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临危受命 永徽三年十一月乙亥夤夜,老太监王德单人独骑急匆匆赶到苏州城,进城后又一刻不敢耽搁地来到刺史府后门,敲开门进到府中…… 滕王李元婴正在刺史府前堂与当地一众文人名士宴饮,他们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其中频频有人站出来纵声高吟诗句,引得堂上众人阵阵喝彩;堂下宽阔处一班歌妓翩翩起舞,两边鼓乐班子吹拉弹唱,堂上堂下各处都是热闹非凡。 内宅有人来到郭淮身边,低声向他禀报一番,便又退了出去。 郭淮瞅了个空挡,躬身附耳告诉李元婴:“王爷,王妃刚刚让人传话,王德从长安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李元婴听完微微蹙眉,没有言语,找了机会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提议文人名士们共同举杯饮酒,饮毕又坐了片刻,瞅准空挡离开座位,退出了厅堂。 “王德因何而来?”李元婴边匆匆赶往后院,边走边问郭淮。 王德是二哥李世民的贴身太监,改元后留在宫中伺候李治,深得信任。这个时辰来见自己必定是有重大事情发生。 “启禀王爷,王妃派来的人说王德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坚持要面见王爷。王妃猜测王德有大家的密旨!”郭淮回禀。 李元婴听闻有李治的密旨,他猛地站住了身形,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看天。 今夜大雾,团团浓雾遮蔽了苏州城的夜空,站在地上望天,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苏州虽地处江南,冬天的晚上湿气偏重,也是颇有些寒意。时间一长,李元婴的长袍挂了一些水珠。 郭淮担心冻坏主子,提醒李元婴赶紧走。 李元婴神情一顿,回过神来没再说话,疾步往后院赶,赶到后院书房,进门就看到尉迟青青正陪着王德说话。 李元婴就笑出了声:“王德,你个老家伙不在长安城享清福,深更半夜的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王爷,奴婢给王爷磕头了!”王德看见李元婴来了,赶紧站起身就要给李元婴磕头。 李元婴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王德跟了李世民一辈子,深得信任;李治即位后又伺候李治,说是伺候,实质上是李世民将黑甲军交给王德,安排王德暗中扶植李治,成了李治的暗中的左膀右臂。 想想陇右李家枝份繁多,人员复杂,心态各异;陇西其他军功世家在一旁狼环虎饲;山东、江南以及蜀中各大世家的代言人盘踞朝堂之上、龙争虎斗,刚刚上位的李治根本镇不住朝堂。王德带领的黑甲军正好威慑他们。 况且李元婴还在长安城的时候王德就经常出入滕王府,跟李元婴家一众颇为熟稔,跟李元婴更是一度好的穿同一条裤子,所以他王德能大半夜的进入到李元婴的后宅,他要磕头李元婴又怎么能真让他跪下去。 另一边,尉迟青青悄没声退出去了,只留下李元婴、郭淮和王德书房里。 王德拿出一道圣旨、一封信和一块鱼符递给李元婴。 李元婴将圣旨与书信拿在手中,没着急打开,而是探头靠近王德问:“最近李治在长安城忙什么呢?” “接武昭仪回宫,与同安公主、高阳公主拉近关系!筹集粮食赈灾!王爷,皇上难呀!”王德说完,急忙替李治叫苦连天。 他知道眼前这位王爷手眼通天,没敢耍心眼子,直接将最近李治做的大事儿道出来。 “狗屁!他李治听信长孙老狐狸的话,又借助王家上位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李元婴冷笑连连。 王德闻言也是苦笑连连。李家其他人明面上还尊称李治一声皇上,背地里可能大骂李治是猪狗不如,跟外人在一起的时候肯定要尊称李治一声大家;眼前这位王爷明里暗里都是直呼其名李治,生气了朝堂内外都是脏话连篇,何况在这远离长安城的江南之地,他能有几分尊重。 李元婴打开圣旨看了一眼,浑不在意地随手扔在桌上,又打开书信,粗略看完一把摔在地上,破然大怒,指着地上的信破口大骂:“李治你是猪吗?啊,你是猪吗?王德,你说李治是猪吗?” 王德哪里敢接话茬,扑通一声跪在李元婴跟前,不住地磕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王德,你说他李治明明知道当下朝堂不稳,不把心思用在朝堂上从中斡旋,反而叫我西进,他真是一头蠢猪!一只蠢到家的蠢猪!”李元婴气得说话呼呼带喘,看样子是真的气着了。 王德这会儿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郭淮也跪下了,伸手扶住王德。 “王德,你说我二哥有经天纬地之能,在缺吃少穿的情况下南征北战,横扫全国;我二嫂八面玲珑、蕙质兰心,在长安城举目皆敌的情况下,步履维艰、步步惊心、死中求生,硬是拉来一众帮手将他们家留在了长安,帮助二哥登上皇位。再看看李治这头猪,他有一点像他们俩吗?有一点吗?李治,你他娘的真是个废物!”李元婴提起这些是跳脚大骂,手指连连指点长安城方向,好像是在一下下猛点李治的脑门。 王德跪在那儿一言不发,这都骂娘了,他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索性什么都不说。 苏州刺史府不大,内院就前后两层,王妃尉迟青青和李元婴住在前面一层,王妃阎熙与尼露拜尔住在后面一层,李元婴前层书房里发火,前后院都能听得真真切切,院子各个屋子里的灯光都亮起来了,但是没人出来。尉迟青青也是在屋里静静地坐着。 李元婴骂完觉得还是气不过,又骂了一通才收了声,端起尉迟青青的茶碗一饮而尽。 郭淮见李元婴住声了,拉着王德站起身。 李元婴对郭淮说:“将跨院收拾出来,安排王德住下。” 王德赶紧说:“王爷,可是不行,奴婢还得赶着回京给皇上回……” 李元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什么不行,到我这里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早一点回去,晚一点回去都一样。你说你一把年纪了,什么事儿都给李治干了,他李治干什么?年轻人的事儿总要年轻人去干,否则他永远立不住。”说完慢悠悠走向尉迟青青的屋子,仿佛刚才暴跳如雷的不是他,是别人。 “谢王爷体恤奴婢!谢王爷体恤奴婢!”王德知道李元婴这是接下了差事儿了,他顺利地完成任务,回京城后跟皇上好交差了,他感激涕零得直作揖。 眼前这位王爷比宫里的皇上还小两岁,奈何人家从小走街串巷、东征西讨的,硬生生靠实力杀出一片天地。宫里那位的征程这才刚刚开始,两者不在一个层次上。 郭淮陪着王德去跨院。 路上王德对郭淮说:“郭淮,你打小跟着王爷,多劝劝王爷,皇上真心不容易:长安城里众多王爷公主们闹,各大世家也是蠢蠢欲动,即位这三年以来,晋州年年地震,饿殍遍野,本就怨声载道、谣言四起,今年长安又大旱,满城百姓人心惶惶,朝堂之上争端不已,皇上真心不容易。” 郭淮扶着王德,轻轻拍拍他的胳膊,轻声宽慰道:“您老是看着王爷长大的,您还不了解王爷的脾气,王爷发火是不怎么赞同大家的做法,但是为了大家王爷还是接下了差事。就跟王爷说的,您老就别跟着操心了,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吧!明早吃饱喝足再回京,这一路可苦了您了!” “皇上洪福,九皇子洪福,这关键时候还得靠小王爷!”王德口中的皇帝自然是李世民,九皇子是现在的皇帝李治,提到李世民,王德是眼角含泪。絮絮叨叨拉着郭淮念叨李世民教导李元婴和李治的往事。 李元婴、尉迟青青,阎熙和尼露拜尔围坐在灯下,她们三人挨个传阅圣旨和书信后都默不作声。今年因为尼露拜尔的事儿,李治迫于朝堂压力剥夺了李元婴的封地食禄,对此,李元婴本来就很窝火,看李治很不顺眼,一度想连夜跑一趟长安城,按着李治暴打一顿,这倒不是因为在乎那点食禄,而是看着李治面对朝中大臣时候软弱不堪生气。 现在他在苏州呆了不到一年,又得西进洪州,出任洪州都督。都督军政一手抓,洪州又是上都督,相对于苏州刺史这个文职妥妥的是主政一方,可是思前想后怎么都感觉是李治无人可用了才想起他。朝堂上争斗丢了食禄,又因为朝堂之争要他站出来补窟窿,里外里都是李治的了,心里怎么想都不舒服。 她们三个不说话,李元婴知道她们三个的意思,不想让他去,他长叹一声:“王德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李治现在很不容易,不为别人,就算是为了死去的二哥,我明日就也得去洪州上任,你们安心在苏州过年,过了年春暖花开了你们再收拾收拾去洪州。” “这件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洪州辖内豫章罗氏、章氏、端木氏都是传承久远的名门望族,浔阳陶氏,湛氏与吉州刘氏新晋侨望家族,他们之间的利益盘根错节。寻找粮仓这事儿在洪州,谁能保证不触动他们的利益?再说了你刚上任脚跟都没站稳就要着手办这么大的事,洪州都督府的那些手下是否可靠?办差可是需要人手的。皇上又要求的时间这么多短,你这样急匆匆去了,能不能完成差事尚未可说,这里面的利益要是大了,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尉迟青青不亏名门出身,各地名门望族如数家珍,只是看了一眼信就想到很多,点明事情的利害之处。 “大娘子说的不无道理,不说别家,只是说这吉州刘氏,大汉王朝长沙王刘发的后裔,他们代代人人丁旺盛,从大汉永元元年历经王朝变换到现在经久不衰。我记得刘家有一件被各大家族争相传颂的事儿,就近一百五十年内刘氏没出五服的人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没有哪一家人想要分家,这说明刘家这几代掌家人治家有方。阿翁说曾说过,别看刘氏在朝堂和地方衙门影响力不如其他家,可说到这团结,洪州其他名门望族都不如他们。还说贞观十八年,朝廷东征的那400船只就属刘家获利最大,妥妥的是洪州一霸,地头蛇。况且这次的目标是粮食,自古粮食就是王朝战略物资,谁见了都会想分一杯羹,老百姓饿急眼都还敢冲击官府,抢劫官粮!退一步讲这里面没有世家大族的利益,真如皇帝说能解晋州灾情,那么多粮食,谁敢保证洪州那些人会不会群起而攻之。到那时可能就是众敌环伺,腹背受敌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呀!”阎熙也是不无担忧地说。 尼露拜尔看看三人没说话,李元婴从金州追到苏州,大闹苏州城就是为了她,这才安生了没几天,刚把尉迟青青和阎熙接来,又要举家搬迁,光是想想都不胜其烦。 李元婴去洪州上任,两位王妃都能说出一些所以然来,唯独她什么都说不上来。无形之中就觉得自己矮人一等,诸般不如尉迟青青和阎熙。 “青青,熙儿你们不用担心,你们说的都是应该考虑的,都督府的人不可靠的话,我会从蝴蝶商行里调人,蝴蝶商行都是咱们的自己的人,不会阳奉阴违。再说我这次接替的吴黑闼,以他的治军能力,他在洪州怎么也有可信的人能用!”李元婴安慰他们。 “洪州水部郎中和舟楫署令是阿翁当年提拔上来的,一会儿,我修书给阿翁,让阿翁写信给他们配合你的差事。”阎熙说道。 李元婴点点头,有可靠的人总是好过孤军作战。 “我看还是让尼露拜尔妹妹跟你一起吧!一来妹妹能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二来妹妹能文能武,足智多谋,能给你出谋划策。我和熙儿带着全家过完年便到。”尉迟青青看了一眼尼露拜尔提议道。 阎熙听了也是点头赞同。 尼露拜尔精神一震,目光中满是感激之色,知道俩人在给她和李元婴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并没有继续制造矛盾,算是真正接受了她。 尉迟青青屋里有长子李循奇,现在又有身孕;阎熙屋里有了次子李循必,他们肯定不能随他长途奔波,此去洪州还要跋山涉水,对于她们这些家眷而言,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坐船,走水路逆流而上去洪州。 李元婴斟酌再三,也是点头应允。 只是有一点李元婴没跟任何人言明,调任洪州不光是李治一个人的主张,这里面也有武媚娘的想法。给李元婴的封信里并没有提到武媚娘的片言只语,然而那封信却是武媚娘执笔书写的,那字迹李元婴再熟悉不过了,换言之,那封信的字迹和内容合在一起在告诉李元婴:洪州事宜是李治和武媚娘朝堂谋划的重要一环,希望李元婴能配合他们行事。这才是李元婴收到信就着手安排的根本所在。 ------------ 2朝堂风云 第二天天不亮,李元婴、尼露拜尔和郭淮三人轻装简行朝南出发,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从苏州直奔杭州,再由杭州转衢州,过虔州和吉州,然后向北赶往洪州。 一路无事,这一日三人骑马风驰电掣般地奔到豫章江的南浦码头,他们勒住马,长身隔江瞭望,从这里已经能遥遥望见洪州城的城墙了。 南浦码头有一个南浦亭,亭子周围许多人在休息边上,等待坐船过江。江边上有人搭了凉棚卖茶水。南浦亭对面是南浦驿站。 “打尖休息,等有船了再过江进城。”李元婴抬头看看日头,太阳慢慢转向正南,马上就要正午了,正午日头的还是比较热的。他又看看江面,对面没有船只过来。 他们一路走来,人困马乏的,正好能趁等船的功夫稍微休息一下,于是翻身跳下马,准备在凉棚里休息整顿。 尼露拜尔和郭淮也跟着跳下马。 路边茶棚的伙计看到有生意上门,立马跑上前接过三人的马缰绳,将马拉到一边刷洗饮溜,好生伺候着。 三人走进茶棚,选了一个临江的座位坐好,点了茶水,茶水用的是洪州本地茶叶煮的,又要了几样小菜,就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吃喝休息。 这种渡口小茶摊没有大酒楼那样的酒菜,他们三人决定先简单地凑乎了一顿。 他们几个人简单吃喝一凡后,开始打量四周,当下已经十一月,洪州却是温暖如春,绿草如茵,各种树木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其间虫鸣蝶舞、百鸟翻飞,豫章江绿水荡漾,江面上船只往来不断:有豪华的青雀画船、有满载货物的货船、还有各种小船,江对岸的洪州城淹没于翠色中。 李元婴禁不住暗自赞叹洪州的环境优美,这个时节要是北方早已经是遍地枯黄、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了。 细看码头上排队等待坐船的人:有读书人、有货郎、有江湖人士、也有做工的与种地的,他们一个个都穿戴完好,神完气足、神情愉悦,看起来洪州地界的人们丰衣足食。 人群中比较扎眼的是一队僚人队伍。僚人相较于唐人身材要矮小一些,肤色要黑一些,头戴蛮笠,不管男女他们耳朵和脖子上佩戴着一些独属于僚人特色的首饰,穿着类似于农人粗布短衣短裤,颜色偏向于蓝色,仔细看衣服上有细碎小花。他们都背着大藤筐,筐里装满货物,外面用麻布或草苫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货物,应该是进城贩货。 僚人领头的是个年轻女子,头上也戴着一顶蛮笠,不同的是其他僚人的蛮笠周匝是竹叶,这个女子蛮笠周匝罩着一层较为透明的纱幔,纱幔外又镶嵌着一圈樱穗,从外看去看不清人的模样。她穿着类似唐人妇人的短襦长裙衣裳,不过看裸露在外的皮肤,很是白皙,不像是经常在太阳底下劳作的人。其他僚人步行,她则坐在一个二人抬竹凳,派头很足。 从李元婴的角度看去能只看到她的侧面,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而她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扭头看向李元婴,隔着纱幕与李元婴对视。李元婴的心头一紧,这个领头的僚人是个武林高手,感觉很敏锐。他不动声色朝尼露拜尔使个眼色。 尼露拜尔明白他的意思,也是暗暗警觉起来。 这个时候,码头上停下一艘画舫,舫下来三个人,领头的大户人家管事打扮,他们穿过人群,进到茶棚,直直来到李元婴三人的座前,管事躬身施礼:“敢问几位贵客可是从苏州来?” “是又如何?”郭淮站起身应对,面沉似水,看向来人的目光很是不善。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坐在那里没动,神色不变,继续喝茶。 那个管事闻言大喜,再次躬身:“听贵人口音是长安人,再冒昧问一句,贵客在长安城可是居住在平康坊?” 郭淮他们立马戒备起来了,三人乔装打扮刚到洪州城就被人认出来了,这是有人在关注他们的行踪,难道是在此地设下了陷阱,等他们往里跳?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伸手握住腰间长剑,迅速打量周边,码头上的人没有异动,人群中的江湖人士往这边随意望了一眼便又看向了别处,再往远处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贵客莫惊,这是我们家主人的信物,贵人请过目。”管事看出三人戒备之色,连忙捧上主人的金鱼袋。 郭淮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金鱼袋里有一枚金符,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转身递给李元婴。李元婴打开金鱼袋,摸出鱼符查看。 管事继续说:“主人说,码头人多眼杂,他们不方便上岸,着小的请几位降尊到舫中一叙。” 李元婴看完鱼符,放回金鱼袋中扔给郭淮,笑着对尼露拜尔说:“公主,故人相邀,我们随他们到舫中叙话。” 尼露拜尔没说话,起身跟随李元婴离开座位。 管事慌忙在前面开道,一行人跨过翘板上舫,进到船舱中。两个下人结了他们三人的账,牵着三匹马紧随其后登船 “见过王叔。”李元婴他们上船后,从船舱里面走来一男一女,从远处就连忙给李元婴躬身施礼。 “南平丫头、刘玄意。刘玄意你不是在汝州做刺史吗?怎么有空来洪州了?”李元婴看到两人开心地笑了。 “王爷是知道的,刺史公务繁忙,我不胜其烦,在朝中谋了采访使的闲职,正好陪同公主出来散散心。”刘玄意不以为意解释道。 “南平丫头又瘦了!”李元婴漫不经心看了一南平公主,看似很随意地说道。 “谁说不来,公主心思重,呆在长安城整天忧心,吃喝不好,自然是瘦了。王爷是不知道,刚出长安城的时候公主更瘦,来到这边这一个月还胖了一些,气色也好多了。”刘玄意洋洋自得,好像是在李元婴跟前邀功。 “是吗?丫头。”李元婴问南平公主。 南平公主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李元婴看着南平公主不像是在作假,也是长出一口气。二哥家的这些丫头里,襄城公主、南平公主、长乐公主最是知书达理;晋阳公主和高阳公主跟他感情最好;新城公主最是得李家人宠。 尼露拜尔站在一旁看着三人感觉怪怪的,刘玄意和南平公主明显比李元婴大不少,年轻的李元婴老气横秋的口吻跟他们说话,要说辈分差距她没什么疑问,但是,年轻的教训年长的,年长的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就有一种给人说不上来的怪异。 