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他不是不好女色吗? 中秋宴结束,热闹了一天的威武侯府终于静了。 侯府南院,客房。 烛光微亮,昏黄暧昧的光照在屋内,点燃微凉的夜。 春夏被抵在窗前的榻上,纤细的手腕被反扣在头顶。 “不要……”春夏清媚的杏眼含着泪水,娇软的身子忍不住发着颤。 她后悔了,她不该和小姐定契约,不该替小姐来伺候三少爷。 三少爷不是不好女色吗?怎么……怎么这么…… 听见女人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顾云琛低头看去。 衣物褪去,露出女人那白皙似雪的肌肤,此刻,她只有面上还戴着红色的面纱。 白与红的极致对比。 顾云琛呼吸一窒,全身肌肉骤然绷紧,心里莫名起了几分破坏欲。他低头,灼热的呼吸烙下…… …… 深夜。 窗外传来几声规律的鸟叫声,春夏下意识想起身,却被腰间的手坠着再躺回榻上。 春夏侧头望去,只见男人像是一座巨山一样睡在床榻外侧,挡住她离去的路,即便在睡梦中,他坚硬壮硕的臂膀还是霸道的揽着她的腰肢,似乎不想和她有片刻分离。 望着男人那帅气俊朗的脸,春夏心里一阵发颤。 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紧张。 她是家生子,生下来便是丫鬟,生死由不得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奴才与主子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而现在,有个机会摆在她的面前,若是能趁机攀上主家少爷,或许当前所面临的困境便能迎刃而解…… “咕咕咕——”窗外不住传来的鸟叫声打断了她内心的所有妄想。 春夏在鸟鸣声的催促中头脑风暴,最后,她还是决定——放弃攀高枝的决定。 她打听过,这位三少爷,性格冷漠又强势,不好女色,以往那些试图爬上他床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明知故犯的小丫鬟们无一不被打二十大板,发卖出去。 想给他下药,试图勾引他的小姐们,他倒是不动手,但全都裹个被单扔出大街,个个都名声尽毁。 她不想赌,更不想死。 春夏抿了抿唇,下定决心,挪开男人的臂膀,忍着身上的疼,蹲下身将地上被撕碎的衣裳捡起来穿上,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嬷嬷,一见她,便拽着她往外走,待走到院内角落的空房,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嬷嬷也随之钻进来,上下扫了她一眼,骂道:“骚蹄子,不知道小姐还在等你吗?” “行了,李嬷嬷。”屋内,一个身形与春夏几乎一致的女子走上前,将春夏脸上的面纱扯下,说道,“既然已经出来,把衣服脱给我,你可以走了。” “小姐,契书,还有我娘……”春夏却没有立刻动。 她娘是小姐的粗使嬷嬷,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前几天,小姐说娘犯了错,将娘打了二十大板,还关起来不给用药。 她和小姐约定好,只要装作小姐陪表少爷一晚,小姐就会饶过娘,给她们十两银子让她娘治病,还把她们的卖身契还给她们。 “啪!”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一旁的李嬷嬷突然伸手,结结实实给了她两巴掌:“贱婢!你是在质疑小姐?小姐还能骗你不成?” 春夏的脸立刻肿了,嘴角渗出鲜血。 她冷静地眨了眨眼,屈膝跪在了地上,不卑不亢说道:“小姐,奴婢不敢。” 但即便口中求饶,她还是没有动手脱衣,只将头叩在地上:“奴婢知道娘她犯了大错,也知道小姐心胸宽阔,不会骗我,只是奴婢虽为尘埃,却也有感情,总是惦记着娘,一日不见她,我这心就一日放不下,干活时也不放心,说话也有些急躁,望小姐宽恕。” 听着她看似软弱认错,实则饱含威胁的话,秦安玉心中恼怒。 贱婢! 若不是她早已失了身,怎会需要一个丫鬟来替她? 心里全是火,秦安玉此刻却不敢闹开,她冷笑一声,掏出一个香囊砸向春夏,语含嫌弃:“银子和卖身契。明日一早,你就能看到你娘。” 香囊迎面砸到太阳穴,痛的春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她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多谢小姐。”忍过剧痛,春夏小心收香囊收好,把身上衣裳脱下交给秦安玉,换好丫鬟衣裳,她再扣首,准备离开。 可还没等她退出房间,却听秦安玉的声音再响起:“让你走了吗?” …… 五分钟后。 秦安玉身穿撕碎的衣裳,小心翼翼走到榻边,见顾云琛还闭眼安睡,才松了一口气。 顾云琛性格强势,若要被他发觉异样,即便外祖母保她,他恐怕也会将她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妹扫地出门。 心中害怕,秦安玉提心吊胆一整晚。 直到清晨,外面下人们活动起来,她才装作被吵醒,睁开了眼。 “啊,表哥……” 没料到刚睁眼,便撞上男人犀利冰冷的黑眸,她整个人忍不住颤了一下,心虚地装腔作势:“表哥,我们……昨晚……我衣服脏了,来客房换衣服,意外撞到表哥……是玉儿不对,玉儿不会纠缠你的,待会儿玉儿便去求外祖母,让她送我去静心庵。” 边说,泪水边梨花带雨的落下。 她哭得可怜,一旁的顾云琛却面不改色,只凌厉又冷漠地看着她。 昨夜宴会,他被下药着了道,向来对女人不屑一顾的他,进了个客房自我隔离,准备强忍过去,一觉醒来,身边却躺着秦安玉。 昨晚的女人,是她? 秦安玉小心地瞅着顾云琛的面色,见他神色愈发冷淡,忽然想起先前那些试图爬顾云琛床的女人的下场。 秦安玉害怕了,再不敢多说,爬下床,捡起她带来的所有东西,便想离开。 却在打开门,离开的前一瞬,听见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站住。” 顾云琛起身,行至秦安玉身前,盯着她身上那被撕碎的衣裳看一眼。 随即,他伸手,将被她握在手里的红色面纱抽出。 盯着那一抹红色,顾云琛恍惚间回想起昨夜女人像是幼猫一样,在他怀中哭泣的模样。 ------------ 第二章 我会对你负责 顾云琛心中一紧。 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有了特殊的感觉。 想将她留在身边,揉进身体,夜夜疼爱。 既然秦安玉便是她……那便,遂了她的意。 几秒后,他开口道:“我与你一同去祖母那,我会对你负责。” 秦安玉眼睛一亮。 成功了! 表哥要对她负责! 无数达官贵人想要替自己女儿寻得好亲事,就这么被她利用春夏那贱婢拿到了! …… 屋外。 春夏站在台阶下,身体一阵酸痛。 三少爷昨夜弄得太狠,此刻她后腰也痛,腿间也痛,偏生秦安玉不准她走,让她守在门外一整晚。 “来人,打水。” 屋内传来女子娇软的声音,那声音好像能掐出蜜一样。 李嬷嬷就站在春夏旁边,闻言立刻瞪了春夏一眼:“听见了吗?还不快去打水!耽误了小姐的事儿,你别想再见到你娘!” 涉及她娘,春夏不敢反驳,抿了抿唇,说:“是,奴婢这就去。” 再忍一忍。 她已经拿到了卖身契,攒够了银子,只要娘回到她身边,她就能带着娘离开这吃人不眨眼的侯府,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撑着酸软的身子打完水,回到房间门口,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站在门外观望片刻,春夏还在犹豫,却听门内一道冰冷的声音蓦地响起:“谁?鬼鬼祟祟在门外干嘛?” 春夏抬头,正对上了一双冷锐的鹰眼,春夏吓了一跳,手中的水盆“咣当”掉落在地。 她头皮一麻,惊惧间跪下解释:“三少爷,奴婢是秦小姐的丫鬟。奴婢愚笨,冲撞了三少爷,这就自去领罚。” 说是领罚,但男人不发话,她动也不敢动,只低着头叩首,不敢抬起。 与此同时,顾云琛却眯着眼,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这女人的声音…… 就在春夏跪着等待男人的审判时,伴随着“踏踏踏”的脚步声,男人矜贵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抬头。” 不容置喙的语气。 春夏面色苍白,心中慌乱,却不敢违背命令。 抬头,再次对上男人那双锐意比人的眸子,他似乎在观察她,审视她。 春夏心中狂跳。 他为何要这般看着她? 莫不是,秦安玉暴露了? 顾云琛将春夏慌乱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审视地看着春夏,数息后,开口道:“脸怎么了?” 此刻,她的脸青红肿胀,根本看不清原本相貌,整张脸,唯一能看的也就一双清魅的双眼。 而这双眼,总让顾云琛感到熟悉。 望着男人那犀利的探究眼神,春夏心跳的好像要蹦出来了一样,她忍不住避开男人的视线。 如果,如果被他知道,自己骗了他,昨晚和他一起共赴巫山的人是自己,他会怎么做? 是会纳她为妾? 还是会打她二十大板,发卖出去? 不行,她赌不起,不能暴露…… “表哥。”正在此时,一道女声打断了两人的相处。 秦安玉不知何时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她扭着腰肢走到顾云琛旁边,娇滴滴地说道:“表哥,我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去外祖母那里了,外祖母要是知道我们的事儿,一定会同意的。” 见了跪在地上的春夏,秦安玉眼里满是不屑,但同时,她的心里也有几分害怕与心虚。 她能得到顾云琛,靠的是春夏的身子,若是这件事被发现,她一定下场十分凄惨。 不行,这春夏,不能留了。 心中做下决定,秦安玉面色不显,她站在顾云琛的身边,故意偏着身子,虚靠在顾云琛身前,实则没敢挨到对方分毫:“表哥,这丫鬟是我带来的粗使丫鬟,她总是笨手笨脚的,她是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你吗?李嬷嬷,去,将她拉下去,好好整治整治。” 春夏望着那看似亲密靠在一起的一双男女,心中不知为何,有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似是失落,又似是果然如此的释怀。 春夏垂下头,咬着唇心想:看样子,三少爷已然要和小姐成婚了。 幸好,她先前没有冲动,没有试图攀高枝。 她一个婢女,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深厚感情。 春夏低着头不说话,李嬷嬷很快上前,一把扯住她,就要将她拉走。 春夏没有试图反抗,十分顺从地便要跟着李嬷嬷下去。 顾云琛微微蹙眉,目光淡淡落在春夏身上,她此刻正低着头,从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她的黑色长发,以及后颈。 那脖颈,纤细、白皙、脆弱,好像一折便会断掉。 顾云琛看了几秒,莫名想起了昨夜那昂着脖颈,靠在他怀里低吟的女子。 他骤然收回了视线,目光扫向秦安玉。 罢了,看在她是秦安玉的丫鬟的份上。 半晌,在春夏要被带走的前一刻,顾云琛忽而开口道:“她并未做错事。” 原本粗鲁拉着春夏的李嬷嬷动作一顿,小心看过去,试图揣摩顾云琛的意思。 “让她下去做事吧。”顾云琛淡声吩咐道。 春夏松了一口气,行了礼便想要退下。 秦安玉心里却十分不舒服,只觉得顾云琛似乎在帮着春夏说话,恨得她咬碎了一口银牙。 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得劲,秦安玉眯着眼,故意说道:“既如此,那你就留下收拾一下客房,昨夜我和表哥宿于此处,弄脏了床和榻,你好好清理一番。” 原本留下春夏守夜,就是为了让春夏看到自己和表哥相亲相爱,为此,她还故意弄乱了床,以表示他们后半夜的亲密。 可是,表哥竟然帮着这贱婢说话…… 那就让这贱婢误会,再拖着被玩弄过的身体,去替她收拾床榻吧。 床和榻? 春夏闻言,神色一僵。 昨夜,三少爷一直将她按在窗边的榻上,并未去床上。 难道,他们后半夜还? 上半夜和她,连洗都没有洗,后半夜又和秦安玉…… 春夏心中顿感膈应,她面色苍白,抿了抿唇,最后应道:“是。” …… 顾云琛和秦安玉离开了,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春夏将地上歪倒的水桶扶起来,才抬脚走进屋子。 一进屋内,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往床上看了过去。 只见床幔散乱,被子揉成一团,而没被盖住的床单上,还有一些已经干了的水痕。 真的睡过了。 ------------ 第三章 拿落红 春夏莫名觉得有些干呕,她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才疾步走向床边,伸手去收拾床。 她没有时间可耽误,她必须尽快收拾好,回去院子。 娘还在等着她。 春夏手脚麻利的换好床单和被罩,转头又走到了榻边。 刚站定,她便看到了榻上那一摸鲜红,春夏眼底闪过复杂,下一刻,她伸手,一把将榻上的床单扯了下来。 收拾好榻,再将房间里的其他物件摆好,春夏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罩往门外走。 行至门口,手中抱着的东西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一个不慎,竟被门槛绊了一下。 眼见着就要迎面砸在地上,春夏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歪了歪身子,试图侧身倒在上面,保护一下自己。 却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骤然揽住了她的腰肢。 春夏砸到了一个人的怀里,灼热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她,熟悉的龙涎香味也顺势扑鼻而来。 她记得这个味道,昨夜与顾云琛行房时,一直闻到这个味道。 春夏骤然抬头,正对顾云琛那冷淡的眸子,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依靠在男人身上。 几秒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东西往后撤去,边退还边说:“奴婢有眼无珠,冲撞到了三少爷,求三少爷恕罪。” 直到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她抱着东西跪在地上,垂着头,依旧在求饶:“奴婢知错了。” 顾云琛望着她,看到的依旧是那黑色长发,和那纤细的脖颈。 像个鹌鹑一样,不是道歉就是道歉。 听闻自幼便跟着秦安玉,怎么跟她没有半分相似。 想起昨夜女人娇软害怕却又忍不住求欢的样子,顾云琛唇角勾了勾,心情还算不错,随口道:“起来吧,东西拿去我房里。” 东西? 春夏听话起身,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床单被罩。 三少爷说的是这些? “是,奴婢让人清洗好了,立刻送去您的房里。” 顾云琛眉头微拧:“不用洗,直接拿过去。” 不用洗? 春夏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还傻呆呆的,顾云琛微微眯了眯眼,吩咐道:“罢了,不用送去了,你去将落红剪下来给我。” 他向来性格冷淡,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跟一个不解风情的小丫鬟交流,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落红?! 春夏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顿时红了,手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原来……原来他是来拿落红的。 可是,那落红是她的。 让她当着顾云琛的面亲手将落红剪下来,还要交给他。 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定是要亲身携带。 这、这…… 想想就羞愤不已。 春夏喉咙发紧,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敢说,最后一咬牙,说道:“可是,奴婢没有剪刀,奴婢还是将东西送去您的房里吧。” 大不了,待会她割开手指,重新做一个落红! 见她百般推辞,顾云琛神色更沉,他静静地盯着春夏,盯到春夏都有些发憷,他忽而朝着春夏走了一步。 春夏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而已经夺回意识的春夏却不敢再退后,只能咬着唇,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等待顾云琛靠近。 行至她的面前,顾云琛顿步停下。 他个子很高,穿着一件金银双色镶边玄色锦衣,整个人看上去挺拔精瘦,可春夏知道,他的肩背很宽阔,臂膀、腹部都是结实的肌肉,他可以轻松的抱着她一个时辰不累。 简直就像是野兽一般,浑身都是力量。 下一刻,野兽抬起了手,向着她伸了过来。 春夏遭不住了,她忍不住后撤一步,急急说道:“少爷,奴婢这就去寻剪刀,立刻给您剪下来。” 顾云琛微微抬眉,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小丫鬟,倒是有趣,躲来躲去,就是想要远离他。 察觉到人想要逃开,顾云琛长臂一伸,将人拦住。 灼热又浓烈的男性气场包裹住了她,春夏几乎不敢呼吸了,她低着头,也不敢动,像是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已经红了眼。 “少爷,我……”春夏不敢再抬头,身上冷汗淋漓。 话说一半,却见面前有一只手伸了过来,随即在她的怀里抽了一下,将一个淡青色床单抽走了。 是顾云琛的手,春夏记得十分清楚。 昨夜,就是这只带着薄茧的手,长久地抚在她的肌肤上。 让她发颤,让她欢愉。 春夏抿着唇,愣愣地盯着顾云琛的手,却见他双手用力一撕,竟将那床单硬生生撕开了。 那床单上的落红,就这么被他完整且迅速的撕了下来。 随即,她听见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不用寻剪刀了,爷自己来。” 春夏看呆了,她昂着头,一双杏眼里尽是惊讶。 顾云琛将剩下的布料随手丢开,正准备离开,却倏然对上春夏的眸子。 望着那双仿佛时刻映着水雾的星眸,他脚步顿时停住,久久地凝视着春夏的眼。 这双眼…… ------------ 第四章 他怀疑她了? 被顾云琛盯着看,就像被嗜血的猛兽盯上一般,好像分分钟会扑上来,将她吞吃入腹。 春夏心跳再次过载,过分紧张的情绪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发颤,她慌乱地思考现在她应该怎么做才能逃离。 大概是先前顾云琛太过好说话,春夏壮着胆子,试探说道:“三少爷,既然落红已取,奴婢便去清洗剩下的物件了?” 顾云琛低头看着她。 他确信,先前从未见过她,但她的声音,眼睛,却让他感觉那么的熟悉。 “昨夜你在何处?”顾云琛冷不丁开口问道。 春夏一惊。 他怀疑她了? 不行,决不能承认! 若承认了,那便是她和秦安玉合伙欺骗顾云琛,到时候,秦安玉不一定会出事,她春夏的小命却不一定能保住。 春夏浑身发麻,喉咙莫名干涩,她咽了口口水,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下来,原本甜软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与先前的声音天差地别。 “回三少爷的话,昨夜中秋家宴,奴婢犯了错,弄脏了小姐的衣裙,本该被李嬷嬷罚掌掴二十,幸好小姐心善,饶过了奴婢,故而奴婢昨夜一直守在门外。” 昨夜被掌掴? 难道是他想多了? 顾云琛锐利的目光久久凝在春夏那肿胀的脸上,半晌,他才开口道:“嗯,行,去吧。” 得到男人的许可,春夏点头应是,随即拔腿就跑。 不过片刻,便已然离开南院。 顾云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冲着空气开口道:“查秦安玉、春夏。”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闪身而出,旋即离开南院。 昨夜,中秋团圆节,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凡有热闹,便易出事,身为朝廷官员,顾云琛人在家中陪家人,却也不忘百姓,将身边人都派去维护中秋夜会的秩序,没料到自己却中了招。 原本以为昨夜之人便是秦安玉,可这春夏,又总是给他一种熟悉感。 而此刻,既然觉得昨日之事有异,那便查。 …… 春夏不知顾云琛尚且还在怀疑她,她离了南院,将手中的床单被罩交给该清洗的人,便直接往秦安玉的院子而去。 匆匆忙忙跑回院子,推开丫鬟房,便看见屋子里还是空无一人。 她娘还是没有回来。 春夏急的转圈,转头又出了门,刚出门,却见秦安玉带着李嬷嬷回来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秦安玉那张脸上都是怒火与怨气。 “小姐,三少爷是有事要去办,他不是已经与老太太说了你们二人之事,老太太也同意了……”李嬷嬷跟在秦安玉身后,一嘴儿的说着好话哄人。 秦安玉冷笑一声打断了她,刁蛮道:“是来说了,可他才待了多久,话都没说两句,就黑着脸直接走了,他把我当什么?” 两人正说着,迎面撞上春夏,秦安玉的脸色更差了。 若是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春夏定然躲得远远的,但此刻,她抿着唇,还是硬着头皮凑了上去:“小姐,您回来了。” 秦安玉还未说话,李嬷嬷却一挥手,直冲着春夏推了一把:“骚蹄子,竟然胆敢拦路,冲撞了小姐,你有几条命能还?!” 春夏没防备,被直接推倒在地,胳膊腿都被擦出一片伤。 看出二人此刻心情不佳,但她还是没忍住,再次开口道:“小姐,方才我遇到了三少爷,他询问我,昨夜在何处。” 一句话,当即阻住了两人离去的身影。 秦安玉转身,怒瞪春夏。 贱婢!贱婢!贱婢! 在心中怒骂三声,秦安玉心里的火气都没下去,她气极反笑,指着春夏道:“行,你跟我进屋来。” 春夏喘息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她进了屋子。 不过短短十米的路程,她已经安抚好了情绪,进了屋子,她直接跪地:“小姐放心,奴婢并未暴露,已然搪塞过去。” 秦安玉沉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春夏,那眼神,像是想当场杀了她。 但比起想杀人的心,她此刻更担心的是自己是否会暴露:“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说,奴婢家宴的时候弄脏了小姐的裙子,被李嬷嬷掌掴了,幸好小姐良善,原谅了奴婢,故而奴婢昨夜一直站在门外。” 听见春夏的话,秦安玉快要爆炸的情绪终于安定了几分。 她自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春夏,警告道:“春夏,昨夜之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你最好管好自己,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春夏垂眼,乖巧应是。 等秦安玉的情绪彻底冷静下来,她才再度开口,说道:“小姐,我娘她……” 提及春夏她娘,秦安玉眼里闪过一丝冷笑,更有几分得意。 贱婢,总是拿昨夜之事威胁她。 那又如何,只要这贱婢她娘还在自己的掌控中,这贱婢也只能为她所用。 “哦,你娘啊,就在院子里,你想见她,跟着李嬷嬷去吧。” …… 直到见到她娘,春夏才知道,这两天她明明已经将院子翻了个遍,却一直找不到她娘的原因。 她娘被放在院里的地窖里,里面又冷又潮,还没有光。 有的只是横行的老鼠,和以前存储的已经腐烂了的食物。 见了春夏,她娘昏昏沉沉的,哼哼唧唧地哭着让春夏救她。 李嬷嬷这时候倒大发善心了,叫人帮着春夏将人抬出地窖,甚至还帮忙叫了大夫。 等春夏将她娘安顿好,上好药,已然是临近傍晚。 而她娘李彩霞,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彼时春夏正守在床边,见人醒来,惊喜地去扶人,还不忘给她娘分享好消息。 “娘,小姐把我们的卖身契还给我们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很羡慕外面那些平常人的生活吗?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侯府,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好不好?” 她满心欢喜的说话,本以为等来的是她娘开心的附和。 没料到,下一刻,一巴掌便拍到了她扶人的手上。 她娘趴在床上,恨恨地瞪着她,好似十分恨铁不成钢一样,尖锐的喊道:“我不同意!” ------------ 第五章 避子药 “你现在是不是心野了?这才多大,就要脱离小姐了?!为奴者,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以为你现在离开了小姐,出去就能独自生活了?你出去之后怎么赚钱?” “我可以去卖吃食,娘,我之前不是还做了茶叶蛋去卖嘛,赚了不少,我……”被一顿臭骂,春夏有些委屈。 她娘以前脾气虽然差,但从不会莫名其妙便骂她,如今这是怎么了? 春夏还在琢磨她娘的情况,李彩霞却再次打断她的话,言语尖锐道:“你的那些吃食,都是大老爷们买的吧?” “要不是你有这张脸,谁会为你花钱?!” “这跟去卖有什么区别?!” 这跟去卖有什么区别。 在听到这话的那一瞬,春夏整个人都是蒙的。 她呆愣愣地看着李彩霞,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 倒是李彩霞,看见春夏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连忙去抓春夏落在床边的手,小心翼翼握着,慌忙说道:“春夏,是娘不对,娘跟你道歉,娘不该打你,也不该这么说你,但是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想想,以前你想做什么事,娘什么时候阻拦过,唯独离开小姐,娘不同意!” 李彩霞固执地可怕,无论怎么劝说,她都不同意离开侯府,说到最后,她眼一闭,只说伤口痛,要睡觉去了。 彼时天已经黑了,春夏昨夜累了一晚,白天又折腾了一天,也实在没心情和她辩论,洗漱过后,也上床睡了。 …… 等再次醒来,已是天亮,门外断断续续传来丫鬟们的交谈声。 “听说三少爷要和秦小姐订婚了!没想到,三少爷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原来是在为秦小姐守身!” “我听说,是三少爷意外和秦小姐……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便只得成婚了!” “啊?三少爷不是最讨厌爬床的人吗?怎么这次就成功了?我感觉他肯定是真的喜欢秦小姐!” “不管怎么说,这婚是肯定会成了,现在就是要择日子,不过我估计就在最近,毕竟两人已经成事,这要是怀孕了,总不能到时候大着肚子成婚吧?” 丫鬟们讨论地开心,春夏脸色却越来越差。 她不在乎这两人是否成婚,何时成婚。 她在意的只有“怀孕”一词。 昨日,三少爷在客房要了她好几次,她会不会…… 不行! 她绝对不可以怀上孩子! 春夏眼前一片发黑,她咬着唇,硬拖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拿出以前存的银子,趁着采买出去买东西,她给人塞了银子,借着要给亲娘买药的名头,去医馆买了避子药。 院里的人都知道她娘的事,春夏在房间里熬药也没人管,夜里,她干完了一天的活,动手起了两个炉,将两个人的药一起熬了。 一碗药下了肚,春夏才终于放心下来,又动手给她娘喂药上药,最后还没忘给喂了点饭。 等一切都处理好了,春夏将熬过的药渣装好,提着药渣走出了门。 为避免夜长梦多,药渣绝不可留在屋内。 趁着夜色,她将药渣揣在怀里,出了屋门。 她不知道,自己才刚走出屋门,黑暗中,便有一道身影闪身而去,直冲顾云琛的院落而去。 春夏白日里已经选好了地点,侯府花园里有一个池塘,只要将药渣捣碎成粉末,丢进去,保准再找不到。 此时,夜色已深,春夏也没敢拿灯笼,全靠着月光在摸索前进。 好在她早已探过路,一路十分顺畅便到了地方,站在水池前,她刚掏出被提前磨过的药渣包,正想要将药渣一倒而进。 却突然用余光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烛光在闪烁。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手提灯笼,安静地站在原地,即便光线再暗,春夏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 是三少爷顾云琛。 他明明就只是站在那里,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像极了正在捕猎的野兽,已然盯准了猎物,正在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春夏顿时头皮发麻,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黑暗中,春夏迅速将药渣放回去,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但最终只有庆幸自己方才侧着身,而顾云琛站着的角度,应该看不到她拿出的药包,否则…… 周围一片寂静,男人并未开口说话,但平静之下有危险的暗流在流动。 春夏心中上下忐忑,思来想去,还是率先开口:“三少爷,奴婢见过三少爷。” 她的话才刚出口,顾云琛便动了,他提着灯笼缓步走来,一步一步似踩在春夏的心脏上。 很快,他停在了春夏的面前。 他并未第一时间说话。 春夏心跳声如擂鼓,咬着唇,逼着自己开口道:“夜深了,三少爷怎会来此?” 烛光微亮,春夏透着光,对上了男人那冰冷又犀利的眸子,她呼吸顿时一窒,紧张的浑身都在发抖。 “出来抓猫。” 派去跟着春夏的下属回来,说她行迹诡异,深夜出门,他自然要来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黑暗中,他嗤笑一声:“猫没抓到,倒抓到个贼人。” 春夏一僵,下一刻,她下意识便跪下身去:“三少爷,奴婢不是贼人。” 短短一句话过渡,春夏不敢卡壳,也不敢全说假话,她抿了抿唇,接着道:“奴婢是来倒药渣的。” “起来回话。” 顾云琛唇角紧绷,面色深沉,盯着春夏站起身来,才继续问道:“什么药渣?” 这两日,他让人盯着春夏和秦安玉,秦安玉的生活无非是逗鸟赏花。 倒是春夏的日子,可是忙的很,还花钱出府往医馆跑了一趟。 根据下属得来的可靠消息,她买了避子药。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强势的威压笼罩着春夏,她的精神高度紧绷:“我娘受伤了,最近每天都在喝药,但小姐受不了药味,我也不敢将药渣倒在院中,便拿来花园。” 说着,她自怀中掏了一下,将一个药渣包拿了出来,双手抬起,递给顾云琛。 ------------ 第六章 绝不能留 也幸而她娘的确是受了伤,为了遮掩,她将她娘的药渣包一并带了出来,这黑灯瞎火的,一般人也根本分不清。 顾云琛却是没接,静默许久。 春夏感受到,这期间他的目光并未从她身上移开过分毫,反倒是愈发锐利,滚烫,犹如实质。 她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弦不经颤动,“三少爷?” 为什么不接,不看? 难道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冷汗浸湿了后背,春夏愈发将脑袋低了低,颤着唇正要再度开口,顾云琛手中的灯笼就先一步晃动了起来。 他走得更近了些,黑色的长靴出现在春夏眼前,下一瞬,手上便是一轻。 “你在慌什么?” 不等春夏松一口气,顾云琛便语气冷沉的问道。 他状似无意,却又紧盯着她,如鹰的眸子仿佛要穿透她这幅皮囊,直击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春夏心头不由一紧,再次俯身叩首,“三少爷恕罪,是奴婢见三少爷英俊神武,气质卓然,怕冲撞了三少爷,故而觉得紧张。” 她指尖轻轻颤着,薄肩内扣,仿佛真的觉得紧张极了,头也不敢抬。 从顾云琛这个角度看去,便只能瞧见她纤瘦的身形和乌黑的后脑勺,传来的语调倒是又轻又低,像个性子怯懦的。 先前也是这般,总是要躲着他。 “是吗?” 他指尖捻着些许药渣,神色晦暗不明,“我还当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给察觉了。” 话说到最后,声音一下就变得冷锐。 春夏恍惚间,差点还以为自己早已经被发现了。 可怎么可能呢? 小姐那般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嫁给三少爷,绝不会主动告知实情。而她离开的时候也足够小心,并未将三少爷给惊醒。 唯有这一次,这一次…… “求三少爷明察,奴婢在府中一直恪守本分,绝不敢有半点逾越的地方!”她死死咬着唇,重重磕头,纤白的手指攥紧了垂落的衣摆。 如同每一个被冤枉却又不敢顶撞主子的婢女一样,卑微惶恐,看不出半点端倪。 顾云琛锋利的眉一蹙,不知为何,心底就升起几分不虞。 “起来回话。” 总是这般跪来跪去的,真是老鼠一样的胆子。 看着她缓缓起身,微低着头,额间却早已经破皮渗血,还沾了些许粗粝的泥沙,顾云琛眉宇顿时蹙得更紧了。 “算了。” 他大发慈悲的将手一挥,手中提着的灯笼也一并丢到春夏面前,冷淡道:“你先回去吧。” 春夏顿时如释重负,不敢询问缘由,亦不敢将药渣包给讨要回来,恭敬的应了声,脚步飞快的提着灯笼走了。 顾云琛看着她的身影逐渐隐入夜色,忽地就回想起,那晚他怀里的人背影也是这般纤薄,腰肢更是细地仿佛一掐就断。 可偏偏,春夏和秦安玉的身形都相差无几。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药渣包,抬手示意:“找个大夫问问,里边都是些什么药。” “是。” 下一刻,一道黑影便从角落里掠出,接过顾云琛手中的药渣包,便径直出了府门。 恰好春夏此时正站在一条小径上,余光似瞥见一道黑影,却也不敢多看,只抿抿唇,埋头小跑了起来。 临到院落时,又猛地瞧见隔壁院子杵着一道身影,正直勾勾地朝她望过来。 春夏悚然一惊,脚步就这么僵在原地。 “周,周嬷嬷?” 这会儿这么晚了,周嬷嬷为何还没有睡? 她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监视了,等看清周嬷嬷手中握着扫帚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是了,周嬷嬷是专门负责打扫这边庭院的,又因为上了年纪觉比较少,总是大晚上的还给自己找活干。 只是她出门的时候分明是见周嬷嬷的屋里已经熄了灯,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又醒了过来…… “小贱蹄子,你刚才去哪儿了?” 周嬷嬷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目光缓缓往下移,瞥见她手中造型精美的灯笼时,又眯了眯眼,神色间带上几分狐疑,“你这灯笼又是打哪儿来的?!” 她怎么总觉得好似有些熟悉。 怕不是这贱丫头悄悄偷来的吧?! 春夏倏然握紧了手柄,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将三少爷的灯笼也一起带了回来。 周嬷嬷待在这府中的时间不短,未必就没瞧见过这盏灯笼,就算是一时没认出来,看久了也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她下意识的侧了侧身,敛下眸子,“捡来的……” “瞧见是丢在屋子后方的竹林里,便想拿回来问问是不是谁不小心给落下了。” 周嬷嬷一听这话,立即就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趣。 住在这边的一排屋子全都是下人,能去屋后竹林里的,也只会是那些春心萌动偷偷跟心上人私会的下人。 而这个灯笼,指不定就是哪个只顾着谈情说爱的小贱蹄子给落下的! 不过…… 春夏既然捡到了灯笼,岂不就是已经去了屋后的竹林? 周嬷嬷上下扫了她一眼,忽地就骂道:“果真是个贱蹄子,一刻都歇不住,就这么急着要去找男人!” 春夏抿着唇,并未辩驳。 周嬷嬷一惯看不上她们这样年纪小的丫鬟,觉得她们都不安分,因此逮着机会了总是要说教几句。 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有意无意的遮挡着手中的灯笼,低眉顺眼的回了屋。 等关上门,才彻底松了口气,随后如同被烫到般迅速将手中的灯笼给丢开。 这东西她绝不能留! 尽管她跟三少爷之间没什么,可如果一旦被发现,以小姐善妒的性子就绝不会轻饶了她。 但她也不敢随意毁坏,毕竟这是三少爷的东西,不是她一个丫鬟能够自行处置的。 思来想去,便只能暂时藏起来,留到明日再找机会偷偷还回去。 翌日。 春夏特意起了个大早,提着灯笼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 等去到顾云琛的院落,她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张望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敢冒险继续往里走,便将灯笼往墙角一放,转身打算离开。 却未料,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堵高大的人墙,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 ------------ 第七章 怀疑的种子 “三少爷?” 春夏吓了一跳,脚下也跟着踉跄了几步,连连后退。 但下一秒,她就又被攥着手腕拉了回去,一头砸进了男人怀里。 “小心。” 低沉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云琛垂眸看向怀中的女人,微拧起眉头。 分明是个家生子,怎还这般笨手笨脚? 见春夏身形娇小,即便是踮起脚来也不过是堪堪到他肩膀,被握着的皓白手腕更是纤细脆弱,他又缓缓舒展了眉眼。 算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用不着这么严苛。 而此时的春夏也总算回过神,惊惧的从顾云琛怀里退了出来,想都不想的直接屈膝跪地。 “奴婢愚笨,冲撞了三少爷,还请三少爷饶恕!” 她如之前一样死死埋着脑袋,一颗心却是剧烈跳动着,面颊也逐渐泛着热意。 刚才她与顾云琛的姿势实在是太容易让人给误会了,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给瞧见,恐怕都会以为她是在故意投怀送抱。 偏偏她还因为顾云琛的气息熟悉,失神了一会儿…… “求三少爷饶恕……” 久久未听见顾云琛的回应,春夏心底愈发忐忑,却也一动不敢动,更不敢抬头。 也就没发现,顾云琛在瞧见她这幅模样后,脸上神色立即淡了下来。 “起来。” 带着些许不悦的命令口吻。 随后又在春夏缓缓起身时,冷声问道:“方才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当贼还当上瘾了?” 春夏动作一僵,一时间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纵使她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隐约有些意识到,三少爷并不喜欢她跪着跟他说话。 可被污蔑是个贼人,她一个低贱的婢女除了求饶,求明察,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感受到头顶的目光灼灼,春夏深吸一口气,强忍紧张的解释道:“回三少爷的话,奴婢刚才只是想归还三少爷的灯笼,又怕惊扰到三少爷,便将灯笼放在了门口。” “昨夜奴婢一时紧张,才借用了三少爷的灯笼,不敢不还。” 顾云琛闻言,这才注意到放在墙角的灯笼。 虽是被放置了一夜,外表看着却没什么损坏,可见是精心护着的。 也还算有点良心。 “嗯。” 顾云琛开口应了声,也歇了继续为难春夏的心思。 就这般小的胆子,要是再吓一吓,恐怕下回真就要躲得远远的。 春夏敏锐的察觉到顾云琛的气压转变,轻掀起眼帘,试探性的道:“那三少爷若无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顾云琛也没理由再留她,便又点了点头。 春夏当即转身,拔腿就跑。 生怕慢一步,就被谁给撞见了。 到时候她就算是有八百张嘴,恐怕也说不清。 而顾云琛则是在她走后,捻了捻方才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冲着空气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一道身影从房檐落下,单膝跪地,“回主子的话,张大夫言,药渣成分主要是补气血的草药,可外边却沾了些许麝香的粉末,应是不小心混淆了……” 麝香? 顾云琛手上动作一顿,眸子徒然一深。 避子汤便是以麝香为主药。 怎地就这么巧,偏偏是这个时候,那女人买了避子药,又一刻不敢停的给煮了喝。 那一日,她真就只守在了门外? 他再次抬眼看向春夏刚才离开的方向,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情绪,也在心底悄无声息地种下一枚怀疑的种子。 …… 等顾云琛也离开了此处后,周嬷嬷才蹑手蹑脚的从不远处的假山中走了出来,心中很是忿忿。 好啊,这小贱蹄子果真是个不安分的,竟然背着所有人跟三少爷有所接触……要知道三少爷可已经跟小姐订婚了! 要不是昨晚她回想起那个灯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似在哪儿见过,大清早的刻意跟了上来,说不定还真让那贱蹄子给瞒了过去。 周嬷嬷一双浑浊苍老的眼转动了几下,心底忽地就起了几分心思,看着春夏方才离开的方向,一个抬脚,便追了上去。 “嘎吱——” 屋门一开一关,春夏回头见是周嬷嬷,愣了愣,感到困惑,“周……” 不等她开口询问,周嬷嬷直冲她推了一把,骂道:“闭嘴!我都看见了,你方才跟三少爷抱一起了,这事要是让小姐给知道……” 她故意将话顿了顿,而后恐吓似的压低声音,显得格外阴森,“就会让你和你娘,都吃不了兜着走!” 春夏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姐到底有多善妒,秉性也极其嚣张跋扈,若是真将人给惹怒了,那她和她娘恐怕都难逃一死! 纵使最后能免去死罪,惩罚也是绝对不轻的,而她娘此时身上的伤都还尚未痊愈…… “周嬷嬷!” 惊惶间,春夏绷紧了神经,开口解释道:“周嬷嬷误会了,方才只是我不小心没站稳,三少爷好心扶了我一把,我与三少爷绝对是清清白白。” “如今小姐与三少爷也已经订婚在即,嬷嬷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害小姐跟三少爷生了隔阂,那恐怕也是难逃一劫!” 她最后这话状似提醒,实则威胁。 周嬷嬷活一大把年纪了,看多了宅院里的阴私,又怎会听不出来? 她当即冷笑,又再次伸手,狠推了春夏一把,“小贱蹄子,你少给我耍什么花招!我就算是被小姐和三少爷迁怒,最终下场也绝不会跟你一样凄惨。” “况且,你娘可经不起被小姐惩罚了!” 春夏一时站不稳,后腰猛撞上身后的桌角,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涉及到娘,她总是要有诸多顾虑。 缓了缓,她暗暗捏紧手心,最终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既然在撞见此事后并未第一时间告知小姐,那必然是有所图。 春夏冷静的垂着眉眼,试探着周嬷嬷有什么目的,“要怎么样,你才能不说出去?” 从周嬷嬷这个角度看去,便只能看见春夏微低着头,手指似不安的搅在一起,显然是十分紧张的。 也确实应该紧张,毕竟这一把柄可是直接决定她和她娘的生死。 周嬷嬷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随即就伸出干瘪的手掌,比划道:“我要的也不多,就十两银子的封口费。” ------------ 第八章 一点点酸涩 十两银子? 春夏呼吸滞了一瞬。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一两银子,一年下来都不一定能存得到五两。 更何况这些天她为了给娘买药请大夫,也已经花了不少积蓄。 十两银子……她还真拿不出来。 春夏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如实告知:“我没有这么多钱,积蓄也都已经拿去给我娘买药了……” 周嬷嬷瞬间变脸,转身又打开了门,“那我也没必要提心吊胆的替你隐瞒了,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不……” 春夏一慌,赶忙试图阻拦。 可这个时候,她和周嬷嬷却猛然发现,门外站了个人。 ——赫然就是秦安玉。 春夏一颗心瞬间高高吊起,紧张得额际都沁出了细汗。 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了多少? 她指尖开始发麻,死死的咬着唇,“小,小姐……” “要告诉我什么?” 秦安玉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不屑,又朝一旁的周嬷嬷问道。 显然是刚来没多久,也并没有听见什么。 春夏徒然松了口气,一直紧掐着的指尖缓缓放松,但也没有轻举妄动,仍然垂着头。 而原本在瞧见秦安玉时就慌了神的周嬷嬷,在听见这句话后,也猛然放松了下来。 “没什么。” 她下意识否认,又眼珠子乱转着,迅速找好了说辞:“回小姐的话,老奴方才就是见她的院子打扫得还不够干净,就教训了她几句,说要是再有下次,老奴就禀告小姐,让小姐来亲自教训她。” 这话一出,春夏隐隐绷紧的神经才算是彻底松懈下来。 看来周嬷嬷暂时还没有要将她推出去的念头,估计是还想从她这里讹钱。 但不管怎样,她算是逃过了一劫。 “奴婢已经知错,日后定当细心打扫。”春夏立即配合的跪地认错,姿态已看不出端倪。 秦安玉冷笑,怎么看春夏怎么不顺眼。 不过对于这么一点小事,她是不屑于管的,她今天之所以主动来这么肮脏的地方,可也是带着某种炫耀心理。 “你跟着我过来。”她下巴一扬,朝春夏示意道。 随后也不再看她,转身走了出去,料定了春夏绝不敢不听从她的话。 春夏也的确是不敢,虽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默然的跟了上去。 看着秦安玉吩咐李嬷嬷煮了一碗粥,又使唤她端着一起来到三少爷的书房前。 若是以往,一般人是不能进入三少爷书房的,要是无故打扰更是会被狠狠惩罚一番。但秦安玉如今是三少爷的未婚妻,自然是与一般人不同。 “表哥!” 秦安玉娇声唤了一声,上前几步虚虚拽住顾云琛宽大的袖口,神色关切,“听说表哥早膳没什么胃口,都没吃多少,我就特意让人给熬了点清淡开胃的粥,表哥这会儿就先吃一点吧。” 语气娴熟的好似与顾云琛成婚已久,老夫老妻了。 春夏看着这一幕,微微垂下了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好似一点点的酸涩感正在心尖蔓延。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小姐与三少爷好似就亲密了许多。 殊不知,在她垂下眼的下一刻,顾云琛就状似不经意的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放下茶杯轻扣桌面,淡淡应了声:“嗯。” 秦安玉顿时高兴了,娇笑两声,头也不回的吩咐春夏将粥给端过来。 春夏抿了抿唇,抬手便要去捧李嬷嬷托盘上的粥。 但甫一相触,她就忽地发现碗壁烫得厉害,光是半秒钟就将她的指腹给烫红了。 犹豫了片刻,春夏便想连带着托盘一起端过去,李嬷嬷却是瞪着她,死拽着托盘,警告道:“还磨叽个什么?三少爷可等着呢!” 恰好这时,久久不见她身影的秦安玉也在催促:“春夏!” 已然是带上了几分冷意。 春夏咬着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捧着碗就快步朝顾云琛那个方向走去。 她想着动作要是快些,也未必不能撑住。 可临到书桌前时,春夏忽地就对上顾云琛晦暗的双眸,手便下意识的一抖,令粥撒了出来。 好巧不巧的,还全落顾云琛肩膀上了。 “三少爷!” 春夏瞳孔微震,吓傻了似的愣在原地。 直到李嬷嬷突然冲上来给了她一耳光,“贱丫头,还愣着做什么?光是一点小事都办不到,还不快跪下来给三少爷认错!” 秦安玉也是倏然起身,怒瞪着春夏,“你这贱婢竟然敢害表哥受伤,给我直接拖下去领罚!” 春夏这才回过神,双膝一软,当即跪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小姐和三少爷饶恕!” 她纤瘦的身躯颤抖着,原本捧着碗的双手也死死攥着裙摆,眼中满是惶恐。 府中奴才的命都不值钱,若是犯了错,那便是被打死了也是活该。 她还不想死…… 可秦安玉显然怒极了,都忘了要在顾云琛面前继续维持娇柔的形象,恶狠狠的骂道:“像你这般笨手笨脚的贱婢,纵使是留在府中也是碍事,倒还不如——” “够了。” 话还未说完,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冷声。 只见,顾云琛轻轻拂去落到肩上的米粒,又叫人端来一盆水净手,而后才慢步走到春夏跟前。 绣着祥瑞双兽的黑色长靴悄声落定,令春夏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传闻,三少爷对待冒犯于他的奴才一向不讲情面,那她这次岂不是…… 正当她满头大汗,面色隐隐有些发白时,忽地察觉顾云琛将目光落到了她半藏于袖中的双手上。 “把手伸出来。”随即,便命令道。 春夏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害怕三少爷是想将她这双捧不住碗的双手给砍了,却也不敢忤逆三少爷的命令,便颤颤巍巍的伸了出去。 因为捧着碗的时间不短,她双手早已经被烫伤严重,原本白皙的手背上呈现出一大片红,指间更是起了一个个小燎泡,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饶是现在,春夏都还觉得疼得厉害。 可相比于这个,她更害怕三少爷是真想砍了她的双手,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奴婢已经知错了,求三少爷饶恕,奴婢认罚。” ------------ 第九章 毁了她的脸 本就单薄的女人低着头叩首,或许因为害怕,还瑟缩的发着抖,如同被淋了雨的猫儿似的,可怜可爱。 只是她手上狰狞的燎泡实在是太难看,令顾云琛不由沉了脸。 “既然太烫了,为何不说?” 与意料中不同,顾云琛低沉的嗓音中的确是带了几分怒意,却并不像是在对她发火。 反倒是像是……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隐怒。 春夏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但下一刻,顾云琛取出一小罐伤药丢了过来,“拿去,涂抹伤处,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这么一双纤白细腻的手,若是留了疤,就实在太可惜了。 顾云琛盯着春夏手上的燎泡,看了半晌,见她还是回不过神似的没有动弹,便又皱了皱眉,忽地弯腰要去牵她的手。 春夏一惊,吓得直往后躲,“三,三少爷!” 一旁被忽视已久的秦安玉也彻底忍不住了,上前拽住顾云琛的衣袖,“表哥。” 她状似委屈的咬着唇,实则早已经嫉妒红了眼。 身为未婚妻的她都还在场,顾云琛却跟另一个女人眉来眼去,甚至还要与其肌肤相触,简直就是把她的脸面踩在泥地里! 但她不敢惹顾云琛生气,亦不敢让顾云琛发现她善妒的性子,便只能死死咬牙,在心中暗骂春夏是个不要脸的骚蹄子。 面上,则是满眼关切的道:“表哥你也别光顾着一个丫鬟,快让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可千万别是起了燎泡。” 李嬷嬷也赶忙上前帮腔:“是啊,三少爷您要是有点什么事,那我家小姐可得心疼坏了!” 还有意无意的将春夏给遮挡住了。 趁着顾云琛不注意,还回头狠厉的瞪了她一眼,无声骂道:“骚蹄子,赶紧滚!” 春夏抿了下唇,看着顾云琛被秦安玉绊住了脚,心中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方才三少爷要是真碰了她,今儿她就算是能将这双手给保住,日后小姐估计也会记恨的找机会给砍了去。 幸好…… “奴婢谢过三少爷好意,奴婢告退。”春夏再一叩首,声音尽量小的不想打扰到顾云琛和秦安玉。 可顾云琛还是因此朝她看了过来。 不过好在并未说什么,只是顿了顿,便轻一颔首。 等春夏真走了出去,他又敛下眼眸,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方才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女人手上的燎泡太过碍眼,甚至想亲自帮其上药。 若不是她躲得快…… 顾云琛垂首看向自己的手掌,似还能感受到刚才一触即离的温软触感,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表哥!” 耳边一道略微聒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站在边上的秦安玉笑容已经极其勉强。 原本她让李嬷嬷取来一罐伤药,想亲自给顾云琛上个药,也顺势拉近距离。 可没想到顾云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不搭理她,令她愈发感到难堪和恼火。 他刚才到底在想谁? 总不会是那个贱婢吧?! “表哥平日里忙碌府中事务,怕是还不知晓这府中的某些丫鬟,最是不安分和肮脏的。” “就算是明面上看着还行,实则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勾搭在一起了,那一双手,一张唇,怕是堪比青楼妓子,所以表哥日后还是离她们远一些好。” 秦安玉状似不经意的说道,看着春夏刚才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的。 顾云琛微眯了眯眼,脑海中又浮现起春夏那氤氲着水雾的一双杏眼,清魅透彻,畏怯灵动,可不像是身经百战的样子。 倒是这个未婚妻…… 顾云琛目光缓缓移到秦安玉身上,在她控制不住流露出几分嫉妒的脸上扫了一眼,神色一下就变得冰冷,“若无证据的事就不要随意说出口,爷可不会娶一个长舌妇进门。” 秦安玉表情瞬间僵住,一下就慌了神。 “是,玉儿知错了,表哥你别生气,玉儿……玉儿就是怕你被其他女人给勾了去……” 说到最后,她又似十分委屈的落了泪,哭得梨花带雨的。 可顾云琛看向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十分冷漠,不曾有半点动容。 最后也只是警告了句:“不要再有下一次。” 便将她和李嬷嬷都赶了出去。 等书房门再次紧闭,秦安玉胸脯迅疾的起伏了下,恨恨的转身离开。 “去把那贱人给我带过来!” 