真的，一砍人的后脖就能让对方晕倒！ 她不再耽搁时间，撕烂了他的衣摆把嘴堵住，又扒了他的衣裳把双手双脚绑起来，就像之前这些人对待自己一样。 周轻言找到他身上的钥匙，出去后把门反锁起来，一边观察一边往外走。 这个小院三间房，她被关的是主屋左边的那间，主屋大敞，能看到门口的桌面上放着的花生和酒坛子。 至于右侧那间房，周轻言没敢去打扰，直接溜之大吉了。 她跑到院子门口，轻轻一推，木门就被推开。 外面没人，入目是花草丰盛的园子，就像是李府的后宅，也有这么大的园子，甚至可能比李府还要大。 周轻言小心翼翼的猫着身子往人少的路径小跑进去，左拐右绕时不时遇见几个下人，除了衣鬓环香的婢女外还有带着刀的侍卫在走动巡视。 好在灌木丛多，又有高大的树遮掩身型，周轻言走了半天都没被发现，唯一让她觉得难受的是她找不着出去的方向，甚至有的路走过两三次，下一次还是回到了原地。 她低咒了一声。 这到底是谁家！修这么大的园子路还这么多，真不怕人走迷路了？！ 走到下一个四分岔路口，周轻言额角跳了跳，干脆躲在了旁边的芭蕉树后。 等了不知道多久，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一道传来。 周轻言昏昏欲睡的状态顿时一凛，聚精会神的听着。 “……依奴婢说小姐就是太心善了。怎可让那女子活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取了她的性命丢到城外乱葬岗去。” 周轻言皱着眉头，这是在说她吧？ 这人心也忒歹毒了一点。 动不动就杀人，这样真的不好。 周轻言耳朵微动，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柔婉的，娇滴滴的，格外温柔的样子。 “你呀就是太心急了。”女子轻笑了一声，离路口越来越近，她说：“既然子阑还在意那个女子，我们就不能对她动手。否则岂不是让人一直惦念着她？我要的是子阑心甘情愿忘了她，和我成亲。” 子阑？这又是谁？ 周轻言偷偷探出个头瞥了眼，看到来路上有两个前后同行的女子，前方的女子衣着华贵，面容看不怎么真切，正在侧头和落后半步的丫鬟说话。 这两人对周轻言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他们。 更别说什么子阑了。 后头的丫鬟恍然大悟：“奴婢懂了！小姐，您的意思是让薛公子彻底言弃那女子，然后和您成亲，不再对旁人有其他感情？您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定好好替您做到！” 周轻言捏紧了拳头，薛公子！薛二！ 她说呢，她就说呢，怎么突然被人抓了。 敢情还真是薛二在背后捣的鬼！ 差点让她以为是李巍的敌人了。 可是少东家不是说了派人盯着薛二，薛二还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自己抓来，就是靠着这个小姐吧？ 周轻言仔细打量了眼那女子，只见她容颜秀美，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明明笑得格外温柔漂亮，可偏偏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生生破坏了那几分美意。 “女子最在意什么呢？” 婢女眼睛一亮：“贞洁？” “除了这个呢？你想想那个女子被我们抓来之前在做什么？” “……回小姐，是厨子。” “答对了。”女子清脆笑声传来，“那就让她同时失去这两样好了。你觉得呢？” 你觉得个屁你觉得！ 周轻言太阳穴突突直跳，是被她气的，也是被吓得。 她一直以为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最多像是以前遇到的千味楼掌柜，也想对她动手动脚，可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刷新她的下限。 想出这种恶毒法子的人竟然是同为女子的大家闺秀，周轻言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为了一个男子如此，真的值得吗？ 周轻言才不管对方值不值得，她把这种恋爱脑统称为脑子有泡，需要重造。 这府中人来人往，她不能硬碰，得找个机会逃出去，否则真的会被强制性虐身又虐心。 简直不敢想他们会让自己怎么失去作为厨子的能力，难道是砍掉她的双手？ 周轻言摇了摇头，一时间没注意脚下的枯叶，不小心踩到发出极其清晰的一声脆响。 完了。 “谁？”婢女耳目灵敏，立刻发现了不对，“谁在那边！” 周轻言咬着牙猛地冲了出去，直奔那位大小姐而去。 她猜到这女子是谁了。 以前少东家给自己提过薛家的事情，其中牵扯到了薛家的邻居秦家的事儿，想必这位就是秦家大小姐了。 她跑过去的速度极快，那个婢女反应过来挡在秦小姐身前，又尖叫一声，立刻有侍卫听到动静赶来。 周轻言不敢赌有没有暗卫在周围，她一脚踹翻婢女，眨眼间就在秦小姐惊恐的注视下把碎碗片抵在了她脖子大动脉处。 ------------ 第一卷 第71章 挟持 “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小姐！”婢女大喊。 放开是不可能放开的。 周轻言稍微一用力，在她身前挣扎的秦小姐就不敢动了。 婢女更不敢上前，招呼了其他侍卫赶来，暗处的一道灰影出现，周轻言注意到对方蒙着脸，只看得到那一双阴暗狭长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在他眼里自己好似已经是个死人了。 其他侍卫婢女她都可以不在意，可暗卫她不得不警惕。 “放开小姐！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 周轻言笑了一声，“都退远点，否则谁靠近一步我就戳你们家小姐的脖子深一刻。还有那个暗卫，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准备动手，只要你敢动手，我立刻戳穿你家小姐的脖子，大不了和我一起死，我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可是能拉秦家大小姐一块死，挺划算的。” 秦芳华脸色骤变，感受到脖子的刺痛急忙喊道：“别过来别动手！别动手！按她说的，全都退后！” 一时大意根本没想到周轻言会跑出来，秦芳华心里暗恨，面上却故作温顺：“周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请你来我府中做客的，并未想要你性命。” 周轻言不理她，毫不犹豫的把碎片又陷入了她的脖子一分，控制着力度没碰到大动脉，依旧有温热的血蜿蜒而下。 “少废话！” 秦芳华脸都白了，“周姑娘，有话好好商量，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先松开……” 周轻言面无表情的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吩咐他们退后，你过来！” 她看向一个婢女，“带路，去府外。” 那婢女唯唯诺诺，不知道该不该带路，被秦芳华一瞪眼更是害怕得打起了哆嗦。 刚才和秦芳华密谋要杀人的婢女立刻跳出来，“姑娘我来带路吧！” 周轻言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对方，这种要杀她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信得过，谁知道她到底带到哪里去？ “就是你，给我带路。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周轻言冷着脸，本来温和的眉眼陡然凌厉起来。 她平时脸上时常带着笑，看起来温和又好相处，这俊俏的容颜也给她带来一些好处，当然也有一些坏处，比如她被薛二瞧上引发了现在这一系列的事情。 “快点！” 她厉声催促，秦芳华终于忍着剧痛点了点头，那婢女哭哭啼啼的走在前面，周轻言半抱着人跟了上去。 手中的碎片抵进脖子里，血流的更多。 秦芳华被带着转身之际给自己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结果下一秒就被周轻言一拳头打在了眼皮上，痛得她凄惨的嘶吼一声。 “啊！” 这惨叫太过凄厉，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婢女惊呼：“你干什么！不要碰小姐！” 周轻言讽刺一笑：“当我是瞎子？再给我使眼色瞧瞧，老娘杀了你。” 秦芳华和周围的一圈人都被她不按照常理出手的动作吓到，生怕她再给一拳，一时间安静的跟着往府外走。 周轻言的拳头丝毫不软弱逊色，走了许久，秦芳华一只眼睛还痛得根本不能示物，眼泪哗啦啦的流。 听闻消息后赶来的侍卫婢女越来越多，周轻言只专注于手中的脖子，这是她逃离秦府的最大砝码。 “还有多久？走快点！” 带路的婢女默默加快了步伐。 后面的暗卫跟着走了一会儿，找准时机想要把人救出来，捏紧的拳头还没发挥出来，周轻言又是一刀划在了秦芳华的下巴上。 “啊！” 秦芳华惨叫一声不敢置信的捂住，只摸到一手血痕。 她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伤口痛得她难以忍受，一瞬间忘了自己的处境，疯狂的大喊：“你疯了！我的脸！” 后面的暗卫出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碎碗片重新抵在她脖子上，周轻言悠哉地说道：“秦大小姐不能怪我啊，你家暗卫要对我下手，他们不听吩咐那我只能从你身上报复回来了。这张脸蛋还可以划很多刀呢，别担心，我们慢慢来，有一个人想动手我就在你脸上划一刀，划完了再划你脖子胳膊好不好？” 秦芳华脸色大变，“疯子，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她后悔了，她不该以为周轻言好对付，“别碰我的脸！你别碰我！” “那就看你的手下能不能听话了。” 秦芳华心神俱震，被周轻言这一手再次吓到，根本不敢再有小心思，急忙喊道：“都别靠近，让她走！你们让她走！” 暗卫率先慢了下来，他身后的下人也都面面相觑的停了下来。 周轻言挟持着她一路走到了秦府大门。 带路的婢女听到周轻言说的“滚开”双腿一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一边摔坐在地上。 秦芳华阴狠的瞪了眼婢女，心里默默想着等她平安无事后一定把这婢女打死，这般没用之人还留下来做什么。 一路蜿蜒曲折的路让周轻言烦不胜烦，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隔了十几米远，还在虎视眈眈。 接下来该怎么办？ 干脆直接把人带走，回到李府之后再做决定。 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她没那么残暴，更何况作为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普通人是下不了那个手的。 周轻言咬了咬牙，正打算带着秦芳华出去，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周轻言，你放了她。” 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让秦芳华大喜，眼泪又流了下来，巴巴看过去。 正是大步而来的薛二。 周轻言眯着眼，警惕的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十几个侍卫。 “薛公子终于露面了，我还以为你当惯了缩头乌龟，一直躲在人身后呢。” 周轻言笑容灿烂，目光里满是嘲讽，直直刺向他。 薛二阴沉着脸，重复道：“你把人松开，我放你走。” 听到前半句还一喜的秦芳华霎时被后半句的话打破了好心情。 怎么能放她走！ 若是被她抓到此女，定将她碎尸万段，凌迟处死，死之前还让人把最残酷的招数尽数往她身上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芳华脑子里已经想好了抓到周轻言后怎么处置她。 可现实是相反的。 ------------ 第一卷 第72章 他来了 “你让我放我就放？薛二你算个什么东西，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周轻言无差别怼人，话说得直白又难听：“你瞧瞧你自己的样子，还比不上一个女人有胆量，这位秦小姐可是打算支使人毁了我的清白还要把我的手砍了，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你在做梦呢。” 周轻言懒得浪费时间，拖着人要走，被薛二一声令下拦住了。 前后都是李府的人包抄，左边是雕花长廊，右侧是满池荷花，周轻言没任何后路。 “周轻言，我对你曾是真心实意的……罢了，不说那些，从我爷和爹死的那日起，你我二人就不再有可能了。”薛二上前一步，“今日你若是放了芳华我就让你离开，若是你执意要伤害她，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薛二深深的看着周轻言：“以你一人抵抗秦府数十人，毫无胜算。” 周轻言笑了，笑声清润，“这怎么算是我一人呢？我手中有秦小姐在，这可抵得过千军万马。至少秦府的人不敢对我动手。” 距离秦府大门不过十来步距离。 周轻言拖着人一步步往外走，周围的一圈人跟着他们一起移动。 薛二沉着脸：“你不敢对芳华动手，周轻言我知道的，你——” “你知道个屁！老娘命都要丢了还会在意其他人的性命？大不了一起死，我又不怕什么！再叨叨一句，老娘死之前一定拉上你！” 周轻言烦了他的声音，之前怎么没见他如此多话。 唠唠叨叨的烦死个人。 薛二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周轻言。 恰逢这时，府外传来车夫的“吁”声，有马车停在了门口。 紧接着传来秦老爷的声音：“李公子大驾光临，老夫怎么好意思让您等？快请进……” 府内的众人心思各异。 周轻言耳朵微动，难道是李巍来了？ 至于秦芳华听到她爹的声音又惊又喜，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公子是谁，也就没注意到只有薛二瞬间捏紧了拳头，脸色黑沉如锅底，不动声色的想要避开。 周轻言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公子？公子我在这儿！” 李巍脸上的笑容微凝，还未开口，脚下步伐加快。 倒是秦老爷一头雾水的朝着门房小厮看了眼，“谁在大呼小叫？” 小厮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还是秦府管家跑过来三两句把事情解释阐述了一遍。 秦老爷大惊，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毫不知情？ “是大小姐和薛家公子偷偷把人绑回来的，关在废院一日了，不知道那位周小姐怎么跑出来的……” 秦老爷骂了一声，急忙跟了进去，糟了。 李巍出现说要登门拜访，秦老爷当时就觉得有几分奇怪，没想到竟是为了此事而来，他说怎么这么突然呢！ “李公子，都是误会——芳华！” 周轻言看到李巍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瞬，只觉得一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她很确定，自己今日能全身而退了。 本就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身后一直在注意着她的暗卫找准时机瞬间出手，朝着周轻言的手腕和脖子同时袭击而去。 与此同时刚迈门而入的李巍见状，连脚步都没站稳，下意识往周轻言的方向小跑了两步，大喊：“千剑！” 身后的千剑身型飘渺，两个呼吸之间已经窜到周轻言的身后，生生替她挡下了那两个致命的攻击。 周轻言精神一凛，顾不得那么多，往后看了一眼。 袭击她的正是秦芳华那个灰衣暗卫，此刻已经被千剑以凌厉的姿势打倒在地，吐了血后爬都爬不起来。 秦芳华尖叫一声，差点吓死过去。 “芳华！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女儿！” 秦老爷颤着一身肥肉惊恐的看着周轻言，“只要你放开她，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 周轻言目光在秦老爷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到了他旁边的男子身上。 才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没见，周轻言此时此刻看到他只觉得格外的有安全感。 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委屈。 于是周轻言脱口而出喊的名字都带了几分微妙的情绪—— “李公子……” 李巍听到她似哭似笑的嗓音后，紧绷着的心缓缓落下，心口带来的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若千剑没有及时出手…… 那样的结果他想都不敢想。 “秦老爷，我的人为何会在你府中？还差点被你府中暗卫刺杀，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 “李公子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想来是年轻人的打闹玩笑，我这就让人把那暗卫带下去，还有其他人，你们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李公子您看小女和您的婢女是不是也要分开一下？” 周轻言一直看着李巍，周围的人早就退下，身侧还站着一个千剑护着，她彻底放松了下来。 李巍从进府之后余光就片刻不离周轻言，刚才被吓得心神剧颤，哪能让秦府的人就这样大事化小。 想把这事儿揭过去？ 不可能。 “秦老爷对府中之事不甚清楚，我也对我府中之人为何出现在秦府不清楚，不如让他们好好说说到底所为何事，才闹成这般模样？” 秦父脸色一僵，刚从管家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说到底是他家女儿为了个男子闹出来的事儿。 想到李巍的身份，他不敢得罪，讪讪赔笑：“这都是小女不知天高地厚，没脑子弄出来的事儿，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这就让她给这位姑娘道歉，公子您看？” 李巍冷笑一声，“随便一句误会就能让今天的事儿过去了？秦老爷好大的口气！我的人被人掳走一日一夜，若不是我找来，恐是要被你们府中之人所杀！秦老爷口空白牙一句道歉就完了？” 秦父汗如雨下。 那头的秦芳华已经被自己爹的谄媚讨好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 这人不就是李府的公子？一个酒楼的老板，怎么瞧着不太对啊？！ ------------ 第一卷 第73章 把手给我 “爹……” 秦芳华喊了一声秦父，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到了李巍身上。 男子身长玉立，露出来的半张脸英俊分明，最让人心惊的是他周身气度，带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贵气和威严。 秦芳华心头又惊又怕，一时不敢再说什么。 周轻言和李巍对视了一眼，很莫名的明白了他这一眼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扣着秦芳华的手。 她脖子看着严重其实只划破了一条小口子，血早就干了，凝在肌肤上一团，脸上的伤也是如此，养个几日就能好。 周轻言毕竟没打算杀人，所有威胁举动都在可控范围内。 被松开后秦芳华两条腿发软，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秦父以为这是放过他女儿了，急忙上前去扶着人，“女儿啊，你可吓死爹了！” 秦芳华愣了半晌，扑倒秦父怀里失声痛哭。 “爹，爹，女儿差点就死了！你帮我报仇，帮我报仇，我要杀了这个贱人，她竟然对我脸下手，我脸毁了，爹你帮我——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父倏地捂住了口鼻，秦父颤颤巍巍看了眼李巍，摇头祈求：“芳华她年岁小不懂事，我会好好教导她的，还请李公子和这位姑娘手下留情，放她一码。” “唔，唔唔唔……”秦芳华挣扎不了，在秦父的注视中渐渐止了话，只是那眼神怨恨狠毒的投向周轻言，心底燃烧的熊熊烈火快要把她烧尽。 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贱人的！ 李巍朝着周轻言走了几步，走到跟前停住，目光在她还在流血的手心瞥了眼，眉头微蹙，眼底的晦暗一闪而逝，没被任何人发现。 千剑退后半步沉默不语的跟着周轻言。 “没事儿吧？” 周轻言摇头：“我没事儿。看到公子来的那一刻我就松了口气。多谢公子来找我，轻言感激不尽，日后多给公子做好吃的菜吧。” 李巍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唇角，深深看她一眼确定没有什么伤害，这才看向秦父和被婢女扶着的秦芳华。 “今日到此为止。我们先行离开了，秦老爷，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看好你的女儿。” “是，是！我一定看好小女，公子放心。”秦父彻底松了口气，亲自把李巍周轻言几人送出了府外，看着马车离开后脚步匆匆的回来。 “爹！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走？那个李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秦芳华恢复了力气，凑过来一脸的愤恨，“不就是香满楼的东家？你怕他做甚！反正我是一定不会放过周轻言那贱人的！我要那贱人死！” 秦父眉心狠狠跳了跳：“我是怎么教你的？一口一个贱人你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秦芳华跺了跺脚，不满：“爹！” “爹不是告诉过你，这县城大多人都可不放在眼里，可李府绝对不能！李巍可不止一个简单的酒楼东家，你若是小瞧了他甚至把人得罪了，那可就惨了……” “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女儿不得罪他，但是他那个婢女，我一定要报复回去！” “秦芳华！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我说了让你别去得罪李巍，他身边的人你也别去想着报复，否则爹护不了你，整个秦府都要跟着你陪葬！” 秦芳华被吓了一跳，眼眶立刻红了，瘪瘪嘴就要哭出来：“爹……” 秦父头都要炸了：“好了好了，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别去打他身边的人主意。薛二呢？爹刚才看到他了，人在哪儿，去把人给我叫来。” 秦芳华被转移了注意，把刚才薛二护着自己的举动说了，然后才道：“爹，你别找子阑的麻烦，他家人已经没了，是我自愿帮他的！” 秦父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笑着拍拍秦芳华的手：“你心悦的男子爹怎么会找他麻烦？更何况薛二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找他问问具体的情况。快去。” 秦芳华在下人的跟随下走远了。 子阑哥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 上了马车的周轻言卸了力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浑身酸软，两只手因长时间的维持一个动作现在放松之后还在隐隐发抖。 原身这段时日哪怕在她有意的锻炼下身体素质也没能好上多少。 周轻言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倒满的一杯温水，接过来道谢：“多谢公子。” 不只谢他危机时刻赶来，也谢他花费精力来找她。 对于李巍来说，恐怕直接放弃她更容易。 “公子，来宝和五丫还好吗？” 李巍学着她叹了口气，把小桌上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吃点东西。” “他们都好，只是晚上躲着哭过，还……哭着求我找你。” 周轻言心头发酸，低声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多谢公子搭救。” 她郑重其事的举着茶水朝着李巍敬了敬，“不过公子是如何找到我的？” 李巍又给她倒杯水，慢慢开口：“你真没事？若是哪里不舒服，回府后我让大夫给你瞧瞧。还有你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他不知碰了小桌哪里，弹出来一个抽屉，里面竟装着纱布和药。 周轻言不知道的是，自从查到她在何处之后，李巍就让人找了过来，至于药也是他为了以防万一带上的，谁知道真能派上用场。 “手给我。” 淡淡的朗润嗓音让周轻言动作微僵，迟疑了一下把手往回缩，“没事儿，小伤口，等回去我自己随便包起来就行了，一两日就能好。” “手。”李巍皱了下眉，重复：“给我，我帮你包扎起来，否则一直流血。你没闻到车内都是一股血腥味？我闻不得。” 周轻言：“……”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回开，车外的千剑神色复杂至极，抿着唇闷不作声的赶车。 穿过廊桥，穿过集市，也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 周轻言把手放在了小桌上还在嘴硬，“其实我自己来就好了，不用麻烦……” 下一刻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 第一卷 第74章 上药 周轻言的手腕被握住了，温热的肌肤触感经过摩擦带上了一层热度。 她眼睫抖了抖，蓦地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男子。 马车宽敞，他们并肩而坐，中间的半张小桌放着茶水，和两人相携的手。 “还在流血。”李巍神色微动，薄唇紧抿，把周轻言的手放在了自己左手心里。 “我先用酒给你清洗一下，然后上药包扎。” 他又拿出来一小坛酒，揭开密封布的瞬间，浓烈刺鼻的酒香窜了出来，周轻言手缩了缩。 这酒倒在伤口上会痛死吧？ 她虽然不怕疼，但是也经不住这么烈的酒。 “会有点疼。”李巍抬头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帕，在周轻言的注视下打湿了半张帕子，然后问道：“忍忍？” 周轻言眉心跳得更厉害了，这地方没有什么破伤风针，她的手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还是尽快处理吧。 “行——嘶！” 好痛！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的被李巍擦试了伤口，猛烈的刺痛袭来，周轻言差点没忍住痛呼出来。 “别乱动，很快就好。” 温润的声音微微紧绷，李巍加快了手中动作，先把伤口周围的血迹快速擦干净，又沿着伤口一鼓作气清洗一遍，不过几个呼吸间，等周轻言的刺痛蔓延之时，他已经掀开金创药的瓶盖直接抖落药粉撒在她手上。 药粉或许有镇痛作用，撒上去很快起效，周轻言的嘶气声被堵在了喉咙里，感受到手心冰冰凉凉的触感，松了口气。 “好了，不痛了吧？”李巍见她没再抽气，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抬头看她一眼，“我给你包扎起来。” 周轻言：“……多谢公子。” 纱布在修长如玉的指节上来回缠绕，周轻言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直到看见手指停住，她愣愣看了好几眼才回过神，一抬头对上了李巍似笑非笑的眼神。 周轻言：“……呵呵，公子会包扎嘛？不若我自己来？” 李巍淡声道：“会。所以别担心。” 她对上男子温润的眉眼，手指蜷了一下。 然后李巍就给她利落干净的包扎好了。 周轻言：“……” 的确是很会包扎，又不显得累赘又不太紧绷。 “多谢公子。” 李巍把东西一件件收好，头也没抬，“你今日说了多少句多谢了？不用这般客气。” 周轻言嘴唇动了动。 “不只是你的弟弟妹妹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 李巍蓦地抬头，直视周轻，眼中带着的复杂情绪让她一时辨别不了他的意思。 他担心她？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还是她想多了？ 李巍率先移开，喉结动了动，“府中的人都挺担心你的。阿福，千刀，千山。千山是我派去跟着你的暗卫，他可以护你安危，这次也是他及时找到了你的踪迹。” 周轻言默默记住这个名字，嘴巴一张急促的喘息了两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在听到那句话后一直在屏息。 “……公子如何找到我的？” “千山保护你，发现你被人带走后在马车上洒了追踪粉，找到马车然后问到了你的踪迹。” 简单的几句解释让周轻言心头感动，原来当时她听到的打斗声不是错觉，而是暗卫发现自己不见了和人打起来了。 甚至还在一日内找到马车，又从马车那里找到了自己的踪迹，肯定废了很大的功夫。 可是道谢的话她不再好意思说出口了，今日已经说过无数次。 她也没什么能报答的，除了一手好厨艺。 周轻言默默下了决心，若是李巍再向自己打听新菜的方子她就毫无保留的告诉他，就算拿去香满楼又怎样，她一个吃过各种名菜的人脑子里的菜式可是永远不会枯竭的。 压下心里的感激，周轻言又问：“公子，秦府的事情……你知道薛二也在秦府吗？今日你来之前，薛二也在。不知为何离开的时候没看到他。” 李巍嗯了一声，“知道。薛二的事情说起来还是我……是沈听羽处理得不妥当。” “这事儿和少东家有什么关系？” 周轻言想到些什么哦了一声：“少东家说派人看着薛二，肯定不会让他来找我的。恐怕是那人没看住，薛二又起了别的心思，所以撺掇秦小姐把我绑去的。” 李巍迟疑了一下，没把自己派人押送薛二到偏远小城的事情告诉她。 “你打算如何？” 周轻言摇摇头：“本来想报官的，可是秦府那位老爷不是好说话的，肯定用权势压人，我之前听说我们县城的官老爷不是个好的，虽然看着秉公执法，可私下收了银子就会替对方办事，若有高门权贵登门他就会毫无底线可言。” 周轻言目光灼灼的盯着某处，“我不打算报官，但是我也不会放过薛二和伤害我的人。” 她不想花心思在这些腌臢事情上，可偏偏现实就是会让她被迫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周轻言避不开，也不会忍下去。 否则她仍旧会被敌人轻而易举的害了性命。 “好。”李巍点头肯定她的决定，“你打算怎么做？或许我可以帮忙。” 周轻言转头和他对视：“公子现如今已是我的庇护，有公子在背后支持我，就是给我最大的帮忙了。” 她没拒绝李巍的提议，有背景有权势自然好办事，她虽说没有，可也能适当的借用。 “不过我若是有哪里需要公子的帮忙，一定来找公子。还望公子不要嫌麻烦，施以援手。” 李巍失笑：“我倒是好奇你要做什么了。若是需要帮忙，我随时可以帮你。” 区区一个秦府对他而言实在是不需要放进眼里。 外头千剑敲了敲马车：“公子，回府了。” 周轻言跳下马车的时候身型轻快，笼在她眉眼间的阴郁散去大半，李巍跟在她身后慢悠悠的往府内走。 千剑停好车后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格外复杂。 “姐！” “周姐！” 接连几道惊呼在周轻言走到后院的时候响起来，她看着跑过来的两个崽崽和阿福，眼眶一热。 “我回来了。” ------------ 第一卷 第75章 买到新玩意 周轻言回府受到了大家的热切期盼，来宝和五丫留着眼泪扑到她身上，哇哇大哭：“姐！” 阿福也在一边抹着眼泪：“周姐你可吓死我们了，一去不回我等了你好久！” 周轻言笑着安慰了半天，给两个崽崽擦干泪痕，笑着说：“没事儿了，姐姐以后都不会让你们操心了。还有阿福，多亏了你去找公子；若不是公子来得及时……算了，不提了。我现在好好回来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姐姐乱说！手怎么回事儿？”来宝的小奶音格外凶悍，拉着周轻言的手：“姐你的手受伤了是不是？我们找大夫、找大夫给你看看……呜呜！” 他说着说着又要抹眼泪，周轻言眼疾手快的捏住了他的嘴，“别哭！我这就是条小伤口，过几日就好了。” 看来宝和五丫像是水龙头成精似的一直在流眼泪，周轻言柔声哄着：“别哭了，你们一哭姐姐就心疼得很，你们也不想看着姐姐才回来就跟着流泪吧，多丢人呐。” 来宝和五丫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阿福急忙往灶房里跑，没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端着碗出来。 “周姐，这是特意给你留的羊奶！公子吩咐了给你留一大碗，我给你热着呢！你快喝了吧。” 看着面前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羊奶，周轻言还真饿了。 可是这奶腥味实在是太冲鼻，她不太想喝。 “先放着吧，有吃的吗？我好饿，就吃了两个馒头。我去下一碗面条，你们要吃吗？” 她说着往灶房走，阿福端着碗跟上去：“我炒了两个菜，感觉味道不错，周姐你先吃着垫肚子，我再给公子做！” 周轻言迟疑了一下，“我自己煮碗面吧，那是公子的菜你还是给他端去。” 刚进院的李巍听到这话直言道：“不用。我现在不太饿，若是你饿了先吃，午膳时候还早，我不急。” 周轻言不再推三阻四，急忙道谢后去填肚子了。 接下来一整日，周轻言都感受到了两个崽崽格外黏着自己。 她抽空偷偷问了阿福，知道来宝和五丫在她失踪后很懂事坚强，晚上睡前还安慰夸赞了他们许久。 第二日周轻言吃过早饭打算去集市，可谁知她刚说完阿福和两个崽崽就一起表示要跟着她去。 周轻言：“……真的不用。公子给我安排了暗卫，不会有事儿的。” “周姐，你就让我们跟着吧！你若是再出事儿我们又得吓坏，我倒还好，你看看来宝和五丫，你舍得让他们担心？” 周轻言一低头对上了崽崽们祈求担心的眼神，瞬间心软了。 于是从她一人出行变成了四人同行。 “你要买什么？我可以帮忙拎东西嘛，再怎么说我的劲儿也比周姐你大。” 周轻言嘴角抽抽，对他自顾自的称姐已经免疫了，“走走看看，我想做几道新菜给公子，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新菜？那敢情好，我帮你拎菜，随便买！” 周轻言瞥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小全才是负责采买的，他买了大多的菜、肉，我也不需要买什么，自己就能拎着走……” 周轻言和阿福一前一后走着，一人带着一个小孩，时不时聊几句，很快到了西市。 相比正午之后的冷清炎热，每日的集市只有在日出这段时间才会格外热闹。 人声鼎沸的集市里喧嚣不断，周轻言嘱咐了阿福好几次把五丫看好，自己牵着来宝走在前面。实在是来宝性子活脱，阿福管不住。 “周姑娘，你又有好几日未来了！” 于大姐看到她后格外热情，“快来快来，今日又有好东西。” 周轻言眼睛一亮，看着又换了个地方支摊的于大姐，急忙走过去还不忘招呼阿福跟上：“这次是什么？” 背篓的布一掀开，露出里面长长的一堆…… “丝瓜？” 于大姐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姑娘你肯定又认识！我家孩子他爹还说下次若是在山里头再瞧见什么不认识的来问你准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周轻言眉心跳了跳，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于大姐。 这位大姐真的不是什么气运之子？怎么啥蔬菜水果的都能被她找到？ 阿福和两个小的也好奇的凑上前来仔细瞧瞧。 看着长条的绿色东西，阿福仰着脖子问：“周姐，这东西能吃吗？” “当然能。”周轻言复杂的问：“大姐你打算怎么卖？” “这个也没瞧见有人卖，也是我家孩子爹偶然带回家炒熟吃过一次，清甜的很。我就给你拿来了，不要钱。姑娘你给我找了香满楼的活路，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你。” 周轻言笑了，她喜欢知恩图报的人，“新鲜玩意，我还是给你算十文钱一斤，大姐只有你这儿能买这么多好东西，你还每次都先惦记着给我送来，我肯定不能让你吃亏。我早就把你当成我姐看待了，我只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没有姐姐呢，日后有啥不认识的都可以先来找我。” 于大姐一脸感动的连声答好。 阿福伸手摸了摸，“这东西真能吃？” “嗯，等我中午做给你们吃了就知道了。” 周轻言掏了五十文递给大姐，“大姐也是在山中找到的？也可以试着移到家中种植。” 于大姐高兴的把钱收了，“听了姑娘的话我们上次把山药也种在了家里，还有野草莓苗也种了一片，我家院子都扩大了一圈，刚好这次孩子他爹把这瓜的藤蔓也移到了院子后面的地里，就等着它能活了。” 周轻言笑笑，劳动人民接触了黄土一辈子自然比她这个半吊子更懂得举一反三。 “这丝瓜在藤蔓上生长，能结不少。大姐，你等它长到这么长这么粗的时候再摘了拿来，我给你介绍到香满楼，又能赚一笔银子补贴家用。” “哎哟姑娘，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福星……谢谢谢谢！” 周轻言笑着摆摆手，离开之前又被于大姐塞了几串葡萄，她道谢后递给了两个崽崽和阿福一人一串。 ------------ 第一卷 第76章 羊奶 当日午膳时，李巍几人就吃到了周轻言做的丝瓜。 丝瓜刨皮切片，因为长得不算老，里面的籽软软的，周轻言直接烧锅倒猪油清炒，加了一点盐后丝瓜溢出水来，再大火翻炒数十下出锅。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唇齿间弥漫开来，清甜的味道和饴糖不同，更自然健康。 当然，现在的人是不懂蔬菜的自然健康有多难得的，因为所有的菜都是从地里新鲜挖出来的，也没有人工培植和大棚，一切都是绿色健康的。 “好好吃！我的天啊，周姐你神了；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好吃东西！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还有这种好吃的东西？！” 阿福惊叹得有些夸张了。 周轻言无语的瞥他一眼，“我做啥你都这样说。” “这不是太好吃了嘛嘿嘿。” 与此同时主屋里的李巍在尝了一筷清炒丝瓜后，不自觉的加快了吃饭的动作。 这味道他很喜欢，菜也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看来又是一道新菜。 周轻言吃过饭后代替阿福到了主屋收拾。 “公子，这道清炒丝瓜好吃吗？您觉得合您胃口吗？” 李巍喝了口清茶，闻言点头：“很不错。” “既然如此，您觉得搬到香满楼卖会有人买吗？” 李巍放下茶杯的手顿了顿，“你打算把这道菜搬到香满楼？” 周轻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说只负责您的吃食那些话其实是因为我打算自己开家酒楼，所以不能把新菜方子全都告诉您。” “这次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你打算告诉我方子？”李巍认真的看着她，“日后你做的新菜也打算全都告诉我？” 周轻言疑惑的眨眨眼。 李巍无奈的叹了口气：“周姑娘，你对自己的厨艺认知太不准确了。” “用不用我提醒你？你做的大多数菜都是我从未见过吃过的，你知道这对一个酒楼的东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周轻言有点懂了他的意思。 李巍继续说道：“你的厨艺无论放到哪里都是瞩目新奇的，更别说你所掌握的那些菜式。那是你自己的东西，你怎么能轻易告诉他人？” “心善不是坏事，但也不要对他人一点警惕都没有。” 语重心长的劝慰让周轻言怔愣在原地。 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心跳乱了两拍然后笑容讪讪：“我这也没打算把以后的做菜法子告诉公子您……这次主动提出来也有感谢您救我的意思，我找不到其他报答您的方式了，只能这样……” 李巍叹了口气似乎是拿他没办法了，语气温柔中带着几分宠溺：“不需要这样报答我，你多给我做几道好吃的菜就行了。” 周轻言哦了一声，摸了摸耳朵，有点发烫，她小心的起来，眼神闪烁：“这道菜其我把方子给您其实也不只是感激公子。您还记得之前卖山药的那个于大姐吗？这次的丝瓜也是她带来的，我想着山药快要挖完了，她家又没了入账，刚好丝瓜出来，就让她卖给香满楼呗。” 李巍挑了挑眉，“原来是这样。” 周轻言嗯了一声，“其实也挺简单的，就是刨掉外面那层绿色皮然后切薄片或是丝，用猪油炒……” 李巍没打断她的话，他虽然对做菜不甚了解但作为酒楼的东家，自然知道某些步骤。 “……最关键的就是撒盐那一步，不能放太多，还有就是不能炒太久了，否则会变得难吃。” 李巍温和的点点头：“我都记下了，等听羽过来我一字不漏告诉他。可以的话你再写一份方子下来，我交给他。” 周轻言闻言又有些尴尬，之前她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在抱怨做菜累，没想到他直接让沈听羽不要再来蹭饭了。 倒显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她埋头写了一份注意事项，字体练过后和李巍的有异曲同工之处，看得男子眼底似有波澜流转。 他似是看出周轻言在想什么，李巍弯了弯嘴角，“从你走后香满楼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还有别的酒楼复刻了那道山药排骨汤，听羽忙得焦头烂额，倒是没时间来蹭饭了。等明日我把他叫来，你再把这道丝瓜做出来给他尝尝如何？他没少念叨要来蹭饭，惦记你做的菜。” 周轻言对他感激又多了两分。 李巍实在是个身有七窍玲珑心的贵公子。 和她交往无时无刻不在如沐春风，让人安心踏实的同时又会不经意折服于他的温柔和细腻。 周轻言离开主屋的时候还在想着没见到李巍之前听说的传闻，那些说他冷漠无情，是个高不可攀的公子形象，完全被此刻展露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人颠覆了。 根本完全不同好吗？！ 周轻言脚步欢快的去了小厨房。 阿福又趁机端来一碗羊奶：“周姐，你的。” “怎么还有？我不喝了，不太好喝。” 周轻言婉拒，昨日那碗羊奶膻得她差点干呕，加了糖也压不住那股味道，今日再喝她怕是会直接吐出来。 “可这是公子特意吩咐给你留的，每日一碗，我特意给你热着呢。” 周轻言摆手：“我真不喜欢喝，你喝了吧。” 阿福摇头，“我也不喜欢这玩意儿，味道难喝死了。” “……”所以你不喜欢就强迫我喜欢？ 周轻言呵呵冷笑两声，转身往里走，“你喝，我不喝。” 阿福跟着进去：“那给两个小的喝？他们应该喜欢吧？” 说这话连阿福自己都不信，昨天他盛出半碗给两个小家伙，尝了一口后全都吐了。 “不若用来做啥好吃的吧？”阿福愁眉苦脸的：“这可是专门去乡下找人弄来的，倒了怪可惜的，若是做成什么菜也不会这么难闻吧？” 周轻言脚步一顿，脑子里掠过各种羊奶做的美食，最后确定了现有的食材后，眼睛一亮，“这倒是可以有。” “你端进来吧，我试试。” “好嘞！我就知道周姐你肯定有办法，你做的东西无论怎样也不会难吃。” 周轻言笑骂了他一句，“之前的桂花还有吧？” “有，还有很多！” 阿福拿出晒干的桂花过来：“姐你要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第一卷 第77章 我也能做 周轻言把水烧开，把那一大碗羊奶分成了四个小碗，又在四碗羊奶里加入糖和鸡蛋清搅拌均匀后，放在锅里蒸。 蒸出来后果冻状的便是双皮奶了。 因为加的羊奶量少，又被甜味压住，吃起来只有一点点膻味，对于周轻言这种味觉灵敏的人来说有点不习惯，可是对两个崽崽和阿福来说他们都吃得格外欢快。 阿福吃完后看周轻言还要把剩下半碗羊奶继续做什么吃食，抹了下嘴，“姐你又要做什么？” 周轻言没搭理他：“去把这碗给公子送去。” 话音一落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做了什么吃的，在外面就闻到香味了。” 灶房里的几人一愣，回头就看见突然出现的李巍正要迈步进来。 阿福惊了一瞬，把那一小碗端过去献宝：“公子，这是周姐做出来的双皮奶，又香又弹，您快尝尝！” 李巍重复了一遍：“双皮奶？羊奶做的？” 来宝凑上前：“公子，是我姐做的，可好吃了。” “是吗？那我好好尝尝。”李巍毫不顾忌的走进来，坐在了阿福拖过来的小矮凳上。 “嗯，入口丝滑，像是在吃豆腐，比豆腐更好吃些。” 李巍笑着点头，三两口吃完，感叹地看向周轻言：“还是你会做。” 来宝和五丫坐在另一边的矮凳上悄无声息地对视了一眼，圆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李巍的身影。 他们从未见过公子进小厨房，这还是第一次，甚至还坐了小矮凳！ “公子觉得好吃就行。我还打算桂花烤羊奶，不过这道甜点需要下午才能吃上了。” 说话间她已经利落的在羊奶里加入了温水，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迅速搅拌均匀，再放入淀粉和糖，洒了点干桂花。 倒入锅里小火不断搅拌，羊奶变得浓稠起来，全部舀出来放进大碗里，然后用布封住。 “阿福，把这个吊到井水里，凉上一阵。” “好嘞，我这就去！” 周轻言擦了把汗，锅里的水汽凝结在脸上，变成汗珠流下。 她转头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李巍，“公子，灶房不太干净，您还是出去等吧？午膳我这就开始做。” 李巍摇头，视线在她额头的汗水上慢慢移到她亮晶晶的眼睛里。 “我不急着用膳，你慢慢做吧，我瞧瞧你怎么做的。” 周轻言本意是觉得灶房太热了，他一个贵公子待在灶房不适应，又一直盯着自己，哪怕只是瞧她做怎么做菜，周轻言也觉得有点不自在。 周轻言一时没动，李巍干脆起身靠近了几步，“是不是需要帮忙？我来帮你吧，要做什么？” 他靠近后带来一股熟悉的笔墨香，周轻言哪里敢让他帮忙，急忙拒绝：“我自己弄，公子灶房里热，您还是出去吧。” 李巍皱眉：“你嫌我碍事？你说吧要做什么，我能帮你。” “不用把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忘了我是酒楼的东家？该做的我也会做。” 周轻言：“……”这话说的她委实拒绝不了了。 老板要亲自上阵，她这个当员工的那有拒绝的份，一拒绝可不就是瞧不起人嘛。 “那麻烦公子帮我把南瓜削皮？” 周轻言很快就想通了，她本身骨子里就没什么尊卑概念，见李巍要帮忙很快就适应了。 直到阿福再进来，看到自家主子挽起袖子站在案板前削皮南瓜的皮，吓得破音了：“公子你在做什么？？！” 李巍刀一滑砍在手上，好在反应极快，破了个小口子没流血。 “公子，你让开，小的来做！您快出去，灶房热得很，别生病了。” 阿福小跑过来要取代李巍的位置，被他毫不客气的挡住了。 李巍：“我来。你去帮周姑娘做别的。” 阿福嗫嚅了一下，和周轻言无奈地对视，“可是您这也没做过啊，削很难的，还很危险，还是小的来做吧。” 他要抢刀，被李巍躲过威胁了一番：“再嚷嚷饭都要做好了，还不快去！” 阿福战战兢兢地走到灶台边，给周轻言使眼色。 阿福崩溃：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会在削皮？ 周轻言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说要帮忙，我劝不走。 阿福脸上神色变了又变：那你也不能让公子做这些活儿啊！ 周轻言无辜：他自己要做的。你去把人劝走不就行了。 阿福眼皮都要抽筋了，他要是能劝走早就把人劝出去了，关键是公子根本不听他的啊！ 那就没办法喽。 周轻言无奈的撇撇嘴，继续揉着面团。 她没觉得有什么，男子做饭做菜的在她那个时代比比皆是，也就是这个朝代……也不对啊，这个朝代大部分的厨子还都是男子呢，李巍既然有兴致，让他试试又怎么了。 阿福那一脸着急担心的样子，周轻言格外瞧不上眼，干脆直接忽视了他的着急。 甚至在之后她把面团都揉好了，李巍的南瓜还有大半没削干净。 周轻言暂时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李巍。 “公子，需要帮忙吗？” 李巍坚持要自己动手，“不用，我来。” 削皮削了半个时辰，周轻言嘴角轻抽着接过来放在案板上，三两下卡擦切成好几块，“阿福，把这些包好放进橱柜里。” “……好。” 阿福看周轻言自若的很，有些无力感慨，周姐不愧是要喊姐的人物，这说出去谁信啊，有朝一日公子竟然在灶房打下手削南瓜皮！ 他有预感，这话若是传出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公子那身份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会进灶房主动帮忙的人。 阿福慢悠悠的把几段南瓜装进篮子里，旁边的李巍实在看不下去，抢过来自己利落的放好，又把布盖上，“橱柜在哪里？” 阿福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听从命令指了指墙角柴火垛旁边的角落。 李巍拎着走过去。 橱柜一打开，一股混合着的调料味道传来。 分成了五层，上面三层放着调料和短时日内需得用完的食材，倒数第二层放着一些腌制的肉和咸鸭蛋，还有一些没吃完的粽子和果子酱，最下面堆着几大袋米面。 ------------ 第一卷 第78章 一起用膳 周轻言加入剁碎的南瓜一起揉进面团里。 阿福帮忙炒着菜，一道红烧肉，一道豆腐白菜煲，还有西红柿鸡蛋汤。全都是他学得较好的，也比较熟练的菜式。 “阿福，帮我调一盆稀面糊，多加点水，南瓜花可以炸着吃。” 阿福还没答应，横空插进来一道声音：“我来！” 周轻言回头看了眼，都快忘了，这位还没出去呢。 “阿福，怎么做，我照着你说的做。” 周轻言：“……”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让阿福做？ 真的没必要。 周轻言掐掉南瓜花，把花淘洗干净，放进沥水的竹篮里给他们放过去，“等会儿把花倒进去面糊里，裹一圈油炸，面糊不要弄太多了。” 她说完转身又去忙着炸南瓜饼。 阿福在旁边教着怎么兑面糊，啰里八嗦说了一通，最后李巍间断的一句让他住了嘴—— “就是面粉里加水，搅拌均匀就行了。” “你是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阿福：“……” 他哪里敢呐！ 这顿午饭格外丰盛，几道大菜都是阿福做出来的，红烧肉几乎能媲美周轻言做的了，周轻言因此还鼓励了他一番。 李巍……也待在了院子里和他们一起用膳。 本来做好后打算给他端进屋的，谁知道他主动要求一起吃，于是在阿福恍恍惚惚的神情中，李巍第一次和他同桌用膳。 周轻言和两个崽崽对于李巍同桌没什么大的感受，他们倒是显得自在，可偏偏阿福这小子战战兢兢，又是夹菜盛汤又是不停的布菜生怕李巍没吃到。 周轻言嘴角抽了抽，想一拳打到他脸上。 还是李巍让他停止了这些举动，“你好好吃饭，我能自己吃。” “噗……” 周轻言一时间没忍住，被这话逗笑，真像娘在操心三岁小儿，就连来宝和五丫都不这样了好吗！ 她一笑，来宝和五丫也跟着笑，阿福疑惑的看着他们，“笑什么啊？” 李巍察觉到周轻言的眼神，脸都有些黑，握紧了筷子有些忍无可忍地对着阿福说道：“你平日怎么用膳的就给我现在怎么用。否则今日你别吃了。” 阿福委屈，他就是想把公子照顾好嘛。 “好了好了，快吃菜吧。”周轻言笑得合不拢嘴，又适时出来打圆场，“阿福也是一片好心，想照顾公子您呢。您尝尝这个，现在是阿福的拿手菜了，红烧肉烧得那叫一个美味。” 周轻言特意用了公筷给人夹菜。 看着碗里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李巍动了动筷，夹起来放进嘴里。 软糯多汁，一口下去充斥着酱香和肉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李巍点点头，吞下去后才说道：“味道不错。” 被夸了的阿福立刻眉开眼笑，刚才的那点郁闷烟消云散了。 “公子多吃点，小的给您夹菜……” 李巍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不用，我自己来。” 阿福讪讪，周轻言看不过他这幅狗腿样，转移话题：“我们来干一杯吧。刚好酿了点桂花酒，头一回和我们的公子一起吃饭。” 周轻言跑去灶房把角落的酒坛抱出来，一小坛酒酿了近一个月，应该没那么高的浓度。 一打开桂花香混合着酒香馥郁芬芳，直击鼻腔。 周轻言深吸口气，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被包裹在了桂花树下。 “姐我也想尝尝！” 周轻言看着期待的来宝和五丫，点点头：“只能抿一小口奥。” “好！”两个崽崽欢呼一声，能尝一点他们就很开心了。 周轻言笑着看他们，转头问道：“公子要尝尝吗？” “自然。没想到你还会酿酒。”他看着周轻言，“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气氛霎时有那么一点奇怪起来。 阿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心疑惑。 他怎么觉着公子好像哪里不对啊？ 周轻言放在袖子里的手紧了一瞬，自然的笑着：“我不会的可多了，不过做菜这方面我会的可多了。能请到我，公子算是有口福了。” “是是，请到周姑娘是我的福气。”李巍一本正经的拱了拱手，只是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觉得温柔。 周轻言耳根漫上一层热度，不自在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只觉得一颗心乱了瞬间。 明明早就做好决定不要再乱跳的心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啊…… 周轻言咬了咬牙，强迫自己转移话题，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李巍他有心脏病啊！ 心脏病患者能喝酒吗？！ “这酒度数不高，常人喝一点没关系，不过公子你有心疾，还是不要沾酒了。” 完全忘了自己不能饮酒的李巍：“……” 最后的桂花酒进了其他人肚子，周轻言严防死守硬是没让李巍喝到一口。 因为有酒，席间气氛好了许多，后半程吃了一个时辰，最后阿福喝得上头是被千刀千剑扶着回房的。 周轻言让两个崽崽帮忙收拾碗筷，李巍率先站了起来：“我来帮忙。让来宝和五丫他们歇息去吧，我瞧着他们都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周轻言一瞧，还真是这样。 两个崽崽刚才趁周轻言不注意，又偷偷尝了好几口，此刻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们三姐弟喝酒都上脸，红彤彤的脸蛋格外相似，连周轻言反应都比平日慢了半拍，看得李巍眼底的笑意波动个不停。 “快回房歇息一会儿。剩下的姐姐收拾。” 来宝和五丫手牵手的答应：“姐姐，午安！” “午安。” 只剩下两人后，周轻言摆摆手催促李巍：“公子也回房休息吧。这里还有一坛酒，千刀和千剑要喝吗？还有跟着我的那个暗卫千山，他们要喝的话就给他们尝尝味。” 李巍朝着千刀使了个眼色，千刀立刻欢快的接了过来：“谢谢姑娘！我们老早就想喝了！” 周轻言笑笑，对这些能护住自己的暗卫还是很大方的，“若是喜欢，下次酿酒我给你们多留两坛。” “哪儿敢劳烦姑娘，我们有这一坛就够了。” 李巍把他们打发走，千剑离开的时候走路姿势有丝丝怪异，周轻言多看了几眼然后被李巍不动声色的打了岔。 “我帮你收进去。” ------------ 第一卷 第79章 石榴 一大摊的碗筷最后竟然是周轻言和李巍收进去的，而其中李巍又确实帮了很多。 若不是他在，她恐怕得来回跑上数趟才能把这些收拾完。 洗碗筷的时候周轻言刚撸起袖子，就被李巍制止了，“不用你来。” 周轻言一时没能理解：“？？” 他不会是想洗碗吧？ 下一刻就听他说：“之前不是说人手不够每日休息不了？我让人挑个丫头来帮你，也是伺候你的，她这两日在前院学规矩，叫来看看？若是你满意就把她留下，不满意就另外再选。” 周轻言哽了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好。多谢公子。” 虽然知道这个朝代主子说的话做的决定下人是不能也不许反驳的，可周轻言仍然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她之前明明就拒绝了，可李巍还是找了人来。 千刀得了吩咐去前院找人，李巍看周轻言沉默不语的样子眉头微皱，薄唇微动，主动解释了两句：“我不喜府中有外人，也不喜有人伺候，所以人少。” 周轻言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主动开口，李巍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很快千刀带着人来了。 周轻言看到对方的时候诧异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目光落到了这个女子身上。 “奴婢见过公子，见过姑娘。” 女子甚至都不敢看他们一眼，一进灶房蓦地跪倒磕头，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毫不迟疑。 周轻言从未遇见过对自己卑躬屈膝磕头之人，一时竟觉得难以接受。 更何况这女子骨瘦如柴，或许是长期没吃饱饭，整个人走过来的时候都在发飘，刚才她看到这女子的第一眼差点以为看到了一具骷髅。 瘦成了皮包骨，这得是遭遇了什么事儿啊…… 李巍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地上的人，“你觉得怎样？” 他语气带着几分责怪：“我让千刀他们找身家清白的女子，竟然找了个如此可怜之人，未免太不用心了。” 周轻言此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他们都看出这女子的可怜，甚至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般模样，而李巍作为主子，可怜不过是一时的感慨，最主要考虑的是能否为他所用。 而周轻言自己也作为女性，考虑到的却是这女子太过可怜，怎会来做下人？ “起来吧。” 周轻言心情复杂：“你叫什么？” “回姑娘，奴婢没有名字，请姑娘、公子赐名。”女子不敢起来，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着，头一直垂着看不清她面容。 周轻言眉间的褶皱就没舒展过，“怎么会没有名字？你原名叫什么？” 女子沉默了一下，如实回答：“奴婢叫求娣。不过从奴婢来到李府的那一刻就不再是求娣了，求姑娘赐名。” 什么赐名不赐名的。 人又不是小猫小狗，随便就能让别人做主取个名字？ 在周轻言心里完全没这个想法。 她刚要开口，旁边的李巍就问道：“取个顺口的名字吧，你有什么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 周轻言抿了抿唇，唇线绷直：“你有喜欢的称呼吗？你想要什么名字？可以自己取一个，日后我们会叫你的名字。” 李巍一怔。 地上跪着的女子更是愣住了，好半晌才嗫嚅着说道：“奴婢、奴婢……” 周轻言不喜欢她的自称，可也知道这是朝代所赋予的特有“文化”，她只皱了下眉，“你自己想一个你喜欢的。没关系，慢慢想。” 女子垂着的眼里泛起一丝浅淡波澜，最后归于平静，“奴婢就叫石榴吧，可好？” “石榴？”周轻言上前两步把人拉了起来，“别跪着，在我面前没这些规矩，坐下说。对了，你吃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女子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呆了好一会儿下才在周轻言重复的问话下回答了：“奴婢吃过了，吃得很饱……多谢姑娘，奴婢不吃。” 周轻言道了句没关系，“那就喝点桂花酒？我这儿还剩了半碗干净的，可以喝点去湿气。” 石榴悄悄抬头看了眼周轻言，正好对着她含笑的眼睛和精致艳丽的脸，这一刻只觉得心里深处的恐惧都尽数消弭了。 “……好。” 周轻言朝着李巍道：“公子，石榴今日开始就留在后厨帮我了。您回屋歇息吧，我有些话想和她交代。” “……好。” 等到李巍离开后，周轻言倒了几口酒给石榴：“确定能喝酒是吧？” “能，我、奴婢在家里的时候……” 她说着停住了话。 周轻言拍拍她的肩膀：“那喝两口，跟我一起洗碗？还有一大堆要收拾呢，我正好和你说说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好！” 石榴喝了口酒，甜滋滋的桂花香清新怡人，酒味其实很淡，但是后劲大。 这是她对桂花酒的第一印象，也是日后每每回忆起来觉得这一生最为感激和惊喜的时刻。 “姑娘酿的酒很好喝。” 洗碗有了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帮忙，周轻言只觉得轻松了许多。 “石榴多大啦？” “回姑娘，奴婢今岁十六。” 十六？比原身还大上一岁。 都是未成年，自己过得还算好，可这石榴…… 周轻言没直接去问对方的私事，笑着说起后厨每日要做的事情，然后介绍了自己身份是厨子，又给她介绍了日后需要做的事儿。 石榴默默记住周轻言说的一切，心里对周轻言的印象除了亲切和善外，还多了一点……温柔。 她眼眶发热，只觉得自己日后或许都可以有期待了。 “……所以你是被派来帮我的，就是我的人了。日后不用拘谨，做好分内的工作就能歇息，每月还有月银，挺轻松的。” 石榴默默点头。 “我就住在隔壁院子，每日过来主院厨房给公子做菜，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问清楚她的住处后，周轻言让她搬来了自己的院子，方便做菜备菜。 “我有一个弟弟妹妹，也跟着我住在李府。公子仁慈善良，给我们三姐弟容身之处，所以我也费心给公子做菜，日后你便知道了，日子其实也是有盼头的，只要坚强一点。毕竟这世道对女子更加苛刻，但只要自己有安身立命之力，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石榴又红了眼。 这个周姑娘……真的太好了。 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好。 ------------ 第一卷 第80章 以姑娘为主 阿福起来的时候看见后厨多了个人还一头雾水，凑到周轻言身边自以为小声的问道：“这人是谁啊？” 周轻言把石榴的身份简单解释了两句，“日后她就留在后厨帮忙了。找一些轻松的活计交给她，别欺负人啊。” 阿福嘿嘿笑：“那哪儿能啊，既然是公子找来的人，那肯定信得过。” 然后就颠颠地跑过去和人打招呼了。 周轻言摇摇头，把吊在井里的面团拿出来切块，“石榴，你进来帮我弄一下。” 石榴跑进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姑娘，奴婢怎么做？” “都说了自称我就好，”周轻言朝着旁边指了指，“打一个鸡蛋，把鸡蛋液刷在这些面团表面。” 石榴从未见过这种做法，闻言啊了一声。 “鸡蛋在墙角的篮子里，毛刷在橱柜里……”阿福跟着进来，“石榴姑娘，你过来，我带你认识认识。” 石榴率先看向周轻言，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后跟着阿福过去了。 后厨多了个人后，阿福的唠叨总算不是在自己耳边嗡嗡响了。 周轻言竟然觉得很不错。 现在没有烤箱，面团刷上鸡蛋液后被周轻言用盘子装着推到灶洞里。 火柴只留下最里面的几根，盘子推进去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是能保证有火。 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烤糕点。 说起来这院子里这般大，其实可以建一个面包窖。 她之间看过某些乡村博主自己动手做各种工具，但实际轮到自己后，周轻言表示她根本没有头绪。 “姐，你站在这儿干嘛呢？”来宝打着哈欠出来，才睡了午觉浑身都懒懒的，“要我帮你吗？今晚我们吃什么？” 周轻言揉了把他细软的头发，“我们厨房来了个新的姐姐，带你去认识一下。五丫呢？” “五丫在屋子里练字。” “瞧瞧五丫，再看看你，你怎么不练？去把五丫叫出来打声招呼。” 周轻言带着两个崽崽去认识了人，石榴面对懂礼的两个孩子格外诧异和不知所措。 周轻言笑着道：“来宝和五丫今年六岁，我打算明年送他们去私塾上学呢。有事儿你可以吩咐他们做，简单的事儿比如洗个菜拿个碗筷他们还是会做的。” “对！我们都会做！”来宝一本正经的点头：“石榴姐姐你随便吩咐我就是了！我是你们的得力小帮手！” 这话还是周轻言经常夸他的，这小子学得快，周轻言说什么他就学什么。 五丫在一边拉着石榴的手也说道：“石榴姐姐我也可以帮忙，我会切萝卜。” 他们两个的不同寻常让石榴大受震撼，在她印象中家中的姐妹每日都需要起早贪黑伺候爹娘和弟弟的，而弟弟只需要等着洗脸水打好，等着饭菜做好，从来没有现下这种情况，谁都能来厨房帮忙…… 周姑娘已经和寻常女子不同了，没想到她的弟弟妹妹也如此不同。 好像在他们身边，自己也可以是个活生生的人，不用再伺候他人，只需要做自己，更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被爹娘卖出去给弟弟换彩礼…… “石榴姐姐，我带你去院子看看，我们在角落种了菜呢，你知道香满楼的山药排骨汤吧？那就是我姐姐想出来的！” 来宝一手牵着五丫，一手扯着石榴的衣裳要出去，石榴迟疑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安地看向周轻言。 公子交代过了，在后厨一切以姑娘的话为主。 周轻言挥挥手：“去吧去吧，现在没啥事儿做，你们去看看，来宝五丫，把你们石榴姐、姐姐带着好好去看看。” 她听到石榴姐这个称呼差点破功。 那不是经典角色嘛，之前还没想那么远，现在一叫，还真是脑子里立刻出现了石榴姐的形象。 周轻言忍不住勾了勾唇，这个石榴和她记忆里的石榴姐可不是一个人。 