南平公主看向尼露拜尔,笑道:“王叔,这位就是楼兰公主,我们的新婶娘吧?!真是个美人呢!” “你也很美呢!”尼露拜尔也不做作,见南平公主夸她,她也客气道。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客气啥!这就是你们的新婶娘,楼兰公主。公主,这二哥家的三丫头,南平公主,跟你一样也是公主;这是驸马刘玄意。都是自家人。”李元婴得意地笑道。 南平公主和刘玄意再次施礼,长幼尊卑之礼不可废。 尼露拜尔瞥了一眼李元婴,南平公主是大唐的公主,她是楼兰的公主,说起来都是公主,但是差别很大,一个上国大朝的公主,一个亡国小域的公主,天壤之别。 南平公主和刘玄意坐船游玩,在船舱中饮酒作乐,李元婴登船,刘玄意安排人重新上了一桌酒席,四个人入席落座。 “丫头,你给我说说长安城的事儿吧!”李元婴说道。 “王叔想知道什么?”南平公主和刘玄意对望一眼,他们俩深知眼前这位王叔的能量,长安城的大事小情很少能瞒过他,此刻他想知道的应该是他们皇家内部的事情。 “你出长安前可见过高阳?”李元婴问南平公主。 “见过了,高阳妹妹听从王叔的安排,在家闭门谢客,房遗爱也是足不出户!”南平公主闻言放下筷子,一脸肃穆。 “有没有去大慈恩寺见二嫂和兕子?他们对李治什么态度?”李元婴又问。 “也去过了,见到兕子妹妹了,妹妹知道我同驸马出来游玩欢喜的不行,只是皇后娘娘一直没有出来见我。”说到这里南平公主皱皱眉头,忍不住说了一句题外话,很是有些闷闷不乐。 “她们对李治神态度?”李元婴追问道。 “要说态度,我不好说,不过驸马告诉我武媚娘进宫前九弟还能见到兕子,武媚娘进宫后连兕子都见不到了。我去找兕子的时候她死活都不愿意提九弟的事儿。”南平公主想了想才说。 “可去终南山见三姐?她对李治什么态度?”李元婴再问。 “九弟登基后,平阳姑姑便不让李家的人见她。去了也是被拦在门外,见不到人。”南平公主这次回答很干脆。 “霹雳堂和凤军不支持李治,长孙老狐狸和褚依人弄权,王家也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其他世家不断地敲边鼓,晋州和长安的事情也的确够李治头疼的,难怪他们要老王德去苏州找我。”李元婴从南平公主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再加上蝴蝶商行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心头也多了一些凝重。 蝴蝶商会的蝶卫能把事情的大体动向一丝不差传递给他,但是事情细微之处还是有待找人落实。 “王叔,树欲静而风不止,高阳和房遗爱想靠足不出户躲避祸事,恐怕有人不愿意,萧锐告诉我,朝中有人在针对吴王兄,吴王要是有个好歹,高阳公主恐怕就要站出来了。到时候,就,就怕……”刘玄意说到这里连说几个就字,觉得后面的话怎么都不好出口,忽又灵光一现,“就恐怕会像卢承庆被褚依人揪住小辫子收拾,不断地打压,打压到只能到这洪州城来做长史了。”说完,是连连摇头,言语间对褚遂良很是不屑。 “卢承庆在洪州城?”李元婴闻言眼前一亮。 “在,听说一如既往地认真做事儿,完全不像是降职到洪州的样子。”刘玄意撇撇嘴,满脸不理解。 “你船上还带了什么好酒没有?拿出来给我尝尝。”酒至已至半酣,坛中酒见底,李元婴笑着问刘玄意。 “好酒算不上,最近在这洪州城搞了一些僚人的猴儿酒,今天正好带来几坛,本要跟公主痛饮的,王叔来了正好拿给王叔尝尝,刘福,你去隔壁舱把酒拿来。”刘玄意吩咐管事去取酒。 管事刚要去,李元婴叫住了他,对刘玄意说:“你去拿吧!” “好,好。”刘玄意闻言先是一愣,转念之间明白了李元婴的意思,他这是有话要跟南平公主单独说,他便起身去拿酒。 “丫头,这几年可曾去过王家?可见过了孩子?”李元婴问南平公主,也并没有回避刘家其他人。 南平公主闻言泫然欲泣,低头不语。舱里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刘玄意不让你去?”李元婴声色欲裂,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王爷,可是冤枉我们家郎了,是王家,王家不让公主见孩子,我们家郎也曾上门理论,都被赶出来了!王家“倔头”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刘福见状连忙解释。 “是吗?”李元婴看向南平公主,脸色很不好看。 “王叔,不关驸马的事儿,驸马对我很好。驸马一直对我很好!所有事儿对我都很好!”南平公主也是连忙解释,别看这个王叔年纪不大,父皇驾崩后对她很好,渐渐成了她在李家的依靠,她有事儿他真出头,李元婴要她携带那个药方入驻蝴蝶商会草药生意赚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元婴长出一口气,又坐回到座位上。端起杯默默喝了一杯酒,然后才缓缓开口:“丫头,以前还在宫里的时候,二嫂不止一次对我和晋阳说她很后悔,后悔把你、还有丽质几个丫头教育的很知书达理、很孝顺,孝顺到别人伤害你们都不会回娘家诉苦,不会自我保护;说她教育孩子不如杨妃,高阳虽然不是杨妃亲生的,却是被视如己出,说杨妃把高阳调教的性格泼辣,遇事儿敢打敢拼,困苦中会自保,嫁到房家后都没受卢家那个老醋坛子的气,房遗爱对她也是言听计从。二哥也曾跟我说,他很后悔你的婚事上,在王家和刘家之间选择王家,唯一的安慰就是刘玄意对你深情不改。他一直想对你们俩说,苦了你了、苦了刘玄意了。” 隔壁舱里哐啷,不用去看就知道是酒坛掉地上碎了。刘福闻声赶紧跑进去看。 南平公主泪如雨下,高高在上父皇把什么都看在眼中,也知道她的苦楚,虽没直言,但是他支持改嫁刘玄意已经说明一切。 “丫头,二嫂不见你是觉得对你有愧,她让我给你带话,要你跟刘玄意好好的。再说王家算什么?迂腐之家;王敬直算什么东西,心胸狭窄、不通人情世故,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再看看刘玄意,心胸开阔,为人洒脱豁达,明事理,通人情,做事儿懂大局,知轻重。” “王叔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得好好敬王叔一杯。”刘玄意眉梢带笑地走出来,举举手中的酒坛,开心得不得了。 “好。”李元婴拍手叫好。 又喝了几杯酒,李元婴又说:“年后我会回长安城一趟,会去找王崇基谈一谈,老东西就是欠打。至于高阳的事儿我知道了,我会跟李治谈的,他就这么不放心李恪?这都不是事儿。我看洪州城景色也不错,要不你们就别着急回长安城过年了,留在洪州吧!” “王叔,我同公主商量过就在洪州过年,至于回长安的事儿,等那边安定下来再说吧。”刘玄意闻言大喜过望。 南平公主也是喜不自胜。 ------------ 3扑朔迷离 画舫先是逆流而上,而后又顺流而下,来到洪州城章江门附近的码头靠岸停下。 李元婴三人离船上岸,站在江边挥手告别南平公主和刘玄意,等画舫走远了,他们才转身上马,沿着城墙下的路朝章江门进城。 他们脚下的路是章江江堤的堤顶,堤顶左侧江边青条石砌边,江边码头停着几艘货船,路边停着一拉溜马车,船和车之间人员攒动,不断把船上的货物运到马车上,有装满货的马车被人驾驶着直奔章江门进城而去;堤顶青条石铺路,马蹄踏在上面嘚嘚作响,路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结伴的行人;江堤右侧连着洪州城城墙,城墙青砖砌筑,白灰勾缝,城头垛子上插着军旗,军旗被江风吹得呼啦啦直响,城垛间人影晃动,是城防的士兵在巡逻,从下面抬头望去,城墙透露出一股子巍峨浑厚感来。 三人任由马跟着人流慢慢往前走,这段路是三人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走得最为轻松的一段路。 洪州城章江门附近一带主要衙门所在地,都督府和长史府都在附近,此外还有一些权贵和有钱人也住在附近,这一带的房屋跟北方一样的砖瓦结构,洪州城其他地方的房屋以南方特色的竹子搭建的为多。间或有一些砖瓦房屋夹杂其中。 李元婴三人骑着马在章江门一带转悠了两圈,摸清楚了这一带的地形分布与建筑布置,将一切做到心中有数,然后他们又开始在城里其他地方闲逛。洪州城跟长安城比起来小多了,三个人骑着马用了不到一下午就逛完了。 张灯时分,来到蝴蝶商行,亮出蝴蝶商行的铭牌给看门小斯,小斯看后不敢怠慢,慌里慌张地跑进去报信。 不多会儿的功夫,院子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表弟,你可让我想死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李元婴皱皱眉头,只听其声就知道说话的人是杨零,李元祥的表哥,李元婴打坏李元婴的那只眼睛就是杨零挑唆的,杨零他不应该是跟表姐在益州吗?怎么跑到洪州来了? 李元婴猜测的没错,说话人就是杨零,他身后还是跟着“血刃”的正副首领,十几年过去俩人看上去老了一些,鬓角的发须有些微微发白,只是境界还停留在化神境,这些年来寸功未进。于两个人而言他们的资质中等,又没有高人指点,他们这个年龄,成就化神境已经是耗尽所有了;杨零的资质算不上很好,但是杨妃给他请了名师,现在也达到了化神境巅峰,他要是真的下功夫熬练武功能超越正副首领到返虚境,这三人之间出现的差别修炼上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的差距。 和杨零一块儿出来的还有洪州蝴蝶商行的主事儿人柳模,柳模的阿兄是柳范,在朝中做官,柳范和柳模的阿翁跟外公柳纪是未出三服的族亲,从母亲柳轻烟那里论,李元婴得叫柳模一声表哥。俩人说不上多亲多近,倒是也熟悉。再加上李元婴是蝴蝶商行这一代当家人,柳模是洪州城蝴蝶商会的管事,柳模也得尊称李元婴一声大管事。 几个人没过多客气,简单寒暄几句便进到商行里面。柳模安排酒席给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接风。杨零作陪。 “姐夫怎么有空来洪州?表姐一个人在益州能忙得过来?”席间,李元婴不动声色地问杨零。 “这不是你表姐嘛,派我来洪州送一批货,顺便在洪州采购一批货回去。”杨零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要在洪州呆多久?”李元婴接着问。 “说不好,看货筹备的情况,可能还得一两个月吧!也可能更长。表弟,当年从你跟元祥表弟打架我离开长城,到我跟你表姐结婚,再到今天,咱们哥俩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今天见到了,咱们一定要不醉不休。”说着,杨零不断劝李元婴喝酒。 李元婴没再往深了下问。 “大管事和公主来洪州,苏州那边也没事先通知一声,洪州这边也没事先准备,刚才我已经派人去把商行的账目拿过来,等会儿酒宴散了,大管事和公主就可以查看洪州的账目。”柳模热情地敬了李元婴一杯酒,顺便说道。 “这次来洪州跟商行的事情无关,是公事儿;我现在调任洪州都督,这两天就会走马上任。至于洪州这边的商行账目不着急,正常经营就可,等公事儿尘埃落定了有的是时间看账本。”李元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柳模听了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一些,从接到李元婴到来的消息到现在他都是提心吊胆的,以为李元婴突然驾临洪州城,是有人在李元婴跟前告他黑状,他是要查洪州这边上的经营状况呢! 李元婴又跟柳模和杨零各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看了尼露拜尔一眼,尼露拜尔轻微点了一下头。他们又喝几杯酒,尼露拜尔以累为理由催促李元婴早点休息,李元婴顺势便以长途跋涉累了要早点休息。柳模和杨零也没勉强,将他们三人送到准备好的客房里告辞离开。 “柳管事,大管事以后在洪州坐镇,你的日子不好过了呀!”在无人的走廊里,杨零意味深长地笑着对柳模说道。 “我有什么不好过的,洪州城的商行该咋样还咋样,中午照常开门,晚上照常关门。倒是你,堂妹夫,你来洪州城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堂妹派你来送货,派你来准备货物?我是没看到你送来的货,也没看到你准备的货物,你带来的人倒是天天早出晚归的,忙得很!只是不知道在忙什么?”柳模听了也不恼,停下脚步看向杨零,语气不紧不慢,话语却是针锋相对。 “这还能有假?我来洪州就是飞燕安排的。难道堂哥认为我除了商行的事情还有的事情?”杨零笑也是呵呵看着柳模。 “妹夫说是那就是了。”柳模淡淡地瞟了杨零身后的正副首领,转身离开。他从正副首领身上感觉到了淡淡的杀意。 等柳模走的看不见人影了,杨零扭头看了一眼副首领,下巴一点来时的地方。副首领会意,抱了一下拳,转身没入黑暗中。杨零和正首领俩人离开。 “那个杨零就是弘农杨玄感的遗腹子?楚国公杨素的唯一孙子?不是说他是长安城的纨绔子弟吗?”尼露拜尔好奇地问李元婴。 “你也发现现在的杨零不简单了?”李元婴笑着问尼露拜尔。 “我是从那个柳模的反应中看出来的,杨零说话的时候他表现的有些怪异。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也听说过杨零是个玩世不恭的大纨绔,借着杨妃的名头胡作非为,今天见了,功夫不错,为人处世似乎也不错。”尼露拜尔从小跟着陇右八虎浪迹江湖,看人的本事一流。 “这说明我表姐厉害呗!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都被她整治现在样子了。河东狮吼可不是只口头上说说的。”李元婴笑着说,并没有顺着话往下说,转而说起了另一个人,“还记得那个薛仁贵薛大哥吗?也是河东人士,他家大娘子更是厉害!薛大哥稍微有些不务正业的苗头就对他被拳脚相加,我落难在他家时候虽然没被打过,只是看薛大哥挨打也是胆战心惊的。” 李元婴脑海中闪过罹难函谷关后住在薛仁贵家的光景,忍不住直摇头,薛家大娘子彪悍的很。 尼露拜尔点点头,那个薛仁贵她有印象,武艺高超,箭术通神,李元婴在长安城的时候没少见到他的身影,后来好像是去皇宫里当差去了。她明白李元婴转移话题想法,不过想了想又还是又说,“洪州的商行是不是有问题?那个柳模拿话试探你呢!” “哪里的商行没问题?是人都有私心,何况洪州城这里是羁縻州,天高皇帝远,唐人和僚人杂居的地方,是非多,机会多,有小动作很正常,这换做是我做好商会的同时又能做手脚捞好处我也会做。”李元婴对此不以为意,“我们这次来洪州是为朝公事儿,商行的事情先放一边。早点休息吧,半夜还要出去呢!” 尼露拜尔见李元婴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也不再说什么了。俩人稍作休整便吹蜡烛休息了。 夜半子时三刻,棒子声响过,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同时睁开了眼,摸着黑换好夜行衣,带好武器,轻轻推开窗户往外打量了一下,看看外面没人便钻了出去,纵身上房,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消失后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院子东南方向的屋脊上一个身影悄悄站起身,轻轻地溜下房子,然后直奔客院。 这个黑影正是杨零的副首领,奉命监视李元婴他们,李元婴离开了他便来到杨零的院子,推门进屋。杨零的屋子灯火通明,此刻他还没睡觉,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见有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转到书桌前热切地看着副首领。副首领把自己看到都告诉了杨零。 杨零听了一阵冷笑:“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出现在洪州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下让我猜着了吧!” “郎,接下我们怎么做?要让我们的人盯着他们吗?”副首领试探着问。 “哈,接下来怎么做?接下来我们睡觉,不管他去干什么,只要不跟我们冲突,我们就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杨零摆摆手。 副首领走后,西北角的望楼上钻出一个人影,顺着墙根走进柳模的院子,直接走进柳模的书房,将所看到的所有事儿都告诉了正在焦急等待的柳模。 “把轮班的人撤了吧。”柳模摸摸下巴,吩咐道。 “管事,我们不再监视大管事了吗?” “暂时不用了,听说他们三个人武功不俗,小心被发现了惹祸上身。”柳模挥挥手,让他也下去。 人走后,柳模倒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嘴里自言自语道:“看来大管事不是针对我而来。不针对我倒是好事儿,那他说的出任洪州都督是不是唬人?不是针对我,唬我一下的意义在哪里呢?这让人很是想不通呢!” 想不通,脑袋里乱哄哄的,他摇摇头,实在想不通李元婴要干什么,转念又想到杨零派人监视李元婴的事儿来,想到这事他不仅嘴角上翘,一阵冷笑:“这个柳家主事儿一支的女婿也是别有用心,敢派人监视大管事,好胆!” 杨零逗留在洪州为了什么他不知道,派人暗中观察了好多天也没发现端倪,他们的人早出晚归的出去,偶尔会搞一些金贵的货物回来,一切看上去倒是中规中矩的,两方的人倒是相安无事儿,他也不好做恶人赶人离开。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元婴又突然造访洪州,再加上洪州商行的事情,事情变得乱糟糟的了,剪不断理还乱,索性不去想了,吹灯回屋睡觉 李元婴居住的房子顶上,一道黑影蠕动一阵儿后便原地消失了,不是真的消失了,是那个人从房顶上的一个窟窿里钻到屋里去。那个人正是郭淮。宴席散了李元婴就安排郭淮暗中观察他们到来引起的反应,于是郭淮揭开屋顶的瓦,掏了个洞,钻到房顶上,院子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逃过郭淮的观察,见两拨人都撤走,他便悄悄钻回到屋里,也不掌灯,坐在床上打坐,等李元婴归来。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出了蝴蝶商行直奔章江门附近的都督府,来到都督府外俩人站到树上打量整个都督府,都督府都没有亮光,只有前院的议事大厅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俩人对视一样,然后长身跃上围墙,顺着墙头摸到议事大厅的房顶,伸手揭开一片瓦,往屋里瞧去。 ------------ 4秉烛夜谈 都督府议事大厅里有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须发皆已经花白,不过人看上很有精神,此刻他正一手举着蜡烛查看挂在墙上的城防图;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穿甲的军士,看样子应该是他的近侍;最后一个人也是军士,他正躬身向老者汇报事情。