贱婢! 要不是她,她又怎么会遭顾云琛厌弃? 原本将人给带着也只是想让其认清自己的身份,再炫耀一下她与顾云琛之间有多甜蜜,可没成想却是给了那贱婢使心眼吸引顾云琛的注意力的机会,实在是可恨! “砰——” 春夏直接被李嬷嬷给推了进去。 刚一进去,便又立即关了门,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不等她起身,秦安玉忽地就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一把抓住她披散着的乌黑长发,“骚蹄子,我看就是因为你这张脸,才会让表哥多看了你几眼!” 锋利的指甲近乎戳到了她的眼珠子。 春夏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但很快就会被秦安玉给强行拽回去,还令其心中的怒意更甚,五指成爪,狠狠的在她脸上挠了一下,“今天我就把你这张脸给毁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出去勾引人!” 火辣辣的痛觉瞬间弥漫开,有一道抓痕又恰好是在眼角,激得春夏双眸变得湿润、刺疼,心底也不由升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秦安玉现在的状态明显很不对,结合今天所发生的种种,是何缘故其实也并不难猜。 无非是因为三少爷对她有些另眼相待,即便十分隐晦,不经意,但还是被秦安玉给嫉恨上了。 她是三少爷的未婚妻,自然是容不得任何一个女人接近三少爷。 “小姐。” 深吸了口气,春夏尽量忽视脸上强烈的痛觉,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自行领罚,不用脏了小姐的手,求小姐息怒。” 秦安玉冷笑,又一爪子挠了上去。 “贱婢!” 她今天非得亲自毁了她的脸不可! ------------ 第十章 上不了台面的未婚妻 紧闭的屋内光线昏暗,只隐约可见一点轮廓,春夏跪趴在地上,死死咬唇忍耐着。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经意的泄出一两声痛呼,李嬷嬷守在门外听见了这细微的动静,只觉得无比快意。 骚蹄子,早就该被教训一顿! 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忽地就出现在她面前。 李嬷嬷抬头看去,双眼瞬间瞪大,“三,三少爷!” 她面露惊慌,立即就想搞出点动静提醒屋内的秦安玉,但终究是慢了一步,顾云琛已经冷着脸越过她,径直推开了屋门。 光线大亮,里边的场景也一览无余。 春夏浑身发着抖,已经被逼到了角落。 而原本才稍稍痊愈的脸,此时也落了一道道渗血的伤痕,看上去并不算深,却也骇人。 至于秦安玉…… 她并未来得及将自己指甲盖染红的双手给藏起来,在察觉到屋内被打开时,甚至怒瞪了过去,面容一时间变得十分阴郁。 直到看清了来人,才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表哥,你怎么来了……” 顾云琛眼神冰冷的睨了她一眼,转而就看向角落里的春夏。 不知为何,他总是对这个女人有些在意,此时看见春夏这副凄惨模样时,心中更是莫名升起一股怒意。 “秦安玉,你好得很!” 男人森寒冷锐的声音落下,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震怒。 春夏身躯跟着一颤,心中莫名忐忑。 秦安玉也瞬间白了脸,赶忙开口解释:“表哥,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她刚才伤了你太过可恨,便想给她一个教训。” “我也没想多过分,只是吓吓她而已,不然表哥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那我可怎么办啊……” 边说,眼泪边簌簌的落了下来。 先前她假装委屈哭的时候,顾云琛就突然松口要对她负责,她便以为顾云琛就是吃这一套。 却是没注意到顾云琛冰冷视线下深藏的一抹不耐烦。 他现在愈发怀疑那晚的人到底是不是秦安玉了,他怎会碰这样的女人? 这般想着,他又下意识看向角落里的春夏,见其瑟缩的发着抖,眸色顿时幽深。 “秦安玉,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未婚妻。”他并未再多分给秦安玉一个眼神,话语中的警告却丝毫不掩饰。 他们之间的婚约本就是一场意外,是否需要遵循也不过是他一念之间。 若是秦安玉还是这般愚蠢恶毒,那便就没必要再当他的未婚妻。 他所表达的意思如此显而易见,以至于低着头叩首的春夏都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心口莫名的一悸。 三少爷与小姐……关系似乎并没有她所猜测的那般亲密。 秦安玉表情也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像是在隐忍着某种崩溃的情绪。 “……我知道了。”半晌,她终是妥协。 甚至还故作温柔的伸手,作势要亲自将春夏给扶起来,“表哥仁慈,对你之前犯的错既往不咎,那我也就不计较了。” “待会儿我就让人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脸上的伤……” 春夏却宛如被蛇蝎触碰到了般,不动声色的往后退,避开秦安玉的手掌。 一向善妒的小姐能放过她便已是庆幸,又怎敢奢求什么大夫? 请来的大夫,可也未必会真心给她治伤。 “多谢小姐,多谢三少爷。”她疼得嗓音都在轻颤,再一叩首,便想起身离开。 只是刚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春夏脚步一停,忍不住的感到有些紧张。 她听出了是三少爷的声音。 因为心里有鬼,在面对三少爷的时候,她总是没办法做到不心虚,生怕相处久了就露出什么破绽。 不过好在这次他并未要询问什么的意思,只是吩咐道:“准备一下,等下跟我一起出去见客。” 春夏松了口气,正要恭敬的应答,一旁的秦安玉却是有些不依了,先一步开口:“表哥要去见什么人?” “不如将我也一起带上,说起来自从定亲之后,咱们都还没机会一起出去玩儿,不如就趁这一次……” 话说到最后,秦安玉声音逐渐变小。 因为顾云琛眼神很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但秦安玉就是明白,顾云琛并不想带她一起出去,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也不是她该问的。 她表情一下僵住了,笑容变得极其勉强。 最后还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表哥若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顾云琛这才沉声应了一下,越过她转身离开。 春夏抬眼看了看秦安玉,又看了看顾云琛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最终跟着顾云琛也一块走了出去。 在这府中,自然是三少爷的命令更为重要。 等两人身影走远,秦安玉眼神骤然阴郁。 “贱人!” 她摔了手边的花瓶,原本开得正盛的花瓣瞬间落了一地。下一刻,便被秦安玉毫不怜惜的用力碾踩。 迟早有一天,她要像踩这些花瓣一样,将那个贱婢给踩死! …… 马车内。 春夏靠壁而坐,始终低垂着脑袋,袖中的手指悄然捏紧,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三少爷就坐在她正对面,离得实在是有些近了,只要稍一动弹,似乎就能碰到对方膝盖,以至于春夏自从上车之后,身形就一直这么僵着。 可即便如此,她鼻息间也还是能闻到三少爷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味,一呼一吸间都仿佛回到了那一晚…… “那一晚是不是你?”顾云琛突然开口问道,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十分冷锐。 春夏心口一跳,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什么?” 她屏住了呼吸,故作困惑的抬眼,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是死死掐着掌心。 三少爷为何突然这么问。 难道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反倒是变得愈发犀利,犹如实质,“那天你交给我的药渣包我已让人拿去询问大夫,得知里边的药材是用来补气血的,外边……却是沾了麝香的粉末。” “不如今天你就给我一个解释?” 春夏顿时心跳如雷,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原来是那一晚…… 她太过慌张,也太过匆忙,终究是泄露了端倪。 但这件事她绝不能承认! 欺瞒三少爷,还屡次试图掩藏事实,可也是死罪一条! 她用力咬紧舌尖,尝到了一点甜腥味,勉强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死死埋着脑袋,“回三少爷的话……奴婢,不知。” “药材是奴婢去药铺里买的,也兴许是在药铺的时候就不小心混了,奴婢不懂这些……” ------------ 第十一章 通房丫鬟 她嗓音轻颤着,泄露了一丝忐忑不安。 顾云琛盯着她,视线又缓缓往下移,落在她畏缩的双肩上,忽地就嗤笑一声:“不知?” 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在这逼仄的马车内犹如一颗石子掷向水面,刹那间惊起一圈圈螺纹般的波痕。 春夏呼吸微滞,何尝不知在三少爷面前说谎是一种十分找死的行为? 可事到如今,她已然没了退路。 “三少爷……” 红唇微启,她正要再说些尽量打消顾云琛的怀疑时,一只宽大的手掌忽地就捏住她细白的下巴。 下一刻,便被迫的抬起眼来。 马车内光线明亮,她那一瞬间的惊慌无措被顾云琛彻底尽收眼底,眼神一下就变得有些幽深。 “到底是不知,还是在故意隐瞒?”他沉声问着,有些粗粝的大拇指状似无意的轻轻摩挲,带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痒。 春夏呼吸瞬间乱了,几乎难以维持明面上的冷静。 她怀疑三少爷其实早就已经查出了什么,这会儿也说不定是在带着答案来询问她。 而她若是还要说谎,是不是……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以往被顾云琛惩戒过的婢女们,春夏一时间心乱如麻,不敢再轻易吱声。 可顾云琛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审视的目光也变得愈发难以忽视,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给牢牢罩住。 正当春夏无措到极致时,马车忽地一阵颠簸,她毫无防备,顺着力道往前扑了过去。 柔软的唇传来微凉的触感,春夏头皮一麻,几乎是被烫到般迅速爬了起来。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三少爷饶恕。”她白了脸,惊惶和恐惧再难以掩藏,整个人都在发抖。 谁也没意料到这样的变故,就那么猝不及防又迅速的,以至于顾云琛都难得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抬手碰触了下刚才被春夏亲到的唇角,虽然一触即离,但温软的触感似还久久残留。 如同一只幼猫,怯生生的贴了一下就立马逃开了,令人心痒难耐。 他看向春夏的眼神,一时间带上了某种别样的意味。 “爷,到了。” 马夫的突然出声打破了马车内的凝滞,顾云琛眯了眯眼,看着无措跪在原地的春夏,最终什么都没说,掀帘走了出去。 春夏见状,愣了愣却也如获新生,整个人都骤然松懈了下来。 她不敢耽误,快速起身准备跟上去,却因为刚才手脚被吓得有些发软,下马车的时候一个踉跄又撞了顾云琛的后背。 “唔……” 痛感一时间弥漫开,春夏一颗心险些就跳出了嗓子眼,感到懊恼至极。 她今天实在是做错了太多事。 “三……” 正准备跪下再次求饶,前方却是忽地响起一道爽朗的笑声:“顾兄,你带来的这小丫鬟还挺有意思的啊,怎地这般毛手毛脚?” 春夏抬眼看去,便见是一个面容清隽的男子,双眼斜长,气质舒朗。 而他身后上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丞相府。 此人便是丞相府大公子,卢皓月。 春夏微红了面颊,有些无措。 “奴婢愚笨,无意冲撞三少爷,求三少爷恕罪。” 顾云琛回头扫了她一眼,并未带上什么怒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随后便将这件事轻轻掀过,跟卢皓月一块去了府中前厅。 他与卢皓月的交情不浅,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一件正事,商议着不久后长公主寿宴上的贺礼。 像他们这般身份的人,在这样的小事上也必须小心严谨,避免被谁拿捏了错处,又大做文章。 可相比于这个,卢皓月显然对顾云琛身后的春夏兴趣更大,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 虽然春夏此时脸上还带着伤,只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但她那一双清魅的眼实在是出彩,勾人却并不显风尘,微微垂着眼的时候,整个人又显得极其温软。 更别提那如雪的肤,玲珑的身段……以卢皓月历尽千帆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个难得的尤物。 “这是你的通房丫鬟?”在谈话暂告一段落的间隙,他便问道。 像他们这种年纪,有几个通房丫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顾云琛一向都是他们这些同龄人当中的异类,从不近女色,也未对哪个女子倾心过。 这会儿将这么一个尤物带在身边,难不成……是终于开窍了? 顾云琛还未答,站在他身后的春夏就先一步涨红了脸,一股热意蔓延全身。 通房丫鬟…… 太过暧昧的一个误会,令前不久刚与顾云琛亲密接触过的春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乱了拍的心跳声。 心底又忍不住的感到有些慌张,生怕顾云琛会因此回想起什么。 不过好在,顾云琛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 “不是。”他淡声否认,余光似不经意的扫向春夏,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着。 卢皓月闻言,对此倒也不算太意外。 他这个友人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既如此…… “那不如送给我?”他状似玩笑一样的开口,挑着眉,“我这府中丫鬟虽然不少,但少有这般娇俏可人的,日后若是合适,倒也可以给她一个名分。” 春夏眼睫倏然掀起,控制不住的心慌。 她不想…… 心底的抗拒一点点浮现出来,她近乎哀求的望向顾云琛的身影。 虽然在府中她要受小姐磋磨,也总是害怕三少爷会察觉到她撒了谎,可也从未想过要去别的府上。 就算是要离开,也不该是这时候。 “嗒” 顾云琛放下了茶杯,轻扣桌面,看向卢皓月的眼神莫名有些发凉。 卢皓月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下一秒,顾云琛便冷声道:“不送。” “我府上的人,又岂是一般人能随意讨要走的。” 卢皓月顿感诧异,有些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以前的顾云琛可不会在意一个丫鬟的去留。 除非…… 他再次抬眼看向春夏,见其似乎悄然松了口气,忽地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时间笑得十分揶揄。 “我晓得了,这个丫鬟怕不就是你准备纳的小妾吧?” ------------ 第十二章 怕是铁树开花 话音刚一落,春夏稍稍退热的面颊就再次变得通红、滚烫,以往平静的心湖也因这句话渐渐荡起一圈潋滟。 若是那天夜里她并没有离开,三少爷出于担当,未必就不会将她纳为小妾。 只是相比于这个,她更害怕三少爷一怒之下便将她给直接发卖出去。 毕竟她只是个婢女,不该有这样的妄想。 “卢公子不要取笑奴婢了,三少爷是天上的星辰,奴婢只是一粒尘埃,又怎敢高攀?”不等顾云琛开口说话,她便慌张的跪了下来,诚惶诚恐。 “三少爷也最不喜手底下的人不安分,还望卢公子不要再拿奴婢打趣,奴婢也只会是一个婢女。” 她叩首,绵软的嗓音透着一股坚定,像是在保证,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原本有些暧昧的氛围瞬间被打破,顾云琛不着痕迹的沉了沉脸,一双漆黑的眸还泛着未褪的冷意。 他没再说话,只是手掌捏紧了茶杯,紧盯着垂着脑袋的春夏。 对他这么避之不及,他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呃……” 卢皓月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一时无言。 等余光瞥见顾云琛的神色时,眼底又飞快划过一抹兴味,挑着眉笑了起来。 这婢女不敢高攀,但顾云琛可不像是对其无意的,他这个好友,怕不是真的要铁树开花了。 “行了行了,本公子不说了便是。” 两三句话将这个话题掀过,卢皓月并不打算过多掺和顾云琛私底下的风花雪月。 毕竟他这个好友可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 又在丞相府待了两刻钟,春夏没再被提及,垂首站在一旁。 等到离开时便也跟着顾云琛一同坐马车离开,只是临到侯府大门口,春夏刚要低头恭送三少爷时,一块两指宽的东西突然被丢了过来。 春夏下意识的接住。 垂眸一看,便发现是顾云琛之前给过一块的伤药,即使尚未打开,也能猜到里边的药绝非凡品。 可这样的药,顾云琛却是给了她两个。 “三少爷……”她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也不敢收,刚准备出言推拒。 结果一抬头,却发现三少爷早已经大步走远了,高大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漠和疏离。 丝毫看不出居然还会给她这么一个丫鬟送伤药的样子。 春夏心尖不由泛起些许别样的滋味,酸酸胀胀的。 三少爷似乎……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不近人情。 …… 府中的丫鬟总是十分忙碌,刚从外边回来的春夏很快就顾不上别的,匆匆赶去自己的住处,准备完成今日的工作量。 途中,一只枯瘦的大掌却是一把将她给拽了过去。 “你……!” 春夏刚要惊叫,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小贱丫头,闭嘴!等下将人给吵来了,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私底下勾引三少爷吗?!” 是周嬷嬷。 春夏立即将声音又全都咽了回去,顺着对方的力道,被拉到一处角落里。 她看着周嬷嬷眼底熟悉的贪婪,隐约有了思量,面上还是故作不解的问:“周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嬷嬷冷笑,盯着她上下一扫,骂道:“你别给我装傻,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想的怎么样了?准备好银子了没有?” “你要是再不给我银子,那我可就真将你勾引三少爷的事告诉小姐了,到时候你跟你娘就都等死吧!” 春夏垂着的眼睫轻颤,似有些紧张的死死攥着手中的丝巾,“我现在真的拿不出银子,周嬷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你骗谁呢!” 周嬷嬷瞬间怒了,瞪着春夏恨声道:“你都已经勾搭上三少爷,能一点银子都没有?你这幅身子难道就不能争气点,哄着三少爷给你赏银?” “青楼里最低贱的妓子让人睡了一宿可都得掏钱,你总不能什么都没要吧?怎地就这么没用!” 春夏面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像是难堪到了极点。 像她们这种家生子,虽然一生下来就是伺候人的玩意儿,但也大都自诩至少要比青楼里陪睡的强,周嬷嬷将她与妓子相比,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她! 可如今周嬷嬷拿捏着她的把柄,春夏心中就算是有再多的恼恨也不得不忍着,垂眸攥紧了手心。 “周嬷嬷,我现在真的还没有银子,但我会尽快凑齐,求你再等等……” 周嬷嬷面容很是刻薄,一听她这话,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换着法的骂她,辱她,污言秽语不要钱的往外倾泻。 春夏听着这些话,恍惚间差点觉得自己好似是这世上最下贱的东西,活着都是一种罪恶。 但最终,她还是冷静的眨了眨眼,低声下气的安抚着周嬷嬷的情绪,“你就再等等,这会儿你就算是找我要,我也拿不出,若是将我勾引三少爷的事给说了出去,你就更是一分都得不到了。” 她已然清楚了周嬷嬷的所求,便看似求情实则威胁的将人给吊着。 只要不是彻底没了讹钱的希望,她不信周嬷嬷真敢往外胡说她勾引三少爷。 且不说府中的人信不信,三少爷得知后就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可她这话音刚一落,周嬷嬷还没什么反应,一道掌风便忽地袭来。 “啪!” 声音清脆嘹亮,令春夏和周嬷嬷都不由心颤了颤。 抬眸看去,便见是不知何时来的李彩霞,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春夏,“贱胚子,你竟然敢勾引三少爷,谁给你的胆子?” “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勾栏样式?你这身皮就这么缺男人,迫不及待的要张开双腿,等着男人爬进屋是吧?!” 摸着火辣辣的面颊,春夏看着眼前盛怒的李彩霞心知自家娘是误会了,原是想要解释,可等听到后半句时,脑袋“嗡”的一下炸开。 张开双腿? 她娘难道就是这样看她的? 旁人不知,身为她的娘亲,她难道也不知吗?她何时又会下贱放荡到这种程度? 一时间,春夏双眼氤氲出雾气,唇瓣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 第十三章 突然示好 一旁的周嬷嬷也不经感到诧异。 若是别的娘亲,得知自家闺女能有幸攀上高枝,早就该乐疯了,哪儿还会这么骂自家闺女的。 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她俩是仇人呢。 况且……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周嬷嬷嗤笑着道:“等你闺女真攀上了三少爷,即便只是做妾,那你后半生也能荣华富贵享不尽,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李彩霞面色却是更为恼怒,甚至暗暗拧了春夏一把,拽着人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我先前教给你的礼义廉耻真是全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三少爷也敢肖想,那可是小姐的未婚夫!” “今儿你就去给小姐认错,跪着领罚!” 她力气极大,压根没考虑过春夏的感受,将春夏拽得连连踉跄,险些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被握着的胳膊,也是一阵阵的发疼。 但相比于这些,春夏更心慌于李彩霞口中说的话,竟是要将此事告知小姐?! 以小姐善妒的性子,若是知晓了,那她又怎能有活路? “娘!” 春夏煞白了脸,苦苦哀求,“我知错了,求你,别去告诉小姐,这件事其实就是个误会,我根本就没有勾引三少爷。” “娘若是将事情给揭发了,那只怕是会惹怒了小姐和三少爷,娘就算是不为了我考虑,那也总得顾虑顾虑自己,你身上的伤可都还没好全!” 李彩霞却是置若罔闻,依旧拖拽着春夏不放,嘴上还骂骂咧咧着什么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她这么一个贱丫头抢了小姐的未婚夫。 最后还是周嬷嬷见事态失控,赶忙跑出去守着,生怕被哪个路过的给听了去。 好巧不巧的,正好瞧见李嬷嬷往这边走,向她询问起春夏的行踪。 周嬷嬷心中微惊,兢兢战战的试探问道:“李嬷嬷寻她可是有事?” 李嬷嬷仗着是小姐身边的人,平日里在府中行事一向傲慢,此时便是高高仰着头,不屑的瞥了周嬷嬷一眼,道:“小姐寻她自然是有要事,你若是见了那丫头,将她喊来便是,何时轮得到你来多嘴过问?” 周嬷嬷神色顿时讪讪,忙点头哈腰的连连应声,转身便去将还在与李彩霞拉拉扯扯的春夏给喊住了。 “快,小姐寻你来了,你赶紧过去。” 转而又一把推开李彩霞,不耐烦道:“哎呦,你别再给我犯浑,你要是再闹,大不了我就将事情全捅到三少爷那儿去,让谁都讨不着好!” 李彩霞这才稍稍迟疑的消停了下来。 而春夏则是一刻不敢停的被周嬷嬷带着往外走,只在途中稍稍整理了下凌乱的发鬓,眉眼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疲倦。 好似自从她被小姐推上了三少爷的床,娘就变了一副样子,在某些时候总是表现得格外固执和偏激,令本就在府中过得极其不易的她感到愈发的艰难。 前后似乎都布满荆棘,找不到退路。 可当走到李嬷嬷面前时,她还是强打起精神,低眉顺眼的唤了一声:“李嬷嬷。” 李嬷嬷冷哼,像是懒得跟她废话,扭头就走了出去,示意她跟上。 途中,春夏也总算是感到有些紧张,心中忐忑不安了起来。 小姐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这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而这些天小姐看向她时嫉恨的眼神,春夏也并非不知情。 怎么看,小姐突然找上她也不会是件好事。 可就算她再什么迟疑犹豫,最终还是被李嬷嬷一把推进了小姐屋里。 “小姐。” 她顺势跪下,表现得愈发温顺,却也暗暗抵住了欲要关上的门。 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外边的人也能听见动静。 但出乎意料的是,秦安玉并未有要为难她的意思,虽是没给什么好脸色,一抬手,却是命人带上来一款外用的伤药。 李嬷嬷也及时发话道:“小姐仁慈,怜你手和脸都受了伤,特地去找大夫配的一款伤药,还不快给小姐磕头谢恩?” 春夏身形一顿,垂眸看向递到她面前的东西。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瓷罐子,看着并无什么异样,可依她对小姐的了解,小姐又怎会好心的赠予她伤药? 总不能是被上回三少爷训斥了一顿,突然醒悟了过来吧…… 心中思绪百转,春夏面上丝毫不显,依言叩首谢恩,“谢小姐仁慈,奴婢感激涕零。” 秦安玉看着她,见她脸上虽是抓痕遍布,却也依旧能够看出几分秀美之姿,心中便恼恨不已。 真是个贱婢,无时无刻不想着勾人! 若不是为了挽回上次给表哥造成的坏印象,她此时又何需与这等下贱的东西虚与委蛇? 也幸亏给出去的药并非什么好东西,而是一款能将人容颜彻底毁掉的毒物,否则她真是恨不得当场便将这贱婢给丢井里,溺死! 想到日后这贱婢会变得丑陋不堪,再也无法勾人,秦安玉心中这暗恨的情绪才稍稍收敛,虚情假意的笑了起来,“你长得这般好,又是跟着我来到侯府的,见你受了伤,我自是会不忍。” “你放心,这药你只需一日抹三遍,不出三天,手和脸上的伤必定能好全。” 春夏敛着眉,无悲无喜,只是再一叩首,“谢小姐仁慈。” 至于秦安玉这话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心,她并不想深究,又为何会突然示好,她亦不想明白。 她所求,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安稳二字。 又被关切了几句,春夏起身准备告退,临到门口时,秦安玉却又突然将她给叫住:“等等。” 她从身旁的首饰盒里取出一枚银簪子,随意似的丢到春夏跟前,开口道:“赏你的,日后三少爷若是问起你与我之间的事,你可得好好思量一下再回话。” 春夏不受控的,一下便将目光钉在了银簪子上,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动弹。 倒不是她多贪财,只是这银簪子若是能换个几十两银子,她正好可以堵上周嬷嬷的嘴,还能余下一点钱,给娘亲抓药请大夫。 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 ------------ 第十四章 寻求庇护 半晌,她终是弯腰捡起了银簪子,再一叩首,“谢小姐赏赐。” 秦安玉哼笑了下,眼里满是轻蔑。 果真是个下贱的货色,不过是一支她不要的破簪子就这么移不开眼,还当是有多清高呢! 待退下后,春夏脚步匆匆离开庭院,想着尽快将银簪子典当出去兑成银两,可还不等她出府,几道身影就忽地从拐角处窜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 春夏抬眸看去,便见挡住她的也是三个丫鬟,只不过为首的人是李嬷嬷之女,秦安玉身边的大丫鬟,春梅。 面颊长满了麻麻赖赖的斑印,却因颇受小姐重用,私底下也是被其他丫鬟奉承讨好着,十分刁蛮。 而且…… 春夏还听说此人一惯喜欢抢其他丫鬟的东西。 想到这,她下意识将手中的银簪子往身后藏了藏,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让眼尖的春梅早已经瞥见了。 “手上拿的什么东西?交出来给我看看!” 春夏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是小姐赏我的一支银簪子,小姐怜我娘至今都还卧病在床,便送我一支银簪子让我兑成银两,再去请大夫给我娘看看。” 她本以为只要搬出小姐,春梅等人总该是要收敛一二。 却未料,春梅忽地笑了起来,大声嘲讽:“小姐赏赐你的?你骗谁呢!小姐就算是赏赐一条狗,都不可能赏赐你!” “也别以为我不知晓,小姐如今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春夏眼睫微微颤动了起来,心感不妙。 自从那一晚过后,小姐的确是将她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散发着敌意。 但没想到,私底下小姐对她的敌意竟也这般毫不遮掩…… 走神的几息间,她眼前忽地出现春敏那一张麻子脸,而后手心一空,银簪子就这么被夺了去。 春夏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又抢了回来。 “这是我的!” 她死死攥着银簪子,生怕春梅又趁自己一个不注意便又再次动手,而这样提防的眼神,也成功将春梅给惹怒了。 “你的?” “你算个什么货色?也配拿这么好的东西?!”她声音尖利,直冲着春夏用力推了一把。 身后的那两个小跟班更是连声附和:“就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知道是不是打哪儿偷来的!” “我劝你还是识趣点赶紧交出来让我们检查检查,否则就别怪我们状告到李嬷嬷那儿去!” 李嬷嬷本就是春梅的生母,若是将这件事给捅了过去,李嬷嬷只怕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包庇春梅。 这些人,也分明是想以此来威胁她! 春夏咬着唇,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随后又在春梅等人怒瞪着她的时候,立即转身逃跑。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不自量力的人,也心知单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春梅几人正面起冲突。 可春梅现在又明显不想轻易放过她,那便就只有逃跑这一条生路。 春梅等人大概也是没料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间怔在原地。 直到春梅眼见着春夏就要跑远了,怒极的吼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给我追啊!” “把她抓起来,我非得扇烂她的脸!” 身后很快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春夏头也不敢回,只想着尽快跑到人多的地方,以此将春梅几人给摆脱掉。 可她实在是低估了春梅几人的速度,没会儿功夫,她便觉得自己飞扬起来的头发丝都被拽断了几根,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正忐忑心焦之际,还猛地撞上一堵肉墙。 “春夏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站住,你——!” 身后的叫骂声也随之一停,转而变得有些惊讶慌张,“三,三少爷?!” 三少爷? 春夏总算是回想起为什么觉得这股气息熟悉了,原来是三少爷! 她抬眸,还正巧对上了顾云琛幽深的双眼,似打量的将她上下扫了一番。 继而沉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春夏回过神,心跳莫名有些加快,迅速退让半步后又立即跪下,赶在春梅几人开口之前说道:“回三少爷的话,奴婢得小姐赏了一支银簪子,春梅和夏荷、夏菱三人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奴婢,说是奴婢偷来的,还想抢了去……” “奴婢不愿,便就想办法逃走了,可没想到她们竟这般紧追不舍,还望三少爷替我做主!” 或许是之前的几次接触,让她觉得三少爷也没有那么冷漠无情,因此鼓起勇气,语句清晰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而后便有些紧张的低着头,等待顾云琛判决。 若是连三少爷都不能为她做主的话,那她就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她就算是躲得了一时,也不可能躲得了一辈子。 从顾云琛这个角度看去,便就只能瞧见春夏乌黑的发顶和似乎十分忐忑不安,一直紧攥着裙摆的纤白手指。 整个人犹如孱弱的兔子,在外头受了欺负所以眼巴巴的跑到他跟前寻求庇护。 顾云琛眸子不由一深,捻了捻试图去摸一下发顶的手指,“是吗?” 等看向春梅几人时,目光一下又变得有些冰冷,“既如此,那就拖下去杖打三十,再赶出侯府。” 春梅等人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早在春夏抢先开口的时候她们就预感不太妙,但怎么也没料到,顾云琛竟只听了春夏的一面之词就要惩戒她们,难道是早已经知道了她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 不敢开口询问,也无从辩解,春梅几人惨白着脸跪地求饶:“三少爷我们知道错了,求你不要将我们赶出府,不管是什么惩罚我们都认!” “求三少爷恕罪!” 春夏也不由愣了愣。 她想过三少爷兴许会在查明真相后帮她训斥春梅几人,但怎么也没想到,三少爷竟是要直接将人给赶出府……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反倒是对她最有利的,否则以春梅几人爱记仇的性子,她日后必定是麻烦不断。 角落里很快窜出来几道黑影,一手捂住春梅几人的嘴,一手便要将她们给强行拖下去。 可就在即将拖走之时,一道娇柔的女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表哥,且慢!” ------------ 第十五章 她竟准备离府 只见秦安玉带着李嬷嬷急匆匆赶来,临到走近的时候,才缓缓慢下步伐,扭起了腰身。 还故作亲昵的虚虚往顾云琛肩上靠了下,才道:“此事说白了也只是误会,何至于惩罚的这么重?” “况且,她们几个也都是我手底下的丫鬟,就算是要惩戒,也该是由我来负责才对,表哥就不要操心这些小事了。” 听着这话,春夏不动神色的垂下眼眸。 若是由小姐负责,那这件事最终就只怕是不了了之。 她之前的想法也实在是太理想了,李嬷嬷的亲闺女,又怎会是这么轻易就被赶出府的…… 正想着,却听顾云琛冷声道:“那你是打算怎么惩戒她们几人?” 一副现在就要秦安玉给出个章程的模样。 秦安玉表情一僵,险些都快维持不住她脸上装出来的甜蜜。 她可是他未婚妻,顾云琛这话简直是摆明了不信任她,这跟当众打她的脸又有什么区别? 但顾云琛现在正盯着她,秦安玉也不敢表现出丝毫勉强和不情愿,毕竟自己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也是她这个做主子的管理不当,有失管教! 深吸了一口气,秦安玉借着顾云琛看不见的角度,暗暗瞪了春夏一眼,心中恼恨要不是这贱婢没乖乖的将银簪子给交出去,还到处乱跑,她又怎需处理这样的局面? 随后也不顾李嬷嬷哀求的眼神,故作痛心的对春梅几人道:“此事虽说是误会一场,但无论如何你们都是做错了事,还冲撞了表哥,便罚你们各自杖打三十。” “至于出府一事……看在你们先前伺候我还算尽心的份上,便酌情免了。” 说完,还询问似的朝顾云琛看去,讨好的一笑,“表哥,你觉得这处置如何?” 顾云琛却是没看她,而是垂眸看向春夏,沉声问道:“你觉得呢,可否满意?” 他始终记得,这是为谁讨的公道。 春夏心口莫名的一悸,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般慌忙抬眼,见顾云琛还真是看着她询问的这句话,一股陌生的情绪便愈发的在心底激荡。 她忍不住摁住心口,又看向了不远处已然变得十分狼狈的春梅几人。 她们此时早已经没了方才追逐她时的嚣张跋扈模样,反倒是一个个如同挨了棒子的流浪狗似的,颓废难堪。 见她看过去,夏荷和夏菱两人甚至还讨好的冲她勉强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哀求。毕竟她们此时的去留,可就在她一念之间。 春夏缓缓收回了视线,最终冷静的点了点头,“足够了,谢三少爷为我做主。” 能够将这些人彻底给赶出府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她也没忘了站在一旁的小姐,光是她思量的几秒钟时间,小姐和李嬷嬷的目光几乎都快要将她脑袋戳出一个洞来了。 她要是真敢这么干,小姐和李嬷嬷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因此权衡利弊之下,春夏便决定退让一步。 反正,她和娘迟早要离开,想必今后跟这些人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正想着,顾云琛冷不丁的就开口问道:“那你可想到爷跟前伺候?”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朝春夏看了过去,神色各异。 这么多年,三少爷可还是第一次主动讨一个丫鬟。 春夏也是不由感到有些惊愕。 “我……” 刚刚平息的心跳忽然就再度失控,伴随着紧张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春夏一时间觉得思绪纷乱不已。 若是在那一晚之前,她肯定是愿意的,即便是听传闻说三少爷再怎么危险和不近人情,也总是要比在小姐手底下办事好。 但现在不同了,她害怕暴露,也就不敢跟三少爷靠的太近,更害怕三少爷此时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因为起了什么疑心。 再者…… 春夏悄然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秦安玉,见秦安玉面容都快因为嫉妒而变得有些扭曲了,当即迅速摇了摇头。 “谢三少爷好意,奴婢有幸被三少爷看重,若是能伺候三少爷左右,自是会欢欣鼓舞,只是奴婢前不久刚赎了身,准备等娘亲的伤养好后便出府,就不能再留在府中伺候三少爷了,望三少爷体谅……” 顾云琛闻言,面色缓缓一沉。 “出府?”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骤然冷了几分,顾云琛如鹰的双眸一下就落了霜,紧盯着春夏的发顶。 方才他还觉得这女人太过脆弱可怜,若是没人庇护着,只怕是要被这府里的人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这才突然提出要将人放到跟前来。 可一转眼,这女人竟然就打算好出府了? 何时赎的身,又是何时做好的打算? 躲着他躲来躲去,最后都要躲到府外去了?! 心底倏然涌现出一股怒意,顾云琛目光也因此变得愈发冷锐,犹如冬日里的寒风,朝春夏劈头盖脸的刺了过去,“看来爷这里,比不得外边的自由更令你欢欣。” 低沉的嗓音似带着某种讽意,令春夏一下就兢兢战战了起来,有些不解其意。 按理说,三少爷不该在意她一个丫鬟的去留,而府中的丫鬟一旦凭本事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便可自行离府也是默认的规矩。 总不能……三少爷对她还是心有怀疑吧? 春夏瞬间头皮发麻,生怕顾云琛一句话就要将她给强行扣留,她当即又再一叩首,“奴婢会永远感念三少爷和小姐的恩情,即便是出了府也定会将三少爷和小姐挂念于心。” 恰好,边上的秦安玉也实在无法忍受顾云琛一直在忽视她,上前一步,挡住了春夏的身影。 而后柔声道:“表哥,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你要是实在缺丫鬟伺候,等会儿就让管家专门找两个伶俐些的……” “不必。” 顾云琛像是一下就失去了兴致,眉眼微微下压,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意,“有这个功夫,你倒还不如管好你手底下的人。” 说完,便最后状似不经意的睨了眼后方的秦安玉,抬脚大步离开了。 ------------ 第十六章 袒护 背影孤冷而高大,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 春夏怔怔的看着,不知怎地,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别的,秦安玉因顾云琛对她的冷待,一时间气得差点揪烂手中的帕子。 “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李嬷嬷在一旁好声好气的哄着:“三少爷的秉性不是一直如此?等你们成了亲,兴许就会好些……” 春夏敛下了眉目,趁这对主仆俩尚未顾得上理会她,悄声行了个礼,便小碎步的退了下去。 经此一事,她想要离府的心思就越发迫切,不管是小姐对她日益剧增的针对也好,还是三少爷莫名投放在她身上的关注,这个侯府,她都绝不能待了! “娘!” 匆匆进了屋,她立即关上门,面上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慌张。 李彩霞正巧捏着针缝一块衣角,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张嘴欲骂时又瞧见春夏不太寻常的脸色,忙就问道:“怎么了这慌里慌张的?是不是小姐那儿出了什么事?” 春夏摇摇头,咬着唇。 小姐金枝玉叶又怎会有事,有事的分明是她! 想着先前李彩霞极力抗拒离开侯府,在意小姐甚至胜过她这个亲闺女,春夏心中不由酸涩,忽地就有了种要将事情全盘托出的冲动。 “娘,你听我说,我们一定得走了,得赶紧走!” 她语气略微紧迫,却也没有彻底慌了神,有条不絮的将当初自己被小姐推上三少爷的床,这才得以换来卖身契的事全都交代了出去。 包括这些时日三少爷对她似有似无的关注…… “我怕要是再待下去,三少爷就真的察觉到什么,到时候我们只怕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李彩霞脸色骤变,一下也顾不上缝什么衣角了,一把握住春夏的胳膊。 “你是说,那天夜里爬床的人,其实是你?!” 她力气极大,几乎要将春夏的骨头都捏碎。 忍了忍,春夏并未痛呼出声,只当李彩霞是被这一真相给惊到,一时失了分寸,便隐忍的点了点头,“是。” “娘,所以我们还是离开侯府吧。” 李彩霞面容抽动了一下,像是忍耐着某种极大的怒意,看向春夏的眼神也莫名的阴冷可怖。 可最终,她抬手遮了下眼睛,咬着牙,“对,我们该离开,必须得尽快离开!” 呢喃似的说完,她又在再度握紧春夏的胳膊,神经质的唠叨起来:“以后你要离三少爷远远的,听到了没有?不要再靠近他,也不要再掺和他和小姐之间的事!” 春夏心尖顿时涌现出一股暖流。 果然娘还是心疼她这个亲闺女的,在得知了真相后,便也能顺了她的意,“好,我明白的娘。” 而另一边,终于察觉到春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的秦安玉顿时又来了火气。 “那贱蹄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给放在眼里!” 李嬷嬷回想起方才自家闺女因为那骚蹄子吃了个大亏,这会儿估计还在被杖打着,心中也满是火气,故意附和道:“那人一看就是个不安分,若是再继续留着,只怕是会坏了小姐的好事。” “倒不如……” 她抬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尽快将她给处置了!” 也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泄密。 秦安玉对此深以为然,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云琛颀长的身影突然又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你们要处置谁?” 他看过来的目光淡漠,也看不出什么喜怒,更是让人猜不到,到底是何时又折返回来的。 秦安玉眼皮一跳,控制不住的感到心虚,但面上还是柔柔笑着,故作欣喜的小跑到顾云琛面前,“方才的一个小丫鬟罢了,她对你那般不知好歹,我自然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不过表哥你放心,我也有分寸,就是把她打发到庄子那边做几日苦力而已。” 她想着不管怎么着,先让那个小贱蹄子消失在顾云琛面前再说。 可即便如此,顾云琛还是倏然皱紧了眉。 做苦力? 他回想着春夏那纤瘦的身段,细嫩的肌肤,光是被这大日头晒上几天估计都会受不了,还干苦力…… 怕不是半条命都得丢庄子上。 “无需如此。” 半晌,他终是制止道:“她既然已经有了出府的打算,那拒绝到我跟前伺候也合乎于理,无需惩戒。” 秦安玉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心中恨极了。 那小贱蹄子到底有哪儿好,竟然能让顾云琛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其袒护! 可当着顾云琛的面,她还不得不勉强笑着点头,“是,那这件事便算了。” 她极力维持着自己在顾云琛面前贤良淑德的形象,却殊不知,她眼底暗藏的恼恨早已经被尽收眼底。 再回想之前,她将春夏叫去屋子里欲要动用私刑,宣泄怒气的狰狞模样,顾云琛心底的厌恶就忍不住再一步加深。 这样一个心思狭隘的女人,又怎配做他的未婚妻?更别提日后还要将人给娶进门…… 可如今订婚的事已成定局,纵使是他也不好突然出尔反尔,便只能暂且按捺住,拒绝了秦安玉欲要陪同的请求,径直去了书房,将人隔绝在外。 冷淡的态度几乎已经浮于表面。 秦安玉便再也克制不住了,回去后就将屋内的摆设全都一通乱砸。 “他什么意思,我都这般顺从他了,他竟然还不满意?对待我的模样,又有哪里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未婚妻?!” “还比不上看一个下贱的丫鬟眼神温和!” 李嬷嬷一个劲的哎呦哎呦的劝阻:“小姐啊,你可小声点吧,这要是被人给听了去……” “说白还是那个小贱蹄子太碍事,不如我们就赶紧想个法子,不管是把她打发的远远的,还是直接将人给宰了,我们都得尽快行动起来了!” 秦安玉气得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气道:“表哥那般袒护那个贱人,我就算是想将人打发到庄子上都不行,还能将其怎么着?” 李嬷嬷便绞尽脑汁,一双精明的眼圆溜溜的直转,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 “咱们不好对那骚蹄子下手,可若是那骚蹄子要嫁人,纵使是三少爷,他也拦不住啊!” 当然,这要嫁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好货色,李嬷嬷和秦安玉可都不会想着春夏能有半点好过。 ------------ 第十七章 安排喜事 而李嬷嬷也恰好有适合的人选。 她凑到秦安玉耳旁,嘀哩咕噜的讲了一大堆:“管家之子,章安,常年流连在青楼或窑子这些肮脏地方,听说还得了花柳病,是与那下贱胚子再合适不过的人……” 秦安玉一听,也是不经拍手叫好。 正好那骚蹄子长得好,天天靠那一张脸在表哥面前晃悠,才得以令表哥另眼相待。 若是真让她与章安成了亲,那她这张脸只怕是会让章安天天将其锁在床上,折辱死! “好极了,你明儿就将她叫过来,咱们好好商议此事!” 李嬷嬷阴笑着应声:“是。” …… 翌日一早。 春夏刚醒来后不久,还没开始忙活,便被李嬷嬷叫了过去,途中还说什么是小姐有一件大好的事要与她商议。 她顿时警铃大作,预感可能不妙。 “李嬷嬷可否透露一下口风,也好让奴婢心里能有个底。”她试探性的询问。 李嬷嬷却只是看着她嗤笑了声,随即在走到秦安玉庭院前的时候,一把将她给推了进去。 “想知道些什么,进去问问小姐不就行了?” “嘎吱”一声,屋门随即就关了起来。 秦安玉坐在上方首位正品着茶,瞧见春夏来了,却是一改往日里的嫉恨,对春夏和颜悦色了起来。 “春夏来了啊,站着做什么,快边上坐着。” 春夏却是不敢,当即就规规矩矩的跪下了。 秦安玉越是如此,只会令她心中的防备更深,自是不敢做出任何可能会被指摘的地方。 脑中还一个劲的思索着秦安玉此次将她叫过来的目的,随后又不经有些悲哀的发现,自从那一晚过后,小姐在她面前就愈发的阴晴不定,只怕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春夏垂着头,做着可能又要被折腾的心理准备时,却听上方的秦安玉笑着说道:“这么紧张作甚?我这回找你来,可是准备给你安排一件喜事。” “你如今年岁也够了,早就该考虑终身大事,正好府上的章安也急着娶妻,便想着,不如让你们两人凑一段姻缘。” 此话一出,春夏倏然抬起眸,以往柔和得仿佛一汪泉水般的眼神首次迸发出尖锐的抗拒。 她几乎立即就明白了秦安玉的打算。 可她明明可以出府,可以离开,为什么要将她的后半生安排给那样一个男人? 章安,管家之子……府上的人又有谁不知此人是个好美色的畜生! “小姐,我不愿。” 春夏直直的与秦安玉对视,第一次忘了为奴为婢的本分,目光近乎于尖锐,“我此时已是自由之身,婚嫁全由自己做主即可,奴婢谢过小姐好意。” 秦安玉胸脯迅疾的起伏了下,一下就被气到了。 贱婢! 真是翅膀硬了,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竟然敢违背她的命令! 还说什么自由之身…… 秦安玉眼神飞快划过一抹讽意,但为了让事情顺利进展,她还是不得不继续装和善的劝着:“我知你心有顾虑,但章安是管家之子,有钱有势,你若是嫁了过去,必定是衣食无忧。” “章安现在虽是荒唐了些,可等你与他成了亲,好好将人给绑在身边,日子不也一样能过?” “这可是一桩很不错的姻缘,我安排给你,也是对你颇为看重,你可别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思……” 春夏微微垂着眉,姿态看着仍然是十分孱弱,却半点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谢小姐好意,只是奴婢如今实在是没有要成亲的打算,望小姐不要再为难奴婢。” 如同油盐不进的木头似的,任由秦安玉如何苦口婆心,她也还是不为所动。 令秦安玉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心底的怒意也愈发按捺不住。 正当她抄起茶杯,想不管不顾的发火直接砸过去的时候,外边却是忽地传来一阵声响:“三少爷,你怎么来了?是来找小姐的吗?” 秦安玉动作一顿,当即又缓和下自己的神色,匆忙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发鬓。 随后打开门,笑吟吟的迎上去,“表哥。” 顾云琛扫了她一眼,并未多看,而是将视线转移到她身后依旧跪着的春夏身上,眉头不经一蹙。 怎么每一次见面,这个女人都在下跪? “怎么回事?”他似随口一问,语气淡然。 春夏却仿佛被他的眼神烫到了般,手指下意识的蜷缩,莫名的感到有些紧张和矛盾的心安。 不管怎样,三少爷来了,小姐总不该再提让她嫁人的事了。 却是未料,秦安玉笑着就开口道:“哎呀,表哥你来的实在是巧了,我这丫鬟与管家之子章安情投意合,正求着我将她许配给章安呢!” 春夏倏然抬起眼,急声欲要否认:“不是,我没……” 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站在门口的李嬷嬷便又插了一嘴进来,应和着秦安玉方才的话,“是啊,春夏这个丫头也不容易,这些年一直靠自己照顾着身体不好的娘,如今若是能够嫁给章安,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 “你说是吧,春夏?”她直勾勾的盯着春夏,脸上虽笑,眼底却是暗含着威胁。 再想到她无故提起了娘,春夏又能有什么不明白? 若是此时她还要说半句否认的话,本就身体不太好的娘,日后只怕是会更不好了! 春夏死死的咬着唇,鼻尖泛起一点委屈的酸意和恐慌。 可若是就这么被糟蹋了后半生,她也是极其不愿的,思来想去,最后竟也只能哀求的望向顾云琛,希望三少爷能明白她未能说出口的抗拒与苦闷。 而顾云琛早在听说春夏想要嫁人的时候,就骤然冷了神色,心底莫名窜起一股尖锐的怒意。 薄唇轻启,正欲说什么的时候,余光却是瞥见不远处眸子正雾蒙蒙的望向他的春夏,细眉轻蹙,满脸哀求,手掌更是死死攥着,可半点都不像是欣喜想要出嫁的模样。 莫非……是迫不得已? 不知怎地,顾云琛原本还冷若寒霜的脸色突然就缓和了几分。 ------------ 第十八章 帮她开脱 “不是要离府?” 他沉吟片刻,看着春夏状似无意的道:“既然已经决定离府,想踏足更广阔的天地,又何苦再嫁给一个奴才?” 即便是管家之子,也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奴才罢了。 “爷相信这并非你所求,还是再好好思量一二吧。” 春夏一双盈润的杏眸缓缓亮起,心间充斥着某种鼓胀的情绪,控制不住的激动和动容。 三少爷竟真的明白她所求! “是,奴婢谨遵三少爷教诲!” 生怕秦安玉和李嬷嬷再插话,春夏急切的叩首,言语十分诚恳,“如今奴婢年岁还小,并不急于婚嫁,日后也定会好好思量。” 这样一来,秦安玉还想要将她强行搪塞给哪个男人的法子,也就行不通了。 秦安玉和李嬷嬷顿时恨得直咬牙。 她们还真是小瞧了这小贱蹄子,竟是这般口齿伶俐的! 