周轻言看了眼今日的菜，突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阿福，还剩多少番茄？” “有满满一筐，前日于大姐不是才送来。咋了姐，今晚我们要吃番茄吗？这次做什么？” 周轻言嗯了一声，扬声道：“全部搬进来，今晚吃番茄火锅。你去问公子一声，他和少东家愿不愿意来我们院子一起用膳，火锅得人多吃起来才有趣儿。” 阿福乐得嘴巴一咧，“我去问！石榴，你帮周姐把东西搬进去。” 周轻言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挺会耍滑的，而且叫自己姐不叫石榴姐？ “你先搬进来在去叫公子，别欺负石榴。” 阿福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留下来，费劲的帮忙往里面搬。 石榴看了眼他，轻声细语说道：“我帮你吧。” “不用，我搬进去就行了。你不知道这是啥吧，这是番茄，也是周姐发现的，吃起来又酸又甜，味道怪怪的，但是煮熟了……” 他又发挥了自己的话痨本性，和谁呆在一起都不容易冷场。 石榴听他介绍着这种食物，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 辣锅的火锅味道肯定更好，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辣，比如两个崽崽还有李巍，其他人就算能吃辣也不如周轻言吃得多。 更何况在如今这个地方辣椒还没普及。普通人家少有人知道辣椒能吃，大家都挣扎在温饱线上，没心思去想着怎么把饭菜做好吃，而是想着怎么能填饱肚子，什么菜又便宜又划算。 香满楼已经算是大型的酒楼了，可当初周轻言去应聘厨子还不是凭借三两菜就轻易做了主厨？ 说直白点，这个朝代有美食，可是不多，也不够好吃。 她若是能存钱开一家酒楼，做的全是这个朝代的人们没见过的新式菜，那可就发了。 想多了。 周轻言神思转移到菜板上，叹了口气切着猪肚。 猪肚被洗净切条，周轻言摆在切好的猪心猪肠同个盘子里，又把清洗好的菜一样样按分量装好。 南瓜，小白菜，油麦菜，香菜，大葱，还有很脆的藕，全都切好放在盘子里一样样装好。 “阿福，番茄洗好了吗？” “马上就来！” ------------ 第一卷 第81章 烟火气 极富烟火气的日常做菜画面生动的映入刚进门的两人眼里。 沈听羽先一步迈了进来，径直朝着小厨房走去，人未到声音先张扬了起来：“周姑娘，我又来蹭饭了，今晚我们吃啥啊？” “沈公子来啦！周姐说我们晚上吃火锅！” “火锅？” 晚一步过来的李巍惊奇道：“何为火锅。” “就是用大铁锅烫菜吃，什么菜都可以放进去烫熟，在捞出来蘸上佐料……” 早就从周轻言那里得知如何食用的来宝跳出来解释：“少东家要一起吃吗？可多可多好吃的了。” 沈听羽撸了把小子的头，“周姑娘出品，我肯定是要留下来的，看看这火锅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番茄！姐说是番茄熬的汤底，还加了大骨头，可香了！” 周轻言在灶房切葱姜蒜，分别放到小碗里，等会儿可以按照个人的喜好自行添加。 此时几人纷纷凑到了灶房里看她操作，她主动解释了一番，得来阵阵惊奇的目光。 在现代人人都知晓的步骤放到现在，那可不只是一点点震撼了。 等到番茄锅底熬好，盖子掀开的那一瞬，浓郁的香味传出老远。 周轻言耳边传来好几声咽唾沫的响动，她哭笑不得的用大锅勺在里面搅了搅，给他们一人盛了半碗汤，“尝尝咸淡。” 阿福先分给了公子和沈公子，又递给两个懂事站在后面的来宝和五丫，最后自己接过一碗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 无意间被忘了的石榴垂着脑袋继续洗菜，周轻言眉头一皱，故意大声喊着：“石榴，快进来喝汤了，等会儿让阿福洗去。你先歇一会儿，这些菜都被你洗了，阿福还能干嘛？岂不是要让他偷懒了！” 沈听羽调侃声随之而来：“阿福这小子空有一身力气不干活，周姑娘不如让我来帮忙？我要求也不过分，给我留一日三顿饭就好了。” 阿福哇哇叫：“沈公子您可别抢我的饭碗，我什么都能做。姐你尽管吩咐！” 他吭哧吭哧三两口喝完跑出去接替石榴洗菜了。 热闹的院子让石榴那颗心也渐渐回暖。 因为条件简陋他们不可能像现代那般围坐在电磁炉边烫火锅。 于是周轻言指挥阿福在院子里搭了个简单的柴火灶，把大块的石头叠起来，三面围拢，一面留着添柴加火，小厨房的那口大铁锅放在了石头上，番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 她在汤里加了各种调味的料，汤鲜美浓稠，再加入半勺水熬煮。 “把菜端出来放在桌上吧，还有调料碗筷全都需要端出来。” 周轻言指挥着，众人按照她的指示纷纷动起来，连李巍都没能空闲下来。 十几个调料碗和各自的碗筷拿出来，十几盘洗好切好的蔬菜端出来，还有很大一盆腌制的牛肉猪肉羊肉和猪下水。 周轻言站在桌前，给自己加了蒜泥和醋，倒了香油和盐，“大家和我一样，自己喜欢吃什么加什么。香油是一定要倒的……这些菜也是，喜欢吃什么就用公筷煮什么。” 沈听羽和阿福二人表现出来得最为激动和期待，然而沈听羽身份摆在那儿，阿福哪怕再想吃也暂时忍住了，反而伺候起李巍：“公子你想吃什么？我帮您弄。” 李巍婉拒了他，拿着碗筷跟在周轻言身后，“我自己来。” 番茄锅底浓郁，煮熟的菜和肉捞起来在碗里的香油中滚一圈，滋味醇厚又好吃。 周轻言把烤的桂花羊奶酥拿出来，外层脆脆的，里层又软又糯，吃口火锅再尝口甜点，简直是享受。 “我炒了饭，用鸡蛋和腊肠还有豌豆一起炒的，有人要吃吗？” 周轻言还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开心的时刻，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每日不是为了生计着急就是为了银子担忧。 然而到了香满楼后，她的所有运气就开始好起来了，先遇见了少东家沈听羽，虽说他有些龟毛，可这人嘴馋，只要做好吃的就能轻而易举的拿捏，紧接着来了李府，遇见了公子李巍。 她和弟弟妹妹有了住处，有了月银，也有了靠山。 至少不会被随意赶走也不会被不怀好意之人惦记。 周轻言很感激现在的一切。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周轻言吃了一碗饭好多菜，期间时不时的给沉默不语的石榴夹菜，让她不要客气有什么就赶紧捞起来否则下一瞬就全被夹走了。 如此没有尊卑界限的一顿饭直接打破了石榴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她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到了周轻言身上。 她或许当时做的最对的决定就是主动站出来，因此成为了李府后厨的一个婢女。 酉时过，这顿饭才陆陆续续结束。 沈听羽和李巍先行一步离开，石榴帮着周轻言收拾桌面，阿福带着两个小孩在井边洗碗。 周轻言很快把碗筷收进去，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悠哉的吹着晚风。 “石榴，过来歇一会儿，还有五丫，和姐姐聊会儿天。” 五丫立刻擦干了手跑过来。 “哎哟小心点，别摔着了。” 周轻言嘱咐了一声连身子都没动，看得石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似姑娘是关心弟弟妹妹的，可是又没那么关心。 “走呀石榴姐，我们过去和姐姐一起坐着歇会儿。”五丫主动拉着石榴过来，两张躺板凳并排着放在周轻言身边，而不远处的水井边阿福和来宝还在吭哧吭哧的洗着碗筷。 石榴有些迟疑：“姑娘，我去帮忙吧？来宝这么小，没有我动作麻利。” “让你歇息你就歇息。刚才做饭的时候不是我们吃出了力？现在洗碗自然该他们了。再说来宝可会洗碗了，来宝！是不是？” “姐你就放心交给我吧！石榴姐，我一定会把碗筷洗干净的！我监督阿福哥，让他不准偷懒！” 阿福的笑骂声响起，一大一小竟然幼稚的开始对嘴。 周轻言听得脸上带笑，显然对如今两个崽崽的教育越来越满意。 她可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男子不入厨房的想法，更不准许亲近的人有这种想法。 ------------ 第一卷 第82章 另外的事 戌时三刻，收拾好灶房的一切，阿福打了个哈欠回了主屋的偏房歇息。 周轻言也检查了两个崽崽今日练字情况，洗漱完带着石榴往收拾好的偏房走去，就在五丫的隔壁。 房屋位于西面，和另外几间房一样宽敞，房内只有简单的床榻和梳妆台，还有一个屏风挡着入门时的视野。 绕过屏风在窗下摆着梳妆台，右侧则是靠墙的床榻和衣柜。 看着简单，但是该有的全都有。 “你才来没几日身上肯定没钱。等会儿瞧瞧你还需要什么，明日早晨跟着我出府买菜去，我带你到处逛逛，买些东西回来。不准拒绝，就当是我借给你的，拿了月银再还给我。” 石榴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好半晌才忍住打从心底升起来的那股酸涩。 “……好。谢谢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不知道怎么感谢那就日后好好帮我做菜，多学几道菜你还能自己上手。好了，今日晚了，你早些歇息，不要想太多。” 等到周轻言都走了好一会儿，石榴还坐在床榻边怔怔的看着某处愣神。 她是有多大的运气才能遇到姑娘这般好的人。 本以为被卖进高门府宅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竟然多生出了一丝希望。 躺在暖和柔软的被子里的瞬间，一行泪从女子瘦削的脸颊滑落，慢慢消失不见。 …… 临近七月，日头愈来愈盛，周轻言听到外头传来动静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爬起来。 一般她都在辰时末快要到巳时才起，也就是早上八九点之间起来，今日院子里传来动静，周轻言恍恍惚惚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然后就想到了昨日他们院子多了个人。 果然收拾好走出去就看到了石榴。 正在井边打水的石榴听到脚步声蓦地回头，对着周轻言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姑娘。” “这么早？昨晚睡得好吗？” 周轻言随口打招呼，在石榴耳中依旧觉得新奇，她也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友好地问候。 “是。睡的很好。”她昨晚翻来覆去的想着事情，后半夜才终于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外面天光大亮，本以为自己迟了，担心会被赶走，结果出来一看就自己醒了，其他屋子都还没动静呢。 “姑娘，我会做饭，我去弄早膳？” “不用，我来。公子的早膳需要做营养一些。” “营养？” “对。公子他……身子有些不太好，吃食上金贵一点才行。” “我记下了。” “快去洗，洗了我们先去集市逛一圈。带你熟悉一下，日后你自己也可以去走走。” 半个时辰后，周轻言做好早饭，叫醒了两个崽崽和阿福，自己带着石榴一人挽着一个竹篮离府了。 暗处的千剑和千山不动声色的从不同方向跟了上去。 周轻言没遇到于大姐，看见不少小摊上在卖番茄，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有人吃过肯定就会想法子找到那个蔬菜。 “没想到竟然有人卖番茄，昨日之前我从未见过。” 石榴也活了十六年也从没逛过集市，她家住在城外的小村子里，若不是活不下去逃出来，她这辈子也可能来不了。 “买些排骨给你做吃的，等会儿去买只鸡熬鸡汤，我记得之前看到有人卖鸡枞菌，那个用来炖在鸡汤里可补身子了……” 石榴一脸感动，“姑娘不用这样，我跟着你们一起吃就好了。” “也不光是为了你，我也想我来宝和五丫补补身子。” 石榴知道她的说辞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更加感动，“我一定好好帮您！” 前几日下了雨，山中冒出很多菌子，这几日不断有乡下人拎着篓子来卖，价钱压的很便宜。 对比日后几百一斤的鸡枞，此刻只需要三文一斤的各种菌子简直便宜得让人咂舌。 周轻言看菌子新鲜一时激动，把老农背篓里的全买下来了。 “这东西得尽快吃，姑娘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吃不完要长虫，坏了可就不能吃了，吃了那可是要闹肚子的。” “老伯我知道，我家人口多，买回去不出两天就能吃完，您放心吧。这是八十文，您收好。” 周轻言和石榴竹篮里分装了七八斤，拎得她手腕酸疼，“走走，去买只鸡买块排骨就回去。太重了，等会儿拿不起刀。” “姑娘再给我一些吧，我的力气大。” “不用不用，我随口说说，快走。” 周轻言带着人去屠夫那儿买了三斤排骨，屠夫笑着打了招呼，“周姑娘又来了，好几日没见了。这猪大肠专门给你留着，搭给你了。” “好嘞，多谢张大哥。这是我给您带的果子酱，之前的吃完了吧，还有两咸鸭蛋是我自己腌的，味道是这个！” 比了个大拇指，周轻言和人一来一回的聊了几句，又介绍了石榴给屠夫认识，最后匆匆往回走。 肉都被石榴抢着接过去放进她篮子里了，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石榴，周轻言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不能再松懈下去了，还是得把锻炼抓回来，否则日后再遇到危险自己这体力也跑不过。 回去路上看到有人卖桃子，周轻言忍不住买了几个，大包小包的往回走，好在李府本就离主街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咦，于大姐？” 看到大门口的人周轻言脚步一转迎了过去，“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有事情找我？” 于大姐几日未见好像又黑了。 淳朴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姑娘，我在这儿等你呢。门房说你不在府中，我也不好进去，就在门口等你了。今日我给你带丝瓜来，你要么？” 一掀开背篓，里面装满的丝瓜，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怎么没给酒楼送去？我也要不了那么多。” 于大姐说道：“你先选，我把最好的放在上面，嫩得很水灵灵的，炒起来最好吃，其他的我等会儿送去酒楼。” 周轻言笑了，没辜负她的好意，让石榴进去叫阿福来帮忙拎东西，自己选了三斤，硬塞了三十文过去。 于大姐收下之后神色有些不自然，拉着她到一边说了另外一件事儿。 ------------ 第一卷 第83章 阴谋诡计 “周姑娘，有人要找你……” 就在周轻言和于大姐说话的时候，阿福听到消息后赶来了，只看到两人不知道说什么了，于大姐走了，周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姐，咋了？那人找你啥事儿？” 周轻言摇摇头，恢复了正常神色，“进去吧，刚那个大姐是来送菜的，之前的山药和番茄都是从她那儿买来的。” 阿福立刻被转移了注意。 “这丝瓜也是？那个大姐咋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周轻言心不在焉的笑笑，心里还在想于大姐说的话，好在阿福不需要她回答也能自顾自的把话说下去。 等到了后院，石榴和阿福商量着去备菜，周轻言趁机回了房。 她皱着眉头想着刚才的话。 薛二竟然用于大姐来威胁她，若是她不去见面，他就要对于大姐下手。 想来是察觉到自己不好对付，所以转换了身边的人下手。 她本来还在慢慢筹划该怎么解决薛二那边的麻烦，没想到这人自己等不急找上来了。 既然这样，那她倒要看看他找自己做什么。 于大姐说薛二特意说了让她单独赴约，周轻言偏不。 她转头就找到了李巍。 李巍倏地抬头，“什么时候去见他？” 周轻言挑了挑眉，这人还真是七窍玲珑心，知道她要去见人呢。 “明日戌时一刻，他让我去之前住的地方。” 李巍还没开口，周轻言就主动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一个人去肯定会有危险，但是也不能让于大姐收到威胁，公子能不能暂时派人去保护一下大姐一家人？” 李巍点头，立刻吩咐千刀去安排了。 “明日我随你去。”他道：“若是他还在打你的主意，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周轻言答应了下来，“多谢公子！” “去吧。我让人提前安排。” 周轻言嗯了一声，再次道谢后离开了书房。 说实话，有李巍在背后替她安排，周轻言还觉得挺安心的。 至少心里的恐惧担心全都不见了。 很莫名其妙的一种感受。 周轻言觉得如果有人能依靠，似乎也挺不错。 “姐，你回来啦。” “快来帮忙……” 午膳依旧很丰盛，周轻言给李巍分了一小碗糖醋排骨，剩下的全都给石榴和两个崽崽解决了，当然吃的最多的不是他们是阿福。 只见他筷子一夹，嘴巴一动，整块甜滋滋的肉就被他嗦了下来，再把骨头在嘴里添一下吐出来，片刻间能吃掉一块肉。 谁都抢不过他。 周轻言只能往两个崽崽碗里夹，同时嘱咐石榴，“多吃点，想吃什么快点夹到自己碗里，别害羞，否则你都吃不到几块全被这小子吃了。” 阿福嘿嘿笑，丝毫不觉得尴尬，筷子一动又是一块回锅肉入了他的嘴。 周轻言：“……” 五丫小奶音格外认真：“阿福哥哥，你脸都吃大了好多。” 周轻言一看，还真是胖了不少，笑出声，“五丫说的对，你这段时日都吃胖了好多，再这么吃下去就要和前院的小吴差不多了。” 小吴是看守院子的侍卫，长得又高又胖，走起路来地面好像都在震动。 “哪有那么胖，小吴人家那叫健硕……” 就在他们边吃饭边聊天的时候，李巍心情复杂的吃完午膳，叫来千剑二人询问了今日的情况。 “姑娘带着石榴姑娘去了西市，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回来了，在门口的时候遇见于姓大姐，两人在一边说了会儿话，属下听到于大姐传达了薛二要见姑娘的话。” 李巍眉头微皱：“这人始终是个祸患，本想放他一码，偏偏自己找死。明日戌时我跟着周轻言去见他，你们安排人保护她的安危。” “是，公子！” 李巍等他们离开后，眯着眼拿出一本书里夹着的信件，从头扫到尾，面无表情的说道：“去把这封信放到县令书房，保证他明日去书房后第一眼看到。” 又有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面前，恭敬的接过信件后转身飘出去，脚步轻盈飘逸，没引起任何动静。 李巍捏捏眉心，面色不愉。 为着这些个小事儿操心实在不是他的性子。 罢了，明日再说。 午憩之后，前院又传来通报声：“一个小乞丐口口声声要见周姑娘，不见到人就不走了，小的也没办法，只能来通传一声。” 周轻言眨眨眼，“走吧，我跟你们出去瞧瞧。” “诶，好。” 走到府外，看见门口的小乞丐后，周轻言没过去，朝着他招手：“就是你要见我？” 小乞丐端着一个破碗过来，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说道：“姐姐，那人说我要是见到你了就把这个给你。还说让你明日一个人去，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是什么后果他就不知道了。” 说完把一个小荷包递给了周轻言。 周轻言一时没认出这是什么，直到接过来抹干净荷包表面的泥点子露出其上的梅花，这才变了脸。 “我知道了。除了这些话那人还说了什么没有？你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周轻言心跳乱了几拍，这是于大姐的荷包，往日用来装铜钱的时候会拿出来，她见过几次，听说是她没嫁人之前她娘给她的陪嫁玩意儿。 “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衣，我不认识。”乞丐看着周轻言穿着不俗，还在李府有话语权，急忙问道：“姐姐你有银子吗？能赏我一点银子买吃的嘛？我好饿。” 周轻言沉默的看了他几眼，从荷包里掏出十几个铜板给他，又叫人去后厨拿了几个粽子和咸鸭蛋。 “谢谢，谢谢姐姐！” 小乞丐接过一溜烟儿跑走了，没给周轻言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周轻言站在门口看了好一阵，头顶太阳炙热，她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薛二猜到了她要找李巍寻求帮助所以才把于大姐带走的，还是他单纯的想要拿捏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人来威胁她？ 周轻言吩咐门房关了门，快步往里走。 不让她告诉李巍？ 呵呵，她偏不受威胁。 ------------ 第一卷 第84章 深夜赴约 李巍再次听到书房外的通报，眼皮跳了跳，把书信收好才开口。 “进来吧。” 李巍听了她的话，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我刚收到消息，派去保护那位妇人的暗卫到的时候已经没人了。” 周轻言心头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大姐他们一家人真被抓走了？ 见周轻言眉心紧皱一脸不安的样子，李巍宽慰道：“我让人去查探他们的踪迹了，若是被薛二带走总会留下痕迹，秦府也派人去打探了。” 周轻言嗯了一声，她帮不上什么忙，现如今只能靠着李巍的情报。 “别担心。对方的目的在你，肯定不会对其他人动手。” 周轻言胡乱的点了点头。 李巍叹了口气，给她倒了杯茶，“喝口茶，我的人很快就能有消息，晚膳之前若是传回来消息我去找你。” “好。” 周轻言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心情慌乱之中连对待李巍的礼仪都没那么注意了。 “公子，还请您务必要帮忙找到人，那位于大姐是很好的人，她为人真诚善良，家中还有孩子和老人，我不想她出事儿。” 周轻言不想因为自己害了无辜之人，否则她这一生都不会安心。 “好，我答应你。” 李巍郑重的告诉周轻言：“我会让人尽力不让他们受到伤害。所以别担心，担心也无用，只有得到消息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你信我吗？” 周轻言心头一跳，愣愣看向他。 李巍面容温润柔和，这一刻的对视格外专注，“你若是信我就别担心。会找到人的，也不会出事儿的。” 周轻言感觉手中突然暖暖的，塞进来一个带着热度的琉璃杯。 “喝点茶，凝神静气。” 周轻言嗯了一声，茶水入口，温热又清香，她好像真的安定了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人还是因为这杯茶。 周轻言离开书房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似的，看着手中完全忘了放下的茶杯，红着耳根跑了回去。 “怎么了？” 李巍刚坐下，看到她又回来了，关切的问了一声。 然后就看见周轻言迅速的把茶杯倒扣在桌上，兔子似的逃走了。 他愣了半晌，坐在桌案前勾唇无声笑了。 …… 戌时。 才下了雨的巷子一眼望不到头。 和李巍分开离府，哪怕知道暗处有人保护自己，可周轻言还是很怕面前的黑巷子。 明明一个月前她还每日都大晚上的经过这里，这才多久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她都没当初的胆量敢一个人进去了。 那巷子像是怪物长满獠牙的嘴，只等着猎物进去嚼碎，连渣都不剩。 第六感告诉周轻言去不得。 可她不得不去。 没关系没关系，周轻言没关系。有人在周围保护着呢，不用怕。 她深吸口气，踏入了黑暗里。 湿冷腻滑的石板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踩到翘起的石板，能溅一裤脚的泥。 周轻言进入黑暗巷子的那一瞬，暗处的李巍身型微动，有一瞬控制不住的想要跟过去。 千剑落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 走了一盏茶，或许也没到一盏茶，周轻言走到了之前自己住的院子。 周围黑漆漆的，隔壁邻居全都歇下了，偶尔有几声不明显的狗吠。 周轻言站在门口正打算开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薛二带着刀疤的脸突然出现把周轻言吓了一跳，甚至后退了半步。 他提着一盏灯，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脸阴沉沉的，带着凶狠和暴戾，着实吓人。 “你来了。”他侧身让开路：“进来吧。” 声音诡异的平静，好似在招待好友。 周轻言厉声质问：“于大姐在哪里？我要见到人。” 薛二笑了一声：“你觉得现在有机会和我谈条件？” 周轻言眯着眼，“你把我叫到这里是想做什么？薛二，奉劝你一句，既然和秦大小姐在一起了，那就别惦记其他人了。你家的事情不是我造成的，你不该把怨恨转移到我身上。” “当然，哪怕你要怨恨我，我也不怕。你有秦家人帮你，我也有靠山！” 周轻言这话说得理不直气也壮。 反正李巍也的确是在帮她，不算是说谎。 她说完之后没看清门口的薛二骤然变得阴狠决然的目光。 “既然知道我有秦家做靠山，你还在担心什么。我马上就要和秦小姐成亲了，对你早就没了想法。” 薛二冷笑一声，“叫你来不过是想和你谈个条件。” 周轻言警惕：“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有关你做菜的事情。” 周轻言眉头轻扬，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我做菜和你有什么关系？” 薛二突然变了话题，“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周轻言心跳加速，“当然没有。” “若是今日有其他人来了，你那位大姐可就活不过今晚了。周轻言，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周轻言蹙眉，只有于大姐被抓了？还是他故意只说了于大姐？ “你到底要说什么？”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秦府在官兵突然登门的那一刻乱成了一团。 秦父跌跌撞撞的穿好衣裳跑出来，就看到县令冷着脸到处带着侍卫抓人，霎时吓出了一身汗。 “王县令，你这是做什么？” “秦老爷在这儿呢，我正准备让人去请您，您就出来了。”县令摸着胡子，笑容温和：“就是收到几封信，秦老爷自己看看吧。” 秦父心头慌乱，有种莫名的直觉，今晚自己怕是有事儿了。 接过信一瞧，竟然全是他这些年贪污的证据。 每一笔账都记录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还连他杀了几个人都知道。 “秦老爷，收到这信的可不只我一个，否则本官也不会大晚上的跑到这儿来了。跟我们走一遭吧，这回事情闹得有些大，对方是铁了心不放过你啊。” 秦父身子抖了抖，想到某种可能，一时脸都白了，“是、是不是李府？李巍、李巍，一定是他！” “芳华呢？求王大人放过我女儿！” “本官可做不了主，你女儿这些年手头也沾了不少人命吧？都有冤民找上门来了。” 秦府的兵荒马乱丝毫没影响到周轻言和薛二的对峙。 ------------ 第一卷 第85章 查抄秦府 “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轻言目光凌厉，直刺向那人：“薛二，我们之间并未有什么大仇，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一心想着报复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的话刚落下，薛二身后走出来一个带着斗篷的身影，赫然正是秦家大小姐秦芳华。 “给我把人拖进来！动作快！” 她一声低喝，从周围巷子里冒出来好几个暗卫，是周轻言熟悉的灰色套装，和之前在秦府所见的那名暗卫差不多装束。 “抓住她！” 一声令下，暗卫朝着周轻言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动作迅速。 就在周轻言慌乱警惕之间，又有黑衣暗卫从黑暗里的冒出来，挡住了他们的进攻。 “周轻言，你果然带了人来！”秦芳华咬牙切齿：“今日谁能把她给我杀了，我赏金十两！” 灰衣暗卫本就是秦父培养出来保护秦芳华的，此刻听说还有赏赐，不要命般和黑衣人打了起来。 周轻言胳膊突然被人往后一扯，她心头一慌，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公子？” 李巍扶着人站稳，冷眼旁观着这场争斗。 “那位妇人已经救出来了，关在秦府里，只有她一人。”李巍面色冷静，对周轻言安抚了一句后，朝着千刀点了点头。 千刀立刻心领神会的上前一步，挡在他们二人面前大喊道：“秦小姐，秦府已经被查抄了，王县令下旨捉拿你们父女，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里！” 秦芳华脸上的恶意怨恨突然僵住，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 “谁敢查抄我们秦府！你开什么玩笑！” “秦姑娘回府看看就知道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杀人，秦老爷被抓走之前可一直在找你，还求王大人饶你一命呢。” 千刀说话气人，周轻言听得嘴角直跳，压低声音问旁边的李巍：“他说的真的假的？” 李巍学着她压着声：“自然是真的。秦府这些年贪污多少钱就罢了，他们父女俩手中残害的人命也不在少数。” “不是说官府的王大人和秦老爷私下来往，收受贿赂？他怎么可能——难道是公子你搞的？” 李巍但笑不语。 周轻言明白些什么，不再多问了。 两人站在后面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关注着周轻言的二人脸色晦暗。 薛二和秦芳华是真没想到，周轻言一个在李府当厨子的，竟然能真的让李巍主动出面护她。 想到周轻言一向对自己看不上眼，甚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自己，薛二心里一阵扭曲。 而秦芳华则是极不平衡，周轻言这样毫无身份的村女竟然……能入了连她爹都得罪不起的公子的眼，甚至连自己喜爱了多年的男子也都对她有了感情，她如何能甘心！ 周轻言这贱人就该去死！ 趁着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芳华捏着匕首朝周轻言冲了过来，以势不可挡的决心要杀了她。 “小心！” 周轻言眼前一花，被带着往旁边倒了过去，落入了熟悉的怀抱里。 守在他们周围的千刀千剑二人长剑一挑，直接挑落了匕首，悬身一个飞刺，刺在了秦芳华的胳膊上。 肩侧和手臂各挨了一剑，秦芳华吃痛，瘫软在了地上，下一刻就被人压制住了。 李巍连多余的眼神都没落到她身上。 大手一挥，薛二那点拳脚功夫在暗卫面前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很快就被制服。又从院子里抓到了许多秦府的侍卫，和乱七八糟的人。 这些人跪了一院子，其中胆小的磕头求饶，被李巍吩咐自己的人送去了官府。 既然要抓，那就全抓了，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秦府的暗卫有十几人，在互相配合下死了一半，逃出去两人，看他们那方向是打算回秦府，李巍朝着千剑看了眼，千剑立刻带着几人追踪了过去。 “走吧，这场闹剧结束了。”李巍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对他来说本来就没什么难度，若不是周轻言顾虑多，他直接一刀切。 周轻言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先前的担心完全多余，甚至还差点拖了后腿，讪讪笑了一声跟上去。 然而刚一迈步，被压着要送去官府的秦芳华就胡乱喊了起来。 “周轻言，你敢抓我！若是我爹知道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快放了我！你个贱人，快放开我！” 周轻言不欲理会对方，偏偏李巍停了下来，她也不得不停下来，小心觑了眼李巍的神色。 只见男子眸子清冷凌厉，嗓音里带着莫名的压迫，在这深夜冷得像是淬了冰：“再满口难听的话，就让她开不了口。” 千刀抱拳：“是！” 秦芳华打了个寒颤，对上李巍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不敢吭声了。 上了马车后，周轻言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今晚……没那么轻松。” 李巍斜她一眼，从车壁拿出茶盏倒了杯温茶递给她。 两只手不小心碰在一起，一冷一热交替，周轻言顿了下，打量了眼李巍，发现他脸色发白，“公子，你冷吗？” 李巍的手冻得像冰块，刚在外吹了半夜冷风，身子的确有些不适，他没打算说出来平白让人担心。 “没事。” “你的手好冰，快喝点热水。”周轻言急忙把茶杯塞回去，催促道：“你先喝，我自己倒。” 这马车上的茶水还都是温热的，上次她坐马车时也是喝的热的，看来是有人随时给李巍准备的，真不愧是贵公子，生活精细得很。 李巍低眸看了眼手中的茶杯，琉璃杯上还带着对方的温度，淡淡的传到他的指节上。 “好。”李巍眉目温柔了一瞬，接过来慢酌。 周轻言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觉得这样子的李巍简直是男狐狸精下世，长得也太让人惊艳了。 她暂且被蛊惑了，回过神来后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嘴里，肚子好像都有点饿了。 “饿了？” 结果不是周轻言的幻觉，她是真的饿了。 肚子发出的动静被同车的人听到，她尴尬了，“有点。” ------------ 第一卷 第86章 宵夜 回府之后周轻言跟在李巍身后往后院走，沿途静谧安宁，下人已经歇息了，千刀又没跟着，只他们二人走在路上。 早些时候下了一场暴雨，此刻已至深夜，地面还带着湿漉漉的人痕迹，风一吹很凉。 周轻言拐个弯要回自己院子，被拉住了胳膊。 “去哪里？” 周轻言：？？ 什么意思？ 李巍朝着自己院子看了眼，“不是说肚子饿了？” 周轻言这才想起刚才在马车上的那一遭。 她笑了笑，“其实不吃也行。” “走吧，去小厨房。我也饿了。”李巍松开她的衣袖率先走了进去，周轻言不得不跟上。 到底是她饿了还是他饿了？怎么这么积极？ 大晚上的吃宵夜，明日得长胖三斤……罢了，谁让李巍这个主家要吃。 这是李巍第二次迈进小厨房。 甚至他都觉得有几分轻车熟路了。 掀开桌上的竹筐，李巍说道：“还有白菜和晚上没吃完的肉，饭有一大碗。豆腐还有一块。” 周轻言：“……”这些都是她打算明日用来做早膳的。 “那我做个白菜豆腐煲饭如何？” 李巍嗯了一声，“我来帮忙。要做些什么？” “豆腐碗里的水倒掉，洗一遍，然后切成……算了，我等会儿来切。就麻烦公子把白菜洗一下。” 李巍抿了抿唇，“好。” 他要去外面打井水，被周轻言小声叫住：“别去外面了，屋子里打了半桶水，我烧点热水洗菜。” 她一边说一边在灶台下点火燃松针，点了几次都没把木柴引燃，反倒被烟呛到了。 李巍看不下去，抢了她的火折子：“我来。” 他动作强势，又不容拒绝，周轻言让出位置站在旁边指导。 “先点燃松针，然后塞进灶洞里，把木柴引燃就好了……” 李巍塞进去火很快熄灭，木柴没能燃烧起来，还冒出一股黑烟。 和刚才周轻言被呛到的那股烟如出一辙。 周轻言：“……” 她无言片刻，之前每次做菜都是她负责做，阿福负责备菜包括点火，没想到点火这么难？ 李巍皱着眉头试了两次，还是没能燃起来，他把木头抽出来看了眼，有些无奈：“这柴是湿的。” “啊？！” 总算找到原因了。 “可能锅里漏下来的打湿了，换两块过来。” 周轻言哦了一声，不由自主的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果然换了柴之后很快点燃了，灶台的水一点点变热，周轻言在旁边案板上切肉丁。 李巍从越来越大的火光中抬眸，微微侧目就看见了她侧颜温柔宁静的模样。 在小厨房暖黄的烛火下显得格外的动人。 他的心跳突然失序了几下。 周轻言切肉的时候本来很专心，偏偏有道目光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跑，让她忍不住用余光去瞥了几眼，确认了灶洞前的人在看自己，她手顿了顿，继续切。 “需要做很久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切完了一小块肉后，周轻言打了个鸡蛋加了点面粉搅拌均匀，就听见了李巍的声音。 “不麻烦。其实就是大杂烩，把所有菜炒在一起吃，撒点盐味道就会很好。” 她把今日没吃完的扣肉碗拿出来，夹了一筷子盐菜，“这个加进去味道会更好。” 两盏茶的功夫，周轻言炒好了满满两大碗炒饭。 里面不止有盐菜还有鸡蛋和豆腐白菜，甚至还加了一点鲜嫩的青豌豆。 放了点盐和香油调料，简单的一碗饭也好吃得让人心里满足。 两人捧着碗并肩坐在小厨房的门槛上，对着外面的院子吃夜宵。 周轻言整张脸都要埋进碗里了，吃着吃着后脖颈被人掐住，一股力迫使她抬起头。 满脸懵然加上嘴里还包着饭，这幅样子莫名让李巍呼吸微窒。 他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萌点。 周轻言此刻的样子显然戳到了他的萌点。 “唔……公子你干什么啊？” 周轻言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好好吃着饭，莫名其妙被人抬了起来，心情有那么一点不爽：“不够吃吗？锅里还有，您自己去盛？” 李巍直接不经意的摩擦过她后脖颈细腻的肌肤，带来的酥麻电流一下子让两人都没想到，气氛变得有那么几分怪异。 “……公子？” 周轻言见他一直不松开自己，再次提醒。 李巍蓦地收回手，眼神闪烁，有些不自在，“头发……头发掉进去了。” 周轻言：“……” 一句话打破所有的气氛。 都是她的错觉。 道谢后周轻言把散落在肩膀的头发丝儿往后撩了撩，继续埋头狂吃。 李巍不动声色地看了她好半晌才收回视线。 这顿夜宵吃得周轻言……撑着了。 她捂着嘴想要打嗝，又不好意思真的当着其他人的面打出来，只能站起来走几圈：“公子，您吃完了去歇息吧，剩下的我来洗。” 李巍没走，把两个碗筷率先接了过去。 “我来我来，公子您不知道怎么洗……” “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李巍转头：“怎么洗？” 周轻言那种“真没必要”的无力吐槽感又升起来了。 “用草木灰泡过的水来洗，在这里……” 周轻言倒了适量的草木灰在盆里，“这个能去油去污。” 又是个第一次的体验，对李巍来说很新奇。 按照周轻言的提醒，他把两个碗筷洗得干干净净，光是冲洗就洗了三次，看得周轻言眼皮直跳，这不会是有洁癖吧？ 看来多半是了，洗完之后甚至用帕子全部擦干了才放进橱柜里。 周轻言哈欠连连，在他洗碗的时候又烧了一锅热水，“公子，等会儿水热了你舀在脸盆里洗脸，可以自己做吗？可以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睛困得快要睁不开了。 按照时辰来算，现在恐怕是凌晨三四点了。 她回去最多能睡一个半多时辰，八点过还要起来做早膳，再不睡撑不住了。 李巍话到嘴边变了：“好，我自己舀出来，你快回屋休息吧。” “对了，明日早膳我让阿福做，你多睡会儿不用急着起来。” 周轻言感恩戴德的离开了小厨房。 ------------ 第一卷 第87章 天大的误会 周轻言刚一离开，半夜起来如厕的阿福瞥见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紧接着看见小厨房里摇晃的烛火，阿福又松了口气。 原来大晚上的没睡着来找东西吃？明日早晨他可得好好问问周姐吃了些啥。 阿福去了茅厕，等出来之后看到小厨房的烛火一下子灭了，还从里面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阿福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公公、公子！” 李巍听到这莫名其妙的称呼眉心一皱：“正好你醒了，明日早膳你来做，我和周姑娘都会晚起，你照顾两个孩子用膳，不要吵。” 李巍说完回了屋，经过大晚上的奔波，他脑子都有些沉重，只想尽快上榻歇息，又怎么会去关注阿福的想法。 院子里只剩下阿福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好半天没能回过神。 为什么公子和周姐会一前一后的从小厨房里出来？公子从来不起夜的人为什么大晚上的这么凑巧和周轻言一起在小厨房吃宵夜？！ 任凭他的大脑壳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没想到真正原因上去。 第二日周轻言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太阳已经挂在了头顶。 若不是房里的坚冰化掉了一块她被热醒了，可能还会继续睡下去。 她穿衣服的时候就觉得有几分奇怪，平日里还算热闹的院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穿好衣裳梳好头发，周轻言拉开门，就看见院子里各自在做事儿的几人。 石榴在洗菜，两个崽崽在石桌上玩黑白棋，一看就是前几日周轻言去逛集市给他们买回来的。 听说下棋可以锻炼孩子的思维能力和智商，周轻言买了黑白棋却不会下围棋，于是教了两个崽崽五子棋，偏偏被阿福学了去，有空闲的时候也会陪着他们一起玩玩。 嗯，阿福呢？ “姑娘你醒了。我给你打水洗漱，阿福已经在隔壁备菜了。” 周轻言点了点头，想到昨晚的事情，好奇问道：“今日有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什么大事儿啊姐姐？” 来宝八卦的看着她：“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吗？” 这小子最近和阿福时常待在一起，也喜欢打探周围的事情。 这不是坏事，周轻言不怎么在意，就是会在私下和阿福打声招呼，让他以后谈论某些话题注意点，不要带坏了小孩字。 石榴也摇摇头：“没听说有什么事情。” 周轻言没问了，打算等会儿去问问阿福。 石榴他们得知消息的来源也依赖于阿福，阿福那小子肯定知道点什么。 简单的洗漱完，吃了一张不怎么好吃的肉饼，周轻言拎着洗干净的菜去了隔壁的小厨房。 阿福果然在里面，不过不是在备菜，而是在发呆。 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后猛地回头，还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周轻言被他逗笑了，“你这是干什么？我有那么吓人吗？” 阿福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最后什么都没说，看到人的这一刻他反而不去想那么多了，犹记得昨晚看到公子和她一前一后从小厨房出来时候自己有多么震惊和担心…… “是有点被吓到了。”阿福很快转移了话题。 哪怕周轻言觉得他哪里不对劲也硬是没发现破绽。 她把那点错觉抛之脑后，“今日有没有什么事儿发生？” 阿福怪异的看她一眼，心里腹诽：当然有大事儿！我看到你昨晚和公子在小厨房鬼鬼祟祟了！ 阿福面无表情：“没有。” “没有吗？”周轻言有些失落，又觉得他今日的情绪怪怪的，“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起这么晚？” 阿福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顺口问：“为何？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无非就是昨晚没睡好？还是看你的故事集睡晚了？” 周轻言嘴角抽抽，他还真是把自己的习性都摸清楚了。 “嗯，对，我就是看故事书睡晚了。今早你做的饭？挺好吃的。” 话音一落周轻言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阿福冷哼，她疑惑的看过去，却对上了一张无辜脸：“原来是这样。可那肉饼我放多了盐，大家吃了一口都没再吃了，周姑娘你怎么还觉得好吃？难道是你口味变了？”所以才和公子大半夜的背着人偷偷摸摸？ 周轻言这下不只嘴巴抽搐了，眉心都在狂跳，“……好好说话。” 阴阳怪气地做什么？不就是她起晚了一日？其他哪一日不是她做的早膳。 不得不说周轻言的确误会他了。 她以为阿福在埋怨她没做早膳，其实阿福是在怀疑她和公子有些什么。 午膳周轻言做得心不在焉的，因为一直在想着昨晚秦府的事情，差点还把手切到了，幸好及时停了下来，左手食指划了条小口子流了血。 她这幅样子落在阿福眼里那就是赤果果的在想着心事，至于是什么心事经过昨晚加今日上午的脑补，阿福自认为自己猜到了正确答案，只是好还有待查证。 直到午膳做好，他终于确定了。 周轻言就是和公子有什么！ “菜做好了，我去送吧。”周轻言实在想知道薛二和秦芳华的结果，端着菜盘子往主屋去，“阿福，你把菜端到我们院子，让他们先吃着，我可能要晚点回来。” 瞧瞧，这才多久没见，又想着去见公子了！ 阿福意味深长的答应了，拉长语调“哦”了一声，看着周轻言脚步匆匆的离开，目光中又是好奇又是担忧。 公子的家世和身份这些年夫人挑剔了多少京中大家小姐，又如何是周姐这般普通人能够得上的…… 算了算了。 阿福摇摇头，说这些为时尚早，若是公子真有心了肯定会想尽办法和周姐在一起的，毕竟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公子不反感一个姑娘。以往公子遇见女子躲都来不及躲，尤其是夫人老是操心公子的婚姻大事。 不过这位周姐也是个人物，和他印象里的其他女子都不同，做得一手好菜不说，为人温和有礼又极好相处，心善目清，比高门大院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姑娘好多了…… ------------ 第一卷 第88章 相信你 被阿福脑补到久远的以后的周轻言浑然不知，此刻她敲响了主屋的门，本就没关，直接推开就能进，她没贸然进去，以至于暗处想要拦人的千剑身型动了动又停在了原地。 千刀毫不在意的嗤他：“公子对周姑娘是不同的，再说周姑娘又不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你至于防着她吗？上次挨打还不够？” 千剑眯着眼关注着主屋外的纤弱背影，头也没回硬邦邦丢下一句话：“之前的事情我绝不再犯，只要是公子让我做的。” 千刀啃了口桃子，调侃他：“那你的意思是公子没吩咐的事情你就不会做喽？上次周姑娘失踪了公子也没吩咐你去找人，你还不是去找了。” 千剑冷着脸，眉眼肃然，干脆直接的回答：“公子在周姑娘身上花了心思。” 这话一出，周遭空气都诡异的静默了一会儿，千刀倒抽口气差点把自己呛到，他急忙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警告：“这话可不能乱说！公子做什么，那是他的事情，容不得他人置喙。更何况我们只是暗卫，别管那么多！” 千剑抿直了唇直接不吭声了。 至于他心里想什么没人管得着。 千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没忍住唠唠叨叨劝慰：“我知道你是为了公子好，可当初公子把我们救出来给了我们一条命，能活下来不是让你去插手公子的事儿的。我们只需要护公子所护，喜公子所喜便可，其他的什么事儿能有你去插手的份儿？千剑，人可不能忘本，我们都……” “闭嘴！” 忍无可忍，额角直跳的千剑呵斥。 一切归于安静。 周轻言也端着食盒进了主屋。 饭菜热腾腾的香气飘来，李巍抬头看了眼，在周轻言身上一晃而过，眼底却带着一丝笑意：“抢了阿福的活儿？” 周轻言布菜，笑呵呵的说：“这不是有点好奇嘛。” 好奇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李巍搁下笔起身走过来，“吃过没？这么多菜，坐下一起吃。” 周轻言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眼里充斥着好奇：“到底怎么样了？公子，您倒是快说啊！” “就这么想知道？”李巍慢条斯理的盛饭，“吃完给你说。” 周轻言：“……那我回院子吃了再过来。” 待在这儿她哪里吃的下去，一看到对面这人就忍不住好奇结果。 “好吧，给你说。” 李巍无奈，面对周轻言的时候经常有种使不上招数的错觉，“秦府的人该抓的被抓，剩下的那些下人被官兵暂时看守着，昨晚我们走后秦芳华被送去了官府，现在应该和她爹一起被关在大牢里。薛二……” 周轻言期待的看向他。 “薛二也在大牢，据说昨日和秦小姐一起被带回去关押的时候，秦父差点把人杀了。” 嗯嗯嗯？这是什么走向？ 周轻言眨眨眼等待描述过程。 偏偏李巍说到一半转了话题，“先吃饭，吃了全部告诉你。” 说完一碗饭放在了周轻言面前。 得到一半消息的周轻言：“……” 肚子适时响了两声，周轻言拿过筷子塞了口菜，嗯，味道很好不愧是她做的。 这顿饭周轻言吃得飞快，每当李巍有什么话想说的时候，看到周轻言闷头吃饭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周轻言还是如愿知道了薛二的情况。 若不是她和薛二之间有仇，看着她这般关切的样子，李巍都怀疑她对薛二有什么其他心思了。 “在那日我们离开之后，薛二就被赶出了秦府，秦芳华当时被瞒着并不知情，等到她知晓薛二被赶走后大闹了一场，派人去找，却被秦父关在了府中。” “至于薛二……”李巍喝了口茶，“他被赶走后没地方可去，加上我的人在找他，东躲西藏最后没想到躲到了你之前住的那个地方。” 周轻言心思一动：“公子找他？” 李巍淡淡嗯了一声，“薛二此人三番四次来找你，想来是把仇恨寄托到你身上了。我想着他肯定还会再来，所以派人跟着他。” 这样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两句，连李巍自己都有些不自在，继续说下去。 “他离开秦府后没了助力，恐怕是想了很多办法才把那妇人抓住的。之后秦芳华逃了出来，和薛二继续搅和在一起。” “他们昨日在院子安排了不少暗卫，都是秦芳华带出来的。今日早晨传来消息，秦芳华受不了刑把所有安排说出来了……” 说到这儿李巍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周轻言抿了抿唇，“说吧，他们针对我设计了什么阴谋诡计？” 现如今她没受到任何伤害，哪怕知道他们要对自己动手，心里也不起波澜。 李巍皱了下眉头，“还是不听为好，既然过去了，他们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出来，我可以给你保证。” 周轻言沉默片刻，“多谢公子帮我。若不是你，我也不会那么容易解决他们，日后怕是还要出事儿。” 加上上次李巍的帮忙，她欠的人情越来越多了。 “对你现在来说是难事，以后却未必。周轻言，按照你规划的去做吧，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屈居于后宅当个简单的厨子。”李巍笑了下，眉眼笼在灿烂阳光里显得格外温柔，“我信你肯定能做到。” 周轻言都被他话里的笃定给惊到了。 内心微微震动，她甚至脑子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这句话。 “怎么？不相信自己？”李巍深刻俊逸的眉眼投向周轻言：“你做的菜是我和听羽……但凡吃过的都觉得无人能及，若是你说没有想法我可不信的。” 周轻言哽了一下，“……哪有。我就是还没准备好。” “慢慢来。”李巍安抚了一句，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晚上吃什么？” 周轻言愣了愣，“您想吃什么？” “其实上次的火锅挺不错，我很喜欢。”李巍很喜欢那一晚的气氛，也喜欢那些好吃的菜，更喜欢那一晚的人。 没有李府中严苛的规矩，也没有谨言慎行的要求，更不是一个人用膳时的孤独冷清。 他这几日又一个人用膳，坐在桌前都有些不是滋味。 ------------ 第一卷 第89章 处决 因为李巍的严令禁止，王县令被迫架着开堂，围观群众看到秦府落败，秦昌父女被抓纷纷拍手叫快。 秦昌多年前经商，靠着聪明头脑和极好的运气一跃成为皇商，后因贪污牵连被贬至槐安县，靠着以往的经验再次重拾旧行，这些年积累了不少的银钱，倒转卖米卖茶，渐渐成了富商，人至中年才想着好好安定下来，又有了女儿秦芳华，于是定居在槐安县，一年中有个半月或一两月在外行走，大多时候都在县城陪伴女儿。 他对女儿好，对手底下的人却是极度苛刻，动辄打骂，重则害人性命。 他养大的女儿秦芳华更是飞扬跋扈，好坏不分，之前甚至因为某次上街看见有女子比自己貌美，秦芳华派下人撸走了女子，让女子受尽折辱投河而亡，其家人上门讨公道被秦父随意安了个罪名和身份——以秦家私逃下人之身被活活打死。 除此之外，这些年间明里暗里杀害的平民百姓良家子双手或许都数不过来。 李巍施压严惩秦家父女和秦府帮凶，王县令又惊又惧，生怕这股火窜到自己身上，战战兢兢地按照李巍的命令行事。 短短数日间倒是把秦家父女的罪行全都查了个清楚，传出去的时候引起了轩然大波。 今日的开堂审判不只是百姓来瞧热闹，周轻言也带着两个崽崽和石榴一起来了。 阿福帮忙看着孩子，他们来的晚了一些，被层层人群挡在外圈。还是阿福机灵，硬是带头挤出了一条路，让周轻言和石榴一人带着一个小孩走到前面观看。 台上的王县令长着一张国字脸，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很是威严，两侧扶着棍子的衙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平白带给跪在正中的三名罪犯威慑力。 短短几日，秦父三人已经沦为了阶下囚，穿着囚衣浑身乱糟糟的。 周轻言牵着五丫站在一边角落，从人群缝隙里往前看，他们没冲到最前面去，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小心为好。 “……秦昌，秦芳华！你们可认罪？！” 秦昌灰败的垂着头，这几日他寻遍了关系，没人能帮得了他，除非背后那人主动放他一马，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今沦落到这个下场就是背后之人所为，又怎么可能饶过自己。 秦昌垂着脑袋高呼：“草民认罪。不过大人，我女儿是无辜的，都是我指使她的，她毫不知情，求大人放她一马，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他情真意切，爱子心切，看得围观的有些心善百姓都忍不住可怜。 王县令脸色一僵，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早就吊在了悬崖边上，他若是放过秦家人那自己又怎么办？ “大胆秦昌，你口口声声说你女儿无辜，可据本官调查到的消息，你女儿这几年中杀害的人足足有三人。其一是城北杨家女儿，因在街头不小心碰到了秦芳华，被她派人活活打死。” “其二是城外三十里地杏花村的贫民，因上街买了秦芳华最讨厌的杏仁酥被你强制带回府中折磨致死，还有其三的林绾乃是城中私塾先生的女儿，也被秦芳华折辱投河而亡！秦昌！你女儿的的罪行罄竹难书，本官定要为民请命，按照律法处置你们父女！”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若是不知道王县令的品行，甚至连周轻言听了都觉得这位王县令是真能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了。 不过大家被如此一番激情慷慨的指认现场给说得纷纷鼓起了掌。 不论王县令以往如何，可如今这件事儿做得的的确确是为了百姓着想的。 有人在人群里高喊：“秦家父女罪该万死！” 耳边附和的人很多。 场面一时有些喧哗吵闹。 王县令拍了拍惊堂木，震住了外面的人群，继续审判另一个人。 “薛二，你可认罪？” 认识秦家父女的百姓不少，可认识薛二的人也挺多的这就让周轻言有几分诧异了。 “大老爷，薛二犯了何罪？” “这小子整日逗猫遛狗偷偷摸摸的，这是又做了什么被抓了？猴子呢？咋好多日没看到猴子了？” 周轻言耳朵微动，还真是许久没见到猴子了。 那瘦高个自从之前跑到酒楼想要骗她去见薛二之后好像就没再出现过。 “本官审判的便是此事。”王县令想到前两日晚他要歇息时收到的信件，一时间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薛二此人心狠手辣，对身边人假以辞色，竟把人骗至郊外杀害，尸首扔在了乱葬岗。本官记得猴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更是好得像是一家，他竟能忍心对亲近之人动手。此等恶人简直罪大恶极，天理难逃！” 人群瞬间发出一声哗然，紧接着看热闹的百姓像是油锅里溅入了一滴水，沸腾炸裂了起来。 就连周轻言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薛二对猴子下了杀手？这是为何？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每次见到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场景，没看出什么不对，更像是两个感情好关系好的亲兄弟。 薛二真的会对猴子下手？ 周轻言抿了抿红唇，心里总觉得怪异，可是她对薛二的了解来源于寥寥无几的见面交谈，薛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去在意过，更没观察研究过。 人性是复杂多变的，也许内心的阴暗没能控制住，最后导致了不可挽回的结果也不一定。 周轻言沉思着，身边传来阿福到处打探消息的唠叨声。 说起来她带着两个崽崽出门，根本就没想到秦家和薛二的判决会在今日，还是路上听到有人议论，于是来瞧瞧热闹。 官衙内王县令已经在判决了，秦昌父女明日午时当机立斩，薛二三日后午时三刻凌迟处死。 对这个结果大家都很满意。 秦父见自己女儿躲不过不肯签字画押，秦芳华这几日被折磨得早就没了高高在上大小姐的跋扈，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从带上堂的那一刻就在发抖，说什么都没反应。 至于薛二，沉默着垂头跪在那儿，因为背对着衙门外，除了堂上的王县令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签字画押的时候三人竟没一人肯。 ------------ 第一卷 第90章 为我担心 没人画押，王县令坐在高台上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惊堂木又是一声炸响。 “尔等皆亲口承认罪行，为何不签字画押？秦昌，你和你女儿害死多人，逃不掉刑法。至于薛二，你认不认？！” 秦父还没开口，薛二垂着的头猛的抬起来，脸色狰狞可怖：“猴子不是我杀的。” 王县令被他吓了一跳，手抖了抖，“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 “不是我。”薛二重复着，“我没杀他。” 围观的百姓还未散去，听闻后纷纷议论起来。 更有甚者觉得薛二死不承认罪大恶极。 周轻言眼神闪了闪，想到猴子当时来找自己的时候似乎是背着薛二的，而且他神色慌张，那个时候她以为猴子是在故作姿态为了骗她，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周轻言不敢确定。 “姐，他们在说什么？”来宝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也听不懂，只知道有人跪在堂前说了好多话，他无趣的擦了擦汗，“我们能不能回去了呀？我想回去喝你做的桂花茶……” 周轻言看了眼两个崽崽，让阿福带头又挤了出去。 最后的结果到底怎样到时候可以去问公子。 回府之后周轻言按照今日食材做了午膳，等到下午的时候，她在主院熬果子酱看到千剑进了主屋，立刻提起精神，时不时瞥几眼。 好一会儿后千剑才从屋子里出来，门又被关上，隔绝了周轻言的视线，却让她对上了千剑的目光。 千剑脚步一顿，朝着周轻言颔首示意然后快步离开了主院。 等到人走没影了，周轻言敲响了主屋的门。 “公子，今日我上街看到秦家父女和薛二被带到公堂审问，您是不是知道结果了？他们会被怎样处置？” “你倒是会找时机，刚好千剑查到了点消息。” “既然你去公堂看过，那该知道猴子死了吧？他的确不是薛二所杀，却也因他而死。是秦昌派人去杀的。” 周轻言吸了口气凉气，她说呢，薛二再丧心病狂应该也不会杀猴子，他们之间有十几年的感情加上并无利益关系存在，不符合常理。 “秦昌本意是想杀他们二人，被薛二逃走了，只剩下猴子一人丢了命。” 周轻言坐在一边：“那薛二知晓是秦昌动的手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否则那俩人也不会撕破脸面。 “不知道。薛二并不知当时要杀他们的人是秦昌派去的。” 李巍敛去了秦昌的其他阴损招数，只简单解释了两句：“这个消息你想让他知道，我可以派人把消息传出去。” 周轻言抿了抿唇，心头格外复杂。 对于猴子她没多大的感受，只是那毕竟是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那就麻烦公子了。” 从始至终周轻言都是被迫卷入秦府和薛二几人之间的，要说最无辜的定是她。 “放心，他们谁都逃不掉。薛二哪怕没杀猴子，可他手中握着其他人命，除此之外他还私售粗盐。” 周轻言这才想起在这个朝代粗盐之类的物品只能是朝廷可以买卖，私人一旦售卖牵扯到的东西就多了。 “……公子，会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 李巍看了她几眼，突然笑了：“你为我担心？” 周轻言噎了一下，他帮自己做了那么多，难道不该担心一下吗？ “无碍，随手小事罢了。” 周轻言离开主院回了自己的屋子午休，下午的阳光正好，房内坚冰散发着幽幽凉气，正是午休的好时机。 等她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起来的时候，才到未时。 院子的槐树下绿荫掩映，石榴和两个崽崽躺在躺椅上吃着周轻言做的羊奶酪。 “姐你醒啦！” 来宝率先看到她，每次他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周轻言，“快来吃奶酪，好甜！” 周轻言挥挥手，“我先洗把脸。” 等他们四人并排躺在树荫下的时候，时光好像都变慢了。 于大姐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被直接带了进来。 一到后院看见周轻言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倒是让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于大姐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周轻言三两步走过去扶人，偏偏对方死活不肯起来，拉都拉不动。 “于大姐你别这样……” “周姑娘，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这次要不是你救了我，恐怕我就……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周轻言干脆蹲下去：“于大姐你先起来，别这样。” “说起来还要怪我，如果不是我连累了你，你肯定不会被带走的。其实抓你的人是我的仇家，他为了报复我所以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了。于大姐对不起，是我连累的你。” 周轻言越说越愧疚，于大姐看她的样子反而不好说什么了，连连拍着周轻言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周姑娘，救我的人一早就说了，那人是冲着你去的。可我和你非亲非故，若是你不来救我。哪怕被人杀了那也是我的命，可你还是来了。周姑娘你不用觉得愧疚，都是那人的错，他怎么忍心对你这么好的人下手的。” 两人一蹲一跪在院子门口说话，倒是让不远处的阿福石榴几人看得面面相觑。 暗处的千刀和千剑对视了一眼，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许久之后千刀小声问道：“你去救人的时候还给人说了这些？”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公子派的千剑去救人。 可千剑给人于大姐说这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千剑抿了抿唇，当初救了人他不知怎么的就开口对那妇人说了那句话，说完之后才觉得后悔，谁知道那妇人竟然丝毫没有怨怼周轻言。 千剑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两人，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旁边千刀撞了他一下，声音很低的传来：“你到底哪里看不顺眼周姑娘？我觉得她真挺好的。千剑，你不觉得自己太关注周姑娘了吗？她是公子真心相交之人，你不该插手那么多，否则公子若是知道，你又要被罚了。” ------------ 第一卷 第91章 罪有应得 没人回答千刀的话。 周轻言好不容易把人扶了起来，于大姐婉拒了周轻言邀她留下来吃午膳的提议，然后匆匆离开了。 阿福出来八卦，周轻言随口说了一句：“薛二把于大姐抓走威胁我，是公子救了她，她来感谢的。” 刚走了两步突然发觉不对，周轻言一拍脑门，有些后知后觉的记起这件事儿根本就没给阿福透露过。 所以现在陡然得知这一消息，阿福直接震惊了。 “你说什么？！” “周姐，你说了啥？我没听错吧？那薛二和秦府的事件与你有关？！” 怪不得昨日去公堂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周轻言脸色很奇怪，敢情是和她有关！ 周轻言恨不得倒退回刚才让自己闭上嘴。 “嘘，你小声点。” “这件事儿本来不打算说的，现在都结束了。你别大声嚷嚷得来宝和五丫都知道了。” 阿福立刻捂住嘴，一脸听到八卦的兴奋，紧跟着她进了灶房。 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脚石榴就跟了进来。 阿福的声音戛然而止。 石榴抿了抿唇，“刚才听到声音了，姑娘你和秦家的事情有关。” 周轻言：“……” 都怪阿福这个大嗓门。 周轻言瞪了眼人，看向外面，“来宝和五丫在哪儿？” “他们在屋子里练字儿呢，没听到。”