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微微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大都督,还有一个事儿,今天又有一批倭国武士混在胡商队伍里进城,进到城里他们暂时躲在胡商的院子里,一整天都没有露头,早先进城的那些人还是跟着胡商整天外出查找什么,在城内外挨个排查。咱们派去的人偶尔听到倭国领头的之间谈论铜和米,由于语言不通,他们只能听出来什么江左铜,江右米,再多了就听不懂了。”军士报告完,就在那里躬身站着。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看着老者的身体微微一晃,很轻,要不是灯光晃动的幅度比较大,他俩都有可能忽略掉这个动作,应该是军士报告的事情里有他关心的。 “他们现在排查到哪里了?”老者没回头问道。 “城内东湖北部。城外南浦驿站东部。”军士再次躬身回答。 “恩,加派人手继续盯梢。下去吧!”老者吩咐道。 “是。”军士转身离去。 老者又看了一会儿城防图,伸手在东湖北部和南浦东部位置分别做了个记号,才转身坐下。手捻胡须陷入了沉思。一时间议事厅里悄无声息,只有蜡烛的光摇曳不止。 “大都督好雅兴,大半夜的还忙于政事儿!”忽然房顶上传来声音,两道黑影从天而降,两个黑衣人出现他的桌子前。 两个近侍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冲到桌子两侧,护住老者,一个侍卫张嘴就要示警,呼喊院子里的守卫来支援。老者大手按住了他的肩头:“别声张,自己人。” “原来是滕王殿下大驾光临,失敬失敬。”老者连忙站起身,走上前,双手抱拳。 “吴公,别来无恙?深夜叨扰,事出有因,万望见谅。”李元婴也是双手抱拳,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老者自然是洪州都督吴黑闼,当初跟秦叔宝、程知节、李绩等一英雄豪杰反抗大隋,后来投靠李世民,为李唐一朝立下赫赫战功,现在成为硕果仅存的几位开国功臣之一,李元婴对他很是恭敬。李元婴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摘掉了面巾,要不吴黑闼也不会认出他来。 “客气了,客气了!吏部的任命文书前些日子已经收到了,滕王殿下这是来办理交接的?”吴黑闼想到这里是大喜过望,洪州的形式正让他焦头烂额呢,这个时候有人从他手里接过这块烂摊子,怎么能让他不高兴呢! 最近,不知道年纪大了,还是久闯江湖胆子小了,他现在做起事儿来心中总有一些力不从心、畏首畏尾的感觉。 李元婴笑而不语,看了一眼两个近侍,意思很明显,不方便说话。 “滕王殿下,这两位是我从军营中挑选的兄弟,跟随我多年了,不管到哪里我都带着,院子里都是亲卫,殿下尽可放心。”吴黑闼明白李元婴的意思,向他解释道。 “吴公可有收到李治的密旨?”李元婴开门见山地问。 “你俩在这里守着,告诉外面谁来了都拦在外面,我跟滕王殿下有秘事相商。两位请密室一谈。”吴黑闼说着起身来到城防图跟前,卷起城防图,找到一块砖摁了一下,墙上一阵轻响,内陷一个常人大小的墙体,里面露出一间密室。吴黑闼率先进去。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对视一眼,紧随其后也进到密室里。 密室不大,一张桌子,几个马扎,其他的什么摆设也没有。吴黑闼走到密室墙边,又拍拍墙,从墙体上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卷纱铺到桌子上。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为上前看去,只见纱上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和线条,勾勾画画,整张纱上到处都是,好像鬼画符一样乱。 李元婴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滕王殿下是不是奇怪这块纱上的图案是什么?”吴黑闼一脸严肃地问。 李元婴点点头。他也很好奇吴黑闼为什么要带他到密室里看这个奇怪的东西,这个奇怪的东西又代表着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滕王殿下刚才提到密旨,也就意味着圣上要把这里面的秘密让我直接告诉滕王殿下,而不是要殿下去长安城聆听圣意后再来洪州办差。两位请坐,容我慢慢细说。”吴黑闼说着,把蜡烛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照得纱更清楚了。 “哦!听吴公的话这里面的事儿似乎是很复杂,很曲折?”李元婴来了兴趣。 “何止,这里面的事儿那是相当曲折。滕王殿下可知这是什么?”吴黑闼手指点点桌子上的纱。 “啥?”李元婴见吴黑闼要揭露答案了,兴趣更浓了。 “这是隐藏于洪州城的秘密粮仓图,据说这里面的粮食足够一个州所有百姓一年的口粮,比如说晋州,比如说长安,又比如……”吴黑闼的话直指晋州。 都是朝廷命官,提到晋州与长安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有了能供晋州百姓一年的口粮的粮食又意味着什么,这太显而易见了。 “从哪里能看出来这是一张秘密粮仓图?”李元婴说出心中的疑惑,他不是看不懂制图,舆地图、城防图、驿程图、堪舆图,乃至于各种大样图他都能看得懂,可眼前这张图似乎不是一张粮仓图,没有地形地貌,也建筑标志,更没有河流山川走向,只是一些毫无规律可言的线与点。 “从哪里都不能看出它是一张秘密粮仓图,准确讲它仅仅是秘密粮仓图的十分之一,跟另外九张图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秘密粮仓图。”吴黑闼这会儿乐滋滋看着李元婴,李元婴现在的反应就是当初自己的反应,对此他毫不陌生,并且有些开心,甚至于有些幸灾乐祸。 “合在一起也不对呀!合在一起它……这……那……不会是十张叠加在一起吧?”李元婴一连闪现几个念头,很快找到了答案。 “不愧是滕王殿下,聪明!”吴黑闼一挑大拇哥,想想当初瓦岗寨的兄弟们里最聪明的徐茂公,也就是现在的英国公李绩,面对这个问题都不会这么快想通其中的诀窍,李元婴就做到了,不愧是七巧玲珑心的拥有者。 “高呀,实在是高呀。奇思妙想,还能这样分解图。长见识,长见识了。”李元婴拿起地图反正面颠来覆去看了又看,此纱薄如禅翼,透明如水,却又结实无比,应该是用特殊蚕丝打造而成,普通人用力扯都扯不坏。忍不住对它赞不绝口。 “想当年,天策上将也是这样说。”李唐一朝天策上将只有一个,那就是先皇李世民。 “吴公,这粮仓图怎么回事儿?”惊叹之余,李元婴问起粮仓图的事儿。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吴黑闼闻言也是手扶额头,他示意两人坐下。 “说起洪州秘密粮仓还得从前朝说起,杨隋一朝的开皇荣登宝座后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革:整顿朝纲、改革弊政、广收人才、劝课农桑。短短数年国力得到飞一般的恢复,朝堂上下出现越来越多的非世家大族的官员,社会趋向稳定和谐,人民安居乐业。” “这是好事儿呀!治理朝纲治世总好过乱世。”李元婴在一旁搭腔。 吴黑闼也承认这一点,他就是从乱世走过来的,亲眼见过民不聊生、流离失所的惨淡模样,那是真的乱世的人都不如治世的狗,他继续说:“是,是好事儿,这是朝廷想要的局面,但是这却不是世家大族想看到的,越来越多的非世家大族从他们手里分去权利,为朝廷治理朝政,他们再也不能一言定乾坤,一些天大的好处不再由几家人瓜分,为各自的家族获取利益了,于是乎他们开始明里暗里跟朝廷作对,甚至于对抗朝廷,这其中江南的各大家族反应尤其激烈,纷纷出钱出粮暗中扶植人举旗造反,一时江南遍地出现举起造反的人,这些人中又多有陈国旧人摇旗呐喊。就这样江南陈国旧地再一次混乱境地,社会动荡、民不聊生。” 李元婴这次没说话,这种事儿世家大族干得出来,历朝历代世家大族祸乱朝纲的不在少数,最有名的就是司马家那个大奸雄。不过李元婴挺瞧不起他的,干不过同辈人,去干对手的后代,这在世家大族中不算什么,只是那样就显得你真的不如同辈人哎!!!恰如其分他又处于权利的最巅峰,就显得十分扎眼,其实世家大族之中的普通人像他那样恶劣的不在少数,只是没有在普通人中传播开来,不为人所知。 “为此,开皇大怒,再一次派楚国公杨素挂帅前往江南平定叛乱。要说楚国公杨素的智勇双全真不是盖的,他率军所过之处叛军一触即散,无一是其一合之敌。江南叛乱很快就被平定了。那个时候,平定完洪州叛乱,顺理成章拿到了现在这张粮仓图,一夜之间顺藤摸瓜查明粮仓的前因后果。”讲到杨素这些事迹的时候,吴黑闼的目光开始火热起来。 杨隋一朝盖世豪杰不在少数,杨素、韩擒虎、鱼俱罗、史万岁等等,可是要说到吴黑闼最佩服谁,那非杨素莫属,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看出吴黑闼的异常,对视一眼都没说话,静等下文,粮仓出现了。 “秘密粮仓的粮食是洪州八大世家从洪州地界筹集反抗杨隋王朝的,可悲的是洪州反叛者孱弱无能,没有能力统管好洪州势力;八大世家之间又缺乏默契与信任,他们之间处处彼此相互提防,哪家都担心别家得到这些粮食会成就洪州一家独大的局面,于是八大世家各自出人共同看管,结果他们发现其他家的看管人小动作不断,都想霸占这个粮仓,紧接着他们改变策略,请高人秘密选择一处地方秘密打造了粮库,将粮食转移到粮仓里,再绘制了一份粮仓图,而后又一分为十,绘制出十份粮仓分图,八大世家与反叛者各执一份分图,需要这些粮食的时候就共同发掘出来。至于粮仓的具体位置,他们单独一方不知道在何处,他们手中的图也看不出来。当时的楚国公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从其他势力手里临摹了他们的分图,并与他们盟约日后一起发掘粮食,许给了他们一份富贵。”讲到这里,吴黑闼面露佩服之色溢于言表,双目炯炯有神。 要知道当时杨素可是没有多少时间在洪州停留,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弄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又收拾得八大家族服服帖帖。 反观他吴黑闼,镇守洪州若干年都没从洪州找出粮仓的蛛丝马迹,也没想到聚拢八大世家共同发掘粮仓的良策,这其中固然有朝廷的因素,但是杨素那个时候也有朝廷呀! 因此说起杨素的时候敬佩之余又透露出莫名的失落,失落于自己一辈子只能靠一个勇字求生存、跟智字八竿子打不上边。 吴黑闼到底是拿得起放得下豪杰,简单地调整了一下心情又继续说:“现在想想这个事儿都觉得可笑,八大家费尽心思聚集的粮食,他们各家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外来的杨素却是知道。楚国公杨素拿到了完整的图并没有立刻取走粮食,而是将图回到长安城,到了长安城也没献给开皇,而是将图悄悄藏了起来,想要占为己有。” 听到这儿,李元婴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隋末乱世现,杨玄感起兵造反是不是楚国公留下的伏笔?杨零现在可是出现在了洪州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尼露拜尔第一时间感觉到李元婴的变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他,心里有些诧异。不过她对杨家的了解不如李元婴了解的多,没想到李元婴想到的点很正常 “后来,杨家发生一连串的变故,图落在杨嫔手里,再后来因为杨玄感造反,杨嫔获罪流落到掖庭宫。据说杨嫔本想用这份图找杨广换取自由,为楚国公府换来保证,可是等到她与杨广交谈一番后,发现杨广此人志大才疏,与文人墨客舞文弄墨有峥嵘之色;跟世家大族一起治世理国却是稀松平常,感觉他的政治道路不会出彩,就没有拿出图来。后来太上皇入主长安城,念及与杨家的旧情从掖庭里释放出杨嫔,大赦楚国公府的一众人,为楚国公延续了血脉,杨嫔感恩将图献给了太上皇,并嫁给太上皇。后来太上皇又将图给了天策上将。”吴黑闼并没有觉察到异常,继续说。 “贞观十年,天策上将派阎立德和吕才来洪州主持修城墙,将洪州城的土石城墙改建成青天砖的城墙。明面上是修城墙,暗地里却是找粮仓,找到粮仓后也没取走粮食,由阎立德和吕才联手再一次隐藏粮仓所在地……”吴黑闼讲到这里还要往下讲,被李元婴打断了。 “吴公,按你所说的这些李治想要到得到洪州的秘密粮仓,只要我岳父或者我师父任何一个人来洪州不就解决问题了吗?他们建造的东西,他们肯定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退一步说,就算是他俩年老体衰,记不住位置,他们肯定也会留有标记,让他们按图索骥也能轻松找到。为何还要我们从头找起?这多浪费人力物力!”李元婴皱皱眉头。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里面后来还发生了别的事情。滕王殿下还记得贞观十三阿史那社尔叛乱的事情吗?”吴黑闼拍拍脑袋,也是相当的无奈。 “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我住在皇宫里,我、晋阳和李治我们三个差点没命。不过,这跟洪州粮仓图有什么关系?”贞观十三年,阿史那社尔作乱皇宫的事儿他记忆犹新,对于他们三人来说那可是历经死劫,这让他如何能轻易忘记。 “有关系,有大关系,有大大的关系。那天晚上阿史那社尔一众人叛乱,在皇宫里到处放火,制造混乱,那晚就点着了收放粮仓图的房屋,大火被灭后清点烧毁的东西时发现粮仓图也被烧毁了。”吴黑闼一拍大腿,惊叫道。 “那也不对呀!阿史那社尔在宫中行军的路线不经过中书省那边,那边的楼怎么会着火?是有人故意趁宫中乱放火吧!?”说到这里李元婴眉头大皱,他想起另一桩事,贞观十三年阿史那社尔叛乱后,中书舍人冯少师,大姐姐长沙公主的驸马,那一年因为遗失机密文件全家获罪,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晃晃脑袋,可能只是巧合。 “中书舍人冯少师也是这样认为,奈何那天晚上一片乱哄哄的,中书省后来多方查证也没找到证据。冯少师还因此获罪。”吴黑闼像是知道李元婴心中所想,顺嘴提出了当年那段公案。 “既然是图被烧了,这张是哪里的?所有的不应该是都被烧了?”李元婴直直看着吴黑闼,吴黑闼讲的事情看似完美,实则漏洞百出。 ------------ 5藏身于器 “滕王殿下,你可别怀疑我,我讲的都是实际情况!”吴黑闼连连摆手。 看来自己真是老了,要说当年跟二哥秦琼闯荡江湖的时候哪里会在乎过这种小事儿,在朝廷中混的久了,谨慎了,经常为这种小事提心吊胆。 “吴公误会了,我只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而已。”李元婴笑笑。 这里面要真有吴黑闼的事儿,中书省不会查不出来,李治更不会派他来处理这事儿。 “滕王殿下这样想就好。关于粮仓图不幸之中的万幸是,那张完整的图没了,还有十张分开的图,中书省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存放在一起,那场大火证明了中书省的工作没有白做,中书侍郎冯少师马上去找那十张临摹的图,想要合在一起重新整合一张完整的图,偏偏是那十张临摹图也出问题了,十张图丢了六张,还剩下四张,豫章章氏、豫章罗氏和浔阳端木氏、浔阳周氏所拥有的四张图,再加上洪州城的这张,朝廷手里只有了五张图。” “这下闹反了天了。不光是中书省的人都知道了,朝廷上下的人都知道了。大火中没了完整的图尚能牵强地说房屋失火烧了,没证据证明是人为,这十张图丢了六张是人为的再明显不过了,想找理由都不行,至于是谁,朝堂上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冯少师监守自盗,冯家想将这些粮食据为己有;有人说是杨嫔安排人做的,不甘心就这么献出这批粮食;有人说隐太子的余孽干的,想要在南方拥兵造反;不管哪种说法似乎都有道理,都能说得通,但又都没直接证据证明,闹到后来朝廷中的人开始纷纷指责构陷平时的对头,说他们有嫌疑,实质上他们是想要借这次的事儿剪除对手,那段时间朝堂上闹得乌烟瘴气,正常的公务都不做了。最后不得以,天策上将罢免冯少师的官职,勒令朝堂上停止议论粮仓图。这样这件事儿才算是慢慢告一段落。”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卷布图会发生这么多事儿,其过程那真是是一波三折,要不是李元婴出任洪州大都督,他也不会接触到这个事儿。 “吴公,还有一个事儿似乎说不通,洪州八大世家手里各有一张图,造反的人手中一张图,楚国公弄到完整的图是用了十张图,八张,加上眼前这张是九张,第十张在哪里?”李元婴抛出一个思索良久的问题。 “这第十张图在僚人手里。当初僚人也是反叛的参与者,虽然他们没有贡献粮食,但是他们出兵了,根据各方约定,只要举事他们会出一众僚人兵士,所以他们也掌握一份粮仓图。”吴黑闼又道出了另一个当年的秘密。 不知为何,吴黑闼提到僚人,李元婴立马想到白天在南浦码头遇到的那队僚人商队,还有那个僚人女子。仔细想想,想不出他们会和粮仓有什么关系,索性晃晃头不去想他们。 “那我岳父和师父为什么不出面?”李元婴又问。 “修城墙这事儿说他俩是主事儿人,实质上真正的主事儿人另有其人,是天策府的死士,阎立德主管工艺,吕才主管机关,死士们真正掌握着所有事儿,所以真实情况是他俩也不知道具体位置,修建完城墙死士们都消失了。不过,根据我们的推测,跟城墙有关,天策上将不会无缘无故派人修建一个羁縻州的城墙。”吴黑闼咧咧嘴,看着俩个人。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也是深深地感觉到无奈。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一切得从头开始。 “那四张图在哪儿?没在这里吗?”李元婴想了想,也不对,又说道。 “在长安城,送密旨的人传圣上口语,说必要的时候会有人将那四张图送来的。”吴黑闼挠挠头,从接到密旨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没见有人送来。他都怀疑那四张是否真的存在。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也是相对无言、颇为无奈,此事儿做起来真是困难重重。 吴黑闼张张嘴又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朝廷中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完了,再走一些流程的事情,洪州的事情便是由李元婴主持了,他吴黑闼要是再说什么就有些多嘴多舌的意思了。 