顾云琛倒是彻底缓和了神色,一向淡漠的眉眼也缓缓舒展开,“你能想明白自是再好不过,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是。” 春夏再一叩首,眼中满是感激。 直至这一步,她又怎会还看不明白,三少爷是真的在暗中帮助她开脱。 想来也是,三少爷这般聪慧,又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抗拒与苦衷?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小姐私底下是怎样的性子…… 路径顾云琛身旁时,春夏下意识的抬眼望去,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幽深的眸。 锐利、深邃,极具穿透性,光是看一眼便让人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春夏瞧见里边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不知怎地,呼吸就不由的滞了一下。 直到走出了院子,她才缓缓回过神,捂着自己悸动不已的心口深呼吸了下。 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会看不出小姐平日里的伪装呢? 只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使如此也要将其娶为妻…… 心底蔓延着说不出的滋味,春夏微微垂下眼,最终还是快步离开了。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忽地听见屋内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正在与自己的娘进行交谈。 “彩礼什么的好说,不过在成亲之前,总得先让我验验货。” ——赫然就是管家之子,章安。 而李彩霞也表现得好似极其高兴般,笑着道:“我家春夏早就该嫁人了,耽误了几年我原本还有些发愁,若是能跟章公子结成良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春夏顿时出奇的愤怒了,一双柔润的眼迸射出灼热的火光。 章安,这个混蛋,竟然来蛊惑她娘! “你给我出去,我不嫁!” 她推开门,冲着章安便用力推了一把。 而章安因为常年厮混,身子早就虚得不行,瘦干的身形甚至还不如一个女人结实,被这么一推,还真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愤怒的瞪过去,挂着两个大眼袋的双眸在触及春夏因生气而变得愈发昳丽的脸蛋时,又不经流露出几分惊艳。 “你就是春夏?” 他目光逐渐变得淫邪,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般,在春夏身上快速的扫了一圈。 而后状似十分满意的点头,也不再计较春夏方才对他的无理行为,满脸猥琐的凑了上去,“若是你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将你给娶了……小美人儿,乖乖跟了我,我保准会日日夜夜的疼你……” 春夏却是看也不看他,指着门口方向,再一次恼怒的强调:“出去!” 她这辈子就算是不嫁人,也绝不会嫁给章安这种货色! 却是未料,章安下一秒便直扑了上来,双臂死死的搂着春夏的腰身,还十分陶醉似的在她脖颈处深深嗅了一下。 “小美人儿,就不要再装什么欲迎还拒了,你放心,等我验了货之后,肯定会八抬大轿将你给娶进门……” “现在就乖乖的,好好让我香一个!” 粗粝的大掌胡乱的在春夏身上游走,带着某种急不可耐的欲望,一股恶臭的气味更是藏都藏不住了,几乎是从章安嘴里喷出来。 春夏顿时作呕不已,胃部不断痉挛。 她奋力推搡着章安,拒绝着对方的靠近,另一只手则是在身后胡乱的摸索着。 下一刻,她便握住一盏油灯,冲着章安的脑袋用力砸了过去。 畜生,去死吧!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章安胡乱扎起来的头发瞬间起了火,滚烫的燎着他的头皮。 他抱着头,如同被踹了一脚的狗一样,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原本见春夏回来了故意悄然离开,想给她跟章安单独相处片刻的空间的李彩霞也因此被惊动,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瞧见屋内的场景,顿时骇得脸都青了。 “还愣着干什么?水,赶紧给我去端水来!”她冲着春夏大声骂道。 春夏咬了咬唇,感到有些委屈。 娘方才为何没有出来帮她,这会儿又这般紧张这么一个畜生…… 不过想到他们这些在府里为奴为婢的,终究是不好将事情闹大,便还是去端来了一盆水。 水刚一端来,李彩霞就急急的抢了去,一抬手全都泼章安脑袋上,刚烧起没多久的火势便也因此被熄灭。 但章安的发顶还是被烧秃了一块,露出焦黑的头皮,被春夏砸伤的那一处地方也在渗着血。 章安轻轻碰了一下,登时就疼的龇牙咧嘴,面色也因此变得无比难看。 “你——!” 他指着春夏,张嘴欲骂。 李彩霞赶忙讨好的凑了上去,“章公子你别生气,她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失了分寸。” 听到这儿,春夏原本还以为娘是在袒护自己,一时间不由的又有些愧疚。 说的也是,她这样的做法有些过激了,原先就算是占理这会儿也不占理了,反倒还得让娘站出来为她说情。 毕竟章安是管家的儿子,要教训她们这种最底层的奴婢,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可未曾想,李彩霞下一句便是:“也全都是因为怪我,早知道她会有这么不懂事,事先我就应该将她给绑起来,任由你如何处置。” “不过你放心,我也定然会让她给你道歉。” ------------ 第十九章 这个畜生该死 春夏倏然瞪大了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娘?!” 她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还愧疚方才没有在一旁给章安当帮凶? 这能够是身为娘对自家闺女说的话吗? 但下一秒,李彩霞扭头给了她一耳光,彻底让她看清了残酷的现实。 “瞎叫唤个什么?章公子愿意娶你那是你的荣幸!甚至还肯给你五十两银子的彩礼!” “五十两啊!你这么一个破鞋,能够卖出这样的价钱早就该在心里偷着乐了!” 破鞋……卖……? 春夏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声,只觉得面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眼前也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就这么昏过去。 她怎么也没料到,她的娘竟然就是这般看她的。 所以…… “这个畜生刚才能够跟我单独共处一室,也是你事先默许的?”她红了眼眶,死死盯着李彩霞,神色很是哀戚。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李彩霞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但很快心底就浮现出些许恼羞成怒,直冲春夏腰间用力拧了一把。 “给我闭嘴,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章公子也是你能随便辱骂的人?” “我平时教给你的东西,也全都是喂狗了是吧?为仆为奴的,就应该对主子卑躬屈膝,毕恭毕敬!” 说着,甚至还不知从哪里真取出了一条绳索,恶狠狠的道:“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就不要怪为娘的狠心。” “娘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不嫁给章公子,你这样的破鞋,以后又怎么可能嫁得出去?” 章安也是一脸的狞笑,跟着李彩霞一起冲上来,将春夏的手脚全都给摁住,眼中带着全然的恶意。 “贱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待会儿还能怎么逃!” 粗粝的绳索紧紧勒着身上细嫩的皮肉,束缚的紧迫感近乎让春夏有些呼吸不过来。 但更令她感到绝望的是,这一切竟然都是她娘亲手赐予的,甚至在将她彻底捆绑了之后,还一咬牙,直冲着章安推了过去。 “章公子,我闺女就交给你了哈。”她讨好的笑着,之后就再也没有多看春夏一眼,径直走了出去,关上屋门。 外边映照进来的光亮彻底消失的最后一秒,春夏眼里的光也紧跟着熄灭,绝望至极。 娘……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心口剧烈的疼痛还没来得及蔓延,章安一巴掌狠扇了过来,令她的视线紧跟着偏移,落到章安阴恻恻笑着的脸上。 “贱婊子,就你也配拒绝我?要不是小姐特地交代,你真以为我会看得上你?” “就你这种已经不干净的货色,就算是给我当陪睡丫鬟都不够格!我现在看得上你,你就应该给我千恩万谢!” 裂帛声响起,章安干瘦的身躯压了上来,发黄的牙齿更是近在咫尺。 春夏眼泪流得愈发汹涌,眼底却是一点点的浮现出一抹凉意,被捆绑着的双手也是缓缓攥紧。 今日若是不死,她必定要让这个畜生付出代价! “砰——” 千钧一发之际,屋门突然被人从外踹开。 春夏听见了娘的惊叫声,而后便是惶恐不已的支吾:“三,三少爷,我们这……” 她似有所感的抬眼望去,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逆着光走进来,面容因隐在昏暗中,莫名让人觉得格外冷沉。 下一刻,她身上的章安便被一把掀开,重重砸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 随后不等他回过神,顾云琛抡起拳头砸了过去。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春夏瞳孔骤缩,心口却在此时迸发出某种极为激荡的情绪。 三少爷背对着她的身影在她心中无限拔高,令本惊慌不已的心神莫名安定了许多。 一而再再而三,三少爷似乎总能救她于水水火之中,她又怎能不动容? 想了想,为了避免打扰,春夏咬牙爬着去摸索放在床尾篮子里的剪刀,剪断了身上的绳索。 随即转身便要重新关上屋门。 李彩霞却在这个时候直冲她用力推了一把,而后莫名怨恨的瞪着她,“你想干什么?你是真想让三少爷闹出人命吗?还不快去喊人!” 声音格外的尖利,几乎穿透春夏的耳膜。 重重摔倒在地的滋味也并不好受,春夏眼眸中很快就浮现出一层水雾,近乎是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娘。 以前娘总说,当奴婢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对主子忠心,可三少爷分明也是主子,她现在又为什么要阻止三少爷的行动? 章安这个畜生,也本就该死! “三少爷!三少爷你息怒!这其实就是一场误会,春夏那丫头其实早就被章公子破了身,今儿只是来商讨婚嫁一事的!” 或许是嫌弃春夏呆愣的模样太过迟钝,李彩霞已经等不了了,主动扑上去试图将顾云琛拉开。 若是章安今日死了,那他与春夏的婚嫁一事岂不就是要泡汤? 不,这贱丫头必须要尽早出嫁! 春夏双眸微睁,近乎是惊惶的骤然抬头,“我没有!” 她不明白娘为什么非要将她与一个畜生绑定在一起,但她并不乐意,因此难得激烈的否认。 “我跟章公子什么关系都没有,在这之前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面——!” 可话还未说完,李彩霞突然一巴掌狠狠地扇过来,硬是打断了她的话。 “你给我闭嘴,都成破鞋了还瞎嚷嚷,是想要被浸猪笼吗?!”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 在这之前,甚至连春夏都鲜少见识到李彩霞这一面,因此相比于疼痛,她还是惊愕的愣在了原地。 这时,原本正摁着章安单方面暴打的顾云琛突然抽身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目光冷锐的钉在李彩霞的身上。 “该闭嘴的人,是你!” 毫无还手之力的章安此时早已经如同一条废狗似的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身下则是沁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而顾云琛握紧的手背上,自然也不可免的沾了些。他面无表情的一边擦拭,一边朝李彩霞和春夏慢步走来。 不同于春夏的心安,面对顾云琛这样锐利的眼神和高大的身形,李彩霞只觉得无比恐惧慌张,每一步都如同鼓点般敲在她心头。 “三,三少爷……” ------------ 第二十章 我不嫁 顾云琛没再看她,转而睨向一旁的春夏。 “你来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硬是令春夏好似从中听出了几分偏袒,心底压抑着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全然倾泻而出。 “回三少爷的话,奴婢与章公子绝对是清清白白,今日也是他突然冒犯在先……” 春夏跪在地上,将今天所发生的事,除去李彩霞所参与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全然告知。 在她看来,自家娘还是因为受了章安的蛊惑和蒙骗才会如此,因此纵使心中难过,她也并不想让其被三少爷惩戒。 可李彩霞对此却是丝毫不领情,在春夏老实交代期间,她眼神变得愈发阴怨,一直死死瞪着春夏。 等春夏将一切都交代完,并请求顾云琛处置章安的时候,她又立马跳脚道:“不行!” 刚说完,又倏然对上顾云琛漆黑冰冷的眸。 她回过神,一下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便又故作伤心的抬手掩面,哀戚的哭道:“春夏,你怎么就不听娘的话呢,娘不可能害你的啊!” “如今,只要你愿意跟章公子好好过日子,那比什么都强。” 春夏雾气蒙蒙的眸子微微敛下,心尖一阵酸痛。 她不经开始怀疑,难道就因为自己被破了身,所以娘才这么急切的要将她给嫁出去? 她也知道,女人的贞洁一向都是十分重要的……可章安那样的人,她实在是不愿。 狠了狠心,春夏移开眸子,再次坚定道:“我不嫁。” “我与章安也并非两情相悦,还望三少爷替我做主。”她叩首,看向顾云琛的目露哀求。 她也心知,如今就只有三少爷能够帮她。 一旁的李彩霞瞬间气疯了,声音骤然尖利:“春夏!!” 顾云琛这次倒是没理她,只是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 单薄的身形,纤细的腰肢,在这之前,春夏一直都是以这样伏小做低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春夏总算不是在想方设法的躲他,而是向他求情。 望过来的那一双水眸,仿佛是将他当做唯一的依靠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信赖与依恋。 顾云琛攥了下手心,眸子一暗再暗。 当初第一次进宫面圣时,他都未必会有如此激荡的情绪,着实是令人着迷。 “我知你心意,起吧。”他微微弯腰,将略微粗粝的大掌递送到春夏面前。 而春夏看着眼前的这只手掌,不经愣了下。 犹豫半晌,终是轻轻将手给搭了上去。 未料,下一秒,却是被顾云琛骤然打横抱起,大步迈了出去。 春夏不由惊呼,下意识的便要诚惶诚恐的挣扎,却是被顾云琛如同钢铁般的双臂更加用力的抱住。 “别动。” 低沉的嗓音中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令春夏一下就僵住了,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慢慢地将脸埋进顾云琛怀里,唯独裸露在外的一只耳朵变得愈发滚烫、通红。 时间不断拉长,春夏一路上都在害怕路上会被什么人给撞见,到时传到小姐耳中,那她只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好在,直至顾云琛将她给放下了,也并未见到什么人,反倒是她一抬眼,便发现自己竟是被带到了一间熟悉的客房。 一模一样的装饰与风格,桌椅布置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甚至连床榻,都是那天她亲手收拾的…… 春夏心口一悸,莫名的感到有些紧张,“三,三少爷?” 似察觉到她的情绪,顾云琛也并未看她,只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冷不丁的道:“今晚你便宿这里。” “什么?” 春夏呼吸一紧,指尖都不由的开始发麻。 这样的时间段,这样一间熟悉的屋子,三少爷究竟是在故意试探她,还是明示些什么? 可她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脸上原本泛起的红晕也在快速褪去,甚至隐隐透着股煞白的颜色。 顾云琛没再说话。 他是这个府中的主子,一惯开口便是命令,极少会再主动解释些什么。 春夏便只能硬着头皮试探性的道:“天色不早了,奴婢夜不归宿的话,娘只怕是会担忧……” 顾云琛却是看着她,意味不明的轻嗤了声:“你确定她是会担忧,而不得想直接打死你?” 这话一出,春夏张了张唇,下意识的想为娘辩解,可想到她被带过来之前,李彩霞那张近乎被气到扭曲的面容,又不经有些哑然。 娘如今正在气头上,只怕是真的会有想打死她的念头…… “安心住着吧,明日你再回去。”见她没再说话,顾云琛便又淡声道。 春夏也已然明白顾云琛是为了她着想,一时间心中动容,没再胡思乱想些什么,温顺的应下了。 可等真的躺到了床榻上,她又翻来覆去的始终无法睡着,脑海里充斥着对未来的担忧与惆怅。 如今娘的伤势未好,离府是必定还不能的,可小姐对她已经愈发敌视,也只怕是愈发的容不下她。 至于三少爷…… 虽说经过几次相处,她觉得三少爷也并非传闻中的那样恐怖,可若是被发现了欺瞒的真相,她又如何能够保证三少爷不会因此暴怒,再将她给发卖出去? 她赌不起,也不得不想办法熬过这段即将离府之前的时间。 “嗒嗒嗒。”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春夏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不等询问,便听外边的人率先问道:“可是睡不着?” 屋内烛光通明,窗棂上倒映着男人挺拔的身影——是三少爷。 春夏放下了戒备,套上外衫起身过去开门,“回三少爷的话,奴婢第一回宿在三少爷院子里,有些受宠若惊便怎么也睡不着,若是扰到了三少爷,那奴婢便给三少爷告罪。” 顾云琛抬手,神色淡淡的道:“并无。” “只是我也有些睡不着,便来找你聊聊。” 春夏不由一怔,下意识的抬眼望去。 便见顾云琛深邃立体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线条显得愈发硬朗分明,也莫名添了几分孤寂感。 在这一刻,春夏甚至觉得三少爷是极为孤独的,这偌大的院子,也未免太冷清了些。 ------------ 第二十一章 她的天地不在府 心尖软了软,她连忙踏出了屋。 “是,三少爷。” 月色如水,铺洒在院中犹如是银白色的薄纱,春夏与顾云琛在院子里对坐,身前摆放着一壶酒。 春夏并不敢喝醉,只斟酌的抿了抿,但光是这一下便让她面颊染上一抹晕红,也令她本就清魅的双眸愈发潋滟勾人。 美而不自知,自然也没察觉到坐在她对面的顾云琛眼中早已经是一片暗色。 “你若是决定离府,还要带上你娘,只怕是日子不会好过。”沉默良久,顾云琛主动挑起了话头。 他语气淡淡,也并非警告,反倒像是好心的提醒。 春夏心中领情,却还是柔柔笑道:“刚出去时日子难过些是不可免的,但奴婢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出去后就租个小院子,再支起个摊位,可以靠卖茶叶蛋和包子营生……” 顾云琛眼神晦涩,不经问道:“你还会做茶叶蛋和包子?” “自然是会的。”似想到什么,春夏抿着唇,敛起了几分笑,“奴婢是家生子,府上的活基本都干过。按理说若是安心留在府中,也并无什么不好,可奴婢还这般年轻,便总想出去看看,闯一闯。” 算是为之前拒绝到顾云琛身边伺候的事,做出了解释。 顾云琛放下手中的酒杯,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半晌过后,才一颔首,道:“也好。” 既已做好了打算,他也不好强留。 这府中丫鬟无数,大多都是寻求安稳和一个荣华富贵,但他心知,这其中绝不包括春夏。 这女人,所寻求的是更广阔的天地,是府中唯一不能给的。 “若是哪天想要回府,便也可直接来找爷。”最后,他终还是给予了一条退路。 春夏只状似感激的连忙跪谢,却并没有应下的意思,眼中一片清明。 只要离了府,她就从未想过再回来。 …… “小姐,奴婢亲眼所见三少爷抱着那贱蹄子去了庭院,而且客房里边还点了烛火。” 秦安玉庭院内,手底下的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来,在她耳边汇报情况。 令秦安玉瞬间暴怒,又砸了屋内的不少摆设品。 “贱婢!贱婢!” “我看迟早哪天,她就要爬到我头上来!”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心底又不经浮现出一股深深的惶恐和不安。 那一夜陪着顾云琛的人毕竟是春夏,若是让那贱婢继续跟顾云琛接触下去,难保哪天顾云琛不会发现真相。 到时候,她一定会被赶出侯府! “不行,我等不了,我要杀了她!”秦安玉一把推开身旁的小丫鬟,面容阴郁的就要往外边冲。 临到门口时,又被李嬷嬷抱着腰给拦住了,“小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那贱蹄子现在正在三少爷院子里,你就算是想动手恐怕也没有机会。” “况且,若是动手的时候被三少爷给发现了,你也一定会被厌弃,所以绝对不能用这么冒险的法子……” 秦安玉气急败坏,直冲李嬷嬷也用力推了一把,“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废话,之前不是你说一定能顺利解决掉她的吗?结果那贱婢直到现在都还好好活着,真是个废物!” “要是连这点事都总办不好,那以后你也不要在我身边待着了!” 李嬷嬷瞬间大惊失色,忙又安抚道:“小姐可千万别说这些气话,老奴是自小将你给看大的,要是连小姐都不要老奴的话,那老奴可就无处可去了。” “至于那贱婢……” 她在秦安玉面前来回走了两圈,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忽地拍手道:“咱们怎么就给忘了,那贱婢最在乎的无非就是她那个下贱娘,咱们只要把李彩霞牢牢掌控在手里,就不怕她不听话!” 秦安玉眼神微亮,觉得极为有道理。 当初他们可就是凭借着这个招数,让春夏乖乖替她爬了三少爷的床。 “好,那就去将李彩霞给抓来!” 翌日一早。 即便晚睡了还习惯性早早醒来的春夏在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打算去跟三少爷打个招呼,尽早离开。 却是忽地听见外边传来一道熟悉的鸟叫声:“咕咕咕——” 是当初她与小姐那边约定的信号。 她心头一紧,徒然升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等出去后,便见李嬷嬷正躲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下,一瞧见她,伸手就拽着她往外走。 “骚蹄子,敢背着小姐宿在三少爷院子里,你等着吧,你娘现在又到了小姐手里,看小姐等下怎么收拾你们!” 春夏闻言面露惊慌,急声欲要解释:“不是,李嬷嬷,我……” 可李嬷嬷只快步在前方走着,丝毫没有要听她解释的意思,甚至因为怕惊动其他人,厉声让她闭嘴。 却殊不知,她们身后早就有一道身影悄然追了上去。 等到了秦安玉庭院,李嬷嬷推着春夏走了进去,顺势压着人在秦安玉面前跪下。 “咚”的一声,疼得春夏觉得自己的膝盖骨都快要碎了。 顾不上太多,春夏强忍着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上方的秦安玉,“小姐,你上次答应过,不会再动我娘……” 一道凌厉的掌风突然袭来,“啪”的一声落到春夏脸上,浮雕似的掌印迅速浮现。 秦安玉怒目而视,指着春夏大骂:“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像你这么下贱的奴才,我就算是想弄死你,你也得给我忍着!” “更别提……” 想着春夏今儿一早是从顾云琛那儿过来的,秦安玉心中便愈发的恨。 她在府中住了那么长时间,可还从来没被顾云琛主动带去留宿过,这贱婢凭什么就能有这样的福气? “啪!” 越想越气,秦安玉又一巴掌扇了过去,而后恨声道:“要是再敢拒绝嫁给章安,别说是弄死你了,连你娘我也一块弄死!” 春夏低着头,垂落的发丝近乎遮盖了她大半张脸,只隐约可见面颊上通红的掌印。 她也总算明白了秦安玉这次将她叫过来的目的,即便早有预感,可此时还是难免感到愤恨和无力。 想了想,春夏紧握着手心,最终还是俯身叩首,“是,我明白了小姐。” 她本就没有选择,再多的挣扎也好似都是徒劳。 为了娘,即便是再如何不愿,她也不得不暂时低头妥协。 ------------ 第二十二章 敢在他面前撒谎 等春夏终于得以离开秦安玉庭院时,日头都已经大亮,将她脸上红肿的印子照的愈发明晰。 但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然的低着头,快步离开。 而一直掩在角落里的身影,也在此时走了出来,抬眼看向春夏离开的方向。 身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服装,赫然就是顾云琛庭院里的小厮——青竹。 待确认春夏走远后,青竹转身便向顾云琛一五一十的汇报了此事。 “奴才守在外边并不敢太靠近,只隐约听见娘、约定之类的字眼,其中还提到了管家之子,章安……” 可即便如此,也足以令顾云琛猜测出来龙去脉,他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冷色。 “好的很!” 他这个未婚妻,还真是非一般狠毒! 沉吟片刻,顾云琛倏然起身,迈着大长腿走了出去,正好拦截住准备回自己小院的春夏。 青瓦屋檐下,顾云琛看着在自己面前微微低头试图躲避视线的女人,心底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看着她,眼神晦涩不明,“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试着向爷求助。” 他说的隐晦,目光却是毫不遮掩的朝春夏肿胀的面颊扫去。 原本才好一点儿的脸蛋此时又出现了猩红色的淤血,眼角处泛着一点点青,破坏了本该昳丽的美感。 如同一副完美的画布染上了斑驳的污渍,令人忍不住的感到心怜。 春夏微愣了愣,似没料到三少爷竟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她也下意识的抬手碰了碰面颊,不出意外的察觉到一抹刺痛感。 这几日她脸上的伤势就没怎么好过,她也都快已经习惯了,可此时面对顾云琛暗暗含怜惜的目光时,她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感到分外委屈。 她活的实在太艰难了,也有太多的事不能说出口,以至于慢慢的沉淀成积压在心口的巨石。 “奴婢……” 有那么一瞬间,春夏真的想不管不顾的在顾云琛面前将事情全盘托出,然后哀求着对方能够帮帮她。 可话到嘴边时,却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没事。” 她强笑着道:“只是粗手粗脚办坏了事,受了罚而已,三少爷不必忧心。” 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极其冒险的行为,她不敢赌,即便这个人是三少爷。 顾云琛骤然冷了神色。 他一向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春夏的不信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竟徒然腾升起一股久违的怒气。 “不必忧心?” 他缓缓眯起眼,含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到了春夏身上,紧盯着后者乌黑的发顶,“到底是不必忧心,还是想瞒着爷什么?春夏,你确定不愿亲口交代?” 春夏头皮一麻,几乎被顾云琛强大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 可想到若是被发现的后果,和如今都不知在何处的娘,她只能硬着头皮摇头,“……没有,奴婢,奴婢绝不敢欺瞒爷。” 仅仅是一句话的功夫,她后背就沁满了冷汗,心脏也狂跳不止。 她心知,若是哪天真的瞒不住了,此时说出口的谎言,只怕是会成为压在她身上的又一条罪证。 可相比于未知的以后,她只能先顾着眼下的情况,迅速思索着该如何打消顾云琛的怀疑。 “呵。” 徒然的,顾云琛冷笑了声。 下一刻,粗粝的手掌便一把扼住春夏的下巴,迫使其抬起脸来,“看来,你也并非看着那么乖巧。” 竟然敢在他面前撒谎,以前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但奇异的是,顾云琛心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盛怒,反倒是腾升起一股兴味,像是遇见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过了好半晌,正当春夏克制不住的即将颤抖着,顾云琛突然又松了手,将周身的气势尽数收敛。 “你走吧。”他淡声道,微垂着的漆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春夏呼吸急促了几分,不敢有半点停留,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直到彻底消失在顾云琛的视线范围,她才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微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 三少爷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危险,昨晚的月下交谈,更是如同是错觉般…… 她走后不久,顾云琛扭头就对着空气吩咐道:“去查李彩霞的下落,再派几个人盯着秦安玉。” 虽然那女人并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可他若是非要插手,谁又能拦得住? “是。” 一道黑影掠出,很快就消失在院外。 不远处的春夏也总算是缓过了神,有些余惊未消的捂着心口,打算还是先回自己的小院。 刚一抬步,却见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银子呢?” 周嬷嬷开口便道,隐隐还带着几分催促:“你可已经拖好几日了,方才又刚从三少爷的庭院里出来,可别说你还没凑够!” 春夏抿了下唇,心惊于她的胆大,竟然连三少爷的庭院也敢监视。 心中还不由浮现起一个念头。 想了想,春夏便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子,正是前几日小姐亲自赏赐给她的东西,“这一支银簪若是拿到外边兑成银两,少说也能有三十两。” “可如果你答应帮我办一件事,那我便可以将银簪子直接给你,事成之后,便再给你五十两。” 周嬷嬷一双浑浊的眼徒然亮起。 三十两再加五十两。 她做了一辈子的奴才,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她之前只要十两绝对是亏大发了! 心中扼腕不已,夺过春夏手中银簪子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满口答应道:“行,你具体说说,是个什么事?” 春夏抿了抿唇,总觉得周嬷嬷似乎并不靠谱,但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只能开口道:“我娘被小姐给带走了,不知关在了何处,你想想办法,去到小姐身边并得以重用,打听打听我娘的位置。” “等我将娘救出来后,就再给你五十两。” 周嬷嬷一听,心中不由的感到有些幸灾乐祸,心想李彩霞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关起来了那也是活该。 嘴上却是应道:“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 说完,便揣着春夏的银簪子转身就走,像是生怕春夏会后悔一样。 ------------ 第二十三章 要凑一百两 之后几日,周嬷嬷有意的到秦安玉庭院附近装模作样的清扫,终有一日跟秦安玉见上了面。 “小姐,老奴有一事想向你汇报。” 秦安玉瞥了她一眼,见是个老态尽露的嬷嬷,当即不感兴趣的准备直接忽视掉。 一旁的李嬷嬷也抬起手,作势要将人给赶走。 可这时,周嬷嬷却是道:“是关于春夏的,小姐恐怕还不知,春夏那丫头早就背着你跟三少爷接触过好几次了!” 秦安玉脚步一停,倏然回头,眼中已然带上了浓烈的怒意。 “你何时撞见的?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李嬷嬷也是惊呼不已,连声大骂:“她奶奶个腿的,她怎么敢?!” 说话间,更是不忘将周嬷嬷给拽进了院子里,关上了门,以免被外边的人听了去。 等进了屋子,周嬷嬷看着满脸怒气的秦安玉,生怕自个被迁怒了,便嘴巴一秃噜,将那天瞧见春夏与三少爷在夜里相会,又提着灯笼回院子的事全说了。 “虽说当时那丫头好像与三少爷没发生什么,距离也不算太亲密,但她敢背着你跟三少爷见面,可就必须得提防啊小姐!” “我每一天撞见后,便想方设法的要来告知小姐,以免小姐真的被那贱蹄子给蒙蔽了……” 她说的义正言辞,好似十分忠心。 卖春夏更是卖的毫不犹豫。 毕竟春夏当时只是让她想办法获取小姐的重用,可没规定是用什么法子。 而在府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周嬷嬷,心中也十分清楚,没有什么是比出卖情报更能快速获得重用的了。 秦安玉也一如她所料,当即就气红了眼。 “贱人!她果然就是个祸害!” 原先春夏只是跟顾云琛匆匆见过几次面,就已经足以令她提心吊胆的了,可春夏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跟顾云琛单独相处过了。 那样的时间段,又是孤男寡女的,纵使是没什么,也未必没因此在顾云琛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而她也十分害怕春夏很可能在顾云琛面前泄露了什么信息……那贱婢怕不是想取代她的位置?! 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李嬷嬷难得没有去劝,而是跟着秦安玉连声咒骂了起来。 但见动静实在是过大,便还是忍不住上前制止道:“小姐息怒,三少爷若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肯定是会解除婚约的,可他现在却毫无这一意向,可见是那骚蹄子还没有敢告密的勇气。” “而今,我们也该尽快撮合那骚蹄子与章安成婚,彻底绝了她想要攀附三少爷的心思!在这之前,我们可一定要按捺住!” 这番话泄露出来的信息无疑是庞大的,周嬷嬷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到墙面上,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引起任何注意力。 真是没料到,小姐和春夏竟还欺瞒了三少爷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秦安玉也在李嬷嬷的劝说下,总算是稍稍冷静了下来。 可心中的怒火难平,她狠狠揪着手中的帕子,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忽地阴狠的笑了下,“我此时动不了她,难道还动不了她的娘吗?她也是最在意她这个娘,那便让她娘替她抵罪!” 话音落,抬脚便气势冲冲的走了出去。 周嬷嬷眼皮子一跳,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也赶忙追了上去。 侯府的占地面积极大,周嬷嬷悄悄跟着秦安玉左转右绕,来到了老宅的一间柴房外。 还不等走近,便听见柴房内传来凄厉的哀嚎声,隐隐还掺夹着“小姐饶命,小姐息怒”之类的字眼。 她顿时感到脊背发凉,心惊于小姐在人后竟然是这般残暴的性子,却也不敢靠近,扭头便告知春夏自己已经掌握了李彩霞被关押的位置。 而后朝春夏伸手,催促道:“赶紧的,银两呢?交出来!” 周嬷嬷虽是年纪大了,却也不算太糊涂,心知秦安玉那样秉性的人是绝不能轻易招惹的,便想跟春夏尽快结束交易。 不过不是五十银两,而是一百两。 她打算一次性赚够本。 春夏却是顿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作。 周嬷嬷见状,隐约猜到了什么,不由眯眼,“你不会是故意讹我的,根本就没银子吧?” “就算是拿不出一百两,那也得给我五十两,之后再给我去凑五十两过来!” 春夏抿了抿唇,额角缓缓沁出一层汗珠。 她还真就是讹周嬷嬷的,当初她连十两都拿不出来,就跟别提五十两、一百两了。 但当着周嬷嬷的面,她自然也不能承认,只是故作思量的道:“我现在确实还没那么多银子,不过你也不用急,以三少爷对我的宠爱,一百两我一定很快就能凑齐。” “你先告诉我娘的位置,等我将我娘给救出来后,肯定会把一百两亲自给你送过去。” 却未料,周嬷嬷骤然就变了脸色,尖利的喊道:“你搁这糊弄谁呢?真把我给当傻子了是吧?!我可告诉你,一百两,没得谈!” “要么给银子,要么你就别想知道你娘被关在哪里了,正好小姐现在天天拿她出气,被打的都快去了半条命,哪天你就能直接给她收尸了!” 春夏瞳孔一缩,当即失了冷静,满是慌张的急声道:“怎么会?小姐明明说过只要我听话……” 可想到秦安玉之前翻脸毁约的行为,春夏呼吸又不由一滞,终于意识到她与小姐的地位始终是不平等的,即便小姐阳奉阴违,暗暗毁约,她也不能将其如何。 为今之计,便只能尽快悄悄的把娘给救出来! 攥了下手心,春夏终是妥协道:“好,你再再等等,我马上去筹银子。” 周嬷嬷冷哼一声,扭头就回了自己院子。 春夏则是一刻不敢耽误,出门便要去想法子尽快筹钱,只是临到院外时,却是忽地被青竹给拦下。 “三少爷让你过去一趟。” 春夏有些魂不守舍,心中忧心着娘,也发愁着五十两的巨款,却也不敢忤逆三少爷的命令,便只能咬着唇,先跟着青竹过去。 ------------ 第二十四章 一直都在怀疑她 “三少爷。” 池塘边的凉亭,男人手中拿着一捧鱼食,随意的洒进了池里,身形颀长而挺拔。 春夏习惯性的低垂下眉眼,却听见头顶传来询问:“现在,需要帮忙?” 太过突然,她不由怔了一下,随即在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眼眶就泛起了热意,轻而易举的掀起埋藏在心底的委屈。 她没想到上回拒绝了之后,三少爷还会来特意问她,还来得这么及时,如同久旱逢甘露。 “真是可怜。” 下巴被挑起,顾云琛漆黑的眸注视着她,带着某种幽深的情绪,“你如果早点来找爷,兴许也不必受这么多委屈。” 春夏眼睫颤动了下,一颗莹润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没入男人宽厚的手掌中。 “三少爷……” 顾云琛这样的态度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抬手,抓住顾云琛宽大的袖口,缓缓攥住,“求,三少爷帮帮奴婢,我娘她……” 早已经让人将事情查清的顾云琛自然清楚春夏的所求为何。不过他并不急着应声,而是倏然又松开手,问道:“那你老实回答,那一夜躺在爷怀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这个疑问困惑他已久,即便让人查到的所有蛛丝马迹近乎都指向春夏,他也还是想听这个女人亲口承认。 春夏却是心神一震,瞳孔都不经晃动。 三少爷果然一直都在怀疑她! 拿不准顾云琛此时询问的用意,春夏几乎不敢抬头,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若是三少爷对她有意,她即便承认了,也不过是被纳为妾,继续被困在这犹如牢笼一样的侯府中,甚至还可能彻底让小姐怨恨上。 若是无意…… 那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兴师问罪。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春夏颤抖着嗓音,带着哭腔摇头道:“奴婢……奴婢不明白三少爷的意思,奴婢也绝不敢冒犯三少爷,望三少爷明鉴。” 她惶然不安,又似被逼到了绝路,一双漂亮的眸泪雨淋淋,跪下来又想磕头。 顾云琛及时拦住了她,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失望。 “是吗?” 连原本状似温和的神色都收敛了许多,眉眼一下就变得疏淡。 只是盯着春夏的那一双眸却始终没有移开,沉淀的风暴缓缓凝聚,“还是想要出府?” 春夏浑身发麻,心脏失控的跳动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似全然被看透了,她不喜侯府,急切想要离开的那一点小心思,也根本藏不住。 可最终,她并未敢应了声,只是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三少爷,你还会帮我吗?” 她跪在地上,纤瘦的身形显得单薄,低声喃喃的话语显得格外不自信。 虽然顾云琛更觉得她像是在心虚。 “帮。” 总算是收回了视线,男人的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爷看你顺眼。” 春夏大松了一口气,等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经冷汗涔涔,被风一吹,近乎浸入骨缝的凉意。 但她还是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只状似感激的道:“谢三少爷,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奴婢定会一直铭记于心。” 顾云琛哼笑了声,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敷衍,毕竟一般人面对恩情,不是以身相许,也该是做牛做马。 春夏垂着眉眼,不敢再吱声了。 很快,周嬷嬷被强行拖了上来,以往在她面前强势的嘴脸此时变得十分煞白,头也不敢抬,干瘪的身躯还发着抖。 “三,三少爷。” 粗噶的声音可不像春夏那般怯生生的动听,顾云琛冷眼扫了过去,直言命令:“带路。” 早在被带过来的途中,那些暗卫就告知了三少爷将她抓来的目的,因此周嬷嬷一句也不敢废话,只连忙应声:“好,好,老奴明白。” 春夏看着这一幕,第一次感受到绝对权势所带来的魅力,只是可惜这种东西全然靠命,不是努力就能争取到的,而她若是离开了侯府,也不必接触到。 见顾云琛抬脚先行一步,她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脚步匆匆的来到老宅,见周嬷嬷指着柴房方向,示意人就在里边,春夏一刻也等不了,小跑着冲了进去。 “娘!” 推开破败的门,入目的却是一堆枯草与柴火,还有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全然不见娘的身影。 春夏瞳眸微睁,快步进去随意的翻找,最终找到了一条用过的绳索,上边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双眼不经一红,回头看向周嬷嬷,“你骗我……不,你是不是提前告知了小姐,说我会来救我娘,所以小姐将我娘又关去了别处?” 手中绳索上的血迹并未干涸,还带着些许凉意的湿润,原本被绑着的人,也显然是刚转移不久。 顾云琛也冷下了神色,目光如刀似的刮在周嬷嬷脸上。 周嬷嬷不经一抖,心中大骂不已。 她当时想着小姐毕竟是府中的小姐,她与春夏一旦合谋若是被发现了,必定会下场凄惨。 便想着,去骗取春夏银两之前先给小姐那边透一下口风,再卖个好。可她怎么也没料到,春夏竟是将这件事捅到了三少爷面前,以至于三少爷亲自命人将她抓来带路。 更没想到,小姐那边行动也这般快,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关在柴房里的人就被转移了! 事到如今,她反倒成了那个进退两难的人。 周嬷嬷顿时冷汗涔涔,察觉到三少爷的视线愈发冰冷时,更是险些站不住,干脆不管不顾的指着春夏骂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指责我,要不是你勾引三少爷,小姐又何至于对你娘下手?” “我可也不敢跟小姐作对,自然是要斟酌告知……而且你也别以为有三少爷给你撑腰,你就能踩小姐头上了,你背着三少爷做的那些事,我可都一清二楚!”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在顾云琛面前,哭嚎道:“三少爷,你可千万别被这贱蹄子给蒙蔽了,她在你面前装的可怜楚楚,可都是骗你的!” “老奴亲眼所见,她一离了你视线范围,什么瑟缩害怕都没了,眼珠子还精溜溜的转,可见是个心思深沉的,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呢!” “这次将你给带来,更是把你当工具人一样使,实在是可恶!” ------------ 第二十五章 婚约没必要了 春夏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倏然跪下。 “三少爷……” 她低着头,浑身发抖,却也不知该如何辩解,甚至怕自己展露出弱态,有周嬷嬷这一番话在前,便只会被看做是装模作样。 就只能这么跪着,死死咬着唇,连眼泪都不敢再继续落下。 顾云琛缓缓看向她,神色晦涩不明。 周嬷嬷还在声音尖利的叫嚷着:“三少爷,她娘之所以被抓,都是因为她不知分寸,故意接近三少爷,惹怒了小姐。” “她不敢向小姐求情,便将三少爷找来,试图对小姐进行施压,让小姐今后不再为难她和她娘,她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啊三少爷!” 声响不断在柴房里回荡,周嬷嬷演绎着忠心和痛心疾首,令春夏的脑袋埋得愈发的低。 顾云琛眸色也是一暗再暗。 “是吗?” 略微低沉的嗓音终是划破了凝滞的氛围。 他抬脚朝春夏走过去,嗒嗒的闷响如同击鼓似的,敲在春夏心头。 也令其克制不住的颤栗。 “三少爷!” 终是忍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春夏重重一叩首,泣声道:“奴婢……绝非此意。” 她承认,有时候在三少爷面前故意示弱,是为了打消三少爷的怀疑,也为了让三少爷不再继续逼问她。 毕竟经过几次接触后,她即便是再迟钝,也看出三少爷对柔弱的女子似乎总会带上几分怜意,也并非传闻那般狠厉不讲人情。 可这绝对称不上是算计。 她对三少爷,也一向敬重。 “三少爷你是府中的主子,奴婢只是一个丫鬟,奴婢敬你,怕你,也只是下人对主子该有的敬重,并非……装腔作势……” “奴婢更是不敢利用三少爷半分,求三少爷明鉴!” 顾云琛却是久久未开口,高大的身形立在春夏面前,如同一座山似的,将春夏单薄的身影全然罩住。 半晌,在春夏恨不得再次磕头表忠心时,他才命令道:“抬起头来。” 语调淡然的,令人猜不透是个什么情绪。 春夏忐忑不安,顿了顿,才缓缓抬起脸来,眉眼却还是低垂着,不敢与顾云琛有片刻对视。 她早已经被吓慌了神,眼眶通红,面色发白,原本红润饱满的唇也在发着抖,仰着头的姿势如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似的。 纤细,脆弱,带着股天然惹人怜的美感。 顾云琛忽地就低笑了声,抬手抚去春夏面颊上还挂着的一滴泪,脸上神色竟还称得上是难得的愉悦。 “你若是肯为爷花心思,爷也高兴,你怕个什么?” 这话一出,春夏和周嬷嬷都倏然瞪大了眼。 只是不同于春夏惊愕慌张,周嬷嬷则是纯然的感到震惊和不可置信。 三少爷竟还真被这贱蹄子给勾了去? 花心思……这岂是一句花心思那么简单的! 周嬷嬷不敢相信,连忙又喊道:“三少爷,你别被这个贱蹄子给蒙蔽了啊,她分明就是心思深沉,不能再留!” 顾云琛却是道:“在这府中,若是没一点儿心思与城府,又怎能活得下去?” “爷也从不阻止府中的人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有会算计,会思考,才是可用的聪明之人。” 周嬷嬷瞬间呆滞,怎么也没料到三少爷竟然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春夏则是双眸缓缓亮起,方才的惶恐不安也一扫而尽,只余下某种鼓胀的情绪。 若非必须要离府,她得知了三少爷这个想法后,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主动到三少爷跟前伺候。 有这样的主子,她又何愁前途无光? 只是可惜…… 想到秦安玉在她面前扭曲的嘴脸,春夏缓缓低垂下眸子,默然掐断了心中的那一点奢望。 既然这里并无李彩霞,周嬷嬷也就失去了用处,被顾云琛一声令下,拖下去行三十鞭刑。 随后命令道:“把人送去给小姐。” “是。” 很快,便有人将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周嬷嬷拖去了秦安玉的庭院。 春夏全程在一旁看着,听闻顾云琛这个命令,下意识的便朝他看了过去。 周嬷嬷方才还言她是在利用他向小姐施压,顾云琛心中也并非不知,却也还是顺势而为。 可见他刚才说并不介意手底下的人有城府,也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有些时候,即便是心知自己是被利用的,他也不会反怒。 春夏低头捏了捏手指,心中不经升起了几个念头。 而另一边,突然瞧见浑身是血的周嬷嬷的秦安玉,则是被吓的尖叫连连:“这,这……他什么意思?!” 声音满是被惊吓到的害怕。 前不久才在她面前表过忠心的嬷嬷转眼间就成了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警告。 连一向碎嘴皮子的李嬷嬷此时都被骇得说不出话,支支吾吾的不敢轻易评判。 最后也只是委婉的道:“要不……小姐你亲自去问问三少爷?若是因为什么误会生了气,也好能尽快说开……” 秦安玉恼气的揪着手中的帕子,面容一阵扭曲。 误会,她能与他有什么误会?! 自从定下婚约后,他们都不曾时常见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就更别提什么误会了。 只怕是她关了那骚蹄子娘的事,被知晓了! 想到这,秦安玉心中反倒是愈发的害怕,猜测着顾云琛是不是因为恼了她这样的做法,觉得她太过恶毒? 最后更是联想到顾云琛很可能会因此要与她解除婚约,便更是一刻都待不住,赶忙主动找了过去。 “表哥!” 急匆匆赶到顾云琛庭院,秦安玉勉强挤出一抹柔笑,故作不知的道:“表哥方才命人将一老嬷嬷丢到我院中,可是那个老嬷嬷冒犯你?” “你放心,凡是冒犯你之人,我也定然会严厉惩戒,再赶出府去!” 顾云琛却只是睨着她,眸子暗沉,隐隐中透着几分嘲讽。 “秦安玉。” 他轻扣桌面,语气很是冷然,“你若是要将我当傻子一样耍,那这个婚约,就没必要继续了。” “我可不想娶一个天天糊弄我的枕边人。” ------------ 第二十六章 警告 秦安玉脸上神色瞬间僵住,“我……” 顾云琛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继而又撩起眼皮,状似无意的道:“你身上的香,与那天夜里似乎也不太一样。” 犹如一声惊雷落下,秦安玉心中大骇,不经就白了脸。 她千防万防,生怕顾云琛会察觉到异样,可没曾却是身上用的香出了纰漏。 那贱婢,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勾栏玩意儿,竟让表哥惦记至今? 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秦安玉揪住手中的帕子,深呼吸着故作羞涩道:“表哥真是的……怎连这点细节都记得这般清楚?” “那天夜里,我不过是随便用了一款香罢了,表哥若是喜欢,那我以后就日日用上。” 顾云琛敛眉淡笑,眸色已然添上一丝寒意。 香? 那一夜他可没闻到过什么香,只觉得怀里的人温凉如玉又软得令人欲罢不能,雪白的肌上也尽是女人独有的一款肉体馨香。 唯有那被他撕破的衣衫上散发着最普通不过的皂味,可这也绝不会秦安玉会用的东西。 更别提,眼下她这一副笃定那一夜用过熏香的模样,可见处处都是撒过谎的破绽。 那一夜在他怀里的人,也果真不是她! 转身放下手中的扳指,顾云琛一眼都不想再看向这个女人,只道:“秦安玉,我此生最厌恶的就是欺骗我的人,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曾欺骗过我。” 森寒的语气当中带着某种警告意味。 令秦安玉一下就有些慌了神。 此番顾云琛说的话都好似意有所指,让她不经怀疑,顾云琛是不是已经察觉了什么? 亦或是,那个贱婢终究还是在顾云琛面前说些了什么?! 心中暗暗恨着,秦安玉面上不敢表露出分毫,只强笑着点头:“我明白的,表哥。” 不过她也并未忘记此番过来的目的,放柔了声调,正准备旁击侧敲顾云琛将被惩戒过后的周嬷嬷丢到她院中,到底是个什么用意时,顾云琛却是一抬手,示意道:“你走吧。” 竟是连句解释都没有,径直赶人。 这又哪儿会是对待自己的未婚妻,该有的态度? 秦安玉彻底笑不出来,只觉得满心屈辱,在院中每一个朝这边张望的奴才,也好似眼中都带着嘲讽,在看她的笑话! 顾云琛,他竟对她这般狠? 胸脯迅疾的起伏了下,秦安玉终究还是不敢在顾云琛面前造次,便只能隐忍着,死死咬着牙,转身跑了出去。 等离了这处庭院,她便再也按耐不住,扬声让李嬷嬷将春夏给带过来,“那贱婢,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 春夏被强行拽过来时,见到的便是怒容满面的秦安玉。坐在正上方的位置,正眼神阴冷的睨着她。 她不经心中一咯噔,预感不妙了。 表现的却是愈发不卑不亢,恭敬的唤了声:“小姐。” “啪!” 装着滚烫茶水的瓷杯砸了下来,星星点点的溅了春夏整个裙摆,秦安玉在上方怒声骂道:“贱婢,我问你,是不是你跟表哥说了那晚发生的事?” “觉得表哥将你给认出来,你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是吧?” 尖利的嗓音中已然带上了杀意。 春夏“扑通”一声跪下,做足了诚惶诚恐的姿态,“冤枉啊小姐,奴婢绝不敢在三少爷面前妄言,更不敢提及那一晚的事。” “只是……” 心知一味的示弱也并不能让秦安玉就此放过她和娘,便又垂眸低声道:“只是奴婢这段时日一直忧心着娘,做事都无法静心,若是三少爷前来寻奴婢问话,奴婢也唯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望小姐恕罪,也望小姐能饶过奴婢年迈的娘。” 听着这一番话,秦安玉心中的怒意反而越烧越旺,不经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不放过你娘,你便要在表哥面前说些什么?!” “奴婢不敢。”春夏恭恭敬敬的叩首,全程无半分逾越之举。 