石榴答了一声，坐在了一边矮凳上，这幅架势明显是不打算走了。 周轻言无言了片刻，开始一五一十的把这件事儿当八卦说了出来。 她没进李府之前的那些事儿阿福不知道，还以为周轻言只是活不下去的乡下姑娘带着弟弟妹妹来城里谋生呢。 谁知道她之前的遭遇这么精彩。 阿福一副当着八卦听的模样倒是让周轻言哭笑不得，也没那么抗拒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期间种种听得两人时而皱眉时而愤怒，让周轻言都不由得怀疑自己有说书的本事了。 周轻言：“……” “好了，就是这么回事儿。” 阿福听的意犹未尽，甚至还鼓掌称好：“精彩，实在太精彩了。” 周轻言嘴角抽抽没理他，倒是石榴感叹了一句：“姑娘以前竟然还在集市卖过吃食……好厉害。” 至于在集市卖东西这一段周轻言根本没打算说的，偏偏阿福问东问西，什么都要问几句，反而把她之前的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周家那群奇葩家人之外，周轻言大概把前两月的事情全说了。 “周姐，你以前也太辛苦了。不过幸好遇到了公子，若不是进了李府你还得在酒楼辛苦的做工，那日子哪儿是人过的。” 石榴忍不住反驳：“凭姑娘的这双手艺在哪里都能活。” “这倒也是，周姐你那手厨艺太厉害了，要不是我跟着公子，都想直接拜师求学了。” 阿福调侃了几句，气氛变得欢快起来，周轻言摇了摇头，“你若是把之前教给你的菜都学会了，够你这辈子有门手艺活下去了，哪怕日后被赶出李府也能活的很好。” 阿福哇哇大叫：“姑娘你这是诅咒我啊！我怎么可能被赶出府，我可是老夫人派给公子的，从小跟着公子长大，感情不是一般的人能比的。千刀千剑都没我待在公子身边的时日长。” 周轻言眉梢微动，“哦？你还从小跟着公子的呢？怪不得我看公子待你的态度也很深厚。” 阿福正想炫耀几句什么，突然想到公子那日夜里和面前女子单独私会的场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日后你就知道了，周姐我看好你。” ？？ 周轻言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件事彻底结束是在五日后，哪怕秦家父女当时没承认罪行，这几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已经在罪书上签字画押了，至于薛二，私售粗盐的消息一经传出迅速掀起轩然大波。 秦昌秦芳华父女被斩首，薛二还被关在大牢里多留了两日，直到两日后他坐着囚车前往刑场，在众多人的注视下被砍掉了脑袋。 去瞧了热闹的阿福一进院子就开始嚷嚷，详细描述了一遍薛二被斩首的情形，又私下问了周轻言什么感受。 她什么感受？ 周轻言只能说完全没想到。 这个朝代律法森严，私贩粗盐能被斩首示众，杀人也会被斩首，和周轻言所接受的教育不同。 不过好在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不会再像头一次那般深受震撼。 “他们罪有应得。” 阿福赞同她的话：“可不就是罪有应得。杀了不少人呢，其中又有多少平民百姓，无辜受害者？按我说就该杀。不过我去瞧的时候没敢睁眼，那场面太吓人了，只看到满地的血然后我就跑回来了。” 周轻言松了口气，她还真以为阿福把斩首的经过全都看了去，没想到这小子刚才给其他人吹嘘的那些都是他编出来的。 还说什么脖子齐根断掉，血喷了出来…… 周轻言听了一耳朵都觉得毛骨悚然，那一刻看到阿福面不改色的样子还觉得他内心强大又变态。 还好，这小子没那么大的胆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就是骗骗他们，你没瞧见，我刚说出去石榴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好像我是那个杀人犯似的。” 阿福后悔的摸了摸鼻子，早知道就不夸夸其谈胡编乱造了。 周轻言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把盘子拿出去洗了，菜端进来。” “……哦。” 晚膳之后周轻言被叫到了书房。 “知道了？” 她点点头，“听说了。外面传闻挺多的。” “嗯，我叫你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儿。” 周轻言疑惑看向他。 李巍把一碟册子展开，朝着她招手：“你过来瞧瞧。” 周轻言慢步过去，看到书册上写着好几家店铺。 “这是？” “这是主街上的铺子，下月会租赁出去，这家，在青龙街，四方交汇处，位置最好。” 李巍点了点其中的一家铺子，“你说赁下来如何？” 周轻言轻吸了口气，“公子的意思是让我赁下来？” 李巍笑着点了点头。 周轻言听到自己嗓音干涩的询问：“……多少银子一月？” ------------ 第一卷 第92章 送铺子 周轻言没想到他把自己叫来竟是为了铺子的事儿。 “银钱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付，就当你在我府中做了那么多好菜的回报。你只管选一家其他的都不用多虑——” 然而李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轻言打断了。 “抱歉公子，我不能不考虑其他的。开铺子的确是我自己的想法或者可以说是愿望，可那也得是我自己花钱去开我自己的铺子。等我存够了钱我自然会选择铺子，而不是靠你的施舍。” 李巍皱眉：“我不是在施舍，更不是同情。我说了这是我给你做菜的报酬。” “我做菜的报酬我已经得到了，每月三十多两的月银，足够我带着弟弟妹妹过得很好了。所以其他的都不需要，否则我会觉得公子是在可怜我，就算我拿到了也会担心有一日那铺子会被公子以其他名义收回，甚至我在那铺子招客一日，就一日忘不了公子给我的‘报酬’。所以完全不需要，我能靠自己赁下铺子甚至买下铺子。” 直到周轻言走后，李巍还怔怔地坐在那儿。 半晌之后反应过来蓦然失笑。 他再一次认识到周轻言，这个每次都能让人出乎意料的女子。 周轻言捏着这个月的月银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小厨房。 “怎么了？不是去领月银了，咋还这么生气？钱少了？”阿福嘴碎的问了一句。 周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势十足的坐在了灶台前，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刚才李巍对自己说的话。 气死她了。 她虽说是一个穷人，可也有自尊的，怎么能这样直接的说要把铺子给她？！ 当然，最主要的不是李巍送铺子这一举动，而是对方根本没考虑到她的想法，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她身上。 现如今她还在李府做事，可若是有遭一日和李巍分道扬镳了，那铺子拿着她心里也不会舒服。 生意上的事情要经手就要完完全全的拿捏到自己手中，不能让其他人掺和，谁也不行。这是周轻言在前世学到的经验。 “真少银子了？”阿福察觉到她的火气，声音都不自觉的低了两度，“没事儿，我帮你找公子要去，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做了这么多菜怎么会——” “我回屋子歇息一会儿，晚膳你来弄！” “诶，周姐……” 得来的是周轻言毫不留情的背影。 周轻言回到屋子后在榻上数了数银子。 她进李府两月，上月有三十七两，当时李伯知道她花自己银子采买了不少吃食还给她补了二两银子，算起来有三十九两，加上这次的三十，一共六十九两。 还有她来李府之前的七十三两银票，除去平日他们三姐弟的吃穿用度，最后一共有一百三十八两。 周轻言看着一半的银票，一半的碎银锭，想着抽个空去钱庄把大部分换成银票方便一些。 两个崽崽的私塾需要准备五十两，还剩下八十八两。 赁一年的铺子完全足够了。 可周轻言想买铺子。 赁的铺子后续会有很多问题，不如买一间自己的铺子，也不用担心其他意外。 远远不够。 周轻言清点了一番后塞进了两个荷包里，一个放在了她梳妆台最下面抽屉里，一个随身带着。 “咚咚”敲门声响起，是五丫的声音：“姐，来宝不舒服，你快来看看！” 周轻言脸色骤变，急忙开了门，“怎么回事儿？” “他不舒服，吃桃被卡住了！” 听到动静的阿福和石榴也赶了过来。 屋子里的来宝双脸通红，捂着自己的嗓子不停喘气，都快要翻白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姐，姐！怎么办呀？”五丫吓得眼泪直掉。 后一步到的阿福觑了眼，直接往外跑：“我去叫大夫！” 周轻言三步并作一步冲过去，“嗓子眼卡住了！” 她按照自己记得的急救理论把小孩抱在身前，在肚脐上方用力，很快一个桃子核儿被吐了出来。 来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咳得惊天动地，眼泪哗哗的流，整张小脸都打湿了。 石榴递来一张浸湿了水的帕子，周轻言接过去给他擦脸，“大口喘气，别害怕，已经好了。” 她镇定的语气让来宝慢慢平缓了呼吸，刚走到门口的李巍脚步顿住，视线落在周轻言身上一时没能收回去。 “姐！”来宝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扑进了周轻言的怀抱里哇哇大哭。 周轻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五丫也吓得眼眶红红，倒了杯水过来：“哥哥，喝水。” 来宝霎时停住了哭声：“你，你叫我什么？” “哥哥不哭。” 周轻言也好奇的看向五丫，这孩子竟然叫哥哥了？ 把崽崽们揽紧，周轻言笑着点了点五丫的鼻尖：“怎么叫来宝哥哥了？” 平时两个小家伙一直都互喊名字的，当初还因为谁大谁小差点吵了一架。 五丫不好意思地埋进周轻言肩膀，小小声地说道：“他本来就是哥哥。” 这话不只周轻言听到了，来宝和听到了，咧开嘴笑得灿烂：“你日后都要叫我哥哥，我是你哥哥！” 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周轻言嘴角抽抽，“得了吧你，刚才吃个东西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之前怎么说的，吃东西一定要小心，尤其是有核儿东西。” “姐，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刚才你用的什么法子？好厉害！” 周轻言这才想起自己没教过他们一些急救办法，就算遇到危险以后也能自救。 “那是一个高人想出来的法子，吃东西卡住之后若是不及时吐出来会变得很危险，等会儿姐姐教你们，先喝点水歇一会儿。” 周轻言把来宝抱到榻上，这才注意到李巍也来了。 阿福带来大夫给来宝检查，确认没事儿后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不只是来宝和五丫学了怎么急救，连李巍和阿福也学着怎么操作。 周轻言抵住石榴的腹部，两只手示范了一下，讲解的详细具体，还让石榴来给自己操作了一遍，确认他们都会了这才结束了这次“小课堂教学”。 她从屋子出来，阿福拉着石榴去了小厨房，只剩下周轻言和李巍一前一后站着。 ------------ 第一卷 第93章 是我的错 沉默了一会儿，李巍率先开口：“抱歉，我的本意不是那样。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是我的错。” 周轻言眨眨眼，经历了来宝这一遭她的情绪被冲散，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没事儿，公子是好意。只是我接受不了他人这般馈赠与我，无功不受禄。” 李巍嘴唇微抿，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很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只点了点头：“好。” 看着他的背影，周轻言心情莫名有些不舒服，可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想那么多做什么。 晚膳端上桌，李巍吃了一口就发觉味道不对，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下，继续吃起来。 周轻言吐出咸得难以下咽的食物，不敢置信的看向阿福：“你手艺怎么突然变差了？咸得根本入不了口！” 阿福瑟缩了一下脖子，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手一抖盐撒多了？不过还是能下饭的吧？我觉得挺好吃的，你说呢石榴？” 被点到名的石榴实话实说：“……很咸。” 阿福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又下了一大口饭，吃得津津有味：“还能吃，你们不吃我吃。” 周轻言叹了口气：“算了，日后三顿饭还是我来吧，今日本想偷个懒……这道菜太咸了，谁都别吃，吃了对身子不好——” 她倏地止住话。 “怎、怎么了？”阿福被她的反常弄得紧张兮兮的。 “阿福，若是公子出了事儿，我饶不了你。” 周轻言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往隔壁主院跑去。 气氛有瞬间寂静。 紧接着阿福反应过来丢了筷子慌不择路的追了上去，还在台阶那里摔了个狗啃泥，看着都疼。 石榴放下筷子，看向两个孩子：“要不我们也过去瞧瞧？” 两个崽崽连连点头。 等到周轻言冲到主院的时候，千刀和千剑正在小厨房外吃饭，看到她来了急忙起身：“周姑娘你怎么来了——” 周轻言跑到屋子外面砰砰砸门：“公子？公子您在用膳吧？快别吃了！” 高盐的东西对心脏病患者有害，更甚至她不知道李巍的心疾具体是什么。 门吱嘎一声细微响动后被打开了。 里面的光瞬间倾泻而出，落在周轻言身上一瞬后又被挡住。 “公子，您吃了菜吗？太咸对您身子不好，心疾之人更是不能吃太咸。若是吃了尽快多喝水，或是找大夫瞧瞧！” “进来吧。太咸，我吐了。” 周轻言：“……” 阿福：“……” 无语的同时又都松了口气。 阿福担心的冲上前：“公子，您真的没吃吧？都怪小的，一不小心放多了盐，不知道您吃不得啊！您没吃吧？没吃吧？” 李巍嗯了一声，“没吃。这些日子吃多了好吃的，再骤然吃你做的菜完全难以下咽。” 阿福心里被刺了一剑：“……” 却把周轻言逗笑了：“没吃就好。确实难吃。” 这一笑像是破冰了，李巍也跟着露出一个温润的笑，直接把气氛从严肃烘托成了温馨。 “公子，其他几样菜还挺不错的，您可以尝尝。今日是我想偷懒让阿福做了晚膳，是我的责任，日后不会再犯了。” 李巍嗯了一声，没计较：“我不能吃咸的？之前似乎从未有太……有大夫说过。” 周轻言对心脏病也半知半解的，听说血压太高的人不能吃太咸。 “有心疾者还是不吃为好。” 这件乌龙过去，周轻言和李巍恢复了以往的相处，她也不敢再把三餐假以人手，每次盯着阿福炒菜都变得严厉起来。 阿福叫苦不迭。 “上次你放多了盐是运气好，公子没吃，才没出现问题，若是你做菜再马马虎虎，日后他人吃了你做的菜出现了问题又该怎么办？” “收起你的嘻嘻哈哈，给我严肃对待。” 阿福撇撇嘴不敢再抱怨了。 过了没一会儿，周轻言无意间听到石榴和阿福在说话。 准确来说是石榴在劝导阿福：“……姑娘对你可真好，她都愿意教你做菜了，多少人求之不得，你还挑三拣四，阿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殊不知有些人根本没办法遇见这种福气，若我是你定会好好跟着姑娘学，她把你当做了徒弟，你不能埋没了她的名声……” 周轻言听了几句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直到第二日，周轻言做菜的时候特意把石榴叫到了身边，“这道菜叫糖醋松鼠鱼。之前我做过糖醋小排你也吃过，这道糖醋鱼滋味和糖醋小排一样，酸甜口的。” “鱼主要采用鲤鱼，我听说你之前在家经常做菜，刀工怎样？” 石榴半晌回不过神，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对你没猜错，我教你做这道菜。好好学。” 接下来半个时辰，周轻言细致的讲解了一遍如何把这道菜做到最好，有哪些细节一定要注意。 石榴记忆很好，刀工也不错，但她不知道什么叫刀工，周轻言还是以身示范之后她才明白，哦原来她会这样切。 于是周轻言又给她讲了各种的称呼说法。 阿福从前院回来的时候看到周轻言在给石榴讲解菜，惊讶的凑上去。 “姐，你怎么在给她讲啊？还是一道新菜？！” 周轻言眯了眯眼，瞪他一眼：“我不给她讲给谁讲？这里就石榴一个人。” 阿福嗫嚅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了急迫感，明明以前周轻言给他讲的，该不会日后也不给他讲了吧？ “我也要学！” 有了危机感，阿福急忙挤到旁边去，硬生生插进了石榴和周轻言中间，杵着头看锅里的菜：“这是什么？” 周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石榴记住了吧？你来给他说，我去喝口水。” 说得口干舌燥的。 她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灶房内两人自己去协商去。 阿福这小子心眼不太大，有时候性子跳脱气人，但大多时候都是好的，讲道理能讲得通。 石榴看着性子平静温和，实则内心强大，不是个容易被他人影响的坚定之人。 这两凑在一起有得磨合了。 ------------ 第一卷 第94章 上门找女儿 “哎哟，我的女儿啊，怎么被这黑心的给强招去做奴做婢了？这该死的黑心主子，不给我们穷苦人家活路啊！” “这李府烂透了，竟然坑蒙拐骗我家女儿，要不是听说了我女儿被带进李府，我这做娘的还不知道嘞！大家来评评理，有这样强买强卖的人吗？” 李府门前好一阵喧闹，传到李巍耳里的时候，千剑已经提着剑去了门口。 千刀着急道：“公子！门口大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娘，一大早就跑到我们府外大闹，围着不少人去瞧热闹，属下怕千剑把人砍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李巍脸上是被人扰了清梦的黑沉，“谁？” “千剑啊！他要去砍人了！” “我问的是你刚才说谁在闹？” “大娘！门口跑来了一个大娘，口口声声污蔑我们府强迫她女儿！” 李巍干脆穿上衣裳起来了，“她女儿是谁？现在你去门口把人带进来，带去堂屋。对了，去把周轻言和石榴叫来。” “公子！怎么能把人带进来！带进来的话岂不是全都误会我们府上真的扣了她女儿？谁知道她女儿是谁？！” 李巍不耐烦的觑他一眼：“快去。” 千刀不情不愿的走了。 李巍慢条斯理洗漱整理了一番自己，然后前往堂屋。 门口那大娘被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侍卫吓了一跳，正要大吼大叫，嘴巴一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唔唔唔唔？唔唔唔！” 千剑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的看向大娘：“哪里来的乡野村妇！你若是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唔唔……”大娘发现自己开口说不出话来，急得脖子青筋直跳，从地上弹起要去拉扯千剑，被千剑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随身佩戴的利剑出鞘，直指妇人，“再敢动一下！” 妇人被剑气威慑，停在了原地，愤恨的瞪着千剑，若是她眼里有剑，早就刺了千剑一个千疮百孔。 等到千刀出来，只看到被点了哑穴也不肯离开的妇人，还有冷漠无情嗖嗖放冷气的千剑抱胸站在一边盯着妇人。 千刀：“……”公子还真是了解千剑啊，知道他不会真的冲动杀人的。 千剑眉头紧皱：“公子什么吩咐？” “公子让我把人带进去。” 千剑手放下来，转身往府内走，“那就走吧。你把人带上。” 那妇人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听得见他们的谈话声音啊，闻言想要逃，被千刀眼疾手快的拎住了衣领，“跑什么，不是说我们府内扣了你女儿？那就去看看呗，你女儿到底是谁。” 府内一共就只有两个，算上五丫的话一共三名女子，这妇人的女儿不是周轻言就是石榴。 事实证明，这妇人的女儿正是前段时日进府的石榴。 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石榴在李府做事儿，于是进城找来闹了。 此刻堂屋里，周轻言和石榴已经到了，突然冲进来一个妇人抱住自己，周轻言还有几分愣，直到这陌生大娘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把胳膊都抓痛了，周轻言才忍不住扒拉对方。 “你干什么？快松开，抓痛我了！” 那妇人号啕大哭，蹭在周轻言身上不起来，“我苦命的求娣，娘找你找得好苦，你这丫头被黑心主家骗着来当什么奴婢，那可是直不起身子的人呐！你知道村里其他人怎么说你的吗？知道他们怎么戳你娘我和你爹的脊梁骨的吗？赶紧和我回去！” 周轻言听着这话，眉头一皱，扫向了一侧的石榴。 自从这妇人突然冲进来，石榴整个人就有些不对。 原来是亲娘找上门来了。 “娘……”一声格外复杂难辨的声音传出来。 周轻言胳膊骤然一疼，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下一刻一双手扯开黏在自己身上的妇人丢到了一旁。 周轻言怔愣抬头，对上了李巍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听他不悦的说道：“别动手动脚，否则我让人直接丢你出去。” 妇人看到李巍的时候震惊于他的气度和年轻的容貌，反应过来又要冲上前，嘴里嚷嚷着：“这是我的求娣，该不会是你个毛头小子把我家求娣骗来的吧？好啊你，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定要叫你好看，长得人模人样，心思咋这么毒咧，我女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早就说了村头王狗子家，你横插一脚挤掉了求娣的姻缘，可不得给她补上……” 这大娘说的话直让人头脑昏昏，耳边满是她聒噪吵闹的声音。 “娘！” 一道失声的嗓音带着尖利从后方刺向了大娘。 那妇人这才察觉到不对，猛的转头一看，年轻女子有几分熟悉的面容骤然映入眼底，可这女子和她印象里那个乖巧沉默的女儿有着很大的区别。 “求、求娣？” 石榴强忍着心里的各种情绪，咬了咬牙：“是我！你从哪里知道我在李府的？我离家的那一刻就说过，我不会再回去，也不是你张家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她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随着话音一落，两行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求娣啊，你咋变成这个样子了？”大娘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这个女儿，穿着光鲜华丽，整个人好像都红润了许多，哪里还有之前在家里那个干瘪的模样？！ 大娘拉着石榴的手反复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笑得合不拢嘴，“啊唷我们求娣是大姑娘了，长得这样漂亮，到时候肯定能让老王家那小子惦记着快些娶回去！走，跟娘回去，娘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 周轻言叹为观止，这娘和周老太有的一拼了。 卖女儿卖得这般光明正大，都不管自己女儿到底是什么心情。 “哪里受伤了？疼吗？” 低沉磁性的嗓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周轻言愣了愣，一下抬头撞进了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里。 “不、不疼了。” 李巍点点头：“那就好。” 周轻言又是一阵心跳加快。 他刚才是看到自己被石榴她娘抓痛了所以才突然出面的？ 还是没有李巍帮忙，她一时还真挣脱不了经常做农活的妇人手劲儿。 ------------ 第一卷 第95章 官印 妇人的自说自话让周轻言觉得不可思议，她目光刚一瞥向石榴，就知道今日之事肯定不会轻易过去。 说起来这朝代的女子身负各种枷锁，能活出自己的样子实在是不容易。 果然下一刻石榴甩开了妇人的手，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回去！我从离家那日起就说过了，我不再是你张家的女儿！娘你是不是忘了离开之前我已经被你们逼死了！你怎么还有脸跑来找我！” “求娣，你咋能说这样的话？你是我女儿，怎么能逼死你！你看看村里谁到了你这个岁数不说亲的？娘这是为了你好，你嫁进王家是去享福的，王家条件多好啊……” “要嫁你自己去嫁，别扯到我身上！”石榴见根本说不通，咬牙抹干眼泪，整颗心都冷了，“我已经和张家和你们断绝关系了，如果你要再逼我一次，我这条贱命就不要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娘一惊，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你是不是被人撺掇了？是不是他？你瞧上他了？！” 她猛地一指，石榴跟着看过去，脸色大变。 周轻言也没想到这大娘是真敢啊。 随手一指就能在在场的这么多人中指到最尊贵的那一个。 “娘！” 石榴惊呼：“你怎么乱说啊，和公子毫无关系！” 公子？ 大娘眼神闪了闪，在李巍身上多打量了几眼，她就说这人穿着打扮皆为不俗，没想到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公子。 李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神色有一瞬的僵滞，余光却在瞥到周轻言偷笑的表情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大娘早就养成自说自话的性子了，不管不顾的要把自己女儿推给旁人，连之前说亲的事儿也给忘了，喜笑颜开的当场做起媒来：“这位就是李公子了吧，我是求娣她娘，既然你把我们求娣拐来了府上，她现在也不能再回去和王家说亲了，你看你们什么时候定亲？到时候我让家中老人也来沾沾喜气……” 她越说越离谱，完全示他人为无物，直把其他人听得目瞪口呆。 周轻言轻轻撞了下身侧的李巍，“我现在算是知道石榴为何会从家中逃出来了，就这娘，啧啧啧——” 李巍失笑：“就和你家长辈差不多？” 猝不及防被刺一刀的周轻言：“……” “娘，你不要再说了！” 石榴崩溃，拉着人要往外走，可那妇人死活不肯离开，反而拉着她凑到了李巍面前，“李公子，我们张家虽说在乡下，可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你和求娣的婚事我和孩子他爹还有家中老人都不会反对，只是那彩金，你看……” 李巍眉心使劲跳了跳，还没开口，千刀率先发怒了。 “呔，你个老太婆忒不要脸，我家公子岂是你能惦记的，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哪里配做公子的岳母，再说你耳朵聋了没听到？石榴姑娘她早就不是你们张家的人了，你们把她逼死了，还有脸找上门来，我呸！” 周轻言在一边又是心疼又是吃瓜，听到这话后目瞪口呆的看了眼千剑，她怎么没想到千刀嘴皮子竟然这么溜？ 不过这种泼皮就是该让千刀来应付，不要脸就比她更不要脸。 周轻言听爽了，整个人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 反正有其他人在，石榴肯定不会出意外。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我——” 这回大娘没能来得及开口，千剑的剑已经出鞘，噌亮的横亘在了大娘面前，直接阻挡了她奔向李巍的步伐。 周轻言就差给他鼓掌了。 厉害。 “你、你干什么？！” “再说一句！”千剑冷着脸的时候格外具有威慑力，直把人吓得半死。 李巍朝着他摇了摇头，下一刻千剑不情不愿的收回了剑。 周轻言呼吸一凛，注意到李巍的动作知道这是他要出手了。 “大娘，你再仔细看看。”李巍轻声细语说着话，看似温和，实则又蕴藏着锋利寒意。 “她真的是你女儿吗？这是我府中的石榴，不是什么求娣。” 大娘下意识的跟着他的话去做，目光落到石榴身上时莫名带着几分怀疑，可下一刻又清醒了过来，破口大骂：“这不是我女儿是谁女儿？这是我家求娣！” 李巍朝着千剑使了个眼色，千剑点头后朝着门外而去，很快消失在眼前。 周轻言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大娘，石榴是我府中的婢女，是签了契书的奴婢，若是你要带走我也不拦着，只需花百两银子，我就把契书还给你。” 石榴她娘倒吸了口凉气，“啥？百两银子！” “我没说我要带她走啊！只要李公子和求娣成亲不就好了。” 这李府得多有钱啊，随口就是上百两银子，若是求娣嫁进这府门，他们老张家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公子，拿来了。” 去而复返的千剑拿着一纸契约进来。 周轻言看了眼那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文书，她如今识的字儿多了，也能看得懂大多字句。 只瞥到几个大字，石榴是——李府私奴。 这个朝代的私奴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自卖为奴，要么是贱籍被牙子卖入各高门府宅。 石榴签了字，自卖为奴，除非主子开口放她出府，否则终身都要受困于府宅内院。 “大娘，看看这个。” 李巍朝着千剑抬了抬下巴，示意把契纸递给那妇人，结果妇人瞧了一眼，不识字儿。 周轻言：“……” 李巍声线依旧很淡然无波：“看不懂没关系，下面的官印你总该认识吧？” 大娘目光往下移，看到一个大红官印后手抖了抖。 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乡下妇人来说，此次能找到县城来已经足够厉害了，更何况是一辈子都难得瞧上一眼的官府大老爷。 这红通通的官印在妇人眼里不断放大，最后拢了她的心神，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这、这是啥意思啊？我可啥都没做，我张家是一辈子的良民啊……” 周轻言眼皮跳了跳，没想到不识字儿还能有这种好处？岂不是随口说说，这妇人就不敢再来挑战官府的权威了？ 毕竟有官印嘛。 ------------ 第一卷 第96章 半年的存银 “大娘，你和你女儿之间的事情到底是怎样我不管，本公子只看这个。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去官府找王大人问问，你觉得呢？” 妇人不敢开口了，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李巍，“这、这……” 这事儿咋能闹大嘛。 “除此之外你想要回女儿也行，这张契纸我甚至也能给你，只要你给一百两。石榴就不再是我李府的奴婢，你自可带回家去。” “那哪儿行啊！我上哪儿找那么多钱去！” 千刀在一边毫不客气地冷笑嘲讽：“知道自己没钱还叨叨那么多。还敢上门打秋风打到李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儿？你知道我家公子的身份权势拿出来压死——” “千刀。” 李巍眉头微皱提醒了他一句，千刀即使闭了嘴。 然而他这幅讳莫如深的样子反倒让那妇人更加惶恐不安。 来李府之前她到处找人打听过了，李府的主子就是一开酒楼的，有点钱买了个大宅子，还有下人，气派得很，可现在看起来这人虽说年轻，可满身气度真不是自己能见到的人。 “那我、我不带求娣回去了，就让她在府中给你们做奴婢。不过我听说做个奴婢也有月银？你们把月银拿给我，我就不来了。” 周轻言嘴角狠狠狠一抽，这大娘还真敢说啊。 终于穷途匕见，露出她的真实目的了。 李巍没回答这话，他已经渐渐不耐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这是你和你女儿该商量的事情。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来我府中闹第二次，否则不会这么容易让你走。” 矜贵冷漠的嗓音让大娘连声都不敢吭，眼睁睁看着李巍带着周轻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轻言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闭口不言的石榴，还有站在她身侧惶恐不安的妇人，心里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就这样离开了？” “不然你还想留下做什么？”李巍反问了一句，“他们母女之间的事情旁人插不上手，让她们自己解决。” 等周轻言回了主院，阿福颠颠的跑过来瞎打听，“我听说府外有人闹事儿？解决了没？” 周轻言没吭声，瞥了他一眼：“我做早膳，别乱打听。” “我把面团都揉好了，就在案板上呢。快给我说说呗姐，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和石榴有关？就你们两被叫去前院了。” 周轻言都无语了。 她和石榴被叫到前院去的时候这小子还没醒呢，整个府内还没传出什么消息，他怎么就又知道了？ “姐你就告诉我嘛！我要是不知道今日都得难受！你给我说，我绝对不告诉石榴！” 周轻言被他气笑了，“你都知道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们在背后这样说你觉得好吗？” 阿福撇撇嘴，刚准备说些什么，石榴进了院子。 这下什么都没机会说了。 石榴走过来，“姑娘，我来帮你吧。” “不用，今早吃油泼面，简单的很，阿福都备好了。还要煮一会儿，你可以回房歇一会儿。” 她本意是觉得石榴可能心情不好，让她回屋休息一下，谁知道这姑娘倔，不肯回去，默默走到灶台边坐下了。 周轻言在切着面条，也没空多关注其他，等再回头一看，阿福不知道啥时候凑过去把人小姑娘闹哭了。 周轻言：“……” “阿福！”她一声清喝：“你干什么呢！” “石榴，你别理他，这小子就是嘴贱，嘴上没个把门，当他胡言乱语。” 阿福本来只是想听听八卦，谁知道竟然把人弄哭了，着急的额头冒汗，他何时见过这种场景，慌慌张张的躲开，窜到了周轻言身后给她加水。 周轻言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石榴捂着脸狠狠擦了擦，“姐，不怪阿福，是我自己没忍住。不过我不会再哭了，不值得。” 周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阿福也老老实实的帮她加水搅面，一时间灶房安静下来。 锅里的水在咕噜咕噜响着，面条翻滚反复，最后又轻浮在水面。 周轻言手脚麻利的把面条挑出来分开装进碗里，“这一碗是公子的，你……” 阿福立刻端起来：“我去！” 等她走后，周轻言端着两碗面条和石榴并排坐在了灶台前的矮凳上，“你娘的事儿解决好了？” “嗯。解决好了。我让她回去了，她也不会再来了。” 给了十两银子，是她找公子预支的这月和下月月钱，千刀侍卫还帮她把人赶走了，日后就算再来……她也不会再去见她。 本以为公子离开是不打算管她的，谁知道公子让千刀留下帮她赶走了人，还威胁了她娘不再找来，她要记这个恩。 周轻言点点头，“好了，都会过去的，吃吧。” 石榴彻底在李府安顿下来，也渐渐习惯了给周轻言打下手，甚至学会了做菜。 比起阿福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石榴更加专注认真，学得也更仔细更快，慢慢的拿手大菜超过了阿福。 周轻言拿了进府后第四个月的月钱，她手头存了两百两。 夏去秋来又入冬，周轻言来李府五个月，日子过好了，她和两个弟妹也都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初冬的槐安县已经落了一场雪，第二日起来外头银装素裹一片，周轻言有些恍惚的眨眨眼盯着看了许久。 距离她来这个世界满打满算已经半年了。 她前两日刚给来宝和五丫买了新衣裳，厚厚的碎花棉袄，若不是来宝染上风寒，她都没想到这两个崽崽会这么怕冷。 养孩子没经验就是这里不好，某些方面她根本想不到，所以很轻易的就忽略了过去。 等到来宝病好，周轻言又听见公子病了，病得还很严重。 “怎么回事儿？什么病？” 阿福双手托着下巴，脸上也满是担心：“每年这个时候公子的心疾就会严重许多，今年好像特别严重，上月起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不过往年都回了京好好休养，今年现在都还未回去。” 周轻言闻言愣了一下，回京？ ------------ 第一卷 第97章 回京 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周轻言都快忘了这一茬儿。 是啊，公子迟早要回京城，他来这里不过是短暂停留。 她在想什么呢，前几日竟然还觉得一辈子就这样待下去似乎也不错。 周轻言抿了抿唇，脸色不太好看，“那今年为何不回京？” “要回啊。”阿福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顺口就答了：“刚才我还听到过几日便回去了，这几日等公子状况稳定一点再动身，毕竟京城和这里隔得那么远，要是路上再严重了岂不是撑不过去了。” 周轻言嗯了一声，转头做自己的事儿了。 阿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顿时了止了声，欲盖弥彰的转移了话题，偏偏周轻言不想搭理他了。 一整日周轻言的兴致都有些低落，知道自己说漏嘴的阿福夹着尾巴小心做人，两个小孩没察觉到不对，倒是心思敏感细腻的石榴率先发觉。 当天晚膳后，周轻言带着弟妹回屋讲故事去了，阿福被石榴拦在了灶房内。 “你、你干什么？” 看着拦在面前的石榴，阿福突然耳根通红，连话都说结巴了。 “我我、我，不是……” 石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什么你？你是不是知道我要问什么？老实告诉我，你和姑娘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阿福一颗心高高提起又落下，“你就是问这个？” “不然我要问什么？别跟我支支吾吾的，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瞧着姑娘好像不开心。” 阿福唉声叹气，把白日不小心说漏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石榴：“你的意思是姑娘和公子……” “你不知道？！” 她应该知道吗？ 就在两人讨论周轻言和李巍的时候，李巍病怏怏的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呆在屋子里两三日，这次不只是心疾犯了，也不小心得了风寒，大病刚愈浑身无力，看见外头的雪景只觉得昏沉的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公子，您不能吹风，快进去歇息！”阿福咋咋唬唬的声音传过来，正在灶房里准备晚膳的周轻言听得一清二楚。 角落里添柴的石榴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 “无碍。”李巍低咳两声，“我连歇了两日，正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免得身子越躺越乏。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目光落到了阿福手中端着一碗红枣莲子粥。 “哦对，这是周姑娘给公子熬的，喝了对心疾好。您快趁热喝吧。”说完要端着进屋，被李巍一把拦下。 “屋子里闷得慌，我去灶台烤烤火。” 李巍拢紧披风，接过碗去了灶房。 灶房里要比外头暖和许多，灶洞里的火柴筚拨作响，红彤彤的照在脸上。 “公子。”石榴坐着的灶台刚好面对门口，看到李巍进来后诧异了一瞬又觉得意料之中，急忙站起来行礼。 周轻言跟着转头去看，对上了李巍清亮澄澈的黑眸。 周轻言皱眉道：“公子怎的出来了？这大雪天冷得很，别又犯病了。” “我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李巍面对她时说的话总比旁人多，“灶房倒是比屋子里还要舒服，我之前就该到灶房来烤烤火的。” 周轻言无声冷哼，心道：让你身子不好还不注意。 “公子，您来这儿烤烤火，正好我们要用火，帮忙看着点。”阿福给石榴使了个眼色，两人这一刻很有默契的起身往外走：“我和石榴去隔壁拿点菜……” “诶，你们拿什么——”周轻言还没说完，阿福就扯着石榴离开了，逃命似的，生怕后面有人在追。 周轻言：“……” 这两怎么怪里怪气的？ “今晚吃什么？” 外头才申时，天色就昏暗了下来，阴沉的天上还在下着雪，灶房却暖意融融。 灶洞里的火柴照射出来的光把李巍的眉眼都衬托得温柔了几分。 “熬了红米排骨猪心汤，对你的病好。”周轻言顿了顿，“以形补形。” 李巍一愣，笑了。 好一个以形补形。 倒是符合他的身体情况。 “那在下就多谢周姑娘了。” 周轻言轻哼两下，沥干泡好的红米。 “公子近来有想吃的吗？趁着还没离开，我多做两次给你吃。” 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吃到了？就当她大发慈悲吧。 周轻言的话声一落，灶房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紧接着传来李巍意味不明的声音—— “你知道了啊？我正打算和你说。” 周轻言捏紧了手中的大铁勺，紧紧抿着唇。 “我若是不知道公子会告诉我吗？还是会直接走了？等走了之后我才知道？”她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脾气，说出口后又觉后悔，想要扇自己两巴掌，然而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话平白让人觉得她好像是在抱怨李巍不给自己说似的。 谁管他走不走啊，她只是担心人走了自己的月银没着落了…… “抱歉，我也是今日才打算回京的。”李巍眼底带着几分晦暗的神色，“往年都会回京，本想着这次留在槐安县感受一番异地过年风情，可是身子不争气，传回家中长辈那里，让我立刻回京修养。” 周轻言动作停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可理喻。 李巍走不走是他的事情，她为什么还要这么激动生气？更何况他也说了是因为家中长辈催促，加上他身子不适要回去修养…… 周轻言觉得自己有几分不可理喻，“抱歉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身子不好肯定要回去修养的，而且哪有人过年不回家的？是我一时想岔了，您有您自己的决定。” 李巍眯着眼，忽略掉她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直击本质：“所以你的意思是并不想我回去？”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周轻言因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心跳加快，耳根通红，甚至有些不敢看他。 哪有人这么自恋的？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想他回去了？ 周轻言咬了咬唇，“我是怕公子回京了李府就不需要我了，那我的月银怎么办？我和我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就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李巍看着她有几分不自在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会。你们可以继续住下去，等我回来继续给我做菜。” ------------ 第一卷 第98章 亲昵举动 这就是还要再回来的意思了？ 周轻言心底深处无端涌现出一股隐秘的欢喜，被她淡淡压下。 “我会尽早回来的。”李巍又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话，说完耳根窜上一股热度，被他不动声色的遮掩住。 周轻言心头一跳，这话……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别着急，慢慢来。”李巍看出她的不自在，笑着解围，“你想做的，我相信全都可以做到。” 周轻言心脏剧烈跳动，有种喷涌而出的感情快要冒头了。 “你……” “怎么了？” 周轻言对上男子的眼睛突然就开不了口了。 “我就想问问你明日想吃什么？我去逛逛集市。”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最后想问的话还是没能问出来。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他是为了自己所以才没打算回去？ 可又怕自己问出来后自作多情了。 “公子打算什么时候走？” “五日后吧。等雪小一些。” 周轻言点点头，把这个日子记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她想方设法的做一些对心脏好的食物，同时又怕李巍在路途中的时候会再次生病，每日想方设法的的换着做给他吃。 很快时间到达离开的那一日。 李巍收好早晨才传来的信件，无声叹了口气。 这月家中一共传书六封全是催着他回京的家书。 再耽搁不得，李巍一时舍不得走，但出门在外大半年又的确挺想念家人。 罢了，等回来之后还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公子，都收拾好了，您上车吧。” 千剑抱着剑站在屋外敲了两下。 周轻言在灶台里把自己做的糕点用油纸一一细致包好，又用了一层厚棉布裹住，避免冷得太快。 门吱嘎一声，大雪朝着温暖的屋子里涌灌，呛得李巍轻咳了几声。 千剑立刻站在风口，可惜院子里四面八方全是风，他就算想挡也挡不住，只能催促道：“公子，车上有暖炉，您快上车吧。” 李巍不为所动，看向了院子西面的灶房。 等了没一会儿周轻言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后脚步顿了顿，然后径直大步走来。 “公子，这是我做的一些山药糕，对你的身子有好处，还是热的，你在路上吃吧。” 周轻言把油纸递给他，声音很轻：“一路平安。” 这几日他们还是和以往一样相处，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没什么好拖延的，只是李巍还是舍不得走。 他眨也不眨地看向周轻言，眼底翻滚搅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最后化为一片浓稠，“我会尽快回来。” 周轻言嗯了一声，“公子，我就不送你了，外头太冷。还有我考虑了一下，我手头的钱已经够我租一间铺子了，前几日我在街头看到了主街东面的一家铺子很好，打算租下来做点吃食。” 李巍一愣，他之前没听周轻言说过她有这个想法。 “那你……” 周轻言主动接话：“我打算过几日能租下就租下，日后就在那里当老板了。否则留在李府每月白拿银子我心里过不去，公子你觉得呢？” 他当然不想人离开李府，否则等他回来之后就看不见人了。 “……我觉得很不错。”李巍笑着说道：“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我尊重你的决定。更何况赢你的手艺肯定能做出更好吃的菜，让百姓大饱口福的。” 周轻言听了他的话，把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她没猜错，李巍一定是会同意的，毕竟他知道自己的抱负和规划。 “等我走后，府中给你留了个暗卫，你知道的，千山。到时候你要开店铺让他也跟着你去。”李巍笑了笑，“若是有其他事儿也可以去找沈听羽。” 周轻言点点头，“多谢公子。” “还有。”李巍笑着看向她：“等你离府之日，记得帮我把屋子打扫一遍。” 周轻言默默记下，“我记得了，等我走的时候一定打扫干净。” “那就好。”李巍停了一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袖子里的手不动声色的捏紧了一瞬，周轻言摇摇头：“公子一路顺风。” 李巍无奈，上前半步，隔绝了身后千剑注视着的目光，压低声音道：“我们还有约定，别忘记了。” 他抬手，在周轻言头上轻抚了一下，因为这个稍显亲昵的动作，周轻言呆愣在了当场，就连一边的千剑余光瞥到都忍不住眼皮直跳。 周轻言对上了李巍的目光。 鼻息间满是男子身上清冽冷香，像是寒冬腊月的幽幽红梅，散发着馥郁迷人的味道，不自觉的吸引着人的视线。 头发上的抚摸格外轻柔，周轻言在这一刻莫名的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 “我会尽快回来。” 相顾无言，离开之前李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和之前一样。 周轻言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目送马车渐行渐远，走出好一段路阿福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会尽快回来的！石榴，周姐，我们年后再见！” 这场面硬生生的被他整的像是生离死别。 周轻言轻笑一声，直到马车从视野中完全消失，她才转身进去，然而走了几步看到门口站着的石榴还在眺望那一个小黑点，心生疑惑：“石榴干嘛呢？进去了，不冷？” 冷肯定是冷的，只是随着府中大半人的离去，热闹的府邸变得冷清起来。 周轻言和石榴坐在灶台前烤火，这两日的雪比之前段时间下得小了，冷风呼呼的刮。 “公子不是要让你去京城，为何不去？” 就在昨日，阿福从主院跑回来兴致勃勃地说李巍可以把石榴带上，反正如今她都是李府的人了，严格来说更是李巍的婢女，回京也名正言顺，可偏偏石榴拒绝了。 周轻言看着灶火映衬下的那张年轻女子的脸，心里满是疑惑。 回京可不比在这个小县城好？ “姑娘，我就想跟着你。” 女子脸蛋红彤彤的，眼里满是澄澈和真诚。 “公子让我跟着你的那一日起，我就是你的人了。”石榴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告诉你一件事儿，公子把卖身契书还给我了！” ------------ 第一卷 第99章 志向远大 周轻言有几分意外，可仔细一想，觉得那又会是李巍能做出来的事儿。 “公子让我想好日后做什么，他不知道我其实早就想好了，我要跟着姑娘学做菜！以后给姑娘打下手！所以姑娘哪怕你要自己去开铺子，也一定不要丢下我，我和你一起去！” 说不感动是假的，周轻言这一刻对上她眼中的认真又是欣慰又是高兴，“好啊，那你日后就跟着我学做菜，我把拿手好菜都教给你，你来给我打下手，到时候一起把铺子开到京城去，开遍全国上下！” 石榴到抽了一口凉气，她本以为姑娘的志向就在京城，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志向远大，怪不得公子那般的人物会被姑娘吸引。 光是凭借姑娘的韧劲和手艺，石榴就有信心姑娘肯定会成功的。 刚走出几里地的马车上沉默了半晌，李巍拿着一本书看，好半天没有翻一页，阿福闷闷不乐的坐在角落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百无聊赖的扣着自己棉衣上的花纹。 外面坐着的千刀和千剑也因着大雪沉默着赶路，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池歇息，否则晚间被困在山中就麻烦了。 等李巍回过神来，无意间瞥到阿福后不由得失笑：“又不是以后见不着面了，你这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公子！她说要跟着周姐，周姐又要离府了，日后可不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嘛。” 李巍眉头微皱，“日后还会再见的，都在一个地方怎么可能见不到。” 阿福撇撇嘴，都在一个地方，县城那么大，等日后周姐真开了酒楼忙起来还不是一样见不着人。 本来好不容易调整了自己心情的李巍又被他三两句话给弄得心情不舒畅了。 连带着看阿福都有些不顺眼，冷着嗓子说：“人家不乐意进京，就乐意跟着周姑娘。怎么，你还想留在那儿？想都别想。信中可是说了，你爹娘念叨了你几次，再不回去我怕我给胡伯交不了差。” 阿福又被刺了一刀，不吭声了。 周轻言在李府又待了四五日，等到大雪终于停了，外头放晴，她带着石榴去租铺子。 主街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正中的位置四通八达，四处交汇，正好香满楼就在那地儿，屹立着占了好多年了。 周轻言开酒楼说得现实一点就是和香满楼、和李巍抢生意，她最开始内心还有些不安，在李巍的支持鼓励下反倒放宽心了，毕竟方圆几百里地槐安县算是唯一的县城，但凡南下的客人途经此地都会歇上两日，整个城中除了香满楼也有其他的酒楼，只是名气不如香满楼罢了。 做生意各凭本事，一家酒楼能留住客人的永远都是口味。 周轻言心里的计划从去年搁置到今年，终于可以实现了。 “这间房是用来给店内人歇息的，不过他辞了后就空置了，简单收拾出来还能住一个人。这边的厢房连着前院，有个什么动静都能听到很方便，还有这里……” 周轻言跟着布匹老板从前天绕到后院，稍微看几眼就在心里划上了叉。 后院太小了，用来存布匹还行，可她买来是要做菜的，这么小的空间根本施展不开。 否认掉第一家西街的铺子，周轻言又在同条街上看了另外两家地理位置稍弱些的店铺。 其中一家后厨很大，不过前头太小，还被分隔成好几块区域，她若是拆掉又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还有一月就要过年了，周轻言想在过年之前把铺子租下来规划打整好，过年那几日正好可以宣传一下，搞个活动把名声传出去，等到大家吃过一次日后自然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 香满楼走的是高端路线，她就先走中等偏下的路线，慢慢来。 之前李巍打算送给她的那家店铺已经被其他人买走了，接连五六日，周轻言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商铺。 又是一场晴日之后，晚间下了一场暴雪，周轻言醒来打了个喷嚏，默默给自己多加了一件里衣。 她手头凑齐了三百两银子，石榴还把自己两个月的月银给了她，周轻言给她算成入股，到时候若是赚了还可以分钱。 “今日我们再出去瞧瞧，若是还没合适的，就租南街第二家，那家虽然前后院都不大但是位置最好，离码头也近……” 吃过早膳，周轻言带着石榴出发，两个崽崽留在屋子里练字儿，千山暗中一直跟着周轻言。 李巍离开也有十日了，不知道他们是否回京了，是否见到家人了。 从他离开之后，李府只剩下几个仆从侍卫，暗处的暗卫就周轻言知道的有一个千山还有千山的属下千屿，两人负责管其他的暗卫。其他人周轻言就不太了解了。 就连千山她都没看到过面目，他们这些暗卫似乎无时无刻都戴着面罩，浑身漆黑，若不是能看到那双眼睛怕是要吓死人。 听千刀说过，千山的功夫最好，比千剑都更胜一筹，是公子特意留下来的。 周轻言心里承情的同时又有些想念。 前几日习惯性的做好了几个人吃的早膳，才想起李巍和阿福都离开了，周轻言偶尔切菜做饭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嘱咐阿福什么不要放多了，公子吃不了。 “姑娘？你想什么呢，突然发呆了。” 被石榴叫回神，周轻言笑着摇摇头：“我想等会儿给来宝和五丫买一包糕点回去，他们定会高兴得叫起来。” “可不就是，谁让姑娘你不给他们吃甜的，这都多久没吃过了。” “没办法啊，换乳牙得小心点，否则日后够他们疼的。”这个时候可不比她生活的时代，还能有专业的医生和技术修补，现在疼起来就只有开些中药慢慢熬，或者拔掉，严重的甚至会感染丢了性命。 “快走吧，好冷啊，咱们要到了。” 今日看的是北街的第五家铺子，位置不算好，但是前后院都是周轻言格外满意的，因为后院有五间房，还有一个很宽敞的灶房。 ------------ 第一卷 第100章 留言 北街位于县城西北角，和香满楼的东街距离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 香满楼的顾客多是来自东街和西街有几分资产的人家。而南北街这两处的人鱼龙混杂，因着更接近码头，有富得流油的富商也有穷得只能睡桥下的人家。 老板看着落了几分灰的灶房，解释了一句：“之前那家人三代同堂住在一起，好吃懒做，后来家中实在过不下去分家了，这院子也卖给了我家，我家中没几口人，没人做饭就搁在这儿很多年了，平日堆一些柴火，你们若是要房子，这些柴火全都送给你们了。” 周轻言隐隐心动，她不想离香满楼太近，想找个好位置做生意，这个铺子倒是不错。 “老板，你这家铺子多少年赁多少银子？我先看看手头的预算再做决定，这世道艰难，我和我妹妹两个女子打算做点生意谋生活，否则就过不下去了，唉。” 老板瞧着周轻言和石榴穿着打扮都很朴素简单，但是气质不凡，本以为是什么大小姐想要敲竹杠，结果听她这样一说，那点隐秘的心思不自觉的消失了。 都是愁苦人何苦为难他人。 “年赁的话是每年二百六十两银子，给你算少点，二百五十两吧。若是你可以买，直接给我七百两这家铺子就卖给你了。” 周轻言眼皮一跳：“老板你这米店生意还算不错吧，咋突然不做了？” “这不是家里小子娶了个远在西北的媳妇儿，我和孩子他娘得去瞧瞧，也不知道这一路要花多少银子，得凑凑路费。这铺子先前我还不舍得卖，但为了孩子也值得。” 周轻言顿了顿，“买我肯定买不起，我还是赁吧，行么？年赁的话不需要交押金吧？” “可以，可以。赁也好。”老板一口答应下来，“那就二百五十两银子。” 周轻言嘴角抽抽，现在的人没有关于这个数字的概念。 “老板，你家儿子也离开了，我看你也不打算再做了，不如再便宜点，再给我少十两？我家里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小的了，我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就等着找铺子做生意赚点银子养他们呢，这不，要过年了……” “好好，再给你少点。看你这小姑娘说得可怜，那就给二百三十两，可不能再少了啊！” “可以可以，多谢老板！” 最后成交在二百三十两，付了钱签了字画了押，周轻言和老板谈好明日就会来打扫搬家，还会简单的改动一下布局，老板都很好说话的答应了。 离开铺子的时候周轻言脸上的笑都压不住了，“不错不错，我们运气不错，总算有满意的铺子了，接下来一个月可能要忙起来了……” 当天周轻言带着来宝和五丫在李府度过最后一日，吃过晚膳后，趁着其他人回了自己的屋子，周轻言拿着一张帕子去了主屋。 暗处的两个暗卫互相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阻拦。 公子离开之前说过，无论周姑娘想去府中任何地方都不可阻拦。 门推开后，冰冷的寒风凛冽的刮过，把周轻言吹了个透心凉。 一看才发现是屋子里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吹开了，窗边的地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她急忙把门关上走过去处理积雪和房子里的灰尘。 主屋她来过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在无人的情况下进来，里面早就没有了李巍的身影，显得寂寥清冷。 特意烧了锅热水来打扫，周轻言一点点把屋子打扫干净。 刚才若不是石榴随口一句舍不得离开李府，她根本没想起自己答应了李巍走之前给他主屋做次清洁。 他怕是担心没人之后屋子积灰严重吧。 周轻言借着烛火从床榻擦到屏风桌椅，又扫了一下地面，好在这个时候天气太冷了，根本没什么灰尘，只是窗边的积雪废了一点功夫。 最后清扫到他主屋的书桌前，周轻言倏地一愣。 左上角的墨砚下方压着一张折起来的纸，很显眼也很突兀，折过来的背面写着周姑娘亲启。 周轻言眨眨眼，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打开了纸。 “展信佳。轻言，容我这样称呼你一次，相识多日，每次和你相处都觉安心愉悦，此次回京不能和你过年，于我而言是遗憾，望日后有机会我们能一起过。” “提前祝你新年好，我在书桌的抽屉里留下一百两银子，若是发生何事可用来救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想拒绝，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轻言看到“心意”二字，莫名觉得脸热，她扇了扇风，呼出口热气继续看下去。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望再次相见时我们还是从前模样。最后替我给来宝和五丫还有石榴姑娘说声新年好。千山和千屿也如此，等我再回之日，期待看到你的酒楼红火，我回来之时想吃到你做的第一口菜。” 落款是李巍的私人印章。 周轻言脸红心跳，她又把信从头读了一遍，这人怎么这么会啊？！ 再说她什么时候和他约定了，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自己决定的……好吧，约定就约定了，用词还这么暧昧。 打死周轻言也想不到，有遭一日她竟然会被一名男子的一封留言打动，甚至还不是情书。 周轻言把纸叠好放进怀里，轻轻拍了两下，放置妥帖后她把书桌擦洗干净，打开抽屉果然看到一个木匣子。 没有锁扣，直接打开，入目就是那一百两银子，搁在手里沉甸甸的。 周轻言抱回了自己屋子。 烛火照亮床榻间的角落，那一盒银锭子和她自己存的放在一起。 算上这一百两，她手头还有二百多两，若是早些发现说不定她还能讲个价买间铺子了。 算了算了，说好了慢慢来，这笔钱就当是李巍入股的了，日后肯定是要还给他。 周轻言本想自己花掉了二百多还剩下一百多，要留下给来宝和五丫年后入私塾的银子，还要给店铺重新装修改造一下，加上买桌椅板凳，食材调料，各种各样的东西加在一起恐怕还不够的，这一百两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总算不用操心了。 ------------ 第一卷 第101章 宣传 北街一如既往的喧闹繁华。 靠近码头，周轻言甚至都能在店门外闻到江水的味道。 她赁下铺子的第二日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改动操作，先是把前堂装修了一下。 按照她印象中的现代餐厅设计，全部用木质系的装饰装修，甚至还在墙上挂了一些画着花纹的木盘，至于是谁画的花纹，那就要问问来宝了。 李巍回京之前给了来宝和五丫一份多色的颜料，可以用来作画，那小子得了新玩意儿连练字儿的时候都要用颜料来练。 周轻言偶然发现来宝虽然没有学过画画，但是对周边事物的观察和创造力格外新颖活泼，尤其是明明只有几种颜色却能被他很惊艳的拼凑在一起，于是周轻言让他在木盘上作画，当一个装饰品。 除此之外，她的前堂柜台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五丫练的一篇字儿，写得大气又漂亮，颇得几分李巍的真传。 店中有九张大桌，每张桌子能坐四人，墙角原本放烛火的台子也被她撤掉了，让人挂了好几盏明亮的花灯，晚上的时候可以通过罩子倾泻暖黄明亮的光线。 不同于其他酒楼的是，看起来环境更加干净整洁，木质的桌椅板凳各处都很崭新光洁。 周轻言打得主意是一定要显眼，亮眼，让路人经过的时候都要多看几眼的那种。 所以在店铺装修上格外用心。 “石榴，明日我们去集市。” 石榴本以为是去买菜的，后日他们就会从李府搬走，周轻言离开之前打算给李府的人做一次饭。 府中还剩余十几人，他们还从未吃过她做的饭。 谁知道第二日到了集市，的确买了菜，但更多的是—— “把这些纸都发出去，只管往那些穿着打扮华丽的人发，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周轻言递给她一沓纸，起码有三五十张。 石榴一头雾水的低头，就看到纸上写着字儿。 她认的字儿不多，这几月跟着周轻言他们一起学，倒是能把纸上的字儿认全，因为实在是写的很简单。 ——北街第五间铺子——味全坊。 下一行写着具体日期：于一月十五日新开张，全场八折。 最后还有个落款邀请：敬请你的到来。 三行字儿都是最简单的，却也能说明他们新店的情况。 石榴不可谓不震惊。 怪不得这几日姑娘每日都催着两个小家伙练字儿，原来练的都是这些？！ “姑娘，这纸就这样发出去了？” 她还有些舍不得，毕竟放在书肆白纸能卖二两银子一刀，这得花掉多少钱啊。 “这点小钱和日后赚的大钱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放心吧，很快就能赚回来了。你先看看我怎么介绍的，你记下来说给其他人。” 周轻言压低声音说着，自己先瞄准了一个穿着打扮还显得体面干净的妇人，“姐，看看这个。我家开的铺子，有时间可以来尝尝看，全场九折，味道绝对好！这张单子到时候你拿着过来，我们还可以给你适当的优惠或者赠送一些小礼物。” 石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仔细观察了周轻言怎么和人打招呼说话的，然后拿着一沓纸也踏上了“发传单”的行列。 周轻言前段时间在店铺还装修的时候，就想到了各种宣传方法，发传单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发传单基础上再加上打折，对绝大数人来说都是格外具有吸引力的，更何况这个朝代的人根本就没见过这种提前宣传的方式。 果然不出周轻言所料，手写传单很快就发完了。 等到石榴再回来，两人凑在集市的羊肉汤铺子前，一人喝了一碗羊肉汤。 “姑娘，你好厉害！真的和你说的差不多，那些拿了纸的人说到时候一定会来尝尝！” 周轻言笑笑，这才哪儿跟哪儿。 “我们明日搬到铺子去住，若是不方便的话，再做打算。你确定要跟着我走了？” 石榴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我现在是姑娘你的人了。” 