李元婴一笑:“吴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都是为朝廷办事。” “滕王殿下刚到,有些事不知情,近日,洪州城的胡商和倭国人突然增多,他们又各处寻找,我们怀疑他们也是在找粮仓。”吴黑闼说出一个李元婴不知道消息,现在的胡商和倭国人也成了洪州里当前最大的隐患。 “吴公是不是看出什么事儿了?”李元婴试探着问,他和尼露拜尔在房顶上听到了关于胡商和倭国人的一些事儿,再深入一些的他就不知道了。 “按说洪州秘密粮仓这事儿,胡商和倭国人不应该知情,退一步来讲,就算是知情顶多朝廷中传到坊间的一些风言风语。毕竟当年真正知晓内情的就那几位,其他人不过是捕风捉影,天策上将又下了封口令,就是多年后朝廷中有人再提起大家认为那不过是一场闹剧。可是胡商和倭国人在洪州城这么一闹,有些事儿不得不让人怀疑!”吴黑闼说到这里,大手捻动颌下胡须、虎目眯成一条缝,神情是若有所思。 “怀疑哪些事儿?”李元婴往前探探身子,问道。 吴黑闼将拳头摆在中间,伸出两根手指:“滕王殿下,其一、胡商和倭国人作为外来户,在洪州城如此的兴师动众背后应该是有人推动,推动的人恐怕不单单为了粮食,殿下不得不防;其二,胡商和倭国人也不是傻子,真要是找到那么一大批粮食,是取走,还是就地处理,单纯的洪州城的这些外来户是控制不了的。这里面恐怕还有当地势力的支持,具体是谁,目前还不好说。” 李元婴点点头,白天从南平公主那里得到一些消息,他就隐隐感觉洪州的事情跟朝中有所牵连,跟吴黑闼的秉烛夜谈又坐实了一些事情。看来的李治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屁股决定脑袋。 “吴公,朝廷中对你的职位可另有安排?”李元婴沉思良久问吴黑闼。 “这倒没有提,密旨中只是说了粮仓的事儿,正常应该是先回长安城,估计年后吏部会有所安排。”吴黑闼说道。 “吴公你看这样如何?过几日你和我二人交割完文书后,吴公假装离去,然后去江北借兵等待洪州平乱。不管届时是否用的上那些兵洪州粮仓都给吴公表一份功。”李元婴殷切地看着吴黑闼。 “滕王殿下,有这么严重?”吴黑闼虎躯一震,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洪州城的一切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他窃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有备无患嘛,只有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李元婴微微一笑,“对了,还有一个事儿,洪州长史卢承庆,可是范阳卢氏的卢承庆?” “是,就是范阳大房的卢承庆。” “那真是太好了,吴公,现在我就能很自信断言这场仗咱们赢定了。走,走,去长史府,我要把那老小子从被窝里揪出来去!”李元婴大手一挥,收起桌子上的纱往怀里一揣,就往外走。 卢承庆的确是个不错的帮手,但是让吴黑闼瞠目结舌的是李元婴说要把卢承庆从被窝里揪出来。 卢承庆怎么说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就是他见了都得叫一声卢公,李元婴你一个毛头小子这样称呼他,你跟他很熟悉吗? 要说你李元婴仗着皇家身份胡作非为,这个我信,可是山东世家大族根本不把陇右李唐一族放在眼中也是众所周知的,真跟你说的那样卢承庆被你从窝子里揪出来,你俩还不得打起来。 吴黑闼心下有些不忍,“滕王殿下,扰人清梦总是不好的!” “万事有我。吴公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李元婴是哈哈一笑,接着像是在跟吴黑闼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都是为朝廷办事,我们三个大半夜捞不着睡觉,他身为洪州长史四仰八叉躺那里能睡觉,这有些说不去。” 吴黑闼一看,得,这位爷还杠上了,去就去吧,你们二位在前面开道,我殿后。真打起来我也好拉个架。 “吴公,密访,不可让人知道。”李元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 “明白。”吴黑闼心中郁闷,这是都怀疑到他洪州都督府了。压下心中的不快,出了密室他跟近侍交代了一下,然后跟李元婴三人翻窗户离开。 三人翻墙跳房来到长史府,长史府不大,三层院,吴黑闼指指中间一层东头屋子,长史府他熟悉,知道卢承庆的卧室是那个,到现在还是有些不忍,低声道:“滕王殿下,要不敲敲窗户?” 路上李元婴跟他说好了,要尼露拜尔和吴黑闼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去。 李元婴没说话,轻轻跳到院子里,来到门前推推,里面拴住了,他伸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从门缝里伸进去,轻轻拨开门栓,推开门,轻手轻脚进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屋里灯光大亮,窗棂子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一个人站着,另一个人坐着,一柄剑架在坐着的人脖子上,看身形就知道拿剑的是李元婴,坐着的是卢承庆。 “要出大事儿了,王妃,我们下去吧!”吴黑闼跟尼露拜尔说道。 “放心吧!王爷自有分寸!”尼露拜尔心里也没底,只是李元婴跟他们说在外面等,她相信他有自己的考虑。 吴黑闼无语,心中暗暗发急,我不是三岁孩子,难道看不出你也没底,不过尼露拜尔不下去,他也不好硬要下去揭穿李元婴。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元婴打开窗户冲他们挥挥手。吴黑闼毫不犹豫地跳到地上,几大步来到屋里:“卢公,莫怪,莫怪,这实在是……”他想卢承庆涵养功夫再好,被人从被窝子里拎出来总是要有气的,他还想解释几句,化解尴尬。不曾想进门看见他正在低头翻阅书信与圣旨。 听见有人说话,卢承庆抬头看了一眼是吴黑闼,简单地招呼一声便又低头看信,看完书信看密旨。看完密旨又伸手向吴黑闼。 吴黑闼犹豫了一下,把给自己的密旨也拿给他。他看完,又跟李元婴要过来那卷纱看了一眼,没做任何研究随手放在桌上,双手抱在腹部,端坐良久才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元婴:“滕王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卢长史不提几个条件?时间短,任务急,我在洪州又无根基。来找你肯定是来寻求援手的。”李元婴笑嘻嘻地说。 “滕王殿下做事儿从不亏待有功之人,事情做成朝廷对我们如何论功行赏,滕王殿下心中有一杆称,我不担心这个。”卢承庆不慌不忙地说。 “你就不怕我不愿意得罪长孙老狐狸和褚依人,抹除你的功劳?”李元婴玩味地说。 “长孙老狐狸滕王殿下或许会顾及,褚依人绝不是能入滕王殿下的眼,他不过是天策上将的笔墨伶人,一时得志而已,就是滕王殿下并不为难他,以他的才能也长久不了。”卢承庆依旧是波澜不惊。 “宠辱不惊,君子藏身于器待时而动,吴公,洪州这块骨头不管多硬我们都能啃下来。”李元婴是开怀大笑。 吴黑闼一直好奇屋里发生了什么,碍于两者的身份他又不好直接问,只好忍着。李元婴大笑,他也陪着笑。 ------------ 6雌雄双煞 东方微微发亮,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回到蝴蝶商行,悄悄潜回休息的卧室。 李元婴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王爷有什么吩咐?”郭淮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没回来他一直没睡踏实,屋里一有动静赶紧跑过伺候。 “不用,看着点,不要叫他们打扰我们休息。”李元婴回道,连日的长途奔波,半夜没睡,现在他们很是想睡觉。 一直到正午,俩人才起床。 郭淮过来伺候洗漱,洗漱的空挡里郭淮把昨晚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元婴。李元婴一时没有说话,漱完口,擦擦嘴:“洪州城的蝴蝶商会复杂吗?” “回王爷,不复杂,整个商行柳主事说了算,各处管事都是从河东那边带来的,各处奴仆都是都是卖身的,柳主事的安排他们基本上都听。商会的日常运转倒也正常,这个柳管事倒是个有本事的人。”郭淮知道李元婴关心什么,事先都打听好了。 “杨零什么时候来的洪州?”李元婴又问。 “院子的人说表姑爷来了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了。”李元婴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长安到苏州最快也得半月,他们轻装快马从苏州到洪州用了不到十天,再加上中间耽误的时间,时间算起来也就是一个月,从长安到益州不到十天,从益州出发到洪州押送货物得一个月的时间,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从时间上推算杨零跟洪州粮食的事儿应该无关,只是到底有没有关系呢?李元婴心中打了个问号。 “王爷和王妃休息的时候,柳主事来过,问有什么需要,知道王爷没起,就给安排了一个奴仆支应,说有什么事儿让奴仆去做,他今天要出去谈生意。表姑爷过来两趟了,说是要找王爷喝酒。”郭淮见李元婴不说话,顺便把其他事儿告诉了他。 “恩,把饭食送来吧!”李元吩咐道。 郭淮出去让那个奴仆去张罗饭菜,张罗好端上来,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吃饭,正吃着呢,杨零来了,人还没进屋就喊上了:“表弟,听说你起来了,走走,姐夫请你出去喝酒,昨天的酒都没喝好。” “这不才起,肚子饿了,正吃饭!空着肚子喝不了酒!姐夫吃了吗?要不再来点?”李元婴不知道杨零什么意思。 “哎吆喂,表弟这饭食这么好,我可没这待遇,堂哥可真偏心,都舍不得这样招待我,不行我得再吃点。”杨零也不客气,让人给他添了一副碗筷,坐下就吃。 李元婴看了是暗暗吃惊,这个杨零可以,再也不是那个长安混不吝纨绔子弟了,拿捏事情的分寸如此之好。一时间对他更是摸不清他的路数。 吃饭完,李元婴和杨零坐在客厅喝茶,有一搭没一搭拉着一些家常。 这个时候前院传来一阵吵闹声,有人破口大骂。一盏茶后还在骂。李元婴皱皱眉头,让郭淮去问问咋回事儿。商行市做买卖的地方,有人跟坊间老娘们一样骂街,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表弟,这事儿不用去打听,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旁的杨零放下茶碗。 “发生了什么?”李元婴扭头看向杨零问道。 “洪州当地的泼皮无赖来商行揩油占便宜,只不过这个泼皮周三胃口有点大,求而不得骂街。”杨零曲起一根手指敲敲桌子。 “有多大?”李元婴很是好奇,一个街头巷尾的泼皮无赖能有多大胃口? “有多大?想要洪州商行在当地进出货都经过他的手,经过就经过吧,做生意,只要价格合理都可以做,可是这位,他出手的价码比洪州正常行情的报价都高。你说这生意咋做?”杨零也是忍不住摇摇头。 益州的商行也有类似的事情,不过彼此之间相互利用,共同发财,大家相安无事。这是爷可就不是了,逮住蛤蟆攥出尿来,想吃死洪州蝴蝶商会,毫不客气地说他想空降做洪州蝴蝶商会的太上皇。 “哦!敢这么做,莫非这位大有来头?”李元婴闻言也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地问。 现在蝴蝶商行虽不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商行,但是李元婴是大主事,河东柳家在世家大族中也是名声在外的,一般的泼皮无赖敢上门找蝴蝶商行的麻烦? “有点来头,洪州城涂家三郎第九房小妾的阿兄,平常在街面上混日子,这不是妹妹被涂家三郎看中,水涨船高,涨身份了,纠集了一帮往日一起厮混的人想要在街面上做生意。一帮子泼皮无赖哪里会做生意,只会欺负外来商行。”杨零更是摇头不止。 泼皮无赖横行乡里,吃拿抢夺还讲究个细水长流。这位根本不讲那个,抓住一个颇有敲骨吸髓的架势,心黑得不行。 “表哥不管吗?” “管,咋不管,刚找上堂哥,堂哥还跟他很客气,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洪州做生意不好跟涂家发生不愉快,后来看他不上道再来直接叫人赶了出去,想着进不了门他也就熄了念头,谁曾想这小子不但没打消念头,还专门挑堂哥不在的时候来闹,堂哥不在,下面管事的又不敢真拿他咋样,只能由他闹。这都闹了一段时间了。”杨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这口气叹出了所有商人的无奈。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在外的商人和游学的读书人最有体会。 李元婴点点头,又问:“这涂家三郎,是洪州城豫章涂家的三郎?” “是。江南道姓涂的都是从那一位来的。” “周三的周可是浔阳周家的周?” “不是,周三碰巧也姓周,跟浔阳周家都尿不到一个壶里。”杨零摆摆手。 “那可惜了,还想着一下子弄俩呢!不过话说回来,只有一个姓涂的也行。”李元婴既高兴又惋惜,来洪州办事正需要跟当地的世家大族打交道,昨晚还在琢磨从谁家开始呢,今早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用。 “公主,去前院看热闹去。”李元婴冲里屋喊了一嗓子。 尼露拜尔兴冲冲地开门出来,面带喜色:“哪里?哪里?那里有热闹。” 小时候尼露拜尔跟李元婴在长安城就爱看热闹,听到有热闹看,立马从里间屋钻了出来,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前院,豫章涂家三郎第九房小妾的阿兄骂大街呢!想要跟蝴蝶商会做生意。”李元婴眨眨眼。 尼露拜尔看看李元婴瞬间就明白了的打算,二话不说扭头回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根马鞭,随手扔给李元婴一根,俩人一人拎着一根马鞭急匆匆往前院走。 郭淮也赶紧跟上。 这事儿就几个呼吸的功夫,杨零都没看明白他们的操作呢!李元婴他们几个人拿着鞭子都跑没影了,看架势要去干仗。 朝廷上下都说李元婴这个人专横跋扈,传言不虚呀,想都不想拎起鞭子就干? 想想过去长安城的生活,杨零觉得自己在长安纨绔圈里混的也够风生水起的了,看不顺眼了,一言不合说干就干,可是看这位爷看架势比他只强不弱,拎着鞭子就走。三王妃,那个楼兰公主好像也不是个善茬,李元婴要是动手,她绝对不是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主儿,他们怎么看都是一对雌雄双煞。 醒悟过来,杨零是一跃而起:“都说李元婴是‘长安四害’之首,为人骁悍凶残,走,走,跟着见识见识去,看看他俩有没有咱们爷们长安城的嚣张劲儿。”领着正副首领就往前院奔去。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拎着马鞭来到前院。 前院蝴蝶商行的人正在跟一群人对峙,这群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个衣衫不整,开怀敞胸,歪戴帽子斜楞眼,腰带故意拖在外面一段;甚至于有的脸上贴着膏药;有的人头上别着朵鲜花;有的人手里各自拎着棍棒,故意甩来甩去,整群人所有流里流气的。 领头的两个人穿着倒是穿着板正,软帽、长衫、玉带,腰间挂着长剑,就是再怎么板正站在前面掐着腰跳脚骂街的人也是街溜子的模样,长得嘴眼歪斜,骂起人来倒是很溜;另一个倒是公子哥打扮,穿戴比前面那个人考究得多,油头粉面,保养的很好,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过仔细一看,站在那里有气无力,脸色发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蝴蝶商行的狗们,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看看这位爷,洪州城涂家的三郎,三郎跟你们做生意是你们蝴蝶商行积了八辈子的德了,你们不把三郎赶紧请到屋子去,还拦着三郎的路,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柳模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事的吗?滚开,滚开,全部滚开。”周三不耐烦地挥手驱赶挡在面前的管事,那样子就像是在驱赶苍蝇一样。 涂家三郎闻言更是不丁不八站好,脸微微上扬,斜着眼,鼻子孔对着管事,傲气十足,纨绔气派十足。 李元婴认识那位管事,柳模的内弟,姓薛,叫薛八,据说跟薛仁贵家还能论上族亲。 薛八有些挠头了,柳模交代了对付这些泼皮无赖的办法:由着他们闹,接连闹几次捞不着好处他自己就该知趣退了。可谁能想到他们把涂家三郎请来了。面对涂家三郎,他是左右为难,对付眼前的涂家三郎并不难,要是不小心收拾过火了,给涂家借题发挥的机会,他们会给商会暗中使绊子,那样蝴蝶商行在洪州城的生意可就更不好做了。做生意很注重和气生财;可是真要请进屋里去,眼前这些泼皮会不会整出别的事儿来。他有些左右为难。 “薛八,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三郎来找柳模你也敢拦着,我看你他娘的是在找死。”周三说着上前一步挥拳就打。 拳头还没打上薛八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这又是他娘的谁不开眼,敢拦老子打人?不想活了吗?”周三瞪大眼睛,面部狰狞地看向抓他手的人。 看见李元婴伸手抓住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拎着鞭子,神色很是不善。 周三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元婴,笑出了声:“哎吆喂,没想到蝴蝶商会还有这么一位横茬,出门还拎着鞭子,拎鞭子想打人?打我吗?你打呀!你打呀!你要是不敢打你就是狗娘养的。” 周三看着李元婴个头也不高大,也不壮硕,反而跟读书人一样,长得白白净净、文绉绉的,他不认识是谁,他就知道在洪州蝴蝶商行柳模最大,薛八老二,断定眼前这个人肯定大不过柳模和薛八,柳模和薛八动他都得考虑一番,眼前这个书生敢动他?敢动他才是见了鬼,于是开始撒泼,不断用头去顶李元婴。 下一刻周三真的见到鬼了。 只见李元婴一抖手将他甩到空中,弄得周三整个人面朝大地,然后松手让他整个身体自由落体,不等他扑地另一只手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背上,斜肩铲背,一鞭子把他把衣服抽裂了一个大口子,背上鲜血崩飞。 