可秦安玉又怎会不知,她说不敢而非不会,便是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再回想先前这贱婢也是为了娘屡次顶撞她…… 秦安玉恨恨的瞪着春夏,最终还是不敢真将人给逼急了,便忍怒的道:“我也并非不能放了你娘,但你也绝不能再留在府中!” “什么时候你离了府,我便什么时候放了你娘!” 春夏心中紧绷的弦徒然一松,面上不由流露出几分喜色,“是。” 她本就有离府的打算,对这侯府也无半分留恋,小姐这一前提要求,反倒是正中她下怀。 但想到前不久在老宅柴房里看见的那一条沾了血的绳索,春夏又不经紧抿唇瓣,试探性的问道:“那小姐可否让奴婢跟娘见上一面?不然见不到娘,不知娘如今安危,奴婢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秦安玉冷笑,只觉得春夏这是得寸进尺。 可偏偏她受制于人,还不得不如了这贱婢的意,语气便愈发的冲,“李嬷嬷,还不快将这贱婢带去,让她跟她娘团聚!” 李嬷嬷当即会意,上前一步,“是。” 随即就打开屋门,先一步走了出去,神色傲慢的示意春夏赶紧跟上。 因为当时转移得太过匆忙,他们也没把李彩霞放在什么好地方,而是安置在一处郊外的庄子里。 春夏跟着李嬷嬷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才总算是到了庄子,随后便见自家娘脚上戴着笨重的脚镣,如同一个牲畜似的,被身后的人抽打着不断干活。 她瞬间目眦欲裂,急急的冲了过去。 “娘!” 等走得更近了些,便发现自家娘身上还满是鞭打的痕迹,甚至连血迹都还未干涸,原本就瘦黄的脸更是变得无比苍白憔悴。 春夏登时红了眼,拉着娘的手便想带着人先到一旁歇歇,却忽地又听见李嬷嬷厉喝道:“把她给我拿下!” 一阵纷乱的动静响起,庄子上的奴才立即朝春夏和李彩霞包围了过去,手上还拿着第二副脚镣。 而李嬷嬷,更是彻底展露出她的刻薄,“冒犯了小姐,你还真以为你能够全身而退?” “既然这么想见你娘,那你就跟你娘这辈子都待在这里吧!” ------------ 第二十七章 腰杆子也跟着硬了 春夏瞳孔骤缩,这才明白了秦安玉口中的那一句,让她与娘团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想借此机会,让她永远都留在庄子上! 她握着李彩霞的手掌不由发汗,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慌张,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地开口道:“李嬷嬷,且慢!” “此番来这里,奴婢已经事先告知了三少爷,还承诺等回府之后,必定会到三少爷跟前报一句平安。你们若是非要将我强留于此,可就别怪三少爷找你们问罪!” 步步逼近的众人当即顿住,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 虽然李嬷嬷是小姐的人,小姐也是府上的主子,可相比于三少爷,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李嬷嬷更是又惊又怒。 怎么也没料到这骚蹄子竟还提前做好了提防,她和小姐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 怒目指了指春夏,在三少爷的威严下,她也不得不将此次行动暂且作罢,只不甘的道了句:“你且给老奴等着!” 随后便一手挥退多余的人,转身到外边亲自守着。 春夏此番来,也只能与李彩霞见上一面,可不能将人给偷摸着带走了。 瞧见众人离开,春夏也总算稍稍松懈了些。 可不等她回头关切娘几句,李彩霞就先一步好似十分紧张的追问道:“你与三少爷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了?三少爷又怎会询问你平日行踪,保你平安?是不是没听娘的话,又与三少爷见过面了?!” 春夏手臂被拽得生疼,不经皱眉。 她这次执意要来见娘,可是顶着极大的风险,娘怎么也不关切她一句,反倒是问那些无关的东西…… 但想到李彩霞兴许也是怕她与三少爷走得太近,又被小姐给记恨上,便安抚几句:“娘,你且放心,我并未与三少爷太过亲近,方才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脱险,故意诓李嬷嬷的。” 反正李嬷嬷也不可能亲自去询问三少爷。 李彩霞闻言,果真放松了下来,没再连声追问,春夏也这才有机会关心起李彩霞如今的状况。 一提及此事,李彩霞神色就忽地又变得无比恼怒,在春夏腰间用力揪了一把。 “你还意思问?若非你惹小姐生气,我又怎会受这般苦!你早就该给小姐磕头道歉,求小姐恕罪!” 春夏不经委屈。 当初她爬上三少爷的床,也全然是小姐亲自逼迫的,可事后又好似恨不得她尽快死去般,处处敌视针对。 纵使她再如何安静本分,也难逃被小姐嫉恨,这才让娘连番遭罪…… “我不管,你可得赶紧把我给救出去,这庄子我是一日都不想待了!”李彩霞恼恨的催促道。 春夏连忙应声:“娘,你放心,我肯定会救你。” 随即便将与小姐做约定一事告知,又连声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在李嬷嬷不耐烦的提醒下,有些不放心的离开了庄子。 娘待在此处可不仅仅是被关着那么简单,还得一天到晚干着脏活累活,多留下一日,便要多受一天的苦,她必须要尽快将人给救出来! 等回到侯府,秦安玉询问起她何时离开的时候,春夏便毫不犹豫的道:“明日。” “小姐放心,临走前奴婢也绝不会拖延,到时候三少爷身边的小厮青竹,也会亲自看着奴婢离开。” 秦安玉听后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反倒是心中恨恨。 顾云琛身边的小厮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使唤的,春夏这样一个贱婢却有这样的福气,她凭什么? “看来表哥平日里对你也是极为看重。”阴阳怪气的一开口,秦安玉眼中的嫉妒几乎遮都遮不住。 春夏心中了然,当即恭敬的道:“三少爷看重奴婢,那也是因为奴婢曾在小姐手底下做事,沾了小姐的光罢了。” “等日后小姐嫁给了三少爷,想必三少爷也不会再看任何一个除了小姐以外的女人。” 这话一出,秦安玉瞬间就舒心了许多。 虽然明知道春夏是在恭维她,但只要想到日后府上就再无此人,她也不必再有后顾之忧,心中的恼恨也就稍稍平息了些。 也懒得在这个紧要关头再找什么茬,一挥手,示意春夏退下,“行了,你也别给我在这里杵着碍眼了,赶紧滚吧。” “是。” 春夏起身,连退数步,而后转身离开了这处庭院。 等回到自己房中,更是一刻不停的开始收拾包袱,准备在明日一早就立即出府。 只是在即将睡下时,屋外又忽然传来青竹的声音:“春夏姑娘,三少爷寻你问话。” 春夏只好再度起身,去了顾云琛的庭院。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身影,她在瞧见顾云琛垂眸端坐在院中时,心中竟莫名感到有些悸动,后知后觉的腾升起一股不舍。 说起来,三少爷这段时日暗中帮了她几回,于情于理,她都该还一下恩情。 只是相比于娘,相比于出府,春夏便只能扮装怯然的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狠心做那不知图报之人。 一声低叹响起,顾云琛手执黑棋,淡声问道:“听说,你明日就要离府?” 因为拜托了青竹送行,这事自然也就传到了顾云琛耳中。 春夏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慌张,只恭敬应道:“是。” “奴婢在府中受三少爷恩惠良多,等离了府之后,也必然不会忘了三少爷的恩情,日后若是有用的上的地方,三少爷也尽管吩咐。” 窈窕的身形远远站着,话语也十分有分寸,好似一下就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相比于她此时的模样,顾云琛倒是更喜欢前不久在他面前泣声又忍不住发抖的怯怯,虽是软弱了些,却也好似能够轻易掌控。 只是可惜…… 明日就要离府,腰杆子也跟着硬了。 顾云琛唇角微勾,眼中也染上了一抹兴味。 不过看出春夏对离府此事十分期盼,他也并无为难的意思,只道:“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尽管来找爷,爷这府上,永远都有你一个位置。” 春夏不经抬眸,心中颇为动容。 等再次开口,嗓音便柔了许多,“谢三少爷,奴婢定然会将三少爷铭记于心。” 却也只能仅限于此。 离了这侯府,她就是自由翱翔的鸟儿,绝不会轻易钻回牢笼。 ------------ 第二十八章 你别怪娘 这一夜她与三少爷并没有聊太多,太多时候也只是默然,借着月光悄然打量着对方。 春夏面容虽大半都隐于昏暗中,却也隐约可见那双清魅的眸,殷红的唇,无一不精巧柔美。 顾云琛将这一副面容与那一晚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反复重合、规整,最终定格在春夏提及离府一事时愈发明亮的面容…… 他缓缓阖上了眼,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明日我命青竹送你。” “是,谢三少爷。” 春夏略一躬身,转身离开。 …… 翌日。 春夏端坐于铜镜前,细心的将自己的乌黑长发盘起,因觉得自己离了府便是重获新生,还特地给自己抹了点胭脂,用上新打磨的一支木簪。 最后带着提前收拾好的包袱,脚步轻慢的去了侯府大门。 青竹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令春夏感到有些惊愕的是,顾云琛和秦安玉竟也在那儿,看架势还像是在特意等她。 春夏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心中不由有些狐疑,“三少爷,小姐……” 一时无言,也不敢胡乱猜测,便只能道:“奴婢今日离府,也必定会牢记小姐与三少爷的恩情,望小姐与三少爷永结同心,吉祥如意。” 顾云琛眸色一沉,并不是很想听这样的吉利话,一抬手,示意青竹将一个准备好的包袱递了上去。 沉甸甸的,分量还不少。 “这些年你在府中伺候的也算尽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怜你日后要带着娘出去讨生,三少爷便给你准备了一些银两。”青竹帮忙解释道。 春夏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推拒,“谢三少爷好意,只是奴婢往日所为皆是出于本分,伺候主子也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实在受不起这……” 可话还未说完,一道声音便又不容置喙的命令道:“拿着。” 春夏抬眼看去,便见顾云琛正睨着她,眸色幽幽,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顿了顿,她终究是不敢忤逆三少爷的命令,便只能将其收下,“谢三少爷赏赐。” 一旁的秦安玉却是恨极了。 当着她的面,这个贱婢竟然还敢跟顾云琛眉来眼去! 深觉得自己是被踩了脸面,但在顾云琛面前她也不好发作,还得故作和善的朝李嬷嬷示意,也取来了几十两的银票。 “表哥说的对,你一介弱女子到了外边终究是难的,更别提你还要照顾你娘……这些银两你就都收下,就当是全了我们之间的主仆之情。” 说话间,还借着顾云琛瞧不见的角度,暗暗瞪了春夏一下,眼底满是警告。 春夏又怎会不知她的话外之言,当即垂下眼眸,乖顺的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小姐放心,这一走,奴婢绝不会回来。” 秦安玉冷哼一声,也没说信不信,只是故作亲昵的握住她的手,实则暗暗将她往外推,“时候不早了,快上路吧,想必你也不想让你娘等急了。” “是。” 春夏顺势后退了几步,临到门口时却又朝顾云琛稍稍一躬身,真切的道:“望三少爷日后仕途坦荡,平安喜乐。” 说完这话,她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顾云琛心底不经升起几分惆怅,忽地觉得这偌大的侯府乏味的很,处处都令人生厌。 他一时兴致缺缺,锋利的眉目微敛着,干脆一挥手,道:“爷先回书房。” 秦安玉倒是心情不错,只觉得眼前少了那么个碍眼的人,空气都清新了。 也起了几分想与顾云琛好好培养感情的念头,见顾云琛这般说,笑着便要凑上去。 可未料,她还没来得及走近,顾云琛就冷眼扫了过来,似早就猜出她的意图般,冷声警告:“无事不要来打扰爷。” 说完,转身甩袖离开。 秦安玉脸上神色不由一僵,青白交织的,看上去难堪极了。 而另一边,在青竹的护送下,春夏顺利来到京郊外,按照约定要去不远处的凉亭与娘会面。 为避免青竹瞧见了娘,察觉出什么异样,春夏便朝青竹福了福身,示意其止步于此,“接下来就不劳烦青竹公子了。” 好在青竹也不是什么好奇心很重的人,见她表现出抗拒,顿了顿,便爽快点了头,“行,那我就送到这了,望你一路平安。” “谢青竹公子。” 等人走后,春夏小跑着就往凉亭方向冲,果真瞧见李彩霞就坐里边等着。 她一脸喜色的上前,迫不及待的就要与娘分享喜讯:“娘,太好了,我们终于从侯府里出来了,以后就都是自由身!” 李彩霞面上却瞧不出多少喜悦,只是在春夏说的时候,十分生硬的跟着笑了笑。 双手还一直揣在袖口里,似乎正拿着什么东西。 春夏也并不在意,仍然是自顾自的说着,还将身下的包袱取下来,准备分一些银两让娘也随身拿着。 却在这时,忽地闻到一股异香。 没多久,眼前便一阵发昏,体内还腾升起一股很不正常的燥热。 似预感到什么,春夏下意识的朝李彩霞看过去,“娘,你……” 她终于瞥见了李彩霞袖口里藏着的东西,是一根被点燃了的香,那股异香,也毫无疑问是从李彩霞袖口里传来的。 见她看了过来,李彩霞连连后退数步,眼底有些许心虚和愧疚,但更多的还是狠意,“春夏,你别怪娘,娘这也是为了你好,谁叫你让小姐这么不放心,所以还是尽早嫁人吧!” 春夏微微睁大了眼,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她下意识的要往亭外跑去,侧方却突然冲出来两道身影,一人直接将她给扑倒,一人则是抢走了她手中的包袱。 “三少爷和小姐银两,可不是你这种骚蹄子能拿走的!”赫然是一脸尖酸刻薄的李嬷嬷。 而将她扑倒在地,还死死抱住她,面上满是淫邪的人,就是管家之子,章安。 “跑?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小美人儿,认命吧,爷肯定会好好疼你!” ------------ 第二十九章 爷早就猜出来了 耳边一阵嗡响,春夏浑身发软,心尖又觉得格外的冷,一时间死死攥住了掌心。 “不……” 她抗拒着章安的靠近,却显得格外无力,只能任由着章安一边淫笑着,一边一点点的解开她的衣裳。 而李彩霞和李嬷嬷,则是早就不知道何时退了下去,像是体贴的给章安留下行凶的空间。 春夏眼眸不经湿润,感到无比绝望。 娘……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可下一刻,却是倏然握紧头上的木簪,趁着章安自以为她已经认命的时候,冲着他的大腿,狠狠的扎了下去。 “啊——!” 章安瞬间软了,面容变得极其痛苦。 如同一只被煮熟的虾一样,弓着身抱着大腿,在地上来回的翻滚。 李嬷嬷和李彩霞听见了动静,赶忙跑来查看,而春夏则是争分夺秒的踉跄着往外跑去。 她此时已经无暇思考娘为什么非要撮合她跟章安那个畜生,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敏锐的第六感在不断的发出警报,提醒她若是不逃出去的话,很可能这辈子都要被毁掉。 可就在她即将跑出凉亭时,身后的长发却是被人给倏然抓住,强硬的拽了回去。 “他娘的,贱人!你竟然还敢跑?!” 竟是愤怒到极致,瞧见她欲要跑出去的章安一个猛扑过来,死死的要掐住她的脖颈。 李嬷嬷还在一旁助纣为虐的尖声道:“骚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就是欠打!” 而她娘,则是早就不知何时又跑到外边去了,像是刻意无视着此时的场景。 春夏眼前不经浮现出一层雾气,心尖发酸似的一阵疼痛,竟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正绝望之际,一道凌厉的掌风倏然袭来,紧接着李嬷嬷和章安都接连飞了出去,春夏脖颈上的力道,也紧接着一松。 不等她抬头去看,一道比刚才更加凄厉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活像是被人给生生踹掉了半条命。 而李嬷嬷也失声惊叫道:“三少爷?!” 三少爷? 恍惚间,春夏险些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错觉。 此处是京郊,三少爷又怎会来? 可等她抬眼看去,便见顾云琛正一脸戾气的踩着章安,“咯嘣”一声,直接将章安给废了。 “你,该死!” 森冷的气压在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凉亭,李嬷嬷面如菜色,畏惧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哪儿还能瞧见方才的嚣张气焰? 章安更是如同一条死狗般,整个人疼到晕眩,叫都叫不出来了。 此时的顾云琛在他们两人眼中,无疑是如同恶鬼般可怖的样子,可对于春夏而言,却是闪烁着光芒的救世主。 她心底的那一点惶然恐惧,也在瞧见顾云琛身影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 “三少爷……” 眼眶一红,泪水克制不住的簌簌落下,随着越来越酥酸的身躯,心底却是莫名的安稳。 奇异的是,盛怒中的顾云琛好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般,直直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接着抬手示意青竹处理后续事情,自己则是大步朝春夏走去,将人一个打横抱起,出了凉亭。 宽厚的胸膛格外令人安心。 春夏彻底松懈下来,仍由药效在体内发作,很快就将她烧得浑身发热,沁出了汗。 理智也在这一刻丧失,凭借着本能撕扯着领口的布料,面容也如同喝了酒似的酡红。 乍一看,险些令顾云琛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早就发现这个女人样貌不错,五官精致秀美,身段柔软,是难得的尤物。 可没想到这人竟还能美得这么勾人心魂,以往本就清魅的眼眸此时迷离着,迸发着股纯然的媚意,面颊晕红,唇瓣柔软湿润。 因为凑得足够近,顾云琛甚至能闻到春夏身上似有似无的馨香,是不同于一般女人身上刻意熏的香味,而是从肉体散发出来的一股香气。 令顾云琛不由的喉头攒动,眸色也一片暗沉。 “春夏。” 握住女人不太安分的柔夷,顾云琛死死盯着她,声音沙哑,“爷问你,那天夜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如若不是,爷可就不管你了。” 春夏润红的唇微张,似感到有些委屈的茫然看了过来。 片刻后,才状似反应过来一样,低声呢喃:“不,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顾云琛眼神愈发的暗,偏就要追根刨底,继续威胁道:“爷是你的主子,方才又救了你,你若是不跟爷说实话,那就是不忠心。” “爷可不想救一个不忠心的白眼狼,要是再敢撒谎,爷就你丢在此处荒山野岭!” 说着,还真就停下脚步,似要将自己口中的话付诸于行动。 春夏吓得眼眶又湿润了几分,瞬间将什么小姐的告诫抛之脑后,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是,是,三少爷饶了奴婢。” 顾云琛这才满意的勾了下唇角,继续抬脚往前走,“爷早就猜出来了。” 也不枉他因为不放心,特意悄悄的跟在后方送行,也庆幸自己来了,否则这个女人恐怕早就被人给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 只可惜,脑子昏昏沉沉的春夏却根本意识不到顾云琛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只觉得顾云琛总算消停,能安心的彻底晕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旁似乎还躺着一个人,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便见是顾云琛那一张丰神俊秀的脸,双眼也正幽沉的睨着她。 春夏脸色“唰”的一白,赶忙爬起来跪在了地上,“三,三少爷恕罪!奴婢……” 她沁出了满头冷汗,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 可昨日所发生的事,她只记得自己被章安掐住了脖子,之后顾云琛就突然出现,再往后的事情……她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而她竟是与三少爷躺在一块,身上的衣物甚至都被换掉,令她不由联想到一个很不妙的结果—— 不会是因为她药效发作,勾得三少爷兽性大发,所以稀里糊涂的厮混了一整夜?! ------------ 第三十章 不愿为妾 偏偏顾云琛此时还面无表情的,缓缓从床榻上起身,微微敞开的小麦色胸铺上带着几道可疑的红色抓痕。 春夏瞬间整个人都麻了,脑子一片空白。 此处只有她和三少爷,那这些抓痕到底是谁留下的,简直不言而喻。 可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春夏脸色反倒是愈发的白,隐隐还泛着些许红晕,最后连声音都不敢再吱一声。 她这次,怕是要彻底完了…… 顾云琛穿戴好衣物后,见到的便是如同个鹌鹑一样跪在地上的春夏,脑海里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神色一变再变。 乍一看,倒还挺有意思。 他眼底划过一抹兴味,还故意问道:“昨晚发生的事……你是不记得了?爷可是被你折腾得不轻。” 春夏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唇瓣颤颤,“……三少爷恕罪,奴婢知错了。” 她重重叩首,绵软的嗓音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惶恐。 顾云琛不经低笑。 可眼见着春夏表现得越来越害怕,他又觉得有些烦闷,干脆将手一挥,大发慈悲的告知了真相,“你慌什么?昨晚你只是被烧糊涂了,发了一阵疯而已,爷看你可怜,就让你暂时在这里睡一宿。不过这事除了你我,也无其他人知晓。” 听了这话,春夏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才骤然松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当即叩谢道:“谢三少爷出手相救,奴婢今后必定会报答三少爷。” 可不知为何,春夏这样的表现反倒是令顾云琛感到愈发的郁沉,微微拧起了眉。 他没再说话,而是倏然走到春夏跟前,眸色沉沉的睨着她,看着她纤细的腰身和明显退缩的姿态。 分明昨晚还乖巧的窝在他怀里,今儿一早却又是这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着实令人觉得很不爽。 “怎么,知晓没跟爷发生点什么,让你觉得很高兴?你就这么讨厌爷?” 春夏一愣。 没料到顾云琛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向不近女色的三少爷,不是该最厌恶被女人给攀附上关系的吗? 不过她也并未多想,垂着眼赶忙回话:“奴婢并未讨厌三少爷,只是奴婢出生卑微,又怎敢亵渎了三少爷,更是不敢对三少爷有半点妄想。” “奴婢心知,奴婢就算是讨得了三少爷的欢心,也不过是低贱的妾室罢了,而奴婢,也不愿为妾……” 这几乎是她的肺腑之言,因此表现得尤为诚恳真切。 她此生唯一所求,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恢复自由身,离开侯府。 只是可惜…… 想到昨天所发生的种种,春夏眼眸不经暗淡,跪在顾云琛面前也愈发规矩。 她虽然惧怕三少爷,却也是真心感激救了自己一回的三少爷,因此对其也更甚以往的尊敬。 顾云琛面色却是愈发的冷。 不敢,不愿为妾? 说白了还不是不肯留在侯府。 再回想先前春夏总是不愿承认那一夜的事,顾云琛又怎会还不明白春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当即就歇了原本想要坦诚布公的心思。 “算了,你退下吧。” 语气也一下冷淡了许多。 春夏并未察觉到异样,只觉得莫名惆怅,却也迫不及待的应声:“是。” 可就她即将退下时,房门却忽地被人从外边一把推开。 “表哥!” 只见秦安玉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甚至连一旁的春夏都没能顾上,凑到顾云琛面前就慌忙哀求道:“表哥你放过李嬷嬷吧,李嬷嬷可是从小将我给看大的,相当于亲人一样的存在,你怎么能将她给发卖了出去……” 原本正松了一口气,准备悄声离开的春夏一听这话,当即停下了脚步。 还倏然朝顾云琛看了过去。 李嬷嬷竟然要被发卖了? 因为期间一直在昏迷,春夏自然也就不知道昨天事情的后续情况。 不过看秦安玉此时的模样,顾云琛显然是并不打算姑息。 而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也不知是不满于李嬷嬷的不安分,还是为了……她? 春夏不敢深想,却又实在好奇顾云琛的最终处理结果,便垂眸站在角落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云琛则是冷淡的看着秦安玉在自己面前落下,丝毫不为所动。 “秦安玉,奴才犯错了就该惩戒,这是府中的规矩,又岂是你求情就能开恩的!” 秦安玉呼吸不由一滞,心中感到又气又恼。 她分明是顾云琛的未婚妻,以后这府中的女主人,可顾云琛竟然不给她半点颜面,对待与府中的奴才们都没什么差别。 凭什么!? 暗暗恼气了许久,秦安玉最终还是不敢在顾云琛面前闹脾气,揪着帕子想了想,余光忽地就瞥见了墙边上的春夏。 她眸子一亮,立即将春夏给拽了出来,“春夏,李嬷嬷对你做的那些事,也不过是一时糊涂,你就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帮她求求情,如何?” 暗中还使劲掐了春夏好几下,眼神阴冷的警告着。 毕竟虽说李嬷嬷将所有的事都已经揽在了自己头上,但作为与秦安玉有过肮脏交易的春夏,必定能够猜到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指使。 别说求情了,春夏没将一切都揭露出去,都还是顾及着如今不知在何处的娘。 她闷不作声的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木讷,显然是并不打算配合。 秦安玉顿时心中恨极了,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见她还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她倏然又冷笑了声,看向顾云琛,故意询问道:“既然要按照规矩处理李嬷嬷,那这贱……丫鬟的娘——李彩霞,也应当是要一起处理吧?” “表哥可想要该怎么处置李彩霞了?也一样发卖出去?” 原本装聋作哑的春夏闻言,倏然就抬起头,语气有些急切的辩解道:“娘如今的卖身契已经不在府中,是自由身,不能再随意买卖。” 秦安玉还真忘了这一回事,听春夏这么一说,才回想了起来。 心中顿时更为恼怒了。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拿这下贱的母女俩没一点办法了? ------------ 第三十一章 为娘求情 又瞪了春夏一眼,秦安玉干脆懒得再与这个贱婢浪费时间,转而又可怜楚楚的求上了顾云琛,“表哥,求你了,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又算得了什么?” 可话还未说完,顾云琛便语气冰冷的将其打断,看向秦安玉的眼神更是没带上半点温情,“秦安玉,我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你也不例外。” 秦安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几乎维持不住脸上一副娇柔的模样。 若不是她此时还并没有跟顾云琛正式成亲,她恐怕早就想发了疯似的尖叫起来了。 忍了又忍,秦安玉死死的咬着牙,最终还是不敢彻底惹顾云琛厌烦,便强笑着道:“我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自以为贤良淑德的福了福身,“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你刚回来肯定也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她怕彻底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快速的转身离开。 而这期间,顾云琛却分明没给她半点多余的眼神。 春夏目睹了全程,脊背不经发凉。 面对自己的未婚妻都能够如此冷硬的三少爷,真的能够通过求情令其心软一回吗? 可想到娘,春夏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跪在顾云琛面前,“三少爷,奴婢的娘……” 顾云琛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瞧见她纤白的手指因为紧张而紧紧攥成拳。 也明知道她有何所求,却还是故意误解道:“怎么,你是想对该如何处置你娘,给一个好的建议?” 方才还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模样,这会儿倒是主动过来了,还想向他求情……呵,世上可没这么轻易的事! 春夏察觉到顾云琛的心情不虞,不经头皮一麻,战战兢兢了起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行为无疑是找死。 可对于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亲娘亲,春夏又始终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便只能死死咬着唇,再次朝着顾云琛磕头,“三少爷,奴婢知这府上的规矩众多,奴婢也不敢让三少爷开恩,免了娘的惩罚。只求三少爷能够看在奴婢这么多年在府中伺候得还算尽心的份上,能饶了娘一命,让她还能有机会让奴婢孝敬她……” 顾云琛微敛的眸子顿沉,心中不由暗嗤。 他看上去难道像是随意就要取人性命的大魔头吗? 也难怪总在他面前瑟瑟缩缩的,又躲来躲去,怕不是真以为他就是如同传言中那般可怖…… 顾云琛也并没有要为自己洗清污名的意思,抬手敲了下桌面,看着春夏愈发紧张的神色,忽地问道:“她当时联合李嬷嬷一起将你送去给章安糟蹋,你竟还要为她求情?” 这话也不知哪一点戳中了春夏心中的某处痛点,她眼眶一润,一滴泪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裸露在外边的一截脖颈,便就显得愈发纤细脆弱。 “娘……以前不是这样的,在小的时候对奴婢很好,前不久也一直在关心着奴婢,生怕奴婢在府中受了委屈……” 但自从被迫当了小姐的一夜替身之后,娘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愈发的偏激和执拗。 可即便是这样,春夏也从未想过要把李彩霞给丢下,在她看来,娘永远都是娘,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对于这些,春夏也并未与顾云琛说太多,只是再一次的深深叩首,恳求道:“三少爷,求您,奴婢相信娘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 而早在春夏落泪的时候,就不经握紧手掌的顾云琛在沉默了半晌后,终还是沉叹了一声。 他抬手,亲自将春夏给扶了起来,随后轻轻擦去春夏眼下还挂着的一滴泪,“爷处罚人的时候一向有分寸,也不会轻易取人性命,你不必慌张。” 春夏顿时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又因为顾云琛的动作,紧张的僵在原地。 被顾云琛触碰到的地方仿佛升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令她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恨不得立马逃跑。 在这一瞬间,她所感受到的不是得到顾云琛偏爱的狂喜,而是犹如被一头猛兽盯上的不安和恐惧。 她总觉得,这一次回来的三少爷对她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看向她的眼神也十分微妙。 昨晚,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 咬了咬唇,春夏不敢深思,低着头打算提出离开,青竹却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口,“三少爷,管家说要见你。” 几乎是他话语刚落,管家章远山就跪爬到了门口,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富态男人,此时笨重的如同一头猪似的。 “三少爷啊,老奴那不孝子……” 他一开口,就嚷嚷着要求饶,只是在视线触及春夏和顾云琛此时有些过于亲密的距离时,话头一转,又道:“老奴那不孝子并不知春夏姑娘是三少爷的人,还望三少爷看在老奴操劳这府中多年的份上,饶了他一回!” 春夏顿时如同被烫到般,迅速跟顾云琛拉开了距离,神色很是慌张。 “不,奴婢与三少爷并无什么关系。” 顾云琛却是没有解释,像是并不在意,也像是乐得被这么误会,连带着被打扰的情绪都回升了些许。 不过他并没有要因此放过章安的意思,只是看向章远山的眼神冷冷,开口道:“章管家,你在府中这么多年,也该明白府中的规矩。” “我也已经将其惩戒了一番,等到时候够了,我自然也会命人给你送回去,至于其他的,我劝你不必奢望。” 章远山面色瞬间灰败了下来,神色很是勉强,“是,老奴知错。” 但这还没完,章远山既然已经来了,顾云琛也就没打算放过他,大手一挥,便又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加以管教,就别怪爷下次不讲情面。” “这次看在你在府中多年还算勤恳的份上,便只罚你俸禄三个月。” 章远山彻底不敢多言了,战战兢兢的连忙应声:“是,是,多谢三少爷仁慈。” ------------ 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识啊 等人走后,屋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此时又恰好是黄昏时分,渲染半边天的橙黄色霞光照映在顾云琛线条分明的脸上,如同渡了一层光辉。 也就显得他愈发俊逸非凡,连带着原本好似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都染上了几分温度。 而这样的目光无声无息的落到春夏身上,却犹如实质般,滚烫、炙热,令人无法忽视。 春夏面颊不经泛红,心跳莫名就乱了拍。 回想着章管家方才对他们的误会,她不敢再多待,咬了咬唇便要抬步离开。 可偏偏,顾云琛伟岸的身形就堵在门口方向,在她经过他身旁时,他忽地低头凑了过来,呼吸在头顶清晰可闻。 “你的气息……让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啊……” 春夏一颗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在这一刻,她脑子嗡的一下炸开,险些没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冷静。 她死死掐着手心,嗓音微微颤抖着道:“三少爷别开玩笑了,奴婢告退。” 随后就如同逃一样,迅速离开了这里。 像是再继续相处下去,顾云琛就会察觉到更多的端倪。 却全然不知,顾云琛站在身后看着她明显慌乱的背影,唇角却略带愉悦的勾起,眼中满是兴味。 但一转眼,他想到了什么,又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变得一如既往的冷然,“去将李彩霞抓来。” “是。” 青竹应声,立即带着府中护卫前去抓人。 而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的李彩霞,也很快被拎了出来,直接丢到顾云琛面前。 经过一夜的忐忑不安与心虚,李彩霞面容变得愈发憔悴,唇瓣都是干裂的,“三,三少爷……” 她跪在地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慌张。 顾云琛看向她的眼神便愈发的冷。 这种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卖的娘,恐怕任何一个陌生人见了,都得嗤之以鼻。 “关于你与李嬷嬷之间的交易,爷已经查得一清二楚,此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彩霞浑身一抖,当即扛不住压力,哭嚎了起来,“三少爷饶命啊,奴才也是为了自家闺女好,她如今年纪大了,本就该嫁人……” “所以你就不顾及她的意愿,联合李嬷嬷使用那样低劣的手段,硬逼着她与章安苟合?李彩霞,做出这样的事,你也配当娘?”顾云琛心头窜起一股怒火,不等李彩霞将话说完,厉声打断道。 回想着昨日赶去时,春夏那副狼狈绝望的模样,他看向李彩霞的目光就隐隐透出一股戾气。 若是他再晚一步,春夏只怕是会万劫不复! 而李彩霞直至现在,竟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察觉到顾云琛阴沉面容下的勃然大怒,李彩霞唇瓣蠕动了下,终究是不敢再说话。 只是吓白了脸,连连磕头试图求饶。 “啪!” 顾云琛却是抄起茶杯,兜头朝她砸了过去,“看在春夏为你求情的份上,爷不对你施以重罚,但也必须打一顿板子,以示警醒。” “来人,将她给拖下去!” 青竹再次出现,连忙应声:“是。” 紧接着便跟其他几个护卫,粗鲁的将李彩霞给拖了下去。 期间李彩霞还试图求饶,却在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被青竹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 没会儿,院外就响起了打板子的闷响,和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 等十个板子打完之后,李彩霞便又如同一坨垃圾一样,被毫不留情的丢出了院子,摔得李彩霞差点没生生呕出血来。 但这次,就算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胡乱抱怨了,只是挣扎着爬起来,想赶快离开这仿若地狱一样的地方。 可还不等她走远,几名丫鬟又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把将她给拖去了秦安玉的院子。 “哎呦!” 再次被摔了个不轻,李彩霞没忍住哀嚎了下,下一刻,就被春梅扬起手掌嘴。 “闭嘴,在小姐面前,胡乱嚷嚷个什么?!” 她是李嬷嬷的亲闺女,现在眼见着李嬷嬷就要出事了,对于春夏的娘亲,自然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下手也不轻,一巴掌就将李彩霞的脸都给扇得肿胀了起来,也令李彩霞稍微清醒了些。 捕捉到小姐这个字眼,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便见秦安玉正满脸嫌恶的睨着她,还状似十分嫌弃的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李彩霞神色不由一僵,赶忙又低下头,整个人畏畏缩缩的跪在原地。 见她如此,秦安玉眼中的厌恶反倒是更甚。 真不亏是那贱婢的娘,一样的恶心碍眼! 她也懒得与这种人过多废话,直白的命令道:“李嬷嬷是我的人,是自小把我看大,犹如亲人一样的存在,她要是因为你闺女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听见了没有?!” 李彩霞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痛苦。 明明她才是…… 可想到秦安玉如今的身份,和自己筹谋多年的事情,她终究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只深深埋头,恭敬又讨好的道:“老奴明白的小姐,绝对会令你满意。” 但只可惜,她这样的讨好并未换来秦安玉的好脸色,在应声了之后,秦安玉也是如同丢一坨垃圾一样,命人将她给丢出去。 李彩霞再次疼得龇牙咧嘴,对秦安玉却并没有什么怨言,只是一瘸一拐的往下人那边院子里走。 早已经担忧多时,频繁往外张望的春夏一瞧见她的身影,赶忙就出去扶一把。 “娘,你有没有事,是不是伤到哪儿了?要不我去再找个大夫来……”一连串关心的话语从嘴里吐露。 即便是对李彩霞前不久算计她的事有些怨言,但在发现李彩霞受伤了之后,春夏还是克制不住的感到担忧。 李彩霞对此丝毫不领情,等坐到椅子上后,还一把将其给推开,“好了,别一天到晚就知道说这些废话,我可告诉你,你赶紧去三少爷面前帮李嬷嬷求求情,让三少爷饶过李嬷嬷,快去!” 她催促着直把春夏往门外推。 春夏却是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泛起一股冷意。 ------------ 第三十三章 自私自利 她能够轻易原谅李彩霞,只不过是因为李彩霞是她的娘,她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 可李嬷嬷凭什么? 多次对她进行迫害,还总是以小姐的名义惩戒她,娘也明明有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又凭什么要让她帮李嬷嬷求情? “不。” 春夏缓缓攥紧手心,笔直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我不可能帮她求情,她那样算计了我,本来就该……”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李彩霞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几乎是在屋内回荡了好几次。 “不肯?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也有拒绝的权利?你知道李嬷嬷她是谁的人吗?那可是小姐的人!” “你要是真害李嬷嬷出了什么事,那就等于是彻底得罪了小姐,你又有几条命够小姐磋磨的?” “而且当初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全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主子的命令要无条件服从,李嬷嬷是小姐的人,说的话,做的事就相当于是小姐的意思,又怎么能称得上是算计?” “你给我赶紧的,去帮李嬷嬷求情,也赶紧跟小姐磕头谢罪!快去啊!” 春夏只觉得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疼,耳边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酸楚霎时间涌上心头。 又是这样,又是这些话…… 小姐,主子,娘的嘴里永远都只挂着这些东西,那她呢? “我在你心里到底又算个什么啊?” 一滴泪倏然落下,春夏捂着泛冷的心口,第一次感到忍无可忍。 联合外人算计她也就算了,她考虑到娘的不容易,暗暗隐忍,不曾质问半句,可现在,娘竟然还要她与磋磨她的人握手言和——! 即便是再怎么性情软弱的人,也不可能忍得了这样的屈辱。 “我受了伤,受了委屈,你不闻不问,做出那样的事,也对我没有半分歉意,娘,你的心里真的还有我这个女儿吗?” “如果你认为主子、小姐真的有那么重要,值得不顾性命不顾名声的去追随,去跪在他们脚边当踏脚石,那你就自己去好了!我已经受够了,我宁愿不当你的女儿!” 挤压已久的情绪终究还是迸发了出来,春夏难得情绪颇为激动的喊道,纤瘦的身形几乎是站立不稳的隐隐晃动着。 她眼中沁出了水色,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决然,霎时就令李彩霞有些慌了神。 像是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几日自己的做法到底有多过分般,赶忙缓了语气,“春夏,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的娘!” “而且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毕竟是……” 可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却是突然被从外推开,终于听不下去的顾云琛,黑着脸踏了进来。 “闭嘴!” 他冲李彩霞厉声呵斥,而后斥责道:“收起你那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旁人不知道,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同意将春夏嫁给章安,全然是因为收了五十两的彩礼!又有哪点是为了春夏着想?” “分明是自私自利,满嘴胡言!” 李彩霞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眼底还带着些许慌张和心虚。 她怎么也没料到,顾云琛竟然会来下人住的地方,还恰好听见了她与春夏的争执,并出言揭露了她的真面子。 这与传言中冷心冷情,根本不屑于多管闲事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而一旁的春夏,则是在听见这番话后,感到愈发的心寒。 在这之前,她曾暗暗在心底为自家娘找了无数借口开脱,猜测娘可能也是有什么苦衷,可她万万没想到,李彩霞竟是为了那五十两! 五十两,甚至都不足以前段时间给她抓药请大夫的银两,娘竟然就这么把她卖给了一个畜生,令她一时间感到极为荒谬。 脸上的神色,也一点一点的泛起了冷。 察觉到春夏目光逐渐变得冷淡,全然没了以前的乖巧顺从,李彩霞登时心中又是一咯噔。 她这个好闺女,可千万不能脱离掌控! 焦急之下,李彩霞干脆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春夏,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娘真的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嫁给了三少爷,那顶破天了也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但若是嫁给章安,你就是正妻!” “至于彩礼……那都是为了你日后的保障,就算是嫁了人,你也得有点压箱底的银两啊!” 顾云琛见她这般作态,不经拧起了眉。 这个老妖婆,倒是比他预想的还要狡猾,分明是自私自利的秉性,这么一说,就好似真的是为了春夏好一样。 他冷下脸欲要再度开口,春夏却在此时先一步问道:“娘,你若是真为了我着想,收下彩礼的时候,又为何没有提前告知我?” “我若是不问,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把这银两交到我手上?” 否则也不会背着她,偷摸着就收下了。 而与之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那么多年,春夏又怎会不清楚自家娘到底是个什么秉性? 见李彩霞支吾着彻底说不出话,春夏眼底最后一抹希望泯灭,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伤心与失望。 明明是亲娘亲,怎就能这么狠心! 她死死咬着唇,像是一时不愿面对般,扭头看向了别处,蓄在眼眶里的泪也再也忍不住,如雨般簌簌落下。 顾云琛侧目看去,便见春夏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不过巴掌大的脸上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看上去极为可怜。 眼中登时浮现出一抹怜惜。 看向李彩霞的眼神也愈发冰冷,“你兴许还不知情,章安已经彻底被废了,你若是还强行让春夏嫁过去,那就等于是要春夏守活寡。” 见李彩霞眼中还是没多少愧意,有的只是被逼问的恼怒和慌张,顾云琛便忍无可忍的道:“你但凡对自己的闺女有半点疼惜,今后都不该再逼迫她!” 李彩霞甫一听闻这消息,顿时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章安可是管家的……” 她原是想说章安是管家的儿子,就算是风流了些,也不可能有谁有胆子将其给废了。 可回想起昨日凉亭中发生的事,她脊背不经发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将章安给废了的人恐怕就是三少爷! ------------ 第三十四章 桎梏 “我……” 李彩霞一时间惶恐不已,不明白顾云琛这番所作所为的用意。 不会是真看上了春夏,有想将其纳为妾的意思吧? 不,绝不允许! 她急切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惜顾云琛耐心已经彻底告罄,稍一抬手,青竹便立即会意,捂着的李彩霞的嘴将人给拖了下去。 而这次,春夏少见的没有替自家娘求情,反倒是选择了漠视。 见人走后,屋内就只剩下她与顾云琛,手指又不经微微蜷缩,下意识的垂眸,“谢三少爷,三少爷若是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虽说这里是她的屋子,但她一个丫鬟,自然是没资格驱赶主子的,便只能自行请退。 顾云琛看着她,抬手轻轻触碰了下春夏的面颊,正好擦拭掉一滴未干的眼泪。 不等春夏受惊的退避,他轻叹了身,提醒般的道:“人生在世都应该为了自己而活,不要轻易为了他人而妥协,即便是至亲之人。” 春夏抿了抿唇,听出了顾云琛的好意,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只是又恭敬道:“谢三少爷。” 这些道理她未必就不明白,可人生在世,更多的却还是无奈与身不由己。 像她这样身份卑微的人,做事更是处处受桎梏,又怎能有三少爷这般洒脱? 这事了后,春夏又暂且留在侯府中,只是与自家娘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如以前那样亲密。 即便她还会主动给李彩霞抓药请大夫,照顾其养伤,也不会再事事告知,两人独处时大多时候都是相顾无言。 至于顾云琛那边…… 春夏更是处处避让,刻意没有出现在顾云琛面前,令好几日没能见到春夏身影的顾云琛,不经拧紧了眉,心下莫名烦闷。 偏在这个时候,秦安玉又将自己的母亲秦夫人请了过来,替李嬷嬷求情。 仗着辈分与年纪,在顾云琛面前端起一副长辈架势,不断说教:“要说其实也不算多大的事,那个叫春夏的丫鬟,最终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随便教训一下也就算了,又怎能将李嬷嬷直接给发卖出去,你可知,李嬷嬷是将安玉自小看大的,在安玉心中的分量,就相当于亲人。” “你就算是不看佛面,也得看在安玉的面子上,饶过李嬷嬷这一回啊!” 顾云琛轻扣着桌面,身前放着一盏尚且温热的茶水。他抬手,将茶水往地上一洒,继而冷然道:“秦夫人,这是在教我做事?” 见他这一系列动作,秦夫人脸色不经变得铁青。 当着客人的面倒茶水,这可不就是赶客的意思? 她好歹也算是他未来岳母了,顾云琛竟如此落她脸面! 秦夫人一时间感到极其恼火,要不是秦安玉和顾云琛如今的婚事还没有彻底定下,这会儿她非得闹上一回不可。 可看着顾云琛此时冷峻的面庞,她心中又不经有些发怵,便只好软了语气,开口道:“我又怎敢教你做事,我只是想来求求情罢了。” “安玉那丫头心思敏感,我是怕她因此伤心难过。” 若是顾云琛真的与秦安玉两情相悦,听了秦夫人这话,只怕也会心软几分。 但只可惜…… 想到那个虚伪至极背地里又很是阴毒的女人,顾云琛眼中不经浮现出一抹讽刺。 那样的女人又怎会因为一个奴才而伤心难过,这说辞只怕是个笑话。 而顾云琛也并不打算顾及秦安玉究竟会是什么心情,依旧面无表情的道:“待在侯府里,那就应该按照爷的规矩办事,爷想要处置一个奴才,也用不着问你们的意见。” 这话的意思便是这事没得谈了。 秦夫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气得死死攥紧了手心。 她这些年因为女儿被侯府收留,沾了光,过得是越来越滋润,即便已是中年也将自己给打扮得容光焕发。可此时因为感受到久违的憋屈感,只觉得眼尾皱眉都要多上几道。 见顾云琛态度这般强硬,秦夫人终究还是不敢彻底得罪死顾云琛,只能强笑着道:“也是,那这件事我们就之后再谈。” 她起身随意抚了下身上华贵的锦衣,装模作样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口找个了乏了的借口,就作势要离开。 顾云琛也没有要留她的意思,只挥挥手示意青竹送客。这般轻慢的态度,又是让秦夫人暗暗气了个不轻。 等离顾云琛庭院远了些,她立即沉下了脸,脚尖一转便往顾云琛的母亲那边走去。 顾云琛的母亲信佛,并不是很管事,却也不是什么温和的性子,不管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都颇为强势。 面无表情的时候,眉间拧起的褶皱隐隐可见当初作为主母的气势。 秦夫人故意在其面前唉声叹气的道:“本来也不打算用这点小事来打扰你,但顾云琛最近做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听说还是因为受了一个丫鬟的蛊惑……” “这种事,不管怎样若是传了出去,都是不光彩的啊。” 如今有头有脸的人家,又有谁是会不在意脸面的呢?像侯府这样的大家族,对此更是极为在意。 顾夫人果真沉了脸,唤身边的心腹过来仔细询问最近府中所发生的事。 得知顾云琛还真对一个丫鬟似有些另眼相待,顿时感到更为不虞,风风火火的便踏了出去。 秦夫人见状,唇角不经一勾,也赶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春夏这边小院子,春夏正好在午休,穿着单衣紧阖着眼。却又被一声强闯进来的动静给吵醒。 “你们……” 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春夏正打算询问,秦夫人却在这时扬声命令道:“把她给我拖出去,让外边的人好好看,是怎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竟然还敢勾引三少爷!” 她心知顾夫人并不是那般特别刻薄的人,但她有意想羞辱春夏一番,便故意抢先一步的开口道。 而顾夫人皱了下眉,最终却还是没说什么,任由秦夫人仗着她在这里撑腰,狐假虎威的使唤手底下的人。 毕竟只是一个丫鬟罢了,用不着在意。 ------------ 第三十五章 顾夫人教训 到了院外,秦夫人一声令下,要让人扒了春夏身上仅剩的单衣,“既然这么喜欢勾引男人,那身上的衣裳也没必要穿了,我让你勾引个够!” 