从她看到周轻言用自己的手艺能赚钱养家养自己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也要靠自己赚钱，当婢女是下下策，若是可以她也想学到一门手艺，这辈子至少饿不死自己还能有尊严地活着。 她受够了爹娘的偏心，家里人的搓磨，以后她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 她要和姑娘一起把酒楼开到京城，再开到各地城池……虽然他们现在赁的铺子很小，可也有了名字，味全坊。 买了一些新鲜的菜和肉，两人拎着重重的两篮食材回了李府。 当天晚上周轻言在前院摆了两大桌，十二道大菜，有一大半都是冬日暖身暖胃的，还有她之前酿的最后一点桂花酒也都拿出来一人分了一小杯。 “感谢大家对我们三姐弟还有石榴的照顾，明日我们就要搬走了，就在北街的第五间铺子，再过五日也就是一月十五，大家若是有空可以来赏脸。” 立刻有人带头附和：“好，过几日我便去尝尝！公子都喜欢周姑娘你做的菜，肯定好吃！” “我也去！” “我们一起去！” 周轻言笑着抬抬手，“多谢大家的照顾，这一杯酒我敬大家了。” 她一饮而尽，姿态豪爽，倒是让众人大声叫好，纷纷干了。 留下来的这些男子也都是跟着李巍多年的人，周轻言看着大家吃的爽快，退了出去。 等到回了院子，院子的灶房里已经搭起了一口小锅，里面煮着用羊肉萝卜熬的汤锅，来宝和五丫已经坐在旁边眼巴巴等着开饭了。 瞧见周轻言踏入院子，来宝率先打招呼，“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饭了！” “赶紧吃，我去洗个手就来。” 羊肉汤锅经过周轻言的独家配方完全掩盖了臊味，留下鲜美的汤料，再放一些萝卜，一些蔬菜进去烫着，煮熟后捞起来蘸上碗里各自调配的佐料，简直绝了。 周轻言洗了个手出来，看到大家还在等自己，不由得失笑：“快吃吧，说了不用等了。” “那我们开动啦！” “……味道怎么样？” “唔！太好吃了吧！” ------------ 第一卷 第102章 死契 味全坊的前堂和后院隔了一堵墙和一个大院子，院子得有五六十平，角落挖了块地搭了个棚子，周轻言打算开春用来种菜，可以自己吃。 “后日味全坊开张，我写了几张菜单，石榴你来看看。” 何为菜单？ 石榴看到周轻言再次掏出纸来，眼皮一跳，这次还好，没有几十张只有三四张。 其上内容都一样，列着他们酒楼卖的东西。 只是又有一点和其他酒楼不同。 其他酒楼都是小二报菜，客人吃什么都得认真听小二说，他们味全坊直接写了单子，这就是所谓的菜单。 除此之外这单子上不只是写着什么菜，反而分了主食，甜点，和前菜，甚至还有酒水。 石榴又被惊到了。 “姑娘，我们这么卖？会有人买吗？” “怎么没人买？你瞧着到时候有多火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其他酒楼也会按照我的法子来呢。” 周轻言有这个自信。毕竟在槐安县她还从未见到有人用这个法子。 “这纸递给客人的时候你得提前熟悉这上面所有菜的特色。比如这道东坡肉，大家都没听说过名字，所以也不知道这是道什么菜，你不只要说清楚这是用什么做的，还要解释这道菜的口感，比如色香味……” 周轻言随意点了两三道菜，把自己的经验全数说给了石榴，“除此之外，还有这种菜……比如这道叫花鸡，几乎每个酒楼都有，那你要介绍清楚我们味全坊和其他酒楼做的叫花鸡有何不同，比如滋味吃起来更嫩更鲜，用的鸡都是刚长大的鸡，肉质不会老，吃起来软烂多汁……” 石榴听得恍然大悟，恨不得全部塞进脑子里记下来。 “除了这些，客人点菜的时候你要拿张纸记下来，和其他酒楼小二一样，要记快点，记清楚点，记完之后把菜名念一遍，确认无误后再送到后厨。到时候你先慢一点仔细一点，很快就能上手。” “不过就我们两个人肯定不行，得再招两个人，一人负责前堂传菜，一人负责柜台，柜台肯定不能交给陌生人，我打算交给你，石榴到时候你帮忙看着，别出错了，宁愿慢一点，也尽量不要出错。” “好。” 周轻言去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牙子那里。 “哎哟，许久未见周姑娘越发貌美了。我之前听说你找我？后来再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搬家了，近来可好啊？” 周轻言敷衍的和他寒暄了两句，直接开门见山说明目的：“我开了家铺子，想再找两个人。” “你都开铺子了？这大半年你做了什么赚到了这么多银子？” 周轻言眉头一皱，“我来找你买人的，有人没？没的话我就走了。” 自己和他也不算熟悉吧，之前有需要找他都是明码标价，周轻言不记得自己和他是可以过问私事的关系。 “随口问问嘛。姑娘你可真厉害都能开铺子了。我这里自然是有人的，你且跟我来，我认识的一个旧友便是卖奴仆婢女的。” 周轻言跟着他走到了另一家院子外。 一个陌生的牙子出来交谈了一会儿又瞅了周轻言几眼，然后丢下一句等着，进屋后很快从后院带出来十几个人。 周轻言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群怯弱的小丫头们，只身穿着单薄的破棉袄，站在风里瑟瑟发抖。 每人面黄肌瘦的脸上都是惶恐不安，却又带了点期望，时不时瞥着周轻言。 那人牙子手上拿着一根鞭子，在空中甩得呼呼作响，周轻言听着声音都能想象得到甩在人身上该有多痛。 “这位周姑娘要挑两个人，都机灵着点，若是被选中了还有个容身之处，若是没选中那都是你们的命。” 周轻言脸色渐渐有些难看，她深吸口气强压着心里的不舒服，打断了人牙子的话：“我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只是开了家铺子卖吃食，需要两个帮忙的，每月都有月银可拿，包吃住，需要和我签死契。” “你们愿意的可以站出来。” 立即有六七人站出来。 周轻言走上前快速的检查了一下，指甲不干净的不要，说话不清楚的不要，不识字儿的不要，没做过菜的不要。 排除掉这些，还剩下最后两个女子。 周轻言找人牙子打听了一下两人的身世，都是穷苦人家孩子多把她们卖了的家人。 “都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子，姑娘若是要刚好这两个都拿去。” 周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两人，摇摇头：“我只要一个，一个多少银子？” 本以为她们都会被选中的两人脸色立刻变了。 人牙子皱眉：“不是要找两人？为何不一起要？” 周轻言没解释：“我要左边那个，多少银子？” 人牙子比划了一下，“一口价，八两！若是你要两人，给你算十五两。” 周轻言又回头看了眼，右边那个姑娘期待的看着她。 周轻言面无表情的拒绝：“就要左边那个。” 花了钱买了人，又在人牙子的带领下去官府印了章，签了类似于备案之类的合同，死契成，这个叫春雨的小姑娘正式成为周轻言的人。 准确来说是她的下人。 哪怕很介意下人这种身份和称呼，可周轻言在不了解对方的前提下，还真不敢随便带个陌生人回酒楼做事。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签死契。 所谓的死契就是永远不能再赎回的契约，若是她这个做“主子”的没答应替春雨消了奴籍，无论春雨跑到哪里都会被官府抓捕回来的。 更何况现在春雨的户籍冠在了她头上，算是真真切切她的人。 小姑娘才十二三岁左右，长得瘦瘦巴巴但是高，周轻言路上随口问了她几句，又交代了她味全坊的情况，带回店里开始紧急培训了。 石榴收拾了一下三间屋子，把被褥什么的都备齐了，总算等到周轻言回来了，与此同时看到了她身后的春雨。 来宝和五丫窜出来一左一右拉着周轻言，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姐，这个姐姐是谁呀？” 周轻言介绍了一下，只说是找来店里帮忙的，然后带着人直奔后院灶房。 ------------ 第一卷 第103章 开张大吉 铺子比春雨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来了之后忐忑担心了一路的心情放下了大半。因为和她想的不同，这家铺子里只有周轻言这个女主子和另外一个女子，除此之外就是两个几岁的小孩。 石榴打量了春雨几眼，笑着开口说道：“别担心，姑娘是极好的人，我们铺子也真的需要人帮忙点菜传菜。” 接下来的大半日，周轻言给人介绍了一遍铺子的各种情况和规矩，又让石榴给她介绍了菜，顺带着考考石榴能记住多少，没想到石榴全都记住了，甚至还能说出一些让周轻言都觉得很惊叹的话。 石榴哭笑不得，“姑娘，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忘了这菜单上的菜我全都吃过，有些菜还不只一次，我很熟悉所以记得住。” 春雨就难了，她头一次见到某些菜名，直到给她解释了用什么做的她才恍然大悟。 周轻言让石榴给她一道道讲清楚，自己仍旧在备明日的菜。 大雪天气，最适合吃热腾腾暖融融的菜和汤，她安排的汤就是清炖羊肉萝卜和莲藕雪梨猪骨汤。 后一种打的是味全坊招牌，毕竟只有她家有。 主菜也就是大菜有梅菜扣肉，红烧狮子头，水煮鱼，粉蒸肉…… 列举了十几种大菜，有些是本就卖得好的名菜，有些是她在李府做过的，也有几道她带来的全然新奇的菜。 前菜是卤牛肉，宋嫂鱼羹，甜点有烤奶酪和红糖糍粑。 酒水就只有烈酒，这个朝代特有的“留白酒”，周轻言初闻这个名字只觉得很有趣，再一听闻这个酒名的由来只觉得格外贴合。 据说是前朝几代有人酿出了一道烈酒，每每喝到酩酊大醉头脑都会一片空白，昏睡之前似乎出现了大雪之日，苍茫大地间辽阔留白的那一幕景色。 此所谓“留白”。 但也有人传闻“留白”酒是因以前卖六百文一坛，以此得名。 民间众说纷纭，不得其法。 当日起，春雨跟着住进了后院。 当晚上睡在温暖柔和的床榻上，她兴奋又感激得落了泪。 这样的日子是她之前从不敢想的。 …… 一大早，后厨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好在现在是冬日，肉和菜都不容易坏，否则周轻言昨日备的菜恐怕都坏了。 拿出需要的食材，她和石榴互相配合默契，看得春雨眼底满是羡慕。 “春雨，让你记得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念了好多遍，全都记住了！” 小丫头声音里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和紧张，周轻言笑了笑，不由得宽慰：“没记住也没事儿，能记多少就记多少。等我做给你吃了你就知道了。今日你就跟着石榴，动作麻利点，多听多看多记。” “好的，我会的姑娘！” 巳时末，客人还未登门，倒是有其他人来了。 周轻言耳朵微动：“前面在吵什么？五丫来宝你们去瞧瞧，不准走远了啊。” 等五丫和来宝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恭喜周老板酒楼开张了，在下特意来给你撑场子。” 许多日未见的沈听羽一身紫貂大氅，玉冠高束，衬得人眉清目秀，俊逸非凡。 “少东家！”周轻言看到来人眼前一亮，“你怎么来了？” “来恭喜你啊，顺带着瞧瞧‘敌情’好回去做准备。”沈听羽调侃道：“吃了周老板的菜，恐怕日后没人再来我香满楼了。唉，技不如人啊。” “少东家真会开玩笑。”周轻言给面子的带着人往前堂去：“我开的这家小铺子怎么和香满楼比？更何况香满楼也有好几道招牌菜，别家做不出那个味道。” 沈听羽点点头，和她互吹彩虹屁：“还是要多亏了周老板给的独家配方，多谢多谢。” “今日少东家能来就是我味全坊的荣幸了，快请坐。” 两人大半年来因着李巍的关系也不是不熟，只是都是聪明人，今日他登门来祝贺实在是给周轻言面子，于是极有默契的互相客气了起来。 等沈听羽落座后，周轻言没想到还能有别的人来。 以前在千味楼的的郑哥和李哥带着家人来了，还给周轻言送了一篓子干货。 甚至还有李府的那些下人，结伴而来撑场面。 周轻言又是感动又是高兴，趁着客人还没来，给他们每人上了一份宋嫂鱼羹和红糖糍粑暖身子，“大家尽管吃，你们算是亲友价，所有菜包在我身上，想吃什么点什么不用和我客气！” 等她再回后院的时候，拿着传单的客人陆陆续续登门了。 先是两三人，后来一群群人一起蜂拥而至。 酉时刚过一刻，发出去的三十多张传单收了二十三张回来。 春雨拿着菜单跑到后院，“姑娘，石榴姐让我给你说一声，客人到了很多，传单收回二十三张，桌子坐了大半，这是他们点的菜，您可以做菜了。” “好，马上来！” 周轻言接过来一看，大菜点得最多的是粉蒸肉，其次是梅菜扣肉，除此之外烤奶酪也有八份，雪梨猪骨汤点的人反而比羊肉汤多。 周轻言按照份数最多的开始做，尽量照顾到每桌人都不用久等就能吃上。 “来宝，去叫春雨上菜。” “得嘞，马上就去！”来宝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颠颠往前院跑去。 周轻言抹了把汗，“五丫累了吗？歇一会儿烤烤火，姐姐不需要你洗菜，等会儿姐姐自己来。” “不要姐！你太累了。” 周轻言轻吐口浊气，“真是个好孩子。姐姐最喜欢我们五丫了。” 五丫不好意思的笑笑，下一刻春雨跑了进来，“姑娘，我来端菜。石榴姐忙不过来，说又有好几桌人要加菜，还有人正在门口等着，可是没座位了，咋办啊？” 周轻言眉头微皱，倒是忘了翻台这回事儿。 主要还是铺子小了，最多只能摆九桌，如果是香满楼那样大的酒楼，前堂就有二十多张桌子，还有个二楼雅间…… 周轻言问道：“来的人多吗？你们先去问他们是否可以等，食材还可以做十几人的，若是超过这么多人就不要接客了，一定要认真解释原因，不要让客人心生不满抱怨。” “好，好。我这就去！” ------------ 第一卷 第104章 进账 周轻言在后院炒菜炒得汗流浃背，前堂来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热火朝天的聚在一起议论着这家新店。 石榴忙得晕头转向，刚把这桌客人的菜点好，那桌又在催促怎么还不上菜，外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来人。 春雨从后院跑了出来，顾不得脸上的汗，急忙把周轻言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眼见他们两人忙不过来了，郑哥和李哥商量了一番，郑哥去后厨帮忙上菜传菜，李哥在前堂帮忙点菜招呼客人。 周轻言加快了做菜的速度，很快一盘盘菜被端上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郑哥说道：“真是麻烦你和李哥了，今日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的人手不太够……” 话说到这儿，郑哥突然心神一跳，试探着问：“周姑娘，你这酒楼还招人吗？” 周轻言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几分为难的说道：“虽然我店铺确实缺人手，也想招个人帮忙，但我这刚开张，手头紧，也不一定能付得起月钱……” 周轻言看着陡然失落的郑哥，心思微动，“郑哥呢？你和李哥开的铺子怎么样了？” 说实话她都没想到今日郑哥和李哥会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自己的消息。 “我们支的那个摊子没什么人去吃，前几个月就开不下去了，我和小李只能拆伙。” 郑哥说到此事愁眉不展的，显然正在为生计担忧。 周轻言抿了抿唇，“郑哥，你和李哥若是愿意，可以到我店里做工，给你们每日两百文，做到年前如何？” 郑哥一愣，继而狂喜：“真的吗？周姑娘你要我们来做工？当然可以！年前有笔收入我们家也能多买两斤肉了。” 周轻言点点头：“你要是愿意明日就来。等会儿问问李哥，他若是愿意也来。” “好好好，我等会儿就找他说清楚！周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周轻言嘴角勾了勾，“郑哥你也挺好。之前在千味楼帮了我不少。” “都是该做的，都是该做的。” 两人交谈了几句，周轻言把菜单上的菜全部做完，总算能歇一会儿了。 春雨带着来宝和五丫回来，三张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笑，来宝从兜里掏出一枚铜板递给周轻言：“姐快看！我赚到钱了！” “咦？我们来宝这么厉害啊！都能赚到钱了！怎么赚到的？” “我去给人收拾碗筷，一个姐姐给我的！” 周轻言摸摸他的脑袋：“来宝真聪明，知道帮姐姐忙呢。还有五丫，辛苦你们两个小家伙了。为了犒劳大家今晚姐请你们吃新菜！” 等送走了最后一波人已到戌时，周轻言忙得腰酸背痛，在李府这大半年她只需要给李巍和身边几人做菜，一直很松快，陡然加大了无数倍的工作量，这酸爽滋味简直难以言喻。 她把剩下的食材快速做了几道菜，和石榴春雨还有两个崽崽吃了，打算去前堂清扫整理，却看到郑哥和李哥在帮忙打扫。 周轻言这一刻感动得眼眶都热了。 鬼知道一个人做了那么多菜到底有多累！ 比之前在香满楼做厨子都还要累得多。 “李哥，郑哥把做工的事儿给你说了吧？你能来吗？若是你们都可以来的话，明日巳时到这儿就好了。这几日肯定人很多，我给你们每日三百文。” 两人感动的连连道谢，都打扫的大差不离后便回了家。 剩下他们一家子继续收拾最后一点狼藉，好在几人都是手脚干净利落的人，很快收拾好了。 周轻言晚上瘫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胳膊腿哪哪儿都痛。 她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结果第二日起床的结果就是胳膊酸疼无力，两条腿和腰也隐隐发酸。 周轻言：“……” 多了郑哥和李哥帮忙，春雨到后厨来帮她备菜，石榴去了前堂收钱招待客人，而郑哥和李哥一人来了后厨备菜传菜，一人在前堂点菜。 趁着时辰还早，周轻言吃过早膳后和石榴在屋子里对了对账，账本记得很清晰明了，每笔款项都有明确的记录。 一盏茶的功夫，昨日的账很快就出来了。 看着算盘上的数字，石榴倒抽了口气，不可思议的看向周轻言，“姑娘……” 周轻言笑着问她：“我们没算错，那就是这个了。” 昨日来了好几波人，最多的是收了他们味全坊的传单来吃菜的，少部分是听说了有折扣而来的，还有一些人是凑热闹被吸引来的。 光是昨日中午和晚上两顿，除去成本味全坊就净赚了十七两银子。 “这、这么多……我就记得昨日我记菜名记得脑子都要晕了，还有结账时候闹哄哄的吵得我头疼，一直在收银子找碎银，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周轻言肯定道：“这还不算多。若是我们能做到香满楼那样，日进斗金不是问题。” 石榴忍住了心里的震惊，仔细一想竟然觉得周轻言说的挺对，有朝一日他们肯定能做到。 “不过这些银子还需要除去今日买菜的钱。等会儿我们去买菜，买了回来再把这笔钱记下来，看看能净赚多少。” 一个时辰后，周轻言和石榴背着满满当当的菜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于大姐。 “于大姐，日后你有什么菜都可以送到我这里来，当然你要送到香满楼的我也不抢，若是有新鲜的东西……” 于大姐明白的点点头，给了周轻言一个“我懂”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这次于大姐背来卖的是红薯和冬笋，都是三文一斤，一共有二十斤左右。 周轻言给了她一百文，于大姐连连拒绝，被周轻言劝住：“就当是提前给了定金了，于大姐你日后的东西给我送来，再从这笔剩下的钱里扣行不行？我们都这么熟了，我信你的人品。” 于大姐争不过周轻言，只能答应，“那我过几日再给你送些东西来，也不知道我家孩子爹这次进山能拿回些啥好玩意儿。” “不急不急，看你们方便再送，都快要过年了，性命安全最重要。” ------------ 第一卷 第105章 互通书信 开店五日后，周轻言收到了一封信。 是千山突然出现在面前递给她的。 此时她正在屋子里算账，门被敲响了。 千山直接递给她一封信，言简意赅地说道：“公子给您的。” 说完不等周轻言回答直接消失。 周轻言无言片刻，关上门回榻上看信了。 李巍这封信中依旧问她以及身边人过得怎样，最近好不好。问候完紧接着把他这半个月回京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字体潇洒自如，锋利中又带着几分柔和。 “今日京城大雪，整日困于府中寸步难行。身子已大好，吃过药膳总觉得不如你做的菜好。府中的菜难以下咽，明明阿福跟着学了这么长时日，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和你的手艺相差甚远，家中长辈却觉得滋味极好，想来是我的嘴被你养刁了。” 周轻言看到这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笑。 “不知你搬到了何处？搬之前可否去给我屋子打扫过？近日槐安县是否下雪？多穿衣，多保重。盼回复。” 周轻言在灯火下看着“盼回复”三个字出神。 她要回复吗？ 李巍问她是否打扫主屋实则是在问她是否看到了那封信。 这段时日她并没想到给他回信，谁知第二封信主动来了。 周轻言根本没怎么过多的纠结，当即就决定给他回信。 现在太晚了，还是明早吧。 然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周轻言都没能睡着，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儿，于是在熄灯半个时辰后她又爬了起来，坐在桌边开始写回信。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全部被她写了下来。 酒楼的选址，名字，还有宣传，她唠唠叨叨的写了一张纸，又把春雨，郑哥和李哥还有开业时候沈听羽和李府众人来贺的事情也写了一张纸。 最后写自己有多忙有多累，开张后第二日早晨起来浑身都疼。不过也很开心，因为赚了十几两银子。也问李巍京城是何种模样。 周轻言看着厚厚的四五张纸，嘴角抽了抽，一不小心就写多了。 能寄出去吗？ 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儿堆挤在一起，周轻言自己越看越难受。 她现在是识字儿了，但是写不好，比起五丫小小年纪就有一番风骨的字体，她的字儿更像是小朋友涂鸦。 甚至连来宝的字儿都不如。 算了，不管了，她又不是不认字儿。再说前世含辛茹苦的学了十几年，到了这儿做个生意能识字儿就不错了。 周轻言很快心态放平，把信叠好，又发现自己没有信封。 更不知道这种信是怎么封起来的。 她拆信的时候都是直接撕开信封边缘的。 写完信后，她心里放下了这件事儿，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千山又在周轻言猝不及防之下突然出现。 全身蒙着灰面，周轻言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神秘至极。 听他说给公子寄信周轻言就知道了，这小子昨晚怕是知道她大晚上爬起来写信。 “公子安排你保护我，就是让你晚上偷窥来保护的？” 千山面罩下的脸大变：“姑娘莫开玩笑！属下绝没偷窥！” “开个玩笑嘛。”周轻言耸耸肩，她虽说不拒绝有人保护自己安危，但是却厌烦有人随时随地都在暗中看着自己。 “那你是如何得知我写了回信的？” 千山脑子懵了一瞬，“姑娘没给公子回信？” 周轻言仔细瞥他一眼，霎时被气笑了。 敢情这小子不知道自己写没写信，就只是凭直觉确定她写了回信？ “拿去吧你。尽快给我送到京城去！” 千山松了口气，“是！” 话音一落，身形一闪，再一次凭空消失在了周轻言眼前。 周轻言嫉妒的撇撇嘴，这么好的轻功要是她也有就好了。 开张第七日，味全坊的生意渐渐稳定下来。每日的入账维持在七到十两银子之间。 除了第一日赚得多了些，第二三天营业也不错，渐渐的大家尝过味道，有的人不来，有的人则是成为了回头客。 还有十几日过年，槐安县越临近春节越显得热闹起来。 酒楼里的菜式很多都是其他酒楼没有的，并且味道很新奇绝味，就连其他酒楼有的菜，味全坊大厨做出来的风味也有着很大的差异，就是要比其他酒楼好吃的多。 周轻言定的菜价每个都要比其他酒楼贵上五文钱，美其名曰独一无二的风味。 能进酒楼吃菜的人也都不是穷苦人，不就是贵个几文钱，随随便便都能付得起。 “姐，你说咋我们酒楼的菜比其他酒楼还要贵，大家都能接受啊？我还以为肯定会有人闹呢。” 周轻言心头失笑，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统一调度的市场价，她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因为我们做的好吃，环境也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我们态度好啊。你瞧瞧又是免费尝新菜，又是打折的，谁不想来试试？” “慢慢学着吧，日后让你惊讶的事儿还多着呢。” 周轻言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她一定会把味全坊的名声从槐安县慢慢打出去，直至全国闻名，甚至各国闻名。 此刻几人聚在灶房烤火。 今日的雪下得极大，早晨周轻言一推开院子门就差点滑了一跤，想来外头的街道也是结冰了，这种天气可不敢出去乱走，若是回不来就糟了。 于是她让人去外面挂了块牌子，上面就写着今日歇业的通知。 灶火堆里的柴哔啵的响着，周轻言用铁钳扒拉了一下火堆，从里面掏出来七八个圆滚滚的大胖红薯。 “小心烫啊……” 烤红薯晾凉了一些，剥开流着蜜的皮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肉，香甜软糯的红薯口感绵密细腻，一口下去格外满足。 她买的十斤红薯堆在墙角都忘了吃，还是今日早晨来宝说想喝红薯粥，周轻言这才想起来的。 “今日午膳我就用红薯来做饼子吃了，好不好？” “好！我要吃！” ------------ 第一卷 第106章 说亲 周轻言挑了十来个红薯，大概有个五斤左右，在笼屉里蒸熟后压成细泥，又加入适量的蜂蜜和糯米粉揉成面团。 然后取一小块捏成小方块，对着一旁观看她操作的来宝和五丫说道：“捏着这样就好了，你们要不要来试试？” 来宝和五丫兴致勃勃的洗了手，然后在周轻言的指挥下开始把一大盆面团全部捏成了一口能吃掉的小方块。 周轻言坐在灶台前烤火，烤的昏昏欲睡。 石榴和春雨也在帮忙捏面团，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看着这美好的一幕，周轻言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另外一道人影。 他……此时此刻在京城又在干什么呢？ 李巍从榻上起来，脸色苍白，被阿福扶着喂了一碗药，听他语气着急关切的说道：“公子，您这病拖了有半月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还是让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无碍。我就是没休息好得了风寒，再歇息几日就好了。” 李巍打发走阿福后重新躺坐在床榻上，从枕头下摸出一封有些泛黄翘边的信来来回回的看。 他收到她的信了。 距离写这封信已过了十日，这段时日大雪封路，她的信隔了这么久才寄来，而自己让人寄出去的信恐怕被堵在了半路上，她会不会等急了？ 李巍修长指节摩挲着纸的边缘，心情急切，恨不得长上翅膀亲自过去看看。 院子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紧接着有脚步朝着他房间而来，李巍顿了顿，把信纸重新塞到枕头下，又躺着回去。 没过一会儿阿福带一位贵妇人进来了。 “我的儿，你怎的又严重了？可是瞧过太医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来我府上……” 妇人一眼看见了榻上病怏怏的儿子，本以为这几日他忙着自己的事儿没来前院，也没和家中人一起用膳，谁知道竟是病了。 “若今日不是我觉得好几日未见到你了，你还打算瞒着母亲多久？！”妇人又是关心又是急切，“阿福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去宫里，就传我的意思，请太医来府中替我儿治病！” “是！小的这就去！” 阿福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拒绝。他劝说了公子无数遍都没用，早知道就该一早就把夫人拉来。这病不知如何好得了。 “我的儿，好好歇息。母亲这几日总是担心你受苦受累，你那酒楼就全都丢给沈家那小子去做吧，你就别操心了。” 李巍低眉敛目，长翘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情绪，他笑着点点头：“听母亲的。” “这就对了。”妇人笑了两声，拍拍他的胳膊：“儿啊，马上过年了，母亲本想着趁机叫些姑娘来府中让你相看相看，谁知你竟是病了。唉，你这幅样子也不好出去过给了其他人，罢了罢了，年后再谈罢。你且好好歇着，年后跟着娘多去看几个姑娘，等日子暖和起来先定个婚，再谈婚期，我们府中多久没有大喜事儿了，你也及冠了，是时候说亲了。” 李巍眉头一皱，竟然有瞬间的忍不住自己的反感情绪。 “怎么了？” 妇人惊讶：“你不想说亲？” 李巍被子里的手紧紧握了握，面色恢复了平静，“母亲，这事儿你和父亲商量过没有？您该先去问问他。” 妇人一拍脑子，“你倒是提醒我了，是得先和你父亲商量商量。” 李巍挤出一个笑。 太医来给他看了病开了药，待母亲离开之后，李巍脸上的笑一点点敛了下去，最后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旁边的阿福本来还想开口，可看到他这幅表情瞬间噤声。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得很清楚，每当公子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代表他心情很不爽快，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了。 阿福不敢看，不敢问，默默拿着药包离开了主屋。 房间渐渐安静下来，李巍慢慢躺了下去盯着顶上出神，眼神没有焦点。 他母亲热衷于给他说亲，及冠不过一年，就恨不得让他立刻娶妻生子了。 父亲虽说没有多赞同，可也默认她的做法。 可他不愿。他怎么可能随意和一陌生女子成亲，辜负这一生？ 李巍心思浮动了几日，又给他悄无声息的收敛了回去。 他得做些什么。 李巍不自觉的再次把那封信拿出来读了一遍，眉眼渐渐柔和起来。 …… 周轻言做的脆皮红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喜欢。 外层干干脆脆，里层软糯香甜，糯唧唧的口感让人一吃就爱。 “这个好好吃！”春雨再次被周轻言的手艺惊艳到了，她自从来到味全坊，吃过不少周轻言做的菜，这才明白她为何有本事开家酒楼自己做厨子。 “姑娘，这个可以卖嘛？我们其实可以卖给客人。” 春雨兴高采烈的提议：“冬日能吃上一口暖呼呼糯唧唧的红薯饼肯定很多人都愿意买！” 周轻言还没开口，石榴就否认了，“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这么好吃，肯有很多人要买！” “不是这个原因。你没看到刚才姑娘烤这个脆皮红薯的时候有多麻烦？还要先烧柴，把灰烬清空，把饼放进去，保证柴火不会直接烤到饼上，又得有热度。我们这个灶洞你觉得适合烤饼嘛？” 烤出来也不过一盘，五斤的红薯消耗其实不算大，就是麻烦。 “这有什么难的！”春雨惊了，“重新搭个小的烤饼灶台不就行了。简单的很，我以前也搭过，烤出来的饼子和外头街上卖得没什么两样。” 周轻言眼睛一亮，“你能搭一个烤炉？” “烤炉？对，可不就是烤炉，还能烤包子饺子呢，可好吃了，外皮脆脆的，和这个红薯饼有些像。” 周轻言点点头：“搭！需要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买！” 有了帮忙搭烤炉的人，周轻言总算不用担心某些菜需要用到烤箱她该怎么办。 当初看了那么多视频，等真正轮到自己动手的时候，周轻言发现根本不是嘴皮子上下一动就能做出来的。 专业的工具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去做。 “搭这个需要几日？” “三五日就可以了。需要一些黄泥，平整的石头。姑娘你需要多大的？我搭大一点？” “好，大一点好。就在这里搭吧，我把角落的木柴收拾出来。” ------------ 第一卷 第107章 来闹事儿的 “你听说没，味全坊今日又推出新的菜品了，说是什么只要去吃菜就能送一盘新菜。” “听说了，等会儿去吃吗？” “去啊，好几日没吃了，那个滋味确实不错。” “我觉得比旁的酒楼好吃多了，还有许多香满楼没有的。” “走！先去占个位置，否则又要排队吃第二轮了。” “……” 周轻言的味全坊不但提供了消费就赠送一盘菜的服务，也让人传出消息，若是要吃菜可以提前来店里登记。 所谓的登记就是预约。 石榴正按照周轻言的吩咐在给面前一堆询问的人解释：“比如这位公子，你想明日午时来吃菜，可以在我们味全坊提前登记，我会把公子的姓氏，和时辰记下来，到时候公子来了无论人多人少都不用排队，我们会给您预留位置。” “还可以这样！那我明日要来！” 春雨在一旁补充：“想要预约的客人很多但是位置只有那么一些。所以有一点还望大家体谅，那就是我们店内只能预约未来三日的位置和菜式，预约的客人也需要提前交订金，二两银子。若是预约当日没来，这笔银子我们味全坊是不会退的，但是若是按时来吃菜了，这订金会退给你们，或是算在点的菜里。” 这个法子还是周轻言觉得这些日子人太多了，她一个人有点难以承受，所以想出的预约制。 “并且我们味全坊从明日开始，每日午、晚都只招待五十桌客人。马上过节了，大家大吉大利，若是有意愿的可以来登记了。” 有人不解：“那若是不登记，直接来吃呢？还有没有位置？” “那就要看当日的情况了。若是有空位自然可以来。若是没有，那只能抱歉了。还有预约的客人不用担心我们味全坊会昧了这笔银子啊，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做下去呢，诚信经营。大家都多一点信任啊。”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迟疑的人立刻在柜台前排起了长龙。 周轻言把菜全部备好，趁机走到前堂来看了眼，看到这队伍，满足的笑了笑。 这不就跟以前的网红美食店差不多嘛。 就是这样，人越多越好，她的生意才能红火嘛。 “姑娘，明日后日的五十桌全都订好了！” 石榴拿着满满当当的银子到后院，“这是他们的订金。” 周轻言失笑：“你拿到后院来干嘛。不用给我汇报，我信你们，再说你也是入股了的股东，一些小事直接决定就好了。” 石榴感动的看着周轻言，“多谢姑娘，若不是你我现在绝对不会这么轻松自在，还能有银子拿。” “那你可得多费心点，这酒楼是我们一起开的，越火越能赚钱。到时候我们拿着大把银子，什么都不用愁……” 然而不等周轻言高兴几天，有其他意外事情先一步发生。 …… “小姑娘几岁呢？这么年轻就在酒楼做工？瞧这细皮嫩肉的，不如跟着爷回去爷日日带你来吃菜啊。” 春雨被人猝不及防的摸了下手，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来，却没人吭声。 石榴听到动静急忙过来：“怎么了？” 那人高马大的男子又开始说话了。 “哟，又是个美人儿。怎的你们姐妹都在这儿做着活儿呢？长得这般水灵，你们酒楼老板舍得让你们出来招客？” 同桌的另外两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猥琐的附和：“是啊，都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来酒楼当小二呢。跟着我们回去，定让你们每日都能来这酒楼吃菜。” 石榴眼皮一跳，有些稀奇的看了眼这三人。 还真被姑娘说准了，有人来闹事儿？ 把春雨拉到身后，她笑着说道：“三位公子是来吃菜的还是来闹事儿的？若是吃菜我们自然欢迎，若是闹事儿，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朝着春雨使了个眼色，春雨急忙往后院跑去。 等到周轻言丢下手中锅铲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石榴被人搂抱在怀里，姿态狎昵，她的火噌的一下冒出来了，猛地冲过去，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把石榴拉了出来。 那混蛋头子瞧见又冒出来一个貌美的女子，想动手动脚，一时没防备被周轻言一脚踹翻，砸得桌椅倾斜歪倒。 另外两人被吓了一跳，打算来帮忙，同样被周轻言踹翻。 一时间整个前堂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呸！”三男子互相搀扶着起来，看向周轻言的眼神有着忌惮和不敢置信，为首的壮汉吐出口血水，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什么路子？” 这女的简直不像是女的，一脚猛踹翻他，力气得多大？ “滚！再敢来闹事儿，姑奶奶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味全坊有我罩着，谁能打过我再来挑衅。” 三人不清楚周轻言的底细，一时不敢再动手，骂骂咧咧丢下几句狠话，狼狈的逃离了。 至此周轻言的大名从味全坊传开。 “那味全坊的老板竟然是个女子。那日我就在那儿吃菜，有三个男的找茬儿，被味全坊周老板直接一脚踹翻了！” “真的假的？哪位女子这么厉害？” “走，今晚就去瞧瞧去，我还听说是个美人儿。” “不只是美人儿，那味全坊的菜都是她做的，不知道吧你们？其他酒楼没有的菜全都是周老板做出来的。你们说她一个女子咋会这么多……” “几位大哥，你们说那个周老板，叫什么名儿啊？” 蓦地插进来一道声音打断了街边交谈的几人，“我咋听人说她一个女子开店，长得挺美，还有两个弟妹？” 谈话之人觑他一眼，发现是个乡下汉子，有些洋洋得意的说起这事儿：“周老板叫啥名不知道，不过她好像是有两个弟弟妹妹？叫什么来宝？咋了，你还认识周老板不成？” 男子倒抽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个“周老板”叫什么名讳，可来宝这个名儿他知道啊。 那不就是周二丫和她弟弟妹妹？ ------------ 第一卷 第108章 周家人来了 “周老太，哎哟喂你家二丫可不得了，在县城里开大酒楼了，赚了好多银子了。你们当初把人赶出去，没想到这一茬儿吧？依我看，老太太你们当初就不该把人赶出去……” 周老太在院子的鸡笼边扫着鸡屎，闻言呸了两声，“你打哪儿听说的消息？那个死丫头能开酒楼？！” 这声儿问到最后都快要破音了，一整个不敢相信的模样。 “嘿我哪儿能骗你？我家孩子爹跑去城里卖鸡蛋，可不就听说了。周丫头可不得了，听说卖的菜好吃嘞，价钱都比其他酒楼贵几文钱……” 这下不只周老太不敢置信了，周家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的跑出来挺热闹。 等到传达消息的人走后，周家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都想去城里看看周二丫的造化，可偏偏那个时候和她断得彻底。 “奶，要不我说还是就您老人家去。再怎么说那死丫头都是我们周家人，她肯定不敢不认你。要是她不认你，你就跑去她酒楼门口闹，她总不可能不管。” 周大丫眼珠一转出了个主意，然后得到了周家所有人的认可。 于是周轻言第二日申时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酒楼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经窜到了柜台前东找西翻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 “你个死丫头，本事长了能耐大了，竟然还敢背着我开店？银子呢？银子在哪里，赶快给我！” 待周轻言看清楚那人是周老太后顿时被气笑了。 “我说是谁这么不懂规矩闯进来了，原来是我那想要逼死我和弟弟妹妹的奶奶啊。” 周轻言声音一扬，不只周老太和店里的其他人听见了，外头排队正准备进来吃菜的客人也都听到了，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死丫头片子，说谁逼死你们？你那短命爹娘死的早，若不是我老婆子把你们姐弟三拉扯到现在还能有你们的活路？”周老太大言不惭的反骂回来，“还想分家，分家就是让你吃独食的？瞧你长得白白胖胖，你知道家里你弟弟都饿瘦了嘛？赶紧的？把银子拿出来。” 晚了周老太一步进来的周大郎和周二郎恰好听到这话，立刻对视了一眼齐齐把主意打到了周轻言的银子上，“二丫，你奶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独身女子带着弟妹怎么活？还是和我们回去吧。” “是啊二丫，你离家这段时日我们都很担心你，还有来宝和五丫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周轻言此时此刻只想冷笑一声，把他们都赶出去。 “奶，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早就带着来宝、五丫和你们周家分家了。你们都说了我一个独身女子带着弟弟妹妹不容易，你们欺负到我头上脸皮是真厚。” “二丫，你怎么说话的？！我们这也是关心你！” 周轻言瞪着他们，“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听说了我开店的事儿，但这是用我自己的钱开的店，和你们周家人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们若是想要打我铺子的主意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就算是把铺子卖了也不会给你们。” “死丫头你敢！”周老太怒气冲冲扑过来，周轻言早有防备，正打算一脚踢出去，石榴冲了出来挡住了周老太。 周轻言瞳孔微缩，把人拉到一边呵斥道：“你跑过来干什么？回去，帮我看着来宝和五丫，别让他们出来。” 说完又对着外面议论纷纷的客人说道：“今日有点私事要处理，恐怕不能招待各位了。这样，今日未能吃菜的客人三日后我再重新招待大家，我来请客就当赔礼了，还望大家行个方便。” 一听说今日的菜虽然今日吃不到，可是三日后可以不付银子吃到，本来还心有不满的人立刻体谅的劝说了两句，还隐隐指责周老太三人不要脸。 周大郎和周二郎脸皮隐隐发热，周老太却是不管不顾，赖在原地死活要找到周轻言的银子。 “你个赔钱货，我的银子在哪儿？全部拿出来，我要给乖孙儿买肉吃！还有你这铺子，从明日开始让你大伯和二伯接手，哪有一个姑娘开铺子的……” 石榴和春雨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在周轻言的示意下去后院看顾来宝和五丫了，郑哥和李哥站在周轻言身后，一脸敌意的看着周家母子三人。 谁敢抢周姑娘的铺子就是和他们两做对，若真是被周家人抢走了，他们两的工肯定没了。 “奶，给你们几分面子是看在我爹娘的份上，既然你们不要脸，那我也不用顾及什么了。” 周轻言放下狠话：“再不出去我会让人把你们全部打出去。别信我做不到。” 周老太被她吓了一跳，下一刻往地上一坐，撕心裂肺大哭起来：“哎哟喂，你个不孝女简直要气死我了！你要把我打出去？你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这番架势做得实在是太过轻车熟路，一看周老太就没少撒泼打诨，恐怕她平日一遇见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就是这般模样。 周轻言死死咬了下唇，很想让人直接把他们赶出去，可是又想到这件事儿不解决，周老太和周家其他人指不定还要来她酒楼闹几次，顿时心生膈应。 “怎么办姑娘？需要我们把他们赶出去吗？”李哥小声问。 周轻言捏紧拳头，额角使劲跳了跳，脸上满是烦躁厌恶，“这事儿不能这样解决。李哥，麻烦你去报个官。” 李哥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姑娘，那王大人……” 周轻言知道他要说什么，“无碍，快去。” “好，我这就去。” 李哥一走，周老太和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哭得更大声了，外头围观热闹的人还没走，反而越来越多。 “我这苦命的老婆子啊，养了这么多年的丫头片子竟然自己跑了不说，在城里赚了银子开这么大的酒楼也瞒着家里吃独食，你个贱丫头，小小年纪不知道干啥了，有这么多银子，该不会是抢的偷的？还是你去干啥事儿了？！” 郑哥气急败坏：“老太婆，你可不要乱说！姑娘自己做工赚的银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外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 第一卷 第109章 对峙公堂 酒楼外越热闹，周老太闹得也越大，眼底满是算计。 偏偏周轻言这个当事人一脸的镇定宁静，就这样抱胸站在原地看着她闹。 沈听羽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赶来，看到周老太坐在地上大哭大闹，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你家人？” 周轻言面无表情否认：“不是。已经分家断了关系。” “那她还能这样闹？” 周轻言无奈的耸耸肩。 若是不解决，怕是以周老太的脾性还不只是闹这一次，会闹得她的生意都做不下去。 “少东家今日来是？”周轻言看了眼沈听羽。 “这不是听到你味全坊闹起来了过来瞧瞧，毕竟某人离开之前专门拜托过我要照顾好你。” 周轻言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敛去眼底的情绪，嘴角却微不可见的勾了起来。 “二丫，你就这样看着你奶闹？”周大郎忍不住提醒：“这么多人瞧着呢，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话不就行了……” “一家人？”沈听羽大声发出质疑，满脸都是明显的不可置信，“不是说周老板只有弟弟妹妹，被家里人赶出去了？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家人？不会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你是谁？”周二郎警惕的看着沈听羽，“这是我们家的事儿，外人不要插手。” “什么时候就成你们家的事儿了？你看周老板承认你们是一家人不？”沈听羽手中的折扇一展，模样潇洒俊俏，“都把人周老板赶出家门了，现在看到她做生意赚到银子了就来打秋风是吧？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了，还有你们两，脸皮咋这么厚呢。大家评评理，有这样的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可不就是。我头一次看到把人小姑娘赶出家门的，听说还要养两个几岁的弟弟妹妹，真可怜哦。” 有人附和：“这老太还有脸来找人小姑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 外头的声音渐大，把周老太三人气得半死。 “再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周轻言冷眼旁观，“我和你们周家已经分家，在乡下分家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这铺子是我辛辛苦苦开起来的，那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我爹娘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们对我们姐弟三人赶尽杀绝，你说他们晚上会不会去找你们？” 旁边的沈听羽听得嘴角微抽，这话还真是说的别出心裁。 他倒是不怕，做了亏心事儿的人明显会怕。 周老太婆脸皮都抖了抖，“谁、谁逼你们死了，我是你奶！” 周轻言见他们不走，打定了主意要混闹，于是也不再开口，任由他们胡言乱语。 沈听羽带来的几个侍卫把门外看热闹的百姓赶走了，倒是没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很快官差赶来，把所有涉及此案的人全都带到了公堂之上。 王大人听闻消息后急急忙忙赶来，看见台下的沈听羽就要行礼，被他一个眼神阻止了，只能心惊胆战的坐在了高台上，打算见机行事。 “台下所为何事？一一道来。本官定当秉公办理。” 周老太狠狠瞪了眼周轻言，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主在说周轻言忘恩负义，不敬不孝，偷摸一个人跑到县城来酒楼，把家人全部留在乡下。 周轻言差点没一个白眼翻上天。 还没等她开口，沈听羽先笑出声了。 王大人心神一凛，急忙偷偷觑沈听羽的表情。 这位可是不能得罪的主。 只听沈听羽把事实叙述了一遍，一副替周轻言做主的模样。 王大人仔细看了眼周轻言，只觉得这女子也有几分眼熟，最后脑子灵光一闪，可不就是李府那位女厨子？深得李公子信赖的女子？！ “大人，沈公子所言句句属实。民女早和周家老太和周家人分了家断了关系。此事有村里里正见正，文书至今还在……” 王大人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说道：“既如此，那便是周家老太蓄意破坏你酒楼生意，仗着身份闹事？此事既然有人证物证，那便去取来，把人也叫来。若是真如周姑娘所说，本官定要把恶民好好罚上一罚。” 周老太打了个哆嗦，这才开始后怕起来，和周家二郎对视了眼，急忙改口：“大人冤枉啊……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那般大，再说二丫是我老婆子辛辛苦苦拉扯到这么大的，她爹娘死后，三姐弟全都赖我老婆子一人养活。现如今她赚了银子让她养养老婆子又怎么了？” 王大人惊堂木一震，“事实到底如何，等人证物证到来本官在做决断。” 等官差驾着马车去乡下把里正请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酉时已过，沈听羽派人去了外头买了两份吃食，自己一份周轻言一份，香得对面的周老太等人直流口水。 周老太支使两个儿子去买，结果两人都想推脱给对方，借口没带银子谁都不去，硬生生等着周老太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这才争着抢着要去买吃的回来。 周轻言看得叹为观止，沈听羽更是连连摇头。 这周家人可真是……让人无言之极。偏偏又出了个周轻言这般的女子，真是难得没被养歪。 台上的王大人坐立难安，很想和沈听羽搭话，偏偏人家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过来，全然当成不认识，只能控制住自己等着判案。 郑里正来后听说了事情缘由，把当初分家的文书递给了王大人。 此事很快有了结果。 王大人雷厉风行的把王家老太和王家二郎关进了大牢几日，还特意警告了他们不准再出现在周轻言面前，否则后果更严重。 沈听羽也暗地里派人把周家欺负孤儿姐弟三人的事情“宣扬”了出去，惹得无数人唾骂，又感慨周轻言姐弟三的身世可怜，一时间味全坊的生意更好了。 等周老太带着两个儿子灰溜溜的回村，此事已经传开了，周信之前谈的婚事差点因此事告吹，周家其他姑娘的婚事也一拖再拖，甚至差点没人愿意娶。 ------------ 第一卷 第110章 招牌‘味全菜’ 味全坊的生意在接下来半月间进入了鼎盛状态。 临近过年，周轻言早早在店铺外贴上了告示，过年连休五日，正月初六继续营业，于是在年前，不少人跑到她酒楼来买吃食。 自从她推出“打包带走”服务后，哪怕其他酒楼纷纷效仿，生意也没味全坊的好。 “姑娘，又有五份梅菜扣肉，三份糖醋小排……” 春雨的嗓音清脆的传来，周轻言答了声，埋头继续翻炒着大铁锅里的菜。 热气熏腾的灶房哪怕是寒冬腊月也只需穿一件薄衣。 周轻言这半月累得活生生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肉都消减了许多，只是气色看起来格外红润。 “终于要过完了……明日过年，姑娘你可以好好歇息了。” 郑哥给灶台里添了一把火，随口说道：“年后姑娘若是要人，可以再找我和小李。” 周轻言早就有这个念头，闻言立刻把他们两人预定下来，“好啊！我酒楼正好缺人，郑哥和李哥愿意来那就太好了。现在酒楼生意不错，还是按照月银给你们，每月四两银子。不过需要和我签文书，若是答应年后继续来帮我的忙，可行？” “多谢姑娘！我们肯定乐意的！” 四两对他们这种作帮厨或者酒楼小二的人来说已经算极好的待遇了，从未有酒楼能给帮工开这么高的月银，郑哥和李哥打定了主意以后跟着周轻言好好干。 确定了两个人要来，周轻言又想到自己每日辛辛苦苦的烧菜，一个人要负责前堂所有客人的吃食，再这样下去那里受得了，于是心里有了多找几个厨子一起炒菜的念头。 至少要像香满楼那般，找手艺好，或是学得快的厨子。 过年几日，周轻言做了好几个新鲜的大菜，把他们几人吃得满嘴流油，过个年胖了四五斤。 他们几人聚在味全坊的后院里，高高兴兴的吃菜煮酒，时光缓缓，看雪花凝结飘落，一派银妆素裹的模样。 五日一晃而过，周轻言晚间收到了千山递来的信。 她拿着信坐在灯前仔细看。 烛火摇曳，墨香淡淡，俊秀风逸的字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李巍写的这封信是她之前寄去的那封回信，或许是因大雪天气在路上耽搁了，今日才送到她手里。 他在信中描述了自己近些日的生活状况，仍旧是之前那些无聊又空闲的日子，最后话音一拐，竟然问她想不想去京城看看。 “……京城大雪后通常都是一片晴朗，近日天色灿烂明媚，临近过年，京都繁华热闹，轻言，不知你是否愿意来京城看看。我想带你好好逛逛，若是时日空闲，还可多住几日，顺带着和来宝、五丫一同畅玩。” 周轻言看到这里的时候有瞬间的心动，可还是因为现实原因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过年一共歇息五日，按照现在这个朝代的交通，先不说坐马车来回一趟需要多久又会有多麻烦，光是来宝和五丫他们还这么小，从槐安县赶路到京城怕是身子就受不了，山高路远，若是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儿…… 周轻言很想去看看京城的样子，可被种种原因影响最终只能在信上表示，自己迟早有一日会把味全坊开到京城去，让他拭目以待。 几日后李巍收到信，看见信中所述，不由得会心一笑，为周轻言的自信和勇气感动，也为一段时日见不到她的思念所扰，脸上不由自主地掠过轻愁，被他压了下去。 年后，连下了七八日的大雪停了，味全坊开门当日把门口的积雪扫净，挂上开张的牌子，当日午时就迎来好几桌的宾客。 在歇息这几日，她和石榴几人商量过，酒楼的经营某些地方需要完善或者改进，还有菜式的调整也需要仔细商量筹算。 于是在开张当日来吃菜的人就看到了和之前有些微不同的菜单。 “诶，石榴姑娘，这是啥？何谓‘味全菜’？” 不只一人这般问，石榴大声示意众人看过来，然后解释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味全坊的周姑娘做得一手好菜，这‘味全菜’取之我们味全坊之名，是我们东家——周姑娘亲自所做。之前大家吃的那些新菜式也都是周姑娘亲自所研制出来。不过客人太多，我们姑娘一人也忙不过来啊，所以便定下了‘味全菜’由姑娘所炒，此为味全楼招牌菜，其他则由我们味全坊的大厨所炒，味道也不会差。大家可以自选合口味的菜品尝。” 周轻言为了不让自己忙死累死，请了三个有过经验的厨子，亲自教授他们厨艺和某些菜的技巧，此后客人所点的其他菜都由他们负责，而自己只需要负责新菜式的研制。 “周姑娘今日有啥好吃的菜？我要一份！”之前来味全坊吃过的客人立刻抬手示意，表示要点一份。 石榴拿着菜单过去，“今日我们姑娘的新菜是鸡公煲和酸汤鱼。所谓鸡公煲便是……” 不只是石榴在费劲介绍，春雨和李哥也都在前堂到处跑，记得几张纸上满满当当全是菜名。 一桌人大多都是点几样大菜，再点一份招牌菜或者把今日两种招牌菜都点一份，不过点两种招牌菜的人不多，实在是因为招牌菜太贵。 也有人质疑：“这味全菜为何这般贵？我们都还没吃过，万一不好吃——” 菜单上的其他大菜分了荤和素两种，素菜比如炒时蔬之类的比荤菜便宜，十几文便能买一大盘，荤菜如红烧肉，梅菜扣肉之类的则需要一两银子往上，份量足味道好，比其他酒楼更有滋味，深受大众喜爱。 可那味全菜也就是招牌菜，比如今日的鸡公煲一盘需要七两银子，而酸汤鱼则要到了十两。 这么贵的菜虽说大多人都吃得起，可真要花十两银子买盘菜还是很多人舍不得。 “大家很多都来我们味全坊吃过菜，知道我们酒楼的滋味和其他酒楼不同，这些都是我们姑娘自己研制出来的菜，味道顶好，只我们味全坊独一家才有的，别的仿不出来，大家尝过就知道了。” “份量很大，一次适合四五位成年男子同时吃，吃不完可以提供打包服务。也可和好友家人一起来尝尝……” ------------ 第一卷 第111章 价高者得 周轻言开张后做的新菜鸡公煲和酸汤鱼在短短两日时间内传遍了整个槐安县，甚至渐渐传到了外地。 因菜式滋味奇特，鲜香咸口，加上从未有人这样做过，一时间风头无两，只要有点钱的都想来尝尝，越多的人吃过之后口碑越好，传得也越广。 光是凭借两道新菜，周轻言短短三日便赚了近百两银子。 她虽在后厨，可心头也有数，每日做新菜的数量控制在百次左右，李哥还笑着调侃附近的鸡都被他们味全坊买断了。 又是一日结束，周轻言晚上瘫在床上累得胳膊发酸，稍微抬起来就觉得费劲。 明明她打算的是自己只负责新菜，其他菜交给厨子，不会那么累，谁知道新菜这么受欢迎，竟比之前她负责所有菜式时候差不多。 春雨正在帮她抹药，浓郁的药酒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不行了，痛死我了。明日起新菜也限量吧，太多人点，我要累死。” 春雨无奈又心疼，“早就该限量了，姑娘做的菜那么好吃，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吃的，我们还可以涨钱。” 周轻言眉眼微动，心里倒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还为时尚早。 “说起来新菜都已经卖了好几日了，我们自家的人还没吃过，等明日歇息，我把菜做给大家尝尝，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总不能别人都吃过了我们自己不知道味道不是？” 春雨霎时吸溜了一下口水，连连点头：“好好，我早就想尝尝味道了。” 每过六日歇息一日，这是周轻言定下来的作息时间，要放在现代就是单休了。 第二日一早又下了大雪，周轻言做了鸡公煲和酸汤鱼，酸汤鱼用的番茄酱，她之前从于大姐那里买了几十斤，一部分用来做菜了，还有大部分用来熬成了酱放在地窖，如今新菜正好用上，周轻言看了一下存量，大概还能用两三月。 鸡公煲里加了土豆片，藕片，还有一些蔬菜和肉，因着人不算多，全是女子和小孩，周轻言没放太多，加上还有酸汤鱼，午膳他们几人都没吃完。 下午的时候又做了一次双皮奶，春雨第一次吃到简直惊叹到停不下来，提议把这个奶也拿去卖，被周轻言拒绝了。 不只是麻烦，用料也没有，毕竟羊奶不是每日都有那么多的，他们自己都分不到几口更别说拿去卖了。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味全坊的味全菜每日限量的消息传出去后，吃过的人只觉得自己运气好提前尝过了，没吃过的人更是疯狂起来，挤在门口要预约。 石榴拿着账本坐在灶房小矮凳上，“预约新菜的人已经排到半月后了。” 周轻言瞥了眼密密麻麻的记录，有些无奈：“虽然银子赚得多，可我也是真累。等过段时日我多推出几道新菜，总不能就这两道。” 过了半月，味全坊再次推出几款新菜：葱扒羊肉、清蒸石鸡、烤全羊，还有一个萝卜炖羊肉。 因到二月，天气严寒，羊肉畅销，周轻言用羊肉作为主要食材卖各种新菜，又方便又能暖身子，可清炖也可烧烤，口味也丰富，多得是人喜爱。 味全坊每日宾客络绎不绝，来吃食的或是打包的进进出出，生意红火得直把其他酒楼的人看得眼红。 沈听羽来的时候正值晚间人最多的时候。 大堂人满为患，喧哗吵闹中弥漫着浓郁的烧烤味道，刚一走进来就能让人不自觉的流口水。 周轻言知道他来了，出来打了个招呼，又给他切了几盘烤全羊，各种香料的味道直击鼻腔，沈听羽吃得满口留油，心中不得不服，当晚回去后一封信就寄了出去。 过了两月，周轻言推出的新菜没有十道也有七八道，因太过火爆，每日限量都不能满足大家的胃口，甚至开始竞拍得到当日的限量菜。 周轻言私下定的新菜每日只会做二十盘，除了十盘原价先来者得，后十盘菜价高者才能尝到。 哪怕随后菜炒到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一盘，也多得是人买账。 甚至连味全坊的普通菜品在周轻言的指点下也做出了和其他酒楼不同的味道，更鲜美更好吃，凡是在她家吃过的客人下次再吃就不会选择别家店。 一时间味全坊直接抢走了县城里其他酒楼的大半生意，连香满楼也遭受重击，每日入账都少了大半。 李巍收到信和入账记录后笑得无奈又有几分自豪。 他心里早就已经确定了，周轻言若是开酒楼，谁也比不过她。她的确没叫人失望，生意做得如此红火，怕是再过不了多久就真的能开到京城来。 三月底，下了一场大雨，本就阴冷的槐安县越发冷冽透骨，寒风早晚呼呼的刮着，又是一日歇息日，周轻言带着来宝五丫入了私塾读书。 她筛选了城里几家私塾，最后选了一家最好的，离住的地方最近的私塾交了学费，足足二十四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所需的书册和笔墨，她一口气花出去五十两。 若不是这几月赚得多了，这笔银子还真舍不得拿出去。 回到家里后，周轻言再三叮嘱他们好好学，来宝拍着小胸脯保证：“等我学会了就回来教姐姐！我们三姐弟都学，这不是又节约了一笔银子？” 周轻言：“……”谢谢你了，大可不必。 这小子机灵的地方总是奇奇怪怪的。 等到来宝和五丫进了学堂，渐渐熟悉了学堂的课程，周轻言的味全坊也开了五个月了。 草长莺飞的四月，万物复苏，城中河解冻，潺潺流水顺着河道流向城外远方，堤岸两旁野花绿草繁盛，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周轻言歇息的日子把这几月赚的银子拿出来一数，除去石榴的分红，还有春雨李哥他们的月钱，她手头已经有了四百两，零碎的银锭子和铜板加在一起也有个三四两。 看着这么多银子，周轻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这么多钱拿在手中不太安全，她一一收起来打算拿去钱庄换成银票。 还没等她出门，五丫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泪痕，“姐，姐不好了——” ------------ 第一卷 第112章 来宝被拐 周轻言心头狠狠一跳，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忙冲到门口把五丫抱起来，“怎么了？慢慢说，来宝怎么了？” “姐，哇……”一见到周轻言五丫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张开嘴就是哇哇大哭，“姐，姐快去找哥哥，哥哥不见了！来宝不见了，我转个头哥哥就不见了……他被人偷走了！” 周轻言额角直跳，听到动静后跑出来的石榴春雨衣裳都还没系好，“怎么了？” “姐，快去找来宝！夫子让我回来找你，找你……”五丫毕竟还小，经历了这种事情后心神不宁，说的话尽量说清楚了。 周轻言心里很不安，对上同样凝重的石榴两人，脑子飞速运转后说道：“我先去私塾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石榴你去报官，找王大人帮忙找人，报我的名讳，春雨你在家看着五丫，千万别乱走。” 等吩咐完后周轻言急忙跑了出去，径直朝着私塾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偷孩子的人贩子不多，但也有，甚至更恶劣。 被偷走的孩子恐怕穷其一生都不会再回到故地见到家人，一旦失去便是终生难以相见。 周轻言一边在街头快步跑着，一颗心直直地坠了下去。 只希望情况不要那么糟糕。 都怪她大意了，往日接送弟妹到私塾交给夫子就觉得万无一失了，却没再认真一点叮嘱他们。 到了私塾，今日的几个孩子都还聚在一起，夫子也没再教学，看到周轻言来了，着急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给她描述了一遍。 周轻言听完心里的预感更加不好。 “……也就是说来宝歇息的时候来了外面院子，然后上课时还没回来，就再找不到他了？” 夫子点点头，“我已派人去报官。若是真有人把来宝偷走，怕是……” 周轻言闭了闭眼，不愿意接受那种情况，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麻烦夫子若是来宝有了消息尽快来味全坊通知我。五丫这几日我也不放心她再来，希望能在家多歇息几日。” “这是自然。等找到来宝再来吧，我们私塾也会派人去找。” 周轻言确定来宝是从私塾不见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的离开了，朝着味全坊走了一半的路，她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不少，转道去了香满楼。 没办法，她没有人手可以支使，身边唯一的人手还是李巍留下来保护她安危的千山…… 周轻言脚步微顿，突然隔空问道：“千山，你们是否有人知晓来宝的踪迹？” 暗处飘出来一个灰影：“姑娘，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有情况第一时间禀报给您。” 周轻言闻言加快了步伐：“我知道，多谢了。现在就去找少东家帮忙。” 果然沈听羽一听来宝不见了，大惊失色的打听清楚缘由，立刻派人去城中四处搜寻，势必要把人找到。 有了沈听羽的帮忙，二三十人一起搜寻，李府的下人听说了消息也跟着来找人，连搜三日，却一点踪迹都没有。 周轻言心急如焚，就没休息好，随着来宝消失的时间越长，她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沈听羽安慰了不知道多少遍，心里惋惜可怜的同时只能不停的催促手下人去找。 加急的信件传回来，沈听羽看了李巍信中所述，想了半天才提笔回复。 信中让他多派些人手去找，不只是城内，城外还有方圆几百里地的城池都要去找，沈听羽一边按照他的吩咐派人去，一边写回信。 他倒是没想到，李巍竟对周轻言有了几分真心，否则不会如此的忧心她的弟弟安危。 罢了罢了，他一个手底下做事儿的，完成好上头的吩咐好了。更何况他也很欣赏周轻言这个奇女子，不忍见她如此难过，遂多花了几分心思让暗处的人也帮忙去找。 “姐，来宝真的……呜呜呜都怪我，我要是当时跟着他出去就好了。”