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1章 兄长充军我送计策保命 阴雨连天,风卷残雨落,村庄陷入一片漆黑。 接连落了月余的雨,村落泥地积水坑坑洼洼,水位高涨不退,听说河对岸的村落房屋都被淹没。 姜祇望着阴沉沉的天,已经连着下几个月的雨了。 姜祇闭上眼睛,耳畔传来急促的水击湖声,那场末世乱战,似乎就在眼前。 刚被丧尸王扑到,与之同归于尽,转眼就到了即将被洪水淹没的村子。 重开一世,还是天崩开局...... “不好了,官兵去你家了!造孽啊...姜棋,快回去见你兄长最后一面吧!” 急促的呼喊令她的意识稍稍回拢,眼前也不再是黑红,而是冒着绿色生机的池塘。 前半生的记忆似乎就在上一刻,然她现在是叫姜棋的十岁小女孩。 姜祇被族里的三婶拽着往家里跑,本就破旧的草鞋也跑得七零八碎。 同样四分五裂的还有眼前这个小家。 一向儒雅,注重形象的兄长被两个官差按在地上,洗旧的衣袍沾染了泥土黄。 嫂子捂着快要临盆的肚子泣不成声,有情人执手泪目,新婚一年就要面临这般生离死别。 年过半百的祖父常年劳累,不过六十的岁数,鬓边生满了白发,褶皱深刻在脸上,显得疲惫而老态,面对此情此景,不免老泪纵横。 穷啊,一切都是穷闹的。 乱世群雄并出,朝廷派兵镇压,越打越穷,连年增加赋税,压缩底层百姓生存空间。 交不上赋税怎么办?抓壮汉充军。 将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农家子赶到战场前线,指望他们拿惯了锄头的手去拿刀,去冲锋陷阵,杀绞敌军。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的朝廷。 多么昏暗,多么残酷的世间。 兄长姜翌许久后稳住情绪,对着尚且年幼的姜祇道。 “棋棋,以后兄长不能赔你下石子棋了,等你小侄子出生后,你就替我这个做爹的,教教他吧。” “好。” 稚龄女娃神色坚定,像是许下了什么承诺。 姜翌不知道的是,姜祇上将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一旦许诺,就会倾尽她所能兑现。 对于眼前仅相识三日的兄长,姜祇颇为感慨,她生而无父无母,一路披荆斩棘成为最强上将,并非她不渴望亲情,而是亲情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了。 她是真羡慕原身,尽管阖家衣不蔽体,屋不挡雨,但好歹家人在身边。 偏偏这世道连最后的温情都不愿意留给这样已然藏在尘土里的小家。 “还走不走了?耽误了北上的时辰,三十个军棍下来,你这瘦弱身板怕是扛不住!” “要我说这家子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们哥俩辛辛苦苦跑到这穷乡僻壤来,连口茶都喝不上。” 官差脸上挂着横肉,语气不善,眼神贪婪地往屋内瞧。 然而一贫如洗的房屋,又能瞧出什么好物。 祖父尴尬地摇头,家中确无茶叶这种高档货,他们连粗粮都要见底了,谈何茶叶。 但官差有句话说得对,此去塞北充军,最大的困境可能不是作战,而是寒冷的气候。 兄长姜翌体格偏弱,没有足够脂肪抗冻,极易感染风寒。 而此时的治病手法相对古老,况且就算有名医,也不会给一个普通士兵医治。 姜祇思衬间,官差押了姜翌就要离开。 嫂子吴三娘捂着肚子万分悲痛,祖父亦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姜翌忍不住回头再看看他的这些亲人,直到与姜祇对上视线。 小女娃于陋室前亭亭而立,穿着粗布麻衣,眼里的清明却不是普通农家子所能拥有的。 “等等!” 清脆的女童声响起,官差脸上夹杂不耐烦,皱起眉扫了一眼姜祇,看向祖父姜大同。 “老头,管好你家的女娃子,妨碍官差办事,信不信把你们一家都抓去蹲大牢?” 祖父想将姜祇护在身后,姜祇安抚地望着祖父,神情坚定得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孩子。 “祖父,我有话和官差说。” 官差露出诧异的表情,“有话和我们说?” 姜祇捡起院子角落里的树枝,在地上缓缓写了三行字。 楮皮纸制纸裘,耐磨御寒,透气价低。 凶脸官差嗤笑一声,“树皮怎么制成裘穿在身上,你这小娃信口开河,是当我们好骗吗?” 姜祇神色淡然,不偏不倚地直视官差,“如何不能?前有粗麻制纸裘,如今为何不能有楮皮纸裘,行军北上,寒风凌冽,楮皮纸厚实御风,又可大批量生产,上报上去,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姜祇敲着地上的纸裘两字,语气转为对亲人的不舍,“要不是哥哥要北上打战,我也不会将神仙入梦授于我的秘法告诉你们。” 官差面面相觑,先前的傲然转为谨慎,看向姜祇的视线带了一丝敬畏。 “果、果真有神仙入梦?神仙还说什么了?你一并告知我们。” 姜祇眨巴着明亮的双眸点头,语调平稳又带着蛊惑,“神仙还说了,这是造福三十万北上大军的良策,如若这件事办成了,世人尊称二位一声救世主也不为过。” 两官差对视,眼里迸发出的激动掩饰不住,“神仙有没有提到楮皮纸裘的制作办法?” 姜祇轻轻点头,这下官差连姜翌都顾不得了,双眼如炬地盯着姜祇。 姜祇故作深沉,看了眼姜翌,又看向官差。 官差啧啧两声表示了然,“瞧你,这么大的功劳都让给我们哥俩了,我们势必也会照顾你这亲兄长,不,从今以后他也是我们的兄弟了!” 凶脸官差大力拍着姜翌的肩膀,示意姜祇放心。 姜祇本就没打算藏着纸裘的做法,其一是为了兄长姜翌不至于冷死沙场,其二,纸裘厚重,根本不及棉花轻便保暖,然目前棉花并未被种植和发现功效,在她普及棉花之前,纸裘只能作为一个过渡的御寒衣物。 “楮皮、藤皮经过蒸煮、揉搓、压制、染色等复杂的工艺处理,可以做成柔韧、细密、厚实的纤维纸。把这种纸裁成片,铺上麻絮、芦花、柳絮等物,缝合起来,就是一件冬装。”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告诉他们了,官差激动得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得到官差的保证也只是一时,而想让姜翌有暂保的能力,他就要牢牢抓住每个成分的配比,而这也是姜祇对官差有所隐瞒的地方。 真真假假,才最显真。 ------------ 第一卷 第2章 敲诈地主救嫂子 “兄长,可还记得昨日与你下棋时,你所问我的问题。” “记得。”姜翌不明所以。 “我已经回答了。” 姜翌瞬间明白姜祇话里的意思。 那是他训练姜祇棋术时随口的设问,没成想到今日,或许会成为让他活下来,甚至是谋取前程的敲门砖。 他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敏捷?或许在三日前,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 这样的改变谈不上好坏,但在乱世之中,有实力总比蝼蚁活得更长久。 官差抬头看了时辰,催促着姜翌赶路。 这次是真的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姜翌缓缓跟着官差走出院子,忍不住再次回头往家里瞧。 得到好处的官差格外通情,不再恶言催促。 日暮下,天昏地暗,唯有姜祇站立的地方灼灼发光。 “兄长,家中有我,万事无惧。” “好。”或许姜祇真的能替他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姜翌万般复杂地看向姜祇身后的妻子,和年迈的祖父。 喉咙里几欲哽咽出声,“保重。” 姜翌随着官差远去,嫂子吴三娘捂着肚子滑倒在地。 “棋棋,夫君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姜祇蹲在吴三娘身边,轻轻拍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 “嫂子放心,兄长吉人自有天相。” 就算没有天相,也有人为谋略,总能活下来的。 夜幕降临,几个人都无甚胃口地吃了点粗粮垫垫肚子。 姜祇躺在潮湿的床板上,这雨不停地下,怕是洪灾也不远了。 突然器物被砸倒在地的声音重重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是隔壁嫂子房间的动静。 姜祇披上外套匆忙敲开吴三娘的房门,只见她抱着肚子痛苦地倚靠在床头。 液体浸湿了床单,吴三娘额头冒出冷汗,求助地望向姜祇,“快、快去......” “嫂子你别急,放轻松,我这就去找稳婆。” 姜祇冲出房门,就见姜大同单薄的身影站在月光下。 “咳咳,是不是你嫂子要生了?” 看出姜大同脸上的焦急,姜祇顾不得安慰他。 “祖父,快去烧热水,把剪刀和银针消毒,还有,准备干净衣物。” 年迈的老人连声应好,姜祇快步跑出院子,她跑到村头敲开稳婆家的房门,拉着她紧赶慢赶地回到家中。 稳婆接生经验丰富,她一看吴三娘脸色嘴唇苍白就连呼糟了。 “孕期营养不良,现在没力气生了!” 姜大同在外头听到这样的丧气话,无措地看向屋内。 稳婆还在絮絮叨叨,姜祇打断她,“您只需尽力保住她们的性命即可。” 稳婆被姜祇的气势震住,不再敢胡言乱语。 姜祇走到吴三娘床边,握住她的手,“嫂子,我有办法,你信我,再坚持一下,等我回来,好嘛?” 吴三娘费力睁眼,看到年仅十岁的小姑子为了她的事忙前忙后,内心复杂又感触。 她含泪点头,握紧姜祇的手,“嫂子信你,会坚持生下这个孩子的。” “不,孩子和你都会平安的。” 不是只要孩子出生,是大人和孩子都要平安。 在姜祇要出房门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稳婆拉住了姜祇。 姜祇疑惑地看向稳婆,稳婆自己都不知为何要一个女娃子来做这样的决定。 “如若,如若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呢?要留谁弃谁?” 稳婆紧盯着姜祇稚嫩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任意一丝表情。 姜祇任她打量,微微凝眉,“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但女子生产如同过鬼门关,真有个万一......” 姜祇坚定地看着稳婆,毫不犹豫道,“保住大人的性命。” 说完不再理会稳婆的反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姜祇直奔村里唯一盖着白墙绿瓦的地主家。 说来也巧,姜祇刚穿来那会儿,有一顽童偷跑出来,欺负原身,甚至拿石头肆意砸她。 姜祇可不是普通女娃,她一个上将,就算枭雄沦为狗熊幼崽,那也不怕一个恶劣顽童。 她当即就假装投降,引得地主家的幼儿嬉笑靠近,她再趁其不备,一脚把他踹进湖里。 看他在水里拽着芦苇草苦苦求饶,扑腾得快没劲了,她才跳下去救他。 而姜祇刚把这孩子救起来,他家婆子就赶来,刚好撞见救人的一幕,对姜祇满怀感激。 姜祇站在围墙外,环视地主家气派的房屋建筑,暗自点头。 地主家有钱好啊,有钱好还“救命之恩”。 她伸手叩了叩雕花木门,很快就有仆人上前开门。 “我是前日救了贵府公子的姜棋,有事与你家家主商议,烦请通报一声。” 小厮也是听说过小主人落水一事的,他道了句稍等,便急匆匆往庭院里头跑去。 很快他带着准话回来了。 家主在前厅等她。 姜祇步履平稳,神色不变,但偏快的脚步暗示了她的不平静。 吴三娘还在家中等她,她得快些了。 宽敞的大堂上摆着四五套座椅,主位上坐着个精瘦高大的男人,正悠闲品茗。 “见过卢家家主。” 姜祇抱拳行礼,主座上的卢锡捋着指长的胡须,扫视着进门的姜祇。 “你就是救了我儿的姜棋?” 姜祇点头,她明白他的话中意,一个十岁的女娃,怎么可能有力气把同样岁数,却重上许多的男娃从湖里拉上来。 这怕不是瞎扯。 姜祇没有时间与他闲谈,明明是身材瘦弱,一副营养不良模样的女童,此刻稚嫩的脸上带着老成的表情。 她面无表情,一步步逼近卢锡,直到站立于他跟前。 卢锡拿出地主的气势,他怒瞪着双眼呵斥道:“你干什么!” 姜祇直立于卢锡跟前,逆光勾勒出她面部的明暗线,显得神秘又危险。 良久后,她骤然一笑,就在卢锡放松了他脑中紧绷的线时,姜祇徒手拍碎了他身侧的雕花茶几。 小木桌撕裂的暗哑与茶杯滚落在地的清脆,双双奏响断人心肠的乐律。 卢锡脑中紧绷的线顷刻断裂,他瞧着滚落于地板上的杯盏,又僵硬地侧头,看那碎成渣的木茶几,心中不禁一凉。 昔日仇人?谋财害命?卢锡有些呼吸不畅,在脑海中将可能得罪过的人都过了一遍。 ------------ 第一卷 第3章 喜迎新生儿 却见姜祇收回手,歪头一笑,分明是纯真无害的小姑娘,却让卢锡起了一身汗毛。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证明自己有力气拉他儿子上岸吗?他紧张什么? 不过突破敌人心里防线,让他有顾忌,就好开价了。 姜祇开口说了进来的第二句话,“卢家主,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不是?” “是、是是!”卢锡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是来敲诈钱财的,不是来索命的,吓死他了。 “十两银子,够你离开我家吗?”卢锡试探地看姜祇脸色,姜祇冷笑一声。 卢锡心底发凉,要狮子大开口? “如今世道艰难,大家都不容易,卢家主,你很想让卢梭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吧?” 卢锡神情诧异,他心底的想法谁也没提过,但眼前的女娃却洞察如斯。 “乱世之中,考取功名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保全自身。卢家主有钱有产,怕是真到那时候,也是留不住的云烟,深谋远虑如你,定然不会让半生家业散尽,只能将自家小儿送出去读书,以求曲线救家。” 卢锡不得不正视姜祇,这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 “而当世儒生,最爱吹鼓清明名声,哪个大家都不肯收一个不顾救命之恩的徒弟,卢家主,你说呢?” 姜祇平静地陈述完,卢锡脸色铁青。 他居然有一天被一个女娃软硬兼施地威胁到了,况且他还不能反驳什么。 他怕姜祇像捏碎核桃一样捏碎他的头骨,也怕忘恩负义四个字传出去,毁了卢梭的名声,也毁了卢家的百年基业。 直到姜祇拿着五两黄金和一株百年参离开卢家,卢锡才回过神来。 他越想越气,将茶几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昂贵的陶杯顷刻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来人!人都死哪去了?!” 小厮急忙围了进来,一个个垂着头不敢吭声。 卢锡气得又砸了茶壶,“你们一个个的,养你们有什么用,家主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也不见你们一点影子,是不是都想造反了!” 小厮私下偷偷交换了视线,又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 今日就一个小女娃进府,也没见有其他危险人物,怎么就威胁到家主的人身安全了? 卢锡见着底下人还不信,气得火冒三丈,他总不能跟下人细细描述他是怎么被一稚龄女童威胁的吧?他好歹是地主老爷,这样丢脸的事他可说不出口。 这么一想,卢锡已经灭了出气的念头了,“都出去吧。” 卢锡略显疲惫地靠着破碎的茶几坐下,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他气笑出声,摇着头道:“真是新鲜事儿,这年头女娃都这么凶猛了。” 姜祇刻不容缓地往家里奔去,祖父愁苦满面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稳婆无奈地从房间里出来,焦急地摇着头,“不行啊,还是生不出来……你别进去!” 姜祇握着人参推开稳婆的阻拦往里屋去。 一股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铁锈味充斥了整个房间,简陋的屋子里,一眼就能看见躺在破旧木床上的女人。 吴三娘脸色惨败,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汗浸湿了她的发根,几捋发丝死死贴着她的额头。 姜祇快步上去,将衣襟里紧紧裹着的人参往她嘴里塞。 “嫂子!你醒醒,咬住人参,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姜祇掐着吴三娘的人中,疾声呼唤她。 吴三娘觉得自己很冷很饿,像是被水流冲进大海的扁舟,浑身丧失了所有力气,就在她想要昏睡时,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将她的意志拉了回来。 “嫂子,兄长被抓去从军,你真的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姜祇用袖子拭去吴三娘脸上的汗水,轻柔有力地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稳婆紧跟着进房,她凑到吴三娘边上,掀开她的眼皮,激动地直呼,“有希望了有希望了!瞳孔没有那么涣散了!” 稳婆紧盯着姜祇,她自然看见了吴三娘嘴里那株上好的百年人参,一个农家女娃,在短时间内是如何得到这样金贵的物件? “嫂子,你听见了吗,等你生下小侄女了,我们一起攒钱,把兄长赎回来,我们一家又能在一起了。” “嫂子,吴三娘,你也不想小侄女一出生就没爹没妈吧?那多可怜啊,我可不管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小童,祖父年迈也照顾不好她,她的将来,在这一刻就定下了。你真的忍心抛下她,抛下兄长吗?” 吴三娘指尖动了下,有了反握的力气,她双眸颤动,费力地睁开眼,透过微弱的光,看到了眼前姜祇略带焦急的脸庞。 “为什么是小侄女?” 吴三娘微微荡开笑,温柔地注视着姜祇。 姜祇扬起笑容,她轻轻触碰吴三娘的肚子,感受着里面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直觉,她会是个很勇敢的小女孩。” 稳婆急着催促,“快,趁现在有力气,加把劲孩子就出来了。” 吴三娘调整了呼吸,憋着劲儿用力。 半个时辰后,姜祇眼见吴三娘和稳婆都耗尽了气力,颇有点使不上劲儿。 姜祇叫停疲惫的稳婆,直接上手给吴三娘压肚子。 在稳婆难以置信的眼光下,姜祇用熟练的手法给吴三娘顺肚子。 稳婆瞪着双眼诧异道,“你这孩子怎么会给妇人催生的手法?” 姜祇平静地瞥了眼稳婆,“看半天了还不会就是蠢货了。” 稳婆不知道谁被内涵到了,反正……反正不是她…… 不,是她! 她耗时三个月才将这套手法学会,并成为她今后三十年的谋生手段。 而眼前的女娃子,仅半个时辰,就看、看会了?! 姜祇有足够的力气和温和的手法,吴三娘感受到腹部传来的温暖,她缓缓松懈下紧张的情绪,开始全身心将精力集中在腹部。 莫约半刻钟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刹那间,姜祇不再紧绷着脸,她笑着看向吴三娘,吴三娘疲惫又放松地合上了眼。 稳婆接过刚出生的湿漉漉的孩子,在幼儿臀部上不轻不重地一拍。 ------------ 第一卷 第4章 拜访私塾先生 新生儿的第一声哭啼骤然响起,屋内屋外都松了一口气,压在众人心口的大石被放下,此刻,只剩迎接新生命的喜悦爬上心头。 稳婆将清理好的幼儿递到吴三娘床头边,襁褓中的孩子紧闭双眼,张着口呼吸,瞧着脆弱而又富有生命力。 “恭喜啊,是个女娃,女娃好啊,后头还能带男娃。” 稳婆不是很高兴,按照惯例,男孩出生礼金会重些,而有时接了女孩出生,不被赶出家门就不错了。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牵强的笑,但她好歹辛苦一场…… 稳婆僵着个脸低头收拾东西,直到姜祇喊她,她抬头,刹那间惊喜和激动齐齐涌上心头。 姜祇摊开右手掌心,里面赫然是一小块碎金子,在她小小的掌心折射着令人醉心的光芒。 “给、给我的?”稳婆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吴三娘也诧异地望向姜祇。 姜祇沉稳地点头,她的掌心又往前递出一寸。 “我们家很欢迎女孩子,女孩是天使,更是无价之宝。” 字字铿锵有力,无需过多辞藻华丽的描述,也能让当下的人感受到姜祇对女孩的重视。 吴三娘压下眼底的泪水,她指尖轻触婴儿稚嫩的脸颊。 她耗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宝贝,怎会想被世人当成赔钱货…… 她复杂地看向姜祇,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用欢迎二字来形容女孩的出生。 她的孩子,有这样的姑姑,真的很幸运。 稳婆激动地双手搓着衣摆,擦干净了手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和汗水,小心翼翼地取走姜祇手心里的小碎金块。 她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她今年收到的最大金额的接生礼,搁谁碰到了会不高兴! 姜祇严肃地敲打稳婆,“财帛动人心,要想留得住钱,就要藏得住话,听懂了吗?” 稳婆握着掌心的硌人的金子,想起自己家几个不省心的儿媳妇,连连点头。 “明白了,我老婆子绝不往外说!” 姜祇托祖父送走稳婆,才回到吴三娘床边,瞧她亲自迎接来人间的小生命。 吴三娘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姜祇急忙拦住她,“嫂子,你现在不便下床……” 吴三娘顿了身,止住了下床的动作,她双膝跪在床上,轻轻朝姜祇磕了一头,姜祇拦不住,只能侧身避开。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吴三娘哽咽道,“睡梦中听到你的呼唤,把我叫醒,那株人参的恩情,嫂子也会记得,还有你说的,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棋棋,你对嫂子和侄女的救命之恩,嫂子铭记于心,嫂子没本事,但从今以后,嫂子愿意听你的!” 姜祇让吴三娘躺好,给她拉上被子,“嫂子安心修养便是,兄长不在,我总要担起这个家的。” 姜祇勾着侄女儿的小手,食指被她牢牢攥紧。 吴三娘心灵一动,问姜祇,“抱抱她?” 姜祇颇有些无从下手,她力气大,怕把小孩抱坏了。 吴三娘撑起身子,将柔若无骨的幼儿往姜祇怀中一放。 太软了,怎么会有这么脆弱的生物。 在末世,基地里几乎没有新生儿的出生了,这是姜祇近十年见到的唯一一个孩子。 很奇妙的感觉,长大后怀中的孩子要喊她姑姑,与她建立深厚情谊。 姜祇戳了戳孩子的小脸,不由感叹血缘关系的强大之处。 她已经有些喜欢这个小娃娃了。 姜祇看出吴三娘有些精神不济了,她将孩子抱出去给祖父看了一眼。 祖父姜大同同样激动地俯身去瞧这个小生命。 这是他的曾孙女,他一生命苦,老伴早走,交不上丁税,独子充军,不久便传来阵亡的消息,而儿媳郁郁寡欢,最后留下一对儿女,撒手离世。 眼睁睁看着孙子也被带走从军,家中生计愈发困难,他只是个普通的农伯,奈不了这世道如何。 一年又一年地里刨日子,可重重赋税压下来,精心伺候的田地长出来粮食,也进不到农民肚子里。 带着饥饿干活是常有的事儿,一年忙活下来,愈发贫困潦倒。 但不耕作呢?没有谋生手段,又能活过几时? 是以大部分和他一样的平民百姓,在高压的政策和剥削的地主下,苟且存活。 姜祇望着被世道压弯了脊梁的祖父,她完全知他所想。 如果说贫困是常态,那么他们姜家的现状就是千千万万个陈家、王家的缩影,没有反抗能力的平民,屈辱地活在即将倾塌的王朝的剥削下,活得比牛马还艰辛,贱命不是命,只是资本运作的工具。 兄长被带走后,一家老弱妇孺,又能在这样的世道活多久呢? 大抵是像那被冲到河里的木板子,随激浪起,又被凶浪吞噬,起起伏伏,百般不由人。 到夜里,雨又落下,姜祇拉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屋外雨打芭蕉,燕儿冲进屋檐下,抖擞着羽翼上的雨露。 阴雨连绵,不是一件好事。 洪灾,也快要来了吧……得尽早做准备了。 姜祇关上窗,捂着怀里敲诈来的,热乎的四个半多金元宝,听着雨在屋檐上哗啦作响,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姜祇循着记忆一路摸索到兄长带她去过的私塾,轻叩那久未有人敲响的竹木门。 背靠深山前有溪,私塾的位置极好,却无人来此处拜师读卷书。 竹门由内而外被拉开,只露一条缝隙,干瘦的老人手中还握着一卷书,看着是在院中漫步品读时,被外来人所打断。 “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瘦巴的老头脾气似乎不太好,一副说不清底细就要赶人的架势。 姜祇双手叠合,行了个书生礼。 “小女见过舟骨先生,小女自相邻梨花村姜家来,此前兄长带小女来过竹屋的,先生可还有印象?” 老头拉开竹门凑近了瞧,捋着所剩不多的白须,频频点头。 “是那个女娃子,看着眼神清明了许多。” 舟骨先生往姜祇身后探,却空无一人,他疑惑蹙着眉头,“你兄长呢?那小子为何不来?” ------------ 第一卷 第5章 借地形图上山 姜祇不偏不倚地直视着舟骨先生,“我兄长,充军去了,以后都来不了了。” 老头惊得揪下了两根雪白须子,他愕然地回视姜祇。 直到看清姜祇声色不似作假,他骤然大怒。 “为何不找我拿银子抵上?姜翌没把老子当他师傅?!” 竹卷敲击石桌,发出沉闷的怦怦声,舟骨先生扔下竹卷,板着脸怒气冲冲进屋一通翻找。 姜祇无奈地捡起地上的竹卷,这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脾气暴躁又护短。 手中竹卷清凉,她拂去上面的尘土,竹卷上刻着“各地图志”四个大字。 舟骨先生捧着一块破布帕子疾步而来,他将破布帕子放置在石桌上,解开结子,里头赫然是一枚枚铜板,和几块碎到比指甲盖还小的多的银子。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这些,这些够了吗?” 姜祇不忍让他失望,但舟骨先生又何尝不知道朝廷的卑鄙呢? 按律法,已充军记名在册的将士,想离开军队,得交十两黄金。 舟骨先生心知肚明,他这点苍蝇肉,根本填不满朝廷的肚子。 姜祇默默后退两步,果然见舟骨先生气急败坏,又砸了两拳石桌。 索性他年老气力不大,不能震慑到石桌分毫。 舟骨先生见石桌纹丝不动,更是火冒三丈。 “舟骨先生!”女娃清脆的声音喊停了他的窝火。 姜祇继续道,“先生,我来是有事相求。” 舟骨先生摆摆手,“我不招徒弟了,有一个逆徒都被气死了,这下被抓去充军,还有谁给我养老?” “我不拜师。”姜祇淡然道。 “你不想拜我为师?”舟骨先生横眉冷对,一副看姜祇要怎么答的模样。 “我不拜师。”姜祇颇带傲气地复述了一遍。 我不拜师因为没有人能教的了我。 她本就是基地百年难出一个的天才,过目不忘不在话下,行军打仗更是一流,她自信在完全陌生的异世,也能闯出自己的天地。 不,她更热衷把天地收入囊中,再进行改造。 如果把这场游戏看成再一次的基建,将会有趣好玩得多。 真不拜师啊。 舟骨先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轻咳两声,“小女娃,来做甚,直说吧。看在姜翌的份上,老夫尽量满足你。” “我要州县的地形图。” “什么?!” 舟骨先生诧异地瞪大双眼,“你要地形图做甚……” “不对,你怎么知道老夫有地形图?”舟骨先生压低嗓音,眼神往屋外瞥,生怕隔墙有耳。 姜祇也瞪大双眸,故弄玄虚地凑近舟骨先生,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兄长告诉我的。” 舟骨先生扶着起不直的腰,气得直拍石桌,啪啪作响,很快掌心便红了一片。 “逆徒逆徒!什么事都往外说!!” 姜祇在舟骨先生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勾起了嘴角。 兄长对不起了,借你名头一用。 姜祇摊开掌心,无害地看着舟骨先生。 他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瞥了姜祇几眼,见她还是厚脸皮伸着手讨要地图,气得拂袖而去。 只听里屋又是一阵翻箱倒柜,舟骨先生板着脸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木盒子。 “还需要用盒子装?”姜祇颇为新奇。 舟骨先生曲起食指指骨敲敲盒子,“要命的东西,自然要装得严实一些。” 本朝皇帝怕底下草民偷他江山,下令只有府衙才能存有地图,其他小民不许私藏地图。 当然总有不听皇帝命令的,比如舟骨先生。 姜祇郑重地接过舟骨先生紧紧抓着的木盒子,只见舟骨先生指尖用力到泛白,不肯松手。 姜祇微微一笑,使了点劲儿,盒子顺利到手。 她打开锁扣,确认里头是地图,利索地合上盖子,对着舟骨先生行礼拜别。 “谢过舟骨先生!小女告辞。” 姜祇毫不留情转身就走,舟骨先生被她的无情惊呆,“等、等等!” “怎么了?想反悔?”姜祇将盒子抱在怀中,故意摆出警惕的表情。 “你拿地图做什么?”他后知后觉。 姜祇回视舟骨先生,扬起微笑,转身往屋外走去。 她举起木盒子挥了挥手告别,潇洒得不似个十岁的孩子。 她嗓音清脆,带着自信和坚定,头也不回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是夜,雨渐停,风急云涌,暗示着危险即将来临。 姜祇翻了个身,睁开双眸,夜晚寂静得连黄鼠狼路过的吱呀声都听得见,但家里已经没有牲畜可供它饱餐一顿的了。 姜祇收拾好斗笠和竹篓,轻手轻脚,不发出一丝动静。 这雨下得令人心神不安,危机来临前的平静,暗藏着更大的杀意。 邻村都被淹没了,梨花村也不远了。 希望还来得及。 姜祇比对着地图,一步一个脚印,往深山探去。 索性梨花村靠山,而不耕山就在屋后不远,走小路爬了快两个时辰,才到达地势相对高一点的半山腰。 巍峨陡峭的崖岸边,姜祇拿着地形图,眼神一寸寸扫过山下的村庄房舍,江河田地,高低地势尽在眼底。 梨花村整体地势较低,类似盆地地形,一旦洪水倒灌到村庄,极易积水,到那时整个村庄将孤立无援,凶多吉少。 “疏堵结合,以疏为主”才是治水出路。 没有笔墨,姜祇就用石头将野草碾碎出绿汁,随手执起地上的树枝为笔,蘸草汁为墨,在地形图上划好引洪线路。 姜祇圈出天然河道和河岸大堤之间的位置,这里作为行洪区,届时用于宣泄洪水。 又圈出平原区湖泊、洼地等作为分洪区,用以修筑围堤。 在分洪区内划出蓄洪区和滞洪区,蓄洪区以便发挥调洪性能,蓄存河段分泄的超额洪水,滞洪区具有“上吞下吐”的能力,主要对河段分泄的洪水起到削减洪峰,或短期阻滞洪水作用。 姜祇圈满了一页地形图,对不同区块做了粗略的注释,再细细比对无误后,才放下了手中的树枝笔。 人要与自然灾害做抗争,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来自末世,拥有丰富的前人知识,既然到了这地界,总要尽自己所能,护一护身边的百姓。 ------------ 第一卷 第6章 商讨泄洪方案 姜祇握着手中沉重的泄洪方案,遥遥望向天边。 风吹枝叶哗然作响,此刻天开始蒙蒙亮,向来被暗调染色的云间,透出一束束极强极细的光线。 要是山下的人往上看,就会看到光束直射的方向,正是姜祇所立足的崖边。 姜祇画好地图忧心忡忡下山,照着这个趋势,不足两三个时辰,洪水就要蔓延过梨花村了。 姜祇迈着短腿下山,不由再次庆幸穿越到半大的孩子身上,要是只有四五岁年纪的稚童,就别想亲自上山探查地形了。 翌日清晨,祖父姜大同佝偻着腰,打着哈欠将院门打开。 姜祇疲惫地撑着墙板喘气,一抬头,和姜大同面面相觑。 姜祇收回手,神情自若地拍拍膝盖上的泥土。 那是她下山途中跌了一跤粘上的。 洪水已经逐渐蔓延过来了,泥土贴在她身上,干巴后用力扒下来,便是一块完整的泥块。 姜大同着急地将姜祇带进门,给她拍身上的泥土灰尘,顺手摘下了她发间夹杂的枯树叶。 “你这孩子,这是去哪了?一身土的回来。” 姜祇将手中的木盒晃了晃,眉眼带笑,“祖父,我要去族长那,你带我去吧。” 姜大同扯下挂在井边晾绳上的粗布毛巾,姜祇接过毛巾粗略地擦了下粘着灰尘的脸,毛巾入盆,盆中水都沾染了泥土的黄。 姜大同不再追问姜祇去了何处,他发现了,这个孙女有自己的想法。 姜祇眨着明亮的眼眸,像是初升的太阳般,明媚夺目。 “好,祖父带你去。”姜大同欣喜于孙女的变化,这孩子从前总木纳不爱说话,他都怀疑天生少了一魄,而最近几天,这孩子愈发机敏,他眼见她的变化,并不会觉得怪异不安,只会欣慰。 因为,在这吃人的世道,呆笨的人,活不下去的。 姜祇跟在姜大同身后直打哈欠,成年人通宵都受不了,更何况她一个半大的孩子。 但事出紧急,容不得片刻迟缓。 族长常年守着族中祠堂,姜大同便把姜祇带到了这里。 不同于平常房屋的架构,祠堂外观更显严肃。 眼见屋顶高耸,门楼陈设的石雕精美,处处彰显着一个家族对于传承的重视。 大门开着,姜祇走近,大殿宽敞,正中摆着祖宗牌位,供着香烛祭品,烟雾缭绕,弥漫着庄重的气息。 一个五旬老人拄着拐杖从门帘后头出来,他一眼便瞧见了祖父姜大同,沉沉地敲了两下拐杖。 族长姜大山盯着姜大同,鼻孔出气,“哼!你来做甚!” 姜大同不甘示弱,同样冷哼出声,“你对亲兄长是什么态度!” 姜祇左看右看,惊讶发现两位老人确有像似之处。 祖父竟然是族长的亲兄长,瞧着他们这老人变小孩的架势,还以为他们是亲仇人呢。 姜祇打断两位老人的作法,她郑重地打开木盒子,拿出里头的地形图,铺开在桌面上。 “族长,您请看。”姜祇沉声道。 姜大山慌张地看了姜祇一眼,只见她甚是淡定,任他打量。 “你知不知道朝廷不允许私下藏地图?”姜大山厉声道。 姜祇从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姜大山更慌了,他扭头训斥姜大同,“你知不知道你孙女……” 姜祇无辜地望向祖父,姜大同无奈道,“这个……我也刚知道……” 姜祇神情严肃,她说出了令姜大山不寒而栗的一句话。 “洪灾要来了。” “什么?!” 姜大同和姜大山同时注视着姜祇,震惊又哑然,他们都不愿意相信姜祇所言,但…… “大雨连月的下,隔壁杏花村被淹了的消息族长也听说了吧?”姜祇继续开口。 姜大山默默点头,也就这两天的事,他的内心也很焦虑,但他无能为力。 说好听点他是一族族长,实际上要钱要权两手空。 姜祇指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将疏通洪水的计划以极尽平稳的语调讲述出来。 姜大山听着姜祇娓娓道来,惊讶之情难以自抑,“这是你自己划出来的分洪区?” 姜大山震惊地与姜大同对视,姜大同也是一脸茫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姜祇身上尚未清理干净的泥巴痕迹,语气严厉地问,“棋儿,你自己一个人上山了?” 姜祇略微心虚地点头,姜大同急声道,“你这娃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深山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祖父老了去地底下,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祖父,洪灾事关梨花村百姓性命,我无法坐视不理。” 姜祇字字珠玑,她身上像是扛了一座大山,愿意为无法自保的百姓遮风避雨。 又像是站在高处为迷途羔羊指明方向的烛火,无所畏惧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这是独属于她的勇气,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为之动容的品质。 “我们姜家,有你在,不会倒。” 姜大同深为感慨,他刨了一辈子的土,碌碌无为,成不了姜家的根,而他的孙女,眼前正在长成的女娃,却站在光所照明之处,引着族人向前走。 族长姜大山阖眼拭去眼底的泪水,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女娃能有这样的心性。 他惭愧啊。 肩上挡着全族复兴的担子,却在这偏僻的村庄日复一日地避世,他老了,真的老了。 姜大山欣慰地拍拍姜祇,“棋儿,你希望叔公怎么做?” 姜祇认真地看着姜大山,逐字逐句分析利弊,“以我们姜家目前的实力,揽不下这项大工程,必须得官府出面,才能将此事办妥。” 姜大山连连点头,族中情况如何,他心中一清二楚,实在是没有庞大的财力和能力去支撑抗洪带来的家族损失。 姜祇继续道,“朝廷的赈灾官员已到杏花村了吧?” 姜大山点头,惊讶于姜祇的料事如此精准。 “我们如今能做的,首先将族人召集到祠堂来,预计今夜洪水就会大规模蔓延过梨花村,只有祠堂有容纳全族人的空间。其二,将赈灾官员请来,献上治水方案,由朝廷出面疏通洪水。其三,准备伤寒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 第一卷 第7章 扮观音献良策 姜祇有条不紊地罗列出当下应该行动的对策,姜大山连连点头,目光中溢满赞许。 “好,我这就让人通知下去,两个时辰后于姜家祠堂集合。” 事出紧急,姜祇也和姜大同一同回去,收拾出紧要的贵重物品和衣物被褥等。 吴三娘不敢懈怠,将嫁妆首饰藏在身上,祖父带了换洗衣物,姜祇将剩下的人参须,和几块干巴的干粮揣进兜里,又摸了摸怀里温热的四个半金子,一行人很快就收好了东西。 雨越来越大,屋顶开始大规模渗水进来,洪水也浅浅蔓延进屋内。 轰响的雷声似乎要将人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击碎,雨水潮湿了众人的心头。 姜大山将村民召集在祠堂,祠堂是唯一修整完好,不易漏水淹水的场所。 由于情况紧急,很多人家重要物件没带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吴三娘眼里带幸运地望向姜祇,她还有一些嫁妆和几串铜板,这是家里的全部财产了,要没了,那真是活不下去了。 吴三娘搂紧怀里的婴儿,她还指望再存点,把夫君从军营里赎出来呢。 一人一句,大堂嘈杂的像菜市场,姜大山用拐杖敲地板,示意大家安静。 “每一户都派出一个代表,随我进里堂讨论洪灾事宜。” 各家的长辈爷爷都站出来跟族长进屋,姜大同站了起来,姜祇拽住他的袖子,清脆道,“祖父,我去吧。” 正在拍打衣摆雨水的二婶娘闻言,皱着眉头呵斥道:“胡闹!大人谈大事,你这小娃跟去能起什么作用?” 倚着窗抱着个男娃的四婶娘更是嗤笑出声,“哎呀,不仅是小娃娃,还是个女娃娃,真是够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掺和男人们的事儿吗?” 二婶娘不由附和着点头,“这不是在玩过家家,一边玩去,别误了大事。” 姜大同听得脸色铁青,什么叫大事,自家孙女提出的治水方案才是大事。 无奈他口舌笨,憋了半天才道出一句,“我孙女是有大本事的!” 闹得妇人间嬉笑不止,姜祇顺了顺气得大喘气的祖父,站到祖父身前去。 “族长的要求是一户派一个代表进去商讨,我们家代表就是我,你们还有意见吗?” 姜祇扫视着两位婶娘,婶娘们一时哑口无言,姜祇也不再多语。 无需浪费口水与人争辩,更无需自证。 只按着条例办事,自然让人无话可说。 姜祇递给姜大同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各位叔公们进了里屋。 一方圆桌,坐满了各户当家男人,或辈分高的男性长辈,仅姜祇一个稚龄女娃,显得颇为奇特。 但她神情自若,并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坦然地接受四方打量,甚至还带着些过分的松弛感。 坐在族长下方的二伯爷皱紧眉关,指着姜祇道:“你真有治水对策?” 姜祇点头,自若地起身,走到族长身边。 族长正要出声为姜祇正名,这时,前厅突然传来嘈杂声,族人在外头高声禀告,“赈灾官员来了!” 随着夸张的轰动,这位拿着朝廷俸禄,吃的肥头大耳挺着将军肚的赈灾官员进入了里屋。 他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周,一眼便捕捉到了姜祇,“这怎么有个小孩?” 姜祇不惧他,走上前道,“我有办法引水泄洪。” 他扶了扶紧紧嵌着额头的官帽,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族长的位置上,嗤笑道:“好大的口气,女娃子,你要是说不出来,那就别怪我治你妨碍公务和蒙骗朝廷官员的大罪。” 伯公叔父们纷纷摇头叹气,这姜大同家的孙女,真是要命,对着朝廷钦差还敢如此大放厥词,今天怕是要给她收尸了。 姜祇托族长将地图挂在墙上,指着地图上的…… 她抬头一看,涩然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指到地图上的地形。 姜大山也察觉到自己高估了姜祇的个子,颇为尴尬地摸了摸眉头。 姜祇踩在凳子上,指着山川河流,娓娓自信将地势流向,水流速度进行分析,给出疏导洪水的方案,并将自己的治水对策一一剖析。 “好,说得好!” 罗郧,也就是赈灾官员挥动着他蒲扇般的大手鼓掌。 族中长老紧跟着鼓起掌来,室内气氛热腾一片。 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和吹捧起姜祇,然她巍然不动,沉稳自若。 就在大家以为罗郧会对姜祇大加赞扬时,情况却急转如下。 突然,罗郧大力一拍桌面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情绪。 他扬声道:“地图,哪里来的?私藏地图,可是造反谋逆的大罪!” 他环视了一周,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清楚,威胁道,“你们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姜祇瞧着罗郧装腔作势,心中不免好笑。 这招狐假虎威倒是使得顺溜,看来没少用啊。 姜祇扫了眼他的不知道中饱了多少私囊的肚子,冷笑出声。 罗郧将视线定格在姜祇身上,那群老怂货根本不敢和他对视,而眼前这个女娃,却目光坦荡,丝毫不惧他的威胁。 罗郧冷眉横目,问道:“你在笑什么?” 姜祇突然爬上了观音台,屈膝盘坐着像是观音入定了般。 “这娃子抽什么疯了!” “她这是对神像不敬,快下来!” “她……她不会被观音附身了吧?” “也行、也许你的猜测成真了。” 罗郧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指着姜祇道,“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别以为本官是那么好蒙骗的!” 姜祇缓缓睁开双眸,只见她眉眼飘忽淡然,似远山蒙上雨雾,叫人看不清真面貌。 嗓音淡淡喑哑,像是自远古传来,飘若游丝,却又浑厚有力。 “愚人,吾乃上神,不忍人间磨难,特托梦此女来助尔等,奈何愚民难以教化,百般刁难,既如此,生灵涂炭,皆是尔等宿命。” 话音落,天边一声闷雷响起,顷刻间,泼盆大雨迫不及待地降临人世,众人不明觉厉,汗毛顿起,惶恐地四处张望。 ------------ 第一卷 第8章 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半晌,众人回过神来,姜祇已经端坐于桌边,眼神清明,分明是个单纯的小女孩。 但此刻,再没有人敢对她出言冒犯,言语不敬了! 族长急切地问她,“姜祇,你知道自己刚才……” 姜祇疑惑地回视他,无辜道:“刚才怎么了?我只觉得自己犯困走神了一会儿。” “神仙,真的是神仙!”一名老者激动地拍着大腿。 “我们姜家兴旺有望啊!神仙都来指路了!” “有神仙相助,此女注定不凡啊!” 在众人看不见的视角,姜祇闪烁着双眸,内心毫无波然。 不凡的是我姜祇,而不是被杜撰出来的神。 不过此地对神的敬仰超乎了她的理解,凡事安上神令,就足以令人信服并遵照行事了。 省心好用的法子姜祇从来不吝啬重复使用。 只见那罗郧越听越慌,惊慌地跌坐在地,他诚惶诚恐地爬到姜祇脚边,戚戚然道:“小神仙,本官,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神仙勿怪啊!” 姜祇似神非神般,用指尖点拨了罗郧额上的官帽,神情庄重,语气凝肃。 “你是朝廷命官,是被委以重任的赈灾官员,却一心享乐,占夺钱财,不思为民造福,这样的你,得不到神的降福,还将面临血光之灾。” 罗郧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额头密密麻麻地冒出汗珠,他连连求饶,“小神仙,你救救我吧,给我指条明路!” 盯着四周注视过来的目光,姜祇稳如泰山,她眼露慈悲地开口,“神已然感知到了你的诚意,你就按照这张地图上的指示,修河道通洪水,事成之后,自会降福于尔。” 姜祇食指和中指夹着地图纸,示于罗郧眼前,他慌不择路地双手捧过地图,如接了什么圣旨般隆重。 姜祇偏头和族长姜大山对视上,眼里尽是皎洁,她灵动地眨了两下杏眸道,“叔公,替我送下罗大人。” 罗郧连忙起身,扶好官帽,哈着腰语气诚恳地说:“小神仙,下官定然办好这件事,您在上神那边,记得多替下官美言两句啊!” 姜祇点头,罗郧心满意足地被姜大山领出了里间大堂。 伯爷叔公们见大官离开,纷纷围上来询问姜祇。 “神仙有没有给姜家指一条富贵明路?” “神仙还下达了什么旨意,你跟伯爷说说。” …… 姜祇保持神秘,微微一笑,不言不语,留下叔公伯爷们急得像热锅蚂蚱。 好在族长很快回来了,他让众人都散了,唯独留下姜祇。 里堂昏暗沉闷,唯独供奉祖先的香烛不知疲惫地燃烧着,不时溅出火花。 随着最后一位族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寂静。 族长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姜祇身上,似乎想透过她无害的身躯,看透她内里的灵魂。 族长姜大山沉声质问,“你为何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算洪水来了,也有大把的人在前头挡着,又何须你一个小女娃费力劳心?” “不为何,凭心行事。” 姜祇语气平稳,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将多大的担子担在了肩上。 姜大山心中像被扔了一块小石头,在冷漠老练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姜祇目光灼灼,凭心,世人多凭的私心,而她姜祇…… 她不渴望那些虚名和荣耀,她更关心的是洪水能不能解决,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 “我只是借他的手做了我想做的事。”姜祇继续说道,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姜大山紧紧追问,心头扑腾作响,他的眼里流露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 “你想做……什么?” “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清脆干净的回答如同晨钟暮鼓,震撼着姜大山。 他从未想过,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竟能有如此的胸怀和视野。 她谈吐间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惭愧。 他作为一族之长,一直以来都在为族群的利益和荣耀而努力,但他从未像姜祇这样,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天地,关心那些需要帮助的百姓。 他惭愧地不敢直视她的明眸,自己年老,所思所想已大不如眼前无畏的小女娃。 一山更比一山高,后生可畏啊。 如果在这之前,他还把姜祇当成族中小辈看待,那此刻,他已经完全地视她为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 突然,族长姜大山卸去严肃的面孔,神秘兮兮地靠着姜祇坐下,压低嗓音,“那你刚刚是装的?” 姜祇眨巴着明亮的眼眸,眼波流转间,答案已然明了。 他激动地想拍桌子,想到了什么,瞥了眼门口,他怕那些老古董察觉到,只能克制住自己,轻轻地拍打了两下桌面。 “好你个姜祇,真是有大本事,连神仙都敢装上了!” 姜祇同样低声回复,“我还小,没有足够的信服力,那就找一个足够有信服力的借口,来达成我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姜大山又一次被姜祇的逻辑和思想惊艳到。 他见过听过多少人身怀珠宝,倾家荡产求人办事,也闹得个一无所有的境地。 而她,小小年纪,懂得凡事看透本质,抓住重点,实在难得。 不用繁琐手段,大道至简,一击必杀,这一向是姜祇的行为准则。 雨飘入夜。 古老的祠堂挤入了人气烟火,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因雨水而斑驳的墙壁,岁月的痕迹在每一道角落裂缝中悄然诉说。 屋内的空间有限,物资更是稀缺,只能优先分配给年迈的长辈和需要特别照顾的妇孺。 姜祇则与其他孩子一起,被安排在大堂的一角,靠着一盆微弱的炭火,勉强驱散着冬日的严寒。 她的双手在火盆上轻轻摆动,试图从中汲取一丝温暖。 许久,将烤得微红发烫的手掌轻轻贴在脸颊上,试图让那冰冷的肌肤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眼眸轻阖,略带疲劳之感,绷着的小脸带着一股超越年龄的平静和坚定。 火光跳跃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像是朝着火神倾诉她内心深处的不屈和坚韧。 ------------ 第一卷 第9章 火葬还是土葬 躺在四婶怀中的男娃,瞧着略长姜祇几岁,此时正因失去了家园而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喊着不舒服,想回家中,哭闹踹着他的娘亲。 四婶娘吃痛地轻呼出声,手掌高高举起,却又不忍落在辛苦养育的男娃身上,只能暗自咒骂两声这无情的世道。 黄色的泥水不仅冲倒了房屋和庄稼,更磨灭了村民的希翼。 烛光摇曳,火光在寂静的祠堂中,发出脆响的霹雳声,显得异常诡异而危险。 族人们皱紧眉关,夹杂心事沉重的睡过去。 天灰蒙蒙又洒下几缕晨光,渐渐将黑夜照亮,一道突兀的惊叫打碎了宁静。 “啊!死了,死人了!” 二婶娘面露惊恐,瞳孔放大,手指颤抖着指向祠堂的门口,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 姜祇侧身,透过乌泱泱人群,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 只见一个女人悬挂在门梁之上,她的身体在冷风中轻轻摇摆,仿佛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 她的面容平静,但那双空洞的眼睛却透露出无尽的悲哀。 这世道,真是残酷,竟然连死亡都成了一种解脱。 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所震惊。 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孩童,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尽管他们的娘亲迅速地用手遮住了他们的眼睛,但那一幕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心中,孩子们的哭声在大堂内此起彼伏,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很快,几个壮年男子和几位妇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女人的遗体从门梁上放下。 大堂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女人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痛心和同情,有的人甚至掩面低声哭泣,不知是哭女子的今时,亦或是哭她们的明日。 姜大山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哀伤,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旁边的婶子低声议论着,“她也是个可怜人。” 黯然的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一丝悲悯。 姜祇静静听着女人的一生。 她当家的被朝廷拉去充军,留下她孤身守着支离破碎的家。 生计本就困难,偏偏洪水无情,连她那简陋的房屋和微薄的庄稼都要摧毁覆灭,她失去了一切,连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化为乌有。 这样的绝望,足够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族人皆是沉重地望向姜大山,他们纷纷开口,“人死不能复生,尽快安葬了她吧。” 古人对身后事是极为看重的,如若不能及时安葬,那将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姜祇微微凝眉,按规矩定然是要土葬的,但…… 姜祇看向外面被洪水冲泡得软烂的黄土,亦不觉这土葬可行。 姜大山和姜祇对视上,同样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他是一族之长,他不能只按自己的想法处事。 “按老规矩,土葬……” “不能土葬!” 姜祇不顾嫂子吴三娘的阻拦,走到人前。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不乐意了。 年长的伯爷跳出来指着她,“死者为大,你凭什么不让她入葬。” 姜祇面容沉稳,她道,“不是不让她安葬,是不能土葬。” 姜祇扫了一眼在堂的所有人,从他们眼里看到对她所言的不可置信。 “土葬不行,得火葬。洪水肆虐,土葬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土壤已经被冲走,剩下的土质松软,根本无法满足土葬的条件。如若洪水将尸身冲到地面,极有可能导致瘟疫的传播。” 话音落地,姜大山连连点头,姜大同和吴三娘自然是对姜祇无比信服。 人群中却从来不缺反对的声音。 “火葬?一把火把尸体烧了?” “这不是有违天理吗?” “死后都不叫人安生!太过恶毒!” 姜大山抬手示意大家伙稍安勿躁,众人齐齐看向姜祇。 姜祇不紧不慢道,“土葬要往棺材里放些金银财宝,好叫人在地底下过得舒心些……” 姜祇盯着叫的最凶的伯父,眉峰轻挑,“你出?” 伯父怒目圆睁,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反驳之语。 又转向最爱附和的四婶娘,“还是四婶娘,你愿意将你手上的镀金镯子给她陪葬?” 四婶娘眼神飘向祠堂角落,不敢与姜祇对视,默默用袖子遮住了手腕上的家底。 姜祇一摊手,“既然大家都不想出陪葬品,那就是都同意火葬了?” 祠堂内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冒头了。 人只有当自身利益受到威胁时,才会有所顾及。 姜祇冲姜大山眨眨眼,难得露出几许孩童的俏皮。 姜大山也朝她眨眨眼,轻咳了两声,让族人帮衬着将女人抬出去火葬了。 两旁的族人低着头窃窃私语,不时抬头瞥一眼姜祇。 然她坦然地任人打量,反叫众人觉得自己议论一小姑娘不厚道。 就在族人们私下还在为此事争论不休时,一队官兵突然到来。 族人杯弓蛇影地躲避,姜大山起身走到官兵面前站定,无声地护着他身后的人。 “官爷们所来何事呀?招待不周,勿怪勿怪。” 在官兵的到来后,因拥挤而显得狭隘的祠堂里,紧张的气氛快速弥漫。 官兵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准确找到了姜祇。 “我们是奉罗赈灾官之命,来寻姜小神童去府衙商议如何疏通洪水。” 姜祇从人群中走出来,她身材瘦小,头发因营养不良而呈干枯状,然她腰背挺直,目光清明皎洁,只要有人和她对视,就不会认为她是个无知的女童。 “走吧。”姜祇探探身上的尘土,如若要回自己家般,丝毫没有焦虑和害怕的情绪。 镇定到官差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姜祇自然地走在官差前面,好似她是上官,领着底下小弟来巡视了一趟。 直到一行人走出祠堂,族人们炸开了锅似的议论起来。 “官府就听她一个小女娃的提议?” 这一声疑问重重敲在了众人的心中。 祠堂中鸦雀无声,年长者不愿承认自己不如稚龄小儿,年幼者,或如四婶娘的小儿,被她掩面遮住身影,不再敢用男子是天的那套理论说服自己了。 因为姜祇会让她知道,天是可以被踩在脚下的。 ------------ 第一卷 第10章 你这是要造反? 这两个月,姜祇奔波往返于疏通河曲的路上,与挖河道的农民同吃同喝,不足半个月河道通畅洪水被疏通,洪水的威胁终于被解除。 罗郧拿着抗洪的功劳回京领赏,村庄恢复平静。 姜祇看着这些忙碌着重振家园的村民,感慨万分。 她不是神,但她愿意保护被命运无情裹挟的他们,这好像已然成了她的使命。 神仙,总是高高在上,俯瞰着世间的苦难,却鲜少插手人间的纷扰,他们似乎对众生的苦难视而不见,即使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会大规模吞噬他们的信众。 天气逐渐转晴,万物向阳生长,姜祇的名声也在梨花村甚至是附近村落传播开来。 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靠着神的指示,疏洪救民,足够获得百姓的敬仰。 姜祇叼着一株狗尾巴草,漫步在退洪后干巴的泥地上,石头缝里开始冒出无名野草,阳光洒在它身上,愈发挺拔,随风摇摆愉悦地展示着自己的生命力。 族中三婶娘见了姜祇,疾步赶来,三婶娘正是她初来异世时,拉她去与兄长拜别的女人。 姜祇取下口中的狗尾巴草,“三婶娘何事这么着急?” 三婶娘轻拍了一下姜祇的胳膊,笑道:“还不是为了你。整天忙得不着家,婶娘都找不着你。” 姜祇对着向来待她不错的三婶娘歪头一笑,“劳婶娘记挂。婶娘找我何事呀?” 三婶娘将挎着的竹篮递给姜祇,她掀开竹篮上覆盖着的白布,里面赫然是半篮子的鸡蛋。 圆滚滚的鸡蛋被清洗干净,一颗颗安静地躺在竹篮中,显得乖巧可爱。 姜祇摆手拒绝,这年头鸡蛋是金贵物件,更不用说这半篮筐鸡蛋,得攒多久啊。 三婶娘却铁了心地把篮筐塞给姜祇,“你不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的恩情。” “三婶娘言重了。”姜祇连忙道。 “要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有用,也不必让你小小年纪就吃这么多苦。” 三婶娘将姜祇的手掌摊开,指根赫然长出一团团茧子。 姜祇翻手反握住三婶娘的手掌,她眼神明亮,声音清朗。 “婶娘,我不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梨花村也是我的家。” 三婶娘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知觉感慨万千。 “这鸡蛋你就当拿回去给你家中小辈吃,不许再拒绝婶娘的心意了。” “诶......” 三婶娘说完,生怕姜祇再还给她,提着裙摆跑回家了。 姜祇想起家中嗷嗷待哺的小参,不由眉眼带笑。 小参就是嫂子吴三娘的孩子,姜祇从地主卢锡那敲诈来的人参,生出了的小人参。 家中无壮年男性,破旧茅草屋坍塌后,姜祇就想花些钱财叫人修缮了。 然她小神童的名声在外,受过她帮助的村邻乡舍听到消息,簇拥着前来帮忙,这才让他们一家老小有了避身之所。 姜祇推开院门,吴三娘正抱着小参追逐着从鸡圈中飞出的鸡仔,小参津津有味地嗦着食指,瞪大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眸看着闹腾的鸡仔。 小参一见姜祇,就张着双手朝她的方向扑腾,吴三娘故作吃醋地笑道,“小参倒好,不认亲娘,只认她的姑姑。” 姜祇接过小参,轻柔地将她抛高又抱入怀中,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最开始吴三娘还害怕摔着孩子,直到看见姜祇治理洪水,修缮河道时,徒手搬起一块比她人高的石条后,她已然完全放心把小参交给她折腾了。 逗弄了一会儿,小参眯着眼昏昏欲睡,吴三娘将孩子抱进里屋安顿,姜祇环视着空荡荡的屋子。 “还是得安置些家具。” 姜祇知道村里有一户人家,祖辈相传的手艺,打造的家具结实到可以当传家宝。 姜祇在家用过午膳后,拿了藤条和草纸,进屋一阵折腾后,便出门去寻那刘木匠。 她敲响刘木匠家院门,一扎着双髻的小童跑着来将门打开。 院子里的木屑香扑面而来,入眼,那是一个蓄着白须的老人,正拉着绳子丈量木板尺寸。 刘木匠听着门口动静,转头与姜祇对视上。 “刘老先生,小女姜祇,听闻老先生技法高超,甚是敬仰,今日特来拜访。” 姜祇朝着刘木匠行了一晚辈礼。 刘木匠将绳子拢入掌中,他颇为惊讶道,“你就是那抗洪神童姜祇?” 姜祇面无表情地点头,心中却颇为不自在。 知晓旁人称她为神童是一回事儿,贴脸开大又是另一回事了。 姜祇摒弃掉内心的怪异,掏出口袋里的图纸递给刘木匠。 “想和刘老先生做个交易,先生可以先看看诚意。” 刘木匠接过图纸,指尖粘上些许绿墨。 他搓了搓手指,不禁哑然,“回头老夫送你点笔墨。” “那就多谢老先生慷慨了。”姜祇从容接话,拱手道谢。 刘老先生打开图纸,入目的便是用藤条汁细细描绘的线条。 一艘栩栩如生的漕舫跃然纸上,船身船帆描绘精致,最重要的是,图纸上清晰地标注了尺寸大小! 刘木匠震撼地捧着图纸,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姜祇早就听闻刘木匠不寻常,虽他平常就打些衣柜桌椅,但,他此前是为朝廷打造船舫的工匠。 当年年轻气壮,不通人情世故,过多暴露自己的天赋,遭到主事的嫉妒和排挤,而后随意安了个偷窃的名头,将他赶出了造船司。 姜祇自信没有哪个有才能的人不想翻身,不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而这个机会,她给他。 刘木匠哑然道,“这......这图纸,怎么来的?” 姜祇安抚一笑,“放心,不是从官府那偷来的。” 刘木匠抚掌大笑,他扬着图纸道,“目前官府在造船只,比起这张图纸中的漕舫,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激动地难以言喻,目光如炬地盯着姜祇,“小神童,能否将此图纸暂借老夫研究一番?” 姜祇挑眉笑道,“刘老先生,这是愿意和我做交易了?” 刘木匠急道:“什么交易老夫都能答应。” “我要你半年时间内造出这艘漕舫。” 刘木匠惊讶得不能自抑,“你要漕舫何用,官府造漕舫运人运货,难不成你也......” 姜祇含笑点头,刘木匠手中的图纸都要拿不稳了。 “你、你这是要造反?” ------------ 第一卷 第11章 买年货遇扒手 他压低嗓音,凑到姜祇耳边,眼神左右瞟着盯梢一般。 姜祇无赖似的摊手,“只是造着玩儿的,刘老先生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刘木匠无语凝噎,他实在想不出一小女孩要造船的意图。 总不能真是为了好玩吧...... 不过官府并未禁止民间私自造船,多的是商户造船运货...... 她不会是想行商吧? 姜祇淡笑着任刘木匠猜测。 时候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造这样一艘大船,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你看?” 姜祇笑容一僵,她和刘木匠大眼瞪小眼,半晌,还是抿着嘴,从怀中掏出四块金子。 原先是四块半来着,这两月修筑河道,难免消耗了一些。 姜祇牢牢握着金子,她抬头,希翼从刘木匠脸上看到些许不忍。 刘木匠无情地夺走了她掌心的两块金子,“一金作为这半年的工费,一金购入造船材料......当然,后续开支不止于此。” 姜祇痛心点头,她自然想的到造漕舫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撑,但这件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半年,她担心的事情势必会发生,她只能早做打算。 姜祇与刘木匠入座,详谈造船细节。 她指着图纸上的船体,神色严肃,“船底相当于房屋地基,需要用长五丈二尺,宽九尺五寸的巨木楠制作。船壁上支撑着栈板,在栈板之上,有梁和墙用于加固结构。两旁有峻立的墙和横梁,上面覆盖有弦。桅杆位于梁前,而锚坛位于底部,横木夹着桅杆。前后有维系的结构,下面封头木称为连三枋。船头面中间缺一方的水井,两侧有树两木用于系缆,称为将军柱。船尾下部有斜上结构的草鞋底,后面封头下的结构称为短枋,用于掌舵的位置设有野鸡篷。船头、梢长、船底的宽度皆为九尺五寸,而船头的宽度为六尺。船的底部和梢部宽度逐渐减小,以适应水流和保持稳定。” 姜祇大致将漕舫结构梳理清楚,她语气稍缓,“与传统的漕舫不同的是,我们的漕舫要多造些客房,不仅仅是做运粮工具。对了,你可以增加船的长度和宽度以及改进船体结构来增加船的载重能力,使其能够承载三千石的粮食。” 一席话下来,刘木匠叹为观止,不禁心悦诚服。 “妙哉,妙哉啊!”他忍不住细细打量姜祇,“不愧是神童,这智慧就是比我等常人要高上许多。” 姜祇默然扯了扯嘴角暗想,“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这都是前人的智慧。” 交代完漕舫建造注意事项后,姜祇又薅走了一套桌椅和三张木床。 刘木匠瘪着嘴角将姜祇送出院子,这哪是小神童,这是强盗吧...... 不过他摸了摸安稳地放置于胸口的图纸,脸上的窃笑是怎么都掩藏不住。 刘木匠轻咳了两声收住笑意,吩咐小童,“最近不开张,小神童来过的消息也别声张。” 小童知晓他家刘木匠的来头,自然不会到处张扬惹事。 日子过得很快,姜祇来此四个月,迎来了她的第一个新年。 天蒙蒙亮时,姜祇便和吴三娘去集市上买了两斤猪肉和一只野鸡,又奢侈地买了些五香调料,准备过个有滋味的年。 百废待兴的街道,弥漫着过年的喜气,摊贩们都借着年味出来讨点生计,一个个摆在街道旁的摊子后头,总有喜笑迎客的摊贩。 卖糖葫芦的商贩扛着茅草扎成的圆靶子叫卖着。 山楂被串在竹签上,蘸上熬好的糖稀,待糖稀遇风变硬后,便成了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姜祇闻着这酸甜的味道直分泌口水,“嫂子,我去给小参买一串!” 顺便给自己也买一串。 “诶,一串就好了,她人小,吃不了山楂。” 吴三娘怕费钱,姜祇看到什么都想着给小参带一份,这么下去还不把小参给惯坏。 “她吃不了不是还有你。” 姜祇摆摆手朝着卖力吆喝的糖葫芦商贩去了。 徒留吴三娘愣在原地。 姜祇她......其实是想买给她吃的吧? 她没怎么尝过糖葫芦,只从前夫君还在时,下了私塾,会特地到街上来买上一串。 那样美好而平凡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但她早已忘了糖葫芦的味道。 姜祇将铜板递给商贩,她自是瞧见了吴三娘流连于糖葫芦的目光,家里虽穷,但也并非买不起两串小零嘴。 想她曾经可是富可敌国的姜上将,基地的最大决策者,如今一文钱都能难倒铁血上将了。 姜祇心中默默流泪,她要囤货!她要成为有产阶级! 她拿着两串糖葫芦转身,略微瞪大了眼眸。 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从背后接近吴三娘,他瞄准她腰间挂着的布袋子,速度极快地揪下钱袋,就要往人群中藏匿。 “啊!”吴三娘察觉到自己布袋被偷,但在她反应过来之时,人早已经不见了。 姜祇冷笑地盯着扒手的身影,暗道一声不知死活。 敢抢她的人的东西,这跟在老虎头上拔毛有什么区别? 