春夏死死攥着衣领,面容微微泛白。 “秦夫人,你误会了,奴婢并没有勾引三少爷,望秦夫人明察!”她急急解释道。 虽不知她与顾云琛的事怎会惊动了秦夫人和顾夫人,但还是第一反应的否认。 她也的确不曾有过要勾引三少爷的想法。 可秦夫人此次前来,明摆着就是要为了自家闺女出气的,又怎会听她辩解? “啪!” 一巴掌扇了过去,秦夫人厉声骂道:“骚蹄子,给我闭嘴!” “若不是你,顾云琛又怎会与安玉生出隔阂?休要狡辩,像你这样不安分的贱婢,我可是见多了!” 说完,便又命那些下人将春夏的手脚给绑起来,不给她半点反抗的余地。 裂帛乍然响起,春夏死死咬着唇,蜷缩在地面拼了命的反抗和挣扎。 可在这么多人的强势压制下,她这点动静无疑是蜉蝣撼大树,根本无济于事。 那些下人们见春夏还想逃,甚至还忍不住的出言嘲讽道:“哟,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当初勾引三少爷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要脸?” “真当自己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命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下贱的胚子!” “要我说,秦夫人就该将她的脸给刮花了,也免得总是仗着自己一点姿色,做什么春秋大美梦!” 一声声话语如同刀般,狠厉的插在春夏瘦弱的身躯上,令其控制不住的发抖,眼中更是被逼出了一行清泪。 顾云琛得知消息匆忙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以往一向淡漠的眉眼,此时骤然凝聚出风暴。 “给我住手!”他厉声斥道,并大步朝春夏走了过去。 因为赶来的还算及时,春夏身上单衣虽是被撕裂了些,却也还能勉强遮掩身躯,只是她一张巴掌大的脸实在是惨白,原本顺滑的乌发也凌乱的披散着。 “三少爷……” 鼻尖涌上一股酸意,春夏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险些走光的恐慌令她下意识的想依靠自己信赖的人。 若是再晚一步,她今后只怕是没脸再见人了! 而顾云琛则是满眼怜惜,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到了春夏纤薄的肩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令顾夫人紧紧皱起了眉。 若只是普通的主仆关系,这样的接触和眼神之间的官司,未免就有些太不合理。 她儿子,果真是与这丫鬟不太清白! 偏偏秦夫人还在一旁故意刺激道:“唉,这么一个低贱的丫鬟而已,顾云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其表现出重视,之后也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了。” 尤其是,顾云琛和秦安玉还已经定了亲。 顾夫人便再也按捺不住了,沉着脸对顾云琛怒声斥道:“不像话,你给我过来!” 顾云琛也沉郁下了眉眼,却并没有依言过去,只是语气淡淡的道:“母亲,你不该带着人来如此对她,她并未犯错。” 虽说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但顾夫人对自己的儿子何其了解,又怎会听出其中的几分不满? 顿时心中一气,觉得顾云琛最近做事果真是如传言中那么荒唐了。 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竟还为了她忤逆她的意思? 顾夫人语气也因此变得分外冷硬,“我不管她有没有犯错,但既然她与你传出了不好的谣言,那这个人就不能再留。”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母亲,今儿就将她给赶出府去!” 顾云琛眸色不由一沉,并不喜欢这种被胁迫的感觉。 即便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该如此无理取闹! 可就在这时,一直勉力站在一旁的春夏却突然跪下,声音有些低弱却坚定的道:“奴婢愿意出府。” “还望顾夫人与三少爷不要因为奴婢争吵,生了隔阂。今日这事,其实也不过是个误会,奴婢绝没有要勾引三少爷的意思。” “奴婢对三少爷也只有感激与敬仰,也绝对会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起半点不该起的心思,望顾夫人和三少爷都消消气。” 她纤薄的身形跪在地上,一脸诚恳的低头告罪,话语间也无半点勉强的意思。 虽是容貌出彩惹人怜,此时却确实无半点不安分的意思,好似真心实意的说出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众人都不由有些惊愕。 一般人若是能得到顾云琛的两分青睐,哪个不是赶紧死死扒着,争取牢牢抓住顾云琛的偏爱,哪儿会像春夏这样,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 不过也正是因为春夏这样的表现,反倒是令顾夫人缓和了几分神色,“你既然愿意出府……” 她正准备顺水推舟的将人给撵出去,早已经阴沉了面色的顾云琛却是倏然开口:“不行!” 他紧盯着春夏柔和的侧脸,嗓音好似染上了一分冷意:“你上回亏空的身子都还没修养好,又怎能起什么出府的念头?” “就算是要走,也不该是这时候走。” 若是之前也就罢了,可他如今已经确认那晚在他怀里的人就是春夏,又怎能轻易放人离开? 上一次所发生的事,也令他无法安心的纵容春夏在外边闯荡。 这些心思,春夏都并不知情,见顾云琛出言否决,还不由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道:“奴婢的身子并不要紧,三少爷无需挂心……” 可不等她将话说完,也紧跟着得知消息匆忙赶来的秦安玉就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恩爱不成?顾云琛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这个未婚妻! 她故意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装作通情达理的道:“表哥若是对这丫鬟有意,干脆将人给收了,当通房丫鬟就是了,玉儿也并非是个不通情达理之人。” 可即便嘴上这么说着,她面上也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委屈,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她的体贴忍让。 按照顾夫人的性子,又怎会真委屈了她这么一个将进门的儿媳妇? ------------ 第三十六章 有她没我 顾夫人果真又再度皱起了眉。 虽说这个丫鬟看上去是识趣的,但自家儿子未免也太拎不清,婚约在即,还想纳一个通房丫鬟,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可不等她开口,顾云琛就率先沉下脸,冷声道:“通房丫鬟?爷从未想过将她纳为通房丫鬟。” 虽说春夏身份低微,可又怎能在恢复自由身之后,又当一个全然无人身自由的通房丫鬟? 顾云琛怎么想都觉得是委屈了春夏。 可他这样的话一出,落到其他人耳中就不太一样了。 春夏听闻顾云琛并没有要纳自己为通房丫鬟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升起一股不知名的失落。 想来也是,她这般低贱的人就算是被三少爷帮过几次,也不可能真正入了三少爷的眼,连当一个通房丫鬟,都是不够格的。 顾夫人和秦安玉则是误以为,顾云琛不仅是想将春夏纳为通房丫鬟,指不定是要抬为平妻! 而这正室还没娶进来的情况下,要是就娶了一个平妻,那对于正室而言,简直就是极大的侮辱! 秦安玉脸上神色瞬间挂不住了,死死揪着手帕,面上还不忘装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实则心里早已经恨极了,巴不得春夏赶紧去死。 不过是一个贱婢,凭什么踩她头上! 顾夫人也彻底看不下去,尤其是在瞧见秦安玉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时,更是怜惜的过去拍了拍秦安玉的手背。 “安玉是个懂事的,但我身为长辈,也不能平白让你受了委屈。” “你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顾云琛亏待了你。” 说完,扭头就对顾云琛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管你心里是个什么打算,但这个丫鬟绝不能留,有她没我,你自己看着办!” 这样强硬的态度,令顾云琛脸色也不由难看了瞬,“爷……” 他正准备说话,春夏却再也忍受不了这样僵持的局面,主动道:“奴婢自愿离开侯府,绝不会让三少爷和顾夫人为难。” 语毕,生怕顾云琛还要阻拦,春夏转身就往府外跑去,纤瘦的身姿显得很是毅然决然。 顾云琛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大步追了上去,“春夏!” 修长的双腿可比春夏速度快多了,饶是春夏提前跑了出来,也还是被顾云琛给轻而易举追上。 或许是春夏不听从自己命令就决然出府的行为令其很是不虞,顾云琛脸上算不上多好。 在府外将春夏给拽住后,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她是来找春夏讨债的。 “爷不允许你出府,你竟然还敢走?” 语气也是带着一股质问口吻。 春夏心尖一酸,当即就跪了下来,“望三少爷谢罪,奴婢并不是要忤逆三少爷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三少爷与顾夫人产生隔阂。” “顾夫人毕竟是你的娘,三少爷难得希望因为奴婢而寒了顾夫人的心,从此母子相看两相厌吗?” 顾云琛沉着脸,默然不语。 因顾夫人一向强势的性子,顾云琛又是个不会服软的,自顾云琛懂事后,便一直都这么与自家娘相处。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和顾夫人真正离心,可看着春夏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又不知该从何解释。 见他不说话,春夏自以为是猜到了顾云琛的心中顾虑,便又缓和了语气,柔声劝道:“三少爷,奴婢与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也从未想过与三少爷有什么过深的交集。” “奴婢这辈子所求,不过是平平安安,恢复自由身之后能够在外边肆意奔跑,就是奴婢最大的愿望了。” “还望三少爷看在奴婢以前伺候的还算尽心的份上,不要再强留奴婢,若是有缘,奴婢定然还会诚心诚意的伺候三少爷。”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即便是再刻薄冷硬的人,恐怕都是感到极其不忍。 顾云琛低头看着她,缓缓握紧了手心。 他心知春夏恐怕是真心不想留在侯府,但还是有一句话想问:“你对爷,就真的没动过什么别的心思?” 这个问题一出,春夏不由就愣了下。 又怎会没有呢? 她的第一个男人,三少爷又这般俊逸非凡,对她又好似有几分另眼相待,对于在这之前毫无经验的少女来说,轻而易举的便就能沦陷。 可她不敢,也不配。 她与三少爷,注定是有缘无分。 “没有。” 春夏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惶恐的余韵,却显得格外疏离。 顾云琛掌心倏然握紧,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惆怅。他只知,自己是真的留不下这只向往天空的雀儿。 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烧灼的怒意。 可即便他脸色再怎么难看,最终却也还是没有动春夏分毫,只是一摆手,“行,你走吧。” 春夏紧绷的一根弦缓缓松懈,忙不迭的起身,小跑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身影越来越远,无形的羁绊也渐渐模糊。 顾云琛盯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面无表情的转身,回了府。 而在两人都走了之后,悄然跟上来躲在暗处的秦安玉则是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春夏刚才离开的方向。 “算她识相。” 否则,她非得将这个贱婢弄死不可! …… 有风吹起,春夏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单衣,身上还披着顾云琛的狐毛外衫,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有些冷。 不过好在她走的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也就没有太多异样的眼神,足够春夏花点银两跟一旁的人家买下一套旧衣换上。 可等做完这一切后,春夏看着外边的人来人往,又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 虽说她一直都盼望能够离开侯府,但等真正离开之后,一时就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天下之大,真的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吵闹的动静:“滚滚滚,你闺女都说了,根本不稀罕留在侯府,你也甭想继续赖在府里,赶紧滚出去!” 春夏抬眼看去,便见是刚被侯府下人们给赶出来的娘,李彩霞。 ------------ 第三十七章 假卖身契 她顿时没了继续惆怅若失的心情,赶忙过去将娘给扶住。 与她只是稍稍有些亏空的身子不同,娘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此时身上的伤势都还没能痊愈。 被这些踩地捧高的下人们这么粗鲁的推搡,险些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等扶着娘到一处稍微宽敞的地方时,李彩霞却是一把推开她,指着她骂了起来,“贱丫头,你疯了是吧,竟然闹着要离开侯府,害我也被赶出来,你是不是想存心害死我?!” 春夏不经感到有些委屈。 但想到娘如今伤势未愈,又被这样粗鲁的对待,一时心情不好也正常。 况且他们暂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之后必然是还要折腾上几日,这换谁估计都高兴不起来。 春夏便低声安抚道:“娘,你放心,等下我们先去客栈住上几日,期间我自己去找找看有没有租住的地方,再寻上一个能赚钱的活计,很快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我一定不会让娘在外边受苦的。” 李彩霞对这番话简直是嗤之以鼻。 但看着春夏这副真心实意的神色,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把更难听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跟着春夏去了一家客栈。 因为出来的比较匆忙,春夏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碎银两,最终给自己和娘开了两间下等房,顺便叫了小二准备热水,打算等下好好洗漱一番。 可不等她们上楼,客栈门口突然吵吵嚷嚷的闯进来一伙人。 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领着十几个打手,气势冲冲的就朝春夏围了过去。 “骚蹄子,不安生的去报道还想往哪儿跑呢?大老爷们可都等着你洗漱干净了估价呢!” 这么一句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春夏面露茫然,心中不由腾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便后退了数步。 饶是她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不可能认不出,此人就是青楼之地的老鸨,而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岂不是将她当做是出逃的鲜嫩妓子? 春夏一张殊丽的脸顿时青红交织,有些恼愤的道:“这位……夫人,你只怕是认错人了,我与你并不相识。” “哎呦,怎地还叫我夫人?”老鸨怪模怪样的笑了几声,似觉得十分有意思,但很快就淡下神色,继而道:“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自认眼神还没有差到这种看不清东西,又怎会认错人?” 她一招手,命人拿来了一份东西,拎在手中扬了一下,“你且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卖身契?” “卖身契都在我手中,又怎会不是我楼里的人?” 春夏定睛一看,发现还真的是本该属于自己的卖身契。她心中登时一骇,赶忙将之前秦安玉扔给她的锦囊掏了出来,打开看了看里边的东西。 便见,这锦囊内只有一份属于李彩霞的卖身契,却并无她的。 而当初她将锦囊拿到手之后,为了保险起见,一直小心翼翼藏着,从未想过打开来检查,也就没料到,秦安玉竟然出尔反尔,根本没想过要真的给她卖身契。 此时更是将卖身契不知怎地,交到青楼老鸨手里! 春夏心尖一阵发寒,几乎是应激般,下意识的朝门外跑去。 心中只想着,她一定要逃出去,绝不能落入那样的肮脏地方! 可老鸨带来的那十几个打手也不是吃干饭,一众人只要站成一排,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春夏给拦住。 她扑腾的小胳膊小腿,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其给捆绑起来。 “放开我,我不是你们楼里的人,卖身契不是我自愿给你们的!”处处受桎梏的情况下,春夏心生绝望,忍不住失态的哭喊。 老鸨却是乐呵呵的笑道:“瞧这小姑娘说的,在我楼里的人,又有几个能是自愿的呢?” 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最终也只会被调教得老老实实,认命的乖乖在楼里待着。 进了青楼的,可没几个能再出去。 客栈内的一些客人也觉得分外有意思似的,哄然大笑了起来。 在春夏拼命挣扎时,甚至还调侃的打趣道:“这小姑娘倒还挺泼辣的,怕是要有的调教了。” “不过泼辣的也有泼辣的一番滋味,不说别的,这脸蛋那是真的漂亮,若是出台的那天爷有时间,定要去凑热闹。” “那倒确实是……” 对于这些人来说,女子被贩卖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也根本不会出手帮忙。 春夏心尖顿时一阵阵的发冷。 但想到了什么,她又猛地抬头,看向刚才自家娘站着的位置,想着让娘去将三少爷给他们的银两拿出来,给她赎身。 可当她真正看过去时,却发现李彩霞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整个客栈里都没能瞧见她的身影。 连原本简单收拾的包袱,都被拿走了。 春夏彻底寒了心,心口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李彩霞竟是就这么抛下她偷偷跑了。 明明,刚才她还想着要好好照顾她,给她养老,不然她吃半点苦头…… 如今再一看,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如同一场笑话般。 “你最好老实点,否则少不了你苦头吃!” 心灰意冷之下,春夏没再做无谓的挣扎,被老鸨带着十几个打手,强行掳到了青楼内,关进了一间阴暗的屋内。 被警告了一句,老鸨转身就又去打开门,没会儿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捂着口鼻走了进来。 “这地方真是有够臭的,全是一股骚味。” 赫然是一副倨傲神态的秦安玉。 春夏立即抬起眼,原本润亮柔顺的眸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恨意。 她如今会落到这样一处境,完全就是拜秦安玉所赐! 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当初分明是她逼迫她爬上三少爷的床,却又因此嫉恨她,处处对她敌视针对,此时更是让她沦落成青楼妓子! 饶是春夏再如何秉性温良,此时都近乎将此人给恨到了骨子里。 ------------ 第三十八章 拖延时间 “你这是什么眼神?恨我?” 似察觉到春夏的目光,秦安玉挑衅般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就算是恨我又能怎么样,就凭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报复得回来。” “而且你以后可都要待在这种腌臜之地。” 说到最后,嘴角更是十分得意的扬起。 令春夏指甲死死掐进了手心,心底的恨意也愈发翻涌。 但她也没有因此而彻底丧失理智,清楚着自己与秦安玉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更别提她如今还处处受制于人…… 微微垂下眼帘,春夏神色很是木然,仿佛认命了般。 见她如此,秦安玉反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轻蔑的嗤了一声。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丫鬟,又怎能跟她斗? 继续说了几句风凉话,秦安玉就仿佛乏了般,打着个哈欠摆了摆手,“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这种注定一辈子待在泥泞里的人计较。” 随即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在她走后,老鸨又一把将春夏给拽了起来,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番,便招呼外边的人道:“把她带去洗干净,这可是秦小姐特意招呼了要好好“对待”的人,今儿起就开始接客吧。“ 闻言,一直在故作麻木的春夏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慌张。 她怎么也没料到,老鸨竟然这么急切,当天就要她开始接客,连给她想法子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不,我不去!” 春夏迅速躲到了一张桌后,面上满是惶然,坚决不肯出这个门。 见老鸨等人步步逼近,一抬手就摔了桌面上的茶壶,随后捡起一块碎片,用力的抵在自己面颊位置。 因为对自己并不心软,力道也极重,很快就划破了一小块皮肉,当即就见了血。 “你们要是非让我今天就出去接客,那我就干脆把自己的脸给毁了!” 老鸨顿时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对于她来说,这楼里的每个姑娘都是一样待价而沽的商品,要是商品出现了瑕疵,那价格可是大不一样的。 这样好的一张脸,初夜怎么着也能卖上个几百两,这要是毁了,那就是一文不值还得倒贴,亏大发了! “小姑娘啊,你可千万别冲动,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这么冲动就毁了呢?赶紧把你手上那危险的东西放下!” 春夏反倒是握的更紧了些,丝毫不肯妥协,“你别逼我。” 她眼神决然,摆明了是打定了主意。 老鸨一时间感到极为头疼。 要说每一个被迫送进来的小姑娘都基本会来这么一出,次数多了也是令人厌烦。 不敢过于强硬的阻止,老鸨只好使用老招式,软下声调连连应声:“好好好,咱不逼你,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清楚,行不?” 一边说,却是一边试探性的朝春夏靠近。 准备在春夏稍稍放松之际,一把夺走春夏手里锋利的瓷片。 但她实在是低估了春夏的防备心,如今她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一瞧见老鸨有想要靠近的迹象,立即就喊道:“你别过来!” 说着,还又将自己脸上的口子划深了一些。 老鸨脸色这下彻底黑了下来。 她站在距离春夏不远不近的地方,眼神很是阴郁的看过去,继而警告道:“你别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永远不接客,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卖身契虽是秦小姐放在这里的,但我也出了银两。” “你若是破坏了自己的价值,让我没能够回本,那我就让你去当这楼里最轻贱的妓子,随后丢进一个屋子里,给几个铜板就能让男人进去,直到你的价值彻底被榨干为止!” 语调格外阴森,令人毫不怀疑这话语中的可信度。 春夏也明白,老鸨是绝不会养一个白吃白喝的花瓶,更不会好心将她给放了。 继续坚决对抗下去的话,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死死咬着唇想了想,春夏最终还是垂眸,流露出几分哀戚的放软了姿态,“可,可我实在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成为一名妓子,求求你,再给我几天适应的时间。” “若是几日后我习惯了,说不定我也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楼里……” 老鸨眯了眯眼,何尝看不出她是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但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品相确实不错,刚进来也太过贞烈,要是就这么毁了,也的确是可惜。 再等几日,好好调教一番,指不定还能卖个更不错的价。 这般想后,老鸨便点头同意了春夏的请求,“行,那这几日,你就暂时在这里待着,我也会寻楼里的老人们,给你好好教一下规矩。” 春夏顺从的低垂下眉眼,也将手中的瓷片给放下,仍由老鸨叫人来给她上药。 期间也并没有试图逃跑的举动,好似真打算乖乖在这里待上几日一样。 可等到了夜里,所有人走后,春夏立即就打开窗户四处张望了番,试图从这里给逃出去。 但很可惜,因为她一开始抗拒的姿态太明显,表现得也不够老实,因此老鸨特意安排了好几个打手将她这间屋子都给围了起来。 以至于春夏不管是想跳窗还是偷溜出去的念头都很难实施,动作多了些更是很容易就令人起疑。 等到了白日,春夏又必须一刻不停的跟楼里的前辈们学习“服侍”客人技巧,以及乐器舞蹈和推销酒水之类的活。 忙的那叫一个团团转。 时间更是一溜烟的就过去了半月,老鸨说什么都要春夏正式出台,不顾春夏的抗拒,直接命令人带她去洗漱,并换上一身飘逸的服装。 “待会儿去了前边就给我好好表现,这可是你第一次露面,要是正合了哪个官老爷的眼缘,第一回卖的价也能更高些。” “可你若不好好跳,故意搞砸了,就别怪我直接将你给扒光了丢大门口,让外边的那些乞儿爬你身上!” 似看出春夏的不情愿,老鸨很是严厉的开口警告。 春夏表情略有些僵硬,却还是不得不妥协的点头,“我知道了。” ------------ 第三十九章 救救我 其实早在春夏即将出台的时候,老鸨就已经四处跟人宣传,预热了一番。 直至今日总算露面,台下便来了许多感兴趣的大老爷们。 春夏一抬眼看见这么多人,眼神还格外炙热淫邪,似要将她扒光一样,几乎下意识的便想转身就逃,身体也变得十分僵硬。 可对上不远处在暗中警告着她的老鸨时,春夏也只能强装镇定,咬着唇跟随乐曲声我轻轻舞动身躯。 在这之前,春夏其实并没有什么条件学习歌舞,但她在这一方面却有着绝佳的天赋,身躯也是格外的柔软。 一个简简单单的挽手动作,由她做出来都显得格外惊艳漂亮,再加上她这次穿的服装十分轻薄,长长的裙摆轻轻舞动便跟着飞扬,仿佛翩翩欲飞的蝴蝶,瞬间令台下的人痴迷不已。 有些个离得近的,能够闻见春夏身上传来的一股馨香味,更是仿若上瘾了般,争先恐后的往前涌。 “妙,实在是妙,这次来的这个新人可比之前质量好多了!” “瞧这纤白的小胳膊小腿的,在床上只怕是抱咱们都抱不住,腰肢都像是一掐就要断了……” “可不是嘛,哈哈,这样的尤物就算是卖上一百两一晚,都是值的!” 春夏瞬间感到恶寒不已,几乎是惊吓的连连后退,又在老鸨的眼神逼迫下,不得不在腰间绑起一条长丝带,被带动的在半空中飞扬。 裙摆如同一朵花一样绽放,底下的人也愈发沸腾,吹口哨声和污言秽语连绵不断。 在这一刻,春夏只觉得一股强烈的耻辱感几乎要将她给淹没,令她恨不得不管不顾的逃出去。 可就在这时,她余光好似又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紧紧抓住丝带的手一松,直直的就落了下去。 是卢皓月,三少爷的友人! 这些天一直没能找到逃脱的机会,近乎绝望的情绪又一点一点的浮现出几分希望,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还被吊在半空中。 这会儿直直往下坠的感觉,令她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台下也是一阵喧哗的惊叫声。 可等了好一会儿,春夏却发现自己并未重重落在地上,而是被人给及时接住,稳稳的抱在怀中。 一睁眼,便见是正皱着眉看向她的卢皓月,眼中似还带着几分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顾兄厌倦了你,把你给丢这儿了?” 显然是还记得当初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春夏。 春夏压抑了许多天的情绪瞬间崩堤,几乎是当场落了泪,一双眼眸被层层雾气所掩盖住。 她摇了摇头,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可手掌却是不自觉的紧紧攥住卢皓月的衣袖,面露哀求,“不是……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是自愿来这里的,我……” 声音都带上令人心软的哭腔。 卢皓月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货色,见她如此更是心软的一塌糊涂,当即就要抱着人往外走。 老鸨赶忙出来阻拦。 “哎呦,大公子,你可不能就这么将我楼里的人给带走了,她卖身契可还在我手里呢!” 春夏不经又攥紧手掌,后知后觉的回想起这一回事。 若是不将卖身契拿回,她就算是出了这里,远走高飞,也永远都只是一个低贱的妓子。 卢皓月也不由皱眉,想到不管春夏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想要离开都不是什么轻易的事。 除非…… 看了看怀里十分紧张,似生怕把她给抛下的人儿,卢皓月一挑眉,便冲老鸨问道:“那我给她赎身便是,你自个说说,得要多少银两?” 老鸨眼眸瞬间就亮了。 这楼里的姑娘虽说是长期都能赚钱的货物,但一锤子买卖也有一锤子买卖的好处,比方说如眼前卢皓月明显十分在意春夏的情况,她完全可以抬个高价,大赚一笔。 因此老鸨一抬手,比了个手势,便狮子大开口道:“卢公子,这小姑娘可是我辛辛苦苦培养了大半个月的,品相也是上佳,所以绝不能少于五千两。” “五千两?!” 这个数令春夏和卢皓月神色都不由一变。 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这么多钱,饶是卢皓月作为丞相之子,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得出这么多。 因此他脸色不由变得窘迫难看了些。 春夏见状,生怕卢皓月会放弃将自己给救出去,赶忙急声道:“这个价钱根本就不合理,五千两赎身,分明是花魁的价位,我又怎需……” 只可惜还未说完,老鸨就满脸不虞的打断了她的话,不屑道:“死丫头你可别胡说,花魁那肯定是要另外的价,况且这楼中的姑娘们到底是个什么价,也都是由我自个做主。” “卢公子你就算是身为丞相之子,可也不能将人活活抢了去,也是要按照规矩办事的!” 如今卢皓月就一个人来了这里,也还真不好将人给直接抢走,若是这么干了,只怕是也会坏了丞相府的声誉。 想了想,卢皓月掏出一个钱袋,丢到老鸨手中,道:“我待会儿就回府凑银两,你先将肉好好伺候着,不许她接客,等着我过来将人给赎了。” 老鸨面上一笑,应的那叫一个飞快,“好嘞!” 反正有这么一个大冤种在,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亏本。 解决了老鸨,卢皓月又将春夏轻轻放在一处空地,语气温和的安抚,“你只管在这里再待会儿,别委屈了自个,我马上就去找救兵!” 春夏心知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卢皓月,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十分心善了。 若是再一个劲的索求,只怕是会惹厌烦,便只能咬着唇,顺从的点点头,“好,卢公子我等你。” 这般乖巧的模样,令卢皓月不由就有些心痒痒的。 若非是自个好友的人,他非得将人给带到自己府上去,光是每日看上一回,恐怕都能令人心情愉悦。 想了些有的没的,卢皓月愈发觉得自家好友不像话,这样好的一个小女子,他不好好珍惜也就算了,怎还能让人沦落青楼? 他非得好好去说道一回不可! ------------ 第四十章 坐地起价 卢皓月一踏出青楼,就立马去了侯府,找上顾云琛,不等顾云琛出言询问,卢皓月就率先不忿的道:“我说,顾兄,你未免也太心狠了,怎地还将春夏那个小丫鬟给送去青楼?” “她就算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也不至于被如此磋磨啊!” 顾云琛脸色骤变。 春夏?青楼? 他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怖,像是凝聚着某种风暴,“她怎么会在青楼,你是什么时候见着的人?” “不就是在刚刚……” 见他如此,卢皓月意识到顾云琛对春夏沦落青楼的事还真是一点都不知情,而且看顾云琛这模样,也分明是在意春夏这个人的。 他当即便将老鸨要求五千两才能给春夏赎身一事,也一五一十的告知,“既然时你府中的丫鬟,那这个银两就由你来出,不然我一时半会儿,可凑不到这么多银两。” 毕竟丞相府家风一向严苛,不喜小辈们作风奢靡,因此卢皓月即便是丞相之子,身上也没有这么大笔的银两。 顾云琛二话不说,冷声命人去找管家取钱。 两人带着五千两银票,骑着马就风风火火的赶去了青楼。 “卢公子来了!” 见到熟悉的面孔,守在门外的壮汉一喜,赶忙就去通知老鸨。 后者双眸一亮,没想到卢皓月竟还真说到做到,而且还来得这般快。 他们这里可是许久都没遇见出手这么大方的财神爷了! “快,去将春夏那丫头给带过来。” 能值这么多钱,饶是春夏在这之前屡次反抗她,老鸨在瞧见人之后,也还是忍不住笑眯了眼,“好春夏,你日后可得享福了!” 春夏对老鸨的殷勤视而不见,只是忍不住的朝外边张望。 等看见站在卢皓月身旁的一道身影时,她神色又倏然一僵,眼眶忍不住泛起几分热意。 三少爷…… 她没想到卢皓月竟然去告知了顾云琛,更没想到顾云琛竟然也会亲自到场,相比于在见到卢皓月时的几分期翼,春夏在瞧见顾云琛时,反倒是感到更为安心。 眼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直接被推到了卢皓月和顾云琛跟前,春夏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丢脸和羞愧,又默默低下头。 而顾云琛早在瞧见春夏时,目光便直接钉在了春夏身上。 这几日她似乎又受了些苦,身形要比之前更加消瘦,连本就尖细的下巴,此时都变得愈发脆弱细白。 站在外头被风那么一吹,估计都要被吹倒了。 顾云琛心尖不由泛起一丝怜意,却也没忘了今儿来的目的,一抬手,便命人将五千两递了过去。 “将她的卖身契给爷交出来。” 却未料,老鸨在瞧见他一身锦衣,气质比之卢皓月都要卓越时,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精光,“这位爷,这点银票可不够啊,我方才改变主意了,你要想将人给带走,那至少也得给一万两!” 分明就是坐地起价! 春夏倏然抬起头,也顾不上在顾云琛面前丢脸了,有些不可置信的冲老鸨喊道:“你前不久明明说的是五千两,现在怎么就又变成一万两了?!” 饶是顾云琛拿得出这个银两,春夏都忍不住替对方感到肉疼。 一万两绝对算得上是极大的数目。 卢皓月也是忍不住忿忿道:“你这老妖婆是怎么回事,耍我玩的是吧?信不信改明儿我就让人砸了你的楼!” 老鸨面上却是丝毫未惧。 干他们这一行的,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跟达官显贵们打交道,这种威胁的话她也听多了,从不会当一回事。 毕竟一般的达官显贵们都是要脸的,若是将在青楼里闹事的事传了出去,那丢的也是他们的脸面,搞不好可还会影响自己在官场与其他人打交道。 卢皓月和顾云琛这种有身份的人,就更容易拿捏了,随随便便威胁几句,估计都会忍着怒气拿钱消灾。 这般想着,老鸨也这般开口道:“哎呦卢公子,我可没有胆子耍你玩,只是这楼里的姑娘本就是全由我随便定价的,我说多少两就是多少两。” “你要是拿不出钱,那我劝你就不要再想着给谁赎身,不然若是传了出去,我也只能说你是没银两非要装大方,害我家楼里的姑娘白白高兴了一场。” 却全然没发现站在一旁的顾云琛脸色已然变得十分阴沉。 就连春夏和卢皓月,看向老鸨的眼神也是非常一言难尽。 装大方? 身为侯府三少爷的顾云琛,最不缺的就是银两,他哪儿需要装什么大方? 老鸨这回只怕是踢到铁板上了。 下一刻,顾云琛稍一抬手,冷声命令道:“给我砸!” “我倒是要看看,今天爷要带回自己府上的人,谁敢出来拦!” 几道黑影迅速从角落里闪身而出,恭恭敬敬道:“是,三少爷。” 这京城中有无数个三少爷,但最为百姓们熟知的,自然就只有侯府三少爷,顾云琛。 动静闹的这般大,也引来了无数百姓们前来围观,很快也有人在混乱当中认出了顾云琛的身份。 “这不就是侯府三少爷?” 这话一出,原本还想要阻拦的老鸨“唰”的一下就白了脸,再一听顾云琛说春夏是他们府中的人,更是吓得两股颤颤。 她可以不将卢皓月放在眼里,是因为她知道丞相府家风严格,卢皓月本性也干不出什么胡闹的事,但顾云琛可就不一样了。 这京城上下,有谁不知侯府三少爷最是阴晴不定,对于得罪他的人更是说杀就杀,丝毫没有半点人性。 她威胁到顾云琛头上,那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三少爷!三少爷!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三少爷,求三少爷饶命啊!”老鸨不敢阻拦顾云琛的人在楼里打砸的举动,便只能跪下来,连声求饶。 顾云琛神色却是分外冰冷,只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将我府里的人强买强卖,你这条贱命又怎能赔得起?” 言语之外,便是要老鸨生不如死的意思。 老鸨当即吓得大惊失色,忙又道:“三少爷误会,老奴绝不敢做出强买强卖这种事,春夏的卖身契,完全是秦小姐主动交给老奴的,老奴还付了银两!” 恰好这时,春夏也倏然在顾云琛面前跪下,红着眼眶道:“小姐私底下对奴婢磋磨已久,就算是离了府,小姐也还是不肯放过奴婢,让奴婢沦落到此等腌臜之地……” “还求三少爷能救救奴婢,为奴婢做主!” ------------ 第四十一章 被救出 想到以往种种,春夏心中难掩恨意。 可她也心知,面对身份尊贵的秦安玉,她就算是能逃出这里也根本没能力亲自报复。 看出三少爷对自己有几分在意,春夏便忍不住心生利用,想借顾云琛之手,让秦安玉狠狠的吃上一个苦头! 这般想着,春夏眼中的泪就流得愈发汹涌,身躯也轻轻颤抖着,像是风一刮就会倒了的柳枝。 她这番作态,一半是作秀,一半也是因为心中惶恐不安,生怕顾云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因此厌恶了她。 卢皓月不知内情,见她这般可怜,不等顾云琛说话,就先忍不住的要上前扶她,“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啊,怎么动不动还跪下了……” 春夏却是纹丝不动,倔强的跪在原地,死死咬着唇。仿佛只要没听见顾云琛不应声,她就一直这么跪着不起来了。 顾云琛见状,心中反倒是生出几分满足。 沉默了片刻,便开口示意道:“起来吧。” “你放心,你就算是离了府,也是我府中的丫鬟,而她没过问我就将你随意买卖,我自然是会找她问罪。” 便是一定会帮她讨个说法的意思。 春夏这才起了身,对顾云琛感激涕零的一个劲道谢,“三少爷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永生难忘。” 卢皓月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啧了一声,心底酸溜溜的。 这小丫鬟对顾兄未免也太忠心了,他刚才亲自上前扶,春夏动也不动一下,现在顾云琛仅是一句话,居然就乖乖站起来了。 像只被驯服的小兔子,乖得令人心痒痒的。 不过在场的人并没有在意他是个什么想法,将青楼打砸得差不多了,顾云琛便一抬手,命这些人停下。 随后抱着春夏上马置于身前,“驾”的一声就准备离开。 这一次,老鸨就算是有十分胆子也不敢拦了。 卢皓月则是在后方直呼顾云琛不厚道,“等等我啊顾兄,我还没走呢!” 一路上风声呼啸,春夏几乎睁不开眼去看两侧的景色,只隐隐约约听见闹市上的几声吆喝。 感受更清楚的,反倒是身后宽厚滚烫的胸膛和鼻尖间挥之不散的清冽气息,带着独属于顾云琛的韵味,令春夏感到愈发的安心和莫名脸红。 但看着周遭的景色越来越靠近侯府,春夏还是忍不住紧张的攥了下顾云琛的衣袖,试探性的开口道:“三少爷,奴婢能不能……先不回府?” 好不容易离了府,春夏实在不想再继续回去,更不愿再遇到秦安玉。 身下的马儿速度慢了下来,顾云琛微微低头,看向她,“那你想去哪儿?” “奴婢可以租一个小院子在外边住着,三少爷,奴婢已经决定离府了,便就不想再……”察觉到顾云琛并未生气,春夏便鼓起勇气将自己原本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知。 “而且奴婢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营生,不想因为一点意外就半途而废。” 顾云琛没再说话,也不评价春夏这个想法的好坏,但立即就让马调了个头,去了一处距离侯府不远处的别院。 不算大,只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但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的落叶都被清扫得不见痕迹,可见是一直有人养护着的。 春夏光是抬眼一瞧,便立即猜到了肯定是顾云琛名下的院子,也隐约察觉到顾云琛是个什么意思。 等下马之后,赶忙就连连摆手,“三少爷,奴婢可以自己花钱租个院子,用不着……” 顾云琛却是抬手制止了她的话,语气不容置喙,“你且在这里住下便是。” 怕春夏还要推拒,甚至主动问道:“你娘呢?” 拒他所知,春夏刚离开侯府,李彩霞就也一同被赶了出去,以顾云琛对春夏的了解,她绝不会对自己母亲不管不顾。 可他方才过去的时候,却只见春夏一人沦落到青楼,未瞧见李彩霞的身影。 这令他不由浮现起一个不算好的猜想。 李彩霞在他记忆中,可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对春夏也绝对算不是好。 提到母亲,春夏此时也十分罕见的没有表露出半点关系,神色也十分黯然。 “奴婢,娘……” 唇瓣蠕动了下,春夏到底还是不想将李彩霞弃自己而不顾,独自逃走的事情给说出来,这样未免显得她太过可怜和可悲。 “不小心走散了。” 说了个十分拙劣的借口,春夏垂下眼眸,掩饰住心底的难堪,“三少爷若是瞧见了奴婢的娘,还望三少爷能够将她给带来。” 她也有些话想要亲口询问李彩霞。 比如她这个闺女,在她心中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见她如此,顾云琛即便是不太清楚实情,也隐约猜到李彩霞必定是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当即就冷下了眸。 “行,爷肯定会将她给带来” 孤男寡女的,毕竟不适合长时间共处一室,将春夏安置好了之后,顾云琛也没有再多待,骑着马转身离开。 春夏目送其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屋,准备先将自己要睡下的屋子收拾出来。 但她万万没料到,顾云琛的效率竟这般快,她屋子还没有收拾出来,独自逃跑的李彩霞就连带着包袱,一起丢进了院子里。 春夏听见动静抬眼去看时,只瞧见一道黑影快速跃过墙面离开,而她娘,则是因为摔了个结结实实,哀叫不已。 “哎呦,我这一把老骨头啊!” 若是换作是以前,春夏在听见李彩霞喊的第一声,估计就立马着急忙慌的冲上去,要将人给扶起来。 此时却是眸色微凉,只静静的在屋子里看着。 直到李彩霞缓过神,开始打量着四周时,她才推开门,走了出去,“娘。” 李彩霞瞬间瞪大了眼,“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语气当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几分惊怒。 好似春夏就不该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一样。 春夏眼底的那一抹不忍彻底消散,看着李彩霞自私自利的嘴脸,忍不住身躯颤抖,“我不该在这里,那应该在哪里?” “青楼吗?!” “娘为什么明知道我会被抓去青楼,却完全没有要去救我的意思,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娘?!” ------------ 第四十二章 百善孝为先 声声泣音的质问下,李彩霞面色逐渐僵了僵,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心虚。 “我……” 她眼珠子四处飘忽着,想着托辞,“我这不是想再过段时间嘛,你也知道,咱们没什么银两,筹银子也是需要花时间的……” “而且当时我要是不走,咱们都进了青楼,那岂不是就没人能救咱们了?我之所以逃跑,那也是为了你着想。” 这样的话春夏曾听过无数遍,也无数次体谅李彩霞的为难之处。 但这次,一个人身处青楼差点沦为半点红唇万人尝的妓子的事,令她情绪实在崩溃,根本做不到像以往那样轻易原谅自己的娘亲。 甚至觉得李彩霞此时说的每一个字,都只是推卸责任,掩盖心虚的借口。 似察觉到春夏的冷淡,李彩霞顿时有些慌,忙又主动上前,扒拉住春夏的手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将被卖进青楼的事,全都赖到我头上,以后都不打算原谅我了?” “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期盼我能做得了什么不成?而且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你难道就不要我这个娘了吗?!” 春夏手指轻轻蜷缩,最终竟还是有些不忍。 李彩霞说的也确实没错,这可是她娘啊,她唯一的亲人。 可若是让她就这么轻易释怀,她也实在是办不到。 想了想,春夏疲惫的叹了一声,轻轻将李彩霞给推开,“算了,娘,咱们就先各自去休息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也不等李彩霞是何反应,转身回了自己一开始收拾的那一间屋子。 李彩霞看着她关上了门,原本满是愧疚的嘴脸顿时扭曲,忍不住忿忿的唾了一声:“贱蹄子,真是翅膀硬了……” …… 相安无事了几日。 春夏平日除了给李彩霞准备一份吃喝,一般都不会主动跟李彩霞搭话,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处于冰点。 对此春夏也毫无办法,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面对李嬷嬷。 直到顾云琛突然有一天前来,抬手便让人将李彩霞摁在院子里,打了二十大板。 “三少爷饶命,三少爷饶命,奴错了!” “求求你,别打了!” 春夏听见了动静,赶忙从后院小跑过来,等看清院中的场景时,顿时感到惊愕不已。 “三,三少爷?” 她没想到顾云琛竟还会过来,更没料到一来就要罚李彩霞挨板子,“可是我娘冲撞了三少爷?” 不明缘由的情况下,春夏不敢轻易求情,便只能试探性的询问。 顾云琛斜睨了她一眼,气势一如既往的矜贵冷寒,见她目光频频朝李彩霞那边看过去,便不答反问的道:“怎么,你还心疼你这个娘?” 春夏咬了咬唇,听着不远处李彩霞的惨叫声,心中自然是不忍的。 不管怎样,李彩霞都是她唯一的亲人,即便是这几日关系闹得比较僵,她也绝不希望李彩霞真出了什么事。 但在府中自小长大的她也很清楚,三少爷在惩戒下人的时候,一向不喜有人故意求情。 若是不识趣的话,还很可能适得其反,令受罚的人遭更多的罪,因此春夏即便是不忍,也咬牙闭了闭眼,什么都不敢说。 顾云琛见她如此,反倒是自己心底先升起了一股怜意,“你若是不忍心,直说便是,爷未必就不会听。” 说着,一抬手,又命人将李彩霞给拖了出去,还捂上了李彩霞的嘴。 不过并不是停下惩罚的意思,只是没让李彩霞能够出声,也没让春夏给瞧见,可那板子落下的闷响,还是从墙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春夏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顾云琛也不在意,只是抬手将春夏脸侧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相比于在府中,春夏打扮得更为朴素,头上也一如既往地别着一支木簪,将本就姣好的脸蛋衬托的愈发清丽。 但精神面貌明显要好了很多,一双眸子原本被掩盖的阴霾逐渐散去,闪烁着极为引人注目的光亮。 想必假以时日,春夏必定会成长到极为夺目璀璨的存在,只是在这之前,她不该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给绊住。 “你在被强行带进青楼的事,我都已经打听了,你娘明知道你进了青楼,却并没有要救你的意思,而是带着包袱在客栈里大吃大喝,没表现出半点忧心。” “对于你会被抓进青楼一事,她似乎也早已经知情,在被赶出府之前,她还跟秦安玉见过一面,秦安玉曾对她说,你即便是离了府,但是没死或没跟其他人成亲,她便怎么都不能安心……” 便想出了要将春夏卖进青楼,让无数男人玷污,成为最肮脏的存在这种恶毒的法子,彻底绝了春夏有几率嫁进侯府的可能性。 春夏听完这些话,脑子“嗡”的一下炸开。 她本以为自家娘只是贪生怕死,自私私利,可没想到她竟是在背后将她推进深渊的凶手之一! 她可是她的亲娘啊!她怎么就忍心让她沦落到那种腌臜地方? 春夏想不通,只觉得心口犹如被捏爆了一样疼痛,难受得她近乎窒息。 连串的眼泪也无知无觉的落了下来,恰好坠落到顾云琛的手心。 感受着微亮的温度,再一看春夏面色已经煞白一片,顾云琛沉叹了声,缓缓攥紧手掌置于身后,“这样的娘,你又何必对她不忍,为她求情?若非她与你有亲缘关系,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不值得可惜的。” “你要是想过上好日子,也必定要与其彻底决裂。” 春夏唇瓣颤了颤,最终却还是闭着眼摇了摇头,“三少爷,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百善孝为先,纵使她对我再不好,奴婢也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 甚至因为孝道,今后李彩霞若是病了、老了,春夏也不得不对其尽赡养义务。 顾云琛眸色沉了沉,显然是对她这一回答并不满意,但这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做法,纵使是他,在面对这一难题时,也未必能找到更妥善的解决方式。 ------------ 第四十三章 不如以身相许 沉吟了片刻,他曲指轻扣桌面,淡声道:“可她若是执意不肯出现在你面前,你也就不必为难了。” 春夏唇瓣蠕动的下,想说这并不可能。 李彩霞是她唯一的亲人,同时她也是李彩霞唯一的闺女,李彩霞怎么可能会不来找她? 可顾云琛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章程,不等春夏纠结,他转身命人将李彩霞给丢了出去,还特意选了个距离小院极远的一处暗巷里。 李彩霞刚被打了二十板子,感觉屁股都要被打烂了,又突然被丢到这什么阴暗潮湿的地方,摔得差点一口气没抽过去,眼前一阵阵的犯黑。 一挣扎,便见顾云琛正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冷声警告:“要是再敢出现在春夏面前,见一次,你就等着挨打一次。” “爷会一直找人盯着你。” 李彩霞面容逐渐变得扭曲。 面对顾云琛这样权高位重的人,她是丝毫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只连声应是。 但等顾云琛一转身离开,她就立马暗暗唾骂不已,将春夏翻来覆去的一阵咒骂。 “贱丫头,竟然教唆三少爷来给我打板子,真是反了天了!” 在她看来,顾云琛之所以无缘无故的突然上门要打她板子,完全就是因为春夏在背后告状! 缓了大概有两个多时辰,李彩霞总算勉强能够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便想去找秦安玉。 如今春夏离了府,顾云琛却好似对其愈发的在意,这件事她一定要告知小姐,让其及时想到应对措施。 可她刚一靠近侯府,青竹就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下来,直接拦住了李彩霞的去路。 “李彩霞,你想要去找谁?” 锐利的目光落到了地上,李彩霞忍不住的感到心虚,“我……” 不等她想好什么借口糊弄过去,青竹便好似失去了耐心,一把将她给拎了起来,“你如今已经不是侯府当中的人,没资格再进出,再有下次,就等着再挨十大板子!” 说着,便将其直接拎到了京城外,随手丢到一处草丛堆里。 “三少爷也说了,今后你不得再进入京城,你最好警记于心!” 李彩霞气得涨红了脸,心中愈发的恨。 肯定又是那个小贱蹄子给出的主意! 可她就算是在怎么愤恨,面对青竹的出言威胁,也不得不强忍下来,憋屈的连连应声。 …… 在小院里的春夏对此都并不知情。 在李彩霞被带走之后,她便有些惆怅若失的坐在小院里,可没想到顾云琛没会儿竟又踏了进来。 两人相顾无言,春夏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升温,心口一阵狂跳。 对于顾云琛有如实质一样的目光,她始终无法适应,便逃避似的进了灶屋,声称要给三少爷尝尝自己的手艺。 因为刚搬进这个小院不久,在灶屋里的东西也不多,春夏想了想,便煮了几分茶叶蛋,熬了一碗银耳粥。 “三少爷,请。” 面对一身锦衣的顾云琛,这两样东西为未免显得太寒碜,春夏端上来之后,就不经有些脸红。 