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1章 侍寝,在他微冷唇上轻碰 我是天生孕体,嫡母逼我代替姐姐给太子做药娘。 我每晚服用三大碗秘药给太子侍寝治病。 太子却冷着张脸,拎着我的衣领把我丢下床。 我红着脸,咬咬牙又爬了上去。 朝野皆知,太子身患隐疾,还不近女色,子嗣尤为艰难。 而小药娘的肚子里却直接怀上了一对龙凤胎。 —— “过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向云疏连忙站起身,看到桌边坐着个面如冠玉的俊美年轻男人。 男人双眸如星,眼神有几分阴郁,但丝毫无碍他芝兰玉树般的好容貌。 室内温暖,他裹着厚厚的狐裘斗篷,肤色几乎半透明,犹如山谷间一朵脆弱而美丽的兰花。 向云疏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需要治病的贵人是垂垂老者,没想到竟是个这么年轻的男子。 桌上摆着一只白玉碗,一把薄薄的小巧匕首。 男人拿起匕首,端详了片刻,清冷冷的目光朝她看去。 向云疏明白他的意思。 她沉默了会,缓缓伸出手臂,拉起衣袖,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纤细手腕。 男人手中的匕首在她手腕上停留片刻,忽然有些烦躁似的,当啷丢下匕首,冷冷说:“自己割。” 向云疏没有说话,默默捡起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腕,颤抖着割下去—— 深红色的血瞬间涌出来,流入碗里。 她脸上的血色迅速消散。 直到精致的莹白玉碗里盛满了血,她才连忙扯过一条纱布,把伤口紧紧裹起来。 “您请服用。” 处理好手腕,她捧着玉碗,看向那清贵冷漠的少年,哑声开口。 男人看向玉碗。 少女垂着头,单薄的衣裳遮不住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接过碗,微微蹙眉,一口气喝了下去。 没有想象当中的血腥味,鼻端反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向云疏想到兰嬷嬷说的话,咬咬牙,抬手拉开裙子上的系带—— 裙子滑落到地上。 她只穿着肚兜和薄薄的亵裤,在少年目光的注视下,初雪般的肌肤起了一层粒子。 “穿上衣服,出去!” 男人冷声喝道。 向云疏吃惊的抬头看向他,迟疑着说:“可是兰嬷嬷说,说……让我服侍您……” “我不需要你。” 男人皱眉,目光中带着几分嫌恶。 向云疏被撵了出来。 兰嬷嬷把她送回了扁担巷的小宅子里,然后通知了荣昌伯府。 荣昌伯夫人孙氏怒气冲冲赶过来,抓起躺在床上的柳氏,对准她的脸狠狠甩了个巴掌。 “不!不要打我娘!” 向云疏扑过去阻拦,“夫人,求求您了,我娘病得厉害,她经不起……” “没用的废物!”孙氏转头怒视她,“我费尽心思送你进宫,指望你帮我办成事,谁知你竟敢阴奉阳违?别忘了,你娘那个贱人治病还需要我的银子!” 向云疏哭着摇着头:“我没有阴奉阳违,是那位贵人他不肯要我……” “闭嘴,不要跟我说这些借口!”孙氏打断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办不到的话,你就和你的贱娘一起死吧!” 孙氏发泄完后,拂袖离去。 “云儿,这是怎么回事?”柳蔷强撑病体,“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向云疏流着泪说了。 柳蔷惊怒交加之下,抱着女儿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都是娘害了你!你为什么要答应她?我宁肯死,也不想害你!” 向云疏扶着她到床上,低声说:“她答应我,事成之后,给咱们一大笔银子,到那时咱们就离开这里,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回来了。” “娘,您放心吧,就是要用我的一点血而已,不算什么。”向云疏隐瞒了其中一点关键的部分。 柳蔷只觉得心都要碎了:“都是娘该死!如果不是当年娘贪慕虚荣,自甘低贱做了向余锋的外室,也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这么多委屈。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伯爵府的小姐啊。怎么能给人当药罐子?” 向云疏轻声说:“其实,当时宫里找的是向大小姐,因她是阴年阴月出生的阴命。” “你和她是一天生的,所以,夫人她就找你替她的女儿当药引子?” “她答应给我钱,我有了钱,就能给娘治病了。”向云疏声音轻快,“治好了贵人,咱们就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地方,自由自由过日子。” “放血是不是很痛?”柳蔷抚摸着女儿纤细的手腕,心痛极了。 “您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要我多吃些好的,把血补回来就行了。不会对身子有什么影响。” 向云疏安抚了母亲,看着她睡着后,想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定,出门去找隔壁的巧婆婆,给了她一点钱,请她这几日帮忙照看着点家里。 巧婆婆是个做刺绣为生的独居老人,虽然知道向云疏母女俩的情况,但从不因此鄙夷她们,反而处处照看。 “孩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巧婆婆看着她清瘦的脸,有些心疼。 “我想去找我母亲的一位故人,请她帮个忙。” 向云疏目光坚定。 …… 三天后。 她回到了都城,重新站在兰嬷嬷面前。 少女的面孔依旧清稚美丽,眼神皎洁如水,但似乎哪里又有些不一样了。 “上次,你惹得贵人很不耐烦。如果这次还不行的话,你就不必再来了。天底下阴命的女子,不止你一个。”兰嬷嬷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把衣服脱了,坐到药浴里面去。” 依旧是冰冷的药浴,炙热的汤药。 冰火交融的感觉,令向云疏生不如死。 煎熬了整整一天后,滴米未进的她,再次被送到上次那个房间里。 那个矜贵的男人身着家常竹色软衫,坐在榻上看书,柔和的光线笼罩着他,令他的周身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华。 看到她进来,年轻的贵人眉头一皱。 向云疏屈膝行了一礼,然后静静的走到桌边,拿起匕首,缓缓割开自己的手腕,看着血盛满了玉碗。 她颤抖着把备好的纱布条拿出来,用单手和牙齿把手腕紧紧裹住。 红润的脸庞迅速的白了几分。 缓和片刻后,她端起碗,送到男人面前。 “拿开!”男人依旧显得很抗拒。 “这段时间,我只食瓜果和药材,血不会有腥味的。”向云疏声音温和,不疾不徐,“生病的痛苦,我很了解。只要您喝了药,就不会再难受,就会好起来的。” 男人沉默了会,忽然接过碗,皱着眉一口气喝掉:“你可以走了。” “不。” “你敢忤逆我?”男人冷眸扫过来。 “奴婢不敢,只是,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向云疏伸出手,轻轻拿开他手里的书,然后踮脚靠近他的脸,大着胆子,在他微冷的唇上轻轻碰了下。 ------------ 第一卷 第2章 求您轻点,吻落在他的锁骨 男人微怔。 只差一点点,他们的鼻子就会靠到一起。四目相对,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眸底自己的影子。 男人下意识后退半步,一把捏住她的胳膊,有些恼怒:“谁给你的胆子敢碰我?” “您需要我。” 向云疏眼神有些迷离,抽回自己的手臂,然后牵着他的手,指引对方把手放在自己腰上,靠近他耳边,声音带了几分蛊惑,“我知道您不愿意碰我,但是,您一定不会甘心被打败,不会甘心就这么英年早逝,离开在乎你的人,你想保护的人。” 说着,她在他耳朵上轻轻吻了下。 男人的呼吸明显窒了一瞬,猛地站起身:“你——” 向云疏脑海中记起章妈妈的教导,强忍着汹涌上涌的羞耻,伸出纤细光洁的双臂,勾住男人的脖子,闭上眼睛,直接就吻住了他的唇,然后,吻他的下巴,犹如蝴蝶一般轻柔着,缓缓下落。 停在他的脖子上,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喉结。 男人喉结滚动,难耐的吞了口唾沫。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奴婢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向云疏的吻落在他的锁骨上,然后扯开一些他的衣裳,把吻移到了他的肩头。 正如他幽兰般高贵脆弱而美丽的容貌一样出色,他的体型除了略清瘦一些,宽肩窄腰,挺拔如松。 少女披在身上的薄衫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地上,长发如瀑,身上的淡淡药味弥漫在他的鼻端。 她通体的肌肤都是粉白色的,像覆盖了一层春日最艳丽的朝霞。 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笔直的双腿,长发覆盖了她整个后背,也遮住了她胸口。 只露出一截清冽的纤细锁骨,和影影绰绰的馥白色。 男人眉眼依旧冷漠,但却没有再推开她。 直到她离开自己的唇,他才冷冷说:“对着孤用这些手段,兰嬷嬷是从哪个勾栏瓦舍把你找出来的?” “只要能让您好起来,我来自哪里,根本就不重要,不是吗?” 向云疏垂下眼帘,粉色的肌肤像晨曦时的一抹朝霞,愈发绯艳。她缓缓伸手解开他腰间的锦带,见他没有反应,便鼓起勇气,继续除掉他的衣衫。 随着衣衫不住的掉落,两人几乎已经到了坦诚相见的地步。 自始至终,男人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的动作。 没有阻拦,没有嘲讽,也没有说话。 向云疏觉得自己的脸颊在疯狂燃烧。 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身体一眼。 即使章妈妈教了她那么多,她的脑海中也跟着演练了千百遍,可真正事到临头,依旧觉得一切都没那么容易。 章妈妈曾经是江南最负盛名的老鸨,调教出了无数红牌。 她的母亲柳蔷就曾是其中之一。 她求章妈妈教了她三天。 可章妈妈屋里那些玩意,毕竟是冰凉凉的,没有生气的物件,和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相比,是完全不同的。 尤其是,男人会目光冷冷打量着她,让她全身僵硬,几乎不知该抬哪一只手。 向云疏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的眼尾泛着红,眸光含水,似乎要哭出来了:“您想到床上,还是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粉色的肌肤上,发现她浑身都起了一层细细的粒子。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羞耻。 不过,很快男人就无暇去理会这些,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一股热意从他的身体内部弥漫开来。 从他的腹部一直蹿上头顶。 他忍不住长长吸了口气,看着对方逐渐变得迷茫的眼神,一把揪住她的脖子,冷冷说:“好大的胆子,你敢给我下药?” 向云疏吃痛,本就包眼眶里的泪水刷的掉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只是一点点助情的药……不,不会伤害到您的身体……” “你怎么敢——” 男人说着忽然明白过来,刚才她主动吻他的时候,已经把含在嘴里的药送到了他的体内。 “不怕死的女人。”男人怒极反笑,在理智全面崩塌之前,一把提起她,扔到了床上。 她身上仅存的两件小衫也被丢到了地上。 向云疏觉得自己犹如一叶扁舟,被扔在了风雨狂暴的海面上。痛感很快传来,她的泪水被激了出来,不受控制的流到脸颊上。 “……可,可以了。” 她颤抖着无声的哭泣,想让他停止。 男人眼尾泛红,没有丝毫怜惜的把她翻过身,掐住她细细的腰身,喘息着说:“既然有胆子给我下药,就要有承受的觉悟。” “求您轻点。” 向云疏无力的伸出手,试图阻止他,却被他一把按住了双手。 男人冷笑:“这不是你千方百计求来的吗?怎么,原来只是个外强中干的东西,事到临头又怕了?你应该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吧!” 向云疏的脸埋在被子里,承受着他的撞击,像一个可以被随意蹂躏的玩偶,不被丝毫怜惜。 向云疏浑身的骨头几乎散架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给的药过量了,还是男人的需求天生强的可怕。 但她清楚,她用手段给一个贵人下药这件事,是一步险棋。 现在看来,她赌赢了。 对方虽然显得有些粗鲁和不留情,但并没有追究她的罪责。 折腾了半个晚上。 直到她累到极致,陷入了黑甜的昏沉中的那一刻,男人也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打算。 等她醒来,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兰嬷嬷走进来,看着地上的狼藉和凌乱的床铺,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连带着对向云疏说话也温和了许多:“姑娘起来更衣吧,我送你出去。” 向云疏撑着身子坐起来,绫被下滑,露出她布满青紫痕迹的身体。 兰嬷嬷暗暗叹息,犹豫了下,说:“这话,我原不该说。但姑娘以后要多保养身子。” “什么?” “也许姑娘已经知道,泡了那种药,喝了那些汤,会损害你的身子。” “我知道的。” “但你不知道,也许你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 ------------ 第一卷 第3章 殿下,求求您帮帮我 “啊?”向云疏心中一跳,脸色苍白了几分,“孙夫人她,知道这件事吗?” “她自然知道的,我已经跟她讲的很清楚。”兰嬷嬷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孙氏并没有跟她全部讲实话。 向云疏心中发冷。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使冒着得罪皇室的风险,孙氏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做这件事的原因。 不能生孩子,也就意味着,她再也别想有正经的姻缘。 不过,从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就没想过嫁人。 天下男子大多薄情寡义,当年向余锋和柳蔷如何山盟海誓,终究色衰而爱驰,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管不顾了。 兰嬷嬷扶着她下床。 动一下,浑身骨头酸痛不已,犹如被石盘碾压过。 她强撑着穿好衣裳,已经没有力气再举手梳头。 “姑娘身子太娇弱了。”兰嬷嬷温和的说,“先去四六房那里歇一歇吧。” “嬷嬷,事已经办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宫回家了?” “姑娘莫急,还有一个晚上。” “什么?”向云疏吃了一惊。 她以为只需要一晚上。 不,准确的说,是一次。 在她看来,昨天晚上那个贵人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治病,已经有了其他的意味。 兰嬷嬷见她这个反应,也有些惊讶:“怎么,荣昌伯夫人没跟你说明白?” 向云疏摇头。 兰嬷嬷想了想,拉着她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看着你老实,索性与你说个明白吧,按照御医的说法,殿下最好是一直服药,直到玉体完全恢复为止的。” “一直?”向云疏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会是多久?” “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要看殿下的身体情况。”兰嬷嬷看了眼她的神情,“不过,别说承受泡药那些,便是一个身子健壮的男人,要连续放血一个月,也是受不住的。” 向云疏连忙使劲点头。 “所以御医说,先试两次。” “两次后呢?” “御医给殿下检查完身体后,我会告诉你。” 兰嬷嬷把她送到了四六房。 这里是一处空的小院,从正门走到东宫的话,要绕一大圈路,但如果从后门走,却几乎是眨眼便到。 “姑娘且在这里歇着,我会差人送膳食过来。午膳后,会有人来接你去泡药浴。这一晚很关键,你一定要尽力!” “多谢嬷嬷。” 向云疏环顾屋里,虽然简朴,但很干净。 她坐到床上,重新处理手腕的伤。 午膳是一个小太监送来的,放下食盒就走,半个字也没有。 向云疏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些瓜果茶水,别说肉,连米,馒头和菜这些也都没有。 兰嬷嬷说,这是为了让她的身子洁净,没有令贵人嫌恶的味道,以便呈现出药罐子的最好效果。 她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件事,然后回家陪着母亲,好好吃一顿饭。 泡药浴的时候,因为有这个期盼的支撑,竟也觉得没有那么痛苦了。 看到兰嬷嬷端着药碗在旁等着,她主动说:“嬷嬷,把药全都给我吧,我一块喝。” 兰嬷嬷有些震惊:“你不是很怕喝药吗?” “早点喝完,我可以早点回家。” 少女浸泡在药浴中,额头弥漫着细密的汗珠,眼睛却闪着明亮的,充满了期翼的光芒。 兰嬷嬷沉默了会,示意宫婢把药全都端来。 向云疏憋着气,一口一碗,连续干了八碗药。 浑身的血液犹如开水一般沸腾起来,她觉得仿佛置身火海,除了眼白,浑身上下倏地变成了红色。 这时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红裙少女。 少女脖子上挂着一串金璎珞,肤白如雪。 兰嬷嬷看到她,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施礼:“宛郡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少女满面怒气:“兰庄!我听说你这里藏了个美人,每日里偷偷送到东宫伺候太子哥哥?” 话音刚落,她一眼看到坐在浴桶里,裸着身子的向云疏,登时大怒,一把推开兰嬷嬷,上前把向云疏拉起来,拽到地上,抬手就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向云疏正痛苦不堪,头晕目眩,踉跄着摔倒在地。 兰嬷嬷连忙下跪,试图阻拦:“宛郡主息怒!郡主您误会了,这不是您想的那样!” “闭嘴!” 宛郡主指着她,“太子哥哥为人正直,一定是你们这些下人为了讨好他,做了这些肮脏事!来人,把这脏东西拉出去埋了!省的将来脏了我姐姐的眼!” 当即冲过来两个嬷嬷,一张床单把向云疏一裹,就抬了出去。 向云疏大惊:“嬷嬷救我——” “郡主,郡主,万万不可!” 兰嬷嬷又急又气,眼睁睁看着向云疏被抬走,连忙跑到东宫去求援。 “朱宛?” 谢渊盘膝坐在榻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来,“她为什么带走你的人?” “也许是宛郡主在哪儿听了些不好的话,误会了什么……”兰嬷嬷急的要命,“殿下救救向姑娘吧,这也是为了您自己的身子啊。” 此时的向云疏已经被堵住嘴巴,带出了皇宫。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婆子把她拉下马车,推到地上。 向云疏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夜风飒飒。 荒无人烟。 朱宛冷笑着吩咐:“把她扔在这里喂狼!” 向云疏被踢了下去,滚到一处山坳里,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昏迷,否则必定死在这里。 她咬着自己的舌尖,用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静,挣扎着用地上凸起的石块碰掉嘴里的巾子,大声呼救。 “救命——” “救命啊啊——” 直到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有人在吗,救命,救救我!” “鬼叫什么。” 一道清冷男声不耐烦的传来。 下一刻,一盏灯笼探过来,夜色中显出一张芝兰玉树般的俊美脸庞。 是他! 向云疏又惊又喜。 男人身边的随从立即跳下来,正准备把她拉起来,才发现她身上只裹了一件薄薄的床单,不由犹豫起来:“殿,殿下……” “嗯?” “要么您还是亲自来吧。” 谢渊皱眉,但还是跳下去,把她抱出来,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 向云疏裹着床单,缩在角落发抖,脸颊还有一些擦伤,长发蓬乱着,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圆脸。 “谢谢您。”她哑声说。 “不要想太多,我还需要你治病。”谢渊冷淡道。 “那个郡主,为什么要杀我?” “她叫朱宛,朱诚王的二女儿,他的大女儿是我的未来太子妃。”谢渊淡道。 “原来如此。” 向云疏垂下头,放在膝盖上。 谢渊看了眼她露出床单外的赤足,白皙纤细的脚踝似乎被石块划了些细细的血痕,开口说:“今晚你回去吧,不必侍寝了。” “不。” 向云疏摇头。 谢渊冷冷看着她:“不识抬举的东西。” 向云疏有些难堪,但还是艰难开口:“我今天泡了药,也喝了药。我不想浪费药效……” 他哪里知道她经受的痛苦。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的五脏六腑犹如着了火,感受比前两次更甚,头脑也变得混沌不清起来。 “殿下,给我刀子。”她颤抖着声音请求。 “我没有。” “您的侍卫一定有。”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伤害自己?” “我真的忍不住了,受不了了。”向云疏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毫不犹豫划破手腕,送到他面前,呜咽着说,“殿下,求求您帮帮我,我太难过了……” ------------ 第一卷 第4章 马车里,一室旖旎 然而向云疏却仿佛没听见般,满脸迷茫地抚摸着他微凉的肌肤,觉得很舒服,便喃喃的说:“殿下,我很难受,嬷嬷给我的药太热了。”【表情】 【表情】 她扯掉了身上的床单,露出通体绯色的肌肤。【表情】 【表情】 谢渊眼底闪过一抹黯色,扬手解开披风铺在她身上,翻身把她覆住,同时对外面喝道:“堵住耳朵!”【表情】 【表情】 赶车的随从惊了下,反应过来后,飞快撕下两块布,塞住耳朵。【表情】 【表情】 飞驰的马车里,一室旖旎。【表情】 【表情】 ……【表情】 【表情】 回到东宫,谢渊把索求了好几次,最后累到几乎昏过去的女人送回四六房,然后叫来兰嬷嬷,问:“你给她喝了什么药?”【表情】 【表情】 “除了为殿下治病的药,还有一些……催情药。”【表情】 【表情】 “为什么?”【表情】 【表情】 “奴婢不敢隐瞒殿下,这都是为了殿下好。”兰嬷嬷连忙解释,“向姑娘毕竟身子娇弱,不能承受太多次药浴和放血。所以这次药效一定要足够。”【表情】 【表情】 “你这样会要了她的命。”【表情】 【表情】 “为了殿下,一切都是值得的。”【表情】 【表情】 谢渊想到在马车里,她又痛苦又难熬,哭着求他帮忙的模样,沉默了会,缓缓说:“明天把她送走吧。”【表情】 【表情】 “是。”【表情】 【表情】 兰嬷嬷松了口气。【表情】 【表情】 次日向云疏从浑身酸痛中醒来后得知,她自由了。【表情】 【表情】 向云疏迫不及待穿好衣服,与兰嬷嬷道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表情】 【表情】 柳蔷的病已经很严重,巧婆婆说,再不能按时服药,恐怕命不久矣。【表情】 【表情】 向云疏去了荣昌伯府。【表情】 【表情】 “拿着钱滚吧。”【表情】 【表情】 孙氏丢给她一张银票,居高临下看着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的嗤声,“你和你那个娘一样,天生低贱的玩意儿,站在这里我都嫌踩脏了我这里的地。”【表情】 【表情】【表情】 走出伯府二门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仆妇议论:“……看见没,这就是老爷外面养的那个生的二小姐。”【表情】 【表情】 “长得倒好,可惜了。”【表情】 【表情】 “长得好有什么用,得看出身。你看咱大小姐,虽然长得不如她,但眼看着就要进宫做太子妃了呢!”【表情】 【表情】 向云疏脚步微顿。【表情】 【表情】 向风瑶要嫁给那个男人了?【表情】 【表情】 荣昌伯爵府逼她这个外室女给太子做药引,治好了太子后,又把嫡女嫁过去做太子妃。【表情】【表情】 打得一手好算盘。【表情】 【表情】【表情】 她拿着钱去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表情】 【表情】 柳蔷的病并不复杂,但很费钱,需要上好的药长期养着。【表情】 【表情】 一个月后,一辆马车停在了向云疏家门口。【表情】 【表情】 向云疏一看,心里顿时一惊。【表情】 【表情】 走下马车的人,正是兰嬷嬷。【表情】 【表情】 她竟然亲自来了。【表情】 【表情】 向云疏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连忙主动迎过去,不想让她和母亲对上话。【表情】 【表情】 兰嬷嬷一如既往地淡定,神色温和,看到向云疏就笑道:“姑娘瞧着气色好了许多。”【表情】 【表情】 向云疏笑容有些勉强:“不知嬷嬷来这里有何贵干?我已经决定和母亲搬离这里了。”【表情】 【表情】 “姑娘不必着急离开。”【表情】 【表情】 “怎么?”向云疏吃惊地瞪着她,“我已经按约做了所有事情,难道你们要把我关起来?”【表情】 【表情】 “姑娘别激动,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贵人的身体……”【表情】 【表情】 “他好了吧?”【表情】 【表情】 “御医诊断,贵人的身子大有好转,但仍旧需要长期服药。”【表情】 【表情】 向云疏如遭雷劈:“什么……意思?”【表情】 【表情】 “意思就是,姑娘您不能走,还要留在贵人身边。”兰嬷嬷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我来便是接姑娘进宫的。”【表情】 【表情】 “不行!”【表情】 【表情】 “姑娘不要任性。”兰嬷嬷依旧笑得温和,“那位的身份,想必你已然知晓。为了他的身子,别说姑娘一个人,便是拿百个,千个人的性命来换,也是值得的。希望姑娘明白,能侍奉贵人,是您的福分。”【表情】 【表情】 向云疏知道,她别无选择。【表情】 【表情】 沉默了会,她问:“荣昌伯府那里,知道吗?”【表情】 【表情】 “这件事与伯府已经没有关系了。”【表情】 【表情】 “可是,我娘怎么办?”【表情】 【表情】 “这个姑娘放心,只要您侍奉好殿下,柳娘子的身体,我会差人照看着。”【表情】 【表情】 “可否容我收拾收拾东西?”【表情】 【表情】 “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兰嬷嬷温和地说,“宫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再一个,也不能随意带外面的东西进宫。”【表情】 【表情】 “我得跟我娘说一声。”【表情】 【表情】 “尽快。”【表情】 【表情】 向云疏返回屋里,擦掉眼泪,把装钱的匣子拿出来,放到柳蔷手中,“娘,这些钱,够您至少用半年药,您一定要收好了。”【表情】 【表情】 “你收着便是,给我做什么?”柳蔷朝外张望,“来的那是谁啊?”【表情】 【表情】 “是……”向云疏下意识想隐瞒,但当她看着母亲瘦削忧伤的面容,心中一酸,想着这事也不可能瞒得住,索性说了,“是宫里的人。”【表情】 【表情】 “宫里来人做什么?是不是你惹了什么事?”【表情】柳蔷吃了一惊。【表情】 【表情】 “我是进宫做宫女,侍奉贵人。”【表情】 【表情】 柳蔷不免心酸落泪:“即便是宫里,那也是伺候人的下人啊。难道伯府大小姐也去做宫女?”【表情】【表情】 “她身份高贵,怎么能与我一样。”【表情】 【表情】 这件事已成定局,她们没有反抗皇权的资格。【表情】 【表情】 向云疏被领到四六小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连进宫的路都没看清楚。【表情】 【表情】 兰嬷嬷说:“你以后就住这里,每十天需要服侍殿下一次。其他的时候不要随意离开这里。太子殿下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宫里各处正忙乱,你的存在,不应该让未来的太子妃知道。”【表情】【表情】 叮嘱过后,兰嬷嬷就走了,只留下一个小宫女,做些打扫和送饭的活。还包括监视,以防她从这里私自离开。【表情】 【表情】【表情】 一连十天,向云疏待在四六房小院里,目光所见,只有院中小小的一片天空,以及不那么准时的一天两顿饭。【表情】 【表情】 第十天的午后,兰嬷嬷准时来接她。【表情】 【表情】 泡药浴,喝汤药,浑身热血沸腾的她,再次被送到了太子房中。【表情】 ------------ 第一卷 第5章 眼眶泛红,低头吻她 男人身披单薄黑衫,长发如云披在身后,露出清洌锁骨,灯光在他眼底留下一团小小的阴影。【表情】【表情】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她一眼,说了两个字:“胖了。”【表情】 【表情】 “是,宫里膳食比家里的强。”【表情】 【表情】 兰嬷嬷对她还是挺照顾的。【表情】 【表情】 向云疏小心翼翼的割手放血,送到他面前。【表情】 【表情】 男人剑眉微蹙,眼神有几分抗拒,但还是接过去喝了。【表情】 【表情】 喝完了血的双唇鲜红绯靡,衬着他冠玉般的面孔,美得令人不敢直视。【表情】 【表情】 似乎注意到了向云疏的眼神,他拿了块巾子擦掉嘴上的血,用清水漱了口,然后开口:“你不用害怕,今晚不用侍寝。”【表情】 【表情】 “真的吗,可以吗?”【表情】 【表情】 她圆圆的眸子闪过几分欢喜。【表情】 【表情】 谢渊移开视线,冷冷说:“出去。”【表情】 【表情】 “是是,我这就走。”【表情】 【表情】 向云疏连忙退出去。【表情】 【表情】 兰嬷嬷在外候着,见她出来,就与她一道朝四六房走。【表情】 【表情】 “殿下今天没要我侍寝。”【表情】 【表情】 “不碍事。”兰嬷嬷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殿下身子好许多了,眼看着就是殿下的大婚了。这些日子,素净着些也好。”【表情】 【表情】 “大婚啊。”向云疏点点头,“听说殿下这次同时娶一位正妃,一位侧妃。”【表情】 【表情】 “没错,正妃是朱诚王的长女敏郡主,至于侧妃……”兰嬷嬷看她一眼,意味深长,“是荣昌伯府的长女,向风瑶。”【表情】 【表情】 向云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早在意料之中。【表情】 【表情】 在世人眼里已经足够尊贵的伯爵府嫡长女,也只配给皇子做侧室罢了。【表情】 【表情】【表情】 兰嬷嬷略坐了会,便起身告辞。【表情】 【表情】 向云疏本想送送她,却听到了清晰的一道“咔嚓”声。【表情】 【表情】 院门被锁了。【表情】 【表情】【表情】 五月十六,大吉,宜结婚,祈福,求财。【表情】 【表情】 同时也是太子殿下大婚的日子。【表情】 【表情】 向云疏卯时就醒了,躺在床上,腹中空空,饥肠辘辘。【表情】 【表情】 天已经蒙蒙亮,远处隐隐约约有喜乐声传来。【表情】 【表情】 向云疏闭上眼努力了片刻,发现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入睡,干脆起床穿衣。【表情】 【表情】 她提着桶去院里的水井边,打了一小桶水,洗漱后简单挽了发髻,然后去搬来两把椅子叠在一起,踩着椅子上去,小心翼翼拉下一条槐花树枝,撸下一大把雪白的槐花,用帕子裹着。【表情】【表情】 如果小宫婢偷懒不来的话,这就是她今天的早饭了。【表情】 【表情】 吃完了槐花,她从枕下翻出一本半旧的书。【表情】 【表情】 这本书是她在书房里发现的,一本很厚的医书。【表情】 【表情】 足够她暂时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表情】 【表情】 东宫。【表情】 【表情】 一派热闹繁华。【表情】 【表情】 太子殿下病体渐愈,娶一正一侧二妃,于国家,朝廷,都是大事。【表情】 【表情】【表情】【表情】 谢渊穿着厚重的礼服,头戴冠冕,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不断地跪拜,按礼制,今晚他要先去正妃的屋里。【表情】 【表情】 太子妃朱敏一袭玄红色礼服,头戴纯金花冠,垂着眸,红烛下的容颜虽不算惊艳,却也秀美端庄。【表情】 【表情】 听到脚步声近前,她有些紧张地攥紧帕子,站起身:“妾身服侍殿下宽衣。”【表情】 【表情】 谢渊淡淡嗯了声。【表情】 【表情】 脱掉厚重礼服,拆掉冠冕发髻后,谢渊觉得浑身松快了许多,看到太子妃脸庞泛着娇羞,便淡道:“去沐浴吧。”【表情】 【表情】【表情】 等她洗干净回来,太子殿下已经睡着了。【表情】 【表情】 朱敏坐到床边,看着太子殿下俊美的侧颜,伸出手,试探着去抚摸他的脸庞,却在还没触碰到的时候,发现对方睁开了眼。【表情】 【表情】【表情】 朱敏吃了一惊,连忙缩回手,涨红了脸轻声说:“妾身吵醒您了吗,殿下?”【表情】 【表情】 年轻的太子扫了她一眼。【表情】 【表情】 “累了一天,歇着吧。”谢渊闭上了眼睛。【表情】 【表情】 朱敏微怔了下,这是她头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而卧,说不紧张是假的。【表情】 【表情】 尤其是,身边这个男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表情】 大婚之夜,太子殿下似乎没有碰她的意思,她要不要主动服侍呢?【表情】 【表情】 朱敏强忍着羞怯,用手肘支撑着半边身子,朝太子殿下凑过去,欲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表情】【表情】【表情】【表情】 “你干什么?”【表情】 【表情】 谢渊睁开眼,眼底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表情】 【表情】 朱敏脸色瞬间涨红,连忙退了回去,谦卑的跪坐在床上,小声说:“殿下,让妾身服侍您吧。”【表情】 谢渊知道,和自己的太子妃圆房,让太子妃为皇室延绵子嗣,是他作为储君的分内之事。【表情】【表情】 但他此时却提不起丝毫兴致,于是摇摇头,“孤有些累了。”【表情】 【表情】 朱敏哪里还听不出这么明显的拒绝之意,于是她立即恭敬说:“让妾身为殿下松松筋骨,捶捶腿吧。”【表情】 【表情】 谢渊闭上眼,感觉到对方开始给自己捶腿。【表情】 【表情】 谢渊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小药娘。【表情】 【表情】 虽然她表面温顺,但每次房事后,她都是直接倒头就睡,绝不会管他是什么情况,毫不客气占据着一整张床,独自睡得昏天黑地。【表情】 【表情】 与眼前这规矩有礼,体贴贤惠的太子妃相比,实在天差地别。【表情】 【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谢渊觉得口渴,便拿起床头茶杯,喝了一口茶。【表情】 【表情】 凉饮入喉,更加没了睡意,谢渊就干脆下了床,披上衣服,走出澜山轩。【表情】 【表情】 伺候在门口的随身太监付青连忙爬起来跟上去。【表情】 【表情】 “爷,咱这是回昭华殿?”【表情】 【表情】 谢渊嗯了声,却不知不觉绕到了四六房小院门口。【表情】 【表情】 付青纳闷。这大喜的日子,太子殿下大半夜不陪着太子妃歇着,怎么到这里来了?【表情】 【表情】【表情】 付青有些紧张,忙说:“这院门上了锁,奴才得去找兰嬷嬷。”【表情】 【表情】 “上锁?为什么把人锁在里面?”【表情】 【表情】 “因为……向姑娘的身份……不太适合在东宫抛头露面,何况殿下大婚呢……奴才这就去找兰嬷嬷拿钥匙!”【表情】 【表情】 他放下灯笼,飞奔而去。【表情】 【表情】 兰嬷嬷被惊动,亲自捧着钥匙赶过来,同时疾步上前打开铁锁,“殿下快请进,奴婢去叫醒向姑娘——”【表情】 【表情】 “不必了。”【表情】 【表情】 谢渊摆手,“我随意走走,你们都下去吧。”【表情】 【表情】 谢渊径直走进院里。【表情】 【表情】【表情】 小院简朴到甚至有些简陋,唯一的优点只有干净。【表情】 【表情】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清甜味道。【表情】 【表情】【表情】 谢渊看到左一厢房窗户有昏黄火光,便走了过去,伸手一推,门就开了。【表情】 【表情】 床上的纱帘被风荡开。【表情】 【表情】【表情】 此时的向云疏侧躺着,乌云般的长发铺了满床,只露出一张莹白的面孔,闭目酣睡着,手臂垂在床边,一把蒲扇掉落在床底下。【表情】 【表情】 谢渊弯腰捡起蒲扇。【表情】 【表情】 蒲扇已经破旧了,中间断裂开来。【表情】 【表情】 谢渊心中微动,不由自主坐到床边,伸手去抚摸少女初雪般清稚的脸庞。【表情】 【表情】 睡梦中的少女皱着眉睁开眼,发现眼前是太子殿下那张清冷的脸,大吃一惊,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坐起身,“殿下,您怎么在这里?”【表情】 【表情】 天气炎热,屋里没有冰盆降温,再加上院里别无他人,因此她只穿着一条亵裤和一件小小的肚兜。【表情】 【表情】 灯光下,她的冰肌雪肤闪烁着淡淡光华。【表情】 【表情】 谢渊忽觉体内有些燥热,一手勾住她的腰身,把她拉到了面前。【表情】 【表情】 “殿下!”【表情】 【表情】 向云疏吃了一惊,慌忙伸手抵住他胸口,结结巴巴说,“殿下您要干什么?”【表情】 【表情】 “不要说话。”【表情】 【表情】 谢渊声线微哑,眼眶泛红,低头吻她,手指在她脖子上的系带上轻轻一勾。【表情】 【表情】 于是,向云疏身上的唯一一件遮挡,也飘落到了地上。【表情】【表情】【表情】 ------------ 第一卷 第6章 昨夜太子殿下到底和谁圆的房 向云疏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又发病了吗? “殿下,等,等下,我没有做好准备……”她声音微颤的试图劝阻他。 她还没有喝药,没有泡药浴,怎么能治病? 万一因此导致殿下病重怎么办? “殿下您冷静点!” 向云疏用尽全力推开他,试图下床,却被对方拉了回去。 拉扯之间,向云疏的指甲刮到了谢渊脸颊上。 很快血丝就溢了出来,在他俊美如玉的脸庞上,格外刺眼。 年轻的太子殿下何曾被动过一指头,他伸手摸了下脸颊,把沾了血的手指印在她的唇上。 少女粉色的双唇变成了鲜妍的红色,与她纯白的面孔行成强烈反差。 有一股异于寻常的,与她年纪不相衬的魅惑之美。 谢渊哑声问:“什么味道?” 向云疏下意识摇摇头。 她竟然抓伤了太子殿下! 如果让外人知道,她就死定了。 然而太子殿下不但没有发怒,竟然还让她品尝他的血! 他今晚果然不正常。 谢渊伸出舌尖,舔了舔她唇上的血,然后吻住她。 唇齿相交,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然后被吞下去。 起初向云疏还能保持镇定,但很快,她就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控制了。 太子殿下身上的衣物也一件一件飞落床边。 绯色的脸庞,后背细密的汗珠,低低的啜泣。 简陋的房间里氤氲着春色。 …… 听着太子殿下的脚步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向云疏身子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谢渊的心情有点糟。 因为自己今晚彻底的失控。 他发现自己的自制力,在那个药娘面前,逐渐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一路走向昭华殿,路过琦兰阁的时候,他发现琦兰阁院门大开,一个女人披着华服站在廊下。 正是他刚娶的侧妃向风瑶。 向风谣看到他,惊喜交加,连忙迎过来:“妾身拜见太子殿下!”随即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委屈,“妾身还以为殿下今夜不会过来了……” 她欢欢喜喜拉着太子殿下进屋,忙不迭的安排茶水点心,待发现太子殿下衣衫有些不太齐整,发髻也有些凌乱,心里虽然有几分嫉妒,但还是要做出贤惠姿态:“殿下在太子妃那里辛苦了。” 谢渊没理会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向风瑶看着太子殿下俊美的侧颜,咬着唇,期期艾艾的说:“夜已经很晚了,妾身服侍殿下沐浴吧?” 谢渊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的确很不舒服。 于是就微微颔首。 向风瑶又惊又喜,连忙安排宫婢准备热水,并准备亲自服侍太子殿下沐浴。 不过,被拒绝了。 太子殿下独自沐浴过后,换上干净衣裳,就直接抬脚走了。 “哎,殿下?” 向风瑶看着太子殿下在夜风中翩然远去的背影,呆了。 这就走了? 他过来,就只是为了洗个澡? 次日,东宫炸了。 起因是服侍太子殿下梳洗更衣的宫婢,发现太子殿下的脸颊被抓了三条细细的血痕。 天啊。 她们服侍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别说伤,就是太子殿下的一块油皮,也没有敢擦到啊。 现在太子殿下脸上竟然多出了伤口。 细细的。 明眼人一看,很容易就联想到女人的指甲。 昨夜太子殿下先去了太子妃那里,难道是太子妃划破了太子殿下的脸? 这么说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成功圆房了的。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子妃朱敏耳中。 她不免愕然。 她圆没圆房,自己当然心里有数。 别说没圆房,就是真圆房了,她也不敢抓伤太子殿下的脸啊! 那么,太子殿下到底是被哪个女人抓的? 难道是向侧妃? 朱敏皱眉,叫人去查。 下人很快来回,昨夜太子殿下的确去过琦兰阁。 而且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还叫了水,更了衣。 朱敏有点不高兴。 她是正妃,大婚之夜,太子殿下不跟她圆房,却跑到向侧妃那里? 这不合规矩。 于是,向风瑶就被叫了过去站规矩,明着说是侍奉太子妃,实则是挨罚。 向风谣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她怎么可能抓伤太子殿下? 她连太子殿下的手都没碰着啊! “太子妃自己失手伤了殿下,现在却怪罪别人?”她恼火,“即便您是太子妃,也不能这般霸道。” 朱敏皱眉:“昨夜殿下不是在你屋里过夜?” “殿下是来过,但沐浴过后就走了啊。” 朱敏被气笑:“向侧妃是当别人傻子吗?” “这种事,我为什么要说谎?太子妃若不信,大可以去查问。”向风瑶哼了一声,“我若是侍寝,绝不会否认!” 是啊。 她们没理由,也根本就不可能去隐瞒自己被太子殿下宠幸这件事。 朱敏不免有些惘然。 不是她,也不是向侧妃,那么昨夜太子殿下宠幸的女人,到底是谁呢?这个女人,甚至胆子大到敢抓伤太子殿下的脸。 向风瑶把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付青叫过来问话。 “那夜是你跟着殿下的,殿下从太子妃屋里出来,去了哪里?” 付青垂着头,恭恭敬敬说:“殿下在荷池边走了走,后来就到了向侧妃这里。” “没有见过其他人?” “不曾。” 付青低眉顺眼地回答着。 向风瑶不着痕迹地朝他手里塞了张银票,笑道:“付公公一向跟在殿下身边伺候,劳苦功高,这点钱拿着买果子吃。” “向侧妃太客气啦,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付青嘴里虽然客气着,并没有拒绝银票。 不过,回到昭华殿,他反手就把银票交了出来。 谢渊从书上抬起眼帘:“哪来的?” “这是向侧妃赏的。”付青笑道,“整整二百两银子呢。” “看来荣昌伯府挺有钱。”谢渊扯了扯唇角,“既然如此,琦兰阁的冰和茶点就无需宫中出钱了。” 付青笑:“这就算是向侧妃为朝廷做贡献了。” 于是,琦兰阁的冰块和各种茶水瓜果点心等的供应就断了。 向风瑶也不敢去找太子理论,只好去找太子妃朱敏哭诉。 朱敏摇着团扇,轻描淡写地说:“太子殿下会是那种计较几两银子的人吗?” “我怎么听不懂?” “殿下不是因为你们荣昌伯府有钱才停了你的冰,而是因为你的手,伸得太长了。殿下这是罚你呢。” “我怎么了啊?” “怎么了?”朱敏觉得她实在愚蠢,嗤笑一声,“你是谁?竟敢盘问殿下身边的人。停了你的冰和瓜果点心,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警告,若再有下回,恐怕就不止于此了。” 向风谣心中一阵羞恼,同时也有几分懊悔悻悻然道:“不过一点冰块瓜果,我又不是没钱买。只是……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然你还想如何?” “咱们的大婚之夜,殿下不与你我圆房,却被另一个女人抓破了脸这件事,难道太子妃就不好奇,不生气?” “殿下是储君,身边有多少女人都没什么。”朱敏微微笑道,“何况,这也不能算是坏事。起码证明,咱们殿下的身子的确是好了,将来咱们也有盼头了不是?” 朱敏云淡风轻的:“我觉得没必要查,殿下外头有女人也好,没有也好。总之,谁也越不过咱们去。” 向风谣眼睛发亮,忙站起身说:“我想起来还有急事,姐姐先忙着。” 然而一连多日,太子殿下都没有再踏足正侧两妃的寝殿。 这不免让向风谣发急。 趁着孙氏进宫的时候,向风瑶忍不住向母亲抱怨。 “半个月了,你还没有侍寝?”孙氏震惊。 “何止我呢,太子妃也没有啊。”向风谣撅着嘴,“进宫之前,您说过太子的病好了,可我看着不像。我可不要守活寡!” “好了,不要胡说八道,传出去于你有什么好处!” 孙氏皱眉呵斥女儿,然后陷入了沉思。 关于让那个贱婢的女儿给太子当药娘的事情,她并没有跟女儿提过。可现在的情形,似乎有必要让女儿知晓了。 “什么?” 向风谣震惊到手里的葡萄跌落到地上,瞪圆了眼睛,满脸震惊之色,“向云疏,她给殿下做药娘?” “母亲为什么要让她给殿下做药娘?”向风谣气急败坏,难以接受,“这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给殿下侍寝了?” “你们都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阴命,她比你只晚出生一个时辰。” “为什么不让我来服侍殿下?!” ------------ 第一卷 第7章  万一,那个女人先怀上了孩子呢 “傻孩子,你懂什么啊!做药娘后,身子就毁了!你以为只是侍寝?要泡药,要放血,最要紧的是,可能将来都没法生孩子了!”【表情】 【表情】 “啊!”【表情】 【表情】 向风瑶哆嗦了下,拍拍心口,“太可怕了,我可不要做药娘。”【表情】 【表情】 “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让你做那种事。”孙氏拍着她的手,“所以我说,太子殿下的身子就算没有痊愈,也好了七八成了。”【表情】 【表情】 “那他怎么不碰我呢?”向风瑶有些苦恼,“难道是女儿长得不够美?”【表情】 【表情】 “别胡说,你长得多俊俏。”孙氏眉头拧着,“你说大婚那日,太子殿下的脸上有伤?”【表情】 【表情】 “是啊。”【表情】 【表情】 “难道说,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孙氏喃喃自语,“当时我给了她银子,兰嬷嬷也说过,她早就出宫离开了。”【表情】 【表情】 “母亲,您快回去查查看,如果真是那个外室女,我绝不能接受!”【表情】 【表情】【表情】 孙氏心里也纳闷,离开东宫就赶紧去查看。【表情】 【表情】 结果人去屋空。【表情】 【表情】 据说隔壁的巧婆婆说,柳蔷母女俩早就搬走了,回乡下去了。【表情】 【表情】 孙氏把这个消息递到东宫,向风瑶琢磨了半天,悄悄去找到兰嬷嬷,塞给她一张银票,暗暗打听药娘那件事。【表情】 【表情】 兰嬷嬷接了银票,敷衍过去后,扭头就去了四六房。【表情】 【表情】 “你可千万别出来乱跑。”她叮嘱向云疏,“向侧妃已经有所怀疑了,万一被她查出来什么,让太子妃知晓,往后你的日子就难了。”【表情】 【表情】 向云疏正挽着袖子,踩着梯子撸榆钱。【表情】 【表情】 “我说,你一直摘这些树叶子做什么啊?”兰嬷嬷一直仰着头说话,脖子好酸。【表情】 【表情】 “吃啊。”【表情】 【表情】 “吃?”兰嬷嬷瞪大眼,“你为什么吃树叶?”【表情】 【表情】 “因为我饿。”【表情】 【表情】 向云疏下了梯子,“文娟越来越敷衍了,有时候一整天也不送饭来。我总不能让自己活活饿死。”【表情】 【表情】 兰嬷嬷恼火:“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收拾她!你怎么也不跟我说?”【表情】 【表情】 “我确实想说来着。”【表情】 【表情】 向云疏扫了眼大门。【表情】 【表情】 兰嬷嬷顿时老脸一红:“我这也是没法子,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表情】 【表情】 向云疏冷笑了声。【表情】 【表情】 “咳,你放心,我一定教训文娟那丫头,以后不会再饿着你了。”【表情】 【表情】 兰嬷嬷有些尴尬,也有些愧疚。【表情】 【表情】 她离开后没多久,文娟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来了。【表情】 【表情】 “我这两日病了,身上不好,你至于跟兰嬷嬷告状吗?”她啪嗒放下食盒,没好气的说,“少吃两顿还能饿死你了!”【表情】 【表情】 向云疏认真问她:“你既然不喜欢给我送饭,为什么不跟兰嬷嬷说,让她换了你?”【表情】 【表情】 “你当我不想换?给你送饭,能有什么前程!还得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表情】 【表情】 向云疏好奇问:“如果我被太子妃她们发现,会怎么样啊?”【表情】 【表情】 “你一定会被撵出宫去!”【表情】 【表情】【表情】 “真的?会被撵出去?”【表情】 【表情】 “这还用问?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能不能见得光!”【表情】 【表情】 向云疏若有所思。看着对方不耐烦的神情,就笑道:“其实我也不忍心文娟姐姐你如此辛苦劳累。我有法子,让文娟姐姐你以后不用再辛苦送饭过来。”【表情】 【表情】 “什么法子?”文娟来了兴致。【表情】 【表情】 “你给我弄一袋面粉来,以后我若饿了,就自己做些饼子吃,岂非大家都方便?”向云疏满脸诚恳。【表情】 【表情】 文娟有些怀疑的看着她:“你不会是给我挖坑,想再跟兰嬷嬷告状吧?”【表情】 【表情】 “我如果那么做,以后你就把饭菜放馊了再给我吃。”【表情】 【表情】 “哼,谅你也不敢。”【表情】 【表情】 文娟站起身,“明天我就送来。”【表情】 【表情】 为了方便自己,她这次很勤快,不用明天,天擦黑后,就悄悄扛着一袋面粉过来了。【表情】 【表情】 “这足够你吃半个月了!”【表情】 【表情】 文娟揉着肩膀,“累死我了。我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表情】 【表情】 向云疏把自己手腕上一根素银镯褪下来,塞到她手里:“辛苦文娟姐姐了。”【表情】 【表情】 这倒让文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又送了点盐巴和菜籽油过来,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表情】【表情】 文娟扔下面粉和油盐后,就再不愿靠近四六房,以至于当四六房小院日日飘出来浓郁香味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表情】 【表情】【表情】 东宫不少宫人都闻见了。【表情】 【表情】 渐渐地,消息传入向风瑶耳中,她站在外面,嗅着香味,一路就找到了四六小院门口,可惜大门紧锁。【表情】 【表情】【表情】 联想到前几日母亲说过的话,她不免觉得心惊。【表情】 【表情】 莫非,那个当了殿下药娘的外室女,就住在那里?【表情】 【表情】 想到这里,向风瑶就坐不住了。【表情】 【表情】 她急急的去找太子妃。【表情】 【表情】 “我怀疑那日抓伤太子殿下脸的女人,就住在昭华殿后面的四六小院里呢!”【表情】 【表情】【表情】 朱敏正给一盆兰花浇水,闻言抬头看向她:“什么四六小院?你进去看过了?”【表情】 【表情】 “院门锁着呢。我想把门砸开看看。”【表情】 【表情】 朱敏皱眉道,“你当这里是你们荣昌伯府?这里是东宫,没有殿下允许,怎可随意砸门,别说你没亲眼所见,就算里面真的有殿下的女人,那又如何呢?”【表情】 【表情】 “你,你不在意?殿下至今还没有与咱们圆房过,却在东宫藏着个贱人,这怎么可以!”【表情】 【表情】 “东宫是殿下的东宫。”【表情】 【表情】 向风瑶有些发急:“好,殿下要多少女人,咱们是没有资格管,但是太子妃就没想过,万一,那个女人先怀上了孩子呢?”【表情】 【表情】 朱敏微怔,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与你一道去面见殿下。”【表情】 【表情】 她们一同来到昭华殿,求见太子。【表情】 【表情】 谢渊正在对着画架作画。【表情】 【表情】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竹绿色常服,半披发如流云垂在身后,宽肩窄腰,手指骨节匀长,远远看着像一幅水墨画。【表情】 【表情】 朱敏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了番殿下的绝色容貌,然后才上前施礼:“妾身参见殿下。”【表情】 【表情】 “何事?”谢渊专心描着一片远山,头也不抬。【表情】 【表情】 “殿下,妾身听向侧妃说,东宫四六小院里似乎有什么异常。”朱敏缓缓开口,“妾身身为太子妃,照管东宫事务,也是分内之责。”【表情】 【表情】 谢渊扫了眼向风瑶。【表情】 【表情】 向风瑶只得硬着头皮说:“这几日四六小院时时传出异常香味,还有宫人夜里路过时,听到里面有女子歌声……这太诡异了,若不查清楚,怎么能安心呢。”【表情】 【表情】 “为了殿下安危,请殿下准许妾身去一查究竟。”朱敏下跪,“殿下安危,事关苍生社稷。”【表情】 谢渊轻笑了声:“没想到,太子妃倒是挺会扯大旗的。既然你们这么想去看,那就去吧。【表情】【表情】 “可以砸门了?”向风瑶兴奋问。【表情】 【表情】 朱敏拉她往外走,轻声说:“殿下都同意进去查看,自然有钥匙可以用,怎么会需要砸门。” 【表情】 等她们到了四六小院门口,朱敏身边的心腹宫女灵芝,已经把东宫的管事兰嬷嬷叫了过来。【表情】【表情】 兰嬷嬷一看这阵仗,就心里有点打鼓。【表情】 【表情】 储君身边养着药娘这种事,传出去可不好听啊。【表情】 【表情】 万一闹起来,传入皇帝皇后娘娘耳中,那就麻烦了。【表情】 【表情】 兰嬷嬷忧心忡忡,左顾右盼,磨磨蹭蹭,故意把开门的动静弄得很大,想给里面的向云疏提个醒,让她找地方躲起来。【表情】 【表情】 咔哒,门锁一开,向风瑶迫不及待地推开她,抢先走进去:“我倒要看看,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表情】 【表情】【表情】 小院里一如既往的干净简朴,榆钱树下两把竹椅。【表情】 【表情】 门上竹帘随风轻轻摆动。【表情】 【表情】 幽静无声。【表情】 【表情】 没有一丝人气儿。【表情】 【表情】 院子很小,等朱敏走到廊下,向风瑶已经一阵风般,把几间屋子都转了个遍。【表情】 【表情】 “向侧妃可有何发现?”朱敏轻轻摇着团扇,微笑着询问。【表情】 【表情】 向风瑶皱着眉,满脸疑惑不解:“真是怪了,这里竟一个人影也没有。”【表情】 【表情】 兰嬷嬷听了,下意识朝院中榆钱树上看了眼。【表情】 【表情】 莫非那丫头藏到树上了?【表情】 【表情】 朱敏叹了口气:“看来向侧妃是多虑了。”【表情】 【表情】 “可是,那些香味是怎么回事?还有半夜的歌声?”【表情】 【表情】 “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香味许是别处传来的,某个嘴馋的宫人偷偷烹饪也说不定。”朱敏说道,“至于歌声,更是以讹传讹。”【表情】 【表情】 向风瑶有点不甘心:“福儿,你带着人把这里仔仔细细搜一遍!”【表情】 【表情】 宫人们几乎把小院翻个底朝天,除了几只慌张逃窜的蟋蟀,什么都没发现。【表情】 【表情】 朱敏站了起来,揉了揉腰身:“闹了这半天,我也乏了,得回去躺一躺。至于殿下那里,就劳烦向侧妃亲自去回话了。”【表情】 【表情】 说罢,她就走了。【表情】 【表情】 向风瑶跺跺脚,只得硬着头皮返回昭华殿。【表情】 【表情】 “找着什么了?”年轻的储君依旧正在作画,身边站着个研墨的小宫女,穿着青色宫装,模样寻常。【表情】 【表情】 向风瑶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很快收回视线,小声回答:“什么都没找到。”【表情】 【表情】 “那你还站在这里碍眼?”【表情】 【表情】 “……”向风瑶有些不开心,嘟着嘴站在原地:“妾身也是担心殿下才会这般啊。殿下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怪罪妾身。”【表情】 【表情】 “向侧妃既然这么闲,不如把外面的地犁了。”【表情】 【表情】 “啊?”【表情】【表情】【表情】 ------------ 第一卷 第8章 不着寸缕裹着太子的袍子 向风瑶呆了呆。 “孤准备在院里住些菜蔬,”谢渊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吃些新鲜干净的蔬菜,对孤的身体有好处,想必向侧妃不会不愿意干吧?” “妾身……当然愿意。” 向风瑶走到院子里,哭着拿起了曲辕犁。 谢渊冷冷收回视线:“热闹看够了就继续研墨。” 一旁的青衣小宫女连忙垂下头,做认真研墨状。 谢渊画了几笔,忽然扔了笔。 笔滚到小宫女面前,小宫女捡起来,认真挂好后,问道:“殿下还作画吗?” “没心情画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丑到我了。”谢渊冷冷说。 小宫女:“……” 她把头垂得更低:“不如殿下派我到别处去吧。” 谢渊道:“既然你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丑陋模样,那就滚到马厩里去喂马!别出现在孤面前碍眼!” “奴婢遵命。” 不管如何,向云疏现在的境况比之前好了许多。 虽然需要付出变丑的代价,但她现在可以自由走动,与其他宫女一样吃饭,不需要再去摘榆钱充饥了。 这天她正蹲在马厩里,拿着一把大刷子,愉快的给小马儿梳毛,就看见兰嬷嬷鬼鬼祟祟凑过来。 她顿时一阵头痛。 兰嬷嬷一出现,准没好事。 在向云疏眼里,她跟那瘟神就没什么区别。 果然,她一来就干笑着说:“又到了殿下服药的日子了。” “只服药?” “只服药。” “那行。” 向云疏爽快的跟着她去泡药浴喝汤药,然后自己熟门熟路的来到昭华殿。 用刀子割开手腕,放了半碗血,然后就一声不吭走了。 回到住处,她躺到床上,就觉得浑身有点发烫。 病了?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 不是很烫。 但就是心里燥燥的。 她忽然想到之前喝过的药。 莫非又是兰嬷嬷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在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向云疏气急败坏,走出门,准备去找兰嬷嬷算账,同时寻求解药。谁知走到琦兰阁门口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那个谁,你是昭华殿的?”灯笼昏黄的光线下,向风瑶打量着她。 向云疏垂下头,轻声回答:“回向侧妃的话,奴婢是昭华殿新来的。” “长得这么丑,竟然能被选到殿下身边伺候,兰嬷嬷是老眼昏花了吧。”向风瑶撇嘴,“说罢,你是不是花钱贿赂了那个老婆子?” “向侧妃英明,奴婢的确与兰嬷嬷有一点远亲关系。” 向云疏毫不犹豫把兰嬷嬷拉下水。 “果然如此。”向风瑶不屑的哼了声,“我问你,殿下今晚做什么呢?” “呃……大概是在读书写字吧。”向云疏垂着头。 向风瑶从身边宫女手里接过食盒,“这里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去送给殿下。” “向侧妃为何不亲自送去呢?” “如果我能进得去,我还用得着你?”向风瑶恼火,“快点去,否则你和兰嬷嬷都没好果子吃!” 向云疏朝自己这个姐姐看了眼,很快垂下视线。 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荣昌伯府嫡长女,脾气骄横,颐指气使。 “福儿,你跟着她一起去。”向风瑶吩咐自己的心腹宫婢,又威胁向云疏,“如果你没有把糕点送到殿下面前,看我怎么收拾你。” 向云疏看了眼站在她身后膀大腰圆,虎视眈眈的嬷嬷太监们,立即接过食盒。 一路上福儿盯着她。 向云疏心中暗暗叫苦。 她现在很不舒服。 身体烦躁,头脑发昏,眼前飘忽,只觉得好热好热..... 她只想快点去找兰嬷嬷要解药,而不是给什么太子殿下送夜宵。 昭华殿的管事太监付青是认得向云疏的。 向云疏也有自知之明,立即说:“付公公放心,我把糕点放下就走,绝不耽搁。” “那行吧,跟我来。” 付青领着她走进书房,恭恭敬敬道,“殿下,向侧妃命人送糕点过来。” 谢渊正看奏疏,闻言就抬起眼帘,待看到那张脸,不由得剑眉微蹙。 向云疏立即深深地垂下脑袋,放下食盒,然后就立即往后退。 “站着。” 谢渊叫住她。 向云疏心内叹了口气,脚步顿住:“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来试吃。” 付青见殿下没有让向云疏出去的意思,就也悄悄地退了出去,同时打发走了在外面盯着的福儿。 屋里变得安静下来。 向云疏有些难耐,拿袖子擦了擦额头,觉得心口闷得难受。 她看向身边的太子殿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念头,脑海里也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他微凉肌肤的触感。 太渴了。 向云疏用袖子扇了扇风,偷偷伸手去拿桌上茶杯,不妨与正要端茶的太子殿下的手重叠在了一起。 谢渊皱眉看她一眼。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抢他的茶喝。 向云疏触碰到他的手,被药物控制住的欲念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她勾住他的手指头,把他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舒服地叹了口气:“殿下你好凉快啊。” 谢渊目瞪口呆。 这女人,发什么疯? “松开!”他怒道,同时试图往后收回手。 然而却被她抱得更紧,她用脸颊在他手上蹭来蹭去的,像是一只猫咪,贪婪地享受着他微凉的肌肤。 “你怎么回事?” “殿下,我就是觉得好热好热……”向云疏眼神迷茫,竟然开始去拉他的衣裳,试图把他身上碍事的东西都弄开,不要阻碍她汲取更多的凉意。 “放肆!” 谢渊忍无可忍,揪住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快步走出书房,来到院中小荷花池旁,一把把她给扔了进去。 哗啦! 向云疏整个人跌入了荷花池中。 她来不及去懊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内心充满了恐慌,忍不住手脚踢打着挣扎叫喊:“救命,救命——” “现在清醒了?” 谢渊问。 “醒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瞬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从水里拉了上去。 她浑身湿淋淋地瘫坐在昭华殿中,不住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脸上的伪装全都被池水冲刷干净,发髻散乱下来,长发披在后背,一张尖尖小脸略显苍白,水滴顺着她的睫毛往下掉落。 她的肌肤清透到几乎可以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粉色的绒毛根根分明,犹如一颗雨后的春桃,沾着水滴,清美可爱。 她蹒跚着爬起来,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殿下,奴婢告,告退。” “你就这个样子出去?” 向云疏低头看向自己。 夏日单薄的裙衫湿透,变成半透明般,贴在她的身上。 甚至可以看到她里面肚兜的形状。 向云疏下意识拢紧双臂。 “去那边把衣裳换了。”太子的声音传入耳中。 向云疏如蒙大赦,连忙走到另一侧屏风后,衣架上挂着几套太子殿下的衣裳,有上朝用的朝服,有家常的常服。 向云疏把湿透的衣裳脱掉,环顾周围,目光落在那几套衣裳上。 她可绝对没胆子去穿太子殿下的衣服。 “殿下……”她探出头,弱弱说,“我不知穿什么。” “架子上那么多衣裳,你看不见?”谢渊正俯首坐在书案旁,对着一本奏疏拧眉,头也没抬说了句。 他竟然允许她穿自己的衣服。 不是说太子素有洁癖? 向云疏仔细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了一件最寻常的长衫,裹在身上。 由于长衫太宽大,她又找了一条锦带系在腰间。把滴水的头发擦了擦,用一根带子笼住,便走了出来。 谢渊听到脚步声,抬眸扫她一眼,眼神微怔。 她裹着一件月白色绣金的长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几乎遮不住肩膀和胸口的位置。 想到她裹着自己的衣服,底下没有任何贴身之物。 谢渊的喉头微微发紧。 ------------ 第一卷 第9章 搂住他窄劲的腰身,殿下,不要…… “衣裳不太合身。”【表情】 【表情】 向云疏把肩膀处的衣裳往上扯了扯,走到他对面坐下来,衣襟的开口处直接就松开了,几乎露出了半边身子。【表情】 【表情】 谢渊眼眸发黯:“你在干什么?”【表情】 【表情】 她伸手把他的奏疏抽走,顺着他的手背,往上抚摸。即使她的动作如此轻浮,可她清艳明净的脸庞上,却带着一丝天真懵懂之色。【表情】 【表情】 “你到底吃了什么?”【表情】 【表情】 谢渊注视她片刻,很快意识到,在短暂的清醒后,她体内的药效依旧在控制着她。【表情】 【表情】 少女似乎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皮肤接触,从书案上爬了过去,双手攀住了太子殿下脖子,整个人都靠到了他怀里。【表情】 【表情】 月白长衫柔软单薄,在少女的行动间,几乎半脱落下去。【表情】 【表情】 “好热啊。”【表情】 【表情】 少女的脸庞贴着他的脖子,仍然觉得不够,主动拆掉他的锦带和外袍。【表情】 【表情】 肌肤相贴的一瞬间,少女纤细的手搂住他窄劲的腰身,发出了一声满足的低叹,谢渊则闭上了眼。【表情】 【表情】 ……【表情】 【表情】 向云疏清醒后,看到眼前情形,脑袋一片空白。【表情】 【表情】 此时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形呢?【表情】 【表情】 她赤着身子,伏在太子殿下身上,太子殿下的衣裳散落一地。【表情】 【表情】 “怎么不动了?”【表情】 【表情】 谢渊的手捏在她的腰身上,眼神中情欲燃烧着,没有丝毫减退。【表情】 【表情】 这时帘子外面传来付青的声音:“殿下,太子妃求见。”【表情】 【表情】 “让她滚。”【表情】 【表情】 “太子妃说,有急事。”【表情】 【表情】 谢渊看了眼坐在自己身上满脸惶恐的女人。【表情】 【表情】 向云疏眼底露出惊恐之色,带着几分祈求之色摇头:“殿下,不要……”【表情】 【表情】 谢渊道:“让她进来。”【表情】 【表情】 向云疏瞳孔微缩,慌忙抓起一旁长衫手忙脚乱把自己的身体裹住。【表情】 【表情】 片刻后,朱敏缓步走进来,平稳下跪。规矩礼仪,处处彰显大家风范,无可挑剔。【表情】 【表情】 谢渊抬眸看她:“太子妃来这里,有什么事?”【表情】 【表情】 朱敏抬头看过去,不由愣住。【表情】 【表情】 此时太子殿下衣衫不整地坐起身来,在他怀里,缩着一个衣衫凌乱,身材纤细的女子,虽然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孔,但依旧可以看得出她的冰肌玉骨,娇媚动人。【表情】 【表情】 屋里弥漫着绯靡的味道。【表情】 【表情】 即使没有经历过,也看得出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表情】 【表情】 待朱敏看清楚女子身上裹着的是太子殿下的衣裳,不由得微微攥紧了手心。【表情】 【表情】 她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保持淑女风范:“殿下,皇庄那边闹出了人命,听说已经到了御史那边,若不处理,恐怕后患无穷。”【表情】 【表情】 “我让人去处理。”【表情】 【表情】 谢渊单手勾住向云疏的细细腰身,感受着她微微抖动的身体,“我还有事,太子妃你先下去。”【表情】【表情】 “妾身告退。”【表情】 【表情】 朱敏缓缓后退,一直到走出昭华殿的门,才直起身子,缓缓抬起手。【表情】 【表情】 她的掌心已经被尖尖指甲掐的鲜血淋漓。【表情】 【表情】 ......【表情】【表情】 【表情】 谢渊把向云疏放平,继续低头吻她的双唇,隐隐有被打断的怒气。【表情】 【表情】【表情】 向云疏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为了不让自己太痛,她努力的,生涩地回应他。【表情】 【表情】 吻从唇来到了下巴,然后下滑到脖子和锁骨,再到胸口。【表情】 【表情】 向云疏低低的“唔”了声,忍不住抚住他的脸庞。【表情】 【表情】 谢渊把她身上最后一道屏障除掉,哑声问:“还疼吗?”【表情】 向云疏闭着眼摇头,脸颊绯红犹如着了火,声音低如蚊呐:“不疼了。”【表情】 【表情】 谢渊不再犹豫,加重了力道。【表情】 【表情】 向云疏攥着被褥,被动承受,飞入云巅又落下,额头和后背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表情】 【表情】 等谢渊停下动作,她累得几乎虚弱,昏昏然趴在被褥里一动不动。【表情】 【表情】 “殿下,我可以走了吗?”她闭着眼问。【表情】 【表情】 “不可以。”【表情】 【表情】 “……”向云疏睁眼看他。【表情】 【表情】 汗湿的碎发粘在额头上,让她有些难受。【表情】 【表情】 他不让她走的意思,是待会还想再要?【表情】 【表情】 中间叫了一次水。【表情】 【表情】 洗干净后,换了床单被褥,向云疏裹上毯子,缩到床上就昏睡了过去。【表情】 【表情】 天快亮的时候,向云疏睡的模模糊糊间,觉得有微凉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后背,就翻身过来,主动朝对方怀里凑了凑。【表情】 【表情】 谢渊原本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可是,她竟然这么主动靠过来里,柔软的身子完全蜷缩在他怀里,没有一丝抗拒和防备,依旧闭目睡着。【表情】 【表情】 她的姿态似乎充满了信任和依赖。【表情】 【表情】 这让自小生活在算计和阴谋中的年轻储君,心中起了一丝涟漪。【表情】 【表情】 他注视了一会少女清晨的的睡颜,一低头很容易就被她毫无遮挡的身子所吸引。【表情】 【表情】 这让年轻的储君,感受到身体某处在渐渐苏醒。【表情】 【表情】 天生的尊贵身份,凡事唾手可得的生活环境,让他长成了一个不会,或者说不愿意压制自己本性的人。【表情】 【表情】 既然想,那就得到。【表情】 【表情】 于是他毫不犹豫大掌向下,盖住了少女身上柔软的线条。【表情】 【表情】 管事公公付青和昭华殿掌事宫女杜鹃,正在昭华殿门外候着。【表情】 【表情】 这些年殿下的起居一向规律,什么时辰起床,用早膳,读书,习武,功课,给太后请安,都有定时。【表情】 【表情】 杜鹃看了眼铜壶滴漏,有些着急:”往常这时候,殿下都起了,今儿怎么还没动静呢?付公公,咱们要不要进去唤醒殿下?“【表情】 【表情】 付青蹲坐在门槛上,老神在在的:“你慌什么,那位姑娘在里面呢,难道你不知道?”【表情】 【表情】 整个昭华殿,除了兰嬷嬷和付青,只有这位行事稳重的掌事宫女知道向云疏的存在。【表情】 【表情】 杜鹃再次看看滴漏:“可前几次,殿下也没耽搁早课呢。”【表情】 【表情】 “自从殿下八岁被立为储君,除了两次生病,其余每天都按时早起功课,够辛苦的了,偶尔一次,何必计较?”付青笑道。【表情】 【表情】 杜鹃一想,也是。【表情】 【表情】 太子殿下这些年的勤勉,众所周知。【表情】 【表情】 如今殿下能够和姑娘行房,这是天大的好事,何必进去打扰。【表情】 【表情】 难得的日子,也该让殿下歇歇。【表情】 【表情】 于是,杜鹃也就坐了下来。【表情】 【表情】 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不等付青和杜鹃起身阻止,向风瑶带着宫女福儿已经快步走了进来。【表情】 付青一下子蹦起来,陪着笑上前迎着:“哎呦,这么大一早的,向侧妃您怎么过来了?”【表情】 【表情】 “我要见殿下,我有事要跟殿下说!”【表情】 【表情】 向风瑶不理会付青,径直朝殿内走。【表情】 【表情】 付青连忙阻拦:“殿下还没起呢,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去打扰。不如向侧妃过些时候再来?”【表情】 【表情】 “我有很要紧的事情,等不了!”向风瑶双手横眉怒视,“狗奴才,滚一边去,凭你也敢拦我的路?我可是殿下的侧妃!”【表情】 【表情】 杜鹃也忙过来:“向侧妃息怒,殿下这两日身子不适,您不可进去打扰。”【表情】 【表情】 “哪里来的贱蹄子,也敢拦我?”向风瑶一巴掌就扇到了杜鹃脸上,“我倒要看看,这东宫还有没有上下尊卑!怎么这些奴才一个一个都敢拦着我的路了!”【表情】 【表情】 杜鹃被打得嘴角溢出血丝。【表情】 【表情】 付青有些红眼,待要上前,被杜鹃拦住了。【表情】 【表情】 杜鹃朝他微微摇头。【表情】 【表情】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奴才。【表情】 【表情】 向风瑶哼了声,提着裙子登上台阶,直接就挑帘子朝太子的卧房走去。【表情】 【表情】 “殿下,殿下,妾身有事求见。”【表情】 【表情】 绕过屏风,那张精致的牙床上,帐子正随着风摆动,里面人影幢幢,发出低微的喘息和细细的呻吟声。【表情】 【表情】 虽然还没有侍寝过,但进宫之前,向风瑶也是接受过一些“婚前教育”的,她看过本子,知道男女间大概是怎么回事。【表情】 【表情】 即便隔着帐子,床上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她也一下子就猜到了。【表情】 【表情】 她如遭雷劈,整个人立在了原地,迈不动步子。【表情】 ------------ 第一卷 第10章 抓伤过殿下的女人?在殿下的寝宫里? 床上的动静已经停了下来。【表情】 【表情】 “滚出去!”【表情】 【表情】 太子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几分恼怒。【表情】 【表情】 嗓音很明显有几分喑哑。【表情】 【表情】 向风瑶猛地回过神,后退几步,转身就跑了出去,眼泪也哗啦哗啦的掉了下来。【表情】 【表情】 那是太子殿下和谁?【表情】 【表情】 是那个曾经抓伤过殿下的女人?【表情】 【表情】 她竟然就在殿下的寝宫里。【表情】 【表情】 她,到底是谁?【表情】 【表情】 如果不能知道真相,向风瑶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折磨疯掉。【表情】 【表情】 “主子,您怎么了?”福儿小心翼翼追问。【表情】 【表情】 “殿下床上有女人。”向风瑶坐下,重重喘了口气。【表情】 【表情】 福儿啊了声:“什么女人?莫非是太子妃?”【表情】 【表情】 “当然不是。”向风瑶心情复杂,“太子妃生性端庄素淡,才不会这么一大早的,在殿下寝宫里做那种事!”【表情】 【表情】 “那会是谁呢?”【表情】 【表情】 “我怎么知道?”向风瑶有些暴躁的挥舞着手臂,“我一定要查出来那个女人的身份!”【表情】 福儿想了想,“对了,我有个同乡,在昭华殿当差,去年才进宫的,我去找找他,让他帮忙查查看。他是里面的人,总比咱们外头使劲有用。”【表情】 【表情】【表情】 福儿收拾了一番,带了一些亲手做的点心,去昭华殿的外院找到一个叫做叶七的小太监。【表情】【表情】 “福姐姐,你怎么有空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呢?”叶七正在提着桶擦地,见她过来,有些惊喜,连忙爬起来,局促地把手在衣裳上擦了擦。 【表情】 【表情】 福儿放下食盒,笑眯眯说:“你来了一年多,咱们也没一起好好说说话。我就是忽然想家了。偌大的皇宫,跟我最亲近的人,只有小七子你了。” 福儿拿了糕点给他,跟他说闲话:“你在昭华殿当差怎么样啊?”【表情】 【表情】 “挺好的,比在家强百倍,起码能吃饱饭了。”【表情】 【表情】 “你真是运气好。”福儿的脸上露出几分愁容。【表情】 【表情】 叶七不解:“福儿姐姐,你是向主子的贴身宫婢,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表情】 【表情】 “不过是外面看着风光罢了。”福儿的眼圈倏地红了,她垂下头,用手背抹了把眼睛,然而还是挡不住眼泪成串地掉落。【表情】 【表情】 叶七有点手足无措:“福儿姐姐,你怎么哭了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既然把我当亲近,就跟我说说吧,咱们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要强些。”【表情】 【表情】 福儿坐回去,抽噎着低声说:“殿下今日宠幸了一个女子,被我们侧妃发现了。侧妃便要我查出来那个女子的身份,若我查不出来,就要活活打死我。”【表情】 【表情】 叶七有些犹豫。【表情】 【表情】 福儿拉起自己手腕,露出小臂上的伤痕,啜泣说:“死之前,见你一面,也就没什么遗憾了。”【表情】【表情】 “这是……向侧妃打的?”叶七吃惊问。【表情】 【表情】 “你别问了,咱们这些人,生来贱命,被主子打几下算什么呢。”【表情】 【表情】 “福儿姐姐,我帮你吧!”叶七冲动地说,“我在这里虽然身份低微,但付公公还算看重我,偶尔也有机会进出正殿,也许能帮你查到什么呢。”【表情】 【表情】 福儿一把抱住他,哭道:“小七子,谢谢你,有你这份心意,就算查不出什么,我也会记着你的好。”【表情】 【表情】 叶七的心不由得怦怦跳。【表情】 【表情】【表情】 安慰了福儿后,叶七去见付青,经过一番奉承讨好,果然得到了个给昭华殿送冰盆的机会。【表情】【表情】 叶七抱着冰盆,垂着头,放轻脚步,屏息走进太子殿下的寝宫。同时迅速用眼角余光打量寝宫,发现那架靠近床榻的琉璃屏风那边有人影晃动。【表情】 【表情】 他后退着,佯装脚下不稳,撞到了门边一个高几,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倒在地,把屏风推倒在地!【表情】 【表情】 哗啦啦!【表情】 【表情】 名贵的琉璃屏风碎了。【表情】 【表情】 发出刺耳的声音。【表情】 【表情】 杜鹃震惊的回头看来,响声惊动外面,付青慌慌张张奔跑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表情】【表情】 “天爷啊,这这……小七子,你怎么回事?!”【表情】 【表情】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叶七连忙爬起来,同时眼睛迅速扫过屏风那边显露出来的两道人影,然后噗通跪下。【表情】 【表情】 付青气急败坏,一脚踹在他身上,怒骂:“该死的蠢材,亏我还觉得你机灵,想着栽培栽培你,谁知你竟如此不成器!知道这架屏风值多少银子吗,一百条你的小命也不够!”【表情】 【表情】 他也连忙跪下:“殿下息怒,奴才一定重重罚他!”【表情】 【表情】 “你带他下去处置了。”【表情】 【表情】 太子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地传来。【表情】 【表情】 叶七心中一凉。【表情】 【表情】 付青立即起身,把他往外拉。【表情】 【表情】 “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他?”屏风那边的另外一道清柔的声音忽然响起。【表情】 【表情】 “打死。”【表情】 【表情】 “看起来他也不是故意的。”那道声音轻轻的,“屏风已经损毁,就算杀了他,也不能复原。殿下就饶了他一命吧。”【表情】 【表情】 “你是在求我吗?”【表情】 【表情】 “是的。”【表情】 【表情】 “可笑。”【表情】 【表情】 谢渊的唇角露出几分讥讽之意,但还是朝付青看了眼。【表情】 【表情】 付青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踢了下叶七:“还不快谢恩,殿下饶了你的命了!”【表情】 【表情】 叶七浑身汗出如浆,闻言顿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慌忙重重磕头:“谢殿下饶恕!”【表情】 【表情】 他被付青拉扯出去,仓促间朝那个穿着绿裙的纤细少女看了眼。【表情】 【表情】 少女墨发及臀,肤如初雪,琼鼻朱唇,清艳至极。【表情】 【表情】 除了过于瘦弱和苍白,这少女称得上是叶七见过的最美的人。【表情】 【表情】 以至于被扯到昭华殿外面的时候,他还没有回神。【表情】 叶七躲到一处假山后面,这时才感觉到一阵阵的后怕。【表情】 【表情】 里面的衣裳已经完全汗湿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双腿也有些发软。【表情】 【表情】 “小七子,你怎么躲在这里呢?”【表情】福儿满脸关切,连忙拉着他坐下来,同时掏出自己的帕子,亲自给他擦汗,“是不是查到什么了?”【表情】 【表情】 叶七缓和了会,才点点头:“我看到了。太子殿下寝宫果然有个女子,很年轻,很……好看。”【表情】 福儿暗暗撇了张下嘴,不知想到什么,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展开后递到他面前:“你看看,是不是她?”【表情】 【表情】 叶七看了看画像,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那女子的模样?”【表情】 【表情】 福儿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当然是我们侧妃猜的啊。”【表情】 【表情】 “她是谁?”【表情】 【表情】 福儿把画像折好,站起身,笑道,“小七子,这次可多亏你了。你放心,以后我们侧妃不会亏待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表情】 【表情】 不等叶七说话,她就迫不及待的朝琦兰阁跑去,同时十分嫌恶的把手里的帕子扔到了湖里。【表情】【表情】 一个腌臜下贱的阉人。【表情】 【表情】 也配用她的帕子。【表情】 【表情】 恶心。【表情】 【表情】 福儿回到琦兰阁,先去用胰子洗了手,这才去见向风瑶。【表情】 【表情】 “你确定是她?”向风瑶盯着福儿。【表情】 【表情】 “就是她!”福儿斩钉截铁,“那个小太监在殿下寝宫亲眼见到的,我把画像给他看,他说了就是她。”【表情】 【表情】 向风瑶一动不动盯着画像上的少女,整个人都傻掉了。 ------------ 第一卷 第11章 碰孤的东西,孤宰了你 竟然被母亲猜中了。 真的是那个外室生的女儿! 她竟然还留在宫里。 而且还在给殿下侍寝! 也就是说,那个曾抓伤殿下脸颊的女人,就是向云疏那个身份卑贱的外室女!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连她这个侧妃,至今还没有能触碰到的太子殿下! 竟然就这么被一个下贱的女人玷污了! 无论如何,向风瑶也不愿相信,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福儿劝道:“主子,您别为这件事犯愁。凭您的身份,要拿捏一个外室女,会是什么难事?” 向风瑶眼睛亮起来,当即吩咐人给娘家递信回去。 “向云疏,你可以躲在昭华殿不出来,但是你那个贱人娘亲,可还在我们荣昌伯府的手心里捏着呢!” 信很快被送到荣昌伯夫人孙氏手里。 孙氏得知此事,惊怒交加,当即就带人杀到了扁担巷,结果并没有找到柳蔷,就去找住在隔壁的巧婆婆,询问柳蔷去向。 巧婆婆佝偻着身子,耳朵背,眼睛模糊,答非所问。 把孙氏气得几乎倒仰,却拿她没有办法。 “我就不信这贱人能上了天!”孙氏咬牙,“好个贱妇,竟把自己那些勾栏瓦舍的本领都传给了女儿,竟教她缠住了太子!” 她绝对不能容忍柳蔷的女儿竟然和自己的女儿处在同一个地位上。 东宫。 向风瑶收到母亲递进来的消息,不免气急败坏。 “一对贱人,都是贱人!” 她摔烂了桌上一套茶盏,“福儿,你再去查查,那个贱人现在在哪里!” 福儿忙说:“我一直让人盯着昭华殿那边呢,天擦黑的时候,她终于从昭华殿出来了。” 向风瑶精神一震,忙问:“她去哪儿了?” “御马监。” “什么?”向风瑶一愣,“她去那里做什么?” “她在御马监喂马呢。” “喂马?”向风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难道说,其实殿下并没有那么看重她?否则怎么不把她留在身边,反而撵出去做这种粗活。” “殿下无非是要她治病,怎么可能对她真心实意。”福儿附和着,“不过,即便太子殿下不在意她,也不能这么留着她。” “你说得对。趁着殿下现在还不怎么在意她,把她给解决了干净!”向风瑶双手撑着下颌,脸庞有点扭曲,轻声说着,“当年她娘抢我娘的男人,现在她又来抢我的男人。这对贱人母女!只要一想到她待在东宫,我这心里就着实难受呢!” 向云疏穿着粗布棉裙,吹着清凉的晚风,拿着刷子给马儿梳毛,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动静。 她浑身寒毛直竖,刚要转身,脖子传来一阵剧痛,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次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捆住了手脚,嘴里也被塞了巾子。 “醒了?” 向风瑶坐在榻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摇着团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啧,咱东宫真有这么丑的人吗?”向风瑶朝一旁抬了下下巴,“给她洗洗脸。” 旁边站着福儿和小太监叶七。 叶七手里提着一桶水,皱着眉。 “小七子,你去。”福儿朝叶七使眼色。 叶七皱着眉,低声说:“不用这样吧。” “把水给我!” 福儿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水桶,哗啦全都倒在了向云疏的头上。 是冰水。 水桶里的冰块哗啦啦砸到向云疏身上。 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向云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脸上炭笔遮掩的痕迹,也随之被冲散,露出底下白皙清艳的真实面目。 叶七惊了惊。 他见过几次这个御马监的小宫女,却从没想过,原来她就是那日在殿下寝宫里见过的美人。 “好个装神弄鬼的贱人!”向风瑶看着她的容貌,眸底燃起怒火,“跟你娘简直就是一路货色!” 她冲上去,一耳光打在向云疏脸上。 向云疏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向风瑶疯了似的叫道:“把她给我活活打死!就在这里打,我要亲眼看着她被打烂!看她还怎么勾引殿下!” 两个太监把向云疏往外拉扯。 叶七扑通下跪:“奴才求向侧妃饶了她吧!” 向风瑶看他一眼,噗嗤笑道:“你,求我,饶了她?” “求向侧妃开恩!” “太好笑了!”向风瑶哈哈笑起来,“你是个什么下贱的狗东西,也有资格求我饶了她?” 叶七脸色微变,但仍旧深深垂着头:“她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 “我把她悄悄打死,扔到湖里喂鱼,谁会知道?”向风瑶笑着蹲到他面前,艳丽的脸庞露出几分残忍的笑容。 “而你,一个昭华殿的太监,背叛太子,把向云疏的存在告诉我的下贱东西,你敢去告诉太子殿下吗?” 叶七的心瞬间犹如着了火。 他不敢去看那少女的眼神。 羞愧悔恨的情绪占据了他全部的身心。 眼看着向云疏被拉出去,叶七猛地爬起来,往外跑去。 “快把他拦住!”福儿急了叫道。 “不必理会他。”向风瑶自信的笑道,“如果他敢去通风报信,他的狗命也不可能保得住。他没这个胆子。” 外面响起棍子打在肉体上沉闷的声音。 向风瑶听的畅快无比。 直到,福儿冲进来,慌张说:“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他怎么忽然来了?” “是叶七那个狗东西,他真的通风报信,把殿下带来了!” “他怎么敢,他不想活了?”向风瑶难以置信。 这时谢渊已经到了琦兰阁。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按在条凳上的向云疏。 此时她已经昏死过去,后背的衣裳被血浸透,甚至滴落到了地上。 “妾身恭迎殿下!” 向风瑶连忙赶出来,上前行礼。 随即伸手去拉太子殿下的胳膊。 谢渊缓缓抽回手,然后一耳光打在向风瑶脸颊上。 周围太监宫婢都吓了一跳,慌忙下跪:“殿下息怒!” 向风瑶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愣在原地。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碰过一指头。 何况是打耳光。 谢渊淡道:“记住了,这里是孤的东宫。再敢擅作主张,碰孤的东西,孤宰了你。” ------------ 第一卷 第12章 迫使她张开口,渡药 说罢,他转身离开。【表情】 【表情】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表情】 【表情】 付青迅速带着太监用藤凳把向云疏抬回昭华殿,并差人传来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院判孟冬田。【表情】【表情】 孟冬田给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又交代说病人身子太弱,加上天气炎热,伤口可能会红肿溃烂,一定要小心护理。【表情】 【表情】 到了下午,向云疏就发起烧来,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一直说着混乱不清的胡话。【表情】 【表情】【表情】 付青扫了眼跪在院中一动不动的小太监叶七。【表情】 【表情】 上前就狠狠踹了叶七一脚:“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亏我还想收你当徒弟,将来提拔你呢。算我瞎了眼!竟然没看出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表情】 【表情】【表情】 “如果我没记错,那天你撞翻屏风后,是那位姑娘开口替你求了情,你才能活下来。谁知你竟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你真是该死啊!”【表情】 【表情】 叶七忽然就红了眼眶,双手攥紧。【表情】 【表情】 付青瞧着他,冷冷说:“若里面那位姑娘活不成,你会死得很惨。如果那姑娘能活下来,我可以替你求情,给你留个全尸!”【表情】 【表情】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死定了。【表情】 【表情】 暖阁里,四处角落都摆着满满当当的冰盆。【表情】 【表情】 外面炎热,屋里却渗透着寒意。【表情】 【表情】 太医说,虽然在清凉的屋里有利于她退烧和保持伤口干净,但她若是一直这么昏迷下去,不能喝药吃饭,坚持不过三天。【表情】 【表情】 到了次日,向云疏的体温虽然略有下降,但气息却逐渐变得微弱起来。【表情】 【表情】 兰嬷嬷已经开始张罗着准备后事,找两身新衣裳给她换上,免得去了的时候,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旧衣。【表情】 【表情】 夜里,暖阁里安安静静的,少女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听不见。【表情】 【表情】 因着孟太医委婉的说过,向云疏命不久矣,因此兰嬷嬷和付青都默认她熬不到天亮。【表情】 【表情】 这里不再有人看守。【表情】 【表情】 只留着她独自躺在床上,等待生命结束那一刻的到来。【表情】 【表情】 谢渊看完书后,来到暖阁,坐到了床边,看着昏昏然没什么知觉的少女,伸手碰了下少女的脸颊,意外的发现,她的肌肤犹如凝脂美玉一般,瓷白柔滑,带着淡淡的凉意。【表情】 【表情】 目光下落,看到她露出衣袖外的手腕上,依旧缠着纱布。【表情】 【表情】 他把纱布解开,看到了她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犹如丑陋的虫子趴在了世间最珍贵的一块美玉上。【表情】 【表情】 刺眼至极。【表情】 【表情】 谢渊知道,做药娘要承受很大的痛苦,要泡冰冷的药浴,要喝令她浑身痛苦的汤药。【表情】 【表情】 此时看着少女手腕上交错的伤疤,他忍不住想,划伤手腕的时候,会不会很痛,她都是怎么努力挣扎,才能做到平静对待。【表情】 【表情】 谢渊看了许久,目光移到一旁矮几,把矮几上的药碗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去,捏住少女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口。【表情】 【表情】 少女双唇凉凉的,软软的。【表情】 【表情】 苦涩的药水顺着年轻储君的双唇,渡入少女口中。【表情】 【表情】【表情】 天亮后,兰嬷嬷进屋来,准备收拾收拾,把向云疏抬走装殓。【表情】 【表情】 她叹着气,朝床上看去,却吃惊的发现,床上一直昏睡着的少女,竟然睁开了双眼。【表情】 【表情】 “向姑娘你醒了……” 【表情】 向云疏哑声说:“我想喝碗粥。”【表情】 【表情】 “啊?”她这样子,能吃得下去吗?【表情】 【表情】 “没有也就罢了” “有有有!”【表情】 【表情】 兰嬷嬷连忙说,“要说山珍海味嬷嬷拿不出来,一碗粥还不简单。你等着,我这就去!”【表情】 【表情】 她很快端来一碗白粥,熬的稠稠的,大米都熬碎了,散发着清淡的米香味。【表情】 【表情】 向云疏张口吃了,觉得香甜得很,一口气吃了大半碗,还意犹未尽,吃得额头汗津津的。【表情】【表情】 兰嬷嬷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眼神也越来越明亮,吃惊不已。【表情】 【表情】 一碗粥而已,作用这么大的吗?【表情】 【表情】 “嬷嬷,我自己来吧。”【表情】 【表情】 向云疏满足的叹了口气:“这真是我吃过的最香甜的一碗粥,真是死也满足了。”【表情】 【表情】 兰嬷嬷看她这精神头,哪儿像要死的样子啊。【表情】 【表情】 “向姑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的?”兰嬷嬷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心翼翼询问。【表情】 【表情】 向云疏听了,就感受了一下,然后摇头:“感觉身子松快了许多,就是有点没力气,后背很痛。”【表情】 【表情】 “后背疼是正常的,那么重的伤呢,哪儿说好就好了。”兰嬷嬷火急火燎出去找付青,“快,再请孟大人来一趟再看看,说不定就死不了了!”【表情】【表情】 付青有些吃惊,跳起来:“我这就去!”【表情】 【表情】 孟冬田看了看向云疏的脸色,询问了她的感受,然后认真诊脉后,惊讶的笑道:“姑娘的病情好转了许多,真是奇迹啊。只要按时服药,好好吃饭休养,问题不大。”孟冬田乐呵呵的又给开了一副药。【表情】 【表情】 付青也很高兴,亲自把孟太医送回太医院,拿了药回来,路过叶七身边,一脚踹他屁股上:“算你小子走运,能留个全尸!”【表情】 【表情】 叶七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被他一踹,直接就倒了下去。【表情】 【表情】 付青愣了下,然后冷哼:“死不足惜的东西!来两个人,把他拉下去,等着咽了气,就扔出去埋了。”【表情】 【表情】 两个太监过来,一人拉着叶七一条胳膊,犹如拖着一条死狗,把他拖了下去。【表情】 【表情】 地上留下长长一串血痕。【表情】 【表情】 那是从他膝盖上流下来的。【表情】 【表情】 ……【表情】 【表情】 向云疏喝了药,又喝了一碗鸡汤,睡一觉后,精神恢复了一大半。【表情】 【表情】 躺累了,她扶着墙坐到廊下晒太阳,【表情】 【表情】 看到几个太监提着水桶蹲在地上擦洗,就问:“这是洗什么呢?”【表情】 【表情】 “血。”【表情】 【表情】 一个太监回头答道。【表情】 【表情】【表情】 向云疏看着干净的青石板,想到自己跪在上面的感觉,心情有些复杂,就问了句:“谁又挨罚了呢?”【表情】 【表情】 “小七子,叶七。”【表情】 【表情】 付青走过来,“那天姑娘救了他,他竟敢朝琦兰阁通风报信,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死了活该!”【表情】 【表情】 向云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瘦白皙,样貌斯文的小太监模样,忍不住问:“已经死了?”【表情】 【表情】 “没有,也快了。”【表情】 【表情】 “付公公饶了他吧。”【表情】 【表情】 “他差点害死你,你还替他求情呢?”付青有些稀奇。【表情】 【表情】 “是他去报信给太子殿下,才救了我。”向云疏想到这件事,忽然就想起失去意识前,耳边模模糊糊听到太子说的那句话。【表情】 【表情】 孤的东西。【表情】 【表情】 这话听着是带着几分维护,但还是被当做一件物品。【表情】 【表情】 付青就摇摇头:“这奴才可做不了主,殿下不让他活,他就活不成。”【表情】 【表情】 这时掌事宫女杜鹃走过来,笑道:“向姑娘看着好多了。”【表情】 【表情】 向云疏忙起身:“多谢杜姑姑照顾。”【表情】 【表情】 “殿下请您过去呢。”【表情】 【表情】 “殿下?”向云疏温顺地跟着她来到太子的书房里。【表情】 【表情】 谢渊正盘膝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副残棋。【表情】 【表情】 “会下棋吗?”谢渊问。【表情】 【表情】 “略会。”向云疏看了眼棋盘,谨慎回答。【表情】 【表情】 “过来。”谢渊朝对面的位置抬了下下巴。【表情】 【表情】 向云疏只得过去半坐着,捏起一粒白子,放到棋盘上,然后朝对面的年轻储君看了眼。【表情】【表情】【表情】 他捏起一粒黑子,放到棋盘上,淡道:“认真下,赢了有赏,输了就滚回御马监去。”【表情】 【表情】 向云疏问:“我若赢了,什么赏都可以要吗?”【表情】 【表情】 谢渊抬起凤眸瞥她一眼,眼神冷冷的。【表情】 【表情】 向云疏垂下头,没敢吭声。【表情】 【表情】 一炷香后,她放下最后一粒白子,然后收回手,静静等着对方的回应。【表情】 【表情】 谢渊盯着棋盘看了会,丢掉手中棋子:“你赢了。”【表情】 【表情】 “是殿下相让了。”【表情】 【表情】 “棋盘如战场,孤从不会让人。”谢渊淡道,“你说你只是略会,看来是谦逊之词。”【表情】 【表情】 向云疏道:“我只是儿时随着母亲学了一些。赢了也是侥幸。”【表情】 【表情】 她的母亲是当年数一数二的瘦马,从小就经过严格的训练和学习,琴棋书画,毫不夸张地说都属于一流水准。【表情】 【表情】 但凡换了身份,她也能得一个才女的称号。【表情】 【表情】 只可惜,这些技艺并非柳蔷本身愿意学,只是被迫学来讨好男人的东西罢了。【表情】 【表情】【表情】 “孤一诺千金,你想讨什么赏,说罢。”【表情】 【表情】 “我想回家!”向云疏毫不犹豫说。【表情】 【表情】 “孤劝你,不要得寸进尺。”谢渊淡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说。”【表情】 【表情】 向云疏沉默了会,说:“那就,求殿下饶恕叶七吧。”【表情】 【表情】 “你不为自己求点什么?”【表情】 【表情】 “不能回家,也就没什么可求的了。”向云疏说,“不如救人一命。”【表情】 【表情】 “你就没想过,给自己求个名分?”谢渊缓缓说。【表情】 ------------ 第一卷 第13章 恶心干呕,孕吐? 向云疏认真想了想,轻声说:“还是人命比较重要。” 谢渊轻笑:“如果在让你回家,和饶恕叶七里选呢,你选哪个?” 向云疏再次认真想了许久,说:“我选回家。” “怎么,刚才的大义凛然呢?人命比回家还重要?” “殿下,对我来说,这不是回家,而是自由。”向云疏说,“如果可以,我愿意救叶七一命。但他对我来说,还没有重要到,可以让我拿自由交换。” 谢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来人。” 付青忙挑帘子躬身走进来:“奴才在。” “饶了叶七,让他以后跟着向二姑娘。” “……是!” 付青震惊不已,殿下没有说给向姑娘什么名分,却又赏给她太监,这算个什么意思呢。 他琢磨不透太子殿下的意思,也不敢多问,赶紧出去,让人给叶七弄点药和饭菜,免得真的死了。 向云疏身体痊愈后,并没有回到御马监,依旧住在昭华殿的偏殿暖阁里。 自从那天被太子抽了一耳光,带走向云疏后,向风瑶把琦兰阁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她扬言要把太子殿下使用药娘这件事宣扬出去,让大乾的臣民们看看,他们未来的储君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尊敬和信赖! 不过,等她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出不去东宫。 从荣昌伯府送来的东西和口信,都可以送到琦兰阁里,但琦兰阁里的人和其他任何东西,都别想踏出东宫半步。 直到此时,向风瑶才意识到太子殿下那句话的分量。 东宫,是孤的东宫。 在这里,他就是天。 只有他不想理会的,没有他管不到的。 东宫恢复了风平浪静。 很长一段时间里,兰嬷嬷都没有找向云疏去给太子治病。 有时候太子妃朱敏过来拜见太子,送一些糕点吃食,遇到向云疏的时候,会温和地与她说几句话。 有时还会邀请她去自己那边坐坐,喝喝茶,赏花儿。 向云疏推脱不过,去了两次。 眨眼到了中秋,太子跟着皇帝出宫祭拜。天气凉爽舒适,太子妃也饶有兴致,在东宫开了宴席,举行包粽子,射粽等比赛,邀请太后,皇后,以及其他贵人来参加。 东宫人少冷清,朱敏就特意邀请了向云疏,向云疏本不想去,但她亲自过来邀请,也不能不给太子妃面子,只得过去。 向风瑶也在这里,看到她,就阴沉着脸,但并没有发作,只是不高兴的戳烂了几个粽子。 “听说向妹妹出身江南,那边与我们北地的粽子大有不同。可是真的吗?”朱敏挽着袖子,捧着一颗粽子,笑问。 “的确有一些区别。” 向云疏拿起粽叶子,手指灵活地卷动了几下,掌心就出现了一颗精致的虎头粽。 “真可爱。”朱敏很是喜欢,让宫婢把包好的粽子拿下去煮熟。 煮好的粽子端上来,朱敏特意吃了个最喜欢的虎头粽子,没想到吃完没多久,就感到腹中剧痛,呕吐不止,最后竟昏了过去。 孟院判被匆匆请过来。 诊脉后,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太子妃中毒了! 所幸太子妃肠胃柔弱,食用不多,中毒不深,孟院判给紧急灌入了解毒的绿豆汤,让太子妃吐出粽子后,又开了汤药。 饶是如此,太子妃也几乎掉了半条命。 这件事惊动了太后和皇后娘娘。 她们亲自过来看望,见到太子妃虚弱的模样,都十分震怒,要求内务府查明真相。在东宫竟然出现了这种事,万一伤到了太子殿下怎么办? 绝不能姑息! 事情并不算复杂,很快就查清楚了。 太子妃吃的那个粽子,是向云疏包的。 “你这宫婢,胆子不小,敢给太子妃下毒。”皇后端坐在太后身边,雍容严厉的脸庞上,带着冷意,“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八十!” “慢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后忽然开口,“皇后,事情还没查清楚,倒也不急于把这丫头打死。毒是从哪儿来的,是糯米里的,还是粽叶上的,还是碗筷上的,查清楚了吗?” 太后不紧不慢的说,“假若真的是她下毒,她总要有法子弄到毒来。再者,她一个小小宫婢,为什么要害太子妃?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一切都不清楚,就贸然用刑,皇后未免心急了些!” 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被一再否定和奚落,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就干巴巴的笑笑说:“太后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就先把这奴婢关到慎刑司去。等查明了真相,再做决定。” “如此,也就罢了。” 向云疏能明显感觉到太后的回护之意。 她心里也清楚原因。 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只是先皇后的姑母,这也就意味着,如今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里,只有太子谢渊跟她有血缘关系。 她指望着太子,保护他,疼宠他,费心找药娘给他治病。 太后不是维护向云疏,而是在维护她的血脉。 …… 谢渊回宫已经是次日的晌午,得知事情始末后,他先去看了太子妃,询问太医她的状况,见她没有性命之忧,便又去了慈安宫。 他解下披风,洗干净手后,上前给太后揉捏肩膀,笑道:“听说为了我那里的一点小事,让皇祖母和皇后又起了龃龉。”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太后轻哼了声,依旧闭着眼,享受着孙儿的按摩,“自从你母后过世,她被册立为后,她对哀家何曾有过几分敬重。每天背地里不咒哀家几句,哀家就要烧香拜佛了!” “皇祖母,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置气。” “哀家倒是想清清静静过日子,可你也太没出息了。”太后睁开眼,看向自己最宠爱的孙子,“那个小药娘,是哀家让人找来给你治病的,治好了病,就让她出去。谁知道你竟把她养在了昭华宫。身为储君,你还能对一个物件儿上了心?” “我的病还没好呢。” “好没好的,孟太医会告诉哀家。”太后哼道,“皇后势大,朝中支持二皇子的人比你还多些。你又身有隐疾,尚无子嗣,储君之位不稳,一定要当心再当心!” 顿了顿,她又说了句:“上个月,二皇子屋里侍妾又诞下一个男丁。这么一算,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了。你比他还大一岁呢,至今一无所得,怎么不叫人心焦!” 谢渊道:“老二从十五岁就开始收人,不停生孩子,论这方面,我确实比不上。” “你还笑得出来呢,在皇室,子嗣繁茂,就是个最大的优点!” “我知道啦。”谢渊柔声说着,“皇祖母,我能把她从慎刑司带走了吗?” 萧太后哼了声:“难怪今儿如此殷勤,原来是为了那个药娘。” “皇祖母,宫里的事,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女子。” “现在牵扯到太子妃中毒,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了。” 太后沉吟片刻,“昨儿哀家听孟太医说,你的身子已经好了七八成,余下一些尾巴,每日里按时服药养着就行,不需要药娘的存在了。既然如此,把她送走吧。留着,始终是个把柄。” 谢渊按摩的手顿住:“皇祖母,她毕竟是被孙儿收用了的女人……” “什么收用?”太后皱眉,“她是你的药娘,与你每日里喝的那些汤药,没有任何区别。你不必把她当做个人来对待。” “可她确实是个人。”谢渊道,“孙儿用过的人,即便放着不管,也绝不能允许别的男人碰。” 太后有些不悦:“身为储君,你不该意气用事!收一个女子,这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你不该为了她做出逾矩之事!何况如今她陷入毒害太子妃的风波中,很难善了。” “皇祖母难道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她?” “是不是她做的,根本就不重要。你私自收用药娘在身边,这件事已经传到皇后那里,也就意味着,你父皇会知道,朝廷会知道。你的储君之位,还要不要了?” “孙儿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不过是一个女子。” “是啊,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却让一直循规蹈矩的储君违反了祖制。”太后淡道,“娶了一正一侧两个妃子,却碰也不碰她们,只一味和药娘厮混。哀家没有直接杖毙了那女子,已经是心存善意。渊儿,你不要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她走上绝路!” 慎刑司。 兰嬷嬷提着包袱来见向云疏。 向云疏虽然关了两天,虽然没有受刑,但这里阴暗潮湿闷热,饭菜粗糙,向云疏这两日竟止不住的犯恶心干呕,即便只是待着,也足够折磨。 见到兰嬷嬷,她很高兴:“嬷嬷,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真是难得。” 兰嬷嬷愣了下,就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想得开。放心吧,这回你死不了。” “太子妃的身子如何了呢?” “难为你还记着她。”兰嬷嬷叹气,“太子妃身子弱,这么一折腾,去了半条命。还躺着呢。” “嬷嬷,真的不是我害的太子妃。”向云疏低声说,“在这里,除了嬷嬷您,只有太子妃对我最和善温柔,我怎么会害她。我这种身份,害她做什么呢,我根本就没有动机嘛。” “也有人说,也许你是被人指使的。” “那要是这么说,在我临死前,我只能指认一下主谋向侧妃了。” “啊?”兰嬷嬷惊住。 向云疏叹气:“向风瑶对我不依不饶的,那我不如拉她下水好了?” 兰嬷嬷哭笑不得:“要我说,都是你那个爹不成体统,好好的闺女,竟然不搁家里养着。这好模样,若金贵养着,总有光耀门楣的时候呢。” “嬷嬷别说笑了。” 向云疏没有笑意。 兰嬷嬷知道这是她的痛处,也就不再多说,把牢门锁链打开,然后把包袱塞给她:“今晚你就出宫吧,我就不送你了。” ------------ 第一卷 第14章 她肚子里好像有孩子? “出宫?”向云疏吃了一惊,“事情查清了吗,到底是谁陷害我?” “宫里的纷乱,你不懂,也不必多问。总之,这次是太后保了你一条命。你不必管其他的,出了宫,带着你娘亲好好过日子吧。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这是你的东西,我给你收拾出来了,里面还有我给你的一点银钱,不算多,就当我老婆子对不住你。” 向云疏紧紧抱住包袱,红了眼眶:“嬷嬷,谢谢您。” “你待会就跟着叶七走。他负责送你出宫。” 一旁始终弓着身子的小太监叶七,先给向云疏跪下,磕了个头,低声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你也救过我,就当两不相欠吧。”向云疏说。 兰嬷嬷低声说:“快走吧,不用回头,这里不是好地方。” “嬷嬷,我会想您的。”向云疏伸手抱了抱她。 “哎,走吧走吧。”兰嬷嬷推她出去,挥了挥手。 看着向云疏和叶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兰嬷嬷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 “姑娘,我来拿吧。” 叶七主动接过包袱,默默走在前面。 向云疏说:“我听说你膝盖伤得厉害。” “没事的。” “膝盖废了,将来要受大罪呢。”向云疏想了想,从包袱了摸出一张纸来,“这是我自己看医书弄出来的方子,你如果不嫌弃,拿回去照着抓药吃试试,也许对你的腿有好处。” 叶七有些惊讶:“姑娘还会医术。” “闲着无事,看看书打发时间。”向云疏嫣然一笑。 叶七抿抿唇:“姑娘不恨奴才吗?”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没姑娘想的那么好,当时福儿找我,我确实是故意撞破屏风,把姑娘的存在告诉了那边。” “但你还是救了我。”向云疏笑道,“在宫里,你这样心软,又容易被人利用的人,过的很难吧?” 叶七心情复杂,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摸着黑绕到云晓门,叶七摸出一块牌子给守卫看了,守卫就打开了门:“快点出去!” 向云疏拿过包袱,对叶七说:“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见了,你在宫里,好好活着吧。” “姑娘在外面,也好好活着。” “好,咱们都好好活着!” 向云疏把包袱背在身上,深深吸了口气,抬脚迈出宫门。 澜山轩。 太子妃的寝宫内凉气缭绕。 朱敏躺在靠枕上,喝了一口药,皱着眉摆手。 “再喝一口吧。”灵芝红着眼眶,轻声劝道。 “太苦了,”朱敏皱眉推开药碗,“何况我已经吃过解药,这东西喝不喝有什么要紧。” 灵芝只得拿开碗,看看左右无人,便低声说:“慎刑司那边传来消息,那个女人被送走了。” “嗯。”朱敏淡淡的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她也就只能活到今天晚上,太后不会放过她的。” “一个贱婢,死有余辜。”灵芝低声说,“凭她也配让太子妃您伤了自己身子!” “好了,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是。” …… 夜色很黑。 走出皇城,向云疏觉得很饿,很累。 但她的心却雀跃无比,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比清新美好,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她沿着玄武大街一路走着,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些异常。 她停下脚步,在浅浅月色下,看到从周围巷子里,走出两个身穿黑衣的人。 他们朝她汇聚,靠近。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向云疏后退几步,连忙解下包袱,“这里有一些银子首饰,你们可以全都拿走。我绝对不会报官!” 为首黑衣人发出一声冷笑:“这是把咱当要饭的了。” 他刷地抽出一把长刀,雪亮亮的刀尖指向向云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向云疏后心汗毛直竖,一面后退,心里紧急想着要朝哪里逃跑,一面尽量说话拖延:“我跟你有仇吗?为什么杀我?二位好汉大哥,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 男人似乎已经把她这柔弱女子当做了囊中之物,因此并不着急动手:“不是我们要杀你,是有人要取你性命。” “谁?” “你没必要知道!大哥,没必要多啰嗦,赶紧办完了复命要紧!” 另一高个黑衣人话音刚落,一刀刺来。 向云疏慌忙举起包袱阻拦,同时撒腿就跑。 高个黑衣人没想到自己一击竟然没有击中,顿时有点恼羞成怒,飞奔过来,一掌拍在向云疏后背上。 噗—— 向云疏狠狠吐出一大口血雾,扑倒在地。 “死了吧?我来看看。”另一个矮胖黑衣人上前来,蹲下身子,手指放在向云疏的脉搏处,忽然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死了没?”高个黑衣人问。 “只剩一口气了。”矮胖黑衣人站起身。 “那就断了她这口气。”高个子黑衣人再次举起长刀。 “等等——”矮胖黑衣人连忙拦住他。 “你什么意思?”高个黑衣人皱眉不悦,“咱们做这行多少年了,一向杀人断气。反正留着她一口气也是受罪,不如早点送她上路,我们也好交差。” “可是……”黑衣人犹豫了下,“她肚子里好像有孩子了。” “什么?”为首黑衣人惊疑不定的朝趴在地上的少女看了眼,“你确定?” “大哥,我好歹也学了四五年医呢,总不能连个孕像都诊断不出来吧。”黑衣人有些无奈,“不过,她现在身受重伤,孩子怕是也不行了。” “那就断了她这口气,送她早点归西!” 黑衣人举起长刀,对准地上少女的后心位置,狠狠刺下来—— 当啷! 远处飞过来一个小小的石子儿,撞击在长刀的刀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长刀应声断成了两截。 男人被震得虎口发麻,噔噔噔后退几步。 他们看着断掉的长刀,眼底露出惊恐之色。 区区一粒石子儿,这力道,太恐怖了! 淡薄的月光吝啬地撒在青石板路上。 一个穿着旧袍,背着竹篓的男子慢悠悠走来,微微侧首看向他们:“月黑风高杀人夜吗?” “你,你是谁?” 黑衣人声音发颤。 “我不杀人,你们走吧。”男子挥挥手,然后就蹲到了地上,旁若无人的检查地上少女的伤势,丝毫也没有将刺客放在眼里。 两个黑衣人知道他们绝不是对手,撒腿就跑。 男人检查了一番,忽然发现少女的裙子已经被血染红,不由微微皱眉,是流产的先兆! ------------ 第一卷 第15章 落胎药? 昭华殿里,付青躬身说:“殿下所料不错,向姑娘的确遇刺。” “说重点。” “好在大先生及时出现,打退刺客,把向姑娘救走了。” “去了哪里?” “依照约定,大先生把向姑娘带回滂沱山保护。”付青低声说,“不过,滂沱山的事情,咱们宫里也插不了手,所以方将军没能跟着。” “好了,我知道了。” 谢渊挥挥手,让他下去,眼睛却盯着掌心一粒小巧的珍珠坠子。 那是一次同房后,向云疏掉落在他的床上的。 珍珠温润,似乎还残留着小药娘身上的淡淡药味。 …… 滂沱山,常年烟雾缭绕。 半山腰一处古朴洁净的大院子里,几个小童蹲在门口斗草玩耍,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一手提着篓子擦着汗回来,“小豆子,你看你衣裳脏的,待会大先生要骂你的!” 小豆子脆声说:“今天大先生没空骂我们,大先生捡回来一个漂亮姐姐噢!” “姐姐也是能随便捡来的吗?” 妇人笑着走进院里,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白须飘飘的老头子,模样是仙气飘飘的,可身上的袍子却满是补丁。 一向脾气不太好的三先生此时恭恭敬敬站在老头身边。 院里的气氛与平时不一样。 “三先生,这是您要的苦菊。” “辛苦柳婶,放那儿吧,大师兄救回来一个小姑娘,挺危险的,请师父来看看。”三先生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惯常一袭紫裙,容貌冷艳。但处久了才会知道,其实她是是外冷内热的人。 妇人听了才知道,原来这老头就是大先生们的师父,不由得肃然起敬。 她来这里时间不久,只耳闻过大先生的师父是一位神医,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心怀慈悲。 只是老神医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四海云游,难得回来一趟。 “这小姑娘运气好。” 三先生开口,“这世上能救她的,只有师父。” 屋里传来大先生的声音:“三师妹,送一盆水来。” “我来吧!” 妇人连忙放下篓子,跑去厨房端来一盆热水,送到屋里。 当她看见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时,不由惊住。 “疏儿……”她如遭雷劈,扑过去哭喊了声,“疏儿,怎么是你啊,你这是怎么了?” 大先生抬头看她:“你认识她?” “她是我的女儿啊!” 柳蔷慌张地哭泣,“大先生,我女儿怎么在这里呢,她这是怎么了?她还活着吗?” 大先生神情沉静,声音敦厚:“柳娘子,你别担心,你女儿虽然伤得重,但有师父在,不会有事的。” “对,有神医在,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柳蔷转身跑出去,扑通跪到了老头面前,“老神医,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求求您了,她还小啊……” 她恐惧颤抖着哭泣不止,瘫坐在地,完全无法站起来。 三先生诧异:“那姑娘是你的女儿?你不是说,你女儿在宫里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呜呜呜……”柳蔷放声大哭。 “别哭了!”三先生一向厌恶人哭泣叫喊,冷着脸呵斥,“有师父在,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治好!” “莲儿,你还是这个脾气改不掉。”老神医朝三徒弟摇摇头,很温和地安慰柳蔷,“你别害怕,我去看看。” 他走到屋里,看见大徒弟正给床上的少女针灸,就过去看了眼:“虽然伤得不轻,但凭你的医术,不至于治不好吧。” 大先生有些腼腆地笑道:“正常情况下,徒儿可以治好她,但这姑娘怀着身孕,要想治好她,还能保着孩子平安,徒儿有些没把握。” 老神医点点头:“我看看吧。” 站在门口张望的柳蔷闻言,已经呆了。 女儿怀孕了? 孩子是谁的? 她在宫里给贵人提供一些血做药引子治病而已,怎么就到了怀孕重伤的地步? “师父,您看这里——”大先生觉得少女手腕上厚厚的纱布有些古怪,解开一看,不由皱眉。 老神医点点头:“是了。” 当着柳蔷,他没多说什么。 但师徒俩见多识广,通过检查少女的情况,以及她手腕上的伤痕,已经可以判断个八九分。 柳蔷看到了,几乎崩溃。 看着女儿清瘦苍白的小脸,她完全不能想象,这段时间女儿在宫里都遭受了什么样的罪。 老神医出手,向云疏的命保住了。 孩子也保住了。 向云疏醒来后,就看到了日夜思念的娘亲哭红的双眼,她顾不上自己身体虚弱,震惊问:“娘?您怎么在这里,这是哪儿?” “这里是滂沱山啊,神医谷。” “您不在城里吗,怎么到了这里?” “伯府那边……”柳蔷声音哽咽了下,脸上露出伤心绝望之色,“都是巧婆婆帮了我,介绍我到这里来采药,说伯府绝对没法追到这里来。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重的伤?” “我没事,娘您别担心。”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嘴硬!”柳蔷发急,“那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向云疏怔住:“什么孩子?” “你怀了孩子,你不知道吗?” “我怀了孩子?”向云疏下意识低头朝自己肚子看去,随即摇头,“不可能的。” “小姑娘是在质疑我师父的医术吗?” 三先生范青莲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 柳蔷忙说:“疏儿,这是三先生,这次多亏了大先生遇到你,把你带回来,否则你的小命就没了!” 向云疏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回笼。 她想起那两个要置她于死地的黑衣人,缓缓张开手。 昏迷之前,她扯下了其中一个黑衣人挂在衣服上的牌子。 “这是什么?”柳蔷好奇问。 “那是金吾卫的腰牌。”三先生随口说,“去年我进京办事,见过一次。” 金吾卫,是直属于太子的势力。 向云疏怔怔的。 要杀她的人,竟然是谢渊。 太后放她,谢渊却派人来灭口? “疏儿,你还没告诉我,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柳蔷追问。 “娘,您别问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问清楚?”柳蔷急了。 向云疏皱眉:“他已经死了。” “死了?”柳蔷呆住,下意识朝三先生看了眼,弱弱说,“三先生,您能不能给我女儿开一副落胎药?” ------------ 第一卷 第16章 痛得死去活来,难产? 三先生冷冷说:“我的医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柳蔷沉默了会,“待会我去求求大先生,大先生好说话。” “娘,我要留下这孩子。”向云疏开口。 “你疯了?”柳蔷不敢置信瞪着女儿,然后就有些崩溃,“你难道要走你娘的老路,毁了自己的一生吗?你想让你的女儿,也跟你一样吗?” 向云疏沉默。 身为外室的女儿,她自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自然比谁都明白。 但她还记得兰嬷嬷说过的话。 做过药娘的人,将会很难再有生养孩子的机会。 既然做了药娘,她接受所有的后果。 可如今这个孩子冲破万般艰难,来到了她的肚子里,她怎么舍得放弃这个小小的,全部依赖着她的小生命? 老天给她当母亲的机会,孩子选择了她这个不合格的母亲,她就要尽力保护这个孩子。 “娘,我跟您不一样。” 向云疏平静的说,“您把自己当做一根藤慢,一辈子攀附着余向锋,因他喜而喜,因他悲而悲,您明明自己也很有才华,却只是被动等着他的施舍过日子。” 柳蔷叹气:“我们是女人啊,这辈子不依靠男人,还能怎么样?你还年轻,你不懂生活的苦。” “我宁肯受生活的苦,也不受男人的苦。” 向云疏看着自己的腹部,目光坚定,“我要孩子。” 柳蔷着急:“你要了这孩子,将来怎么办?你还嫁不嫁人了?” “我不嫁人了。娘,我和这孩子,咱们三个好好过日子。”向云疏说,“我可以想法子挣钱养你们的。” “哎,你这是说傻话呢,你现在这么想,过几年你长大了,你就会改变想法的。到那时,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柳蔷苦苦相劝,“娘不会害你的,你就听娘的话吧。你喜欢孩子,将来嫁了人,想生几个都可以啊。” “不可能了!” 向云疏打断她,“我做了药娘,我的身子不好了。打了这个孩子,我就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柳蔷呆住。 不论是因为没有主见,还是因为心疼女儿,最终,她还是默认了女儿留下孩子的决定。 三先生再次送药来的时候,向云疏道谢后,接过来喝了口,随口说:“这里如果能再加一点鹿角霜,就更好了。” “你说什么?” 范青莲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向云疏就笑道:“三先生别介意,我是随口胡说呢。” “你刚才说,为什么要在这里加鹿角霜?” “虽然鹿角霜是补阳药,大多给男人服用,但我现脾肾阳虚,加一味鹿角霜能够有温肾助阳,收敛止血的作用。” “你学过医?” “没有,前些日子闲着无事,看了点医书,自己瞎琢磨的。” 范青莲眼底微微发亮,一言不发,快步走出去。 不多时,老神医和大先生也来了。 大先生问了向云疏几个问题,向云疏都是对答如流。 “果然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大先生如获至宝,迫不及待问向云疏,“姑娘,我叫李舒,你可愿意跟着我学医?” “学医?”向云疏有点反应不过来,朝床边的母亲和三先生看去,“我能吗?” “你天分不错。”老神医抚摸着胡须,“老夫观察过了,你性子沉静,手也稳,能继承咱们家的银针术。你想学医吗?” “……想!”向云疏立即点头。 既然她已经决定要生下孩子,那她就必须要学会一些挣钱的技能。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老神医很满意,笑眯眯说:“行吧,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师兄李舒,那是你三师姐范青莲。你四师兄和五师兄六师兄都在外地。等他们回来了再见面。” “哎?” 李舒眨眨眼,“师父,不是我收徒吗?” “这么好的苗子,给你收了浪费。”老神仙笑嘻嘻的,满脸得意,“好徒弟,多谢你给师父捡回来一个关门弟子。凑够七个徒弟,我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李舒无奈:“我还能说什么呢,谁叫您是是我师父。小师妹,以后多多指教。” “大师兄太客气了。”向云疏又转头看向范青莲,“三师姐。” 范青莲淡淡点头:“既然师父收了你做关门弟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安心住着养身子。” 说完就走了。 李舒笑道:“你三师姐就是这么个清冷性子,其实她心肠很好的。以后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乖徒弟,先养身子,来,拿着。”老神医递给她一只瓶子,“上好的补药,一天一颗,吃完了就来找我学习。” 李舒笑道:“你别看这药不起眼,皇帝想要一颗,还得看师父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给呢。” 柳蔷咂舌:“不怕皇上怪罪?” 李舒笑笑,没说什么。 自此后,向云疏就在滂沱山庄住了下来,每天跟着师父和师兄师姐学医,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次年春日,连续几场大雨,山体滑坡掩埋了山下好几个村庄,老神医紧急带着徒弟们去山下救人。 向云疏因为已经怀胎九月,行动不便,因此留在了庄子里。 雨越下越大,向云疏担忧师父,忽觉腹中疼痛,随后就发现自己见红了。 她有点紧张。 学了半年多医,她对生孩子的过程已经有所了解,但毕竟没有实际操作过,事到临头,还是难免忐忑。 “娘,我开始阵痛了。”向云疏尽量保持镇定,“您别担心,按照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准备东西,热水,用茱萸叶烧水,把剪刀巾子都放进去煮。煮完了拿过来。” 她扶着墙,一圈一圈慢慢挪动,细心感受着疼痛的频率。 三师姐说,阵痛的频率会变得越来越高,也就意味着生产时间的到来。 多动一动,也有助于生产。 因此她忍着痛,在屋里走来走去。 等疼痛已经到了她无法忍耐的地步时,她才不得已躺到了床上。 每一次的阵痛来临,都让她痛到想哭。 “怎么办啊,现在我要做什么?”柳蔷慌慌张张的,手足无措,“你现在肚子疼得厉害吗?” “娘,你去药舍,把三师姐之前准备的药熬了。那是催产的药。” “好好,我这就去!” 柳蔷慌慌张张去熬药,端来给她喝下。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大半天时间过去了,向云疏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却怎么也没法生下孩子。 ------------ 第一卷 第17章 生了!只有一个女儿? “是不是难产了啊?”柳蔷急得直哭,“偏生是这个时候,你师父和师兄师姐都不在……这可怎么办啊!” 向云疏已经虚脱,昏昏然躺在床上。 柳蔷哭着一跺脚:“我去找老神医回来,疏儿,你一定要坚持住啊,等着娘回来!” 看着女儿奄奄一息的模样,柳蔷吓得六神无主,撞撞跌跌往外跑。 “娘,带上伞……” 向云疏看着她慌张的背影,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迟迟生不出来,孩子在肚子里会不会有危险? 她曾经听三师姐说过,有妇人难产,孩子活活在肚子里憋死的事情,而且还不少。 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向云疏心中充满恐惧。 同时这份恐惧也让她生出了勇气和力量。 一定要把孩子生出来! 她颤抖着从床边罐子里取出一片人参,放到嘴里,趁着下一次阵痛来临的瞬间,用尽全力的力气—— 哗啦,似乎有一大滩东西从体内涌了出来。 下一瞬,她忽然觉得脖子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两个村妇模样的人凑过来,神情兴奋。 “生出来了,天啊,竟是个男孩!” “不枉我们装成村妇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幸亏大雨,这里的人都不在,真是天助我们!” “快把孩子带走,太后懿旨,要这个孩子。” 两道人影把刚出生的孩子裹住,急匆匆离开。 …… “云儿,云儿!你别吓唬娘啊!”柳蔷的哭叫声把向云疏从昏迷中唤醒,“你快醒来啊!” 向云疏疲惫地睁开眼,看到柳蔷浑身湿透,身边站着三师姐范青莲。 范青莲怀里抱着襁褓,朝她温柔一笑:“恭喜你,小师妹,你拥有了一个漂亮的小妮儿。” 向云疏心中一松,哑声说:“谢谢三师姐,把孩子给我看看。” 范青莲把孩子放到她身边。 小小的婴儿,粉色的皱巴巴的小脸蛋儿,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向云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靠过去在她柔软的小脸蛋上轻轻亲了下。 “你好好歇着吧。” 范青莲转身走了两步,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三先生?”柳蔷大惊。 向云疏也惊了下,随即想起来:“三师姐有晕血的毛病,娘,快把她扶回屋躺着,会好的。” 两天后,老神医带着徒弟们回来了。 “生了?”大师兄力李舒又惊又喜,“小师妹怎么样啊?” “难产,好在有惊无险,母女平安。” “三师妹,你不错啊。”四师兄笑眯眯地说,“不愧被人称为千金科圣手。” 老神医喝着茶,扫了三徒弟一眼:“两个都是女儿?” 范青莲一愣。 其余师兄们也意识到不对劲:“怎么,小师妹竟是怀了双胎?” 范青莲擅长千金科,但对于诊断单胎还是双胎这种事,也还是不敢说十拿九稳。 “也许是我诊断错了。” 范青莲犹豫着说,“我回来的时候,小师妹由于胎位不正,难产昏迷不醒,我是用针灸术帮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她肚子里只有一个女孩子。” “一个就一个嘛,她们母女平安就是最好的。” 性子活泼的六师兄拍手笑道,“我跟你们说,谁也不许跟我抢,以后小妮子必须拜我为师!” “行行行,不跟你抢。”五师兄把一根人参扔给他,“作为小妮儿的未来师父,你现在就去熬一锅鸡汤,给你未来徒弟的娘亲补补身体!” “师父,”大徒弟李舒低声说,“我刚才查过,山上有外人出入的痕迹。” 容苍澜微微颔首,走到门口,缓缓对大徒弟说:“封山。” 李舒微惊。 封山,也就意味着,外面的人再也无法探知山里的任何事情。 …… 四年后。 京都。 一个穿着蓝色小衫儿,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悦来客栈的后门悄悄溜了出来。 “客栈太闷了,阿娘不让我出去玩,我就偷偷溜出去。” 她自言自语着,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发现自己,跑到马棚里,牵出一匹枣红小马,翻身骑上去,刷的就冲了出去。 枣红小马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 她从兜里摸出两枚铜钱,买了根糖葫芦,正要吃,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茶肆檐下蹲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正用袖子擦眼睛,灰头土脸的。 “你怎么哭了?” 她凑过去,把糖葫芦递过去,“吃不吃?” 孩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沾了灰尘的脸,大大的眼睛,卷翘的睫毛,梳着两个小小的总角。 衣裳脏兮兮的。 泪水把脸上的灰尘泥土冲出了一道道白皙的痕迹。 他看了看糖葫芦,摇摇头。 “你是哑巴吗?你叫什么名字?” “谢铭钰。” “我叫向萱,你可以叫我萱儿!”向萱歪头瞧着对方,“哎,你长得跟我有点像哦。” 谢铭钰听了,朝她看了会,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和喧哗声。 “他们来抓我了。”谢铭钰的眼底露出几分恐惧。 “谁要抓你?” “我爹爹派来的人。” “你爹爹怎么会抓你呢。”向萱挠头,“你爹爹很凶吗?” “嗯!” “我没有爹爹,但我阿娘很温柔。” “他们来了,我要躲起来了!” 谢铭钰有些慌张地站起来,一扭头钻进身后的茶肆。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领着一队金吾卫飞奔过来,一眼看到了站在路边、举着个糖葫芦的向萱,眼睛一亮,立即跳下马。 “我的天爷啊,小祖宗,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了!”太监一把抱住了向萱,老泪纵横,“再找不到您,殿下非剐了老奴不可啊!” 向萱推开他,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我不认识你!” 娘亲说外头有很多拐小孩的坏人,是真的呢! “小祖宗啊,您怎么能不认识老奴呢,您刚出生奴才就伺候您啊!”老太监心碎了,“快随奴才回去吧。” “我才不跟你走!” 向萱摘下一颗糖葫芦就扔了过去。 谁知并没有扔到太监头上,被一只手接住了。 她抬起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披黑色鹤氅,沉着脸,没有一丝暖意。 “殿下!”太监和侍卫们慌乱行礼。 “以后不要这般任性了。”男人没有发火,一弯腰把向萱抱了起来,转身跳上马,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向萱坐在男人怀里,眨巴眨巴眼睛:“谢铭钰……” “我知道你的名字!” “……” 看来,这个男人是谢铭钰的爹爹。 他的确有点凶。 难怪谢铭钰都哭了。 茶肆里,谢铭钰探出小脑袋,看到孤零零被留在原地的枣红小马,就走过去牵住了缰绳,有些茫然。 萱儿被爹爹带走了呢…… 爹爹怎么认错了呢,难道他和萱儿真的很像吗? 谢铭钰摸摸自己的脸蛋。 “小屁丫头!你又偷偷溜出来!” 一巴掌忽然拍在他的屁股上。 谢铭钰震惊回头,看到一张漂亮的,带着几分薄怒的脸庞。 ------------ 第一卷 第18章 阴差阳错 他呆了。 “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皮的孩子,再溜出来在街上骑马,我就打烂你的屁股!”女人说着把他抱了起来,拿出一块帕子,擦他脸上的泥土,叹着气,“你怎么比男娃娃还调皮呢。瞧这小脸儿又脏成这样。” 谢铭钰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香喷喷的味道,呆呆地说:“我原就是男孩子啊。” “就这么想当男孩子?天天穿着男装。小傻瓜。” 向云疏一抬手把他放到了马背上,“走吧,跟我回客栈。” 谢铭钰小声问:“你是萱儿的娘亲?” “是呀,萱儿是娘亲的宝宝。”向云疏在他脸蛋上亲了口,“娘亲做了萱儿爱吃的蒸鱼。咦,你这衣服,我怎么没见过?” 虽然脏兮兮的,但料子却很华丽。 谢铭钰张了张嘴,小声:“我自己买的。” “外面坏人很多的呀,以后想要什么跟阿娘说,阿娘带你去买。乖。”向云疏轻轻摸摸他的脑袋,“听见没?” “听见了,阿娘。” 谢铭钰抿抿唇,有些腼腆地说出这个陌生的称呼。 这就是阿娘吗。 香香的,好看的,温柔的。 真羡慕萱儿啊。 谢铭钰朝向云疏身边靠了靠。 向云疏歪头看着他的小脸蛋儿:“怎么忽然这么乖啊?刚才屁股打痛了?阿娘给揉揉。” “不痛的。” 谢铭钰轻声说着,脸蛋有点红。 向云疏有些稀奇地端详他:“这倒像是个女孩子的模样了。” 回到客栈,她让伙计弄了一桶热水来。 “萱儿,沐浴干净后,再来吃饭。”向云疏伸手帮他解衣服。 “阿娘,我自己来。” 谢铭钰跑到屏风后面,自己脱了衣服,钻进浴桶里。 向云疏看着他屁颠屁颠的背影,有些好笑:“才多大呢,就知道害羞了。好好好,你自己洗,要小心点啊别滑倒了,娘在外面等着你。” 谢铭钰洗完澡,看了看衣架上的衣服。 粉的绿的,都是小女孩儿的裙子。 他踌躇了会,隔着屏风说:“阿娘,我想穿男装。” “就穿裙子。娘都好些日子没看你穿裙子了。” 谢铭钰只好乖乖套上裙子。 万一暴露自己不是萱儿这件事,那他就不能待在好看的阿娘身边了。 他穿好小裙子,不好意思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向云疏一把抱起了他,把他放到镜子前,笑眯眯说:“今天你逃不了了,阿娘给你梳头。” 软软的及肩发梳成了两个小小的丫髻,簪上两朵粉色的绒花。 镜子里便出现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女孩子。 谢铭钰呆呆看着,心想自己果然和萱儿长得很像呢。 难怪爹爹和萱儿的娘亲都没有认出他们来。 不知道萱儿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呢,会不会被爹爹批评,被那个坏女人惩罚呢。 真是对不起她。 抢了她这么温柔的阿娘。 害她进了那么可怕的地方。 …… 东宫。 向萱看着被收走的糖葫芦,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大声控诉:“谢铭钰的爹爹,你把糖葫芦还给我!那是我花钱买的,你不能抢走!” 谢渊皱眉。 这孩子都多久没在他面前哭过了? 从未见过他这么理直气壮地讨要一样东西。 就这么爱吃糖葫芦? 从未见过儿子这个模样的谢渊看了看被咬了半个的糖葫芦,默默递过去:“下不为例。” “谢谢谢铭钰的爹爹!” “……好好说话。” “谢谢……爹爹。” 向萱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对方。 叫爹爹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 谢渊先带她去了慈安宫。 萧太后一把抱住向萱,叹气:“回来了就好,以后可别乱跑了。”随即又沉下脸问,“身边人怎么照顾的?” 一个衣裳华丽,满头珠钗的女人脚步匆匆走过来,先给太后行礼,然后才着急地说:“我担心的一晚上没睡好,钰儿,你没事就太好了。哎呀,怎么穿得这般破旧?快给我看看,哪里伤着没有?” 向萱一扭头抱住谢渊的腿。 女人有些尴尬:“殿下……” 谢渊淡道:“向侧妃,如果你照顾不好孩子,以后就不必照顾了。” “殿下息怒,妾身以后一定尽力。” 向风瑶说着,一把拉住向萱的手,柔声说,“妾身先带钰儿去洗一洗,换身衣裳。” “我不要!” “乖一点,否则要惹皇爷爷和你爹爹生气的。”女人硬是把她拉走了。 谢渊皱眉:“皇祖母,钰儿似乎并不喜欢向侧妃。” “那你对这孩子也多几分关心不行吗?”萧太后有些不悦,“当年若不是你身子缘故,太医说于子嗣无望,我也不会把这孩子带回来。这孩子生母身份低微,又难产死了,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 谢渊沉默不语。 一离开谢渊的视线,向风瑶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她伸手在向萱背上使劲掐了一把:“小杂种,竟敢偷偷跑出宫去,害我被责罚!” 除了偶尔挨娘亲打两下屁股,从没有人敢碰她一指头。 何况是被尖锐的指甲掐肉。 向萱疼得哇的就哭了起来:“你这个坏女人,你敢打我!” “野种就是野种,不知礼数的贱东西!”向风瑶弯腰靠近她,恶狠狠地说,“再不老实听话,你的娘亲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宫里也不会有人喜欢你,你这个小废物!” “你才是废物!” 向萱生气了,忘了哭,“我很聪明!” 师公和师伯他们都夸她是世上最聪明的宝宝! 她举起糖葫芦,啪的就甩对方脸上:“坏女人!一定是你欺负谢铭钰,我打死你!” 向风瑶猝不及防被打了脸,又惊又怒:“好个小野种,竟敢对我动手?来人,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当即上来一个太监,一把揪住向萱的两只小胳膊,捏着一根银针,对准她的屁股就要扎上去。 向萱瞪大眼,叫了声:“师伯说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可是你逼我的!” 小拳头砰地砸在太监眼睛上,一个转身飞腿,脚丫踹到太监的鼻子上。 太监顿时鼻子开花,倒头就晕了过去。 向风瑶气的叫道:“反了,反了!把他给我抓住!” 向萱撒腿就跑。 ------------ 第一卷 第19章 再次相见的惊鸿一瞥 毕竟腿儿太短,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的时候,她一个跳跃,翻到了墙头上。 下面一群太监宫女沿着墙根追她。 直到,遇到了正准备出宫的谢渊。 “拜见太子殿下!” 太监们纷纷跪下行礼,“小殿下在向侧妃的殿中捣乱,打了向侧妃和几个下人。” 谢渊看了眼蹲在墙头,眼底含着泪包的“儿子”,伸出长臂:“过来。” 向萱抽了抽鼻子,扭脸:“不要!” “不要任性!” “我不要!”向萱瘪瘪嘴,“那个坏女人掐我,还让人拿针扎我屁股!” 谢渊眸色沉下来,看向跪了一地的太监:“小殿下说的是真的?” “绝无此事啊,请殿下明察。” 太监们立即否认。 “你们都是撒谎精!”向萱很生气,从墙头上站起来,指了指自己后背,“她就掐我那里的!” “给我看看。” 谢渊伸手要掀她衣裳。 “不要!”向萱连忙避开他的手。 阿娘教导过,女娃娃的身子不能随便让人看。还有,万一被谢铭钰的爹爹发现,她不是真的谢铭钰,会不会给谢铭钰制造很大的麻烦? 太监见状得意说:“太子爷您瞧见了,从没有人敢对小殿下动手的。小殿下是跟您撒娇呢……哎呦!” 向萱举起一块砖头就砸他脑袋上了。 太监登时满头血。 “殿下,这……你看见了。”太监捂着脑袋向谢渊哭诉,“这小殿下真是难管教得很啊!”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教他了?” 谢渊声音冷冷的,对身边随从吩咐,“赏他二十棍,撵出去。” 太监被拖下去后,谢渊看了眼满脸委屈的向萱,伸手把她抱下来,“爹爹现在要出门去办事,你想不想跟爹爹一起去?” “好吧。” 向萱用一种“赏你一个面子”的语气,坐到了太子殿下的马上。 谢渊低头看着“儿子”的头顶:“怎么还不把这身旧衣裳换了?” “这是我娘亲做的衣裳,我喜欢,我不换。” “你没有娘亲!” “……” 向萱沉默了。 原来谢铭钰没有娘亲啊。 好可怜。 虽然她也没有爹爹,但是,师伯们都很疼她。 “咱们去哪里?”向萱犹豫了会,才加了句,“爹爹?” “梁国公府。” “喔!” 没听说过。 不过,坐在谢铭钰的爹爹怀里,还挺暖和的。于是她就把小脸朝谢渊怀里蹭了蹭。 谢渊低头看到她小脑袋都埋在自己怀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后背,就伸手轻轻拍了下:“坐好了。” “嘶……” 小人儿发出一声低呼。 “怎么了?”谢渊问。 “痛。”向萱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那个坏女人掐我后背,爹爹你都不相信我。” “爹爹信你,不过,近来你变得娇气了许多。” “我还是个小孩子呢,你以后别让我跟那个坏女人走了。” “太后命向侧妃照顾你。” “她欺负我,我会很伤心的。”向萱可怜巴巴望着他,“我想跟着爹爹。” 谢渊看着她的眼睛,脑海中莫名闪过了一张绯红色,眼角含泪的隐忍脸庞。 他沉默了会,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好。” 向萱很高兴。 等谢铭钰回来,就不会被那个坏女人欺负了。 进了梁国公府,国公世子匆匆出来迎接。 “参加见太子殿下,小殿下。” “免礼。” 谢渊抱着向萱跳下马,“听说梁国公病重,父皇特意命我来看看。国公爷现在如何了?” 梁国公世子喜上眉梢:“多谢陛下惦记着,府里费尽心思请来了神医,医治了两回,父亲的病已经好多了。” “神医?” 谢渊脚步微顿,“容苍澜?他还活着?” 传说中医术高明的容老神医,如果还活着,有没有一百岁了? 梁国公世子笑道:“哪儿请得动那位老神仙,这次来的是老神仙的关门弟子,据说天赋非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进了梁国公的屋子,向萱一看到坐在床边的身影,吓得立马扭头把脸埋到谢渊怀里。 “怎么了?”谢渊低头看她。 向萱摇摇脑袋。 谢渊抬头,看到梁国公躺在床上,床边半坐着一个戴着黑色帷帽,穿着绿衫儿的女子。 她手持银针,正在给梁国公针灸。 帷帽上的黑纱遮住了面孔,看不出她的神情。 “那就是孟老神医的关门弟子。”梁国公世子轻声解释,“她不愿意以真实面目示人。” “为何?” “据说,是因为出过意外,损毁过面容,貌丑所以遮住面孔。” 片刻后,绿衫女子收针,站起身,把一张药方递给梁国公夫人,然后微微颔首,轻声说了句什么,便转身往外走来。 梁国公夫人连忙嘱咐:“管家快好好送影娘子回去。” 绿衫女子提着药箱,从谢渊身边走过,留下一阵淡淡药香味。 谢渊觉得她的身影,有些似曾相识。 等女子走远后,向萱探出脑袋,拍拍心口,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阿娘发现。 原来阿娘被请过来,就是给这里的老爷爷看病啊。 早知道就不跟着谢铭钰的爹爹过来了。 “眼巴巴的看什么呢?”谢渊捏她小耳朵。 “爹爹,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向萱瞪了眼梁国公世子,“影娘子才没有毁容呢,她长得可漂亮了!你又没有亲眼见过,怎么能听信谣言?” 竟敢说我阿娘貌丑! 梁国公世子面露尴尬之色,但不敢反驳。 谢渊问:“你怎么知道她长得好看?” “我……昨儿在外面看到过她。” “私自跑出宫,还敢说。”谢渊哼了声,“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向萱心想,谢铭钰可真是太可怜了,不仅被坏女人虐待,还整天被管着,连家门都不能出。 难怪他哭啼啼的呢。 …… 夜晚。 向云疏看完了一本医书,打着哈欠,过来帮床上的“女儿”盖好被子,却发现她睡得安安稳稳的,小胳膊夹着被子,整整齐齐。 “这孩子什么时候睡相这么老实了?”向云疏摸摸小人儿脑袋,“一整天也没有闹腾,是不是病了?” 额头温热,呼吸均匀。 拉起小胳膊号脉,也没什么问题。 向云疏累了一天,困到脑袋发懵,也就爬上床,搂着“闺女”睡着了。 谢铭钰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戳自己脸,睁开眼,发现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 第一卷 第20章 黑纱下的真颜 嘘” 向萱朝他竖起手指,小小声说,“过来。” 谢铭钰朝身边看了看。 向萱牵着他下了床,来到门边,蹲到地上,小声说:“你别担心,我阿娘身子弱,睡觉总要服用一些助眠的汤药,轻易不会醒来的。” “你的阿娘真的很好。” “当然啦!”向萱骄傲地抬起下巴,“不过,你的爹爹也还不错啦。只是那个坏女人很不好,还掐我,拿针扎我。” “你挨打了?”谢铭钰小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 “就挨了一下。”向萱小大人似的叹气,“你真是太可怜了。” “如果我也有一个跟你阿娘一样温柔的阿娘,就好了。” “没事的,其实你爹爹也很不错。”向萱拍拍他的脑袋,老气横秋地安慰他,“等你想娘亲了,咱们就交换过来,我把阿娘让给你几天。” …… 次日向云疏起床后,看到女儿坐在地上,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摆弄着一把弩箭,不由松了口气:“这才对嘛。” 她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屁股上长陀螺的女儿,昨天竟然一整天都乖乖待在客栈里读书,快把她吓死了。 还以为女儿中邪了。 “阿娘,今天还去梁国公府吗?” “去啊。”向云疏抓起一件衣服,“哎?你怎么知道我去梁国公府?我跟你说过吗?” 小丫头面不改色:“我是听你和大师伯说话时记住的!” “原来是这样。今天你大师伯会来接我们,你在这里等着,等我忙完了,咱们就一起回去了。” 向云疏叮嘱了女儿后,便坐着马车去了梁国公府。 等她完成第三次针灸,走出梁国府侧门的时候,发现面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个太监。 “请问,是影娘子吗?”太监看到她,连忙上前行礼,“小人是宫里虞贵妃身边的人,听闻影娘子医术高绝,特意请娘子进宫,为贵妃娘娘看诊。” 马车旁边有两列手持长刀的侍卫,严阵以待。 对方虽然态度温和,但并不是跟她商量。 向云疏现在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没多说什么,上了马车。 从大乾门进入皇宫,到了望仙门,换乘了软轿,一直到后宫,太监才请她下轿子步行。 向云疏看到高高的红墙,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时她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矮矮的小身影一溜烟跑过,颇为眼熟。 怎么那么像萱儿? 向云疏吃了一惊,连忙跟过去,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拜见太子殿下!”太监连忙下跪,同时低声提醒向云疏,“那是太子殿下,不得无礼!” 向云疏踉跄着后退两步,帷帽上的黑纱被风掀起。 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 尽入谢渊的眼底。 肤白如雪,眼眸似星,清美的脸庞,如桃子一般鲜嫩甜美。 谢渊怔然。 向云疏已经站稳了身子,有些敷衍的屈膝行了一礼后,就准备走开。 “你是谁?”谢渊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向云疏脚步微顿:“回殿下,在下影七,容家的关门弟子。” 一旁太监连忙说:“殿下息怒,这位影娘子的确是虞贵妃请进宫,为她治疗头疾的。影娘子,快随我来吧。贵妃娘娘还等着。” 向云疏点点头,绕过谢渊,跟着太监离开。 谢渊看着她的背影,凤眸微眯。 “爹爹?” 稚嫩的嗓音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谢渊回神,低头看到儿子正满脸好奇地望着自己,便伸手牵住他的小手,“不要乱跑,太后还在等着你呢。” “嗯!” 谢铭钰跟着爹爹朝慈安宫的方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眼巴巴看了看。 …… 慈安宫。 向风瑶也在这里,用一块帕子遮着半边脸颊,似乎还在抽泣。 看到她,谢铭钰的眼神变得有些阴郁。 “钰儿,过来。”萧太后招手。 谢铭钰先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才靠过去。 “怎么瞧着又瘦了些?”萧太后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庞,“昨儿看着还很有精神呢。” “这孩子昨儿像疯了似的!”向风瑶朝着谢渊哭诉,“殿下,您看看我这脸,都被他用糖葫芦杆子刺破了!妾身实在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忽然变得这般顽劣!” 谢渊看了眼靠在太后身边,乖乖巧巧的儿子,淡道:“把一向恭顺有礼的孩子逼得动手,向侧妃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殿下这么说,妾身竟不明白。妾身照顾了这孩子四年,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向风瑶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委屈万分。 萧太后开口:“向侧妃,你也别哭了,钰儿毕竟还小。你不要对他过于苛刻。” “妾身把钰儿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怎会对他苛刻!” 向风瑶扑通跪了下来,“太后这般言语,妾身无颜苟活了!” “好了,哀家不过说两句,你就这样。”萧太后抬手,“只是一点小事罢了,明儿藩国使臣进宫,带着钰儿回去好好准备吧。” “妾身领旨。” 向风瑶立即上前牵住谢铭钰的手,同时用威胁的眼神狠狠剜他。 谢铭钰垂下眼帘,默默跟着她往外走去。 谢渊忽然记起昨日靠在自己怀里泪水涟涟的委屈小脸,忽然开口:“钰儿,以后晚上你到昭华殿来过夜。” 向风瑶一愣,正要开口,被谢渊打断:“就这么决定了!” 向风瑶求助似的看向萧太后。 萧太后看了眼太子,“这件事过后再说吧。你先带钰儿下去,哀家有事跟太子说。” 等他们离开,萧太后道:“你有什么话,说罢。” 谢渊直截了当问:“皇祖母,我想知道,钰儿的娘亲,是否还在人世?” “哀家跟你说过,当年她难产死了!” “皇祖母亲眼所见?” “荒谬!”萧太后恼火,“当年放她出宫后,哀家无意中发现她怀了身孕,所以一直派人盯着,哀家怎么能亲眼所见?时隔四年,你为什么忽然又质疑这件事?” “因为,我见到她了。” 萧太后微怔:“你在哪里见过她?” 谢渊盯着萧太后脸上的神情变化,心中激荡起伏:“这么说,她的确还活着?” ------------ 第一卷 第21章 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把孩子带走 萧太后的眼神有些游移。 “皇祖母!” 谢渊上前一步,“您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告诉我她死了? 萧太后皱眉:“你在质疑哀家吗?当年哀家送她出去,你却又找了滂沱山的人来,你不信任哀家,以为哀家不知道吗?” “如果皇祖母不对她动手,孙儿不会如此。我以为她待在滂沱山会很安全,没想到,皇祖母依旧可以找到她,并把她的孩子带了回来。” 萧太后沉默了会,缓缓说:“哀家只想让你对她死了心。” 谢渊难以置信:“钰儿真的是您从她身边抢来的?滂沱山的人为什么会允许您插手?” “容苍澜又如何,钰儿是皇家血脉,怎么可以流落在外?”萧太后冷冷说,“何况,当初若不是有了这个孩子,你的太子之位已经不保!” “我谢渊还不至于要一个孩子帮我稳固地位!” “如果你可以,为什么至今五年,还没有让任何一个妃妾有孕?”萧太后缓缓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钰儿会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如果没有子嗣是我的命,我接受。” “哀家不许!” 萧太后拍桌子动怒,“事已至此,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让钰儿有娘亲。” “呵!”萧太后忽然笑了起来,“到底是为了让钰儿有娘亲,还是你自己想要她?” “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哀家不允许。” 萧太后淡道,“钰儿是向风瑶的儿子,这件事不会改变。” 谢渊道:“可事实改变不了!” “你非要跟哀家对着干吗?”太后一顿茶杯,怒声道,“你只想着你自己,有没有想过钰儿的处境?” “我只知道,钰儿想要他的亲生母亲。” “他现在还小,他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萧太后怒斥道,“是做荣昌伯府嫡长女的儿子,还是做一个外室女出身,做过药娘的人的儿子!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我要我的亲生母亲!” “你太任性了!”萧太后砸了手中茶杯,厉声斥道,“你自小失去母亲,哀家理解你的苦楚。但你生母是中宫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妻子,若非这个缘故,你凭什么八岁的年纪就被立为储君?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在皇室出身的重要性吗?” 谢渊沉默了许久,缓缓说:“如果儿臣此生只有钰儿这一个儿子,那么,无论他出身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未来。” “你——” 萧太后气得脸色发白,“你是怎么回事?为了个药娘,你要疯了不成?你是储君,你不是寻常人,怎可如此感情用事!” 谢渊道:“皇祖母息怒,孙儿只是看着钰儿可怜。既然他的生母还活着,儿臣想让他们母子团圆。” “没有这个必要!” 萧太后喝道,“如果你敢带钰儿认她,哀家会即刻命人抹杀掉她的存在!” “皇祖母!” “不必再说了!”萧太后挥手,“当年哀家命人送她出宫,还可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带走她的孩子。你以为,哀家做不到杀了她吗?” 谢渊愕然:“她不知道孩子被带走?” “她自己生的孩子,当然知道不见了。但……”萧太后顿了顿,声音变得缓和,“她不知道孩子在宫里。当年,哀家的人发现她有孕后,一直盯着她。在她刚生产完的时候,把孩子带走。” “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您把孩子带走?也就是说,她甚至都没见过钰儿一面?” 萧太后淡道:“既然注定不能做母子,不见最好。” “这对她们母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谢渊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身为储君,需要怜惜的是天下苍生,而不是一个女人。”萧太后说,“当年你护不住她,现在你也不要因为自己,给她带去杀身之祸。” “杀不杀她,还不是皇祖母一句话。” “你以为要杀她的人是哀家?”萧太后被气笑,“渊儿,你可太让哀家失望了!” “皇祖母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孙儿就先退下了。” 谢渊转身离去。 萧太后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拧起来,叹了口气:“这两年,哀家精神不济,对太子的事情也过于放松了,竟不知那女子是何时回的京。” 沉默了会,她吩咐心腹:“去查查。” 心腹很快查了回来:“向云疏此时正在后宫。” “嗯?”萧太后一惊,“太子竟敢把她接回宫了?” “是虞贵妃请影七进宫,为她医治头疾。”心腹忙解释,“向云疏是容老神医的关门弟子,从去年开始在外独自行医,因在容门行七,因此改名为影七,人称影娘子。” “她医术如何?” “据说,影七娘子继承了容门的银针术,能够起死人,肉白骨,有妙手回春之能。” “哼,简直传的荒谬。”萧太后嗤笑,“学了五年医,就能有这个能耐?” “据说,影娘子的天赋非凡,虽然入门最晚,却已经是容老神医门下医术最高的徒弟。”心腹低声说,“梁国公爷病重,就是请的影娘子医治呢。才医治了两回,国公爷现在都能坐起来吃些饭菜了。” 萧太后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 梁国公已经病重许久,太医们都是束手无策。 影娘子仅仅医治两次,就有这个效果,主见她的能力,远超太医院的御医们。 难怪虞贵妃迫不及待去请人。 “不过,虞贵妃,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人啊,如果她不能医治好她,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 鎏金宫。 虞贵妃一袭轻纱裹身,斜躺在榻上,拧着细细的美貌,手指按着太阳穴的地方,神色痛苦。 柔妃和白贵人坐在下首,说些安慰的话。 “娘娘,影娘子来了。”太监挑帘子进来。 “快让她进来!”虞贵妃连忙说。 向云疏抬脚走进殿内,看到躺在榻上的丰腴美人,也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声。 “影娘子,本宫这头痛得厉害,你快想法子给本宫治好。”虞贵妃皱着眉,神色痛苦。 “是。” 向云疏走上前,为她诊脉。 柔妃笑道:“影娘子好大的架子,进宫来还带着帷帽,遮着面孔。都说影娘子天生貌丑,本宫真是好奇,这到底是丑到了什么地步?” ------------ 第一卷 第22章 “原来娘子如此美貌 柔妃说着,就站起身,想要摘掉向云疏头上的帷帽。 “柔妃姐姐,”白贵人轻声开口阻止她的动作,“只要影娘子能为贵妃姐姐治好头疾,无论什么长相都不要紧的。” “白贵人说的没错。”虞贵妃闭着眼开口,“柔妃,你在本宫这里放肆什么?” 柔妃的手举在半空中,闻言只得悻悻收回,笑道:“是我冒失了,虞姐姐不要生我的气呀,我就是一时好奇。” 虞贵妃淡道:“本宫头痛得很,不想听你在这里嘈杂。” 柔妃有些尴尬:“虞姐姐好生歇着,明儿我再来看您。” 她看了眼白贵人:“走吧,别在这里打扰虞姐姐。” 白贵人只得也站起身,与她一道离开。 走出鎏金宫大门的时候,柔妃忽然伸出脚,绊了白贵人一下。 白贵人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扑倒在地。 脸颊狠狠撞到了地上。 “哎呀,白妹妹,你怎么了啊?”柔妃一脸震惊看着她,“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吧,怎么就摔跤了呢?” 白贵人趴在地上,摔得眼前发黑,半天起不来,最后还是宫婢闻言赶过来,把她扶起来。 宫婢满脸骇然之色:“贵人您的脸……” 白贵人也感觉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剧痛。 她又痛又怕,忍不住哭起来:“我的脸,好疼啊……我是不是毁容了?” “皮外伤而已,哪有这么严重。”柔妃撇嘴。 “可是,明天要参加宫宴啊!”宫婢着急,“脸摔成这样,还怎么去呢!” 白贵人听了,更加伤心痛哭。 柔妃冷笑:“白妹妹以后可长点记性吧,睁大眼睛,好好看路!” …… 向云疏诊脉后,拿出银针,为虞贵妃做头部针灸:“我这法子,可以暂时让娘娘好受些,不过,治标不治本,还是要开方子好好吃药的。” “只要本宫的头不疼,怎么着都行!”虞贵妃被折磨的全然没了心力。 “娘娘您闭目躺好,我要开始针灸了。” 向云疏动作稳而温柔。 疼痛逐渐减轻,虞贵妃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竟慢慢的睡着了。 一旁的宫人都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影娘子竟然这么厉害,喜的是贵妃娘娘终于可以免受折磨,好好睡一觉了。 施针完毕后,向云疏整理好银针和药箱,对掌事嬷嬷说:“让娘娘睡吧,我回去后斟酌斟酌药方,三日后再来为娘娘针灸一次。” “好好好!” 掌事嬷嬷对她感激不尽,亲自送她出去,又塞了一张银票给她,“你一定要拿着。” 向云疏笑着,大大方方收下银票。 她行医既为治病救人,也为赚钱。 很多时候,遇到这些勋贵王公,如果不收他们的钱,他们反而会担心她没有尽心尽力医治。 所以,收他们的钱,向云疏毫无心理负担。 路过一座院落的时候,有哭声传来。 向云疏停下脚步,看到一个小宫婢泪眼婆娑看着她,怯怯说:“影娘子,你会治伤吗?” “你受伤了吗?”向云疏温和问。 “不是我,是我们贵人。”小宫婢抹眼泪儿。 “你家贵人是谁?” “珍珠轩的白贵人。” “白贵人?”向云疏若有所思,“带我去看看你们贵人吧。” 白贵人正用帕子蘸着水擦拭伤口,痛的眼泪直流,看到小宫婢领着影娘子进来,有些惊讶。 “贵人,让我来吧。” 向云疏上前拿开她手中帕子,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药膏和纱布,仔细给她清理处理伤口。 白贵人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味,心情奇异的平缓了许多。 “谢谢你,影娘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向云疏声音温和,“贵人变成这样,也是为了我。” 白贵人一愣,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往日我和柔妃姐姐关系挺好的,也不知她为什么……” “贵人别担心,不会留疤的。”向云疏安慰她。 “可是,明天宫里举行大宴,贵人也必须要参加的,脸伤成这样,可怎么好呢。”小宫婢红着眼眶,“我们贵人已经两年没有见过皇上,没有侍寝过了。好容易得了这次机会……” “允香!”白贵人涨红了脸,打断丫鬟,“你胡说些什么?” 小宫婢也脸红了,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向云疏微微侧首,说了句“贵人勿怪”后,就摘下了头上帷帽。 看清楚她的容貌,白贵人和宫婢都震惊的睁大眼。 “原来娘子如此美貌。”白贵人喃喃。 “隔着纱,我没法观察贵人脸上的伤口情况。”向云疏有些抱歉的解释了句,然后仔细端详了会白贵人脸上的伤,“有纸笔吗?” “有!” 宫婢连忙取来纸笔。 向云疏略思忖后,在纸上写了一副方子,交给宫婢:“你去太医院,让他们照着方子制成药膏,涂抹在伤口上,记得每隔两个时辰换药一次。” “有用吗?”宫婢小声问。 “允香,照着影娘子说的去办!”白贵人立即说。 “哦,奴婢这就去!”宫婢捧着药方跑走。 “多谢白贵人的信任。”向云疏笑着站起身,戴上帷帽,“贵人不用担心,按时用药,明天就好了。” “明天?” 白贵人苦笑着。 怎么可能明天就好呢。 虽然是皮外伤,可也是破相了啊。疤后,还要留下伤疤呢,要想痕迹完全消失,怎么也得半个月了。 下次再有见到皇上的机会,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她这一生,还有指望吗? 白贵人心里有点绝望,但也不好跟一个外人说什么,只能强忍着伤心难过,亲自起身送她出来。 向云疏也没解释什么,告辞后,背着药箱,穿过宫门,向路过宫人打听方向后,朝望仙门走去。 走到望仙门,她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窄腰箭袖镶金长衫的男子,双手负后,正转身朝她看过来。 男子长身而立,面如冠玉,眸似冷星。 正是大乾储君,谢渊。 他看着她走近,开口:“听闻影七娘子医术高明,不如给孤也诊断诊断。” ------------ 第一卷 第23章 龙凤胎交换身份 向云疏立在原地,隔着薄薄的面纱,打量对方。 时隔五年,这位年轻的储君眼底多了几分幽深,从前那朵美丽高贵的脆弱幽兰,变成了风神俊美,挺拔如玉的松竹。 “殿下神采奕奕,看起来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怎么,所谓神医,是用眼睛扫一眼就能诊断的吗?” “殿下谬赞,小的并非神医。” “那就给孤诊一诊。” 谢渊径直转身走去。 “影娘子,请过来吧。”付青公公微微弓着腰,笑眯眯的说着。 几年不见,这小付公公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向云疏想了想,信步跟过去。 没想到谢渊把她带到了马车里。 马车华丽宽敞,向云疏距离他远远坐着。 “影娘子打算悬丝诊脉吗?”谢渊淡声说着,然后伸出了手,放到一旁矮几上。 向云疏靠过去,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脉搏处。 谢渊一双凤眸直视着她,似乎要透过她脸上的黑纱,看清楚她的容颜。 马车摇摇晃晃,黑纱轻轻摆动。 “行医为什么要蒙着脸?”他忽然问。 “增加神秘感。” “什么?”这个答案着实出乎谢渊的意料。 向云疏语气平静:“年纪太轻,长得太好看,担心病人瞧着对我没有信心。” “民间传你貌丑无颜。” “谣言。” “那么,就摘了面纱吧。” “好。”向云疏收回诊脉的手,同时摘下了帷帽。 鲜桃般清美的脸庞,霎时让马车里也亮堂了几分。 谢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 “还要假装不认识我吗?”他问。 “殿下,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记起来。”向云疏拿出一块帕子,仔细擦干净手,神情平和。 谢渊沉默了会,缓缓问:“为什么改名叫影七?” 向云疏笑了笑:“如果是向云疏,她没有资格进出这座皇宫吧。” 因为是容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因为是医术高明的影七娘子,她才会被当做一个人对待。 而不是一个卑贱的,被当作物品的,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药娘。 谢渊道:“当年……” “殿下就当向云疏已经死在五年前了吧!”向云疏打断他的话,“这也正是殿下希望的,不是吗?” “我希望你死?” “殿下也不必担心什么,只要您不拆穿我,我也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我只会是大夫影七。” 谢渊眼底微沉:“我的确不知道你还活着。” 向云疏淡道:“莫非殿下还要再杀我一次?” “我为什么要杀你?” “这句话,也是我一直想问殿下的。不过,时过境迁,这已经不重要了。”向云疏的声线变得有些冷,她站起身,“殿下的身体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好好保重,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这要多谢影娘子当年提供的药。” “……” 向云疏戴上帷帽,提起药箱,跳下马车。 “站住!”身后传来谢渊的声音。 向云疏头也没回,大步离开皇宫。 付青连忙小声说:“殿下息怒,影七娘子可是容门的人,梁国公爷和贵妃娘娘那边都指着她呢。” 言下之意,即便您是太子殿下,也不能随便阻拦她来去自由。 容家,表面上是医学世家,实际上底蕴深厚,在大乾有着超然的地位,连皇帝也要让容老爷子几分。 至于容家和皇室到底有着什么关系,那是只有皇帝才能知道的秘密。 即便身为储君的谢渊,对此也知之甚少。 谢渊意识到,他必须要知道一件事。 如今的向云疏,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任人欺负,身份卑微的小小药娘了。 …… 向云疏背着药箱走出大乾门,忽然看到一个小小身影,正坐在一道矮墙上,拿着树枝乱画着什么。 “萱儿!” 向云疏上前一把把她提了起来,“小屁丫头,我不是叫你在客栈等着吗,怎么又跑出来撒谎?” 谢铭钰正在研究师傅出的算术题,忽然被提起来,大吃一惊,待回头看到是那张漂亮的,温柔的脸,不由欢喜:“是萱儿的阿娘!” 向云疏被他这大大的笑脸感染,气一下子就泄了,把他抱在怀里,“这里可是皇城,不是随便你顽皮的地方。以后不许这样胡闹了,快跟娘回去吧!” “可是我……” 谢铭钰捂住嘴巴。 如果说出他不是向萱这件事的话,以后他就再没有机会见到阿娘,和阿娘在一起玩了。 然后,他就被塞进了马车里。 谢铭钰靠在她身边,小声问:“阿娘,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阿娘就是有点累。” 她搂紧他的小脑袋,下巴抵在他的脑袋上,闻着小孩子身上干净的味道。 谢铭钰想到向萱说过,阿娘一直身子很弱,不能累着,要有充足的休息,否则就会生病。 他有点紧张,小手拍拍阿娘的后背,“阿娘,你睡觉歇息吧。我拍拍。” 向云疏在他脑门亲了下,然后就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连续三天施展银针术,对她是很大的损耗,她很快就睡着了。 马车到了客栈门口,谢铭钰连忙跳下马车,从后门钻进客栈,找到向萱,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得赶紧走了,你去马车找你的娘亲。” 谢铭钰说完就要走,忽听外面声音传来:“萱儿,你怎么也不叫娘一声,自己就跑回来了?” “怎么办?” 向萱瞪大眼。 她和谢铭钰穿着完全不同的衣裳呢,这哪儿来得及换过来啊!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听着推门的声音,向萱说了句:“你先留下吧,我去找你爹爹!” 她果断从窗户跳了出去。 谢铭钰大吃一惊,慌忙冲到窗户边,看到向萱犹如一只轻盈的小蝴蝶,轻飘飘落到地上,朝他挥挥手,然后迅速跑走了。 门被推开了。 向云疏走进来,看到他趴在窗户边,过来一伸胳膊把他捞到怀里:“小皮猴儿,不要娘了是不是?” “阿娘,我错了。” 谢铭钰立即道歉,同时咽了口口水,悄悄拍拍胸口。 好险! 原来向萱武功这么厉害啊。 ------------ 第一卷 第24章 发疯的小殿下 向萱一路从屋顶飞奔,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宫。 一进东宫,她就听见怒斥声和痛苦的叫声。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那个坏女人正在发怒,地上躺着两个太监,正在挨板子。 其中一个,正是那天认错她,把她带回宫的老太监周正。 谢铭钰说,周正是从他出身就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的大伴,对他特别好。 “为什么打他们?” 向萱不解的问。 听到她的声音,众人回头,露出惊喜之色。 尤其是地上挨打的两个太监。 向风瑶冷冷说:“小殿下,你眼里还有点规矩吗?如今你可越发放肆了!” 向萱说:“我在宫门落锁之前回来的!” “小殿下违反规矩,那就要挨罚。” 向萱哼道:“你敢打我?” “小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挨打。自然由你身边的奴才们替你受过的。”向风瑶冲着那边抬下巴,“愣着做什么,继续打!” 向萱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太监是为了谢铭钰挨打。 她大怒,上前一脚砰砰两脚,踢开举板子的太监,小手掐腰:“谁敢再动手,我对谁不客气!” 向风瑶怒道:“来人,把他带走,关进思过屋里!” 向萱知道,所谓的思过屋,就是小黑屋,惩罚人用的。 谢铭钰曾经被关过很多次。 向萱抽下缠绕在腰上的软鞭,啪的在空中甩了下,指着向风瑶:“我要替天行道!教训你们这些坏蛋!” “你哪里来的鞭子?” 向风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一直阴郁乖顺的小野种,怎么忽然变得这般凶悍泼辣起来。 “谢铭钰,你现在撒泼,有没有想过后果?”向风瑶咬牙说,“今天这两个奴才没有看管好你,只是挨一顿打。如果你再闹腾下去,他们两个可就保不住小命了!” “有我在,谁敢杀他们!” “你能时时刻刻守着这两个奴才,保护他们?” 向萱一怔。 她不是谢铭钰,不可能一直待在宫里的。 谢铭钰是个乖小孩,又不会武功。 等她走了,这烂摊子谢铭钰是收拾不了的。 哎。 真烦人。 向萱鼓起了嘴巴,嘟囔着:“难怪四师伯说京都里坏人多,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她悻悻然收起鞭子,说:“那你放了他们。” “只要你乖,我为难两个奴才做什么。”向风瑶勾唇一笑,抬手让人撤了板子,然后牵住向萱的手,“走吧,我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晚膳。” 忽然变得这么温柔,向萱有些怀疑的看她一眼。 桌上摆着一碗粥,一个馒头,一碟子咸菜。 向风瑶把她按在桌边坐下,在她耳边笑道:“当年,你娘亲最爱吃的就是这些了,你不是想你娘亲吗,多吃些她喜欢的东西。” 向萱拿起硬邦邦的馒头,咣咣拍了拍桌子,毫不客气说:“这也太硬了!娘亲才不会喜欢!” “你娘当年最喜欢吃,她天天吃,顿顿吃!”向风瑶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她端起碗朝她嘴边灌,“如果你不吃的话,你娘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会在外面吃苦受罪,日日被人凌辱!” 向萱惊呆了,冷不丁被灌进去一些米粥。 竟然是馊的! 她哇一声就吐了出来,全吐向风瑶裙子上了。 向风瑶脸都绿了:“你个该死的小野种!因为你的行为,你的娘亲要在外受更多的苦!” “你太坏了!我要告诉爹爹去!” 向萱一拍桌子就往外跑。 向风瑶一把抓住她胳膊,捏住向萱下巴,恶狠狠的低声说:“我说过,如果你敢告诉太后和殿下,我就叫人去杀了你的娘亲!” 向萱沉默了下,说:“我不告诉他们,你先放开我。” 向风瑶满意的松开了手。 “对不起了,我的手。”向萱认真搓搓手,然后摇了摇小胳膊,抡圆了,对准她的脸,狠狠就是一巴掌。 那叫一个响。 向风瑶被打得直直摔到门口,鼻子飙出了血。 下人们也被惊呆了,连忙涌过去把她扶起来。 向风瑶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被气昏过去,指着她的手直发抖:“你,你怎么敢?!” “是你先欺负我的!” 向萱理直气壮的抬起下巴。 六师伯说了,受欺负了不还手的是傻子。 大师伯说,要做一个有礼貌的孩子,要跟人讲道理,以理服人。 大师伯还说了,如果对方不讲理,那就要把对方揍一顿,让对方愿意听她讲道理。 向萱歪歪脑袋:“你为什么要生气啊?你欺负别人,挨揍不是应该的吗?” 向风瑶几乎被气哭:“好,好,你如今是疯了,我就不信,我管教不了你了!你们都是死人吗,一起把她抓住!” 向萱抓起两个馒头,分别砸翻两个太监,哗啦掀翻了桌子,一溜烟跑出去。 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太监。 太监一把扶住她,笑道:“小殿下,您慢着点,别摔着了。” “我要找爹爹!”向萱叫道,“有个坏女人欺负我!” “奴才带您去。”太监朝琦兰阁的方向看了眼,笑容敛住,立即牵着她,朝昭华殿走去。 太子还没回来。 向萱一脸不高兴。 太监拿巾子给她擦擦手,温柔笑道:“小殿下,您看看这是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了,里面是一个油亮亮的大鸡腿。 向萱正饿着呢,立即抓起鸡腿,咬了一口,然后歪头看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叶七。” “哦!”向萱点点头,含含糊糊说,“你是个好人,回头我叫……我会感谢你的!” 叶七莞尔:“小殿下慢点吃,不着急。向侧妃不敢追到这里来的。” 向萱惊讶:“那个坏女人也姓向?” “是啊。小殿下连这个也记不得吗?” “我当然记得。”向萱连忙咬一口鸡腿,“我就是觉得,她不配姓向。” 这么坏,怎么配和她一个姓。 没想到叶七也认真点头:“她的确不配。” 这时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太子殿下回来了!” 叶七连忙站起身,躬身退到角落。 谢渊大步走进来,看到向萱正在啃鸡腿,微微蹙眉:“钰儿,你向来脾弱,膳食要清淡,怎么又偷偷吃这些油腻的东西?” ------------ 第一卷 第25章 爹爹,求求你了 谢渊伸手拿走向萱手里啃了一小半的鸡腿。 “我要吃!” 向萱瘪瘪嘴。 谢渊问:“你在向侧妃那边没有用过晚膳吗?” “那个坏人,她给我吃馊掉的粥,还有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馒头!”想到这件事,向萱委屈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逼她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谢渊皱眉:“你说什么?” 向萱叹了口气。 谢铭钰的爹爹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耳朵这么背呢。 她凑过去,轻轻捏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声说:“我说,她让我吃馊了的粥,石头一样的馒头!” 谢渊连忙捂住耳朵:“……我听得见。” “爹爹,她为什么欺负我啊?”向萱疑惑不解的问。 看着小人儿泪汪汪的大眼睛,谢渊心头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把她抱到腿上坐着,温声问:“是不是你今天惹向侧妃生气了?” “她打我身边的公公,还威胁我,骂我。我就……”向萱有点心虚的戳戳手指,“我就打了她一个耳光……” 谢渊挑眉。 他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总是规规矩矩,不敢对向侧妃无礼呢。” “她欺负我,我还怎么尊敬她?”向萱哼哼着说,“她说,如果我不吃这些东西,我娘亲就永远不会回来见我。” 谢渊脸色微沉:“她这么说的?” “是啊!她说我娘亲最爱吃馊掉的粥和馒头,还说如果我不乖,她就叫人欺辱我娘亲!” “她一直是这么对你的?” “是啊!” 向萱毫不犹豫点头。 怒气直直涌上谢渊的头顶。 这个孩子自从被送到他面前,已经四年多了。 虽然太后告诉他,这孩子是向云疏生的。 但他一直对他没法亲近得起来。 也不是很了解这孩子。 由于太子妃朱敏体弱多病,再加上向云疏和向风瑶的姊妹关系,太后便把孩子交给向风瑶照顾,把他记在向风瑶名下,对外就说是向风瑶生的孩子。 向风瑶把孩子照顾的还不错,起码看起来白白净净,规规矩矩的很有礼貌。 当然,谢渊也能料想到,向风瑶不可能把这孩子当做亲生儿子对待。但谢渊又觉得,男孩子受些磋磨没什么。 他没想到的是,向风瑶竟然私下几乎虐待一般的对待孩子。 “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你是爹爹,应该关心自己的孩子呀!”向萱大声说,“你都不关心谢铭钰!他……我,我多可怜啊!” 谢渊脸色阴沉,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叶七:“把向侧妃叫过来!” “是。” 叶七立即转身,赶到琦兰阁。 福儿笑着迎上来:“小叶子,你怎么来了?” 叶七避开她的手,冷冷说:“殿下命奴才来传说,请向侧妃到昭华殿一趟。” “殿下怎么忽然叫侧妃过去呢,到底是什么事?”福儿硬是拉他胳膊,“小叶子,咱们许久没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奴才还有其他事要忙,话已经送到了。奴才就告辞了。” 叶七冷淡推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该死的阉人,还跟我清高起来了,我呸!”福儿擦擦自己的手,悻悻然。 向风瑶用扇子遮着脸,含着泪跪下:“殿下,我照顾了这孩子四年,可现在他越发放肆,竟敢对我动手。” 她拿开扇子,露出半边红肿的脸。 向萱人虽小,力气却大。 “你自己做了什么?”谢渊冷眸注视她。 “妾身何曾做过什么?不过是因为这孩子又偷偷跑出宫,天黑才回来,妾身担心又心急,罚了两个太监。”向风瑶哭诉,“我好歹也是他母亲,他竟敢打我的脸,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你才不是我娘!” 向萱大声指着她的脸,“你说我娘在外面,她不喜欢我,所以不回宫见我!你还说我要是不乖不听话,就要找人打死我娘!” 向风瑶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小孩子就喜欢胡说八道,殿下,我只是心急之下,说了两句气话。小孩子闹起来有多气人,您不知道……” 谢渊打断她:“你给孩子吃馊掉的饭菜?” “绝对没有这回事,只是钰儿回来太晚了,我亲自把饭菜热了又热,可能妾身厨艺不好,做出来的饭菜不合这孩子胃口……” “你是个撒谎精!” 向萱瘪嘴,气的眼眶都红了。 她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难道连馊掉的饭菜也分辨不出来吗! 谢渊看着小孩子气鼓鼓的脸颊和泪汪汪的眼睛,开口说:“以后小殿下的膳食一律到昭华殿来用。向侧妃禁足三月自省。” “殿下!”向风瑶吃惊抬头。 “下去。”谢渊目光冷冷。 等向风瑶离开后,谢渊拍拍向萱的后背:“以后你就留在昭华殿用膳睡觉,不必再去琦兰阁了。” “她这么欺负我,爹爹罚得太轻了!” 向萱很不满意,别着小脸,撅着嘴。 “放心,以后有机会。”谢渊耐心解释,“捉贼须捉赃,凭你空口无凭,若闹到皇上面前,只怕你不仅没法罚她,你还得继续跟着她呢。” “皇上老头子这么不讲理的?”向萱惊讶的睁大眼。 谢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明天参加宫宴,你可不要当面叫他老头子。会被打屁屁的哦!” “我不要!” 向萱一头钻到他怀里。 谢渊微怔。 柔软的小小身子,充满了信任的抱在怀里,令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好像头一次,他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小人儿的爹爹。 “爹爹,我饿。”向萱抬头,眼巴巴瞅着他。 “我叫人传膳,你想吃什么?” “鸡腿。”向萱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鸡腿,咽了口口水。 “你肠胃弱,不能吃这些。” “可是我想吃。”向萱摇了摇他的衣袖,“就一次嘛,爹爹,求求你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糯糯的小嗓音。 谢渊的心有些软:“好吧,下不为例。” 向萱的眼睛骤然亮了,欢呼一声,跳过去拿起鸡腿咬一口,满嘴是油。 谢渊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 这孩子所谓的脾弱,会不会是一直没有被好好照顾的原因? ------------ 第一卷 第26章 生了这么多孩子,你真是很闲啊 谢渊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这几年,他冷落了这孩子,没有好好关心他。 如果向风瑶一直是这么威胁他,虐待他,难怪孩子的性格会那么阴郁乖顺。 谢渊摸摸孩子的脑袋,轻声问:“你以前不敢告诉我,怎么现在敢说出来了呢?” “因为……” 向萱咽下嘴里的鸡肉,转了转眼睛,“因为我那天出宫后,遇到一个人,她教我不能忍气吞声,要勇敢!” “那人是谁呢?” “就是……是那个影娘子啊,在梁国公府见过的。” 谢渊微怔:“你见过她了?” “见过了啊。” “她知道你的身份?” “不知道吧……” 向萱想了下。 嗯,不知道。 谢渊沉默了会,忽然问:“钰儿,你很想见你的娘亲吗?” “想啊。很想的。” “如果你的娘亲身份不如向侧妃高贵呢,你也想要她吗?” “娘亲就是最好的啊。”向萱歪歪小脑袋。 谢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孩子纯真的心里,怎么会嫌恶自己的娘亲呢。 向萱啃完一个鸡腿,舔了舔嘴唇,“爹爹,你说话算不算数?” “自然算。” “以后我就住在爹爹这里,和爹爹一起用膳,不用再去那个坏人处了哦?”向萱伸出小手指,“拉勾保证。” 谢渊笑,伸出了手:“好,拉勾。” 向萱终于放心了。 等谢铭钰回来后,就不会被那个坏女人欺负了。 当天晚上,她就留在了昭华殿住。 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独自脱衣,沐浴,换上睡衣,拒绝了宫婢的侍奉,这一点意外的得到了爹爹的赞赏和夸奖。 次日早晨,宫婢把礼服送了过来。 向萱看着层层叠叠的礼服,眨眨眼,心里琢磨着怎么把谢铭钰换回来。 今天是十八个附属国集体朝奉的日子,宫里举行大宴会,招待各国使臣。 来的使臣有的是大臣,有的则是各国的王或者世子郡主,因此后宫的妃嫔和公主皇子们,也都要参与宴席。 打扮好后,向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皱鼻子。 虽然礼服很华丽,但过于厚重了。 一点也不舒服。 “走吧,钰儿。”谢渊叫他。 向萱抬头,看到爹爹站在门口处,紫色礼服,金冠束发,风神俊美,漂亮极了。 她拍手笑道:“爹爹真好看!” 谢渊笑笑,牵着她的小手,走出东宫,朝太和殿走去。 一群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参见太子。”领头的是个同样穿着紫色礼服的男子,容貌英俊,但带着几分阴鸷之气。 谢渊淡道:“二弟不必多礼。” 二皇子谢黎站直身体,看向向萱,笑眯眯说:“听说钰儿又跑出宫了?这可不好呀。从小就身体差,跑出去回不来了可怎么办?” “我回不来,你很高兴吗?”向萱好奇问。 “我……怎么会高兴呢,呵呵。童言无忌,呵呵。”谢黎干笑着,“对了,今日宴席,我把我的孩子们也都带来了,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他身后呼啦啦跟着五六个男孩,三四个女孩子,还有个在乳母怀里抱着。 “孩子多了,就是麻烦啊。”谢黎笑道,“还是太子好,只有一个孩子,怎么也不会忘记。” 向萱盯着这十来个孩子,大眼睛瞪大,吃惊极了:“这么多孩子都是你生的?哇,你真是很闲啊!” 谢黎:“……” 这时他身后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开口:“听说今天要举行射箭比赛,不知你能不能拉得动弓箭?作为太子唯一的孩子,你可不要在那些诸侯国面前丢我们大乾皇室的脸啊。”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唯一的孩子不仅瘦,而且身子弱,动辄生病。 一个病恹恹的四岁孩子,怎么可能拉弓射箭? 分明是有意讥讽。 向萱抬头看向爹爹。 谢渊握住她小手,淡道:“武将打天下,文官治理天下。各司其职,并没有高下之分。老二,你还是要好好教导孩子,别把孩子教歪了!” 说罢,他牵着向萱,径直走向太和殿。 谢黎哼了声:“颢儿,待会你好好表现,让你的皇爷爷和诸侯国们看看,到底谁才配得上做大乾谢氏的子孙。”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会赢!” 男孩眼底闪过一抹胜券在握的自信和野心。 宴席盛大。 十八诸侯国使臣齐聚京都,是一年一次的盛会,朝廷对此极为看重。 向萱跟在谢渊身边,先去拜见皇帝和皇后。 皇帝看了眼向萱,笑道:“钰儿这孩子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也壮实了。看来向侧妃照顾的不错。” 谢渊看向向萱。 向萱抿抿唇,没吭声。 她虽然脾气大,但不是傻子。 什么场合不能乱说话,她很明白。 谢渊微微一笑,握了握她的小手,对她投以赞赏的目光。 皇后笑道:“今日来的诸侯国里,有七八个世子,年纪都在七八岁,十岁左右的年纪,应他们要求,要和咱们大乾皇室的孩子比赛一番。我们泱泱天朝,不能失了面子,因此本宫就答应下来了。” 她的目光从自己亲儿子谢黎身上扫过,然后落在谢渊身上:“本宫知道钰儿年纪小,不过,钰儿身为太子唯一的子嗣,也得上场应个卯,就算输了,也没什么。” 谢渊皱眉,正要开口拒绝,忽然感觉到有人拉自己衣角。 他低头,对上小人儿的脸蛋。 “爹爹,我可以参加的。”她小声说。 谢渊看了看他的小胳膊小腿儿,笑道:“好。不用担心,输了也没事。” “我不会输的。” “有志气是好事。”谢渊摸摸她脑袋。 向萱眨眨眼。 爹爹好像,不相信她能赢呢。 宴席过半的时候,皇帝兴致高,命人准备场地,让皇族子子弟和诸侯国的世子们进行骑射比赛。 首先是射箭。 向萱是这里面年纪最小,个子最矮的。 弓箭拿起来,比她还高。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 尤其是二皇子的儿子谢世颢笑的最大声:“我说谢铭钰,你要是不行还是下去吧,别在这里丢人啦!” ------------ 第一卷 第27章 小皇孙特别自信 我为什么丢人?”向萱认真地问他,“因为我年纪小,个头还没长高的原因吗?” “跟年纪没关系,问题是,你举得起来弓吗?”谢世颢嗤笑,“待会可别被弓压倒了!” 向萱掂了掂弓,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拎不动是吧?”谢世颢撇撇嘴,满脸不屑之色,低声说了句,“凭你这窝囊废,也配做太子子嗣。” 向萱耿直地问:“难道你想给我爹爹当儿子?你是不是看不上你自己亲爹啊?” 谢世颢:“……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他有些不安的迅速扫了眼自己亲爹。 不远处的谢黎脸色有点不好看。 “子不教,父之过啊。” 谢渊微微一笑,走到向萱身边,弯腰蹲到她面前,轻声说:“钰儿,弓太重的话,就不比了。你的身份,原本也不需要和他们一样。” “爹爹,我是觉得,这弓与我平时用的不一样呢。” “你用的是特制小弓吧?”谢世颢说,“平时打鸟用的弹弓,和战场上用的弓箭,可不是同一样东西哦!” 向萱看向他:“我没玩过打鸟的弹弓,不知道那是多重。多重啊?” 谢世颢一愣,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朝自己聚过来,顿时涨红了脸:“我没玩过,还没看过?” “其实,”向萱举起弓,“我是觉得,这把弓太轻了点。” 这句话一出,众人几乎笑出声。 四五岁的孩子,竟然嫌弓太轻。 实在是大言不惭啊! 谢黎对皇帝笑道:“看来咱们的小皇孙特别自信呢。” 皇帝脸上明显有些不喜。 他不喜欢轻浮自大的孩子。 向萱环顾周围一圈,有点委屈:“爹爹,我不是嫌弃这把弓。这把弓太轻了,我用不习惯,容易脱靶。” 若换做平时,谢渊也会觉得这孩子在胡闹,但此时看着眼前小人儿的大眼睛,他却鬼使神差的为了句:“你想要多重的弓?” “这把弓大概三力,是最低等级的战弓。”向萱说。 这么点孩子侃侃而谈战弓等级,让众人都有些吃惊。 向萱又问:“他们也都是三力弓吗?” 谢渊看了眼其余孩子,大的有十二三岁,大多都是七八岁到十岁左右,只有自己儿子最小。 他点点头:“没错,所有人用的都是三力弓。” 这是标准的战弓规格,但即使是最低的三力弓,也不是一个小孩子能轻易拉得动的。 一名西河国郡主好奇问:“小殿下,您想要多重的弓?” “嗯……七力弓,勉勉强强吧。”向萱说。 “既然勉强,就换轻的。”谢渊说。 “爹爹,我的意思是,七力弓勉强配得上我。” “……”谢渊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孩子,不用跟自己过不去。” 周围人都露出好笑的神情。 三力弓已经是一名普通士兵使用的弓了,这四五岁的孩子,开口就是七力弓。 也太能吹了! 他怕是根本就不知道七力弓长什么样子吧! 谢黎笑嘻嘻的挪逾:“咱们皇室的孩子,也不能连这点世面都没见过。不如就拿一把七力弓给他看看。” 他成心要让太子当着皇帝和王公贵族以及藩国,属国的使臣们的面出丑。 皇帝沉着脸,忽然开口说:“来人,把朕那把黑角桦皮弓拿来。” 众人心中暗惊。 这把黑角桦皮弓,是皇帝的御用弓,跟随他南征北战过,很是珍贵。 他忽然要把自己这把弓拿出来给太子的儿子用,到底是生气呢,还是什么? 许多人都猜不透。 弓很快就被取来,送到向萱面前。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原本只是孩子们之间的小小比赛,此时已经被附上了一层非同一般的意义。 太子妃朱敏和向风瑶坐在一起,看着这一幕,面露担忧之色:“小孩子之间玩而已,陛下把御用弓抬出来,怕是有些动怒啊。该不会罚钰儿吧?” 向风瑶的脸颊还带着一点痕迹,她用团扇半遮着脸,闻言冷笑:“这孩子脾性恶劣,撒谎成性。平常有太后和太子护着没什么,如今到了陛下面前还这般放肆,吃一次亏,对他有好处!” 不管众人心思如何,向萱是不理会的,她看到这把弓,伸手就拿了过来,手指勾住弓弦,摇摇头,叹气:“还行吧。” 谢渊看着她烦恼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一旁的几个孩子,包括谢世颢在内,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门俩。 都说太子身患隐疾,子嗣薄弱。没想到还生了个傻子出来。 向萱箭谢世颢盯着自己手里的弓看,就举起来:“你试试?” 谢世颢撇嘴:“我跟你不一样,我有自知之明。” “那你还算有个优点。” “你——”谢世颢大怒,忍不住要动手。 “哥,别这样。”谢黎的女儿谢世锦连忙劝阻,“皇爷爷和父亲都在看着我们呢。” 谢世颢狠狠瞪了眼向萱:“你给我等着!今天的彩头,一定是我的!” 彩头是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驹,有价无市,刚刚四岁,正是适合调教骑乘的时候。 别说孩子们个个眼红,就是在场的王公大臣们,也有些垂涎。 比赛开始。 每人十支箭,规则很简单,射靶环数最多的人获胜。 藩属国大概十个孩子,皇族和宗室也是十个孩子,加起来二十个孩子,排成一排,同时射箭。 毫无疑问,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向萱身上。 只因为她年纪最小,用的还是御用的七力弓。 谢世颢迫不及待抽一支箭,眯眼瞄准,射中了九环。 引周围一片喝彩。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谢黎满意的点点头。 皇帝脸上也难得出现一些笑意:“颢儿颇有高祖之风啊!”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 谢黎强忍心中激动:“父皇谬赞,这孩子还小,还需历练。” 谢世颢抬起下巴,看向向萱,讥笑道:“怎么还不射箭?拉不动弓吧?” 向萱小脸平静,随手拿起一支箭,搭箭拉弓,连瞄准都没怎么仔细瞄准,嗖的一下就射了出去! ------------ 第一卷 第28章 百发百中,震惊全场! 嗖! 箭飞出去,稳稳射中了靶心的红点,发出叮的一声。 练武场瞬间静了下来。 正端着茶杯喝茶的兵部尚书噗一口茶水全喷到了工部侍郎的官服上。 昏昏欲睡的内阁首辅大臣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坐直了身体。 朱成王手里捏着的糕点啪叽就掉了。 周围走来走去侍奉的宫人们也全都顿住了脚步。 所有人,全都这一幕彻彻底底的震撼到了。 朱敏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竟然做到了。” 向风瑶举着扇子的手一动不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谢黎张大的嘴巴啪嗒合上,狠狠吞了口唾沫,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是运气吧?对,一定是运气,是巧合!” 听到他尖锐急促的声音,皇帝回神,扫了一眼:“你去巧合一个给朕看看?” “父皇,那可是您御用的七力弓!”谢黎满脸不敢置信,“他才多大啊,怎么可能拉得动,还这么准?” 提到这个,皇帝也觉得不敢相信。 这把七力弓,是他年轻时候用的,如今年纪大了,已经不适合他了。 如果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都不会这么惊讶。 可钰儿才多大点啊。 他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他什么时候射箭这么准了? 皇帝虽然训斥二儿子,但心底里也宁愿相信这就是个巧合,是运气。 而引起这一切反应源头的向萱,此时正从箭筒里抽出第二支箭,搭在了弓上。 “爹爹,看我这一箭!”向萱也不管谢渊是什么反应,搭箭就射,不需要瞄准,也没有丝毫犹豫。 箭如闪电,嗖地飞出去,直接就射劈了前一支箭,取而代之,钉在了靶心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练武场,可以听到风声,鸟叫声。 唯独听不见人声。 向萱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变化,她被勾上来了射箭的兴致,旁若无人地伸手就拿起第三支箭,搭箭拉弓,嗖! 第三支箭射劈了第二支箭! 哗啦! 李大将军捏碎了手中茶杯。 不等他叫出声,第四支箭已经飞了出去,以雷霆之势,毫不犹豫劈断第三支箭,然后射穿了靶心,直直射出去,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天啊!” 妃嫔那边发出一声惊呼。 皇后回头扫了眼,认出是白贵人,皱了皱眉。 白贵人用一块蓝色巾子蒙着面孔,手捂着嘴的位置。 “她作什么妖呢?”皇后问身边侍从。 宫婢回神,连忙回答:“是柔妃,为了一点小事,把她脸弄伤了。” 皇后低哼,说了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原本还想抬举抬举她,既然伤了脸,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小殿下真的很厉害啊!”宫婢低声说。 皇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此时此刻,向萱已经九支箭。 每一支箭,都从破损的靶心位置飞出去,钉在墙上。 文官们还能稳得住,武将们已经绷不住了,兴奋不已,纷纷站起身叫喊:“小殿下威武!小殿下天生神力!” 兵部尚书激动的胡子颤抖:“有此皇室血脉,天佑我大乾啊!” 十几个藩属国的时辰震惊之余,相互交换着眼神。 他们有理由怀疑,大乾帝国的皇室是故意隐藏着这么厉害的小殿下,为的就是今天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其中几个来之前就蠢蠢欲动,试图挑衅的属国国君,这心当时就凉了一半。 大乾帝国连一个四岁幼儿尚有此神力,何况其他人? 咕咚! 一声巨大的唾沫吞咽声响起。 正准备射最后一支箭的向萱听到声音,歪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你叫什么名字?” “谢世颢。”谢世颢下意识回答完,心里有点懊恼。 他干嘛要回答! 向萱点点头,把弓和箭都递向他:“你来试试?” 谢世颢的目光凝住。 三力弓是他练习最多的弓,四力弓是他的极限,他怎么可能拉得动七力弓! 此时此刻,除她之外,只有谢世颢射出一支箭,其余孩子都提着弓,一动没动呢。 “不是比赛吗,你们怎么都不动?”向萱好奇问其余人。 众人:“……” 还比什么比啊! 就算他们也能发发正中靶心,三力弓也赢不了七力弓啊! 何况他们也根本就不可能把把十环。 其中几个孩子被打击到直接就扔了弓。 “小殿下,不用比了,您赢了!”一名太监高兴的叫道。 “这么说,那匹小白马,是我的了?”向萱一指远处的汗血小马驹,眼睛亮晶晶的问谢渊。 “你赢了,马自然便是你的了。” 谢渊喃喃说着,眼底的惊骇还没有彻底消散。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不了解这个儿子了。 平时只偶尔听文华殿先生说,小殿下记忆很好,背书记得快,还喜欢研究算术。 至于武师傅那边,从没听到半句赞赏。 所以他一直默认儿子体弱不擅骑射。 难道说,其实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不世出的练武奇才? 向萱欢呼一声,奔到小白马面前,一跃而上就坐到了马背上。 场中所有人都追随着她的身影,目光复杂。 皇帝忍不住开口召唤:“咳,那个,小钰儿啊,你不急着骑马,过来到皇爷爷这边来。” “喔,来了!” 向萱立即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谢渊身边,接过弓,然后又拉着爹爹的手,来到皇帝面前。 “皇爷爷,您的弓还是很好用的,就是轻了点。”向萱奶声奶气,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灿烂,露出一口小白牙。 皇帝哈哈笑起来:“你想要多重的弓啊?” “我习惯用九力弓。” 向萱理所当然的说。 “咳!”某将军又被茶水呛了下。 这一次,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亲眼看过她一连九发命中靶心的惊天动地的行为后,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她在射箭上的天赋。 谢黎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厉害?” “我不厉害,我就是天生力气大一点。”向萱举了举小胳膊,“吃饱饭,我就有力气的。” 众人:“……” 谢渊忍不住有点怀疑人生。 他竟然忽略儿子到这个地步吗? 不管如何,皇帝是龙颜大悦。 太子唯一的儿子当着文武百官,尤其是藩属国的使臣们面前露了这一手,不费一兵不足,就大大地振作了大乾国威! ------------ 第一卷 第29章 愣着干嘛,夸啊! 龙颜大悦,向萱不仅得到了小白驹,还得到了一堆赏赐。 除了一些名贵的笔墨纸砚,皇帝还特意命兵部挑选一名合适的武将,专门教小殿下骑射武功。 众人心里都有点犯嘀咕。 就凭小殿下刚才天才般的表现,真有人能教得了他箭法吗? 而且她翻身上马的动作也非常娴熟,看样子骑马也是不错的。 兵部尚书有点挠头。 向萱捧着纸墨笔砚,也有点头痛。 她真的不喜欢写字读书,为此不知挨了大师伯多少顿训斥。 看到谢世颢眼巴巴瞅着自己,她伸出手:“你想要?” “你别想羞辱我!” 谢世颢别过脸去。 向萱:“??” 片刻后,谢世颢忍不住回头,悄悄看她一眼,咳嗽了声说:“你若是真的想送,我想要小白驹。” “凭什么?” “你不是想羞辱我吗?” “那我也不能拿小白驹羞辱你啊。”向萱声音稚嫩,“因为,你不配。” 谢世颢恼羞成怒:“你会射箭了不起啊!” “就是很了不起。” “除了射箭,你还会干什么?” “你连射箭都射不好。”向萱短短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小废物!” 谢世颢气疯了,扑过去要揍她。 被其余几个孩子死死抱住。 谢世锦皱眉:“二哥,做人要认赌服输啊。你这样也太难看了!” “我会输给他?他就是运气好!” 谢世颢气红了眼眶,心里憋屈的要命。 他自小就要强,又被家中严格教育,心中也暗暗的和太子的儿子相比。太子的儿子比他小,身体比他差,读书习武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 总之就是主打一个平平无奇。 因此谢世颢一直以皇室最出息的孩子自居,谁知那个平平无奇的太子之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引以为傲的自信心打击得粉碎! 强烈的愤恨,难受等情绪几乎快把他压垮。 最过分的是,那个死小孩还当众羞辱他! “颢儿,你还嫌不够丢人?”谢黎冷冷喝道。 谢世颢瞬间颓然。 他垂下头,一声不敢吭。 谢黎狠狠瞪他一眼,收回视线,对谢渊笑道:“恭喜太子,没想到钰儿竟然是天生神力的孩子,太子隐瞒的真好。” 谢渊微笑道:“不过是力气大些,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炫耀的事情。何况这只是小孩子间的游戏,输了赢了也无关紧要,二弟就不必耿耿于怀了!” “太子教训的是。” 谢黎很快的笑了下,然后就敛了容,很专注的盯着向萱看了会。 不管平日里关系如何,此时不仅朝廷百官纷纷把向萱当成宝贝蛋,就连一向冷脸的皇后,也对向萱露出了几分笑容。 毕竟向萱是代表大乾得胜,在十八个藩属国的使臣们面前大扬大乾国威。只要是个大乾人,对此还是很有些引以为傲的。 太子妃赶过来抱了抱向萱,笑容满面的夸奖她,又说要亲自做些糕点给她吃。 向风瑶跟在她身边,泼冷水说:“不过是赢了个比赛,至于吗?把他还捧上天了!” “这孩子赢了比赛,为我们大乾皇室争光,奖励他是应该的。何况他还小呢,能有这个能力,也实在让人吃惊。”朱敏温柔的说。 向风瑶撇嘴:“敢情孩子不是你们带,这样宠坏了脾气,以后越发难管教了!也是怪了,好歹我照看他四年,怎么以前没发现他有这么大的力气,怕不是有猫腻?”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人听得见。 不少人原本就心怀震惊,不太相信这件事,此时听见向风瑶的话,也不由得心中涌上疑惑。 “向侧妃,诋毁自己的孩子,对你有好处吗?” 谢渊用警告的眼神扫了眼向风瑶。 向风瑶移开眼帘,不敢跟他对视。 这时向萱忽然伸出小胳膊,双手一把环抱住她的小腿。 “啊!” 向风瑶大吃一惊,慌乱惊叫,“你干什么啊?松开手!” 向萱没理她,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 向风瑶吓傻了。 一个四岁的孩子,把她给举了起来! 周围一片哗然。 有轰然笑声,还有喝彩声。 尤其是那帮武将们,简直要疯了,嗷嗷叫唤,看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把小殿下抢到兵营里历练一番。 向风瑶听着周围的声音,惊怒交加,慌乱叫道:“快放我下来!你这小……小孩子闹什么呢?” 那句“小野种”,没有敢骂出来。 向萱把她稳稳放到地上,拍拍手,环顾周围,奶声问:“现在,还有谁怀疑我是运气好,是作假?” 周围人使劲摇头。 “这就对了嘛,我可是个诚实的孩子,大家都夸我!”向萱双手掐腰,挺起胸膛,等待夸奖。 众人沉默,然后相互看看。 小殿下都亲自求点赞了,还愣着干嘛。 夸啊! “小殿下威武!” “小殿下厉害!” “小殿下天才!” “老夫活了七十岁,从未见过如小殿下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啊!” “小殿下实在是前途无量,是我大乾的希望啊!” “求小殿下收我为徒吧!”这是一个兵部官员叫出来的。 “嘿嘿,好说。” 向萱咧着嘴,乐开了花。 哎呦。 看来宫里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嘛。 平时里师伯们的嘴巴都跟镶金了似的,夸奖的话吝啬的半句也说不出口。 看看,还是宫里人实诚。 说话也好听! 向萱对皇宫生出了一点点好感。 回到东宫后,她把皇帝赏赐的文房四宝放到了书房里。 谢铭钰爱读书写字,这些给他最好。 至于小白驹…… 向萱摸着小白驹的脖子,有点恋恋不舍。 她实在很喜欢这匹小马驹。 但她是以谢铭钰的名义赢了比赛,这匹马是赏给谢铭钰的,她可不能带走。 于是她一整个下午都和小马驹待在马场里,给它喂食喂水,给它梳毛,骑着它在马场里溜达。 谢渊站在马场边上,凤眸幽幽注视着一人一马。 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五年前,那个女人在御马监照顾马匹的情形。她也是每天认真的喂马,给马梳毛,一个人跟马唠唠叨叨的说话。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就在宫里,会是什么反应呢。 ------------ 第一卷 第30章 影娘子技惊四座! 宴席结束后,皇后陪着皇帝返回后宫,妃嫔们都跟在后面。 皇帝想起一件事,问:“虞贵妃头疾又犯了,现在如何了?” 皇后笑道:“虞贵妃好多了,还说明儿也要出来转转呢。” 每回虞贵妃犯头疾,都要三五天不能出门。 这才第二天,她就能出门了,不得不叫人惊诧。 皇帝也挺高兴,就问了句:“哪个太医医治的?” “不是宫里的太医,是外面请来的一个郎中。”皇后回答。 “外面的郎中,比太医医术还高明?” “据说,那郎中是容苍澜的关门弟子。”皇后轻声说着,注意观察皇帝的脸色。 听到“容苍澜”三个字,皇帝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良久,叹了口气:“容先生竟然愿意让自己的徒弟出来行医,这是难得的事情。你们都别难为那少年。” “陛下,那徒弟是个姑娘家。” 皇后笑道。 “姑娘?”皇帝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这时柔妃开口笑道:“说起那个女郎中,昨儿我也见到了,听说她还给白贵人医治了呢。不如白贵人说说,那女郎中医术是否真的那么厉害?” 众人目光集中到白贵人身上。 白贵人用一块薄薄的蓝色丝巾蒙着脸,闻言脸色微红,轻声说:“影娘子医术高明,世所罕见。” “有这么厉害?”柔妃轻笑,“既然如此,白贵人的脸一定被治好了吧?为何还要遮着脸,不把面巾拿下来,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瞧瞧呢?” 陈贵人和白贵人交好,就笑道:“即便医术再好,也不是神仙,没有仙药吃,怎么可能一日就好呢,总得好好养几日,伤疤才能完全消失呢。” “还是罢了。不要让陛下看了不悦。”皇后冷冷说。 白贵人低声说:“是妾身的错,因影娘子交代说,伤好了也要保养几日,不能晒着伤处,所以妾身才蒙着脸。” 说着,她就抬手摘下了面巾。 只见她脸颊光洁,没有一丝瑕疵,秀眉朱唇,肤如凝脂,哪有一点受伤的影子? 众人都吃惊的盯着她。 尤其是柔妃,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可是亲眼看着她摔倒,满脸血的模样。 这才一天功夫,就几乎恢复如初了? 皇帝目光微凝:“白贵人啊,你这伤在何处啊?” 白贵人抬手指了指自己脸颊:“原本伤在这里,是影娘子开的药膏涂抹了一夜,才好了些。” 要非常靠近的仔细看,才能看出一点浅浅的痕迹。 众女十分震惊:“影娘子真的如此厉害?” 陈贵人伸手摸了摸白贵人的脸,惊奇的说:“姐姐的脸变得紧致细滑了许多呢。看起来也更年轻美貌了。莫非影娘子的药,还有驻颜的效用?” 皇帝也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白贵人的脸庞,柔声说:“白贵人瞧着的确娇嫩了。说起来,朕也有些日子没去你那里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白贵人又惊又喜,立即屈膝行礼:“今晚妾身恭迎圣驾。” “呵呵,免礼吧。”皇帝亲自挽着她的手,目光一直凝在她的脸上。 众妃嫔的心里顿时有些火热。 都说色衰而爱驰,身在后宫,靠着皇帝的宠爱过日子,哪个妃嫔不希望自己青春常驻,美貌不衰? 那个影娘子,医术真的如此神妙? 淑妃拉着柔妃小声问:“柔妹妹,你昨日见到了那个影娘子的,你知道她在何处吗? 柔妃满脸郁闷。 她没好气抽回手,讥讽了句:“我怎么知道?淑妃姐姐,你都多大了啊,还想着侍寝呢?” 淑妃顿时神色尴尬。 皇后不冷不淡说:“只要陛下喜欢,侍寝与否,与年纪无关!” 柔妃立即意识到,自己那句话,把皇后也一起给骂了进去。 毕竟皇后的年纪也不小了。 她连忙涌上笑脸:“皇后娘娘说得是,其实我的意思是,只有那些低阶妃嫔才需要侍寝固宠呢,以淑妃姐姐的身份地位,哪里需要跟那些小妃嫔比。” 皇后淡道:“没有女人不爱美的,既然你知道影娘子下落,就把她请进宫来。即便不为驻颜,为姐妹们调理调理身子,也是好的。” “是,臣妾明日就把影娘子请进宫。”柔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只能咬牙认了。 此时的向云疏刚从梁国公府离开。 她已经完成了三次针灸治疗,接下来梁国公只需要按时服药调养就可以。 因此,她打算立即返回客栈,收拾包裹,带着女儿离开。 马车行驶在京都街道上,忽然被拦住了。 车夫过去打听,回来说是前面一名老者被骡车撞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呢。 向云疏忙跳下马车,赶过去查看。 周围围了一圈人,议论纷纷,就是没人伸把手。 “让一让,我是大夫。” 向云疏挤进去,看到老者一动不动,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从外表来看,看不到任何伤。 她检查了老者的脉搏,身体骨骼情况,然后诊脉。 正当她凝神感受脉搏变化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忽然冲过来,叫道:“让开,我要带我爹去找大夫!” “你现在不能移动他!”向云疏立即阻止。 “你是谁?凭什么拦着我?”男人目眦欲裂,瞪着向云疏吼道,“如果我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向云疏耐心解释:“老爷子现在正在出血,一旦贸然移动,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爹哪里出血了?你这女人怎么睁眼说瞎话?我爹是不是你撞的?”男人大喊大叫,“你是不是担心我爹醒过来指认你?” “关于肇事者的事情,你可以去让衙门的官差查。”向云疏平静的说,“我现在正在给你父亲施针,你耽误的时间越多,你父亲就越危险。” “凭你一个女人,也敢说治病救人?你给我滚开!” 男人说着就要去推向云疏。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男人。 男人回头:“大哥!” 来人身披银色薄甲,猿背蜂腰,脸庞清俊。 男人涕泪齐下,哭诉说:“大哥,父亲受伤了!不知哪里来这个蒙着脸的疯女人,竟然阻拦我带父亲去找大夫!” ------------ 第一卷 第31章 奇迹发生了 银甲男子看向那戴着黑纱帷帽的女子。 女子半蹲在地上,纤细手指捏着父亲的脉搏,丝毫没有理会父亲身上的灰尘泥土。 向云疏看得出来,后来的这个穿着银甲的男子才是能做主的人,立即快速解释说:“大人,您父亲现在有脑部轻微出血的症状,如果贸然移动,可能会导致大量出血,到那时就麻烦了。” 银甲男子沉声问:“你是大夫?” “是的。” “好,请您为我父亲诊治!”银甲男子果断说道。 男人急了,立即叫起来:“大哥,不行啊!她一个小娘子能懂什么治病救人,父亲都昏迷不醒了,还是赶紧带回家找太医来医治吧!” “闭嘴!”银甲男子喝道。 显然银甲男子威严甚重,男人被吼了句,不敢再吱声,只能一脸不信任的盯着向云疏,低声嘟囔:“如果你没有救活我父亲,我饶不了你!” 银甲男子盯了他一眼,眸底寒意涌现。 他立即垂首闭嘴,犹如鹌鹑一般,再不敢有半句不满。 向云疏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展开后,又点燃一盏油灯,银针放在小小的火苗上烧热消毒后,先刺手腕双侧内关穴,直刺半寸,然后提插捻转,动作稳定如行云流水,不疾不徐。 若忽略躺在地上的老者,她的动作堪称是赏心悦目。 向云疏又拿起一根针,刺老者人中,向鼻中的方向斜刺半寸,以雀啄手法,再刺三阴交。 眼见她动作娴熟,一直躁动不安的男人意识到她真的会医术,也渐渐冷静下来。 周围一片安静。 围观的人都想看看,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娘子,怎么能用几根针就把昏迷不醒的老者给救醒。 接下来是极泉穴,尺泽穴,委中穴,用提泻手法,针尖向外轻挑,进针一寸。 此时,奇迹发生了。 老者的腿动了下。 “快看,真的动了。” “嘿,简直神了。” 周围一片惊叹之声。 “父亲,父亲!”男子激动不已,大声叫道。 “安静些!”银甲男子说。 男子使劲点头,然后就一脸激动的盯着向云疏,万分后悔刚才自己对她的无礼行为。 片刻后,老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 银甲男子连忙扶着他:“父亲,您醒了,您觉得如何?” 老者看向他,有些惊讶:“川儿,你回来了?” “是,孩儿刚回京,听说您出事,就赶紧过来了。”银甲男子忙说,“您现在哪里疼吗?” 老者皱皱眉,伸手去摸脑袋:“头痛。” “父亲,别动!”,另一个男子连忙凑过去,眼眶含泪,“您脑袋上扎着针呢!” 老者神情疑惑:“怎么回事呐?” “您被骡车撞了,昏过去了。”男人连忙解释,“幸亏遇到了这位娘子,为您治疗,您才能醒过来。” 老者看向向云疏,挣扎着要施礼,向云疏忙温和说:“老人家,您别动,我来把您的银针起下来。” 她一根一根,动作平缓的把银针拿下来,用油灯消毒过后,收回羊皮卷里。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喘了口气,觉得十分疲惫。 “老人家,您脑袋里有一点出血,我用银针术帮您暂时止住了,您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歇息,服药。”向云疏又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当下写了一副方子,递给银甲男子,“按照这个方子,至少喝二十七天。” 银甲男子连忙接过药方,迅速扫了眼,然后拱手施礼道:“在下秦洛川,多谢姑娘对家父的救命之恩。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向云疏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将军不必客气。” 说罢,她提起药箱,转身朝马车走去。 老爷子叫道:“川儿,快请这位姑娘到我们府里,好好感谢人家!” 秦洛川忙跟上向云疏,有些抱歉说:“姑娘可愿意到我们府里一叙?”