姜祇疾步冲上前,将糖葫芦往吴三娘手中一塞,不顾吴三娘的呐喊,紧紧追着扒手而去。 扒手赵二狗察觉到身后有一个女孩总能精准地定位他,潜意识里并不当回事。 他干这行可是专业的,就算她敏捷,能发现他,但她绝对追不上他。 而后几秒,他为他的自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姜祇紧追着赵二狗,很快就意识到他是个惯犯了,大街小巷他都闯得轻车熟路,可想而知他在这地界偷过多少东西了。 赵二狗眼见姜祇就要追上他,他抬手掀翻路边的菜摊,妄想挡住姜祇的脚步。 姜祇侧身避开,轻盈如燕子般追上赵二狗,而他显然也不是那么好逮到的,仗着成人的身高优势,硬生生躲过了姜祇的抓捕。 赵二狗又旧计重施,掀翻了路边的豆腐摊,然而这次,姜祇不会再让他逃了。 她侧身飞踢,一脚将一侧摆放整齐的竹竿,齐齐踢到赵二狗身上。 ------------ 第一卷 第12章 这个属下我预定了 他再也不能逃脱,哀嚎一声捂着胸口倒地。 姜祇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悠闲如在自家后花园一般,漫步走至赵二狗身侧。 他面露惊恐,撑着地想往后退,姜祇不给他这个机会,她一脚踩在竹竿上,重力瞬间将赵二狗钉在原地。 “小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哎呦,我再也不敢了!” 赵二狗面露痛苦,口中哀嚎不断。 姜祇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见身后飞来一圆型飞碟,重重砸在了赵二狗额头。 “哐~” “啊!”赵二狗惨叫声几欲穿透整条大街小巷。 飞碟哐当落地,在原地自由旋转了几圈,姜祇这才看清,这哪是什么飞碟,分明是一个盛放食物的铜盆子。 姜祇偏头望去,只见一人高马大的少年大步朝这边跑来,他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旁人,直奔着赵二狗就来了。 她回头瞧,赵二狗瞳孔收缩,吓得双腿直抖,但那高大少年明显不想轻易放过他。 姜祇低头瞧瞧自己这小身板,再对比了一下少年的体格,默默地将压着赵二狗的脚收了回来。 只见少年利索地掀开竹竿,揪起赵二狗的衣领朝着脸就揍。 “敢推我的豆腐摊,你该死!” 拳头雨般砸下,伴随着时不时的惨叫,那场面的血腥程度,连姜祇都不忍直视。 好惨...... 姜祇颇有些目瞪口呆,这打法,让她想念起她那些莽夫手下了,同样的粗鲁,同样的不在乎美观。 她盯着少年胳膊上绷紧的肌肉,一拳拳无甚章法,却更显孔武有力的身影,脑中囤人癖压都压不下去。 这么猛,好适合当我的人...... 赵二狗被揍得不省人事,却还吊着一口气没昏死过去。 孙介一扭头,就和眼冒星星的姜祇对视上。 他在揍赵二狗时,就一直察觉有人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她想干嘛?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了声。 “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你!”姜祇迫不及待道。 随后跟来的,正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喘气的吴三娘眼前一黑,她赶忙想上前把姜祇拉回家。 对她来说,一个女娃当众“示爱”,简直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更何况,姜祇她才十一,根本就还不到情情爱爱的年纪。 而比她更快一步的是豆腐婶孙大娘,只见她两步冲上去揪住孙介的右耳,高大的孙介还侧身弯腰,让他娘行动更方便。 姜祇简直叹为观止,谁说傻大个没有细腻心思的? “混小子,让你看着豆腐摊,一错眼你就惹事了,揍人就算了,怎么还招惹人家小姑娘!” 孙大娘眼神不住地往姜祇身上瞥,姜祇面带微笑装出一副乖巧样。 在预备下属的家属面前,自然也要保持一个好形象。 孙大娘也收敛了凶气,硬是挤出了一抹含蓄的笑意。 “我没有招惹她,她一看就不好惹!”孙介梗着脖子为自己叫屈。 孙大娘一巴掌拍在她好大儿头上,咬牙切齿道“闭嘴。” 又扬起笑容问姜祇,“小姑娘,你喜欢我们家孙介啊?” 姜祇:? 怎么有点奇怪......但如果他能做自己的得力属下,她应该是喜欢的吧。 姜祇正要点头,就被一股温柔而有力的力道拉到身后。 吴三娘将姜祇挡得严严实实,“你们家太没规矩了,就算要谈婚论嫁,也得走流程!” 姜祇:? 姜祇瞪大眼眸,等等,她的要人和她们的要人好似不太一样啊! 姜祇背对着吴三娘,对着孙介勾勾手指头,挑衅地挑眉,对战意味分明。 两人视线碰撞,火花四溅,他们不再压制自己身上的气场,从长辈身后站了出来。 “使出你全部的本事。”姜祇后撤一步,架好姿势,当仁不让地发起进攻。 孙介也是毫不留情,拳风狠劲,招招致命。 姜祇身法灵活,无数次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攻击。 吴三娘和孙大娘呆若木鸡,眼看着两人就这样水灵灵地打起来了。 她们视线短暂地对碰了下,又火速移开。 尴尬,看来是她们自作多情了......不过,亲家做不成,再打下去,就要成仇家了。 “姜祇,别打了!” “孙介,别打了!” 姜祇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拳,侧身高踢腿,将孙介踹后几步。 强者过招,几招足够看出真实本领。 姜祇收手后,颇有些意犹未尽。 几个月没拉伸了,来这个界面后她所遇到的人类,武力值都偏低了,根本没有让她出手的兴致。 “他必须是我的!”姜祇心中暗自霸气宣言。 不成想,打完一架后的孙介,也同样如久旱逢甘霖,遇到人生知己般,目光灼灼地望向姜祇。 姜祇亦然,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力士,除了她也就眼前的少年了,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么有潜力的下属。 但双方家长明显不是这样想的,她们生怕两人再打起来,就不好收场了,正想叫他们回家了,又看他们朝着一个方向齐齐出手。 姜祇和孙介十分默契,一左一右卸下了想要趁乱逃走的赵二狗的臂膀。 随着咔咔两脆响后,赵二狗惨叫声再次响彻云霄。 街道都安静了,行人纷纷驻足吃瓜,吴三娘与孙大娘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 她儿子/小姑也太残暴了吧...... 姜祇搜刮出赵二狗衣襟里的几个钱袋子,挑出吴三娘的,朝她扔过去。 姜祇冲吴三娘喊:“嫂子,我要送这贼人见官,你在这等我。” 随后又给孙介递了个眼色,难得这一根筋的少年能接收到信号,他也朝着孙大娘喊,“娘,我也送这贼人去见官。” 说完两人脚底抹油般,拎着小鸡仔一样拎着赵二狗,往府衙的方向跑去。 吴三娘目瞪口呆,“这、这......” 孙大娘谈了口气,耸耸肩道:“古人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没有儿孙我享福。 生了个脑袋简单四肢发达的儿子,能怎么办,算了罢! 孙介扛着赵二狗,一路追赶着姜祇。 又一个拐角,终于追上了她。 只见她丝毫不带喘气地背手站于衙门门口,见着孙介来了,语气自然地指挥他,“跑太慢了,去敲鼓报官。” 孙介扔破布袋子一般,将赵二狗往地上一扔,喘着气要去拿那敲鼓棍。 骤然,他击打登闻鼓的手一僵,后知后觉地梗着脖子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姜祇微微一笑,尽显沉稳,“你不用凭什么,也能听我的。” ------------ 第一卷 第13章 夜探府衙秘事 孙介被她绕晕,不再纠结,大手挥动登闻鼓,一声一声震天的雷鼓声响起,敲得人心惶惶,危机四伏。 姜祇欣赏地点头,日后行军打战,就让他阵前击鼓以震慑士气,指挥作战。 正所谓大力出奇迹,不等孙介将牛皮鼓敲破,府衙大门已经无法忍受地打开了。 姜祇心中怪异,衙门不是应该会留两个衙役在门外守门吗,为何都躲在里头。 前头高瘦的衙役眼神不住地往身后飘,身后的矮胖衙役低头掩面抹嘴,似乎怕被人发现什么。 在自己的地盘偷吃,还怕被人发现? 姜祇打量着衙役,见他们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心虚的神色。 这衙门有贼,做贼心虚。 “就是你们两小屁孩敲的鼓?!”他们面面相觑,不相信敲得他们惊恐失措的鼓声是两个小少年制造出来的动静。 孙介看向姜祇,姜祇老成地点头,她身上一向有一股沉稳的自信,令人不自觉地信服。 “这贼人当众抢劫,我们特扭送他来见官。” 姜祇侧身,将身后的面露苦涩的赵二狗暴露出来。 不料两个衙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又仔细瞧了瞧赵二狗,确定了什么般,开始慌张掩饰自己的表情。 那赵二狗到了府衙,却是一副得意样,特别是见衙役认出了自己,更是有恃无恐。 只见衙役们板起脸,装得一副清官相,压着嗓子威严道:“犯人由我们衙门接手,你们可以放心回去了。” 孙介皱眉急道,“他掀翻了我家豆腐摊,罪大恶极,我要亲眼看到你们审他。” 高瘦衙役杵了杵庭杖,语气凶横,“官府办事,岂是你们这些刁民能质咄的?!” 姜祇不动声色往后瞧,果不其然见赵二狗脸上的欣喜都掩饰不住。 这是官贼勾结上了?一个小小的扒手值得官府这么护着吗? “孙介,我们走。我相信衙门会秉公办事的。”姜祇出声道。 随后,她拉着孙介就走,不再与衙役多费口舌。 敌军在明我在暗,想知道府衙背地里藏着什么鬼,那还不简单? 而孙介就不同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他们联手都能将衙役的头打爆,却还“害怕”他们的权势? 姜祇拉着他躲到墙后,擒住大个头的孙介,两人探头往衙门口瞧。 果不其然,两个衙役卑躬屈膝夹着尾巴恭敬地扶起赵二狗。 就那态度,赵二狗是狗王,他俩才是真正的狗腿子吧。 心思简单的孙介指着三人就要冲上去质问,“他们是押犯人进大牢还是请祖宗回家啊!” 姜祇勾唇神秘一笑,低声道:“想不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正愤怒得头上冒火的孙介一转头,眼眸炯炯有神地望过来,“我愿意”三个字明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这就是话本里的夜探敌营,刺探军情?”孙介两眼放光,急不可耐。 姜祇淡定点头,眼咕噜一转,“不过,想让我带你进去,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孙介迟疑,“什么条件?”要是娶她就算了罢,他喜欢隔壁家李李那样的女孩,笑起来杏眼弯弯,温柔又好看...... “以后跟着我混,听命于我。”姜祇下巴微抬,刹那间霸王之气顿生,仿若她不再是个平凡女孩,而是久居王位的帝王。 孙介笑意顿住,他指着衙门口的方向,不情愿道:“跟你混,要像他们一样狗腿吗?” 姜祇大力拍了两下孙介的肩膀,粗着声似什么梁山好汉般,“没志气,当然是跟我吃香的喝辣的混!” 她的宏图还在心中,虽然眼下实在贫穷,但吃香的喝辣的大饼,先画下给属下吃,没毛病。 吃下噎人大饼的孙介连连点头,两人就在一个平凡的午后,一个平凡的墙角,私定了“终身”。 准确来说,是孙介被姜祇忽悠得“卖身”而不自知。 多年后孔武有力的壮汉始终记得这天,他的主公利用小孩想玩游戏,就得先做作业的心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拿下了今后骁勇善战的一名能将。 还是对姜祇死心塌地的那种。 入夜,姜祇和孙介瞒着家里偷跑出门,于府衙门口齐聚。 姜祇照常一身粗布麻衣,孙介一身黑色行装左躲右闪,一路声势浩荡地“遮遮掩掩”,终于一个翻身侧步,停在了姜祇跟前,还很江湖地行了一礼,“老大!” 姜祇不禁扶额,突然有点后悔收他了,今后派他上战场,怕不是斩杀敌军,而是笑死敌军。 她扯下孙介额头上绑着的黑色布条,无语凝噎,“这又是什么?” 孙介夺回黑布条,“侠士都是这样的,蒙着抹额,使起轻功来,布带飘着,可飒气了!” 姜祇哈哈一笑,不忍告诉新招的下属,没见他有飒气......只有傻气。 姜祇领着孙介从后门翻进府衙后院,她身手敏捷,不见任何动静就顺利潜入。 然她的笨蛋跟班,关键时刻又出岔子。 他人高马大,又爱穿那破黑披风,翻身时被墙角开出杈的树枝挂住,挂在墙上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姜祇扶额,毁灭吧。 偏逢屋漏连夜雨,人倒霉翻墙都要被抓着。 不远处传来踉跄的脚步声,来人似乎是喝醉了酒,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救我啊,救我!”孙介面部表情夸张,声音却极小地朝姜祇求救。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姜祇弃他而不顾,转身躲入暗处,留他一人明明白白地暴露在月光下。 怎么破,他有点后悔跟着她混了。 原来她说的吃香的喝辣的,是吃竹笋炒肉哇! 孙介无语凝噎,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他再一次领教到了。 只见那酒鬼晃晃悠悠地走到墙角下,一言不发就解下裤腰带,很快草丛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慰叹一声,吃饱喝足,人间美事啊,更有明月相伴...... 咦?明月上怎么挂着个黑麻袋?麻袋顶上还有双亮的发光的眼睛。 “啊!是贼!”酒鬼大叫一声,完全忘了他才是贼本贼。 孙介绝望闭眼,完了...... ------------ 第一卷 第14章 忍什么?干他的! 稍顷,只听见酒鬼尾音短促,又听一声闷响,重物倒地声惊飞了藏于林间的鸦雀。 “好了,赶紧下来!”姜祇收起手刀,朝着还紧闭双眼的孙介喊。 孙介瞧着姜祇将酒鬼往草丛中拖,松了一口气,用力一扯,半个树干都要被他拔起。 姜祇大叹一口气,这会儿知道使点劲儿了? 孙介猫在姜祇身后,躲躲闪闪地往觥筹交错的酒席走去,越到前厅,越能听到粗狂的“干了”“我们才是亲亲兄弟......”“多多照拂啊!”等言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兄弟的聚餐宴席。 姜祇躲在门后,看着厅堂官匪一家,和乐融融的画面,眉头紧皱。 此地比她想的还要不太平啊。 厅堂间,土匪头子王鸷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随后捡起玻璃碎片,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而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用酒缸子接他的浓血,而后眼神示意土匪小弟给朱县令、衙役等满上。 他率先端起海碗,举杯敬明月,豪气道:“朱县令携府衙众兄弟对我们山寨兄弟行的方便,我们兄弟都记在心里头,我看,不如趁着月色正好,我们两家兄弟正式结为异性亲兄弟,亲上加亲,日后互帮互助,才更诚心啊!” 山寨兄弟齐声喊好,府衙衙役一个个拿了不少好处,自是面露欣喜。 他们才不管这些财物是怎么从过路的无辜百姓手中夺得,更不在乎土匪对本县城百姓烧杀抢掠、奸淫妇孺、侵占家财等等罄竹难书的罪行。 只要钱财到位,什么事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世道就是如此混乱,那再混乱些也无妨嘛。 朱县令闻言,也是难掩激动之色,他一个偏远县城的父母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到头了,没成想泼天的富贵有一天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当即举杯痛饮,尚未凝固的血液沾在他的唇角,显得怪诞又可怖,他极力地咧着嘴笑,“本官早就把王兄弟当成亲兄弟了,只恨我老娘先把老兄生出来了,不然合该投胎,与王鹜兄弟做最亲的一家人。” 王鹜听着朱县令的吹捧心中甚是舒心,他哈哈大笑,寨子里的兄弟们也纷纷附和嬉笑,整个厅堂热闹一片。 “喝酒喝酒!”王鹜下首坐着的赵二狗同样举杯痛饮,中午刚挨的打,令他看上去像个破布娃娃,王鹜嫌弃地一脚揣在他的凳子上,“坐远点,窝囊气散过来了。” 赵二狗敢怒不敢言,默默放下酒杯,将座位挪到后头去坐。 厅堂间又恢复觥筹交错的热闹,行酒令的行酒令,发疯卖丑的更有。 昏暗的门板将姜祇挡的严实,她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蛀虫与蛀虫勾结,匪盗猖狂无度的背后,原来是靠山足够硬。 孙介一见那毁了他家豆腐摊的赵二狗好端端地坐在席上喝酒,就气的想冲上去揍他。 姜祇拉住他,眼神刀过去,示意他冷静,好在孙介知晓不能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惹麻烦,遂攥紧拳头,在姜祇背后,瞪着赵二狗默默生气。 而随后,姜祇变成了那个火冒三丈的人。 随着奏乐声响起,门口涌进来七八位穿着清凉的姑娘,她们年岁不大,最大的看着才不过十八,最小的,看着跟姜祇差不多稚嫩。 她们身体地随着音律起舞,显得绰绰卓姿,但僵硬的面部表情和恐惧无望的眼眸,将她们的心理透露的干干净净。 “她们是被逼迫的良家女孩。”姜祇哑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孙介明显看不懂这其中的细节,他只见舞娘们身轻如燕,跳得甚是轻盈,但他不敢多看,他怕隔壁家的青梅竹马李李姑娘吃醋,揪他耳朵。 姜祇不再多言,随后眼前出现的一幕叫她气上心头。 奏乐尚未停止,就见王鹜强拉了领舞的女子入怀,恶笑着就要亲上香颊,而山寨中的小弟见老大先动筷了,纷纷不客气地拉了心宜的娘子入怀,一时间女子的尖叫声和恐惧声蔓延开来。 姜祇握着门边的手指骨节泛白,她上前一步,被身后的孙介使出牛马之力拉住。 “还说我不要冲动呢,自己冲动倒不碍事了?” 姜祇冷笑,不屑道,“打这么些饭桶废物,都不须我费三层力。” 孙介脑筋转得飞快,“打完了,后面呢,被朱县令和山寨双重追杀,你还有你的家人又能逃到哪去?” 姜祇心中知晓,现在时机未到,她的羽翼还不够成熟,当下只能忍。 她抬头,意外和王鹜怀中的女子对视上。 那女子似乎很意外有外人出现在府衙中,她眼中夹杂着痛苦、悲哀、难堪等神色,却唯独没有向她求救,或者干脆揭发她,来获得短暂的安全的念头。 她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姜祇尽快离开这危险的地界。 尚不能保全自身,还要多出怜悯之心关照他人。 姜祇心中似乎有座大厦轰然倒塌,她眸色一暗,睥睨众生的气场顿时显露。 “忍什么?干他的!” 姜祇扯过孙介的衣袖,猝不及防地撕下他的一截袖子,遮在脸上,直冲上座的王鹜而去。 速度快到王鹜刚听到布匹撕裂的声音,下一秒姜祇就冲着他门面来了。 而那领头娘子错愕地瞪大美眸,反应超迅速地往侧面一避,默默找了个角落躲着。 孙介茫然地看向自己少了一截的袖口,又僵硬地抬头看向一言不合就冲上前和王鹜打在一起的姜祇,心中默默为自己哀悼了一秒。 新衣服头天穿出来就烂成这样,回去也少不了吃他娘一顿竹笋炒肉。 他怎么就躲不开竹笋炒肉呢? 姜祇招招致命,拳拳打在痛处,王鹜也不是吃素的,他挨了姜祇几拳后,顺手就拎起了桌上的酒坛子往姜祇头上砸,姜祇身手灵活,险险错开,甚至还有闲工夫朝角落里喊,“还不快来!” 她单打王鹜不成问题,但这满屋的狗腿子,多多少少对她的发挥有一些阻碍。 ------------ 第一卷 第15章 教舞娘手刃淫贼 孙介听到召唤,化悲愤为动力,撸起袖子加入战斗。 高朋满座的府衙大堂顷刻间混战一片,姜祇避王鹜迎面而来的攻击,又一脚踢飞妄想偷袭的赵二狗,转身硬是接下了王鹜的一拳。 不大的手掌包住王鹜粗犷的拳头,借力往身侧一扭,王鹜粗哑的喉咙中顿时发出惨叫声,他胳膊被卸下来了。 姜祇侧身一记飞踢,将五大三粗的王鹜踹得老远,他沉重的身体狠狠砸在木桌上,木桌顷刻间断裂倒塌,霎时尘土飞扬,寨子中的小弟见着大哥被打得这么惨,气氛一时萎靡不振。 姜祇一脚踩在王鹜背上,擒贼先擒王,王鹜被拿下后,他的部下再没了战斗力,眼巴巴地看向姜祇脚底的王鹜。 王鹜挣扎了下却丝毫不能挣脱开来,谁知道他心中的憋屈,瞧着少年个头和身形跟个瘦弱又营养不良的小鸡仔似的,踩在他身上的那一脚,却实实在在比千斤顶还要重! 姜祇轻笑一声,她傲然地俯视着民间的大虫和朝廷的蛀虫,语气实在傲慢轻视,“废物就是废物。” 朱县令快要被这不知打哪来的“江洋大盗”吓得屁滚尿流,他慌慌张张弯着腰朝姜祇行礼求饶,“大侠,你要打杀,就打杀他吧!他可是恶名昭著的清风寨的大当家,我,我们府衙都是被他逼迫的,实在是不得已怕被他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杀害了,大侠明察秋毫啊!” 朱县令指着王鹜,快速出卖了他的“亲亲兄弟”。 王鹜怒目圆睁,他是土匪没错,但他也讲些江湖义气,没承想,这道貌岸然的父母官,却是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 他再也不会相信官府了! 姜祇脚下用力,将王鹜破碎的心踩得更稀碎,她冷笑挑眉,给朱县令身后的孙介使了个眼色。 孙介一脚踹在朱县令的膝窝处,身体的本能让朱县令往前一扑,狠狠跪在姜祇面前。 孙介将棍子一杵,学着姜祇的土匪相,粗着嗓子道:“求人是这么求的吗?老子教教你求饶的态度。” 朱县令扶了扶摇摇欲坠的官帽,敢怒不敢言。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等他今夜平安了,明日、明日他就让人通缉他们!! 可惜他等不到明日了,姜祇最擅长的,就是摧毁敌人的希望。 只见她嘴角轻勾,漫不经心道:“把他关进地牢。” 朱县令难以置信地抬头,他再也庆幸不起来了,“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关我,是要被朝廷治罪的!” 姜祇轻轻歪头,嘟嚷了声,“聒噪。” 孙介抬臂一手刀打在朱县令脖颈,他瞬间失去意识,宽敞的厅堂顷刻间鸦雀无声,众人颈间一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姜祇轻叹一声,眼神扫视过满地的衙役和土匪,略微苦恼地皱了下眉头,“拿你们怎么办呢?” 孙介傻呵呵道:“都关进大牢呗。” 姜祇心中给孙介比了个赞,多上道啊,不愧是她的人。 土匪个个面露土色,他们作恶多端,倒是想跑。但这会儿内伤外伤加上老大被生擒的心伤,让他们深感无力回天了。 而衙役们见此,纷纷忍着痛处跪地求饶,“小侠士,绕了我们吧,兄弟们还要为府衙办差,不能蹲大牢啊!” 更何况他们在县城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府编内人员,家小就生活在县城内,这要是传出去了,颜面扫地都是小事,就怕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 这一刻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悔不当初的神色,姜祇默默观察着,就这样放过他们,太轻拿轻放了,要是有一个人...... “小侠!且慢!听属下一言!” 前院赶来一蓄须的中年书生,他心知肚明厅堂内发生了什么,一进门便跪在了姜祇脚边。 同样跪倒在地的衙役面目喜色,又夹藏着愧疚和不安。 他们一个个都是成年壮汉,此刻却像鸟窝里的幼崽一样等待母亲的哺食。 “县丞、县丞大人......” 魏兼却不理会他们,他朝姜祇诚恳地磕了一头,而后道:“侠士,属下是府衙的县丞,平日里最是知道朱县令和山匪做的那些龌龊勾当......但他们这些衙役,一个个只听命行事,平日里确无犯下伤天害理之事,望侠士明察秋毫。” 一个衙门都同流合污了,县丞倒是避不出席,到底是真清高还是装相? 姜祇令孙介过来看押王鹜,自己舒坦地坐在高堂上铺了柔软虎皮的太师椅上,身体往右一侧,臂弯撑在茶几上,支着脑袋,眼神扫视过一旁已然镇定下来的女子们。 突然,她的视线又锁住了魏兼,厉声道:“是吗?可我看到的却并非如此。” 此前试图侵犯舞娘的衙役个个额冒虚汗,两股战战,垂头不敢直视姜祇。 姜祇冷笑着站起身,她的视线将每个人的脸上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只给一次机会,将搜刮百姓和官匪相交的不义之财呈上来,还有,先前碰过舞娘的人,自断一指。” 魏兼侧身往身后急促地催着,“听到了没有,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哪个糊涂的再不听劝,可别怪侠士手下不留情面!” 没冒犯过舞娘的衙役个个面露欣喜,归还不义之财和断指一比,简直不要太宽容。 只见他们蜂拥而前,将自己的裤兜子都抖干净了,拭去额头的汗珠,心也落回了原位。 而迟迟未有人站出来自断一指,姜祇冷眼看着,“机会给过你们了,如此不珍惜,未免辜负我的好意。” 人群中有几个心虚得不敢抬头的,姜祇却没有直接揪出他们审问。 她转身走向角落里的女子们,换上了一副温柔的面孔,她轻声道:“想不想亲自惩罚伤害过你们的人?” 女孩们面面相觑,眼中泛出泪花,似乎是不敢相信姜祇所言。 “勿把心事留成噩梦,手刃仇人的机会就在眼前,犹豫过后,就别后悔。” 姜祇视线落在领舞的女子身上,她眼里有一股韧劲,是她所欣赏的。 匕首脱鞘,姜祇将刀炳递给她,眼中饱含鼓励。 而薛云也正如她所想,不愧于她的期待。 只见她迈着莲花步走直王鹜面前,王鹜凶狠又玩味地注视她,他笃定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连杀鸡都不敢,更不用说杀人了。 然他,赌错了。 ------------ 第一卷 第16章 第一支女子军 那女子手起刀落,甚是干脆利落,下刀的瞬间,鲜血溅出,洒在了她的眉眼间。 王鹜痛苦地惨叫着,他想翻身捂住流血不止的手指,却被孙介狠狠踩住手臂,他魁梧的身躯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哀嚎。 薛云缓缓睁开眼,她瞧见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却不甚在意地抿嘴笑着,她还记得王鹜看她的视线,那是不屑,是轻视,是犯错后不知悔改反以为荣,是看轻她这等柔弱女子不敢奈他何。 可她偏偏要他知道,女子是最不好惹的。 薛云再次举起匕首,刺入王鹜的手腕处,她听着他的惨叫声,转身,顶着仇人的鲜血,朝姜祇笑得开怀,心中畅快难以言说。 本是柔美的面庞,无端染上了刚毅,像极了一朵沐血而开的玫瑰。 她本是含蓄地笑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眉眼染上悲伤,她半捂着脸,笑声越来越悲凉,姜祇看着,不由揪心。 她大致能明白她在想什么。 被掳走这么久,也不见家人去寻去报官,而是死死掖着家中女儿走失的消息,为的不过是那点虚无的名声。 大仇得报,接下来却要面临有家不能回的难处。 这世道就是要将女子逼死。 可她姜祇偏偏与世道作对,她,要给女子谋一条生路。 薛云的哭声同样揪起了其他舞娘的心,她们原是良家女孩,无故遭此磨难,本就压抑着内心,借着这时机哭出来也好。 这时,一女子将眼泪抹干,她从人群中站出来,顶着四方的视线压力,捡起薛云落在地上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她甚至颤抖得握不住匕首,只能用双手握住,她走至一名肥头大耳的衙役面前,举起匕首禁闭双眼,用力往下划去。 该衙役的惨叫一声,捂住流血不止的手掌,痛苦地倒地翻滚,那女子睁开眼,见他再没有了此前的嚣张,甚是解气地踹了他一脚,又很快跑回人群,将匕首递给下一个女子。 就算是最柔弱的女子,握起刀柄,那便是兵。 一时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甚是痛快。 恩怨了结,人员去留便成了问题。 姜祇往太师椅上一坐,极为自然地发号施令,仿若她才是整个府衙的县令。 “从今日起,府衙交由县丞魏兼管理。魏兼,你可能胜任?” 魏兼双掌伏地,轻叩一首,扬声接命,“侠士,我可以!” 姜祇微抬下巴,示意他起身,“将朱县令单独关一间牢房,其余贼匪通通打入地牢。” 魏兼领命,正要下去,姜祇冷不丁出声,“魏县丞要是想上报朝廷,我也不拦着,届时就看是魏县丞的飞鸽快,还是我手中的匕首见血快。” 魏兼转身,见姜祇把玩着手中见过几轮血的匕首,他掀袍跪下,神色正直,“侠士,属下在府衙待了有二十个年头了,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县令,属下不满现任县令已久,奈何位卑不敢质咄,属下终于盼来了您,给属下这个机会,重整府衙。” 谋士一生都在追求一个听得进人话的主公,朱县令明显听不进劝告,魏兼抬头望向姜祇。 她,身上有吸引他的地方。 聪慧、武力,还有...... 魏兼看向一旁的舞娘们。 还有......慈悲之心。 魏兼却不知,姜祇对他也甚是有意向,但此事不急,她还得再试试他的忠心和能力。 魏兼领着衙役将土匪们都拉去地牢,府衙厅堂一时只剩姜祇孙介,与一众女子。 薛云率先一步,跪倒在姜祇面前。 姜祇不动声色,薛云却神色严肃,她双手交叠于地,轻叩首后,眼神真挚地望向姜祇。 “侠士,您留下我吧。”轻柔的嗓音坚定有力,她目光正直,不藏一丝污垢。 姜祇正视她,淡声问道:“为何想跟着我?” “云娘不知,云娘无处可去,唯一相识的好人只有您。” 姜祇还未有回应,薛云又紧接着道:“就算是为奴为婢,云娘也想留在你身边。” 姜祇:?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同样觉得怪异的可不止她,低下的小娘子炸开了锅。 “云娘,侠士虽然英武,但也不必委身于他吧?” “况且他瞧着不过十来岁的孩童,云娘你是要等他长大吗?” “云娘,你别想不开了,此间男子多了去了,你......” 姜祇扶额掩面,她就知道,她们又误会了。 她稍稍放下手掌,就见孙介在一旁捂嘴偷笑。 他笑的明白吗就笑...... 薛云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产生误解了,不待她解释,就见姜祇起身,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巾。 “各位姐姐,我是女子之身。” 姜祇坦坦荡荡,眼神清明,她不遮不掩,叫人看穿她稚嫩外表下的强大灵魂。 女子们却惊得你推我我推你,频频交换着神色,随后纷纷朝姜祇跪下,齐声道:“女侠,我们也想跟着您,为奴为婢也愿意!” 姜祇颇为惊奇:“你们都不想回家的吗?” 薛云惨笑着摇头,“家,从我们被掳走的那一刻,我们就没有家了,就算是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我们已然不是不晓世间险恶的女子了,历此一遭,我们更想活下来。” “对!我们想活下来!” “我们想活下来!” 姜祇攥紧了拳头,她们想活下来,她就会让她们活下来! 魏兼盯着朱县令和土匪被关押好后,回到前厅待命。 姜祇沉思片刻,安排魏兼,“你收拾出几件空房出来,这些女子暂且留在府衙。” 魏兼疑惑道:“此间何意啊?” 姜祇眉目舒展,转头问众女子,“你们可愿成为我麾下第一支女子军?” “女子军?” “女子也能舞刀弄枪吗?” “从未听闻女子能从军啊?” “我愿意!”薛云在一片不自信的声音中,率先出声答应。 姜祇面露满意,她很欣赏薛云这样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有了好的开头,其余舞娘也壮起了胆,“我愿意!” “我也愿意。” “好!” ------------ 第一卷 第17章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姜祇望向魏兼,“你先把她们安顿好,不日我会请文武师傅教授她们。” 魏兼领命,领着女子们下去了。 府衙之变告一段落,姜祇走在街道上,孙介不自觉落后一步紧跟着她。 姜祇思衬着,停下脚步。 只拿下了王鹜这个清风寨大当家,而山上还有二当家三当家,以山匪狼一样的报仇心理,这麻烦还没完。 断草须得除根呐! 姜祇转身,孙介骤然停下脚步,“老大,怎么了?” 姜祇神秘地半掩着嘴,尽管漆黑的街道上再不见其他人影。 “还想不想打架?干大票的那种。” 孙介眼中的光芒瞬间亮起,如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 打架,他爱打!今日都没打过瘾呢! 姜祇心中十分满意,有一个指哪打哪,热爱干仗的下属,实在是挖到宝了。 姜祇问:“赵二狗可恶吗?“ 孙介一想到自家豆腐摊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毫不犹豫道:“可恶!” 姜祇缓缓道来,“可恶的赵二狗来自清风寨,清风寨大当家王鹜被抓获,他底下的那些虾兵蟹将,可都是危害百姓的蛀虫。如今没了一个赵二狗,清风寨上还有千千万万个赵二狗,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赵二狗通通一网打尽,有信心做到吗?” 孙介捂着怦怦跳的心脏,用像看战神一样崇拜的眼光看着姜祇,他语气里满是崇拜,“打山贼?老大,我要跟着你混一辈子!你带我打上寨子,咱们把山贼老巢翻了!” “你不怕吗?那可是威名在外的清风寨,我们单枪匹马的,你就不怕小命交代出去了?” 孙介望着姜祇的目光亮堂,盲目信任道:“跟着别人我会担心,但跟着你不会。老大,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打什么架都能赢。” 姜祇无声笑着,她点头,坚定地注视着孙介,“我们准备一下,不日攻上清风寨。此战必捷!” 孙介跟着重复:“此战必捷!” 说是双枪两马,实际上姜祇并不想造成人员伤亡。 是时候给场子来点热武器的震撼了。 姜祇偷偷摸摸地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她推开院子,吴三娘坐在月光下,身侧是一小盏蜡烛,她借着烛光穿针引线。 一见姜祇回来,吴三娘放下手中的绣品望向她。 “嫂子,这么晚还做针线,会把眼睛熬坏的。”姜祇微微蹙眉。 吴三娘不应反问,她面色凝肃,“棋棋,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朦胧月色清清淡淡地照着院中二人,于淳朴的土地上拉出细长光影,清风摇摆着树梢,也吹动了二人的衣袖,姜祇与吴三娘对立而望,似是天地间只余二人。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姜祇沉声道,“这就是我所追求且孤注一掷的。”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吴三娘复念这句话,心中像被狠狠砸了一下,她茫然地望向姜祇,“这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想的吗?” 姜祇笑道:“有何不敢想的。”她眨眨眼,不敢告诉吴三娘,她不仅敢想,她还敢做了。 将府衙朱县令关进地牢,成为府衙的实际掌控者,下一步她还要剿灭山匪,进一步扩张势力。 吴三娘摇摇头,她有些发懵,“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呀,而你姜棋,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娃......” 姜祇笑着打断她,她迎着月色,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嫂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姜祇拉吴三娘坐于院中的石凳上,她言辞恳切,“我们家祖祖辈辈靠着土地活下去,如今灾害频发,朝廷苛捐杂税,兄长被拉去充军,留下一家老小......嫂子,这不是太平盛世了,如今尚且能果腹,待到豪强大规模进攻时,我们一家要往何处去?又该如何谋生?” 吴三娘急声道:“这不是还有朝廷在吗?朝廷总要护着他的子民的。” “一个被蛀虫啃食的朝廷,就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又如何护的住他的子民。” 姜祇轻笑一声,“不仅护不住,朝廷根本就不想护。高高在上的皇帝贪图享乐,民间一年要向朝廷上贡多少钱财与女子,而他却看不见底层百姓的劳民伤财,甚至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姜祇直视着吴三娘,她的视线仿佛能看穿一切,“嫂子,你心中明白朝廷不能护佑我们这等寻常人家什么,你只是怕,只是胆怯,只是不敢担着造反的名头,不敢做反贼家的女眷。” 吴三娘指尖颤抖,她从来都是本分的小民,何曾听闻过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姜祇视线放缓,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她温和地笑着,望向尚未绣完的鸳鸯帕,“嫂子,如若你实在害怕,我请祖父出面,写一封放妻书,送你回娘家,如此就算姜家闯下大祸,也罪不及你。” 吴三娘骤然抬头,眼含怒气地盯着姜祇,“姜棋,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姜祇注视着她,神情未变,眼中却隐隐含着鼓励。 吴三娘继续剖解她的内心,“我是胆小怯懦,此前从未想过这等大事,只想安分度日,奈何苍天视我等小民为刍狗,夫君被带走后,我日夜思念,他不过一体弱书生,要如何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活下来,我......我无数次梦见夫君一身鲜血地回头望我,我......” 吴三娘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盈盈泪水,她取帕拭去,“朝廷的不仁义,我们作为小民再清楚不过了,连年增加的赋税,多少人家卖妻卖女来换得家中片刻安宁,这样的世道......” “这样的世道,反了又如何”姜祇内心无比坚定,她神色沉稳,“我姜祇,要做改写世道的执笔人,将这乱世打造成太平盛世,我要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朝不保夕,整日惶恐。” “说得好!”姜大同打开房门,他已然在门后听了半刻钟了。 吴三娘惊讶道,“您不是睡了嘛!” “我自然是睡了,不睡怎么知道你们瞒着我这个老头子这么多事儿?” ------------ 第一卷 第18章 押犯人挖铁矿 姜大同颇为恼怒,这些小辈胡作非为,都不跟他商量一下,瞧瞧,一个个造反的心都有了。 “祖父,我们也是怕这等谋逆的大事,说出来吓着您的心脏了。”姜祇哈哈一笑,惹得姜大山隔空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呀,愈发胆大。”姜大同正了神色,他转向吴三娘道:“三娘,你嫁来我家一年,非但没享福,还让你年纪轻轻替翌儿守着这个家,实在是我们姜家有愧与你。” 吴三娘含泪摇头,她并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能替夫君帮衬这个家,她甘之如饴。 “如今家中变故起,怕是不会再太平了,如若你有心想归家去,我们自然是成全的,就算是我孙儿姜翌回来,我也会向他陈情,届时你们夫妻二人是要再续前缘,亦或是缘浅,分道扬镳,这都是后头的事儿了。” 姜大同言辞恳切,他亦不是那等腐朽之人,硬要强留孙媳于家中吃苦。 “我不走!”吴三娘她挺直柔弱的腰板,神色却无比坚定。 “我要留下,我还要攒银子接夫君回家,小参还未长大,她离不开亲娘的,祖父年迈,也少不了人照顾......”吴三娘看向姜祇,“棋棋想做的事,也要有亲人在后头帮衬着。” 她肃了肃神色,看向院中的一老一少,蓦然笑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我想留下来!” “好!那我们姜家,就一同走下去!”姜祇眉眼含笑。 吴三娘看了眼姜大同,和他一起用力点头,“一同走下去!” 她相信姜祇会带领他们姜家,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道阻且行,路漫漫而求索。 三日后,姜祇顶着大大的黑眼圈,闻着呛人的火药味,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火药还真不是容易造的。”姜祇看着眼前的半成品,给自己鼓鼓劲,“下一次能成!” 她将硝石和硫磺以七和三的配比称量好,又往里头加入了少量木炭,作为辅助成分。硝石性属至阴,碰上至阳的硫磺,两者相遇是天雷勾地火,能迅速引爆,威力十足,十丈之内,万物粉身碎骨,烟消云散。 姜祇又往里头添了些箬叶木炭,她直觉这次能成。 她叫上孙介,两人背着火药包,决定去后山亲自试一下它的威力。 “就这里吧,够空旷。”姜祇停在一面石崖下,石崖面前是一片水草地,这石崖断裂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古老板块运动所造成的。 孙介放下炸药包,取出腰间的火折子,打开上头的竹筒盖,轻轻一吹,藏于内里的炭迅速窜出火苗。 “老大,我真的点了?” “点!” 只见炸药包里缓缓升腾出缕缕烟雾,慢慢的烟雾扩大,飘散出刺鼻的硝石味,突然,炸药包剧烈一颤,巨大的声响炸开,近处的姜祇和孙介,耳朵都有片刻的失聪。 “咳咳!”姜祇挥开眼前浓厚的烟雾,耳畔传来巨石撞击破碎的声音,眼前尘土飞扬,碎石相争着往下落,一粒粒滚到了姜祇脚边。 姜祇捡起其中一块碎石,凑近鼻尖闻了下,石质本味被强大的硝石味所掩盖,随着山风阵阵吹过,那股刺鼻的味道才渐渐消散。 “威力挺大啊!”姜祇神色满意,这还只是第一版的,要是经过改良后的炸药,威力只会超出这个世界的武器的认知。 事实上,目前炸药包的威力已经不同凡响了。 孙介瞪着惊奇的眼光,他想不到那一小包火药,就能将半壁石崖炸下来。 “这炸药,是天赐神兵利器吗?”孙介震撼道。 姜祇摇摇头,本想告知他火药的配比,然她骤然视线紧锁,石壁上的一抹亮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崖壁在光的折射下,诱出引人着迷的亮,那是,铁的光芒! 姜祇大笑着拍了下孙介的肩膀,“真正的天赐神兵利器出现了!” 孙介跟着姜祇走到石壁底下,他顺着姜祇的视线瞧过去,那石壁上赫然夹藏着铁! 这是铁矿! “老大,咱们运气也太好了吧!这才计划着攻打清风寨,瞌睡了就送枕头来了。” 孙介摸着石壁,“这能打多少兵器啊!” 姜祇却没想的那么简单,“先不说私挖铁矿被朝廷发现是难逃的死罪。” 孙介摸摸鼻子,“老大你还怕朝廷啊,咱们早就得罪朝廷了。” “怕的是麻烦,这么大一座矿山在这里,我们又不能把它藏起来......”姜祇眼睛一亮,“对啊,我们可以把它藏起来!” 孙介仰望了一眼石壁,断然摇头,“不可能!这么大的一座山,怎么藏得起来?!” 姜祇跳起来在孙介额头上弹了一指,她直摇头,“笨蛋啊,我怎么会招你当手下。” 说完自顾自走了,留下孙介与巨大的石壁面面相觑,“这怎么藏?还是不可能!” 他跟上姜祇,缠着她,“老大,你就告诉我吧......” 夕阳将他们的离去的身影拉长,深山传来两声鸟啼,山风裹挟着叶片慢慢掉落,天地间述说着万般可能。 入夜,府衙厅堂灯火通明。 “开矿?!” 姜祇坐于大堂太师椅上,堂下的魏兼惊掉下巴。 姜祇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魏兼挽袖擦去额头的汗珠,“侠士,这事儿瞒不过朝廷啊!开矿可是大事,头一个人力就是一件大事,去哪找一批守口如瓶的成年壮汉,这根本就不......不可能?” 姜祇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他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只见姜祇轻唇一启,说出了令他胆战心惊的话,“押犯人挖铁矿。” “什么?!”孙介和魏兼二脸震惊。 “又是守口如瓶,又是成年壮汉,我们地牢里的犯人都符合!”姜祇肯定地说。 魏兼急忙开口:“侠士,你也知道他们是犯人!犯人是不能离开地牢的!” 姜祇反问魏兼,“犯人不派去劳改,反而在牢里好吃好喝地睡大觉,这是什么道理?” “这、这......”这千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呀! ------------ 第一卷 第19章 为了留下来 “他们大多数人罪大恶极,就如前段时间关进去的山匪,又没法判他们死罪,难不成要养他们一辈子?”姜祇连声追问。 魏兼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他一拍脑袋,目光崇拜地望向姜祇,“大侠英明啊!是该让他们去挖矿吃吃苦头,府衙大牢也不养闲人!” 姜祇鼓励地点点头,孺子可教啊! 魏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姜祇当成府衙的主人,而非一个意外闯入的小贼。 什么人有权力安排犯人?县令! 而姜祇是什么人?贼人! “那些女子现下如何了?”她给她们请的武学师傅也来好几日了,不知道她的娘子军适应的如何了。 魏兼一言难尽,他道:“大侠不妨自己去后院看看?” 府衙后院花园,正是此前姜祇与孙介翻墙进来的那块地儿,院中两侧的烛火烧得正旺,而借着烛光还不肯休息的女子们,个个满头大汗地撸起袖子,扎着马步,头上还顶着一块方形木板。 姜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是够努力,但看这歪七扭八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像支正规的女子军。 领头的薛云见着姜祇进来,眼冒精光,她取下头顶的木板,惊喜道:“恩人!” 随后号令身后的女子们,“训练暂停,大家休息会儿。” “为何这么晚了还在训练,我没有让武学先生给你们这么大的强度。”姜祇淡然发问。 女子们一个个瞅着薛云,薛云请罪,“是我给私自给大家加强度的。” 姜祇追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留下来。”薛云紧紧回答,她不敢看姜祇的目光,她怕看到失望,看到后悔。 姜祇为了救她们,不惜占领了府衙,与官府作对,她对她们抱以厚望,她们却连个马步都扎不好,怎么配得上女子军的名号? 她怕姜祇失望,后悔留下她们。 “恩人,你别怪薛姐,我们是自愿加练的。” “我们知道自己体力差,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赶上男子,但我们不怕吃苦,我们要加练。” “我们要加练,我们要留下来。” 女子们纷纷表决心,她们此前都是深闺女子,所学皆是绣花女工,出嫁前依附父亲庇护,出家后从夫之命,不得自由,如今却能习武,靠自己活着。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很难,却也很让人着迷。 姜祇感同身受,培养一支女子军,并没有那么容易,任何军队,都是靠实战练出来的。 “加紧练习,不日我们将进攻清风寨,届时就是考验成果的时候了。” 她自然不会叫女子军去冲锋陷阵,但投火药包这么刺激的项目,还是可以体验一下的。 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会打战,多打几次就会了。 “朱县令那边如何,可认下了勾结贪污的罪名?”姜祇往地牢中走去,地牢阴暗潮湿,角落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吱吱鼠叫,啃食着青苔与碎屑。 魏兼点头,从衣襟中拿出了一封认罪书,递与姜祇。 她接过略扫了一眼,冷笑道,“还真是富得流油,联合地主富商搜刮民脂民膏,勾结恶贯满盈的山匪拦路劫财,烧杀抢掠,好极了!” 姜祇停于关押朱县令的牢房前,令魏兼打开牢房。 昔日威风凛凛的朱县令,如今被锁住手脚,披头散发,像那街头流浪的寻常乞丐。 他抬眼看向姜祇的视线满是恶毒阴暗,他如何不恨。 他好好的当着朱县令,突然来了一绿林小贼,将他关押地牢,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滋味,他算是尝到了。 “你这贼人,欺世盗名,占领我府衙,本官久不露面,定然会引起上面的怀疑。小贼,你的死期可不远了!” 姜祇举着手中的认罪书,“那我倒要看看,这封认罪书呈上去后,朱县令大人这条小命,还能否保住。” 朱县令沉默不语,他知道,在他画押认罪的那一刻,他就逃不了一死。 被小贼关在牢里还尚且能偷生几日呢。 姜祇一步步逼近朱县令,“身为一方父母官,却勾结逆贼为害一方,朱县令,钱财真的能买走你的良心吗?” 朱县令沉默着突然笑出了声,他眼中泛出泪花,笑得不可自抑,他拍打着脏乱的木床反问姜祇,“你是在说,为官清明?哈哈!朝廷中央都腐败了,为何我这偏远小官不能腐败?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他站起来嗤笑着,“小贼,你要这么有正义感,闯到朝堂去啊,到天子面前去,将朝廷这块腐肉挂掉,民间不知道会过得多舒坦!”说完自顾自地仰天大笑。 姜祇冷眼看着,这话倒是说对了,她就是要闯到朝堂上,把那些腐朽落败的腐肉,全部剔除! “那就多谢朱县令吉言了。”姜祇不再与他纠缠,转身出了牢房。 朱县令望着姜祇离去的身影,哑然,“多谢?吉言?”他摇摇头,将脑海中大逆不道的念头甩出去。 他躺在狭小的木床上,看着墙头打出的小小的窗户,那缕光太阴柔了,他抓不住的。 曾经他也想过要好好护着他身后的百姓,好好为官,让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开出花来。 但,事与愿违,他想做清官,上头不让啊,本地的豪族也不会答应。官有官的利益,豪族有豪族的利益,水至清则无鱼,官场啊,可不是一片干净的地界儿。 他是何时沦落到如今面目全非的样子?他不知道,或许从一次次的推杯换盏中,或许从一次次心知肚明的收礼开始,他的良心就已经脏了。 魏兼跟在姜祇身后,也暗自琢磨着她的那句话,一不留神,差点撞上前头突然停下脚步的姜祇。 “王鹜关在哪个牢房,带我去。”来都来了,把王鹜一起审了吧。 魏兼忙不迭地退后几步,领着姜祇往大牢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待遇没那么好,关押的地方有一些臭,侠士忍耐一下?” 魏兼话音未落,姜祇已经抬手用袖子挡脸了。 好臭,地牢为什么不收拾一下! ------------ 第一卷 第20章 想回家看看 久未见光的潮湿,混合着人体汗臭,角落里小动物的排泄物,齐齐涌了出来。 姜祇死死捂着鼻子闷声道:“明日就安排人清扫一下牢房。” “是。”魏兼摸摸鼻子,平时犯人都是提审的,哪用得着上官亲自到脏乱的地牢里。 王鹜躺在破败污秽的小木床上,面如死灰,他可是山寨老大啊,就算沦为贼寇,也没吃过这样的苦,住过这样肮脏的房屋......牢房。 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王鹜一激灵爬了起来,来送饭了? 姜祇站在牢房门口,负手悠闲走进牢房,“王鹜,别来无恙啊。” 王鹜被这轻飘飘的语气激到,他怒目圆睁,恨恨道,“你这贼人还不放我出去,信不信我清风寨弟兄打下山来,叫你碎尸万段!” 姜祇满不在乎道,“你说我是贼人,你也是贼人,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同在江湖上混,不要伤了和气嘛!” 王鹜摸不着头脑,“小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绕什么弯子!” 姜祇往牢房里唯一的凳子上一坐,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在外漂泊久了,有点想回家看看了。”姜祇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 王鹜更疑惑了,“小贼,你回家就回家,关我什么事?!” 骤然,他想到了什么,瞳孔放大,勃然大怒,“你想攻打清风寨?!” 姜祇轻轻一笑,眉眼弯弯,无比和气,“我那是回家。” 说完起身,松了送手腕和脖颈筋骨,起身便离开牢房。 徒留王鹜在身后大喊大叫,“你这小贼!清风寨可没有那么好攻的,你等着瞧吧,别被我山寨兄弟打得屁滚尿流!” 姜祇一出牢房就捂着鼻子,步履匆匆地外外走。 她瓮声朝魏兼道:“稍后你提审一下他,叫他画出清风山地形图,清风寨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为人做派也一并审问了。” 魏兼在身后也忍不住捂住口鼻,闷声应是。 王鹜扒着牢房,粗犷的脸死死贴在铁栏上,哀怨的眼神让这个一米九几的大汉显得格外可怜。 就你们臭,老子不臭啊?!! 入夜,姜祇负手站于石崖前,柔和月光寸寸洒在她身上,她的面部像是笼罩上了一层薄纱,她眺望前方,眼眸流转间是令人惊心动魄的迷人与危险。 扑哧扑哧...... 身后传来的铲土声破坏了这神秘的氛围。 孙介哼哧哼哧地将黄土盖在树根处,又用铲背狠狠拍打了两下,让土壤间的缝隙更紧实。 “老大,要不说您是老大呢,这么绝妙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孙介看向姜祇的眼神都发着光,他老大真是太太太厉害了。 姜祇绕着检查了一下移植的树木,没伤着根,颗颗精神抖擞的,跟土生土长的一样。 白日姜祇就想将山藏起来了,唯恐引人注目,特地忍到了晚上再来。 这是她在古书上学到的奇门遁甲,通过排列树木的位置,形成一个天然的阵法,像迷宫一样将山体包围起来,这样山就被藏起来了。 阵法大成,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窥视她的铁矿了! 一下子囤了个大矿山,姜祇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好满足!太喜欢囤货了。 “明日咱们就带人进山,将这矿山开凿出来!”姜祇豪言壮志,她已经看到了铁矿被打磨成一箱箱的冷兵器,充盈她的宝库了。 “老大,我们没钱请人凿矿啊!”孙介挠挠额头,他老大穿的还是粗布麻衣呢,哪来的钱请人办事。 姜祇满是得意地笑着,卖弄神秘道:“不用花钱也能’请’到人。” 孙介本就不甚灵活的脑筋彻底转不动了,他看看姜祇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铲子,“这年头除了我之外,还有这样的免费劳动力?” “咳咳......明日你就知道了。”姜祇轻咳两声,眼神往姣姣明月上瞧,假装没听到这话。 她也不想亏待属下呀,奈何她这个当老大的也是口袋空空。 不,姜祇抬头望向她的大铁矿,两眼放光,她现在不说富可敌国吧,手下还是养得起的! 孙介别急,老大马上给你画饼吃! 翌日清晨,孙介目瞪口呆地看向排排站的土匪犯人们。 魏兼朝姜祇抱拳行礼,“侠士,犯人都带到了,一个个体格健壮,使劲使唤......使唤坏了也没事。” 姜祇点头,让魏兼安排着开始凿矿了,她往阴凉的树下一靠,名为监工实为睡大觉。 昨晚熬大夜了,她这年轻的小身板实在遭不住,趁这会儿休息一下。 魏兼正要指挥犯人从哪个方位开凿,被一侧的孙介拉住胳膊。 他疑惑地看向这个年纪也不大,却深得侠士信任的少年,“你有何事?” “你为什么这么听老大的话?”孙介问出了这几天困在心头的疑问。 堂堂一个官府登记在案的县丞,又没有把柄落在姜祇手中,为何如此听命,姜祇安排的事儿都执行得异常上心。 他肯定别有所图! 孙介拉着魏兼不放,少年人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根本瞒不过魏兼这样的老狐狸。 魏兼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在下这都是为了源安县百姓着想。” 孙介一副了然的样子,“承认吧,你就是想跟着我家老大混!” 魏兼深吸一口气,看破不道破,这小子! 他打含糊道:“在下一心效忠朝廷,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魏兼偷偷撇了一眼树下的姜祇,又不动声色地低眉敛眼,“在下还得安排凿矿事项,您......”魏兼看了眼孙介,指着阴凉处道:“您要没事儿,也上那地儿去歇着吧。” 姜祇不是不知道两人的眉眼官司,魏兼与孙介不同,孙介一介白身,跟她混就混了,而魏兼是朝廷官员,就算是芝麻官,那明面上也得是朝廷的人,因此就算魏兼对她再心动,也得再考量些时日。 而姜祇目前不急着大张旗鼓地造反,时机还未成熟,她的羽翼尚未丰满,这时候就出头与朝廷作对,实是不明智之举。 韬光养晦,屯兵屯粮,才是她现在该做的事儿。 ------------ 第一卷 第21章 我赌你有意与我合作 连着凿了几日的铁矿,成堆的摆在地上,让姜祇苦恼的问题又来了。 她不认识会冶铁的工匠.....不过如何冶铁她倒是会。 也是时候成立一支专门制造兵器的队伍了。 县城街道。 姜祇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实则用心留意街边的店铺。 打铁铺子是真的少,一条街只能找出三两家,还都是极小的店面,看着生意也不旺盛,不过也是,市面上根本不会流通多少精铁,铁匠要打铁,也是老铁翻新,重打一遭。 姜祇仰天长叹一口气,她缺人啊!如果能天降一支队伍给她打铁就好了! “让让,让让!”不甚宽敞的街道冲出一辆马车,那马摇头扬蹄,明显是受惊发狂了。 拉着马车的汉子直冒汗珠,他握着缰绳的手已然通红,似是用尽了全力去控制那疯马。 街上的百姓惊恐地避开,杨护卫眼睁睁看着道路中间一粗布麻衣的女孩,不避不让,就呆呆站在路中间,他目眦欲裂,大喊道:“快!闪!开!” 杨护卫疯狂勒马,街上行人纷纷捂住双眼不忍再看,一条人命就要血溅当场。 却见姜祇扎稳马步,马蹄高高扬起,落下,就在杨护卫以为女孩要被马踩碎时,姜祇抓住时机,翻身马上,看似瘦弱的臂膀钳制住马颈,硬生生将一匹成年烈血悍马撂倒在地。 马儿吃痛长啼一声,瞪着它无害的大眼与姜祇面面相觑,姜祇被喷了一股马的鼻气,随手给了它一手刀,马儿当场昏迷过去。 “你没事吧!”杨护卫上前,想拉姜祇起身,姜祇摆手,自己撑着站起来,“我没事”。 街道两旁的百姓见状,纷纷直呼神了,恭喜姜祇逃出生天,都自发鼓起掌来。 姜祇示意杨护卫往后瞧这人仰马翻,她是没事,这汉子的主子就不一定了。 “咳咳!”秦颂从侧翻倒地的车厢里出来,他颇为埋怨地瞅了杨护卫一眼,“还不快来扶我!” “哦好的公子!”杨护卫赶忙上前搀扶,主仆二人瞧着并不是很熟络。 姜祇的猜测是对的,杨护卫只是临时被派去接秦颂的,并不是一直跟着他的手下。 姜祇见车厢中的男子并无大碍,报了个拳,转身就要离开。 她还惦记着找铁匠给她打兵器,实在没功夫和人闲聊唠嗑。 她不想唠,奈何别人想,那公子叫住她,“小勇士,留步!” 姜祇僵硬地扭头,小......小勇士? 她继侠士,老大,主上,恩人之后,又新增绰号小勇士! 姜祇无奈笑笑,出门在外身份都是别人给的...... “这位公子,你有何事?”不会要叫她赔偿车马损失吧?她可是做了好事的! 索性那公子没有那么无耻,他深鞠一躬,抱手行礼,“在下墨家弟子秦颂,敢问小勇士姓名。” 墨家弟子?姜祇眼睛一亮,这难道就是瞌睡了送枕头? 她抱拳回礼,“在下姜祇,本县人士。” 秦颂见姜祇衣裳破旧,他掏出腰带中夹藏的银子,“这是给小勇士的谢礼,小勇士收下吧。” 姜祇笑着摇摇头,“家贫人不贫,这礼我不能收。” 她打量着秦颂,只见他一身富贵锦袍,腰间挂着个机关鸟,眉目清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墨家弟子! 他根本不懂,她姜祇想要的,可不是什么碎银子,她想要的是他! 人才就在眼前,姜祇很难不心动,她装模做样地捂着额头,“唉,刚刚好像磕着脑袋了。” 秦颂关切地问:“那、那我送恩人去医馆?” “去医馆就不必了,就是得找个地儿休息一下。”姜祇意有所指,不等秦颂反应,那杨护卫倒是机灵上了。 “公子,咱们秦府就在后面那条街,不如请小勇士回府歇息。” “这......”秦颂迟疑,姜祇捂着额头接话,“这好啊!” 她又看向秦颂,“会不会叨唠到公子?” 秦颂瞪了一眼杨护卫,摇头道:“不乱看就没事,走吧。” 秦府厅堂。 姜祇喝了一杯茶,秦颂关切道:“好些了吗?” 她放下杯盏,正色道:“秦公子,我有一桩生意想和你谈谈,不知道公子会不会感兴趣。” “勇士请讲。” “在街上时听闻秦公子是墨家弟子。” 秦颂点头,“正是。” 姜祇神色肃穆,她摇摇头叹息,“墨家这些年没落了” 秦颂脸色一变,他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好不显得那么愤怒和在意。 “小勇士,这是我们墨家的事,不劳外人费心。” 起源于战国时期的墨家,传承千年,自然也有自己的傲气。 就算没落了,也不容外人说道。 “公子不想重振墨家吗?” “什、什么?”秦颂不自觉用力握住桌角,他指尖泛白,眼神诧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可以助墨家重回巅峰时期,就看墨家敢不敢冒这个险了。” 她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但她要墨家求着,来做这场买卖。 秦颂皱着眉头,他脸上明显写着不相信三个字,“小勇士,就算你力大无穷,最多也只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被秦家招为看家护卫,如何能助墨家重振门楣?” 姜祇轻笑了声摇摇头,“我无意秦府护卫一职。” 她拿出一块铁矿石,眉峰轻挑,“但我赌你有意与我合作。” 秦颂吃惊,他接过一看,确确实实是铁矿石! “你从哪得来的?” 姜祇伸手取回铁矿石,放置在自己身侧的桌面上,“如今,偌大一座铁矿,都是我的私产。”她看向秦颂,而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如果墨家有意与我合作,那……”而后姜祇不偏不倚,将石头放与桌面正中,她抬头看他。 秦颂震撼道,“你愿意,与墨家共享铁矿?” 姜祇比划了个三的手势,她目光清明,语气强势,“最多让利三成与墨家。” 她收回手,继续道:“我出矿山,墨家需要承担全部的人力物力,替我开采和冶铁。” 秦颂坐不住了,就算是三成利……那可是矿山啊! ------------ 第一卷 第22章 好危险的人物 他急声问道:“口说无凭,我们何时去看一眼矿山?” 姜祇点头,“今晚即可。矿山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在哪。” 天下间,能将一座山藏起来的,也就只有她姜祇了。 “不过,我也得考量一下你们墨家,有没有传下真本事!” 秦颂顿时来了精神,他带领姜祇去后院见识墨家的传承技艺。 后院其实就是一座后山,秦颂掌心放置在门口的机关上,只见石头门咔咔作响,而后被隐藏的牵引绳拉着,自动开门。 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姜祇走进院子,墨家传人正在研究墨家鼻祖墨翟的机械制造技术,墨翟不输公输班,他造出的防御器械“连弩车”,一次可以同时放出六十支大弩箭。 另一侧烈日下,打铁匠光着膀子身披金光,他臂间肌肉绷紧,高高举起铁锤,一下,一下,准确无误地敲打在即将成型的铁器上。 还有许许多多的,研究着自己小领域的墨家传人,他们甚至发觉不到门口来了外人,只沉浸,专注于自己的世界里。 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眼中的光芒和热度,足以证明他们对手艺的热爱与执着。 秦颂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一遍大致的分布,“他们都是从世界各地慕名来的,到此成为墨家传人,他们每个人都想将自己的苦心发明推到世人面前,但……” 但大部分成品,还没有真正被百姓使用接触到的那一步,就被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豪族抢走,过分的甚至还要墨家人挨上一顿揍。 墨家人的难处,根源于本朝上一个皇帝,那位小皇帝整日不理朝政,贪图享乐,叫宦官收罗奇珍异宝送进宫供他玩耍,没过多久,在把玩墨家的一把机关枪时,被尖锐的箭头划伤了脸。 所幸经刑部调查后发现,这是逆贼想谋害皇帝,在机关抢上动了手脚,意图刺杀皇帝。 而后朝廷将逆贼抓捕归案,墨家才逃过灭门一劫。 但小皇帝破相,又终日贪图享乐,无法处理朝政,满朝文武皆有怨言,暗自上报太皇太后,恳请换一位“傀儡”,太皇太后考量后还是同意了,她膝下儿孙众多,换谁上位都一样,她只在乎当朝实际掌权人是她,当时发生的朝廷动荡就不细说了。 就是从那时起,本朝对墨家的印象极差,甚至遭太皇太后亲口呵斥“玩物丧志”,墨家从此声名狼藉,渐渐的没落下来。 姜祇正是知道墨家的这些往事,她才笃定,作为墨家传人的秦颂不会放过任何可能重振墨家的希望。 这或许也是所有墨家人的执念吧。 手艺是他们生存的根本,却被曲解指责成“玩物丧志”,叫他们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而姜祇,要的,正是他们这股不屈的劲儿。 “墨家,自此之后,不会再没落了。”姜祇郑重道。 话音落地,秦颂不由的失态地掩面,良久后收拾好情绪,叹息道:“我是墨家的核心弟子,最清楚墨家这些年的不容易。如若……真的能助墨家复兴。” 他郑重地拱手一拜,“墨家定当全力助君。” 什么人需要私下铸造大量兵器,秦颂和姜祇都心照不宣。 这是秦颂以墨家弟子给出的承诺,也是他最大程度的示好。 乱世之中,没有人不想投靠一个好山头,墨家也不例外。 姜祇同样行了一礼,“我姜祇也不会亏待墨家的。” 姜祇走出秦府,长叹一口气。 只等秦家派人去看矿山了,这生意基本是成了。 她摇摇头,这怎么不算空手套白狼呢? 白捡的矿山,现成的技术人员,刻苦的研发团队…… 姜祇拍拍手往街上走,一边思考着攻打清风寨的项目进度。 火药备上了,女子军和衙役加紧训练,兵器打造也安排上了。 己方物需基本准备妥当,敌方的军情还未了解。 茶楼对面的小茶棚,姜祇与魏兼对坐,姜祇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约魏兼出来,正是要听听王鹜的口供。 “他招了吗?” 魏兼点头又摇头,“招了一半。” “清风寨易守难攻,贸然攻打胜算不大,这是根据王鹜口供描出的地形图,但不一定是可靠的。” 姜祇接过地形图,指尖点在其上,“我会亲自去探查。二当家和三当家为人如何?” “二当家长相阴柔,身材矮小,但谋算过人,算得上是清风寨的智囊,三当家很神秘,总是戴着个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且他行事诡异,行踪不定,想来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姜祇颌首,这两位“山大王”不像王鹜一样喜爱高调出场,但这么多年能稳坐清风寨二当家和三当家,本事必然不可小觑。 “行,我还有事要交代给你。” 姜祇靠近魏兼附耳密语,听罢,魏兼眼睛亮起,他连连称赞,“还是侠士聪慧,这妙招亦是杀招,一环扣一环,叫山匪无力逃出生天!” 姜祇纤细的指节举起茶杯,她摩挲着杯壁粗糙的质感,颔首送客。 魏兼起身拜别,姜祇顺着他离去的身影看过去,茶楼上站着位女子,高束起发冠,面部线条流畅,却不显得柔美,反而是她刚毅的眼神,让整个面部带上了英气。 那女子似乎对外来的视线极为敏感,她侧头与姜祇对视上,视线在空中短暂碰撞,随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移开。 就在冯絮以为相安无事时,姜祇用力一拍桌面,桌上的筷子直直弹起,姜祇捞起碗身,借力将筷子击向茶馆二楼的窗户。 姜祇面不改色地将茶碗放回桌面,留下五个铜板起身离开。 她又撇了一眼茶楼的方向,算是见面礼吧,希望那位女子喜欢。 冯絮退后两步避开,捂住心口的错乱跳动,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飞行而过,叽叫不休的雀鸟,“好危险的人物。” 楼下茶摊的摊主见人走了,紧忙过去收拾碗筷,他疑惑地收起五个铜板,“刚刚那位客人付过茶钱了呀。” 