五丫又是愧疚又是担心自责，趴在桌子号啕大哭，看得周轻言几人心头发酸。 “没事儿没事儿，和你没关系的五丫，是那个带走来宝的人坏，不是你的错。姐尽量找到来宝，他不会有事儿的……” 石榴和春雨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是滋味。 这三日几乎找遍了城里的所有地方，可依旧一无所获。 石榴皱着眉头：“姑娘，你说来宝被带走后会不会已经出了城？沈公子派了人去城外搜查，三日时辰还带着一个小孩肯定走不了多远，我们再等等，来宝肯定没事儿的……” 周轻言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被她的话点醒，城外。 对啊，还有城外。 “五丫，你再和我仔细说说来宝那日做了什么，你看到什么了没？” 等到五丫仔细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周轻言脑子里灵光一闪，若是来宝不是被人贩子偷走的，而是被熟人带走的呢？ 否则当时不只来宝一人在私塾，这么孩子为何只盯上了来宝？除非对方认识来宝，并且早就知道他在那里读书。 周轻言莫名想到了周家。 此事若是和周家脱不了干系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这几日他们到处找人，唯独漏了城外乡下的周家。 “我出城一趟。来宝可能被周家人带走了。” 周轻言突然起身，把其他人吓了一跳，“石榴春雨，你们带着五丫，等会儿若是少东家来了麻烦告知他一声我去乡下周家。” 石榴担心：“真的会在周家吗？需要我陪姑娘去吗？” “不用，我自己去。你们呆在家里不要乱走，我怕再出什么意外。若真是周家带走了来宝，他们肯定不会承认，不过来宝也肯定不会受伤。我先打探一下。” 周轻言跳上马车，“千山！帮我赶一下马车！” 千山立刻现身，赶着就往城外而去。 石榴和春雨叫都来不及叫住她。 五丫更是心头惶恐不安：“姐姐会找到哥哥吗？” 石榴点头，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会的，肯定会的。姑娘肯定会把来宝带回来的。” ------------ 第一卷 第113章 以命威胁 马车驶离城门，沿着蜿蜒的官道一直往前走。 路上积雪一开始还有人清扫，直到驶入乡下小路，被踩得脏兮兮的泥地泥泞不堪，车轱辘飞快滑过溅起星点泥。 周轻言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从嗓子眼里跑出来了。 好不容易停下，她脚步虚浮的跳下马车撑着村口的大树干呕起来。 千山：“……抱歉姑娘，属下一时着急。” 周轻言无力的摆摆手，缓了一会儿带着人往村子里周家方向而去。 快要到正午，经过的村民看到年轻男女穿着打扮皆不俗，一前一后的进了村子，好奇的左顾右盼，也有人认出走在最前面的周轻言，大喊一声：“周二丫！” 周轻言嘴角抽抽，没理会。 “这是周家二丫？变化可真大咧，咋回来了？” “听说她分家后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城里，如今是城里人了。” “我咋听说她开了家酒楼，赚了不少银子？” 周轻言谁也没理会，快步走到周家门口，黄泥建起的土屋熟悉又破败。 “咚咚”敲门声响起，里头传来大喊：“谁啊？这个点找什么找？！我家可没有多的粮食……” 周轻言眉心狠狠一跳，没吭声继续敲，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若是提前让周家人知道了，来宝真在他们这儿恐怕会转移走。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踢踏声，一重一轻的走过来开门，骂骂咧咧的：“敲敲敲，催命啊——你怎么来了？！” 一开门对上周轻言的时候，周大丫尖叫一声，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嗓子都破音了。 “怎么，我不能来？”周轻言冷笑一声，把人推开直接进了院子。 “奶，奶！周二丫回来了！奶！”周大丫拦不住她，惊声尖叫，这个小贱人力气咋这么大！ “吼什么吼？赔钱的丫头片子，再吼老娘把你卖给村头的全傻子……” 周老太一脸凶狠地从屋子里出来，她身后还跟着周老头。 与此同时其他房里的人也都出来了。 周轻言环视了一圈，面无表情的盯着周老太：“来宝呢？他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周老太大骂：“你弟不见了你来找老娘？小贱人你可真会找！” 周轻言皱紧眉头，目光阴冷，“我再问一遍，来宝是不是在你这里？” 被她的眼神吓着的周老太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竟然觉得浑身有点冷。 “我咋知道。不是说分家了不是我周家人，赶紧滚，小贱人养不熟，还敢来我家要人……” 她骂得难听，甚至连原身的爹娘也连带着骂了起来，周轻言这几天强忍的情绪突然就忍不住爆发了。 “老太婆，你是不是忘了，拐带孩子是犯法的。我已经报官了，若是你不交出人，你们一大家子就等着坐大牢吧。” 周轻言目光一一扫过院子里的众人，谁被她看到都忍不住避开了。 “你、你乱说啥！坐什么牢！”周老太想起上次在公堂上的事情，眼底闪过恐惧，可紧接着就又坚定起来。 “周二丫，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唬到老娘！来宝在我这儿又咋样！他是我周家的子孙，流着周家的血！老婆子不可能让他跟着你走！” 周轻言额角青筋直跳，这一刻有了杀人的冲动。 “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老太吊梢眼一转，刻薄的脸上满是贪婪欲望：“你想要来宝可以，给我一千两银子。否则我周家的人你带不走！” “你做梦！”周轻言被气得不行，“我手头还有分家文书，你还想去公堂一次？！” 本以为这话能威胁到周老太，可谁知道周老太婆这次铁了心要银子，竟然以命威胁，“来宝是我周家的孙子，不可能让你带走！周二丫要是敢把我关进大牢，那好啊，我先掐死那个小子，到时候死也死在我周家！” 周轻言瞳孔骤缩，气得脸色铁青，深吸口气都没能压下心里的火，“你再说一遍！老太婆在你杀来宝之前，我一定杀了你们周家所有人给他陪葬！” 周老太恶狠狠的瞪着眼，那眼珠子似乎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那看是你动作快还是我动作快。只要我有事儿，来宝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周家！” 这下不只是周轻言被她威胁到了，就连千山也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还有这般的人。 “姑娘，需要属下动手吗？” 周轻言拳头紧握，死死咬着牙：“好。一千两银子是吧，我给你，但你们必须保证来宝毫发无伤，日后再不来纠缠于我们姐弟三人。否则鱼死网破我也要拉你们所有人下阴曹地府！” “你们最好相信我能做到。” 周轻言脸色阴戾，嗓音里夹杂着寒冰，“明日我会凑齐银子再来，到时候我要见到来宝安然无恙。” 周家人松了口气，想到周轻言答应了给一千两银子，心中满是激动，周三郎急忙点头答应：“好，来宝肯定不会有事儿！” 周轻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坐上马车回程的时候千山驾车慢了许多，周轻言没之前那么想吐了。 “姑娘，真要给他们一千两？” 周轻言轻嗯了一声，哪怕不想给，可周老太像是豁出去了，要钱不要命，若是真的鱼死网破，来宝很大可能会出事儿。 她承受不起来宝出事儿的代价。 千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周轻言回到城里后迎上石榴春雨她们担心的眼神，心里有些发酸，哑着嗓子说道：“来宝在周家。” 石榴刚松了口气，就又听到她说：“周家开口要一千两，若是不给会伤害来宝性命。我可能得卖掉这间铺子了。” 话音一落，空气有几分沉默。 紧接着石榴开口：“没事儿，卖掉就卖掉，依姑娘的手艺卖掉了日后再买不就好了。” 这家铺子在周轻言开了一月赚了钱后直接从东家那里买了下来，当时多添了二百两银子，如今再卖，怕是能增值不少。 “姑娘，银子若是不够，我这儿还有几十两。”石榴掏出自己的荷包递给周轻言。 春雨也跟着掏钱，“我也有！” 周轻言眼眶一热，凑过去抱了抱她们：“谢谢。” ------------ 第一卷 第114章 赎回来宝 因为铺子开了这么久有了名气，周轻言要出售几乎是立刻就被人买了下来，不过因为她提出铺子名字不能用“味全坊”被买家压价严重，最后对方出价五百六十两成交。 给了牙子十两的中介费，周轻言收到五百五十两整的银票。 她手头还有四二十多两。 沈听羽又主动拿来了一百两。 “听说周家要一千两？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好歹我们也算是朋友吧。这个你拿去，你们还要日常的开销，等日后赚了钱再还我。” 他把一百两银票轻飘飘的塞过来，周轻言眨眨眼逼退那点感动，真诚的道谢。 “嘿呀都说了是朋友，若是感谢我，日后多给我做些好菜吃。” “……好。” 沈听羽继续不动声色地打探：“明日去村子？” 周轻言点点头。 “那我派人跟着你去？若是他们动手也能帮你挡着。说不定还能直接把来宝抢回来。” “不用麻烦了，公子离开之前安排了两个人在我身边，有他们就够了。” “行吧。那你注意一些，别受伤啥的，来宝肯定能平安归来的。” “好。呈你吉言，多谢。” 等到沈听羽离开，周轻言紧攥着着借来的一百两，神色晦暗阴森。 周家…… 第二日一大早，周轻言便再次坐上马车赶往村里。 等到周家的时候，周家人全都聚在院子里，目光灼灼的盯着周轻言。 “我把一千两带来了，来宝呢？我要见他。” 周轻言独身一人站在周家所有人的对立面，身姿纤弱却挺拔，院子外的村民们听到动静纷纷来瞧热闹，被千山赶走大半，仍有一些人留下来。 “一千两在哪儿？！”周老太尖利的嗓子里满是激动和狂喜，直勾勾的盯着周轻言袖子下的手，恨不得立刻冲过来把银票抢过去。 其他人也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周轻言如他们所愿，举起手中的一张银票，把数额面向周家人，“一千两银票。来宝在哪里？若是他有一点损伤，这张纸票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周老太拐了拐身侧的大儿子，“快瞧瞧是不是真的？” 可周大郎又怎么可能认识，他们谁也没见过千两的银票啊。 见周轻言一日不到就能凑齐一千两，周家人心里满是惋惜和后悔，早知道就该再多要点，这二丫没想到开家铺子这么赚钱…… “快去把来宝带出来。” 周大郎去了一趟后院，没一会儿拎着使劲挣扎的来宝出来了。 “放开我，快放开我——姐！哇，姐救救我呜呜呜……” 来宝看到周轻言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叫声直让周轻言听得心酸发软，“来宝！” “你们把来宝放了，我把银票给你们！” “你先把银票给我！”周老太不愿，朝着周轻言伸手，“把钱给我！” 周轻言咬了咬牙，见她不放人，只能先把银票递给了周老太，下一刻所有周家人都围拢了过去仔细看着千两银票，没人再去管来宝，周轻言三两步冲过去把来宝抱进了怀里。 “姐！” 周轻言安抚的拍着他：“没事儿吧？他们没有伤害你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走，我们回家！” 来宝抹着眼泪，牢牢牵着周轻言的手，“我没事儿，姐，我们回家！” 周轻言点点头，在千山的护送下往外走，然而刚走到门口，眼前出现一双黑色长靴，她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唔。” 痛呼声响起，额头上多了一只温热的手，“没事儿吧？” 周轻言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蓦地抬头对上了记忆里的那双漆黑眼眸，她脱口而出：“公子！” 李巍笑着点头：“是我。” “公子你怎么来了？”还来了这儿？！ “前几日听闻消息后正好从京出发，今日刚到便来瞧瞧。”李巍三言两语解释了，又问她：“事情解决了？” 周轻言抿抿唇：“解决了。” 被她牵着的来宝看到李巍也停了哭声，脆生生的打了个招呼：“公子！” 李巍看到他哭得脸蛋眼眶都是红的，眉头微微一皱，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儿了？” “没事！就是我姐，白给了周家好多好多银子！都怪我不小心，若不是我……姐也不会如此。” 李巍眼神深了瞬，朝着周家院子走进去，丢下一句：“跟上。” 周轻言牵着来宝有些迟疑，“公子，这事儿就这样吧，我怕他们再缠上来，花了银子就当买断了，日后再不可能让他们占便宜。” “一千两银票就这样给了你甘心？”李巍脚步微顿，回头认真看向她：“近半年的辛苦和前途，大好的铺子就这样给周家人，你确定甘心？” 周轻言抿紧了唇，自然是不甘心的。 李巍见她不语，无声的叹了口气，轻抚了下女子柔软的发顶，温声说道：“交给我，好吗？我让他们把你的银子全部吐出来，再不敢来找你们姐弟。” 周轻言微微仰头，对上李巍的深邃的眼眸后，突然心里安定了。 “好。”她说。 “跟我来。”李巍再次摸摸她的脑袋，眼底温柔一闪而过，率先进了周家院子。 千山和千刀对视了眼，跟在最后进去。 本就没关的周家院子突然一大批人闯进来，为首的还是衣着华丽气质非凡李巍，最先注意到他的周大丫用手撞了撞身边的爹娘，发出不大不小一声惊呼。 周老太捏紧了银票，谁来看都不给，一家人正在吵着怎么分钱的时候，李巍带着周轻言重新回来了。 “久闻周家二老大名，今日来拜访所为一件事情。” 周老头吸着旱烟看他一眼，带着几分忌惮：“你是谁？” 尤其是这男子一看身份就不普通，偏偏站在周轻言面前呈现保护姿态，这让周老头心里一咯噔。 李巍面色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周姑娘乃是在下至交好友，听闻分家后还被威胁，至此来替她和她弟弟妹妹讨个公道。” 周老太啐了一口，“我家的事情要你一个外人来胡说八道什么！周二丫，这银子是我的，老娘死了也不还给你。” ------------ 第一卷 第115章 回来见她 李巍听此粗鲁言语，眉眼闪过一丝不耐，微微侧身看了眼千刀，千刀立刻跳出来和周老太对骂起来。 周轻言嘴角抽抽，拉了一下李巍的衣袖，低声说道：“公子如何要回那一千两？周老太以来宝的命威胁，我不得不给她。周家人的秉性你也看到了，绝不会把拿到手的银子轻易还回来。” 李巍低眸看了眼白皙柔软的手，安抚道：“我自有办法，无需担忧。” 结果他的办法就是让千刀和周老太对骂，让千剑和千山对周家男丁痛打了一顿，紧接着村长里正都带着村里的人赶来了。 里正看到周家人被打，急忙要村民去拦，可他们这些农家子又如何拦得了暗卫，轻而易举的被制服。 “周二丫，你既已离家，却又如何带外人来村里胡闹，再怎么说周家人也和你有血缘关系，你如何下得了手！” 周轻言还未开口就被李巍挡在了身后，“里正，先不论你是否知晓事情全貌，但这是我想要给轻言找个公道所为之，周家人抓了来宝威胁轻言给他们一千两，现如今银票就在他们手上捏着，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里正嗫嚅了两下不知如何开口了。 周家老太看见自己儿子孙子被打哭天喊地的要动手，却被千剑一把制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偏偏嗓子嚎叫得方圆十里都能听见。 “哎呦喂杀人了，快来人啊杀人了！有人跑到我们村子里杀人了……” 千剑额角跳了跳，有些忍无可忍。 就在周家院子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大人坐着官轿颠簸的赶来了。 看到院子里闹哄哄的场景他一扫过而过，找到人群中依旧显眼的李巍后屁滚尿流地带着人跑过去：“公子！” 李巍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王大人终于来了。这周家人拐带小孩，外加趁火打劫，王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置？” “自、自然是按律法处置！”王大人扶了扶自己的官帽，“来人啊，把周家人全部给本官抓起来！” 带刀的官兵一听吩咐立刻涌入院子，几个眨眼间周家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 周老太这下不嘶吼了，周家其他人也都被吓懵了。 “王大人，您怎么来了！”周大郎和三郎认出王大人，哆嗦了一下急忙上前，他们上次可是被关在大牢好几日才放出来。 那滋味，简直不想再走第二遭。 “若不是你们周家犯了蠢事儿本官如何会来！”王大人简直要被周家几人气死了，上次差点害他丢了官帽，这次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把这位大人物得罪了？ “你们犯了什么错还不从实招来！否则本官又让你们去大牢走一遭！” 周老太要说话，被千刀抢了先，“大人，还是我来说吧！这周家人简直太过分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还是村民们头一遭看到官府的人到他们村子来，里正见过王大人一面，看他出现在这里对李巍毕恭毕敬，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证实了他的想法。 等到千刀把周家人所做一切说了之后，王大人冷汗涔涔，一声暴喝：“大胆周老婆子，你欺辱他们姐弟三人就罢了，竟还敢拐带孩子！” 周老太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大人，来宝是我周家的孩子，怎么能算拐带呢……”周大丫忍不住辩解，狠狠瞪了眼周轻言，“都是周家人，不存在什么拐带，您可别听其他人嘴碎说了什么……” “大胆！你说谁嘴碎！户部侍郎的公子岂是你等贱民可诋毁的！看来本官上次太轻易放过你们了，你们尚不知悔改，还敢对公子和周姑娘下手，来人啊，把人全部带回去关押起来，本官定依法处置！” “谁？谁是户部侍郎的公子？” “王大人，你说是……” 在场的人齐齐看向李巍周轻言轻轻吸了口气，户部侍郎？ 她虽说知道李巍的身份不会太简单，也没想到竟然还是个高官，没记错的话，户部侍郎可是三品官还是四品来着，这就相当于财政部部长还是啥来着。 这可是个大官啊。 “李公子乃是户部侍郎的嫡出公子！你们这些贱民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得罪于他，还欺辱周姑娘！来人啊，全部带走！” 一时间周家院子里外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直到周家人被带走，周老太手里的银票被李巍派人拿了回来，他递给周轻言：“你的，收好。” 周轻言愣愣看看银票，又抬头看看他，“你是户部侍郎的……” 李巍嗯了一声，“我们去车上说？” 周轻言跟着他上了马车，来宝也跟着他们坐在了一起。 “之前并未有意隐瞒，只是觉得出门在外身份不宜泄漏免得招来祸端。今日不得已为之，你且还是把我当成李公子看待。” 周轻言叹了口气，故意作揖：“公子身份尊贵，实在不该因为我们姐弟暴露，大恩不言谢，小女子日后有机会一定尽力报答。” 李巍笑道：“报答就不用了，只望你和以前一样相处，再给我多做些好吃的便可，如何？” “当然。当然！我这段时日腌制了不少新菜，就等着公子你回来后给你尝尝。”周轻言轻松了下来。 “那正好，回府之后今日午膳还能吃到。”李巍眼眸微弯，“既然铺子被卖，住的地方也没了，那不如跟着我进京瞧瞧？不是说要把酒楼开到京城？” 周轻言一愣，突然笑了：“好啊。天气暖和了，我也想带着来宝和五丫去京城瞧瞧。此地已无挂念，倒不如出去走走。” 李巍心思微动，竟隐隐有些紧张，嗓音干涩的问道：“那过几日我们一同进京？正好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京城的情况，如何？” “好啊。那就多谢公子了。”周轻言再次作揖，俏皮的朝着他眨眨眼，两人相视一笑。 周轻言带着人搬回李府的第二日，就传来周家人被关押在大牢的消息，据传周家几人被判了十几年的刑。 对此周轻言表示不在意了。 ------------ 第一卷 第116章 围攻 五月扬州的天渐渐热起来，日头高悬头顶晒得人昏昏欲睡。 周轻言要带着弟弟妹妹进京，石榴和春雨自然是要跟着她一同去的，加上阿福回来了，整日院子里都很热闹。 周轻言坐在窗檐下的躺椅上晒着春日午后的暖阳昏昏欲睡，不远处的李巍正在处理手中信件，不知看见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周轻言晃神间，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千剑的嗓音很低的响起来：“公子。” “进。” 小声交谈的动静响起，周轻言闭着眼听不怎么清楚，懒散得不想动弹，然而没过多久就被叫醒了。 “阿言醒醒。” 睁开眼对上李巍略显焦躁急切的目光，“外头情况不太对，去叫来宝他们跟我走。尽快！” 周轻言一头雾水，被他拉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巍三言两语解释道：“城外有一批南蛮敌人。早在两月前南蛮的人便有大肆进攻的动静，本以为他们盯着京城会一路北上，谁知道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扬州城来，见此地富饶恐怕顺着扬州城到了槐安县。” 李巍一边说一边牵着她往外走，“府中后院有一处地下密室，可藏身百人，不惧战火。我们先去避避风头、等时局稳定之后再出去。” 怎么也没会有这般动静的周轻言脸色大变，惊讶地说道：“南蛮的人打到我们城外了，那城中其他百姓怎么办？” 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李巍抿着唇，手中力道紧了紧，“南蛮来得突然，怕是昨晚夜里赶路今早才到，朝中收到消息也需三五日，来不及派兵前来抵御外敌，更何况我收到线报扬州城的南蛮更多，已经封锁了整个城池。” 周轻言心神一凛，顾不上扬州了，只问道：“我们槐安县有多少官兵？能拦得住外头的人吗？” 刚好两人到了隔壁的院子，一无所知的几人正在说笑打闹，陡然看到周轻言和李巍手牵手进来纷纷露出一脸懵然，阿福夸张的叫了一声正要打趣就听李巍把外头的情形说了一遍。 “怎么、怎么会突然有南蛮来袭？”石榴抖了抖身子，和春雨一人抱住一个孩子。 “是啊公子，这到底咋回事儿？我们怎么办？现在还能出城嘛？”阿福着急得团团转。 没人再去关心这两人为何牵着手了，就连周轻言本人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慑到，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人一直牵着。 “城外都是南蛮人如何出城？阿福你熟悉后院的布局，带着他们快收拾一下躲去地下密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阿福点点头，立刻带着另外几人回房收拾东西去了。周轻言脱口而出：“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 李巍眉眼温柔了一瞬，“你们先进去躲着，我让千山千剑跟着保护你们。还有府中的其他侍卫小厮也跟着进去，有什么要带的赶快去收拾，我很快就去。” 周轻言心慌意乱，拉了他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握着，耳根窜上一抹红，有些不自然的开口：“外面这么危险，你还要做什么？我们一起进去藏着。” 李巍感觉到手心的挣扎，再次紧了紧，“我去官府看一眼，外头还有百姓。” 周轻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反手握住他，语气坚定：“我陪你一起出去。地下密室既然能容纳百人，我去把老弱妇孺全都带来，可以吗？” 李巍嘴角勾了勾，宛若冰川融化，暖意横生：“自然可以。不过我已经让人去做了，你无需冒险。别忘了你还有弟弟妹妹，他们知道你出去肯定会担心。” “我也担心你啊！” 周轻言脱口而出一句话后脸蛋有些热，那抹升腾到了脸上，“你不会有事儿的对吗？” “当然。我不会有事儿的，我答应你很快就回来。”李巍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一点，“阿言，别忘了我身边还有很多人，他们会保护我。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周轻言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 “周姐，我们快走吧！”阿福劝了两句，身前身后连带着两只胳膊上都挂满了东西。 周轻言咬了咬牙，看着来宝和五丫的小身板上都背着东西正站在原地关切的看着自己，她点点头：“走！” 后院的地下密室是在一堵可以移动的墙壁后面藏着，开关竟然就是灶房墙壁上的一块砖。 周轻言和其他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机关，有些恍惚好奇的跟着阿福沿着台阶走了下去，地道两侧嵌着无数夜明珠，照亮了阴暗黑沉的甬道。 没一会儿身后再次传来动静，李府的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也跟着下来了，倒是那些带刀侍卫，留在了上面帮忙。 地道狭长幽暗，最多只容许两人并排通过，周轻言拿着自己和两个崽崽的衣裳，身上还背了半包的肉饼和酱。 若是饿了他们可以吃饼子充饥。 甬道里黑暗阴冷，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来宝和五丫一下来就紧紧靠着周轻言，不过好在走了一段路后发现人多，又有夜明珠照亮，两个孩子胆子大了起来，还时常跑前跑后帮人拎东西，一点没看出害怕。 周轻言松了口气，一颗心却隐隐悬着。 只期望李巍能尽快下来。 李府共有三十七人，千剑和阿福一起数了人，下来了十二人，加上周轻言他们七人，一共也才不到二十人。 与此同时城中百姓渐渐发现不对，惊恐的躲在家里，城外传来南蛮兵队的大吼大叫威胁声，李巍出府后直奔官府而去，到时正好发现王大人战战兢兢的躲在厢房里收拾金银细软准备逃呢。 “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呢？”李巍紧盯着人，晦涩不明：“城中这么多百姓，瞧你这样子难不成还想弃城而逃？” “千刀！” 千刀立刻上前气势汹汹地拦住了王大人的面前。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 第一卷 第117章 密室 王大人最后自然是没能逃出去，城外有一队南蛮的兵，他就算跑出城也会被抓到。 “让官府的侍卫去城中各处找人，老弱妇孺全部找出来，带到李府。其他人守在南北两处城门，随时抵抗南蛮士兵。” 李巍下达了命令，王大人只能照做。 “那、那我……” “至于王大人，帮不上忙那就带着人好好守在官府，若是被我瞧见你私下带人跑了，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大人连连点头：“下官不跑，不跑，求公子饶命……” 李巍把官府的侍卫们派到了城门驻守，一共也才二十多人，加上他带来的暗卫和府中侍卫二十多人，也算凑齐了五十余人。 “公子，城外有一队两三百余人的南蛮，对方一直在挑衅并未立即攻城，属下猜测他们或是在等待命令或是不知城内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 李巍嗯了一声，带着人上了城墙，几十里地的城外的确有黑压压一片人，为首的几个南蛮骑在高头大马上，还有人喊话。 “城内的人听着，开城门我们绕你们不死！若是明日午时之前无动静，我们杀进去，把你们全杀光！” 这话传出去老远，李巍等人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低声问道：“信可是送出去了？多从几个地方送出去，扬州情况不好，就近派兵过来支援……” “我们的人已经传出去了，公子，若是城中局势控制不了，还是早些做打算离开。若是老爷夫人知道，定会担心您的安危。”千刀忍不住劝了两句。 “走了城中百姓怎么办？”李巍面色沉静，“再等等。今日日落前你派人去把城中的壮年男子全部带来城门。再去找各种兵器，有什么用什么，教他们简单的防卫。” 千刀领命下去了。 李巍在城墙上极目远眺，落在敌人正中间那个身影上。 距离太远他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城墙上那是何人？”蚩岩问着身边的副手，“这种小城易守难攻，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挺有骨气，喊话了半日都不肯开城门。” 首领语气嘲讽不屑，副手不敢吭声，至于那城墙上的人只隐隐看得到一个轮廓，他又如何得知对方的身份？ “属下这就派人去打探！” “打探个屁！老子让你打探三日，你打探到什么有用的玩意儿？连城里多少人都不知道，还怎么攻城？” “属下这就去催……” 李巍却知道了南蛮派来的人是谁。 “蚩岩？南蛮皇上亲封的异姓王。此人暴虐残忍，性情阴戾狠毒，不怎么受南蛮皇室看重，最是耐不住气。”李巍勿自思索了一会儿，“想来南蛮没把槐安县这座小城看在眼里，随便派了个人来攻城，这倒是对我们有利，可以多拖几日等待援兵。” “千风，今日晚间你带一批人亲自守着各处城门，蚩岩怕是要带着小队人马偷袭。” 一道声音回答：“是！” 连身影都没露出来，只传来声响，又迅速归于寂静。 李巍安排好一切，朝回走，李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老弱妇孺，正害怕的缩在一起，宛如惊弓之鸟。 看到李巍出现后，众人一头雾水，目光全落在了他身上。 实在是这位年轻的公子长相俊美气质尊贵，一看便知不是池中物。 千刀三两步上复命：“公子，属下全部带到了，共计六十九人，二十二位老人，三十五位女子，还有十二位孩童。” 李巍点点头，站在了李府门口。 “大家稍安勿躁。我是香满楼的东家李巍，今日召集大家到我府中是因为后院有一处地下密室可以躲过战火侵袭。大家肯定都知道城外南蛮已经攻来，不日将攻城，现如今我们谁也跑不了，只能尽量躲在安全的地方。我府中的女子和幼儿也已躲了进去，大家不要耽搁，跟着我们躲一躲，至少等来援兵再出去。” 李巍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他们来此的目的，很快那些人就跟着他到了密道。 一个个人排队下了甬道，又由李巍带头，千刀断后，带着六十几人进了密室。 走在密室石板上的脚步声哒哒，周轻言几人等了一下午，听到动静后立刻朝着甬道看去，没一会儿李巍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周轻言松了一口气，朝着他快步奔去，“公子，你没事儿吧？” 李巍摇摇头，手指微动想要去牵她，最后忍住了，朝着后方看了眼示意周轻言看，“这些都是城中的百姓，我带着他们来躲一躲。” 周轻言几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一长串看不到尽头的人。 老人带着孩子，妇女带着家人，一张张脸上满是恐惧和担忧，却又带了点期望。 “快，快进来！” 周轻言带着石榴和阿福帮忙安置这些人。 甬道尽头是一间很大的密室，里头还有一些稻草和棉被，来宝和五丫听周轻言的吩咐，安静和春雨盖着被子坐在角落的稻草上，他们随身带着的包裹都在背后藏着，陡然见到这么多人，五丫往春雨怀里缩了缩。 眼看着一个小姑娘差点跌倒，周轻言正要去帮忙，附近的千剑就及时伸手稳住了小姑娘。 周轻言松了口气，下一刻被李巍拉到了角落，“没事儿吧？” 她摇摇头，“我们在这儿待着很安全，你呢，没事儿吧？” “南蛮还未攻城，似是摸不清城中情况还在忌惮。对方的首领蚩岩我听说过他的名讳，按照此人的脾性，今晚怕是要带着南蛮偷袭。所以今日晚我会带人出去，你且带着来宝五丫他们好好在这儿待着，切莫出来。记住了。” 周轻言心头一紧，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还要出去？不能让城中官兵去吗？” 晚上偷袭该有多危险，周轻言是真怕他出什么事儿。 “城中官兵无甚大用，甚至连刀剑都不会用。我带着千剑他们去，定不会让南蛮偷袭成功。” 李巍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担心，我身边可用之人多，不会受伤更不会出事儿。你安心待着，等天亮了我再回来。记得到时候给我留点吃的。” ------------ 第一卷 第118章 击退 这一晚周轻言根本没睡踏实。 睡着了一会儿又不自觉的醒了过来，心头担忧外头的情况，更担忧李巍的情况。 甬道在地下，除了周围的人，外头的动静一点都听不到。 千山和千屿带着几个暗卫一直守着他们，暂时很安全。 “姑娘，快要到卯时了，您歇息一会儿吧。公子肯定没事儿的。”千山看她一夜都没怎么睡，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醒了，都是没怎么睡着的百姓，自发地去了旁边通风口排队煮粥。 周轻言摇摇头：“我睡也睡不着。等我确定他没事儿再歇息吧，反正这几日待在地下也没事儿干。” 千山不再劝。 早膳依旧是肉饼，在火上烤了一下，吃着软乎乎的，再配上周轻言自己做的肉沫菌菇酱，味道咸美可口。 一个小姑娘就坐在他们旁边不远，怯怯地看着他们手中肉饼吞着口水，周轻言注意到后她又飞快的躲开了视线，旁边的老人似乎是他爷爷，掰了一大半的干饼递给孙女：“小花，快吃吧。” 干粮饼子又干又噎，在嘴里咀嚼半天都难以下咽。 周轻言看了几眼，老人手中的饼子就是用普通的粗粮和野菜烙成的，黑乎乎的什么也没加，别说肉沫了，连点白面都没看到。 “来宝，分一张饼给那个小姑娘和她家人。”周轻言拿出一张厚实的肉饼递给来宝。 来宝听话的过去了。 没一会儿跑回来，手中多了两颗很小的野桃，“姐，那个爷爷给我的，你吃！” 周轻言摸摸他的脑袋，“你和五丫一人一个，姐不吃。” “姐你吃，你和五丫吃，我不吃！”来宝固执的要把桃子给她，周轻言不忍拒绝小家伙的心意，嗯了一声，从包裹里翻出一把小刀，“那我们切成一瓣一瓣的，都尝尝。” 青桃翠绿，尖尖带着一抹粉红，看起来格外鲜艳漂亮，周轻言切成好几瓣，每人都分了一小块，给千山和千屿也留了一瓣。 吃起来清甜可口，脆脆的很好吃。 “来宝谢谢人家没？” “谢过了！” 吃过饼垫肚子，周轻言又分出去好几张饼给其他没吃食的百姓，目光落到了甬道口。 为什么还没—— “公子！” 李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面前，周轻言彻底放了心，急忙冲过去，把他上下左右地打量：“没事儿吧没事儿吧？昨晚顺利吗？没受伤吧？” 她靠近后才发现李巍身上有不少血迹，就连袖口肩膀和后背的衣袍也有不同程度的破烂。 “你受伤了？” 她着急得不行，一把拉住李巍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破烂的衣裳处摩挲。 这番举动看呆了李巍身后的暗卫，也让注意到他们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李巍被她的手摸得有点躁，蓦地抓住周轻言还在他胸口摸索的小手，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到了角落，把她轻而易举的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哑着嗓子说道：“乱摸什么？” 周轻言一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俊朗脸庞，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一抹红晕从耳根蔓延到了脸上。 “我、我担心你……不是其他意思，我没想到那么多……抱歉。” 李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嗓音温柔，“我没事儿，都是别人的血。衣裳是昨晚钻树林躲敌人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 周轻言哦了一声，“那你们顺利吗？” “自然是顺利的。把人赶出去的，还吓了他们一遭。这几日怕是不敢再有胆量攻城了。” 周轻言眼睛一亮：“你用了什么计谋？” “想听？”李巍低眸看她：“有吃的吗？好饿。” “有有，我把肉饼烤着的，专门给你留了，还有肉酱。” 周轻言要往自己那地儿走，可李巍困着她，身型未动，她也走不了。 “怎、怎么了？” “阿言，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李巍微微俯身更凑近了几分：“昨晚我就想着一定不能受伤，一定不要让你担心，没想到你还是担心了对不对？昨晚没歇息好？眼下青黑好明显。” 周轻言心头一动，“我那是担心战况，怕南蛮的人闯进来，才不是担心……好吧，我确实担心你。” 她本想嘴硬，可对上男子带笑的温柔俊脸，又说不出来了。 李巍拉着她胳膊的手不知何时挪到了周轻言的肩膀上，此刻又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不用担心了，明日若是城外没有动静，我们再出去。” 周轻言闻言高兴：“明日就能出去了？” “嗯，明日若是无情况发生就可出去。城中的壮年已经拿着防卫的东西和侍卫官兵一起守城了，大约有两百多人，城外也就两三百人，若是尽力一战或许有希望，更何况他们昨晚大败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等过两日援兵也会到。” “真的有援兵吗？”周轻言问他，心里并不是很放心。 李巍揉了揉她温软滑腻的侧脸，笑着压低声音说道：“我给我父亲通了信，他会派人来的。” 周轻言点点头，看他如此笃定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等在周轻言再回到自己歇息的角落，面对的就是来宝五丫还有石榴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 周轻言心里担着事儿没注意到，倒是李巍敏锐的察觉到了，朝着他们笑笑，紧挨着周轻言坐下，接过她手中的肉饼和水壶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周轻言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急切的狼吞虎咽，想起昨日他好像一直在奔波就没吃什么，顿时心疼了一瞬，“慢点吃，还有很多肉饼呢。别噎着了……” 周轻言和李巍的关系亲近，自己人自然能看出不同，至于那些百姓却没多想，他们一心惦记着城内的家人，知道明日若是没有战况就可出去，霎时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喜笼罩，更顾不上其他的了。 有人甚至大着胆子找李巍打听外头的情况。 李巍让千刀把这两日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说到昨晚大败南蛮偷袭队伍之时，人群里发出各种敬佩的声音。 李巍俨然成了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 周轻言笑着看向他，心里的情愫正在一点点冒出来。 ------------ 第一卷 第119章 攻城 临近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小雨。 水汽弥漫的李府安静了整日，在天黑之前李巍派人把密室内的百姓带了出去。 “城外南蛮并未离开，若是想归家之人尽可离去，若是无处可去也可留在我府中。我会让人送你们回去，有事去官府找王大人，或是来李府找我。” 众人纷纷道谢，在千刀千剑等人的护送下离了府，竟都迫不及待往家赶。 周轻言带着几人回了自己住的院子，烧水洗漱做菜，晚膳征求了李巍的意见，生了火做得格外丰盛。 围坐在院子吃晚膳的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好似大地都在震颤，周轻言恍惚间以为地震了，脸色凝重的看向和他们同桌而食的李巍。 李巍安抚的看她一眼，桌下的左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周轻言的手，“千刀，外头发生了何事？” 就在这时沈听羽带着人跑了进来，灰头土脸狼狈模样，脸色难看的很：“南蛮攻城了。” 这下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李巍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多少人？哪处位置？” 竟是连晚饭都没吃两口就要走。 他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转头给周轻言说：“今晚若是有事儿立刻去密室躲藏，不要轻易出来，我会让千山千剑他们在府中保护你们安危。” 周轻言急忙给他装了好块肉饼，还有刚烤出来的红薯，“拿着去吃，不能不吃东西。少东家吃过了吗？够你二人填饱肚子了。” 李巍和沈听羽很快带着人离开，离开之前不止嘱咐了周轻言他们，还安排好了府中的人手，势要把他们保护好。 刚才轻松愉悦的氛围随着南蛮进攻一下变得低沉起来，周轻言几人沉默的吃完晚膳，又赶着几人回屋子抓紧时间休息。 这三日在地下没睡好，趁着现在城内暂且还无事更要好好补足精神，否则谁知道明日要面对的是什么。 周轻言晚上有些心神不宁，总是想到李巍走时一脸严肃的表情。 此刻她靠坐在床榻上，正昏昏欲睡的撑着下巴，眼皮在一闪一闪的烛火下渐渐合上。 木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周轻言被冷风一激，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 眼里还有几分朦胧，她揉揉眼，面前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深夜烛火照耀的房间里，男子带着一身寒气站立在床榻边，嗓音低沉温润：“还没睡？” 周轻言彻底清醒了，靠在床上不想动，“有些担心，睡不着。” 李巍拉过床尾的凳子，坐在了她身边，“睡吧，已经无事了。” “南蛮退兵了？还是被我们的人赶走了？” “暂时退兵了。”李巍不想说太多让她担忧，“明日或许不会太平，好生歇息。” 周轻言看他几眼，突然从被窝里伸出手，点了点他的侧脸，眉头紧皱：“这里为何有伤口？” 李巍愣了一下，却摸到了她柔软的手，他指节微动，把周轻言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或许是不小心刮了一下，我没什么感觉。” “有一条口子。”周轻言歪着脑袋凑近了去看，丝毫没注意到此刻她只着里衣，随着侧身的动作露出领口下大片的白腻，瞬间刺到了李巍的眼。 “咳……”李巍眼神深了一瞬，握住她的手把人塞回了被窝，还把棉被往她下巴扯了扯，“别乱动，小心着凉。这条小口子无碍，明日就能好。” 周轻言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对，闻言担心：“你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李巍摇了摇头，轻拍两下被子，“躺下歇息吧，我等你睡着再回房。安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出事儿的。” 周轻言本以为自己在他的注视下肯定会很紧张睡不着，谁知刚躺下没多久，困意就袭来，她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上有黑影凑近，清淡的墨香好似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等到周轻言彻底睡熟，李巍静静的坐在榻边看了好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时手中一紧。 不知何时他们两人牵手这般举动做得格外熟练顺其自然，自带了一层心照不宣的亲昵，明明什么都没挑明，她却懂自己的这番情谊并在无声的接纳。 李巍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嘴角都还挂着一抹明显的笑痕，看得院子值守的千刀和千山对视了眼，齐齐撇开视线。 公子这是真的动心动情了。 第二日周轻言醒来时外头天刚蒙蒙亮，她没看到李巍，去了灶房洗漱做饭才从阿福那里得知他又忙去了。 沈听羽倒是找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暗卫，“公子让我来保护你们，应该有我一口饭吧？” 他带来的人肩上还扛着几大袋米面粮油，周轻言这才想起灶房里的食材每日都是现买现做，昨日做了大部分，还剩下的一小部分怕是连今日的三顿饭都做不了。 阿福帮忙搬进了灶房里搁置，周轻言问道：“城中是个什么情况？” 沈听羽叹了口气，坐下吃饼子，“还能什么情况，所有铺子都关了，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南蛮刚刚又派了人攻城，然而等我们的人反击之时又飞快撤回了。我看他们真实目的是想要把我们困死在城内，到时候没吃的了，自然会让他们进来。” 周轻言心头惴惴：“援兵何时到？” “扬州城内外都还乱的很，听说那里有五千南蛮兵队扎营，就为了拿下富饶之城，我们这儿紧邻扬州城，京城援兵到此必经扬州，一时半刻又如何来的了。”沈听羽解释道：“所以公子去临近的大城搬援兵了，更何况李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困于此丢了命。且再等等吧。” 这一等便又等了四五日。 每日城外的南蛮士兵都会来攻城，城门被撞的哐哐作响，城内的百姓们更是吓得足不出户，躲在家中。 壮年男子都被临时征兵，李巍带着人教习他们护身杀敌本领，忙得整日见不着人影。 周轻言和沈听羽上街过一次，一些粮油面铺子还开着，店内老板竟然趁此机会做起了生意，把米面的价钱提高了数倍。 ------------ 第一卷 第120章 施粥 “简直岂有此理！” 沈听羽听闻抬高的价钱后气得脸色通红，“他们竟把五钱的米面提到了半两银子一斤！我看再过两日又要提到更高！” 周轻言叹口气，“我看城中大多百姓都快要吃不起饭了，这些商家还恶意抬高价，确实可恶。” 当日他们两商量之后，沈听羽说能让人从城外的暗道把粮面送进来。 周轻言一惊：“还有暗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可以直接让百姓们离城啊！” “走不了。人数众多，一旦出城肯定会被发现。南蛮的人不是傻子，每日都有士兵在周遭巡视，一个不察全城的人都要完。更何况出去之后能逃到哪儿？或许会更危险。” 周轻言沉默了。 以往她看的那些电视剧情可不都是主角带着百姓私下逃，还不会被发现。可真到现实世界里，她才发现没那么容易，要考虑的事情会更多。 “少东家，不如我们开店施粥吧？城中大多百姓没了吃食只会人心惶惶，如今外头还有敌人虎视眈眈，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最后到不得已的地步，也得让大家填饱肚子有力气逃命啊……” 沈听羽眼皮跳了跳，“施粥？” “嗯，对。刚好你有办法让人送粮食进城，这么多都足够我们几人吃一两月了，不如给百姓们都分一口？” 最后两人不谋而合，第二日开了香满楼在门口施粥。 排队的人一直快要接近城门，周轻言几人累得不行，最后在午时之前把两口大锅里的米粥全部分完了。 “没分到的人下午再来，我们傍晚时分还会再来一次，大家行个方便，让每人都能喝到一口。” 除了粥外，旁边的阿福还给每人分发一个馒头，哪怕吃不饱也能把填填肚子。 过了两日，南蛮士兵似乎见一直奈何不了他们，开始发动猛烈的战火。 城门打开，李巍带着暗卫官兵们冲出去迎战，百姓们纷纷躲藏起来。 长枪冷箭还有喊打喊杀的震动一直没停，从下午持续到了半夜。 周轻言带着身边的人一起聚在中堂，门口守着千山和千刀二人。 夜深了，又一场雨骤然降下，周轻言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看向外头黑漆漆的天。 石榴和春雨带着两个崽崽已经睡熟，角落的阿福和小全也呼呼大睡，周轻言又失眠了。 城外的打杀声一直没停过，她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李巍现在怎么样？他会不会也上战场…… 周轻言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是在困极了才闭上眼睛缓一会儿，可没能睡多久又会被噩梦惊醒。 第二日醒来眼下青黑更加明显了。 “姐，你瘦了好多。”五丫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李哥哥？” 周轻言摸摸她的脑袋，“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要担心，李哥哥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周轻言对着她笑了笑，心里的那点担忧一直消失不了。 好在也没那么多时间让她去乱想，又到了施粥的时候，她带着一行人跟着沈听羽再次来到了香满楼外，一路走过去遇见的百姓们纷纷和她打招呼。 “周姑娘，少东家，你们来了！” “多谢少东家，多谢周姑娘，若不是你们，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 “多谢少东家，多谢周姑娘……” 周轻言心中触动，有些眼热的和大家笑着点头。 送进来的第一批粮食很快就吃完了，坚持了三日，城中人还有几百口，实在是太多了。 看着最后剩下的一点粮食，周轻言担心起来，“少东家，可还能让人送粮食进城？这一点肯定不够今日晚上那顿。” 为了节约粮食，他们每个人都在缩减饭量，可还是入不敷出。 “我再去联系人看能不能送进来。”沈听羽擦了把汗，“放心吧，公子说了，援兵这几日就会到。我们再坚持一下肯定能安然度过的。” 就在南蛮人疑惑为何城中人坚持了七八日还没求饶的时候，李巍爹派来的援兵到了。 城外的打杀声突然比平日里更加明显大声，周轻言这才知道援兵到了。 等到南蛮人被俘虏杀退的时候，周轻言时隔三五日终于再次看到了脸色惨白的李巍。 他精神不怎么好，眼睛却很亮，风尘仆仆的回府，看见周轻言的那一刻甚至对着她笑了笑，紧接着朝她走了两步，然而刚一迈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李巍——” 周轻言心惊肉跳，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急忙冲过去抱住他，大喊：“大夫，快去请大夫！” 跟在李巍身边的一众暗卫早就知晓自家公子和周轻言的关系非同寻常，此刻看到他们两人抱在一起，周姑娘还如此心急关切公子，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只派人去叫大夫。 倒是那些被户部侍郎派来救李巍的人并不知晓周轻言和李巍关系，此刻看到他们如此情况，心里了然的同时又觉得胆战心惊的。 “这位姑娘，还是我们扶公子回房吧——” 刚上前准备把人接过来的属下却在看到李巍哪怕昏迷也紧紧握住周轻言手腕的举动后，硬生生住了嘴。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公子何时对一女子如此亲近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位公子吗？！ 李巍昏迷之中也抓住周轻言不放，哪怕大夫来给他检查，周轻言看到了他胳膊上很深的一条伤口，顿时心头一跳。 他受伤了！ 清洗包扎上药，等到大夫离开，千剑拿了药房去隔壁熬药，千刀直接把其他人赶了出去。 “公子要静养歇息，大家都出去吧，有姑娘照看就够了。有事儿等公子醒来之后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问道：“千刀，刚才那位姑娘是何人？这般留在公子房中不太合规矩吧？” “那是公子信任之人，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有这个闲工夫不如赶紧把情况上报回京，让人来处理南蛮人。” 众人哑口无言，心里倒是对周轻言的身份更确定了几分。 ------------ 第一卷 第121章 互诉心意 李巍醒来已是第二日傍晚。 周轻言正准备出去，就听到里间传来咳嗽声，她一回头对上了男子迷蒙的眼神。 “你醒啦！” “我扶你坐起来……小心点，你胳膊上有好深一条口子。” 李巍清醒了许多，哑着嗓子问她：“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倒是你受伤了怎么不说？晕倒的时候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又睡了那么久，要不是大夫说你——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搂住，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周轻言：“……” 屋子外听到动静的千刀和千剑正准备进来，结果看到里头抱成一团的两人，纷纷后退了几步，眨眼间消失在了眼前。 千剑离开之前甚至还贴心地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周轻言对此一无所知。 她被搂着腰，头闷埋在李巍的胸膛前，鼻息间闻到他身上浅浅的冷香，不由得深吸口气。 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一阵，周轻言只感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搁在肩膀上的头埋进她的肩颈，热气呼在颈侧，烫烫的，还带着一点难言的酥麻炙热。 “……你还要抱多久？” 李巍一愣，松开了她，笑着说：“不喜我抱你？” “抱歉，是我逾矩了。”李巍把她脸侧散落的一缕头发撩到了耳后，“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 周轻言脸蛋刷的一下全红了。 他、他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阿言，我心悦你，你知道的。” 李巍笑着又凑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这几日我带着人迎战，没怎么好好休息。看到你的那一刻才惊觉后怕，我怕若是出了意外再也见不到你了，该怎么办？好在我运气好，又回来了。” 周轻言眨眨眼，心里有些酸涩：“不会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平安回来。” “所以——”李巍蓦地收紧手，把周轻言往自己面前揽了揽，两人鼻尖都凑在了一起了。 “我心悦你，你呢？”他问。 周轻言脸上热意遮挡不了，全都暴露在了灯下，面若桃花，眼底波光流转，看得李巍喉头微动，眼底深了深。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靠这般近说话。 哪怕前段时日李巍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愫，也只是背着人牵牵周轻言的手，此时此刻再看到她，他才发觉自己的控制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他快要忍不住了。 只要一见到她就欢喜。 更想亲近。 周轻言早就知晓自己的内心了，她红着一张脸坦然承认：“我也喜欢你。” 李巍眸子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连带着疲倦苍白的脸上也都焕发了几分光彩，他喉头使劲滑了滑，把人再次抱进了怀里。 “阿言，谢谢。谢谢你也喜欢我。” 周轻言这次笑着回抱住了他，然而刚一抱住就忍不住想起一件事儿：“你的胳膊还没好呢！” 他这样一抬一放的，伤口不会再次撕裂了吧？ 互诉心意后太过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伤口再次崩裂流了血。 大夫被叫来重新包扎的时候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劝阻：“公子伤口有些深，日后留疤是肯定的了，这位置靠近手筋，切记万不可再用力，伤口撕裂后会伤到手筋，恐是留下隐疾。” 周轻言心头一跳，对上了李巍含笑的脸后忍不住别开头。 这人刚才一个激动抱得太用力了。 周轻言点点头记下大夫的嘱咐：“多谢大夫。千刀你去送送大夫。” “好嘞！” 等到所有人出去，夜已深了，走在最后关门的千剑疑惑又复杂的眼神落在了屋子里含情脉脉对视的两人身上。 千刀那个心大的没发现什么，可他刚才明明就发觉了公子和周轻言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对了。 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若公子真的和周轻言在一起，头一个不允许的便是夫人。 周轻言没关心那么多，去了灶房拿来一些吃的，又给李巍洗了脸，“吃吧，肯定饿了。这些都是给你留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每顿都给你留着呢。” 在她的关心下，李巍吃了饱饱一顿，神色愉悦放松的靠在了床榻上。 “还有热水吗？” 周轻言眉头一挑：“你要做什么？” “两日未擦身换衣裳，不舒服。”李巍目光清澈的看向她。 周轻言却从他的眼神中莫名看到了可怜的意味，最后心软答应了给他打一桶热水，让他擦擦身。 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周轻言面红耳赤想走，却又偏偏走不了。 李巍单手使劲并不方便，还需她拧干帕子递给他。 擦了半天，周轻言还给他系了衣带，这才把人劝上了床榻。 “快歇息吧，我回去了。” 她要走，又被李巍下意识地攥住了手腕。 周轻言回头：“？？” “我……你——罢了，快回去歇息吧。不早了。” 最后李巍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只能看着的周轻言离开了。 已经到了三更，外头的风呼呼刮着，李巍睡了一日一夜，早就没了困意，清醒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正在他不断回味周轻言和自己倾诉心意的画面时，门又被人从外推开。 他一顿，看见心心念念的女子探了个头进来，四目相对，她飞快的跻身进了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这下轮到李巍惊讶了。 “阿言？” “嘘！”周轻言比了根手指在唇上，边走边道：“不是睡不着？我来陪你。” 李巍嗓音干涩：“不用，你快回去睡吧。” “我白日里也睡了好一阵。怎么，不想让我陪？我本来打算和你说说话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那我回去了——” “阿言！”李巍脱口而出：“愿……愿意！你陪我说说话吧！” 于是周轻言不知这晚他们是如何说着说着话就同榻而眠的。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对上了李巍俊朗含笑的眉眼，差点吓得尖叫起来，被他压在被子里一把捂住了嘴。 “还早，别叫。” 周轻言朝他眨眨眼挣扎了两下，李巍立刻松开了她，“抱歉。” “道什么歉啊。我们又没做什么。你昏睡的时候我都在你屋子照看你呢。趁着现在还早那我先回去了，免得被人看到。” 周轻言溜回了自己的屋子，自认为没人发现，实则暗处的千刀和千山对视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 第一卷 第122章 卖快餐 城外南蛮被击退，两日后李巍带着手下回京，他此次来本就是为了周轻言，现如今事情解决家中又一再催促，他不好再拖延。 “我在京城等你，来时提前知会一声。” 周轻言带着来宝五丫他们在府外和他告别，两人昨晚谈了好一会儿，今日看到李巍要走，她仍旧有些不舍。 “知道了。我会尽快进京。” 李巍克制的动了动手指，想要抱抱她，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最终还是没有做出逾矩的举动。 “好。那我走了。来宝五丫，你们要照顾好你们姐姐，我在京城等着你们来。” 两个崽崽很乖巧的点了点头，来宝尤为不舍，拉着李巍的衣袖晃了晃：“李哥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李巍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上车前对着周轻言说道：“屋中给你留了一百两，这次花了不少钱施粥，听羽已经给我说过了。就当我入股的资金，日后赚了银子再还我。” 经此一役，周轻言手头的几百两几乎是全用出去了，还只能算是投入了小部分，花得更多的是李巍和沈听羽。 她如今兜里只剩下几个铜板，比脸还干净。 “就住在府中不要再搬走了，我让阿福和小全留下，有想做的尽管去做，若是银子不够去找沈听羽，他会给你。” 周轻言心头感动，但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一百两够了，等我存够路费再去京城。” 本来李巍走之前打算带着她和弟妹一起离开的，可周轻言拒绝了。 她手中没有任何银钱给她托底，就算这一路蹭着李巍的队伍同行进京，可进京后又当如何？继续扒着他不放？ 周轻言不是那般习惯于靠人的人，更不说她对京城一无所知，总不能日后事事都靠着对方。 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至少确保两个孩子还有石榴春雨他们跟着自己能活下去。 李巍坐上马车后立刻支起窗户，目光深深沉沉的落在周轻言身上，“我在京城等你。” 周轻言对着他点点头。 李巍走后第二日，周轻言去了官府见王大人。 因着她身份，王大人毕恭毕敬地招呼周轻言，“不知周姑娘来此所谓何事？” “王大人，怀安县城刚历经战乱，百废待兴，城中百姓也经历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正是需要人帮助他们重建家园之际，官府侍卫官兵众多，恳请王大人带人帮忙。” 王大人眼神闪烁，想到之前李巍派人来吩咐的那些话，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哪怕周姑娘你不说，本官也决定派人去帮大家的……” 周轻言得到确切回答后带着石榴离开了官府，径直往主街而去。 此次战火殃及的不只是城中百姓，还有各处的房屋良田，死去的人虽少可也确有伤亡。 周轻言一大早便带着石榴和春雨二人在主街路口支了个摊子卖快餐。 所谓快餐就是盒饭。 她面前摆着八口大铁桶，铁桶盖子一打开，分别装着不同的菜，有茄子烧肉沫，红烧肉诸多大菜，汤更是丰盛营养的酸菜肉片粉丝汤。 摊位附近的空地上都摆满了桌椅板凳，树荫下尤甚，坐着吃菜的人狼吞虎咽，其中又以男子居多，乍一看才发现这些男子身上皆是灰尘木屑，原来全是修房子的百姓。 “周姑娘，这汤真不花钱？那我可以再喝一碗嘛？” 汤里肉片粉丝带着油花花，全看自己能捞多少起来，开口之人话音一落，阿福便回答：“当然可以加！汤都是免费的，能喝多少喝多少，我们姑娘特意给大家加了足量的肉和油水！不过没在这里吃饭的人可不能直接来盛汤啊，否则得被你们吃垮，毕竟我们家几个人也要活下去啊，大家见谅哈。” “周姑娘心善，我们都不是白吃白喝之人，当然得付银子！若是有那白吃之人，我们都不会放过他！” “对！周姑娘卖得实在便宜，菜又好吃份量又多，还方便了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周姑娘是大好人，我们决不允许有人破坏摊子！” 有了这话阿福放了心，笑嘻嘻的凑过去交谈。 周轻言卖的快餐确实便宜，一盒五个菜不过八文钱，八个菜也才十文钱，汤还不要银子，比起那些酒楼酒肆便宜了不知多少倍，更何况在这主街方便。 她所提供饭菜便利的也大多是那些修房子城墙的百姓，或是被战火波及后的贫民百姓，甚至有时遇见实在吃不起饭菜的人还会免费让他们来吃。 一时间城内关于周轻言的传言皆是美谈，甚至有酒楼说书也把她做的事情在众人面前称赞。 周轻言不止在主街支了个摊子，一口气开了五家，除了主街这个摊子外其余四家都用极少的银子赁了铺子，专门用来提供快餐。 这五家铺子一开，加上各种米面菜，几乎一下子把百两银子花光了。 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周轻言回到屋子里几乎倒头就能睡着，石榴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月后，她兜里揣着仅剩的二两银子再次登门了官府。 王大人看见周轻言的时候脑仁都有些痛。 她怎么又来了！ “周姑娘，多日未见，可是又有事儿？” “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于是周轻言三言两语解释了如今的状况。 听到她没钱后王大人嘴角直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后有些话不敢说出口，最后全都憋了回去。 她此番前来是为了拉王大人投资自己的铺子。 王大人府中可是金雕玉砌，肯定不缺这点银子。 于是周轻言拿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卖给了王大人，收回了三百两白银，继续投入到了铺子里。 随着灾后重建完成，她卖得快餐也渐渐盈利，收入可观，价钱也涨了一些，都在大家能接受范围内。 只用了三月，周轻言就把本钱赚了回来，甚至还多赚了几百两。 有她的名声在前，加上周轻言做菜的确好吃，每间铺子到了饭点几乎都是爆满。 ------------ 第一卷 第123章 进京 日子入了夏便过得飞快。 一晃又是三月，到了夏末初秋时节，周轻言兜里又鼓了起来，装着满满当当的银票，还有她分散给石榴和春雨的银钱，甚至给了来宝和五丫的里衣内衬里也缝了内兜，分别藏了银票。 这般小心不过是因为再过两日他们一行人便要启程去京城了。 出发前一晚夜里下了一场雨，早晨起来的时候风很凉，周轻言打了个哆嗦多加了一件衣裳。 包裹都收拾好了，早膳是她熬的小米粥和肉包子，一行人吃过后，离开了这座待了近两年的府邸。 来宝离开前还格外不舍，“姐，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喜欢这里。” 