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多谢你们好意。” “姑娘……” 向云疏只得说:“我叫影七,我还得进宫给贵人治病,实在无暇登门拜访,还请将军替我向老爷子解释。” 秦洛川微怔。 他回京的路上,就听说容老神医的关门弟子下山了,并来到京城给梁国公爷治病,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纤弱的年轻女子。 百闻不如一见,容苍澜不愧为百年不遇的天才人物,调教出来的徒弟也如此出色。 秦洛川看着马车缓缓试过,朝一旁让了两步。 马车帘子随风摆动,掀起的一角,隐隐约约露出了里面女子的容颜。 刹那间的惊鸿一瞥,让秦洛川有些愣怔。 传闻中因貌丑而遮面的影七娘子,竟然有着一张清美绝伦的美丽脸庞。 “大哥!” 后面传来弟弟秦肖荣的声音,“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秦洛川返回去,伸手把老父亲扶起来,送到自己的马车上:“先回府。” “那位女大夫呢?” “回去打听打听她住在哪里,派人送一份厚礼过去。” “好嘞!” “另外,我半年没回来,你变纨绔了?”秦洛川扫了眼弟弟,“对着救命恩人又吼又叫的,有没有一点体面?” 秦肖荣顿时涨红脸:“我错了,大哥,有您看着,我怎么敢纨绔啊。我就是看见父亲受伤,一时心急……”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就要对容老爷子的宝贝徒弟动手了?”秦洛川眼底的警告意味浓郁。 “什么,容老爷子?” “那女子是容苍澜的关门弟子,初出茅庐已经有了名气的影七娘子。” “竟然是她?”秦肖荣大吃一惊,忙说,“大哥,我亲自过去拜见影七娘子!” “好好赔礼道歉,得罪了容门,你知道后果。” “我一定求得影娘子原谅!” …… 向云疏回到客栈,看到门口立着一袭白衣的冷酷男子,也懒得理会,累得一头栽到在了床上。 白衣冷酷男子双臂抱肩:“小师妹,你身子弱,一天只能用一次银针术。你是不是把师父的交代当成耳旁风呢?” ------------ 第一卷 第32章 她还有一个孩子? “四师兄,你别管我!”向云疏捂住耳朵。 “师父的话也不能全听,难道看着人命关天,见死不救吗?” 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向云疏眼睛一亮,爬起来扑到进来的蓝裙女子怀里:“三师姐今天好美好香,求抱抱!” 丁白衣道:“这可是为了她自己的身体着想,她什么体质,三师姐你不知道吗?” 由于五年前的药娘经历,导致向云疏体质变差,而施展容门的银针术又极其耗费心力。 因此自从向云疏学习银针术,容苍澜就叮嘱她,一天只能施展一次,不可多耗费精神,否则于寿命有碍。 丁白衣又道:“我是真不明白,咱们容门都避世这么多年了,师父为什么忽然要派人下山。即便是派人下山,为什么非要派小师妹呢?” “你的天赋比得上小师妹吗?”三师姐范青莲冷冷说,“师父最引以为傲的银针术,你学得如何了?” 丁白衣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师父说了,术业有专攻,每人擅长的不同。” “容门几十年无人下山,这次也是因为梁国公府求救,师父才会派小师妹出来。”范青莲说道,“梁国公府当年曾对我们容门有过恩惠,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向云疏挂在范青莲身上,脑袋已经累懵了,闭着眼,喃喃说:“三师姐,麻烦你把我塞到马车里。丁师兄,萱儿呢?” “大师兄要我带几本书回去,我打发萱儿去买了。” “你有没有人性?”范青莲瞪他一眼,“竟然让萱儿出去帮你跑腿,她才多大?万一她记性不好,忘了带钱,直接抢人家东西怎么办?她可是个爱骗人的小恶霸呀!书馆老板是倒了什么霉,遇到你这种人!” 丁白衣拍头:“哎呀,我真的忘记给她带银两了!” “四师兄别担心,”向云疏用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眼皮说,“这次出门,我把钱都交给她保管了。” “那还行。” 范青莲扶着她,“那我们先到马车里,等萱儿回来就走。” …… 拂来书馆。 一个穿着粉色小襦裙,扎着双丫髻,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抱着一叠书简,站在掌柜的面前。 “一共是二两八钱银子。”掌柜的算完账,笑眯眯的伸出手。 谢铭钰一摸身上。 他哪儿有钱啊。 掌柜的手还伸着呢,见他面露难色,就也敛了几分笑容:“孩子,你没带钱的话,就回去取了钱再来吧。” “不行。” 谢铭钰拒绝。 掌柜的愕然,忽然有点自我怀疑。 他长得是一副很好讹诈的样子吗? 连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都敢跑来明抢了! “嘿,小姑娘,抢劫,可是犯法的!”掌柜的伸手就去拿他手里的书。 谢铭钰摸到贴身挂着的一个玉牌,忽然想到什么,拽下来就放他手里了。 掌柜的定睛一看,不由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咳,那个,您是……宫里来的?” “拿纸来。” “好好好。”掌柜的忙不迭拿出纸笔。 谢铭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他:“带着单子,去宗正府那边拿钱。” 掌柜一愣一愣的:“能不能拿到啊?” “牌子还我。” “喔!”掌柜的仿佛烫手,连忙把牌子恭恭敬敬放他手里。 谢铭钰收好牌子,抱着书就走了。 他这块牌子,是只有宫里的皇子公主才能拥有的身份证明。 皇子公主在外买东西,是可以凭着牌子“签单”的。 京都的大小商铺的掌柜们,也许不认识皇子公主,但一定认识这块牌子。 谢铭钰还是第一次使用“签单”功能,忽然发现挺好用,于是就觉得十分有趣。 一路上,他用牌子签了不少单。 这一天,京城的不少掌柜都派了伙计去宗正府结账领钱。 宗正府的官员一连收到二十几张单子,都是相同的名字和笔迹,连忙仔细查了查,发现都是东宫那位小殿下的手笔,一面按照单子数额付钱,一面派人知会了东宫。 谢渊听到官员来报,看了眼待在马场玩耍的儿子,一时间有点迷茫。 宗正府的官员说,就在不久前,小殿下在京都各大商铺花了五千多两银子买东西。 然而从昨晚到现在,钰儿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什么情况? “钰儿,过来!”打发了宗正府官员后,他扬声叫道。 向萱应了声,牵着马来到他面前,小脑袋汗津津的,小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笑容:“爹爹,这匹马真是太好了!” 谢渊拿巾子给她擦额头,说道:“刚才宗正府的官员来报,说你在外面商铺花了五千多两银子,都是签条子,让他们去宗正府领钱。” 向萱眨巴眨巴眼睛:“花太多了吗?” “这么一点钱不算什么,不过,钱真是你花的吗?” “……不是。” 向萱小脑袋里转了几圈,觉得这事儿吧,得老实承认。 不过,谢铭钰怎么这么穷啊,花这几个钱,还要签条子。 当太子的儿子这么惨?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渊声音温和,眼神却严肃。 “我说了,爹爹你可别生气。” “你若诚实交代的话,爹爹自然不生气。” “我那天不是出宫吗,除了遇到影娘子,其实还遇到了影娘子的孩子。” “你说什么?”谢渊脸色微变,“你再说一遍,你遇到了谁?” “影娘子的孩子啊!”向萱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看在谢铭钰份上,一定给这个耳背的太子一棒槌。 这耳朵也太不好使了! 谢渊忙握住她肩膀:“影娘子的孩子是谁?” “就是萱儿啊。”向萱说,“萱儿可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可爱……咳,总之呢,萱儿帮助过我,我要报答她,于是就把牌子送给她了。那些钱肯定都是她花的!” “她还有一个孩子?” 谢渊脸色有些难看。 向萱见他沉着脸,似乎不高兴,于是拉了拉他的袖子:“爹爹,你放心吧,萱儿会把钱还给宗正府的。她很有钱的!” 谢渊勉强笑道:“爹爹不是舍不得钱。钰儿啊,那块牌子是你身份的象征,以后不能随便送人,记住了吗?” “嗯。” “另外,你知道影娘子和萱儿住在哪里吗?” “知道,在悦来客栈。” ------------ 第一卷 第33章 离京之前 谢铭钰两只手分别握着两根糖葫芦,身后跟着个推平板车的伙计。 平板车上,有笔墨纸砚,有书,有珠宝,有绫罗被褥,甚至还有一把躺椅,一些宫里没有见过的新奇小玩意儿。 书是给萱儿的大师伯的,笔墨纸砚,绫罗被褥还有躺椅都是给萱儿的娘亲的——这两天他看着萱儿的娘亲身体不太好,那就需要睡得舒服点。 至于珠宝,是给萱儿的。 萱儿是女孩子,应该会喜欢珠宝吧? 反正皇爷爷的那些妃嫔们,还有公主姑姑们都喜欢。 “小姐啊,咱们把东西运到哪儿啊?”伙计殷勤的询问。 “悦来客栈。” “好嘞!”想到小姑娘付的十两银子,伙计浑身是劲儿。 十两银子,平时需要干两年才能挣到呢! 远远看到悦来客栈的门口停着两辆马车,萱儿的三师伯正把萱儿的娘亲扶着放到马车里。 谢铭钰的脚步就顿住了。 他隐约想起来,萱儿和娘亲是来给梁国公治病的,等治好病后,她们就要回家的。 她们的家在哪儿? 谢铭钰没问过,但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跟着一起走的。 萱儿还在宫里呢,如果他现在出现的话,会被当作萱儿带走,那萱儿怎么办? 如果说实话的话,萱儿的娘亲一定会进宫找萱儿,到时候大家都知道萱儿是假冒的他,就犯了欺君之罪。 那可是死罪啊! 谢铭钰站在原地,冷静的思索了片刻,然后果断转身后撤。 这可把伙计给弄懵了:“小姐,咱不是去悦来客栈吗?” “你把东西送过去,我想起来还有点别的事情。” “送给谁呢?” “就是那边马车里的人。”谢铭钰小手一指,然后就迅速跑了。 伙计倒是无所谓。 反正工钱都已经付了。 他把平板车拉过去,给站在马车旁的丁白衣行礼:“这位公子,小人把东西就搁这儿了,您清点好。” 丁白衣看到满满一车东西,愕然:“谁的?” “一位小小姐买的,让小的给送过来。” “哦,是萱儿吧。”丁白衣看到了车上摆着的一叠书册。 范青莲从马车窗户探出头,看到满车绫罗绸缎家具,平静问了句:“她抢劫了?” “啊?”伙计愣了下,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抢劫,这些都已经付过钱了。小人就负责把东西送到这儿,如果没有其他事,小人就告辞了。” “等等!” 范青莲叫住他,“买东西的孩子呢?” “哦,那位小小姐说她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这孩子能有什么事?” “去找找吧?”范青莲说。 “师姐,你还怕她在京都出什么事吗?等等她自然就回来了。” “我不是怕她出事,我怕她京都里的人知道咱们容门养了个小霸王,影响师门名声!” 范青莲跳下马车,“你看着小师妹,我去找她。有十年没有回京了,正好我去见个老友。” 这时客栈的掌柜走出来,来到丁白衣面前,恭恭敬敬说:“四先生,要不就让小先生回客栈里歇着吧?” “这辆马车你们布置的不错,她应该不会觉得不舒服。”丁白衣看了眼马车里的向云疏,“而且她已经睡着了,就不要随便惊动了。” 马车外表虽普通,但里面却极为华丽,甚至是奢侈。 向云疏躺在厚厚的蚕丝绫被上,盖着一条全蜀绣的薄被,头下枕的是一个小巧的白玉枕。 掌柜的笑道:“既然如此,四先生进来喝杯茶坐会儿?小的给您准备了极品雀舌。” “我也懒得喝茶,你忙你的去,不必理会我。” 掌柜的又道:“四先生,金铺那边送来个消息,说咱家萱小姐去买过东西,付钱用的是宫里的印章,签的白条子。” “嗯?”丁白衣摸下巴,“这孩子已经开始抢皇子公主的东西了吗?哎呀,真有意思。” 掌柜的笑道:“倒是没多少钱,不过,既然是宫里出钱,金铺的老黄就没有客气。” “我知道了。” 丁白衣挥手打发了掌柜,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拔开塞子,朝嘴里灌了一口酒。 “四师兄,你又喝酒。”马车里传来一道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 丁白衣回头笑道:“你怎么醒了。” “你刚才和掌柜说话的时候,我就醒了。” 向云疏坐起来,没骨头似的趴到马车窗户边缘上,单手撑着下颌,顶着有些蓬乱的头发,懒洋洋的,满脸困倦。 “三师姐和萱儿呢?” “三师姐去找她了。” “萱儿太皮了,下次我可不敢带她出门了。”向云疏伸出手,“给我来一口。” “你不能喝。” “你当我不知道吗,这是大师兄调的药酒!”向云疏伸手抓住他衣襟,“还是改不掉这小气性子,我实在困倦,给我一口醒醒神。” “哎呀哎呀,你怎么跟土匪似的,还明抢上了?”丁白衣不理会被她揪乱的衣裳,死死护着酒葫芦,“我这里还有好东西,你别惦记我的酒!这酒可不是你能喝的,大师兄知道了会打死我!” “什么好东西?” “松手先。” “快点。” “催命鬼。”丁白衣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紫色玉瓶,“拿去吧,五师弟专门给你做的补药。” “五师兄又有新药了?”向云疏欢呼一声,接过药瓶,倒出来一颗塞进嘴里,然后长长叹了口气,“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五师兄的药了。” 丁白衣摇头:“瞧你这药瘾重的,长此以往,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知道你身子弱,时常不舒服,但你不要只图一时的舒坦……” “四师兄,别啰嗦。” 向云疏慵懒的趴在马车窗户边上,闭上眼,呓语般的念叨,“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 声音渐渐小了,然后没了动静。 丁白衣回头看了看她,发现她又睡着了,便小心翼翼把她的头扶起来,放到马车里躺下。 不远处的巷子拐角处,谢渊坐在马背上,远远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 ------------ 第一卷 第34章 变美和变臭,二选一 待看到白衣男子扶着向云疏的亲密动作时,谢渊便要驱马上前,忽然看到有内廷太监坐在马车上,朝那边过去。 谢渊认出那是后宫柔妃宫里的管事太监卫详,于是就勒住马,停下了动作 柔妃曾对向云疏冷嘲热讽,还企图掀开她的面纱,让她出丑。 被迫来请向云疏进宫,她心里是郁闷的。 但没法子,皇后都开了口,她只能放下身段。 卫详尖锐的嗓音,把刚刚入睡的向云疏又吵醒,她有些不耐烦。 “小师妹,你怎么还进宫了?”丁白衣好奇。 “名声在外,没办法。”向云疏用袖子压下一个哈欠,“师父差我下山来给梁国公爷治病,应该会想到这一点吧?” “看来,你今天是走不了了。” “三师姐和萱儿还没回来呢。”向云疏想了想,“索性我就好人做到底,推迟一天,把虞贵妃的头疾给治好了再走。四师兄,你在客栈里等着,一旦萱儿回来,就把她绑住,不许她再出去满世界祸害了。免得明天走的时候又抓不到人。” 丁白衣有些担忧她的状态:“你今天还能行吗?” “有五师兄的药呢,没问题。” 向云疏提着药箱,坐进了内廷的马车,被直接送到了柔妃住的钟粹宫。 柔妃是不想见她的,但无奈虞贵妃和一众妃嫔都在这里,都想要见一见传闻中有神奇驻颜能力的影娘子。 当着虞贵妃的面,她只能打起精神,勉强挂上笑脸:“影娘子叫本宫好等啊。” 向云疏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几分。 “影七见过各位娘娘。”向云疏不卑不亢的问了安,然后就看向虞贵妃,关心的问,“贵妃娘娘觉得如何了呢?” “影娘子,过来坐着。” 虞贵妃亲昵的拉她坐到身边,“你的医书真是神奇的很,自从被你针灸后,我这头到现在也没觉着疼呢。若你能留在本宫身边,本宫以后就不发愁了。” 向云疏笑起来:“娘娘,您的病哪有这么严重啊,只要我再给您针灸一次,喝几天药,就能除了病根儿了。” “真的?” “娘娘不信我,也不信我师父吗?” 容老爷子的医术,谁人不服。 容家几十年销声匿迹,能被他派下山的徒弟,总不会轻易砸了容家的招牌。 虞贵妃心头涌起几分庆幸,迫不及待说:“那就立即针灸吧?” “好。” 向云疏立即打开药箱做准备。 周围妃嫔们伸长脖子,朝她的药箱里张望。 好像那里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让她们一夜之间青春永驻。 连柔妃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向云疏心无旁骛的准备就绪后,给虞贵妃头部进行扎针,同时把体内仅存的一点真气,通过银针,灌注到虞贵妃的穴位里面。 虞贵妃只觉得温柔的一股气息在脑中徐徐展开,舒服的她发出轻哼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周围妃嫔都惊叹。 一刻钟后,向云疏起了银针,收回药箱内。 她的脸色可见的白了几分,缓和了会,才说:“贵妃娘娘,今日只能到此了,我今天实在体力不支,必须要告辞了。” “你回去好好歇着,过几天本宫再派人接你去。” 虞贵妃一个眼神,宫人立即奉上丰厚的诊金。 向云疏接了银票,也没多解释什么,提着药箱便走。 “影娘子且慢,”淑妃跟过来,“近日我也有些身子不适,不知道能否请影娘子到本宫那里坐一坐,为本宫诊一诊?” “下次吧。” 向云疏温和拒绝。 淑妃细细的眉毛微蹙:“影娘子,本宫不耽误你很久。” “我今天身体有些不适。” “只是诊脉而已,不至于累到影娘子什么。”淑妃有些不高兴,“影娘子能够为白贵人看诊,却不能给本宫看看么?” 柔妃微笑:“淑妃姐姐这算是威胁人家吗?影娘子可不是什么捧高踩低的人,就算淑妃姐姐的位份比白贵人高,在影娘子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向云疏看她一眼:“柔妃是吧?” 她这语气毫不客气,且直呼柔妃二字,倒让柔妃愣了下:“是又如何?” “柔妃娘娘五官秀美柔和,担得起一个柔字,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皮肤不够白皙。” 大乾时下以肤白为美。 不够白皙就是柔妃最大的烦恼。 她闻言就有点恼怒:“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大夫置喙!” “我这里有一颗药。”向云疏伸出手心,露出一颗浅蓝色药丸,“是我师父新近调制的,服下后,便可以变得皮肤白皙如雪,细滑如蛋。” 其余妃嫔盯着她手里的药丸,眼神有些火热。 柔妃接过药丸打量着:“真有这么神效?” “白贵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另一名妃嫔小声说,“如果柔妃姐姐不敢吃,不如给了我吧。” “天底下只此一颗。”向云疏诚恳的说,“我师父年纪大了,难得再配药了。” 柔妃听了,不再犹豫,把药丸放到了嘴里咽下去。 向云疏朝她竖起大拇指,赞叹:“柔妃娘娘真是艺高人胆大。” “你这话是何意?” 柔妃一张嘴,嘴里就散发出了一阵恶臭味。 熏得周围妃嫔纷纷捂住鼻子,面露痛苦之色。 尤其是虞贵妃,素有洁癖,闻不得怪味,直接就站了起来:“这是东西什么臭气熏天的?” 柔妃自己也闻见了。 她有些惊慌的捂住嘴巴:“我不知道啊,怎么这么臭?” “你吃什么脏东西了?”虞贵妃怒问。 “我没有……”柔妃忽然记起什么,连忙看向向云疏,“是不是你?你刚才给我吃的药丸有问题,是不是?!” “没错。” 向云疏坦然承认,“所以我夸您胆子大呢,什么不知来历的药都敢乱吃。” “这不是让皮肤变白的药吗?” “是能变白,不过,我可没说没有副作用啊。” “什么副作用?”柔妃的声音都变了,带着颤抖。 向云疏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会让你从此变得臭不可闻。” ------------ 第一卷 第35章 咸鱼肥肠吃十天,药到病除 柔妃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她颤抖着手去抓向云疏:“你这该死的东西,你竟敢害本宫?本宫要杀了你!” 向云疏捏住鼻子后退,躲到虞贵妃身边,同时热心叮嘱:“贵妃娘娘小心!快来保护贵妃娘娘!” 恶臭朝着虞贵妃就去了。 虞贵妃本就有头疾,闻不得异味,这会儿被熏得忍耐不住,哇一声,张开嘴就吐了出来。 喷了柔妃一裙子。 柔妃直接就崩溃了。 她双手捂住嘴巴尖叫:“影七!!我跟你不共戴天!” “是你先嘴贱挑拨的。”向云疏后退几步,怕被她口中恶臭熏晕倒,“我劝你不要得罪我,否则你只能一辈子这么臭下去了。” “臭一辈子?!” 这几个字把柔妃吓住了。 她几乎站立不稳,伸出手扶住了自己的宫女,才没有倒下去。 “影娘子,你为什么要害我?”她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这辈子都带着这么臭的味道,余生还要怎么活。 皇上会嫌弃她的,她不敢想象那个情景。 就算不考虑这些,她自己也受不了啊! 向云疏道:“嘴贱的人,活该是这个下场。不过,我也不是骗你,这药真的能让你变白……” “去他爹的变白!” 柔妃崩溃的挥舞着手臂,又哭又喊。 淑妃受不了了,忍不住劝道:“影娘子,你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但解不解决,看我的心情。” “你就不信我叫人杖毙了你!”柔妃怒火攻心,厉声吼道。 虞贵妃远远站着,用帕子掩住口鼻,凉凉说道:“本宫可离不开影娘子,柔妃,你自己先出言不逊,得罪了人家,理应赔礼道歉。” “我给她道歉??” 柔妃愕然反问。 她可是一品妃位,影七是个什么东西? 给她一个眼神都是抬举她了,竟然还叫她给她道歉! 淑妃也忍不住捂住鼻子,边说边往后退:“柔妃妹妹,你有话……小点声说,别太大声,这味儿……” 她悄悄看了眼向云疏,转身就跑了。 她忽然记起来,自己对影娘子也有点出言不逊,万一她也给自己喂一颗恶臭药,那她还活不活了! 有淑妃带头,其余妃嫔也暗戳戳溜之大吉。 再没有人敢想着拉影娘子回去给她们驻颜了。 不过,白贵人留下了。 她上前扶起柔妃,对向云疏说:“影娘子,柔妃姐姐的确说错了话,不过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如果一辈子带着一身臭味,她也没法活了。求影娘子原谅她一次,给她解药吧。” “我没有解药。” “你——” 柔妃直接被气哭了,“你别以为有贵妃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我要去找陛下,让陛下给我做主!” 向云疏让到一边:“我在这里等着娘娘。不过,如果让陛下闻到娘娘的味道,恐怕以后再也没法直视娘娘了哦。” 柔妃:“……” 她的双脚硬生生被定在原地,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向云疏:“……不是你先针对我的吗?你还委屈上了。” “我好歹是四妃之一,我还不能看你一个大夫不顺眼了?”柔妃继续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虞贵妃嫌恶的皱皱眉,终于也有点忍受不住了:“影娘子,不如就饶了她吧。她这么臭,实在是连本宫也受不了了。柔妃妹妹,你还不说两句软和话。” “她都说了没有解药,我还求她做什么!” “我的确没有解药,不过,要解决柔妃娘娘的恶臭,法子却很简单。” “什么法子?”柔妃眼泪汪汪,语气已经完全软下来了。 向云疏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每天早晚吃一条咸鱼,一碗蒸肥肠。连吃十天,包你药到病除。” “咸鱼?肥肠?” 每说一样,柔妃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向云疏问白贵人:“你看我的药是不是很管用?现在柔妃娘娘的皮肤变得十分白皙了。” 白贵人朝柔妃脸上看了眼,想笑,又赶紧忍住。 倒是虞贵妃乐不可支,拍手笑道:“影娘子的医术果然妙极!” 此时的柔妃已经顾不上她们的冷嘲热讽了。 她浑身无力,哑声问:“一定要这么吃吗?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其实,只要柔妃娘娘不开口说话,就闻不见什么味道的。”向云疏说,“如此一来,柔妃娘娘还能保持住自己的白皙肌肤。” 柔妃扶着宫婢的手,缓缓爬起来,声音低沉:“本宫,这就回去吃咸鱼和肥肠。如果十天后不管用的话,本宫必杀你!” 向云疏拱手:“娘娘放心,我是大夫,不拿医术骗人。” “呵呵!” 柔妃咬着牙根,发出一声冷笑。 “哎,这人啊,还是要慎言啊!咱们还是走吧。” 虞贵妃感慨了番,招呼向云疏和白贵人,“白贵人,你晚上不是要侍寝吗?早些回去准备吧。影娘子,到本宫那里坐坐吧?” 向云疏屈膝施了一礼:“多谢贵妃娘娘厚爱,小的还有要紧事,这就走了。祝贵妃娘娘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她提起药箱,头也不回走出去。 虞贵妃看着她的背影,笑道:“这位影娘子真是个妙人,竟不怕得罪柔妃。只是她一直蒙着脸,不知到底长什么模样呢。” 白贵人跟在她身边走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眉目有些忧愁:“柔妃的性子,不可能善罢甘休的。等她好了,必定会去陛下面前告状的。” “随她去。” 虞贵妃按了按额头,吩咐身边太监,“明日再去把影娘子接进宫。本宫实在喜欢她给本宫针灸。” 太监恭敬应下。 此时向云疏提着药箱,走到大乾门,却被人拦住了。 “向云疏。” 对方直接叫她的本名。 向云疏顿住脚步,看向锦衣金冠的俊美男人,忍不住皱眉:“太子殿下还想找我看病?” 谢渊注视她片刻,缓缓开口:“我听说,你有个女儿。” ------------ 第一卷 第36章 你还有个儿子 向云疏心内震动,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这件事与殿下无关。” “你什么时候成的亲?” “殿下,这好像也跟您没有关系。” 谢渊上前一步,盯着她的面纱:“你做过孤的药娘,竟然还敢嫁人生孩子?” “为什么不能?”向云疏意识到他并不知道萱儿与他的关系,于是心情渐渐放松,“我只是给太子殿下治过病,不是嫁给殿下。何况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有关系。” “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 谢渊怒极反笑,伸手抓住她胳膊,“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求着孤宠幸你的事了?” 向云疏甩开他的手,冷冷说:“殿下自重。我是影七,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当殿下刚才是在说胡话,不会放在心上,告辞了。” 她转身就走。 “你不想见你的女儿了么?” 谢渊凉凉的一句话,让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向云疏回头:“你再说一遍?” “如果你现在踏出宫门,你这辈子也见不到你的女儿了。” “她在哪里?”向云疏立即问。 “自然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谢渊冷冷说,“看来你很爱你的女儿,那个男人值得你这般?” 向云疏脑中转了下。 近日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只有一个四师兄。 难道谢渊以为她嫁的男人就是他? 如果她将错就错承认的话,只会让对方更加恼怒。 向云疏沉默了会,说:“我没有嫁人。那是我师兄。” “那你的女儿是哪里来的?” “捡来的,收养的。”向云疏平静的看着他,“她是个可怜的孤儿,一出生就死了爹。殿下何必为难她?” “你为什么……”谢渊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当年她刚生了孩子,就被太后派人抢走了,失子之痛,让她悲伤欲绝之下,收养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是很正常的行为。 “我没有为难那孩子。”谢渊的语气缓和了些,“我只是派人把她带到了别院里。那里会有人照顾她。” “在哪里的别院?我自己去接她。” “你别走了。”谢渊开口。 “什么?” “留下来。”谢渊说。 向云疏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说笑了。” “我没有与你说笑。”谢渊沉声说,“我知道,你当年怀孕了。” 向云疏一愣:“我说过,萱儿是我收养的,你刚才没听见吗?” “我不是说萱儿,是另一个孩子。” “你在说什么?”向云疏皱眉不耐烦。 一天三次施展银针术,已经超过了她的极限,她的真气完全被抽空,现在又累又困,亟需休息,并不想在这里与他纠缠。 谢渊直截了当说:“其实你没必要收养其他孩子,因为你自己亲生的孩子就在宫里。” “哦,是吗?”向云疏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因为疲累,脑袋嗡嗡作响,暴躁的情绪也几乎在爆发的边缘。 即使蒙着面,谢渊也能感觉到她的敷衍和不耐烦。 他拉着她的胳膊,朝东宫的方向走:“口说无凭,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的孩子!” 向云疏疲乏至极,困倦至极,身子无力,脚下虚浮,完全无法对抗谢渊的力量,只能被迫跟着他来到东宫。 一进东宫,谢渊就喝道:“付青,把钰儿带过来!” 付青小跑过来,看到殿下手里拉着个蒙着黑纱的女子,愣了下,才赶紧回话:“回殿下,先前太后那边派人来,把小殿下接过去了。” “太后?” 谢渊目光微凝。 太后多次警告他,不许他让向云疏知道钰儿的存在。 她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把钰儿提前带走,可见这东宫,的确布满了太后的眼线。 谢渊的目光在付青脸上一扫而过:“你去把小殿下接回来。” “这……”付青为难苦笑,“殿下,奴才可没胆子向太后讨人啊。” 向云疏眼前迷迷糊糊,但耳朵还算是听进去了几句。 她挣脱了谢渊的手,扶着一棵树,把头枕在手背上,昏昏欲睡,喃喃自语:“太子殿下你闹够了没有。什么孩子,瞎编什么……” “我瞎编?”谢渊差点被气笑,“若不是为了钰儿,我才懒得理会你这女人!” 他吩咐付青:“看着她,我亲自去慈安宫要人!” 走了两步,他回头一指向云疏:“不许走,孤今日一定让你见到你的儿子!” “发癫。” 向云疏评价了两个字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陷入了昏睡中。 身子也滑了下来。 “哎呦!”付青连忙上前扶住她,招呼两个宫女,“有没有点眼力见,还不过来,把这位娘子扶到昭华殿里去!” 谢渊赶到慈安宫,却并没有能见到太后和孩子。 慈安宫的宫人说,太后带着小殿下去别院避暑去了,没有传召,任何人不得打扰。 谢渊知道,太后是故意的。 她把孩子带走,就是为了不让向云疏见。 无功而返。 谢渊的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看到躺在昭华殿暖阁里,睡的天地不知的向云疏的时候。 向云疏睡了足足四个时辰,自然醒来。 她睁眼茫然了会,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宫里。 “醒了?” 谢渊立在门口,靠着门框。 清晨的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进来,把他全身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向云疏微微眯眼,适应了会光线,低头拢了拢头发,掀开被子下了床:“殿下,现在您可以把萱儿还给我了吗?她还小,如果一直见不到我,会害怕的。” “你不相信我?”谢渊问。 “殿下,我想信您,可是您得有能够让我相信的东西啊。”向云疏摊手,“孩子呢?” “孩子被太后带走了!”谢渊强压怒火,“太后不想让你见他,不想让你们相认!” “行行,下回有机会见面的话,您再把孩子带给我看看。” 向云疏说着就提起药箱,“我是大夫,分分钟都是人命,我得走啦。” 谢渊沉着眉眼。 他知道,只要见不到孩子,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 ------------ 第一卷 第37章 爱她爱到发癫? 这时宫婢送了早膳过来,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到桌上。 鸡丝粥,花卷儿,牛乳蒸蛋,还有一碟子腌笋丝,切得细细的,颜色碧绿鲜嫩。 看着清爽,颇勾人胃口。 “吃了早膳再走。”谢渊开口。 向云疏心里记挂着萱儿,哪里有心思吃东西,诚恳说道:“殿下,早膳我就不吃了,我想现在就去接萱儿。她一晚上没见到我,一定很害怕。她还小,不要把她牵扯到这些事情里面,拜托了。”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孩子。”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我只是希望你暂时留下,等你见到了钰儿再决定是否离开。到那时,我绝不强迫你。”谢渊缓缓说,“当初太后把钰儿带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你难产死了。如果我知道你还活着……” “当初不是殿下要杀我灭口吗?”向云疏反问。 “我为何要杀你?”谢渊皱眉,“当年送你出宫,也是情势所迫。” “不是你,那就是太后。”向云疏问他,“我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当年和现在,有何不同?当年殿下做不了自己的主,现在又可以了吗?”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透露出几分嘲讽,接着说:“按照殿下的说法,太后不能容忍我的存在,那您现在把我留下,是要激怒太后再次灭我的口吗?” 谢渊沉默了会,似乎有些艰难的说:“当初我没有反对送你离开,是因为我以为我不在意你。” “殿下是储君,未来的大乾之主。实在没必要陷入这样纠葛的境地。”向云疏诚恳的劝道,“我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除了宫里任何女人都有的一点姿色外,再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优点。您实在没必要为我和太后争执。”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谢渊轻轻一笑,“不过,我还是希望钰儿能过的好一点。他被抱回来后,就一直记在向风瑶的名下。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只要你去打听,自然可以知道。” “我只听说,殿下的侧妃为殿下诞下一位皇嗣。至于记名这件事,却没有听说过。” “对外当然不会公开他的真实身份。” “殿下,现在是这样。”向云疏坐下来,“您非说宫里的小殿下是我儿子,可我又见不到他,总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 “钰儿是皇嗣!”谢渊隐有怒意,“如果她是太子妃或者向侧妃所生,我有什么必要非让你当他娘亲?我要你留下,并非为了你,也非为了我自己,是为了钰儿!” 向云疏看着他眸底真实的怒意,心里也有狐疑。 按理说,谢渊一堂堂储君,确实没必要拿自己唯一儿子的血脉开玩笑。如果那位小殿下真的是向风瑶的儿子,那她即便死也不会把儿子送给别人。 也就是说,除非谢渊是爱她爱到发癫,为了留下她,非要把向风瑶的儿子塞给她,否则……他说的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很显然谢渊不可能爱她爱到发癫。 但,怎么可能呢。 萱儿才是她生的孩子啊,当年三师姐亲自给她施针生下来的萱儿,三师姐亲自抱到她面前,自始至终,母亲也在旁看着。 萱儿不可能是假的。 不过,这其中有个最大的疑点,如果太后和谢渊知道当年她怀孕,那么就不可能放任皇家血脉流落在外。 即便萱儿是女孩子,也不可能。 可这几年来,他们却似乎完全没有理会萱儿的存在。 谢渊也丝毫没有怀疑萱儿的身份,甚至以为萱儿是她和四师兄成亲后生的孩子。 可疑。 太可疑了。 向云疏思前想后,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谢渊见她垂眸沉思,又道:“如果你见到那孩子,你就会相信我的话。因为他长得与你实在是很相像。” 向云疏心里有些乱。 这还是自从她生下萱儿,跟着师父学医四年至今,头一次心神不宁。 她以为自己可以扔掉过去的一切,改头换面,开始新的人生。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很可能又跟东宫这个地方扯上关系。 这让她再次产生了一种无法把控一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现实是改变不了什么。”向云疏的语气有些快,她在努力隐藏着自己心中滋生的烦躁,“殿下,我希望你也冷静,不要一时意气,毁掉现在的局面。” “你不在意真假,也不在意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不想跟这里有任何关系。” 向云疏拿起药箱便走。 谢渊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阻拦,只是说:“你不要萱儿了?” 向云疏回头,隔着帷帽的黑纱,笑了下:“殿下,如果您以为我还是从前任你磋磨的向云疏,那您就错了。” “影娘子,您暂时不能走。”付青为难的试图阻拦她。 “好。” 向云疏把药箱朝地上一放,“我不走,我等人来接我。” 付青一愣:“谁来接您?” “等着。” 向云疏转身回到桌旁,扫了眼桌上饭菜,端起鸡丝粥喝了口,点点头,“宫里的饭菜就是不一样,又香又鲜。如果不放迷药的话,就更好了。” 谢渊闻言,先是有些愕然的朝她看看,然后就瞥了眼付青。 付青后心一紧,扑通就跪下了:“奴才知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只是想为殿下留下影娘子……” 谢渊淡道:“自己去领罚。” “奴才领命!” 付青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去领罚。 向云疏始终目不斜视,淡定的把一碗粥吃完,又吃了一块花卷。 “明知道有毒,你还吃?”谢渊问。 “啊,这么点毒,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的。”向云疏笑笑,“这几年我吃的药,比饭还多。” “为何?”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向云疏擦了擦嘴,“也算是我命不该绝,当初被灭口的时候,遇到我大师兄,把我救了回去。但凡换一个人不会医术的人,我的尸骨都埋在地下五年了。” “当年,你看清楚杀你的人是谁吗?” ------------ 第一卷 第38章 殿下,您真是个大好人! 刺客身上挂着金吾卫的腰牌。”向云疏望着他,“殿下觉得呢?” “我派人去灭口,会让杀手身上挂着东宫侍卫的腰牌?”谢渊笑了下,“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是啊,谁都看得出来是栽赃嫁祸,也许对方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呢?”向云疏想了想,“或者,你认为我很蠢,蠢到你觉得你不需要掩饰,不屑于掩饰。又或者,没人会认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从两名武功高强的杀手底下存活下来,所以也不需要掩饰。” “你想象力很丰富。” 谢渊冷冷说,“钰儿是你的儿子,你信不信,改变不了事实。如果你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不存在,把钰儿当做不存在,你随时可以离开了。” “您倒是先把萱儿还给我啊!” “我会派人送她回悦来客栈。” “多谢殿下,您真是个大好人!” 向云疏提起药箱就走。 一刻也不耽搁。 好像跑慢了会被蛇咬。 这一次,谢渊没有再开口挽留,也没有太监在门口阻拦。 付青挨了十板子,一瘸一拐回来,忍着痛低声说:“殿下,就这么放她走了吗?” “她是容门的小徒弟,今非昔比了。即便我不想放,父皇那边也不会允许。”谢渊眸底闪烁着深不见底的暗涌,“付青,你去告诉太后一声,说向云疏走了,请她老人家把钰儿送回来。” 付青一愣。 谢渊淡淡道:“付青,你在东宫十年了吧。” 付青顾不上屁股痛,慌忙跪下:“奴才有罪。” “这些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为难你。” “殿下,是奴才该死!”付青涕泪横流,“殿下对奴才的好,奴才都记着。是奴才对不起殿下,奴才死不足惜!” “哪来的回哪去吧。” 谢渊朝幽幽天际看去,“给你一个时辰,把这里的眼线全部带走。我暂时,还不想跟皇祖母闹到见血的地步。” “奴才领命。” 付青给他磕了三个头,含泪退下去。 一刻钟后,太监陈福跑过来,满脸骇然之色:“殿下,付公公疯了,他竟然带着七八个宫女太监走了,说要去别苑侍奉太后!” “随他去。” 谢渊头也没抬,“陈福,以后你接替付青的位置。” 陈福震惊了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跪下:“奴才必不负殿下!” 对于付青的到来,太后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只是皱了皱眉头,就恢复了平静:“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这是好事。哀家老了,照看不了他一辈子。” 付青跪着低声说:“殿下说,请太后把小殿下送回去。” 太后看了眼坐在身边啃香瓜的孩子,笑道:“哀家在别苑避暑,一个人怪孤单的,钰儿活泼了许多,让他留在这里多陪哀家几日。” 向萱两只小手抱着香瓜,埋头认真啃瓜,看起来不闻窗外事,耳朵却支棱竖着。 她有些烦恼。 谢铭钰的太皇祖母对她还挺好的,要什么给什么,日子比在滂沱山还逍遥自在。 不过,这里再好,她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呀。 万一阿娘不小心把谢铭钰带回滂沱山了怎么办? 精神不济,糊里糊涂的阿娘分不清她和谢铭钰,但一定瞒不过大师伯的。 大师伯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无论她怎么撒谎,他每次都能识破。 他一定会发现谢铭钰根本就不是萱儿。 到时可怎么办呢。 阿娘会吓坏的。 向萱竖着耳朵听太皇祖母和太监说话。 “太子放那个女人走的?” “影娘子自己要走,太子后来也没拦着。”付青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小殿下,小心谨慎的说着。 太后摸了摸向萱的脑袋,“总算太子还有点理智。” 付青低头说:“这次奴才把他们几个都带出来了。” “这倒也罢了。哀家只是不明白,一个药娘,怎么就忘不了了。”太后叹了口气,“将来,他会明白哀家的苦心。” “太后对殿下的好,殿下从没有忘记的。”付青低声说。 “你跟着太子十来年,心思大概早在东宫那边了。”太后看他一眼,“以后也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去内务府吧。” “奴才领太后懿旨。” 付青心里有点凉。 他现在是两边不得好,再无出头之日了。 “钰儿,瞧你这小嘴吃的,来,太皇祖母给擦擦。”太后亲自拿着帕子,给向萱擦嘴巴。 向萱乖乖等她擦完,靠到她怀里,娇声娇气说:“太祖母,我好想我的小白驹啊。” 太后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从来没有跟她这么亲近过。即便挨着她坐的时候,身子也是僵的,规规矩矩的。 虽然规矩有礼,但感觉不到属于亲人之间的那种亲昵。 再加上孩子生母的事情,太后心底里对这个重孙子是没法亲近得起来的。即便看重,也不过是看在太子的份上。 但凡太子还能有别的子嗣,太后都不会多看钰儿一眼。 然而现在,这个小人儿却软软的依偎着她,眼睛巴巴的跟她撒娇呢。 在充满算计的皇宫,太后感受到了久违的天伦之喜。 她忍不住伸手搂住向萱的小身子,笑道:“钰儿喜欢,太祖母就让派人把小马儿给你送过来。” 一旁太监立即躬身出去。 向萱高兴极了,凑过去在太后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太祖母,太祖母您真是又好看,又温柔,又善良,还很疼我呢!” 娇娇四岁小儿口中说出的奉承之话,说不愿意相信呢。 太后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变得会哄人高兴了。比你爹爹可强多了。” “爹爹是太子,担子重,不能侍奉在太后身边,以后就让我来侍奉太祖母。”向萱搂着太后胳膊,“太祖母,您别生爹爹的气,平时爹爹总是教导钰儿要孝敬您呢。” 太后被哄得心花怒放:“你爹爹倒也的确是个孝顺孩子。” 向萱再接再厉:“太祖母,外面有个那么大的湖,咱们把爹爹也接过来,让爹爹陪我们游湖,好不好呀?” “好好好。”太后连声答应,立即吩咐人,“去把太子也叫过来。” 向萱心中暗喜。 ------------ 第一卷 第39章 哀家可真是老了啊 待在太后这里,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想要悄悄离开根本就不可能。 在谢铭钰的爹爹身边就不一样了。 她几乎是完全自由的,身边两个太监也都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太后这边的人,她则完全使唤不动,进出都看得很紧。 一个时辰后,谢渊赶了过来。 他先看了眼向萱,看见她乖乖巧巧依偎在太后身边,正用银叉把小块的西瓜送到太后嘴里。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一直性子略呆板,不和任何人亲近的钰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人了? 谢渊心里存着疑惑,跪下给太后请安。 ”起吧。“萧太后笑吟吟的,显得心情不错,并没有提及他扣留向云疏的事情,也没有责问付青和几个宫人那件事。 这让已经做好了迎接斥责和怒火准备的谢渊,感到有点不习惯。 “今日天气不错,太子若是不忙的话,陪哀家和钰儿游湖吧。” “是。” 谢渊作为储君,其实还是挺忙的。 加上皇帝这两年年纪渐长,在国事上惫懒了许多,一些琐事奏疏,都需要他帮着处理。 几乎每天都不得空闲。 但太后有令,再忙的事情也得往后推。 宫人准备了游船,膳食,还在岸边准备了奏乐器的宫廷乐师,在清风徐徐的湖面上,清幽的乐声袅袅的飘荡过来,意境十足。 向萱坐在船头,握着杆子钓鱼,太后坐在船舱里面,谢渊坐在她身后,为她按摩头部。 “哀家听说,钰儿在比赛上一鸣惊人?” “是啊,没想到这孩子是天生的神射手,把那些藩属国的使臣都吓坏了。”提到这事,谢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实在是大大长了朝廷脸面,父皇龙颜大悦,赏了钰儿许多东西。” “东西是其次的,重要的是让那些不安分的藩属国脑袋清醒点,不要发昏,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太后看着船头提着鱼竿的小人儿,满面笑容,“从前看着钰儿呆呆的,如今跟哀家也亲近起来了,人也活泼许多。” “是呢,父皇也这么说。” “你父皇喜欢这孩子,这是要紧的。”萧太后意味深长地说。 谢渊微微颔首,没说话。 萧太后沉默了会,忽然问:“向云疏怎么就变成了影娘子?” “当年她被滂沱山的人救走,这件事,皇祖母知道的吧。” “哀家可没有为难她。” “是,都是办事的人不尽心,明明她并没有死,却敢回来告诉皇祖母她死了。实在该杀。”谢渊缓缓说。 萧太后闭着眼,淡道:“那两个办事的,哀家已经叫人处置了。” 谢渊手上的动作微顿,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按摩着。 这时船头传来向萱的欢呼声:“钓到了,钓到了!” 萧太后睁眼,看到一条鱼阳光下翻飞,鱼鳞闪烁着金光。 “哟,这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竟钓上来一条金鲤鱼。”萧太后十分惊奇,“每年只放进去两条金鲤鱼,实在少见。” 向萱捧着金鲤鱼,亦步亦趋进来,献宝似的给她们看。 “太祖母,爹爹,你们看呀,这条鱼好漂亮啊!”向萱脆声叫道,“我能不能把这条鱼带回去?” “你钓上来的,自然可以带走。”萧太后微笑着说。 “太好了!”向萱欢呼,“我要带给阿娘看!” 这话让萧太后和谢渊同时变了脸色。 谢渊扫了眼萧太后,笑道:“钰儿,你要带给向侧妃吗?” “给她?” 向萱看了看太后的脸色,“是啊,给向侧妃看看。也不知她喜不喜欢呢。” 萧太后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些,笑道:“可见向侧妃对这孩子不错,孩子都把她当作亲娘了。” “这都是皇祖母教导的好。” 谢渊让陈福把金鲤鱼装起来,然后牵着向萱的手,对太后说,“时辰不早了,皇祖母劳了半日神,也该歇着了。钰儿下午还有功课,孙儿先带他回宫。” “这么点孩子,少几日功课有什么打紧。” “父皇知道了,恐怕不喜。” “哼。”萧太后低低哼了声,朝向萱招手,“钰儿,过来,回去后好好读书,但也别太累着。想太祖母了,就差人来说一声,太祖母派人去接你。谁敢拦着不让你来,太祖母不饶他。” “太祖母您好好歇着,过两日我就来陪您钓鱼。”向萱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亲了一口,甜蜜蜜地说,“太祖母,我会想您的,您也要想着钰儿哦!” 这话把萧太后那颗冰冷如铁的心,说得都柔软了几分。 她心底里竟然真的涌出几分不舍来了。 看着小人儿小小的背影,她抬起帕子,擦了下眼睛,自言自语:“哀家可真是老了啊。” …… 向萱骑着小白驹,跟在谢渊的黑马旁边,如离弦之箭一般。 谢渊看着暗暗心惊。 这孩子的骑射天赋简直非同一般。 “钰儿,不要骑这么快,会很危险。” “爹爹,我想快点回去。” “你着急什么?” “嗯……我怕金鲤鱼被闷死呀!”向萱双手握着缰绳,眼睛看着前方,小脸紧绷。 她心里好着急呀。 阿娘会不会已经走了呢。 她不该留在宫里参加那个什么射箭比赛,出了风头,误了事。 呜呜。 大师伯说得对,她太贪玩了。 早晚受到教训。 果然教训这就来了。 回程只用了一半时间,叶七赶过来迎接,捧着金鲤鱼,问:“小殿下,这鲤鱼搁哪儿呢?” 向萱瞄了眼谢渊,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说:“送给向侧妃看。” 谢渊开口:“暂时不必送过去,放到昭华殿的池子里养着。钰儿,你过来,爹爹有话跟你说。” 向萱见他神情严肃地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声。 莫非他发现了自己不是谢铭钰这件事? 要不要先承认错误? 谢渊摸摸他的头,正要开口,看到右金吾卫统领方启正快步走过来。 “殿下,属下有事启禀!” 方启正说着,看了眼向萱。 谢渊道:“叶七,你陪小殿下回去。”又温和对向萱说,“钰儿,过一会爹爹再跟你说话。” ------------ 第一卷 第40章 影娘子遇刺 “嗯!” 向萱心中一松,拔腿就赶紧溜走。 天啊。 这宫里是真的不能呆了。 她必须赶紧想法子出宫,把谢铭钰换回来。 看着她离开,谢渊才开口:“什么事?” 方启正忙道:“属下刚接到消息,影娘子出宫后,遇刺了!” “什么?” 谢渊脸色微变,“细说!” 方启正点点头,低声说:“影娘子坐在马车里,路过一道窄巷的时候,被埋伏在那里的射手射中了!” “她怎么样?!” “索性没有伤到要害,肩膀中了一箭。”方启正见他脸色阴沉的吓人,连忙补充说,“属下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一名白衣男子接走了。” “查到刺客身份没有?” “据调查,刺客一击得手后,就立即撤退了,并没有追杀影娘子。因此目前刺客的身份还不得而知。”方启正道,“殿下,是否需要属下追查?” “不必了。” 谢渊缓缓地说,“这是警告。” “谁的警告?” “来自太后的警告。”谢渊冷冷说。 萧太后一面慈爱的陪着钰儿玩耍,一面派人去刺杀钰儿的亲娘。这份果决狠辣,丝毫不输她年轻的时候。 谢渊了解自己这位皇祖母的手腕,只是没想到,即使身在别苑,她的反应速度也这么快。 射中向云疏的肩膀,只是要告诉他,如果他敢继续忤逆,下一次,箭只要稍微偏一些,就可以直接要了向云疏的命。 她做得到,也做得出。 “她现在在哪里?”谢渊问方启正。 “还在悦来客栈。”方启正想到一件事,“属下特意让人查了下,那间客栈是滂沱山的产业。” …… 客栈。 向云疏躺在床上,肩膀的衣裳被血浸透,痛得满脸都是汗水。 范青莲冲着丁白衣咆哮:“废物!叫你陪着她,怎么弄成这样?” 丁白衣苦着脸,低头认真给向云疏处理伤口,一声也不敢吭,任由三师姐咆哮怒骂。 “师姐,不怪丁师兄,你别骂了,生气会变丑的。” “你说我丑?” “不不,师姐是天下第一美人。” “师姐,她都这样了,就别让她拍您马屁了吧?”丁白衣苦着脸,手下用力,直接拔下了箭头。 向云疏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就没了动静。 一看,已经昏死过去。 “废物,废物!”范青莲气疯了,平时的高冷端庄全然不见了,“亏你还天天夸自己处理外伤最拿手!你还学什么医,现在就剁了你那双没用的爪子去喂猪去!你对得起师门对你的栽培吗,你干脆去要饭得了!” 丁白衣任由她咆哮,满头大汗,愁眉苦脸,手却稳如泰山,把向云疏肩膀的衣裳缓缓剪开。 “滚一边去!” 范青莲一脚把他踢开。 她接手后,帮向云疏脱掉破损衣裳,上药,包扎好伤口,穿上衣裳,动作麻利。 “师姐,你自己不是挺能干的吗……师姐?”丁白衣愕然看着范青莲扑通倒在地上。 他苦笑:“这晕血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 傍晚,向萱寻摸到了间隙,骑着小白驹冲出宫,火急火燎赶到客栈,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她循声望去,看见谢铭钰蹲在一棵大树后,眼眶鼻子都通红的。 好像哭了一场。 “谢铭钰,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她跳下马跑过去问。 “没有人欺负我。”谢铭钰用袖子抹眼睛,“是你的阿娘。” “我阿娘怎么了?”向萱的声音猛地抬高。 “她受伤了。”谢铭钰说着,泪水又泛了上来,声音也带了哭腔,“流了好多血,衣服都变红了。” 向萱脑袋轰的一声。 她撒腿就朝客栈跑。 “阿娘,阿娘!”她哭着跑进屋,一眼看到阿娘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模样,吓得扑过去哇哇大哭,“阿娘,你怎么了?你不要死,萱儿不要阿娘死!” “萱儿,萱儿,你别哭,”丁白衣连忙把她抱起来哄着,“没事的,你娘好着呢。只是一些外伤,不碍事的。” “阿娘不会死?” “你忘了咱们滂沱山是干啥的了?”丁白衣笑道,“有四师伯在呢,这么点小伤算什么?” “阿娘怎么受伤的?” “路上遇刺,箭伤。”丁白衣知道她武道天赋高,跟着大师兄学骑射,便解释了句,“伤到了肩膀,没有伤到肺腑要害。” 向萱趴在他怀里大哭:“都怪萱儿贪玩,没有早点回来保护阿娘。萱儿错了,萱儿以后再也不贪玩了!” “萱儿乖,别怕,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 “四师伯会查出来的。”丁白衣眼底闪过厉色,“几十年了,还没有人敢对我们滂沱山动手呢。你娘的伤,可不会白受。” 向云疏一觉睡到半夜,睁眼就看到丁白衣抱着萱儿坐在椅子上,俩人一起打瞌睡。 “四师兄。”向云疏哑声说,“带着萱儿去休息吧,我感觉好多了,没事了。” 丁白衣一动,向萱也醒过来,哭着趴到她身边:“阿娘,你还痛不痛了?” “你三师伯和四师伯的医术,你还不信吗?”向云疏看着她哭的通红小脸,想摸摸,却抬不起手。 向萱见了又大哭:“都怪萱儿没有早点回来,如果早点离开,阿娘就不会受伤了。” “阿娘真的没事。” 向云疏干脆闭上眼,“阿娘好困哦,你哭的阿娘都睡不着了。” 向萱立即止住哭泣,抽噎着去拉丁白衣:“四师伯,咱们别在这里打扰阿娘歇息,咱们出去。” “好,咱们去隔壁睡觉。” “三师姐呢?”向云疏问。 “她啊,又晕血了。”丁白衣摇头,“上回她这样,还是帮你接生那次呢。昏了两天。” “真是对不住她。”想到三师姐的模样,向云疏又心疼又是抱歉。 “你别想这么多了,赶紧再歇着吧。我带萱儿出去。” 丁白衣牵着向萱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向云疏闭上眼,朦朦胧胧地刚要睡着,忽听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吱呀。 门被推开了。 门口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 第一卷 第41章 深夜来客 师兄?” 向云疏唤道,“你怎么过来了,萱儿睡着了吗?” 人影没有回应,只是慢慢走到了床边。 明亮的月光从窗户倾泻进来,照在他的身上。 这一瞬间,向云疏看清楚他的脸,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你好像知道我会来。”谢渊站在床边,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火折子,点亮床头的灯笼。 动作熟练的像在自己的屋子。 向云疏肩膀的伤口还痛着,动弹不了,也不想动:“殿下千金之躯,怎会夜半到这种地方来。” “听说你遇刺,白天不方便,只好夜里过来。”谢渊坐了下来,提着灯笼靠近她的脸,又看看她的伤口,“脸色很差。” 向云疏被光线刺得闭上眼睛,别过脸去,说了句:“看来殿下知道是谁要杀我。” “这是我给你带的人参。” 谢渊放下一个盒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向云疏见他已经把灯笼拿开,便回过头看向他:“难道是太后?因为昨天你把我留下的原因?” “不。”谢渊缓缓摇头,“太后并不在意我和你的事情,她在意的是钰儿的身份。这次她没打算杀你。” 向云疏稍微动了下身子,牵扯到伤口剧痛,皱眉缓和了会,才说:“我现在有点不能确定这件事是真假。” “起码你肩膀上的伤是真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也太冤了。”向云疏的语气有些嘲讽,“太后要警告你,却刺杀我?我招她惹她了?好歹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吧? “抱歉。” 谢渊虽然说着抱歉,但平静的语气丝毫听不出道歉的意思。 向云疏也从来就没指望听到一句真心的道歉。 高高在上的皇族,只是用看蝼蚁的眼光看着她们这些人罢了。 “殿下,以后咱们最好不要再扯上任何关系。”向云疏认真的说,“事不过三啊,我真的不想再无缘无故被刺杀。真的很疼。” “我没想让你受伤。”谢渊说,“我只问你一句,即便钰儿是你亲生儿子,你也打算离开,从此对他不管不问吗?” “万一,那位小殿下真是我儿子,那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可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儿子,住在天下最华丽的地方,有最尊贵的出身,每天成群结队的奴仆伺候着,我还能给他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谢渊注视她片刻,确认她说的话不是说笑,心里有些失望,站了起来:“如果你是这么想的,算我看错了你。” 他转身就走了。 向云疏说:“别再来了,我惹不起你家那位喜怒无常,忘恩负义的老太后!” 谢渊没有理会她,头也不回走出去,砰一声重重带上门。 “你还生气了。” 向云疏闭上眼,又睁开,“给我灯熄了啊!亮着灯我睡不着!” 事实是,即便熄了灯,她也睡不着了。 一来是白天睡多了,二来过了药效后,伤口开始疼起来,最重要的是,她脑海中忍不住一直想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小殿下。 一开始她以为这件事完全是谢渊胡说八道,生了几个孩子,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可经过刺杀这件事后,她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如果小殿下不是她的孩子,萧太后根本就没必要如临大敌,又是把小殿下带走不让她见,又是派人刺杀她。 她又不会吃饱了撑着。 当年替她接生的人是三师姐,等三师姐从晕血中清醒过来,一定要找她问问清楚。 …… 向萱一下子从睡梦中惊喜。 她忽然记起一件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就朝外跑。 “去哪儿?” 屏风那边另一张床上的丁白衣听见动静,开口问了句。 “我要出恭!” 向萱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丁白衣嗯了声,脑海里模模糊糊想着,屋里不是有恭桶吗,小姑娘真是长大了,知道害羞了,不肯在屋里出恭了,便又接着睡着了。 向萱一阵风似的跑到客栈斜对面的巷子,找到那棵大树,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靠着树睡着了。 “谢铭钰!”向萱推他,“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谢铭钰模模糊糊醒来,揉揉眼睛:“萱儿,你的娘亲呢?” “师伯说阿娘的伤不要紧,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向萱拉他起来,“你怎么不回宫?” 谢铭钰小声说:“我担心你的阿娘,而且天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这么晚了,宫门已经落锁了。” “哎呀,你好笨啊!” 向萱叹气,拉着他,“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宫。” “宫门锁了,怎么回去?” “我有办法。” “这么晚了,算了吧,明天再回去。” “不行!现在我也不在宫里,你也不在宫里,被你爹爹发现了怎么办?” 谢铭钰揉揉脸蛋:“这么晚了,叶七他们一定也发现我不在了吧。没事的,大不了就被罚两天不许吃饭。” “他们发现不了,我来之前,给他们下了点药,都睡着呢!”向萱得意的捏捏腰间挂着的小荷包。 “你还会给人下毒?”谢铭钰睁大眼。 “我五师伯非常擅长用毒,这是他给我的。” “真的?”谢铭钰一脸怀疑,“你可别把我当傻子。” “好吧,是我偷偷在五师伯屋里拿的。” “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小孩子,不能玩这种东西。”谢铭钰语重心长的劝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咱俩快把衣服换过来,我送你回去,抓紧时间。”向萱牵来小白驹,俩人把衣服交换过来后,便拉着他一起爬上去。 “坐好了哦,很快的!” 向萱勒紧马缰,双脚一夹马腹。 小白驹瞬间冲了出去。 谢铭钰差点掉下去,慌忙搂紧向萱的腰,“这马儿怎么这么快?” “是我赢来的。”向萱说道,“我还没跟你说吧,宫宴上我射箭赢了比赛,得了好东西。还有你皇爷爷给的文房四宝呢。” 谢铭钰:“……我骑射很差的。” “难怪他们都一脸吓到的样子。”向萱恍然大悟,“你爹爹都惊呆了。” 谢铭钰:“……” 小白驹速度飞快,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了大乾门外。 向萱抓着他,跳上墙头,在墙头上奔跑,找到东宫位置,直接就把他扔了下去。 谢铭钰摔了个屁股蹲,龇牙咧嘴爬起来,忽然听到爹爹的声音传来:“钰儿,你在干什么?” 他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朝墙头看了眼。 ------------ 第一卷 第42章 她生的也许是龙凤胎 谢渊已经走了过来:“怎么不说话,你在看什么?” 墙头空空如也。 已经没了向萱的影子。 谢铭钰呼地松了口气,擦擦额头冷汗:“爹爹,我……睡不着。” “到爹爹这里来吧。” 月光下,谢渊见他矮矮小小一个,声音也有点发颤,心底不由升起几分怜惜,牵着他的手回了自己寝宫。 谢铭钰忍不住悄悄回头,赫然发现向萱的小脑袋趴在墙头,朝自己做了个鬼脸,然后就跑了。 他吓得差点摔跤。 “怎么了?”谢渊低头看他。 “没,没事。”谢铭钰缩了缩脖子。 谢渊干脆把他抱起来:“虽然今天太皇祖母夸了你,不过,以后你尽量别去那边。” 太皇祖母夸我? 谢铭钰心里惊讶了下,很快意识到,这必定又是向萱的杰作。 向萱可真是厉害啊。 会哄人开心,还会骑马,射箭,给人下毒。 不像他,除了会看书写字,别的什么都不会。 …… 向云疏的伤足足养了半个月。 在她养伤期间,她多次询问三师姐,当年她有没有可能生了两个孩子。 范青莲对此也很迷茫:“我跟你说句实话,当年我给你诊断的时候,的确存在着双胎的可能性。但是吧,我接生的时候,又的确只有一个孩子。我一直以为我诊断错了。你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件事?” 向云疏震惊无言。 她一直都不知道,师姐竟然曾经给她诊断出双胎的可能。 师姐的医术,她是相信的。 这么说起来,宫里那个小殿下,还真有可能是她儿子? 养了萱儿四年,忽然得知自己可能生的是龙凤胎,向云疏的心情难以言喻。 丁白衣牵着向萱走进来说:“小师妹的伤养得也差不多了,咱们是时候启程回去了。大师兄已经来信催了几次。” “师兄,师姐,你们先回去。”向云疏想了想,“我想再多留一段时间。” “留下来做什么?” “有一件事,我得查清楚。”向云疏说,“如果不弄清楚,我实在没法心安。” 丁白衣看向范青莲:“师姐,你知道?” 范青莲心里隐约有几分猜测,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摇摇头:“既然小师妹想留下来,就随她吧。” “师姐,师父那边,你替我说。等事情弄清楚后,我会尽快赶回去。” “放心吧,师父最宠你,总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生气。”范青莲留下一个信封,“这里是一些银票。” “师姐,我有钱。” “我知道,但我怕萱儿受委屈。她一出生就用的都是最好的,你可别省钱。”范青莲站起身,“大师兄那边催得紧,我和丁师弟今天就先回去了。” 丁白衣听了,摸了摸身上,最后扯下一把钥匙,挂到向萱的脖子上,认真叮嘱:“这是纳福钱庄的库房钥匙,需要用钱去找沈掌柜,别抢那些皇子公主的东西,他们可比你穷多了。” 向萱:“??” 她啥时候抢皇子公主的东西了。 送走丁白衣和范青莲,向云疏刚重新躺回床上,外面响起敲门声。 向萱跑去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身穿青衫的高大男子,欢喜叫道:“阿娘!秦叔叔又来啦!” 秦洛川笑着递给她一串糖葫芦:“萱儿怎么没出去玩?” “师伯们走了,我得照顾阿娘呢!” “萱儿真厉害,这么小都会照顾人了。” 向云疏道:“秦将军可千万把她当普通孩子。萱儿,糖葫芦少吃,要长虫牙的。” 秦洛川有点不好意思:“下回不买糖葫芦了。” 他提着食盒放到桌上,温和说:“影娘子今天觉得如何了?” “多谢秦将军这几天送了这么多补品膳食,我好多了。”向云疏说,“秦将军身负重任,军务繁忙,真的不必亲自过来。” “你是我们秦家的救命恩人,得知你受伤,父亲急得恨不得亲自过来探望。我好说歹说才劝住。如果我也不来,父亲大概不会饶了我。”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应该的,秦将军实在不必如此。” “影娘子千万不要为此不安。我近来不忙,如果忙的话,也就不会亲自过来了。”秦洛川坐到椅子上,朝她脸上看了几眼,待向云疏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移开了视线。 向萱跪坐在椅子上,趴在窗边,看着外面,说:“阿娘,咱们出去散散步吧?四师伯说了,您不能总躺着,适当走走有利于快点好。” “我挺累的,明天吧,明天我一定去。” “阿娘,你太懒散了。”向萱跑过来,拉她的手,又对秦洛川说,“秦叔叔,你帮我一起劝劝阿娘嘛!” 秦洛川笑道:“萱儿说得对,人越躺着,越容易觉得虚。正好我今日无事,我送你们到湖边散散步。” “太麻烦秦将军了。” “一点也不麻烦。” “阿娘,去嘛去嘛,我好想坐船游湖啊!”向萱不住央求,必定不让她继续懒洋洋地躺着了。 向云疏没法子,只得应允。 她披上斗篷,带着萱儿坐到马车里,秦洛川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与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方启正带着手下办事回来,看到秦洛川,便过来打招呼。 他扫了眼马车里那一抹黑色面纱,心中暗暗惊讶。 “秦将军这是去哪里?” “今天我休沐,陪朋友出门转转。”秦洛川拱了拱手,“方统领打哪儿来?” “哦,我正要回宫回话,那就告辞了。下回一起喝酒去。” “好说。” 道别后,方启正回头看着马车走的方向,派了名属下跟着马车,自己则回宫复命。 回完正事后,他想到街上遇到的事情,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事,说。”谢渊抬眸瞥他一眼。 “殿下,属下刚才回来的路上,在玄武街那边遇到了秦洛川,秦将军。”方启正挠挠头,“怪的是,秦将军跟在一辆马车旁边,马车里坐着的,好像是那位影娘子。” 谢渊写字的手顿住,抬头看他:“秦洛川?他怎么和影娘子在一起?” ------------ 第一卷 第43章 欲罢不能 方启正忙说:“属下看他们走的方向,大概是要出城,就派了个人跟了过去。” 话音刚落,陈福进来启禀:“殿下,金吾卫的一名侍卫回话,说秦将军和那辆马车去了镜湖游玩。” 谢渊脸上没什么表情。 方启正又道:“属下来之前叫人打听过,秦洛川连续七八天,去那个悦来客栈看望影娘子。”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听说,影娘子在路上救了秦老将军。” “救了一次,需要连续七八天探望,需要这么殷勤吗?”谢渊淡道,“看来她的伤是好了,都能出门游玩了。” 方启正看了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小心翼翼说:“秦将军对影娘子怕是有别的想法。” 谢渊转着手指上带着的扳指,慢慢的说:“我怎么记得,秦洛川定过亲事?难道我记错了?” “殿下没有记错,秦洛川的确曾经定过亲事,不过去年年底的时候,那姑娘因病过世了,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你对秦洛川的事情倒是了解。” “属下和他曾经跟着同一个师傅学过几天拳脚,也全是有同门之谊了。”方启正嘿嘿笑着回答。 “知道了,去吧。” “属下告退。” 方启正走出昭华殿,越想越不对劲,连忙骑上马,去了镜湖。 镜湖上有三两条游船,方启正在岸边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其中一条船靠到岸边,秦洛川从船上跳下来,转身伸手把戴着帷帽,裹着披风的影娘子扶下船。 随后又从船里跳出来一个小孩子,离得远,看不清模样。 等影娘子牵着孩子上了马车,秦洛川也看见了方启正,便驱马过来了。 “方统领,你不是进宫吗,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秦将军,我有句话跟你说。” 秦洛川跳下马,与他来到一棵树下:“有什么话,方统领请说罢。” “秦兄,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有句话我得跟你说。”方启正神情严肃,“秦兄可知道那位影娘子是什么人?” “自然知道。”秦洛川遥遥朝马车那边看了眼,“她乃是滂沱山的关门弟子,医术高超,救了家父性命。” “这仅仅是她表面的身份。” “老方,你这话是何意?” “总之,你听我一句劝,我是为你好。这位影娘子啊,你碰不得。”方启正意味深长的说。 秦洛川扬眉:“既然如此,不妨说明白点。” 方启正朝他靠近一些,压低声音,手上比划了一个动作:“那是东宫主子惦记的人,明白了?” 秦洛川剑眉微蹙。 “好了,言尽于此,我也不多说什么,秦兄你好自为之吧。” 方启正拱拱手,翻身骑上马,驱马离开。 回去的路上,秦洛川显得有些沉默。 向云疏不是爱打听的性子,一直到了客栈门口,才开口说:“今天多谢秦将军了,秦将军公务繁忙,以后不必再来了。” “影娘子,”秦洛川叫住她,“在下有句话,想问娘子一句。” “秦将军请说。” “影娘子将来是否会入宫?” “我会进宫为贵人们诊治。” “不,我的意思是……”秦洛川犹豫了下,“今天有人告诉我,娘子与东宫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向云疏的笑容淡了些:“秦将军出身名门,应该不会明白,这世上有多少身不由己和迫不得已。” 秦洛川忙道:“我绝不惧怕东宫的威胁。” “秦将军,不管东宫如何,咱们都可以做朋友。”向云疏微微笑了笑,“至于别的,秦将军不要想,我也从未想过要高攀。告辞。” 她牵着萱儿的手,转身走进客栈。 秦洛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丝惘然。 对方拒绝的意思很明白。 作为君子,他不该再唐突,否则便成了纠缠不休的无耻之人。 向云疏站在二楼窗边,看着秦洛川骑马离去,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阿娘,秦叔叔是不是想娶您?”萱儿抱着虎头玩具,坐在床上,奶声奶气问。 向云疏回头捏她耳朵:“不要胡说八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萱儿可没有胡说!” “别整天跟着你五师伯鬼混,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向云疏换了衣裳,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伤口,确认恢复情况良好,便开始收拾药箱。 “阿娘要出诊吗?”向萱问。 “也该出诊了。” “可是没有人来邀请呀。”向萱纳闷。 “很快就会来的。” 这话说完没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向萱打开门:“卢掌柜!” 卢掌柜恭恭敬敬说:“小先生,宫里的马车来了,要请您进宫给虞贵妃医治。” 在向云疏受伤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虞贵妃派了两次人过来邀请,都被丁白衣给拦住了。 这才几天,她又迫不及待派人过来。 “如果小先生不想去,小人就去拒了。”卢掌柜说。 “不必,我已经好了,正闲着呢。”向云疏提着药箱,卢掌故连忙伸手接过来,送她到楼下。 “卢掌柜,请你照看萱儿。” “小先生放心,照顾小小姐是小人的分内之事。三先生和四先生临走前,都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向云疏点点头,又看向萱儿:“如果我回来的晚,你可以出门玩,但不要惹事。尤其离那些官差远一点!” 萱儿用力点头。 向云疏看着她的粉嫩小脸,忍不住想象,如果宫里那位小殿下是萱儿的哥哥,那么他会不会也长得这般玉雪可爱模样? 进了宫,虞贵妃对她是望眼欲穿,一见到她,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央她给自己施针。 向云疏先给她诊脉,随即笑道:“贵妃娘娘的头疾已经好多了,近日也没有发作过。其实不必再施针了。” “本宫喜欢施针时候的感觉,太舒服了。”虞贵妃躺在床上,“影娘子,本宫可太想念那种感觉了。” 向云疏笑笑,拿出银针,做好准备,在施针的时候,朝银针上灌注了一丝丝真气,渡入虞贵妃的穴位里面。 虞贵妃舒服的五官舒展开,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哼唧声。 “听说贵妃期盼了好些天的神医终于来了,朕特意过来瞧瞧,到底是什么人让朕的贵妃如此欲罢不能。” 帘子外面响起皇帝的声音。 ------------ 第一卷 第44章 非她不可 虞贵妃听见了,但此时她完全沉浸在了银针术的酥酥麻麻的舒适感中,没法起来,也根本就不想起来。 屋里宫人们纷纷下跪行礼。 帘子挑开,一道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跨了进来。 向云疏见状,也忙起身行礼。 “不要停!”虞贵妃拉住向云疏,发出娇滴滴的不满的嘟囔声,“陛下,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皇帝年过五十,虽然可以看得出年轻时英俊容貌的底子,但由于常年纵情声色犬马中,看着有些虚浮。 不过毕竟是皇帝,威严的气质是在的。 听到虞贵妃的话,皇帝扫了眼向云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笑起来:“原来神医是位年轻姑娘。怎么在这里也遮着脸?” 一旁管事太监忙提醒向云疏:“在陛下面前不得遮面无礼。” 向云疏只得拿下帷帽。 皇帝看见她的容貌,眼底露出一点讶色:“没想到传说中的影娘子拥有如此美貌。” “陛下谬赞了。” “拥有如此容貌却要日日遮着连,实在暴殄天物。”皇帝打量着她,微笑着说。 听到皇帝的话,虞贵妃再不想睁眼,此时也不得不睁眼了。 “不是说你貌丑吗?”虞贵妃看见她的清艳容貌,惊讶极了,以至于下意识的撑起上半身,想要看她看得更清楚些。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谣言。”向云疏温和说,“贵妃娘娘请躺好,施针还没有有结束。” 虞贵妃哪里还躺得住。 她跟了皇帝十来年了,太了解皇帝的性子。 皇帝看着影娘子的眼神,可不那么纯洁。 虞贵妃是找她来治病的,可不是给自己找对手的。 “起针吧。”她坐起身,“本宫已经好多了,以后不需要针灸了。” “也好。” 向云疏平静的收回银针,放到羊皮卷里,收入药箱中,有条不紊的准备好后,便起身告退。 皇帝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挑帘子出去了,也没回神。 虞贵妃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不满,有难过,也有几分失望。 这么多年了,皇帝依然这般。 后宫的美人一堆一堆的,依然不知满足。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皇帝已经开口:“宋典,你亲自送影娘子回去。” 虞贵妃心中一凉。 她知道皇帝是不打算放过这个美人了。 宋典是皇帝身边最心腹的总管公公,由他亲自送出宫,这其中意味已经是不言而喻。 “宋公公,” 走到望仙门,谢渊叫住了宋典。 宋典连忙行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宋公公不必多礼。”谢渊抬了抬手,目光就落在向云疏身上,“孤来找影娘子。宋公公就请回吧。” 宋典一愣:“这……” 谢渊直接就握住了向云疏的手,朝东宫方向走去。 宋典看着这一幕,张口结舌:“殿,殿下……” 然而没人理会他。 谢渊拉着向云疏疾步快走,直接回到东宫。 一路上向云疏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而是安安静静跟着他走。 这倒是让谢渊有些意外:“这次怎么如此温顺?” “殿下大庭广众之下把我带走,不是为了救我吗?”向云疏抽回手,擦了擦额头因为疾走而溢出的细密汗珠,“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知好歹。” 皇帝再如何荒唐,还不至于跟自己亲儿子抢女人。 谢渊冷笑:“你倒是乖觉。竟然如此,为何跑到父皇面前现眼?” “别人喜欢我,倒是我的过错?”向云疏淡道,”殿下是因为不敢责怪陛下,所以才指责我吗?“ “几年不见,你的医术不知如何,这牙尖嘴利的功夫倒是厉害了不少。”谢渊冷冷说,“你怎么还没有离开?” “有点事耽搁了。” 向云疏轻声说,“殿下,关于那个孩子……” “怎么?” “我想见见他。”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谢渊扫了眼她的肩膀位置,“伤刚好,就忘了痛。惹恼太后的后果,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想见一见太后。”向云疏正色说。 “太后不会见你。” “当年所有的事情,都是太后一手谋划。真相如何,恐怕也只有太后才清楚。”向云疏说,“我以容苍澜弟子的身份见太后,相信太后不会拒绝的。” “我不会让你见太后,也不会让你见钰儿。” 谢渊淡道,“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四六小院。与此同时,我会把钰儿安排到昭华殿住。你们不会见面。” “凭什么?” 向云疏冷笑,“我不是你的奴隶,你没有资格把我关起来。” “放你出去,你就只能做父皇的妃子。”谢渊沉着脸,“至于太后那边,只要不让你和钰儿见面,她不会反对。” “你以为没有你,我就会做你父皇的妃子?”向云疏笑,“当我们滂沱山不存在?” 这时陈福急匆匆跑来:“殿下,陛下传您过去!” “把她带到四六小院,没有孤的命令,不许她离开半步。” 谢渊吩咐完,来到御书房面见皇帝。 一进屋,一堆奏疏就劈头盖脸扔了过来,皇帝怒喝:“混账东西,你真是个孝子啊!” “父皇息怒。” 谢渊捡起奏疏,放回桌上,“这件事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应该早些启禀父皇,那位影娘子早已经是儿臣的人。” “你的人?” “是的,儿臣已经要了她,并决定要收她为侍妾。” “滚!” 皇帝想到那张清丽出尘的脸,怒不可遏。 谢渊退出御书房,又被太后叫了过去。 “太子,如今你可出息了。”萧太后把玩着一串夜明珠,不紧不慢的说着,“那位影娘子到底有什么魅力,惹得你们父子这般乌眼鸡似的,简直不成体统。” “是孙儿不孝。” “你就非她不可了吗?”萧太后一双眼睛平静注视着自己的孙子。 “皇祖母,儿臣已经决定要收她做侍妾。给她名分。”谢渊平静的说,“以影七的身份,而不是从前的向云疏。影七和钰儿不会有任何关系。这是孙儿的承诺,请皇祖母成全!” ------------ 第一卷 第45章 她们绝对是亲生母女 “渊儿,你可真是色令智昏了。” 萧太后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这几日,哀家也想过了,以你现在的状况,不该阻止你收女人。既然你非要她,那就由着你。不过有一点,以后钰儿就搁在哀家身边吧。” “皇祖母,这件事恐怕孙儿不能答应您。” 萧太后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哀家这么做,是为你好,为了钰儿的将来着想。孰轻孰重,你可要分清楚了!” “钰儿已经到了读书开蒙的年纪,孙儿打算让他搬到文华殿住。” “哦?” 萧太后细细的眉毛挑起,慢悠悠的说了句,“这倒也是个法子。不过,文华殿距离东宫,终究还是近了些。” “皇祖母放心,若非必要,影七不会离开东宫。” “渊儿,哀家希望你是个言出必行的孩子。”萧太后的语气温和了些,“记住,钰儿只能是向风瑶的儿子。” 顿了顿,她又轻描淡写的问:“影七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皇祖母关心,好多了。” “以后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哀家不会为难她。”萧太后抬了抬手,“去吧。” 谢渊走出慈安宫,脸上的神情冷了些。 他回到东宫的时候,向云疏正在拆院子。 陈福见到他,如蒙大赦,擦着额头冷汗说:“殿下,那位影娘子说,如果再不放她出来,她就烧了院子。” “你下去。” 谢渊打开四六小院的院门。 向云疏正单手拎着一把斧头,劈院中的槐树。 “你闹什么?”谢渊冷冷说。 “你把我关起来,可要承受来自滂沱山的愤怒。”向云疏扔了斧子,拍拍手,“萧太后找人刺杀我这件事,我一直拦着丁师兄,不让他告诉师父。你可不要逼我。” “你师父知道了,又能如何?” 向云疏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看来你并不知道滂沱山和皇室的关系。” “什么关系?”谢渊心中微动。 在皇室,这是个秘密。 是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 即便作为储君的他,也要登基以后,拿到密室的钥匙,才能知道这个秘密。 他觉得向云疏只是唬人。 这种级别的秘密,她怎么可能知道。 向云疏说:“放我出去,我告诉你。” 谢渊弯唇:“我早晚会知道,即便不知道,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你现在这样把我关起来,到底算什么?”向云疏坐到树下石凳上,“实话告诉你,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弄清楚孩子的事情。” “我会让你弄清楚。但,你要等一等。”谢渊也坐了下来,凤眸注视她的脸庞,“我已经向父皇言明你我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父皇不会再对你有其他想法。所以你必须留在东宫。” 向云疏道:“太后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谢渊摇头:“你以滂沱山影七的身份做我的侍妾,而不是向云疏。与此同时,我会把钰儿挪到文华殿居住。你们暂时不会见面。” “这就是你和太后交涉的结果?”向云疏笑了笑,“好个孝顺的儿子,孝顺的孙子。” 谢渊沉默了会,缓缓说:“太后把持朝廷一半势力,父皇登基二十年,始终只是她手中的傀儡。” “难怪皇上后宫美人如流水。”向云疏意味深长说,“也许你们该关注皇上的身体情况,常年声色犬马可不是长寿征兆。” “父皇年轻时也曾雄图大略,但这么多年来……他的抱负和意志,早就被一点点消磨光了。” 向云疏说:“等你登基后,继续做太后手里的傀儡?” 谢渊看她一眼:“做了容苍澜的徒弟,你倒是越发胆大放肆了。” “人都是会变的。” 五年前她是任人宰割,卖身救母的可怜虫,如今她拥有世上最好的师父和师姐师兄们。 她的蜕变和勇敢,是他们给她的底气。 “我希望你能先安安分分在东宫住着,不必着急。”谢渊缓缓说,“你留下来,是为了弄清楚真相,而这里是距离真相最近的地方。” “我要查真相,和给你做侍妾有关系吗?” “除非,你想做父皇的妃子。”谢渊站起身,“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许你有兴趣知道。西北土司突发叛乱,秦洛川被派去镇压了。” 向云疏微怔:“你告诉我这件事做什么。” “随口一说。” “殿下!”向云疏叫住他,“我女儿还在外面。” “悦来客栈是吧,我会派人照看着点。” “她必须待在我身边!” “向云疏,你昏头了吗?”谢渊皱眉,“你是要我告诉天下人,大乾的太子收了一个有孩子的妇人做侍妾?” “你就不怕天下人知道,大乾的太子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向云疏,你这么紧张那个孩子,我开始怀疑,她并不是你收养的孩子,而是你和其他男人生的小野种。” 向云疏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你急什么?”谢渊看着她的神情,“据我所知,你五年前上了滂沱山,再没有下山过,那么你是从哪儿收养的孩子呢?” 向云疏被气笑:“好好好。就算萱儿的确是我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怎么了呢?你有资格过问吗?” “既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 我承认你姥爷个腿儿! 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 向云疏冷笑。 萱儿的身份,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即便柳蔷也并不知道萱儿的生父是谁。 她不说,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也从不过问,只是把萱儿当做亲生孩子一般宠爱着。 一旦萱儿身份曝光,皇室一定会把她带走。 在滂沱山,她是真正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而在这充满算计和阴谋的皇宫,一个公主的命运,除了远嫁和亲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 离开四六小院,谢渊叫来方启正。 方启正轻声说:“殿下,属下派人去询问了悦来客栈的伙计,据伙计说,那个小女孩和影娘子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绝对是亲生母女。” ------------ 第一卷 第46章 堂堂太子,怎么可以和其他男人共享一个女人 谢渊脸色微沉。 果然,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收养的,她就是向云疏和其他野男人生的。 “去滂沱山查查看,查出那个男人的身份。”谢渊缓缓吩咐。 “殿下,查到的话,要怎么处置?” “你说呢?”谢渊瞥他一眼。 方启正立即明悟:“属下明白了!” 开玩笑。 堂堂太子殿下,怎么可以和其他男人共享一个女人? 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笑话! 方启正又想起一件事:“既然殿下要收影娘子,那么影娘子在外有丈夫和孩子这件事,还是要处理的干净一点。要不要属下连那个孩子也一并抹除?” 谢渊看他一眼,冷冷说:“方启正,你觉得本太子连一个小小孩童也容不下吗?把她送到西山的庄子里去,派人好好照看。至于孩子的生父,也不必杀了他,把他送到岭南流放之地吧。” 方启正心下一凛,连忙垂首:“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办!” 岭南之地常年气候炎热,毒虫遍地。千里之遥,死在半路上的很多,即便撑到了那里,也要常年做苦力,常人根本熬不了多久。 看来殿下是真的很不喜欢影娘子的孩子的生父啊。 向萱趴在客栈大堂桌上,把玩着一只盒子。 如果有明眼之人离得近,便可以认得出,她手里那只盒子里,装的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名贵珠宝。 这些寻常人一生也得不到一样的东西,此时却像一把琉璃珠子,被她随意碰撞把碗。 “阿娘怎么还不回来呢。” 向萱一手抛着几个夜明珠,一手托着小腮帮子,嘟着嘴巴,满脸不高兴。 好想阿娘。 好想见她。 可是这大白天的,她又不能随随便便跑到宫里去。 她不想给谢铭钰带去麻烦。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白面无须男子,走到她面前,温和笑道:“请问小姐,您认识影娘子吗?” “你是谁?”萱儿打量他。 “奴才是东宫金吾卫的人。”男子笑着取出一块腰牌,证明自己的身份,“奴才奉命来接小姐呢。” “奉谁的命啊?” “影娘子。” “接我去哪里?” “去见影娘子。”男子笑道,“影娘子正在西山的庄子里,给一位贵人治病赶不回来,特意命奴才来接您过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向萱撇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对方,“就凭你这么块破牌子?” “哦,奴才忘了这个。” 男子连忙又取出一块玉珏。 看到玉珏,向萱的眼睛立即瞪大,一把抢过来:“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那是外祖母给阿娘的东西,阿娘从来不离身的。 她绝对不会认错。 男子笑道:“小姐看到这个,应该相信奴才的话了吧?” “什么时候走?” “现在,山路不好走,得趁着天黑之前到那边。” “等我一下!” 向萱立即跑回屋里,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下,然后背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大包袱下来了。 矮矮的小人儿,短短的小腿,顶着个巨大的包袱,像一朵小蘑菇,颇为好笑。 客栈掌柜看见了,连忙过来:“小姐,您这是去哪里?” “我去见阿娘。” “小先生吩咐您在客栈等着她呢。” “阿娘还说了,如果她回来晚,我可以出门玩呢!” 掌柜扫了眼男子,“那我派人陪您一起去。” 他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 男子对此没说什么,任由两个伙计跟在马车后面,一路出城,朝西山的庄子驶去。 哪知刚到庄子门口,里面就冲出来七八个侍卫,把两个伙计给捆了,塞住嘴巴拖走。 向萱在马车里清晰看见这一幕。 “你们干什么?”她问男子。 男子以为她会吓得哭泣尖叫,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却神色平静,甚至还带了几分嫌弃。 男子忍着讶异,解释道:“小姐莫怪,这里是一位贵人休养的地方,不方便叫外人知道。您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请随奴才进来吧。” “骗鬼呢?” 向萱哼了声,扛着巨大的包袱跳下马车,“我阿娘呢?她在哪里?” “在后院呢。” 男人引着她来到后院一处房舍里。 向萱一走进去,男人立即把门反锁上了。 向萱转身,小脸立即沉了下来:“阿娘不在这里?” 男人在外面陪着笑:“小姐莫怪,只要您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保证您不会有事。” 怒意涌上向萱的小脸:“我在问你,我阿娘呢?她在哪里!” “影娘子现在很好,没有危险。” “逼我动手是吧?” 向萱放下大包袱,解开来,蹲在地上从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把斧头,放在手里掂了掂,对准门就狠狠劈了上去。 男子吓一跳,慌忙后退叫道:“小姐息怒,息怒啊!” 看着一个小女童举着巨大的斧头劈门,这画面过于有冲击性,以至于男人的声音有点发抖。 “你等我出去,我就劈了你~!” 向萱又是一斧头。 门摇摇欲坠。 男子怎么也没想到,外表玉雪可爱,人畜无害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跳着脚叫道:“如果你再胡闹,你的娘亲就有性命危险了!” 向萱的动作蓦地顿住:“你把我阿娘怎么了?” “小姐,您娘亲是滂沱山弟子,医术高明,谁跟她过不去呢。只是贵人身份特殊,才除此下策。”男人擦着汗解释,“您不是看到那块玉珏了吗,影娘子说了,您好好在这里待着,过些日子她就来接您。” 向萱盯着男人看了会,缓缓放下斧头:“行,我就信你一次。三天内,如果我阿娘不来,我就拆了你这里。” 男人长长松了口气,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浑身是汗。 …… 太子殿下收影娘子为良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后宫。 太子妃朱敏和侧妃向风瑶同时得到消息。 自从她们同时嫁到东宫以来,已经整整五年了,这还是太子头一回正式给其他女人名分。 近来影娘子在后宫的大名,她们也都有所耳闻。 “好端端的,殿下怎么看上一个大夫了?”朱敏很是不解。 “听说是滂沱山的关门弟子,只给一个良媛的身份,就不怕滂沱山有意见?”向风瑶捏着下巴想了想,“太子妃,咱们是不是应该召新人来见一见?” ------------ 第一卷 第47章 你不要再发癫了!! 朱敏摇扇子的手不紧不慢,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一只猫儿,淡道:“我这几日身上不好,就不见外人了。” “咱们这位新良媛可是神医的弟子,连虞贵妃几年的头疾顽症都治好了,不如叫她给太子妃也诊治诊治?”向风瑶说道,“太子妃这身子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将来怎么给殿下诞下嫡子呢?” 朱敏的手指在猫咪的耳朵上摩挲着,闻言就笑:“什么嫡不嫡子的,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讲究那些迂腐的规矩!” 向风瑶听着这话,心中有些不快。 她一向以荣昌伯府的嫡长女身份自矜,看不上那些庶出的。 太子妃分明是指桑骂槐。 不过,太子妃出身公府,她说伯府是小门小户,向风瑶还真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不免憋屈得慌。 “既然太子身子不适,那就好好歇着吧!”向风瑶起身告辞,“我倒是要找这位神医弟子号号脉,好好调理调理身子。太子妃说得对呢,只要是殿下的孩子,无论是不是嫡子,都是尊贵的!” 她扭身就走了。 福儿急忙跟上。 灵芝捧着茶送到太子妃手中,“主子这几日身子没有什么不适,为何不愿意召影娘子来见?” “急什么。”朱敏抚摸着猫咪,低低咳嗽了两声,“既然殿下要了她,将来见面的机会,多得很。大家都是姊妹,相互和睦些才好呢。” “这几年来,殿下头一回主动纳妾,可见殿下对她是上心的。”灵芝小心翼翼地提醒,“如果她为殿下生了孩子,那就……” “那岂不是正好吗?” 朱敏柔弱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细语的说,“我这个太子妃身子不好,不能为殿下诞下子嗣,这倒也罢了。可这几年了,向侧妃那样身体康健的,肚子也没有一点动静。你说,太子殿下到底能不能让女人怀孕?” 灵芝连忙朝左右看看,放轻声音:“不是还有小殿下吗,这足以证明,殿下是可以的……” “谁知道那野孩子到底是哪里捡回来的。”朱敏吸了吸鼻子,皱着的细细柳眉,显露出几分厌烦来,“一想那孩子的脸,就让人想起不好的东西来。” “说的也是。”灵芝抿唇低笑,“还说那孩子是向侧妃生的,也就骗骗外面的人。咱们一个地方天天见着,什么时候见过向侧妃的肚子鼓起来过?” 朱敏皱眉:“十有八九,孩子是当年那个婢子的。” “是呢,这孩子越长,看着就跟那个婢子模样相像。”灵芝有些不安,“谁能想到,她竟然能生个孩子,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 “大概,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主子为何这般肯定?” “她的身份见不得人,太后既然只是抱回了孩子,就不会留着她性命。如果让世人知道,太子唯一的儿子,竟然是一个卑贱药娘,在做药引子的情况下怀上的,岂不成了天下笑料!”朱敏叹着气笑道,“堂堂储君,身子孱弱到这般地步,也难怪支持二皇子的人那么多。” 灵芝听了撇嘴:“二皇子有什么好,娶了那么多妃妾,成天就捣鼓着生孩子。” “能生孩子,这就是优点。” “主子说得是。”灵芝想了想,“我听说,殿下安排那位影娘子暂时住在四六小院呢。” 听到“四六小院”四个字,朱敏皱了皱鼻子,犯恶心似的揉了揉胸口,“让向风瑶先去折腾。” …… 向风瑶没有辜负太子妃的期望。 她回到琦兰阁,就命人召影七来见。 哪知碰了个钉子。 对方压根不理会。 向风瑶在东宫一直被朱敏压着一头,心里憋屈够了,好不容易来了个位份比她低的,怎么能容忍,当即就亲自去了四六小院。 一进院子,她就看见一个穿着绿裙,戴着黑色帷帽的女子,坐在廊下,正在磨药。 “影良媛好大架子,我召你,你竟然置之不理?” “我初来乍到,不懂宫里规矩。”向云疏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这位向风瑶,不过,她想到那个小殿下曾经被她抚养过,还是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向侧妃有什么事,请说。” “我……” 向风瑶一时语塞。 说白了,她就是憋屈久了,一看来了新人,想逞逞威风,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具体倒也没什么事。 “听说你医术很好。” “还可以。”向云疏坦诚说。 “你倒是不谦虚。”向风瑶看了会她磨药,“你为什么不把帷帽拿下来?” “太子殿下不让拿。” “什么?” “长得太美,怕被别人惦记上,殿下会吃醋的。”向云疏认真的说。 “……你发什么癫。” 向风瑶瞪着她看了会,“我又不是男人,不会惦记你。你把帽子拿下来,给我看看!” “看了会倒霉的。” “为,为什么?” “因为我长的不祥,”向云疏抬起头,隔着黑色纱布,一字一句说,“看了我的容貌的人,都会被罗刹鬼惦记上,晚上在睡梦中被拉去十八层地狱,享受拔舌炼油的待遇。” 向风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你个癫婆,你说什么疯话?你以为我会相信?” “看来向侧妃是个勇敢的人,不愧为荣昌伯府的嫡长女。佩服。”向云疏停下手中药杵,伸手去摘面纱,“那我就让向侧妃看看吧!” “你住手!” 向风瑶吓得猛然就转过了身去。 向云疏幽幽说:“我已经摘下来了,向侧妃真的不想看看吗?” “你不要再发癫了!!” 向风瑶后心阵阵发毛,越想越吓人,干脆抬脚就跑了。 向云疏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哼了声,转身回屋,找出纸笔,写了一封信:“二师兄,我忽然记起一点旧怨。” 她把信和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交给叶七:“你帮我寄信,报酬是你的。” 叶七并不知她就是当年那个为他求情的小药娘,有些犹豫:“影良媛,这封信是否可以给殿下过目?” “他想看就看,没所谓。” 向云疏坐到廊下,继续磨药。 叶七拿着信,先去见了太子殿下。 ------------ 第一卷 第48章 她的撩拨 谢渊接过信,抽出来看了眼,见上面的地址是城外一个琉璃厂,且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的话,“这什么意思?” 叶七摇摇头:“奴才不知。这信……” “寄出去吧。”谢渊把信还给他,“只要不离开东宫,她的要求都满足她。不必再到这里汇报。” “奴才遵命。” 叶七恭恭敬敬出去,依照地址,把信寄了出去。 傍晚,陈福来到四六小院,说:“殿下待会到这里用膳过夜,影良媛要做好准备。” 向云疏哗啦哗啦磨药,头也没抬:“知道了。” 很快,满满一桌晚膳就送了过来,小小院落顿时飘满了香味,和药味混在在一起。 一直到天黑透,谢渊才姗姗来迟。 他脱掉外袍,露出里面裹着锦带的绯色长衫,窄腰阔肩,绯色衣衫衬得面如冠玉。 “过来陪孤用膳。”谢渊净手后,坐到桌边,看了眼依旧坐在廊下磨药的向云疏。 “快磨好了。” 片刻后,向云疏收起东西,站起身,拍拍衣衫,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就吃。 “听说你一整天都在这里磨药?”谢渊看了眼她的手,“你需要什么药,太医院都有,让叶七去取便是。不必亲自磨。” “你不懂。” “什么?” “我要配制的是毒药,太医院怎么愿意给?” “你……”谢渊夹菜的手顿住,“你要给谁下毒?” “整个东宫。” “不要发癫。”谢渊继续吃菜。 “你信不信你吃的菜里,就有我下的药啊?”向云疏一双星眸,灼灼盯着他。 谢渊的手僵住,不知是该继续吃,还是把嘴里的菜吐出来。 因为对方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可是跟着容苍澜学了五年医术,并且被他作为最得意的弟子,送了下了山。 她的医术,毋庸置疑。 很快,谢渊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也变得酸软无力。 筷子啪嗒掉到了桌上。 在倒下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谢渊心中闪过一丝懊恼。 他为什么偏偏要找滂沱山的人救她! 当年他无意中主动给滂沱山送了个天赋卓越的徒弟过去,增加了容家的实力的同时,在五年后的今天,一记回旋镖飞来,又坑了他自己。 作孽啊。 “谢渊,谢渊?” 谢渊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脸颊,于是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向云疏那张明艳至极的脸庞。 她已经摘掉了戴了一整天的帷帽。 与五年前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小药娘相比,现在的她,眸底多了几分狡黠,容貌身量都张开了一些。 从娇弱清丽,变得阔然明艳。 她身上多了蓬勃的朝气,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似乎盛满了深蓝夜空中细碎的星子。 “头晕吗?”她蹲在他面前,关心地问。 “你给我吃了什么?”谢渊想起身,但身子依旧酥软无力,不免心中大为恼火。 他长这么大,披着大乾储君的尊贵身份,何曾敢有人这般对他。 “一点点迷药。”向云疏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很短的距离,“我自己最新发明的超级加强版迷药,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放倒一匹马。殿下觉得怎么样?” 谢渊怒道:“你要干什么?” “你以为,我还是你的药娘呢?”向云疏抚摸他的脸庞,“你让我做侍妾,我就做你的侍妾,你说晚上来过夜,就来过夜?” “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我说过了,这是我刚调配出来的。” “你——”谢渊被气得头发昏,“我也是疯了,明知道你是大夫,还给你留这么多药材在身边!” 向云疏的手,从他的脸庞轻轻下滑,落在他的脖子上,流连了一会儿,然后就一路向下,落在了他的锁骨和胸口处。 谢渊瞳孔微缩:“向云疏,你干什么?” “殿下过来,不就是为了让我侍寝吗?”向云疏手上的动作虽然轻浮无比,但脸上的神情却很纯净无邪,“我想错了吗?” 她的细嫩手指,在他锁骨处抚摸着,“殿下,告诉我,小殿下的来历。” 谢渊感受着她的手在作怪,却无力阻止。 他闭了闭眼:“钰儿是你的孩子。” “我生的孩子,我会不知道?” “你生没生过孩子,你不知道?”谢渊恼火。 “我当然知道我生过孩子!我是问你,他怎么会在宫里!”向云疏的手在他腰间软肉上用力。 谢渊发出一声闷哼:“是太后,把他从滂沱山带回来。她告诉我,你难产死了。滂沱山封山后,外人打听不到里面的情形,我也以为你……” “太后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滂沱山?” “因为当年的刺客就是她派去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了解太后。”谢渊的额头溢出细密的汗珠,“实话告诉你,当年你大师兄的出现,并非巧合。” “你说什么?” “天底下能从太后手里救你的人,只有滂沱山。所以我和当时在京采药的大先生联系,请他救你。”谢渊的声音有些黯哑。 他已经无法忍受她那只手的撩拨。 好在,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 向云疏拧眉喃喃自语:“大师兄为何从未与我说过这些。” 她抬眸盯着他:“你没骗我?我只要回去问一声,就知道真相。” “事到如今,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向云疏恍惚记起来,当年她生产的时候,在昏迷之前,有一股东西从体内流出来的感觉。 只是后来师姐回来帮她生出萱儿后,她忽略了这件事。 难道当时她是先生了个男孩,被太后派去的人带走,后来才又生出了萱儿? 自那以后,滂沱山就封山了。 这件事是否和太后派去的人有关系? 向云疏心里有些乱,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 “钰儿,谢铭钰。” “我好想见见他。”向云疏望着他的眼睛,“可以吗?” “给我解药,我现在就把他带到你面前。”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你根本就不是萧太后的对手,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冒险的!”向云疏根本不上他的当。 她想了想,目光在他半敞开的衣襟领口扫过,“不如,我替你把太后毒死?” ------------ 第一卷 第49章 孤想让你留在东宫 向云疏的话让谢渊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 “聋?”向云疏捏他耳朵,转身打量药箱,嘴里喃喃自语,“让我想想,用什么尺寸的银针可以治突发性耳聋呢,三寸针?” 谢渊迅速冷静下来:“我就当没听到。” “能听见了?” “哼。” 谢渊倒不担心她能真的给太后下毒。 她医术再厉害,再会配毒药,也不可能隔空放毒。 太后那边,她是接触不到的。 至于他自己之所以中招,还是太轻敌,对她完全不设防的缘故。 在他心里,还是把她当作了五年前那个胆怯弱小的药娘,而不是跟着容苍澜,在山野间自由自在厮混了五年的影七。 她已不是从前的她。 而他还在用从前的眼光去看她,那就必然要倒大霉,吃大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向云疏坐到他身边,“你以为我被关在东宫,就不可能接触到太后,给她下毒了?” 她双手抱臂,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了下:“当年太后能派人到滂沱山卧底,未必滂沱山就没有人在宫里卧底。” 谢渊皱眉:“你知道些什么?” “我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告诉你。”向云疏说,“一边是几次三番害我的皇宫,一边是救我爱我的师门,用你的膝盖想一想,我会向着谁。” “若不是我找大先生救你,你也拜不了师。”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太后追杀。” “那你也救不了你母亲了。” “是,我得感谢你当年愿意收我做药娘,让我能够赚到钱给我母亲治病。”向云疏冷笑,“你们皇室享受着天下百姓的血汗供奉,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受难。给一点施舍,还要人跪着感谢。” 话题拔高到这一步,谢渊也是无话可说。 即便是盛世,也不可能保证天下没有穷人。 气氛变得沉重了些。 谢渊觉得酥麻的感觉在逐渐消退,对身体四肢的控制,也在慢慢恢复。 他明白了。 向云疏这个药的确没有解药,只是药效有时间限制。 随着时间推移,自然会恢复。 谢渊轻轻动了动手指,目光落在向云疏脸上。 她微微垂着眼帘,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我进宫就是为了见那个孩子,想确定他的身份。”向云疏缓缓开口,“如果你不能让我见到他,我只好自己想法子去见他。” “你没必要急于一时。原本我也希望你们能早些相认,但……现在看来,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谢渊说道,“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想必,你也不会愿意让钰儿因此受到影响。” “什么影响?” 向云疏反问他,“让世人知道,皇太孙的亲生母亲竟然是个卑贱的药娘,会被人嗤笑?” “你不必看轻自己……” “我当然不会看轻自己!”向云疏打断他,“我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无愧天地。我不低贱,低贱的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认为我低贱的人。” 谢渊微怔。 他从不知道,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 “你说得对。”谢渊柔声说,“但这世道就是如此,钰儿毕竟还很小,作为他的爹娘,我们是不是要在他能够承受这些之前,尽量保护他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等到他十八岁成亲之后,再找我与他相认?” 谢渊沉默了会,有些艰难的开口,“如果我说,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丝私心呢?” 向云疏看向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很快移开视线,淡道:“当年你救我,我感激你。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就结束了。不管钰儿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和你都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以?” 谢渊坐起身,靠到她身边,低头去吻她,向云疏察觉到了,连忙避开,却还是被他吻了下脸颊。 “你——” “药效解除了。”谢渊伸手去拉她。 向云疏立即后退几步,抬起手阻止他:“我不是你的药娘,你再这样,我身上毒药多得是。” “但你已经是我的影良媛。” 谢渊凤眸定定注视她,“也许你以为我这么做,是权宜之计,是为了钰儿。但我……是真的想要你留在东宫。” “我不可能留下。” 向云疏避开他的眼神,“滂沱山才是我的家。我不喜欢这里。” “你也不要钰儿了吗?” “他在宫里,不表示我也要陪着他住在这里。”向云疏说,“我只想确认他是不是我的孩子。” “如果我必须要你留下呢?” “那你可以试试。”向云疏冷笑。 谢渊说道:“你乖乖待在东宫,你的女儿,还有你女儿的生父,才会平安。” “你能把萱儿怎么样?” “你是说,我堂堂太子,拿一个小孩子没办法?”谢渊实在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女儿已经被我派人接到了一处庄子里,你大概不会相信。” “萱儿不是普通孩子。她不会上你的当。”向云疏很自信。 萱儿天生古灵精怪,又力大无穷,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被几个师伯轮流传授武功学识。 她东西学得杂,性子也天马行空些,在滂沱山上是名副其实的小霸王,连师公的胡子都敢拔。 因此,即使把她一个人放在客栈里,向云疏也从来不担心她的安全。 谢渊朝她身上打量了下:“你就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少了什么吗?” “什么?” 向云疏下意识朝自己身上看,然后就变了脸色,抬头瞪着谢渊,“我的玉珏呢?” “别担心,你的那块玉珏,现在在你的女儿手里。” “谢渊!”向云疏勃然大怒,“你算什么储君,用这种下作法子去哄骗一个小孩子!简直无耻至极!” 如果说古灵精怪的萱儿有什么弱点的话,那无疑就是她这个娘亲。 这次下山,师伯们都叮嘱她,要照顾好娘亲。 萱儿知道她孱弱,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学武一直极为认真刻苦。 她说,她可以保护娘亲。 她知道那块玉珏是她随身携带的东西,如果有人用娘亲威胁她,她一定会上当。 ------------ 第一卷 第50章 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她一把抓起高几上的一个瓷瓶,朝谢渊身上砸去。 谢渊连忙避开。 向云疏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你现在就把萱儿放了,让她回客栈!你要是伤她一根头发,我让整个皇宫陪葬!” “你能不能冷静点听我说!” 谢渊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握住她肩膀,试图让濒临崩溃的向云疏冷静下来,“我只是把她送到了我名下的一处庄子里,那里很安全,会有人妥善照顾她,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如果我试图离开,你就会伤害她,是吗?!” “只要你安分,我保证她的安全。” “你混账!” 向云疏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扶着门框几乎站不稳身子。 谢渊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向云疏蹲到地上,有点起不来。 谢渊把她抱到床上,叹气:“你何必这样?我都说了,只是把你的女儿换个地方照顾、其实这样何尝不是保护她的安全?” “你干这样无耻的事,你还有理了!” “你就这么不想留在东宫?”谢渊看着她气愤的模样,心中也生出几分怒意,“你就这么离不开你在外面的那个野男人?听闻你和他的女儿有一点变故,你就几乎崩溃。对于你我的孩子的状况却漠不关心!在你心里,到底谁比较重要?” “你说什么疯话?” 向云疏已经慢慢冷静下来,“我若不在意那个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能不能耐心等一段时间,就算是为了钰儿?” 向云疏反问:“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谢渊沉默。 “我累了,现在要休息,你走吧。”她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留个后背给谢渊。 谢渊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她发出轻微的悠长的呼吸声。 他靠过去一看,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说睡就睡? 谢渊还以为她说自己累了,只是要赶他走的借口。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体质就差到这个地步? 谢渊想到五年前兰嬷嬷说过的话。 那时向云疏已经离开皇宫,兰嬷嬷才告诉他,做药引是一件极为伤害身体的事情。 尤其是对女子来说。 不论是服用大量的汤药,还是大量放血,都足以令她身心受创,缩短寿命。 在滂沱山的神医谷待了五年,看起来她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不仅身量长高了一些,精神也很好。 谢渊以为她已经好了。 但现在,他意识到,做药娘带给她的伤害太大了。 即便在滂沱山养了五年,也还是脆弱得如同一株温室里的兰花。 他把她的鞋子脱掉,给她盖上薄被,看到她莹白如月的明丽面孔,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了下。 “我虽然累,但不是昏过去了。” 向云疏闭着眼开口说话。 她是随时随地都容易睡着,但相应的睡眠质量也很差,一点点动静都会把她惊醒。 谢渊以为她睡得很沉呢,被她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的行为,不免有点窘迫,然后就问了句:“你为什么要和其他男人生孩子?” “男婚女嫁,天经地义。” “你既然要嫁,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不要问我这种蠢问题。”向云疏打了个哈欠,“你有这个闲工夫纠结这种小事,不如回去想想法子,怎么跟你的皇祖母斗智斗勇,找机会把孩子带给我看看。我也好早点回家,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谢渊被她这冷言冷语说的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绮念,瞬间小事的无影无踪。 他沉着脸,拂袖离去。 回到昭华殿,就看到向风瑶捧着托盘,如同一个木桩站在那里。 “殿下回来了。”看到谢渊,向风瑶连忙过来行礼,“妾身知道殿下事务繁忙,晚上也尝尝熬夜,因此特意做了这个人参益气汤,给殿下补身子。” “汤放下,你出去。” 谢渊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去,撂下一句冷冷的话。 向风瑶忙跟过去:“让妾身服侍殿下喝汤吧。” 谢渊坐到书案前,扫了眼厚厚摞在一起的奏疏,不免更加没好气。 父皇整日沉溺后宫,不问朝政,这些奏疏都得他帮着看。 到底谁是皇帝? 他叹了口气,拿起一本奏疏,见向风瑶还坚持站着不肯走,一副非要亲口看着他喝下人参汤的模样。 “既然你这么喜欢煮汤,孤今晚不想喝人参汤,你去弄一碗鸡汤来。” “鸡汤?” “孤的膳食习惯,你知道,要现杀的鸡。你亲手熬,低于三个时辰的汤,不要端过来。” 向风瑶:“……” 三个时辰! 她还睡不睡了! 她勉强扬起最甜美的笑脸:“殿下,这碗人参汤怎么办呢,也是妾身熬了整整一天的呢。” “新来的影良媛体弱多病,需要喝人参滋补身子。你把汤给她送过去。” “她怎么配喝妾身亲手熬的汤……”向风瑶心中不满嘟囔,不过,当她抬头看到太子殿下毫无笑意的冰冷眼神后,再不敢多言,忙垂头说,“妾身这就给影良媛送过去。” 一出门,她就把汤朝福儿手里一塞,怒道:“一个民间来的女大夫,也有资格喝我熬的汤?殿下也太抬举她了!” “侧妃息怒,她是新来的,又是殿下主动要来的,殿下对她还有几分新鲜喜欢呢。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跟她硬碰硬,不如就听殿下的。” “可是我这汤里……”向风瑶朝汤碗看了眼,“里面放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给她喝?” “那就换一碗泔水给她喝!” 福儿低声说,“看她能不能喝得下去这份福分!” 向风瑶想到那个场景,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皱眉:”上哪儿找泔水去?“ “这么晚了,的确不好找。”福儿眼睛一转,“主子,其实这碗汤,也不是不能给她喝。” “你说什么?” “反正这碗汤又不真的是您亲手熬的。”福儿压低声音,“汤里放了一点合欢散,就让她喝啊,然后派个侍卫或者太监过去,接下来……咱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 第一卷 第51章 劣质春药 向风瑶有点犹豫:“这行不行啊?万一让殿下知道是我们做的……” “主子难道忘了,是殿下亲口吩咐您把这碗人参汤送给她喝的?咱们只是领命行事,至于接下来那边发生什么事,与咱们何干呢。汤都喝了,谁能证明汤里有问题?” 向风瑶被她说得心动:“只是,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叶七啊。” 福儿掩唇笑道,“虽然叶七只是个太监,但只要影良媛主动做些什么,那她就完了。” “叶七也完了。”向风瑶看她一眼,“叶七好像有点喜欢你吧?”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现在只是个阉人,也敢肖想我,想想都觉得恶心。”福儿噘嘴,“让他最后帮咱们做一件事,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啊。” 向风瑶朝她手中药碗抬了下下巴,“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果能把那个女人赶出东宫,我重重赏你。” “主子您就等着看吧!” 福儿端着碗,去了叶七回住所的必经之路上。 叶七提着灯笼在东宫巡视一圈,没什么异常,便准备回去睡觉。 走着走着,他就听到路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这漆黑的夜,萧瑟的风,低低地哭泣。 构成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不过,叶七却并不怕。 他家中贫苦,闹饥荒的时候,从死人身上找吃的也不是没干过。 鬼可没有人可怕。 他停住脚步,举起灯笼照过去:“谁在那里?是人是鬼?” “是我,” 福儿连忙举起手遮住光,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和委屈,“是小叶子啊,你怎么在这里。” 叶七看清楚是福儿,神情就变得冷淡下来:“我回屋睡觉。” “喔,你去吧。”福儿揉了揉眼睛,垂下头,“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 “好的。” 叶七提着灯笼就走了。 福儿愣了下,连忙叫道:“叶七!你给我站住!” 叶七虽然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福姑娘有什么吩咐?” 福儿走到他面前:“我都这样了,你对我不理不问?” “各人有各人的命,小的人微言轻,没有资格,也没能力管福姑娘的事情。倒不如不问的好。”叶七冷淡说。 “即便我有姓名危险,你也不管吗?” “管不了。”叶七从她身边绕开。 “叶七,你忘了当初你们全家快饿死的时候,是谁宁愿饿着,也要把自己的粮食给了你们!”福儿的眼眶红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算我看错了!” 叶七平静地说:“一码归一码。福姑娘从前对叶家的好,叶家不会忘。但这改变不了福姑娘后来做的恶。” “难道我是愿意那么做吗?大家都是在宫里当奴婢的,受的苦有什么不同?主子要我做,难道我敢说个不字?” “福姑娘到底有什么事?”叶七皱眉,有些不耐烦。 “殿下让人把这碗人参汤送给四六小院新来的那位。”福儿举起托盘,“你也知道,今天我们侧妃得罪了那位,我若是送过去,必定被她为难。所以,你能帮帮我吗?” “殿下没有命我做这件事。” “好吧,我找别人去!大不了我就自己去,让她把我打死吧!” 福儿转身就走。 叶七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忽然开口:“我去。” 福儿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立即返回,把托盘放到叶七手里,然后把手指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低声说:“小叶子,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在意我,心疼我的。” 叶七冷冷避开她的手,一言不发朝四六小院的方向走去。 福儿看着他的背影,哼了声,拿出帕子使劲擦了擦手,脸上露出嫌恶之色。 再次来到叶七小院,叶七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站在门口沉默了会,才上前敲门。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里面站着一个披着袍子,胡乱戴着帷帽的纤弱女子,对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以及明显的打哈欠声:“什么事啊?” 叶七忙道:“启禀影良媛,这是太子殿下命向侧妃送来的人参补气汤。” “太子,让向侧妃送汤给我?”向云疏的脑袋还懵着,沉默站着思考了会,才伸出手,“知道了,给我吧。” 叶七却站着没动:“影良媛要喝这碗汤吗?” “怎么?”对方隔着帘子望着他。 “这碗汤不一定安全。”叶七说,“至于到底如何,奴才也分不清。不过,向侧妃此人一向刻薄,睚眦必报。她对良媛未必存着善意。” 向云疏早已经认出眼前的太监正是五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太监叶七。 五年过去,他长高了,也壮实了些,声音倒是变化不大,依旧细声细气的。 她笑道:“向侧妃的汤,为什么是你送来啊?你现在给向侧妃当差呢?” “福姑娘使唤奴才,奴才本可以拒绝。不过……”叶七顿了顿,“奴才还是斗胆来提醒良媛一句。” “你为什么帮我啊?” “因为……”叶七沉默了会,“从前这里也住过一个人,奴才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向云疏哈哈笑起来。 叶七不解的看着她。 向云疏抬手就摘掉了帷帽,露出一头乱发下的困倦的脸。 叶七呆住了。 “认不出我了?”向云疏靠着门框,“你长高了,我也长高了,咱们都长大了。” 叶七震惊的看着她,过来许久,才如梦初醒,露出激动之色,扑通跪下:“向姑娘,原来是您,您怎么,怎么……” “我怎么会又回来了,怎么还变成了太子的影良媛?”向云疏笑吟吟帮他说完。 叶七神情激动:“奴才还以为您……早就不在了。” 向云疏笑嘻嘻抬手:“起来吧。” 叶七站起身,还是愣怔怔的:“向姑娘……不,向良媛,这碗汤我拿去倒了。” “给我看看。” 向云疏伸出手,拿过药碗,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露出几分嫌弃之色,“噫,这种早就应该被淘汰的劣质春药,我都很久没见过了。” ------------ 第一卷 第52章 捉奸现场 叶七变了脸色:“快扔了吧!” “别紧张,这东西对我没用的。都多少年了,这皇宫里面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呢,还用这种东西。师父一封山,皇宫都没药用了,真惨。”向云疏摇摇头,“不过,劣质归劣质,扔是不能扔的,还得留着当证据呢。” “证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向云疏想了想,“一开始这碗汤是向风瑶给太子准备的,可能刚好撞上太子心情不好,就让她把汤拿走滚蛋。” “太子殿下为何要向侧妃把汤送到这里呢?” “你猜是谁让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呢。” “咳。”叶七朝眼前的始作俑者看了眼,“难道殿下已经知道汤有问题?” “他倒未必知道。不过,后宫争宠什么的,无非也就这些手段,也不稀奇。太子从小在宫里长大,肯定也都习惯了。” 叶七擦汗。 这种事,倒也不必习惯的。 向云疏朝外面看了眼:“你是要现在就走,还是进来坐坐?一会儿看戏的人就来了。” 叶七挠头:“那我走?” “久别重逢,还是进来坐坐。你要是走了,人家在背后怎么栽赃陷害都不知道呢。不如当面听听。” “……那就听向良媛的。” “别叫我良媛,听着怪别扭的。” 叶七笑笑,没吱声。 向云疏也就一笑置之,让他进了院子。 一直在远处暗中盯着的福儿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眼看着叶七面带笑容跟着进了院子,心下暗喜,当即就飞奔回琦兰阁。 向风瑶正坐立难安的走来走去,见她一脸兴奋跑过来,就知道事情成了,抬脚就往外冲。 她用最快速度赶到昭华殿,气都来不及喘匀,扶着墙对着谢渊说:“殿,殿下,不好了!” 谢渊正被地方上送来的又长又臭的奏疏弄的心中窝火,闻言就抬头冷冷说:“你最好有事,否则今晚我让人把你眼皮用鱼线吊起来,让你陪着孤一起熬夜看奏疏!” 想到那个场景,向风瑶打了个寒颤,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一咬牙,说:“妾身发现影良媛和人私通!” 谢渊头没抬,一直到批完手头上这份奏疏,才开口:“你趴她床底听到的?” 向风瑶:“……殿下别说笑。” “你是先跟孤说笑。”谢渊冷眸扫视她,“大晚上不喜欢睡觉,喜欢瞎折腾是吧?孤成全你,来人,拿鱼线和钩子来!” “殿下不要!” 向风瑶瘪瘪嘴,强忍住眼泪,“我对着荣昌伯府的祠堂里的所有牌位起誓,所言句句属实!” 谢渊放下笔,站了起来,舒展了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体,朝外走去。 “殿下?” “向侧妃不是要抓奸吗?” “妾身这就来!”向风瑶大喜过望,连忙提着裙子跟上去,迈着小碎步,跟在太子身边,瞧着他笔挺的身姿,皓月般俊美的面孔。 如果那碗汤给殿下喝下去的话,那现在就是她就和殿下成事了。 向风瑶想得脸庞发烫,忍不住揉了揉脸颊。 谢渊看她一眼:“你就不怕你家祠堂里那些祖宗们上来找你?” 向风瑶一哆嗦,所以的绮念瞬间烟消云散。 她瘪嘴:“殿下,人家说的是实话啊,祖宗怎么会怪罪。您就是不相信我。” 谢渊冷冷哼了声。 四六小院就在昭华殿后面不远处,几步就到了。 福儿已经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过来,正守着门,一看到太子殿下和向侧妃走来,当即就抬起穿着绣花鞋的七寸半的脚,对准门就狠狠一踹。 ------------ 第一卷 第53章 加料的汤给她喝,孤看着 门应声而开。 福儿没想到门里面根本没上栓,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就扑倒在了四六小院的青石砖地面上。 院门大敞。 清静简朴的院子里,晚风拂来。 槐树下,石桌上,摆着一盏油灯。 石桌两边分别坐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以及一个穿着蓝色太监服的太监,在他们面前,摆着一副棋盘。 听到巨响,他们同时看过来。 福儿的嘴巴磕到地上,满嘴血。 “门又没锁,你说你怎么把自己摔成这样?”向云疏温和说,“我屋里有伤药,要不要?” 福儿捂着嘴爬起来,一声不吭站到一边。 “你们在干什么?”谢渊负手立在门外。 “下棋啊。”向云疏举起一粒黑子,“太热了,睡不着,闲着无聊,找叶公公下一盘棋。” 福儿捂着嘴叫:“你撒谎!叶七根本就不会下围棋!” 叶七看她一眼,站了起来,躬身给太子行礼,然后静静站到一边。 向云疏笑道:“谁说我们下的是围棋?这是五子棋啊。哎,叶公公,不好意思,我又赢了。连成一串了。” 福儿定睛一看,果然是五子棋。 谢渊问:“向侧妃,这就是你说的捉奸?” 向风瑶疾步走过来,先瞪了眼福儿,然后才说:“谁知道来之前,他们做什么呢!” 向云疏笑道:“向侧妃希望我们做什么?” “你们俩行事不轨,福儿亲眼所见!” “向侧妃,奴才是个阉人。”叶七轻声提醒。 “你闭嘴!”向风瑶喝道,“阉人就不是人吗?就不能跟女人私通了吗?” 叶七:“……” 他竟然无言以对。 “向侧妃,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向云疏朝一边努了努鼻子,“你送来的那碗放了劣质春药的人参汤,我没喝呢。” 向风瑶一下子急了:“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劣质春药,我听都没听说过!” “那就找太医来看嘛。” “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就算汤里有什么,难道不能是你自己放的?” “哦,我在你送来的汤里放劣质春药,然后和别人私通,等着你带人来捉奸?”向云疏叹了口气,“殿下,说实话,如果我师父知道我用这种劣质春药,会把我逐出师门的。它不配您知道吗?” 谢渊点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 “殿下?”向风瑶叫住他,“您就这么走了?” “戏看完了,瞌睡也赶跑了,孤还要回去写东西。”谢渊往外走了两步,忽然记起什么,“对了,抽空给你家中父兄递个信吧,让他们多给祖宗烧点纸,免得他们被你这不孝女给气活过来。” 向风瑶差点被气哭。 殿下说话怎么这般刻薄! 她正想着怎么拦住殿下,却听那影良媛开了口:“殿下这就走啊?” 谢渊脚步微顿:“影良媛有什么事?” “别人拿劣质春药要陷害我,这事儿您不管?” “管。” 谢渊深深看她一眼,吩咐陈福,“把那碗汤端过来,让向侧妃喝下去。” 向风瑶呆了下,慌忙摇头摆手拒绝:“殿下,您别跟妾身说笑,这汤被她动了手脚啊,您怎么能不查清楚,就让妾身喝?” 谢渊问叶七:“你从谁手里拿到这碗汤?” “琦兰阁的福姑娘。” 叶七微微垂首,毫不犹豫的,平静的说出福儿的名字。 福儿狠狠瞪他,恨不得把他用眼神撕碎。 谢渊又问:“叶七,你把汤端过来后,影良媛动过手脚吗?” “没有。” 叶七立即说道,“影良媛是大夫,她闻了闻就知道汤有问题,所以就是故意让奴才进院子,好引出幕后之人。” 谢渊瞥了眼向风瑶:“你还有什么话说?” 向风瑶指着叶七怒道:“殿下怎么能听信他一面之词?万一他和影良媛是狼狈为奸呢?” 谢渊淡道:“既然你认为他们狼狈为奸,为什么要把送汤的任务交给他?” “那,那是因为……”向风瑶语塞了下,“因为妾身之前并不知道叶七是这么个下作东西。” “向侧妃,你无理狡辩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 谢渊抬手打断她的话,“陈福,把汤端给她,我看着她喝!” 陈福连忙把汤端起来,送到向风瑶面前:“向侧妃,请吧!” “我不要!我不喝!” ------------ 第一卷 第54章 如果没有男人纾解,只怕她今晚很难熬 向风瑶挥手要打掉汤碗。 陈福早有预料,轻巧的避开了她的手臂,然后命令琦兰阁的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你们过来按着向侧妃,再拖延下去,汤都凉了,喝了要坏肠胃的!这是为了你们侧妃的身子着想。” 两个嬷嬷都是向风瑶的人,带过来是要捉奸的,哪里想到却被要求按住自己主子。 这要是动手了,她们以后在琦兰阁还混得下去? “求殿下息怒!” “求殿下饶了向侧妃吧,向侧妃不是故意的!” 两个嬷嬷当机立断,噗通跪下去,磕头求饶。 “你们两个在这里表演忠心护主吗?”谢渊面无表情,“要么按着她把汤喝了,要么你们两个因为抗命不遵,各挨五十廷仗。” 寻常男人二十板子已经去了半条命,这两个嬷嬷虽然看着力壮,但年纪已经不轻了,五十杖下去,必死无疑。 命重要,还是忠心要紧? 两个嬷嬷根本就没有用时间去思考,爬起来就一左一右按住了向风瑶。 “你们两个贱奴,疯了?”向风瑶惊怒交加,“快把我放开!” 其中一个嬷嬷说:“侧妃您就喝了吧,只是一碗汤而已,喝了对您没什么影响。可咱们丢的可是小命啊。” “你们两个的贱命算什么?”向风瑶怒骂,“哪怕一千一万个你们的命,也不配和我相提并论!” 这话就让人寒心了。 两个嬷嬷更加不需要再犹豫,死死按住她,甚至劈手把陈福手里的药碗抢过去,捏住向风瑶的下巴,硬是把一碗汤都给她灌了下去! 向风瑶简直要气疯。 她坐到地上,被呛得不住咳嗽流泪。 她咳得满脸涨红,对着两个嬷嬷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贱奴,我一定要你们死的很难看!” 谢渊道:“来人,把这两个婆子带出去,各赏十仗,撵出宫去。” 两个嬷嬷大吃一惊:“殿下息怒!奴婢已经照着殿下的吩咐做的啊。” “一码归一码。我免了你们五十廷仗,但你们欺辱自己的主子,东宫不要这种奴才。” “……” 两个嬷嬷被侍卫提了出去。 谢渊又道:“陈福,把福儿关到慎刑司,拷问这件事始末,如果叶七所言属实,就打断福儿的双手!” 福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挣扎着哭叫:“侧妃救我,救我啊!我不想被打断手啊……” 然而此时的向风瑶,哪里有心思理她。 药虽然劣质,但那也分对谁而言。 汤是她给太子准备的,自然是倾尽所有,选择最好的,药效发展最快的。 果然,她喝下去没多久,就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小腹的位置袭来,朝头顶和身体四肢蔓延开来。 酸酸的,胀胀的。 让她心痒难耐,坐在地上的时候,双腿交叠,嘴里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脸庞也在药物的催生下,逐渐浮现了两团不正常的酡红。 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眼神迷离着,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朝谢渊脚下爬去,抱住了他的腿,不住的叫着:“殿下,殿下,妾身需要您……” 谢渊冷冷踢开她:“向家出了你这么个女儿,真是给祖上蒙羞。来人,把她送回琦兰阁,给她一桶水,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被两个太监拉走的时候,她一边撕扯自己的衣裙,一边朝着谢渊伸手叫道:“殿下,妾身不要走啊,您要了妾身吧,妾身好难过啊,妾身想要您啊!” 已经是完全被药物控制了理智。 两个太监吓得不敢睁眼,只能拉着她的手,阻止她脱自己的衣裳。 “果然劣质。” 向云疏摇头,“药劣质不说,她还放的超量了。如果没有男人纾解,只怕她今晚很难熬。 ------------ 第一卷 第55章 被丢到了床上,咬住她的唇 点评过药效后,她看向谢渊:“向侧妃这么做,也是因为想得到殿下,一片痴心啊,殿下让她自己熬着,也确实没必要。” 谢渊脸色微沉:“你什么意思?” “殿下不去琦兰阁帮帮她吗?” “你很希望我过去?” “不不,我就是提个建议,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向云疏站起身,用袖子压下一个哈欠,“我得睡觉去了,各位不送了哈,请便。” 她刚走两步,忽然就被一双手拦腰抱了起来。 整个人都升到了半空中。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拉住对方衣袖,防止自己摔下去,然后就对上了谢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你不是嫌弃向侧妃的药劣质吗?把你手里好的药拿出来。”他说。 “放我下去!” 谢渊没理她,径直朝卧房走去。 叶七见状,连忙和其余宫人退出去。 向云疏被丢到了床上,一阵头昏目眩,帷帽也被摔掉落到了地上。 她捂着脑袋,缓和了会,才能看清楚站在床边,沉着面孔的太子殿下。 谢渊心中怒意汹涌。 他以为向云疏只是在生气。 气他当年没有保护她,气他还没法把钰儿带到她面前。 但直到听到她刚才说过的话,谢渊才意识到,她只是不在意他。 她心里一点也没有他的位置。 那他这五年的牵肠挂肚,都算什么? 自作多情吗? 大乾的年轻储君,从小到大被众星捧月,万众瞩目。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感到挫败! “既然你不在意我,那你回来做什么?” “……什么?”向云疏愕然。 她回来是因为师命难为。 难道他以为是为了他? “殿下,咱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回来纯粹是为了给梁国公爷治病,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钰儿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主动回宫。这辈子也不可能……唔……” 向云疏被对方扣住后脑勺拉了过去,被谢渊堵住了嘴。 下半句话也被迫咽了回去。 她双掌抵住对方的胸口,试图把他推开,然而她那点力气,在谢渊面前丝毫也不起作用。 向云疏一气之下,一口咬住对方的嘴唇。 谢渊吃痛,放开了她,捂住嘴巴:“你这女人……” 向云疏从腰间抽下一个荷包,“这里有好几种毒药,你不想每一种都试一遍的话,就不要太过分!” “向云疏,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谢渊说着,抹了把嘴唇。 双唇因为沾了血,显得他更加唇红齿白。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向云疏说,“我已经不是殿下的药娘了!” “你是孤的影良媛,就得侍寝。” “这个什么良媛,不是你硬塞给我的吗?”向云疏低头按住眉心,“我就是想见到钰儿,真不想跟殿下有什么瓜葛。” “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向云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女儿的生父!”谢渊冷笑,“他到底哪儿比孤好,你倒是说说看。” “他没有哪儿好,他就是个人渣,垃圾。”向云疏不紧不慢的说,“我当初跟了他,是因为很傻很天真。”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贬低那个男人,谢渊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他缓和了语气:“也是,当年你毕竟还小,一个人孤零零的,难免被骗。你现在一定后悔给他生孩子了吧?” “那倒没有的,我很爱我女儿,从没有一丝一毫后悔生她。” “你这么看重你的女儿?” “女儿是我的命。”向云疏说,“我顶多在你这里待三天,超过三天见不到我的话,萱儿一定会担心的。” “你这么看重那个野男人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分一点关爱给你我的儿子?” ------------ 第一卷 第56章 向家祠堂炸了 我这不是在这里了吗?” 向云疏的倦意和困意已经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袋也阵阵发懵,无法集中注意力。 “我太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她说着就倒了下去。 谢渊觉得她的状态不对劲,就叫来了孟冬田。 孟冬田诊脉过后,神情有些异样。 “孟院判,她怎么样?”谢渊问,“她前一刻还在跟我说话,一句话的功夫就能睡着?” 孟冬田沉吟片刻,斟酌着说:“这位姑娘的身子的确虚弱,想来是一直是被高人调养着身子,否则早就熬不住了。至于她说睡就睡的行为,也不是假的。准确来说,她现在不是睡着,而是半昏迷。” “半昏迷?” “没错。” “怎么解决?” “殿下恕罪,臣能力有限,实在不如那位高人。”孟冬田有些愧疚,“虽然她的状态看着不太好,不过有那位高人在,不会有问题的。” 孟冬田离开的时候,有点依依不舍。 倒不是为了向云疏,而是因为眼馋她的拿手绝技,银针术。 世间不知多少大夫做梦都想拜容苍澜为师,可容苍澜快一百岁的年纪了,却只收了七个徒弟。 每一个都是在某方面有卓越的才能。 据说只有这位关门弟子,是能够完美继承他的银针术的人。 虽然没有机会拜师容苍澜,但如果能跟着影娘子学一点,也足以让他这个太医院的最高长官眼馋了。 孟冬田离开后,谢渊在床边坐了会,帮向云疏脱掉鞋子,盖好被子,转身静静离开。 向云疏变得这么孱弱,完全是因为他。 她对他生不出好感,也是很正常的。 有谁会喜欢一个喝了自己很多血,把自己当药引子用的人呢。 谢渊来到文华殿,走进钰儿的房间,看到小小的他蜷缩在床角落里,裹着被褥,之露出一颗小脑瓜。 他凑过去,看着那张与向云疏很相似的眉眼,摸了摸孩子的脑门,然后躺到他的身边,闭上眼睛。 …… 向风瑶熬了半夜,换了七八桶冰水,才把药效给压下去。 天亮后,她精疲力尽的趴在床上,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殿下,您对我太残忍了!影七,我一定不会饶了你!”她锤着床哭泣了会,叫道,“福儿呢,怎么还不来伺候!” 另一个宫婢连忙挑帘子进来:“启禀侧妃,福姐姐还在慎刑司呢。” “还没审完?” “正审着。”宫婢垂首,“侧妃要不要求求情呢,福儿姐姐毕竟跟了您这么久。” “她办事不力,还妄想我为了她去求人!”向风瑶扶着宫婢坐起来,“拿纸笔来,我要写信给家中!” 此时的荣昌伯府,老少爷们儿正聚在向家的园子里听戏吃酒,庆祝老太太的寿辰。 忽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震天动地! 大地也跟着颤了几颤。 众人惊的几乎拿不住酒杯,纷纷起身查问。 一个管事飞奔而来,脸色苍白说:“老爷,出大事了,咱家祠堂……” “祠堂怎么了?” “忽然炸了!” 众人安静了一瞬。 炸了…… 是怎么个意思? 管事急赤白脸,慌慌张张的比划着:“因着今天是老太太寿辰,开祠堂祭拜,盘子刚摆上呢,祠堂忽然就轰隆炸了!” “炸成什么样了?” “全都炸没了!”管事喘着气,“老爷,二老爷,你们都快去看看吧!” “没用的废物,话也说不明白!” 向余峰气急败坏一顿酒杯,站起身就朝祠堂跑。 远远看到祠堂的惨状,他已经傻眼了。 ------------ 第一卷 第57章 一点炸药而已 祠堂经过多次修建,占地不小。 但此时整个祠堂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屋顶被掀了,只留下光秃秃的几堵墙壁。 祠堂里面一片狼藉,那些精心布置的帐子,帘子,供桌,牌位…… 对了,牌位呢? 向余锋一个激灵,连忙跑过去。 这时一个东西从天而降,咚的一声砸他脑门上了。 剧痛传来,向余锋应声倒地。 “老爷,老爷……” 佣人们一拥而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 好不容易把他给弄醒,等他看清楚砸到自己的东西是什么,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砸到他的是老伯爷的牌位。 也就是他亲爹。 牌位已经烧焦了,留下一半,但还是可以辨认出牌位上刻着的字迹。 他爬起来抱着牌位就哭:“父亲啊,都是儿子不孝,让您吃苦了!” 随后跟过来的向家的一堆儿孙亲戚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是震惊,又是想笑。 什么东西能把这么个大祠堂炸成这样啊。 难道是天打雷劈? 众人抬头看看朗朗天空,哪儿有半点雷电的影子。 孙氏急匆匆扑过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天啊,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见她急成这样,向余锋心里有一点安慰。 果然还得是结发妻子更心疼她。 他刚要开口说自己没事,就看到孙氏已经直直绕过自己,朝祠堂废墟冲了过去,嘴里还在叫着:“儿啊,我的儿子啊,你在哪里啊?” 向余锋:“??” 虽然有点不满,但听到她叫的是儿子,向余锋还是忍不住问:“你叫唤什么,今天儿子不是在国子监读书吗,怎么会在祠堂?” 孙氏跺着脚大哭:“瑶儿差人递信给他,让他回来,又说老太太寿辰,让他帮着给磕个头。所以,所以咱们儿子就在祠堂里啊!” 向余锋脑袋轰的一声,慌忙爬起来,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人啊!” 最后,众人在一堆碎掉的供桌底下,找到了向高鼎。 向高鼎人事不省,受了重伤。 消息传到东宫,向风瑶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状态。 炸了…… 祠堂炸了…… 所有的祖宗牌位都炸的一干二净,只有老伯爷的牌位剩下半截,还从天而降把儿子给砸了个头破血流,好像在怒揍自己的不肖子孙。 “怎么会这样……” 向风瑶趴在床上,想到自己昨晚跟太子说过的话,后心一阵阵的发凉。 “伯府大少爷也受了重伤。”宫婢小声接着说,“听说炸的时候,大少爷正在帮侧妃端贡品呢……” 向风瑶脑袋又是嗡的一声。 因为她,不仅把祠堂炸了干净,还让哥哥受了重伤。 天啊,报应来的这么快? 四六小院里,叶七也小声启禀了这件事。 “这件事已经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叶七抿着唇,也是一脸不可思议,“那么大个祠堂,竟然就这么炸了。谁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世上真有天降惩罚这一说?” 向云疏坐在槐树下喝茶,眼睛看着棋盘,嘟囔了句:“看来信送的还算及时。” 叶七起初没明白,不顾,当他联想到那日她花一百两银子请他帮忙寄出的那封信时,脸上的表情就由纳闷变成了震惊。 “不,不会把?” 叶七下意识喃喃着,“那件事跟您有关系?” 他记得很清楚,太子殿下拆开信后把那句话读了出来: 二师兄,我忽然记起一点旧怨。 要说旧怨,那就只有和向风瑶,或者说向家的怨了。 信才寄出去一天多,就已经干脆利落的把向家的祠堂给炸了? 说炸就炸? 这是什么速度,什么胆量,什么恐怖的执行力? 因为过于震惊,叶七忘了上下尊卑,呆呆看着向云疏。 向云疏放下一枚黑子:“我又赢了。” 叶七回神,看到自己被杀的一败涂地,也没心思理会,小心翼翼问:“外头人都传的神乎其神的,说什么都天上来了一条龙,喷了一道雷,把向家祠堂给炸了。到底咋回事啊?” 向云疏噗嗤笑:“就是用了些炸药而已。” “炸药?” 这玩意儿,朝廷管得很严啊。 民间只有很少一些有关系的才能弄到,还只被允许做烟花,不被其他用处。 要炸毁那么大一个祠堂,用到的炸药可不少。 向云疏笑笑,并不解释。 他们之间的话,全都落在了立在院门口的谢渊耳中。 谢渊知道,这件事是容苍澜的二弟子干的。 因为那位二先生就擅长研制各种武器,郊外那座琉璃厂,制作器皿只是个幌子罢了,真正研制的都是各种武器。 而朝廷每年抵御外侵,镇压边境土司用的武器,大多是这座所谓的琉璃厂出来的。 关键是,制造武器的秘密,只掌握在容苍澜和二先生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这么忌讳容家的原因之一。 不过,那位二先生就因为自己小师妹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直接炸了向家祠堂,还要了向家大少爷半条命。 这件事本身已经说明,容苍澜的几个徒弟,一个比一个癫。 难怪五年不见,向云疏也变癫了。 都是师承一脉啊! 谢渊转身离开,叫来方启正,吩咐:“让人多盯着二先生哪家琉璃厂。另外,人找到了吗?” 方启正知道他问的是影娘子的那个野男人,有点为难的摇头:“属下打听了两天,一无所获。殿下也知道的,滂沱山曾经封山五年,里面任何事情,咱们都是打探不出来的。” 顿了顿,他说:“属下在想,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影良媛的其中一个师兄呢?” ------------ 第一卷 第58章 女儿找来了? 谢渊蹙眉,脑海中一一闪过容苍澜的几个徒弟。 大先生早已经成亲,伉俪情深,三先生是女子,这二人首先排除在外。 二先生一直待在琉璃厂,过去五年间回去的次数寥寥无几,也不大可能是他。 剩下的四先生,五先生和六先生,其中四先生嫌疑最大。 五六二位年纪和向云疏相仿,五年前都还小,可能性也不大。 算起来,那位名叫丁白衣的四先生嫌疑最大。 谢渊想到那天在客栈门口,丁白衣扶着向云疏的亲密模样,心中越发认定了此事。 “现在丁白衣在何处?” “和三先生范青莲一起回滂沱山了。”方启正忙说,“按照路程来算,正在路上呢。属下现在就带兵把他们拦截了?” “范青莲和丁白衣武功如何?” “范青莲一介女子,不足挂齿。至于丁白衣,听说他擅长的是种植草药,对于拳脚肯定不如大先生和五先生擅长的。” “动手的时候,注意不要伤到范青莲,把他们两个也都关到西山的庄子里。要隐秘,不要走漏消息。” “属下明白!” 方启正又道,“殿下,庄子上传来消息,说那个孩子比较闹腾,闹着要见她的娘亲。还说如果三天内不带她见娘亲,就炸了庄子。” 谢渊:“……” 连几岁的孩子都学到这招了。 果然炸药这种危险的,威力巨大的武器,就不能被民间掌握。 “把她看严实了,绝对不能走漏消息,也不能让她接触到任何炸药或者草药。” “属下遵命。” 方启正挠头,“不过,那孩子倒是没有要什么草药和炸药这种东西,她要的是各种玩具,吃食。” “买给她!” 谢渊咬着牙根,“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但是告诉她,如果她再闹着要娘,就把她的玩具全都扔掉!把她关到山里去,这辈子也不让她见爹娘了!” 方启正连忙应下。 …… 向云疏在宫里住到第三天,心里惦记萱儿,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先走。 半夜,她打开门,趁着夜黑风高,背着包袱悄悄走出四六小院,准备翻墙离开东宫。 她费劲巴力的刚爬上墙头,发现对面出现一颗小脑袋。 一看到她,小脑袋似乎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去。 向云疏眼疾手快,一把把他薅住,借着单薄月光看清楚孩子的脸,惊喜交集:“萱儿?你来找娘亲的是不是?” 谢铭钰偷听到太监说话,得知萱儿的娘亲做了太子爹爹的良媛,住在四六小院,就忍不住半夜偷跑出来看望。 谁知道却撞上了萱儿的娘亲跑路这一幕。 “我就知道萱儿是世上最厉害的宝宝!”向云疏欢喜不已,一把搂住他,在他脑门上使劲亲了两下,“你竟然能找到我,你简直太厉害啦!” 谢铭钰被亲的脑袋晕乎乎,小声问:“娘亲要走吗?” “我不放心你,所以想出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找我了。”向云疏笑道,“你没被骗走吧?” “啊?” 谢铭钰有点茫然。 有人骗萱儿吗? 萱儿那么机灵,谁能骗得了她。 不过,既然她的娘亲这么问了,那么一定有事发生的,要想法子打听打听才行。 谢铭钰在心里暗自做了安排,然后就说:“娘亲别担心,就算萱儿被骗,也不会有事的。” 向云疏很高兴,抱着他下了墙头:“这么晚了,你就在这里睡觉吧,明天一早咱们再走。” 反正四六小院只有她一个人。 她带着谢铭钰回到院子,把大门用门栓拴住,又拿了绳子把门栓系着,绳子一头连接到卧室,挂着两颗铃铛。 这样一来,只要有人推门,她就能立即听到。 到了屋里,向云疏摸摸谢铭钰脑袋:“你怎么又穿着男孩子的衣裳?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来阿娘帮你脱了睡觉!” 谢铭钰暗道:“不好,阿娘要发现了怎么办?” ------------ 第一卷 第59章 被爹爹发现就完啦 谢铭钰转念一想,关于这件事,曾听萱儿提过。 于是他就顺口回答:“穿裙子骑马习武都不方便,而且我也希望自己是男孩子,这样就可以变得更厉害,保护娘亲了。” “小呆瓜,谁说男孩子就一定更厉害?我们萱儿的力气,可是连那些二百斤的大力士都比不上呢。” “真的吗?”谢铭钰惊呆。 萱儿这么厉害? “真的真的,特别厉害!”向云疏以为她故意这么说,是要她夸她,于是好一顿彩虹屁喷出来,差点把孩子喷晕。 主要还是谢铭钰晕。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夸过呢。 虽然萱儿的娘亲夸的其实是萱儿,但是对着他说话的呀。 娘亲都是这样的吗? 会温柔的抱着他,对他笑,摸他脑袋瓜,还会狠狠夸他。 向侧妃就从来没有对他做过这些,她只会威胁他,恐吓他,关他小黑屋,逼他饿肚子。 果然向侧妃不是他的亲娘。 如果他也有亲娘的话,能有萱儿娘亲一半这么温柔,他就心满意足了。 谢铭钰悄悄朝床那边挪了挪小身子,轻轻靠着萱儿娘亲的胳膊,听着对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被淡淡药香味包裹着鼻端,很快就安安稳稳睡着了。 向云疏睡得浅,天亮就被一阵鸟叫声惊醒。 她睁开眼,看到蜷缩在自己身边闭目沉睡的孩子,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就低头在她睡得红彤彤的脸蛋上亲了下。 “娘亲……” 谢铭钰呢喃了句,睁开眼,看着近在迟尺的温柔脸庞,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睡醒啦?”向云疏笑道,“过来,娘给你穿衣服,梳头发。” 不等他反应,就被一把抱了起来。 向云疏拿出一身鹅黄色襦裙,朝他身上比划。 “这是什么?”谢铭钰茫然。 “裙子啊。”向云疏嘟囔,“怎么好像短了一点?孩子长得真快啊。没关系,你先穿着,过几天娘闲了,再给你做一身。” 谢民钰连忙拒绝:“阿娘,我不用穿这个……” “不行,得穿。”向云疏温柔安抚她,“你不用当男孩子,娘亲就爱你这样的女孩子。” 原来萱儿的娘亲喜欢女孩子。 谢铭钰想了想,主动拿起衣裳:“阿娘给我梳头。” 换上了裙子,梳了双丫髻,谢铭钰有点不敢照镜子,不过,看到萱儿的娘亲满脸欢喜,他就觉得挺值。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谢铭钰一下想到什么,慌忙说:“娘亲,我得走了!” 他飞奔出去,手脚并用朝墙头爬。 如果被爹爹看到他这幅样子,他就完啦! 谢铭钰小短腿跑得飞快。 向云疏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爬上槐树,顺着伸出墙外的树干,爬到墙头上,跳了下去。 “萱儿!” 她只来得及叫了声,然后就不见了孩子的身影。 不过,她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自从萱儿十一个月会走的时候,她就跟着几个师伯学本领,满山乱蹿,有一次甚至跟一只成年的母老虎在山洞睡了一晚上。 把向云疏吓得够呛,几个师兄却都不当回事。 因为那只老虎就相当于是他们养的,在向云疏不知道的情况下,刚学会爬的萱儿就被五师兄偷偷带去跟母老虎玩耍。 母老虎大概也把她当小闺女养了。 所以,跳墙头这种事,萱儿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院门口的敲门声还在响着,铃铛叮铃铃直响。 向云疏戴上帷帽,过去打开门,看到陈福站在门口,捧着一个巨大的食盒,笑眯眯说:“奴才奉殿下的命令,来给影良媛送早膳来了。” “有劳陈公公。” 有着前面十来年挨饿受冻的经历,即便在滂沱山过着比公主还奢华的日子,向云疏也从来不会跟食物过不去。 何况,现在的她,也根本不怕任何人在饭菜里动手脚。 她只是有点遗憾,没法和萱儿一起吃早饭。 想到萱儿,她又想起那个从未谋面过的小殿下,于是就拉着陈福打听:“你们小殿下住在哪里呢?” ------------ 第一卷 第60章 影良媛在外面有个女儿? 小殿下住在文华殿呢。” “有人照顾他吗?” “自然是有的。”陈福有些纳闷,这位影七娘子为什么对小殿下那么关心。 向云疏笑道:“小殿下这么小,就被送到文华殿主,向侧妃难道不心疼吗?” 陈福笑道:“向侧妃也不是小殿下的生母。” 虽然明面上都说小殿下是向侧妃生的,但那是糊弄外面人的,影良媛既然进了东宫,迟早也会知道。 陈福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她。 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殿下最看重的妃妾就是这位影良媛了。 那太子妃和向侧妃进宫五年了,太子殿下何曾关心过她们的膳食,还提前一晚就通知御膳房准备? 陈福又主动说:“听说小殿下的生母早已经过世了。” “哦,怎么死的?” “当年小殿下被抱回来的时候,奴才才进宫没多久,还没资格到主子跟前伺候,不过,也听说小殿下的生母难产死的。” “小殿下的生母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这……奴才就不得而知了。”陈福摇摇头。 向云疏见他神情不似说谎,也就不再询问,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元宝递给他:“这么一大早的,陈公公辛苦。” 陈福低头一看,嚯,竟然是一个完整的金锞子,足有二两重。 他当差五六年了,收过不少赏,但收金子还是头一回。 这位影良媛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出手竟然如此大方阔绰。 滂沱山果然名不虚传啊。 陈福按下决心,要好好抱紧这根粗壮的大腿,于是他就扬起笑脸。 问啊。 您再接着问。 奴才直到宫里好多好多八卦呢! 只要您问,奴才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而那根大方的大腿好像没了问其他八卦的兴趣,转头去研究食盒里的早膳了。 但陈福还是挺满足,收好金锞子转身走出四六小院,就看到琦兰阁的一个太监急匆匆走过。 “小文子,干什么呢?” “给陈公公请安,小人去司薪处帮侧妃取冰盆。” “还要用冰呢?这药的后劲不小啊。” 陈福笑容有点意味深长。 小太监也不敢反驳什么,低着头唯唯诺诺了几句,一阵风似的跑走,绕了一圈,返回琦兰阁。 此时的向风瑶趴在床上,已经完全蔫儿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连陪着她长大的心腹福儿还在慎刑司关着,她都没心思去管了。 他凑到向风瑶耳边,低声说:“主子,刚才奴才路过四六小院,看到一个孩子从里面跑出来呢!” “什么孩子?” 向风瑶皱眉,“你是说谢铭钰那个小野种?” “不是小殿下,是一个女孩子!”小太监连忙说,“穿着裙子呢,从四六小院墙头跳下来跑的,可惜跑得太快,没看清楚那孩子的脸。” “女孩子?” 向风瑶凝眉,“怎么会有女孩子从四六小院出来……孩子跟影娘子什么关系?” 小太监摇摇头:“奴才不知道呢。” “那你还站在这里?还不去查!”向风瑶咬牙切齿,“那个贱人害得我这么惨,如果被我抓到一点把柄,我绝对不能绕过她!” 小太监连忙去打听。 影娘子下山到京城给梁国公治病,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她住在悦来客栈这件事,也能从柔妃和虞贵妃那里打听到。 小太监跑去悦来客栈附近旁敲侧听了半天,最后得到一个重要消息—— 影娘子身边的确有一个小女孩子。 小女孩子喊她“阿娘”! 小太监激动不已,连忙把这个重大消息禀报给了向风瑶。 向风瑶猛地坐起身:“影良媛在外面有个女儿?你查清楚没?” ------------ 第一卷 第61章 纵容宠爱到这般地步? 千真万确!”小太监忙说,“这不就跟奴才在四六小院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对上了吗?孩子都是想娘亲的,肯定是那孩子忍不住,偷偷溜进宫来找影良媛了。” 说到这里,向风瑶反而有点不相信:“一个小女孩子有能耐一个人跑到东宫来?你当侍卫都是吃素的?” 小太监挠头:“这个嘛……奴才是觉得,会不会是殿下默许的呢?” 向风瑶皱眉:“你是说,殿下在已经知道她在外面有男人,有孩子的情况下,还把她纳为良媛?” “极有这个可能。咱们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但殿下对影娘子的情况,不可能什么都不清楚。否则那个孩子怎么能夜里悄悄住在四六小院?” 向风瑶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心情复杂。 她既为自己得知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而兴奋,又为殿下对影娘子的在意和宠爱而失落难过。 一个有孩子的有夫之妇,他竟然都当成宝一样收到身边,甚至还容忍她的孩子悄悄进宫来陪伴。 那影娘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殿下纵容到这般地步? 向风瑶想了想,站起身:“来人,给我梳妆。” 她换上漂亮衣裙,敷粉描眉涂胭脂,把熬了一宿,鬼一般的苍白面容,装扮得红润润,然后扶着宫婢的手,聘聘婷婷来到昭华殿。 谢渊正要出门去内阁,就没搭理她。 “殿下!” 向风瑶想到他对影娘子的纵容宠爱,对她的视而不见,心中阵阵酸楚:“殿下就这么讨厌妾身,妾身昨夜受了多少苦楚,您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 谢渊冷冷说:“你受再大的苦,是你自找的。同样是一起进宫的人,怎么你就不能像太子妃那般安分?” “妾身是妾身,不与其他任何人比。” “不比就好。” “殿下,”向风瑶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带了几分委屈,“妾身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您说。” “荣昌伯府的事情,还是福儿的事情?”谢渊淡道,“如果你担心荣昌伯府,可以回去看看。至于福儿,她一日不招,就一日在慎刑司待着。” “殿下,可以陪妾身一起回伯府吗?”她期期艾艾的,“自从进宫来,妾身还没有省亲过呢,如果殿下能陪着妾身一起回去,会让伯府都面上有光的。” 祠堂炸了后,荣昌伯府就成了全京茶余饭后的笑料。 哥哥还在重伤,向风瑶想尽力弥补。 然而太子殿下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向风瑶失望极了,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殿下就一点也不能体谅妾身的处境吗?这几年我原以为您是天生冷漠,可您对新来的影良媛怎么就那么贴心?” 她这句话,委屈里带了几分提醒和警告。 她想让太子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影良媛在外面有孩子的事情了,如果他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那就要对她好,接受她的提议,陪她回伯府省亲。 “看在老伯爵爷的份上,我允你回去看看,你若是不愿意回去,可以不回。” 谢渊却只是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抬脚走了。 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背影,向风瑶的情绪有点崩溃。 “你以为我不敢把那件事说出去吗?”她攥紧了手心,喃喃自语,“既然你宠爱四六小院那个贱人,那我就替你毁了她!” 她下定了决心,回去换了身素淡的装扮,从库房找出一串珠子,捧着去了慈安宫。 萧太后已经从别院回来,刚歇完午觉,正看着廊下的猫儿追着孔雀跑,打发时间。 听到向侧妃来拜见,她虽然有些惊讶,但想到荣昌伯府的事情,就挥手让她进来。 向风瑶一进屋,就说自己刚得了一串上好的佛珠,知道太后礼佛,特意送来的。 萧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神色淡淡的让人接了佛珠,知道她必定还有其他事,就让她坐下说话。 “太子殿下近来忙得很,好些日子没来给太后请安,妾身就想着替殿下过来请安,尽尽孝。” “你是个好孩子,荣昌伯府教导的好啊。”萧太后微笑着说。 提到荣昌伯府,向风瑶眼眶一红:“伯府的事情,太后想必也听说了。都是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孝,连累了家里。” “那只是个意外罢了,你又何必朝自己身上揽呢。”太后淡道,“既然担心,就回去瞧瞧。” “太子殿下本是要陪妾身一起回去的,可近来殿下的心思都在新人身上,为她东奔西走的,妾身不想让他再为伯府的事情过于劳累,打算自己回去呢。”向风瑶擦擦眼泪,十分懂事的说。 萧太后挑眉:“他为影良媛能忙什么?” “这……”向风瑶咬住嘴唇,脸色露出一点后悔的神情,“殿下的事情,妾身不好多说什么,殿中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萧太后笑了笑。 装什么东西呢。 大日头底下捧着佛珠巴巴的跑过来拍马屁,难道还真是因为孝顺不成。 “你这孩子想得周全,毕竟你是太子的女人,凡事都得先为太子考虑。”萧太后淡淡说着,并不追问什么。 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去。 果然向风瑶憋不住。 她犹豫了会,有些为难的说:“可妾身实在是担心殿下啊,如果一味替他瞒着,妾身又怕害了他。” “到底什么事,你就说罢。”萧太后有点不耐烦。 向风瑶这才连忙说:“妾身听说,殿下新收的那个影娘子,在外面是已经有了男人和孩子的。” “什么?” ------------ 第一卷 第62章 绿帽子都能忍? 萧太后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暗暗疑惑。 当年她派人灭口不成,得知小药娘被滂沱山的大先生救走,恼怒之下,就派人潜伏在了滂沱山下。 足足九个月时间,那两个心腹不负所托,带回了太子的儿子。 自那以后,滂沱山就封山了。 为了某些约定,她得到了重孙子,也就没有再继续去监视和打听小药娘的任何事情。 只当她已经死了。 五年过去,那药娘从十四岁长到了十九岁,萧太后压根就没想过,向云疏还有嫁人生孩子的时候。 她本想着,既然太子实在喜欢她,那就把她当个物件,搁在东宫里。 只要她和钰儿的关系不被公开,那就相安无事。 可如果她在外已经嫁过人,有了孩子,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大乾的储君,怎么可以把一个有夫之妇收到身边? 向风瑶见太后的神情变得不好,忙给再添一把火:“太后可知道,妾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 萧太后没理她。 向风瑶并不气馁,接着说:“今天一大早,有人看到影娘子住的院子里,溜出去一个几岁的女孩子!” 萧太后皱眉:“她把孩子还带进东宫了?” “妾身猜测,应该是影娘子惦记孩子,殿下就帮她把孩子送进宫,让她们母女团聚的。” “这成何体统了!” 萧太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太子简直糊涂!为了这么个残花败柳,他竟然连绿帽子都能忍!这要是传出去,大乾皇室颜面何存?!” 成功的激怒了太后,向风瑶满意的离去。 她独自回了荣昌伯府。 荣昌伯府正一片愁云惨淡。 被炸毁的祠堂仍旧是一片废墟,短时间内难以复原,成为了近期京都的“著名风景”,许多与荣昌伯府有过节的王公贵族,都喜欢有意无意的从这边路过,然后驻足,停留,指指点点和感慨一番。 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目的。 荣昌伯府虽然气愤,焦头烂额之下,也无暇去顾及这些。 听说家里大小姐要回来省亲,整个荣昌伯府一扫颓势,振作精神打扫,布置,准备迎接向风瑶回家。 荣昌伯府成了京都的笑话,但伯府的嫡长女毕竟还是储君的侧妃,身份贵重。她这次回来,就是给伯府撑场面,长脸面的。 荣昌伯府自然无比重视。 向风瑶的马车到伯府门口,向余峰领着向家一众老少爷们儿在门口排着队迎接,伯爵夫人孙氏则领着家中女眷列队迎接。 伯府的下人在道路两边都围起了遮挡,免得普通百姓冲撞了太子侧妃的车驾。 门口彩带飘扬,显得十分隆重。 虽然在东宫里,向风瑶并不得太子欢心,但她毕竟还是皇室的儿媳,到了外面就代表着皇室体面。 该有的车驾和仪仗都必不可少。 她扶着两个宫婢的手,缓缓下了马车,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向余峰和孙氏忙上前来施礼问安。 先国礼,后家礼。 向风瑶虚虚的扶了下,等他们施礼过后,才上前下跪,叫了声:“父亲,母亲!” 眼泪就刷的下来了,声音哽咽。 “好孩子,快起来,千万别哭。”孙氏心疼的扶住她,朝伯府门里走去。 向余峰只看见女儿一人的车驾,忍不住往后面打量:“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吗?太子殿下没陪你一起回来?” “殿下事务繁忙,只在无暇抽空。这不,殿下特意让我带了许多东西回来呢。说等他有空了就过来。”向风瑶连忙解释。 余向峰朝马车后面看了看,心中十分失望。 如果女儿能把太子殿下带回来,那无疑是给那些看笑话的王公大臣一记响亮的耳光。 女儿进宫五年,这还是第一次回来省亲。 太子连人影都没出现。 落在有心人眼里,就代表着女儿不被太子看重,在东宫没有什么地位。 向余峰失望的同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孙氏见状连忙打圆场:“殿下是什么身份,岂能劳动他过来呢。宫里允你回来省亲,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同时,她皱眉瞥了眼向余峰。 再不高兴,再失望,再不能露在脸上,更不能发牢骚。 消息传回宫里,不是让陛下和殿下不高兴吗。 向风瑶含泪说:“在宫里听说了家中出事,女儿急得吃不下,睡不着。都是女儿不孝,连累了家里,也害了哥哥。” “祠堂毁就毁了,重建就是。只是你哥哥……”提到儿子,孙氏也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拿帕子抹泪。 跟在后面的大嫂尤氏脸色不太好。 向风瑶忙说:“我想先去看看大哥。” 于是众人先去了大少爷向高鼎的院子。 向风瑶走近床边,看到大哥躺在床上,脸被包得严严实实,脚下一软,差点倒下去。 “哥哥!”向风瑶哭着扑到床边,“哥,你怎么样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瑶儿,我回来看你了。” 受伤后,向高鼎一直迷迷糊糊的昏睡,听到尖锐的哭声,他皱皱眉头,睁开了眼。 向与峰,孙氏,尤氏大喜,也都慌忙围到床边。 孙氏也跟着哭:“儿子,你好歹是醒了,你是要吓死为娘啊!” 向高鼎轻轻转动眼珠,看着围在床边的众人,哑声开口:“我怎么了?” “祠堂炸了,你受伤了。”尤氏啜泣着。 “怎么妹妹也回来了?”向高鼎记起妹妹是进宫做了太子侧妃的,能让她回来的,一定是大事。 他闭了闭眼,忽然又猛地睁开,眼底都是恐惧之色:“我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不到身子了?我手和腿呢?” ------------ 第一卷 第63章 老神医弟子才能救哥哥 他这话把众人吓了一跳。 孙氏连忙拉他的手:“手在呢,腿也在啊!鼎儿啊,你咋了啊,你别吓唬娘啊。” 然而他的手像是完全没有力气,一松手,就啪嗒落了下去。 “我怎么一点也动不了了?我感觉不到了啊!”向高鼎恐惧的哭叫着,“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了?” 尤氏心头砰砰直跳,慌忙抱住他,“大爷,你别慌,别怕,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这是受伤才醒,身子虚弱的缘故呢。养几天就好了的。” 向风瑶和向余峰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 “父亲,再请大夫来看看。” “管家!”向余峰叫道。 管家在外应了,赶紧去找大夫。 大夫赶过来检查了一番,神情十分凝重。 “大夫,你过来。”向余峰拉他出去说话。 然而向高鼎不允许。 他拼尽全力梗着脖子叫唤:“就在这里说话,我要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不要瞒着我!否则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不,不要!”孙氏慌忙叫道,“老爷,你们别出去,就在这里说!” 向余峰皱眉,但还是对大夫说:“就在这里说吧。” 大夫斟酌片刻,缓缓说:“大少爷被炸的伤呢,只是一些皮外伤,看着严重,都没有大碍,都能好。只是有一点……” 他朝向高鼎看了看,“大少爷被倒下的供桌砸到后背骨头,伤了脊柱,所以才导致身子没有自觉,手脚也动不了。” 一屋子的人瞬间静了下来。 尤氏更是捂住了嘴巴。 都以为他是重伤导致的虚弱才没法动弹,原来根本就是伤了脊柱。 向高鼎的眼神已经凝固。 孙氏颤抖着问了句:“大夫,我儿以后还能好吗?能治好的吧?” 大夫有些为难的摇摇头:“夫人恕罪,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慢慢养着,看能不能尽量恢复一些吧。” “你的意思是,我哥一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就只能这么瘫在床上了?”向风瑶颤声问。 大夫苦着脸,艰难地点头。 “天啊!” 尤氏叫了声,软倒在床边,捂着脸失声痛哭。 孙氏几乎昏厥过去。 向余峰大惊失色。 他可就这么一个嫡子啊,从小就优秀,已经中了举人,就等着明天春闱,金榜题名了。 整个向家都对他寄予了厚望。 就这么废了? 余向峰不甘心,一把揪住大夫:“不把我儿子治好,你不能走!你是大夫!” 大夫挣扎:“伯爵爷,您别这样啊,小人是大夫不假,但小人也不可能什么病都治得好啊。如果能治,小人岂会不治呢!” “废物!”向余峰吼道,“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人能治好我儿子!” 大夫听了这话,忽然记起什么,忙说:“也许大少爷的确还有希望。” 哭泣的众人立即停止下来,所有目光都盯着大夫。 向高鼎脸上更是焕发出神采,哑声追问:“谁能治好我?只要能让我好起来,我一定重重有赏!” 大夫说:“若说这天下的大夫,自然是容门的老神医为第一。但老爷子已经近百岁,身子不便,早就不出山给人治病了。” 孙氏立即说:“我去找他,给他千两黄金!” “这不是钱的事情,容老神医有一门独家秘技,叫做银针术,据说可以医白骨,活死人!”大夫提到传说中的偶像,满脸都是神往之色,“如果说世上还有什么医术能治好大少爷,那就一定是银针术了。不过,这银针术极消耗医者体力,老神医身子虚弱,已经施展不出银针术了。” 一句话,把向家众人又打入深渊。 “不过……”大夫又缓缓开口,“容老神医有弟子。” 向风瑶的眼神闪了闪。 她想到了影七。 如今正住在四六小院的那个女人。 ------------ 第一卷 第64章 除了影七,没有人能治好他 她不就是容苍澜的关门弟子吗,这次下山,就是来给梁国公爷治病的。 梁国公爷眼看着都不行了,被她治疗几次后,据说现在都能下地走路,自己吃饭了。 这般神技,不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呢。 向风瑶是没有亲眼所见,不过,宫里的虞贵妃却是影七的忠实拥护者,以及那个一夜之间就恢复了容貌的白贵人。 不,现在已经是白嫔了。 自从上回侍寝后,她重新得到陛下宠爱,位份已经晋升了。 关于这些事,向风瑶隐隐约约听过,但都是嗤之以鼻,并不相信。 大夫就是大夫,容苍澜再厉害,也不是神仙。 他教的徒弟又能有多大能耐,虽然她还没见过影七的真实容貌,但也听说她长得极其年轻。 这么年轻一女子,能学几年医术? 能跟太医院那些摸索了几十年医术的老太医们相比? “我知道,容老神医的关门弟子,影七娘子,就在京里啊!”尤氏欢喜叫起来,“听说上回她在路上,用几根银针,就把昏迷不醒的秦老爷子给救活了!” “那只是以讹传讹吧,怎么能当真。”向风瑶暗自撇嘴,“还真把她当神仙了!” 尤氏道:“不管是真是假,总得请回来试试啊!” 向风瑶道:“要请,也是请太医院的孟院判,孟院判当了四十年御医了,医术高深,不比一个十几岁的女人强?万一把哥哥身子折腾坏了怎么办?” 向余峰点头:“瑶儿说得有道理。传闻十有八九不可信。一个学了几年医的小丫头,能有多大个能耐。管家,你拿我的帖子,去请孟大人来。” 孙氏没吭声。 很显然她也相信丈夫和女儿的话。 尤氏说:“请孟太医来,又不耽误请影娘子来,为什么不能一起请过来?” 向风瑶冷笑:“大嫂,你知道影娘子现在在哪里吗?” “这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一个站在门口的小妾开口,“好像影娘子进了宫了,做了太子良媛。” 众人惊讶,下意识看向向风瑶。 “既然如此,妹妹一定和影娘子很熟吧?”尤氏连忙拉住她的手,满脸祈求,“妹妹,大爷可是你亲哥哥啊。你不能看着他这样不管吧?” 向风瑶皱眉不悦:“我看还是先请孟太医治。” 孟冬田很快被请过来。 他先仔仔细细给向高鼎检查了一遍,沉吟说:“之前大夫的诊断没什么错误。贵府大少爷的伤的确非常严重。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只能一辈子瘫在床上了。” 这话把向高鼎吓得眼泪飙了出来:“孟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孟冬田苦笑:“老夫不是不肯,实在是老夫无能为力。不过,大少爷也别灰心,合该是您运气好,如今那容老神医的小弟子就在宫里呢,只要能请她过来医治,相信一定有效果。” “孟太医,您还不如她一个丫头片子?”向风瑶皱眉问。 “实在抱歉。”孟冬田见惯了宫里妃嫔们的任性和脾气,对此不卑不亢,也不生气,“不论做什么,都是讲究天分的。在针灸这一脉上,老夫的确远不如影良媛厉害。老夫多说一句,大少爷这种伤,医治的越早越好,若晚了便是神仙来了,也没用了。告辞。” 他拱拱手,转身走了。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 尤氏顿足,对门口管家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影娘子啊!” “她如今是太子良媛,你叫一个管家去请?”向余峰皱眉,看了眼女儿,“瑶儿,要么,还是辛苦你,你去请影良媛来一趟。” “我请她?” 向风瑶指着自己,冷笑一声,“她也配!” 尤氏脸色一变,厉声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什么不肯帮帮你哥哥?难道你做了太子侧妃,自从以后,就不需要向家,不需要你哥哥了?” “大嫂,你嚷嚷什么?” “究其原因,你大哥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你!”尤氏眼眶赤红,疾言厉色地瞪着向风瑶,“明明你可以轻易见到影良媛,可以请她来治好你哥哥,为什么你不愿意?” “别吵了。” 向高鼎哑声开口,“都别为难妹妹,既然妹妹不愿意,就罢了。” “那怎么能行?”孙氏哭起来,转身一把揪住女儿的胳膊,“瑶儿,他可是你亲哥哥!你以后在宫里,还要指望家里的助力!你现在就回去,把那位影良媛请过来,快去啊!” ------------ 第一卷 第65章 瞧不上她,还得求着她办事 事关荣昌伯府的嫡长子,全家人的希望,一家人都殷切要求向风瑶即刻回宫,把影七请过来。 “瑶儿,你为何不情愿?”孙氏啜泣。 “她不是个好人,我实在不喜欢她。”向风瑶皱眉。 “她好不好没关系,你喜不喜欢也无所谓!”向余锋顿足着急的催促,“只要她能治好你哥哥的身体就行!” 向风瑶看了看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哥哥,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她连一口茶都没喝上,就又坐上车驾,回了东宫。 在望仙门遇到了谢渊。 谢渊问:“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向风瑶在娘家憋了一肚子委屈,见到太子,不由得眼眶发红:“殿下,我哥哥伤得很重。” “天灾人祸,都是无可奈何之事。”谢渊淡道。 对这个便宜大舅哥,他可没什么好感。 向风瑶的声音哽咽起来,想得到太子更多的安慰和关心,于是她朝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握太子的手:“殿下,我有一件事想求您……” “说吧。” 谢渊双手朝背后一负。 向风瑶的手举在半空中,空落落地憋得她难受。 她吸了口气,才说:“孟院判说,我哥哥的伤,也不是不能治,只是……这件事还是需要殿下帮忙。” “我不是大夫,不会治病。” “不,妾身的意思是,请殿下让影良媛去给我哥哥疗伤。”向风瑶一口气说出来。 谢渊看她一眼:“影良媛能治好你哥哥?” “我不知道。但孟院判是这么说的,我家里人对此都深信不疑,逼着我回来请影良媛。”说到这里,向风瑶心中又浮上委屈。 自小到大,她都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家里人何曾对她大声说话过。 现在爹娘全都逼着她,逼她来面对她讨厌的人。 她真的很难过。 谢渊不知想到什么,唇角露出一点笑容:“你家里让你去请影良媛,你去便是。” “可是我和她一向不睦。”向风瑶从鼻子里低低哼了声,“她区区一个乡下来的医女,有什么资格让我求她。” 谢渊笑容淡了些:“你觉得影良媛身份低贱,不配你去求她。那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只好就忍着伤痛了。” “殿下!” 向风瑶一把拉住他衣袖,“只要殿下命令她去的话,她就不得不去了。” 谢渊冷冷抽回袖子:“瞧不上她,还要求着她办事的感觉,你还是自己去体会吧。” “荣昌伯府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难道殿下连一点面子也不给吗?” “我留着你,就是给荣昌伯府的面子。至于你家里要求你做的事情,不要推到我身上。” 谢渊说完就抬脚走了。 “殿下!” 向风瑶使劲一跺脚。 嫁到东宫五年了,她连一点点的温柔都没有得到过。 即便太子的身份再高贵,容貌再好,可对方是她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人,这真的是一个好归宿吗? 眼看着指望不上太子,向风瑶先去了太子妃朱敏那里。 哪知朱敏身边的掌事宫婢灵芝说,太子妃这两日着了风寒,正在养着,不能见人。 “病秧子一个!” 向风瑶恼火地低声嘟囔了句,悻悻然离去。 灵芝听到了,转头就把这话告诉给朱敏听。 朱敏斜靠着床榻,摇着团扇,淡道:“没必要生气,跟她一个蠢货置气,只能伤着自己。” “这几年看着她作妖,奴婢也看累了。”灵芝说。 “她越是这样,殿下越不喜欢她。留着她挺好的,否则东宫岂不寂寞吗。”朱敏淡道。 “太子妃为什么不见她?” “她家里出事,她又从家里急匆匆赶回来,一定是有事相求。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想帮她。”朱敏缓缓说,“我猜,这件事跟影良媛有关系。” “太子妃怎么知道?” “你忘了影良媛的来历?” “啊,是了,她是容老神医的徒弟。这么说,荣昌伯府大少爷的伤,是用得上影良媛了,而向侧妃不想求她,所以才来找太子妃,想让太子妃帮忙?” “十有八九是这样。” “那咱们可不能帮这个忙。让她们两个闹去,咱们看热闹。”灵芝笑道。 “也不能只看着,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你去库房找点好的人参,差人给向风瑶送过去。” “奴婢这就去办。” 向风瑶在太子和太子妃那里接连碰壁,心头万千火气,无处可撒。 但想到爹娘的逼迫,哥哥痛苦而无助的眼神,她又不得不来到四六小院。 ------------ 第一卷 第66章 我要向家祖宅 敲门。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才传来一道略有点懒散的声音:“谁啊?” “是我们,向侧妃!”宫婢回答。 片刻后,门开了。 戴着帷帽的向云疏立在门口,衣袖卷到胳膊肘上,手里还捏着银针,和一副图,似乎正在研究什么。 “在自己院里也戴着帷帽。”向风瑶走进去,“我真好奇,你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也蒙着脸吗?” “看殿下需要。”向云疏转身返回廊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总是会有些非同寻常的爱好,作为过来人,向侧妃应该比我懂吧?”向云疏坐到椅子上,继续研究穴位图。 向风瑶冷哼,低声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不知羞耻。” 她倒是还知道自己有求于人,没大声说。 向云疏是生性专注的人,一旦沉浸到医术研究里,就顾不上周边的人和事。 她捏着银针,对着穴位图,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向风瑶主仆。 向风瑶盯着她的那幅穴位图看了会,直到眼花缭乱,脑袋发昏,才连忙移开视线,开口说:“你的银针术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神仙?” “真会抬举自己。” “我要是能起死回生,冥府没了生意,岂不来找我算账?”向云疏放下银针,“你来干什么?” 向风瑶道:“我哥哥受伤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 “哦,这是来求我来了?”向云疏唇角勾起,“早说啊。” 向风瑶眼睛一亮:“你愿意去伯府给我哥哥治病?” “不。”向云疏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早点说,我也好早点拒绝啊。” 向风瑶愣了下,有点恼羞成怒:“你耍我?” “你说是就是。” “你不是大夫吗?医者父母心,难道你拜师的时候,你师父没教过你?” “不好意思,我师父的话,我也是不听的。” “你怎么这样?”向风瑶气急败坏,“作为大夫,怎么能见死不救?” “停!”向云疏抬手,“你少在那道德绑架我。大夫欠你们荣昌伯府的?风里雨里哭着喊着就得去救你们?” “可你是大夫啊!大夫的使命不就是治病救人吗!你忘了你学医的初衷?” “我学医的初衷,就是为了挣钱。”向云疏认真地说。 “你——”向风瑶没想到她是这种人,“看到穷人病倒在你面前,你救不救?” “如果是个好人,我就救。” “你不是为了挣钱吗?” “是啊,哎。”向云疏叹气,“真的很亏啊,所以遇到梁国公和虞贵妃那种有钱人,就得往死里收钱,弥补我的损失。” 向风瑶:“……” 这种人,也配当大夫? 她不仅当,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简直就是给天下的大夫们脸上蒙羞啊! “说到底,不就为了几个钱吗?”向风瑶冷笑讥讽,“既然这样,你开口说个价,把我哥哥身体治好,多少钱能做到。” “我就怕我出了价,你们伯府不敢接。” “呵,我就不信了,你说啊!一千两,还是一万两?” “我看你们荣昌伯府的那个宅子挺漂亮的。” “……”向风瑶差点被口水呛死,“你,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把那个宅子给我,我就勉为其难的替你哥哥疗伤。”向云疏声音平静。 “你发什么癫?!” ------------ 第一卷 第67章 加倍还回来 向风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也太敢想了!” 向云疏隔着帷帽的纱布,看着她因为过于震惊而微微张着的嘴巴,微笑道:“不是你让我开口要价的吗,我都说了,我敢要,你们不敢给。” “你是大夫,你还是强盗?”向风瑶气得哆嗦,“乘人之危,就是你们滂沱山的一贯传统吗?” “你就当我欺师灭祖。” “你——”向风瑶气得脸色发青,“哪有你这样要人家住宅的大夫,你怎么不要梁国公府,不要虞贵妃的钟粹宫?” “因为我的收费规矩是,给越讨厌的人治病,收费就越高。” “凭什么?” “当然是为了弥补我的损失。忍着厌恶给人治病,很辛苦的。”向云疏说,“就像你现在忍着厌恶来求我一样,是不是心里很憋屈,很难受啊?” 向风瑶闭了闭眼,把心头火气强压下去:“影七,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个区区太子良媛,我就不信,你能违背陛下或者太后的命令!” “若是陛下或者太后命令我,那我只好去了。不过,我这人天生胆子小,被威胁过后,就容易手抖。”向云疏举起银针,抖了抖,“万一我给你哥哥扎针的时候,一个手抖,不小心的把他给扎死了,那可怎么好啊?” “我要你偿命!” “那你哥哥也回不来了啊。” “你——”向风瑶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柱子,深吸了几口气,“我知道我有得罪你的地方,但是,我哥哥与你无冤无仇,只要你治好他,伯府愿意给你一千两黄金。” “我要宅子。”向云疏淡道,“也许在你们眼里,一座宅子远远比你哥哥的后半辈子要紧。” 向风瑶见她不肯改口,虽然愤怒无比,却也只能离开,差人把这件事回去告诉荣昌伯府。 拿伯府的宅子换嫡长子后半生。 这笔买卖,还是值的。 向余峰虽然舍不得,但在妻子和儿媳的痛哭流涕的眼泪攻势下,也只能同意:“能治好也就罢了,若治不好,还损失了宅子,我怎么对得起向家的列祖列宗?” “让向家绝后,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孙氏赶紧让人去取地契房契。 余向锋长吁短叹了会,又咬牙切齿:“滂沱山的人可真狠啊!胃口真大啊!疗个伤,就敢开口要人家的祖宅。等着吧,呵呵,太子良媛是吧,等你治好了我儿子,我倒要看看,这宅子你的胃口吃不吃下得去!” 地契房契,官府文书,一应俱全。 果然还是好大儿金贵啊。 向云疏拍了拍盒子,心中冷笑。 她和母亲已经消失了五年,不知道向余峰可曾有过一瞬间想起过她们? “你要的东西都给你了,满意了?”向风瑶眼底几乎喷火,但也只能忍着,不敢再得罪她,“我哥哥的伤不能拖着,你快点去吧!” “我可不是强盗,既然收了钱,就会用心医治。”向云疏收拾着银针和瓶瓶罐罐。 “拖久了,治不好了怎么办?” “那就退钱。”向云疏说,“治不好我可不会收钱的。” 向风瑶被活活气笑:“你一句治不好就退钱,说得多轻巧啊。我哥哥的命怎么办?” “怪他命不好。” “你治不好人,还怪他自己?” “为什么我给别人都能治好,偏偏你哥哥不能?这不得让你们家反思一下?” “……”向风瑶闭了闭眼,强忍住打人的冲动。 “生气啊?你们家不是最爱让人反思的吗?” 向云疏淡淡说完,提着药箱,朝外走去。 小的时候,她还期盼着父亲的爱,盼着有一天父亲能接她和母亲进伯府,母亲不再天天流泪哭泣,她也不必被人欺负,不用常常忍饥挨饿。 每次母亲带着她去伯府门口,被几两银子打发出来的时候,向余峰都会说:“平常百姓家二两银子够一家子用半年的,怎么偏偏你们就不能?你们也反省反省自己,有没有铺张浪费!” 再一次站在荣昌伯府门口,向云疏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躲在母亲身后胆怯的小丫头了。 那些年母亲流的泪,她受的苦,她要让荣昌伯府一滴一滴加倍还回来。 ------------ 第一卷 第68章 衣服脱光才能诊治 孙氏带着儿媳尤氏,亲自到门口迎接。 尽管她们对向云疏这种狮子大开口的行为,也心怀不满,但事关她们的儿子和丈夫的后半生,她们必须得小心伺候着这位滂沱山来的神医徒弟。 “影良媛,快请进。” 按品级,孙氏的伯爵夫人是一品诰命,但此时她也只能满脸陪着笑,恭迎向云疏。 向云疏抬手按了按头上帷帽,抬脚跨进荣昌伯府的门。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恭迎进这道门。 她边走边扫视着周围景致,脑中回闪过年幼时的恐惧和落魄,微微笑道:“这座宅子,也该收拾收拾搬出去了吧。” 孙氏脸上笑容微僵,陪着笑说:“伯府毕竟这么大,人多,东西也多,怎么也要收拾十天半个月的。” “行吧,我就给你们半个月时间。省的外头说我霸道。” “怎么会呢,这是应该的。”孙氏勉强的扯起唇角,心里想着,你还不算霸道? 给人治病的大夫,开口就要人家传了上百年的老宅子。 活半辈子了,也没见过这种人。 “影良媛,这边走——” 尤氏却想不了那么多,她急切的恨不得把影娘子背到丈夫面前,让她即刻就能治好丈夫的身体。 不过,向云疏始终保持自己一贯的步伐,完全不受她们影响。 即便她把尤氏焦急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走太快,我会累的。”向云疏说,“一旦累了,我就没法使用银针术。” “……”尤氏硬生生放慢脚步。 好不容易到了大少爷住的院子,远远的,便看到向余峰在门口踱步,背着手,拧着眉头。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向云疏身上,以及她脸上那道标志性的黑纱。 “老爷,影良媛来了。”孙氏说。 “嗯。” 向余峰的脸上明显是不信任和怀疑的神色,以及对她乘人之危,抢荣昌伯府祖宅的愤怒,声音也十分冷淡,“影良媛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可要尽心医治!” “当然。” “我看影良媛年纪这么小,想必跟着老神医也没学过几年医术,没有把握的事情,可不要冲动下随便应承。否则后果你承受不住!” “年轻人嘛,总会做一些冲动的事情。”向云疏微笑,“否则怎么叫年轻人呢?向伯爵年轻的时候,就没做过一些年少轻狂的事?” 向余峰有一种被人拉到太阳底下审判的感觉,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现在在说治病的事情!” “大夫不是神仙,治病这种事,生死有命。” 向云疏淡淡留下一句,就走进了屋子。 向余峰看着她的背影皱眉。 他是在哪里见过她吗? 为什么,有种隐隐约约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向高鼎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呻吟。 尤氏上前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大爷,影良媛来了。您一定要撑着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向高鼎转头,看到走进来的绿裙女子,眼底露出几分期盼之色。 “如果你能治好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用。我收钱办事。”向云疏平静说着,放下药箱,先给他诊脉。 看样子,这位伯府大少爷还不知道请来这位影良媛,向家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尤氏似乎也怕刺激他,急忙插话:“大爷,影良媛会尽心医治的,你别担心。” 向云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凝神诊脉片刻,收回手,从箱子里拿出一副薄薄的羊皮手套,戴到手上。然后扫了眼尤氏:“把他被子掀开,衣服都脱了,只留贴身的裤子,我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尤氏啊了声:“不是诊脉就可以了吗?” “他又不是风寒着凉!我要给他针灸,需要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否则怎么治疗?”向云疏冷冷说,“怎么,贵府大少爷身子金贵,看不得?” ------------ 第一卷 第69章 血喷了满床。 “不,不是,这……”尤氏有些为难的看向丈夫。 孙氏怒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愣着做什么,照着她说的做!” 尤氏虽然不情愿,但也只得让丫鬟动手,把向高鼎的衣服脱光。 向云疏带着羊皮手套的手,从向高鼎的脖子处,按住脊椎骨头,一节一节检查。 微凉的手指在肌肤上划过,向高鼎的身体虽然没有知觉,但距离这么近,想到对方是太子的女人,还是有点异样的感觉。 对方身姿纤细如柳,黑纱下只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下巴。 向高鼎忽然很想知道,这张面纱下,究竟长着怎样一张脸。 他开口:“影娘子给人看病,一直遮着脸,能看得清楚吗?” “向大少爷不必担心这种事。”向云疏声音冷淡,“别说只是一道黑纱,即便是蒙着眼,我也不会扎错穴位。” “影良媛口气可真不小。”向余锋站在门口,一想到她就这么轻巧的拿走了向家的祖宅,就忍不住满腹怨怼,想开口嘲讽几句,“既然这样,不如把眼睛蒙上,也让在下见识见识,影良媛的本事,配不配得上价格。” 向云疏收回手,笑道:“我真的有点奇怪,如果我的医术并没有那么好,荣昌伯爵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我医术不好,治不好大少爷,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把宅子要回去了啊。” 此言一出,向高鼎露出几分疑惑之色:“什么宅子?” “老爷,您先别说话了行吗?”孙氏有些发急,“万事等影良媛给孩子医治了再说!” 向余峰悻悻。 哪知这位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影娘子,并没有打算结束对话:“伯爵爷看起来身子康健,还有希望生几个嫡子的。如果伯爵爷需要的话,我这里有上好的调理身子的药方,免费送给您。” “我都多大了,还生什么孩子?”孙氏有点脸红。 “啊,只要是伯爵爷的正妻生的,不就是嫡子吗?”向云疏眨眨眼,虽然对方并不能看到,但还是听出了她毫不掩饰的讥讽。 孙氏一愣,明白过来,恼羞道:“影良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伯爵爷千万别往心里去!” 向云疏说完,就拿出银针,准备开始消毒和针灸。 孙氏想发火,也只能憋着。 向余峰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有点微微的摇动起来。 他虽然只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但他还有好几个庶子庶女呢,最小的一个还在小妾的肚子里。 虽然不知男女,但事实证明,他的身体很好,还可以让很多女人怀孕。 孙氏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能再怀孕生孩子,但只要换一个正室生出来的孩子,自然就是嫡子了。 生孩子多简单啊。 相比之下,失去一座祖宅,就严重多了。 向云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针灸,在向高鼎的后背,从头顶,后脑勺,到整个后背的脊椎穴位上扎上银针。 起初向高鼎还显得很平静,但直到银针扎到魂门穴的时候,向高鼎忽然大叫一声,张嘴就喷出一大口血。 血喷了满床。 ------------ 第一卷 第70章 能坐起来了? 鼎儿!” “大爷!” 孙氏和尤氏大惊失色,慌忙围过去。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尤氏大哭。 向余峰也立即走进来,看到儿子脸色发白,嘴角溢血的惨状,不由惊怒交加,瞪着向云疏怒喝:“好个招摇撞骗的庸医!骗人骗到荣昌伯府头上来了!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外头冲进来两个家丁。 向云疏不为所动,不紧不慢拔下向高鼎百会穴上的银针,说:“如果你们想要他死,就尽管来动手。” 一句话吓得两个家丁不敢动弹。 可满床的血却是真的。 尤氏哭喊:“影良媛,这怎么了啊?大爷怎么吐了这么多血,这正常吗?” “慌什么?”向云疏喝道。 尤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尤氏却不吃她这一套,不住哭喊:“儿啊,你快醒醒,你别吓唬娘啊!影七你这歹毒女人,我儿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要害他,折磨他!你怎么这么恶毒啊!老爷,你快来啊!” 向余峰一把拉住向云疏手臂,怒道:“哄骗向家祖宅,害死我儿子,即便你是太子良媛,今天也别想善了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骗子,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他说着就要去扯向云疏的面纱。 “爹!”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向余峰的手停在半空中,回头,看到儿子睁开眼看着自己。 “爹,您说什么祖宅?” “儿啊,你醒了?”孙氏惊喜交集,“刚才你忽然吐血,快吓死娘了!” 向高鼎还在盯着父亲:“什么祖宅?” 尤氏抹着眼泪:“大爷,这件事也瞒不住你,家里为了给你请来影娘子来治病,把家里的祖宅……” “这怎么可以?”向高鼎大吃一惊,挣扎着坐起来。 众人都被惊呆了,愣愣看着他。 屋里的丫鬟们发出低低惊呼,捂住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大爷,你,你……”尤氏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震惊的看着丈夫,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什么啊!”向高鼎着急,“这可是咱们的祖宅,怎么能卖了?什么大夫这么过分?” “是我这个大夫。” 向云疏有条不紊从他身上取下银针,“你问问他们,这钱花得值不值。” 向高鼎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了看她,然后看向父母和妻子:“你们真的把宅子当诊费给她了?” 孙氏捂着嘴,颤抖着说:“儿啊,你能动了?” “什么?” “你坐起来了!” “啊?”向高鼎低头看看自己,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坐在床上。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的脖子以下都是完全没有知觉的。 别说坐起来,就是别人拿刀砍他以下,他都不会觉得疼。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那么几根银针在他身上一扎,他竟然就坐起来了! 不仅坐起来了,他甚至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 他抬起手,放到眼前,怔怔看着。 “儿子,你下床走走看?”孙氏激动的说。 “那还不行。”向云疏说,“治疗要分三次,这只是一个疗程,我给你们开个方子,照着方子吃,三天后我再给他做第二次治疗。” 尤氏连忙问:“三次之后,大爷就能痊愈吗?” “怎么,不信我?” “不,不不,我信,我信!” 事实就在眼前,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丈夫,此时已经坐起来了,她怎么可能不信呢! 向云疏把所有银针取下,一一放在火上烧过,然后仔细收回到羊皮卷里,又拿出一张纸递给尤氏:“这是药方。” “已经写好了?” “来之前写的。” “您还没有看到大爷,就能确定这方子能对症?”尤氏震惊。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可不会做。”向云疏淡道,“荣昌伯爵爷,实在太遗憾了,您失去了拿回祖宅的机会呢。” ------------ 第一卷 第71章 胎位不正 向余峰的神情有点复杂。 有面对儿子疑惑目光的尴尬,有失去祖宅的懊恼,也有对眼前这年轻女子的恼怒,以及几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 她敢要向家的祖宅,并不是靠着太子的势力,而是因为,她是真的有这个能耐。 向云疏提着药箱朝外走去,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妾室,就多看了眼。 那小妾把刚才她神乎其技的银针术看在眼中,见她看自己,就鼓起勇气开口:“影娘子,我有什么不妥吗?” “你怀的是个男孩。” “真的?”小妾又惊又喜。 “不过,胎位不正。”向云疏又补充了句,“正常胎儿到了这个月份,就得头朝下待产了。但你这孩子还头朝上坐着呢。” 一句话,把小妾吓得脸色惨白,复杂婢女,摇摇欲坠,眼泪也瞬间下来了。 这是向余峰目前最宠爱的小妾,见状连忙过来对向云疏怒目而视:“你看一眼就知道?吓唬她做什么!” 小妾颤抖着说:“老爷,当年我娘生我弟弟的时候,就是因为孩子屁股朝下,生不出来,活活憋死了,我娘也难产大出血死了……我不要死,我不要啊。老爷,您救救我!” 小妾崩溃的样子,让向余峰心痛不已,连忙抱着她柔声安抚。 孙氏看得眼中冒火:“什么贱人东西,做这轻狂模样!” 小妾听见了,瑟缩了下脖子,朝向余峰怀里钻。 “她毕竟怀着身孕,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向余峰护着小妾,然后看向向云疏,“影良媛,你这空口白牙的,扫一眼就说她会难产,把她吓出个好歹,于你有何好处?” “她难不难产,又不是我说出来的。如果她胎位正,难道会因为我一句话,就不正了吗?” “既如此,你何必言之凿凿?” “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向云疏指尖敲了敲药箱,“治疗难产,我有把握哦。可以找我,包你们母子平安。” “你——” 向余峰本想呵斥几句,但余光扫到屋里靠着枕头的儿子,后面的话就不由得咽了回去。 连孟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伤,她几根银针就给治好了一半。 后面还需要她继续给儿子治疗,无论如何,这种时候不能得罪她。 小妾泪水涟涟,看着向云疏恋恋不舍,恨不得跟着她走:“影良媛,再过一个月我就要生了,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只要钱到位就行。” 向云疏一句话让院中众人一阵无语。 然而小妾却激动不已:“只要您能保我母子平安,我可以把所有钱都给你!” “两条人命,还是值不少钱的,是吧,伯爵爷?”向云疏对向余峰说。 向余峰被噎了下,干笑了下,愣是没敢搭腔。 为了治好大儿子,他已经搭上了祖宅,这还只是治伤,不是救命呢。 小妾万一难产,那就是一尸两命,那得多贵? 向家可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祖宅给她。 “影良媛,我送您吧。”孙氏眼疾手快,直接就上前隔开了向云疏和那对搂在一起的男女的视线,避免自己家老爷头脑发昏,为了小妾允诺不该允诺的东西。 她儿子是嫡长子,为他舍弃祖宅可以。 小妾和她肚子里的贱种算是什么东西? 向云疏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也不戳穿,背着药箱离开,临走前再次叮嘱孙氏,早点把宅子腾出来。 她的母亲还等着住呢! 孙氏听了,有些惊讶:“影良媛还有母亲?” “夫人说笑了,难道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向云疏淡道,“我自然也是有母亲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氏陪着笑,“影娘子这般名声,又是容老神医的关门弟子,令堂怎么会缺宅子住呢?” ------------ 第一卷 第72章 炸死太后? :“我母亲的确是不缺钱,也不缺宅子。不过,”向云疏登上马车,回头看了眼荣昌伯府的宅子,“我母亲就是很想到这里住一住,作为她的女儿,我自然要尽力满足她的愿望。” 孙氏有些尴尬笑道:“令堂是什么时候到过这里吗,京都这么多名门宅邸,这里并不算出挑,怎么就瞧上这里了呢?” “是啊,我也不懂。以后有机会,夫人可以亲自问问她。” 向云疏一笑,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 在马车上,她用信鸽朝滂沱山送出去一封信,告诉柳蔷,她可以正大光明住进这座从前只能远观,不能靠近的宅子了。 从荣昌伯府出来,她没有回宫,而是先去了悦来客栈。 客栈掌柜亲自侍奉:“小先生,您可算来了。老爷子来信问了呢。” “你怎么说呢?”向云疏从他手里接过茶杯,喝了口。 “小先生放心,小的都是如实禀报。” 向云疏嗯了声,又问:“萱儿呢?” “萱小姐被住在城西一座庄子里。是金吾卫的人接去的。”掌柜的搓着手,苦着脸,“当时我让两个人跟着去,结果到了那就被金吾卫侍卫给绑了。” 向云疏抬眸:“你没去找二先生?” “找了呢,二先生说没事,那种地方又困不住萱小姐。骂了我一顿,把我撵出来了。” “他人呢?” “可不是巧了,这两日二先生从琉璃厂进京了,现在正在二楼睡觉呢。” 向云疏勾唇:“还真是巧。” 她放下茶杯就上了楼。 掌柜的立马缩脖子溜了。 并叮嘱伙计和客官都别乱窜。 万一从楼上掉下来什么东西砸到了,本店一概不负责。 向云疏来到二楼天字一号房,推开门就进去了。 顾执安睁开眼,扫到那一道黑纱,连忙闭上眼装睡。 “不要装睡了!” 向云疏上前掀开他被子,对准他一顿输出,“顾执安你真是废物点心一个,我叫你炸了向家,你怎么只炸了个祠堂?你的琉璃厂如果就生产这种没用的武器,干脆关门大吉算了!” 顾执安抢过杯子,蒙住脸,呻吟:“我病了,你对师兄有点爱心。” 向云疏一把拉过他手腕,诊脉了下,然后冷笑:“跟我装病不好使。我是师父门下学医天赋最高的徒弟,你该不会两年不回去,给忘了吧?” “是是是,你学五年医,强过别人五十年。这是师父亲口说的。”顾执安认命的坐起来,“我是真打算把整个向家都给炸了的,可我又一想,炸了还要重盖,多麻烦啊。炸了祠堂就行了。将来让你娘亲拎包入住。” “我就愿意原地重盖,你操啥心?” “二十兄也是为你省钱嘛。”顾执安捏着她肩膀,“小师妹消消气,要么我现在就让人把那宅子给炸了!” “炸你个头,现在那宅子已经是我的了!” 向云疏没好气,“顾执安啊顾执安,你真是废柴一个,这都几年了,每次都对师姐避而不见的,我就不信你能躲着她一辈子!” 提到范青莲,顾执安笑容微僵:“小师妹,师兄这么疼你,别戳师兄伤疤嘛。” “算了,我不掺和你俩的事。”向云疏站起身,“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小师妹你说,这次炸谁?”顾执安跃跃欲试,想弥补之前犯下的错。 “太后……” “炸死太后?”顾执安摸着下巴沉吟,“这恐怕难度有点大,我得好好筹划筹划……” ------------ 第一卷 第73章 小殿下是她的儿子吗? ]在他眼里,好像炸个太后,是一件只考虑难度,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小事。 “打住,”向云疏挥手:“我是想问问你,二十兄,咱们滂沱山没有封山的时候,不知底细的外人可以出入的吗?” “当然不可能。”顾执安笑道,“封山后,一只外地的苍蝇也别想进去。就这么个区别。” “有没有可能,咱们山上有朝廷的细作?” “那也不可能。” 二师兄的笃定,让向云疏产生一丝自我怀疑。 他是不可能骗她的。 如果山上不可能有朝廷的细作,那么太后抢走孩子的事情就不成立。 那么,谢渊口中的小殿下,还是她的儿子吗? 他没有必要用这种事骗她。 莫非,真正被骗的人,其实是谢渊? 太后带回去的孩子,并不是谢渊的,只是为了当时紧张的局势,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而找来的孩子。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哎,最近有一件怪事。”向云疏跟他没什么可隐瞒的,“最近有人告诉我,我还有个孩子。” “是吗?” 顾执安挑眉,“你见到那个孩子了?” “没有,太后不让见。” “啊,孩子在宫里吗?” “嗯。” “那的确有点棘手。”顾执安沉吟,“师父不允许我们插手皇宫的事情。一旦被发现,要被逐出师门。” “那你还琢磨着要炸死太后。” “趁着她不在宫里的时候炸死她,就不算插手皇宫的事情了嘛。” “呸!” 向云疏翻了个白眼,“二师兄,你说为什么师父不让你们插手皇宫的事情?” “师父和皇室的关系,你大概也知道一点。这起源于几十年前,滂沱山和皇族的约定。具体的,我知道的不多,你想知道可以问大师兄。” “算了,我自己想法子吧。”向云疏摸下巴,“奇怪,师兄管着你们不许碰皇宫,却没有管我。真是奇怪。” “师父做事,自有他的考量,咱们是猜不透的。” “老家伙表面仙风道骨,实则老谋深算的。”向云疏提起药箱,“我回去了。” “你还回去做什么?不如带着萱儿回山。” “我得弄清楚那个孩子的事情。” “去吧去吧,反正师父又不缺你一个逆徒。” 顾执安看着她离开,歪歪扭扭的又躺了回去,一脸的虚弱,眼睛却发光,自言自语:“有古怪啊,十有八九是老东西搞的鬼。不行,我得回山一趟!” 他披着宽袍大袖,仙气飘飘的坐进自己的豪华大马车里,吩咐回山。 赶车的随从动作一顿:“二先生,回山?” 这两个字,他都两年没听过了。 “小师妹的事情,我得找老家伙替她问清楚。” “小先生为何不自己问呢?” “很显然老家伙不肯告诉她啊。”顾执安躺到软枕上。 “您不怕回去遇到三先生啊?”随从问。 “闭嘴,赶你的车!” …… 向云疏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路边,盯着自己的马车看。 她让车夫停下,男人立即上前来,笑眯眯说:“影娘子,许久不见。” “原来是秦二爷,幸会。” 他是秦洛川的弟弟秦肖荣,那个一开始特别凶特比吵闹,但熟悉后特别爱笑的男人。 “不敢当。”秦肖荣连忙拱手,同时递过来一个盒子,“这是我大哥差人送回来的,送给影娘子。” 向云疏接过盒子,问:“秦将军可好?” “一切都还算顺利,大哥大概年底会回来。”秦肖荣后退两步,“东西送到,在下就告辞了。” 向云疏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朵晶莹剔透的珍贵的雪莲花。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秦洛川这个礼物,的确是送到她心上了。 向云疏想了想,路过一家粮油铺子,进去找到掌柜的,让他给秦将军的军队送五千担粮食,十万套过冬的棉衣。 ------------ 第一卷 第74章 处理掉那个女孩 把账都记她头上,年底一起结算。 粮油铺子的掌柜笑容满面:“小先生这话就见外了,这么点账没必要等年底,大先生三个月来京一次,到时候一并给大先生就是了。” “辛苦你了。” 向云疏点点头,走出粮油铺子。 掌柜的恭敬目送她上马车后,便立即吩咐人筹备粮食和棉衣,一刻也不能耽误,送到边境给秦洛川的军队。 秦洛川的军队收到这批物资,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他的震惊超过了当时亲眼看着向云疏救活他父亲的那一刻。 他不过是亲手摘了一颗雪莲花,觉得这朵花与她的冰肌玉骨,超然除尘很相似,便让人送了回去。 没想到却收到了千百倍的回报。 军中众人都兴奋不已。 眼看着天气渐渐转冷,正为粮草发愁呢,这么多粮食棉衣直接就送到了嘴里。 秦洛川看着兴奋的将士们,想到那个纤细的背影,稳如泰山的一双手,思绪飞得很远。 …… 慈安宫。 萧太后懒懒半躺着,听心腹回话。 “果真?”她抬起眼皮,“她还有个女儿?” “千真万确!”心腹低声说,“从到了京城开始,她就带着女儿住在悦来客栈里面,同时还有一男一女,模样亲密。看样子都是滂沱山的人。” “你见到那个女孩了吗?” “属下没有见到。那个孩子好像被太子殿下提前派人带走了。还派了金吾卫的人看着。”心腹说。 “哼。”萧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太子长大了,翅膀也是硬了。为了个低贱的药娘,竟然瞒着哀家这么多事。” “这件事还是要处理的。”心腹轻声说,“皇后和二皇子那边时刻盯着东宫,万一这件事传出去……” “你带人去找到那个孩子,把她处理掉!” 萧太后冷冷说,“还有那个药娘也不必留着,找个机会也一并处理了。一定要谨慎,不要留下宫里的痕迹,免得容苍澜找哀家麻烦。渊儿是储君,身边留着这些东西,只会妨碍他将来成为一名明君。” 心腹立即领命而去。 两天后。 方启正满脸是汗跑进昭华殿,扑通跪下,“殿下,西边那个庄子出事了!” 谢渊正批奏疏,闻言抬起头:“出什么事了?” “庄子着火了!” 方启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昨天半夜庄子忽然烧了起来,属下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整个庄子已经烧得一干二净!” 谢渊皱眉问:“那个孩子呢?” “孩子……”方启正垂首,“没了!” “没了?”谢渊手中笔一顿,声音陡然抬高。 方启正额头触地:“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看管好庄子!” 谢渊站起身:“你有没有仔细查过?” “属下把整个庄子都翻找了一遍,找到了一具孩子的尸体,还有几具大人的尸体,有男有女,应该都是庄子上的农户……” “混账!” 谢渊摔了手中羊毫笔,凤眸冷冷盯着方启正的头顶,“方启正,你说实话,这把火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阳奉阴违?!” “殿下不允许的事情,属下万万不敢啊!” 方启正伏在地上,“属下虽然一介莽夫,但也不是嗜血滥杀之人,怎么会真的对一个孩子下手。” 谢渊看了他片刻,缓缓说:“查。若查不到凶手,你自己知道怎么办。” “属下明白!” 方启正心头一凛,站起身,后退着出去。 一出昭华殿的门,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一脚踹翻两个手下,怒吼:“养你们这帮废物是干什么的,连个孩子都看不好!老子的脑袋这次保不住,你们几个也一样!” 不远处,琦兰阁的太监盯着这边。 看着方启正带着侍卫匆匆离开,他才现身出来,小跑着回到琦兰阁,把听到的一一汇报给向风瑶。 向风瑶倏地坐直了身体:“那个孩子没了?” ------------ 第一卷 第75章 你孩子死了 奴才亲眼所见,方将军脸都青了。” “哼。” 向风瑶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把胸腔间的憋屈怒气,全都散了出来,“咱们这位太后的铁血手腕,可不减当年啊。” “侧妃,接下来怎么办呢?”太监询问,“恐怕殿下会瞒着影良媛那边吧。咱们要不要让她知道?” “自然要让她知道的。”向风瑶冷冷一笑,“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哥哥的伤,还需要她医治呢,等我哥哥好了,再凌迟她也不晚!” 一连几天,谢渊都没有出现在四六小院。 这与他之前的作风不太一样。 叶七送膳食来的时候,她就随口问了句。 “你们殿下最近忙什么呢?” “殿下近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叶七放下食盒,“具体是什么缘故,奴才也是不得而知。” “影良媛还有心思用膳呢?” 门口传来向风瑶的声音。 