他不再多想,挥着抹布擦桌子,手指尚未触碰到茶碗,那茶碗就在他面前四分五裂了。 ------------ 第一卷 第23章 请山匪入瓮 茶馆二楼包间。 茶几旁边坐着一个与自己对弈的白衣男子,他指间夹起黑子,轻柔地落于白子身侧,他面容温润,似是个极为温柔的男子,然如若有行家,就能看出他的棋面厮杀一片,从而推测出他的本性。 杀戮,狠厉。 这就是费野,清风寨的三当家。 费野想起那个废物老大,嗤笑一声,重重将白子落下,吃掉了几颗黑子。 清风寨,除了王鹜这个废物,其他的当家的都在这了。 二当家冯絮,三当家费野。 冯絮后退的身影挡住了费野的光线,他骤然将手心的黑子挥射出去,冯絮侧手翻身避开,两指夹住速度极快的黑子,举在眼前,叹了口气道,“这里也有个威胁的人物。” “唉~做人真是里外两难呐!”冯絮摊手无奈。 “窗外是何人?”费野望向冯絮,眼底难得浮现出些许好奇。 “不认识,唯一能知道的是,她跟你一样是个狠人。”冯絮随口敷衍。 费野眼中兴味愈发浓烈,“跟我一样的,那我倒想和她打个‘招呼’了。” 冯絮安抚着小心脏,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牛饮的姿势污染了费野的眼,他默默避开视线。 清风寨一窝真土匪,只他一个伪君子,真是不甚搭配。 他翻云覆雨,伸手将黑子和白子搅成一团,像是两军混战般的混乱局面,叫人分不出个头绪。 冯絮重重将茶杯放下,她伸手一拍茶几,茶杯被吓得反弹起来又重重落下。 “人早走了,喜欢就去追啊!” 费野:…… 他虽然知道冯絮不是那种意思,但这种话实在让人误会。 他是伪君子不错,但不是真小人啊! 为了他堂堂清风寨三当家的清誉着想,他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我不追。” 冯絮疑惑地皱眉,不追就不追,跟她说什么? 她又不是他老妈子,还管他追不追女孩子。 费野一见冯絮这玩味的神色,就知道她又误解了。 “我不喜欢她,冯絮。”费野费劲地解释,他可不想冯絮回到清风寨,大肆宣扬他在外头有了心仪的女孩。 那对他的威严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冯絮眼看费野急了,她缓缓伸出一个掌心,五根手指分明,神情自若,“想让我隐瞒今天的事儿,五坛好酒,缺一坛都不行!” “好,成交!”费野毫不犹豫地应下。 五坛酒和神秘的面具,他选后者。 这些年也只有冯絮能找到他,清风寨真正的当家人,不是大当家王鹜那个蠢货,而是从来不现于人前的三当家费野。 而传闻中才智与谋算过人的二当家冯絮,正傻呵呵地想着那五坛酒,还没喝呢已经想好醉倒在哪里了。 费野摇摇头,呆头呆脑的,能想出个什么,不过是根据他不动声色的指示行事罢了。 “我们回去吧!”得到承诺的冯絮格外兴奋,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看费野也清秀了许多。 “好。”费野应下,他不知为何,总不自觉地纵容着她。 后山铁矿场。 一晃月余过去,气温逐渐回升,也是时候攻打清风寨了。 姜祇望着眼前一箱箱的冷兵器,这些都是墨家人日夜不休冶炼出来的良兵利器。 日暮下,墨家工匠选用炒过的熟铁为原料,用铸铁做成的铁锤敲打着铁块,为了黏合兵器节块,用了黄泥涂抹在接口处,煤火和木炭熊熊燃烧,将铁块烧得通红,随后浸入清水中,哗啦冒出一阵热气,被淬火后的铁块坚硬不易断裂,再经过打磨就形成一把把锋利的冷兵器。 私藏兵器,被朝廷发现也是绝路一条,姜祇不见一丝担忧,她拿起其中一把长枪,那股子将军的气场顿时横生,屈居于这乡间久了,都快忘了她本身就是要带兵打战的大将。 姜祇挽了个花枪,柔和的日落光影描绘着她的身形,她在清风下耍着花枪,刺出,收回,眼神直视前方,似乎敌人就在眼前,招式中带着一股狠劲,将她的本性抒发的淋漓尽致。 半晌,她收起长枪,将它放回兵器箱中。 长枪重量可以,将士用着这样的兵器,不至于轻易战死沙场。 她可是有听闻朝廷那些蛀虫,苛扣军粮不说,更是在兵器中大动手脚,私下苛扣精铁拿去贩卖给敌军。 将士拿着脆弱容易被折断的刀枪,怎么对战敌军? 这样的朝廷简直是送他的子民去做无畏的牺牲。 将士拿着残弱兵器,难道会感觉不出来吗? 他们在前线厮杀,朝堂在背后捅刀,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拼尽全力保家卫国。 于是军中人心涣散,多打败战,恐怕哪天敌军打到皇帝城门底下,朝廷蛀虫和那皇帝小儿,还沉迷在美梦中,无法自拔。 姜祇收起思绪,他皇帝不护着本朝子民,她姜祇来护着。 她可看不惯别人欺负她身边的百姓。 以战止战,第一站,就是打下清风寨。 三日后,清风寨山下。 此去清风寨,势必要经过一道峡谷,而清风寨上的山匪,平日里埋伏在峡谷上,等待过路的羔羊商队和百姓经过,大宰一顿。 姜祇领着孙介等人,装扮成商队的模样,拉着匹马,大摇大摆地过峡谷。 马是从府衙拉来的,商队货物也是吩咐魏兼办理好的。 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静静等着变故出现。 这是第一计,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迷惑山匪的视线,让他们以为姜祇等人,就是普通的商户,放下戒心。 马车咕噜咕噜地行驶在山路上,车轴留下行走的痕迹,峡谷上的山匪激动得直搓掌心。 “狗哥,看到没,马车留下的痕迹很重,看来里面放着不少金银珠宝啊!” 脸上有道骇人的刀疤的山匪,眼神贪婪地瞧着。 “而且随行侍卫不多,侍女倒是不少,嘿嘿。” 另一个山匪身材瘦小,贼眉鼠眼地往外探头,姜祇视线掠过,眼中精光一闪。 确实不少“好东西”呢,就等他们来抢了。 这些山匪比姜祇想的还要急不可耐,他们见队伍里多是小娘子,就几个成年汉子,迫不及待地冲下峡谷拦住姜祇一行人。 终于来了。 ------------ 第一卷 第24章 当山寨娘子?不如试试火药威力 姜祇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孙介也警惕地握紧拳头。 “娘子们,去哪啊,不如跟哥哥们回家,当当山寨娘子,嘿嘿嘿~” 领头的两个山匪猥琐笑着,这么多小娘子让他们逮着了,就算是没捞着财宝,也不虚此行! “是啊,这么多娘子,不如让你们先选,是喜欢这个哥哥,还是那个哥哥啊!” “哈哈哈哈哈......” 大概十几个山匪,笑声穿透山谷,刺耳又聒噪。 姜祇揉揉耳朵,而后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刀疤男眼中狠厉闪过,他嗤笑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那矮瘦的男人马上接话,“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姜祇:...... 有的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怎么整,尬的脚趾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什么年代了啊,这些土匪怎么还只会说这一句! 这就是读书少的坏处了。 随行的娘子军也差点破防,好、好没文化的土匪。 没文化的山匪不知道自己被蛐蛐了,他们只想快点抢到诱人的财宝和美人。 “兄弟们上啊,干完这一票,老婆孩子热炕头,还等什么呢!” “上!啊啊啊!” 山匪们举着刀往前冲,声势浩荡,颇有点唬人的意味。 但姜祇一眼看出他们脚步虚浮,手腕无力,单拎出来一个个都是弱鸡。 但他们背靠清风寨,人多势众,吓吓过路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姜祇砍断马背上的缰绳,翻身上马,马鞭一抽顷刻间离开了四五米。 孙介挥刀与刀疤男战了几个回合,见女子军已经拉好了远远系在马车上的暗绳,他用力将刀疤男踹到,飞速跑出四五米远。 刀疤男和山匪兄弟们面面相觑,“他们在跑什么?” “不管了,美人跑了,马车还在,车上的钱财归兄弟们了!” 猴急的小弟就要上前去掀开车帘子,刀疤男紧皱眉头,“不对劲!” 还未等他悟出哪里不对,姜祇勒住马,手起刀落,“拉火绳!” 分布于各个方位的娘子军拉着火绳往外跑,速度极快。 刀疤男瞪大眼睛,他想逃,但从马车里炸出的火药比他更快,甚至在他刚产生逃的念头,火药就炸了! 马车包厢被炸得四分五裂,刀疤男觉得自己的身子飞了出去,在空中逗留的时间意外的长。 随后,伴随着毛发被烤焦的刺鼻味道,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山地上,粗粝的石子嵌入他的皮肤,他内脏碰撞不休,逼得本能地吐出一口浓血。 这、这是何物?威力如此巨大! 刀疤男待眼前的眩晕感过去,入目间,他的弟兄们一个个捂着胸口哀嚎吐血,更有甚者被强大的冲击力震飞,不知是晕撅了,还是凉了。 噔噔噔...... 矫健纤细的马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刀疤男费劲地抬起扭伤的脖颈。 姜祇逆光而来,她端坐马鞍上,勒停棕马,那马狠狠喷了一口鼻息,烦躁地扬起马蹄。 刀疤男没什么文化,他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孩。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少女,但她那逆光而来的身影,似乎背后万丈光芒都是为她而绽放。 她那不可一世的眼神,似乎所有人都不配与她为敌,那是独属于不败强者的自傲。 她像看蝼蚁一眼看着他,会让他都觉得自己碍眼。 不待刀疤男再深想,姜祇扬起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刀疤男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女子军列队整装后站立于姜祇身后,听从指挥。 “将他们都捆起来。”姜祇挥动着马鞭,首战告捷,她迎着光肆意洒脱,恍恍惚惚不似此间少年郎。 孙介将刀疤男捆绑好,“老大,他怎么办?” “带走。” 姜祇回头看向女子军,“薛云,你领头押送这些山匪去见官......” 府衙最大的官被她关起来了,她轻咳两声,“送去见魏兼,让他先将这些山匪关起来。” “是!”薛云抱拳领命。 “老大,那我们去哪?”孙介兴致冲冲,他拎着刀疤男,觉得姜祇不会放过趁热打铁的机会。 “我们上土匪寨,探探路!”姜祇肆意张扬,招手示意孙介跟上。 山谷尘土飞扬,噔噔马蹄声飞驰而过,姜祇一骑绝尘,孙介将刀疤男捆在马背上,一路颠簸着追赶着姜祇。 “吁~”两匹马停在分叉路口,两边小路分别向远方遥遥延伸着,叫人分不清真假。 “老大,我们走哪条路?”孙介头大,这上山的路隐蔽,没什么人经过,两条路留下的痕迹都差不多明显,根本无从判断。 姜祇拿出魏兼审问王鹜后得来的地形图,“按照土匪头子的口供,是走左边那条道。” “好,那我们继续出发!”孙介一拍马臀,就要踏上左侧的小路。 “等等。”姜祇叫停他,猴急猴急的干啥,她话都还没说完。 “什么?”孙介勒住绳子,见姜祇面色严肃,他脑中一激灵,大叫出声,“左边这条路有诈?!” 姜祇不点头也不摇头,轻笑一声,“你也是动了下脑子。” 孙介丝毫没有觉得姜祇在嘲笑他,他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我娘亲还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被老大夸过的人,必定是绝顶聪明的!” 姜祇淡笑一下算了,属下得力,却实在愚蠢。 孙介一脸聪明相,“老大,那我们走右边!” 他兴奋地驱着马匹踏上右边的小路,“王鹜可真是狡诈,差点被他骗到了,还好我是有大智慧的,一眼识破他的阴谋诡计!” 孙介边策马,边大笑,渐渐只剩耳畔冷风呼啸而过,天地间安静地只余他的呼吸和马匹奔腾的声音。 老大怎么不吭声? 孙介一转头,发现姜祇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老大的决定不可能有错,那就是说...... 王鹜耍他呢! 孙介策马往回赶,跟上了姜祇,他急不可耐地求知,“老大,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呀?” 姜祇神秘一笑,她是天生的将军,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不过这与生俱来的直觉不足为外人道也,姜祇指着孙介马背上的刀疤男,给他指了另一个方向。 “不然你问问他。” ------------ 第一卷 第25章 你会让老大受委屈吗 孙介小鸡啄米般点头,人质就在他手上,他怎么就不知道“严刑拷打”呢? 还得是老大啊,就是跟他这种榆木脑袋不一样。 姜祇避开孙介饱含崇拜的眼神,这傻子,这有什么好震惊的。 孙介对山贼可没有对姜祇那么客气,他一鞭抽在刀疤男背上,衣裳破裂,血痕立现。 “啊!”刀疤男硬生生被疼醒,他惨叫一声,缓缓睁眼,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挂在马背上。 “我、我没死!哈哈!老子没死!”刀疤男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他无法自抑地大笑起来,浑然忘记自己的险境。 “聒噪。”姜祇话音刚落,孙介又一鞭抽在刀疤男身上。 “啊!”刀疤男疼的快要晕厥过去,他望向姜祇,脑海中浮现她手起刀落的画面,眼中的恐惧之色翻涌而出。 “你、你你你!”刀疤男结巴地说不出话,孙介揉揉耳朵,呵斥道:“你什么你,有屁快放!” “你们要带我去哪?!”他面露惧色,声音慌慌张张。 孙介呵呵一笑,“带你回家啊!你家是走这条路吗?” 刀疤男试探性地摇摇头,“不是......啊!”一鞭落下,刀疤男不敢再试探了,他也不过是个小喽啰,哪经得起这样的拷打。 “是、是这条路!”山寨的兄弟们对不住了,我也是有苦衷的! 刀疤男打了个寒颤,他不会再透露更多了,拿兄弟的命换他苟活,他就算是活着也睡不安稳。 两人带一匪,策马向清风寨的方向而去。 过了小路,就是清风寨的安寨点,路边插着显眼的黄色旗帜,寨子正中间大门上挂着清风寨三个大字,字体瞧着矫健不凡,倒不像打家劫舍的土匪窝,像粗犷的私塾。 寨子两侧还有哨岗,姜祇和孙介远远停下,不敢再贸然上前。 “老大,怎么办,再往前就进入盯梢的视野范围了。”孙介愁眉苦脸,这小小山寨也这么有规格,看来背后也是有高人坐镇。 姜祇轻笑一声,眉眼舒展,“简单,那就进入他们的视野范围吧!” “老大!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被发现会被山匪射成猹的!” 孙介疯狂摇头,他没穿盔甲,也没有刀枪不入的软金甲护身,就这样单枪匹马地上,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姜祇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她颇为老谋深算地叹了一口气,望向孙介,“我是不是你最崇拜的老大?” 对不起了乖属下,你老大又要给你挖坑了。 孙介点点头,毋庸置疑,他的老大是最聪慧最厉害的。 “我现在有一对策,如果要委屈一人,你会让老大受委屈吗?” 姜祇循循善诱,引着孙介入坑。 “老大,有什么委屈我来受!”孙介连连表忠心,他将心里怪异的感觉驱逐出去。 他是她最得用的属下,他老大总不能叫他去送死。 “那你策马到山寨门口去。” 孙介:??? “老大!我没听错吧?”孙介瞪大一对牛眼,不可置信地大叫出声。 老大,你要最好的属下被射成猹,你才高兴是吗? “听我说,你策马进入他们的视线,但要保持不被他们的飞箭伤到,我在后面偷袭塔上的哨子。” 姜祇有条不紊地道出进攻策略,孙介听得两眼放光,但他还尚存一丝理智,“老大,你用什么偷袭,我们没带火药呀?” 姜祇露出手臂上的袖箭,挑眉道:“你老大带了,你就放心上吧,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 孙介感动得两眼泪弯弯,“老大你真好。” 姜祇尴尬一笑,这傻子,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 不过她的承诺倒也不假,她确实护得住他。 “那他怎么办?”孙介指着明目张胆地偷听二人密谋对策的刀疤男。 “绑起来扔一边,等会儿再收拾他。” 片刻后,刀疤男被捆成木乃伊,像垃圾一样被踹到一旁。 唔唔唔!放开我你们这俩真土匪! 刀疤男痛苦望天,但很明显,暂时没有人会来救他。 “驾!”孙介如离弦之箭般策马而去,得到姜祇的保证,他也没甚好怕的了。 “有人!放箭!”哨岗上的山匪发现了孙介,敢明目张胆地闯进清风寨的地界,恐怕要叫他有来无回。 山匪拉起弓弦,瞄准孙介放箭,但比他们速度更快的是,另一侧的姜祇。 山匪以为只有孙介一人,被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正好让姜祇搞偷袭。 她放出袖箭,经墨家改良后的袖箭不再只局限于短距离射程,那箭速度极快,在哨岗山匪还没反应过来时,一箭射中了他的眉心,而另一侧的山匪警觉到,他刚朝姜祇的方向射出一箭,下一秒身体沉沉倒地,胸口正中一箭。 唯二的两个哨兵悄无声息地被放倒,姜祇领着孙介如入无人之境般翻墙进山寨。 一回生二回熟,孙介这次倒没有被挂在墙上下不来了。 进寨后,正中是空旷的练武场,不过眼下空无一人,山寨防御和军事不怎么样啊。 姜祇啧啧想着,她打量着四周建造的房屋,这里与其说是山寨土匪窝,不如说是山间的村庄更合适,与山下民间村庄相似的建筑,为了抗住山上风大的特点,大多是用石块,混着黄泥土盖成的房屋,更加的结实不易损坏。 这里倒是适合她用来屯兵和练兵。 姜祇踩着点,将攻打下清风寨后对各处的规划都做好了。 孙介在她身后猫着腰观察四周的动静,他做贼心虚道:“老大,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会不会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晚风吹过,清冷的山寨空无一人,诺大的练武场上只有两个外来人。 “怪异,这些山匪都去哪了。”姜祇话音刚落,便见前方空中冒出一团黑烟。 “走!我们去看看。”她先一步朝黑烟升起的方向赶去。 后山祭祀台。 姜祇二人躲在石柱后,不由得面色哑然。 祭祀台下,乌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信众,有壮年的山寨汉子,也有老弱妇孺,他们无不两眼空空地重复着向前朝拜的动作。 空中迷茫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香味,姜祇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孙介,让他也将面巾带上。 “这味道有点奇怪,小心。” ------------ 第一卷 第26章 装神弄鬼,我专业的啊 “好。” 姜祇皱着眉头继续看祭祀台上的动静,只见一名巫师正手舞足蹈地绕着场地跑了两圈,随后大饮了一口水,喷在举了半天的火把上,火把的火焰却一下变得更大,火星溅在巫师精心编织好的头发上,火光蔓延至他的眉眼,令他从头到脚开始着起火来。 “啊啊啊!”巫师痛叫出声,他疯狂拍打着自己,然而他手上也有火,他只能倒地翻滚,试图将火焰驱散,但无济于事,火无情地将他燃烧着,像是献祭的祭品,顷刻间就被吞噬殆尽。 如此惨案发生在台下信众面前,却不见他们任何一人上去救那位巫师。 孙介看得寒毛顿起,他揉搓了两下胳膊,摇摇头道:“老大,这清风寨真是邪门啊!” 姜祇点头,低声道:“静观其变。” 果然如姜祇所料,事情还没完。 巫师烧得黑焦的尸身被投入正中熊熊燃烧的画着阴阳八卦的大火炉,那是类似于太上老君炼丹一般的场景,巫师被像炼丹材料一样被投入火炉,火炉呼噜呼噜冒着热气,将尸身燃烧过后,空中又冒出一股黑色浓烟。 这就是姜祇二人刚进山寨时看到的那种黑烟的来头。 台下的信众见此状,又行了一套复杂的手礼后再次下跪叩首,嘴中振振有词,高呼“火神万岁,佑我火徒,千秋万载,得道长生。” 姜祇蹙眉,她脑海中浮现一句话。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们莫不是在追求长生?而仙人明显指的是火神。 还未等姜祇琢磨明白他们奇异举动背后的行为逻辑时,俩婆子分别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出现,孩童无知地哭闹着,或许是靠近炙热的火炉本能的身体不适,或许是离开娘亲的气味而显得焦灼不安。 而他们的娘亲,被山匪壮汉死死压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的孩子被送到火炉前。 “我的儿,你们放了他吧,他才刚出世,他不能成为你们愚昧之人的牺牲品啊!” 那娘子撕心裂肺地唤着,想将这些人的良知唤醒,或许有些人眸中闪过不忍,但她们还是默认婆子的行为。 这是对火神的例行上贡,是保佑全寨的好事,她们这么不情愿做什么? 清风寨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官兵都攻打不上山寨,可不就是对火神的进贡起了效果嘛。 那两个娘子的呼声太大,干扰了祭祀,抓着她们的壮汉便给她们嘴里塞了块布,尽管她们心痛不能自已,也无法再阻止这些愚昧的信众的恶行了。 “这清风寨,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姜祇皱着眉头,心中暗自揣测。 原本今夜潜入清风寨,是夜探军情,看看清风寨内部的人员分布和地形图,没想过要整什么幺蛾子。 但眼下这样的情况,清风寨无恶不作,但孩子尚且稚嫩,罪不及无辜,她尚且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那两位娘子与山寨中的婆子的做派大不相同,基本可以断定是被掳上山的无辜女子。 救,还是不救,姜祇心中的天枰早有衡量。 “孙介,我想炸了那个大火炉。”姜祇盯着前方不知吞噬了多少人命的凶器。 “老大,我们没多少火药啊......你还有啊!”孙介瞪大眼睛,一副姜祇背着他藏好东西的模样。 姜祇将火药握在手心,随口解释,“有备无患。” “老大,你就这么冲上去炸了那个火炉啊?”孙介挠挠头,这能行吗? 姜祇摇摇头,她神秘地笑了下,“我要那大火炉自己爆炸,这样才能警示那些个愚民,是火神动怒了,不收他们送的人命祭品。” “高啊!”孙介崇拜地看着姜祇,他怎么就想不到这招呢? 姜祇示意孙介禁声,她袖箭望另一侧山林射去,箭身没入树丛,惊起了一群飞鸟。 “哗——” 祭祀台上的婆子和台下的信众都朝山林看去,姜祇瞄准大火炉,将绑着小巧火药包的袖箭射到火炉里。 “砰——” 火炉由内而外炸开,那婆子避闪不及,孩子脱手而出,婆子自己重重摔倒在地。 孩子的娘亲目眦欲裂,她奋力挣脱开山匪汉子,奈何她离孩子有些距离,再加上惊吓导致双腿颤软,她根本来不及救下她的孩子。 就在她悲痛万分之际,一个瘦弱的少年领先一步接住了孩子。 姜祇抱着孩子转身,将孩子递给孩子娘,自己捡起地上的袖箭就跑。 毁尸灭迹嘛,她设计的这出好戏,还要他们继续唱下去。 孩子娘目瞪口呆地望着姜祇离开的背影,口中喃喃道:“恩人......” 你方唱罢我登场,等众人回神,眼前的浓烟散去,哪还有姜祇的身影。 “是火神动怒了!” “火神要降下对我们的惩罚了!” “他一定是对贡品不满意!” 你一言我一语,山寨众人被火炉爆炸溅出的碎片划伤了身体,本就疼痛,加上心理上对火神的畏惧,一时间焦灼的氛围萦绕在众人心头。 “是不是火神嫌我们给的孩童太少了?从前两个孩子时相安无事,如今怕是不够填火神的肚子,他才会生气。” 不知是哪个歹毒的男子起哄道,他没有孩子,自然觉得献祭个孩童,换取山寨的平安更为重要。 “是啊他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献三个孩童,不,得献四个,才能平息火神的怒火!” 祭祀台嘈杂一片,场面一度混乱。 石柱后,姜祇皱紧眉关,这些人被洗脑的太严重了。 情况紧急,再不救场,那两个婴儿,甚至更多孩子,就要在高涨的情绪呼喊中,成为无辜的牺牲品了。 “这些蠢货,平白牺牲那么多小生命。哪有什么火神啊,都是杜撰出来的!” 孙介闷闷不乐地吐槽,这里大大小小的寨民,得有两三百号人,不可能像在府衙一样,和老大两人就上去打,在别人的地盘上,敌众我寡,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打又打不过,救又救不了,孙介气愤地锤了下石柱,“老大,我们走吧!看不见就好了。” 他暗骂自己,没能力的时候只能置身事外了,贸然掺和进去,连自己都保不齐会被送去献祭给火神。 姜祇喃喃着开口,“火神?” 她眼睛一亮,重重一拳锤在孙介身上,“装神弄鬼,我专业的啊!” ------------ 第一卷 第27章 把这狂徒献祭给火神 孙介:??? 他老大又有新点子了! 姜祇左瞧右瞧,不远处晾晒着几个黑色麻布袋,她在孙介耳畔低语,话毕,孙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般地看向姜祇,随后,竖起大拇指。 老大就是老大,想法如此清新脱俗,又格外的好使! 两人一番折腾。 砰!已经破碎的火炉,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再一次爆炸,白色浓雾迷住了他们的眼睛,烟雾无孔不入地涌入他们的喉咙,一时场上皆是咳嗽声。 此间无风,浓雾不易散去,山寨众人朦朦胧胧地瞧见站立于火炉中央的姜祇。 她一身黑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全身严严实实,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火神!是火神降临了!”孙介在后头扯着嗓子喊,祭台下的寨民一听,纷纷跪下不敢多瞧。 直视神可是大忌,他们都不敢有丝毫冒犯。 “火神息怒!火神息怒!” 姜祇见他们三叩九拜,不由觉得悲哀,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虚无的神身上,这恐怕也是当前世道最可悲的一点。 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太阳的升起,社会极度动荡不安,百姓无法安居乐业...... 姜祇收起思绪,她扬声怒喝:“尔等愚民,火神不喜食孩童,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献祭!” “什么,火神不喜欢吃孩子?”他们面面相觑,这几年他们都错了? 姜祇点头,“火神喜爱的是香火,多多进贡香火,才能让火神降福,保佑山寨平安无事。” “谢神使为我等指明道路!”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深信不疑,高呼着叩谢。 姜祇功成身退,点头准备离开,这时,突然有道突兀的声音出现。 “她哪里是什么神使,我看她分明是骗子!”冯絮怒喝一声。 二当家冯絮和三当家费野大步而来,是谁在他们的地盘装神弄鬼,当他们都是傻子吗? 几百号人的祭场,突然间安静了一瞬,他们纷纷拜见二人。 “二当家。” “三当家。” 姜祇眸中闪过异样,她,是当日茶楼上的女子,她怎么会是清风寨的二当家。 看这一身如火纯青的女扮男装,本事也是不简单。 姜祇不知道的是,并非冯絮和费野放纵山寨迷信火神,献祭无辜孩童,他们同样是有心无力。 山寨老小大多信服最初带着他们上山的王鹜,那种老乡情是冯絮二人无法割断的,为了安抚山寨众人,费野才会留着王鹜这个老大粗继续做山寨大当家。 费野见着姜祇,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冯絮提过的,和他一样的狠人。 有点感兴趣了。 “你究竟是何人,潜入清风寨装神弄鬼有何意图?” 费野的嗓音掩盖在面具下,格外的低沉暗哑,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姜祇,想透过她身上严严实实的黑麻布,看穿她。 姜祇同样如此,冯絮的真身她见识过了,二八年华的少女,却有不俗的武力值和谋略,而她隐隐听从神秘人费野的命令,想来这费野更是不容小觑。 “吾乃神使,遵火神之令,下达神意。”姜祇淡然开口,然她视线不经意间飘向柱子后面的孙介。 她手上可没有火药了,双拳难敌四手,她二人要和清风寨几百号人打,情况不容乐观。 孙介急得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带着他老大一起逃,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行,再等等。 可惜他等得,冯絮可不惯着这满口谎言的贼人,她飞身上前,将要扯下姜祇的黑罩头,姜祇连退两步,避过冯絮的攻势,冯絮不依不饶,一副不揭开她真面目不罢休的模样,姜祇无法再避,她主动出手,三两招之内,冯絮连连败退,她硬撑着口气接住姜祇一掌。 姜祇可不是普通的少女,她的一掌足以将城门震碎,更何况是尚且稚嫩的冯絮。 只见冯絮向后踉跄几步,意外踩到火炉碎片,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冒着火花的破碎尖锐物体上倒去。 姜祇深吸一口气,想也不想,飞身奔向冯絮,伸手要去拉她。 一旦冯絮倒下,血流成河,性命不保,那是必然的。 她还是蛮欣赏她的,一个小姑娘靠自己走到山寨二当家的位置,要是就这样轻易丧生,那才是天妒英才。 同样紧张的还有费野,他心慌难忍,在冯絮遇到危险的第一刻,就冲上去了。 他只觉得自己胸腔中的雷鼓声震天,那一刻他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他,不能失去她。 冯絮惊叫一声,恰见姜祇伸来的援手,她反应极快地握住她的手。 稚嫩得像个小孩,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 “你没事吧?”站稳后姜祇放开冯絮,而费野也赶到身侧。 冯絮在松手的那瞬间扯下了姜祇的黑色头罩,姜祇来不及躲闪,出手反给她一掌,费野接住冯絮,按住她的肩。 气氛一时凝固。 刹那间山谷冷风吹过,姜祇的发丝被吹动,清丽的脸庞不带一丝旖旎,反而是睥睨众生的傲气,像是身处铁血战场的将士,久居高座的王者。 她微微蹙眉,天地间都黯然失色,然她不需别人怜她,替她讨回公道。 因为,她自己就是公道。 “你......你是茶摊上的女子。”冯絮还记得她以碗击筷,向她发出的警告。 没想到这么快又相遇了。 祭祀台下的山寨群众也意识到自己被蒙骗了,一个个义愤填鹰,面容扭曲地咒骂起来。 “瓜娃子的,敢冒充最伟大的火神,老子今天要你有来无回!” “兄弟们抄家伙上啊!把这狂徒献祭给火神,火神会原谅我们的!” “这女娃瞧着也有几分姿色,抓住她,兄弟们先享受了,再行献祭!” 人性的丑陋面爆发,姜祇面不改色,冒犯她的人,活不过下一刻。 冯絮同样身为女子,不适地皱紧眉头,但她们是敌对方,她也不好说什么。 费野摇摇头,他一向跟这些粗俗的山匪不对付,虽说他是三当家,但他自认为清白如灼灼其华的清贵公子,这些污言秽语听了只叫他难受。 山匪蜂拥而上,孙介在背后偷袭,用石块敲晕了一个壮年山匪,抢走了他手中的铁铲。 “老大别怕,我来保护你!” 孙介啊的一声冲出来,吸引了大部分山匪的注意。 但双方实力悬殊,再来十个孙介都不够打的。 姜祇内心焦灼,频频望向山寨门口。 似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下一秒山寨门口传来巨大的轰隆声,随即大量浓烟飘向中空。 她轻笑一声,神情放松下来,“援军来了。” ------------ 第一卷 第28章 做我的人怎么样? 又听砰的一声巨响,山寨大门被炸成破铜烂铁,硝烟从外直冲进来。 一队人马自烟雾中来,为首的是骑在大马上的薛云,她扛着长枪,束起长发,劲瘦的腰身一如既往的挺拔,皮革靴牢牢贴着马鞍,夹紧马腹昂首而来。 细细观察她的神情,竟与姜祇有了两分相似,像是一身浴血的女将,在男人堆里杀出重围,那些男人望向她的视线,不再是侵占、赤裸,而是敬佩、畏惧。 她逐渐成长成坚韧,不屈,自信,沉稳的样子,连同她身后的小女子们,也将一步步成长为大女主。 这是她第一支娘子军,飒爽不凡,不仅是女中豪杰,更是人中豪杰。 姜祇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亲手养大的小马儿,放开她们的缰绳后,每一只马儿都能自在地奔跑在辽阔的原野中,那种自豪感不禁油然而生。 薛云和身后的娘子军队列整齐,抱手朝姜祇行礼。 “主上,我们来迟了!” 不等姜祇回应,薛云身侧的魏兼拱手下马。 “侠士,还有我,属下也来迟了!” 随后他一拍马臀,那匹健硕的黑马冲过人群,朝着姜祇狂奔而去。 魏兼一介书生谋士,拿不动兵器,给姜祇送马过后,自觉找了个安全的假山躲好了。 谋士在后方献策就好,倒也不必无畏送死。 “来得好,就等你们了。列阵!” 姜祇松了口气,翻身上马,退到自己的阵营中去,指挥作战。 没有马的孙介默默狂奔至己方领域,可别把他给落下了。 娘子军很给力,带来了不少的火药和箭弩,姜祇指挥她们列成九宫八卦阵,此阵法本是诸葛亮所创,用于迷惑敌人,将山寨众人包围其中,使其困顿难以找到出路。 而姜祇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娘子军的实力还需完善,不能冒昧干架,还是要讲究技巧——火药。 顷刻间,在山寨众人还在迷茫不知所措时,已经被娘子军包围了。 “怎么办,她是有备而来的。”冯絮转头问费野,他一向机警,定能想出对策。 “她手里,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费野蹙额,不好下手。 如若纯粹比拼行军打战,亦或是阴谋诡计,他不惧一试。 但要人的肉体与威慑性极大的火药做敌,那怕是不自量力。 他心里无比清楚,此战必败。 就看是顺势投降,减少人员伤亡,还是尽力一战,或许能谋取一线生机。 山寨自有防御措施,除了愚昧朝拜的山寨民众,那些个守卫壮汉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埋伏在隐蔽的房梁后头,待费野一声令下,就射出手中淬了毒的铁箭。 “做好防御!”姜祇话落,费野右掌落下,“放箭。” 骤然剑拔弩张,四面八方射来的毒箭框框击打着防御盾牌,大战一触即发。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姜祇御马上前,替薛云挡下费野砍来的一刀,将她推到身后,与他过了几个回合。 姜祇长枪抗住费野的大刀,后脚跟深陷泥土中,真枪实战,方显真本领。 “三当家,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你们土匪头子都是这般粗俗?” 姜祇说完使了一把巧劲推开他,长枪毫不马虎地直冲着他的命门去。 费野闪身避开,又挥刀与她相碰,逼近她,“哪有你们闯到别人家中打家劫舍的粗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土匪。” 费野恶声反驳,说谁粗俗都可以,但不能说出淤泥而不染的他粗俗。 明明带着面具,却也叫人看出他的不爽。 姜祇暗自使劲,三招过后,她略占上风,她将长枪指着费野,“三当家,带着寨子里的人投降归顺于我,一切好商量。” 费野冷笑,“你倒是会算账,什么买卖能让我把家底交出去?” 不费一兵一卒,就想空手套白狼? 姜祇自得于心,“投资了解过吗?如今天下大乱,投靠我,包你三年内多两个这样的山头。” 姜祇面不改色,谁都不能阻止一个老板招揽人才的迫切欲望。 就算是画饼也在所不惜。 可惜这饼孙介吃,费野不吃,他钟情于创业,情愿自己在这清风寨上做个小老板,也不想成为姜祇的分公司。 但,他的想法并不重要,因为姜祇执意要吞并清风寨,有实力,才有话语权。 “上火药。”姜祇不再恋战,她下场的目的,就是要将费野引入九宫八卦阵内。 既然不愿意合作,那就送他上路吧。 做不成朋友,就不会放任敌人成长,以免无谓的心软,到头换来作茧自缚。 一声令下,娘子军训练有序地往阵法内扔火药包,举着刀枪的山匪被烟雾迷了眼,娘子军冲进阵法内,以一敌二,和山匪对打起来。 这是姜祇事先安排好的,山匪大多也是百姓落草,待被抓获后,按律法严惩,倒不必将每个人都处以死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按规矩办事,这样带出来的军队才有军规军纪,行事光明磊落,如此才能收拢民心,谋取大业。 清风寨山匪再负隅顽抗,也挡不住姜祇的强烈攻势。 拿下清风寨众山匪后,姜祇将他们分开关押,她不先去审费野,反而先去了关押冯絮的杂物间。 “你来干什么!”冯絮语气不善,任谁被偷家都会不爽的好吗。 她被粗粝的麻绳捆住手脚,靠着墙角,几根发丝垂落在她脸颊,略显萧瑟,但她眼眸中却是洒脱,仿若不是阶下囚,而是山间野客,随遇而安,席地而坐。 够潇洒,我喜欢。 姜祇就差雷达响动,她拉回自己的思绪,从逆光中走来,渐渐的,脸部有了清晰的轮廓,她毫不掩饰对冯絮的欣赏,随手掀起衣袍,于冯絮身旁就地坐下。 “你!你做什么!”冯絮只觉浑身不得劲,她这是做什么?不将犯人抓起来严刑拷问,反而凑这么近。 她还没和女子靠这么近过! 对比起冯絮的别扭,姜祇显得格外热诚,她的语气都不自觉温和了三分。 “冯絮,我很欣赏你,做我的人怎么样?” ------------ 第一卷 第29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姜祇从杂物间出来,直奔着费野的干草房去。 她挥着马鞭进门,一副地地道道的土匪样,见着费野了,狠狠一抽摆放整齐的烧火棍,那堆烧火棍劈里啪啦地滚落在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呸!”姜祇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居高临下地看向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里的费野。 这位鼎鼎有名的三当家,不复高傲神秘,即便未被扒了面具,此刻也近乎赤裸裸地暴露在姜祇眼下。 “三当家,费野?”姜祇漫步上前,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玩味地打量他的神色。 费野侧头避开,他挣扎了下,还是没能挣脱开麻绳。 笑话,那是姜祇独家所创的捆法,大罗神仙来了,都得老实被捆着。 姜祇挽着马鞭,抵着他的侧脸,将他的头扭了过来,她直视他面具里的眼睛,不言一语,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费野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发问。 姜祇执鞭敲打着他的面具,摇摇头道,“我笑这天下,迟早被年轻人玩坏。” 一个人的眼睛或许很复杂,但年龄是掩饰不住的。 此前姜祇还会认为,作为清风寨真正的幕后大当家,最少得是个中年男人,才能有那般的能力,将偌大的山寨掌控在手里。 没成想,也是个和冯絮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 一个女扮男装的二当家,一个少年老成的三当家。 这世界果真是个草台班子,有胆识的都敢上台去开嗓唱一段戏,咿咿呀呀戏罢,台下众人还着迷鼓掌,殊不知唱戏的也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费野被戳穿,恼羞成怒道:“你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孩懂什么!” 嘲笑他装老成,她不也一样,甚至瞧着比他小多了。 “敢不敢上我的台唱戏?”姜祇收起笑意,郑重其事地发问。 她的草台班子还缺人,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为她所用,山匪乞丐都无碍。 “当然不,逐鹿天下,各凭本事。投靠于你,我费野都怕被江湖中人笑话。”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没点实力怎敢自立山头? 拒绝也在姜祇意料之中,她毫不在乎般低头浅笑,露出一抹令费野不寒而栗的笑容。 她毫不客气地抽了他几鞭子,对待阶下囚还给什么好脸色。 “贼人!我不会放过你的!”费野恶狠狠地盯着姜祇。 “是吗?”姜祇不以为然,她自有办法让他低头。 “现在呢?” 一条质地极好的玉佩晃悠悠悬挂在姜祇指尖,玉佩只有半块,但明显是一对鸳鸯玉。 “你!你把冯絮怎么样了!”费野挣扎着去抢那半块玉佩,可惜他四肢被禁锢,有心也无力。 那是他上巳节送与冯絮的礼物,彼时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意,随心而为,将世代相传的玉佩赠与心爱之人。 姜祇将玉佩挽入手心,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想不到三当家还是个情痴。” 冷血之人动了情,相当于是把命门置于敌人眼下。 “这与你何干!你把冯絮放了,我费野任你处置。” 费野梗着脖子,退让一步,而姜祇却要再进一步。 “放不了。”她淡淡开口,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为何放不了?”费野心里一凉,怒声道:“你把她怎么了!”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姜祇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她挑衅地挑了下眉峰。 “你这混蛋!”费野气得火冒三丈,再也端不住他平日里的清高冷淡。 等、等等,眼前的土匪虽然年少,但也能看得出是个女性,是怎么让冯絮成为她的人? 费野后知后觉自己被姜祇耍了,冯絮不是被她纳入帐中,而是被她纳入麾下了。 这......他如今还有挣扎的必要吗? “我家里有矿,陇西墨家目前为我办事,还有一支正在打造的女子军,从我这出品的武器——火药,杀伤力你也看到了,更勿论是其他强兵利器,应有尽有,就算没有,也是手拿把掐。” 堪比进阶版的义乌大商品。 能跟着我你就偷笑吧,还给你挑上了。 “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只想听到满意的答复,不满意就送你上路,冯絮也好再挑夫婿,我这个做老大的,定然让她的后半生圆圆满满,趁早将你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姜祇走到门口,柔和光线打在她脸上,分辨不出好恶,她淡然地扯了下嘴角。 “噢,她甚至没记住你的模样。” 她不怀好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费野气得脸都黑了,奈何无人看得见他面具下的尊容。 姜祇一通稳定输出后,贴心地将房门合上。 下一秒,屋内穿来他急迫的呐喊,“我答应你了!快放我出去!” 姜祇轻笑一声,将门落锁,不予理会,心情极好地转身离开。 门内哐哐当当,门外艳阳高照,岁月静好。 姜祇伸手触碰光线,瞧着自己被光穿透的指尖。 当然要关他个把时辰,消磨消磨他的傲气,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怕狼崽养不熟?打断腿再驯化。 要实在养不熟,那就宰了吃狼肉。 虽然狼肉是柴了些,但在这饥荒年,总比啃草根有味些。 至于冯絮,姜祇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回想起在杂物间那一幕。 “做我的人怎么样?” 冯絮神情复杂,她当然听得出姜祇在招揽她。 她缓缓摇头,眼神再清明不过,“没用的,我是女子,你也是女子,别说妄想成就什么大事,就连想想这件事,都会被世人谩骂,一个女子如何光明正大地立身于这样的世道。” 女子可以是豪强功成名就后的点缀,衬托一代帝王的情深意重。 也可以是王国破灭时,人人喊打,祸国殃民的妖后。 就连历朝历代扛得住边关压力的女将,都抗不过文官笔下那三言两语的诋毁。 “她”可以是任何人,却唯独低“他”一等。 这么多年冯絮都习惯了,她女扮男装,实现自己的抱负,但她却不开心。 因为,伪装后的是他,不是她。 “如果我能让女子光明正大地获得她应有的荣耀呢?” 姜祇无比坚定,她懂冯絮的想法,懂她的顾虑。 平衡男人和女人之间对等的关系,这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 “虽千万人,吾往矣。” ------------ 第一卷 第30章 蝗虫就要大规模入侵了 她郑重其事,这句诺言,不仅是说与冯絮,更是她向全天下女子的承诺。 冯絮从未觉得女子可以如此耀眼,就连她自己,周身都时常覆盖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暗尘。 姜祇像是一盏明灯,不,她像是一条实实在在的小路,诱惑着女子踏上去,即使前路未明,即使充满冒险,但脚下的实感让她无比踏实,让她不再时刻胆战心惊,害怕一朝不慎,跌落万丈深渊。 因为她知道,脚下的路,会兜住她。 她眼里的尘埃散去,眼神明亮透彻,这一刻,她无比坚定地要踏上那条小路。 “虽千万人,吾随君,共往矣。” “好。” 姜祇握住冯絮的手,世道不堪又如何,她们自会替天下女子开出一条血路来。 时间过得很快,继姜祇接手清风寨后,此地俨然成了她的练兵场。 姜祇故技重施,在上山必经之路上设了阵法,外来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清风寨内犯了事的,不论是烧杀抢掠,还是奸淫妇孺,亦或是小打小偷,全部被关进府衙大牢,按律惩处。 县丞魏兼甚至向姜祇抱怨,“侠士啊,如今县城哪里最热闹你晓得不?” 姜祇忙着指挥娘子军摆阵,随口道:“什么地方?” 魏兼夸张一拍手,“是地牢啊!犯人都挤得没地落脚了。” “实在劳改不了的,就拉去斩了吧。” 她眉头都不带皱的,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魏兼又支支吾吾,“这,那......您新招揽的当初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呢?” 侠士的人,该怎么处置,他这个做属下的不敢定夺。 “按律法处置,没死再滚过来给我办事。” 合着姜祇招安半天,根本不想保下二人平安无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魏兼领命,就要告退。 “等等!”姜祇喊住他的背影,“他们犯什么事了?打家劫舍?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魏兼难得坏心思,沉吟片刻才道,“下官回去放了他们。” 他笑道:“侠士看人的眼光上乘,那俩山匪头子,细细究来,却无犯下大罪。” “把他们送去劳改一个月。”姜祇淡淡吩咐,随后将注意力放在刻苦训练的军队上。 “好......属下遵命。”独留魏兼对姜祇的敬意更上一层楼。 如若山匪头子投靠了她,此前的事都能一笔勾销,那要法度有何用? 对事赏罚分明,治下张弛有度,行事光明磊落...... 这才是他要追求的主公,奈何他如今还不能改口,只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魏兼给自己打了股鸡血,又是干劲满满的一天! 姜祇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她安排冯絮和费野去挖矿,其一是为了惩治他们此前漠视山寨的各类犯罪行径,其二是磨砺他们的心性,好为她所用,其三,却是将他们纳入了自己的领域内,接触核心矿场,是对他们的惩罚,同时也是对他们的考验。 此前被掳上山寨的女子,想留下亦或者归家,各自做主。 眼前庞大的娘子军队伍,像是在和传统世俗拧巴的一条缰绳,如今没有人禁锢她们,但她们也回不去了。 看开后倒也没那么悲天悯人,她们扎着马步打出的每一拳,都拼尽全力,打出的可不止愤怒,更有对往后日子的期许。 对,是期许。 娘子军无不以崇拜的视线偷瞄姜祇。 那是要带她们杀出重围的女子,无论如何,她们都不能拖后腿。 山上的光阴极快,姜祇下山时,天气已然步入炎热。 “这什么鬼天气,没有一丝风,光坐着就流了一身汗。” 孙介煽动自己的手腕,试图招来一些冷气。 这几个月,他跟着姜祇住在山上,时常将山下打制好的兵器运送上山,闲暇时候监督男子军队的训练,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好吧,是脚不沾地。 姜祇叼着干枯的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躺在麻袋上,任由孙介赶着驴车回梨花村。 “入夏了,热些正常。”她随口应道。 驴车在石子路上颠簸,姜祇眼神停留在路两边的杂草上。 “不对!” 孙介扭头憨憨问:“老大,哪里不对?路上没感觉有人埋伏啊。” 姜祇皱紧眉头,语气凝重,“你看路边的草,都黄了。” 她抬头望向高高挂起的烈日,“这得有超过半年未下一滴雨了吧。” 孙介连连点头,“老大,这几个月你在山上不知道,山下池塘都枯竭了,那鱼都被晒得腥臭。” 他每次下山,都爱去河里池塘里游一圈,水越游越少,近两月直接干巴裂开,令他失去一大爱好。 姜祇视线放远,山路旁还种着不少麦子,瞧着营养不良,枝叶枯黄。 “停车。”姜祇掀起衣袍跳下驴车,翻过沟渠,跳到田埂上。 她俯身蹲下,指尖捏住一片麦叶,果不其然,上头有被啃食过的迹象。 有经验的老农在这一定也能看得出,情况大为不妙。 姜祇松开麦叶,起身望向大片的麦田。 糟糕,干旱过后,蝗虫就要大规模入侵了。 “走,回梨花村。” 从人迹罕至的山野,回到朴实热闹的村庄,姜祇的神情越发凝重。 她看到了枯竭的河,看到了打不上来水的井,也看到了大片尚未受到大规模侵害的庄稼。 该来的总会来,姜祇无法骗过自己,只能尽快让村民做好防范措施了。 驴车在姜家祠堂门前停下,孙介紧跟着她进院子。 “先喝口茶再说。”姜大山将茶捧给姜祇,她豪饮一口,直接步入正题。 “叔公,蝗虫灾害要来了。” 如一声闷地雷,重重敲打在姜大山的心头,令他惊颤不已。 他哗然站起身,带翻了身侧的杯盏,茶水淋湿了一身。 “可千真万确?”他蓦然发问,内心却无比清楚,姜祇她不会无的放矢。 “八九不离十。目前只出现了被蝗虫幼虫啃食的迹象,一般农人只会觉得寻常,极不易被发觉是蝗虫前期。” “这、这......哎!这还未到收割麦子的时候,大家伙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要抗过前头的苦,尝尝麦子的甜......” 姜大山唉声叹气,他最知道村民的不易,最知道粮食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填饱肚子,他们还要靠收成缴纳赋税,保住家里的人口。 他直拍大腿,急得抓心挠肺,“这下全没了!全没了!”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通知村民和族人,尽早收拾行囊离开梨花村。” 姜祇抽出理智,分析当下境遇。 “如今所剩的水和粮食不多了,不足以支撑全村人熬过干旱和蝗虫灾害,必须要分流了。” “什么是分流,怎么分流?”姜大山急切地发问。 姜祇略微停顿,望向姜大山求知的眼神。 “分流,是为了将食物集中给要留下来的人群,而剩下那一部分人,则需要离开梨花村,自谋生路。” “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谁又会愿意离开呢?” 姜大山摇摇头,像他这样半只脚都已经入了土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在家乡。 这是他不可妥协的执念。 梨花村已然是他的根,是他永远无法割舍的乡土。 “我愿意离开。” ------------ 第一卷 第31章 姜祇,今后就是姜家的族长 今日的梨花村格外热闹,一跑腿小童举着个大喇叭,往乡间小巷里串着。 “族长通知,村民即刻前往村头大槐树下集合,有要事相商。” 不少村民被大喇叭吸引,此前只听过卖货郎扯着嗓子吆喝,还从未见过如此大嗓门的物件。 田地里弯着腰的农人,将带着草腥味的粗粝的手掌往衣摆上擦了擦,直起腰正了正草帽。 正值傍晚时分,那日头不知疲倦地晒干了农人额头上的汗水,才在晚风的召唤下,暗自离场。 这些天,真是邪门,眼见着只有一个太阳,热起来却像是后裔没把另外九个太阳射下来一样。 他们停下农活,打算去听听,什么大事需要召集全村人一同商议。 吴三娘将孩子哄睡后,苦恼地看着干枯的井,孩子的衣物都堆积两天了,她再怎么省着用,水缸里的水还是见着日头的少了。 再不降点雨,家里就算有粮,也没水煮米了。 “......前往大槐树集合......” 吴三娘用干燥的手摸了两把脸,将围裙卸下来扔到一旁,也赶着去了大槐树下。 她到时已经有些晚了,村口乌乌泱泱挤着的都是熟面孔,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自发打起了招呼。 “咳咳,都安静。” 姜大山手中也举着个大喇叭,这是姜祇带回来的,说是胡商发明的金贵物件,用喇叭传话,声音能传得更远,更清晰。 姜祇是不会承认,这种类型的喇叭她造了得有五六箱,练兵时用于喊话极为方便。 不过造反这种事,还是不要让族长他老人家知道了。 吴三娘视线也被吸引过去了,她一眼便见到了跟随族长出场,一同站在台上的姜祇。 “这孩子,出去忙活了几个月,回来也不先回家报个平安。” 吴三娘微微蹙眉,瞧着晒黑了些,长高了些,也更瘦了些。 即便知道她在外头忙的是大事,作为家人,还是会不自觉地担心孩子在外头有没有吃苦。 “今日将大家伙召集起来,是要给大家预个警。” 族长扫视着围着槐树的父老乡亲,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辛勤耕种留下来的沟壑,庄稼是他们的命,他,如何能说出那般残忍的话。 “叔公,长痛不如短痛。” 姜祇轻拍姜大山的胳膊,给他一些开口的力量。 天灾要来临,不是人想逃避,就不发生的。 “蝗灾要来了。大家伙做好准备,能投靠远房亲戚的就去投靠,投靠不了的,只能另寻出路了。” 姜大山话音落地,村民们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怎么可能,我才从地里出来呢,我们家的麦子长得好好的......” “不对,我家的麦子,叶片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这是正常现象,哪年不是这样的,怎么今年就要招蝗虫了?” 村民争执不休,他们辛苦耕种了一个季度,就等着下个月收成,现在告诉他们白忙活了,这谁能接受。 “他说的是真的。”在一片嘈杂声中,一位八旬老人手执拐杖敲地,声音嘶哑却浑厚有力,一声声敲打在村民的心头上。 他是村里最老的老人,也是德高望重的代表。 此言一出,无情地戳破了村民的幻想,他们再也无法哄骗自己。 瞧着长势多好的麦田啊,怎么就要在快要收成的季节,被该死的蝗虫糟蹋了呢? 农民的活路,到底在哪里。 “村里最多只能留下一半的人口,如此才能保证留下来的人有足够活下来的物资。” 姜祇冷静出声,她向来只解决问题,安抚众人情绪这种工作,稍后自有族长来做。 “那离开的那一半人呢,他们怎么办?” 一老者发问,他一把骨头了,要是让他离开,还不如即刻回家上吊。 “是啊,各奔东西,出去流浪讨生活,具体如何,有没有个章程。” 如若离乡后,在外无意义地飘荡,最后做了个他乡异客,孤魂野鬼的,那还不如留在家乡饿死。 不少青年人如是想,他们可以吃苦,但生活总要有个奔头吧。 “三日后,我将会行船南下,有意愿追随我,凡是体格健壮,无不良嗜好者,明日起皆可至大槐树下报名。” 姜祇扬声,又打下一剂猛药,“跟随我的父老乡亲,我姜祇每个月出两吊铜钱作为月供,用以保证你们的生活需求。” 要想鱼上钩,还是得放点鱼饵。 是姜祇想要的,正是梨花村这些年轻力壮,有胆识敢闯荡的青年。 交不出赋税会便宜了官府,还不如跟随她闯荡。 至少她会真心护着他们。 “我还有一事要通知大家。” 姜大山再一次打断了喧嚣,他将腰间玉佩摘了下来,递给姜祇。 玉佩通体碧绿,系着的流苏穗子被洗得发白,可见主人平日里对它的爱护。 “今日,我将族长之位传给姜大同之孙姜祇。” “姜祇,今后就是姜家的族长!” 姜祇将玉佩握在手心,它还残留着温度,她牢牢握紧,也是将责任接住,将传承扛在肩上。 村民之间轰动一片,任谁也想不到姜大山会在此时将族长之位传给姜祇。 姜祇,一个年仅十三岁的未长成的女孩。 即使她“战功赫赫”,挽救过陷入洪灾的族人,即使她有“神童”的称号,即使她的能力得到了梨花村的一致认可。 她是他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是他们教导自家孩子的模范版本。 但,她是个女子啊! 女子如何担任族长一职,如何统领一族的发展方向,如何令人信服。 “这不妥啊!大山,你这样做就不厚道了,你把族长的位置传给自己家儿子,我都没意见,族里又不是没人了,要一个女流之辈来当族长。” “是啊,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当家,可没听说过有女人当家做主的道理。” “你要让我们这些半入土的老头子听一个小女娃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族中长辈仗着年长有资历,纷纷劝说起姜大山来。 更有甚者将矛头转向了姜祇。 ------------ 第一卷 第32章 没完成的心愿,我来完成 “娃子,你听婶子一句劝,婶子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女人最重要的是找个好夫婿,日后出家从夫,在家照顾婆母和孩子,那才是天大的事!” “女子可不能抛头露面,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难不成要整日和壮汉打交道吗?” “姜大同,你自己家的孙女可要看管好了,不知道在哪学的乱七八糟的做派,可别带坏姜家的名声,连累我乖女嫁不出去。” “我看还是给她找个婆子,学学女戒和三从四德,好知道什么是男子为天!” 姜祇淡然地看着台下一唱一和的几个婆娘,她们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嚼舌根,哪家没被她们编排过? 往日别人避之不及,今日招惹到她头上。 恭喜她们踢到炸弹了。 姜祇上前一步站在姜大山前面,步履稳健,腰板挺直,不见一丝慌乱,眼神清明正直,不带一丝污垢。 她将象征族长身份的玉佩悬于手心,好让乡亲看得清楚。 她嗓音清朗,语调平稳,淡然开口。 “此刻,我是姜氏一族的族长,如有不服者,自请脱离姜家族谱。” 姜祇话音落下,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姜大山在她身后颤抖了下指尖,不敢吭声。 这、这么粗暴? 他不知道,姜祇可不惯着他们,不服就滚,她有自信带着姜家走上巅峰,活腻了的,天生享不了福的,她可不拦着。 几个义愤填膺的大爷还想说些什么,来指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齐齐被他们的子孙捂嘴。 老头子看不明白,他们年轻人可看得太明白了。 此前不发声,也是在观望她的为人。 冷静,有魄力,更有领导者的魅力。 几个少年人暗自对了视线,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姜祇将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她又将视线定位在那几个嘴碎的妇人身上。 她们慌张地低下头,不敢再与姜祇对视。 这样的乱世,她们也是靠着宗族的庇佑,才能安然在梨花村生存。 离开集体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们没经历过,但心里头门儿清。 她们挑软柿子捏习惯了,碰上姜祇这样的硬骨头,只有以卵击石一个后果。 姜祇扫视过一圈后,见无人再提出异议,满意地收起玉佩挂在腰间,拱手道。 “既然乡亲们都认可我的族长身份,那我们三日后于此地集合,一路南下江南,另寻生机。散会。” 姜家祠堂。 姜祇接过姜大山递来的三支香,恭敬地立于香炉上。 香火氤氲缭绕,白烟为祖先的牌位蒙上一缕神秘,祠堂内寂静无声。 姜祇静心俯身,跪于蒲团上,深叩三首,而后起身。 “叔公,你为何要将族长之位传于我?” 姜祇心中似有答案,但还是想听听姜大山亲口所言。 姜大山望着祖祖辈辈的灵位,看得久了,烟雾进了他的眼眸,令他酸涩到想要流泪。 “我们姜家,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子嗣众多,前朝不乏做官的祖辈。后来犯了些事,被官家厌弃,我们这一支,便蜷缩在这穷乡僻壤度日。” “按祖上论下来,我们这支姜家人,只是庶出。从前尾大不掉,我们这些没用的人,自然就被主家抛弃了。对了,主家在江南最富庶的淮城,你日后南下说不定会碰上他们。” 姜祇点头,碰到好啊,碰到了就别怪她小蛇吃大蛇了。 姜大山还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我一直想将我们这一支壮大,好让他们看看,被抛下的庶子,也能有这样的成就......可惜,可惜时光荏苒,岁月不待,人步入中年后,慢慢丧失了年少时的那股劲儿。” 姜大山沉沉地拍打着姜祇的肩膀,他眼神亮得过分,“姜祇,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股冲劲,我好像看到了年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了。” 姜祇默默听着,忽然,她也伸手拍了拍姜大山的肩膀。 “叔公,你没完成的心愿,我来完成。” 打脸主家,让他们悔不当初,这么爽的任务,姜祇接下了。 “叔公我一辈子就这样了,走不出这梨花村,也没能力带着族人兴旺,但叔公相信你可以,你是姜家的希望,是姜家的种子,迟早有一日能长成参天大树。” 姜祇深深点头,很以为然。 她不仅要长成苍天大树,她还要捅破天,让天下改姓姜。 “叔公,姜家交给我,万事无忧。” 姜大山拭去眼底的泪水,重重点头。 姜家有女姜祇,乃姜家大幸也。 姜家有望啊! 这是姜祇第二次接过别人的托付。 第一次是她初到这个世界,她向兄长姜翌承诺,会守住姜家。 第二次是如今,她接过族长一职,将姜家一族的兴旺扛在肩上。 她从不会觉得这是拖累,是压力。 她本是孤儿,是姜家给了她家的感觉,给了她归属感。 这是她上一世梦寐以求,却无法拥有的。 姜祇从祠堂出来时,天色又黑了几分。 她往外望去,一女子站立于石狮烛火旁。 是吴三娘。 姜祇快步迈过门槛走向她,“嫂子,你,在这等我很久了?” 吴三娘点头,她从大槐树下,跟着他们到祠堂,在门口默默等了一个多钟头。 “嫂子接你回家,今晚想吃什么,嫂子给你做。” 姜祇无声抿嘴,她莫名有些许酸涩。 她从来都是被索要求取的一方,从未被如此嘘寒问暖,默默关切过。 这就是家人。 姜祇觉着自己僵硬的“尸身”都暖和了些许。 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时间紧迫,她必须要尽快安排好这些事宜。 “嫂子,你先归家吧,我还要去镇上一趟。” 吴三娘看了眼愈发暗沉的暮色,急声问:“这么晚了还要办什么事,明日再办不成吗?” 姜祇无奈摇头,时间紧任务重,“明日有明日的事,今日事今日毕。” “那嫂子陪你去!”吴三娘毫不犹豫道。 虽然她知晓姜祇一身武力,寻常男子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但“有一种冷叫娘亲觉得你冷”,吴三娘把姜祇当亲妹妹看,总不自觉要担忧她。 ------------ 第一卷 第33章 备药预防传染病 “好,我们一起去。”姜祇痛快应下。 趁着日头还没彻底暗下来,两人抓紧出发。 村口驴车上,孙介几欲等成了一块“望老大石”。 他从白天等到黑夜,终于把老大盼回来了。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闯进村子救你出来了。” “少贫。久等了。” 姜祇笑着跳上驴车,又将吴三娘拉上车坐好。 “出发吧,天色不早了。” “诶,老大坐好咯!” 孙介一甩鞭子,轻车熟路地赶起驴车。 一路摇摇晃晃,却也难得放空清闲。 源安县。 此时天已抹黑,本朝宵禁,一更三点开始,相当于现代的八点左右,任何人在鸣街鼓敲响后,都不得无故逗留在街上。 大大小小的摊贩都收摊归家了,店铺也渐渐关起门来,街道人烟消散,不复白日的热闹。 姜祇摇摇头,宵禁是可以减少部分地区的犯罪现象,但朝廷不分地区,一股脑将本朝领土统一宵禁,平白减少了大量财政收入。 姜祇拉回思绪,驴车缓缓停在药铺门口,“佟家药铺”大字招牌堂堂正正悬挂于门楣,掌柜的正指挥药童搬木板关门。 “等等!”姜祇跳下车,朝掌柜而去。 佟掌柜见着这时候来客人了,他也不敢接待。 宵禁时间营业,要是被有心人举报,他这小药铺都得关门大吉。 “本店关门了,您几位没什么大碍,明日再来吧。” 姜祇拦住他关门的动作,她的手握住门缘,“掌柜的,大事,很急,等不了。” 半刻钟后,药铺后院。 后院晾晒着不少药材,被分类放置在竹架上,可见主人家的用心程度。 姜祇三人和佟掌柜围坐在石桌旁,药童上了一壶茶,默默去前院给铺子关好门。 她闻着满院的药香,慢酌了口茶,佟掌柜等得捉急,“到底是何事要紧?” 姜祇放下杯盏,陶器轻叩石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神色肃然,“近半年的干旱掌柜的想必也察觉到了,然干旱过后,更为危险的蝗虫灾害,也将随之而来。” 佟掌柜难以置信,他握住小巧茶杯的手腕不自觉颤抖了下,杯中茶水顷刻洒了出去。 “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断无一字虚假。” 佟掌柜一颗心急促跳着,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他没经历过蝗灾,但历代记录的病案上有相关记载,洪灾干旱过后蝗虫肆虐,人粮不存,可见蝗灾的危害不容小觑。 “你是从何得知此消息的?”佟掌柜不免好奇,眼前坐着三人,另外两人都比这女孩年长,却隐隐以此女为主,她是何来历? “用心观察庄稼,自然能发现异样之处。”姜祇瞧向佟掌柜,淡然一笑。 一个小女娃能有这样明睿的观察力? 佟掌柜突然福至心灵,急声问道:“您,难道就是此前治理过洪水的神童?” 姜祇面色沉稳,不动声色,吴三娘和孙介齐齐点头,一脸与有荣焉。 佟掌柜骤然起身,朝姜祇深深鞠了一躬,他诚恳道:“鄙人有眼不识神童,多有怠慢,还望神童勿怪。” 姜祇示意他坐下说话,佟掌柜又言,“昔日神童大恩,本县百姓受之不尽,感恩在心,也是多亏了神童,这间药铺才不至于被洪水冲走......” “如今您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在下定然帮您办妥了。” 姜祇直视着佟掌柜恳切的目光,“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佟掌柜,我此次前来是想购入大批药材,用于防治蝗虫灾害引发的传染病。” “蝗虫漫天飞舞,便如黑云压境。这种虫子都是成群结队地高速移动,瞬间就能啃食完粮食,然后快速飞走。群居飞蝗是有毒的,几十克的生蝗虫足以含有最低致死量。即使高温处理过,也并不是完全安全。最重要的是,它们会携带传染病,通过啃噬人体,或是被人吃掉,都能传播病菌,而且扩散速度极快。” 姜祇话落,眼前三人无不神情凝重,眉头紧蹙。 原来蝗灾这么严重,蝗灾啃食完粮食,百姓没有存粮又没了新粮,饿着肚子的情况下,一定会尝试烤些蝗虫吃。 而这样的行为就会触发姜祇所言的传染病。 “我打算和府衙合作,共同施药与民。” 姜祇继续道:“另外,购入一批药材,先送去梨花村。” 佟掌柜摇摇头,质疑道:“天方夜谭,府衙怎会和我们这等草民合作,那朱县令......” 他放低声调,“那朱县令眼高于顶,怕是不屑和我们来往。” 姜祇和孙介对视一眼,孙介尴尬地挠头。 府衙都被他老大控制了,还有他朱县令什么事。 姜祇轻咳两声,“你这两日备齐了药材,送至府衙,县丞魏大人自会与你谈洽施药的具体章程。” “这......好。”佟掌柜胡乱猜着,难不成那魏大人是她的亲戚? 时候不早了,姜祇起身,将要准备的药材写在草纸上,交予佟掌柜去准备。 “这是十两定金,药材送到后,会补齐尾款。” 姜祇从衣襟内拿出十两银子,置于石桌上。 顾主如此痛快,佟掌柜也不扭捏,将银子收了起来。 