重重摔在地上的周三顾不上扑地带来的疼痛,嗷呜一嗓子吼叫双手摁地跳起来,一只手伸到后背不停触碰鞭痕,疼,疼,真他娘的疼,背后是真他娘的火辣辣地疼。 另一只手指着李元婴:“你他娘的是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老子,敢……”到现在他还以为李元婴是柳模和薛八手底下的人。 只是不等话没说完,眼前一花,他又发现自己面朝大地了,还是不等反应过来后背的又挨了一鞭子,从另一个方向的斜肩铲背。长衫上被抽一个十字花的口子,一块布耷拉下来,露出来十字花血痕下方的皮肤来。阳光一照,鞭痕特触目惊醒。 周三倒是硬骨头的人,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疼得他从原地打了两个转,两脚直跳,两只手不断抓挠后背,这回感觉整个后背都疼了,龇牙咧嘴地骂道:“小子,不管你是谁,打了老子,柳模也保不住你,老子要弄死你,老子让你在洪州城消失,兄弟们,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李元婴两次动手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周三手下那帮人都被李元婴打周三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直到听到老大的命令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纷纷往前冲,大呼小叫地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就要去招呼李元婴。 这个时候,尼露拜尔斜刺里冲过来挡住他们,挥舞着手中鞭子鞭打往前冲的人,挡下他们几次冲锋后,一鼓作气冲入人群中,只见她在人群中如鬼魅一样飘忽不定,又如穿花蝴蝶从人缝中穿行,手中鞭子左右开弓,上下翻飞,鞭打那群无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十多个无赖被尼露拜尔一个人打的满院子抱头鼠窜,稍微聪明一点的躺地上不起,或者跑到门外去。总之不去攻击李元婴就不会被打。 李元婴这边,上前一个搓脚踢在周三小腿迎面骨上,将其又放倒在地上,不等他起身又是上前一步,抬脚踩住他的背心将其踩在地上。然后抬头看向涂家三郎,眼光冷冷的,透着寒光。 薛八他们本来要帮忙的,不过被郭淮拦住了,要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就行。他们看见泼皮无赖被尼露拜尔打成那样,他们就如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畅快,有几个人小声叫好。面对这群无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被他们侮辱也只能干忍着,这些天下来心里的憋屈那是可想而知。此时此情他们恨不得化身尼露拜尔上前鞭打他们。 此时的周三是破胆了,碰上了一个煞星,不跟你讲街面上那些规矩,伸手就打,最关键的是打他们就像是在打野狗一样,他们毫无招架之力,不敢再骂什么,连忙扭头看向涂家三郎,高声叫道:“三郎救我,三郎救我。” 涂家三郎也吓得不轻,养尊处优的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好悬没吓晕过去,见李元婴并没上前鞭打,转念想起来脚下是洪州城,他是洪州城洪家的三郎,想要在洪州地面上混的人都给他涂家三郎一些面子,想到这里他的胆子又大起来了一些,碍于眼前这一男一女的凶焰滔天,他扯扯衣服,向前挪了两小步,抱拳当胸:“尊驾,还没请教……” 只是不等他说完话,鞭子混头带脸打了下来。 ------------ 7投石问路 李元婴围绕着涂家三郎游走,边走边抽打他,一顿鞭子下来,涂家三郎从头到脚浑身都是鞭痕,穿戴整齐的豪门大少变了个模样: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鞭痕,鞭痕红肿高胀,尤其是脸上就有七八道,倒是没有见血,这种情况一天半天的也下不去。 李元婴打涂三郎的时候用上了巧劲,没像打周三那两鞭子一样使用狠劲儿,力道恰到好处,既能打疼他,也没能见血,红肿遍体。 就这样打得也不轻,打得涂家三郎躺在地上只会哼哼了,说不出话来,也站不起不来了。 周三吓得趴在那里不敢动了,直愣愣看着涂家三郎被人鞭打。这让他感觉很不真实,往日打架无往不利二十几个人,现在被一男一女打的溃不成军,毫无招架之力,这种情况只能说……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挨那两鞭子前他好像不知道咋地就趴地上了,怎么趴到地上的?怎么……突然他亡魂大冒,感觉头皮发麻,那只有一种情况;他们碰上武林高手了、江湖豪杰。想到这他吓得更是一动不敢动了。 他们这种泼皮无赖欺负个把老百姓还行,对老百姓犯众怒的事情都不敢做,更别说对上江湖好手了,江湖好手三拳两脚就能废了他们。 李元婴收住鞭子,上下打量一下涂家三郎,完美,浑身都是伤,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用鞭子指指涂家三郎,又指指周三,恶狠狠地说:“到我哥的商行闹事,瞎了你的狗眼,抽一顿鞭子是抬举你们,胆敢有下次老子就把你们绑了,用马拖着满洪州城游街,游他娘的个十圈八圈的,拉到都督府门口打一顿,再拉到长史府门口打一顿,老子倒要看看就是见了官,洪州城谁他娘的敢管我们河东柳家的事儿。真他娘的翻了天了。” 说完,李元婴又狠狠地抽了周三一鞭子:“躺地上装死?还不滚起来,等着老子请你们吃饭吗?” 周三被抽的又是一个哆嗦,瞬间醒过神来了,一骨碌身爬起来就跑,他还算仗义,跑路没忘拉着吓瘫涂家三郎一块儿跑。 跑尼露拜尔身边的时候,尼露拜尔恶作剧般甩了几下鞭子,鞭子啪啪作响,直吓得周三跑得更快了,那情景惹得尼露拜尔在后面哈哈大笑。 李元婴看了是苦笑着摇摇头,都为人妇了心性还跟个孩子一样。 那些人见领头的跑了,他们一个个也纷纷爬起来跑路,眨眼的功夫都跑没影了。 蝴蝶商行的人见此是高声欢呼,这些天积攒在心中的恶气终于全出来了,所有人都是交相庆祝。 薛八和几个管事高兴之余又都面露忧郁之色,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李元婴这一番操作恶气是出来,只是打了在洪州城打了涂家的人,涂家的会善罢甘休?想想都头疼。 薛八忍不住往门外看了看,估摸是想看看柳模回来了没有,答案是肯定没回来。他心里很清楚柳模今天出去是跟一些人秘密会面,不到天黑回不来。他现在就是想派人去送信说明商会的情况,也不知道要往哪里送信送,想到这些他心下更是急躁了。 杨零和正副首领看得是面面相觑,这个事情还能这么玩?还能这么玩? 正副首领跟着杨玄感造反,大大小小的阵仗自然是都见识过,这是小场面;杨零跟随柳飞燕经营蜀中,这些年也是经历过不少事儿,大大小小的场面也是见识过不少,这算不上什么大场面。 令杨零感觉到郁闷的是,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出门,他就跟在后面,他十分确定一路上俩人没有制定什么作战计划,到了前院李元婴动手打人,尼露拜尔拦截那些打手,俩人任何人都没出声求援,俩人一环环推动整个事情往下发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李元婴鞭打周三和涂三郎力道的差别,杨零看在眼里,他杨零也是武学高手,也会用脑子想事情,稍作思考就能明白李元婴在下套,至于下套什么,怎么套他不得而知。但是两人默契行事儿让他有些悲从心中来,看看人家这才是两口子,干什么只是一个眼神对方就了然于胸。回过头来再想想自己和自己家的那位,在她跟前他永远都属于附属的一方,要听从自己家那位的安排。不听就会被打,他恨恨地想到:该死的河东母狮子。 杨零还有一种白活的感觉,李元婴才20多岁就已经在滕州、金州和苏州历任官职,处理商行的事情又能游刃有余,再想想他20多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在长安城跟一群纨绔招鸡斗狗地玩耍,争风吃醋喝花酒,到目前自己好像没有玩出这么出色的玩法。 最让他不忿的是人家李元婴三个老婆,每个老婆家世都是不凡,个个对李元婴又死心塌地,眼前这个楼兰公主跟李元婴还心意相通;再看自己,家里就一个柳飞燕,她整天还跟君主般要自己干这,要自己干那,她的意见不容置喙。 大唐上下都说李唐家的公主个顶个的彪悍,欺负驸马,在夫家专横跋扈,那是他们没见过河东母老虎、河东母狮子的厉害,河东狮吼震死人。人比人气死人,杨零有一种不想活的感觉,扭头气呼呼地走了,也不再提要跟李元婴出去喝酒的事儿了。 正副首领俩人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主子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怎么突然就生气离开了,不敢多问,也不想多问。俩人紧走几步跟上。 周三拉着涂三郎跑出蝴蝶商会的大门没多远就双双扑倒在地上。周三是又怕又疼,在街面上混就没这么害怕过,要说那一男一女敢杀他,他绝对不会怀疑,那男的脸色冷峻的吓人,气势压迫的人喘不上起来,举手投足间行事都是那么的心狠手辣,要杀他绝对不手软的。再有就是后背本来就疼,拉着个吓蒙的人跑路,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 涂三郎摔倒后打了几个滚,身上的疼痛唤醒了他,他趴在地上是嚎啕大哭,从小到大他就没挨过这样的打。现在的他是又委屈又疼痛。 跟周三一起的泼皮无赖一个个都围上前,看看周三,还活着,正趴在地上哆嗦呢!看看涂家三郎,也活着呢,扯着嗓子正号丧呢。两个零头的不说话,一群小混混也不知道下面要做什么了,都直愣愣看着地上的俩人。 “看,看,看你妈了个头,还不赶紧去医馆,三郎要是出了事儿,你们谁也别想活。”周三恨得牙根都痒痒。他和三郎都这样了,他们还是站着看,忍不住破口大骂。 “是、是……”一群人回过神来了,慌不跌架起他们直奔最近的医馆。 经过医治周三整个上身被包起来了。 涂家三郎也恢复了神志,刚恢复神志的他看到身边有人抬胳膊都能吓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害怕再被鞭打,等看眼前人是周三他们,不是李元婴,也不是尼露拜尔,他才慢慢安定下来。安定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低头看看自己的狼狈样,顿时怒火中烧了,破口大骂,骂李元婴胆大包天,骂柳模小人,骂周三一群人没用看着他被打,骂郎中没本事止不住他身上的疼,骂了半天骂累了才扶着胸口喘粗气。 “三郎,咱们被打的这么惨,骂几句就完了?”周三涨着胆子问。他也很不甘心,有心撺掇报仇。 “怎么?看不起我?以为我涂家三郎不敢报仇?不敢收拾蝴蝶商行那群王八蛋?”涂家三郎怒气冲冲地斜视周三。 平日里在洪州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涂三郎又回来了。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打咱们的那一男一女好像是武林高手,我就是想问问三郎咱们如何报仇。”周三低声下气地说。 他们一群人都不是人家俩人的对手,再找他们这样的人去也是白费。 “武林高手?狗屁武林高手,他们是武林高手,我们涂家就没有武林高手,我让我家的出手干他。”涂家三郎又是一阵火大,周三这王八蛋长他人威风,灭自己人的锐气。 “三郎,阿郎那边能行?”周三小心翼翼地问,他知道涂家当家人很不待见这个儿子。 “我阿翁?”提到涂家当家人,涂家三郎立马怂了,直到阿翁不会把高手让他随意调动的。不过转念一想,又有办法了,趴在周三耳边一阵嘀咕,嘀咕完躺在医馆的床上装晕厥。 周三则选了几个人,抬起床直奔涂家,到了涂家,进到涂家三郎的院子,把床往院子里一放,几个人扶着床边大声哀嚎。 一会儿的功夫,涂家三郎的正房妻子与九房小妾都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涂家三郎的模样都是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也扶着床哀嚎。 涂家三郎闭着眼躺在那里装死,听到妻子和小妾吓得哭出声,心里颇为得意,感觉自己没找错人,知道心疼自己。强忍着笑继续装死。 “阿兄,三郎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最后还是周三的妹妹站起身问周三,看着阿兄被包成了粽子,知道也被打了,她恨的是咬牙切齿。 “妹妹,你是不知道呀,三郎好心帮助蝴蝶商行在洪州收货,蝴蝶商行的人翻脸无情,将三郎和我都打了,你看看阿兄被打成这样了,三郎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三郎说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一定要见见大娘子,死也要死在他母亲怀里。三郎惨,三郎真是太惨了,太惨了。”周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 周三的妹妹听了是勃然大怒,这还了得,在洪州城外来户敢打涂家的人,她跟涂家三郎的妻子说:“大娘子,三郎被人打了,这事儿不能这样拉倒,我们要请婆婆给三郎出气。” 其他小妾闻言也是纷纷叫嚣。 涂家三郎的妻子是个本分人,只是长了好皮囊才被涂三郎看上,娶回家做正妻,不管在娘家,还是在婆家她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大门不出,二门不到,没见过什么世面,遇上这种事情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应允,让周三他们抬着人直奔涂家大娘子的院子。 涂家前院,涂家族长涂孟和大儿子涂海正在对坐喝茶,爷俩边喝边聊一些朝廷上下的事儿,聊得很是尽兴。 在洪州城关于洪州涂家有着一段话:涂家一树发三桠,涂海是天桠,涂江是命桠,涂河是光腚桠。 这段话讲的就是涂家当家人的现状,当家人涂孟有三个儿子;涂海、涂江和涂河,大儿子涂海在朝中任工部员外郎,走的是仕途一道,是涂家在官方的代言人;二儿子涂江经营着涂家的所有商业,为涂家聚宝敛财;三郎涂河什么都不是,靠着母亲刘氏的疼爱,整天无所事事,只会吃喝嫖赌。 洪州城的人都说别看涂河现在风光,等涂孟夫妻百年后他很快就会变得光腚一个,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光腚桠说法的由来。 “阿翁,胡商又上门了吗?那件事儿你真的要跟朝廷作对?”涂海问道。涂海告假回家探亲,要在家待一段时间,正好碰上胡商上门找他父亲买图。 “胡商第一次来我就告诉他们,图已经被杨素拿走了,涂家已经没图了,他们不信,又来了两次,我没见他们,他们让人给我带话只要我愿意拿出涂家的图,他们可以再加钱。”涂孟吹吹茶叶,喝了一口茶,绝口不提朝廷的事儿。 “那要不要跟朝廷作对呢?”涂海又追问道。 “大郎,为什么要跟朝廷作对?现在国泰民安的跟朝廷作对有什么好处?”涂孟看了一眼涂海。 “我是想……”涂海急忙说。 “你是想把涂家的图献给朝廷,朝廷好给你升官?”涂孟看着涂海。 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官迷。只不过官迷的他十年前是工部员外郎,十年后还是个工部员外郎,稳稳地坐在这个坑里,想找门路升上去,朝中那些人不待见他,待在这个位置上又犯不了大错,有人想找事儿给他降职也无从下手,一般人还看不上那个位置,没人争抢,总不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故意给他挪窝。只是时间一长涂海自己也是郁闷。 这次回家就是找父亲商量找门路把职位升一升。 涂海听完讪讪地说不话来,被父亲点透了,他不好说什么。 “大郎,我给你说,涂家的图不是不能献出去,关键是献出去的要物有所值。你现在轻飘飘地献给朝廷,就是皇上他也不一定认可它的价值。不认可价值如何重用你?就算是给你升一升,弄一个职位高一点的闲职,你还是会这样。”涂孟说着摇摇头。 “那要是其他七家有一家先献出去,我们涂家的图不就更没有价值了?”涂海急得有些抓耳挠腮。 “错,其他人都把粮仓图献出去,只差我们一家的那才显得我们的值钱。大郎不是阿翁说你,你看问题的方式不对。”涂孟敲敲桌子,提点儿子。 “不过话说回来,洪州粮仓图当年一分为十,八大世家和僚人各持一张,剩下一张在洪州城官府手中。当年杨素拿走十张临摹图未取走粮食,今天胡商跑过来取粮食,这说明什么?说明杨素那边出事儿了,杨素出事都督府和朝廷未必不知,不管是朝廷,还是胡商,谁想要都无所谓,我们要做就是待价而沽,寻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图卖给合适的人,获取最大的利益。不光是我这么想,其他七家也会这么想。大郎你太想升官了,工部员外郎未必不是好位子。”涂孟语重心长的说。 “好吧!”涂海一想,父亲说的都对。工部员外郎没有实权,也不容出错,稳当得很。看来真是自己心急了。 “阿郎,大事不好了,大娘子晕了过去。”这时候,一个奴仆慌慌张张地跑进禀报。 “怎么回事儿?”涂海急忙问。 涂海是个孝子,听说母亲晕倒了急得不行。 “小郎君被蝴蝶商行的打了,打得浑身是伤,大娘子看了伤心地晕过去了。”奴仆说。 “找大夫了吗?”涂海上前一步抓住奴仆的手问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管家派奴婢来禀报阿郎和大郎君。”奴仆战战兢兢地说。 “大郎莫急,随为父去后院看看。”涂孟脸色铁青。 游手好闲的小儿子跟蛮不讲理的老婆搅和在一起肯定没好事儿。这多年了只要是一听到老婆为了小儿子事儿叫他去后宅,他就头疼。 涂孟和涂海匆匆赶到后院,后院哭声一片,他妻子刘氏和三儿子的妻妾们都围着三儿子哭天抢地哀嚎呢!涂河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母亲,快起来,莫要哭坏了身子。”涂海抢上前便要拉阿母刘氏起来。 “大郎呀!你可来了,你看看三郎呀被人打成什么样了,三郎这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刘氏见涂孟和涂海来了,哭得更厉害了。 “阿母莫哭,三郎这是怎么了?”涂海抬头看看涂河,涂河那样子看上很惨,到底是一母同胞,就算他看不上不成器弟弟,弟弟被人打了,作为阿兄也是很心疼的。这做不了假。 “大郎君,是这样的,今天……”周三见机走上前,把给妹妹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三郎好好地为什么要给蝴蝶商行的人收货?”涂海皱皱眉头。 他是官迷不假,但他不是傻子。听完周三的话立马觉得这里面的蹊跷来。家里的生意都是二郎在打理,三郎历来只会吃喝嫖赌,他怎么突然想起给人收货了? “三郎也是出于好心,外来户在洪州城不好收货,谁知道收完货他们不念三郎的好,那个柳模的弟弟翻脸无情,当众鞭打三郎,还说什么要用马拖到都督府和长史府门口去打,打了上十几二十几顿洪州城没人敢管,说他们河东柳家就是洪州城的天。”