向云疏朝她看了眼:“刚把你哥哥的伤治好,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找茬?你不是还有个即将难产的小妈吗,还用得着我呢。” 向风瑶脸色一变:“什么小妈,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爹的小老婆,不是你小妈吗?”向云疏对叶七说,“真羡慕人家,这么多妈,自己嫁人五年了肚子没动静,亲爹和小妈还在不停生孩子呢。” “影七!” 向风瑶恼羞成怒,冲口叫道,“你得意什么!你自己的孩子都死了!” 四六小院瞬间静了下来。 叶七露出吃惊之色,下意识朝向云疏看。 向云疏保持着捧茶杯的姿势,沉默了会,缓缓说:“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话一出口,向风瑶已经后悔了。 因为她的哥哥向高鼎才做完第二次治疗,目前可以拄着拐下地,但右腿依旧是无力瘸着的状态。 等第三次治疗结束后,他才能完全恢复。 她原本只是路过四六小院门口,听见她们在谈论殿下,忍不住进去怼了句,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说出那件事。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向风瑶也沉默下来。 即便隔着一道黑纱,她也能够感觉到影七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我刚才就是一时气急,说的气话,你急什么?”虽然依旧气势汹汹,但她的语气已经矮了几分。 向云疏端着杯子走动她面前,打量她片刻,举起茶杯,倾斜—— 一整杯茶,哗啦啦都倒在了她头上。 茶叶混合着茶水,撒了她一头一脸。 向风瑶惊呆了。 她站在原地,感受着茶水顺着头顶,头发,流到她的脸上,下巴上,滴落到她身上名贵的绸缎裙子上。 琦兰阁的宫女太监看着这一幕,吓傻了。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有反应。 “我叫你再说一遍啊,聋了?”向云疏把桌上另一本给叶七准备的茶也拿过来,哗啦扣向风瑶脑袋上了。 向风瑶像是淋了个落汤鸡,眉毛上的炭笔被茶水冲的乱七八糟。 粉被冲刷出了一道道细细的沟壑。 向云疏扔了茶杯,转身就把茶壶给提了起来,一把揪住向风瑶的发髻,一壶茶,哗全泼她头上。 “你,你,你……”向风瑶哆嗦得像秋风中的树叶,颤抖的嘴唇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你疯了?” ------------ 第一卷 第76章 全部烧光了,对不起 “你惹我不要紧,但你敢咒我孩子,我要你好看。” 向云疏转头看看,奔到水井边,把刚打好的一桶水提过来,举起,哗啦全泼她身上。 向风瑶犹如被从水井里捞出来。 裙子都被冲掉色儿了。 她终于彻底崩溃。 “你这癫婆,疯子!” “这里怎么这么大动静,闹什么呢?” 谢渊走进来,目光首先落在向云疏身上,然后才扫了眼浑身湿透,头上沾着茶叶的向风瑶。 向风瑶哇得发出一声震天哭喊:“殿下,你看她啊啊啊!她真的疯了啊啊啊啊!” 她张着手臂,跺着脚,崩溃大哭。 向云疏抓起食盒里一块西瓜,啪叽揉她脸上了:“你再嚎一个?” 向风瑶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这辈子,哪里遇到过这种场景啊。 她傻了。 西瓜瓤,西瓜汁,西瓜籽儿。 全粘在她脸上了。 “你疯,你疯——”向风瑶几乎快背过气去,呼呼喘息着,“我,我……” “闭嘴!” 向云疏拿起一块瓜,直接又砸她脑门上,同时吩咐叶七,“再给我取些瓜果来。” 向风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转身就跑。 用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娇贵的绣花鞋都跑掉了一只。 两个宫人也慌慌张张追出去。 只留下一地狼藉。 “收拾干净了。”谢渊吩咐叶七。 叶七回神,连忙应下,带着两个小太监拿水桶和布来清理地面。 向云疏拿出帕子擦擦手:“她嘴贱。” “她说什么了?” “我不想重复她说的话。”向云疏看他一眼,见他穿着一件玄色镶金边的常服,便问,“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我有件事跟你说。” 谢渊的脸上毫无笑意,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到屋里吧。” “就在这里说,反正这里也没别人。” 虽然名义上是太子良媛,按规制可以有太监丫鬟伺候,但司礼监那边一直没安排人过来,谢渊也没提。 因此这小小的四六小院,始终只有她一人独居。 只有叶七每天按时送饭送茶点过来。 叶七麻利的打扫完地面,就招呼两个太监出去了。 院子里只留下向云疏和谢渊二人。 谢渊缓缓坐到槐树下的石桌旁,眼帘下垂,睫毛下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沉重,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底什么事?”向云疏微微侧首。 “出事了。” “什么?” “庄子出事了,你的女儿她……”谢渊的声音有些艰难的停了下来,甚至无法抬头看向云疏。 向云疏想到刚才向风瑶说的那句话,微微挑眉:“怎么,殿下也想感受一下向侧妃的待遇?” “如果那样让你觉得可以出气,你可以那么做。” “我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向云疏的手摸到了另一块西瓜。 谢渊抬头看她,沉声道:“昨夜庄子突然着火,由于风势大,火燃烧很快,庄子里的人都在睡觉,几乎没有人跑出来。” “哪个庄子?” “你女儿在的那个庄子。” “着火了?” “昨夜。” “烧光了?” “我让人仔细找过一遍,只发现了几具……尸体。”谢渊缓缓垂下眼帘,“对不起。” ------------ 第一卷 第77章 发现了我女儿的尸体? 你是要告诉我,你发现了我女儿的尸体?” 向云疏的声音显得很平静,甚至带了几分疑惑。 但落在谢渊耳中,却是她已经崩溃的前兆。 “我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没有保护好你的女儿。无论你如何恨我,怨我,我都接受。” 向云疏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脸:“你亲眼见到了孩子的尸体?” “方启正见到了。” “在哪里?”向云疏放下西瓜,转身朝外走,“我得去看看,这是怎么个回事。” “云儿!” 谢渊一把抱住她,“对不起!” “你先别急着道歉,我去看了再说。”向云疏挣扎,“松手啊。” “你别这样,云儿,你要打,要杀,要恨,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发泄出来,你愿意怎么样都行!” “你别发癫行不行?”向云疏把他手指掰开,“咱能不能先把事情搞清楚?” 谢渊的眼眶已经泛红。 他瞧着她的脸庞,觉得她大概是已经彻底崩溃了。 悲痛的情绪太大,以至于她已经没了哭泣的反应。 于是他再次抱住她:“云儿,你哭出来吧,千万不要憋着,会把自己憋疯的。” 向云疏:“??” 如果不是双手被他一起搂住,她一定要做一个揉眉心的动作。 谢渊还在接着说:“你不用去庄子上,我已经让方启正处理那边的事情了,下午他就会把孩子带回来。你……现在先哭出来吧,哭出来会感觉好受一点。” 向云疏眼看着无法摆脱他的怜惜,只得说:“行,你让我自己回屋冷静一下。下午方将军回来了再说。” “云儿,我想陪着你。” “你怕我想不开自尽啊?”向云疏直接戳穿他的心思。 谢渊的眼尾红红的。 这样的他,让向云疏莫名记起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那时候他的身子还很弱,包裹在名贵的狐裘中,像一朵美丽脆弱的兰花。 如今他身子已经好起来,但泛红的眼尾,依旧如一朵幽谷娇弱的兰花。 “你放心,没弄清楚事情之前,我不会自尽。” 向云疏轻轻晃晃脑袋,把这种念头驱赶出脑海,然后提着裙摆急匆匆登上台阶,回到卧室,同时把门栓拴上。 她从窗户朝外看,看见谢渊仰头看着头顶的槐树,幽深的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怎么回事?” 向云疏收回视线,挑开帐子,看向趴在床上摆弄着机关盒子的小女童。 萱儿回头,眨巴眨巴大眼睛:“怎么了呀,阿娘?” “刚才外头的动静,你听见没?” “什么?”萱儿小脸蛋上都是疑惑之色。 向云疏叹了口气。 这孩子做事极度专注,一旦陷入一件事,就会完全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动静。 大师兄说,这就是萱儿能在骑射和武功方面取得这么大进步的原因。 向云疏看了眼外面,坐到萱儿身边,揉揉她软软的脸颊,轻声说:“刚才太子殿下说,西边那个庄子出事了,着火了。” “啊?” 萱儿听了,却忽然脸色大变,丢掉盒子,一个弹跳就蹦了起来,“阿娘,你说的是哪个庄子啊?” “就是你之前住的那个庄子啊。” “什么时候着火的?我来之前还好好的啊。 “说是昨夜,东西全烧光了,还死了人。”向云疏说,“还说找到了你的尸体。真是奇怪。” 听着她的话,萱儿嘴巴微张,满脸震惊,粉润的小脸蛋,已经一点点变得煞白。 ------------ 第一卷 第78章 棺材里是什么 向云疏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担心的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萱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不说话?” 萱儿抬起小脸,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是谢铭钰。” “谁?” “谢铭钰,他昨晚在那个庄子里。” “谢……”向云疏的脸色也变了,猛地站起身,“小殿下?他为什么会在庄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萱儿,你快告诉我!” 眼泪已经顺着萱儿的脸颊,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萱儿,你先别哭,”向云疏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好好跟娘说,那位小殿下是住在文华殿的,怎么就到了庄子里?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萱儿抽噎着,两只小手抓住娘亲的衣袖:“阿娘,阿娘你先告诉我,谢铭钰真的死了吗?” “我不知道。”向云疏心中有点乱,但看着一向鬼精的女儿这个模样,只能强忍着不安,镇定的安抚她,“现在无论是太子,还是我和你,谁都没有见到尸体。所以……” “阿娘刚才说,那里发现了小孩子的尸体。” “是金吾卫的人说的,但还是要眼见为实。没有亲眼所见的事情,咱们都不能相信。”向云疏柔声说,“你现在可以跟娘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其实,我和谢铭钰早就认识了。来京都的第一天,我溜出去玩,正好遇到谢铭钰也跑出宫了。” 萱儿用手背擦泪珠儿,“他好可怜的,被人欺负了才跑出来的。” “后来呢?怎么他就跑到庄子上了?” “昨天天快黑的时候,他忽然跑到庄子里找我。”萱儿回忆昨天的事情,“他告诉我,阿娘你在宫里,我就来了。” “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 “天都黑了,宫门有侍卫守着,我跟他换了衣裳后,又用了他的腰牌,才溜进来的。” 向云疏看了看她身上的宝蓝色锦缎小袍子,难怪觉得眼生,“那孩子……跟你个头一样吗?” “我比他还高一点点,比他壮实呢!”萱儿举起小胳膊,随即想到谢铭钰可能已经死了,不由得又瘪瘪嘴,要哭起来,“阿娘,谢铭钰是替我死的吗?” 向云疏心中一颤,忙搂住她,轻拍她后背:“萱儿,这不是你的错。做坏事的是那个放火的人,你相信阿娘,谢铭钰一定不会死的。” “如果是我在庄子里,我肯定能逃出去的,可是谢铭钰弱得很,又不会武功。”萱儿的眼泪又流出来,“万一他真的死了怎么办,阿娘,我害怕。” 自小在滂沱山当小霸王的小女童,此时却满脸都是恐惧和悲伤,向云疏心痛极了。 “阿娘,我想去庄子上看看!” 萱儿从她腿上跳下来。 向云疏说:“你听阿娘说,方将军下午就会把那孩子带回来,你现在去庄子上也见不到他。” 萱儿抹眼泪:“阿娘,我还要去看看庄子里的周大叔和周大婶,她们都对我很好,天天做好吃的给我。我想知道她们好不好。” 向云疏微怔。 萱儿接着说:“阿娘你放心,我要去找二师伯,让二师伯帮我查出是谁放的火。” 听到她要找二师兄,向云疏心中稍安:“那你就跟着二师伯,不要再乱跑。” “我知道了。” 萱儿用袖子把眼泪擦眼睛,从窗户里看院子里没有人,便跑了出去。 她身姿轻灵,在屋顶间和树上跳来跳去,正要离开东宫,却看到几名金吾卫侍卫,抬着一具小小的棺材走来。 她心中一慌,立即从墙头跳下来,奔到棺材前大声问:“里面是什么?” ------------ 第一卷 第79章 把棺材打开! 方气正没想到墙头跳下一孩子,他竟然一点也没发现对方的动静,正惊讶,看清楚对方是小殿下,连忙下跪行礼。 “属下参见小殿下!” “你们从庄子来?”萱儿盯着棺材,脸蛋白白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 “回小殿下,是的。” “把棺材打开!” “小殿下,这不行啊。”方启正为难拒绝,“这里的东西,您最好不要看。会吓着您的。” “快点打开!”萱儿大吼。 一向乖巧斯文的小殿下,忽然变得这么暴躁激动,方启正很惊讶,但还是坚持不肯打开棺材。 萱儿一把推开他,方启正趔趄着飞出去两三米远,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溅起一片尘土。 这一幕把两个抬着棺材的侍卫吓得目瞪口呆。 上次宫里举行射箭比赛,他们都听说了小殿下的壮举,但并未亲眼见到。心里未免存着几分怀疑,觉得那都是其他人看在他的身份的份上,让着他。 此时亲眼看到身高力壮的方将军被她一只手就甩出去,这力道,哪里是一个普通孩子能拥有的? 说她能拉七力弓,他们信了! “还不滚开!”萱儿冲着剩下两个侍卫大喊。 俩侍卫看看他们的老大,又相互对视一眼,立即识相的松开后,放下棺材,退到一旁。 萱儿立即伸手去推棺材的盖子—— “钰儿!” 一道冷喝传入她耳中。 萱儿下意识回头,看到谢渊沉着脸,站在不远处。 她呆在原地。 怎么办啊。 谢铭钰的爹爹来了。 如果谢铭钰的爹爹知道谢铭钰死了,而且是因为她死的,会不会很伤心,很生气,很恨她? 谢渊疾步走过来,一把拉住萱儿的手,把她扯到一边,怒道:“钰儿!你在干什么?” 萱儿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她瘪瘪嘴,忍住了眼泪。 谢渊余怒未消:“你如今越发放肆,越发没规矩了!你打骂金吾卫的将士们,要动这具棺材做什么?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我想看看里面是谁……”萱儿忍着哭腔,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眶几乎盛不住。 “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回文华殿去!” “爹爹,我想看看。”萱儿抓住他的手,“我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谢渊接触到她的眼神,沉默了会,低声说:“里面的人,你不认识。你没必要看,回文华殿读书吧。” “是不是……萱儿?”萱儿及时改变了名字。 谢渊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他?”萱儿的眼泪啪嗒掉下来,“爹爹,你可不要骗我!” “钰儿,我知道你和萱儿是好朋友,但是,世事难料,你别太难过了。”谢渊拍拍“儿子”的小肩膀,吩咐侍卫,“把小殿下送回文华殿。” 他想,孩子还小,失去了玩伴,一时的伤心是难免的,但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萱儿却有点崩溃,坚决要打开棺材。 阿娘说,眼见为实。 谢渊注视她片刻,开口吩咐:“打开棺材。” 方启正一惊,连忙跪下劝阻:“殿下三思!棺木里的状况委实不太好,小殿下年纪尚幼,若是看了恐怕会被吓到。” “他是男孩子,若是这么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将来怎么担起更大的责任?何况这是他自己坚持要看,即便被吓到,也是他要承受的后果。”谢渊冷冷说,“打开!” “属下遵命。” 方启正心中暗叹,起身走到棺材前,抓起棺材盖,轻轻推开。 萱儿紧紧盯着打开的棺材。 里面的尸体,被一块白布从头到脚遮住了,只能大概看出一道小小的躯体。 萱儿小手抓住棺材边缘,嘴唇颤抖,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她弯腰伸出手,一把抓住白布扯开。 露出了白布底下尸体的真容。 ------------ 第一卷 第80章 孩子是无辜的 那是一具已经完全被烧焦,根本就辨认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裙子的痕迹。 裙子上挂着的荷包已经被烧焦,露出里面的一些金锞子,碎银子。 谢渊看到这一幕,闭了闭眼。 他走上前,轻轻捂住了萱儿的眼睛。 泪水顺着他的手指向下滴落。 “呜呜呜!” 萱儿转身一把抱住了谢渊的腿,放声大哭,“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呜呜呜呜……” 谢渊的心,被她的哭声刺痛。 失去一个玩伴的孩子,尚且如此伤心难过。 他没法想象,向云疏若见到了棺材里这副面目全非的孩子尸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他不喜欢向云疏和其他男人生孩子,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他也不想看到向云疏伤心难过。 “钰儿,你先回文华殿吧,爹爹还有事情。”谢渊拍着“儿子”的后背,声音低沉。 “爹爹你要带他去哪里?” “见她的娘亲。” “娘亲?”萱儿愣了愣。 谢铭钰的爹爹以为这里面的人是她自己,那么他要送这副棺材去见的人,就是她的阿娘啊。 反正阿娘知道她还活着,不会因此伤心的。 如果她继续当谢铭钰的话,谢铭钰的爹爹就不会知道谢铭钰已经死了,也就不会伤心了。 想到这里,萱儿用手背擦擦眼泪,依依不舍看着棺材,跟着侍卫朝文华殿走去。 谢渊亲手把白布拉起来,盖好尸体,合上盖子,带着棺材来到四六小院。 朱敏和向风瑶都向后得到了消息。 “殿下带着一副棺材去了四六小院?”朱敏停下手中的刺绣,惊讶的抬起头,“怎么回事呢?” “据说,影良媛在外面的那个孩子,没了。”灵芝低声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说给她听。 “你怎么知道她在外有孩子?” “琦兰阁那边传出来的。”灵芝说,“主子您说,这件事是不是跟琦兰阁脱不了干系?” “在这个时候得罪影良媛,她可真够想不开的。”朱敏沉思片刻,继续低头刺绣,“她的哥哥不是还指望着影良媛吗?” “谁说不是呢,大概是已经治好了?” “跟一个神医的传人明着作对,太蠢了。”朱敏缓缓摇头,“就算她的哥哥这次好了,谁能保证以后她就没有其他求着人家的地方呢。” “管她呢,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 …… 琦兰阁,向风瑶在屋里疯狂的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 “棺材都抬来了,她不得疯?”向风瑶停下脚步,咧嘴笑,“殿下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一会儿她又露出焦虑之色:“哥哥还缺一次治疗,怎么办啊。” 宫婢在旁说:“侧妃别担心,又不是咱们动手的,她怨不到咱们头上。” “如果她跟你一样蠢,她就当不了容苍澜的徒弟了!”向风瑶狠狠瞪她一眼,随即又懊恼。 如果当时她忍一忍,没有进去说那句话就好了。 旋即又转念,反正大哥已经能拄着拐走路了,起码不会瘫在床上了。 就算没有影七的第三次治疗,也没太大影响。 而这次太后利落的除掉了影七的孩子,影七一定会和太后,和太子反目成仇。 这才是她最乐意看到的。 “派人去四六小院看看,”向风瑶吩咐完,又改了主意,“我还是亲自去看看!我要看看她还能不能得意!” 她提着裙摆,急急赶到四六小院门口。 棺材已经被抬到了院子里。 槐树下,向云疏蹲在棺材边,朝棺材里面看着,微微垂着头。 阳光透过槐树的缝隙,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阴影。 而太子殿下则站在她身边,双眸一动不动的落在她身上。 她看着棺材,他看着她。 门外还有一双窥视的眼睛。 向风瑶手指掰着门框,盯着院子里的这一幕,既有快意,也有嫉妒。 “你说,这孩子是萱儿?”向云疏拧着眉,仔细观察棺材里的小小尸体。 ------------ 第一卷 第81章 万一真的是她儿子? 谢渊微微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觉得,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是无力的。 无论什么都不可能安慰到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他已经做好了向云疏哭泣崩溃的准备。 但她却显得异常冷静。 她甚至在用自己的医术去分析这具尸体,就像是一个大夫看着自己的病患,这不正常。 谢渊觉得她不正常。 他觉得,她把自己真实的情绪给隐藏了起来。 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 情绪得不到发泄,人是真的会疯的。 “别看了。”他伸手拉起白布,试图把尸体盖起来,不让她看。 让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那是一种酷刑。 “不要动。” 向云疏冷冷扫他一眼。 她转身回屋拿来药箱,从里面翻出一只小布包。 打开后,里面是七八个小巧精致的刀具。 “那是什么?” “二师兄帮我做的刀具。”向云疏随口解释了句,拿起一种一根尖尖细细的叶子形状长刀,看了看,又放下,最后挑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掰开孩子的嘴,把针放进去,片刻后,又取出来。 “你……在做什么?”谢渊忍不住问。 “这孩子是死了之后,才被放到火场里的。”向云疏举起银针,“嗓子处是干净的。” 谢渊凝神看着银针,片刻后,说:“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孩子不是萱儿。” “仅仅靠这一点,恐怕没法推断……”谢渊话说到一半,接触到向云疏的眼神,不由得顿住。 既然她在找理由让自己相信死去的孩子并不是萱儿,他又何必要残忍戳穿呢。 “你说得对,这件事我们还需要再好好查一查。” 谢渊说着拉起白布。 “等一下,” 向云疏忽然开口。 她伸手拿起一个残破的荷包。 荷包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点布料,在残留的边角料上,可以看得出荷包原本的颜色。 向云疏的眼眸凝住。 这个荷包是她亲手绣的,布料上残存的一点针脚,是她给特意给萱儿绣的苹果花的图案。 她不可能认错自己的手艺。 荷包里除了有几个金锞子,还有一串被黑成了黑色的珍珠手串。 那是师姐亲自从蚌里采的珠,她亲手串了给萱儿的。 这时一个东西从烧焦的衣服里滑了出来。 向云疏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块玉珏。 是柳蔷送给她,她自小到大没有离身的那块玉珏! 她连忙拿起玉珏,抬头看向谢渊。 谢渊的脸色也变了变。 这块玉珏,是他趁着向云疏不注意,从她身上摘走,让侍卫拿去给萱儿看,引萱儿跟着去西边庄子的。 不论荷包还是玉珏,都毫无疑问地表明了这具尸体的身份。 “对不起。”谢渊见她垂着头,握着玉珏,一动不动,心中涌起愧疚。 “一句对不起,就能挽回这孩子的命了?”向云疏看着孩子幼小的尸骨,想到萱儿说过,昨天她和谢铭钰换过衣裳。 那么这些东西,出现在这具尸体上,也就说明,这具尸体的确很可能就是那个孩子的。 谢渊说是她儿子的那个孩子。 她就是为了见到那孩子一面,才留在她最厌恶的皇宫里。 可现在,谢渊却把这个孩子的尸体送到她面前,然后告诉他,这孩子的尸体是萱儿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此时的向云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万一他真的是她的儿子呢? 四年了,她还没有见到他一面,他就死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不是他偷拿了她的玉珏,去欺骗威胁萱儿,把萱儿关起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谢铭钰没有去找萱儿,那么现在变成一具烧焦尸体的人,就是萱儿。 向云疏拿出帕子,把玉珏擦干净,放到尸体的胸口上,然后拉起白布,把尸体盖上。 做完这一切,她从地上的那一堆刀具里,拿起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直接就刺向了谢渊! ------------ 第一卷 第82章 刀刺入太子殿下的胸口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她又是毫无预兆地忽然动手,谢渊根本就没有躲开的可能性。 但他多年习武的习惯,还是让他的身体在意识之前先做出了反应。 噗—— 锋利的刀刃,扎进了谢渊的胸口。 门口把这一幕清清楚楚看到眼中的向风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 她捂着嘴,跳起来,疯狂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啊!” 陈福听到动静最先跑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影良媛手握一把刀,刀刃已经没入了太子殿下的胸口。 太子殿下一把推开了她,踉跄着后退。 血迅速涌了出来,在他身上的月白长衫上渲染出一大片血色。 向风瑶被这一幕吓得眼前发黑,扶着门框,瘫软坐在地上,无法站起来。 “殿下,殿下!”陈福惊慌失措扑过来,试图把谢渊扶起来,看着扎在他胸口的刀,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叫着,“来人啊,快来人!传太医~!” 向云疏被谢渊推倒在地,没有来得及把刀拔出来。 随后一群宫人,侍卫都涌了进来。 耳边除了他们的惊呼慌乱声,只有向风瑶持续不断的尖叫。 孟冬田急匆匆赶过来,被这一幕惊到,迅速让人先把太子安置到四六小院屋里,暂时不可随意搬动。 向云疏看着谢渊支撑不住倒下去,看着宫人们把他抬到屋里,地上留下一滩血。 与此同时,几个侍卫把她给围住了。 这件事很快就会惊动太后,皇帝和皇后他们。 被送到文华殿不久的萱儿,也很快得到消息。 她把毛笔扔了就朝东宫跑,一进门就看到娘亲被两个侍卫押着往外走。 “阿娘!” 她奔过来,一把一个推开侍卫,“不许你们碰她!” 向云疏朝她摇摇头。 萱儿愣了下。 她极聪明,她看懂了阿娘的眼神。 阿娘让她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是,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阿娘被关押起来呢! “住手!” 陈福急匆匆从屋里跑出来,“太子殿下说,不要把影良媛带走,让她留下!” 侍卫面面相觑。 “立刻把她关到慎刑司去!”向风瑶终于缓过来,她冲过来对着侍卫吼道,“你们眼瞎了,没见到她谋害殿下?” 陈福白着脸:“向侧妃,这是殿下的命令。” “殿下是糊涂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护着她!”向风瑶崩溃叫道,“你这贱人,到底给殿下吃了什么迷魂药!” 陈福有些发急,低声下气对向云疏说:“影良媛,我们殿下性命危急,孟太医说,影良媛医术高明,需要您给他用银针做止血处理,他好拔出匕首。” “他该死。” 向云疏冷冷说。 “你活该被千刀万剐!”向风瑶又急又怒,“你快去救殿下,快去啊!” 她把她朝屋里推着。 “阿娘……”萱儿抓着向云疏的衣袖,仰着脸,眼巴巴看着她,“救救钰儿的爹爹吧,求求你了。” 向风瑶扯她胳膊,试图把她从向云疏身边扯开,愕然道:“你叫她阿娘?她才进宫几天,你就这么巴结她?你也跟你爹爹一样糊涂了?” “不要碰我!” 萱儿觉得她聒噪极了,加上伤心和担忧,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跳起来一拳头砸在向风瑶脸上。 向风瑶应声而倒,昏死过去。 几个侍卫吓得齐齐后退半步,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们力大无穷的小殿下。 ------------ 第一卷 第83章 刺客在哪 陈福已经跪到了地上,不住给向云疏磕头:“影良媛,求求您救救殿下吧,求求你了啊!我相信之前只是一场误会,只要您能救了殿下,殿下一定既往不咎的。” “我杀他,我还救他?” “不,您没有杀殿下!”陈福神情坚决,“刚才都是一场误会,那把刀子是您的行医工具,是刺客利用这把刀子,刺伤了殿下!” 向云疏:“……” 这陈福真是……难怪进宫五年就能爬到东宫主管太监的位置上。 萱儿摇了摇她的衣袖,水汪汪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神带着祈求:“钰儿一定不愿意他的爹爹死的。就算是为了钰儿,求求你了。” “就是他害了钰儿!” “可是……” “不要说了。”向云疏打断女儿,弯下腰,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不要留在宫里了,回客栈去,让客栈掌柜给你大师伯传信。娘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可是钰儿的爹爹……” “太后到——” “皇上到,皇后娘娘到——”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陈福慌忙转身又对着门口涌进来的人跪下。 萧太后扶着宫婢的手,沉着脸匆匆进来,眼神在向云疏头上的帷帽扫过,然后扫过槐树下的小棺材,最后落在萱儿身上,伸出手:“钰儿,过来。” 萱儿别过脸去,只当没听见。 萧太后脸色沉下来。 陈福忙道:“太后息怒,小殿下是被吓着了。” 萧太后这才神色稍缓。 在萧太后后面,跟着大乾的皇帝和皇后娘娘。 “朕听说太子遇刺,情况如何了?”皇帝肤色白皙,但肌肉略有些松弛,保养得当的脸庞上,有沉迷酒色的痕迹。 陈福忙道:“回陛下,孟太医正在为殿下医治,目前需要影良媛帮忙。” “刺客在哪里?”皇后开口问。 “这个时候,还是先给太子治伤要紧。”皇帝看向向云疏,目光有些复杂,“影良媛,你是容苍澜的弟子,医术高超,尽快进去给太子医治。” “还不快去,你要抗旨?”皇后喝道。 向云疏又不是她师父容苍澜,自然还没有抗旨的资本。 她提起药箱,朝屋里走去。 皇后还在追问:“刺客在哪里,是谁刺伤太子?” 向云疏听到身后传来陈福的声音:“刺客已经逃跑了,正命金吾卫去追捕。奴婢进来的时候,看到影良媛正打算帮殿下拔出匕首。” “这怎么能贸然拔出来?”太后怒道,“她身为大夫,难道连这也不懂吗?” “是啊,影良媛也是受到惊吓,关心则乱吧。”陈福垂着头说,“索性奴婢及时赶到,阻止了影良媛,这才没有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听着陈福流利顺畅的胡说八道,向云疏心中生出敬佩之意。 同样都长了一张嘴,怎么他这嘴这么厉害? 一番话,既帮她撇清了关系,又把救太子的功劳朝自己身上拢了拢。 他不升职,谁升职。 萧太后扫了眼向云疏的背影,重重哼了声。 “到底是还年轻,不够稳重,遇到一点事就慌了。”皇后开口笑道,“太后不必过于担忧,有孟太医和影良媛在,太子不会有事的。” “真相如何,还没查清呢。”萧太后缓缓坐到树下,目光落在棺木上,“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和皇后也终于看到了棺木,大为吃惊。 “这里怎么停着棺材?这也太不像话了!”皇帝生气,“陈福,说!” 陈福忙把头垂得更低:“回陛下,这具棺材里……是……” ------------ 第一卷 第84章 治好太子,就晋为太子侧妃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萧太后缓缓开口,“想必是太子和影良媛闹别扭,做出的荒唐事。毕竟都还年轻。” 她知道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于是开口阻止皇帝让人检查的决定。 “再年轻也不能行事如此荒唐,青天白日放个棺材在这里,太不祥了!”皇帝皱眉,“朕进去看看太子。” 他走到屋里,一眼看到太子胸口扎着一把匕首,大为骇然,失声叫道:“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孟太医!!” 孟冬田忙应:“臣在!” 皇帝扶着桌子:“太子这伤是否凶险?” “回陛下,臣仔细查过,这把匕首偏了两寸,没有伤到殿下的心脏,所以不会有性命之危。” 皇帝松了口气:“既如此,还不赶紧医治!把匕首拔下来!” 向云疏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 当时她的确是冲着谢渊的心脏扎的,但谢渊反应极快,往旁边躲开了一些,避开了致命之伤。 在皇帝的目光压力下,向云疏拿起银针,在谢渊身上随便扎了几针。 并不是止血的针法。 真正杀害钰儿的人,也许另有其人,但仍然与谢渊脱不了干系。 就算谢渊运气好躲过一劫,他这罪也必须受。 孟冬田对向云疏的医术充满了蜜汁自信,见向云疏施了针,就立即放下心来,找准时机,快准狠,一把拔出了匕首。 毫无心理压力。 哪曾想,刀子一离开身体,血直接就飙到了帐子顶上。 这出血量把常年待在宫里治疗头疼脑热,保胎催产的孟冬田给吓懵了。 他下意识看向向云疏,白着一张老脸,声音都带了哭腔:“影良媛,这怎么回事啊?殿下这血怎么流得这么多?” 皇帝一听,差点昏过去。 天爷啊。 这就是朕的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老头啊! 他面对着太子的刀伤,不想法子救治,竟然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哭天抢地。 丢人啊! “孟冬田你个废物!!!” 眼看着太子的血大量喷出来,皇帝彻底急了,厉声吼道,“太子若是死在你手里,朕必定株了你九族!朕金口玉言,说到做到!!!” 孟冬田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到地上。 他的老父亲,老母亲,老姑姑,老舅舅,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外甥,侄子,妻子,儿子,女儿,孙子,孙女…… 天哪。 他的九族人太多了啊! “影良媛!”他转头就给向云疏跪下了,“如果您能救太子,老夫从此叫您一声奶奶!老夫的儿子闺女孙子孙女,也就是您的重孙子重孙女曾孙子曾孙女都等着您救命啊!” 向云疏:“……” 此时的皇帝也顾不上去谩骂自己手下这个不争气的老太医,对向云疏说:“影良媛,你若是能救了太子,朕允诺你黄金万两!晋你为太子侧妃!” 这时床上的谢渊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口中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惨白如纸! 孟冬田彻底慌了:“一定是伤到了肺腑了!若不能止血,殿下危矣!” ------------ 第一卷 第85章 谁也别想把脏水泼到影良媛头上! ${向云疏觉得自己被道德和金钱绑架了。 她倒是可以不顾忽然多出来的那些便宜孙子孙女们,可皇帝给的黄金万两,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不要白不要。 她拿起银针,在谢渊胸口周围扎针,同时暗暗运送自己的真气。 真气顺着银针进入谢渊体内。 几乎是真气如针的瞬间,血就立即止住了。 这一幕,看得皇帝和孟冬田大为震撼。 皇帝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几十年前的容苍澜。 那时候他还小,容苍澜已经名满天下。 他曾亲眼看到容苍澜把一个刚刚断气的人救活的场景,让他在往后这几十年都印象深刻,难以磨灭。 这导致即使他做了皇帝,心底对容苍澜也存着几分畏惧之意。 那是一个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狠角色。 原以为千百年来也只能出这么一个天才人物,谁知道如今,他又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而这个人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子。 假以时日,她是有可能超越她的师父的。 而另一个被震撼到的人,孟冬田,则恨不得当场跪下叫奶奶,求她把银针术传授给他。 “孟大人,可以处理伤口了。”向云疏扫了眼满脸呆滞的孟冬田。 “你来处理伤口,岂不比他强?”皇帝开口说。 “陛下对自己的御医大人未免过于不信任了。”向云疏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伤口需要缝合,还是让经验丰富的孟大人来吧。” 皇帝哼了声。 自从看到孟冬田对着一个年轻姑娘哭,他对自己的院判的信心就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六十岁的人了,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耻下问。 孟冬田并不在意皇帝的冷嘲热讽,乐颠颠的去给太子处理伤口。 一家子九族的命都保住了,还再次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银针术,被皇帝藐视几句算什么事儿呢! 伤口处理完,谢渊就醒了过来。 这也在向云疏的意料之内。 毕竟,她是动用了自己的真气的,如果她这么宝贵的东西进入体内,都不能让对方醒来。 那对方肯定是已经断了气。 对于滂沱山的大夫们来说,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那就不是事儿。 听说太子醒来,太后和皇后都急忙进来看望。 “渊儿,你还好吗?”萧太后看着他胸口绑着白布,唇色苍白的模样,还是很心疼的。 谢渊胸口阵阵剧痛,但同时又有另外一股柔和的力量,在压制着疼痛。 每当疼痛要来临,那股温和的力量就冲散了疼痛。 “孙儿没事,让皇祖母担心了。”谢渊声音沙哑,“还劳烦父皇母后都赶过来。” “你是储君,安危关系社稷!朕怎么能不担忧?”皇帝皱着眉头,“宫里的守卫竟如此松散,连刺客都能闯进来!幸亏有影七在这里,否则你小命难保!” 听到“影七”二字,谢渊转动视线,寻找那抹绿色衣裙。 然而却没有找到。 只有陈福躬身立在门口,朝太子殿下投来的目光,送了个“殿下放心”的眼神过去。 有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在,谁也别想把脏水泼到影良媛头上! 他不管真相怎么样,他是太子殿下的马前卒,那么太子殿下的意思,就是他努力的目标。 “太子,你可看到那刺客的容貌?”皇后询问。 “刺客蒙着脸,动作极快,一击即走,儿臣并未见到他的真容。”谢渊轻声说。 既然陈福已经把事情引到了莫须有的刺客身上,他也就顺水推舟。 萧太后见他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道:“今日太子遇刺,宫里守卫必定要责罚。若有下次,该当如何?若伤了太子性命,又当如何?” 皇帝忙道:“母后放心,儿子一定规整禁军和金吾卫。” 太后哼了声,对皇帝的不满几乎无法遮掩。 她余光扫到站在门口眼巴巴朝这里看的萱儿,就招手:“钰儿,过来。” 萱儿立即跑过来。 “是不是被吓着了?”萧太后摸摸她的脑袋,“放心吧,你爹爹没事了。” 萱儿点点头,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鼻头红彤彤的,显得既委屈,又充满了伤心和恐惧。 皇帝见她这个模样,不免生出几分怜惜:“钰儿毕竟还小啊,那日在猎场上多么威风,现在见到爹爹遇刺,也吓坏了。” “渊儿,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让钰儿跟着哀家吧。”萧太后牵着向萱的手,带她走出屋子。 向萱只得跟着她走。 院子里,已经苏醒过来的向风瑶正拦着向云疏。 “是你害了殿下,怎么还不把你抓起来?”她挥舞着手臂,冲周围的宫人叫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抓起来啊!” 宫人们大多无动于衷,只有琦兰阁的几个宫人相互对视,面露犹豫之色,不知该不该动手。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那自然是说动手就动手,可现在太子受伤,太后,陛下和皇后都在这里呢。 他们哪敢轻举妄动。 使唤不动下人,向风瑶就自己亲自动手,她抓住向云疏胳膊不让她走,怒道:“你还不给我跪下!” 向云疏冷冷说:“凭什么?” “凭你害殿下!” “你这是诬告。”向云疏朝周围宫人,以及陈福询问,“你们看到我杀殿下了吗?” “没有。” 宫人纷纷摇头。 “他们当然没看见,可陈福看见了啊!”向风瑶指着陈福,“你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陈福恭恭敬敬说:“都是奴才的错,没能拦住那个刺客,也没能看得起刺客的长相。向侧妃,您大概是被刺客打了一下,晕了过去,所以记忆错乱了吧。” 向风瑶愕然。 她记忆错乱? “陈福你这个睁眼说瞎话的混账!”她咬牙切齿骂了句,同时抬手就要打向云疏。 向云疏举起胳膊就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推,向风瑶后退摔坐在地。 琦兰阁的宫人连忙涌过来扶她。 向风瑶终于知道该怎么收拾眼前这个可恶的黑纱女人了,她怒道:“影侧妃你竟敢对我动手,以下犯上,你给我跪下!” “大家都是侧妃,谈不上以下犯上吧?”向云疏说。 “什么?”向风瑶愣住。 向云疏回头看向走出来的皇帝:“陛下金口玉言。” ------------ 第一卷 第86章 那颗痣,不见了! 皇帝一愣,没想到自己儿子的两个妃妾的纠葛,牵连到了他。 他朝身边的皇后看了看。 皇后暗暗撇嘴,一声不吭。 太子又不是她亲儿子,她碍于面子过来看一眼,怎么可能帮太子处理家务事。 萱儿开口:“刚才我听见皇爷爷说,要给影七晋为侧妃。皇爷爷才不会说话不算数呢!” 高帽子一戴,那可就拿不下来了。 皇帝轻咳:“传旨,晋太子良媛影七为侧妃。” “那我呢?”向风瑶愕然指着自己。 皇帝说:“你,和影七平起平坐,同为太子侧妃。” “我和她平起平坐?”向风瑶心中恼火。 她是荣昌伯府嫡长女,那影七是什么身份? 一个乡下山里来的平民丫头,就因为学了几天医,就跟她平起平坐,她凭什么? 向风瑶不能接受。 她当即跪了下来:“陛下的旨意,妾身不敢违背。但既然做了太子侧妃,影七还这般蒙着脸,是否有不妥?她到底有什么秘密,非要蒙着面孔?之前陈福见到的那个蒙面刺客,是否与她有关呢?”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到向云疏脸上。 自从进了东宫,只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她都是戴着帷帽,除了谢渊和叶七,就连陈福都没见过她的脸。 大多数宫人对她的容貌都十分好奇。 皇帝是见过的,想到那张惊艳绝伦的面孔,他不免觉得有点五味杂陈。 他看上的人,竟然被儿子抢了先。 当皇帝当的这么窝囊,还有啥意思。 得不到,看几眼也好。 于是皇帝就开口说:“影侧妃,你为何一直戴着帷帽?” 向云疏说:“回禀陛下,我之所以戴着帷帽,是遵师父命令,并非故作玄虚。” “你师父为何这么要求?” “小的不知。” “你不是说,你不听你师父的话吗?”向风瑶怒道。 她可记得很清楚,这女人亲口说过,她不听师父的话,她欺师灭祖的! 向云疏朝她看了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会不听自己爹的话呢,不知向侧妃这话从何而来。” “你——” 向风瑶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过去。 “好了,”萧太后开口,“师父的话自然要听从,不过,师父再大,也不如圣旨要紧。既然皇帝发了话,影七,摘掉你的帷帽。” “遵太后懿旨。” 向云疏抬起手,轻轻摘掉帷帽。 众人紧紧盯着她的脸。 一张明眸皓齿,肤如初雪般的清美脸庞,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眸如星,唇如朱。 每一寸都仿佛经过精心的雕琢,五官固然完美到了极点,但她最引人注意的,却是她如幽林闲云野鹤般的独特气质。 宫人们都看傻了。 原来这位传说中的影娘子是如此美貌。 看来传闻多不可信。 竟说她貌丑所以遮面。 简直是胡说八道。 皇帝虽然有所预料,但再次见到这张脸,还是有些愣怔。皇后扫他一眼,皱了皱眉,大为不悦。 一大把年纪了,终日流连美人丛中也就罢了,如今对着自己的儿媳妇也发痴,简直就是丢人。 她重重咳嗽了声,扶着皇帝胳膊:“陛下,该回去了。” 皇帝如梦初醒,忙对太后说:“母后,儿子送您回慈安宫。” 萧太后的目光在向云疏脸上扫过,虽然心知肚明她就是当年那个坏了身子的小药娘,但还是不免为五年后她的容貌所惊讶。 那时候她还小,纵然美,难免青涩畏缩。 如今的她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变得明艳大气,美貌值直线上升,已经到了看一眼便觉震撼的地步。 容老爷子的命令,也就不难理解了。 作为一个大夫,这样的容貌是拖累。 进了宫,这样的容貌就会变成祸水。 萧太后收回视线,在心里已经给这个拥有惊人美貌的小药娘判了死刑。 她可不是皇帝皇后那对糊涂夫妻。 不管陈福怎么巧舌如簧,也不论太子怎么维护,她都知道,刺伤太子的人,就是向云疏。 原因肯定是因为那个女孩的死。 萧太后觉得,太子为了这个女人,竟然到了连命都不顾也要维护的地步,那她就不应该再活着。 “钰儿,跟太祖母走吧。” 萧太后拉着向萱的手,走出四六小院。 这时一只蜜蜂飞来,冲着向萱的脖子钻,太后连忙挥手赶走蜜蜂,同时关心地检查她的后脖子,看看有没有被蜜蜂蜇到。 脖子白皙,没有异常。 萧太后正要收回视线,忽然愣了下。 她连忙拉开向萱的衣服,检查她的后脖子。 向萱被迫低着头:“太祖母,怎么了吗?” 萧太后翻找这边,又检查脖子另一侧,动作越来越快,心也越跳越快。 痣呢? 她记得清清楚楚,钰儿的脖子后面右侧,靠近肩膀处,有一粒小小的,褐色的痣。 可现在,那颗痣,不见了! 痣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 萧太后看了眼眼前这个孩子,后心有点发毛,腿也有点站不稳。 她顾不上多想,说外面风大,要快一些回慈安宫,吩咐身边太监抱着向萱,一路紧赶慢赶,急匆匆回到慈安宫。 一进慈安宫,她就屏退下人,只留一个最信得过的心腹于嬷嬷,让她带着向萱一起到寝宫里。 “把他衣服脱了。”萧太后命令于嬷嬷。 于嬷嬷愣了下:“是否要给小殿下更衣?” “把他衣服脱了,脱光!”萧太后的声音有些尖锐。 于嬷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慌忙上前准备帮小殿下脱衣服。 向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谢铭钰的太奶奶怀疑她的身份了! 要不要踢翻她们,然后逃走呢? 慈安宫里虽然宫人众多,但全都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至于外面的侍卫,虽然不一定打得过,但她可以跑啊。 只要她跑得快,谁也别想揭穿她的身份。 但向萱认真想了一会儿,站着没有动。 她任由于嬷嬷脱掉了她的衣裳。 露出了属于她女孩子的身体。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于嬷嬷吓得发出一声低低的尖叫,捂着嘴后退几步。 ------------ 第一卷 第87章 双胎? 于嬷嬷神色惊恐,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若换做平常,她这样失态的行为,必定要被太后责罚。 但此时的萧太后比她也强不到哪里去。 她一动不动盯着向萱,瞳孔微缩,手指发颤,腕上一串佛珠掉到地上,哗啦断裂,珠子滚落四处。 萧太后被这个动静惊醒,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下,脸上的血色刷的褪的一干二净! “太后,太后,这是怎么回事啊?”于嬷嬷坐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哭起来,她指着向萱,“这孩子,这孩子是谁?” 萧太后呆立了许久,艰难的移动步子,走到向萱面前,死死盯着她,直到眼睛酸痛无法再支撑,才一把抓住向萱的肩膀,用尽力气说:“你是谁?!” “我是萱儿。” 向萱皱眉头,挣脱手臂,“你抓的我疼了!” 她力气极大,萧太后被她甩开后,扶着桌子才站稳身体。 于嬷嬷连忙爬起来扶着她:“太后,这……” 萧太后一把甩开她。 她盯着向萱:“萱儿是谁?” “萱儿就是萱儿。”向萱与她对视,“几个月前,我和阿娘到京城来,我发现一个小孩子跟我长得好像啊。我好奇皇宫,他喜欢外面,于是,我和他经常调换身份玩。” 她每说一句话,萧太后的心就咚的一声跳动。 萧太后几乎站不稳身子,但还是问了句:“你的阿娘是谁?” “我阿娘是滂沱山上,人人都喜欢的小先生。师公说她是百年不遇的医学天才!” “你娘是影七?”由于过于震惊,萧太后的嘴微微长着,“也就是说,影七在外面生的那个女儿,就是你?” “就是我,如假包换。”向萱指着自己的鼻子,“太祖母,您觉得,我和谢铭钰长得像不像?” 萧太后觉得自己的声音遥远的像是从天边而来:“你怎么和钰儿长得这么像?”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巧合。师公说过,世上这么多人,有长相相似的人并不奇怪。”向萱的声音带着几分恶意,“太祖母看到院子里的棺材,为什么不惊讶啊?莫非您已经知道有个孩子死了?” 萧太后哆嗦了下,白着脸,一言不发。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蠢事。 一件足以令她余生都陷入悔恨,会引起朝野轩然大波的蠢事, 从十六岁进宫那日开始,她在后宫沉浮了几十年,失势过,害过人,也被人害过。 大风大浪她都熬过来了。 如今她依然大权在握。 可她却生平头一回,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她不敢去想那件事背后的真相。 萱儿站在她对面,把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都尽收眼底。 她站在床上,靠近萧太后耳边,轻声说:“太祖母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但有一件事您一定不知道。庄子着火的那天晚上,谢铭钰跑出宫找我,让我进宫见阿娘,而他自己则留在了庄子里。” 血淋漓的真相被揭破。 萧太后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惨白着面孔,扶着桌子,缓缓坐到椅子上,面如死灰。 怎么会这样? 她的脑子有点乱。 影七的女儿,不是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生的吗? 为什么这孩子竟然长得和钰儿一模一样? 世上哪有这种事! 萧太后虽然礼佛,但她绝对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 虽然不愿意朝那方面联想,但眼前这孩子,有着一张与钰儿九成相似的脸。 如果他们不是双胎,那就是有鬼了。 萧太后猛地站起身,捧住向萱的脸,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的端详她的每一寸。 整齐浓密的眉毛,圆圆的眼睛,长而微微下垂的睫毛,挺翘的小鼻子,桃子形的小脸。 若硬说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眼前这孩子显得更甜一些,眼神狡黠,神采飞扬。而记忆中的钰儿则是个循规蹈矩,一板一眼,沉默内敛的孩子。 啊。 萧太后恍然。 为什么这段时间,她会觉得钰儿变了许多。 变得愿意跟她亲近了,变得活泼放肆了。 最大的变化,就是她那超于常人的力气。 钰儿虽然也跟着武师傅学骑射,但从未听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上回在藩属国面前一举惊人,她竟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力气这东西,是能凭空产生的吗? 她大意了。 她被这两个孩子糊弄了。 越想,萧太后的心就越冷。 她沉默了许久,缓缓瘟:“太子和影七,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向萱摇摇头,“我阿娘一向体弱,脑袋也容易迷糊,她分不清我和谢铭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铭钰的爹爹也没有认出我们。” 萧太后想笑。 她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钰儿自小被送到向侧妃处抚养,太子和他相处并不多。” “向侧妃欺负他,虐待他啊。”向萱的心里很难受,“谢铭钰真的很可怜。为什么你们都不好好照顾他呢?要不然他也不会跑出宫,不会认识我了。就不会替我死了。” 听到“死”字,萧太后抬起头:“你说什么?” “在阿娘院子里,我看到您看着棺材的眼神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是您要杀我。”向萱小声说,“所以,我来告诉您这件事。” 萧太后愣愣看着她的脸:“你真的不是钰儿吗?” “我找到我脖子上的痣了吗?” “……” 萧太后无言以对。 当年钰儿被抱回来的时候,她亲自检查过。 钰儿脖子上有一颗浅褐色的痣。 这么几年过去,痣长大了一些,更明显了。 可这孩子没有。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萧太后缓缓问。 “是为了让您后悔,让您难受。”向萱说,“我知道您看重谢铭钰。这是谢铭钰自己告诉我的,您看重他,并不是因为您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是太子唯一的子嗣。” 萧太后承认,自己被一个五岁孩子说破防了。 懊悔,恼怒,无措的情绪,在她心胸间缓缓转动,愈演愈烈。 她把头靠到椅背上,闭上眼,说了句:“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我不是聪明,我是早慧。大师伯说的。”向萱跳下床,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她,“现在谢铭钰尸体就摆在东宫的四六小院里,您不去亲自看一眼您的重孙子吗?” ------------ 第一卷 第88章 难道谢铭钰也是阿娘生的? 萧太后忽然就崩溃了。 她厉声道:“来人!把影七传来!” “太祖母叫我娘来做什么啊?” “我要问问她,她到底生了几个孩子!” “嗯?”向萱歪歪脑袋,脑海中用力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 一道灵光闪过,她忽然就明悟了:“啊!难道我和谢铭钰长得像并不是巧合?” 一旁于嬷嬷捂住嘴,被震惊到半个字说不出口。 向萱抓住萧太后衣袖:“我是阿娘生的,难道谢铭钰也是阿娘生的?啊,是了!难怪谢铭钰没有娘亲呢!” 萧太后盯着她看了会,缓缓说:“强极则辱,慧极必伤。小孩子还是笨一些好。” 向萱说:“那是蠢人嫉妒别人才说的话。” 萧太后似乎冷静下来了,甚至笑了起来:“好啊,实在好极了。” “您疯了?” “看来,哀家是被骗了。”萧太后闭上眼,滔天怒火涌上心头,“容苍澜啊容苍澜,怪不得当年你迫不及待的封了山。原来是为了隐瞒影七生了双胎的事实!” 她猛地挥手扫落桌上的杯盏,怒吼:“哀家一定踏平了你的滂沱山!” 向萱不但没有躲开,反而靠近她,弯腰盯着她的脸:“太祖母,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我师公知道我阿娘生了两个孩子?” 萧太后收回视线,看她一眼,似乎已经有些麻木,并没有因为她的敏锐而惊讶:“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太子真相?” “我不想让谢铭钰的爹爹难过。” 向萱想了想,“不过,他迟早会知道的。他会恨你哦。” 萧太后神色阴沉,沉默了会,说:“如果太子知道,你娘也会知道。她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儿子。” 向萱愣了下,没有说话。 “你娘也会很伤心。”萧太后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冷笑了下。 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 一旦听到跟娘亲有关的事情,就被拿捏住了。 萧太后接着说:“知道你娘为什么这些年身体不好吗?” “不知道。” 师公和师伯们都没有告诉过她。 萧太后勾唇:“在生你之前,她的身体好得很呢。” “为什么?” “为了生你,还有钰儿。”萧太后顿了顿,似乎并不愿意亲口承认钰儿是那个低贱药娘的孩子,“为了生下你们,她心甘情愿毁了自己的身体。所以,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她会怎么样?” 向萱慢慢垂下头,咬住嘴唇。 “你娘会伤心欲绝,这辈子再也不会高兴了。”萧太后轻声说,“你真的想看到你娘变成那样吗?” “不。” “哀家不想让太子知道,你不想让你娘知道。现在看起来,咱们俩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伙伴呢。”萧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乖乖留在宫里,当哀家的乖重孙,明白了吗?” 向萱瘪瘪嘴,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大师伯说得对,宫里的人都太坏了。” “钰儿是你的哥哥,你替他尽孝,也是应该的。” 萧太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把所有的懊丧恼怒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钰儿虽然没了,但那有什么关系? 眼前这孩子可以完美替代钰儿的存在。 她更聪明,更有精神,更有力量。 比钰儿更像男孩子,更符合小殿下这个身份。 “于鸳,你取一套衣服来,给小殿下更衣。”萧太后吩咐已经傻掉了的于嬷嬷。 她的眼神冷冷扫过于嬷嬷,于嬷嬷后心冷飕飕的,慌忙跪下:“太后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说一个字!” “哀家知道你不会。” 萧太后摆了摆手,显得有些无力。 这孩子再像钰儿,终究是个女孩子,并不能代替钰儿继承大统。 那么,太子一定要让其他女人诞下男孩才行。 换上谢铭钰的衣裳,萧太后亲自送她回东宫。 谢渊正躺在床上养伤,礼部尚书贺荀正在这里探视。 巧得是,贺荀这位文华殿大学士,也是平日里教小殿下功课的文师傅。 见礼过后,贺荀看到向萱,便习惯性的问起她的功课:“前日布置的功课,可都写完了?” “什么?”向萱一愣。 “论语,子路篇,要默写一遍。”贺荀有些纳闷的看着她,“小殿下从没有忘记功课,今日怎么不记得了?” “那个,我忘了。”向萱十分光棍的摆烂了,“都不会背,还默写呢。” 不会背?”贺荀愕然,“是不是时间长忘了?” “是的吧。” “公孙长篇呢?还记得吗?” “不会。” “那里仁篇呢?”贺荀的眼睛越睁越大,“这可是你去年就已经熟背的啊!” “嗯……”向萱干脆摇头,“也忘了。” 贺荀差点吓过去:“小殿下,您,您怎么了?” 在他印象里,小殿下两岁开始识字,三岁就熟背了四书五经,是过目不忘的天才。 怎么短短几天,就啥也不会了? 闭目养神的谢渊把这些听在耳中,忍不住睁眼:“钰儿,你不可顽皮,要敬重先生!” 被谢铭钰的爹爹斥责,向萱有点委屈。 她真的不会啊。 她最讨厌读书写字了! “太祖母。”向萱摇摇萧太后的胳膊,直接把难题甩给她。 萧太后愣了会儿,开口说:“好了,她才多大?今天太子遇刺,钰儿大概是被吓着了。” 她见识过向萱的聪慧敏锐,也知道她武功好,擅长骑射。 她以为向萱样样比钰儿强。 但她万万没料到,在最重要的读书功课上,这孩子竟然一窍不通! 钰儿纵然有许多缺点,但他最出色的就是读书功课啊! 萧太后有点傻眼。 好在贺荀并不敢过多纠缠这件事,被她斥责后,就闭嘴了。 “哀家还是先带钰儿回慈安宫几日,等你好了,再把她送过来。”萧太后不想让谢渊也起疑,连忙要带向萱离开。 她们走出昭华殿,迎面看到向云疏走了过来。 她已经去掉了帷帽,但仍旧穿着一身绿裙。 她一眼看到了被萧太后牵在手里的向萱。 “萱儿?”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首,打量着萱儿的模样,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 第一卷 第89章 小殿下长得像我? 一直以来,由于当年的药娘经历和使用银针术对身体的损耗,向云疏需要大量的睡眠来修复体力。 这也就导致她清醒的时间不是很多,这些清醒的时间,她还需要学习医术,修炼银针术需要的真气,以及给病人诊治。 用来思考其他事情的时间就特别少。 虽然她很爱萱儿,但萱儿出生这几年,她对萱儿的照顾,远不如大师兄和三师姐他们多。 这也就意味着,她甚至不如大师兄了解自己的女儿。 当宣儿告诉她,她和钰儿交换衣裳,冒充了钰儿进宫的时候,向云疏只是下意识的认为,那是因为天黑昏暗,加上换了衣裳,小孩子个头差不多,侍卫们也不敢盯着小殿下看,所以宣儿才能蒙混过关。 之前她怒极刺杀谢渊的时候,情绪激荡,虽然看见宣儿在太后和皇帝面前正当光明冒充钰儿,也完全忽略了过去。 可现在,当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后,再看见太后牵着宣儿这一幕,那种别扭不对劲的感觉,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就算晚上萱儿可以蒙混宫里的侍卫,现在她怎么能够堂而皇之的在太后和谢渊面前冒充钰儿? 除非太后和谢渊都是瞎的。 很显然,他们并不瞎。 为什么他们都相信宣儿就是钰儿? 除非…… 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向云疏心中升腾而起。 以至于萧太后牵着宣儿走到她面前了,她还怔怔的,丝毫没有反应。 “影侧妃,”叶七在她身后轻声提醒,“太后来了。” 向云疏回神,看着萱儿,问了句:“你去哪儿?” “我和太后回慈安宫。”向萱早已经习惯了阿娘时不时的迷糊,因此并没有觉得奇怪,很自然的就回答了她的问题,“因爹爹受伤了,我搬去慈安宫住几日。” “为什么?” “因为……”向萱歪歪头,“我会打扰到爹爹休养身体。” “我可以照顾你。”向云疏说。 萧太后眼眸微眯:“影侧妃,你要照顾小殿下?” “我记得,之前小殿下是给向侧妃照顾的,如今向侧妃昏过去了,不能照顾小殿下,我身为侧妃,自然有责任照顾小殿下。”向云疏说。 在四六小院,向云疏摘下帷帽,看清楚影七的真容的那一瞬间,向风瑶大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当下被人抬回了琦兰阁。 现在也不知醒过来没有。 太子遇刺,东宫忙乱,也没人去理会她。 萧太后的锐利目光在向云疏脸上扫视,似乎在确定她是否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是真实身份。 “还是罢了,哀家这几日得闲,替太子照看这孩子几日。”萧太后收回视线,直接拒绝了向云疏的提议,“钰儿,走吧。” 向萱点点头,跟着她离开。 向云疏回头,目光跟随着孩子的背影。 与此同时,向萱也回头朝她看,但很快就被太后拉着走远了。 向云疏站在原地片刻,然后问叶七:“刚才那是谁?” 叶七虽然有点纳闷,但还是立刻回答:“回侧妃,那是小殿下。” “你确定吗?” “这是自然的,奴才算是看着小殿下长大的呢。”叶七更加纳闷,“奴才不明白,侧妃是有什么疑惑吗?” 向云疏沉默了会,缓缓说:“所以,小殿下一直长这个样子?” “小殿下刚被抱回来的时候,是没这么漂亮的。”叶七会想到当年第一次看到小殿下的情形,不由得露出微笑,“那么小一丁点的娃娃儿,一转眼,也长这么大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向云疏愣怔了许久。 原来,那孩子长得和萱儿一样啊。 难怪两个孩子可以轻松的交换身份。 “叶七,” “奴才在。” “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小殿下长得像我?” 向云疏一直都知道,萱儿长得有五六分像她。 也就意味着,钰儿也长得像她。 叶七听了也一下子愣住:“奴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这么说,难道小殿下其实是……”他想到这个可能,也结巴起来,“小殿下是侧妃您生的?” 向云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抬脚朝昭华殿走去。 叶七连忙跟上,声音有点急促:“影侧妃,您要去问殿下吗?殿下身受重伤,现在可不是好时机啊。” 向云疏没有说话,一路疾步走到文华殿门口。 守在门口的陈福一下就弹跳起来,脸上堆着笑,但眼底都是警惕:“奴才拜见影侧妃。” “走开。” “影侧妃且慢!”陈福拦住她,“殿下需要静养,现在不是探视的时候。下回吧。” 开玩笑,殿下身上那把刀是谁扎的,除了向侧妃,就只有他最清楚。 他可不敢让这凶残的女人单独靠近殿下了! “我想看看殿下,和殿下说说话。”向云疏说,“如果陈公公不放心,可以在旁看着。” “那行。” 陈福毫不犹豫答应了这个很快就会让他后悔万分的提议。 他亲自挑帘,让向云疏进去,同时自己紧紧跟随,时刻警惕她暴起伤人的可能性。 谢渊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闭目沉睡。 杜鹃轻手轻脚在旁侍奉,见陈福引着向云疏进来,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即上前来行礼:“奴婢见过影侧妃。” 当年,她是唯二知道她身份的宫人。 向云疏对她印象很好,也就微微颔首回了礼。 “殿下刚服了药睡着。”杜鹃轻声说。 “我知道。我看一眼就走,不会打扰殿下。”向云疏说,“杜姑姑,我能单独和殿下待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奴婢告退。” 杜鹃立即收拾药碗往外走,同时看了眼陈福,意思是让他跟自己一起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然而陈福眼观鼻,鼻观心,微微弓着身体,垂着头,完全没有理会她的使眼色。 脸皮真够厚的,难怪爬这么快。 杜鹃撇了撇嘴,摇摇头,独自出去了。 她刚走出去,向云疏立即上前,坐到谢渊面前,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钰儿长得很像我?” ------------ 第一卷 第90章 如果你要报仇,我绝不躲避 她开口这第一句话,就把陈福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没听错吧? 影侧妃嘴里说的小殿下,指的是东宫唯一的那位小殿下? 她说小殿下长得跟她像,那是什么意思? 回想起来,的确小殿下长得像他…… 陈福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他恨不得立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人家叶七都老老实实待在外面不进来,他为什么要死皮赖脸的跟过来! 这下好了。 为奴之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 陈福快哭出来了:“影侧妃,要不奴才还是出去吧?” “随便你。” 向云疏冷冷说。 陈福更想哭了。 这可是个敢给太子殿下扎刀的冷酷无情的女人啊! 此时的陈福,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叶七,把我的药箱取来,我给殿下扎几针。”向云疏转身朝外面说。 不等叶七答应,谢渊就睁开了眼。 “不装了?”向云疏盯着他。 “我曾明白的告诉过你,钰儿就是你的儿子,你都不相信我。即便我说他长得像你,又能如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唇色依旧是白的,“你见到他了?” “刚才,我遇到太后牵着一个孩子。” “那就是钰儿。”谢渊低声说,“你现在相信了吧,钰儿的确就是你的儿子。” 陈福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住。 谢渊以为向云疏会情绪失控,或者再给他一刀,然而她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你说,刚才跟着太后的孩子,是钰儿?” “没错。” “看来,你也并不了解那个孩子。”向云疏轻声说,“当年太后把他带回来,其实你是不接受的吧?你为什么不多照顾他,为什么把他丢给向风瑶?” 谢渊看她片刻,“我以为你死了,是因为生钰儿而死,所以我……” 他没有说下去。 陈福哆哆嗦嗦的缓缓朝墙根挪。 谢渊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亏欠钰儿许多。好在,他还是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向云疏不断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那个她一面都没见过的孩子。 那个和萱儿拥有着相同脸蛋儿的孩子。 那个从小没有娘亲,被太后冷酷教导,被向风瑶虐待,不被谢渊亲近的孩子。 无数个深夜,那个小小的孩子,是怎么在哭泣中煎熬过来? 他有没有哭着念叨阿娘二字? 巨大的悲恸,从心底最深处,从五脏六腑,从每一根骨髓中蔓延开来,把她的意识完全淹没掉。 她眼前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纯黑色。 “影侧妃?!” 陈福看着她倒在地上,大吃一惊,连忙朝外面叫,“叶七进来,你主子昏过去了!” 谢渊顾不上胸口的伤势,吃惊的支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云儿!” 叶七和杜鹃都冲进来,看到她躺在地上,一个扶起来,一个去传太医。 为了照看太子,孟冬田就在偏殿,因此很快就赶了过来。 看到晕倒的是影七,他吓了一跳,连忙给她检查诊脉。 “她怎么样?”谢渊问。 孟冬田沉吟:“悲则心系急,肺布叶举,而上焦不通,荣卫不散。” “说人话!” “简而言之,影侧妃是因为伤心过度,情绪激动而昏迷。” “伤心过度?”谢渊怔然。 萱儿没了,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吧。 看着那张昏迷的脸旁,谢渊甚至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下意识躲避那一下,而是被她扎进心脏当场死亡的话,她的悲伤会不会消减一些? “你们都下去吧,让她安静一会。” 谢渊摒退所有人,寝殿中只留下他自己,以及躺在贵妃榻上昏迷着的向云疏。 半个时辰后,向云疏幽幽醒来,看到他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萱儿的死,我脱不了干系。”谢渊开口,“如果你要报仇的话,你可以动手。这一次,我绝不躲避。” “如果你的死,能换回孩子,我一定让你死千百遍。” 向云疏捂住脸,失声痛哭,“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配当他的爹爹!” “你说什么?”谢渊被她的话惊到,“你说我是谁的爹爹?” “你以为死的是萱儿?” 向云疏坐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泪水不住往下掉,“到现在,你竟然还以为死的那个孩子是萱儿!你根本不配做钰儿的父亲!” 谢渊呆住:“你……说什么?” 向云疏满脸泪痕:“你听着,我要告诉你,你必须要知道。死的那个孩子就是钰儿!” 谢渊如遭雷劈:“你说什么?!” “你这个混账!”向云疏泪如雨下,看着他因为震惊而变色的脸,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他以为自己害死的是萱儿,却不知道,他害死的是他的儿子。 那个他不在意,只是为了帮助他稳住储君之位而存在的孩子。 他会伤心吗? 向云疏必须要看到他伤心,他悔恨,他难过,他惊怒。 谢渊一动不动,许久没有反应。 “不相信?”向云疏的泪水不住往下落,声音却冷酷,“就像我当初不相信钰儿是我的孩子,你现在也不敢相信,你害的是自己的儿子吧?” “不可能。” 他说。 “果然你也不信呢。”向云疏冷笑,“我听说,那日小殿下在宫宴上一鸣惊人,拉动七力弓?” 谢渊缓缓看向她,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萱儿天生神力,两岁就跟着我大师兄学武,骑射更是人中翘楚。”向云疏盯着他的脸,“觉得巧合吗?” 谢渊脸上刚刚恢复的血色,一点点的褪掉。 “你是说,那个孩子并不是钰儿?他……是谁?” “萱儿。” 向云疏看着他的脸上的神情,忽然笑起来,“你知道萱儿是谁吗?” 她笑的时候,眼泪正一颗颗落下来。 那实在是谢渊此生见过的最悲伤的笑容。 他下意识回答:“萱儿是你的女儿。” ------------ 第一卷 第91章 因为萱儿求我救你 向云疏定定看着他,泪水纷落:“你,还不明白吗?” 谢渊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他怔怔的,灵魂似乎出了壳,做梦一般的呓语:“萱儿也是……我的孩子?” “可笑你竟然一直认为萱儿是我和四师兄的孩子。我们兄妹之情,被你如此污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萱儿是我的女儿?” “告诉你?然后让你们丧心病狂的皇室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向云疏冷笑,“你要不要仔细告诉我,钰儿是怎么来到皇宫的?” “如果我知道你活着,我不会把孩子从你身边抢走!所以,即便你告诉萱儿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抢走她!” “可笑,你能反抗得了你的皇祖母?” “有些事,你不知道……” “事实是什么,我来告诉你。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一辈子也不会让你知道萱儿的身份。”向云疏厉声打断他的话,“你虽然贵为储君,但你事事身不由己。你不能违背你的皇祖母,你的父皇。你也不能保护孩子的安危。你不配知道这一切!” “如果你告诉我萱儿的身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所以,你现在是把钰儿的死推到我身上?你当时跟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向云疏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你用萱儿威胁我留下,你跟我保证萱儿会安全!你骗我!” “云儿……” “不要叫我云儿!”向云疏怒道,“我有理由怀疑,你根本就想除掉萱儿。这件事也许你早就知道,甚至你就是主谋!” 谢渊缓缓说:“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连一个孩子也容不下?” “你是什么人,我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但我一定会查出真相,为孩子报仇!”向云疏咬牙,“我一定要让凶手付出千八倍的代价!” 向云疏狠狠把他往后一推,转身朝外走去。 谢渊看着她的背影:“既然你认定我是凶手,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用银针术救我?我知道你不是在乎钱财和名分的人。” “因为萱儿求我救你。”向云疏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低声说,“她说,谢铭钰是替她死的,她不想让谢铭钰的爹爹死。” “萱儿她……” “萱儿很聪明。”向云疏说,“是超乎大多数人想象的那种聪明。所以,她一定比你我更早知道她的身世。但你不要妄想什么,萱儿是不会认你的。” 说完,她快步走出去。 谢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喷出一口血。 杜鹃和陈福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冲过来:“殿下,您怎么了?” 看着太子苍白的面孔和地上的血,陈福懊恼得要死。 他就知道,留那个心狠手毒的女人和殿下待在一起不安全! 杜鹃催他:“快去传太医来!” “不必叫太医。” 谢渊缓了片刻,抬手擦掉唇上的血,哑声说,“给我更衣,我要去慈安宫。” “殿下,您现在不能随便移动啊。太医叮嘱您一定要静养一段日子。”陈福劝阻。 杜鹃说:“殿下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殿下要去慈安宫,还不立即传步辇安排!” “杜姑姑您不劝着殿下,反而纵着,不管不顾殿下的身体……”陈福嘴里嘟囔着,身体却不敢怠慢,赶紧出去安排。 谢渊更衣后,坐着步辇来到了慈安宫。 萧太后听人来报,忍不住皱眉:“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在东宫好好养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她看了眼坐在一旁案几上,誊抄论语的向萱。 向萱捧着书,模样呆呆的。 萧太后忍不住眉头皱得更紧。 从前看着钰儿那么爱读书,过目不忘,现在再看萱儿这模样,她实在是没法接受。 身为皇室血脉,她怎么可以不爱读书?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补救,否则将来岂不要出丑。 萧太后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让太子进来吧。” 谢渊是自己走进来的。 除了过分苍白的脸色,从外面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不久之前才受了那么重的伤。 “坐着吧。”萧太后说,“强撑着自己的样子做什么呢。” 谢渊没有坐。 他的目光,落在萱儿身上。 她穿着一件湘色的小袍子,端坐在案后,两只小手捧着书,眼神却呆呆的。 谢渊心中发凉。 这绝不是钰儿读书时的状态。 “太子,你发什么傻?”萧太后皱眉开口。 “皇祖母,我来带孩子回去。”谢渊依旧看着萱儿,缓缓说。 “你先养伤,等你好了,哀家亲自把钰儿给你送过去。”萧太后说,“难道你还信不过哀家,不能照看好钰儿吗?” 谢渊转移目光,看向她那张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的雍容脸旁:“皇祖母真的能照看好钰儿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渊没回答。 他抬脚走到书案前,蹲下身子,注视着萱儿,看着她与钰儿九成相似的脸蛋,心犹如被针刺。 萱儿看看他,又看看萧太后,不明所以。 “皇祖母如果能照顾好钰儿,怎么会连他和别的孩子都分不清呢。”谢渊轻声说。 萧太后脸色一变,站了起来:“渊儿你在胡说什么?” “皇祖母还要瞒着我?”谢渊惨然一笑,“先前在昭华殿,贺荀考较她功课,她一无所知。那时候,皇祖母就应该明白,我总会知道真相的。” “向云疏那个女人告诉你的?” “当年她生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对龙凤胎!”谢渊站起身,看向太后,“这件事,皇祖母大概也是才知道不久吧?” 萧太后瞪着他片刻,一直笔挺的脊背忽然就松了下来:“哀家的确不知道。这都是容苍澜那个老东西的错!” “如果不是容苍澜,她连女儿也留不住。” “什么她的女儿?她算个什么东西,孩子是皇室血脉,凭她一个贱民,也妄想私自留下?”萧太后冷冷说,“你在这里是做什么,质疑哀家的决定?” “萱儿,你先出去玩,我和太祖母有话说。”谢渊温和的对向萱说。 ------------ 第一卷 第92章 决裂 向萱站起身,拿着书就出去了。 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句疑问,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对话而显得惊慌失措。 “这孩子过于早慧,不是什么好事。”萧太后说了句。 “聪明从来不是坏事。”谢渊显得异常冷静,“我只问皇祖母一句话,放火烧庄子的命令,是不是您下的。” “不是。” “事到如今,皇祖母还要狡辩!”谢渊握紧拳头,声音依旧冷静,“我真的很奇怪,杀了钰儿的您,为什么没有一丝伤心难过?钰儿可是您亲自抱回来的,这几年您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比任何人都多。亲手杀了他,您就这么无所谓?” “闭嘴!” 萧太后脖子上青筋跳动,“太子,你是疯了!” “钰儿临死前,会不会想到您这个太祖母呢?如果他知道杀了他的人,是最看重他的太祖母,他会怎么想?” “哀家让你闭嘴!” 萧太后大怒,挥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 谢渊站着一动不动,即便嘴角溢出血丝,也不为所动:“皇祖母,在您心里,除了权利,还要其他重要的东西吗?二十五年您把母后和心上人强拆散,把她送进宫做皇后,为了稳固你们萧家的地位。五年前,为了让我能够延续皇室血脉,您逼迫向云疏,杀她灭口,趁她产后虚弱,抢走她的孩子。五年后,您再次刺杀她,抹杀她的孩子。甚至误杀了钰儿!” 他一字一句说:“权利,就这么重要?” “肤浅的混账东西!”萧太后怒道,“哀家要的是天下,是朝廷稳定,是万民安居乐业,是外族不敢侵犯!” “不要把您对权利的渴望美化成天下大义!” 谢渊怒道,“您的万民安居乐业,是一定要靠杀掉一个孩子来完成吗?父皇的儿子不止我一个!能成为下一个明君的人,也不见得是我!” “你要忤逆哀家?” 萧太后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哀家做这些,到底都是为了谁?沉溺男女私情,没出息的东西!” “无情无义,利欲熏心的人,也不配做大乾的太后。” 谢渊捂着胸口,“从今天起,皇祖母就安心养病吧,朝廷的事情,您不要再插手了!” 萧太后惊怒:“你要做什么?” “多谢皇祖母这些年的教导,凭您的面子,萧氏和阳山,南郡那些世家大族,听说您病了,应该会听孙儿的话。” “哀家没有病!” “您可以病。” 谢渊开口,“来人!” 于嬷嬷走进来,看到萧太后脸色铁青的模样,连忙敢上前。 路过谢渊身边,谢渊手心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掌心,他动作快如闪电,一刀割了于嬷嬷的脖子。 于嬷嬷甚至是往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脖子正在往外飙血。 “啊……” 她露出惊恐的神情,双手向萧太后的方向伸出去,似乎在求救,但她已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了。 她倒在地上,抽搐挣扎了片刻,很快就没了动静。 萧太后一动不动看着她被割喉而死,跌坐到椅子上,指着谢渊:“你要造反?” “孙儿长大了,不能再一味让皇祖母操心。以后皇祖母安心养老!”谢渊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方启正领着一队金吾卫守在门口,看到他出来,连忙上前:“殿下,照着您的吩咐,属下已经把慈安宫的守卫都——” 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谢渊神色不变:“虽然这件事已经准备了几年,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这么快和太后撕破脸。毕竟父皇那里还有些麻烦。”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 “放话出去,就说太后身子不适,需要休养,不见任何人。另外让你信得过的属下,接手慈安宫的守卫,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属下明白!” 谢渊回头看了眼慈安宫,朝一旁招手:“萱儿,过来。” 向萱抱着书走过来。 “不喜欢读书?”谢渊弯下腰,与她平视,温和问。 向萱摇头:“我只喜欢习武。” “那就不读。”谢渊把她手中的书抽出来,随手扔出去,“萱儿不用伪装成任何人,只需要做自己。” 向萱的大眼睛里全都是悲伤:“谢铭钰死了。” 谢渊心中一痛,胸口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垂下头,掩饰逐渐泛红的眼眶,低声说:“这都是爹爹的错。” “谢铭钰的爹爹,你不要太伤心。” “萱儿,你知道吗,你和钰儿是兄妹。嫡亲的兄妹。” “我知道。”向萱点点头,“谢铭钰也是我阿娘生的孩子。谢铭钰一直想要的阿娘,原来就是我的阿娘。” “他和你娘亲亲近吗?” “嗯,我们交换过好几次,他很喜欢阿娘的。还说如果我的阿娘,也是他的阿娘就好了。”向萱咬嘴唇,强忍住哭泣,“可是谢铭钰临死也不知道,我的阿娘真的就是他的阿娘。如果他知道,他一定很开心的。” 谢渊心痛如绞。 如果,他没有嫉妒心作祟,没有试图强迫向云疏留下,这一切就真的不会发生。 他一直以为向云疏和其他男人生的小野种萱儿,竟然是他的女儿。 而他竟然用向云疏的命去威胁哄骗小小的萱儿,让人把她关进了庄子里。 谢渊不敢想。 只要稍微想到一点,他就痛到无法呼吸。 悔恨如毒蛇,吞噬着他的心。 他虐待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间接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亲手把他爱的女人,推到了绝望的悬崖。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谢渊看着眼前这张布满了委屈和伤心的小脸,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为什么要躲避向云疏的那一刀? 他知道,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原谅自己。 从此以后,他将活在悔恨和痛苦中。 “谢铭钰的爹爹,你别哭啦。”向萱看着他脸上静静落下的泪滴,“谢铭钰的死,我也有错。我不该答应跟他交换身份的。如果我能忍着,不去想阿娘的话,他就不会死了。” “不。” 谢渊心痛,伸手抱住她,“你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你应该想念你的娘亲,错的是爹爹,爹爹是这个世上最蠢,最坏的人。都是爹爹的错。” ------------ 第一卷 第93章 萱儿不想失去爹爹 向萱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谢铭钰的爹爹,萱儿心里很难受。萱儿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萱儿没有错,萱儿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谢铭钰才是最好的孩子。他说他努力读书,就是为了让你高兴,让你有面子。”萱儿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他那么穷,还赊账买了许多珠宝送给我。如果他知道我是妹妹,他是哥哥,他一定更高兴。” “对不起,对不起。” 谢渊紧紧抱住她,闭上眼,眼泪落下。 向萱觉得衣裳有些潮湿,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染了许多血,泪眼睁大:“谢铭钰的爹爹,你又流血了!” 谢渊胸口的伤崩裂开来,已经染红了纱布和外面的衣裳。 谢渊唇色如纸,笑着安慰她:“爹爹无事,萱儿别担心。” 他站起身,摇摇欲坠。 强撑着的那股力气,已经在见过太后之后,消磨殆尽。 好在萱儿力气大,扶主了他。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谢渊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来人,快来人啊!救救爹爹!” …… 向云疏坐在四六小院中,看着停放在槐树下的棺材,神色怔怔的。 她已经这么一动不动的坐了许久。 萱儿说,她和钰儿交换过好几次。 现在回想起来,每次她觉得萱儿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是钰儿在她身边吧。 第一回是他一整天待在客栈里乖乖看书,不肯让她帮忙洗澡的时候。萱儿是绝对不可能长时间乖乖待在屋里的。 还有那次在客栈,他独自出门,赊账买了一大堆东西,当时她只以为是萱儿顽皮,没想到那是第一次独自买东西的钰儿。 在这四六小院里,他趴在墙头被她发现那次。 怎么她就没有意识到,那并不是萱儿呢。 以萱儿的能耐,是不需要爬墙的。这么矮的墙头,对她来说,与跨过一道水沟没有任何区别。 这么多细节回忆起来,又甜又苦。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那孩子啊。 他那么乖,那么懂事。 与顽劣活泼的萱儿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钰儿,你总是往外跑,是因为你不喜欢待在皇宫吧?”向云疏轻轻抚摸着棺材,“娘亲带你走。” 这时院门被撞开。 萱儿急急忙忙冲进来:“阿娘,快来救救谢铭钰的爹爹!他又流了好多好多血,如果你不救他,他一定会死的!” “死了活该。” 向云疏冷冷说。 萱儿愣了下,朝棺材看了看,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拉她衣袖:“阿娘,我不想让谢铭钰的爹爹死。” “谢铭钰都死了,他正好下去陪钰儿,免得钰儿一个人孤单。” “阿娘,您别这样……”萱儿瘪了瘪嘴,泪珠涌出来,“谢铭钰很在乎他的爹爹,我们帮帮谢铭钰。” “你求我救他,就因为他是谢铭钰的爹爹?难道你不知道,他也是你的爹爹。” “萱儿知道。”萱儿小声说,“萱儿才知道自己有爹爹,萱儿不想失去爹爹。” 向云疏沉默了会,站起身:“我只救他这一次。然后你要跟娘回滂沱山,咱们把钰儿一起带走。” “好,我跟阿娘回家。” 萱儿主动帮她提起药箱。 一进入昭华殿,太子妃朱敏疾步走过来,对着向云疏就跪了下去。 “影妹妹,求你救救殿下。” “太子妃,你不用这样。”向云疏见她身姿怯弱,想起五年前她中毒的事情,便缓和了语气,“我既然来了,自然就是为了救他。” 灵芝连忙扶朱敏起来。 朱敏抬起头,看清楚向云疏的容貌,怔住:“影妹妹看着很是眼熟。” 向云疏没有说话,接过萱儿手中药箱,径直走进谢渊的寝殿。 “她不就是当年那个……”灵芝也是神色震惊,倒吸着冷气,“虽然如今看起来很不一样,但分明就是她啊。” “她,还活着。”朱敏怔怔的,“为什么?” “而且还成了容老神医的关门弟子。”灵芝低声惊叹。 “难怪,难怪……”朱敏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这些年殿下从来对女人不假辞色,怎么就忽然非要一个影娘子不可了。原来是旧相识啊。殿下还真是对她念念不忘啊。” 灵芝扶着她,低声说:“太子妃当年的苦,算是白受了。” “这就是各人的命数啊。” 朱敏长长呼出一口气,“眼下,还是先顾着殿下安危,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灵芝回头看向向云疏走进寝殿的背影,低声说:“难怪从昨日开始,向侧妃就病了。看来,她也见过她了。” 朱敏唇角溢出一丝笑容:“向二姑娘回来,最慌的自然是向大姑娘了。” 此时向云疏已经快步走进寝殿。 孟冬田看见她,如蒙大赦,长长松了口气:“影侧妃来了就好了。” “您好歹是几十年的神医了,不至于伤口崩开这种事也处理不了吧?”向云疏放下药箱,利落的拿出针线,重新处理伤口。 孟冬田憨笑:“在影侧妃面前,小老儿怎么敢称神医呢。殿下这伤,是不是还得用银针术?” “不必。” “噢。”孟冬田有点失望。 他还再亲眼看一看神乎其技般的银针术。 这几年,他也奋力研究过针灸术,人体从上到下的穴位,他背的滚瓜烂熟,针灸也很娴熟。 上次观摩影侧妃为太子殿下止血的针法,他默默记在心里,回去练习了好几次,然后在一个受伤的士兵身上实验,发现并没有起到什么止血的作用。 明明是一样的针法。 怎么就没有人家影娘子那样的神奇效果呢。 孟冬田很苦恼,很想再多看几遍影侧妃的针法。 不过,影侧妃不施针,他也不敢开口要求。只能在旁默默失落。 向云疏很快就处理好了谢渊的伤口,等谢渊醒来后,说:“我要带两个孩子走了。” 谢渊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不必说这些。”向云疏淡道,“我打算带萱儿和钰儿回滂沱山,以后我不会再下山,咱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 第一卷 第94章 我会带着孩子离开 钰儿的死,都是我的错。但萱儿毕竟也是我的女儿。” “怎么,你害了钰儿,还要害萱儿?” “我已经软禁了太后。以后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们。” “软禁?”向云疏冷笑,“是啊,钰儿只是失去了性命,太后可是失去了宝贵的自由啊!” “我八岁丧母,是太后亲自抚养我长大。太后害钰儿,我恨她。但是,我也不能让你杀了她。”谢渊低声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保护你的祖母,我杀我的仇人。” “云儿,你已经是太子侧妃,名字上了皇室度牒,你不能再离开了。”谢渊说,“即便你的师父是容苍澜,身份贵重。但他毕竟还是大乾的子民,也要遵守大乾的律法。” “你们害死了钰儿,你还敢强迫我留下。谢渊,你对得起死去的钰儿吗?” “我已经失去了钰儿,我不能再失去萱儿。” “果然我当初不让你知道萱儿的身份,是对的。”向云疏道,“看在钰儿和萱儿的份上,我不想与你啰嗦。我一定会带两个孩子离开。你要阻拦就试试。” 走出寝宫,向云疏来到朱敏面前,说:“殿下已经没有大碍,太子妃可以放心。” 朱敏露出笑容:“影妹妹医术高超,果然名不虚传。以后有你在东宫,我就可以安心了。” “我要走了。”向云疏说。 “影妹妹要去哪里?” “太子妃会帮我吧?”向云疏挽着她的胳膊,与她边走边说,“我留在东宫,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影妹妹放心,我虽然是太子妃,但我不是那种嫉妒别人的小人。” “我知道太子妃大度,但我是影七,我的志向不是这深宫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向云疏说,“人各有志,只要太子妃帮我离开,我可以让殿下痊愈。” 朱敏微惊:“怎么,殿下他……” “他的伤虽然没有碰到心脏,但伤到了肺腑。加上没有静养,导致二次受伤,一定会留下严重的病根。” “会怎么样?”朱敏追问。 关心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与之前的客套判若两人。 向云疏道:“肺腑有多重要,相信太子妃也知道,不需要我多说。不过,我可以让他痊愈。” “你真的可以?” “滂沱山的人从不虚假夸耀自己的医术。”向云疏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朱敏却听出了强烈的自信和傲然。 朱敏咬唇犹豫片刻,说:“好,为了殿下。只要你能彻底医治好殿下,我可以帮你离开。” “三天后,我会再次给殿下治疗。” “好,就三天。我会安排好一切。” 朱敏道。 “一言为定。” 向云疏提着药箱,看了眼萱儿,没有叫她一起走。 在外人眼里,萱儿现在的身份,还是东宫的小殿下。 向云疏回到四六小院,发现院中除了叶七,还多了个人。 “向云疏!” 向风谣眼中布满了血丝,看到向云疏,眼神似乎想吞了她,“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是滂沱山的影七?” 向云疏没理她,从她身边路过,走到廊下台阶处,忽然记起什么,回头问:“你哥哥的伤怎么样?” 向风瑶没想到她竟然还惦记这件事,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哥哥?那是我的哥哥,不是你的哥哥!你还真把自己当向家人了?” 向云疏摇头:“好吧。那就让你的亲大哥一辈子当瘸子,然后慢慢躺到床上,恢复成一个残废吧。” “你说什么?” “哦,我的银针术很特别的,必须要治满疗程,否则病情就会慢慢退回原点。” “你——” 向风瑶惊怒交加,“你算什么大夫,你这简直就是骗子!” “那些被我治好的人,可不会这么想。”向云疏抬眼看了眼天空,“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什么最后期限?” “你们向家人,得从我的宅子里搬出去了。”向云疏说,“如果你们赖着不走,我就报官。” “你,你……”向风瑶气到哆嗦。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给大哥治疗的要求,不要银子也不要黄金,却只要向家的宅子。 原来她是向云疏。 她回来报复了! “你以为你霸占了向家的祖宅,你就能变成真正的向家人了?”向风瑶讥讽,“不管你怎么耍手段,父亲都不会承认你和你那个贱人娘亲的身份!你们的名字,永远也上不了向家的家谱!” “哦,谢谢你提醒我了。等我收回了宅子,就把门上的荣昌伯府的牌子砸了,换成柳宅,你觉得怎么样?” “你,你——”向风瑶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来,咽不下去,最终,只说了句:“你为什么这么坏?” “说到坏,”向云疏放下药箱,转身面对她,“咱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有清算。” “什么?” “在过去的四年里面,你是怎么欺负虐待我的儿子,需要我提醒你吗?” “你的儿子?” “钰儿是我的儿子。这一点,你不是心知肚明吗?”向云疏站在台阶上,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从他被送到你身边的第一天,你就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你可曾有过一天,好好照顾他?”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向风瑶甩开她的手,忽然笑了起来,“谢铭钰是你的儿子,那又怎么样?在皇室玉牒上,他可是记在我的名下,是我向风瑶的儿子哦。不管我怎么骂他,打他,虐待他,他都得叫我一声母亲。” “你承认了。” “是啊,我是虐待他了。”向风瑶从她脸上清晰看到了心痛的痕迹,心中涌起畅快,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她更加痛苦,“那孩子小时候,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就时常饿着他,听他躺在床上哇哇大哭,哭到撕心裂肺。他学走路的时候,我要求他自己走,不许人扶他,看他摔倒了大哭,伸手叫娘亲的蠢样子,我可真是开心啊。” 啪! 向云疏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声音清脆,又快又狠。 ------------ 第一卷 第95章 求你饶了我 这一巴掌,向云疏用尽了全力。 震得她手臂微微发麻。 向风瑶踉跄着后退,站不稳身子,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她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痛到麻木。 有东西从滴答落了下来。 她伸手一摸,黏腻腻的,手上都是血。 原来鼻子被向云疏一巴掌打流血了。 向风瑶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抬头:“你敢打我,竟然敢打我?” 向云疏快步走下台阶,左右看看,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啪就甩向风瑶身上,把她打的尖叫起来。 “你疯了!”向风瑶万万没想到她打了一巴掌还不够,竟然还要拿树枝抽她。 大户人家里面为了体面着想,即便对着犯错的下人,也不会轻易用鞭子抽打惩罚! 这个向云疏不愧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贱人的女儿,粗鄙又恶毒,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身份! 向风瑶是自己来的,并没有带宫人。 她尖叫着骂了几句,发现她的威胁和诅咒,不仅不能阻止那个疯女人,反而让她变本加厉一般,拿着树枝追着她抽打。 向风瑶疼的受不了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提着裙子,一边流着鼻血朝外跑一边哭:“别打了,别打了!” “叶七!”向云疏撸袖子举着树枝追赶,嘴里叫道,“关门打狗!” 叶七反应极快,一个闪身就冲到了门口,砰关上了大门,然后面对着朝自己逃来的向风瑶。 “狗奴才让开!”向风瑶怒骂。 “奴才是影侧妃的奴才,不是向侧妃的奴才,所以奴才只能听影侧妃的命令。”叶七挡在门口,斯文白皙的脸上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气势。 这时向云疏已经追了过来,树枝啪的抽到向风瑶后背。 向风瑶疼的跳起来,气急败坏骂道:“你个狗东西,你忘了福儿?她现在还在慎刑司受罪!” “那是福姑娘应得的报应。”叶七丝毫不为所动。 “我知道你喜欢福儿!你不顾你们之间的情分了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多年前福姑娘对我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早已经两不相欠。”叶七面无表情,“况且奴才已经是阉人,早已经断绝了那些念想。从此向侧妃不必拿这件事要挟奴才。” “你,你,你这个下贱的阉狗!阴沟里的臭虫,仗势欺人的贱人!” 向风瑶一面痛着尖叫,一面怒骂叶七。 向云疏一把抓住她发髻,把她往后拉到自己面前,随手扯一块巾子塞进她嘴里,啪的一巴掌挥到她脸上:“你再叭叭一个字,我就用银针术让你变成四肢瘫软的残废!” 向风瑶吓得打了个激灵,蓦地闭上嘴巴,眼中含着泪水和怨恨,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向云疏扔掉树枝,捏住向风瑶下巴,吩咐说:“叶七,把我药箱拿来。” 叶七应了声,快步进屋提来了药箱。 “你要干什么?”向风瑶胆战心惊,抖着声音问。 “弄瞎你的眼,割掉你的耳朵,让你变成又聋又瞎的向侧妃。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能欺负我儿子了。” “不,不要!”向风瑶一把抱住自己的头,惊恐叫起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敢弄瞎我,我家里不会饶过你的!宫里也不会轻饶了你!” “怎么会呢。”向云疏取出一根银针,仔细端详了会,“听说太后病了,总得需要个神医给瞧瞧吧。” “宫里太医那么多,用不着你!” “那你们向家为什么用宅子求我给你哥哥治伤啊?”向云疏在她耳边轻声说,“不仅如此呢,你那个小妈就要难产了,为了宠妾和儿子,你爹爹还要来求我的。” “如果你敢伤我,我爹爹绝对不会求你!” “不求就不求吧。我又不在乎。”向云疏想了想,“对了,后宫妃嫔这么多,想再为陛下生儿育女的,应该不在少数。” “那又怎么样,与你何干?” “我很擅长千金科的,我可以帮娘酿们调理身体,让她们怀孕。还可以让她们自己选择怀男孩还是女孩子呢。” “这怎么可能!” “你信不信没关系,陛下相信,娘娘们相信就行。”向云疏的银针在她脸上轻轻划动,“你说,在他们眼里,是你的眼睛耳朵重要,还是我这个送子观音重要啊?” 向风瑶颤抖。 虽然她绝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向云疏真的可以想让谁怀孕,就让谁怀孕,想让谁怀儿子,就可以怀儿子。那么不仅皇宫,民间都会把她奉为观音娘娘。 她有这个能耐吗? 若在从前,向风瑶是不会相信的。 可她亲眼见证了向云疏是怎么用几根银针,就让瘫痪在床的哥哥重新站了起来。 如此神乎其技的医术,怎么就不能让人怀孕了呢。 “我从前确实对钰儿严厉了些,可他毕竟是殿下唯一的子嗣,又是太后看重的人,我怎么敢明目张胆过分虐待他?我不过是给不了他想要的母爱而已!”向风瑶的语气已经明显软了下来,甚至带了几分求饶的意味,“我好歹照顾了他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如果伤害我,你怎么面对钰儿?” 向云疏眼神一冷,一针刺入她脸上:“还敢提钰儿。” 向风瑶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发出一声凄厉的,充满恐惧的尖叫:“我的脸,我的脸啊啊啊!” 向云疏又是一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却半个字也喊不出来。 她用充满了恐惧的眼神看着向云疏。 “我封了你的哑穴。”向云疏捏着银针,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疲累。 师傅说,她是难得能够继承真正银针术的人,她的真气极为珍贵,那是关键时刻用来救人性命的东西。 不是让她用来玩耍浪费的。 这几年向云疏始终严格遵守师父教导,勤学苦练,保养珍惜自己的身体。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钰儿小小的身子孤零零的躺在棺材里,变得面目全非,一想到小小的钰儿曾经被她欺辱虐待,向云疏的痛苦愤怒,让她无法,也不想再保持理智。 ------------ 第一卷 第96章 小殿下现身? 向云疏用七十二根银针,扎入了向风瑶的身体里。 让她感受到了万蚁蚀骨,生不如死的痛苦。 向风瑶痛苦至极,却又叫不出声音,只能躺在地上不住的打滚,甚至跪在地上祈求她,求她饶了她,或者干脆一刀杀了她。 死,也比此刻的痛苦来得痛快。 可是钰儿的棺材就在树下,向云疏怎么会心软。 “我知道你为什么虐待钰儿,就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向云疏说,“我看不起你,向风瑶。真的。” 向风瑶被剧痛折磨到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外界的一切声音。 向云疏蹲在她面前,一字一句说:“其实嫉妒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心理。当年向余峰宠着你,陪着你游玩,而我和我娘在外面忍饥挨饿的时候,我也嫉妒你。都是他的女儿,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我从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后来你知道我做了太子的药娘,你也嫉妒我。这没关系,你大可以想法设法对付我,这说明你有野心,这很好。但你错就错在,不该把嫉妒变成恨意,发泄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我,我错了……”向风瑶蜷缩在地上,惨白着脸,哆哆嗦嗦,颤抖着说,“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不要再折磨我了……要么你杀了我,你给我个痛快……求求你,拔掉那些针,求求你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向云疏一面念叨着,一面把她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取下来,仔细的收回羊皮卷里。 等最后一根银针去掉的时候,向风瑶已经汗出如浆,浑身湿透,犹如从水里刚出来。 她瘫软在地上,再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 “叶七,把她弄走。” “是。” 自始至终,安安静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的叶七,语气平静的应下来,然后弯腰把向风瑶扶起来,问了句,“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 向云疏想了想,说:“师门规矩,不杀手无缚鸡之力,手无寸铁之人。” 叶七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当太后病了的消息传入皇帝耳中,皇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派个太医去瞧瞧,不,朕亲自去看望太后。” 司礼监在掌印张翼轻声说:“慈安宫的侍卫已经换了一批人。” “嗯?” “换成了金吾卫的人。” “哼。”皇帝低哼,“蛮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到头来,还是被她亲手抚养长大,一手扶持起来的宝贝孙子给反咬了一口。” “年前,太子就已经在接触萧氏和南阳那边的世家大族,那边原都是太后一系,日后也是太子的势力。但如果太子软禁太后的消息传过去,恐怕……” 皇帝也有些纳闷:“太子隐忍这么多年,怎么忽然沉不住气了?现在可不是好时机啊。” “奴才心里猜测,大概,与太子殿下新收的那位影侧妃有关系。” “嘿,若不是太后不喜欢影七,朕还真舍不得把那样的美人给了太子。”皇帝拍手,随即叹气,“美人都是祸水啊,不过,也真是好用。这么多年朕都掰不开太后太子这对祖孙,如今区区一个女人就办到了,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张翼躬身笑道:“时也,运也。” “把消息放出去。” “奴才遵旨。” 看着张翼快步出去,皇帝心情大为愉悦,站起身道:“摆驾慈安宫,朕要探望太后。” …… 关外。 顾执安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看着眼前浑身脏兮兮,脸蛋黑不溜秋的小不点,歪头自言自语:“不对啊。” 他抬头看向随从:“你说这孩子是萱儿?” 随从看了眼小灰孩,想起萱小姐神气活现的样子,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反正是从庄子里带出来的。” 顾执安用衣袖擦了擦孩子的脸蛋,看着眼前这张与萱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是谁?” “我是萱儿。” “放屁。”顾执安撇嘴,“咱们滂沱山的萱儿小公主怎么会是你这狼狈模样?天塌了,地陷了,这种事也不可能发生!” 谢铭钰低着头,沉默。 他不认识对方,不过,听语气似乎是与萱儿很熟悉的人。 “哎,算了,你跟我回滂沱山吧。大师兄和三师姐和萱儿最熟悉,一定能分辨出来。”顾执安提着他,就放进了马车里。 谢铭钰抓紧吃了糕点,喝了茶水,吃饱了,疲惫袭来,忍不住躺在马车里沉沉睡了一觉。 顾执安挑开帘子歪头打量他:“萱儿小公主可不爱吃这种粗糙的点心啊。这哪里来的小乞丐。” “二先生可记得,小先生说她还有个孩子的事情?” “哎?所以这就是她的另一个孩子?” “十有八九是。” “那正好,带回去。” …… 谢铭钰睡醒后,发现外面已经黑透了。 他趴着窗户看了会儿天上的星星,然后趁着没人注意,辨别了下方向,偷偷跳下马车,朝京城的方向跑走。 他不能跟着对方离开。 他是谢铭钰,是太子爹爹唯一的孩子,如果没了他,太子爹爹的处境将会变得很艰难。 他要回到京城。 他撞撞跌跌的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两条腿如灌了铅,再也走不动,一屁股坐到树下,呼哧呼哧直喘气。 天快亮了。 远处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传来。 谢铭钰连忙爬到树上躲起来,直到马匹靠近,他认出对方身上穿着的盔甲,隶属于大乾秦家卫兵的时候,心中又惊又喜。 “谁在树上?”一名身穿银甲,身高体长,容貌英俊的男人冷冷说,“缩头缩尾的小人,再不现身,我就不客气了!” 谢铭钰立即探出头:“请问,你是秦洛川,秦大将军吗?” 秦洛川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小,小殿下?” 他连忙伸手把谢铭钰抱下来,放到地上,朝他看了又看,震惊问:“小殿下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您一个人?侍卫随从呢?” 谢铭钰道:“出了一些意外,我是被人掳走的,自己逃了出来。” 秦洛川愈发震惊。 小殿下都被能掳走,宫里得乱成什么样? 他赶紧把小殿下放到自己马背上:“殿下稳坐了,臣带您回家!” ------------ 第一卷 第97章 旧爱归来 秦洛川一路疾驰回到京城。 路上休整的时候,由于不知道京城里的情况,也避免招惹注意,他给谢铭钰换上了平民孩子穿的衣裳。 进入京城,他先把谢铭钰带到了自己家中,派心腹手下照看,然后自己去面圣,汇报了军情后,就出来打听情况。 宫里的小殿下丢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秦洛川暗暗打听了一圈,发现宫里并没有什么关于小殿下失踪的消息。 反而让他得知了另一件事。 那位一下山就崭露头角,名动京城的影七娘子,竟然被封为了太子良媛。 不久前太子遇刺,影七出手相救,皇帝又亲自封她为太子侧妃。 晋升速度堪称神速。 秦洛川想到马车里那惊鸿一瞥,想到她运到边疆的粮草棉衣,不由得心中有些惘然。 宫里并没与丢失小殿下的消息,那么跟着他回京的那个孩子又是谁? 秦洛川没有贸然去东宫。 他先去了文华殿。 他有个至交好友郭嘉在文华殿做编撰,每每回来都要约上一起喝酒下棋。 推杯换盏的时候,秦洛川趁机问:“你在文华殿这几年了,想必和各位皇子公主都极其熟悉。” 郭嘉捧着酒杯摇头:“秦兄说笑了,弟一个小小编撰,哪能落在皇子们眼中。” “老郭,你太谦虚了。以你的才能,他日必定一飞冲天,你就是缺个际遇。”秦洛川拍拍他肩膀,“依你看,咱们那些皇子里面,谁比较有才能?” 郭嘉笑道:“若说起读书写字这件事,皇室宗室里面的孩子,加起来也不如东宫的小殿下来的聪慧。” “小殿下还不到五岁吧,你也太夸张了。” “哎,我可半点没有夸张,句句属实。”郭嘉感叹,“小殿下真乃我生平所见第一聪明孩子。” “小殿下如此聪慧,若是能日日苦读,加上勤奋的话,将来不可限量。” “可说呢。”郭嘉摇头晃脑。 “听说太子殿下遇刺,这几日小殿下也去读书吗?” “这几日,小殿下倒是来了两回,但是看着心神不定的。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小殿下心绪不宁也是人之常情。”郭嘉眯着醉眼笑呵呵说,“哎,我说秦兄,你一向只关心打仗,不管朝廷里的事情,怎么也打听这些了?” “不过是听说东宫遇刺,多问几句罢了。”秦洛川举起酒杯,“来,喝酒。” “来来来,喝。” 杯子碰到了一起。 秦洛川却几乎尝不出酒的滋味。 按照郭嘉的说法,小殿下就在宫里呢,并没有丢失。 那他带回来的是个假冒货? 可是长相怎么那么像小殿下? 秦洛川常年打仗培养出来的警觉性和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 向风瑶被折磨一顿,回到琦兰阁,身子的疼痛消失后,就越想越气。 她堂堂伯府嫡女,竟然被一个卑贱外室生的女儿给狠狠打压了。 这让她感觉到了奇耻大辱。 于是,她立即亲自坐车回了荣昌伯府。 此时的荣昌伯府一片忙乱。 向云疏给的期限已经到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搬家。 向风瑶来不及诉苦,找到向余峰,震惊问:“父亲,您真的要把祖宅给那个女人?” “不给怎么办?房契地契都是她的了。” “咱们就是不走,她能怎么样?难道您看不出来她是趁人之危,抢占别人祖宅?咱们偌大伯府,难道还被她一个贱人给欺负了去!” “她又没有逼咱们,你情我愿的事情,这个官司就是打到陛下那里,咱们也没有理的。”向余峰叹气,“何况你哥哥的伤还没痊愈,还要她给治疗呢。” “没错。” 孙氏走过来,“你哥哥虽然好多了,但还是行动不便,要拄着拐才行。这般模样,他是没法去参加春闱的。” 向余峰环顾四周,叹气:“虽然舍不得宅子,但为了你哥哥,为了咱们向家的前程,也只能如此了。” 向风瑶有点气急败坏:“父亲,母亲,你们知道那个影七到底是什么人吗?” 不等回答,管家小跑进来,凑到向余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向余峰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谁登门?” “柳娘子啊。” “你说哪个柳娘子?” 孙氏听清楚了,不由变了脸色。 向风瑶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得阴沉下来:“果然如此。” 向余峰也是很久没有听到“柳蔷”这个名字了。 很多年前,有两年时间,他曾经疯狂的迷恋那个最有名的,最有风情的,最美丽的瘦马。 当年,他也是用尽了钱财和真心,才把这匹名瘦马抱回了家。 然而老太太不允许她进向家的门。 嫌她身份卑贱,辱没了荣昌伯府的门楣。 余向峰是个孝顺之人,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违背母亲的意思,于是,已经怀孕了的柳蔷,就这么被扔在了外面。 起初,向余峰对她还有爱意和愧意,吃喝用度,尽力补偿她。 然而等孩子生了出来,柳蔷出于对孩子的愧疚,和迟迟不能得到正式名分的恐慌怨怼,总是和向余峰吵闹,逐渐的从白月光,变成了余向峰心里的面目可憎的怨妇。 很快他就厌倦了,喜欢上了其他鲜嫩的鼓娘。 柳蔷母女被彻底抛弃,靠着变卖衣裳首饰,和荣昌伯府偶尔的几两银子施舍过日子。 直到五年前,柳蔷离开京城失踪,余向峰打听不到她的下落,不仅没有半点担忧,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从此少了个累赘。 他以为,那个女人已经死在了外面。 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他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而此时此刻,对方就在荣昌伯府的大门外。 “我还以为她早死了。没想到她又回来了。”孙氏的面目变得有点扭曲,当年的嫉恨重新浮上心头,“这是在外面活不下去了,又来讨钱了?” 她扫了眼余向峰。 余向峰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好歹她和老爷好了一场,老爷就不见一见吗?”孙氏冷笑,“去把她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如今她混成了怎么一副落魄模样。” ------------ 第一卷 第98章 少爷又瘫了,姨娘要生了 想当年,柳蔷以美貌出名。 有什么比亲眼看着曾经厌恶的美人变成白头更加畅快? 孙氏不仅自己想看,还要让丈夫也亲眼看看。 管家立即去把柳蔷请了进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烟霞紫长裙,头上戴着长长的帷帽,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娉婷玉立。 一如当年。 虽然隔着纱巾看不清楚容貌,但单是这份的行动间的风情,就足以令人动容。 向余峰有些怔然。 他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在画舫上见到柳蔷的模样。 色如牡丹,艳冠群芳。 孙氏冷笑:“装模作样的,来都来了,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外面风大,灰尘也大,不愿意眯了眼睛,所以才带上帷帽。”柳蔷声如流水潺潺,温软动听。 她抬手就摘下了帷帽。 露出一张白皙美丽的芙蓉面。 虽然可以从这张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但依旧极美。 向余峰怔了,眼底流露出惊喜和怀念之色。 孙氏则大为失望,甚至恼怒。 她以为这几年过去,柳蔷即便没死,也一定被生活磋磨得不成样子,变成了粗鄙丑陋的老妇。 没想到,她依旧风流,依旧美貌。 甚至声音也没什么变化。 娇娇柔柔,一如从前。 孙氏看到丈夫的眼睛盯着柳蔷,已经直了,心里不免更加恼火。 向余峰上前一步,关切的问:“你这些年,去哪里了呀,蔷娘?” 柳蔷看他一眼,垂下眼帘,低声说:“伯爷这是在关心妾身吗?” “我自然关心你,你失踪了五年,我哪一天不思念?”当着正妻和女儿的面,他竟然就对着柳蔷诉说起了思念之情。 向风瑶听不下去了:“父亲!您就不问问,她来做什么?” “蔷娘,你是不是来找我?你回来了就好了,从此以后,你就搬到府里来住吧?”他说着就去握柳蔷的手。 柳蔷避开他的手,笑道:“我是要搬过来住的。” “你真的愿意?”向余峰又惊又喜。 “我自己的家,为什么不愿意呢?”柳蔷从身后随从手里接过来一只盒子,“我是来替女儿接收这座宅子的。” “什,什么?”向余峰反应不过来。 孙氏眼尖,认处那只盒子,正是当日她亲自放进地契房契的盒子。 “盒子怎么会在你这里?”孙氏尖叫。 “这是我女儿的。” “你女儿是谁?” “娘您也傻了!”向风瑶忍不住叫起来,“她女儿就是影七啊!” 向余峰和孙氏齐齐愣住。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影七?”向余峰有点糊涂了,“蔷娘,你的女儿不是云疏吗?” “向云疏就是影七!”向风瑶捂着胸口喘气,“她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拜了容沧澜为师!” 向余峰“啊”了声,看着柳蔷的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孙氏目眦欲裂:“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难怪她别的都不要,只要这座宅子!我还纳闷呢,现在我明白了。她是故意的,她成心来报复我们!” “来人,把这贱人打出去!” 孙氏冲着管事和家丁吼道。 “谁敢动手?” 外面传来向云疏的声音。 她提着药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穿着宝蓝色太监服的叶七。 柳蔷惊喜:“云儿!” 向云疏把药箱递给叶七,自己则扑倒柳蔷怀里:“娘,您什么时候到的?” “你让人把房契地契送到山上的时候,你大师兄就派人送我来了。”柳蔷神情激动,“你这些日子好不好?娘真惦记你,还有萱儿呢?” “萱儿好着呢,您别挂心。”向云疏拉着她坐下,“咱们先把眼前这事解决了,再好好说话。” 她抬手摘下了帷帽,露出真容。 孙氏和向风瑶对视一眼,又惊又怒。 向余峰已经被震惊到有点麻木:“云儿,原来你真的就是影七。你,你怎么不早说呢?”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早点晚点没什么区别。”向云疏的指尖敲击着匣子,“今天,我和我娘来这里,就是为了收回这座宅子。你们今天就赶紧都搬走,别耽误我娘安顿下来。” “云儿,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这般闹?”向余峰连忙说,“你娘想要住在这里,尽管可以住。我现在就叫人收拾出一个院落让她住进去。” “你听不懂人话?”向云疏举起匣子,“现在地契房契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哪来的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 “我是你父亲!” “父亲?”向云疏笑了,“真难得,我都二十岁了,您终于想起来我是您女儿了。” 向余峰怒道:“也许以前我对你们母女是有一点亏欠,但我毕竟是你父亲,你有不满可以提出来,你竟然用这种手段报复向家!蔷娘,这些年你真是没有好好管教她!” “我的女儿特别好。” 柳蔷眼底闪着怒火,“如果不是我被你甜言蜜语蛊惑,我的女儿怎么会过那些苦日子,没名没分,被人欺辱耻笑?” “娘,跟他们说什么废话。”向云疏说,“向余峰,限你们一个时辰内全部搬走。” “你在跟谁说话?你这忤逆的臭丫头!” 向余峰大怒。 孙氏也叫:“这娘俩简直就是疯了,竟敢觊觎家里的宅子!管家,还不把他们打出去!”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过来,哭着说:“伯爷,夫人,不好了,大爷他忽然又不好了!” “怎么不好?”孙氏急忙问。 “大爷忽然就摔倒了,怎么也站不起来了。”丫鬟哭着说,“大奶奶说,您快请影侧妃来瞧瞧!” 这时又有一个丫鬟跑过来哭:“伯爷,姨娘要生了!” “要生了就找稳婆去啊!” “姨娘流了许多血,痛得要命,怎么也生不下来啊!”丫鬟哭着说,“姨娘说,只有影娘子能就她!求老爷快快去请影娘子来!救救姨娘和姨娘肚子里小少爷的命!” 向余峰傻了。 孙氏也傻眼。 她们齐齐看向了向云疏。 叶七抱紧药箱。 ------------ 第一卷 第99章 我,不是普通大夫 一个消息接着一个消息,在向余峰和孙氏耳边炸开。 让他们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老爷,快想想法子,求影神医给姨娘接生啊,人命关天啊!”胡姨娘的丫鬟跪到在地上哭泣。 “要救也是救大少爷,怎么也轮不到胡姨娘。你这丫头分不清轻重缓急?”孙氏怒道。 向云疏拉着柳蔷坐下,从荷包里摸出一把榛子。 “娘,你看荣昌伯府多热闹。”向云疏剥一粒榛子送到柳蔷嘴里,“向老爷也是老当益壮,当祖父的年纪了,还一个接一个的让小妾怀孕呢。” 柳蔷坐得脊背笔直,吃榛子的动作也极优雅,看热闹的神情恬淡无波澜:“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这更是难得。” 向云疏碰碰她胳膊:“娘,你还喜不喜欢向余峰了?” “过去的事情了,这几年,我也看开了,对他心灰意冷了。”柳蔷说道,“但凡他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我和你失踪五年,他也不会不闻不问。” 她伸手搂住女儿:“云儿,你别担心娘。现在对娘来说,跟他唯一的关系,就是他是你的生父。虽然我曾爱过他,也恨过他。但现在,我只想感谢他,让我有了你这么个女儿。” “真好。” 向云疏欣慰,歪头靠到柳蔷肩上。 不远处的孙氏却见不得她们母女温馨的场面,恨不得冲过来一人给她们一个耳光,但想到儿子的状况,就算有人拿着刀逼她,她也绝对不敢再给她们脸色看。 她抢先过来对着向云疏说:“二姑娘,既然都是一家人,鼎儿是你哥哥,你无论如何也得把他的伤治好啊。” 向云疏站起身,正色说道:“伯爵夫人此言差矣,医者父母心,不管是什么关系,我都会尽力医治的。” 孙氏的嘴角抽了抽。 当初也不知是谁狮子大开口,要了人家的祖宅当诊金。 还医者父母心呢。 呸。 这时向余峰也满脸焦急凑过来:“云儿啊,你刚才也听见了,你胡姨娘情况危急啊,你快快给她接生。” 向云疏看看他,又看看孙氏,摊手:“我就一个人,分身乏术。要不,你们两口子先商量商量,到底先给谁医治?” “当然是先给我儿子治疗!”孙氏毫不犹豫说,“向家的嫡长子,身份贵重,岂是一个妾室能比!” “人命关天啊!”向余峰有点难以置信的瞪着妻子,“鼎儿只是受伤了,迟一会治疗没什么关系。可生孩子能等得了吗?” “我先声明,我一天只能给一个人治病。”向云疏开口。 “什么?”向余峰愕然,“哪有这种说法?” “普通的大夫自然没有这种说法,但我,不是普通大夫。”向云疏不紧不慢说,“我是能够救命的大夫。” “一天只能救一个人,如果有两个人同时在你面前快死了,你只救其中一个,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死?” “这都是命。”向云疏说。 “你为什么不能救?” “因为我现在能力有限。”向云疏坦然说,“毕竟我才学了五年医,等过十年八年,也许我可以多救几个人。好了,时间不等人,你们快点决定,先为谁付诊金。” “又要诊金?”向风瑶叫起来,“你不是已经拿了宅子?” “上次我就说过,我给人治病按人头收费。”向云疏举起手指,“一人一万两银子。先付钱,后看病,概不赊欠。” “你这也叫医者父母心?” 她的天价诊金惊呆了向家众人。 “父母心不能收钱吗?”向云疏说,“父母养孩子,付出了时间和金钱,自然也是需要回报的。否则你们把闺女嫁到宫里做什么?逼着大少爷科举考功名做什么?” “这也太贵了!”向余峰有点气急败坏,“你这不是救人,你这是抢劫!” “救人的生意比抢劫可好做多了。” 这时又跑来一个丫鬟,冲过来扑通跪下:“老爷,胡姨娘疼昏过去了!稳婆说,如果再不想法子,可能孩子就要憋死在肚子里了!” 向余峰一下子急了,冲到柳蔷面前,急切的握住她的手:“蔷娘,我知道你一向最识大体,最懂事。你快劝劝云儿,让她给胡姨娘医治啊!” 柳蔷抽回手,平静说:“会医术的是我女儿,辛苦的也是她。我不会替她做主。” “蔷娘,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少拿那些破事道德绑架我娘!”向云疏说,“你再碰我娘一下,跟她大声一个字,我掉头就走。从此以后你们向家人,我一个都不会医治。” 向余峰:“……” “价高者得。”向云疏又坐了下去。 向风瑶吼道:“向云疏你也太恶毒了!你简直太可怕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遭报应!” “这句话,你先问问你自己。” 向云疏不咸不淡的把话怼回去。 丫鬟还在哭喊:“老爷!姨娘撑不住了啊~!” 向余峰额头冒出汗珠,回头瞪了眼孙氏:“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添什么乱!胡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你也是他的嫡母!” “可是……” “闭嘴!” 向余峰擦擦汗,对向云疏说,“时间等不及了,你先给胡姨娘接生,两万银子,我一文也不会少你的!” “行。” 向云疏对丫鬟说,“带路。” 原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同意了,向余峰有点愣怔。 “去准备钱。孩子生出来后,我就要见到钱。” 向云疏回头对柳蔷说,“娘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你去吧。”柳蔷温温柔柔的说,“我说了是来替你接收这座宅子的,正事儿还没办呢。” “也好。”向云疏又对孙氏说,“一个时辰内搬出去,如果你们敢为难我娘,我不会给你儿子治疗。” “快点快点吧。”向余峰火急火燎的催促。 向云疏没理会他,一边走,一边询问丫鬟情况。 叶七抱着药箱,紧紧跟在她身边。 一进门,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躺在床上的胡姨娘已经昏了过去。 ------------ 第一卷 第100章 接生 “倩倩,倩倩!”向余峰看到心爱的小妾脸色苍白,牙关紧闭的模样,心痛得扑过去叫唤。“ “老爷,产房污秽,您快出去吧。”稳婆提醒。 向余峰虽然不舍,但还是立即退出到门外等候。 “产房有什么污秽的?”向云疏挽起袖子,洗干净手,一面给胡姨娘检查,一面问接生姥姥。 稳婆看见进来个年轻女子,一进来就去检查产妇的身体,忍不住直皱眉。 “产房污秽,本就如此,难道你连这也不懂?” “我是不太懂。”向云疏一脸天真无邪,“二位都是过来人,不如教教我,是生孩子污秽,还是造孩子的过程污秽啊?” 稳婆张口结舌。 叶七在门口候着,不由莞尔。 向云疏的手在胡姨娘肚子上摸了摸,又带上羊皮手套,手指深入产道检查。产妇痛得叫出声,竟然醒过来了。 “你是谁?”胡姨娘看见向云疏,痛苦的哑声问。 “影七。” “啊,是你。”胡姨娘脸上的神情明显一松,眼睛望着头顶的帐子,喃喃,“阿弥陀佛,我和我儿的命保住了。” 忽然她又惊惧起来:“如果只能保一个,那就一定保我儿子!求求你了!” 向云疏温和说:“你放心,我既然出手,就不会让任何一条人命死在我手里。” 胡姨娘微笑着躺回去。 向云疏重新净手,然后取出羊皮卷,拿出银针。 “你干什么呢?”其中一个稳婆忍不住问。 “接生。” “你,接生?”稳婆打量着她纤弱漂亮的外表,忍不住撇嘴不屑,“你生过孩子吗?” “我是大夫,会不会接生和生没生孩子没关系。”向云疏说,“母猪还生的多呢,难道母猪的接生技术比你们俩强?” 俩稳婆被她骂得一阵面红耳赤:“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这般无礼!” “产妇都快死了,胎儿也眼看就不行了,你们两个老货还有心思跟我吵架。”向云疏朝叶七扫了眼。 叶七立即过来,一手一个,把俩稳婆给推出了产房。 稳婆们大喊大叫:“无礼的混账,我们可是十里八村最擅长接生的人!您们竟然这么对我们,以后你们向家的生意,我们不接了!” “没了张屠户,我还必须吃带毛猪?”叶七冷脸说、“给你们机会麻溜的滚,再敢对我们主子无礼,我会让你们后悔生出来。” 俩稳婆看了看他身上的补服,缩了缩脖子,不敢犟嘴,转身出去。 “怎么样了?”向余峰看到她们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稳婆立即告状:“姨娘都疼昏过去了,硬生生又被那女人给弄醒了!姨娘疼的直叫唤。” “是呢,她还拿出了一把那么长的针来!”另一个稳婆用手比划,满脸惊惧之色,“我活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谁家接生要用绣花针的!这不是要出人命了么!” “不要胡说八道!” 向余峰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也是惴惴不安。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向云疏几根银针治好了儿子,他的反应也许会和两个稳婆一样。 但现在,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向云疏身上。 隔着屏风,想到自己多年前抛弃的女儿,竟然正在救自己的小老婆,向余峰想心中生出一股荒谬质感。 能被容苍澜收为关门弟子,可见她天分之高。 如果当年他没有抛弃柳蔷母女,而是把她们接到府里来。 那么这个医术天分高绝的二女儿,岂不是任由他使唤? 不过多两双筷子,对于伯府来说,算什么呢。 又不是养不起。 向余峰心中生出一股懊恼后悔的情绪。 里面忽然传来胡姨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向余峰心中一紧,连忙靠近屏风:“倩倩,倩倩!你怎么样?” “痛死我了,好痛啊!”胡姨娘哭喊着,“让我死吧,我不生了,我死也不想生了!” 向余峰急得叫道:“云儿,你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如果你没有接生的本领,就不要逞强!若害了她们母子性命,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他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孩子哭声。 向余峰的叫声戛然而止,兴奋起来。 一个丫鬟跑出来:“生了,生出来了!” “男孩女孩?”向余峰追问。 “恭喜老爷,是个小少爷!”丫鬟欢喜说。 向余峰刚要高兴,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得心中生出了一股震惊之感。 那日向云疏只是路过扫了眼,就认定胡姨娘会难产,而且怀的是男孩。 都被她说准了! 太可怕了。 她的医术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这跟神仙有什么区别? 一个婆子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喜笑颜开:“老爷您看,小少爷长得多好啊。” 向余峰看了看孩子,激动兴奋的情绪维持不了多久,一想到自己那个二女儿的恐怖能耐,他就有点如芒在背。 “胡姨娘怎么样?”他问。 “影娘子正在为姨娘缝针呢。” “缝什么针?” “生孩子,在那儿剪了一下。”婆子有点难以启齿,“影娘子说,要缝起来的。不会影响以后的夫妻生活。” 向余峰愣了下。 那可是肉啊,说剪就剪? 还缝起来。 又不是衣服。 这时向云疏从产房里走出来,满脸疲倦,连步子也走的有点慢。 “你对胡姨娘做什么了?” “剪个口子,让胎儿方便出来。很难理解?” “你……那儿怎么能剪?” “又没剪你,你急什么?”向云疏绕过他,“钱准备好了吧?” “两万两太多了,我一时也只凑到八千两,余下的你容我几日……” “呵呵。” 向云疏丢掉擦手的帕子,“叶七,回去了。” “云儿,你明天过来给你大哥治疗吗?” “不。” “为什么,就因为钱晚给你几日?” “因为你不老实,觉得我好欺负。”向云疏说,“从此以后,你将多一个怨恨你一辈子的瘫痪儿子。” 她眼神冷冷,绝不是说笑。 向余峰觉得后背冷飕飕:“你别走,我现在就让管家把铺子里的银子也都收回来!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就到!” ------------ 第一卷 第101章 被外室女拿捏了 向云疏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问叶七:“现在是什么时辰?” 叶七立即回答:“回侧妃,现在是巳时一刻。” 向云疏点点头,看了眼向余峰:“已经开始计时了,你还闲着做什么,收钱去啊。” “哦哦,我这就去!” 向余峰下意识回答完,不由得有点恼羞成怒。 他可是堂堂荣昌伯府。 而且还是向云疏的亲生父亲。 就算他没怎么尽过父亲的责任,但自古以来,父亲就是儿女的天。 做儿女的,是绝对不能忤逆长辈的。 而现在向云疏却对他毫无尊重的意思,对他的态度还不如对她身边的那个公公。 这是一个女儿该有的态度吗? 余向峰有好几个儿女,除了最宠爱的长女向风瑶之外,对其他儿女都是极其严厉,动辄以父亲的姿态教导。 即便是最宠爱的嫡长女向风瑶,他也不会过于纵容。 可这个他从来不曾放在心里的外室生的女儿,却堂而皇之的拿走了向家的祖宅,还毫不客气的命令他亲自去筹措银子。 最最让他生气的是,他不但不能拿出当父亲的姿态去教训她,甚至连不满和拒绝的态度也不能流露出来。 没办法。 谁叫人家会医术,还是独一份的那种高明医术。 他现在有求于人。 这个在他眼里可有可无的女儿,五年后归来,轻松的拿捏住了他。 向余峰实在难以接受。 他觉得很憋屈。 却又只能拼命忍着。 “你急什么,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为了撑住面子,向余峰略有点底气不足的补充了句,然后就气呼呼的走了。 “主子对向家太客气了。” 叶七看出向云疏的疲惫虚弱,就伸手扶住了她。 “不急。” 向云疏说,“钝刀割肉才疼。”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影侧妃。” 向云疏回头,看到刚生过孩子的胡姨娘被连个丫鬟扶着,站在门口。 “你怎么起来了?好好歇着吧。” “我想给恩人磕个头。”胡姨娘说着就颤巍巍的下跪。 向云疏道:“我是大夫,收钱治病。你不欠我的,不必如此。” “不,恩人救了我们母子的命,不论多少钱都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胡姨娘坚持磕了个头,“我还有一件事想求恩人。” “你说。” “我想请恩人给我儿子取个名字,他生来叫声如猫,可见体弱。我想让他沾沾恩人的福气。” 向云疏摇头:“我可不是什么有福气的人。取名字的事情,还是你和孩子的爹自己做主吧。告辞了。” 说完,她就抬脚朝外走去。 “侧妃为何不答应?”叶七问。 “懒。”向云疏淡道。 走到一处半月门,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垂首屈膝给向云疏施了一礼:“奴婢拜见影先生。” 向云疏笑道:“原来是红秀,你等我?” “嗯。”红秀有点腼腆,踌躇了会,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这是我姨母亲手做的奶糕,送给影先生尝尝。” “多谢多谢。” 向云疏接过布包,还热烘烘的,“你傻呀,这么烫的东西藏在怀里,把自己烫坏了怎么办?” “这奶糕趁热才好吃,我怕凉了。”红秀眼巴巴瞅着她,见她打开布包,捏了一块放进嘴里,这才露出灿烂笑容,期盼的问,“好吃吗?” “特别好吃,我就喜欢软软糯糯的食物。”向云疏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她,“麻烦你姨母每个月都做一份给我,我肠胃弱,虽然喜欢糯米食物,也不能多吃,偶尔解解馋。” “不不,怎么能收您的钱。” “不收钱,我可不吃。” “可这也太多了……”红秀知道她嘴里说是要奶糕,实际上是接济她和姨母,不由得红了眼睛。 “如果受了委屈,就去悦来客栈送个信。” “谢谢影先生。” 向云疏摆摆手,捧着奶糕走开。 走了一会,她拿一块给叶七:“尝尝。” 叶七接过来吃了,忍不住问:“侧妃怎么会认识向家的丫鬟?” “我到京城的第一天,遇到一个得了急病,倒在路边的妇人,就帮了一把。那妇人就是红秀的姨母,她们都是可怜人,俩人相依为命,没有其他亲人。至于红秀是向家的丫鬟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侧妃心善。”叶七轻声说,“但您的银针术消耗身子,还是要少用。” “其实我也得到了好处。”向云疏笑道,“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胡姨娘肚子里怀的男孩?” 叶七惊讶:“这是那丫鬟告诉您的?” “其实胡姨娘早就在外面找过不少大夫诊断男女了。”向云疏边走边吃奶糕,“不过因为惧怕孙氏,所以一直瞒着罢了。” “这么说,胡姨娘胎位不正的事情,也是……” “也是红秀告诉我的。”向云疏道,“我就算医术再厉害,也不能看一眼就知道人家要难产啊。否则我就不是大夫,是神仙了。” 叶七失笑:“奴才明白了。” 走到前院,络绎不绝的仆妇家丁,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一片繁忙景象。 由于孙氏催得紧,倒像是逃难。 孙氏心里当然不愿意搬。 她怎么能甘心自己住了半辈子的宅子,就这么让给了当年她最恨的丈夫的外? 但她更关心长子的身体。 只要能治好儿子的身子,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因此,整个荣昌伯府搬家最积极的人,当属荣昌伯府的当家主母孙氏。 看到向云疏返回,柳蔷连忙上前拉她坐下,见她神色疲倦,十分心痛:“当年你跟着老爷子学银针术的时候,老爷子就说过,你身子太弱,将来会很辛苦。哎,早知道我就该坚持反对的。” “老爷子等了五六十年,才等到我这么个天分高的徒弟,他才不会轻易放手呢。就算我拒绝,那老头也会想方设法让我们主动去学的。” 孙氏在旁听着,心里恨得百转千回,面上还得挂着温和慈爱的笑容,上前来与向云疏说话:“二姑娘,既然胡姨娘那边已经平安生产了,你明天会准时来给你大哥治疗吧?” ------------ 第一卷 第102章 一千条向家人的命,都比不上师兄的一根头发 不一定。” “不是,你刚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孙氏变了脸色。 “向老爷看着胡姨娘母子平安后,觉得我没用处了,就想耍赖。”向云疏毫不客气地把向余峰的行为告诉了孙氏,“答应好的两万两,他只想付八千呢。” 孙氏神色大变,挥手怒道:“为了那个贱人,他竟然不顾自己的长子!老爷在哪里?” 她转身就走。 “母亲!”向风瑶连忙追上去。 向云疏收回视线,靠在柳蔷身边:“娘,我又救了两个人啦。” “我女儿最厉害。”柳蔷笑道,“我看她们搬得差不多了,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住下?” “我得回宫。”向云疏轻声说,“萱儿还在宫里呢。” “这倒也是。我听你大师兄说,你怎么做了太子良媛?” 叶七笑道:“老夫人还不知道呢,现在主子已经是太子侧妃了。” 柳蔷朝他看看,知道他是内侍,就朝他温和笑笑,随即又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萱儿的生父是谁,你一直不肯说,如今你又做了太子侧妃,这……” “萱儿的父亲就是太子。”向云疏说。 “啊!” 柳蔷震惊,“真的?” “娘您也不想想,当年能逼荣昌伯府送女儿进宫的人,若不是皇帝皇子那种身份,荣昌伯府怎么会听从?” 柳蔷久久回不过神:“也就是说,萱儿是皇室血脉?”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那她以后岂不就是公主?” “在宫里当公主,未必比得上在滂沱山当自由自在的萱小霸王来的快活吧。”向云疏闭上眼,声音喃喃,“娘,我不喜欢皇宫。我是要带着孩子回滂沱山的。以后即便师父命令我下山,我也不来了。” “你暂时怕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向云疏涌起的困意被驱散了几分。 “大先生送我出来后,滂沱山又封山了。” “什么? 向云疏猛地坐直身体,彻底清醒了,“娘,这种事您可别跟我开玩笑。” 滂沱山的封山,绝不是口头说说而已。 滂沱山有护山的八卦阵。 据说这是师父的师父设置和留下来的,两百年来一直保护着滂沱山。只要开启了这座八卦阵,任何人进去都会迷失,再也走不出来。 萱儿小时候顽皮走到八卦阵中,差点死在里面。 还是师父亲自出手才救了她。 连师父自己也受了伤。 她才出来几个月,怎么又要封山? “这次要封山三年。”柳蔷接着说。 向云疏急了:“为什么要封山啊?是不是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好像是你四师兄受了伤,你二师兄也回来了。”柳蔷蹙眉想了想,“哦,对了,我听老爷子说了句,既然人回来齐了,那就封山。” “什么齐了,怎么就齐了?”向云疏恼火,“我还在外面啊!这老头子,连他关门弟子都不要了?四师兄伤哪儿了,重不重,要不要紧?” “好像挺重的。”柳蔷摇头,“我也没亲眼见着,反正老爷子和各位先生都去了。” 向云疏心头涌起担忧焦虑。 四师兄竟然伤得这么重,师姐一个人不行,还要师父和大师兄都要一起过去治疗。 这基本就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了。 师父忽然封山,是否和四师兄重伤有关? 四师兄怎么会受伤? 还有二师兄一直避着师姐,怎么又忽然回山了? 向云疏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师兄师姐都在,偏偏瞒着她,把她排除在了山外。 那这件事一定与她有关。 师父这次派她下山给梁国公治病,真的仅仅是治病吗? 会不会还存着其他的目的? “云儿,你也别太担心,有你师父和师兄们在,不管多重的伤,你四师兄都不会有事的。”柳蔷见她神色不好,连忙安慰,“何况只封山三年而已,这三年你就在这里跟着娘住。” 向云疏摇头没说话。 她现在担心的不是回不去的问题。 四师兄重伤,师父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合使用银针术。师兄弟里面,只有她的银针术最完美。 如果需要用到银针术的话怎么办? 她必须立刻赶回去。 “娘,您留在这里,我会让自己人照应着你。我得回去一趟。”向云疏对柳蔷说完,就急急往外走。 “云儿!”柳蔷连忙拉住她,“你不是答应了明天给向大少爷疗伤吗?” “让他死去!” 向高鼎是什么东西? 小时候娘亲带着她来这里求见向余峰,遇到向大少爷从外面骑马回来,竟然用喂狗的骨头丢她,笑她是讨饭的乞丐,比他的狗吃的还差。 以为她年纪小,就不记得这些吗? 一千条向家人的命,都比不上师兄的一根头发! 叶七抱着药箱跟着向云疏,低声说:“主子,这件事还是要另外想个法子。直接拒绝是不行的。” 向云疏已经一路疾奔到门口马车处,钻上去后,喘了口气,才说:“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就费点事。” “先治疗再走?” “我今天不能再耗费真气,否则我就没法走了。”向云疏把头靠在马车厢上,闭上眼休息。 叶七轻声说:“奴才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 “让向家先毁约,这样一来,您就可以理直气壮不给他们治病了。” 向云疏睁眼:“你是说,让向余峰拿不出两万银子?” “正是如此呢。” “可是,这么点银子,对于偌大荣昌伯府来说,不是难事吧。” “的确不难,但咱们可以让他半个时辰内收不齐这笔银子。” “叶七,” “奴才在。” “你挺机灵嘛。”向云疏道,“平时看着还以为你很老实呢。” 叶七笑笑。 这时马车忽然猛地停了下来。 向云疏坐不稳几乎被甩出去。 叶七死死抱住了她,自己胳膊被撞得歪过去。 “侧妃您没事吧?”叶七焦急询问。 “我没事。”向云疏看他一眼,捏住他胳膊,一收,一送,咔嚓! 脱臼的胳膊复位了。 叶七惊叹,然后立即探出头去:“怎么回事?!” ------------ 第一卷 第103章 朱家兄妹 车夫惊魂未定,吓白了脸,颤颤巍巍问了句:“贵人没事吧?” 叶七没有理会他,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马车前面站着的人。 确切地说,是一群人。 一群骑着马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披黑甲的神情冷酷的高大男子,男子身边是一个娇小玲珑,一袭红裙的少女。 二人容貌有三分相仿,像是一对兄妹。 “影七,是不是你在里面?”红衣少女举着手中鞭子,娇声喝道,“给本郡主滚下来!” 叶七认出了少女,于是也知道了她身边男人的身份,不由皱眉。 “谁叫唤呢?”向云疏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叶七忙回答:“是朱成王府的世子朱彧,以及次女朱宛。” “太子妃的哥哥妹妹?” “正是!” 这位朱成王,即便是五年前的向云疏,也有所耳闻。 朱成王是大乾开国以来,仅存的一位异姓王,家中一连三代都是战功赫赫,轮到世子朱彧,更是天赋异禀,战功卓越。 他和秦洛川并称为大乾的两根新一代柱梁,分别驻守在东南和西北两个地方。 相比较来说,朱家更霸道,也更宠孩子。 五年前朱宛冲到东宫,把向云疏给绑了扔到荒地里那件事,事后也并没有被追究。 一来太后不想让药娘这事传扬开来,再一个当时东南那边战况吃紧,需要朱彧坐镇,皇帝都要笑脸相对。 区区欺负了个小宫女的事情,对宛郡主来说,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现在他们兄妹公然拦路,十有八九又是为了给太子妃朱敏出气,向云疏虽然心知肚明,但此时并没有心情与他们纠缠。 她一心只想快点回山,给四师兄医治。 “绕路吧。”向云疏坐了下去。 两边相对,主动退让的一方,无疑有点失面子。 不过,向云疏不在乎。 叶七也不在乎。 他吩咐车夫掉头。 “不许走!”朱宛一看人家根本不理会她,当即大怒。 她身为郡主,众星拱月长大,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 她一夹马腹,提着鞭子就骑马冲了过来,挡在向云疏的马车前面,一鞭子抽在车夫身上。 车夫惨叫一声,摔了下去。 叶七脸色一变:“朱成王府的人也太霸道嚣张了。” 向云疏挑起马车帘子,先扫了眼车夫,见他坐在地上,捂着腿,满脸痛苦之色,脸上一条血淋漓的鞭痕。 “本郡主叫你出来,你敢不听?”朱宛蛮横地叫道,“影七!别以为你是滂沱山的人,就可以爬到我姐姐头上!我不允许!” “你发什么疯?”向云疏挑帘子,下了马车。 “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朱宛看到她的脸,愣了下。 “你有什么事?”向云疏直接问。 朱宛生气:“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你家的下人,不需要听从你的命令。你要耍大小姐威风,滚回成王府去!” “你敢叫我滚!” 朱宛大怒,扬起鞭子,对准向云疏的脸就抽了过来。 叶七立即低头避开。 鞭子抽在马车上,帘子撕拉破碎。 叶七叫道:“宛郡主,这是太子侧妃,您当街无理,就不怕东宫怪罪?” “太子对不起我姐姐,我还没找太子算账呢!” 朱宛刁蛮地哼道,“我不允许任何人抢我姐姐的东西,包括人!” “你怎么不去拦向风瑶?” “向风瑶是个蠢货,太子不喜欢她,她也不可能对我姐姐造成任何威胁。我没必要收拾她。” 向云疏问:“你当街拦我的马车,就是为了给你姐姐出气?” “你害我姐姐伤心,我姐姐身体一向不好,如果她因为你有什么差池,我要你命!” “我没有招惹你姐姐。” “你招惹太子,就是招惹我姐姐!”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向云疏朝她招招手,“是跟你姐姐有关的一个秘密。” 朱宛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跟招猫儿似的叫过去,她本想发怒,但听说是与姐姐有关,她毫不犹豫就驱马靠了过来。 不远处,朱彧骑在一匹纯黑色的战马上,冷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里。 任由妹妹挥舞着鞭子欺负人。 向云疏本以为能够和秦洛川齐名的人,也会是个和秦洛川一样疏朗大气的人,没想到却是个冷面恶霸。 “你要说我姐姐的什么秘密?”朱宛已经迫不及待地靠了过来。 “不急。” 向云疏从马车里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举起来,狠狠一巴掌抽在朱宛脸上。 那叫一个脆。 朱宛被打懵了。 她脸木木的,看着向云疏,一动不动。 向云疏劈手从她手里抢过鞭子,一鞭子抽在她屁股上,“欠收拾的臭丫头,既然你家教这么差!我替你爹娘教训你!” 朱宛嗷的叫了声,差点摔下马去。 向云疏对准她的屁股又是一鞭子。 朱宛被打哭了。 不过,向云疏的第三鞭子没有能落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鞭子,冷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谁给你的胆子敢打她?” 下一刻,向云疏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把她连同鞭子一起扔了出去。 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胸口一阵憋闷,喉头腥甜,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吐出一口血。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侧妃!”叶七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跳过去。 “宛儿,刚才她抽了你几鞭子,你十倍还回去。”朱彧冷冷俯视着她,同时把鞭子扔给了嗷嗷哭的妹妹。 朱宛接过鞭子,跳下马就冲到了向云疏面前,叫道:“十倍怎么能够!我要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这时远处一支箭凌空而来,精准地劈断了朱宛手中鞭子。 朱宛踉跄着后退,吃惊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银色薄甲的俊朗男子,手持弓箭。 “是秦洛川。”朱宛哼了声,“你弄坏了我的鞭子,赔我!” 秦洛川奔过来,先看了看向云疏,目光在她唇角血丝扫过,心头涌起怒意,看向朱彧:“堂堂成王世子,带着人在这里欺负一个女人,大乾的将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 第一卷 第104章 东宫的侧妃又如何 朱彧不为所动:“秦洛川,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少管闲事。” “不好意思,这对我来说,还真不是闲事。”秦洛川弯腰,帮叶七一起把向云疏扶起来,送到马车里,让她靠着车厢坐着,然后温声说,“七姑娘,你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转身,走向朱彧,反手从后背箭筒抽出一支箭,搭箭拉弓,对准了朱彧,毫不犹豫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朱彧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对方又是能拉动九力弓的人,想骑马避开已经是不可能。 来不及多想,朱彧从马背上飞身跳下去。 噗嗤! 随着他的避让,箭狠狠扎到了马身上。 马吃痛发出一声狂嘶,扬起前蹄狂奔出去。 “快截住马!” “不好!马朝着平民冲过去了!” 这条巷子虽然冷清,但不远处拐弯出去的地方,就是热闹的朱雀大街。 朱彧的属下纷纷出手试图拦截。 但朱彧的战马百里挑一,又是常年在战场磨练过,受伤发狂之下,根本就不是几个人能拦得住的。 连叶七也忍不住说:“如果践踏了百姓,秦将军就惹上麻烦了。” 向云疏闭目调息,把胸膛间翻滚的感觉强压下去,闻言睁开眼,眸底闪烁着强烈的自信,慢慢说:“只要有我在,不会死一个人。” 叶七神色担忧:“可是今天您的身体支撑不了继续使用银针术。” “你去看看。” “……是。” 叶七转身跳下马车,远处果然起了一阵骚乱。 不过,并没有发生践踏百姓的事情。 因为那匹马,已经被制住了。 就在受伤的战马朝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冲过去的时候,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凌空被扔了过来。 孩子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稳稳落到了马背上,两只小手抓住了缰绳,硬生生拉住了战马。 战马的前蹄高高昂起,发出长嘶。 “乖乖马儿不怕,我会治好你的。”孩子抱着马脖子安抚。 战马仿佛听懂了似的,狂躁的情绪竟然渐渐安稳了下来,只是仍旧不断的踏着蹄子。 那支箭还扎在它的身上。 “萱儿,过来。” 谢渊骑着马走来。 萱儿立即跳下马,牵着马儿过去。 朱家兄妹和秦洛川见状,连忙上前见礼。 “臣拜见太子殿下!” “这是谁的马?”谢渊清冷的目光扫过他们,然后落在了远处的马车上。 车夫跌坐在地上,马车的帘子完全破损,可以看到里面的绿裙身影,靠在车厢上一动不动。 叶七正探出头张望,一脸焦急。 看到谢渊到来,他脸上露出喜色,连忙奔过去跪下:“奴才拜见殿下!” “你主子呢?” “影侧妃受了伤。” “娘亲受伤了?”萱儿脸色一变,立即冲了过去。 朱家兄妹和秦洛川的目光都盯着她,满脸的古怪和震惊之色。 作为大乾帝国数得着的高门贵族,他们都见过小殿下。 在朱家兄妹的印象里,小殿下乖巧内敛,规矩有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是读书的奇才。 但什么时候,小殿下还有这个本领了? 尤其朱彧看得清楚,小殿下是被太子殿下直接从马背上扔过去的。 小殿下人在半空中,就强悍的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落到马背上神情半点变化也没有,然后只用了瞬间,就制住了发狂的伤马。 朱彧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 别人也许不清楚,但他那匹战马的烈性程度,他心知肚明。 当初他为了驯服这匹马,还受了伤,又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让这匹马服从他。 而小殿下那双小手轻轻一提,马儿就停了下来? 那可是受伤的战马啊,连他作为马主人,都不敢保证能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做到。 这四五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比朱彧更震惊的人是秦洛川。 他甚至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于是他下意识的放下弓箭,揉了揉眼睛。 那是小殿下没错。 长得跟他带回来的孩子一模一样。 他带回来的孩子是谁啊? 秦洛川呆了,眼睛跟着小殿下的背影,眼神迷茫。 萱儿可不管自己引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她着急的冲到马车里,看到娘亲靠着车厢,脸色苍白的模样,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娘亲,您怎么了?” 向云疏伸手摸摸她的脸:“娘没事,别哭。” 萱儿抽抽鼻子:“是谁欺负您?” 叶七也呆了。 她们什么时候相认的? “说话呀!”萱儿探出头,瞪了眼叶七,“我娘这么虚弱,难道让她说?” “哦,是!”叶七回神,顾不上多想,连忙对着太子殿下说,“是朱成王府的世子和郡主。刚才那匹马就是朱世子的。” 谢渊的目光落在朱彧身上:“成王世子朱彧,你说。” 朱彧微微抬起下巴,道:“回太子殿下,这件事事出有因。纯粹是臣的妹妹宛儿和马车里那女子之间的矛盾。” “你可知马车里的女子是谁?” “一开始臣不知道,不过,后来知道了。”朱彧坦然说。 他从东南沿海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府,就遇了妹妹朱宛,朱宛说有个女人欺负敏儿,她要给姐姐报仇。 在朱彧看来,这就是小女子之间的矛盾,让她们自己解决便是,他没有打算出手。 但没想到,马车里的人是东宫的侧妃。 侧妃也就侧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朱家得罪得起。 因此,看着妹妹抽打了对方的马车夫,他还是没有打算管。 直到他看到马车里的女子走出来,毫不客气的给了妹妹一巴掌。 到了这里,他也还是没有打算出手。 妹妹先动的手,被人打回来一巴掌,是她自找的。 但直到那绿裙女子夺了妹妹的鞭子,把妹妹给抽哭了,且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才忍不住出手。 东宫的侧妃又如何,连自家妹妹一根头发也比不上。 朱彧没有隐瞒,坦坦荡荡:“臣并没有对她如何,太子殿下的侧妃也没有什么大碍,倒是臣的战马——” ------------ 第一卷 第105章 给影侧妃一个说法 他扫了眼秦洛川:“秦将军大庭广众之下,用战弓射臣的战马。这是要做什么?造反?” 造反,这个帽子扣下来,一旦被人拿去做文章。 麻烦就大了。 眼看着年底了,那些科道御史言官正愁闲着没事,整天琢磨着要找谁的错处刷kpi,这个时候秦洛川撞上去。 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况且秦、朱两家虽然同为国之柱梁,但一向关系不睦。 秦洛川直接用自己的战功射杀朱彧的战马,的确很难说得过去。 谢渊又看向秦洛川;“秦将军有什么说的?” 秦洛川还没从看见了两个一模一样小殿下的震惊情绪中抽离出来,听到太子殿下问自己,沉默了会,才缓缓说:“臣并非要射杀朱世子的战马。” 顿了顿,他接着说:“臣要射杀的是朱彧本人。” 此言一出,众人呼吸一窒。 秦洛川又朝马车看了眼,慢吞吞说:“马车里坐的人,是我们秦家的救命恩人。我们秦家一向知恩图报,为了恩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当初影七娘子用几针银针救了秦老将军这件事,众所周知。 秦老将军是个硬骨头,也是个说一不二,认死理儿的倔人。 他把影七当恩人,那么整个秦家都认影七。 秦洛川又道:“就算朱世子不知道马车里的身份,但朱世子带着自己的亲兵做后盾,纵容妹妹当街伤人,这件事又怎么说?难道大乾的王法对朱家没有用?” 朱彧给秦洛川扣一顶造反的帽子。 秦洛川就反扔给他一个藐视王法,肆意妄为的石块。 谢渊道;“来人。” “臣在。”方启正上前。 “把这件事查清楚。给影侧妃一个说法。” “是。‘’ 谢渊驱马从朱彧和秦洛川中间穿过,来到马车前,然后钻了进去,伸手抱住向云疏:“你怎么样?” “没事。”向云疏摇摇头,“先回去,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回宫!”谢渊说。 方启正立即亲自坐上马车充当车夫。 向云疏对叶七说:“你先送马夫去医馆找大夫,他都是外伤,寻常的大夫能看。然后你们自己雇马车,我有急事,就不等你了。” “奴才这就去。” 叶七知道向云疏很着急,但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惦记着自己和受伤的车夫。 这让叶七越发坚定了要跟着她的心思。 马车路过朱彧和秦洛川,他们朝两边让开了位置,眼睁睁看着马车快速走远。 “太子怎么来了。”朱宛嘟囔。 一名走在最后的金吾卫侍卫回头:“今日影侧妃出宫去荣昌伯府出诊,太子殿下特意去接影侧妃。你们真厉害啊,当街就敢伤了影侧妃。” 朱彧没说话。 朱宛哼了声:“什么侧妃,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出身,不过是个乡野来的医女。别说伤她,我就要她的命又如何?” “闭嘴。” 朱彧沉声开口,“你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要来拦的人是太子侧妃,是容苍澜的那个关门弟子?” “我说不说有什么关系,不管她是谁,只要她敢抢我姐的东西,我就不会饶了她!”朱宛娇蛮的双手掐腰,“而且她还打了我一巴掌,抽了我两鞭子!就算她是天王老子,这个仇,我也是要报的!” “滂沱山医术出神入化,得罪她们不是什么好主意。” “天底下大夫多得是,未必没了滂沱山,人都得死了!”朱宛把自己有些红肿的脸蛋凑过去,“哥,你看我被打的。” “活该。” 秦洛川淡道,“朱彧,我真看不上你。你生气的是竟然是她没有告诉你马车里的人的身份。难道对方是个寻常平民姑娘,你们就可以随意欺辱?我真的难以想象,大乾的东南要靠你这种人来驻守!” “朱彧,你伤我战马,这个账咱们还得算一算。” “呵!” 四目相对,杀意涌现。 大乾的两大将军,此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喂!” 一个稚嫩孩童的声音传来。 随机出现了一个孩子骑着马飞奔而来的身影。 是小殿下! 秦洛川目光微动,立即上前:“小殿下有何指教?” 他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孩子。 萱儿扔给他一个瓷瓶,脆声说;‘这是影侧妃给你的,可以治好那匹战马的伤。影侧妃说,多谢你今日帮助,以后必定相报!” 秦洛川接过瓶子,随后又扔给了朱彧:“马,我是不会赔你的。这药你爱要不要。” 朱彧本不想要,但想到滂沱山的医术,以及自己那匹心爱的战马,还是接下了。 “爹爹说,你们现在不许打架,各回各家,等着惩罚上门。”萱儿小手分别一指朱彧和秦洛川,然后就调转马头,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秦洛川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这位小殿下神采飞扬,眼神明亮,活泼好动。与他带回来的那位沉默寡言的小殿下,完全不同。 秦洛川回忆了从前听说过的关于小殿下的事情,心中有了决断。 他当即就转身走了。 没有理会朱彧。 朱宛叫道:“姓秦的,你还没赔我的鞭子!” 然而对方置若罔闻,头也没回。 朱宛涨红了脸。 这一天她已经连续两次碰了钉子。 加上脸上火辣辣的痛,屁股也痛的要命。 这让朱宛又气又急,冲着秦洛川的背影就哭了起来:“姓秦的,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叫你后悔今天的行为!” 秦洛川还是没有理她。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今天折断朱宛鞭子的行为,会对自己以后产生极大的影响。 他马不停蹄赶回家中,来到安置着另一名小殿下的院子里。 一进屋,他就看到小殿下正坐在地上,抱着一本书,安安静静看着。 这让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殿下喜欢这本书吗?”秦洛川走了进去。 谢铭钰抬头:“没想到秦将军家中藏书这么丰富。” 秦家是武将世家,外人都以为他们是粗鲁军武。 事实上,秦家的几代家主都是文武全才。 秦洛川坐到他对面,沉默了会,说:“小殿下,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人,他长得与你一样。” 谢铭钰不由放下了书。 ------------ 第一卷 第106章 万一,影娘子就是您的生母呢? 秦洛川轻声说:“我猜,你才是真正的小殿下。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孩子,是假冒的。” 谢铭钰摇摇头,没说话,把视线落在书上。 秦洛川道:“就算您不说,我心里也已经认定了,您就是真正的小殿下。那个长得与你一样的孩子是谁?” “我不能说。”谢铭钰道。 “那小殿下打算怎么办?”秦洛川温和的问,“那个孩子在东宫,你就回不去了。” “这件事,就不必秦将军操心了。” 谢铭钰看着书,语气平静,“多谢你护送我回京,我会回报你的。” 秦洛川笑道:“身为臣子,护送小殿下是应该的。小殿下尽管在这里安心住着,有任何吩咐,尽管开口。” “知道了。” 谢铭钰专注看书,头也没抬。 秦洛川沉默了会,忽然说:“对了,我在外面还听说一件事。” “什么事?” 谢铭钰抬起头,小小的脸蛋上,神情平静,“前些日子,郊外西边的一个庄子忽然着火了。” 谢铭钰神情不变,安静听着。 秦洛川心中暗暗赞叹。 虽然这位小殿下看起里不如之前那位假小殿下神采飞扬,但这份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沉稳内敛,却叫秦洛川极为欣赏。 秦洛川没得到对方的反应,只好接着说:“庄子被烧了一干二净,死了不少人。据说那天金吾卫的侍卫,从庄子里运了一具小棺材进了东宫。” 这一次,他终于从眼前这沉稳的不似五岁孩子的小殿下脸上,看到了一丝惊讶之色。 “为什么运棺材到东宫?” “我得到的消息是,棺材里是一个孩子的尸体,是影七娘子的孩子。” 谢铭钰怔了会,摇摇头:“谣言而已,秦将军不必当真吧。” “可是,那件事过后,还发生了几件大事。”秦洛川又道,“太子遇刺!” “什么?” 谢铭钰一直冷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焦急之色。 因为他知道秦洛川不可能拿这件事胡说。 他猛地丢了书,站起身:“我爹爹他怎么样?” “当时伤的不轻,不过,有影娘子的妙手医术在,很快就转危为安了。今日我见到的太子殿下,行动自如,看起来已无大碍。” 谢铭钰松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欢喜之色:“我就知道萱儿娘亲的医术很好。” 他坐了下去:“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太后病了。” “是吗。”这一次谢铭钰的反应显得有些平淡,“难道太后没有请影娘子去看诊吗?” “这就不清楚了。”秦洛川摇摇头,“不过,那天太子殿下带伤闯到慈安宫,随后太后称病,慈安宫的护卫也都换了一批人。” 谢铭钰蹙眉。 他虽年纪小,但由于读书天赋高,不到三岁就跟着大儒在文华殿读书,耳濡目染,对朝廷的一些动向也有些敏感。 同时他也知道,虽然表面上太后和爹爹关系亲近,但实际上,太后一直死死攥着权势不肯松手,连皇祖父也拿她没有办法。 不出意外的话,即便以后爹爹登基,太后也还是会继续操控他,把持朝政。 爹爹一直在暗中筹划一些事。 他虽然不清楚,但也隐约猜到和太后有关系。 按照他的估计,即便爹爹要发动什么事,也得等到皇祖父驾崩过后,现在太匆忙了。 根本就不是好时机。 这等于给了皇祖父里间太后和爹爹关系,渔翁得利的机会。 皇祖父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 爹爹为什么要这么仓促的和太后撕破脸? 难道这件事和他有关? 除此之外,谢铭钰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可现在萱儿正在宫里冒充他呢,这又说不通了。 谢铭钰一时间有些混乱,搞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他不知道的意外情况。 “秦将军,你再帮我打听打听情况。” “这是我应该做的。”秦洛川道,“不过,小殿下也要跟我说句实话。那个冒充您的孩子,是不是就是赢娘子的孩子?” 不等谢铭钰回答,他又说:“小殿下不必隐瞒,实际上,我见过影娘子的孩子。不过,那是个小女孩子。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萱儿没什么关系,长得相似也只是巧合。”谢铭钰没想到他早就见过萱儿,索性也就坦然说了出来,“没错,那个冒充我的人,就是影娘子的女儿。所以我才跟你说,什么搬进宫的棺材里,根本就不可能是萱儿。” 秦洛川朝他脸上看了看,若有所思。 真的仅仅是巧合? 秦洛川心中并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长得相似的人的确有,但两个孩子年纪一般大,长得一模一样,这样的巧合有多少? 秦洛川忍不住说:“小殿下就没想过,您和那孩子有血缘关系吗?” “不可能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秦洛川不解,“虽然这几年皇室对外说小殿下的生母是向侧妃,但据我所知,向侧妃并没有怀孕过。您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母是谁吗?” 身为大乾的肱股之臣,这些事,自然瞒不过他。 谢铭钰沉默了会,说:“我不知道。” “万一,影娘子就是您的生母呢?” “不会的。”谢铭钰嘴里说着否认的话,手中的书却不由自主的放下了。 曾经多少次,他待在萱儿的娘亲身边,看着她温柔的笑脸,心中期盼着,如果她也是他的娘亲,那该多好。 可一旦真有这个可能,他又觉得有些离谱。 如果他和萱儿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或者姐弟,为什么他一出生就在宫里,而萱儿却跟着娘亲在滂沱山? 太后和爹爹不可能只带走他,把另一个孩子丢下不管的。 皇室看重男丁不假,但也珍视女孩。 尤其在爹爹子嗣如此单薄的情况下,他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是极珍贵的,不可缺少的。 “我会为小殿下查清楚这件事。”秦洛川见他神色有些发怔,便开口安抚他,“小殿下,我现在送您回宫吧?” ------------ 第一卷 第107章 不管你如何阻拦,我一定要回去 不,现在不行。”谢铭钰立即摇头,“现在萱儿才是我,如果我回去了,萱儿冒充我这件事暴露,就是欺君之罪。萱儿和她的娘亲都有麻烦。” “小殿下,您有什么计划吗?” “我……” 谢铭钰本想说,以萱儿的本领,她有办法随时和他换过来。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萱儿并不知道他在这里。 啊。 谢铭钰忽然想到,萱儿会不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具送进宫的棺材,不管里面装的是谁,但萱儿一定会认为是他。 他当时被烟熏得昏过去,等他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带走了,他身上萱儿的衣裳也已经被换过了。 萱儿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萱儿以为他死了,所以就留在了宫里,以免爹爹伤心? 可萱儿的娘亲也在宫里啊。 她认得出萱儿。 谢铭钰的脸色慢慢变了。 他终于意识到,爹爹和太后决裂这件事,可能真的跟他有关系。 他不在宫里这些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必须得尽快见爹爹一面。” 谢铭钰站起身,“秦将军,麻烦你带我去见我爹爹,私下见。” “好。” 秦洛川答应了,“不过,这件事得提前做好准备。您等我两日。” …… 马车疾驰。 向云疏推开谢渊,把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的萱儿拉到怀里抱住:“萱儿,我有件事告诉你,你别急。” “阿娘,什么事呀?” “你四师伯受伤了,滂沱山封山。” “啊?”萱儿大吃一惊。 她在滂沱山的护山大阵里迷失过,知道封山意味着什么,“四师伯伤得很重吗?” “很重。” “四师伯会死吗?”萱儿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不知道。”向云疏摇摇头,神情忧虑,“你师公年事已高,如果勉强使用银针术,恐怕……” 滂沱山虽然名声大,但并非没有仇家。 如果启用了护山大阵,那么一定是因为发生了很大很大的事情。 “不行!”萱儿惊恐的大声叫出声,“师公不可以消耗真气了!他会死的!” 她扑倒向云疏怀里,哭着说:“阿娘,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别让师公用银针术。您得救救四师伯,这世上只有您能救他了啊!” “所以,我就是要告诉你,我们回去收拾了东西后,就立刻回山。” “好好,立刻回去!”萱儿使劲点头,甚至忍不住探头出去催促赶车的方启正,“方将军,快点啊!” 方启正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还以为影侧妃不测,吓得立即挥舞鞭子,价快速速。 向云疏这才看向谢渊:“刚才我和萱儿说的,你都听见了。不管你如何阻拦,我一定要回去。” “你不必回去了。” “你可以阻拦我试试。就算天塌了,我也要回去。”向云疏盯着他,“除了我娘和萱儿,师父和师兄师姐,就是我最在乎的人。为了他们,我可以做出任何事。” 这最后一句话,她咬得极重。 谢渊沉默了会儿,说:“你四师兄已经死了。” 向云疏愣住。 “你胡说!”萱儿猛地跳起来,大叫,“谢铭钰的爹爹,你胡说八道!我四师伯没有死!” 方启正驾着马车,听的心惊胆战。 虽然他一直没有言语过什么,但他作为太子身边最亲近的金吾卫统领,很多事情都在心里自己琢磨。 马车里那位过于活泼胆大的小殿下,他一直怀疑根本就不是真的小殿下。 联系到刚才听见他喊出去的那句话,方启正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知道的太多,可不好。 方启正立马扯袖子里撕下两团布,揉一揉塞进了耳朵里。 马车里,萱儿还在哭。 “萱儿,你安静下来。”向云疏开口,声音冷静的不像她。 萱儿瘪瘪嘴,硬是憋住了,但还是泪汪汪的瞪着谢渊。 向云疏缓缓说:“太子殿下,我希望你不要拿我师兄的命开玩笑。萱儿出身在滂沱山,在那里长大。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就是她的几位师伯。对她来说,师伯们比父亲的分量,重要得多。” 谢渊看了眼萱儿,说:“我不想瞒你们。丁白衣的确死了。” “你怎么知道?”向云疏立即追问。 “因为……”谢渊停顿了下,才继续说,“是我派人去拦的他们。” 向云疏瞳孔微缩:“你,派人去杀我师兄师姐?” 萱儿下意识抓住了娘亲的衣袖,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但她记着阿娘的话,要安静。 于是她使劲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小小的身子忍得一颤一颤的。 “为什么?”向云疏缓缓问。 “因为我以为……”谢渊缓缓垂下眼帘,“我以为萱儿是你和丁白衣的孩子。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得住你,与其让你自己发现真相,不如我自己坦诚。其实我的本意,并非要杀他,而是……” “你以为你坦白告诉我,你就不恨你,是吗?”向云疏打断他,一字一句说。 “我没想到他会死。” “你竟然杀了我的师兄。”向云疏双手死死握住拳头,瞪着他,大颗大颗眼泪掉落下来,“谢渊,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杀我的师兄。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么对我!!!” 她脸色一片惨白,耗尽了真气和受伤的身体摇摇欲坠。 然后忽然喷出了一大团血,倒了下去。 “阿娘!”萱儿大哭出声。 “云儿!”谢渊脸色大变,连忙上前。 “你走开!”萱儿一把推开他,满脸泪水鼻涕的冲他吼道,“不许你碰我阿娘,你杀了我的丁师伯,我恨你死了!” 谢渊怔住。 萱儿抱着娘亲的身体,嚎啕大哭:“阿娘,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萱儿,你还要带萱儿回去的啊!停下,马车给我停下!” 她声音极大,即便赛住了耳朵,方启正也还是听见了一些动静。 他连忙勒住马,回头问;“怎么了?” 萱儿用两只小胳膊楼住娘亲,哭着说:“我要带阿娘走,再也不去那个臭皇宫了!谢铭钰的爹爹,我讨厌你!!!” ------------ 第一卷 第108章 你不要碰我阿娘! 萱儿虽然力气大,但个头太小。 她拖住娘亲的身体,小心翼翼爬下马车,以免娘亲被颠簸到。 在这之前,她从来就不会走着上下马车。 “萱儿!” 谢渊跟着跳下马车,一把扶住了向云疏的身体,“你再气爹爹,也不要折腾你的阿娘。她受伤了!” “我去找我信任的人!” 萱儿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冲着他尖叫,“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松开手,不要碰我阿娘啊!” “你这样折腾你阿娘,她会死的!” 谢渊按住她的小肩膀,拦住她,“我知道你恨爹爹,但你不为你阿娘想一想?跟爹爹回去,爹爹让太医给你阿娘医治。” “宫里的太医医术不好!!” “我知道你师伯们医术高,但他们都不在这里。你带着你阿娘回去找他们,能来得及吗?现在整个京城,除了你阿娘,医术最好的就是孟冬田。” 萱儿瘪瘪嘴,泪珠滴落到了娘亲的脸上。 委屈万分。 谢渊轻声说:“萱儿,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你娘亲治好,对吗?爹爹知道你是个理智的孩子,不会冲动做下后悔的事情。” 他尝试着从她手中接过向云疏的身体。 萱儿没有拒绝。 谢渊抱着向云疏回到马车上,萱儿只能跟上去。 虽然她不想再回那个臭皇宫,但阿娘在哪里,她就得在哪里。 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是要去的。 方启正都看傻了。 萱儿…… 萱儿是谁? 这不就是明白告诉别人,小殿下是假的? 那真的小殿下哪里去了? 看着那张与小殿下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方启正后背直发毛,心里卷起万丈波浪。 杀过人,受过伤的金吾卫统领,此时竟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愣着做甚,回宫!”谢渊喝道。 “哦,是!” 方启正慌忙跳到车辕上,双手一拉马缰,狠狠一扬,似乎要把所有的震惊和恐惧都宣泄出去,大吼道:“驾——” 孟冬田正在皇后那里请平安脉,听说太子传唤,就向皇后请示。 皇后淡道:“孟大人,你也在宫里几十年了,一点规矩也不知道吗。” 区区一个太子侧妃,怎么敢跟皇后抢大夫? 孟冬田没敢说话,但心里却急的要命。 那可是影七啊! 她是什么医术水平啊,竟然到了要求助于他的地步,不会是要死了吧? 可皇后娘娘不放,他又不敢走,只能心里暗暗发急。 这时坐在一旁几个妃嫔里面,有人开口了。 “皇后娘娘一向身子康健,何必跟太子的小侧妃置气呢。太子本就子嗣单薄,若是身边的女人又死了一个,可就更难了。皇后娘娘必定也希望东宫和睦,开枝散叶的。” “本宫自然希望如此。” 皇后娘娘笑道,“本宫这两日吹了风,有些头痛。不过虞贵妃说的也是,本宫都活这把年纪了,命是不如年轻女子金贵的。孟冬田,你去东宫吧。” “是,臣遵旨。” 孟冬田立马收拾东西,背起药箱,颠颠儿的跑了。 “这个孟太医,平日里走两步都喘,一副老态龙钟的德行,这会子倒利索起来了。”皇后低哼。 “皇后娘娘说话也太言重了。”虞贵妃就站了起来,“孟太医是大夫,影侧妃也是大夫,惺惺相惜也是难免的。本宫也得看看去,可不能叫那么个宝贝出什么差池!本宫还需要她呢!” “我也去。” 白嫔也跟了过去。 淑妃也起身:“白妹妹等我。” 柔妃等人坐着没动。 派别一目了然。 孟冬田紧赶慢赶来到东宫,被告知影侧妃正在太子殿下的昭华殿中,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这一定是相当严重了。 他顾不上喘口气,进去后先询问了情况,得知影侧妃是摔伤吐血,便忙上前诊脉。 片刻后,他轻轻咦了一声。 把谢渊和萱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孟太医,怎么样?”谢渊问。 “甚是古怪。”孟冬田沉吟,“按理说,摔伤不至于伤的这么重啊。老臣从影侧妃的脉搏上来看,在摔伤之前,影侧妃还受过其他伤,那才是最严重的。至于摔伤,是个引子,让她原本的伤变得极严重。” 谢渊立即说:“把叶七叫来!” 叶七急匆匆进门跪下。 “你一直跟着影侧妃,之前她还受过什么伤?”谢渊问他。 “奴才跟着侧妃到了荣昌伯府,侧妃给荣昌伯的妾室接生了孩子。除此之外,没有受过其他伤。” 孟冬田道:“你这公公也是无知,给人接生难道也叫受伤?” “别的大夫给人接生不会受伤,但她会。”萱儿伸手擦掉娘亲唇角的一滴血渍,低声说。 “这是为何?”孟冬田诧异。 谢渊也看向她:“萱儿,你若是知道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否则孟太医没法医治。” “因为滂沱山的银针术。”萱儿说。 听到银针术三个字,孟冬田眼底露出异色,忙问;“小殿下的意思是,银针术会让影侧妃受伤?” “是的。”萱儿点点头,“滂沱山的银针术,需要特殊的体质和天赋才能学。师公有那么多徒弟,只有我娘最合适学。但我娘因为早些年身子不好,导致她使用银针术的时候,对身体损耗很大。” 孟冬田这辈子心心念念的都是银针术,此时听到这些秘密,心中激动澎湃。压根没有去注意小殿下话里显露出的含义。 谢渊注意到了,但并没有理会。 萱儿就是萱儿,他没有打算让萱儿用钰儿的身份生活。 若不是向云疏态度强烈的拒绝,他早就公开了萱儿的身份。 他关注的是萱儿说的另一句话。 她说因为早些年身子不好的缘故,所以她没法完美的使用出银针术。 是不是就是因为当年给他做药娘,被灌了大量药材放血的缘故? 没想到,却因此让一个拥有绝顶医术天赋的人,造成了终身遗憾。 谢渊注视着床上女子的容颜。 她肤色白到透明,几乎可以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即便在昏迷中,也还是蹙着眉,眼角是已经干了的泪痕。 她变成这样,完完全全都是因为他。 ------------ 第一卷 第109章 萱儿,我们走 孟冬田有些激动,追问萱儿:“小殿下,银针术是怎么损害影侧妃的身子的,您能详细说说吗?” 萱儿摇头:“这是滂沱山的不传之秘,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告诉你们,也是没用的。师公说过,能学这种银针术的人,万里无一。” 孟冬田不免有些失落,叹了口气:“不知道缘故,可怎么给影侧妃医治呢。” “我想起来了!” 萱儿忽然叫起来,“谁都别动她,我马上回来!” 她跳起来冲了出去,几个跟头就跳到了墙上,从树上跃过去,落入了四六小院。 几乎是眨眼间—— 至少在叶七和孟冬田的感觉里,小殿下是眨眼就回来了。 她举着一只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一颗蓝色的药丸,就朝向云疏的嘴里塞。 “那是什么?”谢渊拦住她。 “是五师伯做的药!”萱儿瞪他一眼,“这是师公和五师伯一起调配的药方,专门为了阿娘做的药!” 谢渊缓缓收回手。 是了。 容苍澜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有天赋,能继承他衣钵的徒弟,怎么会放任她被银针术伤害,而不管不问呢。 孟冬田下意识问了句:“小殿下,您师公和五师伯是谁啊?” “当然是滂沱山的老神医,不该问的别瞎打听!”萱儿也白他一眼,然后捏住娘亲的下巴,把药塞进她嘴里。 孟冬田有点懵。 不过,他是个医痴,虽然本身天赋不算高,但硬是凭借着对医术的痴,当上了大乾帝国太医院的院判。 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是个人能力努力到顶峰的终点了。 他并不关心为什么小殿下要叫影侧妃阿娘,也不关心他为什么对滂沱山的医术那么熟悉。 他只关心,滂沱山的容沧澜亲自做出了一款可以救命的药。 天哪。 如果他能拿到药方,岂不造福于民? “小殿下,这药还有没有了?能否给老臣一颗看看?”他厚着脸皮问。 “没了。”萱儿倒过来瓶子,“这是最后一颗。” 谢渊忍不住问:“你娘经常需要吃这个药吗?” 萱儿别过脸去,没理他。 谢渊苦笑。 怎么办呢。 都是他自己作的孽。 他真是疯了,竟然怀疑萱儿是向云疏和丁白衣的女儿。想到自己当初一口一个小野种的叫着萱儿,还要把孩子的生父给流放千里的话。 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早知道萱儿是他的女儿,也许钰儿也不会出事。 想到钰儿,谢渊心中一阵刺痛,心如刀割。 他看向向云疏。 钰儿不在了。 他们之间的裂痕将永远存在。 他勉强留下她,还有意义吗? 这时床上的向云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阿娘!” 萱儿扑到她面前,紧紧盯着她。 向云疏慢慢睁开眼,看到她满是勒痕和担忧的小脸,心疼的抬起手摸摸她的脸:“萱儿别担心,娘好了。” “都怪朱彧!”萱儿抱住她,“阿娘帮人治疗后,本就受了伤,又被朱彧摔了,才会变得这样严重。” 向云疏缓缓摇头,感觉到嘴里熟悉的气味,“你喂我吃了药?” “嗯!”萱儿点头,“最后一颗了,在回去之前,您不能再用银针术了。” “知道了。”向云疏撑起身子坐起来,见孟冬田一张老脸眼巴巴望着自己,便勉强笑道,“看来今天是劳烦了孟大人了。以后若有机会,咱们交流交流银针术?” “影侧妃此话当真?”孟冬田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自然是真。” 向云疏笑道,“我已经好了,您且回去歇着。” 孟冬田知道,下面的话就不适合他留下听了,于是他识相的立即退了出去。 走了很远还忍不住回头,心心念念都是银针术,盼着下次再来见影侧妃。 叶七也退到门外。 昭华殿的卧房里,只剩下谢渊,向云疏和萱儿三个人。 “萱儿,我们走。” 向云疏下床。 她不想再看谢渊一眼,即便她现在浑身无力,胸腔憋闷呼吸困难,也还是打算立即离开。 萱儿连忙扶着她,朝外走去。 “你即便要走,也等身子恢复好了。”谢渊轻声说。 “也许我上辈子做了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所以这辈子上天派你来惩罚我。”向云疏停在门口,没有回头,“但凡你心中还有一丝对钰儿的愧疚,你就不要再试图阻拦我和萱儿走。” “我们还要把谢铭钰带走!”萱儿说。 面对着女儿的眼神,谢渊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你打算把钰儿带到哪里?” “滂沱山。”向云疏说,“以后我们钰儿和我们两个待在滂沱山,再也不分开。” “这不可能。”谢渊摇摇头,“钰儿是上了皇室玉牒的皇室子弟,他不可以无故失踪。” “我可以把谢铭钰抢走!”萱儿叫道,“我扛得动棺材,我力气大!” “萱儿,双拳难敌四手,这里是皇宫,你自己可以跑得出来,想过你阿娘吗?” 萱儿说不过他,委屈的朝娘亲看。 向云疏沉默了会,扶着萱儿的肩膀,缓缓跨出昭华殿寝宫的门槛。 “阿娘,我们不带谢铭钰走了吗?”萱儿小声问。 “以后有机会的。现在我要立即赶回滂沱山,带着他,就走不快的。” “可是,他说丁师伯死了。”萱儿说到这儿,想到再也见不到一身白衣,最纵容她的四师伯,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眼泪又涌了出来。 向云疏的脚步顿住。 她抬手按住胸口位置,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 “萱儿,扶着娘。”向云疏把自己身体的大半重量,都放在了萱儿幼小的肩膀上。 萱儿用力点头,稳稳扶着她。 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出东宫,沿着高高的宫墙,走向大乾门。 谢渊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身影缓缓走远,心底某个角落,好像骤然空了。 这是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若是在平时,萱儿几个呼吸间就到了。 但这次,她和娘亲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的肩膀有些发麻。 踏出大乾门的一瞬间,萱儿觉得肩膀的重量骤然一松。 向云疏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 第一卷 第110章 奉旨接影侧妃回宫 阿娘!” 向萱大惊失色,蹲下身去扶她,无奈她的个头实在太小了,即使力气再大,也没法子把娘亲完全撑起来。 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向云疏。 向萱愣愣抬头,看见了穿着朱色官服的秦洛川。 他扶着向云疏,有些担忧的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这个问题,问住了向萱。 去哪里? 娘亲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呢。 “先到我的马车里来吧。”秦洛川把向云疏抱了起来,放到自己的马车里。 他虽然不是大夫,但略懂一些,稍微检查了下,发现向云疏脉搏稳定,虽然有些内伤,但不算很严重。 “不应该啊。”他有些纳闷,喃喃自语,“这种程度的伤怎么会昏迷呢。” 向萱心知肚明,但不想跟一个外人解释什么。 “如果你们无处可去,不如先到我那儿。”秦洛川说,“我家老爷子把影娘子当救命恩人,若她去了,必然欢喜。” 向萱摇摇头:“这件事,我不能替阿娘拿主意。还是等她醒了吧。” 秦洛川微微侧首,打量着向萱的脸蛋,问:“小殿下,你们为什么出宫?太子殿下不是带你们回东宫了吗?” “我阿娘才不会留在皇宫那种地方!” “可是,她已经是太子侧妃……” “我娘不干了!”向萱蹲在马车里,眼巴巴瞅着娘亲,“我们要回滂沱山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秦洛川微怔:“不回来了?” “京城不好,皇宫也不好。”向萱低声说,神情悲伤。 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丁师伯,她就想哭。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玄武大街上。 随从骑马跟在马车旁,问:“将军,咱们去哪里?” “去凤里巷。” “是。” 向萱听见了抬头,警觉问:“那是哪儿?” “小殿下别担心,那是我名下的一所小宅子,虽然不华贵,但还算干净清雅。可以让你们暂时安置。等影娘子好些了再做打算。” “可是我们很着急回滂沱山。” “有什么要紧事,比影娘子的身体还重要?” “有啊……”向萱说了一句,忽然想起来,谢铭钰的爹爹说丁师伯已经死了。 她们着急赶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滂沱山封山了,她们暂时也回不去。 “我们还是去悦来客栈吧。”自从经历了谢铭钰的事情后,她现在已经不会仗着自身实力强大,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了。 她已经意识到,别人也许伤害不了她,却可以伤害到她身边的人。 她不会再跟任何不是绝对信任的人走了。 秦洛川也不勉强,吩咐车夫转道去悦来客栈。 路上,他时不时朝向萱看。 “秦叔叔,你为什么一直看我?”向萱直截了当问。 “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萱儿。” “我当然是啊,秦叔叔您的记性也太差了吧!”向萱说,“难道我长得这么不好记吗?” 秦洛川失笑:“自然不是。不过,我认识的萱儿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啊。” “我穿了男装,不表示我就是男孩子啊。”向萱说,“我一直更喜欢穿男装,女装太啰嗦了,不适合骑马练武。” “这倒也是。”秦洛川微笑着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和东宫的小殿下长得这么像?” “因为……” 向萱的话顿住,别过脸,“我不说。” 秦洛川笑笑说:“我只有一种猜测,你和小殿下是双生子,你们都是影娘子的孩子,对吗?” 向萱还是没吭声,留给他一个鼓囊囊的侧脸。 至此,秦洛川已经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他还并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这对双生子分开,一个被带到皇宫,成为东宫的小殿下。另一个则留在了滂沱山,和母亲生活在一起。 马车回到悦来客栈,向萱跳下去找黄掌柜。 黄掌柜得知她们回来,激动不已,连忙安排天字一号房给她们住进去。 “你最近有没有收到滂沱山的消息?” “说起来,我有半个月没有收到滂沱山的消息了。”黄掌柜抬眼看着屋顶想了想,“甚是古怪。萱小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向萱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小先生怎么回事呢?” “不要多问。” “是。” 向萱喝了声,加快脚步跟着正抱着向云疏走向二楼的秦洛川。 黄掌柜心头一凛,连忙垂头闭嘴。 这位小小姐一向是滂沱山上的小霸王,几位先生都宠着她。 没想到,才这么点年纪,已经有了威压感。 不愧是先生们培养出来的孩子啊。 秦洛川把向云疏送到客栈,有些担忧:“你娘怎么还不醒来呢?” “阿娘在睡觉。她已经吃了药,只要再睡一觉,就能恢复一些了。”向萱说,“秦将军,谢谢您的帮助,以后我会报答您的。” “你的阿娘是我们秦家的救命恩人,我不需要你报答。” 秦洛川笑着说,“那你陪着你娘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们。” 他走出房门,刚走到楼梯处,就看到客栈的门口冲进来一群大内侍卫。 秦洛川皱眉,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已经认出来,领头的人朱彧。 “朱世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哪儿都能见着。”秦洛川走下楼梯,“怎么,堂堂的抚东大将军,变成衙门的差役了,到人家店铺里闹事?” 朱彧抬头看到他,冷冷说:“秦将军就不必说风凉话了。本将军奉旨来接影侧妃回宫!” “奉旨?谁的旨?” “陛下的旨!” “圣旨在哪里?”秦洛川伸出手。 “笑话,本将军领的旨,你有什么资格看?”朱彧微微抬起下巴,“来人,去客栈里搜,把妄图绑架小殿下的影侧妃抓捕回宫!” 秦洛川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这,就是圣旨的内容!” 朱彧一挥手。 几十个如狼似虎的大内侍卫冲了进来。 客栈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向萱站在门口,举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谁敢进来,我就宰了谁。哪个不怕死的,可以过来试试,你吗?” ------------ 第一卷 第111章 身不由己 被她点到的那个侍卫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不敢跟她对视。 小殿下的实力,他们有目共睹。 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他们也不敢动真格的啊。 万一伤到了小殿下,那可就不是他们一条命够抵的的事情了。 大内侍卫忍不住求助朱彧。 朱彧走上楼梯。 足下的麂皮靴踩着木板,发出让人牙疼的声音。 “秦洛川,不要试图阻拦我。”朱彧经过他身边,声音冷漠,“如果你要抗旨,也先考虑一下,你秦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能不能撑得住。这是陛下的旨意!” 说完,他看向扛着巨大斧头的向萱。 “小殿下,您该跟我回宫了。”朱彧不咸不淡的说着,“您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该一而再的任性妄为,屡次私自跑出宫,让陛下和殿下为您担忧。” “你既然知道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为什么刚才说是影侧妃把我绑架出来的?” “臣只是重复了圣旨的内容。”朱彧说道,“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 “你说真相不重要?”向萱睁大眼,“莫非你是个不分是非的大傻子?” 朱彧:“……” 向萱呼的一声,把斧头对准他:“朱彧,你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你呢!你伤害了我的阿娘。我要报仇!” “你的阿娘?” 朱彧眉头微动,下意识朝屋里看去。 虽然隔着门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心底仍然震动。 难道说,小殿下的生母,其实就是影七? 影七不是一直在滂沱山学医吗,怎么会跟太子殿下生了个孩子? “她就是我的阿娘,我的阿娘就是影七!”向萱说,“所以你要知道,我是自愿跟着阿娘走的,我娘才不会绑架我!” “不管小殿下的生母是谁,都改变不了您的身份。”朱彧平复了心情,“小殿下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子嗣,您很重要。东宫不能没有你。” “我不是你们的小殿下!” “来人,带小殿下回宫。” “我不想走,谁也别想带我走。” “你能从两百个大内侍卫的手里,平安的带走你的阿娘吗?”朱彧神情冷酷,“小殿下,你还小,不懂事,做什么事都可以被原谅。但你的阿娘却不会。如果她真的把你带走,她就犯了灭族的死罪!” 向萱朝身后的卧室看了看。 朱彧说:“小殿下也不想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生母,就这么变成了罪人,被人唾弃吧?” 向萱没说话。 朱彧冷冷一笑,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侍卫正要撞门,门自己开了。 一袭绿裙的绝美女子,站在门口。 大内侍卫们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不是你们的小殿下。”向云疏缓缓开口,“她是我的女儿,名叫向萱。” “但这分明就是小殿下。” “你傻啊你!”向萱忍不住大叫,“你们的小殿下也是我阿娘生的,和我是双胞胎!” 朱彧愣住,下意识朝向萱脸上仔细看了几眼。 他常年在东南沿海,确实没法子仅仅从几眼里,分辨得出对方到底是不是小殿下。 “她是女孩子。”向云疏开口,“当然,我知道,真相如何,对朱将军来说,并不重要。” 朱彧沉默。 向云疏接着说:“朱将军奉旨办事,我不会跟你为难。” “你能主动配合,那再好不过。”朱彧冷漠的收回视线。 “萱儿,走吧。”向云疏牵着女儿的手,走到秦洛川身边,轻声说,“秦将军,多谢你。” 秦洛川看着她的眼眸,道:“你要回宫吗?” 向云疏低声说:“这世上真是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了。” “我可以帮你。”秦洛川说,“你只要告诉我一句话,你是真的想离开皇宫吗?” “想。” “好。”秦洛川点点头,让开位置,“我会让你如愿的。” 向云疏笑笑,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在朱彧和两百名大内侍卫的抓捕下,她以绑架拐走小殿下的罪名被带回了皇宫。 朱彧直接把她带到了皇帝面前。 “影侧妃,你胆子不小。”皇帝慢吞吞的说,“你才进宫今天,就敢把东宫唯一的皇嗣带走?” “太子是这么告诉陛下的?” “哼。”皇帝低哼,“谁告诉朕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朕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比你更胆大妄为的女子。来人,把她送进慎刑司,什么时候认罪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谁也不许抓我娘!”向萱拦在向云疏面前。 皇帝冷冷说:“影七,你敢怂恿教唆钰儿,你就不怕朕灭了你的师门?” 向云疏抬头。 “容苍澜再有能耐,滂沱山也是大乾的国土。朕有权利任意处置!”皇帝微笑着说,“如果你不想连累他们变成滂沱山的烤物,就尽管抗旨。” 向云疏沉默了会,缓缓拉住萱儿的手:“不许动手。” “阿娘!” “听话。” 萱儿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气红了眼睛,转身就跑到东宫。 她冲进昭华殿,却看见太子妃朱敏正捧着茶杯,坐在太子身边,与他说话。 看到萱儿,谢渊明显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我恨你!”萱儿叫道,“你既然同意我们走,为什么还要向老皇帝告状?” “什么告状,我没有那么做。” “你这个大骗子!”萱儿蹲到地上,哭了起来,“阿娘被抓走啦!” “怎么会这样?”谢渊猛地站起身,目光落在朱敏身上。 朱敏微微垂眸。 谢渊收回视线,疾步向外走去。 “殿下!”叫了声。 谢渊没有理会她,急匆匆赶到御书房,求见皇帝。 “来给影侧妃求情啊?”皇帝躺在斜塌上,漫不经心的,“东宫的人说影侧妃拐走了钰儿,朕帮你把孩子找回来,你怎么还这幅表情?” “父皇,影侧妃并没有拐走孩子。”谢渊立即说,“是儿臣允许她们离开。” “胡说什么?”皇帝淡道,“你让你的儿子跟一个刚册的侧妃离开皇宫,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钰儿的生母,就是影侧妃。”谢渊缓缓说。 ------------ 第一卷 第112章 要么死,要么废 皇帝的眉头抖了下:“当年太后把钰儿带回来,可是亲口说过,孩子的生母难产死了的。” “太后骗您。” “……” 皇帝竟然有点无言以对。 其他人骗皇帝是欺君,可太后骗他……他能拿太后怎么样? 皇帝咳了声,坐起身来:“太后为何骗朕?只要孩子是你的骨肉,她的生母是谁并不重要。没必要遮遮掩掩。” “钰儿是我的骨肉,这一点,无可置疑。” 皇帝轻轻哼了声,但并没有反驳。 如果说当年太后把孩子刚抱回来的时候,他还心存疑惑,但随着孩子逐渐长大,看着孩子生的与太子一样的眉眼,疑惑也就渐渐消散了。 何况,皇帝心里也清楚,太后看重皇室血脉,绝对不可能随便拿一个孩子来冒充太子子嗣。 谢渊接着说:“事实上,太后不仅骗了父皇,也骗了儿臣。” “哦?连你也不知道孩子的生母是谁?” “儿臣知道,但太后告诉儿臣,孩子的生母难产死了。滂沱山封山后,外人无从得知里面的情况。” “太后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谢渊缓缓说,“影七就是当年治好了儿臣的人。” “什么?” “父皇心里大概也知道一些吧。” “当年太后给你找药娘的事,看在是为你好的份上,朕懒得理会罢了。真以为骗得过朕呢。”皇帝冷笑。 谢渊心想,您不是不想理会,您是没有能力阻止太后。 “所以,影七就是当年那个见不得光的药娘?” “没错。” “你现在说出来,就不怕朕怪罪了。” “儿臣的确不想让人知道她做过药娘这件事,但儿臣更不想再隐瞒她就是钰儿生母这件事。这对她和钰儿都不公平。” 皇帝道:“影七是钰儿生母,这又如何?朕并不在意钰儿的生母身份。但你让影七带走钰儿,这是怎么回事?钰儿是皇室子嗣,岂能跟她跑?” 谢渊沉默了会儿,缓缓说:“她们母子刚团聚,影侧妃想带钰儿回滂沱山看看,很快就会回来。这不算什么要紧事。” “哼,要回去大可以正大光明的走,为什么鬼鬼祟祟的?”皇帝冷声说,“别以为你东宫的事情,朕都一无所知。上次你是怎么受伤的,你敢跟朕说句实话吗?” 皇帝也没等他回答,继续说:“依着朕看,你是被那个药娘拿捏住了!竟然就这么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给她带走!你这太子还想不想当了!” 谢渊道:“请父皇放了她。” 皇帝没有理会,转而问:“朕听说,你杀了滂沱山的丁老四?” “父皇消息灵通。” “杀得好。”皇帝呵呵笑道,“你杀了影七的师兄,还指望着她能留在你身边,给你当妃子?你就不怕哪天梦中,她一针就扎死你?” “您放她出来,她会回滂沱山。” “你敢跟朕保证,她会心甘情愿一个人离开,不带走孩子?”皇帝冷笑,“没出息的东西,若不是看在你母后的份上,朕早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给老二做!” 他站起身来,踱步到谢渊面前,说:“两条路,一,杀了影七。切断钰儿和滂沱山的关系。” “这不可能!”谢渊毫不犹豫拒绝。 “那你就选第二条路,废了影七的侧妃之位,把她驱逐出宫。从此以后,她和皇宫,和钰儿都没有关系,也不许她再见钰儿。” “为什么?”谢渊也站了起来,“父皇似乎很忌惮滂沱山。” “哼,朕也不怕告诉你,滂沱山那个老家伙,和皇室关系匪浅。” “到底是什么关系?”谢渊追问。 “如果从亲戚辈分这方面来说的话,容沧澜算是我们谢家的爷爷辈。”皇帝缓缓说,“搁寻常人家,朕还得叫他一声叔公。” “什么?” 谢渊大吃一惊,“容沧澜竟然是谢家人?” “一点儿也不错。”皇帝慢慢悠悠的说,“朕的祖父和容苍澜是亲兄弟,当年他们兄弟二人一起打下的天下。” 谢渊第一次听到这些,忙问:“为什么他不在皇室,却改名容苍澜,去了滂沱山?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总之,朕的祖父这一脉成为了皇族,而容沧澜那边占山为王。” “这么说,滂沱山其实并不在大乾的国土范围内。” “哼。”皇帝低哼,“事实上,容沧澜不仅占山为王,手中还掌握了许多财富。大乾的生意,一半都有滂沱山的股份。” 谢渊惊讶:“这么说,滂沱山富可敌国。” “别开玩笑,国库可没有滂沱山有钱。”皇帝叹了口气,“也许当年他们兄弟俩并没有闹翻,只是一个掌握了权,另一个要了财。” “我终于明白,皇室对滂沱山讳莫如深的原因了。” “渊儿,你想想看,咱们治理国家,但手里却没钱,这能行吗?” “父皇想把滂沱山的财富收回来。” “当然!”皇帝变得有点激动,“大乾的万千百姓,都得咱们管,穷苦人那么多,凭什么滂沱山那几个人手里可以握着大量财富?他们花得完吗!” “儿臣能理解父皇的心情,不过,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吧。”谢渊觉得,之前的皇帝不可能没想过这件事。 但为什么事到如今,容沧澜还能稳稳握住那么多财富。 那一定是因为,他的手里还有着让皇室忌惮的其他东西。 “你记得顾老二的那个琉璃厂吗?” “记得。” “让朕忌惮的东西,就在里面。如果能得到那里的东西,什么容沧澜,滂沱山,朕一句话就推平了他!” “那里到底有什么?”谢渊问。 “渊儿,这要你自己去弄清楚。”皇帝缓缓说,“朕已经老了,你是大乾的储君,这件事也将是你的责任。” 谢渊沉默了会,说:“儿臣会弄清楚。但关于影七的事情,儿臣还是要求父皇放了她。” “要么死,要么废了她的侧妃,你自己选吧!”皇帝撂下这句话。 ------------ 第一卷 第113章 侧妃被废 儿臣要她活着。” “好!”皇帝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朕会下旨,废除影七的太子侧妃位份,驱逐出京。” “儿臣告退。” 谢渊转身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萱儿蹲在树下,低着头,手指抠着地上的泥土。 他走过去,弯腰轻轻拍萱儿的头。 萱儿抬头,看到是他,立即跳起来,挥开他的手,别过脸。 谢渊温和说:“萱儿,我带你去见你阿娘。” “真的?”萱儿的大眼睛里瞬间焕发出神采。 “当然是真的。”谢渊伸出手,“走吧,咱们去接她。” 萱儿看看他的手,垂下头,没有理会。 谢渊轻声说:“对不起,萱儿,爹爹从前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女儿,做了许多让你难过的事情。” 萱儿神情郁郁:“不管你说什么,你杀死了我的四师伯,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如果你不是谢铭钰的爹爹,我一定会杀了你给四师伯报仇。可是,谢铭钰是因为我而死,我不可以杀他最在乎的爹爹。” 谢渊的心,被刺痛。 他的女儿,却恨他。 来到慎刑司,萱儿抢先冲进去:“阿娘,阿娘!” 向云疏抬头,看到萱儿,正要过去,随即看到了谢渊,不由得停下脚步。 “我来接你出去。”谢渊凝视她眼眸,轻声说。 狱官把门打开,然后识趣的退出去。 萱儿冲进去,抱住了娘亲的腿:“阿娘,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向云疏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娘好着呢。” 但她看起来分明已经疲惫虚弱到几乎站不住。 这一整天,她损耗真气,受伤,听闻噩耗吐血,几乎没有休息过。如果不是持了一颗药,她早已经坚持不住。 谢渊忍不住伸手要扶她。 向云疏避开他的手,冷冷说:“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谢渊顿了顿,“但是萱儿不可以。” “谢渊你——”向云疏脸色陡变,“你不觉得自己太无耻,太卑鄙了吗?” “萱儿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她得留下。”谢渊缓缓说,“至于你,随时可以出宫离开。” “你把萱儿的身份告诉皇帝了?” “父皇以为萱儿是钰儿。” “呵呵。”向云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谢渊啊谢渊,你终究和你的皇祖母没有任何区别。你不愧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你为什么不敢公开钰儿的死?你不是说,萱儿就是萱儿,不需要伪装成别人?” “我现在不说,就是因为不想让萱儿变成皇室的孩子。”谢渊缓缓说,“我会找机会公开钰儿的死。到那时,萱儿就自由了,我会送她去你那里。” “你的话,我半个字也不信。我必须要带萱儿一起走。” “你想死?”谢渊怒道。 “不想活的是你们!” “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容沧澜的徒弟就任性妄为!”谢渊沉声说,“容沧澜已经自身难保,你以后终究只能靠自己!” “我师父怎么了?” “难道你以为,容沧澜封山,只是因为丁白衣的死?人都死了,他还封山有什么意义?” 向云疏抓住他衣裳:“你告诉我,滂沱山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对滂沱山做了什么?” “滂沱山既然选择封山,就是自保的手段。”谢渊说道,“那是千军万马都攻不进去的铁桶。除非……” “什么?” “容沧澜主动解封。” “我师父不会把滂沱山置于危险之地。” “如果是为了你呢?”谢渊看向她,“你以为父皇赶你离开,是为了什么,仅仅因为你带走萱儿?” 向云疏心中发冷。 朝廷要对滂沱山动手了! 师父一定是从丁师兄的死发现了端倪,所以当机立断封山。 如果她执意返回滂沱山,师父和师兄们一定会为了她解封,放她和萱儿进去。 到那时,就是攻进滂沱山的最好时机。 她回去,会给滂沱山带去灭顶之灾。 无知无觉的走出慎刑司,一名太监跑过来,举着圣旨。 向云疏没怎么听清,但也隐约明白,她被皇帝废除了太子侧妃的位份,并责令她即刻出京。 否则以重罪论处。 滂沱山回不去,京城不能待。 天下之大,她再次没了可去之处。 向云疏的心中,有几分茫茫然之感。 叶七赶过来,把向云疏的包袱和药箱交给她,红着眼眶跪下给她磕了头,求她一定要保重身体。 “阿娘,我要跟阿娘一起走!”萱儿哭着叫。 叶七抱住她,也忍不住落泪:“小殿下,你不能走啊。如果您再跟着影娘子走,陛下不会再轻饶她的。” 萱儿又哭又喊,朝着向云疏的背影伸手:“我不管,我要我阿娘!” 听着萱儿的哭声,向云疏的脚步有千斤重。 她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加快脚步,在走出大乾门的时候,脚下踉跄了几步,被赶过来的秦洛川及时扶住。 “你还好吗?”秦洛川俊朗的面孔上,眉头微蹙,满是担忧之色。 向云疏摇摇头。 “我送你吧,你去哪儿?”秦洛川问。 “我不知道。”向云疏往前走着。 再次走到这条路上,时间仿佛倒回五年前。那时候她虽然也孤单,但心中充满了重获自由的喜悦。 可现在,她的心里满是悲痛,愤怒和失落彷徨。 钰儿没了,丁师兄死了,萱儿被留在了宫里。 她不能回滂沱山,会引贼入室。 她也不能留在京城,那会害了母亲。 秦洛川见她失神的走着,差点被迎面的人撞到,担忧万分,硬是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马车里:“影娘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圣旨已下,她这个太子侧妃被废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一直关注宫中消息的秦洛川自然也知道了。 向云疏把头放在膝盖上,眼睛望着外面后退的房舍,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麻烦你送我去荣昌伯府吧。” 不管如何,走之前,她得和柳蔷见一面。 柳蔷已经在荣昌伯府住了下来,但并没有换掉门口的牌子。 而向余峰和孙氏等人,也依旧住在这里。 见到向云疏,柳蔷高兴地说:“向余峰说,要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分。” 向云疏轻声说:“事到如今,您为什么还在乎这些?” “我不在乎名分,我也不在乎向余峰,但我在乎你。”柳蔷说,“我想让你光明正大的姓向,做向家的女儿!” 直到这时,秦洛川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影七娘子,竟然是荣昌伯的私生女。 ------------ 第一卷 第114章 这么着急撵她走啊? 向云疏有些想笑。 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苛责母亲,可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她的心底还是涌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即便在滂沱山住了五年,也改变不了母亲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那些东西。 这些年,她始终为自己从向余峰那里得不到名分而耿耿于怀。 “那些虚名,您何必在意呢。” 向云疏拉着她坐下,“我根本就不想姓向,也不稀罕做向家的女儿。娘,您太心软了,定是向余峰又跟您甜言蜜语,您又糊涂了。” 柳蔷脸色一红:“你父亲确实说了些话,不过……我都这把岁数了,哪里还在乎什么情情爱爱的。云儿,你相信娘,娘就是想给你正名,不想你一直被当做向家的私生女。” “我不在乎啊。” “可我在乎!”柳蔷说道,“我问你,你在不在乎你的女儿?” “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跟她的爹爹是谁没有关系。” “你觉得,将来萱儿谈婚论嫁的时候,是作为私生女的女儿嫁得好,还是作为荣昌伯的外孙女嫁得好?” 向云疏轻声嗤笑:“萱儿不需要靠嫁人过好日子。什么向家,在我眼里跟路边的一坨GS没有任何区别。这宅子,我替您弄来,是让您当家做主的,不是让您继续给向余峰做娇妾的!” “云儿,你别生气……” “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向余峰走了过来,“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气为这个当父亲的,但终究我是你爹!我给你娘名分,你们两个就安安稳稳住下,不要再闹腾,给外人看了笑话!” “我跟我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向云疏冷冷说,“昨儿的两万银子,怎么不见动静?” 前一句话让向余峰想发飙,后一句,又让他瞬间熄了火。 “铺子里的现钱不够,我去钱庄兑钱,偏偏钱庄的现银也被兑完了。”向余峰有些无奈,“可不是我不想给你,你稍微等两日便是,现在先给你哥哥医治是最重要的。” “治不了。” “你——”向余峰脸上怒气一闪,“在你眼里,银子比亲哥哥的命还重要?又不是不给你,缓两日罢了!蔷娘,你快劝劝她!” 柳蔷说:“云儿,你父亲没有骗你,确实他想法子筹钱了,谁知道就这么巧呢……要不,你先给你大哥治疗?” 向云疏笑笑:“你们没听说啊?” “听说什么?” “看来荣昌伯府不行啊。”向云疏淡道,“人家秦大将军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圣旨的内容。” 秦大将军? 向余峰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大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个身材挺拔高大,穿着武将官服的年轻男子。 “哎呀!”向余峰立即露出笑容,奔了过去,“秦大将军登门,蓬荜生辉啊!快请进,请进——” 秦洛川抬手阻止他靠近。 虽然他对向云疏和向家的过去不是很了解,但世事大多如此罢了。能忍心让自己的亲身骨肉变成私生女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送影娘子回来的,并不是要拜访荣昌伯。荣昌伯不必如此。”秦洛川态度冷淡。 向余峰搓着手笑道:“劳烦秦大将军送小女回来,不如进坐坐,喝杯茶。” “影娘子是我们秦家的救命恩人。”秦洛川缓缓说,“如今她被一道圣旨废了太子侧妃的位份,并立即驱逐出京。你们向家还敢缠着她给你儿子医治吗?” “什,什么?