买卖成交,姜祇一行人告辞离开。 佟掌柜将她们送出后门,看着手里的药方连连惊叹。 “要不是女儿身,以这样的心性和能力,在此间闯出一片天地来也不无可能。” 可惜了。 要是姜祇知道了,定要嗤笑一番,人人都笃定女子成不了大事,奈何要让他们失望了,她姜祇,会是最争气的那个。 出了药铺,吴三娘神秘兮兮地在姜祇耳边问,“你打哪来的银钱?不会是......” 不会是抢来的吧?这孩子最近都在清风寨上,可别学了土匪做派。 这吴三娘可错怪土匪了,姜祇的做派,土匪都学不会。 土匪打家劫舍,而姜祇打上土匪窝,一窝端。 “放心吧,银钱来路清清白白。”自家铁矿生意,真金白银买卖得来的。 孙介偷笑不吭声,老大忽悠人的功夫愈发长进。 孙大娘的豆腐铺子离府衙不远,三人很快就到了。 “娘,我回来了。”孙介刚敲门,心有灵犀般,大门由内而外被打开了。 ------------ 第一卷 第34章 他们,就是这样劳改的? 孙家厅堂。 孙大娘笑着给她们上茶,“这些日子劳烦姜小姐带着孙介历练了,这小子看着机灵了不少。” 孙介一脸黑线,他娘可真会拆台,就差指着他说“此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了。 他急忙开口打断她的念叨,“娘,我要和老大南下去,你和我们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吧......”孙大娘收起笑意,撑着把手落座。 “娘,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你就和儿子一起走吧。” 孙介不明所以,姜祇望向孙大娘,从她脸上看到了一抹悲伤。 孙大娘坚定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家里不只我一人,我答应过你爹,要在家等着他回来。” 孙介一时凝噎,他想起了他父亲,那个高大健硕的男人,可以轻易地把还是孩童的他举到头顶。 后来,后来被朝廷拉去充军,他已经十年没见过他了。 传回来的消息,说他父亲战死沙场了,他不信。 孙介看向他娘,她也不信。 他娘顶着寡妇的名头,守着孙家这间铺子,无论多艰难,都不曾想过离开。 “介儿,你跟着姜小姐混,为娘放心,你放心出去闯荡,娘,娘就在家里,等你们父子回来。” 孙大娘哽咽不能语,孙介握住她常年操劳的手掌,从未如此坚定过,“娘,你一定要等儿子回来接你。” 姜祇郑重其事地朝孙大娘一拜,惊得她暂时抛弃了离别的悲伤。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大娘受不起。” 姜祇顺着她的搀扶直起身,“孙大娘,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护着孙介,好叫他完完整整地回来与你团聚。” 孙大娘得到保证,彻底放下心来,“好,好!” 待吴三娘与她又话了两句家常,姜祇婉拒了她的留宿邀请,借了盏油灯,驱赶着驴车与吴三娘回村。 至于孙介,自然是要给他留时间,让他和母亲多团聚一会儿。 到家已然是深夜,姜祇阻止了吴三娘叫醒祖父姜大同和侄女姜参的念头,各自入睡。 翌日天蒙蒙亮,姜祇收拾好,又去寻那刘木匠。 此前托他造漕舫,中间又断断续续送去几次所需材料和钱财,倒是还未见着成品。 要说姜祇对刘木匠也是足够信任,给足了资金和人手,让他去做项目。 直到姜祇看到那一艘巨大的帆船,内心才彻底安定下来。 刘木匠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靖西渡口。 “如何?”刘木匠很是得意地指着水里的大船。 造这样一艘大船可费了他不少功夫,但看到成果的那一刻,什么都值得了。 “先生这手艺,您称当今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 姜祇发自真心地夸赞,按照她给的图纸就能造出这样的大工程,刘木匠功不可没。 她上船巡视了一圈,刘木匠挨个向她介绍漕舫结构。 从图纸到实物的震撼不可谓不大,姜祇从船上下来都还有些不真实感。 她,即将要一路南下,扩张自己的势力了。 姜祇告别刘木匠后,牵了匹马,独自去后山矿场。 正巧魏兼也在,她把他叫到树荫下。 “我今日要启程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姜祇进入话题,魏兼点头,“知晓。” “我这次不能带着你一起南下,因为我需要你留下,稳住后方。” 梨花村,源安县,是她的后方,她的族人在这里,家产矿场也在这里,必须得有人守着。 “虽然还没过明路,但这一年来,我对你的为人也算清楚,魏兼,我把源安县托付给你,你可接得住?” 姜祇神情严肃,不带一丝玩笑。 魏兼深觉临危受命,他重中之重地后退一步,深深俯身一拜。 “如若侠士不弃,属下今日便擅自喊您一声主上。” 他恭敬起身,“属下有官职在身,平日里还要伪装朱县令笔迹瞒天过海,也是实在走不开。” “属下就留在这源安县,等待主上的诏令。” 姜祇笑道:“有魏先生这样的谋士,实乃我姜祇三生有幸。” “日后烦劳先生管理好府衙,护住一方安宁,如有要紧的事,一路飞鸽传书与我,共同商议。” 魏兼领命应是,他为人谨慎,但富贵险中求,他铤而走险,赌姜祇会是个明主。 姜祇朝矿山望去,经年累月的挖掘,矿山不再是整齐的切面,渐渐有了人为破坏的痕迹。 府衙犯人老老实实地凿矿,墨家工匠挥动腱子肉,将冷兵器打造出世,一时间热火朝天,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画卷。 “诶,小心。”一声疾呼打破了平静,费野及时扶住差点被石块绊倒的冯絮。 冯絮额头被晒出了热汗,费野不嫌弃地用衣袖给她拭去汗水。 姜祇扭头看向身后的魏兼,迟疑道:“他们,这一个月就是这样劳改的?” 魏兼觉着自己额头上也冒出了热汗,他给抬手自己擦拭,支支吾吾不敢看,“是......” 姜祇无奈,她放他们到矿场劳改,不是给他们创造办公室恋情的条件。 “费野,冯絮。”姜祇上前打断他们的卿卿我我。 “姜......主上!”冯絮撇开费野,快步迎了上去。 “见过主上。”费野在她身后抱拳行礼。 冯絮自发站于姜祇身侧,一副与费野再无瓜葛的样子,看得费野牙痒痒。 “费野,一个月期限到了,你今日就可以离开矿山了。” “离开?你不招安我了?”费野眼神一亮,如此,他要带着冯絮远走高飞,卷土重来! 姜祇嗤笑一声,“想的挺美,我看中的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 费野下意识看了一眼冯絮,被她瞪了回来。 姜祇看穿二人的眉眼官司,她笑道:“现在只有一个摆脱我的办法,那就是即刻自尽。” 费野脖子一凉,摇摇头,他不走了还不成? “我还有要事要交代于你。今晚,孙介会来矿山,你配合他将兵器搬上船,我们后日跟船出发。” 姜祇吩咐完,示意冯絮跟上,独留费野一人风中凌乱。 你倒是说清楚啊,什么船,什么后日出发,出发去哪...... 他才被关了一个月,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 第一卷 第35章 违反军规?杀鸡儆猴! 清风山,清风寨。 姜祇走在前头,冯絮落后一步跟着。 “你不好奇我们后日要去哪?” 姜祇疑惑,自她打下清风寨之后,冯絮和费野像是调了个性子。 此前的费野神秘,琢磨不透,被戳穿少年人的身份后,整日像只热情小狗一样追着冯絮。 而冯絮从前机灵有些小聪慧,如今愈发稳重自持,带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神秘感。 “属下不好奇,主上去哪,属下就跟着去哪。” 冯絮毫不犹豫地回答,她要跟着姜祇,走南闯北,刀山火海。 只为了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 清风寨的守卫一见是姜祇,急忙跑着去开门。 练武场上喧嚣不断,姜祇走近一看,只见她的娘子军统领薛云,压着一男兵揍,左右开弓二十来下,随后将鼻青脸肿的男兵踹下擂台。 擂台下娘子军个个神采飞扬,与有荣焉,齐齐鼓起掌来。 “发生了何事?” 平日里这些兵都挺服从薛云管教的,薛云也不是那等苛刻的将领,今日一看就是下了狠手的,其中必有隐情。 薛云抱拳道:“属下领罪,属下不该意气用事,将人打至重伤......” 姜祇打断她,“我问的是,发生了何事。” 她相信薛云不会无的放矢,而能让她如此愤怒的前因,才是她要了解的。 薛云望了一眼娘子军的方向,见她们列队整齐,个个脸上都带着不平之色。 “那个王八羔子想调戏我们娘子军,背着我出言污秽,娘子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有忍让,却不成想越发助长了他的焰气。今日要不是恰好被我撞见,他都要动手动脚了!” 薛云一吐为快,她单膝跪下,请罪道:“此事属下也有错,请主上责罚。” 姜祇冷笑一声,视线环绕过练武场上的众士兵,又集中在她身上。 “你当然有错,你错就错在治下不严,让军队混入如此腌臜东西。” 姜祇说完,令人将那鼻青脸肿的王大牛押过来。 他一见姜祇,也不敢装傻充愣了,只见他连连挥着臂膀扇打自己的脸。 本就肿胀的猪头愈发可怖,青一块紫一块,两颊还遍布着巴掌印。 “主上,你饶了我吧,我只是逗她们玩的,没想到她们还当真了。” “我不敢了,我以后一定管好自己。” 练武场上站了不少人,却无一人敢吭声,只剩下山风呼啸,和清脆的巴掌声相呼应。 “呸!这话你就骗鬼吧,信你还不如信公猪会上吊。”薛云隐忍不发,冯絮却是不吐不快。 姜祇看着脚下不知悔改的王大牛,冷笑一声,“嘴还挺硬,不知道和我的军棍比起来如何。” 王大牛惊恐地瞪大眼睛,他的求饶没换来姜祇的心软,反得来一顿军法伺候。 他被压到长凳上时才彻底慌了,如若说此前的求饶还带有做戏的成分,那么此刻,他是真慌了。 “主上,主上我错了!啊!” 军棍无情地仗打着他的脊椎,几棍下去,就叫他痛不欲生,口喷鲜血。 “主上,已经三十军棍了,还要再打吗?” 姜祇屈指示意停下,执仗的士兵收起军棍,将王大牛拖到姜祇面前跪好。 她漫步走至王大牛面前,无视他的痛苦,将他匍匐在地上的手狠狠碾压。 “调戏娘子军,很喜欢女人?”姜祇冷笑着抽出匕首。 刀锋缓缓划过他的侧脸,姜祇欣赏够了他的恐惧,啧了一声。 “既然喜欢女人,那我成全你。” 姜祇刀尖往下,干脆利落地捅穿他的裤裆。 “啊!!”男人嘶哑的尖叫声从练武场上蔓延开来。 王大牛捂着裤裆倒地哀嚎,他背后的伤沾上泥土,又是抓心挠肺的疼,一时间不知是要捂前边,还是要护后背。 姜祇冷漠地抽出匕首扔到一旁,看向在场的士兵们。 “我姜祇麾下的军队,绝不允许出现奸淫妇孺者,违者立斩。” “拖下去。”她神情冷淡,语气坚定,违反军规,就得付出代价。 那王大牛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捂嘴拖了下去。 杀鸡儆猴。 在场的男兵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句话。 不说前朝,就本朝大大小小的豪强势力,哪个不是男性领导者,他们推己及人,成年男性士兵个个血气方刚,不得找女人纾解? 但想起姜祇利索的那一刀,他们无声地低头瞧了一眼,总感觉裤裆一凉。 “薛云。” “属下在。”薛云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没想到姜祇能为娘子军做到这份上。 不,应该说,她的军规,与所有男性将领麾下的军队都不同。 她切实维护了女性该有的利益,最大程度保障了她们的人身安全。 都是将士,凭什么她们就要被污名化,被看成是附属品。 她们也可以挥刀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为自己,为军队拼出一条生路。 论气力,她们生理性比不过男人,但论灵活度,论细心,她们必定更胜一筹。 各有各的优势,配合打造出一支强军,她们一样铁骨铮铮,不为男权低头。 “你是我任命的统领,要做到杀伐果断,像今日这般心慈手软,只揍一顿了事的处理方式,以后别再出现了。” “是!”薛云大声应道,她要更努力,才不负姜祇所托。 姜祇又扬声道:“我姜祇治军严格,却不是严苛,我的军队是打天下守江山的,不是披着盔甲的强盗、土匪,想动歪心思的,都想想自己的身板能不能扛得住军棍,想想自己的脖子有没有断头刀硬。” 她严肃地看向列队整齐的军队,“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几百号士兵齐齐回应,整齐划一,他们的视线聚焦在姜祇身上,无关性别,那是对绝对权威者的崇拜。 “继续训练!” 姜祇离开练武场,冯絮和薛云紧跟在身后。 “治军忌讳心慈手软,该奖励奖励,该惩罚惩罚,杀伐果断,铁血手腕,才能让所有将士都听命于你。” 姜祇负手走在前,薛云点头,“受教了,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托。” ------------ 第一卷 第36章 南下淮州,这是......青楼? “主上,我想留在军营里训练。” 一路默不作声的冯絮停下脚步,弯腰拱手,眼神无比坚定。 这倒是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姜祇带她上清风寨,本就怀着让她进军营的心思。 “你的功夫不凡,进军营当个不起眼的小兵,是否太委屈你?” 姜祇挑眉,故意发问。 “只要能进主上的娘子军,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今日一见娘子军,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归属感,她和她们太像了,仿若天生就是一个集体的。 “那,如若我让你......” 姜祇沉吟片刻,冯絮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管什么条件,她都要答应。 她一定要进娘子军! “让你做副统领,你可愿意?” 冯絮只觉得自己脑海中像有束烟花炸开了,炸得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主上,竟然如此信任我,叫我做副统领? 冯絮眼神亮得不像话,薛云轻推了她一把,戏笑道:“高兴傻了?” 她回过神,郑重地单膝下跪,抱拳谢礼,“属下领命!” “起来吧。”姜祇单手搀扶起她。 伯乐不常有,但千里马同样难得,姜祇愿意给每个有实力的人才施展自己抱负的机会。 “谢主上!”冯絮疯狂压下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她对着薛云也是一拱手。 “薛统领,受在下一拜,日后多多指教。” 她武力或许比薛云高超,但她敬佩她有统领全军的能力和勇气,她打心底里认可薛云的地位。 冯絮性情爽快,薛云同样不是扭捏之人,她拉起冯絮笑着应好。 姜祇露出一抹笑意,她向来知晓。 女性之间不止勾心斗角,更有惺惺相惜,彼此敬重。 姜祇将一份图纸递给薛云,她打开一看,面露惊讶。 “主上,这是海运路线图。”薛云已经接触了许多军事书籍,对此也颇有涉猎。 她递给冯絮一起看,只见她指尖顺着河道往下,笃定道:“这是南下的路线图。” 姜祇颌首,“后日我们启程下江南,你们负责整装清风山上的军队,安顿好守寨的士兵和寨民,隐蔽行事,切勿走漏风声。” “是,属下领命。” 山寨士兵,和零零散散的煮饭婆子,加起来近五百人,这就是她南下的作战部队。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约定的时间,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背着行囊的青年人。 他们成群结队的,似乎是私底下打好了招呼,一起来报的名。 姜祇此时却不在大槐树下,她还在姜家祠堂劝她祖父姜大同跟她一起出发。 今早她瞧着祖父的房门紧闭,没有要出发的迹象,吴三娘喊了许久也不见他开门。 姜祇一脚踹开祖父的房门,只见他留了一张纸条在木桌上。 祖父大字不识得几个,但一笔一划间,都看得出落笔者的坚定。 “祖父年迈,恐拖后腿,留下看家。盼平安,早日归。” 姜祇逐字逐句读罢,握着粗糙的草纸,朝着一处奔跑去。 姜家祠堂。 祖父和姜大山两兄弟不对付了很多年,但要真有什么事,他们还是会想起血缘至亲的彼此。 “祖父,你跟我一起南下吧......” 不待姜祇再多劝说,姜大同便摇头打断姜祇。 “祖父不去,祖父只想待在这梨花村安稳度日。” 姜大山竟然也帮腔他,“他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头子,如何舟车劳顿,一路南下又是坐车又是坐船的,我们这样的老骨头折腾不起的。” 姜祇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实在放心不下姜大同一老人在家,她答应过姜翌要护着这个家的。 就算不是为了约定,这些年姜大同对她的关照她也感觉得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是啊,祖父一把老骨头了,出去也是添麻烦,万一一个不小心,客死他乡,连祖宗都找不着,岂不凄惨......孩子,不必再劝了,祖父就在家中等你们回来。” 就算漂泊得再远,也有家人在家中点亮烛灯,盼着孩子归家。 可是祖父,孩子也不会把亲人当做是负累。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离别的意味染上眉间,姜大山起身,将一本族谱递给姜祇。 “打开看看。”他眼含笑意,笃定姜祇会欣喜般。 姜祇将族谱一页页翻过,直到看到她的名字——姜祇。 其后还用显眼的赤色标注了“族长”二字。 “你祖父一大早的过来,就是问这件事。” “姜祇,你是姜氏祖上出现的第一任女性族长。” “从今日起,姜家的重担就由你来扛了,全族的复兴也压在你一人肩上,你可会怕?” 姜祇摇摇头,怕这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她想起一句末世前华国广为流传的一句名言。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而她...... “为海晏河清,为天下太平。” 她默然将手中的族谱抓得更牢,她今后的路,任重而道远。 姜大山和姜大同留下守着梨花村,和此地的族人共进退。 而姜祇带着村里的青年,登上漕舫,沿着海浪的方向,一路南下。 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金光洒满整个海面,波浪拍打着船身,无声诉说着危险。 姜祇站在甲板上吹风,凌冽的海风肆意鼓动着她的衣摆,却无法撼动她分毫。 已经在海上行驶了半个月了,日日以鱼虾为食,再不靠岸,是个人都要憋坏了。 所幸,今晚就能抵达淮州。 淮州不愧是江南的富硕之地,尚未靠岸,就瞧见那处灯火通明,繁华得不寻常。 那种怪异感,就像是一锅老鼠屎中,突然搅出了一颗明珠。 姜祇令船靠岸,他们一行五百多号人,不宜贸然进城。 她早在决定造船时,就已经料到了今日,故她早就托人购置好了城郊的房舍,她让孙介、薛云、冯絮、费野等作为领队,分别带一支队伍伪装成镖局或商队,甚至是伪装成带着大量护卫的大户人家。 而她,要进城去,瞧瞧那淮州府城是何等的热闹! 逛吃逛喝,美名其曰:踩点。 淮州府城。 此时正是戌时,大致是晚上九点,淮州府城内商铺大开,路边摆摊的商贩热情吆喝着推销自家物件。 姜祇不禁感叹,果然,宵禁是禁不了淮州这样有实力的府城的。 军事力量摆在那,只要不造反,违反点规则,朝廷也不敢多管。 “手工编制的手串,客官看看?” “老吴家的肉包子皮薄馅多,走过路过可别错过~” ...... 姜祇一路闻着肉香,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眼前出现一座富丽堂皇的花楼。 “这是......青楼?” ------------ 第一卷 第37章 你给我等着 路边的小乞丐盯着姜祇手中的糖葫芦直流口水,见着她看过去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撇开头,默默吞咽馋虫。 姜祇试探地伸出手,那披头散发的小乞丐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冲上来,抢走了她手里咬了一颗的糖葫芦。 小乞丐护食般弯着腰,将糖葫芦护在怀里,背着姜祇咬一颗,甜的眯起了眼。 他回忆起来,从前也吃过这般甜味——意外掉落在泥地上,沾了沙子的一颗糖山楂。 那小乞丐一眼一眼地偷瞄姜祇,姜祇装作看不见,刻意避开对视。 还是大城市发展机会多,这小乞丐要是去她们那个偏僻的县城讨生活,不饿死就怪了。 姜祇不再关注小乞丐,她拍拍手,大摇大摆地要进眼前这花满楼。 “诶诶,哪来的小乞丐,我们花满楼是你这样下等人能进的吗?还不快滚远点!” 那接客的老鸨操持着一口软糯的淮乡话,眼神不屑,自上而下地扫视着姜祇。 小乞丐? 姜祇顺着老鸨的视线向自己身后看去,没人啊。 她又扭头看角落里的小乞丐,他吃得圆鼓鼓的腮帮子,和她对视上那圆溜溜的杏眼一眨一眨,握紧了糖葫芦,生怕她再去抢。 姜祇默默回头,指着自己道:“我?” 老鸨往门边啐了一口,愈发高高在上,“你瞧瞧自己这一身,不是乞丐是什么?快滚,别挡着老娘做生意。” 姜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身装扮,粗布麻衣,但干净整洁,不带一丝污垢。 这已经是她最好的一套行装了,以往在小县城中,大家都是这么穿的。 姜祇这才认真打量老鸨的穿搭,她一身绫罗绸缎,举手投足间,衣摆也与她的媚眼一般,盈盈流转,甚是好看。 街道上的行人无不是绸缎面料的华服,最差也是细布制成。 是了,整条街唯有小乞丐和她二人,穿得最差劲。 她说呢,小乞丐总那么警惕她抢他的东西作甚。 原来是被当成同行了。 姜祇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曾经的富可敌国的姜上将,如今有军队有矿的姜老大,竟然、竟然被当成小乞丐了! 她对着老鸨咬牙切齿,半晌吐出了毫无威慑力的一句话。 “你给我等着。” 姜祇内心泪流满面,不成想,这回真成了老鼠屎了。 她要换装!她要一雪前耻! 姜祇面色平静,实则内心已经有一万匹皮卡丘奔腾而过。 她见过成衣铺,就在这不远。 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时而奔跑着追赶她,时而无声无息,或许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是何人,脚步如此轻盈,难道......她被青楼的人盯上了? 姜祇摸摸自己的脸,她这些日子是长开了些许,与前世冷艳强大的姜上将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她不无自恋地想着,要是被抓走也好,她潜入花满楼内部,由内而外瓦解花满楼的势力,再不行令五百士兵扮成贼人,武力镇压,拿下花满楼...... 她胡乱想着,忽地闪身进了一个小巷,在暗处躲着。 她倒要看看是......咦? 小乞丐气喘吁吁地停在路口,左瞧右瞧,他把姜祇跟丢了! 他颇为懊恼地垂着头,往外走去。 “诶!你跟着我做甚?” 小乞丐讶然转身,姜祇就站在小巷中,眉眼带笑地望着他。 “我......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就跟我回城郊庙里,我吃了你的糖葫芦,就会护着你的!” 小乞丐梗着脖子,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庙里自然不止他一个小乞丐,带她回去,说不准他得挨一顿打。 姜祇汗颜,“我有地方去,你别跟着我了。” 她绕过小乞丐,成衣铺就在前面,她还要混进花满楼,见识见识世面,懒得跟他扯。 小乞丐眼睁睁看着姜祇进了铺子,指着那些昂贵的衣裳让掌柜的拿下来。 “这件,还有这件,都拿给我试。”姜祇神情自若,自信得连掌柜的都放下戒备之心。 她,应该是付得起银钱的罢...... 姜祇换上时新的男装,从隔间出来的那一刻,蓬荜生辉四个字,有了具象的画面。 一席墨蓝色长袍,精细绸缎衬着如玉公子,搭配同色系的腰封,将她的腰身线条勾勒出来,愈发显得她劲瘦挺拔。 姜祇唰地展开手中的折扇,那对桃花眼中隐含笑意,“掌柜的,这身如何?” 那掌柜托起了惊呆的下巴,这人靠衣装,果真名不虚传。 前头的乞丐气质荡然无存,想来他先前看错眼了。 光看眼前这人,这不活生生的富家风流公子? “公子,这身真是太合适了!简直是玉树临风,风华绝代......” 掌柜的滔滔不绝,姜祇打断他,爽快道:“结账,多少银钱。” 她钱袋子鼓鼓,想必买件衣裳不在话下。 掌柜的喜上眉梢,比了个五。 “五吊铜钱?” 姜祇伸手摸钱袋,这淮州府城的东西就是贵,五吊铜钱能在源安县买五套成服了。 “客官,是五两银子!” 掌柜的蹙起眉头,不会是个货真价实的穷鬼吧? 姜祇心如刀割,顶着掌柜的刀人的视线,将五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只要五两银子啊,太实惠了,本公子还以为要五两金呢。” 姜祇咬牙切齿,却面带傲气地说完,狠狠一系钱袋子,转身离开成衣铺。 那掌柜的乐滋滋将银子收起,大户人家出手就是阔错,都不带商量价钱的。 姜祇往花满楼的方向走了两步,见那小乞丐还跟着,她停下回头。 “我要进花楼,你也要跟着?” “你带我去!” “小孩进不去花楼的。” “我知道哪儿可以进去。” 姜祇和小乞丐面面相觑,无声对峙,半晌,姜祇败下阵来。 “跟我来。” 姜祇第二次走出成衣铺,背后还跟着个穿着锦服的小尾巴。 而她腰间的钱袋子,又瘪了不少。 掌柜的握着新鲜到手的银子狠狠咬了一口,又好奇地往外瞧。 现在的公子都喜好将自己打扮成小乞丐吗? 那小小公子,略微打扮了下,也与富贵人家的小孩没差了。 姜祇不知道掌柜的心思,她站在花满楼后门的墙角下,看着脚下的狗洞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 第一卷 第38章 扶花娘子,名不虚传 她眼里的控诉要将他淹没,小孩没心没肺地露齿笑着。 “你瘦,你也能钻过去的。我先给你示范一下!” 小乞丐轻车熟路,弯腰下跪撅着屁股爬两步,轻而易举地钻进了狗洞。 还在洞后头招手,低声叫唤着她,“快来啊,现在没人。” 姜祇觉着自己要窒息了,她堂堂......志向一统江山的女人,眼下最难的坎,却是钻狗洞! 但她并没有过多矫情,学着小乞丐的动作,无比利索地钻过了狗洞。 阿弥陀佛,没人看见吧,没人看见,她的脸面就保住了。 姜祇拉着小乞丐东躲西藏,避开人群。 阁楼上,两男子临窗而立。 “公子,这......花满楼进小贼了,要通知花满楼护卫抓贼吗?” 男子身后的护卫墨羽发问,而公子却不见回声。 “公子?”墨羽又叫唤了一声。 “不必。” 花满楼并非他的产业,他也向来不喜多管闲事。 “公子,今晚花满楼最热闹的绣球招亲快开始了,我们也去看吧。” 墨羽内心兴奋地搓手,扶花娘子的美貌淮州府城无人不晓,今夜不知要便宜了哪个快活郎。 他暗自瞧了眼自家公子的样貌。 如若扶花娘子的入幕之宾是公子,那得了便宜的,可就是那娘子了。 姜祇给小乞丐塞了个托盘,让他伪装成小厮童子,不至于太奇怪。 “诶,你要跟紧我,跟丢了留在花满楼,可再也出不去了,听到没。” 小乞丐小鸡啄米般点头,“听到了。还有我不叫诶,我叫狗蛋,你可以叫我蛋蛋。” 姜祇:...... “好的蛋蛋。” 抛绣球招亲,其本质就是拍卖初夜,这是花满楼独特的营销手段。 每隔一个月,就要举办一次这样的活动,而这次的轰动程度不比往日,今日可是扶花娘子的出阁日。 几个富商打扮的男人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她。 “淮州第一美人扶花娘子,听闻是腰软如柳,面若红桃,自带盈盈体香。” “如若能一亲娘子芳泽,就是叫我即刻做风流鬼,我也愿意啊!” “你怕是只能做梦,全淮州府城这么多富商都等着今日,哪里轮得到你。” “咱们还是凑凑热闹吧......快看,扶花娘子要出场了!” 姜祇也将视线收回,美得一般的她不看,美得人尽皆知的,她倒是来兴趣了。 毕竟爱美人之心,人皆有之。 姜祇带着狗蛋站在人群后头,她又不抢绣球,不需要挤上前去。 突然间,花满楼的烛光暗了几盏,陷入一片漆黑。 下一瞬,舞女们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毯上,一盏一盏地将烛火点燃,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明亮的舞台,舞女们挥着袖绕场一圈,无声无息地下台了。 “这就没了?” “不够看啊!” 台下宾客发出质疑,特别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心中不无暗想,这花满楼也不过如此。 忽的漫天花瓣飘落,宾客伸手接住顺着头颈滑落的桃花瓣,往鼻息下呈去,陶醉地眯起眼,“好香啊!” “噔!”一声突兀的鼓声敲响,随后古琴与洞箫齐齐奏乐,伴着急促的鼓声,扶花娘子从天而将。 她手腕缠绕着柔软的帛巾,缓缓下落,脚尖轻点地,整个人轻盈地落于舞台中央。 “仙子、仙子下凡啊!” “扶花娘子,名不虚传啊!” 姜祇以女性的视角望去,也挑不出错来。 虽蒙着半边脸,但瞧她面若玉盘,天庭饱满,眼波流转间媚眼如丝,可预见的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扶花娘子并不理会台下所言,她翩然起舞,在满地鲜花中盘旋不休,像只花中精灵,柔软而美好,渐渐的,舞娘围聚在她的身旁,将她环在中间,下一瞬,舞娘齐齐下蹲,扶花娘子于人群中绽放,美得不可方物。 乐律渐缓,直至消弭,舞娘下场,扶花娘子俯身行礼,众人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顷刻间,雷鸣般的鼓掌声响彻了花满楼。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反响如此好,看来今晚的进账,会是一笔让她惊喜的数字。 她亲密地握住扶花娘子的手,朝着台下的看官笑道:“今日是我女儿扶花娘子的出阁日,各位郎官可要争气,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啊!” 与跳舞时的神情自若相比,此时的扶花娘子显得格外局促,她眼神空洞着,刻意不去瞧底下那些男人赤裸裸的打量和调笑。 “老妈妈你可不厚道,我们未见过扶花娘子真容,届时如何给出令老妈妈满意的聘金?” 那男人得有不惑之年,面油体胖,一脸横相,看着就不好相与。 同样想法的男人不计其数,纷纷跟着起哄,“摘面纱!摘面纱!” 扶花娘子衣摆下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姜祇看得拳头又硬了。 如若她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她不会多管这事。 但,如若她不是自愿的,她姜祇无论如何也见不得女人被明码标价,沦为买卖的货物。 这扶花娘子,她姜祇要定了! 不,姜祇环视了一圈花满楼,光救一个扶花娘子不够,只要花满楼还在,就会有下一个扶草娘子,扶树娘子。 这花满楼,她也要拿下。 不过当务之急的,还是眼前这棘手的抛绣球招亲。 台上的老鸨早知道男子的这般德行,她会心一笑,做作地一挥手帕。 “扶花娘子,还不掀开面纱,你的死鬼相公都等不及了。” 此言一出,台下哄堂大笑,老鸨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扶花娘子低头垂眸,眼神暗沉,绝望般将手附在面纱上。 众人屏息,齐齐瞩目,期待着一窥芳颜。 扶花娘子闭眼,一狠心就要掀开面纱,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等等!” 姜祇举起折扇,喊破了所有男人的幻想。 他们面带怒意,那是没能被及时满足的不爽,他们倒要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乱了他们的兴致。 所有人都往后瞧,自发在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而姜祇,就在道路的正中,直视着台上的扶花娘子。 她温暖地望向她,眼中是显而易见的鼓励。 扶花娘子缓缓放下手腕,她僵硬的身体有了一些回温。 他,是来救她的吗? ------------ 第一卷 第39章 公子,我的帕子可以还我了吗? “老妈妈,在下从未听闻过,旁人比新郎官更早瞧见新娘子面貌的,在场的新郎官,谁不想在洞房花烛夜,借着朦胧的烛光,亲手掀开新娘子的面纱,独享她的美丽?” 姜祇娓娓道来,她的声音向来具有蛊惑性,诱导着旁人去思索,去认同她的话语。 “对啊,老子花钱自己看美人不就好了,凭什么给你们看!” “此言有理啊,没想到小公子年岁不大,懂得还挺多的。” 明知出不起银钱的,光起哄的男子听了可不爽,这他们不是白来一趟,不能白嫖第一美人的芳容了? 这回他们刚出声,就被几个有实力的富商,和家中有些底子的富家风流公子给怼了回去。 姜祇淡然开口,“既如此,扶花娘子抓紧时间抛绣球吧。” 以她的轻功,在这些酒囊饭袋的废物中,抢一个绣球,不在话下。 许是知道姜祇是来救她的,扶花娘子举着绣球,卯足了劲儿,往姜祇的方向扔。 绣球从一众男人头顶掠过,在混合着惊讶、兴奋、遗憾等复杂视线的迎送下,准确无误地飞向姜祇。 姜祇足尖轻点地,飞身去接那绣球,一切即将顺理成章地发生。 变故却突然出现,一只纤长骨感的手也朝着绣球而去,他拦住姜祇取球的动作,与她的手腕相撞在一起,绣球被撞飞滞留在空中,姜祇甩开他,盯准绣球继续去抢,而那男子似乎存心与她过不去,他也不抢球,却偏偏拦着她抢球。 “公子,扶花娘子对我有意,特地抛来的绣球,还望你有成人之美的美德。” 姜祇又与他过了两三招,发现此人功夫不在她之下,令她颇为棘手。 “本公子不爱成人之美,就爱强人所难。” 男子又一次击飞绣球,眼看着那喜庆的绣球就要落入人群中,刺激得在场众人都深吸一口气。 那些肥腻富商瞧见了希望,一个个如家猪开饭了一般,蜂拥着去抢那绣球,你一拳我一拳好不热闹。 姜祇避开那俊秀公子的一击,不多恋战,她的目标是绣球,而不是和此人纠缠。 她一脚踹在装饰华丽的石柱上,接力飞向绣球,却被拉住了脚腕,姜祇借机勾住他的身体,再次挣脱开来,见他还要再拦,姜祇从袖中甩出一物,那公子极为机警地捂住口鼻。 然,迎面而来的并非意想之中的蒙汗药,而是一块细腻的手帕。 公子将手帕握于掌心,那帕子还带有道不明的体温,温温热热的,却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 而姜祇,早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抢到了绣球。 没了碍事的家伙,抢个绣球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姜祇高高举着绣球,朝台上的老鸨道:“老妈妈,看来在下今晚,当定这个新郎官了。” “好!好啊!”老鸨花枝招展地笑了起来,她才不管是哪位恩客有幸成为扶花的入幕之宾,她只在乎恩客能不能出得起票子。 “恭喜这位小公子,扶花娘子的聘金为五千两,您看是支票还是银子支付?” 姜祇笑意僵在脸上,不可置信道:“五、五千两?!!”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是明明晃晃的宰人啊! 可惜穷鬼只有她一人,见她一副出不起银钱的样子,不少富商又开始垂涎三尺。 “是不是出不起价格,出不起换人,老子有钱!” “我出六千两,只愿和扶花娘子一夜春宵。” ...... 天杀的,姜祇没想到自己又一次拜倒在金钱的脚下。 她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十两了,哪里去找五千两银子来。 “呵,小小年纪学什么嫖客,回学堂去再念两句之乎者也罢。” 男子的嗓音清冽好听,缓缓吐字,像是山间流淌的清泉,润物细无声。 姜祇摇摇头,再好听的声音,也不妨碍他讽刺挖苦她。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袭白衣胜雪,料子是淮州独有的淮绣工艺,几丛淡雅竹子绿意嫣然,青玉缎带,头上精致藤蔓花纹金冠。 他眉目如画,一双眼犹似星河流转,“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世间无双公子也不过如此了。 “公子,我的帕子可以还我了吗?”姜祇温声开口,眼里却满是戏谑。 那帕子是她购买这身五两银子的袍子所附赠的,可不能便宜了他去。 姜祇眼见着她说完这句话,眼前的公子白皙的脸庞渐渐红温,一抹红从耳尖无声地蔓延开来。 她心中暗想,小贼,偷藏我的东西,这下被戳穿了吧! 而公子却道不明自己的心思,他缘何要与这小子过不去,又是出于什么心理,将那方朴素的帕子藏于己身。 他,难道对男人有兴致?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偏偏姜祇还不依不饶地让他归还帕子,他向来受人尊敬,哪里被逼到过这样窘迫的地步。 而等着姜祇给钱的老鸨和一众吃瓜的嫖客,都凑过来看热闹。 “公子?”墨羽悄然出现在他身后,警惕地看向四方,要是有人敢对他家公子出手,他定然要叫他有来无回。 姜祇眼瞧着雪袍公子不好当众拿出帕子,唉声叹气道:“哎,那帕子可能是被我自己丢了罢,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五千两银子......若是有人替我出了这五千两,帕子的事,也就不是个事儿了。” 她慢悠悠地说着,周身的人听着一头雾水。 什么帕子?跟五千两有何干系? 别人听不懂,但姜祇想,当事人雪袍公子定然听得明白。 “墨羽。”公子眼中兴致盎然,叫唤身后的护卫。 唰的一声,剑出鞘,墨羽冷声回应:“属下在!” 待他主子一声令下,他就叫眼前这个小白脸身首分离,顷刻毙命。 敢惹怒他家公子,算他有胆识! “五千两。” “嗯?”墨羽蒙圈,这时候提五千两作甚? 雪袍公子伸手,再次重申:“五千两。” 墨羽唰地收起剑,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放入公子掌心。 眼见着公子将银票递给小白脸姜祇。 “五千两,够买你一条帕子了罢?” ------------ 第一卷 第40章 究竟是救了她们,还是害了她们? 姜祇双手接过银票,在光下仔细端详了片刻。 乖乖,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勉强够吧,毕竟我那帕子是传家宝,是无价之宝。” 姜祇得了便宜还卖乖,到手的银票却如同煮熟的鸭子,还未等她馋上几口,就进了他人的口袋。 “老妈妈,钱人两讫,扶花娘子我可带走了。” 姜祇拉着扶花娘子往楼上包厢走,一副猴急的模样,引得台下众人又调笑起来。 “那小子看着也就是个童子鸡,没想到这么猴急!” “你要是碰上扶花娘子,能不急嘛?” “春宵一刻值千金,那小白脸有福了。” 白衣公子听得心烦意乱,“墨羽!” “属下在,公子有何吩咐?”墨羽抱拳听令。 “叫人将花满楼封......算了。” 他又有什么立场阻止小白脸寻欢作乐呢? 等等,他为何要关心一个男人......他愈发觉得掩在衣摆下,手心中的帕子烫手。 他负手到花池边,伸手就要将帕子扔掉。 他堂堂寺家族长,岂能耽于儿女之情,更不能、不能喜欢上男人! “公子,就这块破布......您花五千买下它,是有何深意吗?” 墨羽瞅着那布也没什么特殊的,跟他身上的面料差不多,但对于公子来说,实在是块不可多得的破布。 寺渊张开手掌,一阵风吹过,将墨蓝色的帕子吹得翩然飘落,顺着风的弧度,盘旋,轻盈落入池子中。 “诶,公子,五千两飞了。” 墨羽急着去抓,却没抓住。 “不过五千两,寺家有的是银钱。” 寺渊满不在乎地转身离开,墨羽才跟了两步,就见公子停下脚步。 他的声音飘来,“去捡。” 墨羽:嗯? 嗯?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公子,我只是你玩耍中的一环吗? “这个月月俸翻倍。” “好的公子属下这就去!公子,您让属下上刀山下火海,属下都无有不从!” 墨羽麻溜地转身去寻帕子。 他最爱玩水了,格外爱在水里捡帕子! 要不说寺家护卫里属他混得最好呢,碰上这样一个宅心仁厚的主子,能不舒心嘛? 另一边,姜祇跟着扶花娘子进门,将想要跟进房间的狗蛋关在门口。 狗蛋小手牢牢扒着门边,“我也要进去!” “你进什么?这里小孩不让进,接下来的事情少儿不宜!” 狗蛋压低声音贼兮兮地转动眼珠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女人和女人不能做饭。” 姜祇:嗯? 她没时间和小孩唠嗑,“狗蛋,你在门外边给我望风,我出去给你买糖葫芦,如何?” 狗蛋现在知道她有银子了,鸡贼地比划了个二,想想,又试探性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我要三串糖葫芦!” “好,成交。” 姜祇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啪地一下就将房门关上了。 狗蛋低头看自己的三根手指头,答应得这么爽快,会让他觉得自己亏了的。 他抱紧怀里的托盘,三串够他吃很久的了,娘亲在世时说过,人要懂得满足,才会幸福。 扶花娘子名声在外,老鸨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的摇钱树。 一进房间,便有花香扑鼻,纱帐前立着一香炉,袅袅炊烟,散着暖香,房内装置雅致与艳俗并存,在夜色下,更显朦胧幽邃之美。 雕花木窗敞开着,能瞧见外头热闹的夜景,风往房间里灌,吹得纱帐荡漾起涟漪,任何进了房间的客人,都能察觉到这若有若无的暧昧感。 温柔乡,红尘地,果真叫人留连。 姜祇打量房间布局也不过两三秒,刚收回视线,就见扶花娘子掀起裙摆,在她面前跪下。 “姑娘大恩,小女扶花铭记于心。” 姜祇拉着扶花娘子起身,“快起来。” 她唰地展开折扇,将她逗乐,“你如何知晓我的女子之身?” 扶花娘子略微散去了眼底的阴霾,笑道:“我在这楼里三载,学的最多的除了歌舞,就是瞧人眼色。” “而我在识人方面恰好有些许天赋,姑娘看向我时,眼神清明,不似其他男人那般赤裸,那一眼,我便知晓,阁下是女子之身。” “唯有女子,才愿意如此大费周章地营救另一位女子。” 姜祇料想不到,她会有如此感触。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过了今夜,若她的处境依旧没有改变,那她岂不是白救了。 扶花娘子似乎早就想好了,她慢条斯理地回答,眼神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出悲伤。 “我在这花满楼苟活了三载,也活够了,今夜本就打算自尽,但姑娘的出现,让我感觉到了人间的一丝温暖,这样就够了。” 带着这一缕温暖,也会让她下去的路更好走罢。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被磨得极尖的簪头,早就彰显了她的决心。 扶花娘子将发簪抵在指尖,顷刻间,指尖被戳破,大粒大粒的鲜血往外落。 姜祇夺过那精美绝伦的凶器,将它拿在手心,“扶花娘子,死并不难,但起码要死得其所。” “如若你偏要死,那你且说说,如今最大的遗愿是什么?” “毁了这花满楼,让它不再成为困住苦命女子的容器。”扶花娘子几乎没有犹豫,自她来到这花满楼,见过了多少女子身不由己,也见过不少硬骨头,生生被敲碎,到最后连一口棺材都是奢望,有一卷破草席遮身已然是恩赐。 说来她也算是个聪慧女子,这三年费尽心机与手段,名扬淮州,为的不过是令老鸨觉得她奇货可居,从而待价而沽,不过早地将她推出去接客。 而再出色的筹谋,也有时效性,如今正是老鸨觉着的好时候,她也二八年华了,再拖下去就要“贬值”了。 她不贪心,多活这些年,已经够了。 “一把火烧了一个花满楼,还有千千万万个花满楼,就算可以做到,那本朝数以万计的苦命女子,离开了青楼,又该如何生存?” “难道要她们都如你一般,一簪子自裁了事吗?” “这样的行径,究竟是救了她们,还是害了她们?” ------------ 第一卷 第41章 敢为天下女子先 姜祇连连发问,问得扶花娘子脸色发白。 她本是好意叫这些苦命女子脱离苦海,却不曾想过,她们今后该如何活下去。 “可,我无力毁了花满楼,也无力救千万青楼女子于火海之中。” “我可以。”姜祇字字坚定,铿锵有力。 扶花娘子猛地抬头望向姜祇,那三个字,如魔咒般,击中了她的内心。 “我与扶花娘子谈一笔生意如何?”姜祇慢条斯理地用帕子将簪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什么生意?”扶花娘子不自觉地被吸引,她缓缓放松急促的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姜祇瞧。 “花满楼将你困住,却也成就了扶花娘子。拿下花满楼后,在下愿意聘请扶花娘子为管事娘子,将花满楼掌控于手心,岂不更快哉?” “可花满楼东家是淮州府城的大商户豫家,而豫家背靠豫王府,没那么容易拿下的。” 姜祇笑道,“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扶花紧紧发问,“如若事成,花满楼还是花满楼,又有何意义?” “届时就不是花满楼了,我会将它打造成宝满楼,这里会拥有全天下的奇珍异宝,最时兴的货物,都将从此处往全国扩散。” “时新的货物从哪里来?可有货源?” 姜祇很满意她的经商头脑,愿意思考的人,才能在她手底下走得长久。 “自然是我们自己生产,我要打造我们宝满楼的专属品牌,而你,扶花娘子,就是宝满楼最大的招牌和镇店之宝。” 扶花娘子听了心潮涌动,她问:“女子可以经商吗,也可以以正经的身份名扬天下吗?”她真的可以吗?她不过是一介花楼女子...... 姜祇却无比自信,“有我在身后,你只管行事,不必畏手畏脚。不仅是花满楼,待立足之后,其余青楼也将逐步纳入产业之中,而你,尽管独当一面,为我掌管它们。” 扶花娘子很是震撼,“你究竟是何身份?” 姜祇淡笑道:“我啊,姜祇,敢为天下女子先。” 打消完扶花娘子自裁的念头,姜祇将老鸨叫来。 “老妈妈,扶花娘子甚得我心,在下愿意再出五千两银子,包下扶花娘子半月,在此期间不许有任何人碰她分毫,你可明白?” 老鸨拿着前头热乎的银钱喜笑眉开,没想到这后头还有生意呢。 “这......扶花娘子美名远扬,后头可排着不少队......” 她不是很乐意,这波热度还没过去,她还指望在扶花身上多捞些银钱呢。 “妈妈,你要是不答应姜郎,我即刻救自尽,叫你一分银钱都拿不到。” 扶花娘子将簪子抵在自己细腻的脖颈上,惊得老鸨花容失色。 “乖乖,你快放下,扶花,你一向是听话的孩子......” 扶花娘子将簪子递进一寸,顷刻间,脖子上就见了红。 “妈妈也知我如今名气盛,要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死在花满楼,妈妈想来也能做好被上头责备的准备。” 一个无名无姓的青楼女子,死了便死了,无人会在意。 而死一个扶花娘子,酿成的后果,是她老鸨无力承担的。 一想到豫家的百般手段,她就觉着毛骨悚然。 “傻孩子,妈妈答应你就是了,可别做傻事啊,快放下罢!” 少些进账便少些罢,总比死了人影响花满楼名声要好。 若是搁在平日,她自有千般手段叫扶花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但眼下,那么多人盯着扶花娘子呢,连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扶花娘子松了一口气,放下簪子,以她对老鸨的了解,她这回的险招算是走对了。 但愿她们密谋的大事能成,否则她日后定然会被严加看管,求死都无门。 果不其然,老鸨临走前,还将她磨了半月有余的尖头簪子顺走了。 “对了,小公子,明日午时,老妈妈要是见不着五千两银票,那今晚的许诺可就不作数了哦。” 老鸨心有余悸,今日这小公子还是现场找人拿的五千两,她很是怀疑“他”明日能不能拿得出银子。 “嗯。”许是姜祇格外冷淡的态度令老鸨自讨没趣,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离开。 “咦,哪来的小童子?”老鸨眼见着一打扮齐整的小男孩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花满楼什么时候招了个小童工,她怎么不知道。 难不成,是混进来的? “来人,给我搜,我们花满楼怕是混进了些小猫小狗!” 老鸨染着豆蔻的指尖指着守门的护卫吩咐他们动起来,养他们这么久,总得派上些用场。 “是!”护卫声势浩荡地回应,又小心翼翼地行动。 笑话,来这里的恩客,哪个是他们惹得起的,谁便抓一个肥头大耳的,都可能是淮州府城里出名的大商人。 狗蛋眼见这些人行动起来,他也不赖,能活这么大,凭的不就是利索的脚下功夫。 这里不能再躲了,他得去狗洞那边等姜祇。 他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埋头往前冲,没两步,就在拐角处撞到人了。 “哪来的野小子,走路不长眼啊!公子,你没事吧?” 墨羽大呼小叫,瞪着眼前的小屁孩,他手握在刀柄上,等着公子有需要,他可以在两秒钟之内划断这小孩的脖颈。 咦,是跟在小白脸身后的那个小孩。 不止墨羽看清楚了,寺渊也看得一清二楚,他揪着小孩的衣领将他拎起来。 狗蛋想不到一个瘦弱的书生样的公子能单手将他举起来。 他瞪着他蒙昧无知的杏眼,眨巴眨巴,这么近距离看,这位公子长得可真好啊。 可惜他肚子里没墨水,不然铁定为他作一首美男诗...... “看什么呢?!再盯着我家公子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墨羽恶狠狠地警告小孩,吓得他一激灵,回过神来开始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狗蛋一边挣扎一边往后看,生怕老鸨派来的人寻到他,也怕眼前这位黑心公子将他交给花满楼的人。 那他就真的完辣! “你不跟着他,乱跑什么?”寺渊下意识地打探姜祇的行踪。 ------------ 第一卷 第42章 你在这听人墙脚?! “她入洞房我难不成也要跟着?是她不让我跟进房间的!” 狗蛋急得不行,他耳朵灵敏地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赶来,应该是有护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 他急中生智,张口就要咬寺渊的虎口。 然寺渊是何许人,能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又岂会被一小毛孩伤到。 他将狗蛋甩出去,狗蛋顺势往地上一滚,一溜烟便消失不见了。 “公子,我去追?”墨羽握着刀,望向寺渊。 “不用了。”寺渊对一小毛孩的去留可不甚在意。 他在意的那人,正美美洞房呢。 寺渊想不明白,自己缘何会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寺家子孙个个根正苗红,到他这,长成了歪脖子树。 实在愧对于列祖列宗啊。 寺渊一边愧对祖先,一边控制不住脚下的方向,往扶花娘子的闺房而去。 路上还碰上了寻找小毛贼的护卫,“这位公子,您可有看见一个这么高的男童?” 护卫比划着高度,寺渊随手指了另一个方向,那群不带脑子的护卫齐刷刷往那去了。 “公子,为何不告诉他们准确的方向?”墨羽摸不着头脑。 “为何要告诉他们正确的方向?”寺渊反问,他不做慈善,就喜欢逗这些傻子玩。 然他内心却有一道不一样的声音——你就是在帮他。 寺渊驻足在扶花娘子房门口,突然房门被由内而外地打开了。 姜祇瞪大眼睛看着立足于门口的寺渊,不可置信道:“你在这听人墙脚?!” 寺渊觉得如果情绪可以可视化,那么他现在一定满头黑线。 “我刚到。”他颇为无力地解释,随后又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解释! 姜祇暗中左瞧右瞧,也不见狗蛋的身影。 “你找小孩?”寺渊抱着胸,倚栏淡笑看着她。 “我不找他。”姜祇不入圈套,她相信以狗蛋的机灵程度,不会被逮住的。 扶花娘子从门内出来,她芊芊细手将一条镶嵌着墨蓝宝石的腰封握在手中。 “姜公子,你的腰封落在奴家这了。” 扶花娘子掐着腰肢款款而来,她嗓音甜美细腻,如上好的蜂蜜般,甜入心扉。 姜祇亲昵地掐了一把她的小脸,“帮我戴上。” 眼见寺渊脸色愈发阴沉,姜祇愈发得意。 跟她抢扶花娘子,门都没有,今日就绝了他的心思! 姜祇故意揽住扶花娘子的腰身,扶花给她环上腰带,啪的一声扣紧之后,姜祇挑衅地与寺渊对视,在松开扶花娘子前,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 寺渊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站在他身后的墨羽明显感觉到他家公子的低气压。 黑云压城城欲摧,寺渊实在想不开。 有一种crush当着你面嫖娼的错觉。 当然寺渊并不知道这种洋文,他只知道,他要嫉妒疯了。 “浪浮之徒!” 他一摔袖,不再多看,转身就走,墨羽在身后紧跟着,大气也不敢喘。 他家公子一向是世人口中温润儒雅,谦虚平和的人物,他何曾见过他家公子发这么大的火。 寺渊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从姜祇钻狗洞进入他的视野开始,到抢绣球,他总会不自觉地想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事。 既然他是如此轻浮之人,便是不堪与他相配。 把他忘掉吧,他既担着寺家一族的荣辱,就不该以己身的喜怒为喜怒,而是要顾及全族人的悲欢...... 寺渊心中默念着寺家家规,自我屏蔽情爱干扰。 墨羽见着他家主子甚是苦恼,想着自己领着高额月俸,是该给主子分忧一二的。 “公子,既然您如此喜欢那扶花娘子,不如将她纳为妾室,寺家家大业大,赎个青楼女子也就点点头的事儿......” 公子喜欢,谁有胆量跟公子抢人,就算是当地最大的官豫王,见着公子,照样得恭恭敬敬的。 何况是那毛没长齐的小白脸,跟公子抢人,简直是活腻了。 寺渊举着折扇狠狠敲了一下墨羽的脑袋,“谁说我要纳妾。” 墨羽捂着脑门,“哦,属下懂了,公子是怕族老们不同意,咱们家家规严,一向不允许子弟出入花楼。” 当然公子除外,公子是族长,不是寻常子弟。 “收拾一下,明日上山。” 寺渊步履不停,离开花满楼。 “啊,公子这回打算在山上待多久?” “等待下一次入世的时机。” 他隐居多年,非必要不下山,名为喜爱山林野气,实则避开豫王等各股势力的招揽。 他寺家,才是淮州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寺家一脉传承至今,已有近千年。 千年时间,够不下百个王朝更新换代的。 流水的王国,铁打的寺家,寺家天然的社会地位,叫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寺家不仅是寺家,他背后牵扯的是分布在各地的血脉宗亲,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更有全天下读书人的崇敬与憧憬。 如若用姜祇的话来形容,寺家的社会地位,与孔子一门有的一比。 而另一边的姜祇,松开扶花娘子后怕她介怀,“适才多有得罪,冒犯娘子了。那公子今日还与我抢绣花球,明摆着对你有意,我是为了打消他的念头。” 扶花娘子温柔地笑着摇头,“我岂能不明白你的好意。” 她内心却颇觉着不对劲,如若那白衣公子对她有意,为何不曾多看她一眼。 反而视线就没从姜姑娘身上挪走...... 姜祇还挂怀着狗蛋,与扶花娘子道别后先行离去。 “我明日会差人送来银钱,你不必担心。我们的合作,已经开始了。” 扶花娘子郑重地点头,“定不负姑娘所托。” 姜姑娘,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得无条件地信服于她。 姜祇到后院假山附近,也没见着狗蛋身影。 她低声唤着,“狗蛋,狗蛋?” “汪!” 狗蛋从她身后窜出来,“你怎么才来,我刚刚差点被逮住了。” “你碰到那白衣公子了?”姜祇好奇寺渊在扶花娘子房门口的未尽之语。 “你怎么知道?”狗蛋惊讶,就见姜祇继续问。 ------------ 第一卷 第43章 如何才能有出息? “他与你说什么了?”她嗓音漫不经心,似乎是毫不在意回答。 “他问我你在哪,我说你在入洞房。”狗蛋言简意赅,姜祇很是满意地点头。 没暴露她的真实性别,算这小子机灵,就让那白袍男子继续误会着罢。 “要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一个小孩都抓不到!” 老鸨甩着香帕,气冲冲地朝着后院的方向来,她身后跟着不少认罪的护卫。 姜祇和狗蛋对视一眼,不再耽搁,猫着腰陆续钻出了狗洞。 “诶那是什么?那个狗洞,你们看见没?有人钻狗洞出去了!” 老鸨眼尖地指着狗洞,叫唤着护卫,“傻愣着干什么?追啊!” “噢!噢噢!兄弟们跟我追!”护卫长打开后门追了出去,一丝人影也不见得。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头有一个声音出现。 传说中的小男童,到底真的出现在花满楼了吗? 为何他们这么多护卫,没有一个见到过他。 那真的不是老鸨的想象吗? 姜祇拉着狗蛋跑出二里地,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你......你要与我回城郊寺庙吗?”狗蛋试探性地问。 他已经知道她不是乞丐了,反而是很有钱很有钱的人。 他怕她嫌弃他。 “好。”姜祇不假思索,“走啊,还欠你三根糖葫芦,买完了跟你回家。” 狗蛋嘴角荡开笑意,“好!” 但那不是家,只是他暂时遮风避雨的一处容身地。 他有家,他总会梦到,那是一个宫殿一样美好的地方,有很多温柔的女子照顾他,他无忧无虑,整日只知道吃喝,直到外头传来惨叫声,他来不及看,就被捂住双眼,带入密道一样封闭的地方,出了长长的密闭的空间,起初还有人抱着他逃,慢慢的,不知何时,他被扔到一处人家门前,但世道艰难,哪家会好心收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他那时已然懂事,饿了三天,学着街边的乞丐弯腰叩首,像路人讨食,许是他模样可爱,总有路人愿意多看他一眼。他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活下来了。 “呐,给你。”姜祇将三串糖葫芦递给狗蛋,“发什么呆呢?” 狗蛋接过糖葫芦,狠狠咬了一口,那样的场景,或许也只是他的梦。 实际上,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被遗弃的孩童罢了。 糖葫芦的甜麻痹着他舌根的酸,狗蛋突然也觉着,糖葫芦没那么好吃了。 从前他总望着它流口水,甚至能跟着卖糖葫芦的爷爷,从这条街跟到那条街,一路闻着这酸酸甜甜的滋味。 姜祇实在看不过眼,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愁眉苦脸的作甚? 她按下狗蛋一直往嘴里塞糖葫芦的动作,瞧着街上还有些馆子没打烊。 “不爱吃就不吃了,瞧你那愁眉苦脸的熊样。算你走运碰上我,请你吃阳春面如何?” 狗蛋张着嘴巴呆呆地缓不过神来,他被拉着入座,直到眼前摆好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一阵一阵的鲜香扑鼻而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叹了口气,“我狗蛋也是好上了,都能下馆子了。” 姜祇被逗笑,“这算什么,等你长大出息了,点一百碗阳春面来吃!” 狗蛋眼睛亮亮的,他吸溜一口阳春面,含在舌尖都舍不得吞咽下去。 “如何才能有出息?” “读书。”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却是最好的出路。 狗蛋的眼神暗了下来,他懂事了,知道学堂是有钱人家才去的起的,农家的孩子想读书,那得举家之力才能供养得起,而小乞丐想读书,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我上不起学。”他沮丧地低头,又扒了一口阳春面。 这样好的阳春面,他或许再也吃不到了。 “不花钱,也能上学堂。”姜祇望着狗蛋圆润的脑袋,轻声道。 她要在淮州府城,兴办学堂,让孩子都上得起学。 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地走。 不管路多远,姜祇都会到达。 “我吃好了,我们走吧!”狗蛋将嘴边的油沫抹干净,率先站起来。 “好。” 邑外为郊,离城五十里。 淮州府城不小,还好狗蛋就住在离城门不足十里的一个破庙中。 此处不复府城的繁华,这里背靠着一座矮山,密密麻麻的丛林间,立着一座被天地遗忘在角落的古庙,仿佛时光在此停滞。 古庙颓垣,蔓草萋萋,蛛网蒙尘,昔日香火鼎盛之地,今朝唯余冷风吹打竹林之声。 姜祇跟着狗蛋进殿,殿内梁柱剥落,瓦片残缺,佛像面上也已苔痕斑驳,静默中透出几分沧桑之感。 忽然,佛像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没一会儿,几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举着木棍冲了出来。 他们也不说话,瞪着一双双眼眸,警惕地看着姜祇,又在瞧见她身旁的狗蛋时,惊讶地呼喊出声,“狗蛋!你怎么带陌生人来我们庙里。” 这些孩子也懂占地为王,将这破庙当成立身的山头。 “她是好人,不会伤害我们的。”狗蛋急忙解释,他又将糖葫芦拿出来,增加可信度,“你们看,这是她买的糖葫芦,坏人只会一麻袋将我们打晕带走,哪里会给我们买糖葫芦。” 小孩毕竟是小孩,姜祇看着那几个贼兮兮的小男孩盯着糖葫芦直咽口水,与她初见狗蛋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是姜祇,是狗蛋的朋友,你们是狗蛋的朋友,这么算来,我们也是朋友。” 姜祇绕口令一样说完,再有狗蛋的佐证,这些小孩慢慢放下了警惕,就要去拿糖葫芦。 他们已经一天没吃饭,实在太馋了。 “住手!”忽然从殿后又闪现出一个人,“不是叫你们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那乞丐男子衣衫褴褛,满面风尘,发须蓬乱如茅草,双目深陷却仍闪烁着几分坚韧之色。 几个孩子如同见了主心骨,都跑到他身后去了。 这发量,当世乔峰啊! 姜祇眼中蓦然一亮,像是自动触发了人才招揽系统。 “在下姜祇,刚问阁下贵姓?” ------------ 第一卷 第44章 财大气粗,多的是钱 那男子皱着眉心,似乎不愿与一个外人多言,但见姜祇态度端正,眉眼清朗,实在不似贼人。 “我性崔,在家行九,你可以叫我崔九。这里的小孩归我管,天色已晚,恕不招待,这位公子可以自行离开了。” 崔九说完,又看向狗蛋,“狗蛋,过来这边,别挡着客人出门。” 瞧瞧这明晃晃的赶客,姜祇摸了下鼻尖,她这么不受待见的吗? 姜祇不知道的是,崔九能护住这些孩子,已经耗费他全部的心力了。 前阵子正是一贼人往施舍给小乞丐的馒头里下药,庙里隔天便抬出了两具小草席。 自那之后,崔九严令静止他们吃来路不明的食物——除非是街上的铺子里现买现卖的。 狗蛋依依不舍地朝崔九走去,他三步两回头,姜祇不能留下,他内心很是复杂。 虽然他只跟着她跑了一天,却比他一年见到的世界还要精彩。 他还想跟着她! 姜祇拱手作揖,“崔九,可否借一步说话?” 崔九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孩们,将他们轰到里间去,“夜已经深了,你们都去歇息。” 不需片刻,庄严的佛像前,便只剩下姜祇与崔九二人。 “你打算如何养活他们?就让他们沿路行乞,饥一顿饱一顿?” 姜祇率先发问,在崔九的地盘抓住主动权。 崔九沉声道:“这不劳你一个外人费心,他们既然信任我,我崔九有一顿吃的,就不会饿着他们一口。” “如此长大后,做个偷鸡摸狗的闲汉,便是你的养活大计?” 崔九刹那间失语,孩子是会长大的,他们未来如何,是他不能掌控的。 “不如将他们交予我。”姜祇眉宇间透露着自信。 崔九脸色阴沉下来,“你想把他们培养成死士?” 如何最快培养一个死士,就是将孩子们圈禁起来,自相残杀,优胜劣汰,一百人里存活一两个。 姜祇微微扬起下颌,“不,是将他们作为人才储备,给他们读书和练武的机会,或许他们长大后会成为将士,或许会成为学士,依他们自身的想法而定。” 崔九听得入迷,只要有学识在身,又岂会沦为最下等的,人人可欺的乞丐。 冷风透过他破洞的衣领直往里钻,凉得他一激灵,他回过神来,警惕道:“我如何相信你不是骗我的?” 姜祇语气坚定,字字珠玑,“半月内,我会在府城内开第一所姜氏学堂,届时你领着底下这些小豆丁来报名即可。” 敢在府城开办学堂,其势力定然不容小觑,崔九不自觉地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 “可是,上学要交束脩,我......” 全身上下也掏不出几枚铜钱的崔九,面露窘迫。 “噢,免束脩的。” 崔九猛然抬头,“免、免束脩?这么多孩子呢,没有束脩学堂要如何生存下去。” 姜祇淡然一笑:“财大气粗,多的是钱。” 她内心默默躲在角落抱紧双膝流泪,掏空的都是她的口袋! 想着不过半月,便能再见到狗蛋,姜祇告别崔九后便离开了。 忙活了一晚上,她也该回去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吴三娘抱着姜参敲响姜祇房门,才将她喊起来。 吴三娘将姜参养得极好,只见小女孩梳着双髻,发丝如墨,两缕垂髫轻盈地搭在肩上,她身穿一件绣花短襦,下着绿色褶裙,脚踏小巧布鞋,模样甚是俏皮可爱。 一见着姜祇,就挣扎着挣脱吴三娘的怀抱,朝姜祇跑去,她刚会走会跑,小手不时摇晃,步履蹒跚,一步步朝姜祇奔去,可爱得她心都软了。 “姑姑给!”姜参口齿含糊不清,用力踮着脚尖将手中的小花递给姜祇,笑容如春日暖阳,令人心生欢喜。 姜祇将姜参抱在怀里,她如今三岁了,慢慢接触了些词汇。 “三娘,是时候给姜参找个教书夫子了。” 姜参自小聪明伶俐,有这样好的天赋,作为长辈更得重视起来。 以免伤仲永,后悔莫及。 吴三娘犯愁,她做母亲的,哪里不忧心自家孩子,“小参到了启蒙的年纪,但我们初来淮州府城,不了解城中夫子的秉性,声明在外的,我怕他不肯收小参为弟子,岌岌无名的,我又怕他品行不端,祸害了小参......” 父母总是为孩子计而深远,生怕决策失误,令孩子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姜祇搂紧玩闹的姜参,猛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奶香味。 “嫂子,你的顾虑也是我的顾虑,我们姜家就姜参一个孩子,自然要给她最好的。” 她顿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语出惊人,“所以,我打算自己办学堂请夫子。” “什么?!”吴三娘错愕地望向姜祇,但她又回想起姜祇一路的所作所为,默默把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咽了回去,“怎么这么突然?” “这事儿不算突然,我已经筹谋了许久。我要以淮州府城为中心,兴办学堂,将姜氏学堂辐射状扩散至整个礼朝,为我姜氏打造独一无二的家族名片。” 姜祇字字珠玑,将自己内心想法理顺,剖析与吴三娘听。 “并且,在姜氏学堂念书的学子,无需交束脩,按年龄分班,人人皆可入学,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吴三娘从未听过这种理论,办学堂不收束脩,人人都能读书,那世间的读书人不就多了。 这对社会的进步无疑是帮助巨大的,然,作为开设学堂的姜祇来说,却要投入大量的人才、钱财和精力,才能促成这样一桩亏本的买卖。 她忍不住发问,“你这是图什么呢?” 辛苦做这么多努力,将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肩上,她这是图什么呢? 姜祇淡笑着,她的眼眸中像是盛了万丈星河,“三娘,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吴三娘心中震撼,原来姜祇她,一直践行着这句话。 “小家大家,想成就大事者,只顾着自己的小家是远远不够的,我可以为小参请到德才兼优的夫子,天下却还有千千万万的孩童困于生计,大字不识。” ------------ 第一卷 第45章 偏要打破规则 “天长日久,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书籍被官僚世族所掌控......