周三添油加醋地说。 “河东柳家太嚣张了,这里洪州,不是河东,你们……”涂海闻言气得不行,正要发狠呢,身后过来两个人,架起他就走。他扭头一看架着他的人是他父亲的两个贴身侍卫,见他被架走,父亲涂孟一甩袖子也要走了。涂海一时之间疑惑了,不知道阿翁到底是在干嘛。 “涂孟,你个老不死的,三郎不是你的种呀,你问都不问一声,老娘跟你拼了。”坐在地上的刘氏张牙舞爪地扑向涂孟,要挠他。 涂孟见状跑得更快了,一溜烟跑没影了,那俩侍卫架着涂海也跑了。 涂海被架到前院,恢复自由身他还想去后院,涂孟叫住了他:“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看阿母。”涂海转身又要走。 “你不能去,不但不能去,你还要跟我躲出去。”涂孟又好气又好笑,到院子里他就在查看三儿子的情况,偶然间发现三儿子在抿嘴偷笑,虽然没想白其中到底怎么回事儿,但是他明白三儿子要挑动他母亲闹事儿。 “阿翁,你这样阿母会……”涂海大急。 “会怎么样?会去找人家算账?会去报官?还是回去吉州找你阿翁出头?”涂孟两目精光四射地看着涂海。 “会去报官吧!”涂海下意识地说,从洪州城到吉州,再从吉州回来得需要时日的,依照母亲有仇必报、有仇快报的性情,那是等不得的,肯定会拉着弟弟报官。至于找人算账,由于三郎胡闹惯了,阿翁把打手都收拢到自己手下,只有他自己和老二能调动人手,母亲要人都得父亲同意,现在父亲要躲出去,母亲肯定没人,没人可用母亲不会找上门报仇。 “那不正好?投石问路,胡商和倭国人在洪州城折腾这么多天了,看看长史府和都督府对洪州城的事情什么态度。”涂孟不容置疑地说。 “可阿母是个女流,长史府会不会不把她当回事儿?”涂海也不去后院,皱皱眉头,还是很担忧母亲。 “谁敢?你阿母是洪州涂家的大娘子,又是吉州刘家家主的的女儿,她代表着涂刘两家的脸面,寻常人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就是官府想动她也得思量一二。走,走,跟为父出去喝花酒。”说完,涂孟背着手四平八稳地往外走,父子俩要去喝花酒。 ------------ 8祸起萧墙 长史府,卢承庆正在处理日常公务,忽闻有人击鼓,一会儿皂隶进来禀报,说有人击鼓鸣冤。卢承庆放下手中的笔,立刻升堂问案。 长史府大堂上乌压压站了一片人,领头的是一群女人,卢承庆皱皱眉头,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上年纪的女人上前一步:“禀告卢长史,草民涂刘氏,状告蝴蝶商行,蝴蝶商行的柳模纵弟行凶,打伤我家三郎涂河。” 卢承庆淡淡地看了一眼刘氏:“蝴蝶商行的柳模为何纵弟行凶,可有缘由?” “有,周三你给卢长史讲讲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刘氏拉出周三。 周三上前把给涂海说的话又叙述了一遍,又把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打他们的过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当然是正话反说,说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多么的横行无忌,凶残霸道,说完连连喊冤抱曲。 卢承庆听完沉吟一会儿,然后淡淡一笑问周三:“你说打你们的是蝴蝶商行的一男一女?俩人可有什么特征?” “绝无假话,那男的长得俊俏,跟勾栏院的娘们样;女的漂亮的不像话,长相跟胡商那边的娘们样。”周三想想说道。 “刘氏,你可是要告这对男女和蝴蝶商行?”卢承庆再次跟刘氏确认。 “是的,卢长史,柳模的弟弟残忍无状,私设公堂行凶,手段何其残忍,为洪州涂家和吉州刘家所不齿,请求长史将其捉拿归案,街头凌迟。”刘氏恶狠狠地说,话里话外不断提醒卢承庆她涂刘氏来自大家族,是有背景的,提醒中带着丝丝威胁。 卢承庆还是淡淡一笑,好像没听出来刘氏威胁的话语,派仵作去给涂河验伤,验伤结果一一记录在案,算是给他们正式立案,然后伸手从桌上抽出一支令箭,写好缉拿令,招手叫来两名皂隶,分别在他们耳边嘱咐了一番,而后责令他们去拿人。 两名皂隶领命离开。 堂下周三几个泼皮无赖看了暗自高兴,长史派人抓那对男女去了,他们的仇要报了。报完仇,涂家三郎再拿下蝴蝶商行的一切,他们一起经营,他忍不住在幻想拿下蝴蝶商行后的发财情景,一群无家无业的人一夜暴富,家财万贯,房屋千间,白花花银子话都花不完。 蝴蝶商行里,皂隶见到李元婴将卢承庆的话复述一遍。 李元婴听了开心地笑了,涂河进坑里了。他拿过纸笔写了几个字,吹干叠起来拿在手中,招呼尼露拜尔:“走啦!长史府看热闹去。” “好来!”尼露拜尔拎起鞭子跟着往外走。 郭淮也跟上。 一旁的皂隶看在眼中,额头上不禁直冒冷汗,心里话:“这两位什么来历?上堂还这么带着马鞭,一人拎一条鞭子,换做一般人听到上堂早吓哆嗦了。” 心里又暗暗庆幸,卢长史给派他们出来的时候嘱咐他见到商行的人放尊重些,不可像锁老百姓样拿人,要不然真如以前一样,见面直接锁链套脖子上拿人,稍有不服气的劈头盖脸再来几下,眼前这两位就该用鞭子招呼他们了,皂隶想到这里都不敢往下想了,屁颠屁颠地也跟上。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一出现大堂上,周三不由分说跳出来,指着李元婴破口大骂:“不长眼的狗东西,涂家大娘子把你告上长史府了,看你还敢鞭打涂家三郎不?” 其他泼皮无赖见周三嚣张,也站出来纷纷指着李元婴叫骂。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见状不怒反喜,俩人对视一眼,奔到他们跟前抡圆了鞭子对着这群无赖一顿抽,这一回一点儿没留情,抽得碎衣服片子乱飞,鲜血崩流,惨叫声不断,有的泼皮无赖受不了鞭打要往圈外跑,又被堵在门口的郭淮挨个踹回去,继续被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抽鞭子,抽到最后,这群混混彻底倒地不起了,只能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卢承庆坐在上面看着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打人,也不说话,有皂隶想上前阻拦,他挥挥手让皂隶退下。 躺着装死摆烂的涂河早就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躲在刘氏身后,身体不停地哆嗦,来了,来了,那对穷凶极恶的狗男女来了,心下嘀咕: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长史府大堂上都敢抡鞭子抽人。他是真的怕他们会打急眼冲上来再打他,也顾不上装死了,跑到阿母身后躲起来。 涂家的一众妇人也是懵了,这是什么情况?那对狗男女这么穷凶极恶,被抓到长史府大堂了还敢行凶? 饶是强悍的刘氏此刻也是恐慌不已,这对男女如此狂悖,坐在上面的卢长史却是像没事儿一般瞪眼瞧着,皂隶想管他又喝退了皂隶,这个事儿看起来有些不对头呀!刘氏隐隐有些不安。 等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抽完人了,卢承庆才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可是蝴蝶商行的人?”丝毫没有因为大堂上骚动有情绪波动。 “是。”李元婴拎着鞭子傲然回答。 卢承庆又说:“你可知涂刘氏已经把你告上了大堂?说你仗势行凶,鞭打涂家三郎。” “嘿嘿嘿,这位大娘子,你告我?”李元婴拎着沾满血的鞭子往刘氏跟前走了一步。 “你干什么?还想打我一介女流不成?你可想好了,打了我,洪州涂家和吉州刘家不会放过你的。”李元婴这一步可吓坏了刘氏,此刻在她眼中李元婴就是穷凶极恶的恶魔,不过还是仗着胆子威胁他,她不相信在洪州城长史府大堂上有人敢堂而皇之对这样身份的她动手。 “我说涂家三郎怎么敢青天白日带人劫掠蝴蝶商行,原来是有洪州涂家和吉州刘家给撑腰,好,很好。”李元婴呲牙一笑,转身对卢承庆说,“卢长史,蝴蝶商行鞭打这群人是有原因的。” “是何原因?速速道出来,道理要是在蝴蝶商会一方。本官会为你们商会做主的。”卢承庆一脸严肃地接话道。 李元婴手指涂河与周三:“今天中午开市的时候,涂家三郎与周三带领二十多人劫掠蝴蝶商行,致使损失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货物。在此,蝴蝶商行状告涂家三郎带人行凶,要求他们归还劫掠的货物,请卢长史给蝴蝶商行做主。” 听了李元婴的话,卢承庆也是禁不住额头青筋直蹦,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李元婴真能胡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百万两银子,百万两银子有多少,我这长史府大堂上能放下不? 心里不爽,脸上却是没有表情,看了一眼他问道:“你可有证据?” “有,蝴蝶商行的街坊邻里都看见了,这是他们联名信,证明涂家三郎涂河带着一群手拿棍棒的匪徒闯进蝴蝶商行劫掠。上面有他们的手印。”李元婴说着走上前递给卢承庆一张纸。 卢承庆心里犯嘀咕,这半天的功夫他能弄到联名信?不会随便找人按的假手印吧?半信半疑接过来,展开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哪有什么按了手印的联名信,纸上就八个大字;投石问路,祸起萧墙。 卢承庆皱皱眉头盯着这几个看了半天,不知道李元婴要干什么,案件正在审理中,也不好问他,只好又一拍惊堂木。“涂家三郎,蝴蝶商行的街坊邻里看见你带人劫掠蝴蝶商行,你可有话说?” “他血口喷人,我没有带人劫掠,我去商行只是想帮他们收货。”涂河听到百万两白银早就吓坏了,此刻卢承庆问他,他赶紧跳出反驳。 大唐律入户劫掠是重罪,致使财物损失和人员死伤情况的根据情节轻重可判死罪,李元婴张口丢失了百万两银子的货物,这都够他死好几回的了,涂河顾不得害怕了,急忙跳出来辩解。 “你今天带着这群人去蝴蝶商会,你就说你们手里有没有带棍棒吧?”李元婴用带血的马鞭一指涂河,阴森森地问道。 “带了,我们那是为了……”涂河吓得急忙反驳,想解释带棍棒不是为了劫掠财物。 “为了劫掠我们蝴蝶商行的货物。”李元婴截住他的话,说道。 “不是,我们是为了打人,我们是为了打你们……”涂河的话说出口立马觉得不对,想换词,由于着急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词都找不到了,急得他原地打转转。 “打了我们,好劫掠财物。”李元婴又接上。 “你说劫掠就是劫掠呀,我们还说你跟这悍妇设计诬陷我儿清白,羁押我儿子,私设刑堂,鞭打我儿,周三担心我儿的安全带亲朋好友去救人,你们蝴蝶商会仗着人多势众,殴打他们。”刘氏上前厉声喝到,毕竟是名门出身,见过世面,见儿子被人用话套住,上前两句话就把争论话题改写了。 “涂家大娘子这样说我也不跟你争论,但是今天他们一伙二十多人手持凶器强闯蝴蝶商会是有目共睹的,商会大院里现在还有他们遗留的棍棒;他们离开后蝴蝶商会盘点家产损失了财物也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怎么断案自有卢长史来明察秋毫,我在这里先给卢长史说说蝴蝶商行丢了的财物:大周王朝宫中御制琉璃碗一对,前朝大隋开皇御赐李家玉如意一对,先皇御赐金瓜子一袋,西域楼兰皇室夜明珠两颗,茶叶与食盐各五车,其他货物十车,这些东西让你儿子拿出来吧!如果已经销赃,赔钱也行,我们商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些物件的总价值一百多万两银子,看你是个妇道人家,我发发善心,给你抹个零,一百万两银子整。你说你是交出货物?还是给银子?”李元婴嘿嘿一笑。 他也不跟刘氏争辩,就拿涂三郎与周三聚众劫掠说事儿,你儿子他们二十多人进商会好多人都可作证,发生争执也是事实,说完话随手将鞭子扔给尼露拜尔,搓搓手,气定神闲的站在刘氏母子对面。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卢长史,这个狂徒鞭打小儿在前,又当堂殴打良人,已经是罪不可恕,现在他还口出狂言,说有那么多皇家东西,他以为他是谁呀!”刘氏也抓狂了。 吉州刘家是长沙王刘发的后人,家底颇厚,都不敢说拥有这么多重宝,他以为他是谁呀,张口尽是宫中御用之物。 “你以为你是谁呀!”大堂外一声大喝,吴黑闼带着两名卫兵大踏步走了进来,目露凶光直勾勾地看着刘氏。 刘氏知道来人是洪州城都督吴黑闼,为其气势所迫,不敢看他,目光不停地躲闪:“吴都督,我说这无知小儿。” “那你可知道你口中的无知小儿是谁?”吴黑闼盯着涂刘氏追问。 “蝴蝶商行柳模的弟弟。”刘氏说。 吴黑闼冷哼一声,没理她,涂刘氏的蛮不讲理恶名在洪州城臭名昭著,但毕竟是身份地位不凡,他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转身对着李元婴和尼露拜尔躬身一礼:“参见滕王殿下,参见滕王妃。” 这一下整个长史府大堂上静的可怕。 除了卢承庆、吴黑闼与李元婴夫妇之外,大堂上的人都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男一女是王爷和王妃,就连躺在地上惨叫的周三等人也不敢叫了,闭上嘴瞪大眼睛看着李元婴和尼露拜尔。今天他们是在跟王爷和王妃打架。 刚才想要出手阻拦的皂隶更是暗自庆幸,还好听了卢长史的话没有一意孤行巴结涂家,那样做是巴结了涂家,同时得罪了朝廷王爷,得罪王爷可以直接去死了。 “吴都督拿来了?”李元婴笑笑。 “拿来了,这是洪州都督的交割文书。滕王殿下请过目。”吴黑闼从近侍手里拿过交割文书,双手捧着递给李元婴。 李元婴接过来,看也没看,走到卢承庆的桌前,伸手上拿起笔,刷刷几笔签好名,又画好押,整个过程中嘴还不闲着:“吴公,今天签交割文书,我就是洪州都督了,其他的事情明日我去接手。” 顿了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吴黑闼诉苦,“本来还想偷闲几日的,可不曾想有人不答应,入室抢劫,劫掠我们的财物,这还不算,又跑到长史府反过来又诬告我们。这真是没天理了,没天理了。” “确实是,竟然诬告洪州大都督,我看他家是活得不耐烦了。”吴黑闼打蛇随杆上,跟着附和。 吴黑闼自然是接到卢承庆的信来的,目的也是三人用涂家打开洪州的局面,到了长史府外面正好碰上李元婴,李元婴要他配合他演一场戏,本来他觉得这样做很儿戏,不过转念一想目前也没其他好的办法,他也就欣然同意了。 “下官洪州长史卢承庆参见大都督。”卢承庆也是人精,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从桌子后面转过来,躬身施礼。 “卢长史,这可使不得,在这大堂上你是主审官,我是被告,是犯人。我出任洪州都督第一天就被人告了,这个见面礼可是真好。”李元婴笑吟吟看向刘氏,稍一停顿又说,“当然,我也是原告,状告涂家三郎盗走皇家御赐之物。” 李元婴的话听在刘氏耳里可是另一番意思,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虽说洪州是羁縻州,朝廷的控制力不强,可是洪州涂家不是琅琊王家、金陵萧家以及清河崔家那样世家大族中的庞然大物,有实力又有魄力跟朝廷掰掰手腕,他们这种级别的世家大族,一个搞不好就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这一刻刘氏凌乱了。 “都督的意思?”卢承庆索性把事情挑明。 “我没意思,这要看涂家大娘子的意思。”李元婴翻了一下白眼。心里暗骂,这个卢承庆怎么会问出这么白痴的一句话。 “滕王殿下要怎么才肯放过小儿?”刘氏上前低声问道。 她知道目前的形势,涉及到朝廷亲王,洪州当下的大都督,不管谁对谁错都到此为止了。 李元婴冷哼两声,大声说道:“涂家三郎涂河行为不轨,强入蝴蝶商行劫掠财物,事发后拒不认罪,即刻押入大牢,择日审讯;涂刘氏对皇家不敬,辱骂亲王王妃,暂时收监看管,择日定罪;周三人等扰乱社会治安,欺压百姓,为祸一方,罪大恶极,收入牢房,择日定罪;其他无关人等速速里去。” 卢承庆施施然走回到座位上,照本宣科又说了一遍,拍了一下惊堂木。宣布退堂。 有皂隶上前抓人,涂河的妻子和小妾们想要阻拦,被尼露拜尔一声鞭响镇住了,刘氏和涂河入霜打的茄子一般低头跟人走了,周三等人则是被皂隶像是托死狗一样拖走的。 “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找涂孟想办法。”有皂隶看涂河的十个女人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走过去低声提醒她们。 “对对,去找阿爷。”十个女人争先恐后第逃离长史府大堂。 ------------ 9端倪初现 周三等泼皮无赖被分开扔进最脏最臭的重刑犯大牢里,天天被里面的重刑犯拉出来大刑伺候。 涂河则被关进大牢深处的一个牢房里,这个牢房只有他一个,倒不会跟周三他们样受虐待,只是牢房紧挨着牢狱的审讯室,审讯室里不分昼夜传出来的惨叫声令他心惊胆战的、难以入眠。 相对而言,刘氏的待遇就好很多,被安排进一间干干净净的房间里,吃穿用度都用专人好好伺候,闷了还有人陪着聊天解闷。在别人看来,她不像是来坐牢的,是走亲戚串门的,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法自由出入,与外界的联系被人隔绝了。 “滕王殿下这一手真是高明,让咱们顺势打开了局面;王妃巾帼英雄!”长史府内院,李元婴,尼露拜尔、吴黑闼和卢承庆坐在一起喝茶,吴黑闼和卢承庆听完李元婴的顺势而为的做法纷纷称赞,昨晚几个人还在为怎么开局发愁,今天下午就有了重大进展,拉洪州涂家与吉州刘家入局。 刘氏这样重要的人物在手里攥着,不怕涂刘两家会太过炸刺。 “卢长史,战争从你这里打响了,接下来你面临压力会越来越大,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李元婴提醒道。 “滕王殿下哪里话来,都是为朝廷效力,面对的压力越大卢某越喜欢。”卢承庆哈哈大笑。 “吴公也是任重道远。”李元婴对吴黑闼讲。 “这次的任务滕王殿下首当其冲,又将吴某从圈内替到圈外待机而动,不敢有所怨言。”吴黑闼抱拳致意。 三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今天的审讯压根就不是什么审案,没有目击证人出面作证,也没有没有按照严格的程序审案,完全是依靠权势强行羁押刘氏和涂河,想要借此刺激洪州的局面,用以观察洪州各方势力的动向,这也意味接下他们要面对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态变化。 几个人没有望而却步,反而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涂河的妻子找到涂孟和涂海喝花酒的地方,进门跪在地上,抱住涂孟的大腿是嚎啕大哭:“阿爷,救救大娘子,救救三郎。