被废?驱逐?” 这几个陌生而可怕的字眼,把向余峰惊的几乎站不住。 他一辈子老实本分的,想都没想过要跟一个被废的太子侧妃沾上关系啊! “既然如此,怎么不直接出京呢?”向余峰赶紧转身回到柳蔷和向云疏面前,“云儿,你快些出京吧,别在这里逗留,免得违背上意!给咱们向家招来祸事!” 柳蔷猛地站起来:“云儿,真的?” 向云疏道:“我过来这里,就是想见您一面。然后我就要走了。” “不!”柳蔷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向云疏顿了顿,“天下这么大,总有我影七的容身之处。” “你去哪里,娘就跟你去哪里!” “娘,您还是适合安稳的生活。”向云疏轻声说,“选择您自己想要的生活吧,虽然咱们是母女,但也都有各自的人生。不必强行捆绑在一起。” “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柳蔷哭了起来,死死拉住她不放,“萱儿呢,还有萱儿怎么不见?” “萱儿暂时留在宫里。” “为什么?”柳蔷哭的更凶,“是不是因为你出身低微,没有名分,不配给公主做生母?都是娘的错,娘没有让你做向家正经的女儿!” 一旁向余峰听的一愣一愣的。 什么公主的生母? 不过,有一件事他很清楚,那就是必须把这个私生女尽快送出京城,否则皇帝怪罪下来,向家吃不了兜着走。 “蔷娘,那可是圣旨,你敢抗旨,不要命了?”向余峰着急的说,“为今之计,先送云儿出京才是正经的。来人啊,快备车马!” “这么着急撵她走啊?” 秦洛川听不下去,走了过来,“向家还真是会趋利避险啊,难怪能成为老牌贵族,在京都活跃八十年呢!” 向余峰有些尴尬:“圣意难违啊。秦大将军倒也不必说风凉话,毕竟事情不是发生在你们头上。” “呵呵。” 秦洛川冷笑,然后看向向云疏,“影娘子,留在京都吧。” 向余峰急了:“秦大将军,你这不是给她惹事?” “我自有办法。影娘子,你等秦某一炷香时间。” 秦洛川说完,大步走出去,从随从手里接过马,翻身骑上去,转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向余峰哼了声:“秦家又如何,我就不信秦家就能抗旨!” 他收回视线,看向柳蔷:“蔷娘,你快劝劝她,赶紧走吧!陛下只是驱逐她离京,又不是要她的命!可若是抗旨,那就不好说了!” ------------ 第一卷 第115章 赐婚的圣旨 :柳蔷怒道:“向余峰,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她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不仅不帮她,还要撵她走!” “我不能让整个向家都被她拖累了!” 这时孙氏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向云疏,顿时眼睛一亮,忙过来:“二姑娘,你终于来了。快,你大哥早就等着了,快跟我过来吧!” 她说着就要来拉向云疏。 “不行!” 向余峰一步跨过来,推开了孙氏的手。 孙氏愕然:“老爷,您干什么啊?我让二姑娘给咱儿子疗伤啊!你拦着干什么?” “陛下已经下旨废了她的太子侧妃的位份,还要求她即刻出京!”向余峰顿足说道,“你现在让她给鼎儿治病,这不是跟陛下对着干吗?” 孙氏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被废了?哎呀,咱们瑶儿还好吧?” “瑶儿规规矩矩的,能有什么事。”向余峰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蔷对他怒目而视。 向余峰道:“怎么,她做了错事,我当父亲的还说不得她了?好好的太子侧妃,硬是作没了!还是瑶儿懂事!” 孙氏听着,心中有些得意。 毕竟瑶儿是她生的,看着外室的女儿吃瘪,她还是很高兴的。 可随即想到瘫在床上痛苦着的大儿子,她又高兴不起来了:“要我说,不差这一会儿,二姑娘,你抓紧给你大哥治好了再走也不迟!” 向云疏道:“你儿子伤得太重,医治要半个时辰起步。” “这不行,不行!”向余峰急得团团转,喝道,“管家,马车备好了吗?” 管家连忙应道:“回老爷,已经备下了,门口等着呢!” “云儿!快去快去!”向余峰催促着。 “不能走!”孙氏甚至抢在柳蔷前面,拦着去路,“她走了,咱们儿子怎么办?” “糊涂的妇人!” 向余峰顿足骂道,“是全府上下的命重要,还是你儿子的腿重要!” “不至于吧。” 孙氏被这话吓了一跳,语气也弱了下去。 “少见识的女人!你懂得什么?”向余峰怒道,“就算你让她把鼎儿的腿治好,没有命使,又有什么用!” 孙氏有些委屈:“咱鼎儿可怎么办?” “以后总能找到好郎中给他医治,不见得天底下只有她能治!”向余峰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妻子,指着向云疏,吩咐管家,“即刻把她带到马车上,送出京城!” “向余峰,你太绝情了!”柳蔷又是伤心又是失望,“为了你自己的命,你不管女儿,也不顾儿子!你如此自私,你会有报应的!” 她拉着向云疏,气愤的说:“云儿,咱们走,娘跟你一起走!这破地方,娘不要了!” “圣旨到——” 外面忽然响起了太监独有的尖锐嗓音。 众人吓了一跳。 向家上一次接圣旨,还是五年多前把嫡长女嫁到东宫做太子侧妃的时候。 怎么忽然就来了圣旨? 莫非是因为向云疏在此滞留,皇帝怒了? 向余峰的脸色刷的变了,懊恼之下,狠狠的瞪了眼柳蔷和向云疏:“我让你们走,你们不走!你们若害了向家,我不会饶过你们!” “向伯爵,麻烦你对我的未婚妻说话客气些。”秦洛川跟在太监身后走进来,冷冷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连向云疏也露出愕然之色,不解的看向秦洛川。 秦洛川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但还是朗声说:“我用十年的军功,换来了这份圣旨。” “什么圣旨?”柳蔷急忙问。 她相信秦洛川不会害女儿。 太监道:“皇上有旨,把向家二姑娘云疏,指给秦洛川为妻,择日完婚!”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皇上给秦洛川和向云疏指婚了? 怎么可能? 柳蔷傻了。 孙氏呆了。 向余峰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吧?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的二女儿是……”他没说下去。 当初老太太不让柳蔷进门,柳蔷的女儿只能算私生女,不被列入向家女儿的排列中。 因此,在向家明面上的二女儿,是向余峰和妾室生的庶女向星慧。 可圣旨上又点了向云疏的名字。 这…… 太监读完了圣旨,卷好,送到向余峰手中,笑呵呵说:“恭喜伯爵爷啊,府里出了一位太子侧妃,如今又要出一位将军夫人啦!” “什么?”向余峰回不过神,“可是我二女儿不是……” “伯爵爷,圣旨在这儿呢,其他的事情,您自己看着办吧。奴才还得回去复命,告辞了!”太监意味深长的把圣旨塞他手中,就转身走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秦洛川。 秦洛川看着向云疏,说:“是我向皇上求的赐婚。” “用你十年的战功?”向云疏问。 “幸而过去十年,我还算努力。”秦洛川微笑道。 “据我所知,皇上本打算封你为侯爵的。”向余峰觉得犹如在做梦一样,声音喃喃的。 向云疏惊讶。 作为一名武将,封狼居胥,必定是人生追求的目标。 然而他却用侯爵之位,换了一张赐婚的圣旨。 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向余峰觉得他简直是疯了,傻了。 世上第一大傻瓜。 那可是侯爵之位啊! 他就这么随随便便扔了! 换了个赐婚的圣旨! 赐婚的对象也不是什么高门贵女,只是一个伯府的私生女! 最重要的是,这个私生女还做过太子的女人! 虽然在外人眼里,那个被废的太子侧妃是滂沱山的影七,没多少人知道影七就是向云疏,可秦洛川肯定心知肚明啊! 以他的身份,容貌,能力,想要什么样的贵女不能? 公主郡主公府贵女,任他选择。 可他最终却要了个残花败柳! 作为男人,向余峰实在不能理解秦洛川的行为,可作为向家的家主,他却高兴极了。 秦洛川用自己的侯爵之位,换了这份赐婚,也就意味着,向云疏不必再离开京都,而向家也得到了秦家这样拥有强大军方背景家族的人联姻。 可谓是一举两得大好事。 唯一的问题是,向云疏的名字并不在向家的家谱上。 ------------ 第一卷 第116章 我同意 咳,哈哈!” 向余峰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他搓着手,笑道:“云儿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难得秦大将军肯为你至此。快,到屋里来说话,得仔细商议一下婚事。” 柳蔷冷笑:“向伯爵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撵我女儿走,还威胁如果我们连累了向家,绝不饶过我们的吗?” “刚才我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罢了。”向余峰叹气,“整个向家上上下下一两百口人,上有八十的老太太,下有刚出生的婴孩,我自己生死无所谓,怎么能不为他们着想?蔷娘,你是善良的女人,你一定理解我的苦楚和为难。” “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柳蔷拉着女儿的手,“现在好了,皇上给云儿赐了婚,云儿不必离京了。向伯爵,孙夫人,现在请你们搬离这里。不要妨碍我给女儿备婚。” “蔷娘,你别这样。”向余峰幽幽叹气,“我知道你心里埋怨我,但我也是被逼无奈。况且,你别忘了旨意上写的是,给向家二姑娘云疏和秦洛川指婚,这就意味着,皇上是要让云儿回归向家的。” “没这个必要。” 柳蔷甩开他的手,“向余峰,今天我才见识到你的自私和无耻。” 这时向云疏开口:“我同意。” “什么?” 柳蔷和其余人一起看向她。 向云疏看着秦洛川,缓缓说:“秦将军为我舍弃十年功勋,我不能陷他于不忠不义不孝。” 秦洛川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柳蔷轻声说:“云儿,你同意这门亲事了吗?” “你没听她说同意了吗?”向余峰迫不及待说,“明天就开祠堂,祭拜祖宗,把云儿的名字列入族谱中!这样一来,云儿就可以以向家二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出嫁了!” 向云疏淡道:“你们向家的祠堂修得挺快。” 向余峰干笑:“只要钱到位,什么都修得快。”他去拉柳蔷的手,“云儿都同意回向家了,蔷娘,你也回来吧。这些年,其实我心里也时常想你的。就算不为我,为了孩子,你也不能拒绝。” 柳蔷朝女儿看看。 向云疏说:“就按他说得做。但是,这座宅子是我的,向伯爵还是要搬出去。” 向余峰怒:“你——” 秦洛川走过来,淡道:“如果向伯爵有什么异议,可以到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面对着常年征战沙场,气势轩昂的秦大将军,向余峰的气势瞬间就弱了。 这座宅子是他自愿兑给向云疏的,如果说之前他还能利用柳蔷拿捏向云疏,可现在,向云疏有了秦家撑腰,他就算再不想搬,也必须得搬。 孙氏心中翻起万般情绪。 向余峰一生风流,妾室有不少,外面的红颜知己更是不知凡几。 但真正让孙氏嫉妒和有危机意识的女人,只有柳蔷。 年轻时的柳蔷实在过于风流美艳,令无数男人着迷。 如果不是老太太强力镇压,很难说向云峰会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孙氏千万百计阻止和打压柳蔷母女,恨不得让她们卑微到肮脏的泥土里。 当年她无意中从朱成王妃口中得知,太后正在寻找阴年阴月阴日出身的阴命女子,她故意透露出自己家有阴命的女儿,为的就是要让柳蔷的女儿彻底变成肮脏低贱的药鼎,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曾经一度她以为她成功了。 药娘被赶出宫,柳蔷消失不见。 然而五年过后,她们母女再次回来,一个堂而皇之的要占据向家的祖宅,另一个竟然要嫁给京都适婚男子中最炙手可热的秦大将军。 而且是正妻。 她自己千娇万贵抚养着的伯府嫡长女,也不过做了太子的侧妃。 虽然秦大将军的身份不能和太子相提并论,但侧室的日子,怎么可能比得上正室来的舒坦? 这让孙氏心里难受无比。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 不仅不能暴露,还得装作贤惠高兴的模样,去哄着她们母女俩。 因为她的儿子还躺在床上,还需要向云疏医治。 “二姑娘的要求没问题,反正家里东西本就收拾出来了。”孙氏主动说,“外面的宅子也打扫干净了,不如这就搬出去。正好我也从库房里挑一些好的出来,给二姑娘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用不着。” 向云疏说,“你们向家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你们搬出去的时候也搬干净点,我辛苦赚来的宅子,不想留任何垃圾。” 向余峰听了又要发怒,但余光瞄到一旁的秦洛川,还是憋了回去。 孙氏陪着笑:“二姑娘,你这毕竟是嫁到秦府,嫁妆若是少了,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这一点,伯爵夫人无须担心,我们秦家绝不会委屈了云儿。”秦洛川开口,“我会为她备嫁妆。” “有秦家帮衬,那自然更好了。二姑娘有福气。”孙氏笑着说,“二姑娘,我们这就搬走,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给你大哥疗伤呢?” “不可能了。” “为什么?”孙氏变了脸色。 “因为已经晚了。” “晚了?怎么就晚了?” “由于向伯爵偷奸耍滑,没有按照约定及时付钱,并且在今天仍旧继续阻拦的情况下,向大少爷的伤已经失去了最佳治疗时机。”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儿子的腿一辈子也不能好了。” 孙氏张了张嘴。 向余峰也震惊愕然:“不过晚了这么两日,何至于此?你莫不是危言耸听,故意拿乔要挟?” “不信的话,你可以找别的大夫来问。”向云疏说。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孙氏无法接受这一点,“二姑娘,你不能看着不管啊,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 “最好的结果,是拄拐。要完全恢复,除非神仙降世,否则绝不可能。”向云疏说,“这还是要我亲自医治的情况下,若你们找了庸医来,再次耽搁了他的伤,那后果就不好说了。” 孙氏快哭出来:“这可怎么办啊!” ------------ 第一卷 第117章 受再憋屈的气,也只能咽下去 她拉住向云疏的手:“二姑娘,求求你了,你抓紧时间给你大哥治病。其余的搬家,祭祖入族谱的事情,你放心,我全都给你办妥!” 她转身朝向余峰哭:“都怪你,若不是你推三阻四不肯给钱,又拦着不让二姑娘医治,鼎儿就不会变成这样!你毁了鼎儿一辈子!” 向余峰心中也十分懊恼。 他怎么知道,这个私生女竟然会被秦洛川看上呢。 他更没料到,儿子的伤竟然拖延不得。 那天他是真的想给钱啊,可是谁知道铺子里的银子周转不开,该死的钱庄竟然跟约定好了似的,连区区一两万的银子也兑不出来? 简直就是见鬼了! 面对妻子的责问,他很想转移矛盾,去质问向云疏,为什么那天不说清楚,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向高鼎的伤就会无法治愈。 可他忍住了。 事已至此,不是他发泄怨气的时候。 如果他在这种时候对着向云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她仗着秦家撑腰,拒绝给鼎儿医治,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说不得,这口气,也只能咽下去。 向余峰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多气,憋屈的几乎吐血,也只能在孙氏的埋怨和哭声中,吩咐管家抓紧时间搬家。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故意拖延。 很快,荣昌伯府就搬空了。 向家人恨不得连假山石都一并搬走,只留下一个空屋顶。 柳蔷环顾宅子,很生气:“怎么不把墙也扒了带走呢!” “管他的呢。”向云疏站到一颗梨树下,“至少这些树木花草都还在,就很好。我喜欢空旷干净的院子。” “这倒也是。”柳蔷也高兴起来,用手比划着,“我在这里装一副秋千架,给你和萱儿玩。” 提到萱儿,向云疏就又想到了钰儿。 关于钰儿的死,始终是她心中不能触碰的伤心事。 只要稍微想到,心脏便一寸一寸揪着痛。 还有丁师兄…… 她连他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呢?”柳蔷察觉到她的情绪滴落,“是不是还因为被废了太子侧妃这件事呢?” 向云疏摇头。 “对了嘛,做什么太子侧妃,有什么意思?”柳蔷拉她坐到廊下,“我听说秦大将军年纪轻轻,已经做了秦家家主,你过门就能当家做主的。比在宫里受委屈强万倍!” 向云疏笑笑,把头靠在柱子上,心里想着萱儿不知在做什么。 如果她知道她要和秦叔叔成亲,不知道会说什么。 东宫。 向风瑶急匆匆冲到朱敏面前:“太子妃,你听说了吗,真的还是假的?” 朱敏的神色不怎么好看,但声音还是温和的:“你冒失跑进来,有没有点规矩?”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向风瑶有些着急,“影七被废了侧妃之位,要被撵出京城。怎么又忽然不撵了,皇上还给她赐婚了?” “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 作为朱彧的妹妹,朱宛的姐姐,朱敏得到的消息,总是比旁人多一些。 她不紧不慢说:“这一切都因为秦洛川,秦大将军。” “秦大将军做了什么?” “他用自己这十年来积攒的战功,向陛下求去了一份赐婚的圣旨。”朱敏慢慢的说,“原本这份战功是可以封侯的。如果陛下拒绝,那就会寒了十万将士的心,所以,不管如何,陛下一定会同意秦大将军的请求。” 女主由于体质特殊,需要长期侍奉太子,因此被半囚禁般的关在东宫一墙之隔的地方。 太子大婚,娶一正一侧,女主同父异母的姐姐为侧妃。 太子生性冷淡,起初对待女主如同工具,但渐渐的对她欲罢不能。 继后和其他皇子虎视眈眈,太子需要尽快诞下皇嗣稳固地位,但两个妃子迟迟没有动静,太后和拥立太子的大臣都很着急。 女主的存在被太子妃和姐姐发现,她们不能忍受她的存在,于是栽赃女主伤害太子妃。此时男主身体已经痊愈,于是女主被太后要求送走。 太后嘴上放女主走,实际派人刺杀灭口。 女主大难不死,被滂沱山的大徒弟救起来,发现怀孕,生下一对龙凤胎,由于难产其中男孩被太后带走,而她醒来发现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 滂沱山的老神医身份神秘,医术高绝,发现向云疏拥有着与他一样的医学天赋,如获珍宝。 女主养女儿,拜师神医,四年后奉师父命令返回京城,行医为生,阴差阳错下,龙凤胎相识。但男女主相互不知道对方还有一个孩子。 太子用外面的母亲和孩子威胁她,强迫女主留下。 女主的姐姐嫉妒她为太子喜欢,打听到她在外面有孩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太后逼男主把女主外面的孽种杀掉,以免影响东宫声誉。 男主派人过去的时候,发现孩子已经被杀害。 真相大白,原来当年女主生的是龙凤胎,女主知道后悲痛欲绝。 太子起初误以为自己杀了女儿,后来才知道自己竟然杀了儿子,震惊悔恨难当。 与此同时,男主派出去寻找萱儿父亲的金吾卫,杀了向云疏的师兄。 向云疏知道后悲痛欲绝,准备立即赶回滂沱山,却得知滂沱山封,她回不去了。 女主对太子心如死灰,加上思念儿子,只想离开,用激烈手段,逼男主放她出宫。 这时神勇侯秦洛川打了胜仗,用功劳换求娶荣昌伯府二小姐的圣旨。 皇帝准了,这时荣昌伯府才着急忙慌想要认女主归宗,为了母亲的愿望,加上心灰意冷,女主回到向家,嫁给了秦洛川。 这时先帝忽然驾崩,男主顺利登基为帝,查到原来儿子并没有死,而是被秦洛川救了,秦洛川为了得到女主,自私的隐瞒了这件事。 女主对秦洛川失望。 男主恼怒,把儿子女儿都接回宫,给女儿公主册封。 向风谣虐待孩子,还故意让女主知道,女主心痛,被逼无奈求见男主,男主再次占有她。 男主暗中布局,一步一步打压秦家,剥夺秦家的兵权,为了秦家上下性命,加上对男二失望,女主主动要求离开秦家。 男主正大光明接向家三小姐(实际就是女主,为了名声,声称她是女主的双胞胎妹妹,病弱养在深闺。)进宫为妃子。 女主为了夺回孩子抚养权,只得讨好男主,与姐姐明争暗斗。 女主再次怀孕,被晋为妃位,得到儿子抚养权,但被姐姐陷害流产,命悬一线。男主大怒废了姐姐,这时女主才发现,原来罪魁祸首是那个一直看起来温柔良善的皇后。 ------------ 第一卷 第118章 太子殿下还请自重 谢渊现在的心情极度糟糕,只有看着小女儿的时候,才有稍微缓解。 他不仅不想看到侧妃向风瑶,更加不想看见太子妃朱敏。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他冷冷说。 “殿下,您知道秦洛川回京了吗?”向风瑶迫不及待地说,“这次秦将军立了大功,陛下本要给他侯爵封赏,谁知道他竟然没要!” “这与你何干?” “这与殿下有关啊!”向风瑶看了眼朱敏,“向云疏被赶出宫后,就遇到了秦洛川大将军。这件事啊,还是让太子妃说吧。” 她的语气,隐约能听出来一点心灾乐祸。 朱敏微微垂下眼帘,低声说:“殿下,外面传来消息,说秦大将军跪在陛下面前,要求用自己的十年军功,换一张赐婚的圣旨。” 谢渊眼眸微颤,看向她:“给谁赐婚?” 朱敏沉默了会,有些艰难的说:“给秦大将军,和荣昌伯府二女儿云疏赐婚。” 啪! 谢渊手中的马鞭落在了地上。 向风瑶受到惊吓似的,捂住了嘴。 嫁到东宫这几年,她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失态的一面。 谢渊低头看了眼马鞭,一言不发,弯腰捡了起来,转身往马场外面走去,叫了声:“陈福!” “奴才在!” “去问问秦洛川的赐婚圣旨!” “奴才已经打听过了。”陈福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措辞,“秦大将军的确进宫求见了陛下,然后陛下就发了那道赐婚圣旨。谁也没想到,秦大将军会用自己的侯爵封位去换来求娶向家二小姐的圣旨。” “圣旨呢?” “已经发送到荣昌伯府。” “她接了?” “接了。”陈福心想,那可是圣旨,还有接不接的说法吗。 圣旨可不是商量,是通知。 谢渊眼底闪过一抹怒色,狠狠一甩马鞭,走到马厩旁,拉出一匹马,翻身就骑了上去。 “殿下,您去哪儿?”陈福连忙问。 “荣昌伯府!” 谢渊双脚一夹马腹,纵马飞驰出去。 萱儿欢呼着叫了声:“我也去!” 她精神大振,一手提着马缰,一手拍拍小红马的脖子,“糖葫芦,咱们走!” 小红马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迈开蹄子就跟着谢渊的黑马追上去。 这一瞬间,所有的神采都回到了萱儿身上。 一大一小两匹马,转眼间就消失了在马场。 向风瑶和朱敏对视:“殿下去荣昌伯府做什么?” “你认为呢?”朱敏沉着脸反问。 “去找向云疏?不能吧。”向风瑶难以置信,“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子侧妃,而是秦洛川的未婚妻了!圣旨都下了,殿下还跑过去做什么?这可不是疯了!” 朱敏看着马匹远去的方向,眼眸微眯,缓缓说:“废侧妃这件事,本就是被陛下逼的,殿下一定还存着接向云疏回来的念头。然而现在,陛下完全断绝了他的念想,殿下岂不发疯。” 向风瑶揉烂了手中帕子:“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殿下怎么就被她迷住了!” “人生就是如此啊。” 朱敏幽幽喟叹,表情似乎是云淡风轻,“我们想要的得不到,殿下不也得不到吗?” “可是殿下去找她了啊!” “那又如何呢,难道殿下就能抗旨?”朱敏轻轻笑道,“殿下对我们如此残忍,如今也让他尝尝爱而不得的感觉吧。” 向风瑶目瞪口呆:“太子妃,你这是在报复殿下吗?” “怎么会呢,我对殿下的关心,不会比任何人少。”朱敏扶着宫婢的手,缓缓走出马场,“否则我也不会冒着被殿下质疑和憎恶的危险,把这件事告诉陛下。” “你就不怕殿下恨你啊?” “没有爱,有恨也好啊。”朱敏似乎是玩笑着说,“起码我也在殿下心里了,不是吗?” 向风瑶:“……” 她一直以为向云疏以及够癫的了,没想到一向表现得温婉寡淡的太子妃,其实才是东宫最癫的女人。 …… 萱儿拍着小红马嗖嗖就跟上了谢渊。 “谢铭钰的爹爹,我娘在荣昌伯府吗?” 谢渊虽然沉着面孔,但还是尽量语气温和地回答了小女儿的问题:“不仅你娘在,你外祖母也在!” “太好了!” 萱儿欢呼一声,两条小短腿一夹马腹,“飞起来吧,小糖球!咱们一起去见阿娘啦!” 小红马像是有灵性,竟然真的加快了速度,纯血汗血宝马的高贵血统,让小红马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加速度。 谢渊眼前只留下一道红色残影,然后就不见了小女娃和小红马的影子。 他明显感觉到胯下黑马的速度停滞了瞬间。 这匹黑马是退役下来的战马,曾经也是驰骋沙场,傲视群马的名马,然而现在面对着血统更名贵的年轻小马,它似乎受到了打击。 不过,常年有素的训练,没有主人的允许,它是不敢随意加速的。 此时的谢渊没有心思去安慰这匹老马,但也还是示意它加快速度。 老战马兴奋起来,立即撒开四蹄,追着小红马飞奔而去。 这让谢渊和萱儿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赶到了荣昌伯府。 谢渊到的时候,萱儿已经等不及,直接从小红马上纵身飞了出去,犹如小鸽子搬扑到了向云疏怀里。 “阿娘,阿娘!我来了!” 她紧紧搂住向云疏的脖子,把脸颊赛到她脖颈处,小短腿夹在娘亲的腰上,像是一只紧紧贴着墙壁的小壁虎。 向云疏又惊又喜,双手搂紧她柔软的小小身子:“萱儿,你怎么来了?” “我好想阿娘啊,刚才我听说阿娘不需要离开京城了,萱儿好高兴!”萱儿兴奋地说,“谢铭钰的爹爹来找您,所以我也跟着来了!” 向云疏闻言抬头,果然看到谢渊从一匹黑马上跳了下来,并且大步走过来。 她抱着萱儿转身就走,却被谢渊一把拉住了胳膊。 “向云疏,你等下,我有话跟你说!” 秦洛川皱眉,上前把他和向云疏隔开:“太子殿下还请自重,这是臣的未婚妻!” ------------ 第一卷 第119章 你真的要嫁给秦洛川?  谢渊冷冷盯着他:“滚开。” 谢渊是储君,秦洛川是臣,臣不可以违背君的命令。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情况,秦洛川会一丝不苟执行储君的命令。 但这次,他坚持站着没有动。 这样僵持着,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这时萱儿从向云疏怀里蛄蛹下来,过来拉秦洛川的衣袖,示意他蹲下,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秦叔叔,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能过来一下吗?” 秦洛川被这小女孩的机灵震了下,顺着她的胳膊的力量,跟她走到一旁去。 他蹲下身子,与萱儿平视:“萱儿有什么话要说?” 萱儿说:“其实我拉你过来,是不想让你跟太子打架。你会吃亏的。” 秦洛川朝那边看了眼,微微笑道:“若是论打架的本领,我不见得会输给你的爹爹哦。” “他才不是我爹爹呢。”萱儿小声嘟囔了会,然后仰脸问,“太子和大将军比,谁大呢?” “那自然是太子殿下。” “你都没有人家地位高,你敢真的打他?” “防守总是可以的。” “那不就是吃亏嘛!”在萱儿小魔王的打架理念中,不赢就是吃亏,“所以我要把你带过来。你就让他们说话,又不会如何。人家好歹是太子,你跟他硬杠,那不是傻子吗。” 顿了顿,她也蹲下来,和秦洛川并排,托着腮,看着眼前的梨树,奶声显得有点低沉:“听说,你要娶我娘啊?我可不允许我娘嫁给一个不知自保的傻子。” “咳!” 秦洛川被口水呛了下,咳嗽起来。 萱儿站起身,用小手顺着他后背:“你别激动,我就是随便说说,又不会真的拦着你们成亲。” 秦洛川惊讶的看着她:“你不生气啊?” “生气?为何生气?” “一般的孩子,都会希望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在一起的。” “我又不是一般的孩子。”萱儿叹气,“曾经我还以为丁师伯能当我爹爹呢,可是他死啦。” 秦洛川歪头看她,才发现她眼睛红红的。 换他拍她的后背:“别难过,过几十年,你们总会再见的。” “你是在咒我死。”萱儿认真的说。 “……” 秦洛川被她搞不会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孩子真的只有五岁吗? 虽然她有着和小殿下一样的五官,但神情说话完全不同。 萱儿说:“我听说了,你用侯爵的封位换了娶我阿娘的赐婚圣旨。不得不说,秦叔叔,你很让我满意。” 秦洛川苦笑:“让你满意,那真是太好了。” 萱儿一本正经说:“世人不是爱权利地位,就是爱财。而你,我的秦叔叔,你是恋爱脑,只爱我阿娘。” 秦洛川:“……你这话跟谁学来的。” “丁师伯啊。” 想到丁师伯,萱儿的眼圈又红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丁师伯啊。 她不想说话了,捡起一根树枝,蹲在地上低头画小人。 秦洛川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谢渊和向云疏二人。 他们之间相隔三尺远,谢渊看着向云疏,向云疏却看着远处。 “你真的要嫁给秦洛川?”谢渊盯着她的脸。 “与你无关。”向云疏冷冷说,“我不是你的太子侧妃,也不是被皇室驱赶的拐走小殿下的犯人。你好像没有立场来问这件事。” “你说不关我的事?”谢渊凤眸闪过寒意,“你是我的女人,为我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你说你要嫁给其他男人?” “其实,嫁不嫁人我是无所谓的。”向云疏说,“不如你去跟你父皇求情,让他撤了圣旨?” 她冷笑了下:“既然明知道做不到,就不要在这里表演你的妒忌和懊悔。谁稀罕看呢。” “你可以随意嘲讽,但我不允许你嫁给他。”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还真是要坚定嫁给秦大将军的心了。”向云疏弯唇,“他为我舍弃了侯爵封位,我自然要投桃报李。我向云疏不是恩将仇报,不知感恩的人。何况秦大将军他值得。” 谢渊注视她片刻,缓缓问:“你喜欢他?” “喜欢。” 向云疏朝那边的秦洛川展露一个笑容。 秦洛川抿抿唇,心头漾起一丝甜意。 谢渊冷冷说:“你不可能喜欢他!” “你又知道了。”向云疏淡道,“婚礼定在一个月后,太子殿下若是有空,可以来喝杯喜酒。” 谢渊说:“如果你嫁给秦洛川,你永远不可能再带走萱儿!” “我不仅要嫁给他,还会带走萱儿。”向云疏朝那边伸手,“萱儿过来!” “阿娘,萱儿来啦!” 萱儿立即原地跳起来,三两下就蹦到了向云疏怀里,“阿娘,您叫我?” “萱儿,你喜欢皇宫吗?” “不喜欢!”萱儿毫不犹豫说。 “留在宫里当公主好不好?” “不好!”萱儿坚决摇头,“萱儿不稀罕做什么公主。皇宫里的皇子公主我见了许多,他们过得都不快活,还很穷呢,每天待在宫里,除了计较谁的吃穿用度好,谁的差,就是议论谁得到皇帝的关注多,谁受宠,谁不讨皇帝喜欢了。好生无趣!” 谢渊怔了下。 仔细一想,萱儿说的似乎也并没有错。 宫里那些弟弟妹妹,说是什么天潢贵胄,实际上没有任何自由可言,明争暗斗,你争我抢,全都指望着皇帝的施舍过日子罢了。 即便他这个所谓的储君,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反抗了太后,眼前又出现了皇帝这座大山。 萱儿扭头看向谢渊,小声说:“我不想回去继续冒充谢铭钰了,那对谢铭钰不公平,我要跟阿娘走,阿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谢渊心中一痛,轻声问:“你只要阿娘,不要爹爹了吗?” “如果要我在你和阿娘之间选,我是一定要选阿娘的。”萱儿把脑袋靠在娘亲肩膀处,“你是谢铭钰的爹爹,又不是我的爹爹。你伤害我的阿娘,还害了我的四师伯,我这辈子也不会认你的。” 向云疏抱着萱儿,冷冷说:“听见了吗,太子殿下?” ------------ 第一卷 第120章 臣也倾慕于她 谢渊沉默了会,说:“萱儿喜欢在哪里,便可以在哪里。但是你不可以,如果你敢嫁给秦洛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啊。”向云疏露出一丝笑容,“可是在面对太子殿下的愤怒之前,我得先承受抗旨的后果啊。” “圣旨的事情,我会回去向父皇言明,请他收回成命。” “谢渊。”向云疏第一次叫了这位尊贵的储君殿下的名字。 这让谢渊怔然。 她继续说着:“你和你的皇祖母害死了钰儿,你害了我的四师兄。这两样仇恨加在一起,我没有立即杀了你,已经是我对不住我的四师兄。我和你之前,只有仇怨,不会有其他,,明白了吗?” “殿下,太子殿下!” 陈福急匆匆赶过来,“陛下身子不适,召殿下回宫!” “陛下身子不适,去召太医!” “殿下这……”陈福苦笑,“太医自然是已经传了,但陛下也让奴才传您回去呢。” 他说完又朝着向云疏躬身行了一礼,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对方,于是气氛就沉默了下来。 秦洛川在那边说:“云儿。” 向云疏朝他看了眼,笑着应了:“嗯?” 谢渊面色微沉。 秦洛川只当没见到他阴沉的脸色,径直走过来,说:“自从你救了我父亲,我家老太太就一直想见见你,若你无事,不如现在我带你去?” “好哇!”萱儿拍手。 向云疏想了想,摇头:“既然婚事已经定下,暂时就别见面了。烦请回去转告老夫人,以后相见的日子还有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听到“婚事”二字,秦洛川唇角的笑意遮也遮不住,“回去后,我让人挑几个好日子送过来给你挑选。” “好。” 向云疏点点头,“秦大将军且回去吧,我这里刚搬家,还得收拾收拾。萱儿,走,咱们去找你外祖母。” 萱儿扭头跟秦洛川挥挥手,然后看了看谢渊,扭过头,跟着向云疏走了。 谢渊看着她们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才回头对秦洛川说:“秦洛川,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臣知道。向云疏,向家外室女,也是滂沱山的影七娘子。” “你知不知道,她是太子侧妃?” “那是曾经。”秦洛川面色不变,“被册为太子侧妃的是影七,而我要娶的是荣昌伯府二小姐。还请殿下不要为难。” “秦洛川,你敢娶孤的女人,大概你是嫌命太长。”谢渊语调冰冷。 “殿下,臣只是谨遵圣旨。” “用你侯爵换来的圣旨?”谢渊冷笑,“你这样的行为,与你家里人商量过吗?” 秦洛川摇头:“那倒不曾。” “你的侯爵之位,关乎你秦氏全族的利益。而你却轻易的用来换取了赐婚圣旨。”谢渊缓缓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族人会怎么想这件事,又会怎么看待向云疏?除了你,不会有人善待她。” 秦洛川挑眉:“我征战十年,杀过很多人,也有多次差点被人杀死。我的军功,是我用鲜血换来的。我不认为用自己拼命换来的军功换东西,还需要其他任何人同意。” “在你眼里,你和向云疏的婚事只是一样可以随意交换的东西。” “殿下误会了,臣并无此意。”秦洛川微微垂首,行了一礼,“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臣还得回家,尽快与家人商议婚事的细节。告辞。” 谢渊说:“秦洛川,你这么做,是带着整个秦家,站到了孤的对立面。” “秦氏全族忠于大乾,绝无二心。” 秦洛川的意思是,秦家效忠的是大乾帝国,而不是某一个皇帝。 谢渊笑起来:“好得很。” “臣明白殿下心中的愤懑和不甘,但臣同样倾慕她,想让她做臣的妻子。事已至此,殿下不妨放手,对所有人都好。”秦洛川轻声说,“对不住了,殿下。” “也许你也知道,向云疏是我孩子的生母。” “关于这件事……”秦洛川顿了顿,“其实我早就见过萱儿,但也是直到不久之前,我才忽然意识到萱儿和小殿下长得十分相似。” “所以,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殿下带来的小殿下是假的。”秦洛川缓缓说,“那是萱儿,向云疏的女儿。至于小殿下……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小殿下去哪里了?” “不在了。” “啊。”秦洛川垂下眼帘,“臣知道了,殿下是在用萱儿冒充小殿下。” “不需要了。”谢渊缓缓说,“萱儿就是萱儿,是我谢渊的女儿。回宫后,我就会公开这件事。至于钰儿……萱儿说得对,隐瞒他的死讯,是对他的不公平,我会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秦洛川沉默了会,说:“如果殿下没有其他吩咐,臣告辞。” 说完,他大步离开。 谢渊凤眸微眯,叫来陈福:“让兵部尚书来见我。” “是,殿下。不过眼下咱们得抓紧时间回宫……呃,殿下,殿下,等等奴才啊!” 谢渊已经骑上自己的老战马,一骑绝尘离开了荣昌伯府的门口。 柳蔷探头看了看,一转身抱住了萱儿,然后瞪着女儿:“你真的同意嫁给秦洛川了?” “不然呢,抗旨等着被砍头?” “哎。”柳蔷叹气。 “娘对秦洛川不满意?” “那哪儿能呢。”柳蔷摇头,“要我说,以秦大将军的容貌,家世和能耐,就是配天上的仙女,也能配得起。娘只是担心,太子殿下那边,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啊。” “我也不会放过他。” 向云疏说,“一旦四师兄的死被证实,我一定会为四师兄报仇。” “阿娘,你是说,四师伯没有死?”萱儿一直蔫蔫儿的趴在柳蔷肩头,闻言一下子精神起来。 向云疏摸摸她的脑袋:“记着娘的话,眼见和耳听都不一定为实,但如果听都没有听过,见也没有见过,只听旁人的一面之词,那就更不能相信。事实如何,要亲自去证实。” “嗯,萱儿记着了!” 萱儿使劲点点头,“没有见到四师伯的尸体,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 第一卷 第121章 私生女入族谱! 没错。四师伯命那么大,怎么会被区区金吾卫几个侍卫就杀死了?之前是我关心则乱,一时糊涂了。”向云疏安慰着萱儿,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在我没有联系上滂沱山,没有回去之前亲眼所见之前,我都不信四师兄会死。” “你们这样想就对了。你师父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让四先生死呢。”柳蔷拍手笑道,“既然云儿你已经决定嫁给秦洛川,那解下来的事情,就是好好准备婚事了。” 她搓着手,满脸兴奋的念叨着,然后就渐渐的红了眼眶。 “阿娘要嫁人啦,婆婆为什么哭?”萱儿歪脑袋问。 “婆婆是高兴呢。”柳蔷擦擦眼泪,“婆婆这辈子都没想过,还有亲眼见着你娘出嫁的那天,还能亲手为她准备嫁妆。” 向云疏笑道:“娘,看你这么高兴,我就想多嫁几次人了。” “又胡闹。” 柳蔷拍她一下,“看你这满脸疲倦的样子,熬了这一天,还不赶紧去歇着。” “我帮着您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柳蔷推她,“你快去睡觉,别的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向云疏也的确快坚持不住了。 她的眼前早已经一片模糊,听力也受到了影响,觉得自己好像在漂浮。 她扶着萱儿的手,艰难的移动到一间厢房里,栽到在床上,直接就昏睡了过去。 萱儿爬上床,左右看看,翻出一块没有来得及被带走的毯子,小心翼翼替娘亲盖上,然后就靠在娘亲身边,脑袋枕着小手,闻着鼻端弥漫着的属于娘亲的体香味,也跟着一起安心的睡着了。 柳蔷正忙着,外面来了个神情倨傲的管事媳妇,抬着下巴说:“我们老太太请柳姨娘过去说话。” 柳蔷愣了会,才意识到,对方说的老太太,指的是向余峰的老母亲,也就是向家的老太太。 这位老太太平日里不大管事,但一旦涉及到儿孙之事,就立即精神起来。 当年柳蔷怀着孕的情况下,也没有能够进入荣昌伯府做妾,完全都是因为这位老太太的阻拦。 柳蔷对这老太太是有几分怨念的。 但时过境迁,现在她心里对老太太没什么想法,更多的则是对向余峰的埋怨。 终究还是向余峰不够坚定罢了。 否则老太太再如何阻拦,也是没用的。 如今的柳蔷可不是曾经那个卑微的,求着进向家的女人了。她挥舞着帕子,“我忙着呢,过一会儿再去。” 管事媳妇本以为她一开口,这卑贱的风尘出身的女人就是忙不迭的跟过去。 没想到她竟然拒绝了! 管事媳妇张口结舌了会儿,说:“你怎么敢让老太太等着?” “当年我要大着肚子想见她的时候,她不也要我等着吗?”柳蔷反问,“她都好意思让孕妇等着,我倒不好意思让她等?” “老太太是长辈!”管事媳妇强调,“你身为晚辈,孝敬恭顺都是分内之事!” “你怎么不去外头路上随便拉个老太太伺候呢?” “我凭什么?” “是啊,老太太又不承认我是向家人,凭什么要给我立规矩?”柳蔷反问。 管事媳妇哑口无言。 柳蔷拿起一块大抹布,挥舞着书架:“怎么这么脏啊,这么多脏东西,我得好好打扫打扫,否则我那爱干净的小孙女要不满意的!” 抹布直朝管事媳妇的脸上扑。 “咳咳咳……” 管事媳妇被灰尘扑了满脸,急忙后退出去,气急败坏叫道:“柳姨娘!你不过去见老太太,难道还要老太太来见你,跟你商量你女儿入族谱的事情?” 柳蔷挥舞抹布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扭头:“是要商量入族谱的事情?” “那还能有假!” “我来了!” 柳蔷立即扔了抹布,跟上管事媳妇。 管事媳妇有些嫌恶的后退半步,离她远一些:“你不去换身衣裳?” “我这衣服怎么了?”柳蔷低头看看自己,“干净整齐得体,见皇上都能见,还见不了你家老太太?” 管事媳妇被她怼得没话说:“没想到柳姨娘倒是口齿伶俐的很呢。” “从前我也是嘴笨的很,被人欺负不会回嘴。这都是跟我孙女儿学的。”柳蔷得意,“你想学啊,我让我孙女教你啊。” 管事媳妇撇撇嘴,没吭声。 柳蔷跟着她七拐八拐,来到一座三进的宅子。 这宅子不算小,但若是与荣昌伯府比,是肯定比不了的。 向老太太绷着脸,满脸不悦,一旁站着向余峰和孙氏,俱垂着头,不敢面对老母亲的怒火。 “我在老宅住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被人赶出来了!”向老太太看向走进来的柳蔷,“柳姨娘命好啊,生了个好闺女,给你争气了。” 柳蔷道:“看来老太太这辈子没能享上女儿的福,真是可惜。” “你——” 向老太太脸色一变,坐直了身体,目光在她那张依旧妩媚的脸上扫过,眼底都是厌恶,“生了这么一副好模样,难怪当年能把峰儿迷倒。” “是,向老爷难免没出息了些,老太太当年如果能好好教导,也不至于此。” 向余峰和孙氏都愕然抬头。 “你胡说什么?”向老太太被气的脸色一阵青白,一脸吃S的表情。 “依着圣旨,你们把改办的事情办了,我也不懂有什么好商量的。”柳蔷说,“难道你们是要商量商量,怎么抗旨吗?” “蔷娘,不要胡说!”向余峰忍无可忍喝道。 “那商量什么?”柳蔷回视他,“你们要商量,就是不同意。那你们不如去找皇上商量,让皇上改一改圣旨。” 向余峰皱眉:“老太太不是不同意云儿入族谱,只是,对于云儿到底是不是向家骨肉这件事,还心存疑虑,需要证实一番。” 柳蔷脸色一变:“向余峰,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以为你只是自私无情,没想到你还无耻!” “吵什么?” 向老太太拍桌子,“你自己当年什么出身,你不知道?你怎么证明那孩子是向家的骨肉?” ------------ 第一卷 第122章 求您老人家给二姑娘认错 柳蔷被气的胸口堵得慌。 她不理会老太太,指着向余峰说:“我虽然出身低贱,我卖笑,我卖艺,但我不卖身!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怎么敢这么怀疑我?当年我跟你的那一晚,你亲眼看到的元帕,怎么,忘了?” “蔷娘,你别激动,我绝对没有怀疑你。”向余峰急忙解释,“我心里自然知道云儿是咱们的女儿,只是入族谱毕竟是大事,老太太想弄清楚,也是慎重起见嘛。” 柳蔷冷笑:“怎么弄清楚?” “把她叫过来,到我面前来。”向老太太开口,“我们向家的儿孙,与别处不同,我看一眼便知道。” 柳蔷道:“一点也叫不来。” “什么?” “睡觉呢。”柳蔷说。 向老太太大怒:“有没有一点规矩?按理说,她做孙辈的,一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先过来给我磕头!果然你自己出身不好,也教不出什么好孩子来!” “我的云儿很好,是世上最最好的孩子!”柳蔷自己无所谓,唯独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女儿不好,当即就涌上怒火,“当年我怀着云儿的时候,您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要怪,只能怪你的出身连累了孩子。” “哼,是啊,唯独不能怪您养的好儿子风流倜傥,沾花惹草呢。” “你放肆!”向老太太被气的直喘粗气,指着向余峰说,“这就是你要弄回来的女人?若是在从前,这种人给向家门口扫地都不配!” 向余峰拉了下柳蔷胳膊,皱眉低声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老太太身子不好,气出个好歹怎么办?你还要不要让云儿入族谱?” 柳蔷甩开他的手:“向伯爵,今时不同往日了。” “什么?” “我当然非常想让云儿入向家族谱,但那并不是我多看得起你们。而是我不想让我的女儿一辈子背负着私生女的名声,也带累了我的孙女儿。”柳蔷的语气凉凉的,“之前我同意你们继续住在祖宅,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可如今……” 她扫了眼老太太,露出笑容:“你们要弄清楚一件事,现在是你们求着我的女儿入族谱,而不是我们求着你。” 老太太怒道:“你说什么疯话,我向家不缺一个女儿!” “母亲!” 一直保持沉默的孙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总不能抗旨吧?圣旨言明了,让云儿回归向家族谱。” “皇上怎么会管这种小事!” “如果咱们不照做的话,不仅皇上不会高兴,还会彻底得罪了秦家啊。”孙氏有点着急,“云儿医术高明,让她回来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有什么好处?”老太太看她一眼,有点疑惑。 做了这么多年婆媳,她对孙氏的性子还是了解的。 当年她之所以坚决反对柳蔷过门,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孙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强烈反对。 怎么如今她反而帮着柳蔷说话? 孙氏再也绷不住,哭了起来:“其实有件事,一直瞒着老太太……” “夫人!”向余峰喝道。 “我要说,你别拦着我!”孙氏哭着叫道,“上次祠堂出事,鼎儿受重伤瘫在了床上啊!” “什么?” 向老太太惊的直接站了起来,颤抖着嘴唇,“鼎儿就这么毁了?你们为什么瞒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去看看他!” “您别去了!” 孙氏顿足,“您又不是大夫,去看了又能怎么样?” 向老太太也哭了起来。 她虽然为人刻薄寡恩,但对于继承家业的长孙还是很看重的。 向余峰叹气:“母亲别伤心,关于鼎儿的伤……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那就快请大夫啊!找最好的大夫!” “最好的大夫,正在老宅里睡觉歇息呢。”柳蔷温柔笑着说。 向老太太愣了会,才有些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疏那丫头会医术?”她问向余峰。 “没错。云儿师从滂沱山容老神医。梁国公的病,就是她治好的。”向余峰说,“事实上,云儿以及给鼎儿治疗过两回,鼎儿已经能站起来拄着拐走路了。” “那不就好了吗?” “还差最后一次治疗,都是因为伯爷他出尔反尔,不肯付钱给二姑娘,导致鼎儿的伤势加重了!”孙氏哭哭啼啼的说着,“鼎儿可是咱们向家的希望啊!” 向老太太站在原地愣了会儿,忽然抬手就给了向余峰一个耳光。 向余峰扑通跪下来。 “没出息的东西,为了几个子儿,就不顾你儿子的前程了?” “这件事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不为自己辩解。”向余峰捂着脸苦笑,“母亲,您到现在还是要阻止柳蔷母女回来吗?” 向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她转身看向柳蔷:“柳姨娘,你放心,咱们向家的孩子,绝不会任由沦落在外的。我这就去找族长和族老们商议这件事。” 柳蔷道:“不得先见见孩子的面,确定孩子是不是向家的骨肉?这么大的事情,您老人家可得慎重啊。” 向老太太脸色一滞,露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孩子的父亲都承认,那自然就是真的,没什么可疑问了。” “那可不行。”柳蔷说,“你们没疑问,我女儿还有疑问呢。我女儿得先见见您老人家,确定您老人家的是她的亲生祖母,她才能入族谱。” 向老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 “蔷娘,你别得寸进尺了。”向余峰皱眉低声说,“老太太毕竟是长辈,你跟她置气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我心里舒坦。” 柳蔷长长的舒了口气。 二十年前被向家拒之门外的窝囊气,一扫而空。 孙氏扑通跪在老太太面前,声泪俱下:“老太太,为了鼎儿,为了咱们向家的将来,求求您了,去见见二姑娘吧,抓紧时间让她入了向家族谱吧!” “孙氏,你发什么疯?”向余峰对她怒目而视。 “老太太就不顾鼎儿下半生了吗?”孙氏满脸泪痕,盯着老太太不放,“儿媳替鼎儿求您老人家,给二姑娘认个错!” ------------ 第一卷 第123章 您女儿没给您买大宅子吗? 向老太太都傻眼了。 她原本是想让柳蔷母女过来立规矩,给她们个下马威,免得她们入了向家的门太得意。 谁知道到头来,她竟然被逼着去给向云疏认错! 她养尊处优的做了向家几十年老太太,一直都是别人求着她,捧着她,奉承着她。 她何曾给别人低三下四过? 当年她一句话,说不让柳蔷母女进门,那她们就是进不了门。 怎么现在她竟然要给一个晚辈道歉去? “鼎儿一定会孝顺您的,治好了鼎儿,全家都会感激您。”孙氏还在不断的哀求,甚至是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如果她不去给向云疏道歉,如果向云疏进不了族谱,如果向云疏不给向高鼎治病,那么他们就会一辈子怨恨她。 向老太太朝儿子看看:“你觉得呢?” 向余峰移开视线,讷讷说:“反正都是自家孩子……云儿那孩子的性子,确实是倔了些。要不,儿子陪您走一趟?您老人家不是一直想搬回老宅吗?” “哎,是啊。” 向老太太的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凄然之色。 她的骄傲和自尊心,绝不允许她给一个晚辈低头认错。 然而现在不仅儿媳逼她,连儿子也站在那边。 她这一生都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好。” 向老太太沉默了许久,同意了,“我这就亲自走一趟,给那孩子赔礼道歉!” 这下轮到柳蔷有点愣怔。 这番口嗨虽然让她觉得很出气,但她没有想过老太太会真的愿意去见云儿,愿意给她当面赔礼道歉。 “好,现在就走。”孙氏显得最积极,当即就站起来,上前来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并朝外面叫着准备车马。 动静闹得似乎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柳蔷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就愣住了。 不过,她们人还没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她们面前。 马车帘子挑开,一颗漂亮的小脑袋露出来:“阿娘,到啦!” 向云疏牵着萱儿下了马车。 柳蔷大为吃惊,急忙上前低声说:“云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 “既然要入向家族谱,作为晚辈,来拜见老太太,也是应该的。”向云疏缓缓说着,声音有几分沙哑,眼底也有点发青,显示出她并没有休息好。 向老太太见状,如丧考批的脸色立即好了起来,声音也难得温和了几分:“看来是我想错了,虽然你不在向家长大,但也还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她从手腕上褪下来两个镯子,让人送过去:“这两日家里忙乱,出门又仓促,等理好了东西,我再去库房寻几样好东西给你做嫁妆。” 萱儿跑过来接过去镯子,看了几眼,笑道:“这玉的水头还行。” 然后就随手放到了一旁躬身跟着的随从手里。 孙氏眼皮跳了跳。 能被老太太随身戴着多年的首饰,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那小女孩却随手就丢给下人了,是没见识不认得好东西,还是见过了太多好东西,所以才不在乎? 孙氏愿意相信是前者。 在山上住着,能见过什么好东西? 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镯子,当初瑶儿出嫁前一直惦记着,到头老太太也没舍得给。现在却一见面就把镯子给了向云疏。 孙氏心里难免不高兴。 向云疏淡淡地道了谢:“听说老太太今日身子不适,不如就回去歇息吧。等过几日老太太身子大好了,我再来请安。” 向老太太笑道:“如此也好。” 面子里子都有了,她心情大好,扫了眼儿子。 向余峰连忙扶着她转身往回走。 孙氏往回看看,神色有点复杂,但还是走到向云疏面前,笑道:“二姑娘,你得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早些给你大哥疗伤呀。不必急着赶过来的,咱们过去也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啊。” 向云疏淡道,“伯爵夫人也请回吧,以后也不必再过去。我已经把荣昌伯府的牌子摘了,改成了柳宅。” “什,什么?” “那宅子是我的,我送给我娘了。”向云疏说。 孙氏心内振动,勉强维持着笑容:“你可真是个孝顺孩子,你娘养你这个女儿,没有白养。” “夫人也有女儿啊。您没了祖宅住,怎么您女儿没给您买大宅子吗?” “……”孙氏干笑,“瑶儿哪里有你这样的本事。” “看来从小就在荣昌伯府长大的孩子,也没有很出息。”向云疏搂住柳蔷胳膊,“娘您说是吧?” 孙氏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但不敢跟她翻脸:“二姑娘,你看什么时候能给你大哥医治呢?你大哥一直盼着你呢。” “医治是可以,不过我得事先声明,由于向高鼎的治疗被迫中断,以及失去了最佳恢复机会,以后能恢复成什么样,我不能保证。” “啊,那你得尽力啊!” “自然尽力。”向云疏招呼柳蔷和萱儿,“咱们回去吧。” 出了大门,柳蔷才发现,一旁跟随伺候的随从,竟然是叶七,那个宫里的太监。 她有些震惊:“你都不是太子侧妃了,怎么还能使唤大内的公公?” 叶七垂首道:“太子殿下说,把奴才赏给向二姑娘了。” 柳蔷大吃一惊:“太子殿下这是哪一出啊。” “娘,刚才若不是叶七提醒我,你这次就给我惹麻烦了。”向云疏说,“你觉得,让向老太太跑到我面前来道歉认错,是很让人出气的事情,是吗?” “当年若不是她阻拦,你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她不该认错吗?” “该道歉的是向余峰。不过,我不在乎这些。”向云疏说,“但是在外人看来,我一个私生女,竟然逼着老祖母亲自道歉认错,传出去世人怎么想?” 柳蔷有点发愣:“会怎么想?” 向云疏缓缓说:“世人不知道我就是影七,人家只会觉得,我这个私生女是仗着秦大将军的势力,对向家老太太仗势逼人。因为赐婚之事,秦家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会给他们惹麻烦。” 柳蔷后心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 第一卷 第124章 再厉害的阴谋诡计,也比不上拳头厉害 柳蔷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秦家虽然强势,但在朝廷中宿敌也不少,随时都等着揪秦家的小辫子,把他们从西北军权的桌子上踢下去,取而代之。 如果因为她的错,让秦家被科道攻讦,那她就万死莫赎了。 何况秦家的安稳,还关系着自己的女儿的未来。 没有秦家的求娶圣旨,女儿就得被驱赶出京了。 柳蔷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耳光:“都是娘犯蠢,以后娘再也不敢了。幸亏你及时赶过来了。” “要谢的是叶七。” 向云疏朝身边跟着的叶七看了眼,“他听说你去见向家老太太,提醒了我一句。” 柳蔷忙不迭对着叶七施礼:“谢谢叶公公,太感谢你了。” 叶七慌忙避开,不敢受她的礼:“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奴才既然跟了主子,这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柳蔷这才抽出帕子擦冷汗,然后叹气:“唉,都怪我嘴笨,又有点得意忘形了,竟然差点惹出大祸。” “这也不能怪您的。” 叶七温和的安慰她,“在您走进那道门的时候,您就已经进了某些人的圈套。人家挖好了坑,等着您主动往里跳呢。” “谁挖坑?”柳蔷吃惊的问。 “也许是不希望您进向家的人。” “除了那位老太太,还能有谁呢。”柳蔷有些生气。 向云疏摇头:“我看,倒不见得是老太太。她不可能挖坑连自己都埋了。” “怎么说呢?”柳蔷不懂。 她倒不是笨,而是出身使然,从未在深宅后院待过,没有见识过那些手段。 坐上马车后,向云疏才解释给她听:“老太太好歹是一品诰命,被逼着登门给自己的孙子辈道歉,这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会成为全京城贵族圈的笑料。所以这件事不可能是她谋划。” “难道是孙夫人?” “孙氏看起来最有嫌疑,不过,她也未必就是主谋。” “那我就不懂了。到底还有谁?” “娘怀疑老太太,怀疑孙夫人,为什么就不怀疑向余峰?”向云疏问她。 “不会的吧。”柳蔷有些犹豫,“我看他倒是真心想让咱们回去的。” “哼。”向云疏轻轻冷笑了声。 她这个娘亲,虽然生的美丽,却过于天真。 当年若是进了向家的门,大概也会被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柳蔷看见女儿脸上讥讽的表情,心情有些难过:“难道真的是你父亲?” “应该是向风瑶。”向云疏知道再让她猜,也猜不到,干脆就直说了,“虽然这件事主谋是向风瑶,但我相信向余峰和孙氏也都是知情的,甚至还在推波助澜。” “为什么啊?”柳蔷怎么也不明白,“她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别人也就罢了,你父亲为什么也这样?” 向余峰宁肯逼着自己母亲给一个晚辈认错,也要帮着自己的女儿,柳蔷死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向云疏淡道:“人性很复杂啊,娘。既然决定以后要跟她们打交道,娘还是要小心些。” “娘虽然不会,但娘会努力的!”柳蔷振作精神,给自己打气,“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给我挖坑!” “祖母很聪明,一定会能学会的。”萱儿坐在她怀里,“就算学不会也没关系,有萱儿在呢,萱儿会保护外祖母。大师伯说过,再厉害的阴谋诡计,也比不上拳头厉害!” “还是我乖乖萱儿最好。”柳蔷在她脸蛋儿亲了又亲。 到了柳宅,柳蔷看着门上挂着的匾额,笑中带泪。 曾经她做梦也进不了的荣昌伯府的大门,是那么遥不可及。 如今她竟然变成了这座宅邸的主人。 真像做梦啊。 “娘,这是三万两银子。”向云疏递给她一叠银票,“家里缺什么就去买什么,不用省钱。您先带萱儿进去,我和叶公公还有话说。” 柳蔷知道她很有钱,因此也不客气什么,接过银票,牵着萱儿的小手,高高兴兴进了宅子。 “叶七,你回宫吧。”向云疏看向叶七说。 叶七微愣,随即跪在她面前:“主子是看不上叶七,不想让叶七侍奉吗?” “你知道不是这个缘故。”向云疏伸手拉他起来,“你是宫里的人,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再让你跟着。” “可是太子殿下已经把奴才赏给了您,如果您不要奴才,奴才便无处可去了。”叶七低声说,“奴才已经不是宫里的人。” “他为什么这么做?” “太子殿下的心思,奴才也不明白。” “唉。”向云疏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你了。” “不,主子别这么说,皇宫那种地方,奴才本也不喜欢。当年若不是为了活命,为了口饱饭,奴才怎么会进宫呢。” “既然如此,你就先留下吧。”向云疏想了想,“反正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宅子太大,也得有人陪着。” “主子要嫁到亲家,奴才也得跟着到秦家。” “这……”向云疏蹙眉,“所以太子派你过来,是让你监视我的吗?” “不,奴才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命令。”叶七立即说,“若奴才欺瞒主子,叫奴才不得善终。” “你就先留在这里,给我娘做管家吧。”向云疏说,“如果你不愿意,我给你五千两银子,足够你在外面做点买卖,安身立命。” “奴才愿意留在柳宅。” 叶七立即俯身磕头。 向云疏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谢渊把叶七送到她身边的目的,但谢渊的性子,不会无的放矢。 在没有弄清楚他的目的之前,向云疏不会把叶七带到秦家。 向云疏用袖子压下一个哈欠:“我还得回去睡觉,你去忙吧。” 叶七应下,跟在她身边,轻声说:“对于主子进向家族谱,和秦家联姻这件事,向侧妃很是不忿,太子殿下也似乎受到打击。”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向云疏平淡的说。 “殿下已经向皇上说了小殿下过世的消息。”叶七接着说,“不过,主子放心,殿下并没有说出萱小姐的身世。” ------------ 第一卷 第125章 殿下就这么把心爱之人让出去了? 向云疏脚步顿住。 谢渊说他不会把萱儿从她身边抢走,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没有食言。 不过,他自己的处境将会变得很艰难。 作为已经成年的太子,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子嗣,且五年来没有再让任何一个妃妾有孕。 这会让大乾的臣民们怀疑他的身体状况,无法再为大乾诞下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除此之外,他还和太后闹翻,武力囚禁了太后。 太后那边的势力会不会继续支持他,还是个未知数。皇后和二皇子她们一定不会错失这样的好机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渊坦白了钰儿的事情,可谓是危机重重,压力巨大。 御书房。 皇帝满脸怒色,拿起桌上一方砚台,狠狠砸到谢渊头上。 谢渊的额头立即流出了血。 “混账东西!”皇帝余怒未消,指着他怒骂,“为了个女人,因妒生恨,你竟然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子嗣!” 谢渊跪着一动不动,任由血沿着额头流到脸颊上。 “朕觉得,你这个太子也算是做到头了。”皇帝坐了下来,有些无力似的叹了口气,“五年来,你的两个妃妾都没有怀孕,朕不能罔顾臣民的想法,一意孤行了。” 谢渊淡道:“若不是有太后的支持,儿臣做不了这么多年太子。” “哼。” 皇帝露出一抹冷笑,“可是你愚蠢,竟然和太后闹翻,彻底得罪了清溪,南阳那边的世家大族。” 那几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官员,遍布朝廷内外。 有他们的追随和支持,太后才能叱咤朝野多年,才能强力支持幼年丧母的谢渊坐上太子之位。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后悔吗?”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谢渊神色不变:“儿臣有后悔的事情,但绝不是这件事。” “你回去吧。”皇帝摆了摆手,“即便朕有心帮你,但钰儿的事情瞒不住,很快会传遍朝野。到那时,一切都会明了。” “儿臣明白。” 谢渊站起身,转身离去。 地上还留着一小滩从他头上流下来的血迹。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淡去,面沉似水。 “皇后和二殿下蠢蠢欲动呢。”一旁司礼监掌印太监黄琮轻声说。 “哼。”皇帝冷笑,“一帮蠢货。” “太子殿下倒是性情中人,宁肯被废,也不愿意让那个小女孩继续冒充小殿下呢。” “蠢不可及。”皇帝把头靠到椅背上,“如此儿女情长,怎么当得起一国重任。” “那孩子就这么放在外面吗?”黄琮低声问,“到底是皇室血脉呢。” “一个女孩罢了,无所谓。”皇帝淡道,“让她跟着向云疏,向云疏才能乖乖嫁给秦洛川。” “太子得不到秦家的支持了。” “太子,不需要任何朝臣的支持。”皇帝意味深长的说。 “陛下英明。” …… 小殿下的死讯很快传开。 朝野震惊。 那可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子嗣。 如果不能诞下皇室血脉,太子就不能继承国祚。 当即就有御史在皇后和二皇子的授意下,上疏弹劾太子。 支持二皇子的势力纷纷涌动起来。 而往日里支持太子的那些势力则罕见的沉默了。 东宫的幕僚察觉到了危机感,纷纷请求太子去见太后。 为今之计,只有太后出手,才能让局面转危为安。 然而谢渊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他待在东宫自己的书房里,按部就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没有去联系往日的拥护者,也没有想法子去阻拦打击二皇子的势力。 更没有主动去求见太后。 眼看着东宫岌岌可危,连向风瑶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求见太子,太子拒不接见。于是又跑去见太子妃。 “皇上不会真的要废了太子吧?”她惶恐不安的问。 “你慌张什么。”朱敏神色沉静,“就算真的废除太子,咱们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那怎么能一样?”向风瑶几乎要哭出来了。 败者为寇啊。 太子被废,可不是变成亲王过自在日子那么简单的事情。 继任者不会允许的。 朱敏沉默不语。 晚间,她收拾了一番,去御书房求见。 陈福悄悄放她进去了。 她走进去,看到殿下正靠在窗边的椅子上,对着淡薄的月色,把玩着手上一颗水珠形状的耳环。 小巧精致的水滴,在他修长均匀的指间转动,闪烁着玉色光泽。 “那是影侧妃的吗?” 朱敏走过去。 谢渊没有理会她。 朱敏走到他面前,轻声说:“妾身知道殿下生气,但事到如今,殿下还是要振作起来,如今朝野一片哗然,愿意帮助殿下,还有能力帮助殿下的,只有朱家了。” “你想说什么?”谢渊抬眸扫视她。 “殿下不想抢回影侧妃吗?秦洛川很显然是在趁人之危,殿下就这么把心爱之人让出去了?”朱敏蹲到他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仰脸瞧着他,满眼都是痴恋之色,“只要为了殿下,妾身,以及朱家可以付出一切。” 谢渊淡道:“你们朱家,倒是会投机取巧,难怪能屹立至今,成为大乾唯一的异姓王。” “朱家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朱敏并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坐上那个位置,殿下就不必再受任何辖制。” “说吧,你们朱家要什么?从龙之功?” “妾身想要一个孩子。”朱敏朝他慢慢靠近。 谢渊冷冷瞧着她。 在双唇几乎触碰到的一瞬间,谢渊站了起来。 朱敏落空,怔了会儿,才笑了下,随之站起来:“看来,殿下并不想要那个位置了,也能接受影侧妃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 谢渊一把捏住她的脖子,目光投射出清冷的光:“无论孤要什么,都不是你,以及你背后的朱家可以威胁孤的理由。” 手指收紧。 朱敏呼吸渐渐困难:“殿下,松开我……” 谢渊盯着她逐渐发紫的脸色看了会,缓缓松开手:“告诉朱彧,再敢隔岸观火,浑水摸鱼,就等着失去朱家的异姓王铁帽子。” ------------ 第一卷 第126章 喝了五年避子汤 朱敏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那一瞬间,她毫不怀疑,太子是真的有杀她之心。 “妾身明白,”她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擦掉因为窒息而导致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声音有些嘶哑,“妾身进东宫五年,早已经明白,殿下并不是身子有恙不能让女子有孕。而是殿下根本就不给妾身以及其他女人有孕的机会。” 她的眼底布满深切的悲哀之色:“妾身一点也不明白,殿下为何一直不愿意碰妾身。妾身真的就这么惹殿下厌恶吗?” 谢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凭什么认为,皇上会允许你们朱家诞下皇室继承人?”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朱敏失色,“难道是陛下不允许殿下和妾身圆房?” “不。” 谢渊轻轻摇了下头,“事实上,从你进东宫的第一天,御膳房每日里送给你喝的补药里面,就有避子汤。” 朱敏大为震惊:“避子汤?是谁让我喝?是殿下?” “孤都懒得碰你,有什么必要让你喝那东西。” “那是谁?莫非是陛下?为什么?我不明白!”朱敏受到了重大打击,一向不太健康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谢渊淡道:“你们朱家占了东南二十多年,一向跋扈骄横,尤其你哥哥朱彧,一意孤行,时常甚至连皇室的面子也不给。若再让你生个孩子,你们朱家还不上天呢。” “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让我嫁给殿下??” “自然为了安抚你们朱家,让你们觉得,朱家依旧龙恩浩荡。” “殿下早就知道?” “也没多久。” “既然殿下知道我每日里喝避子汤,根本就不可能有怀孕的可能性,为什么还不肯碰我?” 谢渊上半身前屈,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既然你又不能怀孕,孤为什么要忍着不适去碰你?” 朱敏:“……” 她有点崩溃。 她觉得自己这五年来,都活在一个巨大的阴谋和欺骗中。 “你们真的好残忍啊。”她怔怔落泪,“难道皇室就是这么无情无义的存在吗?这些权利纷争,为什么要牵连到我?我只是一个倾慕殿下的无辜女人啊!” 谢渊勾唇轻笑:“你可真是无辜啊。” “殿下难道不明白,无论妾身做了什么,都是因为妾身深爱殿下吗?” “哦?你做了什么呢,说来听听。”谢渊单手托腮看着她,“包不包括当年你自己给自己下毒,栽赃到向云疏身上那件事啊?” 朱敏脸色又是一变:“殿下您……” “孤知道。”谢渊淡道,“孤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们朱家除了乖乖跟着孤,没有其他退路。” “可是我说服不了哥哥。” “孤相信你可以。” 谢渊抬了抬手。 陈福捧着一只托盘走进来。 托盘上是一只碗。 碗里有茶。 “请太子妃用茶。”陈福恭恭敬敬把茶送到朱敏面前。 朱敏接过茶,神色苍白:“这是什么?” “喝了后,孤告诉你。” “不,我不喝!” “太子妃,殿下可不是在跟您商量啊。您还是喝了吧。”陈福苦口婆心地劝说,“您是太子妃,千金之躯,奴才这样卑贱的身份,实在不想冒犯。” 朱敏双手发抖,嘴唇哆嗦。 不管这碗茶里有什么,她都非喝不可。 否则就会有人捏住她的下巴,强给她灌下去。 她受不了那样的屈辱。 “我若是死了,我父亲和哥哥不会善罢甘休。”她挣扎着说。 “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好,我喝!” 朱敏含泪举起碗,把茶一饮而尽! 哗啦! 碗跌落到地上。 朱敏缓缓瘫坐到地上,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谢渊已经抬脚走了。 朱敏等了许久,也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于是不解的抬头看向陈福:“为什么我还没有毒发?” 陈福眨巴眨巴小眼睛:“太子妃说笑了。” “茶里不是有毒吗?” “哎呦,这是怎么说的呢。”陈福惶恐的使劲摇头,“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太子妃您下毒?” “没有毒?” “没有!”陈福肯定地说。 朱敏心里一片茫然疑惑:“既然没有毒,刚才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使劲一跺脚,爬起来就朝外跑出去,追上谢渊:“殿下!您这是为什么?” 谢渊淡道:“孤只是不屑用毒。” “殿下,我会劝我哥哥帮您!” 谢渊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抬脚离开。 朱敏站在原地发了会愣怔,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她是太子妃,朱家就已经天然的和东宫绑上了关系。 她那些诱惑,威胁,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哥,你帮帮太子殿下吧!”她对朱彧说。 “皇上不喜欢皇子结党营私。”朱彧漫不经心地说,“何况再过半个月,我就要返回东南了。” “现在东宫危机重重啊,你不能不管吧!” 朱敏皱眉不满,“万一太子真的被废,我怎么办?秦家一向亲近皇后和二皇子一脉,到时候二皇子势大,一定会打压我们朱家。” “我会怕他们?” “大哥!你根本就不知道陛下都做了些什么!”朱敏有些烦躁,忍不住把皇帝给自己喝了五年避子汤的事情说了。 朱彧勃然大怒:“皇帝老子竟然敢这么对朱家?”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朱家三代人驻守东南沿海抗击倭寇,朱家军死伤无数,祖父战死,父亲伤痛不能行走。皇室就是这么对朱家人的,呵,呵呵!” “太过分了!”在外偷听的朱宛跑了进来,义愤填膺,“皇室竟然这么对姐姐,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哥,咱们带兵冲进皇宫,杀了皇帝老子给姐姐报仇!” “胡说什么?”朱敏瞪了眼妹妹,“这里又有你什么事,给我出去!” “姐姐,咱家都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是朱家人,怎么就不关我的事情?”朱宛怒道,“皇室利用我们朱家,却不允许你生孩子,爹娘若是知道,一定会气死!” ------------ 第一卷 第127章 如果爱上一个人要变成蠢货 朱彧按住妹妹:“宛儿,这件事不许告诉父亲他们。”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朱敏怒道,“父亲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啦,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朱宛不满的嘟囔,“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朱彧沉着脸,缓缓说,“我朱家忠于大乾,可不是忠于谢氏皇族。既然皇帝不想让谢渊当太子了,我就非要让谢渊当不可。” “谢渊又是什么好东西么。”朱宛嘀咕,“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一直瞒着姐姐……” “宛儿你闭嘴!”朱敏喝道。 “姐姐,你真是个傻子!”朱宛喊起来,“如果谢渊爱你,你当然可以为他付出一切。但他根本就不爱你,甚至对你没有一丝情义。你却还是这么对他,你太蠢了!” “你懂什么是爱吗?”朱敏怒道,“等你哪天爱上了一个人后,再来教训我!” “如果爱上一个人要变成蠢货,那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任何人!”朱宛转身跑了。 “这小丫头,气死我了!”朱敏喘气。 “宛儿还小,跟她置什么气。”朱彧缓缓说,“敏儿,你先回东宫。” “大哥……” “你放心,我既然决定帮谢渊,就不会食言。”朱彧拍拍妹妹的肩膀,“咱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只要你和宛儿过得高兴,大哥怎么样都行。” 朱敏红了眼眶,带了一丝哭腔:“可是他现在恨我。” “为什么?” “因为我告发了向云疏的事情,导致向云疏被皇上废了侧妃之位,秦洛川趁虚而入,求娶了向云疏。” “哈,秦洛川一世英名,最后还是栽到了一个女人裙下,可是可悲!十年封侯之功,换取一道赐婚圣旨,还彻底得罪了东宫,哈哈!”朱彧忍不住大笑,神情隐隐有一丝跃跃欲试,“秦洛川啊秦洛川,这次我倒要看看,是你支持的二皇子赢,还是我朱家支持的太子胜!” 他想了想,对外面道:“来人!” 朱家管事立即挑帘子进来:“世子吩咐。” “去库房挑一样贵重些的东西,等秦洛川大婚之日,身为同僚,我怎么也要去喝一杯喜酒的。” “小的明白,这就去准备。” 管事立即退出去准备。 几日后,朝野的纷乱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起因是一位名叫贾信的御史,被人发现死在了红袖添香楼的当红歌姬的床上。 而这名御史,正是最开始上疏弹劾太子的人。 身为御史,如此行为不端,怎么能叫人信服? 由他开始,一连又有七八个科道官员出事,不是后院起火,正妻大战外室,就是恶奴欺男霸女,或者收受贿赂,被人告到了应天府。 而这些出事的言官,无一不是曾受过二殿下指使,写奏疏弹劾东宫的人。 科道很快变得人心惶惶。 谁都担心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毕竟,真要细查的话,有几个当官的能保证自己清白无暇,经得起查? 御史们的气焰瞬间就被打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清溪和南阳等几大世家的领头官员,也开始表露了自己的态度,表示虽然太后身体状况不佳,他们还是愿意继续追随太子。 皇帝的态度则有些暧昧不明。 他一面安抚二皇子那边的御史们,一面又对南阳清溪一派的官员们给以了鼓励的态度。 这皇帝老子到底是想让哪个儿子继承皇位? 没人猜的透皇帝的心思。 总之,经过这一场风波,东宫虽然不够安稳,但依旧还是坐在了储君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慈安宫派人给东宫送消息,让太子过去见面。 谢渊去了。 即使被半软禁,太后依旧坐的脊背笔直,妆容衣裳精致,精神不败。 她看着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孙子,神情有些复杂:“哀家听说,东宫近来不太平。” “多谢皇祖母惦记着。”谢渊神情平静。 “你为什么不来求助哀家帮忙?” “皇祖母在静养,孙儿不愿意打扰皇祖母清静。” “呵呵。”萧太后笑起来,“清溪南阳那边的人,也都见过你了?” “皇祖母消息灵通,的确见过了。” “莫非是朱彧威胁了他们?” “不。”谢渊轻轻摇头,“事实上,在皇祖母休养之前,孙儿已经见过了他们。” 萧太后神色微变:“哦,是吗?” “有没有朱家的帮助,孙儿这个太子之位,都不会那么轻易被废除的。”谢渊语气温柔,“如果孙儿这么没用,怎么对得起皇祖母这些年的教养。” 萧太后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了片刻:“看来,你早就对哀家不满了。” 谢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太后对亲手害死钰儿这件事,真的没有一丝愧悔吗?” “哀家又不是故意要杀他。” “可他确实死在您手里。” “那又如何?事已至此,你要杀了哀家,给你儿子报仇吗?”萧太后冷冷盯着他。 “孙儿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 “皇祖母您多虑了。”谢渊温和的笑道,“孙儿的母后早逝,父皇身子柔弱,若不是皇祖母撑起朝廷,大乾早就乱了。大家都记着您的好处。” “你能知道哀家的苦心,哀家就满足了!” “对了,”谢渊忽然记起什么,“父皇最近总是念叨起皇祖母,皇祖母何不见父皇一面呢?” “哀家与他没什么好见的!” “父皇想和皇祖母聊一聊,关于容苍澜的事情。” 这句话让萧太后眉头一皱。 她沉默了会,说:“哀家知道了。” “如果没有旁的事,孙儿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见皇祖母。”谢渊微微一礼,转身走出去。 萧太后沉默了许久,忽然就把手中茶杯给砸到了地上。 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 “这孩子,翅膀是硬了啊。在哀家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就已经悄悄得到了清溪南阳那几家的拥护。”萧太后先是恼怒,然后是从心底涌出来的无力感。 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 第一卷 第128章 大婚之日 十月底凉风袭来,向家在新盖成的质朴的祠堂里,祭告祖先后,由组长执笔,把向云疏的名字加到了族谱上。 由此,向云疏正式成为了荣昌伯府二小姐。 相应的,柳蔷也拥有了荣昌伯侧室的正式名分。 十一月十六日,大婚之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秦、向两家张灯结彩。 秦家送来的聘礼摆满了荣昌伯府的院子—— 是新的,小一些的荣昌伯府。 因为荣昌伯府的老宅已经变成了柳宅。 这事儿在京都贵族圈里是个笑话,不过,鉴于向云疏是向家二小姐,人家为自己的姨娘弄到了这座大宅子,出了一口多年积累的恶气。 还是很让人津津乐道的。 不过,既然向云疏是作为向家二小姐嫁到秦家,那么按照规矩,她也就从荣昌伯府的新宅子出嫁了。 荣昌伯府也尽力准备了一份还算丰厚的嫁妆。 倒不是向余峰和孙氏多么看重她,而是为了向家的体面,为了给秦家面子。 秦家送来这一百八十担聘礼,充分展现了对向家二姑娘的看重。向家如果拿出点诚意,那整个向家就更加成为京都的笑料。 家里还有一帮庶子庶女要婚嫁,若坏了名声,以后就说不成什么像样的人家了。 贵族圈需要用儿女姻缘来相互结交,保持利益共同体。向家这种老牌贵族也不例外。 因此即便再不情愿,家里再困难,场面总要撑起来的。 向云疏休养了半个多月,身体已经完全恢复。 在这期间,她在京都买了一个铺面,开了一间滂沱医馆,以影七的名义,每天在医馆坐诊一个时辰。 但凡慕名找上门来求医的,她大多不会拒绝。 只要不使用银针术,号脉开方子,对她来说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银针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虽然她每天只会限量使用一次银针术,但很快滂沱医馆的名头,就在京都彻底传扬开来。 求医的人,从半夜就开始在医馆门口排队,每天一个时辰的时间,根本就不够看完病人。 她的坐诊时间从一个时辰,增加到三个时辰,到后来从早到晚都坐在医馆里看病,把自己累的脸色发白,也还是看不完。 秦洛川每天会悄悄在医馆外面看着她,终于看不下去,给她提了个建议。 对于正确的提议,向云疏一向是从善如流。 她接受了秦洛川的提议,重金召了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坐诊,只有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才亲自出手,这才把自己从人山人海的病患中解救出来。 在这期间,她给荣昌伯府的大少爷,向高鼎医治了两次。 大婚这天早晨,在梳妆之前,她还抽空去给向高鼎进行了最后一次医治。 向高鼎再次从瘫痪在床的状态,恢复成了可以拄拐行走。 对此他表现的欣喜若狂。 不过,向云疏也明确告诉他,由于贻误了最佳治疗时机,他这辈子最好的状态,就是拄拐走路。 要变成正常人的状态是不可能了。 向高鼎虽然失落,不过,对比瘫痪在床,下半身毫无知觉,屎尿都要人伺候的状态,现在能自己行走,可是好太多了。 他对向云疏充满了感激之情,甚至当着向风瑶的面,叫了她一声二妹妹。 向风瑶气得变了脸色,放下茶杯就走了。 连个招呼也没跟哥哥打。 向高鼎知晓她的脾气,若换做从前,他必定要立即追上去解释,低声下气的柔声哄着,直到她消气为止。 但现在,他腿脚不好,追不上去了。 也不想追了。 向风瑶走出去很远,发现哥哥没有如从前那样追来,怒气更盛,当即转身回来,抓起桌上插着菊花的瓶子就砸了。 “瑶儿,你干什么?”向高鼎沉下脸。 “你让她出去,我再说!”向风瑶伸手一指正在收拾药箱的向云疏。 向云疏朝她扫了眼,淡定的又放下了药箱。 向高鼎沉默了会,说:“瑶儿,你已经是太子侧妃,即便太子宽厚,你也不必时时回来,不合规矩。” 向风瑶变了脸色:“大哥,你撵我走?我可是你亲妹妹!你为了她一个外人,你撵我?” “你总是闹腾,像什么样子呢。”向高鼎有些无奈,“我受伤后,二妹妹尽心尽力为我医治,你要把她赶走,是什么意思呢。你想让我一辈子躺在床上?” 向风瑶冷笑:“她给你治病,家里给了她一座宅子!你以为她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给你治病?” 向高鼎静静的说:“你是觉得,我的身体,我的后半生,不值得一座宅子?” “我何曾这么说过……” “那就闭嘴吧。”向高鼎说完,让婢女拿来一只盒子,送到向云疏面前,“二妹妹,今天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还劳烦你给我治病。我做大哥的,没什么东西拿出手,这是我在西边的一个铺子,每年不多也有三千两银子的产出。给你添妆。” “大哥,那是你手里最赚钱的铺子了!”向风瑶震惊。 向高鼎没有理会她,继续温柔的对向云疏说:“等二妹妹医术更上一层楼后,也许还可以为我再治疗一次。” “自然可以。” 在向风瑶嫉妒的眼神中,向云疏云淡风轻的接过了盒子。 叶七自然的接了过去,说:“主子,该回去梳妆了,不能错过秦家接亲的好时辰。” “好。” 向云疏把药箱也放到他手里,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去。 她现在回不去滂沱山,和师父以及师兄们也都联系不上,真气损耗后,也没有药可以吃,只能依靠睡觉和休息来慢慢恢复。 柳蔷和萱儿都在等着她。 她们都换上了新衣裳,打扮的漂漂亮亮,向家给了她四个丫鬟,也都打扮的精精神神的。 她一坐下,丫鬟们捧着嫁衣和头面首饰就围了上来。 嫁衣是柳蔷亲手绣的,头面首饰有三套。 一套是秦家送来的,一套是向家给的,还有一套则是宫里的虞贵妃差人送来的。 ------------ 第一卷 第129章 嫁衣 丫鬟让向云疏选一套喜欢的头面,向云疏真气空虚,浑身不舒坦,哪有心思理会这个,就随手指了一下。 丫鬟笑道:“这一套头面是宫里送来的,最为贵重。果然二姑娘的眼光是极好的。” 另一个丫鬟抱琴笑道:“二姑娘能选中秦大将军,眼光能差吗?” 向云疏坐在镜子前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朝她看:“你这丫头倒是会嘴甜,不过事实上这桩婚事是秦大将军的选择,不是我的。” “二姑娘的容貌,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无论配谁都是绰绰有余的。”抱琴又说,“扶柳的手最巧,让她给姑娘好好装扮一番,姑娘今天必定是最最好看的新娘子!” 名叫扶柳的丫鬟鹅蛋脸,笑容沉稳,屈膝一礼,捧着妆奁盒走过来。 “阿娘,吃这个。”萱儿精灵似的钻过来,把一颗糖水蛋送到向云疏嘴边。 几个丫鬟都提前被告知,二姑娘有一个收养的女儿。 这是向家为了堵外人的口,为了解释萱儿的存在,而给出来的明面上的说法。 起初柳蔷很不满意,想去找向余峰理论,不过被萱儿拦住了。 萱儿说,她才不在乎外人的想法呢,别人觉得她是不是阿娘的亲生女儿都无所谓,她自己知道就行。 向云疏也提醒她,这不仅是向家要面子,同时也是给秦家面子。 毕竟作为向家二小姐的她,并没有婚嫁过,这多出来的女儿,就不太好解释。 世人本就对秦洛川用十年战功换来的赐婚圣旨议论纷纷,如果让人知道他求娶的还是个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向云疏是无所谓,但秦家难免会遭人嘲讽。 于是,萱儿就成为了向家收养的小小姐。 外人如何议论不得而知,但向家内部看着萱儿那张与二姑娘很是相似的脸庞,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真的把她当成是收养的孩子。 向云疏正饥肠辘辘,看到女儿递来的糖水蛋,连忙接过来吃掉,又喝了半碗糖水,才觉得舒坦些。 这样一来,原本就有些紧凑的嫁衣腰身,就勒的人有点喘不过气了。 向云疏想松一松嫁衣,柳蔷不允许。 这时外面来了个婆子,送进来一只大盒子,说是秦家送来的。 打开来,里面竟然也是一套嫁衣。 料子华贵,绣花都是金银丝线,腰间和裙摆缀满了各色宝石,细细碎碎的,在早晨的光线下璀璨生辉。 丫鬟们发出惊叹声。 连见惯了好东西的萱儿也有些惊讶:“阿娘穿上一定好看!” 向云疏朝柳蔷看看,笑道:“如果有人能把我这腰身松一寸的话,我还是穿这身。” 柳蔷:“……” 她默默的掏出了针线包。 于是,向云疏得到了可以再吃两颗糖水蛋的空间。 吃饱喝足,她闭目养神睡了会儿,再睁眼,几个丫鬟已经为她梳妆好了。 镜子里是一张明眸皓齿,明艳娇美的脸庞。 “阿娘真是太好看啦!”萱儿拍着小手欢呼。 柳蔷眼眶泛红:“能亲眼看着女儿出嫁,我今儿实在太高兴了。” “高兴要笑,而不是哭。”向云疏捧着她的脸,在她脸颊亲了下,“娘,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你回来给向余峰做妾。” “可是,娘这辈子只爱过他一个男人,以后也不会再喜欢其他人啦。就让娘满足当年年轻的自己吧。” “哎呀,我也要亲亲!”萱儿挤到她们中间,在外祖母脸上亲亲,又在娘亲脸蛋上亲亲。 祖孙三代抱在一起,咯咯直笑。 叶七站在门口瞧着这一幕,转身朝外走去。 他穿过三门,二门,一直走到前院角门处,给守门的门子递了一包点心,寒暄了阵,然后就离开荣昌伯府,饶过巷子,骑上马,回到了东宫。 “殿下,奴才回来了。”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正在靶场练武,手持弓箭的太子殿下行礼。 谢渊手一松。 嗖! 箭从他手中飞出去。 稳稳的扎在了靶心。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然后放下弓箭,接过陈福递来的巾子,擦着手,淡道:“她换上嫁衣了?” “是呢。主子穿的是柳夫人亲手做的嫁衣,没有穿秦家送来的。” “你跟着过去的时候,把这个交给秦洛川。”谢渊扔给他一个细长的巴掌大的小匣子。 叶七连忙接住:“主子不让奴才跟着她到秦家去,让奴才留在柳宅,给柳夫人打理宅院。” “无妨,她在秦家待不久。” 谢渊把巾子扔给陈福,朝靶场外走去。 陈福朝叶七看:“还愣着做什么呢,赶紧回去啊!耽误了殿下的事儿,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叶七说:“我那主子聪明的很,一早就看出来,是殿下故意派我过去的。” “那又怎么样?”陈福哼了声,“秦洛川那厮好大胆子,敢娶殿下的女人,看他最后什么下场,殿下能不能饶了他。你的任务就是盯着秦家,但凡他们敢做一点出格的事儿,就给我掐住了!” “我有没有说过,向二姑娘不许我跟着去秦家?” “她不许你跟,你自己没长腿?这东西能不能自己送过去?”陈福敲了敲他手中匣子,“遇事脑子活泛些,机灵点!” 叶七叹了口气。 他是真心想跟着向云疏的,可是殿下的命令,他又不能不遵守。 于是他又出了宫,骑着马回到荣昌伯府。 时辰掐的刚刚好。 秦家迎亲的轿子正好到了荣昌伯府门口。 除了正在养伤的向大少爷,向家其余几个庶子全都在门口迎接。 秦洛川穿着一身喜服,骑在黑色战马上,俊逸温润的面孔上全都是笑意。 叶七瞅准机会,挤过去,把匣子塞到他手里,低声说了句:“这是太子殿下给将军的东西,将军务必收下!” 秦洛川看他一眼,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随手把匣子丢给了一旁跟随的弟弟,然后就大步走进了荣昌伯府的大门。 叶七皱了皱眉。 看样子,秦大将军并不准备给太子殿下面子。 向家二小姐,他是娶定了! ------------ 第一卷 第130章 啪啪打脸 秦叔叔来啦!” 萱儿跳过去。 秦洛川弯腰,单手把萱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笑眯眯的夸赞:“萱儿今儿真漂亮。” “我阿娘才好看咧!” 萱儿脆声说,“不过,阿娘没有穿秦叔叔送来的嫁衣,穿的是我外祖母亲手绣的衣裳。” “这是应当的。” 秦洛川笑道。 他送嫁衣过来,只是为了给向云疏多一个选择,也是体现对她的看重。最最重要的是,这嫁衣是他的母亲当年出嫁之物。 最有价值的不是衣裳上的那些金银线和宝石珍珠,而是蕴藏在这套嫁衣里的思念和祝福。 他想让过世的母亲知道,他娶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女子。 他希望能够得到母亲在天之灵的祝福。 按规矩,女子出嫁要兄弟送嫁。 向高鼎正养着伤,不过向家还有三个庶子,一个比向云疏年纪大,两个比她小一些。 虽然他们对向云疏这个忽然回归家族的私生女并不熟悉,但由于她要嫁的人家是秦家,所以几个兄弟都非常乐意,甚至是渴望送她出嫁,以便给秦大将军留下一个好印象,多多提携一番。 庶子的几个姨娘也都暗暗较劲,在老太太和向余峰面前撒娇争锋。 不过,她们都打错了主意。 她们都没想到,二姑娘并不在乎老太太和向余峰的想法,也不会听从他们的意见。 她不要任何一个所谓的兄弟给自己送亲。 她真正想要的是她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五师兄和六师兄他们。 如今他们甚至并不知道她要嫁人的消息。 如果不能让自己在意的师兄给自己送亲,那么她宁肯谁都不要。 向余峰知道自己的话在她那里丝毫不起作用,虽然生了场气,也还是忍了。 秦洛川得知后,专程让人送口信来,秦家并不在意这些世俗虚礼,只要未来的大将军夫人高兴,怎么着都行。 他单手抱着萱儿,立在院中,看着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蒙着盖头走出来的向云疏,忍不住想深呼吸。 “秦叔叔,你很紧张。”萱儿在他耳边说。 “你怎么知道?”秦洛川眼睛看着向云疏,小声问她。 “你的呼吸很重,速度加快。”萱儿说。 秦洛川有些惊讶的朝她看了眼。 这孩子的武学天分实在恐怖。 “奴婢们拜见二姑爷。” 四个陪嫁丫鬟齐齐给秦洛川施礼,然后扶着向云疏走到他面前。 秦洛川伸手扶住向云疏的胳膊,轻声问:“累不累?” 向云疏微微摇头。 她从盖头的下面,可以看到对方身上的喜服的下摆,以及他足上的云纹靴。 离开之前,要先去拜见高堂。 向余峰和孙氏,以及柳蔷都在正堂等着。 “娘,我只拜您。”隔着盖头,向云疏也能准确辨别出,柳蔷此时正站在一旁,而向余峰和孙氏则一左一右的占据了主位。 向余峰和孙氏闻言都脸色微变。 “哪有人出嫁连自己的父亲和嫡母都不拜的?”向余峰忍无可忍,怒斥道,“不管你有多大本领,也不能如此忤逆反叛吧!” “哪有人连自己的女人和骨肉都不疼惜的?”向云疏反问,“如果我有什么不好的品性,大概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你——” “老爷,别这样,”孙氏连忙开口安抚,“今天是二姑娘大喜的日子,当着姑爷的面呢,别乌眼鸡似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成亲了连父亲母亲也不拜,说出去谁能信!”向余峰气呼呼的说,“如此任性,这不是让姑爷看笑话?” “岳父多虑了。”秦洛川微笑着开口,“小婿觉得,云儿说得有道理。” 向余峰的脸色有点绿。 虽然从辈分上来说,他现在是秦洛川的长辈,但无论是权势还是地位,他都比人家差远了。 秦洛川不给他脸,他也只能受着。 孙氏就站了起来,伸手去拉立在一旁的柳蔷,让她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我觉得二姑娘说的也没错。这些年家里都没有照顾过她们母女,柳姨娘吃了许多苦头,含辛茹苦把二姑娘养大,如今二姑娘成亲,理应给柳姨娘磕个头。” 柳蔷始终一言不发,也没有跟她客气,直接就坐下了。 当年向余峰抛弃她们,向家欺辱她们。 他们凭什么配让云儿给他们磕头? 向云疏对着柳蔷跪下,磕了个头。秦洛川也随着她下跪。 向余峰正等着他们给自己磕头,哪知道向云疏已经站了起来,并转身朝外走去了。 秦洛川一手牵着萱儿的小手,一手扶着向云疏的胳膊,与她一道步出正堂。 向余峰:“……” 他这个亲爹是个摆设? 他穿得光鲜亮丽,衣冠楚楚的,一大早就坐在这里,等着秦大将军和认祖归宗的私生女给自己磕头呢。 起初向云疏发难的时候,向余峰还心存侥幸,以为她们把孙氏赶走,让柳蔷坐下,是为了给他们这对亲生爹娘磕头,结果人家直接就无视了他。 只给亲生娘磕了个头。 这像话吗? 纵然他有千般不是,可他也是她亲生父亲啊! 怎么能出嫁这种重大时刻,都不带着女婿给他磕头! 太过分了! 向余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唢呐声遥遥传来,他左右看看,忍不住问孙氏:“我今儿来做什么来了?” 孙氏的脸色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她是荣昌伯府正儿八经的嫡母,管他哪个儿女婚嫁,都得给她这个嫡母磕头。 可今天,她却被硬生生从椅子上赶下去。 而她还不敢反抗和翻脸,甚至还得亲自去拉柳姨娘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接受二姑娘和秦大将军的跪拜。 她不要脸面的? 这是当着整个向家上下的面,啪啪打她的脸啊。 最最让她郁闷的是,这还是她主动把脸伸过去,求着人家打的。 “母亲怎么脸色这般不好?” 向风瑶亲眼见到向云疏嫁出去,想到她再也不能跟自己争太子殿下,心里正高兴,问话的时候,就有点得意洋洋的。 ------------ 第一卷 第131章 做梦都想要孩子,可就是怀不上啊 孙氏一看就没来由一阵无名火起:“我没有柳氏命好,有个会医术的好女儿,我一个正室主母,还得求着她们!” 向风瑶被劈头盖脸一阵骂,也生气:“先前大哥嫌弃我,如今你也骂我!向云疏难道是我的命中克星,有她在,我就过不了好日子了!” 孙氏一拍桌子,恨声说:“若不是为了你哥哥的伤,我也不会忍气吞声,受那对贱人的气!” 向风瑶一屁股也坐下来:“依我说,都是母亲的错!” “你说什么?” “当年若不是您把她送进宫,她怎么能得殿下欢心,还有机会给殿下生了孩子!” 提到这事,孙氏脸上露出忧虑之色:“你看到萱儿那孩子吗?她和小殿下长得一模一样啊。” “我又不是瞎的,还能看不出来?”向风瑶冷笑,“没想到啊,当年向云疏生的竟然是一对龙凤胎。真是好运气,好命!”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孙氏也叹气:“早知如此,我绝不会送她进宫。” “您还不是为了讨好太后!”向风瑶忍不住讥讽她,“明明当时太后看中的人选是我,您却换成了向云疏。真是自作孽!” “你胡说什么?”孙氏气的狠拍桌子,“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您跟我说,当了药娘身子就毁了,不能再生孩子了。可结果呢?”向风瑶哼哼着质问,“她不仅生了两个孩子,还学了一身的医术!” “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好的运气?” “如果您不换人的话,现在为殿下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人,就是我了啊!”一想到这一点,向风瑶就恨不得捶胸顿足。 孙氏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随即向风瑶又心灾乐祸:“谁能想到,那孩子竟然就没了呢。向云疏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怪不得跟殿下闹翻,被废出宫呢!” 孙氏幽幽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抚养了那孩子几年,那孩子没了,你就一点也不难过?” “又不是我生的,我为什么要难过?”向风瑶反问,“您能懂吗,看着小野种一天天长得更像向云疏,我心里有多讨厌他!” 孙氏却高兴不起来:“你也不想想,你和太子妃都迟迟生不出孩子,太子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太子之位还能保得住吗?” 向风瑶的笑容渐渐凝固。 “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孙氏戳她脑门,“嫁过去五年了,这肚子怎么就没个动静?如果你能给太子生个孩子,那该多好!娘也不用受这窝囊气!” “您当我不愿意生啊?我做梦都想要孩子,可我就是怀不上啊!”提到这件事,向风瑶也是郁闷至极。 孙氏想了想:试探着问:“向云疏不是医术高明吗,让她给你诊诊脉,调理调理?” “我向风瑶会求她帮忙?就算死,我也不要!”向风瑶果断拒绝。 孙氏又叹气:“虽然小殿下没了,可向云疏身边那孩子,也是太子的血脉呢。” “那又如何,一个女孩子罢了,有什么用处。”向风瑶撇嘴,“好在,如今向云疏嫁出去了,太子殿下对她没指望了。说不得就是我的机会呢!” “你要做什么?” “殿下不是喜欢向云疏那种的吗,我就把自己变成殿下喜欢的模样。”向风瑶得意的说,“娘,您给我弄一套衣裳,就要向云疏那种的。今晚,殿下一定很伤心,需要我的安慰。” 孙氏明白了她的计划,虽然觉得有点怪异,但也觉得是个好办法。 只要能怀上太子的孩子,不管男女,总归都是好的。 说干就干。 孙氏趁着大婚之日府里忙乱,让自己身边最机灵的丫鬟,悄悄溜到向云疏的房间,把她换下来的衣裳取回来。 丫鬟办事靠谱,不仅取来了一整套衣裳,甚至连向云疏换下来的珠钗和簪子都一并拿来了。 “有没有被别人看到?”孙氏问。 “柳姨娘正忙着呢,没发现!” “拿着,赏你的。”孙氏给了丫鬟一个镯子,看着丫鬟兴高采烈出去,转身就把衣物都交给了自己的女儿。 向风瑶翻了翻衣裳,有些嫌弃,也有些委屈:“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别人的衣裳呢!这衣裳也太粗糙了,穿上不会磨破肌肤?” 孙氏有点恼火:“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只要能让殿下喜欢,能生下殿下的儿子,穿一套旧衣服算什么?你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我知道啦!我跟自己娘亲还不能抱怨抱怨么!” “外头人多眼杂的,你快些拿着东西回宫去吧!没事别总往这跑,现在太子殿下失去了儿子,向云疏也嫁人了,太子殿下正是脆弱郁闷的时候,你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向风瑶想到太子殿下那芝兰玉树般的俊美模样,心里有点火热,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衣裳。 …… 向云疏坐到了轿子里,萱儿坐在她身边。 原本萱儿想骑马,但向云疏想到她和钰儿相似的容貌,不愿意节外生枝,就让她跟自己一起坐轿子。 萱儿还是第一次做喜轿,还是自己娘亲的喜轿,不免觉得新奇。 “如果钰儿也在的话,他一定也会很惊讶的。”萱儿在轿子里滚来滚去的,屁股咚地撞到了角落里,被咬似的连忙跳起来。 她摸摸自己屁股,喃喃说:“是不是钰儿的在天之灵回来了呢?” 正在秦府一个偏远小院子里看书的谢铭钰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放下书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小少爷,您不能出去。”门口立着的侍卫连忙开口说。 “我想见秦大将军。” “今儿秦大将军不在府里,您还是等等吧。”侍卫说。 “你们已经把我关在这里一个月了!”谢敏钰冷冷说,“为什么不让我走?你们秦家是打算造反吗?” 侍卫不为所动,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过了今晚,您就自由了。” “为什么?”谢铭钰把自己知道的节日都过了一遍,发现明天不是任何节日,不免纳闷,“今晚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 第一卷 第132章 希望您和影侧妃保持距离 侍卫一言不发,仿佛一根木桩。 谢铭钰看着高高的墙,抿抿唇。 如果他有萱儿那样的武功就好了,这种地方根本就困不住她。 他不太明白,秦洛川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里。 秦家连续几代守卫西北边疆,为国为民,尽忠职守,不太可能做出谋反这种事情。 从他短暂的和秦洛川的接触中来看,秦洛川是个雄才大略的性情中人。简而言之,就是个好人。 这样一个守卫国家的性格良善的大将军,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他一个小孩子为难?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萱儿有没有露馅儿? 如果爹爹以为他已经死了,会不会很伤心? 万一大家都知道他“死了”,那么东宫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艰难。 想到这些,谢铭钰的心里也十分焦灼。 即使这里的生活比宫里更加奢华,秦洛川每天命人送来锦衣玉食,各种几乎绝版的典籍,孤本,他也完全没有心思看。 傍晚,有婢女送饭菜过来。 平日里打扮朴素的婢女,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新裙子,头上还带了新的珠钗,一脸的喜气洋洋。 谢敏钰说:“姐姐今日十分好看。” 即使被一个小孩子夸赞,也是高兴的,婢女摸了摸头上珠钗,高兴的说:“今儿是府里的大喜日子,给咱们每个人都做了新衣裳,赏了银子呢!” “什么大喜日子?又不逢年过节的。” “大将军的大喜日子啊!” “秦大将军成亲了?娶的哪家贵女?”谢铭钰惊讶问。 “是……” “桂姑娘,送了饭菜就回去吧!”门口传来侍卫带着几分警告的声音。 丫鬟回神,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了,连忙闭上嘴巴,把饭菜都拿出来摆到桌上,然后抱着食盒急匆匆离开。 路过侍卫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生怕引侍卫生气,对她动手。 侍卫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朝着谢铭钰点点头,就转身回到门口继续守着去了。 谢铭钰拿起筷子,看着桌上奢侈的饭菜,暗自琢磨起来。 难怪一连多日见不到秦洛川。 原来他成亲了。 以秦洛川的身份,娶的必定是京都的名门贵女。这么一件大喜事,怎么显得遮遮掩掩的? 秦洛川把他关在这里,不放他回宫,难道与这桩婚事有什么关系? 可这怎么可能呢。 谢铭钰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秦洛川的婚事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 轿子吹吹打打的到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布置的比向家隆重许多,门口宾客络绎不绝,秦老爷子穿着一身蓝色新袍子,领着二儿子和三儿子在门口迎接送往,满脸红光,毫不掩饰喜悦之色。 不管外界有多少传言议论,秦老爷子对长子的这桩婚事,可是万分的满意。 因为秦洛川告诉他,他要娶的姑娘,就是秦家的救命恩人影七。 当初秦老爷子差点死在大街上,是影七如仙人降世,轻巧的只用几根银针就救了他的命。 在秦老爷子眼里,影七就是老天爷派下来挽救他的小菩萨,是秦家的福星。 儿子要娶恩人,娶秦家的小福星,他为什么不同意? 他简直太满意了啊! 谁敢在这老爷子面前呜呜渣渣的说什么废话,老爷子一顿拐杖能给他打出二里地去。 有老爷子和秦洛川的看重,整个秦家也都对这位新娘子的到来极为重视。 向云疏被秦洛川亲手牵着,来到正堂。 萱儿坐不住,半路就钻出轿子玩去了。 拜了高堂,夫妻交拜后,向云疏就被扶着进了洞房。 终于可以坐下歇歇,她松了口气。 “夫人累了吧?”秦洛川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让她吓了一跳。 “你还在这里?” “外面有父亲和两个弟弟应付,我过一会儿再出去也无妨的。”秦洛川的声音温柔似水。 下一瞬,向云疏就觉得眼前骤然一亮。 她的盖头被秦洛川揭了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秦洛川只觉得呼吸一窒。 当初马车里的惊鸿一瞥,那张清艳绝伦的侧颜,便再也难以在他心中抹除。 边疆打仗的苦寒日子里,每每想到她,秦洛川的心中便觉得有一团小小的太阳,给他温暖和勇气。 听说她进了东宫,做了太子侧妃的时候,他虽面无波澜,但也有许多辗转反侧的夜晚。 他以为,自己终其一生,再也得不到心中所爱。 然而上天垂怜,他竟然得偿所愿了。 人人都笑他,竟舍得拿十年功勋去换一张求娶向家庶女的赐婚圣旨,可知他跪在皇帝面前的时候,心中是如何忐忑,生怕皇帝觉得他功勋不够而不允呢! “夫人今日真美。”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向云疏的脸颊,手指紧张的有点僵硬。 向云疏笑笑:“多谢将军夸奖。” “夫人饿了吗,我让人准备了饭菜,你可以先用膳沐浴歇息。”秦洛川不敢再看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庞,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舍不得再离开,于是他移开了视线,轻声说,“你放心,我已经提前交代过,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也不会有闹洞房那些事情。你尽管安心歇着。” “多谢将军。”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我的确有些累。”向云疏用袖子压下一个哈欠,“早起给向高鼎用了银针术。” 秦洛川有些心疼:“那你先睡一觉,我不打扰你。” “萱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你放心,我让人跟着她呢,天黑之前肯定带她回来,出不了事。” “那就好。” 向云疏实在撑不住,让陪嫁丫鬟给自己脱了婚服,拆掉头面和发髻,便倒在床上,昏然睡了过去。 秦洛川回到前院,看到叶七站在一旁等着自己,想了想,便走过去:“叶公公今天似乎有话要说。” 叶七行了礼,说:“秦大将军,太子殿下希望您和影侧妃保持距离。” 秦洛川淡道:“抱歉了,我不知道什么影侧妃。本将军娶的人是荣昌伯府的二小姐,并不是什么影侧妃!” ------------ 第一卷 第133章 今夜不能圆房 叶七皱眉:“秦大将军,明人不说暗话,在奴才面前,您没必要这样。” “无论在谁面前,我都是这么说。”秦洛川直视他,朗声说,“难道叶公公想否认陛下的圣旨吗?” 圣旨上明确说了,给秦洛川和荣昌伯府的二小姐向云疏赐婚。 叶七缓缓说:“奴才怎么敢否认圣旨。只是,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没必要自欺欺人了吧。” “叶公公是替太子殿下来警告我的吗?”秦洛川反问。 “殿下对向二姑娘依旧是势在必得,如果秦将军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恐怕将来没法和太子殿下交代。” “哈哈,可笑,太可笑了。”秦洛川忍不住笑起来,“向二姑娘是本将军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别人家夫妻的事情,就不必劳烦太子殿下惦记了!” 他打了十年仗,一旦沉下脸来,身上的肃杀威压气势全开,叶七也难以抵挡,只能叹了口气。 “秦大将军就真的不为秦家的将来考虑吗?”叶七轻声问。 “秦家永远忠于大乾!” 秦洛川说道,“既然来了,叶公公就喝杯喜酒再走。” “不必了。” 叶七见他油盐不进,也就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 向云疏一觉睡了两个时辰。 等她醒来,天已经完全黑透。 屋里燃着龙凤蜡烛,静悄悄的。 她刚要起身,听到门口有脚步传来,忙又闭上眼睛。 吱呀。 秦洛川推门走了进来,带进来一阵酒意。 他先脱了外衣,然后用清水漱了口,自己闻了闻身上,确定没太大味道了,才走到床边。 向云疏睁开眼。 “我吵醒你了吗?”秦洛川满眼温柔。 “早就醒了。”向云疏坐起身,“你喝了酒?” “都是同僚,不好拒绝。”秦洛川有些抱歉的笑笑,“对了,萱儿说不习惯住在这里,今晚要回柳宅陪外祖母。” “随她吧。” “嗯。” 说完这个,二人间就沉默了下来,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要么,我先去沐浴吧?”秦洛川说。 “好。”向云疏说完后,又补充了句,“不过,我今天不能……” “什么?”他回头望向她。 “我有点累。”向云疏说,“我学的银针术比较特别,每次使用都会损耗我的真气。” “真气?” “是我师父独创的一种医术,要先在经脉中练出一种气息来,然后使用银针术,把真气灌输到病人的穴位里,用真气治愈病人。” 秦洛川惊叹:“世间竟然有如此医术,不愧为容老神医。” “我虽然得了师父真传,不过由于我曾伤了身体根本,限制了真气损耗恢复的能力。” “我有点不明白。” “也就是说,我师父年轻的时候使用银针术,可以瞬间就恢复如初。而我,却要经过至少一天的休养才能恢复。” “难怪你一天只能使用一次银针术,难怪你时刻都需要睡觉。原来如此。”秦洛川恍然,“就没有其他办法解决吗?” 向云疏摇摇头。 当药娘和生孩子难产这两件事,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她能恢复到这个地步,还能学习银针术,已经要归功于师父和几个师兄的医术了。 男女同房也是一件损耗元气的事情,师父曾提过,如果她将来还要嫁人生孩子,那就要减少使用银针术的次数。 秦洛川弯腰扶着她的腿,笑道:“你的身体比什么都要紧,你尽管安心歇息。至于别的事情,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必急于一时。” 向云疏心里松了口气。 她的身体不能支持这件事是一回事,她心里其实也并不喜欢这种事。 说到底,当药娘的经历,给她带去了太多的心理阴影。 而她对秦洛川的感情,也还不足以支持她不顾自己的身体,和他圆房。 秦洛川沐浴过后,换上了干净的寝衣,回来看到向云疏正坐在灯下,一边看书一边吃茶点,就也坐了过来:“看什么呢?” “医书。”向云疏笑道,“我也没什么别的喜好,只喜欢钻研医术。” “一个人一辈子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就够了。”秦洛川看着她的眼神,全都是欣赏和倾慕。他朝她那边靠了靠,闻到她身上有浅浅的药香味。 向云疏的脖子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就微微偏了偏头。 秦洛川察觉到了,脸色一红,坐直身体:“你,你不睡了吗?” “刚睡了一觉,现在还不困。”向云疏拿起茶杯喝了口,“将军先去歇吧。” “也好。” 秦洛川就自己去躺到了床上,片刻后,又忍不住侧过来,看着灯下的那个身影。 “将军睡不着?”向云疏感觉到他的目光,就笑问。 “我在想,为什么夫人这么有能力。那会儿你送来的粮草和十万套棉衣,实在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秦洛川轻声说,“这次的战功,有夫人的一半。” 向云疏笑:“这不算什么。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点钱,还都是师兄们给的。” “夫人太谦虚了,那可不是一点钱啊。” 秦洛川隐约知道滂沱山不差钱,但没想到他们这么有钱,“如果有机会,我可以见见你的师兄们吗?” “当然可以,”向云疏不知想到什么,笑容就淡了下去。 秦洛川侧首问:“怎么了?” “我想师兄们,也想钰儿。”向云疏合上书,心里堵得慌,“这件事,我没打算瞒着将军。宫里的小殿下谢铭钰,其实和萱儿是龙凤胎,都是我的孩子。” 秦洛川微微垂下眼帘:“我已经知道了。” “可是那孩子没了。”向云疏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我甚至没有好好见他一面,跟他说说话。” 秦洛川沉默了会,问:“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离开东宫吗?” “不仅是因为这件事,但钰儿的事情,我没法原谅任何人。” 秦洛川的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你亲眼见到小殿下的遗体了吗?” ------------ 第一卷 第134章 我穿成这样,殿下不喜欢吗? 向云疏不忍回忆那一幕,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秦洛川看见,在烛光摇曳下,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他沉默了下来。 “将军歇着吧,我再看会书。”向云疏已经转过头去,遮掩了眼底的泪意。 “云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秦洛川下了床,来到她面前,“关于我们的婚事,我一直觉得心存愧疚。我没有与你商量,也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擅自向陛下求了赐婚的圣旨。” “将军用十年战功换了这道圣旨,都是为了让我能留下来,我感激不尽。谈什么愧疚?”向云疏温和地说,“认真说起来,我该受宠若惊才是,世人都会觉得我配不上将军的侯爵之位。” “不!” 秦洛川面色一端,“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功勋爵位,于我都是过眼云烟,我一点也不在乎。” 他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只要你不怪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向云疏摇头:“将军言重了,是我该谢你。” 秦洛川轻轻揽住她肩膀,低声说:“但愿你永远也不会有恨我的那一天。” 向云疏正要说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古怪的声音。 噗! 窗户处有东西飞了进来,啪的击中秦洛川的手背。 秦洛川吃痛闷哼了声,下意识就收回了手臂,变色朝窗户看去。 “什么东西?”向云疏愕然问。 “一颗石子。”秦洛川弯腰捡起滚落到地上的一颗小小石头。 他的手背也变得红肿起来。 “有刺客?”向云疏问。 “云儿你在这里别动,等我片刻,我出去看看。”秦洛川走到窗户边查看。 窗户纸破了一个洞。 他朝外面看去,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 秦洛川目光微凝,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轻轻握紧拳头。 “将军?”向云疏唤他,“怎么了?” “哦,无妨。”秦洛川摇摇头,回头笑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些军务要处理,夫人且先歇着。” “哦好,你去吧。” 向云疏放下书,看着他走出去。 外间伺候的两个丫鬟见状,都觉得不可思议。 哪有大婚之夜不留下过夜的? 头一晚将军和夫人就闹别扭了? 夫人得多难过啊。 她们赶紧到屋里来伺候,却发现夫人并没有任何伤心难过的意思,已经躺到了床上,安安静静地看书。 此时的秦洛川已经来到了那棵树下。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随从连忙过来询问。 “你们就没发现家里多了什么人?”秦洛川仰脸看着树梢,眼眸微眯。 随从茫然摇头:“今日府中宾客众多,往来人杂,莫不是混进来什么不该来的人?” “没什么要紧的。” 秦洛川摆手,“你去忙。” 一阵风吹过,月光下树影摇曳。 已经空无一人。 叶七蹲在门口,看到轻飘飘落在自己面前的太子殿下,连忙上前:“奴才拜见殿下。” 谢渊一袭紫色劲装,收腰窄袖,显得身长玉立,丰神俊逸。但他冰冷的脸色和黑眸,却无端让人觉得阴郁。 叶七颤巍巍问:“殿下没对秦大将军做什么吧?” 谢渊扫他一眼。 叶七忙说:“秦大将军毕竟握手重兵,驻守西北。咱大乾可还缺不了他啊。” 谢渊没搭理他,抬起长腿,跨上自己的马,说:“最近南边有几个县受灾,涌进来不少难民。” “奴才也听说了。”叶七不明白殿下为何忽然对他提起这件事。 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太监啊,又不管事儿。 难民再多,他也无能为力啊。 谢渊丢给他一张银票:“难民里有许多病重无钱医治的人,你送他们去滂沱医馆治病。药费诊费孤出。” “啊?” 叶七下意识接住银票,有些呆愣。 殿下出钱让他去找生病的人,送到滂沱医馆治病? 滂沱医馆,不是主子的医馆吗? 殿下这是啥意思? 叶七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叶七还是很乐意做的。 他还想再多问两句,发现太子殿下已经骑着马走了。 谢渊一路疾驰返回东宫,脑海中始终漂浮着秦洛川揽着向云疏肩膀的那一幕。 他以为他天性冷淡自持。 但他发现他错了。 他根本就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向云疏和其他男人亲近。 把缰绳扔给陈福,他大步返回昭华殿,遥遥看到昭华殿廊下立着一道绿裙身影,不由得怔住。 绿裙的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头上的碧玉珠钗微微颤动,在廊下灯笼的光芒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谢渊停下了脚步,一时有些失神。 “殿下回来了。” 绿裙身影转过身来,手中的团扇遮住半边脸,露出一双潋滟眼眸。 因着血缘关系,在刻意的装扮和妆容的加持下,对方看起来与向云疏足有七成相似。 但相似终究只是相似而已。 谢渊的目光冷了下来,收回视线,径直走向门口。 “殿下!”向风瑶明明白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怔然和惊喜,却瞬间就全都消散了。 她不甘心地叫了声,同时追上去:“殿下为何不理我?” “画虎不成反类犬。” 谢渊头也没回,冷冷说了句。 向风瑶涨红了脸,尴尬到有点恼羞成怒:“殿下也觉得我跟她很像吧?我穿成这样,殿下不喜欢吗?” “怎么,莫非你以为孤喜欢的是这身衣服?” “我知道,向云疏嫁给别人了,殿下心里不痛快。但那有什么关系?您还有妾身啊!”向风瑶跟到殿内,扑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身,“殿下可以把妾身当做向云疏,妾身不在乎!我和她是一个爹生的,我这样是不是跟她很像?” “松手。”谢渊冷冷说。 “不,我不行!”向风瑶心中的委屈上涌,没忍住哭了起来,“我嫁给殿下五年多了,殿下对我始终不冷不淡。我知道殿下心怀天下,不可能沉湎儿女情长,我也不敢奢求,我只想为殿下生个孩子。求殿下满足妾身这唯一的心愿吧!” ------------ 第一卷 第135章 刚才是谁砸门的,一个都不许走! :谢渊一用力,把她被推开到一旁,然后才转身看向她:“这么喜欢孩子?” “喜欢!”向风瑶使劲点头,“殿下知道吗,妾身从进宫的第一天,就盼着能给殿下生孩子。这五年的日日夜夜,妾身都盼着这一天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对钰儿好一点?”谢渊淡声问。 “妾身虽然对钰儿稍微严厉了点,但也并没有虐待他。”向风瑶笑道,“殿下对妾身有很多误会,做皇室的男孩子,总要多磨砺一些的。” 谢渊淡道:“钰儿没了,你还笑得出来。” “殿下误会了,其实钰儿没了,妾身也很难过的。毕竟妾身养了他几年,终究是有感情的。” 向风瑶说着,靠近他面前,痴痴的说,“事情已经发生,殿下别再为那孩子伤心难过了。妾身可以为殿下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 谢渊注视她片刻,说:“你先回去。” “殿下会来吗?” “会。” “那妾身这就回去等着您!” 向风瑶欣喜若狂,急急转身离开。 陈福看着她走远,躬身走过来,低声说:“殿下,还是让上次那个人过去吗?” 谢渊已经坐到了桌后,拿起桌上一叠奏疏看起来,闻言淡道:“你自己安排。” “奴才明白。” 陈福立即转身出去。 …… 次日一大早,叶七就换了身衣裳,跑到难民集中的地方,挑选病情最重的人,用牛车拉到滂沱医馆。 滂沱医馆坐诊的大夫见是快死的难民原本想拒绝,没想到送难民来的那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小伙子,竟然直接拿出了一锭银子,称医药费他包了。 于是就收下了。 没想到收下后,他们才发现,这些难民都病得很重。 离死也没多远了。 这些坐诊大夫搞不定,只能求助影娘子。 叶七主动请缨去递信。 向云疏早起梳妆后,和秦洛川一道去给秦老爷子请安,叶七急匆匆赶了过来。 一听说是给人治病,秦老爷子当即大手一挥:“儿媳你尽管去,家里这些繁文缛节算个鸟!哪有人命关天重要!” 向云疏换上布裙,带上黑纱帷帽,赶到滂沱医馆。 几个坐诊大夫都是束手无策,一脸为难,见到她来,犹如见到了救星。 “馆主,您来了就好了。”其中一个大夫擦着额头的汗珠,“也不知怎么忽然多出了这些重病患者。” 向云疏洗干净手,问了几句情况后,听说病情最严重的是一个六岁的女孩,便先来到她这里。 女孩子骨瘦如柴,脸色蜡黄,奄奄一息的躺在一个消瘦妇人怀里。 “求求影娘子救救我女儿吧。”妇人抱着女孩就跪下给向云疏磕头。 向云疏忙说:“大嫂,您先别动弹,我给她看看。” 诊脉检查后,她发现女孩子得的是肺痨。 众人都大惊失色。 “哎呦,肺痨可是会传染的啊。” “看样子这孩子是活不成了,还不赶紧撵出城去?”围观的路人捂着口鼻,满脸嫌恶,“你们医馆也太缺德了吧,这种人也收治?肺痨是治不好的!” 叶七有点傻眼。 他也没想到竟然弄了个肺痨回来。 这下岂不是给主子惹麻烦了? 叶七深感后悔,连忙上前对向云疏说:“主子,我把她们送回城外吧。” “你送她们走,就等于让她们等死。”向云疏说。 “可这是肺痨啊,治不好的。” “叶七,你连我也不信?” “奴才自然相信主子,可是……”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一个老头冲着这边大喊,“快把这俩瘟神扔出去啊!万一把我们传染上了怎么办?” “说得没错,快把她赶走!” “如果把我们也染上了,我们跟你们没完!” 外头聚集的不忿人群越来越多,纷纷叫嚣着要求医馆把小女孩母女赶走,大有如果她们不听从,就要动手的架势。 几个坐诊大夫都很紧张,但还是坚持着挡在门口,尽量跟他们解释,肺痨的传染性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厉害。 但没人相信。 “就算不传染给我们,难道你们还指望能把她治好?”对面医馆的一个大夫出来看热闹,闻言就冷笑,“就算你们滂沱山医术高明,也不可能治好肺痨!” “叶七,把医馆关上。” 向云疏不理会外头,平静的让众人都散开,带上面巾,捂住口鼻,同时让人准备消毒的粉剂,把女孩子安置在单独的小房间里,以免医馆里其他病人被传染上。 外头时不时有砸门叫骂声。 几个坐诊大夫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女孩子的母亲很紧张,凄苦的脸上都是泪水:“我女儿是不是不行了?” “你别担心,没什么大碍。”向云疏摸摸小女孩的脸,“妹妹也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小女孩虚弱的摇摇头,声音嘶哑:“姐姐,我知道我快死了,您别浪费药材,留着给其他人用吧。娘,咱们还是走吧,这个姐姐好,咱们不能给姐姐惹麻烦。” 向云疏温和笑道:“有我在,你想死可不容易啊。” 她先开了一个方子,让医馆的学徒配药煎好了送过来,先给女孩喝下去,然后才开始给她用银针术。 一刻钟后,女孩脸上的蜡黄色肉眼可见地消散了些,眼神也有精神了,甚至主动要喝点水。 妇人的眼底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时一个坐诊大夫跑过来,紧张地说:“馆主,也不知哪里来的几个流氓,把咱们医馆的门砸了,说如果不把病人交出去,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轰隆一声。 大门被砸穿,轰然倒了下来。 妇人受不住这个压力,崩溃地哭了起来,伸手去抱女孩:“孩子,我们走吧,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影娘子,谢谢您,我们这就走。” 女孩子挣扎着搂住她的脖子。 “不许走!” 萱儿稚嫩的声音在外面大吼一声,“刚才是谁砸门的,一个都不许走!” 向云疏微微挑眉,“我们的医馆小霸王来了,你们可以安心留下了。” ------------ 第一卷 第136章 跑一步,剁一条腿! 叶七连忙跑出去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小殿下右手握住一只巨大的斧头,左手掐腰,挺起胸膛,站在医馆大门口,对闹事的人怒目而视。 叶七拉过一个伙计问:“那几个砸门的,你认识吗?” 伙计摇头:“从未见过,看样子也不像什么良善人啊。” 那副泼皮无赖的德行,绝不是换身衣裳就能遮盖住的。 叶七朝对面医馆看了眼,看到先前冷嘲热讽的医馆掌柜,正对着这边探头探脑。 他心底暗暗冷笑。 好家伙。 真是不知死活的的东西,收生意的下作手段,都用到他主子身上了。 叶七当即就悄悄出去,找了个金吾卫的侍卫吩咐了一番。 至于医馆这边,有小殿下在呢。 萱儿瞥见了叶七溜出去的背影,没有在意。 她看得出来,这几个闹事的不怀好意,与人群里那几个真正担心被传染的人相比,并不是一类人。 那些人嚷嚷声虽大,但都是只动口,没有敢动手的。 萱儿回头朝医馆里面看了眼,担心动静太大会影响阿娘给人治病,就抬了下下巴:“你们几个跟我到那边去。” 几个泼皮相互看看,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你们笑什么笑!”萱儿用斧子对准他们。 “哈哈哈哈!”泼皮继续大笑。 有的甚至捂着肚子,笑到打滚。 “这哪里来的小子,毛还没长呢,个头还没斧头高,就敢堵在这里叫嚣了!咱们大乾可真是出息了啊!” “嘿,别笑啦,这么点孩子不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看着力气倒是不小,还拿着斧头呢!”看样子是领头的一个泼皮笑嘻嘻的,说的话虽然是在劝阻几个同伙,但满脸都是轻蔑和嘲弄。 萱儿的脾气,可不是忍出来的。 她呼的就跳了起来,一斧头就劈到那泼皮身上。 泼皮死也想不到,这四五岁的奶娃娃,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而且还能跳这么高,动作这么快! 一股剧痛传来。 他翻滚了几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砍断了一只胳膊。 “啊!” 泼皮吓得厉声大叫。 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看着捂着胳膊昏过去的泼皮,断掉滚到一旁的断臂,举着斧头,满脸冷酷的小哇外,这一幕结结实实的震撼了围观众人。 空气犹如凝固。 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随即所有人都瞬间回魂了似的,叫嚷着四散跑走。 转眼间,医馆门口只剩下断臂昏迷的泼皮头子,和其余四个吓傻眼的泼皮小弟。 萱儿看也不看一眼断臂昏迷的人,举起斧子对准其余几人:“还有谁的胳膊不想要的,可以过来。” 泼皮之间哪有真感情啊。 一看老大吃瘪,撒腿就要跑。 “谁也不许走!”萱儿喝道,“跑一步,剁一条腿!谁想先试试?” 血淋漓的断臂还在地上摆着呢。 谁愿意拿自己的腿冒险啊。 泼皮们瞬间被定住了,谁也不敢再动弹半步。 “你,你是谁啊?”一个泼皮抖着腿,颤巍巍问。 “我是你爷爷!”萱儿骂了句。 “……”另一个泼皮哆哆嗦嗦的,“小爷,您力气够大的。我大哥不会死了吧?” “死了活该!”萱儿奶声奶气,杀气腾腾,“我阿娘是大夫,是治病救人的!你们竟敢砸医馆的门,不指望你们为大乾,为百姓做什么,你们还敢帮倒忙!狗东西没有良心,不如死了算!” 泼皮们面露羞愧之色。 这可是生平头一回。 这几个平日里坑蒙拐骗的泼皮,被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训出了羞耻心。 “我们知道错了!”一个泼皮果断道歉,“小爷要怎么才能原谅我们?” “去里面给我阿娘磕头道歉,然后听我阿娘吩咐!”萱儿举着斧头,“小爷这柄斧头,但凡动手,就必须得见血!你们看着办吧!” “小爷息怒,我们这就去道歉!” 四个泼皮连忙冲进医馆,扑通扑通结结实实跪在向云疏面前。 向云疏刚被患肺痨的小女孩施针结束,拿着帕子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看到几个泼皮进来就跪,就知道是萱儿的手笔。 这孩子跟着她的六师伯,学了一身的匪气—— 老六是水匪世家出身,他祖父母,父母,伯伯叔叔都是各种匪类。 如果不是遇到了容苍澜,被发掘了种药天赋,带到了滂沱山修身养性,他现在还在当匪类呢。 向云疏一贯知道自己女儿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习性,早就见怪不怪,对几个泼皮摆摆手:“你们起来吧,做点正经营生,不要好吃懒做的,为了一点钱,做亏心事。以后老了,临死前都恨自己。” 这番话说的泼皮们差点哭出来。 “影娘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以后我们就是您的马前卒!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用不着。” 向云疏想了想,“对了,门是你们弄坏的?” “我们这就把门修好!” “好。”向云疏点点头,“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我也疏忽了医馆的安全问题。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以后就给医馆做护卫吧,顺便做一些帮忙搬运药材和病患的事情。” 几个泼皮相互看看。 “我给你们付工钱,一个月二两银子。”向云疏朝门口的一个大夫看,“会不会有点少?” 大夫:“……” 这娘子医术高绝,性子沉静,但对于有些方面却……有点一言难尽。 外面一般给人看家护院的,一个月也就二钱银子,门第高的,或者能力特别出众的,撑死了一两银子。 她却一开口就给几个泼皮二两银子的工钱。 他们配吗? 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好好干活,说不定还会惹麻烦呢。 几个大夫从心底不愿意接纳这几个泼皮,但医馆是影娘子的,他们没有置喙的资格,只能苦笑着摇头:“这银子足够了。” 向云疏道:“那就二两银子,你们可愿意?” 她看向几个泼皮。 泼皮们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娘子真的给我们这么多钱?” “我说话算数。他们都知道。”向云疏朝老大夫们看。 老大夫们纷纷点头。 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不论是做老板,还是做大夫,影娘子都无可挑剔。 给工钱大方,给病人看诊从不嫌累,且药到病除。 关键是,人家还有个能打的小霸王帮手。 看到萱儿的动静后,几个大夫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 好了,以后不怕人来闹事了。 这样的好老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泼皮们爬起来就往外走。 老大夫吓一跳慌忙躲避:“哎,你们走啊?” “走哪儿?” “你们这是?” “修门!”泼皮们齐齐吼了声,撸袖子就冲了出去。 老大夫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忙说:“对了,馆主,你家的小少爷在外面砍断了那帮人头子的一条胳膊,看着是快不行了。叫人来收尸?就怕他家人要报官啊!” “胳膊断了?还有气吗?” “有,”老大夫想了想,“但也快了。” “有口气就没事儿。淑芬大嫂,你看着孩子,我一会儿再来。” 向云疏轻描淡写的说完,拿起羊皮卷就出去了。 老大夫朝孩子看了看。 安安稳稳睡着呢,脸蛋的颜色好看了许多。 她连肺痨都能治好? 老大夫暗暗惊叹,忙不迭的跟出去。 向云疏看到泼皮头子的惨状,先瞪了眼萱儿,然后就带上羊皮手套,把断臂捡起来,拿到泼皮头子面前。 几个正修门的泼皮探头张望。 虽然说他们坑蒙拐骗的相互间平日里没什么真情实意,但好歹叫一声大哥,心里还是关注的。 萱儿连忙丢掉斧头,跑到向云疏面前:“阿娘,这人坏的很,让他死了算了,您别浪费真气救他!” ------------ 第一卷 第137章 活见鬼,病人醒了 朱宛依旧是一身红衣,胖嘟嘟一张小脸,满脸怒意,活像一只愤怒小鸟。 她提着鞭子,抽退两个泼皮,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穿着布裙,挽着袖子,正在给董赢缝合断臂的向云疏。 缝合伤口是精细的活,向云疏已经取掉了帷帽,露出一张清妍的脸庞,微微泛白的肌肤上,溢出细密的汗珠,沾湿了刘海儿,贴在额头上。 朱宛显然是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 她盯着向云疏看了几眼,大大的眼睛露出几分疑惑之色,随即目光移到她手中缝合的断臂上,脸色一变。 她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跑出去干呕了几声。 把董媳妇看得一愣一愣的,忘了哭泣。 “郡主,您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 朱宛有点恼羞成怒。 她可是朱家的女儿,怎么能看到一条断臂就这么没出息的呕了出来? 按说,她也不是没见过死人的场景,可看着那个白皙纤细的漂亮女人,两只手血淋漓的捏着皮肉朝一起缝合的场景,还是让她忍不住寒毛直竖。 但她不能后退。 她是主动要给董赢的妻儿出头的,若是被一个场景就吓跑,岂不是让朱家成了京都的笑料? 朱宛强忍着泛白的脸庞和翻滚的肠胃,提着鞭子重新进来,喝道:“影七,你这滂沱医馆先害人,再治人,从中赚取诊费药费,你们要脸吗?” 向云疏无动于衷,双眸盯着伤口,手指稳如泰山。 朱宛觉得很郁闷。 这段时间来,她遭受的无视加起来比前面十几年还多。 朱宛吩咐随从们:“来人,把影七打开,把董赢带走!” 随从们立即冲进来。 “阿娘,这可是他们先动手的!” 萱儿兴奋起来,举着斧子就冲了上去。 四个泼皮被这小娃娃的气势折服,那点子懦弱也消失无踪,纷纷喊着跟着他,朝朱家的护卫冲了过去。 这有点是以卵击石。 朱家的护卫,岂是几个街头泼皮无赖能抵挡的。 不过,有萱儿在前,倒也一时间战了旗鼓相当。 萱儿这次吃了教训,尽量收力,不敢再一斧头砍断人家胳膊,就导致她有点受束缚。 朱宛趁机跑到了向云疏面前,强忍着不去看她双手沾染的血,挥舞着鞭子就朝她抽过去。 向云疏知道鞭子就要抽到自己身上,鞭子带来的风声甚至吹到了她的脸上。 但她仍旧不动如山。 啪! 一鞭子抽到了她肩头。 向云疏身子微微一晃。 衣衫破损,肩头瞬间流出了血。 但她仍旧没有动弹,双眼盯着缝合的伤口,尽全力把最后几针完成。 朱宛被这一幕所慑,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没法再举起第二鞭子。 “朱宛,你闹什么?” 一道男子阴沉的声音传来。 朱宛回头,看到太子谢渊大步进来。 谢渊先看到了向云疏。 她几乎是半跪在地上,肩头破损,血染红了裙子,但她丝毫不为所动,满脸是汗,双手拿着针线,专注看着断臂处。 谢渊一巴掌打在朱宛脸上,冷冷说:“你们朱家要上天?” 朱宛脸颊火辣辣的痛,不由得溢出泪水:“我是为了救人,你是太子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打人吗?” “我只看到你阻碍大夫救人。” “她才不是救人,她其实是……”朱宛话说到一半,忽然瞪大了眼,看着躺在床上的董赢,仿佛见了鬼。 谢渊也朝那边看了眼。 之前还半死不活的董赢,竟然睁开了眼。 他双目茫然无神,有些迷茫的喃喃自语着:“这是哪里?” “滂沱医馆!”一名老大夫神情激动,双手挥舞着,语无伦次,“天哪,缝合一结束他就醒过来了,神了!馆主,您简直就是神了啊!” 向云疏放下针线,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谢渊一步上前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向云疏疲惫到挣不开眼睛,脑中一片混沌,但还是用最后一丝意志力推开他,叫萱儿:“萱儿,送我回去!” 然后,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外面朱家的护卫已经被东宫金吾卫的人接管了,萱儿竖着耳朵,一听到娘亲的声音,立马丢掉斧头跑回来,拦在娘亲和谢渊之间。 “谢铭钰的爹爹,我阿娘已经是秦大将军夫人了,您得跟她保持距离!”萱儿说,“不然会带累我娘的名声!” 谢渊目光微深:“谁教你说这些话?” “不告诉你!” 萱儿扭头。 朱宛听的满脸震惊:“什么,影七就是向家二小姐?对了,还有你,你怎么跟小殿下长得一模一样?” 宫里已经发出了小殿下过世的消息,但朱宛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个举着斧头满脸暴戾的小孩子,与已经去世的小殿下长得一模一样。 “长得一样有什么奇怪?” 萱儿哼了声,朝几个泼皮叫道,“你们带他媳妇过来,看看你们大哥是不是好了!” 泼皮们连忙带着董媳妇孩子进来。 董赢已经清醒了几分,呆呆看着媳妇孩子:“你们咋来了?” 媳妇一下子就大哭起来,扑过去叫道:“有人说你死啦,被人图财害命杀了!” “谁啊?” “滂沱医馆的人啊,他们跟你几个小弟串通好啦,要害你!” “胡说八道!”董赢双目一瞪,挣扎着要起来,“谁敢造老子的谣?” 不过,他没起得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胳膊动不了。 他瞬间记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断臂,几乎是喷出来的血。 “我胳膊没啦?”他脸色瞬间惨白,颤抖着问。 “这不还在呢吗?”他媳妇连忙说,“好好在你身上呢!” 董赢下意识朝自己右臂看了眼。 果然还连在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 他记得很清楚断掉了啊。 其中一个泼皮激动的浑身颤抖:“老大,是影娘子替你把胳膊接上啦!” 董赢震惊:“接上了?” 他想动动胳膊,可是动弹不得,于是转动眼睛寻找:“影娘子呢?” “我娘累昏过去了!”萱儿没好气的回答,“你们这几个废柴,知不知道我娘的真气有多珍贵?救你们简直就是浪费!” 谢渊缓缓说:“所以他的胳膊是谁砍断的?” ------------ 第一卷 第138章 胳膊能动了! 萱儿……” 说到底,阿娘是在给她善后。 不顾刚刚施展过银针术的身体,疲惫到直接昏了过去。 可她没有药给阿娘吃啦。 萱儿心中好后悔。 “我要带阿娘回去了。”她扶起向云疏。 但她个头太小了。 谢渊伸手要去帮她,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他抬头,看到了秦洛川。 秦洛川一弯腰把向云疏抱了起来,不卑不亢道:“多谢太子殿下费心,臣夫人的事情,让臣来接管即可。萱儿,咱们走吧。” 萱儿应了声,瞪了眼几个泼皮:“你们在这里守着他!” “可是我胳膊动弹不得啊。”董赢叫道。 “刚缝合好怎么能动,你扭到了还得歇几天呢,何况是断了?忍几天!”萱儿看着董赢就来气。 要不是他太气人,她怎么会忍不住动手砍人。 要不是砍人,阿娘怎么会勉强自己给董赢医治。 说来说去,还是怪这个泼皮! 不过,泼皮本人并不觉得自己讨厌。 他只想知道自己的胳膊到底还能不能用。 于是,他拼命试图举起胳膊。 胳膊倒是没举起来,但手指动弹了。 这一幕,已经足够令在场所有人震惊。 手指能动弹,也就意味着这条胳膊听使唤了啊。 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尤其几个大夫,激动到恨不得当即就跪下给馆主磕一个。 董赢的媳妇更是喜极而泣,转头就想给向云疏磕头,不过,向云疏已经不在原地了。 “带着你的手下滚!”秦洛川抱着向云疏路过朱宛身边,“你们朱家敢对我的夫人动手,就意味着两个家族彻底交恶的开始。回去问问你的哥哥,你能不能负得了这个责。” 朱宛一言不发。 她没想到影七竟然真的治好了董赢的胳膊。 就那么拿针线缝一缝就能用? 阳春三月,暖风和煦。 四十岁的长兴侯老夫人顾晚宁,身穿莲青色云雁细锦衣,站在廊下,看着天上的云儿飘飘忽忽,又高又远。 长兴侯周锦郎的葬礼刚刚结束,丧幡迎风猎猎飘荡。 庶长子周修继承了爵位,把她挪到了寻芳阁,客客气气说:“母亲,寻芳阁安静,您向来喜欢清净,就搬到这里来住吧,有什么需要的,差人同儿子说一声。” 寻芳阁是长兴侯府最偏远的一个小院子。 周修不是来同她商量,而是通知她。 除了默认,顾晚宁没有反对的权利。 她已经嫁到长兴侯府二十五年,从青丝到华发,膝下儿女七个,孙辈十五个。 虽然她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但这些年她尽心尽力抚养着周锦郎的庶子庶女们,殚精竭虑维持着一大家子的体面生活。 没想到,她熬干了心血,却未得到一丝真心。 庶子庶女们成家立业后,便立即亲近了他们各自的生母姨娘,把她这个嫡母赶到了角落去。 她拈起落在肩头的一根白发。 韶华易逝。 青春美貌,富贵权利,从此都不再与她有关。 若有来生。 她必心冷如铁,不再付出任何真心。 …… 傍晚忽然下起了雨。 婆子来送饭,看到顾晚宁靠在廊下的躺椅里,闭目沉睡,手中的书滑落在地上。 雨丝斜飞,打湿了她的裙摆。 “老夫人,晚饭来了。” 她走上前叫了声,没有得到回应。 婆子小心翼翼把手指伸到她鼻子下面,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周修和两个弟弟带着大夫赶过来,确认了老夫人的死亡。 “管家,发丧吧。” 周修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吩咐管事。 管事忙颔首:“侯爷,老太太的丧事,按什么规制办呢?” “府里也不宽裕,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周修说完就抬脚走了。 两个弟弟说笑着议论着老夫人库房里体己钱银的分配,也随之跟过去。 …… 滴答细雨敲打在竹叶上,发出沙沙声。 顾晚宁从温暖的绫被中坐起身,看到端着盆进来的丫鬟豆蔻,有些恍惚。 豆蔻脸蛋圆圆,双丫髻,眉清目秀,是十六岁时的模样。 豆蔻和她一起长大,可惜不到十八岁就没了。 竟然还能见到年轻的豆蔻,这让顾晚宁觉得欢喜。 死后的光景,似乎也并不寂寞了。 清晨的凉风伴着雨丝吹进来,顾晚宁一动不动坐着,笑着看豆蔻。 “二小姐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豆蔻把盆放到她面前,声音清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首辅夫人和长兴侯夫人都来了,大太太和太太请您过去呢。” 顾家兄弟两个,老大顾经继承了荣昌伯的爵位。老二顾纬也就是顾晚宁的父亲,没有爵位可继,只能靠着祖辈荫庇,在工部领着一份从五品的员外郎职务。 大房二房分别生了一儿一女,顾悠然十七岁,顾晚宁十六岁,一门双姝,都过了及笄,到了议亲的年纪。 顾家是百年传承的文人清流,姐妹俩又都容貌出色,因此有意结亲的高门大户络绎不绝。 顾家老太太和大夫人二夫人精挑细选了许久,最后选定了内阁首辅徐家嫡长子徐念和长兴侯幼子周锦郎。 身为荣昌伯嫡女的顾悠然身份比顾晚宁高了一层,因此好得要先紧着她挑。 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比没什么实权的长兴侯府强百倍。 而徐念已经高中进士,又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周锦郎只是长兴侯幼子,并非嫡长子,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 因此最终顾悠然定给了徐念,而顾晚宁则嫁给了周锦郎。 梳洗后,豆蔻拿来一套粉霞锦绶藕丝罗裳,紫绡翠纹裙给她穿。 一如从前。 换好衣服,顾晚宁走出房门,踏着濛濛细雨,呼吸着暖春时节清新温暖的气息,惊诧于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站到花厅门口,听着里面传来长兴侯夫人充满抱歉的声音。 顾晚宁有些愣怔。 与前世不同的是,长兴侯夫人并不是来替周锦郎和顾晚宁交换庚帖的,而是来求娶顾家大房嫡长女顾悠然的。 丫鬟青葙匆匆跑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二小姐,刚才我在前院听人议论,昨儿半夜,长兴侯府的小公子忽然在家闹腾起来,以死相逼,要娶咱家大小姐呢。” ------------ 第一卷 第139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郭淮是秦洛川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小时候是陪读,长大后跟随他一起进入军营,出生入死。 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郭淮听了吩咐,当即表示反对:“将军,属下认为,暂时还不能放他离开。” “为何?” “现在宫里已经宣布小殿下薨逝,这个时候放小殿下回去,宫里岂能饶了咱们?何况若是夫人知道这件事……” “我既然做了这件事,就会为此承担后果。”秦洛川打断他的话。 “将军,万万不可。” 秦洛川皱眉:“郭淮,你只需要听从吩咐便是。” “……是。” 郭淮知道,他做出的决定,就是命令,很难被更改,只能应下。 他骑着马赶到小院,打发了门口的守卫,打开锁进去,看到那位小殿下正坐在廊下的长凳上看书。 “小殿下好心性。” 他走过去。 谢铭钰抬起头:“你是谁?” “郭淮。”郭淮坦然回答,“我是秦大将军的副将。” “你们一直关着我,会导致什么后果,你心里很清楚吧?”谢铭钰平静的问。 “知道。”郭淮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 “你们秦家真的很不怕死。” “人都得死,不是吗?”郭淮微微笑道,“何况我们秦家为大乾驻守西北,死的人也不少了。难道朝廷会为了你,把秦家满门抄斩吗?” 谢铭钰沉默。 他的分量,还真没那么重。 郭淮接着说:“大将军让我放你走。” “现在?” “当然不行,得等到晚上。”郭淮双手负后,“小殿下回宫后,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我若是说我不会说出去,你会信吗?” “不信。”郭淮缓缓摇头。 “信不信由你。事实上,只要你们平安放我回去,为了西北的安定和朝廷的平稳,我绝不会供出秦家。”谢铭钰说。 郭淮挑眉:“你还是个小孩子,嘴巴不会那么严实吧?” “我,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这倒也是。”郭淮深以为然,“一般的孩子落到你这个境地,怎么还有心思读书呢。” “多谢郭副将夸奖。” “不得不说,我真的很欣赏你。”郭淮忍不住感叹,“我没见过比你更冷静沉稳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才五岁。 他简直天生就适合生在帝王家。 可惜了。 郭淮摇摇头,转身出去。 一直到天黑透,他才再次出现。 “小殿下,咱们该启程了。”他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手里还提着一个口袋,“为了稳妥起见,属下得委屈您一会。” “你要把我装进去?” “您毕竟是东宫的小殿下,无缘无故失踪了这么久,总得有个说法。”郭淮说道,“我已经替您想好了,您就说是被西山的土匪抓去了。” “可以。” 谢铭钰平静的接受了他的提议。 郭淮心中再次感叹,然后毫不犹豫把他嘴巴塞住,手脚捆好,塞进了口袋里,背起来,悄悄离开了小院。 他没有骑马。 夜深了,骑马动静太大,容易引起注意。 何况小殿下个头小,背起来很轻松。 只是,如果有人在这里看到他,就会发现,他并没有朝着皇宫的方向跑,而是朝西边奔去。 是的。 从把小殿下囚禁在这里的那天起,他就没想过要把小殿下放回去。 囚禁皇室子弟,这是多大的罪过? 就算秦家这样的功勋之家,也不可能不伤筋动骨。 何况还有朱家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把秦家踩到脚下。 一开始郭淮并不赞同大将军的做法,但,大将军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 既然大将军想要,做兄弟的,就得成全他。 好不容易将军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如果夫人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郭淮知道,将军现在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夫人。 放了小殿下,也是为了夫人。 他舍不得夫人难过。 只是,他没想过,如果夫人知道真相,他就再也得不到她了。 既然将军狠不下这个心,郭淮决定为将军做这个决定。 他要把小殿下真正的送到西山的土匪手中。 为了秦家,为了大将军,小殿下不可以活着。 郭淮冷着脸,扛着袋子,在清冷月下,一路朝西边狂奔。 这时远处忽然飞来一块石头,准确击中了他的膝盖。 剧痛之下,郭淮狂奔的姿势被瞬间打乱,整个人扑倒在地。 口袋也滚了出去。 郭淮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这一块石头很小,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对方力道之大,连他也做不到。 会是谁? “喂!” 一道清脆的奶音传入耳中。 郭淮下意识抬头,看到道旁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坐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晃悠着两条小短腿。 是夫人带来的女儿。 郭淮心下一凛,万没想到半夜深更会在这里看到她。 不过,他立即想到,自己穿着夜行衣,蒙着脸,对方不会认出他。 这让他心下稍安,故意用粗壮的声音喝道:“哪里来的顽童,深夜不回家睡觉,跑到这里来捣乱?” “你又是哪里来的狂徒,半夜不回家睡觉,在这里做贼?”萱儿歪着头问。 “你胡说什么?” “谁家好人半夜穿夜行衣啊?”萱儿指着他,“你口袋里是那是什么?从谁家偷的好东西?” “我不是戝人,那也不是我偷的东西。”郭淮强忍着膝盖的痛,爬起来,走过去把口袋提起来,“我有要紧事办,不跟你计较,你若再捣乱,别怪我不客气!” “嘿!” 萱儿叫了声,从树上跳了下来,开始撸袖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来来来,我正一肚子火没处撒呢,正好拿你这贼人练练手!” 郭淮皱眉。 他知道这孩子武功不弱,若是跟她在这里纠缠,一定会误了大事。 得速战速决。 于是,他把口袋放到一旁,从腰间抽出长刀,对准萱儿:“这可是你挑衅在先,若是受伤,你可别哭。” “大言不惭的贼人,废什么话,打了再说!” 萱儿撇撇嘴,从腰上解下一把软剑,小身子原地弹起,犹如一颗小小流星,在郭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剑抹了脖子。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脖子一凉。 下意识低头,却看到了从脖子里喷涌而出的血雾。 他抬起手,想要捂住脖子,却发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咚! 他直挺挺倒了下去。 “还以为是个什么高手呢,竟然一招都不撑,弱鸡。” 萱儿也没想对方连一剑都躲不开,但对方竟然是个贼人,杀了他,萱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蹲下身子,拿他的衣袖擦擦软剑,把剑认真的重新缠回腰上,然后才走到口袋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意外发现是软的。 “是个活物?” 这个念头一涌出来,萱儿立即解开口袋。 果然袋子里是个人。 而且还是个小孩子。 萱儿回头扫了眼郭淮,说:“还说不是狂徒,连小孩子都敢偷,死了活该!” 不过,等她看清楚口袋里孩子的容貌,就彻底呆住了。 “谢,谢铭钰?”她的眼睛本就大,此时被震惊到睁得溜溜圆,表情像是活见鬼,“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谢铭钰使劲点头。 萱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被堵着嘴巴呢,赶紧把巾子拿出来,帮他解开绳子。 谢铭钰直接坐到地上大喘气。 袋子里本就憋闷,他又被堵住了嘴巴,刚才还摔了,头昏脑涨的难受。 萱儿蹲在他面前,认真观察了他许久,确定他是真的人,也不是自己的幻觉,于是立即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欢呼了声:“哥哥!” 谢铭钰:“??” 萱儿力气大,把他勒得直咳嗽:“萱儿,萱儿,你怎么啦?” “你是我哥哥啊!”萱儿大眼睛亮晶晶的,“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 “什么?” “我们两个,长得一样的我们,原来不是巧合哦!”萱儿指着自己的脸蛋,“我是阿娘生的,你也是阿娘生的!” 谢铭钰也呆了。 他知道萱儿不会拿这种事跟他玩笑。 他是影娘子生的? 原来萱儿的娘亲,就是他的娘亲! 难怪他和萱儿长得那么像! 谢铭钰想到自己待在娘亲身边的时候,心里那种满足安稳的感觉,止不住也激动万分。 “你没骗我?” “我干嘛要骗你?”萱儿抓住他的手,又蹦又跳,“你爹爹亲口承认的啦!” 谢铭钰也不由自主跟着她跳起来,但很快就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哥哥,你怎么了?”萱儿忙问。 “我腿疼。”谢铭钰皱眉。 萱儿连忙卷起他的裤腿,看到小腿上擦破了一大块:“哎呀,咱们快点回去吧,我带你去找阿娘!哎不行,那里太远了,而且阿娘今天身子不好。不如先去外祖母那里,柳宅很近,我背着你!” 萱儿力气大,背着他就跑。 路上,她还能问问题:“哥哥,你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谢铭钰心中微动,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萱儿声音清脆,犹如连珠炮似的说起来:“那天你替我留在庄子里,庄子失火了,金吾卫的人从里面翻出来几条尸体,其中有一个小孩子的尸体,穿着我换给你的衣服,所以你爹爹和我阿娘都以为你死了!” 谢铭钰啊了声。 爹爹和娘亲竟然都以为他死了! “娘亲有没有……伤心?”他趴在萱儿背上,轻声问。 萱儿叹了口气,跑步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阿娘知道后,都快崩溃啦!要不是因为这事,阿娘也不会跟你爹爹闹翻离开呢!” “娘亲去哪儿了?”谢铭钰忙问。 “嗯……”萱儿小声说,“我说了你可别惊讶,阿娘嫁给秦大将军啦!” “什么?” 谢铭钰呆了。 萱儿说:“这可不能怪阿娘啊,都是你爹爹不好!他不仅差点害死你,他还害了我四师伯呢!” 一说就又想起四师伯,萱儿忍不住又要掉眼泪。 谢铭钰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最震惊的,除了自己的身世,就是娘亲嫁给秦洛川这件事。 秦洛川原本是要送他去见爹爹,可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虽然锦衣玉食养着他,却不让他离开半步。 之前谢铭钰一直想不明白缘故。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原来秦洛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娶他和萱儿的娘亲。 因为他死了,所以娘亲才和爹爹决裂。 所以秦洛川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秦洛川竟然是这样的欺骗娘亲的小人。 谢铭钰心中很愤怒。 “我们这就去找娘亲,揭穿秦洛川那个骗子!”他叫道。 “揭穿什么?”萱儿不解,“阿娘心甘情愿嫁给秦洛川的呀,秦叔叔不是骗子,他对阿娘特别好,为了求娶她,连十年的功劳都不要啦!” 谢铭钰微征。 他知道秦洛川一定会很宠娘亲。 因为秦洛川对他也很好,除了不让他离开,他在秦家的日子过得比在东宫奢华百倍,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柳宅门口。 ------------ 第一卷 第140章 亲兄妹可以睡一张床 先进屋再说。” 四个人里面,反倒是谢铭钰最冷静。 “对了,哥哥受伤了,快进屋!”萱儿拉着谢铭钰的手。 柳蔷和叶七神游似的,晕乎乎的跟在他们俩身后。 一进屋,先处理谢铭钰的伤口。 好在只是擦伤,不算严重,柳蔷虽然不会医术,但常年在滂沱山待着,处理这种轻伤还是游刃有余的。 她仔细处理好伤口后,看着谢铭钰的小脸,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啊。”她捧着谢铭钰的脸看了看,又捏住萱儿的脸蛋打量,“真是奇了。” 叶七喃喃说:“双生子容貌相像很正常的。” “可是,”柳蔷满脸疑惑,“孩子,你是男孩子吧?” 谢铭钰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容貌美艳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娘亲的娘亲,也就是自己的外祖母,于是就乖乖点点头:“回外祖母的话,我是男孩。” “哎哎,真乖啊。” 柳蔷惊叹。 她亲手照顾了萱儿四年多,对于她顽劣的,不受拘束的性子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的不好听点,萱儿这孩子甚至没什么是非观,学了一身的匪性。 同样是一个娘生的,另一个孩子却乖巧的让人心痛。 “宫里真是管束人啊。”柳蔷想到这件事,更加心疼自己的外孙子,“没有娘在身边的孩子,多可怜啊。” 她直接把谢铭钰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抚着他的额头和后背,像是刚刚得到了一个绝世大宝贝。 谢铭钰有点不好意思,但对方是外祖母,也就没有拒绝。 叶七迫不及待问:“小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您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我……”谢铭钰顿了顿,“我被一帮山匪抓去了。” “啊。”叶七大吃一惊,“哪里的山匪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抓小殿下?他们简直活腻了!” 柳蔷听了只觉得心痛:“可怜的孩子,被山匪抓走这么久,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了吧?” 谢铭钰摇摇头。 他还真没吃什么苦头,虽然不被允许离开,但秦洛川是真的把他当小祖宗供着,吃的用的比宫里强多了。 叶七问:“小殿下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是被人救出来的。”谢铭钰看了眼萱儿。 萱儿嘿嘿笑,正要跳起来承认,又听谢铭钰接着说:“是一个名叫郭淮的人救了我的。” 萱儿一愣。 谢铭钰朝她眨眨眼。 小兄妹俩心有灵犀,萱儿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她杀掉的那个黑衣人,就是郭淮。 郭淮…… 怎么这么耳熟? 萱儿一下子瞪大眼。 她记起来了! 郭淮不就是秦叔叔身边那个一张圆脸,总是笑眯眯的郭副将?! 掠走哥哥的人是郭副将! 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和秦叔叔有关系! 秦叔叔怎么会做这种事? 想到这一层,萱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也明白了谢铭钰否认的用意。 如果他说出真相,秦家会有很大的麻烦,而娘亲已经嫁给了秦洛川,那么娘亲也一定会受牵连。 再者,她亲手杀掉了郭淮。 若是让秦洛川和秦家的将士们知道,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秦洛川和郭淮亲如兄弟,这一点萱儿也是知道的。 小兄妹俩用眼神交流着想法,柳蔷已经麻利的收拾出来热腾腾的饭菜:“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睡一觉,明天带你去见你娘亲,她一定会高兴坏了。” 谢铭钰不饿,但还是吃了半碗鸡丝汤面,萱儿也跟着蹭了一顿。 虽然柳蔷和叶七还有很多很多话想问他,但谢铭钰吃饱之后,及时打了两个哈欠。 柳蔷就绝对舍不得再让他熬着了,赶紧收拾床铺,把他洗干净后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又靠在床边给他哼摇篮曲,哄着他睡觉。 谢铭钰虽然不需要人哄睡,但仍旧觉得温暖。 从来没人会这么哄他睡觉,小时候他待在向风瑶身边,向风瑶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有好脸色。 爹爹虽然不会这样对他,但爹爹很忙,也并不觉得对男孩子严厉一点有什么问题。 原来被真正在乎自己的人爱着,宠着,是这样的感觉。 谢铭钰闭着眼,听着外祖母悦耳的哼唱,从身体到精神,都似乎被晾在了冬日的暖阳下,飘悠悠的,好像云朵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一下子坐起来。 “是我,别怕,哥哥!”萱儿跳上床来,也钻到被窝里,“哥哥,我也想在这里睡觉!” 原来是萱儿。 谢铭钰立即放松下来,但是摇了摇头:“男女三岁不同席,咱们都五岁了,不能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那说的是外人,哥哥,我们可是亲兄妹啊!”萱儿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蛋儿,“哥哥,我想跟你说说话。” 谢铭钰想了想,也就躺了下去。 小兄妹俩面对面。 “哥哥,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啊?”萱儿问,“刚才外祖母和叶公公在,我就没有问你。” 对着她,谢铭钰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轻声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萱儿跳起来:“什么?一开始把你从庄子带走的人,是我二师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救了我。” “秦洛川既然答应要送你回宫,怎么又变卦了?我看他也不像坏人啊!”萱儿现在不想叫他秦叔叔了。 谢铭钰道:“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缘故,但遇到你之后,我知道了。” “什么?” “你说娘亲嫁给了秦洛川。” “是啊。”萱儿眨眨眼,“你该不是要说,秦洛川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咱们的娘亲?” “恐怕是的呢。” “他疯了?”萱儿震惊,“秦洛川喜欢阿娘,却要关着阿娘的儿子,阿娘若是知道了,会生气的呀!” “大概,他是太喜欢娘亲了,喜欢到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做一些他本不会做的事情。” “那他就是个自私的人!”萱儿愤怒的说,“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伤害无辜的哥哥,也间接伤害了娘亲啊!我讨厌他了!” 谢铭钰拉她进被窝:“别着凉了。” 萱儿乖乖躺回去,还是生气,扭动着小胳膊腿儿:“哥哥,你不知道,自从知道你是我的哥哥后,又看到那具假的尸体,娘亲的心都碎了。秦叔叔如果真的喜欢娘亲,怎么能舍得让她一直这么难过?” “其实秦洛川决定放了我的。这说明,他心里还是在意娘亲的感受。” “他哪里要放你走?”萱儿冷笑,“你还不知道呢,郭淮带你走的方向,根本就不是皇宫,而是西山!” 谢铭钰微怔。 萱儿道:“要不是我路过,看到他穿着夜行衣不像个好人,路见不平把他拦下来的话,你现在已经到了西山土匪的手里啦!” 谢铭钰皱眉:“可是我总觉得,秦洛川不会是要杀我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哥哥!”萱儿哼唧,“既然他是坏人,欺骗阿娘,还要杀你,那我就不能饶了他。” “萱儿,你可别乱来哦!”谢铭钰赶紧拦住她,“他是秦洛川,是西北的主心骨,没了他,西北的那些土司造反,朝廷怎么办?” “那你说要怎么办?” 谢铭钰慢慢吞吞的说:“关于秦家这事,暂时得瞒着。” “可是秦洛川要杀你呀!” ------------ 第一卷 第141章 去外祖母那里见哥哥 萱儿却犹如炸了毛的猫儿,哼了声:“阿娘不喜欢梅花。” 秦洛川愣了下,捧着花瓶的手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向云疏朝萱儿看了眼,感觉到了她对秦洛川的恶意,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她知道萱儿不会无缘无故如此。 “将军不必介意,我不是不喜欢梅花,只是我喜欢欣赏长在树上的梅花,不习惯折下来插在瓶子里。” 秦洛川道:“是我的错,我这就扔了去。” 向云疏披着袄子下了床,伸手接过平瓶子,“不过,既然已经折下来了,也别扔了浪费,放在这儿,看着也是高兴的。” 秦洛川把目光移到她脸上,想把她蓬乱柔软的发丝理一理,他的手指动了动,但看着对方纯白清丽的面孔,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只问了句:“你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 向云疏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其实我没什么大事,肩头那点也只是皮外伤。只要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 秦洛川看向她的肩头,想到她被抽打的那一下子,依旧隐隐心痛,“朱宛实在过于放肆蛮横,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你那一鞭子,不会白挨。” “将军,不必为这种小事,让秦朱两家交恶。” “这不是小事。” 秦洛川的声音变得柔和,“我让人准备了早膳,我陪夫人一道用膳吧?” “好,不过我得先更衣洗漱。” “我等你。” 秦洛川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向云疏看向萱儿:“你刚才怎么对秦将军如此无礼?萱儿,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萱儿跳起来,抱住她:“阿娘,我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好了。” “为什么?” “因为……”萱儿想到哥哥的话,顿住了,“对了,阿娘,咱们赶紧穿衣服去外祖母那里见哥哥吧!” “萱儿,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向云疏这下是真的担心了,“是不是病了?” 她弯下腰,拉过萱儿的手诊脉。 萱儿有点无奈。 娘亲不相信。 也是,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哥哥,她也很难相信,哥哥竟然还活着。 毕竟,他们都见到了棺材里那具穿着她衣裳的尸体了。 “没病啊。”向云疏仔细诊脉片刻,有点狐疑,“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在外面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摸摸萱儿脑门,皱眉道:“以后晚上不许到处乱跑了!这里是京城,又不是滂沱山。” 萱儿眼睛一转:“阿娘,我想吃外祖母做的春卷儿。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吃,好不好嘛?” “我让人送你回去,我还得去医馆呢,昨天收治的病人,我得看看情况。” “可是我想让您陪我一起回去。”萱儿抱着她的腿撒娇。 “那你得等到下午。” “下午就下午,只要阿娘陪我一起回去就行。”萱儿想了想,又叮嘱,“阿娘今天不能使用银针术了哦!” 向云疏笑道:“小孩子别操心这么多事,走吧,换衣服吃饭去。” 扶柳带着其余几个丫鬟进来,侍奉她们更衣,洗脸,梳头。 外面下着雪。 向云疏和萱儿都穿上了银狐毛的大衣,毛茸茸的毛堆在脖子上,站在雪地里,衬得她们俩如冰雕玉琢一般精致美丽。 秦洛川远远看着她们走来,不自禁的唇角便溢出了笑意。 心心念念的人,朝着自己走来。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美好。 秦洛川知道这样美好的时间难得,也许这也是他和向云疏一起用的最后一顿饭。 他正要出去迎接她们,一名随从忽然急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将军,郭副将出事了。” 秦洛川脸色一变:“说!” “郭副将被发现了,伤在脖子上,只有一剑。”随从的脸色有点白,“被人发现的时候,郭副将早已经……” 秦洛川大为震惊。 郭淮竟然死了。 他和郭淮亲如兄弟,听闻兄弟死讯,骇然震惊之下,他还来不及收拾悲痛的心情,又听随从说:“让衙门的人查过了,现场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不过,发现了这个——” 他举起一只装面粉的口袋,“这个袋子就在郭副将的不远处,口袋有些破了,其余之外,一个人也没看到。” 秦洛川伸手拿过口袋,瞳孔微缩:“你确定,现场没有其他人?” 随从摇头:“当时发现郭副将的人不止一个,可以确定,现场没有其他人。” “袋子里的呢?” “袋子里……也什么都没有呢。”随从轻声说,“昨晚郭副将去了趟梨花小院,打发了门口的侍卫。” “梨花小院里的人呢?” “已经不见了。”随从摇头,“属下派人去查过,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秦洛川问:“郭淮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靠近七味巷的地方,在城西。” “他为什么要去城西?” “这……属下也不知道。”随从摇摇头。 秦洛川挥手让他下去,缓缓坐到椅子里,有些魂不守舍。 按照郭淮死的位置来看,很显然,郭淮并没与打算带小殿下回宫。 可他要把孩子带去哪里? 又是谁把他杀了? 难道是小殿下? 不可能。 秦洛川默默摇头否认。 他很清楚,小殿下虽然极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他没什么武学天赋。 能一剑杀了郭淮的人,在秦洛川的印象里,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那个人杀了郭淮,把小殿下抓走,还是杀了? 秦洛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不去考虑郭淮的违抗自己命令的行为,而是在脑海中把可能的嫌疑人先迅速的过一遍。 这时向云疏和萱儿也走了进来。 向云疏朝他看几眼:“将军,你脸色不太好。身子不舒服吗?我给你号脉看看。” 萱儿眨眨眼,没吭声,坐下就拿起花卷吃。 她知道,秦洛川一定是刚刚得到了郭淮死亡的消息。 脸色能好看才怪呢! 虽然她很想开口讽刺几句,不过,这种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好,否则他一定会怀疑到她身上。 毕竟她太厉害了嘛! 秦洛川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夫人,你和萱儿先用膳,我有一些要紧事,需要立即去处理。” ------------ 第一卷 第142章 母子终相见 您不管那个生病的姐姐了?” “……”向云疏脚步顿了顿,“先去医馆。” 不管多么心急如焚,几年修行下来,她也已经学会了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到了医馆,那个得了肺痨的小姑娘正靠在母亲怀里喝粥,虽然还是病恹恹的,但脸色红润,相比之前,已经明显好了许多。 看到向云疏,小姑娘立即亮了眼睛:“是影七馆主神医姐姐!” 向云疏失笑。 这称呼够复杂的。 不过,向云疏不在乎这些,别人愿意怎么叫她都应着。 她过去给小姑娘检查了下,柔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发烧了,咳嗽也轻了。早起喝了一碗粥,这会儿还要呢。”小姑娘的母亲满脸喜悦和感激,“影娘子,您真是个善良的大神医,如果不是您,她可能就不行了。” “是小姑娘有福气,有你这样坚持不放弃她的娘亲。” 对于逃荒的难民来说,能够坚持不放弃一个得肺痨的小女孩,已经是很难得了。 “神医姐姐,这个给您。”小姑娘从衣服里层摸出两个铜板,怯生生送到向云疏面前,“我攒的,我知道不够,以后我会挣钱给您。” 向云疏笑道:“这钱你自己留着。你放心,我不收你的药费,你们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养好了再说。” 一旁路过的伙计听见了,说了句:“这孩子的药费诊费都付过了,足够她们住俩月的。” “谁付的钱?”向云疏诧异问。 “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男人,说话声音怪怪的。”伙计翻起眼皮想了会儿,“哦对了,昨儿他就在这里来着。” “是叶公公!”萱儿说。 “奇怪。”向云疏看向淑芬母女,“叶公公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淑芬摇摇头:“那个叶公子是个好人,他把我们病重的人都送到城里,替我们付药费。” 萱儿拍手:“原来是叶公公搞鬼!” 她朝娘亲看,向云疏也朝她看。 母女俩同时想到,叶公公是不会自作主张做这种事的。 十有八九,是受谢渊的指使。 向云疏差点被气笑。 这男人可真是小心眼啊。 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 萱儿很不高兴:“谢铭钰的爹爹好讨厌啊,他难道不知道,治疗重病人,娘亲得用银针术,会伤身子吗?” “也许他并不知道。” “反正很讨厌。”萱儿满脸不高兴,“如果不是看在谢铭钰的份上……哎?” 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大眼睛转了几圈。 向云疏按住她头顶:“不许杀人。” 一旁淑芬母女齐齐瞪大眼。 萱儿身子一矮,从娘亲手掌下逃走:“我先去马车上等您!” 向云疏有些无奈。 知女莫若母。 她知道萱儿脑子里在想什么。 谢渊害了四师兄,这件事在萱儿那儿不可能过得去。之前她忍着,是以为谢铭钰为了救她而死,所以不动手。 但现在钰儿活着,她也就没了这个顾虑。 以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定会想法设法杀谢渊的。 向云疏抓紧时间给淑芬的女儿调整了药方,交代给坐诊大夫后,又给另外三个重病患看了看。 其中一个需要用银针术,但不算紧急,不需要立即就治疗,向云疏交代学徒照顾他们后,就急匆匆钻进了马车。 果然,萱儿正磨刀。 “你别胡闹。” 向云疏从她手里拿走匕首,“你要杀谢渊,钰儿怎么办?” “钰儿没死。” “你想和钰儿变成仇人?” “我不管。他爹爹杀了我四师伯,我都没有恨他。他要是恨我,那就恨我。”萱儿哼道,“阿娘,我问您,您不想给四师伯报仇吗?” “想。” “那您还阻止我?” “我不想让你动手。毕竟……”向云疏没说下去。 让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做出弑杀生父这种事,她一个当娘的,确实狠不下这个心。 萱儿虽然早慧,但她毕竟才五岁。 向云疏把她搂住:“萱儿,报仇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你四师伯也不一定真的死了。” “如果是真的呢?” “我一定给他报仇。” “就算对方是哥哥的爹爹?” “没错。” “您不管哥哥伤不伤心?” “……”向云疏叹气,“萱儿,你真的很咄咄逼人。” 萱儿鼓起脸颊,没说话。 这时叶七走过来,“主子,您去哪儿?奴才赶车吧。” 车夫有眼力见,立即麻溜的下去了。 向云疏看了眼叶七,没有阻止他。 叶七也有些沉默,一路上安安静静的。 快到柳宅的时候,萱儿忽然问:“叶公公,您到底是向着太子,还是向着我娘啊?” 叶七道:“我谢渊只认萱小姐的娘亲是主子。” “那您怎么听太子使唤,把难民病人带到医馆来?” “奴才身不由己。”叶七低声说,“送病人到医馆这件事,的确是太子殿下的吩咐。至于殿下是为了什么缘故这样做,奴才不说,主子心里大概也明白。” 向云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为什么啊?”萱儿耿直的追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出钱让娘亲给难民看病?为了让医馆挣钱,还是为了让娘亲累病?” 叶七苦笑。 他要怎么解释呢。 那些话,也没法跟一个五岁孩子说啊。 向云疏拍拍萱儿的手:“他毕竟是储君,那些难民的死活,也是他的责任。有些病,整个京城能治的人,的确只有我。” “您现在可是在难民里面出名了。”叶七虽然抱歉,但还是忍不住说,“所有人都知道影七娘子医术出神入化,可以起死回生,城门外排着队想求您看病的人,从天黑排到天亮。” “为什么在城外排队?” “按规矩,难民不能随便入城。每天都有限定的人数。还要塞钱给城门守卫呢。”叶七解释,“像淑芬母女那种的,是我特意挑选出来带进城的,否则她们哪里有福气让您给看病呢。” “为什么不让难民都进城?”萱儿好奇问。 “太多了,若都进来,城里岂不乱了呢。”叶七弱弱说,“奴才知道做了对不起主子的事情,但让那些难民治病,这也是一件好事,奴才就……” ------------ 第一卷 第143章 失而复得的刻骨滋味 谢铭钰脸蛋有些红,他正要开口,却已经被用力的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柔软的,散发着淡淡清新药香味的怀抱。 然后,他就被抱了起来,坐到了娘亲的腿上。 一入眼,就是一张美丽的,温柔的,满脸都是泪水的激动的脸庞。 是他做过好多次梦,也不敢幻想的娘亲的模样。 “钰儿,你知道我是娘亲吗?”向云疏把他圈在怀里,看着他的脸蛋,“你真的和萱儿长得好像啊。” 谢铭钰乖乖点头,叫了声:“娘亲。” “哎。”向云疏的眼泪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了,直接流了出来,声音也没法再保持镇定,“娘亲没想到自己除了萱儿,还有一个孩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都是萧太后的错。”萱儿看着娘亲和哥哥相拥,也挤过去,钻到娘亲怀里,和哥哥一起坐在娘亲腿上,“如果不是她,哥哥不会跟咱们分离这么久。” 柳蔷也跟着抹眼泪儿:“都好了,一切都好了。两个孩子都回来了,都平平安安的,这就是最好的了。” 向云疏的情绪却没法平复。 失而复得的的感觉,她终于品尝到了滋味。 看着怀里这一对粉团儿似的孩子,欢喜之余,向云疏心中更多的是心痛和愧疚。 她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让钰儿在宫里过着被人欺负的苦日子,以至于连性子也比萱儿安静内敛许多。 “娘亲,你别自责,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谢铭钰反过来安慰她,“只要我们现在在一起就好了。从前的事情,别去想啦。” “这孩子也太懂事了。”柳蔷叹气。 过于懂事的孩子,只能说明他过得不好。 不被人纵容和宠爱过,所以才会变得小心翼翼,过于关注身边人的情绪。 “阿娘,别哭啦。”萱儿拉拉向云疏,又拉拉哥哥,“哥哥平安活着,就是最让高兴的事情啦!阿娘不该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向云疏含泪笑道,“今天真是我一生中最最高兴的日子。” 谢铭钰说:“也是钰儿最高兴的日子。” 找到自己的娘亲,还是一个这么好的娘亲,他小小的心脏,简直已经被幸福充斥了。 “我让人准备了午膳,来,先吃饭。”柳蔷招呼。 向云疏舍不得撒手,抱着钰儿到了饭桌旁。 钰儿有点儿不好意思,妹妹还自己走着过来的呢,但对方可是娘亲啊,就算再不好意思,他也要忍着。 吃饭时,向云疏还想抱着儿子,柳蔷看不下去了,伸手把钰儿从她怀里抢过来,“我知道你才见到钰儿心里欢喜,但也有个度,孩子这么吃饭怎么能舒服?先好好吃顿饭。” 不能抱着儿子吃饭,向云疏眼睛一转,伸出爪子把萱儿拉到了怀里。 萱儿咯咯直笑,猴儿似的。 柳蔷有些无奈,但她明白的心情。 已经死了的儿子,忽然又平安回来了,搁谁能不激动呢。 向云疏抱着女儿,夹菜给她一份,必定要给儿子一份。 “虾仁好吃,钰儿吃。”钰儿的碗里多了虾仁。 “这个鱼肉很嫩,娘已经把刺都挑干净了。钰儿你吃。” “钰儿,喝一点鸡汤。” “钰儿……” 一顿饭下来,向云疏自己没吃几口,菜全都进了钰儿的盘子里。 钰儿面前已经堆积了满满两盘子菜,几乎把他的小脸蛋遮住了。 “阿娘,你要撑着哥哥啊?”萱儿说。 “怎么会呢,钰儿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勉强。” “嗯,我知道了,娘亲。”谢铭钰乖乖应了声,拿着筷子,低着头,认真干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柳蔷瞧着心痛,舍不得他吃,怕他吃多了积食生病,不理会女儿的眼神,硬是把向云疏堆积起来的小山给撤走。、 吃饱喝足,挪到暖阁里,向云疏剥着松子,一颗给钰儿,一颗给萱儿,看着一对小龙凤胎,满足和欢喜几乎从眼神里溢了出来。 柳蔷用眼神示意叶七和自己离开,让她们母子三个好好说话。 暖阁里暖洋洋的,散发着烤橘子的甜暖的滋味。 “钰儿,你的事情不要瞒着我,萱儿都告诉我了。”向云疏把一瓣烤橘子送到他嘴里,“我是你娘亲,无论什么事,都不用对我隐瞒。你要相信娘亲,绝对不会做任何不理智的事情。” 萱儿点着头:“哥哥,真的。阿娘跟着师公修习医术,锻炼心性是第一要紧事。” 谢铭钰腮帮鼓鼓的,等咽下去了,才说:“我是被二师伯救出来的。” 他是萱儿的哥哥,那么萱儿的师伯,也就是他的师伯。 想到自己多了许多亲人,谢铭钰心里满满当当的。 “救了之后呢,你怎么不回宫?”向云疏追问。 她已经意识这件事和秦洛川有关,但事实如何,她必须要亲耳听钰儿说出来。 钰儿和萱儿对视。 萱儿说:“哥哥你别看我呀,娘亲可是咱们最最亲近的人了,你什么都不用对娘亲隐瞒。” 钰儿沉默了会,下定了决心似的,说:“的确是秦大将军。” 向云疏皱眉。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既然说出来了,谢铭钰也就不再犹豫,接着说:“原本二师伯把我当做萱儿带走,我偷偷溜了出来,路上遇到回京的秦大将军,他答应带我回宫,没想到到了京城后,却不知为什么缘故,他忽然又不肯送我进宫,把我关了起来。” “太可恶了!”萱儿义愤填膺。 “他伤害你没?”向云疏先关心他的身体。 谢铭钰摇头:“虽然秦大将军不让我回宫,但他对我极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他说过原因吗?”向云疏问。 “没有。” “其实我们都知道原因了。”萱儿说,“秦洛川肯定是为了娶阿娘你,才不放哥哥回宫的。” 向云疏揉揉谢铭钰脑袋:“钰儿,你不肯告诉我真相,是担心我和秦将军起冲突?” 谢铭钰点头。 向云疏温柔一笑,站起身:“囚禁我儿子,骗婚。我有什么理由不跟他起冲突呢。” “阿娘!”萱儿瞪大眼,“我刚才才夸你呢,你可是修炼了五年的心性啊!” “少啰嗦。” 向云疏拿起匕首。 萱儿赶紧扑过来把匕首抢走:“阿娘,您得冷静!” ------------ 第一卷 第144章 娘亲要暴走啦! 谢铭钰也赶紧拉住她袖子:“娘亲,西北的几个土司一直蠢蠢欲动,西北那边少不了秦大将军,您不能伤害他。至少,现在还不能。” “那就留他一口气!” “娘亲,娘亲,这件事我们再好好商量,您别这么冲动啊!”谢铭钰抱住她大腿,回头朝萱儿叫道,“你不是说娘亲心性沉稳的吗?这怎么回事?” 萱儿有点尴尬的挠头:“是沉稳了,但不多。” 谢铭钰:“……” 他就知道这个妹妹不靠谱,不应该被萱儿蛊惑,把什么都告诉了娘亲。 现在好啦,娘亲要暴走啦! 谢铭钰急出了一脑子的汗:“娘亲,我知道您很生气,但您想一想,如果这个时候闹出来这件事,皇室那边,尤其是爹爹,一定不会放过秦家。秦家不仅要镇守西北,还要平衡朱家的势力。娘亲难道想看着朱家做大吗?” 向云疏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小小年纪,怎么想的这么多?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应该快意恩仇,杀伐果决!” “阿娘,您说的那是我,不是哥哥。”萱儿悠悠的说着,和哥哥一起把娘亲拉回桌边坐下,“反正您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和秦洛川摊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急这两天。现在咱们是不是要把哥哥送回宫?” 向云疏看向谢铭钰:“你要回宫吗?” 谢铭钰默默点头。 向云疏心底里有一点点失望。 她想让两个孩子都留在自己身边。 两个孩子都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是她的珍宝,她缺失了陪伴钰儿的五年,不想再错过他的未来。 可是,她不能违背钰儿的意愿。 如果她用强硬手段把钰儿留在自己身边,那她和秦洛川有什么区别? 但这并不表明她就要放弃钰儿。 她要让钰儿选择她这个娘亲,心甘情愿留在她的身边。 “钰儿,你若是回去的话,秦洛川绑架的事情,照样也会传到皇室耳中的。” “我已经想过了,就说我是被西山的土匪绑去的,而死去的郭淮,就是救了我的人,杀他的人是土匪。” 这样一来,也替萱儿解决了杀郭淮的嫌疑。 想到萱儿杀郭淮,向云疏瞪了她一眼。 萱儿乖乖垂下头。 谢铭钰忙说:“娘亲别生萱儿的气,萱儿也是为了救我,才会不小心杀了郭淮。妹妹已经知道错了。” “你不用着急护着妹妹,她呀,才不会知错呢。”向云疏多了解自己的女儿。 她知道萱儿此时这幅乖乖认错的模样,完全是因为不想让她生气。 她心里根本就不可能认为自己做错,在她看来,有些人就是该杀。 活着根本就碍眼。 她从几个师伯那里……把东西都学杂了。 向云疏并没责怪师兄们的意思,她只是觉得,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已经杀人不眨眼,实在有点可怕。 她担忧萱儿未来的性格,因此极力想避免。 目前看来,萱儿只在她面前有所收敛,在其他人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向云疏把两个孩子一起搂到怀里,亲了亲这个,又亲亲那个:“钰儿,你回宫吧,让萱儿护送你回去。” “娘亲,我舍不得您。”谢铭钰轻声说。 他非常非常舍不得离开娘亲,但他还是要走。 萱儿说:“哥哥你可真笨啊,当初总是往外跑,不肯待在宫里。现在你有机会永远离开皇宫了,你还非要回去。” 谢铭钰沉默。 萱儿就有点生气:“反正宫里都认为你已经死了,你就留下来啊,待在娘亲身边不好吗?宫里那个向风瑶总是虐待你,你都忘了?” “可是爹爹需要我。” 谢铭钰抿唇,声音低低的。 向云疏拍拍萱儿后背:“别这么说哥哥,哥哥是在宫里长大的,你舍不得阿娘,难道哥哥就舍得他的爹爹吗?” 萱儿也就不吭声了。 天擦黑后,谢铭钰从柳宅的后门走出来。 在向云疏和柳蔷的泪光中,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萱儿犹如暗夜中的一只鸟儿,轻盈的落在墙头上,跟着哥哥一起走,准备负责一路上暗中保护哥哥。 临走前,柳蔷特意招来一身破旧的衣裳给谢铭钰换上,甚至还把他的整整齐齐的发髻给弄乱了。 “用不用这样啊?”向云疏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好笑。 “怎么不用呢,钰儿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这干干净净,衣裳贵重的模样,哪里像?” 柳蔷还觉得不够,又弄了一点锅底灰,擦在钰儿脸蛋上。 “外祖母,娘亲,我该走了。”钰儿站在夜色中,破旧的袄子,蓬乱的头发,可怜的像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柳蔷鼻子一酸,不忍再看,扭过头去抹眼泪。 向云疏蹲下身子,抱了抱他,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一个蹒跚的身影朝这里走来,拄着拐,背着包袱,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柳蔷有些警觉,问了句:“你是谁?” 萱儿已经跳了过来,挡在外祖母,娘亲和哥哥面前。 经过哥哥的事情后,她现在对生人的戒备心达到了顶峰,眼见对方不吭声,她反手就去抽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准备先给对方一下子。 在她心里认为,不管对方来善是恶人,先下手为强,对方受伤,总比自己人受伤好。 向云疏早防着她,见状立即喝住她,“萱儿,住手!” 她急急上前,扶住来人,声音充满惊喜:“巧婆婆,是您吗?” 来人抬起头,凌乱的花白头发下,露出一张满是风霜的脸。 正是巧婆婆。 当年住在她们隔壁,曾经帮助过她们,无微不至照顾过她们的巧婆婆! 柳蔷惊喜的叫了声:“天呐,巧姨,怎么是您?” 她奔过去,扶住了巧婆婆的手,“您的手怎么这样冰冷,快,跟我进屋来暖暖身子!” 向云疏也连忙扶住她另一只手,同时吩咐萱儿:“你先送你哥哥回宫。” “不,他不能回宫!”巧婆婆忽然大声说。 几人都惊了下。 柳蔷小声说:“巧姨,您知道这孩子是谁吗?” “我知道。”巧婆婆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云儿,我是从滂沱山过来的,我给你带来了滂沱山的消息,等你听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让那孩子回去。” ------------ 第一卷 第145章 围困 向云疏脸色微变,连忙拉住了谢铭钰的小手:“萱儿,过来,回屋!” 顿了顿,她又叫了声:“叶七!” “奴才在。” 叶七应声跑过来。 向云疏朝萱儿使了个眼色。 萱儿接收到后,一个跳跃就冲到了叶七身后,一记手刀,砍在叶七的脖子处。 叶七应声而倒。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柳蔷吓得叫了声,被向云疏捂住了嘴巴。 巧婆婆微微点头,没说话。 谢铭钰虽然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这是做什么啊?”柳蔷掰开向云疏的手,瞪着萱儿,“小萱儿,你别伤害叶公公啊,叶公公可是个好孩子呢!他把自己的钱都给给人了,这么冷的天,还穿旧袄呢,对我也孝顺……” “娘,您别担心,我不是要害他、”向云疏示意萱儿把叶七弄起来,解释道,“事关滂沱山的事情,我不想让外人知道。” “可是叶公公……” “虽然他很好,但他毕竟还受制于东宫。”向云疏说,“我还没法完全信任他,把他当自己人。” “叶公公不会去泄密的。” “娘,您也太信任他了吧。”向云疏摇头,“其实这么做,也是保护他。比如钰儿还活着这件事,他知道了,却不去告诉太子,太子知道后会怎么对他?” “这倒也是……”柳蔷赞同的点点头,连忙赶过去帮着萱儿一起把叶七搬回去,放到他自己的屋里。 向云疏拿来绳子,把他手脚绑了起来。 “有必要吗?”柳蔷皱眉。 相处下来,她挺喜欢这孩子,办事利落,善良,人也聪明。 但是命苦。 好好的孩子被净了身,一辈子都没了指望。 柳蔷见不得好人受苦。 向云疏说:“你若要想他活着,就得这么办。” 不仅如此,她还在叶七的房门外加了一把锁。 柳宅里除了她们,只有几个负责打扫做饭的粗使婆子,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因此只要把二院的门一锁,就极安全了。 向云疏没有着急询问滂沱山的消息,先把巧婆婆安置在暖阁里,弄来热水,给她洗一洗,换了身衣裳,又送来热饭菜。 巧婆婆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的一干二净,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我可真是好些天没吃顿饱饭了。” 柳蔷听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巧姨,您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啊?是路上遭贼了,还是怎么了?” 巧婆婆摇摇头,喝下去一大口茶,才徐徐开口:“我是从滂沱山逃出来的。” “逃?滂沱山怎么了?”向云疏心一跳,强忍住跳起来的冲动。 萱儿却已经忍耐不住,抱住巧婆婆的胳膊追问:“滂沱山把您关起来了吗?还是您中了滂沱山的护山大阵?” “都不是。”巧婆婆摇头,看向向云疏,“滂沱山被围了。” “谁?” “皇帝的人。”巧婆婆想了想,“我隐约听着,领头的是个姓朱的。” “朱彧??” “好像是这个名字。”巧婆婆叹了口气,“滂沱山有护山大阵,他们折损了一些人,后来就学聪明了,在外面围着,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那没用。” 向云疏松了口气,“滂沱山上人少,即便被围一百年,也不会饿着。” “万一,他们放火烧山呢?”巧婆婆幽幽的问。 “……”向云疏悚然而惊,“他们放火了?” “暂时还没有。”巧婆婆说,“朝廷似乎是想从滂沱山得到些什么东西,在没有得到之前,应该不会轻易放火。” “滂沱山上除了花草树木,就是石头,能有什么好东西?”萱儿看向谢铭钰,“哥哥,你皇爷爷是皇帝,怎么还强抢人家东西呢?” 谢铭钰皱着眉头,没说话。 关于皇室和滂沱山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 但作为一个皇帝,却如此大费周章的去围困一个心地良善的老神医,这让他不能理解。 柳蔷也忍不住说:“皇上想要的东西,给人家就是了。难道谁敢抗旨不成?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巧婆婆缓缓说:“有些东西,是给不得的。” “巧婆婆,我想问您,我四师兄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活着呢。”巧婆婆肯定的点头,“受了重伤回来的,你师父花了大力气,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我师父还好吗?” “你师父年纪大啦。”巧婆婆的眉宇间露出一抹担忧之色,“这次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养不回来。”她看到向云疏的神情,又笑了笑,“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师父身体没那么差,总能慢慢恢复的。” “太好啦,我四师伯还活着,他还活着!”萱儿忍不住欢呼着转圈圈。 巧婆婆含笑看着她。 虽然她已经苍老,但眼神却如此悠长而温柔。 这让向云疏忍不住怀疑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巧婆婆,您跟师父是什么关系啊?”向云疏忍不住问。 当初柳蔷会来到滂沱山,就是巧婆婆的缘故。 后来巧婆婆也去了滂沱山,依旧还是做刺绣缝补衣裳,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但她却能知道师父的很多事情。 这不免让向云疏心声疑惑。 巧婆婆道:“其实,我跟你师父是老相识啦。” “是吗?” “当年他还不是老神医的时候,曾经救过我一命。我……” “巧婆婆,您和我师父该不会……有过一段吧?”向云疏听到四师兄还活着的消息,心情大好,也有心情逗巧婆婆了。 巧婆婆却一本正经说:“我当年的确倾慕你师父,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提啦。现在滂沱山很危险。幸亏我是住在山脚下,否则连我也不能出来。” 向云疏神色凝重起来:“看来,这次朝廷对滂沱山是势在必得了。” “你师父和师兄们都说,你不要回来。” “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回去。” 她绝对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滂沱山的软肋。 巧婆婆看了眼两个孩子:“我一来就看出来了,这俩孩子都是你生的。太好了,两个孩子都在你身边,你不能让他们回宫。” “为什么?” ------------ 第一卷 第146章 滂沱山的秘密 我这一路上,也听说了一些京城的事情,太子没了儿子,皇帝和二皇子那边都想让他下来呢。”巧婆婆不紧不慢的说着,“如果让这孩子回去,太子有了孩子,他的太子之位不就又坐稳了吗?” “为什么不能让谢铭钰的爹爹坐稳太子之位呢?”萱儿好奇的问。 “这个,让那孩子说。”巧婆婆一指谢铭钰。 谢铭钰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轻声说:“东宫越是被打压,就越是要反抗,可以分散皇爷爷的精力。甚至是……” 他没说下去。 皇帝一心对付滂沱山。 现在唯一能够阻止阻止他的人,只有太子谢渊。 而巧的是,因为失去了儿子,太子和皇帝的关系正朝着极其恶劣的方向发展。 巧婆婆低声说:“最好让太子被皇帝逼到绝境。所以,绝对不能让这孩子回去。” 萱儿开始摩拳擦掌:“娘亲,要不要我给哥哥一拳头,让他昏过去再绑起来?” 谢铭钰:“……” “萱儿不许胡闹。”柳蔷吓得连忙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你哥哥这么点年纪,可撑不住你一拳头,打坏了怎么办?” “可是哥哥想回宫啊。” “我暂时不回去。”谢铭钰冷静的说。 几人都看向他。 谢铭钰看着向云疏:“娘亲,虽然我没见过师公,但师公对娘亲好,娘亲要保护师公是应该的。” “你真的决定不回去?” “嗯!”谢铭钰肯定的点点头,仰着小脸,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沉静,“就像娘亲说的,我相信爹爹即便没有我,也可以应付。” “哎,这孩子可真招人心疼啊。” 柳蔷把他也拉到自己怀里,连同萱儿一起搂着,“既然这样,你就在外祖母这里安心住着。外祖母这就把前院几个下人都解雇了,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 “娘,你照顾两个孩子,我带巧婆婆去厢房歇着。” 向云疏扶着巧婆婆立刻暖阁,来到一件干净的厢房里,让她坐到床上,盖好杯子,这才细细的询问滂沱山的情况。 巧婆婆神色有些严肃:“你师父和皇室是有很大关系的,具体如何,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你应该知道,滂沱山掌握着大乾一半的钱财命脉吗?” “一半,这么多?”向云疏惊呼。 “甚至比这还多呢!”巧婆婆皱眉,“这还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滂沱山手里有一座琉璃厂。” “我知道,二师兄管着呢。” “你去过那座琉璃厂吗?” “没有去过。” “那座琉璃厂没什么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琉璃厂里还产一样东西。” “什么?” “火器。” “啊。”向云疏愕然,“我只知道琉璃厂产许多烟花,怎么还有火器?” “恐怕烟花只是一个障眼法吧,毕竟生产火器需要大量的火药,如果只采买火药,却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明面上没法解释得清楚。”巧婆婆慢慢的说。 “您是说,其实琉璃厂,是一座专门生产武器的兵工厂?” “没错。” “这可真是……”完全出乎了向云疏的意料。 难怪二师兄常年待在琉璃厂不回去呢。 她一直以为二师兄是为了躲着师姐,毕竟区区一座琉璃厂,找个掌柜管着就行,何必他亲自常年驻扎在哪里? 原来琉璃厂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向云疏有点明白了:“这么说,朝廷最想要的是琉璃厂的那些火器火炮?” “不是火器本身,而是能够生产和制作出火器的秘方。”巧婆婆说,“这个秘方一直掌握在你师父和你二师兄手里呢。” 向云疏叹道:“难怪朝廷一直对滂沱山这么忌惮呢,我以为是因为师父的高超医术,没想到是因为这些武器配方。” 她忽然想到什么:“既然二师兄手里有这么厉害的武器,怎么不拿出来用呢,对准朱彧,看他们还敢不敢继续围山。” “你师兄手里没有火器,更没有火炮。” “怎么会这样?” “都卖出去了。”巧婆婆轻声说,“周边的那些藩属国,都和滂沱山有着交易。不少人在你琉璃厂订购火器呢。” 向云疏惊呆了。 巧婆婆看着她瞪大的眼睛,噗嗤笑道:“难怪你师兄们都瞒着你呢,你看你这样神情。否则你以为滂沱山哪里来这么多钱?别的不说,萱儿小时候就天天在珠宝库房里玩耍,穿的用的都是连皇帝都没享受过的好东西,这可都是钱买来的。” 向云疏狠狠吞了口唾沫。 问题大了。 原来二师兄真正干的事情,是和周边的小国家,藩王和土司们做生意,为他们定制武器。 难怪这些年周边的那些土司小国,打也打不完,一茬又一茬的往外冒。 “二师兄的武器,不卖给朝廷吗?” “卖啊,怎么不卖,反正都是做生意,谁出钱就给谁嘛。”巧婆婆理所当然地说,“以前一直相安无事,毕竟大乾国力强盛,买武器的钱也充足,总比那些小国强。可这两年各地灾害频繁,西北和东南沿海频繁起事,朝廷疲于应付,国库也空虚了。” “所以,朝廷就把主意打到滂沱山上了?” “孩子啊,怀璧其罪啊。”巧婆婆无奈地说,“当年你师父选择了钱财,把权利给了人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有足够的权利,怎么能护得住这些财富?” 向云疏蹙眉沉默了会儿,“既然始终守不住,那就把琉璃厂给了朝廷。” “那周围的小国就惨了。”巧婆婆说,“你师父不愿意看到朝廷屠戮周边的场景出现。他觉得,兵工厂这样的杀器,不能握在朝廷手里。” “师父太固执了。”向云疏站起身,“不过,不管怎么说,朝廷这样明抢,我不答应。” “把朝廷逼急了,是真的会放火的。”巧婆婆说,“我立刻的时候,已经看到朝廷那些爪牙正在收集火油呢!云儿,你得想法子,否则你师父和师兄他们不能活着下山了。” ------------ 第一卷 第147章 没法面对她 向云疏在屋里转了几圈,感觉到肩膀处的伤隐隐作痛。 一旦焦虑担忧,就会加重她的身体的不适感。 不过,与此同时,这种痛苦也让她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停下脚步,蹲到巧婆婆面前,握住她的手,诚恳的说:“婆婆,谢谢您辛苦千里赶到京城,把这些告诉我。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傻孩子,你师父是我的恩人,我报答他也是应该的。” “婆婆,我师父和大师兄他们,还有什么话让您带给我的吗?” “没有。”巧婆婆摇头,“事实上,他们都不知道我到了这里。我想,他们不希望你牵扯到这件事里。毕竟你和皇室有所牵连,两个孩子都是太子的。” “婆婆,不管孩子是谁的,都不能影响到我的决定。在我心里,师父师兄们是最重要的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向云疏站起身,“天很晚了,婆婆您先歇着,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 “云儿,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阻止这件事。” 这时外面传来柳蔷的声音:“云儿。” 向云疏连忙出去。 柳蔷轻声说:“秦大将军来接你了。人就在门口呢。” “我知道了。” “你跟他回去吗?” “回。”向云疏说,“萱儿和钰儿都留在您这里,还有巧婆婆,暂时都辛苦娘照应了。” “嗨,这算什么事儿。我如今正闲得慌呢,能有你巧婆婆陪着,还有两个孩子,不知多高兴!”柳蔷拉着她,“只是有一点,你可要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处理你和秦将军的事情。” “我会认真想清楚。两个孩子呢?” “睡着了。” “那我就先走了。” 外面飘着雪。 寒风刺骨。 向云疏踩着雪来到门口,看到秦洛川站在马车前,肩头和头发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夫人。”他看到向云疏,立即上前来迎接,见她只穿着一层绫袄,连忙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略带几分责备的说,“怎么不穿大衣呢,你身子本就弱,冷风一吹还不着凉吗?” 向云疏推开他的手,温和笑道:“我不冷。” 秦洛川的手举在半空中,看着她钻进马车里。 “将军不进来吗?”向云疏在马车里坐好,回头看向他,“下雪了,挺冷的,就别骑马了。” “好。” 秦洛川也坐了进去。 他本想坐到向云疏身边,但看着她低垂的清冷的眉眼,犹豫了下,坐到她的对面。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虽然温暖,但气氛却有点凝固。 向云疏先开口:“将军今天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是,出了点事。” “什么事?”向云疏问。 秦洛川朝她看了眼。 平时她从不会主动过问他的事情,更不会关注他在军务上的事情。 “是郭淮。”秦洛川缓缓说,“郭淮死了。” “郭副将?怎么会这样?查到是谁杀的了吗?” “还没有。”秦洛川摇摇头。 不仅没有查到凶手,也没有查到小殿下的去向。 这让秦洛川难过之下,心中满是懊悔和愧疚。 他难过于郭淮的死,愧悔于小殿下的失踪。 如果不是他为了一己之私,为了娶到倾慕之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郭淮的死,他难辞其咎。 而小殿下的失踪,他更是推脱不了关系。 秦洛川觉得自己没法面对向云疏。 “事情一定会查清的。”向云疏说,“至于郭淮的死,将军节哀吧。人终有一死,早晚而已。” 秦洛川看着她缩在袖中的细白手指,心中有一丝苦涩:“身为军人,没有死在沙场,却死在算计中,实在是悲哀。” “怎么死,不都是死吗?” 向云疏淡道,“死就是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至于身后的荣誉,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洛川沉默了会儿,见她时不时伸手触碰肩头,问:“夫人的伤感觉如何了?” “不要紧。” “我今天本想与朱家交涉,没想到朱彧并不在京城。” “哦?他去哪里了?”向云疏竖心中微动。 “被陛下派出去了,至于是什么任务,我还不知道。”秦洛川说,“不过,虽然找不到朱彧,但明天梁国公府设宴,邀请了我们,也邀请了朱家人。到时候朱宛也会到。” 向云疏没心思去思考怎么报复朱宛。 朱宛就是个坏脾气的,一心护着姐姐的娇惯千金小姐,跟她纠缠没什么意义。 她更关心的是,怎么通过朱家人,打听到朱彧的动向。 “明日是梁国公府的什么宴席?” “夫人想去吗?”秦洛川有些意外。 他以为向云疏一直忙着医馆的事情,对京都功勋贵族之间的交际并不感兴趣呢。 向云疏笑道:“别人也就罢了,梁国公府毕竟是不一样的。他们家的邀请,还是要给面子的。” 当初师父让她下山,就是为了给梁国公爷治病。 事实上,治好梁国公爷后,梁国公府曾经好几次下帖子邀请她过府,她都拒绝了。 秦洛川难得见她兴致勃勃想代表秦家参与贵族之间的交际,立即拿出帖子:“是梁国公夫人的寿辰,我已经准备了礼物,你直接带过去即可。” “将军有心了。” “夫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跟我如此生分。” “好。”向云疏低头看帖子,无视他的眼神。 到了秦家门口,秦洛川先下了马车,立即转身来伸手去接向云疏:“夫人慢一些,雪地滑。” 他刚说完,向云疏就脚下一滑—— “夫人小心!秦洛川大惊,单手稳稳握住了她的胳膊。 向云疏站稳之后,立即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手,“我没事。” 一阵寒风吹来,向云疏下意识锁了缩了缩肩膀。 秦洛川立即展开自己的披风,把她裹住,不允许她拒绝:“夫人体弱,若是着凉了,明日就去不得梁国公府了。” 向云疏动作微顿。 秦洛川扶着她朝门口走,刚走两步,忽然就停下来了。 向云疏感觉到他的气息发生了变化,随着抬头看过去,也怔住。 ------------ 第一卷 第148章 秦大将军快碎掉了 不远处的一棵梨树下,停着一匹马。 马背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色披风包裹全身,寒风肃杀中,只露出一张面如冠玉般的俊美面孔。 是谢渊。 在深沉的黑夜中,一人一骑,好像一笔墨水画出来的影子。、 几乎融入了纷飞的大雪中。 向云疏明显能感觉到秦洛川缓缓吸了口气。 “臣拜见太子殿下。”秦洛川缓缓开口,“如此深夜,不知殿下光临,有何指教?” “孤有话与向云疏说。” 谢渊的声线是冷的,在雪夜中,更显漠然。 秦洛川皱眉:“殿下,云儿是臣的妻子,您有什么话,可以与臣说。” “你敢违抗孤的命令?”谢渊冷冷说。 “臣的妻子体弱,吹不得风。”秦洛川硬扛。 谢渊的目光在他揽着向云疏的手上扫过,淡道:“向云疏,过来。” 向云疏站着没动。 谢渊冷冷说:“也许你不想知道滂沱山的消息。” 他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殿下!” 向云疏开口。 谢渊道:“自己过来。” 向云疏朝他走去,却被秦洛川拉住。 向云疏推开他的手:“将军应该知道滂沱山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也许只是他让你过去的借口。” “也有可能是真的。”向云疏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错过。” 她坚定的推开秦洛川的手,朝谢渊走过去。 秦洛川看着她的背影,拳头握紧又缓缓松开。 向云疏走到谢渊面前,仰脸看向他:“殿下有滂沱山的消息?” “把披风扔了。” “??” “听不懂话?”谢渊的目光扫过她身上。 向云疏低头,发现自己裹着秦洛川的披风。 “舍不得脱啊?”谢渊跳下马,一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脱掉披风随手扔到地上。 不远处瞧着这一幕的秦洛川,浑身的热血瞬间冲到了头顶。 “秦大将军似乎要气坏了。”谢渊微微笑着说。 “殿下过来,就是为了羞辱秦大将军吗?” “不。”谢渊轻轻摇了下头,“在孤这儿,秦洛川已经是个死人。如今留着他,不过是为了西北那块的麻烦。” “殿下这算是色令智昏吗?为了个女人,要杀功勋卓著的大将军?”向云疏的语气带了几分讥讽。 “你这牙尖嘴利的样子,实在不太可爱。”谢渊淡道。 “殿下到底有没有滂沱山的消息?” “你有没有让秦洛川碰你?” “你——”向云疏脸色微变,“你到底什么意思?让叶七送病重患者到医馆的人不是你?你明知道我一旦是使用银针术,就会元气大伤,这不就是你的目的?” “我知道你没有与他同房。但即便是肢体接触,也不可以。”谢渊说。 “殿下好霸道啊,连人家夫妻的房里事情也要管。” “别人我不管,但你向云疏若是敢让其他人碰你,孤一定会让你后悔。”谢渊负手而立,“朱彧带人去了滂沱山。” 向云疏抬头。 谢渊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挑眉:“你已经知道了?” ------------ 第一卷 第149章 干干净净的大将军 秦洛川淡道:“腊月,你在我房里侍奉多久了?” “奴婢从十一岁就在大将军院里做事,如今十七岁,已经六年了。” “好。” 秦洛川忽然扬声,“泉儿!” 外头响起一个丫鬟的应答声:“奴婢在。” “去把吴管事叫来。” “是。” 丫鬟腊月慌忙松开手,后退几步,神情惶恐:“将军您要做什么?” 这时吴管事和丫鬟泉儿已经走进来:“将军吩咐。” 秦洛川微微抬了下下巴:“腊月年纪不小了,给她些银子,打发回家吧。” “不!” 腊月神色大变,噗通跪了下来,“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将军不要撵奴婢走!奴婢若是出去,也是活不了的……求求将军,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吴管事和泉儿对视一眼,大概就猜到了几分。 泉儿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她是凌霄院中的管事大丫鬟,为人周正内敛,素日最讨厌心思不纯,一心想爬主子床笫的人。 “没出息的混账东西,咱们这院子里什么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夫人刚过门,你就干出这种事,简直就是给咱们丢脸!”泉儿骂了几句,催促吴管事快把她带走。 秦洛川又道:“泉儿,往后这院子里的人,你看着点,心气高的不必送到这里,也不要让那些丫头随意进我屋子,免得夫人误会。” “是,奴婢记住了。” 泉儿朝吴管事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把腊月拉出去。 腊月起初还哭喊求饶,但眼见大将军态度坚决,不由得心如死灰,颓然了下去,心中涌上万分悔意。 消息传到湘衡院, 扶柳给向云疏沐浴更衣的时候,轻声说了。 “撵出去了?”向云疏问。 “是呢,大将军恼得很,当即就让吴管事把人撵出去了。”扶柳轻声说,“真是没眼色的东西,夫人才过门几天呢,就敢这样。” 向云疏笑道:“人各有志,作为丫鬟,倾慕大将军容貌地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夫人您怎么不生气呢?” “这有什么值得生气。”向云疏不甚在意,“大将军院里那么多丫鬟,总有收用的吧?” “夫人别冤屈大将军,大将军身边可一个通房都没有呢!” “你连这都知道。” “嘿嘿。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丫头,这些事情总要为夫人打听清楚的。若是有什么受宠的丫头小妾,也得提前知道不是?” “有道理。” “谁知道竟然没有?干干净净的。”扶柳惊叹。 对于秦洛川这样的身份地位,的确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事实上,在正式娶妻之前,寻常的贵族男子有几个通房丫头和妾室,都是极普遍的事情。 只要别在正妻过门之前生了孩子,给正妻体面就行。 扶柳的惊叹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本是向家的丫鬟,在向家,上到家主向余峰,下到他的几个儿子,都是早早就收用了丫鬟。 尤其向余峰,年轻时风流倜傥,惹出不少风流债。 几个儿子有样学样,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丫头被撵出去后,会怎么样?”向云疏问。 “回家去大概也就是被嫁出去吧。”扶柳摇摇头,“这要看她家里人怎么样了。不过,日子肯定是不可能比在将军府过的舒服的。” 照烟捧着衣物过来,笑道:“明日夫人去梁国公府赴宴,这套衣裳可好?” 向云疏看了眼。 一套烟色袄裙,一件短的红色狐裘披风。 “这颜色太艳了吧。” “夫人还在新婚期间,穿红色好。”照烟戳了下扶柳,“你说呢?” “夫人,穿这个可以的。”扶柳也说,“里面这身已经是素净的了,若外面的大衣也素净,瞧着总不大好。毕竟是梁国公夫人的好日子,喜庆些好。” 向云疏听了,也就罢了。 次日,她早早起来,梳妆后,换上衣裳,门口就来了几个管事要回话。 秦家的老爷子是不管事的,家里的事情一直由老爷子的二儿媳,也就是秦肖荣的媳妇赵氏管着。 如今老大秦洛川娶妻,这管家权,按规矩,就得交给家主夫人了。 老二媳妇也懂事,这两天陆陆续续把账本和钥匙都送了过来,管事也都规规矩矩过来回事情。 当然,他们看重向云疏,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因为秦洛川。 秦洛川是秦家绝对的一号人物。 现在的整个秦家都依附着他而存在。 虽然向云疏对管理家事并没有兴趣,但她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就是义不容辞的。 她坐着一面喝牛乳,一面听管事回话,处理了几件紧急的事情,正要起身,又听一个管事媳妇来问,有个叫腊月的丫鬟被撵回去,给多少银子合适。 向云疏抬脚的动作顿住:“按规矩,是给多少?” “不过三五两银子罢了。” “那就给十两吧。” “啊这……”管事媳妇有些惊讶,“大夫人,这是不是太多了些?” “就照这个数给。” “是。”管事媳妇应下,转身立刻。 扶柳为向云疏披上斗篷,轻声说:“那个腊月,就是昨儿那个丫头,被将军亲口撵走的,不给钱都可。” “人要上进,并不是坏事,她又没有害人。”向云疏走到门口,一阵风卷着雪粒子扑过来,她打了个寒颤,紧了紧斗篷,“多给她一点,她回去日子也好过一点。