周轻言摸摸他的脑袋，有几分惆怅，这两个崽崽也长高了不少，之前还不到她的腰间，如今竟也冒了个头。 “日后若是想回来就能回来，只要我们有银子有空闲，姐就陪你们回来，可好？” 她对此地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毕竟怀安县是她来到这里后的“故土”，也是原身的故土。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她的铺子，所认识的人，所经过的事儿……周轻言知道她不会困于此，但也的确是出发之地。 “走吧。该上路了。”千山和千刀坐在了车前，周轻言带着来宝五丫还有阿福同坐一辆马车，后面那辆马车上则是千剑赶车，坐着石榴和春雨。 在普通的一个秋日清晨，一辆马车从李府出发，驶过大街小巷，最终离开怀安县城往更远更广的地方而去，至此消失在了薄雾中，没惊动任何一人。 等到过了两日，城中百姓们才知周轻言几人离开，李府更是人去楼空。 听闻此消息的沈听羽懒散的靠在软塌上打了个哈欠，他自然知晓周轻言的踪迹，毕竟前两日晚他还去李府蹭了顿饭。 白掌柜看着无动于衷的沈听羽忍不住问道：“少东家，周姑娘去京城，您这……何时动身？需要小的帮您准备吗？” “准备什么？”沈听羽困倦的搓了搓脸：“我何时说过我要走了？这怀安县不错，我还想多待一段日子，再说周轻言去了京城，她那五间铺子就只剩下招来的厨子做菜，我们香满楼又有机会揽客了，你还不速速去准备，把客人全都拉回来？！” 白掌柜嘴角抽抽急忙答了声是，然后退下了。 沈听羽重新瘫倒，昏昏欲睡的闭上了眼睛。 这里的日子多逍遥快活，他可不想回京掺合到那些烦心事里，就让李巍去操心吧。 秋日天高气爽，正是困觉的时节啊…… 的确，秋日不冷不热，微风清爽，赶路也格外舒适安宁。 有千刀几人在身旁保护，周轻言他们这一路都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哪怕有危险也被他们不动声色的解决了。 按照她的吩咐并不急着赶路，马车在路上边行进边赏秋，晃晃悠悠的驶了十几日才到京郊。 周轻言就当旅游了，她还从未有过此种经历，不知是她，还有其他人更是如此，他们几乎都没离开过槐安县，如今这般漫游进京，来宝和五丫兴奋不已，石榴和春雨也不遑多让。 沿途经过一些城池，去城中客栈歇息的时候，周轻言几人总会去逛逛，买些好吃的特产，或是在路上当零嘴吃，或是带到京城去。 到达京城当日不过午时，竟是下了一场雪。 周轻言几人看着繁华的京城差点被迷了眼，然后就看到街道一旁的马车外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来宝立刻高兴的挥手：“李哥哥！” 李巍一身月白衣袍，身长玉立，姿容绝绝，笑着走过来，“多日未见，幸得等到你们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到了周轻言身上，不动声色的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眼底笑意愈盛。 “阿言气色极好，想来这一路上吃吃喝喝心情舒畅。本以为五日前你们就该到，没想到又游玩了几日。” 这话听得阿福嘴角抽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公子，这话真是从公子嘴里说出来的？他怎么觉着有几分阴阳怪气啊？ 是错觉吗？肯定是错觉。公子怎么阴阳怪气。 周轻言有几分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秋日漫山红叶，景色极美，倒是没怎么注意时日，多耽搁了一些。” 李巍并不满意她的回答，自己自从知晓她进京以来每日都在期待和惊喜中度过，可谁知道越等时日越长，她还没来，至多五六日的行程硬生生拉长了一半，李巍坐不住了，这几日没收到消息几乎每日都往府外跑，连身边人都起了疑心说到他爹娘那里去了。 李巍在家中给他爹娘提过周轻言的存在，更是时常提到她的所作所为，他爹没说什么，反倒是他娘不满他口中提起女子，往往在他提到周轻言时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李巍察觉到她的态度后也尽可能在他们面前夸赞周轻言，好话说了一箩筐，他爹娘自始自终都是冷淡的模样。 李巍便也不再多说。 反正他以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断不会因为旁人的想法改变自己的选择，哪怕是亲近的家人也不行，于是撇开他娘这几日想要为他定下婚约的意图直接来找周轻言了。 “京城甚大，我先带你们去安顿下来，歇息之后再到出去逛逛，如何？” 周轻言自然答好。 舟车劳顿，虽说一路上走走停停，可毕竟行进了千里地，在马车上也不好休息，周轻言浑身都快要散架似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本以为李巍会带他们去客栈，谁知道竟然直接带去了一座宅子。 还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院。 “这是……” “这是我给你们选的府宅，日后你们可以住在这里。”李巍解释道：“既然决定进京，定是做好了长久留下的准备，这处宅院位于西街，离主街各处都很近，虽然不大但足够你们几人住下。” 李巍最后这句话对着周轻言说的：“算是我送给你进京的礼物，可喜欢？” 这宅子恰好有五间房，每人都能分得一间，就连待客的堂屋也很大，还有单独的厨房和柴房。 周轻言的对李巍的好意不忍拒绝，更何况她如今并不知晓京中物价，想来这宅子不会便宜。 ------------ 第一卷 第124章 宅子 在来宝五丫他们选房间的时候，周轻言和李巍在院子里单独谈话。 她把荷包里塞着的一沓银票拿出来递给他：“如今我没什么好报答的你的，只能等日后。这是你投资的一百两分红，我这些日子在城内赚了不少……” 说到这里周轻言忍不住倾诉了自己做的事儿，李巍含笑听她说完，倒了杯温茶推过去：“真厉害。我知道你肯定行的。” 周轻言被夸得脸蛋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好好歇息，明日我带你去京城逛逛？” 周轻言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刚好了解不多。你先给我说说这京中的事儿吧，比如哪里最繁华人最多，哪家酒楼生意最好……” 李巍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笑着一一道来。 这京中的繁华和奢靡光是从李巍的话语中就能窥见一二。 其实从她今日进城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不同于槐安县的奢华。 先不说京城有多大有多广，光是街道两侧数不清的街巷和铺子，还有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的百姓，就足够让人惊叹。 天子脚下，遍地贵胄，完全不是小县城能比的。 周轻言前世虽说不是首都人，但也去过首都几次，也没见得如此的惊叹，想来恐怕是来这里久了，入乡随俗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再平凡不过贫民百姓，所以陡然见到京城繁华会生出极大的落差。 不过她心态调整得极快，前世她可不是穷人，甚至是很富有的人，有钱能办大部分的事情，也不会产生什么自卑的心理，如今却隐隐有不自在感，这其中缘由恐怕也和李巍这个权贵公子有关。 不过她也坚信自己有遭一日定不会一无所有。 李巍讲着京中的布局，各处的酒楼铺子，从西街他们所住的宅子开始说起，讲到了东街的权贵，南街的平民和北街的高门世勋，渐渐的不只周轻言在听，石榴他们也凑过来听着。 李巍讲得格外详细，几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居无遗漏的说了一遍，就连当前朝廷上的局势也隐晦的透露了几句，周轻言听明白了，其他人却有些懵懵懂懂。 “……你吃过午膳了吗？”周轻言给李巍到了杯水突然想到这一点。 他们进城的时候恰逢午时，如今午时都快要过了，周轻言他们在车上用了膳倒也不饿，就是不知李巍吃过没。 毕竟见到他的时候正在等着他们。 李巍按了一下胃，“尚未。不知能否让阿言给我下一碗面？” 周轻言脸色变了变，“你身子不好为何不吃了再来？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她起身，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跟我来！我给你做吃的！不过这宅子刚搬进来有吃的吗？没有的话我把干粮给你烤一烤，烤软了再吃……” “有。我让人备了一些吃食，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本想跟上去帮忙的石榴春雨两人听闻此话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同时停下了脚步。 李公子这话说得可真是……够直白的啊。 生怕他们听不明白？ 灶房很宽敞整洁，果然备了不少东西，几乎把各种所需的都备齐了。 周轻言给他煮了一碗阳春面，还在上面卧了一个鸡蛋，香味飘出去老远，李巍在她的注视下吃完了一整晚，满足地眯了眯眼。 “很好吃。阿言的手艺一如之前，这段时日我想吃你做的菜想魔怔了，可算是吃到了。” 周轻言眉心跳了跳：“日后想吃花银子买，我可不是你一人的厨子。” 李巍失笑，起身走到她身前把人揽腰抱住，“我可舍不得让你当我的厨子。若不是你心之所愿，我觉得厨子其实挺累挺辛苦的，你说是不是？” 周轻言一颗心宛如泡在温水里，又热又暖，水波冲到身上她有些头皮发麻，一阵阵悸动。 “是挺累的，但看别人喜欢吃我做的菜也挺愉悦的。所以我还是挺适合做一个厨子的。” 李巍把她抱紧了，微微俯身把头埋进她的颈侧，喃喃道：“好想你。” 周轻言脸蛋一红，胳膊也抱紧了他。 此刻两人正在灶房门口的死角处，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里面自然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可灶房门没关，院子外的说话交谈声不绝，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周轻言又紧张又悸动，微微挣了一下没能挣开。 “李巍……” “乖，别动。我抱一抱，以解我的相思之苦。” 李巍说完感觉到怀中人真的不再挣扎了，眼底掠过层层笑意，满是柔情的脸上也带着几分愉悦至极的笑，偏偏说出口的话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委屈。 他说：“阿言是不是都没想过我？自你出发当日寄给我一封信外再无消息，你可知我在京中等了你多日没见到人影，差点就亲自去找你了。” 周轻言这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唬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千刀千剑他们没把我的行程告诉你。” 李巍脸色一僵，倒是忘了这一茬儿。 “好了，松开。等会儿被其他人看到了。”周轻言拍拍他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谁知这人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圈得更紧了，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了她的耳后，渐渐弥漫上一层晕红。 “我想你了。那阿言是否想我？” 周轻言耳根通红，因着拥抱的姿势并未注意到李巍早就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堆着的笑比之以往更甚。 “阿言，你可想我了？” 他不依不饶，周轻言根本躲不过这个问题。 哪有人这般直接问出口的…… 周轻言嗯了一声，很轻，李巍却实实在在听到了，眼底霎时迸射出惊人的璀璨光亮。 他稍微松开了周轻言一点，和她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 “阿言……” 他温柔轻唤了一声，紧接着不受控制似的渐渐俯身想要吻上那张红唇，眼底带着温柔和炙热，快要把周轻言融化。 就在这时灶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周轻言心头一惊，使劲把人推开了。 被猝不及防推开的李巍：“……” “姐，你做好了吗？做的什么，我也想吃……” ------------ 第一卷 第125章 又到端午 京城的繁华只有亲眼见过才能知晓。 来宝和五丫坐在马车上，透过支起的窗户目不转睛的往外看。 “从这里穿过能直接到西城，两边的店铺很多，若是有什么需要日后可以到这里来买。前面的那座高楼名曰‘摘星楼’，逢年过节会点灯供百姓登高远望，摘星楼后方的护城河晚间极热闹……” 李巍亲自做向导，尽可能的把沿途景象全部介绍清楚。 周轻言等人眼花缭乱，默默把这些消息记在脑海里。 半个时辰后马车哒哒地停在了临街的一间铺子外。 “这是我名下的一间铺子，因为原掌柜经营不当已经歇业了。”李巍让阿福开了门，带着周轻言进去：“之前是糕点铺子，里面该有的装置都有，离住的宅子也不远——” “李巍。”周轻言轻声打断他的话，把人拉到了一边：“我们已经住进你安排的小宅院里了，这个我不能要。” 李巍笑着看向她：“阿言，我把这家铺子给你练练手，并不是送给你。我知道凭借你的能力日后肯定能买到铺子，可你如今才到京城，想要找到一间铺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刚才一路走来你也发现了，这里是最合适的，其他街上的铺子要么背后有人，要么根本不会卖更别谈赁给他人了。” 周轻言眼睫眨了眨，听他说：“这家铺子放在我手中也是放着，并不能给我创收，你接手后赚了银子可以给我租金。阿言，我知道你想靠自己，但是某些时候我想给你提供帮助，也希望你不要拒绝。” 周轻言沉默了一下，点头：“我知道了。我只是觉得欠你的越来越多……谢谢你李巍。” “你并不欠我什么。之前你住在李府，给我做菜也好，甚至在战乱的时候还帮了我帮了全城百姓，除此之外你哪次欠了我什么吗？没有。你都做得很好。” 李巍深深的看向她：“你很厉害，带着你的家人过得很好。” 若不是有人在这里，李巍很想抱抱她，从认识以来他所了解到的周轻言就是一个坚强果断又勇敢的女子，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奇女子。 这世道他从未见到有女子能撑起家中门庭，抛头露面做生意给家中幼弟幼妹提供了好的生活条件，甚至还挽救了其他艰苦挣扎的女子。 她很好，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的。 周轻言有些感动的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红：“你干嘛说这些……多谢。” 李巍眉眼温柔，看着她的时候眼底都是光亮：“我们之间不用道谢。我给你提供帮助，你也从没占过我便宜。阿言，无需想太多，我的心意你明白。” 周轻言嗯了一声，对着他笑了。 “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阿福，让他来找我。” 李巍离开前再次吩咐了周轻言一句，得到保证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宅院里周轻言他们入住进去，她占了主屋，左右两间仍旧留给了来宝和五丫，石榴和春雨分剩下的两间。 把今日买来的大包小包东西收拾了一下，周轻言去了灶房，看了眼食材后说道：“这些日子赶路也没吃什么好的，今晚我给大家做牛肉面和锅包肉，谁要吃啊？” “我！”来宝率先探头高喊：“我要吃！” “我也要！” 几人纷纷跑到后厨来帮忙，周轻言笑着分工。 正是六月初的季节，早晚夜风挺凉，灶房里的火却烧得正旺，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准备晚饭，气氛温馨安宁。 “马上又是端午，等过两日店铺开张我打算先卖粽子。” 周轻言说道：“到时候做三种粽子，石榴和春雨，明日你们两结伴帮我去市集买些粽子叶就去年的那种，还有糯米和肉，我让阿福去帮你们拎。” 石榴好奇：“阿福日后真的跟着我们在铺子里干活了？” “嗯。他自愿来帮忙的。”周轻言笑了笑：“我会给他开工钱。到时候让他在前堂帮忙，石榴你也轻松一点。京城的情况我们都还不太了解，今日去看的那些铺子多是米面绸缎还有茶叶，吃食都在酒肆酒楼，倒是没几家我们这样的铺子，到时候我们就走群众路线。” “姐，啥是群众路线？” “就是让平民百姓都能吃得起的菜。大家无论身份如何都可以来吃。”周轻言把自己的计划简单给大家透了个底：“先开铺子，赚了钱后，再慢慢开酒肆、酒楼，甚至是客栈，我们总不会只有一家铺子。” “姐，我和妹妹也要去帮忙！”来宝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们也可以帮忙招客！” “你们两个小家伙是要继续进学堂念书的，铺子里有我们帮忙就够了。”春雨轻敲了下来宝的头，“你和五丫好好读书，日后给我们铺子给你姐撑腰，不让人欺负。” 来宝闷闷不乐的丧着脸，“好吧。” 他一点都不想念书，现在能识字儿也会写字儿了，那些书上的之乎者也看的她脑袋都大了。 不过既然姐要他这样做，他还是这样做好了。 否则姐会失望的。 周轻言不知道来宝心里的想法，却也猜到了一点，只说道：“先好好学，等你们长大了再决定自己要做什么。姐并不是逼着你们读书，只是这世道你们也清楚，念了书识了字儿，机会总比别人多。” 来宝又轻而易举的被说服了。五丫倒是一直都很听周轻言的话，也从念书中找到了乐趣，闻言坚定的握了握拳头：“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念，日后给你撑腰！，不让人欺负了咱！” 两日后，位于京城主道的铺子开张了。 周轻言带着石榴在门口发放传单，宣传手段和之前在槐安县的一模一样，路过的人都被他们的大阵仗吸引，纷纷停下来接所谓的传单。 “大姐，明日我们店铺开张，专卖吃食，各种吃食都有，便宜味美，明日一整日全场菜品都打八折，拿着这张单子来我们店可以优惠，您瞧瞧，菜都写在上头呢。” ------------ 第一卷 第126章 三种粽子 传单发的很快，和周轻言所料的一样，京城的人也从未见过这种开张方式，短时间内把周轻言新的“味全坊”宣传到了大街小巷里。 店铺里收拾得亮堂堂的，桌椅板凳都是最新的，窗户支开能看到护城河就在底下流过。当日周轻言他们在铺子的后厨里忙了一整日，包了三百个粽子，又上锅煮熟，分开捞起来存放。 第二日一大早，一家人边吃路上买的肉包子边去了味全坊。 刚到门口就看见好几个人聚在铺子外头聊天，走近了才听到他们说的正是味全坊。 “咦，掌柜的来了？我们都来尝尝你说的那个粽子，不是说可以打折来着？” 石榴立刻点头招呼他们：“对对，可以打八折。有昨日的那张传单还可以给你们优惠呢。大姐大婶，你们快进来吧，我们这就开张了。” 周轻言给石榴使了个眼色，带着人去了后厨，来宝和五丫也跟着去帮忙。 好在粽子昨日就煮熟了，今日再放锅里弄热后，立刻端了上去。 在煮粽子的时候，周轻言亲自切开三个粽子，每个盘子放了几块端上去，“姐姐们尝尝。这是三种口味的粽子，看看你们喜欢哪种。这是蛋黄猪肉粽，十二文一个；这是豆沙粽，十文一个；最后这个是白粽子，白粽可以直接吃或是蘸蜂蜜、糖，要比另外两种便宜不少，只需五文钱一个。” “这……”有人迟疑，“我们还没买。” “没事儿，这些都是试吃，你们尝尝味道看喜欢哪种再决定。” 等大家确定这个所谓的试吃是免费的后，纷纷拿筷子尝了三种口味的粽子。 对于当下只吃过碱水粽的人们来说，这三种口味哪怕是普通的白粽子也很新奇。 “真的好吃！我喜欢猪肉蛋黄的。” “我喜欢豆沙的，很软糯香甜。我家里老人肯定也喜欢。这个怎么卖的？给我包五个吧。再来两个猪肉粽子。” 周轻言刚一开张就卖出去三十多个粽子，大家口味不一，但买得最多的还是猪肉粽。 兜里瞬间多了三百多文，周轻言和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笑了。 “开业大吉。是个好兆头。” 接下来味全坊门口挂了一张纸，阿福姗姗来迟，刚好把活抢了过去，听了周轻言的吩咐把纸挂在了门口。 纸上写着三种粽子的名称，下面标着价钱，让人一目了然，纷纷停下脚步走进来询问。 一早上卖出去两百多个粽子，完全超乎了周轻言他们的想象。 “再卖下去就没卖的了。春雨，你来帮我，我们再多包一点，多卖些。来宝五丫，你们帮忙看着火和锅里的粽子，煮熟后捞起来……” 这一日他们铺子专卖三种粽子，卖完的时候日头甚至都还没西沉。 周轻言去前院关了门，关门的时候还有人姗姗来迟询问粽子，她直接让人第二日再来了。 阿福拎着一大袋糯米和猪肉回来，累得半死不活，瘫在院子的凳子上直喘气。 “你这体力不行啊。”石榴路过说了一句：“这么点东西都累成这副样子。” “这么点？！”阿福嗓音都变了：“这是一点！你看看这有多少斤！糯米二十斤，猪肉十斤，我真的快死了！不行，姑娘，我是来给你当小二帮忙的，采买这活儿没马车牛车光靠我可做不下来啊！” 周轻言听到动静从厨房高声回道：“我已经让春雨去找牙子招工了，明日就能来人。你且坚持一下。” “何事需得坚持？” 恰好李巍进来，随口一问。 阿福急忙把自己的处境说了一番。 “这事儿好解决。”李巍当下做了决定，“让千山帮忙。我把他派来你们身边就是让他帮忙的。看着给他一些工钱就好了。还有小全，我明日让他过来，他回京后无甚大用，不如让他继续采买，如何？” “那就多谢公子了！”周轻言想到这几日还忙着赚钱，找人不好找，他才让她不要客气，不要拒绝他的帮忙，那她就真的不客气了。 李巍见她答应，笑着钻进了厨房，“做什么？我来帮忙。今日晚膳也给我多做一份？” “你想吃总有你那一份。” 接下来第二日、第三日，粽子的热卖再次超乎了周轻言他们的想象。 从第一日卖的四百多个到第三日直接卖到六百多个还不够卖的，三日内买回来的食材全部销售一空，周轻言低估了京城百姓的购买能力，每日都很早关了门。 “这也太……厉害了！”石榴和阿福负责前堂，春雨和两个崽崽在后厨帮周轻言，几人累得够呛。 小全进来的时候格外兴奋，“周姑娘，明日还买五十斤糯米三十斤猪肉吗？我看城中几乎人人都在吃你家的粽子，我也尝了一个，味道忒好！我能先预订五十个猪肉粽吗？公子说买三十给他府中人尝尝，我家也要二十个！” 周轻言嘴角抽抽，“明日我们打算歇息一日。” “啊？为何？这粽子卖得正好，还有四五日就是端午了，你们歇息就不怕有别的店铺学着你们卖？” 春雨神秘的摇了摇头，“我们姑娘做出来的粽子可不是其他铺子能轻易学去的，若是那么轻易就学去，我们还要不要开店铺了？！” “就是！”阿福笑得意味深长，“这味道只有周姐做的出来！” 小全眉心一跳，“行吧，算我白担心了。那你们明日真歇息？” “是啊，歇息一日，太累了。” 他们当天又是包又是煮又是卖的，哪怕是提前包好煮好的第二日必定售空，姑娘说歇息一日也好让更多的人宣传出去。 “小全，你吃过没？要不要尝尝，这是我新做的猪肉板栗粽。打算后日上新。” 周轻言端着新品出来，就看到众人眼前一亮，如狼似虎地盯着她的盘中餐。 周轻言：“……” “大家都有，煮了不少，都尝尝。等会儿给公子带几个回去尝尝，不过他身子不好不能吃多，千万记得。” “好嘞！一定带到！” “还有小全，明日歇息一日可能还需要麻烦你给我多带点东西了……” ------------ 第一卷 第127章 李夫人 “咦？味全坊怎么关门了？” “旁边写着字儿……今日歇业，明早开业！” “他家粽子是真好吃，怎么做到这么好吃的？我家孩子吃了一直吵着还要，结果今日就歇业了。” “我家也是，还学着做了一下就是做不出他家的味道。津味轩昨日也推出了粽子，去买了两个，没有味全坊的好吃。” “明日我早些来排队吧，免得又要等好一阵……” “我也来。到时候给我占个位啊！” 翌日味全坊一开门，外头立刻涌进来大批人，男女老少都有，纷纷冲到前头：“我要猪肉板栗粽二十个！再来十个白粽！” “我要……” 石榴和阿福勉强控制局势，周轻言去了一趟后厨，出来时也被这么多吓了一跳，少说进来了二三十人，把本就不算大的铺子挤得满满当当的。 “大家稍安勿躁，让我们老板兼任大厨周姑娘给大家介绍几句，今日有新品粽子！” 众人这才注意到周轻言。 “这是今日的两款新品，红豆蜜枣粽和香菇肉粽。红豆这类是甜口，十文一个，香菇肉粽是咸口，仍旧是十二文一个。有足够的量供大家选择，不要着急慢慢来啊。石榴、阿福，把这些试吃给大家分下去，做好记录啊，一个个来不要急。” 味全坊开业的五日以来只卖粽子，各式各样的各种口味的粽子，彻底拉响了京城第一粽的名号。 李府。 午膳时多出来的一盘粽子让李夫人惊奇地咦了一声，问着身旁下人：“这是府中做的粽子？为何和往日大不相同？” 身旁奴婢还未开口，外头进来的李巍解释道：“这是儿子在外买回来的。不是府中厨子所做。” 他净手坐下，“娘，这是猪肉粽，板栗肉粽，还有豆沙粽和红豆蜜枣、香菇肉粽。我全都买了几个，等会儿爹回来也让他尝尝。” 恰好户部侍郎李铮从外进来，刚回府的他先去换了朝服，坐在了主座，视线一扫，落在了几盘切好的粽子上，“这就是那味全坊的粽子？” “老爷也知道？”李夫人奇了，“这粽子名声这么大？” 李大人点头，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李巍：“可不就是，不知谁人把粽子带进了宫里，想来各宫娘娘都听闻了几分。” 李巍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给父母布菜：“爹、娘，你们尝尝。” 待二人尝过之后，李大人未开口，李夫人已经惊叹起来：“这味道着实新鲜，竟这般好吃，怪不得京中传的这么广，连老爷都知道了。” 李巍听后看了眼李铮，“爹，你觉得怎样？” 李铮老眼锐利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错。” 到底是什么不错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这味道确实各有不同，但都很好吃，那味全坊的大厨是个会做菜的，巍儿，你过两日再去买些，还可拿去送礼。” “好。”李巍眼神闪了闪，“不若到时娘你跟我一起去？就在主街，离我们府也不远，还可选一些你喜欢的口味买回来。” “也可——” 李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铮打断了，“润之，等会儿跟我来书房。” 李巍字润之，他爹娘对他寄予了厚望。 李夫人敏感的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可看向这对父子的时候又没看出什么，疑惑的皱了下眉头。 饭后书房。 父子俩对坐在窗前，李铮倒了两杯凉茶，声色淡淡：“你娘给你看中镇国公府上三小姐，你怎么看？” 李巍脸色微变，“未曾听娘说过。” “你从小便是沉稳冷静，不喜形于色之人，自去岁回京后变化越来越大，倒是让我和你娘心中存疑，你娘担心你在外遇事，遂让我去查探了一番，倒是没想到……还真有些事儿背着我和你娘。” 李巍脸色有点难看，嗓音沉凛：“爹，你们这是何意？” 李铮深深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你的事情向来我都不会插手，从小到大你都有自己的主意。润之，你及冠了，爹娘做不得你的主，既然是你自己的主意，那就好好坚持下去，不要后悔，也不要轻易改变。” 李巍心头乱跳了几分，“爹？” “你娘那头，我会尽力劝说。至于她给你看中的那些女子，自然该你自己解决。不要给我李府闹出笑话，毁了你爹我多年的声誉，明白？” 李巍彻底听明白了。 他爹知晓他和周轻言的所有事情，不反对，甚至要帮他劝说娘不要再找女子相看。 这巨大的惊喜一时间降临到李巍头上，他离开之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偏偏走出院子看到端着糕点茶水而来的李夫人。 “巍儿，没事儿吧？你和你爹背着我说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巍摇摇头，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愉悦：“娘，我今晚不在府中吃饭了，你去给爹送糕点吧，我有事儿晚些回来不用等我……” 他脚步匆匆的离了府。 李夫人端着东西进了书房，没一会儿听说了李巍和周轻言之事，一时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巍儿和谁互生情意？” 李铮劝说了两句，有些无奈，“孩子大了，我们府中也不需他去拉拢谁稳固地位，便让他自己做主——” “不可！”李夫人尖叫一声，“老爷，我们就巍儿这一个孩子，怎能让他随意婚配！更何况他看中的还是个厨子！我说怎么这几日他经常不回府，一回来就给我提过好几次味全坊，敢情是因为那女子就是味全坊的厨子！” “你瞧这世道，哪家正经女子会抛头露面开酒楼，甚至做厨子的！你还说是个偏僻的乡下女子，如何配得上我们巍儿！不行！我得让巍儿尽早去镇国公府定下三小姐的婚约……” 李大人又劝了几句，奈何根本劝不住。 李夫人一门心思想着让李巍和镇国公三小姐定亲，连带着还未在他们面前露面的周轻言也一并厌恶上了。 对此，周轻言这个当事人根本不知情。 ------------ 第一卷 第128章 找茬的人 “诶诶，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三五个男子闯进人满为患的味全坊，为首的男子五大三粗地扇着扇子，随手拍在门板上，“快叫你们老板出来。该交钱了。” 石榴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阿福挡在了自己面前，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几位，你们这般闯入我味全坊所为何事啊？若是买粽子的话，我们这里有多种口味供你们选择，需要我介绍一下吗？也有免费试吃……” “少废话！赶紧把你们老板叫出来。这铺子之前一直空置的吧，你们来了这么多日没提主动上交银钱就罢了，还非要我们虎哥主动找上门！这是不把我们虎哥放在眼里啊！” “就是！” 阿福眼皮跳了跳，他上哪儿去认识什么虎哥。 跟着公子多年还真没少遇见这种事情。 只是他的东家是周轻言，且看姑娘如何处置吧，若实在不行，只好请出公子了。 这一大早的闹起来店内排队买粽子的人都生怕惹上事儿，纷纷离开了。 剩下的少数人穿着打扮皆像各府中下人，倒是不惧这些，排在柜台前三三两两的等着。 周轻言和石榴再次出来，手中各拿着好几种粽子。 “几位找我有事儿？” 听了阿福所说，周轻言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人是来找茬儿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钱。 “你是这味全坊的老板？”为首的男子怀疑的看着周轻言：“你一个女子如何做得了这酒楼的老板？” 周轻言面不改色地把粽子包起来，根本没理会那人，直接递给了旁边等候的某府府中下人，“这是你的十个板栗粽，还有十个香菇粽。红线是板栗，拿好，慢走。” 小厮接过来看了数量给了银子，答了一声转身就走。 周轻言又继续给下个人包粽子。 反应过来的阿福和石榴对视了一眼，也来帮忙，直接忽视了那五人。 “这是你的白粽，可以蘸蜂蜜或是糖……” 周轻言三人的无视直接让人发火了，“砰”的一声巨响，是拳头砸在桌面的动静。 “老子问你话呢！你聋了？” 若不是店内剩余的客人吓了一跳又走了两三人，周轻言根本不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偏偏对方找上门还以为她怕了。 “几位找上门所为何事？你们不说又不买我的粽子，难道就是来看热闹的？我们店小，容不下几位，不若出去瞧热闹？” 她毫不客气的赶人，端的是一副有恃无恐，甚至连为首的壮汉发怒脸上的表情也没一丝变化。 这可把那几个小弟弄得心头惴惴。 “虎哥，这娘们不会是有什么背景吧？这般有恃无恐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若是背后有什么人……” 虎哥大怒：“有个屁的人！这几日你瞧见有什么人来找她了？石头都打听清楚了，这娘们从扬州乡下来的，带着两小孩两个女的，构不成威胁！更何况老子身后没人？胆小如鼠的东西，怕个屁！” “是、是。虎哥都让我调查清楚了，小满啊，你就别担心了。这味全坊生意这么火爆轻，我们今儿还偏要收到银子！” 他们嘀嘀咕咕说话的时候，周轻言和阿福手脚利落的把粽子包好递给了客人，石榴则是收了银子把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的响。 很快店里的这波人就离开了，装满了好几个荷包的银子就放在柜台上，明晃晃的刺激着虎哥那几人的眼。 “小娘们，你这粽子卖得够火爆啊。瞧你们才来没几日，就给你们算少点，五十两银子，赶紧交出来！” 石头横着一把刀抱在胸前，凶神恶煞的威胁：“赶紧给了，日后每月我们都会来一次，自己提前把银子准备好，下月便是一百两。” 阿福和石榴没动，周轻言面不改色地问道：“敢问几位，我们为何要给你们交钱？我不认识你们。” “现在就认识了。这是我们老大虎哥，也是这条街所有铺子的老大！日后见了就要打招呼，看你是个漂亮的娘们，我们虎哥特意关照你们，头一个月只让你们交五十两，够给你们面子了——” “不，我的意思是。”周轻言打断他的话：“就算认识了你们，我们又为何要给你们交银子？” 她仔细想了想李巍介绍的那些京城的事儿，好像没有任何一条有关开铺子还要平白无故给陌生人银子的。 “嘿你这娘们……这条街我们虎哥护着，谁也不敢惹事。你们初来乍到若不是有虎哥护着，还以为能安然无恙开店呢？” 周轻言一本正经：“我们没让人护着。那日后便不用护着我这味全坊了。这几日就当感谢虎哥几人护我们了，哪怕我们本来也不需要。石榴，包几个粽子给虎哥，就当我们的感谢了。” 虎哥&其他小弟：“……” 石榴和阿福对视了一眼，憋着笑同时回：“好的！” “我这就多包几个粽子。” “砰！” 又一声巨响。 为首的虎哥脸色难看，阴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周轻言，似要把她盯穿。 “老板这几日卖了不少，想必五十两对你们店来说只是很小一笔银子。”虎哥冷森地说道：“别给脸不要脸，这京中可不比周姑娘你们小县城，这里多的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 周轻言非但没怕，反而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声怎么听怎么嘲讽。 “得罪不起的人？谁啊，难道是你？” 周轻言说完阿福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那几人如何容得下周轻言和阿福这几人的讽刺嘲笑，顿时就要动手，可刚一迈步，虎哥面前就多了个身影，直挺挺的挡住了他们几人。 千山一身灰衣蒙面，出现后手一抬，挡住了五人，“不得靠近。” 他功夫深不可测，一出现便把虎哥几人吓到，尤其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连点动静都没有…… 虎哥脸色格外难看，盯着千山看了好几眼，绕过他看向周轻言：“周老板，这是你的人？” 言语间多了几分稳重少了几分轻佻。 显然是看出千山并不好惹。 ------------ 第一卷 第129章 礼物 有了千山威慑，几人狼狈而逃，离开前那虎哥落到身上的眼神阴测测的，直让周轻言头皮发麻。 瞧他样子并不像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午时踏门而入的李巍很快就知道了早晨发生的事儿，闻言没惊动周轻言，详细问了一遍阿福具体情况派千剑去查探那几人的底细了。 有他出面，阿福也不担心了，在李巍耳边夸张的描述了多遍早晨那几人的嚣张，听得李巍眉心直跳，神色控制不住的带上几分燥郁。 “此事我会派人查清楚，你日后跟在她身边随时保护人，切不可发生意外。” “放心吧公子，小的不行还有千山呢，一定把周姑娘保护得好好的……” 说话间周轻言听到李巍来了已经迎上前，“来了。刚好赶上午膳，吃过了吗？” 李巍笑道：“正是来此蹭饭的。” “自从上次公子来了，姑娘每日都会多做两碗饭。”石榴端着碗筷出来，身后跟着春雨几人，来宝和五丫更是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打招呼：“李哥哥！” 他们一行人说说笑笑落座，落在旁人眼里倒像是好友高谈阔论，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暗处的千刀碰了碰千剑，带着几分试探：“你还不满呢？瞧公子多喜欢大家，我也挺喜欢。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相聚？” 千剑沉默，眼底的阴霾渐消。 如今周轻言举家来了京城，以公子的性情认定了她，日后两人还会朝夕相处，他自以为周轻言配不上公子，可那也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左右不过公子自己的私事，不该由他们做属下的置喙。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公子让你去查的事儿你尽快查清楚了。”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日头高悬，蝉鸣阵阵。 周轻言从早晨起就忙得不可开交。 城中百姓深受味全坊这些日子的传言影响，哪怕之前没买过吃食的人在这一日也专门跑了一趟，只为买那多味粽子回家尝尝。 周轻言这几日又推出了两款新品，一经面世均是当日售空。 今日尤甚。 “诸位，我再提醒大家一遍啊，粽子拿回去后需煮热即食，若是肠胃不适的人一定要煮了再吃，粽子里有油，加上糯米，一定不能吃太多。我们味全坊每日都在提醒，大家也都有听到，若是吃了肚子不适，和味全坊无关。一定记得啊，煮热再吃！” 阿福嗓子都吼哑了，为了避免有人吃了不适，周轻言早在第一日卖粽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店内外显眼的地方贴上“注意事项”了，甚至还让阿福和石榴对每个客人都叮嘱了一遍。 好在大家都第一次吃，按照他们的嘱咐煮熟之后没闹出过任何问题。 周轻言的这一提示直接影响到了这段时日他们味全坊的生意好坏，至少口口相传的百姓中无一人说吃了他们家的粽子身体不适的。 从早忙到天黑，一整天他们几人都在前堂后院打转，小全光是这一天内就采买了两次，带来几百斤的肉和米。 午膳和晚膳都是匆匆解决的，李巍知道今日会忙，午膳在府中陪过父母之后就来帮忙了，一帮帮到了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我去做个宵夜，有人要吃吗？” 众人纷纷举手示意，只李巍没吭声，跟着周轻言进了灶房，没眼力见的春雨要跟进去帮忙被石榴一把拉住。 “阿言，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今日府中有客人……”李巍说到这里眼中闪过几分晦涩，想到离府时那些话，深深的压在心底。 “这么快？吃点东西再走？”周轻言本以为他还能留下来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不太方便。”李巍无声叹了口气，“我明日再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吊着五彩结的玉佩，“端午安康，这是送给你的节日礼物。” 周轻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格外贵重。 李巍已经把玉塞进她手里了，“由南疆红玉雕琢而成，冬暖夏凉，能使人平心静气。” 初入手，玉质细腻温润，周轻言仔细看了眼，上刻有祥云高山景象，红中透着白青，晶莹剔透，玲珑精巧。 周轻言笑着收下，“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你等等，我也有礼物给你。” 她往自己屋子跑，途径院中的几人，视线纷纷落到她身上。 周轻言一眨眼跑没了影，阿福压低声音说道：“周姐这是干嘛？急急忙忙的。” “少多嘴。还不赶紧包！” 他们几人没去造访打扰，也就在院子继续包起明日的粽子。明日是周轻言定下的最后一日卖粽子，等卖完手头的所有的食材，便正式开始卖其他菜式了。 周轻言再次回到灶房的时候看见李巍点燃了柴火，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格外别扭。 地方狭小他又腿长，缩在一起莫名有些好笑。 看到周轻言进来，他重新站起来，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这是前几日我在街上买的香包。里面装着丁香，陈皮，薄荷还有艾绒。可以避汗避虫，对身体好。我绣工不好，只能买来给你，不过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亲自配的。” 她递给李巍一个天青色的翠竹香包，墨绿的流苏穗子坠着，瞧着很精致淡雅。 李巍笑着道谢接过来，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直接系在了腰间，笑着说道：“我定每日随身戴着。” 周轻言心里甜蜜，扫了眼他腰间，突然发现他戴着的那块玉佩有些眼熟，似乎和……他送给自己的那一块相似？ 确定了这一点，周轻言心思微动，有些羞赧，又把手心张开，露出了一段五彩绳。 “这个……” 李巍惊喜：“这也是给我的？” 他仔细瞧了瞧，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这是阿言你编的？很漂亮，我很喜欢。” 周轻言一噎：“你怎么知道是我编的？” 李巍的笑从眼尾倾泻了几分，蔓延到了整张脸上，“我看出来了。” 周轻言脸蛋一红：“我编的是没街头卖得那么好。” “我很喜欢，阿言。编的很好。”李巍伸出手递给她：“给我戴上。” ------------ 第一卷 第130章 乔家 指节在手腕肌肤上若有若无的摩挲，李巍喉结微动，低头看着面前正在给自己系五彩绳的女子。 从这个角度看她似乎更美了。 长睫卷翘如展翅的蝴蝶，小巧精致的鼻头，微微抿起红润的嘴唇，还有脸上流露出的几分羞怯。 李巍在手绳戴好的那一刹忽然低头吻了吻周轻言的脸蛋。 轻轻的一个吻让周轻言脸蛋瞬间爆红，倏地捂着脸抬头看他。 李巍被她看得心脏狂跳了几下，耳根后渐渐漫上一层红晕，低咳一声：“阿言，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周轻言看他一会儿，笑得眉眼灿烂，“我也很喜欢你送的玉佩。” 这算不算定情信物了？ 李巍心里默默问，他当然不敢开口。 在灶房单独待了会儿，李巍还是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明日我再来。” 他上了马车第一件事儿就是支开窗户，朝着周轻言挥手：“你快进去吧。你进去我再走。” 周轻言压下心里的不舍，朝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院子。 院子里的几人八卦又好奇的往外瞥，关注的模样恰好让刚进来的周轻言捕捉到，她眉心跳了跳，转身进了灶房继续做宵夜。 来宝拉了拉阿福的衣袖，小声问：“阿福哥，我姐是不是和李哥哥互生情意啊？” “嘘，我的小少爷！你咋知道的？” “我看出来的。书中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互生情愫，这叫做，叫做什么来着？”来宝求救的看向五丫。 阿福和石榴春雨二人也跟着看向五丫，心中好奇疑惑，这两小孩怎么什么都懂？ 五丫一本正经的开口：“叫做情投意合。” “对！就是这个词儿！” 自他们来京城后，周轻言开的铺子忙不过来，也暂时没送两个崽崽去私塾，这一年来在槐安县念了书他们倒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没一会儿春雨进了灶房帮忙，剩下的几人继续包粽子。 另一头上了车的李巍脸上自始自终都带着明显的笑意。 随着马蹄哒哒声在石板路上响起，伴随着渐暗的夜色他在车内点着灯摩挲着手腕上的五彩绳。 绳子是很寻常的麻线，被周轻言编了个样式，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可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指腹摩挲产生的细微酥麻感让李巍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温柔和情意。 虽然礼物简单，她却用了心，明显把自己记在了心里，他如何能不高兴？ “公子，到了。” 千剑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李巍暂时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推开车门下去。 门口的小厮见到他回府急忙迎上来，另一人则去通报了其他人。 前院待客的堂屋已经点了好几盏灯，亮如白昼，李巍刚一走进去就对上了一张清丽的面孔。 “巍哥哥你回来啦。” 李夫人笑着招呼：“瞧你这孩子，说是早些回来结果现在才回，苏苏等了你许久了。” 乔苏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专门陪着娘和夫人说话的……” 她羞红了脸躲在乔夫人身后，倒是叫李夫人笑了起来，和乔夫人说道：“苏苏这般可人，怪不得你往日藏着不让出府，这怕是谁见了都稀罕呢。” 乔夫人你来我往的夸了李巍几句。 乔苏苏偷偷打量了好几眼李巍，越看脸上温度越高，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差点被捕捉到，吓得她急忙收回视线不敢再乱瞧，心跳怦然。只觉得巍哥哥这大半年未见，越发英朗俊逸了。 李巍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良好的教养让他做不出转身就走的举动，只是心里带了几分不耐的烦躁，偏偏谁人都没瞧出来，还在一个劲儿的说话。 没过一会儿下人去请了李铮和乔大人乔经伦，两家人坐在同张桌上用膳。 此时不过戌时三刻，为了等李巍稍晚了一些用膳，李巍自知失礼，有客人在自己却跑了出去还晚回来了，于是倒了半杯茶，以茶代酒给乔家人道歉。 乔家人都是温和之辈，笑着回敬表示无碍后，气氛变得更加温馨和乐。 饭后李夫人拉着乔夫人说个不停，言谈间两人已是确定了李巍和乔苏苏的婚事，却让两个当事人都不知情。 李巍疲乏的眨眨眼，今日在味全坊帮忙了许久，现如今很想回房歇息。 好在时辰不早，乔家人没说一会儿话就知情识趣地起身告辞，李夫人立刻喊道：“巍儿，你去送送苏苏。” 这话一出乔夫人和李夫人相视一笑，乔苏苏更是垂下头拧着手帕羞涩的不敢看李巍。 只有乔经伦注意到了李铮脸色有瞬间的不赞同，还有李巍清冷的表情。 “好。”李巍点头，“乔大人乔夫人，乔小姐这边请。” 李巍走在前方带路，言行举止大方自然，翩翩少年风度仪态性情皆为上品，若是真能和苏苏成就好事，定是极好的人选。 乔经伦笑着问道：“今日李公子还如此忙，听李大人说李公子在经商？” 李巍不卑不亢：“正是。李某身子不好，名下有几间铺子罢了。” 乔经伦点点头，又问了些别的，都被李巍滴水不漏的回答了过去。 等到离开李府，乔家三人坐上马车，乔夫人急切的问道：“老爷觉得如何？这李巍瞧着模样人品性情都是极好的，若是能让苏苏嫁过去，倒是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乔经伦看着女儿：“苏苏你如何想的？这李巍确实不错。若是你有意，过几日让你娘给李府透个底，可以先定亲，再商量婚事。如何？” 乔夫人喜形于色，也看着女儿。 乔苏苏咬了咬唇，“爹娘，会不会太早了，我才及笄呢。” “是有点太早了。我还想多留你两年。”乔经伦一脸不舍，“再等等看吧，不着急。之后没慢慢考验这李巍，至少得给我们苏苏找到最好的男子，这才配得上苏苏。” 李府，主院厢房。 李夫人有些不解：“老爷你到底怎么想到？我瞧着乔家可有那个意思，苏苏也是个好孩子，嫁给巍儿挺配，我也会省心。” 李铮摇摇头：“不要着急，慢慢来吧，润之也不急着娶妻生子。你少操心这些，细纹都多了几条。” “什么？！哪里细纹多了？不是，我在和你说乔家的事儿，你吱个声啊，到底看中没？若是看中了过几日我就去试探一下乔家的态度，给巍儿先定亲……” ------------ 第一卷 第131章 也曾练手过 周轻言对李府的事情并不知晓，第二日店铺再开张，看着更多的人排队，她有几分无奈。 “这天子脚下的百姓就是和其他地方不同，今日人也忒多了一些，忙活了近十日还有那么多人来买。” 春雨随口一说，周轻言在一边包着粽子边回答道：“京城人多，就算明日开始不再卖粽子，我们也可以把这个作为一道特色菜。毕竟没人规定只有端午才能吃粽子不是？” 春雨眼睛一亮，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姑娘聪慧！肯定很多人来买。” 小全从后门进来，手中拎着一大袋东西。 “小全哥来了！这是买的什么，这么多？” “这你就要问周姑娘了。全是她让我买的。” 周轻言淡淡一笑，手中动作丝毫没停，“明日的新菜。等会儿午膳先让你们尝尝，小全留下来吃午膳？” “那敢情好，我也有口福了今日。” 午时之前，两百个粽子已经卖空，再来买的客人只能悻悻而去，周轻言吩咐前堂的阿福和石榴暂时关门，她在后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新菜。 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一桌菜，周轻言端上桌最后一道菜的时候也没瞧见那道身影出现，敛去眼底的一抹失落，她笑着落座在了大家让出的主位上。 “这是什么？番茄烧的牛肉？” 他们刚来京城的前几日就发现京城集市里也有人卖番茄，正是当季的蔬菜，卖得人还不少，一问才知道这番茄能做菜还是从槐安县传出去的，也就是说周轻言去年的做的番茄炒蛋和其他几位菜式已经传到了京城甚至更广的地方。 “这是番茄炖牛腩。咸口鲜香，适合和大米饭混着一起吃，也可单独喝汤吃肉。”周轻言介绍了桌上的每道菜，“这是糯米排骨，蒜蓉粉丝，鱼头豆腐煲还有鲜菌炒饭。” “全是明日的新菜，打响店铺开张第一餐！” 周轻言势在必得的决心影响了其他几人，再纷纷一尝味道，哪怕吃多了周轻言做的菜，也仍旧被她新研制出来的菜品所惊叹。 “太好吃了！” 周轻言笑容满足，“大家都多吃点。有建议给我提，我好改进。” 阿福夸张的拍着胸膛：“这哪里还需要改进！周姐你的厨艺就是这个！牛！” 他吃得极快，几个眨眼间大半碗饭和菜下了肚，“今日公子说晚间再来实在是太亏了！” 周轻言眉梢轻挑，晚间再来？ 怪不得她没瞧见李巍。 下午的时候把剩余一百个粽子卖出去，周轻言他们清空了后厨的食材。 剩下的三五十个打算留下来他们自己慢慢吃。 下午申时也就是三点不到，味全坊就已经打扫干净准备关门了。 来买粽子的百姓急忙叫住阿福：“诶诶咋关门了？我还要买粽子呢！” “已经卖完了，没有多的了。我们味全坊明日开始卖其他吃食了，菜名写在这里了，大家若是有兴趣可以来尝尝，都是我们店周姑娘新研制的菜，别家吃不到！” “没了啊……这个糯米还能和排骨一起做菜？” “您明日来瞧瞧就知道了，味道绝对顶！毕竟我们味全坊卖的粽子全都是周姑娘亲自调的味，你们可在别家吃到过？” 聚集的人齐齐摇头，都在夸味全坊的味道极好。 阿福笑得合不拢嘴：“那是自然，都是独家配方！别的人想要学去那是不可能的！” 他这般炫耀又笃定好吃的模样让大家纷纷有些好奇和心动，有的人表示自己明日一定会来尝尝，有的人还在问这些菜单都是用什么食材做的，还有人在依依不饶地问粽子是否还能买…… 周轻言已经带着其他人收拾好后院，率先去了集市挑选明日的食材了。 小全在周轻言的指示下买了一马车的食材，又驾着马车开回了味全坊，她则是带着来宝他们去逛了逛京城中的茶楼，绸缎铺子，买了不少东西才回住的宅院。 日头渐渐西沉，等周轻言准备做晚膳的时候，宅院被人敲响，她脸色一喜先一步去开了门。 还未反应过来的石榴和春雨对视了一眼：“……” 来的人正是周轻言心心念念的李巍。 男子笑意浅浅，却带着真切的愉悦：“没来晚吧？听闻今日午膳吃了新菜，不知晚上还能吃到吗？” 周轻言把他迎进去，故意说道：“晚上没啦。谁让你午时不来。” “我的错。”李巍眼带笑意的道歉，“今日府中有点事儿……我忙完立刻就来，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也无甚大碍，等味全坊开张我再去吃。” “那你得早些来，若是像今日这般晚到时候可没位置了。” “定然谨记，我一早就去。”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灶房去，看得阿福嘴角狂抽，什么时候公子也变成了能随意进出灶房的人了？ 可真是遇见周姑娘之后变化极大。 这顿饭是李巍打下手帮周轻言做出来的。 甚至在周轻言被叫出去的时候还掌勺了片刻，虽然做得不好可倒也能做，周轻言进来看见他不甚熟练的翻炒锅里的菜，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是我来吧，公子。” 李巍羞赧的红了一层薄薄的面皮，“之前我在府中其实也曾练手过。” “哦？”周轻言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公子还在府中入过厨房？” “府中厨子做的菜不合口味，之前听你给阿福说过某道菜的做法便试了试。”李巍抿抿唇，“很难。” 也很辛苦。 当时不过寒冬腊月，他在厨房里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弄出来两道勉强能入口的菜，却热得浑身汗湿，可想而知三伏天她在灶房里挥动勺子有多难受。 李巍眼底带上几分温柔怜惜，忍不住捏了捏周轻言的手，饱含情意地说道：“辛苦你了。” 很神奇的周轻言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笑着回握住他的手：“兴趣所至，其实也谈不上多辛苦，我很喜欢让人尝到我做的菜，满足感油然而生。瞧，大家现在都爱吃我做的菜。” 李巍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才松开，“日后酒楼开多，自然不必如此辛苦。我有空闲会来多帮你。” ------------ 第一卷 第132章 见她 周轻言拒绝不了这样满腹真心的李巍，结果就是又做了午时吃的菜，还多添了一道大菜黄焖鸡和一道甜品红豆双皮奶。 等到上桌吃的时候，屋内已经点起了灯，角落里的坚冰散发着幽幽凉气，伴随着晚风穿堂拂面而过，桌上人欢声笑语，畅快愉悦。 有家人好友和心动之人在旁，这一刻周轻言觉得再也没有其他时刻让她更开心了。 …… 味全坊开张的头一天生意并不如他们预想的好。 周轻言酒楼的菜比其他普通酒楼贵，甚至还都是大家从未听过的名称，哪怕有人之前买了粽子愿意来尝试，可也只寥寥数人。 午时清冷的场面让前堂的阿福和石榴都有些担心，可偏偏周轻言没说什么，只让他们按照之前吩咐的行事。 于是在这些客人吃完结账的时候，石榴算账，阿福则在旁搭话：“两位客官，菜都还和你们胃口吧？” 那两人连连点头，“好吃！味道好极了！我从未在京城尝过这般滋味的菜，你们味全坊厨子厉害！下次还来！” 阿福对周轻言做的菜很有信心，闻言面色不惊地热情说道：“喜欢就好。其实我们店今日是第一天卖菜，之前都卖粽子卖了几日，两位都知道哈？味全坊正在搞活动，我看两位客官吃了五道菜，一共……七两二十钱，刚好符合我们店内优惠……” 送走那两个满意的客人，接下来的客人全都被阿福和石榴用此番话语说愣了。 有客人提出疑问：“也就是说我们今日吃的菜满了六两六钱，可以打九折？若是下次再来还能打八折？” 阿福点头，笑嘻嘻的说道：“对！来的次数越多越能优惠。我们店是新店，这些菜都是我们周姑娘的拿手菜品，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好吃的都没记在菜单上，下次想吃了再来还有其他口味，若是喜欢两位记得回去给我们店宣传宣传……” 第一日午时人不多，到了晚间，人陡然变多了，至少把前堂坐满了。 阿福松了口气，觉得周轻言这些宣传手段简直层出不穷，偏偏每次都能奏效，之前在槐安县的时候就是如此…… 厉害，简直厉害！ 当日晚算了帐的周轻言发现就算没多少人，入账却也比之前在槐安县五日都多。 在今日之前，她和石榴他们把京城内大多酒楼的菜品定价都打听了个遍，以京城最大的酒楼臻味轩为主，她比其他酒楼高，又比臻味轩便宜一些。 第二日人也不多，几乎都是之前来买过粽子的人，尝过周轻言做的菜后，纷纷表示下次还会来。 接连三日过去，虽然生意不算好，可也没听到一个坏评，周轻言表示已经很不错了。 石榴有些担心：“我特意关注了一下，之前那个找茬的虎哥一直没来，不知道他哪日又会找上门来了。姑娘，我们要不要找公子帮帮忙啊？” 当日晚间周轻言熬了一锅的红豆汤，加了糖又在井里冰了一阵，喝起来清甜解暑，滋味浓郁。 此时两个崽崽在屋子里练字儿，周轻言和石榴、春雨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喝甜汤摇扇子。 圆月清晖皎洁，夜凉如水。 似是气氛太好，石榴问了许多。 最为受关注的就是周轻言和李巍的感情。 “姑娘，你和李公子……” 周轻言知她未尽之意，笑着嗯了一声，“我与他互通心意。” 春雨忍不住劝道：“可是李公子高门大院出来的公子，会对您真心……我的意思是怕姑娘你受伤。” “我懂，我都明白。”周轻言反过来安慰他们：“既然我和他互有情意，那就暂时只看对方罢了。又不是有婚约，或是定了亲，日后若是有变故，好聚好散也没什么。” 根本不知道她如此想法的石榴和春雨惊讶的对视了一眼，实在没想到周轻言如此看得开，甚至可以说是潇洒了。 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便，周轻言却是一个能引领她们前进的人。 何其有幸能遇到姑娘。 “姑娘这个想法甚好。我们担心多余了，姑娘心里很通透。” 周轻言温柔的看向她们：“是我要多谢你们为我着想，这一年来也是你们陪着我走过这段艰难的路。” 姐妹三人在夜色下聊天谈心，自成一片氛围。 …… 味全坊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周轻言光是从每日做的菜数上就感受到了，更别说每日盘点账本的时候能算出来一日比一日多的利润。 “姑娘，外头有个姑娘说很喜欢你做的菜，还打包了几分带回府，她说想见你一面。” 周轻言闻言暂时止住了话。 “见我？” 旁边坐着喝茶的李巍也跟着疑惑的皱了下眉头。 他派人解决了前段时日上门找茬的人，也让人放出消息此间铺子是他名下的产业，应是不会有人再有胆子动他的生意。 “那姑娘什么模样？可是有说见阿言何事？” 石榴摇摇头：“对方只说姑娘做的菜好吃，想见见她。” 李巍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周轻言，跟着起身：“我陪你去？” 周轻言摇头：“既然是位姑娘，还说我做菜好吃，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见我。我自己去吧，若是你陪我出去被人瞧见，恰好又认识你，岂不是说不清了？” 李巍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了两步，抿了抿唇，认真说道：“阿言，我不害怕被人认出来，更不担心有人瞧见我们走在一起。” 周轻言听出他语气里的郑重，不由得失笑：“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若是遇见我应付不了的事情肯定找你帮忙，可这店我是我开的，我总要承担起责任，不能事事都靠你吧？好了，我去看看，等会儿要是有意外你再来帮我？” 李巍点点头，被她说动，目送她去了前堂。 周轻言到前堂的时候吃饭的人已经没几桌了。 大多客人离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周轻言眼神一扫，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那位想见自己的女子是何人。 “坐在窗边的那位小姐想见姑娘你。” 周轻言嗯了一声，走过去。 ------------ 第一卷 第133章 口头婚约 “姑娘，你找我？我是这家店的厨子周轻言。” 那女子抬头看来，端的是一张清丽精致的脸，杏眼圆溜溜的盯着自己看，带着几分清澈和机灵，看着很有生机活力。 周轻言看见对方眨眨眼把自己上下打量了几遍，才笑着开口：“原来你就是味全坊的老板，周姑娘。” 她起身：“幸会周姑娘。可能有点冒昧，我只是觉得你做的菜太好吃了，忍不住想见见你，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漂亮，完全想不到如此好吃的美味是从你手里做出来的！” 这位姑娘真诚友好的夸赞让周轻言懵了一瞬，紧接着笑得如沐春风。 她做菜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见大家对她的厨艺的夸赞，这对周轻言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姑娘喜欢便好。这些菜我可以保证只有我能做出纯正的味道，这可是我们家独家配方，也只味全坊有。” 中华上下五千年，可不是她独家配方嘛。 “你真的太厉害了！”女子拉着她好一通夸，“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做出来的？我之前下过厨房差点炸了，都不敢炒菜，瞧，我打包了好多带回家吃！快给我说说这道菜是什么，我吃着像肉，又有点像鸡蛋还是豆腐……” 周轻言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不吝啬夸赞欣赏的女子，感觉自己厨艺受到尊敬，她一时间开口和对方侃侃而谈起来。 这一聊就聊了好一阵，久到李巍不放心找到前堂来，这才发现这女子他认识。 不只他认识，对方也认识他。 “巍哥哥？你也在这里吃菜啊！” 乔苏苏惊喜的看向李巍。 周轻言听到这个称呼，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倏地回头，看到了李巍颀长的身影。 四目相对，周轻言嘴里的话顿了顿，吞了回去。 巍哥哥？好亲昵的称呼。 周轻言不动声色看了眼两人。 李巍站在周轻言身边，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然后对着周轻言介绍道：“这位乔小姐我认识，没想到是她找你。” 周轻言嗯了一声，乔苏苏笑着站起来：“周姑娘，我叫乔苏苏，你直接叫我苏苏吧。你和巍哥哥……也认识啊？” 当然认识。 当着李巍灼灼的注视，周轻言说道：“是认识。说来也巧，公子之前在扬州的一座县城和我相识。” “原来是故人。那可真是太巧了！”乔苏苏眼睛亮亮的看着周轻言：“日后我再来味全坊，轻言姐你可要给我介绍好吃的！” 周轻言挺喜欢这个姑娘的，答应下来：“好啊，下次再来，我给你做其他好吃的。” 三人交谈了几句，乔苏苏拿着菜要走，走了几步回头，一脸疑惑：“巍哥哥，你吃完了吗？要回府嘛？” 李巍拒绝：“乔小姐先行离开吧。” “好吧。”乔苏苏敛去心里的时失落，又开口道：“端午那日我去府中，夫人给了我一份贵重的礼物，我还打算给回礼呢。不过也不急，下次再去府中回礼。” 李巍躬身：“既是我母亲给的，乔小姐不必客气。” “不不，还是要给的。”乔苏苏有些羞赧的捏了捏衣角，“我改日再去拜访夫人。” 说完加快脚步离开了。 李巍话没说完又憋了回去，一转身对上了周轻言似笑非笑的眼神，主动解释道：“之前端午那日乔小姐随着乔大人和乔夫人来过李府，乔大人和我爹同朝为官，关系不错。” “嗯哼。我又没问你，和我解释做什么？还是你在担心什么？” 李巍眉头一挑，左右瞧了一眼，趁着没人关注他们，悄无声息的在宽袖遮挡下握住了周轻言的手，“我不担心什么。因为没放在心上所以不在意。” 周轻言一颗心动了动，反手勾住他的大掌，“我也没误会什么。乔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她夸我做菜好吃，还很给面子，吃不完的都带走了甚至还把其他菜全都带走了一份。” 说到这里周轻言脸上还带着清晰可见的笑意，是止不住的开心。 李巍被她感染，也不由得勾了勾唇，“你的菜好吃，只有你的合我胃口。” 周轻言嗔他一眼，“我虽然喜欢做菜，可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银子让我们一家人过得更好。若是如果你要让我日日给你做饭做菜，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转身去了后院。 李巍紧跟她的脚步，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压都压不住：“就算你想做我也不舍得让你如此操劳。” “没想到阿言竟然已经想过和我的以后了。我心甚慰。” 周轻言不敢置信地回头瞪着他：“这话真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真是活久见啊。” 李巍一向都是温润如玉端方公子的形象，没想到他说起情话来简直和他形象不符。 殊不知李巍耳后蔓延成一片的红痕在她的注视下有连绵的趋势。 “咳……不是要做午膳？我去帮你生火。” 见他生硬的转移话题，周轻言笑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灶房。 另一边回了府的乔苏苏把菜递给了身旁的婢女，“去把这些盛在碗里送到主屋，我等会儿就过去陪爹娘用膳。” “是，小姐。” 等到乔大人乔夫人吃过菜，又是惊奇又是疑惑，问乔苏苏这是何人所做，乔苏苏把今日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在说到偶遇了李巍时，她脸上带着隐藏不了的羞怯，倒是被二人捕捉到了。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想到李巍和自己女儿正当年龄又正合适，一时都没注意到女儿口中的那个酒楼老板。 “苏苏，其实有件事儿爹娘还未告诉过你。” “早些年，你和李家那小子年幼时，两家老人曾为你们口头定下过婚约。” 乔苏苏蓦地睁大了眼睛，一颗心狂跳。 ”虽说没有明文确定，但也是两家人心知肚明的。你若是心悦李家小子，我和你娘便去找李家人把这门亲事先确定下来。折日再成婚。” 乔苏苏的一张脸红了彻底。 想到李巍的天人之姿，半晌讷讷点头，“……好。” ------------ 第一卷 第134章 结亲 “听说没，户部侍郎府上要和镇国公府结亲了。” “啊？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最近两日都传遍了，李府公子有意娶乔家小姐，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周轻言听闻这些消息眉梢微动，眼神闪了闪，落在随意交谈的几人身上。 “姑娘？”石榴在背后提醒。 