又忙不迭找补道:“这两样也是奴婢今后准备赚钱的营生,三少爷先尝一尝,看看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顾云琛在府中吃过无数好东西,口味叼的很,可面对这样简单端上来的茶叶蛋和银耳粥,面上也没有表露出丝毫嫌弃。 依言都尝了尝,能够吃出茶叶蛋品质不错,用的虽然不是什么好茶熬煮的,但火度控制得极好,熬煮得蛋白蛋黄都十分嫩滑。 至于银耳粥,则是就吃一个清爽,对于用来贩卖营生的话,这样的手艺已经是足够了。 “不错。” 他仔细品着,并没有因为食材简单就随便敷衍,说的也是真心实意。 春夏对此难免会有些动容,脸上的笑意也十分真切,“三少爷若是喜欢,奴婢便托人时不时给三少爷送些过去,三少爷对奴婢的恩情永生难以偿还,便也想尽可能的对三少爷好些。” 这般话若非春夏眼眸一直清亮,绝对无半点殷勤讨好之意,顾云琛差点都要觉得春夏是心中暗暗对自己有意了。 但看着春夏坦荡的神色,他心中又不免有些沉郁,放下手中的蛋壳,意有所指的道:“报恩有许多种方式,你若是诚心要向我报恩,何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 说话间,灼热的目光甚至没从春夏脸上移开。 以至于春夏心头一颤,指尖都忍不住发抖,一股热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常见的报恩说法无非是以身相许或做牛做马,可三少爷对她的心思已经表露得这般明显,必然不会是后者,那就只能是…… 春夏低下头,不经咬唇。 被三少爷看上,于她这种身份的人而言,无疑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但对于一直向往自由的春夏来说,却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大刀。 这种一时兴起的情爱,只会将她一生都束缚在高墙当中,她自然是极不情愿的。 可她又不敢直白拒绝,惹恼了三少爷…… “报恩?” “巧了不是,我也是春夏的救命恩人!”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只见卢皓月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笑呵呵的走进来,见春夏往这边看,还挑眉调侃道:“春夏姑娘,你要是报恩的话可不能厚此薄彼,忘了我啊!” “当初可是本公子在青楼里撞见了你,去搬的救兵,要说起来,我也才是你最应该报恩的恩人!” 顾云琛脸色瞬间一沉。 忽地觉得自己的这个多年好友实在是有些碍眼了。 春夏倒是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卢皓月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方才她与顾云琛之间过于微妙的氛围,也不用再纠结该怎么婉拒还不惹恼了三少爷。 因此对卢皓月也分外热情,起身便迎了上去,“卢公子放心,你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也一定会铭记于心,日后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卢公子也尽管吩咐。” 卢皓月一摆手,嘿嘿笑道:“不必这么麻烦,反正你如今已经是自由身,那不如就直接嫁给我,以身相许,一次性偿还了恩情。” ------------ 第四十四章 卖茶叶蛋 “卢皓月!” 这话一出,春夏还没来得及反应,顾云琛就沉着脸倏然拍桌,径直站了起来。 见他如此,卢皓月立马怂了,微弯着腰用折扇打了几下嘴,“哎呦,瞧我这……” “春夏姑娘,你可千万别当真啊,我就是习惯了,一时嘴快……顾兄你也别生气,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他讪笑不迭,连声告饶。 实则心中直犯嘀咕,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用得着这么生气嘛…… 这架势,差点都以为他是要被砍头了。 顾云琛冷锐的视线还越来越犀利,像是要将自己这个昔日好友戳出一个洞来般,言语更是极为森冷,“这种事又怎能用来开玩笑?卢皓月你真是越来越口不择言了!” 话里的意思竟还带上几分责怪和警告。 原本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春夏见状,怕气氛闹僵,又赶忙上前讲和,“没关系,卢公子只是一时失言而已,奴婢并不在意。” “三少爷也别生气,卢公子今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卢皓月如获新生般,赶忙点头,“对对对,一点小事而已,顾兄没必要这么这般盛怒……” 随后又忍不住对春夏赞叹道:“春夏姑娘真是我见过最善解人意且大度的女子,侯府没了春夏姑娘着实是可惜了。” 他完全就是随口一夸,可落在顾云琛眼中,这俩人互相恭维互相维护的模样,却令他感到刺目极了。 也是再一次觉得,他这个昔日好友着实碍眼。 “嗒。” 轻扣了下桌面,顾云琛怎么都不乐意让卢皓月再继续待在这里,便道:“今儿你怎么有时间跑出来?难道不需要躲书房里背书,背诗词?” 卢皓月表情倏然就僵住了。 因自家爹在朝廷中立场的问题,丞相府结交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文人,平日里若是聚会交友的话,就不可避免的要谈论到诗词歌赋等种种文艺的东西。 可偏偏,卢皓月并不是这一块的料,尤其是对诗词极为头疼,可他作为丞相之子又不能不会,便就只能靠死记硬背。 算是背地里往死里用功,只求各种聚会上不丢脸的角色。 顾云琛这话一下就让卢皓月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他笑不出来,顾云琛反倒是心情好了一些,又淡声提醒道:“听说过几日,他们又要组织什么游湖宴会,想必也会给你递请帖,我劝你有时间还是再回去多背几首关于游湖的诗词。” 卢皓月彻底没了废话,转身就走,嘴上有些骂骂咧咧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顾云琛这是在故意赶人! 他走了之后,春夏和顾云琛就再次相顾无言,有些微妙的氛围再一次弥漫开。 正当春夏准备硬着头皮询问顾云琛还有什么事时,顾云琛率先沉叹了声,道:“丞相府家风严格,绝不会接受卢皓月娶一个丫鬟当正妻,你不要因为他的几句胡话,就对他有什么想法,不然只会平白委屈了自个。” 春夏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倏然跪了下来,“三少爷放心,奴婢绝不是此等痴心妄想之人,也绝不敢攀附卢公子。” 她误以为顾云琛是在警告她不要起一些不该起的心思,心慌之余,又难免感到有些委屈。 原来三少爷一直都是这么看她的吗? “爷并非此意。”见她反应这么大,顾云琛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不太妥。 正准备解释时,春夏却好似已然自行意会,咬着唇深深埋头,“三少爷不必说了,奴婢一定会认清自己的身份。” 顾云琛难得有些哑然。 神色一变再变,实在怕自己多说多错,便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只道:“你好好安顿,若是有事,便来找爷。” “谢三少爷。” 春夏只道谢,并未应下。 经方才一事,她算是再次看清自己与三少爷之间有多大的差距,莫说妄想,就连平日里相见也该尽量避免。 将顾云琛送走后,春夏便真正开始计划自己日后的营生,最终决定还是先单独卖茶叶蛋。 虽是单调了些,却也好卖,而且制作简单,她一个人的话,也不用担心手忙脚乱的。 打定了主意,春夏翌日一早,就在小院不远处的一条街市上摆起了摊位,将早早熬煮好的茶叶蛋掀开锅,霎时间茶香四溢。 “卖茶叶蛋咯!又香又好吃的茶叶蛋!” 试探性的叫卖了两回,很快就有不少人,闻着茶香味找了过来,顷刻间卖了大半锅。 “这茶叶蛋怪香的嘞,怎么吃着都好像比别家的好吃?” “就是铺子卖的东西太少了,怎就只有茶叶蛋?” “小姑娘好像还是个新面孔……” 春夏抿唇笑着,对自己第一天开展就能有这样好的效果,已经心满意足。 别的不说,她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好茶虽是没喝上几回,却也闻过,能比一般人更能分辨茶叶的好坏。在进茶叶的时候,也是凭着这点在一堆茶里挑选出尽可能好的。 这卖的茶叶蛋,自然也就好似比别家的更香更好吃一些。 春夏虽是第一回做生意,却也知道要与顾客维系好关系,忙道:“是今天刚开始支的摊位,明日或过几日,卖的东西就会多些了……” 靠着街市上还算可观的人流量,春夏这一锅茶叶蛋很快就被卖得所剩无几,余下最后几个时,春夏便想直接收摊回家。 可这时,在对面盯了她许久的肉铺老板王麻子突然走了过来,一只猪蹄一样肥肿手掌拍在了春夏的摊位上。 “喂,新来的,难道不知道刚开摊的时候,要跟我们这些周边老板打好关系吗?” 王麻子长得肥头大耳,脸上还是有密密麻麻的斑点,一双眼更是被肥肉挤得都快瞧不见了,只隐约闪烁着淫邪的微光。 但春夏还是被恶心的够呛。 怪不得她刚才一直觉得有人在打量她,原来是这么一个肥猪货。 顾及是第一天开摊,如今世道女子外出抛头露面的话也本就吃亏,春夏并不想跟这种人争执,收了摊位就想带东西离开。 王麻子却是仗着壮硕的身形挡在春夏面前,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先别急着走啊,你不懂规矩没关系,但怎么说也要弥补我一二,不如……今晚就来我家里,好好伺候我一回?” 说着,还抬手就要去摸春夏白嫩的脸蛋。 ------------ 第四十五章 护在怀内 春夏垂了垂眸,抄起放在最下方滚烫的火钳子,冲着王麻子就戳了过去。 “啊——” 滋啦一声响,一股肉焦味传开。 王麻子握着自己被烫伤的右手就哀嚎不已,怎么也没料到看着柔柔弱弱的春夏,竟然会干出这么狠厉的事。 “你,你这个贱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原本刚收拾好的摊位瞬间被掀翻,剩余的几个茶叶蛋也全都滚落在泥地里。 春夏看着狼藉一片的场景,下意识后退了数步,眼神微凉。 “恶意破坏私人用品,照价赔偿,否则我就报官了!”她声音清脆的威胁道。 大部分老百姓都是极为淳朴的,也对官老爷之类的角色,有着天然的畏惧,春夏心知自己若是与王麻子正面起冲突,吃亏的必定是自己,便想以此将王麻子吓退。 但万万没想到,王麻子祖祖辈辈都是京城里的人,早就将衙门那点报官流程给摸透了,当即冷笑道:“今儿我就把你给弄个半死,绑回去当媳妇儿,我看你还能有什么机会去报官!” 就算是真报了官,与他成了亲便就是他的人,是打是骂也都是由他说了算,即便是官老爷也管不着! 说着,王麻子更是抡起拳头,要当街冲春夏打了过去,狰狞的面孔在此时看着极为可怖。 春夏不由心惊,手心都开始发汗。 千钧一发之际,王麻子却是又突然从她身前飞了出去。 “哎呦!!” 只见,不知何时来的顾云琛手中握着一枚扳指,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看向王麻子的眼神却是格外冷冽。 在他身后,则是跟着小厮打扮的青竹,恭恭敬敬的朝顾云琛弯腰,“三少爷,此人该如何处置?” 方才便是他将王麻子一脚踹了出去。 而顾云琛与青竹之间明显的主仆关系,以及他们身上毫不收敛的富贵气息,都足以令人看出,他们的身份并不简单。 原本还恼羞成怒的想从地上爬起来还击的王麻子见状,不由就僵了僵,连痛呼的声音都小了些,心中一阵紧张。 不是吧,这贱蹄子难道还是什么府里的千金大小姐? 春夏则是倏然松了口气。 对于顾云琛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惊讶,却也十分感激,“三少爷……” 她上前,望着顾云琛的眸子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信赖与依恋。 顾云琛指尖微动,刚下朝时的浑身戾气,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消散了些。 一抬手,先让青竹处理了王麻子,“将人带去衙门,当街闹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 青竹上前一把将王麻子给拎了起来,作势要拖去衙门,吓得王麻子当即就抱着顾云琛的大腿,求起了饶,“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跟小的计较,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然不见了方才在春夏面前的嚣张气焰。 令春夏看得都不由微微睁大了眼。 这人变脸怎就这么快? 在三少爷面前,就好像完全没骨头似的。 顾云琛则是眉头一皱,只觉得满心厌恶。 “滚!” 他一脚将人给再次踹开,声音已然变得十分冰冷,显然是对王麻子贸然靠近自己的举动感到十分不虞。 青竹也是不由心惊,简直是佩服王麻子的不知所谓,赶忙将人直接捂嘴拖走。 要是再慢一步,也不用送什么衙门了,当街死了算了! 王麻子对自己的小命能够逃过一劫的事丝毫不知情,只一个劲的挣扎,即便是被捂上了嘴也还是含糊的执意发出声音,看架势应该也就是一些求饶辩解的话。 但他一个普通猪肉铺的老板,怎么也不可能反抗得了自小练武的青竹,最终还是被拖了下去。 见人走后,春夏蹲下身便想将自己的摊子重新收拾起来,只是刚捡起那么一两样,便见一只修长的手掌,握着一个沾了泥沙的茶叶蛋,递到自己面前。 春夏不必抬头去看,便能一眼认出这必定就是三少爷的手掌。纵使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将那一晚的事给淡忘了,此时却还是在脑海中猝不及防的浮现出种种细节。 那晚,便是这样一双手掌在自己身躯上不断游走,带着炙热的温度,指骨分明,掌心还有厚厚粗粝的茧,能够轻而易举的撩拨起一阵酥麻感。 她在这样一双手掌下轻颤求饶,又被紧紧桎梏着,哪儿也逃不掉…… 不知怎地,春夏忽地就觉得面颊一阵滚烫,赶忙将顾云琛手心的茶叶蛋接了过来,“谢谢三少爷,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无事。” 见她有些抗拒,顾云琛也就没勉强,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等春夏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他却是倏然抬手,一把将人给抱上了马背。 “三少爷!” 春夏顿时惊呼,微微瞪眼。 下一刻,随着顾云琛“驾”的一声,他们身下的马儿立即就飞奔了出去。 以至于春夏余下的一些诚惶诚恐的话,也全都被迅疾的风给吹散了,转而闭上了眼,下意识的将脸埋进顾云琛胸膛里躲避。 直到听见一声接一声的心跳时,才惊醒的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不太妥,忙又想迅速抬起头。 可她刚一有动作,宽厚的大掌就罩在她后脑勺上,又将其给摁了回去。 “别动,安分些。” 像是在训斥自己养的小宠似的。 春夏脸颊顿时又是一阵滚烫,心口也浮现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或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被三少爷护在怀里,春夏只觉得自己的五感似乎都清晰了许多,鼻尖满是独属于三少爷的清冽气息,脸侧靠着的位置,也仿佛能够感受到隔着几层布料胸膛透出来的温热触感。 若是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此时他们的姿态应当与一般的恩爱夫妻无疑。 想到这点,春夏心底悄无声息的就蔓延出莫名的情绪。 似酸似甜,令她自己都无法分辨。 等马儿终于停下,顾云琛将她给抱下马后,春夏立即头也不抬的就往院子里走,生怕被看清了自己早已经通红的面颊。 ------------ 第四十六章 主动道歉 顾云琛误以为春夏是在跟自己耍小性子,当即唇角微勾,快步追了上去,“怎么,是在跟爷生气?” 春夏头也不回,好似十分忙碌的整理着手中的东西,声音倒是诺诺,“奴婢不敢。” 不敢,却没说没有,顾云琛便就当春夏确实是有些生气了。 这样的体验对于顾云琛来说,无疑是有些新鲜的,在这之前,可没那个丫鬟敢这么跟他耍小性子。 心中也暗暗浮现出一抹欣喜,觉得春夏这般,也应该是与他更亲近了些。 正想着该如何哄两句时,春夏此时却是已经整理好情绪,回头冲他浅浅笑道:“三少爷说奴婢的茶叶蛋不错,今儿就很快卖光了,奴婢明日想再卖一些别的,不如三少爷也再替奴婢尝尝?” 顾云琛自然是乐意之至,点了头。 春夏便抬脚进了灶屋,将橱柜下方的面粉给取了出来。 她就摆了一个小摊子,虽是要增加种类却也不能弄得太复杂,包子馒头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若是跟其他早餐铺的包子馒头全都一样,那也就没什么优势,因此春夏准备主打一个新奇,用面粉捏造出好几种动物造型的馒头。 又用蔬菜的颜色染了上去,便能令其变得更加生动。 忙碌了半个多时辰,春夏将率先蒸好的兔子馒头端了过去,放置到顾云琛面前。 “三少爷,请。” 黑豆似的眼睛,粉粉嫩嫩的耳朵,令这几个小馒头看着极为可爱。 顾云琛也怎么看都觉得与春夏有几分神色,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可也一样是如同只兔子似的,被吓狠了,还得红起眼眶。 想到这,顾云琛心情顿时愉悦了几分,捏着其中一个小兔子放嘴里品了品。 馒头蒸的十分松软,再加上是新鲜出炉的,味道着实是不错。 顾云琛给了个不错的评价:“若是都能有这么好吃,你明日必定大卖。” “不过……” 不等春夏高兴,他话头一转,又指着桌面上的其他几个小兔子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卖这种造型的馒头。” “为何?” 春夏不经感到有些困惑。 这个小兔子,难道还犯什么忌讳不成? 却见,顾云琛唇角微勾的对她笑道:“哪有人主动将自己给送到别人嘴里的,还是别卖了,爷要是看见了,会觉得不爽。” 春夏愣了下,反复品了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云琛是在说她与小兔子一模一样,当即就又烫红了脸。 “我……” 她感到窘迫又不经心跳如雷,唇瓣张了又张,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爷分明就是在故意调戏她! 最后,春夏干脆咬唇将桌面上的小兔子又端了下去,逃似的转身离开,“三少爷不要再打趣奴婢了!” 顾云琛看着她慌张的背影,和明显泛红的小巧耳垂,不经低笑连连。 …… 翌日。 春夏将这些小动物造型的小包子小馒头都摆了上来,连同茶叶蛋一起贩卖。 因为昨儿茶叶蛋卖得不错的原因,今天一开摊,就有一些回头客凑了上来,一瞧见她这与众不同的包子和馒头,当即就来了兴趣。 “这都是你自个捏的?手真是巧!” “哎呦,老虎狮子都有,看着也挺像的,跟画上去的似的,干脆都给我来一样。” “我也是我也是,这种造型的包子馒头,我家娃肯定会喜欢!” 动物造型的包子馒头出乎意料的受欢迎,尤其是一些不经意路过的儿童在瞥见的时候,几乎都不约而同的闹着要买。 而这些包子馒头,顶多也就几文钱,大多数大人们也都乐意给自己孩子尝尝鲜。 没会儿,竟都卖了个精光。 春夏看着自己摊位上的存货越来越少,面前还排着好几个人,不经就抿唇笑了起来。 若是一直都能卖得这么好,那她养活自己就绝不成问题,甚至还能存下几个银两…… 将东西全都卖出去之后,春夏低头收拾收拾便打算收摊回家,在这个时候,王麻子却是突然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手中还带着一大块猪肉。 春夏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当即就提防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下意识加快,想要赶在王麻子来找自己麻烦之前,尽快离开。 可未料,王麻子还未走近,就先嚷了起来,“诶,你先别急着走啊,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 春夏一怔,险些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王麻子昨儿可是故意来找她麻烦的,明摆着就是心怀不轨,要找茬,就这种人,竟还会主动道歉? 春夏眼中带着狐疑,也十分抗拒,冷着声道:“不需要,你离我远点。” 说着,便拎起东西要走。 王麻子见状,心中不经暗骂,赶忙强忍着疼痛快步追了上去,“不行,今儿你必须接受我的道歉!” 昨天他被带去衙门之后,青竹只是跟当时的官老爷说了几句,官老爷便审都没审,开口便命人将他拖下去,打了十大板子。 痛得他今天差点都没能从床榻上爬起来。 也因此明白,昨天维护春夏的那个男人,身份绝对非常不简单,连官老爷都要给他面子。 王麻子便生怕自己的出言不逊令这样的大人物彻底将自己给记恨上,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忙不迭将今天刚杀的猪肉最好的一部分,给春夏送了过来。 此时见春夏不肯收,他便硬要往春夏手里塞,“哎呦,我的姑奶奶,我求你赶紧收下吧!” 只要收下就代表原谅了他之前的冒犯,他也就不用时时刻刻都担心那个大人物派人来暗杀自己。 春夏不明所以,连连推拒,“不行,我不要,你走开。” 在她看来,王麻子这种人突然来找自己服软,必定是不怀好意,她自然是不敢收下。 可她一个没注意,王麻子竟就将这一大块猪肉直接丢进了她背着的筐里,随即转身就一瘸一拐的跑掉。 “我不管,你今天不收也得收。” “收下也就代表不计较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了哈,你也记得要在大人物面前,给我多说几句好话!” 没会儿,竟就跑没影了。 ------------ 第四十七章 卢皓月挡刀 春夏感受着筐里的重量,一时无言。 也总算明白,王麻子原来也不是真心意识到自己错了,只是怕顾云琛记恨他,再给他一顿板子而已。 摇了摇头,春夏对此不做评价,只想着尽快回家了再说。 可刚一抬脚,不远处的一个早餐铺老板,刘梅红,就忽地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哟,勾引人的本事不小啊,才开摊第二天,就勾得王麻子给你送这么一大块肉。” “昨晚怕不是专门去王麻子家里伺候了吧?” 刘梅红在这一条街上开了十几年的早餐铺,生意一直不错,但今天因为春夏那边的包子馒头比较新奇的缘故,她收成完全比不上以往,心下当即就有些不爽。 再加上她心眼小,人也一向刻薄,恰好撞见王麻子竟又硬塞了一大块猪肉给春夏,便开口就冷嘲热讽了起来。 “现在的小姑娘啊,出来抛头露面也就算了,竟还使这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真是不知廉耻!”她蜡黄的脸上满是唾弃,仿佛觉得自己的猜测必定是真相一样,理直气壮的鄙夷。 恰好附近好几个人路过,看向春夏的眼神也不由变得有些异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按照这样的趋势,相信不过两个时辰,春夏勾引王麻子这件事估计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她的名声也将会因此毁掉。 春夏垂了垂眸,看着自己锅里剩余的一些茶叶蛋的汤汁,随后毫不犹豫的冲刘梅红那个方向泼了过去。 “啊!” 惊叫声响起,刘梅红气得在原地直蹦跶,随意抹了把脸就冲春夏骂道:“你疯了是吧?你竟然敢泼我?” 还是用熬制茶叶蛋的汁水,令她浑身上下都一股要被腌制入味的味道。 春夏面上神色淡淡,不紧不慢的开口:“这位婶子,不要因为自个是卖的,就以为在外边抛头露面的女子就都是卖的,名声对于我们这些未成亲的女子而言,可是十分重要的,你不要随口污蔑。” “若说你觉得我勾引了王麻子,可又拿得出什么证据?要是拿不出证据,为了自己的清白着想,我可就要报官了。” 刘梅红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春夏的手指直发抖,“贱蹄子,你说谁是卖的呢!?” 春夏仍然是不咸不淡的神色,道:“婶子,你如果不是卖的,能看谁都觉得是同行?”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道理,可仔细品品,又觉得格外有道理,一旁看热闹的百姓登时哄然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口齿挺伶俐的啊!” “不得不说也确实是这个理,若是青楼出身的女子,可不就是都以为女子是离了男子不能活的。” “刘梅红这回还真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议论纷纷扬扬,一人接一句的嘲讽,令刘梅红感到极为刺耳,一双眼都不经红了红。 她在这条街开了这么多年的早餐铺,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你该死!” 她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忽地抄起一把菜刀,直冲春夏挥了过去。 锋利的刀刃在日光下闪烁着寒意,令人不由脊背发凉,周围看热闹的一众人,更是惊叫连连的赶忙躲开了。 而春夏则是被这么猝不及防的发展给惊到,一时间如同吓傻了般,站在原地直愣愣的没有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力道,将她猛地推了一把。 紧接着刀刃如肉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一声忍痛的闷呼,“娘的,这疯子力气竟然这么大!” 春夏僵直的身躯这才渐渐回温,惊醒的赶忙回头看了过去。 “卢公子!” 及时将她推开的人,竟是不知何时赶过来的卢皓月,此时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身上还流着一大滩血。 而刘梅红挥过来的那一把刀,赫然是卡在卢皓月右手臂上,明晃晃的染着刺目的鲜血,令人感到极为触目惊心。 春夏呼吸都差点停了,扑过去一把将也吓呆的刘梅红给推开,失态的喊道:“快,大夫,来个大夫!” 也好在卢皓月这次出门带了自家府上的小厮,见状况如此,那些小厮也是吓得赶忙将卢皓月给抬了起来,找了最近的一家药铺嚷嚷着救命。 “快快快,公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大夫呢?快点把大夫扛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随着不可免的挪动,卢皓月身上流的血越来越多,一路上都跟洒水似的留下痕迹。 春夏面色也越来越苍白,一张唇吓得直发抖,期间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卢公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难逃其咎! 见她如此,受伤的本人卢皓月反倒是出言安慰道:“没事,你别怕,我自小练武,虽是比不上顾兄厉害可身体也比一般人硬朗,只是流点血而已,肯定不会有事。”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等我好了之后,就对我以身相许?”他刻意以调侃的语气,想令春夏放松一些。 春夏轻扯了下唇角,也实在是笑不出来。 最后看着大夫给他检查上药,只红着眼眶道:“卢公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仿佛要哭了般。 卢皓月心中莫名就涌现出一股十分激荡的情绪,竟觉得春夏能够这么满心满眼的看着他,受伤一回似乎也挺不错…… “我真是疯了。”等回过神了之后,卢皓月赶忙抬手遮住自己的双眼,低声喃喃。 这可是好友的女人,他就算是再怎么畜生,也不能干夺朋友妻这种事啊! 临时找的这个大夫医术不错,在春夏和小厮的盯梢下,满头大汗的将卢皓月快速处理好了,随后忙道:“被砍得挺深,都见骨头了,之后可一定要好好养,要想不留疤的话,也尽量用好一点药。” 春夏一听这话,眼眶便更红了些,一言不发的去交了银两,将自己能买到最贵药材给卢皓月送了过来。 但她也知道,对于卢皓月而言,这样一点东西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只要一回府,就能用上比这好百倍千倍的药材。 “抱歉……” ------------ 第四十八章 只是报恩 心中被丝丝缕缕的愧疚填满,春夏看着卢皓月此时面色苍白的躺在草席上,无措又心慌,“卢公子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奴婢必定会诚心诚意的报答。” 如今她刚刚安顿下来,连自身都没能照料好,就更别提能拿出什么好东西补偿,便只能许下这一诺言。 好在卢皓月并未因此生怒,只是看着春夏满是愧疚的小脸,故意笑着逗她,“何须这么麻烦?上回我不就是说了,只要你愿意以身相许,那就是最好的报答。” 若是之前提起此事他只是想说笑,那眼下便是带着几分认真的意思。 在他看来,春夏如今已然是自由身,顾兄又并未将其纳入房中,那他将人给娶了,又有何不可? 这么一个可人儿若是能够在府里天天看到,也算是妙事一桩。 感受到卢皓月略微有些炙热的目光,春夏表情不由一僵。 “我……” 她自然是不愿的。 好不容易从深宅里逃出来,恢复了自由身,刚呼吸了两天自在的空气,又怎舍得再一脚踏进深宅中? 就算是卢公子真心赏识她,不让她做妾而是当个侧室,说白了也还不是得天天仰仗着男人那一点宠爱过活…… 可现在卢皓月刚救了她一命,她若是还要拒绝的话,便有些太不知好歹和忘恩负义了。 咬了咬唇,春夏终究是没有出声应下。 卢皓月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又很快调整过来,故作松快的道:“瞧你紧张的,本公子只是与你说笑而已,怎还当真了?” “不过与本公子在一起,就让你觉得这么为难,你还瞧不上本公子了?” 春夏刚松一口气,听到后半句,一颗心又高高提了起来,忙起身急道:“奴婢又怎会看不上卢公子,卢公子身姿倜傥,面貌清俊,不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好郎君……” “只是奴婢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卢公子此等珠玉,因此不敢妄想。” 见她这么诚惶诚恐,卢皓月连忙掀过这个话题,“好了好了,我只是说笑几句而已,不必这么认真。” “不过今日我救了你一回,你可说什么都要请我吃顿饭,报答此次恩情。” 春夏自是毫不犹豫的应声:“那是自然,奴婢诚心报恩。” 数了数自己荷包里剩下的银两,等卢皓月将伤势包扎好之后,两人便径直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里的饭菜并不算特别昂贵,但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吃得起的,春夏咬咬牙,倒也能吃上一回。 可未料,卢皓月一进去就要了间靠窗的上等包厢,还一连串的叫了好几道招牌菜,又要了一壶好酒好茶,甜品果子更是连番上。 完全就超出了两个人食用的量。 春夏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看着卢皓月叫的这些分量都已经超出了她能够承受的价钱,一时间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是她忘了,卢皓月此等身份尊贵的人,进了酒楼又怎会叫刚刚够两个人吃的菜量,想必每次铺张浪费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已是寻常。 而她这次请客是为了报恩,也不好提醒或叫停,否则就显得未免太不诚心了,容易惹人生厌。 等一大桌菜端上来后,春夏便皱着眉眼,发愁着该怎么尽快再弄些银两,否则今儿这桌菜只怕是要将她押在这里洗半个月的盘子,才能配得起! “扑哧!” 坐在对面的卢皓月已经观察了她半晌,见她巴掌大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面对一大桌子菜都吃得没滋没味的,一副活像是在吃断头饭似的,便忍不住的乐出了声。 “好了,本公子就是逗逗你而已。” “你放心,这一大桌子菜我知道你付不出起,本公子就先请一回客。” 春夏面颊不由一红,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竟让卢皓月给看了出来。 她低了低头,又忙道:“嗯,那待会儿我便给卢公子送些自己做的包子馒头和糕点,还望卢公子不要嫌弃。” 至于这回,她还是不争着请客了,她实在请不起,报恩也只能留到下次。 卢皓月大方的一摆手,“行。” 吃饱喝足过后,卢皓月提出要去春夏家中看看,春夏不好拒绝,便带着卢皓月一起回家。 途中却是意外撞见了秦安玉。 似出来采买东西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护卫,一行人在街上浩浩荡荡。 春夏原是想侧身避开,未料秦安玉余光敏锐的瞥见了她,当即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哟,出来拉客呢?看来你在青楼里待得也挺习惯啊,气色都变好了。” 她还并不知春夏已经被从青楼里救了出来,只觉得自己这些时日不知怎地过得极其不顺,娘家好几个铺子都被砸了,亏损了不少银两。 因为这个,秦安玉每夜都气得睡不着觉,偏偏顾云琛还故意冷着她,令她在府中也是过得极其憋屈。 眼下见春夏气色似乎比她还要好些,当即就不爽了,理所当然的要来找春夏的茬。 春夏垂了垂眸,对于秦安玉不待见自己的态度已然习惯,只是还不等她说些什么,一旁的卢皓月便满脸怒容的道:“你这般蛇蝎心肠劲,还好意思提起此事?” “同为女子,也明知贞洁对于女子有多重要,却还做出那样缺德的事,简直是恶毒至极!” 这话一出,秦安玉当即就黑了脸。 她如今已经跟顾云琛订婚,不管是在府中还是在外边,都需格外在意自己的名声,否则若是被挑出了错处,顾云琛很可能会借此解除婚约。 抬眼怒目看去,却才发现春夏身旁的人竟是顾云琛的多年好友,卢皓月。 秦安玉心中当即一惊,又赶忙放软姿态,道:“原来是卢公子……” “卢公子有所不知,此贱婢当初在府中的时候便极其不安分,总跟男人眉来眼去,还想勾引三少爷,我将她送去青楼,不过是为了成全她而已。” “卢公子可也要离这种贱婢远些,她最是擅长迷惑人心……” ------------ 第四十九章 挺喜欢她的 春夏眼底倏然窜上了两簇小火苗。 当初在府中的时候,小姐就十分喜欢往她身上泼脏水,污蔑她,贬低她。 可如今她都已经是自由身了,她凭什么还觉得她会如同以往那样隐忍? “我没有!” 娇柔却不失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秦安玉的话,春夏直直的看向她,毫不畏惧,“小姐是在胡说八道,我从未做过那样的事,分明是小姐善妒,总觉得我勾引了三少爷。” “将我卖去青楼,也是小姐的恶意报复,小姐就是这般心思狠毒之人!” 秦安玉顿时惊怒不已,怎么也没料到春夏竟然敢忤逆她,反抗她。 真是离了府几天,翅膀都硬了! “你……!” 她一气之下,扬起手便打算狠狠的给春夏一巴掌,只是还没来得及触及春夏,就被卢皓月手疾眼快的一把拦下。 又狠狠的用力甩开。 “够了!” 卢皓月看向秦安玉的眼神满是厌恶,嗓音也是极冷,“我可不是顾兄,会因为与你有婚约就不对你下死手。” “春夏如今是我的人,也容不得你羞辱,要是再有下次,就休怪我不看在顾兄的份上,对你不手下留情!” 说着,一手便揽着春夏的腰肢,将春夏给护在了怀里,这是一个极为亲密且具有占有欲的姿态。 令春夏心中微微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挣扎。 可卢皓月此番举动是出于好意,秦安玉又还在不远处看着,她若是挣扎那就相当于是在打卢皓月的脸,便按捺了下来,犹豫着被卢皓月抱着没动。 秦安玉看着这一幕,满眼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她就是一个贱婢而已,还进过青楼……” 这样一个烂货,又怎么会有人要?! 卢皓月却是满脸得色的道:“她就算是身份低微,也比你好上百倍千倍,像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谁若是娶了,才真是倒了大霉!” “我还真是庆幸,与你有婚约的人并不是我……” 想到这,卢皓月甚至有些同情起自己的好友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兴许是说曹操曹操到,卢皓月话音刚一落,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这是……?” 赫然是顾云琛。 在场的人都不由一惊,春夏更是反应极大的猛然从卢皓月怀里跳了出来,不知怎地总觉得有些心虚。 尤其是顾云琛还一直盯着她,漆黑的眸子似乎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将她方才被卢皓月触碰过的地方,上上下下的全扫了一遍。 “我倒是不知,你与卢公子的关系竟这般好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道,言语中含带着一丝寒意。 春夏心中一咯噔,明白顾云琛这是有些生气了。 秦安玉却是个没眼色的,在刚见到顾云琛的时候,的确是感到有些慌张,但很快就主动凑上去,先发制人的告状道:“表哥,你看看她,才出府多久啊竟然就勾搭上了卢公子!” “也幸好咱们当初把她赶了出来,否则还不知道要将府里闹得如何乌烟瘴气呢!” 顾云琛缓缓敛眸,神色淡淡的看向她,“你是哪只眼睛看见她勾引人了?每次都说这么信誓旦旦,是躲床底下亲眼目睹的?” 秦安玉不由一噎,心中愈发的恼怒。 这贱婢都已经离府了,顾云琛总不会还要维护她吧?到底还有没有将她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 顾云琛却是没再分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只是又再度看向春夏,淡声命令道:“过来。” 在侯府当了十几年的丫鬟,一听他这个语气,春夏下意识的就要走过去。 只是刚一抬脚,身旁的卢皓月就突然出手将她给拽住了,还冲着一脸冷色的顾云琛笑着道:“我说顾兄,我对春夏是真的挺喜欢的,也真喜欢打算让她当我的人,你就别跟我抢了呗?” “反正你也已经有未婚妻了……” 顾云琛神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怖,周身的低气压仿佛要将整条街都冻住般,骇得附近的小老百姓都自觉的远远绕开。 看向卢皓月的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冷寒,还带着某种强势的压迫。 “成为你的人?” 他缓缓冷声重复,手掌紧攥成拳,指骨间发出“咯噔咯噔”的轻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拳头直接抡到卢皓月脸上。 春夏见状心惊不已,赶忙拉了卢皓月一把,“卢公子你别胡说,我不……” “我也确实是对你挺喜欢的。”卢皓月也是不经头皮发麻,但还是不怕死的道:“反正顾兄你与秦安玉成亲是铁板钉钉上的事,秦安玉又明显不喜欢春夏,又何必非要让春夏去受这个委屈?” “她如今只是被赶出府,可谁知道日后是不是会被磋磨死?成为我的人,至少还能令她好生生的活着。”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僵冷。 春夏简直被吓得恨不得直接给卢皓月跪下,这卢公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眼见着顾云琛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当即也顾不上别的,忙开口道:“我不愿嫁给任何人!” 顶着几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春夏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还望三少爷和卢公子不要为了我伤了情谊,我不愿嫁人,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没什么好的,也望卢公子不要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 言之凿凿,很是坚决。 顾云琛不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腮帮子鼓动,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也收敛了气势。 最终宽袖一挥,冷声:“回府!” 跟在他身后没什么存在感的青竹等人,当即脚步匆匆的跟了上去。 秦安玉见状,跺了跺脚也追了上去。 不过在追上去之前,还不忘瞪了春夏和卢皓月一眼,显然对春夏是一如既往的敌视,对卢皓月方才说她坏话一事,也记恨上了。 等他们走后,卢皓月才摇着扇轻轻叹道:“你不会是为了拒绝我,才打算孤老终生的吧?那我岂不是罪过?” 春夏缓了缓神,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婚姻这种事得看缘分,若是实在没那个缘分,那就算是终身不嫁,又有何不可?” “反正我现在做一点营生,也能养活自己,反倒是也自在……” ------------ 第五十章 以命要挟 卢皓月沉沉叹气,最终笑着摇头,“你倒是看得通透。” 这世间女子大多都寻求荣华富贵,若是有这个机会放在眼前,更是急不可耐的要攀附上去,春夏这样知足且不贪婪的秉性,便显得格外珍惜可贵。 也难怪万年不近女色的顾云琛都会被吸引。 摇了摇头,卢皓月最终还是不打算强求,与春夏又轻快的说笑着,去了她的小院。 而另一边,回了府的顾云琛却作势要与秦安玉撤销婚约,准备去正式拜访老夫人。 秦安玉得知风声,又哭又闹着将人给堵了,“表哥,你怎么能有这个念头?要是取消了婚约,那我以后可还怎么做人啊!” 当初她能够跟顾云琛定亲有多得意,日后就必定会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肆意取笑。 她怕是会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顾云琛却是执意,拂袖将秦安玉挥开,“滚!” 面色冷寒得竟不讲一丝情面。 秦安玉顿时慌急了,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抱住顾云琛大腿的双手,只哀求道:“表哥,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狠心!” “先前不也一直都好好的吗?难不成……” 想到回府之前见到的那个贱人,秦安玉似明白了什么,面色一时间又分外恼怒,“难道是那个贱人在表哥面前说了些什么,竟让表哥对我厌弃至此?” “表哥,玉儿可是与你自小一起长大的啊,玉儿的为人如何,你该是最清楚的,又怎能听信一个下贱的货色的三言两语!” 听她提及春夏,顾云琛面色非但没有半点缓和,反倒是愈发的冰冷。 垂眸看向秦安玉的眼神,甚至还带上几分讥讽,“确实是因为她……” 他大掌扼住秦安玉下颚,缓缓收紧,看着秦安玉面上浮现出嫉恨之色,心中的厌烦便更甚,“若不是她,我倒不知道你竟是如此恶毒之人,故意将一清白女子卖入青楼当中,见了面还恶意耻笑。” “我若是娶了你这般心思歹毒之人,那当真是侯府之不幸!” 闻言,秦安玉面色骤变。 呼吸逐渐变得艰难这一状况,更是令她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她怎么也没料到,顾云琛竟已经得知了她将春夏卖入青楼一事,必定是春夏在私底下跟顾云琛告了状! 想到这,秦安玉心下便愈发的恨,也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怎么没直接弄死那个骚蹄子,也免得她还能有机会开口说话! 顾云琛此时正盯着她,又怎会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心下便愈发的失望。 直至现在,秦安玉竟还无一丝悔改之意,反倒是仍然惦记着要对春夏下手。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不能娶! 顾云琛便愈发坚定了要取消婚约的念头,一脚将其踹开,作势要继续往外走。 这下秦安玉也已经拦不住了,便哭喊了起来,“表哥,玉儿是真心爱慕你,做的一切,也都不过是害怕失去你而已,表哥你不要这么对我!” 见顾云琛仍是没有停下脚步,秦安玉心一狠,抄起边上放着的一把剪刀,起身便往府外冲出去,“说白了都是因为那个贱货,等我将她给弄死,表哥就一定会对我回心转意!” 顾云琛神色一骇,当即要将人阻拦。 这时李嬷嬷却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又一把抱住顾云琛的大腿,“三少爷,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你跟小姐门当户对,是再相配不过的,可千万别为了一个下贱胚子,就伤了小姐的心!” 顾云琛冷怒不已,只觉得这府中的奴才越来越无法无天,连他竟也敢强留? 一脚踹向李嬷嬷的心肺,顾云琛疾步朝秦安玉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可耽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算是速度再快,秦安玉也已然跑到春夏的小院门外。 见顾云琛追来,本就扭曲的面容便愈发癫狂,“你果然是在意这个骚蹄子,若非她,你又怎会要与我取消婚约?” “闭嘴!” 顾云琛忍无可忍,一个手刀欲要将秦安玉劈晕,强行带走,秦安玉却是在他靠近之时,将锋利的剪刀直接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不要过来!除非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解除婚约,否则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顾云琛额际青筋暴起,已然是怒到了极致。 春夏和卢皓月听见动静出来查看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顿时眼中都不由有些惊愕。 “三……” 她正想要询问顾云琛是个什么情况,秦安玉就好似被踩到什么雷区般,指着春夏便破口大骂:“你给我闭嘴,骚蹄子当着我的面都还想勾引三少爷是吧?我告诉你,表哥只会是我的,只要我和他一日不解除婚约,他一日就还是我的未婚夫!” 春夏皱了下眉,对于秦安玉的胡搅蛮缠实在是有些生厌,“小姐,我从未想过要勾引三少爷,是你一直在疑神疑鬼。” 她语气不卑不亢,很是淡然的称述。 纵使是看向顾云琛时,也无半点扭捏作态,任谁都该清楚她说的并非谎话。 可秦安玉此时已经被顾云琛想跟她解除婚约一事给打击得丧失了理智,丝毫不信春夏口中所说的话。 只恨恨的瞪着她道:“你少给我装,哪回你见了顾云琛,不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粘顾云琛身上去?我看你就是不知廉耻,明知顾云琛是我的未婚夫,还想要觊觎!” 春夏面色瞬间涨红,纯然是被气的。 她自认她在府中那么多年,一直都安分守己,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被秦安玉逼着爬了顾云琛的床,可那也并非出于她本意,又怎么可能做得出将眼珠子都粘顾云琛身上去这种事? 小姐这分明就是污蔑! 顾云琛脸色也愈发黑沉,最后一丝耐心都彻底告罄,看着秦安玉冷然道:“既然你不愿回侯府,那今后就都别回了!” 说罢,竟是要径直甩袖离开。 可他刚一转身,身后就又传来一声惊叫。 春夏眼睁睁的看着秦安玉当真握着剪刀,往自己脖子上用力划了一道,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 第五十一章 戳瞎双眼 因离得比较近,春夏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有些温热腥臭的气息,令她眼皮倏然一跳。 谁也没料到秦安玉竟真的能干出这样狠绝的事,因此一时间都有些慌张无措。 直至顾云琛黑着脸怒吼:“带回去,请大夫!” “是。” 青竹急匆匆赶来,忙叫来几个帮手,捂着秦安玉喷血的脖颈,将人给扛了回去。 顾云琛则是不知为何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看向春夏,出言问道:“可有被吓到?” “什么?” 春夏有些迟钝的抬头,还是被方才那一幕冲击得有些回不过神。 顾云琛便定定看了她几秒,随后沉叹道:“她做出这样的事,与你并无多大关系,只是她丧失了理智,胡乱攀咬,等回去后,也切勿胡思乱想。” 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只要见了血就会被吓得不行,秦安玉又是专门跑春夏小院门口做出这般举动,他怕春夏夜里多想,做了噩梦。 春夏也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顾云琛是在关心她,忙垂下眸,低声应道:“我问心无愧,自是不会因小姐的事情多思,谢三少爷忧心。” 一旁的卢皓月倒是忍不住叹声感慨了句:“又一个为顾兄不畏生死的女子,顾兄当真是魅力无限啊。” 顾云琛皱了皱眉,只觉得这话有些刺耳。 “她做出这番举动,与我也无太大关系,全然是她自己毫无理智,疯疯癫癫!” “是是是,不过说白了不也还是因为爱而不的,顾兄你也真是的,怎就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卢皓月调侃似的笑道。 顾云琛冷哼了声,看向春夏的眸光却是略微柔和,“怜香惜玉也该是对自己的心仪之人,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与我又有何干?” 若是春夏此时抬头,必定会察觉顾云琛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某种灼热的意味。 可她并未抬头,甚至还有些走神,听了顾云琛这么决然的话,心口莫名的就有些发紧。 三少爷虽不是传闻中那般阴晴不定,凶煞嗜血,但也绝对是个冷情之人。 面对自小一起长大的秦安玉都能做到如此狠心,又更何况她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人? 某些不该有的念想,也绝不能起! 顾云琛等了片刻,见春夏还是无一丝反应,便只能匆匆的回了侯府。 发生了这样的事,春夏和卢皓月也没了继续交谈的心思,简单的三言两语后,互相道别。 等过了一日,春夏端一盆水往门口一冲,将那一点干涸的血迹给冲刷干净,也就没怎么将秦安玉的事给放在心上。 可当日晌午,秦夫人却是带着几个老嬷嬷,面目凶恶的撞开了她小院的大门。 “就是你这么一个贱蹄子,害我家玉儿伤心到卧床不起?!” 春夏此时正收摊回来,还没来得及将东西给洗刷干净,就被几个老嬷嬷一把推倒在地。 随后自个也被压住了手脚,跪趴在秦夫人脚下,整个人都无力挣扎。 一滴汗珠从春夏眉骨落下,她冷静的眨了眨眼,欲要解释:“秦夫人,这当中兴许是有些误会,我并未……” 可话还没说完,秦夫人就一巴掌扇了过来,硬生生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还咬牙骂道:“贱婢,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争辩了?你对我家玉儿如何,玉儿已经与我说得一清二楚!此番前来,也必定是要让你痛不欲生,再送你走上黄泉路,再也别想碍了我家玉儿的眼!” 察觉到她话语当中的杀意,春夏这才慌了神,扑腾着双脚欲要挣扎。 可这些嬷嬷本就是粗使丫鬟,力气极大,摁着她就如同摁着只小鸡仔似的,毫不费力,也根本不给她半点挣扎的余地。 而此时,秦夫人已然命人取来一百多根银针,恶狠狠的往春夏背上扎了进去。 “啊——!” 剧烈的疼痛顷刻间蔓延全身,春夏几乎没会儿就沁出了一身冷汗。 尖锐的银针一枚枚刺入肉中,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又一口,很快就令她近乎晕眩。 饶是春夏秉性再怎么坚毅,此时都忍不住哭喊着求饶:“秦夫人,求求你绕过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欺凌小姐,望秦夫人明查!” “死到临头了竟还敢狡辩!” 秦夫人丝毫不信春夏半点辩解,见春夏这般疼得面色发白,心中反倒还满是快意。 可比之她家玉儿所受的苦,也还是差远了。 想到了什么,秦夫人面色倏然又变得格外阴郁,将银针死死抵到春夏眼前,“听玉儿说,你还总是勾引三少爷,用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是吧?!” 春夏恐惧的震颤着瞳眸,连连摇头,“不,我……啊!!” 又一针下去,春夏一只眼睛瞬间没了光亮,血泪径直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她声音也变得愈发凄厉,心中满是惶恐与恨意。 小姐…… 若是今日过后还有幸活下来,她必定要与小姐不共戴天! 秦夫人接连戳瞎了春夏两只眼睛,将人折磨得最后只剩一口气吊着,才满是得意的笑道:“就你这么一个下贱东西,竟也敢令我家玉儿心不顺,今儿你就死了这条贱命,给我家玉儿赔罪!” 说罢,便要将最后一枚银针戳入春夏的死穴,可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匕首却是横空出现,恰好将她手中的银针打落。 “住手!” 熟悉的声音传来,纵使是意识已然模糊的春夏,心中都不由又泛起一丝期翼,手指艰难的蜷缩着。 秦夫人则是刚欲怒便又在看清来人后,心中狂惊了一下。 三少爷不是已经被玉儿拖住了吗?又怎会…… “砰!” 下一刻,秦夫人与几个老嬷嬷都徒然飞了起来,随后重重的砸在墙面上,近乎呕血。 顾云琛之后没再分给她们一个多余的眼神,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鲜血淋漓的人,一时目眦欲裂。 “你怎么敢——!” 他目光冷寒的睨向秦夫人,面上满是狰狞的怒意,乍然看过去,竟是如同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饶是此时日光灼灼,都还是令秦夫人与几个老嬷嬷脊背生寒,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 ------------ 第五十二章 广招神医 “去找大夫,广招神医!” 因春夏伤势过重,顾云琛怕春夏再出现半点闪失,并未急着惩戒秦夫人等人,而是抱着人,急匆匆的离开小院。 等好不容易拎来一个大夫,此人却是在瞧见春夏的伤势后,吓面色骇然,连连摆手,“伤势这么严重,纵使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大汉都未必扛得过去,春夏姑娘如今还能保持些许理智,也属实意志坚毅……” “至于救治……恕草民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顾云琛不耐烦听这些话,冷眼一横,“滚!” 随后又再冲一旁的青竹命令道:“再去找!若是不能找来一个可以救治的大夫,那你们也就别回来了!” 青竹眼皮子一跳,当即应声:“是。” 随后就不敢有半点耽误,快步上马就使唤手底下的人将近年来医术备受称赞的神医通通抓来。 