若是被逼死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几两银子的事情,没必要。” “夫人说的是。” “扶柳跟我出门,照烟你留在院子里照应,”向云疏又回头叮嘱,“多出来用的钱,都从我带来的银子里出,不够就告诉我。不差那点儿,别抠抠搜搜的。” 照烟笑道:“奴婢记下了。” 向家都以为这位柳姨娘带回来的私生女很穷,几个陪嫁丫鬟也这么以为。 但直到跟来了秦府,点完了向家的嫁妆,秦家给的聘礼后,她们才震惊的发现,二小姐的私人财富多的惊人。 ------------ 第一卷 第150章 报仇就是要自己动手才觉得痛快啊 向云疏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脑中灵光一闪。 她记起来了! “萱儿!”她连忙喝道,“去把那几个乞丐打走!快点!” “得令!” 萱儿犹如一颗小流星,从马车顶上弹出去,人还在半空中,手已经把腰间软剑抽了出来。 虽然是软剑,锋利程度却丝毫不弱。 雪光照应着剑光。 几个乞丐发出惨叫声。 只用了一招。 萱儿就解决了所有乞丐。 几个乞丐躺在地上不能动弹,骇然回头,才发现来人竟然只是个极其漂亮的四五岁小女孩儿。 这么小个孩子,竟然一招,就把他们八个男人给打倒了? 其中一个乞丐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怒道:“你是什么人?惹了我们丐帮,我们……” 啪! 萱儿捡起一根树枝,狠狠抽在他脸上,把他后半句话被抽了回去。 她目光扫过几个乞丐。 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还小,没有学会遮掩杀意。 大师伯说,这是她的缺点。 四师伯安慰她,人总有个把缺点的,而她这个缺点,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得到改善。 她的杀意沸腾。 因为她真的敢杀人,而且真的杀过人。 乞丐们竟然不敢与她对视,纷纷移开视线。 萱儿丢掉树枝,迈开小短腿儿,旁若无人的穿过躺倒一地的乞丐。 一个乞丐的腿挡了她的去路,她一举软剑,一剑就削掉了乞丐的脚。 “啊——” 乞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萱儿眼神也晃也不晃一下,径直走到红衣女子面前。 女子衣衫凌乱,裙子几乎被撕碎,勉强可以遮盖住身子,若一旦站起身,可就遮不住了。 萱儿回头看向娘亲。 向云疏也下了马车,走过来。 她借下自己的斗篷,盖住女子的身子,轻声说:“宛郡主,我送你回家?” 红衣女子身子一震,抬起头。 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俏丽脸庞。 是朱宛! 萱儿瞪大眼:“你不是那个来我们医馆闹事的坏人吗?坏人也会被人欺负啊?” 向云疏斜睨她一眼:“你刚才不就欺负了几个坏人?” 萱儿拍手笑道:“娘亲说错啦!我不是欺负他们,我是制裁他们!” 朱宛怔怔看着她。 她看到了萱儿动手的整个过程。 狠辣,利落。 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这个五岁女孩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解决了几个恶心肮脏的乞丐。 这让朱宛觉得震撼。 原来这孩子这么厉害。 “我娘亲的衣裳都给你了,就快起来吧!”萱儿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朱宛只觉得她力气奇大,这么点儿个头,毫不费力就能拉动她。 她裹着向云疏的斗篷,眼睛一直看着萱儿:“你好厉害。” “当然。”萱儿说,“你是坏人,我是不喜欢救坏人的。不过,既然娘亲叫我救,那我是肯定要救的。还不跪下给我娘亲磕个头,叫声恩人?” “萱儿,别闹了。” 向云疏拍拍她脑袋,“扶宛郡主回马车。” 萱儿乖乖扶着朱宛的胳膊。 朱宛跟着她走了几步,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乞丐,忽然问萱儿:“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兵器?” “软剑。我二师伯亲自给我做的。” “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你用不了。”萱儿毫不客气的说,“这是软剑,不是练过几年的话,根本就拿一根绳子没区别。” 不等朱宛说话,她又忽然摸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里:“用这个也可以杀人的。” 向云疏:“……” 向云疏:“……” 她连忙要拿过匕首,却被朱宛躲开了。 “你别管!” 朱宛凶巴巴的叫了声,抽出匕首,对准几个乞丐就疯狂的刺了下去。 几个乞丐都被萱儿打伤,动弹不得。 此时他们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朱宛拿着匕首宰割。 转眼间几个乞丐就变成了尸体。 血流一地。 远处百姓都吓得早早避开,不敢靠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朱宛站起身,提着滴血的匕首,问向云疏。 向云疏摇头:“不会。他们该死。” “哼。” 朱宛轻哼,“我还以为你们当大夫的人都很善良,见不得死人呢。” “那是你对大夫的误解,我们是大夫,不是菩萨,不需要普度众人。” “走吧!” 朱宛用雪把匕首擦干净,还给萱儿,然后裹着斗篷,一瘸一拐的钻进了向云疏的马车里。 向云疏和萱儿对视一眼。 萱儿立即丢掉了匕首:“沾了恶心东西的血,太脏了,我可不要了。” 向云疏说:“没见过有人怂恿别人杀人,还递自己刀子过去的。你生怕别人查不到你头上?” “可是她没有刀啊。”萱儿的脸上一派天真无邪,“阿娘也看到了,那几个乞丐对坏女人做不好的事情呢。没有刀,她怎么报仇?难道您想让我杀了他们?” “当然不是。” “果然阿娘也很懂呢,报仇就是要自己动手才觉得痛快啊!”萱儿大力赞美娘亲。 向云疏面无表情:“一个月不许领钱用。” “啊!”萱儿哀嚎。 回到马车里,朱宛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默默流泪。 平日里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朱家小郡主,此时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泛红的眼尾,滴落的泪水,俏美的容颜。 即便是与她有过节的向云疏,也忍不住心生几分怜惜。 “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我给你检查检查?”向云疏问。 “不需要!”朱宛没好气,“你希望我受伤啊?” 啪! 萱儿一巴掌就打她脸上了:“不许对我娘大声嚷嚷!” “你敢打我?”朱宛瞪着她。 “我就打了!”萱儿反手又是一耳光,“你上次打伤了我阿娘,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天若不是我出手,你现在是什么下场?” 朱宛两边脸颊都火辣辣的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好痛……、” 萱儿举起手作势还要打:“不许哭!” 朱宛下意识闭上嘴巴,只留下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 “萱儿,你别吓唬她了,到家了,你先回去。”向云疏吩咐萱儿,萱儿应了声,跳下马车,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件银狐毛披风。 ------------ 第一卷 第151章 掀桌子 “萱儿,你别吓唬她了,到家了,你先回去。”向云疏吩咐萱儿,萱儿应了声,跳下马车,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件银狐毛披风,“阿娘,那件斗篷脏了,不要了。您穿这个。” 向云疏接过柔软华贵的银狐毛披风,有些怔然:“这是师姐亲手做给我的,也不知师姐她们现在如何了,我好惦记她们啊。” “娘亲,师公师伯们都比你厉害,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萱儿仰着小脸安慰她。 “但愿。” 向云疏把斗篷递给她,“放回去吧,你知道我是不怕冷的。” 她跟着师父修习,只要不使用银针术消耗,经脉中时刻有真气充盈,是不惧寒暑的。 萱儿知道她是舍不得穿这件披风,抱住了,说:“阿娘,我陪您去吧?” “你身份敏感,还是算了。” 朱宛在马车里低哼:“装什么,也就骗骗傻子。如今谁不知道她是太子的女儿。” “知道又如何?”向云疏平静问。 “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呗!”朱宛靠在马车厢上,“虽然我讨厌你跟我姐姐抢男人,不过,既然生都生了,就光明正大的。” “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向云疏坐到马车里,吩咐车夫,“先去朱成王府。” “我不去!” 朱宛听到“朱成王府”这四个字,瞬间暴怒,“我这辈子也不会回去了!” 向云疏:“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你这是怎么弄的?” 明明两天前还是耀武扬武,身后一帮打手的小郡主呢,转眼就成了被一群乞丐欺辱的对象。 这反差也太大了些。 “不要你管!”朱宛怒叫了声,随即下意识朝一边看了眼,待意识到萱儿不在这里,仿佛松了口气。她抬眼看见向云疏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不由恼羞成怒,“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好人是不会要求别人知恩图报的。” “你什么意思?” “我是好人啊。”向云疏淡道,“你既然不想回家,那你有什么打算?” “你管我。” “我才懒得管你,你又不是我女儿。” “你救了我,就得管我!” “……赖上我了?”向云疏朝她看了眼,吩咐车夫,“送她去扁担巷。” “那是哪里?” “我的一处宅子,只有一对哑仆两口子看门打扫。” 朱宛沉默了会,说:“你收留我,可能会惹麻烦。” “什么麻烦?” “你以为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家里逼我嫁给二皇子,我跑出来后,朱彧那个浑蛋就禁止任何人帮我,给我钱,收留我!我恨他!” “也就是说,如果我收留你,就会得罪你大哥?” “如果你害怕就算了,我走了。” “慢着!”向云疏拉住她。 朱宛回头,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你,你不怕我大哥?” “怕。”向云疏坦然承认,“但咱们都是女人啊,如果女人不帮女人,这世上的女人还有什么指望呢?” 朱宛愣怔。 向云疏让车夫送她去扁担巷,到了那里,她却让向云疏等她一会儿。 就在向云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朱宛焕然一新地出现了。 她换了身黛色袄裙,裹着向云疏的红色小斗篷,足下蹬着麂皮靴子,十足又是从前那个娇蛮小郡主的模样了。 “我跟你一起去梁国公府。” 向云疏打量她:“你穿的都是我的衣服。” “不行吗?”朱宛傲然,“我这辈子第一次穿别人的衣服,你应该觉得与有荣焉。” “……我谢谢你了。” “不过,你太瘦了,这衣服紧了些。”朱宛扯了扯裙子,“以后记得把衣裳做宽松些。” “……” 向云疏转身往外走,“快点,赴宴要迟到了!” 梁国公德高望重,门生故旧无数,即便只是梁国公夫人的寿辰,来赴宴的也不计其数。 不仅宫里的娘娘会送来赏赐,甚至还有一些轻易不露面的太妃,王妃赴宴。 向云疏本打算待在巷子后面,老老实实排队进,没想到梁国公府的下人看到她的马车,立即就越过了中间的许多王公贵胄,直接来到向云疏这里。 “秦夫人,请随奴婢这里走,我们夫人等候多时了。” 这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大家都是京圈贵族,谁比谁高贵啊! 凭什么你可以秦家的人可以插队? “我说这梁国公府的人,是不是瞧不起咱们啊!”一辆马车里有人嚷了起来,“既然如此,又何必请咱们过来呢!” “就是,这梁国公府这么做事也太不地道了。” “啧啧,人家秦大将军风头正盛呢,咱们哪儿能跟人家比哦,这不是自取屈辱吗?” “哼,不过是个荣昌伯府的私生女,仗着秦家的地位,就能越过咱们去?” 朱宛皱眉就要上前,被向云疏按住:“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你这人……” “你等着看。”向云疏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把众人的不满和非议放在眼里。 朱宛有些意外的朝她看了几眼。 这时一名身穿华服的年轻妇人率众走出来,径直来到向云疏面前,先向她行了个礼,然后才环顾众人,开口说:“各位,这位秦夫人的确是我们梁国公府的贵宾,但这与她的秦夫人身份没有关系,与秦家也没有关系。梁国公府看重她,完全因为她是影七娘子,是我们梁国公府的大恩人。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相互看看。 梁国公儿媳妇,现任当家媳妇张氏继续说道:“当初我家老爷病重的时候,各位若有能够治愈老爷的人,我们梁国公府也一样把他奉为座上宾!” 现场一片安静。 这时不远处一阵哗然声。 “国公爷来了!” 众人回头,看到梁国公竟然亲自出来了。 他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也不用人扶着,大步走过来,笑容满面的对着向云疏拱手施礼:“向二姑娘大驾光临,我梁国公府蓬荜生辉啊!快,快请!” 众人都惊呆了。 梁国公爷辈分极高,他竟然亲自出门来迎接向云疏,还给她施礼! 哪怕是亲王皇子,也得不到这样的待遇啊。 人人都知道,梁国公德高望重,地位超然,即便是在皇帝面前,也有三分体面,不需要跪拜的。 皇子公主们见到他,都得弯腰行礼。 就是这么个一辈子硬骨头的老爷子,竟然给一个晚辈,还是个女子施礼! “梁国公爷是真给秦家面子。”有人按奈不住,低声说,“可也不至于啊,梁国公爷又不是那种会巴结奉承人的性子。” “啧!秦家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啊!”另一人撇嘴,“你刚才没听见吗,人家梁国公爷说的是向二姑娘!可不是什么秦夫人哦!” “啊!”有人惊诧醒悟,“对啊,我刚才还觉得哪里怪怪的呢!这是为什么?” “不是,她不就是个向家刚认回来的私生女吗,有这么大面子?” “难道国公爷其实是看重荣昌伯府?” “嘁!”有人发出不屑嗤笑,“荣昌伯府算个什么东西呢,也配?” “你说什么?!” 哪知道荣昌伯府的马车就在里面呢,代表荣昌伯府来赴宴的人,正是荣昌伯夫人孙氏,带着儿媳妇唐氏。 她们起初混在人群里,听着周围众人非议向云疏,还有些心灾乐祸,甚至帮腔了几句。 但是没想到风向转的这么快。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梁国公府竟然给这个私生女这么大的体面,梁国公夫人的儿媳妇出来迎接也就罢了,连梁国公老爷子都亲自出来了! 这让已经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孙氏感到很不舒服。 谁知这时有人直接骂荣昌伯府不算个东西,这她可忍不了了,冲动的站起来后,众人目光刷的转向她。 她才有点后悔。 刚才她可是藏在人群里,没被向云疏发现的。 现在好了…… 孙氏顿时如芒在背。 但她只能强撑着,说:“你镇国将军府好大的脸面,竟敢当众口出恶言!难道我荣昌伯府会怕你?云儿是我们荣昌伯府最尊贵的二姑娘,这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唐氏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婆母。 她竟然说向云疏是荣昌伯府最尊贵的姑娘。 这若是被大姑娘向风瑶听见了,还不疯? 镇国将军府的少爷又是一声嗤笑:“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你们可是不让人家母女俩进门的,是秦大将军求娶之后,你们才不得不把二姑娘接回来。” 这事儿,京都贵族圈人尽皆知。 但大家都是要体面的人,谁也不会当着人面提。 这位振国将军府的大少爷当着半个京都贵族的面,把这事儿挑开了说,就等于当众给荣昌伯府脸上抽两个大耳光。 孙氏脸都绿了。 当年她欺辱嫌弃的私生女,如今却成了整个秦家最有脸面的人,在众人的讥讽和嗤笑声中,她再也维持不住表情。 “都说够了吗?” 向云疏平静开口,“那个镇国公府的小子,你当众出言不逊,是不是以为自己很骄傲?” 镇国公府的大少爷被她目光扫过,顿时尴尬。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二姑娘要给荣昌伯府争面子的时候,向云疏又开口了。 “我们自己的家事,轮不到其他人逼逼赖赖。”向云疏冷冷说着,看向孙氏,“夫人,原来您在这里啊,您该早点站出来的,有我在呢,跟我一起进府,也免得您在外面排队挨冻啊。” 孙氏心中一喜。 看来这私生女还是胆儿小,在外面不敢不给她这个嫡母面子。 “对了,荣昌伯夫人,如果我没听错,您刚才躲在这里帮腔,还说了我娘的坏话呢。”向云疏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开始揭孙氏的短,“身为荣昌伯府正室主母,就这么点气量,难怪能养出向风瑶和向高鼎那样的儿女。” 众人没想到她左右开弓,不仅抽了镇国公府大少爷的脸,也反抽了荣昌伯夫人的脸。 愣了一下后,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向云疏你,你——” 孙氏脸皮紫涨,气血上涌,一口气上不来,眼皮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太太,太太!”唐氏也不能干看着毫无作为,只得故作害怕的叫了几声。 梁国公儿媳冷静开口:“天气寒冷,荣昌伯夫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快来人,把荣昌伯夫人扶进府,找个大夫诊治!” 当即上来两个婆子,把孙氏架着扶进了府。 唐氏茫然的跟着过去。 路过向云疏身边,她问了句:“二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过,有我在,肯定不能让你们排队挨冻的,你看,我做到了哦。大家肯定不会反对让她们先进去的吧?” 众人哈哈笑起来,纷纷说着不会。 谁不愿意看别人家内斗啊。 虽然京都八卦不少,但能当众上演给大家看的,可不多啊。 就连被抽了一巴掌的镇国公大少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长时间排队的不满,因此全都消散了。 气氛竟然好了许多。 梁国公笑嘻嘻的捋着胡子,耐心等着向云疏忙完了,才搓着手,热情洋溢的说:“来来来,小友,跟老夫进屋喝两杯去!上回你说喜欢落凤山的梨花酿,我费好大劲弄来两罐子,藏了好几天,就连鲁王爷来,都没拿出来呢,就等着你啦!” 众人的眼睛再次瞪大,眼睁睁看着梁国公满脸谄笑的领着向云疏进了梁国公府。 朱宛跟在后面,也有些怔然。 她是知道向云疏那些身份的人,不久之前她还在为她和姐姐争夺男人而愤愤不平,哪知道人家的赛道根本就不在深宫后宅,不屑于跟女人争斗。 人家直接就坐到了大佬的桌子上啊! 试问在场的这些贵妇娇女,不管她们倚靠着哪个男人得到的身份,哪一个能做到梁国公爷的饭桌上? 秦家也不行。 所以人家梁国公府看的是向云疏自己,而不是什么秦家的夫人。 朱宛默默跟在向云疏身后,刚进门,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嫂子华氏,她们到得早,此时正和其他贵妇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朱宛冷笑一声,跟向云疏打了个招呼:“姐,我有点事过去一下。” “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掀一张桌子。” ------------ 第一卷 第152章 你这么看好他,干脆自己嫁过去啊! 朱宛露出一抹有些诡异的笑容,径直走向自己的母亲和嫂子。 这时朱成王妃和世子妃元氏,也已经看见了她。 朱成王妃当即眉头一皱,露出不悦之色,立即开口训斥:“宛儿,你也太不懂事了!” “母亲别这样说宛妹妹,宛妹妹毕竟年纪小,一时没想明白。如今这不是回来了?”元氏站起身,“宛妹妹,你知道家里有多担心你吗?连太子妃都惦记着你……” “哦?”朱宛随手拿起桌上一块糕点,咬了口,随口问,“我姐姐说什么呢?” 她这样的行为,在贵族圈是十分失礼的。 不过,因着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她平日里就十分娇蛮的性子,倒也没让其他人觉得意外。 元氏伸手去试图拉她坐下:“太子妃说了,要你一切以家族为重。你长大了,不能再如小孩子一般任性了。” “闭嘴。” 朱宛挥手推开她,把余下的糕点咬在嘴里,腾出两只手,弯腰,把整张桌子给掀了。 哗啦啦! 桌上的杯盏,糕点等物,撒了一地。 周围的贵妇小姐们,吓得纷纷惊叫。 侍奉的丫鬟婆子们听见动静赶过来,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 朱宛手里还提着桌子。 她挥手就把桌子给扔了,差点儿砸元氏身上。 “呸!” 朱宛从她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扔到她脸上,“挑拨离间的长舌妇,当初提议让我和二皇子结亲的人,是不是你?” 元氏站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她也是名门贵女出身,一举一动遵守淑女准则,嫁到朱家后,也是尊贵的世子妃。 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朱成王妃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宛儿,你疯了?” “是你们疯。”朱宛冷冷说,“把朱敏嫁给太子,眼看着太子的储君位置岌岌可危,又算计着把我嫁给二皇子。无论哪个皇子胜,最终都对朱家有利呗?”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朱成王妃火冒三丈,恨不得找一道地缝钻进去。 “你给我闭嘴!”她怒吼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胡言乱语的时候?你都多大了,家里为你议亲也有错了?二皇子是哪里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他。”朱宛瞪着自己的母亲,“你这么看好他,干脆自己嫁过去啊!” 啪! 朱成王妃忍无可忍,抬手狠狠打了朱宛一个耳光,厉声吩咐身边丫鬟:“还愣着做什么,把她带回府去!” 连个丫鬟犹豫了下,还是遵守王妃的命令,上前去拉朱宛。 “慢着。” 向云疏开口,缓缓走过来,看向两个丫鬟,“你们拉扯自己家郡主,不想活了?” 丫鬟吓一跳,下意识松开手。 向云疏把朱宛拉到自己身后,说:“宛郡主是跟着我来的,我得负责任,就不劳朱成王妃和世子妃操心了。” 朱成王妃怒道:“她是朱家的女儿,还轮不到你管吧?你是谁啊,管别人家的闲事?” “她是我们府的贵客!” 梁国公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过来,“成王妃的家务事,就不要在别人家里解决了吧?” 朱成王妃也不客气:“我管教自己的女儿,碍着谁了?” “今天谁敢对我梁国公府的贵客不敬,那就是跟我们梁国公府作对!”梁国公老夫人的态度更加强硬。 “好好好!” 朱成王妃被活活气笑了。 但她偏偏拿梁国公府没办法。 她看向自己的女儿:“宛儿,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朱宛抱着胳膊,站在向云疏身后,“你们一个个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我恨死你们了!” “你有能耐了,你一辈子不要回来!” 朱成王妃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元氏有些幽怨的看了眼小姑子,连忙跟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 梁国公夫人笑呵呵的招呼她们说:“各位久等了,入席吧。为了这么点小事,让大家赶过来,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特意请了京都最有名的戏班子,给大家唱几场,请吧!”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前往。 向云疏说:“多谢老夫人解围。” 梁国公夫人一改之前的疾言厉色,笑容温柔:“你这孩子跟我怎么也客气起来了,我说过,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们国公府的事儿。” “老夫人,今儿虽然是少夫人的寿辰,但我为您也准备了一份礼物。”向云疏递给她一只小玉瓶,“这里是我最新制作的驻颜丹,每天一颗服下,保证您你美貌更甚从前哦!” “哎呦哎呦,这孩子可真是……”梁国公老夫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美貌。你这孩子坏得很,拿我说笑逗趣呢!” “这我怎么敢呢。”向云疏笑眯眯的,“您先吃着,若是觉得哪里有需要,我都可以为老夫人您定制药物的。” “知道啦,这么忙还惦记着这些事。”梁国公夫人亲自挽着她的手,带她走向自己的主位。 梁国公府的少奶奶,小姐们,看到她过来,立即站起身。 她在梁国公府的规格俨然是和梁国公老夫人一样了。 这让其余贵胄们更加惊诧。 至于朱宛,不管到哪里,反正就跟在向云疏身后。 向云疏坐,她也坐。 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吃。 从前她对吃是没什么兴致的。 不过,饿了三天,她现在对什么都不挑。 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饭。 正吃着,面前多了一小碗鱼肉。 抬头,对上向云疏的脸。 “刺挑好了,吃吧。”她温和说。 “谢谢。”朱宛头一次对人说这两个字,显得有点生疏,“不过,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需要帮我挑刺。” 向云疏笑道:“你的吃相和我女儿很像,所以情不自禁就照顾了起来。” 朱宛愣了下,然后哼了声,埋头继续吃。 “你家里逼你嫁给二皇子啊?”向云疏问。 “你不都听见了。” “为什么不肯嫁?” “二皇子那是个什么东西,一屋子的宫女都收用了,人也刻薄歹毒,我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还嫁给他呢!” “你今天这么一闹,以后你家人可不待见你了。” “那正好,最好断绝关系,省得她们总惦记着让我嫁出去联姻用!” ------------ 第一卷 第153章 留宿 秦洛川陪着向云疏回到湘衡院,扶柳和落烟迎上来,一个给向云疏递巾子,一个替秦洛川解下披风。 “将军用过晚膳了吗?”落烟把披风挂好,转身拿来一块巾子,送来一杯茶,口中殷情的询问。 扶柳笑道:“看把你忙的。” 落烟瞪她一眼,朝向云疏那边努了努下巴。 扶柳眨巴眨巴眼睛,碰了她胳膊肘一下。 向云疏把她们两个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把擦手的巾子递给扶柳:“床铺好了吗?我今天很累,需要早些睡。” “铺好了呢!”扶柳连忙扶着她,“将军的水也备下了。” 向云疏看她一眼:“将军不在这里留宿,为我准备热水沐浴即可……” “不,今晚我留在这里。”秦洛川开口。 向云疏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向云疏。 四目相对。 片刻后,秦洛川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他说:“我想和你说说话。” “好。” “你,同意了?”秦洛川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之色。 向云疏笑道:“这里是将军府,将军想住哪里,便住哪里,谁也不能说什么。” 听着她疏离客气的话语,秦洛川心内黯然。 但不管如何,她终究同意他留下了。 时至今日,秦洛川已经不奢望得到她的心。 到哪怕只是得到她的人,也算是得偿所愿。 扶柳和落烟大为欢喜,忙不迭安排小丫鬟侍奉秦洛川沐浴。 四个贴身大丫鬟都懂得避讳,只贴身伺候向云疏一人,秦洛川沐浴时都找外间小丫鬟,并不凑上前去。 这一点让向云疏觉得有点儿不明白,向家那种地方,男的风流无耻,女的窝里斗,是怎么刚好挑出来这么好的四个丫鬟? 人是孙氏送给她的,向云疏对此不置可否。 她不在乎。 即便这些丫鬟有别的心思,她也不会理会。 沐浴过后,秦洛川返回卧房,发现向云疏已经睡着了。 她裹着被子,安安稳稳躺在床里面,只露出半张白皙剔透的脸庞。 脸颊微微泛红,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表明她正睡得很沉。 秦洛川坐到床边,怔怔的凝视她的睡颜。 扶柳和落烟见状,相视一笑,忙退出房间。 出来后,扶柳有点担心:“能行吗?夫人今儿身子还是不太好的样子呢。” “夫人每天给人看病,难免熬身子,长期这样下去怎么好呢?”落烟轻声说,“将军对夫人可是情深意重啊,可也不能总是不圆房,否则几个男人能一直忍得住?” “将军才不是那种人呢!” “将军是不是这种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夫人不可以一直躲着不跟将军圆房,就算将军不介意,秦家不需要子嗣的吗?” “这话也对,夫人终究需要一个儿子,才能在秦家站稳脚跟呢。” 她们两个轻声交谈着,走到外面,发现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不由得驻足观看。 “好大的雪啊!” “是啊,快过年了。” “真冷。” “冻死啦,冻死啦!”单橘缩着脖子,踩着雪跑过来。 四个陪嫁丫鬟,除了扶柳和落烟,另外两个是单橘和楠儿。 落烟揪住她脸蛋:“这个懒丫头,一下午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见不到个影子,这会儿忙完了她回来了。” 扶柳也笑骂:“她和楠儿一样,惯会偷懒的,我看她们两个是巴不得离开这里,配个小厮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呢!” “我撕了你的嘴!”单橘恼羞成怒,用冰凉的手伸到她们的衣领里面,挠她们的痒痒。 “哎呀这死丫头手太凉了!” 扶柳和落烟慌忙逃走。 “别让我抓到你们!我饶不了你们!”单橘作势要追她们,却只是嘴巴叫了两声,脚下一动未动。 待看不到扶柳和落烟的身影后,她脸上的羞恼表情立即消失,抬脚走到庭院角落的一棵梨树下,恭恭敬敬说:“殿下,是不是要让扶柳和落烟也为您所用?她们两个是秦洛川的人,平时总是想方设法的让秦洛川和二姑娘接触。” “没必要。” 树上传来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你只需要把秦洛川的动静汇报上来,其余的不需要你理会。” “属下遵命。” “她,今天如何?” “夫人……不,二姑娘她今天又去医馆使用了银针术,身体虚弱许多。殿下 ------------ 第一卷 第154章 为了得到她煞费苦心 自从郭淮被杀,小殿下失踪,秦洛川就一直在调查。 可是,无论他怎么查,也查不出杀害郭淮的凶手到底是谁。 对方杀人的法子极其狠辣古怪,在他的认知里,还没有那一流派是这样。 而且对方下手又快又准,一击毙命,不留任何痕迹,让人想查也无从下手。 这得是干了几十年的老杀手,才有这般能耐。 这段时间秦洛川一直着力排查江湖上那些有名气的杀手,也抓了几个,但无一例外都有不在场证据,最终只能警告几句放了。 秦洛川一直觉得小殿下十有八九还活着,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把小殿下救走,又杀了郭淮的人,会是太子殿下。 谢渊把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秦洛川,你需要跟孤解释解释,为什么孤的儿子,会在你的梨花小院出现过?” “殿下,臣没什么可解释的。”秦洛川心内虽然震惊,但多年领兵打仗的经历,让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除了与向云疏有关的事情,他都可以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克制。 “秦洛川,秦大将军,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啊。”谢渊的手指在向云疏的脸庞轻轻划动着,丝毫不理会秦洛川的脸色越来越差,“你私自扣押了孤的儿子,让孤和向云疏因此决裂,而你则趁机用战功逼迫陛下给你赐婚圣旨,娶了孤的女人。而这个傻女人,还因此对你心怀感激。” 他的手指在向云疏的双唇停留下来,轻轻触碰着,缓缓说着:“为了得到她,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秦洛川盯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说:“她近来身体弱,需要好好睡觉,殿下还是到臣的书房说话吧!” “孤是来看她的,没有兴趣与你说什么,也没这个必要。”谢渊站起身,“以后,孤不足你若再有任何碰她的心思,明白了?” 谢渊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路过外间,他扫了眼扶柳和落烟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看见夫人卧房走出一个陌生的俊美男人,惊住了。 不过,随后大将军也走了出来,这让她们心情稍安。 但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是谁? 虽然他不如大将军那般英武,但华美清冷的气质,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更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这男人对着她们开口说话:“你们是扶柳和落烟,陪嫁丫鬟。” “啊,是,是啊!您说的太对了呢!”落烟下意识开口回答。 答完了她觉得有点纳闷。 人家只是问个名字,她干嘛跟有病似的唯唯诺诺。 真是当奴才当久了。 只听那位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再次开口:“你们两个都有父兄家人的,以后就待在这里好好伺候,若再撮合秦洛川和向云疏,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孤会让你父兄后悔活在这世上。” 说完以后,谢渊就轻飘飘离开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让落烟和扶柳都惊出一身冷汗。 她们下意识看向秦洛川。 “他是太子。”秦洛川缓缓说,“看来你们俩是我的人这件事,太子也知道了。” 那就是太子?! 落烟和扶柳震惊不已。 ------------ 第一卷 第155章 夫妻应该做的事 向云疏往里面挪了挪:“好,将军请坐。” 秦洛川坐到她身旁,立即便闻到她身上独有的奇特的淡淡药香味。 这味道,让他有些迷恋。 马车缓缓行驶着,他轻轻吸了口气,伸手揽住了向云疏的肩膀。 向云疏看了眼他的手,然后抬头朝他看去。 秦洛川的身体有点僵硬,但还是坚持着没有收回手。 让他欣慰的是,她并没有说什么。 没有让他收回手,没有抗拒,甚至都没有皱眉。 她显得非常平静:“将军有什么事与我说吗?” “到地方了再说吧。” “我还有几个重病患要看,可能没有很多时间。” “夫人放心,我不会耽误夫人很久。”秦洛川悄悄舒展了下因为紧张而有点筋挛的手指,然后,偏过头去,靠近向云疏的耳边,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下。 向云疏的动作微微一顿:“将军您这是?” “你我是夫妻。” “是的。” “所以,我可以亲近你。”秦洛川声音微涩,朝她更加靠近了些,肩膀紧贴着她的身体。 向云疏有些不自在:“将军今天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来听听,也许我可以帮得上你。就算帮不上,开解开解也是好的。” 说着她朝另一边挪了挪。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对方又揽了回去。 猝不及防之下,向云疏整个人跌入了他的怀中。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向云疏忍不住皱眉,心里的诧异超过了恼火。 “夫人,你不愿意我碰你吗?” “将军,这是在外面。”向云疏提醒他,“如果你烦恼的就是这件事,等晚上回府后,我们可以谈一谈。” “谈什么?“秦洛川觉得她的语气有种非同寻常的意味,不免觉得有些担忧,“这种事是顺其自然,情到深处,我觉得没什么需要谈的吧。” “是要谈的。向云疏的语气显得冷淡了几分,“将军到底是有事跟我说,还是想与我亲近?” 秦洛川缓缓说:“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但同时我也想与你亲近。相信我,夫人,我绝不是要冒犯你。在我心里,你是世上最珍贵的存在。” “既然如此,将军急什么?” “我只是怕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如果将军没做什么对不起我事情,便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忧。” “太子一直对夫人念念不忘,夫人心里应该清楚吧。” “他要做什么我管不了,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向云疏说道,“当初将军用战功换赐婚圣旨救了我的时候,我心里是真的感激将军,也是真心愿意和将军成亲的。” “你当时同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与我成亲是要……”秦洛川顿了顿,还是决定清楚明白的说出来,“你是要圆房生孩子的?我从未想过与你做一对名不副实的假夫妻。” “将军拿我当什么?”向云疏一下子心头火气,将军以为我拿将军当什么?” “你别生气,我并非质疑你,我只是……”秦洛川见她动怒,不由得也有些着急,“我只是觉得,夫人是被动接受这门婚事,并非心甘情愿,也并非因为对我有什么感情……” 这句话说完,秦洛川觉得有些酸涩。 一想到自己倾慕的女子,心里却没有他。 他便觉得难过又不甘。 向云疏看到他眼底的情绪,沉默了会,慢慢说:“其实将军不必妄自菲薄,我若是完全不喜欢你,就算有圣旨,也不会接受亲事的。” 秦洛川眼底闪过惊讶和欢喜:“真的吗,你也喜欢我?” “虽然不能说十分强烈,但总归是有些好感的。” “你为什么从未与我说过?”秦洛川激动极了,伸手就把向云疏抱到自己怀里,“夫人,我没想到原来你对我是这样的心思。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患得患失,牵肠挂肚……” “将军不如先松开手,听我把话说完。” “夫人,有什么话,待会到了地方再说,”秦洛川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然后就低头吻了过去。 向云疏立即抬起手,隔开他的脸:“秦大将军!” 秦洛川拿开她的手,吻她的唇。 “秦洛川!” 向云疏挣扎,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脱离他的桎梏,然而秦洛川力气奇大,向云疏是无论如何也反抗不了的。 秦洛川吻着她的唇,情动之下,伸手去解她的绫袄的扣子。 “呜呜!”向云疏被他堵住唇,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秦洛川发现之后,才松开她,“夫人既然也喜欢我,我们是夫妻,做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向云疏喘了口气:“我说的是以前!” “什么?” “在发生钰儿那件事之前,我是真心对你有好感,想与你做夫妻,过一辈子!”向云疏怒道,“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 秦洛川呆住。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钰儿的事情?向云疏冷冷盯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脸,“将军博学,应该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 秦洛川露出一抹苦笑,人也坐了下来:“小殿下他……还好吗?” “很好。”向云疏冷淡回答,“他现在很好,但我不会告诉你他的下落。至于郭淮的死,也与我有关。如果你要为他报仇,就找我。” 提到郭淮的死,秦洛川依旧伤心难忍。 他发誓会找到凶手,让对方偿命。 但凶手如果是向云疏,他又怎么能做得到? 这时车夫的生意远远传来:“将军,夫人,到了。” 秦洛川第一个下马车,转身去接向云疏,向云疏避开他的手,跳下马车,抬头看向面前的小院子。 小院子上面是“梨花”二字。 “原来这里就梨花小院。”向云疏收回视线,“看来,将军终于决定坦白事关绑架小殿下的缘故?” “你——” “将军不如先说说,当初为什么决定送他回宫,却又变卦了呢?”向云疏缓缓说,“欺骗一个五岁孩子,这可不像是大将军做出来的事情。” 秦洛川一动不动看着她,眼底都是难过和失落。 原来她都知道了。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一切。 ------------ 第一卷 第156章 不可能再得到她的心 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秦洛川就知道,总有一天这件事会暴露,会被向云疏知道。 但当他看到她处境艰难,看到她被皇室驱逐无处可去的时候,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当然,他是有私念的。 即便身受重伤孤身被敌军围困,也没有丝毫慌乱的他,在面对向云疏的时候,心里的狂思欲念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知道自己疯了。 他在拿自己的前程,自己的命,甚至是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去冒险。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暴露得这么快。 在他还没有得到向云疏的时候。 这意味着,这辈子他不可能再得到她的心。 这让他觉得绝望。 “为什么不说话了?”向云疏盯着他的眼睛。 身为征战沙场十几年的大将军,见到太多的生死,大多数时候,秦洛川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可此时此刻,他的沮丧,难过,震惊和愧疚,却全然地显露在了向云疏面前。 向云疏没有再继续等他回答,而是抬脚走进了梨花小院。 院子很干净,很精致,也很小。 院子里一株巨大的梨树,落满了雪,像开了一树花。 这就是钰儿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 向云疏环顾四周,仿佛看到钰儿小小的身影,一个人坐在廊下看书的孤单模样。 他才五岁啊。 就这么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没有人说话,没人陪伴,更加无人关心。 这让向云疏的心底生出了许多心痛和愤怒。 “恨我吗?” 秦洛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向云疏走到廊下,拿起一本被遗落在这里的书,翻了翻,轻声说:“秦大将军,你成功地把我对你的感激和好感,变成了厌恶和憎恨。我本以为你是光明磊落之人,但事实证明,你,和太子简直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念,可以肆无忌惮伤害其他人的人。” “夫人,我……” “我暂时还不会把你对钰儿做过的事情说出去。”向云疏打断他的话,“但这不是为了你。我有我自己的考虑,另外,秦老爷子他们对我很好,尤其老爷子,一辈子刚正不阿,爱恨分明。我不想伤害他们。” 秦洛川沉默了会,缓缓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的情况暂时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很忙,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希望秦将军不要妨碍我,”向云疏说,“至于别的,秦大将军不必再多想。” “你恨我,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是吗?” “秦洛川,当初你决定囚禁钰儿的时候,真的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吗?” “……我知道。” “所以你就不必再问这种问题。”向云疏走到屋里,看到卧房里的床上,叠着整整齐齐的被褥。 “这是小殿下叠的。” 秦洛川站在门口,“平心而论,小殿下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稳重,最适合做皇室子弟的孩子。虽然出身皇室,但他的性子一点也不娇惯,对吃食也从不挑剔,送来的饭菜他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孩子,却总有那么多人欺负他。”向云疏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枕头,脑海中浮现出钰儿乖乖睡着的模样,心中泛起愧疚,怜惜等许多情绪。 秦洛川看着她低垂的眼眸,沉默了会,低声说:“对不起。 “跟我说说。”向云疏淡道。 “其实我一开始遇到小殿下,的确是打算送他回宫。相信我,无论如何,我没想过伤害小殿下,我也绝对不会那么做。”秦洛川叹道,“当我意识到你就是小殿下的生母的时候,我……” 他顿了顿,苦笑一声:“加上你被皇帝驱逐,我便想着,只要我暂时把小殿下留下来,你就不会原谅太子,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就可以娶到你……” “你把钰儿平安送回宫,我就不会嫁给你了吗?”向云疏摇摇头,“你若是那么做了,我会更加感念你的好。何况我本就欣赏你,对你有好感。你何必妄自菲薄,做出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 秦洛川苦笑:“你让我无地自容。” 向云疏道:“你是秦大将军,是无数百姓信赖的西北王,你一直光明磊落,英勇无畏。但你却为了我,让人生有了污点。我为你难过。为了任何人都不值得这么做。” “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生死,哪怕名灭。” “何至于此。” 向云疏低声说,“你已经不再是我心里的秦大将军。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夫人,我……”秦洛川心中大痛,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臂,“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真的从未想过伤害小殿下。” “没有想过伤害他?”向云疏冷笑,“你以为郭淮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 “因为他把钰儿朝西山的山匪窝送。他要让钰儿死在山匪的手里!”向云疏冷冷说,“郭淮该死,而你这个始作俑者,更是不可饶恕!” “不,我没有!” 秦洛川大为震惊,“我从未让郭淮这么做过!那天我是让他把小殿下送回宫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即便为了你,我也没有理由杀害小殿下啊!” “秦大将军,你要杀钰儿的理由,可是太多了。” “这……”秦洛川觉得自己简直的百口莫辩。 因为向云疏说得对,对他来说,杀了小殿下,让他就此消失,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做法。 “我绝对不会去伤害小殿下,也许是郭淮对我的命令有什么误解。”秦洛川脑海中闪过那天郭淮反对他的决定时的神情。 他忽然明白了。 是郭淮擅自做主。 他太忠诚于他,事事为他考虑。 为了他,郭淮违背了他的命令,擅自把小殿下带走,准备送去西山杀害。 当时一定是被人发现了他的可疑踪迹,所以郭淮才被杀,小殿下被带走。 秦洛川缓缓问:“是谁杀了他?” “我。”向云疏说,“你要给他报仇,杀了我吗?” ------------ 第一卷 第157章 意料之中 秦洛川叹道:“夫人,如今你身边有能力杀郭淮的人,大概只有一个萱儿吧。” “萱儿做的任何事,都等于是我做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要报仇,就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向云疏说,“萱儿是我的女儿,她做任何事,我都负责。” “我知道的。”秦洛川微微点头,望着她变得疏离警惕的眼神,心中满是酸涩,“你放心,我不会为难萱儿。” “那最好。” “我也不会找你报仇。”秦洛川注视着她的眼睛,幽幽地说,“无论发生任何事,我……永远也不会与你为敌的。” “郭淮是你的好兄弟,他的死就这么算了?” “郭淮擅自做主,违抗我的命令,把小殿下带走,差点酿下大错。萱儿是为了救小殿下才杀了他。若是在战场上,我会亲手杀了那个违抗命令的士兵。郭淮死得并不冤枉。” 顿了顿,他又说:“郭淮的死,我难辞其咎。若认真说起来要报仇,我得先杀了自己才是。” 郭淮是一名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他的一己私欲上。 这让秦洛川尤其愧悔痛苦。 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未尝一败的秦大将军,在面对男女之情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向云疏把屋子里的一切,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收回视线,朝门外走去。 “夫人……”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向云疏忽然回头。 “夫人请问。” “你这么做的理由,只是为了娶我?与你的政治倾向没有任何关系?” 秦洛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是,我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得到你。我们秦家世代守护西北,从不参与朝廷派别争斗,也不会战队任何一方。所以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也不可能去伤害小殿下。” “君子论迹不论心。”向云疏缓缓说,“我不会去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只看你做了什么。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囚禁钰儿这件事本身,是我无法接受和原谅的。但你不必担心,西北还需要你们秦家,钰儿的意思和我一样,都不会去告发你。秦大将军,择日返回西北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说完这些,向云疏大步走出梨花小院,钻进马车离开。 秦洛川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缓缓闭上眼。 …… 向云疏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既有对钰儿的心疼,也有对秦洛川的失望。 自从知道秦洛川做了这件事后,她对秦洛川的那点好感,就已经荡然无存。 她看得出来秦洛川的悲伤难过,她心里也并不好受。 好在,五年的修行让她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从不好的情绪中解救出来。 她回到医馆,专注于病人身上,一口气看了五十几个病人,正打算给一名重病施针的时候,就看到朱宛一脸慌张地跑进来。 “出事了。” 她脸色难看,声音也带着一点哭腔。 向云疏微微挑眉,示意一名大夫过来接替自己,然后去洗了手,带着她到后院说话。 她倒了杯茶递给朱宛:“发生什么事,你慢慢说。” 朱宛哪儿有心思喝茶,眼泪也刷的掉了下来:“你给我的驻颜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太后用了后,就觉得不舒服,说心口疼。” “药是我亲手做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呢?” “药还有吗?” “被孟太医拿去了。”朱宛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如果不是太后发话不许为难我,我就要被抓到慎刑司了。我家里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们知道,一定会打死我。” “你别急,事情并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向云疏温和地安慰她,“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身子总是会有一些不适,未必和驻颜丹有什么关系。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太后原本就有什么病症,再服了驻颜丹的话,保不准会有什么副作用。” “啊?”朱宛哭丧着脸,“那怎么办啊,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太后用药不是那么随便的,一向都有太医给把关,没有孟太医允许,她也不会随便吃你给的药吧。” “太后信任我,我说这是很好的驻颜药,她就吃了。”朱宛瘪瘪嘴,“我从小在太后跟前长大,太后很疼,也很相信我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学徒的声音:“馆主,宫里派了人来,说请馆主进宫给太后诊脉。” 滂沱医馆影七娘子虽然在京都已经是鼎鼎大名,但宫里一般不会找她。 如果宫里来找她,一定意味着那人的病情非常严重,到了连孟太医也束手无策的地步。 朱宛的神情明显更加慌乱担忧:“一定是太后,怎么办,怎么办啊?太后是不是不行了?” “不要胡思乱想。”向云疏拍拍她后背站起身,意味深长地说,“这不是有我在吗,再严重的病,我也能治。” 朱宛猜得没错。 萧太后的确病得很重。 她跟着向云疏赶到慈安宫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太后痛苦的叫声。 声音如此凄厉,以至于朱宛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站在门口竟不敢进屋。 向云疏脚步不停,提着药箱走进寝宫,一眼看到皇帝,皇后和太子都在殿中。 床上,萧太后披头散发地打着滚,两只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脸庞狰狞着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宫婢太监跪了一地,个个神色惊惧,忍不住身体发抖。 孟太医带着几个大夫也跪在床边,几乎可以看到他们满头的汗珠。 皇帝和皇后都忍不住往后退,不愿意靠近,只有太子谢渊还守在床边,紧紧皱着眉头,试图阻止太后因为过于痛苦而伤害自己的行为。 “影七娘子到了!” 太监的声音让殿中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门口走进来的那道纤细身影,在这一刻,成了众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尤其是孟太医,几乎哭出来,恨不得跪着迎接她进门:“影娘子,您可算来了,太后这到底是什么病症,老夫竟然诊断不出来! ------------ 第一卷 第158章 影七的手段 皇帝和皇后看到向云疏,神情有些不自在,但都没有说什么。 此时殿内回荡着太后的痛苦的叫声。 她看起来异常痛苦,手揪着心口的衣襟,几乎撕烂了被褥。 谢渊吩咐两个太监上前来按住太后的手,看向向云疏说:“不知为何,太后忽然心疾发作,痛不欲生。连孟太医也束手无策。你……可否给太后检查看看?” “好。” 向云疏照例先洗干净手,然后坐到床边拿过萧太后的手腕。 太后神情扭曲,张着嘴不住的吸着气,好像已经被痛苦折磨的无法呼吸。 “疼啊,疼啊,疼死我了啊!” 她呻吟着叫喊。 “太后不要担心,有我在,您很快就会好的。” 向云疏温和的安慰着她,但神情平静,眼底更是一片幽深。 她微凉的手指搭在手腕上,萧太后觉得好像痛苦就减轻了一些,她迫不及待支撑起身子,嘶哑着声音盯着向云疏:“快给哀家治病,治好了哀家,哀家重重赏你!” “太后放心,我会尽力的。” 向云疏收回手。 “如何?”谢渊问。 “心痛病,没什么大碍的。”向云疏打开药箱,“我的银针术可以缓解一些太后的病症。” “快给哀家针灸,哀家疼的要死了啊!”萧太后哭喊着叫道。 听说向云疏能治,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都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宫里医术最高的孟太医简直被她比成了渣渣。 “我要给太后进行银针术,需要宽衣。”向云疏回头看向众人,“各位都去外面等候吧。” “都出去。” 皇帝立即开口,且率先迫不及待的向外走去。 太后不是他亲妈,他对太后除了幼年时的敬畏,以及如今的嫌恶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感情。 若不是为了一个“孝”字,他根本就不会多看太后一眼。 皇后也立即跟随皇帝立刻,只有谢渊落在最后。 “太子殿下也请回避。”向云疏淡道。 “你有把握治愈太后吗?”他问。 “治愈不可能,但可以让太后不这么痛苦。”向云疏一双眸子静静看着他, “治,还是不治?我听太子殿下的。” “治!” 太后听到他们的对话,奋力挣扎着,支撑起上半身,“你快给哀家治!否则哀家杀了你!” 她又死死盯着谢渊,怒骂道:“哀家把你一手抚养长大,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是吗?!眼睁睁看着哀家受苦,你竟然不肯让人给我医治!” 谢渊知道这个时候跟她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她已经被疼痛折磨的疯了。 “请你给太后医治。” 谢渊深深看了眼向云疏,转身走出去。 向云疏看向留下的几个宫婢:“你们来把太后上衣褪掉,然后也都退出去。一个人不要留下,否则耽误了我的治疗。你们谁都负不了责任。” 宫婢们连忙上前,按照她的吩咐做完之后,依次出去。 没有一个人有半分犹豫。 此时的太后模样可怖,她们巴不得赶紧离开。 此时的萧太后痛到意识涣散,根本就无暇,也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只是治病而已,却连几个宫婢都不能留下。 向云疏轻轻撵起一根银针,不紧不慢的扎到太后身上。 ------------ 第一卷 第159章 容沧澜有个好徒弟 萧太后拉住谢渊,急切的说:“渊儿,你把影七叫回来,现在就让她回来!” 谢渊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吩咐门口太监,去把影七娘子追回来。 不过,太监去了片刻后,却并没有把人带回来。 “人呢?!” 萧太后眼神凶狠的盯着太监,似乎要把他给撕了。 太监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回太后,奴才请影娘子回来,但影娘子说,今天的诊治已经结束了,十天后她会再过来给太后治疗。请太后稍安勿躁,好好保重身子,等着她来。” 萧太后怒极冷笑。 别人不明白,她却听出了向云疏话的意思。 向云疏明明有办法可以让她的疼痛消失,但她偏不。 她就要让她一直承受着痛苦,让痛苦时刻提醒她,一日不解决了滂沱山的麻烦,她就一日不会让她痊愈。 这让萧太后痛极,怒极。 她的心口持续不断的疼痛,虽然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不至于如之前那般失态,但这持续不断,绵绵不绝的,无法忽视的痛,对于养尊处优几十年的太后来说,怎么能忍受? 太狠了。 太狠了。 萧太后想着这年轻女子轻巧却给人雷霆一击的手段,不自觉的想到了她那个师父容苍澜。 真是教了个好徒弟啊。 呵呵。 萧太后闭着眼,捂着心口,哑声吩咐:“既然如此,就随她去吧。哀家的确觉得好多了。” 谢渊扶着她躺下:“她是否与皇祖母说了些什么?” “她能说什么。” “有没有说因何缘故得了心疾痛?” “因为宛儿带来的那瓶驻颜丹。”萧太后闭着眼,“渊儿,你明白了吗?” “这么说,是向云疏给您下的毒,然后再来给您解毒?”谢渊聪明绝顶,瞬间就理清楚了头绪,点头道,“看来,为了救滂沱山,她也是拼了。” 萧太后对他的态度不满意,但她被痛苦折磨的没有心力去理会:“这个女人,外表看着软弱,实则心狠手毒,你把她留在身边必定是个祸患。” “皇祖母莫不是忘了,她已经不是我的侧妃。” “哼,真是哀家看走眼了啊。” 谁能想到,当年个可怜怯懦,任人宰割的小药娘,竟然有一天会明目张胆的给大乾的皇太后下毒,还威胁她? “我真想杀了她!把她千刀万剐!让她尝尝比我痛苦一万倍的感觉!”萧太后咬着牙根,恨声说。 谢渊听着她发泄的气话,微微挑眉。 大乾的皇太后一辈子高高在上,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运筹帷幄,占尽上风。到头来却栽到了一个小女子手中。 “皇祖母您先睡一会,好好养养,别的不必多想。十天后我会把向云疏接来给您治病。” 萧太后也的确是筋疲力尽了。 她躺下去,闭上眼,喃喃自语:“容沧澜,容沧澜啊,你把她送回来,是为了报复哀家吗……” 谢渊听清楚她的话,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还想再问什么,却发现萧太后已经睡着了。 除夕夜,京都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门口的雪堆积得齐腰深。 各家各户忙着扫雪铲雪,孩童在嬉笑玩耍,浓郁的香味在街道上弥漫着,过年氛围浓烈。 宫里照例举行宴席,各大王公贵族和朝廷众臣,都要进宫参见宴席。 作为秦洛川的夫人,向云疏也在被邀请之列。 自从那天摊牌后,一连五六日,秦洛川都不在家中。 向云疏不知道他在那里,每天在做什么。他也没有打发人回来说一声。 两个人的关系犹如此时的天气,降到了冰点。 宫宴是傍晚,因此向云疏早起换上一身新衣裳后,打算先去医馆一趟,然后去柳宅看母亲和两个孩子, 刚出门,就遇到了骑着马返回的秦洛川。 他穿着一身盔甲,头发肩头都落了一层雪,显得风尘仆仆。 “夫人!” 他看到向云疏,直接跳下马,来到她面前,刻意压低的语气有些急促,“我刚得到绝密消息,今夜子时,朱彧会下令烧山!” 向云疏心中一跳,迅速稳住心绪,问:“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秦洛川微微颔首,“你知道的,秦家和朱家相互不对付,在对方那里有些手段都是寻常事。” 向云疏皱眉思索。 按照她的计划,萧太后应该今晚动手,但没想到朱彧竟然等不及了。 这么快就要烧山。 秦洛川看到她蹙着的眉头,轻声说:“夫人,我可以想法子帮你拖延一些时间。” “你?” “夫人不信我的能力吗?” “那倒不是,只是……” “夫人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秦洛川说,“你要相信我不是普通人,除非有把握,否则我不会轻易动手。” 向云疏沉吟:“按照我的计划,时间是应该能赶得上的。” “战场上的情况一向是瞬息万变,不会完全按照你的计划来发生的。万一你的计划来不及的话,至少我还可以做你的最后一道防线。” 秦洛川不等她开口,接着又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也不想欠我什么。但这次事关你的师父和师兄姐们,为了与我之间的事情,你宁肯放弃他们吗?” “我当然不会放弃他们。我刚才只是在想,我该付你多少钱。” “钱财?”秦洛川愕然,眼底流露出一丝受伤之色。 向云疏道:“你知道我很有钱的,你的军队会需要我给你的银子。” “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军队的粮草衣物。” “我知道。那么,你到底要不要我为你那些士兵们准备的物资?” “……要。” “多谢了,秦大将军!请您全力为我阻止朱彧,若是事成,我重重有赏。”向云疏说罢就钻进马车里,匆匆朝着皇宫的方向出发。 秦洛川站在原地苦笑。 真是没出息啊。 明明他只是想帮她,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变成了这样。 显得好像他来救人,只是为了她手里的钱财。 这时一个管事媳妇走过来,恭恭敬敬站在三米开外:“大将军,老爷子让小人过来传话,今儿是除夕,家里要吃团圆饭,请您和夫人赴宴后早些回来。” “今年,我是吃不了团圆饭了。去告诉老爷子,就说我和夫人今年都不参加家宴,让老二两口子陪着他老人家喝一杯,等忙完了这阵子,我给老爷子补上。” 管事媳妇连忙恭敬应下,并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在世代武将的秦家,男人战死沙场是最不必大惊小怪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么话花池里的是热水,有什么问题? 秦洛川收回视线,翻身上马,朝着南边的方向飞驰而去。 ------------ 第一卷 第160章 驾崩 皇后血红着眼睛,试图逼向云疏给皇帝医治。 虽然她是继后,但她对皇帝尚且还有几分感情,何况那件最重要的大事还没定呢! 皇帝不可以死! 至少,不可以现在就死。 情急之下,皇后甚至忍不住亲自伸手去拉向云疏:“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给陛下医治!若陛下有什么差池,你要陪葬!” “皇后!你闹什么?” 萧太后冷声呵斥,“影娘子才刚给哀家治疗,用完了真气,没法再进行治疗,你要逼死她?” “大夫就是治病的啊!为什么给太后治完就不能给陛下治?天底下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皇后娘娘虽然母仪天下,也不见得事事都见过。” 向云疏开口,“说实话,陛下现在的情况……孟太医应该也清楚,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回天无术了。” 孟冬田垂着头,抖着手,不敢吭声。 “孟太医!”皇后厉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陛下医治啊!” 孟冬田扑通下跪,额头磕地:“臣无能!” 皇后失魂落魄的转身看向床上的皇帝。 此时的皇帝面如金纸,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不行了。 张贵人狂哭不止。 听到她的哭声,殿外候着的妃嫔,皇子公主们也都纷纷下跪哭起来。 外头的太监宫女们听见哭声一片,也都惊慌失措的跪下去。 消息很快传到前朝。 正陆陆续续来参加宫宴的王公大臣们震惊失语,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聚集到崇文宫外面,哭成了一片。 皇帝其实还有口气儿呢。 他耳朵边模模糊糊的听着震天的哭喊,心里就先凉了半截。 他可是皇帝啊。 肯定是没救了,周围人才这么哭呢。 但他可是皇帝啊! 皇帝是天子! 怎么可以死的这么窝囊? 皇帝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试图举起手,让众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成功了。 虽然他以为的举起手,只是抖动着手指头,但一直盯着他的皇后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陛下,陛下!” 皇后扑过来握住他的手,“您想说什么?您尽快告诉臣妾,臣妾都听着呢!” 皇帝一听,嘿。 这是等着要遗诏呢? 一个两个都盼着他死是吧。 他就偏不死! 皇帝挣扎着推开皇后的手,继续努力举起来,伸向前方,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片刻后,他竟然奋力叫出声来:“来人,来人!” “孟太医,给父皇再看看。”谢渊听到皇帝叫声,立即快步走进来,提醒孟冬田。 “臣遵旨!” 孟冬田连忙跪着爬到皇帝床前,勉强镇定情绪,给皇帝重新诊脉。 以他的医术,一搭手,就知道皇帝这是回光返照,根本就没救了。 但他不敢说。 他擦擦额头汗珠,求助似的看向向云疏的方向。 向云疏看向萧太后。 萧太后沉着脸,缓缓说:“影娘子,你也去看看,尽力为皇帝医治。若治好了皇帝,你可是大功一件!”说罢,她又吩咐谢渊,“把无关人等全都撵出去,影娘子医治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 哗啦啦。 殿内人瞬间就被清空了。 孟冬田也被拉了出去。 萧太后落在最后面。 向云疏就看了她一眼。 萧太后意味深长说:“滂沱山医术高绝天下,身为容沧澜的得意弟子,哀家相信你一定能医治好陛下。” 向云疏神色平静:“太后放心,我会尽力的。”她拿出包裹着银针的羊皮卷,走到床边,忽然不紧不慢的开口,“师父说,我的身体由于当年做药娘的经历被毁了,一辈子也不能完全自如地使用真气。如果我勉强过量使用,一旦伤了经脉,从此以后就再也用不成了。” 萧太后脚步蓦地顿住。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她都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没了银针术,她的毒怎么办? 萧太后用毒蛇一般的幽怨眼神盯着向云疏看了会儿,缓缓说:“你出去吧。既然已经回天乏术,那么哀家有些话要对皇帝说。” “小的告退。” 向云疏立即卷起银针,退出门外。 外面一片眼神齐刷刷看向她。 只有已经穿好衣服的张贵人靠在墙角,垂着头,对于周围事物没有丝毫反应的模样。 几十个妃嫔和皇子公主焦急炙热的眼神,让向云疏都有些难以承受。 “你怎么出来了?”皇后率先急切开口,“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向云疏道:“陛下缓过来一些了。不过,陛下说有话跟太后交代,所以让我先出来了。” 虞贵妃眼泪汪汪瞅着向云疏,泣不成声问:“陛下他……会好的吧?” 她对皇帝倒是真爱。 但向云疏不可能给她任何答案。 事关皇帝生死,她不会去担任何责任。 否则事后清算的时候,那帮王公大臣可不会放过她。 连孟太医都说回天乏术的时候,萧太后还要求她留下给皇帝医治,可见其用心歹毒。 寝殿内。 皇帝神色灰败,用虚弱低微的声音说:“母后,为什么让影七出去?让她回来,救救朕……” 萧太后站在床边,用极度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现在知道影七的好了?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把人家赶出宫呢。” “她,毕竟是滂沱山的人。” “是啊。”萧太后微微笑道,“可滂沱山的医术也的确能救人啊。” “让她进来救朕,从此以后,朕再也不会忤逆皇祖母的话。”皇帝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萧太后。 时间逆转,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时皇帝还是个不被看重的小小皇子,被萧太后牵着手,送到了皇帝的宝座上。 那时候,皇帝满眼都是对她的敬畏和感激之情。 是从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皇帝想回忆,却发现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哀家早就跟你说过,滂沱山不是那么容易动的存在。”萧太后说道,“你以为滂沱山只是一座山头吗?” “这不是皇祖母也一直想做的事情吗?” “所以哀家也受到报复啦!”萧太后冷笑,“容沧澜那个老狐狸,把影七这个小狐狸送到了京都,恐怕为的就是这么一天呢。其实呢,哀家跟你讲句实话,以影七医术,只要她尽力,你就能好。” 皇帝双眸蓦地睁大,急切说:“母后救朕!” 萧太后缓缓摇头:“不行呢。” “不,母后,您救朕,朕以后一定听话,事事都听您的,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了。”皇帝拼尽全力挣扎着坐起身,伸手去拉太后的衣袖,眼中掉下眼泪,“母后,您怎么了?您忘了么,朕是您的孩子啊。” 萧太后静静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伤:“可惜,你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了。你安心走吧,以后这些事,就交给渊儿,他会做一个好皇帝的。” “不!朕不想死!” “这可由不得你。”萧太后身子微微前倾,朝他靠近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以为当年你害了文君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吗?” 皇帝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她。 萧太后勾唇笑道:“如果渊儿知道,原来是你害了他的母后,你猜他会怎么做?” “他,他……” “渊儿毕竟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是会自己查的。” “难道,莫非……不,不可能……”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脸庞刷的瞬间惨白,“渊儿他不会的……” “这世上有许多看似巧合的背后,其实都经历了不知多少人的精心谋划呢。”萧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哀家也老了,以后只想过几天舒舒服服的清净日子。皇帝既然这么孝顺,总不忍心哀家受苦。” “不,母后,母后,求求您不要这样对儿子!”皇帝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声音变得愤怒和凄厉,“当年若不是你的逼迫,文君怎么会变成那样……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逼朕害了她!我要让渊儿知道这件事!来人啊,来人……呜!” “你闭嘴!” 萧太后眼底闪过戾色,一把抓起一个靠枕,捂住皇帝的口鼻,试图阻止他叫嚷。 皇帝拼尽全力挣扎着,然而此时他病重的身体完全无法反抗萧太后的杀意腾腾。 很快,枕头下就没了动静。 萧太后缓缓收回手,看着圆睁双目,死不瞑目的皇帝,沉默了会儿,伸手把他眼睛合上,淡道:“不要觉得憋屈,当年你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小杂种,哀家让你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你该心存感激。” 她放下枕头,理了理衣衫,走出寝殿,目光扫过众人:“皇帝,驾崩。” “天呐!” 底下顿时哭声一片。 尤其妃嫔们,哭得情真意切。 她们是皇帝的妃嫔,皇帝没了,有皇子公主的妃嫔还有个依靠,那些没有子女的妃嫔可是前途未卜,怎么能不伤心彷徨呢! 皇后顶着通红的眼睛,问:“母后,陛下有什么话交代吗?” “陛下说,如今朝廷内忧外患,灾祸连连,百姓受苦,他作为皇帝的葬礼要一切从简。”萧太后缓缓说,“至于皇位,自然是由储君继承,这一点,哀家相信没人有异议吧?” 二皇子猛地抬起头,冲口说:“可是太子根本就没有子嗣啊!让他继承皇位,要让大乾的天下绝嗣吗?!” 众人看向他。 皇后呵斥道:“老二,你胡说什么!” 然而二皇子不为所动。 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父皇都死了,如果他再忍,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挥舞着手臂大喊:“这件事不能让皇祖母一人做主,也让外头的宗室王公们说一说!太子连为皇室延绵子嗣的能力都没有,他凭什么继承皇位!” “谁说孤没有子嗣。” 谢渊冷冷开口,“孤有一子,二皇子是不知道吗?” “你那个儿子已经死了!” “谁说他死了?” “不,不是你自己说的?”二皇子诧异语塞。 “那只是权宜之计。”谢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不是以为孤没了子嗣,你会这么急切的上蹿下跳,联络各方势力,企图夺权吗?”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这段时间凡是与你有过接触的王公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咱们慢慢算。” 二皇子的神情犹如见了鬼:“你是说,你儿子没有死?” “孤的儿子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谢渊说完,遥遥看了眼向云疏。 向云疏提着药箱,站在人群之外,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谢渊的话,还是成功让她心中起了波澜。 原来谢渊已经知道钰儿还活着。 那么,他是否知道钰儿的失踪和秦洛川有关系? 二皇子还在挣扎不愿意相信事实:“你说孩子活着就活着?那孩子在哪儿呢,你把他带过来啊!” “来人,把小殿下带回来。” “卑职遵旨!” 一道浑厚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人这才恍然发现,什么时候金吾卫的统领方启正已经到了崇文宫外面? 按理说,金吾卫的活动范围只有东宫,可现在方启正在外面,是否说明太子的势力已经成功控制了整个皇宫? 二皇子心中暗惊,同时也大为悔恨。 是他轻敌了。 自从太子宣布小殿下薨,他便觉得皇位是板上钉钉自己的了,放松了对太子的监控。 却没料到,一向身子还康健的皇帝会这么快就死在了女人身上。 更没想到,太子还藏着这么深的手段。 如今有太后,还有小殿下,他这个万年老二的赢面已经变得非常小。 但,他不会轻易放弃。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要搏一把! 二皇子心思转动间,迅速对外面自己的人使眼色,示意他立即派人去截杀小殿下。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再慢慢谋划了。 胜者为王。 反正父皇已经驾崩,即便是明目张胆杀了谢铭钰,那又如何? 杀了他就赢了。 手下接收到他的示意,立即偷偷溜出去。 两拨人马分别朝着柳宅的方向冲去。 ------------ 第一卷 第161章 真假小殿下 由于太子殿下对柳宅的关注,金吾卫的人对路线更加熟悉一些,因此方启正先到一步。 他直接表明来意。 柳蔷虽然诧异,但既然是太子派来的,她也没有能力和理由阻止,只能去带他去找钰儿。 钰儿正在练字,萱儿穿着男装,在院子里练剑。 方启正走进院子,看到这两个一样大小的男童女童,共用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张脸,饶是他早已经知道真相,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若是分开来看,这两个孩子很难分辨出来。 但他们一旦站在一起,这气质和神态就有了明显的区别。 小殿下沉静内敛,萱儿则神采奕奕,活泼好动。 眼神全然不同。 “卑职拜见小殿下!”方启正虽然已经知道小殿下还活着,但亲眼所见后,还是激动万分,当即跪下磕头。 谢铭钰道:“方将军不必多礼,请起吧。” “喂,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在这里?”萱儿问。 “其实太子殿下早就知道小殿下活着,只是最近朝廷里比较乱,暂时没有把小殿下接进宫。” “那你来做什么?”萱儿又问。 “卑职来接小殿下进宫!” “宫里不是乱呢吗?” “皇上,驾崩了!” “啊?!” 谢铭钰和萱儿齐齐发出惊呼。 “皇爷爷驾崩了?”谢铭钰上前一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方启正沉声说,“皇上驾崩,留下遗诏,传位于储君。” 萱儿朝谢铭钰眨眼睛:“哥哥,听见没,你爹爹要当皇帝了。” 方启正忍不住说:“太子殿下也是萱公主的爹爹。” “哼。”萱儿别过脸去。 方启正有点尴尬的挠挠头,接着说:“皇后和二皇子那边反对陛下的遗诏,以太子殿下没有子嗣为由攻讦,反对殿下继承皇位。所以,卑职必须立即接小殿下回宫!还请小殿下随卑职回去吧,殿下需要您!” 谢铭钰朝萱儿看:“妹妹,我得回去啦。” “你不等阿娘回来吗?”萱儿问。 “影娘子也在宫里呢。”方启正连忙说。 “那我要去!”萱儿立即举起手。 “这……”方启正露出为难之色,“萱公主,您现在恐怕还不适合回宫呢。” “是不是谢铭钰的爹爹不想让我进宫?不去就不去,要不是阿娘在那里,我才懒得去呢!”萱儿瘪瘪嘴,一屁股坐到树下石凳上。 不高兴了。 “妹妹,你先留在这里,等我忙完就来找你。”谢铭钰安慰萱儿,“爹爹不让你进宫,一定有他的考量,绝不是不愿意你进宫。” “我不稀罕去。”萱儿别过脸蛋儿。 “小殿下,咱们抓紧时间。”方启正一脑子汗,很是着急。 谢铭钰也就不再耽误,跟着他离开。 萱儿忍不住跟到门口,蹲在屋顶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正要跳下来,却发现又有一队人马朝这里疾驰而来。 “今天真热闹啊。” 萱儿蹲在屋顶,叫住了这帮人,“喂,你们来找谁的?” ------------ 第一卷 第162章 放火烧山 二皇子满意的点点头。 事实上,就算一本普通的诗集,他也不信谢铭钰能看一遍就背诵出来。 什么过目不忘,什么出口成章的,他觉得这些都是那些读书人夸大其词的话,奉承太子而已。 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 他看着微微蹙眉的谢铭钰,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愚蠢啊。 现在的情况,只要谢铭钰不能当场把一本书都背下来,哪怕验身他是个男孩子,他也可以说他是假的。 毕竟,真正的小殿下可是“过目不忘”的啊! 谢铭钰还在读。 一本书不算厚,但正如那个太监所说,晦涩难懂,要读下来就要费一番功夫。 殿内外众人忍不住开始低声议论。 “行不行啊?” “谁知道呢。” “真有过目成诵的人?” “反正我没见过,不过我听翰林院的人说,小殿下的确非常聪明,善于读书。” “呵呵,传言而已,怕是名不副实吧。说不定这个小殿下就是假的呢。怕不是还是那个小公主假扮的?否则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敢让人带她去验身?” 就在许多人已经等待得不耐烦的时候,谢铭钰合上书,抬起了头,平静的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说:“可以了。” 二皇子挑眉:“什么可以了?” “我可以背诵了。” “钰儿啊,你确定你能背了?你知道把一本书背下来是什么意思吗?”二皇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背书,可不是读一遍的意思啊。” “钰儿知道。” 谢铭钰平静的点点头,“那么,我开始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开始背诵:“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等等!” 二皇子听见他毫不犹豫就开始背,连忙叫了声,然后手忙脚乱翻开书,果然看到开头就是钰儿背诵的那般,一字不差。 但他并不在意。 只是开头两行而已,给他也能记得。 “二叔,我可以继续了吗?”谢铭钰问。 “好了,你背!”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谢铭钰毫不犹豫继续往下背,没有丝毫停顿。 二皇子盯着书,眼睛越瞪越大,心里的感觉也越发不妙。 天呐。 他竟然真的能背诵。而且背的一字不差! 二皇子的手有点抖,几乎握不住书。 殿内一片寂静。 只能听得见孩子稚嫩的声音,犹如行云流水,抑扬顿挫,把一首诗背的让人目眩神驰。 背完了。 殿内依旧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安静。 啪嗒。 书掉到了地上。 二皇子有些失魂落魄。 片刻后,响起了拍手的声音。 众人看向萧太后。 萧太后放下手,缓缓说:“事实证明,这孩子就是太子的儿子谢铭钰,他天生有过目成诵的本领,还有谁有任何疑问吗?” 无人说话。 皇后虽然脸色难看,但看着二皇子颓然的模样,也知道钰儿背的的确没有任何错误。 事到如今,再去否认他的身份,就是自取屈辱了。 “我可以去验身。”谢铭钰主动开口,“毕竟我可以过目成诵,不代表我妹妹萱儿就不可以。” “没必要。”萧太后开口,“哀家不会做那种毁了大乾国体的事情。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该当如此!” ------------ 第一卷 第163章 小师妹来啦! 曹无憾笑容温柔:“我走不了了。” “不行!”范青莲心如刀割,崩溃大哭,“你们不走,我也不走!让二师兄带老四他们走吧!” 老六崔数像是一道游魂,慢悠悠飘进来,幽幽地说:“火比我想象的蔓延得更快啊。” “大阵可以抵挡一阵子。”曹无憾说,“照着计划撤退吧。山下围满了士兵,若非必要的话,不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都是听命行事的人,不要轻易要了他们性命。” “大师兄,师父不肯跟我们走啊。”崔数有些无奈,“您和师父都不走,我们走了算什么呢?” “你们还年轻,难道要师门断了传承?” “不是还有小师妹在吗?”老五苏巡手里捧着一个烤地瓜,小口小口啃着,轻松地笑道,“其实咱们心里都清楚,小师妹才是真正能够继承师父衣钵的人,想到她在外面平平安安的活着,我这心里就觉得踏实。” 范青莲问:“咱们都不在了,她还能安心活着吗?” “不管能否安心,活着就行啊。” “那你为什么不肯走?”顾执安质问他们,“非要一起死,才算是孝顺,才叫同门情深吗?” 其余几人相互看看,同时笑起来。 “人总是要死的啊。” “提前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人间不值得。” 老五和老六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说笑。 范青莲似乎冷静下来了,她扫视他们,冷冷说:“这么俊俏的人,待会变成了两只烤乳鸽,也不知是什么模样呢。” 这话让老五和老六齐刷刷打了个寒战。 “要不还是走吧?”苏巡和崔数商量。 “我不会武功啊,打不过山下那么多人。”崔数有点苦恼地皱着眉头。 “那还是算了,我一个人要保护你和师父两个,也太难了。何况师父还不肯跟我走。”苏巡搂住崔数肩膀,“咱哥俩一起进师门,今儿又一起死,这可真是缘分啊!” “谁想跟你一起死啊!”崔数万分嫌弃地推开他,“如果真让我选个同年同月死的,那我肯定选小师妹。” 范青莲一个脑瓜崩弹在他脑门上:“还敢惦记小师妹呢,找死。” “人家说也不行吗?” 崔数揉着额头。 洞内安静了会儿。 仿佛已经能够闻到大火蔓延,燃烧着树木的味道。 “再不走,可就真的来不及了。”曹无憾提醒师弟师妹们,“我希望你们不要任性,也不要意气用事。好歹你们活几个,给小师妹一点安慰。” “大师兄说得有道理。” 顾执安不紧不慢地说着,走到范青莲身边,忽然抬起头,一记手刀砍在范青莲脖子上。 范青莲应声而倒。 顾执安抱住了她,叹了口气:“三师妹,对不住了。” 曹无憾问:“你把她打晕了,还怎么带老四下山?” “他们两个带老四。”顾执安说道,“师父是不可能跟我们走的,所以老五,老六,你们两个负责老四,跟着我来。” ------------ 第一卷 第164章 意外 向云疏喘了口气,说:“皇帝驾崩了!” “嗯?”顾执安诧异,“这么突然的吗?” “我记得皇帝年纪不算大,身体还不错的?”曹无憾也有些惊讶。 虽然向云疏才是能够真正继承银针术的人,但若论综合医术的能力,曹无憾这位大师兄才是容门的首屈一指。 几年前下山的时候,他曾经给皇帝诊脉过一次。 当时他认为,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皇帝的身体状况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这才几年呢。 忽然就死了。 当着萱儿,向云疏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出了点意外。” “噢,小师妹,你没救吗?”苏巡问。 在他们看来,只要小师妹出手,不论多么意外的意外,都能救回来。 向云疏微微摇头,没说话。 顾执安瞪了两个师弟一眼, 苏巡挠挠头,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恐怕皇帝的死,和小师妹脱不了干系。 否则滂沱山的围,怎么会这么快就解开呢。 崔数拉着向云疏,避开萱儿,小声问:“小师妹,你杀了皇帝啊?” “我倒是想呢。” “那皇帝怎么死的?” “呃……”向云疏朝六师兄纯真的眼神的看了眼,“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 “噢!”崔数点点头,“年纪大了,的确不适合大悲大喜的。” 顾执安撇撇嘴,把向云疏拉到自己面前:“你跟二师兄说句实话。” “马上风。” “……”顾执安被口水呛了下,“也不必这么直接。” “三师姐怎么了?”向云疏语气不善盯着他,“你欺负三师姐了?” “我哪儿敢啊,我就是……”顾执安觉得自己有点儿解释不清,就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还不去见过师父呢,师父可惦记你啦!” “你别想避开,待会跟你算账。” 向云疏说完,跑到容沧澜面前,跪下磕了个头,“师父,我回来啦。您老人家好吗?” “好。” 容苍澜抬手,“跟师父不必行这么大礼。” “咱们师兄妹几个,就数她规矩多。”苏巡笑道,“其实咱们容门宽松,才不在意这些虚礼呢。” “别把自己的没礼貌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曹无憾淡淡的说着。 容苍澜微微笑道:“七儿,山下的情况如何了?” “我带来了新帝的圣旨,新帝已经命令朱彧停止攻击滂沱山,并且责令他立即率兵回京。”向云疏说,“这会儿他应该带人正在灭火。” 谢渊临时登基为帝,虽然还没有举行大典,但已经可以以皇帝的身份发号施令。 而谢渊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就交给了萱儿。 萱儿则交给了向云疏。 “难怪火势很快就下去了。”崔数拍拍心口,“辛苦小师妹你来得及时,你知道吗,你六师兄差点儿变烤乳鸽。这么帅气的一张脸,简直可惜了。” 他摸着自己的脸颊,满脸的担忧和自恋。 向云疏知道他一贯是这幅吊儿郎当的德行,并不理会他,而是朝师父靠了靠:“师父,我的确算计皇帝,想让他死,但是皇帝的死确实跟我无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容苍澜道:“你不该回来的。”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向云疏用袖子擦擦额头汗珠, 这么冷的山上,她却热到冒汗。 不过,这都是萱儿的功劳。 向云疏朝她看了眼,见她被五师兄和六师兄围着碎碎念,一脸的老父亲许久不见心肝女儿的架势。 “四师兄呢?他怎么样?”向云疏迫不及待问。 “老四就在这儿呢。”曹无憾说。 向云疏连忙凑过去,看到四师兄丁白衣躺在地上。 身下是冰凉的山石,头顶飘落着雪,风几乎要把人的骨头吹散。 向云疏蹲下身摸了摸四师兄身上单薄的衣袍,连忙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他盖住,“大师兄,怎么就把四师兄扔到地上啊,冻坏了怎么办?” “反正他又不醒,如果能刺激到他苏醒,那也是好事。”顾执安开口,“你放心吧,你四师兄的身子比牛都结实,吹吹风不碍事的。” “你们的心可真大啊!” 向云疏被他们气笑,“四师兄受伤了,很严重,再这么扔到雪地里吹风,岂不变严重了?” 曹无憾对老五老六吩咐:“你们两个把老四送回他院里。”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曦的薄薄微光中,向云疏连忙问,“先别管五师兄他们了,大师兄,四师兄的伤在哪儿,碍不碍事?我给他再针灸一次吧?” “不用!”曹无憾连忙摇头,“你的那点子真气,留着以后用吧。刚才跑过去的好像是一头牛。” “牛?” 向云疏眨眨眼,朝山下张望了会儿,“看起来火已经全熄了,不枉费我带着萱儿狂奔回来。刚才远远听到轰隆声,吓得我几乎站不住。这个朱彧,简直狠毒至极,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 曹无憾轻声问:“小师妹,你另一个孩子呢?” “大师兄你也知道了?”向云疏笑道,“他在宫里呢,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被册封为储君了。” “萱儿呢?会被册为公主吗?” “萱儿还是我的,她不会进宫。” 曹无憾点点头,环顾几个师弟,“既然朱彧撤兵,咱们也就各自回去歇着吧。这病的病,弱的弱。不能再继续冻着。” “师父,大师兄,我还得赶回去。”向云疏说,“有个病人需要用银针术,已经不能再耽误了。萱儿,你留下照看着点。” “阿娘,您自己怎么回得去?”萱儿说,“还是我送您回去吧,等忙完了我再回来。” 向云疏想了想,没有拒绝,拜别师父,分别抱了抱几个师兄,刻意略过老五的时候,老五差点原地碎掉。 他红了眼睛:“小师妹,无论你在外面嫁过几次人,我都不介意。” “又犯花痴!”顾执安伸手要揍他,“还不帮忙把你四师兄送回去!” “五师兄!” “走吧走吧,看着你就伤心,每次听说你嫁人,我这心都碎一片一片的了,哎。” 苏巡一脸悲伤。 向云疏伸手轻轻抱了抱他,“五师兄,我走了。” 苏巡认真看她片刻,笑道:“照顾好自己。” “我记下了。” 向云疏拉着萱儿,朝山下而去。 朱彧的人已经在陆陆续续集合,他们这次出京阵势极大,带了大量火器,最终却无功而返。 这让战无不胜的他们,都觉得是一种屈辱。 ------------ 第一卷 第165章 一女侍二夫 隋晋瞪大眼:“真的假的?不是,我怎么记得秦家娶的是荣昌伯府的女儿?” 朱彧发出一声冷笑。 隋晋恍然大悟:“啊,难道荣昌伯府的二女儿,就是容沧澜的关门弟子?不是,这荣昌伯府哪里来的能耐,和滂沱山搭上关系了?” 秦洛川淡道:“你应该说,是容沧澜什么好命,能收到这么个天才关门弟子。” “嘿,你自己的媳妇儿,你愿意怎么夸都行。”隋晋的嬉笑中带着几分嘲讽,“秦大将军这样的人中龙凤,多少名门闺秀求之不得,最后竟然娶了个咱们太子殿下不要的女人,这可真是……” 啪! 秦洛川一鞭子抽到他脸上。 隋晋滚到了马下,脸上出现一道血淋漓的伤口。 他又痛又怒:“秦洛川你——” “这只是小小的警告,再敢对我夫人出言不逊,我杀了你。”秦洛川说完就不再理会他,冷眸扫过朱彧,“朱大将军这是还不甘心,不想撤回去呢?” “本将军的事情,还轮不到秦大将军管吧?”朱彧露出一丝有些阴郁的笑容,“秦夫人是影七,秦大将军自然要护着滂沱山的。不过,秦大将军可要掂掂自己的斤两。我不知道这次你们用了什么法子,让陛下收回成命,但滂沱山这里,陛下是志在必得。下次,你们还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秦洛川注视他片刻,忽然就笑起来。 “你笑什么?”朱彧冷冷说。 “朱大将军果然做事专注,为了打滂沱山。完全不顾京都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朱彧皱眉。 “皇上驾崩了。” 简单五个字,让朱彧瞬间脸色大变。 隋晋也捂着脸震惊叫道:“不可能!” 秦洛川冷笑不语。 隋晋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荒谬。 谁会随便传这种谎言? 既不要命,也没什么用处。 这种天大的事情,也瞒不了啊。 朱彧神色变幻了片刻,很快就冷静下来,问:“陛下是什么时候驾崩的?这么说,圣旨是……” “没错,新帝的第一道圣旨,就给了朱大将军,朱大将军与有荣焉啊。” “谁继承了皇位?”隋晋迫不及待问。 “那肯定不会是你们朱家支持的二殿下。”秦洛川说道。 朱彧看他一眼:“太子殿下?” “理所应当。” “是啊。”朱彧缓缓点了下头,“理所当然。” 他闭了闭眼,喃喃:“难怪。” 新帝和先帝政见不合。 如今新帝上位,撤回了对滂沱山的进攻,也是可以预料之中的事情。 朱彧只是想不明白,春秋正盛,一向身子康健的皇帝陛下,怎么会忽然就驾崩了呢。 一点儿先兆也没有啊。 太突然了。 以至于朱彧觉得有些恍惚,觉得自己被困在一场漫天的大雪中醒不过来。 隋晋也罕见地沉默下来。 这段时间,朱家和二殿下走得近,如今新帝登基,必定会进行一番清算。 朱家……怎么办? 隋晋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对啊,太子殿下身子有恙,又没有子嗣,怎么能继承大统?宗室王公怎么能同意?” “谁说殿下没有子嗣?”秦洛川淡道,“小殿下还活着。哦,现在应该叫太子殿下了。” “不是,那位小殿下不是薨了吗?” “假的。”秦洛川扯了扯唇角,不知是笑对方,还是自嘲,“太子殿下的布局,让二殿下很是郁闷呢。” 隋晋倒吸一口凉气:“小殿下薨的消息是假的?太子殿下欺君?” “如今太子殿下才是君。” “呵,是,你说的没错。”朱彧忽然笑起来,“不过,我朱家又怕什么呢。” 隋晋闻言也立即振奋了精神。 没错,朱家驻守东南,朝廷缺不了朱家。 新帝登基又如何,难道他敢动朱家? 若没了朱家,倭寇在东南沿海肆虐,那可就不是一点点小麻烦了。 一名士兵跑过来,对着朱彧说:“启禀将军,所有山火都已经扑灭。” “整队,即刻起程返京!” “卑职遵命!” 朱彧调转马头,驱马走了几步,忽然又勒住马停下,看向秦洛川说,“我忽然又记起一件事。” “哦?” “我家幼妹不懂事,离家出去后,好像被秦夫人收留了。”朱彧淡道,“宛儿带了一瓶药给太后服用,然后太后就病了。我有些好奇,这件事与秦夫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秦洛川神色不变:“这你应该去问你妹。” “哼。”朱彧冷笑,“我一定会查清楚。” “朱世子请便。” 这时山那边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笑声:“阿娘,咱们的马车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了呢?” 秦洛川立即回头,满眼期盼地看向声音来源处。 风雪迷乱中,逐渐显露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矮的是萱儿,高的向云疏。 向云疏裹着银狐毛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一步步走来,仿佛从天而降的九天玄女。 “秦夫人好容貌啊。” 隋晋阴冷的嘿嘿笑道,“难怪能为太子殿下诞下一对龙凤胎呢,难怪能让惊才绝艳的秦大将军迷恋呢。不过,如今太子殿下登基,秦夫人的儿子成了储君,这一女侍二夫的戏码,我可是只在戏台子看到过啊……” “隋晋闭嘴!”朱彧厉声喝止。 然而,已经晚了。 秦洛川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隋晋硬生生被钉在了一块石头上。 朱彧缓缓闭上眼。 “你,你怎么敢……” 隋晋圆睁双目,死死瞪着秦洛川,一张嘴,嘴里就涌出大量血。 秦洛川冷冷说:“看来你的主人并没有教会你,怎么认真听别人的警告。你以为我是与你玩笑吗?” 他刷地抽回剑。 隋晋扑在地上,嘴里不断涌出血,抽搐着身体,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向云疏牵着萱儿的手,刚好看到这一幕,于是停在了原地。 萱儿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仰脸问:“阿娘,秦大将军杀人了。” “看见了。” “我第一次看见秦大将军出手,果然很快。” 向云疏温柔问她:“那你打得过他吗?” ------------ 第一卷 第166章 雪崩,被淹 “嗯,应该,可以的。” “谦虚点。”向云疏摸摸她的头,问朱彧,“朱将军还记得我的马车停在哪儿了吗?雪太大,我找不到路了。” 朱彧一时没有反应。 一来他的情绪还在隋晋被杀这件事里,再者,有秦洛川在呢,他怎么能想到,向云疏竟然会越过秦洛川,直接询问他。 萱儿说:“看来他记性也不好。” 朱彧回神,缓缓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落满了雪的松树:“在那里。” “多谢。” 向云疏温和道谢,牵着萱儿,走向松树。 马车几乎被雪覆盖。 萱儿跳到马车上,左右开弓,用鞭子抽了好一阵子,才把雪清理了七七八八,然后就开始张望:“车夫呢?” “死了。” 朱彧说。 “怎么回事?”向云疏忙问。 “炸山的时候,被落下的石头砸中了。”朱彧说。 萱儿不高兴说:“这都怪你!为什么要炸山?我们滂沱山这么好的地方,都被你炸坏了!” 朱彧淡道:“你娘亲又是什么好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阿娘是好人?”萱儿抓抓脸颊,“善良难道是什么好词儿吗?我大师伯说,夸人家善良的时候,也就是说对方好欺负呢。” 朱彧:“……” “阿娘,我会赶车!”萱儿跳到车辕上,抓住缰绳,指挥马儿掉转方向,然而一向温顺的马,此时却怎么也不肯动弹,甚至焦躁的喷着鼻子。 萱儿很纳闷。 她可是驯马的高手呀! 这辈子还没遇到过不听话的马儿呢! “小枣子,你怎么了呀?”萱儿着急地爬到马背上,抚摸马儿的大脑袋,“是不是吓着了,还是受伤了?” 哪知道马儿忽然发狂,竟然挣脱了马车,带着萱儿狂奔了出去。 萱儿猝不及防之下,连忙抱住马脖子,冲后面叫了声:“阿娘——” “萱儿,萱儿!”向云疏大惊,连忙跳下马车,却只能看见遥遥远去的马屁股。 秦洛川忙说:“夫人别急,我这就去把萱儿找回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轰轰声。 向云疏抬起头,只见山上白雾滚滚,扑面而来。 “那是什么?”朱彧下意识问。 “那是……雪崩了!”向云疏猛地想到什么,“是雪崩了,一定是之前炸山的动静导致的!” 难怪马儿焦躁,甚至控制不住逃走。 一定是它提前感知到了什么。 朱彧一向在海边厮混,这还是第一次攻山,完全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但他也曾耳闻雪崩的厉害之处。 他连忙吼道:“所有人听令!撤退!立刻离开这里!” 秦洛川飞奔而来,一把揽住向云疏,急促说:“夫人快走!” 然而雪崩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逃跑速度。 不等他们逃走,雪已经滚落到眼前。 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向云疏被秦洛川抱着,翻滚了几下,只觉得浑身瞬间被重物压制,口鼻失去了呼吸的作用。 而秦洛川还压在她身上。 让她更加窒息和痛苦。 她用力推对方:“秦将军,你,你太重了……” 秦洛川没有反应。 “秦将军,你还好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向云疏除了右手能够稍微活动,其余部分完全无法动弹,虽然近在咫尺,也看不见秦洛川的模样。 秦洛川还是没有回应。 一定是昏过去了。 向云疏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怎么办,就这么等死吗? 大师兄他们会不会知道发生了雪崩? 向云疏脑海中冷静地想着自己此时的处境。 被雪覆盖,身上还压着秦洛川这么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她的呼吸已经变得非常困难,像一条在岸上的鱼,除了急促地喘息,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渐渐的。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最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阿娘,阿娘!” 耳边遥远地传来萱儿的哭喊声。 这孩子怎么哭了? 萱儿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有什么事能让她哭? 莫非受伤了? 向云疏有些担忧,努力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萱儿,却觉得眼皮重如千斤,怎么也睁不开。 “阿娘你醒了?”她的手被一双暖乎乎的小手握住。 向云疏想点头,想回答她,但她好累,好痛。 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她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滂沱山上自己的房间里。 萱儿蹲在门口,愁眉苦脸地皱着小眉头,闷闷不乐的。 “萱儿,”向云疏唤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可怕。 萱儿立即冲过来,“阿娘,你醒了!” 她扭头冲外面叫:“阿娘醒了!快来啊!” 呼啦啦。 门口涌进来好几个人。 大师兄曹无憾,二师兄顾执安,三师姐范青莲,五师兄苏巡,六师兄崔数。除了受伤的四师兄丁白衣,其他人都到齐了。 他们围在床前,一起盯着向云疏看。 “你们这看我,让我觉得我已经死了。”向云疏试图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胳膊剧痛。 “别乱动,手臂骨折了。”曹无憾柔声按住她,“不过没有大碍,有你五师兄在呢,他最擅长骨科。” 苏巡眼眶红红,白净的脸上满是心痛:“我就说我应该送你的,结果弄成这样,你疼不疼啊,七儿,心疼死我了。” 顾执安忍不住翻白眼:“七儿也是你叫的?别这么肉麻,恶心死我了。” 过去,滂沱山上只有师父和大师兄这么叫向云疏。 自从苏巡发现自己对小师妹的感觉不一样后,就也跟着这么叫。 换做平时,向云疏一定不饶他。 但今天她没这个心思。 “五师兄,我这情况能痊愈吗?”向云疏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我是担心以后影响我用银针。” 苏巡忙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你留下任何后遗症。一个月就让你好得不能再好。” 不管看起来怎么不着调,老五的骨科水准是一流的。 向云疏很相信他,他说不会有后遗症,那就一定不会有。 “萱儿,你有没有受伤啊?”向云疏问萱儿。 “小枣子把我带走了,我一点伤也没受。都怪我,如果我不跟着小枣子走,阿娘就不会受伤了。”萱儿看着她手臂上的木板和布条,哽咽起来。 “没事儿,一点小伤而已。”向云疏安慰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秦洛川呢?他怎么样了?” ------------ 第一卷 第167章 断腿 几个师兄相互看看。 向云疏愕然:“他死了?” “不不,那倒没有。”顾执安连忙解释,“在咱们滂沱山呢,怎么会让他死。就是受伤了。” “哦,那就好。” 向云疏松了口气。 苏巡有点儿吃味:“这么在意他呢啊?” “他要是为了救我而死了,我不就欠他的了?” “这倒也是。”苏巡幽幽的说,“不过,虽然死不了,但他的伤还是有点严重的。” “怎么?” “腿断了。” “你给接上啊。”向云疏说,“老五,你不是号称滂沱山骨科一哥的吗?” 崔数噗嗤笑出声。 苏巡瞪了他一眼,然后温柔回答向云疏:“小师妹,咱滂沱山并不是完全不讲规矩的。你得叫我一声五师兄。” “不要啰嗦。” “哎,小师妹,不是我不想给他接,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苏巡摊手,“我总不能自己造一条腿给他接上吧?” “什么意思啊?” “小师妹,你别着急,”曹无憾拍拍她的手,用老父亲般的温柔语气说,“先前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发现秦洛川的腿已经被石头砸断了。” “断了,然后呢?怎么就没了?” “他的断腿被……”曹无憾有些不忍开口,声音低了几分,“被觅食的狼啃食了……” 向云疏愣住。 许久后,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秦洛川武功很强的啊,一点也不比萱儿差,区区一头狼他会怕?” “当时你们被雪掩埋了,秦洛川为了保护你,身上已经多处骨折,如果他再逃跑的话,被狼啃食的人,可就是你了。”顾执安耸耸肩,“换句话说,秦洛川那条腿,是替你喂狼的。” 向云疏:“……” 范青莲见她脸色不太好,安慰道:“小七,别想太多,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要怪就怪那个黑大个子的朱彧!”萱儿哼道,“如果不是他带人来炸山,怎么会雪崩?阿娘也就不会受伤了!等我去京都一定杀了他!” 崔数捏她肉乎乎的脸颊:“若要追究的话,朱彧也只是奉命行事。你应该去杀命令他做这件事的皇帝……对了,老皇帝已经死了。那就只好杀了朱彧出气了!我们滂沱山被他炸得乱七八糟,小动物都死了不少,这件事他不得负责?” “老六!你可真是个老六!萱儿本就杀气重,你怎么还敢教唆她?”顾执安拍了下他后脑勺,“杀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别忘了咱们容门是治病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我就随口说说……” “萱儿才多大,她会当真的!” “二师伯,我只是小,不是傻,我分得清玩笑和真话。”萱儿认真地说。 顾执安笑嘻嘻说:“咳,我时常忘了你不是个正常五岁孩子。” “别嘻嘻哈哈的,小师妹都这样了。”范青莲瞪他。 “是是是,我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回京了,琉璃厂那边很忙。”顾执安试探着问,“青莲,你跟我一起去?” “滚吧,除了滂沱山,我哪儿也不去!” 范青莲扭头就走。 顾执安哎了声,有些无奈。 曹无憾开口说:“你们也别在这里吵闹了,让小师妹安静歇会儿,都各自回去忙吧,事儿不少呢。” 顾执安上前说:“小师妹,别担心,这口气我一定给你出。你等我回去的,看我怎么折腾朱成王府。” “二师兄,东南百姓受倭寇侵扰,那边还需要朱家。” “我心里有数的。” 顾执安摆摆手,走了。 崔数帮向云疏掖了掖被子,温和说:“小师妹,你安心养着,萱儿我带着呢,不用你操心。” “多谢六师兄。” “一家人客气什么。走,萱儿,帮六师伯喂鸟儿去。”崔数牵着萱儿小手出去。 “小师妹,师父这段时间真气受损,准备闭关休养,他老人家让你在这把伤养好了再回去。”曹无憾柔声安慰了向云疏一会儿,然后又对苏巡叮嘱,“老五,这里除了师父,你治骨伤最好,小师妹这阵子就劳你多费心了。” “大师兄说什么见外话,照顾七儿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行,那我先去了,师父那边还有事情交代。” 屋里只剩下向云疏和苏巡二人。 苏巡倒了杯水,送到她唇边:“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向云疏摇摇头:“没食欲。五师兄,你跟我说句实话,秦洛川的情况,不能挽回了吗?” “唉,你当时昏着呢,没看到那个情况,秦洛川一条右腿,被啃得只剩一半了,骨头都被啃没了。哪怕我医术再高,就算把狼剁碎了从肚子里把腿掏出来,那也拼不起来了啊。” 向云疏闭上眼。 苏巡连忙说:“七儿,你别难受啊,这又不是你造成的。他保护你,也是他自愿的。” “他是大将军啊。” 向云疏眼眶泛红,“他从十二岁就骑马打仗,曾经的少年将军,鲜花怒马,肆意骄昂。这断了腿,他还怎么活?” 苏巡哼道:“那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的士兵还少了?未必他是大将军,就比寻常将士的命金贵吧!”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事实上就是这样。你认为一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的命,和一名普通士兵的命一样?” “好好好,我承认你是对的,但你……”苏巡见她眼角滴泪,不由慌了,“你别哭啊,哎,哎,我刚才不该反驳你。我错了,你别哭,我给你道歉。要么我给你磕几个头?” 他一阵猛烈道歉,向云疏有点恼火:“老五!别闹了!” “你一哭,我就慌了。” 苏巡叹气,声音幽幽,“你就这么心痛秦洛川啊?” “我是心痛,但不是别的,是因为愧疚。”向云疏叹了口气,“五师兄,你知道吗,原本我是打算,解除了滂沱山危机后,就回去跟他和离的。” 苏巡怔然:“你准备跟他分开了?” “可现在这样的状况,我还怎么……” “又不是你害得他,是他自己要这么做啊。你该离就离,不要因为愧疚就毁了自己的幸福!”苏巡连忙说。 这时一个药童走到门口说:“小先生,那边屋里的将军醒了,说想见小先生。” ------------ 第一卷 第168章 是心甘情愿 向云疏连忙坐起身。 “躺着别动!”苏巡立即把她按住,“你自己也受伤了,去什么去?” “我这点轻伤,不碍事。” “轻什么啊?你这胳膊骨头都短成三截了!我没往重里说,是不想吓着你。你还真不当回事啊?” “有五师兄在,就算断成八截也没事。” “不要无事老五,有事就五师兄的。”苏巡板着脸,“反正你给我躺着,哪儿也不许去!” “我是手断了,不是腿断了。” “那也不行!” “五师兄……”向云疏声音沙哑,眉毛耷拉下来。 苏巡揉了揉脸:“哎,你别这样啊,你知道我最拿你没办法,就专门这么挟制师兄是不是?” “想去。” “……好好好,去去去!”苏巡受不了了,出去找来一个精巧的木制轮椅,让向云疏坐上去。 向云疏打量着轮椅:“还挺灵活的,也不笨重。” “老二闲着没事的时候捣鼓出来的,说是给老四准备的,现在老四还得躺着呢,暂时也用不上,给你了吧。” 向云疏摸着轮椅喃喃自语:“这里有些粗糙摩擦手了,如果不用扶轮子,能有拉杆控制动起来就更好了,不知二师兄还能不能再改良一些……” 苏巡听她嘀嘀咕咕的觉得好笑:“你打算做一辈子轮椅啊?” “给秦洛川用。” “……原来如此,我说呢。” 苏巡撇撇嘴,把她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出去,来到秦洛川的房间。 秦洛川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看见被推着进来,脸颊带伤,胳膊帮着纱布木板的向云疏,吃了一惊,下意识要坐起来:“夫人,你——” “你别动,我没事!” 向云疏连忙说,“我这都是轻伤,是他们太紧张,才让我坐着这个。” “伤成这样,还叫没事吗?”秦洛川满脸心痛的看着她,“怪我,没保护好你。” 他这般憔悴凄惨的模样,还流露出这样心疼愧疚的眼神,让向云疏无言以对。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的断腿,可那明显缺了的右腿,又怎么能忽略得过去呢。 秦洛川似乎明白她在意的事情,就露出一点笑容说:“我没事,不过断条腿而已,无妨。” “你不用故意这么说。现在需要安慰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是军人,常年在沙场厮混,打过的仗不计其数,杀过很多人,也差点被人杀,见过的惨状不知多少,早就不在意生死。”秦洛川有些虚弱的笑着,“如今不过是断了腿,好歹还留着一条命呢。” 向云疏用巾子擦他额头的汗,低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 秦洛川握住她拿着巾子的手,轻声说:“我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关,你不要说对不起。” 苏巡看不下去,轻轻哼了声,转头出去了。 秦洛川朝他的背影看了眼:“这位是?” “我五师兄,最擅长骨科,这次得辛苦他照看咱们了。” “原来如此。”秦洛川见她眼眶红彤彤的,“能得到你的关心和心痛,我这条腿断的很值得。” “别说这种话了,”向云疏心中难受至极:“我不想你变成这样。” “你别难过。” 秦洛川用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滴,低声说,“哪怕身死,我也不愿看到你的泪水。这辈子你不恨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向云疏没说话。 平心而论,秦洛川欺骗了她,还囚禁了钰儿。 她对他的那点子好感,早就没了。 但无论如何,一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为她牺牲到这个地步,她但凡还有一丝良知,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秦洛川见她有些发怔,就转移了话题,说:“明天启程回京吧?新帝还等着我回去。有几个土司进京上贡,我得替新帝分担。” “你现在的状况,不可能立即回京。路上颠簸难行,很辛苦。我会写信回去,告诉府里这里的情况,让老二向新帝说明便是。” “暂时别告诉家里吧。” “这种事,瞒又瞒不住。” “你说的也对。”秦洛川看了眼自己的断腿处,苍白的脸色很平静,但眼底深深,让人无法探究他真实的情绪。 夜里,秦洛川忽然发起高烧。 照顾他的药童急急忙忙去找苏巡,苏巡检查过后,发现他的伤口有点感染,忙熬了药给他喝下。 一直折腾到早上,秦洛川依旧浑身滚烫,无法退烧。 曹无憾过来看过后,说了声:“得找七儿来。” “要用银针术啊?” “是的。” “可是小七也受伤呢!”苏巡不乐意,“她本就身子弱,好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还让她辛苦,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这些我能不知道吗?”曹无憾平静的说,“但是,如果再不即使处理的话,秦将军会没命的。你猜小师妹若是知道,会怎么样?” “他死了,小师妹也就解脱了。”苏巡冷哼,“原本小师妹已经决定离开他,现在他已经残疾了,还要绑着小师妹一辈子不成?” “老五,越说越过分了!” 曹无憾沉下脸,“我明白你对小师妹的心思,但你在山上和小师妹朝夕相处五年,她都没有对你动心,难道没了秦将军,小师妹就会嫁给你?” “我没奢望娶小师妹,我只是不想她被困住,不想她过得不好!” “她过得好不好,由她自己选择!” 曹无憾罕见的声音严厉,“现在就去告诉小师妹这件事,要不要治疗,也由她自己决定!作为师兄,我要给你一个告诫,老五,你只是小七的师兄,不要越界干涉她的事情!” “我知道了。” 苏巡悻悻然,出去的时候还嘟囔,“你也只是她师兄吧,我看你是把自己当她爹了!” “你——” “我错了别打我!”苏巡抱头就跑。 不出他所料,向云疏得知后,毫不犹豫过来给秦洛川医治。 “你这胳膊能行吗?”苏巡担忧。 “不行也得行。难道让我看着他死?” 向云疏看着嘴唇烧到干裂的秦洛川,心里也有点焦灼,担心自己受伤无法正常施针。 ------------ 第一卷 第169章 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走不出来? 高烧意识不清的秦洛川,在向云疏拿起第一根银针的时候,竟然睁开了眼。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他声音微弱沙哑,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你发烧了,我给你施针。别担心,很快就会好了。”向云疏单手扶着他,先喂他喝了点水。 微凉的手指碰到肌肤,让秦洛川有些贪恋。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疼吗?” “起初疼,现在好多了。” “你回去歇着,我不需要施针。” “怎么会不需要?” “真的不用,我现在觉得没什么不适。”秦洛川的声音轻的像随时都会随风飘散,努力举起手想推她,“你都瘦了,快回去吧。” 向云疏皱眉:“你不要命了?” “不至于,我受过比这重的伤,打仗的时候被围困,别说大夫和药,连饭都吃不上,烧了好几天,吃能吃雪解渴,不也熬过来了?”秦洛川哑声说,“我身体强壮得很呢。” “你以前什么情况我不管,我只关心现在。”向云疏拈起一根银针,“你伤成这样我已经很愧疚,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走不出来?” 秦洛川微怔。 他双眸注视着她的动作,没有再拒绝。 向云疏控制着自己的真气,通过银针,进入秦洛川的穴位经脉。 这是一件很难,需要对自己的精神和身体有高度控制力,能够集中注意力,全力以赴,心无旁骛的事情。 容沧澜的银针术之所以很难被继承,就是因为能够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太少了。 容沧澜曾告诉过向云疏,银针术实际上是一种燃烧自己,挽救别人的能力。如果天赋不够的话,不是没有资格学,是根本就学不了。 向云疏这种本身被破坏了体质的人,还能使用银针术而不受太大影响,已经是天赋卓越了。 为此容沧澜时常顿足叹息。 如果她的身体没有受损,以她的天赋和悟性,她可以成为真正的神医。 随着真气的进入,秦洛川感觉自己的痛苦被瞬间减轻。 身体变得暖融融的,轻飘飘的,像年幼时被母亲最温柔的手轻轻搂抱。 原来,被她的银针术治疗是这种感觉啊。 秦洛川怔怔的看着向云疏,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些被她救过,治疗过的人,会对她充满感激和信赖。 二十四根银针施完,向云疏的额头溢出了大颗大颗汗珠,脸上的血色渐渐褪掉,捏着银针的手微微发抖,几乎无法坐立。 “差不多了,大师兄,一刻钟后,你替我取针,我有点坚持不住了……” 话未说完,她就一头栽了下去。 曹无憾和苏巡一直注意观察她的状态,见状连忙冲上前。 “够了!”苏巡忍不住对着秦洛川发怒,“你怎么一点也不客气?她的伤也很重!还要耗尽真气给你治疗,她会很痛苦的!” 秦洛川愣住。 “老五,不要啰嗦这些,把小七送回去,把你的药给她吃。”曹无憾喝道。 苏巡狠狠瞪了眼秦洛川,也不用轮椅,直接抱起向云疏冲出去。 “夫人……”秦洛川撑起身体,却被曹无憾按住。 “小七会好的,你别担心。”他温和的安慰秦洛川,“小七的情况,你大概也了解一些,这次为了给你治疗,确实有些勉强。但有我们这些师兄在,不会让她出事。” “我绝不愿意让她伤害自己救我。” “但你为什么伤害自己救她呢?” “因为,我爱她。”秦洛川低声说,“而她心里没有我,这一点我很明白。她现在对我好,是因为她觉得内疚。” “不论你救她,还是她救你,只要是心甘情愿的事情,就没什么。” “大先生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耻?”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曹无憾微微笑道,“作为小七的师兄,我只看你救了她的结果,不会去理会你的动机。好了,该起针了。” 他把银针一根根仔细取下,然后放在油灯上烤一遍,最后整整齐齐收入羊皮卷里。 “大先生做事细致。”秦洛川说。 “呵呵,你是看到小七的药箱凌乱了吧?”曹无憾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小七的性子就是这样,大事上是靠得住的,但有些不拘小节。” “当年她是怎么来到滂沱山的?” “我把她带回来的。”曹无憾温声说,“当时她被刺杀受伤,我带她回来医治,师父发现她天赋高绝,便求着她做了关门弟子。” “求着?” 这个词让秦洛川有些惊讶。 天底下的大夫大概做梦都想拜到荣门门下,容沧澜看也不看一眼,却上赶着求着给一个小姑娘当师父? 曹无憾笑道:“师父已经年纪很大了,这些年一直苦恼没法把银针术传承下去,遇到小师妹这么个好苗子,自然如获至宝了。” “她真的很聪明,很厉害。” “你不明白小七在滂沱山的地位,师父是滂沱山的主人,那么小七就是实际上的少主人。”曹无憾说,“滂沱山的所有东西,最后都会是她的。” 秦洛川很意外:“其他几位先生不会有意见吗?” “呵。”曹无憾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作为容门弟子,眼看着家里即将断了传承的时候,忽然来了个天降紫微星,拯救了门派,换做你,你是什么感觉?” “我会把她当做至宝。” “这就是我们几个师兄心里的想法。” 曹无憾整理好药箱,站起身来,说道,“小七是容门的下一任掌门人,我们不会干涉她的任何决定,但只要她开口,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为她赴汤蹈火。” “我明白了。” “那么,秦将军歇着,晚点我让老五过来。” 曹无憾提着药箱离开。 秦洛川看到门口站着的药童,问:“你怎么不来看我有没有发烧了?” 药童摇头:“小先生都出手为您医治了,您怎么可能还发烧呢。” “你们都很信任小先生。” \"“当然了啊,因为她是我们的少主人啊,老主人亲口说的。”药童说完就转身跑走了。 秦洛川若有所思。 次日,向云疏再出现的时候,秦洛川主动说:“夫人,等回去后,我们就和离吧!” ------------ 第一卷 第170章 没哭着求你不要和离,失望了吧? 向云疏喝茶的手顿住:“将军,你确定吗?” “是的。” “好吧。”向云疏放下茶杯,“那就如你所愿,等你养好了伤,咱们就和离。” 秦洛川看她片刻,笑道:“好。” 向云疏没有说话,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凝神诊脉,片刻后,收回手:“将军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好好养着,一会儿有药童送药和饭菜过来,我就回去了。” “夫人……” “嗯?” “你,昨天的样子很让我担心。” “没事的,只是一时真气枯竭导致,吃了药,睡一觉就恢复了,我都习惯了。并不是给将军治病才这样。”向云疏笑着摆摆手走出去。 秦洛川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怎么,小师妹没哭着求你不要和离,失望了吧?”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秦洛川抬头,看到苏巡倚着门框,双手抱臂,似笑非笑。 “从私心来讲,我自然希望她能挽留,但自从听了大先生说的话后,我知道她非池中龙,不该被困于一宅一院中。” “算你还有点良心。” 苏巡哼了声。 自此后,对他的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每天认认真真给他治疗,不过半个月功夫,秦洛川的精神就几乎恢复如初。 腿上的伤处也逐渐愈合。 虽然断腿是没办法的,但他已经可以坐着轮椅,自己出门走走,不必只能躺在床上。 隆冬时节,滂沱山虽冷,但漫天都是雪景,风景瑰丽,清冽山风吹在脸上,让人也清醒许多。 秦洛川时常独自坐在崖边,看着远处,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转眼到了二月份,正如苏巡的自信满满所说,经过一个月的细心治疗,向云疏的胳膊果然痊愈,朝廷也来了人。 来人是方启正,以及叶七。 谢渊登基后,叶七已经成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在掌印太监陈福手下做事。 在宫里,也算是一步登天,位高权重了。 向云疏见到他的时候,他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身上穿的是葵花胸背圆领衫和乌角带,外面罩着黑色披风。 配上清瘦的体型和白皙斯文的容貌,颇有一番华丽风姿。 连萱儿都夸赞:“叶公公好看。” 向云疏笑道:“叶七,你如今不一般了。我见到你,也得行礼叫一声叶秉笔哦。” “主子折煞奴才了。”叶七有些腼腆的笑着,“奴才能有今天,都是托主子的福。” “你如今怎么样?” “奴才一切都好,只是听说滂沱山雪崩,主子受伤了,奴才心里惦记着。”叶七说道,“这次陛下派奴才来,是接秦大将军和主子回京。” 向云疏扫了眼如木桩一般站在远处的方启正,问:“他来做什么?” “方将军是奉命护卫秦大将军的。”叶七顿了顿,“奴才听说秦大将军重伤,不知现在……”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向云疏带他来到秦洛川的住处。 方启正也立即跟过来。 当他们看到秦洛川的模样,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七倒还罢了,作为同样在马背上讨生活的方启正,对秦洛川的遭遇更加能够感同身受,挺壮实一个汉子,当场就红了眼眶。 何况两人本就交情不错。 “老天爷啊,老秦,你这是咋整的啊!!” 他呼天抢地的,强忍眼泪,“才一个月不见,老秦,你就变成这样了?这还怎么回西北打仗?西北那块可还指着你呢!” 秦洛川轻松笑道:“我的手还能握剑,我的脑子还能指挥千军万马,没了一条腿,我就不是秦洛川了?” 一个不能骑马杀敌的将军,还能上战场吗? 还能让万千士兵臣服吗? 没了腿,他就真的不再是那个战无不胜,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秦洛川了! 这话,方启正没有说出口。 他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什么话伤人。 “老方,老爷们怎么还掉眼泪了?至不至于啊!”秦洛川笑道。 “唉,我是想不明白,凭你的能耐,怎么能被区区一堆雪弄成这样?”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咱们这种人,难道还指望着善终吗?” “可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战场上,你这也也太……”方启正闷了会儿,说了句,“也太窝囊了!” 来之前,他就已经打听过,知道秦洛川的伤是为了保护向云疏而导致的。 虽然觉得可惜,但人家是为了保护自己媳妇,应该的。 身为男人,若是看着自己媳妇出事而无动于衷,那还算个人? 方启正抹掉眼泪,上前扶着秦洛川说:“回京吧,我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 “老方,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滂沱山,整个大乾的医术圣地。 连这里都没有办法的话,天底下还有哪个大夫能行? 何况他又不是生病,而是断腿残疾了。 换谁都没用。 好在,他已经恢复到可以拄着拐走路,自己的事情都能自己做,不至于处处都需要依赖旁人。 是时候回京了。 向云疏虽舍不得滂沱山,但她在京都还有未尽之事。 柳蔷和钰儿都在那里,还有那些苦等着她救命的病人,都是她不得不去的理由。 启程那天,向云疏专门去拜别师父。 容沧澜正在闭关,见是见不到的,向云疏在门外磕了个头,说处理好京都的事情后,就回来孝顺师父。 屋里毫无动静。 “我这次回来,也没好好和师父说说话。”向云疏是把师父当父亲看待的,临别之极,心中涌起万千不舍。 “师父都听着呢。”曹无憾拍拍她肩膀,“师父为了救老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小七,你可要回来呀。” 向云疏笑道:“这里是我家,我自然要回来的。” “师父年纪大啦。”曹无憾轻声说,“他这辈子就你这么个传承,如果你不回来咱们滂沱山就断了。” 向云疏心里也清楚,师父是把她当做接班人看待的。 “我说回来就会回来,大师兄你还不信我?”向云疏伸手抱住他,“大师兄,你要照顾好师父,拜托了!” “分内之事,还用你拜托呢。” “大师兄自己也要保重身子。” “知道了,你这性子也变得啰嗦起来了。”曹无憾笑道,“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向云疏一步三回头离开。 ------------ 第一卷 第171章 红颜祸水 萱儿盛怒之下的全力一脚,那是多大力道。 只听咔嚓一声。 向余峰整个人撞到墙上,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重重的滚落到地上,疼得眼前一黑,就彻底昏死过去。 向云疏只是微微挑了下眉:“萱儿,以后别用太大力气,打死了传出去于咱们的名声不好。” “阿娘,咱们的名声已经非常不好了喔!” 萱儿耿直的说,“刚才我买糖葫芦吃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议论,说阿娘您是红颜祸水,把秦大将军给害惨了。” 向云疏:“……” “妹妹不要乱说话。” 外面传来一道既沉稳又显得稚嫩的嗓音。 向云疏和萱儿同时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同时惊喜朝门口看去,果然看到谢铭钰提着小袍子下摆走来。 “哥哥!” 萱儿惊喜的叫了声,犹如一只小鸽子,扑棱着小胳膊,扑过去一把抱住谢铭钰,“哥哥!我好想你啊!真的很想很想!你有没有想我和阿娘?” 谢铭钰被她的熊抱撞得后退几步,被身后跟着的叶七及时扶住,才没有仰面摔倒。 他抱住妹妹,小心不碰到她手里的糖葫芦,笑眯眯说:“我也想妹妹和娘亲。一个多月不见,萱儿重了噢!” “哥哥也长高了!” “是吗?”向云疏走过来,把他们两个一起搂到怀里,比划着他们的身高,“哎呦,钰儿好像比萱儿个头高了一点。以后你们两个再想相互装成对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啊!” 萱儿听了连忙踮脚:“这不行,我不能比哥哥矮!阿娘,你告诉我,怎么才能长快点?” “好好吃饭,不挑食。”向云疏拿走她手里糖葫芦,“尤其是,少吃甜食零嘴儿。” 萱儿眼巴巴看着糖葫芦,但想到要长得和哥哥一样高,就忍住了:“除了不吃零嘴儿,还有呢?” “多睡觉。” “这也太简单了吧!” “你精神太旺盛了,睡得不如你哥哥多,自然长得不如他高。”向云疏笑道,“不过,就算你比哥哥矮,也没关系的。以后你们两个不需要再相互假装对方了,阿娘已经可以分辨出你们的不同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个孩子之间的不同,也逐渐凸显出来。 萱儿有着圆溜溜的脸蛋和圆眼睛,甜蜜得像糖。钰儿则逐渐有了点丹凤眼的趋势,眼睛不再那么圆,而是朝着狭长的方向变化。 “哎呦——” 这时角落的向余峰发出一声呻吟。 无人理会,他自己苏醒了。 谢铭钰朝他看了眼。 “我揍的。”萱儿立即解释,“他竟然想打阿娘,我要把他的手指头给折了!” “萱儿,他是咱们的外祖父。”谢铭钰说。 “那是什么东西?”萱儿眨巴眼睛,“对我好的才是亲人,不好的就是坏蛋,我管他是谁呢!照打不误!” 谢铭钰点点头,松开娘亲和妹妹,走到向余峰面前,说:“荣昌伯,我是谢铭钰,父皇刚刚册我为太子。” 向余峰挣扎着抬头看他,愣怔住,下意识又朝萱儿看,顿时结巴起来:“您是太子殿下啊?您为何长得和萱儿那孩子一模一样?” “因为我和妹妹都是娘亲生的。”谢铭钰说,“其实这件事在京都有权有势的贵族圈里,不算秘密。怎么您竟然不知道吗?” 向余峰震惊无言。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私生女在外面生活混乱,才生了个女儿,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生的孩子,竟然是太子……不,是新帝的! 这个消息让向余峰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至于他半天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这个私生女什么时候被新帝看上了? 既然她给新帝生过孩子,新帝怎么能容忍她嫁给其他男人? 向余峰想不通这件事。 不过,慢慢的,他的心里却涌出一阵狂喜来。 想想吧! 他的外孙子是太子! 荣昌伯府等于直接就成为了皇亲国戚啊! 向余峰几乎是老泪纵横,试图去拉谢铭钰:“殿下,我是你外祖父啊!” 谢铭钰冷漠的后退两步,说:“荣昌伯慎言。” 不管血缘关系如何,只要皇室没有公开承认,谢铭钰和向家就没有任何关系。 向余峰心里虽然明白,但并不当回事。 血缘关系那是断不了的! 谢铭钰问他:“你为什么来欺负我娘亲?” “我怎么会欺负你娘亲呢!你看看你妹妹,顽劣不堪,竟敢对长辈动手,把我打成这样,如此大逆不道……” “是您先为老不尊哦。” 谢铭钰平静的打断他,“妹妹只是为了保护娘亲,所以错的是您,您应该反思自己,而不是去责备一个五岁的孩子。” 向余峰呆住。 叶七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荣昌伯爷啊,您没事吧?年纪大了,走路可要当心啊,这一不小心摔一跤,骨头就容易坏!” “我不是自己摔的!是她——”向余峰刚气急败坏的要说出萱儿的名字,一抬头接触到萱儿不怀好意的眼神,剩下的话立即就咽了回去。 他强忍剧痛,对向云疏说:“云儿,我过来不是为了打你,而是你这次错的太离谱!你可知道你惹了多大祸事?” “我做什么,轮不到你管。”向云疏轻描淡写说。 “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父亲!” “没有尽过一天责任的父亲啊?”向云疏摇摇头,“我真不明白,您这么大年纪了,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以为可以用亲情来道德绑架我。” 向余峰脸有点绿:“没有我,能有你?虽然当年没让你们进府,但你们的吃穿用度,不都是我给的?竟然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是啊,你可真失败。” “……” 向余峰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憋死。 他喘了口气,愤怒吼道:“你自己惹了祸事也就罢了,牵连着荣昌伯府也跟着受人指责嘲讽!你可知道,因为你,你的两个弟弟的婚事都黄了?你竟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我劝您想开点,那种有点风吹草动就退婚的人家,将来怎么共患难?”向云疏淡道,“何况我做什么错事了?” “因为你,秦大将军前程尽毁啊!” “怎么着,要我以死谢罪呗?” “你这是什么态度!” 向云疏最后一丝耐心已经用尽,直接说:“萱儿,我不想听他啰嗦,把他扔出去。扶柳,你们几个听着,以后不许他进门!” 萱儿正憋得难受,闻言立即兴奋的跳过来,一把就揪住了向余峰,把他给举了起来。 向余峰吓得大叫:“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把我放下来!” 一个五岁小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简直闻所未闻! “妹妹,”谢铭钰说,“娘亲的意思是让你把他送出去,不是真用扔的。” “是吗?”萱儿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会死的。” “死就死了嘛。” 这话把被举在半空中的向余峰差点吓死。 ------------ 第一卷 第172章 巴结奉承 孙氏有点慌张。 她顾不上向余峰的伤,连忙进宫见女儿。 由于还没被册封,向风瑶依旧住在东宫。一个多月来,每天心气不顺儿,拿着屋里东西和下人发泄怨气。 孙氏到的时候,她正在用鞭子抽打一个太监。 “瑶儿!” 孙氏皱眉阻止她,“你怎么又这样了?” 向风瑶余怒未消:“狗奴才做事不经心,我还不能打?” “下人犯错,也不用你亲自动手,显得不尊重。”孙氏把她手里的鞭子夺走扔掉,然后拉着她进屋,“娘有件要紧事跟你说。” 向风瑶心烦意乱:“又是什么事啊?父亲又跟哪个小妾厮混不回家?要我说你们都这把年纪了,不享享清福,还理会他做什么……” “不是这件事!”孙氏连忙打断她,压低声音,“还记得你帮殿下抚养的那个孩子吗?” “当然记得。” “他是向云疏生的!” “我知道。” “什么,你知道了?”孙氏愕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孩子长得跟向云疏那么像,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向风瑶不耐烦的说,“何况六年前和太子有过房事的人,不就只有她?我早看那个小崽子不顺眼,若不是太后盯着,我……” “这满嘴里又胡说些什么呢!”孙氏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恨铁不成钢骂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生来如此,为什么要改?” “你不改,就是如今这个下场!”孙氏恼火,“你看看那个私生女,再看看你自己!” “我怎么了?” “太子都登基了,皇后和太子都册封了,只剩下你一个太子侧妃,被独自丢在东宫,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少人笑话你?” 一句话戳中向风瑶的痛脚。 她一下子崩溃起来:“谁愿意笑话就笑话去吧!我反正待在这里也听不见!你们个个都逼我,干脆我一头碰死,就一了百了!” “唉,你又闹什么。”孙氏不由得红了眼眶,“都怨我,从小把你惯坏了,到了东宫也还是颐气指使,不会低声下气的讨好别人。” “讨好别人?”向风瑶冷笑,“那是向云疏那种低贱出身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讨好自己的男人,有什么低贱不低贱的呢?”孙氏唉声叹气,“谁能想到啊,那个私生女竟然如此好命,做药娘也能怀孕,还生了对龙凤胎!” “这不都怪您?当初太后看中的人是我,是我!” 一提到这事,向风瑶就更加懊恼崩溃。 “我怎么能想到这些?早知如此……唉!”孙氏一声接一声的叹气,“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连你父亲也知道小太子是向云疏的孩子了,我瞧着,简直要把他高兴疯了。” 向风瑶冷笑:“好好好,现在父亲最爱的女儿,变成向云疏了是吧?” “你得自己争气啊!” 孙氏拉着她的手,“轮出身,论容貌,论才能,你哪一点不比那个私生女强?就因为你不会伏低做小,不会哄着皇上,才落到这般地步。” “我难道没有做过?可陛下他根本就不理会我!” 向风瑶委屈万分,“我真的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要知道,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女人啊。你的性子,过于泼辣娇蛮了些!” “我已经尽力试过了啊!”向风瑶崩溃的趴到桌上哭泣,“皇上不喜欢我,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孙氏心痛的抚着她的后背:“你就没想过,皇上之所以故意晾着你,不给你封妃,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小太子。” “母亲何必提这件事!那小崽子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好歹照顾了他好几年,我没有功劳,还没有苦劳?” “这里没有外人,你就跟娘说句实话,你对那孩子到底如何?” “我能对他怎么样。”向风瑶虽然嘴硬,声音却低了下去,“太后看着呢,身上有一点伤,别人都会怀疑我,我还能怎么样。” 孙氏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听了她闪烁其词的话,不由得心里发凉:“所以,你是在其他方面欺负那孩子了?” “小孩子调皮顽劣,我不过偶尔训斥几句,这也算啊?”向风瑶有些烦躁,“谢铭钰那小崽子就跟他娘一个货色!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反过身要咬人的!” 孙氏听了心都凉了半截。 她知道女儿是什么德行,她嘴里轻描淡写的“训斥”,不可能那么简单。 恐怕那孩子受了不少罪。 难怪惹得皇帝如此恼怒,不顾前朝后宫,直接就晾着向风瑶,不给她册封。 “瑶儿啊瑶儿!你叫我怎么说才好呢?一点儿也拎不清!”孙氏气得无可奈何,“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那孩子自小就交给你抚养,如果你能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养着,他大了自然就跟你亲近!身为太子的母亲,你想想未来是什么光景?唉,你实在太蠢了!”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做不到!” 向风瑶咬牙,“一想到那个小崽子是向云疏生的,我就恨得心直哆嗦,恨不得把他扔到池子里溺死!我能让他好好活到现在,已经是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 “唉!” 孙氏不住叹气,“事到如今,过去的事情也就别提了。现在你得想想办法,怎么弥补才好!” “弥补?” “主动找到小太子,和他修复关系!” “你让我去奉承那个小野种?!” “你闭嘴吧!”孙氏忍无可忍,“那孩子已经是太子了!你再这般口没遮拦的,迟早给自己,也给伯府惹出祸事来!” 向风瑶哭了起来:“我又不在外头说去,在娘亲面前也不能说心里话?” 孙氏有些心软,叹气:“傻孩子,我知道你生性高傲,爱憎分明,不屑于去学那些狐媚子的手段。但你还年轻啊,你愿意这辈子就这么被向云疏压住一头?就算不为自己,你也为我想想,你想让你娘被柳姨娘欺负死?” ------------ 第一卷 第173章 万一,陛下还惦记着她呢? 有子凭母贵,自然也就有母凭女贵。 太子刚登基的时候,孙氏不知道多得意。 因为她的女儿是太子侧妃,太子登基,位居太子妃之下的侧妃理所当然被封为贵妃。 贵妃之母,多么荣耀? 这不仅让孙氏在向余峰那里的地位高涨,连带着那些平日里看不上荣昌伯府的几个太妃国公夫人,也都主动释放了结交的信号。 把孙氏乐够呛。 不过,她的得意并没有能够维持多久。 随着太子妃被册封为皇后,小殿下被册封为储君,身为太子侧妃的向风瑶却没有丝毫动静,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新帝登基一个半月了,先帝的丧事都办完了。 太子侧妃依旧还是太子侧妃,尴尬万分的住在东宫里,成为全后宫,全朝野,全京都的笑料。 孙氏心疼女儿,也为自己的处境觉得难堪。 她进宫来,就是想告诉女儿,如果再不振奋起来,她将彻底成为那个私生女的手下败将! 向风瑶觉得不耐烦:“她已经嫁给秦洛川了,对我还能有什么威胁?至于柳姨娘那里,您也别担心,您是正室嫡妻,她再受宠也就是个妾,还能越过您去?” “你觉得你父亲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不至于!”向风瑶的忍耐到了极限,不想再听母亲哀怨的声音,“我已经够烦的了,你别拿家里那些破事来唠叨了行不行?” “你哥哥留下残疾了,从此以后于功名无望,娘现在能指望的人,只有你了啊!”孙氏抹眼泪,“你不争气的话,万一哪天陛下把那个私生女接进宫,这宫里还有你的立足之地吗?” “她已经嫁给秦洛川,怎么可能还进宫。” “可她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孙氏神色严肃,“万一,陛下还惦记着她呢?” 向风瑶呆了呆。 这种情况,她从未想过。 自从向云疏嫁给秦洛川那天,她就完全不再去关注向云疏了,她觉得对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现在告诉她,向云疏还有进宫的可能性? 这把她给惊住了。 孙氏见她果然有了反应,连忙添柴加火:“你想想,一旦她回来,陛下的一对孩子都是她生的,她的地位会是怎么样?到那时她会怎么对你?” 向风瑶皱着眉头:“那怎么办啊?她毕竟已经嫁给别人了,能说回来就回来?” “这可不好说。” “母亲,您帮我想想办法。” “哎,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愚钝脑袋的女儿呢!”孙氏有些无奈,“我现在脑子也乱糟糟的,一时想不到法子。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也许可以帮你。” “谁啊?” “凤仪宫那位啊!” “朱皇后?”向风瑶撇撇嘴,“她就是根病恹恹的木头,根本也就不讨陛下喜欢,和谢铭钰的关系也很疏离,她能帮到我什么。” “你仔细想想,后宫除了你,还有谁最不希望向云疏回来?” “啊!”向风瑶明白了,“朱皇后一定比我还不愿意她回来呢!” ------------ 第一卷 第174章 太子殿下失踪 听了朱敏的分析,向风瑶豁然开朗。 秦洛川都变成这样了,但凡是个女人都不会离开他。 “外面议论的人多吗?”向风瑶问。 “自然是多的,你也不看看秦洛川是什么地位。虽然他连侯爵都还没有,但人人都默认他是西北王,你便可以知道,秦洛川在西北那边的地位和声望。那些爱戴他的人,心痛他的人,不会放过向云疏的。” “可是,时间久了,外面的声音自然也就少了。” 朱敏放下手里的绣棚和针线,慢慢笑道,“百姓不说,难道就不能有风言风语了吗?” 向风瑶拍手赞道:“还是太子妃……” 她顺口叫出了太子妃三个字,待看到朱敏身上华丽的凤袍后,不由得顿住了,有些尴尬的说,“皇后娘娘,我一时说错了。” “无妨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朱敏宽容的笑道,“你在东宫住着,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来告诉本宫。” 向风瑶的委屈顿时涌上来:“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我哪一天不委屈啊?皇上让你搬到凤仪宫,让你当皇后,可是我呢?知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笑话我?” 朱敏也跟着轻叹:“本宫也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本宫也没办法。虽然我是皇后,但封妃这样的大事,只有陛下能做主。你也知道的,本宫在陛下面前说话也没什么分量的。” “但你毕竟是皇后,后宫之主,适当的时候,你向陛下提一提我的事情呢?” “我何尝没提过呢,可每一次我提的时候,陛下总是不高兴。太子就在旁呢,陛下怎么能忘记你对太子做过的那些事?” “我就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小崽子……”向风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失言,下意识咳嗽了几声,“咳,最近我那里的狗奴才做事不尽心,把我气的说话都不像样子了。” 朱敏笑而不语。 她如今是皇后,东宫里的事情,哪里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不过,她懒得戳穿她。 向风瑶漏洞百出的解释完,接着说:“看来,太子一日不原谅我,我就不可能立刻东宫了。” “不至于,太子还那么小呢,哪里就记仇了?小孩子气性大,也是正常的,等他大一些,懂事了,就好了。” 这番话,不但没有安慰到向风瑶,反而让她更加疑神疑鬼。 原来皇上一直拖着不给她位份,是因为谢铭钰那个小崽子的影响! 一定是他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些什么! 向风瑶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几乎冲出了体内!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素兰,”她看向跪在一旁给自己捶腿的宫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现在是酉时了。” “太子今天出宫了是不是?” “是呢。”素兰轻声说,“奴婢听说,太子是去见影娘子了。” “哼。”向风瑶哼了声,“再去打听着,等他回来了,差人告诉我。” 一直到将近戌时,心腹宫婢才来回禀,太子殿下回宫了,马车刚停在大乾门外。 向风瑶立即坐直了身体:“把他给我带过来!” “主子,这恐怕……”宫婢面露难色,“太子殿下是要去御书房的,咱们的人怎么有资格把他传来呢。恐怕太子殿下也不会愿意过来。” “那你不会把他绑过来?!” “主子万万不可啊!”宫婢吓得慌忙摆手,“那可是太子殿下!除非奴婢们不要命了呢!” 向风瑶气得踢翻桌子:“这个小崽子在一天,我就不可能立刻东宫!我忍不了了,我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素兰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这丫头颇有心机,因此很快就成为了向风瑶身边的头号心腹。 向风瑶问:“你说,该怎么办?我今儿才知道,原来皇上迟迟不让我出去,是因为这个小崽子挑拨呢!不弄死他,我出得去?” “他可是太子,害了他,别说咱们,怕是荣昌伯府的九族都得被灭了啊。”素兰耐心的笑笑,“其实,说起来,太子也就是个五岁孩子罢了。” 向风瑶朝她脸上扫了眼:“你有话就直说。” “是。” 素兰左右看看,见屋里没有其他下人,便朝向云疏靠近了些,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主子细想,您就算把太子绑过来,打他一顿出了气,结果会是如何?” “我吓唬他一顿,让他以后不敢在皇上面前说我坏话。” “我瞧着小殿下不是那么胆小的孩子。”素兰摇摇头,“这个法子不妥,只要太子稍微在皇上面前透露一些,惹得龙颜大怒,咱们以后就完了。” “说来说去,你有什么好法子?” “与其打骂太子出气,威胁他,倒不如施以恩德。”素兰低声说,“陛下为什么生气,不就是因为从前咱们没照顾好太子?那么咱们就得让皇上知道,主子您是真心对太子好,最好再立个功劳,让陛下看看。” “什么功劳?” “主子,咱们可以这样……” 素兰靠过去,低声耳语。 …… 谢铭钰见过娘亲和妹妹回来,怀里抱着许多妹妹塞给他的零嘴儿,脸上洋溢着快乐幸福的笑容,连带着叶七也一路嘴角含笑。 “有妹妹可真好啊。”他闻着散发着香味的零嘴儿,忍不住跟叶七感慨,“看见没,妹妹给我这么多好吃的。” 叶七心想,那不是萱公主声称要少吃零嘴长个子,又不想浪费,才把这些打包扔给您的吗? 不过,叶七可不会傻到去戳穿太子小殿下的傻乐,而是连连附和:“萱公主对太子殿下的确是非常非常好的,兄妹情深,羡煞旁人啊!” “你也别羡慕,过些日子,我启禀父皇后,让你回家去看望你的妹妹。” “那就多谢小殿下体恤了…… 叶七笑着刚说完一句话,就觉得后面一阵风袭来,他下意识回头,看到迎面一根木棍砸来—— 不等他叫出声,木棍正中脑门。 砰! 叶七应声而倒。 谢铭钰听到动静,正要回头,忽觉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也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妹妹给的吃食若是掉到地上,会弄脏的…… ------------ 第一卷 第175章 你儿子不见了 几个大夫发出惊呼,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眼看着药碗就要砸到向云疏脸上,一道小小身影从门外飞进来,一脚踢飞药碗,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冲到妇人面前,啪啪啪连续甩了她十几个耳光! 力道又大,声音又脆! 妇人跌坐在地,满嘴是血,牙也被打落了几颗。 妇人的儿子也惊的忘记了咳嗽,一脸呆滞的看着犹如小鹰隼一般凶悍的小女童。 萱儿稳稳落在地上,小手一指妇人,怒道:“你是谁家的王八羔子,也敢朝我阿娘动手?信不信我扭断你脖子?!” 妇人已经被十几个巴掌彻底打懵了。 脸颊火辣辣的,脑袋嗡嗡作响,飙出来的泪水让她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对面站着个凶巴巴的小女孩,至于她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清。 “给我阿娘道歉!”萱儿说。 “??”妇人听不清。 她痛得要命,心中很愤怒。 她就只是扔了个药碗,又没砸到对方,就被无缘无故扇了这么多巴掌。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娘,咱们快走吧!”妇人的儿子回过神来了,强忍身子不适,上前把母亲拉起来。 妇人渐渐听得清声音,听到那凶悍的女孩竟然还让她道歉,不由大怒:“这天下还有王法了吗?你打了我,还叫我道歉?我要告官府去!” 萱儿冲过来又是狠狠一巴掌,揪住她头发,恶狠狠说:“现在就去!如果你不去告官,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妇人万万没想到,这小小女童,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挣不开她那双稚嫩小手。 “萱儿,不要胡闹。”向云疏开口,“放开她们,让他们走。” “萱小姐,快别这样了呀。” 医馆的几个大夫也都不住劝说,又去劝妇人儿子,“我们馆主是什么身份,你大概也听说一些了,闹出事情来,于你们没有好处,快带你娘走吧!” 妇人的儿子吓坏了,就差跪下来乞求:“母亲,你别闹了,咱快走吧!” 惊惧加上生病,他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气上不来,竟然憋死过去。 “儿啊,我的儿啊!” 妇人嚎啕大哭,“如果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啊!” 萱儿上前一步,把她提起来,旋转两圈,嗖地扔了出去! 随后又要去扔妇人的儿子,被向云疏一把拉住了。 “萱儿,他有病。” “她们确实有病!” “我是说,这小伙子病重,你扔出去他可能直接就会断气。” “断就断了。”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啊?娘这医馆还要不要了?”向云疏摸摸她的头,“谢谢你替娘出气,娘已经不生气了。萱儿也消消气,好不好?” 萱儿鼓起嘴巴:“这两天,外面那些人都说阿娘坏话,我都快气死了。没想到还有敢朝阿娘动手的。”顿了顿,她又说,“阿娘教我不能随便杀人,我不是不听话。我只是想着,必须要逮住一个狠狠教训,杀鸡给那些猴子看,让他们不敢欺负阿娘。” “这又是谁教你的?” “三师伯。”萱儿仰起小脸,“阿娘一直说,三师伯是最温柔最讲道理的,她说的都是对的,所以萱儿要听她的话。” “……”向云疏轻咳,“人非圣贤……算了,她说得有道理。” 心累。 她那些师兄师姐,那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至于这对母子对她的态度,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包括外面那些留言纷纷,那些她根本不认识也不在乎的人,无论说什么,于她而言都是一阵风,轻轻吹过,不留下任何痕迹。 但如果这些影响到了她在意的人,那就不行了。 向云疏没想到,萱儿会这么在意。 她决定解决这件事。 “你叫什么名字?”向云疏问年轻后生。 “我叫史淮生。”年轻后生虽然也听说了关于影娘子的事情,心中对她略有不满,但此时近距离听她温和沉静的声音,和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不免就变得拘谨起来。 向云疏点头:“史淮生,你的病很严重,如果你要治,我随时可以为你医治,否则带着你母亲离开。我女儿的能耐,你也看到了。” 史淮生垂头片刻,低声说:“我想活。” 向云疏朝椅子那边抬了下下巴:“坐过来,我给你诊诊脉。” “你个逆子,你敢让她那个祸害看病,我就一头撞死!”妇人爬起来,披头散发,满嘴是血,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史淮生眼睛一下子红了,他有些挣扎的朝向云疏看看,但最终还是屈服于母亲的威胁,默默朝外走去。 外面不少围观百姓拍手叫好,赞美小伙子有骨气。 妇人虽然狼狈,但此时眼睛发亮,仿佛自己得到了莫大荣耀,一把拉过她那个几乎快碎掉的儿子,趾高气扬地走向对面的杏林医馆。 经过这么一闹,滂沱医馆仅存的几个病人,也纷纷告辞,转投对面。 杏林医馆的霍掌柜乐开了花,迫不及待地去朱成王府报告好消息,结果一出门就被抽了两个大耳光子。 霍掌柜晕头转向的看向立在面前的少女,有点懵:“宛,宛郡主?您怎么在这里?您为什么打小的?” “打的就是你这落井下石的小人。” 朱宛冷冷说完,扭头就走向对面的滂沱医馆。 她一进门,看到空荡荡的医馆,皱眉说:“影七,你怎么不让人去拆了对面的医馆?” “那不是你们家的生意吗?”向云疏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尝尝这个,我从滂沱山带回来的,我大师兄亲自栽种采摘的云雾茶。” “你心可真大。”朱宛撇嘴,接过茶抿了口,有点被惊艳到,诧异的看了几眼,又喝两口,“你大师兄是什么神奇人物?我想认识认识。” “这个还不容易。”向云疏笑道,“你最近怎么样?来这里是不是见我呢?你家里人还为难你没有?” “少自作多情,谁看你。”朱宛哼了声,“如今秦洛川不行了,我们朱家权势高涨,我姐姐又被册封了皇后,简直就是如日中天哦!二殿下倒台了,我家里早就不逼我了,甚至还反过来夸我当时拒绝的好呢!呸!” ------------ 第一卷 第176章 朕要你回来 向云疏看了眼萱儿。 萱儿已经如离弦之箭飞了过去。 她自己速度不够的时候,只要给萱儿一个眼神即可。 萱儿这把小刀子可太好用了。 萱儿飞起一脚,把陈福连带着水桶一起踢翻。 “哎呦!” 陈福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一桶冰水全都倒自己脑袋上了。 他被冻的一激灵,下意识抬头要怒骂,定睛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瞪大眼:“太,太子殿下?” “睁大你狗眼看清楚,我是向萱,不是谢铭钰!” 萱儿一脚踩在木桶上,低头质问他,“你为什么欺负叶七?” 陈福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个满脸凶悍之气,长相和太子殿下十分相似的孩子,就是太子殿下的龙凤胎妹妹。 “哎呦,原来是萱公主啊!”陈福顾不上自己浑身是水,连忙爬起来施礼,随即又看到站在门口的向云疏,“啊,影娘子也来了。” 萱儿质问他:“你为什么欺负叶七?” “叶七办事不力,他……”陈福说话顿住,不知道该不该把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告诉她们。 “我们已经知道钰儿失踪这件事。”向云疏看了看叶七的模样,沉声说,“我想见皇上,还请陈公公代为通传。” “好好,奴才这就去!” 陈福连声应着,小跑进去,很快又湿哒哒的跑出来:“娘子快请进吧,陛下有请,还有萱公主。” “我都说了我不是公主!” 萱儿瞪他一眼,站在叶七身边,对向云疏说,“阿娘,我不进去。” “好,你照顾叶公公。” 向云疏提起裙摆,走进承乾殿。 谢渊背对着门,目不转睛盯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图看。 “放了叶七吧。”向云疏开口。 “你在求朕吗?” “是吧。” 谢渊缓缓转身看向她:“上一次你求朕,也是为了救叶七。叶七这辈子不给你卖命,都对不起你。” 不等向云疏说话,他扫了眼立在殿外的陈福。 陈福立即会意:“奴才这就把叶七送回去。” “陈公公,”向云疏叫住他。 “奴才在。”陈福躬身。 “萱儿顽劣,对不住你。” “哎您这话就太折煞奴才了,萱公主愿意教奴才做事,奴才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能承受影娘子的道歉。” 陈福连声说着,赶紧转身出去。 谢渊的目光落在向云疏脸上:“萱儿的性子过于野性难驯。” “那又如何?” “朕对萱儿没有尽过半分父亲的责任,所以朕没有资格批评她什么,朕只是就事论事。她才五岁,小小年纪以及对人命没有任何敬畏之心,以后大了会如何?” “萱儿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打的也都是该打的人。萱儿很讲理,很孝顺,而且爱憎分明。她非常好。” “你说得对。” “我来是为了钰儿的事情。钰儿失踪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向云疏不满,“皇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天一夜了,就找不到一个孩子吗?” 谢渊伸手指着地图,“宫里的所有地方,都搜查过了。” 向云疏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地图,皱眉道:“钰儿会不会已经被带出宫?” “不可能。” “你怎么保证?他在宫里都能失踪。” “钰儿被带走的地方,刚好是御花园假山旁的暗处,是对方精挑细选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但皇城外面全都是侍卫,要悄无声息带走一个孩子,绝对不可能。” 向云疏盯着地图看了片刻,忽然抬手按住一个地方,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呢?找过吗?” 谢渊看清楚她指的方向,心中一颤,“那是静心湖。” “我知道。”向云疏盯着他,“这里找过没有?” “这种地方根本不需要找……” “既然你说其他地方全都找过了,那么剩下的地方,便是再不可能,也一定就是!” 这是湖泊。 如果钰儿在这里,也就意味着钰儿已经…… 谢渊眼看着女人的脸庞变了颜色,果断说:“这绝对不可能,你不要胡思乱想。” 向云疏没有说话。 她头脑有点空白,觉得腿有点虚浮无力,扶着桌子,也不管对方如今的身份,直接就坐了下来。 片刻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传来:“派人去湖里打捞看看,如果钰儿真的在湖里,时间久了,会被鱼吃掉……拜托你。” 谢渊心头浮现起一阵恐怖的感觉。 他深深看了眼向云疏,果断叫来方启正。 方启正兴冲冲跑进来,欢喜叫道:“大喜啊陛下!找到了,找到太子殿下了!” 萱儿跟着飞奔进来。 谢渊沉声问:“太子是否活着?” 方启正一张大脸满是汗珠,气喘吁吁说:“好着呢,活着呢!陛下别担心!” 向云疏猛地抬起头,灵魂瞬间归位:“他在哪里?” “在,在……”方启正吞了口口水,“在静心湖!” 殿内静了一瞬。 谢渊下意识朝向云疏看,向云疏却只是盯着方启正:“你在湖里发现的钰儿?” “不,不是!”方启正摇着头,“不是卑职发现的,是向侧妃!” 向云疏扫了眼谢渊,抬脚往外走去。 “方启正带路!” 谢渊急忙跟上,“到底是在哪里发现的太子?” “回陛下,是静心湖。”方启正的气喘匀了,说话变得流畅起来,“卑职正带人准备出宫找呢,东宫那边的一个太监跑过来找我,说向侧妃在静心湖发现了太子殿下的踪迹,卑职立即赶过去,果然找到了小殿下!” 向云疏脚步匆匆,听着身后方启正的话,回头看向谢渊:“皇帝陛下这位曾经的太子侧妃,可真是好本领。” 谢渊面沉似水。 他知道向云疏的意思。 不过,此时他只想确定钰儿的平安无事,也就没有在此回应向云疏的冷嘲热讽。 静心湖边围了许多宫人。 钰儿裹着一条毯子,被几个宫婢围在中间,脸色发白,浑身湿淋淋的,但神情却没什么受到惊吓的模样。 “父皇!阿娘!” 看到父皇和娘亲一起赶过来,他有些惊喜,连忙推开面前宫婢,朝他们跑去。 ------------ 第一卷 第177章 别怪朕耍手段 谢渊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向云疏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因为愧疚,所以才不离开他?” 向云疏眼神坦然:“皇上希望是哪一种?” “是朕在问你!” “都有。”向云疏平静的说,“既然皇上想知道,我就告诉您,我欣赏秦洛川,对他有好感。否则当初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不会同意婚事。他的确做了亏心事,我也曾很生气,但现在我已经决定原谅他。” “为什么?” “因为他为了我可以抛弃性命。”向云疏微笑,“我觉得,这就是真爱。皇上觉得呢?” 谢渊冷笑一声:“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朕就会成全你和秦洛川。从他决定向先帝求旨求娶你的那天开始,秦洛川的悲剧就已经注定。” 向云疏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 谢渊说话……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还是说,其实他一直都这样,只是她并不了解他,所以不知道? 向云疏道:“你想让我被唾沫淹死,你就直说,不用这么费劲。” “朕说过,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把对你的影响减到最低。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 “朕不在乎你到底愿不愿意!”谢渊眸底怒火隐现,“秦洛川已经残疾,不可能再让他去西北领兵,那就治好让他的老父亲亲自去了。” ‘秦老爷子年纪那么大了,他是去领兵,还是去受罪呢?’向云疏简直被气笑,“皇帝陛下一登基,就要拿大乾的江山和百姓开玩笑吗?” “那你就和秦洛川和离。” “我若是不呢?” “那就别怪朕耍手段了。”谢渊虽然说着威胁的话,但神情语气却无比平静,“朕现在给你个选择,你是向以影娘子的身份进宫呢,还是以向家小姐的身份?” “都不要!” 向云疏忍无可忍,“我知道被骂无所谓,但这会连累滂沱山的名声!” “看来你不在乎向家。”“我当然不在乎啊。”向云疏觉得有些荒谬般的可笑,“向家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在乎?记住了,如果你敢逼我,或者逼秦洛川,那你这辈子也不可能认回萱儿。” “朕不逼你。” 谢渊淡道,“至于秦家,那就不好说了。” “你——” 这时外面传来陈福的声音:“陛下,向侧妃在殿外候着求见呢。已经等了一阵子。”” “让她进来。” 陈福很快引着向风瑶走进来。向风瑶看到向云疏的绿衫黑纱的标志性穿戴,微不可查的撇撇嘴。 “妾身瑶儿,拜见陛下。”向风瑶先提起裙摆,给皇帝行了个大礼。 “免礼。”谢渊随意抬了下手臂,“朕听说,是你最先发现了太子,能跟朕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句话成功的让向云疏的脚步留在了承乾殿内。 “回陛下,是这样的。”向风瑶有些委屈的解释着,“那天皇上正差人来为难妾身,让妾身把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拿到外面去。 ,又发现了摆放书桌台上的” ------------ 第一卷 第178章 我就愿意被她利用,被她坑 朱敏气急,举手又要打朱宛,朱宛一把就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狠狠往后推了下。 朱敏踉跄着后退,腰撞到桌子上,疼得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宛儿你够了!”朱彧厉声斥责,同时伸手扶住朱敏,“敏儿你怎么样?撞着哪里了?” “没事,我没事……” 朱敏嘴里说着没事,眼泪却一串串掉下来。 朱彧沉着脸:“宛儿,给你姐姐道歉!” “她也打了我,你怎么不让她给我道歉?!”朱宛梗着脖子,“你问她有没有错!就因为我说要跟向云疏玩,她就打我!凭什么?” “她是皇后,你怎么能轻易对她动手?” “皇后怎么了,我还是郡主呢!” “你就这么嘴犟!”朱彧怒道,“你姐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世上除了家里人,还有谁会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操心?那个向云疏,她处处坑你,利用你,你以后离她远点!” “我偏不!” 朱宛抬起下巴,“我就愿意被她利用,被她坑。看到我跟她在一块,你们是不是很生气啊?那我就越要跟着她!你们越生气,我就越高兴!” “难道我们是你的仇人??”朱敏叫道。 “这句话,我早就想问问你们了!”朱宛冷笑,伸手就掀了桌子,“当初为了逼我嫁给二殿下,你们一个个的嘴脸,都还记得吗吗?尤其你,朱大世子,你命令跟朱家有关的所有生意,商铺,都不许帮我。我身无分文是怎么过的,你们谁关心我了?” 朱敏皱眉:“你身上那么多贵重首饰,随便一样卖了都够你吃三个月的!” “他不让别人帮我!当铺的那些狗东西都怕他,怎么会愿意让我当首饰?”朱宛说着就红了眼眶,“我饿了两天,还被人骗了所有首饰,最后被一帮该死的臭乞丐欺负!这些你们知道吗?” “什么乞丐敢欺负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那些恶心的东西又不知道我是朱诚王府的郡主!”朱宛喊道,“他们只知道我没钱,我无处可去,我饿着肚子!” 朱敏问:“你,你被他们欺负了?” “你们不是奇怪,为什么我被向云疏那么坑,也不生气吗?”朱宛冷笑,“因为,当初如果不是她,我已经被那几个恶心东西给欺辱了!” 朱彧脸色微变:“怎么回事?你不是会武功吗?” “我那点花拳绣腿,也就府里的几个废物武师傅捧着我,奉承我,让我以为我很厉害!实际上我就是个废物!”提到这事,朱宛更加生气,“你们把我害惨了!” “你有没有被他们怎么样啊?”朱敏皱眉问。 “怎么,你很希望我被他们怎么样吗?”朱宛冷冷反问。 “宛儿,跟你姐姐好好说话!”朱彧说道,“你告诉我那几个乞丐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宰了他们,给你出气。” “还轮得到你替我出气,我早就被活活气死了!”朱宛翻了个白眼,“向云疏让她的女儿把几个乞丐打伤了,然后我就用匕首,一刀一个,把他们全都杀了!” ------------ 第一卷 第179章 先帝真正的死因 向云疏扬起手,在萧太后面前挥舞了下。 萧太后便觉得鼻尖闻到一股馥郁奇异的香味,让她有些熏熏然。 “这是什么?” “我们家老六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向云疏拍拍鼓囊囊的腰间,“这次回来,带了不少呢。” “什么小玩意儿?” “我们家老六不务正业,就爱研究一些古怪的毒药。” “什么?”萧太后吃了一惊,“你又给哀家下毒?” “是哦。” “你简直找死!” “我死了,谁给您解毒?” “你,你——”萧太后脸色一阵青红交错,指着她的手指颤抖了半天,“你简直就是个祸害,哀家就不该把你叫过来!这次哀家绝不上你的当,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先凌迟剐死!来人——” “我来了!” 一阵清脆的声音应答,随即冲进来一道火红色的身影。 萧太后瞪着她:“宛丫头,你来作甚?!” “宛儿给太皇太后请安。” 朱宛先匆匆给太后施了一礼,然后就看向向云疏,见她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劳郡主惦记,我还活着。”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做什么?”萧太后拍桌子怒道,“宛丫头,你被她骗成那样,怎么不长记性?” “太皇太后,您消消气。”朱宛凑过去,给她揉肩膀,“这向云疏可不能杀啊。” “有何不能?” “她医术那么好,得留着她的命,将来给太皇太后诊治啊。” “她没害死哀家就好了!哀家还指望她!” “可关键时刻,她真能救命啊!”朱宛在萧太后耳边撒娇,“宛儿还想让太皇太后再活五十年呢!” 萧太后绷不住笑了起来:“再活五十年,哀家不成妖精了?” “那我不管!我就要您长命百岁的活着!”朱宛瘪瘪嘴,眼眶就红了,“家里个个都逼我,只有您是真心疼我。如果您不在了,以后还有谁护着我,疼我?” 太皇太后叹气:“哀家毕竟年纪大了,不能一直护着你了。” “反正您不能杀向云疏。她可是小太子的生母啊,将来怎么跟小太子交代?” “可是这个混账东西,她刚才又给哀家下毒了!哀家不杀她,还能留着她这祸害?” “什么?!” 朱宛跳起来,冲到向云疏面前,“你又发什么癫?为什么又给太皇太后下毒?你是疯了还是疯了?” 向云疏随手一扬。 一股馥郁香气钻入朱宛鼻端。 朱宛愣了下:“这不是香粉吗?你朝我撒这个做什么?” “这就是刚才我给太皇太后用的东西。”向云疏耸肩,“太皇太后非说我给她下毒,我多冤枉啊!” 朱宛回头看看萧太后:“这确实是香粉呢,是滂沱山的六先生做的。” “你怎么知道?”萧太后问。 “我在萱儿那里看到过……哦,萱儿就是她女儿,那个和太子长得一样的小女孩。” “哀家知道。”萧太后此时是快气炸了的状态。 她又被向云疏骗了。 向云疏举着一只精致的小圆盒子送到她面前:“崔记胭脂铺的最新产品,抹一点儿,香味可以持续两个时辰。” 萧太后挥手就把盒子给拍到地上,怒道:“滚出去!” “不行。” “什么?”萧太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哀家让你滚,你竟然不麻溜儿的滚?” “你快滚啊!太皇太后这是饶了你了!”朱宛着急的催促。 “我还有点事,想跟您谈谈。”向云疏一提裙摆,坐了下来,“有劳宛郡主,给我弄碗茶来,我润润喉。” “你?让我奉茶?”朱宛指着自己,“你就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不会,你舍不得我死。” “呵呵!”朱宛冷笑。 萧太后对朱宛说:“宛儿,你去殿外等着。” “为什么我得出去嘛,我不要,我要听听她说什么癫话。” “出去!”萧太后沉下脸,声音变得严厉。 “……宛儿告退。”朱宛立即收起笑脸,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萧太后盯着向云疏,声音已经满是不快:“你还有什么要说?哀家给你机会,是看在宛儿的份上,你不要得寸进尺,把自己的小命作没了。” 向云疏笑道:“我就是有点好奇,先帝驾崩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你不是亲眼所见?” “是哦,表面上是那样的,不过,那位张贵人……”向云疏故意顿住了话, ------------ 第一卷 第180章 影七,你好像不长记性 美人倾慕惦记了几年的俊美少年,竟然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太子殿下。 彼时再见,她是备受皇帝宠爱的贵人,而他成了遥不可及,连看一眼也是奢望的晚辈。 但张娇娇很满足。 这辈子还能再看他一眼,她已经死而无憾。 当她听到皇帝说要废了太子的时候,她决定报恩。 “你太傻了。”向云疏说,“你没想过后果?” “我当然知道后果,不就是个死吗。”张娇娇平静的抚着古琴,“这世间太多肮脏和丑陋,根本不值得留恋。能在死之前报答他的恩德,我很高兴。” “谢渊知道吗?” “他……甚至都不记得我了。”张娇娇轻轻笑了下,“不过,先帝驾崩后,我被拉走处死的时候,路过他身边,忍不住叫了他,他终于记起来我了。” 她趴到古琴上,声音轻如呓语:“他又一次救了我,还给了我这个宅子和仆人,让我可以安稳过下半辈子。” 向云疏说:“你就没想过,你成了他的杀父仇人?” 张娇娇微怔,缓缓抬头看向她:“人家都说,皇室是没有亲情的。” “也得分人。” “先帝都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可见是个绝情的父亲。” “但不能说谢渊对先帝就没有感情。” “难道先帝死了,他……也会伤心吗?”张娇娇怔怔的说着,“我让他伤心了吗?” “我不知道。” 向云疏摇头。 在她的记忆中,谢渊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少年时的清冷,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冷酷。 先帝驾崩到现在,他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收到影响。 但他心里到底怎么想,却无人得知。 张娇娇沉默了许久,低声说:“也许是我做错了,但我不后悔。” “做都做了,还后悔什么。”向云疏拿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说起来,我也应该谢谢你。” “你?” “你没必要把自己封在院子里,凄凄凉凉的。人生不是只有感情,做个快乐的有钱人,享受余下的人生。”向云疏又拿出一枚精致的玉章,纤细手指轻轻敲了敲银票,“这里是五万两银票,这是我的印章,花完了去曹记钱庄取。” 张娇娇震惊的看向她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未必这世上就没有比谢渊长得更俊美的男人。”向云疏又笑,“拥有美貌和钱财,还没有男人和孩子拖累的女人,真的可以比你想象的更快活。” 她弯腰伸手抚摸张娇娇的妩媚脸庞:“姐姐,人生很短,已经过半,试着放下过去,好好享受吧。” 张娇娇怔怔看着她,整个人已经呆了。 等她回过神来,对方已经飘然而去了。 她追出去,只来得及看到马车的影子。 门口的仆役看见她走出门,大为惊讶,忍不住说:“外面风大,您请回去吧。” 张娇娇收回目光,落在仆役健壮的身体和英俊的脸庞上,忽然说:“吴放,你跟了我好几年,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我给你点钱,你回家娶妻生子过日子去吧,别在我这里耗着了。” “不,我要跟着你,保护你,照顾你。” “站在门口当狗这样保护我吗?” “我……” “进来吧。” 张娇娇抬脚走向院子里。 吴放愣了会,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又惊又喜,连忙跟进去。 …… “那个女人是谁啊?” 马车里,朱宛问。 “你没见过她?” “没有啊。” “那就别打听了,”向云疏看她一眼,“你怎么还跟着我,是不是该回家了?” “我回不回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怕你的世子哥哥和皇后姐姐找我麻烦!” “哇喔,你连太皇太后都敢算计,还怕他们两个?”朱宛凑到她脸前,“向云疏,你看着挺温柔,但真的什么都敢干。不如你进宫吧,跟朱家斗一斗。” “你发什么癫?” “我现在看朱家所有人都不顺眼,我那个霸道的哥哥,矫揉造作的姐姐,满心都是家族利益的父母。我真想看看他们被打落尘埃的样子!” 向云疏点头:“你们家生了你,真是他们的福气。” “你就说你想不想进宫吧!” “皇宫是我家啊?” “可太子是你儿子啊!”朱宛暗戳戳压低声音,“我就不信,你没有进宫给太子当生母的想法?” “一点也没有。”向云疏挑开帘子,“滚下去,别烦我。” “谁稀罕坐你的马车!” 见她说翻脸就翻脸,朱宛虽然近期收敛了些性子,但毕竟也是骄横惯了的,哼了声,跳下去就跑了。 “小先生心软了些,”车夫忽然开口。 “阮小陶,你是想让我杀了张娇娇灭口?” “是的。” “我不喜欢杀人。”向云疏皱眉,“以后你再多嘴我的决定,就滚回滂沱山,别在这里碍眼。” “小的不敢了。”阮小陶忙道。 “再有下一次,我让你永远入不了容门。” “小人明白!” 阮小陶不敢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容门弟子,只需要小先生一句话。 大先生派他来是保护和照顾小先生的,不是让他多嘴去管小先生的。他的确僭越了。 刚回到滂沱医馆,向云疏一下马车,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影七!” 她回头,看到朱彧一脸不善盯着自己。 “朱世子有何贵干?” “宛儿呢?” “你们家又没把她卖给我,跟我要什么人?”向云疏冷冷说,“管不住自己的妹妹,朝不相干的人撒气,这就是你朱世子的气量?” 朱彧冷声说:“宛儿性子单纯热血,你利用她,还差点害死她!影七,我说过,不希望你再接近她,你好像不长记性。” 他朝她靠近,压迫感十足。 向云疏后退一步,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周围响起一片叫骂声。 “那个就是影七!” “就是她害了秦大将军!” “图玛的土司造反了,杀了边境许多百姓!朝中却无人能够镇压!这都是这个妖孽的错!” 几十个百姓蜂拥过来,手里拿的东西朝向云疏身上砸过来。 砰! 一块石头砸到了向云疏额头上。 向云疏捂住头。 朱彧距离她最近,清晰的看见血顺着她的手指缝流了下来。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棒子,石块,菜根等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犹如雨点般砸过来。 朱彧反手解下自己的披风,在空中转了个圈,把所有砸来的东西都挡了回去,然后冷冷喝了声:“蠢货!还不进屋躲起来!” 然而眼前的女人似乎被打懵了,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愤怒的百姓已经冲到了眼前。 朱彧喝道:“滚回去!你们要蹲大狱,吃官司不成?” 一个男人吼道:“我姐被蛮夷杀了!我就算蹲大狱,也要给她报仇!” “我二舅也死在了蛮夷的马蹄下,活生生被践踏成了肉饼!”另一个人愤怒叫道。 “我们一定要杀了这个狐狸精!” 几个妇人把篮子里的菜叶子朝向云疏这里扔。 朱彧一把拉住向云疏胳膊,把她扯到滂沱医馆里面。 医馆里清清冷冷,只剩下三四个坐诊大夫,连学徒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看见向云疏满脸是血,吓得慌忙围过来。 “把门关起来!”朱彧吩咐。 一个大夫连忙冲过去放下门栓。 外面响起砰砰砸门声。 “开门!开门!” “你别以为你躲在里面就没事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这个一女侍二夫的浪荡女人!你应该被浸猪笼沉潭!” “人尽可夫的狐狸精!” “烧了这里!” “把她烧死!” 朱彧猛地回头,看到门缝里已经钻进了浓烟。 “这帮刁民,竟敢纵火!”朱彧大怒。 “这几天我们都不敢出门。”一个大夫低声说,“我连家也不敢回,否则要连累家里人也被人欺负的。” 向云疏缓缓抬头,看向已经开始燃烧起来的木门。 朱彧喝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离开这里!” 几个大夫如梦初醒,连忙过去打开门栓冲出去。 外面的百姓看到是坐诊大夫,虽然谩骂,但并没有为难阻止。 等到朱彧拉着向云疏出去的时候,他们冲过来就拦住了他们。 “烧死你这罪人!” “不许你出来,回去,回去!” 几个男人拿着扁担朝向云疏挥舞着,试图把她逼回去。 朱彧抓住其中一根扁担,把几个男人一起扫倒,然后趁机拉着向云疏冲到了对面路边。 对面是滂沱医馆。 霍掌柜的原本站在门口看热闹呢,看到向云疏朝这里来,下意识就吩咐伙计关门。但看到拉着向云疏的人竟然是世子朱彧,吓了一跳:“世子,您怎么在这里呢?” 朱彧沉着脸一巴掌把他拍到了一边去,然后拉着向云疏走进杏林医馆。 杏林医馆里有不少病人,看到这一幕都面面相觑。 有人开口:“让她滚出去。” 一人起头,附和声一片。 “对,让她出去!” “她在这里,我们就不看病了!” 朱彧扫视他们:“如果你们现在不滚,我就宰了你们。” 他杀人无数的铁血肃杀气场一出来,病人们也知道这位不能惹,纷纷起身离开。 “哎,哎,你们别走啊!”霍掌柜顿足,忍不住小声埋怨,“世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帮咱们的对家呢!” 啪! 一个茶碗飞过来,准确砸中他的头。 霍掌柜应声而倒。 剩下的大夫伙计看到朱彧出手狠辣,连掌柜的也不客气,哪里还敢说什么,纷纷低头做在自己的事情。 愤怒的百姓已经转头朝杏林医馆来,但一时没有动手。 直到外头响起一个哭天抢地的声音:“天呐,时老大夫还在里面啊!” 向云疏抬头。 对面的滂沱医馆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几个坐诊大夫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向云疏猛地站起来,叫道:“李森!时老爷子在哪里?!” 其中一个大夫回头,带着哭腔说:“时老大夫早晨出门时,被人推了下,摔着腰了,就一直在后院歇着……” “该死的!” 向云疏冲了出去。 朱彧皱眉,跟过去。 滂沱医馆的门已经完全燃烧着,想要进去几乎不可能。 “去打水来啊!”向云疏朝自己大夫吼道。 几个大夫如梦初醒,无头苍蝇似的转头去找水。 百姓们还在谩骂叫好。 朱彧看向他们,指着燃烧着的医馆说:“那里面有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大夫,一辈子兢兢业业,连自己家人都顾不上给人看病,行医五十年不知救了多少人。今天他却要被活活烧死在里面。你们将会寒了天下所有医者的心。从此以后,你们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百姓们相互看看,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只剩下噼噼剥剥的燃烧声,大夫们的啜泣声。 向云疏捡起一根扁担,把只剩下一半的门板弄倒,直接冲了进去。 “馆主,馆主!不能进去啊!”李森惊惧大叫。 “蠢女人。”朱彧看着她的背影,冷冷骂了句,然后回头吩咐杏林医馆众人,“都过来救火!” 说完,他纵身跃起来,跳到房顶上,一脚踢碎屋顶的砖瓦,跳了下去。 屋里全都是浓烟。 他用帕子捂住口鼻,叫道:“向云疏!” “这里,我在这里!”向云疏咳嗽着的声音传来。 朱彧循声过去,看到她正拉着一个昏迷着的老者,费力的朝外面走。 “把他给我!” 朱彧一把把时老大夫扛起来,另一只手揽住向云疏,带着她一起跳上屋顶,然后落到地面上。 向云疏顾不上额头的伤和满脸的黑灰,咳嗽着半跪在地上,给时老大夫检查。 几个大夫也都跑过来。 向云疏抬头说:“李森,银针呢,把我的银针拿过来!” 李森回头,哭丧着脸:“都烧起来了,我进不去。” 向云疏又看向朱彧:“朱世子,你武功好,你帮我拿。我要救人,时老爷子不行了。” “他已经死了。” 朱彧把手指从时老爷子的脖子处拿开,冷静的说,“现在拿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我的银针术可以救人!不管多重的病都能治!” “可你不能救死人。”朱彧冷冷说,“他已经被浓烟熏死了。” ------------ 第一卷 第181章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滂沱医馆 我说了我能救他!”向云疏吼道,“我要银针,我说了我要银针!” 她一把推开朱彧,朝医馆跑去。 “你冷静点!”朱彧扯住她手臂,把她拉回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人已经死透了,你看清楚了!” 向云疏愣愣看着干瘦的老人,安静地躺在地上,脑海中浮现出他总是乐呵呵的笑容,和经常炫耀自己那把白胡子的声音。 “我当初可就是凭着这把美髯才吸引到你们婶子的呢!” “哎,现在是白了,老了,丑了,但这把白胡须能逗逗看病的小娃儿们,也是有用的嘛。” “馆主丫头,这个病人交给我,你去歇着……” “我还硬朗得很,起码活到八十四呢!” “……” 向云疏缓缓跪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天下起了雨。 额头的血污被雨水冲刷掉,露出了有些狰狞的伤口血肉。分不清她的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躺在地上无辜惨死的白发老大夫,被瓢泼大雨淋湿显露出瘦弱的身躯,不禁沉默下来。 “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李森情绪激动地冲着他们大吼,“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他和时老大夫虽不是师徒,却胜似师徒。 此时他只恨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不能为老爷子报仇雪恨。 整个巷子,除了雷声雨声,只剩下向云疏的哭声和李森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怒骂声。 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哭声,片刻后,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冲了过来,哭喊着叫道:“刘二勇,刘二勇!” 其中那个把石头砸到向云疏头上的男人扭头,吃惊地奔过去:“你怎么来了,兰花怎么了这是?” “这孩子顽皮,到树上掏鸟蛋,摔下来了,然后就昏迷不醒了……”妇人哭喊着,“大夫呢,我要找大夫!” 刘二勇看着一动不动的女儿,气急败坏吼道:“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简直就是个废物!” 妇人崩溃哭道:“现在说这个干什么,找大夫啊!” 刘二勇果断说:“到杏林医馆去!” 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他们冲进了对面的杏林医馆。 医馆的大夫们围过来诊脉,然后就一个接一个沉默下来了。 “摔得太严重,脉息已经很微弱,没用了。”霍掌柜开口,“把孩子带回去,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 刘二勇大怒,“你个庸医,我孩子明明还喘气呢!我揍死你!” 霍掌柜连忙躲避,怒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我告诉你吧,你这孩子除非神仙下凡,否则不可能有用!” 妇人大哭起来。 另一个大夫弱弱说:“若说神医,那边的影娘子……” 余下的话,被霍掌柜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妇人如梦初醒:“对了,滂沱山的影娘子,她是女神医,她能救人!快,快,当家的,找影娘子啊!” 刘二勇愣了下,他缓缓看向跪坐在大雨中哭泣的年轻女子,沉默了。 “再耽误下去,真神仙来了也没用啦!”霍掌柜的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幸灾乐祸。 他可是亲眼瞧见这汉子用石头砸破了影七的脑袋,还带着众人去堵滂沱医馆的门,放火烧滂沱医馆。 这样的死仇,那脾气不好的影七能救他女儿才怪呢! 等妇人得知眼前的情况后,不由狠狠扇自己的脸,哭道:“造孽啊,这才是现世报!刘二勇你个王八蛋,你的报应报到你闺女身上了!” 刘二勇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抱住头,蹲到了地上。 妇人冲到雨里,扑通给向云疏跪了下来,对着她砰砰磕头:“影娘子,救救我女儿,求求您了,救救她吧,她还小啊!我给您磕头,我给您赎罪!只要您救我女儿,我给这位老大夫偿命!” “你男人害死了我们的人,打伤了我们馆主,放火烧了我们的医馆!你怎么有脸求我们馆主救你女儿?”李森怒道,“你给我滚!”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了,救救我女儿,她才四岁……她是饿急了才去掏鸟蛋,是我没有照顾好她,都是我的错……”妇人不管不顾拼命磕头,很快额头磕破,血顺着雨水在石板路上蔓延开来。 刘二勇攥紧了手心:“你给我起来,求她做什么,不知道因为她祸害了多少人?” “我不管!我就要我女儿活着!”妇人嘶吼。 这时向云疏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她走向杏林医馆。 霍掌柜等大夫吃惊地看着她,看着她蹲到小女孩身边,伸出手去给她诊脉,然后抬起满是雨水的苍白面孔,哑声说:“给我银针。” 霍掌柜愣住。 朱彧冷冷说:“照她说的做!” “是,小人这就去取!” 霍掌柜也是小有名气的大夫,虽然他表面上和滂沱医馆作对,但心底里他也一样羡慕和觊觎滂沱山的银针术。 在他的床头,一直摆着一副穴位图和一套银针。 只可惜,他暗暗钻研了十年,也没什么进展。 很快他就取回银针,交给向云疏。 向云疏一言不发展开来,开始给小女孩施针。 随着真气的进入,小女孩发青的脸色很快就逐渐变得红润,呼吸从微弱也变得均匀悠长起来。 与之相对的,则是向云疏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以及微微颤抖的双手。 一刻钟后,她慢慢把银针从小女孩的身上取下,说了句“好了”,便扶着桌上站起身。 妇人扑过来,紧紧抱住小女孩,哭着给她磕头。 向云疏缓缓走到杏林医馆门口,看向大雨中的李森几个大夫,轻声说:“你们回家吧,我会负责时老爷子的身后事。” “馆主,我找人来修缮医馆吧?”另一个大夫周如邦开口说,“看这个损坏情况,半个月肯定能修好。” “不必了。”向云疏摇摇头,“不开了。” 几个大夫愣住。 向云疏眼神晦暗,声音沙哑:“从此以后,不会再有滂沱医馆。” 说完,她忽觉喉头腥甜,忍不住弯腰吐出一口血,然后便倒了下去。 ------------ 第一卷 第182章 随军的圣旨 朱彧一个箭步过去,揽住了她。 “馆主怎么了?”周如邦忙问。 “馆主都受伤了,又伤心过度,给那孩子治病,必定是撑不住了。”李森说着狠狠地盯着刘二勇,恨不得用眼刀杀了他。 刘二勇怔怔看着这一幕,忽然膝盖一弯,跪了下来,悔恨难当叫道:“影娘子,我刘二勇对不住您!您大恩大德,我此生不忘!” “我先送她回去。” 朱彧把向云疏抱起来,放到自己的马车里,吩咐车夫朝秦府驶去,他自己则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风掀起马车的帘子。 朱彧的余光扫到向云疏卧在马车里的单薄身影。 马车快到秦府的时候,朱宛骑着马奔过来,叫道:“影七,你死了吗?!” 到了马车跟前,她发现是朱成王府的马车,不由呆了下,随即就看到自家大哥骑马在旁跟随,头发衣衫都湿透了。 “大哥,影七没死吧?” “还活着。” “算她命大。”朱宛瘪瘪嘴,然后狐疑地看向朱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亲自送她回来啊?” “她不是好人,但还算个好大夫。” “其实她人也还挺好的。”朱宛说。 “怎么,你彻底被她征服了?”朱彧淡道,“我让你离她远点,你是一点也没听。” “我就是不听,你越反对,我越要跟着她!”朱宛挑衅似的朝朱彧做了个鬼脸。 她本以为朱彧会发火,会动手,会强行带她回去。 但朱彧只是淡淡说了那一句,就没有再说别的。 别说强行带她走,连一句指责的话也没有再说。 “大哥,你心情不好啊?”朱宛主动凑过去。 “这世上有什么事值得我心情好?”朱彧冷冷说,“是东南的倭寇,还是西北的土司,又或者是满心算计的大臣,以及那帮刁民?” 朱宛听得一愣一愣的。 到了秦家门口,车夫上前跟门子说话,门子得知马车里的是自家夫人,立即飞奔进去禀报。 “回家吧。”朱彧收回视线,看向幼妹。 “我不回去!” “我就要离京了,就当吃顿团圆饭。”朱彧平静地说。 “大哥要回东南了?”朱宛忙问。 “不,是去西北。”朱彧缓缓说,“西北那边情况比较严重,秦洛川重伤,朝中暂时无人可用。兵部举荐我去西北镇压谋反土司,皇上应该会同意的。” “可是你擅长的是打水仗啊!西北那边的情况你又不了解,万一……” “没什么万一。我们朱家人最终的归宿就是战场。如果怕死,以后就别说自己是朱家人!”朱彧冷冷说完,调转马头离开。 朱宛回头看看,说:“大哥,我要先去看看影七,晚上我再回去吃饭!” 朱彧没有说话。 朱宛正不高兴,忽然听见朱彧的声音传来:“晚上早点回,别让爹娘等着你。” “我知道啦!” 朱宛高兴起来。 大哥同意她去看向云疏,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大哥不会再干涉她和向云疏在一起玩? 秦洛川得知消息,来不及坐轮椅,拄拐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向云疏的伤处和惨白面色,大吃一惊:“夫人怎么弄成这样?” 自从回京,他就一直待在自己院中修养,家里人也都吩咐过,不许把外头的糟心事说给他听,以免影响他的情绪和伤势。 因此秦洛川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向云疏遭受的风暴。 几个管事被他追问之下,不敢再隐瞒,硬着头皮说了。 秦洛川震惊又心痛。 他想朝隐瞒自己的人发火,但看着他们个个可怜巴巴的神情,又开不了口。 “都出去。” 他缓缓坐到床边,手指轻轻拂过向云疏额头的纱布,“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怎么可以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从屋里出来后,他叫来管事:“把人派出去查,是谁打伤了夫人,烧毁医馆!报官把他抓起来!” “小人已经查清楚了,那人叫刘二勇,原也是个庄户人家,不过他有个姐姐远嫁在西边,被蛮夷抓去折磨死了。所以他才……” “呵!” 秦洛川冷笑,“蛮夷杀了他的姐姐,他不去找蛮夷报仇,却来伤害另一个女子。这可真是我大乾的好男儿!” 管事垂首:“夫人实在仁慈,即便如此,还是救了刘二勇的女儿。” “欺人太甚!” “还抓吗?” “抓!”秦洛川冷冷说,“不仅抓,还要重判,以儆效尤!另外你派人去外面散播,就说我秦洛川的伤与任何人无关,更与夫人无关。再有任何人闲言碎语中伤,全部抓起来!” “是,这人这就去办。” 管事匆匆离去,没一会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说,“来圣旨了!” 秦洛川拧眉:“准备接旨!” 接旨也不是随便一跪就接旨,按规矩要焚香沐浴,不过秦家也不是寻常人家,接旨已经有了一套熟悉的流程。 准备好后,陈福捧着圣旨走进来。 司礼监掌印亲自传旨,可见皇帝的重视。 “派川儿去西北?”秦老爷子愕然抬头,“陈公公啊,这是不是弄错了?我儿的腿……” “秦老,您先请起。”陈福亲手扶秦老爷子起来,笑眯眯地说,“圣旨怎么会错呢?您这话可不该说。” “是我失言了,不过,我儿子的腿脚坏了,打不得仗了啊!” “陛下又不让秦将军去冲锋陷阵,只是做个监军,给朱将军做些许谋划。”陈福笑着说,“您老也知道,朱将军毕竟不熟悉西边的情况,还是得靠秦大将军。” 秦老爷子一想,也是。 朱彧再勇猛,对西北情况一抹黑,想打胜仗是很难的。 “除此之外,”陈福又说,“陛下还有一道口谕,派影七娘子随同秦大将军一起前往西北做军医。” “什么?” 秦洛川皱眉,“陛下这是何意?” 军队里都是男人,缺胳膊断腿场面血腥,时常需要扛背等力气活,自来都是男人做军医,什么时候派女人去过? 秦洛川心里明白,皇帝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打算。 ------------ 第一卷 第183章 皇帝女儿的小小要求 皇帝的心思如何,秦洛川无需去多揣测。 他知道皇帝对向云疏的占有欲从未消失过。 皇帝做的关于她的安排,无论过程是怎么样,结果一定都是为了能够得到她。 可是,得到她和派她去西北做军医,这中间能有什么联系? 皇帝就这么放心让向云疏跟着他待在千里之遥的西北之地? 那个地方,可不是秦府。 在京城,在秦府,皇帝随时可以派人,甚至他亲自来窥视,用一些手段阻止他和向云疏在一起。 可西北不一样。 那里是他的地盘。 他虽没有西北王的名号,却是实打实的西北王。 到了那里,一切可就都由不得皇帝了。 秦洛川猜不透这位新帝的心思,不过,于他来说,这道圣旨却正合他意! 由于他的腿伤,向云疏遭受到流言蜚语和攻击,让他心里很难受。而处置几个百姓杀鸡儆猴并不能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个时候把她带走,离开这些伤害,才是最重要的。 远离京都,远离伤害,也远离了皇帝。 秦洛川欣然接受了圣旨。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还有第三道旨意。 皇帝要册向萱为公主,并且已经让礼部拟定了封号,盛安。 寓意盛世安宁。 这个消息对向云疏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虽然萱儿是太子的妹妹,新帝的女儿这件事,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但这和公开的册封承认,还是不一样的。 不管外面流言再多,只要明面上不承认,那么萱儿就还是普通孩子,可以留在她身边。 可一旦皇室公开了她的身份,并给她公主的册封,那么她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女儿了。 向云疏醒后得知消息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她立即前往皇宫。 谢渊正在用早膳。 做了皇帝后,他起的更早,需要习武,用膳,然后早朝,见大臣,批折子,商议朝廷内外诸多事宜。 事情繁多。 向云疏走进承乾殿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陪朕用膳。” 对她的到到来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向云疏没有坐下,更不会有心思陪他用膳。 她直接问:“为什么出尔反尔?做了皇帝,从前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 “朕说过什么?” “你说过,不会把萱儿从我身边抢走!” “朕抢萱儿了吗?” “你都册封她为公主了!” “你误会了。”谢渊语气平静,“这是萱儿自己要的。作为父亲,我不可能不满足女儿的这种小小要求。” “这不可能!” “萱儿还在睡觉,你可以自己去问她。”谢渊朝后殿看了眼,“她就在朕的寝宫里。” 向云疏皱眉:“你让萱儿睡在这里?” “钰儿也在,两个孩子昨晚在这里玩得晚了,朕就让他们留在这里,萱儿不习惯宫里,免得回去宫人照顾不好。” 谢渊放下筷子,注视她,说道:“等萱儿醒了,你可以自己问问她。这件事,朕不可能骗你。” 萱儿可不是会随便被人哄骗的孩子。 这一点,向云疏心知肚明。 因此,她沉默下来。 直到谢渊用完早膳,漱口后,准备去早朝,她才开口:“曾经我一无所有,后来我觉得我拥有了全部。再次遇到你之后,我拥有的东西,又被你一件一件剥夺。” 谢渊看她一眼:“朕从未想过剥夺你的任何东西。萱儿不是东西,她是我们的女儿,这一点,从未变过。即便她做了公主,朕也不会禁锢她,她仍然自由。” 他走到向云疏面前,伸手拂起她额头碎发,看着纱布,低声问:“还疼吗?” 向云疏别过脸,避开他的手。 谢渊定定看了她片刻,说:“昨天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让我和秦洛川一起去西北?” “朱彧不熟悉西北,让秦洛川给他做副手。西北局势紧张,这不是朕一个人的决定。” “那我呢?” “朕想让你暂时远离这里。”谢渊声音低柔,“你这段时间受委屈了,不如换个地方。人都是健忘的,等大家淡忘了这件事,你再回来。西北虽荒凉但壮阔,对你的心情也有好处。” 向云疏道:“其实我是打算回滂沱山的。” “那样对你的名声没什么好处。”谢渊说道,“你一弱质女子,跟着秦洛川前往西北,在那些人眼里才是值得夸赞的行为,才有被原谅的可能。” 向云疏轻轻嗤笑。 “朕知道,你不在意那些人的想法,也不在乎自己被说三道四。但……” “但是会影响到我身边的人。”向云疏接着说,“因为我,影响到了师门声誉,导致容门下面的一些生意也受到了影响。还有时老爷子……” “不要把别人犯的错,归咎到自己身上。”谢渊说。 “我当然不会。但是,终究与我有关。” “所以,你不会反对去西北吧?” “皇帝的旨意,我怎么敢违抗。” 谢渊张口要说什么,陈福在帘外低声说:“陛下,到上朝的时辰了。” “知道了。” 谢渊朝向云疏的额头看了会,吩咐陈福,“把孟太医传来。” “不需要。” 向云疏道,“一点皮外伤,我自己可以处理。我想去看看两个孩子。” “也好。” 谢渊看着她走向后殿的身影,眼神变得有些幽暗。 两个孩子还在睡觉,一人一头,安安稳稳盖着被子。 萱儿耳聪目明,人也警觉,听到脚步声立即醒来,睁眼看到是阿娘,不由惊喜跳起来,但很快又捂住嘴,生怕吵醒了哥哥。 “阿娘,你来接我吗?” “是啊。”向云疏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小袄子给她套上,把她柔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暖香味,柔声问,“告诉阿娘,为什么要当公主?” “做了公主,在宫里有了正式的身份,我便可以正大光明进宫和哥哥玩啦。”萱儿睁着才睡醒的懵懂大眼睛,“爹爹说,做了公主后,我不仅可以自己拥有一座宫殿,有仆从和银子供奉,还有城池封地呢!” 向云疏沉默了下,幽幽说:“你缺那点公主食邑吗?” “不缺呀。但是,白给的为什么不要?” “跟谁学的这话?” “二师伯。” “……你可学点好的吧!” “阿娘,你不高兴啦?”萱儿抱住她,“阿娘不想让萱儿当公主,萱儿就不做了。反正萱儿武功好,想来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向云疏笑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萱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便不做什么。我的萱儿本就是滂沱山的小公主,如今做皇宫里的公主,有什么不可以呢?” ------------ 第一卷 第184章 您可是男人哦,好了不起哦! “不用跟我客气。你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人,行医固然重要,但照顾好自己的家人,让她们吃饱穿暖过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向云疏说。 几个大夫都红了眼眶,看着她坐上马车离开的背影,都难受的要命。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好人没好报!” 李森憋闷极了,忍无可忍,愤怒的砸了一张椅子,然后抱住头,蹲到了地上。 其余几个大夫默默看着他。 好一阵子,周如邦弱弱开口:“在馆主去西北的这段时间,咱们就拿着馆主给的银子,闲待着吗?” 李森抬头看向他。 …… 离开医馆,向云疏又去了趟柳宅。 没想到向余峰也在。 桌上堆满了各种名贵布匹,各种首饰盒子。 向余峰正捧着一盒胭脂,满脸笑容的朝着柳蔷说话。 柳蔷皱着眉,满脸的忍耐之色,看到女儿出现,不由大为欢喜,连忙一把推开了向余峰,快步走向女儿。 “云儿!你回来了?饿不饿啊,娘包了饺子,你是你爱吃的青瓜馅儿的,盛一碗给你?” “谢谢娘。” “过来坐着洗把手,娘这就去。” 柳蔷把一块湿巾子塞到她手里,然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留下向余峰举着胭脂盒子,脸上那谄媚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神色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向云疏拉过椅子坐到桌旁,开始走神,完全无视了他。 向余峰咳嗽了声,把胭脂盒子送到向云疏面前,笑道:“云儿打哪儿来?你看这盒胭脂,是崔记胭脂铺最新出的来的,限量的,有钱都买不着呢!我叫人排了几个通宵才抢着一盒。” “哦。” 向云疏眼睛盯着桌上的一个点,漫不经意的随口应了句。 “府里太太和几个姨娘都没得着。” “哦。” “……”向余峰又咳嗽了声,“这崔记也不知什么来头,是真黑啊,这么小小一盒胭脂,要二十两银子!关键是有钱还买不着……”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小先生,阮小陶来了。” “叫他进来。” 这丫鬟也是从滂沱山来的。 片刻后,阮小陶捧着一只大盒子进来了,一进门就跪到地上:“小的该死,昨日没有跟着去保护小先生,让小先生被那帮刁民打伤了。” “你是崔记的掌柜,原本也不该你给我做随从。起来吧,做这个样子像什么。” “是。” 阮小陶站起身,扫了眼向余峰。 向余峰嘴巴长大:“你是……崔记的阮掌柜?” “好说,正是在下。”阮小陶说话虽客气,但语气却倨傲,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与在向云疏面前的恭敬卑微犹如天壤之别。 向余峰吸了口凉气。 崔记一直是京都里,乃至全大乾最大的胭脂首饰铺子,好些地方都开分号。 崔记的来头很少有人知道,单单是崔记的阮掌柜,好些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向余峰是个风流之人,红颜知己无数,时常需要买这些东西去讨好哄着她们,能够买到最新最贵的胭脂簪花,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他很想结识崔记的掌柜,但始终没有机会。 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见到了。 这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阮掌柜,一进门就给自己女儿跪下了,涕泪齐下的忏悔。 这…… 向余峰懵了。 什么情况? 不是,自己这个从未在意过的私生女,这些年到底都干啥了? 这时阮小陶又恭恭敬敬对向云疏说:“小先生,听说您要出一趟远门,小的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铺子里新出的一些膏子粉和胭脂,还有些首饰。” 说着,他就打开了盒子。 向余峰在旁探头一眼,顿时惊呆。 盒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崔记最贵的产品,而他手中那盒拿来献宝的胭脂,只能够在里面的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待着。 满满半盒子的珠宝首饰,差点晃花了他的眼睛。 向余峰狠狠咽了口唾沫,朝自己女儿看。 然而她连看也没有看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只是淡声说:“小陶,你很闲吗?” 阮小陶连忙说:“我知道这些东西入不了小先生的眼,也不配给小先生使用。只是想着出门在外,小先生拿着去赏人也是好的。” 向余峰:“……” “拿回去吧。” “小的拿都拿来了,您就……” “哎呀!”柳蔷端着托盘走进来,看到满满一盒子东西,“阮掌柜,你这里好东西不少呀!” 阮小陶朝她拱手作揖苦笑:“柳夫人,小人又做错事了。” “嘿,你别理会她,东西留下,我给你做主了。”柳蔷笑着说,“没吃吧?过来坐着,跟云儿一起吃点饺子。” “不不不,小人还有点事,这就回去了。”阮小陶忙不迭推辞,又朝着向云疏深深一礼,“小先生,您若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就告退了。” “回去吧。” “是!” 见她语气温和,阮小陶松了口气,高高兴兴转身出去了。 “慢着。”向云疏叫住他。 “是,小人在。”阮小陶连忙转身。 “去告诉其他掌柜,好好做自己的事,不要想着朝我这里送东西,我是出门,不是被流放,用不着他们接济!” “……小先生说笑了,小人们哪敢这么想。” 阮小陶忙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有我小陶子在,他们那帮老东西敢凳柳宅的门,小人我废了他们!” 说罢,他就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柳蔷美滋滋的凑过去,看到半边桌上堆着的布料盒子,皱皱眉,随手就推到了地上,然后抱住阮小陶送来的盒子,从盒子里拿东西看,还不忘招呼女儿,“云儿,你吃啊。” 向云疏摇摇头,拿起勺子吃饺子,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向余峰:“向伯爵还有什么事吗?” 向余峰张口结舌:“这,这……” 他被这一幕刺激到了。 柳蔷也似乎刚想起来他还在,忙道:“哦,对了,老爷,我这里有一整套胭脂哎。你那盒好不容易买到的,就带回去送给其他姐妹吧!” 向余峰:“……” 他这辈子头一次觉得,自己在女人面前活成了个笑话。 “云儿,刚才那位崔记的掌柜,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向云疏专心吃饺子,置若罔闻。 柳蔷举着一支簪花朝自己头上比划,闻言说:“小陶跟云儿没什么关系。” 骗鬼呢? 没什么关系,他能巴巴的送一大盒东西来,里面的东西至少几千两银子。 还一进门就下跪,诚惶诚恐的模样。 宫里的太监也没这么伺候过主子们啊。 向余峰自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叫云儿什么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可不是一般的称呼。 柳蔷随口说:“云儿是滂沱山的小先生,小陶给崔记做事,自然要称呼她是小先生,这有什么奇怪的!” “啥,这么说,崔记是滂沱山的生意?” “是啊!” “崔记这么大的生意,竟然是云儿的?”向余峰瞪大眼,“原来云儿就是崔记的老板?” “当然不是。”柳蔷白他一眼,“崔记崔记,怎么会是云儿的?崔记是六先生的生意!” “六先生又是谁?” “自然是云儿的师兄啊!”柳蔷有点不耐烦了,“老爷,你有事没事?我这里挺忙的,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向余峰在花丛纵横几十年,这还是头一会被女人驱赶,尤其还是当年痴恋着他,祈求着他的女人。 这让向余峰心里不是滋味。 他假装没听懂柳蔷的逐客令,忍不住又问:“崔记又不是云儿的生意,为什么崔记掌柜对云儿这个态度呢?” “啧,你的问题真的很多。”柳蔷皱眉,“滂沱山的老爷子和先生们都疼云儿,滂沱山所有的东西,他们都愿意给云儿,这么说你明白了?” “是吗,滂沱山原来不只是一座山,还有其他东西啊的。” “老爷,这些年您真是尽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了,难怪向家一直走下坡路,就快被勋贵除名了!好好了解其他东西吧!”柳蔷的语气带了几分鄙夷。 她的态度让向余峰有点羞恼。 是从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那个满眼满心都是他的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滂沱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些疑问,让向余峰有些惊醒。 他忽然意识到,这对从没被他放在眼里的母女,已经站到了需要他仰望的高度。 至于到底是多高,他站不上去,所以不知道。 “蔷娘,我有几句话跟女儿说。”向余峰的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说呗。” “云儿啊,听说你要去西北了?” “嗯。”向云疏已经吃完了饺子,正在喝饺子汤。 至于刚才他们两个的对话,半句也没入她的耳。 柳蔷也忍不住问:“皇上怎么忽然派你去西北呢?” “秦洛川去,我跟着去照顾他。”向云疏解释。 “哦,这倒是应该的。”向余峰连忙说,“毕竟秦大将军的伤是因你而起嘛。你跟着去照顾,大家都会对你改观的。” 柳蔷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云儿做错什么了吗?稀罕别人对她改什么观?” “云儿自然没做错什么,但架不住外面的人胡说八道啊。众口悠悠,总是不好的。说多了,对太子殿下也有影响不是?” “你扯什么太子殿下?”柳蔷有些生气,“太子殿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你少东拉西扯的!你怎么还不走?” 三番两次被赶,向余峰脸上挂不住,去拉柳蔷的手:“蔷娘,咱们如今好容易重聚了,还没好好坐下说说话。不如今晚我就留在这里吧?” “向老爷说笑吧?” “你如今已经是向家正儿八经的姨娘了,我也给了你名分了呀。咱们在一起是正大光明的,你不用担心孙氏她们。” “呵呵。”柳蔷抽回手,冷淡的说,“我喜欢一个人住,清净。你还是回去吧,那么多女人等着你呢。” “蔷娘,你看你,还是这么爱吃醋。” “??”柳蔷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没吃醋?” “娘,我吃好了,我还得回去收拾收拾。”向云疏放下碗,站起身,“我不在这段时间,您有事就去找老黄。其他事不用您操心,萱儿就住在宫里,也不用您管。” “麻烦老黄多不好。” “老黄巴不得让您麻烦呢!您回到向家,老黄可是心都要碎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柳蔷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这让向余峰心头响起警铃:“老黄是谁?” “喜欢了我娘五年的男人。”向云疏直截了当说。 “……”向余峰惊呆了。 而柳蔷脸颊的娇羞,也证明了这是真的。 “蔷娘,你怎么能这样?”向余峰无法接受。 “我娘貌美温柔,被人倾慕很正常。向伯爵当年不也是其中之一?”向云疏嘲讽,“再者,以向伯爵的一贯作风,也没资格指责别人吧?” “我是男人……” “您可是男人哦,好了不起哦!”向云疏语气有些夸张的赞叹,“老天爷啊,四野八荒的神仙们来看看,这里有一个男人哎!这可是开天辟地来的奇迹呢!” 向余峰:“……” 柳蔷噗嗤笑道:“好了,别贫嘴了,快回去吧。娘在这里好着呢,不用你操心。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向云疏随手拿起盒子里一盒胭脂,递给门口立着的小丫鬟:“篆儿,拿着去玩。好好在这里做事,等我回来了,带你回滂沱山玩。” 篆儿看到胭脂只是笑着接过,但听说她的后半句话,眼睛猛地就亮了起来,竟然直接跪下来:“多谢小先生!小先生放心,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夫人!” 向余峰:“……” 他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忙跟着向云疏走出去,“云儿,滂沱山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他们?” “没什么东西。” 向云疏朝门口走去。 向余峰根本不信。 柳宅门口,停着几两装满了东西的马车。 一个身穿锦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垂手而立,看到向云疏出来,连忙上前行礼:“小人见过小先生。” ------------ 第一卷 第185章 向爵爷受刺激 向余峰觉得这个男人看着有点眼熟,于是忍不住朝他多打量了几眼。 他脑中灵光一闪,哎呀了声:“莫非您是南北记的黄掌柜?” 