周轻言回过神，朝着她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刚才客人的那番对话。 “走吧。” 味全坊的生意从一开始的冷清到如今的门庭若市不过才半月。 他们店铺主打一个滋味好的口碑，很成功的在京城少数几家酒楼中脱颖而出。 周轻言看着店铺渐渐走向正轨，又招了一个厨子来帮忙，每日做的菜少说也有上百道。 今日是那厨子按照周轻言这段时间的培训做菜，她自己则是去集市买了一些食材打算晚上做新菜给一家子吃，征求大家意见后调整了明后日再上新。 可谁知却无意间听到了刚才那些对话。 若不是李府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恐怕是不会在意的。 石榴自然也听到了，有些关切的说道：“姑娘，要不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周轻言抿了抿唇，“不用了。我相信李巍，他是君子，品行端方，可能有误会。我若是存疑会亲自问他。” 石榴点了点头。 然而周轻言没等到第二日，当日午膳时乔苏苏再次来了味全坊，点了菜后跟着阿福直奔后院。 这半月她来了无数次，渐渐和周轻言熟悉起来，两人的性情在某些方面相合，相处起来也觉得格外的舒服。 “轻言，我来了！” 乔苏苏欢快的声音响起，周轻言看见她兴高采烈的脸，有瞬间的难以言喻。 她没错过今日那些人交谈中所说的镇国公府，乔苏苏则是那个和李巍说亲的小姐。 “今日有没有什么新菜？我把味全坊的菜全吃遍了，都好好吃！前几日不是说要上新了？我好想尝尝！” 石榴看了眼周轻言，心里堵堵的，一时间只觉得这位乔小姐有些聒噪得让人厌烦。 明明姑娘和李公子感情这么好，她便要来掺一脚。 “乔小姐，我家姑娘做菜全凭心情，想什么时候上新就什么时候上新菜，可不是你想吃就能有的。” 石榴一时没忍住自己的情绪，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后察觉到气氛的怪异有些后悔。 周轻言朝着石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笑着对一脸懵的乔苏苏说道：“今日午膳来不及，晚膳倒是打算做新菜给大家尝尝，过两日就上新，到时苏苏你可以来尝尝。” “啊！你今晚就要做？”乔苏苏眼睛一亮，“那我也能留下来蹭顿饭嘛？” 她祈求的眼神看向周轻言，满脸期待。 这幅样子倒是让周轻言心软不好拒绝了，可是…… 她还没开口，旁边的石榴说道：“可能留下乔小姐不太方便，今晚都是家中亲戚好友吃饭……” 主要是晚间李公子要来，昨日就定好了的。 否则姑娘也不会在今晚做新菜。 “啊？原来轻言你一直没把我当朋友啊。”乔苏苏心里备受打击，她还以为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凭借自己和周轻言的关系，再怎样也是朋友了。 周轻言朝着石榴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才道：“若是你要留下来便留下来吧，一顿饭而已，我管得起。更何况这段时日我也的确把苏苏你当成朋友了，石榴她就是怕我累着，没事儿大家都一起吃还热闹呢。” 乔苏苏没放在心上，高兴的答应了下来，于是午膳吃完后她又来找周轻言说了会儿话然后回了府。 等乔苏苏离开后，周轻言几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石榴满是不解：“姑娘你干嘛要让乔小姐来？晚上李公子也会来，若是让他们撞见了……” 这两日李府和乔府结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两位当事人晚上还要一起出现，这让石榴和春雨两人都心里不是滋味。 “无碍。若是传闻是真的，我会把话说清楚，若是假的，更改把话说清楚。” 周轻言漫不经心喝了口凉茶，是她用红茶加了蜂蜜和柠檬一起放井里凉着的。 一切都要看李巍的态度。 若是他两头钓着人……应该不会。 周轻言对李巍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另一头在府中被下人请到主院厢房的李巍一头雾水，看见只有李夫人一人后更是疑惑得很：“娘，我等会儿还有事儿要出去晚些再回来，您若是有事儿尽快说。” 李夫人拉着他坐下，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儿啊，这几日你在外忙着，都好久没和娘说话了。” 李巍闻言有几分愧疚，他时常借口酒楼的事儿往外跑去见周轻言，的确很久没和父母一起用膳了。 “娘，抱歉。我明日陪着您和爹一起用午膳。” 李夫人欣慰地拉着他的手拍拍：“巍儿，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今日娘唤你过来是因一事。” “何事？” “是这样的……前几日乔家登门，有意两家结亲，我——” “娘！”李巍脸色陡变，“我不会和乔家结亲。这件事情你和爹商量过没？” 他之前和父亲说的时候父亲分明是不介意阿言的身份的。 “我的意思就是你爹的意思。”李夫人脸色也变了，“你不满意乔家？苏苏秀外慧中，样貌家世和品性都是在京中数一数二，多少人想娶她，你别不识好，她最配你。” 李巍又听她说：“此事儿我已经应下了，过几日就去镇国公府下聘，苏苏年岁还小，依乔夫人的话还得再留两年，可以先定亲，两年后再择日成婚，到时我们偌大的李府有了女主子，娘也放心了。” 李巍的脸色变了又变，常年温润的神色也被逼得无奈恼怒至极。 “娘，这门亲事我不会答应。你趁早去和乔夫人说清楚，我不会娶乔苏苏。我意已决，不可更改，你日后也不要替我做决定。早在十三岁之后，我的一切事宜都由我自己做主。” 他说完沉着脸转身要离开。 “站住！” ------------ 第一卷 第135章 解除误会 “你是不是瞧上别的女子了？” 李夫人气急败坏，“除了苏苏，其他女子我不答应！谁也别准进我李府！” 李巍额角跳了跳，瞬间的怒气上头，冲得他情绪复杂多变。 他本欲和母亲多说几句，可终究控制住脾性，大步离开了府邸。 李夫人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气得跌坐在了椅子上，直喘气，“这孩子，气死我了！” 下人不敢吭声，伺候的嬷嬷上前帮忙拍背劝慰：“夫人别气，公子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苏苏哪里不好？可比他选的那个当厨子的女子好了无数倍，真不知他如何想的，竟然选中那样的女子……” 李巍阴着脸走到府外，恰好看到回来的李铮，李铮惊讶于他的脸色，还没问就被李巍追问了：“父亲，你可是让母亲给我和乔小姐定亲？” 李铮闻言一愣，“不曾。怎么了？你娘给你和镇国公府定亲了？” “您回去问她吧。此事我毫不知情，她却应下了镇国公府的婚事。我是定不会娶乔小姐的。” 李巍拂袖而去，头一次和爹娘翻脸，也是头一次在诸多人面前喜形于色，倒是让李铮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些惊奇。 他这个儿子可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和心情。 今日像是被逼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却又几分少年气了。 李铮欣慰的摸着胡子进了府。 到了后院仔细劝说自家夫人。 千剑围观了全程，终于认清了周轻言在自家公子心底的分量，默默想通了一切接受了。 “去味全坊。” 日头还早，远处天边的光线正在层层叠叠暗淡下来。 味全坊喧闹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在关上门后安静了下来。 石榴算着账本，春雨在后厨收拾，阿福在切肉，那个帮厨也领了工钱离开了。 来宝和五丫兴奋的在院子里学着千山练武，没一会儿五丫默默放弃了，来宝还兴致勃勃的缠着人要学几招。 李巍在灶房和周轻言浓情蜜意的说着话，偶尔一个对视或是肢体接触都让两人心中激起一片波澜。 周轻言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被李巍拉到了灶房的死角处，四目相对，眼底只有对方的身影。 “……阿言，我是真不知道外头竟然有这种传言了。今日被母亲叫去房中才知她随口定下了我和乔府小姐的婚约，她并不知晓我们事情。” 李巍把今日的事情仔细解释给周轻言：“母亲不知道所以做了错误的决定，我已和她说明。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儿我没告诉过你。” 周轻言心头一跳。 “你来京后没两日，其实我父亲便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儿。他知道我心悦你，还让我加把劲早日和你修成正果。” 虽然李铮没有这样说，可大意如此，李巍也不算说假话。 周轻言却被他的话弄得心头惴惴，“你父亲知道了？” 李巍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她都完全没想到。 “我已经做好准备，这一生都和你度过了。不是冲动也不是一时兴起，我们认识近两年，我对你一日欣赏多过于前一日，我很喜欢你。这辈子除了和你成亲再也想不到旁人了。” 周轻言心中狂跳，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她莫名哆嗦了一下：“你、你你这是求婚？” 一时紧张，说了求婚二字。 没想到李巍竟然大意明白这个词儿的意思。 “求婚？”他重复念叨了一遍，点点头很肯定：“对，我是求婚于你。也可以这样说。我知道你现如今店铺生意还未达到理想状态，也没准备嫁人，我可以等。无论多久，一年两年五年甚至十年，只要最后是你，如何都好。”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周轻言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埋进男子宽阔的怀抱里，嗓音闷闷的：“李巍，你真的太好了。” “所以。”李巍笑着拥住她，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去做，有什么理想都可以去实现，我一直都在，也将会一直在。” “唔……我知道了。不过让你等十年，你愿意等我也舍不得。我的本事那么大，开遍京城的目标很大可能过两年就能实现，到时我嫁你可好？” “好！”李巍被她抱的更紧。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的人看到亲密拥抱的两人顿时不敢置信的僵立在了原地。 周轻言背对着门口还未注意到对方，而正对着门口方向的李巍却一眼看到了来人。 正是乔苏苏。 乔苏苏目光从李巍温柔的脸上落到了他怀里抱着的周轻言身上，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们……” 周轻言听到动静立刻松开了手，一转头就看见乔苏苏脸色难看的站在门口。 “苏苏。” “乔小姐。”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周轻言皱了下眉，去看李巍，却被李巍牵住，拉到了身后半步挡住。 这个动作让乔苏苏的脸渐渐褪去了血色。 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呼吸都停窒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她问出口的声音都带着颤栗。 李巍面色镇定冷静的说道：“如乔小姐所见，我和阿言互通心意，半年前还在槐安县便在一起了。” “我今日才知我母亲在我不知情的时候给我和乔小姐定了亲事，若是伤害到你实在是抱歉。届时我会登镇国公府亲自道歉，还望解除此次误会。” “误会？”乔苏苏死死握着拳，看了周轻言一眼，又看到他们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目光重新回到李巍脸上：“你说我们之间的亲事是误会？可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李巍松开周轻言，抱拳躬身行了个歉意十足的礼：“此事是我李府对不起乔小姐，实在抱歉。乔小姐若是不满，可以主动派人来李府退亲，把一切过错推到我身上。” 乔苏苏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满心期待能和心仪的男子结亲，可谁知这竟是一场误会，男子早有心爱的女子，女子还是她交往多日的朋友。 乔苏苏跑了出去。 周轻言不放心，想要跟出去，被李巍拉住。 李巍喊道：“千剑，去跟着。护送乔小姐平安回府。” “是！” 周轻言叹了口气，被李巍捧起脸：“这件事情你没做错无需叹气。我会解决好一切，相信我好吗？” 周轻言嗯了一声，深深看进他眼里：“好。我相信你。” ------------ 第一卷 第136章 找她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气氛有些诡异，春雨和石榴对视了一眼，毫不客气的问道：“刚才我看到乔小姐哭着跑走了，她不会有事儿吧？” 这话是冲着李巍问的，若是以前她决计不会有这种胆子，可如今跟着周轻言这么久，满心都是为她着想，自然看不惯有人欺负周轻言哪怕一点。 李巍拿碗筷的手顿了顿，还没吭声，旁边的阿福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瞥了眼李巍和周轻言，笑着打圆场：“乔小姐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暗处有暗卫跟着能有什么事儿？更何况说到底我们和她也不熟。” “不熟？”春雨声音都要破了，尖声问道：“不熟全京城的百姓还到处都在传李公子要和乔小姐定亲了？！你们把我家姑娘当什么？！” “春雨。”周轻言放下碗筷朝着她安抚的摇了摇头，“这件事儿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姑娘！你还在为他说话！现在谁人不知他们两家连亲事都定下来了？” 李巍终于开口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了周轻言放在桌上的手，“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我母亲给我定下这门亲事我并不知情，也是今日才听闻这个谣言。刚才已经和乔小姐说清楚了，过两日我会解决这件事儿，不会给阿言带来一点影响。” 石榴和春雨愣了一下，春雨更是怀疑：“公子确定能解决好？不伤害到我家姑娘？” “这是自然。我不会让阿言受到一点委屈。” 哪怕他这样保证了，春雨和石榴都暂时存疑。 周轻言却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儿。别说李巍和乔苏苏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她也能调整自己，在受到更多伤害之前及时止损。其他人之前，她会更爱自己。 然而过了两日李巍没出现，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一日午后，周轻言几人待在味全坊后院正准备纳凉午休，门口传来敲门声，阿福打着哈欠跑去开门然后又跑了回来。 “姑娘，外面有人找你。看她样子像是个有背景的婢女，还有马车，说要见你一面。” 周轻言皱眉，“什么人？” “我陪你出去，要是发生啥事儿给你挡着。”阿福跟在周轻言身后往外走，走了没几步，石榴和春雨还有两个崽崽也都跟了上去。 周轻言哭笑不得，心里又有些暖暖的，“不用这么担心，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了，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我们还是跟着姑娘你去看看吧。” 等几人走到门口，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打扮很奢华的年轻女子，对方瞧见周轻言后几步上前，态度很平静，“您就是味全坊周小姐？我们夫人有请。” “夫人？”石榴问道：“你们夫人是谁？” “周小姐跟着奴婢们去了就知道了。”女子果真是婢女，朝着马车的方向指了指，“请吧，周小姐。” 她言语态度里带着笃定，自信周轻言会跟着他们一起去。 然而周轻言动也未动，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因着酒楼门口有几级台阶，她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婢女，嗓音寡淡，“既然你们夫人是谁我不知道，你们又如何肯定我会跟着你们去？回去禀报你们夫人，我不去哦，你们若是有事儿直接来味全坊找我。” 那婢女没想到周轻言这般轻狂的拒绝了，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走吧，进去。”周轻言面不改色的转身。 石榴冷哼一声，朝着那婢女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想请姑娘就能请去？真以为自己不得了？切。” 婢女脸色阴沉，最后却不得不带着人先行离去。 酒楼再次关上门，周轻言听着耳边几人的猜测和吐槽轻轻一笑，她心里有了答案，眼神扫过没怎么开口的阿福，了然于胸。 果然刚到后院，石榴和春雨还在猜测对方到底是哪家府中的下人就听阿福突然开口：“是李府的人。” 石榴和春雨：“……” 石榴质问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李府这是什么意思？李夫人要见姑娘是她的意思还是公子的意思？把姑娘叫去府中又要做什么？” 阿福叫苦不迭的咂咂嘴，“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只是个下人。” “你是李公子最信任的下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要不我等会儿回去问问公子？看他要不要告诉我。” 周轻言好笑的摇摇头：“好了，这件事儿既然李巍说会处理好，那就等他处理好再说。反正目前也影响不到我们什么，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儿就好了。” 她如此洒脱倒是让其他人松了口气，也跟着放松下来。 然而没过一天，李巍没出现，李夫人又找了上来。 这次作为客人来味全坊的李夫人点名指姓要让周轻言亲自接待她，还点了一大桌子菜，周轻言拒绝不了，于是出去了。 李夫人本人是个保养得宜的贵妇，姿态高高在上，又带着高门大院里的人的矜贵和不屑一顾，看到周轻言的第一眼就不喜的皱紧了眉头。 周轻言不卑不亢地把她当做一个客人招待：“夫人可是有哪道菜不合胃口？” 对方并不接话，“你就是周轻言？” “正是小女。周轻言，轻声细语的轻，言谈的言。” 李夫人眼神落在周轻言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淡漠的收了回去，心中不喜更甚：“你一个小小的厨子长得虽还有几分姿色，却不知哪里来的胆量敢勾引我侍郎府中的独子。巍儿就是被你这副皮囊给迷惑的？” 周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嗤笑了一声，“夫人，若是菜不合胃口尽管说。现如今我是厨子，你是客人，其他的事儿我并不认为有和你交流的必要。毕竟我不认识你，你这般来找我的茬儿已经落了面子里子，你觉得呢？” 李夫人的眼神陡然凌厉：“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夫人谬赞了，既是知晓我身份只是个做生意的厨子，那也该知道我我不是任人欺负的女子，否则也开不了这家铺子。” ------------ 第一卷 第137章 期待的未来 周轻言和李夫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对峙，在姗姗赶来的李巍情急之下被迫终止。 他来后率先确认了周轻言的情况，确定她没事儿后又给她道歉又给她安抚，然后生平第一次对自家亲娘阴沉了脸，“爹已经在府中等着了，娘跟我回去。” 李夫人本来还想说什么，听见李大人已经回了府顿时有些惊讶：“今日不是有事儿？这么早就回府了……巍儿你这是什么态度？娘来这里见她还不是为了你！” “我无需娘为了我做什么，只希望娘什么都不要做。”李巍当着李夫人的面握了握周轻言的手然后松开，“跟我回去？我爹要见你。” 周轻言一愣，“你爹要见我？” “怎么可能！老爷为何要见她！”李夫人尖叫，不敢置信。 李巍肯定的点点头：“之前不是给你说过，爹知晓了我们之间的事儿，今日去就是为了解决这次的事情。” 他说完，周轻言还没答应只表露出几分迟疑就被捕捉到了，李巍说道：“若是不愿意那就不去。不强求。不过我爹很宽容大度，对我们的事儿很支持，也很欣赏你的作为。” 他都这样说了，周轻言不去也说不过去，更何况她也不怕见家长。 无论李夫人如何不敢相信，如何想要阻止李巍带周轻言去府中，也拦不住李巍的固执。 他带着周轻言乘同一辆马车回了府。 李府外角落停着一辆马车，除了李巍外无人注意到。 直到进了堂屋，看到主座的李铮，还有他身侧坐着的乔府一家人，周轻言和李夫人才反应过来。 “老爷，您这是？” 李夫人坐过去，心里突然心慌起来。 李铮看向自家儿子，又落到了他身边的周轻言身上，笑着打了招呼：“周姑娘来了。润之，带着人落座。” 李巍和父亲对了一眼，点头带着周轻言坐在了一侧，和乔家人面对面。 乔苏苏只在周轻言和李巍并肩而入的那一刻抬了下头，然后就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了，乔老爷和乔夫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算是彻底明白先前李铮说的那番话了。 在李巍没带着周轻言出现之前，李铮便隐晦表达了李夫人和他们乔府定下的亲事他并不知情，没想到这个不知情竟然是因为李巍早就找好了心爱之人。 “经伦，先前之事都是一场误会，我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境地。今日邀你们来也是为了说清楚，不愿耽搁苏苏这样好的姑娘。我知道你们生气，若是我我也生气，所以已经派人传了消息，苏苏只把润之当作哥哥看待，两家亲事就此作罢了。” 周轻言眼神闪了闪。 没想到李铮这位户部侍郎果然如李巍所说，温和又大气。 “老爷！”李夫人立刻不满了，刚喊了一声就被李铮一个眼神镇压，因此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乔经伦和乔夫人脸色确实有些难看，可因为刚才李铮就给他们透了底，知道这门亲事不妥，倒也没觉得那般抹不开面子。 更何况前两日苏苏从外回来就告知了他们，说不想和李府定亲了，乔经伦和夫人都有猜测，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既然是误会，那便作罢吧。也不影响我们两家关系，只是儿女无缘。” 乔家人离开的时候乔苏苏走在最后，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等到乔府人离开，李铮朝着周轻言友善和蔼的笑了笑：“小周姑娘随我去后院园子聊聊天？润之，你也来。” 没被叫到的李夫人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正欲跟上便被李铮叫停：“我有话和他们两个小辈说，夫人去准备一些糕点茶水吧。” 李夫人偏偏最反抗不了李铮的吩咐，只能强忍慌张和不安去了厨房。 这头三人随着后院的环廊边走边停，景色很美，周轻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小周姑娘听说是槐安县的人？有两个双胞胎弟妹？” 周轻言点了点头：“没想到大人还知晓这些。” “润之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这次事情是他娘没做好，小周姑娘不要记恨。关于你们俩的事儿我无权置喙，这是你们的感情你们自己决定，我都是支持赞成的。” 李铮笑了笑，笑容无奈：“润之他表面看着好相处，实则心里很难接受一个人，很幸运的是他遇见了小周姑娘你，你是个内心澄澈之人，好好在一起不用顾忌那么多。若是能走到最后，其他方面不用担心，尤其是润之他娘那边，我会尽力劝说。” 周轻言和李巍对视了一眼，内心隐隐震撼。 没想到。她完全没想到李铮竟然是个如此开明的父亲。 这放在现代或许没什么，可这是古代，还是个男尊女卑的朝代，这人还是个高官。 她总算知道养出李巍这般的人到底是何模样了。 直到走出李府，被送上马车的时候周轻言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我爹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你无需顾忌任何人和事儿，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一向是支持你的。” 周轻言嗯了一声，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我知道了。李巍，你真好。你爹也好好。李大人是个开明的好父亲。” 李巍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自豪，“以后也会是你的父亲。” 周轻言眼眶发热险些落下泪来。 “哼，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吧。”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 第一卷 第138章 不好相处 气氛一时变得格外尴尬。 李巍抿了抿唇，站在马车下抬眸看向李夫人，这一刻怒气上头嘴唇刚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衣袖被人拉了一下，他蓦地回头就看到周轻言开口了。 “李夫人，关于你是否让我进你李府的大门我并不是那么在意。” 李巍心头一个咯噔，有些惶恐不安。 然后紧接着就听到周轻言继续说：“毕竟我在意的只是李巍这个人。大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巍认可我，李大人认可我，我觉得足够了。不过下次若是来我味全坊，我会招待您特色菜。再会。” 说完对着李巍摇了摇头，自己坐马车走了。 千剑看了眼公子，一挥马鞭，马儿哒哒走远，李夫人想要破口大骂都没这个脸，毕竟这还是在李府的门口，那么多下人看着。 李夫人没能找回面子，被周轻言这样无视轻视了，一通脾气发在了李巍身上。 “这就是你心悦的女子？如此没有规矩，还敢和我对嘴，哪里有半分把我看在眼里的模样！” 李巍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李夫人：“娘，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便可，你要去找阿言的麻烦。下次再想去味全坊可以找儿子陪您去。至于我和阿言的事儿，父亲已经首肯了，你有什么疑虑可以去找父亲问问。” 而不是在这里对着阿言大吼小叫。 那是他唯一一次放在心上的女子，容不得其他人如此诋毁和不屑。 李夫人气了个倒仰，差点喘不过来，捂着心口大骂：“李巍！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亲娘！你竟然为了那个女子这般说我……” 她两眼一闭竟是倒了下去。 李巍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把人扶稳，脸色也变了：“快去叫大夫！” 把李夫人送到房间后，大夫一诊脉，沉吟片刻说道：“夫人心思忧虑，气急攻心，一时岔了口气，接下来五日需得好好静养，不要劳心伤神，老夫开一副药，每日熬成两碗水，早晚各喝一碗。” “好。多谢大夫。” 等大夫去写药方的时候，屋子里默默无言对视了一眼的父子俩皆是无奈失笑，最后李铮叹口气，示意李巍出去。 “润之，你娘这些年心里一直惦记你。你往常一离京就是大半年或是数月，你不在府中她长期忧虑担心，你和小周的事儿爹是不反对，可按照你娘目前的态度来看，她并不支持。你……好好和她说，暂时不要太过分。” 李巍抿紧了唇，沉默了一下后点点头：“我知晓了。不过阿言是我心爱之人，爹，我会和她共度一生，这是我一早就坚定了的念头。” “好。你娘和小周之间的分寸你自己把握。” 周轻言并不知晓李府的事情。 若是知道李夫人被气晕了，可能会后悔几秒她说的那些强硬不留情面的话。 “姐，你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来宝看见她回来哒哒的跑出来，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全部跑出来了。 一张张脸上带着关切和疑惑，看得周轻言好笑，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给大伙简单说了一遍。 来宝、五丫和春雨人还小，还不太懂，只听到李巍和李巍父亲都对自家姐姐不错也就放了心，可石榴考虑得更多。 她跟着周轻言进了小厨房，压低声音问道：“李夫人是不是不好对付？姑娘日后若是打算和李公子成婚，如何和李夫人相处？她那副样子一瞧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婆婆。” 周轻言倒是想的开：“那是以后的事儿了。我不是说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大多都看缘分和天意。不过我更看重人定胜天，只要心意相通，再远再难走的路都能走下去。” 石榴深吸口气，看周轻言如此坦然的样子心里也多了几分释怀。 未来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 “小二，再给我来一盘你们这儿那有名的黄焖鸡，还有那啥糖醋小排！” “好嘞，客观来了！您看看还要吃点什么，我们这还有油爆双脆，红烧狮子头……” …… “瞧见没，这味全坊开张不过两月，日日爆满，听说做这些新菜的厨子还是个女子。” 角落里坐着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听着旁边的交谈声，互相使了个眼色。 隔壁桌吃菜的人还在聊天说笑：“那女厨子还是老板呢，长得那叫一个美，这么久都没人敢动，听说和户部侍郎府中有点关系。” “户部侍郎？李府？” “可不正是！否则你瞧她一个女子开铺子如何能在偌大的京城中屹立不倒？就连臻味轩都不敢对她下手嘞。” “这又和臻味轩有何关系？” “嘿你们这也不知道？臻味轩的少东家前几日被人看到带着人来了这儿！”那透露消息的人把桌子轻拍了拍，“本以为是来找茬儿的，谁知道那少东家和这儿的女厨子周姑娘去了后厨，一看就是关系匪浅的。最后走的时候还是被周姑娘送到门口的。” “还有这层关系？那两人啥关系？” “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周姑娘不是个普通人，臻味轩背后的背景可是上头……” 说到这儿几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交头接耳的嘀咕了几句然后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旁边一桌坐着的人根本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大哥，我们还要不要……” “嘘，小声点。都收了银子了难道你想反悔？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正值晚间人最多的时候，前堂坐满了人，少了一两个人石榴和阿福也没注意到。 后厨的周轻言和春雨在灶房里忙着，点的菜太多，周轻言负责炒那几个特制的大菜，其他的菜都交给了帮厨。 “春雨，叫人上菜了！” “来了！” 就在春雨进去端菜的时候，院子里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个人，乍一瞧正是刚才说话那几个。 树上猫着的千山微微坐直了身子，好奇的看着那两鬼鬼祟祟的人影。 “快！” 两人瞅准院子里没人，朝着桌上摆着的一盘盘菜走过去，因为方便前堂上菜，所以最好的菜都放在了院子里，周轻言还特意买了两张大木桌来放菜，菜上罩着撑起来的轻纱，防止蚊虫。 ------------ 第一卷 第139章 他要离京 “哎哟！你干什么！” “哪儿冒出来的人……” 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引起了周轻言的注意，她神色一凛，朝着外头看了眼，春雨正好端着两盘菜出来，看到外头的情况后惊呼：“这两人从哪儿来的？” 周轻言朝着院子探头，看见千山一手拧着一个男子，正拿着绳子把他们绑在树下。 “这两什么情况？” “姑娘，他们在菜里下毒，被属下逮着了。” 千山手里还捏着毒药包，那两人被捂着嘴连狡辩都狡辩不了。 “先绑着他们。千山把人看好了，我等会儿再来处理。” 现在忙得不行，周轻言根本没时间浪费在其他人身上，若不是有千山在，还真被这俩人得逞了。 开酒楼最忌讳的就是食物有问题，一旦产生不好的传言，她家酒楼就看不下去了。 不知道这两人背后到底有什么仇恨要来害自己？或是说这两人背后还有人？ 周轻言把锅勺炒的砰砰作响，听得外头的两个人唔唔半天都没能把嘴里塞的布吐出来。 把所有菜炒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期间陆续还有客人来，周轻言忙得脚不着地，渐渐忘了院子里的那两人。 然而在前堂等了好半天没能等到同伴的四五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察觉到好像有问题，又有两人往后院摸来，同样被千山绑住了，没那么多树捆他们，干脆直接丢在了院子里，堵住了嘴，直到六个人全部被绑住。 千山不耐烦了，逮住一个最胆小的逼问：“你们外头还有多少人？说实话，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把人吓得急忙摇头：“就我们六人，没其他人了！真的没其他人了！” 千山用匕首拍拍他的脸，把人吓得大惊失色后又堵住了嘴。 院子树下一连串的人被绑着，周轻言出来的时候还觉得挺……喜感的。 又是一个时辰后，周轻言把菜端出来，前堂也关了门，留着他们几人慢慢审。 有千山帮忙审问还真审出来背后之人——李府的人让他们做的。 虽说周轻言有些猜测，可真的听到这个答案后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冷。 李府对她看不顺眼的只有李夫人。 “姑娘，这几人怎么处理？属下直接杀了埋了？” 那几个下毒的人一个哆嗦，惊恐的摇头。 周轻言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闻言嘴角抽了抽，“杀什么杀，杀人犯法……把人交给王大人，按照律法处置吧。” 千山很想说只要悄无声息的把人解决了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也并不犯法……不过既然公子让他听从姑娘的吩咐，那他作为一个下属提服从就好了。 “是！我这就把他们丢到官府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一手拎着一个人往外掠去，周轻言都没来得及叫住他，下一刻千屿突然出现在眼前，也一手拎着一个人往外掠去。 周轻言：“……” 两人很快把六人带走，周轻言叫住他们：“等会儿回来吃饭，我给你们留些菜啊！” 千山和千屿不约而同的咽口水，同时点头。 姑娘这手艺他们每日都能吃到，可把其他暗卫羡慕惨了。 这件事儿周轻言没打算告诉李巍，她也不想因为李夫人的不赞同自己和李巍之间产生隔阂矛盾。 毕竟李夫人是他亲娘。 她也让其他人也别告诉李巍。 然而所有人都瞒着，回了李府的阿福想了想还是把这事儿汇报了上去。 李巍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一阵，最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阿福着急：“公子，这件事儿就这样了？您不打算出手？” 差点就被那几人得逞了。 若是当时院子里没人，那些菜被加了药谁也不会发现，到时候造成什么后悔就预料不到了。 李巍抿直了唇：“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她……是什么反应？” “姑娘？姑娘她让我们不要告诉你。” 李巍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两分：“那你便不要透露你把此事告诉我了。我会处理好，不用担心。” 阿福闷闷的哦了一声，总觉得公子有什么事儿。 接下来半月，还真没再次发生什么意外，自下药事件后，他们几人都很小心谨慎，无论是灶房还是院子随时随地都有人。 味全坊的生意越来越好，从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如今的门庭若市不过经历了两月，周轻言把旁边的铺子赁了下来，直接打通了两家店，形成一家足有一百多平的酒楼。 李巍这半个月出现得很少，大多时候都是下午来帮帮忙，晚膳之前就走，也不留下来吃晚膳。 周轻言又请了两个厨子帮忙，忙过之后总算空了下来有时间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能察觉到李巍很忙，有些时候看见他眉眼间的疲倦都觉得很无力。 因为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所以哪怕担心关切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总算有一次她抓住了人。 “我送你出去。” 李巍又一次晚膳前离开，周轻言留不下人，丢开围裙跟着走了出去。 众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沉默的对视了一眼。 酒楼后门的巷子里千剑看到李巍出来正要掀开马车门，却又在看到后面跟着的周轻言时默默停了动作。 “李巍，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很忙？” 周轻言直言不讳的问出来反倒让李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摇摇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有点忙，不过没什么大事儿。” 对上周轻言清澈明亮的眼睛，他微微偏头，竟然有瞬的不敢对视：“我手下的生意出现了点问题，可能需要离京数日。” “嗯？哪里的生意？什么生意？”周轻言这才发现自己对李巍其实并不了解。 连他手下有哪些生意，又做了什么，如果他不主动提的话，她根本不会知道。 李巍心里叹了口气，握住周轻言的手，力道有些大：“我离开一段日子，你好好保证身子，别太累太辛苦了，有事情给千山说，他会把消息传达给我。若是有难以处理的大事儿，可以去府中找我爹，他会帮你。” 周轻言皱紧眉头：“你呢？什么事儿需要你离京？” ------------ 第一卷 第140章 主题酒馆 李巍的迟疑被周轻言看在眼里，她心中越发担心不解，可偏偏对方没有给她解释清楚，只说有事情需要他离京。 “不要担心，我和沈听羽一起出发，最多不过两月就会回来，我到了给你寄信，你也可以给我寄。” 沈听羽半月前回了京还给周轻言带来一大兜银子，是这几月槐安县味全坊的收益。 她离开的时候把铺子交于他们了，郑哥、李哥都在铺子里帮忙，那两个厨子也学到了几道她做的菜能撑得起味全坊。 周轻言还让他们分别花了五两银子成为味全坊的股东，从打工人摇身一变成为股东，再怎么样他们也会对味全坊上心，加上有沈听羽的香满楼帮衬，生意倒是也挺好。 这一笔钱周轻言看了，足足有二百多两，还有一份详细的账本收支情况，一看就是李哥写的。 如今李巍要离开，周轻言很不舍，又担心他出了什么大事儿。 接连惴惴不安了几日，直到七日后他收到了李巍寄来的信。 信中表明他已经到了松州，一切顺利，还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言谈间满是安慰和鼓励。 周轻言看了几遍，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提笔回了一封信，把这几天的趣事儿描述了一遍，又让李巍尽快解决麻烦早日回京，到时候她去城门外接他。 “千山，这封信寄给你们家公子。” 千山敛去眼底的复杂难辨，垂着脑袋答了声是。 …… “听说没，京城开了一家装潢奇特的酒馆，老板是那味全坊的周姑娘，今日开业，去瞧瞧？” “走走走！” 没错，周轻言又在半月间物色好了一家铺子，用这几月赚来的银子开了一家特色主题的酒馆。 她现如今开的两家铺子虽然打通了可以算作是一家，可到底是李巍的，她只是赁下来用了味全坊这个名声罢了。 这家主题酒馆却是她全资买下全资装修的产物。 足足花了她这几个月赚的一千两银子打造出来的。 此刻周轻言站在酒馆门口，远处天边大片的火烧云，璀璨绚烂，夜色渐渐袭来，门口的百姓聚在一起，好奇的看着剪彩仪式。 周轻言特意让人去买了一块布，按照现代的习惯通过剪彩仪式吸引众人好奇的目光。 面对众多百姓的围观，站在周轻言旁边的石榴阿福几人拿着剪刀的手都有些抖。 随着周轻言一声开张大吉，同时剪下了自己手中的红绸，人群里有人收了周轻言的银子带动气氛鼓掌叫好，围观的一些百姓也跟着沸腾热闹起来。 那几个托儿问道：“周姑娘，你们这主题酒馆是啥意思？吃菜的还是喝酒的？我们都能进？” 周轻言抬抬手，众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她加大了音量解释：“所谓的主题酒馆其实也是吃菜喝酒的地方，只是有个主题，比如我们味全酒馆的主题便是——大话西游。大家都听说过西游记的故事吧？唐僧带着三个徒弟还有白龙马一路西行，去往西天拜佛求经，里面的装潢还有菜品酒品全是和西游有关的。大家谁都可以进，不过因为是特色主题，进去之后有个最低消费。” 有人高喊：“说什么谁都能进，这话岂不是要吃菜喝酒才能进？最低消费多少？” 周轻言也没反驳，笑了笑回道：“五十两银子。” 这么多！ 好多人倒抽了口凉气。 刚说话那人嗤笑一声表达不满：“那没有消费到五十两银子又待如何？总不会叫你们赶出来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附和：“就是，还有个什么最低消费，这不是瞧不起我们老百姓！谁会愿意花五十两进去吃个菜喝个酒？也没瞧别家酒楼这么贵。” 周轻言被质疑了也面不改色，“我们的主题酒馆只是给能消费得起的人准备的新奇体验，大家若是消费不起大可去其他酒楼，味全坊也很欢迎大家。至于刚才那位所说的若是没能消费到五十两银子我们待如何，我们也不能如何，只是会把那位客官记入我们的‘味全’的黑名单，也就代表日后和‘味全’有关的所有酒楼、酒馆，甚至以后的所有店铺都不能进入。” 周轻言说完也不再管其他人到底是什么态度，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开的主题酒馆说实在点只为有钱有权的那批人提供服务，专门逮着他们薅羊毛，毕竟买下铺子加上装潢都花了她一千六百两银子，她不把银子赚回来靠什么吃饭？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如今这个朝代尊卑有别，她开这样一家铺子也是为了明确的表示这地方不是谁都能来的，无论哪个时代，权贵都不愿意自己去的地方和普通平民混合在一起。 这家主题酒馆注定来的人不是普通酒楼那般鱼龙混杂，她装修时就让人设置了不少包间，能让大人物关起门来说话，而她作为老板，“不经意”的探听到某些消息那也是个意外咯。 周轻言实际打的主意就是建造一个情报酒楼。 这样来看主题酒馆刚刚好。 周轻言话音落下当即就有人走了进去，还不止一人，接连十几人带着小厮或是奴仆进去，穿着打扮皆是非富即贵，普通百姓哪里惹得起，就算有点心思想表达不满的人也都偃旗息鼓了。 没人敢和权贵对上。毕竟这是天子脚下，尊卑阶级更是严苛，周轻言就是借着这个朝代特殊的规则建立了特殊的酒楼。 实际她的本质还是为了赚银子。 …… 周轻言转身进了酒馆。 漆黑昏暗的长廊两侧点着摇晃的烛火，仅能容许两人并肩而行的通道好似见不到尽头。 墙壁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时不时一阵风拂面而来有些阴凉。 进来的客人无一不是被这种环境吸引，因为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惊奇和不安，聚精会神的看着漆黑的走廊，以至于下一刻看到宽敞明亮的大堂后，会产生一种惊艳的情绪。 凡是进来的宾客都被这两级反转给惊得连连称赞。 ------------ 第一卷 第141章 担忧 酒馆的大堂周轻言装修成了西游主题里蟠桃盛宴那一话，各种仙官npc端盘倒酒，盛着各种菜在席间绕行，穿着打扮皆是仙气飘飘，地面角落还放着好几桶坚冰散发着雾气同时去暑。 各种桃子摆放在桌上，甚至串起来吊在了包厢门口，或是大堂的房梁上，除此之外葡萄和石榴也都被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各处，清新又色彩漂亮的装点着店内环境。 大堂正中一个五阶高台同样很大，台上有穿着仙裙的女子在弹琴，伴随着几个翩翩起舞的身影，宛如真的仙女下凡。 右侧有一处吧台，是专门修来吃酒的，和现代的酒吧相似。 阿福在席间穿梭待客，穿着同样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袍。酒馆里待客的人全是容貌清俊秀丽的小二，看得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这番场景布置让那些抱着猎奇心态进来的客人心头满意不已，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和预期，纷纷爽快的定下一桌酒菜，看着台上弹唱跳舞的演出。 酒馆提供的菜不多，只十余样，周轻言不打算亲自下厨，这半月培训了请来的五名厨子后勉强达到她的预期，可对她来说勉强，对其他客人来说确实滋味美妙奇特让人欲罢不能，至于其中有几分是因为身处这环境有了好心情，致使菜品也觉得好吃就不得而知了。 周轻言偶尔在前堂帮忙，偶尔去后厨看看情况，把控着全场。 味全坊近几月实在是太出名，周轻言的大名也声名远播。 看她来端菜，有人问道：“周老板，你这味全酒馆可真是美妙绝伦啊。还有这台上唱的什么曲儿？这般好听？” “大家可以仔细听听台上的介绍，每首曲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我味全酒馆有。” 有人笑道：“这不会是周姑娘谱的曲儿吧？” 话落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当然不是。只有几曲是我谱的，大家看到台子旁边的竖板了嘛？当日的舞、曲和弹唱表演之人我们都会在当日写出来。大家自行选择听哪些曲子，也可点曲，不过点曲则要花银子了，五两银子一首曲儿。” 周轻言说到这儿突然面向所有人笑道：“我们味全酒馆和味全坊一样，只是买吃食酒水的，不做其他勾当。若是有人挑事儿欺辱我店中的人，那我也是万万不怕的。退一步好说话，望各位公子小姐都谅解。” “当然当然！我们都是来尝你周老板做的美食的，还不快上菜！” 周轻言笑了笑，端的是大方得体，“阿福，快去上菜。” “得嘞！” 等周轻言身影消失在前堂，有衣着华贵的公子凑在一起不屑道：“不就是个乡下女子，长得有几分姿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就是！小爷若是想要，直接对她下手看她敢不敢反抗！” 他们中另有一人脸色难看：“你们怕不是忘了这周姑娘背靠的是谁。李府那位，你们敢得罪？” 话音一落，几人纷纷噤声，哪怕心里再有不满和轻视却也不敢直接表现出来了。 谁不知李铮李大人前两日才被提拔成了户部尚书，正二品官员，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周轻言和李府的关系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众人心生疑虑，却又不敢真的得罪。 然而没过几日李府就放了话，周轻言和李府没任何关系，让大家不要以谣传谣。 这话一出，许多暗中观察觊觎味全坊的势力纷纷出动，然而没等这些人真的动手，沈府传出消息，周轻言和翰林院沈大人的二公子沈听羽是关系匪浅的旧友。 此刻沈夫人正挽着周轻言的胳膊走出酒楼，门口停放的沈府马车不需众人猜测便能一眼识别。 沈夫人对周轻言一开始可谓是好奇至极，只因自家儿子这一年在外地写的信中时常提到这个名字，她和大人还以为小儿子有了心爱的姑娘，没想到这姑娘没和儿子在一起倒是和李府小子在一起了。 如今见面还是因为沈听羽听闻了京中消息特意让她登门和周轻言搭话的。 没想到见了面对周轻言了解几分，印象却是格外的好。这姑娘从乡下一步步走到现在，人通透聪慧，机敏又大方，言谈交流间不卑不亢，有极好的教养。 她这般模样怕是和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环境脱不了关系。 沈夫人对周轻言又爱又喜，心疼的同时忍不住心头默默叹息，可惜不是他家儿子的人，否则这样一位姑娘娶回家了可真能省心。 “夫人慢走。” 送走沈夫人后周轻言心里的疑虑又冒了出来。 她刚才不动声色的打探过沈听羽的行踪，沈夫人说沈听羽离京两日，明后日便可回来。可李巍走之前明明说他会和沈听羽一同前往南方杭城，没个两三月回不来。 沈听羽临时决定回来的还是李巍在骗她？ 周轻言仔细回忆了一番李巍走时的模样，眉心不自觉地皱紧。 石榴迎面看到她脸色不爽，以为她是在担心近日街头的传闻，跟着义愤填膺：“这李夫人真是……竟然说我们毫无关系，不要传谣！李公子明明就……气死我了！” 周轻言回过神反而笑着安抚了她两句。 因为对李夫人不存期望所以听闻那些传闻也觉得无所谓。 对不在意的人周轻言一向表现得不甚关心。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李巍。 他到底去了何处？ 李府，后院。 李铮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夫人，你实在不该让人传出那些话撇清关系，明知润之对小周姑娘的感情……” “大人！润之如何能娶那般女子！我绝不准许！好了，巍儿如今身子不好，我们不要谈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神医还没到吗？我怕……” 李铮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心中郁结：“唉，润之那病实在是……前段时日已经有了消息，近日应该就能找到，再等等吧……” 李夫人想到床榻之间那短短数日就大变样的儿子，忍不住落泪，“只希望老天保佑，不要让我儿出事……” ------------ 第一卷 第142章 怀疑 傍晚洗漱完后，周轻言躺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看着书。 这本志怪小说还是李巍给她买来的，知道她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书特意挑选了一堆给周轻言。 往日睡前可以看个故事再入眠，如今她却一点心思都没在这身上。 她干脆爬起来写了信。 ——润之，展信佳。你近日顺利吗？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京中一切都好，味全主题酒馆今日开业了，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有关西游主题的酒馆，里面装潢很漂亮…… 周轻言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嘴角不自觉的带着笑，脑海里浮现了往日他们相处的画面，越发觉得自己开始想念李巍在身边的日子。 ——可惜你没看到，其实我一开始想让你第一个看到的，好多人都觉得新奇，我敢保证他们绝对想不到我的主题酒馆会是这个样子。你到达杭城了吗？生意上的事情若是一时不能处理完也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信你什么都能做到的，你在我心里无所不能。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希望你回京的时候不要瘦成竹杆了，我还是觉得你长些肉清润好看，我在京城等你。 周轻言啰哩啰嗦写了好多废话，五页纸轻飘飘的摊开在桌面上，未干的墨迹带着香气，周轻言眼眶有些红。 第二日把这封信封好，周轻言递给了千山，“给你们公子的。” 千山沉默不语的接过去，下午的时候这封信就出现在了李巍的手上。 沈听羽坐在榻边直摇头：“你这样瞒着她也不是个事儿啊。若是被发现她会更担心的。” 李巍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强撑着半坐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信上内容，完全把沈听羽的话忽略了个彻底，实则是他心口痛得连呼吸都很微弱，更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他大多时候都躺在床上，喝了药之后心疾会缓和许多，能起来走走，可走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开始疼痛。 从半月前心疾复发开始，李巍每日都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以前喝了药还能管十天半个月，可如今喝了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实在是难以忍受了他才无奈之下不敢去见周轻言，生怕她发现什么异样。 他不想她担心。 “……周轻言说什么了？笑得这般开心。” 沈听羽为好友的身子骨叹了口气，心里隐隐着急。李巍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哪怕他没怎么表现出来，可几年前逢德那老头就说过李巍的病若是找不到医治法子，只会一年比一年重，直到最后心口疼痛难耐，卧病在床，连走路都困难。 瞧李巍的样子，现如今可不就到了最严重的情况！ “那老头在江南，过几日就能把人找到带回来，你可千万要撑住。” 李巍细细把信看了好几遍，脸上偶有笑意冲淡了他的病气，看得人心酸不已。 半月前还是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如今被旧疾折磨得形销骨立，整个人都变了样。 李巍朝着他伸手：“给我笔墨，我要回信，免得阿言担忧。等会儿你帮我送去。” 沈听羽：“……” 劝不住，根本劝不住。 看着李巍提笔写字都困难还坚持要回信，沈听羽不是滋味的说道：“我帮你代笔吧，我们字迹相似，她应该瞧不出来。” “不用，我自己回信。” 李巍坚定的拒绝了他。 沈听羽忧心忡忡的离开了李府。 “去味全坊。” 沈听羽找来，周轻言立刻搁下手中的大勺奔出去，“少东家！” 沈听羽心头苦笑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周老板这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我了，还是想听润之的消息呢？” 周轻言脱口而出：“李巍怎样？他到了吧，事情难解决吗？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寄去的信收到了吗？有没有给我回信……” “等等等等！周老板，你问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我慢慢给你说。” 来之前他已经和李巍商量好了说辞。 “他到杭城了，事情有些棘手，你也知道他名下的铺子遍布各地，这次可能会耽误两三个月，不过你的信他已经看了让我给你回信呢。” 周轻言急切担心：“会有危险吗？” 沈听羽停顿了一瞬，笑着摇头：“哪儿能有危险，就名下铺子差点被人强占，你还不了解他的本事？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吐出来。只是去年他在槐安县待的太久了，没去其他城池看，这次顺道会去瞧瞧，才会耽搁回京的路程，你别担心也别胡思乱想啊，很快就回来了。” 沈听羽不自在的避开了周轻言的目光，“信给你，拿去瞧瞧吧，他亲手写的。” 周轻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把信攥到手中。 不对劲，沈听羽的态度表情都不太对劲。 可仔细一瞧，又觉得没哪里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轻言的直觉告知她有情况发生。 “我看你们这儿人多，我就不久留了，你们且忙着。” 沈听羽来去匆匆，也没耽搁，送了信说了那些话就走了，只留下惴惴不安的周轻言。 周轻言看了眼信，迫不及待的撕开看了起来。 前面还没什么疑惑，都是李巍在描述他在杭城看到的景象，还有这次去杭城解决的事儿果然如沈听羽所说的有人强占他的铺子，回来的时候顺便要去各个城池看看，归期未定。 周轻言看着“归期未定”四个字眉头皱得更紧，那种不好的直觉始终笼罩在她心头。 “千山，你在吗？” 千山飘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周轻言直视着千山的眼睛，这一年的相处她大多处理不了的事情都是让千山帮忙处理的，也算是了解这个暗卫，看着冷漠无情，实则很温和。 千山面罩下的嘴唇紧紧抿了一下，佯装镇定地摇了摇头。 周轻言怀疑的盯着他，问出口的话却全然无关，“你今岁多少？可是及冠了？” 千山闷闷嗯了一声，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属下早已及冠。” 周轻言眯着眼：“可有婚约？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姑娘如何？” 千山耳根红了，“多谢姑娘关心，属下不用，没这个心思。” 周轻言：“你们公子去哪里了？” “公子在……” 千山差点就说漏嘴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杭城。” “是吗？可是你犹豫了。” 周轻言更加怀疑：“李巍到底在哪里？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确定不告诉我？” ------------ 第一卷 第143章 登门 千山最后被周轻言逼问得落荒而逃。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周轻言提着的一颗心又紧了紧。 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李巍绝不会瞒着她，千山和身边的人闭口不谈，只能说明李巍的情况不对。 接下来两日她逮着机会就问千山，可千山躲着她，无论周轻言说什么都不露面更不吭声。 周轻言惴惴不安的心思总算在登门拜访李府的那一刻得到了认证。 她心底实在疑虑担忧，若是不来这一趟，恐怕真的会一直发现不了。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 她拎着礼物刚走到李府外，就看到李府一辆马车匆匆离去，门口的小厮看到她后进去禀报，周轻言等在外面的时候另一个看门小厮就和她唠起来了。 “周姑娘是来看我家公子的？” 周轻言心头微动，没吭声却点了点头。 “唉，这段时日老爷和夫人找了不少大夫，宫里的太医，京城乃至各地的大夫都请遍了也没见谁能治好公子，这不刚好送走一位，听说还是乡下的大夫，治了不少人，不过想来也是没用的，否则不会匆匆离去了。” 周轻言从听到他的话开始，脸色倏地变得难看，血色尽褪，神思恍惚。 “你、你说什么？” 她身型微晃竟觉得站立不稳。 旧疾复发？李巍这段时日竟然不是离京去处理事情了而是身体出现状况了！ 自从知道他患有心疾之后周轻言就查过不少的医书资料，她知道心脏病在这个时候完全是致命的，不可能像现代仪器这般精准检查也没有条件做手术。 怎么办？ 怪不得他离开的时候满脸的欲言又止，怪不得沈听羽带来的回信分明就是她前两日才写的信，李巍远在他乡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收到又回给她。 一切疑虑都有了解答，周轻言却有种尘埃落地的惊恐感。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周轻言抬头就对上了气势汹汹带着人赶来的李夫人。 李夫人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恍若在看仇人。 “你还敢来！”她说：“周姑娘，看在你是小姑娘的份上我给你几分脸面，如今京中百姓谁人不知你和我李府并无关系，你这样贸然登门，是有什么目的？！” 周轻言摇了摇头，眼底的急切毫不掩饰：“夫人，我来看李巍，我听说他——” “闭嘴！你是什么身份，我儿是什么身份，你想看就能看？当我李府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高门大院了！再不速速离去，别怪我找人轰你！” 她一听说周轻言在门外就怒不可遏，自己都放下那种话了这女子还有脸皮找上门来，无非就是看中了他们李府的身份权势。 她是绝对不会让周轻言这种女子进府的！ “李夫人，实不相瞒我今日才听说李巍旧疾复发的事，这段时日我只知他离京并不知他一直就没出府。您让我进去瞧瞧他，我什么都不会做——” “夫人。” 一道声音打断了李夫人还未来得及出口的恶言，也打算了周轻言未尽的话，李铮匆匆赶来，把场面控制住了。 周轻言紧紧握了下拳头，如果不是李铮突然出现，她可能会失了理智硬闯。 “大人，李巍他……” 李铮对着她点了点头：“小周姑娘，润之借口离京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他的身子实在不太好又不想你担心……你随我进去瞧瞧他吧。” 周轻言两步并作一步迈上台阶，跟着进去。 有了李铮出面，周轻言顾不上理会李夫人，随着他一路走到后院李巍的院子里。 院子伺候的人很少，阿福陡然看到周轻言出现，整个人都僵了一瞬，失声道：“周姐，你怎么知道了？！” 公子每日都提醒他不要表露出丝毫痕迹，可谁知周轻言自己就出现在了这里，身后还跟着老爷？ “李巍在里面？我进去看看没关系吧？” 周轻言恨不得立刻出现在李巍面前看看他的情况。 “我、我进去问问……”阿福看见李铮朝着自己点了点头，急忙推开门进去。 没一会儿周轻言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李大人脸色微变，李夫人更是着急万分：“巍儿，你怎的下榻了！” 刚说一句就被李大人拉住了。 周轻言看到人的瞬间几乎是立刻红了眼。 他瘦了好多，整个人气色极不好，脸上没几分血色，惨白的唇角还挤出笑意，周轻言怎么看怎么觉得心疼。 她也听到了李夫人的话，再顾不上礼仪规矩，急忙走上前把人扶住。 “李巍！” “你怎么来了？”李巍笑着看向她，反过来安慰：“无碍，我还能撑住。” 李夫人上前两步欲说话，被李大人一把拉住，“润之，你们好好说会儿话，我和你娘先走了。若是有事儿叫我们。” “好。多谢爹娘体谅。”李巍颔首，牵着周轻言进了屋子。 门被千刀关上，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轻言扶着人直接坐下，一脸担忧：“你心疾犯了不给我说我不怪你，现在到哪一步了？还能治好吗？症状是什么？” 她说着动手去扯李巍的衣服，被他一把握住了手：“阿言，我没事。” “你没事儿？”周轻言压在心底的怒气霎时憋不住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没事儿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照过镜子没？瞧瞧你现在什么脸色！简直难看死了！” 她说到最后哽咽了一下，眼眶里包着两汪泪欲掉不掉。 周轻言撇开头狠狠擦掉，把李巍看得心里一阵难受，本就疼痛难忍的心口更是雪上加霜。 他轻轻吸了口气，捧住周轻言的脸面对着自己，“阿言……抱歉，是我错了。不该瞒着你。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周轻言被他温柔的擦着眼泪，一阵电流从他指尖传递到她身上，头皮一阵发麻。 “快回答我，你的心疾能治好吗？” 她很怕很怕，本来这几日就提心吊胆每日一空下来都想着他，方才看到李巍的状况更是心底重重一沉。 他肉眼可见的不好。 很不好。 周轻言后悔自己没学医。 ------------ 第一卷 第144章 旧病复发 “已经派人去江南寻逢德大师了，无碍，还能拖上一段时日。” 周轻言眉头紧皱，脸色难看：“逢德大师？是谁？” 李巍细细给她介绍：“京郊鸡鸣山上的大师傅，我的心疾这些年能好好活下去全赖大师帮忙。多年前他预言我的病活不过二十，若是命中无贵人出现，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我偏不信命。” 李巍说到这儿拉紧了周轻言的手，把微凉柔软的手紧紧攥在手心，“我遇到了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周轻言心里更担心了几分，什么叫遇见贵人就能活下去？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他的贵人，若是不是的话，岂不是还是有性命危险？ “李巍，除了这个什么大师之外我们再找找其他的大夫，不能只把筹码压在那人身上，万一不靠谱……你让我怎么办？” 她声线颤抖，显然极其在意李巍的性命，“你的病情我查过医书很难治，可只要用心调养身子总不至于恶化，为何你这次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李巍看着她满面焦急，心口又疼又暖，手一用力，直接把人带进了怀里，“我的病一直都是被逢德大师的药压制住的，算算时间如今也到了复发的时候，逢德大师给我算过，他从不出错。” “既然那大师这么神，那你的病他能治好吧？”周轻言才不管那什么大师是什么身份，只想知道李巍的病能不能治。 “等他回京给我诊治之后才知道。”李巍无奈，拍了拍她的后背，“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你陪我躺一会儿？” 不等周轻言拒绝，又道：“我心口疼，躺下会好很多。” 周轻言陪他躺在了榻上。 偌大的床榻，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的对视着。