他在三少爷身侧也待了有十多年,还是第一回瞧见三少爷这般盛怒的模样,可见那春夏在三少爷心中的分量,要比他们预想中的都要重。 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必定是要被迁怒,绝对耽误不得! 这般花了两日时间,顾云琛的手下将各地的神医全都带了过来,还好不容易商讨出一个可以尝试的方案。 “如今春夏姑娘已经隐隐有些发热,身上的这些银针,也不能再留,必须拔出来。” “只是……这期间必定是疼痛万分,春夏姑娘却也不能随意动弹,否则若是有一枚银针断裂在体内,都可能会产生致命的风险……” 顾云琛看着在床榻上面色变得愈发苍白,时不时还因为疼痛下意识的哭喊说胡话的春夏,掌心用力攥了攥,最终一闭眼,扬手道:“去取根绳子来!” 春夏如今已然意识模糊,要想凭借自身控制住自己不动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就只能将人给绑起来,手脚都绑得结结实实的,纵使是感到疼痛,也根本无法挣脱,也无力挣扎。 春夏只觉得自己好似浑身滚烫,又顷刻间泛起冷,如坠冰窟,耳边一直隐隐约约的传来些许嘈杂的动静。 她仔细去听,却并未能听清楚,反倒是令自己头痛欲裂,又激起了一连串的泪珠。 顺着眼角滑落,又一颗颗的坠入顾云琛掌心,带着微冷的凉意。 顾云琛心头瞬间弥漫出万般滋味,抚摸春夏的手掌都不经有些颤抖。 深呼吸了下,他沉声道:“春夏,爷不允许你死,你就绝不能死!” “你就算是离了府,不当丫鬟了,你也是爷的人,别以为爷不知道……” 床前还聚集了十几个大夫,人多眼杂,顾云琛并未将事情说的太明白,最后只道:“你骗了爷这么多次,爷定要从你口中听到实话,若是不记得了,爷也要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纵使是在昏睡中,春夏也好似下意识的感到害怕,惊惧的缩了下脖子。 半张脸都快埋进了被子里,只余下一双微微拧起,很是脆弱的眉眼,看上去可怜极了。 …… 这般救治了七日,春夏终究还是熬了过来,只是一双眼被纱布蒙了起来,纵使是睁开眼眼前也是一阵昏黑。 “三少爷……” 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又很快被一只大掌不容置喙的摁了回去。 “大夫!都快进来!” 略微沙哑的嗓音含带着一些惊喜与急切。 令春夏总觉得有些熟悉。 直到被大夫们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又灌了一碗苦涩的药,春夏才猛然回想起来。 这不就是三少爷的声音? 看来她昏迷之前,所见到的三少爷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三少爷?” 即便这般想,春夏还是下意识的想再确认一下,好在顾云琛并不觉得厌烦,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手掌。 “我在。” 嗓音好了些,但还是带着一点沉意。 若是她此时能够看得见,便会发现顾云琛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一双眼熬得通红,胡子拉碴,衣裳也一直没换,若非没有出汗,这会儿只怕是要散发异味了。 这七日,他也一直都守在春夏床榻边,并未离开过片刻。 可惜春夏对此并不知情,她沉默了片刻,忽地就问道:“我的眼睛是再也看不见了吗?” 若是仔细去听,还能听出一丝颤抖。 对于享受过光明的人来说,乍然变成盲人这种事,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 顾云琛忙道:“没有,你放心,爷请来了无数大夫,其中不乏医术了得的,只要好好修养,不出半月你的眼睛就必定能够复明。” 那样一双盈润漂亮,泛起泪来又极其清魅的眼睛,他又怎舍得其彻底失去光芒? 有了他这一番话,春夏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就很积极的配合大夫们的治疗,顾云琛找来的几个丫鬟,对她照顾的也很是精细,顾云琛每日也近乎有大半时间都在这边陪着。 若是以前,春夏必定是要诚惶诚恐的劝说顾云琛去处理府中事务,莫要为了她而耽误要事。 可现在……她心里有了些别的打算。 “春夏姑娘,三少爷说你还不能吹风,免得受了凉,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一名服侍她的丫鬟劝说道。 春夏此时正站在一刻桃树下,艳粉的桃花开满树干如星辰,衬得她原本就极为姣好的面容愈发殊丽漂亮,如同桃树成精了似的。 现在听见了声,下意识的回头柔柔笑了下,一双纤细的眉舒展开,便显得愈发惊艳。 有顾云琛安排的人精心照顾,她以往刻意遮掩起来的美丽如同得到浇灌的花儿一样绽放开,也越来越能夺人眼球。 可身侧的丫鬟并不敢多看,只瞧了一眼就立即低下头,心中却是不由犯嘀咕。 难怪能将三少爷勾得日日都不想回府,春夏姑娘长成这般,的确不是一般男子能抗拒得了的。 “走吧。” 想了想,春夏便道。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有十几日,算一算时日,今天应该可以令双眼复明了。 ------------ 第五十三章 还敢找上门 顾云琛也果真带着一名大夫在厅中等着,春夏先是过去给顾云琛请安,随后就被引导着坐在大夫面前,取下纱布,仍由大夫检查她的恢复状况。 “养的还不错,今儿扎几个穴位,便能够看得清了,春夏姑娘可千万不要随意动弹。” 春夏乖顺的应声:“大夫你放心,我绝不会乱动。” 几息间,大夫便在她眼周扎了一圈,又很快取了下来,让她睁眼尝试看看。 春夏刚欲动静,一只大掌便挡在她眼前,道:“慢慢来,今天日头大,别一下伤了眼。” 是顾云琛。 这些时日顾云琛一直陪在身侧,春夏也已经习惯了,只是身形稍顿,就又柔柔笑了起来。 “谢三少爷。” 有顾云琛的手掌帮忙稍稍遮挡,春夏睁眼时并没有感受到刺痛,只隐隐约约瞧见一层薄雾,但这雾气又很快散开,令明亮的光线刺了进来。 很快就能将周遭看得一清二楚。 她先是瞧了眼大夫,高兴的与大夫道谢,而后跪在顾云琛面前,面色诚恳的重重叩首,“奴婢最该谢的人,自然是三少爷。” “奴婢这一条命都是三少爷救来的,若不是有三少爷,奴婢只怕早就已经踏上了黄泉路。” “日后奴婢甘愿为三少爷做牛做马,纵使三少爷要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绝无二话!” 令一个本就向往自由的人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足以表明她心中是如何动容感激。 顾云琛深深的看着她,心底自然是高兴的,可她想要的,也并非就这一点。 抬手挥退大夫等人,顾云琛手掌轻轻抬起春夏的下巴,沉声道:“爷身边不缺做牛做马的人,日后也不必说下黄泉之类的丧气话,有爷在一天,爷不让你死,你就绝不能死!” 春夏唇角缓缓笑开,心中暖意更甚,“是,三少爷。” 却又听顾云琛问道:“那如今你可否跟爷说实话,那一夜在爷怀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是。” 不同于以往的抗拒与害怕,春夏只是稍稍一顿,便立即承认了,她还将秦安玉逼迫自己的事,全部都如实告知。 “……当初奴婢为了娘,不得不听从,事后也并未想过纠缠,只日日盼着离府。也绝非故意欺瞒三少爷,只是小姐时常警告,奴婢便不敢对三少爷说实话。” “可如今,她既然欺辱奴婢至此,还想要了奴婢的性命,而三少爷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自然就不敢再欺瞒三少爷半分……” “三少爷若是怪罪,奴婢也绝无半点怨言,只求三少爷不要赶走奴婢……” 说到最后,春夏一双漂亮的眸子又氤氲出泪花,雾气蒙蒙的抬头望着顾云琛。 那漆黑润亮的眸中,映着的也分明是顾云琛的身影,仿佛在此刻将顾云琛当成了自己的天地,若是顾云琛丢弃了她,她便立即找不到归处了般。 这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极大的诱惑,更别提顾云琛对春夏本就有意。 顾云琛一双眸色又深了深,幽沉的近乎望不见底,“你……” 他刚想俯身靠近,顺着气氛的衬托,好好以身惩戒一番曾经在他面前满嘴谎言的女子,只是还未来得及动作,外边就猛地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顾云琛面色徒然一沉,眼中尽是被打扰了好事的不虞。 春夏也下意识的侧耳听了过去,隐约似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便垂下眸,掩盖住眼底的讽刺。 “三少爷,我们出去看看吧,似乎是小姐和秦夫人。” 这话一出,顾云琛面色便更加冷沉。 若说他这段时间最不待见的人,就必然是秦安玉和秦夫人。 没成想,她们竟然还敢找上门! “不必。” 眼底划过一抹冷意,顾云琛起身甩袖离开,神色不见有半点不忍心,“没什么可见的,她们愿意丢脸,那就让她们继续闹!” 春夏并未动,只是低着头缓缓一笑。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顾云琛这段时间一直留在这里,都侯府都鲜少回去,就更别提跟秦安玉见面了。 也难怪会急得直接找过来,只怕是一直在害怕顾云琛哪天就狠了心,将她彻底赶出侯府。 “哎呀!” 嘈杂声忽地越来越近,春夏抬眼看去,便将秦安玉和秦夫人竟硬闯了进来,将守在外边的几个丫鬟都给推翻了。 似提前打听了顾云琛住的院子,她们一闯进来,就立即朝这边疾步赶来。 “表哥,我不要退婚,你不要这么对我,如果你不跟我成亲,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未走近,秦安玉远远的就先嚷嚷了起来。 还故作一副可怜柔弱的模样,踉踉跄跄的往这边跑,面色也不知是不是抹了粉,竟显得格外苍白憔悴。 一旁的秦夫人扶着她,面上也是一阵哀戚,时不时捏着手帕擦一擦眼角的泪,“是啊,三少爷,我们家玉儿没了你不行,你可千万不能退婚啊!” “你若是非要生气,这么多天也该气消了,就一个不值钱的丫鬟而已……” 看来,顾云琛这段时日除了不回府外,也在筹办与秦安玉退婚一事,这才逼得这对娘俩不管不顾的闹了过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春夏盈盈的站起身,缓步朝门口走去。 等秦安玉和秦夫人急匆匆的赶来时,见到的便是春夏站在小院门口,正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们。 仿佛是在看笑话般,即便是没说话,眼底也带上了几分讥诮。 秦安玉柔弱的姿态一崩,音调骤然拔高,“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贱蹄子,这些时日是不是因为你故意勾着表哥,所以才让表哥日日宿在外边,都不回侯府了?” “你那日怎么就没直接被磋磨死!” 一旁的秦夫人在瞧见春夏时,面色也是不由有些难看,心中更是直犯嘀咕。 那天这贱蹄子都伤得快没人样了,竟还能活下来,命怎么就这么硬! 当初她就应该下手快些,一针扎进死穴里! 春夏对上她们如出一辙怨毒的目光,心中的恨意不经又再次翻涌了起来。 ------------ 第五十四章 算计被他抓正着 她一改以往在秦安玉面前卑懦的模样,缓步上前,低声开口道:“小姐可是来求三少爷不要退婚的?” “只可惜,当初你威逼我爬三少爷床一事,我早已经告知了三少爷,如今他是见都不愿见你一面……” 秦安玉瞬间目眦欲裂,瞪着春夏的眼神更是发了狠,“贱蹄子,你怎么敢——!” 她扑上前,欲要给春夏一耳光,可春夏对她早有防备,很是轻巧的躲了过去。 正要再出言嘲讽,余光却是瞥见后方的一道身影,又见秦安玉直冲她推过来,春夏身形一顿,干脆就故作迟钝的没动。 下一刻,她就被推了个仰倒。 春夏闭着眼,已经做好了要狠狠摔在地上的准备,过会儿却是被人给一把抱了起来,熟悉的气息也扑鼻而来。 她唇角不着痕迹的勾起,猜到接住她的人必定就是三少爷。 秦安玉也紧跟着惊呼了声:“表哥!” 回过神,瞧见春夏与顾云琛这般亲密的姿态,顿时又恨得牙痒痒,揪着帕子泣声道:“表哥,你别是真被这个狐媚子给勾了去,她方才分明是自个站着没动的,她这是要故意扮可怜给你看!” 都是后宅里长大的姑娘,谁都瞧不出这样挫劣的小把戏? 春夏也并不辩解,只是故作慌张的从顾云琛怀里退了出来,跪下请罪,“奴婢冲撞了三少爷,望三少爷恕罪。” 与顾云琛相处这么些天,她最是明白顾云琛喜欢她怎样的姿态,便低着头咬了咬唇,露出一节雪白脆弱的脖颈。 上方还因为前些天的伤势,落着星星点点的红印,如同雪地撒红梅,乍一看既旖旎又可怜。 她虽是无人教导后宅之事,可也曾隐隐听过几个前来侯府做客的大夫人说过,后宅里不管有什么争斗,对错其实都是其次,最重要是当家做主的那个人会怜惜谁。 一旦当家做主的偏心了,那就算是错了,又能何妨? 而今,这里又有哪个是比她更值得可怜的? 顾云琛看向她的目光果真就幽深了许久,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她脖颈上轻轻扫过,转而朝秦安玉训斥道:“闭嘴,谁让你闯进来的?!” 秦安玉倏然瞪大了眼,面上满是受伤,“表哥,你这是在责怪我?”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而这贱婢才与你相处多久,你竟然就——!” 眼见着顾云琛面色愈发冷沉,秦夫人心知顾云琛应该是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赶忙先将秦安玉的嘴给捂上了。 随后才仗着辈分,冲顾云琛责问道:“今儿我跟玉儿来,是想要讨个说法的。三少爷,我家玉儿对你一片情意,你当真是要辜负她?” 秦安玉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顾云琛面前失态了,忙又装出一副哀伤的模样,抹着眼泪道:“表哥,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嫁给你为妻,前段时日才阴差阳错的如了意,外边不少人也都得知了这一喜讯,你现在突然说要退婚……以后让我还怎么做人啊!” 说着,还扭头扑到秦夫人怀里哭了起来,一副伤心到极致的模样。 秦夫人便也顺势朝顾云琛很是责怪的看了过去,想以此逼迫顾云琛当场改口。 这时,春夏却是忽地好似有些跪不住了,低呼着扑倒在地。 原先正要开口的顾云琛便又被春夏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忙将人给扶起,“你身子还没什养好,先回屋子里待着。” 春夏微红着脸,似感到很不好意思很愧疚,“无事,只是一时双腿发软,应是跪着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伤口了……” 说到这,令顾云琛立即回忆起当初春夏浑身是血的模样,体内还扎着数百根针,光是轻轻动一下便是欲死的疼痛。 而这样的疼,春夏更是熬了十几天。 可作为罪魁祸首的秦家娘俩,在见到春夏时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心愧,还没轻没重的冲春夏推了一把,此时更是好似受了极大委屈一样,来向他讨说法。 她们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 顾云琛本就不耐的漆眸顿时变得更为冷寒,看向秦安玉和秦夫人的目光,也就愈发不善。 一抬手,竟是命青竹将她们给赶出去,“我可不敢娶一个恶毒至极的妻子,让其睡在枕边更是会令我夜不能寐,这样一个大佛,我们侯府也无福消受。” “青竹,送客!” 青竹应声:“是。” 秦安玉脸色“唰”的一下白了,顾云琛话语中那样明显的嫌恶,她又怎会听不出来? 当即挣扎着欲要辩解:“表哥,玉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对你是真心喜欢,所以才做错了一些事,玉儿跟你道歉,求求你,不要抛弃玉儿。” 说着,还满是哀戚的要朝顾云琛扑过去。 秦夫人也是在一旁着急的帮腔:“是啊,玉儿再怎么样也总比得上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贱婢,你怎么能为了一个贱婢不要她,三少爷你可别犯糊涂啊!” 顾云琛面色却是愈发冰冷,一脚将秦安玉给踹开,毫不留情,力道极重。 之后更是看都不再看她们一眼,抱着春夏转身回了屋,只是抬手示意青竹尽快行动起来。 没会儿,秦安玉和秦夫人两人的哭喊声就渐行渐远,显然是被青竹给强行撵了出去。 春夏垂着眸又笑了下,心中只觉得快意。 这般不体面的被赶了出去,秦安玉和秦夫人又都是个好面子的,只怕是会好几天不敢再出门见人。 下一瞬,她的下巴突然被捏住,随即迫使着她抬起头来,春夏眼中的笑意也还没来得及收敛,令顾云琛看了个正着。 心中瞬间停了一拍,春夏克制不住的感到有些慌张,“三少爷……” 她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更不知顾云琛是否会因此感到生气。 毕竟一般的男人,通常都不希望身边的女人有太多的心眼,更别提,还是算计到了他们头上…… “你倒是挺聪明。” ------------ 第五十五章 三少爷在吻她? 意味不明的话语在头上响起,顾云琛看向她的眸光晦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周身气压却还是如以往那般冷,近乎贴到她额头上的薄唇微抿出一道锋利的弧度。 春夏手指微微蜷缩,一咬唇,干脆就再度跪下,“奴婢知错,奴婢也认罚,望三少爷恕罪!” 她不敢再是耍什么心眼,规规矩矩的跪着,可她身姿本就如同扶柳,即便什么也不做,单是这么孤零零的跪着便也足够惹人怜。 而且她膝盖上也的确是还有些伤。 顾云琛握了下掌心,微微眯起眼,最终还是没将她给叫起来,转而坐到了椅子上,不咸不淡的问她:“错哪儿了?” 春夏张了张唇,只觉得这次无论如何都难以平息顾云琛的怒气,眼眶就不经一红。 她没能说话,眼泪就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顺着面颊缓缓滴在地上,发出极为轻微的动静。 面色一慌,春夏又赶忙抬手去擦,自以为隐蔽的偏过头去。 见她如此,顾云琛更多的心思就全都化作乌有,沉叹一声,又抬手将她给扶了起来,“爷也还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怎就哭成这样?” “真是越来越娇气……” 虽是好似责怪的话,擦拭她面颊泪珠的动作却格外轻柔,眼底也分明是带了些许怜惜的。 春夏便好似再也憋不住了,眼泪流得更加汹涌,略微哽咽的道:“奴婢只是觉得愧疚,三少爷对奴婢这样好,奴婢却因为记恨小姐和秦夫人,便算计了三少爷,借了三少爷的权势给她们一个教训……” “奴婢实在是太狼心狗肺了!” 顾云琛不经低笑,看向春夏的怜意更甚,对此显然是不太生气。 “爷以前就说过,并不讨厌身边的人有心机,活在这世上,本就是要有心机才能活得比旁人更好。” “不过……” 他缓缓将手掌收了回来,目光审视的睨着春夏,冷声道:“爷且问你,现在你哭的这般可怜,是否又是在对爷耍心机?” 春夏面上神色一顿,眼泪就这么停住了。 过了片刻,她抬手擦去面颊上残余的泪痕,抿唇点了头,“是。” “奴婢怕三少爷生气,也知道三少爷必定会怜惜奴婢,便故意做出这副姿态。” “奴婢……” 她咬了咬唇,一时间犹豫着该不该跪。 同样的把戏若是用得太过频繁,就不太讨喜了,更何况当下这种情况,她即便跪下求饶,恐怕也只会是令顾云琛觉得她又在故作姿态。 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是她没意料到的,也是她实在低估了三少爷,能够在官场上与那些老狐狸争锋以对的顾云琛,又怎会真的被她这些小手段给蒙蔽?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顾云琛却是忽地又是一声嗤笑,“爷身边多的是你这样的人,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而生气。” 春夏攥了攥手心,反倒是感到愈发的紧张。 知道是一回事,失不失望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她身子还没完全养好,若是没了顾云琛的庇护…… 下一刻,顾云琛却是扣住她的后脑,突然吻了上来,“不过,既然利用了爷,那就应该给爷一点报酬。”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泯于他们相贴的唇中,一股浓郁的气息也瞬间侵占了春夏整个口鼻,令她感到一阵晕眩。 三少爷……在吻她? 意识到这一点,春夏更是心跳如雷,浑身都不由的感到颤栗。 她早就知顾云琛对她有意,也可怎么都没料到,顾云琛会在这个时候朝她吻过来。 本该是生气,恼怒,最后却只是要收一点小小的报酬…… 胸腔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春夏脑袋更加昏沉了,只隐约听见顾云琛愈发粗重的喘息,和不断在她身上的手掌。 挑开衣衫时,顾云琛却又倏然停了下来,掐着春夏细腰低笑了起来,“那一晚在我怀里的人,果然是你。” 这样熟悉的触感,即便他当初因为中药没能记住,此时再重新触碰时,也还是瞬间回忆了起来。 藏在脑海深处的种种细节,也一一在他眼前浮现,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感到疯狂。 可想到春夏如今尚未养好的身子,顾云琛最终还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春夏柔软的身躯,缓缓平息着体内的燥意。 期间也没有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春夏纤白的脖颈,留下一连串暧昧又旖旎的印子。 而春夏也早已经通红了脸,双手抵在顾云琛滚烫的胸膛,说不出到底是拒绝,还是想将人拉得更近一些。 察觉到顾云琛并没有更深一步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也不经浮现出一点失落与忐忑。 她不确定顾云琛是否已经消气了。 好在顾云琛也很快起了身,温声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去让人给你熬一碗药膳,再补补。” 春夏彻底放松了下来,微红着脸,低低应声。 等顾夫人赶来时,便见春夏和秦安玉正对坐着吃午膳,虽是不见交谈,氛围却好似容不下第三人的和谐。 她眉头就不经一拧。 “你倒是还有心情吃午膳,可知道玉儿如今在府中哭成什么样了?”她冲顾云琛略带责怪的斥声。 春夏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感到有些紧张。 秦夫人与顾云琛不同,顾云琛虽是常常面无表情,可相处久了,春夏也就没那么害怕。但秦夫人对待府中的下人,一向是严苛的。 若是有意为难她,即便是有顾云琛在,也未必能够护得住她。 也不知顾云琛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在秦夫人开口的时候,便暗中捏了捏她手掌,示意她暂时离开。 也好在秦夫人并没有将春夏给放在眼里,任由她欠了欠身就轻巧的退了下去。 等她走后,秦夫人才沉着脸倏然拍桌,“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当初要与秦安玉定亲,可是你主动提起的,而且你都与秦安玉有过一遭,污了她的清白,又怎能这样不明不白的退婚?” ------------ 第五十六章 当面对峙 “你当婚姻是儿戏吗?!” 略微尖利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顾云琛心知自家娘是生气了,面上神色不变,微微勾起的唇,倒是带了几分讽意。 “污了她的清白?她竟是还没有跟你说实话?” 想也知道,顾夫人会这么快赶来,必定是秦安玉回府之后,跟秦夫人一起到顾夫人面前哭诉了。 哭顾云琛的绝情,狠心,又哭春夏的下贱,卑鄙,但全然没有提及真相。 顾夫人何其了解自家儿子,见他这般神色,立即就猜出其中可能有隐情,“你这话什么意思?” 勺子轻掷,顾云琛神色恹恹道:“意思便是,那一晚跟我意外风流的人是春夏,而不是秦安玉。” “秦安玉威逼春夏爬了我的床榻,又趁我卫未醒跟春夏调换位置,伪造出与我一夜荒唐过的模样……我倒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能有女子这般下贱的。” 上赶着要旁人误会她与男人睡过。 顾夫人一向端庄的神色倏然一变,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因秦安玉算是在侯府长大的,她对秦安玉一向多几分疼爱,又觉得秦安玉娘家虽是没有侯府富贵,却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姓,与顾云琛勉强看着登对。 在得知顾云琛要与秦安玉定亲时,她是暗暗感到有些欣慰的,也期望顾云琛婚后能够与秦安玉蜜里调油,改改这薄情的性子。 可此时,顾云琛这番话却是一下打破了她一直以往的幻想。 若是秦安玉当真干了这种事,顾云琛只怕说什么都不会娶秦安玉。 “那你想如何?娶了春夏?”想到什么,顾夫人又不经皱眉问道。 顾云琛斜长的剑眉一扬,勾唇道:“有何不可?” 神色间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顾夫人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难看。 默了片刻,她又倏然开口,抬手招呼了几个下人过来,“这事你大抵是从春夏口中得知,可仅凭她一人所言,又如何能判断真假?” “去,将人叫来,我要与她当面对质。” 顾云琛双眸一眯,感到有些不虞。 但毕竟是自己的娘亲,他自是要给顾夫人几分面子,便道:“既然要当面对质,那何不将秦安玉也一同叫来?也好将事情彻底问个明白。” 说着,便抬手朝青竹示意。 顾夫人倒并未阻拦,自行找了张椅子坐下。 很快,春夏和秦安玉便一同被带了上来,秦安玉一开始还误以为顾云琛终究是不忍,想起她的好来了,眼底满是欣喜。 刚被带过来,就满眼柔意的望向顾云琛,轻唤了声:“表哥……” 直到瞧见春夏也在,心中才后知后觉的浮现出某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是……?” 春夏也有些不明所以,见顾夫人还在,便下意识的想恭恭敬敬的跪下。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顾云琛伸手给拦住了,“不必跪。” 不同于对秦安玉的全然无视,顾云琛在看向春夏的时候,即便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眼神也还是要温和上几分。 嗓音也下意识的低轻,“这次将你和秦安玉都叫来,是要询问那一晚我中药之后所发生的事,你只需将真相都说出来便可。” 这话一出,秦安玉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身形摇摇欲坠,似大受打击般都快要当场晕过去。 顾夫人看向顾云琛的眼神就不免多了几分谴责。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事先铺垫几句?怎地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顾云琛却是看也没朝她们那边看去,只稍稍示意了下春夏,道:“真相究竟如何,你尽管说,爷护着你。” 有他这一句话,春夏便感到安心了许多,又抬眼瞧了下顾夫人,见其并不阻止,便缓缓开口:“那一日……” 在府中,娘一直都是她的软肋,这种事只需稍稍一查,便能够查出。 春夏也并不打算添油加醋或撒谎,将事情的真相与种种经过,都一一告知。 说完后还不忘强调道:“奴婢从不敢奢望三少爷,此番将真相全然告知,也只是不想被小姐继续迫害,绝没有要攀三少爷高枝的意思。” 但可惜,在场的几个都没什么在意她这一番话,只是神色各异的又朝秦安玉看了过去。 只见秦安玉早已经面色惨白,察觉到这么多人的目光望过来,便好似惶然般连连摇头,“不,不是……” 顾云琛眼神不经讥讽,“哦?你是还有话要狡辩?” 秦安玉张了张嘴,又不说话了。 春夏将那一天所发生的事细节都说得如此清晰,她就算是再怎么狡辩也只会多说多错,很快就暴露出破绽。 随着片刻的沉默过后,秦安玉见顾夫人眼中都不由浮现出几分失望,眼眶不经一红,满是哀伤的望向顾云琛,“表哥,我知道你急着要跟我退婚,可又何必这么……这么折辱我?” “你这日后让我还怎么做人啊!” 说着,便好似伤心至极,抹着眼泪低低泣声,梨花带雨的。 春夏手心不由攥紧,下意识的朝顾云琛看过去,怕顾云琛也吃秦安玉装可怜这一套。 可顾云琛好似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一套,将茶杯中剩余的茶水,兜头冲秦安玉泼了过去,“闭嘴!” “少给我答非所问,你干得出这么恶毒的事,竟还怕丢脸?我还当是脸皮能堪比城墙厚了!” 秦安玉惊叫了声,捂着湿透的胸口,脸色难堪到了极致。 她没想到顾云琛竟然一点情分都不讲,还当众下她面子,顾夫人更是一改常态的没有站出来维护。 被逼至此,秦安玉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进退两难,不安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似想到了什么,她一咬牙,狠狠的瞪了春夏一眼,随后猛地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表哥既然不愿相信我,非要以这种方式逼迫我同意退婚的话,那我干脆死了算了!” “砰”的一声闷响,秦安玉举动太过突然,令谁都没能意料到。 等顾夫人回过神后,赶忙就快步上前,将撞了一下没晕死过去,打算再撞一下的秦安玉用力抱住。 “玉儿,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 第五十七章 嫁为妻 秦安玉好似再也忍受不了委屈,顾夫人一上前,她便猛地扎进顾夫人怀里哭了起来,“可表哥这般对我,我就算是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 “倒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也就不必再受这样的欺辱!” 她如今将自己的脑门磕出了一块红印,有丝丝血液渗了出来,再搭上她本就还没好全的脖颈,看着尤为脆弱可怜。 顾夫人一下便心疼了,想起秦安玉小时候也是这般受了委屈,便非要到她怀里哭一回的模样。 对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也再在意,反正在她眼中,秦安玉一向都是乖巧懂事的,即便是犯了一次糊涂,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胡说,你若是死了,日后谁还能时时想起我,给我送礼聊天?” “你放心,我心目中的儿媳,一直都只有你。” 这番话一出,顾云琛立即就沉了脸。 如同顾夫人了解他一样,他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娘,何尝听不出顾夫人话语中对秦安玉的维护。 即便春夏所说的话都皆为真,她都不打算计较了,婚约也一切按照以往。 而春夏自幼心思敏锐,看见顾云琛这副神色,也隐约猜到了顾夫人的意思。 她微微攥了下手心,实在觉得秦安玉至此都还能如愿的模样太过刺目,便故意对顾云琛欠了欠身,道:“既如此,奴婢就先恭贺三少爷与小姐顺利成婚。” “奴婢今日能够将真相全盘托出,得以洗清污名,也已然满足,自此与三少爷别过,谢三少爷这段时日对奴婢的精心照料……” 说着,便作势要转身离开。 顾云琛立即起身要拦,顾夫人却是喝道:“顾云琛,你不许追!” 可顾云琛自从当家作主之后,又何曾真的会再听从顾夫人的意思,便面色不改的继续起身,对于秦安玉那边是看也不看一眼。 倒是春夏见此好似觉得荒唐,停下了脚步,劝道:“还望三少爷不要再犯糊涂,奴婢与三少爷本就是云泥之别,也从未想过高攀……” “今日别过,奴婢只望三少爷能够日日欢喜,顺心如意。” 顾云琛眸色沉沉的睨着她,瞳孔深邃的犹如一个漩涡,仿佛要将春夏整个人都吸进去一样。 春夏很快就有些抵抗不住,撇开眼欲要躲避视线,却听顾云琛忽地哑声道:“你不嫁于我为妻,我日后又怎能欢喜?又有什么事算得上是如意?” 惊的春夏倏然就微微瞪大了眼。 她知顾云琛心中对她有意,可她本以为,顾云琛至多也就将她纳为妾而已。 为妻…… 以她如今的身份,那简直是一步登天! “顾云琛!” 顾夫人和秦安玉对此也感到十分震惊,皆是有些失态的看向顾云琛,呼吸略微恼怒的急促着。 “顾云琛,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话,你给我闭嘴!”顾夫人修身养性多年,此时都不经破功的怒吼道。 秦安玉神色更是愈发的哀戚,“表哥,你真的不要玉儿了吗?” 顾云琛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睨过去一眼,转而将春夏的手掌紧紧握住,“我的婚姻,自当是由我自己做主。” 便算是已经表明了态度。 秦安玉面色瞬间灰败了下来,不知想到什么,又很是阴郁的朝春夏等瞪了过去。 都是因为这个贱婢…… 当初她就应该将这个贱蹄子千刀万剐! 顾夫人则是气急败坏的指着顾云琛厉声怒骂:“什么叫由你做主?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 可顾云琛耐心已然告罄,自是不会再听她的训告,抬手示意青竹将顾夫人和秦安玉一同带走。 还道:“母亲,你年纪大了,平日里礼礼佛便是,又何必管府中这些杂事?” “还是尽早回去歇着吧。” 至于秦安玉,这个女人愿意死哪儿就死哪儿。 嘈杂的声响渐行渐远,春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顾云琛,暗暗揣测后者的心思。 她还是不太相信,顾云琛是真的想娶她为妻,但觉得顾云琛是故意这么说借机想甩掉与秦安玉的婚约。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表现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也并不挣脱顾云琛握着她的手掌,只道:“三少爷,何须为了我如此……” 一只大掌轻柔的抚过她头顶,在日光的照耀下,顾云琛一双一向冷寒的眸,仿佛还真的添上了几分暖意。 “你值得。”言简意赅。 春夏心湖不经荡起一圈圈的波澜,逃避般赶忙低头避开顾云琛的视线。 这三个字太过诚恳,令她都有些羞愧于自己的虚伪。 …… 事后,顾云琛突然忙了起来,经常早出晚归,令春夏找不着身影。 不过好在她从青竹口中得知,顾云琛的忙是真的忙,而非厌倦了她,故意冷落她。 但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屋子里,冷冷清清看着窗外的景色还是令春夏感到有些不好受,也更加坚定了日后绝不能被困在深宅里的想法。 光是这么几日她都有些受不了,若是一辈子都如此,那该有所难熬啊。 想了想,春夏身子也已经养好了大半,便打算出去逛一圈,因有顾云琛先前的重视,府中的下人们倒也不敢拦。 只是没料到,她刚出门没多久,便被秦安玉带着人给拦在了一处隐蔽的暗巷。 她神色骤变,提防的盯着秦安玉,装出一副怯懦的模样,打算着四周寻求随时能够逃跑的出路。 “小,小姐……” “啪!” 一巴掌扇了过来,秦安玉面目格外的狰狞,像是隐忍多日的怒气在这一刻顷刻宣泄而出。 “表哥这么多天都没有回府,是不是你又故意勾着他?你怎么就这么下贱,一刻都离不了男人!”她声音尖利的骂道。 不等春夏开口辩解,便又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径直砸在春夏脸上,随后又滚落在地。 春夏恰好低头,便正好对上了这一根血淋淋的断指。 “啊!” 她吓得面色一白,下意识的往后退。 可还不等她动身,便又被秦安玉一把抓住了头发,强行拽了过去,“你怕什么?难道你认不出来吗?这可是你娘的手指……” ------------ 第五十八章 我是你的亲娘! 春夏心神一骇,不可置信的抬眼,“你说什么?” 娘…… 她不是被赶出京城了吗? 秦安玉却是狞笑连连,仿佛十分欣赏她这副被吓狠了神色,还故意凑近她,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娘的确是被赶出了京城,但她也不知道发什么痴,始终没有离开京城附近。” “我只是命人去找,一下就将人给找到了……” “现在也只是断一根手指,等再过段时日,你要是还敢勾着表哥,就等着看见你娘的尸首吧!” 话音落,春夏面色已然变得惨白,心底泛起一阵阵的冷意。 纵使当初她与娘是不欢而散,可毕竟是血亲,在得知李彩霞断了一指后,又怎会不为此而感到痛心? 想到什么,春夏又抬眼瞪向秦安玉,有些恨声:“我娘在侯府当了大半辈子的下人,对主子一直都忠心耿耿,也曾替你办过好几次事,你怎么能——” 秦安玉冷嗤不已,一把将她给拽开,“你也说了,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忠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你娘如今模样可凄惨着呢,受了不少伤……不过你可也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怎么还不识趣的赶紧去死!” 说完这话,秦安玉取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指,随即仿佛厌恶至极般,又直接将手帕丢到春夏脸上,“好好想想吧,你娘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随后便又悄声转身离开。 春夏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这处暗巷,一直强撑着的姿态瞬间崩塌,双腿发软的顺着墙面缓缓滑落。 眼眶也不经变得通红,感到极其无力和愤恨。 她先前已经一退再退,可秦安玉却始终不肯放过她,原来是想要让她死! 不,她凭什么因为她而丢失掉性命,即便身份卑贱,她的生死也不该这么草率! 因为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春夏怕照料她的那些丫鬟们出来找,便匆匆将地上的断指给捡起来,打道回府。 恰好顾云琛今天过来的早,瞧见她回来,正欲询问她是否玩得开怀,却瞥见她微红的眼眸。 眸色一沉,便冷声问:“怎么回事?有人欺辱你?还是秦安玉又来找你了?” 对上顾云琛关切的目光,春夏心神一动,忽地有种要将事情全盘托出的冲动。 可话到嘴边时,却又强行给咽了回去。 纵使是告诉了三少爷,也未必能第一时间找到娘,反倒还打草惊蛇。 而以秦安玉那样狠毒的性子,若是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指不定就真的要夺了李彩霞的性命,她赌不起。 便故作寻常的笑了笑,“没有,只是在酒楼里听了个十分感人的故事,是关于一对相爱之人历经万难后,终于修成正果的故事。” 顾云琛眸色这才缓了缓,得知春夏听的是关于情爱的故事,甚至还带上一抹深意,“真情,自然是经得住万难。” 春夏不经垂眸,又匆匆避开了这道视线,对这话更是不置可否。 真情能抵万难这种事,只怕是只会在话本里实现,现实中,又有几对是真的抵得过的? …… 侯府的某后院柴房内,秦安玉回来后仍然不觉得解气,便握着鞭子将李彩霞狠狠抽打了一顿。 此时,则是踩着李彩霞断指的那一处伤口,用力碾踩,听着李彩霞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你倒是生了个好闺女,她一瞧见你的断指,就吓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她最好是能因此识趣点,不然下次我可保不准再砍掉你什么……是整个手掌,还是一条腿呢?” 说话间,还故意用鞭子在这些部位上来回比划,眼眸也阴冷至极。 李彩霞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近乎要晕眩过去,被踩着的地方,更是如同失去知觉了般,成了一坨烂泥。 但在秦安玉用鞭子比划她手掌和腿时,脊背还是猛地窜起一股寒意,终于恐惧到了极点。 她再也憋不住,猛地抱住秦安玉的小腿,哭嚎了起来,“小姐,其实你才是我的闺女啊,我是你的亲娘!” “放肆!” 秦安玉神色骤冷,一鞭子又朝李彩霞挥了过去,只觉得这下贱的东西胆大至极,竟然还敢谎称是她的娘。 可不等她将人给踹开,李彩霞紧接着又道:“小姐大腿内侧有一颗花纹形状血痣,当初我将你生下来后,特意记住了这个胎记……” 秦安玉瞳孔骤然一缩。 她的这个胎记因为位置太过于特殊和隐蔽,并不会轻易让外人得知,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也不过是隐隐知晓她有个胎记,却并不清楚是何形状。 李彩霞这么一个下贱的奴才又怎会…… 想到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秦安玉立即如同被什么垃圾给碰到了一样,狠力将李彩霞一脚踹开。 “闭嘴!少给我胡说八道!” 眼神当中,却是已然带上了某种杀意。 李彩霞痛呼了声,感受到她这样的目光时,身躯又不由一僵,赶忙道:“小姐你放心,当初我之所以将你和那贱蹄子调换,就是为了让你过上富贵的生活,这些年在府中也一直有暗暗照顾你,绝对不会将真相告诉其他人……” “闭嘴!闭嘴!” 秦安玉却好似根本无法接受,歇斯底里的尖叫,还用力踢踹着李彩霞。 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个下贱的娘,她分明是出身尊贵的秦家大小姐,一辈子锦衣玉食! 她不信,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会是从春夏那个贱胚子身上夺取的! 想到什么,眼见着李彩霞都快被自己给踹得呕血了,她动作又忽地一顿。 随后突然凑到李彩霞面前,阴冷的低声道:“这种事可不是你一说我就会信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寻了什么手段,特意打听了我身上的胎记……” “不过,你如果愿意将春夏给杀了的话,我就愿意考虑一下,信了你这话。” 李彩霞心中一骇,本有些晕眩的脑袋猛地就清醒了。 虽说她对春夏一向薄情,但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太可能。 况且,杀人这种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 第五十九章 只能让春夏死 见她心生犹豫,秦安玉不经在心中暗骂:真是个废物! 也难怪在府里混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奴。 但想着心中的打算,秦安玉还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厌烦,循循善诱道:“娘,你要多为我着想啊,那个贱人多活一天,我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难道你希望我以后也当个下贱的丫鬟吗?” “而且如今那个贱人已经跟你有些离了心,要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她要是不死,最后死的人就一定会是我!” “害她当了十多年丫鬟的你,也必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彩霞一时间听痴了,觉得秦安玉所说颇为有道理,当初她之所以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将春夏和秦安玉给调换了,就是为了让自己的闺女过上富贵的生活。 而若是被春夏得知了真相,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就都功亏一篑? 不,不行……便只能让春夏死! …… 翌日。 顾云琛离开后,春夏借口还要出去逛逛便紧跟着后脚就出了门。 实则径直去了侯府,找上了秦夫人。 “我有一东西想要交给你。” 大病初愈,春夏身形显得各位纤瘦,面无表情的面容也有些过于白皙,从某种角度看去,便总觉得有些阴郁。 秦夫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只当春夏是想通了,来找她求和的,便极为嫌弃的捏着春夏递过来的一条手帕。 里边裹着什么,她撩开一看,却见是一根血淋淋的断指。 “啊!” 秦夫人顿时吓得惊慌失色,连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等回过神后,又感到恼怒至极,觉得春夏这简直就是挑衅,“放肆,你是想以此威胁我?!” 若是今后,她也想断了她的手指不成? 春夏却是笑,微微勾起的唇角暗含着某种讥讽,“秦夫人息怒,你可得瞧清楚了,这块手帕是小姐的,里边的断指,自然也是小姐给送过来的。” “而断的,也正是我娘的手指……” 趁着秦夫人怔怔的回不过神,春夏一边说,一边朝秦夫人缓缓逼近,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却是紧握着一把匕首。 在来之前,她借口要与秦夫人说些私密的事,因此这院中的奴才们全都被遣了下去,也就无人能够阻拦她的行动。 直至将匕首抵到了秦夫人脖颈,锋利的刀刃近乎划破皮肤时,秦夫人才恍然的意识到春夏想做些什么。 一时间心中满是寒意。 “你,你放肆!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信不信你就走不出这个院子!”秦夫人眼中满是恐惧,只觉得春夏是发了疯,却还是强撑着威胁道。 春夏面色不改,只是眼中的讽意更甚。 “秦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小姐本就想要我的性命,所以与其被胁迫着去死,倒还不如多拉几个垫背。” “再者……三少爷如今对我正有意,即便我真做了些什么,三少爷也未必不会救我,所以今日不如就让秦夫人替小姐赎罪,偿还我娘断的一根手指。” 边说着,她边将刀刃缓缓往下滑,作势要找准位置好下手。 吓得秦夫人下意识便将双手全都藏在袖中,脸色更是极其难看。 见状,春夏眸色凉凉,只觉得讽刺。 原来她们这种人,竟然也会感到害怕。 这时,身后又突然传来一道惊叫声:“贱婢,你想对我娘做什么!” 赫然是恰巧在这个时候赶过来的秦安玉。 意外瞧见春夏对秦夫人的威逼,她一时怒从心头起,快步走过去便要扬起手给春夏一耳光。 可还不等她走近,春夏手上就猛地用力,在秦夫人手臂上划了一道,血液瞬间渗了出来,极为醒目。 秦安玉脚步猛然一滞,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 “我娘呢?” 春夏不欲与她争辩,只冷声道:“把我娘给放了,不然你切我娘一根手指,我就切了秦夫人一根手指,让她替你赎罪!” 秦安玉听了这话,险些被气了个仰倒。 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才而已,她就算是杀了也是应该的,凭什么要她赎罪?! 可看着春夏如今坚决的模样,秦夫人也一直在暗暗冲她使眼色,她也就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命人去将李彩霞给放了。 “我不过是念起你娘以前服侍过我的旧情,找她聊几句而已,你何至于此!”随后还得了便宜卖乖的斥声道。 春夏对此充耳不闻。 见李彩霞被带了过来,才猛地将秦夫人往后推了一把,然后趁着秦安玉下意识要去馋扶秦夫人的时候,拉着李彩霞就往外跑。 以她对秦安玉的了解,一旦没了威胁,她必定会反过来找她算账,到时候若是想离开侯府,可就难了。 果不其然,她拽着李彩霞刚跑出去几步,身后就立即传来秦安玉气急败坏的命令:“谁我允许你们将她们给放了?赶紧给我抓回来,生死不论!” 下一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便在她们身后响起,赫然是院子里的那些带刀侍卫。 李彩霞忍痛回头瞧了一眼,见一把大刀直冲她脑后劈了过来,当即骇得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哎呦!” 连带着春夏也被她一把绊住,险些跟着摔了下去,“娘!” 日光下,刀身闪烁的寒光越来越近,她焦急的想要将李彩霞给拽起来继续跑,却又因不小心触碰到李彩霞伤口,令其捂着断指的位置嚎叫连连。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她痛得浑身抽搐,自然也就没能再爬起来,眼见着大刀越来越逼近,便惊恐万分的胡乱叫喊。 见此,春夏一咬牙,猛地冲李彩霞推了一把将其给推开,自身后背却是明晃晃的抵上了大刀,眼见着就要硬抗下这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正前方却是忽地,传来一声厉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给我住手!” ——是恰巧路过顾夫人。 身后的侍卫们也因顾夫人的出现,动作全都戛然而止,纷纷跪地,“顾夫人息怒,我等皆是听从秦小姐的命令前来捉拿春夏和李彩霞,并非有意喧闹……” ------------ 第六十章 请求做主 春夏心口一松,后背早已渗满了冷汗,不等这些侍卫们将话给说完,便踉跄的跑到顾夫人身后,躲了起来。 不管怎样,这些人总不能越过顾夫人抢人,而顾夫人就算是无意庇护她,出于当家主母的风范,也不会强行将她给赶出去。 “求顾夫人替奴婢和娘做主!” 趁着秦安玉并未赶来,春夏径直跪下,便扬声哀求道:“小姐无故将奴婢的娘囚禁,还断了奴婢的娘一根手指,逼迫奴婢听从她的命令去死……” “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可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小姐又怎能这样草菅人命啊顾夫人!” 听了这话,顾夫人下意识的便朝不远处的李彩霞看去,便见李彩霞一只血淋淋的手果真断了一根手指,伤口处还血肉模糊,看着极为骇人。 她眸色一沉,心中不经感到有些不虞。 即便是顾及着以往的情分,对秦安玉多有怜惜,也觉得秦安玉这次做的有些太过了。 秦安玉赶来时,见到的便是顾夫人这副神情,心中顿时一咯噔。 她忙上前道:“闭嘴,贱婢!你休要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对你娘不管不顾,令其在外边混不下去了,走投无路之下才来求我收留。” “而我出于善心,暂且将她安置在我的院子里而已,至于她手掌的断指……” 秦安玉微眯着眼,暗暗朝李彩霞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睛,斩钉截铁的道:“是她在京城外不慎遭遇山贼,被山贼所害,与我又有何干系?” 春夏微微瞪大了眼,只觉得秦安玉无耻至极。 这样铁板钉钉上的事,竟也能胡搅蛮缠的否认? 她正好抬眼指责秦安玉的胡言乱语,一旁的李彩霞却是忽地怯懦的开口:“是,是山贼所害,这其实就是一场误会……” 这话一出,春夏愤恨的神色一滞,转而不可置信的望向李彩霞,“娘?!” 为什么,小姐害她至此,她为什么还要选择替其掩护,小姐就真的有这么重要? 秦安玉倒是满眼得意,心中暗暗满意于李彩霞的识相。 转而又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将李彩霞给扶了起来,随后假意对春夏劝说道:“我知你心中暗妒我与表哥订了婚,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在顾夫人面前胡言乱语。” “更不该利用你娘的伤势……好在你娘还算是明事理的。” 春夏死死咬着唇,心中对娘更是失望至极,此时被秦安玉反过来泼脏水,竟也麻木得懒得辩解。 “奴婢没有。”她低头道了一句,便没再开口了。 不过好在顾夫人也并非是个傻子,在目睹春夏和李彩霞方才被追杀的场景,便猜到事情必定没有秦安玉所说的那些简单。 但她心终究是偏的,即便隐隐猜到秦安玉很可能撒了谎,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好了,既然是误会,那这件事就不要再提。” “玉儿你作为日后要做主母的人,也不该如此不稳重,轻易动刀枪之类的东西,若是让外人给瞧见了,岂不就传了笑话?” 秦安玉面色顿时更为得意。 对于顾夫人这么一两句不痛不痒的告诫,她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令她在意的,便就只有“主母”这个字眼。 这代表顾夫人心底早已经默认她会嫁给顾云琛,她自然是感到再欣喜不过。 “是,玉儿知道了。”面上便表现得更为恭顺。 一场闹剧草草落幕,顾夫人随意借口了几句,便说要回自己的院子,临走时却是将春夏也一块儿带走了。 春夏不敢违抗,就只能跟了上去。 途中也不免有些紧张,怕顾夫人要替秦安玉教训她一回,等到了院子,却是被顾夫人抬手示意她坐下。 “你如今已是自由身,就不必再自称奴婢。” 可她虽是如此说,春夏却不敢真的这么放肆,只低眉顺眼的应道:“侯府对奴婢有大恩大德,奴婢愿一生都服侍三少爷与顾夫人,也并未觉得在顾夫人面前自称奴婢,便就可耻、卑贱。” 这话听着自然是舒心的,令顾夫人不由多看了春夏几眼,“也难怪我儿子会对你有意。” 这样知情知趣之人,世间少有。 不过…… “我知你一直是个聪明人,但这次实在是做得太过了,谁教你竟带着匕首去威胁秦夫人?!”她声音骤然一冷,看向春夏的眼神也尤为犀利。 春夏呼吸不由一滞。 因为曾在侯府当了十几年的丫鬟,自是清楚该如何买通守门的下人,悄然带着一把利器赶去了秦夫人的院子。 这期间除了守门的下人,她并未再接触过他人,连要做这样的事都是临时起意,顾夫人对此却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 令春夏不由猜测,顾夫人是否在三少爷那里和侯府中,都安插了无数眼线,也暗暗心惊于顾夫人对于侯府的把控。 “奴婢……” 斟酌了片刻,春夏并未告罪,而是胆大的问道:“既然夫人对于府中所发生的事都这么清楚,那应当也知晓小姐是怎样的为人,为何还连要撮合三少爷与小姐?” “小姐她……分明也并非良配!” “嗒”的一声,顾夫人将茶杯轻扣桌面,看着春夏倏然冷笑,“她不是良配,那谁是?你吗?” 不等春夏诚惶诚恐的回话,顾夫人便又摆了摆手,道:“我儿子究竟有多薄情,我比你更清楚,若不是出了你这么一个意外,他必定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的。” “但侯府不能断了血脉,所以纵使秦家与侯府也算不上门当户对,有曾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也远胜于其他女人。” “至于你……” 顾夫人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随后摇了摇头,“若是可以,我当然希望我儿子能够娶心爱之人,可偏偏你身份低贱,是个家生子。” “我们侯府的嫡孙,又怎能是家生子所生?所以你与我儿子就算是再如何相爱,也只能为妾。” 听了这话,春夏不经攥紧手心,心中涌现出百般滋味,有酸涩、遗憾与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 第六十一章 不知道的关系 但很快,她又将这些情绪一扫而空,面上恢复了冷静,“奴婢从未奢望这些不属于奴婢的东西,也并未想过要与三少爷结成良缘。” “奴婢毕生所求,唯有自由与财富,若非遭受小姐迫害,奴婢绝对会今后都离侯府远远的。” 顾夫人不经笑了下,带着几分深意。 “你想离得远远的,可某人也未必会让你如愿。” 