黄掌柜朝他看了眼,淡漠的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随即又朝着向云疏拱手:“小先生,听说您要去西北,这是我特意准备的一些物件,您带着路上使。” 向云疏扫了眼。 七八辆大马车,装的满满当当。 吃,穿,住,用,应有尽有。 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这儿没有的。 “啊呀,好大一株珊瑚啊。”向余峰发现一辆马车顶上的一颗珊瑚,发出惊呼,“这么大一棵,我从来也没见过!” 向云疏有些无语:“老黄,我去西北是游玩的吗?” “西北荒凉,小人寻思着,给小先生带过去摆着看,解解闷儿也是好的。”黄掌柜连忙说,“这是才从商船上运来的,天下仅此一株!绝不是那些庸俗货!” “再珍稀我也不要,拿走。” “拿都拿来了,给小先生的东西,哪有往回拿的?这要是传出去,我老黄不给其他掌柜笑话死吗?以后在容门还怎么混……”黄掌柜有些委屈,碎碎念着,“小先生出远门,我们又不能跟着去侍奉,连一点心意也不表达,大先生知道了岂不生气?” “我管他生不生气。” “别啊,小先生,您就收下吧,我好歹管着一摊生意呢。小先生您都不收我的东西,我那帮手下还以为我失宠了呢,我还怎么开展工作……” “跟我无关。” “小先生,您可怜可怜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要是没了活干,他们都得饿死的!”黄掌柜不顾形象的哭天喊地。 “老黄你再嚎,我就……”向云疏回头一指,“我就叫我娘出来看看你这个怂样!” 黄掌柜的哭声戛然而止:“我不管,反正您要是不收下,我就……给您跪下!” “……” “小陶这个废物。” “这跟阮小陶有什么关系?”黄掌柜好奇。 “他说,如果有其他掌柜来送东西,他就废了他们。看来他没做到。”向云疏面无表情说。 黄掌柜一听顿时兴奋起来:“阮小陶这痞子,一直以自己是小先生身边最亲近掌柜自居,整天把在我们面前充老大,嘿,这下回去看我怎么整他!” “你们真会玩。” “嘿,小先生,其实我来的时候见着他了,特意避开他过来的呢。” “知道了。” 向云疏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黄掌柜亦步亦趋跟着,手举着一把精致的扇子:“听说西北苦寒之地,我怕小先生冷,那边有一辆车里装的都是各种皮毛大衣,大内也找不到的好东西呢。”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给大师兄他们送一份去?” “大先生说过了,最好的东西要紧着小先生用。” “老黄,你有心了。”向云疏登上马车,“东西太多了,你精简精简,我只带两辆马车。” “行,小先生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 黄掌柜见她愿意手下了,乐颠颠跑了。 自制始终,向余峰没能插得上话,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眼看着向云疏的马车要走了,才赶紧追过来:“云儿云儿!” 他扒住马车。 向云疏皱眉看他。 “云儿,那位南北记的掌柜,可是有好大生意哦,海外有几十条大船呢!听说银子跟流水似的赚回来!” “我知道。” “莫非,南北记也是滂沱山的生意啊?” “我大师兄的。” 向余峰狠狠咽了口唾沫,“这位黄掌柜……” “就是喜欢我娘五年的那个老黄。” “……” 好有钱…… 太特么有钱了…… 向余峰失魂落魄的。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兜里那仨瓜俩枣,在自己这个私生女面前,就好像一条臭水沟面对着一片汪洋大海。 难怪蔷娘现在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呢,原来那么有钱的黄掌柜,就这么死乞白赖的讨好她们母女俩啊! 那大珊瑚,那大瓷器…… 马车里看不见的宝贝还不知道有多少。 回到家,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妾靠过来:“老爷您回来了,奴家眼巴巴等了您一天呢。” 这是他新收用的小妾,才十七,嫩得能掐出水儿。 正上头的时候呢。 于是他就由着她腻在自己怀里,稍微缓解了下从柳蔷那里得到的刺激。 “咦,这是什么啊?”小妾发现了那盒胭脂,摸出来后眼睛发亮,“天呐,这是崔记最新款的胭脂啊!好贵好贵的啊,老爷竟然买了吗?” 她双手捧着胭脂,像捧着最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问:“老爷,这是给奴家的吧?奴家最近正缺一盒胭脂呢。” “你想要就拿去。” “呀,谢谢老爷,老爷对奴家真好!奴家好幸福哦!”小妾高兴坏了,抱住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几口,又在他耳边小声说,“晚上奴家好好伺候老爷,让老爷舒坦。” 向余峰瞧着她,忽然就觉得一阵索然无味。 眼皮子这么浅,区区一盒胭脂,就激动成这个样儿。 一点见识也没有。 “我晚上还有别的事,就不去你那里了,你回去吧。”向余峰推开她,走到门口吩咐丫鬟,“让厨房炖一盅人参鸡汤,给柳姨娘那边送过去,看看她做什么呢。” 丫鬟应了后,他想了想,又说:“罢了,我还是自己去,待会把鸡汤给我拿来。”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低头看看自己,问小妾:“我今天这身衣裳怎么样?” 小妾一愣一愣的:“老爷尔雅,穿这身很贵气。” 向余峰就想到了黄掌柜那身银灰色的袍子,顿时觉得自己这身被比下去了,上不了台面。 “来人,我要更衣!” …… 一个时辰后,向余峰穿着一身崭新的袍子,提着食盒,脚步轻快的向外走,脸庞红润,好像年轻了十岁。 孙氏见了惊奇:“老爷这去见谁呢?” 小妾眨眼:“柳姨娘。” “见她,用得着这样?”孙氏撇撇嘴,完全不当回事。 她的女人已经被册封为妃了,而柳蔷的女儿却已即将被赶到西北。 孰轻孰重,她相信老爷看得清楚。 ------------ 第一卷 第186章 随风扬起的绿裙 在孙氏看来,老爷对柳蔷早就没了感情,何况柳蔷已经年纪大了,老爷又是喜新厌旧的性子。 迟早,她要把那套宅子拿回来! 一想到柳蔷那个贱人住着那么大个宅子,她就恨得牙痒痒。 孙氏认为,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不是管自己男人又去找哪个贱货风流快活,而是先给自己的女儿调理身子。 等女儿给皇帝生了儿子,整个向家才是真正的有指望了。 “尤嬷嬷,您是有经验的人,您进宫一定要好好教我们家娘娘啊!”孙氏满脸期盼的拉着一个妇人的手,“只要能让我们娘娘侍寝怀孕,我这颗心才能落下呢!” 尤嬷嬷矜持的说:“这你放心,经过我调教出来的姑娘,就没有男人不上瘾的。” 孙氏心中暗喜。 皇帝身边除了自己女儿,只有一个病恹恹的皇后,那个贱人的女儿又要被赶去西北,趁着这段时间,一定要让女儿爬上龙床,一举生下龙嗣! …… 很快到了启程的日子。 万人空巷。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送行。 当然,送的不是朱彧,也不是向云疏,而是秦洛川。 这位西北的守护神,在断了一条腿后,依旧义无反顾的返回西北,去守护那里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们。 这让整个大乾的百姓都感激和感动。 万众瞩目中,朱彧一袭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将士率先出发。秦洛川则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天气和暖,向云疏穿着一条绿裙,头戴黑色帷帽,扶着丫鬟的手登上马车。 一阵强风吹来,她抬手按住帷帽,回首朝逐渐远去的京都看过来,飞扬的长发和裙摆,在春日的光晕下,显得她脆弱而美丽。 百姓们看着这一幕,心中莫名的有点触动。 一个这么美丽纤弱的女子,要跟着一帮男人前往苦寒的西北之地吃苦受罪,而且还要做军医,给那些受伤的将士们治疗。 这个惩罚,对于一个美人来说,是否过于严厉了? 何况,那是秦大将军自愿的,导致他受伤的是雪崩和狼,并不是这女子动的手。 这一刻,京都百姓们对这个导致秦大将军残疾的女子,有了一丝丝释怀。 甚至,有的心软的人,生出了一些愧疚感。 说到底,这女子是被他们逼走的。 “走了吧?” “走了。” “那还等什么?” “动手吧!” 几个衣衫华丽的男人凑在一起,看着远去的车马,嘀嘀咕咕。 阮小陶提着个被绑起来的昏迷男子,一拳头打在他脸上:“刘二勇你个王八羔子!小爷倒要问问你,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你怎么够胆子跟我们家小先生动手呢?” 刘二勇顿时满脸开花,疼醒了。 他瞪着眼前这帮人:“你,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小爷打人从来都不藏着掖着!”阮小陶抬手又给他一拳头,“听清楚了,小爷阮小陶,今天就替我们家小先生教训教训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刘二勇明白了:“影娘子找我报仇了。” “放屁!”黄进踢他一脚,“小先生是不会让我们这种事的,所以我们只能趁着小先生不在的时候动手。你这腌臜东西,敢打伤小先生,动手的那一刻,你就死了。” 他刷的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划花了刘二勇的脸。 刘二勇疼的嗷嗷叫,被另一个掌柜拿抹布死死堵住嘴巴。 “你别着急,除了你,其余那些在滂沱医馆闹过事的,一个也跑不了!”阮小陶露出恶狠狠的笑容,“平时小先生不喜欢我们插手她的事情,你们这些贱东西,就真以为滂沱山的小先生是任由你们欺负的?” “跟他废什么话,打一顿出气了,扔后山喂狼去!” “别你就自己打啊!我还没动手呢!” “还有十来个呢,够分的!” 于是,当天晚上的某个巷子里,彻夜响起痛哭声,求饶声和泄愤的声音。 天亮后,几个发泄完毕的掌柜把刘二勇等人塞进了马车里,准备拉到郊外扔掉,追知道一出巷子就被人拦住了。 一袭红裙的少女双手叉腰,堵在巷子口,抬起下巴:“都出气了?” 几个掌柜相互看看,都认出对方是朱成王府的那个被自家小先生坑过好几次还不长记性的小郡主。 “见过宛郡主。” 黄进拱手,斯斯文文的施礼,与自己手上沾的血形成鲜明对比。 朱宛说:“出了气就把人放了。” “宛郡主,这事儿跟您没什么关系吧。”阮小陶歪着头说。 “少废话,是影七让我过来的!”朱宛不耐烦的挥手,“该死的臭女人,人都走了还利用我做事!” 几个掌柜震惊:“小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竟然知道我们会做这种事。” “果然不愧是小先生啊!” “既然小先生留他们性命,那就算他们命好。” 几人毫不犹豫把刘二勇等人从马车上扔了下来。 朱宛还以为要费一番拳脚,没想到对方只听到影七两个字,就什么都相信了。 这滂沱山的人,对影七就这么看重? 朱宛让人把刘二勇等人放了,走在朱雀大道上,有些百无聊赖。 原以为那个坏女人离开后,她有清净日子过。 可是,怎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了呢。 …… 向云疏回首看了眼京都的城门,直到看不见城门上的一大两小身影,才收回视线,钻进马车里。 “主子您坐稳了。” 叶七的声音传来。 向云疏说:“叶七,你不用跟来的。” 叶七的笑声有些开朗:“奴才上次弄丢了太子殿下,又是主子您救了奴才。司礼监奴才是待不下去了,还是跟着主子去西北。主子别嫌弃奴才,奴才也想着学骑马射箭,学习拳脚功夫呢。” “那你好好学,说不准,将来也能当个将军呢!” “主子这是取笑奴才呢。” 向云疏笑了笑,钻出马车,坐到他旁边,漫不经心问,“叶七,你这次跟过来,是不是谢渊让你继续监视我呢?” ------------ 第一卷 第187章 二师兄的礼物 叶七动作一顿,想要转身对着她下跪行礼,但此时他双手握着马缰,前后都是车马,一旦马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着急解释:“主子,奴才发誓,这次出来,陛下一句话也没交代过奴才!” 向云疏没说话。 叶七急出了一身汗:“若奴才欺骗主子,让奴才这辈子不得安生,不得好死,死后被人脱光了衣服昭示天下!” 向云疏失笑:“对你们来说,这是最残酷的惩罚吗?” 叶七听见她笑,有些羞赧的说:“我们这些阉人,不男不女的,最怕被人瞧见自己的残缺身体,怕被嘲笑。那真是比死还难受的。” “我知道了。” 向云疏拍拍他肩膀,“你不用急着发誓赌咒,我知道你对我衷心,只是身不由己。” “上次的确是皇上吩咐我盯着秦大将军和主子,但这次,真的没有。”叶七轻声说,“奴才出来之前,只有陈福公公找我说了几句话,让我以后好好跟着主子,伺候主子,保护主子。”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陈福是不会自己说这些话的,主子您明白吗?” 向云疏随意嗯了声,没说什么。 陈福说出来的话,也就是谢渊说的。 这次谢渊这么放心的让她跟着秦洛川前往千里之外的西北之地,他就这么笃定,她不会和秦洛川发生什么? 出城后,前面的车队忽然停了下来,有喧闹声传来。 “主子,奴才过去看看。” 叶七跳下马车跑到前头,没一会儿又跑回来,“主子,前头来了一队骡车,车上也不知拉了些什么,指名要见主子呢!朱将军请主子过去。” “见我?” 向云疏下了马车,穿过车队朝前面走去,路过秦洛川的马车,他探出头说:“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前面有人要见我。我去看看。” “那你小心些。”秦洛川朝马车旁骑马跟随的侍卫看了眼,“你带人跟着夫人过去。” 侍卫沉声应下,点了四个侍卫,跟在向云疏身后。 这些侍卫都是秦洛川的心腹亲卫,加起来二百人,这次都带来了。 原本的头领是郭淮,郭淮死后,就变成了董晨光。 董晨光是个三十左右的稳重汉子,与郭淮对向云疏的隐隐敌意不同,他做事严谨一丝不苟,除了听从秦洛川的命令之外,对其余人都不会有一丝情绪。 向云疏也没有拒绝,在几个侍卫的环卫下,来到朱彧所在的最前面。 “小七子!” 一道明朗声音传入耳中。 向云疏抬头,看到二师兄顾执安倚着一棵老树,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猎猎春风吹拂他的袍子下摆。 “二师兄!”向云疏又惊又喜,奔过去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顾执安站直长腿,反手搂住她,拍拍她的头,然后顺手摘下她的帷帽,“让师兄看看……嗯?” 他看到她额头的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神色阴沉下来:“这是怎么弄的?” 向云疏伸手捂住额头:“被人打的。” “谁找死?” “那人现在大概已经被阮小陶他们教训过,打了个半死。”向云疏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别管他了。二师兄,你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不是,为什么只打个半死?阮小陶要是连这点事也干不好,就趁早滚蛋!”顾执安不悦。 “是我不让他们杀的,那些只是平民,被人教唆罢了,教训教训就行了。大师兄不许咱们在外面随便杀人,要听话。” “哼,大师兄自己把萱儿教的那么暴戾,还好意思说我们。” “二师兄,我都要走了,你就跟我说这些啊?” “哎,要不是琉璃厂忙,我就跟你一起去了。”顾执安朝她身后看了眼,“怎么就带个太监?丫鬟呢?” “咱们滂沱山不讲究让人伺候,能自己做的事情就自己做。家里面就数你最奢靡,身边几十个丫鬟伺候,师父和大师兄都还自己做饭洗衣呢!难怪三师姐不愿意跟你走!你活该!” “哎呀哎呀,提这些做什么。”顾执安打着哈哈,拉着她来到一辆骡车前,“看看师兄给你带了什么好玩具。” 骡车上的油布揭开,露出里面的一门火炮,黑漆漆的炮身和炮筒,散发着幽幽寒光,仿佛一只蛰伏已久的远古巨兽。 向云疏吸了口凉气,朝其余骡车看了眼:“那些都是这些东西?” “对啊,还有两辆车上都是火药炮弹。”顾执安得意洋洋,“你去战场,我不得给你准备一点防身的东西啊。你可是咱们滂沱山的命根子,不能有一点点损伤!” 向云疏:“……这火炮我是能扛着跑啊,还防身呢!” “嘿,师兄另外还有好东西给你。”顾执安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巧的火铳,塞给她,“这个是我花了半年时间,头发薅掉一半才弄出来的最新款,为了把尺寸缩小,差点难死我啊天呐!” 他揉揉脸:“你看我这黑眼圈,人都老了两岁。” 向云疏惊奇的把玩着火铳,“这么短啊,能打多远?” 顾执安嘿嘿笑:“肯定不能跟长的火铳相比,但经过我多次改良,击中五十丈远外的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厉害啊。”向云疏举起火铳对准他。 “哎哎哎,你别对着我啊,快拿开,小心走火!”顾执安吓得慌忙躲避,“来来,我教你怎么用。” “我会。” “对,我差点忘了,你的体质不适合习武,所以大师兄他们一直教你射击防身。”顾执安笑道,“现在京都的人都知道萱儿是小小射箭手,但恐怕还没人知道,萱儿的天赋都是遗传你呢,她跟你比可就差远了。” “可惜的是,我只是射得准,但力气比萱儿差远了。” “这都怪该死的皇室,把你的身子弄坏了,有时想起这件事,我真恨不得把火炮对准皇宫,给他们来几下子!” “老二你消消气,不是皇室的话,我还遇不到大师兄,遇不到你们呢。” “那也不能弥补他们犯下的错!” ------------ 第一卷 第188章 说翻脸就翻脸 那怎么办,我儿子女儿现在都在皇宫里呢。” “那当然是把他们接出来,然后再把皇宫给炸了。” “别这么暴力。”向云疏把玩着小巧火铳,“谢谢二师兄的礼物,我很喜欢。” “还有这个给你。”顾执安把一只口袋递给她,“这里都是子弹,收好了哦,统共就这么一点,用完了就没了。” “记住了。” “其余那些都是给你的侍卫用的,让他们对付敌人。这个你自己放在身上防身用。”顾执安伸出长臂抱她,“西北不比这里,有什么事,师兄们都够不到你。你万事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我知道了。” “牢牢记在心里!”顾执安叹了口气,压不下心头的焦虑和不舍,“不行我还是跟你一起去。你要是有什么差池,师父怎么办啊,咱容门怎么办?这新帝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我保证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毫发无损的回来!” “唉,我这边高价雇了几个杀手级别的护卫,你带着。” “行。” 向云疏知道,这不是二师兄的担忧和关心,而是师父和六个师兄的关心爱护,她必须要接受。 她也愿意接受。 几个穿着寻常蓝色劲装的男子,应声从骡车队伍中走出来,齐齐拱手给向云疏见礼:“小人见过小先生,听从小先生差遣!” “你们跟着叶七,听他吩咐就行。” “是!”杀手们又对着叶七行礼,“见过叶大人。” “好说好说,诸位不必多礼。”叶七有点受宠若惊,他知道这几个都是高手,忙招呼他们过去说话,分配怎么轮班给主子值守护卫。 “还有这个你也带着。”顾执安又塞给她一个油纸包。 “什么啊?”向云疏打开一角,看到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怎么又给我钱,我有钱。” “西北不比京都,京都咱们生意多,你去哪里都能拿到钱。那边可不能。”顾执安坚持把银票塞到她怀里,“出门在外,多带点钱有备无患。” 向云疏把银票递给叶七,把火铳收到腰间,然后抱住顾执安的腰,感动的说:“二师兄,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只要你能帮我劝你三师姐……”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向云疏推开他,扭头就走。 “哎?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顾执安叫道,“你不是要报答我吗,这么点小事都不愿意!只要你开口,你三师姐肯定听的!” “把你身边那几十个丫鬟都遣散,关了琉璃厂,回滂沱山,我就帮你!” “这个嘛……” “免谈了!二师兄保重身体,我走啦!”向云疏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执安看着从身边路过的车队,脸上的嬉笑之色渐渐消失,叹气:“这些东西,够不够啊。” “二先生已经尽力而为了。”立在他身边一个身形瘦弱,肤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轻声说。 “师父说她今年有劫难,恐怕很难迈过去。” “人各有天命,强求不了。” “万一……”顾执安沉默了下,“我受不了。” “二先生为了做那把防身的火铳,已经连续好几月没睡一个好觉,不如回去歇歇吧。”苍白男子说,“凡事尽力而为,余下的只好听天由命。” “二先生,多谢了!” 朱彧骑着马路过,朝他拱手。 他谢的是那些火炮。 顾执安却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冷淡的收回视线,双手抱膊,不紧不慢走开了。 朱彧的侍卫大怒:“这人也太无礼了!让属下去教训他!” “去吧。”朱彧淡道,“如果你不怕他把你脑袋扭下来,你就去。” “他有这个能耐?” “他也许没有,但他身边那个瘦弱年轻人肯定有。”朱彧盯着顾执安的背影,“伤了他,不用别人动手,皇室就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侍卫张口结舌。 旁边有知道内情的人拉他一下,低声说:“快闭嘴吧!那是滂沱山的二先生,做武器的手艺天下第一!你用的弩箭,火器,还有咱们在东南的海船,都是出自他的手!” 那侍卫蓦地张大嘴,不敢置信的同时,也有一丝后怕。 朱彧看了眼拉着火器的骡车。 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免费的火炮,而这些东西,都是顾执安送给向云疏的。 由此看来,在滂沱山,向云疏的确很重要。 他们是真心把向云疏当命根子。 难怪这个女人哪怕给萧太后下毒,做出灭九族的事情,拼了命也要阻止他去攻击滂沱山。 “徐发,你带一队人去秦夫人那边,路上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是,将军!” 徐发带着人过去,片刻后,又独自驱马过来,手里捧着一只篮子,“秦夫人说多谢将军好意,这些果子送给将军品尝。” 篮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新鲜水果,大多不是本地常见的品种,新鲜艳丽,让人一见口舌生津。 对于常年打仗的人来说,行军路上有一口干净水和干粮吃,就已经心满意足,从不曾奢望过有热汤热水,可人家一出手就是京都都找不到的新鲜水果。 这在漫长的行军路上,可太难得,太珍贵了。 “这秦家的日子过的可以啊。”副将嘀咕。 “恐怕不是秦家的日子好,是滂沱山的日子好。”朱彧缓缓说。 副将拿起一颗果子扔进嘴里,顿时满嘴甘甜汁水,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撇撇嘴,满脸不屑:“咱们是去打仗,不是游玩,带这么个娇滴滴的娘们儿上路,这不是拖累咱们吗?” “就是啊,将军,您怎么能同意这么离谱的事情?”另一名侍卫附和。 朱彧道:“我自然不愿意带着女人去打仗,不过,圣旨难违。” 到了傍晚,车队行到了一片山林旁,道路变得崎岖难行,朱彧下令就地扎营休息过夜,等天亮再出发。 入夜,朱彧独自在营帐中,对着油灯看地图,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惊恐的骇叫声。 ------------ 第一卷 第189章 蛇群 一名士兵冲进营帐,白着脸道:“将军,出事了!” 朱彧猛地起身,疾步走出营帐。 外面一片混乱,在一片杂乱的惊叫声,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动静,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朱彧喝道,“徐进!” 片刻后,徐进举着一个火把,满头大汗跑过来,另一只手还捏着一条正在扭动着的蛇,“将军,是蛇!” “什么?” 朱彧沉下脸,“几条蛇你们就乱成这样?” “不,不是几条,是很多,很多很多!”徐进也一脸的惊惧,“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有一群蛇钻到营地来,不少人都被咬伤了!” “有毒的蛇?” 朱彧扫了眼他手中的蛇,颜色发青,并不认识。 嘶嘶声变得清晰起来。 “将军小心!”徐进连忙扔掉手中的蛇,拔出佩剑,一剑挑断朱彧脚下一条蛇! 同时又有七八条蛇游过来。 朱彧连忙接过一把刀,把几条蛇都斩断,喝问:“徐进,你立即带人去秦洛川和影七那边去,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秦洛川腿脚不便,影七又是个女人,偏偏这两个人又都很重要,不能有差池。 他去西北打仗,少不了秦洛川这个西北的土皇帝。 至于影七,她是太子生母,又是滂沱山的命根子,朱彧可不想同时得罪皇室和滂沱山。 徐进应了声,把火把塞到朱彧手中,然后又叫来一队侍卫保护他,随后才急匆匆跑走。 “将军,蛇!” 士兵惊恐的叫声传入耳中。 朱彧回头,看到密密麻麻的小蛇朝自己这里涌来。 见惯大风大浪的他,手下亡魂无数的他,也被这一幕吓得头皮差点炸开。 有的小蛇仿佛会飞,从树枝上直接就朝他蹿过来。 朱彧左手挥舞着火把,右手挥舞长刀,周围还有士兵帮忙,饶是如此,也还是应付得手忙脚乱。 周围的惊叫和远处的惨叫声交叠着传来。 他已经能够想象营地里的惨状。 这让他心中开始焦灼起来,忍不住怒吼:“该死的!怎么就捅了蛇窝了!哪里来这么多蛇!” “啊——” 一名士兵被蛇咬到,栽倒在地,瞬间被一群蛇淹没,只能发出惨烈的叫声。 朱彧想去帮忙,几条蛇噗嗤飞到他身上,等他狼狈地把蛇驱赶掉,那名士兵已经没了气息。 “可恶!” 朱彧用手扯断一条蛇,喝道,“传令官呢!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离开这里!” 没有人回应。 片刻后,遥遥有人带着哭腔叫道:“传令官死了!” “将军,马来了,您快走吧!”一名士兵拼死牵着马跑过来,“蛇太多太多了,每一条都是剧痛,咱们已经死了不少人!您快走啊!” 朱彧怒道:“我打仗从来没有抛弃手下,自己逃命的习惯!我问你,秦洛川和影七那边怎么样了?” “属下不知啊!” 朱彧心中发急,担心秦洛川和影七已经被蛇群吞噬,便一手拉住马匹,朝着秦洛川的帐篷那边奔去。 一路上惨状连连,不少马匹也被蛇群攻击,让他心中越发焦躁。 “徐进呢!” 他喝道。 “将军,属下在这里!”徐进的声音传来。 朱彧骑马奔过来,本以为会看到兵荒马乱的惨状,却没想到,这里意外地有些安静。 秦洛川坐在轮椅上,影七站在他身边,她旁边是太监叶七和顾执安送的几个蓝衣护卫。 没有蛇攻击他们。 他们周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所有的蛇都直接绕了过去。 这让朱彧大为震惊。 “为什么没有蛇攻击你们?”他刚问了一句,就觉得身下一矮,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了下去。 “天哪将军!”徐进骇然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垫住了朱彧。 朱彧翻了个身,提着他冲到了秦洛川的帐篷前。 他回头,发现那匹马已经被蛇群缠住,躺在地上抽搐着。 “徐进,你怎么样?”朱彧问。 徐进面露痛苦之色,但还是摇头:“将军不必担心,属下无碍。” “他被咬了。”向云疏开口,然后递过来一只瓶子,“我这里还有一点药。” 朱彧看向向云疏:“你有蛇毒解药?” “只有一瓶,刚才已经喂给了好几个人,只剩最后一颗了。” “不,我不需要,留着给更有需要的人吧!”徐进听说只剩最后一颗解药,立即拒绝。 这里的几个人,谁都比他重要。 朱彧一把接过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绿色丸药,塞进徐进嘴里:“不吃解药你想死啊!” 向云疏点头:“朱世子虽然冷酷不讲理,对自己人倒是很好的。” 朱彧只当听不出她的嘲讽之意,问:“秦将军,为什么你这里没有蛇攻击?” 秦洛川摇头:“我也不明白。” “帐篷里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 “太古怪了。”朱彧疑惑地看了眼向云疏。 向云疏摊手:“朱世子不必看我,我可没有驱蛇的本领。那瓶解药,还是我回来之前,五师兄给的一批药里面的一瓶。当时也是随手拿的,没想着能派上用场,要说驱蛇……咦!” 她忽然顿住了。 几人一起看向她。 “怎么了?”朱彧追问。 “我好像记得在马车里看到过一盒硫磺粉,用那个可以驱蛇!” “在哪里?我去找!” “应该在那辆马车里!”向云疏朝黄掌柜给的物资马车那边指了下,“不过,外面都是蛇,太危险了!” “让奴才去拿吧!”叶七举着火把开口说。 “你不行!” “小先生,属下可以去。”两名蓝衣护卫当即开口,“我们两个轻功最好,快去快回,应该不会被蛇咬到。” “那你们两个小心。” “是!” 蓝衣护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住剑,运起轻功,嗖地飞了出去。 朱彧眼皮跳了跳。 顾执安给向云疏的这几个护卫,果然都不是寻常人物。 但,饶是如此,也还是折损了一个。 返回来的蓝衣护卫只剩下一个。 他抱着盒子狼狈地滚到向云疏面前,喘着气说:“向三死了!” ------------ 第一卷 第190章 龙骨木 向三?”向云疏愕然,“那是他的名字?” “是。” “你叫什么?” “向一!”向一说,“我们几个分别是向一到向六。” “你们是姓向的亲兄弟?” “不,我们是小先生的死士,没有自己的名字,都跟着小先生姓。” “……” 向云疏一听就知道这是二师兄的手笔,当下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只说了句,“你兄弟呢?” “被蛇咬死了,没关系,我们都没打算活着回去。”向一神色平静的把盒子送到她面前,“小先生,硫磺粉在这里。” ”多谢!“ 向云疏接过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整整齐齐一包一包的硫磺粉,“朱世子,你把这些都拿去给你们的将士用。” “谢了!” 朱彧接过盒子,交给徐进。 徐进急匆匆抱着盒子去分发给将士们,在营地周围撒下去,把营地保护起来,不让更多的蛇再涌进来。 情况暂时稳住了。 但伤员很多,倒出都是呻吟和叫声。 “将军你留在这里,我去马车里找找物资,看看能不能配一些解药。”向云疏对秦洛川说。 “夫人,营地里还到处都是蛇,太危险了。”秦洛川阻止她。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向云疏弯腰拍拍他的胳膊,鼻端忽然闻见一股奇异的味道。 馥郁的,带着一点点辛辣的香味。 她心中微动,朝周围看看,最后把目光定在了秦洛川的轮椅上。 “夫人,怎么了吗?”秦洛川不解。 “我明白了!” 向云疏叫了声,“我知道为什么蛇群不攻击这里了!” “为什么?”朱彧追问。 “因为这个轮椅,是用龙骨木做成的!”向云疏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扶手,“这轮椅是二师兄亲手做的,他习惯用各种珍奇的木料做东西,之前我就觉得这轮椅的木头有些奇怪。刚才我忽然记起来了,这是龙骨树的木头啊。” “龙骨木的气味,蛇惧之!”朱彧沉声说。 “没错。”向云疏站直身体,“这次可真要感谢二师兄了。”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秦洛川座下的轮椅,神情复杂。 叶七轻声说:“真是奇怪,蛇群为什么忽然攻击我们?” 冷血动物天生畏惧火,这样大批的蛇群忽然冲进满是火光的营地,本身就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将军,我可能知道原因。”徐进犹豫着开口。 “说!” “夜里有两个士兵找了几个蛇蛋烤了吃……我带人巡逻的时候看到了,蛇蛋里面的小蛇已经几乎孵化了,还是古怪的金色小蛇,所以当时还多看了一会。没多久,蛇群就来了。” 朱彧沉下脸:“人呢?” “已经被蛇群吃了……” “……” 向云疏忽然说:“金色的小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几乎成精的蛇王产的蛋。” “蛇王?” 朱彧的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两个士兵的嘴馋,导致军队这么大的损失,他这个大将军难辞其咎。 秦洛川沉默了会,缓缓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恐怕咱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什么?” “朱世子从刚才到现在,见到的都是寻常的蛇,可有见到那条蛇王?” “……” 朱彧脸色变了。 这时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风中带着强烈的腥臭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有几个受伤的士兵承受不住,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不好!” “来了!” 朱彧和秦洛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担忧之色。 “秦大将军,你有龙骨木轮椅,应该不会有危险,你和夫人在这里待着!”朱彧拔出佩剑,迎着风喝道,“我朱彧倒是要会一会这条蛇王!” 秦洛川沉声说:“朱将军不必跟一条畜生拼命,不如把这轮椅劈开,众人拿着龙骨木尽快撤退吧。” “把轮椅劈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向云疏开口,“不过,蛇王不是普通的蛇,区区一小块木头,它未必会怕。” 她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黑影忽然从狂风乱木中蹿出来,遮天蔽日,只有两颗灯笼似的黄色竖瞳一闪而过。 众人都被这条巨蛇吓到了。 “老天爷啊,这蛇王也太大了!”叶七呆立原地,喃喃自语。 这时一道惨叫声响起。 蛇王竟然一口就吞下了一个士兵! 几个蓝衣护卫立即自觉的围在向云疏周围,把她保护起来。 士兵们吓惨了,看着在营地游走的巨大蛇王,尖叫着四散逃跑。 “该死的畜生!” 朱彧咬牙,握剑冲了上去,飞跃到蛇王身上,骇然发现这条蛇王已经长出了细密的鳞片。 鳞片坚硬如铁,一剑下去,竟然没有丝毫损伤。 蛇王感觉到了身上的攻击,狠狠一甩身子,把朱彧甩飞出去。 朱彧撞到一棵树上,跌落到底,吐出一口血。 “将军!快保护将军!” 徐进大吼着扑过去,被巨蛇一口咬住叼走,人在半空中掉下来,就变成了两截。 朱彧目眦欲裂,吼道:“所有人跟我一起上!” 他是统帅,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也鼓舞了许多将士,鼓起勇气捡起武器,跟着他朝巨蛇冲上去。 “这样下去不行。”向云疏拧眉盯着巨蛇看了一会,“将军,我要用一用你的轮椅。” “夫人,你不要涉险,让我来。”他拔出自己的佩剑。 向云疏拿过他的剑,交给向一:“把轮椅扶手砍下来。” 向一立即执行命令,把轮椅扶手砍断。 “削尖。” “是。” 刷刷刷! 木屑飞散。 眨眼睛,向一便把扶手削成了一根尖锐的木剑。 “小先生,接下来怎么做,您交代小人去。”向一说。 “据我观察,那条巨蛇全身覆盖了鳞片,坚硬无比,它唯一的弱点应该就是那双金色竖瞳,用龙骨木攻击会有用。” “小人明白!” 向一紧紧握住龙骨木剑,深吸一口气,原地纵身而起,朝着巨蛇的头部飞过去,避开巨蛇的攻击,一剑狠狠扎进了巨蛇的一只眼睛里! ------------ 第一卷 第191章 坠落悬崖 巨蛇吃痛,发出一声骇然怪叫,庞大的身体在地上翻滚,卷起无数树木碎石,砸到了不少将士。 向三上前一步,挥剑劈开一根飞向向云疏的木头,回头说:“小先生,不如您先进帐篷里避一避!” 向云疏没说话,拧眉看向在巨蛇的甩动下,在半空中左右摇晃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向一,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向三开口说:“小先生不必担心他,老大轻功一流,就算掉下来也摔不死。他正在想办法把龙骨木剑扎进蛇王的另一只眼里。” 他话音刚落,向一就坚持不住滚落下来。 正如向三所说,他轻功卓越,稳稳落在地上,但巨蛇蛇尾扫过来,把他扫出去几十米远,硬生生被砸晕了过去。 “向三向四,快去把他带回来!”向云疏忙吩咐。 然而他们两个站着没动。 向云疏皱眉:“你们怎么不去?” 向三说:“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小先生,不是保护他。” “可他是你们的老大啊!” “我们出来,就没想着回去。他为小先生死,也是应该的。”向三说的理所当然,神情自若,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洛川朝他看了眼:“你们是死刑犯是吧?” “是。”向三毫不忌讳的承认,“二先生把我们的命买下来,我们的命就是他的,他让我们给小先生卖命,我们就为小先生卖命。” 叶七好奇说:“那你们在牢里也是死,出来也是死,有什么区别?” 向三淡道:“二先生把钱给我们的亲人,并会安顿好她们。我们只有为小先生而死,才能让二先生的钱花得有价值。” 叶七恍然。 “一帮死心眼。” 向云疏低声骂了句。 秦洛川吩咐他的亲卫把向一带过来,亲卫立即带人赶了过去,把已经昏迷的向一抬了回来。 瞎了一只眼的巨蛇更加疯狂,在营地快速游走,疯狂吞噬,帐篷车马被毁坏,士兵们损伤无数。 “这样下去不行。” 秦洛川皱眉,“蛇报复心强,我们的人吃了它的蛋,又伤了它,不把我们全都吃掉,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彧和将士们和巨蛇大战片刻,已经负伤,身上流了不少血。 向云疏左右看看,心中思虑着还有什么办法,手忽然就摸到了腰间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心中微动,立即大声说;“我怎么把那些东西忘了!董晨光!” “属下在!夫人有何吩咐?” 董晨光立即应答。 “火炮!”向云疏指向营地后面的一排骡车,骡子已经被蛇吓得四散逃走,有的骡车也歪倒倾斜,七零八落。 但那些黑漆漆的火炮,却没有丝毫损伤。 秦洛川眼睛也亮了起来:“没错!用火炮!咱们一起过去!” 他推动轮椅,董晨光和亲卫们护着他,叶七和向三等人则护着向云疏,众人一起跑向火炮所在的位置。 “将军,你们会用火炮吗?”向云疏急声问。 “自然会的,夫人放心!”秦洛川扫了眼董晨光。 董晨光摩拳擦掌,嘿嘿笑了声:“夫人,属下是大将军手下神锋营的,就负责摆弄这些玩意儿呢!” “那就好。” 向云疏放下心来。 她只会玩一些轻巧的弩箭火铳,这种大型的火器还没有碰过。 董晨光和手下很快把火炮的位置调整好,装入炮弹,炮筒对准巨蛇所在的方向。 那里,朱彧正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 “朱彧!!” 向云疏大声喊道,“你们都让开!”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断断续续传到朱彧耳中。 他回头看了眼,立即明白过来,立即高声喝道:“所有人听令,撤退!!” 将士们立即四散离开。 轰隆! 火炮响起。 一颗火球朝着巨蛇飞过去,落在了巨蛇旁边,炸开了一片山石,砸到巨蛇身上。 巨蛇更加狂怒,扭动着身体,朝火炮所在的位置冲过来。 一阵腥风吹来,看着巨蛇的血盆大口靠近,有的士兵吓傻了。 “快,快啊!” 董晨光一脚踢翻一个手下,高声怒吼,“愣着干什么,继续开炮,炸死这个该死的畜生!” 轰轰轰! 火炮吞吐着火球,不断朝巨蛇冲去。 巨蛇速度极快,扭动躲闪,还是被击中了一下。 血肉横飞,巨蛇不要命一般的冲过来,蛇尾摇摆,把董晨光和几个亲卫,连同几尊火炮也一起扫飞出去。 董晨光被一尊火炮砸中,当场昏死过去。 “叶七!把将军带到安全地方去!”向云疏吼道。 叶七慌忙推动轮椅,朝林子深处跑去。 “夫人!夫人!”秦洛川回头喊道。 “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 向云疏反手拔出腰间火铳,对准巨蛇,砰的开了一枪。 巨蛇的半边尾巴被轰碎,痛苦和愤怒让它更加疯狂,加上飞沙走石,乌云蔽日,这一枪,没有打中。 这种情况在向云疏的射击生涯中,还是头一次发生。 这时候巨蛇已经到了眼前。 “小先生小心!”向三向四冲过来把她拉走,向五向六用长刀阻止巨蛇。 向云疏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手臂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火铳也被甩了出去,落在不远处。 向云疏爬过去想把火铳捡回来,巨蛇扑了过来。 她连滚带爬的避开,眼睁睁看着火铳又被扫出去极远。 巨蛇口中的腥臭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小先生,您怎么样?”向三跑过来试图把她扶起来。 向云疏抬头才发现他满脸是血,忙问:“你受伤了?” “小人无妨!” 向三拉了她一下,发现她有点站不起来,就一伸手把她扛了起来。 向云疏忙叫:“我的火铳!” 向三环顾四周,发现了火铳,虽然不认识,但还是立即叫道:“向四!给小先生取回那个武器!” 向四遥遥应了声,一边躲避着巨蛇,一边奔过去。 噗! 巨蛇扫起来的一块石头砸到他后背,向四喷出一口血雾,扑倒在地。 “老四!快点!”向三厉声催促。 向云疏皱着眉没说话。 她知道向四受了伤,催他实在不忍心,但这个时候,那个火铳可能就是她们可以使用的唯一武器了。 ------------ 第一卷 第192章 她受伤了,将军还是悠着点 朱彧没有说话。 向云疏冷笑:“真看不出来,朱大世子是这么个扭扭捏捏之人。” “男女清誉乃是大事。” “比命还重要?何况我是大夫,我看过的男人身体,不比你少。”向云疏说着,直接就拉开了他的衣裳,麻利的帮他处理好伤口,涂上药,又包扎好。 这些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她只能使用左手。 右手臂除了擦伤,还有在巨蛇口中的扭伤,已经开始肿胀麻木,几乎感觉不到胳膊的存在。 处理好朱彧的伤后,她已经力竭,跌坐在地,不住的喘气。 “夫人你的伤……” “我待会自己处理。”向云疏把头靠到墙壁上,闭上眼睛,“万幸的是,我们虽然被蛇王咬了,却没有中毒。” 朱彧问:“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因为这条蛇王本身就没有毒。”向云疏低声说,“这一场无妄之灾,本来也是我们的错,吃了人家的蛋。” “是我管教下属无方。” 一向骄傲的朱世子也肯承认错误,这让向云疏睁眼朝他看了下。 朱彧看着外面的雨。 向云疏重新闭上眼,听着外面刷刷的雨声:“雨越来越大了,我们暂时只能在这里待着,让体力和伤势恢复恢复。现在秦洛川他们和你的手下一定都在找我们。” “只好如此。” 朱彧也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疲劳和伤势,让他渐渐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去。 他竟然睡了一整天。 雨已经停了。 远处隐约有野兽的叫声。 在空寂的山林间,显得有些可怖。 朱彧收回视线,看向坐在洞口的向云疏。 她背对着他,看着外面一动不动。 在夕阳的余晖中,她的周身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连蓬乱的发丝也像飞舞的光线。 朱彧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啜泣。 他怔了下,缓缓动了动身子,发现她正挽着裙子和裤子,用一只手艰难的处理腿上的伤口。 也许是在和巨蛇的打斗中,又或者是在坠落山崖的时候被尖锐的石块划过,她的小腿上有一条狰狞的伤口,皮肉翻起来,与旁边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她低着头,朝伤口上涂抹一种绿色的草药,一颗泪珠从她脸颊上落下来,砸到了地面上。 朱彧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沉默下来。 “夫人,你——”他开口。 向云疏手微顿,回头朝他看过来,眼眶红红的,脏兮兮的脸颊还挂着泪珠,“朱世子醒了?我在处理一些皮外伤。” 朱彧:“伤口很痛?” “有点。”向云疏抬手抹了下眼泪,笑道,“不过,主要还是这草药太熏眼睛了。我身上的伤药用完了,这是我在外面现采的一些三七白药,对付一些皮外伤还是很管用的。” 被药熏出的泪水,还会发出哭泣声吗? 朱彧没有再追问,而是尝试用受伤较轻的手臂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夫人果然医术高明,我觉得伤已经好了许多。” “可惜我没有带银针,否则当场就能让你痊愈。”向云疏放下裤腿和群拜拜 ------------ 第一卷 第193章 小兔怎么吃 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 既然这东西好,且好用,那么将来的某一天,就一定会普及开来。 到那时会变成什么的情况,她想不出来。 但她知道凡事堵不如疏,一味的阻止决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 若没有这把火器,也许她现在已经葬身蛇腹。 向云疏仔细擦干净火铳,收好。 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东西,怎么可以疏忽。 在当地猎户的帮助下,众人顺利的回到了原本的道路上。 营地一片狼藉。 清点了人数和损失后,向云疏才知道,这次飞来横祸竟然导致死伤了三百多个士兵,车马辎重也损失了三分之一,十门火炮更是只剩下三门。 把董晨光心痛的心脏直抽抽,恨不得抱着火炮嚎啕大哭一通。 相较于他,朱彧的损失虽大。 死伤士兵大多是他的人,辎重粮草也都是他的。 但由于招来巨蛇的人是他的手下,他即便有怒火,也没处撒去,只能忍下了。 休整了两天,就地掩埋了死去的士兵马匹后,等众人的伤势缓和,朱彧又送信回朝廷,汇报了这件事,补充了粮草车马后,才重新上路。 由于耽搁了时间,加上也不想路上再有其他变故,朱彧变得越发严厉严格,行军速度也陡然加快。 人累马疲,众人心里难免有埋怨,但朱彧一向威严,他手下的将士们有苦难言,一直到靠近西北的时候,队伍中已经有不少士兵疲累加上水土不服,病倒了。 向云疏和秦洛川分别乘坐的两辆马车都在后面,中间隔着秦洛川的二百亲兵,加上跟随向云疏的叶七和向家兄弟几个,和前面的队伍有一定距离。 以至于等她知道这件事后,一个重病的士兵直接死在了她的马车前面。 众人都大为震惊。 向云疏急忙跳下马车检查,朱彧也驱马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沉声喝道,“这是谁的手下?为什么擅离职守?” 一名百夫长连忙过来:“回将军,这人是赵阿发,因为病的厉害,想过来求秦夫人诊治诊治……” “队里有军医,为什么不找?” “回将军,赵阿发就是军医……” “什么?”朱彧愣住。 向云疏已经检查完毕,开口说:“这位大人是因为水土不服导致的脱水,加上赶路疲劳,身子受不住了。已经没救了。” 两名士兵过来把人抬走。 朱彧怒道:“这什么军医,身子也太弱了,怎么选来的?” 百夫长不敢说话,只能垂着头,满脸菜色。 “朱世子这话就过分了吧?”向云疏站起身,“这些日子你一直让将士们疲于赶路,他们是人,又不是石头,就不能让他们缓一缓,歇一歇?” “路上已经耽误了许久!我们晚到一天,边疆百姓就多受一天的苦!” “边境百姓的命是命,你手下的人就不是命?”向云疏皱眉,“不让他们休息好,没有好体力,就算跟土司打仗,他们打得过吗?” “连你一个女人都受得住,他们怎么就受不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个女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就也能做到?”向云疏冷笑,“朱世子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朱彧想到她反手一枪就射中了巨蛇眼睛的场景,沉默下来。 “朱世子,”秦洛川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夫人一路上都坐在马车里,您的那些属下却大多要步行,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再一个,你的那些朱家军,大多是南边人,适应的是潮湿闷热的沿海天气,从来没有到过西北这里,难免水土不服。这件事是一定要慎重对待的。” 朱彧蹙眉:“水土不服有这么严重?” 向云疏问:“朱世子自己就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朱彧没说话。 他的另一名副将小声说:“其实将军已经腹泻好几日了,只是不让属下们说出来……” 朱彧脸色微变,喝道:“闭上你的嘴巴!” “朱世子,何必逞强。”向云疏冷笑,转身从马车里取出一包药,扔给副将,“煎水服下,可以好些。” “多谢,多谢秦夫人!”副将连忙抱住纸包,却站着没动,期期艾艾的,“秦夫人,我那边还有不少将士都……” “我这里暂时只有这一包配好的药。” “啊这……唉。”副将叹气。 “想要药得等我再去配置,得花一些时间。” “几天?” “如果有人帮我的话,半个时辰吧。” “……”副将差点跳起来,“秦夫人需要多少人帮忙?要多少有多少!” 他还以为需要两三天配药呢,到时候会死更多人,没想到只要半个时辰。这秦夫人医术高明,性格怎么也这般顽皮。 向云疏说:“找十个人来,要识字的。” “没问题!” 副将当即转身回到队伍里,根据记忆,招来几个识字的手下。 秦洛川笑问向云疏:“夫人有法子变出那么多药材吗?” 他语气轻松,因为他知道,向云疏既然这么说了,一定已经有办法解决。 果然,向云疏立即吩咐叶七:“把黄字三号马车弄过来。” 叶七立即跑过去让车夫把马车拉过来。 帘子拉开,朱彧扫了眼,眼神立即顿住。 原来这辆马车里塞满了各种药材。 “这是老黄给我准备的,我连那些珊瑚瓷器都没要,要了这么一车药材,就知道关键时刻什么最管用。”向云疏得意的朝秦洛川抬了下下巴。 秦洛川被她俏皮的模样弄的心痒痒,想伸手摸摸她的笑脸,当着众人,又忍住了。 朱彧看了眼向云疏灿烂的眼眸,“你说的那个珊瑚我也听说了,一株珊瑚足以换这次打仗需要的所有粮草了,要我说,还是珊瑚更值得。” 向云疏不悦道:“没有这些药材,你连西北都到不了!还谈什么打仗!身为一军统帅,简直就是短视!段将军,还是快把你们大将军送回去喝药吧。腹泻严重了会失水,到那时可就是真的麻烦了!” “你——” “世子,属下肚子疼得厉害,咱们快回去看看其他将士们吧!”段副将赶紧连哄带骗的把朱彧拉走。 在向云疏的指挥下,十名士兵很快就把药配置好,伙夫们听说赢娘子给了治病的药,连忙利落的架起大锅,咕嘟咕嘟,煎了满满两大锅药。 将士们排着队来领药。 一剂药喝下去,头疼的当即就止住了,腹泻的立即感觉不到腹痛。 如此奇效,让将士们都大为震惊和惊喜。 没多久,向云疏又派人送来一些煎好的药,说是给那些病的厉害的将士用的。 事已至此,向云疏的医术彻底征服了这帮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将士们,他们对向云疏感激涕零,恨不得把她抬起来走路。 在向云疏的建议,或者说半嘲讽半威胁下,朱彧停了一日,让将士们休整一番,吃些热饭,喝一些汤水。 到了傍晚,向云疏就发现自己的马车旁多出了许多东西。 有两只串在一起的野鸡,有烤好的鱼,有刚摘下来的新鲜野果,甚至还有一只活的小兔子。 “这都什么啊?” “主子不知道,这都是朱世子手下的那些人送来的,说是要感谢主子的救命之恩呢。”叶七笑着说,“都是他们自己弄来的野味,我就没有阻止,让他们都放下了。” “原来如此。” 向云疏弯腰抱起一只小兔子,“这小兔怎么吃?” 叶七:“……” “夫人,那是我抓来送给你玩的。”秦洛川微微笑道。 “啊哈,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这么小个兔子也没肉啊。”向云疏摸摸小兔的头,抓起一根草给它吃,“饿了吧,来多吃点,吃肥了再烤。” 叶七:“……” 秦洛川失笑:“夫人总爱这样,嘴硬心软,可是小兔子也会被你吓着的。” “将军想多了吧,它只是个兔子,不会因为长得可爱就能听懂人话。”向云疏把兔子递给叶七,“将军送的,好好照顾。我去歇会。” 偷摸来送东西的将士们有增无减。 直到秦洛川忍无可忍,差人告诉了朱彧。 在朱彧一阵口水喷溅的厉声斥责后,这股“歪风邪气”才算是刹住。 但无论如何,向云疏在这支散装队伍里的威信和受到的尊重,却与日俱增。 有时候甚至隐隐超过了朱彧和秦洛川这两位大将军。 她不仅人美医术高,还出手大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阔绰。 凡是路过城镇,必定花钱买许多吃食,米面肉果,应有尽有。 人家也不吃独食,不会说秦将军和朱世子关系不睦,就只给自己人。人家是均分,所有人都有份。 而且量还足。 肉都管饱。 即便是跟着朱彧多年的老兵,也没受过这种待遇。 这年头多穷啊,一个普通将士在行军路上能吃饱喝足,还都是肉,这种情况没人见过。 但跟着向云疏,这帮人硬是体验了一把吃香的喝辣的的感觉。 试问,有这种医术高,心地善良还有钱的头儿,谁不愿意跟随?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向云疏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影娘子。 每个士兵见到她,都是一脸的敬重和钦佩。谁若是不开眼贪她的美貌,盯着他多看了几眼,当晚那个士兵就得被麻袋套头,遭到一场暴打。 起先朱彧还觉得不高兴,但时间久了些,连他也恍惚觉得,自己的朱家军已经变成了“影家军”。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我妹妹宛儿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也还是死皮赖脸跟着秦夫人混,跟家里顶撞闹翻,也愿意跟着她的原因了。”朱彧看着被围在将士们中间的向云疏,听她讲解西北注意事项的模样,忍不住跟秦洛川说。 秦洛川的目光追随着向云疏的身影,喃喃说:“也许,这就是皇上的目的吧。” “你认为,皇上的目的就让将士们改变对她的看法,敬重她,支持她?”朱彧冷笑,“秦洛川,你这些年真是打仗把脑子打坏了。皇上是不可能放弃她的。” “你怎么知道?” “这女人可是太子生母!”秦洛川嗤笑了声,“太子的生母流落在外给一个臣子做妻子,你认为这像话吗?如今太子还小也就罢了,将来他懂事了,或者说亲政了,那时候又怎么算?” 秦洛川沉默。 “你是拧不过皇上的,何况你还变成了这样。”朱彧淡道,“依我说,等你们从西北回来,皇上就会想法设法让向云疏回宫。至于你的下场,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又如何?” “行,你能看得开,比什么都强。”朱彧讥讽地笑着站直身体,“用战功换赐婚圣旨,用腿换女人的命。秦洛川啊秦洛川,你可真是个让人失望的家伙。” 秦洛川淡道:“你立功心切,带人去滂沱山炸山这件事,怎么不说一说呢?若不是你炸山,我的腿会断吗?我现在不与你计较,是因为朝廷还需要你打仗。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报复。” ------------ 第一卷 第194章 陷阱 朱彧愣了下:“今晚发起攻城?你如何得知这件事?” 秦洛川不着痕迹的轻轻一笑,没有解释。 哪里需要解释呢。 朱彧很快就意识到了。 这里是西北。 而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是无冕的西北王。 到了这里,他一切都尽在掌控。 “秦大将军,现在我才是这里的最高统帅。”朱彧说。 “朱世子,好像没人否认这一点啊。”向云疏开口,“不过,你也不必非要死要面子活受罪,在这里听秦将军的不算丢脸。如果是在东南打倭寇,我们也会一切都听你的。” 朱彧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那么,秦大将军有什么建议?” 秦洛川微微一笑,拿起立在轮椅上的拐杖,站起身,慢慢走到桌前,伸手轻轻点了点:“这里,需要重点布防。按我对图码的了解,他一定会带主力从这里攻城。” 朱彧看了眼,微微颔首。 秦洛川又道:“不过,这个人生性多疑,喜欢自作聪明。他会故布疑阵,先从东西两侧派人进攻试探,声东击西。” 朱彧冷笑:“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他还嫩了点。” “朱将军不要过于轻视敌人,这人虽然没有大才,但野心极大,奸诈狡猾,算得上是很难对付的那类人。” “这我倒是看出来了。” “朱将军这话是何意?” “若这人好对付,也不至于秦大将军和他斗了这么多年,还让他好端端的活着。” 向云疏温和说:“朱大世子一天不冷嘲热讽,就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夫人不遑多让。” “我怎么讥讽你了?” “一口一个朱大世子,在下听得可是刺耳无比。”朱彧淡淡的说着,拿起茶杯,“我还有事要忙,二位请便。” 这是端茶送客了。 “白眼狼一个。”向云疏低声嘀咕。 朱彧朝她看了眼。 显然是听见了。 向云疏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秦洛川拄着拐杖回到轮椅上,笑道:“夫人,咱们回去吧。那么今晚就辛苦朱大将军了。” 向云疏推着轮椅出去。 朱彧朝她们的背影看了眼,低低哼了声,收回视线,继续研究地图,片刻后,把几名副将叫进来排兵布将。 尽管他和秦洛川不对付,但对于他在西北的地位和能耐,还是认同的的。 他也不至于目中无人到把将士和百姓的生死当做展示自己能力的筹码。 虽然来到西北,是朱家蚕食秦家势力,打压秦家的重要一步。 但在朱彧心里,如何赢得战斗,减少伤亡和损失,依旧占据着第一重要的位置。 他按照秦洛川提供的信息,在相应位置进行了详细的布置和准备,接下来,便是耐心的等待狩猎时间的到来。 四五月的天气,西北的夜晚依旧还是冷的。 由于是在西北的第一场仗,朱彧很重视,甚至也有点紧张。 但多年在东南沿海的征战,带给他强烈的自信心,虽然气氛凝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直到半夜,探子才来回:“将军,果然有敌军动静!正朝这边靠近!” 副将兴奋地搓了搓手:“看来这秦洛川的西北王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近。 副将喝道:“小子们,该是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了!老规矩,按人头算功劳!赢了衣锦还乡!谁敢后退半步,老子就弄死他!” 他第一个冲了上去,一刀就砍死了对方领头的人。 后面的敌军立即举起盾牌,让后面一排士兵上前射箭,射完了盾牌上,换下一拨。 攻击来得迅捷且密集。 朱彧眉头微挑。 这西北打仗果然和东南沿海截然不同。 这些平日里游牧吃肉的图码将士们,个个长得身高体壮,擅长骑射,尤其是射箭,几乎称得上个个都是神箭手。 这一波利箭袭来,当场就把射穿了几名大乾士兵的身体。 这让朱家军们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没关系。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在他朱彧的词典里,就没有“败仗”二字! “左右合围,五队去断掉他们的后路!”朱彧按照计划好的谋略,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他冷静的声音和强大的自信,让身边将士们迅速冷静下来。 再强壮的图码人也是人! 不是怪兽! 怕个鸟! 将士们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气势如虹,果然瞬间就控制住了局面,让来犯敌军变成了瓮中之鳖。 “这么快的吗?”副将还有点懵逼,随即失笑,“我还以为有多难打呢,害得我紧张了一下午!” “就是啊,看来图码这些所谓的马背上的战士,都是徒有虚名而已!根本就不足为惧!” “哎呀,看来咱们秦大将军也是名不副实啊。” “哼,难难道你没听说过养寇自重这句话吗?”一名士兵冷笑,“这些图码人这么弱,秦大将军却迟迟不全面剿灭,谁知道是否还藏着其他心思?若没有了敌人,他这西北王的名号,岂不变成了个笑话!” “都闭嘴!” 朱彧一脚踹翻说风凉话的士兵,盯着远处的隐约火光,心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在疯狂蔓延。 不对头! 太不对劲了! 凭他多年的经验,这区区几百人,怎么可能是对方的主力? 难道说……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嘈杂声。 漫天的火光陡然亮起来,照亮了半边天空! “天哪将军您看——”副将发出惊恐的叫声。 朱彧猛地回头,看到身后三百米远的整座城楼在他眼前燃烧起来。 火光冲天而起,黑夜犹如白昼。 也照亮了每一名朱家军脸上骇然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天啊,难道我们中计了?” 士兵们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次他们带来了两万朱家军,和西北当地的五万军队加起来,一共八万人。 朱彧把所有人都撒了出去,他这里的主力就有将近六万人,原本是准备对付图码的主力,双方进行一场殊死较量,争取一把决胜。 城里除了普通百姓,只有几百个将士。 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秦洛川带来的二百名亲兵! 想到秦洛川和向云疏还在城里,朱彧的脸色更加难看。 不过,此时他更想知道的是,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 第一卷 第195章 宁死不屈 朱彧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将士们,起了一阵骚动。 这一路上,他们对向云疏异常感激敬重,完全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谁能忍心看着自己的亲人姊妹被敌军如此折辱? 这比要他们死还难受万倍! “这帮杂碎!” 陈佑红着眼睛,攥紧双拳,“将军,怎么办?” 朱彧看着城楼的方向,语气淡淡的:“怎么,你还真有投降的打算?” 陈佑沉默下来。 他知道,就算是打到只剩最后一个人,朱家军也是绝对不可能投降。 若是投降,朱家军也就不是朱家军了。 一名士兵红着眼睛说:“大将军,我们宁肯战死,也不愿意看着秦夫人受折辱啊!” “是啊!” 另一名士兵也说,“与投降相比的屈辱相比,眼睁睁看着秦夫人受折磨,看着外族欺负我们大乾的女人,那更让我们生不如死!” “将军!” “将军!” 陈佑也直接跪下了,“求将军允许,让属下带人去投降吧!先把秦大将军和秦夫人救回来,接下来怎么打属下都认了!” 朱彧没有说话。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他沉默着。 但城楼上的图码土司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把这个美人儿给我弄过来!” 两名士兵立即拉起绳子,把向云疏拉到城楼上。 图码土司仔细打量着向云疏,眼底露出惊艳之色:“虽然早就知道南边的女子与咱们北疆的不同,但我还真没见过这样仙子一般的女子。” 他捏住向云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笑道:“美人儿,告诉我,你在大乾是什么身份?” 向云疏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是滂沱山容沧澜的关门弟子。” “容苍澜?”图码土司愣了下,看向手下,“容沧澜是谁?” 向云疏:“……” 她完全没料到,图码这些土鳖,竟然不知道自己师父的名号。 大意了…… 但她也不能承认自己和秦洛川的关系,她不想让自己和秦洛川相互受到对方的制衡。 一名谋士模样的人叽里咕噜跟图码土司说了几句话,图码土司恍然大悟:“哦,就是个医者嘛!”他哈哈大笑起来,“秦洛川竟然随身带着个女医者,看来这腿真是残了,人也废了啊!” 他单手卡住向云疏的脖子,对下面吼道:“朱彧!快快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撕了这美人的衣裳,让你们大乾的医者躺在我图码勇士的胯下!” 说着,他伸手抓住向云疏的衣服,用力一扯! 撕! 布料发出断裂声。 向云疏身上那条绿裙犹如纸片一般,被他扯成了两片。 露出她里面的白色中衣。 这一幕,让在场的大乾所有将士都目眦欲裂。 秦洛川赤红双目,吼道:“济济水!你再敢碰她一下,我秦洛川发誓,即便我死了,也会有无数大乾将士夜以继日的要你的命!你最好让自己睡着的时候也睁着眼!否则我大乾人必将砍下你的头颅!” “啧,秦大将军绷不住了啊?刚才不还表现的对这个女人毫无反应的样子吗?” ------------ 第一卷 第196章 她死了? 听着将士们冲杀和兵刃相接的声音,朱彧目视城楼,冷冷说:“你认为,还有追的必要吗?” 陈佑愣了下,心头浮现起秦夫人在城楼上的模样。 她那最后一颗子弹,击中了自己的心口。 血已经染红了她的白色衣裳。 即便被接住了,她口中喷涌出的大量鲜血,也已经预示着她命不久矣。 追一个主动要死的人,有意义吗? 不等陈佑说话,朱彧又道:“这样吧,你带人跟过去看看,如果对方是敌非友,尽量把秦夫人的遗体带回来。毕竟她和皇室关系匪浅,回去后不好交代。” “属下遵命!” 陈佑立即点了几名武功好的手下,起码朝着黑衣人的方向疾驰追去。 朱彧看向西京城楼,眼神蓦地冷厉下来。 被向云疏吐血坠下城楼那一幕刺激到的大乾将士们,彻底被激怒了。 他们不畏生死朝着城楼发起冲击,图码人失去了首领济济水,起初还负隅顽抗,但等到朱彧亲自上的时候,很快就一败涂地。 朱家军们把死了的图码士兵堆在一起,没死的用绳子捆成一串,然后放了叶七和向三等人。 “我家主子呢?”叶七满脸是血,急头白脸的拉着一个士兵问。 “秦夫人她……”那士兵垂下头去,“她死了。” “死……了?”叶七愣住。 “尸体呢?”向三一把揪住士兵追问。 “我不知道啊。”士兵茫然的摇着头,“她掉下去了,被人带走了。我亲眼看见的。” “谁把她带走了?” “我不知道啊,一个黑衣人,蒙着脸。” “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向三怒道。 叶七忽然反应过来:“主子被人带走,你怎么说她死了?” “她在城楼上就死了,自尽了,打中这里了。”士兵手忙脚乱的比划着心口的位置,“全身都是血。” 叶七脸色刷得惨白:“死了?她死了?不不不,我不信,除非见到尸体,不然我不信!” “被火器打中心脏还能活的人,你见过吗?”向三说。 “你闭嘴!”叶七冲着他怒吼,“对你来说,她只是你和二先生的交易,无论她死还是不死,都不耽误你拿银子!” 向三皱眉:“你发什么疯?那你要我怎么样?” “你拿了二先生的银子,却没有保护好她,你觉得怎么办?”叶七恶狠狠的说,“难道二先生的几万银子是那么好拿的?最起码,你要让二先生看到她的遗体!” 向三和向五向六对视。 向五问士兵:“黑衣人朝哪边跑了?” “那边。” “追!” 向三等人立即离开。 叶七待在原地,有些茫然无措。 周遭的厮杀呻吟,仿佛都来自遥远的地方。 “叶公公,”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叫声。 叶七抬头,看到朱彧站在面前。 朱彧看他一眼:“叶公公,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董晨光。” “什么?” “他出卖了秦大将军。”叶七喃喃着,“秦大将军给你的消息是真的,但董晨光勾结了图码人。” “董晨光他人呢?” “跑了,可能去了图码人那里吧。” “罪无可恕!”朱彧眼底闪烁着狂怒的焰火。 他生平最恨吃里扒外的小人,尤其是两国交战投敌的叛徒。 董晨光,受得起刑部大牢里最残忍的十八种刑罚。 “朱大将军,”叶七失魂落魄的看着朱彧,“我家主子,真的死了吗?” “看样子,是的。” “您为什么不救她?” “救不了,无能为力。” “是谁杀的她?” “她自己,图码人,还有那个叛徒董晨光。” “怎么办,怎么办呢?”叶七满脸迷茫的呓语着,好像一只失去了主心骨的小狗,“人没了,主人她怎么能没了呢?我得去找她啊,朱将军,告诉我她在哪儿?” 朱彧觉得他有点发懵,就伸手拍了他一下:“叶公公,清醒点!你这样下去要失心疯的!” “我要主人,我要找她!我要跟她死在一块!” 叶七力气变得奇大,一把推开了朱彧,撞撞跌跌跑走。 朱彧摇摇头,不再理会他,转头吩咐手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哪怕把西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董晨光那个叛徒给抓回来! 否则难泄他心头之恨! 向云疏为了挽救西京城,为了救秦大将军,为了避免朱家军投降的局面,轰碎了图码土司的脑袋,然而跳城楼自裁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大乾,传到了京都。 这深深震撼到了京都人。 从朝野到民间,这个故事传的越发神乎其神,以至于向云疏成了一个高洁的,凄美的完美女子形象。 每当有人绘声绘色描述她是怎么从城楼坠落的画面时,都让许多人潸然泪下。 然后,他们就记起来了那女子离京之前的遭遇,以及她被迫离京的原因。 她的被逼走的啊! 所有人都骂她耽误了秦大将军,害了秦大将军。 然而事实是,是秦大将军主动用战功求娶了她,也是秦大将军心甘情愿救她。她又犯了什么错呢? 她被逼去了西北,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被敌军俘虏的时候,却如此决绝的牺牲了自己! 一时间,整个京都都因为向云疏的死陷入了低落悲凉的氛围中。 以至于人们对荣昌伯府的态度也变得空前的友善起来。 前段日子被嘲讽鄙夷惯了的向余峰,觉得简直像在做梦。 那个私生女,真的死了? 向余峰去柳宅找柳蔷,却被拒之门外。 据婆子说,柳姨娘悲伤过度,无法见人。 这让向余峰不得不相信,那个私生女是真的没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谁能想到,她会死在西北呢!”孙氏手里攥着佛串,和坐在对面的向风瑶说话,“瑶儿你说,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向风瑶拿着一个玉镯把玩着,皱着眉:“她死了自然是好事,不过,我这些日子都没见着皇上,皇上连早朝都免了。皇上是不是为此伤心难过呢?” 孙氏失笑:“这你担心什么,搁谁身边死个人,难免有两天心里不舒坦的。不过,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没几天就把她抛诸脑后了。何况那是皇上,身边少不了美人。这几天你多朝皇上跟前跑跑,让皇上渐渐熄了对向云疏的惦记,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岂不好?” ------------ 第一卷 第197章 让皇上为我做主 小兄妹手牵着手,一步一步走出凤仪宫。 向风瑶瘫坐在地,耳朵上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来,也恍若未觉。 这五岁的女童,怎么比最凶狠的歹徒还要暴戾? 她可是皇帝的妃嫔啊! 这女童一言不合就拔剑伤人,这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性子,简直闻所未闻。 “娘娘,您怎么样呢?”宫婢已经被吓傻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扶起向风瑶。 向风瑶慢慢站起身,反手就甩了宫婢一个耳光,然后看向朱敏,怒道:“那孩子如此荒唐歹毒!皇后娘娘就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管吗?!” “那孩子毕竟不是在宫里长大的,难免野性难驯了些。”朱敏语气淡淡的,“何况她是公主,本宫也不是她的生母,也不好多加管束。” “可你是皇后!是公主嫡母,就应该管教她!” “本宫不敢呢,说不准她也会拿剑割了本宫的耳朵呢。” “她……”向风瑶本想说她怎么敢,但随即想到自己的耳朵刚刚被割过,也就说不下去了,“好,既然皇后不作为,那我就去找皇上,让皇上为我做主!” 朱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瑶妃你也是自讨苦吃,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呢。皇上即便知道,也未必就能给你好脸色。” “我胡说什么了?向云疏死了,难道皇后娘娘不知道?!” “本宫知道,但不会在孩子面前说。孩子毕竟还小,何必吓唬他们?”朱敏微笑道,“瑶妃,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也不长脑子呢!” 向风瑶有点恼羞成怒:“是,我哪儿比得上皇后娘娘心机深,有谋划!” “本宫可比不上瑶妃妹妹呢。”朱敏淡道,“要本宫说啊,瑶妃妹妹还是对太子和公主好一点。若不是这俩孩子,你这瑶妃的位份也拿不到呢。” 向风瑶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朱敏笑道,“本宫只是感叹,还是瑶妃妹妹运气好,出门散个步,都能从湖底把太子救出来。” “不是你告诉我,说湖底有个秘室的吗?” “本宫也只是偶尔听说呢,谁能想到瑶妃妹妹真的敢下去呢。”朱敏露出好奇之色“莫非瑶妃妹妹本就知道太子在湖底啊?” “你——” 向风瑶心里有点慌,“我怎么可能知道?那是巧合!连皇上都不追究,你在这里怀疑什么,是在质疑皇上吗?” “本宫只是与妹妹说几句闲话,并没有质疑什么,妹妹别紧张哦。” 朱敏轻描淡写地说完,用袖子压下一个哈欠,“本宫乏了,要回去睡一会儿,妹妹请便哦。” 说罢,她扶着宫婢的手,慢悠悠转身回屋去了。 留下向风瑶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 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怎么可能,难道她知道了?”她心里隐隐不安,“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知道……是不是泄的密?” 向风瑶盯着宫婢,耳朵上的血滴到肩头,显得有些可怖。 宫婢慌忙跪下:“奴婢纵然是死,也绝对不会出卖娘娘,求娘娘明察!” “那她刚才什么意思?” “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证据。否则她还会等着什么也不做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向风瑶的心稍微安定些,随即又更加恼怒,“这个小崽子……我迟早要她的命!还有朱敏,呵呵!” 她怨毒地看了眼凤仪宫,疾步走出去。 “娘娘,奴婢为您先处理伤口……” “处理了还怎么让皇上看见?!” 向风瑶径直赶到承乾殿,让陈福进去通传,她今天必须要见到皇上。 毫不意外的,又被陈福挡在门外。 “瑶妃娘娘恕罪,奴才不能让您进去,皇上不见任何人。” “本宫有很重要的事情!”向风瑶指着自己的耳朵,“你的狗眼没看见本宫受伤了?!” 陈福不为所动:“瑶妃娘娘,别说您这点小事,纵然是现在天塌下来了,奴才也是不能放任何人进去的!” “非要盛安公主把我杀了,才算是大事?” “若果真如此,也许皇上会召见您。” “……去地府召见吗?” “瑶妃娘娘慎言!” “让开!本宫要进去!” “除非您踩着奴才的尸体。” “你——”向风瑶被气得没法子,扭头就走。 皇帝称病。 前朝后宫都知道,他是因为向云疏的死,但这件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因为向云疏是秦洛川明媒正娶的妻子。 皇帝惦记臣子之妻,过于荒谬。 即便死了的臣子之妻,也不可以。 承乾宫的墙头上,谢铭钰换了个姿势,缓解有点酸的腿,说:“她走了。” “哥哥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去揍她?”萱儿握着糖葫芦,满脸不高兴。 “她毕竟是父皇的妃嫔,不能太过分。” “可她咒娘亲。” “是的,你已经惩罚过她了。”谢铭钰安抚她,“娘亲走之前说过,你再宫里要听哥哥的话。” “好吧。”萱儿想了想,“哥哥,为什么那个陈公公一直撒谎呢?你的爹爹明明就不在里面嘛。可他对每一个人来求见的人都说你爹爹病了,不愿意见人。” “爹爹临走前告诉我,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 “是跟阿娘有关的事吗?” “也许吧。” “外面的人都说阿娘死了。”萱儿觉得糖葫芦不甜了,头也垂了下去,“阿娘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不会的。” “真的吗?”萱儿抬起头,“我也觉得不会,那些传谣言的人太讨厌了,我见一个打一个。” 谢铭钰抿嘴笑:“那是打不完的。” 虽然他一直笑着安慰妹妹,但他皱起来的小眉头,也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担忧。 柳宅。 柳蔷呆呆坐在廊下,手里的针线掉到了地上,也没有察觉。 “蔷薇,你怎么了?”巧婆婆拄着拐杖走过来。 “外头都说云儿没了。”柳蔷怔怔地回答。 巧婆婆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啊。”柳蔷抬手指着外头,“人人都这么说,消息是宫里传来的。” “你去弄清楚啊!”巧婆婆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去秦家问!” “万一……” “没有万一,云儿不可以死!”巧婆婆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 柳蔷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有点被吓住,正要说话,忽然听外面传来叫声。 “柳姨娘在不在?” ”唉你是谁啊,你别乱闯啊!”婆子跟进来,“夫人,这几个人硬要闯进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柳蔷看向来人,“孙夫人,稀客啊。” 孙氏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不紧不慢走进来,目光在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巧婆婆身上扫过,露出不屑之色,然后便自顾自坐了下来。 “柳姨娘,我过来,是要告诉你,府里决定把这座宅子收回去。” “孙夫人是不是糊涂了?这宅子是我女儿买下来的!”柳蔷不耐烦,“向余峰呢,怎么不好好管教你,又把你放出来?” 孙氏脸色微变:“你满口里胡说什么?我来就是通知你,不是与你商量!你女儿已经没了,你打量着自己还真的能占着向家的祖宅一辈子呢?” 柳蔷冷笑:“看来,你是听说我云儿没了,来找事儿了。” “你女儿是向家的女儿,她既然没了,这宅子就得还给向家。” “可笑至极!” “你今儿就搬出去吧!”孙氏指挥几个婆子,“你们去帮着柳姨娘收拾收拾,然后送她出去。” 这是要明着动手了。 巧婆婆坐在角落,安静听了半天,忍不住呵呵笑:“荣昌伯府名气不小,没想到里面的人如此不要脸。家里的孩子生死未知,你连一天也等不了,迫不及待来明抢!世间还有比你们荣昌伯府更卑劣龌龊下流的东西?” “你个老货,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一个婆子开口骂道。 说着她们就动手推搡巧婆婆。 巧婆婆年高体弱,根本不是几个婆子的对手,很快就被推搡在地。 柳蔷急了:“你们住手!” “你立刻从这个宅子里滚出去,我就让人放了那个老货!!” 孙氏已经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嫉恨,柳氏占据着这座宅子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觉得心如油煎,恨意满腔。 既然向云疏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必要对柳氏客气? ------------ 第一卷 第198章 伤重昏迷 柳蔷担忧的喃喃自语,“你去打听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告诉我。最要紧的是云儿的消息!” “奴婢明白。” 婆子领命而去。 柳蔷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高远的,暗沉的天空,觉得此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让人有些窒息的寂静。 难道真像容老爷子说的那样,云儿就是滂沱山的气数。 云儿一旦没了,滂沱山也就危机四伏,乱象频生。 连大先生也病倒了。 云儿啊云儿。 你不会真的出事吧。 你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不过数日,滂沱山在京都的生意就被昭郡王府蚕食了一多半。 黄掌柜和阮小陶跟一帮掌柜奋起反抗,但是被强力镇压了下去。 在京都的这些生意,安全方面都是顾执安的人负责。然而这一次他们去琉璃厂找二先生,却被告知,半个月前二先生就离开琉璃厂,不知去向了。 大先生也病倒了,不能过来主持。 京都的十几个掌柜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阮小陶和黄幸等几个掌柜由于反抗的最强烈,被抓到了顺天府衙的大牢里关了起来。 啪! 鞭子抽到了阮小陶身上,阮小陶发出痛苦的叫声。 他和黄幸等人被吊在牢房里,狱卒拿着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他们。 每一鞭子下去,鞭子抽出的皮肉里浸入了盐水。 钻心的疼! “嘿,前些日子不是很嚣张吗?” 提着鞭子的人,骇然便是那个曾被他们暴揍过的刘二勇。 他狠狠一鞭子抽到黄幸脸上,抽出一道深深血痕,“我已经知道自己对不住影娘子了,为什么你们几个还不肯放过我呢?你们知道那次殴打,对我造成了什么伤害?特么的大夫说,老子再也不能让女人怀孩子了!” 说罢,他用尽全力,狠狠抽打着阮小陶等人。 “你不是已经有个女儿了?!” 一道女子娇喝传来。 刘二勇回头,看到一袭红衣的朱宛,不由皱眉:“你不是那个,什么什么郡主的?哦,朱宛是吧?” “你个贱东西,也配称我名字?”朱宛左右看看,摘下一根发簪就扔过去,“快点把他们几个放了!这个簪子至少值二百两银子,赏你了!” 刘二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宛郡主这么看不起我们当狱卒的,怎么今儿却要低声下气求我呢?” “你这狗东西,找死是不是?”朱宛大怒,若不是牢房隔着铁门,她已经准备好冲进去,抽死这个该死的流氓无赖。 刘二勇露出阴狠的笑容:“不把他们抽得皮开肉绽,难消我心头之恨!给银子也不行!你们朱诚王府又如何?有本事你去找昭王爷啊!” “你——” “我听命于昭郡王府,昭郡王看重我,我愿意为他卖命!”刘二勇用鼻孔看着朱宛,“宛郡主与其跟我这个小虾米啰嗦,不如去找昭郡王爷,否则这几个掌柜都得死在这里!” 朱宛知道跟他也扯不清,干脆就冲到了昭郡王府。 “稀客呀,怎么小郡主妹妹肯光临寒舍?”昭郡王谢殷和皇帝是隔了两层的堂兄弟,不过关系不算和睦。在这次朝变中,他眼光精准的支持了太子一系,是打压皇后和二皇子一系的重要人物,因此一切尘埃落定后,也得到了重用。 朱宛懒得废话,单刀直入:“郡王这么欺负影七的人,等她回来,你就没想过后果?” “郡主妹妹这话从何而来呢?”昭郡王躺在躺椅里,翘着腿,捏着一串葡萄,悠悠闲闲的,“我这个人,从一向公正分明,在官言官,在商言商。我是为朝廷做生意,难道看着挣钱的机会放着不要吗?” “你挣钱为什么要打压滂沱山的生意?” “因为,滂沱山的生意挡了我的路啊。” “你可以绕路!” “哈哈哈!”昭郡王放声大笑。 他站起身,伸手按住朱宛的肩膀,“宛郡主真是天真的可爱啊。郡主不如回家去骑骑马,不高兴打打人也是行的,这种事就别管了。” 朱宛甩开他的手:“我不管,现在影七不在,我就得管她的事情,你立即叫人放了那几个掌柜!” “放不了。” “你——” “宛妹妹别生气呀,瞧瞧这笑脸都气红了。”昭郡王笑道,“不是我不想放,是我没法放啊。那几个掌柜不松口,我拿不到他们手里的生意,没法为朝廷挣更多钱,那我没办法呀。” “你这郡王府的日子比皇宫还奢靡,还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郡主妹妹,这话可不好乱说的。我是为朝廷挣钱啊。”昭郡王叹了口气,“南边闹饥荒了,每天都有饿死的百姓,赈灾的钱谁出?不说远的,你哥哥朱彧在西北打仗,每天消耗的粮草辎重,这些银子谁出?难道放着不管,由着将士们在西北挨饿受冻?” “朝廷自然有钱!” “哈哈哈!朝廷的钱是哪里来的?” “这……” “哎,妹子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昭郡王垮下脸来,脸上皱起纹路,“我个人和滂沱山没有任何恩怨,如果滂沱山愿意把生意和银子拿出来,我何至于费这个劲呢?” “那你跟人家好好说,把人家掌柜的抓进去严刑拷打算什么?” “好好说人家不听嘛,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昭郡王摊手,“你哥哥去炸了滂沱山那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有没有劝他跟人家好好说话,不要动粗?” 朱宛无言以对。 走出昭郡王府,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她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郡主,要风的风,要雨的雨,连太皇太后都宠着她,她什么都办得到。 然而如今她才意识到,剔除掉“郡主”这个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也什么都不会。 “姐姐,我饿。”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可怜巴巴地站在眼前。 朱宛低头看他,忙从钱袋里摸出一把铜钱塞给他,小男孩抓住钱就跑了。 一旁路人摇头:“你给自己惹麻烦了。” 不等朱宛明白,又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围住了她,可怜巴巴地要钱要吃的。 等朱宛的钱袋被掏空,才恍然明白过来,一把抓住一个孩子:“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故意装可怜来要钱?” 那孩子吓得撒腿就跑。 路人叹气:“他们的确是一伙的,但也是可怜孩子。都是那些人特意从灾民里面挑出来的。” “什么,这不是拐卖孩子?怎么没人管?” “怎么管哦,跟着爹娘可能就饿死了,跟着那些人好歹还能混口饭吃。” “官府怎么不管?” “那么多人,管得过来吗?朝廷的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贪官又多,又要打仗……”路人摇着头走开了。 朱宛怔在原地。 又有孩子来要钱,她捏着空空的钱袋,不知说什么。 她看到一个女孩子站在路边,怯生生的,脸上有伤,便走过去问:“他们打你吗?” 女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讨不到钱。” “你几岁了?” “九岁。” “你爹娘呢?我带你去找他们。” “我爹病得厉害,没钱治,我是主动来讨钱的。”女孩子眼泪汪汪,“听说只有影娘子才能治好我爹,可是影娘子不在……” 朱宛惘然。 面对这些受穷受苦的孩子,她没有钱,也没有能力给她们治病。 她简直像个废物。 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 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她曾经对向云疏的那些嘲讽言语,有多可笑。 向云疏,你在哪里? 如果你在这里,你会怎么做? …… 滂沱山。 石室内,淡淡的凉气氤氲着。 一张晶莹剔透的玉石床上,躺着一个身形纤细,面容清美的年轻女子。 正是在京都人口中已经死去的向云疏。 她闭着双目,神情宁静,像午后小憩,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然而围在床边的几个人却知道,她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这一枪洞穿了她的肺,有碎片钻进了她的心脏里。”三先生范青莲发丝凌乱,眼底发青,显然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觉,“若不是大师兄跟着去了,及时用银针封住她的心脉,她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大师兄为了救小师妹,也耗尽真气啦。”苏巡低声说着。 “这都是老二的错!”范青莲狠狠瞪了眼顾执安。 顾执安苦笑:“我给她那把火铳是用来防身的,谁知道她打自己啊……” “你为什么非要搞那些火器?”范青莲的情绪一下子有点崩溃,冲着他大吼大叫,“几年前我就说过,你不要再发明那些东西,太危险了!” “三师妹,火器的发展已经不可阻挡啊,咱们不弄,难道等着敌人弄啊?” “除了你,还有谁?” “总有人……” “闭嘴!不要说了!”范青莲怒道,“现在你亲手做出来的凶器,杀了你最疼爱的小师妹,你满意了,你高兴了?这就是你日日夜夜研究这些东西的目的?!” “三师姐,您消消气,这也不是二师兄的本意……”老六崔数劝说着,“小师妹在这里呢,有什么事,咱们出去再说。” 范青莲红了眼眶:“师父年纪大了,大师兄也病倒了,老四一直没恢复,现在小师妹又……咱们滂沱山到底是怎么了?” 顾执安握住她肩膀,柔声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滚开!” 范青莲挥手冲出石室。 顾执安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和悲意。 “有个办法也许可以救小师妹。” 一道有些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惊喜发现丁白衣扶着药童走进来。 “老四,你怎么起来了?”崔数跳起来搀扶他,“师父说过,你还不能起床呢!”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丁白衣身形消瘦,脸颊凹陷,时不时低低咳嗽几声,他走到玉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向云疏,紧紧皱眉,“竟然伤得这么重。” “若不是大师兄耗尽真气,她早就没了。”崔数说。 “换肺。” “什么?”众人齐齐看向他。 丁白衣说:“你们知道的,师父教过我手术。” 容沧澜根据每人的特点,教给徒弟们不同的能力,丁白衣剑术高明,眼准手稳,但对草药不感兴趣,因此容沧澜教了他一门特别的技艺。 手术。 缝合外伤就是最简单的手术。 即便亲如师兄妹几个,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到底跟着师父学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偶尔会看到他提着小兔小猪等东西回来,收拾得干干净净出来,然后给了厨房。 “那是什么?” “那是……”丁白衣听着这道低沉的声音比较陌生,朝那边看了眼,不由得挑眉,“太子谢渊?” 谢渊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向云疏,闻言抬头:“我现在是皇帝。” 丁白衣愣了下。 “老四啊,你病太久了,外头可是发生了很多事啊。”顾执安拍拍他的肩膀,“不过那些都不要紧,眼下你还是说说,怎么救小师妹。” “刚才我跟药童了解了些,小师妹的情况,心脏倒还好说,但是肺部受伤严重,一直发烧说明有感染啊。”丁白衣说道,“就算放在这里,能维持住她的体温,也解决不了根本。” 苏巡问:“所以,换肺是怎么个换法?” “就是换一个好的肺给她。” “好的肺?” “听不懂吗?”丁白衣目光扫过崔数,“比如你,就有好肺。” “我的肺给小师妹?”崔数震惊,“怎么给?割下来塞给她?从哪儿放进去?” “自然是要开胸破膛。” “……” 几人都为他这句话震惊到无语。 只有谢渊立即说:“谁的肺都可以换吗?换了一定就能好?” “皇帝陛下,这世上哪有一定的事情?”丁白衣咳嗽了几声,低声说,“我只是提供一个可能性,至于能不能成功,不好说。” “你有没有先例啊?”顾执安问。 “我给动物换过。” “怎么样?” “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丁白衣皱眉,“我试验过很多次,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可以,有的不可以。” ------------ 第一卷 第199章 我只要她活着 苏巡忙问“你就没有问过师父吗?” “你说呢?”丁白衣摇头,“师父只是叹气,说他目前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师父是知道的原因的,但他没办法解决。” “那我就去问问师父!” 苏巡刷的站起身。 “师父又不是藏私的人,若是有法子解决,他不会不告诉老四。”顾执安说,“师父是最疼小七的人,他老人家一定也在想办法,你不许去打扰!” “可是小七等不起……” “老五,我知道你着急担心,但你也要冷静些!”丁白衣皱眉,“谁不知道你对小七的心思,但关心则乱,你——” 他说着忽然扫了眼谢渊,余下的话就没有说下去。 苏巡低低哼了声。 他从来也不掩饰自己对小师妹的感情,哪怕是在皇帝面前。 皇帝又如何? 不还是没能救得了小七。 丁白衣仔细给向云疏诊脉后,又问了些细节问题,才知道小师妹是在西北坠楼,被疾驰赶过去的皇帝陛下救回来的。 丁白衣在心里琢磨了会,直截了当问:“真是奇怪,皇帝陛下是提前知道小七会坠楼吗?” “我不知道。”谢渊说。 “那你怎么……” “大概是大师兄告诉的陛下。”顾执安开口,“师父占卜过,小师妹会有劫难。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在尽力制作那把火铳的原因……” 苏巡冷笑:“呵,没有那把火铳,小师妹也许不至于伤得这么重。” “这件事怪得了二师兄吗?”崔数皱眉,“老五,小师妹受伤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你别跟个狗似的,逮谁咬谁。” “我咬你了吗?” “你这不是在咬我?” “是你这狗先叫!” “你——” “都闭嘴。”顾执安喝道,“你们两个发什么疯?” 苏巡朝着丁白衣伸出手:“老四,把我的肺换给小师妹。” 师兄弟几个都看向他。 “刚才四师兄说的人可是我。”崔数立即说。 “你们别癫了,我刚才只是举个例子,不是说要用你们两个的肺。”丁白衣摆摆手,“给人换肺这种事,我没做过。但是,我不可能拿正常人的肺换给小师妹,这是一命换一命。” “我愿意啊!”苏巡说。 “你有没有想过小师妹愿不愿意?” “她现在都这样了,我管她愿不愿意,我只要她活着!” “老五,你冷静点。”顾执安拍拍他,又看向丁白衣,“老四,你仔细说说,不从正常人身上换是什么意思?” “快死的人。” 丁白衣解释,“一个人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只要死之前肺是好的,就可以用。” 将死之人? 这世道,可太好找了。 就算找不到,牢房里那些死刑犯,花两千银子就可以买出来。 这也是顾执安经常做的事情。 很快死刑犯非常愿意用自己那条烂命,给家里留下一些钱财。 丁白衣说:“找到可以用的肺这不是难事,难的是,我没法保证换了之后,小师妹可以正常使用。” “我不明白。”苏巡说。 “师父跟我说过,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咱们身体里都流着血,但血和血也是不一样的。我做动物实验之所以有时成功,有时失败,也是这个缘故。有的人的体质恰好就能和小师妹的相契合,但这种情况很难。” “就没什么办法确认谁的肺,小师妹可以用吗?” “没有办法。”丁白衣有些挫败的摇摇头,“师父说,目前的技术根本做不到。这也是为什么我学了多年,也从来不曾在人身上用的原因。” “那你说了半天,不等于废话?” “逼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呀!”丁白衣苦笑,“难道眼睁睁看着小师妹死吗?” “行!” 顾执安立即说,“我现在就去找肺,一个不行就两个,我找十个八个,几十个,上百个,总有小师妹能用的吧?” 谢渊抬眸看了他一眼。 顾执安立即道:“皇帝陛下,我可不是草菅人命的人,这世道多的是人愿意用钱卖命哦!若要说这是谁的错,身为皇帝,您心里应该清楚。” 谢渊淡道:“朕的意思是,你可以找一百个肺来,但你的小师妹可经不起换一百次肺。” “陛下是说到重点了。”丁白衣说道,“如果失败的话,那么基本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所以,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 “现在小师妹这情况,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苏巡有些暴躁的打断他,“我就不明白了,咱们滂沱山可是天下医者圣地!怎么能连自家小师妹都治不好,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丁白衣幽幽说:“医术再高明,终究也不是神仙啊。不过,如果换做我们躺在这里,以小师妹的能耐,她倒是有可能救我们。” 苏巡看着沉睡的容颜,痴痴的笑:“小师妹能救任何人,却无人能救她,真是可悲,可叹!” “老五,你今天过于激动了,还是先回去。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只能让大家更加焦虑担心。”顾执安说,“有师父他老人家在,小师妹一定会好起来。” 苏巡深深看了眼玉石床上的小师妹,扭头走出石室。 谢渊淡道:“五先生对云儿很不一样。” 似乎为了缓解凝重的气氛,一向喜欢和苏巡相互揭短的崔数笑嘻嘻说:“老五比小师妹还小两岁呢,小师妹到山上来的时候,他还小,那时候他就看中了小师妹,整天跟着她,好几次向师父求娶她,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小师妹对他没那个心思,否则哪儿有秦大将军的事情呢!” “秦洛川这个废物,逼得小师妹去西北,最后还是小师妹为了救他,把自己弄成这样。”顾执安冷笑,“现在小师妹不欠他了。” 这时一个药童走进来,恭恭敬敬说:“二先生,四先生,六先生,老爷子唤各位先生过去,有话交代。” “师父要见我们?” 顾执安精神一震,“皇帝陛下,有劳您在这里守着小师妹,我们去去就来。” 谢渊微微颔首,坐在玉床边,一动不动。 石室内变得安静下来。 只有凉气缓缓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环绕在他们身边。 谢渊怔怔看着玉床上女子的脸庞,脑海中浮现起初见时的情形。 他要怎么坦陈自己深藏于心底的心事? 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的冷漠和抗拒,是因为青涩的少年心事,也因为那点可笑的自尊心。 他要怎么在一个有好感的美丽少女面前,展示自己那需要药娘拯救的孱弱身体? 谢渊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划过向云疏的微凉的脸颊, ------------ 第一卷 第200章 弑君? 谢渊急忙躲闪。 虽然他武功并不比丁白衣差,但他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很难打得过手持利刃的丁白衣。 几个回合下来,谢渊的肩头已经被划伤。 他单膝跪地,侧脸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冷冷说:“丁白衣,朕是皇帝,你杀了朕,想过有什么后果吗?” “去你的皇帝!” 丁白衣从鼻子里发出冷笑,“如今天下人都以为皇帝陛下在皇宫里呢!谁能知道,堂堂皇帝亲自跑到西北救人,如今来到了滂沱山呢!你便是死在这里,又有谁能知道?” 谢渊看向周围。 顾执安,范青莲等师兄弟四个,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沉默着看着这里,丝毫没有打算过问的意思。 丁白衣握剑指着谢渊的脖子,厉声说:“若不是你派人袭击我和三师姐,导致我重伤,师父也不会因此损耗身体救我。如今小师妹濒死,以师父的状况要救她,只能是一命换一命!你这该死的混账,是你害死了我师父!从此以后,我滂沱山与你谢氏皇族不共戴天!” “够了!” 曹无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面沉似水,搀扶着容苍澜,“师父已经为小师妹医治完毕,老二,你们几个把师父送回去歇着。” 顾执安几人早已经冲过来,把师父团团围住。 “师父,您怎么样了?”范青莲红着眼眶问。 “老子没事。”容沧澜虽然长得仙风道骨,说话却显得很粗鲁,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推开了徒弟们的手,“我腿又没断,用得着你们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这里烦老子。还有那个谁,你要干啥?弑君啊?” 他瞪着四徒弟。 丁白衣不敢违背师父,也不敢在师父面前动手杀人,只得讪讪地放下手:“我跟皇帝陛下切磋切磋武功。” “有拿着剑跟人家空手切磋的?完蛋玩意儿!”容沧澜没好气地骂了顿徒弟,“七儿跟这小皇帝是什么关系,你心里不明白?你把他弄死了,七儿的俩孩子怎么办?” “别说俩孩子,就是一百个孩子,咱滂沱山养不起么。” 丁白衣低声嘟囔。 顾执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还敢跟师父顶嘴!” 话音刚落,他也挨了一下。 范青莲冷冷说:“老四的伤还没痊愈,你再碰他一下试试?” “知道了,我错了。” 顾执安立即偃旗息鼓。 手握天下最厉害武器的二先生,此生除了师父,唯怕三师妹而已。 曹无憾轻声说:“师父,我送您回屋歇着吧。” “不用,你们几个好好照看着七儿,她虽然命保住了,还有的苦头吃呢。”荣苍澜拜拜手,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大师兄,小师妹没事了吗?”苏巡连忙问。 “师父都出手了,小师妹自然会无事。” “那师父呢?”崔数忙问。 曹无憾面露几分悲戚之色,缓缓摇头,没有说话。 师父会如何,他们其实心里都明白。 老爷子本就年事已高,身体衰弱,不能够再使用银针术。但他为了自己的徒弟,连续两次强行使用,已经完全损害了自己的身体经脉。 尽管老爷子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师父!” 崔数瞅了下鼻子,抹抹眼泪,转身追了上去。 “我去照顾小师妹,大师兄,您看着师父。”范青莲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我去照顾小师妹吧。”苏巡说。 “小师妹是女孩子,你照顾个什么?”顾执安瞪他,“就按照三师妹说的做,大师兄照顾师父,三师妹看着小师妹。老五老六,你们两个多做培元固本,益气养血的药给师父。老四,你回去躺着,别跟皇帝较劲儿了。” “他不该死吗?!” “他是皇帝!”顾执安喝道,“如果他死了,会引起多大震动,你想过没有?大乾乱,百姓苦!师父说的话你也不听了?他毕竟是萱儿的亲生父亲,你杀了她,怎么面对萱儿?” “萱儿若是知道他害死了师公,会亲自动手!” “老四。”曹无憾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去。” 他毕竟是大师兄,在师弟师妹们心里,比师父的地位差不了多少,丁白衣再桀骜,也得听他的话。 “是,大师兄。”丁白衣恨恨看了眼谢渊,提着剑离开。 曹无憾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谢渊,递给他一瓶外伤药,温和说:“陛下也辛苦了。四师弟太冒失了,抱歉,我让药童给您处理伤口。” “我去看看她。” 谢渊接过药,捂着肩膀走进石室。 看着他的背影,范青莲低声说:“大师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是皇帝,怎么千里迢迢忽然出现救了小师妹?有这么巧吗?” “老三,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曹无憾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有些事,你就不必多问了。” 范青莲微微蹙眉,疑惑地看他一眼,有些迟疑:“大师兄,您和老二是不是和皇帝有什么谋划?” “老三,别问啦。去照顾小师妹,师父拿命换的她,别让她再出什么差池。” 曹无憾轻轻摇头,缓步离开。 范青莲皱眉,想了想,径直跑去找到顾执安。 “老二,你说,小师妹受伤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顾执安有些无奈:“三师妹,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范青莲怒道,“师父连命都不要为了救小师妹,我一定要弄明白,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你说啊,告诉我!” “我不能说。” “你连我也瞒着??” “三师妹,这世上我最不愿意骗的人便是你。可有些事,的确我是不能说的。”顾执安轻声说,“我不想为此随便扯个理由糊弄你。你……” “不要说了!滚吧!” 范青莲恨恨推他一下,疾步离开。 她充满埋怨和怒气的背影,让顾执安的眸色暗淡下来。 谢渊守了向云疏一夜,天亮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除了曹无憾,其余师兄弟全都赶过来看望。 “小师妹,你觉得怎么样呀?”苏巡挤在最前面,急急忙忙问。 “有没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的?”顾执安问。 “呼吸通畅吗?”丁白衣问。 向云疏坐在玉石床上,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迟疑了片刻,轻声问:“你们是谁?” ------------ 第一卷 第201章 容沧澜逝 “师父!” 崔数瞅了下鼻子,抹抹眼泪,转身追了上去。 “我去照顾小师妹,大师兄,您看着师父。”范青莲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我去照顾小师妹吧。”苏巡说。 “小师妹是女孩子,你照顾个什么?”顾执安瞪他,“就按照三师妹说的做,大师兄照顾师父,三师妹看着小师妹。老五老六,你们两个多做培元固本,益气养血的药给师父。老四,你回去躺着,别跟皇帝较劲儿了。” “他不该死吗?!” “他是皇帝!”顾执安喝道,“如果他死了,会引起多大震动,你想过没有?大乾乱,百姓苦!师父说的话你也不听了?他毕竟是萱儿的亲生父亲,你杀了她,怎么面对萱儿?” “萱儿若是知道他害死了师公,会亲自动手!” “老四。”曹无憾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去。” 他毕竟是大师兄,在师弟师妹们心里,比师父的地位差不了多少,丁白衣再桀骜,也得听他的话。 “是,大师兄。”丁白衣恨恨看了眼谢渊,提着剑离开。 曹无憾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谢渊,递给他一瓶外伤药,温和说:“陛下也辛苦了。四师弟太冒失了,抱歉,我让药童给您处理伤口。” “我去看看她。” 谢渊接过药,捂着肩膀走进石室。 看着他的背影,范青莲低声说:“大师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是皇帝,怎么千里迢迢忽然出现救了小师妹?有这么巧吗?” “老三,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曹无憾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有些事,你就不必多问了。” 范青莲微微蹙眉,疑惑地看他一眼,有些迟疑:“大师兄,您和老二是不是和皇帝有什么谋划?” “老三,别问啦。去照顾小师妹,师父拿命换的她,别让她再出什么差池。” 曹无憾轻轻摇头,缓步离开。 范青莲皱眉,想了想,径直跑去找到顾执安。 “老二,你说,小师妹受伤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顾执安有些无奈:“三师妹,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范青莲怒道,“师父连命都不要为了救小师妹,我一定要弄明白,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你说啊,告诉我!” “我不能说。” “你连我也瞒着??” “三师妹,这世上我最不愿意骗的人便是你。可有些事,的确我是不能说的。”顾执安轻声说,“我不想为此随便扯个理由糊弄你。你……” “不要说了!滚吧!” 范青莲恨恨推他一下,疾步离开。 她充满埋怨和怒气的背影,让顾执安的眸色暗淡下来。 谢渊守了向云疏一夜,天亮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除了曹无憾,其余师兄弟全都赶过来看望。 “小师妹,你觉得怎么样呀?”苏巡挤在最前面,急急忙忙问。 “有没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的?”顾执安问。 “小师妹,你现在觉得呼吸通畅吗?想咳嗽吗?”丁白衣问。 向云疏坐在玉石床上,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迟疑了片刻,轻声问:“你们是谁?” 石室里瞬间变得寂静。 “什么情况?”苏巡愕然环顾四周,眼睛盯着玉床上满脸迷茫的小师妹,“七儿,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连师兄也不认得了吗?” 向云疏的目光落到他脸上,眉尖微微蹙起,眉宇间的茫然更盛。 “小师妹,你怎么了?”顾执安连忙握住她肩膀,“你看着我,我是顾执安,你二师兄啊。你不认得我了?” 向云疏微微摇了摇头,轻轻挣开他的手:“我不认识你。” “不是,怎么回事啊?”崔数也急了,“小师妹,我老六啊!你看看我啊!” 向云疏环顾他们,虽然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担忧,焦急和不解,但还是只能抱歉的摇头:“对不起,我真的记得你们了。我应该认识你们吗?这是哪里?” 谢渊缓缓说:“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发现了,她好像忘记了这里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丁白衣皱眉,看他一眼,“小师妹认得你吗?” 谢渊微微挑眉,点头:“认得。” “不是,凭什么啊?”苏巡接受不了这一点,一把握住向云疏的手,“小师妹,咱们在山上朝夕相处了五年,你跟他才相处几天?你怎么能记得他,不记得我呢?” “老五,你冷静点!别吓着她!”顾执安一把推开他,“小师妹这情况不正常,咱们得问问师父去。” “不必问了。” 曹无憾走进来。 “大师兄,小师妹这是怎么了?”范青莲忙问,“她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们了。”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师父知道吗?” “这件事,就是师父做的。”曹无憾轻声说。 “什么?!” “为什么啊?” 几人震惊。 曹无憾看向谢渊:“她还记得你,是吗?” 谢渊点点头:“但是,她只记得五年前的事情,并不记得之后。” “那就是了。” “大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苏巡有些急躁,“你刚才说是师父做的,难道师父故意让小师妹失忆?他老人家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小师妹知道,师父动用最后的真气救她,她会怎么样?” 师兄弟几个沉默下来。 范青莲低声说:“以小师妹的性子,如果她知道师父因她而死,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不会走出来。” “是啊,这就是原因。” “仅仅因为这个,师父就让她忘记了滂沱山的所有事情,这太……” “不仅如此。师父也让小师妹忘了自己的医术。” “啊?”这下几人真正震惊起来。 要知道,小师妹的银针术是真正继承了师父的衣钵的,让她就这么忘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石床上的向云疏轻声开口:“是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吗?”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怯怯,她看起来是温软的,容貌没有一丝改变,但她看着他们的眼神,却全然是陌生的。 ------------ 第一卷 第202章 滂沱山的新一任主人 众人看着她,心里都堵得慌。 五年里的朝夕相处,那些温暖,那些感情,全都没了。 这不就相当于杀死了他们记忆中的小师妹吗? 苏巡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直接就哭了出来:“师父他老人家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啊?小师妹不记得我们了,过去的点点滴滴都不算了?她的医术也没了!这怎么可以?师父的传承就这么断了?” “唉!” 崔数勾住他肩膀,难得没有怼他,“师父这么做,自然是师父的考虑,你就别哭了。” 丁白衣眉头紧皱:“大师兄,小师妹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我不知道,师父没有说过。” “那我去问问师父!” “师父他……”曹无憾的语气一下子低了下去,似乎还带了一丝哽咽,“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了。” “什么?” “啊!” “老天……” “师父!” 师兄弟几个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是天塌一般的茫然,伤心悲痛的气氛在石室中弥漫着。 “师父——”范青莲转身就奔了出去。 顾执安和丁白衣也跟了出去。 崔数直接就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全然不顾自己曾经无数次嘲讽老五爱哭的事情。 苏巡看着向云疏,笑容比哭还难看:“小师妹,你听见了吗,师父他老人家,没了啊。” “师父是因为我过世吗?我去看看。” 向云疏下了玉床,朝外走去。 苏巡一把拉住她,眼底闪过一抹光:“你记起来了?” 向云疏回头看他一眼,轻轻摇头。 苏巡绷不住了。 巨大的失望失落和悲伤从心底涌出来,闯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全身无力到几乎无法站立。 他跪坐到地上,干呕起来。 “老五你——”曹无憾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人终有一死,何况师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不过早晚而已。你不必为此过于悲痛。至于小师妹,只要她还好端端活着就很好,不是吗?” 苏巡双手按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哭声。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他抬头,看见了小师妹的带着担忧的脸庞。 “五师兄,你别难过。”她递过去帕子。 “呜呜呜……”苏巡更加失落难受。 谢渊开口:“大先生,老神医临走前,可曾交代过什么吗?” “如果你想问和小师妹有关的事情,师父的确没交代过什么。不过,他向我解释过,为什么要封住小师妹的记忆。”曹无憾说,“师父说,小师妹虽然天分高,但曾经伤过身子。这一次的劫难,于她而言,福祸相依,只要能度过去,便是一次重生。” “我不明白。” “这是浴火重生的机会,师父用他最后的真气,为小师妹重塑了经脉,治愈了她身体的那些暗伤。” “这么说,她已经好了?” “是的。”曹无憾的眼中闪烁着一抹兴奋的光芒,“现在的小师妹,身体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正如六年前之前,没有受过任何伤害的时候那样。” 谢渊有些震惊。 容苍澜的医术,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值与不值,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这时崔数已经停止了嚎哭,抬起泪脸:“大师兄!这也就是说,小师妹的银针术可以发挥到十成的能力了。” “是的。她的经脉已经不会影响到她学习银针术,没了这层桎梏,她的未来不可限量。”曹无憾说,“师父临终前,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眼看到小师妹未来的成就。” “这么说,师父封住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了银针术,也是为了让她能够重新开始?” “正是如此。”曹无憾颔首,“师父并不是故意要让小师妹忘记咱们,只是,她学习银针术的五年,就是在滂沱山与我们相处的五年,师父还做不到只消除她对银针术的记忆,而不影响其他。” 屋里安静了片刻。 只有苏巡的哭声隐隐约约的。 谢渊叹道:“老神医为了自己的徒弟,实在用心良苦。” “师父并不是为了小七一个人,而是为了医术的传承,为了天下病痛之人。”曹无憾说,“这银针术虽然是师父创造,但师父说他的资质,也并不能完全发挥出银针术全部作用。小师妹是他见过的天分最高之人,他很期待小师妹未来会把银针术发挥到什么地步。也希望小师妹能把银针术进行改良,让寻常的大夫也能学习,造福所有人。” 他看向向云疏,伸手按了按她的头顶,温和地说:“小师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觉得很迷茫,甚至有些害怕。但你相信我,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最爱最爱你的人,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 “哦?” “虽然我不记得你们,也不记得我在这里都发生过什么,但我见着你们,便觉得十分亲切和温暖。”向云疏轻声说,“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着。你们别难过,即便我现在不记得什么,但我会努力学习师父的医术,不让他老人家失望。” 曹无憾眼底出现几分泪光,伸手轻轻抱了抱她:“我知道,你绝不会让师父失望。走吧,去见师父一面,往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他牵着向云疏的手朝外走去。 崔数连忙跟上去。 苏巡仍觉得无力,面前出现一只手。 谢渊把他拉起来,说:“你的小师妹永远是你的小师妹。” 苏巡发出一声冷笑,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水,转身奔了出去。 容沧澜,一代神医,就此陨落。 次日,按照他的遗嘱,众人把他火化了,只留下一盒骨灰,撒在了山崖上,骨灰随着风散落在山谷各处,与泥土融为一体,滋养着滂沱山的生灵们。 向云疏站在崖顶,抱着骨灰盒,转头对曹无憾说:“师父的骨灰还剩一点,能不能留着?” 曹无憾有些犹豫。 “留着吧!”顾执安开口,“留一点念想给我们,让我们给师父立个衣冠冢。否则以后我想师父了,也不知该跪在哪里。” “老二说的对,大师兄,就依着小师妹的吧!” “是啊。” “就留着吧!” 其余几个师兄弟也都开口附和。 曹无憾终于点了头:“也好。虽然师父的遗嘱是要把所有骨灰都撒出去,但……反正我们容门弟子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惹师父生气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了。” 这话让让师兄弟几个都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范青莲的泪珠扑簌簌直掉,“大师兄,等我睡醒了,是不是师父还活着,小师妹也没有忘记我们?” “三师姐,我也希望是做梦。”苏巡拉着她,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你们哭,我也想哭了呜呜呜。”崔数抱住他们两个,嗷嗷大哭。 丁白衣扭头擦了下眼泪。 顾执安眉宇间全都是悲伤忧愁。 就连一直立在最后面的谢渊也神色凝重。 只有曹无憾尚且保持平静:“你们哭一会子也就罢了,何至于一直哭,咱们学医术的,难道还看不淡生死吗。如今师父的后事已经办完,接下来该规整规整容门的事情了。” “你是大师兄,师父不在了,容门自然归你管。”顾执安说。 “不,你们忘了,谁才是师父真正的传承弟子吗?” 师兄弟几人一起看向向云疏。 他们当然不会忘记。 师父早就明确说过,等他不在了,滂沱山就归小师妹。 可是,现在的小师妹记忆全无,也忘记了医术,她还能做滂沱山的新一任主人吗? 曹无憾似乎看出了师弟们的担忧,正色说:“师父临终前交代,容门的下一任门主,是小师妹。你们有异议吗?” 丁白衣轻声说:“我们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小师妹她……” “小师妹的记忆会不会恢复,我说不好。但她的医术是一定会恢复,并且更胜从前的。”曹无憾说,“至于其他人,原本做什么,还是依旧做什么。师父过世了,咱们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小师妹你过来,有些事,我得先跟你交代一下。” 经过他的耐心解释,向云疏对这几个师兄弟有了初步的了解。 老二顾执安擅长兵器,表面上管理琉璃厂,实际上暗地里搞火器的发明创造,和包括大乾在内的几个国家做交易。 滂沱山的财富有一半是他赚来的。 老三范青莲,擅长千金科,并且常年打理滂沱山事物,是老爷子最信任的弟子。 至于老四丁白衣,剑术高手,是除了大师兄之外,滂沱山战斗力最强的弟子,原本容苍澜对他也寄予厚望,但没想到他只对舞刀弄枪感兴趣,一双手舞得动寒铁做的剑,却捏不住那根细细的银针。 不过,直到没多久之前,他们才知道,丁白衣并不是只学了剑术,他还跟着师父学了所谓手术。 只可惜条件有限,除了在小动物身上缝缝补补,他还没有正式给人做过一台手术。 这也是他对师父的愧疚和遗憾。 老五和老六一个擅长制药,一个擅长种药,原本应该是最好的搭档,但他们俩却时时刻刻要吵架。 至于曹无憾自己,身为跟了容苍澜最久的弟子,他似乎什么都会,甚至他会亲自教导几个师弟妹学东西。 谁也不清楚他的真正实力到底在哪里。 向云疏对着几个师兄行礼:“如果这是老爷子的临终交代,那么我接受。” 这话让包括曹无憾在内的几个师兄有些意外。 他们以为她会拒绝。 从前每次师父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总是推辞和拒绝,没想到这次却答应的如此痛快。 不过,这也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至少,失去了滂沱山记忆的小师妹,还愿意担负起滂沱山的责任,而不是一走了之。 这让众人都得到了几分安慰。 容沧澜过世的次日,他的关门弟子向云疏,继承了容门,成为滂沱山新一任主人。 她穿着一身白麻长裙,长发披在身后,只戴着了一顶小小的珍珠花冠,裙摆随着风摆动,圣洁如九天之女。 曹无憾领着师弟们给她行礼。 向云疏下意识站起身,却被曹无憾按住。 “你是门主,应该的,这是规矩。” “好吧。” 向云疏只得坐着,接受了师兄们的礼。 然后是滂沱山上的仆人,以及药童等人,也来拜见他们的新主人。 等所有人都见过了,曹无憾说:“按规矩,那些掌柜们也都该来见见新主人,但他们都远在各地,事情发生的仓促,再者近来各大掌柜的状况都不太好,暂时只好免了这一遭。” 向云疏已经知道,滂沱山并不只是一座山,她这个主人,其实拥有很大的权利和财富。 滂沱山的生意遍布大乾和其余几个国家各地,至少上百个掌柜,见到她,都得恭恭敬敬下跪行礼,唤一声“主人”。 不是滂沱山规矩大,而是这些掌柜的的确确都是容沧澜救的,或者买来的下人。 仪式结束后,向云疏说:“各位师兄依旧是各司其职,滂沱山不会因为师父的离去而有任何改变。至于我,我得去一趟京城,解决一些事情。咱们滂沱山的掌柜们既然正在受欺负,我作为门主便不能不管。” “我与你一起去。” 顾执安开口,“从前都是我的琉璃厂护着他们,如今真是……” 他没说下去,但眼神已经不太对劲,充满了杀意。 “小师妹,解决了京都的事情后,你就尽快回来吧!把萱儿也带回来。”丁白衣开口,声音有些阴郁,“滂沱山才是你的家。” “四师兄放心,我明白。” “你不能和皇帝一起走。”丁白衣又道,“他间接害死了师父,是我们滂沱山的大仇人,小师妹,即便你不记得这些了,但我作为师兄,必须要提醒你。” 向云疏看向谢渊。 这几天,谢渊都显得有些沉默。 此时向云疏的记忆停留在六年前,在她眼里,谢渊还是那个身体孱弱,却抗拒喝她的血,与她同房治病的脆弱太子。 ------------ 第一卷 第203章 我不会辜负任何人 四师兄,我可以自己走的。”向云疏说,“我回去想看看我娘,然后解决那些掌柜的困境,很快就会回来。” “你不看看孩子们吗?” “什么?” “两个孩子。” “两个?”向云疏愕然,弱弱问,“不是只有一个萱儿吗?” “还有钰儿。”谢渊缓缓说,“你生了两个孩子。” 向云疏怔住。 这几天的事情,对她的冲击有点大。 一醒来就告诉她,她是滂沱山的关门弟子,大神医容沧澜为了救她而死,还把整个滂沱山的权利和财富都交给了她。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呢,就要担负起滂沱山的责任。 尽管师兄师姐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但她却不能相信自己。 她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平静,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加上对滂沱山师兄弟们的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心,才能让她忍得住没有拔腿而逃。 当然,逃避也不是她的性格。 她只是有点懵。 缺失了六年的记忆,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尤其是,当谢渊告诉她,她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之后,那份冲击,让她差点傻掉。 一声重重的叹气声传来。 向云疏循着声音,看到了五师兄苏巡的脸。 他立即别过脸去,不让向云疏看到他不爽的表情。 向云疏便看向大师兄。 她现在已经知道,大师兄是把她救回来的人。 大师兄曹无憾,为人温柔敦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多识,对任何人都温柔,尤其疼爱他亲手捡回来的小师妹。 向云疏对他,有一份天然的亲近和信任。 因此,她开口求助:“大师兄,我要把两个孩子都带回来吗?” 谢渊:“??” 丁白衣冷笑一声:“看到皇帝的表情了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小师妹,你的儿子谢铭钰,现在可是大乾的储君,尊贵的太子殿下。你把他带回来,大乾怎么办?” 向云疏看了眼谢渊,弱弱说:“既然是皇帝,身边妃嫔无数,自然可以再生许多儿子。” 谢渊皱眉。 顾执安抿嘴笑道:“可惜了,除了谢铭钰和萱儿,皇帝成亲这么多年,一个多余的孩子都没有。” “为何?” “自然是他的身体有问题。”苏巡撇嘴,“否则当初他怎么会需要你呢。” 曹无憾道:“老五,不许对陛下无礼。” 范青莲道:“他现在还不算是个真正的皇帝呢。” “怎么不是呢?”崔数有些好奇的问,“难道他这帝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不是这个意思。”范青莲微微摇头,没有跟师弟多解释什么。 谢渊对向云疏说:“钰儿是你的孩子,这是事实,改变不了,与他在什么地方,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关系。你这次回去尽管解决你的事情,萱儿和钰儿想留在宫里,或者想跟你回来,都让他们自己决定。” 向云疏问:“你舍得让钰儿走?你不怕没有了继承人?” “他还小,未来的事情也难以预料。不过,朕相信他若生活在滂沱山,有这么多先生在,他一定可以长成一个合格的储君。” “最后还不是要他当皇帝。”苏巡低哼。 “老五!”曹无憾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山下有村民求药,你去药庐看一看,若是不够的话,及时补充。” “这种小事让药童去做便是,还需要我亲自去吗。”苏巡嘴里虽然嘀咕,但身体半点不敢违背,立即转身前往药庐。 曹无憾正色对谢渊说:“陛下,我们滂沱山也是大乾的国土,我们是大乾的子民,您放心,我们绝没有抢走大乾储君的意思,也没有这种胆量。” “大先生多虑了。钰儿的母亲是滂沱山的小先生,那么滂沱山就是钰儿的母族,他与母族亲近理所当然。” “啧。”丁白衣抱着剑,倚着树,“皇帝陛下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储君的生母,难道不该做皇后吗?你真这么在乎我们小师妹,有本事废了朱皇后,立小师妹为后啊。” “老四,连你也口无遮拦起来!”曹无憾扫向丁白衣。 丁白衣立即闭上嘴巴。 顾执安似笑非笑:“谁说储君的生母就得是皇后了啊。老四,你这么激皇帝陛下,就不怕让我们滂沱山失去主人吗?” “当我没说!” “小师妹,你跟我来,临走前,我有些事跟你说。” 曹无憾带着向云疏,来到了一间宽敞的,质朴的树屋。 “这里是师父生前住的地方。”曹无憾解释,“也是这五年来,你跟着师父学习医术的地方。” 向云疏环顾四周,在一个树墩做成的凳子坐下,轻声说:“难怪我觉得这里一切都似曾相识。大师兄,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我不知道。”曹无憾摇头,轻轻拍拍她后背,“说心里话,我不赞成师父的做法。但师父是为了银针术的传承,我理解他。所以,辛苦你了,也对不起你,小师妹。” “师父为了救我而死,大师兄你说什么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咱们滂沱山,也对不起师姐师兄们,让大家失去了师父。”向云疏顿了顿,“大师兄,我先知道,四师兄说的是真的吗,皇帝伤了四师兄,他是间接害死师父的人?” 曹无憾没说话。 但向云疏已经得到了答案。 想到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个瘦弱慈祥的老人,尽管忘记了师徒六年间的点点滴滴,但她的心却忍不住阵阵刺痛。 记忆可以丢失,感情又怎么丢得掉。 “大师兄,你们不想为师父报仇吗?”向云疏问。 “若是旁人,便是付出一切代价,追到天涯海角,我们师兄弟几个也是要报仇的。但……”曹无憾轻轻摇了摇头,“对方是皇帝,是大乾之主,他的生死关系着大乾的苍生黎民。” “又不是只有他能当皇帝。” “纵观咱们大乾的历史,一个国家遇到明君的可能性真的不高。”曹无憾说,“而谢渊看上去会是个好皇帝。所以我们不能报仇。” 向云疏沉默,低头看着木桌上的一盘残棋,想象着老人是不是曾经就坐在自己对面,喝着茶笑眯眯的模样。 “这个给你。” 面前递过来一个有些破旧的线装书。 向云疏接住:“大师兄,这是什么?” “师父的手札,里面有关于银针术的一切。”曹无憾解释,“以后没有师父亲自教你,你就带着这本书,自己琢磨吧。” “大师兄您不教我?”向云疏连忙站起身,“我听别的师兄说,师父忙的时候,都是你代替师父教他们的。” 曹无憾笑起来:“确实如此。不过呢,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教的。” “大师兄觉得我笨?” “不不不。”曹无憾失笑,“你说笑呢,小师妹,我若是有资格觉得你笨,这滂沱山的主人可就不会是你了。” “大师兄,我知道按照规矩,您才应该继承滂沱山……” “小师妹,别说这种话。师父收徒,虽然看重天赋,但最看重的是品性,所以你要相信,你的师兄师姐们,对于你继承滂沱山这件事,绝没有任何私心。相反,你若是不想继承,我们才是真正的着急。” 向云疏握住手札:“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会,我自己学能行吗?” “这正是师父的用意。”曹无憾温柔地看着她,“相信师父,相信你自己。只依赖别人,是走不了自己的路的。从零开始打磨,你将会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医道。到那时,你会理解师父。” “可是我害怕我学不好,辜负了师父,辜负师兄们。” “别怕,有大师兄在呢,有不明白的地方,你还是可以跟大师兄说一说的。”曹无憾又交给她一个小盒子:“这是荣门的门主信物,你收好了,在外面遇到的任何荣门人,都可以为你去死。” 向云疏把这两样宝贵的东西收好,看着神情温柔的大师兄,伸手抱住他:“大师兄,我一定可以。我不会辜负任何人。”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曹无憾拍拍她后背,“好啦,你该走了。” 在师兄以及一众药童仆人的目送下,向云疏乘坐马车,离开滂沱山,前往京城。 苏巡也要跟着,被强力镇压下去了。 理由是大家觉得他是个恋爱脑,跟去只会添乱。 战斗力最高的丁白衣还在养伤阶段,暂时也没法陪同,因此最后和向云疏一起走的人,只有二师兄顾执安。 “找什么呢?”顾执安抱着一袋瓜子儿嗑着,见她回头,就凑过去,“是不是找皇帝呢?” “他不走吗?” “他可是皇帝,当然不能久待外面,就算他愿意,我们可不敢保证老四会不会一个冲动杀了他。”顾执安说,“不过,他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 “在你和大师兄谈话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原来如此。”向云疏点点头,“如此也好。” 顾执安看她一眼:“你对皇帝,现在是怎么想?” “他是间接害死师父的人。” “你想报仇?” “有机会的话。” “他可是你两个孩子的父亲。” “孩子是孩子,他是他。”向云疏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父之仇,二师兄不想报吗?” 顾执安幽幽说:“大师兄说,要考虑大局。我们容门不是乱臣贼子,不干弑君这种事。”' \"师父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向云疏朝他脸上仔细看了会。 顾执安有点不自在:“我脸上有东西?你看得我心里发毛。” 向云疏偏头,想了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过世后,别的师兄师姐都很恨皇帝,只有你和大师兄没有这种情绪。” 顾执安表情微僵,随即失笑:“我不得不说,即使失去记忆,你还是个很敏锐的人。” “为什么?” “大师兄的性子一向内敛,守得住。至于我呢,我认为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常事,师父那么大岁数了,死之前还能救了你和老四,挺值的。没必要为此一味伤心难过。” “我明白了。” 向云疏不再说话,从怀里摸出那本手札,低头认真看起来。 顾执安见状,也凑过去一起看。 向云疏察觉到了,但坐着没动。虽然是师父留给她一个人的手札,但她从没想过藏私。 不过,顾执安只略扫了几眼,就皱眉移开了视线,叨咕着叹气:“看得懂,却做不到,这可真是最打击人的事情了。” ------------ 第一卷 第204章 她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向云疏愕然:“你不是告诉我,我已经和秦洛川成亲了吗?” “成亲是事实,如今你们做不成夫妻,也是事实。” “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在京都,你已经是个死人。” “我还活着。” “你确实还活着,但是在京都,你已经是个死人。” “我不明白。” “当时你在城楼上自裁坠落的画面,许多人都看见了。被火器击中胸口,没人还可以活着。” “但我还活着。” “那是因为很少有人可以了解到你师父的能耐。”谢渊说道,“但即便你的师父,也要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救你。所以很多人都认为你必死无疑。” “我现在活着回去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你以什么身份回去?” “滂沱山的主人,秦洛川的夫人。” “但是,此时秦家正在办你的丧事。”谢渊说道,“不仅秦家,向家,包括你的母亲,都认定你已经死了。” 向云疏怔了会,笑道:“那也没什么,真正在乎我的人,见到我活着回去,只会高兴。至于那些不高兴的人,我原本也不在意他们。” 初夏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有着几年前的纯澈和娇憨无邪。 这让谢渊有些失神。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还得赶路。”向云疏微微点头后,便转身返回马车。 顾执安伸手把她拉上去,懒洋洋说:“若是老四看到你和皇帝走得近,一定又急眼了。” 向云疏想到一件事:“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刺杀四师兄?” “自然是因为你啊。” “我?” “皇家的人,身份再尊贵,也会有爱而不得的悲哀和遗憾。”顾执安轻轻笑了下,“当时皇帝以为老四和你的一对儿,完全是他的占有欲和醋意在发狂。” 向云疏露出几分惘然之色:“爱而不得?对谁,我吗? “除了你,还能有谁。” “不可能。”向云疏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他对我可是厌恶至极。” 顾执安捏她脸颊:“小师妹,你有镜子吗?” “有的。” 向云疏划拉开一个包袱,“我记得三师姐放了一个妆奁盒在里面,应该有镜子……有了,这个给你,二师兄,你要镜子做什么?” “照照你自己。” 顾执安举起镜子对准她的脸,“看到了什么?” “我的脸啊。” “长得如何?” 向云疏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肤色白如初雪,晶莹剔透,新月眉,秋水眸,粉色的唇,桃子脸。 每一样都精致到了极点,组合在一起,有六分清冷,四分甜蜜。即便是再谦虚的情况下,向云疏也不能否认自己的美貌。 那样就显得她太虚伪了点。 顾执安叹气:“你都长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会认为一个男人不会对你动心呢?” “各花入各眼,并不是美貌就会被人喜欢啊。”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男人不爱美貌的女人。”顾执安笑道,“看看你五师兄,第一眼就看上你了,这几年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向云疏脸颊微红。 她缺失了这部分的记忆。 ------------ 第一卷 第205章 归来,秋后算账 一进城,向云疏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时常走着,就能看到有人家的门上挂着白布,随着微风轻轻飘荡。 一家两家也就罢了,多了,难免有些瘆得慌。 “先帝驾崩的丧事不是早就办完了吗?”向云疏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那是为你挂的。”顾执安说。 “我?” “凡是受过滂沱医馆恩惠,还有点良心的人,都会为你挂一只白幡。” “真让人感动。” “当初你名声败坏的时候,背后嚼舌根子的人里面,你猜有没有他们?”顾执安弯唇冷笑,“人性太复杂,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何况蠢人那么多,根本没有自主分辨善恶的能力,他们只会盲从。” “我知道。” “所以你就别为这种小事感动了,你可是门主,矜贵得很呢!”顾执安拉她闪身进了一间铺子。 这是一间成衣铺子,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伙计蹲在角落,一个妇人站在柜台里面,俱是满脸忧愁的模样。 看到有人进门,伙计立即扬起笑脸迎过来:“客人,需要些什么?” “拿几身衣裳给她。”顾执安指了下向云疏。 “好嘞!” 伙计立即回头叫妇人,“杏姐,您来吧!” 被叫做杏姐的妇人连忙过来,一面挑选衣裳,一面回头打量向云疏的身形。 “这里换老板了吗?”顾执安随口问。 “没有。”杏姐低头看衣服,“我们掌柜的出了点事,这几天不在店里。” “被抓了?” “你怎么知道?”杏姐愕然看向顾执安。 “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和你们魏掌柜有点交情,听说最近好些掌柜都被抓了,所以问问。” “唉,你既然打听过了,就不必多问了。姑娘您看看喜欢哪些?” 杏姐挑了几套衣裳送来,向云疏自然是没有兴趣去挑选比较的,直接就让她把衣裳包好,又让顾执安付钱。 出了铺子,顾执安才说:“这件铺子也是咱们容门的,跟胭脂水粉铺子一样,都是老六管着。” “这么小个铺子的掌柜也被抓了?” 向云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昭郡王这是要把容门生意全都吞了啊。” “呵呵!”顾执安冷笑,“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小心把自己活活撑死!” 向云疏沉吟:“二师兄,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那些掌柜的救出来。他们在牢里必定备受折磨。” “这件事我来办。” 顾执安摸着手腕上的一个金环,笑容露出一颗尖尖虎牙,“我离开太久了吧,那些人都忘了我顾二的手段了!” “二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先回一趟琉璃厂,做些准备。”顾执安说,“小师妹,你就等我的消息吧。不过,你一个人行不行?你没了记忆,我怕你应付不来。” “你忘了,我从小就在京城长大,那五年的记忆我也不在这里,没影响的。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办。” 师兄妹俩分开行动。 不过,说是那么说,向云疏独自一人,又丢了几年记忆,心里也还是有点没底。 她先走进一件茶肆,要了一壶茶,两碟点心,先填饱肚子。 旁边桌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起初向云疏没在意,但偶尔有向家,柳宅等字眼儿飘进耳中,她就扭头看了那边几眼。 “哎,大叔,你刚才说柳宅怎么改名了?”她朝那边递了杯茶,好奇的问。 那边桌上见是个容貌普通的乡下姑娘,就笑道:“你才进京吧?” “是啊,最近京都真是热闹呢!” “可不是?”汉子和同伴聊得热火朝天,“那荣昌伯爷也是个不要脸的,闺女才死多久?就把姨娘给撵出去了。” “啧,这有权有势的男人啊,是没有情义,只有算计的!” “哎,我可远远见过那柳姨娘一面,乖乖,长得那叫一个美,他怎么舍得的?” “人家可不是你这种泥腿子,身边年轻貌美的姑娘多的是,自然不稀罕……” 向云疏站了起来。 汉子和同伴下意识停住话头,朝她看去。 “大叔,你说得对,荣昌伯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向云疏朝他笑笑,“不过,他很快就会遭报应的。” “哎呀,这话不该当着你小女子的面说,哈哈哈!”汉子笑起来,放心的继续和同伴聊起来。 向云疏把两盘点心都吃完,又喝了一杯热茶,放下一把铜板,走出茶肆。 她先在城里最乱的城南转了一圈,花了点钱,然后就雇了辆马车,来到柳宅。 得益于她略丑陋的容貌,和几个地痞流氓打交道的时候,对方只看重她手里的银子,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困扰。 柳宅的牌子已经被摘了下来。 孙氏站在门口,亲自盯着几个伙计收拾东西,时不时开口指挥一番。 “柳氏那边怎么样了?”她随口问身边管事媳妇。 管事媳妇忙说:“柳姨娘搬到一个破落院子里住去了,用针线活换点钱买米买盐,日子还过得下去。” “哼。”孙氏双手抱臂,“去告诉那些铺子,谁再敢收柳氏的针线活,就别在京城混下去了!” “夫人,这样是不是有点赶尽杀绝?”管事媳妇有些犹豫,“毕竟柳氏是太子的外祖母。” “呵呵,向云疏已经死了,柳氏永远也不可能是太子的外家了!太子若要找母族,那就只有荣昌伯府!快去办!” 管事媳妇忙应下,大步出去。 孙氏扭头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裙,一脸菜色,容貌丑陋的女子走进来,不由皱眉:“你是哪里来的,怎么门口没人拦着。你们怎么办差的,什么东西都放进来?” “你怎么说话呢?” 来人正是向云疏,她佯装生气,粗鲁的说道,“我好心来给你送信,你怎么不领情?” “什么信?” “一个男人给的哦!”向云疏大声说道,“里面也不知写了什么,反正我是看不懂的,我又不识字!” 周围有向家的管事,管事媳妇,婆子,丫鬟和小厮一大堆,甚至还有儿媳妇。 向云疏这番话,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看着孙氏的眼神,都有点古怪。 “你胡沁什么?”孙氏有点恼羞成怒,“什么男人的信,我怎么会和其他男人通信……” 她话未说完,向云疏已经递过去一封信,“你还是亲自看,免得说我污蔑你呢!” 孙氏连忙把信揉成一团,想要丢掉,又有些犹豫。 “母亲,儿媳送您回屋歇息。”大儿媳尤氏连忙开口,同时伸手扶着孙氏,想要把信接过去。 孙氏怎么可能把信给她? 谁知道信里面写了些什么东西! 万一有什么不该说的,她现在怎么解释得清? 若是现在就把信撕了,岂不显得她心虚,更加说不清楚? 人言可畏啊! 她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四个字的分量! 孙氏顿时觉得手上这封轻飘飘的信变得千斤重。 “孙夫人,还是把信打开看看吧。”向云疏好心的提醒她,“我看那个给信的不像个好人,说不定是哪些无赖戏耍人的把戏呢?” “没错!” 孙氏听到她的话,立即来了精神,“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不管信的内容是什么,都与我无关!” 躲躲藏藏反而惹人猜忌,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让人知道她心里没有鬼! 于是,孙氏直接就撕开了信。 她抽出信纸,盯着看了片刻,缓缓放下。 尤氏离她最近,已经看清楚那信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右下角有一个略显粗糙的红色手指印。 “一定是那些无赖欺负咱们没人出头罢了!”尤氏露出笑容,“你们都看见了?” “看见了。” “都看着呢!” 管事婆子婢女纷纷应答。 孙氏松了口气,同时对送来这封信的向云疏生出了怒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也敢直眉瞪眼就朝伯府来送东西,就不怕被打死?” 向云疏露出几分惧怕之色,弱弱说:“我不懂呢,人家都说京都是天子脚下,最重规矩王法的。难道荣昌伯府是法外之地吗?” 孙氏:“……” 众目睽睽的,她还真没法拿她怎么样! 这要是动手了,岂不是承认荣昌伯府是法外之地? 消息若传了出去,哪些御史言官可不是吃干饭的! 孙氏再恼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乡里乡气的丑陋丫头施施然离开,拿她毫无办法。 向云疏找到一个地痞,给了他银子,让他去买身好衣裳,然后去春满楼喝酒找姑娘。 这可把地痞给乐坏了。 别人花钱请他吃花酒,何乐不为? 不过,向云疏给了他一个任务。 让他在春满楼里吹牛。 这算什么任务? 哪个男人吃酒的时候不吹牛? 地痞高高兴兴就去了春满楼,大吃大喝,找姑娘玩,尽兴无比。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本职任务——吹牛。 他吹自己一表人才,专门吸引孤单寂寞的豪门贵妇,给她们安慰,让她们给钱花。 日子不知过得有多逍遥。 还隐隐约约提到了柳宅,美人儿什么的。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一旁的雅间里,坐着荣昌伯向余峰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顿时觉得怀里的姑娘不香了,当即就推开姑娘,起身匆匆离开。 天已经黑透。 他坐着轿子直奔柳宅。 门子连忙上前来迎接,被他一脚踹开,骂道:“该死的狗东西,这么晚了,你守门倒是挺上心!” 门开后,他就直接冲向了柳蔷的卧房。 烛火摇曳,在窗户上映出了影子。 那粗壮高大的身影,绝不属于女子! 向余峰顿时浑身的血直上涌! 他气急败坏的冲了过去,一脚踢开门,冲到床边,哗啦扯开了帐子! 眼前一幕让他目眦欲裂。 只见一个光着上身的粗壮汉子,正弯腰去亲躺在床上的人! 床上的女子盖着被子,露出一头乌发和小半张脸。 这情形,暧昧到了极致! “好哇,好哇!狗男女!!!” 向余峰被这一幕打击到几乎站立不稳,他靠着墙,颤抖着手指,破口大骂,“好个娼妇,竟敢背着我偷男人!难怪前些日子我百般的讨好你也没有用!原来早就勾搭上了别人!柳蔷你个贱妇,我让我当绿毛龟,我要杀了你!!” 粗壮汉子受惊,抓起地上衣裳,慌慌张张往外跑。 床上的人被动静惊醒,皱着眉头坐起身来,只看见了满脸愤怒的向余峰,以及一个落荒而逃的男人背影。 这让她有点懵。 向余峰就更懵了。 床上的女人并不是柳蔷。 而是,孙氏! 他的原配妻子,孙碧落! “怎么是你?”向余峰震惊的瞪着她。 “老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孙氏满脸疑惑不解。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来了许多下人。 粗壮汉子也被几个仆役拦住,拿绳子捆了起来,并拉到了门口。 “他是谁啊?”孙氏诧异问。 “你还有脸问我?”向余峰恢复了力气,三两步冲到床前,一把把孙氏扯起来,拉到门口指着汉子,“你偷汉子都偷到这里来了,你个不要脸的荡妇!” 他对准孙氏的脸,狠狠扇了两个巴掌。 孙氏顿时睡意全消! 她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向余峰,尖叫:“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什么都没做!” “我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向余峰指着自己的眼睛,“你跟这个奸夫躺在床上,我看的清清楚楚!老天爷啊,道德败坏啊!家门不幸啊!如此丢人败坏的事情,我活不了了啊!” 他嚎啕大哭。 孙氏惊怒交加:“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我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你是谁,怎么敢污蔑我?” 她冲过去对着汉子又踢又打。 汉子也是满脸无辜:“妇人啊,您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你说什么?!” “我今天给您递了信的啊。” “什么信?” “我让一个乡下丫头给您送来的呀!” 这句话,让在场下人猛地记起下午那件事。 孙氏怒道:“我又不认识你,你是哪里来的流氓,也敢叫我的名字!我没见过什么信!” ------------ 第一卷 第206章 捉奸 “什么信?拿给我看看!”向余峰吼道。 “没什么信……” “快点拿出来啊!”向余峰脸庞赤红,双目圆瞪,咬着牙,神情狰狞,似乎要疯了,“你们,把信拿出来,否则我把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活活打死!” 他瞪着孙氏身边的丫鬟婆子。 一个丫鬟颤巍巍递过来一封信:“老爷,这封信真的没什么,里面什么字都没有。奴婢正要把信扔掉呢!” “这不是还留着吗?”向余峰冷笑连连,接过信,抽出信纸,信纸上赫然写着两行字,他一字一句读出来,“碧落卿卿,上次一别,念念不忘吾甚思念汝。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万般期盼。” 孙氏的眼睛越睁越大,“老爷,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我乱说?”向余峰扬起信纸,“好个淫妇!你当老子连这几个字也不认得,由着你戏耍?” “这不可能!” 孙氏冲过来一把抢过信纸,看着上面清楚的字迹,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怎么忽然有字了?不对!不是这封信,这一定告诉有人故意污蔑我!你从哪里拿来的这封信?” 她盯着丫鬟。 丫鬟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着跪了下去:“这就是下午那女子送来的信啊,奴婢纵然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夫人不信您看看,上头还有手印呢!” 信的末尾,赫然是一个红色手指印。 “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向余峰揪住汉子的衣襟问。 “是啊。”汉子坦然承认,“手指印也是我的。” 向余峰揪住他的手指,对准那个手指印。 严丝合缝! 他抬头盯着孙氏,眼睛血红:“贱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孙氏摇头崩溃大叫:“不是这样的!我是被冤枉的啊!有人要陷害我啊!老爷,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还不了解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向余峰哭着骂道,“我要休了你这不知检点的荡妇!原来你急着把柳蔷撵走,是为了在这里偷人!” “我没有啊,老爷!” 人,信,俱在。 孙氏现在有种百口莫辩的绝望之感。 她跪坐在地,嚎啕大哭。 她完了。 不管事实真相到底如何,经过这一晚上,她苦心维持多年的贞洁名声已经毁了! 她将会成为整个京都贵妇圈的笑话! “老爷,为什么您就是不相信我?” “老子要休了你!” 向余峰挥舞着手臂,“来人,把她带回去!不许她再见任何人!” 孙氏瘫坐在地。 夜色暗沉。 时而有鸟儿扑棱飞过。 巷子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 帘子挑开,露出一张灰扑扑有些丑陋的脸庞。 正是易容过后的向云疏。 她剥着瓜子,看着从柳宅门口一瘸一拐走出来的男人,朝他招手:“这边。” 汉子看到她,连忙加快脚步凑过去,顶着一张猪头似的肿胀脸,龇牙咧嘴笑道:“姑娘,事儿都办了。” 月光穿透云层,照在他鼻青脸肿的脸上。 “辛苦你了。”向云疏笑道,“向余峰没被气死?” “已经气疯了,嚷着休妻呢。” “差事办的不错。”向云疏用指尖夹着一张银票,不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递给他,“说好的余款。” 汉子连忙接过来,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大为惊讶:“这比说好的多多了啊。” “我说过,按伤给价。”向云疏微笑道,“伤的越重,钱越多。” 汉子顿时有点懊恼:“早知道我再说点狠话,让他们多打我一会!哎,这我要是残了……” “我养你下半辈子。” “……” 汉子看了眼月色下那姑娘灰扑扑的脸,意外发现她有一双清亮漂亮的眼眸,在那张脸上显得有点委屈。 他嘿嘿笑道:“姑娘说话真让人心动啊。我还未娶,姑娘若是未嫁,不如……” “滚。” 向云疏语气冷淡,“我没兴趣跟你这种地痞浪费精力说话,你最好别惹我。” 她眸中的清冷和威压,让汉子立即低下了头,莫名的不敢再唐突半点。 真是怪了。 一个乡下丑丫头而已,怎么就让他这种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大气也不敢喘? 汉子心中有些纳闷。 “钱事两清,走了。”向云疏放下帘子,吩咐车夫离开。 汉子抬头看着马车,忽然跟了两步说:“姑娘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 “怎么,赖上我了?” “不不不,小人不敢。只是姑娘出手大方,小的最近缺银子嘿嘿。小人别的不行,这京都三教九流都认识一些,也许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姑娘的?” “有需要我会找你。” “行,您知道我住在哪里的。” 马车远去,冷如冰凌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周家靖有点发愣。 一个那么丑的丫头,怎么还有点让人念念不忘呢。 不行不行,太丑了。 他这辈子万花丛中过,爱的都是俏姑娘,怎么能对一个丑女人……呕! 他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打到了伤处,顿时一阵龇牙咧嘴。 …… 荣昌伯府的丑事很快就传了出来。 人人都知道,荣昌伯夫人为了和野汉子偷腥,把刚失去女儿的柳姨娘赶出去,霸占了柳宅。 科道那边得到消息,抓住这个把柄,狠狠的参了向家一本。 据说,圣上很是不悦。 迫于压力,向余峰只得想法子把柳姨娘请回来。 此时柳蔷正抱着一包绣活,却连续被几个铺子拒绝。有个伙计甚至拉开包袱,嫌弃的冷嘲热讽了几句,导致绣活掉落一地。 “不开眼的东西!” 向余峰冲过去就给了那伙计一耳光,“也不睁开你狗眼看看这是什么人!” 这间当铺是向家产业。 伙计认得向余峰,慌忙下跪:“小人知错,小人错了!这都是夫人让人吩咐的啊!小人不敢不从!” “闭嘴,不许提那个贱人!” 向余峰怒骂,然后转身去扶着柳蔷,露出惭愧后悔之色,“蔷娘,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我一直在外面,是真的不知道孙氏干出这种事。走吧,我接你回去,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我被她赶出来,老爷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啊!唉!”向余峰叹气,“自从云儿走了后,我这心里实在难受,也不敢见你,怕惹你也伤心,只好一个人到处买醉。不信你去问问,我当真一直在外面,连伯府也没回去。” 柳蔷唇角露出一抹讥讽。 她心知肚明,这老货就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呢。 当年年幼无知愚蠢的她,不就是被他的风流倜傥和一掷千金所蛊惑? “蔷娘,云儿没了,我真的很痛苦,很难过。”他握住柳蔷的手,眼角滴下泪水,“你能明白一个父亲的心吗?” “呵。” “蔷娘,咱们回去吧,好好过日子。” 坐上马车后,柳蔷淡道:“听说你要休妻了?” 提到这事,向余峰脸色有些难看:“那个不知检点的淫妇,我向家若还是要她,还有什么脸面!” “这么说,老爷需要一位正室夫人了。” 柳蔷直截了当说,“老爷不打算兑现二十多年前的诺言吗?” “什么?” “把我扶正啊。怎么,时过境迁,老爷已经忘了吗?” “啊,这个啊。我自然没有忘的。”向余峰搂住她肩膀,叹气,“咱们的女儿才没有,孙氏又干出这种事,我实在是没有心思想别的,你容我缓缓,行吗?” 柳蔷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柳宅又回到了她手上。 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下人,全都被向余峰狠狠责罚了一通。 柳蔷把巧婆婆接回来,巧婆婆却只是冷着脸。 “怎么一直没有云儿的消息?”她拄着拐杖,焦灼的看着外头,“时间这么久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巧姨,我和云儿母女连心,我知道她一定还活着。咱们耐心等着。” “唉!你年纪大了,性子又弱,除了琴棋书画,也没其他本事。我指望不上你!”巧婆婆缓缓坐下,“云儿啊云儿,你可千万不能有闪失啊,否则我老婆子这几十年都白活了!” 她浑浊双目流出了泪水,神情变得痛苦,仰着脸,强忍着自己的负面情绪。 柳蔷有些惭愧的垂着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也不太敢说话。 虽然她一直安慰巧婆婆,但其实她心里也有点没底。 别人都说云儿死了,她不信。 她坚信女儿还活着。 可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连宫里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这让她的自信开始崩塌。 “你没让人去找萱儿吗?萱儿在宫里,一定知道些什么。”巧婆婆质问柳蔷。 柳蔷道:“我见过萱儿,看萱儿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呢。我也不敢多说什么,怕孩子受不了。” “孩子有什么受不了?娇惯出来的孩子能顶什么事?!”巧婆婆厉声斥责,“咱们的仇还报不报了?” “我知道错了。” “你去跪下!” “巧婆婆……”柳蔷浑身一颤,露出几分乞求之色,但看着对方严厉的脸,终究不敢说出求饶的话,乖乖走进卧房里,打开一个暗格,露出一间暗室。 暗室里面有灵位。 柳蔷跪到灵位前,巧婆婆拿起一把铁剪,冲着她后背就是狠狠一下:“长记性没?” 柳蔷发出一声惨叫,眼泪一下飞出来。 她伏在地上,强忍着疼,不敢发出哽咽:“我知错了。” “娘亲!” 外面忽然响起叫声。 这道熟悉的声音,让巧婆婆愣住。 柳蔷立即露出惊喜之色:“是云儿的声音!” 巧婆婆立即放下铁剪:“快出去!” 柳蔷强忍着疼爬起来,扶着巧婆婆迅速离开暗室。暗室的门刚关上,向云疏就走了进来。 “娘!巧婆婆!” 她跑过来抱住柳蔷,满脸欢喜,“娘,我回来了。” “云儿,你没事吗?”巧婆婆一把拉住她,上下左右仔细打量她,“哪里受伤了?一点事也没有吗?” 向云疏转了个圈:“我好着呢!一点事儿也没有了!” 巧婆婆缓缓闭上眼,说了句“老天保佑”后,就缓缓坐了下去,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疏离的模样。 柳蔷拉着向云疏坐到桌旁,眼眶含泪:“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把娘都快担心死了。” “我受了点伤,在滂沱山住了一段时间养伤,现在已经好了。” “怎么到处都说你已经死了?那秦家连丧事都办完了!”柳蔷擦眼泪,“这也太过分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人好端端活着呢,他们就把丧事给办了,听说还要给秦洛川娶续弦呢,就这么迫不及待!” 向云疏有些惊讶:“秦洛川这么快再娶?” “倒是没有办事,只是我听有人说呢,秦家正在相看其他的名门贵女。”柳氏义愤填膺的说,“这也太欺负人了,云儿,你别难受,明儿咱们就登秦家的门,看他们怎么说!看看谁还敢说你死了!” “别,娘,千万别这么做。” 向云疏连忙阻止她,“我死了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就好了?” “你想想,我走之前,京都里是什么情形?” “走之前……”柳蔷想到了她离开之前,到处都是谩骂和攻击,骂她毁了秦洛川一辈子,甚至攻击滂沱医馆,导致孙老爷子过世。 那真是每天都让人胆战心惊。 向云疏笑道:“您再看看现在,还有人骂我吗?” “那倒是没有了。” 毕竟人都死了,时间一久,大家记起的都是她的好。 何况她是为了救秦洛川,为了救大乾将士,为了大乾而死。 这份勇敢和壮烈,足以让人感动落泪。 谁还管她之前做过什么呢! 她向云疏已经成了名门烈女,被大乾所有妇孺孩子崇敬。 若不是这个名头,向余峰也不会被迫无奈屈尊降贵的亲自去接柳蔷回来。 逝者已矣,生的人还去欺负人家的娘亲,还有良心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死”了。 柳蔷却一味的难受:“但你也不能一直当个死人啊!秦家那边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你的位置?” ------------ 第一卷 第207章 原来她还活着 向云疏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我原本也不稀罕什么秦夫人的位置,当初与他成亲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何况我既然对秦洛川无意,又何必耽误他?现在这样正好。” “可是……” “还可是什么!”巧婆婆忽然开口打断柳蔷,“什么狗屁秦夫人的位置,配得上咱们云儿吗?” 柳蔷沉默了下,笑道:“巧姨说得对。既然云儿不想,那就罢了。” 向云疏微微侧首,感觉到了巧婆婆对柳蔷的严厉,但失去了几年记忆的她,又没有从师兄们那里得到关于她们的信息,因此心里虽然纳闷,也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柳蔷摩挲着女儿的后背,殷切问:“你回来有什么打算吗?我跟你说,老黄他们都遭了殃了,这会儿还关着呢!”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次回来主要便是为了这件事。”向云疏顿了顿,看向巧婆婆,轻声说,“师父去世了。” 她知道巧婆婆和师父是故交。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巧婆婆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露出什么悲伤之色,反而有几分迫切的追问,“他有没有把位置传给你?” “有,我现在是容门门主。” “哼。”巧婆婆似乎松了口气,“算这老东西识相。” 向云疏越发觉得怪异:“婆婆为什么这么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巧婆婆站起身,“我累了,回屋去躺着。” 也不等柳蔷和向云疏反应,她兀自拄着拐杖颤巍巍离开。 “娘,巧婆婆为什么怪怪的呢?”向云疏依偎着她。 柳蔷觉得女儿这次回来,似乎变了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 她笑道:“巧姨就是这么个性子,她年纪大了,别跟她计较,顺着点便是了。云儿,你现在是门主了?你大师兄他们有没有不高兴?” “他们都盼着我做门主,继承师父衣钵。” “哎,能被你师父挑去做徒弟的,个个都是好品性的孩子啊。不过,你师父身子还硬朗,怎么忽然就没了?” “师父是为了救我。”向云疏神情黯淡下来。 “唉。”柳蔷叹气,“那么好个人,真可惜啊。云儿,你伤心是应该的,你这个师父,比你那个亲爹对你好一千倍。” “不要拿我师父跟向余峰相提并论。”向云疏有些厌恶的皱皱眉,“娘,我这次回来暂时要住在这里。” “这还用问吗,这里就是你的家啊。不过,我也是才回来。” “我知道。” “咦,莫非……”柳蔷忽然想到什么,“孙夫人那件事,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给您出气呀?”向云疏笑道,“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忽然变聪明了许多。” “傻孩子,你这几年跟着师父和师兄们,他们教你很多,你自然不同以往了。” “是哦。” 向云疏若有所思。 她虽然不记得很多事,但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子比之前清楚了许多,不再茫然无措,痴痴傻傻。 虽然师父删除了她的几年记忆,但那几年对她的改变,却没有变化。 ------------ 第一卷 第208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怎么过来的?”向云疏朝他身后看。 “骑马来的,不过,我带了你的马车。” “我的马车?” “呐,在那儿呢!”顾执安伸手一指。 巷子尽头,停着一辆宽大的华丽马车,在阳光下闪耀粼粼微光。 “二师兄,你这奢侈性子真是一点也没不变,完全没继承咱们滂沱山的艰苦朴素的做派。” “虽然我的确爱享受,不过这马车不是我的。是你的。” “我的?” “你好歹是咱们滂沱山的门主,出来连一辆像样的座驾都没有,给那些下属和掌柜们看见了,成何体统?” “唉,我们容门不讲究这些。” “我知道你的性子,但该有的门面还是要有的。”顾执安拉着她上了马车,“重金打造,送给你,祝贺小师妹继承门主之位。” 马车里铺着又厚又软的毯子,是从海外运来的,木料用的是金丝楠木和黄梨花木,连帘子都是最昂贵的蜀绣,小茶几上的杯盏都是价值千金的绝品。 里面甚至还跪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婢女,低眉顺眼,模样俏丽,一进来就乖巧的凑过来给向云疏倒茶,捶腿揉肩。 “奴婢茶茶。”婢女说,“门主大人以后尽管使唤奴婢,。” 向云疏看了眼二师兄。 顾执安甩手邀功:“你身边两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二师兄给你买的,喜欢吗?知道你喜欢清净,也没敢多买。这一个就能干得很呢!” “尽整这些没用的,难怪三师姐嫌弃你。” 向云疏示意茶茶去一旁待着,说道,“让车夫拉着咱们在铺子转一圈,我看看情况。” 顾执安知道她说的是滂沱山在京都所有的商铺生意,不由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坐着,有一通转悠呢。” 向云疏虽然在滂沱山待了五年,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师父和大师兄学医,以及照顾萱儿,漫山遍野的和草药打交道,对生意上的事情并不清楚。 虽然各个师兄分管不同的部分,但总账是大师兄负责。 何况她还没了那几年的记忆,对这些事就更加两眼一抹黑。 路上,经过顾执安的解释,她才知道,容门在大乾全国,以及周边小国都有商铺分号,京都是大本营,光各类铺子就有五六十个。 这次被昭郡王抓走的掌柜有二十几个,虽然惨烈,但还称不上全军覆没。 重点就是这二十几个铺子。 向云疏和顾执安坐着马车在城里绕了一圈,一共二十八个铺子,全都去看过一遍。 大致了解过情况后,向云疏心里就有了数。 顾执安见她拿着小本子和羊毫笔,低着头刷刷写字,神情专注似乎在干什么大事,便好奇的凑过去看:“写什么呢?” 向云疏没搭理他,但也没避着他。 顾执安见她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各家商铺的名字,位置,里面做什么生意,等等信息。 “瞧瞧你这字儿!”顾执安一脸嫌弃,“大师兄那么疼你的人,总说你没有缺点,但他可能不知道你字丑这件事。” “大师兄对我是老父亲看女儿,怎么看都是最好的。”向云疏哼了声,“至于你,拿我当教唆三师姐跟你决裂的仇人,当然看我浑身都是缺点!” “胡说八道什么,谁拿你当仇人了!”顾执安用象牙扇敲她脑门,“我跟你三师姐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 第一卷 第209章 见过门主大人 顺天府尹虽然没上过战场,但火器的威力还是知道的。 他慌忙后撤,差点推倒桌子,踉踉跄跄的举起手,颤巍巍道:“别别别,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坐下来谈,不必一进来就这般啊!” 顾执安一歪头,转移火器方向,对准昭郡王府:“老小子,刚才是你要找二爷我吗?” “你是谁??” “郡王爷真是养尊处优啊,连我也不认得。”顾执安冷笑,“在京都地界上做生意的,谁敢不认识我顾二?” 顺天府尹失声叫道:“你是顾二,滂沱山的??” “没错,正是你二爷我!” “顾二又如何?”昭郡王稳稳站着没动,脸上挂着不屑,“本王就站在这里,你敢碰本王一下试试?还拿着个棒子晃悠,爷是被吓大的?” 顾执安说:“听见了?这可是他逼我的。” 他这话,是对站在身后的丑姑娘说的。 丑姑娘正是易容后的向云疏。 她摇摇头,诚恳的劝昭郡王:“郡王爷还是说话客气点,我们家二爷脾气不太好喔。” “放肆,哪里来的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昭郡王对着向云疏大声呵斥,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看见站在对面的顾二脸色一变,然后手指微动,似乎扣动了某个开关。 下一瞬,轰一声巨响! 一道火光在他眼前一闪,他只觉得耳朵一热,踉跄着摔倒在地,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周围是四散纷飞的桌椅碎屑。 以及顺天府衙惊慌失措的骇然神情。 昭郡王的脑袋嗡嗡作响,眼睛看得到顺天府尹对着自己嘴巴一开一合的似乎在喊什么,但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直到过了许久,声音才一点点进入耳朵。 “郡王爷,您没事吧?”顺天府尹扶着他起来。 昭郡王觉得耳朵痛得要命,伸手一摸,全都是血。 他瞪着站在对面的顾执安,神情骇然夹杂着震惊和愤怒,但声音已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你,你怎么敢的?” “这话,爷倒是想问问你,”顾执安朝他靠近一步,俯视着他,“你,怎么敢的?” “什,什么?” “知道她谁吗?” “谁是谁啊?”昭郡王更加一脸茫然无措。 恐怕到死他也不可能明白,顾二朝着他开了一枪,轰掉了他半边耳朵,只因为他骂了那个丑姑娘一句“贱婢”。 “哼。”顾执安站直身体,并没有打算解释什么,“好了,现在看来二位都知道控制自己的音量了,那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正经事了。” “你要干什么?”顺天府尹眼睛看着他手里的火铳,一阵阵的胆寒。 刚才他看得清楚,顾二是对准昭郡王的旁边发射的,但凡他稍微偏一点,对准的是昭郡王的脑袋,那么此刻昭郡王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个摔碎的烂西瓜。 这火器,果然可怕! 顾执安拉了把椅子过来,先看向云疏,见她没有搭理的意思,便自己坐了上去,翘起腿,火铳支撑在地上,“二爷我今天过来,是要谈谈那二十八个掌柜的事情。” “那些刁民……”顺天府衙余光扫到那把火铳,识相的改了称呼,“那些掌柜的都是犯了事,才被抓进来的。如果顾二爷是想赎他们出来,那咱就走正规程序,您这样直接闯进来伤人算什么?” “嘘!” 顾执安竖起手指,朝他嘘了声,“爷不是来跟你商量,更不是来花钱赎人的。” “那你想如何?” “现在,立刻,把他们都放了,并给以安抚和赔偿。” 顺天府盯着他的火器,底气不足的试图反抗:“我这里是衙门,不是善堂啊,犯人那是我想放就放的吗?” “只要他撤回诉状,并且公开道歉就行。”顾执安手里的火器举起来,对准捂着耳朵的昭郡王,“郡王爷觉得如何?” 昭郡王虽然惧怕他的火器,但耳朵的剧烈疼痛让他逐渐丧失理智:“我若是不呢?” “我的火铳早已经饥渴难耐了呢!” “……”昭郡王连忙举起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就不信,你敢真的杀了我?” “那倒不会。” 顾执安落拓不羁的笑了笑,“不过,你的二十八家铺子,可就要玩完了。另外,你把织造处的银子挪出来,给自己扩展生意,就不怕被人知道吗?” 这话一出,昭郡王的脸色就变了。 “你……” “我怎么知道的?”顾执安哈哈笑了两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二爷我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平日里大家相安无事,爷懒得与你们计较,现在你胆子是肥了,敢碰我们滂沱山的生意。既然你不让我吃饭,那就干脆把锅都掀了,一起饿死!” 昭郡王阴恻恻道:“你以为那些钱都是我自己拿了吗?你以为皇室修园子,养那么多人,要打仗,钱从何处而来?你以为捅破了天,就能动得了我昭郡王府,顾二爷可就太天真了些!” “昭郡王辛苦。”向云疏用钦佩的语气说道,“一大把年纪了,辛辛苦苦挣钱养肥了那么多老虎。” “哼。” 昭郡王朝她扫了眼,搞不清楚她的底细,不敢再言语不敬,只哼了声,“养肥老虎是为了保护自己!” “是哦,如果有一天你不喂肉给这些老虎吃,饿急眼的老虎会怎么样啊?”向云疏轻声说,“他们会冲过来撕了你,把你吃了填饱肚子哦!” 昭郡王:“……” 顾执安哈哈笑道:“现在你手上最挣钱的铺子全都出事了哦!” 昭郡王脸色难看。 “照我说的做。”顾执安收敛笑容,盯着他冷声说,“那些中毒的食客,我可以治好他们,被抢走的米面粮油,我可以给你补全了。现在能做到拥有这么多货源的人,只有我们。” “你们滂沱山简直手段卑鄙!” “到底是谁先无耻的?”顾执安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桌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把你的锅掀了,你们还以为我们滂沱山这么好欺负!我给你一炷香时间,如果我见不到我的人回家,听不到昭郡王发出来的道歉声明,后果你自负!” 他朝向云疏抬了下下巴:“咱们走。” 向云疏点点头,安静跟着他离开顺天府衙。 坐进马车里,向云疏探头朝不远处的顺天府牢房方向看,问:“二师兄,我们为什么不去牢房接他们?” “以前可以,现在不可以。” “为什么?” “以前你是小先生,现在你是门主。你的身份地位和师父是一样的,你觉得师父能去牢房接他们吗?”顾执安靠着马车,懒洋洋地说,“真无聊啊,若不是你拦着,我几个炮弹扔过去,还用费那么多口水。” “这里是京都,不是荒野。你随便用火器,很容易伤到无辜。咱们滂沱山又不是土匪窝,做生意以和为贵嘛。咦,来了!动作挺快嘛。” 她起身要下马车,却被顾执安按住。 “你就坐在这里。”顾执安说,“隔着帘子说话便是了,门主要有门主的矜贵。” “不是,我又不是没见过他们。” “可你现在的样子,他们是真没见过。” “……”向云疏好笑,“你说半天,其实就是我现在的样子丑,不想让他们看见呗。” “不然呢?我们滂沱山的弟子个个容貌不俗,让下面的人看到你这样子,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师父当年收徒,也看长相吗?” “恐怕长相是第一选项。” “……可恶的颜控啊!” 二十几个掌柜蓬头垢面,相互搀扶着走出牢房,被阳光刺到迷了眼,只觉得恍如隔世般。 “就这么放出来了?” “怎么会,一定是有人救我们啊!” “会是谁?” “那还用问?”阮小陶朝不远处一指,“你们看那里。”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停在一颗枣树下,缝隙漏下的阳光撒在马车上,马车闪耀着细碎的光芒,仿佛从天而降。 掌柜们相互看看。 “莫非,那是……” “除了咱们门主大人,还有谁有资格用这种马车?” “门主来了!” “是门主救了我们!” 掌柜们激动不已,冲过去跪在马车前,纷纷叫道:“门主,门主,您老人家来了!” “别叫了。” 顾执安跳下马车,扫视着他们,“这次你们受苦了,门里会给你们补偿。” “不,小人们不要补偿,只要能见门主他老人家一面,就心满意足了!”老黄眼眶泛红,满脸恭敬期盼之色。 “是啊,让我们见见门主他老人家吧!” “你们见不到师父他老人家了。”马车里传来一道沉静悦耳的女子嗓音。 掌柜们一愣。 阮小陶和老黄与向云疏最熟悉,立即听出来她的声音,更加激动:“是小先生?小先生还活着?!” “天啊,小先生还活着呢!”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我就知道小先生福大命大,都是那些王八羔子造谣生事!” 掌柜们议论纷纷。 向云疏静静听着他们说完话,再次开口:“我的确还活着,不过,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小先生,您说的是真的,门主他老人家……不在了?”老黄觉得喉头被堵住了,说不下去了。 他们都知道,滂沱山不可能拿门主老人家的生死来说笑。 顾执安叹了口气:“人终有一死,诸位节哀吧。” “门主!” “呜呜呜!” 掌柜们顿时哭成了一片。 他们对容沧澜都是真心的崇敬和爱戴。 这些掌柜虽然如今看起来富贵加身,呼风唤雨。但曾经的他们全都是在最底层泥潭里挣扎的蝼蚁。 是容苍澜挽救了他们,给他们机会。 他们才有今天。 他们视容沧澜为再生父母。 父母逝,怎能不伤心难过! 向云疏说:“师父仙逝前,把门主之位传给了我。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各位了,还希望各位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让各位掌柜失望,不让我们容门的上万伙计失望。” 众掌柜听见这话,心中感动不已,对着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拜见门主!” “有机会,你们去滂沱山亲自祭拜师父他老人家吧。”向云疏说,“我现在的模样,不太方便见你们。咱们来日方长,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这次你们吃了许多苦头,就先各自回去休整,有什么事,过后再慢慢说。” 老黄和阮小陶伤得最重。 他们被搀扶着站起来,忍不住愧疚落泪:“小人无用,没有护好生意,对不起门主。” “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马车里伸出来一只纤细白皙如玉的手,手心里捧着几只瓷瓶,“小陶,老黄,你们两个伤得重,这个药你们拿回去用。” 阮小陶连忙上前,双手接过瓷瓶:“多谢门主大人赐药。” “好了,都回去吧。”顾执安开口,“你们家人都惦记着,先回去让他们安心。” “是,多谢二先生。” 掌柜们擦着眼泪,相互搀扶着离开。 向云疏挑开帘子,看见老黄走路一瘸一拐的,褴褛的衣裳全都是血污,阮小陶更是几乎没了人样,全靠其他掌柜撑着。 其他掌柜也都或多或少带伤挂彩。 她慢慢沉下脸。 “被折磨得不轻啊。”顾执安说。 “老二,我要他们死。” “如您所愿!”顾执安拍手欢喜叫道,“这才是我们容门门主该有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顺天府衙外面贴出了公告,澄清了老黄等人的冤屈,并说明会查清真相,给他们一个公道。 随后,顾执安让人去医馆,给那些中毒的食客送去了解药。 入夜。 一顶轿子离开了添香楼,在黑漆漆的巷子里穿梭。 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举起长剑,从四个方向刺入马车,然后迅速立刻离开现场。 等轿夫们反应过来,慌忙挑开帘子,发现坐在马车里的昭郡王双目圆瞪,口鼻流血,当场毙命! ------------ 第一卷 第210章 我现在强得可怕 昭郡王府从添香楼回府的路上,遇刺,薨。 这个消息震惊了朝野。 朝廷立即下令捉拿凶手,压力就给到了顺天府尹的头上。 但是,没有人能理解顺天府尹的压力和恐惧。 他亲眼看到顾二拿着火铳轰掉了昭郡王半个耳朵,如此无法无天的行径,半夜去刺杀这种事,难道他干不出来? 近期和昭郡王有仇的人,无非就是滂沱山的人。 顺天府尹办案办案经验丰富,不需要查证,便认定了刺杀昭郡王的凶手,就是顾执安。 知道了又如何? 现在不是他要不要捉拿凶手的问题,而是他自己要怎么躲得过刺杀的问题。 他和昭郡王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付容门的生意,他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顾二既然雷霆之势杀了昭郡王,没道理不敢动他。 之所以先死的是昭郡王,是因为昭郡王生性风流,喜欢去勾栏瓦舍那些地方鬼混。 好下手。 而他不一样。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不喜欢招那些女人,尤其是一双玉璧千人枕的风尘女子,太麻烦。 果然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顺天府尹当机立断,称病躲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半步家门也不敢出,并且给家里增添了几十个护院。 顾二再嚣张胆大,也只能在深夜巷子里搞暗杀,他总不至于跑到人家家里面去杀人。 过了几天,一切风平浪静。 昭郡王府的生意遭到毁灭性打击,滂沱山的几十家商铺则顺顺利利的重新开张了。 顺天府尹观察了几天,觉得滂沱山的人应该已经消气了,杀了一个昭郡王也够平息他们的怒火了。 然而,他错了。 那个微微炎热的下午,他躺在葡萄藤架子下面,摇晃着躺椅,惬意的吸着鼻烟壶的时候,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下一瞬,像是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他挥手打翻桌上茶具,引来下人。 下人们围过来,惊慌失措的看着他扭曲着摔倒在地,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脸憋成了紫色。 不等他们叫来大夫,顺天府尹已经瞪着眼睛断了气。 大夫检查过后,确认顺天府尹是中毒导致喉咙肿胀,堵住了呼吸,最终窒息而死。 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半个月时间,昭郡王和顺天府尹都死于非命。 这一定程度上引起了恐慌。 皇帝下令刑部,大理寺和监察院同时办案,查出真凶。 柳宅。 向云疏蹲在地上,对着一副人体穴位图戳戳点点,发髻凌乱,某些地方还被插了几根银针。 看得一旁的柳蔷胆战心惊,又不敢上前打扰。 看到顾执安走进来,她松了口气,连忙说:“二先生快请坐,我去煮一壶茶来。” “柳姨不用忙。” 顾执安一眼就看到向云疏头发上的银针,走过去轻轻取下来,然后拍了下她额头:“满意了吗?” 向云疏仰脸,愣了会儿,似乎才从专注中回过神,“满意什么?” “俩人都死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顺天府尹中的毒还是我提供的呢,我能不知道?”向云疏站起身,随手把银针朝图上一扎,“不过,你是怎么让他中毒的?” “嘿,我收买了他最宠爱的那个小妾,让她把毒涂抹在了鼻烟壶上。” “二师兄还是喜欢用钱解决麻烦。” “简单,有用,何乐不为?” “既然那个小妾那么受宠,怎么会肯帮你杀自己的男人?” “受宠,不表示就不恨对方。那个小妾是一年前被高礼强抢去的,高礼为此用卑鄙手段让她父亲欠下高利贷,被逼无奈只能用女儿抵债。小妾自杀好几次都没成,现在我给她机会杀了仇人,还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可以远走高飞得到自由,换做你,你会拒绝吗?” “不会。” 向云疏揉着手腕,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说,“真累啊,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我差不多把银针术研究完了。” “什,什么?” 顾执安震惊的瞪圆了眼睛,“你把银针术学完了?” “都一个月了若还学不完,这么点东西呢,那我也太不认真了,对得起师父吗?” “不,不是……这可是银针术啊!”顾执安说话有点结巴,“你知道师父研究了多少年吗?” “二十年?” “你知道大师兄学银针术多少年?” “不知道。” “五年。”顾执安伸出一只手,“足足五年,才刚刚入了点门。至今十几年了,他也就学个皮毛。你就一个月,就摸透了?你经脉中有真气了?你现在已经能够用银针术治病了?” 向云疏举起手,疑惑:“不就练点真气出来,然后记好穴位,用真气走入穴道治病吗,需要学十年?”她低头摸出师父的手札,口中喃喃自语,“莫非我还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顾执安:“……”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这让人眼红到嫉妒的天赋,简直太逆天了! 向云疏终于意识到,二师兄不是质疑她,而是在震惊她的学习速度后,贴心的安慰他:“人各有所长,不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去跟别人比。” “什么领域?” “比如,天赋,悟性,智慧这些方面。” “……” “我有我的长处,你有你的短处。” “……” 这是不是变相骂他笨? 向云疏笑道:“其实是因为我从前就学过,所以才能这么快。虽然师父让我的脑子里失去一些记忆,但我的身体记得呢。” “你从前身体不好,学银针术总有制约和缺憾,现在呢?” “现在啊。”向云疏观察着自己的手,“应该比巅峰时期的师父更厉害一点点吧。” 顾执安:“……” 向云疏伸了个懒腰:“给我来一百个病人吧,我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顾执安失笑:“好好好,我给你把滂沱医馆重新开起来,不过,就算你很厉害,你的真气也不是无限度的,不可能一天治一百个病人。” “这我还能不知道?” “铺子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该把萱儿从宫里带出来了?”顾执安提醒他,“恐怕现在萱儿和小太子还依然以为你没了呢。” “萱儿啊。” 这个名字,让向云疏心中微微一动。 她失去了六年记忆,也就意味着,她的记忆中也没了和萱儿相处的细节。 她现在甚至根本就记不得萱儿的模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昨儿胎儿还在肚子里,睡了一觉醒来,胎儿就变成了个五岁孩子。 中间这五年的时光,完全是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像在做梦。 让她觉得不真切。 这也是进京半个月来,她一直没有主动去见萱儿的缘故。 ------------ 第一卷 第211章 朕想娶你 既紧张还有点激动。 才知道怀孕呢,一眨眼孩子就长大了,这感觉太奇妙了。 向云疏忙了一天,向柳蔷侧面打听萱儿和钰儿的喜好,准备他们喜欢的吃的,喝的,又特意去找老黄,挑了些新奇玩意儿。 摆了一屋子。 柳蔷见了笑她:“这次回来怎么转了性子?从前你带孩子多随意啊,什么时候给他们准备这些了。倒是萱儿照顾你比较多。” “娘说笑吧。” “咦,你怎么还嘴硬呢,你脑子笨,身子又差,平日里带着萱儿出门,不都是她管钱,保护你吗?” 向云疏有点震惊。 萱儿才五岁啊。 她这么废物? 让五岁的小女儿照顾自己? 这孩子做了自己的女儿也太惨了吧。 向云疏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柳蔷觉得稀奇:“这倒是奇了,你内疚个什么劲儿呢?萱儿那么聪明能干,武功又高,让她管着你不是应该的吗?” “萱儿很聪明啊?” “萱儿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柳蔷肯定的说,随即又补充了句,“不,应该说萱儿和钰儿一样都是最聪明的孩子。” “钰儿和萱儿一样?” “钰儿安静,读书过目不忘,是朝野内外公认的天才。”柳蔷解释,“萱儿好动,武力超群喔!云儿啊,你有这么两个孩子,实在是好福气!” 向云疏听着她的描述,不由得更加期盼着两个孩子的到来。 好容易挨到傍晚,天色黯淡下来。 一辆普普通通的蓝布马车停在了柳宅的角门处。 首先跳下马车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衬得她越发唇红齿白,贵气逼人。 随后跟下来的是一个同样年纪的小男孩。 男孩穿着青色衣衫,小脸蛋儿和女孩子极为相似,但神色沉静,年纪虽小,却颇有几分镇定自若的上位者风采。 只一眼,向云疏就确定这两个孩子是她生的。 因为他们长得与她实在是太像了。 除了男孩的眼睛微微狭长一些,更像是丹凤眼,其余的五官,完全就是照着向云疏的缩小版长的。 “阿娘!” 萱儿看到向云疏的第一眼,忍不住叫出了声,但很快她就捂住嘴巴,一把拉住哥哥,朝向云疏奔过去。 这份热情洋溢,让向云疏有点招架不住。 但她不住告诉自己,这两个是自己生的,亲生的,这段时间他们很担心很害怕,作为娘亲,她有义务解释和安抚他们,免得他们留下什么阴影。 “听说阿娘雷厉风行的解决了黄伯伯他们的事情?”萱儿兴奋的在她周围打转,“阿娘好厉害啊,阿娘是怎么做到的?” 向云疏咽了口唾沫,逼自己露出慈爱的笑容:“阿娘教你一个有用的大道理,那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个道理,我两岁的时候,二师伯就教过我了呀!” “……” “妹妹,你还没给阿娘请安。”谢铭钰走上前来,提着小袍子下摆,给向云疏下跪,“钰儿给娘亲请安,娘亲平安无事,钰儿高兴。” “快起来快起来!”向云疏连忙上前把他给抱了起来。 谢铭钰的脸蛋儿肉眼可见的又红了。 不过,娘亲身上好香,怀抱好柔软,温暖。 他宁愿忍着窘迫脸红,也要待下去。 “快到屋里说话,别站在外头了。”柳蔷看着这一幕,也觉得眼眶泛酸,为了掩饰自己的泪水,连忙招呼她们进屋。 “等一下,”萱儿回头,“谢铭钰,你的皇帝爹爹呢?” 她话音刚落,马车里又走出一个人。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虽然男人只穿着家常的玉色长衫,但丝毫无碍于他的面如冠玉,丰神俊逸。 虽然已经见过谢渊许多次,但每一次向云疏都忍不住想在心里感慨。 在她的感觉中,不久之前的谢渊还像是一朵温室中娇贵脆弱的美丽兰花,可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俊美修长,眼眸幽深的男人。 少了几分少年时的青涩和愤怒,多了几分睥睨天下和无法捉摸的神秘感。 他一下马车,目光就落在了向云疏身上。 “陛下怎么亲自来了?” “孩子们要出宫见娘亲,朕总不能拦着,又不放心其他人,只好亲自跑一趟。” ------------ 第一卷 第212章 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唔 向云疏挣扎了下,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与他的悬殊后,果断放弃双手,改为抬起脚,狠狠踩住了谢渊的脚。 谢渊吃痛,下意识就松开了她。 但下一刻,当他看清楚她眼中的得意和讥讽后,心中陡然燃起了爱而不得的恼怒和不甘,把她拉到自己怀里,钳制住了她的手脚,再次堵住她的嘴。 唇舌交错间,谢渊只觉得舌尖一阵剧痛。 向云疏咬了他! 下一刻,腥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谢渊睁开眼看向对方。 向云疏趁机一把推开他,脱离他的控制,后退到安全距离。 谢渊抬手摸了摸嘴,摸到了血丝,不由皱眉:“你属狗的吗,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掉爱咬人的毛病!” “我不属狗,我咬狗。” “你真的不愿意进宫?” “我是容门的门主,容门上上下下至少有一万人,都奉我为主,愿意为我赴汤蹈火。我有什么必要进宫做你的妃子?” 谢渊拿出一块丝帕,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迹,缓缓说:“你进宫也不妨碍你是容门门主这件事。” “进宫会失去自由。” “朕不限制你的自由。”谢渊说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可以不守宫里的规矩。” “这又何必呢?” “有必要。朕要确保,你是朕的。”谢渊道,“若就这么放你回去,你若再嫁给别人怎么办?” “我嫁给谁啊!” “苏巡。” “他是我五师兄,我若喜欢他,早就嫁了。”向云疏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其实我知道,我这次出事,有你一份功劳。不过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弄这些事是为了什么。现在我好像知道了,你是为了让我死,脱离秦家和秦洛川,然后让我进宫。” 谢渊没有否认。 “你承认了?”向云疏语气更冷,“我四师兄的伤,是你导致的。我的伤,也是你的推波助澜。皇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谢渊说话,她便接着一字一句说:“这意味着,你就是间接害死我师父的凶手。如果我进宫做你的妃嫔,我怎么面对师父,面对我的师兄,面对容门上下几千人口?” 谢渊道:“朕承认丁白衣和你的伤,都与朕有关。但容沧澜救你们,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向云疏冷笑:“皇帝陛下对自己可真是宽容大度啊。” “你要报仇吗?” “如果你不是皇帝,你早就死了!” “你连太皇太后都可以害,还会在乎朕是不是皇帝吗?” “是的,我在乎。”向云疏淡道,“我不想让大乾的百姓摊上一个昏君。”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向云疏叹了口气,“若非如此,四师兄早就动手了,你根本就走不出滂沱山。所以,你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过几天我就会带萱儿回去。至于钰儿,他想来随时可以来,萱儿也可以随时来看你们,我不会拦着。别的,就不必再说了。” 谢渊缓缓说:“如果,朕一定要留下你呢?” “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朕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解渴。”谢渊慢慢的说,“你的滂沱山,你的容门,终究还是大乾的,而朕是大乾的皇帝。” ------------ 第一卷 第213章 致命的诱惑 她的笑容轻松又温和,月色下的眼眸很明亮。 好像他们谈论的并不是什么大事,而是在凉风微醺的湖边漫步,讨论着今夜的月色很美。 可向云疏这般,却只让秦洛川的心底觉得悲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太执着,太任性,太自私。 为了一己私欲,他做了太多违背他道德准则的事情。 到头来,他得不到他想要的,还伤害了他喜欢的人。 若不是因为他,她的人生,不至于走到这般被动的地步。 爱一个人,是要让她难受,让她受到伤害吗? 这绝不是秦洛川想要的结果。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陷入困境,而始作俑者是他自己,这让秦洛川心中的痛苦更增添了百倍。 只是这份痛苦抑郁,却无法向任何人宣之于口。 向云疏觉得他似乎要哭出来了,便弯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皇帝威胁你,然后让你来威胁我,是不是有点坏?” 秦洛川微怔。 他深受传统儒家观念熏陶长大,骨子里流着忠君爱国的热血,绝不会在任何地方,任何人面前对君上不敬。 但眼前这女子的眼神和语气,于他而言,实在是致命的诱惑。 他无法让自己不顺从她。 理智和情感的拉扯纠结,让他微微点了下头,但没有说话。 向云疏忽然伸出胳膊,抱住他。 秦洛川身子一僵,声音有点颤抖:“云疏,你这是……” “谢渊会知道。” “啊……” 秦洛川一动不动,鼻端弥漫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味,让他脑子有些空白,一时间无法去思考,她这么做,这么说的用意。 他心中不可自抑的涌上几分欣喜。 难道她其实也是爱他的吗? 不过,很快她就松开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将军不必担心我,也无需为此自责。他既然非要留下我,那么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秦洛川清醒了几分,下意识问:“你,要做什么?” “你等着看便是。” 向云疏站直身体,“很晚了,既然走不了,那就回去睡觉。将军也请回吧。” 秦洛川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其实如果你非要走的话,皇上不见得真的敢杀了我一家老小。” 秦家世代忠良,功劳无数。 即便是皇帝,也不可以平白无故就动秦家。 向云疏笑道:“秦将军,自古以来,除了少数造反成功的,你见过哪个皇帝想收拾功高盖主的臣子却收拾不了的?还是你认为,谢渊是个蠢货,拿你们秦家毫无办法?” “不,我是说……” “谢渊用你和秦家威胁我,我必须得承认,他拿捏住我了。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向云疏挥挥手,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里,对萱儿说:“回柳宅。” 萱儿立即戳戳马屁股,指挥马儿原地返回。 回到柳宅,两个孩子才追着问,为什么又不走了。 对着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向云疏实在没法把他们亲爹干的烂事儿说出来。 “娘忽然记起还有一些事情没办完,所以咱们得在这里再多待一阵子。”向云疏拍拍萱儿的脑瓜,“对不起啊萱儿,如果你实在想念滂沱山的话,我让你二师伯派人送你回去。” ------------ 第一卷 第214章 封妃 向云疏也就坐到了躺椅上,笑道:“皇宫告诉什么龙潭虎穴吗,我去不得?” “啧!” 柳蔷有些恼火,“这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嬉皮笑脸的!皇宫那种地方,你去了一次脱了一层皮,还敢去?” “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 “你又跟我说这些套话。” “我得去。” “为什么啊?做妃子有什么好?咱们一家在外面快活活的不好吗?” “我都说了身不由己嘛。”向云疏笑道,“恭喜娘亲,又多了个女儿。” 柳蔷皱眉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你若进了宫,从此以后就丢了向云疏这个身份。你真的就这么认了?” “向,云,疏。” 向云疏一字一顿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娘,我一直没问你,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怎么问这个呢,自然是你父亲。” “一个抛弃过我们的男人,他随口取的名字,真的很重要吗?” “可是……” “什么向云疏,什么向雨微,我全都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我在乎的是影七,这个名字是师父给的。”向云疏轻声说,“师父救我,疼我,教我医术,把他毕生积攒下来的东西,全都传给了我。” 她眼底氤氲起泪光,心脏所在的位置有钝痛感袭来。 明明师父消除了她在滂沱山的所有记忆,她应该不会伤心于师父的过世。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只要一想到最疼她的师父已经化成一抹尘土,她的心便有痉挛般的痛苦,无法去想,不敢去想。 仿佛只要她不去想,师父就好好端端地待在滂沱山。 那个坐在石头上乐呵呵地抽着烟袋锅子,骂天骂地,唯独对徒弟们闯的所有祸都一笑而过的小老头儿。 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她怎么会在乎什么向云疏这个名字。 柳蔷有些后知后觉:“因为你和秦家的关系,所以陛下才要求秦家给你一个新身份,这样可以让你光明正大进宫?” “是的。” “你是不是为了孩子才同意进宫?” “不是。”向云疏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啊,急死我了!你告诉我,咱们商量商量也好啊。” “你什么都不懂,脑子又笨,她跟你能商量什么?”巧婆婆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云儿,进宫并不是一件坏事。当年你进宫,婆婆没有拦着你,如今你也应该进宫。“ “当年……” 这对于向云疏来说,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她清晰记得,她是因为柳蔷病重缺钱才答应孙氏的条件,当时巧婆婆知道的时候,只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会。 现在想想,巧婆婆其实并不缺钱。 如果她真的想帮她们,不想让她进宫的话,完全可以借钱给柳蔷治病。 回忆起过往的种种细节,让向云疏更加心生疑惑。 巧婆婆是个让人摸不透的人。相处多年,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巧婆婆的来历,她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更让人奇怪的是,先前还态度激烈反对她进宫的柳蔷,在听见巧婆婆说的话之后,竟然也沉默了下来。 向云疏有一种感觉,柳蔷对巧婆婆,有亲近,但更多的似乎是敬畏。 是的。 敬畏。 这太诡异了。 巧婆婆,一个垂垂老矣,身躯佝偻,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完全没有丝毫威慑力,却让柳蔷这么个身体康健的中年女子害怕并且服从。 向云疏上前伸手扶着她,叹气道:“婆婆,其实我心底里是不愿意进宫的,怎么办好呢?” 巧婆婆道:“为什么不肯进宫?太子是你儿子,你就该进宫!” “给皇帝做妃子,在后宫讨生活,难免受委屈,被欺负。婆婆您没见过,总听说过吧?” “你和其他人怎么能一样?”巧婆婆满眼期待地看着她,“云儿,婆婆对你寄予厚望,你一直都没有让婆婆失望。” “什么事情没让婆婆失望?” “当年你进宫能怀上龙嗣,到了滂沱山能被容沧澜收为关门弟子,如今又继承了容门。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婆婆没有看错你。”巧婆婆抚摸着她的头发,“进宫吧,好孩子,婆婆早就替你算过,你是凤命,你就该当皇后。” 向云疏忙摆手:“婆婆别说笑,皇后是朱家大郡主。” “现在是皇后,一世都是皇后么?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呵。”巧婆婆冷笑,眼中流露出几分凌厉之色。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被向云疏准确地捕捉到了。 向云疏心中微动,遂笑道:“婆婆,您从来没跟我讲过您年轻时的事情,不如跟我说说?” “以后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巧婆婆说,“至于现在,你应该做的事情,是去收拾收拾,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去。” “我不去。” “你——”巧婆婆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怎么连你也不听话?” 向云疏愕然看她。 巧婆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问题,叹了口气:“孩子,你不明白婆婆的苦心吗。你的儿子是太子,后宫有皇后,有妃嫔,他年纪还小,你不进宫护着他,你根本就不知道他遭遇些什么危险。不要做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情!” 柳蔷说:“云儿,你是不是忘了,钰儿在宫里被绑架丢到湖底的事情?” 还有这件事? 向云疏完全不记得。 “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没查出来。”萱儿说,“不过我猜肯定是向风瑶那个坏女人干的。她就是为了当皇帝爹爹的妃子,所以故意害哥哥,又救了哥哥。” 向云疏心里咯噔一声,忙叫来钰儿:“儿子,你跟娘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谢铭钰点点头:“不过到底是谁干的,还不知道。妹妹只是猜测。” 向云疏把他抱到腿上,仔细询问:“被封为太子后,你还遇到别的什么危险了吗?” 谢铭钰想了想,摇摇头:“除了刚才说的那件事,别的没有什么危险。相反,皇后娘娘待我比从前亲近许多呢。” 柳蔷一下子有点着急:“你看看吧!这么个身边没亲娘的孩子,皇后可不傻,知道好好笼络他!” 巧婆婆也十分关注地盯着这边。 萱儿笑嘻嘻地说:“外祖母担心哥哥以后对皇后娘娘亲近,不亲近娘亲了吗?” 谢铭钰摇摇头:“不可能的。” “你不是说皇后对你好?”柳蔷问他。 “她对我的好,带着目的,我心里明白。”谢铭钰一字一句地说,“虽然我年纪小,但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假意,我能感觉得到。所以娘亲别担心,在钰儿心里,您和爹爹才是最亲的人。” 柳蔷听了直叹气:“这么丁点孩子,也太懂事了,真招人疼。云儿,这么好的孩子,你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宫里,让那些人别有用心地对待他?” 谢铭钰认真说:“外祖母别这么说,我在宫里过得很好,比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孩子强千八百,不该不满足。” 这话说出来,连巧婆婆也有些意外地朝他看了几眼。 向云疏则白了眼柳蔷:“娘,你之前还全力阻止我进宫呢,现在怎么回事?” 柳蔷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是觉得,你巧婆婆说得有道理,又看着这孩子可怜见的,生出来到现在,也没怎么有母亲照顾。再者,圣旨都下来了,咱们也不能真的抗旨不尊啊。” ------------ 第一卷 第215章 母亲做的丑事 身为后宫妃嫔,自然不能随意出宫。 但向风瑶跑到谢渊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说自己母亲病重,必须要回去看望。 万一这就是最后一面,若是不能见到的话,将成为她抱憾终身之事。 皇家也不能如此无情。 谢渊正写字,头也没抬,淡声道:“你母亲病重了吗?” “是。”向风瑶抱住他的腿,试图把眼泪抹在他的袍子上,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勾引他,“陛下您不信臣妾的话吗?” “朕信你。”谢渊扫她一眼,往后收腿,摆脱她的手,“你母亲被休回孙家,想必心情郁结,生病也是可以预见的。左右你在宫里也是闲着,不如回去侍奉一段时间,也可证明你的孝心。” “什么被休回孙家?” “怎么,你不知道?” “不,不知道啊。”向风瑶懵了。 母亲被休了?? 她知道陛下不会跟她开玩笑。 何况是这种事情。 但这件事太离谱了。 不亲眼看见,她绝不能相信。 她没了跟皇帝纠缠的心思,提着裙摆急匆匆跑走。 车驾回到荣昌伯府,正遇到柳蔷的轿子停在门口,伯府管事媳妇伸手从轿子里把她搀扶着出来。 “夫人慢着点,这地上才擦过,滑着呢。” 管事媳妇满脸讨好的笑容,殷勤无比。 这一幕让向风瑶的心凉了半截。 如果孙氏还在的话,府里的这些贱婢怎么敢这么做? 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她推开宫婢,冲出马车,三两步奔过来,一把扯开管事媳妇,对准柳蔷的脸就是一耳光。 “呀!” “夫人!” 周围下人叫起来。 向风瑶反手就给了叫柳蔷夫人的管事媳妇一耳光,眼中喷火:“谁许你这么叫她的?她一个勾栏瓦舍出来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做伯府夫人?” 管事媳妇捂住脸,有些委屈地嘟囔:“大小姐要生气,也该问爵爷,怎么来问奴婢,奴婢只是下人,能知道什么,您就动手。” 向风瑶被气得头昏:“本宫还打不得你了?” “大小姐是主子,奴婢是下人,要打要骂自然由着您,只是打骂之前,也该让奴婢知道为什么挨打挨骂。” “好好,你还敢跟本宫顶嘴!来人,把她捆了扔到马厩里面去,等我忙完了再来发落她!” 虽然向风瑶在宫里不受宠,但好歹位份在这里,即便不是大张旗鼓地回家省亲,按照规矩,也还是有两队侍卫跟随护佑。 当即便有两名侍卫上前来,一脚把管事媳妇踹倒,麻利地用绳子捆起来。 这下其余下人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嘟囔。 向风瑶环顾四周冷笑:“一群狗东西,喂不饱的白眼狼!你们当本宫不回来,这伯府就由着你们把持了?今儿本宫把话撂这儿,谁敢让这个贱妇进伯府的门,本宫就把他活活打死!” 她转身看向柳蔷:“柳氏,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着攀高枝儿,去抢你攀不上的东西!” 柳蔷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虽然前半生过得辛苦,但还没有挨过巴掌。 “大小姐说得好。”她放下手,露出半边脸上的红色巴掌印,语气平静,“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 “赶紧滚!” “我等着大小姐亲自登门来请我。” “你说什么?”向风瑶错愕,觉得这个贱妇是不是疯了。 她,荣昌伯府嫡出大小姐,皇帝的瑶妃娘娘,会登门去请她一个卑贱的女人? 简直是异想天开。 柳蔷没有理会她,说完便回到了轿子里,让轿夫回去。 向风瑶气冲冲去找向余峰。 “什么,你打了柳氏?”向余峰大惊。 “本宫打了她,如何?!”向风瑶怒道,“父亲!您为何要休了母亲?” 提到孙氏,向余峰的脸色立即沉下来:“你还有脸提她!” 向风瑶大声怒吼:“母亲嫁给您这么多年,恪尽职守,为您生儿育女,操持着整个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可以这般绝情?您知道休了一个女人,是毁了她吗?” 向余峰冷笑:“你以为伯府休妻,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吗?若非她做了不可饶恕之事,我和她二十多年的夫妻,怎么会走到恩断义绝的地步!” “母亲纵然有些缺点,又何至于此?那些都无伤大雅……” “闭嘴!” 向余峰砸了手中茶盏。 向风瑶吓得一激灵,声音戛然而止。 向余峰脸色阴沉:“我不想在你面前提你母亲做的丑事,你若要知道,自己去问她!看看她有脸做,有没有脸说给自己孩子听!” 向风瑶拦住他:“她到底做了什么?您必须跟我说清楚了!” “她偷人!” 向余峰吼了句,“我告诉你,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这种事!绝不会有!” 向风瑶呆住。 偷人? 这种词,怎么会被用在母亲身上?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一直循规蹈矩,相夫教子,最不耻的便是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对父亲带回来的女人嗤之以鼻。 她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了干那种事? 向风瑶不相信。 她有些心慌,赶紧去找哥哥。 向高鼎自从受伤后,就处于颓废的混吃等死的状态,对于府里大小事情都漠不关心,每天只和娇妻美妾吃喝厮混。 看到妹妹来,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说了句:“妹妹做了娘娘,怎么还能时常出宫,罔顾规矩?” 向风瑶看到他搂着小妾衣衫不整,浑身酒气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呵斥小妾:“看到本宫来了,还勾着男人不动手!还不滚!” 小妾连忙退下去。 “妹妹好大的火气啊。”向高鼎懒洋洋地坐起来,“有什么烦心事,跟哥说说。” “母亲那件事是真是假?” “哦,那件事啊。”向高鼎又躺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说,“那么多人都亲眼瞧见了,还能有假么。” 他的态度激怒了向风瑶。 向风瑶一把揪住他衣襟:“母亲被休,你怎么一点也不在乎?” 向高鼎皱眉,推开她的手:“她自己做了不检点的事情,让我们也跟着蒙羞,难道你要我腆着脸求父亲不要休她?她落到这般田地,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 第一卷 第216章 离母亲远一些 啪向风瑶没忍住,打了向高鼎一个耳光,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母亲?” 向高鼎大怒,爬起来想动手,余光扫到她头上的凤钗,又忍住了,他冷笑道:“如今妹妹是娘娘了,自然想打谁便打谁!” 向风瑶眼中溢出泪珠,颤声说:“哥哥,你从前最是疼我的,我们嫡亲的兄妹间怎么能走到这个地步?” “我拿你当妹妹,可妹妹未必拿我当哥哥。” “我怎么不拿你当哥哥了?!” “当初我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急需向云疏给我治疗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向高鼎嘴角噙着讥讽,“你只顾着争风吃醋,欺负打压向云疏,完全不理会你亲哥哥的伤!” “我……” 向风瑶脸色涨红,“那个向云疏根本不是好人,她恨我们所有人,岂肯真心为你治疗?!” “呵,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说我是小人?她是君子?”向风瑶一下子破防崩溃,胡乱抓起东西就砸到地上,大哭大叫,“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还是不是你亲妹妹?在你心里,我现在比不上向云疏那个贱人了是吗?” 向高鼎冷眼看着她发疯,等她发泄够了,坐到地上哭泣,才开口:“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你是我亲妹子没错,但你怎么待我,向云疏怎么待我,我心里都清楚明白。这件事我也不想再提,若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母亲的事情,那我劝你不必再理会。” “她可是咱们亲娘!你怎么这么狠心,不顾她的死活?” “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她敢做那样的丑事,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 “她回去日子会多难过,你就不心疼她?” “那你叫我怎么办?劝父亲把她接回来?” “你天天在家里,为什么不把她看好了!”向风瑶气急败坏。 向高鼎冷笑:“我现在这副模样,还能管得了谁?她为了算计柳姨娘的宅子,把人家赶了出去,原以为是为了出气,没想到却是为了偷汉子!简直不要脸!” “什么,她是在老宅子那边……” “没错!被父亲当场捉奸!”向高鼎咬牙切齿,“那么多下人都亲眼瞧见她和别的男子躺在一张床上!丢尽了伯府的脸!我劝你为了自身清白着想,不但别去看她,反而要离她远一些!” 向风瑶呆呆坐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满屋子的狼藉,相对无言的兄妹。 向高鼎叹了口气:“起来吧,叫外人看着成何体统呢。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是宫里的娘娘,无事就别随意回来了。” 向风瑶抬起脸:“对了,哥,你知不知道,咱们多了个三妹妹?” 向高鼎苦笑:“这么大的事情,我如何能不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 “难道柳姨娘还真生了双生子?” “怎么可能。”向高鼎摇头,“那是糊弄外人的话,你也信么。向雨微就是向云疏,不过是皇上为了娶她而偷梁换柱,暗度陈仓罢了。” “皇上怎么能这样?” 向风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秦家把丧事都办了,现在你告诉我人没有死?” “秦家又如何?皇上想要的人,总有法子得到。” “我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我要让向云疏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遗臭万年!”向风瑶情绪激动。 “闹什么?”向高鼎皱眉,“你怎么一点不长脑子?你这不是跟皇上对着干吗?皇上能待见你?” “我不管!我就是不能让向云疏好过!” “你跟她有什么仇?” “我就是看不惯她!我就讨厌她!恨她!我要她死,要她烂在阴沟里!” 向风瑶咬牙切齿,面容扭曲地咒骂着,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向高鼎摇摇头:“作为兄长,我奉劝你,放聪明一点。顺着皇上,哄着皇上,对你有好处。你再这样下去,没人帮得了你。” “原本也没人能帮我!” “呵呵。”向高鼎有些心寒,“哥哥入不了朝,做不了官,对你自然是没什么用处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向高鼎沉默了会,缓缓说:“瑶儿,我知道你嫉妒向云疏,但你若要过得好,就要做对自己有益的事情,而不是损人不利己。你看母亲如今是什么下场,你若不想重蹈覆辙,就回去好好想想吧。” 向风瑶失魂落魄的离开。 作为荣昌伯府嫡长女,身份娇贵,千娇万宠着长大,顺利嫁给太子做了侧妃。这么光鲜平坦的生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母亲被休,哥哥残疾,她自己嫁给谢渊六年,始终不得宠爱。 眼看着年纪渐大,却连一个傍身的孩子也没有。 难道,一直以来,她的为人处世都是错了吗? 走到伯府门口,一个婆子遮遮掩掩地躲在墙角,朝这边张望,被一个侍卫发现揪住要打。 婆子连忙大叫:“娘娘饶命,是奴婢啊!您不记得奴婢了吗?” 向风瑶仔细一看,这个衣着寒酸脸色发青的婆子,竟然是母亲身边的心腹申妈妈,连忙喝止侍卫。 “申妈妈,你怎么在这里?我娘呢?” “娘娘……”申妈妈一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你救救夫人吧!” 向风瑶大吃一惊:“我娘怎么了?” “夫人回去后,受着气,心里憋着委屈,一下子就病倒了。” “那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啊!” “孙家怠慢夫人,我悄悄拿钱去请了大夫,却都不管事。