这也正是如今社会所存在的普遍性问题。” “而我,见不惯这默认的规则,我姜祇偏要打破规则,要让人人都读得上书,让知识成为个人安身立命的根基。” 姜祇句句铿锵有力,她话音落下,吴三娘尚在震撼中无法回神,姜祇怀里的小参卖力地鼓起掌来。 幼童听不太懂人的语言,但她们却能敏锐地感受到情绪的力量。 姜祇轻轻掐了一把小参的脸颊,笑着问她:“小参也听懂了吗?” 姜参眨动着葡萄大清澈懵懂的杏眼,姜祇掐她脸,她还当是与她玩耍,乐得咯咯笑起来。 吴三娘也被姜参逗笑,她收拢意识,朝着姜祇欠身行礼,正色道:“我为小参,也为千千万万孩童,谢过你的恩情。” 让念书不再成为贵族的特权,让知识不再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这便是姜祇所求所愿。 用过午膳,姜祇将孙介叫到庭院。 她将一木盒子递给孙介,“你去一趟花满楼,将......” 孙介脑中男德警铃大响,他头摇得似拨浪鼓,“我不去青楼,李李知道了会生气的。” 李李是孙介在源安县时,隔壁邻居家的女儿,孙介见了她一面,开启了长达三年的大直男单相思之路。 “不是让你去......是让你替我送东西。”姜祇哭笑不得,孙介算得上是三妻四妾的朝代里的一朵奇葩了。 现下这个世道,既没有一夫一妻制的法律约束,也没有一心一意的道德约束,孙介能做到遗世独立,实在难得。 在最纯爱的年纪给她当牛做马,姜祇小小的愧疚了一下,手上动作却不见迟疑。 “木盒交给老鸨,她自会明白。另外,这封请帖要亲自送到扶花娘子手中。” 孙介打开木盒子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地,他神秘兮兮,“老大,哪来的银票?这一沓得有五千两了吧!” 姜祇略微扬起下巴,“你老大是有矿的人,这点银钱算什么?” 她不是说笑,铁的用处可不止是打成兵器,姜祇吩咐过魏兼,将铁制农具放在府衙出售和租赁,她改良后的铁犁、铁耒耜、铁镰刀等铁制农具,极大地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也减轻了农人的耕种压力。 拥有大片农田的地主哪个不精明,能提高农业耕种效率的设备,他们向来是冲在消费一线的。 而家中贫穷,无法购入农具的人家,可以向官府租赁铁犁,按次数计费。 铁犁等铁制农具一出场,便风靡了全源安县,甚至已经畅销到临县,农业是国之根本,当下能造福百姓,姜祇便不会等到以后。 “老大,我也听闻了,扶花娘子是淮州府城的第一美人,您让我将银钱交给花满楼的老鸨,难不成是想......”孙介想到了什么,瞳孔放大,一脸不可置信,“老大,你居然喜欢女人!” 姜祇被他的脑回路惊道,“什、什么?” 孙介一副他懂得的表情,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他虽是男子,但也听闻过女子与女子也能相爱。 “老大,我懂的,你不用解释了。”他转身就往门口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孙介带着银票和请柬,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诶!”姜祇无语凝噎,“傻子,什么都懂只会害了你。” 花满楼楼前,孙介踌躇不敢上前。 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好看的房子! 他抬头看去,花满楼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楼阁高耸,窗棂精致,雕花窗纸透出柔和的光芒。朱红色的大门两侧,石狮威武矗立,门前悬挂着红灯笼,灯光映照在青石板路上,更添几分烟火之气。 许是他长时间的驻足引起了老鸨的注意,她扭着腰肢三两步上前,娇笑着将香帕打在孙介胸前,“客官一个人来呀,瞧着挺面生的,进来坐坐?” 孙介像沾染了什么病毒一般连连后退,引得老鸨笑意僵住,暗骂他不识抬举,但他下一秒的话却让她得意不已。 “我找花满楼的老鸨。”孙介屏住呼吸,眼前这人身上的脂粉味熏得他头昏脑胀的,跑腿也是件苦差事。 老鸨花枝乱颤地嬉笑起来,“想不到公子如此有眼光,我正是花满楼的老妈妈。”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孙介,见他体格健壮,衣襟下的胸肌形状紧实,宽肩窄腰...... 老鸨看得满心欢喜,想不到还有这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愿意和她共赴风流。 “我找她是有要事的。”孙介说明来意,他总觉着她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奴家明白的,那件事,自然是顶顶重要的大事!”老鸨捂着嘴偷笑。 她暗自观察还不够,借着挥手帕的功夫,又趁机大胆地拂过他的胸肌,“那就随奴家进来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孙介对老鸨的媚眼颇有些莫名,但转念一想,这是她们这行的职业素养,便不再纠结,趁早将老大吩咐的事儿办了要紧。 他随着老鸨一路走,但凡有女子想近他身,都被他灵活避开了。 笑话,他孙介也是谁想挨就能挨着的吗? 只是越走越不对劲,老鸨推开一间房门,勾着他的衣襟将他半拽进门,“小公子进来吧。” 孙介默默攥紧拳头。 不能冲动,不能打人,再忍一下。 孙介正要将木盒子拿出来,那半老徐娘朝着他抛了个媚眼,就要脱去衣裳。 “诶诶你做什么?!”孙介侧身避开视线,他从未见过如此奔放的女子。 那老鸨还想动手拉他,“小公子,来呀,莫负良辰。” 孙介总算悟出了老鸨的意思。 她这是拿他当入幕之宾! 孙介反应极快地推开她,捂紧自己的衣襟,“我是正经人。” 她的年纪都可以当他娘了,脸皮这么厚,对小她一半岁数多的男子下手,也不怕吃不消。 他怕她再做出一些奇异之举,迅速将木盒子拿出来远远地扔给她。 “这里有五千两银票,你自然知道来历。” 木盒子狠狠砸进老鸨怀里,将她的旖旎也砸得破碎。 她懊恼间不由得横眉冷对,“既没有那意思,就给老娘滚出去!” 这姜公子和他的手下,气人的手段如出一辙。 ------------ 第一卷 第46章 为天下千万学子计 孙介啪的一声被关在房门口,吃了一鼻子灰,他迟疑地伸出手,转念又放下。 他还没问扶花娘子在哪呢,请柬未送出去,他的任务就还未完成。 但他实在怕老鸨吃人的眼神。 这扶花娘子,他还是自己寻吧。 他转身,却与一女子撞了个满怀。 女子自带的馨香直直涌入他的鼻尖,不同于厚重的胭脂味,她身上是淡淡的草木香,像是在旷野山溪旁,猛嗅了一口新鲜山林之气一般,淡雅清香。 那女子比他更快地后腿两步,微微俯身行礼,“公子没事吧,小女扶花不是有意的。” 孙介看到她的脸,一时呆滞住。 她面容如春水初生,眉目含情,一双秋水般的明眸,顾盼生辉,仿佛能洞察人心。柳叶眉弯弯,微敛的双眸藏着几分温柔,讲话时樱桃小口微启,似笑非笑,娇艳欲滴。 发髻高高绾着,余下青丝如瀑,轻轻垂落在肩头,行礼时耳畔垂下的珍珠耳饰,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更添几分妩媚。 孙介内心震撼,原来她就是扶花娘子。 果真担得起淮州第一美人的名号,难怪连老大都为她着迷。 但,她的眉眼为何和那人如此相像? 孙介内心隐隐不安,眼下只能先按捺下来。 “扶花娘子,借一步说话。”走廊人多眼杂,他粗中带细,办事力求妥当。 三楼雅间。 扶花娘子为孙介斟了一杯茶,他取出衣襟间的请柬递与她。 “这是我老大让我亲手给你的,事关重大,幸好顺利见到娘子。” 扶花娘子双手接过请柬,见着朱红色的封面上绘有精细的云纹,边缘以金线勾勒,尽显庄重华贵。 她将请柬展开,内页纸张质地细腻,是上好的宣纸,墨迹浓淡相宜,字迹工整娟秀,宛如出自名家之手。 她略微看了一眼其中内容,“三日后,豫王府举办赏花盛宴。” 扶花娘子捏着请柬,惊讶地看向孙介。 她没想到姜祇能拿到豫王府的请柬,她的实力比她想的还要雄厚。 “多谢这位公子,扶花定会准时赴约,不辜负姜公子的一番筹谋。” 孙介低着头不敢像方才一般,直勾勾盯着扶花娘子。 他抱拳行了一礼,“请柬已送到,在下这便告辞了。娘子勿送。” “好。” 孙介走至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扶花娘子一眼。 世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或许只是巧合罢。 孙介回去后,第一时间找姜祇禀告。 “老大,事情办好了。” 姜祇立于案前,笔墨未停,“嗯。扶花娘子可有带话?” “有的,她请老大放心,到时候一定会去赴宴的。” 孙介回复后,见姜祇还在写信,他停下告辞的脚步,“老大,是要送去源安县的信吗?” 姜祇点头,将兔毫笔搁在山型笔架上,捏起信纸吹了吹,“这封信要魏兼转呈给舟骨先生,我如今正需要他这样才德兼备的老者来坐镇学堂。” “老大,我想给我娘写一封信,可否一起送去驿站。”姜祇自然是无有不应。 孙介接过她的笔墨,就在一旁唰唰落笔。 他识字不多,肚子里的墨水只够他向吴三娘问好,再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娘,见信安好。儿在淮州也一切安好,您不必挂心。儿子有一事托您打探,隔壁家的李李,近况如何,以及婚配与否。望早日回信,多谢娘。” 自他三年前见过李李一面,此后再也没能听闻她的消息,然他一颗真心已付,只默默喜欢着她。 然无论他再如何打探消息,也只得来未嫁女子不宜出门抛头露面的说法,他迟迟未再与她相见。 孙介收好念头,将信折好封入信封,交予专门为姜祇送信的信使。 淮州府城距离源安县需得半月,但驿站快马加鞭,七天有余也能将信送达,快的话半月就能得到回来的消息。 自己儿子的心思吴三娘还是知晓的,她儿子整日念叨着李李姑娘,她这个做母亲的再不明白就白当了。 吴三娘收到信后,就将自己收拾妥当了,敲开了李家的院门。 另一边,近山竹屋,舟骨先生细细端详他手中的信纸,须臾,放下举着的手,惊得胡须都翘起来,他指着亲自送信来的魏兼,“她是说,让我这把快入土的老骨头,一路奔波去淮州府城给她当院长?” 舟骨先生哎哟哎哟地坐下,他拍了拍摊开在石桌上的信纸,“简直不可理喻,小儿说梦!” 倔强如舟骨先生,魏兼总算知道姜祇为何要他来送信,敢情是让他来做说客的。 魏兼清了清嗓子,一脸诚恳,“先生经世之才不能得到传承,岂不可惜?” 舟骨先生鼻孔出气,“哼,我徒儿姜翌不就是我的传承。” 他把姜翌当成弟子,也当成半个儿子了。 魏兼抛出的橄榄枝,顺藤摸瓜摸清楚了舟骨的想法,他道:“姜翌如今在军营,生死未卜,而他的女儿姜参,正是启蒙的好岁数。姜参是姜翌唯一的子嗣,想必主上信中也有提及,让您老亲自教授姜参功课......” 舟骨先生面色迟疑,不再如最初的坚定和拒绝,魏兼再接再厉,“更何况主上这回做的可是积善行德的大好事,开办姜氏学堂,全天下的孩童都可以入学,而您,舟骨先生,作为学堂德高望重的院长,桃李天下,传承不止,千百年后还有人记得舟骨先生您的恩德,这样大的美事,错过了可不会再有。” 于情,他该去启蒙唯一的弟子的唯一的孩子。 于理,他没理由放着名扬天下的机会不要。 魏兼善于观察人的神色,他见舟骨先生彻底松动,就知晓时机到了。 他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拱手道:“恳请舟骨先生为天下千万学子计,赴淮州任院长一职。” 魏兼身后的衙役有样学样,齐齐拱手弯腰,声势浩荡,“恳切舟骨先生担任院长一职!” 既然心动了,舟骨先生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他抚着须点头应下了。 五六十岁,正是出门闯荡的好年纪。 他年轻时闯得头破血流,挤不进高堂,也下不去江湖,只能蜷缩在这偏僻山野,安慰自己朝廷不公,谩骂世道冷血,视人为刍狗。 没成想,他还有再踏出竹屋的一天。 ------------ 第一卷 第47章 他们不找,我们找 吴三娘的回信先一步到达淮州府城,姜祇将信封递给孙介,“何事这么着急,驿站快马加鞭送来的,你且看看。” 孙介迫不及待撕开了信封,轻薄的纸张摊开,他见着熟悉的母亲的笔墨,不由欢喜,待再看清上头的字,手中的信纸像是有千斤重,沉得他将握不住。 “出什么事了?”姜祇见他面色不对发问。 “我娘亲自拜访了李李家中,意外听到李家夫妇密语......李李已经丢了三年了。”孙介指尖颤抖,这让他如何接受,他默默喜欢着的女孩,并非如李家对外所言的,未出阁前不宜见外男,在家待嫁,而是已经失踪了! “李家可有找过李李姑娘?”姜祇皱紧眉关,她不抱希望地问出这句话,果不其然,孙介摇摇头。 “他们就是故意瞒着,否则我......我也不会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 孙介沮丧地垂下头,他的肩上却突然传来力量。 他抬头,姜祇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他们不找,我们找!” 孙介黯淡的眼眸中闯入了一抹光亮,他重重地点头,“我们找!” 姜祇将他送走后,写了一封信寄予魏兼,她总要知道李李姑娘是何时出生,身上有何特征,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是什么时候。 这些信息交由魏兼去查最为合适。 她刚忙活完孙介的事儿,门房小跑进门向她行礼。 “主子,门口来了一老一少,老者自称是舟骨先生。” 姜祇眉眼含笑,嘴角微扬,“将他们请到前厅,我随后就到。” 门房应好后便退下了,姜祇换了身得体的衣裳,也赶去前厅。 见着前厅的舟骨先生,姜祇加快脚步,“先生,好久不见,您近来可健朗?” 舟骨先生捋着白须,“托你的福,一把岁数还要出门闯荡。” 姜祇笑道:“正所谓能者多劳。先生请坐。” 她的视线移到了舟骨先生身后的男孩身上。 卢梭亦与她对视上,眼里闪过惊讶,“是你。” 姜祇微微扬起下巴,“是我。” 这回轮到舟骨先生惊讶了,“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了。 还记得姜祇初到这个世界,就被卢梭一石头砸中脑袋,她有仇报仇,当场就将他踹入池塘,后来又借着“救命之恩”敲诈了他爹地主卢锡五两黄金和一颗人参...... 算起来,她与卢家也算是颇有渊源。 舟骨先生松了一口气,将一封信递给姜祇,“既然你们认识,事情就好办多了。这是卢锡托我交给你的信,他说你看完了就明白了。” 姜祇将信打开,一目十行,越看越震惊,她望向卢梭,他却一改几年前骄纵的性子,低着头,任由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卢锡在信中道,他遭仇家复仇,将卢梭托付给姜祇,他知道姜祇要在淮州开设学堂,定然缺钱,他愿意出一半家产,随后车马送至淮州,只希望卢梭能有个容身之地。 将卢家一脉单传的卢梭托付给她,真是个有够冒险的举动。 姜祇将信收起来,问卢梭,“你爹因何被寻仇?” 要是银钱来历不正,她可不敢收。 卢梭刹那间脸红了一片,他支支吾吾,“情债。” 他爹也是风流,招惹了人家有妇之夫,恰巧人家夫君本事不小,他爹奈何不了人家,只能躲出门。 姜祇了然,“那你就留下来吧。” 看在地主家一半财产的份上。 她又看向舟骨先生,“先生还未见过小参吧。”她拍拍手,侍女抱着姜参进来。 舟骨先生见着了与姜翌眉眼极为相似的姜参,老泪纵横,“像,真像。” “先生安心留下来,教授小参和学堂中的孩子,等兄长回来,定会惊喜的。” 姜祇稳住舟骨先生,令人将他们带下去安置,她也要去检查一下学堂的进度。 夜幕降临,淮州府城街道热闹喧嚣,孙介一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拎着个酒坛子醉醺醺地走在街上。 他脚步踉跄,抬头望着玉盘一样的圆月,内心说不出的懊悔。 他该早些知道李李走失的消息......也不知她如今在何处受苦。 孙介不敢多想,一弱女子流落在外该如何自保,最坏的局面...... 他脑海中似有千丝万缕,让他捋不清道不明,想得头痛,夜深了,热闹的市集人潮散去,恍惚间只剩下了他一人,他拎着酒坛子醉醺醺抬头,原来又走到花满楼了。 他脚步停在花满楼门前,他讽刺一笑,奢靡无度的青楼,是由一群弱女子的肉体撑起来的。 他的内心像被系了绳索,被人疯狂往两边拉扯,扯得他痛苦不堪,扯得他四分五裂。 孙介冲进花满楼,他发了疯似的找他的李李姑娘,像是神志不清,惊得花满楼的女子和客人纷纷躲闪,生怕被他冲撞了。 一女子背对着他,孙介黯淡的眼神似是黑夜中骤然绽放的花火,他逆着人群冲向她,握住那女子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向他。 “公子,你有事?”花满楼的小意皱着眉头,这公子,神色看着有些疯魔了吧。 孙介的眼神再次黯淡下来,他松开小意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他眼里掩饰不住的失落,他转身,不想再自欺欺人,世界这么大,李李怎么可能刚巧就在花满楼呢?这一切只是他的妄想罢了。 “公子?”孙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呼唤。 “公子。”扶花姑娘又唤了一声,孙介抬头,眼前似乎绽开了春天的一亩花田。 扶花娘子轻轻倚靠着勾栏,她衣裳轻薄,却不漏体,眼尾轻佻,却不显俗艳,她有着青楼女子近乎一色的装扮,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清澈与明亮。 孙介回过神来,他停住脚步,不敢多看这位淮州第一美人。 “可是姜公子有事派你来花满楼寻我?”扶花娘子不能主动联系到姜祇,眼见明日就是往豫王府赴宴的日子了,她内心愈发焦灼,整日盯着花满楼门口,看有没有姜祇的人来消息。 ------------ 第一卷 第48章 娘子,你贵姓? 这不,孙介前脚进花满楼,她后脚就跟来了。 孙介哑然摇头,他也真是魔怔了,见着扶花娘子,不由得脱口而出,“不是老大找你,是我。” 他突然想问问,女子在青楼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可要吃很多的苦,受很多的罪? 花满楼中,孙介只认识扶花娘子一人,见她神色惊讶,他隔着薄纱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后院。 扶花娘子挣扎不开,也只任他去了。 这里是她的地盘,孙介又是姜祇的手下,她瞧他眼底并无欲色,只盛满了痛苦,定是有什么伤心事。 还未等扶花娘子缓过来,孙介一言不发,拉着扶花娘子飞身上了楼台的屋檐上,惊得她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 她的足尖一落在青砖瓦片上,就皱着眉呵斥他,“你喝多了,孙公子。” 孙介猛饮一口烈酒,刺激的气息贯穿他的肺腑,也呛得他眼底泛出泪花,他晓得自己言行无状,侵扰了扶花娘子,他回去后自会向姜祇告罪。 “扶花娘子,不若坐下与我闲聊片刻?”他臂膀撑在屋脊上,眼中似有星河闪烁。 扶花娘子不知为何,被戳中了心底的柔软,她叹了口气,暗想:都是为姜祇办事,她就当照顾同僚了。 她拎着裙摆,坐在他身侧,二人中间犹能再坐一人。 “聊什么?”扶花娘子温声问。 孙介不敢看她,眼神盯着圆月,渐渐涣散,声音呢喃,若不是坐得近,定然听不清的。 “你说,这里的女子都过着怎样的日子?”青楼二字,孙介对着她吐不出口,扶花了然。 她也学着孙介的动作,倚靠着屋脊,果然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圆月,月光朦胧地洒下来,像在他们周身镀上一抹银光。 清冷、淡漠。 “身不由己的日子。” 扶花娘子被勾起了回忆,她想起她初到花满楼时,年纪尚小,不懂规矩,仗着胆子大,无数次想逃跑。 结局很明显,她被抓回来严厉看管,老鸨使尽了所有不伤外皮,但折磨精神的手段。 她慢慢的也明白过来——她再也逃不出这虎口了。 这边的姐妹陆陆续续被安排去接客,让她的日子也陷入了恐慌的倒计时,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她不想做那任人宰割的羔羊,唯有主动出击。 幸好老天待她不薄,她展现出在舞蹈和音律上的超然天赋,老鸨欣喜万分,觉着自己捡着宝了,笑着将她和其余女子区分开来,请了歌舞师傅专门教她一人,她勤学苦练,常常练琴练到指尖磨出血都不肯停,不过是为着她躲不开的那天,来得再迟,再迟一些...... 还好她遇到了姜祇。 扶花娘子收拢回忆,她侧头看向身旁的孙介,这男子能跟在姜祇身边,想来也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做我们这行的,越能吃苦,过得越好。” 孙介苦涩得嘴里像吃了一斤黄连,他伸手去拿酒坛,却将它打翻,咕噜咕噜要滚落下屋檐。 他去追那酒坛,脚底踩上湿滑的酒迹,一米九的高个眼瞧着就要从屋顶滚下去。 扶花娘子眼疾手快拽住了他,孙介也醒了几分神,他借力蹬了一脚,稳住身形,又将被他拽倒的扶花娘子揽入怀中。 “抱歉,情况紧急,冒犯扶花姑娘了。”男子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清冽的酒香,扶花闻着,也醉了。 晚风夹杂着花满楼独特的熏香拂面而过,吹动了扶花娘子肩背上的青丝,孙介低头瞧见她耳后,一抹月牙胎记与月色交相辉映,他愣神看着,伸手要去触碰,却被扶花娘子避开了。 孙介痴迷地看着,脑中糊作一团,不由喃喃道:“李李......” 他第一次见到邻居家的李李姑娘,彼时她穿着一条鹅黄连襟长裙,撑着把油纸伞从他身侧路过,迎面的风吹动了她的发丝,露出了她耳后的月牙形状,与扶花娘子的,如出一辙。 扶花心中冷笑,原来是将她认成了相好的。 美人蹙眉,对这种见异思迁的男子,她一向没什么好脸色,“登徒子,我救了你,你却想轻薄于我?” 扶花娘子横眉冷对,“早知道你色胚子一个,就该叫你掉下去摔成肉泥!” 她气鼓鼓地骂完,苦恼不知从何下去,索性她眼尖,瞧见旁边有一个梯子,就想自己下去,把他丢在上面。 没成想,身上的裙子华丽却繁琐,她刚走两步就被绊住了,她迎面就要栽下去,手腕被一股大力握住,她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往另一个方向倒去,她闭眼不敢瞧自己待会的惨状,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她跌进了男子硬邦邦的胸膛。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两人落地,孙介待扶花娘子站稳后,便松开了她,他满是愧疚,“扶花娘子,今晚是在下多有冒犯,你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 扶花娘子捂着怦怦跳的心,轻哼一声,甩着帕子转身离开。 她不想再跟这样一根筋的男子再多说什么了。 “娘子,你、你贵姓?”孙介追了两步,眼前袅袅的身影不再回头,细腻的嗓音顺着风的轨迹送来。 “与你无关。” 扶花娘子郁闷,她本性李,入了这花满楼,哪还有自己的名姓。 那个呆子心里头搁着的女生也姓李,这更叫扶花娘子感到不爽。 她一向有自己的傲气,作甚要做“李李”的替身? 命运一向爱捉弄人,它最喜欢阴错阳差的把戏,最爱看天涯咫尺的演绎。 姜祇并不知她的手下去招惹她新招的小伙伴了,要知道,不得敲爆他的狗头。 她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构筑着她的学堂。 学堂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刻着“姜氏学馆”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尽显学府的庄重与威严,这是姜祇请舟骨先生落笔,请刘木匠亲自雕刻而成。 踏入院内,只见庭院整洁,青砖铺地,两旁种着几株翠竹,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庭院中央有一口水井,井边摆放着几盆兰花,香气扑鼻,闻着心旷神怡。 ------------ 第一卷 第49章 迫不及待的刁难 正堂内,宽敞明亮,木桌椅排列整齐,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笔墨纸砚。墙上挂着几幅古朴的书法作品,不是什么名家大作,纯属摆设好看。 正堂前方,摆放着一张较大的讲台,台上放着经书和毛笔。 学堂的一角摆着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类典籍,从《诗经》《尚书》到《礼记》《周易》,当然少不了启蒙书籍《三字经》。 姜祇负手扫视一圈,越看越满意,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开学那日,先生手持竹简,正襟危坐,声音洪亮地讲解着经史子集,学子们则端坐桌前,专心致志地聆听,时而低头记录,时而抬头思索,神情专注而虔诚。 她猛嗅了一口学堂的气息,“啊,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接下来就是招生了,四岁以上的大小孩,皆可入学,享受姜氏学堂的免束脩教育,姜祇已经看到学堂的门槛被学子踏破的场面了。 她克制住笑意,学堂交给德高望重的舟骨先生,她再放心不过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不是学堂,而是明日的豫王府花宴。 要说姜祇一个初来乍到的后生,是如何得到豫王妃发出的,千金难求的请柬呢? 这话还要从她和姜家军刚踏上淮州府城这片土地说起。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姜祇将姜家军兵分四路进城的消息,还是让淮州的上层军事集团知道了。 她也想扮猪吃老虎,但实力不允许啊! 最近她已经发现有暗探在跟着她了,但她该做啥做啥,逛窑子,开学堂,一套招数下来,直叫豫王等人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轻易动她。 是他们不敢动吗?不是的。 对比豫王手底下三十万兵马,姜祇手底下那五百姜家军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为什么不敢动?姜祇想想,一是如今豪强并起,豫王等淮州府城的决策者,生怕姜祇是哪路豪强派来的探子。 像姜家军这样专业素质训练出身的士兵,自然与野路子不甚一样。 二嘛,姜祇猜测是与当日在花满楼的那位雪袍公子有关。 这只是她心底的猜测,至于那公子究竟是何身份,缘何令豫王忌惮,她还无从得知。 她对花满楼势在必得,就算它身后站着的是豫王。 这场对弈是姜祇立足于淮州府城的根本。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豫王,怎么会容忍别的军队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 明日相见,如若纸老虎姜祇被豫王戳破伪装,她和身后的姜家军,便是死期将至。 因此,她必须得将爪牙亮一亮,好叫地头蛇觉着她不是好惹的。 姜祇懒洋洋地长叹一口气,“真是愁人啊。” 她坐于棋局边,与自己对弈,白子将黑子吞掉。 姜祇将黑子一粒粒地拢于掌心,“关关难过关关过,最难克服的敌人。” 她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掌,黑子争先恐后地落于棋盒,噼里啪啦作响。 “永远是自己。” 翌日,豫王府格外热闹,宾客如鱼跃龙门般涌进府邸,身后跟着的侍从无不捧着精美的礼盒,作为拜礼。 王府大门敞开着,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门楣上悬挂着气势恢宏的匾额。门外两排身穿锦衣的侍卫肃立两旁,目不斜视,像是没有悲喜机器人,只遵照指令行事。 先一步到豫王府门口的扶花娘子捧着琵琶侯在一旁,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姜祇。 “姜公子。”扶花娘子抱着琵琶迎上前。 “扶花娘子,久等了。我们进去吧。” 姜祇领着扶花娘子,带着孙介和费野进入王府,庭院中摆放着各式花卉,不同品种的菊花竞相绽放,花瓣随风轻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她往庭院中央看去,那里有一座精致的凉亭,已经坐满了衣着华丽,谈笑风生的贵妇人。 而一旁花丛边上,立着几位女子,姜祇止步不前,她意有所指,“扶花娘子,我们稍后见。” 扶花娘子点头,两人对视着,交换着只有彼此能解读的眼神。 姜祇不会平白让她来一趟豫王府,她的身份尴尬,而姜祇带着她,人人都会将她当作“姜公子的女眷”,这足以吸引豫王府的注意。 她到淮州之后都是男子打扮,如今她见着日子的抽条,穿上一身宝蓝色雨花锦圆领袍,活脱脱一位富贵公子,不说,谁会当她是女子? 此时正是借着“男子之身”好行事儿的时候,她自然不介意继续演下去。 她带着孙介和费野,在男宾席入座。 席上坐着不少淮州府城的达官贵胄,姜祇丝毫不惧,面色如常。 豫王高高端坐主位,这宾客中,他唯一没见过面的生人,就是眼前这细胳膊细腿的白脸公子。 他举杯与众人共饮,眼神却时不时落在姜祇身上,见着她举止得体,颇有魏晋公子之风,暗自揣测她定是出自家世极好的豪族。 他举起酒杯,朝着姜祇示意,“这位想必就是姜公子了吧?真是仪表堂堂,品貌不凡。” 姜祇站起身,举杯回敬,“豫王功高盖世,气度超然,实乃后生之榜样。”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对碰相撞,而后收回视线,若无其事般举杯痛饮,这便是打过一回照面了。 豫王暗想,还真能沉得住气。 姜祇心中冷笑,接下来就是迫不及待的刁难了吧。 果不其然,豫王借着酒兴,讲起了自己带兵打战的故事。 “本王此前带着豫王军守着边疆近七载,最好的岁月都留在了黄沙飞扬的漠北,现在想来,也真是怀念在军营里的日子。” 豫王的下属站了起来,一个留着黑须的千夫长,起哄道:“王爷想重温军营的时光还不简单,比武如何?武将不比武,骨头都生锈了。” “好!”豫王爽快地应下,“那就三局两胜,谁先来第一局?” 豫王视线落在姜祇身上,他的动向,就是全场宾客的焦点。 几乎所有人都朝姜祇看了过去,身居高位的知晓这是豫王对姜祇的试探,没有接触权力中心的,则好奇豫王为何会和一公子哥过不去。 ------------ 第一卷 第50章 她略懂些田忌赛马 逃不掉的,就坦然接受。 姜祇站起身,朝着豫王和众宾客拱手,笑道:“光比武有甚意思?没有动力啊。不如我们来下注,赌一赌谁会赢?” 姜祇话音落下,哄堂大笑,豫王眼神中流露出不屑,嘴上却笑着,“初生的牛犊不怕虎。” 姜祇不为所动,她眉峰微挑,神色不变,“赌不赌?” 豫王蒲扇般的大手一拍,“赌,本王还能怕了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成?” 就算她身后有不知名的势力,但她敢在他地盘上大放厥词,就得尝尝他豫王的手段。 然他表面还是一片和蔼,“赌什么?” 姜祇率先亮出底牌,她唤道:“孙介,费野。” 二人从她身后出来,从腰间的布袋中拿出火药。 “这是何物?为何包裹得如此严实?” 几个锦衣贵人凑上前打量,互相推测着。 “牛皮纸包装,上头捆着麻线......这位姜小公子,你不会把东市上买的点心给打包带进王府了吧?” “哈哈哈,王爷啊,豫王府尊贵,您可别再放一些阿猫阿狗进来了,没的脏了王府的地。” 说完,几个大肚便便的男宾围着大笑起来。 唯有豫王谨慎地观察着姜祇三人的神色,见他们脸上是自得和傲气,而不是被戳破谎言后的心虚和恐慌,他将视线移到他们手上的那物。 这不会真是什么好东西吧? 姜祇眼神示意孙介二人,他们取出火折子,将火星吹出来,点燃手中的火药后,孙介将它扔到前头的巨形假山上,费野将火药甩到王府侧面的墙上。 “嘣!” “砰!” 火药巨大的威力,轻而易举地将造价不菲的假山和加厚加固的围墙炸得七零八碎。 烟雾笼罩着豫王府的前院,惊人的动静惊扰了后院的贵妇,也惊动了王府的护卫。 他们一股脑冲进前厅,“有刺客!保护王爷!咳、咳咳。” 姜祇捂住口鼻,冷眼瞧着这些笨蛋护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火药味。 幸好今日有东风,呼啸而过,顷刻间将烟雾吹散,众人这才看清彼此,也看清姜祇。 他们再也不敢小看她的本事了,包括豫王。 豫王颤抖着声音问:“这是何物?” 姜祇暗笑,这是核物的缩小版,“火药。” 不用姜祇多说,豫王马上意识到,火药用于军事活动中的爆发力。 他急迫地发问:“你手上还有此物?” 姜祇无有不可地点头,“很多。” 短短两个字,却让在场众人心中翻起骇浪,他们看向她的视线,多了一丝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敬畏。 豫王内心警觉,这样的人物,要么永不与她为敌,要么,当下就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他盯着姜祇,“你真的愿意拿火药当赌注?下注无悔?” 这样的好东西,要是在他手里,他是绝不肯让出去的。 除非他手里还有数不清的好东西。 不得不说,豫王真相了,对姜祇来说,火药只是她行军打战的辅助武器,并不是她的全部,而她,还有更多有杀伤力的绝招。 姜祇点头,“是,下注无悔。” 她同样直勾勾望着豫王,“王爷,我的赌注想必足够让您满意,那您的赌注呢?” 豫王见姜祇胸有成竹,怕是早想好了心仪的赌注,“你有什么想要的?” 姜祇收敛起锋芒,举杯自饮,端的一副花花公子模样,“花满楼的扶花娘子甚得我心,如若余生有这样的美人相伴......” 听她提到花满楼,花满楼东家,也就是淮州府城的大商户豫家家主来精神了。 但他只是个不重要的配角,只听那上头的豫王心领神会道:“扶花娘子是吧,要是你赢下来,当场就将她的卖身契交予你。” 一个妓子罢了,他还不放在眼里。 “啧啧,王爷,你是不诚心下赌啊。”姜祇眼神鄙夷,就差指着豫王的鼻子骂他小气了。 豫家家主忍不住跳了出来,“那可是名满淮州府城的扶花娘子,你还不知足?” 豫王眯起眼睛,这位姜公子携扶花入府的消息,一早就传入他耳朵了,他不会觉着姜祇对扶花有多情深意重。 男人嘛,最擅长装深情。 既然她觉得不够,那就多送几个好了,于他又没有损失。 “你还要什么扶草娘子,扶荷娘子的,都一并带走吧。”豫王摆摆手,他才不管她是真风流还是假风流,什么都没有他即将到手的火药重要。 豫家家主吹鼻子瞪眼,姜祇装作看不见,无视他。 “豫王,这些还不够。”姜祇淡淡道。 自然是不够的。 豫王心里也发虚,拿几个青楼女子和她的火药做筹码,怎么都不对等。 拿的是豫家家主的东西,谁的东西谁心疼,他气道:“你怎么不把花满楼都要了呢?” 给你能的,一个外来者,敢在主人家的地盘,大放厥词提要求! 姜祇抚手叹好,“不错,我就要这个了。以花满楼和火药两物为赌注,豫王觉着如何?” 那豫家家主见她真敢要,急得两眼一黑,那是花满楼啊,他们豫家靠它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投了多少心血进去! 豫王也不禁犹豫,花满楼是他作为打探消息的情报地,就这么给出去了...... 可他再舍不得,看到孙介和费野手上捧着的火药,他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本王准了!”豫王大手一挥,豫家家主面如死灰。 豫王自信,就姜祇和她带来的两人,也没什么特色的,想必打赢他们也是轻轻松松,届时不费吹灰之力,花满楼保住了,火药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第一局,谁愿意为本王出战?”豫王发号施令,底下众多响应,他挑了最先出头的千夫长。 这位千夫长可不同凡响,他一身铜墙铁皮,非常人能伤及,最高一次记录,他将对战者打到口吐鲜血,内脏尽碎,对方却连他的皮毛都没伤到。 豫王很有自信地派他出战,那千夫长远远瞧着不显,走近了跟座小山似的,走起路来地面都在晃动。 姜祇思衬着,看向费野,开口道:“费野,你可愿一战?” 见着他点头,姜祇笑意漫上眼尾。 她望向豫王,胜券在握。 或许,她也略懂些田忌赛马呢? ------------ 第一卷 第51章 后生可畏 豫王府宽敞的前院成了天然的擂台,费野和千夫长站立对峙,气氛一时凝肃下来。 那千夫长体态魁梧,面容粗狂,只见他突然率先发起攻势,比常人粗两倍的拳头直击费野的面门。 费野一身翩翩然的白衣,身形矫健,眼神灵动,面对千夫长的进攻,极其敏捷地避开了,拳风从他耳畔呼啸而过,他心往下沉。 姜祇也不由的屏息凝神,那千夫长在费野进攻时仿若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这局,怕是要在意料之中了。 姜祇再看去,台上打得火热,体型巨大的千夫长主打进攻,一味猛扑,他大山一样的体格,任谁被压到都得内脏出血。 费野身形灵活,他挥手击出三枚暗器,那千夫长不知如何练的刀枪不入,硬生生靠自己的臂膀挡了下来,三枚暗器齐齐插在他手臂上,也不见疼痛。 她啧啧想着,这人倒是挺适合在末世生存的,那皮硬的连丧尸都不爱咬他。 又来来回回拉扯了七八招,费野明显体力不及千夫长,他被击倒在地,千夫长见机一个虎扑,还想重创他,姜祇明眸微瞪,抢先一步,飞身而出,将费野从地上拉起来,躲过了千夫长的攻势。 她扬声,“这局,我们认输。” 费野捂着疼痛的腹部,转头看向姜祇,他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没能打赢比武的懊恼,姜祇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胜败乃兵家常事,保持平常心就好。” 姜祇扶着费野下场,台下却热热闹闹地响起掌声。 “不愧是豫王麾下第一勇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威武!” “那是自然,其余阿猫阿狗想与他争锋,还得看够不够格!” 他们不仅要恭维千夫长,还要贬低姜祇三人,几个人围在一起,叽里呱啦:“看来他们也没什么本事,豫王也是多虑了!” “是啊,几个小毛孩,豫王动起手来,那不叫一个手拿把掐!” 豫王掩饰不住的得意,他的嘴角都要笑烂了,还故作谦虚,“承让承让,我们千夫长出手,可从无败绩,你这小兄弟输的也不冤。” 费野脸色一黑,姜祇按捺住他,目不斜视地回豫王:“他年岁只有千夫长的一半,跟前辈过过招,权当学习了。” 言下之意,是千夫长胜之不武,一个年过三十的大块头,和一个年仅十五的精瘦少年对打,赢了有什么好炫耀的? 此言一出,前头起哄的这些人,个个默然禁声了,像一只只鹌鹑鸟一样缩在一边,没脸再出头。 他们这一群能当姜祇三人叔伯年纪的老头了,在这聚众欺负小孩,说出来他们自己都亏心。 豫王眼中闪过阴霾,他威严地挥手道:“第二局,谁和谁来?” 他麾下的将领见着千夫长耍到了威风,得到了豫王的青眼,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冒头想让豫王派自己出场。 “王爷,末将拿人头担保,一定为您赢下此局!”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拎着他的佩剑就出场了。 呵,口气还不小。 姜祇稳如泰山,她也看向豫王,果然见他神色满意,又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视,“姜公子,本王这边派守城的王将军出场,你方派何人出场应战?” 姜祇站起身,字字铿锵有力,“此局,我来。” “什么?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打得了架?”姜祇还未说甚,宾客就叽叽咕咕地质疑起她。 “她这小身板,怕是没两下就会被王将军的剑给捅穿吧?” “届时大好的菊花时节,扑鼻而来的没有花香,只有血腥味了,啧啧。” 孙介和费野对视一眼,下一秒各自避开,疯狂掩饰嘴角拉不下来的笑意。 他们怕自己笑出声会显得太嚣张。 老大亲自动手,他们已经能看得到王将军要生不得要死不能的可怜样了。 豫王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等了一晚上,终于要出手了。 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姜祇不为外界杂音所动,她顶着各方的压力面色如常,步履沉稳地走到王将军面前停下,朝他抱了个拳,算是友好开场。 但她接下来的招式就显得没有那么友好了。 她随手抽过豫王府护卫身上的佩剑,毫不相让,率先出击,招招冲着王将军的命门去。 那王将军手持一柄重剑,剑身宽厚,寒光闪闪,姜祇手上的却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但在她手中剑尖灵动,犹如游龙。 几招之后,剑身相撞,发出尖锐的声响,姜祇和王将军抵着剑对视,目光如炬,王将军发难,重剑一挥,剑风呼啸,直取姜祇胸前。 姜祇身形轻盈,一个侧身避开,同时长剑一挑,剑尖如闪电般刺向王将军的肋下。 他也有两分实力,毫不退缩,重剑一挡,剑刃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姜祇见状,迅速变招,剑尖在王将军身上轻轻一点,借力一跃,身形如燕般轻盈地落在王将军身后。 王将军转身,再次挥剑,剑势猛烈,姜祇几个闪避,巧妙地避开重剑的攻击。 两人再度交锋,剑光与枪影交错,宛如龙腾虎跃,剑锋碰撞出火花,看者惊心动魄,不自觉摒住了呼吸。 突然,姜祇一个快速转身,长剑如闪电般刺向王将军的咽喉,他反应迅速,重剑一挡,但姜祇早已料到这一招,手腕一转,长剑顺势一挑,如蛇般一刺,恰好击中王将军的胸口,剑尖轻轻一颤,王将军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你输了。”姜祇的声音没有起伏,淡然得好似早就料到了结局。 全场寂静无声,姜祇利索地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在背后,一脸无辜。 “怎么都不笑了,是天性不爱笑吗?” 为了不显得小肚鸡肠,豫王率先哭丧似的露牙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底下的大小官员,像是传声筒一样,找不出别的词来,一遍遍重复着豫王的评价。 “后生可畏。” 中年官员默默擦了把额头的汗珠,重复着:“是啊,后生可畏......” 姜祇无趣地扭头,将视线移到输了的王将军身上。 她语调冷清,叫人琢磨不透想法。 “王将军,你输了要如何来着?” ------------ 第一卷 第52章 你自由了! 王将军面如死灰,他重重跪在豫王面前,也不敢看他黑云似的脸,以头抢地,大喊道:“属下有负豫王所托,这便以死谢罪!” 说完场面寂静了有三两秒,王将军不见豫王出言宽恕他,他心直直沉入深渊,什么都明白了。 豫王要他活,他便能活。 豫王要他死,他必须死。 王将军拔出陪他征战沙场数十年的佩剑,最后端详了几眼他的爱剑,他毅然决然闭眼,下一秒,剑身往脖颈划去。 他的剑削铁如泥,速度快些,自刎而亡也不至于太过痛苦。 哐当! 王将军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而他的佩剑被击飞,与那把普通的护卫剑,齐齐插在泥土中。 他骤然睁眼看向姜祇,周身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豫王不发一言,默默看着。 姜祇淡然道:“王将军,男儿自当死得其所。” 她心中暗道,女子亦然。 “你是淮州府城的守城将军,是朝廷任命的五品大官,食君之俸禄,该好好办事,守着一城百姓的安危,才是你的职责。” 而不是在这捧一个藩王的臭脚。 姜祇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官员的面孔,听懂的纷纷避开视线低下头,听不懂画外音的,只觉得姜祇心善,放了王将军一马。 豫王神色莫测,他笑哈哈打圆场,“王将军,姜公子不计较,你还不快谢过她的恩情。” 王将军规规整整地行了个军中大礼,他目光诚恳地看向姜祇,“姜公子的指点,在下明白了。” 豫王听着脸一黑,赔了夫人又折兵,闹心! “下一局快开始吧。”他话音落下,似乎是怕姜祇再出场,“出场过的不能再次出场。” 如此一来,姜祇的队伍中,只剩下孙介可以应战。 姜祇神情自若地点头,“这场,我出孙介。孙介,你可应战?” “应!必需应!”孙介等半天,早就手痒痒了。 他在姜祇军中训练良久,早就不是当初在大街上与人打斗时那点小猫功夫了。 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他是时候露一手了。 姜祇朝豫王挑眉,见他面色带着一丝凝重,内心更是惬意。 而经王将军差点自刎一事,豫王底下的官员将士也有点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吱声。 “有谁为本王出战?”豫王话落,难得没有附和声。 按常理,最厉害的会留到压轴,他们也怕,遇到比姜祇还要变态的对手。 平白来赴宴,完事儿了被小毛孩打败了,这叫他们今后要怎么在淮州府城生活? 豫王见迟迟未有人应战,粗糙的脸清晰可见地又黑了几度。 “父王,儿臣申请出战。” 身穿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锦袍,头顶挽着金丝镶绿宝石玉冠的少年,从豫王身侧站到人前。 此人正是豫王世子,谢锦呈。 “好!不愧是我儿!本王准了!”豫王率先抚掌,他的世子是他耗费大量心血培养的,无论文武才学,亦或是为人品行,都由当朝名师大傅教导......他自信锦呈不会输给孙介。 此时豫王的爪牙们才醒过神,“虎父无犬子,世子果真有王爷当年的风采。” “世子才高八斗,武力超群,放眼淮州男儿,哪个能将世子比过去?” “世子威武!” 姜祇扯了扯嘴角,这么会捧哏,这些人不去唱相声真是可惜了。 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孙介和谢锦呈各站一方,互相行了一礼。 谢锦呈不无可惜地朝姜祇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不是与那位姜公子比试。 接下来孙介的拳头会让他庆幸,还好他不是和姜祇比试。 两人如约定好一般,都不使用武器,赤手空拳就扭在一起打了起来。 起初两人还招招看得出路子,打到后头,孙介被谢锦呈一圈锤中眼眶,激得他反手一拳击中谢锦呈的颧骨,清秀俊朗的世子脸颊登时淤青了一块。 两人越打越恼火,已然不顾场合,把比武当成了私下斗殴。 “孙介。”姜祇蹙着眉头喊了他一声,“不要恋战,速战速决。” 这还给他打爽了? 孙介抽空从混战中点头,他后撤几步,将隐藏的实力使了出来。 谢锦呈只觉着,孙介的招数突然高明了一个等级。 他的步伐更灵活了,他的速度更快了,他落下来的拳头,也更重了。 打在他身上梆梆响的...... 谢锦呈鼻青脸肿,努力挣扎着避开,下一秒又被一拳击中眼眶。 这下两只眼都乌黑了。 他实在受不住,举手休战,颤颤巍巍道:“别打了,本世子认输!” 孙介火速收拳,看着谢锦呈一瘸一拐地离开,心虚地瞅了姜祇一眼。 好像下手太重了,把豫王的儿子锤成这副熊样,不知道会不会招来豫王的报复。 姜祇无奈阖眼,将孙介唤了回来,回到姜祇身后的孙介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老大会护着他的。 “豫王,三局两胜,我们赢了。”姜祇朝着上首,语气自然,丝毫没有将人家儿子打成重伤的愧疚。 “花满楼的地契!”豫王阴沉着脸朝豫家家主开口。 这回脸丢大了,手下离心了一个,儿子被打成狗熊,得不到火药,还得再赔栋楼出去。 与姜祇对弈的这局,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但他豫王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这么多人看着,一座楼而已,不值当他背着“出尔反尔”的名头。 豫家家主哭丧着一张老脸,他欲哭无泪。 怎么个事儿,他不就参加了个赏菊宴吗?怎么家底都被人拿走了! 他颤颤巍巍地掏出怀中的花满楼地契,递给姜祇。 姜祇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细细打量,确实是花满楼的地契。 她又朝豫家家主伸出手,“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没事我穷,提醒你一下,楼里姑娘的卖身契还没给我。” 豫家家主见着姜祇厚颜无耻的样子,气得都快撅过去了,偏偏上头的豫王还不当回事儿,“还不快给她。” 几个女人而已,纠纠缠缠的,要让他底下人看他堂堂王爷的笑话吗? “还不快给她!”豫家家主冲着豫王唯唯诺诺应是,转头将气撒在随从身上。 姜祇终于将厚厚一沓卖身契握在手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觉着格外沉重。 薄薄的一张纸,却困住了可怜女子的身家自由。 豫王黑着脸,甩了一把袖子,没什么好语气,“今日各位也尽兴了,时候不早了,各自散了吧。” 他还要去看看他宝贝儿子的伤势,已经没心思与他们闲话了。 姜祇随着人群出府,还未踏出豫王府,就见扶花娘子侯在门口等她。 姜祇迎着夕阳的余韵,双眸明媚灵动地笑了起来,她举着一沓的卖身契,像是要告诉所有生不由己的娘子。 “你自由了!” ------------ 第一卷 第53章 有救一人是一人 马车咕噜咕噜地往花满楼的方向驶去,孙介和费野一左一右坐在马车上充当镇车石狮。 孙介醉酒后再次见到扶花娘子,想起那夜的德行,不由得面红耳赤,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眼神时不时瞥向背后漂浮动荡的车帘。 马车内,姜祇和扶花女子对坐,她将满满的一沓卖身契交到扶花手上。 “找找,里头也有你的卖身契。”姜祇扬起下颚,示意扶花接过。 她还有些许回不过神来,但手比脑子更快地接过了卖身契。 扶花翻找了两下,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张。 红得刺眼的卖身契三字映入她的眼帘,她看到了她的原名。 她本姓李,名梨花,家住源安县,家中经营着小本生意,父亲是挑货郎,她还有一个弟弟...... 扶花捏着她卖身契的手指尖渐渐泛白,啪嗒,一滴泪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她抬起头,眼眶已然红了一片,突然起身,给姜祇跪下。 “姜姑娘,你的大恩,扶花永世不忘,从今往后,扶花任你差遣!” 姜祇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我们女子在世间本就不易,有能力救一人是一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只要我们有心,救千千万困顿女子,将不再是虚妄。” 这天下还有太多被困在勾栏中的女子,还有太多生不由己的女性,姜祇想做的,不过是在她们深陷泥潭无法自救时,拉她们一把。 或许会有人骂她圣母,但姜祇一向不在乎这些无谓的言语攻击。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尽她所能,尽力而为之。 她要走的道,无人理解,她也敢孤身闯一闯。 后世将她的这般行为,称之为女性力量。 扶花只觉着内心深处像被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击中,她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浑身充满了干劲。 “姜姑娘,今后我便随他们唤您为主上。”扶花看向车帘,她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站在人前为姜祇办事。 而非龟缩在后院,成为谁的附属品。 她还什么都不会,但她会尽她全力,尽快成长为姜祇的得力助手。 不负主上今日相救之恩。 姜祇点头,她可以伸出一时的援手,但人贵在自救,扶花是个聪明人,毋庸置疑。 有了上下属这层关系,扶花有了归属感,她心中好奇,便问了出来,“主上,你是如何赢得花满楼的。” 她不在前厅,自然见不着精彩的比武环节。 姜祇神秘一笑,她点点自己的脑袋,“用计。” “听过田忌赛马吧?下等马对战上等马,上等马对战中等马,中等马对战下等马。第一局,我派出了费野,对阵豫王的千夫长。结果可想而知,费野输掉了第一局。豫王得意,放松警惕。第二局,我派出了自己对阵豫王的守城王将军。结果,我赢了第二局。第三局,我派出孙介对阵豫王世子谢锦呈,孙介又赢了第三局。三局两胜,以火药为诱饵,钓上来花满楼这条大鱼。在整体实力与对手相等或者略低于对手的时候,要想取得胜利,那就要看谁会巧妙地排兵布阵了。” 最重要的是让豫王忌惮,不敢轻易对她下手,她在淮州的第一步,算是稳稳站住了。 费野在帘子外听了很破防,“主上,我怎么就成下等马了?” 众多下属里,他怕是最不受待见的。 他如今都洗心革面,老老实实任她差遣了! 姜祇哈哈一笑,“小野子别介怀,换孙介和那铜墙铁皮的千夫长对打,照样得输,只不过你输的会更有价值些。” 孙介在一旁咧着个牙傻笑,他在老大眼中是中等马,不错了。 费野攥紧拳头狠狠锤了一下他的臂膀。 笑笑笑,诅咒他找不着媳妇儿! 车帘内,扶花握着一沓卖身契,“主上,这些......” “这些你拿着,分给楼里的姑娘,是去是留,她们自己做主。” 姜祇不在乎人去楼空的损失,她承担得起。 “这算是交给你经手的第一件事,放手去做,不要怕出错,你身后有我。” 扶花漂浮在空中的心彻底落定,她目光坚定,“定不负主上所托。” 马车终有停下的时候,姜祇一行人下了马车,抬头看向花满楼这块富贵的匾额,内心尤为复杂。 特别是扶花,几日前她还是被困在楼里的金丝雀,如今她是亲手打开雀笼的当家人。 这样的身份转变,怎能不叫她内心动荡,感慨万千。 她迈入花满楼,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味道,那种无形束缚着,禁锢着自己的绳索,突然不见了。 见姜祇一行人声势浩荡地进楼,老鸨小跑着迎了上来。 “哎哟,姜公子,劳您亲自把扶花送回来了,今日要留下喝茶听曲不?” 想来老鸨还没有得到消息,姜祇也不与她多舌,这老东西,她肯定要踢走的。 “把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叫到大堂里来。”姜祇话音落下,老鸨瞪大了她的一对牛眼。 “所、所有姑娘?” “嗯,所有。” 这怕不是来闹事的,他看着也不像能点的起这么多姑娘的。 老鸨暗想,她伸手揪了一把扶花,瞪着她,“还不快劝劝姜公子,他一次哪点的起楼里这么多姑娘?” 扶花啪的一声将她染着豆蔻的手打落,“主子叫你去办,你就去,无需废话。” 老鸨哪见过这么硬气的扶花,她难以置信又恼羞成怒地指着扶花。 她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妮子了?仗着点名气敢和她作对,看她不狠狠收拾她! 老鸨怒上心头,一巴掌就冲着扶花挥了过来,快到扶花来不及躲闪,眼前的巴掌被姜祇抬手挡住,孙介硬生生止住了冲上前的脚步。 姜祇稍用了些力握住老鸨的手腕,往下一折,咔擦一声脆响,老鸨的右腕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是我的人,而你。”姜祇看向费野,“将这老东西押到官府去,告她拐卖妇女,逼良为娼。” 费野利索地抱拳领命,顺手捞起桌面上一块乌黑的抹布往叽里呱啦骂人的老鸨嘴里塞去,姜祇耳畔清净了不少。 ------------ 第一卷 第54章 去他爹的青楼 看着费野单手拖着老鸨离开的背影,姜祇点了点头。 会办事儿,小野子也是越发得用了。 昔日威风凛凛的清风寨三当家,如今又是跑腿又是打杂,还兼任姜家军副将的副业,干起活来也是清清爽爽的。 “孙介,你陪着扶花将所有人叫到大堂来。”大堂还有些客人未走,姜祇袖手一挥,朗声道:“今日花满楼闭楼,都散了!” 大部分不明就里的客人秉着不触霉头的念头自行离开,少部分不明觉厉的客人还想看热闹,被孙介一手一个拎着领子扔出了花满楼,很快花满楼就陷入了一片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孙介从犄角旮旯里找出铜锣,敲锣打鼓边走边喊:“全部人员,大堂集中,有事相告。” 跟在他身后的扶花默默掩面,姜祇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堂上,看着一波波人往大堂挤。 乌乌泱泱的,没一会儿,一向宽敞的大堂都要站不下了。 姜祇从未见过这么多姑娘,她们无不身着清凉,勾勒着魅人的妆容,像是流水线上的钉子,千篇一律,被磨掉了自己的个性,可悲可泣。 她站在她们面前,看着她们因未知而恐惧的脸庞,不由得叹息,“我是姜祇,今日将你们聚集于此,是有件事告知你们。” 姑娘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姜祇继续道:“从今日起,世间再没有花满楼,此地更名为宝满楼。” 此言一出,姑娘们喧嚣不断,姜祇朝着扶花看了一眼,“扶花。” 扶花娘子从姜祇身后站了出来,她扬起手上厚厚的一沓卖身契,“姐妹们,你们的卖身契就在这里,我喊到谁的名字,你们就上来拿。安静些,免得听不清名字。” “扶花,你说的可是真的?”人群中一姑娘半信半疑,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就让她们白走了? “是啊,扶花,好歹姐妹一场,你可别骗我们。” “老妈妈呢,她怎么不在。”又有人发现这样的场合居然没有老鸨。 方才就在大堂的姑娘弱弱发言权,“老妈妈被她扭送去见官了。” 大堂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扶花适时开口,“如今花满楼的地契就在姜姑娘手上,她是我们宝满楼的东家,我是宝满楼的管事娘子,你们可以不信,但卖身契总认得吧?” 姜祇任由扶花发挥,在她身后做个甩手掌柜。 扶花朝孙介道:“劳烦将柱子边上的大香炉搬过来。” 孙介将炉子搬到大堂中央,还贴心地将炉盖子打开,里面的炭火见风,燃得愈发旺盛。 “拿到卖身契的姐妹,可以当场将它烧个一干二净,官府那边主上已然登记过了,你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扶花说罢,唱念起了姑娘们的姓名。 “方招娣。”一年岁不大的女子快步上前接过,见上头果真是自己的名字,眼中不禁泛出泪花。 “我是方招娣,不是芳华姑娘......”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厌恶道,“我不叫招娣,今后姐妹们可以叫我方华!” 她不再是为了给弟弟凑娶媳妇的银钱,而被五两银子卖进青楼的招娣,她,今后要为自己而活。 与方华相似遭遇的女子还有很多,她们听到自己的名字,觉着恍如隔世,有的欣喜,有的厌恶,还有不少学着方华,当场改名,将今日作为重生来过的日子。 姜祇也被传染了笑意,她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女孩们,感受着她们发自内心的喜悦。 扶花第一个走至燃着火焰的香炉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姜祇,见她点头,她坚定地松开手,卖身契掉入火炉,火卷薄纸入尘埃,瞬间将其蚕食殆尽。 她自由了! 扶花第一时间望向姜祇,只见她笑着鼓励她,扶花鼓起勇气,拎着裙摆小跑两步,与她相拥。 片刻后,扶花松开姜祇,带着些许羞惬,“主上,扶花唐突了。” 姜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比扶花高些,又穿着男子的衣袍,远远看着,两人犹如一对俊男靓女,羡煞众人。 即便在场的都明了姜祇的女子之身。 孙介吃醋地别开眼,正好看到回来的费野,两人默不作声地站在姜祇身后。 其余娘子们见扶花开了个头,纷纷学着她,将卖身契扔到香炉里。 她们亲手烧掉了禁锢着她们灵魂和肉体的绳索,亲手将自己解放出来。 那一刻,每个女子心中,都像是放下了一座大山,迎来了久违的自由。 姜祇待她们平复好心情,站在台阶上开口,“此地将开做商铺,聚集全天下的奇珍异宝,宝满楼现缺少店员,想要留下来打份工,养活自己的姑娘,可以向扶花报名,而想要离开的姑娘,现在就可以走了。” 花满楼的大门敞开着,却无人敢真的迈出去。 踏出大门的代价,如同阴影一样伴随着她们,老鸨会将逃出花满楼的女子抓回来,用鞭子抽打她们,用针扎她们,关着她们不让吃饭,不让如厕......多般手段,由内而外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她们怕了,笼子开了,都不敢飞了。 姜祇心念一转,她拉着扶花,抬起下颚让她拉着方华,方华又拉着另一个要好的女子,一个拉着一个,手连着手,温暖传递着温暖。 走出花满楼,根本无需多迈几步脚。 姜祇深吸了一口楼外的空气,暗叹道,人就该活在没有天花板的地方。 而眼观一个个迈出花满楼的女子,她们左看右看,看看身旁相处了几年的姐妹,又看看街道上驻足围观的行人,突然抽泣出声。 姑娘们眼含泪花,嘴角却最大程度地笑着,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转起圈来,或是紧紧相拥在一起。 “我们出来了!我们真出来了!” “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没想到我也有迈出青楼的一天,我、我没有老死病死在那里头!” 说着说着便哽咽了,一个个掩面痛哭,丝毫不顾及形象。 姜祇暗自示意跟着她来的一百姜家军,将围观的路人遣散。 姜家军在她踏入花满楼之前,就将花满楼的护卫全部清散了,这也是她能畅通无阻的缘由。 一口吃不成胖子,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姑娘们,被外人三言两语再逼到奔溃。 见她们也哭得差不多了,姜祇重申,“如今你们皆是自由身,往后也无人能再强迫你们,该回哪便回哪罢,无处可去的,宝满楼欢迎你们来打工。” 说完,姜祇抬头看了一眼花满楼的招牌,碍眼得很。 她一脚蹬在门口的石狮子头上,借力朝匾额方向飞身去,一脚将刻着“花满楼”三字的匾额踹了下来。 哐当一声,姜祇落地,一脚踩碎了花满楼的门头,抬起头挺直身板,眼中像盛着万丈星河,她明媚、肆意、洒脱,她笑道:“去他爹的青楼,老娘见一座拆一座!” ------------ 第一卷 第55章 无人入学 宝满楼和姑娘们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扶花来处理,让她有独自成长的机会。 姜祇将重心放在姜氏学堂上,也就是明日,学堂就要招学生了。 怕到时候人手不够用,姜祇还下令让五十名士兵充当护卫到姜氏学堂维持秩序。 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但却有免费的书读。 但凡有点上进心的人家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学堂去读书。 这一点毋庸置疑。 隔天一早,姜祇站在威风凛凛的学堂门口,舟骨先生就站在她身侧,也是一脸喜意盎然。 他作为姜氏学堂的名誉院长,与有荣焉。 全天下再也找不出像他们这样愿意倾囊相授,不计成本地传授无知孩童学识的学堂。 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办不到。 他看向姜祇,姜祇面带微笑点头,“吉时已到,我们揭彩吧!” 大红色的遮布严严实实的盖在姜氏学堂的门楣上,姜祇和舟骨先生一左一右,握住红色的绸布,同一时间往下拉扯。 绸布落地,姜祇抬头往上看,笔走龙蛇的“姜氏学堂”四个字映入眼帘。 这是她向全社会扫盲的第一步,她相信,以今日为分界岭,知识不再是掌握在少数贵族人手中的特权,而将成为人人都可以握在手中的力量。 “放鞭炮!”姜祇一声令下,孙介和费野一左一右,点燃鞭炮往石狮子边上扔,噼里啪啦的响声瞬间穿透了满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围观,却无一人上前询问。 “这是干啥嘞?姜氏学堂?好家伙,有人认识吗?” 穿着布衣短靴的中年男子朝着学堂指指点点,他身侧的男子摇摇头。 “俺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走吧走吧,学堂是要花钱的,我们这些平民学不起的。” 他拉着另一人就想离开,姜祇的视线望向他们,她出言相告,“这位大叔,我们学堂读书不要钱。” 只见他听了疯狂摇头,一脸的不信,“骗人的吧,读书怎么可能不要银钱?” 姜祇一手拎着铜锣,另一手举着棒子,哐当的一声敲响了铜锣,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姜氏学堂今日开学,广招新生,只要是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幼童和青少年,都可以到本学堂来报名。” “我在这里承诺,学堂不收束脩,也不收取任何的书本费,学杂费,只要是有心念书的学童,姜氏学堂的大门就为你开着。” “以上所言,不带半句虚假,童叟无欺,报名时间从即日起,七日内停止招生,学堂空间有限,先到先得!” 姜祇将铜锣递给一边的孙介,坐在学堂前摆着的书案上,手握毛笔,等着前来报名的学童,她会将他们的名字一一登记在册,后续准备入学考试,将不同年龄和学习程度的学子进行分类,更好地管理和教学。 奈何她握着毛笔半天,她的书案前,还是空无一人。 墨水滴在白纸上,将它无情地染上洗不去的尘埃。 姜祇纳闷,不应该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舟骨先生也是一脸焦虑,这招不到学子,学堂还怎么开的下去? 姜祇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细细观察着路过的行人。 一对母女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女孩大概五岁的年龄,抓着孩童独有的双髻,上头还垂着漂亮的发带。 她眼神渴望地望着学堂,她看不懂学堂大门挂着的匾额,但她已经能听得懂大人的话了。 她喃喃地重复着姜祇说过的,“学堂……” 小女孩突然拽住她娘亲的衣袖,小小一只仰着头,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真挚,奶声奶气地说:“娘,我也想上学堂!” 那年轻妇人身着朴素,瞧着年岁也不大,却用一块布将发丝全部包裹了起来。 她蹲下来,双手捧住小女孩的脸颊,语气温柔,说出的话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硬。 “你是一个女孩子,进学堂像什么样?只有你哥哥才有资格读书。” “我们家是不愁吃喝,但家里只供得起一个孩子念书,你以为念书真的不耗费银钱吗?你在学堂吃的喝的哪一个不是要家里出?” 小妇人也不管她的闺女听不听得懂,一顿输出之后站起来,将女孩的手握在手心,牵着她,强硬地拉着她离开。 姜祇一行人远远看着,哑口无言。 女子地位之卑微,从小时候就由身边的人不断地向她植入这样的观念,每时每刻的打压,不间断的贬低,让这些女孩子将自己不断看轻,同时,又将所有资源都顺理成章地让给男性。 这样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观念,非时间长河所不能改变。 而她要做的,就是要这样的顺理成章,在她出现的地方,变成一句句质问。 凭什么只有男孩子能读书? 同样是人,凭什么男性能占据更多的社会资源? 被社会优待的究竟是出生就是一块宝的男子,还是被冠以柔弱之名,却加以软囚禁在男子后院的女子? 这样究竟是保护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资源掠夺? 姜祇心中像窝着一团发不出的怒火,她抄起铜锣,朝着舟骨先生行了一礼,“先生劳您留在此处登记,我带着孙介他们去招生了。” 见他点头,姜祇挥袖招手,“走,我就不信了,偌大的淮州府城,会没有人家愿意送子女来念书!” 就这样,姜祇带着孙介、费野、冯絮,一路敲锣打鼓,一路大声宣扬。 “姜氏学堂招收新生啦,我们承诺不收取任何费用,家中有四到二十岁之间的适龄孩童,都可以前往姜氏学堂报道,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姜氏学堂招生,不收束脩,男童女童皆可入学!” …… 姜祇四人声势浩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像猴子一样被围观,但这也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见围聚过来的人差不多能绕个六七圈了,姜祇站上一处高台,举起铜锣重重的敲响了一声。 “各位听我说……” 高台边上立着一座茶楼,寺渊倚靠在窗台前,手指捏着精致的白瓷茶杯,视线落在楼下张扬的姜祇身上。 ------------ 第一卷 第56章 第一批学子 清晨的阳光浅浅地洒在每个人的脸侧,将他们的轮廓勾勒得线条分明。 姜祇站于高台之上,她眼神清亮,背后的发丝在阳光下一缕缕发着光,她无疑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强势又毫无保留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可否停下听在下一言,先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姜祇,是个外乡人,你们或许没有听说过我,但是一定听说过本地的姜家吧,我与姜家原是同根生,此前无奈和本家分开了,如今也是想着过来投奔姜家。” 这话要是被姜家知道了,肯定要唾骂一口,到淮州府城大半个月也不见将其上过一次姜家的门。 什么投奔,也就是哄哄这些不了解真实情况的路人。 她先是自爆以短,将自己外乡人的身份说给众人听,紧接着又和本地姜家扯上关系,就算是姜家本家来了,也没办法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这就叫扯虎皮。 “我姜祇在淮州府城开办第一家姜氏学堂,不收父老乡亲一分银钱,为的只是让知识走到我们底层来,让每一个孩子都能认识字,都能掌握知识。” “学堂请了德高望重的舟骨先生坐镇,还有若干名在民间教授了十几年书的夫子,在学堂里为学子讲经解义,传道解惑。” “你们尽管放心将儿女送到姜氏学堂,学堂不仅免费为学子提供教学环境,此外,还将免费提供一顿午膳!” 姜祇话音一落,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翻腾着的油锅。 “乖乖,读书不花钱,连吃饭都不花钱了?”人群中发出第一声难以置信的叹息,随后更多百姓加入了讨论。 他们大多数人虽然生活在富饶的淮州府城,但并非每个人家中都是大富大贵,他们谁不是兢兢业业地经营着自己的小生活,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来花。 有这样又能免费读书,又能给家里减轻负担的好事,真的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将他们砸得头脑发昏。 姜祇手动降下嘈杂的议论声,“大家都安静一下,我需要再补充一点。不仅是男子可以上学堂,女子同样可以上学堂!姜氏学堂,男女平等,人人都可以读得上书!” “誓为天下学子开办学堂!” 姜氏学堂,将成为天下学堂。 “好!”人群中一位妇人挎着菜篮子,高举着右臂,大声赞好。 周围的人纷纷看向她,为她让出一个小空间。 姜祇也看向她,眼神鼓励她将未尽之语一吐为快。 “我是秀才家的女儿,但老娘未出阁前,只认得自己的名字。我爹说只有男子才能识字,狗屁!女子同样是人,凭什么女子不能识字,不能和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建功立业?” “在闺阁时我不能当家做主,但老娘在出嫁之后,自己捧着书本研究,如今,也是能将三字经看得明了了,甚至还能帮街坊邻里写信了,这就是念书的好处!” 那妇人抑扬顿挫地阐述完自己的经历,姜祇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我们每个人都要识字,我们需要从书本里去发现更广阔的天地,需要更多的知识来成为我们谋生的手段,就算是为了不被人蒙在鼓里,我们也得识字!” 姜祇这一番话朴素,却又直截了当地击中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 “我堂舅的孙子的表姑的大姨的儿子,就是跟着学堂里的夫子上了一年学,现在在商铺里打算盘,一个月能赚五贯铜钱呢!” “我们家只有一个孩子,但是家中窘困,实在无法再支持孩子念书考取功名,本来都想放弃了,一家子老老实实种地吧,如今看来倒是可以送到学堂里去试试。” …… “这姜祇,原来是女子呀!”寺渊身旁的墨羽大为惊叹,之前在青楼中一副花花公子的打扮,根本看不出是个女子。 寺渊想起这些日子对自己性取向的怀疑,顿时耳尖可疑地红了起来。 “你去查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寺渊很清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是不可能揽下为天下开学堂这样大的担子。 她姜祇的来头,绝对不容小觑。 有了当街招生这么张扬的行为,今年的就学率稳住了。 姜祇挥挥袖,召属下摆驾回学堂。 “等等!”有人在她身后喊她。 姜祇转过身,原来是“丐帮帮主”。 他身后还跟着一大串年龄不一的孩童,他们每个人像是被认真装扮过一番,即使衣裳还是破旧的,但他们脸上清洗得干净,手掌也不带一丝污渍,眼神中满是对姜祇的崇拜。 他带着孩子们在台下听了许久姜祇的发言,听得他同样热血沸腾,一刻也控制不住地渴望着知识。 “我把孩子都带来了,今日就可以让他们入学吗?” 他搓着手,局促不安,这么多无处可去的孩子,会不会给学堂造成不便?会不会给姜祇造成困扰? 他分明与孩子们素不相识,却毫无保留地将他们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姜祇沉默的时间过长,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果然,他们在哪都不受欢迎。 或许他们早该有自知之明的。 他伸手摸了摸身侧一孩童的发顶,看着他渴望的眼神,“走”之一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们可以留在学堂,你也可以留下。” 姜祇清冽的嗓音如一缕清泉,注入枯木根部,一刹那枯木逢春,重获生机。 他骤然抬头望向姜祇,他、他也可以留下来? “可是,可是我今岁二十一了。” 不在学堂的入学年龄内。 姜祇笑道:“学堂还缺管事的,你身后的这些孩子都听你的,也省得我看管。” “更何况,由你亲眼看顾着孩子们,不是更放心。” 不管是能进学堂当管事,抑或是亲自照看孩子,都让他很心动。 姜祇眨眨眼,“管事夫子月俸六吊铜钱哦。” 接连的好事砸得他晕头转向,六吊铜钱啊!他沿路乞讨一个月,才只得半吊铜钱! ------------ 第一卷 第57章 足够的底气 他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朝姜祇行了一礼,眼神中透露出感激,“多谢。” 多谢她给孩子一个读书的机会。 多谢她给自己一个谋生的岗位。 姜祇将崔九和孩子们带回学堂,舟骨先生逐一登记名册,这些孩子便正式成为了姜氏学堂的第一批学子。 看着孩子们摸摸桌椅,又很欣喜地捧着书本的模样,她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或许她所做的事情只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一点力量,但将每一粒尘埃都落定,积少成多,她相信乱世又贫穷的当下,也会开出绚烂的花来。 学堂的事交给舟骨先生,又有崔九配合着舟骨先生管理学堂,姜祇打算将重心转移到军事上面。 如今属于她的地盘太少了,能给她施展拳脚,大搞基建的机会大大受到了限制。 扩大地盘,才是重中之重的要事。 天下四分五裂,如今她脚下的这块地明面上是属于豫王的,豫王手底下有三十万兵马,而她手底下只有五百姜家军,实在不够看。 想谋取淮州,兵马不足,只能智取了。 这一片富硕的土地,怕是不少人也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老大哥”的宝座。 姜祇想当一个绝妙的办法—釜底抽薪。 既然不能正面和豫王刚起来,那就来一招釜底抽薪,策反他底下的一个个小板块,渐渐蚕食掉他的势力,令他束手束脚,最终失去反抗能力。 姜祇想到了一个人,守城门的王将军。 先前在豫王府中,她放了他一马,虽说当时已是无心之举,如今想来无心插柳柳成荫,结下的善意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报到自己身上。 姜祇是实干派,她想清楚之后就令人传信给王将军,约他到茶楼一叙。 翌日伴晚,西郊茶楼。 这里远离闹市,茶楼背靠绿野山林,丛林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鸣啼,茶楼前方阶梯式地种植着茶田,闻着空气中清新扑鼻的茶香,饮尽杯盏中的灵动,自在惬意。 姜祇对窗而坐,嘴唇轻抿了一口杯沿,纤细却不失骨干的手将茶杯搁置在茶几上,她神色淡然,不像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更像是清晨山野中,走出一片朦朦胧胧山雾的仙子。 通透,灵动。 与姜祇对坐的王将军反被衬得局促不安,他才知晓姜祇是女子,他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在豫王府中与人比试武学时的猛人对上号。 “王将军,你守着淮州府城多少年了?”姜祇闲聊一般开口。 这话倒是能回,五大三粗的王将军渐渐放松警惕,“十七年了。” 说出来他都惊了一跳,十七年,从他被任命为淮州府城守卫军统领起,他的一生就扎根在这里了。 “十七年”姜祇琢磨着,比她年岁还要长好几岁。 “豫王被分封到淮州府城多少年?”姜祇继续问,王将军顿了一下,不知道她怎么把话题跳到豫王身上了。 但他还是开了口,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五年了。” “你甘心一辈子屈居豫王之下,受他限制吗?” 姜祇连声发问,王将军惊得粗眉一跳,“你在说什么?那可是豫王!” 他好心提点道:“小心祸从口出。” 但他远远低估了姜祇的野心,她要的可不只是这座城,她会一步步将天下纳入手中,这小小的淮州,不过是她的开胃点心。 “前日豫王府赏花宴,豫王对你的态度你也察觉到了,你凭什么会相信,豫王会一直将守门将军这样可以遏住他喉咙的职位交予一个他不信任的人? 姜祇表面冷静分析,实则挑拨离间。 没办法,没有强大的兵马,只能曲线救国。 果然,此言一出,王将军沉默不语,当时他剑都架在脖子上了,也不见豫王阻拦,想来也是等着他死后,给他的心腹让位。 他越想脸越黑,他始终还是在意着这件事情的。 “可他是王爷。”他是皇家子孙,不是他这等芝麻大的官能抗衡的。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从未听过臣子以下犯上能有什么好结果的。 姜祇轻笑一声,“那咋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他是高高在上的豫王,明日也可以沦为阶下囚。” 她目光不偏不倚的直视着王将军,“有志者事竟成。” “有志者事竟成……”这一句对于姜祇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的名句,被王将军翻来覆去的品味。 他也是志存高远之人,何尝愿意低他人一头? 不过,姜祇对他来说是敌是友,还尚未明确。 “你今日与我说这些话,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在赌你,有胆识吞下更大的领域。” 姜祇的话,像是朝王将军心湖里投掷了一块石子,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只是淮州府城的守门将军,但他内心深处,一直不满足于现状。 他不满足于屈居人下,也不满足于守着一块旧土荒废度日。 至少,他想在淮州这片广阔的土地上,留下他的身影。 这是他心中拼命压制着的欲望,却被姜祇三言两语道破。 他的野心、他的欲望,无所遁形。 姜祇见王将军面上情绪多变,就知道她猜对了。 “跟着我混,你心中所想皆能如愿。”姜祇抛出橄榄枝,旧计重施—空手套白狼。 她需要王将军这样扎根在淮州府城的人才,来帮她笼络淮州势力,带头动摇军心,神不知鬼不觉间,撬动豫王的根基。 她或许不是一个口才超群的人,但她舍得下钩子,她看得出对方需要什么,那她就舍得给他什么。 直击痛点的谈判才是最有效率的谈判。 王将军只觉得自己无限地朝姜祇靠近,他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去对抗姜祇画的大饼。 “你如今看着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我怎么相信你能帮我达到我想要的东西?” 面对质疑,姜祇从来都是得心应手,她最不怕被质疑,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 “凭我手中的筹码,远远不止火药一个。” ------------ 第一卷 第58章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王将军差点打翻手边的茶杯,火药的威力他见识过了,这样杀伤力的武器姜祇却不止一个,可以想象得到她手里还有不少还没有亮出来的底牌。 而她才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却已经有了常人不敢妄想的野心,和与她的野心相匹配的实力。 “后生可畏啊。”王将军摇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然他在她这个年龄也不过一心钻研着武学,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考取武状元。 姜祇未明说,但他心里头门儿清,手里头有军队和武器的人,在这乱世,只有一种人——起义军。 只是他从未见过以女子为领导的起义军,或许她身后还有人? 他这么想着,也试探性地问了出口,“您可是隶属于哪支大军麾下?” 姜祇反问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将军被问住了,是的话,他会更安心吗?不,他可能会觉得对方是设计引诱他,利用他。 如若不是呢?不是的话,他今后就要在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子手下干活,他能接受吗? 姜祇也不为难他,古人都道男子是天,那么女子就是被踩在脚底的泥。 一朝天地颠倒,泥成了天,天成了地,这对接受着传统思想的王将军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但他扪心自问,真的不能接受女子凌驾于他之上吗? 内心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不是的。 就像姜祇说过的,有志者事竟成,资源就在那里,有本事的就去抢,帝位就在那里,有本事的就去坐。 抛去传统的男尊女卑、三纲五常,人和人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有些人愿意安稳地待在后宅,自然也有些人如同姜祇一般,在挤满男儿的赛道里硬闯出一片天地。 “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王将军想明白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联手能够拿下淮州。 目标一致才是成为盟友的唯一条件。 两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各自斟了一杯茶水,以茶代酒,痛快饮尽。 姜祇将她大致的规划与王将军阐述了一遍,釜底抽薪这一招,已经将豫王的喉咙扼住,接下来就要分别将他的四肢控制住——淮州府城的世家和贵族。 并非姜祇不想伸手直接干预豫王的军队,只是那样做,效率太低了。 一个成熟的军队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击溃。 而她,要通过渗透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团结龙头家族,借力打力,用贵族的力量去击溃豫王的军队。 待到她吞并豫王的三十万军马之后,这些贵族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乖乖在她治下安分守己,她不会去动他们,但要是存着小心思,想再玩一招故技重施,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的铁血手腕只是藏了起来,而非消失不见。 策反了王将军,也算是在豫王内部安插了一个举足轻重的眼线。 有了王将军这层关系,姜祇也能更快的融入淮州府城的关系圈内,毕竟与这些人打交道也是需要门槛的。 淮州府城除了豫王这股军事力量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几股世家力量。 她从来不小瞧世家在地区扎根繁殖的能力,眼下的社会是家社会,脱离大家族的庇护是很难不受欺负的。 而淮州府城的资源,主要被四大家族所瓜分,寺家、秦家、柳家和姜家。 寺家是最古老,存在最久远的家族,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淮州这片土地上,少数分支会渗透其他区域。 寺家最让人忌惮的不是他历史的久远,而是他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学子。 他不是一个只靠联姻关系来繁衍生息的家族,寺家最大的产业是教育业,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除了财富,更是财富所不能买到的书籍,这些孤本就是寺家的资本,他们有着独特的教学理念,培养出来的学子,优秀者在朝堂之中手握权柄,能力稍差者也可在各学院担任夫子,传道授业,为寺家源源不断地栽培才子。 这也是连豫王都不敢轻易得罪寺家的缘由,因为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位传承于寺家的恩师。 排于寺家之下的秦家,与寺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秦家家族秦关海,据说是寺家现任家主的姑父,姜祇暗暗想,这拿下了寺家,不就等于拿下了他的亲戚秦家。 秦家是做生意起家的,说一句富可敌国,那是毫不吹嘘的。 淮州府城如此繁华的地段,可以说有一半店铺背后的东家都是秦家,而剩下另一半,多多少少有秦家的控股,或是从秦家进货,依赖秦家而活着。 俨然是将淮周府城打造成他秦家的商业帝国。 姜祇舔舔嘴角,她也有不少好东西,拿下秦家后,她将大范围铺广她的商业版图。 只在淮州做生意也太束手束脚了,她会打造宝满楼的品牌,将全链产品冠上她的品牌,畅销全国。 秦家的人脉和资源,也将为她的行动提供便利。 寺家和秦家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姜祇对前两家采取温和优待的方式,而对于柳家和姜家。 姜祇轻笑了一声,她对柳家略有耳闻。 柳家,近五十年大力发展青楼和赌坊,从这两个肮脏地捞了不少黑心钱,实实在在的暴发户。 偌大的怀州府城当然不止花满楼一家青楼,还有大大小小竞争不过花满楼的“明月坊”“美男宫”“醉梦楼”……一茬一茬的出现,摆明了这钱好赚。 另外藏在各种巷子里的赌坊,更是明目张胆地放高利贷,残害寻常百姓人家,在柳家的赌坊门口,常常能看到被赌鬼卖身的女儿或妻子,而这些女人转手就进入了柳家的青楼,时间久了,民生怨愤,柳家臭名昭著,不被人所喜。 奈何他的产业实在是暴利的行业,几十年时间和财富的积累,使得他跻身成为淮州府城的上等人家。 姜祇冷笑,眉眼寒霜,“柳家,天冷了。” 可以破产了。 ------------ 第一卷 第59章 宝满楼开业 柳家是她必须要铲除的,而姜家的去留,姜祇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 姜家主家断尾求生,作为被断掉的分支,姜大山和姜大同等族人,从同样富裕的世家庶支,一朝落地,成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几十年也不曾对他们有过一丝顾念,已然可以看出姜家主支的无情。 她打算亲自去淮州姜家探一探,但凡他们对姜大山等人还留有一丝悔意,她会考虑酌情处置他们。 如若事与愿违,那不好意思了,她姜祇护短,从前主家怎么对待他们的,今后那就是他们的定局。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时隔两个月,姜祇便迎来了一个极好的时机,宝满楼的开业。 这两个月,她忙忙碌碌地搞起了产业线,租场地,培训专项工人,生产起皂角、西洋镜、陶瓷制品等不易见的新奇物件。 宝满楼总共有五层楼,姜祇将每一层楼都做了功能区分。 一楼主要销售食品,她亲自拜访了大街小巷中一些制作精美却不怎么畅销的糕点,花重金聘请糕点师傅成为宝满楼的专属厨夫厨娘,为她研制更多口味的糕点。 根据后世对奶茶产品的狂热,姜祇特地在一楼增设了三家茶饮店,近百种奶茶供客人选择。 先前她和小乞丐在路边吃过的阳春面,做面的师傅也被她请来开档口。 这些商家无疑是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青楼爆改“商超”,此前闻所未闻,但就冲着姜祇前一个月免租金这种好事,他们都愿意去尝试一下。 毕竟就算赚不着,那也亏不了。 二楼主要就是销售姜祇生产的小东西,这类产品最容易吸引人的注意,从人们的消费倾向来看,美食的畅销程度是最大的,其二便是这类新奇的小玩意儿,不少人会愿意花点小银钱体验一下。 三楼姜祇将它打造成一个个空间,每个小包厢都有它的主题,在这里可以完成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 四楼主要销售成衣和棉被,姜祇从本地成衣铺中选品进货,虽说比较省事儿,但也有不少局限的地方。 姜祇打算在城外购入几片农田,专门用于种植棉花,后面陆陆续续将纺织机推广开来,家庭妇女也可以有自己的生计。 棉花制衣制被,将成为一项对外公开的技术,造福百姓和打响宝满楼名声,齐头并进。 宝满楼开业前一天,姜祇就已经给淮州各大家族送去了请柬,邀他们来观礼逛楼。 况且宝满楼前身花满楼的流量在那,不用姜祇宣传,满城都在传宝满楼开业的大事。 扶花随着姜祇站在楼前,任路过的行人打量。 乖乖,从前想见扶花娘子一面,不晓得要耗费多少银钱,如今不费一分一毫就这么坦荡地让他们瞧了去! 姜祇关注了一下扶花的表情,见她神情淡定,毫不在意打量而来的目光,心中有数了。 不扭捏,也不钻牛角尖,放得下过去,抗得起现在,这样就很好。 美人吸引的可不止有男人,不少女子都纷纷为她们驻足。 姜祇身材高挑面容自带英气,一眼瞧着便是有着强大内核的冷酷女子。 扶花面若桃花,弱柳扶风,眉眼间染上几分坚韧,目不斜视,与她对视上,皆能感受到她的温柔和善意。 两位风格迥异的女子,却又意外的和谐。 姜祇见有包着头巾的女子为她们驻足,笑着上前将手中的小礼品送给她,小翠接过小礼物欣喜又惊讶。 “对宝满楼感兴趣,可以进来逛一下,这里有全天下最时兴的物件,喜欢的可以挑一些回去。” 姜祇说完,她茫然又诧异地瞪大了眼瞳,“女子也能入内吗?” 姜祇愣住,她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一问。 她很快反应过来,“当然可以。” 其一,这里不是青楼楚馆了,不存在女子不能入内的说法。 其二,她突然发现,这个时代可以给女子娱乐的项目,少之又少。 将她们困在后院之中,没有娱乐项目,于是便出现了后宅常见的抢珠钗、夺锦裙等俗套戏码。 争风吃醋,争强斗胜,其实就是闲的。 有街可逛,有美景可赏,心胸开阔了,谁会挣着去要那些俗物? 青楼赌坊等只为男子便利的繁荣,是为虚假繁荣,真正的繁荣,是要人人都能触碰得到的幸福感。 姜祇拉着小翠走至宝满楼门口,却感觉到她止住了脚步。 她温声问道:“怎么了?” 小翠局促不安地扭着自己的指尖,羞涩不已,“进宝满楼需要银钱的罢,我、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收进门费,只有产生购买行为,才需要付银子。” 姜祇说完,小翠明显放松了不少,她一脚踏入宝满楼,就被周围的环境震撼到。 她从未见过将摊子摆到这种昂贵的楼里头的,井然有序,食物的味道飘向而来。 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帮工女子,都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她恍恍惚惚,脑海中出现了一句话。 原来男子,过的是这样好的日子。 要不是姜祇,她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以女子的身份享受到这种待遇。 宝满楼门口的姜祇笑着朝扶花道:“我们宝满楼的客人,没有三六九等,任何人都能来。” 扶花点头,“好,我知晓了。” “主上,午时快到了,四大家族和豫王,没有一家派人来的。”扶花忧心忡忡她担心他们会联合起来,让宝满楼开不下去。 姜祇面色如常,他们会来的,不过是摆摆架势,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再等等罢。” 果然,又过了一刻钟,四大家族的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姗姗来迟。 几辆马车缓缓停在花满楼楼下,各府的闲人被打发来逛楼。 寺家三叔下了马车,大量了一番宝满楼的外观布置,不由点了点头,奢华中透露着文化底蕴,用了像陶瓷杯等物品装饰外墙,吸引人的同时,一目了然,这就是一家宝楼。 不同于寺家三叔的沉稳,柳家五爷摸着下巴上的须条,嘴巴嘬嘬两声,不怀好意地瞧向姜祇。 “这可如何是好,四家一起到了,先者尊后者卑,你要如何安排入场顺序?” ------------ 第一卷 第60章 你闻,香不香? 这是给她出难题来了。 姜祇冷笑一声,这柳家还真是不简单,来钱的路子容易,作死的路子也容易。 她如今腾不出手来清算,但且等着吧,有他们好果子吃的。 寺家三爷观望,秦家大爷是庶出,不主事儿,倚着马车架子看好戏。 姜祇将视线落在姜四爷身上,这位姜四爷,瞧着已然知晓她是姜家人,正目光热切地与她对视。 姜四爷走上前,朝柳五爷虚伪地拱手,语气中带着自得,一脸的理所当然,“这是我姜家人开的楼,自然是自家人先进。” 他看向姜祇,摆着一副长辈的姿态,“是不是这个理儿?远房侄女。” 姜祇算是看明白了,这姜四爷就是来摆长辈谱的,而姜家派他这种厚脸皮来,指不定是想着染指她的宝满楼。 姜祇将心思暗藏,她拱火般问剩下两位未发言之人。 “秦大爷,说起来我们也是同行,您也想争个高下呢,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秦大爷就像是课堂不听课却被点名到的学子。 这他哪知道,要是落后一步进去,回头又要被训,世家的地位,就是在一次次无形的摩擦中逐渐定性的。 秦大爷搓搓手,摆出一副憨厚的模样,“秦家向来信奉以和为贵。” 这就是也不说让,也不道不让,活了个稀泥。 经商世家就没有真傻子。 姜祇又望向寺三爷,她朝他行了一礼。 对待读书人,先礼后兵。 “寺家三爷,您的想法呢?”姜祇专注地看着他,觉着他的五官有些眼熟,好似那日与她抢绣球的白袍男子。 不待寺三爷说话,一道呼唤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三叔。”说曹操,曹操到,寺渊带着墨羽往宝满楼走来。 待寺渊走近,寺三爷刚想行礼,“族……” 寺渊打断他,朝他幅度极大地行了个晚辈礼,“见过三叔。” 这臭小子,寺三爷明白过来,他是不想暴露身份。 自寺渊继任寺家族长,他已经很久没见他向谁行过大礼了。 “你是寺家的公子?”姜祇望向寺渊,他今日倒没有身着白袍,而是一身墨黑,腰间紧紧扎着玉质皮革,衬得他英气斐然,剑眉星目,宽肩窄腰。 姜祇暗自欣赏了一会儿,这是寺渊第三次见到她。 第一次她身着男装,却也撩拨动了他的心弦。 第二次她敲锣打鼓,为学堂招生,他看到了鲜活的她。 第三次宝满楼开业,他本不想来,奈何控制不住自己。 情不知所起,如同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地套住他,困着他,越挣扎陷的越深。 姜祇不知道寺渊的心理活动,他们互相行过礼,一旁的柳五爷已经急不可耐。 “还进不进去了?” 姜祇无声笑了下,“柳五爷是吧,您请进。” 她的态度让柳五爷惴惴不安,他指着自己,又看了一眼寺家秦家和姜家。 “我真第一个进去了?”他试探性地又问了一遍,姜祇微笑着点头。 “你就不怕得罪其他三家吗?”柳五爷略带挑拨,他不信经过今日一事,其他三家心中会没有芥蒂。 姜祇觉得这柳家,就像是老鼠屎,在大喜日子里扫出老鼠屎,也只能捏着鼻头认了。 但……姜祇饶有趣味,老鼠屎扫不干净,还要用水冲冲。 柳五爷得意不已,他很少在四大家族的斗争中出过风头,如今在这处赢了他们,够他炫耀很久的了。 只是他左脚刚迈入花满楼,头顶一盆凉水直直浇到了他头上。 灵魂的浇给~ 柳五爷懵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尖叫一声,愤怒地冲出来,指着姜祇,“你你你!你给我等着,得罪了我们柳家,你就别想在淮州府城混下去了!” 姜祇无所谓,她轻轻挑了一下眉峰,嘴角尚带着疏离的笑意,“招待不周,怠慢了您,实在不好意思,欢迎下次再光临。” 柳五爷气的脸都黑了,他狠狠一甩袖,带走了一身脏水。 姜祇耸耸肩,看着剩下的三大家族,语气平淡,“还排先后顺序吗?” 姜四爷不敢开口,没人跟他说他这个大侄女这么猛啊。 秦家大爷见寺家家主都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直觉让步,“寺家三爷,你们先请。” 寺渊可不与他推辞,出门在外,他便是寺家的代表,族长这个身份重量,要远远大于小辈对长辈谦让的礼节。 他望向姜祇,“劳烦姜姑娘带我们参观一番。” 姜祇正有此意,四大家族来人,她自然要亲自带着介绍,如若他们再买些东西回去,便是给宝满楼做了免费宣传。 她的算盘打得飞起,笑意便从藏在眼帘中的眸子,蔓延了出来。 姜祇带着寺渊走在前头,寺三爷和秦大爷颇有眼力见,不跟着碍眼,没有眼力见的姜四爷,被两人一左一右架走。 笑话,可别让这碍眼的家伙,挤在人小年轻中间打扰他们。 寺三爷和秦大爷对视一眼,这可能是寺家未来的女主人,他们可得给面子。 待到姜祇送他们出门时,见着三人大包小包的,嘴角的笑意都收不回来。 要是她知道他们的想法,定会感谢男人的联想力。 谁说女人爱幻想,男人也不逞多让! 当然她也不会知道苦哈哈的姜四爷,完全被他们架在火架上,不得不买。 他不买被鄙视被明讽被pua,他容易嘛他? 姜祇停在皂角摊前,她取了一块试用皂角,抬眸看向寺渊,“此物名为肥皂,是皂角的升级版,用来清理皮肤污垢,它有不同的味道,我手中这块,是香草味。” 寺渊也算是见识多广,却从未见过此物,“这是从何处进的货?” 姜祇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难得有几分女孩的傲娇,“我家的货。” 独家秘方,只此一家,童叟无欺。 姜祇将肥皂放入装着清水的铜盆中浸湿,她的手也浸入盆中。 她将肥皂轻柔地抹在手心手背,洗净后用干净的帕子将水渍拭去。 她转身,将染上香草皂角味的芊芊柔荑递到寺渊面前。 “你闻,香不香?” ------------ 第一卷 第61章 对付女人最好的办法 寺渊骤然闻到扑鼻的香草味,下一秒落入她洒满星辰的眼眸,他只觉得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感官,天地间万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唯有眼前的她,灼灼明月,由内而外地发着光。 姜祇与寺渊久久对视,她发现他的眼睛长得很漂亮,睫毛浓郁卷翘,在光线下打出一片阴影,他的瞳孔是一缕缕褐色组成的,她都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眉眼弯弯,嘴角含笑。 姜祇很少对人露出这般纯真的笑意,她要面对的是下属,亦或者是敌人,露出这样小白兔一样的笑容,只会让对方毫不留情地张开带血的尖爪,在放松的时候猛扑上来,咬断她的脖颈。 而对着寺渊,她似乎总会被他吸引。 他像是轻风拂过湖面,也像是在空中自由盘旋的落叶……姜祇能感觉得到,与他相处起来很轻松,无需费尽心思,就好像是一件顺其自然发生的事儿。 对视的时间过分的久了,待寺渊察觉到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脸上发热,姜祇就看着他从耳尖开始泛红,慢慢蔓延到脸上、脖颈…… 姜祇收回手,笑意加深,“怎么了?是不好闻吗?” 寺渊才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他偏过头,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很好闻。” 姜祇不逗他了,她带着他继续逛,许是前面的插曲,令寺渊觉得口干舌燥,他看到前头有个档口,招牌上刻“香香茶”。 “这是茶馆?”寺渊指着招牌。 姜祇神秘一笑,“是一种你没有喝过的茶,包好喝的。” 寺渊被她逗乐,放松了些先前的紧张,他径自走到吧台前,朝着制作奶茶的帮工道:“小二,来两杯招牌茶。” 随后自然地掏出一锭金子,置于柜台之上。 帮工是此前花满楼里的姑娘,经过专业训练的,但她看到这么大一笔钱,还是吓了一跳,看向姜祇,眼神求助。 姜祇却笑而不语,任她独自应对。 帮工将金子往前推了一寸,寺渊不解,“银钱不够?”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俩黄黄胖胖的金元宝并列在柜台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姜祇无奈开口:“寺渊,你是不是对我的宝满楼有什么误解?” 寺渊回头,“这是何意?” “宝满楼一楼做的是平价的生意,这些吃食寻常百姓家都吃得起,像这边的奶茶店,一杯饮品只需十枚铜钱,你这两锭金子,在一楼可找不开。” 帮工一边做饮品,一边疯狂点头。 姜祇接过帮工递过来的两杯奶茶,递了一杯给寺渊,“哝,请你喝。” 寺渊想不到姜祇会在如此富丽堂皇的大楼里做起平民的生意,进来久了,他甚至能看到女孩子们结伴同行,一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异样的温馨。 他也不收回那两锭金子,笑着接过姜祇递来的奶茶,“断无让新认识的女子请客的道理,既然找不开,就不用找了。” 他可是淮州府城最大世家寺家的族长,最富有的商家秦家是他姑父的,他就没短缺过银钱。 姜祇又带他上了二楼,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寺渊想着家中有不少孩童,他大手一挥,将一柜子摆放整齐,长相各异的娃娃全部买下,宝满楼有送货到府的服务,不需客人自己搬运。 三楼是吃喝玩乐包厢,就不逛了。 到了四楼,男袍和女裙的区域有了明显的划分,寺渊联想到姜祇男子装扮英气斐然的模样,姜祇开口介绍,“这里的服饰都是从成衣铺中进的货,可惜样式太统一,不是很新颖。” 寺渊敏锐地察觉到她是不太满意的,“为何不自己制作衣袍?” 这楼里不少东西都是姜祇全链生产的,没道理衣袍这种寻常物件,会难过其他物品。 “因为没地。”姜祇摊手。 “没地?”衣袍不是用蚕丝做成的吗?和田地有何关系? “我想种棉。”姜祇语气坚定,她要将这种好东西普及开来。 南方还好,气候相对温暖,北方的冬日,哪一年不冻死几个老人小孩? 如若再遇上闹雪灾的年间,被冻死的几率就更大了。 还有,被朝廷抓去从军的兄长姜翌,又要过冬了,她得在今年冬日来临前,将棉衣造出来。 “如果你不介意,寺家在城郊有几块连着的地,靠近水源,灌溉也方便,只是去年干旱,停种了一阵子。” 姜祇听着很是心动,外来势力想也明白,无法购买到大片连着的田地,这样大的好事,能落在她头上? 她有些迟疑,“这种大事得经过寺家家主的同意吧?” 寺渊并不道明自己的身份,他笑道:“这件事交予我来办。” 姜祇摇摇头,“此事本与你无关,不该让你欠这个情。” “我明日去寺家拜访家主,亲自与他谈论租田之事。” 姜祇讲完,寺渊觉得自己石化了。 一个隐瞒的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填补。 他想想明日再相见,那般尴尬的场景就窒息。 长痛不如短痛,他正要告诉姜祇他就是家主,这时候,一阵脚步声朝他们走来。 “豫王?”姜祇也是很惊讶,堂堂豫王竟然也会来逛街?怕是别有目的。 她上前行了一礼,“不知豫王大驾光临,多有怠慢。您可有看得上眼的物件?” 见到姜祇,豫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那日她穿着男装,把他都蒙骗过去了,任谁也想不到,能将守卫军统领打趴下的,会是一个女人。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但她的势力却不容置疑,甚至比试的那一场,任谁都看得出她收敛着自己的实力。 豫王思衬着,他怕她有更多超火药的底牌没打出来,况且尚未摸清她背后的霸主。 对付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纳入后院,让她知道谁才是天。 他无限畅想着,到那时,他坐拥绝世美人,火药也有了,甚至还搭上了她背后的霸主…… 豫王一步步逼近姜祇,肆意散发着中年男子的油腻气息。 “姜祇?本王看上你……”豫王剩下的话哑在喉咙里。 因为有人掐住了他的脖颈。 ------------ 第一卷 第62章 被护着的感觉 豫王疯狂挣扎,他低下头看到掐住他脖颈的手骨节有力,牢牢遏制住他,让他再也不能呼吸到一丝空气。 他目眦欲裂,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他可是统领着三十万兵马的豫王,如今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抓住命脉,却不知来者何人。 而偏生豫王将他的下属都留在门外,一时间竟无人来营救他。 姜祇也看向身侧的男人。 她一眼便认出了他,寺渊无声地站在他身边,像是她身后那道无怨无悔的影子,只要她能站在阳光下,他置身阴影又有何妨? 寺渊将一件黑色斗篷覆盖在身体上,斗篷带着宽松的檐帽,牢牢的遮住了他的眉眼,而他又用面巾将下半张脸围了起来,整个人笼罩在黑暗里,自带神秘,显得神鬼难测。 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半露出骤然变得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豫王,他嘴唇轻启,吐字邪恶,“找死?” 豫王猛地瞪大双眼,他快要窒息间,还有心思揣测男子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姜祇背后的主子了。 寺渊见着豫王呼吸不畅,出多进少,两个白眼直翻上天,他手腕一使劲儿,将他整个人都甩到角落去,撞到了屏风,哐当一声巨响。 豫王的爪牙在门口敲门,“豫王,需要属下进来吗?” 豫王捂着喉咙表情痛苦,却发不出声来,他颤抖地指着寺渊,又指向姜祇,手指抖得比帕金森还严重。 他看着双手抱胸站在姜祇后面的黑衣人寺渊,更加肯定了他们是一个团伙的。 他压着嗓子,“你、你!” 姜祇走近,故作姿态双手自然垂下来,放在半蹲着的膝盖上,表情无辜,“哎呦,豫王,你怎么样了?没伤着吧?” 豫王试探性的朝她伸出手,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总想抓住身边任何能抓得住的救命稻草。 就算这根稻草身上长满了倒刺,也义无反顾。 姜祇露出一抹神色不明的微笑,寺渊将她拉开,狠狠握住豫王的伸出的手将他手腕反手一掰,咔嚓一声,碎骨的声音响起,寺渊将他的手踩在脚底。 “不长记性是吧?”寺渊降了几个度的音,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不足弱冠之年的少年,更像是历经风雨,饱受沧桑的中年男子。 姜祇站在一旁,嘴角挂着微笑,眼神却暗含冷霜,“任何时候都有这种轻视女人的畜牲,仗着腿间那二两肉,自以为可以凌驾于所有女人之上。” 寺渊收回脚,避着姜祇锋芒,自觉站到一旁,只见姜祇居高临下,俯视蚂蚁一般看着豫王。 “豫王,想迎娶我做你的第五十六房小妾?” 她一字一字地说着,恐惧感一寸一寸的将豫王淹没。 他想喊人,但他的嗓子哑了。 他想反手,但他明显打不过黑衣男子。 就他身上那点拿下属战功和战士性命堆积起来的名声,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谁都没有他自己清楚。 姜祇蹲下,她与豫王平视着,方便瞧清楚他眼里的恐惧。 是啊,恐惧。 他府里府外共计五十五房小妾是怎么来的,她也略有所闻。 曾经,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女子,也是这般被他轻飘飘一言“本王看上你了”,而后,她们被他生生折断翅膀,囚为笼中燕。 真可惜,没能邀她们共赏豫王屁滚尿流的模样。 姜祇利索地抽出靴子中的刀具,刀光闪过,映得眉眼森然,眼含剑气。 她干脆利落下刀,刀柄尚且握在姜祇手上,刀锋已然牢牢扎在了豫王两腿之间。 “啊啊啊啊!” 豫王一只手完好,一只手粉碎性骨折,他颤颤抖抖地想捂住裆部,但血液疯狂地从裤裆中蔓延出来。 豫王的属下听到了豫王的尖叫声,吓得一激灵,直接冲破房门进来。 姜祇握住刀柄,狠狠向后一拔,鲜血喷洒在她脸上,形成一条血迹,未凝固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随意一抹,露出白骨森森的雪牙。 “呵,来了呀……” 闯进门的两个侍卫只觉得裤裆一紧,背后汗毛竖起,冷意直冲天灵盖,不敢再多言。 姜祇站起来,手掌张开,哐当,染血的匕首瞬间掉落在地,尖锐的冷兵器声令在场之人都打了个冷颤,两个侍卫手死死握住侍卫刀,似姜祇为劲敌。 气氛诡异地凝滞在那,姜祇绽开一丝明媚的笑意,她温柔地开口:“豫王遇到歹徒,伤了子孙根,恕我们宝满楼招待不周,实在抱歉。” 她举着一手明晃晃的血迹,仗着晕死过去的豫王无法反驳,张口说着瞎话。 她又朝着一滩肉泥一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豫王努努嘴,“哝,血流成河,还不快带他去看大夫。” 两个侍卫小心翼翼地绕过姜祇,手脚麻利的将豫王拖了出去,空气中弥漫着血的铁腥味,像是森林中的猛虎野狼,生吞了一只乖驯的梅花鹿,还舔了舔嘴角淋漓的新鲜血液,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内心翻滚着热烫的鲜血…… 姜祇眼神一暗,这么单纯的斩杀,她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她离开战场够久了。 既然已经得罪了豫王,那就贴脸开到最大。 这淮州府城,该换个当家的了。 宝满楼四楼又恢复安静,姜祇随手拿了块布料搓了两下手心。 黏糊糊,滴滴答答的,可恶心了。 一只兼具骨干和美感的手,接过了她的帕子,轻柔地拭去她指缝间的血迹。 “或许,你可以对自己温柔些。” 他双手捧着姜祇的手,浸入水盆中细细洗净。 姜祇静静看着寺渊的动作,心中的躁动像被一阵清风抚慰,慢慢静下来。 只见他将她手握着,用白布擦干净水渍,随后低着头,轻吹被姜祇搓红的手心,像是捧着什么宝物一样虔诚。 她看着他帽沿下精致的脸庞,突然抽出手,将他的斗篷帽子拽了下来。 “如若我办不到呢?”姜祇直视着寺渊,她走进了他眼底的世界。 寺渊长久地凝视着她,他伸手将她垂落在肩头的发丝拂去,他眼眸中尽是万亩星田。 “那我就对你再温柔点。”我来弥补你对自己的粗鲁。 寺渊笑着,姜祇却愣住了。 ------------ 第一卷 第63章 心动 姜祇只觉得天地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但她胸腔中的跳动,扑腾扑腾,像是重锤击打着鼓面,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她不禁为他的话而动容,她向来是强大的那个,却从未想过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会站在她面前,张开羽翼将她护在身后。 这种感觉并不糟糕,姜祇清楚地意识到,她也是需要被温柔以待的。 “我知道了。”姜祇道。 她看向寺渊,心下漏了一拍,心跳急速加快,她的沉稳,她的智谋,她的城墙,通通坍塌,她站在废墟中朝寺渊伸出手,寺渊握住,眼中荡开笑意。 深山行孤舟,幸逢同路人。 姜祇给他一个同行的机会,为她此时此刻的心跳买单。 “你伤了豫王,他必定会找你算账,需要帮你解决吗?”寺渊担忧地问道。 姜祇摇摇头,她浓密的睫毛眨巴了两下,眼神中透露着灵动,她坏心眼地笑了起来,“我有办法解决。” 寺渊追问:“难道你要带兵攻打豫王府?” 他已经调查过了,姜祇搭载着大船进入淮州地界时,还带着五百伪装进城的士兵。 也查出了她在源安县一带颇有名气。不,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程度。 姜祇闻言略微挑眉,看来他已经派人调查过她了。 然她只知道他是淮州府城第一世家寺家的公子。 一谈到正事,姜祇破壳的凡心便安定了下来。 “豫王取了五十五房小妾,却只有一个儿子,除此之外,再无子嗣,你不觉得可疑吗?” 姜祇撑着下巴依靠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流马龙,一派人间繁华富贵景象。 寺渊自然知道,豫王与他们四大世家共同生活在淮州府城,大大小小的事儿,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他们。 “你的意思是,世子不是豫王的亲生子?”寺渊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就算是,你也没有证据……” 姜祇撑着下巴的手掌,指尖轻轻敲打着脸颊,疑惑道:“为何要证据?” “我只管叫人散布世子不是豫王亲生的,谁慌了,方寸大乱了,自然会找些所谓的证据来证明亲子关系。我们就且等着看好戏吧。” 世子原是豫王一个小妾所生,后来被抱到嫡母膝下教养,但没想到几十年来,豫王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豫王府便将四子的亲娘也抬成了平夫人。 寺渊被她流氓一样的招数惊呆了一瞬,他自小受着书香门第最好的教育,所能想到的反击,甚至不如姜祇这招来的简单好使。 他点头道:“如果需要我的帮忙,尽管开口。” 姜祇一听这话,可不客气了。 送上门的资源,不用白不用,寺家她是一定要笼络到手的。 她找出纸笔,当场挥墨写了一封拜帖,姜祇将它递给寺渊,“劳烦你将拜帖呈给寺家族长,我明日上府与他商议。” 寺渊接过拜帖,“就这?” 那他已经完成她的托付了。 姜祇点点头,“先礼后兵。” 寺渊心中紧铃一响,他打趣道,“用你手底下那五百士兵攻打寺家?” 寺家上上下下关仆人都不止五百了,更不用细数流落在外的寺家分支体系。 人手少,是姜祇现阶段的硬伤,没法反驳。 她同样会意一笑,“将你绑了威胁寺家如何?寺家总不会看着自家晚辈堕入虎口,见死不救。” 不得不说,姜祇误打误撞想了个绝妙的法子。 绑架他可真是绑对人了,一家之主,一族之长在她手里,让寺家奉上全部家当,也得救他。 寺渊小弧度地歪了下头,乖乖将双手伸出来,握紧拳头,手腕朝上,表情无辜的一塌糊涂。 “绑吧。” 寺渊只见过姜祇三次,一次比一次沦陷情潭,一次比一次昏头,失去理智。 姜祇从他乖顺的手腕,视线往上,慢慢地移到他的脸上。 他的神情并不卑微,嘴角带着笑意,像是揶揄,甚至是调情。 是的,调情。 摆出卑微的姿态,他也不是眼神湿漉漉的奶狗,而是不露锋芒的成年狼,披着羊羔的外皮,让羊羔放松警惕,时机一到,便咬碎羊羔的脖颈,美美饱餐一顿。 姜祇舌头抵着上颚,口腔中发出一声轻笑。 她避开他的手腕,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一下拉到她面前。 不足十公分的距离,让他们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细节,根根分明的眼睫不住颤动着。 “绑你……” 姜祇说话间,气息吐在寺渊脸上,暧昧在寸草不生的荒漠中化为绿洲,叫人散失抗拒的心思,只想跟着沉沦。 “你是寺家家主。” 姜祇九分肯定,一分试探。 寺渊心下惊讶,没忍住在脸上露了一两分,“你何时知道的?” 姜祇但笑不语,寺渊几乎是与她贴着脸呼吸,他克制自己,从头复盘哪里露馅了。 她扇动着如羽翼般的睫毛,“适才在宝满楼楼下,你那三叔打算朝你行礼。” 什么情况下长辈会朝晚辈行礼?毫无疑问,这个晚辈的职位要远在他之上。 寺渊再次感叹她的聪颖,从蛛丝马迹的怀疑开始,一次次不动声色地试探,推测出他的真实身份。 这份缜密的心思,连他都自愧不如。 一向被称赞为旷世奇才的他,遇见姜祇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敬佩她的能力,更感谢他们的相遇。 既然点破了,姜祇松开寺渊的衣领,站起身退后两步,朝他作了一揖。 “寺家主。” 她直起身望向寺渊,见他也工工整整朝她作揖回礼。 “姜姑娘。” 凉风透过窗户灌进来,吹得他暂时清醒了片刻。 他取出拜帖,“姜姑娘,你的拜帖我已经收到了,明日寺家见。” 姜祇眉眼微弯,笑意盈盈,“明日见。” 为何不是当下直接详谈,姜祇有自己的考量。 寺渊代表着寺家的脸面,寺家家大业大,人多口杂,一人一个想法,各有各的利益算法。 她要他,带着族人走向她。 ------------ 第一卷 第64章 寺渊,你吃醋了 次日一早,姜祇带着孙介登门,寺家已然派了小厮在门口候着,一见他们来,小步跑着上前迎接姜祇。 “姜小姐,家主令我候在此处等你,请跟我来。” 寺家不愧是当地豪族,从寺府的占地面积就可见端倪。 旁人的府邸是一座一座,寺家的府邸连成一片,支系众多,是真正的枝繁叶茂,千年传承之大家。 若不是姜祇来自未来,她进入寺府的时候,怕是会像刘姥姥进观园一样没见过世面。 假山映衬着流水,四周人工栽植着桃林,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风吹花落,一朵朵粉嫩颤抖着从枝丫上跳落下来,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寺家来来往往不见花枝招展的贵妇人,倒是有不少带着学巾,手捧书籍的学子频频路过。 “这寺家,果真是书香世家。”姜祇不由赞叹道。 那带路的小厮听到姜祇的夸赞,不由得面露自豪,“我们主家带下人也是极好的,就连我这样卑微到泥土里的奴才,也跟着识了三两字。” 这是小厮的谦虚之音,在如此浓厚的学习环境下,耳濡目染学到的知识,比起专门去学堂,自然要更胜一筹。 就像是后世,在学校学英语和直接把学生扔到国外留学一样,这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寺家,真是不可小瞧了。 千年的家族底蕴,最可怕的不是家族人口的壮大,而是千百年来传承不断的思想文化。 这种源远流长的文化所带来的影响力,甚至要超过了如绚烂的烟花短暂绽放,又转瞬消逝的王国的影响力。 姜祇心中掂量着寺家的份量,怪不得寺渊随手拿了件黑衣罩着自己,就敢刚上豫王,原来是有这样坚不可摧的底气在。 而黑衣,只是短暂地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贸然引起纷争和对立,但寺渊怕吗? 他根本不怕,他出现在宝满楼的踪迹,瞒不过豫王的眼线。 他就赌豫王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拿他无济于事。 姜祇隐隐感觉到,寺家绝对不能动,一旦动了,整个淮州都将视她为仇敌。 幸好……幸好族长是他。 姜祇刚迈过正厅门槛,寺渊转身迎她而来。 “你来了。”他抑制住自己的心跳,装作若无其事,眼神掠过她,又无处安放般,落在她身侧。 姜祇朝他正式地行了一礼,寺渊回礼作揖,两人算是以谈判的姿态互示友好。 孙介安静地站在姜祇后面,作为保护她的背景板,寺渊神仙凝住,他见过此人几回。 “他是?”寺渊朝孙介望去。 姜祇微微侧身,将她身后的孙介让了出来。 “他是我的第一个下属。”是她招揽到的第一个员工。 “第一个……他很特殊?”寺渊面色复杂地发问,语气中带的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醋意。 姜祇朝孙介挥挥手,“你先去门口花园候着。” 孙介不明所以,但他相信姜祇,以她的武力不至于受到欺负,“我就在门口,老大你有事儿就喊我!” “嗯,去吧。” 孙介告退离开后,姜祇一步步靠近寺渊,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寺渊,你吃醋了。” 她用的是肯定的陈述句,是对自己自觉和观察力的自信,果不其然,寺渊听到这句话,浓密卷翘的睫毛不自然的眨了一下,他不敢看她,下一秒他的下巴被姜祇钳制住,他被迫与她对视。 “为何不敢看我?”姜祇看出了他的窘迫,却不想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寺渊内心溃不成军,连连败退,表面却要装作一副顽强抵抗的模样,他浑身的气质出现了格外强烈的反差。 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寺家族长,在姜祇面签,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般,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面对姜祇的故意撩拨,寺渊从耳尖红到了脸颊,又蔓延到脖颈。 他的红不是像煮熟的虾那般明显,而是如门外正被风吹落的桃花,灼灼其华,白里透粉,与他清冷的气质形成反差,瞧着便令人不由自主的伸出一股怜惜之意。 姜祇便是上面之人,原是她故意调戏,见他脸红成这样,她也略带了几分羞恼。 半晌,寺渊终是不再逃避,他本就不是退缩之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姜祇吸引,只要一碰到她,他整个人就会失去理智,满心满眼都是她。 “我没有立场吃醋。” 寺渊话落,姜祇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这是试探她来了。 她尚未琢磨清楚自己的想法,寺渊对她来说,到底是漫长人生旅途中的过客,还是可以执手一生的爱人。 “咳咳。” 一声含着老痰的咳嗽打破了两人莫名升温的氛围。 姜祇和寺渊看过去,是一位老者,不,后面又跟上来了两位老者。 寺渊上前行礼,“大长老,叔公,二叔公。” 这些都是寺渊爷辈的长者,在他接手寺家后,慢慢退出政治的舞台,连寺家也全全放手交由寺渊管理。 姜祇思衬着,如果只是借用寺家城郊的田地种植棉花,倒也不必这么兴师动,惊扰了退出管理圈的长辈。 他们这些老狐狸来,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坐镇。 姜祇跟着行礼,做足了礼数。 “寺家前辈们身体安好。” 那位大长老捋着花白的胡须,笑眯眯道:“小姑娘起来吧,叫什么名儿啊。” 他一把岁数了,寺渊将他搀扶到主座坐下,其余两位长老在一侧坐下。 姜祇回话,“小女姓姜名祇,源安县人士。” “姓姜?”三个长老齐齐盯着姜祇,大长老若有所思,“淮州府城的姜家,是你亲族?” 这事儿没有隐瞒的空间,姜祇点头,“那是姜家主家,我这一脉是分支。” 她差点将我与他们不熟写在脸上。 不怪姜祇对姜家感官差,就姜四叔在宝满楼的言行举止,差不多就能揣测出淮州姜家如今的处境。 她至今未去拜访姜家,也是为了吊着他们的胃口,省的他们看不清形势,以为她好欺负,给她惹出些糟心事儿。 ------------ 第一卷 第65章 租地种棉花谈判 姜祇作为有求于人的一方,先开口道明前来拜访的目的。 “此次前来叨扰寺家,为的便是城郊那几块连着的田地儿。” 大长老和叔公三人点头,“这事儿寺渊和我们商谈过了。” 他打趣地看了一眼姜祇,“寺渊极力劝说我们这些老头子答应你。” 当然,寺渊拥有最终的决策权,只是象征性地请教长辈罢了。 姜祇撇了一眼寺渊,心下复杂,她也不是扭捏之人,当下抿了抿嘴,朝他小声道谢。 “多谢。” “无碍。” 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互动,但寺家这些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互相换了个眼神,一时间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 姜祇朝长老行了一礼,她并非放低自己的姿态,克己守礼,是举止标准。 “大长老,在下的提议您觉得如何?” 只见大长老点了点头,“地是可以租给你的,但这对我们寺家有什么好处?” 谁都不是做慈善的,就算灾荒年刚过去,他寺家大片土地,勤快点耕作,还能种不出粮食不成? 姜祇将交换条件亮出来,“我愿意每年出十万银钱作为租金。” “什么!十万!”这下惊得几个老者都坐不住了。 寺渊望向姜祇,他本是劝说好家主长辈,以与市场价低一成的价格租借给姜祇…… “不需……”寺渊正要阻止姜祇,却被她挥手打断。 “这十万,我姜祇出得起。” 大长老急声发问,“你一介白身,还是一女子,如何在一年内赚得到十万两!” 叔公和二叔公扼腕叹息,皆是不能相信,“说错了吧,一百两银钱能交上来都谢天谢地了,那可是一万!够租上十年有余了。” 姜祇笑道,“倒也不租那么久,毕竟后年,多的是人抢着让我租种他们的田。” 轻狂的语气让大长老三人面面相觑,她看着面嫩,但她说出口的话,莫名的让人信服。 “棉花,究竟是何物?”只有寺渊抓住了重点。 有这样的底气,必定是确定自己在做一件稳赚不赔的生意。 姜祇暂时收起脸上的沉静,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棉花,是一种种在土地里的植物,主要分布在黄河流域棉区、长江流域棉区和新疆棉区,喜欢生长在水光热资源丰富,气候干旱少雨的地方,去年刚经历过干旱,田地干巴的掉渣,今年正是种植棉花的最佳时候。” “棉花是仅次于粮食的第二大农作物,如今快到五月份了,如果我们双方有意合作,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种子和农耕人员,还要提前对他们进行培训,提高种子发芽率,保证棉花的产出量。” 见众人听得入迷,姜祇继续道:“我们先前用丝麻、皮裘等制成御寒衣物,甚至有人用木棉花做衣裳,但这些材料都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稀缺。” “朝廷大军时刻准备北伐,将士们穿着单薄的衣袍,冻得手脚生疮,连兵器都握不紧了,要如何冲锋陷阵,击退敌军?” 姜祇的话让寺渊等人都陷入沉默。 他们在富饶的淮州府城,自然不会被战争影响多少,但北方的人民却时刻遭受着来自边境以外的骚扰,民不聊生。 他们是知道了,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寺家世代偏居一隅,不轻易与人争锋,避他人锋芒,懂得审时度势,才能长久地传承下来。 这里的审时度势,包括不养一兵一马,不如武将勾结来往。 直走纯正文臣路线,将自己的脖颈洗白白,坦坦荡荡地露出来,才能令历朝历代各皇帝既忌惮于他寺家在文人中的地位,不敢轻易对他下手,又因为文人实在手无缚鸡之力,不甚惹眼,皇帝便也放过他们一马。 久而久之,寺家的文名愈发壮大,有与孔圣人相差不大的威望,成为天下读书人敬仰的,不可亵渎的神,也成为了朝廷重点拉拢的对象。 但一朝国破,谈何家园,有国才有家,万一朝廷打了败仗,让草原的兵马闯进玉门关,那他们寺家又谈何生存与发展? 国与家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姜祇为何要与他们谈论如此深刻的话题,她望进寺渊的眼睛,无声胜有声。 她要拉拢寺家。 大长老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下首的两位老者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你呢?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租借大量农田,种植御寒的棉花,对边关之事了如指掌,对寺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姜祇嘴唇轻启,清晰地突出两个字。 “天下。” 我的目的,是谋取天下。 寺渊略带震惊,而大长老三人,已经惊得外焦里嫩,回不过神来。 “可、可你是女子之身……” 一个女子,如何会有这样颠倒天地的大胆想法! 不待姜祇说话,寺渊先皱起眉头,“女子又如何?谁规定女子不能一统江山的?” 姜祇不需要谁认同她,但这种被维护的感觉,确实令人着迷。 他们长久的对视再次引起了三个老精怪的注意。 他们消化完姜祇的信息,觉得今晚都不需用晚膳了,吃惊都吃饱了。 他们活了半辈子,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情要么一开始都不沾,要么一沾手,就相当于是入局,一旦入局,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姜祇看得出大长老他们的纠结,他们望向寺渊,“你是族长,寺家一族的生死交到你手上,往前走是悬崖还是康庄大道,都由你来做决定。” 寺渊不自觉地攥紧手心的帕子。 那是他与她初相见时,他花了重金买下的。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感情,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背负着整个寺家的荣辱,这担子担着族人的性命,担着千年的传承,担着天下读书人的信仰…… 他怕他承受不住扁担裂开所带来的后果,但他更清楚,坐以待毙,任由事态严重,国破家亡,才是最严重的后果。 他心下突然就做了决定。 ------------ 第一卷 第66章 我甘愿入你的局 “我甘愿入你的局。” 寺渊一字一句,言辞恳切,诉尽了他的诚意。 “渊儿!”大长老喊住他,“你真的想好了吗?拿整个寺家下注,赌一个不甚明晰的未来?” 寺渊挡在姜祇面前,寸毫不让,“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姜祇有这个潜质,我信她。” 姜祇从寺渊身后出来,她看向大长老三人,不错过他们脸上一丝表情,“寺家传承千年,是历朝历代都敬仰的家族,寺家被天下人读书人供起来,高高在上,甚至超过了皇帝的威望。但,手上没有兵马,又没有从龙之功,我不信你们寺家在历史的传承中,不曾害怕过。” “更何况如今风雨飘渺,王朝危在旦夕,各路军马起义,淮州府城这一片盛世桃源,又能维持得住几刻的绚烂?” 寺家名气大,威望深,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手里没兵。 在乱世之中,谁手里的人马更多,谁就更有话语权。 弱肉强食的世道,肥美鲜嫩的大白兔,迟早有一天会躲不过手握重兵的豪强,迟早有一天这些食肉动物会咬碎大白兔的骨头,吞噬殆尽。 这是寺家的痛点,姜祇直击痛点,点明了寺家现在和未来所将要面临的困境。 大长老三人并非不知道他们家族中一贯存在的致命弱点,但只要他们还是作为一朝臣子,他们就没有私养军马的道理。 与她合作……大长老的视线在寺渊和姜祇身上徘徊打转。 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但如果资源是倾斜给自家人,就最大程度上规避了风险。 “城郊的田地可以租赁给你,我们寺家的资源也可以提供给你。但我们也有条件。” 姜祇挑眉,好奇问着,“什么条件?” 只要不是太离谱,她都可以满足寺家,毕竟如今是她有求于他们。 “寺姜两家联姻。” 大长老抛出条件,姜祇扭头看向寺渊,她保持冷静,“你是指?” “我以与寺渊联姻为条件,换取寺家的资源?” 大长老点头,“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少男少女眼神交流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情丝,让大长老等人笃定姜祇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我不答应。”姜祇看着大长老的眼睛,语气坚定,态度鲜明。 寺渊有些诧异,又有些受伤,他咬牙切齿,“和我联姻让你很难受吗?” 并非他自我感觉良好,他样貌才华,样样顶尖,不说淮州,就是全天下的男子,他也不惧地与他们做比较。 这是有强厚的底蕴所带来的底气,是他作为寺家传承人的傲气和骨节。 姜祇摇摇头,“并非如此。” 她认真地望着寺渊的眼睛,“我不认为我们之间需要联姻。” “联姻是家族与家族交换资源的手段,而我们之间,交换的不是资源。” “是情。” 是情二字,像是一把重锤,层层地击中了他的内心,“是情。”他喃喃道,“我们会因为感情在一起,而不是因为资源的交换在一起。” 寺渊恍然抬头,抓住姜祇的视线,“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也有情?” 他想到这茬,一抹可疑的红晕在他的脸颊蔓延开来,以嚣张之态,来势汹汹。 大长老见着这俩小年轻,在他们这些半入土的老头子面前谈情说爱,纷纷尴尬地想挖个洞抓进去,省得打扰了他们。 “如今情来爱去的,若往后不爱了呢?我们寺家也只是想要一个保证。” 大长老的话让寺渊更加无地自容,这个世界怎么了,终于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大长老这句话,说得他好像怕被渣女辜负的什么良家男一样。 渣女本人姜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寺家的顾虑她能理解,这样一大个家族,静时如一座独善其身的大山,动辄倾巢而出,每次事关家族命运的决策,都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她本是想来谈城郊田地租借之事,却不想把她的终身大事都搭了进去。 “要何种保证?” 大长老诡异地差点说出“娶我家寺渊”这种鬼话。 “一纸婚书,是最好的保证。” 大长老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甚至不知道姜祇打着造反的念头。 他就像是所有上了年纪的长辈一样,时不时操心孩子们的婚事,寺渊作为寺家族长,是他的孙辈,他没有父母为他操持婚事,只有他们这些老头子为他打算了。 原本就想着与其他三大世家联姻,奈何寺渊清心寡欲地活了十八年,唯一的爱好就是住到深山老林里头去,躲避世俗纷扰,日子久了,他们这些老头都怕寺渊要出家。 索性姜祇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是寺家族长夫人位置有望的希望。 一纸婚书,寺渊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希望看着姜祇,等待着她的回答。 “一纸婚书束缚的可不只有我一人。”姜祇望向寺渊,“与我成婚,最低的标准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想好了?” 寺渊心里头沉甸甸的泥土中挣扎着冒出一颗绿芽来,被爱意滋灌,肆意生长,枝芽茂盛到要冲破苍穹,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甘之如饴,此生唯尔。” 