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顾云琛盯上的人,又怎会真的将其给放跑了? 纵使是嘴上说着放手,背地里也绝对时时刻刻都盯着。 不过对于这些,顾夫人并未与春夏说太多,最后也只是道:“我虽是比较中意让玉儿来当我的儿媳,可玉儿的秉性毕竟太过于娇纵,所以我也不会阻止你与她相斗,只当是磨练一二。” “只一点,你们不管如何,都不能闹出人命。” 春夏手掌攥紧,并未一口答应,只道:“只要小姐不威逼奴婢的性命,奴婢自然也不会杀人放火。” 反之亦然。 顾夫人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道:“我会尽量盯着她。”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母亲。” 赫然是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的顾云琛。 见春夏与顾夫人相对而坐,眼底不着痕迹的划过一抹忧心,修长的双腿便迈得更快了些。 一走近,就上下打量了春夏一番,似在确定春夏有没有受伤。 见状,顾夫人登时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过去,“你这是什么脸色?我还能将她如何不成?” 她平日里虽是对府中的下人一向严苛,但自认也算是公正,只要没做错什么事,也不会无故为难。 更何况春夏还是顾云琛心仪之人,她就算是为了不让顾云琛真的与自己离了心,也不会对春夏如何。 顾云琛被这话给唤回神,面上恢复了以往淡然的神色,只道:“母亲何出此言?我只是怕她身子没养好,又吹了风,再度受寒而已。” 顾夫人冷笑,故意刺了他一句道:“你倒是对她关心,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她可未必会想领你这个情。” 见他们母子俩话说着说着,又扯到了她身上,春夏忙就站起来道:“三少爷对奴婢的关怀,奴婢自然是心生感动,也定会牢牢记在心中,更努力的服侍三少爷。” 顾云琛看向她,却是并未说话。 顾夫人说的那话自然并不是表面意思,而是在告诉他春夏不愿成为他的房中人,对他的关怀再如何动容,也仅仅止步于主仆的情谊。 春夏如今此番姿态,也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顾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闲适的品着茶,摆明了是要看他的笑话。 她可还是第一回瞧见自家儿子拿一个人毫无办法,真是因果报应。 不经捏了下眉心,顾云琛只能摆手叹道:“无事。母亲若是没别的什么事,那我便也将人给带走了。” 说罢,抬手欲要示意春夏跟自己离开。 顾夫人却是又拍了下桌子,怒道:“你还真想死外边了是吧?这偌大的侯府,你是打算让我一个人守着?”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太赞同顾云琛继续住在外边,也觉得闹了这么多天,怎么也该闹够了。 顾云琛却是下意识的看向春夏,似乎有些顾虑。 被看着的春夏不经头皮发麻。 三少爷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朝她看过来,总不能是想听听她的意愿吧? 过了片刻,顾云琛还真就没有出声,春夏忍受不住这样僵持的气氛,便只能硬着头皮,试探性的表忠心:“三少爷要去何处,奴婢都必当跟随,如今奴婢的身子也大致养好了,不耽误伺候三少爷……” 顾云琛这才点头,甩袖往外走,“那便回院子吧。” 春夏也赶忙跟了上去。 而顾夫人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十分和谐的背影,不经扶额在心中笑骂,她这个儿子真是越活越没出息,这会儿竟是被一个丫鬟给拿捏! …… 毕竟在侯府待了十几年,春夏重新回来后,也并未感到什么不适,被青竹稍稍教导了几日,便正式接手了顾云琛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杂活。 与顾云琛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频繁,时常会发生眼神对视,令心口莫名的悸动。 再这样下去,春夏总觉得自己怕是会做错什么事,便有意无意的开始躲避顾云琛的视线,也积极接手需要外出采买之类的活。 却在有一日,被死赖着没有离开的李彩霞堵了个正着,“春夏,你是不认我这个娘了吗?” 她断指的那一只手掌被简单的包扎了起来,身上衣裳简朴,头发隐隐花白,看着极为可怜。 若是以前,春夏恐怕早已经不忍心,可自从李彩霞上回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还要包庇秦安玉的罪行,春夏便彻底寒了心。 此时瞧见李彩霞这副模样,她也并未感到同情,而是道:“娘如今也是自由身,为何还要待在侯府里为奴为婢?” “不如尽早出了侯府,寻一个简单的活计营生……而我为了报答三少爷的恩情,自然是要继续留在侯府,不过每月领月钱的时候,也定会给娘送一些去。” 无论如何,李彩霞与她的养育之恩是无法磨灭的,春夏也必须对其尽孝。 可这一番话却并未令李彩霞感到满意,反倒还如同是踩到了尾巴,倏然跳脚道:“离开侯府?那怎么能行!” “我大半辈子都是侯府的奴才,说什么也要继续侍奉主子……” “到底是侍奉主子,还是侍奉小姐?”春夏眸色一冷,忍不住出言质问道。 她紧紧盯着李彩霞,姿态缓缓变得有些强势,带着几分逼问的意味,“我早就发现了娘,你对于小姐的忠心,远胜于其他主子,甚至胜过我这个亲闺女!” “我实在是想不通,她对你到底有怎样的大恩大德,能够令你对她如此死忠?还是说……你与小姐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关系……” 李彩霞面色骤变,如同被猜中了什么,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心虚。 ------------ 第六十二章 斩草除根 但很快就好似要掩饰般,声音尖利的叫喊了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姐也是你能胡乱编排的吗?春夏,我看你是在三少爷身边待几天,胆子越来越大了!” “居然还敢胡乱猜测我与小姐的关系,要是叫小姐和夫人知道了,不得剪了你的舌头!” 说到最后,更是出言警告道。 春夏眼底的失望更甚。 直到这个时候,娘竟然还要维护小姐,真的是彻底没救了。 这一瞬间,她也彻底失去了与李彩霞继续交谈的兴趣,微微撇开脸,淡然道:“娘既然这么喜欢小姐,又不愿出府自行谋生的话,那你就去找小姐安排活计吧,何须再来找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彩霞微微瞪眼,顿时又有些急了。 她一个老太婆,若是没人护着,时时惦记着,待在这侯府里,指不定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出去就更不行了,她亲闺女可还在侯府里呢!就算是不能相认,也可以日日见着了,她又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侯府? 因此眼下一见春夏好似有想要放弃她的念头,李彩霞就立即如同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不甘心的絮叨:“我可是你娘,你亲娘,把你养这么大,这会儿我老了,你难道不是应该给我养老吗?” “你怎么能对我不管不顾,你到底还有没有孝心了?!” 质问的话语一句便一句尖锐,眼神还格外谴责,仿佛春夏做了什么十分大逆不道的事。 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春夏冲她凄楚一笑,没什么情绪的道:“娘,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丢了身子又日日受小姐敌视磋磨,给你换来的就是一张卖身契。” “我让你恢复自由身,不再被困在这侯府当中,就已经是我能够办到的最大的孝敬。如今我也因为三少爷的恩情,承诺会一直服侍三少爷,身不由己,又该怎么对你尽孝?” “所以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尽快离府,用之前我给你的那些银子经营点小生意,怎么着也比在侯府里过得自在……” 李彩霞对此却是丝毫不领情。 见春夏还是这么固执的模样,她怒从心起,直冲着春夏用力推了一把。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给我养老?真是个赔钱货,要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我就应该直接将你给丢河里溺死!” 今时也不会成为她亲闺女的心头隐患,也怪她当初怎么就没能狠下心…… 春夏一个不慎,还真就被李彩霞给推倒在地,脊椎尾部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轻嘶了一声,微红了眼眶,却并不是因为这一点疼痛,而是李彩霞口中极为狠绝的一番话。 溺死…… 不过是一时没顺着娘的意,她竟就这般狠心,这样的娘,真的是当初将她养育长大,还口口声声说对她极好的娘吗? 仔细想来,即便是小时候,一旦遇到关于小姐的事,娘也是一向弃她于不顾。某次寒冬甚至还因为秦安玉随口一句想喝新鲜的鱼汤,就逼迫她赤手破冰抓鱼,在仿佛能刺入骨髓的冰水里上上下下了好几个来回,事后差点没发高热将自己给烧死。 可笑当时李彩霞还满心喜悦于秦安玉喝了两口鱼汤随意称赞了她一句的事情中,见她从高热中熬过来,也无半点关心,只是满嘴劝诫她日后一定要对小姐忠心。 想到这些,春夏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淡,再次抬头时便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娘既然这么不待见我的话,那我日后也不会再碍着娘的眼,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她不再与李彩霞争辩半句,径直转身离开。 李彩霞欲要拦,却又根本追不上,只能气急败坏的在原地直跺脚,不断的低声咒骂。 直到眼见着附近要来人了,怕被人给看了笑话,便又一咬牙,找去了秦安玉的院子。 “你来做什么?” 秦安玉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而是满心的戒备与嫌恶,挥退院内的其他下人后,便没好气的问道。 李彩霞并未察觉到这一点,或者是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亲闺女这样对待她的方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她看来,她的亲闺女成了千金大小姐,性格刁蛮刻薄一点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但她们也已经算是相认的一半,李彩霞觉得明人不说暗话,开口便哭诉道:“玉儿啊,你可一定要为娘做主,春夏那个贱丫头竟然说不管我了!” “我养她这么大,好吃好喝的供着,现在我老了,已经没能力做事了,她竟然不给我养老!玉儿你可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 秦安玉眼中的嫌恶更甚,看着李彩霞这副眼泪鼻涕哗啦的模样,不经抬手捂了下口鼻。 “闭嘴,谁允许你叫我玉儿了?” 她语气当中带着些许气急败坏,只觉得自己被李彩霞这种货色这么叫了一声,就跟被玷污了一样。 对李彩霞更是没有半点同情可怜。 笑话,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是蠢货,就凭李彩霞之前对春夏干的那些事,春夏要是还愿意搭理李彩霞,那才是奇了怪了。 如今李彩霞之所以沦落到这一地步,也完全是李彩霞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当然,这些话她也不能明说,便又按捺住心中的嫌弃,故作谨慎的补充了句:“我虽然把下人们都给遣退了,但侯府一向人多眼杂,你叫我玉儿,是想被人察觉到不对劲吗?!” 李彩霞顿时讪讪,呐呐的不敢再说话。 秦安玉便又道:“我早就跟你说了,那贱婢已经和你离了心,你应该尽早除掉她,以绝后患!” “至于养老……” “有我在,你还担心个什么养老?大不了事成之后,我再多给你一笔银子。” 李彩霞面色却还是极为苦闷,很是为难的叹声:“那贱丫头如今攀附上三少爷了,几乎时时刻刻都留在三少爷院中,我就算是想对她如何……也不好下手啊!” 听了这话,秦安玉眼底飞快就划过一抹嫉恨,显然对春夏能够时时待在顾云琛院中的事,极为在意。 也更坚定了她想要除掉春夏的念头。 ------------ 第六十三章 以退为进 抬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包东西,朝李彩霞丢了过去,随即不屑道:“我看你就是蠢,她就算是说不管你了,可你也是她名义上的娘,真放下身段讨好一番,吃下点什么东西,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而入口的东西,也最容易出问题。 到时候将锅随便推给一个下人,这件事也怎么着都查不到她们头上,简直天衣无缝。 李彩霞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包药粉,想了想,最终还是咬牙揣进了自己怀里。 玉儿说的对,春夏已经跟自己离了心,又是个隐患,必须要尽快除掉。 养老什么的,有玉儿这么一个千金大小姐在,从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一点钱财都足够她吃喝的,又何必杞人忧天? 翌日。 春夏外出帮忙采购东西回来后,带着三少爷需要的笔墨,便径直朝书房走去。 途中却是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李彩霞给突然拦住,开口便是道歉:“春夏,娘回去想了想,知道自己昨儿是有些过分了,娘跟你道歉,你别真不管娘了,好不好?” 春夏微微垂着眸,神色淡淡。 又是这样。 每次将她狠狠伤害一回后,便又放低姿态过来求和,说自己知道错了,可下一次又总会干出一些不顾她安危的事情,周而复始。 以前春夏觉得李彩霞毕竟是自己娘,是她唯一的亲人,即便是念及养育之恩,也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 可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总不能在吃了无数次教训之后,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娘既然根本不在意我,又何必要与我讲和呢?至于养老,上次娘拿走的那些银子,应该够娘花很长时间了。”她语气低轻的道。 李彩霞表情瞬间僵住,一时间又有些恼羞成怒,但想到在来之前,秦安玉劝诫的那些话,李彩霞便就只能又按捺住情绪,隐忍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亲母女,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娘又怎么会不在意你?” “娘只是有些犯浑而已……上次拿的那些银子,我是特意去买了一只老母鸡,等下就熬了端给你喝,你知道的,娘煲的汤一样不错……” 春夏没再说话,依旧没什么神色变化。 但在听见李彩霞说要煲汤的时候,眼眸还是微动了下,想到这几天顾云琛忙得几乎都没有时间吃饭,正好需要一碗鸡汤补补。 也就没拒绝李彩霞的讨好,不过她也并未应下,而是绕开李彩霞,径直去了书房。 李彩霞见她如此,暗暗咬碎了牙,“呸,贱蹄子,还真是翅膀硬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汤她也还是得继续腆着脸送,里边下了大料,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而此时书房内,春夏刚将笔墨放下,顾云琛便就沉声问道:“你娘又来找你了?” 春夏动作一顿,随即立马想到这院子里到处都是顾云琛的眼线,会得知这件事也不足为奇,便点了点头,“嗯。” 她并未谈论太多,只微微笑着道:“娘说给奴婢熬了鸡汤,她煲汤的手艺挺不错,到时候奴婢也给三少爷送一碗。” 听这话,顾云琛便抬眼瞧了她一下。 见她神色间并没有勉强,才低笑着打趣,“那爷这还是沾了你的光?” “三少爷说笑了。”春夏立即摇头,恭敬道:“三少爷身份尊贵,想要喝什么汤没有?奴婢也只是见三少爷这几日过于劳累,便想借娘的手艺,给三少爷讨个巧。”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轻易居功。 顾云琛低叹了一声,想说着什么,却又没再开口。 若是春夏与她娘和睦,那李彩霞熬的这一碗鸡汤必会让他感到欣喜,只觉得与春夏多多少少有点心意相通。 但只可惜,李彩霞那种人是个不知足的。 想到这,顾云琛看向春夏的目光又不经带上几分怜惜。 以往他就算明知道春夏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却又并不感到厌恶的原因便是如此,有这样的娘,春夏若是还没一点儿心机,可还怎么在侯府活得下去? 瞧见春夏会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为自己争取权益,他反倒还感到有些高兴,这说明春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还是有能力过得不错,他也就不用太心疼。 或许是一时失神,顾云琛看向春夏的时间久了些,目光还这般炙热,令春夏就算是想装不知情都不行。 见顾云琛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春夏便忍不住开口提醒:“三少爷?” 顾云琛这才回了神,却也并不惊慌,只眼眸微深的道:“爷发现,你近日修养好了,连容颜都好看了几分,果真是年华正盛。” 这话由一个男人对女人说,还是对其有意的情况下,就显得太过于暧昧和调情了。 春夏面颊不经一烫,慌张的撇开视线,心跳声却是如雷贯耳,令她根本无法自控。 恰好秦安玉赶来时,听见的就是顾云琛那一番话,瞧见的便是春夏这一副羞赧的姿态,顿时嫉妒得狠狠揪起了帕子。 贱婢! 眼神在春夏那一张确实越来越殊丽,尤其是眼下感到害羞时显得更为明媚纯欲的脸上狠狠刮了一下,秦安玉在心中气得直骂。 这贱婢果然是借着能够日日见到顾云琛,就暗中勾引,怪不得当初会让顾云琛连回侯府都不愿意了。 真是个下贱的东西! 但想到春夏即将逼近的死期和顾云琛如今对她越来越不耐的态度,秦安玉便也不敢再耍什么刁蛮性子,只故意加重自己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里旖旎的氛围。 随后故作大方的道:“表哥若是真的对春夏有意,那不如就直接纳为妾,就算是在咱们成婚之前表哥收了这人,玉儿也是愿意的。” “就当是……成全了表哥与春夏之间的痴情,玉儿今后也绝对会与春夏以姐妹相称,一起服侍表哥。” 这样提议,她不知提过一次,每次都是假意大方,实则眼中的嫉恨怎么也藏不住,看向春夏的眼神也极为不屑。 ------------ 第六十四章 你没机会服侍爷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殊不知这种自作聪明,故作体谅的行为,只会让顾云琛感到愈发厌烦。 “我将与你取消婚约,你没机会服侍爷。”他冷淡的开口,一说话就撕了秦安玉的体面。 令秦安玉面容不经一僵,感到难堪至极。 “表哥……”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顾云琛虽然处处躲着她,却也没有再提什么取消婚约的事,她便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却未料,顾云琛竟一直都还惦记着,且她都这么大方了,甚至主动提出让他将春夏纳进房中,竟然还是要这么心狠跟她取消婚约! 秦安玉面容一阵扭曲,死死攥着手心,将春夏简直是恨到了极致。 不管是春夏与自己被调换的身份,还是如今越来越在意春夏的态度,这个贱婢都必须死! 但顾及是在顾云琛面前,秦安玉终究还是将种种情绪都压了下去,故作失落的道:“看来表哥今儿心情不爽利,那玉儿就不来惹表哥烦了。” 她故意避开婚约这个话题,面上笑容勉强且苦闷,姿态柔柔弱弱的,好不可怜。 若是其他什么怜香惜玉的男人见了,怕是就算是再心狠,心中也会感到有些怜惜。 顾云琛眼神却是一变不变,始终犹如凝了霜似的冷寒,也丝毫没有出言挽留的意思。 秦安玉表情顿时就有些挂不住,磨蹭了半晌,最终还是不得不主动转身离开。 春夏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对于秦安玉一来就被赶走的事只觉得无比畅快。 她的确是无意与顾云琛在一起,却也不希望便宜了秦安玉这个恶毒之人,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还远远不够。 心中起了一点别的念头,春夏故意如同被惊醒般,与顾云琛迅速拉开一大段距离。 之后也没再说话,只沉默的站在一旁细心磨墨,连个眼神都没再往顾云琛那边看去。 顾云琛果然因此感到不虞,锋利的眉头拧起,“你离这么远作甚,爷会吃人?” 春夏不由一噎,忙告罪道:“三少爷息怒,奴婢只是觉得站在这里比较好磨墨。” 顾云琛便一摆手,道:“这种活用不着你,你过来这边,帮我整理些纸张。” 这样的事,在这之前春夏曾干过无数次,但现在她却是站着没动,犹犹豫豫的好似在顾虑着什么。 直到顾云琛黑压压的眸子朝她看过来,她才头皮一麻,忙低声道:“望三少爷恕罪,奴婢只是突然意识到奴婢以前有些太没分寸了,若是与三少爷靠得太近,总会惹人误会。” “小姐如今也就在府中住着,奴婢便觉得该多注意些才是。” “嗒”的一声。 顾云琛直接摔了手中的毛笔,面上似气怒,又似气笑的指了指春夏,“好的很。” 不过是刚见一回人,就吓得恨不得离他三千米远,怎地就这般担小? “既如此,那就让秦安玉从这府中搬出去!”一句话掷地有声的抛下。 春夏眼帘骤然掀起,似感到十分惊愕。 直到顾云琛将青竹叫来,亲口吩咐了让秦安玉立即收拾包袱滚蛋的命令,才缓缓回过神,连忙出言阻止,“三少爷,你可别犯糊涂啊!” “爷清醒的很!” 顾云琛一向是不容置喙的,别看他往日里对谁都淡漠,实则有着十足的掌控欲,也极其霸道,对于说出口的话一向都不会轻易改变。 如今命令都已经出去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春夏苦口婆心的劝了许久,见顾云琛仍然没有回心转意,便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微红了眼眶。 “是奴婢的错,奴婢说错了话,还望三少爷不要因奴婢而做下错事,小姐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 顾云琛看着她,也并未再说话,只是眸色深深。 为了让他们能够在成婚之前好好相处,秦安玉的住处特意安排得离顾云琛近了些,因此她那边动静一大,顾云琛这里就会隐隐听见一些声响。 没会儿,春夏就听见外边传来秦安玉尖利的声音:“不可能,我表哥怎么会把我给赶走?” “你们放肆,把我的东西给放下!” “贱婢,都是因为那个贱婢!” 言语间疯癫得压根就没有身为千金大小姐该有的风姿与体面。 春夏身躯颤了颤,状似愧疚的深深埋头。 顾云琛却在此时抬步走了过来,一掌抚起她的脸,嗓音低低轻轻,“怎还觉得难过?她以前那样对你,此时能有这样的下场,你该感到快意才对。” 春夏眼睫微颤,心口不由的悸动。 每次在三少爷面前撒谎,她其实都有种好似要被看透的紧张感,可当顾云琛真的按照她所期待那样去做,心中又不经涌现出一股极为酥酥麻麻的感觉。 在这一刻,她总觉得顾云琛是在故意配合着她玩儿。 不敢抬眼去看顾云琛究竟是个什么神情,春夏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道:“小姐那般对奴婢,奴婢心中自然是记恨的。但小姐若是真的因奴婢而受了什么罪,奴婢这心里又觉得有些负担……当然,更多的还是担心会给三少爷惹了麻烦。” 顾云琛便哼笑了声,意味深长的。 “你啊,就是太心善了。” 他将人给扶起来,没让春夏继续跪着,随即示意她跟上,大步朝吵闹的声源处走去,“你也不必慌张,爷早就觉得她有些碍眼,今儿将她给赶出府,是爷真心实意的想将其给赶走。” 春夏垂了垂,心中百般滋味,唇瓣蠕动了半晌,最终也仅是点了点头,“是。” 可若是真的想将其给赶走,之前又为何没有半点要行动的迹象? 一个得了顾夫人青眼,又住了好些年早已经将自己当侯府人的小姐,又怎会是那么轻易能够给赶走的? 果不其然,不等顾云琛和春夏走出小院,顾夫人就匆匆赶来,先是制止了秦安玉院子里想强行给秦安玉收拾包袱送行的青竹等人,随后又怒气冲冲的走到顾云琛这边,咬着牙指了指顾云琛。 ------------ 第六十五章 不劳费心了 “我看你是中了邪!” 一向端庄的顾夫人这次被气得不轻,发鬓都因为行走匆忙,而变得有些凌乱。 看向春夏的眼神也骤然变得十分凌厉。 也正是在此刻,春夏才意识到顾夫人不愧是在侯府里当家主母并养育了顾云琛的人,这样的气场实在迫人。 见顾云琛有意无意的用身形遮挡住后方的春夏,顾夫人顿时又更加气愤,干脆放下狠话,“你今天要是敢将玉儿给赶走,那我就跟她一块走了算了!” “顾云琛,你真是给我能耐了,不声不响的干出这样的事,你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个母亲给放在眼里?!” 顾云琛眉眼微动。 他就算是再怎么霸道蛮横,也不可能真的不顾及顾夫人的意愿。 今儿从一开始,他也没觉得一定能够将秦安玉给赶出府,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知府里的下人们他与秦安玉不和,日后秦安玉若是想使唤他们办点什么事,可就得再重新掂量掂量。 也免得一大帮人总是助纣为虐。 眼下见顾夫人这般态度,便又语气淡然的改口:“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自然是对你极为敬重,既然你不愿秦安玉出府,那便让其继续住着就是了。” 一副不算什么大事的模样。 顾夫人见状,心中反倒感到愈发的恼火。 说赶走就赶走,说留下就留下,当秦安玉是什么不重要的玩意儿不成?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秦安玉就算是还能留在侯府里,估计也没了脸面,得暗暗被外人给取笑死。 她这儿子,自从及冠以后可就没干过这么荒唐的事! 想到这,顾夫人的目光又不经瞥向后方的春夏,直觉这件事应该是跟这小丫头有关。 但她也明白顾云琛性子,他若是想护着的人,她就算是直白的问,也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 便就只能瞪了顾云琛一眼,又对春夏出言警告道:“待在侯府就应该本分做事,不要想着总教唆自己主子替自己办事,真要是令侯府乱了起来,那你就等着被第一个杀鸡儆猴!” 春夏脸色“唰”的一白,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不敢!” 顾云琛眉头不经一皱,感到有些不虞,“命令是我下的,你吓唬一个丫鬟作甚?” 顾夫人冷呵了声,真心觉得自家儿子是要被这一丫鬟给迷得没边了。 她也还没怎么着呢,竟就这么急着要出面撑腰,当初又何曾有哪个人能在他这里有这样的待遇? 想到这,顾夫人不经感到更为头疼。 若是一般人家的闺女,顾云琛喜欢也就喜欢了,可一个丫鬟…… 他们侯府这样有名有姓的地方,真要是让顾云琛娶了一个丫鬟,那就实在太不像话,她以后出去聚会都得被人明讥暗讽。 所以秦安玉这个人绝不能被赶走,顾云琛就算是不乐意,他也必须娶一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妻子! 至于成婚之后,他爱喜欢谁,想娶谁,她都不会再管! “行了,以后这种事不准再闹,今儿的事也记得让自己院中的下人闭紧自己的嘴,不许传出去!”顾夫人懒得废话,径直出言提醒道。 顾云琛颔了下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顾夫人走后,他转身将春夏给扶起来,还宽慰道:“不必将我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她也就说几句狠话,不会真的将你如何。” 春夏勉强笑了笑,心中却并不轻松。 她发现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侯府里的人,不管是顾云琛还是顾夫人,对于她心底那点小心思,暗地里的手段,似乎都一猜就能够看透。 只是有时候没触及到他们的底线,他们便会有意纵容或懒得理会而已。 这样一来的话,若是总想使这点小手段给秦安玉找不痛快的法子就有些行不通了,除非,秦安玉能够彻底被顾夫人所厌弃…… 恰好这时,李彩霞熬好了鸡汤端了上来,殷勤的招呼春夏先尝两口,“这可是我特意让人给我留的老母鸡,足足熬了四个多时辰,将鸡肉都熬得软烂脱骨,喷香扑鼻……” 说话间,就已经给春夏盛了一碗出来。 春夏光是闻着,也确实觉得挺香的,而这会儿也正好到了饭点时间,她便又让李彩霞盛了一碗,送去书房给三少爷尝尝。 “给三少爷?” 李彩霞动作却是猛地一顿,眼底似飞快划过一抹惊慌,“这,这不太好吧,三少爷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怎么会稀罕我熬的这一碗鸡汤……” “吃过是一回事,我的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娘以前不也总说,为奴为婢就是应该时刻都想着主子的吗?”春夏淡声道。 随即看着李彩霞这副迟迟不动的模样,又不由狐疑的眯了眯眼,“还是说,娘你熬的这鸡汤有什么问题,并不敢让三少爷尝尝?” 李彩霞心中顿时一咯噔,生怕春夏真瞧出了什么,下意识的就否认,“怎么可能!” “我专门买的老母鸡能有什么问题,我,我只是怕三少爷嫌弃,惹怒了他。” 春夏便微微垂眸,道:“那就不劳娘费心了。” 三少爷又怎会是那种无故嫌弃下人的人? 李彩霞便就再也不好出言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将两碗鸡汤给端去了书房,心中还不断安慰自己,觉得顾云琛也未必会真的想喝。 毕竟相比于那些山珍海味,她熬的鸡汤实在是显得简陋,不足为奇。 可顾云琛一听是春夏要专门让他尝尝的,端起鸡汤就喝了一大口,“确实不错。” 嘴上似随意夸赞了句,却也是看向春夏,也并非给真正煮了鸡汤的李彩霞,他会喝这碗鸡汤,也与李彩霞无半点关系。 正如李彩霞所想,他吃过那么多好东西,又怎会稀罕一碗鸡汤?只是春夏特意要给他的一番心意,便让他能从中品出些许不同罢了。 春夏微微笑了下,不知怎地就感到有些脸红,掩饰般赶忙也低头抿了口鸡汤。 两人虽是没有过多言语,可之间的气氛却是粘稠如蜜,莫名让人觉得颇为旖旎暧昧。 ------------ 第六十六章 中毒 李彩霞在一旁看着却是心惊胆跳,死死的盯着顾云琛端着鸡汤的手。 她怎么也没料到,顾云琛竟然真的喝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大少爷,又为什么要喝她一个下人熬制的鸡汤?! 心慌之下,她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正好撞到身后一个摆放瓷器的书架,霎时间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纷纷砸落的声音便响起。 “放肆!” 顾云琛皱眉看过去,面色沉郁。 春夏也是不由心惊,觉得自己娘莫不是疯了不成,竟然犯这么低劣且大的错误? 可就不等她想好要不要为了自己娘求情,她眼前忽地一阵晕眩,紧接着手掌骤然无力,鸡汤摔落的同时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三少爷……” 瞳孔微震的意识到什么,她下意识想要将顾云琛手中的鸡汤打落,却因为无力,又狠狠朝顾云琛那边栽过去。 顾云琛面色骤变,张嘴欲要喊青竹进来,喉间却也跟着涌起一股腥甜,随即也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接连中招,饶是如今事态紧急,顾云琛也立即意识到了是他们刚才喝的鸡汤有问题,只是春夏喝得比较多,身体又太弱,反应便快了些。 而他身体虽然强悍,却也能感受到体内的毒素正在迅速蔓延,十分剧烈且狠毒,分明是奔着要弄死他们两人性命去的! 如鹰般锋利的眸子骤然抬起,朝捂着嘴的李彩霞看了过去,眼底满是凶意。 而李彩霞也因为这一个眼神,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尖叫了起来,疯了似的往外跑,“来人啊,救命啊,三少爷出事了!救命啊!”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整个府中的人都被惊动,纷纷朝顾云琛的院子方向涌了过去。 各大名医大夫们还没来得及离开京城,就又被拎进了侯府里,为春夏和顾云琛接连诊断,治疗。 “中的是同一种毒,经检验,毒素是在碗里的鸡汤……” “三少爷情况还行,身体强悍,吃了解药之后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扛过去,只是肾脏会不可免的受一些损伤,需要修养。” “至于那位春夏姑娘……大病初愈又中了这么剧烈的毒,怕是要被折腾得不轻,不过好在服用解药之后并不会伤及性命……” 顾夫人面色冷寒的站在一旁听着,得知顾云琛应该很快能够醒来,面色稍缓,在听见春夏很可能会被折腾不轻时,神色却没有半点动容。 当初在书房内的就只有春夏、李彩霞和顾云琛,而鸡汤又是李彩霞熬制,且亲自给端进去的,以她对自家儿子的了解,他不可能无故喝一个下人熬煮的鸡汤,之所以会喝,很可能是跟春夏有关。 指不定春夏跟她娘就是一伙的,出于什么缘由,竟要以此夺取了顾云琛的性命! “查,给我将事情都查清楚!” 虽心中已经有了怀疑,顾夫人却不能直接将人给抓了,必须走一道流程,让最后的结局令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并杀鸡儆猴! “是!” 挤在顾云琛院子里的一众人很快又因为顾夫人勃然的怒气,全都散了个干净,生怕被牵连。 与此同时,早在将事情闹大之后,李彩霞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些不妙了,赶忙焦急的找上秦安玉。 “怎么办啊玉儿,完蛋了,我煮的那碗鸡汤三少爷也给喝了,他现在中了毒……” “你说什么?!” 秦安玉倏然起身,瞪大了眼。 外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没听见,但只因为早就得知李彩霞在今日要对春夏下手,便以为那些人慌乱是顾云琛因此发了怒。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中毒的人竟然是顾云琛?! “你在搞些什么鬼?怎么能让顾云琛喝了,你是疯了吗?!” 按照顾夫人对顾云琛在意,她一定会将这件事给查的一清二楚,从而顺着一点蛛丝马迹给摸到她这边来。 到那个时候,她可就不仅仅是被赶出侯府那么简单了,这个贱东西简直是给她惹了一个大麻烦! “怎么办啊玉儿,我该怎么办,三少爷他出事了,一定会告罪到我身上的,我……”李彩霞早已经慌得六神无主,只将秦安玉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只一个劲的询问该怎么办。 却全然没有发觉秦安玉越来越阴郁的眼神。 “怎么办……?” 秦安玉盯着她,然后扬手给了她一巴掌,骂道:“贱婢,谋害三少爷,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该我怎么办,当然是要你以死谢罪!” 说完,便朝不远处的李嬷嬷稍稍示意了下,赫然是准备将李彩霞给拖下去,直接弄死。 李彩霞表情瞬间呆滞,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李嬷嬷上前拖住她的手脚,作势要捂住她的口鼻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赶忙疯了似的拼命挣扎。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娘啊,我才是你的亲娘!” “要不是没有我,你现在又怎么可能过得上这么富贵的日子,玉儿,你不该这么对我,你要给我养老报恩的!” 这一番话所包含的信息足以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李嬷嬷都不由面露骇然。 秦安玉则是恼羞成怒,又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随即冲李嬷嬷吼道:“还等什么?赶紧捂住她的嘴,把她给拖下去啊!” “这个贱婢,敢胡说八道还胆大包天的谎称是我亲娘,把她舌头也一并割了!” 李嬷嬷这才回过神,沁着冷汗赶忙将李彩霞给拖了下去,很快后院就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好在如今侯府内动静本来就不小,他们院子里的这点动静,倒并没有引起其他人起疑。 秦安玉又在院子里生生熬了一会儿,随即才故作焦急的出去拦住一个下人询问情况,在得知来龙去脉后,又不经在心中怒骂起李彩霞。 真是个蠢货,就这么一点小事,竟然还会给整失误了,实在是没用! 也好在如今人就在她院子里,只要将她给弄死了把人往外边随便一丢,扣一个畏罪自杀的帽子,便就不必心慌顾夫人最后会查到她头上。 ------------ 第六十七章 怀疑 想好退路之后,秦安玉便着急忙慌的赶去探望顾云琛,眼中隐隐含着泪。 “顾夫人,表哥他怎么样了,我真的好担心……” 未料,她刚一推开门,便见屋内除了顾夫人之外,顾云琛竟也已经睁开了眼。 两人面色都有些不虞,似乎是方才的某些交谈没能如意,在瞧见秦安玉闯进来时,看过去的眼神也没带上什么温度。 尤其是顾云琛,一双眸子如同刀似的,狠厉的悬在秦安玉头顶,令本就心虚的她险些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她颤抖了下,最后还是强行挤出一抹笑,装作喜极而泣的道:“表哥你醒了?那你还有没有事,我再去叫几个大夫……” “不必。” 不等她将话说完,顾云琛便一脸冷淡的回绝,甚至还恹恹的撇开视线,对于秦安玉的到来显然并不欢迎。 秦安玉见状,不经揪了下帕子,心中恼恨。 都这个时候了,顾云琛心中难道还想着春夏那个贱婢不成? 顾夫人竟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安慰她,而是拧着眉瞪着顾云琛,冷声道:“不管怎样,你中毒一事与她娘李彩霞绝对脱不了关系,春夏也未必一点都不知情。” “你不该因为心中一点私欲,就选择偏袒她!等她醒过来之后,我一定会严格审问!” 顾云琛面色又沉了沉,只道:“她如果知情就不可能也喝下鸡汤,而且还喝得比我要多,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么确定这不是苦肉计?”顾夫人冷笑不迭。 顾云琛便沉声坚持道:“就算是要演苦肉计,也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性命。母亲,你刚才也听大夫说了,要不是吃下解药的速度快,按照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服毒之后必死无疑!” 顾夫人不由捏了下眉心,只觉得顾云琛是彻底没救了。 在春夏明确有重大嫌疑的情况下,竟然还这么明晃晃的袒护,甚至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因为知道她一定会对春夏进行审问,便一开口就说春夏是无辜的。 生怕她将春夏怎么着了似的。 哪天春夏真要是把刀抵他脖子上了,顾云琛指不定都还得夸春夏耍刀耍得漂亮。 而一旁的秦安玉也总算搞明白顾云琛和顾夫人是在争论些什么,心中忍不住的感到有些嫉妒。 见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她生怕顾夫人会因此草草放过春夏,便缓缓开口道:“我觉得顾夫人说的挺对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表哥你平日里都在官场跟人打交道,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心有多险恶才对。” “有些人就是表面装的无辜,其实心底比谁都狠,那贱……春夏指不定就是为了让自己洗脱怀疑,故意让自己中毒。不管怎样,她现在都并没有死,不是吗?” 这话一出,顾云琛和顾夫人都朝她看了过去,只是跟秦安玉预料的不同,两人眼中都没有认同的意思。 顾云琛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厌烦与冷意,对于秦安玉这么直白的挑拨离间的手段,只觉得可笑。 他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话,那这些年在官场也算是白混了。 顾夫人也不经感到有些头疼。 她这个儿子是因为私欲对春夏多有偏袒,这个准儿媳却也因似欲对春夏多有偏见,说的话这么带有目的性,当谁能听不出来似的。 但毕竟是自己还算满意的准儿媳,顾夫人便没舍得说什么重话,只道:“玉儿就不必掺和这件事了,云琛也才刚醒,让他先歇息着吧。” 秦安玉不经攥紧了手心,感到有些不满,但顾夫人都亲自发话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故作乖顺的点点头,退了下去,“那……表哥,我下次再来探望你。” 顾云琛阖着眼,没应声。 等秦安玉走后,顾夫人才沉叹了声,劝道:“玉儿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不管怎样,你都不该对她态度这么冷淡。” 见顾云琛还是不应声,显然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顾夫人也不好再勉强,随后又道:“至于春夏……她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说什么都不中用,只能将李彩霞先给抓起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不过等春夏醒后,我总可以去问问话吧,你要知道,过度的保护反倒会令府中的其他人不信服,失了咱们的威望。” 顾云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一开始也不是真的不允许顾夫人对春夏有任何怀疑,只是不希望顾夫人将拷问的手段用到春夏身上。 如今见顾夫人退了一步,他也才总算有了反应,轻颔首的应了一声。 这事便就这么简单的定下了。 春夏足足昏迷了三天时间,等醒来后,刚被守起来的丫鬟扶起来喝口水的功夫,顾云琛、顾夫人和秦安玉便就都赶了过来。 她瞧见了人,立即挣扎的在床边跪下。 “求三少爷和顾夫人恕罪,奴婢的娘干出这样的滔天大罪,奴婢无以辩解,但奴婢对此事,当真是不知……” “而且奴婢怀疑,李彩霞一开始的目的并非是想毒害三少爷,而是想将奴婢给毒害死……” 这话一出,顾夫人不经变了神色,却也没有轻易相信,只问:“你是如何得来的结论?” 春夏微怔了怔,立即从顾夫人这句询问中猜测到李彩霞很可能没有被抓住,毕竟若是被抓了的话,李彩霞就算是为了减轻刑罚,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毒害了三少爷,只会承认是想弄死她这么一个闺女。 对自家闺女下毒手这种事虽是说不出不太好听,也显得她太过恶毒,但不管怎样都要比丢失性命更好。 可顾夫人如今的反应,却分明是一直都觉得李彩霞是专程冲着顾云琛下手的。 春夏不经抿了下唇,但还是如实的继续道:“奴婢与她早已经闹翻,前不久奴婢更是放下狠话,说不会再管她。” “之后她就突然又找上奴婢,讨好奴婢,要给奴婢熬鸡汤……所以奴婢怀疑,李彩霞很可能是因为奴婢之前所说的话,就对奴婢怀恨在心,恶意报复。” ------------ 第六十八章 真相 顾夫人不由感到震惊。 往日里她对自家儿子严苛,偶尔也觉得顾云琛处处都在忤逆她,气得恨不得重新塞回肚子里再生一遍。 可却从来不会生出要谋害死顾云琛的念头,毕竟是亲儿子,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得是多狠心,才会对自己的孩子动谋害之心? 顾夫人无法理解,也就并没有将春夏所说的话全然信服,默了会儿,便又问道:“那你可能猜出来,你娘如今会藏在何处?” 自从那天过后,府中的人就再也没瞧见过李彩霞的身影,着实是诡异的很。 春夏闻言,不由低头思索了起来。 期间顾云琛还因为不忍,亲自将她给扶了起来,谁也就没打扰她的思考。 唯有站在最后方的秦安玉,暗暗攥紧了手心,只觉得心头不知怎地就升起一股惶恐。 那天她原本是想将李彩霞直接给弄死,以绝后患的,可李彩霞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正当李嬷嬷准备给她下刀子的时候,她却是奋力挣脱,跑出了府。 事后也就再没能找到,是生是死全然不知。 正想着,春夏忽地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秦安玉心中有鬼,见她如此还未听她说一句话,便先扮装恼怒的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有私藏那个贱东西!” 春夏扯唇笑了下,语气淡淡,“小姐不必紧张,奴婢并没有说你私藏了人的意思,只是娘对你一向不舍,想必就算是离开,也不可能跑太远。” “顾夫人和三少爷若是信我的话,不如就让人在侯府附近再搜查一番,重点找几处穷困拥挤的地方……” 顾夫人和顾云琛对视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道:“来人,去查!” 他们并不认为春夏会说谎。 秦安玉则是险些失态,因为春夏口中所说的话,让她总觉得春夏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又暗暗紧张李彩霞会真的被找到,那个老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嘴巴严实的样子,早知道就应该第一时间将她的舌头给割了! 正当秦安玉准备随便找个借口退下,然后暗中也派人去找,最好是能够先一步找到李彩霞将其灭口的时候,刚刚出去寻人的暗卫们就迅速赶了回来。 “主子,人已经找到了。” “这么快?!”秦安玉不经失态的叫了一声。 察觉到顾云琛和顾夫人目光都有些探究的朝她看过来时,又赶忙调整好神色,勉强笑了笑,“我就是感到有些惊讶,前几日一直没能找到的人这会儿竟然一下就找到了,太意外了……” 心中则是暗骂不已,那老东西怎么没直接死外边! 顾云琛和顾夫人同时收回了视线,没再多说什么。前几日他们一直以为李彩霞逃出侯府之后,一定会跑得远远的,重点关注的也是出京城之人,自然怎么也不可能料到,李彩霞就徘徊在他们侯府附近。 不得不说,春夏也确实足够了解她的娘。 而春夏则是微微垂下眸,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刚刚秦安玉那样神色……怎么看都像是有些心虚,难不成这次中毒的事,跟她也有些关系? 心中猜测着,也并不妨碍她朝门外看过去。 李彩霞此时被强行拖了上来,变得邋遢至极,头上发丝如同枯草一样遮盖了大半张脸。 一旁的暗卫低声解释:“我们是在乞丐窝里抓到的人,得知李彩霞这几日一直都混迹在乞丐窝中,也并不跑别的地方乞讨,而是在侯府府中徘徊……” 这样的举动显然是有些怪异的。 可还不等顾夫人进行审问,秦安玉冲过去就是一巴掌将李彩霞给扇到在地,骂道:“老东西,谋害了表哥竟然还敢回来,我看你是找死!” 随后又对顾夫人好似十分大义炳然的道:“姑母,这样一个恶毒的下人可千万不能留,要我说干脆就别审问了,直接把她给拖出去杖毙!” 顾夫人不经皱了下眉。 虽说李彩霞做出来的事的确是罪大恶极,但不管怎样,如今在侯府当家主母的人是她,对于一个下人该如何处置,也应当是她说了算。 秦安玉就这么越过她说要如何处置下人,未免也有点太不知礼数。 “闭嘴!”她怒声训斥道,“虽是要惩罚,可事情也需问个明白,秦安玉,谁教你如此冲动断事的?” 秦安玉神色不由一滞,感到有些慌张,“不是,姑母,我……” 可还不等她出言解释,顾云琛忽地又开口道:“有一事爷也不太看得明白,春夏说你心中舍不下秦安玉,绝对不会离侯府太远,结果你还当真就守在了侯府附近……” “你又为何会舍不得秦安玉?” 一个对自己亲闺女都能下死手的人,总不能是纯粹的对主人比较忠心吧? 这话一出,顾夫人也感到有些怪异,便心中生疑的在秦安玉和李彩霞之间来回扫视了几下。 秦安玉则是浑身僵硬,紧张到了极点。 见所有人都在打量她,她不经恼羞成怒,又猛地指着春夏骂道:“贱婢,是不是你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污蔑我跟这老东西有关系,将下毒一事污蔑到我头上!”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今儿非得……!” 她边说着,边作势要去薅春夏的头发,只是还不等她走近,顾云琛冷沉着脸将其给挡住。 令秦安玉更是嫉恨极了。 这贱蹄子到底哪来的运气,偏偏就能够令顾云琛另眼相看! 便听春夏忽地笑道:“对于这个问题,之前我也一直想要不明白,直到今天仔细一看,小姐你似乎与我娘,长得十分相似。” 犹如一滴冷水下入油锅,瞬间令屋内的人全都沸腾了起来。 秦安玉更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脚不已,“春夏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要胡说八道!” 可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慌张和害怕,还是令人能够看出端倪,更别提原本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李彩霞,早已经失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 这话便早已经证明了一切。 ------------ 第六十九章 结局 春夏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难怪李彩霞总是格外在意秦安玉,也总是要让她对秦安玉忠心。 当猜测全都被否定,春夏心底就不经浮现起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于骇人,春夏便不敢轻易相信,直到现在,清楚的意识到李彩霞要弄死她的时候,她才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也唯有秦安玉其实才是李彩霞的亲生闺女,所以李彩霞才会一直惦记着,甚至不惜将她给牺牲掉。 秦夫人赶到时,正好就听见了这一番话。 “怎么可能,玉儿怎么会是一个下人的闺女?!” 屋内的许多人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春夏却是并未理会他们:“小的时候我曾亲眼见过你安顿一个老嬷嬷,恰好就是当初帮秦夫人接生的产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就被安顿在京郊外吧?” 私底下李彩霞还是会时不时写封书信,寄一点银子,所以春夏猜测那个老嬷嬷应该还并没有死。 顾云琛眸色一深,“去将人给找来。” “不!” 秦安玉彻底崩溃,“不要去找!我才不是什么下人的闺女,我是秦安玉,秦家的千金大小姐!” 可顾云琛此时已经对她无半点怜惜,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秦夫人也极其罕见的并未第一时间着急忙慌的要将秦安玉给扶起来,而是被刚得知的消息骇得不知所措。 她不经回忆起当初生产时的记忆,因为大出血,她并未来得及多看一眼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只记得挺白嫩,是个女孩,随后就昏了过去。 之后再见到孩子的时候,她就发现娃的肤色变得黄了许多,但也并未生疑,只当刚生下来的小孩都是如此… 可现在想来,她养了十几年的闺女,是替一个下人养的?甚至还帮着这个贱种,磋磨了自己的亲闺女! 秦夫人被这一事实打击得眼前一阵发昏,尤其是当顾云琛将老嬷嬷给找了过来,从这个老嬷嬷口中得知,当年她确实是被李彩霞收买了,故意调换了她与李彩霞的孩子后,顿时再也忍受不了,当场晕了过去。 咚的一声响,令屋内的氛围变得越来越冷凝,即便秦夫人晕了过去,事情也并没有就此结束。 顾夫人抬手示意下人将秦夫人带走之后,便捏了捏眉心,“接下来该如何就如何吧。”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那被调换的身份,自然也是要调换回来,身为下人闺女的秦安玉,也就没资格再待在侯府。 秦安玉不愿接受的哭求着,“姑母,你不要这么对我,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啊!要是将我给赶了出去,那我可怎么生活!” 顾夫人看着她,心中有些不忍。 身份被调换一事,说白了也仅是李彩霞的错… 可这时,春夏却是忽地又道:“小姐,三少爷中毒一事,应该也与你有关吧?” 这话一出,刚刚升起些许不忍的顾夫人,立即就冷了眸子,看向秦安玉的眼神瞬间就犀利了,“这话什么意思?!” 秦安玉也不由感到慌张,下意识的要让春夏闭嘴,一旁的顾云琛却是接话道:“方才命人将李彩霞找回时,爷顺便让人查清秦安玉与李彩霞私下曾联系过几回。” “便得知李彩霞来下毒之前,正好与秦安玉见过面,且她身边那个李嬷嬷也说秦安玉曾许诺会给李彩霞养老,并给一大笔赏银…” 心肠这般恶毒之人,顾夫人就算是与秦安玉有过几分情谊,此时也彻底寒了心。 她闭了闭眼,抬手示意,“将这两个贱婢,都给我拖下去!” 秦安玉连连摇头,面色一派灰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表哥,姑母,求求你们,听玉儿解释啊!” 可不管她喊得再如何凄厉,这次也再无人理会。 一阵吵闹的闹剧落幕,春夏眉眼间升起一丝疲惫,但还是对顾夫人和顾云琛欠了欠身,道:“谢顾夫人与三少爷相助,今儿我虽然已经明了自己的身份,但并不想回秦府……秦夫人那边,还望顾夫人能够替我转告。” 虽说秦夫人之前对自己的压迫,都是因为还不知道她与她有血缘关系,但不管怎样,伤害已经造成,春夏就没想过要原谅。 想必秦夫人应该也并不想与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亲闺女相认。 可不等顾夫人叹气应声,顾云琛就忽地开口否决,“不行!” 他看着春夏,目光灼灼,“爷与秦家大小姐有婚约,若是没了秦家大小姐,那爷又该去找谁成亲?” “春夏,这下你就算是不嫁,也得嫁!” 顾夫人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在春夏和顾云琛之间来回扫了一眼,而后揶揄了笑了起来,“对对对,秦家大小姐一直都是住在侯府,也不必再回秦府,正好省心了。” 这下身份匹配,顾云琛对其又有意,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春夏唇瓣蠕动了半晌,面颊烧红了一片,似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也还是低低的应了声:“嗯,那全凭顾夫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