夫人病得越发厉害了,我没法子,听说娘娘回来了,赶紧过来找您。” “我去找宫里的御医!” “没用的,大夫说,要治夫人的病,只有滂沱山的神医来才行。” “滂沱山的神医?”向风瑶脑海中一下子想起了向云疏。 虽然极度不愿意承认,但向云疏医术高明,这就是事实。 当初哥哥受伤的时候,向云疏狮子大开口,府里为此丢了老宅。 如今母亲病重,她还得低声下气地去求她? ------------ 第一卷 第217章 身陷孙家 虽然向高鼎一再警告她不要去孙家,不要接触母亲,与她撇清关系。 但,那是亲娘啊。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关系,怎么能说断就断? 何况母亲一向疼她。 向风瑶听说她病了,顾不上别的,连忙坐车赶到孙家。 她好歹是新帝的妃嫔,虽然是微服私访出来的,但也不能忽视。 孙家老太太,孙老爷两口子,几个儿子儿媳,全都出来迎接。 对于外祖家的舅舅舅母和表哥表嫂们,向风瑶没什么好感。孙家一向势利眼,踩高捧低,多次和荣昌伯府发生龃龉。 那个长相丑陋的二表哥还曾经妄想娶她,被拒之后,还打过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下流无耻的主意。 只因着是母亲的娘家,不想让母亲为难,才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自从向风瑶进宫后,孙家多次讨好,向风瑶几次给她们脸色,导致两家关系变得恶劣了许多。 如今孙氏被休回来,吃穿用度都要看孙家的脸色,如果向风瑶还是给孙家脸色看,那么孙氏以后的日子将更加难过。 向风瑶虽然心中极度厌烦,但还是摆出了几分笑模样,温和的和孙家人寒暄了一阵子,然后才询问起孙氏的情况。 舅母王氏叹气:“出了这种事,被送回来,搁谁心里能好受?娘娘别担心,我瞧着她也不是什么病症,就是心里想不开罢了。” “有劳舅母照看她了,我想去看看她。” “这是自然的。翠喜,快带娘娘去见姑夫人。”王氏吩咐丫鬟带向风瑶去孙氏的院子。 按规矩,她是皇妃,孙家应该做足了规矩,不应该只打发个小丫鬟来送她去孙氏那里。 但孙氏是以这种丢人的事情被送回来,本就不受待见,孙家又是一群势利眼,言语上没有奚落,已经是给向风瑶这个皇妃的面子。 向风瑶即便心中不快,也只能忍着。 孙氏被安置在一个偏远的小院子里,和孙家其他的主子们的住处相距甚远。 “这里如此偏僻,饭菜送来也凉透了!”向风瑶忍无可忍,质问丫鬟,“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本宫的母亲的?” “娘娘息怒。”翠喜垂着头,瓮声瓮气的说,“姑夫人名声不好,我们府里还有待嫁的姑娘,若是被她带累了名声,可怎么选择好人家呢?娘娘也该理解家里的难处。” 向风瑶瞪了她一眼,却偏偏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偷汉子被休回来的出嫁女,孙家肯收留,已经是天大的情分。 难道还让她和小姐们厮混,教坏她们? 向风瑶心里很清楚,在孙家人眼里,母亲一根白绫吊死,干干净净的走了才是对得起孙家。 但孙氏有儿有女,女儿还是皇妃,孙家不可能逼她去死。 只是想要好的待遇,那却是不能够的。 自己的母亲做出这种事,连带着她贵为皇妃也受到冷遇鄙夷,向风瑶心里难受至极。 以至于她一路上都带着几分怨气,想着见到孙氏的时候,要好好数落她一番。 不过,当她看见孙氏的模样时,责备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屋里冷冷清清的,摆件玉器一件也无,既简陋又寒酸。 最主要的是,天气渐热,这屋里却闷得很,弥漫着一股药味和霉味混杂在一起的难闻气味。 向风瑶一向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个。 孙氏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往日里溜光整齐的发髻,此时凌乱不堪,夹杂着白发,脸庞发白发青。 这哪里还像个保养得当的贵妇模样? 与市井里那些吃苦受难的妇人没有任何区别。 向风瑶一阵心酸,靠到床边,哽咽着说:“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呀!” 听到女儿的声音,孙氏睁开眼,眼底焕发出一股神采,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瑶儿,你怎来了?” 向风瑶眼泪珠子直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不差人告诉我一声?” “唉!” 孙氏重重地叹气,闭上眼,“告诉你什么?” 向风瑶愣了愣,哭道:“您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您就一点也不顾及家里和我的脸面吗?您知不知道,现在连孙家那些人都敢怠慢我了。” 孙氏变得有点激动:“连你也不相信我?我可是你亲娘!我那么疼你!” “如果您没有做,父亲怎么会休了您?” “我是被人陷害的!!!” 孙氏撑起上半身,圆睁着双眼,厉声叫道,“我一辈子清清白白,为什么要在这个年纪做这种事?你到现在还不长脑子!怎么我在府里不出事,到了柳蔷的地方就出了事?” 向风瑶止住哭泣:“您是说,是柳姨娘陷害的您?” “除了她,还能有谁!”孙氏扭曲着面孔恨声说,“她恨我,一直都恨我。她死了女儿,我又抢走了她的宅子,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女儿没有死。” “什么?!” “没错,向云疏不但活着,还改头换面,变成了荣昌伯府的三小姐,向云疏的孪生妹妹向雨微,被皇上册封为妃!” 孙氏惊呆了:“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没死?外头都传遍了啊,秦家不还办了丧事?” “假的,都是假的!” 向风瑶也有些激动,挥舞着手臂,“那都是为了骗外人,是陛下一手谋划,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得到向云疏!” 孙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向风瑶擦了擦眼泪:“我嫁给陛下六年,我那么爱他,对他好,可他对我不假辞色,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我。如今他却可以为了得到向云疏,做到这种地步!凭什么她可以得到陛下的爱,我却不能?我可是伯府嫡女,她只是个低贱的外室女!” 孙氏沉默了会,缓缓说:“这都是命。” 向风瑶被嫉妒充斥着心神,闻言不由冷笑:“母亲被陷害被休,也是命吗?” “你——” 孙氏脸色一变,盯着她看了会,忽然又颓然的躺了回去,“罢了,事到如今,也就只要你还肯来看看我。” 向风瑶说:“既然您是被陷害的,那我就要去揭穿柳姨娘!让她胜败名列,连带着向云疏也会受到牵连!” 孙氏摇头:“没有证据,你父亲不会信的。” “没有证据就是查!我就不信区区一个柳姨娘,还能比得上那些专门办案的官差!” 一想到不仅可以澄清母亲,还可以让向云疏难受,向风瑶就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去衙门找人来查这件事。 ------------ 第一卷 第218章 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孙洛仰起脸,朝她露出一抹邪魅笑容,“表妹可还喜欢?” 震惊。 脑袋一片空白。 向风瑶只觉得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整个人懵了。 她脸色煞白,颤巍巍的声音直发抖:“二表哥,你在干什么?” “你说呢?” 孙洛说着狠狠动了一下。 向风瑶呆呆看着他,然后,猛地发出尖叫:“啊——” “闭嘴!” 孙洛抓起枕头一把捂住她的脸,一边动一边恶狠狠地说,“表妹是不是想让外面的人全都进来看看你这副模样?!” 向风瑶的叫声戛然而止。 孙洛拿开枕头,盯着她的脸,嘿嘿地笑:“表妹如今可是高贵的瑶妃娘娘,若要人知道这件事,那可不太好。” 向风瑶一把推开他,用手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声音颤抖:“无耻下流的杂种,你就不怕死!” 孙洛看向她的身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她再次打过来的时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舔了下。 像是一只狗。 在手背上留下了口水。 向风瑶被恶心到几乎吐出来。 她拉起被子抱住,含泪恨声说:“该死的狗东西,你敢对我做出这种事,我绝对不会饶了你!我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被子下的床单上显露出一道殷红。 孙洛睁大眼,惊愕:“这是什么?” 向风瑶瞬间面皮紫胀,怒道:“不要你管!再看本宫挖了你的眼珠子!” 孙洛从十四五岁就开始在女人身上打转,经手的女人不知凡几,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只是震惊。 这个表妹他垂涎了许多年,但她可是六年前就进宫嫁给了太子啊。 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是处子身? 这个发现,让孙洛既震惊,又欣喜若狂。 他一把抱住向风瑶,激动地说:“原来你还是黄花闺女!好妹妹,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啊!天呐,我可真是太高兴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滚开!” 向风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怒道,“你现在就给我滚!滚!滚!” 孙洛直接就堵住了她的嘴唇。 “好妹子,从今往后,我孙洛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人,你就别生气了。” 即便孙洛酒色穿肠,但向风瑶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力气如何能比得上他。 再次被他得逞。 向风瑶羞愤到恨不得自尽,但这里是孙家,一旦被人发现,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身为皇帝的妃嫔,皇帝可以不碰她,但如果她敢给皇帝戴绿帽子,皇室为了脸面,也绝对不会留着她。 向风瑶绝望地哭泣:“你这个狗杂种,你害了我!害了我一辈子!” “好表妹,我怎么会害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孙洛不住地哄着她,“你进宫这么多年了,连真正做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就不觉得亏?女人的青春可是转瞬即逝啊!等你老了,你会后悔的!” “本宫是皇帝的妃子!” “那你也是女人啊。他碰都懒得碰你,你又何必为他守节?人可就活这一辈子啊,你连女人的快乐都没有尝过,岂不白活了这一世?” ------------ 第一卷 第219章 都让开,本宫要开始道德绑架了 说完后,宫婢便深深垂下头,生怕引起她的翻脸发怒,动辄打骂。 “呵!”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真的听见皇帝去了向云疏那里,向风瑶还是控制不住的一阵难受嫉妒。 “又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几年前就做过药娘生了孩子,这会儿弄进宫来,还是当个宝贝似的!”向风瑶说着,忽然记起了在孙家发生的事情。 她已经失去了清白的身子。 她也不干净了。 不,向云疏好歹是给皇帝做的药娘,可她呢? 她竟然把自己宝贵的清白之躯给了一个下流无耻的孙洛。 这让向风瑶心中再次泛起崩溃和愤怒的情绪。 孙家! 好个孙家! 她绝不会放过孙家! 所有人! 向风瑶正在心中诅咒孙家祖宗十八代,一个太监走进来,说:“启禀娘娘,外面有人递信来,说娘娘的母亲孙氏病重,已经吐血了。” “什么?” 向风瑶猛地站起身,“先前本宫不是让去你找孟太医吗?他没有去看?” “瑶妃娘娘吩咐后,孟太医紧赶着就去了,孟太医也无能为力。”太监垂首说,“孟太医说,孙氏郁结于心,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已经是病得厉害。恐怕只有滂沱山的人来,才有希望。” 又是滂沱山的人! 向风瑶气得抓起一个枕头砸到太监脸上,怒道:“这些没用的废物!为什么滂沱山的人能治病,他们却不能?” 太监连忙跪下:“娘娘息怒。” “你出去找滂沱山的人来!” “娘娘,奴才不知去哪儿找。”太监有些为难,“滂沱山的人都在滂沱山啊,他们难得下山呢。寻常人即便去了滂沱山,也是上不去,见到人的。唉,如果影七娘子还在就好了……” 向风瑶抬起头。 影七。 她怎么能不在呢。 她不但在,还就在宫里呢! 向风瑶当即梳洗更衣,也不管天色已晚,直接就冲到了明月轩。 明月轩是云妃住的地方。 不算大,除了干净清雅,唯一的优点是距离承乾殿特别近。 也是当年先帝的元后,也就是谢渊的亲生母亲住过的地方。 无论是对于先帝来说,还是对于现在的皇帝谢渊来说,都是个有着非同一般纪念意义的地方。 这些年一直空着。 当初向风瑶便一直觊觎着这个地方,想搬过去住,然而皇帝没有同意。 原以为皇帝为了先帝元后,不会允许任何人住在这里。 没想到,他给了向云疏。 呵。 那可是先帝元后住过的地方! 一个妃子,怎么有资格住? 何况还是那么低贱畜生的妃子! 向风瑶站在明月轩门口,听着稀薄月色下,墙头的竹叶沙沙作响,心中的愤恨,嫉妒,悔恨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不等太监去通传,她便冲过去拼命拍打着门:“开门啊!开门!为什么不开门!陛下,妾身想见你啊,您知道妾身有多难过吗,您为什么不出来啊!” “娘娘,娘娘您别这样……”跟随的太监宫婢连忙上前阻止她。 吱呀。 明月轩的门开了。 ------------ 第一卷 第220章 不戴绿帽的皇帝不是好男人 “滚回去跪好。” 谢渊的声音隐隐含着薄怒。 向风瑶委屈:“陛下,反正她现在又不在这里,您何必还让妾身吃苦头呢。” 谢渊冷冷说:“朕千万百计把她弄进宫,你却跑来把她又弄了出去。你觉得,朕会不会高兴呢?” 这句话让向风瑶心中一酸。 皇上为了向云疏费尽心思,一颗帝王心,一多半用在了她身上。 她值吗? 她也配? 向风瑶忍不住酸涩落泪:“陛下,妾身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皇帝没理会她。 向风瑶自顾自说:“妾身跟了您六年,您心里对妾身,到底有没有一丝情分?那怕一点点,或者一瞬间?” “没有。” “一丝一毫也没有?”向风瑶颤抖,“哪怕养只狗儿猫儿,也不可能丝毫感情也无啊!” “朕虽然是皇帝,也是人。只要是人,怎么会忍得住不碰自己喜欢的人?”皇帝淡淡的说道,“向风瑶,你对朕来说,与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你命好,出生在了荣昌伯府,否则你做不了瑶妃。” 皇帝毫不犹豫的回答,浇灭了向风瑶的心。 皇上就这么对她不屑一顾。 她到底差在哪里? 呵。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妃子已经被别的男人占了身子。 这就是他冷落她的惩罚! 向风瑶慢慢收回手,头也垂了下去。 …… 向云疏戴着帷帽去了孙家,以三师姐范青莲的身份,给孙氏做了诊治。 起初孙家人还百般阻挠,不肯相信她的身份。 “主子,看样子孙家人不待见孙氏,”茶茶低声说,“说什么不相信咱们的身份,其实就是拦着不让人去给孙氏治病。” 向云疏点头:“一个半路被休回来的女人,怎么会被欢迎。何况她还是带着那样的名声。现在她病重,孙家必定希望她就这么病死,一了百了。” “太恶毒了!不管怎么说,那是亲人啊!”茶茶咬牙。 她刚失去了所有亲人,对这种冷血自私的行为,极为不齿。 “瑶妃娘娘特意邀请我们家三先生来给孙夫人治病,你们一味阻挠,若是耽误了病,瑶妃娘娘要怪罪的。”茶茶说。 “你说她是滂沱山的三先生,我们就相信?谁不知道滂沱山的三先生待在滂沱山,从不下山的?谁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招摇撞骗的!”王氏冷笑。 “母亲,出什么事了?”孙洛赶了过来,一看是两个柔弱女人,顿时叫嚣起来,“你们赶紧滚,否则我报官了!看你这小丫头有几分姿色,我就不追究你行骗的事情,如果你愿意跟了爷的话……” 向云疏皱眉:“茶茶。” “奴婢明白。” 茶茶眼神一凛,手起脚落。 咔嚓。 孙洛惨叫。 茶茶露了一手后,不仅孙洛老实了,孙家人也老实了。 当着王氏的面,茶茶直接卸掉了孙洛的两条胳膊。 向云疏挑眉。 这丫头,竟然还有这一手。 果然二师兄从不做亏本买卖。 要买,就买最好的。 茶茶能文能武,稳重聪明还有眼力见儿,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丫鬟届的顶配了。 孙洛疼得又哭又喊的。 王氏也大惊失色。 “你对我儿子做什么了?”王氏哭着叫道,“天哪,这可怎么好,来人啊,快来人啊,家里闯入歹徒了!” “吵死了!” “歹徒”向云疏揉了揉耳朵,上前一步,捏住孙洛胳膊,巧劲儿一提。 孙洛的哭声戛然而止。 “怎么样了啊,儿子?”王氏呜呜直叫唤,“你说话啊,你别吓唬娘啊!” 孙洛甩了甩手:“不疼了。” “真的?”王氏不相信,“刚才你疼成那样了都,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好了?你别瞒着娘啊。” “我瞒你做什么!”孙洛有些不耐烦,“我说不疼就是不疼了。看来这位是真的滂沱山三先生。” 茶茶说:“既然你们相信这是我们滂沱山的三先生,就快点让开。真把孙夫人耽误死了,你们要考虑考虑,能不能承受瑶妃娘娘的怒火。孙夫人虽然是被休回来,但她还有儿子在荣昌伯府,除非你们打算断了和荣昌伯府的关系。” 王氏果然犹豫起来。 孙洛听到瑶妃娘娘几个字,便对王氏说:“母亲,那可是我亲姑姑,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王氏悄悄瞪他:“你这败家孩子,怎么帮着外人?” “那不是外人,是我亲姑姑!跟我一样姓孙的!”孙洛一阵言辞,大义凛然,“怎么能说是外人呢?若这么说起来,母亲您又不姓孙,您才是外人吧。” “你——” 王氏被气得火冒三丈,“小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出来,你说我是外人?” “你不姓孙啊。” “你要气死我!好好好,就让她去给你亲姑姑治!免得以后她死了,你再埋怨我!” 王氏转头就走。 孙洛搓着手笑道:“三先生是吧,请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我姑母的住处。” “你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茶茶问。 “我孙大少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我对自家人是真心爱护的。”孙洛的目光从向云疏的帷帽上移开,落在茶茶玲珑有致的身体上,“这个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闭嘴,浪货!” 茶茶毫不客气骂道。 孙洛愕然。 他花丛中厮混惯了的,长得英俊,还有点钱,在女人面前从未失手过。 尤其那些身份低微的小丫鬟,稍微勾勾手指,给一点甜头,她们就做着飞上枝头的美梦上钩了。 怎么这三先生身边的小丫头这么冷酷? 难道他长得还不够英俊? 孙洛理了理衣衫,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三先生”,准备继续撩茶茶,却被茶茶反手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你!” 孙洛大怒。 向云疏顿步回头,温和笑道:“孙二少,我的丫鬟拒绝的够明显了不?” 孙洛:“……” 他摸摸脸颊,干笑道:“不过是个丫鬟,三先生您把她送给我,我愿意出钱买,多少钱都行。” “真的?”向云疏认真问。 “自然是真!小爷从不骗女人!” “十万两银子。”向云疏说。 “什,什么?”孙洛差点咬住了自己舌头。 “孙二少让我随便出价的。” “不是,一个丫鬟而已,几十两银子顶天了,怎么可能要十万白银,三先生是不是开玩笑呢?”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向云疏收敛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我看你的脸色,沉溺酒色日久,活不过三十岁。” “啊?”孙洛下意识摸摸脸,“不至于吧?” “不信你可以试试。你现在是不是每天都会觉得头昏心慌,足下轻浮? “……你真的能看出来啊?”孙洛吃惊,“滂沱山的人果然名不虚传,那我该怎么办呢,三先生您医术高明,您得救救我啊!” “我可以救你,不过,我行医是要收费的。” “没问题,多少钱你尽管说!”孙洛豪横的挥手,“爷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十万银子。” “……” “拿不出来?丫鬟不值十万银子,孙二爷身子贵重,难道也不值十万?”向云疏问。 “不是值不值的问题,哪有大夫治病这么收钱的啊?那天底下有几人能看得起病?” “不是所有人都收这么多钱。若是穷苦百姓,我还有可能倒贴钱给治病。” “那为什么我要这么贵?” “因为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看菜下碟啊。越是犯贱的,就越贵。” “……” “孙夫人是在这边吧?”向云疏径直走开。 茶茶走过孙洛身边,朝他举起拳头,做了个威胁的姿势,无声地骂了句:“又穷又抠搜的贱男人。” 孙洛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又觉得丢脸,叫道:“谁说我拿不出来?” 向云疏头也不回:“茶茶负责收钱。钱到账,我医治。” “好嘞,主人!”茶茶快乐地搓搓小手,眼睛冒绿光。 她从前在昭郡王府就是管账的,信奉只进不出,天生的貔貅体质。 孙氏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枯槁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向云疏先从药箱里取出一颗药,用水化开,给孙氏灌下去,吊着她这口气,然后便开始进行银针术。 捏起银针,她的眼前闪过师父那张笑呵呵的脸。 这还是失忆重修银针术后,她第一次正式给人治病。 虽然大师兄告诉她,她身体的经脉已经完全修复,重新学习的银针术就是完美的银针术,不会再对她的身体造成损伤,也不会再让她有嗜睡难受等症状。 但具体是怎么样,还有待检验。 此时此刻,时光斗转,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师父就站在自己身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如果她失败了,师父就会哈哈哈的笑弯了腰,抖动着胡子笑话她笨。 “主人,您怎么了?”茶茶的声音传入耳中。 向云疏看向她。 茶茶发现一滴泪水落下来,连忙拉起帷帽的纱布,举起帕子给她擦眼泪:“主子,您怎么哭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向云疏这才惊觉,她已经满脸泪水。 原来,被抹除的记忆在一点一点地回来。 师父去世的痛,也在她的心底复苏。 她颤抖着手,几乎捏不住银针。 “我说三先生,你行不行啊?”孙洛走进来,看到她举着银针一动不动的背影,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你们滂沱山的医术,该不会都是吹嘘出来的吧?” “滚出去!” 茶茶大怒,转身大步过来,一把把她推出去,对守在门口的婆子说,“如果想要你家主子活命,就把门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是,是。” 婆子连忙拉住孙洛的胳膊,“二爷,您快出去转转吧,这里不是您待的地方。” 长辈在治病呢,他一个侄子在门口盯着,成何体统了。 孙洛几次被茶茶恐吓打骂,心中大为不爽,本想就此走开,但随即想到三先生的断言,又有点犹豫。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她真的能治好姑母,那就相信她! 为了自己的小命,孙洛坚持赖在院子里。 屋里。 茶茶问:“主人,为什么现在就给她治病?不是要等瑶妃跪足了四个时辰吗?” “孙氏等不了那么久。” “死了就死了。”茶茶小声说,“瑶妃不是好人,她娘能是什么好东西。” 向云疏没说话,她在努力集中注意力,不让痛苦悔恨的情绪包裹着自己。 现在,她能明白师父的苦心了。 如果不是删除了她的记忆,她可能完全没办法重新修习银针术。 她这会儿同意来给孙氏治病,给叶七出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谢渊的亲近。最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检验自己重新学习的完美银针术,到底有没有成功。 体内的真气充沛而活泼,正排着队等待她的调取。 她缓缓把银针扎入孙氏的百会穴上,控制一缕真气穿入。 一抹奇异的感觉升起。 与从前不同,这次她使用银针术,没有丝毫的晦涩感,反而丝滑无比,那些真气任由她的心意,源源不绝的从经脉中涌出来。 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强大。 很有力量。 充满了强烈的自信。 施针完毕,她慢慢放下手。 从前那种被抽干一般的空虚痛快的感觉,完全没有出现。 更没有想即刻躺到地上大睡三天的疲惫感。 原来,真正的银针术,完美的银针术,是这样子的。 师父,您看到了吗? 我成功了! 在您修复了弟子的经脉后,弟子修成了完美的银针术。 弟子没有辜负您的期盼。 向云疏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底涌起阵阵喜悦感,但很快这股喜悦就被强烈的悲伤所代替。 铺天盖地的记忆扑腾着涌入她的大脑,让她的头几乎爆炸。 她捂住头,蹲到地上。 “主子,您怎么了?”茶茶大惊失色,丢下正在收拾的药箱,慌忙过来扶着她,“您哪里不舒服?” “我……”向云疏试图站起来,然而剧烈的头痛让她全身发麻,眼前阵阵发黑。 下一刻,她一头栽到了地上。 ------------ 第一卷 第221章 记忆恢复,给师父报仇? “主子,主子!” 茶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别的,抱起向云疏就朝外冲出去。 向云疏头上的帷帽掉落到地上。 长发散乱下来,犹如一片乌云。 孙洛站在院子里,一眼看到了向云疏的容貌,不由得呆了。 一直到茶茶跑远,他才回神,问一旁婆子:“告诉我,刚才那个绝色美人是谁?” 婆子眼睛朝屋里张望,心不在焉的说:“刚才进去的一共才两个人啊,二爷还用问我吗。夫人怎么样了啊,有没有治好?” “你是说,她是滂沱山的三先生?”孙洛拉着她追问,“就那个一直跟我要十万银子的那个女人?” “是吧……”婆子没心思理会孙二爷的心思,丢下他急匆匆跑到屋里。 孙洛回头看着院门的方向,长大的嘴巴久久合不上。 滂沱山的三先生,竟然如此美貌! 他在花丛中厮混这么多年,见过的各色美人也不算少了。 什么艳冠群芳的花魁,什么妩媚动人的妇人,什么俏丽伶俐的小丫鬟,就没有他没上过手的。 连贵为瑶妃的表妹,不也终究被他弄到手了? 得到表妹后,他已经是心满意足,自认为这辈子对美人儿已经没什么念想。 却不曾想,这滂沱山的三先生,仅仅用一个神色苍白的侧颜,就惊艳到了他! 老天爷呀! 这天底下到底还有多少美人,是他不曾见过,不曾拥有的? 孙洛狠狠咽了口唾沫,拔脚就追了上去。 然而茶茶速度极快,在惊慌失措之下更是用飞一般的速度把向云疏抱到马车上,催着车夫立即赶回宫。 孙洛赶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马车最后一点影子。 …… 向云疏昏迷着被送到明月轩的时候,向风瑶还在跪着,皇帝正坐在屋里,心不在焉的看着书,时不时抬头朝外面看一眼,想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他忍耐不住,想打发人去孙家接人的时候,茶茶的叫声传了进来。 萱儿和钰儿都在里间睡着,这么一闹,也都醒了过来。 他们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出来,看到娘亲神色惨白双目紧闭的模样,都吓坏了。 萱儿趴在床边,踮着脚朝娘亲的脸上看,小脸紧绷,往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也不说。 “爹爹,娘亲怎么了?”谢铭钰不住追问。 “等着看孟太医怎么说。”谢渊看到俩孩子都光着脚丫,便伸出长臂把他们两个都搂到怀里,“别担心,你们的娘亲不会有事。” 谢铭钰看向满脸紧张担忧的茶茶:“茶茶姐姐,我娘亲为什么晕倒?”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茶茶蹙眉,“当时在孙家,主子给孙氏治完后,忽然就说头痛,然后就昏了过去。” 向风瑶门外喊:“她有没有把我母亲的病治好?” 萱儿扭头看向她:“你再吵嚷一个字,影响了孟太医给我阿娘治病,我就打死你。” 她的神情,语气,都带着几乎凝成了实质的杀气。 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认为她在开玩笑。 向风瑶心头一凛。 下意识闭上了嘴。 她心内有些骇然,还有羞恼。 她怎么会对一个几岁的孩子产生恐惧感? 从血缘上来说,这倒霉熊孩子还得叫她一声姨母呢! 还有那个小太子,出生后那几年,都是她在照顾他。有这层养母的身份在,虽然关系没有多好,但至少明面上,太子一直对她恭敬有礼。 如今亲娘来了,他对她连一丝最基本的尊重也没了! 如果向云疏就这么死了,那该多好! 向风瑶皱着眉头挪了挪又痛又麻的膝盖,在心底里暗暗希望向云疏永远不要醒过来。 不过,终究她还是失望了。 没过多久,向云疏就醒了过来。 孟太医说,她是受到了刺激的缘故,身子没有什么病症。 两个孩子立即爬到床上,围着向云疏:“阿娘,你好点吗?” 向云疏虽然是睁着眼,神色却怔怔的,对于孩子的呼唤,也置若罔闻。 “云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谢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向云疏还是没有反应。 萱儿哇的一声哭起来:“阿娘是不是傻了?” 听见哭声,向云疏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头看向趴在床边的两个孩子,抬起手,摸摸萱儿的脸蛋,又摸摸钰儿的,喃喃说:“阿娘没事,你们别怕。阿娘只是难过。” “阿娘难过什么?” “阿娘的师父死了。” “这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萱儿困惑不解。 若阿娘受的刺激就是师公的离世,也可以理解,可阿娘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师公去世啊。 “你们乖,去睡觉吧,阿娘睡一觉就好了。”向云疏无力摆手,“谢渊,你带他们出去吧,让他们去睡觉。我想一个人待着。” “朕留下陪你。” “皇帝爹爹,你没听见阿娘说话吗,她想一个人待在这里。”萱儿不满,“你得听阿娘的话,阿娘让你带我们走,你就得带我们走。” 这话一旁的陈福听得冷汗直冒。 这小公主果然不愧是外面长大的,眼里没有丝毫君臣父子的念头,对着皇帝也是颐气指使,毫不客气。 谢渊只得先带他们出去。 向云疏让茶茶也回去歇着。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独自消化着汹涌归来的那些记忆。 在她的银针术终于修成的瞬间,她的记忆也终于冲破了师父留下的桎梏,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但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痛苦。 师父是为了她而死。 他用自己余下的寿命,治愈了她几年前留下的暗伤,封住了她的记忆,拓宽了她的经脉。 追根究底,这一切都与谢渊有关。 若不是给谢渊做药娘,她不会留下病根。 若不是谢渊吃醋昏头,重伤了四师兄,师父不会为了救他而变得虚弱。 若不是谢渊为了让她进宫,算计她中枪坠落,师父也就绝不会燃烧尽自己余下的寿命。 一切的一起,都是谢渊。 她应该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就杀了谢渊,给师父报仇。 ------------ 第一卷 第222章 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 向云疏的无力地垂下,半晌,才说:“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早就知道大师兄的身份?” “是的。” “你知道他是仇敌之子,还处处配合他?” “因为,留着他,对我也挺有用的。”谢渊毫不避讳自己的心计,“他毕竟是滂沱山的大弟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他会继承滂沱山。” “等他继承了滂沱山,你就可以以打击叛逆余孽的名义,把滂沱山的一切收回来?” “我的确有过这个念头。” “你没想到师父把滂沱山给了我。” “料到了。” “什么?” “这件事,也在你大师兄的谋划内。”谢渊眼角也缓缓泛出了血丝,他抬手抹了把眼睛,随即发现眼前的一切,包括向云疏的脸都开始变得模糊。 但他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喘息了会儿,又接着说:“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其实你大师兄……”谢渊说着,忽然双手捂住腹部,面露痛苦之色,人也随之倒了下去。 “谢渊!” 向云疏扶住他,“你说啊,其实大师兄什么?” 谢渊已经无法说出话。 他的嘴里,鼻子,眼睛甚至耳朵,都在往外溢血。 七窍流血之后,便是五脏六腑。 一旦五脏六腑开始溶解,那就到了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的地步。 崔数不仅会配制香料,做女人喜欢的各种胭脂香粉,他更擅长,也更喜欢的是制毒。 只不过有师父在,他不敢过分。 如今师父不在了,他毫不犹豫把自己制作的最毒的药送给了小师妹。 他还说,他配制的这种毒药,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的毒,才是天下至毒。 这天底下,唯一能救谢渊的人,只有完美的银针术。 刚好,向云疏会。 向云疏迅速取出银针,给他开始使用银针术。 她先分出几缕真气进入谢渊体内,把毒逼出了体内,然后再分出几缕真气进去,修复被毒药破坏的地方。 效果立竿见影。 疼痛迅速消散,嗡嗡作响的耳鸣声消失。 谢渊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发现向云疏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 “你终极还是不忍杀我。”他说。 “我只想知道,大师兄到底怎么了?”向云疏收回银针,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即便她已经修习了完美的银针术,但短时间内连续两次施针,也还是会感觉到有些累。 她用袖子抹了把额头,坐到了谢渊对面:“你说。” 谢渊靠着床,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其实,你大师兄学医术的天分,不比你差。”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银针术。” “银针术不是寻常的医术。”向云疏的声音顿住,“你是说,其实我大师兄也可也学习完整的银针术?” “没错。” “这不可能!”向云疏打断他,“如果大师兄有这样的天赋,师父会不知道?” “你师父知道又如何?若你大师兄自己不肯学,难道你师父能逼着他学?” “他为什么不学?” “因为,他要让你学。”谢渊说,“他毕竟是大师兄,如果你们两个医术不相上下,容苍澜自然要把门主之位传给他。” “他为什么非得让我做门主?” “只有这件事,我也始终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你连这件事都知道?除了师父和大师兄自己,连我们师兄妹几个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向云疏问。 “你二师兄告诉我的。” “二师兄?!”向云疏又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你刚才说的所有事情,二师兄都知道?” “没错。” “难道二师兄也是前朝忠臣之后?” “没错。你二师兄是独孤天宇属下的后代。”谢渊看着她脸上的震惊之色,“当然,你二师兄是孤儿出身,他身边并没有一个母亲每天去打他,骂他,逼着他报仇。他之所以帮着你大师兄,大概是纯粹的性格使然,唯恐天下不乱。否则,他怎么会把你大师兄的秘密告诉我呢。如果你还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你二师兄。这种事,我编不出来。” 向云疏怔怔的。 如果谢渊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的整个世界都将被颠覆。 温润如玉的大师兄,悲天悯人的大师兄,爱护师弟师妹,敬重师父的大师兄,在她心里,轻轻的碎掉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救你。” “当然有这个原因。毕竟朕一点也不想死。”谢渊坦然说道,“只是,如果你要给师父报仇,是不是该一视同仁,把你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也都杀了呢?” 向云疏没说话。 “下不去手,做不到,是吗?”谢渊擦去唇角的血渍,发出轻笑,“向云疏,你也就能欺负欺负我,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 “如果被你喜欢就得被你算计,那我真求你别喜欢。”向云疏声音淡淡的,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她压制了下去,“你说这些,我不会相信。我要自己去查证。”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 谢渊扶着床站起身,声音有些虚弱,“你还杀朕吗?如果不杀,朕有点累,就回去了。” 向云疏没理他,只是盯着一个点怔怔出神。 谢渊走到门口,听到她的声音传来:“你把我弄进宫,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我劝你不如让我离开,我想回滂沱山。” 谢渊回头:“你以为滂沱山真的是你的吗?” “不管大师兄如何,滂沱山始终是我的家。” “你可以走。”谢渊说道,“朕会即刻命朱彧带兵捉拿反贼曹无憾和顾执安!” “你——” “怎么,为了你两个师兄,不敢走了?”谢渊冷笑,“你又何苦呢,让杀害你师父的三个凶手自相残杀不好吗,省得你动手。” “你让朱彧带兵捉拿,算什么自相残杀,这是你单方面的屠戮。” “朕是天子,难道让朕和他们两个单打独斗?”谢渊说道,”向云疏,你越是想走,朕就偏要留下你!“ 第二百二十三章 向云疏一腔憋屈郁闷无处发泄,抓起一个茶杯朝他砸过去。 哗啦! 茶杯砸到了门框上。 四分五裂、 茶水撒了一地。 谢渊扫了眼,淡道:“在二先生口中号称比萱儿还要准的神箭手,就这个水平?” “滚!” “你好好休息,明日朕再来看你。” 谢渊转身离开。 向云疏蜷起来,抱住头,脑海中全都是往日里大师兄温暖的笑容,以及二师兄貌似玩世不恭,遇事却极为靠谱的义气模样。 她不相信五年的朝夕相处,他们能够伪装得这么好,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露出来。 从心底里她宁愿相信谢渊是骗她的。 在煎熬中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 阳光从轩窗洒进来的一瞬间,向云疏下意识眯起眼,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那张苍白如鬼的面容。 “你怎么这幅德行?” 窗户边露出向风瑶的脸。 她愕然看着向云疏。 一晚上没睡,加上疲惫,她的脸色极度难看。 眼底一片青色。 向云疏面无表情转身去倒茶喝。 “你怎么这么无礼,没听见本宫跟你说话?”向风瑶从窗户爬了进来,然后抢过她的茶杯,一饮而尽。 向云疏:“……” “我刚才得到消息,你把我母亲的病治好了。”向风瑶放下茶杯,脸上闪着兴奋之色,“昨儿还只剩一口气呢,今天已经能坐起来吃粥了。” “恭喜了。” 向云疏的语气木然,没有一丝波动起伏,脸上也没有表情。 “别的不说,你这医术还真挺厉害的。”母亲病愈带来的欣喜,让向风瑶罕见地愿意开口夸她几句, “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呢?”向云疏淡淡反问,“我若是死了,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娘,你爹,你哥哥,你自己,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如果你只是个外人,我自然敬重你。” “呵呵。”向云疏冷漠地移开视线,“出去。” “我仔细想了想,我之所以想让你死,是因为你一进宫,就占据了皇上的所有心神。凭什么?” “我不在皇宫的五年,瑶妃娘娘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去引诱谢渊上钩?是不想吗?你以为没了我,皇上就会忽然喜欢上你了?” 一句话就让向风瑶破防了。 她一屁股坐了下来:“我看你就是碍眼!” “不过是因为我曾经地位比你低微,如今竟然得到皇帝青睐,你不甘心罢了。”向云疏淡道,“说实话,你与其把那点歪心思放在我这里,不如多花时间去研究研究,怎么让谢渊喜欢你。” “你以为我这几年闲着了?可是陛下他完全油盐不进啊!” “那只能说明你足够蠢。” “你——” 向风瑶脸上怒气一现,“看在你救了我娘的份上,我今天便不跟你计较。” 她朝向云疏身边凑了凑,“听说你们滂沱山的六先生极擅长制作各种药,有没有那种药?我出高价买! “什么药?” “让男人……愿意跟女人通房的那种药。” ------------ 第一卷 第223章 喜脉 向云疏抓着一缕头发,不紧不慢梳着:“向风瑶,你蹦跶得够久了。今天我心情不好,咱们把这些年的账算一算。” 向风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强作镇定:“真是笑话!你大概是疯了?算什么账?你那些年吃我们向家的,喝我们向家的,这笔账怎么算?” “怎么,你父亲在外面的风流债可以不必负责的?”向云疏冷笑,“不如你回去问问他,为什么管不住做自己的下半身。” 向风瑶涨红了脸:“你羞不羞耻,做女儿得怎么好问父亲这种事!” “你这些年花向家的钱,比我多得多吧。” “你怎么能跟我比?!”向风瑶觉得好笑,“我可是正室嫡出!” “哦,你不是你父亲和你母亲在床上风流后创造出来的?不是从你母亲胯下爬出来的?我真是看不出来,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呢。”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般粗鲁?”向风瑶虽然脾气差,对身边人动辄打骂,但她毕竟身份在这里,还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些话。 向云疏冷笑:“有人能做得出来,却害怕人家说出来呢,也不知是粗俗无耻。” “你说什么?!” 向风瑶本就心中有鬼,听见她这话,被戳中了心中痛处,不免更加恼羞成怒,“一个有娘生,没娘教的私生女,我就不该跟你说话,白白污了自己的耳朵!” 她转身要走,却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剧痛。 她下意识回头,发现自己的发髻被向云疏薅住了。 “你干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 向云疏单手抓住她的发髻,把她拽倒在地,然后骑到她身上,对准她的脸,啪啪地扇巴掌。 事情发生的太快,向风瑶毫无反手之力。 何况还有茶茶在旁虎视眈眈。 向风瑶又惊又怒,疯狂挣扎叫喊:“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来人,来人啊——” 向云疏从茶茶手里接过一把匕首,然后捏住她下巴,把匕首对准她的脸:“你再叫唤,我就划你的脸!” 向风瑶虽然不算绝色美人,但也是娇媚动人,尤其皮肤吹弹可破。 别说划破脸,平日里长个斑点,多个疙瘩,于她而言都是天塌了的大事。 向风瑶立即紧紧闭上嘴巴,面露恐惧之色,从牙缝里颤抖着说:“你不要碰我的脸,否则我没法活下去了。” “求我。” “……求求你。” “我不答应。”向云疏说着就在她脸上划了一道。 疼痛和毁容带来的恐惧,让向风瑶发出尖叫:“啊啊啊啊!” “从现在开始,叫一声,划一刀。”向云疏冷静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向风瑶的嘴巴啪嗒闭上。 她看着向云疏的眼神中全都是恐惧和怨恨。 向云疏看着匕首上沾的血,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什么?” “当年钰儿被带来后,太皇太后把他交给你照顾。你有没有虐待他?” “我没有……” “说实话!”向云疏厉声喝道,并在她脸上划了一道。 向风瑶吓到脑袋一片空白,颤抖着哭道:“有!” “虐待一个婴儿,你要脸吗?”向云疏又在她脸上划了一道,“第二个问题,钰儿失踪那件事,是不是你谋划?” “……是。” 向云疏在她脸上又划了一刀。 向风瑶崩溃:“求求你了,放过我吧,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求你别再划我的脸,求求你了啊,不要,不要……” 向云疏给了她一耳光:“你欺负一个孩子的时候,良心会不会痛?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当他是没娘的孩子吗?” “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会补偿他,求你了……”向风瑶满脸是泪,泪水滴到伤口处,更痛了几分。 这时外面传来陈福的声音:“皇上到——” 向风瑶眼底闪过一抹期翼之色。 很快帘子被挑开,谢渊大步走了进来。 虽然前一天晚上才中过毒,但是被向云疏的银针术修复过后,休息了一晚上的谢渊,不仅没有丝毫疲态,反而显得更加神采奕奕! 他一眼看到向云疏坐在向风瑶身上,一手捏住滴血的匕首,满脸恶狠狠的杀意,不由得顿住脚步。 “陛下来了吗,是陛下吗?”向风瑶试图挣扎,“陛下救我啊,救救我!向云疏她疯了,她要杀了我!” 谢渊眉尖微挑,放慢脚步走到她们面前,目光从向云疏脸上移开,落到向风瑶脸上。 向风瑶满脸是血,脸上纵横交错地被划了几道伤口。 好好一张芙蓉面,全毁了。 “向云疏,起来。”谢渊伸手把向云疏拉起来,“你在做什么?” 向云疏抽出帕子擦匕首上的血迹,然后把脏了的帕子扔到向风瑶身上:“皇上看不到吗?” 向风瑶挣扎着坐起来,两只手想要捂住脸,又不敢去摸,吓得崩溃大哭:“陛下,陛下,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办啊……我活不下去了!” 谢渊蹙眉,吩咐陈福:“去找太医来。” “我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夫。”向云疏说,“如果让别人来治,她这张脸可就永远没有恢复的希望了。” 向风瑶的哭声戛然而止:“你是说,你能让我的脸恢复如初?” “你可以不信。” “不!我信你!”向风瑶激动之下,几乎忘了怎么走路,竟直接跪着爬到她脚下,拉住她的裙子下摆,“向云疏,你快帮我治疗!” “我毁你的容,再帮你修好?我吃饱了撑得慌吗?不过,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向云疏朝茶茶看了眼。 茶茶会意,立即拿来一面小镜子,举到向风瑶面前。 “啊!” 向风瑶被吓得一哆嗦,一把抓过镜子砸到角落,然后抱住向云疏的腿,“求你治好我!向云疏!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 “你把你做过的事情,都告诉皇上。” “好,我说!” 对于现在的向风瑶来说,只要能让她恢复如初,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 第一卷 第224章 好友重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向云疏正顶着一头乱发,挽着袖子,蹲在明月轩的院子里捣鼓一大堆药材。 钰儿在练字,萱儿蹲在树上逗鸟儿。 夏日的暖阳静悄悄的,风也轻柔。 茶茶在煮茶,叶七捧着罐子给向云疏打下手。 负责打扫的小太监举着扫帚,飞奔进来报告了这个消息。 钰儿头也没抬。 萱儿好奇的看过来。 茶茶和叶七则同时看向向云疏。 “你的药按时喝没?”向云疏放下一株灵芝,抬头问叶七。 “都是按时喝着的,让主子操心了。”叶七忙回答,“自从喝了主子给配的药,奴才这腿就再没疼过,如今走路跑步都觉得轻松许多。” “那就好,以后有什么不舒服早些说,别忍着。家里摆着个大夫呢,还能被病痛折磨。”向云疏说完,又低头继续对着药典琢磨药方子。 叶七踌躇了会,轻声说:“真是怪了,瑶妃待在冷宫里呢,怎么能遇喜?什么时候侍的寝呢。” “她进去也不过半个月时间,自然是进冷宫之前的事了。” “这可真是……”叶七小心翼翼的,“这瑶妃也真是运气好,进宫这么多年了没有动静,这才进冷宫就有喜了。这样一来,陛下看在龙胎的份上,也不能动荣昌伯府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是这个理儿,就看瑶妃这肚子争不争气,能不能生出个皇子出来了。” “管他的呢。”向云疏头也没抬,“茶茶,你收拾收拾,下午我们再出宫一趟。萱儿,你问问你哥哥去不去。” “哥哥不去。”萱儿坐在树干上,摇晃着两条小短腿,“他说师傅给的功课越来越难,他得多读一读。” “哪个师傅?” “阿娘是不是要替哥哥打抱不平?那可不用,如果师傅功课布置的少了,哥哥还会主动要求师傅多布置一些呢!” “……” 向云疏朝坐在屋里认真练字的儿子看了眼。 才五六岁的孩子就这么自律,这不是天生当皇帝的料? 不去便不去。 向云疏的育儿原则是,只要不违背道德,一切遵从孩子自己的意愿。 让她没想到的是,萱儿也不去。 如今整天有一帮七八岁,十来岁的小宫女小太监陪着她玩,她玩得乐不思蜀,连提起想念滂沱山的次数也少了些。 “那你要乖乖的啊!钰儿,看着妹妹不让她闯祸哦!” 钰儿立即起身出来:“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妹妹的。您放心出门。” “好儿子!” 向云疏在他脸颊上使劲亲了口,换了身衣服,戴上帷帽,给自己易了个容,然后便带着叶七和茶茶出门。 走到御花园不远处,迎面走来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皇后朱敏和一袭红衣的朱宛。 “那不是叶七吗?”朱宛认得叶七。 叶七连忙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宛郡主。” “少啰嗦。”朱宛皱眉打量他,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带着帷帽的女子,“那是谁啊?我听说你跟了新来的云妃了?” “回郡主,是这样的。” “那个就是云妃?” “回郡主,那位是云妃娘娘。” 站在朱敏身边的管事太监说:“既是云妃娘娘,怎么不过来拜见皇后娘娘?” “就你有嘴是吧?”朱宛嫌恶的瞪了他一眼,“一个死太监,整天狗仗人势,扬武扬威的,可把你给显着了!” “宛儿!”朱敏皱眉。 “烦死了。”朱宛甩手,“若不是母亲以死相逼让我进宫来看你,我才懒得来呢。” 朱敏道:“我们是嫡亲的姐妹,你至于这么厌恶我?” “你找我来也没什么好事啊,不是教训我没规矩,就是让我看哪家公子哥的画像!我都说了我不要成亲不要成亲!你们好像一个个都聋了似的,完全不理会!”朱宛越说越崩溃,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好哪天我和向云疏一样死了,就清净了!” 向云疏挑眉,想了想,走了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妃免礼。你才进宫,有什么不懂的,就打发人来问本宫。”朱敏看着她脸上的帷帽纱巾,“听说云妃和过世的秦夫人容貌一模一样,不知本宫能不能看一眼?” “皇后娘娘,今儿恐怕不行,我得出趟门。”向云疏直接拒绝,“等我回来后,亲自去凤仪宫拜访。” “云妃也太没规矩了。”一个掌事嬷嬷忍不住说,“皇后娘娘让你摘下帷帽,你也敢抗旨?” “又来一个。”朱宛烦得要命,“整天规矩规矩的,烦不烦啊?” “你自己不守规矩,还好意思说!”朱敏冷冷呵斥道,“若不是你这个性子,以咱们朱家的家世和身份,你想要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至于拖到现在?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孩子!”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朱宛冷笑,“没听说吗,那向风瑶在冷宫里都怀孕了!你这个贤惠的皇后娘娘,还不赶紧去冷宫慰问一番?” “你——” “以后谁愿意去死就死,我再也不进宫了!”朱宛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看向向云疏,“你去哪里?” “随便转转。” “我也去。” “……” “走啊!”朱宛一把拉住向云疏的手腕。 向云疏只得跟着她走。 一直到大乾门外,她才松开向云疏的手,然后钻进了向云疏的马车里,笑嘻嘻说:“影七,我知道是你。我听哥哥说了,你没死。” 向云疏挑眉,跟着上了马车,然后摘下帷帽。 看见她的脸,朱宛大吃一惊,说话瞬间结巴起来:“你,你,你是谁啊?” “我影七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朱宛呆了一会儿,“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跟我三师姐学的易容。” “这……”朱宛长长吐了口气,“你们滂沱山的人还真是妙得很。” 她忽然一把抱住了向云疏。 向云疏:“……郡主你这?”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害我为你掉了几滴眼泪。”朱宛抽了抽鼻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 第一卷 第225章 小师妹,你先别哭呀 顾执安笑拢了拢袍子,遮住胸口结实匀称的肌肉线条:“人嘛,总是要死的。咱们师父又不是神仙。他都多大年纪,死便死了,有什么稀奇?” “混账话!” 向云疏气极,抓起桌上一个茶杯朝他砸过去。 顾执安没有躲。 茶杯正中他的额头。 血很快流出来,顺着额头流过脸颊。 他抬起袖子擦了下,神色仍旧轻松:“小师妹做了门主后,果然气势不同了。” “顾执安,你说的是人话吗?” 向云疏被气出了泪水,“你和大师兄自小就在滂沱山,师父把你们从小养到大,待你们比亲儿子还要好百倍。你有良心吗?” 顾执安叹了口气,拿起一块帕子想给她擦眼泪:“你哭什么呀,被他们知道我把门主惹哭了,还不杀了我。” 向云疏抓过帕子扔掉,脸颊挂着泪,冷笑:“欺师灭祖的东西,你杀了自己的师父,怎么不怕容门杀了你。” “小师妹,你先别哭呀。” 顾执安满脸忧愁,“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师兄最怕惹你哭了。” “你少废话!我要听你的解释!”向云疏吼道,“你到底为什么帮助大师兄算计师父!为什么大师兄自己不学银针术,要把滂沱山给我继承!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大师兄想复仇啊,这有什么难懂的。” “那你呢?” “我?我闲着也是闲着……” “你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原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们。”向云疏神色颓然,“你们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大师兄非要让我做这个门主?” “因为……” 顾执安犹豫了下,“大概是因为,大师兄对师父终究还是有一丝愧意吧。他觉得自己不配继承师父的东西。” “你跟我说实话。” “我不知道。” “你知道!”向云疏抓住他衣服,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二师兄,你告诉我。师父为我而死,我真的太痛苦了,这些天,我每天都睡不着觉。一闭眼都是咱们在滂沱山度过的日子。你们不要什么都瞒着我,我有权利知道。”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顾执安怔怔看着她的泪水,许久后,还是移开了视线,低声说:“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向云疏有些崩溃,拿起匕首对准他的脖子,“你不说,我以门主的身份处置你!” 顾执安闭上眼:“你有这个权利。” 刀尖刺破他的肌肤,血溢出来。 看着熟悉的面孔,向云疏的手颤抖着,反手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你既然不怕死,那我用自己的命威胁你!” 顾执安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终究还是摇头:“小师妹,你不是那种会随意糟蹋自己性命的人。” “我会!“ “但你不可以。你的命是师父的命换的。” “你就这么对我!”向云疏丢掉匕首,坐到地上,“顾执安,你那些秘密可以告诉谢渊一个外人,却不能告诉我。我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算什么?” ------------ 第一卷 第226章 有孕的真相 向云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柔弱怯懦的她。 她的一手银针术已经出神入化,不仅可以救人,也可以当做杀人的武器。 极少人知道,她射箭的能力比萱儿还强。 她还很擅长用毒。 如今的她,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谢渊强制抱起她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拔下了藏在发髻里的三枚银针,准备扎入谢渊的穴位中,让他感受一番,什么叫万蚁蚀骨的感觉。 三枚银针捏在指间的时候,却看见向余峰满面春风地走过来,身边跟着一个身穿华服的美貌妇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柳蔷。 见到圣驾,他们急急过来跪下,一时间没有认出向云疏,难免在心里惊诧陛下怀里为什么抱着个漂亮的少年。 不过,他们不敢抬头看。 谢渊丝毫没有放下向云疏的打算。 看见柳蔷,向云疏连忙别过脸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在旁人看来,她这模样分明是因为害羞而把脸藏到了皇帝的怀里。 谢渊的目光扫过柳蔷,淡问道:“荣昌伯夫妇怎么进宫了?” 向余峰忙跪着回答:“回陛下万岁,臣领太皇太后懿旨,进宫看望瑶妃娘娘。” “瑶妃因为犯错被罚,你不知道?” “太皇太后懿旨,瑶妃娘娘有喜,特允许家人看望陪伴。”向余峰很紧张,喉咙发紧,“瑶妃娘娘有错,陛下罚她是应该的。” 谢渊低头看了眼向云疏,说:“既然是太皇太后的懿旨,你们去看便是。不过,关于瑶妃有喜这件事,还是要再确定。” 向与峰有些纳闷,不明白这有喜就是有喜了,怎么还需要再确定? 宫里的太医们若是连喜脉都诊不出来,也别混了。 莫非这里面还有别的内情? 向余峰有些忐忑,直到皇帝走远,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爬起来,站在原地发愣。 “看来陛下不太高兴你进宫看瑶妃。”柳蔷说。 “陛下不高兴,我能怎么办?难道不遵太皇太后懿旨?”向余峰有些烦恼,“瑶儿怀孕这可是大喜事,太皇太后这是有意抬举她呢,陛下也要给太皇太后面子,让瑶儿搬出冷宫养胎的。” 柳蔷冷笑:“太皇太后抬举瑶妃,无非就是为了制衡云儿。” “你也别想太多。” “不多想的人是有多天真?” “就算太皇太后真有这个念头又怎么了呢?”向余峰哼道,“陛下已经二十多岁了,至今只有一儿一女,还都是云儿生的。云儿只是个妃位,怎么能让她独大?等瑶儿也生了皇子,自然可以相互制衡。” “呵呵。”柳蔷冷笑。 “云儿和瑶儿都是我的女儿,她们两个生皇子,对咱们向家都是大好事。”向余峰又得意起来,“要说我向余峰还是命好,得了这两个有出息的女儿。将来无论如何,咱们向家都吃不了亏。” 柳蔷冷笑道:“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斗,你倒是挺得意的。” “怎么就斗了?她们姊妹能够一起服侍陛下,这是多大的荣耀?”向余峰自从得知嫡长女怀孕,对柳蔷的态度就变了许多,“我还没扶正你呢,你大可不必跟过来!” 柳蔷淡道:“我不过是借着机会进宫看我的女儿和两个孙子,对你的女儿有孕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你去看你的女儿,我去看我的女儿,咱们各走各的!” ------------ 第一卷 第227章 陛下的特殊癖好 谢渊已经穿戴整齐,只是一头流云般的长发披在身后,为他增添了几分魅惑。 他闻言淡道:“虽然朕不在乎一个向风瑶,但她这么做,等于打皇室的脸。朕若不弄清楚,岂不连惩罚的人都找不到。” 向云疏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向风瑶。” “你说什么?” “她进宫六年多了,你给过她好脸色吗?” “怎么,你希望朕给她好脸色?” “不要扯我,我现在是跟你就事论事。”向云疏用手指拢着自己的长发,轻巧地挽成发髻,恢复成漂亮少年的模样。 谢渊打量她:“你这样装扮,倒也别致。” 向云疏看他一眼,神色古怪。 “有话就说。”谢渊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谢渊脸色有点黑,“不要胡说八道!” “今儿您带我回来,外面十有八九已经传开了,陛下带了个少年回宫。不必我说,外面自然会传言纷纷。” “朕会在意这些?”谢渊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拉到自己面前,低头亲了下,“哪怕你真的是个男人,只要是你,朕也要。” “我没这个爱好!” 向云疏连忙推开他,“既然你已经知道向风瑶肚子里的孩子另有他人,为什么不告诉太皇太后?现在她抬举向风瑶,向余峰一旦得意起来,大概又要欺负我娘。” “朕只是,暂时还不想公开这件事。” “为什么?” “这段时间太皇太后一直以皇嗣稀少为理由,催促选秀之事。” “有意思。”向云疏道,“你为什么不愿意选秀?” “难道你不知道缘故?” “我上哪里知道。”向云疏仔细把银针放入发髻里面,“皇上为了躲避选秀,而忍受向风瑶给自己戴绿帽子。这我可一点也想不通。” “你——”谢渊眼底怒意一闪,“就算朕选几十个秀女,每晚宠幸一个,你也完全不在乎?”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朕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朕!”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全天下愿意喜欢你的女人不计其数,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朕只问你!” “我不想回答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你觉得爱没有意义?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朕的问题?!” “我说实话你又不高兴,说违心话我又不愿意。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何必非要刨根究底?”向云疏皱眉,心底有些烦躁,“大师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这里又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滂沱山,我真的没有心思想其他事情!”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心里有朕?” “有没有能解决什么问题?”向云疏冷笑,“假如我爱你,你是不是可以放过滂沱山?” 谢渊道:“朕对滂沱山以及你们容门没有任何恶意,朕只想为朝廷收回琉璃厂和那些本就属于朝廷的生意,你怎么就不明白?朕是皇帝,朕要为天下苍生考虑!” “作为皇帝,还纠缠男女情爱,也太小家子气。” 向云疏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就算曾经我对你有过好感,那也只是少女时期的一点朦胧萌芽。我若喜欢你,对不起我的四师兄,对不起我师父。” “既然如此,你刚才又那么主动!” “我说了,那是两码事。各论各的。” “好好好!”谢渊气极反笑,“好一个各论各的。你是说,你可以和朕上。床,但不愿意和朕有任何感情纠葛?” “陛下如果非要这么理解,那也可以。” 向云疏头也不回走了。 谢渊的一腔怒意失望和悲愤仿佛砸到了一团棉花上,得不到丝毫回应,也没有对对方造成什么影响。 陈福在门外候着呢,看到那漂亮少年出来,连忙抬起头,试图看清楚他的容貌。 这一看,陈福差点笑出声。 这不是云妃娘娘吗? 竟然扮作了一个美少年的模样。 陈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暗暗琢磨。 难道陛下好这一口? 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过来:“陈公公,皇后娘娘求见圣驾。” 不等陈福进去通传,朱敏已经走了进来。 众人忙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朱敏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眼睛却早已经落在了向云疏身上。 “你是谁家少年,看着这般眼熟?”朱敏诧异。 “回皇后娘娘,那不少年郎,是云妃娘娘装扮起来的。”陈福连忙解释,“不信娘娘您自己看看。” 朱敏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平日里既清且艳的容貌,换了男装,竟有一种莫名的让人不敢直视的贵气。 “原来的云妃,你怎么穿成这样?”朱敏问。 “换身男装,是为了出宫方便。”向云疏解释,“这是否违背了宫规?” 朱敏微笑道:“这倒不曾。只要皇上喜欢,妃嫔们穿成什么样都行的,终究不都是为了服侍皇上嘛,让皇上高兴,比什么都重要。云妃妹妹说呢?” “皇后娘娘不愧名门出生,就是大气。”向云疏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朱敏虽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谁不愿意听奉承话呢。 一直到向云疏说完,她才缓缓开口:“瑶妃有孕,这是喜事。本宫是来与陛下商议,是否要把瑶妃移出冷宫。毕竟那种地方不利于养胎。” “皇后娘娘有心了。”向云疏赞同,“哪能让孕妇待在潮湿阴冷蚊虫多的地方?不过,我觉得眼下皇后娘娘关注错了重点。” “什么?”朱敏疑惑。 “您应该去问问,瑶妃自己愿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 “这是什么话?”朱敏觉得离谱,“女人哪有不愿意生孩子的?瑶妃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她怎么可能不愿意生孩子?” 向云疏摸了摸鼻尖,笑道:“皇后娘娘就没想过,万一向风瑶的孩子并不是皇上的呢?” 朱敏一拍桌子:“云妃,你胡说什么?” “瑶妃进宫六年了没有怀孕,这前些日子才出宫两回,就怀孕了。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向云疏在她耳边轻声说。 ------------ 第一卷 第228章 放免书 柳蔷扭头看见孙氏的脸,心里不由得想起钰儿说过的话。 周围仆役连忙把她们分开,纷纷关切地询问柳蔷有没有事。 这一幕让孙氏眼中几乎喷火。 从前,这都是属于她的! 她才是那个站在高门大户台阶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那些低三下四的贱货的人! 现在,竟然转换了身份。 一个不要脸的妓子也敢登堂入室! 孙氏上前要抓柳蔷,被一个婆子拦下了。 婆子翻着眼皮说:“孙娘子,您就别闹腾了,还嫌不够丢人么?”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跟我这么说话?”孙氏气得头晕,“我女儿是瑶妃娘娘!她已经怀了皇嗣!” “都闹腾什么?” 向余峰也回来了。 他一出轿子就听见孙氏的叫喊声,不由皱起眉头。 孙氏看见他,顿时泪涌上来,万分委屈地扑过去,哭道:“老爷,您真是狠心绝情,就这么把我扔在孙家不管了!” 向余峰推开她:“你怎么来了?” “老爷,我听说瑶儿有喜了,我想着宫里必定会传旨让我们进宫看看瑶儿的。” “你已经不是向家人。”向余峰冷冷说。 “老爷!”孙氏凄然哭道,“可我终究是瑶儿的母亲啊。” 想到向风瑶,向余峰的脸色缓和了些,说:“有什么话进来说,不要在门口闹腾,成何体统。” 孙氏大喜。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能再踏入伯府大门,哪知道柳暗花明了。 进屋落座,丫鬟送上茶水后退出去。 向余峰直接坐在了上首,柳蔷也自顾自坐下了。 孙氏狠狠剜她一眼:“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这里坐着?” 妾,站着伺候的女人。 在正室面前的确没有坐的资格。 柳蔷一动不动:“你一个被休回娘家的人,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与我说话?” “你——” 孙氏涨红了脸,“我那是被陷害的!” 她走到向余峰面前,满脸期待地说:“老爷,瑶儿已经说了,她会帮我查清楚真相,还我一个清白的。”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查的。”向余峰一想到这件事就恼火。 “但我真的是被陷害的!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了我?” “好了,事已至此,你我已不是夫妻,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再提了!”向余峰揉了揉太阳穴,“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还是赶紧走吧!” 孙氏忙说:“老爷,咱们的女儿肚子里有了皇嗣,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不派人知会我一声呢?” “不知会你,你也知道了。” “我还是听外头做事的婆子们谈论起来才知道的。”孙氏伸手轻轻揉捏着向余峰的太阳穴,“老爷是不是又犯了头疾?阖府上下,也就我的按摩能让老爷舒服些。” 向余峰没有拒绝。 孙氏略有些得意地扫了眼柳蔷。 然而柳蔷正低头研究荷包上的绣花,压根没看他们一眼。 孙氏有些悻悻然:“老爷,您今儿见到瑶儿了?” “见着了。” “她怎么样,害喜吗?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孙氏迫不及待问,“下回老爷再进宫,带我一起去看看瑶儿吧!” 向余峰皱眉:“你以什么身份去?” “我……”孙氏红了脸,“老爷,要不了多久,等瑶儿生下皇子,到那时你总不能希望小皇子的外祖母是个被休回的人吧?瑶儿也说过,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瑶儿有喜自然是好事,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什么呢?” “瑶儿因为犯错惹怒天颜,被关到冷宫里。按理说,她怀了孩子,又有太皇太后亲口发话,陛下怎么也该把她挪出冷宫了。” 孙氏愕然:“怎么,瑶儿还在冷宫里?老爷您没见着瑶儿的面?” “见是见了,隔着门呢!”向余峰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瑶儿见着我,只是一味地哭,丝毫没有怀孕的欣喜。” “哎呀,孩子嘛,第一次怀孕难免担心害怕的。何况还被关在冷宫里,她怎么能不难受?”孙氏心疼极了,“老爷,您得去求见陛下啊!咱们不能看着孩子不管吧??”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陛下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这时柳蔷悠悠开口:“先前倒是见着了,不过,陛下对瑶妃怀孕这事儿,却也没什么高兴的模样。这可是怪了。” “怪什么?”孙氏怒道,“我女儿是皇妃,正大光明怀了皇嗣!她生的皇子,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身份贵重!不像你的女儿,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生!” “再贵重,还能越过太子殿下了?”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未来的事情,可还说不准呢!” “你们疯了?”向余峰连忙打断他们的话,“快快住嘴吧!什么话都敢往外胡咧咧!”又呵斥柳蔷,“瑶儿怀孕是大喜事,你不说跟着高兴,怎么还胡说八道?” “她就是嫉妒!”孙氏说, 柳蔷冷笑:“若她果然怀的是龙嗣,皇上为什么不让她挪出冷宫?我瞧着,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孙氏气红了眼:“你说什么?我撕烂你的嘴!” 柳蔷立即躲到向余峰身后。 孙氏的尖尖指甲在向余峰脸上挠出了一条口子。 向余峰气急:“蔷娘,你少说两句!孙氏,你怎么变得泼妇一般!” “你没听见她污蔑我们的女儿?”孙氏又哭又喊,“这个贱人!她先陷害了我,把我赶出伯府,现在又故技重施毁我们女儿的清白!从此以后伯府就要被她霸占啦!老爷啊老爷,您怎么就老眼昏花,看不出她的狼子野心呢!” “够了!” 向余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孙氏的哭闹戛然而止。 柳蔷淡道:“老爷打女人这一套可真熟练。” 向余峰狠狠瞪她一眼:“都是你挑拨!若不是看在钰儿和萱儿的份上,我……”他顿了顿,又叹气,“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啊,但凡生了孩子上了年岁的,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柳蔷冷笑:“是不好骗了吧?” 向余峰老脸一红。 柳蔷站起身:“如果能够回到二十年前,我一定会抽死当时的我。” 向余峰愕然:“为何?” “因为你不配。”柳蔷轻启红唇,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向余峰有点恼羞成怒。 “什么意思向老爷心里明白。不过,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后悔也没用。”柳蔷淡道,“这辈子我有很多悔恨和遗憾,半辈子生活在痛苦中。但我唯一要感谢你的是,让我有了云儿这么好的孩子。” 她又看向孙氏:“当年我病重,你欺负我们,逼我女儿做那种事,我相信向老爷也是知道,且默许了的。” 向余峰老脸有点挂不住:“你还提这个做什么,这结果不是好的吗,云儿得了一对龙凤胎,还拜了容老神医为师。如果当初知道会这样,孙氏不见得舍得把这个机会给云儿。” “混账话!”柳蔷气红了脸,“那时我云儿运气好,命不该绝!但这不能改变你们做的恶心烂事儿!” “这都过去的事了,你现在闹腾什么?”向余峰不悦。 “如今云儿和两个孩子都已经安顿下来了,所以,我不想再忍耐了。” “忍耐什么?” “你。”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向余峰不耐烦道。 “我要与你断绝关系。” “什么??”向余峰面露愕然之色,“你闹什么脾气呢?就因为今天我说了你几句,说你不配做伯府正妻?” 孙氏插嘴:“她本就不配!” “你闭嘴!”向余峰吼了句,“她不配,难道你就配?好歹蔷年跟着我清清白白的,你呢?” 一想到她和其他汉子在床上那一幕,他就血往上涌,气的想掐死这个让他丢尽脸面的女人! 柳蔷说道:“当年我是没名没分跟着你,后来我和云儿去了滂沱山,我已经一辈子不会再见你。这次回来,我之所以愿意到向家来,是想给我女儿和两个外孙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就写一个放免书给我,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 孙氏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柳蔷竟然主动要放免书。 与和离书,休妻书不同的是,妾室地位低下,没有主动离开的权利。只有男人给她放免书,她方能得自由身。 “你想都别想!” 向余峰断然拒绝,“蔷娘,我已经说了会把你扶正,你就别闹了!” “我不稀罕什么伯府正妻的位置。”柳蔷说。 她的神情和语气,绝不是欲拒还迎。 而是真的不在乎。 向余峰一下子有点破防:“为什么不稀罕?难道你也在外面有了其他相好?让我知道他是谁,我活活打死他!” “我不是你,没那么多花心思!”柳蔷冷冷说,“我就是厌了,烦了,忍耐够了,不想再看见你的恶心老脸,更不想看到荣昌伯府的任何人!” “你忘了你当年爱我爱到要死要活的时候了?” “你也知道是当年!”柳蔷怒道,“我当年脑袋不清楚,被你哄骗了!我承认自己是个蠢货!在滂沱山那五年的日子,让我彻底想清楚,也看明白了你的嘴脸!若不是为了云儿,我绝不会对你有一分好脸。” 向余峰越听越心塞:“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感情了?我可以现在就上报衙门,立文书,扶你为正室,向朝廷为你求诰命!” “什么诰命正室的,倒不是说不喜欢。主要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张脸,看到都会吃不下饭,晚上做噩梦。” “……”向余峰瞬间有点怀疑人生。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年轻时,他可是京都有名的风流人物,不知迷倒多少少女。 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些,脸上多了几条皱纹,不能和二十年前相比,但也不至于看一眼就做噩梦的地步吧! 柳蔷又说:“你知道我和云儿母女情深,只要我提出要求,她一定会帮我办到。区区一封放免书,我想向伯爷还不至于想让皇室插手吧?” “你拿云儿威胁我?” “是的。”柳蔷抬起下巴,“我有女儿撑腰。” 孙氏在旁看戏,正看得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即逼着向余峰写放免书,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泄了向余峰的这口气。 但当她听见柳蔷的话,还是忍不住也开口说:“就跟谁没女儿似的!等我女儿生出皇子……” “是不是皇子,还不好说。”柳蔷说,“更何况,一个待在冷宫的妃嫔生出的孩子呢。” “陛下只是忙着一时没想起来这件事,当然不可能让瑶儿一直待在冷宫生孩子!那可是皇子!” “呵,皇子。”柳蔷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向伯爷,我可是知道你不少秘密,你不希望我把这些都传扬出去吧?” 向余峰一愣:“什,什么秘密,我哪有!” “那年冬天,柳江河浮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是当初名噪一时的探花郎彭高远的女儿。”柳蔷看着向余峰的神色一点点变得不自在,“看来,向伯爷记性不错,还记得那件事呢。唉可惜呀,案子查到现在,也没有查出个结果来。” “当时已经结案,那孩子是失足落水溺死的,还要什么结果?” “哦?是吗?”柳蔷淡道,“陛下刚登基,一定很愿意看到几件成年旧案被昭雪的。” 帝王登基都喜欢搞舆论。 虽然谢渊是太子登基,名正言顺,但毕竟先帝死的过于不光彩。 若谢渊登基不久,就有过去沸沸扬扬一时的冤案昭雪,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时向余峰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他冷笑道:“倒是我这些年不够了解你了,蔷娘。好,既然如此,我就放你走!只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他刷刷写上一份放免书,盖上自己的印章,扔给柳蔷。 柳蔷仔细看了放免书,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露出一丝久违的轻松笑容:“放心吧,有些事,我是不会轻易说出去的。” 她把“轻易”二字咬重,然后把放免书收好,就头也不回潇洒离开了。 ------------ 第一卷 第229章 卷饼猪头肉 向余峰看着柳蔷的背影,彻底破防:“她,她就这么走了?” “走了不好吗?”孙氏满面喜色,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温声软语说,“老爷,人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您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保重保重身子了。” “滚开!” 向余峰此时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顶。 先是女儿那里的状况和皇帝的模糊态度,让他觉得不安。 随后又是管家说今年府里账目又亏空了许多。 再然后是柳蔷忽然翻脸不认人,还说他恶心! 都说女人痴情,怎么这个女人说翻脸就翻脸? 当年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善变的女人! 无情的女人! 这几件事堆在一起,他恨不得大哭一场。 这种时候,孙氏还在旁唠叨,他能不心烦吗? 孙氏是个下堂妇,一看见她,向余峰难免就想起那件令他奇耻大辱的事情。 心情就更糟了。 他挥舞着手臂叫来管家:“把这个女人弄出去!以后谁再敢让她踏入向家的门,我先把他活活打死!” 管家:“……” 人不是您亲自领回来的吗。 管家虽委屈,也不敢说,只能冷着脸去拉扯孙氏。 孙氏哪里受得了这个,对着管家又打又骂:“瞎了你狗眼的东西,对我也敢拉拉扯扯的!仔细我剁了你的爪子!” 管家两面受气,对孙氏这个下堂妇也就不再有好脾气,当下把她推搡着往外拉扯,力气用大了些,甚至把她的发髻都弄乱了。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孙氏余光瞄到那人拄着拐杖,心下一喜,连忙叫道:“鼎儿!鼎儿!” 向高鼎是来找父亲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母亲,不免有些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管家看见他,动作虽然收敛了些,但还是扯着孙氏一条胳膊往外拉。 “哟,大爷来了。”管家对着向高鼎点头哈腰地问了个好,又随口解释,“奉老爷命令,送孙氏回去呢。” 他这是为自己开脱,告诉大少爷,他之所以粗鲁对待孙氏,是向余峰的命令。 向高鼎的目光接触到孙氏,看到她凌乱的发髻,苍白的脸,愤怒的眼神,扭曲的脸,心情有些复杂,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 孙氏还在对着他大叫:“鼎儿,是我啊!是娘啊!你怎么不理我?你快来帮我把这个狗奴才打死啊!你怎么不说话?” 然而无论她怎么挣扎叫喊,向高鼎都犹如聋了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他甚至只停顿了片刻,就继续拄着拐,朝屋里走去。 仿佛刚才被拉扯叫喊的人,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鼎儿!鼎儿!”孙氏有些绝望地看着儿子的背影,“你难道连自己的亲娘也不认了吗?你这个白眼狼!你忘了我是怎么辛辛苦苦生养你的了!” “别喊啦!” 管家拿巾子堵住她的嘴,揪着她往外走,嘴里奚落道,“有你这么个名声败坏的娘,是咱家大爷的不幸。您还叫什么呢?以后可别再登伯府的门了!也别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难,行不?”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门外。 管事一把把她推出角门去,然后吩咐守门的两个门子:“把门看好了,不许她进去!若是被老爷知道,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门子连忙应下,然后就吆喝着让孙氏滚,言语间不仅没有往日的尊重,甚至还多了几分调笑。 孙氏羞愤交加,更多的却是伤心! 她没想到,她的亲生儿子,竟然已经不愿意认她了! 这个她捧在掌心宠爱着的儿子,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儿子! 竟然是这么一个白眼狼! 还不如瑶儿一根手指头! 好歹瑶儿还知道去孙家看她,还为她请来了滂沱山的神医,治好了她的病。 孙氏大哭了一场,心内对向余峰这个相濡以沫二三十年的男人,对向高鼎这个亲儿子,彻底失望。 “男人都是一样的。” 孙氏正失魂落魄,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她扭头,看见柳蔷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幕被她看见,是孙氏最不愿意的事情。 她迅速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把脸,朝相反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柳蔷提着一只篮子,不紧不慢跟在她身边,像闲话家常似的,“天已经不早了,这向家你是回不去的了。难道你还想回孙家?” 被休回家的女人,哪有会被娘家待见的。 都嫌弃她。 就连一向疼爱她的母亲,言语中也透露出责备她的意思,担心她带累了家中姑娘们的名声,不好说夫家。 更别提其他人的嗤笑,暗地里的白眼和差人一等的吃穿用度。 孙氏是一刻也不愿待在那里了。 否则她不会在得知女儿怀孕后,那么欢天喜地的赶到向家。 可现在,向家也视她为草芥。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能去哪儿? 这一刻,孙氏心中涌起万分悲凉和绝望。 她脑袋茫茫然,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一辆马车从巷子侧面穿过,差点把她撞上。 幸亏柳蔷眼疾手快,把她拉了回来。 孙氏跌坐在地。 “你想死啊?”柳蔷皱眉,“摔着哪儿没有?” 孙氏忽然就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柳蔷叹了口气:“如果你无处可去,就先暂时去我那里安顿吧。” 孙氏抬头看她。 “我那里清净宽敞,除了我和巧姨,只有三五个下人。”柳蔷说道,“这些你都知道。” “你会这么好心收留我?” “那你准备去哪里呢?去向家受辱,还是去孙家被虐?你一个人在这里走,天黑后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你打算怎么应付?” 孙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想。 柳蔷摊手:“就算我真的不怀好意,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孙氏站起身:“我累了,我不想走路。” “我有马车。” “马车颠簸,我要轿子!软轿!” “……真当自己还是伯府夫人呢。”柳蔷撇嘴,但还是花钱为她雇了顶软轿,二人一起坐了进去。 “你篮子里是什么?”孙氏闻见了香味。 “东街买的猪头肉。”柳蔷说,“我还配了摊饼和小葱,辣子,和猪头肉卷到一起吃,不知多香呢!你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屑吃的。” 孙氏听到猪头肉,本有些嫌弃,但鼻子里传来的香味,加上柳蔷的描述,让她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柳蔷就拿开篮子,卷了一张饼递给她:“尝尝?” 孙氏犹豫了下,便接过来,咬了一口。 软薄的面饼裹着肉,小葱冲淡了肉的腻,增添了香甜,辣子更是直接刺激到她的舌头。 不等第一口咽下去,孙氏便迫不及待的去咬第二口。 “怎么样?”柳蔷笑嘻嘻问。 孙氏没理她,或者说没有嘴巴理她。 她低着头,狼吞虎咽。 与从前那个优雅雍容的贵族夫人判若两人。 一整个饼子吞进肚子里,她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等美味,我竟从未尝过。宫里的?” “什么宫里的,这就是街头最寻常的吃法。”柳蔷噗嗤笑道,“你是饿狠了,什么都觉得好吃,竟不怕我在饼里下毒。” 孙氏填饱肚子,情绪也冷静下来,闻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平静:“有毒也好,死了就干净了。” “你放心,以你现在的情况,害死你对我又没有好处。” “是啊,我现在是个彻底没用的人了。” “也不是。”柳蔷笑道,“如果你完全没用,我怎么会那么好心收留你?” “你要做什么?”孙氏警觉地盯着她。 “最近我看孙家不顺眼。” “孙家与你有什么恩怨?” “孙家那个老二,一直到处打听滂沱山的三先生。我瞧着他讨厌极了。不如咱俩联手,把孙家弄了?” “你疯了吧?孙家可是我娘家!你让我跟你一起害我娘家?” “我有让你不得不同意的理由。” “你说!”孙氏冷笑,“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什么事情能让我帮你害自己母家!” “那我可就说了?”柳蔷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说,“你女儿向风瑶肚子里的孩子,是孙家老二的。” 咕咚! 孙氏猛地站起身,头撞到了轿子顶,疼得她嗷一声蹲下去,捂住头。 柳蔷慢悠悠说:“这可不是我造谣,你仔细想想前因后果。” 孙氏捂着脑袋,心里闪电一般过去许多念头。 一开始她是想掐死柳蔷这个烂舌根的,随即她就想到瑶儿被关在冷宫不被挪出来的事情。 的确蹊跷。 柳蔷又道:“你女儿进宫六年多也没怀孕,这去了孙家一趟,回去就有喜了,你说巧不巧?” “你别胡说八道败坏我女儿名声!我跟你拼了!”孙氏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比我年纪大,未必打得过我,还是省省吧!”柳蔷推开她,“事关皇嗣,我空口白牙地跟你瞎说,有什么用处?我劝你冷静点,把事情搞清楚。” 柳蔷愣了许久,绷不住哭了起来:“苍天啊,造孽啊!这是什么报应啊!” “据我所知,孙洛害怕东窗事发,现在已经跑路了。还是朝着滂沱山的方向跑呢。”柳蔷说。 孙氏立即想起先前遇到孙洛时,他慌里慌张的模样,以及那洒落一地的金银首饰。 这不就对应上了吗。 何况孙洛惯在女人身上用功,从前就一直就觊觎着瑶儿。 此时孙氏心中已经信了八九分。 “好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她咬着牙根,“竟然做出这样下贱无耻的事情,我绝不会饶了他!” “孙家都烂到根上了,你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柳蔷循循善诱,“我可以帮你报仇的。弄死孙洛,你女儿的事情不就瞒住了?你想想,一旦被皇家知道……” “不!”孙氏恐惧地叫出声,“绝对不能!不过,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知道的渠道。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我一定保密。” “我不信你!” “你不信就算了。说起来,这种事的确也包不住火。但在那之前,你就不想让孙家付出代价?” 孙氏沉默了。 柳宅。 柳蔷提着灯笼巡查了一遍,最后来到巧婆婆处。 “孙氏愿意帮你了?”巧婆婆问。 “是的。” “还算你有点用处。”巧婆婆淡道,“这孙家虽然上不了台面,可是他们家掌管南直隶的几处私人铁矿,把这些铁矿弄到手,对咱们非常重要!” “我明白,我会尽快办到。” “无憾这几日就到京了,到时候你去见他。” “知道了。”柳蔷顿了顿,“最近云儿一直在寻找大先生和二先生呢。” “她已经进了宫,做了妃子,索性,就让她知道吧。”巧婆婆缓缓说道。 柳蔷心头一凛,沉默了会,低低说了个“好”字。 巧婆婆又道:“眼下还是铁矿的事情最重要。你抓紧。” …… 进入盛夏,天气变得炎热。 宫人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向云疏正看料子琢磨着给两个孩子裁剪几套小衣服,就看见茶茶急匆匆走进来。 “什么事,跑得一头汗?” “主子,大先生到京了!” 向云疏手中剪子的动作顿住。 “他现在在哪里?” “在柳宅。” “给我更衣,我要出宫。”向云疏立即丢下剪子,同时吩咐叶七,“去告诉皇上一声,我要出宫。” 叶七立即飞奔去承乾殿。 谢渊正对着厚厚一沓选秀名单皱眉,闻言抬头:“曹无憾来了?” “奴才听着,是呢。” “让她去。”谢渊不知想到什么,低低哼了声,低头继续看名单,随手划了几道,“这些不要,剩下的让礼部看着办。” 陈福小心翼翼说:“爷,您还没看画像呢,就这么选了?” “划去的说明她们运气好。运气不好的才进宫。”谢渊丢掉笔,“这可是咱们的云妃娘娘说过的话。朕不得选一批与她一样运气不好的陪着她?” …… 向云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此时她正坐在飞奔去柳宅的马车上。 一进柳宅,她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 第一卷 第230章 大师兄的过往 向云疏提着裙子跨过门槛,急匆匆往里跑,余光瞥见一道眼熟的背影,不由顿住脚步。 那人回头看过来,眼神有些闪烁。 是孙氏。 她正拿着一把剪子,蹲在日头底下剪花。 她怎么在这里? 向云疏面露疑惑之色,但脚步不停,径直穿过二门,饶过回廊和月门,进入后院。 柳氏道:“你慢着点,别摔着了!” “娘,大师兄呢?” “他在屋里喝茶。” “我刚才看见的是不是孙四娘吗?” 孙氏在娘家排四,闺名就是四娘,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因此她自己并不喜欢。 柳蔷笑道:“不就是她?” “她怎么……算了,待会再说,我先找大师兄!”向云疏惦记着最要紧的事情,提着裙摆噔噔噔上了台阶,一眼看见曹无憾正安安静静地捧着茶杯,看着书。 一袭麻布衣衫,竹簪挽发。 面容温文尔雅,神情沉静。 还是向云疏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待人温柔的大师兄模样。 她停在门口,久久没有上前。 曹无憾抬眸瞧见她,露出温柔笑容,招手道:“七儿,怎么不进来?过来。” 不知怎的,向云疏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大师兄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是救命恩人,是师父,是父亲,是兄长。 也是知己。 她可以在愤怒之际殴打二师兄,却绝对不可能动大师兄分毫。 他是滂沱山最温柔的风,是默默照顾着所有人的神。 在向云疏心中,如果这世上有完美的人,那一定只能是大师兄。 她怔怔的站在门口,泪水在眼眶积蓄着,最终还是溢了出来。 “怎么还哭了?”曹无憾放下书,走过来,取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帕子,温柔的为她拭去泪水,拉着她坐下,温柔笑道,“是不是受委屈了?” 向云疏眼含泪水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眉眼,质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听老二说,你记忆恢复了?”曹无憾温和说,“一定为师父的事情哭过许多回了吧?” 提起师父,向云疏心中一痛,哑声说:“大师兄,谢渊告诉了我一些事。可是我不相信。我要听你说,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曹无憾轻轻叹了口气:“我的确是前朝大周孤独将军的后代。” 向云疏的泪水掉得更快,她用袖子抹掉,可是更多的泪水很快涌出来。 她干脆不再去管,任由泪水挂在脸上,从下巴低落到裙子上。 “别哭啦。”曹无憾平日里温柔的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和抱歉,“也许,有些事,我应该早些告诉你。” 向云疏说:“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 “世人皆苦,与真正受苦的人相比,我的那点苦,倒也不算什么。” “你娘天天打你吗?” “她说,那不是打,是要我深刻地记住家仇国恨。”曹无憾轻轻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片陈年旧伤。 虽然早已经变成疤痕,但交错紊乱的肉交错在一起,显得十分可怖。 向云疏吃了一惊,伸手碰了下:“这是烧伤?” “烫的。”曹无憾说,“我娘说,寻常的伤总是好得很快,不会留下太深刻的记忆。但烫伤更痛,可以留一辈子疤痕,让我记一辈子。” 向云疏打了个寒战。 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孩子会做的事情。 “还有哪里有疤?”向云疏往上拉他的衣袖,却发现那些交错恐怖的疤痕不但没有消失,然而越来越多,一直往上蔓延。 她越看越惊,一把扯掉他的上衣,发现真正的伤,都在后背和前胸。 即便她是大夫,学了六年医,见过许多病人。 但她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烫伤。 “这……”她颤抖着手指,拂过一层摞一层的疤痕,“这都是你娘烫的?” 曹无憾点点头。 “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她也心疼,但是她说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这么做。”曹无憾说,“从三岁我开始记事起,她每天都会让我跪在大周皇族和我父亲的牌位前,用烧得滚烫的开水……” “别说啦!” 向云疏不忍再听下去。 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只知道无论多热的天,大师兄都是长袖长衣裹得严严实实。一直以为他是端方君子,所以不肯和其他师弟一般穿得随意懒散。 却没想到他的身体遭受过这样非人的折磨。 曹无憾拿过衣裳穿好,温和说:“都过去了。”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我不信。” 这样严重的伤疤,已经完全破坏了皮肤,即便到现在,一定也会经常痛和痒。 曹无憾说:“有师父特意为我调制的药,只要按时用上,就不会有问题了。” 向云疏俯身握住他肩膀,哭着问:“师父对你,难道不比独孤夫人对你好?独孤夫人日日打你骂你,用热水浇你,让你痛不欲生。师父疼你爱你传你医术,到头来,你却听从独孤夫人的命令,谋害师父?” 曹无憾闭了闭眼,低声说:“小师妹,你可知道,那个杀死独孤天宇然后把他的尸体挂到城楼上的人是谁?” “难道不是谢渊的祖父?” “不。”曹无憾轻轻摇头,“是师父。” “不可能!”向云疏怒道,“师父是心怀慈悲的人,是心怀天下的人!他不会这么做!” 曹无憾吸了口气,笑道:“小师妹,那时候两军交战,师父是乾国将军,他和孤独天宇互相为敌人,杀他是应该的。这无关于人品如何。” “你知道这件事后,便决定要杀了师父为你父亲报仇?” “不,我一开始就知道。”曹无憾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即将被敌军捉到的时候,是师父放了我们,并把我们安顿到滂沱山。我出生后的每一天,我娘都会在我耳边说所有的仇人的名字。” “师父知道你是仇人之子,还留你为徒?” “是的。”曹无憾说,“师父对杀了我父亲的事情并没有后悔,毕竟各为其主。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和我娘。大乾灭了大周立国后,师父没有留在朝廷封王,而是来到了滂沱山,潜心研究他真正喜欢的医术。” “既然你也知道师父当年是各为其主,你还要报仇?” “小师妹,师父是自愿的。”曹无憾说,“师父自知寿数无多,他早就想为你治疗经脉的暗伤。这是一个机会。” “治疗我的伤,一定要这样吗?” “是的。” “好,就算如此。为什么你的学医天赋不比我差,你自己却不肯学银针术?” “因为师父说过,学了完整银针术的人,不能杀人,只能救人。” “什么?”向云疏怔住。 “会真气逆行,经脉爆裂。而我,做不到不杀人。”曹无憾说,“所以真相是,师父不愿意教我完整的银针术,不是我不愿意学。” 向云疏张了张嘴:“我杀人会死?” “也许。”曹无憾说,“师父是这么说的,但到底怎么样,无人得知。”他看了眼向云疏,笑道,“小师妹生性纯良,不会杀人。所以师父从不担心这一点。” 向云疏干巴巴的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大师兄,你在谋划些什么?你是要打算造反吗?” “是的。”曹无憾眼眸温和明亮,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 向云疏禁不住苦笑:“如今天下刚刚安稳下来,大师兄你真的想看到战乱再起,百姓遭殃吗?” “我的目标只有皇室,无关百姓。” “可是打仗怎么可能不影响到百姓?” “我可以的。”曹无憾温和说,“我会严格管理我的军队,不会骚扰百姓,不会抢掠,更不会拉壮丁。” “可是……真正杀害你父亲的凶手,都已经死了啊!你造反是要杀谁?谢渊,还是钰儿,萱儿?他们两个身上都流淌着谢氏皇族的血啊!” “我怎么会伤害你的孩子呢。何况你说得对,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我造反不为报仇,是为恢复大周昔日荣光。” “什么?”向云疏吃了一惊,“所以你是想自己做皇帝?” “不,是文氏皇族。” “前周的文氏皇族都已经被杀光了啊!你总不能从坟墓里拉一个出来吧?” “不,没有死光。” 向云疏震惊:“真的?文氏皇族还有余孽……不,我是说,他们还有后代存活于世?” “有的哦。” “在哪里?” “这是个秘密,我不能轻易透露。” “你怕我告诉谢渊?” “我相信小师妹不会做任何于我有害的事情。”曹无憾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材,让向云疏只能到他的胸口位置。 他抬起大掌,按在向云疏头顶:“好孩子,别怪你二师兄。你对着他又打又骂的,他可是伤心极了,跑到我那里哭了好几天,人也瘦了许多。” “这怎么可能,你别哄我,他没心没肺的……” “不,你二师兄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曹无憾温和的纠正她,“他是这天下难得的至情至性之人。只是世人不能明白他,他很孤独的。” “他整天吊儿郎当的,嘴里一句实话不说,别人倒是想明白他,有办法吗?” 曹无憾笑起来:“总之呢,你别怪他啦。他绝对没有想过要谋害师父的。事实上,关于你的救治,一切都是师父的授意。小师妹,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完整的银针术?” 向云疏点点头。 曹无憾眼眸亮了亮:“果然,你的天赋非比寻常,你没有辜负师父的期盼,你就是滂沱山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向云疏仰脸看他:“大师兄,你能别造反了吗?” “七儿,你别劝我。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 “可是谢氏不会同意的,你们一定会打起来,我不想出现战乱。更不想你们互相残杀。造反会死人的啊!” “我早已经为此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死与我而言,只是最轻松的事情。”曹无憾说着,“我知道你如今是谢渊的云妃,你的儿子钰儿是太子。站在你的立场,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大师兄都理解你,不会怪你。” “哪怕我帮谢氏?” “是的。”曹无憾的眼神温柔极了,“无论你做什么,师兄都绝不会怪你分毫。好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必须要走了。七儿,你好好过日子,把师父的银针术发扬光大。那样,师父也可以含笑九泉。” 他伸出长臂,抱了抱向云疏,把一包零嘴儿放到她手中,然后便戴上斗笠,大步走了出去。 向云疏转身,带着哭腔叫了句:“大师兄!” 曹无憾没有回头。 他只是摆了摆手,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向云疏想追上去,可是脚步却沉重的挪不开。 即便追上去,她又能说什么? 大师兄从三岁起就遭受非人的折磨和历练。他的血肉骨头里,早已经被刻入了报仇复国这四个字。 凭她几句话,怎么能让他改变主意? …… 曹无憾走到游廊处,看见巧婆婆坐在石头上,便走过去微微颔首:“棠夫人。” “你都告诉她了?” “关于她的身世部分,没有。” “为什么不说?”巧婆婆抬眼盯着他,“难道你还有什么犹豫之处?” “复国这件事,我可以的。”曹无憾温和的说,“我不想让小师妹背负那么多,她应该快快活活,轻轻松松地活着。” “我也想让她快活轻松地活着!可是她的身份,注定那是不可能的!”巧婆婆有些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说便罢了,我自会告诉她!” “何必呢。”曹无憾脸上一贯的温柔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冷漠,“棠夫人是信不过在下的能力吗?若是如此,您可以找他人合作。” “你威胁我?” “我不希望七儿受到任何伤害。”曹无憾淡淡地说,“棠夫人,我看在您是故国长辈的份上,对您敬重几分,你可别拿客气当理所当然。有些话,不该说的,就别说了。我我还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地活着,看到大周复国那天呢。” ------------ 第一卷 第231章 朕在乎你 巧婆婆脸色微变:“曹无憾,你威胁我?” “还不够明显吗?”曹无憾淡道,“若不是看在你曾照顾过七儿,我不会对你这么客气。请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管的,不该问的,不该说的,统统不要开口。” 说罢,他微微弯腰,转身不紧不慢离开。 步履悠然。 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大先生。 巧婆婆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骂了句:“竖子猖狂!” “巧姨,您消消气。” 柳蔷端着托盘过来。 巧婆婆挥手击落托盘,怒气冲冲说:“独孤家这个小子已经过于跋扈张狂,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范围!” 茶杯点心撒了一地。 柳蔷皱了皱眉,但还是温顺地弯腰去收拾,道:“巧姨您不必担心,大先生只是爱护云儿,不想让她知道她的身世,免得她为难。” “呵呵!” 巧婆婆冷笑,“这有什么为难?不让她知道,难道就真的让她在皇宫里做一辈子谢氏的妃子?” 柳蔷垂首,沉默了会,低声说:“如今谢氏皇族的天下已经逐渐稳固,即便有大先生在,造反这种事也是九死一生。万一失败的话,云儿和两个孩子……” “死也比苟活强!” 巧婆婆冷冷盯着她,“怎么,你怕了,不敢了?” 柳蔷摇摇头,没有说话。 巧婆婆闭目长长出了一口气,神色惨然:“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早些找到你,让你沦落风尘。若我能够和曹湘教养曹无憾一样,你必定比曹无憾的心更加坚定。你已经忘了你父母的惨死。” 柳蔷落下泪来:“我并不敢忘。” “那就去找到云儿,好好和她谈谈,告诉她一切!” “是,我会的。” 柳蔷默默转身,走向后院。 向云疏正站在檐下发怔,看见她脸上挂着泪痕,不免吃了一惊:“娘,您怎么了?” “娘没什么。” 柳蔷勉强笑道,“你刚才和大先生都说说了些什么?” 向云疏扶着她坐下,靠到她身边,把头依偎在她肩膀处,低声说:“我说了,您一定很难相信。” “是吗,说来听听。” “您知道吗,大师兄他居然是前朝独孤大将军之子!” “的确很让人惊奇。” 向云疏抬起头:“娘,您已经知道了,是吗?” “是,娘知道。”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以前。”柳蔷缓缓说,“事实上,那时候我去滂沱山,也并不是巧合。是你巧婆婆安排我过去的。你之所以被你大师兄救,也并不是巧合,而是陛下,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殿下提前请大先生帮得忙。” 向云疏吃惊:“谢渊让大师兄救我?” “傻孩子,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柳蔷笑道,“你也知道,你巧婆婆和你师父是故交。我到山上后,见到独孤夫人,也就知道了你大师兄的身世。” “那您知道他要造反吗?” “知道一些。” “您怎么都没早些告诉我这些?” “唉,这些事太危险了,你还带着孩子,我不想让你接触这些。”柳蔷的眼神有些闪躲。 向云疏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坐直身体,神色变得严肃:“娘,您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 “娘知道的,你大师兄也都告诉你了。你大师兄不想让你参和这些事,你就别问了。其实除了你二师兄,你其余的几个师兄,也都不知道这些呢。” 向云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沉默了下来。 巧婆婆拄着拐杖慢慢吞吞地走进来,目光在柳蔷身上一扫而过。 柳蔷的神情有几分不自在。 向云疏站起身:“婆婆您坐,正好我有事想问您。” “问吧。” 巧婆婆坐了下来,摆出一副有问必答的架势。 向云疏想了想,说:“我一直不知道您的真名叫什么呢。” “我叫金玉巧。”巧婆婆立即回答。 “婆婆的名字很好听。” “那有什么用处。”巧婆婆的语气有些冷淡,甚至隐隐有几分不甘和怨恨。 柳蔷垂着眼帘。 向云疏看看她,笑道:“看来娘早就知道了。” “她自然知道。”巧婆婆说。 “婆婆能给我讲讲您过去的事情吗?” 这时茶茶忽然走进来,恭恭敬敬说:“主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呢。” 她用余光扫了眼巧婆婆。 向云疏应了声,但眼睛仍旧看着巧婆婆,等待她的回答。 巧婆婆顿了顿,说:“我只是个脖子入土的老婆子罢了,在战乱的席卷下家破人亡,有什么可说的。” 向云疏直觉她并没有说实话,但她不肯说,她也不能逼她。 “云儿,我准备了一些萱儿和钰儿喜欢的吃食,你过来拿着带回去。”柳蔷拉着向云疏出去。 茶茶落后两步,等她们出去了,才瞥了眼巧婆婆,说:“二先生说,在您的周围有眼线盯着,您如果非要违背大先生的意思,那就只好让您安静一段时间了。” “你们放肆!” “小的只是转达二先生的话,您不必对我发火,那没有任何用处。” “呵呵,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一世瞒着云儿!” “小的告退。” 茶茶没多说什么,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 向云疏提着一个大食盒,远远看见了蹲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的孙四娘,便停下了脚步:“娘,为什么孙氏在这里?” “我看她怪可怜的。孙家不待见她,向家又驱赶她,都不拿她当人。” “难道她当咱们是人了?”向云疏皱眉,“您若是善意无处发泄,不如去看看真正的穷苦人。孙氏再难,孙家还能饿着她了?赶紧让她走!” “这会儿赶她走,那就是逼她去死了。” “她不该死?” “云儿,你现在心里憋着火,我不跟你争论这些。” “您忘了她以前怎么对我们的,也忘了上次她把您和巧婆婆赶出去的事情了?您留她在这里,万一她使坏怎么办,我又不能天天在这里保护你。” “娘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保护。”柳蔷笑道,“你就放心吧,她住前院呢,后院她过不去的。我心里有数。” “可是……” “她现在就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又没有帮手,能做什么?”柳蔷笑道,“你若是不放心,便时常回来看看。” “我现在出宫也没那么方便的。” “那就让萱儿来。”柳蔷说,“娘始终还是愿意以德报怨的,就当积福了。” 向云疏见劝不动她,也只能暂时作罢。 母女俩默默走了片刻,柳蔷主动问:“对于你大师兄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吗?你会告诉皇上吗?” “大师兄告诉我的事情,谢渊比我先知道。” “这倒也是,人家毕竟是皇帝,消息知道的比咱们多。”柳蔷紧跟着又问,“万一他们打起来的话,你愿意帮谁?” “我……”向云疏犹豫了下,“我心里自然大师兄最重要,但……我不想看到战乱。何况大乾天下已定,大师兄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这么说,你还是要帮谢氏。” “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向云疏说道,“娘,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些。” “放心,娘嘴严实得很。” “尤其是那个孙四娘。” “娘又不是个傻的。”柳蔷拉着她,“对了,向风瑶怀孕那件事……” “娘您别管这些。”向云疏说,“这些都是小事,我先回宫了,有什么事您让人去找叶七。” “茶茶呢?” “茶茶……”向云疏朝身后看了眼,“虽然她很好,对我也好,但我觉得,她可能还是更多听从二师兄的命令。”说到这里,她又想到叶七似乎更听从皇帝的命令,不由苦笑,“我好像没有真正的自己人。” “你会有的。” “那就谢谢娘吉言了。”向云疏笑道。 茶茶上前来接过食盒,主仆两个便登上马车回宫了。 一回宫,她便得知了两个消息。 向风瑶离开冷宫,被送回了荣昌伯府。 这件事引起很大震动。 皇帝并没有明说原因,但众人猜测纷纷。 另一个消息是,选秀即将开始。 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看,就很耐人寻味了。 傍晚,陈福提前来告诉她,陛下要过来用晚膳。 天刚黑,谢渊便来了。 他先看了钰儿的功课,又检查了萱儿的,被她写的歪诗逗得哈哈大笑。 向云疏坐在一旁灯下剪纸,听着他们三个的笑声,心里一直想着大师兄说过的那些话。 萱儿不必说,出生到现在都生活在蜜罐里,半点苦头没吃过。钰儿虽然受过一些苛待,但是有太皇太后盯着,向风瑶并不敢真的伤害他的身体。 与他们两个相比,大师兄的幼年过得算得上是凄惨。 一想到他前胸后背密密麻麻的烫伤,向云疏便觉得心口发紧,难以呼吸。 遭受这般虐待下长大的大师兄,没有疯掉已经是奇迹。 想到他清瘦的背影,向云疏心里有些酸涩,她真的希望大师兄能得偿所愿。 但是,战乱四起绝不是她想看到的情景。 晚膳后,两个孩子各自被嬷嬷带回去睡觉。 谢渊和向云疏各自坐在桌子两头,一个看书,一个继续剪纸。 “你今天见到曹无憾了。”谢渊先开口。 “见到了。”向云疏知道这事也瞒不过他。 “朕说过,不会骗你。”谢渊放下书,看向她,“现在,你还想报你的师父的仇,还想杀朕吗?” 灯下,她的侧脸氤氲了一层光晕,犹如上好的羊脂玉。 向云疏沉默片刻,说:“你伤害我四师兄,导致师父身体受损这件事,总不是假的。” “那是因为朕在乎你。”谢渊忍不住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说,“朕今晚想留下。” “好的。” “你同意?” “这里是皇宫,你想在哪里睡觉,谁能阻止。”向云疏把剪好的一个福字给他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渊毫不客气,转而又问,“曹无憾在无极山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 “你果真不知道?” “你以为我知道了,就会告诉你吗?” “你——”谢渊缓缓收回手,改为捏住她的下巴,“你大师兄想造反,是吧?”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向云疏,你真的很恃宠而骄。”谢渊凝视着她的清艳脸庞,“你以为,他造反的钱财从何而来?你还认为朕要收回滂沱山的产业是错误的吗?” “从你的立场来说,没有错。” “那么,你站在谁的立场?” “我有我自己的立场。”向云疏扭脸摆脱他手指的桎梏,“我是容门门主,你想随便拿走容门的东西,我不答应。” “如此说来,朕可以把你们容门打为谋逆贼子了?” “当然不行!我们容门本本分分,从没做违法之事!” “你们荣门的钱帮助曹无憾造反了!”谢渊怒道,“向云疏,你只知道你是容门门主,但你想过你还是钰儿和萱儿的母亲,想过你还是朕的云妃吗?” “我并不想当你的云妃!” “你!” 谢渊猛地站起身,定定看了她片刻,“你这么跟朕说话,就不怕朕即刻派兵收了你的滂沱山!” 向云疏缓缓说:“我现在跪下来求你,痛哭流涕的说我爱你至死不渝。” 谢渊微微抿唇,喉头不受控制地动了下。 “如果我这么做了,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滂沱山,放过容门,不再动我们?” 谢渊沉默了会儿,说:“朕可以选择更加温和的手段。” “呵呵!” 向云疏冷笑,“既然我的态度,决定不了事情的结果,为什么我非要委曲求全?” “委曲求全?朕让你受委屈了?自从你回来,朕在你面前哪一点不是小心翼翼?朕对你的在意,谁看不出来?” “别说这些了。”向云疏皱眉,“我只看行动,不看甜言蜜语。” “如果你说的行动,就是放过容门,让你们继续给曹无憾的造反输送支持,朕绝对做不到。”谢渊缓缓说,“对于朕来说,天下苍生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 第一卷 第232章 美人计 向云疏道:“那还说什么?” 谢渊问:“你当真要继续帮你大师兄造反?” “不会。” 向云疏给出了明确的回答,“但我也不会把容门的一切交给你。如今我是门主,我会收回大师兄手里的生意和账务。” “这由不得你。” 谢渊态度强硬,“朕劝你认清现实。”他忽然笑了下,“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师父,你的师兄都不反对你进宫吗?” 向云疏道:“你想说什么?” “美人计用得很好。” “你胡说什么?”向云疏怒道,“你把我师父当做什么人了?难道当年我进宫做药娘,也是他的谋划?” 谢渊露出一丝讥笑:“那个也许不是。但后来他明知道你生了两个孩子,却一直隐瞒你,和太皇太后做交易,把钰儿送进宫。你认为他这么做,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师父必定有难言之隐。” “他让你们母子骨肉分别,你对他可有半分埋怨?”谢渊步步紧逼,“还是说,你对你师父和师兄们做的一切,都可以原谅。而朕做的任何事,都让你心生厌恶?” 向云疏握紧手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向云疏,你说得对,看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他做了什么。”谢渊缓缓说,“其实你依旧是个懦弱胆小的人,你不敢面对很多事。你把头缩起来,你认为只要不知道,便可以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 向云疏怒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你又了解你身边的人吗?” “我……” 向云疏语塞。 谢渊说:“你很偏心。在朕和你师门之间,你还是选择了他们。” 向云疏别过脸去。 谢渊的脸上露出一丝失落之色:“朕的决定,也不会瞒着你。朕会分别派户部兵部官员,把容门掌控的琉璃厂,石矿,商船海路,商行,全都收回。” “你是皇帝,便可以明抢吗?你让我容门的上万掌柜伙计怎么活?” “那些掌柜和伙计,只要顺从,朕会让他们留在原处继续做事。”谢渊说道,“朕还会派方启正率兵追捕曹无憾和顾执安,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向云疏一惊,失声叫道:“不要杀他们!” “谋逆者,诛九族!”谢渊一字一句道,“朕只杀他们二人,不牵连旁人,已经是朕格外开恩。你还指望造反的人能活下去?” 向云疏的脸色变得苍白:“你是在逼我杀你吗?你知道我办得到。” “你伤朕不止一次。”谢渊低声说,“朕对你,永远不会设防。你依旧可以这么做。如果你下得去手。” 说完这些,他转身往门外走去,捂住心口位置,低低咳嗽了几声。 向云疏手心捏住三根银针,盯着他的背影,却久久没有动。 她已经知道了,她杀不了谢渊。 她杀不了任何人。 银针术是她手中利器,是她最大的倚仗,也是桎梏她的牢笼。 “等等!” 向云疏叫住他。 谢渊回头。 向云疏走上前:“我会立刻收回大师兄手中所有生意,不让他接触容门生意。二师兄已经被我驱逐出容门。除此之外,容门所有账目都对你开放,每年利润所得,四分归朝廷。” “七成。”谢渊说。 “你得寸进尺!” “八成。”谢渊说,“庞大的容门商业帝国,即便只留二成利润,也足够养活你的师兄师姐,以及九千八百四十六个伙计。” “我们是做生意,不是印银票!”向云疏怒气上涌,“我需要大量现钱流通,不说别的,光是商船就需要大量钱财维护保养,还有海路也需要上下打点。你那些官员,海路上的那些海盗,不喂饱他们,他们会听话?” “一成养活人,一成做成本。”谢渊说,“容门可以成为皇商买办,如果容门不愿意,朕相信还有别的家族愿意。只不过,到那时你那些掌柜和伙计可就待不下去了。” “你——”向云疏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七成归你!” 谢渊伸出手:“合作愉快,朕的门主大人。” 向云疏拍掉他的手,把门狠狠关上。 谢渊看着紧闭的房门,微微挑眉。 …… 入夜。 一道背着弓箭的纤细身影从宫墙一跃而下。 落地姿势有些狼狈,好在没有扭到腿脚。 她立即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前后左右看了看,对着墙里面小声说:“萱儿,你回去睡觉吧!” 墙那边,萱儿看了看周围倒下的侍卫们,用同样小小的声音说:“阿娘您放心去吧,早点回来!” 向云疏在一棵枣树下,找到了枣红宝马,翻身骑上去,朝着滂沱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匹宝马还是当初萱儿冒充钰儿赢回来的,奔跑速度是寻常马匹的三倍不止,只用了小半天时间,向云疏就赶到了滂沱山脚下。 见到她,几个师兄都惊喜不已。 “你怎么半夜回来?”范青莲拿来巾子给她擦脸,“有什么要紧事吗?” “有!” 向云疏洗了手脸,从丁白衣手里拿过茶杯一口喝掉,又看向苏巡和崔数,“这段时间大师兄和二师兄回来过吗?”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没吭声。 “说话啊。”向云疏皱眉。 “大师兄刚从这里离开,二师兄还在呢。”范青莲解释。 “他在哪里?” “在这。”顾执安一贯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向云疏回头,看到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外,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的神情。 看着果然是清瘦了许多。 “你回来做什么?”向云疏猛地站起身。 “怎么,我连滂沱山都不能待了啊?”顾执安笑道,“就算门主大人把我驱逐出容门,好歹咱们……” “什么?” “驱逐?” “什么情况?” 范青莲,苏巡和崔数同时叫出声。 只有丁白衣面如水,没有说话。 顾执安耸了耸肩膀:“咱们亲爱的门主大人,就这么水灵灵的把我驱逐出师门啦!从今往后,我可就不是你们的二师兄了。” 师兄几个齐声问:“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 第一卷 第233章 老子是明恋! 范青莲冷冷说:“活该!” 顾执安:“……” 向云疏把他往外推:“二师兄,你快点走,离开这里!” “不是,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这深更半夜赶回来,就是要撵我走?”顾执安后退,“老三老四,你们管管她啊!” “小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白衣沉声说,“你和二师兄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向云疏道:“皇帝已经派人追捕大师兄和二师兄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派人守在滂沱山这里,守株待兔。” “小皇帝为什么要捉拿老二?”范青莲愕然,“你干什么了?杀人了?” “杀人算什么大事。”顾执安仍旧是吊儿郎当的。 “二师兄,你不打算把你和大师兄做的事情,告诉大家吗?”向云疏说。 “啊,这就没必要了吧。”顾执安笑道,“这事儿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一旦说了,岂不是让他们变成我们的同伙了?” “不是,你俩打什么哑谜?”崔数忍耐不住,“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呢?师兄弟这么多年,世上还有什么比咱们关系更亲近的?” 顾执安仍旧只是笑。 范青莲盯着他看。 最终顾执安败下阵来:“好吧,我说。我和大师兄打算造反。” 噗—— 丁白衣一口热茶全都喷了出来。 苏巡火烧屁股一般跳了起来:“你要疯啊?你做这事也就罢了,大师兄怎么可能?” “大师兄是独孤天宇的儿子。”向云疏缓缓说。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显然,他们都知道独孤天宇这个名字。 “天哪。”苏巡喃喃自语,“师兄弟这么多年,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大师兄的身份。”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崔数轻咳,“我支持大师兄!” “的确情有可原。”丁白衣颔首。 “你们不要添乱了!”范青莲怒视他们,“你们没看小师妹着急啊?造反是说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大师兄已经准备了很多年。”顾执安说,“说真的啊,论实力,现在就打的话,大师兄还真不一定就打不过小皇帝。” “真的假的?”崔数兴奋起来,“我要做大师兄的马前卒!带我一个玩!” “我也加入!”苏巡举手。 向云疏看他一眼。 他默默放下手:“那个,小师妹的立场有点难办啊。” “都闹什么?”范青莲拍着桌子怒道,“你们以为打仗是玩啊?”她又抓住顾执安衣襟,“我说呢,你怎么那么着急做大量火器,原来是给大师兄准备的。怎么,你爹也是独孤天宇,你也有家仇国恨?” “我爹不是独孤天宇。我爹娘都为独孤天宇效忠,被抓住后,生生受了凌迟三千刀而死。” “……” 范青莲缓缓松开手。 众人有些沉默。 向云疏环顾他们:“你们都支持大师兄和二师兄,是吗?” “不。”范青莲摇头,“我是大乾人,我是寻常百姓。我不希望战乱四起。” “我站小师妹。”苏巡说,“小师妹帮谁,我就帮谁。” 余下丁白衣和崔数都没有说话。 向云疏垂下眼帘,缓缓说:“支持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可以离开容门。” “小师妹!” 崔数站了起来,“真的要这样吗?” “我不是在与你们说笑。”向云疏脸色严肃,“我已经答应皇帝,容门的七成利润交给朝廷。” “凭什么?!” 丁白衣反应激烈,“小师妹,虽然你是门主,但做这么大的决定之前,是不是该与我们商量?” “老四,你这是什么态度?”苏巡拍桌子站起来,“小师妹是门主!她的一切决定,你都必须服从!” “你暗恋小师妹这么多年,是不是变成了个傻子,你还有点自己的原则吗?!” “我怎么暗恋小师妹了?老子是明恋!我不需要原则,我能把命给她!” “……”向云疏摆手,“你们安静点,听我说。” 顾执安抱着胳膊吃吃笑:“老五,你这辈子算是完犊子了。” “你好意思说别人?”范青莲冷冷说着,看向向云疏,“小师妹,关于咱们那些生意的事情,你再说说看。” 向云疏点点头,十分感激到了这个时候,三师姐还是这么冷静温和,没有直接指责她,而是愿意听她的解释。 “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先帝在世的时候,派人对滂沱山进行轰炸。” “自然记得。难道小皇帝也要这么做?他威胁你了?”丁白衣立即说,“老子这就进宫宰了他!” 苏巡幽幽说:“你忘了差点被方启正杀死的事情了?” “那是他以多欺少!” “那现在不还一样吗?” “我这次是刺杀!我在暗,他在明,我一定能成功。”丁白衣说。 范青莲道:“小皇帝可是小师妹的丈夫,也是萱儿的父亲。你真的要杀他?” 向云疏拧眉:“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皇帝换成谁,都不会容忍咱们容门掌握着这么多的生意和财富。尤其是琉璃厂和商船这两块。何况这里面还有大师兄的事情。” 崔数道:“可是要七成也太过分了!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苏巡瞪他。 “小师妹的心已经偏向皇室了!毕竟她如今是宫里的娘娘,她的儿子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了!”崔数说,“她自然是愿意把滂沱山拱手相让了!” “老六,你说够了没有?!” 范青莲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师妹?” 崔数瞥见向云疏的眼眶泛红,心下有些后悔,但还是别过脸去,没有服软。 “我知道我这么做,你们都很不满。”向云疏缓缓说,“但我已经决定了。除此之外,我会把大师兄和二师兄从容门除名,收回二师兄的琉璃厂,以及大师兄手中一切生意和账目。” 这话让苏巡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丁白衣轻声说:“小师妹,你是门主,你要把生意给朝廷,我们不能不听从。但你要把大师兄赶走,这我们不答应。” ------------ 第一卷 第234章 误伤小师妹 这一次,连一直支持小师妹的苏巡和范青莲也沉默下来。 对所有人来说,无论他们再怎么疼爱小师妹,但大师兄,终究是不一样的。 “大师兄造反也是情有可原吧?”崔数嘟囔着,“小师妹,就算你不赞成,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大师兄逐出师门。这也太过分了。当年可是大师兄把你带回来的!” 向云疏强忍着难过的情绪,轻声说:“我对大师兄的感情,不会比你们少一分。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我也会无条件支持大师兄。但是,既然我继承了门主之位,就要对容门的上万人负责。” 众人相互对视。 “我认为,小师妹的决定没有错。”范青莲开口,“咱们不能意气用事。” “你们没听二师兄说吗,大师兄现在的能力未必就打不过小皇帝!”丁白衣说道,“咱们不帮大师兄,还能帮那个该死的小皇帝?” 丁白衣原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自从被方启正带兵围杀重伤后,就一直对皇帝乃至朝廷充满怨恨。 因为那加速了师父的离去。 师父是他此生最崇敬之人,以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小皇帝的。 崔数立即附和:“不管你们说出多少大道理出来,我这个人就是帮亲不帮理!” “你个混账东西,大师兄是你的亲人,小师妹就不是啊?”苏巡怒视他,“小师妹是为了大局!你造反倒是快活了,那么多掌柜和伙计一家老小的生计怎么办?” “等大师兄做了皇帝,天下百姓只会更好!” “闭嘴!”顾执安冷冷打断崔数的话,“大师兄没想过,也绝对不会做什么皇帝。” 崔数张了张嘴,小声说:“那造哪门子的反。” “这个你不必多问。” “反正不管大师兄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崔数说,“小师妹,我认为你应该想清楚,不要因为一个男人就不顾咱们师门这么多年的情义!” “老六!你怎么这么说话?”苏巡大怒,“小师妹那是为了个男人吗?她是为了我们容门!” “若是为了容门,就该帮助大师兄!” “你这是什么歪理?” “你还不明白吗?谢氏皇族是不可能放过容门的!前面那个老皇帝派人轰炸滂沱山,现在这个小皇帝就利用小师妹,一步一步蚕食容门的产业!如今开口就是七成利润,他怎么不直接抢?你们能接受,我绝对不能接受!小师妹,师父在天有灵,你这么做,就不怕寒了他老人家的心!师父把容门交给你,可不是让去讨好男人用的!” 向云疏眼中落下泪珠。 苏巡见了,挥手一拳打在崔数脸上,怒道:“你把小师妹惹哭了!你个混账东西!” “小师妹为了个男人疯了,你为了小师妹也疯了!”崔数立即还手。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范青莲怒道:“你们两个还不住手!” 丁白衣幽幽叹气:“师父一走,容门果然就乱了。” 范青莲跺脚:“你还说风凉话,还不去把他们两个分开!” “我可不管。”丁白衣轻哼,“都憋着一股气呢,让他们打一架撒撒火气也好。” 苏巡和崔数二人可不是撒撒气那么简单,俩人都动了真气,打得彼此脸上开了花。 范青莲上前去拉扯,被崔数一把推开,踉踉跄跄后退几乎摔倒。 “三师姐!” 向云疏连忙上前扶着她,被她后退的力道带着一起摔倒在地,后脑勺砰一声磕在了桌角上,疼得眼前发黑,当场就起不来了。 范青莲扭头看见她一动不动,吓得大吼:“你们别打了!小师妹受伤了!” 顾执安和丁白衣连忙冲过来。 苏巡一把推开崔数,冲过来扶住向云疏:“小师妹,你怎么了?” 向云疏松开手,手上沾了鲜红的血。 范青莲倒吸一口气:“快给我看看!” 向云疏后脑勺磕破好大一个口子,正汩汩流血。 “我的老天,这……”苏巡又气又急,狠狠瞪了眼崔数。 崔数眼底也闪过心痛后悔之色:“我去拿药来。” “你们两个天天发疯打架,这下好了……”顾执安说着发现向云疏已经闭上了眼,有些着急,“快把血止住吧,小师妹昏过去了!” 苏巡急出了眼泪:“该死的老六,如果小师妹有什么差池,我一定弄死他!” “别说了!”丁白衣把向云疏抱到床上,见她的脸色转眼间就苍白了起来,不由叹气,“师父和大师兄是最疼小师妹,看见咱们把她弄成这样,还不气死。” “师父已经死了。”顾执安说。 “你还敢说!”范青莲一边给向云疏处理伤口,一边怒视顾执安,“我问你,师父生前知不知道你们这件事?” “大概,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师父没有明提过。毕竟师父对大师兄有愧疚之心,对他做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范青莲沉默了会,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件事跟小师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夹在中间多难过?你们看她都瘦成这一把骨头了。自从师父去世,最不好过的人就是她了。” 看着床上小师妹那张清瘦的苍白小脸,师兄弟几个都沉默下来。 良久,顾执安说:“我只说一句,这件事还真就跟小师妹有莫大关系。” “什么关系?” 崔数捧着药进来,听到这一句。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顾执安叹了口气,“趁着小师妹没醒,我问你们一句,对于她要把七成利润交给朝廷这件事,你们怎么说?” 崔数说:“那当然不行啊!少了这么多钱,咱们容门就运转不起来了!” “那倒还不至于,只是要艰难一些。”范青莲缓缓说,“小师妹既然答应了皇帝,她毕竟是门主,还是就这样吧。” “没了这七成利润,大师兄那边怎么办?”顾执安环视他们,“马匹,兵器,将士们吃喝穿用,都要钱供着。” 范青莲愕然看他一眼:“那我就明白了。” “什么?” “咱们容门的钱一直供着大师兄呢,难怪小皇帝不乐意,要收回去呢。搁你你愿意?” “那我肯定不愿意,所以这钱是不可能给皇帝的。当初大乾的天下有师父一份,师父没有要天下,只要了这些生意。凭什么给他们?” ------------ 第一卷 第235章 守株待兔 丁白衣幽幽说:“虽然我讨厌谢氏,但咱们也不能只想着大师兄,不考虑小师妹的处境。” “不如……”苏巡小声说,“反正小师妹也不知道咱们的账务情况。” “这个我赞成。”丁白衣说,“这几年小师妹也不插手门里的生意,总账都是大师兄打理,咱们分管几个部分。只要咱们稍微动一点手脚,小师妹是不可能察觉的。” 范青莲皱眉:“这不好。” “可也没别的法子了。”丁白衣说,“小师妹那边要交代,咱也不能放着大师兄那边不管吧。” 崔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床上的小师妹皱眉。 让小师妹伤成这样,他很内疚,恨不得替她受伤。 若要他再说什么算计小师妹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丁白衣问顾执安:“老二,大师兄那边要多少能够维持?” “怎么也得三成利润才够。” “那就给皇帝四成,咱们维持生意三成,大师兄那边给三成。”丁白衣说,“总之,不要让小师妹难办。” 几人都默默无言。 等向云疏醒来,天已经快亮了。 她后脑勺一阵阵钝痛吗,瞧着几个师兄围在床边,心里有些难过。 “我……” “小师妹,对不起。”崔数先开口,“你还疼吗?” “疼。”向云疏哑声说。 “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师兄错了。”崔数愧疚万分,“你打师兄几下出出气好不好?” 他说着去拿向云疏的手。 “离小师妹远点就算你懂事了!”苏巡把他推开,“不要跟小师妹动手动脚的。小师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不吃了。” 向云疏坐起身,目光落在顾执安身上,“二师兄,一起下山吧,你去大师兄那里,暂时别回来了。” 顾执安叹了口气:“好,听你的。” 范青莲说:“小师妹,你回京后找老黄,这些年一直是他帮着大师兄打理账务。” “你们同意了?” “不同意怎么办?”丁白衣耸肩,“小皇帝无情无义的,难道等着他派人来炸山啊。” 向云疏点点头,下了床,和顾执安一起准备下山。 师兄弟几个目送他们,都有些依依不舍。 “我和二师兄一起走。”崔数牵着马跟了过去。 “你去干啥?”苏巡一把薅住他。 “都这个时候了,我哪儿还坐得住?二师兄能帮大师兄,我为什么不能?” “你不是不愿意去外面的吗?” “现在情况不同了!” “既然如此,我也去!”苏巡回头看向范青莲,“三师姐,您和四师兄看家,我跟小师妹去京都。” “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在山上待着!”范青莲神色严肃,“大师兄和二师兄做他们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何况小师妹已经把他们逐出师门了。怎么,你们也想跟他们一样?” 崔数朝向云疏看了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顾执安道:“听你们师姐的话。我和大师兄的事情,本就没打算让你们任何人参与。如果我们失败了,牵连了你们,将来到底下见到师父,没法跟他老人家交代。” “可我想陪着小师妹,小师妹你……”苏巡说着,才发现小师妹已经牵着马,独自走远了。 孤零零的背影,裹着纱布的脑袋,显得十分单薄萧瑟。 苏巡有些难受:“小师妹一夜奔波回来,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容门,结果咱们倒好,给她弄了一脑袋伤。小师妹真是伤心又伤身。” “哎,罢了罢了,我不去了,我就待在这里守着滂沱山。”崔数转身走开。 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法选。 “你也老实待着。”范青莲揪住苏巡胳膊,“你对小师妹心思不纯,少去添乱。” 她又扫了眼顾执安。 顾执安也正看着她:“莲儿,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范青莲淡道,“这些年你们瞒着我们这些事,如今我也不想过问。你们成不成功,我也不在乎。我只守着滂沱山,别的一概不管。”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小师妹,等等我!” 顾执安长叹一声,牵着马朝向云疏那里追过去。 二人一路沉默着来到山脚下,各自翻身上马。 “小师妹,咱们就此别过吧。”顾执安望着她,“人生在世有许多无奈,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你武功那么差,别被朝廷的人捉住了。” “小师妹还是关心我的,嘿嘿。” “走了。” 向云疏调转马头,忽然听见周围有整齐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她抬起头,稀薄的夜色中,黑色的马,黑色的盔甲,黑色的士兵,列队在不远处,正静静的看着他们。 犹如一群蛰伏在暗夜中的野兽。 “果然守株待兔是天底下最好用的一招。”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越众而出,声音霸气十足。 向云疏立即辨别出,那是朱彧的声音。 向云疏拿起弓箭,反手从后背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拉弓对准朱彧,低声说:“二师兄,你快走,我替你挡一会。” “云妃娘娘要包庇反贼,与朝廷为敌吗?”朱彧冷冷说。 向云疏一言不发,嗖的一箭就射了出去! 她知道,她最大的倚仗就是精准的射击,如果失去这个机会,她绝对没有任何办法去对付朱彧。 朱彧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弃马而逃。 箭击中了马头,马轰然倒下。 “嘿,小师妹你这射箭的本事真是绝了!”顾执安拍手赞叹不已。 “二师兄,还不走?!”向云疏怒道。 “本将军来了,还想走?”朱彧冷笑一声,吹了声口哨,他身后的五百骑兵立即纵马合围过来。 向云疏和顾执安被围在中间。 向云疏连发几箭,箭无虚发。 朱彧皱眉,心下有些恼火,也有些忌惮她的射箭能力,决定亲自动手,先把她给控制住。 朱彧的武功超出他们太多。 他凌空而起,如鹰隼一般冲下来,大掌直抓向云疏头顶。 顾执安忙于对付五百骑兵,余光瞥见这一幕,不由大急:“小师妹,小心!” 眼看着向云疏就要落入朱彧之手。 这时一道人影从夜空中袭来,一掌把朱彧击了回去。 ------------ 第一卷 第236章 朕是太纵着你了 对方力道之大,让朱彧完全控制不住身形。 他人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最后重重砸落在一棵矮树上。 蒙面男子一掌击退朱彧后,拦腰抱住了向云疏,带着她朝远处飞去。 “二师兄!”向云疏回头叫道,“骑小红马!他们追不上你!” 顾执安看出来人是帮他们的,看着小师妹已经脱离了包围圈,放下心来,打退几个侍卫后,一跃而起落到了枣红马上,双腿一夹马腹。 枣红马颇通灵性,立即迈开四蹄,撞开两匹马,冲出合围圈。 几乎是眨眼间,两个人便逃了出去。 朱彧踉踉跄跄爬起来,看着向云疏离开刻的方向,又看向顾执安骑马飞奔的背影,大为恼火。 顾执安骑的那匹马,他认得。 小公主的坐骑,世所罕见的宝驹,超出战马三倍速度。 想追上对方,几乎不可能了。 至于向云疏那边…… 他是可以追得上的。 但追上了又怎么样呢。 他又不是来抓她的。 何况她身份特殊,抓到了也拿她没奈何。 朱彧连续几次在向云疏手里吃瘪,不免恨得牙痒痒。 此时向云疏被蒙面人带着落在了一处巨石上。 山风呼啸。 天边隐隐约约的一丝鱼肚白。 向云疏害怕自己掉落下去,紧紧抓住他的腰身。 对方腾出一只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他的怀抱结实且温暖,充满了安全感。 此情此景,向云疏不免心下微动。 蒙面人松开手,把她放下。 “谢谢你啊。”向云疏揉了揉手腕,抬头看向对方。 对方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色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无妨。”对方发出的声音也是嗡嗡的。 “你是谁?”向云疏问。 “你不需要知道。” “你为什么救我?” “路过,看不惯以多欺少。”男子虽然声音有些怪异,但听得出冷漠和疏离,“我先走了。” “等等!”向云疏捏住他衣袖。 男子回头看她。 向云疏说:“我没有马。你就好人做到底,带我一起下山吧?” 男子没说什么,吹了声口哨。 片刻后,一匹马奔了过来。 男子单手搂住她腰身,带着她轻飘飘落在了马背上。 “坐好了!” “好嘞。”向云疏立即主动抱住他的腰身。 男子顿了顿,淡道:“姑娘,你不需要抱那么紧。” “山路颠簸,我害怕摔下去。” “……” 男子不再说话,双脚一夹马腹,带着她朝山下而去。 滂沱山山下是一个镇子。 依托着滂沱山,这个镇子不仅大,而且繁华。 天已经亮了。 “你去哪里?”向云疏跳下马,问蒙面人。 “我有事要办。” 蒙面人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扔给她,“你要去哪里的话,自己雇车。我没法送你。” 向云疏接过银子,有些愣怔。 一向是她给别人银子,没想到这次被人施舍了。 “我叫影七!”向云疏对着他的背影说。 男人挥了挥手,驱马离开。 向云疏怅然若失。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银子,拍拍脸颊,振作精神后,去车行雇了辆马车,赶回京都。 进宫之前,她先把自己的伤重新处理了一遍,免得萱儿和钰儿见了害怕。 等她蹑手蹑脚回到明月轩,身后传来一道冷淡声音:“你去了哪里?” 向云疏立即回头,看见谢渊站在不远处。 “我……” “钰儿病了。”谢渊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的想知道的意思。 向云疏一惊,忙进屋,看见萱儿蹲在床边,钰儿躺在床上,小脸蛋通红。 “阿娘,哥哥好热。”萱儿看见她,顿时眼泪巴巴地掉了下来。 “萱儿别怕,没事的。”向云疏坐下来,把她抱到腿上,然后伸手摸摸钰儿的脑袋,给他检查了一遍,然后诊脉。 “看来是着凉了,没事的。”向云疏附身在钰儿小脸上亲了下,“娘煎一副药给你喝,过两天就好了。” “谢谢娘亲。”钰儿小声说。 “乖,睡吧。萱儿,你陪哥哥。” 向云疏放下萱儿,走出来准备药方。 谢渊淡道:“你太忙了。” “你想说什么?” “既然你没时间照顾孩子,朕打算把钰儿放到皇后那里照顾。” “不需要,我可以照顾。” “夜里一个人跑出去,不知所踪,把两个孩子独自丢在明月轩,这就是你对他们的照顾?”谢渊冷冷说,“朕已经决定了。” “我不同意!” 向云疏丢下笔,转身怒视他,“我为什么出去,你明知故问。” “向云疏,朕是太纵着你了!”谢渊捏住她下巴,眼底是怒意和冷意,“你的心没有一丝一毫在朕这里,既然如此,朕又何必对你一再纵容?来人!” 陈福立即躬身进来。 “把太子送到皇后那里,让她照看。” “啊?”陈福惊讶抬头。 “听不懂?”谢渊冷冷扫过他。 “不,奴才遵旨!”陈福知道,此时的皇帝陛下虽然表面平静,但怒意已经到了极点。 此时任何的求情都只会更加增添他的怒火。 陈福立即叫来几个稳重的嬷嬷,把钰儿收拾好,送到凤仪宫。 钰儿正发烧,睡得迷迷糊糊,路过向云疏的时候,还软软的叫着娘亲。 “钰儿——”向云疏伸手要去抱他,被一个嬷嬷挡住了,“云妃娘娘,您好好歇着,奴婢们会伺候好太子殿下的!” 钰儿被迅速带走。 萱儿光着脚跑出来:“阿娘,哥哥呢?他们把哥哥带到哪里?” “萱儿,”谢渊弯腰抱住她,柔声说,“你的阿娘病了,暂时没法照顾你和哥哥。让皇后照顾你哥哥一段时间,你搬到爹爹那里住,好不好?” “不好!” 萱儿一把推开他,叫道,“我要跟阿娘在一起!我不跟你走!” 她跑到向云疏身边,抱住她的腿:“阿娘,你是不是和皇帝爹爹吵架了?他为什么把哥哥带走了?” 向云疏弯腰搂住她,眼睛看着谢渊:“你疯了是不是?钰儿正病着,你把他送到皇后那里?我才是最好的大夫!” ------------ 第一卷 第237章 皇帝爹爹该打! 谢渊不为所动:“从今天起,不许你离开明月轩半步!否则,朕即刻命人用火炮轰炸滂沱山!” 萱儿叫道:“你这个大坏蛋,你凭什么关着阿娘?你敢炸山,我就杀了你!” 她说着就要冲过去。 向云疏一把拉住她:“萱儿!” 萱儿跳脚哭了起来:“我要哥哥,我要回滂沱山!皇帝爹爹坏!我不要在这里了!” “好。” 谢渊沉着脸,叫来方启正,“派人送公主回滂沱山!” “谢渊!!” 向云疏猛地站起身,怒道,“你要干什么?你跟我生气,用不着拿孩子撒火!” 方启正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公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论单兵能力,他还真不是小公主的对手。 当然,他可以带人一起上,小公主再厉害,也架不住双拳难敌四手。 可这事儿他干不出来呀! 萱儿还在哭:“阿娘,我要找哥哥,哥哥病了……” “走,咱们把哥哥带回来。”向云疏拉着萱儿往外走。 “这里是皇宫,不是滂沱山,由不得你们放肆。”谢渊冷冷说。 向云疏不理会他,径直往外走。 谢渊一把攥住她胳膊,冷冷说:“你不要逼朕对你动手。” 向云疏怒极,反手一巴掌就扇他脸上了。 这一巴掌清脆之极。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女人,她竟敢打皇上。 她敢打皇上的脸。 她是疯了,还是疯了? 只有萱儿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好!皇帝爹爹该打!阿娘再打几下!” 谢渊抬手摸了摸脸颊,朝向云疏看了眼,眼底是一片幽暗。 “是朕错了。”他缓缓说,“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对你抱有期待。罢了。” 他收回视线,脸上恢复了冷漠,朝外走去。 明月轩的大门被锁上了。 周围有高手看守着。 萱儿蹲在墙头上,捧着腮儿叹气:“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呢。我好想哥哥啊。” “公主别担心,皇后娘娘会照顾好太子殿下的。”墙下面的侍卫竟然还回答她的话了。 萱儿跳了下去。 侍卫慌忙接住她:“公主当心!” 萱儿拍拍手,没事人似的:“我去看看哥哥,你带我去凤仪宫。” 侍卫为难:“不行啊。” “不行我就哭了。” “哎,好吧。”侍卫没办法,只得牵着她的手,悄悄溜去凤仪宫。 路上,他们遇到司礼监的太监领着二三十个打扮鲜妍的年轻女子,排成一队,摇摇曳曳的。 “那些人是谁?”萱儿好奇问。 “回殿下,那些是秀女哦。” “秀女是什么?” “秀女就是……”侍卫挠挠头,朝她头顶看了眼,支支吾吾的,“就是侍奉陛下的人。” “我知道了,就是给皇帝爹爹选女人!” “……呵呵,是,是啊。” “为什么皇帝爹爹需要这么多女人?”萱儿扬起纯真小脸。 “这个嘛……”侍卫差点把头挠秃,好在已经到了凤仪宫门口,他连忙说,“殿下,到了。” 萱儿的注意力立即被拉回来。 她径直往里走,立即被拦住。 “我要见哥哥!” “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太子殿下病着,皇后娘娘正在照顾他,您不必担心。”守门太监不卑不亢地挡在门口。 萱儿这暴脾气如何能忍。 对她来说,这天底下就没有她不能进的地方。 她一把抓住太监胳膊,嘿一声就把他给扔了出去。 太监重重砸到了门上,在门上印出一个影子,然后慢慢滑落下来。 侍卫张大嘴。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小公主的力量。 动静引来凤仪宫其他人。 一群宫女太监涌出来,皇后朱敏也出来了。 “原来是我们的小公主。”朱敏浅浅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声音温柔,“是不是想哥哥了?过来吧,本宫带你过去看他。” 萱儿见她温柔好说话,便乖乖走了过去,把手递给她。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众人疑惑转头寻找声音来源。 有人惊叫:“不好了,门要倒了!” 萱儿抬头,果然看见凤仪宫的一扇铁门轰然倒了下来。 “小心啊!” “快躲开!” 宫人们惊恐地乱叫着,四散逃跑。 萱儿正要伸手去顶住门,忽然身子被一道大力推开了。 她摔倒在地,耳边传来铁门砸到地面的轰隆声。 溅起一阵烟尘。 随即有人骇然叫道:“天啊,不好了,皇后娘娘被压住了!” 萱儿爬起来,看见宫人们七手八脚冲过去,合力把大门抬起来。 朱敏躺在地上,一条腿被门板压成了不正常的形状。 她本人已经晕了过去。 消息很快传开。 太皇太后亲自来看望,谢渊也来了。 朱敏的右腿被压断了,疼得她眼泪直流。 所有人都知道,大门是被萱儿弄坏的。 萱儿一个人站在角落,被所有人用责备的眼神注视。 孟太医给朱敏治疗,腿痛让朱敏发出凄厉的哭叫声。 太皇太后皱着眉,又看了眼萱儿:“这孩子是山野间长大的,不如钰儿乖巧。力气又那么大,毛手毛脚的,到底没个公主的样子。” 谢渊淡道:“皇祖母别这么说,孩子就是孩子,孩子没有任何错。” “她是寻常孩子吗?谁家孩子有她这样的力气?哀家是不敢让她靠近的。”太皇太后说,“俩孩子在一处呢,钰儿病了,这孩子还壮实得像头牛。哀家还担心她把钰儿带坏呢。依哀家说,得把俩孩子分开来……” 萱儿扭头跑了出去。 “皇祖母,够了!” 谢渊打断她的话,“您不如回去歇着,至于孩子的事情,也无需您老人家操心!萱儿!” 他急急跟出去。 萱儿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向云疏急急走过来:“皇上,萱儿呢?” “萱儿闯了祸,你不先问问皇后伤势如何吗?” “皇后怎么样了?” “腿骨断了。” “我可以治好她。”向云疏说,“萱儿呢?” “萱儿跑出去了。” “你们骂她了?”向云疏脸色沉下来,“看来,这皇宫的确不适合我们娘俩儿生活。” ------------ 第一卷 第238章 狗眼看人低 谢渊道:“朕倒是更好奇,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奴才,把你从明月轩放出来的。” “是奴婢。” 叶七跪了下来。 “你真不愧是你主子的好奴才。”谢渊冷冷说着,“先去找萱儿,找到了再来领罚。” “是,奴才遵旨!” 叶七连忙爬起来,转身去寻找。 向云疏也转身欲走,却被谢渊叫住。 “萱儿不会有事。” “我知道。”向云疏语气很冷,“不管她武功多高,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经不起你们皇宫里的各种算计。” “算计?”谢渊淡道,“据朕所知,是皇后及时把萱儿推开,保护了萱儿,伤了她自己。” “以萱儿的武功,区区一扇门能伤得了她?” “不能。”谢渊说,“但是皇后并不知道。在她眼里,萱儿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她是下意识就那么做了。至少,你对她该心存几分感激。何况门的确也是萱儿弄坏的。” “陛下是要追究责任吗?”向云疏冷笑,“如果不是你发疯,把病着的钰儿带走,萱儿怎么会去凤仪宫?如果不是凤仪宫的人拦着不让她进,她怎么会动手?我说过,萱儿脾气大,但不会乱发脾气,她一定有原因,有理由。” 她取出一块牌子,扔到谢渊怀里,说:“我昨夜去了滂沱山。” 谢渊看向她。 “虽然我是门主,但容门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和师兄们商量你说的那件事。”向云疏缓缓扶着树,缓缓坐下来,“我给你六成利润。” “朕要的是七成。” “只有六成。”向云疏有些疲惫,微微垂着头,声音低沉,“这是我能给你的极限,如果你不同意,就尽管动手吧。” 谢渊注视她片刻,说:“好。就六成。” “我会尽快找老黄说这件事。”向云疏又道,“三个月一次,按季节分账。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 “我要带萱儿离开皇宫。”向云疏说,“我不想做你的云妃,不论再来多少次,我也不想。反正你已经开始选秀,后宫会有大把女人围着你。” “你是朕的女人,便永远是朕的女人。朕绝不会放你走。”谢渊冷冷说。 “你说过不会限制我的自由,为什么因为我出宫就发这么大的火?” “因为你的心全都在你师兄们那里!”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是的,朕早就知道!”谢渊一把拉住她手腕,把她拉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朕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对朕有一丝在意?” 向云疏皱眉,试图抽回手,却被他勒得更紧。 “你先放开我!”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谢渊改为掐住她脖子,把她抵在树上,低头堵住她的嘴。 向云疏伸手拍打他,有些痛苦的挣扎。 这让谢渊更加恼怒。 他咬住她的双唇,试图让她记住这份痛楚。 然而,渐渐的,他发现对方没了挣扎,身子也在向下滑落。 谢渊睁开眼,发现她双目紧闭,人已经没了反应。 “云儿!” 谢渊大惊,连忙抱住她。 她身子软软的,已经晕了过去。 谢渊连忙把她抱起来,返回明月轩。 孟太医赶过来检查了番,不由大为惊讶:“云妃娘娘怎么受了伤?” 谢渊忙问:“她哪里有伤?” “头这儿。”孟太医伸手轻轻拨开向云疏的头发,果然一块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呈现在他们眼前。 谢渊怔怔看了会:“这是新伤。” “不错,应该就在不久之前受的伤。”孟太医沉吟,“看起来这伤被很好地处理过,怎么又被破坏了呢……这刚结的疤都挣破了。” 谢渊立即想到自己在凤仪宫门口强迫她的情形。 一定是她的后脑勺抵到了树上,所以才导致伤口破裂…… 想到这儿,谢渊心中犹如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既有心痛,也有郁闷和后悔。 他很懊恼。 她一夜来回奔波,已经很累了,竟然还受着伤。 回来后也没有能够好好歇一会,他还发脾气把钰儿带走。 回想起她着急难过又伤心的神情,谢渊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 孟太医看见皇帝的神情,忙躬身安慰说:“陛下也别太担心,老臣诊脉来看,云妃娘娘只是受伤加疲乏才会昏过去。身子是没什么大碍的,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谢渊摆摆手,坐到床边。 看着她清瘦的睡颜,谢渊不由得想起这些年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情形。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迫到他身边。 在他身边的日子,是她吃苦受罪,受尽屈辱的日子。 她一定不愿意回想起那些事情。 五年后的再次相遇,她是医术高明的影七娘子。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几年来的思念,非要把她留在身边。 自始至终,她对他没有丝毫情义。 只有抗拒和厌烦。 在他身边,她一点也不快乐。 只有连续不断的受伤和被迫。 她应该是天地间自由的鸟儿。 是不是要放她离开? 谢渊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 可是,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要永远失去她。他的心便一阵阵的失落和难受。 这样的情绪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没法忍受这一切。 谢渊拉过向云疏的手,放到唇边,低声喃喃自语着:“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舍不得,放不开。可看你不开心,朕心里也好难过。” 他的心头有些酸涩。 从小到大想要什么便可以拥有什么的皇帝陛下,在感情这件事上,终于品尝到了求而不得的苦涩滋味。 向云疏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萱儿趴在旁边呼呼大睡,钰儿也在床另一边,茶茶领着两个宫婢守在门口。 她探手摸摸萱儿小脸蛋,然后坐起身,又摸了摸钰儿的额头。 温温凉凉的,已经退烧了。 后脑勺一阵剧痛。 她忙伸手摸摸,发现伤口被重新处理过,裹上了纱布。 “主子,您醒了。”茶茶连忙捧着衣物过来,“您要起来吗?奴婢侍奉您更衣。” 向云疏点点头,轻手轻脚下了床,到外间更衣梳洗。 “皇上说,主子若是醒了,差人去说一声。”茶茶说。 “让叶七去。” “叶七领罚呢。” “罚什么?”向云疏朝外面看,这才发现叶七正跪在院子里。 她叹了口气:“又跪什么?” “陛下罚的呢。” “叫他起来。” “好嘞!”茶茶没有宫人那么多规矩,闻言立即跑出去,把叶七给扯了起来。 叶七一瘸一拐的进来行礼。 “你在哪里找到的萱儿?”向云疏问。 “小公主跑到柳宅了,听说娘娘受伤了,她才愿意跟着奴才回来呢。” “她哭了吗?” “小公主说,她不是故意把门弄坏,也没有要害皇后娘娘。” “这傻孩子。”向云疏一阵心疼。 自从来到京都,这孩子也受了不少委屈。 叶七说道:“娘娘,陛下在这里守了许久,临走前说,若娘娘醒了,让奴才去传话。” “你腿这样了,让别人去。” “奴才可不能欺君啊,只是跪得酸麻罢了,缓缓就好了。”叶七还是一瘸一拐的去了承乾殿。 谢渊很快就过来了。 “两个孩子还睡着。”向云疏淡道,“不知陛下有什么吩咐?” “你的头,还疼吗?”谢渊问。 “一点点。” “昨晚,是朕的不是。”谢渊缓缓说,“若你早说自己受了伤,朕也不会……” “过去的事情别提了。”向云疏说,“我打算出宫一趟,把账务的事情和老黄他们商量商量。如果陛下允许的话……” “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不需要向朕汇报。朕已经交代过方启正。”谢渊说,“不过,在那之前,你去给皇后治疗腿伤吧。她原就身子弱,这次伤了腿很是严重,已经发起了高烧,孟太医束手无策。” 向云疏朝他脸上看了眼,觉得他不是说气话,便欣然起身:“我现在就可以给皇后娘娘治伤。” 她带上银针去了凤仪宫。 朱敏还在喝药,疼得脸色发白。 看见向云疏,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来给皇后娘娘疗伤,皇后娘娘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立即开始。” “云妃娘娘您行吗?”一旁的嬷嬷忍不住开口,“伤筋动骨一百天,凭您再好的医术,左不过就开方子喝那些人参燕窝罢了。” “这位嬷嬷不相信我的医术。” “您太年轻了,奴婢不信您的医术比孟老太医还好。”嬷嬷阴阳怪气的说,“即便您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也不行吧。” 向云疏也不生气:“如果我能治好你家娘娘,你手上那个满翠镯子不错,拿来作赌注?” 那嬷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舍之色。 但她还是一口就应了下来:“但如果云妃娘娘您不能治好皇后娘娘呢?” “我这凤钗送给你。”向云疏随手拔下头上一根纯金的凤钗。 嬷嬷眼睛亮了亮:“那就说定了!云妃娘娘请吧!” “真是傻子。”茶茶小声说。 嬷嬷看她一眼,没吭声。 向云疏取出银针,给朱敏的腿上施针。 真气进入,快速修修复着骨头上的伤。 很快朱敏的呻吟声便消失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向云疏取下银针,擦擦额头汗珠,说:“皇后娘娘可以起来走一走了。” “走?”嬷嬷惊呼,“云妃娘娘您在说笑吧?皇后娘娘的骨头断了,不到一百天是下不了床的!”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向云疏瞪她一眼,“还不快点扶着你家娘娘下床!”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朱敏急了,说:“门嬷嬷,你快扶本宫起来!” “不行啊,皇后娘娘,您这腿必须静养着,万一骨头长歪了怎么办?”门嬷嬷坚决拒绝,甚至呵斥其余宫人,“你们谁敢纵着皇后娘娘,若伤了皇后娘娘,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相互看看,果然无人敢上前。 向云疏只得亲自伸手:“皇后娘娘,我扶你下来。” “你要干什么啊?”门嬷嬷大惊,慌忙阻止,“云妃娘娘,您该不是要故意害我们娘娘吧?您是不是想让娘娘变成残疾?!” 向云疏一把推开她,自顾自扶着朱敏站了起来,然后立即松开了手。 朱敏站在床边,有些无不知所措。 “走两步。”向云疏蛊惑她。 “本宫能行吗?”朱敏有些忐忑。 “天啊,娘娘您千万别乱动啊!让老奴背着您啊!”门嬷嬷大惊失色的叫喊着,“奴婢愿意一辈子背着您!” 一辈子让嬷嬷背? 这个未来吓到了朱敏,朱敏立即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稳稳当当。 众人都惊呆了。 门嬷嬷更是张着大嘴,一脸震惊:“怎,怎么能这样?皇后娘娘,您能走了?” 朱敏一开始还小心翼翼,随即发现自己的腿竟然变得轻盈无比,甚至超过了从前,不由大为惊喜,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 一屋子宫人都目瞪口呆。 “这,这就好了?”门嬷嬷喃喃自语。 “天呐,这医术简直就是神了啊。” “断了腿,半个时辰就能恢复了?” “说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敢情太医院那帮太医都是忽悠人的草包啊?” 宫人们小声议论纷纷。 大多是高兴的。 门嬷嬷也高兴。 但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眼前出现一只嫩白小手。 她抬起头,对上云妃娘娘那张笑容可掬的脸:“镯子拿来。” 嘤嘤嘤。 门嬷嬷哭泣着把镯子撸下来,依依不舍的放到向云疏手中。 “茶茶,赏你了。”向云疏把镯子隔空扔给了茶茶,吓得门嬷嬷差点昏过去。 茶茶稳稳接住了镯子,套到自己手腕上,笑嘻嘻说:“狗眼看人低,就得给个教训!” 门嬷嬷:“……” 向云疏带着茶茶离开后,门嬷嬷满脸肉痛说:“虽然咱们这么做是为了激她给娘娘用心医治,可那镯子也太贵重了啊。那可是娘娘的传家之物。” 朱敏走累了,坐下擦汗:“你以为她看不出来吗?她不过是配合你演戏罢了!哼,咱们这位云妃娘娘可是个人精,她给你治病若是不收你的钱,你才要小心!” “可那镯子……” “哼,这镯子,我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朱敏揉着腿,眼底露出一抹戾气,“陛下宠她,她可以自由出宫。你叫人盯着,一旦她出宫,就立即告诉哥哥,让哥哥把镯子取回来!最好是顺便废了她!” ------------ 第一卷 第239章 怀孕的原因 次日天清气朗,钰儿的病好了,精神百倍的拉着萱儿读书。 萱儿愁眉苦脸的哼唧着,但口嫌体直,虽然嘴里抱怨,行动上却黏着哥哥,因为皇后受伤带来的阴霾也消失了。 向云疏放下心来,交代叶七照看他们两个,她自己则带着茶茶出了宫。 南北货栈里,老黄正在检查货单,听见向云疏叫他名字,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丢下货单跑出来。 “黄掌柜生意不错啊。”向云疏笑道。 “嘿嘿,这都是托门主的福。”老黄已经从牢狱之灾中恢复过来,恢复了容光焕发和干练,“门主,您到后院来,小的这里有几斤上好的茶叶,特意给您留着呢。” “你那些好茶都比黄金还贵,我可没福享受,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向云疏笑着跟他朝后院走去。 老黄嘿嘿笑道:“如果连门主都没资格喝,这世上还有谁有资格?” “我可不是说风凉话,你们做生意的需要应酬,不用跟我客套这些。” 货栈的后院清幽雅致,凉风习习。 向云疏坐到藤椅上,接过婢女送来的瓜果,笑道:“老黄最近有没有去我娘那里?” “嘿嘿,叫门主大人见笑了。” “我娘已经和向家脱离关系了,你若是喜欢我娘,只要我娘愿意,我是不会反对的。” 老黄羞红了脸,嘴里哎呀哎呀的说着,却说不出个什么来,只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揉衣角。 向云疏忍不住哈哈大笑。 见过再多世面,再精明的人,在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时,总是自卑和放不开的。 “老黄,我今天过来,是有一件正经事跟你商量。” “门主您说。”谈到正事,老黄立即恢复了一贯的精明和沉稳老练,“我已经收到滂沱山的飞鸽传信,是不是关于和朝廷分账这件事?” “没错。”向云疏一直都知道师兄们有和各地掌柜们联络的飞鸽,因此并没有觉得奇怪,“这件事,你怎么看?” 老黄笑道:“小的只是做事的,依照着先生们的吩咐便是。至于是非对错,那不是小人该议论的。” “虽然你做事很有分寸,但你是门里老人了,不必如此谨慎拘谨。”向云疏说,“师兄们是不是告诉你,面上份六成给朝廷,实际上只给四成?” “是啊……啊?”老黄有些猝不及防,一脸震惊看向她。 向云疏说:“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师兄们的谋划,我都知道。他们不忍心让我为难,又舍不得大师兄,因此干脆把一碗水端平。” 老黄搓着手,有些局促:“门主,这个嘛,按道理讲,您是门主,门里一切决定都该听您的,可是……” “我都明白。”向云疏摆摆手。 别说她一个区区门主,便是天下之主皇帝,底下臣子们蒙蔽他的事情还少吗。 老黄犹犹豫豫的说:“门主,这件事您有什么打算吗?” “就照着他们商量的办。给朝廷四成。” “可是您刚才说给六成。” “那两成,我这些年的积蓄,还有我私产的收入,加起来够不够?” “门主要自己付钱补上这一块?”老黄眉头紧皱,缓缓摇头,“门主即便把所有钱财都拿出来,怕也只能够弥补两年的亏空。往后怎么办呢?” “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先把这两年对付过去吧。”向云疏拿起他捧过来的账本,“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够了。” “门主放心,我老黄的嘴,您就放心吧。” “你是大师兄的人,心里是不是想多给大师兄一些?”向云疏不经意的问。 “门主,我心里尊敬大先生,但我老黄还是知道是非曲直的、”老黄神色严肃,“大先生在做的事情,小的不能多问,但小人也不是傻子,隐隐约约能知道一些。” “你支持他吗?” “如果是其他人做这件事,我老黄第一个反对。但大先生于我相当于再生父母,我不能忤逆反抗自己的父母。” “老黄,你很不错,难怪大师兄看重你,几个师兄也都信任你。”向云疏放下账本,“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门主……”老黄叫住她,有些犹犹豫豫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知该不该说,那就是该说。” “好吧!”老黄似乎下定了决心,“您是门主,我不想瞒着您。这件事是关于您的身世……” “我有什么身世?”向云疏不解。 虽然她以向家三小姐的身份进宫,但亲近的人都知道,她是柳蔷和向余峰的私生女,没有任何疑问。 老黄摇摇头,小心翼翼说:“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二先生和您那位巧婆婆说话,看那意思,您好像并非向家的孩子。” “啊?”向云疏挑眉笑道,“这对我来说,倒是个好消息。那我亲爹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是……前朝太子殿下的后代。” “什么东西?”向云疏心里咯噔一声,猛地站起身,“老黄,你再说一遍?你没跟我说笑?” 老黄也有点哆嗦:“小人就是害怕自己听错了,还动用了一些关系,特意去打听了前朝的事情。” “说!” “前朝覆灭之前,周太子和太子妃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当时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清点尸体的时候,只找到了太子太子妃的,却没有那个小公主的。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的失踪了。” 向云疏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和年纪,有些不敢置信:“你该不是要告诉我,我娘就是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小公主?” 老黄使劲咽了口唾沫:“恐怕正是如此。” 查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很震惊。 他一直倾慕的那个柔弱女子,竟然是前朝太子之女! 只是谁也不知道,一个娇贵的小公主,是怎么沦落到成为风尘女子的。 期间一定经历了许多苦难。 向云疏怔怔站着,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过往。 为什么柳蔷虽然沦落风尘,身上却有着与一般女子不同的超然贵气。为什么巧婆婆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为什么柳蔷时常望着南山的方向发愣。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据说,大周覆灭的时候,那位太子殿下走投无路,为了不当俘虏,不辱国体,在亲手勒死了太子妃后,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南山的树上。 向云疏拉住老黄追问:“如果我娘是那个失踪的婉仪公主,那巧婆婆又是什么身份?” “这我也不知道。”老黄摇摇头。 向云疏立即回到柳宅。 柳蔷急匆匆从屋里出来,眼眶还有一点点泛红。 巧婆婆则阴沉着脸,直到看见向云疏,才露出一点缓和的笑意。 “云儿怎么来了?” “这里没有外人,有件事,我想问你们。”向云疏让茶茶去外面守着,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我娘是前朝的婉仪公主,这是真的?” 柳蔷手一抖,脸色发白:“云儿,你是怎么……” “您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您只要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巧婆婆接话。 “巧姨您——” “事到如今,没必要再瞒着她!她已经长大了,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巧婆婆声音严厉,“云儿,我告诉你,你娘就是大周太子之女,文婉仪!而你,是太子的孙女!是大周皇室的血脉!” 向云疏张了张嘴:“巧婆婆,您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是太子妃的妹妹。”巧婆婆说到这儿,似乎一下子萎靡起来,缓缓坐了下来,一瞬间老了十岁,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当年,姐姐求我把你娘带走,把她养大。但是我没用,辜负了姐姐,竟然和你娘走失了。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沦落风尘,做了向家的外室,生了孩子。” 她捂住脸,发出低低的哭泣声。 柳蔷也低头抹眼泪。 “天呐,金尊玉贵的大周公主,竟然沦落为一双玉璧千人枕的风尘中人!我还有何面目下去见姐姐呢!”巧婆婆痛哭,“那段时间,我真是要崩溃了,一度想下去给姐姐和姐夫赔罪!” “姨母,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柳蔷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谁也不怪,只能怪这世道乱。”向云疏说,“你们谁也别自责了。” “曾经我一度绝望了。”巧婆婆抬头望着向云疏,“直到你进宫给谢氏太子做药娘,我心里才燃起了一丝希望。” “什么希望?” “报仇复国的希望!”巧婆婆眼底闪烁着仇恨的火焰,“亡国之恨啊,亲人尽数被逼死。这样的血海深仇,怎么敢有一刻忘记?婉仪,你忘了吗?忘记了你爹娘的惨死!” 柳蔷捂住脸低声哭泣:“不,我不敢忘,一刻也没有忘记。” 向云疏皱眉:“婆婆,亡国不是我娘的错,她无能为力。” “我知道她没用。”巧婆婆看着向云疏的眼神带着几分狂热和执着,“我的希望全都在你身上!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如愿怀上了谢氏的孩子!” 向云疏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婆婆,您是早就知道我会怀孕?” “我自然知道。”巧婆婆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还记得当年你去找那个老鸨子吗?” “……记得。” “我叫她给你用了些手段,让你有机会怀上孩子。” “……” 向云疏惊呆了。 她一直以为怀孕是意外,没想到竟然是巧婆婆的算计。 看着眼前苍老的,眼神有些疯狂的巧婆婆,向云疏很难把她和当初那个笑容慈祥的老人家联系到一起。 向云疏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太难受了。 巧婆婆哼了声:“你是在责怪我吗?以我们当时的情况,兵马财力什么都没有,怎么能报仇?好在你们母女两个都生得极美。女人的美貌,也是利器啊!” “您疯了?这算什么报仇?”向云疏怒声质问,“给人家生孩子就算报仇了?” “当然不是!如今你的孩子是太子,那孩子身上流淌着文氏的血!” “不可理喻!”向云疏气到脸色发青,“亏我一直敬您,爱您,想好好照顾您养老。可您竟然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我不与你计较。”巧婆婆淡道,“因为你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国家被毁灭,你的子民被践踏,你的骨肉亲人被虐杀!但你既然是文氏皇族的血脉,就要担负起你身上的责任。” “什么责任?” “报仇!复国!” “复国?”向云疏觉得全身有些无力,“大周已经亡了几十年了!您也老了,还揪着过去不放做什么?安享晚年不好吗?” “这几十年来,我没有一刻安生过!只要一闭上眼,我就能看见你的祖父祖母惨死闭不上眼的模样!云儿,曾经我以为要靠你们的身子去报仇。但是后来遇到独孤无憾后,我才意识到,咱们复国是有很大希望的!” “独孤无憾?” “就是你的大师兄!” 向云疏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大师兄说他造反不会当皇帝,他要辅佐文氏皇族复辟。 难道,他嘴里的那个文氏皇族血脉,就是她? 向云疏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喃喃说:“大师兄早就知道这些?” “我和你娘去了山上后,与你大师兄的娘亲相认后,他们才知道这件事。”巧婆婆缓缓解释,“你大师兄和二师兄造反,只是为了让你能复国,让你坐享其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做这些都是为了我?” 向云疏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笑,还是该哭。 她冲外面叫道:“茶茶进来!” 茶茶立即跑进来。 “我知道你有办法见到二师兄。”向云疏语气急促,“你立即去找到他,告诉他,一切的真相我都知道了!让他们停止一切!我不需要他们为我做任何事!” 茶茶有些茫然的朝巧婆婆和柳蔷看。 “快去!”向云疏喝道。 “是,奴婢这就去!”茶茶见她神色异常,眼眶泛红,心里也有些不安忐忑,连忙转身出去。 ------------ 第一卷 第240章 小产? 茶茶走后,向云疏呆呆坐着,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 柳蔷眼眶含泪,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云儿,这些事都是真的,娘一直瞒着你,是不想让你压力太大,变成你大师兄那样。” “那,我亲爹到底是不是向余峰?” “不是。” “……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柳蔷的眼泪哗啦掉下来,“那时我是楼里头牌,向余峰是花巨资买下我初夜的人,但是,在他之前,我被一个人强迫了……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向云疏觉得这一切是那么荒谬:“既然如此,向余峰为什么认定孩子是他的?” “那是妈妈为了蒙混过去,教我用鸡血代替……” “你们可真厉害。” 向云疏拍手,却笑不出来,“既然如此,这些年你缠着他干什么?” 柳蔷哭得浑身颤抖:“因为那时候我是真心爱他啊。” “可怜,可悲,可笑。” 巧婆婆的语气带了十二分的讥讽。 “巧婆婆,您又何必总是嘲讽我娘。”向云疏吸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很高兴我能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 巧婆婆的眼神跟着她,满含期待:“云儿,你现如今已经是谢氏的妃子,还有了当太子的儿子。你可以报仇了。” “婆婆希望我怎么做?” “亲手杀了小皇帝谢渊!你师父教你那么多本事,谢氏对你又极喜爱宠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然后呢?” “然后你大师兄会打败乾国的军队,恢复大周统治!你就是新一任的女皇陛下!” “女皇?周国的女人可以继承皇位?” “当然!咱们大周的第一任皇帝就是女人。”巧婆婆的神情再次变得狂热,“我最崇拜的人就是那位圣女皇陛下!为什么女人不能做皇帝?女人做皇帝的时候,比男人强百倍万倍!” 向云疏看向柳蔷:“娘也是这么想的?” 柳蔷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眼神,声音低低的:“云儿,娘不愿意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凭着自己的心意便好……” “你住嘴!”巧婆婆大怒喝道,“你自己无能,没法给你爹娘报仇,现在你女儿可以做到,你竟然说这种话?” 柳蔷瑟缩了下,没有说话。 “云儿!” 巧婆婆紧走两步,抓住向云疏的肩膀,浑浊双眼闪烁着炽热的火焰,“你一定要杀了皇帝!告慰你祖父母在天之灵!你是女皇,你不是什么云妃,不需要受委屈,也不可以屈居任何人之下!” “我要好好想一想。” 向云疏离开柳宅,坐到马车里,有点茫然。 她已经阻止不了大师兄。 她也不可能伤害钰儿和谢渊。 两败俱伤更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茶茶回来了,说已经通过信鸽把她的话发给了二先生。 “先回宫。”向云疏闭目靠到马车里。 “主子,我刚才好像看见了秦大将军。”茶茶说,“他坐在轮椅上,就在那边巷子里。” 向云疏挑开帘子,果然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背影在巷子阴影处一闪而过。 她想了想,跳下马车走过去。 “秦将军是来找我吗?”她看着那个背影问。 “看来,云妃娘娘对秦大将军并不是很了解。”轮椅上的人站起身,转过来,赫然是朱彧的脸。 “好个疯子。” 向云疏转身就走。 朱彧大手伸过来,一把就揪住她的后脖子,把她提过去,同时把一块巾子塞进了她嘴巴里,反扭住她的双手,把她按进轮椅里。 墙上跳下两个人,一边一个抬起轮椅,跃上墙头迅速离开。 向云疏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 屋子很小。 没有窗户。 黑漆漆一片。 她坐在轮椅上,嘴巴被堵住,捆住的手脚逐渐变得麻木。 她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发出吱呀的声响,阳光倾泻进来。 向云疏被刺激得眯起双眼。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道高大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向云疏抬头,逐渐适应了光线的眼睛,清晰的看到眼前之人的容貌。 对方伸手扯掉了她嘴里的巾子。 “朱彧,你疯了?”向云疏咳嗽几声,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干哑得可怕,“你为什么绑架我?你想死?!” 朱彧居高临下注视她片刻,缓缓说:“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你那个婢女被关在隔壁。只要我说句话,她就只有一个死字。”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让你死。” “那你就动手。”向云疏冷冷说,“你还在等什么?” “你不怕死?” “我怕不怕的,能影响你的决定?” “也许。”朱彧弯下腰,平视着她,“我个人对你没什么仇怨。甚至我们还一起共过患难。不过……” “不过都抵不过你妹妹的前程重要,是吧?” “哦?”朱彧挑眉。 “是朱皇后让你这么做的。” “随你怎么猜测。”朱彧淡道,“有些东西,不该拿的,真的不要碰。” “什么东西?” “那镯子,还给我吧。” “镯子?”向云疏了然,“门嬷嬷输给我的那个镯子?你们朱家穷疯了?区区一个破镯子,想要回去就直开口,至于做这种事?” “那不是破镯子,是朱家的传家之宝。”朱彧不紧不慢的说,“价值连城的东西,一直是传女不传男的,敏儿很是珍视。” “既然珍视,拿出来干什么?” “大概是为了勾你给她治疗。” “可悲可笑的东西。”向云疏冷笑,“你们朱家人,除了朱宛,其余人全都是不要脸的下贱货色。那个镯子在茶茶手上,你去拿走!一件死物,再值钱也抵不过活人。” “镯子我是要拿走的,除此之外……” “朱敏让你杀我?” “那倒不至于。”朱彧摇摇头,“你毕竟是陛下的妃子,又是太子生母,总不好随随便便就杀了。” “那就快放了我!” “别急,放是要放的。不过在你走之前,你得把这个喝了。”朱彧转身端来一只碗,碗里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向云疏盯着他,缓缓说:“朱皇后瞧着清贵贤良,没想到骨子里竟是如此恶毒之人。而你这位朱大将军,竟助纣为虐,帮着她害人。” 朱彧神色不变:“看来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药。” “我是大夫,闻一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药材。” “好,不愧为容老神医的关门弟子。”朱彧赞叹着,“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我多费事,你自己喝了。” “我不喝。”向云疏冷冷说,“你们这对无耻的兄妹俩,逼人喝这种东西,就不怕损阴德?” 朱彧沉下脸:“你骂够了没?” “你们干出这种事,竟然还怕人骂?” “喝了!”朱彧一手端着碗,一手掐住她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把药水灌进她嘴里。 “呜呜呜……”向云疏呜咽着抗拒,但双方力气过于悬殊,加上她被捆着手脚,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把一整晚药水灌入自己的喉咙。 “咳咳……”她被呛到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红了眼。 朱彧点点头:“喝了不就好了,区区一碗软筋散,不过是让你一段时间没法侍寝,至于如此?” “软筋散?”向云疏咳嗽着抬起头,忍不住笑起来,“朱敏是这么跟你说的?朱彧,你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愚蠢!” “难道不是?” “这碗药喝了之后,会让女人再也不能怀孕生孩子。” “嗯?”朱彧眉头微蹙,“敏儿怎么会骗我。” 这时向云疏觉得腹部开始隐隐作痛。 她惨白着脸弯下腰。 “你怎么了?”朱彧见她脸色难看,忍不住问。 “我肚子疼……”疼痛越来越强烈,向云疏的的额头冒出冷汗,声音也开始发虚,“把绳子解开,我肚子好疼……” 朱彧立即抽出佩刀,把她手脚上的绳子斩断。 向云疏从椅子上滑落,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抱住肚子,身子蜷缩起来,犹如一只正在热水中煎熬的虾子。 疼痛一波一波从腹部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朱彧见她情况不对,忙弯腰问:“向云疏,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疼……”腹部犹如被刀搅,向云疏通的眼瞳赤红,眼泪哗哗直流,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咬牙切齿骂道,“朱彧,你害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兄妹……” 朱彧下意识朝她腹部看,赫然发现她的裙子上印出了殷红色。 红色还在迅速地扩散范围。 “怎么会这样?”朱彧变了脸色,猛地转身出去,片刻后拉着一个老嬷嬷跑进来,“启嬷嬷,你看看她怎么回事!” 此时向云疏已经痛到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眼前是一片黑暗,除了疼痛异常清晰,其余的感官似乎失去了作用。 老嬷嬷看到向云疏的模样,脸色一变,连忙俯身检查了下,回头说:“世子,不好了,这位娘子小产了!” 朱彧心中一跳:“小产是什么意思?” “就是流产了啊!”启嬷嬷顿足,“坏事了,坏事了。”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这姑娘是怎么弄的,大出血了已经!”启嬷嬷有点慌张,“世子,快找大夫来,快着点!晚了这姑娘就没命了!” 朱彧傻眼了。 他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裙子沾满了血的向云疏,指尖微微颤抖。 天啊。 他竟然亲手把一碗打胎药灌进了云妃的肚子里。 云妃肚子里竟然有了孩子。 这可是陛下的孩子啊。 是皇子啊。 他亲手抹杀了一位皇子! “……世子您别发愣啊,快找大夫来,不然这姑娘就不行了!”老嬷嬷催促。 朱彧转身就走。 朱诚王府里就养着两个大夫,平日里负责给夫人小姐们诊诊脉,看看伤风胃痛这些小病。 时间紧急,朱彧直接就去把他们两个提了过来。 俩大夫一看是小产大出血,也有点手足无措:“这怎么办啊?世子,这,这没法子啊。” 朱彧大怒:“混账东西,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问我?” “主子您息怒,这姑娘是摔着了,还是怎么回事?”大夫小心翼翼问。 “她喝了药。” “什么药?” “是这个。”朱彧把碗底剩余的一点药拿过来。 大夫用手指点一些到嘴里,仔细分辨各种药味后,才谨慎的说:“主料是藏红花,伤女人身子用的。” “喝了会如何?” “正常女子喝了,会失去怀孕生孩子的能力。若是正在怀孩子的女人喝了,便是这位姑娘的模样。”大夫眼看着世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就愈发小心翼翼,“大出血就是进入鬼门关了。眼下只能给她喝些益气补血的药。” “有用吗?” “这……”大夫有些羞愧,弱弱说,“若是那位影七娘子还在的话,应该可以治好她。” 影七? 朱彧看向床上昏迷着的向云疏,不由得苦笑。 影七就在这躺着呢。 可是医者不自医,她已经变成这样了,又怎么能给自己治病。 大夫见世子没说话,趁机溜出去开药方子。 朱彧站在床边,阴沉着脸。 能被诚王府养在家里的大夫,还是有一点能耐的,喝了药的向云疏渐渐止住了出血,但精气神却越发萎靡了下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是被抽走了灵活的布偶。 “想办法把她救活!”朱彧怒吼大夫。 大夫就差跪下来哭泣:“小人无能啊,世子快去找御医来吧,或者去滂沱山请神医来看。” “请御医?”朱彧一脚把大夫踢出去。 这岂不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朱彧绑架了云妃,还把她的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 皇帝知道了还不疯! 朱成王府的这些脑袋全都砍了也不够他发泄怒火啊! 生平头一次,朱彧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一个他永远也没法弥补的错。 宫里很快就会发现云妃失踪。 要怎么掩盖这件事? 要么,直接把云妃杀了? 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那个婢女茶茶,跟着的心腹,启嬷嬷,包括大夫,全都得灭口。 ------------ 第一卷 第241章 灭口 朱彧盯着向云疏昏睡的脸,沉思了许久。 除了杀了她,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妥善解决这件事。 “张大庆!” 他叫来自己的心腹亲兵,“去把启嬷嬷和吴庸那个大夫给做了,处理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 “是!” 张大庆没有一丝犹豫,立即转身出去。 他先去找到启嬷嬷,在无人处把她脖子一扭,确定她断气后,便用麻袋装起来,塞到运水的水车里。 随后他又去找吴庸。 吴庸似乎有所察觉,正提着包袱慌慌张张往外走,然而他运气不好,一出门正好撞上了张大庆。 “庸医,往那儿跑呢?” 张大庆的黑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伸手掐住吴庸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救命,救命……”吴庸手脚挣扎,发出艰难的叫声,“张大人,你别杀我,我可以给你钱,真的,我攒了不少钱……求求你饶了我吧,求求您了……” “饶你是不可能饶的。” 张大庆冷冷说,“按规矩,我应该直接要你的命,但你也许已经忘了,你曾经把我的弟弟治死了。这个仇,看着世子份上,我忍了。现在世子命我来杀你,可真是找对人了呢!” 他铁一般的手指迅速收紧。 吴庸露出恐惧的眼神,在强烈的窒息中,眼球迸出血丝,嘴巴张开,舌头也挤了出来。 很快就死了。 死得很彻底。 “该死的庸医,若不是世子的命令要处理干净,我一定让你备受折磨!”张大庆嘴里念叨着,手上动作不停,把吴庸也嘴里塞住,手脚捆绑后塞进水车里,亲自拉着到荒野处埋了。 “世子,卑职回来了。”张大庆急匆匆赶回来,跪在朱彧面前。 朱彧依旧站在床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 他眼睛看着床上的女子,脸上没什么什么表情:“都处理干净了?” “世子放心。” “嗯,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张大庆保持着跪姿,低声说:“来之前,卑职也送安大和安二兄弟俩上路了。” 朱彧看他一眼。 张大庆给他磕了个头:“卑职会走远一点再死。只求世子看在卑职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稍微照看着点卑职的家人。” “先去处理了那个侍女。” “卑职遵命。” 张大庆爬起来,转身出去。 朱彧静静站了一会儿,走上前去,低头看着向云疏的脸。 虽然那是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唇白如纸,看不出什么生机。但这不仅无碍于她的容貌,反而多了几分破碎的美丽。 “你想要哪种死法?” 朱彧问。 明知道对方听不见,也不会回答他,他还是问了。 然后他又自问自答:“毒药?算了,你这样子也喝不下去。白绫……死状难看,不适合你。刀子?弄得到处都是血,很难收拾啊。” 他托着腮,认真考虑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扭头看了看,拿来一只枕头,对着向云疏的脸,缓缓覆盖上去。 枕头完全捂住了床上女子的口鼻。 逐渐强烈的窒息感,让即使在昏迷中的人也下意识的挣扎。 朱彧低头看见她纤细苍白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衣袖,但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只是短暂的扯了下,就立即无力的垂了下去。 这一瞬间,朱彧脑海中闪过她捏着银针的样子,动作不由得顿住。 在他愣神的功夫,一道轻微的破空声传来。 噗! 一颗小石头穿破窗纸飞进来,击中朱彧的手腕,让他虎口一阵发麻,不由自主松开了枕头。 随后一道黑色人影破窗而如入,一掌击在朱彧后背上。 朱彧猝不及防之下,硬生生挨了这一掌,口中喷出一口血,人也重重摔倒在地。 这身法,这力道,是如此熟悉。 朱彧立即记起那日在滂沱山脚下,也是这个蒙面黑衣人在他手下救走了向云疏。 他到底是谁? 朱彧体内气血翻滚,一时竟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蒙面人用被子裹住向云疏,抱起来从窗户跳出去离开。 前前后后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等朱彧稍微缓和些,立即冲到外面,却哪里还能见到那人的影子。、 “来人!” 他大声吼道。 当即跑过来两名亲兵:“世子,属下在。”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人闯入?” “回世子,属下没有看见任何人闯入。”两名亲兵相互看看,“世子,是否发现了刺客?” 朱彧没有回答,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挥手让亲兵下去,随后想起什么,忙说:“你们两个去找张大庆!立即去!让他来见我!” “是。” 亲兵忙转身下去。 朱彧看着暗沉的天空,沉着脸。 这个蒙面人三番两次坏他的事情。 之前那次也就罢了,这回可是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心里却清楚无比,他的院子周围有不少亲兵护卫,在军中,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蒙面人却如入无人之境,别说被阻拦,亲兵们甚至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这可太强了。 朱彧扪心自问,即便是他自己,在对地形和位置如此熟悉的情况下,也很难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进入院子。 这才是真正让他心惊的原因。 如果那人要杀他,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这时那两名亲兵返回,脸上带着骇然惊慌之色:“回世子,张千户他,他死了!” “什么?” “是真的!”俩亲兵十分紧张担忧,“张千户还杀了两个兄弟,然后自己给了自己一刀。” 朱彧怔然。 “太奇怪了!”另一名亲兵低声说,“张千户一向老实本分,从来不与其他兄弟起冲突,怎么忽然杀了他们?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世子,是否要彻查原委?” “不必了。”朱彧闭了闭眼,缓缓说,“你们两个去处理他们的后事,让账上多支取一些银子给他们家里。” 两名亲兵露出感动之色,忙道:“多谢世子体恤,属下一定把他们的后事办好。” 朱彧摆摆手,心情糟糕透顶。 毫无价值的折损了三个得力手下不说,还死了在府里多年忠心耿耿的启嬷嬷。最最要命的是,向云疏还没断气,就被人救走了。 这下,朱家和她算是结成了死仇。 一旦皇帝知道这件事…… 朱彧忽然记起什么,立即大步冲到隔壁厢房,一脚踢开门。 屋里躺着那个名叫茶茶的侍女,手脚被捆着,蒙着眼睛,塞住了眼睛,浑身是血。 朱彧连忙弯腰,手指按在茶茶的脖子处。 还活着! 朱彧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倒出来一颗上好的吊命用的丸药,塞进茶茶嘴里,然后叫人找大夫来。 余下的大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浑身是血的婢女也不敢多问,战战兢兢的给处理了伤口。 朱彧立即追问:“性命有没有碍?” 大夫有些惊讶。 区区一个侍女,怎么值得世子如此关心? 难道世子看上这女子了? 大夫朝茶茶脸上扫了眼,只觉得清秀可人,并没有什么特别惊人的美貌。 “说话!”朱彧喝道。 “哦哦……”大夫回神,冒了一后心冷汗,“回世子,这女子受了刀伤,原本应该是致命伤,不过这女子的心比寻常人偏了些,所以没有伤到要害。” “能活?” “可以的。”大夫说着就开始翻箱子找了丸药先给茶茶喂了,然后又去叫来两个胆子大的丫鬟处理伤口。 眼看着茶茶的呼吸平稳下来,朱彧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他倒不是在乎一个宫婢的性命,不过看起来向云疏很在乎,那就还有拿捏她的办法。 临走前他叮嘱两个丫鬟:“把她照顾好了,也看好了!如果让她跑了,你们两个拿命换。” 朱彧越想越气。 赶在宫门落锁前,他进了趟宫,对着朱皇后大发脾气。 “云妃小产了?”朱敏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住,“真的是小产?哥哥你确定?” “你还敢问!”朱彧脸色阴沉得可怕,狠狠摔了杯子,“你不是告诉我,那个药只是让她昏迷几天吗?朱敏,你竟然骗我?” 一旦他叫了妹妹大名,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在极度的愤怒之中。 即便已经贵为皇后,朱敏已然下意识有些惧怕,她重新倒了杯茶送到他手中,小心翼翼说:“如果本宫说了实话,哥哥你还能帮我吗?本宫也是没办法呢。” “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祸?!” 朱彧推开茶杯,怒声吼道,“云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弄死了皇子,若是被皇上知道,你想过后果吗?” 朱敏被他吼得眼眶泛红:“我又不知道她怀孕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骂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啊。哥哥,你从来不跟我生气的,不过是一个云妃,别说她只是小产了,即便她死了,也撼动不了咱们朱家。” “闭嘴!” 朱彧怒道,“朱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太让人失望了!你别忘了你是皇后,是六宫之主!你可以惩处妃嫔,但不能残害皇嗣!” “我算什么六宫之主?”朱敏的眼泪啪嗒掉下来,“陛下只宠爱云妃!在他心里,我只是个皇后,不是他的妻子!” “哼。”朱彧冷冷的,“往日里家里白教你了!男人的宠爱算什么?你是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才是重要的!” “可我就是想要!” “你这样的格局,也配做朱家嫡女?真是昏了头了!”朱彧冷冷说,“早知当日就不该送你进宫。作为男人,我要告诫你一句话,所谓男人的爱,缥缈虚浮,没有一点意义!抓在手里的权利和钱财,才是真正能给你底气!” 朱敏垂头不语。 朱彧叹了口气:“若云妃死了也就罢了,看她被救走了,迟早是个祸患。” “哥哥动手时为什么不狠辣一点?这可不像哥哥的风格。”朱敏有些不满,“如果你动手狠一点,在人救她之前,她就死了!” “这不是重点!” 朱彧皱眉,“关键是那个蒙面人,他竟然知道云妃在我那里,还有本事旁若无人的跑进来把人救走。” “这的确有点可怕。”朱敏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连哥哥也打不过那个人吗?” “打不过。” “会是谁呢?”朱敏蹙眉,“会不会是滂沱山的人?” “极有可能。” “唉,滂沱山,又是滂沱山!”朱敏厌烦的拍了下桌子,“哥哥想法子早点把滂沱山解决了吧。有滂沱山在,那个向云疏就永远有恃无恐!” 朱彧淡道:“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以后你只要安安分分做你的皇后。我也不会再帮你害人。下不为例!” “哥,咱们是嫡亲的兄妹,你不帮我?” “你对我没有半句实话,几乎害死整个朱家,还要我帮你?”朱彧冷笑,“敏儿,你变了。变得自私狠毒!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拖整个朱家下水!以后不许你再对付云妃。” “哥哥,你一向最支持我,最疼我,什么都愿意帮我的……你也变了。” “我帮你还不够多?”朱彧有些恼火,“当初你做太子妃的时候,就用粽子害了向云疏一次,后来我又帮你查到了唯一一个知道湖底秘室的太监,让他透露给瑶妃。现在你又欺骗我,导致我害了皇子。朱敏,作为哥哥,我对你是仁至义尽了!” 他没有等朱敏说话,摔门而出。 朱敏气得眼泪直流。 …… 在一阵颠簸中,向云疏的意识清醒了些。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裹着被子,被人抱在怀里奔跑。 而这个奔跑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蒙面男子! 向云疏有些惊喜:“是你?” 蒙面男子闻言,低头看她一眼:“你还记得我。” 声音依旧有些古怪。 向云疏却觉得有些欢喜:“你又救了我。” “你总是遇到危险。” “没关系,我运气好,总是能遇到你。”向云疏说着咳嗽了两声。 蒙面男子从墙头翻入一个院子里,抱着她走进一间屋子,把她放到床上 ------------ 第一卷 第242章 动心 说:“这次你说错了。你不是运气好遇到我,是我查到你被朱彧抓走,特意去救你。”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是皇帝的命令。”蒙面男子不紧不慢的说,“皇帝知道你失踪,又不能声张这件事,便派我寻找你。” “哦,你是大内侍卫吗?我见过你吗?”向云疏问。 “我只是卑微的侍卫,自然不值得云妃娘娘注意。你等我片刻。”蒙面男子说着,转身出去,拿来一只药瓶,“你吃了这个药吧,我从滂沱山的六先生那里得到的。吃了你就不会继续流血了。” “你认识我六师兄?” “一面之缘而已。” “谢谢你救我。”向云疏倒出药丸,只闻了闻,便知道这的确出自崔数之手,于是便放心的塞了一颗到嘴里。 眼前出现一杯茶。 她抬头,看了眼蒙面男子,接过茶杯喝了口,立即猛烈的咳嗽起来,蒙面男子轻拍她后背:“你还好吗?” 虽然声音古怪,但语气温柔如水。 向云疏咳的满脸通红,渐渐感觉到了腹部的疼痛,立即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一阵难过。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怀孕了。 更没想到朱彧竟然有这个胆子绑架她,杀害她。 想到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向云疏的心一阵抽痛。 “没事的。”蒙面男子温和说,“孩子是缘分,没了下次还会来的。” 向云疏摇摇头,没说话。 “你躺下睡一觉,天亮后,会有人来接你回宫。”蒙面男子扶着她躺下。 向云疏伤心又伤身,过了许久才模模糊糊睡过去,但睡得十分不安稳,一觉醒来,天还是黑的。 她扭头,看见那个蒙面男子就坐在不远处的桌旁,握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你醒了?”他察觉到动静,看过来,“饿了吗?还是想出恭?肚子还疼吗?” 向云疏摇摇头,心中有一种淡淡的平静和安心感。 “那就先喝点水。”蒙面男子起身倒了杯茶,送到床边。 向云疏还是摇头。 “是不是没力气,起不来?”蒙面男子单手捧着茶,腾出一只手穿过她的后背,把她扶了起来。 向云疏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身体。 在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向云疏伸手想要扯下他脸上的面罩,对方立即察觉到,松开手后退几步,说:“云妃娘娘歇着,我出去了。” “我有话问你。”向云疏叫住他。 “云妃娘娘请问。” “你叫什么名字?” “这……”蒙面男子摇头,“小人的名字,云妃娘娘不需要知道。” “你几次三番救我,我当然需要知道自己恩人的名字。” “这是小人应该做的。”蒙面男子依旧站在不远处,但并没有离开。 “我饿了。”向云疏说。 “云妃娘娘想吃什么?” “云吞。”向云疏想了想,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金子递给他,“这个给你。” 蒙面男子想了想,走过来拿过金子。 向云疏反手握住他手腕,顺势欺身而上,抱住他胳膊,右手去扯他面罩。 蒙面男子立即把她往后一推。 向云疏跌坐在地,脸色刷的白了。 “你怎么样?”蒙面男子连忙扶住她,“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你,你还好吗?” 向云疏伸手捂住小腹部位,“扶我到床上。” 蒙面男子连忙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没事,你别担心。”向云疏看着他,手指捏住他的衣袖。 气氛有些暧昧。 蒙面男子避开她的视线,放下她后便立即退出去:“我,我去买云吞。” 他走出院子,解开面罩,赫然露出一张芝兰玉树般俊美无俦的脸庞。 正是谢渊。 “陛下。”等候在树下的方启正立即过来施礼,“陛下为何不直接把云妃娘娘带回宫?” 谢渊回头看了眼院子,脑海中闪过的是向云疏苍白的面孔,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 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一定是那次…… 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狗胆包天的朱家,竟敢绑了她,害得她小产。 谢渊压抑着眼底的滔天怒火,缓缓说:“方启正,回去后,你去找内阁次辅明伦,让他为朱家准备的东西呈上来。” “卑职遵旨!” 方启正心头一凛,但还是忍不住劝道,“秦洛川残疾后,朱家一家独大,难免做事嚣张了些。但眼下的确不是收拾朱家的时候。无极山那里还需要朱彧去对付。” “不要啰嗦。”谢渊冷冷说,“朕心里有数。” 方启正忙应下,同时也觉得自己多虑了。 如果陛下想公开收拾朱家,就不会先把云妃娘娘带到这里了。 谢渊把那块金子丢给他:“你去买云吞来,天亮后就送她回宫。” 方启正连忙接过银子:“陛下不陪娘娘一起回去?” “她还不知道是朕。”谢渊缓缓说,“你不要透露朕的身份。” “卑职遵旨。” 方启正心里有些纳闷,陛下救了娘娘,为何不让娘娘知道呢。 但他也不敢多问,看着手里的金子,又不由得苦笑。 一碗云吞十个铜板足以,哪里能用金子去买。 方启正收起金子,骑马出去找到东市最有名的云吞铺子,把呼呼大睡的老板摇醒,硬是逼着他起来先做了一碗。 老板看着他的装扮,半个字的怨言也不敢有。 好在方启正给了五倍的价格,算是给了弥补。 等方启正捧着热腾腾的云吞回到小院,向云疏已经清醒了许多。 “娘娘,您用过膳后,休息片刻,天亮后卑职便送您回宫。” “怎么是你?”向云疏朝外面看,“那个蒙面人呢?” “哦,他啊……”方启正笑道,“他的任务完成了,回去交差了。现在轮到卑职护送娘娘回宫。” 向云疏忙问:“你认识那个蒙面人?他真的是大内侍卫?” “啊?” 方启正呆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没错,他的确是大内侍卫。不过不归我管。” 开玩笑,他当然不敢管。 向云疏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告诉娘娘?” “他不肯说。” “我一时也记不起来了呢。”方启正连忙说,“唉,我老方是个粗人,记性差得很。娘娘若是想知道,回去后我打听打听。” “那就多谢你了,方将军。”向云疏看了眼云吞,“不过,这件事就不必让陛下知道了。” “娘娘放心,我老方嘴最严。” 方启正挠挠头。 向云疏道:“我知道你对皇上忠心耿耿,不过,有些事皇上知道了未必有好处,没必要惹他不快。” 方启正装傻:“娘娘只是打听救命恩人的事情,为何会惹皇上不快?卑职不明白呢。” “不愧是能混到你这个地位的人,老方你很不错。”向云疏递过去一叠银票,“这个给你家孩子买糖吃。” “啊,卑职还没孩子。” “给你娘子买花戴。” “卑职还没有娘子……” “给你未来娘子添一点嫁妆!” “……多谢娘娘赏。”方启正接过银票一看,嗬,二百两一张,足有五六张。 这就是一千多两银子了。 在寻常人家娶媳妇是绰绰有余的了。 拿人手短,收了人家的银票,自然就更不能透露消息了。 方启正默默把银票叠好,放进怀里,脸上神情凝重,心里去乐开了花,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能年年发生呢! 他悄悄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云妃娘娘,见她正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吃云吞,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看样子,这云妃娘娘是看上了几次舍命救她的,易容过后的皇帝陛下? 更奇怪的是,皇上为什么要瞒着娘娘,不告诉她真相? 方启正怎么也想不明白,想得脑袋痛,干脆就不想了。 毕竟思考并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向云疏吃了小半碗云吞,心里始终堵得慌,一想到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孩子,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都是她的错。 上次只顾着贪欢,竟忘了给自己配一碗避子汤。 她把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发现虽然孩子没了,但她的身体并没有太受那碗毒药的影响。 换言之,是那个孩子替她挡住了毒药的伤害。 这让向云疏更加难过。 眼泪一颗一颗掉进碗里。 方启正注意到了,心下恻然,但不敢说话,也不敢开口安慰,只能默默垂下头,在心里把朱家的祖宗十八代从头骂到脚。 向云疏忽然记起什么:“方将军,你替我查查茶茶的下落。” 方启正愕然,连忙追问:“娘娘,茶茶还在朱诚王府吗?” “应该是的。” “娘娘放心,卑职这就去查!” “如果她死了,我要见到她的尸体。” “卑职明白!” 方启正心里有点紧张焦虑。 茶茶那个傻姑娘,落入朱彧那个魔王手里,还能有命在? 他可是连小皇子,连云妃娘娘都敢杀害的人啊! 他立即派最信任的手下去查,然后亲自送向云疏回宫。 回到大乾门,一个老太监亦步亦趋的凑过来给向云疏行礼问安,然后不经意的塞了张纸条给她。 向云疏身子虚弱,没有体力去叫住他盘问,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命令方启正抓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远。 她低头展开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茶茶在我手上,娘娘好自为之。 是朱彧。 向云疏盯着这行字来回看了几遍,眼中渐渐涌出了杀意。 这个朱彧,用茶茶的性命威胁她。 是不想让她把这件事说出去,惹怒天颜? 好个朱彧。 果然够嚣张,好狗胆! 向云疏的伤心抑郁逐渐被怒火占据。 不过,这其中还夹杂了一丝欣慰。 朱彧用茶茶威胁她,至少说明茶茶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是好的。 回到明月轩,她先给自己配了副药喝下去。 小产后大出血导致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虽然吃了六师兄的药,但流出去的血一时半会是补不回来的。 她需要营养,更需要休息。 连钰儿和萱儿过来请安,她也只是在床上躺着,没有如往常一般抱抱亲亲他们,与他们玩耍片刻。 “阿娘身子不适吗?”萱儿摸摸她的脸,“娘亲的脸好白哦。” “娘亲病了吗?”钰儿问。 “娘亲最近没睡好,有些头痛,睡一觉就好了。”向云疏勉强扬起笑容,“钰儿乖,带着妹妹去玩。” “娘亲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妹妹的。” 钰儿乖巧的拉着妹妹小手,离开房间,甚至贴心的把门口的帘子放了下来,又让外间伺候的两个宫女准备娘亲爱喝的汤。 等宫女端着汤进屋,外面又响起陈福的声音:“皇上到——” 向云疏连忙对宫女说:“你出去接驾,就说我刚起,正在梳洗,请陛下稍等片刻。” “奴婢这就去。” 宫女放下汤出去,跪在皇帝面前说了。 谢渊朝卧房方向看了眼,沉默片刻,说:“朕等她。” 向云疏撑着虚弱的身体爬起来,穿上衣服,从妆奁盒里取出一盒胭脂,用手指拈一点,拍在自己苍白的脸颊上,为自己增添一点血色。 等皇帝得到允许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衣衫发髻整齐,脸颊粉红的女子,除了眼眶泛红外,显得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他心下一阵刺痛。 为那个无辜的孩子伤心,为她受了罪心痛,也为她遭受这样大的折磨后,却仍然不愿意向自己表露半分的冷淡疏离而难过。 谢渊再一次确定,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丝毫喜欢和情义。 这个事实,让他失落郁闷。 即便他是皇帝,是天下至尊,无数人匍匐在他脚下,但他依旧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 来之前,方启正告诉了他,云妃娘娘在打听那个蒙面男子的下落。 言语中满是关心和在意。 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不知道名字,甚至连脸都没见过的男人? 仅仅因为他救过她几次? 她喜欢的是另一个身份的他,却不喜欢真实的他。 谢渊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淡道:“起来吧,你看起来身子精神欠佳。回来得也这么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第一卷 第243章 废后 “回陛下,昨日我在母亲家里多待了一些时辰。” “怎么不见茶茶?” “茶茶……我派她去办点事。”向云疏说道,“我已经见过黄掌柜,把分账的事情交代给他了。” “朕会让户部的人去见他,商量具体细节。” “那很好。” 向云疏站着片刻,便觉得头脑昏沉,双腿发软,眼前有些发黑。 她太虚弱了,就快坚持不住了。 “云妃坐下说话吧。” 谢渊扫她一眼,开口说。 向云疏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多谢陛下”便立即坐了下来,身子靠到椅背里,对抗一阵阵袭来的晕眩感。 谢渊看见了她的虚弱,又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没什么。” 向云疏缓缓摇头。 谢渊心中的失望更增添一层。 她没了孩子,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不肯告诉他。 孩子也是他的啊。 难道他这个做父亲的,连知道的权利也没有? 谢渊强忍难过,站起身说:“既然如此,你歇着吧,朕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向云疏扶着额头,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他说的话,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异常,只能胡乱地应了声。 谢渊出去后,她立即瘫到了床上,半昏迷地睡了过去。 断断续续地睡了两天。 除了出恭,她没有下床。 钰儿和萱儿都乖巧地没有来打扰她,连皇帝也没有踏足明月轩。 这给了向云疏充分的休养机会。 等真气恢复一些后,她给自己做了次银针术。 自己给自己施针这件事难度极高,而且只能小范围施针。 毕竟输出的真气也是她自己的。 体内循环真气,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 最后怎么都是亏损的。 师父说得对,医者不自医。 如果大师兄或者三师姐在这里,她又何至于此。 想到大师兄,向云疏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大师兄一辈子过得那么痛苦,快不惑的年纪了,还在为了她拼命造反。 