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这般亲密，可如今周轻言担心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捂在李巍心口，“你现在还痛？怎样能减轻你的痛苦？” 李巍脸色自若，丝毫看不出疼痛的情绪，实则他因为起身和周轻言说话这会儿后背已经冒了一层薄汗，巨大的绞痛让他呼吸间都是沉重的喘息。 “心疼我？”李巍笑得眉眼温柔，摸了摸周轻言的头发，“阿言若是想让我缓解，不如给我揉揉心口？” 周轻言盯着他狭长漆黑的瞳孔，里面只有她自己，“揉揉就能不痛了？” 话音一落已经张开手摸到了李巍的心口位置，顿了顿，然后真的给他轻轻揉按起来。 李巍一时没忍住，被这亲密举动给弄得倒抽了口气，霎时按住了周轻言放在他心口的小手，“嘶。” “阿言，你要我的命吗？” 周轻言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不是他要自己按的吗？ 李巍耳根窜上一层红，有蔓延到脸颊的趋势，他对上周轻言无辜清澈的眼睛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压。 “阿言，你真是……什么都敢做。谁让你真的动手的？” 他嗓音突然变得很哑，像是在粗糙的砂纸上磨过，带着某种难言的意味，怀抱更是烫的周轻言一个哆嗦，正在疑惑他怎么了，膝盖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倏地反应过来，脸色爆红。 他他他……李巍他！ “别动。” 李巍自认克制力极强，可是在心爱之人面前还是会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尤其是两人认识这么久还从未有过同榻而眠这般亲密的举动。 周轻言不敢动了，乖乖的缩在他怀里，尽量不去碰到他。 从没谈过恋爱的周轻言被这种场面吓到了，鹌鹑似的缩着头。 李巍平复着那股情绪，连心口的疼都减轻了不少，他抱着人深深叹了口气，把脸埋进了周轻言的脖颈里，一股清新的体香刺激得他又开始有些意动，急忙往后退了退。 周轻言感觉到他的后退抬起头，脸蛋通红的转移话题：“吃过早膳了吗？” 李巍一下下抚着她的发，“嗯。你呢？” 这种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他很想往后每一日都能这样见到周轻言。 “午膳我给你做饭好不好？给你做可以缓解心疾的药膳。” 李巍自然是答应。 两人在榻上聊了好久，隔壁不远处的主院里李夫人着急得来回不停的走，想说些什么都被李大人暂时劝下了，更不准她过去。 “老爷！巍儿身子很虚弱，若是出了什么事儿……” “我说你别太操心。兰娘，润之现在的身子状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小周，你就算为了润之着想也不该去打扰他这一刻的欢愉。” 李铮无奈：“儿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你是知道的，以往没见你过多关注，如今怎是一直在钻牛角尖？小周哪里不好了？你瞧瞧她今日见到润之的表情，不比我们担心少。” 李夫人咬了咬牙，袖子里的手攥得很紧，周轻言的确看着是关心巍儿的，可是…… “罢了，你就别去操心那么多了。若是有这个闲心不如多去宫里走动，给润之讨要一些治病养身的药材，我听闻太后娘娘让你去宫里说话？” 李夫人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石榴几人大惊失色。 “李公子旧疾复发？很严重喽？” 阿福点点头。 “怪不得姑娘说这段时日不再来店里了，让我们多操心。公子离京也只是一个借口？” 阿福再次点了点头。 “姑娘自从告别李公子后我看到她好几次心神不宁的样子，敢情还真出事儿了。阿福，你家公子的旧疾能治好吗？” 阿福终于摇头了：“不知道。派人去江南请逢德大师了。” “逢德大师？谁啊？” “反正就是能治病的和尚，很厉害，公子之前那么多年的心疾都是吃逢德大师的药压制下去的。” “你家公子……唉。”石榴叹息，“希望能治好，否则姑娘该伤心了。” 周轻言自从知道李巍的病况后日日登门叨扰，也不管李夫人的冷嘲热讽或是口头便宜，只管顾着李巍的饮食。 有李大人的允许，李府也无人敢拦她。 ------------ 第一卷 第145章 陪伴 “阿巍，用膳了。” 周轻言一来，小厨房里的人就已经把她吩咐的食材准备好了，只需要她动手做。 李夫人在她连续四五日来看李巍之后，派了自己院子里的几个丫头过来帮忙，美其名曰帮忙，实则是监视周轻言的一举一动，她只做不知，一心一意的照顾李巍。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吃好了又有心爱之人的陪伴，李巍的面色红润了一些，心口的疼痛也缓解了许多，有力气下榻和周轻言一起用膳。 那几个婢女被挡在屋外，听着里面用膳时候说笑的声音，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为首的人没办法，敲了敲门，打断了里面的浓情蜜意。 “公子，夫人让奴婢们伺候您用膳。您很多食物都不能乱吃……” 周轻言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还没开口就听李巍简洁利落的说道：“你们回去禀报夫人，就说我有周姑娘照顾身子舒适了很多。若是娘不想让我丢了命，那就不要管我院子里的事情。” “——砰！” 李夫人听了这话直接砸了手中的茶盏，琉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茶水到处流狼藉一片。 “夫人。” 伺候的下人跪了一地，谁也不敢直视李夫人的怒容。 当日气得连晚膳都没吃，李铮回来后听说了今日的事情，又回屋去哄妻子了，好说歹说把人喊出来用了晚膳，晚间周轻言离府后，李大人不知道给母子两说了什么，竟然都彻底安静下来。 其实李大人不过是用李巍的旧疾劝说了李夫人，又用李夫人的病劝说了李巍，母子两最后都让了一步罢了。 至此周轻言再入府没人再找她麻烦，她顺利的直奔的李巍院子，走到门口看见了欲言又止的千刀。 “怎么了？” 千刀视线往屋子里飘，压低声音说道：“周姑娘，乔姑娘来看望公子了，就在屋里。” 周轻言一愣，继而笑道：“乔小姐来了便来了，你这幅样子我还以为润之出什么事儿了。” 千刀见她不介意，松了口气，急忙请她进去：“公子今早还在惦记您，您快进去吧。” 周轻言嗯了一声，脚步不停的进了半开的屋子。 房间里李巍靠坐在榻上，乔苏苏坐在榻边的凳子上，听到脚步声后李巍视线立刻挪了过来，落在周轻言身上就移不开了。 “阿言。” 他喊了一声，眼底心里满是她。 周轻言朝着他笑笑，然后看向乔苏苏。 “乔小姐好久不见。” 乔苏苏有些尴尬的站起来，“轻言姐。” “我听闻李巍哥哥旧疾复发，受我父母嘱托来瞧瞧他的情况。” 似乎怕周轻言误会，她打完招呼就是一句解释。 周轻言嗯了一声，认真的看着她：“你这段时日还好吗？之前的事儿很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不不，是我自己误会了，你和李巍哥哥两情相悦我却横插一脚，我也该问清楚的，否则不是成了插足别人感情的人……那日退亲我就想明白了，轻言姐你没错，我一直没表露自己的心意，你也不知道我对李巍哥哥……” 她说着垂下头，格外羞赧不好意思。 她想了很多，一开始是被欺骗的愤怒和不敢置信，每日脑海里都浮现出李巍和周轻言互相拥抱的画面，可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也有很大问题。 她从没表露过自己对李巍的心思，轻言姐又如何得知，他们不知道自己喜欢李巍，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了，误会就这样形成了。 好在现在一切都清晰了，也都解决了。 “都过去了。”周轻言笑得情真意切，像以前和乔苏苏相处那样捏了捏她的脸蛋，“我们都很好，你也会更好。” 乔苏苏红了眼睛，重重的点点头。 然后一把抱住了周轻言。 周轻言愣了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下一瞬床榻之间传来一阵不满的咳嗽，周轻言抬眸就对上了某男子不赞成的眼神。 周轻言：“……” 乔苏苏主动松开告辞：“李巍哥哥的病需要静养，轻言姐你陪着他吧，我先走了。回去就让人去找神医和各种药，一定会医好的。” 她像是放下了心里压着的事儿，连离去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还不忘宽慰两人会治好的。 周轻言被李巍习惯性的拉到榻上一起躺着，躺着躺着不知怎么就亲在了一起，等到周轻言感觉肩头一凉，火热的薄唇已经印在了她身上。 “阿巍……” 李巍猛地停下动作，靠在周轻言的肩窝里急促喘息，好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抱歉。” 周轻言手插进他的头发里摩挲着，“没事，反正你早晚都会娶我的对吗？” 李巍撑起身子低头看她，笑意从眼底蔓延到眼角眉梢，“对，你注定是我妻子。” 周轻言跟他一起笑了。 “我信你。” 就在他们两人的感情急速升温的时候，李巍开始吐血了。 周轻言推开门的时候恰好瞧见他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锦帕，上面的一抹红刺痛了她的眼。 “阿巍！” 李巍慌慌张张的想要藏起来，被周轻言一把夺过去，她慌得六神无主，“你怎么会咯血了？昨日不是大夫才诊治过，身子好了心疾也很稳定吗？你别吓我！” 李巍抱住她：“没事儿，没事儿的，我没什么感受，别害怕……” 周轻言哪里还信他的话，把人强制性的塞进被子里，她跑出去找李铮了。 李巍连叫住她都没来得及。 周轻言走后，暗处的千刀现了身，同样着急万分：“公子，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千风他们传来消息，今日找到逢德大师，已经启程回京。您一定要保重，撑过这几日。” 李巍恹恹地躺在那儿，闻言按了按心口，跳动的那颗心沉缓凝滞，呼吸间都是痛意。 他这七八日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可是在周轻言面前他不舍得露出丝毫让她担心，所以一直强撑，在每个夜晚痛得难以入眠的时候只要想想周轻言，他就有继续撑下去的勇气。 周轻言把李铮找来，又是好几个大夫来诊治开药，李巍已经睡过去了。 周轻言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 第一卷 第146章 逢德大师 宫中请来的太医诊治后脸上凝重，不约而同的说李巍病情加重，若是再不及时治疗，恐是没几日了。 李夫人听了直挺挺的晕了过去，脸上的泪都还没擦干，李大人更是眼含热泪，避开目光不敢去看榻上的儿子。 相比较周轻言更显得镇定，她守在李巍身边这段时日也知道，他手下的人到处在找逢德大师的踪迹，就在前两日把人找到了，此刻已经踏上回京的步伐。 周轻言心里暗暗告知自己不要急。 终于在众人千呼万唤的期待中，逢德大师回京了。 风声还未传出去，李府的人已经全部站在门口等着，遥遥见到一辆马车狂奔而来。 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李大人都忍不住上前两步，下了台阶迎人。 赶马的暗卫千风风尘仆仆的停在门口，抱拳行了礼后就退开让出路，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马车上。 合上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探了出来。 逢德大师是个剃发的和尚。 周轻言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就见到那人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避开了搀扶的下人跳到了地上。 “……” 场面莫名寂静了几秒，李大人率先回过神来，朝着人迎了上去，“逢德大师，总算等到您回京了。快请进，府中给您准备了厢房膳食，还恳求您稍作休息先给我儿瞧瞧情况，他这几日咯血了，状况很不好。” 周轻言站在李夫人身后，细细打量了几眼逢德大师。 不只脑袋圆圆，就连一张脸都是圆润饱满的，眉眼间带着一股潇洒自如的气息，看起来很年轻，可之前她听李巍说过，这大师已有四十好几。 “好说好说，久未吃到李府的菜了，老僧甚是想念啊。” 他举着一把大蒲扇呼呼的对着脸扇，跟在李铮身后往府内走，还不忘和热切的李夫人打招呼，甚至和李府的管家或是眼熟的人都打了招呼。 最后目光落到了周轻言身上。 逢德大师突然停下来，走了好几步的李铮和李夫人才反应过来，喊了他一声。 “姑娘面生得很，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可有婚配？” 周轻言：“……” “没关系，这般水灵的人进府好好和老僧说道说道，多的是时候。走走，我们进府。” 周轻言还没吭声就被这和尚自问自答拉着进了府，走在了所有人面前。 李铮愣了一下，拉住又想发火的李夫人，跟在了逢德身后，“大师，您住的院子就在润之旁边，按照您的习性没有安排下人伺候。” “嗯嗯，不错。我不要其他人，就这位姑娘吧，让她来伺候我。” 话音一落气氛陡然沉默了下来。 李铮先行开口：“这怕是不妥。这位周姑娘是我儿心爱之人，更何况周姑娘做得一手好菜，此次来我李府是为了照顾润之的膳食，不是府中下人，我做不了主。” 没想到逢德眼前一亮，“哦，做吃食的？我回京途中听闻京城中新开了两家酒楼，味道极好，周姑娘的厨艺相比那酒楼如何？” 周轻言不清楚这人底细，也没从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发现什么恶意，于是诚恳答道：“大师听闻的酒楼若是不出意外，就是我名下的酒楼。味全坊和味全酒馆。” “哦原来是这样！”逢德笑得合不拢嘴，“正好我最爱的就是吃遍天下美食，周姑娘就到我院子住一段时日，给老僧做菜吧，肚子舒服了，才能治病救人不是？” 听到最后一句话周轻言耳朵微动，深深的看向这个和尚。 这算是威胁吗？ 李夫人握紧拳头，心头惴惴的盯着周轻言。 她会答应吗？ “大师能治好李巍的旧疾？”周轻言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这大师看样子有几分神秘，“若是能治好李巍，就是给大师每日做三餐又如何。若是治不好，便是倾尽所有，也难辞其咎。” 此话一出口，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下人低眉敛目不吭声，心里对周轻言的印象默默转变了，李夫人更是倒抽口气，仔细打量了好几眼周轻言。 唯二面不改色的便是逢德这个当事人和李铮。 李铮其实心中也有几分讶异，周轻言往日看着温温柔柔的，做事干净利落，没想到性子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软和的时候又很软和。 润之选的这个儿媳妇很不错。 “哈哈哈哈哈……” 逢德大笑：“丫头你很不错。你若是不信，答应了我自然就知道了。选择权在你，就看你愿不愿救人了，我等着你。不过可千万别心存侥幸，我这张嘴吃过天下美食，一般的味道可入不了嘴，若是达不到我的要求，那就……啧啧啧。” 他笑完大步往前进了院子，就在李巍隔壁十几米。 逢德一进去，李夫人立刻走上来握住了周轻言的手，这还是她头一次以这种和颜悦色的态度恳求周轻言。 “周姑娘，之前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计较！” 为了儿子她什么都能做，“你就答应逢德大师吧，巍儿的这条命在你手上了，你救救他！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周轻言抿了抿唇，看向李铮。 李铮恳切的颔首：“逢德大师救人向来要看心情，他性子有些古怪，有时要千金有时要珍贵药材，也有时顺手救了人，有时甚至要一条命。” 周轻言默默听着，这些李巍其实都给她说过。 前些年他能控制住心疾活下来是因为逢德大师要了香满楼的令牌，可吃遍李巍手中所有城池的酒楼。 本来之前她还在和李巍商量这次逢德大师若是要什么，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完成，现在对方的要求就落到了她头上。 周轻言点头，“李大人，夫人，你们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李巍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周轻言坐着李府的马车回了宅院，又搬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再次坐上马车进了李府。 ------------ 第一卷 第147章 要她 来宝和五丫对于周轻言要去李府小住一段时日很不满。 拉着石榴问道：“姐姐去了李哥哥就能好吗？” 石榴一脸担忧，不知道是在担心李巍的病还是在担心周轻言的安危，挤出一个笑安抚道：“有姑娘陪伴可能会好得快些。既然姑娘自愿答应入住李府，我们等着她回来便是。你们两个小家伙要好好念书啊，日后给姑娘买大宅子。” 若是姑娘自己有钱有势，还需要看他人眼色行事吗！ 这京城中的生意也并不好做。 希望李公子能好起来，至少能庇佑姑娘。 周轻言住进了李巍隔壁的偏房，和逢德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她当日进了李府就让人把食材准备好，午时一顿大菜让逢德连连惊叹。 站在一边看着吃肉喝酒的和尚，周轻言嘴角抽了抽，有几分无语。 逢德吃得开心，招呼她：“坐啊，坐！老僧也无需人伺候，你日后就给老僧做菜了。” 周轻言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坐下，自顾自的拿了碗筷开始吃起来，也不管对面坐着的人是谁。 逢德和尚愣了愣，又大笑了两声开始动筷。 院子里只他们二人，吃个饭像是打仗似的，谁也不让谁，谁能抢到就是谁吃。 暗中观察的千剑和千山对视了一眼，默默守在那儿。 “老和尚，你能救李巍吧？”周轻言喝了几口酒，脸蛋红彤彤的，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李巍的心疾严重，根本不可能动手术……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莫不是诓我们？” 逢德笑呵呵的放下筷子，看着周轻言迷糊的状态，眼神清明，“周姑娘，既然我说能做到那肯定就能做到，只要你的菜合我胃口。” “至于你说的手术，呵，恐怕是比不上……” 周轻言只看到面前坐着的人模糊的面孔，嘴巴不断的喋喋不休，可是她却听不清楚，下一刻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桌上。 逢德仔细观察她面容一会儿，摇了摇头，继续吃起来。 没一会儿院子外传来脚步声，逢德打了个嗝，笑眯眯的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悠哉地把目光落在了门口。 渐渐有道身影出现，然后走了进来。 “大师，多日未见。” 李巍进院子之后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的人事不省的周轻言，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走过去行礼：“能再见到逢德大师，是李巍之幸。” 逢德嗯了一声，面色喜乐看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不那么讨喜了。 “这周姑娘一手厨艺着实不错。”逢德咂巴着，“这次的报酬我想好了，就要她吧。老僧把你的旧疾治好，保证药到病除，你把她给我。” 李巍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脱口而出：“不可！” 逢德抬眼觑他：“嗯？为何。” 李巍面不改色：“阿言是我心爱之人，若是我病好我会和她成亲，如何能把她一个大活人随意让给他人？大师这不是强人所难？若大师有其他想要的，李巍想尽法子也给大师寻来，只阿言不可随意。” “不不不，我就要她做的菜。不把人要过来我如何能吃到她做的菜？” 逢德看向桌上几乎空盘的十几道菜，笑容满面：“李公子好好考虑一番，你这病普天之下怕是只有老僧我能解了。若是错过这一次，老僧又继续云游，你可就没命活着了。若是你把她给我，我保证护她安全，还能每年回京让你们二人相处相处。” 李巍沉着脸把周轻言扶起来，他一弯腰心口的疼痛更加明显，窒闷的感受如影随形，让他停顿了好几个呼吸才缓和过来，把周轻言半抱进了怀里。 周轻言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到耳边不停有人说话，可具体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见。 “此事我不会答应。”李巍拒绝：“烂命一条，如何能和阿言相比。大师若是不救这条命那就算了，润之这些年全仰仗大师的药才能安好，就当润之给大师的报答。” 李巍抱着周轻言往院子外走，“大师安心住在李府，阿言不习惯做菜给他人吃，今晚我会让府中厨子给大师做菜。” “诶诶！”逢德才确认周轻言的厨艺，如何能让其他人做菜，“她呢答应了给我做菜，我就要周丫头做的菜，其他人的吃不下。记得等会儿她醒了让这丫头过来。” 李巍脚步都没停一下，“大师既然治不好我的病，之前的事情当然不作数。阿言开酒楼劳心伤神的，我想让她好好歇息，就不让她做菜了，府中下人那么多大师不用怕没好吃的。” 逢德眉心狠狠一跳，咬牙暗骂：这小子还真是狡诈若狐。这才几年没见，聪慧得让他牙痒痒。 “罢了罢了，老僧要吃到周丫头做的菜，晚间我给你诊治，你让她来给我做菜。” 李巍不动声色：“大师答应治好我了？” “诶你可别误会啊，我没答应。只是给你把痛压住，要彻底治好，你把周丫头给我，我就这一个条件。” 李巍抱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逢德看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啧啧称奇。 还真是陷入了情爱之中，当年那一卦自己算得真不错，虽然付出了一点代价，可结果让人很宽慰。 至于周轻言那丫头……时也，命也，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李巍把周轻言抱回了她住的院子，打发走了身边的暗卫和她一起躺了下去，顺手就把人拥进了怀里。 他沿着女子柔嫩精致的眉心一路吻下去，炙热的温度从周轻言发热的脸蛋传到了他唇上，柔软温热又细腻，足以挑起心里的悸动。 “阿言，别担心，我永远不会松开你。” 让周轻言跟着逢德离开他不可能答应，也不打算告诉她。 若是周轻言知晓后为了救他真的同意了，到时候媳妇跑了他上哪儿去找？就算活下来了，他也没办法日日夜夜见到周轻言。 李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否则也不会名下生意遍布各地了。 他不会让自己死，也不会让周轻言离开自己。 ------------ 第一卷 第148章 你什么意思 周轻言这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都渐暗了，哗哗雨声瓢泼而来，阴沉沉的带来一阵寒意。 她从榻上爬起来，缓了半天才彻底清醒过来。 因为只是暂住，李府给她拨了两个婢女伺候日常洗漱，看到她醒来，婢女小桃急忙过来：“姑娘您醒了。奴婢给您打水，您饿了吗？公子吩咐了奴婢，给您热着菜，现在需要端上来吗？” 周轻言问了时辰，大概在晚上六点左右，她急忙说道：“我先洗漱，然后去逢德大师的院子做菜，到时候留在那儿吃。” “姑娘，公子说了，日后逢德大师的要求您可以不用听，他自有法子解决，让您不要担心。” 周轻言眉头一皱，李巍能有什么办法？她若是不做菜了，那和尚还愿意给他诊治？ 匆匆洗漱了一下，周轻言饭都没吃朝着隔壁的院子而去。 千剑看到周轻言来了也不阻拦，把人迎进去：“公子已经用过晚膳了，等会儿逢德大师会来给公子诊治，多谢姑娘。” 周轻言难得听他道谢，闻言挑了挑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直把千剑看的有几分不好意思，“若不是姑娘给逢德大师做菜，大师也不会答应来给公子诊治。” 那确实该好好谢谢她。 周轻言嗯了一声，走进了屋子。 还没进去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李巍躺在床上被折磨得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心口疼痛难忍，今日的病情他能感受到又加重了许多，吃的药更是毫无作用，下午的时候痛得他浑身汗湿，有那么一两个瞬间甚至想要自行了结，最后被不舍得离开周轻言的念头打败，又硬生生地熬过去了。 “阿巍！你还好吧？” 周轻言一进屋就扑到了榻边，“你流了好多汗……我让千剑进来伺候你换身衣服，我去隔壁催催那和尚！” “阿言——”李巍想阻止她，却没能阻止得了，周轻言已经跑出去了，给千刀和千剑吩咐了一声，她拾起墙边立着的油纸伞，急匆匆地离开。 二人看了眼周轻言的背影，千刀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是真心待公子的，当然公子也是真心的。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千剑抿了抿唇：“会好的。公子会好起来的。” 雨水大颗大颗往地面砸，周轻言撑着伞走得艰难，一双绣花鞋被溅起来的水痕打湿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走到和尚的院子砰砰砸门，“逢德大师！大师！” 正瘫在榻上呼呼大睡的逢德听到动静陡然惊醒，不得不爬起来开门：“干什么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死人了？” “呸呸呸！什么死人了！谁也没死！你快去看看李巍，他很疼！” 周轻言急着催促，完全忘了这人之前提的那些要求，“你不是能治好他？和尚，你快跟我去！” 拉着人就要走，可偏偏不知这和尚怎么做到的，站在原地愣是没被周轻言拉动一步。 周轻言心头一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逢德大师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和尚？你就是这般称呼老僧的？” 周轻言咬了咬牙，“这个时候就不必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称呼了吧？” “也是。”逢德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不改，“等会儿，我先去洗把脸再过去。不过有件事儿我还没得到答案。” 周轻言闻言一愣，“什么事儿？如果你要吃我做的菜，我可以答应你，在你医治李巍这段时日每日给你做菜。” “不不，这个可值不了老僧付出所有精力和心力来医治好李公子的心疾。” 和尚笑眯眯的说道：“丫头，看来李公子没告诉你，我的要求是你跟着我，一直给我做菜，我就治好他的病，一直到老死都不会再复发，如何？” 周轻言嘴角一抽，倒是没有李巍那般决绝的态度，眯着眼反问：“和尚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治李巍了？” “嗯这个嘛……治还是要治的，毕竟吃住都在李府，李府人待我也不错，不过也只能暂时压制住李公子心口疼痛的症状，多则七日，少则两日他又会复发罢了。” 和尚笑得有几分欠揍：“这一切都看丫头你的选择了。跟着我云游四方见识多了，你也就不拘于情情爱爱了，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每日给我做菜嘛。” 周轻言捏紧了手中伞柄：“和尚你很喜欢我做的菜吧？” “当然！滋味实在是老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是尝所未尝过的。” 周轻言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能给我两日考虑吗？到时候再回复大师你如何？这两日间我还是按照之前答应大师你的要求，每日给你做三顿饭。” 逢德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好说好说，那我就尽量让李公子多舒坦几日罢。” 周轻言跟着他笑了笑，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这和尚可真会想。 还想让她做他一人的厨娘。 “大师快跟我去看看李巍吧。” 等到周轻言带着和尚到李巍的屋子时，他新换的一身干净里衣又在短时间内被汗浸湿了。 周轻言只看到他一脸疲惫，闭着眼躺在那儿，呼吸沉重窒闷，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完全一副病危的模样。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扯着身后慢悠悠走的和尚就进去了。 逢德被她扯的一个踉跄差点扑进去，好在及时稳住身形，无奈的揪回自己的和尚袍，“丫头你这也太急了，放心吧，死不了。” 周轻言磨了磨后槽牙，她当然知道死不了，可是李巍很痛啊！ 门口的千刀和千剑给逢德行了礼，看到周轻言的动作后两人眼皮狂跳，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周姑娘的胆子是真的很大。 这位逢德大师可是先皇和当今圣上都尊崇的医者，面上看着好说话，可实际并不是良善的老好人，连公子都对对方很尊敬忌惮，偏偏周姑娘…… “快点，和尚你快点给他瞧瞧，都要痛死了还不严重！” 逢德上前两步站在了榻边。 ------------ 第一卷 第149章 抢菜吃 李巍费劲的睁开眼，看到了逢德，他朝着和尚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的周轻言，挤出一个笑，难看至极。 周轻言看着却觉得心疼，鼻头发酸，一把握住了李巍的手：“没事儿的，逢德大师给你诊治能缓解疼痛，我在这里陪着你；一定会好好的。” 李巍又对着她笑了笑，终于昏睡了过去。 他好似撑着这口气就是为了见周轻言一面，让她不要担心。 周轻言喊了他两声，被逢德拉开：“好了，没死呢，我给他看看。” 一手搭上李巍的脉搏，逢德好半晌没说话，另一只手又在掐指算着什么，这动作莫名有些像算命的神棍，周轻言抿着唇站在一边一眨不眨的盯着。 “这病是有点复杂…….没想到才几年，竟然比当年算出来的还要糟糕几分……” 周轻言听着他嘀咕的声音，脸色一白，“能治好吗？” 逢德松开手站直身子，瞥了她一眼：“纸笔，我写个方子，煎一碗水喂他喝下，暂时压制住痛感，明日醒来就好了。” 周轻言立刻跑去桌边拿纸笔。 刚好赶来的李大人夫妻两听到这话欣喜万分，“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李大人倒是要冷静一点，问道：“大师，我儿这病是否能治好？” 逢德笑盈盈的觑向周轻言：“能否治好这就要看周丫头了。大人也知道，老僧治病向来要收报酬，这次老僧想要的东西就她能给。” 李铮还未说什么，李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答应了：“给！大师要什么我们都给，周姑娘肯定也会给的，是不是？” 她期待的看着周轻言，脸上满是急切恳求和期冀。 “这事儿夫人可做不了主，老僧不喜强迫人，还要看所求之人的意愿才好。” 周轻言瞪了和尚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师不是答应给了我两日时间考虑？这两日内你负责稳定李巍的病情的。” “自然。” 逢德开口使唤人：“李大人，李公子的病所需的药材有些多，我写张方子，你们先去备齐。 他刷刷就往下写，满满一篇的药材。 周轻言看了几眼，很多药她都没听说过，也看到一些治疗心疾的常服药材。 “最后七味药材若是有最好，若是没有那就要费上一些功夫了，尽快找齐。” 李大人接过纸，看了眼立刻递给我门口的千剑，“吩咐下去，所有人去找，尽快找到。” “是！” 逢德大师离开之前又嘱咐了一句：“今晚李公子或许会梦中惊醒或是发热，若是发现症状，把药再煎一副喂他喝下。” 阿福记住后连连点头，跑去了小厨房亲自盯着人煎药。 逢德一走，把周轻言也带走了，让李夫人想要开口求她都没机会。 “大人，你说周轻言真的会答应吗？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这般犹犹豫豫的？我就说她肯定有私心靠不住，不肯为我们巍儿做牺牲……能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大师让她做做菜……” 李铮眉头微皱：“还未知晓事情全貌，不要随意猜测。若不是难事周姑娘又怎会这般为难？且等等吧，我信小周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你不信小周也该信我们儿子。润之的眼光可不差。” 李夫人无话可说，心头始终惴惴。 周轻言跟着逢德进了他院子就钻进了小厨房，因为有了主意，她这次想了不少的新鲜菜式。 只有做的越新奇越好吃，才能把和尚的胃口吊起来。 “好香……丫头你这是做的什么？” 周轻言头也没抬的切菜：“红烧狮子头。” “那你下道菜做什么？” “宫保鸡丁。” 逢德来了兴趣，“何谓宫保鸡丁？” 周轻言来京城后早就把这道菜发扬光大了，京城百姓就算没吃过也肯定听说过，没想到这和尚听也没听说过。 “你吃了就知道了。甜咸口的。” “又甜又咸？这是什么滋味？” 周轻言不理他，手脚利落的又把一块排骨切小块，自动报了菜名：“糖醋小排。” 腌制好，又拿了鱼，“清蒸鲈鱼。” “下一道呢？” “一品锅，煲仔饭，鸡茸金丝笋，爆炒双脆，泡椒凤爪……” 周轻言之前做的那顿午膳就发现了这和尚荤素不忌，口味不忌，酸甜苦辣都能吃，她能做的范围能扩大到全国各地，完全不用担心的。 这些菜名对于逢德来说却是听都没听说过，没一道听说过自然也就不曾吃过，他越听越感兴趣，干脆守在小厨房外看着周轻言做菜。 只见她拿着锅勺，左手倒菜右手翻炒，油滋滋的冒着响声，浓郁的炸肉香味蔓延，又有条不紊的撒盐倒酱油，还有一罐红彤彤的豆瓣酱被她舀一勺加进去。 一盘盘菜在周轻言的手中很轻松地出锅了。 放在灶台上的盘子从一两个增加到了十几个。 最后一道豆腐白菜煲盛出来，逢德已经忍不住开吃了。 周轻言给自己盛了碗饭，不要人招呼就坐在了一边，和逢德一起埋头狂吃，生怕吃少了就让对方多吃了。 别看她做的菜品样式多，可每盘数量却不多，几筷子就能夹完。 逢德尝了几块排骨，等回过神来才吃了一口的豆腐就空盘了，他眉心狠狠一跳，瞪着周轻言：“这是给老僧做的菜，你也要吃！你自己回院子去吃！” 周轻言不理他，又一筷子把炒的酸辣土豆丝给夹完，逢德哪里顾得上说话，急忙去抢其他菜。 周轻言心里哼笑一声，不动声色地吃着菜把肚子填饱了。 菜品太多，加起来有十七八盘，逢德吃得肚皮浑圆，笑得越发满意。 吃完后周轻言和他坐在椅子上喝茶，这茶也是周轻言泡的，桂花红茶，浓郁清甜的香味能解腻，逢德舒服的眯着眼。 外头的雨小了许多，屋子里有熏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周轻言喝完一杯茶站起来：“大师好好歇息，我走了。” “诶这就走了？”逢德看他一眼，“明日记得早些过来做早膳，我巳时要吃！” ------------ 第一卷 第150章 拒绝 周轻言嘴角抽抽，早上九点吃早饭。这和尚还以为自己起很早呢。 她随口答了一声，离开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有下人进来收拾餐盘，只看到每个盘子空得只剩下一些油星，所有菜都被吃光了。 周轻言回了李巍的屋子，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光，照顾了李巍一整夜，晚间李巍的确发了高热，在她照顾下又恢复了平静。 当日早，周轻言强撑着回到自己屋子倒头就睡。 睡了没几个时辰被下人叫醒，她爬起来去给逢德做早餐。 早膳更是让逢德眼花缭乱。 灌汤包，油条，烧卖，炒米粉，煎饼果子，胡辣汤…… 逢德惊得哈欠都忘了，“这……你这是做了多少？” 周轻言笑笑：“不知道大师喜欢哪种，可以都试试。” 逢德发觉自己什么都喜欢，哪种口味都喜欢吃。实在是因为周轻言做的太香了太好吃了！ 这丫头果然不愧是……做得一手好菜，在吃食上简直惊为天人。 逢德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丫头拐到身边来做菜。 周轻言趁着他心情好，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逢德了然于胸：“高热正常，等会儿我再去给他瞧瞧，这两日先把身子养好，日后我给他医治才能受得住。” 于是周轻言这两日除了陪着李巍之外，其他时间都在想各种菜式，势必要把逢德的口味养刁。 从回京进府之后三日吃了几十道新菜，逢德面色红润，圆脑袋圆脸显得格外有精神血气。倒是李巍整日躺在榻上眼见着没什么起色，哪怕心口不疼了，也不能下榻。 李夫人隐隐着急，追问了好几遍逢德何时能治好，都被逢德以周轻言什么时候答应要求他就什么时候医治为由搪塞过去。 以至于周轻言被李夫人拦下的时候格外平静。 不等李夫人说什么，她便开口了：“夫人，我知道你心但你先别急。逢德的要求我答应不了，但也不会让李巍丢了命。我有自己的计划，能让逢德治好李巍。好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您若是无事就去尽力搜药材。” 说完不给李夫人反应的机会，转头就走，脚步快得连让人叫住她的机会都没有。 李夫人：“……” 李夫人气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又急又惊又怒，“你们说她现在是不是仗着巍儿需要她所以这般态度？简直岂有此理！” “夫人别气，周姑娘肯定不会让公子丢了性命的。” 周轻言给逢德做了两日饭，逢德没问她是否答应他的要求，周轻言也不提，直接用各种美食笼络和尚的心，尤其是午膳丰盛得逢德整个下午都在回味。 除了各种大菜，周轻言还做甜点，好吃得不怎么吃甜的和尚都忍不住多炫几口。 一旦依赖上这般滋味，但凡突然吃不到了，逢德就会产生抓心挠肝的感觉。 “她是这样说的？” 看着来禀报的小厮，逢德气笑了：“今日不想做？周丫头可真会找借口！她人在哪里？去把她叫来！” 小厮没想到大师这般生气，急忙跑出去叫人，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战战兢兢的把周轻言的话复述出来：“周姑娘说做了四五日菜，她想歇息，今日让您，您吃府中厨子做的菜……” “好个周丫头！” 逢德起身，“带老僧去找她！” 周轻言被找到的时候正坐在院子里写写画画。 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眼又继续练字儿。 逢德大步走过去，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周丫头好本事，把老僧胃口吊起来了又不做菜了。说吧，你要什么？” 周轻言搁下笔，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 “和尚，你的要求我不可能答应。这几日做菜是看在你给李巍止了痛，给你的报酬。不过你既然一直治不了他，那他总有一天还是会因为这个疾病而去，我也想通了。大不了我陪着他，去哪里都陪着他，也好过赖活着。” 周轻言一脸平静，说出口的话却让逢德隐隐心惊，“你这是打算殉情？” “什么殉情，这般难听。” 周轻言否认：“若是李巍死了，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如跟着他一起去也总比跟着你走南闯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的好。” 逢德嘴角抽搐，多少人想跟着他云游四海，他一个都不收，嫌麻烦，这丫头倒好，完全反着来。 “若是我不救人，你真跟着他去死？” 周轻言嗯了一声，语气虽轻可谁都能看出她的认真。 逢德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好。老僧就成全你们这对眷侣。” 自这日之后，周轻言整日腻在李巍屋子里陪他说话，不再去和尚那儿做菜。 李巍听说了她的计划后每日都在劝她，让她不要管自己。 “等我死后你就离府回去，继续做你的事情，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别管我，这条烂命苟活到如今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再耽误你。阿言不要觉得愧疚，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周轻言埋在他手心无声落泪。 “别哭……”李巍哑着嗓子，眼眶发红。 好半晌周轻言止住泪意，咬着牙说道：“不会的。你一定会好好活着。逢德吃惯了我做的菜，他那么贪嘴肯定会妥协。更何况哪怕到了最后他还是不救你，我就算跟着他也要把你治好。” 周轻言：“我不会让你死。” 一定不会。 就这样过了三日，李巍的疼痛再次出现，这次的痛感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疼，他几乎时刻都在忍受着，哪怕躺在床上毫不动弹，衣裳都会被冷汗浸湿。 可每次面对周轻言的时候，他总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和她说没关系不疼。 周轻言握住他的手被他手心的汗吓到，掀开被子这才发现李巍的异样，急得哭了出来，“阿巍！” “我现在就去找他！我现在就去！你等着！” 她说完要跑，被李巍牢牢拉住：“没事的，我没事。不是很疼，别去。阿言别去。” 他不愿意有人禁锢住周轻言一辈子，她这般潇洒自由的人也不该被人威胁。 都怪他，怪他没用…… ------------ 第一卷 第151章 治病 李巍把她拉住熬过了这次的疼痛，虚弱的睁着眼，昏睡过去之前再次说道：“不要去找他。我能挺过去。” 周轻言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又是两日熬过去，周轻言眼下青黑明显，每当她想要去找逢德妥协的时候都会被李巍拉住。 周轻言心急如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她强忍着心急，暗暗下定决心，明日就去找逢德，哪怕要给那和尚做一辈子的饭都好过让李巍活生生痛死。 更何况她哪怕给逢德做菜，也有机会解决那和尚。 到时候她何需跟着人离京。 周轻言忧心忡忡的给李巍擦了擦额上冷汗，脚步沉重的离开了屋子。 第二日又是一个暴雨天气，从早晨起就开始下雨，到中午雨幕大得三步外完全看不清面孔。 周轻言陪着李巍吃过午膳，看着他又进入新一轮的疼痛折磨，终于忍不住，打算去找老和尚。 还没等她踏出院子，逢德先一步找来了。 “行了，我先给他止痛，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逢德一脸的丧，“周丫头去给我做几个菜。” 周轻言眼睛一亮，没动，“和尚，你答应给李巍治病了？” 逢德哼了一声，“不治病老僧就要饿死了，李府厨子做的什么玩意儿，难吃死了。” 周轻言兴高采烈的答道：“只要大师你能帮忙治好李巍，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我脑子里还有好多菜，全都给你做！” 逢德又是一阵冷哼，挥挥手赶人：“快去。我给他止痛之后要看到你做好的菜。还有让外头那两个暗卫进来帮忙，我要内里深厚之人协助。” “好，好！”周轻言正担心自己走了这和尚会不会对李巍下黑手，既然他要千刀和千剑那她就放心了。 周轻言这顿饭做了七八个菜，全都是硬菜不说份量还很足，她端回来的时候看到李巍已经平复了，正睡得熟，逢德刚好写完药方递给千刀。 “大师，菜做好了！阿巍情况怎么样？” 逢德有了几分医者所谓的“仁心”，答道：“他的病得尽快医治了，情况越来越不好，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日就会去了。” 周轻言浑身一抖，这是下病危通知书了。 李巍只有十日。 和尚会答应吗？ “大师……”周轻言看向逢德，一脸真切恳求：“求您救救他，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现在倒是答应了。”逢德瞥她，“之前不是硬撑了两日？” 周轻言脸色惨白，声音很低：“我什么都答应。您救救他。” “行了，老僧救，一定治好他。可以吃饭了吧？” “可以可以！大师请！” 逢德开始治病救人。 按照吩咐找来的药材大多都有，可最后那七味药只找到五味，其中三味是李大人求了皇上恩典从国库里拿的，还有一味是乔府拿出来的，另外一味药是沈听羽找到的。 “这两味药找不到？为何？” “两味药都生长在极南之地的高山雪峰中，前几日派人去寻了，很难找到，加上往返一趟哪怕快马加鞭也需七八日……” 李大人愁眉不展，只能把情况告诉了逢德。 逢德倒是不着急：“这两味药最后才会用到，李公子多年旧疾，老僧给他诊治也得一两月，最后半月拿到即可。你们慢慢找。” 这话给了众人一个缓冲的时间，霎时感恩戴德的道谢。 治病的过程就是每日喝了三大碗药，连喝了半月，在此期间李巍一次都没痛过，这让周轻言几人放了心。 第十六日开始，药量减少到每日一碗，配合和尚的针灸。 针灸时周轻言就等在屋外，每日陪着李巍，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他身上。 逢德提出要求，让她每日必须做不同的菜给他吃，否则就要把她带走，周轻言做了一个月，都忘记了自己做了哪些菜，于是在纸上列举出来，密密麻麻写了三页纸了。 一月之后，要的所有药材全部找到，李巍的身子也好了许多，气色都恢复了健康。 周轻言很感激逢德，偶尔还会做些甜品糕点笼络他。 中秋那日，周轻言做的月饼有好几种馅，除了给逢德和李巍，也给李大人和李夫人送了过去。 石榴和春雨带着两个崽崽来看她，被李大人招呼进府，聚在李巍的院子一起吃了顿饭。 周轻言愧疚的摸了摸两个崽崽的脑袋：“姐姐可能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去，你们要听石榴姐姐和春雨姐姐的话知道吗？平日去学堂也要好好念书，姐姐回去之后会检查你们的功课的。” “知道，我们都知道！姐姐你还好吧？李哥哥的病还好吗？” 李巍也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都好，我和你们姐姐都好。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事儿给阿福说，他会及时告诉我们。” 离开的时候来宝和五丫依依不舍的牵着周轻言的手，“姐姐你一定要尽快回来啊，我们等着你。” 周轻言眼眶有些红，点了点头。 等到马车渐行渐远，石榴好笑的看着两个小家伙，“你们这么舍不得姑娘，若是日后姑娘嫁人了，岂不是更舍不得？” 来宝顿时垮了脸：“姐姐不能不嫁人吗？我不想离开姐！” “不行的，姐姐和李哥哥感情好，他们会成亲的！”五丫摇头，“大不了到时候姐姐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来宝眼睛一亮，“好！我们跟着姐姐走！她去哪儿我们去哪儿，一辈子都不分开！” 这般童稚的话听得石榴和春雨相视一笑，都觉得天真可爱。 哪有什么一辈子都不分开的兄弟姐妹。 无论感情多深，成了亲总归会变成几家人。 逢德在李府住了一个多月宫中得到消息才知他回了京，皇上立刻下旨召见，李府只好先把人让出去。 李铮带着人进了宫，进宫之前特意找了周轻言一趟，说了一些话。 周轻言听到李大人和逢德大师离府的消息后，神色有瞬间的恍惚和不安。 因为李铮问她是否愿意嫁给李巍，若是愿意的话他今日进宫便向皇上讨要一道赐婚旨意。 ------------ 第一卷 第152章 第三家铺子 就这样惴惴不安的等了一下午，等来的不只是李铮和逢德，还有一道赐婚旨意。 周轻言和李巍一起跪在地上接旨的时候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监尖细的嗓音宣了旨，笑呵呵的说了好多吉祥的话，又领了赏赐离府，周轻言被李巍搀扶着站起来，然后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阿言，等我病好后我们就成亲！” 李大人含笑注视，李夫人这段时日对周轻言改观了许多，周轻言的所作所为让她接受了这个儿媳妇，或许也是因为有丈夫和儿子的影响在其中，她不愿和他们离了心，所以接受了周轻言。 直到因为儿子和周轻言朝夕相处，这才渐渐发现周轻言的好，心里对她彻底改观。 两月后，李巍的心疾被逢德和尚治好。 周轻言给逢德做了一大桌好菜，最后撑的差点下不了桌。 “周丫头，你这手艺简直了，吃的我每日都很期待。” 周轻言笑着抱拳行了个礼，“多谢逢德大师，日后你想吃什么尽管来京城找我，我都可以给你做出来。” “好说好说。” 逢德又在李府待了半月，在某一日不告而别，直到第二日李巍他们才知道大师早已离去。 李巍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养了两月才好，日子也从夏日到了冬日，凛冽寒风瑟瑟，周轻言早已搬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每周抽一日去李府陪李巍，剩下的日子都是在准备自己的第三家店铺开业。 主题酒馆她不打算再开了，只之前那一家便足够，她这次的新店还是味全坊，只是开在了东街。 众所周知，东街乃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直通宫门，四面八方皆可去，两侧的店铺也都时常招待权贵，生意也是最好的。 这是周轻言靠着自己赚来的钱买下的铺子。 新的味全坊分店足有两层高，每层有两三百平，周轻言这次花了两月时间亲自设计了室内装修和布置，按照现代的经验和风格，她设计成简约大气的模样，专门卖自助餐。 店内的菜品经过她反复的调研确定了下来，几乎都是易存放的新品，也有十几种甜点。 烤肉没有锅炉，她直接花重金让炼铁的人打造了小的烤炉，画了设计稿又来回实验了几次终于确定了烤炉的样子，最后呈现出来的样子很方面也很简单。 开张前半月，打着“自助烧烤”的旗号，她的味全烤肉吸引了全京城百姓的关注，以至于开业那日，人数爆满，推出的排队或是预约定餐直接记满了十几张纸。 店内请的小二足有三十人，分工明确，烤肉的，帮忙上菜的，介绍店内规则的，各种各样。 本来还在担心会亏本的石榴和春雨，在三日后对了账本发现新开业的烤肉店营业收入竟然比味全坊高出两倍，再次折服于周轻言。 她们本以为这次的烤肉店交上三十两银子，进去后随便吃会把店吃垮，谁知最后算 入账更多，仔细一算大多数人都是吃不回本的。 除了周轻言谁能想到这种模式？ 只有她。 沈听羽带着李巍来新店吃饭已经是半月后，没惊动周轻言的情况下两人吃了新奇的一顿饭，还偶遇了几个公子哥儿。 “这地儿真不错，我来过四五次，还是头一次遇见李公子。” 沈听羽笑道：“这不是觉得新奇，所以我们也来试试。果然是很新奇的体验，周姑娘太厉害了。” “哈哈哈李公子上哪儿找这么厉害的媳妇？改日成亲可要请我们去喝一杯。” 李巍拱手谦虚：“哪里哪里。到时一定请大家。” “那我们就等着喝李公子的喜酒了。” 这些人来的多了，也就认识了周轻言，熟悉一点的都稍微了解几分，周轻言这女子大气又爽快，为人真诚，加上和李巍结亲还是在皇上眼前过了明路下了圣旨赐婚的，谁都愿意给几分面子。 等到这几人离开后，沈听羽撞了撞李巍的胳膊，“打算什么时候成亲？我可得提前准备准备。” 李巍好奇：“我成亲你提前准备什么？” “可不得给你和周姐准备大礼？一个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另一个也是我认识多年的好友，我得仔细想想。” 李巍好笑：“那你是得好好想想。” “周姐最喜欢的我倒是知道几分。你呢？你这心思一向深的很，还真不知道你喜欢啥。” 李巍脚步微顿：“阿言喜欢什么你知道？” “可不就是。周姐最喜欢的是银子啊，谁不知道。” 李巍：“……”还真是简单又直接。 “慢慢想，我们期待你的大礼。” 沈听羽嘴角抽搐，“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倒是你们成亲日子定了没？这都两月了吧，还没定？” 李巍抿了抿唇，想到前几日他给周轻言提起成亲的事儿被她一口打岔岔过去了，心里就一阵着急不爽。 他倒是想尽快成亲，可她明显不太想。 当晚李巍再来烤肉店接周轻言回府的途中再次提了成亲之事。 外头赶车的千剑和千刀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听马车里的动静。 “……不是我不愿意。”周轻言捏紧了拳头，“我是有点害怕。” 李巍眉头紧皱：“害怕什么？” 和他成亲很可怕吗？ “我还没做好成为人妻子的角色，也不想那么快怀孕生子。” 周轻言倒是愿意结婚，可一旦结婚在这个没有避孕措施的年代可不就要生孩子？总不能不让李巍那个吧。更何况李夫人也私下提过几次成亲后让她把手中的事情交出去，在府内相夫教子。 那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李巍脸色微变，又自我平复了，“我娘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周轻言一愣，他怎么这样敏锐。 “看来是真说了什么。” 李巍叹了口气，把人直接拉进了怀里紧紧抱着，下巴搁在了周轻言的肩膀上，“阿言，我娘的话你不用去管。” “我说过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哪怕我们成亲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会拘束你。至于要孩子，此事不着急，等你乐意的那一日我们再做打算。” ------------ 第一卷 第153章 成亲 周轻言被说服了。 李巍一得到她的准信，立刻回府让人开始筹备起来。 第二日李巍就带着人抬着几十台聘礼到了周轻言住处。 他这高调的举动直接惊到了全城的人，百姓们纷纷跟上来看热闹，还有好事的数了数，共有六十六箱聘礼，这规格比公主嫁人皇子娶妻都相差不远了。 周轻言知道李巍第二日肯定会来，一大早起来就换了新衣裳，还化了个淡妆，果然等到了他。 看着他递给自己的一沓厚厚的房契和地契，周轻言眼皮跳了跳，“你确定给我？” 这个朝代给出去的聘礼可就收不回去了。 这一沓纸看着每张都薄，可加起来有厚厚一叠，周轻言不用数都知道起码百张。 最上面几张写着京城的铺子和地契，还有其他城池的铺子。 李巍挡着门外看热闹的那群目光，压低声音温柔说道：“这是我名下所有的屋子铺子，还有地契，全都给你。阿言，你会对我好一辈子的对吗？” 周轻言被他的话逗笑了，“这话不该我问你吗？你怎么反着来？” 李巍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眼里的柔情蜜意遮都遮不住，“我想让你安心。我知道你在担心很多东西，可是以后的事情我都愿意陪着你去做，去解决。” 周轻言垂着脑袋猝不及防地掉下一滴泪，然后埋进了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 李巍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说的。我们一起记住。” 周轻言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有了我你可就不能有其他女人了，你确定还要娶我？” 李巍失笑：“是什么原因让你一直以为我是滥情之人？我只对你心动，就像我爹娘那般，只做彼此的唯一。若是日后我对不起你虽然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真到了那时候你杀我可好？” 周轻言噗嗤一笑，这算不算“给命文学”？ “好了，出去瞧瞧我给你带的聘礼？” 两人相携着走出屋子，院子里站着他们亲朋好友，关上门后只有他们这一群最亲近的人在一起，周轻言也不害羞，笑着招呼大家：“我要嫁人了！” 石榴和春雨率先恭喜，还给周轻言递上礼物，沈听羽和阿福也不甘示弱，就连来宝和五丫也用自己平时存下来的银子给周轻言买了一块红色的丝绸缎子。 没有其他府中成亲那么多繁文缛节，周轻言和李巍在大家的帮忙下做出十几道菜，围坐在桌上一起吃了顿饭。 半月后。 春和景明。 外头天还未亮周轻言就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拉着去沐浴。 石榴和春雨兴奋又激动的给她搓澡洗漱和收拾。 四月的天早晨还有些凉意，周轻言入水后打了个哆嗦很快被热水包裹，舒服的眯着眼，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石榴二人在不停的说话表达紧张和期待，反倒是周轻言这个准新娘一点着急紧张的情绪都没有，都把石榴看无语了。 洗完澡，周轻言自己穿好里衣，被石榴和春雨一左一右伺候着穿上了几日前送来的嫁衣。 嫁衣剪裁合身，大红的凤凰金丝勾勒其上，精致大气，穿在身上后周轻言不自觉的停直了脊背，然后就被他们拉到了镜子前绞面化妆。 这个时候的妆容还流行那种高原红，周轻言不喜欢，好说歹说劝住了石榴，让她给自己画了个桃花妆。 她觉得眉心那个红点不好看，擦掉后又用胭脂在眼皮上和脸颊上沾染了少许晕开，最后在眼角抹上一点金粉，好看得宛如三月绽放的桃花。 周轻言这副皮囊本身就是艳丽动人的，平日里因为做生意不怎么涂粉，如今稍微有点颜色便显得更加妩媚精致。 浓颜的长相在这一刻彻底显露出来，让人瞧上一眼就忍不住倒抽口气。 “姑娘，你还别说，这个妆的确比如今大多女子化的好看。真的好漂亮！” “是啊，等我成亲那日也这样妆扮！” 周轻言笑着隔空点了点春雨：“你年岁还小，说这话也不害羞。” 春雨给她梳发：“这不是随口说嘛。若是日后找不到两情相悦的男子，我就和石榴姐姐帮姑娘守着味全坊过一辈子。反正石榴姐姐打算这辈子都不成亲了。” 周轻言一惊，看向石榴：“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了？” 石榴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原话也是若是找不到相爱的男子就这样过一辈子，若是找到了自然也是想成亲的。姑娘你可别听春雨乱说。” “明明石榴姐你之前就这样说的，你不打算成亲了！怎么怪我身上了？！” 石榴跺了跺脚，着急道：“那我改了主意总行了吧！” 春雨大惊：“你这是有人了？！” 石榴抿着唇不吭声了。 周轻言笑着阻止了春雨的追问：“行了，石榴若是有心爱的人了关你什么事儿？你这么着急，着急的话就好好做生意，我还打算下月再开新店让你去当掌柜。” 春雨立刻被转移了注意，惊喜地看着周轻言：“姑娘，真的吗？你真的要让我去当新店的掌柜？！” 石榴姐姐都当了味全坊的掌柜，她一直在石榴姐手下做事儿呢，自然也想当一家铺子的掌柜。 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 “之前看你年龄小所以让你多学学，如今看来学的很不错，也该让你独当一面了。”周轻言肯定她：“你肯定能做好的，我相信你。到时候开了新店安排你过去。” “姑娘你太好了！” 周轻言笑笑，还没开口，外面已经传出来媒婆催促声：“周姑娘，时辰可不等人，您快点吧，等会儿还有许多事儿呢。” 这下石榴和春雨不敢耽搁，给她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又蒸了菜给她吃，最后媒婆进来梳发说吉利话，周轻言的好友送礼，和亲朋好友告别，盖上盖头。 外头传来阿福嘹亮的声响，是李巍骑着马来迎接新娘了。 喧哗声突然大起来，周轻言被盖上盖头，入目一片鲜红，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的心开始快速跳动起来。 ------------ 第一卷 第154章 大结局 周轻言的弟妹背不了她，最后是在来宝和五丫的陪伴下一起走出去的。 门外的李巍早已下了马耐心等待，李府的侍卫小厮在街边撒糖和铜钱，各种笑闹声恭喜声此起彼伏，周轻言哪怕看不到也能听到那热闹的场景。 浑浑噩噩的被带着出了府，周轻言走了几步眼前出现了一双修长匀称的大手，是她熟悉的经常握住她的那个人。 她抿了抿红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把手搭了上去。 那双手立刻把她握紧了，熟悉的力道让周轻言忍不住露出洁白的贝齿，笑得愉悦。 “我们回家，阿言。” 温柔朗润的嗓音穿过层层喧哗清晰的映入她耳里，周轻言脸蛋发烫，低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然后被稳稳的牵着上了八抬大轿。 这轿子很大，里面装置也全都是正红色，媒婆站在轿边提醒她把苹果握在手中。 周轻言趁着没人看得到自己掀开盖头打量了几眼，把苹果攥在手里后渐渐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嫁人了。 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嫁给了一个人。 接下来的迎新娘进门，行礼入洞房，周轻言都浑浑噩噩的被人带着走。 忙累了大半日，坐在李巍的屋子里，周轻言浑身酸疼。 她刚掀开盖头外头就传来阿福小声的说话：“周姐，公子吩咐厨房给你做了点吃的，你现在要吃吗？我给你拿进来？” 午时已过，周轻言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这话立刻点头：“好好，快拿进来！” 阿福立刻拎着食盒进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放在桌上也不乱看，“周姐你垫着肚子，我先出去了。等会儿公子他们就会来，挑盖头之后公子还要去前院应付那些客人，您可以先歇息片刻，有事儿直接喊一声，我就在外头，还有两个婢女和小厮候着。” “好，多谢你了。” 阿福急忙退了出去，心里连连感慨周轻言的美貌。 还真是和公子天生一对。 拿进来的菜只有三盘，份量不算多但都是热气腾腾的大菜，周轻言吃了碗大白米饭，把菜全部清空了，舒服的叹了口气。 她打量了眼屋子，之前进出过无数次，如今新增了不少的东西，到处挂着红缎，贴着大红喜字。 等了好一阵把李巍等来了。 挑盖头的时候屋子里挤进来许多人，安静的环境下周轻言脸红心跳的慢慢看见了李巍的模样。 看清她的模样后，围观的众人倒抽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巍眼底闪过浓墨重彩的惊艳。 周轻言只看到一身大红喜袍的男子站在面前笑意温柔外放，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 周轻言心如擂鼓的躲开了他目光，竟然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倒是李巍，仔细打量了好一阵，直到旁人起哄了才牵着周轻言在众人的见证下喝了合卺酒。 一群人又离开了。 李巍离开前捏了捏她的手，声音有些哑：“累了就歇息，不用等我。有事儿吩咐外头的阿福。” 周轻言点了点头，看他要走，也紧张的劝了一句：“少喝点酒，你身子才好。” 李巍深深的看着她，然后笑了，“好。听你的。” 等他走了，周轻言脸上的热意也好半天没下来。 外头天色渐晚。 周轻言睡了一觉，再醒来被身下的桂圆红枣硌得难受，她刚把这些东西抖落开，李巍就进来了。 “阿言。” 周轻言一惊，倏地回头，对上了男子略带醉意的目光。 李巍关上门，大步靠近，一下子把人拉进怀里激烈的亲吻起来。 周轻言的惊呼全被堵在了喉咙里，唇舌交缠的时候她脑子彻底晕乎起来，怎么被拎到床上压着动弹不了的都忘记了。 直到最后关头，她痛得忍不住落了泪，被李巍一点点吻去，听见他说“我爱你”的时候，突然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这一夜红浪翻滚，红烛经久不息。 周轻言第二日浑身酸软的睡到了自然醒，身边的李巍早就醒了，正坐在榻上看书，察觉到她清醒后凑过去吻了吻，“醒了？饿了吗？起来洗漱，我让人把饭菜端进来？” 周轻言嗯了一声，起床的时候浑身酸疼，差点没忍住跪倒在地，还是李巍扶了她一把，伺候着她洗漱完。 敬茶拿了红包，周轻言彻底成为李府的一份子。 成亲后没两月，她的第四家铺子开了起来，这次是火锅店，同样吸引了众多的关注。 周轻言四家铺子可谓是日进斗金，本来还有些不满她成亲后也整日往外跑的李夫人，在私下被李巍劝说过后，去过周轻言的铺子吃饭，然后被周轻言的能力所折服，渐渐放宽了心。 四家铺子走上正轨，周轻言又开了一家甜点坊。 她逐渐朝着周边的城池发展，每次去查探地形的时候都由李巍带着，渐渐的两人把开新店前的考察当做了旅游，时常往外跑。 成亲的半年后，周轻言带着李巍回了一趟老家，同行的还有来宝五丫和春雨石榴几人，一同回了槐安县。 周轻言带着李巍和弟弟妹妹又回了一趟石沟村，祭拜了原身父母，又出银子修缮了周家祠堂。 听闻周信因为贪污官职被撸，周老太也早已病逝，周家得到了报应，在乡下过得很艰难。周轻言本不想管他们，然而李巍为了避免周轻言落得个不孝的名声，最后还是给周家留了些银子。 村里的人这才知道周轻言嫁给了京中权贵，都感慨周轻言命好，竟然傍上了户部尚书之子，一时间各种谄媚讨好蜂拥而至。 周轻言懒得置辩，李巍看着身旁的人笑笑，“这话说错了，明明是我傍上了‘富婆’。” 周轻言听罢，被李巍逗得直笑。 他们并未久留，做好该做的事情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周轻言给里正留下一千两银子用来改善村子里的百姓生活，被众人千恩万谢的目送离开。 周轻言坐在马车上最后看了眼这个小村落，心里涌上丝丝复杂情绪。 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石沟村，如今她也离开了，未来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她。 十年后。 周轻言的味全铺子开遍了各个城池，她和李巍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来宝经武举入第，后来又参军当了将军，五丫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取了官职。 这是一个河清海晏的朝代。 夏日黄昏时分，天清气朗。 李巍牵着周轻言和儿女的手，一起往回走，说笑间渐渐消失在热闹喧哗的人群里。 这辈子还很长。 他们会继续走下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