寺渊郑重承诺,他父亲也只他母亲一人,他们家的传统就是长情。 可惜……情深不寿,他父母都去世得早,无法见到他娶妻成家。 见着姜祇点头,大长老等人心中窃喜,“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派人去姜家送订婚礼,今日就将这门亲事定下了!” 寺渊轻咳两声,“会不会太快了。”眼神却期待着她的回答。 姜家……那是淮州府城姜家,不是源安县姜家。 不待姜祇开口,寺渊便解释道,“她与府城姜家并不相熟,她出自源安县梨花村姜家。” 大长老捋着胡须应下,“原来如此,那老夫托人送信与源安县姜家,待亲家来府城与我等详谈亲事可好?” 姜祇无有不可,大长老胡须都白透了,相比起来她家祖父和叔公还算硬朗的了。 至于府城姜家,他们既然不发来邀请,她也不会主动贴上去。 ------------ 第一卷 第67章 妄自菲薄 两人的事过了明面,寺渊送她回宝满楼的路上,格外不自然。 姜祇停下脚步,她心中也颇为犹豫,要不要与寺渊道。 寺渊看得出她有话要说,“你有话尽管说,不必觉得顾虑。” 姜祇此时此刻真觉得自己像渣女、负心妇,“我们的关系可以保密吗?” “保密?”寺渊蹙起眉头,“为何要保密?” 他的心沉了下来,语气莫名染上卑微,“是我拿不出手吗?” 姜祇愣住,她能掌天下兵马,却无法参透男子心思。 他那么优秀的男子,也会感到自卑? 简直闻所未闻! 廊桥下潺潺流水,来往行人匆匆,过往的鸟雀也未曾驻足……唯有姜祇,一步步迈向寺渊,在卷着热气的春末,在人潮拥挤的街边,走向他,垫脚吻上他。 他的嘴唇丰满,不是那等无情之相,唇瓣微凉,在她不断舔舐挑逗下,染上她的气味,愈发滚烫起来。 “唔。”寺渊痛吟一声,原来是姜祇贝齿咬住他的下嘴唇,叫他痛,也叫他记忆深刻。 姜祇喘着气离开他,却又不曾离开,暧昧的,潮湿的氛围蔓延着,麻痹症神经,捣人心窝,敲得心脏怦怦作响。 “妄自菲薄。”她轻叹一声,优秀者总在自省。 反观姜祇自己,傲得没边了,觉着自己天下第一牛。 寺渊被她一声叹息,像羽毛一样撩过心尖,他觉得自己痴了,迷了,他醉倒在陈年女儿红中,忘却天地为何物。 情欲拉着他下沉,下沉,他却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和手段。 寺渊哑着嗓子道:“晚风怎敢攀明月?” 他察觉得到,他见到的她只是一部分,她像是他偶然发现的一座金矿,他挖出来一筐,看到她裸露在外的潜力,他想再挖下去,但他又很清楚,金矿不属于他,今日愿意被他挖采,明日或许会有更强大的人与她同肩并行…… 姜祇神色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唯晚风堪伴夜月?” 只有晚风能陪着孤寂挂在空中的明月。 云会被吹走吹散,斗转星移,每一个夜晚星星都会变换自己的位置,不能永久陪伴着明月。 只有晚风,源源不断地来,无声裹着明月,与她相伴相守,在漫长的岁月里温柔地慰籍着对方。 姜祇伸出右手,寺渊疑惑,只听她道,“寺渊,很幸运与你相识。” 寺渊试探性地伸出右手与她相握,“姜祇,很幸运与你相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边寺渊和姜祇感情进展顺利,那边豫王一路坎坷。 他走在路上隐隐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他愤怒进门,拂袖将茶几上的杯盏甩到地上。 他隐忍着怒意,嘴里像野兽一样暗哑的嘶吼着,“管家,滚进来!” 豫王府管家蹑手蹑脚地进门,恭谨地双手垂于身前,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深怕惹怒了暴躁的豫王。 “豫王,老奴在。” 豫王怒而转身,眼中冒着火星盯着管家。 “外面那些谣言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门口,指尖颤抖着,怕被谁听到似的,放低了嗓音。 “锦儿不是我儿子的消息是谁在传?!”他恶狠狠地看着管家。 “不敢是谁,将她揪出来,本王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管家哪敢吭声,他唯唯诺诺应下,“是,老奴马上去办,亲自揪出传播谣言的贼人,将她碎尸万段,替王爷分忧!” “滚下去!”豫王将人赶走,自己扶着座椅无力地坐下。 谣言果然是个很邪门的东西,连他都有一瞬间动摇,锦儿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 但他只有谢呈锦一个孩子,他不敢去想,如若锦儿不是他的孩子。 那他岂不是断子绝孙了!!! 豫王越想越害怕,心中一片荒凉,他决定亲自去问问锦儿的亲生母亲亭夫人。 亭夫人本是王妃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后被他收房,有了锦儿更是母凭子贵,在日复一日的耳旁风,和豫王府唯一子嗣的双重推进下,亭夫人被豫王抬为平妻,与豫王妃平起平坐。 姜祇调查过,豫王府表面妻妾和睦,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身边的丫鬟上位,诞下王府继承人,更是拥有豫王的宠爱,零零总总加起来,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豫王妃的地位。 这对任何一位主母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 姜祇就从豫王的后宅入手,接力打力,将豫王府弄得人仰马翻,在外又传播谣言,传到豫王军营中,动摇军心也实属正常。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姜祇就要做垂眸钓鱼的渔翁,静等鱼儿方寸大乱,她再下场一网打尽。 果然豫王还没走到花园后头的亭夫人房里,就被赶来的豫王妃截胡了。 豫王妃一贯是温柔大气的做派,不与底下五十五个小妾争风吃醋,赢得了淮州府城的一致赞美。 一个大气的贤内助,谁不是以钦佩的口吻向豫王表达羡慕,“豫王妃果真是大家出来懂得礼数的闺秀,就是与那些个独门独户出来的要知道规矩。” 什么规矩,三纲五常,夫为妻天的规矩! 豫王妃停在豫王跟前,向他行了一礼。 “豫王千岁万福。您是要去找亭妹妹吗?”她声音温柔,叫人听得如弱柳扶风,万般舒适。 在豫王的视角看来,他后院这些妻妾处得跟真正的姐妹花似的,感情好的不得了,他自然不会隐瞒。 “王妃也在啊。本王寻亭夫人有事。” 他莫名不自在地撇开脸,心里有一种声音告诉他。 他怕被妻子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你不行,你小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你唯一的儿子是小老婆和别的男人生的…… 豫王思想走入宅巷,将自己困在死胡同里头,像只无脑的苍蝇一样,转不出来。 豫王妃不愧是豫王的结发夫妻,二三十年的枕边人,她贯会察言观色,看得出豫王的不自然。 她挥着帕子轻掖了下嘴角,无声撇了一眼豫王,不动声色地抹黑亭夫人。 ------------ 第一卷 第68章 豫王府,疯人院 “王爷,亭夫人这两日身体不适,请了不少江湖神医来为她治疗,您这会儿去怕是不方便呢。” 豫王深深地皱起眉心,“本王去,不方便?” 他揣度着这句话,越想越心惊,他不想用最龌龊的想法去揣测给他生了儿子的小老婆,但,万一呢? 万一亭夫人真的背着他偷人,万一锦儿,真的不是他儿子…… 那亭夫人就是混淆王府血脉传承,罪不可赦,罪该万死! 豫王朝后花园去的步伐更加急切,他眼眸沉沉,像藏着一潭死水,平静的湖面上不起一丝波澜,但任谁都看得出,死水下暗藏的杀机。 豫王妃象征性地拦了一次,却是更激怒了豫王,“滚!” 豫王将她一把推开,妃踉跄了几步,被忠心的侍女扶着,眼睁睁地看着豫王愤然离去的背影。 她站好后看着豫王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小贱人,有你好受的。” 她狠狠握住侍女的手,自言自语着,不复出场时的高贵典雅,而像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婆子。 “小贱人,将小情人藏得够深的,要不是我一直往挽亭院送眼线,怕是也抓不住她的狐狸尾巴。” 她话锋一转,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一个贱婢以为爬上男主子的床,就能将我踩在脚下,和我叫板了吗?呵,不自量力,一日是她主子,她就得当一日的狗奴才。呵,平妻……贱人,也敢跟我平起平坐!” 豫王妃一通输出后,心情平复了些许,甩着帕子朝身后的侍女吩咐,“走,去瞧瞧那贱人的热闹。”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小贱蹄子,从今日起,你和你那龟儿子,就要一起滚蛋了!哈哈,哈哈哈哈!” 豫王妃疯魔地笑着,眼花四溢,整个人像是被折磨的疯癫,彻底揭下了温婉的表皮。 她身后的侍女低眉顺眼,时不时跳动了一下的眉峰,暗示着她们内心的胆战心惊。 这豫王府里的女人,都被逼疯了吧…… 特别是豫王妃,来时好好的,几十年下来,硬是将豫王府变成关着一群疯女人的精神病院,连带着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遭罪。 穿过后花园就到了挽亭院,高山流水,深庭幽兰,这是豫王专为亭夫人打造的世外兰园。 豫王妃嫉妒不已,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里,内心越恨,表面越温柔大气,“亭夫人最爱兰花,王爷对她可真好。” 豫王随口道,“你喜欢什么花,明日也可叫人去种,本王又不是不许。” 是啊,她想要就得下令让下人或花匠去种,而亭夫人一句想要,豫王连夜挖坑挖洞栽种兰花树,只为了天一亮,给亭夫人一个惊喜。 豫王妃嫉妒得要咬碎一口银牙,她腮帮子紧紧,半晌,也不敢发出冷哼声。 豫王不爱她,她早就知道,何必一次次自取其辱。 她如今最想做的,就是将那个事事要压她一头的小贱蹄子发卖出去,挽回她岌岌可危的豫王妃之位。 豫王和豫王妃进院的消息传到亭夫人耳朵里,她惊慌失措,不知要将眼前冒充神医的男人藏在哪里。 男人歪子是亭夫人的青梅竹马,未婚假前,背着家中长辈偷尝禁果,缘定终身。 但他今日迷上了赌,先是赢了几次愈发得意,做着一日暴富的美梦,夜以继日地沉浸在赌场之中,等他回过神,已然输的被扒光了衣裳,赶出赌坊。 甚至,他甚至将家中房产和妻儿一并输给赌坊了。 赤了了输了半生,他浑浑噩噩,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想着了结了自己算了,突然听到街上在议论豫王世子究竟是不是亲生儿子,他搜刮出落灰的记忆,想起从前和亭夫人做的那些密事,一颗心怦怦跳的,刺激得他脑海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果,如果豫王世子是他儿子,那他,岂不就是日后手握三十万兵马的准豫王的亲爹!!! 到时候他要赌多少就赌多少,简直就是淮州府城的“太上皇”! 这才有了他假扮神医进府,为突然受到惊吓的亭夫人“看诊”,实则暗中密谋夺取豫王府财产一事。 歪子没发现,在他昏昏沉沉听到亭夫人那些事时,姜祇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呵,鱼饵撒下了,就等鱼儿上钩!”她吩咐身后的孙介,“把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召回来,过犹不及,小心被抓住尾巴。” “是。”孙介去办。 姜祇也料想不到,豫王妃这么给力,她撒了鱼饵歪子,豫王妃就按头将鱼饵喂进鱼儿嘴里。 两个女人未曾谋面,却意外完成了一次合作。 姜祇人不在豫王府,但豫王府中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上演着。 话说回亭夫人这边,她慌忙出来迎接,要将青梅竹马塞进衣柜中,但没想到歪子突然开始抽风,他在背后搂住亭夫人,不住地低头亲吻着她,急色之相异常明显。 “歪子,你疯了!豫王快进来了!你放开我,快躲起来!” 亭夫人一时挣脱不开,歪子也不是个蠢人,就算是要做那档子事儿,不会避着人吗?非得急在这一时,她视线瞟到了桌面上摆放的香炉。 对了!这就对上了!亭夫人惊出一身冷汗。 难怪她觉得今日的熏香与往常不一样,问了侍女,只说她常用的兰香没库存了,才用上了这齁人的梅香。 这么想来,是有人要害她!!! 门房小跑着进来通传,“亭夫人,豫王和豫王妃进来了。” 他自然看到了抱着亭夫人的狂徒,他心下一跳,作为卑微的门房小厮,他低着头眼神都不敢多瞧。 话音刚落,豫王和豫王妃就步履匆匆地掀开帘子进来,小厮不知为何替亭夫人感到心虚,他默默退到一边,为亭夫人默哀。 捉奸现场,非死即伤,光明正大给豫王戴绿帽子,真是老王八自杀。 活腻歪了。 豫王像被猛兽追赶一般急着掀开帘子,下一秒,一道液体朝着他的脸撒了过来。 他睁开被糊住的眼,摸了一把,低头一看指尖。 血…… ------------ 第一卷 第69章 捉奸失败 “啊啊啊!”豫王妃尖叫出声,豫王将眼皮上的血液抹去,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亭夫人举着个香炉,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地上好大一滩血,来源与豫王脸上的血迹一致。 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的歪子的血液。 歪子后脑勺上,还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豫王妃看得魔怔了,她视线里一片片的红,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她一介后宅妇人,哪里见识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她看向罪魁祸首亭夫人,汗毛直立而起。 好恶毒的贱人,对着自己青梅竹马的男人,都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亭夫人像是回过神来了,她尖叫一声扔掉手中的凶器香炉,无辜地跑向豫王,跌入他怀里。 “王爷,此贼妄想轻薄于我,你可要替奴家做主啊!” 豫王安抚地拍拍她瘦弱纤细的薄背,低头看她惊慌失措而湿漉漉的双眼,内心的天平不自觉地偏向了她。 “来人,把他拉下去,乱棍打死!”豫王话落,豫王妃牙痒痒地看着眼前一对璧人。 她布置这么大的戏台,还没唱过瘾,想走,没门! 她开口阻拦,“王爷,王府戒卫森严,这贼人能轻易进来,妾身担心这贼人有同伙。不如将他压入地牢,好好审问!” 豫王妃最后四个字盯着亭夫人眼睛说的,话里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她要留着歪子的性命,让他将他和亭夫人之间苟且的事儿说清楚,最好是能将世子不是豫王亲生子之事,一并呈堂证供! 可惜她低估了亭夫人的狠心,只见豫王蹲下来试了下歪子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亭夫人柔弱地笑着,“姐姐,恐怕审不了了呢……” 她不顾豫王妃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转头窝进豫王怀里,柔柔弱弱地靠着他,“王爷,奴家好害怕啊,能不能把这死人扔出去,奴家闻不得血腥味。” 豫王想着自家爱妻受了委屈,瞬间将要来质问她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见豫王按她的需求办事儿,亭夫人得意地靠在豫王肩头朝豫王妃挑衅地勾唇笑,“奴家也闻不得梅花香,王爷,把香炉一并丢出去吧!” 这已经是点明了她知道香炉被动了手脚,豫王妃见事情败露,也不露一丝害怕。 她和豫王是家族联姻,是世家和皇家的建交,只要她不太过分,豫王就不敢换了她。 她要亭夫人,永远低她一头! 豫王妃朝着豫王道:“王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豫王府,实属怪异,那个男人的身份,您一定要查清楚啊!” 亭夫人捂着嘴娇笑,“王爷日理万机,哪像王妃,有那个闲工夫,一会儿调查这个人,一会儿调查那个人,来来回回,不过是白折腾一场。” 不过是白折腾一场…… 豫王妃挖的坑,亭夫人跳下去了,但她在猎物来临之前,又踩着同伴的尸体让自己爬出坑,脱离虎口。 豫王妃实实切切地白忙活了一场。 一来一回,挥剑无声地对峙了几场,最后是亭夫人借口头疼,将豫王留下来,气走了豫王妃。 这贱人,她最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儿子,只要揭开这层关系,她和她宝贝儿子,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姜祇停止了谣言的传播,豫王妃转头传起了谣言,将亭夫人和她青梅竹马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豫王世子谢呈锦的身份扑朔迷离,三人成虎,越来越多人会相信,世子不是豫王亲生儿子。 他治下平民敢议论豫王府家事,正是因为豫王没有制止流言蜚语,或者说,他无法自证。 就这样,流言不清不白地传了半月,愈演愈烈,豫王府中的谋士都忍不住了,纷纷要求豫王出面澄清。 “王爷,再这样下去,对您的威望大大的不利啊!” “是啊王爷,不是属下多嘴,世子究竟是不是您的亲子,总得给我们吱个声,属下们才能替王爷出谋划策!” 听听,这叫什么话! 一个个都不相信他有能力生出儿子是吧! 豫王脸色阴沉如含着墨汁儿的鱿鱼,谁碰都会被滋一脸墨水。 更可怕的是,不光是让他证明“我儿子是我儿子”这件事有难度,还有“我能行”,这事儿很没有说服力,他一个正妻,算上平妻亭夫人,共五十五个小妾,却只有亭夫人给他诞下了一麒麟子…… 如今所有人都在跟他强调,你儿子不是你的,你被戴了绿帽子! 豫王一度心梗,他愤愤离席,留下谋士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有的都做好了跳槽的打算了。 跟着没有后代的主公,怎么打江山?打下来,谁来继承?最后别是落得一场空,折腾半生啥也捞不着! 这边豫王与谋士们离心,他到军营中,也是见着士兵懒懒散散,毫无军规。 虽说他自己也是懒散,但他是身份尊贵的豫王,三十万大军的实际统军者,他们算什么?不过一群为他战死都算荣耀的工具人罢了。 要是姜祇听到了,必定嗤之以鼻,士兵和将军是背靠背的关系,而不是举起拳头互殴,抽出大刀互砍! 只有把将士当成人,给足了幸福感,才能让他们将国当成自己的国,一个个小家组成大家,一个个士兵组成军队。 个人的力量或许薄弱,但将人心拧成一条线,就会发挥出让人意料不到的效果。 管理军队,该严时严,该松时松。 将士会发自内心地尊敬和服从军规军令,整个军队可以自我管控而不乱,这才是一支好的军队。 豫王看着眼前混乱不堪,连军姿都站不好的将士,那火是一查一查地往外冒。 “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再站不好,所有人中午不准吃饭,加练两个时辰! 豫王以为他说完,底下会迅速站好队,就像以往的那样。 但他错了,大错特错。 士兵们一听到大中午的要顶着大太阳的暴晒,还不准吃饭,瞬间闹开了锅。 还有没有人权了?! 豫王的军营炸开了锅,姜祇带着孙介站在军营外的高处。 “老大,豫王军营里吵起来了。”孙介举着姜祇安排人发明出来的望远镜,瞧着跟菜市场一样乱哄哄的豫王军营,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还是他老大有办法,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豫王搞得焦头烂额,里外不是人。 姜祇也料想不到效果这么好,她想想也是,“豫王这种角色,不过是纸老虎,瞧着厉害,实则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五百人马对上三十万军马,姜祇唯有用计,挑拔豫王的将士和后宅,扰得他心神不宁,才有可能方寸大乱,做出错误的决定。 ------------ 第一卷 第70章 定义最尊贵的女人 “老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孙介兴奋不已,有段时间没活动筋骨了,他手痒,心更痒。 “时机还未成熟……不过,我倒是可以再推一把。”姜祇摸着下巴沉思。 每个人心中都有妄念,亭夫人的妄念是让他儿子继承豫王府,而豫王妃的妄念是坐稳豫王府王妃之位,两个女人是天生的敌人。 九龙夺嫡尚要打得头破血流,豫王府只有谢呈锦一个继承人,不信给他希望,他会不想“谋朝篡位”。 姜祇心中自有算数,她回到府城中后,就派人联络上了豫王妃。 宝满楼在天然招牌扶花娘子品牌效应的号召下,愈发火热起来,甚至比以往还要火爆。 从前只做男子生意,如今更多的是做女子的生意,女人的消费欲望是非常强烈的,宝满楼的生意就没差过。 况且宝满楼里的奇珍异宝不少,姜祇培养了几个工厂的能人异士,专门生产市面上没见过的稀罕物,广受淮州老百姓和豪门贵族喜爱。 姜祇就约着豫王妃到三楼包厢一叙,她不怕豫王妃不来,任何能打倒亭夫人的法子,豫王妃都不吝尝试。 豫王妃将侍女留在外头,自己进了包厢,侍女将门掩上,空间中只剩两人。 “王妃请坐。”姜祇坐在茶几旁,并不起身行礼,她行云流水般为二人斟了茶,叫人如沐春风,仿佛两人是许久不见的好姐妹,而不是初次见面,各自心怀鬼胎的陌生人。 豫王妃想着姜祇给她信中写着,有法子扳倒亭夫人,做豫王府最尊贵的女人,她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动,也就不在意姜祇的“失礼”。 她故作冷静地坐下,指尖握住滚烫的茶杯也毫无知觉,她眼神紧盯着姜祇,“你就是姜祇?你为何要帮我?” 姜祇低头一笑,洒脱自信,“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你要如何帮我扳倒亭夫人?”豫王妃还是迫不及待地问出口,她与那狐媚子交往这么多回,其实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就眼前青葱年华的女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姜祇接下来的话,让她知道,她更是小瞧了她的本身和野心! “豫王府最尊贵的女人,不是豫王妃,而是豫王府的实际掌权人。” 姜祇的话叫豫王妃心下一跳,她又道:“这二十几年来,您一直被亭夫人折磨得苦不堪言,人人都道你是菩萨心肠,能容忍豫王府中不断进来的妹妹们,她们夺走了豫王的宠爱,也无声无息地瓜分着豫王府的财产,她们不听你的话,只听亭夫人的话,为什么?因为豫王宠爱谁,谁在府中才有话语权。” “豫王对亭夫人的宠爱众所皆知,如今城里城外传得沸沸扬扬的王爷与世子血缘关系存疑,正是我们做手脚的好时机。” 豫王妃心虚地低头品了一口茶,谣言是她传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姜祇心领神会,继续道:“这其中,最重要的不是针对亭夫人,而是让谢呈锦多些戏份。” 这话引起了豫王妃的注意,她正愁怎么拿捏亭夫人这个宝贝儿子呢。 姜祇略微凑近豫王妃,放低音量,“如若,世子等不及想上位呢?” “什么!”豫王妃被惊了一跳,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是啊!如果他迫不及待……豫王绝对饶不了他……这更坐实了非亲生子的谣传!” 姜祇很满意豫王妃思路的发散,后宅妇人没一个是简单的,论搞宅斗,当仁不让。 豫王妃这下把姜祇当成了救命稻草,世外仙人,“姜小姐,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谢呈锦动手。” 姜祇但笑不语,急得豫王妃再次发问,“还请指点迷津。” “你还是堪不破虚妄。”姜祇话落,豫王妃不自觉地反省起自己,姜祇在她心中的形象更为光辉了。 “我说过,豫王府最尊贵的女人,不是豫王妃,而是王府实际掌权者。” 姜祇像是给电脑植入程序般,给豫王妃植入新鲜想法。 “扳倒亭夫人,还有下一个王夫人、原夫人会夺走王爷的宠爱,你成不了最尊贵的女人。” “扳倒世子谢呈锦,豫王日后要是有了别的孩子,豫王府迟早落入别人手里,人家有自己的生母……别妄想去母留子,养大的只会是一心为母报仇的白眼狼。” “以上两种情况,皆是因为掌权人是豫王,他的喜怒就是你们的喜怒,他的哀乐,就是你们的哀乐,他一日不将你放在眼里,那你一日就不得真正的尊贵。” 豫王妃听得痴迷,姜祇最后重磅一击,“只有自己当家做主,不依靠别人的尊贵而尊贵,才是真正尊贵的女人。你听懂了吗?” 豫王妃捂着嘴吃惊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扳倒的对象,其实是豫王!” 豫王妃得出这个结论,只觉得天都塌了。 姜祇淡定点头,她的声音带有蛊惑性,“难道你不想吗?” 难道你不想吗? 豫王妃心中可疑地想了,她接受过传统三纲五常的思想,一心以夫为天,但在王府后院的日子里,她真的受够了下人以豫王的宠爱为准则,捧高踩低,连她这个王妃都暗自轻看。 谁给他们的胆子! 但她还不敢发大火,她立着温柔大度的豫王妃的形象,决不能因为惩罚嚼舌根的侍女婆子们,落得个善妒的名头。 如果,如果豫王是她当家做主,她才是真正决定一切的人…… 豫王妃回到豫王府,都还回不过神来,她袖子下的手心紧紧握着姜祇给她的锦囊妙计,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那是要实施计划前,不安、恐惧的表现。 另一边,姜祇放下茶杯,“能不能成,就看这锦囊三计了。” 豫王一脸便秘一样回到豫王府,他底下那些个士兵,真是愈发无法无天,明日就找个错处,挑出今日那几个出头鸟,板杀几个就老实了。 他正想着,突然从屋檐后冲出十几个蒙面黑衣男子,二话不说,冲着他就来,刀刀下死手! ------------ 第一卷 第71章 都是你逼我的! 这时候他想起来豫王妃说得对了,他这豫王府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进得来。 那男人的底细他也查了,确实是亭夫人的青梅竹马,给他心底里埋了根刺,眼下这一波刺客来势汹汹,谁能说他们不是亭夫人派来的……或者他那不明血缘关系的儿子也说不定。 这些日子的谣言终究还是往他心里去了,可他只有谢呈锦一样孩子,在事情没有结论之前,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豫王费力避开了刺客的一击,但刺客间配合紧密,另一个刺客马上替上来,剑身刺入豫王的肩胛,捅了个对穿。 “啊!”豫王痛叫一声,右肩受伤,他右手几乎废掉,无力再握住剑柄。 那些刺客疯狂往豫王身上划拉,本就没有多少武力的豫王,被压倒性虐待。 但不知为何,他们不曾直接了结了豫王的性命,只让他半生不死地倒在血泊中。 一阵脚步声过来,豫王听到豫王妃惊恐的声音,她指挥着豫王府护卫,“快去救王爷!” 刺客互相看了一眼,转身收起剑,飞身逃离豫王府,一串护卫哗啦啦地追了上去。 豫王妃抱住豫王的头颅,关切不已,“王爷,王爷你清醒点,太医马上就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豫王感受着豫王妃的关怀,内心温暖,浑身因流血过多,精力不济,还是晕倒在豫王妃的怀里了。 豫王妃见着难得依赖她,对她展现出温情一面的豫王,冷笑一声,将他头甩开,站起身,嫌恶地擦掉手心里的血迹。 “王爷啊王爷,可别怪妾身狠心,这一切啊……”她眼神阴沉下来,怨气萦绕周身,恶狠狠道:“都是你逼我的!” 姜祇给她的锦囊中,第一条写的便是:栽赃嫁祸。 她按照姜祇的指示,派了一支刺客进府刺杀豫王,又故意让刺客留下背后之人是世子谢呈锦的线索,待豫王亲自派人查明。 毕竟,以豫王多疑的性格,她亲手呈到他面前的证据,可能还会引起他的怀疑。 栽赃嫁祸这一招使得妙极了,恰好的程度让豫王怀疑上他死后的最大受益者—亭夫人和谢呈锦。 一个前脚差点被他抓奸在床,有前科。 一个与他的血脉存疑,如今还疑似派刺客刺杀他,老子死了他好继承豫王府。 豫王妃想想都要笑了出来,她回到房中,写了一封信,将府中发生的事儿转述与姜祇。 姜祇在窗边将飞鸽召回,飞鸽稳稳落在她的手臂上,姜祇取下绑着的信,打开一看,舒了口气。 “豫王遇刺,王府动荡。” 她将信收起来,对着孙介道:“传话给寺家,让他们四大家族带着其他小世家去探望探望豫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姜祇与寺家建交,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寺家,拉拢了寺家,就相当于拉拢了以寺家为首的淮州世家。 而她所付出的代价,“牺牲色相”与寺渊联姻。 哪个皇帝没有三千后宫佳丽,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他们都可以以联姻为借口,享受着性资源,姜祇的接受程度只会更高。 但对寺渊,她确实喜欢他那样的男人,清风明月,高山雪岭,不染世间尘埃,干净得让人嫉妒。 姜祇拉回自己的思绪,她要准备一下兵马了,待到豫王和世子谢呈锦对峙之时,就是她入场之时。 如今的她只是局外观局者,她要做的,可不仅仅是看个热闹。 有了各大世家的探望,豫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豫王遇刺的消息,也在淮州府城中广为传播,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豫王现在严防世子,而世子不甘心被厌弃,与豫王之位失之交臂,他打算造反了!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不仅上层贵族人尽皆知,看戏的看热闹的都有,同样也传到了军营里,军心动荡,一个个生怕自己被成为夺权的牺牲品,豫王的威望一降再降。 姜祇静等事态发展,终于,豫王修养得差不多了,开了个宴会召集淮州上层人家,感谢他们前些日子的看望。 豫王府办的宴会自然是奢靡异常,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皆是锦衣华服,交谈间是权谋政治,觥筹交错,官场沉浮。 众人拿视线打量豫王和豫王世子,姜祇作为最近风头最大的宝满楼的东家,也作为“神秘势力”的代表人物,也被邀请来参加豫王设的宴会。 难得的是寺渊,他也出面了,这算是他第一次来参加这种宴会。 姜祇坐在角落,寺渊一出场便引起了注意。 “那是寺家近两年上任的家主?” “是他。真是年少有为,俊美异常。” “听闻他不爱出席这种宴会,今日怎么来了?” “快看,他朝着宝满楼东家姜祇去了!” 已经到场的懒懒散散的客人,都八卦地看过去。 寺渊走至姜祇面前,举起杯酒敬她,找着借口与她说话。 “宝满楼开得这样盛大,给淮州府城带来了不少新奇东西,造福了不少百姓,这都要归功于姜东家。” 他声线卓越,娓娓道来间,暗藏情丝。 姜祇借着敬酒的姿势朝他眨眨眼,眼眸灵动泛着光晕。 “早听闻寺家家主的大名,今日幸得一见,果真丰神俊茂,身材伟岸。” 寺渊被她暗自调戏了一番,耳尖悄咪咪地红了。 “姜东家,请。”他举起杯盏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性感的喉结滑落,吞咽,莫名的勾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姜祇都想上嘴咬一口了。 真是男妖精,一碰见他,她就理智全无。 好在豫王来了,寺渊回了自己的坐席,姜祇也能清醒一点。 豫王坐高台,他轻咳两声,明显重伤未愈,中气不足。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人士,又将视线定在他下首的谢呈锦身上。 “前些日子本王遇刺,抓到了一个刺客,今日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杀一儆百!” 豫王大手一挥,“来人,将刺客押进来!” 刺客被两个护卫押着跪下,他视线紧紧锁住谢呈锦。 “世子,世子你救救我吧!王爷会杀了我的!” ------------ 第一卷 第72章 豫王府大变 谢呈锦自知不是自己派出的刺客,但突然被点到明,还是有一瞬间心虚的。 他确实想过造反,但没想这么快。 豫王眼神狠厉地盯着谢呈锦,姜祇撑着下巴默默看戏。 大狗咬小狗,怎么咬,都是一嘴毛。 她动作谨慎地抽出靴子里別着的匕首,握在手心,看着上首的豫王父子。 且等等,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来人,将世子拿下!”豫王颇具威严地开口,刺客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审审就知道了。 而最大的嫌疑犯谢呈锦,为了豫王自己的安危,也是要将他拿下的! 这一招将谢呈锦打懵了,这就要拿他了?他不是他豫王唯一的儿子吗?这时候将他拿下,岂不是坐实了他不是豫王的亲儿子的谣言! 谢呈锦慌了,他下意识看向他母亲亭夫人,亭夫人倒是有两把刷子,她轻轻摇头示意谢呈锦不要轻举妄动。 “世子真不是豫王的血脉啊!” “这还用说!哪有人把亲儿子抓起来严刑拷打的,谢呈锦绝对是冒牌货!” …… 窸窸窣窣的言论传了开来,姜祇浅酌了一口茶水,暗藏功与名。 寻常世家和富商哪敢在豫王府偷着议论豫王世子,这些人是寺家的门下,听从寺家指挥,而寺家如今为她所用。 谣言向来是把双刃剑,是刺向敌人还是刺向自己,得看有没有那个能力握的住剑柄。 姜祇观察事态发展,而寺渊一心观察她的表情。 她一颦一笑的微表情,都在他眼中不断放大着……他饮了口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亭夫人忍得了,谢呈锦却忍不了了。 他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养尊处没吃过苦,在人前那是豫王府唯一继承人,处处受到优待。 眼下,他被下人押着屈辱地跪在豫王面前,忍受着四面八方宾客的指指点点,他的脸面,他的尊严被人踩在脚底下碾压…… 凭什么!凭什么他敢这么对我! 他不是豫王的儿子,亭夫人早就告诉过他,他以为二十几年的父子情,会让豫王接受他。 可惜啊…… 谢呈锦挣扎着站起来,推开押着他的小厮,力气大到小厮被一把推倒在地。 豫王的士兵就候在一边,见转立刻抽出刀指着谢呈锦。 他笑得疯癫,他转着圈地指着这些士兵们。 “连你们都敢冒犯本世子?哈哈!我是世子,是未来的豫王殿下,信不信我把你们都砍了!哈哈哈!都砍了!” 豫王冷眼看着谢呈锦作秀,“你这是不遮掩了?!谢呈锦,你生父是何人!” 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敢给他带绿帽子! 在场的宾客好不热闹,看看闹掰的“父子”,又瞅着亭夫人瞧,窃窃私语着。 “你有没有听说!亭夫人嫁与豫王之前,有一个青梅竹马,谢呈锦说不准就是他们苟且生的!” “你还真别说,现在细看,谢呈锦和豫王一点都不像的!” “啧啧啧,好大一顶绿帽子扣在豫王头上,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对母子!” 亭夫人听得脸色铁青,她还不能反驳什么。 因为这些谣言的真实性强的可怕!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亭夫人愧疚地与怨恨的谢呈锦对视上。 她也不想啊!偏偏王爷没有生育能力,她想争宠,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只有这一个办法——借种! 东窗事发,亭夫人眼瞧事态没有她想的那么好过了,她心下正打着算盘,谢呈锦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挥手,庭院中突然冲出一批小厮打扮的男人。 这些人躲在暗处,别人注意不到他们。 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只会当成是寻常小厮。 变故横生,姜祇暗道:“终于动手了。” 在场的武官进入戒备状态,矜贵的文人纷纷自己找了地方躲起来,女人们尖叫一片,场面一度混乱。 姜祇眉眼一横,按着刺客的小厮拉着刺客躲到了假山后面,算是功成身退,找个机会就可以溜出豫王府了。 “刺客”退场,新一轮的好戏还在上演。 寺渊退到姜祇身前,伟岸的身材将她护在身后,呈保护的姿态。 “你还是小心点自己吧,我是不会被伤到的。” 姜祇的能力寺渊自然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想为她做点什么。 “好,你小心。”寺渊让开身子,让姜祇发挥。 另一边豫王与谢呈锦安插进府的刺客打得不可开交,数量还不少,豫王一时脱不开身来,但他私底下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在他们的地盘上,想釜底抽薪,简直痴人做梦! 豫王举着重剑指向谢呈锦,“投降,本王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谢呈锦冷笑,他才不喜欢,死都死了,死后怎么着他也不在意。 “老东西,还有多少时间够你得意的?” 他朝屋檐后招手,一对弓弩手就位,谢呈锦一声令下,“放!” 数不清的剑流朝豫王飞来,好像他是人形移动靶子。 “逆子,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豫王费力地挡剑矢,还不忘对着谢呈锦破口大骂。 谢呈锦自然不甘示弱,先前的屈辱他可还没忘记! “你这老不死的,要是早点去死,把豫王府传给我,不久没有今日之事了!” 豫王上了年纪,体力不支,再加上手下士兵都在抵抗谢呈锦安插的刺客,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护着他了。 他才恍惚察觉,迎面而来一箭爆发力极大的剑矢。 豫王的瞳孔极速缩小,他感觉世间按下了慢速键,他能看到剑冲着门面来,也能看到谢呈锦得意的表情。 姜祇在暗处将弓弩扔到寺渊怀里,寺渊眼中的笑意忍不住溢了出来。 蠢货父子,谢呈锦还真以为是他的人射出的剑! 豫王用尽一生所学扭身避开箭矢,他还来不及庆幸地喘口气,下一秒,腹部被利物刺穿。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颤颤巍巍地捂住腹部因破了洞,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眼眶里充盈着红血丝,似乎是裂开了,他张嘴想要怒骂谢呈锦卑鄙无情,鲜血却从他嘴里一大口一大口地呕出来。 ------------ 第一卷 第73章 控制豫王府 “你……你……”豫王张着嘴,鲜血在唇角边流诞,眼眶极力瞪大这,手指尖无力地颤抖,指着谢呈锦,话未说完,人变直直往后倒去! 豫王、豫王死了!! 在场宾客看到这样的变故,面露哑然。 他们不是来庆贺豫王痊愈的吗?他怎么就怎么轻易地死了? 被豫王世子杀死了! 他们连逃亡都顾不上了,全都呆滞在地,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谢呈锦猛喘几口气,将怪异的情绪抛开。 他叫了豫王二十几年父亲,如今亲手杀了“父亲”,强烈的背德感压的他喘不上气。 “锦儿!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亭夫人催促着谢呈锦。 他回过神来,扫视着下首这些淮州臣民,他后知后觉,这些人,以后都得听他的! 什么世家贵族,在他的地盘都得缩着脖子像条狗一样听话! “识相的就在本世子……本王面前跪下磕三个响头,从前你们这些老家伙对本王的冒犯,本王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谢呈锦话音落下,偏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和他唱反调,“毛没长齐的小王八犊子,让老夫给你下跪,你受的起吗?小心折寿!”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豫王都要仰仗我等,你一个逆子防贼,大放厥词也不怕吞了舌头!” 谢呈锦正是需要别人恭维他捧着他的时候,被这些白须老人一顿谩骂,挂不住脸。 他现在可是豫王!谁敢冒犯他的权威,他就饶不了谁! “来人,将这些老东西全部拿下,打入大牢,本王要亲自审审他们!” 谢呈锦作死向来可以,世家拧成一股绳,牵一发而动全身,豫王都不敢动,他谢呈锦还没真当上豫王呢,就想对世家下手? 不自量力! 姜祇旁观着,暗笑,简直天助她也。 谢呈锦这个蠢蛋,下一秒就被白须老者指着鼻子骂,“竖子,你不是豫王血脉,妄想鸠占鹊巢,我看你才是要被打下大牢的那个!” 这是谢呈锦最为心虚的事实,他恼羞成怒,提着剑就飞身刺向白须老者。 那老者也就嘴皮子厉害,背后世家给他底气,他一把年纪,哪里躲得过谢呈锦的攻势,眼看着就要被捅穿,血流成河的惨案就在眼前! 突然,反方向飞来一把匕首,穿过老者的耳畔,割断了他的一缕发丝,硬生生略过他,直直插入谢呈锦的喉咙里。 呃…… 谢呈锦捂着脖子,大动脉鲜血喷涌而出,竟然与先前豫王的死法格外一致。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匕首的来处,他看到了姜祇。 那个他颇有印象,他父亲豫王还妄想纳她为妾,被她狠狠报复了的姜祇。 “嗬……嗬……”谢呈锦还想说点什么,只是喉咙被捅穿漏风,支离破碎地发不出一个音来。 他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往后栽去,死不瞑目。 场面又呆滞了一瞬。 鸦雀无声,安静得有点诡异,众人看向姜祇,再一次不知作何反应。 姜祇代表着她身后的“神秘势力”,她杀了豫王世子……是“神秘势力”要进军淮州了?! 姜祇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想象力,她背后的“神秘势力”,可能就是她未完全展露出来的能力吧。 白须老者吓得快要晕厥过去,姜祇都怕他把命交代在这儿,他颤颤巍巍地朝她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日后有用的到许家的地方,只管开口!” 许家,算是排在四大家族外的最大的世家,实力不逞多让。 没想到家主是个年过七旬的倔强老头。 姜祇回礼,“许老不必见外。” 先后死了豫王又死了世子,豫王府一时无人掌管,众人像摸不着头脑的苍蝇打转着。 正在这时,豫王妃施施然出现——先前乱成一锅粥,为了不殃及自己,先躲起来了。 豫王“父子”死状凄惨,也少不了她的安排。 她管着豫王府的后宅,能不清楚宅子里什么下人被换成了谢呈锦的人吗? 她知道,并且默许。 这就是姜祇给她锦囊里的第二句话。 放虎归山。 给谢呈锦钻空子的机会,让他去折腾,给他希望,好让他施展拳脚。 不怕他造反,就怕他不动手! 豫王妃遥遥望向姜祇,朝她轻点头。 她的眼中毫不掩饰对姜祇的欣赏与信任,这才是她要学习的女性! 有勇有谋,有才有德,稳稳地在背后布局,做统筹全局的下棋者,自信又强大。 “豫王和豫王……世子的死让妾身很是难过。”豫王妃掖了把眼角,继续道。 “但妾身明白,豫王府不能一日无主。”她看向众人,不容置哆道:“所以我会从豫王旁支血脉里选一人,继承豫王的爵位和豫王府。” “这……这……”众人觉得不对劲,想找些什么话来反驳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王府需要子嗣继承,豫王妃过继旁支天经地义,好似也没有制止的余地。 他们甚至要促成这事儿! 豫王妃走向姜祇,附身朝她行礼,面露感激,“多谢姜东家为我豫王府除了这个血缘不明的孽障,妾身不胜感激。妾身一人料理不来诺大的豫王府,能否请姜东家帮妾身一把,替妾身料理一些琐事。” 姜祇点头,“自然可以,多谢豫王妃相邀。” 何为琐事?豫王的三十万兵马还未有人接手! 谁先枪战先机,谁先“名正言顺”,谁就是三十五兵马的统帅! 直到姜祇应下后,在场众人才反应过来,痛失先机。 “这豫王府的琐事……交给外人处理不是很妥当吧!” “是啊,我们都是一路跟着豫王的人,交给我们不是更放心!” 豫王妃微微一笑,温柔却带刺,“你们五大三粗的,我一个后宅妇人,也不敢在这关头与你们牵扯上!到时候传点谣言,妾身万死难辞其咎啊!” 奈何各势力有各自的想法,豫王的三十万兵马,一下子成为无主的淮州士兵,任谁都想啃下一块肉来! ------------ 第一卷 第74章 不服就打! “不服我?”姜祇勾着唇冷笑,“不服就上,我倒要看看谁的骨头能硬得过我的拳头!” 寺渊嘴角不自觉牵扯出弧度,她倒是不惯着这些人,不服就打,打不服,就再打。 这是姜祇的一贯作风,人多时便使计,以少胜多,减少损耗。 人少时用武力,以最快的速度镇压不听话的人。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头铁的人,姜祇瞧着瘦弱,虽然此前展露出些许武力,但总有不怕死的,想和她争一争“协助豫王府”的好事。 众人心知肚明,这关乎豫王府背后三十万兵马,豫王手下都没瓜分,凭什么白白让姜祇一个外来者吃了这块大蛋糕? 他们不同意! 于是剑拔弩张,豫王手下左右副将都站了出来。 “我们来和你过两招,瘦鸡可说服不了豫王麾下的三十万兵马!” 姜祇无所谓地耸肩,“少废话,一起上!” 她不屑的态度明显惹怒了左右副将,他们也不讲什么以多欺少,以男欺女了,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姜祇就冲过来。 “呵,下盘不稳!”姜祇避开左副将的猛拳,右脚划出一道弧度将左副将绊倒在地。 右副将要搞偷袭,他冲着姜祇背后就要攻击到她。 姜祇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身体以极致的弧度扭曲,一手握住右副将击来的拳头,狠戾地折断他右臂,一脚将他踹出十米远! “噗!”右副将呕出一口鲜血,他内脏都被踹碎了,浑身无力,留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姜祇不屑的扫了一眼两个手下败将,语气高傲的那人牙痒痒,“还有谁?” “还有谁能与我一战?” 无人敢应姜祇的话,连豫王最得力的左右副将都打不过她,哪还有人敢不自量力上前讨打? 众人再一次见识到了姜祇的恐怖,有点小心思的将领都不敢再冒头了。 安生点吧,安生起码少一顿打。 这成了在场所有人心中一致的共识。 姜祇将视线放到寺渊身上,寺渊心领神会,他嗫着一抹笑意,走到众人面前,朝着姜祇拱手。 “淮州虽大,但除了豫王之外,在下竟想不出第二个有能力可以统领淮州之人,姜东家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她有勇有谋,论智慧,我们这些人虽较她年长,但在下私以为,在场无人能比得过她的聪慧,更无人有她那样的胆识可以护着淮州……寺家祖祖辈辈皆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虽有一身虚名,但一旦战争来临,所有虚名都将化为泡沫,转瞬即逝,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我寺家胆小,谨以我为代表承诺,今后,我寺家愿以姜祇马首是瞻!” 一番话下来,震得在场众人外交里嫩。 淮州府城最大世家寺家都向姜祇臣服了,那他们底下这些小喽喽,难道敢反抗寺家的威严? 寺家在淮州千百年的根基可不是开玩笑的,惹怒了寺家,可以说,几乎就已经被淮州上层建筑排斥在外。 这样的代价谁遭得住! 姜祇高深莫测的笑着,叫人看不出她一丝心思,她的视线又落在了豫王妃身上。 二号位豫王妃隆重登场。 “妾身代表豫王府,支持姜祇管理淮州。”豫王妃看向豫王的一众部下和弯着绕着的亲戚,掀起薄唇贴脸开大。 “先前你们还妄想帮着妾身辅助豫王府,呵!”她的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就凭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够格!”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左副将捂着淤青的胸口,脸色更是铁青,“你不过一介妇人!” 他骤然想到什么,脸上挂着小人得意的神情,他徒手指着姜祇,像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你是女子,如何能管三十万万兵马!” 右副将附和,“牝鸡司晨!不可理喻!” 底下小喽喽见机自然要跟上,“从未听过女子当政,女子掌军更是闻所未闻,各位大人,你们可别轻信了她的谗言,要是让她掌管了三十万淮州兵马,那淮州才是真的完了!” “我们本土将军这么多,哪里轮得到她呀?” “要我看,她就是外来势力安插在我们淮州的密探,淮中落到她的手中,就相当于被别人吞了这块肉,你们能甘心吗?” …… 姜祇听着他们引经论据,从各个角度分析她不能掌控淮州三十万兵马,她听的都疲惫了。 姜祇揉了揉起茧的耳朵,眉峰高高扬起,眼神锐利,豫王的部下抱着团站在一起,姜祇开口就问,“你们这一块的人都不认同我的身份吗?” 两秒之后并没有人站列出来,姜祇了然地点点头,她比了个手势。 “孙介,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可带了?” 孙介拍着胸脯点头,“老大放心,带的足足的!” 姜祇嘴角划出一抹残忍的笑意,瞧得人心里寒蝉,背后莫名生出一股凉意。 “那就动手吧。” “不听话就去死!” 豫王部下等人慌了一瞬,但孙介的手速更快,他捞出怀里的火药,点燃后像扔铅球一样用力将它投掷出去。 “嘭!”巨大的响声在豫王府邸中炸开,在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火药散发的浓烟就将他们呛得弯腰咳嗽。 “咳咳!” 很快浓烟散去,众人才看得清火药炸开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豫王部下歪七扭八的躺在洞里,生死未知。 不过瞧着左副将少了一只右腿的残躯,这些达官贵族们都默默的在心里为他点起了一盏白烛。 这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果然,唯有暴力能震慑一切虚妄! 姜祇心中默念这句话。 她不崇尚暴力,但以暴制暴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有些人好言相语跟他沟通,他听不懂。 那不好意思了,她姜祇略懂些全脚功夫和热武器! 她高高站在豫王的主座前,以不可一世的姿态俯视着在场众人。 她语气还是那样的冷淡,面孔还是那样的冷峻,“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还有想要忤逆我的,站出来!” ------------ 第一卷 第75章 夺权 在场的世家贵族们面面相觑,豫王的亲朋好友也不敢再冒头。 他们是渴望瓜分豫王手底下的三十万兵马没错,但至少得有命在啊! 瞧姜祇这说一不二的狂妄样,他们但凡敢冒头,下一个被枪打出头鸟的就是他们了! 明哲保身,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该知道怎么做了。 这一刻,淮州的上层建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眼见形势一片大好,姜祇朝寺渊眨眨眼。 该你上场了。 寺渊单膝朝姜祇跪下,“我寺家唯姜上将马首是瞻!” 跟寺家一条蚂蚱上的联姻亲家秦家紧跟着跪下,“我秦家唯姜上将马首是瞻!” 柳家一向贯彻实施务者为俊杰,他们家没有兵马,只有遍布在淮州的青楼和赌坊,及时滑跪,说不定姜祇日后会放他们一马。 “我柳家以姜上将马首是瞻!” 迟迟未发言的姜家,已经没有给他权衡利弊的机会了,姜祇算是姜家人,如今她得势,姜家要是敢在这时候拖他后腿,下场恐怕不会比豫王手下好多少。 “姜家以姜上将马首是瞻!” 淮州前四大家族都臣服于姜祇,剩下的小家族小门派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迫不及待出场的是许家,那位险些被豫王世子害了一条老命的江家老头,捋着他苍白的胡须颤颤巍巍地朝姜祇跪下。 “老夫代表江家,唯姜上将马首是瞻!” 有了这一番造势,其余家族整整齐齐哗啦啦地跪下,“臣等愿为姜上将马首是瞻!” 在场只有三种人——姜祇,臣服于姜祇的人,还有一种,便是死人! 姜祇暗自快慰地长舒了一口气,久违的感觉,她姜上将,回来了! 她这一路走来,并非一番顺风顺水,从天崩开局的农家女,碰到无情的自然灾害,攻打上山寨才抢得了几百兵马,漂洋过海到淮州,又碰上豫王的纳妾威胁,如今总算在淮州扎下了根,有了自己不可撼动的势力。 “都起来吧。在下不才,是大家伙推举我,信任我,才给了我这么大的机会!我姜某人,很是感激。” 姜祇先谦虚一波,气得大家牙痒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热武器的威力,他们可不想再见识了! “我姜祇没什么文化,但只要我管着淮州一日,就不会亏待了大家!今日起我姜祇就是淮州真正的当家人!” 她话音落下,手掌摊开,寺渊将从豫王怀里取出的虎符放入姜祇手心,悄无声息地在她手心中勾了一下。 嗤,真是妖精。 姜祇正了声色,举起虎符,面容自带威严,“我就是淮州王!” 刚起身不久的众人又哗啦啦的跪倒了,“臣等拜见淮州王,淮州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姜祇收起虎符,“都散了吧!” 她率先离开豫王府,留孙介下来帮衬豫王妃,同时还是为了震慑还未离开的宾客。 寺渊紧跟着姜祇离开,完全不顾在场四面八方的打量。 他追上姜祇,“姜祇!” 姜祇转身挑眉,“不分尊卑!该叫我什么?” 寺渊心中奇异地一动,姜祇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过说话。 不,是命令,是呵斥! 但他扪心自问,内心竟然不是失望与愤怒,而是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心悦诚服。 “姜上将……”他声音富有磁性,故意压着嗓子说话时,带着一股旖旎的滋味。 姜祇很是受用,她眉眼清晰可见地欢愉起来,“嗯,对了。” 寺渊得寸进尺,他不动声色地握住姜祇的柔荑。 尽管这双手不到一刻钟前杀了不少忤逆她的人。 “可以牵吗?”寺渊温柔地发问,他将自己摆在下位者的姿态,动作却是不容反抗的强势。 姜祇低头好笑的看着寺渊握着她手腕的骨节,都牵上了,还问能不能牵?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姜祇刚拿下豫王府和三十万兵马,心情一片大好,“想牵多久都可以。” 寺渊握紧了她的手,姜祇就在他身边,但他已经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一个现实。 以姜祇的能力,迟早飞到更高的天地去,就像王侯将相封官拜爵之后,少不了后宫三千佳丽。 姜祇,日后身边也会出现不少比他优秀的男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寺渊心中燃起了浓烈的危机感,“如果,真有那日……算了。” 姜祇听得寺渊在她耳边一声叹息,“算了什么?” 寺渊专注地直视着姜祇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眸,当下,她的眼里装着他,但,她的眼里不会一直都是他。 她的神仙里有广阔辽野的大好江山,有超乎寻常女子和男子的智慧谋略,更有万丈星辰。 她的目光只会短暂地为他停留,但寺渊想,这就够了。 “没什么,走吧。”寺渊握紧了她的手,希望他能在她身边更久一点,更久一点。 姜祇成为淮州王的消息不胫而走,像核武器一样在淮州这块土地上炸开,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淮州变天了! 姜祇带来的五百多兵马自然也知道了。 翌日,姜祇正大光明地将五百多兵马召集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亮相在众人面前。 这只兵马她训练了很久,包括站在最前面的女子军,都是她的心血。 练兵千日,姜家军早已有模有样,他们会的可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实打实的能在战场上发挥优势的功力! 她敢说,姜家军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豫王带的军队强! 是骡子是马,溜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姜祇号令姜家军列队,跟她出发前往豫王军营。 一路浩浩荡荡的走过去,从里到外的彰显着姜祇的实力。 更让人惊心的是,姜家军手中握着的兵器,并非传统的镀铜,而是实打实的精铁! 冷兵器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危险的光芒,配合着姜祇和姜家军冷酷的脸庞,竟无人敢侵犯这支军队的权威。 大街小巷的百姓,世家贵族派来的暗探,以最高的注目礼迎送姜家军的来去。 ------------ 第一卷 第76章 掌三十万大军 姜祇大摇大摆地带着姜家军进了豫王的军营。 不,现在已经是她的了。 豫王带出来的军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许多,她令他们列队整齐,这些军队懒散惯了,站得歪七扭八的,没一点纪律甚至还敢三三两两低头窃语,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姜祇眉头紧皱,看来,这些兵得重新加练了! 被养废的军队,就跟那好吃懒做的汉子一般,没有一点用不说,还要白白吃她的军粮,到了战场上,一个个恐怕连兵器都拿不稳。 姜祇将特制的喇叭握在手里,面朝着懒懒散散的军队。 “想必你们也听到消息了,如今,你们这些兵马归我管,我不管你们从前如何,如今到我手上,这得按我的规矩办事!” 见着他们一个劲地瞅着姜家军瞧,姜祇暗想,要想让他们彻底服从于她,了不得,要让他们看看她的实力! 姜祇挥动着黄旗,“退后三丈!”,豫王的军队尽管懒散,但还算听话,都往后撤退,空出了一块宽敞的地儿。 她再一次挥动着黄旗,朝着姜家军道,“列队!布阵!” 姜家军训练有素的列队,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五百的士兵仿佛化身一个人,不足几息的功夫,姜家军已经完成了姜祇的指挥。 豫王的军队目瞪口呆地看着姜家军,不可思议,一支军队的速度和配合,竟然达到可以堪称完美的程度! 他们内心不由自主地拿自己和姜家军对比起来,尽管没有真枪实战,他们心里还是虚得厉害,觉得不可能赢得了姜家军。 姜祇将黄旗递给背后的孙介,薛云和冯絮都在女子军中领队,费野领着姜家军听令,作为姜家军的统领孙介,经常被姜祇揪来用。 他跟着她的时间最长,平日里最能懂她的心思。 姜祇拎起旁边的鼓硾,有节奏地敲打起战鼓。 “咚!咚!咚咚!” 姜祇的手抡圆着击打着,一下一下,充满力量的美感。 训练有素的姜家军自然听得懂姜祇的鼓声,他们由分到合,再由合到分,阵型变幻莫测,叫人看不出门道。 稍微对阵法有点了解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姜家军所呈现的阵法,可攻可守,威力极强! 这是姜祇自创的阵法,此前从未被记载过,她也惧展示给豫王的军队看,她的压轴菜,可不止一道! 但光是拿出这样的小小开胃菜,都足够三十万兵马震惊的了! “这是什么阵法?俺老李研究阵法四十几年,却从未听闻过!” 李千户是豫王麾下出了名的阵法高手,连他都没有见过的阵法,姜家军所演练出来的阵法的高深程度,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够窥探的了! 这个认知让他们感到心惊,又让他们不自觉地膜拜着姜祇。 似乎,有这样强大的将领带领着他们,也不为一件坏事。 姜祇演练结束,她重新举起大喇叭。 教场实在太大了,她一个人的声音根本传不远,还是军训专用大喇叭实用! “从今日起,姜家军分为六个部队,每个部队融进五万兵马,姜家军带着淮州军操练,不可懈怠!” “是!”士兵们齐齐应下。 姜祇又着重强调,“薛云、费野,你们要将姜家军的规矩传下去,任何人都必须熟背!” 她扫视着乌泱泱的人头,声音严厉,“最重要的一条军规,任何人敢欺负到女子军头上,就别怪阎王急着要你命,听懂了吗?!” 淮州士兵一激灵,也不敢再拿视线打量女子军了。 女子军,是姜祇的逆鳞! 他们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 “是!”他们不得不按捺一下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姜祇屠杀豫王父子的传言他们也听说过了,惹怒她,保不齐下一个见阎王的,就是他们了! 恩威并施,姜祇再一次开口,“你们如今只能算是淮州军,虽归我姜祇管理,但并不属于我直系军队。” 有远见的千户按捺不住地开口,“那要如何才能成为姜家军?” 姜祇露出一抹笑,“别急,等我说说姜家军的好处!” 她一一列举着,“姜家军月供奉一两银。” 她才说了第一条,就引起了淮州军的轩然大波。 “什么?!一两银子!” 他们震惊的互相看着,满眼的不可置信,要知道他们每个月的月份才只有半吊铜钱! 和一两银子可差得远了去了! 想不到姜家军吃得这么好啊! 三十万士兵齐刷刷地盯着姜家军,他们羡慕的眼神就快将姜家军盯住了! 而姜家军一个个挺直腰板,骄傲得不得了! 这哪是姜家军的好处,分明是跟着姜祇的好处! 姜祇继续道,“每年有半月的时间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 淮州军又按捺不住了,更有性情中人,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他们有的刚成婚就与新婚妻子分离,有的父母去世都无法送他们最后一程。 军规大于天,他们敢离开军营,就会被烙上逃兵的罪名! 和家人团聚,这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这条好处一出,又有大半的士兵倒戈向姜祇。 “军队中的兵器全部换成精铁,每个人配一套军甲,三件兵器!” 淮州军简直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的?这不就掉下来了!而且是人手一份的馅饼! 一张张欣喜若狂的脸庞望着姜祇,但她心里也不由得泛出一丝心酸。 豫王真不做人事,或许说现在除她之外的豪强,只想派士兵去打江山,却不管士兵的死活,连最基本的装备都没配全! “尽管你们现在还没有正式归编到姜家军里头,但我姜祇保证,日后,姜家军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姜家军穿什么,你们就穿什么,主打一视同仁!” 有士兵便好奇了,“那姜家军平时吃什么穿什么啊!” 姜祇嘴角挂笑,“一日三餐,一荤两素,馒头全天供应不断!” “我的老天爷呀,有这样的好事儿!” “哈哈,老子再也不怕吃不饱了!” ------------ 第一卷 第77章 淮州王 姜祇示意大家安静,她如今是以淮州王的身份统领三十万淮州军队,她便以淮州王自居,“本王带兵,绝不会让士兵做无谓的牺牲,那些拿士兵性命填他们江山美梦的蠢货,根本不配带兵!” “本王有顶尖的战略谋识,训练有素的军队,超品质的冷兵器和热武器……跟着我是战士绝不会白白牺牲,就算不幸牺牲了,本王也会安排人照顾好将士家中老小,绝不让将士在战场上厮杀时,还要担心死后家中无人看顾!” “在我这里,我不希望你们只是兵,本王希望你们都有敢成为将领的心!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将士们,好好训练,本王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也不要让本王失望!” “听清楚了吗?”威慑力的声音传遍整个训练场,三十万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内心充满动力。 “听清楚了!”回音绕山,气震山洪! “好!抓紧训练,本王等着带你们建功立业,封官拜爵!” 三十几万士兵哗啦啦跪下,乌泱泱只能看到一片人头。 “恭送淮州王,淮州王万岁!” 姜祇离开后,训练场哗然一片,“淮州王,好似不错啊!” “岂止是不错啊!简直是神仙一般的将军!” “话说回来,我们今晚是不是就能吃肉了!” “老子馋肉馋了七日了!这么想起来,豫王真是死得好啊,要不是他死了,老子哪里能轮得到这样的好事!” “最重要的还是淮州王好,换了其他将军,我们的待遇只会更差,到时候别说七日食一肉了,恐怕得半月才能吃上一顿肉!” “对对!还是淮州王好!” …… 孙介等他们半刻钟,让他们抒发完内心的激动,举起大喇叭喊,“集合,列队!” 三十万士兵自觉分成六份,每队五万人,薛云领一队,冯絮领一队,费野领一队,孙介领一队。 还剩两队没有领队。 孙介眼咕噜一转,他有些领悟到了姜祇的想法了。 他举着喇叭喊,“大家都看到了,还有两个队伍没有领队,你们之中,谁能胜任?” 姜祇先前的一番话,给不少有抱负的将士打了鸡血,一旦孙介给出机会,台下号应的士兵可不少。 最先出列的竟然是李千户,他擅长阵法,军中阵法无人能及他。 “俺老李来试试!” 有了李千户出列,其余千户百户更是迫不及待。 这时候不出头,什么时候才能让姜祇记住他们? “我昌武也来试试!” “来!老子谢俞就没输过谁!” “在下陈籍,也愿一试!” …… 孙介作为统军,他自然有决定权,他让他们一个个跟他打,一场场下来,竟无一人能打赢孙介,而孙介打了十八场,也只是微微疲惫。 这更叫淮州军心服口服,孙介日后管理军队,也少了很多刺头子。 军营中,一向贯彻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寇。 想立威,在接手淮州军的第一天,就得立! 这是姜祇留下孙介的目的。 孙介作为她的二把手,必定要有能指挥军队的强能力。 她不可能亲力亲为地带着军队,姜祇主外,开疆拓土,而孙介日常练兵,保持军队作战敏感度。 要问就不怕孙介夺了姜祇的权吗? 姜祇不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连这点心性都没有,如何能管理整个江山。 事事亲力亲为,就会丢失大方向,迷失在一件件小事之中。 姜祇作为掌舵人,只需要将每个空缺的位置填上人,她只握着方向盘,控制前行方向。 历史上被政务累死的皇帝不少,姜祇还没有蠢到要累死自己。 而且,她有绝对的自信,她麾下的人,不会背叛她。 他们有一个共性,就是看不惯黑暗,和她一样,做着结束黑暗,迎接光明的大事! 淮州兵马落入她手,相当于淮州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冬日快来了,给士兵准备的棉衣,看来要翻好几倍来生产了。 五百士兵翻了六百倍…… 姜祇一时头大,大规模纺织得普及了。 她去了一趟宝满楼,自她当上淮州王后,宝满楼更是门庭若市,每日都有不少世家贵族亲自到宝满楼,就想着能够偶遇姜祇,让他们家能被她记住。 但她近日多是忙碌于军队交接,兵器运输,脚都不沾地。 对了,这一批冷兵器,是由魏介亲自押送过来的。 姜祇都能想像到魏介收到她当上淮州王的信,会有多震惊。 宝满楼三楼包厢,姜祇对窗独坐,茶几上却一左一右对称着摆了两个茶杯。 只听轻扣两声,包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拜见主上!”魏介风尘仆仆赶来,他周身疲惫,眼神却亮的神采奕奕。 “好些日子不见,魏先生请坐。” 姜祇做了个请的动作,魏介诚惶诚恐地坐下,他拱手道,“还未恭喜主上拿下淮州。” 他又起身,干脆利落地跪在姜祇跟前,“淮州王万岁!” 