这一刻,身子的创伤,让向云疏的心情极度抑郁,对师兄们的恨,对师父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好在,身体的伤痛总会慢慢恢复。 身子恢复了大半后,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清清爽爽的准备出门,就看见萱儿的小脑袋探出来。 “萱儿过来。”她招手。 萱儿便如一只小鸽子投入她的怀中,紧紧搂住她:“阿娘好点了吗?” “好多了,这几天是不是让萱儿担心了?” “嗯。”萱儿仰着小脸,“我特意避开了哥哥,来陪阿娘去凤仪宫。” “嗯?”向云疏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凤仪宫?” “这次是不是凤仪宫害阿娘生病?” “你别乱猜,不是哦。” “哼,一定是的。萱儿可不是傻子!”萱儿捏住小拳头,“阿娘,萱儿努力学武就是为了保护阿娘,阿娘有什么难处不要瞒着萱儿。” “那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哥哥。” “为什么?” “哥哥会告诉爹爹。这件事阿娘不想让爹爹知道。” “一言为定!” 萱儿是跟着几个师伯长大的,天性自由,绝对没有那种不可以瞒着爹爹哥哥的念头。 在她心里,阿娘始终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哥哥和爹爹,必须排在阿娘后面,甚至还得排在师伯们的后面。 向云疏牵着萱儿的小手,去了凤仪宫。 朱敏虽然表面上淡定,但自从向云疏平安回宫的这几天,她一直忐忑不安。 她已经惹怒了哥哥,哥哥不会再帮她,靠她一个人,她没法对付向云疏。 她端坐着,看着向云疏走进来,目光落在她手里牵着的小女孩身上。 这小女孩长得玉雪可爱,但如果仅仅从她的外貌就判断她是个天真可欺的孩子,那这个人一定要倒大霉。 朱敏知道这孩子就是个小恶魔。 向云疏把她带过来,是要做什么? 朱敏心中更加紧张,声音也显得紧绷:“本宫听说云妃病了,为何不多歇歇呢。这几日本宫忙着选秀之事,也没有关心云妃,云妃不要责怪才是。” “选秀是大事,我怎么会怪皇后娘娘。” 向云疏朝周围扫了眼,“不过,妾身有几句要紧话,想单独和皇后娘娘说。” “这里都是本宫信任的人,没什么不能听的。云妃想说什么便说。” “阿娘叫你们都出去,你们聋了?”小公主萱儿从腰间抽下软剑,在空中甩了下,地面立即出现一道深深印痕。 把屋里的宫人们吓了一跳。 朱敏瞳孔微缩:“萱公主这是做什么?” “让他们立即滚出去,否则我就亲自动手把他们扔出去。”萱儿盯着她的眼睛,舔了舔嘴唇,犹如一头嗜血的小兽。 这个神情让朱敏后心发寒,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说:“你们都出去。” 宮人们如释重负,立即躬身后退出去。 萱儿再次一甩软剑,卷住朱敏的腰身,把她扯了过来。 朱敏发出惊恐的尖叫:“放肆!你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欺负我阿娘了?”萱儿跳到椅子上,小手掐住她脖子,“可恶的东西,谁也不许欺负我娘!我要你死!” 朱敏生平头一次知道,原来那么一双柔嫩的小手,竟犹如铁箍一般,能够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 她的脖子又麻又痛,拼命挣扎也撼动不了对方的手指。 萱儿满脸戾气,犹如小小杀神,手指毫不犹豫收紧! 朱敏竟然噗一声喷出一口血。 就在她气血翻滚,眼前发黑,即将失去知觉的一瞬间,向云疏的声音响起。 “萱儿,松手。” 萱儿立即松开手。 朱敏瘫倒在地,脸色发紫,犹如溺水的鱼,张大嘴,拼命呼吸和咳嗽。 “阿娘,为何不让萱儿杀了她?”萱儿稚嫩的嗓音传入朱敏耳中,让她忍不住哆嗦和颤抖。 因为她很清楚,这不是威胁。 是这小恶魔真真正正会做的事。 朱敏喘息着哑声说:“你还是个孩子,你敢杀人吗?” “为何不敢?”萱儿看向云疏,“阿娘,该死的人就得杀啊,我杀人之前,是不会考虑敢不敢这个问题的。” 朱敏惊惧问:“你杀过人?”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一个欺负山下麦穗姐姐的男人。”萱儿认真解释,“那天是我三岁生辰,二师伯送我的生辰礼物。” “什么……礼物?” “你这么笨怎么当皇后?我不是说了,杀人!开杀戒!”萱儿皱小眉头,有些嫌弃她的迟钝愚蠢。 朱敏骇然地看了眼向云疏:“你就是这么养自己孩子的?” “我怎么养孩子,与你无关。”向云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多漂亮的一张脸啊,端庄无暇,可为什么干出来的事情却如此恶毒?” “本宫,什么都没干……” “让朱彧给我喂药的人,不是你吗?”向云疏柔声问,“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会生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与萱儿的戾气暴躁相比,向云疏的冷静温柔,却让她更加恐惧。 “不承认?没关系。” 向云疏从荷包里摸索了会,捏出一颗鲜红色的丸药,送到她嘴边,温和说,“吃了这个,咱们之间两清。” “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不用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与你给我喝的那碗药效果差不多。” “不!”朱敏变了脸色,挣扎推搡,“我不吃,我绝对不吃!拿开,把这个东西拿开!” “阿娘叫你吃,你就得吃!”萱儿跳过来捏住她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巴,“阿娘,扔进去!” “多谢萱儿帮忙哦,” 向云疏把丸药放进朱敏张开的嘴巴里,动作优雅,“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这很公平。” 她松开手站起身。 朱敏尖叫着跪倒在地,手指伸进喉咙里,拼命抠着嗓子,试图让自己把药吐出来。 “没用的哦。”向云疏说道,“这个药入喉即化,已经进入你的体内了。很快就会发挥作用。” “不,不可以,不可以!” 朱敏趴在地上,赤红着眼睛哭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是你先这么对我的吗?怎么你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啊?” “你和我怎么能一样?”朱敏哭着叫道,“你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我还没有!我甚至还没有侍寝过!你不可以伤害我的身体!” “你的孩子还子虚乌有,而我的孩子却实实在在地被害了。”向云疏冷冷的说着站起身,俯视着她,“你刚才吃的药,是我为你特别配制的,以后你不可能有孩子了。” 朱敏身子一震,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眼神充满怨毒和绝望:“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毁了我的一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绝对不会!” “阿娘,这个女人会害人,我现在就弄死她,岂不省事?” “不,活着才能感受更多痛苦和悔恨。” 向云疏擦擦手,把帕子扔到朱敏身上,然后牵住萱儿的手,走出凤仪宫。 外面的宫人看着她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阻拦。 萱儿默默走了一会儿,忽然问:“阿娘的孩子被害了,是什么意思呢?” 向云疏看看她的小脑袋,伸手摸了摸,轻声说:“阿娘原本又会有一个孩子,但是这孩子与咱们没缘分,做不成萱儿的弟弟或者妹妹。” 萱儿停下脚步:“阿娘很难过吧?” “有你帮阿娘出气,阿娘心情好多了。”向云疏弯腰抱住她,闻着小孩子身上独特的奶香味,“还好阿娘还有萱儿和钰儿。” “阿娘现在还生气吗?” “生气。” “还有可以出气的人吗?” “嗯……”向云疏站起身,“还真有。” 母女俩一起出了宫。 方启正第一时间来汇报:“陛下,云妃娘娘带着萱公主出宫了,看样子是朝朱成王府的方向去呢。” “让她去。” “是否要派人跟随保护?” “有萱儿在。” “……卑职明白了。”方启正又道,“先前云妃娘娘去了凤仪宫,和皇后娘娘起了一点冲突。” “一点冲突?” 谢渊从奏折上抬起眼,扫了眼方启正,“有萱儿跟着,恐怕冲突不会是一点点吧。” “陛下英明。”方启正擦擦汗,“似乎云妃娘娘喂了一颗药给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现在正腹痛不止,已经请了太医过去。” “自作孽,不可活。”谢渊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又低头继续看奏疏。 陈福小心翼翼说:“陛下是否要去凤仪宫看一眼呢?” 谢渊淡道:“既然你这么建议了,那你就替朕走一趟去看看。” “奴才不敢。” “去问清楚太医的诊断结果。” “是,奴才遵旨。” 陈福这才赶紧爬起来出去。 他小跑着去了凤仪宫,然后就从孟太医口中得知,皇后娘娘失去了怀孕生孩子的可能。 这把陈福吓了一大跳,慌忙回到承乾殿回话。 “孟太医说的?” “回陛下,这是孟太医亲口所言,且言之凿凿。这种事,想必太医也不敢轻易断言的。” 谢渊忽然问:“没了生育能力的皇后,还能做皇后吗?” “啊这个……”陈福心里一惊,也不敢乱说话,只能弓着身子,垂着头,支支吾吾,“有没有资格做皇后,只看陛下心意。” “你倒是会说话。” 谢渊淡道,“让司礼监拟旨,皇后德不配位,废黜后位,降为贤妃。” 陈福后心微凛,小心翼翼说:“陛下,这恐怕会引起朱成王府强烈不满。” “陈福,你近来话很多。”谢渊冷冷扫视他,“怎么,在朱家那里拿了多少好处?” “不,奴才不敢!” 陈福慌忙下跪磕头。 方启正站在殿门外,阴阳怪气:“陈公公怕是忘了自己的本分吧。您老人家是侍奉陛下的,可不是侍奉朱家的。多嘴多舌的可太惹人生厌了呢!” 陈福心内暗骂,但面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 他小心翼翼后退着爬出去,一直到殿外,才爬起来,擦擦额头冷汗,叹了口气。 这朱皇后出身高贵,容貌端庄,一向有贤惠之名,可这次陛下废黜她的理由是德不配位,却又给了她贤妃的位份。 ------------ 第一卷 第244章 我要阉了你 皇后无德。 贤妃不贤。 这可真是极大的讥讽了。 往后的每一天,只要想起贤妃二字,她都要难受。 药是云妃下的,皇后之位是陛下废的。 这俩人也没通过气儿,就这么配合起来了? 陈福有些后怕地晃晃脑袋,想着以后不能再收皇后娘娘……不,是贤妃娘娘的钱,心里还莫名有些失落。 但毕竟想小命更重要。 此时的向云疏已经和女儿坐着马车到了上坡小巷。 这条巷子是通往朱诚王府的必经之路。 萱儿蹲在墙头树荫中,如一只灵巧的小猫,远远见到一匹马快速奔来,她悄悄朝着阿娘的马车方向比了个手势,便纵身一跃,软剑在空中甩动,一剑就把马背上的男人给抽飞出去。 男人在快速奔跑的马背上,完全没料到侧面有人袭击,直接飞出去撞到旁边墙壁上,当场昏死过去。 萱儿轻巧地落到地上,检查了下男人的情况,这才对拐角处的马车招手:“阿娘,过来吧,朱彧已经昏死啦!” 叶七立即把马车赶过来,然后从马车里把向云疏扶出来。 向云疏蹲下身摸了摸朱彧手腕:“真不愧是萱儿。” 萱儿抱住小胳膊得意地笑:“萱儿办事,从来没有办砸过。” …… 等朱彧醒来,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着吊在了房梁上,双脚只能勉强够到地面。 额头隐隐作痛,提醒他先前发生了什么。 他在外办事,听说敏儿出事,急匆匆赶回来,竟然在路上遇到了埋伏。 那道银色的弧度,让他大为震惊。 独特的武器,强悍的力量。 这些都指向了一个人。 那个冰雪可爱的小公主。 “阿娘,他醒啦!”窗户处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 朱彧抬头,看见小公主正趴在窗户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歪着头打量着自己。 “朱彧,你是凭着世子的身份当上大将军的吗?”她好奇地问,“不然你武功这么差,是怎么办到的?” 朱彧:“……” 门被推开。 向云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太监叶七。 “朱世子,又见面了。”向云疏坐到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朱彧,“那句话说得真好。” “什么?”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向云疏微笑着说,“当你绑架我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得到什么下场吗?” 朱彧皱眉:“你对皇后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做了你们对我做过的事情罢了。”向云疏淡道,“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妹妹没有怀孕。” 不等朱彧说话,她又补充一句:“以后她也不能再怀孕了。” “你——” “对,就是我!”向云疏猛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挥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就你们兄妹俩能害我,我不能还手哦?” “娘娘,仔细手疼。”叶七提醒着,递过来一个竹片,“用这个。” 向云疏接过来,掂了掂,对准朱彧的脸,啪啪连续扇了二三十个耳光。 很快朱彧就嘴角出血,脸颊红肿发紫。 “疼不疼啊?”向云疏柔声问他。 “云妃娘娘出气了?”朱彧神色平静,“我是军人,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你别误会,”向云疏转身从叶七手中接过一把形状古怪的刀子,“那几个巴掌只是开胃菜,硬菜还没开始呢!” 朱彧没见过这么怪异的刀子,但直觉上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来世子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向云疏把刀子在他眼前比划了下,“叶七,你跟咱们朱大世子解释解释。” “是,娘娘。” 叶七恭恭敬敬的,“在净身房里,这东西才会出现。” “什么?!” 朱彧一直平淡的神情终于变了,“向云疏,你要干什么?” “世子这么聪明,应该能想到吧?”向云疏说,“你妹妹是始作俑者,而你则是她的帮凶。何况你们兄妹情深,你不得陪陪她?” 朱彧挣扎:“你疯了!我事先并不知道那药如此恶毒!我也并不知道你怀孕,如果我早知道……” 叶七骇然抬头,看向向云疏:“主子您——” 向云疏没理会他,而是举着刀子,抵到朱彧的脖子上,温柔问:“朱世子有没有世子妃和孩子啊?” “你要作甚?” “说!” “……有。” “几个孩子?” “一个。” “有没有正在怀孕的妻妾呢?” “……” “不肯说?怕我用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对付她们啊?”向云疏笑道,“难道朱世子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报应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朱彧看着她。 她双眸莹亮如星,睫毛轻轻颤动,如此清艳美丽的一张脸,声音如此温柔,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的眼底全都是愤怒和冷意。 朱彧缓缓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妻儿父母,你若要出气,便只管对我,不必问其他人。” “可你害了我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情!” “不知情就无罪吗?”向云疏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你可有感到一丝抱歉?” “我有。” “说对不起!” “……对不起。” “你还敢用茶茶威胁我!她人呢?立刻把她放了!”向云疏吼道,“否则我立刻阉了你!” “我现在这样,如何放了她?” “给我你的信物!” “我有一个虎符,你让人拿去找钟林佳,他是我的亲兵副统领,他会照你的吩咐做!” “我要找亲兵总统领!” “总统领是张大庆,已经死了。” “呵!我明白了。”向云疏笑,“被你灭口了是吗?朱彧你可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啊。除了你们朱家人,其他人的命都不是命是吧?” 朱彧沉默。 “叶七,拿着这个,把茶茶带出来。”向云疏把虎符扔给叶七。 叶七应下,立即转身出去。 萱儿趴在窗台上,撑着下巴问:“阿娘,什么叫阉了?怎么阉?” “就是变成公公一样的人。” “公公们有什么不一样?” “公公们不算正常男人。” “叶七看起来哪里不正常?”萱儿疑惑,“哦,我知道了,公公们都不长胡子!阿娘,这岂不是好事吗,长胡子可麻烦啦!” “是呀。不过,不长胡子也有不长胡子的坏处。” “什么坏处呢?”宣儿摸着下巴,“萱儿看不出来有何好处。” “可以遮羞呢!” “咦?” “因为有太多不要脸的人了嘛。” “阿娘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把朱彧给阉了,不让他长胡子,以后遮不住他那张不知羞的脸!” 朱彧听着她们娘俩的话,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向云疏,你要出气尽管出,我都受着。但你不能……这么对我,” “哦?为何不能啊?” “第一,我已经放了茶茶,第二,秦洛川已经残疾,无法再领兵打仗,现在朝廷需要我。” “怎么,偌大个朝廷,没了你,就打不了仗了?” “打不了胜仗。” “那也好啊,毕竟你要打的人,可是我的大师兄。” “你——”朱彧冷笑,“原来你支持你的大师兄造反啊。怎么,不想让你的儿子将来当皇帝了?” “无所谓的。” “你想看到血流千里,百姓受苦的事情发生?” “百姓一直在受苦。”向云疏淡道,“朱世子这样自私残忍的人,也会在意百姓的苦吗?你自己都不在乎,又何必拿这种事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萱儿小声说:“难道不长胡子,就不能打仗了吗?” 向云疏噗嗤一笑:“萱儿说得对。” “阿娘,让我来吧!”萱儿主动说,“我来把他的胡子刮了!” 朱彧忍无可忍:“向云疏,你别闹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萱儿动手的。”向云疏似笑非笑,“萱儿还小,眼里怎么能看脏东西。” “士可杀,不可辱!你干脆杀了我!”朱彧额头青筋暴跳。 他生来娇贵,才识能力出众,与皇子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这二三十年的人生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女人们对他更是柔顺从来不会多嘴半个字。 他从来没有被如此折辱过。 不是在战场上,也不是在朝廷里。 对方仅仅是个女人! 朱彧看着对方的的面孔,脑海中只剩下无力二字。 “我就喜欢侮辱你,看你想求饶又放不下面子,只能硬生生忍着的模样,”向云疏拍拍他脸颊,然后坐回到椅子里,“不过,我要先等叶七的消息,确定茶茶平安。” 屋子里静悄悄的。 萱儿无聊的打着哈欠。 向云疏摸出一本医书看得入神。 只有朱彧处在水深火热中。 他的嘴巴脸颊被抽得火辣辣的痛,双臂被吊着,已经接近麻木。 最让人不安的是,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如果她不遵守承诺,即便救出了茶茶,还是要对他进行阉割怎么办? 朱彧虽然并非沉溺女色之人,但身为男人,这绝对是他无法接受之事。 一盏茶时间后,叶七回来了。 “茶茶呢?”向云疏问,“受伤了还是什么样?” “回主子,茶茶受了伤,但于性命无碍,在那边受到了些照顾,精神还不错,只是担心主子。我已经把她送回宫了。” 向云疏说了个“好”字,便看向朱彧:“好了,茶茶还活着,那么你可以少受一点罪。只要阉了你,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两清。” 叶七说:“这种事,还是让奴才来吧,省得污了主子的眼睛。” “你处理干净点。”向云疏把刀子扔给他,“毕竟咱们的朱大世子还要领兵打仗的,得早点恢复。” 这话让朱彧瞳孔微缩,瞪着她,满脸不敢置信。 叶七笑道:“主子放心,奴才心里有数的。世子爷也请放心,没了那东西,也不耽搁打仗的。说实话啊,太医亲口说过,阉了的男人寿命反而更长呢。” “闭嘴你个狗奴才!”朱彧大怒,“你若敢碰我,我一定把你挫骨扬灰,灭你满门!” 走到门口的向云疏听见了,回头说道:“都这个时候了,朱世子还嘴硬呢。叶七,我自己动手,你一边看着。” “不!” 朱彧发出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叫声,“向云疏你疯了!我已经放了茶茶!你要说话算数!” “萱儿,你出去玩。” “娘,刮胡子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听话。” “好吧,我去吃糖葫芦!”萱儿想了想,扔进来一根鞭子,“阿娘,我觉得刮胡子不够出气,您还是用这个好一点。” 向云疏拿起鞭子,问叶七:“先抽还是先阉?” 叶七认真想了想:“还是先抽吧。阉完了再抽,怕他挺不住。” “行。” 向云疏朝他抬了下下巴。 叶七眨眼。 向云疏道:“愣着干嘛,去给他衣服扒了啊!” “哦,好嘞!” 叶七立即上前,刷刷几下,把朱彧的上身脱了个干净,只留下一条亵裤。 朱彧很高,穿着衣服不太显眼,一旦脱了才看得出来其身体强壮,麦色肌肉排布均匀,宽肩窄腰,端得是一副好身板。 “打了这么多年仗,身上竟然没什么伤疤。也是件奇事!”向云疏举起鞭子,对准他胸口狠狠抽了一鞭子,“那就留给我了!” 朱彧闷哼一声。 鞭子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向云疏晃了晃肩膀手臂,觉得自己郁闷的情绪随着这一鞭子,竟然宣泄出去不少。 果然还是萱儿说得对。 以暴制暴才是最爽的。 向云疏挽起衣袖,对准朱彧连续抽了几十鞭子。 朱彧的上身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他垂着头,汗水浸湿了头发,脸色煞白,但始终没有开口求饶。 “主子累不累?”叶七问。 “不但不累,还很兴奋,很开心呢!”向云疏揉揉有些酸麻的虎口,扔了鞭子,吩咐叶七,“去弄一坛子盐来。不,要蜂蜜!” 叶七转身就去买了一瓶蜂蜜。 向云疏用筷子挑一些蜂蜜,轻轻抹到朱彧的伤口上。 朱彧从凌乱的发间看着她,哑声说:“你又要做什么?” ------------ 第一卷 第245章 求我,就饶了你 向云疏没有回答。 她捏着筷子,仔细的把蜂蜜均匀的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新鲜的鞭伤,还在流血,稍微碰触便钻心的痛。 朱彧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眼前这女人神情宁静,端着蜂蜜,吐气如兰,动作优雅斯文。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作画。 然而在朱彧眼里,这女人却十足是个恶魔。 她仔仔细细的把蜂蜜全都涂到伤口上,然后放下坛子,对叶七说:“去外面抓蚂蚁来,越多越好。” “蚂蚁?”叶七有些惊讶,朝朱彧身上看了眼,瞬间明白了主子的用意,连忙出去院子里寻找。 朱彧也想到了。 他哑声说:“你们滂沱山教的是济世救人的大夫,还是以折磨人为乐的大恶人?” “善恶怎么界定呢?这世上的人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一道灰。”向云疏语气淡淡的,“对好人来说,我就是救人的神医。但对于你这种人来说,我只怕自己还不够残忍,不够坏。” 叶七捧着一只碗进来,里面是密密麻麻几十只蚂蚁。 “主子先用着,奴才再去找。” “辛苦了。”向云疏接过碗,把碗靠近朱彧的胸口伤处。 蜂蜜的诱人香甜味,立即引起蚂蚁的疯狂。 几十只蚂蚁纷纷爬出碗,钻入蜂蜜里。 蚂蚁在伤口上蠕动啃食,这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是亲眼见到自己伤口爬满蚂蚁的那种恶心和恐惧感。 朱彧一直以来保持的冷静终于被撼动。 他的声音有一丝丝抖动:“向云疏,你要杀便杀,何必要这么折辱我。好歹我也是为国征战多年的功臣!” “有功劳,就能欺负人的吗?”向云疏温和问,“你打仗是为了权利财富,还是为了国家和百姓,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叶七捧来更多蚂蚁,兴奋地说:“我发现了一个蚂蚁窝!” 朱彧只恨自己此时的清醒,为什么不直接昏过去。 “朱世子看起来很难过。”向云疏欣赏着他的眼底的恐惧和崩溃,“你求我啊,求我,我可以考虑给你把蚂蚁撤掉。” 朱彧被吊着的双拳紧紧握住。 他的脸上全都是挣扎。 “张不开口?”向云疏吩咐叶七,“去找蚯蚓来。” “不!”朱彧受不了了,“求求你,向云疏,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跪下给我磕头,自称低贱的狗奴才!”向云疏冷冷说。 “……” 叶七倒显得很兴奋,立即上前把朱彧的双脚捆住,然后把他的手放下来。 朱彧无力地伏在地上。 “还不叫主人!”叶七催促他,“否则我就出去找更恶心的虫子喂给你!蛆怎么样?” “……” “好主意!”向云疏笑道,“多弄些,直接喂给他吃!” 朱彧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垂下头,额头青筋鼓起,咬着牙,几乎从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求求主人饶了奴才!” “狗奴才不乖,就得惩罚!” 向云疏一脚踢在他脸上,“不过,既然你求饶了,那就算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叶七,你来教我,怎么给我的新奴才净身。” 叶七笑道:“这种事主子就别亲自动手了。” “他不是放狠话要灭人家满门吗?”向云疏扫了眼朱彧,“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灭我的满门。” 叶七想了想,要想让主子彻底出了这口气,也只能让她亲自动手了。 于是他上前把朱彧拉到桌子上,把朱彧的手脚和桌子捆结实了,又找了一块巾子塞进他嘴里,“这是为了防止他挣扎的时候,切错地方。” “那就不怪我了。” 向云疏挥舞着小刀子,还要做什么准备?” “事前会给我们喝一碗麻沸散。” “可是这里没有呢。”向云疏有些为难。 “那就不喝了。”叶七笑道,“我们这些孱弱的奴才,怎么能跟身强力壮的朱世子相比,这么点疼,相信世子爷能熬过去。” “有道理。”向云疏点头表示赞同。 朱彧身子不能动,嘴巴也被堵住,只能用一双眼睛瞪着向云疏。 他这辈子也没把眼睛睁得这么大过。 “后悔吗?”向云疏靠近他的脸,轻声问。 朱彧盯着她片刻,缓缓点头。 “晚了。”向云疏挥手扇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朝叶七抬了下下巴。 叶七伸手脱掉了朱彧身上最后一件遮挡物。 朱彧挣扎了下,双目赤红,隐隐有水光闪过。 “哭了啊?”向云疏笑得很开心,“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朱大世子,竟然也有如此软弱的一面呢。没关系的,人都有害怕恐惧的时候,我理解你。” 向云疏拍拍他的脸颊,似乎在安慰他,“别怕,很快就过去了,你看叶七,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呜呜呜……”朱彧从嗓子里发出呜咽声,赤红双眼死死盯着她,拼命摇头。 “别怕别怕,我要动手了哦。” “你不能动手。”门外响起一道有些怪异的沙哑嗓音。 向云疏下意识抬头,看见那个蒙面男子站在外面。 她又惊又喜:“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奉命来带朱将军回去。”蒙面男子缓缓走进来,看到赤着身子被绑在桌上,浑身都是伤的朱彧,便扯下自己的披风,扔到了朱彧身上。 向云疏皱眉:“你这次是来帮他的?” “抱歉,云妃娘娘,我只是奉命行事。”蒙面男子抽出刀准备割开朱彧手脚上的绳子。 “你不能带他走。”向云疏一把拉住他手臂,“至少现在还不能,我还有事没做完。” “云妃娘娘,不是我不让你动手,只是朝廷还需要朱彧。”蒙面男子解释,“东南沿海的倭寇卷土重来了!” “我不要他的命。”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那至少要养两个月,东南的百姓等不起!”蒙面男子轻轻推开她,“云妃娘娘,请你暂时以大局为重。倭寇会残害沿海的渔民和商人们。我相信那里一定也有滂沱山的产业,你不希望容门的掌柜伙计们被倭寇残杀吧?” 向云疏皱眉沉默。 他挥手割断了绳子。 朱彧立即挣扎着跳下桌子,裹住披风,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逃。 若不是受伤严重,只怕他已经奔了出去。 “多谢云妃娘娘理解。” 蒙面男子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向云疏叫住他,“你能不能等会再走,我有句话问你。” “云妃娘娘,卑职还有事要办。”蒙面男子淡道。 “我向方将军打听你的下落,你知道吗?” “云妃娘娘不必知道这些。”蒙面男子的语气温和了几分,“卑职只是个无名小卒,不值得云妃娘娘看重。” “可是你武功很高。”向云疏说,“我身边缺个你这样的人,我想把你要在我身边,行不行?” 蒙面男子微怔,随即摇头:“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不愿意?” “卑职身份卑微,不配待在娘娘身边侍奉。” “什么卑不卑微的,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向云疏拉住他衣袖,“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想法子把你要过来。” “多谢娘娘厚爱,但真的不可以。” 蒙面男子轻轻把她的手拿开,然后大步出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 向云疏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 “娘娘,他是谁啊?”叶七小声问。 “我不知道。”向云疏摇摇头。 “娘娘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也不知道。”向云疏轻声说,“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见到他就觉得心里高兴,见不到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他。” 叶七笑道:“娘娘这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喜欢?” “娘娘,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叶七说道,“娘娘没有尝过这种感觉吗?患得患失,牵肠挂肚,在意对方,想知道与对方有关的一切。这就是喜欢嘛。” 向云疏怔然。 这怎么可能。 她和那蒙面男子不过见了三四回,她对他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长相,甚至不知道他是多大年纪。 仅仅因为他每次出现,都犹如天神降临,把她从危难中救出来? 向云疏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就觉得有些累:“回去吧。” “主子,就这么放过朱彧了?” “不可能。不过,既然朝廷需要他去打仗,那就让他先去。”向云疏仔细认真的洗手,“不过,能让不可一世的朱彧跪在脚下叫主人,这种事情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叶七噗嗤笑道:“奴才从前觉得朱世子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如今他算是跌入凡尘了,与奴才也没什么两样嘛。” “相信你自己,所有人都一样的。只不过命运不公平。”向云疏洗干净手,走到外面,觉得这几天憋闷在心胸间的淤窒之气,消散了许多。 果然有气就是要及时撒出去,否则只会憋坏自己。 回到宫里,她才知道,朱敏竟然被废后,降为贤妃了。 了解过后,她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谢渊这么做的原因。 她在宫里做的这些事,不可能瞒得住谢渊,谢渊明知道她残害皇后,为什么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传她过去质问一句? 莫非…… 向云疏立即叫来方启正:“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方启正装傻:“卑职不知娘娘所说何事。” “方启正,你想见茶茶吗?” “……” 方启正的大脸蛋立即涨红,有种藏在心里的秘密被揭穿的羞耻感,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卑职,卑职知道茶茶姑娘平安无事就够了。” “嗯,好。” 向云疏点头,“茶茶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身边有什么合适的好男儿,我就得把她嫁出去了。” 方启正擦擦额头汗珠:“娘娘,您别这样。” “喜欢我们茶茶吗?” “……” “大男人敢喜欢不敢承认?” “喜欢!卑职倾慕茶茶姑娘!”方启正被激得立即大声承认了,说完才有点后悔,连忙垂下头。 “以后跟我好好说话,否则我就把茶茶嫁给别人。” “……是。”方启正苦笑。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他这么隐秘的心思都被察觉到了,然后就被人家彻底拿捏了。 “皇上知道了吗?”向云疏重新问。 这一次,方启正的态度诚恳了许多:“陛下的确已经知道娘娘小产之事。” “那我让你打听那个侍卫的事情?” “不,这件事卑职绝对没有告诉陛下!”方启正心想,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说。 向云疏微微颔首,“你出去吧。” “娘娘,茶茶姑娘她……” “她被朱家人重伤,现在需要长期休养。” “朱家这些王八蛋。”方启正咬牙,“我一定让朱彧好看!” “他现在已经挺好看的了。” “啊?” “没什么,你出去。”向云疏摆摆手。 原来谢渊已经知道了。 难怪他没有找她的麻烦,反而顺势废了朱敏的皇后之位。 不过,向云疏没有等到皇帝的责备,却等到了太皇太后的。 她派人来传向云疏过去问话。 向云疏正陪着两个孩子喝粥,闻言头也没抬:“就说我病着,改日再给太皇太后请安。” 慈安宫的太监有些尴尬,还有点不满:“奴才瞧着云妃娘娘气色尚好。太皇太后懿旨,还无人敢违抗。” “阿娘说了身体不适,你这公公还啰嗦,真讨厌。”萱儿的小暴脾气,忍受不了任何人对自己娘亲的无礼,当即就把手里的勺子砸太监脸上了。 太监顿时被砸得头破血流。 看着凶悍的小公主,太监敢怒不敢言,跪在地上呜咽。 叶七淡定的上前把他拉起来,送出门去:“刘公公啊,您何必自讨没趣呢?那凤仪宫跟这里硬碰硬,现在是什么下场,你没瞧见?” 刘公公哼了声,捂着脑袋跑回去告状。 太皇太后看见他这模样,骂了句窝囊废:“叫你传个话,你也能挨打!” “那云妃哪里像病着?萱公主也霸道蛮狠得很……” “闭嘴。”太皇太后淡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妄议公主?” ------------ 第一卷 第246章 立后之争 “奴才知错!” “哼。”太皇太后低哼,“这个云妃,真是恃宠而骄了,如今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了。” “云妃一向胆大妄为。” “是啊,当初她……”太皇太后想到向云疏当初对付先帝时的手段,“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做皇后?你去告诉皇帝,就说哀家不同意!” 谢渊刚和内阁大臣议事结束,听见慈安宫的太监传话,想了想,直接去了明月轩。 向云疏正坐在廊下躺椅里看医书,看得入神,直到他走到面前才发现。 “皇上来了。”向云疏坐起身。 “不必多礼了。”谢渊拉过椅子坐到她对面,目光在她灿若朝霞的脸庞上扫过,问了句,“你身子好了些吗?” “我已经好了。”向云疏说,“我若是连自己的身体都调理不好,还敢自称什么神医。” “别人恭维你们,叫两声神医,你们滂沱山人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我觉得自己实至名归。”向云疏微笑,“陛下觉得我医书有什么问题,担不起神医二字?” “若真是神仙,死人也是能救活的。” “我倒是想当神仙,只可惜终究还是个凡人。”向云疏的笑容淡了些。 “你的身体……”谢渊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孩子还会有的。” 向云疏脸色笑容消失:“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好,不提。”谢渊说道,“你先后收拾了朱敏和朱彧兄妹,有没有出气?” “我伤了朱大将军,皇上不生气?” “若非朝廷用得着他,朕不会叫人去阻止你的。”谢渊温和说,“朱彧兄妹胆大包天,敢绑架你,害你小产。你怎么对付他们,朕都不会生气。不过,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朕已经派朱彧去东南抗倭。你和他的恩怨暂停,行不行?” “陛下都开口了,有什么不行的。”向云疏笑道,“不过,陛下好狠的心啊,自己的皇后说废就废了。” “朕没有直接把她送进冷宫,已经是看在朱老王爷的份上。如此恶毒,怎配为后!”谢渊说道,“另外,朕还查到一件事。” “什么事?” “那年端午,你包的粽子导致朱敏中毒,还记得吗?” “我怎么会忘记。” “那件事是朱敏自己做的。” “她给自己下毒?为什么?”向云疏坐直身体,有些愕然。 “据她身边的人承认,朱敏是为了把你赶走。” “她不知道我是为了给你治病?” “她自然知道。”谢渊冷笑了声,“可见她喜欢的只是权利地位,并非朕这个人。” 向云疏沉默下来。 “暂时还不能动朱敏,”谢渊握住她的手,“等扶桑那边的战事解决了,朕一定给你个交代。” “多谢陛下。”向云疏抽回手,拿起医书。 她的疏离冷淡,显而易见。 想到她看着蒙面人时的眼神,谢渊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如果她知道那个蒙面人就是她讨厌的皇帝,她会不会生气? 许久没等到他说话,向云疏从医书上抬起头,发现他似乎在走神,便轻咳了声:“陛下还有什么事吗?” 谢渊回神,对上她明亮双眸,强压下心头酸涩,淡道:“太皇太后传你去说话,你为什么不去?” “陛下是来问责的吗?” “你也许还不知道,太皇太后要与你说什么。” “如果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还会来传我的吧。” “收起你的小聪明。”谢渊淡道,”后位不可能一直空着,总要有人做。“ “论资历,向风瑶岂不正好。” 谢渊皱眉:“向风瑶怀了孽种,为了皇室名声没有揭穿她,只说把她送回去养胎,已经是给了彼此脸面,莫非她这辈子还指望再回来?” 向云疏低头看书。 “你是不是故意气朕?”谢渊把她的书抽走,“朕与你说话,你能不能认真些?” 向云疏叹了口气:“陛下说话不要拐弯抹角的,有什么便直说不好吗?” 谢渊盯着她看了片刻,想发火的念头转了又转,却最终忍了下去:“如今朕这后宫,除了朱敏,便只有你。朕的两个孩子都是你生的,钰儿又是太子。所以……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陛下想让我做皇后啊?” “太皇太后叫你过去,也是为了此事。谁知道你竟然托病不去,惹得太皇太后好大不满。”谢渊说道,“太皇太后说……” “打住。”向云疏举起手,“我知道没什么好话,孩子在那边玩呢,就别说出来了免得被他们听见。” 谢渊朝院子里树下玩耍的两个孩子看了眼,“朕希望你做皇后,但太皇太后不同意。你是怎么想的?” “我无所谓的。” “怎么能无所谓?”谢渊猛地站起身,有些生气,“就算你对朕没有一丝情义,这两个孩子呢?钰儿是太子,如果他的生母是皇后,那对他而言更加有利!” “钰儿的生母是不是皇后,对他未来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吧。” “你这服无所谓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让人生气!”谢渊冷冷的说,“朕的皇后之位就这么卑贱,入不了你的眼。” 向云疏看他一眼:“陛下何必说气话,能不能做皇后,又不是我说了算。你叫我说什么呢。” “可你连起码的争取态度都没有!”谢渊怒道,“但凡你积极一些,去太皇太后面前说几句好听的,如今局面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向云疏冷笑:“我为什么要去她面前奉承讨好?” “她是长辈!你便是恭敬些又如何?” “我不想。”向云疏眸子清冷冷的与他对视,“当年太皇太后也是巾帼英雄,与太祖皇帝并肩作战,在灭周之事上立下了不少功劳吧?” 谢渊微怔:“所以,你对太皇太后有恶意,是因为当年她曾跟着太祖皇帝伤害过大周?那与你何干?” 向云疏移开视线,淡道:“你说得对,与我是没什么关系,但我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家人都惨死在你们谢氏手里。” “自古成王败寇,各自为主罢了,又不是私仇,你为这事与太皇太后作对,也太不明智了!” 向云疏也跟着站了起来:“如果陛下真的有心让我做皇后,就没必要拿太皇太后出来做说辞。” “你这样的态度,凭什么以为朕会让你做皇后?” “怎么,这个后位需要我跪在陛下脚下乞求吗?” “你——”谢渊脸上怒意一闪,“好,向云疏,既然你看不上朕的皇后之位,那就让别人做!” 他拂袖而去。 连钰儿与他行礼问安,也没有理会。 “娘亲,皇帝爹爹好像不高兴。”萱儿抱着个兔子,脸蛋汗津津的。 “管他的呢。” 向云疏坐下继续看书。 这时叶七小跑进来:“主子,柳夫人求见呢。” 向云疏惊讶:“我娘来了?” “是呢,在大乾门外候着呢。” “你去接她过来。” “奴才这就去。” 叶七赶紧去弄了个轿子,把柳蔷接进来。 柳蔷带了许多吃食来,先哄高兴了两个孩子,这才得到和女儿单独说话的机会。 “娘,您一向不会轻易进宫的,今天忽然过来,该不会是为了皇后之位吧?” “你知道就好。”柳蔷的眼神略带几分责备,“你这孩子也太犟了。朱皇后被废,瑶妃被送回荣昌伯府。如今天时地利都在你这里,你有皇帝的宠爱,有两个孩子,只要你稍稍走一步,皇后之位就是你囊中之物了。你为何不愿意?” “娘,您不是说,一切都由我自己选择吗?” “娘是说过这话,但这件事关系到你和两个孩子的未来,我怎么能不担心?”柳蔷蹙着眉头,“你为什么不肯做皇后?” “我若是做了皇后,岂不是一辈子要被绑在这里了?” “你还想走?” “娘,您怎么不明白呢,我不想和皇宫有太多牵绊。”向云疏有些烦躁,“大师兄和二师兄正在和乾军打仗,我又是那样的身世,将来总有揭穿的那天。到那时你让钰儿怎么办?” 柳蔷愣住,有些迟疑:“你的身世,对钰儿能有什么影响呢。” “娘,皇上还这么年轻,他不会只有钰儿一个儿子的。” “这倒也是,如今不是正在选秀吗,由于好些年没选秀了,那些世家大族都憋着呢,送来了好些秀外慧中的好姑娘。”柳蔷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等她们充盈了后宫,你这日子,可就没这么逍遥了。” “娘,您坐过来,我正好想跟您好好谈谈。” 向云疏把柳蔷拉到身边坐着,看着她隐约生出了细纹的眼角,“这些年,巧婆婆是不是一直欺负您呢?” 柳蔷笑道:“没有,你别胡思乱想的。巧婆婆她就是恨铁不成钢,有时显得严厉了些。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巧婆婆真的是您的母亲的妹妹?” “是真的,嫡亲的妹妹。”柳蔷说,“她们姊妹情深,当年她亲眼目睹惨状,连家里人也都被尽数虐杀,因此受到了很大刺激。她是个可怜人,云儿,你别生她的气。” “她受刺激是不假,过的辛苦也是真的,但不能朝您撒气吧。” “真的没有。” “这次你进宫,是不是她逼你来的?” “我自己也想来。” “我就知道。”向云疏拍拍她的手,“实在不行,和巧婆婆分开住吧。我不想让她继续逼你,影响你。” “不行。”柳蔷一口拒绝,“我告诉你吧,巧婆婆手里有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 “大周八百年帝国,总是有些底蕴的。”柳蔷朝外面看了看,放轻声音,“当年大周国破之前,把大量财宝运出城,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到如今,那个地方只有你巧婆婆知道了。” “那些财宝很多吗?” “很多。将来若是你大师兄成功了,那些财宝就是让你立国用的。” 向云疏苦笑:“娘,您真的觉得大师兄能成功?” “能的。”柳蔷的表情很认真,“大乾才立国几十年,怎么比得上我大周八百年底蕴?你不要小瞧了你大师兄,你是了解他的。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做。” 向云疏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她潜意识里一直把大师兄和二师兄做的事当做小打小闹,从未觉得他们真的能够成功。 她甚至没有太担心他们的安危,只想着以后他们败了,她还有想法子救他们。 大不了让他们以后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这些以容门的能力,都是可以做到的。 可听了柳蔷的话,她的想法开始动摇了。 破船还有三千钉呢,大周曾是个庞然大物,即便已经逐渐衰败,但几百年积累下来的东西,不容小觑。 向云疏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问:“娘,现在无极山那边是什么情况了?我听说朝廷已经派兵过去围剿了。” “是呢,派了兵部侍郎韩泰,按日子算,大概这几日也就到了。” “韩泰带了多少兵?” “八万军。” “大师兄有多少兵?” “具体数目,我不很清楚。”柳蔷摇摇头,“不过,五六万总是有的。何况那个无极山易守难攻,你别担心。” “怎么能够不担心?”向云疏有些焦虑,“娘,您说如今这情况,你们还让我争皇后之位,还有什么意义。” “坐在高位,总是有好处的。”柳蔷幽幽地说,“到时就算你大师兄兵败,你为他求情的时候,话语权也重些,不是吗?一旦你身世暴露,那你与皇后之位就彻底无缘了。” 向云疏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柳蔷说得都对。 临走前,柳蔷意味深长地说:“把能抓住的握在手心,等到将来才不至于后悔。” 向云疏看着她离开,看着天空高远的云,怔怔出神。 “给云妃娘娘请安。”方启正笑嘻嘻凑过来。 “茶茶要静养,不能见人。”向云疏瞥他一眼,“方将军真的很闲。” 被揭穿心思,方启正老脸一红,干笑道:“卑职是来看看云妃娘娘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还敢找你帮忙?” “云妃娘娘这话说的卑职无地自容呀!您有什么吩咐,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让你打听那个蒙面侍卫的事情,你怎么至今没有消息?” ------------ 第一卷 第247章 原来,她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这样的 方启正愣了下,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您说那件事呀!那您可真是冤枉卑职了,卑职早就打听过了,只是最近事多忙起来就忘了来回禀给娘娘。” “行,说吧。” “他叫……沈徽之,是御林军七队的队长,武功奇高,所以深受陛下信任,连我也指挥不动人家的。” “他娶妻没有?” “啊这个……”方启正挠挠头,“这我不太清楚呢。” “他多大了?” “二十来岁。” “他住在哪里?” “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还真不知道。” “你对自己的手下一无所知,也算是合格的侍卫统领吗?” “嗨,卑职不是说了嘛,人家本领高强,只听从陛下一人命令,其他人不必理会的。我在人家面前可是说不上话哦。” “那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他?” “云妃娘娘找他做什么呢?” “你是在管我的事吗?” “不不不,卑职不敢。”方启正擦汗,“卑职是想着,如果娘娘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做的话,可以告诉卑职,卑职见到沈大人了再转告给他。” “多谢方将军的好意,话呢,就不需要你转告了。”向云疏朝他招招手,“过来,我还有件事问你。” 方启正连忙凑过来:“娘娘您尽管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 “韩泰有没有带火炮去无极山?” “咳——”方启正万万没料到她一开口就是军事机密,被一口口水差点呛死,捂着脖子拼命咳嗽。 叶七默默递过来一杯茶,帮他顺着后背:“方将军您冷静点。” 方启正抓起茶杯一口喝完,然后推开叶七,苦着脸说:“娘娘,您别难为卑职啊。您问点卑职能说的问题啊!”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能说,我要你何用?” 向云疏挥手,“方将军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方启正无奈苦笑,回去后不免就长吁短叹的。 陈福笑嘻嘻的说:“方将军这是没见到心上人,吃了闭门羹了吧?” “云妃娘娘很会难为人啊。” “云妃怎么难为你了?”皇帝淡淡的声音传来。 方启正慌忙跳起来跪下:“卑职知罪!” “起来吧。”谢渊扫他一眼,“回答朕刚才的问题。” “卑职遵旨!”方启正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哆哆嗦嗦说,“卑职想见茶茶姑娘,云妃娘娘问了卑职一些事情。卑职答不上来,所以没有见到茶茶姑娘。” 谢渊淡道:“你以为你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就允许你见茶茶了?” 方启正没敢吭声。 “她问你什么了?” “云妃娘娘问卑职,韩将军带了多少火炮去无极山。” “她的消息倒是灵通。”谢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有呢?” “另外,娘娘向卑职打听……”方启正悄悄看了眼皇帝,“打听那位蒙面人的下落。” 谢渊写字的手微顿:“你告诉她了?” “不,卑职只告诉云妃娘娘,那人是大内侍卫,名叫沈徽之。”方启正跪着磕头,“卑职擅自做主,用了陛下在一本诗集上的笔名,求陛下降罪责罚!” “算你还有点机敏。”皇帝收回视线,脸上看不出喜怒,“还说什么了?” “其他倒是没什么了。” 方启正挠挠头,“陛下,卑职瞧着云妃娘娘对这件事是认真的,万一她真的去找怎么办?” “滚出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皇帝冷冷说。 “卑职告退!” 方启正连忙倒退出去,一直退到殿外,才长长出了口气,后怕的拍拍心口,“还好糊弄过去了……” “小子,”陈福似笑非笑瞅着他,“这沈徽之是怎么个回事?” “陛下给自己取的化名!” “徽之是陛下的字,这我倒是理解,怎么偏偏是姓沈呢?” “哼,老蠢货,你也不想想,陛下的母亲敬孝皇后的尊讳。” “啊!”陈福恍然大悟。 皇上的生母就是姓沈呢。 难怪取了这么个化名。 陈福又暗戳戳问:“云妃娘娘和蒙面人是怎么回事?” “不该管的不要管。”方启正斜睨他一眼,“一大半年纪的人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另外,陛下化名这个人隶属于锦衣卫北镇府司,属于你的管辖范围,这事你记着点!” “这还用你说。” 俩人分开没多久,陈福正要回去,忽觉肩膀被人拍了下。 他一回头,对上一张圆圆白净的笑脸,不由笑道:“原来是小七子啊,你如今跟了云妃娘娘,不在那边伺候,怎么跑这儿来了?” 叶七拉着他过去,摸出一只精致华丽的鼻烟壶,塞到他手里:“我刚得的好东西,知道陈公公爱收集这东西,特意拿来送给您玩。” 陈福接过来看了看,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难为你有心了,小七子,说吧,有什么需要咱家做的?” “北镇府司是你管着吧?” “是又如何?” “有个叫沈徽之的,你可知道?” “知道。” “太好了!”叶七很高兴,“你也知道我们明月轩伺候的人少,又时常有两个小殿下过来住,防卫这块得加紧。” “那是的。” “您把沈徽之调到咱们明月轩来呗?” “哎呦,这事儿嘛……”陈福把玩着鼻烟壶,“这沈徽之可不是寻常侍卫啊,他只听命于陛下。云妃娘娘若是想要他的话,还是得亲自跟殿下说呢。” 说罢,他就捧着鼻烟壶溜了。 “哎你——” 叶七啧了声,“拿了东西不办事,这老东西,真特么鸡贼。” 入夜,向云疏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看着漫天繁星和虫鸣,心绪飘出去很远。 忽然头顶有一丝动静传来。 她微微歪头,看见一道黑色身影立在屋顶,披风随风翻动。 “是你,沈徽之。” “听说云妃娘娘找卑职。” “你下来说话。” 谢渊便轻飘飘落到她面前。 “见到我怎么不行礼?” “云妃娘娘有事请说。”他站着没动。 向云疏站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靠近他问:“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奇怪?” 谢渊后退半步:“卑职曾经受过伤,伤了喉咙。” “原来如此。”向云疏点点头,忽然问,“你喜欢我吗?” 谢渊微怔,瞧着她的脸庞,一时没有说话。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向云疏说。 “卑职当不起娘娘厚爱。”谢渊语气冷淡,“您已经是陛下的云妃娘娘,不该想其他男子。” “该不该,和想不想是两码事。”向云疏说,“如果你也喜欢我……” “卑职不喜欢。”谢渊立即说。 向云疏沉默片刻,说:“不喜欢便不喜欢。你可以走了。” “卑职告退。” 谢渊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一只茶杯从身后飞过来,砸到他身旁的墙壁上,炸开来,茶水溅湿了他的袍子下摆。 他回头,看到向云疏背着手朝屋里走的背影。 这个女人…… 谢渊有些无奈。 虽然作为沈徽之,他直接拒绝了向云疏的示好,但他心里的确有点好奇,如果他说也喜欢她,她会做什么。 作为皇帝,他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是不需要犹豫的。 于是他就回去了。 向云疏穿着轻软的褂子裤子,挽着衣袖,正坐在桌前,对着一张穴位图,认真研究银针。 她的长发只用一根金钗挽着,其余没有一件饰物。 但修长的脖,乌黑的发,白皙精致的面孔,依旧让她娇艳如花。 她的神情很专注,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被拒绝的影响。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扫了眼,淡道:“你回来做什么?” “我以为云妃娘娘会不高兴。”谢渊说。 “的确不太高兴。”向云疏捏着银针,仔细看着穴位图,嘴里说着,“但我也不可能哭天抢地的吧,感情是感情,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渊沉默了会,说:“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会如何?” 向云疏抬头看向他:“等我恢复自由身。” “什么?” “我让你等我。”向云疏说,“难道你以为我会现在与你发生什么?” “不是,我……” “你走吧。”向云疏继续看向穴位图。 谢渊挑眉:“就这么一句话?让我等你?” “你若喜欢我,就等我。若是等不了,那也随你。”向云疏淡道,“我不可能勉强你,也不喜欢勉强。那没意思。” 谢渊问:“我要等多久?” “等到……”向云疏盯着一个穴位看了片刻,“我不知道。” “你这么做,想过陛下吗?”谢渊忽然问。 “他勉强我的时候,想过我愿不愿意吗?”向云疏反问。 “那是因为他爱你。” “那我也喜欢你,我可以强迫你吗?”向云疏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拉他脸上的面巾,“沈徽之,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的眼神,让谢渊呼吸一滞。 原来,她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这样的。 那是他作为谢渊的时候,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不,不行。卑职告退!” 谢渊很快移开视线,快速离开。 次日,是选秀的日子。 太皇太后也来了,并差人请向云疏过去。 向云疏过去后,发现朱敏也在。 她看起来瘦了些,容色有些憔悴,但气度还在。 看到向云疏,她眼底的怨毒一闪而过。 “贤妃娘娘安。”向云疏微笑着过去打招呼。 朱敏冷冷说:“云妃不必多礼,如今咱们同为妃位,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怎么会呢。”向云疏笑道,“除非我做了皇后比你地位高,否则怎么好意思高兴。” “你——”朱敏盯着她,眼神几乎要吃人,“你有什么资格做皇后?” “你若是这么说,那我就非要坐了。” 向云疏走到太皇太后面前行礼,然后就直接站到她身后,为她捏肩膀,“太皇太后为了选秀之事操劳,妾身也没什么能帮上的,最近新学了一种按摩手法,太皇太后觉得如何?” 她是学医的,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这年纪大的人,总是有这儿不舒坦,那儿酸痛的。 这一捏,就捏到了地方。 太皇太后舒服得直哼哼:“好好好,云妃果然能干。对,就那儿,好得很。” 朱敏瞧着这一幕,笑道:“听说那天太皇太后传云妃,云妃不但没去,还打了太皇太后身边的公公,也不知真的假的。” “自然是假的,这以讹传讹的事情,外人说也就罢了,贤妃自己怎么也传起来了?”向云疏面色如常,“太皇太后您说是吧?” 太皇太后现在只想她那双小手继续按摩,哪里管得了别的,闻言附和着:“嗯,云妃说得没错。贤妃,你不要学市井长舌妇一般嚼舌根子。” 朱敏脸色有点难看。 “陛下到——” 皇帝来了。 朱敏连忙起身行礼。 谢渊大步走进来,先给太皇太后问安,然后就朝朱敏抬手:“贤妃起吧。” 朱敏站起身,朝他看看,委委屈屈的:“陛下,妾身身子还没恢复,走两步路就觉得不行。” “累就回去歇着。朕不是大夫,不需要告诉朕。”谢渊语气冷淡。 “……”朱敏鼓鼓嘴,不说话了。 不过,皇帝从进来到现在,看也没有看云妃一眼,这让朱敏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 太皇太后笑道:“昨天哀家看过了名册,这次选秀的女子都很不多,皇帝务必要多选几个放在后宫,为皇室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一切都听太皇太后的。” “好好。”太皇太后享受着向云疏的按摩,以及皇帝的顺从,身心都舒坦,人也放松了下来:“让秀女们进来,给皇帝好好瞧瞧。” 向云疏抬头,看见二十名秀女依次走了进来。 个个衣衫华丽,容貌秀美,看得人目不暇接。 经过礼部和司礼监从三千名秀女里挑出来的这二十个少女,个个都是一流的容貌和家世。 最重要的是,她们年轻。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年纪,娇嫩的如同沾着露珠的花骨朵儿。 连一向心高气傲,出身高贵的朱敏见了,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意。 ------------ 第一卷 第248章 朕心中已有皇后人选 朱敏打开扇子摇着,见其他人都没说话,便开口道:“这礼部和司礼监选秀女的标准,是不是只有容貌一项啊?” 太皇太后瞥她一眼:“贤妃倒也不必吃味,年轻鲜嫩的女子是从来不会少的。只要能讨皇帝喜欢,那就是好的。” 朱敏抿唇:“太皇太后教训的是。” “云妃,你瞧着呢?”太皇太后抬头看了眼向云疏,“你也替皇帝选一选,看看哪几个适合伺候皇帝。” “我瞧着都很好。”向云疏笑眯眯的,“依我说,不如都留下。不过才二十个人,咱们后宫又不是住不下。” “都留下啊?”太皇太后也被她的话惊了下。 谢渊面无表情,那些秀女倒是个个都对她露出感激之色,心里不免想着,这位云妃娘娘可真是大气。 以后一定好相处。 唯有朱敏不高兴:“云妃到底是不管事,话说得轻巧,都留下?宫里养着人不需要花银子?” 向云疏露出吃惊之色:“皇上,咱们宫里连二十个姑娘也养不起了吗?” 谢渊淡道:“云妃,你不要装傻。” 太皇太后开口:“贤妃也太大惊小怪了,别说区区二十个人,便是四十个,八十个,只要能伺候好皇帝,多为皇帝生儿育女就行。” 她看向谢渊:“皇帝,哀家觉得云妃说得有道理,反正你这后宫人太单薄,不如这一次就多补充一些。” 谢渊道:“就依皇祖母的。” 朱敏皱眉,看起来有些不满,但不敢多说什么。 太皇太后见皇帝如此温顺听话,心情大好,笑道:“这几个都是好女子,我瞧着这里面,站在中间这三个最为出挑。来,你们几个过来,给哀家好好瞧瞧。” 中间的三名秀女立即走过来行礼。 “你们都说说自己叫什么。”太皇太后打量着她们。 当中个子中等,穿着一身彩色异族服饰的少女立即脆声开口:“我叫巴雅尔,我来自草原。我父亲说我是草原上的明珠!” 太皇太后哎呦笑道:“哀家早听说塔塔尔国送来了个小公主,原来就是你啊。” “是我呀!”塔塔尔的小公主模样俏丽,神采奕奕,说话清脆自信,“父亲说我不用选秀,一进宫就是皇帝的妃子,但我偏要和你们乾国女子比一比。” 朱敏道:“还没进宫呢,这胜负心就这么强。” 巴雅尔朝她看看:“这位姐姐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巴雅尔公主想多了。” 巴雅尔哼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被废的那位朱贤妃?你若是不高兴,可不要朝我撒气,我塔塔尔的公主不是来大乾受气的,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朱敏气得脸色发青。 但对方身份高贵,背后依仗着整个塔塔尔国,她还真不敢得罪对方。 “呵呵,塔塔尔的公主果然率真可爱。”太皇太后朝皇帝笑道,“哀家觉得这孩子很好,皇帝觉得呢?” 巴雅尔捧着脸看皇帝,满眼小星星:“大乾的皇帝陛下果然英俊,我喜欢。” 谢渊微笑道:“巴雅尔公主身份高贵,封为雅妃。” “多谢皇帝陛下!”巴雅尔立即跪下磕头谢恩,然后高高兴兴地站到一旁等着。 另一个纤细高挑的秀女上前,言语温婉:“奴婢唐梨,内阁首辅唐时行的孙女。”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不愧是唐时行调理出来的孩子,大气温婉,知书达理,长得也好。皇帝,哀家觉得,这孩子适合做皇后。”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朱敏直接就站了起来,冲口叫道:“不行!” “怎么不行?”太皇太后瞥她一眼,“贤妃,你可要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了。” 朱敏一愣,立即意识到自己是被废的皇后,不由得涨红了脸,随即怨恨地盯着向云疏看了眼。 向云疏回报给她同样的眼神,并且比她更凶,甚至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割下去的动作。 谢渊注意到了这一幕。 这个女人,太皇太后都在那里定皇后人选了,她还在跟朱敏爱恨情仇的相互瞪眼睛。 真是…… 谢渊咳了声:“关于皇后人选这事不急,过后再议。那个谁,你呢?” 第三个秀女立即上前来,抬起下巴,傲然说:“见过太皇太后,见过皇上。我叫万兰多,铁帽子燕亲王的嫡幼女,今年十七岁,擅骑射武艺!” 肆意,张扬,明艳。 这就是燕王嫡幼女给众人的第一印象。 这三名秀女的确是这批秀女里面千里挑一出来的,个个家世出身显赫,容貌出色。 燕王是异姓王,世代镇守云南地界,盘踞一方的封疆大吏。虽然万家与秦家,朱家三足鼎立,但燕王固守一方,不参与朝廷纷争,也不与他们相互来往。 京都里的人对燕王并不了解。 对于他的这个骄傲的小女儿,也知之甚少。 万兰多一出场,就艳压了文雅的唐梨,和塔塔尔小公主不相上下。 塔塔尔小公主更多的是活泼直率,而这位燕王幼女,却是极致的骄傲。 太皇太后抚掌笑道:“不错不错,燕王的女儿,就该如此。” 万兰多说:“太皇太后您老人家觉得臣女不能做皇后吗?” 众人纷纷侧目。 这燕王幼女还真是骄纵,竟然直接就开口要皇后之位。 朱敏发出一声轻哼。 太皇太后笑道:“难为这孩子如此直白,可见是个没心眼的,哀家就喜欢这样的孩子。皇帝,这件事你怎么说?” 谢渊道:“燕王幼女和张阁老孙女的位份,等朕和内阁商议过后再定夺。” 显而易见,皇帝在推脱。 由于向云疏的提议和太皇太后的附和,这二十名秀女都留了下来,除了朱敏,个个喜笑颜开,众人都高兴。 秀女们退下后,太皇太后和皇帝单独说话。 “哀家属意张阁老的孙女做皇后。”太皇太后直截了当地说,“那塔塔尔的小公主虽然身份高贵,但毕竟是外族人,不适合。至于燕王幼女,燕王府本就盘踞一方,若是让万兰多做了皇后,岂不更加助长燕王势力?也是不行的。” 谢渊道:“这几个都不行。” “怎么不行?论身份,秉性,容貌,张阁老的孙女最为合适。” “朕心中已经有了皇后人选。” ------------ 第一卷 第249章 我要做皇后 太皇太后从鼻腔里发出一道轻哼:“哀家知道你心里属意谁,无非就是那个云妃。别的哀家也就不提了,单论她的出身,怎么配做皇后?” “她是荣昌伯府的女儿,身份并不低。” “可她是庶出的私生女。” “她还是太子的生母!”谢渊加重语气,“皇祖母也觉得太子的生母是皇后比较好吧?” “你不必拿太子出来啰嗦。今儿你也见到了,张阁老的孙女贤淑优雅,知书达理,名门闺秀,那才是能担得起皇后二字的姑娘。” 谢渊淡道:“当初您也是这么夸朱敏的。” 太皇太后的神色有几分尴尬:“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贤妃是怎么回事。” “朕也没想过瞒着您。贤妃害得云妃小产,让朕失去了一个孩子。朕即便灭了朱家满门,也不能消气。”谢渊冷冷说,“云妃以牙还牙,有什么问题吗?” “皇帝,你心里偏着谁,你自己清楚。” “朕从未否认这一点。”谢渊坦然说道,“还有朱彧那个混账狗东西,敢绑了云妃灌药,若不是他还有点用,朕会让他死。不,等朕腾出手解决了东南的倭寇问题,一定会杀了他!” 提到这件事,太皇太后也皱眉:“朱彧这孩子,哀家看着他长大的,从前瞧着是个稳重识大体的。怎么竟然昏了头,干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谢渊冷笑:“朕知道皇祖母和朱诚王关系亲厚,把朱彧朱敏兄妹几个当做亲生孙儿一样看待,但皇祖母最好也分个亲疏出来。今天朱彧敢绑了云妃,谁知道明儿他敢做出什么来?” “皇帝你不必冷嘲热讽,哀家分得清亲亲疏远近!” “您若因为这件事责怪云妃,那您把朕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放在什么位置?” “唉,哀家何曾说要责备云妃?只是云妃做出这种事,与朱敏有什么区别呢?朱敏固然没有资格再当皇后,但云妃这样报复心强,做事毫无顾忌的性子,也是不堪大任的。” “朕倒觉得,若是为了所谓的名声,放着仇恨不报,那才没意思。” “哼,你喜欢云妃,自然觉得她做什么都对。” “不管如何,朕希望云妃做皇后。” “哀家不同意!”太皇太后态度强硬,“立后这件事,也不是皇帝你一人能够决定。内阁那边已经达成了共识,就让唐阁老的孙女做皇后。” “不是内阁达成共识,是皇祖母和唐行知达成一致吧!”谢渊面沉似水,“皇祖母,朕希望您知道,皇后是朕的皇后,不是内阁的皇后。让谁做皇后,应该由朕来决定,而不是让你当做和内阁交易的筹码!” 太皇太后脸色微变,一拍桌子:“皇帝,你说的是什么话?哀家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大乾,为了你!” “朕不会否认您的用心。但立后这件事,朕希望自己决定。” 太皇太后冷笑:“如今朱彧被派去东南抗倭,秦洛川残疾,还有谁能抵抗无极山的那帮反贼?若那些世家大族不肯出人出兵,你让哀家怎么办?你以为大乾是皇帝的一言堂吗?” “皇祖母息怒吧。” 谢渊站起身,负手而立,“朕决定御驾亲征!” “什么?”太皇太后猛地站起身,“哀家不允许!” “皇祖母不信任朕的能力?” “很危险!你是皇帝,身系天下,不能有丁点闪失!”太皇太后断然说,“我大乾兵强马壮,即便是万里挑一,难道找不出几个领兵的将领?” “但朕是最好的。”谢渊微抬下巴,“朕和曹无憾接触过几次,此人虽然看起来敦厚,但实则深不可测。除了朕,任何人都对付不了他。” “那也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太皇太后按捺不住,急躁地在屋里走了两圈,“你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你是要让哀家急死啊!那韩泰不是已经带人去了无极山?你好歹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韩泰虽然勇猛,但智谋不足。他绝对不会是曹无憾的对手。” “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如果朕不去,大乾江山就要有闪失了。朕若不在了,还有太子。” “可是太子年纪还小啊!” “有太皇太后,还有内阁,不都是愿意替皇帝拿主意的人?” “你——”太皇太后有些恼火,“你在跟哀家置气?为了立后这件事,你就要拿自己性命安危去冒险?你可是皇帝!” “朕虽然属意云妃做皇后,但这件事与御驾亲征没什么关系。不管谁做皇后,朕都是要去的。”谢渊说道,“不过,朕也不急着走。正如皇祖母所说,先等韩泰那边的消息。”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你啊,自小就任性,如今做了皇帝还是如此。唉,真是叫哀家操碎了心。你可别忘了,云妃虽然是太子生母,她也是曹无憾的师妹。她心里到底向着谁,你能知道吗?” “在儿子和师兄之间,她总不至于选师兄。” “话虽如此,哀家总觉得不妥。大不了你给云妃个贵妃做,这皇后之位,还是让唐阁老的孙女做。唐阁老和南边的几个世家大族关系亲近,有他助力,将来燕王的事情才好解决!你作为皇帝,不可儿女情长,要顾全大局!” “朕明白。” 谢渊沉默了会,“让朕再想想。” 当天傍晚,一只鸽子飞到了明月轩的屋顶上。 萱儿见了,立即飞过去抱住鸽子,叫道:“这是茶茶姐姐的鸽子!” “茶茶的鸽子都是你二师伯的。”向云疏放下手里的药罐,“拿过来给我看看。” 萱儿立即解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从里面抽出卷起来的纸条。 向云疏展开扫了眼,不由脸色大变。 “发生什么事了,阿娘?”萱儿忙追问。 “你二师伯负伤被抓了。”向云疏捏着纸条。 “不会吧,二师伯这么笨?” “韩泰卑鄙,竟然用火炮对准了无极山附近的村民,你二师伯为了救那些村民,被火炮的碎片击中了!”向云疏把纸条揉成一团,“好个无耻的东西,身为大乾将领,丝毫不把百姓性命放在眼里!” 萱儿听了更是大怒:“好不要脸!我要去宰了韩泰,给二师伯报仇雪恨!二师伯埋在哪儿了?” “……你二师伯是受伤,不是死了。” “我是说,二师伯被关在哪儿了。” “被韩泰抓住,正在往回运。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可以抵京了。” “这个简单,我去救二师伯!” “你一个人不行。韩泰带了几万人呢。”向云疏拉住她,“萱儿,你先不急。等你二师伯到京都了,咱们再想法子救他。” 萱儿扬起担忧的小脸:“阿娘,皇帝爹爹为什么要抓二师伯?皇帝爹爹会不会杀了二师伯?” 向云疏摸摸她的头,有点无言以对。 大师兄和二师兄是造反啊。 不管他们多么师出有名,对于皇帝来说,这都是绝对无法容忍之事。 她要怎么跟萱儿解释,她最敬爱的大师伯和二师伯,已经成了大乾人口中的谋逆反贼。 “你放心,阿娘一定想法子救二师伯。” “我就知道阿娘最厉害,皇帝爹爹一定听你的!” “为什么你觉得皇帝爹爹会听我的?” “因为皇后被废,瑶妃出宫。宫里现在阿娘的地位最高呀!” 向云疏微怔。 傍晚,她去了承乾殿。 陈福在门口候着,靠着墙打瞌睡,一睁眼看到她,先是愣了会,然后才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哎呀,真是云妃娘娘啊?老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向云疏笑道:“陈公公见到我也不必觉得在做梦吧?” 陈福就嘿嘿笑道:“实在您是稀客啊,还没见过您主动来这里呢。” “我有事与陛下说,陛下在里面吗?” “在呢。不过……”陈福朝里面看了眼,“这会儿您可能得等会儿,容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这是应当的,辛苦你。”向云疏递过去一张银票。 陈福连忙推辞:“为娘娘办事,奴才求之不得呢。哪里能收这个。何况娘娘让叶七给我那个鼻烟壶,我都厚着脸皮收着了。” “呵呵,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我还担心入不了陈公公的眼呢。” “哎呦娘娘您这话是折煞奴才了,您给的比奴才收集的那些加起来都珍贵呢!” “那才配得上陈公公呢。” “嘿嘿,娘娘您真是太给奴才脸面了。娘娘您在这里歇片刻,奴才这就进去。”陈公公喜笑颜开,特意拉了把椅子过来请她坐着,然后才小跑着进去通禀。 片刻后他又出来了,让到一旁没敢吭声。 先是谢渊的身影走出来,向云疏正要上前,却看见从他身后又跟出来一个人。 身形纤细高挑,动作优雅娉婷。 正是唐阁老的孙女唐梨。 她手里提着一只小巧食盒,看到向云疏,便屈膝行了一礼,安静柔顺地站在皇帝身后。 “云妃来了。”谢渊开口,“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走错路了。”向云疏转身便走。 谢渊微微挑眉。 “云妃娘娘也没带人,奴才去送送。”陈福赶紧找了借口跟出去,“娘娘,娘娘,您等等老奴。” 向云疏虽然没理会他,但还是放慢了脚步:“你知道唐姑娘里面,怎么不告诉我?” “唐小主在里面,也没什么影响呀。”陈福笑道,“奴才瞧着,云妃娘娘是不是因此不大高兴呢?” “没什么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向云疏淡道,“这些人进了宫,不就是来伺候皇上的。” 陈福瞧着她的神情,琢磨了会儿,小心翼翼说:“娘娘既然有事,为何不说呢?” “忽然就不想说了。” “如果娘娘信得过奴才,可以让奴才转达给陛下。” “多谢陈公公好意了。” 陈福试探着问:“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求皇上呢?” “不瞒公公说,我确实有件事。但这事儿公公帮不了忙。” 陈福笑道:“其实,只要娘娘稍微服一点儿软,陛下什么都会应了您的。” “是么?” 向云疏不紧不慢走着,“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不求人也是可以办事儿的。” 陈福眨眨眼:“奴才不明白呢,还请娘娘明示意。” “回去告诉皇上,请他不必等着我去求他了。”向云疏拍拍他肩膀,加快脚步扬长而去。 陈福愣了会,赶紧返回承乾殿。 谢渊抬头:“她说她有其他办法?” “是呢,云主子是这么说的。”陈福轻声回答。 谢渊若有所思:“看来,内阁那帮老东西要遭殃了呢。” 陈福笑道:“陛下似乎不为阁老们担心。” “呵,这帮老货,仗着资格和太皇太后抱团,想着把持朝政,难道朕还要给他们什么脸面不成。”谢渊淡道,“就让他们尝尝滂沱山门主大人的手段。” 陈福哎呦了声:“云主子不会连带着也对付太皇太后吧?” “你以为她不敢吗?” “哎,这真是……”陈福不敢说什么了,余光扫到桌角摆着的一碟点心,“这是唐小主送来的吧,看起来倒是精致。陈小主不愧名门出生,连这些都会。” “名门淑女学什么做饭?”谢渊冷冷说,“她们都去学做饭,御膳房的厨子们还干不干了?” 陈福笑着附和:“唐小主也是一片心意。” “拿去喂狗。” “啊?” “另外,唐梨既然这么喜欢下厨,朕就遂了她的愿望,让她去御膳房帮厨三天。” “……是,奴这就去传旨!” 陈福咂咂舌,赶紧转身出去。 唐梨得到口谕,当时就红了眼眶,没忍住哭了起来:“妾身也是一片好意,陛下为何如此?” 陈福摇头:“唐小主,您还是悠着点吧,才进宫呢,就急着来奉承讨好,陛下可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那陛下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云妃娘娘那样的。” “云妃娘娘什么样?” “嗯……高冷,除非有事,否则从不主动去缠着陛下。” 唐梨擦眼泪:“您的意思是,陛下就喜欢不爱搭理他的女人?” ------------ 第一卷 第250章 云妃娘娘的手段 陈福呆了下,半晌才回答:“那倒也不是。” “那陛下到底喜欢云妃娘娘什么?” “哎呦,这话您问奴才一个太监,能问出个什么来呢。陛下的心思,岂是咱一个奴才能揣度的。”陈福笑道,“唐小主还请这就朝御膳房走吧,这几日就辛苦小主了。” 唐梨心中百般不愿,但不想也得去。 走出屋子的时候,她的脸烧得慌,觉得自己成了笑话,心中又愧又悔,眼泪溢满了眼眶。 这匹秀女里,她并不是出生最好,也不是容貌最好的。 但她进宫就是为了做皇后的。 因为做皇后并不需要顶级的美貌,也不需要身份太高。 她有她的优势。 祖父常说,人要善于发现自己的长处,并加强和利用。 她的优势就是温柔大度,善解人意,厨艺高明。 怎么在皇上这里就不管用了? 她做错什么了? 唐梨一点儿也想不通。 她在御膳房苦哈哈的干了两天,一双娇嫩的手都变糙了的时候,得到一个来自家里的消息。 祖父病了。 进一步了解后,她才知道,不仅祖父这个内阁首辅病了,次辅和其余两个大学生也都病了。 内阁的四个大学士虽然年纪都不小了,生病是寻常的事,但四名大学时同时生病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连皇帝也被惊动,亲自派人去问候。 唐梨有点坐不住,想了又想,去承乾殿跪着,想回去侍疾。 她父母都不在了,自小跟着祖父长大,祖孙情深。 皇帝十分爽快的允了,还夸她孝顺,免了她最后一天的“劳役”。 唐梨高高兴兴的坐着轿子回到家,见到祖父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第一个字,迎面就被扇了一个耳光。 她吃了一惊,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祖父,颤抖着说:“祖父为何打我?” 唐行知拄着拐杖,沉着脸,满脸怒气指着她:“混账东西,你回来做什么?” “我听说祖父病了,特意求陛下允许我回来侍疾啊。” “家里这么多下人,用得着你侍疾?”唐行知怒喝,“你已经进了宫,从此就是皇家的人了,如今你连位份还没定下来,不说在宫里经营,起码你安分守己待着,竟敢随意跑回来?” 唐梨十分委屈:“是陛下同意的啊!陛下还夸赞我孝顺!” “愚蠢!” 唐行知怒道,“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又如何知道?我告诉你,你这么一回来,从此便与皇后之位无缘了!” “这是为何?皇后不能孝顺吗?” “唉!”唐行知重重的叹气,扶着婢女坐下来喘气,“若你已经做了皇后,自然可以孝顺。但你现在还不是啊!” 唐梨眼眶含泪,委屈的说:“陛下原也不喜欢我。”她伸出手,“这两天陛下罚我在御膳房做事,您瞧瞧我的手。” 唐行知扫了眼孙女的手,叹气:“你啊,真是白费了我这么多年的教导!” “怎么回事?” “皇上不喜欢我送去的点心。” “你啊,太心急了!”唐行知皱眉不满,“我跟你说过,你只要进宫后耐心等着,皇后之位自然是你的,为何要多此一举,给皇上罚你的机会?” “我也是好心的。”唐梨擦擦泪水,“谁知道皇上是这样的性子。” “你不懂。”唐行知摇头,“让你做皇后,是太皇太后和内阁的注意,皇上是不愿意的。但皇上才登基没多久,东边西边都有乱子,他迟早会妥协的。” “难道现在这些问题都解决了,皇上不需要祖父的帮助了?” “愚蠢!”唐行知骂道,“现在错在你这里,叫咱们还怎么因为你做不成皇后而有借口拒绝替皇上办事?” “我人都回来了,祖父您就别骂了。现在最要紧都是您的身体,您可千万不能垮了。”唐梨扶着他回屋,“您一向身子强壮,如今怎么和其他几位大人一起病了?大夫来瞧过说了什么不曾?” 唐行知皱眉:“这事谁来也怪,我和其余三名大学士几乎是同时忽然高热,我还尚且能起来,他们几个都躺着下不来床了。” “这么严重?”唐梨吃了一惊,“相互传染了?” “传染也没这么传染的。” “那到底太医怎么说呢?” “孟太医来过了,一时也说不上来,只开了些药,看看情况再说。” “什么庸医?”唐梨不满,“我看这里面一定有猫腻。祖父最近有什么仇家吗?” “仇家?”唐行知呵呵笑起来,“我在官场浮沉几十年了,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亲朋故旧自然无数,但仇家又岂会少?” “到底会是谁呢?” “我一时也想不到。”唐行知抬手揉眉心,“我头疼得很。” 唐梨探他额头,惊叫:“祖父您发烧了!” “又发烧啊?”唐行知皱着眉,“其他几人高热也都迟迟不退,这样可熬不下去。” “您快回屋躺着,我去找孟太医来!” “找他没用的。”唐行知摇摇头,“孟太医若是能治好我,就不会含糊其辞地敷衍。” “那怎么办?”唐梨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找滂沱山的神医来,他们一定能治好祖父和其他大人的病!” 唐行知的神情变得古怪。 唐梨察觉出异常:“怎么了,祖父,有什么问题吗?您可是内阁首辅,料想无人敢拒绝给您医治。” “滂沱山的人啊。”唐行知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找谋反的反贼治病? 即便身处高位,也是会担心被弹劾的。 不过,虽然找不到大先生和二先生,还可以找其他人。 身为内阁首辅,唐行知很清楚滂沱山大先生和二先生造反的事儿,也知道所谓的云妃娘娘,就是滂沱山小先生这件事。 不过,那毕竟是云妃,皇上的妃嫔,怎么能随便给外臣治病呢。 唐行知正烦恼,管家进来回话:“老爷,四辅家的随从来了,说他家老爷的病好了,明儿就可以回内阁做事。” “什么,范西晋的病好了?” 唐行知大吃一惊,连忙坐起身,“他怎么好的,请了哪个大夫看?” 管家说:“范家家丁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呢。” “快说!” “范家随从说,是云妃娘娘给范老爷医治好的。”管家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云妃娘娘医术了得,不用号脉,也不用施针,只远远看了一眼,开了几服药,一副药没喝完呢,这病就好了!” 唐行知惊讶:“竟有这种事?云妃娘娘亲自给老范治病?” “说是范老爷病的厉害,眼看着没出的气儿了,云妃娘娘听说后,主动为他医治呢。” 唐行知想了想,问:“其余两家怎么样了?” “也都病得厉害,听说次辅杨廷吐血了。”管家回答,“杨家也正打算求云妃娘娘赏药呢!” 唐行知怔了会,摆摆手:“继续打听着,有什么消息再来回我。” “是,老爷。” 管家出去后,唐梨才开口:“祖父,这件事甚是古怪。” “这我能不知道吗。”唐行知扶着额头躺下去,有些疲惫地呻吟了会,“这件事不简单啊。唉,我这头疼得厉害,脑子没法想事情。” “我让人煎药来。” “喝了也没什么用处,让我睡会。” “祖父,实在不行,咱们也请云妃娘娘医治吧?”唐梨试探着说,“看您这么难受,梨儿于心不忍。” “哼,我还没到那份上……”唐行知刚说完,忽然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忍耐不住张口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吓得唐梨尖叫:“老天啊!祖父您吐血了,这可怎么办?” 唐行知看着自己吐出来的殷红的血,也呆住了,他愣愣看了后,连忙叫道:“管家,管家!” “老爷,小的在,您吩咐。” “递牌子进宫,求云妃娘娘赏药!” “是,小人这就去!” 管家看见一地血,也慌了,急急忙忙跑走。 一个时辰后,在唐行知和唐梨的望眼欲穿中,管家回来了。 “药呢?”唐梨追问。 “没拿回来。”管家挠头,“小人在那边等了半天,里面出来人说,云妃娘娘今儿连续给两个大人医治,累着了,眼下正歇着。请老爷等一等。” “看个病有什么累的?”唐梨有些着急,“没看祖父都吐血了?这怎么等得了?” “梨儿!”唐行知瞪她一眼,“你若这般性情,倒不如别进宫了!” 唐梨垂下头:“我就是心里着急,担心祖父的病。” “再急也要稳得住!” “梨儿知道了。”唐梨抹了下眼睛,“这云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照地位,不管怎么看,她也该先给祖父您医治呢。她为何要推脱?” 唐行知躺下去,眯起眼睛:“看来,云妃娘娘是另有所图。” “她要做什么?” “等着吧。”唐行知闭上眼睛,“狼盯着猎物的时候,迟早是要露出獠牙的。” 唐梨听着,心里不免忐忑。 一直熬到傍晚,她得回宫了。 可是祖父的病越发严重,她怎么忍心走? 就在担忧不舍之极,管家提着衣衫下摆跑进来:“老爷,来,来了!” “慌慌张张的,什么来了?” “云,云妃娘娘!” “什么?”唐行知萎靡不振的精神立即振奋了几分,“云妃娘娘亲自来了?” “是呢,微服来的,只带了个随从,穿着便装。” “还愣着干什么,快请!” “哦!” 管家顾不上满头大汗,飞奔出去。 “她竟然亲自来了。”唐梨也满心疑惑不解,坐立难安的,时不时探头出去查看。 片刻后,管家领着一名身穿绿裙,带着帷帽的纤细女子走进来。 女子身边跟着个全身裹在黑衫里,只露出一双模糊不清眼睛的随从,挺拔宽肩,怀抱长剑,神秘利落,即便站在飘逸的绿裙女子身边,也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唐行知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云妃娘娘,就是滂沱山那个喜好穿绿裙戴帷帽的小先生,但从未亲眼见过。此时一见,也为她的超然出尘的气度所惊讶。 “快扶我起来拜见云妃娘娘!”唐行知挣扎。 “唐阁老快别多礼了。”向云疏笑盈盈的放下药箱,“真是对不住您老人家,我这身子也是不好,实在累着了,多歇了一阵子。才觉得好些,就赶紧过来了。” 唐行知感激道:“云妃娘娘千金之躯,还为老夫这把老骨头操心,实在是老臣的错。” “您是内阁首辅,大乾的柱梁,朝廷都指着您呢。”向云疏笑道,“让我先给您诊脉。” 唐梨问:“云妃娘娘给范大人看病时不是不需要诊脉的吗?” “梨儿,不得胡言乱语!”唐行知喝道。 向云疏看了眼唐梨,笑道:“唐姑娘坦率直接,这是优点,唐阁老不必生气。是这样的,唐阁老身份贵重,年纪也是最大的,我怕药量大了不够,药量小了伤唐阁老身子,所以要先号脉。一人一药嘛,唐阁老您说呢?” “云妃娘娘说得有理,是老夫的孙女不懂事。” “唐姑娘也是关心您老。”向云疏微笑着给他诊脉,片刻后,才放下手,说,“唐阁老想快些好,还是稳妥一些呢?”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若是想快些好,我就给您开一副对症的好方子,若是想稳妥,那就是另一幅方子。” “那自然是要快些好。” “要快些好,我得给唐阁老针灸,不过我最近也是心烦事儿多,恐怕没法集中精神为您老施针。” 来了,来了。 唐行知心知肚明,豺狼的獠牙就要露出来了! 呵。 唐行知在心里冷笑。 他这么大年纪了,混了一辈子,还能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子手里栽了? 他挪了挪身子,打起精神应付:“不知云妃娘娘有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老夫能帮得上忙呢。” “唐阁老若是肯帮忙,那就实在太好了。”向云疏收起覆在唐行知手腕上的丝帕,慢条斯理的叠好,放到一旁,“我想做皇后。” “咳!” 唐行知被口水呛了下。 ------------ 第一卷 第251章 好个两袖清风的首辅大人 唐梨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人这么直白的在外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哪个女人不想做皇后啊。 她也想啊。 但她怎么能就这么说出来了? “你们都滚出去!”唐行知咳嗽着呵斥周围的丫鬟管家,涨的满脸通红,“云妃娘娘,您这话……这这这,这是怎么说呢?您说话也得悠着点啊!” “我这人就是性子直,有啥说啥。” “……”唐行知苦笑,“云妃娘娘,这件事太大,老臣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啊。” “您是内阁首辅,大乾的大事小事,哪有您老人家不能管的?”向云疏笑道,“莫非阁老觉得我身份卑贱,没资格做皇后吗?” “咳……”唐行知再次咳嗽,满脸无奈。 这云妃娘娘怎么是这种性子啊! 这心里就藏不住一点事儿? 再怎么直白的人,也不能这样啊! 她可是妃嫔,这里可是内阁首辅的家! 瞎说什么啊! 唐行知的后心隐隐出汗,稳住情绪说:“云妃娘娘息怒,老臣绝不敢,也不可能这么觉得。云妃娘娘出身荣昌伯府,怎么会卑贱呢!” “也就是说,唐阁老觉得我有资格做皇后?” “这个……”唐行知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 他浮沉官场几十年,一向以口若悬河著称,曾经一个人舌战十二名御史,最终大获全胜。 他那么擅长说话的一个人,竟然在这个云妃娘娘面前哑口无言了。 然而向云疏并不打算放过浑身冒汗的老大人,继续说:“唐阁老,我没理解错吧?” “没,没……”唐行知伸手去端茶杯,“老夫忽然觉得身子好多了。” 向云疏挑眉:“唐阁老不需要我医治了?” 她收拾药箱,“既然如此,我就回宫了。不过,有件事我想还是要让唐阁老知道,您这个病,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熬不过今晚。” “……” “云妃娘娘且慢!”唐梨急了,连忙拦住她,“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唐行知缓缓说:“云妃娘娘如何得知老夫熬不过今晚?” “因为是我说的。”向云疏坦然直视他,“唐阁若是不信,可以按下自己的后脑位置,看看是不是隐隐作痛。” 唐行知下意识伸手抹了下后脑勺,果然钝痛。 他变了脸色:“怎会如此?” “唐阁老也别太担心,您福大命大,不一定就真的熬不过去。说不定您运气好呢?” “……”唐行知叹气,“云妃娘娘,您就不能收点诊费吗?我知道您的收费标准,是按照病人的家产设置等级的。我唐行知虽然一向两袖清风,但区区诊费还是付得起。” “唐阁老太谦虚了吧。” 站在云妃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蒙面男子忽然开口,“据我所知,您老人家的家产都不在明面上呢。十万八万的诊费还是出得起的。” 唐行知震惊的看向他:“阁下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重要的是首辅大人这么大岁数了,就别欺负云妃娘娘了。”蒙面男子缓缓说。 唐 ------------ 第一卷 第252章 你承认你也喜欢我 唐梨哭着叫了声:“先生。” “乖。”向云疏替她擦掉眼泪,“你祖父这个人不太老实,你有空劝劝他,别一把年纪了瞎折腾,安享晚年不好?” “祖父不是已经同意拥你为后?” “哎,你还是不了解你祖父。” “祖父他还中着你的毒呢,他这个人很惜命的,不会再做什么。”唐梨抽噎着说,“先生,既然咱俩是一伙的了,你能不能把剩下的解药给他?祖父年纪大了,怪不容易的。” “放心吧,我会给他的。” 向云疏嘴里安慰着唐梨,在心里算着二师兄抵京的日子。 时间有些紧张。 希望内阁的几个老头的幺蛾子赶紧搞,不要把战线拉太久。 回到皇宫,送走委委屈屈的唐梨,向云疏扫了眼抱着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叫道:“沈徽之。” “云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今天为什么要跟我去唐家?” “因为陛下想知道唐阁老是个什么情况。” “你这就去见皇上?” “是的。” “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向云疏忽然问。 “……” “怎么不回答?” “卑职,不知如何回答。”谢渊沉默了会,“如今你要做皇后,还需要我等你吗?” “你想等吗?” “这样的等待没有意义。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也喜欢我。”向云疏伸手拉他衣袖,“我就不能既要还要吗?” “……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有违伦理?” “那不是为了束缚女人编出来的吗?为什么皇帝可以拥有好多女人,我就不能偷偷有一个?”向云疏说。 “不可以,你不可以。” “什么人才可以?”向云疏似笑非笑,“你觉得曾经的周朝女皇可以吗?” “那自然可以。” “我明白了。”向云疏若有所思。 谢渊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微微皱眉。 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方启正!”他叫道。 方启正连忙奔过来:“陛下吩咐。” “你去盯着点唐行知那边,看看他有什么动静。别让他去碰柳宅那边。” “卑职这就去。” “另外,顾执安还有多久到?” “大概还要十天左右。” “盯紧点,别让人劫了去。”谢渊凤眸微眯,“狡兔三窟,那个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救人。告诉韩泰,如果他把人丢了,就自己主动住进牢房里。” 次日,荣昌伯府出事了。 向余峰曾经做过的几件丑事被抖落出来了。 其中还涉及到了两桩命案。 其中就包括多年前那个少女失踪溺水案。 御史集体弹劾,向余峰当即就被罢了官,关进了刑部,等着审讯定罪。 荣昌伯府的天塌了。 向风瑶怀着孕去柳宅找孙氏,求她想法子救救父亲。 毕竟是夫妻一场,性命攸关的事情,孙氏终究没法看着不管,只得一边骂着女儿,一边去找柳蔷。 “他又不冤枉,你何必操这份心。”柳蔷表现的很冷淡,“难道他被查出来的那些事都是假的?” “是真的。” “既然如此,他死了不是活该吗?” “可咱们与他毕竟夫妻一场啊。他也是你女儿的父亲,你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何况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吧?”孙氏带着几分乞求之色,“柳妹妹,我知道你对伯爷很失望,可一日夫妻百日恩……” 柳蔷打断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这样天大的祸事,我能帮得了什么呢。” “你自然帮不上,但你的女儿可以啊!” “云儿?” “她现在是云妃,又是太子生母,在皇上那里一定能说得上话。让她去求求皇上,好歹保住伯爷一条命啊!” 柳蔷看了她一眼,知道再拒绝纠缠,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就随口应了下来。 “我会进宫一趟,跟云儿说说,但这种事,我可不敢给你保证什么。” “只要你去了,我就感激你。” “孙姐姐,向余峰那么对你,你还一心救他,你也太傻了。” “唉,我能怎么办呢。”孙氏叹气,“你的云儿在宫里过得好,可你看看我的孩子呢。鼎儿身子残疾,没了前程。瑶儿又是那副样子……唉,他们都指着伯爷过日子啊!” 柳蔷见她眼泪汪汪的,也觉得于心不忍。 “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跟云儿说说。” 她进了宫,见到向云疏,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试图为向余峰求情。他不是你亲生父亲。” 向云疏朝左右看看,确认两个孩子不在附近,才笑道:“我还以为你进宫是来给向余峰求情的。” “我可不是疯了么,替他求情。他若是被冤枉的也就罢了,他做的那些事情,落到这般下场是他罪有应得。”柳蔷说道,“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怎么这些事忽然就捅出来了?” 向云疏扬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他得罪人了呗。” “唉,也是。都是自作孽,怪不得旁人。” “是不是孙氏让你来的?” “孙氏确实求我来着,我也答应了。但那只是敷衍她,你可别真的去求陛下饶恕向余峰。他干那些烂事都是他咎由自取,别牵连到你和孩子们,我就谢天谢地了!” “管他死活呢。” 向云疏暗暗好笑。 闹半天,这就是内阁几个老头子的报复手段? 他们以为掀了荣昌伯府的屋顶,就能拿捏住她了? 这也是大学士们的疑惑。 他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来自明月轩的消息,不免觉得纳罕。 难道是后宫消息闭塞,云妃娘娘还没有得到她爹被关进牢房的消息? 那可不行啊! 她若是不知道,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么! 唐行知派人去找到叶七,给他塞了一个大元宝,请他把这个消息递给云妃娘娘。 叶七捧着元宝,乐呵呵的来见向云疏。 “哟,得了银子,发财了,叶公公。”向云疏打趣他。 叶七嘿嘿笑:“跟着主子可不就是沾光么。他们求着我把荣昌伯入狱的消息告诉娘娘呢,哪里知道娘娘早就知道了。” 向云疏笑道:“你这银子都收了,我不得配合他们演这出戏?” 她果然去了趟刑部大牢。 向余峰被关在里面,没了光鲜亮丽的衣袍发冠,披散着头发,一脸的落魄惶恐。 见到向云疏,他当即就哭了起来。 “原来我这么多儿女里面,唯有你是最孝顺的。”他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眼睛,“云儿,你果然是个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你。” “你有没有后悔当年抛弃我娘?” “后悔!”向与峰立即说,“我后悔的要命啊,我真不是个的东西,怎么能抛下你这么好的孩子?云儿,你原谅爹爹吧,等爹爹出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一家三口?” 向云疏笑笑,“那你其他儿女怎么办?向高鼎呢?向风瑶呢?” “高鼎那孩子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过是跛了点脚,他就一蹶不振了!真是个废物!”向余峰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还有瑶儿,提起她我简直气得要死。她简直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娘一个样!好好的皇妃不做,竟然跟孙家那个下贱东西混在一起,还搞大了肚子!都是一帮不要脸的下贱货色!” 向云疏挑眉,忽然说:“你都听见了?” 向余峰一愣:“听见什么?你跟谁说话呢?” 在牢房旁边,向风瑶裹得严严实实,靠着墙,捂着嘴,防止自己发出哭泣声。 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亲耳听见敬爱的父亲这么骂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的样子,她的心都碎了。 伤心难过的情绪充斥了她的全身。 她缓缓蹲下来,捂着自己的肚子,煞白了脸色。 “你怎么了?”向云疏问。 “肚子……”向风瑶抬起布满泪水的脸庞,颤抖着说,“肚子很疼。” 向云疏皱眉,朝叶七看了眼。 叶七立即把她扶起来:“先出去再说。” 牢房里,向余峰还在叫:“那是谁啊?怎么好像是瑶儿的声音?云儿你告诉我,是不是瑶儿来看我了?” “没错。” 向云疏走过来,微笑道,“你最疼爱的女儿刚才就在这里,把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向余峰呆住:“她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是故意的?” “是她主动求我带她来看你。”向云疏摊手,“我以为你们父女情深呢,原来不过如此。为了自己的小命,拼命乞求一个你厌恶的女儿,恶毒咒骂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 向余峰看着她,半晌,才说:“那你会救我吗?” “你最疼爱的女儿,刚才在这里流血了,看样子是被你骂得动了胎气了。”向云疏说道,“你说我是先救你呢,还是先救你的宝贝女儿呢?” 向余峰沉默了会,缓缓说:“反正她肚子里就是个孽种,没了正好!” “好的,这句话我也会替你传达。” “你——” “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这就走了。” 向云疏扬长而去。 向余峰气得要吐血。 向风瑶被带到了明月轩。 她躺在床上,不住流泪。 向云疏给她把脉后,说:“别哭了。我可以替你保住这个孩子。” “不用你多管闲事!”向风瑶哭着说,“这就是个杂种东西,我要他做什么!掉了正好!” 向云疏挑眉:“你和向余峰还真是亲生父女俩,连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难道你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 第一卷 第253章 老臣以性命担保,云妃娘娘是最佳皇后人选 内阁几个老头子一拍脑袋,牢房里的荣昌伯就遭了殃。 一天两顿饭,变成了一顿,还是馊的。 原本还算干净的牢房里,不知为何多了许多蚊虫蟑螂,咬得向余峰浑身都是疙瘩,痒得他直哭。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每天向余峰都要被审讯三五次,夜里也经常忽然被扯着嗓子叫起来,有时候交代的不满意了,还会被抽嘴巴,吊起来打一顿。 三四天的功夫,向余峰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就憔悴消瘦了一圈。 他实在是受不住了,把藏在里衣夹层里的两个扳指拿出来,贿赂了狱卒,请他去荣昌伯府报个信,让家里头赶紧想法子救他。 向风瑶小产了,躺在床上,听着丫鬟来说这件事,心里没有一丝波动:“我没本事救他,让他去求他那个私生女吧!” 向高鼎倒是认真听了,但他也无能为力。 自从受伤残疾后,他就待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读书上进,便是和往日的好友同窗也彻底断绝了来往。 每日里只和妻妾们厮混。 说一句混吃等死,半点也不夸张。 毫无人脉的他,能有什么法子去救人。 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向云疏。 “去柳宅知会一声吧。”他吩咐管家,“这是我能为父亲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知会柳宅,就是要让孙氏知道。 他知道,孙氏的性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她一定会想法设法求柳蔷,柳蔷若是被说动,自然会去求向云疏。 这些都是后话,他控制不了事情的走向。 他能做的,只是开启这件事的开关。 消息被送到柳宅,着急的只有孙氏一人。 不过,当她得知女儿被向余峰气到小产的时候,心里对向余峰瞬间充满了怨气。 柳蔷故意问她:“还要我去求云儿吗?” “求什么求,让他自生自灭去吧!”孙氏负气叫道。 于是,这道开关在柳宅这里就停下了。 阁老们等的跳脚。 眼看着第二次吃解药的时间就要到了,那边的云妃娘娘还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找他们替向余峰求情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哪有人能看着自己亲爹在牢房里吃苦受罪却毫无反应的? 一定是向余峰受的罪还不够! 于是,向余峰被疯狂折磨了一夜,刑部甚至传出消息,要把他当街问斩,以儆效尤,不必等待秋后了! 这会儿几个阁老已经再次有了中毒反应。 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发烧症状,头疼,浑身疼,呼吸困难。 唐行知再也保持不了镇定,坐着轿子,亲自进宫去求见云妃娘娘。 “老臣拜见云妃娘娘。” “阁老千万别多礼,看您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适?快请坐。” “呵呵多谢云妃娘娘体恤。” 唐行知嘴里道谢,心里却忍不住破口大骂。 老头子我身子适不适,你还不知道吗? 毒不是你下的吗? 搁这装什么呢! 向云疏捧着茶杯:“唐阁老有什么指教吗?” “咳!” 唐行知沉吟了会,“老臣才得知,云妃娘娘的父亲犯了一点事?” “哦,阁老是要救他吗?” “啊?”唐行知愣了下,瞟了眼云妃娘娘那张笑脸,“救,也不是不行。但向伯爵犯的事儿太大,有些棘手啊。” “棘手啊?”向云疏叹了口气,“那就算了。” “啊?”唐行知又愣了下,“什……么算了?” “不好救就不救了,反正人终有一死。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什么区别。” “不是,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呵呵,呵呵……”唐行知干巴巴的笑着,“云妃娘娘年纪轻轻的,想得真开啊。”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啊。” “只要云妃娘娘有心,未必就没有转圜余地嘛。”唐行知开始捋胡子,“就看云妃娘娘想救向伯爵的心诚不诚了。” “哦?还得请唐阁老指教,怎么才算心诚?”向云疏故意问。 “这个嘛,云妃娘娘如此聪慧一个人,应该明白的。”唐行知心想,您还跟我装傻呢。 赶紧把解药拿出来啊! 难道你老爹的命,还不如区区一点解药吗! 唐行知恨不得把心里话呐喊出来。 然而他是真没想到,对于眼前这位云妃娘娘来说,解药还就是比牢房里的向余峰重要多了。 向云疏放下茶杯,仔细打量着唐行知。 唐行知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云妃娘娘,您这么看着老臣,老臣这……” “唐阁老就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什么?” “算算时间,应该开始发作了啊。”向云疏眼睛亮晶晶的,朝他竖起大拇指,“果然不愧为咱们大乾的第一大学士,这忍耐能力都比常人强。” 唐行知的确在忍耐。 他现在头疼,浑身酸疼,还要时不时大喘气,脑子嗡嗡的。 身体的难受让他终于破防:“云妃娘娘,这里也没有外人,老臣就不跟您拐弯抹角了。” “您本就该有话直说。” “云妃娘娘给我解药,我可以想法子救荣昌伯。” “可是唐阁老还没有兑现承诺呢。” “什么?” “据我所知,截止目前为止,您还没有去慈安宫和太皇太后商议立后之事,更没有向陛下上疏建议立我为后呢。我怎么能给您老人家解药呢?” 唐行知重重的喘了口气:“云妃娘娘,您是不是没听清楚?老臣可以救您的父亲!” “我听见了。但您还是没有兑现承诺。”向云疏淡定的看着他。 唐行知愣愣看着她,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 人家压根就不在乎牢房里老父亲的死活! 如此狠毒,实在出人意料,让人畏惧。 他沉默了会,缓缓说:“在救人和立后这两件事上,老臣只能做一件事。” “我知道。” “云妃娘娘确定,要为了区区后位,不顾自己的父亲死活?” “唐阁老,您真是年纪大了。”向云疏淡道, “啊?”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向云疏说道,“您这耳朵也背了,实在不行的话,等这件事过后,我建议陛下放您归家养老?” “老臣才六十,还不算老!” “可您的耳朵真的很不好使。”向云疏脸上的温和渐渐消失,“一而再地让我重复说过的话,这真的很没有礼貌。而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 唐行知的脸色也扁的有点难看。 他气鼓鼓的站起身,施了一礼:“老臣听得清楚明白了!” “那就抓紧吧。”向云疏端起茶杯,“我可以等得了,只是不知道您老人家内阁的这四位大学士,能不能等得起。” 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唐行知很生气,但难受,头疼到要爆炸。 他知道,再不吃解药,他真的会死。 刚回到内阁,其余三名大学士涌过来围住他:“唐老,怎么样?” “没用,统统没用!”唐行知怒摔书本,“这个狡猾狠毒的女人!她根本就不在乎向余峰的死活!” “合着这几天咱们全白忙活了?”杨廷摊手,“这可怎么办?我现在可太难受了,头疼得要我老命!” “就是啊,唐老,您得想个法子啊!”范晋嚷嚷,“我们不可能为了您孙女的皇后之位,丢了自己的老命吧?” “你们慌什么?”唐行知阴沉着脸,“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咱们拿到了解药再说!” 四名大学士集体赶到慈安宫,齐齐跪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自己孙女胆小怯懦不适合做皇后,云妃娘娘端庄大气,贤淑温良,正是最佳的皇后人选。 太皇太后目瞪口呆,看着四个老头儿的憔悴神色,若有所思:“你们几个,是不是被云妃那丫头威胁了?” “没有!” 大学士们立即否认。 太皇太后哼了声:“你们没必要否认,毕竟就连哀家也曾经……哼。” “还请太皇太后同意!”唐行知说。 太皇太后皱眉,有些为难。 内阁的四个大学士的意见,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这四个老头的意思。 内阁相当于大乾的权力中枢,在他们身后,有朝廷里无数的同僚同窗同乡和学生故旧,链接成一张巨大的权利网。 他们的意见,几乎可以左右大乾的所有事情。 太皇太后心里自然不愿意让云妃做皇后,毕竟当初她曾经折磨过她,威胁过她。 在云妃身后还有滂沱山那帮不服管教的刺头。 她做了皇后,岂不更加肆无忌惮? 但大学士们集体诉求,她又不可能当做看不到,只好道:“这件事哀家做不了主,还是等皇帝的意思吧!” 大学士们立即返回内阁,分头找自己在科道信得过的门生故旧,让他们立即写折子交给皇帝。 这些科道官员最擅长的便是写文章。 于是,没过多久,皇帝陛下的案桌上,就堆满了科道御史们递上来的奏疏。 每一本,都是贬低唐行知的孙女,顺便赞扬一下云妃娘娘。 这些擅长笔杆子的书生们,把云妃娘娘夸得地上没有,天下无双的,辞藻华丽到连谢渊都有点看不下去。 “不是,朕的这些官员,这么会拍马屁?” “陛下,这些大人们夸赞云妃娘娘的话,也都是事实。”陈福笑着附和,“云妃娘娘花容月貌,品性纯良,温柔贤良,医术高超……” “陈福,你说别的也就罢了,她品性纯良?”谢渊好笑,“朕怀疑你也收了她的好处。” “没有,绝对没有!”陈福连忙否认。 “她若是纯良,能逼得朕的内阁大学士们集体反水,背刺太皇太后?” 陈福嘿嘿笑道:“这说明云妃娘娘聪慧过人。” “论聪明智慧,谁能比得过内阁大学士们?她只是够阴狠罢了。”谢渊淡淡说着,放下一本奏疏,拿起另一本细看,“你看看,这里还夸她孝顺。呵,不知这位大人知不知道,向余峰被关在牢里,她不仅不救还落井下石这件事?” 陈福弓着身赔笑:“如今满朝都是拥护云妃娘娘做皇后的声音呢,这正合了陛下的意,陛下就不必跟这位科道官员置气了。” 谢渊啪的合上一本奏疏,唇角露出一抹微笑:“朕说要让她做皇后,她就必须乖乖的做皇后。” 陈福苦笑。 这两口真是…… 一个想方设法的非要给,一个不择手段的上赶着争。 这也太会玩了。 在一呼百应之下,谢渊极其“不情愿”地下了诏书,立向云疏为皇后,入主中宫,并得凤印金册,约束妃嫔,教导皇子公主,掌管六宫事宜。 按规矩,向云疏来谢恩。 谢渊瞧着她头上轻轻摇晃的珠钗,淡道:“你如愿以偿了,得到了皇后之位。” “这都是陛下隆恩。” “皇后就不必自谦了。”谢渊捏着下巴,微笑着看她,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朕很想知道,你这么上蹿下跳地折腾朕的内阁大学士们,得到了皇后之位,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有皇后不坐,这不是傻子嘛。” “是吗?” “如今后宫来了燕王女儿,还有塔塔尔的公主,个个又高贵又霸道的,我做了皇后,起码不必让萱儿和钰儿叫她们一声母后。” “这倒是还像话点。” 谢渊看着她荣光焕发的精致脸蛋,露出一点笑容,“你高兴吗?” 向云疏看他一眼:“如果你能放了我二师兄,我会更高兴。” “此事免谈。”谢渊淡道,“皇后是否明白,曹无憾和顾执安做的事情,是谋反!无论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皇帝都绝对不可能宽恕这种事?” 向云疏沉默片刻,问:“等他回来,我是否可以见他一面?” “这自然可以。” “多谢陛下。”向云疏转身离开。 陈福轻声说:“陛下对皇后娘娘是真好。明知道她是为了那帮反贼才争的后位,陛下还满足她。” “她为了朕,吃过许多苦头,如今又没了个孩子,朕给她皇后之位,也不能弥补她受过的伤害。”谢渊淡道,“但她是她,顾执安是顾执安,若是姑息了反贼,将来朕还怎么管理大乾这天下?” ------------ 第一卷 第254章 她,我罩的 向云疏被册封为皇后,这后宫刚来的二十个秀女的位分分配之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一心惦记着顾执安,哪里有心思琢磨这种事。 “叶七,把这个给内阁的老头子们送过去。”她把一只瓶子扔给叶七,“另外,再让人把唐梨请过来。” 唐梨姗姗来迟,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你怎么了,梨子?” 向云疏听着她声音不对劲,便抬头打量她,“生病了?” “没。” “起来,过来这边坐。”向云疏拍拍身边的椅子,“我刚才已经让人把解药给你祖父送过去了,其实那种毒只是让人有些难受,毒性不大的,吃了解药就恢复了。你不用担心。” “嗯。” 唐梨轻轻点头。 向云疏趋身靠近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眶泛红,泪水盈睫,左边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在娇嫩白皙的脸上分外刺目。 难怪她进来后一直垂着头不肯抬起来。 向云疏用手指摸了摸,“谁打的?” 唐梨一直憋在眼眶里的泪水刷的掉了下来:“是燕王的女儿万兰多。” “她为什么打你?” “因为今儿晌午,御膳房送的午膳送错了,把她的那份送给我了。” “就这么点小事?”向云疏愕然,“御膳房给你们送的膳食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呢,娘娘。”一旁的宫婢轻声解释,“别看御膳房那种地方,最是看人下菜的。身份高的,和身份低的,使了银钱和没有钱的,那都是天壤之别。” 向云疏哼了声:“即便吃错了一顿饭,又怎么了?这燕王的女儿好大威风哦!她难道不知道你祖父是内阁首辅?” 唐梨抽泣:“知道也没用的,燕王在云南那边势大,连皇上的话都不一定听,何况是别人。皇上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惩戒他们。” “燕王很厉害?” “我听祖父说,燕王的先辈是周朝的封疆大吏,在大乾攻打周朝时反水,为大乾立下汗马功劳,太祖允诺了他们世代罔替的铁帽子王爵位。可以说,云南那块就是燕王的地盘。” 向云疏冷笑:“原来是大周的叛徒啊。” 她看了眼唐梨脸上的巴掌印,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给她:“拿这个每天涂抹两次就好了,不会留下痕迹的。” “这个有用吗?” “你在质疑我们滂沱山的医术?”向云疏哼道,“这是我六师兄亲手做的,比药铺买的那些强百倍。别说你这点巴掌印,就是数十年的陈旧疤痕也可以消失无踪。” “这么珍贵啊。”唐梨连忙小心翼翼收起来,“我这脸不用涂,留着以后需要的时候再用。”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不能浪费的。”唐梨抽了抽鼻子,眼睛朝一边桌上的糕点上瞟。 向云疏把碟子推到她面前:“吃吧。” “谢谢先生!”唐梨立即抓起两块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向云疏笑道:“就这么饿啊?” “您不知道,御膳房送来的膳食简直难以下咽。” “你不是会自己做的吗?” “自从那天送糕点给陛下,被陛下罚了后,御膳房的人就不给我提供食材了,还故意克扣我的膳食。我两天没吃饱饭了。想拿钱给他们,我又舍不得。”唐梨塞了满嘴,含含糊糊的说。 “你家又不缺钱,怎么这么抠。”向云疏倒了杯茶给她,“你吃不饱饭怎么不早跟我说?” “您和我祖父正闹不愉快,我不好意思。” “我早说过了,你是你,你祖父是你祖父,两码事。”向云疏让人取来一盒小银锭子,“这个小巧,一两一个,你拿着用。我会敲打御膳房的人,你也可以到我这里来吃饭。总之,不必吃的苦头,就不要吃。” 唐梨把盒子搂到怀里,红红的眼睛满是开心之色:“谢谢先生,先生是除了祖父之外,第一个给我钱用的人。” 向云疏纳闷:“你祖父挺有钱啊,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抠门爱财的性子?” “祖父有钱这事,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唐梨有点不好意思,“从前祖父一直说自己清廉,两袖清风,家里也过着简朴日子。” “我明白了。你祖父沽名钓誉,连带着你这个亲孙女都骗。” “哎,那也不能这么说我祖父,我祖父兢兢业业,还是挺操心国事的。”唐梨鼓鼓囊囊的为祖父辩解,吃完了一碟子糕点,拿起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去,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好饱,好舒服!” “谁能想到,堂堂内阁首辅的孙女儿,在宫里被虐待成这样呢。”向云疏说道,“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唐梨抱着一盒子银元宝,肚子饱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虽然脸还疼,但心情已经好多了。 由于皇后娘娘惫懒,给秀女们名分的事情,都交给了司礼监和礼部,礼部官员拟定后,交给陈福,陈福再交给皇帝定夺。 陈福见皇帝对着名册皱眉,便轻声笑道:“这原本是皇后娘娘的差事,如今倒让陛下操心了。” “皇后的身子还没养好,这些琐事就没必要让她理会了。”谢渊随手在名册上花了几笔,改了几处,就扔给陈福,“拿去给礼部和内阁。” 陈福忙捧着册子送去内阁。 唐行知迫不及待翻开册子,第一个名字是塔塔尔的公主,第二个名字是燕王女儿,被封为兰妃,第三个名字就是自己的孙女,被封为了昭仪,余下的十几个秀女,都是贵人常在美人之类的。 他叹了口气。 原本自己的孙女是要做皇后的,如今闹到现在,只得了个昭仪。 “唐老啊,知足吧。”杨廷拍拍他肩膀,“咱们几个老命还活着,就不错了。小梨在后宫呢,咱们若是继续跟皇后娘娘对着干,往后她可没好日子过。” 唐行知苦笑连连。 若说手段,他自然还有很多。 可自己孙女在皇后身边待着呢,这不就相当于自己亲手送了个把柄给人家? ------------ 第一卷 第255章 皇后立威 汁汁水水儿的,溅满了头发和发饰,稀稀拉拉从万兰多的头发滴下来,流到脸上。 万兰多站着一动不动,嘴唇不住抖动,瞪着眼珠子,整个人仿佛彻底傻了。 “吃,还是不吃?” 向云疏两只手分别拿起两块西瓜,左右开弓,啪的拍在了万兰多的脸颊上。 糊了一脸的红色西瓜瓤。 把她精致的妆也弄花了。 万兰多打了个哆嗦,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你干什么?!” 向云疏立即拿起一块西瓜拍她脸上:“太大声了!” 万兰多呆滞了。 盘子里还剩两块,眼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睛看过去,万兰多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把她给我拦着!”叶七喝道。 当即跳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把万兰多一左一右架住,拉回向云疏面前,并且邀功:“皇后主子,您尽管砸瓜,奴婢给您按住了!” “不不不,不要,不要!”万兰多看着皇后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拼命挣扎叫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本宫是皇后,叫你吃西瓜,你竟敢拒绝?” “我说了我不喜欢……”万兰多还要叫唤,发现一颗西瓜籽从自己鼻子上掉了下来,瞬间崩溃了,“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很好。”向云疏拿起帕子擦手,“叶七,再弄一盘子西瓜来。” “得嘞!” 叶七立即又捧来一盘西瓜。 还是切好的。 万兰多快哭出来了,但丝毫不敢再犹豫,两只手同时抓起两块西瓜就朝嘴里塞。 生怕慢了一分,那个癫狂的皇后就把西瓜朝她脸上卡。 进宫之前,怎么没人告诉她,皇后这么癫? 不对,她来之前对方还不是皇后。 可这么癫的女人,为什么能够被册为皇后? 万兰多哭着把一碟子西瓜全都吃了下去。 一众妃嫔看得目瞪口呆。 在她们的印象里,皇后娘娘是笑靥如花,温软可人给太皇太后按摩的人,而万兰多是一出场就倨傲高贵的燕王嫡女。 这才几天,怎么一个就癫了,疯狂虐待燕王嫡女? 这燕王嫡女也是头铁,人家好歹是皇后,赏给你的东西你不吃也就罢了,还骂人家低贱。 不虐你虐谁? 也有人开始琢磨起来。 一进宫这皇后和兰妃就不对付,想依附其中一个或者战队的人,就要考虑清楚了。 到底是得罪皇后,还是得罪兰妃可怕。 不过眼下看起来,还是皇后更狂妄。 在这里面,除了向云疏本人,只有一直默不作声,但激动的双手发抖的唐梨知道,万兰多为什么被砸西瓜。 先生在为她报仇啊! 先生说话果然不假。 她罩着她! 不仅罩着,还要当场报仇。、 还不是暗戳戳的报仇,是当着所有妃嫔的面,把万兰多砸了满脸的西瓜。 这样的报仇方式…… 实在是太爽了! 向云疏慢条斯理的擦完了手,把帕子扔给万兰多:“擦擦吧。” 万兰多很想把帕子猜到脚下。 但她不敢。 她怕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发癫。 她已经承受不住下一波西瓜攻击了。 ------------ 第一卷 第256章 争风吃醋 万兰多活了十八岁,千娇万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要天上的星星,别人不敢给她月亮。 即便是做梦,她也没做过这种噩梦。 满头满脸的西瓜瓤,西瓜籽儿,西瓜汁,顺着头发流到脸上。 身体冰凉凉的。 脸蛋热辣辣的。 脑袋嗡嗡的。 而且还是当着所有妃嫔的面。 那些身份比她低,位份也都不如她的人,都安安稳稳的坐着,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一个宫婢上前来,给她擦拭脸上头上的汁水,被她一把推开。 她盯着向云疏,缓缓说:“臣妾都吃完了,皇后娘娘如果没有其他事,臣妾就退下了。” 向云疏环周围其余妃嫔:“记着,在后宫,本宫最大。任何人犯错,只有本宫才能惩罚你们,如果你们之间滥用私刑,她,就是例子,明白? 万兰多瞬间明白,为什么皇后会这么对待自己,原来是因为她惩罚了唐梨,打了唐梨的缘故。 呵。 万兰多狠狠看了眼唐梨。 看着单纯无害,原来早早的就抱上了皇后的大腿。 唐梨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臣妾告退!” 唐梨转身大步走出去。 剩下的妃嫔相互看看,俱不敢言语。 屋子里安静了会,塔塔尔的公主忍不住说:“皇后娘娘好勇猛!” “公主过奖!” “来之前,我爹爹说,在宫里谁都可以得罪,唯有云南的兰郡主不能得罪。看来爹爹说错了,不能得罪的人不是兰郡主,而是皇后娘娘。” 向云疏摸摸她的光滑脸蛋,笑道:“只要你们乖乖的,本宫会很疼你们的。” 她的手又软又温柔,让塔塔尔的小公主有了一种久违的母亲般的温暖,她忍不住动情的的说:“皇后娘娘您可真美。比我们草原上最美的姑娘还要美。” “你们草原上最美的姑娘不是你吗?”向云疏挑眉说。 “我不是呢。”小公主的脸红了。 唐梨走过来,隔开小公主,伸手去扶着向云疏的胳膊,带着点委屈的娇声说:“先生,我这脸还有点疼呢。你看看,是不是留疤了?” 众女听见她嘴里的“先生”二字,都露出惊讶之色。 唐梨就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骄矜之色。 “唐昭仪,你为什么唤皇后娘娘为先生呢?”塔塔尔的小公主好奇的追问。 唐梨微笑道:“我与先生关系亲厚。” “那我也想叫皇后娘娘为先生!”塔塔尔的公主立即期盼的看着向云疏,“行不行呢,先生?” “自然是不行的!” 唐梨立即说,“我叫皇后娘娘为先生说有特殊原因的,岂说人人都能一样!何况您是塔塔尔的公主,又不是咱们大乾人,没必要哈。” 雅妃闷闷道:“好吧!” 唐梨高高兴兴扶着向云疏:“先生,今天真是太解气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皇后娘娘教训万兰多,并未为了区区一个西瓜,她是为了给唐梨出气! 雅妃说:“皇后娘娘为了唐昭仪,得罪燕王,这并不明智。” “怎么说?”唐梨愕然问。 “燕王极宠爱万兰多这个女儿,这次兰妃被如此对待,燕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雅妃说。 唐梨听了,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先生,万一燕王来了怎么办?” ------------ 第一卷 第257章 跟你爹一起吃瓜 她抬头看向朱敏,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朱敏勾唇微笑,临走前丢下一句话:“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来找本宫。” 唐梨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站在原地咬着唇思索了会,果断去找皇帝请假。 “陛下,妾身想去看望祖父。” “准了。”谢渊低头批折子,头也没抬。 “谢陛下!” 唐梨怀疑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底下站的人是谁。 但她不在乎。 她就是算准了皇帝不在意除了皇后娘娘之外的其他人,别说她请半天假去看祖父,她就是直接回家不来了,皇上也不会在意。 唐梨提着一只小食盒,坐着轿子就回去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唐行知正拿着镜子欣赏一幅画,看到孙女走进来,吓得镜子差点掉到地上,“你现在已经册封了,是陛下的昭仪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您别嚷嚷,我又不是偷跑回来的,也没犯错。”唐梨放下食盒,“御膳房的白玉糕,您尝尝。” 唐行知挑眉。 “买的,我拿银子买的!”唐梨一屁股坐下来,撅起嘴巴,“您明明有钱,还让我在宫里过苦日子,若不是先生接济,我都活不下去了!” “什么先生?” “皇后娘娘啊!” “你把皇后娘娘叫先生?” “皇后娘娘让我这么叫,还说以后她护着我。”唐梨晃脑袋,“我觉得先生对我比祖父对我还好呢!” 唐行知打量孙女:“听说你和燕王女儿起冲突了,她打你了?” “祖父也知道了?” “皇后差人告诉我的。” “唉,还是先生待我好。”唐梨变得兴高采烈,“祖父你不知道,今天先生狠狠的为了出了一口恶气呢!” “哦?”唐行知竖起耳朵。 唐梨便把在凤仪宫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唐行知眼睛越瞪越大:“你跟老子开玩笑呢?这是一国皇后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很尊敬先生的,我怎么会胡乱编排先生?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您随便打听打听就行,我还能骗了您?”唐梨得意洋洋的,“先生为了我,把兰妃弄了一头一脸的西瓜,那场面,简直了……我这辈子也没见过!” 唐行知看着摇头摆尾的孙女,摇摇头:“你以为皇后这么做,是为了你吗?她是为了给内阁卖个好。” “胡说。” “你咋还不信?” “先生都敢直接给你们四个下毒,还在乎跟你们关系好不好?”唐梨哼道,“祖父,您是斗不过先生的,放弃吧!” 唐行知苦笑。 想他一辈子精明,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个天真无邪的孙女。 “你从宫里跑出来,就为了炫耀皇后给你出气,收拾了燕王女儿这件事?” “不是。” “到底什么事?” “祖父,您先坐着。”唐梨拉他坐下来,“听说燕王还在京都没走呢?” “没呢。”唐行知说,“千里迢迢的来一趟,燕王自然不会这么快就回去。宫里还要为他设宴。” 唐梨嘟囔:“不会吧,这可怎么办。” “你嘀咕什么?” “这次先生收拾了兰妃,燕王会不会恼火对付先生呢?” 唐行知看她一眼:“原来你回来是让我帮皇后对付燕王啊?” “嘿嘿。” “你家先生那么能耐,还能怕燕王?” “不怕贼偷,还不怕贼惦记吗?”唐梨理直气壮。 唐行知被气笑:“你只知道担心皇后,怎么不担心担心你自己?怎么不担心担心,你祖父这个一把老骨头,能不能承受燕王怒火?” ------------ 第一卷 第258章 我替你动手 袁潭被连续拍了两个西瓜后,再也没有大臣敢多说一个字了。 谁敢啊! 众目睽睽的,大家都是体面人,被这么毫不留情的砸一脑袋西瓜,那就是下半辈子的笑料。 唉。 哎呀。 这皇后…… 真是太癫了。 有大臣忍不住叹气,但不敢发出声音。 生怕被那发癫的皇后听见。 不过,他们更纳闷的是,为什么那一向以残暴著称的燕王,会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任由皇后对他为所欲为。 难道传说是假的,燕王并不是个残暴的人? 不不不,这不可能。 众人心里很快推翻了这个念头。 燕王刚才对秦洛川的嘲讽,对陛下的无视,以及对皇后娘娘的无礼逼迫,可都是众人亲眼所见。 如果燕王是个讲道理的人,他此刻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除了燕王,还有哪个藩王会这么任性妄为,连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这样的大声,都推脱不肯来? 理由还特别扯淡。 燕王府的小妾快到预产期了,他要留在家里陪产。 谁能信呢。 当然,无论他扯什么理由都不会有人相信,但他明明可以有那么多理由,却偏偏用了个最扯淡的,这不就故意的? 如此狂妄,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态度,怎么不让人愤怒。 过往种种,都表明了燕王绝不是个好性子的人。 那么,他现在的状态就很惹人遐想了。 难道说,是皇后对他用了什么手段? 这很有可能。 唐行知朝其余几位大学士看,老头子们相互交换了眼神,都透露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该! 惹谁不好,非要去惹这个癫皇后。 殿中很安静。 只有一声接一声的西瓜爆炸声,在众人耳中回响。 所有人都麻了。 燕王犹如一根柱子呆立在原地,从头到脚,浑身上下,堆满了西瓜瓤,西瓜汁儿,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人样了。 整张脸完全被糊住。 名贵的袍子被彻底浸湿。 只有皇后娘娘还在努力。 她弯着腰,从篓子里抱出西瓜。 “嘿呦!” 她还给自己加油打劲。 连续砸了十来个瓜,还是很累人的。 没人去帮忙。 也没人敢开口阻拦。 除非他希望那个瓜落到自己头上。 随着筐里最后一个瓜在燕王头顶上炸开,铁塔一般强壮的燕王殿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死了?” 向云疏愕然,上前检查了下,朝皇帝笑道,“没事,就是羞愤,装的。” 众人:“……” 皇帝开口:“皇后,差不多到此为止吧。” “怎么?”向云疏声音抬高。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向皇帝发癫而胆战心惊的时候,她弱弱的问了句:“咱家没有西瓜了吗?” ”有是有的,不过,谢渊缓缓说道,“你是皇后,不可带头如此浪费。原本这些瓜是为臣子们准备的,特意挑选的大个头,现在全没了,你叫朕的爱卿们吃什么?” “啊,那怎么办?” 向云疏回头扫视在座的文武百官们。 被她目光注视到的官员,纷纷垂下头避开。 他们忍不住在心里呐喊。 都给她用! 让她砸啊! 我们不吃瓜! 但没人敢说。 开玩笑。 皇后癫,皇后不怕死,他们可怕得很呢!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向云疏拍拍手,站起身,摸出一块帕子擦擦手,然后丢到燕王身上,“不知道燕王今天吃得满不满意?” 可惜无人回应她。 “来人,”皇帝不紧不慢的说,“燕王吃瓜过量撑的昏厥过去了,把他送回去,让大夫看看,别吃坏了肚子。” 众人忍不住憋笑。 纵然再大的肚皮,也吃不了这几十个瓜吧! 皇帝皇后两口子这一唱一和的,给外人听着,还以为云南那边不产西瓜呢,把个燕王馋成这样。 一顿宫宴,就这么在众人的回味无穷中草草结束了。 皇后娘娘一战成名。 在文武百官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以后的很长时间内,他们都不会忘记那个纤弱美丽的皇后娘娘,当着所有人的面,努力搬瓜朝燕王脑瓜上怼的画面。 燕王回去后就病了。 闭门不出。 当然,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 直到传来了陈福出事的消息。 由于在大殿上多嘴,他被皇帝撵回家了,这原本是件很小的事情,但就在次日傍晚,他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门口。 而且死得极其屈辱。 他被扒了裤子,吊在树上。 露出干枯的,残缺的身体。 供来往人围观议论。 对于一个太监来说,这是死也不能瞑目的羞辱。 向云疏得到消息,亲自去看了陈福。 陈福已经被弄下来,穿好衣服,放进了棺木里。 他的死因也很残忍,是被活活撑死的。 干瘦的身体,只有肚子高高隆起,脸色发紫。 叶七低声说:“陈公公的肚子里都是西瓜,嘴巴牙齿都有损伤,看样子是被人撬开嘴,硬朝肚子里塞的。” 向云疏扶着棺木的手缓缓收紧。 她知道,这是燕王的报复。 燕王暂时拿她没办法,就虐杀了陈福。 只因为当时陈福说了句要不要他帮忙。 当时谢渊撵他出去,大概也是想到了他可能会遭到燕王的抱负,小小的提醒了一下燕王,警告他这是皇帝身边的人,他动不得。 然而,燕王还是动了。 不但动了。 还动得这么明目张胆,这么残忍。 他不是在杀陈福,他是在抽皇室的脸。 向云疏在棺木前站了许久。 “主子,该回了。”叶七劝道。 “陈福家还有什么人吗?” “没了。”叶七说,“他就一个人,不过也许是觉得寂寞,倒是养了几个义子。如今跟在陛下身边的陈治,就是其中一个。” “其余几个呢?” “除了陈治跟着进宫做了公公,其余几个都各自讨生活去了。”叶七说道,“主子不必担心陈公公还有其他家人受到牵连。” 向云疏点点头,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叶七:“让人好好安葬了他。” 叶七默默接过银票,轻声说:“主子不要为此自责,咱们这样的低贱奴才,命都是主子的。这样的贱命少活几年,也是解脱。” “叶七,你也觉得活着是屈辱吗?” “不。”叶七摇头,“曾经奴才觉得活着了无生趣,过一日算一日。但自从跟着主子,奴才才体会到了作为一个人活着的感觉。” 向云疏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回宫吧。” “主子您要去哪儿?” “我去我娘那儿坐坐。”向云疏说,“你去找方启正,请他把沈徽之叫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叶七知道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沈徽之,是大内高手。 有他护在皇后娘娘身边,完全可以放心。 沈徽之来得很快。 他看到向云疏穿着薄裙,戴着帷帽站在树下,周围既没有轿子,也没有马车,便问道:“皇后娘娘不坐车马吗?” “今天想走一走。” 向云疏平静的说。 沈徽之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 第一卷 第259章 喜欢的人,讨厌的人,都是他 向云疏显得很沉默,直到走到一株歪脖子柳树下,才停下脚步,仰起头。 “在看什么?” “看这朗朗苍天,到底有没有公道,有没有天理正义可言。” “陈福的死让你很难过。” “是我害了他。” “不是。”谢渊摇头,“杀人的是燕王,不要把别人的错误揽到自己头上。” 向云疏回头看向他,往日里明亮的眼眸,此时显得有些黯淡,眼底隐隐有水光。 “为什么人心会这么坏?”她轻声问。 话音刚落,一颗泪珠就落了下来。 在阳光下闪过,像一颗小小的宝石。 “你过来。”向云疏说。 谢渊走到她面前。 向云疏把头靠到他肩膀上,低声说:“我想杀了燕王。可是……” “以你的手段,只要能靠近燕王,应该做得到。”谢渊说。 “可是我不能杀人的。”向云疏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久之前我才知道,我这种学了完整银针术,修习了真气的人,一旦杀人变会真气反噬,到那时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谢渊眉头微动:“原来如此。” 他又道:“我可以替你动手。” 向云疏缓缓抬头看向他,想透过黑色的面罩,看到他的神情。 然而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肯替我杀人?” “是的。如果这能让你觉得好受一些的话。”谢渊伸出长臂,搂住向云疏腰身,带着他飞上了树梢,然后越过墙头。 向云疏下意识抱住他,迎着猎猎吹来的风,“谢徽之,你要带带我去哪里?” “去杀燕王!” 燕王住在城西的皇家别院里。 谢渊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带着向云疏只花了一刻钟时间就到了,准确落在门口。 门口的守卫立即上前喝道:“此处是皇家别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向云疏正要说话,却见谢徽之摸出一块牌子扔了过去:“陛下派我等过来有要事,若是耽搁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守卫接过牌子看了看,连忙让开位置,并双手奉上牌子,语气也变得恭敬:“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二位请——” “走吧。” “哦好。”向云疏跟着沈徽之走进别院,心下不免有些纳闷,“你们大内侍卫的身份这么好使的吗?” 谢渊微微笑道:“这个,分情况。像我这样级别的,自然是好使的。” “还有你不能进的地方吗?” “有的。” “哪里?” 谢渊没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向云疏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环顾四周:“这里好安静,看不到什么人。” 谢渊信步朝里面走去,边走边解释:“这里是皇家别院,守卫森严,自然不会有闲人来。太皇太后每年会过来避暑,她老人家喜好清净,别院侍奉的人极少。如今这里只住了燕王和侍从,自然也就显得安静。” “太皇太后今年怎么没来避暑?” “大概是因为有个总是给她添堵的人,让她没有心思来避暑。” 这话明显是指向云疏。 向云疏也不生气:“沈徽之,你现在说话放肆了许多。” 谢渊沉默了会儿,忽然问:“那日在大殿上,你朝燕王砸西瓜,为什么他” 这时不远处有人喝了一声:“你们是谁?怎么敢擅闯?” 谢渊这身从头蒙到脚的装扮,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寻常走错了门,或者登门来拜访做客的。 “那是燕王的侍从。”谢渊低声提醒向云疏,“你站远点,我制服了他们后,让他们带路去找燕王。” 向云疏立即后退几步。 谢渊抽出腰间佩剑,三两下便解决了两个侍从,打晕一个,留一个抓住脖子:“带我们去找燕王,否则我即刻扭断你的脖子。” “是是是,好汉饶命,我一切听你们的吩咐。”侍从吓白了脸。 ------------ 第一卷 第260章 救二师兄 天亮后,方启正一脸紧张的赶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谢渊,见他脸色红润,行动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昨日皇后娘娘递信来,说陛下受了伤,需要在外修养一日,真是把卑职吓死了。”他擦着额头冷汗,“若不是想着皇后娘娘是当世神医,卑职可实在等不了一晚上。” 谢渊的伤势虽然没有伤及肺腑心脉,但那么深的箭伤,还是很严重的。 若非向云疏的银针术,没有十天半个月,他决计下不了床。 饶是如此,他这伤也不能说痊愈,此时还是隐隐作痛。 不过在方启正面前,他是不会显露半分的,只是神色平静:“先回宫。” “皇后娘娘呢?” 方启正话音刚落,向云疏便从厢房走了出来。 他连忙躬身行礼:“卑职拜见皇后娘娘。” “方将军不必多礼。”向云疏抬了抬手,然后看向谢渊,“皇上先回宫休养,务必请孟太医开补养的方子。” “你不随着朕回宫?” “我就先不回宫了。”向云疏说,“我想回去看看我娘。” “是吗?”谢渊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皇上曾说过,不会限制我的自由。”向云疏坦然回视他,“如今这话,还作数吗?” “朕对你说的话,永远算数。既如此,你在外一切小心,朕先回去了。” 谢渊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朝外走去。 方启正欲言又止,挠了挠头,冲着向云疏躬身一礼,便赶紧转身跟着谢渊离去。 皇上和皇后娘娘之前看起来怪怪的,他也不敢多嘴。 向云疏看着谢渊的背影走远,最终消失在小院里。 她收回视线,带上帷帽,一跃而上枣红小马。 一出门,便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坐在树上晃荡着脚丫。 “阿娘,嘻嘻。” 向云疏眼睛一亮,招手:“萱儿,过来。” 萱儿立即一拍树干,犹如一只小蝴蝶翩然飞来,落到她伸出的手臂上。 向云疏把她搂到怀里,深深吸了口她身上的奶香味,心里不由得安稳了几分:“乖乖,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跟着方将军来的。”萱儿搂住她脖子,“萱儿想阿娘了,想跟阿娘一起出来玩。” “你哥哥呢?” “哥哥是太子,要读书,要跟着先生学治国,还要习武,很忙的。” “是喔。”向云疏揉了会女儿,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便把她放到自己面前坐好,“娘也不想回宫,咱们出去玩。” “好哇!” 萱儿拍着小手,“阿娘别担心,有萱儿在,一定能救出二师伯的!” 向云疏微怔,朝她看了眼。 萱儿仰起小脸:“阿娘,你是不是又忘了,萱儿很聪明的。萱儿知道大师伯和二师伯在造反。也知道皇帝爹爹要杀了他们。” 向云疏摸摸她小脑袋:“你心里向着谁?” “那自然是师伯他们!”萱儿说的毫不犹豫。 “那你爹爹和哥哥呢?” “爹爹和哥哥排在师伯们后面呀。”萱儿理所当然的说着,“萱儿已经认识师伯们五年了,认识皇帝爹爹和哥哥才一年呢。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嘛。” “是啊。” 向云疏轻声说,“” ------------ 第一卷 第261章 劫囚 五百将士立即紧紧握住兵器,把囚车护在中间,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很紧张。 丢了重要囚犯,不仅将军要被责罚,便是他们这些普通士兵,也一个都别想好。 眼看着就要进京了,决不能功亏一篑。 马蹄声越来越近。 整整齐齐,犹如密集的鼓点,低沉的雷鸣,踏在所有人心上,让人忍不住想颤抖。 远远的,有一片烟尘蔓延起来。 黄色的烟尘中,高大的战马并列而立,马背上的人皆裹着玄色头巾,手臂上绑着绿色系带。 他们坚定而缓缓靠近,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有敌来袭!” 韩泰大吼。 他跳上马背,握紧手中长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心中怦怦直跳。 “啊哈!” 顾执安哈哈笑着跳了起来,手搭在额头上张望,‘让我看看,是谁来救我来了?” 韩泰心中一动,立即调转马头飞奔到囚车旁,手中长刀架在顾执安脖子上,用内力把声音送出去:“尔等反贼,竟敢来劫囚?!再敢靠近一步,本将便斩杀了这反贼!” 顾执安挑眉,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似乎被抵住脖子的人不是他。 大乾士兵本以为对方必定会有所顾忌,不会继续靠近。 然而,他们错了。 那些头戴玄色头巾的骑兵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保持着原本的速度,整齐地,缓缓的靠近。 韩泰变了脸色。 难道他们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这不可能。 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功,在这样短的距离,即便是八十岁的耄耋老者,也应该能得见。 即便真的没听见,他拿刀抵着顾乘安的情景,难道他们也看不见吗? 虽然他武功不弱,有以一当百之能。 但对方的数量超过了他们十倍。 对方始终沉默着,整齐的马蹄声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很快,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看清楚彼此的脸。 ”你们速速后退!”韩泰吼道,“难道你们想让顾执安死?” ”可以。” 领头的玄甲兵忽然开口,声音不带一起情绪起伏,”你可以杀了顾执安。” 韩泰愕然:”你们不是来救他的?” “你还没听明白吗?”顾执安嘿嘿笑起来,“他们是来救我的,但是呢,也不是非要我活着。带回去尸体也是可以交差的。” “什么意思?” “只要我不对他们造成影响就行。” 韩泰愣了下,恍然明白过来:“他们怕我们用你做人质威胁他们?你不是他们的二把手吗?这也太无情无义了,果然反贼就是反贼,是不讲道义的!” 顾执安冷笑:“你一个屠杀自己国家平民的人,也配说这种话?” 韩泰怒道:“你敢污蔑我?” “老子亲眼所见,谈何污蔑?”顾执安淡道,“咱们之间就不必这么虚伪了,我为什么被抓,你特么心里没点数?你等着,我到了京都,就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屠杀百姓的将军,还当不当得下去!” 韩泰脸色阴沉:“你可别忘了自己的处境,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来吧,杀了我。”顾执安扬起下巴,把修长的脖子朝他的刀靠过去。 锋利的刀刃瞬间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韩泰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刀往回撤了撤:“你疯了?” “哼,杀了我,你也别想交差。”顾执安冷笑,“我劝你有这个功夫,不如拼一把,兴许凭着你们三百人,能逆袭打败人家三千玄甲兵呢?” 韩泰没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对面的玄甲兵忽然加快速度冲了过来。 三千匹马一起冲锋,声势骇人,大乾的士兵有些慌张,下意识想后退。 被几千匹马一起践踏太可怕了。 有的士兵忽然就举着长矛朝顾执安冲了过去:“有人质在手!” 尽管平时顾执安出手大方,但这性命攸关的时刻,那么点“情义”可就不值一提 其余士兵纷纷醒悟过来,掉头就围住了囚车。 转眼间,顾执安被几百兵器对准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顾执安也不知何德何能,能被这么多兄弟扎成刺猬。” 他这句话,叫那些收过他银子的士兵纷纷露出羞愧之色。 但不远处的玄甲兵威势太过,还是让他们心头发颤。 “对不住了,顾二爷!”一名士兵开口,“小的虽然是贱命一条,但家中还有老母和妻儿,都在等着小的回家,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理解,理解。” 顾执安神色淡然,目光微眯看向玄甲兵,“你们还犹豫什么?动手啊。韩泰和他这三百心腹,可是屠杀过自己国家的无辜百姓的。” 他目光扫向周围用兵器指着自己的士兵,“你们的老母妻儿是命,别人的老母妻儿就不是命?朝廷给你们饷银,给你们兵器,是让你们保家卫国的,不是为了你们一己私欲,杀害自己人。你们不配为军人!” 有几个士兵已经有点崩溃,手里的兵器也垂了下去。 但大多数人并不会因为这么点愧疚就放弃自己的性命。 否则他们也不会干出屠杀无辜平民之事。 玄甲兵首领冷冷开口:“动手,全部绞杀。” 他声音不大,但让人灵魂发颤。 他身后的三千玄甲兵立即上前。 “反正都要死,先杀了顾执安!”韩泰高声吼道,”让他死在我们手里,也算是没百来一场!“ 说罢,他手中长刀便朝顾执安的脖子砍了下去。 “住手!” 随着一声稚嫩的喝声响起,一块石头犹如流星飞过来,砰的击打在韩泰手腕上。 韩泰痛呼一声,长刀脱手。 他骇然抬头朝说话声看去。 只见一匹红色骏马飞奔而来,马背上坐着个年轻的绿裙女子,黑色披风高高扬起。在她身前站着个五六岁的漂亮女童。 是皇后娘娘和萱公主! 韩泰曾远远见过她们一次,印象深刻。 玄甲兵首领也朝她们看去。 “谁敢动萱儿的二师伯?”萱儿跳下马背,从后背取下两柄硕大的斧头,“先问过我的斧子同不同意!” ------------ 第一卷 第262章 萱儿讨厌的人,都得死 随着玄甲兵首领一声令下,三千玄甲兵立即同时调转马头,没有丝毫停顿的离开原地。 几乎是眨眼功夫,这些杀气腾腾的玄甲兵,便消失在一片升腾而起的烟雾中。 韩泰神色有些复杂:“皇后娘娘和反贼果然关系匪浅。” “少废话!” 向云疏跳下马,“我要给二师兄处理伤口,你滚一边去!” 韩泰知道皇后娘娘不会武功,但还是有些警惕:“皇后娘娘可以过来,但萱公主需要留在原地。” “哼,没用的坏种!”萱儿哼了声,“凡是被我萱儿讨厌的人,都得死。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你就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 韩泰脸色微变。 “萱儿,不要胡言乱语。”向云疏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很真心的阻止萱儿的话。 即便萱儿不说,韩泰这种卑鄙无耻的人,也不配活着。 向云疏冲到囚车旁:“打开来!” 韩泰犹豫。 “如果他死了,陛下会剐了你!” “好吧。”韩泰摸出钥匙,打开铁锁,拉开铁门。 自始至终,他的另一只手都紧紧握着长刀,对准着顾执安。 向云疏自从学了医,便习惯随身携带一些常用药物,她立即拿出一枚益气补血的丸药塞到顾执安嘴里,然后才开始处理外伤。 “我没事,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你别急。”顾执安靠着囚车栏杆,虽然胳膊汩汩流血,眼睛却一直望着向云疏。 向云疏低头处理他的伤口,低声说:“不要说话了,保留体力吧。” “你肯来救我,我真的很开心。”顾执安说,“哪怕立即就死了,师兄这辈子也值了。” “何必说这种话。”向云疏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但凡你还在意我,在意三师姐,也不该跟着大师兄胡闹。” “大师兄不是胡闹啊。”顾执安轻声说,“大师兄很认真的,他打下来的江山,都是你的。” 向云疏苦笑:“别说这些了。” “你是不是生气我们一直瞒着你?” “难道不该跟我说吗?” “大师兄想让你尽量过的高兴。” “现在这状况,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向云疏展开一片纱布,把他胳膊包扎起来,“谢渊大概是要拿你威胁大师兄的。” “这你放心,大师兄不会受此威胁。”顾执安轻松笑道,“刚才那些玄甲兵的态度,你也看见了。” “我不信大师兄真的不在乎你的死活。” “大师兄自然在乎我的死活,不过,大师兄分得清什么更重要。”顾执安低声说,“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和大师兄不自量力,集结了一帮草寇就想造反。但我要告诉你,大师兄拥有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 向云疏正要开口,韩泰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皇后娘娘若是处理好了这反贼的伤,就请回吧。”他的刀仍旧对准着顾执安,“娘娘千金之躯,别在这种腌臜地方逗留。” “二师兄,你好自为之吧。” 向云疏站起身,跳下囚车。 韩泰松了口气,以免再节外生枝,他命令火速进城,片刻也不敢耽搁。 看着车队火急火燎的跑远,萱儿驱马来到向云疏面前:“阿娘,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 “韩泰是个聪明人,杀他容易,但临死前他一定会反扑杀了你二师伯。” “萱儿觉得他是个蠢货。”萱儿托着腮,“聪明人是不会杀害无辜的。” 向云疏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 “阿娘放心,等救出二师伯,我一定杀了韩泰。” “萱儿,你对杀人这件事怎么想?”向云疏跳上马背,把她抱到怀里,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萱儿才五岁,手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命。 向云疏有些担心,萱儿现在年纪小,没有敬畏之心,因此对杀人没有感觉。等她大了,会不会因此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萱儿小脸认真:“大师伯告诉过萱儿,坏人不算是人,是畜生。杀个畜生,并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好比阿娘您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的话,您会为此伤感难过吗?” 向云疏摇头。 “在璇儿心里,坏人就是蝼蚁,不算人。” “可惜,阿娘没法杀坏人。” “没关系,我帮阿娘杀。”萱儿抱住她的脖子,“在这个世上,萱儿最喜欢最喜欢的就是阿娘,不论发生什么事,萱儿都永远帮着阿娘,站在阿娘这一边。” 向云疏感动的搂住她小小的身子。 萱儿说:“咱们快些回去吧,我要去找皇帝爹爹,劝他放了二师伯!” “有些事他会惯着你,这件事他是不会同意的。” “试试嘛。” 母女二人骑着小红马,虽然晚出发,却赶到了囚车前面。 顾执安靠在囚车里,虽然还是有些萎靡不振,但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向云疏略略放下心来。 韩泰看见她们犹如见了鬼,连忙下令加快速度。 向云疏讥讽道:“韩将军倒也不必这么害怕,您这刀一直架在我二师兄脖子上,我不会硬抢的。” 韩泰嘿嘿笑着,速度倒是越发快了,转眼间就跑远了。 到底他还是把顾执安完整的带到了皇帝面前。 谢渊穿着一身家常青衫,坐在书房里写字。 韩泰押着顾执安跪着,自己也跪在一旁:“臣来请罪了!” 谢渊没理他,一直到临摹完文章的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目光在顾执安身上一扫而过:“怎么受伤了?” 韩泰忙道:“回陛下,城外遇到了叛军伏击,臣拼死反抗,才没有让那些反贼得手。” “哦?” 谢渊淡道,“你拼死反抗,怎么受伤的不是你,反倒是顾二爷呢?” 韩泰顿时冒出冷汗:“是微臣做事不力,求陛下责罚!” 谢渊目光冰冷,缓缓说:“韩泰,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你在无极山利用无辜平民打仗这件事,是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吗?” “臣不敢!臣该死!” 韩泰额头冷汗涔涔,拼命叩头,“当时臣只是想着诱敌深入,提前做了通知,让村民们出门避难,但没想到还有一部分人没有离开……” “韩泰,你好大的胆子。” ------------ 第一卷 第263章 一个小小妃子也敢威胁皇帝了呢 谢渊语气平静,但眼底的阴沉几乎凝成了冰,“韩泰,你是一名武将,谁给你的胆子在打仗的时候拿平民动手?你不配做大乾的将军。” “罪臣知错!” 韩泰神情惶恐,砰砰磕头。 额头很快血淋漓一片,把光滑的玉石地面上沾染了血色。、 谢渊冷冷说:“来人。” 方启正立即大步进来:“陛下请吩咐!” “把韩泰关进刑部大佬,等着三司会审,定他的罪!” “卑职遵旨。” 方启正立即卸掉韩泰身上的武将盔甲,带着两名手下,把他拉了下去。 韩泰还在挣扎叫喊:“求陛下开恩啊!臣这些年为国兢兢业业,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大乾不能因为几个贱民的死活,就抹杀了我的功劳!陛下您这样会寒了万千将士们的心呐!” “好家伙,死到临头了还敢说这种屁话!” 方启正听得心头来火,一记手刀,把他砍晕过去,让手下拖死狗一般,把他拖了下去。 谢渊脸色阴沉,余怒未消:“当时是谁举荐的韩泰?” 新上来的太监陈治连忙回答:“如果奴才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唐阁老。” 谢渊低低哼了声,目光落在顾执安身上,看到他胳膊上既别致又特别的包扎方式:“看样子,是皇后救了你。” “皇上也不想让我死的,不是吗?”顾执安似笑非笑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让小师妹做皇后。” “你认为她不配吗?” “怎么会呢,我的小师妹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一切。”顾执安把跪姿改为坐着,然后舒服的叹了口气,“只是,这就会让她更为难了。大师兄是最舍不得让她为难的了。” 谢渊的目光凝视着他:“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 “当然有。” 顾执安微笑,“比如你的朝廷里,有多少人还忠于你呢?” 谢渊脸色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才当上皇帝没多久,要说责任,都在你爹那个老皇帝身上。”顾执安笑道,“不过,云南王被刺杀这件事,是与皇帝有关吧?” 谢渊盯着他,没有说话。 顾执安笑道:“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早就说过,你不会知道,在你的身边,到底还有几个人忠于你。” 这时外面有喧哗声,一个身穿蓝裙的少女冲了进来,满脸泪水跪倒在地:“求皇上给臣妾的父王主持公道!” 陈治一脸为难的跟进来:“陛下,奴才拦不住兰妃娘娘。” “万兰多,你闹什么?”谢渊冷冷问。 “臣妾的父王在京都被刺杀,这件事陛下不管吗?!” “朕会让人去查清真相。” “臣妾认为这件事与皇后娘娘脱不了关系!” “你敢污蔑皇后?”谢渊语气平静,但眼神不善。 万兰多伏在地上,满脸泪水:“那日在宴席上,皇后娘娘公然侮辱我父皇,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顾执安眨眨眼,有些兴奋:“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不愧是小师妹啊!只可惜我没有亲眼见到那个情形。” 万兰多狠狠剜他一眼:“你是什么低贱货色,也配?” 顾执安抬手就打了她一耳光。 声音清脆,在大殿中回响。 万兰多惊呆了,甚至忘记了捂脸:“你怎么敢打我?” “不好意思,二爷我打人从不看身份,也不看男女,只看对错。”顾执安淡道,“你爹娘教出你这样满嘴喷粪的孩子,是他们错。” 万兰多愣了一会儿,哇的就哭起来:“皇上您为我做主啊!您不管管他吗?我可是燕王郡主,是皇上的兰妃啊!” 万兰多长得很好看,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但谢渊的眼底却没有丝毫情绪,甚至有些不耐烦:“万兰多,你父亲过世,你可以去看看他,朕会叫人查清楚真相。至于你若是再跑到朕面前哭闹,朕便让人送你回云南,永不许再进入京都。” 这句话震慑了万兰多,但她还是试图挣扎:“纵使回了云南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我父亲不在了,但在云南还有不少旧部……” 顾执安惊讶的笑起来:“一个小小妃子也敢威胁皇帝了呢。” 谢渊淡道:“你以为你回了云南,你父亲曾经的手下就会改为忠于你吗?即使他们忠于你,你是打算带着他们造反吗?” “不,我,我只是……”万兰多被造反两个字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辩解,“臣妾怎么会造反?臣妾只是想求陛下为父亲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谢渊身子微微前屈,低垂的凤眸扫过她,“你认为你父亲的死与皇后有关,要求朕处置皇后,是吗?” “若我父亲的死真的与皇后有关,杀人偿命,难道她不该为此付出代价?”万兰多的情绪有些激动,“陛下要包庇她吗?那么我们云南的将士和百姓不会答应!” “放肆。” 谢渊语气淡淡的,“你以为云南是你们万家的了?你若是有证据,是皇后杀了你的父亲,可以拿出来。否则便是污蔑。” “父亲到了京都后,与他结怨的人只有皇后!这还不足以证明?” “不能。” “陛下您——” “那日在宴席上,是谁受挫,谁出气,你还记得清楚吧?” “皇后当众羞辱我父亲,满朝文武都看见了!” “所以心怀怨恨的应该是谁?” “是……”万兰多语塞。 那自然是被羞辱的一方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谢渊淡道:“朕认为,皇后还不至于在刚刚与你父亲发生冲突后,就立即去杀了他。这岂非明着告诉所有人,人是她杀的?” “也许她正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呢?”万兰多奋力争辩。 “连你这样的蠢货都会怀疑她,她还反什么道?”谢渊冷冷说。 “我——”万兰多涨红了脸,“难道我父亲的死就这么算了?” “朕已经让人去查,你耐心等着便是。至于丧事,礼部会帮着办理,这么热的天,尸体搁不住。”谢渊说道,“你可以去看看你父亲,若再无理胡闹,朕决不轻饶!” ------------ 第一卷 第264章 好悔,好恨 万兰多抹着眼泪:“我父亲可是云南的主心骨,父亲不在了,云南那边……” “云南不会忘记你父亲,朝廷也不会。”谢渊淡道,“至于云南的治理,你就不必操心了。朕会派承宣布政使司前往云南。” 万兰多心头咚的一声。 她跌坐在地,愣愣看着皇帝,心头似有闪电闪过。 她明白了。 朝廷早就做好了打算。 什么看重云南,特意选了她来做妃子,不过都是为了把父亲从云南引来的手段。 所有人都知道父亲最宠爱她,她千里迢迢来京,父亲一定会送。远离了云南,父亲孤立无援,成了朝廷手中可以随意拿捏的团子。 她早应该想到,父亲在云南拥兵自重,朝廷早就对其忌惮。 这次名为选秀,实则是借着选秀的机会除掉父亲。 天哪。 万兰多崩溃了。 是她害了父亲。 当初父亲便不同意她进宫为妃,是她迷恋了只见过画像的皇帝,向往繁华的京都,无论如何要进宫做妃子,父亲宠她才纵容着她。 父亲是因她而死。 如果父亲留在云南不出来,朝廷根本就拿她没办法。 这一瞬间,万兰多想通了许多事。 她愣愣的坐在地上,忘记了流眼泪,许久后,才缓缓站起身,说:“我想去送一送父亲,求陛下允许。” “朕允了。” “臣女,告退。” 万兰多抬起头,眼底含泪,深深看他片刻,然后转身,毅然离去。 顾执安笑道:“这姑娘活不成了。” 谢渊淡道:“顾执安,你有闲心管别人,” “我都成阶下囚了,正是闲的发慌呢。” “你以为皇后能救你?” “小师妹救不救我都改变不了什么。”顾执安笑得轻松,“小皇帝,你这大乾江山,也该还给文氏皇族了!” “可笑。”谢渊冷冷说,“那么文氏又是从谁的手里抢来的江山呢?是否也该还给他们?” “只要有实力,谁都可以做皇帝,不是吗?” 顾执安笑嘻嘻的,“总之,你想拿我当把柄,威胁我大师兄的想法,是绝对不能成立的。” 谢渊看他片刻,缓缓说:“你大师兄也许不在乎你的性命,那么,他是否在乎他的小师妹呢?” 顾执安挑眉:“你该不是要拿你的皇后去威胁别人吧?你不是很爱小师妹的吗?你舍得杀她?” “朕的意思是,”谢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曹无憾不在乎你的性命,可皇后在。” 顾执安沉默片刻,语气淡了些:“即便是师妹,也不能撼动大师兄的决心。你们都未免太小瞧了大师兄。” “据朕所知,先前在城外的时候,那些号称只听从曹无憾一人命令的玄甲兵,竟然听从了皇后的话。这不是很让人觉得奇怪吗?” “小师妹是门主,你应该知道。” “朕自然知道。不过,还是很奇怪呢。”谢渊微微笑道,“对了,近来朕还得到一个消息。前朝文氏皇族并没有死尽,还有血脉残留在世。” 顾执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谢渊勾唇:“再让朕猜一猜,那个还遗留在世的文氏皇族,是否与朕的皇后有关系?” “你都知道了。” “朕也是才知道不久。”谢渊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朕还是不如你和大先生,你们几年前便知道的事情,朕竟然才知道。” 顾执安没有去问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那已经没有意义。 “现在朕唯一的疑惑是,皇后她自己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不是你的皇后吗,你们夫妻俩有什么不能问?”顾执安的语气带了几分讥讽,“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你最心爱的女人是前朝余孽,你打算怎么办?大义灭亲吗?” “当然不会。”谢渊笑起来,“朕不相信她会为了你那个造反的大师兄,弃她的孩子不顾。” 顾执安嘿嘿笑道:“那可不好说。” “那就试一试吧。” 谢渊沉下脸孔,“方启正,把他关进刑部大牢,三日后当街凌迟!以儆效尤!” 方启正面色一端,沉声应下,然后看向顾执安:“顾二爷,请吧!” 顾执安缓缓爬起来,笑道:“虽然我武功不怎么样,但若是想要自杀的话,还是做得到的。” “唉你——” “方启正,不必理会他说的话。”谢渊淡道,“这世上谁自杀,顾执安都不会自杀的。” 顾执安挑眉,随即哈哈大笑:“没想到我顾执安在这世上还有个知己呢!你说得没错,我是绝对不会自尽的!这世间的人多么有趣啊!死了可就什么都看不着啦!” 方启正松了口气,语气也客气起来:“那您就请吧。” 对于大乾的武将来说,顾执安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他法明的火器是每一个将领梦寐以求的杀器,却也给交战双方带来了更大的伤亡。 火器这种东西用到战场上,到底是福,还是祸,只能留给后人去评判了。 顾执安被关进了死牢。 他即将被公开凌迟的消息,也不翼而飞。朝廷上还没如何,商界却已经隐隐有乱了起来的迹象。 与此同时,皇家别院那里也传来一个消息。 万兰多撞死在了万通天的棺材前。 死之前只留下四个字: 好悔,好恨。 她悔的是什么,恨的又是谁? 向云疏抬脚走进承乾殿:“万兰多虽然骄横跋扈,但却是个有血性的女子。只可惜,她一颗芳心错付了。” 谢渊抬头看见她,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但还是立即招手:“云儿过来。” 向云疏看着他的样子,心头却有些复杂。 自从那日知道他就是沈徽之后,她们就没有见面。 这会儿见了,她一时竟也分不清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了。 “你是为了顾执安来这里吗?”谢渊主动问。 向云疏没有坐过去,而是站在殿中,问:“你当真要把我二师兄凌迟?” “君无戏言。” “呵。”向云疏冷笑,“你用沈徽之的身份骗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君无戏言?” ------------ 第一卷 第265章 他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朕没想过要骗你,只是……”谢渊沉默了会,有些艰难地说,“你对朕从来不假辞色,却对沈徽之言笑晏晏,你叫朕怎么开口?”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向云疏提起裙摆,跪了下来。 谢渊皱眉:“你做什么?” “求陛下放过我二师兄。” “你知道的,朕从来不想杀他。”谢渊说,“现在你大师兄带着十万反兵,已经占据了朕的三座城池。若再不加以遏制,只怕朕这江山真的要拱手相让了!” 他站起身,走到向云疏面前:“你与其来求朕放过顾执安,不如去求你大师兄,让他放弃复国。” “大师兄不听我的。” “怎么会呢。”谢渊唇角微翘,“他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向云疏脸色微变:“你——” “朕,已经知道了。”谢渊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精致的脸庞,“朕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 “当年朕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便觉得有些眼熟。” “什么?” “过来。”谢渊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到案几前,拿起一幅卷轴,徐徐展开。 那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头戴皇冠,身穿红色龙袍,眼眸平静,神情威严。 向云疏怔然。 这女子的面容,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她是谁?” “大周朝的第一位女皇帝。”谢渊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朕幼年时,便曾在父皇那里见过这幅画像,只是时间久了,竟忘了。知道你的身世后,朕才记起来这幅画,找出来一瞧,果然不愧是文氏血脉。” 向云疏定定看着画像。 即便在听了柳蔷和大师兄的话后,她对自己的身世也依旧有着几分怀疑。可是看到这幅画像,她的那一丝疑惑,已经消失不见。 画像中女子坚定的眼神,竟让她有几分想落泪的冲动。 “你是前朝文太子的孙女,是吗?”谢渊问。 “不,准确地说,是外孙女。我娘是文太子的女儿。”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就是孙女。文氏皇族从来也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只要有能耐,女儿一样可以继承皇位。”谢渊的语气竟带着几丝欣赏,“你大师兄一心要复辟大周朝,让你做大周的女皇陛下。这份衷心,的确天地可鉴呢。” 向云疏没有说话。 “看来,你的确早就知道了。”谢渊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所以你应该明白的,朕要杀顾执安,不是给你大师兄看的,是给你看的。” 向云疏身子微震:“你想让我逼大师兄投降?” “你做得到的。” “我不会去逼大师兄!” “这么说,你也很想做女皇?” “我不稀罕做什么女皇,但如果做了皇帝就可以随意控制别人的生死,那么,我倒的确有些兴趣。”向云疏盯着他冷冷地说,“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不如把我绑到菜市口,直接用我威胁大师兄,岂不更加方便?” “朕不会这么对你。” “虚伪。” “朕告诉你,向云疏,”谢渊注视她脸庞,一字一句说,“朕的确爱你,但朕绝不是个只有儿女情长的人。在朕心里,天下苍生比你重要,也比朕自己重要。” “我早知道。” 向云疏淡道,“巧了,在我心里,我的师兄们也比你重要,比你的江山重要。” 谢渊沉默片刻,轻声问:“比你的孩子也重要吗?” “钰儿和萱儿是我生的孩子,他们两个比任何人都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向云疏说道,“我说的都是与性命有关的时候,不是利益相关。” 谢渊点头:“你想让朕放了顾执安,除非你能劝降你的大师兄,否则绝无可能。也不必再来找朕求情。” “我明白了。” 向云疏转身离开。 二人不欢而散。 向云疏先去了刑部大牢,带了药箱,给顾执安重新仔细处理好伤口。 “凌迟吗?”顾执安轻笑,“希望他们给我派个刀工差的,几刀就毙命,否则要生手三千刀才死,那也太难看了。” 向云疏心中一痛:“二师兄,我会救你的,我不会让你死。” 顾执安扫了眼站在外面虎视眈眈的禁军,柔声说:“人终究要死的,我比你提前去见师父呢。等你这里的事情忙完了,过几十年再来找我们。” 提起师父,向云疏的忍不住鼻头泛酸:“师父知道我的事吗?” “知道,没什么能瞒得过师父的。” “师父和大师兄瞒着我,为什么连你也瞒着我?”向云疏的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傻孩子,说这种话的人本就是个骗子啊。”顾执安抬起完好的左手,轻轻落在她头上,“二师兄这辈子,手上沾了许多血,若是有好下场,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我唯一对不住的人是你三师姐。将来你见到她,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下辈子若是还有机会,我一定不再辜负她。” “你和三师姐的事情,你自己去解决,不要推给我!”向云疏拿食盒推到他面前,“好好吃饭吧。” “还是不吃了,吃多了肉,刽子手岂非要多割几刀。” “我不会让任何人割你的肉!” 向云疏猛地起身走出牢房,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去。 禁军立即关上牢房的门,挂上锁。 向云疏出了宫,去了柳宅。 “我要见大师兄。”向云疏盯着柳蔷和巧婆婆,“我知道你们有特别的渠道可以联系他。” 柳蔷和巧婆婆对视一眼。 巧婆婆稳稳坐着不动:“你劝不动他,不要白费力气了。安安生生待着,等着你大师兄扶你坐上女皇宝座!”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二师兄死!”向云疏心头涌起一阵怒意,“大周已经成为过去,你们还要陷在里面多久?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我们在意的难道不应该是还活着的人吗?” “放肆!” 巧婆婆勃然大怒,“你身上留着文氏皇族的血!你肩负着匡扶大周的责任!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 第一卷 第266章 结局1 “你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话?”向云疏冷笑,“你是前朝太子妃的妹妹,我尊您一声姨婆,您可不要倚老卖老。” “你——” 巧婆婆铁青着脸,“你给我进来!” 岣嵝着弱小身体的她,一把攥住向云疏的胳膊,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向云疏试图挣脱,竟一下子没有挣开来。被她拉进了一个房间里。 “巧姨,您别这样,您会吓着云儿!”柳蔷慌忙跟过去试图阻止。 “滚一边去!”巧婆婆厉声呵斥她。 常年累月的积威,让柳蔷下意识有些惧怕她,被她呵斥后竟愣了下,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慌忙跟着进了密室。 这是向云疏第一次见到文氏皇族的牌位。 密密麻麻摆了三层。 “跪下!”巧婆婆摁着向云疏,让她跪在了灵牌前,高声怒道,“你仔细看看这些名字!想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想知道谢氏那些狗贼是怎么凌辱虐到他们的吗?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原谅谢氏?” 向云疏的头被死死摁住,对着牌位磕头,头痛欲裂。 柳蔷的哭声在后面传来:“巧姨,你别这样啊!” 巧婆婆眼睛血红,叫道:“你明明有能力可以做到,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雪恨?为什么不恢复我们大周的荣光!你的二师兄被凌迟又如何?为了大周,哪怕他们都死光他也是应该的!” 向云疏眼前阵阵发黑,直到耳朵里听见这句话,她反手抓住巧婆婆的胳膊,把她一把推开,怒道:“你放肆!” 巧婆婆踉跄着坐倒在地,愣愣看着她。 向云疏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盯着她冷冷说:“你姓文吗?” “不……” “既然如此,你急什么?”向云疏冷冷说,“看起来,比起为你的姐姐报仇,你更希望大周可以复国。可你又不是皇室中人,复不复国,与你有关吗?” 巧婆婆怔了会儿,忽然捂住脸痛哭:“我在大周拥有的一切,你又怎么能明白。” 身后传来柳蔷的深深叹息声。 她走过来,拉过向云疏,为她整理头发,轻声说:“当年巧姨是百年世家的嫡幼女,万千宠爱于一身啊。她已经订了婚事,是一位同样出身高贵的小公子。二人情投意合……可惜在那场战乱中,他死了,还死得很屈辱。唉。” 向云疏看了眼巧婆婆。 巧婆婆只是低声啜泣。 柳蔷走到巧婆婆身边,温和说:“巧姨,他们在天有灵,不会怪你的。” 巧婆婆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向云疏沉默了会,说:“娘,我知道,想复仇的人都有许多痛苦和必须要那么做的理由。但,我不可能为了死去的人,不顾活着人的死活。” “娘知道,不论你怎么做,娘都理解你,支持你。”柳蔷柔声说,“虽然你身上流着文氏的血,但你首先是娘的孩子,娘就希望你过快快活活的日子。” “娘,你有办法联系大师兄的吧?” “我只能单独联系他。不过,我手上有一批人,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向云疏惊讶:“您手上有人?” 柳蔷无奈苦笑:“我是文太子的唯一女儿,大周那些还活着的人,都很愿意支持我的。” “您从前真是受苦了。” “以前的事情不提了。”柳蔷递给她一个小巧精美的虎符,“你拿着这个去西山梧桐镇,距离那里二十里地的地方,有五千人马。他们是当年一批死士留下来的后代,只听从我们文氏。”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是文氏后代?” “很简单。”柳蔷举起虎符,“这虎符是当年一名大师级巧匠为皇室特制的,只要滴一滴你的血到这里,虎符会变成金色。他们便可以确定你的身份。这是任何人都冒充不了的。” 向云疏很震惊,但想到自己娘亲这么个柔弱女子,都能让五千人听命,想来虎符这事儿是真的。 “阿娘,我先送您和巧婆婆离开城里吧。你们去滂沱山吧。那里有三师姐他们,在那里我放心一些。” “好。娘都听你的。”柳蔷抚摸她头发,“你已经长大了,许多事自己做主,不必考虑我和巧婆婆。她年纪大了,心里有执念,做事难免偏激,你也别恨她。” “我恨她做什么,娘您别想太多。” 向云疏说,“我这就安排马车,这里的东西都别带了。以免引起别人怀疑。” “你说的别人,是孙氏吗?”柳蔷笑道,“孙氏已经打算搬回向家了,你做了皇后后,向余峰可是得意非常呢。” “他怎么同意让孙氏回去呢?” “因为向风瑶,被宫里送回去后,就整日在家闹腾,作天作地的,向余峰受不了啦,主动派人来请孙氏回去照顾女儿。” 向云疏摇头:“没用的男人,到头来还是要依靠女人解决麻烦。” 不过,既然孙氏主动离开,对她而言也是去了个麻烦。 是好事。 她安排快马送柳蔷离开,没想到巧婆婆却不愿意走。 “我老了,没几天了,还奔波折腾什么。”巧婆婆靠着墙,眼睛望着远处,“在这里也住习惯了,我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巧姨,咱们回山吧,您不是还跟我说,怀念在山上的凉快日子吗,这里多热啊。咱们去山里避暑。等天冷了再回来。” 巧婆婆看向她,眼神变得温柔:“蔷娘,这些年委屈你了。我脾气暴躁,让你受苦了。” “没有。” “我知道我的性子,昨儿云儿说得对,我只是个外姓人,没资格管你们文氏的事情。这些年,都是我逾矩了。” 向云疏道:“巧婆婆您不必如此。” “唉,罢了。罢了。”巧婆婆有些心灰意冷地站起身,缓缓走回屋里。 柳蔷有些不忍。 “娘,您走吧。”向云疏说,“这些年您吃了她那么多苦头,不如就此分开。您在山上过喜欢的日子,不必想其他事情。” 柳蔷落下眼泪,看着巧婆婆的背影,心中难受。 但她也明白,她不可能一直活在巧婆婆的逼迫和阴影中。 她同意了向云疏的安排,只带了一些重要物件,对着巧婆婆的房门磕了个头,便离开了柳宅。 柳宅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一个相貌端庄,笑容温柔的中年男人坐在车辕上,看见柳蔷,便有些腼腆。 “老黄?”柳蔷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门主给我派了个重要任务。” “什么任务?” “送一个顶顶重要的人去滂沱山。”老黄朝向云疏看。 向云疏朝他眨眨眼。 老黄就脸红了。 柳蔷明白过来,有些嗔怪的瞪了眼女儿,但还是登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向云疏握紧虎符。 ------------ 第一卷 第267章 结局2 向云疏骑着马赶到梧桐镇,向坐在村口树下纳凉的老人打听方向,那老人眯着眼,端详她片刻,忽然就落了泪,颤颤巍巍站起身,给她跪下。 向云疏吃了一惊,连忙跳下马扶着他:“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 “是小少主吗?”老人哑声问。 “什么?” “老奴当年是东宫里的小太监,这些年苟且活着,一直期盼着能够再见到我大周恢复荣光啊!” 向云疏明白了。 她扶起老人,温和地说:“谢谢您还一直记挂着这些事。” 老人擦擦泪水,问:“小少主,少主子她怎么许久没来呢?咱们已经准备许久了,就等着少主来领着我们冲进狗贼谢氏的皇宫里呢!” 向云疏不忍告诉这老人,柳蔷从来也没有这种念头,更没有这种能力。 “我娘年纪大了,身子一直不太好。”她轻声说,“这不是我来了吗?” 老人的眼睛亮了亮:“是是是,小少主年轻又强壮!” 向云疏笑。 老人又絮絮叨叨说:“刚才您骑着马飞奔过来的时候,那股子劲儿,真有当年咱们女皇陛下的样子呢!” “您见过女皇陛下?” “我这种低贱的人,当年只远远见过女皇陛下一次。虽然只是一眼,却这辈子也不能忘记的。”老人叹了口气,“小少主,您快跟我来吧。” 他扶着树站起身,牵过马,带着她来到一间草屋,叫道:“寇老大!” 草屋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精壮汉子。 他穿着麻布短衣,油量肌肉鼓起来,充满了力量感。 看见向云疏,他愣了下:“这位是?” “你个瞎眼的,这是咱们小少主啊!” 男人啊了声,立即奔出来,纳头便拜:“小人寇年,拜年小少主!” 说着便砰砰磕了三个头。 “您快起来,别这么多礼。”向云疏连忙说,“你都还没确认我的身份呢。” 男人笑笑:“您和我们的女皇陛下长得很像啊。” “你也见过女皇?” “见过画像,永不敢忘。”男人的神色变得庄重,“见到小少主,我相信咱们一定会恢复大周荣光!” 老人也神色激动,眼泪打转。 向云疏顿时觉得,自己担不起他们这样的殷殷期盼。 他们这一辈子都在盼着这一件事。 难怪娘提到这些死士后代的时候,总是有些犹豫和烦恼,甚至有些逃避。 期望太高,会把人压垮。 “寇将军,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小少主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是要为您死的。”男人恭恭敬敬的说,“小少主,您只需要告诉属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攻入皇宫!我们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只等着这一刻呢!” “我想先救人。” “救谁?” “我的二师兄,顾执安!” 向云疏本以为还要多解释几句,没想到寇年立即点点头,应了声“好”字。 “我可是要你们去京都刑场救人,你也不多问问?” “只要是小少主的吩咐,无论做什么,去哪里,我们绝不会有二话。”寇年神情认真,“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再也不想等待下去。” 老人叹气:“当初残留下来的死士只有不到一百人,到如今的五千人,寇老大他们可是做出了很多努力啊。” “什么努力?” “除了收留那些无家可归,或者受过冤屈的人之外,寇老大他们还努力娶妻生孩子,孩子长大后,就可以变成一分力量。” 向云疏愕然:“寇将军,您娶了几个妻子?” “不多,五个。” “……” “我一共生了十八个孩子,除了五个女孩,其余都是男娃娃!”寇年神情傲然。 “佩服。”向云疏不知该说什么。 这帮死士是为了文氏皇族而活着,她作为既得利益者,实在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 “小少主,您随属下来。” 寇年拿出一个号角,呜呜的吹响起来。 安静的镇子立即活了过来。 无数人从各自的屋子里奔出来。 几乎是眨眼间,向云疏面前便出现了几千人。 快得她反应不过来。 “大家都听着,这位就是我们的小少主!她需要我们!” 众人眼睛看着向云疏,个个神色激动,齐齐跪倒在地:“拜见小少主!” “都快请起,快请起!”向云疏有些无奈。 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既然满足不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期盼,倒不如不要出现,给他们希望。 如今看着他们的殷切目光,心里竟有些内疚的感觉。 想了想,向云疏问:“你们既然都想复国,为什么不加入我大师兄的队伍呢?” 寇年摇头:“我们是文氏皇族的死士,只忠于文氏皇族。不会帮那些臣子们做任何事。对了,小少主,请出您的虎符吧。” 虽然寇年已经认定了她的身份,但眼前这五千死士并非人人都看过女皇陛下的画像。 即便看过,也不能单凭一张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就让五千人为她卖命。 向云疏取出虎符,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到虎符上。 血滴顺着虎符上的纹路蔓延,所过之处,黑黝黝的颜色逐渐褪去,迅速变成了金色。 向云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画面,心里也有些惊讶。 寇年等死士更是激动到颤抖:“多少年了,我终于再一次见到金虎符的出现!天佑我大周啊!” “天佑大周!” “天佑大周!” 众人高声呼喊着。 向云疏怔怔看了会虎符,也有点被气氛感染。 寇年眼睛亮晶晶的:“小少主,咱们这就出发吧?” “等会,”向云疏放下虎符,“我是要去刑场救人,不需要你们全都跟我去。你比较了解他们,从里面选几个武功最好,最机灵的。最要紧是轻功要好,就算救不出人,你们也可以全身而退。” “那就选二十个人吧。” 寇年显然对这些死士都极其了解,当即就开始点名。 被叫到名字的人都脸色发红,十分激动。 没被叫到名字的则看着他们面露羡慕之色。 二十个名字叫完,当即有人不满:“老大,我武功不好吗?为什么不选我?” 寇年看他一眼:“你武功是不错,但轻功差点。我往日里叫你少吃些,太笨重了飞不起来,你非不听。”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那年轻死士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 第一卷 第268章 结局3 寇年领着二十个轻功卓绝的年轻死士,跟随向云疏返回京都。 等他们日夜兼程赶到京都,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向云疏心里担忧又着急,但又不能在寇年等人面前显露出来,只能强忍着。 进城之前,他们先去弄了一批农户衣裳换上,装成进城做工的人混进去。 让向云疏欣慰的是,这些人竟然都有正经的路引,丝毫没有引起城门守卫的怀疑。 寇年笑道:“小少主放心,我们虽然是大周死士的后代,但在乾这里也都是良民身份,不会引人怀疑的。” 向云疏听着,问:“这些年你们靠什么为生?” 寇年笑道:“我们都有田地,还有手艺。比如小人我吧,会打铁,农闲的时候打铁做工,养活十来个孩子没问题。” “看来大家的日子过的都不错。” “托小少主的福。” 向云疏微微摇头。 怎么能是托她的福呢。 在这之前,她连他们的存在都不知道。 “小少主?”寇年见她走神,出声提醒。 向云疏道:“其实对你们来说,大乾也很好吧。这些年你们生活安稳富足,有没有想过,一旦参与了谋反,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那不是应该的吗?”寇年笑道,“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文氏皇族啊,也得为了文氏皇族死。” “但你们是你们自己,文氏皇族已经成为云烟,你们就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吧,这件事结束后,你们就自由了,从此与文氏皇族不再有任何瓜葛。” 寇年愣了愣:“小少主,您……不想复国吗?” 向云疏摇摇头:“大乾的皇帝都还不错,把天下治理的很好,百姓安居乐业。何必还要再挑起战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没有任何朝代能够万年不倒的。” 寇年垂下头,低声说:“但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文氏皇族。小少主若不让我等跟随,我等便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 “回家陪伴你们的妻子,儿女,种田,打铁,喝酒,吃肉。做你们喜欢做的任何事情。”向云疏说,“从此忘掉文氏皇族的存在。我不会再召唤你们。” 寇年笑道:“我知道小少主是为了我们着想,但……这件事还是过后再说吧。” 进了城,行刑所在的菜市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每当朝廷要公开凌迟的人,必定都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的。 百姓们愿意看到恶人受到惩罚。 还没有开始。 向云疏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你们都四散在人群里,没有我的信号,不可轻易动手,听见了吗?”向云疏吩咐众人。 “小少主放心吧,他们都听话的,也机警,不会犯蠢。”寇年安慰向云疏,“小少主,让我跟在您身边吧。这里人太多了。” “也好。” 这里人很多,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人群挤来挤去,寇年紧紧护在向云疏身边,一旦有人碰到她,便会遭到寇年恶狠狠的眼神和警告。 寇年虽然看着强壮,但他的年纪比向余峰还大,是足够做向云疏父亲的年纪,在旁人眼里,也会觉得这是个极其宠爱女儿的父亲。 向云疏没有心思理会这件事。 顾执安已经被押送来了。 他看着精神还不错,脸上甚至挂着淡淡的笑容。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即将被凌迟的大恶人,竟然是个风流倜傥,容貌英俊的年轻男人,不由得大为惊讶。 有些妇人甚至忍不住质问押送的禁军:“你们是不是弄错犯人了?” “就是啊,这样斯文俊俏的郎君,怎么可以被凌迟?” “一定是冤假错案!” “……” 行刑官都懵了。 长得俊就是冤假错案? 这看脸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肃静!都肃静!”行刑官喝道,“再无辜吵嚷,就要被驱赶出去!” 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日头一点一点高了起来。 行刑官看了看日头,下令把犯人从囚车里带过来。 向云疏紧紧捏住藏在袖子里的短刀,盯着囚车。 囚车的锁被打开,两名侍卫拉着顾执安出来。 向云疏朝寇年点点头。 寇年立即把小拇指放在嘴边,发出一声古怪尖锐的声音。 人群里立即跳出来二十个人,踩着百姓们的脑袋,朝着顾执安那里呼啸而去。 行刑官大吼:“有劫狱的刺客!弓箭手呢,做好准备!” 向云疏扭头看向周围。 墙头上有一排排弩箭露出来。 她立即跟着跳出去,却被一只手攥住了手腕,回头,对上谢渊的脸。 “你看见了!”向云疏怒道,“我大师兄不会来的!你快让他们住手!” “那么你呢?” “我要我二师兄活着!” “你既然想让他活,就要想办法!” 向云疏看着他,眼泪很快的掉下来:“你要我怎么做?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不想杀你的大师兄,也不想杀你的二师兄!你劝降他!” 这时刑场上已经混战起来。 百姓们吓得一哄而散,不敢再继续观看。 正如寇年所说,这二十个年轻死士都极聪明,他们尽量和禁军们缠斗,让墙头上的弓箭手没法瞄准他们。 但饶是如此,也还是有几个死士中了箭。 “不要让他们白白丢性命了,我早已经在这里布置好天罗地网,别说二十个死士,便是两千,两万人来,也带不走顾执安!”谢渊神情冷酷。 向云疏看见这一幕,心中一痛,抓住谢渊叫道:“可是大师兄远在无极山,我现在要如何见到他?!” “他早就来了京都。”谢渊勾唇,“只是他一直没有现身罢了。” 向云疏胸口堵得慌:“所以你布置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用我引出大师兄?” 谢渊注视她片刻,没有否认。 向云疏环顾四周。 有五六个年轻的死士已经受伤倒在地上。 寇年为了救一个中箭的死士,也中了一箭,跪在地上起不来。 “行刑!”行刑官不理会这里的混战,高声朝刽子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开始行刑!” 顾执安被绑在柱子上。 刽子手扯掉他的衣裳,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小心翼翼在他胳膊上切下一片肉。 顾执安皱眉。 向云疏看得眼中冒血,又痛又难过。 她推开谢渊,跳上行刑台,却被一排禁军拦住了去路。 她与顾执安只隔着很短的距离。 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刀片切二师兄肉的声音。 这让她大为崩溃。 她抽出袖中短刀,抵在自己脖子上,高声叫道:“大师兄!如果你在这里,你能够看见我,求你为了二师兄放弃吧!” 没有人回应。 刽子手动作不停。 顾执安的半边手臂已经鲜血淋漓。 他脸色惨白,眼睛望着向云疏,颤巍巍说:“小师妹,你要做什么?” 向云疏扭头看着他,泪水刷刷直掉:“二师兄,我发誓不会让你死,我一定会做到。你以后替我照看我娘。拜托了。” 说罢,她手中用力—— 锋利的刀子瞬间划破了她的脖子。 血喷了出来。 顾执安目眦欲裂:“小师妹!” “云儿!”谢渊冲上来,抱住了她,双目瞬间血红。 他伸手试图捂住她的脖子,然而血不断涌出来,很快浸湿了他的手。 他又痛又急又悔,变了声音:“你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向云疏靠在他怀里,觉得身子软软的,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在被缓缓抽走。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模糊。 直到,变成一片黑暗。 “不,不,云儿,你不能闭眼,你给我睁开眼!” 看着她闭上眼睛,谢渊彻底慌了。 即便在盛夏,也仿佛有一盆冰水把他从头浇到脚。 他手足发颤,脑中一片空白。 ------------ 第一卷 第269章 结局4 谢渊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错到离谱的事。 他逼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无视了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泪水,眼睁睁看着她崩溃到用刀割开了自己的脖子。 寇年撕心裂肺的喊了声:“小少主!!!” 他挣扎着扑过来。 其余少年死士也都跑过来,围在向云疏身边,跪在地上,含泪哭喊。 “小少主,小少主您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寇年一个铁打的汉子,崩溃地捶打地面,“是小人的错,没有保护好小少主,小人有何颜面去见大周的列祖列宗!” 其余少年也都纷纷哭泣。 行刑官看着这一幕,呆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是刑部员外郎,自然认得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天啊。 皇后娘娘在他的刑场上被逼自尽了。 他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 刽子手小心翼翼凑过去问:“大人,还继续凌吗?” 行刑官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一腔恐惧和焦虑全都撒他身上了:“老子先把你给凌迟了!你瞎啊看不清楚眼前这情况?为了这犯人,皇后娘娘都自尽了,你想被灭九族,你特么的就继续,不要来烦老子!” 刽子手惊呆了。 那个自尽的漂亮女人,是,是皇后娘娘? 完了完了。 刽子手颤颤巍巍地跑过去,跪在地上给顾执安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老人家的身份,您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小人做这种事确实有伤天理,但小人也是为了一家老小的糊口……” 顾执安的耳中并没有听见刽子手说的一个字。 他眼睛望着向云疏的方向,怔怔的,连不断滴血的手臂的痛,也似乎感觉不到了。 过往六年的点点滴滴,在他心头浮现。 温软的,天赋高绝的小师妹,每天在山上处理几个师兄惹下的事儿,为师兄们在师父面前背锅,从来也不会有一丝抱怨的小师妹。 就这么在他面前自尽了。 是为了救他。 他一条烂命,哪里值得了? 他觉得自己连范青莲的喜欢都担当不起,何况是小师妹的命? 大师兄啊,大师兄。 你宁肯眼睁睁看着小师妹死,也不出现么? 在顾执安的泪眼模糊中,他看到了一道身影。 麻布葛衣,头顶草帽,背着篓子。 步履悠然。 一如多年前在山间草药时候的温柔模样。 是大师兄! 他来了! 顾执安激动地叫起来:“大师兄!” 曹无憾遥遥地朝他看了眼,目光落在他血淋漓的手臂上,眼底闪过一抹歉意:“对不住,老二,我来迟了。” “你别管我,快救救小师妹啊!” “好的,你别急。” 曹无憾依旧是温和的语气。 他从年轻的死士中间挤过去,看到小师妹浑身是血地靠在谢渊怀中,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孩子啊。皇帝,把她放平,我来看看小师妹的状况。” 方启正奔过来,慌忙劝说:“陛下,陛下快松开皇后娘娘啊!” 谢渊却反而把怀中女人抱得更紧:“曹无憾,你为什么不早些来?” 曹无憾抱歉地说:“路上为了给一个生孩子的妇人诊治,耽误了一些时间。” 永远温润如玉的大先生,即便在面对着敌人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恶语相向。 “你害死了她!”谢渊怒吼。 “对不起啊。我可以试着救小师妹。”曹无憾脱下披风,铺在地上,然后从他手里把向云疏接过去,小心放在披风上,这才取出银针。 几针下去,血便立即止住了。 但失血过多的向云疏完全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甚至她的气息也变得微弱。 曹无憾一甩手,一根金针直直冲着顾执安而去。 顾执安身上的麻绳无声的断开了。 这一手震惊了所有人。 那么细一根银针啊,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在那么远的距离,竟然能切段那么粗的麻绳。 这得是什么样深厚的内力? 顾执安得到自由,踉踉跄跄的扑到曹无憾面前,跪在地上望着小师妹苍白无色的脸庞,嘶哑着声音,颤抖问:“小师妹没事的吧?她不会死的,是吧?” 曹无憾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有些凝重。 顾执安见状,心凉了半截,随后便是暴怒:“你为什么来得这样迟!一个生孩子的妇人也值得你帮忙?你又不是接生的婆子!还有你这个狗皇帝,当初口口声声说你爱她,结果你们两个人硬生生逼着她去死!如果小师妹死了,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他挥舞着手臂,血洒落一地。 曹无憾温和的说:“老二,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你少操心这些没用的!”顾执安怒道,“你就告诉我,能不能治好小师妹!” “如果师父还在就好了。” “你说什么?你没把握?” “你知道的,当今世上能够救命悬一线的,除了师父,只有小师妹。”曹无憾说着,声音也有点哽住,“对不起,七儿,是大师兄的错,大师兄来晚了。” 顾执安崩溃了,抓住他衣襟:“小师妹死了,你还造哪门子的反?你造反不就是为了她?你这混账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曹无憾推开他的手,抱着向云疏站起身,对谢渊说:“谢渊,我要带小师妹去滂沱山,老三也许还能有法子救她。” 谢渊冷冷说:“如果治不好她,朕轰了你们滂沱山。” 这时顾执安崩溃的叫起来:“还去什么滂沱山,小师妹死了!她没气了!” 谢渊浑身一颤,白着脸看向向云疏。 曹无憾也怔住。 怀里的小师妹双目紧闭,手滑落下去,脚上的靴子也掉了下去。 “怎么会?”他声音发颤,“我刚才明明已经用银针护住了她的心脉,不可能的!” 他慌忙放下向云疏,用手去探查她的脉息。 没有。 手腕,脖颈,鼻息。 全都消失了。 曹无憾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一贯的从容和淡定无法再维持。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他喃喃着看着自己的手。 顾执安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他知道,大师兄这次失算了。 这辈子,他头一回失算。 小师妹真的死了。 ------------ 第一卷 第270章 大结局 谢渊单膝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向云疏的脸。 虽然毫无血色,但眉目精致如画,唇瓣微微张着。 仿佛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只有她唇角残留的血迹,在告诉别人,她已经死了。 怎么可以? 他要怎么办? 谢渊心中一片混沌。 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她的笑容,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吗。 他永远,永远地失去她了吗。 巨大的空洞和茫然无措,侵袭着谢渊的心神。 他知道她在乎师兄们,他不想杀他们,所以想尽力让她去劝降他们。 难道这一切,他都错了吗。 他亲手逼死了她。 无尽的痛苦和悔恨,彻底地淹没了谢渊。 连钰儿和萱儿不知何时赶过来,他也不知道。 耳边虽然都是哭喊声,但他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娘亲,娘亲——” “阿娘你睁眼看看萱儿,你不能不要萱儿啊!” 钰儿和萱儿趴在向云疏身边哭泣。 萱儿跺着脚,又哭又喊:“大师伯,二师伯,你们救救萱儿的阿娘啊!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曹无憾和顾执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要怎么告诉这个孩子,是他们逼死了她的娘亲。 每个人都对她寄予厚望,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应该做她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她夹在谢氏皇族和他们中间的为难和挣扎,又有谁想过呢。 有谁问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顾执安踉踉跄跄抱起向云疏,对着谢渊说:“我要带小师妹回滂沱山,把她葬在师父旁边。你不要试图阻拦我,她已经死了!是被你活活逼死的!至少在她死之后,希望你能尊重她的意愿,让她回到她想去的地方!” 谢渊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失魂落魄。 再没有平日里冷静自制,运筹帷幄的少年皇帝模样。 没有人阻拦顾执安。 萱儿和钰儿一路哭着跟在他身后,寇年和年轻死士们也寸步不离地跟随。 大乾开元二年,皇后向氏薨。 消息很快席卷全城。 以强势之姿占据了三座城池的叛军忽然就撤退了,然后消失了。 留下城池里疑惑的百姓。 一切仿佛一场梦。 后宫里,得到消息的唐梨大哭了一场。 荣昌伯爵府里,向余峰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来:“这不可能!皇后怎么能死?她死了,我怎么办,向家怎么办?” 向风瑶怔怔了片刻,忽然觉得心底有点空,她慢慢冷笑道:“你何曾在意过向云疏那个私生女呢,不过是觉得她做了皇后你可以鸡犬升天罢了!” 向余峰有点恼羞成怒:“若不是你没出息,我何至于此!我算是白疼你了!” “不需要你疼,我身子已经好了,我会和我娘搬出去住!”向风瑶冷静地说着,“我自己有个小宅子,从此不会再在这里接受你们的白眼和嫌弃!娘,咱们走!” 向余峰怒道:“走吧!离开了这里,饿不死你们!两个没用的妇道人家能做什么!还反了你们了!” 向风瑶回头:“几天前,宫里差人把我的嫁妆都送了回来。这些嫁妆都是我娘给我的,足够我们娘俩过一辈子,至于您,向爵爷,继续坐着您飞黄腾达的美梦去吧!” 母女俩带上嫁妆,头也不回离开向家。 孙氏走的更是坚决。 她彻底看清了向余峰的嘴脸,对他再没有一丝留恋。 …… 一年半后,隆冬飞雪,覆盖了整座山。 滂沱山举行了一场婚礼。 一身喜服的老黄神情紧张,牵着同样身穿喜服的柳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恭喜老黄啊,如愿以偿。”范青莲笑眯眯的。 “老黄,抱得美人归,今天必须不醉不归!”丁白衣笑道。 老黄脸色发红:“那是必须的,必须的。” “可惜啊。” 一道幽幽声音传来。 众人扭头,看见苏巡抱着一壶酒,坐在树下,神色怔怔,“小师妹看不见这些了。” 范青莲脸色一黯。 丁白衣勉强笑道:“如果小师妹在天有灵,看见柳姨寻得归宿,一定也会高兴的。” “人都死了,还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你们就别自我安慰了!”苏巡冷笑。 “好了,老五,今天是柳姨和老黄的大喜日子,你别在这里扫兴。”崔数拉着他离开。 然而,一转身,他们就齐齐愣住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绿裙的女子。 裙摆随着风雪翻飞着,规划出她纤细的身姿。 仿佛要翩然飞去。 苏巡双手发抖,嘴唇哆嗦,颤颤巍巍:“老五,你掐我一下!” “什么?” “掐我!” “好!”崔数对他自然不会客气,狠狠掐他脖子。 苏巡快要呼吸不过来了,然而那道绿色身影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朝他露出了笑容。 崔数一把推开苏巡,叫了声:“小师妹?!” 所有人都朝这里看来。 范青莲大叫着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小师妹,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你是人是鬼?算了,鬼也行!以后不放你走了!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我们!” 柳蔷则昏了过去。 老黄慌忙抱住她,又想去确认那绿裙女子的身份,急得直打转。 “小师妹,你终于舍得回来看看我了。”苏巡嚎啕大哭,“为什么一年多了,你也从来不到我梦里来看看我?” “唉,真是个痴子。”崔数叹气。 丁白衣一个箭步奔过来,转了三圈,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触碰绿裙女子的脸。 是软的。 温热的。 他仿佛触电般跳起来,疯狂大叫:“是活的!” “什么东西?” “她是活的!不是鬼啊!”丁白衣手舞足蹈,“不信你们摸摸看!” 苏巡第一个跳起来,一把捏住绿裙女子的脸颊,然后傻了。 “一边去,轮到我了!”崔数推开她,也去摸,却被范青莲打了回去。 范青莲已经满脸是泪:“小师妹,你没有死?大师兄不是说你死了吗?” 向云疏抬手替她擦泪:“其实半年前我就醒了。” “真的?”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向云疏有些内疚:“当时我伤太重了,还下不了床。足足养了半年,这才赶回来参加我娘和老黄的婚礼呢。” 当时她被大师兄二师兄带回滂沱山,虽然范青莲耗尽所有真气,也没有能救她回来。 大师兄说要把她埋葬在文氏皇陵所在地,然后就带着她走了。 众人以为从此再无相见之日。 却没想到,时隔一年半,她竟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这样巨大的惊喜,怎么不让人激动落泪。 她先给柳蔷施针,让她苏醒过来,母女俩抱着落泪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告诉众人真相。 向云疏道:“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死。” “怎么会?”范青莲震惊,“我们的医术,还不至于人的死活都判断不出来吧?” “若是寻常人,自然瞒不住你们的。”向云疏神秘笑道,“不过,你们别忘了,我是继承了师父完整银针术的人。我是用银针术里特殊的闭气法子,让自己暂时失去气息的。就算师父在这里,也未必能发现呢!” “银针术里还有这一套?我怎么不知道?”崔数大叫。 “你天赋不够,简单的都没学会,何况别的。”范青莲瞪他一眼。 崔数挠头。 丁白衣问:“你为什么要假死骗我们呢?” “唉,当时的情况,我也是被逼无奈。大师兄一心复国,二师兄被当街凌迟,肉一片一片割着,我实在是受不了啦。”向云疏苦笑,“我想,一切的一切,只有我死了,才能解决。”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大师兄果然心灰意冷,放弃了复国的念头,把所有钱财都作为军饷发放下去后,就解散了叛军。 大乾恢复了安宁。 皇帝也没有再继续追究。 滂沱山依旧是医者圣地。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范青莲问:“既然是假死,为什么一年后你才醒来?” “当时我也是受伤太重了,若非大师兄及时护住我心脉,纵然我是假死,也活不过来了。” “可是大师兄把你放进了文氏皇陵里啊,这半年你是怎么过的?” “是茶茶照顾的我。当时她跟着我进了皇陵,本想着为我陪葬的,谁知第三天就发现我有了心跳,于是便一直守着我。” 远远的,茶茶朝这里露出俏皮笑容。 丁白衣差点哭出来:“真是个好姑娘啊。” 茶茶说:“我把主子的许多陪葬品都拿去换了银子买吃的,你们可别生气!” 范青莲笑道:“好丫头,哪怕你把整座滂沱山都吃了呢,也抵不过你的功劳!” “大师兄和二师兄知道吗?”崔数问。 “我身子恢复差不多后,听茶茶说,娘和老黄成亲呢,就直接赶了过来。怎么,大师兄和二师兄不在这里吗?”向云疏朝周围看看。 果然不见他们二人身影。 范青莲叹道:“自从你出事后,大师兄心灰意冷,遁入空门了。” 向云疏微怔。 “至于老二,”范青莲顿了顿,“他如今怕是还在海上呢。” “为什么?” “你是为了救他而死,他觉得自己的命是你的,不能死,但又实在痛苦难受,就放逐自己,跑到了商船上,这一年半都没回来过。”范青莲轻声解释。 “那还等什么,五师兄,用信鸽给二师兄送信吧,让他回来!” “好嘞!” “至于大师兄,我想亲自去见他。” 她带着茶茶离开滂沱山,按照三师姐给的地址,找到浮云寺。 树下,大师兄穿着僧衣,正握着一把扫帚清扫积雪。 他神情认真,仿佛扫雪这件事是此刻天底下最要紧的事情。 “大师兄。”向云疏叫了声。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令曹无憾动作顿住。 他缓缓抬头,看见绿裙少女朝自己奔来。 时光仿佛流转回到过去,山上那无忧无虑的年岁。 “大师兄!”向云疏一把抱住了他,用力的,紧紧的,“我好想你啊!” 曹无憾缓缓开口:“你,是七儿?” “是我啊,我活着呢!”向云疏眼眶含泪,“对不起,大师兄,我骗了你。我是假死的,我一直都活着,从来也没有死。” 曹无憾的眼眶渐渐泛红。 他丢掉扫帚,抱住她:“你还活着。” “是,活着呢!” “好。” 曹无憾的泪水滴到小师妹肩头,融化了一片雪。 坐到禅室里,向云疏捧着热茶,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一年半来的事情。 曹无憾始终面带温柔笑容望着她,听着她叽叽喳喳。 好像一切都没变。 “大师兄,咱们回滂沱山吧!”向云疏拉他袖子,“快快还俗,别穿这袍子了,好难看。” 曹无憾就笑:“真的难看吗?” “也不是,大师兄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我在这里很好呢。”曹无憾柔声说,“这些年,我心里一直充满怨恨和杀戮,日日夜夜无法入眠。如今,我心里完全平和,吃得好,睡得下。而你也还活着,真的再没有比如今更好的日子了。” “我知道你吃了许多苦头。”向云疏握住他粗糙的手,“大师兄,你怨我吗?若不是我假死,也许你的复国真的能成功。” “傻孩子,没了你,我的复国又有什么意义呢?”曹无憾笑道,“你用死,让我醒悟,让我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没意义的。如今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安稳。大乾已经站稳了脚跟,大周已成云烟,是我太执拗了。” “大师兄,不是你执拗,是你受苦了。” 若不是独孤夫人一直虐待他,逼迫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师兄,你就还俗跟我走吧。”向云疏红着眼眶求他。 “不呢。”曹无憾温柔拒绝,“滂沱山真的会让大师兄做噩梦,每天每天夜里,都是噩梦。” 向云疏愣住。 大师兄找到了他的归宿,她又何必非要他还俗? 那样她与当初的一意孤行的大师兄,又有什么区别呢。 向云疏掉了眼泪。 曹无憾有些心疼:“大师兄只是在这里修行,又不是不见人,更不会不见你。你想大师兄了就过来,住一年半载都没问题。哭什么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向云疏这才破涕而笑。 “你啊,一回来就去滂沱山,又到这里来见我。就没想着去见见你的孩子们,还有皇帝?” “萱儿和钰儿都还好吗?” “俩孩子都用功着呢,萱儿在滂沱山住上半年,然后又去皇宫住半年。没有再乱用暴力杀人了,长大了许多。钰儿不必说,他一向是个懂事孩子。” “那就好了。”向云疏点点头。 “不问其他人了?”曹无憾笑道,“其实大师兄知道,你心里也是喜欢谢渊的。只是你一直告诉自己你讨厌他,所以不肯承认罢了。回京都吧。” “我即便回去,也是看孩子,不会再进宫做什么皇后妃子。”向云疏洒然笑道,“我继承了师父的银针术,我学得这么好,我是要云游四海,继承师父遗志的。大师兄的归宿是这寺庙,皇宫那一亩三分地,可不是我的归宿。” 曹无憾露出欣慰之色:“好,这才是咱们容门的门主,咱们的七儿!只是,你能放得下感情吗?” “人活百年而已,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向云疏提着药箱站起身,“大师兄,见到你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要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我要去看钰儿和萱儿,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娘亲还活着。然后,我想开始我四海之行,第一步,先去二师兄的商船坐一坐,好好烦一烦他。” 曹无憾莞尔:“老二会很高兴的。” 半个月后,京都里出现了一个绿裙女子,头戴帷帽,身边跟着个俏丽的丫鬟。 这让京都的百姓们觉得恍如隔世。 是在什么时候,也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绿裙帷帽的女子,惊艳了整个京都? 太皇太后病重,向云疏以医者身份进宫医治。 钰儿和萱儿果然都在这里。 看见向云疏的第一眼,萱儿就知道,那是娘亲。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生怕一眨眼,娘亲就消失了。 一直到向云疏施针结束,朝她眨眨眼,她才迈着小短腿,拉着哥哥,亦步亦趋跟着她朝外走去。 走到外头,向云疏摘下帷帽,伸出手臂:“还愣着做什么?” “阿娘!” “娘亲!” 两个孩子扑到她怀里,紧紧搂住她,放声大哭。 向云疏也湿了眼眶,心底的歉意和愧疚铺天盖地。 别人也就罢了,这俩孩子还这么小,就要承受失去娘亲的痛苦,太残忍了。 “阿娘,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萱儿吸吸鼻子,说出了让向云疏震惊的话。 “嗯,我也是!”钰儿也用力点头。 向云疏笑道:“你们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就是知道,娘亲医术那么厉害,才不会一把刀就杀了自己呢!那样就对不起师公了!银针术也传承不了了!”萱儿抬起下巴说。 “不错,你说的很多。那钰儿呢?” “嗯,因为钰儿记得,娘亲曾说过,您是不能杀人的。那自然也包括娘亲您自己啊。”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小学神钰儿认真地说。 向云疏又是吃惊又是笑:“你们两个小机灵,真是让娘惊讶。” 这世间,只有她孕育出来的这两个小家伙,一心一意地相信她还活着。 “既然你们知道我活着,还哭呀。” “虽然我们都知道娘亲还活着,但这么久没见,还是很想念的。所以就忍不住哭了。”萱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 钰儿也红了脸蛋。 向云疏狠狠亲了亲他们的脸:“娘亲也好想好想你们呀!” “那,娘亲您还走吗?”钰儿问。 “嗯。”向云疏笑道,“钰儿不想让娘亲走吗?” 不是的。 钰儿认真说,“钰儿知道,娘亲不应该待在后宫,这里太无聊了,配不上厉害的娘亲。娘亲应该在外面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向云疏感动到落泪:“好钰儿。” 萱儿举起小手:“我要跟着娘一起玩!娘在哪,萱儿就在哪!” 钰儿眨眼:“可是萱儿,你说好要半年在宫里学功课的。” “那就把一年分成三份!”萱儿得意地说,“四个月在宫里,四个月在滂沱山,还有四个月跟着娘亲!这样岂不公平?” 钰儿哼道:“谁管你呢,你还以为自己很受欢迎呢。爱来不来。” 他扭身就走了。 向云疏有些担心:“钰儿,你生气了?” “阿娘,别担心,哥哥没有生气。”萱儿拉着她的手,“咱们快跑吧!” “为什么?” “哥哥这是找借口溜走,去找皇帝爹爹报信呢!”萱儿着急的跺脚,“等皇帝爹爹来了,您就走不了了啦!快走快走!” 她抱起药箱,拉着娘亲的手就跑。 茶茶坐在马车上时刻准备着,她们一钻进来,就立即驾车离开。 等钰儿拉着谢渊的手气喘吁吁赶来,哪里还有她们的影子。 钰儿懊恼:“都怪我,太慢了。臭萱儿,仗着武功高,跑那么快!下次见到我一定揍她屁股!” 谢渊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娘她,看起来好吗?” “好呢,很好。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钰儿说,“娘亲说,她之前是假死的呢。爹爹,您若是想见娘亲,就去追啊。娘亲是不可能回来做皇后的,你只能自己去追。” “可是,朕是皇帝,很忙的。” “有儿臣这个太子在,您担心什么?”钰儿自信的说,“相信儿臣治理国家,不会比父皇您差的。” “这孩子,跟着萱儿厮混,性子也张扬起来了。”谢渊虽然嘴里是批评,心中却欣慰。 他一向觉得钰儿过于沉稳沉闷了。 如今他变得开朗活泼,他反而高兴。 “快去啊!”钰儿牵来一匹马,把缰绳塞到他手里,“再不追,我娘就走远啦!” 谢渊把别在腰间的一块龙形玉佩摘下来,扔到钰儿手中,说了句“朕不在期间,太子监国”后,就翻身上马,朝着马车的方向追了出去。 马蹄溅起一片雪雾,片刻后,便消失了马匹的影踪。 只余天地间雪片静静飘落。 钰儿捧着玉佩,仰头看着天色,对着方启正笑道:“方将军,今年是个团圆年啊。” 方将军痴痴望着马车的方向,想着赶车的那个俏丫鬟,心想陛下团圆了,可他的团圆,何时才能到来呢。 钰儿扭头看见他的模样,转身边走边道:“方将军,本太子送你一首诗。” “哦,殿下请讲!”方启正忙道。 钰儿朝东宫走去,雪地里留下他稚嫩的嗓音。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