姜祇将他扶起来,面容温和,感慨道,“不必如此客气,多亏了魏先生看顾着源安县,姜某感激不尽。” 魏介激动道,“主上安心,源安县一切都好,对了,此次主上也派人去接梨花村姜家人了,但他们不愿意离开梨花村……” “属下揣测,您祖父等人,或许是怕您难为。” 姜祇心知肚明,祖父姜大同和叔公姜大山,是怕他们来了只后与淮州姜家闹不愉快,让姜祇不好管理淮州家族。 姜祇冷笑一声,“淮州姜家算什么,既然他们挡着祖父过来,那就让他们滚出淮州好了。” 解决事情解决事情,能解决掉的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魏介心头一震,这是可以的吗? 让淮州鼎鼎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的姜家离开淮州,就不怕淮州世家联合起手来对付她? 姜祇看出魏介的顾虑,她眼含揶揄,“淮州世家抱团之事我也解决了。” 根深蒂固的世家文化,既然短期不能拆分瓦解,那就加入他们。 “寺家与我是联姻关系。” 魏介瞪大眼眸,高啊! ------------ 第一卷 第78章 发展织造业 若是换作别人,魏界或许会认为是牺牲女色,委屈求全。 但主角一旦换成姜祇,魏界奇异地觉着,这就像是皇帝拥有三千后宫一样正常。 她姜祇,就不是寻常男子能比得上的,在她身上,什么闺阁弱女子的说法,通通不能成立。 魏界感慨万千,他与她初识时,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贼,就敢带着孙介闯入县衙,将土匪打得落花流水,一夜控制县衙,他才得以当家做主,不用再逼着自己无视朱县令对百姓的压迫。 姜祇正有要事与他说,她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语气诚恳,“源安县偏僻,魏先生管着未免施展不开抱负,可有心来淮州府城,做我的城主,替我管淮州政务?” 先前的淮州府城城主是豫王的人,家田万顷,收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姜祇一声令下将其打入大牢,将吃了百姓的都吐出来,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魏界欣喜若狂,他才刚来淮州,这么大的好事就降临在他头上了! “主上,属下何德何能……” 姜祇笑着肯定他,“魏界,你有才能有德行,只是缺少伯乐,缺少施展抱负的机会。而我,一向不吝于给衷心之人机会。” “我信你衷心,也信你有管理淮州政务的能力,魏界,你敢不敢接下城主之位?” 魏界毫不犹豫,“属下敢!” 他不似姜祇这样的年轻人了,他大半生都在源安县打转,他的志气,他的勇敢,也被岁月无情磨灭。 而如今,比姜祇大上好几轮的他,幸运地迎来了事业的转机。 从遇见姜祇开始,他就一直在走运! 他激动得抱着拳的手都在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安放好自己的心脏,眼神感激地望着姜祇。 这个不得了的女孩子,她,她是他的神! 姜祇心满意足,淮州军队有孙介和薛云管理,淮州政务有魏界处理。 她又可以躺平一下了! 姜祇刚躺一秒,突然想起棉花的事儿,还没安排好。 偷偷咧着嘴做了个哭的表情,表面不情愿实则身体很诚恳地行动起来。 她暗骂了自己一句劳碌命,又马不停蹄地去寻吴三娘。 城郊十里外农场,吴三娘正在给一竹筐的棉花挑杂叶。 雪白的棉花一簇一簇,像是将白云摘到人间来,温暖又治愈。 姜参在小院中扑着白嫩臂膀追蝴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将仆妇逗得不轻。 姜祇吱呀推开院子竹栅栏,姜参一眼看到姜祇,扑腾着朝她跑过来。 她已经能很熟练地使用自己的肢体,姜参抱住姜祇的小腿,小小一只仰着头,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姑姑,是姑姑!” 可爱翻了!这谁能拒绝! 姜祇弯腰将参儿抱在臂弯,“哪家人参成精了,竟会口吐人言?” 姜参已经听得懂好赖了,她皱起一张小脸,“姑姑坏,娘亲,姑姑欺负我!” 吴三娘笑呵呵,“什么娘亲呀,小人参还有娘亲?” 姜参见娘亲也不帮她,小脸一皱,又要哭了。 姜祇摊开手心里的虎头糖,牛皮纸包裹着的软糖栩栩如生,还散发着诱人的甜。 哪个小孩能抗拒得了糖果?! 姜参立马不哭了,鬼精鬼精的,“姑姑……” 她馋得咽了下口水,“姑姑最好了,姑姑,参儿想吃糖糖。” 姜祇继续逗她,“那参儿是不是小人参?” 姜参看着虎头糖流口水,脸上纠结了一下,还是违心地说:“参儿是小人参……姑姑,参儿可以吃糖了嘛~” 简直要萌晕了!姜祇感觉最近的疲惫都消失了,她说话算数,将虎头糖喂给姜参吃完,就让婆子将她抱下去了。 姜祇这才有空与吴三娘说话,“嫂子,我有一件正事需要你帮忙。” 吴三娘对姜祇这个小姑子算是无有不从。 “有用得到嫂子的只管说!” 姜祇拉着吴三娘坐下,她指着院子里一筐筐的棉花,“棉花织出来的成衣,嫂子也见过吧。” 吴三娘点头,带着点激动,“我穿过,上身很保暖,穿久了甚至能出汗!” 姜祇笑道,“是,棉是最保暖的一种纤维,将它棉花穿在身上,比穿十件布衣还有保暖。” 她又问,“近一个月织了多少棉衣出来?” 吴三娘请了三十个妇人合力织棉衣,她回答,“共计一百三十件。” 姜祇算了一下,“一个人一个月大概只能织出四五件棉衣……这样的速度太慢了。” 吴三娘惊讶,“都是织贯了衣服的妇人,手速算快的了。” 姜祇摇摇头,“远远不够。” 按着目前的织棉衣速度和人手,三十万大军的军需衣物,得猴年马月才能穿上? 姜祇早有准备,她将一张图纸递给吴三娘,“嫂子你看,这机器是纺织机,只需要轻踩脚踏板,就能让纺织机动起来。它的速度极快,寻常缝十针耗时一分钟,用它,不足一秒便能完成。” “我已经让人批量打造出来了,今日便会有三十多架纺织机送过来,有生产人员会教你们怎么使用,按着步骤行使机器,上手很是简单。” “这样纺织过后,留一个口子塞棉花,填充好棉花后,再在衣服上纺织几道线,用来固定棉花不跑棉。” 吴三娘听得目瞪口呆,“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姜祇淡然点头,“嫂子先带着手下三十个织娘学习纺织机的使用,过段日子,再招更多的织娘来学习,前头学的一带二,二带四,争取让这个淮州的织娘都学会使用纺织机。” 吴三娘面露惊讶,“整个淮州!” “是。”姜祇毫不迟疑地点头,“嫂子也知道,我如今是淮州王,手底下三十万兵马,总不能自己保暖,让士兵冷着。” “况且,将这件事推行开来,将是女性的一大进步。从后宅争风吃醋的妇人,到人手一架纺织机,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的女性,织造业是我给女性留的一条活路。” 三十万兵马的军需不容小觑,再大的量,姜祇都吃得下。 ------------ 第一卷 第79章 女性自由,源于自立! “好,就按你说的办。”吴三娘答应下来。 这也是姜祇给吴三娘的历练机会,她将纺织业交给她,也相当于是把关乎民生大计的“衣食住行”中的“衣”交给了她。 她希望每一个女子都能抓住依靠自己的机会。 独立并不是不能依赖别人,而是能在无人可靠时,能靠着自身能力,拉自己一把。 只有自立,才有自由,大多数被困在后宅中浑浑噩噩度日的女性,不知道人生并不只有相夫教子一条路,她们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她们可以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可以在商业中叱咤风云,可以在人前独当一面,可以在人后恣意放纵…… 女性的自由,源于自立! 她们的无数种可能,都被封建腐朽的三纲五常扼杀了,她们的所有生路,都被肮脏恶臭的世道堵住了。 从前没有人开辟新路,今后由姜祇开路,她在前面后,女孩们手拉着手,穿过黑夜,去寻找光明的自己。 吴三娘使命在身,更加坚定地点头,“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姜祇想到了什么,给她透露了一些动向,“嫂子,过完年,我会朝北发起进攻,我已经打听到了,兄长在西北地区郭康王的大军里。” 吴三娘不敢大喘气,她紧张又害怕,“他……你兄长他,情况如何?” 姜祇轻拍着吴三娘的背,“嫂子放心,兄长不是个蠢的,他将我给的树皮裘的配方呈给郭康王,郭康王大喜,封了兄长做百户。” 姜祇话音落下,吴三娘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每每入夜,都会梦到姜翌,内心空虚惶恐,却无法与外人道,她只能搂紧姜参,借着孩子,去瞧她父亲的影子。 如今听到这样的大好事,吴三娘愈发有动力! 这些棉衣是为将士而织,将士为姜祇北上打江山,打败北方势力,姜翌就能和她团聚了! 简而言之,织棉衣,就是救夫君! 姜祇离开后,吴三娘奋战了三天三夜,终于将纺织机学会了! 她打了鸡血一般和绣娘们制衣的后事,便不过多赘述了。 夜幕降临,姜祇独身一人溜达在淮州繁华的街市上,走马观花,瞧着在她治下,更填一抹繁华的都市。 几个小孩在街头嬉戏打闹着,他们人手一根糖葫芦,舔上一口,便幸福地眯起眼来。 姜祇恍如隔世,她初到淮州时,便有一男童于街边乞讨,她还请他吃了顿阳春面。 这么一想,她好似很久没见过狗蛋了。 姜祇远远看着他们的夫子追上来,一人受了他一脑门的弹指,温柔地呵斥着他们,“外头扒手多,小心被抓去卖了,再也读不了书了。” 孩童们顽皮,但一听不能再读书了,一个个都慌了,像雀巢里的雏鸟一般,一个个围着夫子打转,“夫子,我们错了~” 姜祇默默转身离开,无忧无虑的童年,错过可再也回不来了。 她转身便撞到了一堵结实的肉墙,姜祇慌张退回两步,“抱歉。” 她鼻尖闻到熟悉的竹香,骨节分明的手有力地将她拉了回来,姜祇及时止住脚步,墨黑的短靴碰上他的白靴,极致的色差带来极致的冲突。 姜祇不用抬头便猜到来人。 “寺渊。” 她美眸中染上些许怒意,更显得桃花眼明眉善眸,动人的情丝无声流淌。 寺渊浅浅笑着,他的嘴角荡出括弧状,像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然他的眼眸总是专注,盯着你瞧时,好似你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珍宝。 “姜祇。” 他轻轻唤着,像轻柔的羽毛一般,划过心尖,惹得心头一颤,无法再淡漠。 姜祇也不打算淡漠,男人就是拿来用的,美色当前,忍着自己做甚? 她反手握住寺渊的手腕,将他拉倒小巷中。 小巷漆黑一片,唯有一束高墙上的光,遥遥望这黑暗缝隙中投来,给了姜祇和寺渊看清对方的光亮。 柔柔的光束,昏暗的小巷,无酒自醉的情人。 情愫疯狂滋生,姜祇紧盯着寺渊的眼眸,他眼中比她更盛的欲望,像无边黑洞一般,只一眼,就将她吸了进去。 “亲吗?” 姜祇揪着寺渊的衣领,他眼里的猛兽就要冲破禁锢。 姜祇不做被动者,她猛地拉下寺渊,闭眼与他深吻。 清冽的气味将她笼罩,她痴迷地舔了舔他的下嘴唇,他却将她舌尖缠住,让她不能再退分毫。 小巷内的喘息,小巷外的喧嚣,似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寺渊握住姜祇的腰身,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姜祇同样对他精瘦有劲的腰身爱不释手,她摩挲着他的衣料,突然,他猛地按住她作妖的手。 他在她耳边粗喘着,嗓音低哑的不像话,“别动。” 姜祇垫脚咬了一口他的鼻尖,才撒开手。 她挑眉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一个清晰的牙印,忍不住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怎么了?”她坏心思地发问,寺渊却不正面回答,他牵着姜祇的手,叹息道,“我们何时才能成婚……” 他快等不及了。 姜祇后退两步离开他的控制范围,“先立业后成家。” 寺渊觉着天都塌了,他的表情过于丰富,姜祇逗够了他,“等我祖父他们到淮州,就可定下婚事。” 得了承诺的寺渊肉眼可见地愉悦,姜祇觉着他们角色似乎发生了调换。 他成了怕被抛弃的良家女,她成了负心薄情的渣男! 姜祇则思考着,要让姜家就这样滚出淮州,也太便宜了他们。 她要让淮州姜家亲自去梨花村接被他们断尾求生的庶支一脉。 姜祇至今没有去过淮州姜家,看来,是时候去一趟了。 姜祇拉着寺渊的手,晃晃悠悠,做着情人最自然的事儿。 她举着手中的糖葫芦,非要寺渊吃一口,他无奈,眼中满是宠溺,低头咬了一颗。 很甜,他悄悄顶着腮帮子,伺机吐出来。 姜祇越发觉得自己像被妲己迷昏头的纣王。 ------------ 第一卷 第80章 淮州姜家 寺渊的一举一动都诱惑着她,他一米九的高个,姜祇一米七几的身高,都得踮着脚尖,才能够得到他。 姜祇试去寺渊嘴角的糖渍,调笑着看着他,他耳尖慢慢红透了。 啧,真不经逗。 寺渊攥住她的手腕,抽出怀中的巾帕为她擦拭指尖,“别这样。” 她的手是用来握兵器定谋略的,不是用来…… 他看向姜祇,却望见她眼里的认真。 “只要我愿意,哪般都可以。” 寺渊心头一颤,他似乎明白她话中之意,但并不敢肯定。 他还待再问,突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加入进来,“淮州王?您在这啊,今日观音盛会,可要与在下回姜府,与家人一聚?” 来人是姜四爷,姜祇先前在宝满楼开业典礼上见过他。 姜祇反问,“家人?本王家人还在梨花村,可未有消息到了淮州地界。” 她话里的泾渭分明,让姜四爷自讨了个没趣。 但姜祇如今不是他们姜家能得罪得起的,她初入淮州,姜家都不曾想过要来邀她进府一聚,到了她夺权时,姜家也是磨磨蹭蹭地出来应和,一桩桩一件件,叫姜祇实在无法把他们当成家人看待。 姜四爷被姜家耳提面命出来寻姜祇,一定要把她带回姜家,他就算自讨了个没趣,也得继续讨! “此前是姜家不对,伯爷在此给赔个不是!但我们同是姜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一家人的血脉是断不掉的!” 姜祇双手抱胸冷笑,“这时候知道谈感情了,前些日子装聋作哑,怀着什么心思,我可一清二楚。” 姜四爷心虚,他多少知道一些,姜家不给姜祇站台,眼睁睁看着豫王欺负她对她下手,说不准还乐得见姜祇被大鱼吃小鱼了! 如今人家发达了,就开始想扯着血脉同源来攀附人家。 真是好事赖事,都让他们姜家占了! 就在姜四爷以为没希望的时候,姜祇却答应了他。 “本王既然是淮州的王,那淮州的子民就是我的子民。走,去看看我的子民何事找本王。” 姜祇领着寺渊大摇大摆地往姜家去,姜四爷替姜家悔的肠子都青了。 好好的自家孩子,生生不要了,现在好了,弃子翻身,成为下棋之人,而他姜家,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淮州姜家,姜祇和寺渊被人迎着进门,想来是姜家交代过了,仆人的恭谨程度,都挑不出半点错。 但姜家的小姐公子们,可没有下人那么能忍了。 进入大堂,满屋子的富贵摆件和精致华贵的夫人小姐们,见着姜祇,她们虽是面带微笑,但眼里确实不以为然的轻视。 做了淮州王又如何,当初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被他们尊贵的主家随意丢弃在路边,自力更生。 活得下来算她们好运,活不下来,对主家来说,死了也是死了。 残酷的道理,姜祇再清楚不过了。 坐在大堂正中间的是年过六旬的老太,她戴着镶了宝石的抹额,头上别着五六根金钗,端的雍容华贵。 一见着姜祇,不动声色端详了两眼她的面孔,亲切地起身拉住她的手,“孩子,你跟你祖父,真像啊!” 姜祇都要笑出声,她与他祖父不像,反而是和母亲长得相像。 她也不做无畏的争执,她抽出手,朝姜老太行了一个晚辈礼,“老妇人安好。” 姜老太一副笑面佛,乐呵呵地让姜祇不必多礼。 除了姜老太值得姜祇行一礼,其余人可没有这样的资格,姜家家主不在,姜四爷便领着姜家一众人朝姜祇跪下行礼。 “淮州王万岁。” “都起来吧。” 淅淅沥沥的整理衣袍声传来,姜祇看向人群,有几个跳脱的少年正拿敌意的眼神愁她,见她看过来,又怂得低下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呵,这淮州姜家,包藏祸心有一手。 寺渊直直站立在姜祇身后,引得众人一番打量。 他是淮州世家贵族的代表,在这里,除了姜祇,他谁都不用行礼。 不知是他不与姜老太行礼,她使了坏心眼,还是她本就眼瞎。 “寺家家主也在,这不巧了,我家家主不在,多有怠慢,请坐。” 待二人坐下,她又问,“寺家家主真是仪表堂堂,丰神俊朗,不知可有心仪之人,可有婚配?” 不待寺渊回答,她又打趣般指着一屋子的姜家小姐,“瞧瞧,我这一屋子恨嫁的,可都偷偷摸摸瞧着寺家家主呢!” 她的话惹得姜家小姐们羞涩地用帕子半掩着脸,尚且露出半滴溜眼珠子瞧外头的动静。 姜祇咯噔一声放下茶杯,杯身叩在实心木桌上的动静不小,一屋子的注意都往姜祇那去了。 她好似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眼里带着嘲讽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姜老太身上。 “他是我的人。” 姜祇愈发威严,她言简意赅,却直入要义,毫不留情地戳破姜家的幻想。 这同样,是姜老太的试探手段。 她在看,看她对姜家的容忍度。 呵。姜祇心中冷笑一声。 她啊,对姜家零容忍。 犯贱犯到她眼前,就等着被她一巴掌扇回去吧! 姜老太没料到姜祇语气怎么生硬,她缓和了一下气氛,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老身年纪大了,总想盼着孙子们都有个好归宿,这才多问了几句,多有冒犯,勿怪啊。” 姜祇掀唇反讽,“给谁找归宿,都不如给自己找一个。老太太您才六十,正是再找良人的好岁数。姜老太爷去得早,留您独身一人,想必他也心疼呢。”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一落下,将姜家人砸的外焦里嫩! 姜老太脸色铁青,已经挂不上笑了。 姜家三小姐见祖母受辱,忍不住跳出来为她祖母辩驳。 “自祖父走后,祖母日日供奉佛前,为祖父悼念,她没有一日不记挂着祖父,哪像,哪像你口中那般污言秽语!” 姜祇挑眉,“劝她找男人就是污言秽语了?” 这话更直白,姜家小姐脸色一白,无不担忧地看向祖母。 ------------ 第一卷 第81章 姜家对峙 姜老太气得牙痒痒,她想呵斥姜祇,但她大抵是心虚作祟,不敢和她呛着干。 “看来淮州王是不准备认我这个亲家了?” 姜老太也看得清楚,姜祇对淮州姜家的态度实在恶劣。 就如同淮州姜家对待梨花村那一支姜家。 不过是因果轮回,谁站得高,谁便有话语权。 从前淮州姜家对梨花村姜家弃如敝履,如今姜祇一朝得势,淮州姜家再不甘心,也只能低下他们昂贵的头颅,舔着姜祇。 毕竟,如今的姜祇,动动手指头都能让淮州姜家跌下神坛。 她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亲不亲家的,我这种小辈可理不清,老太太,你既然请了我来,想必是清楚咱们祖上的渊源。” 姜家老太是个精明人,她压下怒气接话,“祖上却是是闹了点不愉快……但打着骨头连着筋,一家人何必和自己人过不去?再大的别扭也是能解开的,淮州王,你说呢?” 姜祇摩挲着茶杯边缘,不动声色。 无人接话,场面突然冷寂下来,姜老太被架在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心口堵着一团火气,却无处疏解! 她姜祇,今天就是特地来气她的吧! 不,她可能是冲着姜家来的! “你说的对,别扭是能解开的。” 还不等姜家老太高兴,姜祇又冷冷地戳破了理想的泡沫,“在我这,只有一个解开办法。” “那就是亲自去梨花村,将我祖父等人请回淮州。” 姜祇的话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淮州姜家这口油锅里,油锅被激得噼里啪啦溅出来。 姜老太沉着脸不发一声,当初赶走梨花村姜家,她也出了一份力。 毕竟她是主支的当家主母,自然是要顾着主支的利益! 庶子的死活与她何干? 如今,姜祇竟然要她举家去请那一支被她抛弃的姜家……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姜老太很想翻脸,但理智拉着她,咽下了快喷涌而出的怒气。 姜三娘是个娇生惯养的,老太太憋得住那口气,她可憋不住。 “姜祇,你在痴人说梦吧!我们怎么可能去接姜大山姜大同他们过来?我祖父是嫡子,你祖父只是个庶子,在你发达前,他们要是来我们姜府,都得被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打出去!” 姜祇眼底的冷漠一寸寸凝成了刀子,姜老太赶紧拦住这口无遮拦的孙女,“怎么对淮阳王说话的!” 但除此之外,姜老太并没有要去梨花村姜家接人的意思。 “呵,真是一屋子的尊贵血脉呢!”姜祇冷笑出声,她嗓音森然,一字一句道,“在本王看来,可是肮脏得很!依我看,不如将血全放了了事!” 姜三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她一样的深闺姐妹都差不了多少。 姜老太算是这里头唯一能主事的,但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她心里也发毛。 这回,是请了尊大佛过来了! 姜祇盯着姜老太,“三日后的辰时,我要听到一句准话。” 她毫不遮掩地拉着寺渊转身,无甚感情的话语飘来,“这是我看在同族的份上,最后一次留给你们的机会。” 如若再违背她的意思,就别怪她不顾念着同族之情了。 看着姜祇和寺渊离开的背影,她们齐齐松了口气。 太吓人了。 “嗬嗬。”姜老太喘着粗气,姜三娘等人才回过神来,将气得浑身发抖的姜老太扶到太师椅上坐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姜老太指着门口,大喊,“遣人去问,家主在哪,我要与家主商量!” “是,小的马上就去。”候在门口的小厮一溜烟跑了出去。 姜三娘轻轻拍打着姜老太的背,一脸不甘,“她姜祇凭什么能压在我们头上,不过是庶出的,在本小姐眼里跟丫鬟也没什么区别!” 她这话不仅损了姜祇,还连带了尚在堂上的一些庶出姐妹,她们不敢怒也不敢言,只默默攥紧了手帕,眼神忿忿不平地盯着自己的绣花鞋瞧。 姜老太拍打着姜三娘的手背,环视着一屋子的娇美花朵,她心里有一个念头浮了出来,心脏砰砰跳,像有一把鼓硾,一下重过一下地敲打着她的心口。 “姜祇身边跟着的,是寺家的族长寺渊,你们刚刚见过他了,觉得他如何?” 姜老太不会无的放矢,此话一出,姜家几个姐妹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祖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们心里隐隐有答案,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姜老太想起先前姜祇对她的放肆,眉头一皱,又想到自己的绝佳法子,乐出了声。 “姜祇如此放肆,不就是丈着有寺渊为首的世家吗?” “如果这些家族不听姜祇的话了,那她,将不抗一击!” 姜老太阴恻恻地想着,姜三娘眼睛一亮,她也有些小机灵,“如果把寺渊拉到我们阵营里来,就相当于把第二世家秦家也拉过来了,柳家一贯见风使舵,哪边占上分,他们就往哪边靠,最是好拉拢!” 姜老太点点头,她满眼赞赏,不愧是她膝下最像她的孙女,就是如此有灼见! 姜家其他的姐姐妹妹见姜三娘又在姜老太面前出尽了风头,嫉妒得牙痒痒。 以姜老太的偏心程度,寺渊这块蛋糕,恐怕也轮不到她们分。 若让姜祇知道她们的想法,怕是不予评价,只会嗤笑一声蠢货。 姜祇拉着寺渊出了姜府,外头还热闹得如同天明,黑夜中点亮着的灯火一簇一簇的,和红墙碧瓦相辉映,如同盛世一般。 是的,如同盛世,淮州只是整个江山的一部分,它的繁华是虚影,脆弱得如同五光十色的泡沫,美丽,却一戳就破。 淮州以外的地区,无不贫困潦倒,饱受战乱侵蚀,流民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姜祇脑中无比清晰,她的下一步,就是走出去,她有了三十万军马,就无需费劲巴拉地单纯依赖着谋略来夺权。 三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就没几个敢硬抗的了。 有兵就是好啊,有兵腰杆子都挺直了许多。 ------------ 第一卷 第82章 无可挑剔 寺渊震惊,开门下车。 老秦紧随其后。 对面是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车门一拉,一条细长的美腿先探了出来。 姜祇捂着额头一角,一个眼风扫过去,瞪着寺渊。 姜祇指着寺渊:“你就是刚刚撞我的人?” 寺渊:“不好意思啊美女,你没事吧,我这司机太马虎了,我这就辞退她给你消气。” 姜祇看了一眼瑟瑟发抖低着头的司机老秦,白了一眼,“还是别了吧,怪可怜的。” 姜祇内心os:辞退一个司机,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哈哈哈哈! 又瞪了寺渊一眼,“算我倒霉,不跟你计较了。” 寺渊一看姜祇转身要走,急了,喊,“诶,美女,等等。” 上前拉住姜祇的手,道:“给你,卡里有五千亿,够你修车的,剩下的就当做是我的赔礼。” 姜祇把卡扔到寺渊脸上,“你当我是什么,我不会乱收别人的卡的,小瞧不起别人,老娘有的是钱。” 转身潇洒上车离开。 寺渊看着红色法拉利从眼前驶过,内心os:好一个清高的美女,用钱居然搞不定她,看来,只有我自己亲自出马了——用爱感化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寺渊:“老秦,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第五集 人物:寺渊,陈骄骄,狂母 老秦点头哈腰:“狂总您吩咐。” 寺渊:“给你两个小时,调动所有资源,我要知道这个女人所有的信息。” 老秦挤眉弄眼:“狂总放心,一定给你办到,连这女人幼儿园喜欢过哪个小男生都给您查的一清二楚!” 寺渊没空理他,神游天外,玩味儿一笑,内心os:很好,女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已经开远了的姜祇狠狠叹了一口气,“呼!终于找到机会和寺渊碰面了,不枉我计划了这么久。没错,车是我故意撞上去的,但是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毕竟——这只是一次很偶然的车祸。刚刚好险,那张卡里应该真的有五千亿,以寺渊的身家,他不会骗我的。没关系的姜祇,舍小钱才能得大钱,你做的没错!!!” 做好思想建设,姜祇又恢复一脸高冷。 A市华庭别墅,狂家。 “叮铃铃”按门铃声。 “来了来了。”姜祇拖着拖鞋,穿着睡衣去开门。 寺渊:“老婆,我回来了嘿嘿嘿嘿。” 陈骄骄:“死鬼,还知道回来,人家可想你了。” 寺渊闻言感动,抱着陈骄骄说:“还是家好,特别是家里有你更好。” 闻了一下陈骄骄的秀发,“特别是你在家,就更有家的味道了。” 陈骄骄:“死鬼,可算说了句人话。” “叮铃铃” 陈骄骄:“这么晚了,还有谁来啊。” 寺渊:“不知道,你去开门吧。” 寺渊懒散地走到沙发坐下,陈骄骄开门。 陈骄骄:“妈!你怎么来了!” 狂母:“我怎么不能来了,我儿子的家,那可是我家,我想来就来。” 陈骄骄:“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狂母:“有没有这个意思你自己心里知道,让开!” 狂母一把推开陈骄骄,陈骄骄顺势倒在地上。 “妈!”“骄骄!” 寺渊一看这婆媳,一见面就吵架。 心疼媳妇,想去扶陈骄骄起来,被狂母一把拉住。 狂母:“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心疼她做什么。” 寺渊:“妈,你别这么说骄骄,不是她的错。” 狂母不可置信地看了寺渊一眼,“那是……你的问题?” 寺渊:“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问题!你儿子我身强体壮!” 狂母:“那就是她的问题了,陈骄骄,你嫁给我儿子这么久,也没个一儿半女,我看啊,你要是生不出我的孙子,还是趁早退位让贤吧!” 陈骄骄是个骄傲的人,听了自己撑了站起来,对狂母说:“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走好了,你去找那能下蛋的母鸡吧,只是生出来的也只能是私生子!” 语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寺渊一眼,开门走了。 第六集 人物:寺渊,狂母,陈骄骄,陈骄骄闺蜜王研欢 B市陈家。 陈骄骄趴在床上,哭得正伤心,她一手拿手机,一手拿纸巾:“呜呜呜,他狂家居然敢这么对我,研欢,你说他寺渊是不是个混蛋,就看着他妈这么说我,” 王妍欢:“娇娇别哭了,他狂家简直无法无天,真的太过分了!娇娇你放心,我一定要去找寺渊那个渣男,为你讨回公道!” 陈骄骄:“研欢,你对我真好,呜呜呜,我们下午出去逛街吧,我给你买上次你看中的那款新出的香奈儿包包,化悲愤为购物,把那个狗男人的钱花完!” 王妍欢:“这就对了嘛,没有什么是人民币解决不了的,除非是人民币不够多。” 两人都笑了。 国贸大厦三楼。 陈骄骄得意一笑,“还是这层好,只接待像我们这样的贵宾。” 王妍欢:“这栋楼都是你家的,还分什么好坏呀!” 陈骄骄捂嘴一笑:“准确来说是狂家的。” 王妍欢:“只要你生下寺渊的孩子,这些不都是你的,一家人分什么彼此。” 陈骄骄点头,“也是,这家吧,进来逛逛。” 香奈儿线下店铺。 员工齐齐鞠躬,“老板娘,欢迎光临!” 陈骄骄点了下头,问,“今年最新款的包在哪,拿出来给我姐妹挑。” 员工:“老板娘,最新款的都在这个架子上,您看想先看哪一个包包?” 陈骄骄:“全部拿下来吧。” 员工取下后。 陈骄骄:“想要的就挑走吧,不用客气。” 王妍欢:“这多不好意思,说好的一个就好。” 陈骄骄:“就我们的关系,我送你几个包也不是什么事儿,快收下吧。” 王妍欢挑走了喜欢的三个包,陈骄骄又吩咐员工,“剩下的都送我家去吧。” 一个新来的员工虎头虎脑地问:“老板娘,送到陈家还是狂家?” 陈骄骄瞪了员工一眼,“当然是陈家。” ------------ 第一卷 第83章 半信半疑 陈骄骄和姜祇手挎着手慢悠悠逛商场。 姜祇:“娇娇快看,那个好像是寺渊,他居然在和别的女人逛街!!!” 陈骄骄看了一眼姜祇指的方向,怒火冲天。 “寺渊,你竟敢出轨?!!!说,她是谁?你快告诉我啊啊啊啊” 寺渊无奈地看了陈骄骄一眼,“娇娇,她只是我的秘书而已……。” 陈骄骄:“我看不是普通的秘书吧,可没见过哪家老板带秘书逛街的,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姜祇:“寺渊,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跟这女人究竟什么关系!别让我给你难看!!!!” 寺渊刚要解释,林芊芊就挺身而出,“其实,真相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林芊芊看了一眼陈骄骄,“是老板,老板让我来陪他买礼物的,说是老板娘生气了,老板想买些老板娘喜欢的,希望老板娘能够原谅他。” 说完撇了一眼寺渊,后者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陈骄骄看着寺渊的眼睛:“是她说的这样吗?我真的错怪你了?” 寺渊略带心虚的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握住陈骄骄的手,深情道:“骄骄,你就跟我回家吧,别生气了,妈她只是太想要一个孙子了。” 陈骄骄别扭道:“我不是生气妈的态度,我是生气,你不帮我,不站在我这边。” 寺渊:“可那毕竟是咱们妈,我站在你这边,他可能会更生气的吧。”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陈骄骄拉着姜祇的手转身就走。 寺渊连忙追上去拉住陈骄骄的手,“诶诶诶,我错了还不行吗,再有这种情况出现,我肯定帮着你,这样可以吧?” 陈骄骄:“你最好说话算话,不然下次我们就直接离婚!” 寺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都听你的……” 林芊芊内心:要是真离了才好呢! 姜祇内心:嘿嘿嘿嘿嘿要是离了,陈骄骄不就没钱给我买包了?! 心怀鬼胎的众人携手离开了商场…… 寺渊开门:“妈,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陈骄骄:“妈,我回来了。” 母亲瞥了一眼陈骄骄,阴阳怪气:“你还知道回来呀。” 陈骄骄服软,跑到母亲后面给她按摩,“妈,我错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两个好,是我没想清楚,才闹了脾气回娘家的。” 母亲:“知道就好,我不管你们小年轻在外面怎么折腾,我只管我想要的小孙子,所以你们俩啊,要加把劲呀!” 陈骄骄和寺渊对视了一眼,陈骄骄害羞的低下了头,“妈,我明白了。” 陈骄骄冲寺渊使了个眼色…… 寺渊:“妈,你的意思我们都知道了,只是……您在这边我们俩也不好意思呀。” 母亲了然的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就回老宅去,不打扰你们俩的小生活了,只是话说在前头,尽快让我见到我的小孙子,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寺渊和陈骄骄连忙哄着母亲,连连保证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陈骄骄回了卧室叹了一口气,“妈也真是的,这种事哪里急得了。” 寺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歹是应付过去了,妈她也肯回老宅了。” 寺渊看着陈骄骄,道:“我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寺渊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这张卡也给你,就当是我的赔礼,老婆,委屈你了。” 陈骄骄手里捏着价值百万亿的黑卡,一点都不委屈了,她依偎在寺渊怀里,甜甜地笑,“谢谢老公,老公对我真好。” 两人都满意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寺渊听到了陈骄骄的心声:“虽然闹腾了这一回,本以为天龙根本不爱我,只是商业联姻,但是从种种细节看来,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吧!?!!!。” 寺渊听了很感动,心想:“老婆这么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我心里当然有你了,以后要对老婆更好,努力赚钱更有动力了!!!!!。 寺渊:“骄骄,你怎么来了???” 陈骄骄:“我来给你送午餐……当当当,这可是我亲手顿的鸡汤。” 陈骄骄晃了晃手里的食盒。 寺渊:“骄骄,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寺渊接过食盒放在一边,拉起陈骄骄的手。 陈骄骄:“你是我老公,不对你好,我还能对谁好?” 夫妻之间的甜蜜氛围被敲门声打断了。 林芊芊进来办公室,“狂总,车备好了,我们去吃饭……。” 林芊芊尴尬地看了一眼陈骄骄,“夫人也在啊……” 陈骄骄抿嘴,在生气边缘。 寺渊对林芊芊使眼色。 寺渊连忙解释,他指了指林芊芊和自己,“不是我们……是我和员工们!” 林芊芊顶着陈骄骄杀人的目光道:“夫人是这样的,今天公司聚会,狂总请客,大家一起去KTV唱唱歌,放松一下心情,毕竟这段时间大家压力都挺大的……” 寺渊握紧了陈骄骄的手,“真的是这样的,骄骄你相信我。” 陈骄骄半信半疑,“那这个聚餐活动我也要参加。” 寺渊:“这当然没问题,老板娘参加,蓬荜生辉!” 陈骄骄被逗笑了,就不介意什么了。 只是这个林芊芊,真有够讨厌的…… 陈骄骄:“那就走吧。”她拎起包,路过林芊芊的时候,还用肩膀撞了一下林芊芊,留下了个“哼!” 林芊芊用可怜的眼色示意寺渊,寺渊当没看到,林芊芊更生气地攥紧了衣摆。 寺渊听到林芊芊内心独白: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老板娘嘛,我也会是的!呜呜呜天龙哥好狠心,只顾着那个陈骄骄,我都被撞疼了他都不关心我…… 寺渊扫了一眼黯然神伤的林芊芊,内心:想不到她竟对我有这么深的心思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过话说回来,被这么多女生喜欢也不是我的错……怪只怪我自己太有魅力了吧……注定要辜负她了,毕竟我这么爱我老婆。 ------------ 第一卷 第84章 何德何能 第十集 人物:狂天龙,陈骄骄,林芊芊,员工若干 地点:KTV 众人去狂市集团旗下的顶级饭店吃完饭,就来到了ktv。 狂天龙:“大家随意哈,都放开了玩儿。” 说着举杯喝了一口82年拉菲。 众人也都举杯。 陈骄骄点了一首经典老歌,唱完了就坐在狂天龙旁边。 林芊芊不甘示弱,唱了一首小情歌,在陈骄骄玩手机的时候,偷偷给狂天龙抛媚眼。 狂天龙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内心:太受欢迎了也不好,过于招蜂引蝶了,该找个机会跟林芊芊说清楚了。 陈骄骄本是不知情的,但是林芊芊抛媚眼太明显了,被陈骄骄看到了。 到房间里气氛正火热的时候,陈骄骄注意到林芊芊出去了,狂天龙也跟了出去。 她心想:这两人,不会有什么猫腻吧,好啊,狂天龙果然背着我跟林芊芊不清不楚,早就有苗头了! 她也跟着出去了。 狂天龙等林芊芊上完卫生间出来,就拉着她的胳膊来到了楼梯间。 暗中观察的陈骄骄看到两人的肢体动作,火气上来,“气死我了,这对狗男女!”但是她还是耐下心来跟了上去。 狂天龙压低声音:“芊芊,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林芊芊瞥到拐角处一抹西装裙,她记得,今天陈骄骄就穿了西装裙。 她计上心来,她眼含泪水,感动道:“天龙哥,原来我的心意你都知道,原来,你也喜欢我!” 说完上前抱住了狂天龙。 狂天龙蒙住了,他问她喜不喜欢他,她怎么说他喜欢她呢? 直觉不对,狂天龙想要拉开林芊芊的手,但是还没有下一步动作,陈骄骄就忍不住冲了出来。 陈骄骄:“你们这对狗男女,现在被我抓奸在床了吧!” 又拽过林芊芊,扇了她一巴掌,“贱人,知三当三。” 第十一集 人物:狂天龙,陈骄骄,林芊芊 地点:KTV楼梯口 林芊芊捂着脸摔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只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我又有什么错!而且……而且……” 林芊芊看了眼狂天龙,“而且天龙哥他也喜欢我啊!” 狂天龙看了两个女人,急着跟陈骄骄解释,“骄骄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陈骄骄却不想听了,“我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一切,你空口无凭跟我说我看错了?要骗人还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吧!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死渣男!” 陈骄骄唾了一口想走,狂天龙拉住了她的手。 狂天龙,“骄骄,你再信我一回,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陈骄骄拽了拽手,没拉出来。 她瞪着狂天龙,“放开!” 狂天龙:“我不放!你相信我,我就放开你。” 陈骄骄笑了,指着林芊芊对狂天龙道:“你把她辞了,我就相信你。” 林芊芊瞪大眼睛,“陈骄骄,你好狠的心,我只是仰慕狂总,就就要让我失去工作!” 狂天龙,“骄骄,这太过分了,我辞了林芊芊,这A市就没人敢用她了,她会活不下去的!” 林芊芊乞求地看着陈骄骄,“我,我以后不会再喜欢狂总了,求夫人放我一马吧。” 狂天龙也求情,“骄骄,你看?” 陈骄骄到底是心软了,但是也不想轻易放过,她用力甩开了狂天龙拉着她的手,“哼,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拉拉扯扯的。” 狂天龙和林芊芊连忙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陈骄骄走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十二集 人物:狂天龙,林芊芊,员工 地点:KTV包厢 狂天龙沉着脸,一声不吭,一直喝酒。 林芊芊暗自流泪,不时用眼偷瞟狂天龙。 狂天龙注意到了,到底是心软了,看着一个美人这么暗自垂泪,他觉得自己不太厚道。 狂天龙抽了张纸巾,递给林芊芊,“擦擦吧。” 林芊芊接过纸巾,心里委屈更甚,捂嘴大哭了起来。 其他在包厢的员工也假装不了看不见他们了,对了对视线,又八卦总裁和秘书之间的爱恨情仇。 狂天龙没有被人八卦的心,对员工道:“你们继续玩,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员工们吃不成八卦了,连道,“狂总慢走”“狂总我送送你。” 狂天龙摆手,“不用送了。” 又对还坐着的林芊芊道,“芊芊,跟上。” 林芊芊捏了手机跟了上去。 KTV门口 林芊芊低着头不看狂天龙:“狂总喊我,是有什么吩咐?” 狂天龙:“今天闹成这样,委屈你了。” 林芊芊:“只要是为了狂总,怎样都不委屈。” 林芊芊倔强抬头看着狂天龙。 狂天龙在这样灼灼的目光下,眼神闪躲了一下。 狂天龙:“芊芊,我现在还不能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 林芊芊:“天龙哥,你心里分明是有我的,不然怎么会送我那么珍贵的项链呢?” 狂天龙心里一动,“难道我真的有些喜欢上林芊芊了?” 狂天龙甩了甩脑袋,“就算我喜欢上你了,但是我已经娶妻了,我还很爱陈骄骄,不可能跟她离婚的。” 林芊芊哭得撕心裂肺,“可是我不在乎!” 狂天龙:“这你都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 林芊芊:“天龙哥,你还不明白吗?我心里只有你,我当然只在乎你在不在乎我了!” 狂天龙心头震撼,“你,我就算在乎你又能怎么样?你也不能成为我的妻子” 林芊芊:“天龙哥,我都说了我不在乎,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很满足了。” 狂天龙:“为了我,你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第十三集何德何能 人物:狂天龙,林芊芊 林芊芊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坚定,“我可以。” 狂天龙感动地忘记了前脚刚跟陈骄骄发过的誓言,一时望着对自己这么深情的林芊芊说不出话来,“我,我……何德何能……” 林芊芊上前一步,食指竖在狂天龙唇上,“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天龙哥是最好的天龙哥,你值得最好的…………” ------------ 第一卷 第85章 鹤顶红梦 狂天龙:“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你是对的,我值得一切最好的人、事、物。” 狂天龙心中涌起万丈豪情,“我是A市当之无愧的一把手,并且即将进军B市商业圈,有林芊芊的能力和鼓励在,我一定能把B市也抓在手中。” 狂天龙想通了之后,感激地冲林芊芊一笑,“芊芊,谢谢你爱我,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旁白:陪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打B市商业圈。 林芊芊心中甜蜜难以言表,“天龙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谁都没办法赶走我。” 狂天龙虚抱了一下她,就把她的手自然地从身上拉开了。 狂天龙:“天色已经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吧。” 林芊芊冲狂天龙甜蜜一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天龙哥。” 第十四集 人物:狂天龙,林芊芊 地点:车内 林芊芊坐在副驾驶座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心里委屈地想,“天龙哥这么爱老婆,要是天龙哥的老婆是我就好了……脸还是好疼啊……” 狂天龙听到了林芊芊的心声,他内心愧疚,“这个女孩子只是喜欢我,却被打了一巴掌……今天实在太对不起她了。如果没听到她的心声还好,现在听到了当做没听到,那他也太不是个男人了吧!” 狂天龙打开副驾驶座前柜,里面是一箱满满的人民币。 狂天龙:“芊芊,今天让你受委屈了,脸还疼吗?” 林芊芊看着一箱子的人民币,极力克制自己的心思,“天龙哥,我好多了,不疼了。” 狂天龙:“你故作坚强的模样真让人心疼。” 林芊芊假笑的脸都尬住了,“天龙哥……我……” 狂天龙伸出一个手指,“嘘”了一声。 “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不必如此坚强。这些小钱就收下吧,你也是我手下做事的人,我不可能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 林芊芊艰难地从人民币上移开视线,“可是……无功不受禄。” 狂天龙:“那就当成是今年的奖金吧!激励你为狂氏集团的付出。” 有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林芊芊松了一口气,“那就谢谢天龙哥了。” 车开到了林芊芊家楼下,两人分别。 林芊芊边上楼边苦恼,“事情都没成呢,就被陈骄骄给撞上了,差点就全盘皆输了。” 又暗自笑道,“呵,以得亏了陈骄骄啊,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跟狂总互通了心意,这一局,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林芊芊得意地笑,一个楼梯间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第十五集 人物:狂天龙,钱清儿,豪门太太 地点:名流宴会 狂天龙一袭黑色西装,将他挺拔的身躯完美包裹。 他端着高脚杯,在宴会中觥筹交错。 一个身穿高定的豪门太太认出了钱清儿:“这里来的可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商业觥筹交错,随便成交一笔,都得让华国震上一震……” 说完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钱清儿,“这种地方也是她这种小网红能来得起的吗?” 另一个富太太:“奇了怪了,你今天是吃什么火药了,居然对一个网红这么上心?” 高定豪门太太:“说来怕你笑话,上次我发现我老公的屏保就是她!” 富太太:“哎哟这可了不得。” 高定豪门太太:“这就算了,我还不是连这种鸡毛蒜皮都看在眼里的人。但是,上次我老公在她的直播间一个晚上都刷了快八个亿了!” 富太太适时捂嘴小声尖叫了一下。 旁听的人小声说,“五个亿对于狂天龙来说,就是拔根毛,对于我们这些小企业来说,就是是挖肉!” 高定豪门太太:“可不是!这小贱蹄子,勾走了我老公的魂还不够,现在居然勾走了我家的钱!” 几个太太聊上头,人多势众,也不压着声音了,一言一语,干脆站在钱清儿面前聊了。 钱清儿只是一个网红,哪里得罪得起这些太太。 她心里着急:“那个孙家公子去哪了,怎么把她带来了就凉在这!让她听着这么多太太议论她。” 钱清儿心慌,但是脸上还要装高冷。 高定豪门太太被其他太太拱火,又自认为不是单枪匹马,就走到钱清儿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钱清儿,别以为我认不出你,小小的网红不去酒吧待着,来这种地方,你配吗?” 第十五集 人物:狂天龙,钱清儿,若干贵妇 地点:名流宴会 华丽的灯光照着钱清儿的脸,她脸色僵硬。 豪门太太:“你是哪家公子带来的,怎么不带你一起去结交新朋友呀?” 豪门太太意有所指,“哎哟我忘了,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当然不会有人带你出去丢人现眼了。” 几个太太都掩嘴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这边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狂天龙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看到人群缝隙中的钱清儿,她一张小脸倔强地绷着。 狂天龙内心:“是她,那个被老秦撞了车,还不肯要钱,甚至甩了我一巴掌的高冷美女钱清儿!” 他凑上前,想看清楚些。 钱清儿已经被逼迫着问是哪家公子带她来的,但是孙公子又一直不出现。 这时,她看到了人群中气质凸显的狂天龙。 想到刚刚这些贵妇对狂天龙的崇敬,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不知道死哪去的孙公子,芊芊细手一指狂天龙。 钱清儿:“是狂总带我来的。” 狂天龙微微瞪大了双眼,他只是来看热闹的。 其他人都看向狂天龙,狂天龙下意识否认:“诶,不是……” 还不等他说出否定的话,钱清儿就用乞求的眼光看向他。 一个高冷的美人,向一个男人投出请求的眼神,任谁都拒绝不了。 更何况这只是一件小事。 钱清儿拉着狂天龙摆脱了人群。 身后传来贵妇们不可置信的讨论,“真的假的啊,钱清儿傍上了大款了,居然抱上了狂总的大腿?” “看 ------------ 第一卷 第86章 枕边风 “诶你说,我们刚刚这么得罪钱清儿,她会不会跟狂总告状,再吹吹枕边风,我们公司不得完蛋?!” “还真有可能啊,不过你放心,你家公司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还跟狂总有合作,不至于为了个小网红就迁怒到你家公司。” 众人议论纷纷,唏嘘不断。 第十六集 人物:狂天龙,钱清儿,孙睿 钱清儿离了人群,又恢复高冷人设,“狂总,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 狂天龙:“不客气……钱小姐是吗?” 钱清儿:“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狂天龙点头,“不瞒你说,第一次见面,我就让司机老秦调查了你。” 钱清儿:“你是不是变态,调查我做什么?” 狂天龙被骂了反而放下了心,“我就是想知道你是谁。” 钱清儿:“那你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 狂天龙:“我不知道……但我好像控制不住地被你吸引住了。” 钱清儿纤细的手指隔着西装点了点狂天龙的胸膛,“那……狂总清楚自己的内心了再来找我吧!” 说着也不留恋,就离开了。 狂天龙看着钱清儿潇洒的背影,心想:“居然还有这种女人,为什么她对我耍脾气,我只会高兴呢?” 狂天龙摇了摇头,暗道:太奇怪了,莫非自己有受虐倾向? 这个问题没人可以回答。 钱清儿潇洒地走出了酒店,在酒店门口被孙公子拦住了。 孙睿:“清儿,你可算出来了。” 钱清儿:“孙睿,你什么意思?带我来了,就把我扔在一旁,听别人嘲笑我?我就算是巴结着你,我也是有骨气的。” 第十七集 人物:钱清儿,孙睿 孙睿:“清儿快别生气了,老哥我也是给你制造机会啊,你看,狂总这不就注意到你了吗?” 钱清儿:“你在打什么算盘,为什么要让狂天龙注意到我?” 孙睿假笑:“都说了给你制造机会啊。” 钱清儿:“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孙睿:“我倒是想留给自己,只是,这狂总也不近男色呀!” 钱清儿:“我不管他近什么色,反正与我无关,让开!” 孙睿一看钱清儿要走,急了,连忙喊住:“清儿清儿,你当真不想抓住靠近狂总的机会?” 钱清儿脚步一顿,孙睿一看有希望。 孙睿:“清儿,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钱清儿看着孙睿,“赌什么,说吧。” 孙睿:“我赌你三个月内可以让狂天龙爱上你,赌注便是五千亿,你可以做到,这笔钱就是你的了。” 孙睿抽出了一张卡示意,“五千亿都在这里了。” 钱清儿:“那我要是做不到呢?” 孙睿:“做不到我也不好勉强,只是少不得要让你妹妹吃点苦头了。” 钱清儿:“妹妹?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我们的事情你别牵扯到小孩子身上!” 第十八集 人物:钱清儿,孙睿,狂天龙, 孙睿:“冤枉啊,我可没把小妹妹怎么样,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但是妹妹长得好看,我当心她被人欺负,所以我只是好心地派了几个保镖远远的暗中保护她。” 钱清儿听着虽然还是皱眉,但是情绪已经好了很多。 她轻笑了声,“可以,这个赌我收下了,您请回吧!下次再拿我妹妹威胁我,哼,我看谁能笑到最后。” 孙睿:“清儿放心,我也不会把你逼得太紧的,毕竟我心里还是有你的。” 钱清儿翻了个白眼,“你心里还是别有我了,我听着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孙睿也不生气,神秘一笑,只道:“把事儿办成了,你好我也好。” 钱清儿吐了口气:“知道了。”领包转身就走。 第二天。 狂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林芊芊敲门,狂天龙:“进。” 林芊芊:“狂总好,有一份合同需要您签字一下。” 狂天龙看了一眼合同,签下名字。 林芊芊:“狂总,B市葛氏集团的葛总马上就到了。” 狂天龙:“安排他来我办公室谈话吧。” 林芊芊:“是,狂总。” 林芊芊看了一眼空杯的杯子,道:“狂总,我再给你倒一杯咖啡来。” 狂天龙笑着看林芊芊:“辛苦你了,芊芊。” 林芊芊一身得体的西装套装,显得她很优雅,她笑着为葛深引路:“葛总,这边请,这里是我们狂总的办公室。” 葛深一进办公室,狂天龙就站起来与葛深握手:“葛总,可算来了,我可是翘首以盼啊!” 葛深也笑着:“早就听闻狂总的大名,今日得以一见,真应了那句话:百闻不如一见呐!” 狂天龙:“葛总说笑了,葛总在B市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大,这次与你的合作,我真是期待已久啊!” 葛深:“狂总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与狂总合作,我葛深也不会亏了去,我也甚是期待这次合作。” 两人打了半天招呼,商业互吹快吹尬了,两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林芊芊看准时机出来,“这是双赢啊,两位业界领头人物的商业会谈,怕是财经报道都得报上几天。两位坐下再细聊吧,我去为你们端来茶水。” 林芊芊又温柔地问葛深,“葛总,您想喝茶还是咖啡呢?” 葛深“茶吧。” 林芊芊看向狂天龙,狂天龙点头。 林芊芊微笑:“好的狂总、葛总。” 葛深扶了扶金框眼镜:“狂总,你这小秘书倒是很可爱。” 狂天龙:“你说芊芊?芊芊确实不错。” 狂天龙内心:“更不错的是,她还喜欢我。” 第二十集 人物:狂天龙,林芊芊,葛深 地点:狂天龙办公室 林芊芊:“狂总,葛总,请慢用。” 林芊芊放下。,狂天龙接了个电话,对葛深道“葛总,实在不好意思,本来应该由我陪你共进晚餐的,但是我这突然有点私人的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就由芊芊陪你吃完饭,你看可以吗。” 狂天龙又对林芊芊说:“芊芊,晚上可要好好招待葛总,替我尽宾主之谊。” ------------ 第一卷 第87章 烟花诉不尽情 “在想什么?”寺渊轻声问姜祇,她眉头紧缩,似是压着一座大山,但她眉眼坚毅,似乎在无声地叙述着,无论是多大的困难,她都不会轻言放弃,再大的山,她都敢拼尽全力去挪开它! 这是寺渊不曾拥有的勇气,他尚且只能顾得及一族的荣耀,却无心,也无力去挽救全天下的百姓。 这或许就是姜祇最耀眼的地方。 一颗拥有普济众生,怜悯百姓的心。 “我在想,出了淮州府城,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盛世了。” 她眼睛比照亮繁市的花灯还要明亮,她立在闹市之中,灼灼其华,暗自发光。 “我想,我要将我踏足的领土,多如脚下这片土地一般,百姓可以在这里安居乐业,繁衍生息,靠自己的劳动生存下来,不必担心战乱带来的危机,不必害怕饥一顿饱一顿,更不必害怕,活得了今天,活不了明天。” 寺渊静静的听着,他看着姜祇眼底闪烁着的万丈星光,好似自己也成了她眼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星辰,她的眼里容纳的下江山与社稷,她,或许就是他心中一直想要找寻的那位明君。 “这个世道有你,是千万万百姓的幸运。”寺渊叹息了一声,他专注地看向她,许下了最珍贵的诺言。 “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 姜祇神色有些动容,寺渊眼神无比真诚,“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无论你走的多远,无论你站得多高,只要是你,我愿倾尽我的所有,祝你达成你的心愿。 闹市中人群熙熙攘攘,突然一阵喧嚣,百姓们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到时辰了到时辰了,我们快点去看观音娘娘!” 姜祇往人群看去,有爹娘牵着孩子跑去的,也有新婚夫妻你侬我侬地拉着手前去,连摆摊的小贩都顾不得摊子了,将银钱往衣襟中一塞,也朝着观音娘娘出现的方向赶去。 一年一度的观音大会,是淮州百姓向观音祈福,多子多孙,幸福安康的大日子,所有人都先赶过去沾点喜气。 姜祇和寺渊站立于拱桥上,桥下溪水静静地徜徉着,这里显然是个绝佳的好位置,不少人驻足在桥面上,等待着盛况的出现。 姜祇在心中默默倒数三个数,时辰一到,空中蓦然绽放出一簇又一簇绚烂多彩的烟花。 烟花虽转瞬即逝,但它的美好,却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记忆中。 多年以后又回想起今日盛况,眼前盛开的烟花将再一次绽放。 对于姜祇来说,脸上带着喜悦的百姓,才是组成盛景最重要的元素。 姜祇扭头看向寺渊,却见他不错一眼的盯着她瞧。 烟花再次绽开,姜祇的倒影清晰的印在了寺渊淡褐色的瞳孔中。 天地之大,寺渊眼中唯她一人。 她与他无声对视,眉眼流转间,却成就了道不清言不尽的情愫。 如同珠落玉盘,此时无声胜有声。 百姓看着满城烟花,姜祇看着满城百姓,而寺渊眼里,却盛满了她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心念一动,只朝着他走了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寺渊走向她。 他将披风甩飞,笼罩在姜祇头上,他低下头,在狭小密闭,却又人来人往的闹市之中,轻吻了她的唇。 有点甜,他想。 许是先前吃的糖葫芦,糖渍还残留在唇齿之间。 许是烟花太美,让他觉得这人间也不全是苦,偶尔也能碰到些甜事儿。 许是在如此良辰美景之下,他身边站着的人,恰好是她。 一切都是如此的刚好,寺渊简直想感谢老天,待他不薄,叫他碰到了姜祇。 他浅尝辄止,离开了她的唇,呼吸间都沾染上了她的甜味。 姜祇却是个极为霸道的人,她揪着寺渊的领子,将他拽向她,含住他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我允许你亲我了吗?嗯?”姜祇眯起眼睛,威慑感顿生,令寺渊惴惴不安,是否他冒犯了她。 “我允许你离开了吗?”姜祇语气由威胁转向了呢喃,眼里却夹杂着不满足的怨气。 她显露出一两分的女儿模样,就足以令寺渊头脑发昏,丧失理智。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暗哑着声音道,“这里人多,我怕被别人瞧见。” 姜祇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去没人的地方?” 此时的她已然不是威震四方的淮州王,而是正值芳龄的美艳少女,肆意放纵着自己与情郎约会。 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扭捏,亦没有青楼女子的奔放。 她拿捏着一个自由的度,足够自己沉浸在爱意的包裹中,要留有足够的理智,令自己能够随时脱身。 寺渊眼神一暗,搂着她的腰肢便往人少处飞身去。 他将她抵在无人的树干,撬开她的唇齿,与她深吻。 不再是烟火下的浅尝辄止,他于黑夜中,疯狂掠夺她的气息,搅动着一番风云际变。 姜祇放纵他的欲望,待喘不上气时,轻推开他的胸口,“嗯……够了。” 她是够了,寺渊满眼欲求不满,姜祇像是只顾着自己爽的渣女,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借着月色遥遥往前望去。 靠江而立着一排商业楼,几位舞女借着月色起雾,不待她错眼开来,其中一位舞女便被贵客商人攥住了手腕拉进怀中,她受到惊吓地尖叫了一声,其余舞女你看我看你,既不敢上去帮前者,也不敢继续载歌载舞。 姜祇眯着眼瞧着,就在那商人要撕开舞女衣领轻薄之际,姜祇捡起脚边一块拳头大的岩石,飞身一踹,将石头踹向临江的青楼。 商人正奸笑着要凑上去,突然被一块石头砸中了脑门,顷刻间潺潺不断的鲜血便从他的额头流淌了下来。 他惊叫一声,怀中的舞女趁机躲了出去,他大喊大叫,“是谁用石头砸老子!” 姜祇有哪些内力,将声音传的更远,“是我!” 那大肚盘盘的商人还没资格见到淮州王,他努力瞪大了吃的肥胖的脂肪眼,才瞧见了朝着他过来的,是比他眼前这些舞女颜值更甚的小美人。 他猥琐的嘿嘿出声。 ------------ 第一卷 第88章 风吹草动 姜祇警惕地观察四周,脚步慎重地走向果子树,任何一点风吹草低都躲不过她的视线,她的精神力已经将整棵果子书覆盖,包括树下那只愚蠢的沙漠骆驼。姜祇的手紧紧捏着八卦盘,一步,两步,十步,百步,终于,果子树枝叶繁茂,站在树下一片清凉,她伸手摘下一颗红润的果子,咬了一口。酸得她龇牙咧嘴,原来果子皮是红透的,但它内里是实实在在的青,一口下去,姜祇觉得自己的脸色也青了。哞的一声,姜祇侧头,手上的八卦木盘瞬间飞出,咂向了声音的传播源。那只愚蠢的骆驼晕头转向地倒在漫天荒漠中,驼掌抽搐了两下,平添几分莫名的可怜。 骆驼晕后,姜祇本想把它的身体收走。虽然骆驼肉柴,但总归比这酸死人的果子好吃吧。姜祇刚要动手,一阵悠扬的铃声由远及近,急促慌张。姜祇回头,一个老头腰间挂着铃铛,往这边跑。 老头愤怒,你吃了我的碧刺果,怎么还要伤我的爱宠!碧刺果,是长在赤炉裂缝边境三万年才长一次果子的碧刺果。传闻碧刺果有医死人活白肉的奇效,和唐僧肉有的一拼,但很少有人愿意冒着生还几率为负数的风险到这荒漠深渊里来。 对话。老头非常心疼骆驼,后来老头找姜祇拿油盐做调味料,要吃了骆驼,姜祇:你要不看看你的爱宠死了没?爱宠无助地睁眼哞了两声。老头指路送果子,姜祇送蜂王浆,可以中和果子的酸。适合掉牙的老头吃。 老头知道姜祇要去赤炉裂缝,送她一把扇子,说带着扇扇风,那边挺热的。姜祇到后,发现裂缝被一堵火墙死死围着,姜祇用尽灵力和法宝,没有一样能对抗火墙的,姜祇被火烤得要和大气一样蒸发了。她拿出扇子给自己扇风,清醒清醒再想办法,总不能败在第一关。扇着扇着,姜祇发现背后灼热的气息少了很多,她看见火墙正齐齐往另一个方向倒去,姜祇又扇了一下,火墙明显被扇得气焰低落。原来是这样,火墙的克星,就是这把普通又破旧的老头蒲扇。姜祇给蒲扇输入灵力,增大蒲扇的威力,很快火墙为姜祇让出来一条通道,仅供一人通过。 秘境里的怒气。 秘境里充斥着各种危险,只要有修为的人踏进去就会被排斥,所以没有修仙者或者神愿意踏入秘境。天地异象,秘境振动,宝物将出。修真界各大门派,都派出了敢死队,封印修为进秘境。 姜祇通过各种自然线索发现了秘境的秘密。 原来秘境蕴含混沌的残意。当初两个时间神蒙骗懵懂无知的混沌,骗他这样能听到鸟语闻到花香,为他开七窍后,他体内大量的天地精华外溢,被两个时间神吸收,从而拥有了可以扭转时间的能力。混沌意识到自己被骗,奋起反击,留下了时间神的喜魄,自此他再也无法感受喜悦,这是混沌对他们的报复。亿万年的时间长河冲走了很多悲欢离合,但也留下了爱恨情仇。混沌对时间神的恨,怨,都蕴含着自然之力,造就了秘境的刀山火海。时间之神将一缕喜魄赠予姜祇,姜祇可以利用喜魄要挟时间神做一件事,他不会拒绝的,他做梦都想要喜魄,活着懊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姜祇问为什么只有一缕喜魄,故事里却有两个时间神,混沌苍老的声音顿住,一缕孩童天真可爱的嗓音响起。因为另外一位的生命,被我留在秘境里了呀,那个坏蛋死后也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找到替我鞭尸一百下。混沌彻底消失,眼前汹涌的浪潮恢复平静,她闭上眼自由地飘着,消化复杂的情绪,顺便享受海上度假的感觉。被乘灵船来的小伙伴以为死了漂尸在海上。 女配还假惺惺地哭,想要得到姜祇身上的宝物,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姜祇在女配伸手的一瞬间抓住她的手,瞬移走了她身上的宝物,后来女配检查才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不见了。 姜祇什么都想要,寺渊清风明月般淡泊明志,隐世不出,寄情山水,姜祇时不时去找寺渊,会被寺渊启发,寺渊也有名气,是名士,被世人所崇拜。后来寺渊看姜祇疲惫地睡在一旁,心软了,为了姜祇,出山,替姜祇招揽势力,姜祇一开始以为寺渊是为了自己,后来势力找上门,投奔姜祇,姜祇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心胸狭隘,她又去深山找寺渊,两人产生感情。后来又遇到什么大事,战争,姜祇受伤传闻命悬一线,寺渊一向淡然的心不平静了,他下山找姜祇,姜祇恳请他留在她身边,寺渊成为了姜祇的谋士之一。寺渊自愿放弃悠闲生活,成为姜祇背后的影子,陪着姜祇大江山,看着她觥筹交错,内心吃醋但又隐忍,他什么都不要,只想陪在她身边。 姜祇会羡慕寺渊的淡泊,再默默唾弃自己的囤货本性,她喜欢这样干净的寺渊,到后来寺渊为了她身染污泥,她怒又被触动,觉得他不应该为她这般,但又狠狠被为这样的他心动。 寺渊要聪明,并且在当地有影响力,姜祇和寺渊的相遇,本是姜祇设计的,一个有目的性,一个知道对方有目的性,但还是纵容 隐世高人这种感觉,那个什么竹林七贤这样的感觉 强,但我不救世。嘴上说着不救,实则山下有什么动向他都知道 姜祇本来是抱着笼络他的念头接近他的 被他的超然炫到,感觉自己太功利了 人很容易爱上自己没有但羡慕的品质 姜祇一边唾弃自己什么都要,囤货属性。一边羡慕寺渊这么轻松自在,不慕权势。一边又为了自己心里的念头,为了稳住自己最强的那个调调,一直扩张势力 是这样的,寺渊会是一个特殊是存在 有,当地大家族的人,后来爸死了无痛当族长 在半上腰竹林隐居处理点公务,族人会报给他山下的动态,所以他不出山,尽知天下事, 寺渊知道姜祇是一股新兴势力,但在大局里,很多股势力,姜祇还不算什么,只是是唯一的女性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