大娘子和三郎活不了。” “阿母和三郎怎么了?”涂海吓得一哆嗦,手中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大娘子她……哎吆!”涂河的妻子刚要开口说事儿,被涂孟一脚踹翻在地,吓得她愣愣地看着公公说不出话来。 “急什么急,回家说。”涂孟起身急匆匆往外走。 涂海他们也是恍然大悟,酒楼人多眼杂,耳目众多,不是说事儿的地方。他们也起身跟着涂孟离开。 回到涂家,涂河的妻子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涂孟听了脑门上一头冷汗,图和这个小王八蛋这是干的什么事儿,带人揩油蝴蝶商行,还被蝴蝶商行的大主事滕王李元婴碰上了,自己的老婆还带着这个小王八蛋跟李元婴叫板,那李元婴是谁?先皇李世民的弟弟,当今皇上的叔叔,现任洪州都督,皇亲国戚加现管,他气得是咬牙切齿,涂河要是在眼前估计自己能打死他。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今天的决断,没有给妻子人去直接报复李元婴,报复朝廷亲王无疑是在作死,是在让整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 “阿翁,那滕王李元婴可是嚣张跋扈的主儿,在长安城跟晋阳公主李明达,江夏王李元祥还有李孝逸号称‘皇家四害’,过去几年里他在滕州、金州以及苏州三个地方做出个各种闻所未闻的恶事,风评很差,他怎么突然来洪州了?阿母落到他手里,我担心……”涂海还真是个十足的孝子,凡事先想到阿母,可就是这样刘氏最喜欢的儿子反而是最没出息的涂河。 “大郎,你去吉州跑一趟,去把你外公请来洪州城吧!让他务必带粮仓图来。”这一刻涂孟仿佛老了很多,摆摆手制止了要说话的涂海。转身走向涂氏祠堂。 现在他是悔青了肠子,此前还妄想投石问路,探查官方态度,结果路没问出来,石头沉了海,局面斗转之下,变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感觉这件事儿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直觉告诉他老婆和儿子的被抓会让涂家在洪州城变得被动。 涂河的妻子在后面叫了公公两声,不见公公应声,又可怜巴巴地看向大伯哥涂海。 “弟妹回院子等消息吧!阿母和三郎的事儿有我和阿翁呢!”涂海有些于心不忍,简单点了两句,也转身离开,他要去吉州。 涂河的妻子颤颤巍巍地离开,带着涂河的小妾们回了他们的院子。 点灯时刻,李元婴、尼露拜尔、杨零和柳模坐在一起吃饭,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重而诡异,除了必要的沟通,他们几乎不说话,喜欢热闹的杨零也罕见地没吵着要喝酒,默默坐在那里吃饭。 吃完饭李元婴和尼露拜尔起身要回屋休息,柳模拦下了两人,说要让他们尝尝洪州西山的茶叶,随后吩咐人撤下碗筷,换上茶炉和茶具,一切准备妥当后打发走所有下人,他亲自生火煮茶。 煮好茶他在李元婴和尼露拜尔跟前各放了一个茶碗,拿起第三只茶碗的时候有些犹豫地看了杨零一眼,那意思相当明显,想要杨零离开。 “堂哥,要不叫人给我那屋送一些西山的茶,我回去自己煮茶喝?”杨零邪魅一笑,话是如此说,身形岿然不动。 “表哥的茶艺高超,我觉得表姐夫应该尝尝。”李元婴不紧不慢地说,抬眼皮聊了一眼杨零。 “表弟说的是,我还没尝过堂哥茶。难得堂哥亲自煮茶,我得尝尝,你们谁要赶我走都不行。”杨零似有所悟,大声说道。 柳模见李元婴和杨零如此对答,也不好再说什么,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杨零眼前,伸手又给自己拿了一只茶碗,用茶勺给众人舀满茶水:“这西山的茶叶虽不是什么有名的茶叶,味道一般,可是用这章江水煮出来,茶叶的味道就大大的不同了,妹夫、表弟、弟妹都尝尝。” 李元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确实佐料的味道很淡,茶叶的香味也不重,两者配的相得益彰,一口下去唇齿间茶香绵延不绝,跟长安浓烈的茶味比起来是那么清新脱俗:“表哥的茶艺又进步了,这茶味更胜以前。” “哪里!哪里!是这西山茶配章江水的奇效。我只是顺势而为。”说着,柳模伸手从桌子底下摸出两样东西:一个锦盒,一张飞钱票证,推到李元婴跟前,“表弟明天就要走马上任了,这是一块上好的蓝田玉和一张飞票权当贺礼了。” “表哥这是几个意思?出手就是万两银子,这可是大手笔。洪州商行的银子很好赚?”李元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飞票,并没有伸手去接。 “这……”柳模多少有些尴尬,又看了一眼杨零,发现他正在埋头喝茶,好像没关注他们,只关心茶水,当下心一横,“表弟,今天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些东西是涂孟派人送来的,还说这些是给表弟压惊,要是表弟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告诉我,我让他他去准备。” “表哥跟涂孟很熟?”李元婴不置可否。 “咱们是做生意的,人家是洪州城世家大族,总会是有些交往的。”柳模中规中矩地回答。 “我记得洪州蝴蝶商行创于武德元年,表哥接手的时间是贞观六年,整整20年过去了,蝴蝶商行还是原来的规模。收益数还是20年前的收益数,表哥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李元婴抬头看着柳模,面带微笑。 柳模被李元婴笑得心直突突,心里话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现在后悔接下涂孟这档子事儿:“表弟,洪州是羁縻州,风俗人情与买卖交易不同于正州,在正州再正常不过的一些交易,到了洪州城都变得难以交易,不得不借助八大家的关系,20年来为了守护住这个收益数为兄也是耗尽心血。” 李元婴点点头,并不否认柳模给出的理由,淡淡地说道:“小时候我经常去青青家找她玩,鄂国公很喜欢拉着我讲他做铁匠的时候一些趣事儿,我记得他老人家经常跟我说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儿,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长大几岁我对这句话的感悟越来越深,越品越有味,觉得这句话也是说咱们做生意的人,西财神巴特1尔就是个很好的证明,要不也不会逼得我从金州跑到扬州又跑到苏州去。”说到这里李元婴顿了一下,抓起茶碗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今天在这里我给表哥交个底,经略岭南是朝廷的重头戏,出长安,经蓝武道南下岭南,洪州处于水陆两栖咽喉之处,其重要性不用我多说。蜀地与江北由西往东的水路,洪州也能施加影响,也不用我多说。我坐镇洪州后会全力经略这一切,以后表哥在洪州城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就行,一切有我。”说到这里,李元婴一顿,伸手指指玉和飞票,“东西退去吧!刘氏和涂家三郎的事情牵朝廷,表哥还是置身事外的好!”说完站起身,示意尼露拜尔要离开。 尼露拜尔也站起身,跟李元婴一起往外走。 杨零放下茶碗,站起身追出去,紧走几步追上李元婴,揽着他的肩头笑道:“表弟什么时候去益州任职,也让益州商行再发展一下。” “去益州干嘛?找骂吗?”李元婴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 杨零也是哈哈大笑,笑罢伸出手指点点他,表情那是相当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惹不起柳大姑奶奶。 屋子里只剩下柳模一个人,静坐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刚到洪州,李元婴就暗示他了,短时间内不会过问洪州蝴蝶商会的事情,是柳模自己强行拉李元婴进来的。李元婴并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儿,只是点点事情,没同他撕破脸,算是给他留足了情面。 涂家祠堂里,涂孟将每一块灵牌都擦拭了一遍,祠堂每天都有专人打扫,根本不脏,今天涂孟还是亲自擦拭,将每一块灵牌的上上下下逐一擦拭,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涂家的一个奴仆走进来:“阿郎,长史府和蝴蝶商行那边的人都回来了。” “什么情况?”涂孟擦拭的手停下了,不过并没有转过身来。 “卢长史说事情牵涉朝廷亲王,马虎不得,案情未明朗之前不允许探监,咱们暗中找得人也被挡下了;蝴蝶商行柳模把东西退回来了。”哪个奴仆说。 “柳模就没说什么?”涂孟问道。 “当时他的脸色很难看,去的人想要侧面打听一下了,他甩袖子就走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莫要与朝廷作对’。”奴仆又说。 又过了一会儿,涂孟的手又开始慢慢擦拭牌位。 “阿郎,长史府那边我们再试试?多给他一些银两?”奴仆试探着说。 “暂时不用了,容我想想再做决定。你先下去吧!”涂孟轻声说。 一万两白银和上好的蓝田玉李元婴都不收,长史府又是这种态度,事情恐怕不是钱能解决的。涂孟有些头疼。 “是。”奴仆轻轻推出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那个奴仆又来到祠堂,看到涂孟正在上香,就没说话,直到上完香他才说:“阿郎,胡商卡夫来了。” “不见。”涂孟嘶哑着嗓子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火气。 “阿郎,他带来了一幅画,让你务必看看,说事关大娘子。”奴仆小心翼翼地说。 “拿来。”涂孟闻言猛地转过身来。 乍看到涂孟正面奴仆吓得一哆嗦,这个时候的他面色苍白,两眼布满血丝,一夜之间两鬓的头发有些花白。显然他一夜并不好过,奴仆赶紧将手中的一卷纸递了过去。 涂孟打开看了一眼,先是一愣,紧接着是暴跳如雷,抬手将画撕得粉碎,怒吼道:“那个该死的卡夫在哪里?” “在前院。”奴仆颤声说道。 涂孟从牌位前拿起一把供奉的宝剑杀气腾腾地直奔前院而去. 涂孟来到前院客厅气冲冲将宝剑拍在桌子上,声嘶力竭地吼道:“该死的卡夫,你什么意思?” 卡夫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突见涂孟拎着宝剑出现了他也是吓了一跳,转念就想通了,重新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重新端起茶碗,吹吹水皮上的茶叶,喝了一口才说话:“涂族长这是干什么?你们大唐人有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难道涂族长就是这样对待上门的客人的?” “恶客不请自来,自当是棍棒相加;高朋驾临,我们必然盛情款待。我们的老祖宗就是这样在洪州城打下基业的,我觉得你卡夫是恶客。”涂孟气哼哼地说,。 按照在祠堂时的想法,到了前院手起剑落砍了卡夫,一路走来冷静不少,才没一见面就拔剑相向,改成拍剑。 “哈哈哈,我亲爱的涂族长,我是上门来帮助你的,怎么是恶客呢!”卡夫大笑,看得出这一夜涂孟并不好过。 涂孟冷哼一声,没说话。 “我亲爱的涂族长,我知道你在长史府吃瘪了,卢承庆把你能走路都堵死了,你的路堵死了,我们有路可走,涂族长可以走我们的路!”卡夫来大唐多年了,已经变成一个大唐通,对大唐的语言和人情世故已经为熟悉,只是话语中还会带有他们国家的一些习惯。 “敢问卡夫大主事,你们的路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涂孟恢复了冷静,招招手让奴仆给他端上来一碗茶,顺便把宝剑拿走。 卡夫看在眼中的,瞳孔禁不住一阵收缩,这就是大唐世家大族的底蕴,前一刻狂躁无比,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下一刻就变得冷静无比,情绪控制的得心应手,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涂族长,我们帮你打通长史府的路,你给我你们涂家手中的图。” “卡夫,一条长史府的路你就想拿到涂家手中的图?”这回涂孟没有再否认手中有图。 “那涂族长想要什么?”卡夫问。 “让长史府放了我家大娘子和儿子。让新任洪州都督不能找我们涂家麻烦!”涂孟放下茶碗,目光炯炯看着卡夫。 “不不,这不行!我们只能给你提供这条路。”卡夫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真当长史府和都督府是自己家开的,想怎样就怎样。 “那就没得谈了,送客。”涂孟面无表情地喝斥道,五根手指头抓起眼前的茶碗,轻轻砸了一下托盘。 “涂族长,长史府大牢鱼龙混杂,要是大娘子和三郎出点什么意外,可别怪我们没事先提醒你。”卡夫见涂孟的咄咄逼人的赶人,也是怒火中烧,语气不善地说道。 “卡夫,虽然我们涂家的图不能给你,与你身后的结盟,但是我得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他们并没有为难我家大娘子的意思。”涂孟突然笑呵呵说。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卡夫有些疑惑,涂孟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的画呀!长史府的大牢什么样我一清二楚!你给我的画里我家大娘子被关在那么干净的地方,还有专人伺候,那就说明他们俩对我有所图,至于是什么,现在不得而知,等他们揭开谜底的时候就该知道了,我想或许可能也跟你们一样也是为了粮仓图!”涂孟说这些的时候还带有一丝笑容,不过下一刻就变了脸,杀气腾腾地说,“卡夫,我还告诉你,我家大娘子和儿子有一丝一毫伤害我都算在你头上,都算在你身后人头上,洪州城涂家和吉州刘家必倾其所有为找出你身后的人为他们报仇。” 卡夫先是一愣,而后一拍额头,失算了,本想把刘氏的处境画出来能逼迫涂孟乖乖拿出图来,没成想涂孟通过图琢磨出来别的意思,这还不算,还反将一军,给他施压,让他不敢轻易动涂家大娘子与三郎。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时间越来越紧,他身后的人只会不住地逼迫他,逼得他只能不断试探各种方法。百密一疏,今天这个事儿就是他考虑不周。 卡夫本来也想说几句狠话了,转念一想粮仓图还没到手,还会跟他打交道,没必要撕破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说了句轻飘飘的场面话便匆匆离开了。 卡夫走后,涂孟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对外面喊道:“备车,去长史府。” ------------ 10耳提面命 到了长史府外,让人去送门状。送门状的人去了不大会就来了禀报:“守门的说卢长史今日有重要公务要处理,不见客。” 涂孟听了皱皱眉头,暗想卢承庆是要把所有的路堵得这么死吗?不应该呀!有所求应该会留条路才对,他连续拒绝两次是为了抬高身价? 他有心改天再来,可想到卡夫一伙人,他十分担心大娘子和儿子的安危。掀起窗帘往长史府大门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群人走出来,为首的正是洪州长史卢承庆,他大喜过望,赶紧推开门跳下马车,小跑着跑到卢承庆跟前:“卢长史可是让我好找。” “涂族长呀!卢某今日有要事要做,有什么事儿改日再说!”卢承庆看了一眼涂孟,转身便走。 涂孟好不容易见到卢承庆,哪能那么容易放他走,急忙上前一步挡住卢承庆的去路:“卢长史,请留步,请留步!” “涂孟,我有公务在身,你这是要什么?难道你想干扰朝廷事务不成?”卢承庆皱皱眉头,怒喝道。 李元婴和吴黑闼马上就要到长史府例行巡查了,毕竟是公务,并且这李元婴既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今天的公务又是他上任后跟长史府第一个公干,卢承庆不想敷衍了事儿,这个时候涂孟挡在前头不让他走,他的火气顿时上来了。 “卢长史,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吴黑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长史府和都督府离的很近,吴黑闼和李元婴带着别驾、参军等等一众人步行而来。正好碰上卢承庆与涂孟拉扯。 “见过吴都督!吴都督救命!”涂孟见是吴黑闼,不等卢承庆说话,他抢先一步上前,躬身施礼。 “涂孟,你疯了不成,今日卢某和吴公有朝廷要事要做,你这样胡说八道是在给洪州城涂家招灾惹祸的。”卢承庆再次呵斥涂孟。 “卢长史此言差矣!我二哥经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就教导我们不可忽视老百姓的力量,涂族长拦路求饶,肯定是有大事情,让涂族长说说嘛!”一旁的李元婴突然说道。 卢承庆和吴黑闼都是一愣,州长官交接是朝廷公务,不容出现差错,涂孟拦路卢承庆依然是做错了,当着卢承庆的面又向吴黑闼求援,这是官场大忌,显得涂孟不识大体,同时又得罪了两方人。李元婴对此不生气还为其说话讲情,这是要干什么?俩人摸不着头脑。 “敢问尊驾可是滕王殿下?豫章涂家涂孟给您磕头了。”涂孟也是拼了老命了,作势就要给李元婴磕头。 他本来说不确定这个年轻人就是李元婴,可听他说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名言的人是他二哥,他就确定眼前的年轻人必定是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婴,新任洪州都督,那个将他涂河与涂家大娘子关进大牢的人。 “哪里话来,涂族长贵为一族之长,德高望重,这如何使得。走,走,我们长史府叙话。”李元婴上前一步扶住涂孟,没让他下跪,朝卢承庆和吴黑闼使了个眼色便朝里走。 卢承庆和吴黑闼不知道李元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话都没说跟在后面进了长史府,洪州别驾曾乙以及三参军紧跟其后。 曾乙等人都站在院子里等候,李元婴、吴黑闼、卢承庆和涂孟大堂说话,等奴仆上完茶下去,涂孟再次起身要给李元婴磕头。 “涂族长,你为什么而来在坐的都心知肚明,你要是再以磕头相逼,我想我们就没必要谈了。”李元婴脸色一沉,冷声说道。 “滕王殿下误会了,我是在替我那成器的儿子和无知的大娘子给滕王殿下赔罪,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冲撞王驾。”涂孟也是人老奸猾,他给李元婴街头磕头确实有这么一层考虑,想着所有路堵死了就拿这个发动人气给他们施压,死中觅活,谋一条活路。被李元婴点破他当然不能承认,张口就是一个理由。 “一人做事儿一人当,你家大娘子和儿子犯的错怎么让你下跪呢,要认错也是他们下跪,你说呢涂族长?”李元婴闻言,呵呵一笑说,明知道他在胡诌也不点破。 “滕王殿下说的是,待我见他们见过他们立马让他们给滕王殿下磕头赔罪。而后宴请洪州城德高望重的宿老作陪,请吴公与卢长史见证,让他们正式磕头赔罪,谢谢饶过他们。”涂孟看准话头立马说。 李元婴三人相视一笑,这个涂孟不简单,这么个大年龄了还能反应这么快,并且还很能扯,从这一点上扯到另一点上,容易让人稀里糊涂掉进圈套里。 不过这都是小聪明,真正在官场上混得住的人怎么会被人三言两语摁住。 “涂族长,涂家三郎可是从蝴蝶商会拿走不少御赐之物,这些东西到目前还没有眉目,大唐律规定这种重刑犯是不能探监的。我想涂族长也知道这个事儿,也试过别的渠道。”卢承庆接过话头。 “孟浪了,孟浪了,见不到犬子,我也不好问那些东西的下落呀!还请滕王殿下法外开恩,请卢长史网开一面。”涂孟老脸一红,他的小动作没有逃过人家的眼睛,但是现在顾不上了,硬着头皮承认涂河偷了御赐之物。 见不到涂河人他始终不知道里面的事情,不知道事情就不能找到症结所在,他只好捏鼻子先承认了。 “这不符合规矩!”卢承庆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看他,低头喝茶。 “请吴公给说说情。”涂孟转身给吴黑闼连连作揖,他跟吴黑闼有过几面之缘,彼此的印象也都不错,转面求向吴黑闼。知道吴黑闼卸任洪州都督,当着李元婴的面不敢再称吴黑闼都督,改尊称吴公。 “额!”吴黑闼一愣,本来他是坐在这里看热闹的,看三个人怎么演戏,结果涂孟转身拉他进来,他跟涂孟认识不假,可是俩人并无交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涂族长,卢长史那样说也是按大唐律办事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卢长史也是为难的,你不要怨恨他。”李元婴忽然接过话头。 “不敢,不敢。”涂孟连连摇头。 “卢长史,你看这样如何?不让家属见疑犯无非是防止串供,防止里外串通帮犯人跑路一类的事儿,这一定要按照规矩办;今天正好我们几个要去巡查大牢,又念在涂族长爱子心切的份上,你看你能不能法外开恩,让他跟我们同行,顺便见涂家大娘子和三郎,你再看看我们这些巡查的人不是都督府的,就长史府的,都是自己人,我想他们不会说出去;牢房的人就是知道涂族长不是官家人也说不出去,这样不会损坏卢长的英名。卢长史高高手!高高手!”李元婴反而在一旁帮着涂孟继续说情。 卢承庆面露难色,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激烈的思想斗争。 涂孟连连作揖,哀求。 好一会儿,卢承庆才勉为其难点点头,神色很不自然。 “卢长史,大家都知道你刚正不阿,这样做确实有损你的威名,不过人活一世总有一些事情要法外容情,况且有我们几个在涂族长不会有小动作的。”李元婴哈哈大笑。 涂孟也是连连称是。 卢承庆瞥了一眼李元婴,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此不按规矩形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里对他颇有些微词,李元婴有些信马由缰做事儿风格让他很不适应,觉得他太随意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可是人家是亲王,又是顶头上司,他能说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卢承庆办差可一切真的按照规矩走,他在官场早混不下去了。 就这样,涂孟跟着李元婴他们的队伍里巡查大牢,每到一处牢房,李元婴都会详细询问犯人的情况,对于一些轻型初犯主张稍微惩罚一下释放回家;情节严重的以工偿罪,让他们在苦役中认识错误;好吃懒做又小偷小摸屡教不改者罚做苦役,直至改正;一些重刑犯适当考虑减刑;重刑犯和死囚他建议多深入审查一下,不要轻易处决,人命关天。 一路走下来,涂孟发现李元婴好像没有涂海说的那么不堪,处理事务不像是在做戏,拿不定的事情跟卢长史多以商量的口吻沟通,卢长史负责的事情他并不越俎代庖,发现不妥当的只是给一些建议,并不强迫卢承庆必须按照他的意思执行;从对地那些轻型犯罪者的态度显示他挺体恤民众的,知道为民减负。 这一刻他有些疑惑了,不知道该相信亲眼所见,还是儿子的说法。 “阿郎,救我,救我,救救我!”路过一处重刑犯牢房,一个脏兮兮、浑身是伤的犯人朝涂孟伸手求救。 涂孟仔细看看不认识此人,便想不理会他。 “我是三郎小妾的阿兄周三,阿郎救我!”那个人见涂孟不想理会他,连忙又叫道。 “周三?”涂孟听到这个名字恨不得上去踹死他,小儿子就是因为跟他搅和在一起才有此一遭,恨归恨,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做,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李元婴他们看向周三,昨天的伤已经结痂,现在身上又添了一些新伤,脸上还有被打的乌青色,歪斜的嘴角都开裂了,现在还有些血丝往外渗,看来牢里的重刑犯人没少折腾他。 “滕王殿下,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周三见涂孟不理他,挣扎着起来给李元婴磕头求饶。 李元婴几个人并不理会他,直接略过去了,都走过好几个牢房了还能听到周三的求饶声。 一行人来到男牢房深处,涂河所在的牢房。卢承庆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其他人离开这里,现场只剩下他们四人。 “阿翁,是不是我可以出去了?快点放我出去。”涂河抬头看到涂孟,惊喜万分地扑过来,抱着牢房的栅栏拼命嘶吼。 涂孟打量一下牢房,也算是干净,地上铺着稻草,牢房中央摆着一张破桌子,桌子上两只破碗,一只碗里有两个糠菜馍馍,馍馍一点没动;一只碗里有半碗冷水。冷水菜馍馍,从小锦衣玉食的涂河如何能吃得下这个。儿子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种,涂河心疼的差点掉下泪来。他没着急上前,而是看看李元婴三人,见三人都面无表情,才敢走上前:“三郎,你可还好?” “阿翁,赶紧放我出去,我不在这里,一天也不再住,这里太吓人了。他们叫的太惨了。”涂河激动地抓住涂孟的手。 吃不好喝不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睡不好觉,隔壁不分昼夜地传来撕心裂肺惨叫声和求饶声,一波一波的,吓得他难以入眠。好不容易一波结束了能睡觉了,刚迷糊着又被新一波的吓醒,同时他还有种一种感觉让他不敢睡觉,感觉他睡着了狱卒会过来把他拉过去隔壁屋子严刑拷打。可以说这一夜他就没怎么合眼,好不容不打了,消停的时间长了一些,他刚迷糊了一会儿,忽然被脚步声吓醒了,睁眼看到阿翁涂孟,他都快乐疯了,以为自己要出了。 “你现在还出不去,我问你……”涂孟想问一些疑问。 “为什么不能出去?是不是他们不让出去吗?他们个……”涂河一听不能出去立马狂躁了,指着李元婴就要破口大骂。 涂孟知道儿子什么德行,知道他要骂人,二话不说赶在他骂出来之前伸手一巴掌抽他脸上,见他还想说话又是一巴掌,一连几巴掌扇得他不敢说话了,才问他:“我说话,你能不能好好回答?能不能?” 涂河捂着脸这才艰难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去蝴蝶商行?”涂孟问。 “替他们收货!周三说替他们收货能赚钱。我想着能跟二哥那样赚钱!”涂河说道,他现在心里十分恨周三,要不是他鼓动,他怎么会遭这回罪。 “周三是谁?除了他还有别人叫你去吗?”涂孟又问。 “就是我刚收的小妾的阿兄,没别人了。”涂河见涂孟没有要打自己的意思,放下捂着脸的手。 “确定没别人?”涂孟瞪了一眼涂河。 “真的没有,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涂河赶紧发毒誓。 涂孟长出一口气,没有人指使儿子故意针对蝴蝶商行就好:“你把御赐之物藏在哪里了?” “什么御赐之物,他们胡说。”涂河听了发急又要指李元婴。 “从小到大我怎么教育你的,能那么指人吗?那是滕王殿下,再敢用手指我给你把手剁下来。”涂孟呵斥道。 “我就是没拿,在蝴蝶商行的院子里他来了就打周三跟我,我根本就没进屋,更没见过他说的那些御赐之物。”摄于阿翁威风,他委屈巴巴地说。 “涂家三郎,你这就不对了,做人要诚实,你拿了怎么不敢承认?”李元婴笑呵呵地走上前说。 涂河吓得后退好几步,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冷静下来又想起了李元婴的可怕,可是嘴里仍然说道:“我连屋子都没进去就被你打出去了,我什么也没拿呀!” “怎么没拿?你一手一只琉璃盏,琉璃盏里放着夜明珠,周三给你拿着金瓜子和玉如意,其他人拉着茶叶食盐的大车,你们出蝴蝶商行的时候左邻右舍的人都看到了,大街上好多老百姓也看到了,我有人证物证的,哦,不对,物证被你拿走藏起来了。”李元婴隔着格栅戏谑地看着涂河。 涂河扑上来要去抓李元婴,他是真的急眼了,价值百万两银子的东西别说拿,见都没见过,他觉得李元婴故意栽赃他,他想抓住他理论。 涂孟眼疾手快又抽了他一巴掌:“滕王殿下说你拿了你就拿了,好好想想藏哪里?想不出来我打死你。想不出来你一辈子就呆在牢里。” 涂河不敢说话了,眼神里满是不解,他不知道父亲怎么了,不救他反而不断顺着打他的人说话。 “涂族长,听说你也是个人物,也读过书,功名在身,管理一大家子井然有序,想来也是明事理的,不像混不吝护犊子的人,你们涂家咋就出了个光腚桠?我觉得不可思议!”李元婴玩世不恭地看着涂孟。 “唉,回滕王殿下,当年庄公寐生被嫌弃,母子相恶,掘地黄泉相见,我家这逆子却是寐生被宠爱,被他阿母宠得不像样子,涂某想教育他走正道,奈何他阿母心疼他,各种理由阻拦,久而久之就这样了,卢某也是发愁,让各位见笑了。”涂孟听李元婴说光腚桠,老脸通红,但是人家说的事实,又不是恶意揭伤疤,他不好反驳,只好低声下气的忍下。 从儿子的话里知道御赐之物是子虚乌有的事儿,他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没有其事又不放人就说明能回还,这只是扣押的由头而已。 “原来如此,我说涂海能稳坐工部侍郎不倒,涂江能将商行经营到到北方,怎么他们的弟弟就是个光腚桠了。”李元婴恍然大悟。 卢承庆和吴黑闼也是有些黑脸,都说打人不打脸,你李元婴这一手不光是打脸问题了,这是狠狠地揭开人家的伤疤。 “滕王殿下,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能否优待一下犬子,涂某愿意出钱。”涂孟试探着问,他知道放他儿子出去是不可能的,看看能不能给儿子争取好一点的生活条件。 “涂族长,我觉得你老糊涂了,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想让他在牢里好过点,你看他这个样子像是知道悔过了吗?我看不知道,我觉得他从这里出去了还会给你惹麻烦,不是我不提醒你,坐牢卢长史会按照程序办事,该什么罪给他定什么罪,这要是在外面碰见心狠手辣者、绿林好汉,你儿子的行为说不定被人一刀砍了脑袋,那时候你别说万两银子,你就是花万两黄金能给你儿子接上头吗?。”李元婴是连连摇头。 涂孟听了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李元婴拐着弯的告诉他,他们没真想治罪涂河,达到目的后他们会放了他,悲的是李元婴的话戳中了他的伤疤,一个多年来他都无法医治好的伤疤。 “走吧,走吧,让涂家三郎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我们去女牢房巡查。”李元婴说完转身就走。 卢承庆和吴黑闼跟上,涂孟看了一眼儿子也跟上。 涂河抱着栅栏眼巴巴地看着阿翁离去,他想叫住阿翁,又怕阿翁回过头来打他,不叫他就得在这里继续呆着,受折磨,心里是急得不行。 ------------ 11三分天下 到了女牢房,卢承庆在李元婴的授意下直接安排人带涂孟去见刘氏,至于俩人会谈什么,谋划什么他们都没去关注,也没有派人去监听。 巡查完女牢房回到长史府办公大堂,他们遇到正等候在那里的涂孟。现在的涂孟一改刚来时候憔悴焦躁状态,变了正常冷静的状态,他一见三人现身,几步走上,未说话先一躬到地:“有劳滕王殿下、卢长史和吴公费心了,涂某感恩不尽。” 三人见此会心地一笑,涂孟这个人很上道。卢承庆让人上茶,四个人又一次坐在一起喝茶。 “滕王殿下,废话我不多说,敢问涂某能为殿下做什么?只要涂某能做的,一定肝脑涂地去做。”涂孟心里有底了,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 “涂族长爽快人,有魄力有胆识,既然你这样问了,我也不瞒你,羁押你儿子固然是有惩罚他的想法,没酿成大错会考虑小惩大诫的;留下你家大娘子我是想看看我对你涂家动手了,洪州地界的局势会有什么变动。李治我派我来意思很明显,我想涂族长也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朝廷对洪州城的秘密粮仓势在必得。”李元婴直接跟涂孟挑明,不玩那种弯弯绕的阴谋,要玩就玩正大光明的阳谋。 “是涂某格局小了。涂某一定为滕王殿下马首是瞻,肝脑涂地!”涂孟再一次强调。 他以为涂家和刘家献出粮仓图就能换出儿子和大娘子,没想到人家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要干什么,其谋划比自己想的还要深。他心中不禁感叹,这个滕王不简单,年纪轻轻就能这样的气魄和格局。 此前他对那些大族很是不屑,觉得金陵萧家、弘农杨家、范阳卢家、清河崔家、琅琊王家这等等些世家大族,不过是比他们涂家早发展一些年,同样情况下涂家会比他们做的更好,今天跟李元婴这一番深入接触,他才发现自己想法的错误,涂家跟其他大家差的不是时间和财力,是人才。也算是明白了祖宗新吴候涂钦留下关于人才论祖训的真正含义。是他涂孟坐井观天了。 “涂族长,肝脑涂地倒不用,就是尽你所能为朝廷出力,为李治分忧,当然事成之后李治不会亏待涂家,涂海的官职能再够进一步;涂家在北方的生意蝴蝶商行与涂江也会互相守望的。”李元婴继续说。 “但听滕王殿下驱使。请王爷安排任务。”涂孟听了是热血沸腾,当即抱拳当胸。 涂海每每回家都会跟他讲一些朝廷上的见闻,其中关于这位滕王殿下最为称道的是,称呼当今圣上从不不用尊称,都是直呼其名,乍一听见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仔细一听真的是直呼其名,他才想起涂海给他讲过的事情,转头去看吴黑闼和卢承庆,俩人对此恍若未闻,直呼皇上其名还被重用说明什么?说明他跟皇上关系非同一般。这一下他更市下定决心要抱李元婴大腿。 “没有什么具体任务,就是想让涂族长随机做一下内应,顺便打听一下洪州八大世家对朝廷取得粮仓的态度与看法,朝廷做事还是需要得到大家的支持,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为朝廷分忧,朝廷不会亏待各位,我李元婴在李治跟前还是能说了算的。”李元婴笑着说,一切进行的很顺当,成功打入洪州世家内部。 此刻的卢承庆也是佩服不已,昨天李元婴给他的那八个大字‘祸起萧墙,投石问路’,今天他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是真心佩服李元婴,年纪不大,胆大心细,魄力强,干劲足,应变能力非凡,更是能够见机行事,这让他有一种老了的感触。 吴黑闼也有同感,长江水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如果说将当年瓦岗山的兄弟们划分三六九等,李元婴绝对是跟李绩秦琼程知节三人一样归为第一等。 “滕王殿下,有一件事儿我想知会几位一声。”说着,他看看周围,站起身想去门外看看。 “涂族长,你坐下,不着急说。”李元婴闭目侧耳倾听一凡,然后睁开眼说,“但说无妨,三丈之内无人,五丈之内就三个仆役在做事。” 涂孟、吴黑闼和卢承庆全都目露惊色,李元婴的武功这么高?坐在这里不懂就能感觉到外边情况?这几个人不知道李元婴已经是返虚境,超越返虚境之上只是临门一脚。 涂孟震惊之后将与胡商卡夫的交往过程讲了一遍,再三申明卡夫给他的那幅画就是画的刘氏居住的地方,长史府里有卡夫他们的人。 涂孟的话听得卢承庆和吴黑闼额头冷汗直冒,卢承庆自认为已经掌握长史府的势力,一切都是可控的,没想到长史府还暗藏着一些看不见的势力。 吴黑闼对于李元婴让他去江北借兵一直不以为然,觉得洪州城的城防已经被他打造成铁桶,无需在借助外力,他打算去江北随便借点人装装样子就好,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长史府有隐藏的势力,都督府有没有?洪州城有没有不为人所知的势力?这个时候他也暗暗庆幸,朝廷派了李元婴来接替他,李元婴在明,他在暗,否则只是他自己在明,万一再被人蒙蔽了,粮仓真被找到,粮食再被运走,他的罪过就大了,他开始认真盘算江北借兵的事情。 “看来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李元婴听完皱皱眉头。 信上李治只说让他找出粮仓,并没有告诉有关洪州城的局势的信息,李元婴预想洪州局会比较复杂,没想到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滕王殿下,我请求务必保护好我家大娘子和三郎的安危。在外涂某必竭尽所能!”涂孟站起身再一次一躬到地。 “涂族长放心,我定会派出蝶卫保护大娘子和小郎君的安全。”李元婴觉得有必要派出蝶卫了。 卢承庆和吴黑闼再一次震惊,河东柳家的蝴蝶商行立于全国各大城市不败之处在于他们神秘武装势力—蝶卫。李元婴准备启动蝶卫了。 卡夫匆匆回到他们的商行,一路上谁也不理直接跑向最深处的院子里,迈进院子里立马回身拴上门栓,小跑着进到屋里,抓起纸笔匆匆写好一张纸条,拿在手中吹干墨卷成小卷,又找出一只信鸽,将纸卷塞进去信鸽脚上的竹筒里封好,打开窗户,双手使劲把鸽子往空中一扔,看着鸽子扑闪着翅膀打了一个璇儿往城南飞去,一直到看不见信鸽了,他才关上窗户,心神不安地捧着手走来走去。 “卡夫,希望你说的事情值得我大白天冒险而来。”两刻钟后,屋子的角落里的响起一个阴森渗人的声音。 “世子殿下,滕王李元婴接任洪州都督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洪州粮仓,大唐朝廷已经知道洪州城粮仓的事情了。”卡夫的身体一震,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看向来人,来人还是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布罩头。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黑衣世子的气息也是明显一窒,长安的人曾经向他再三保证,朝廷不会派人干预他们行事的,现在李唐的亲王出现在洪州。 李元婴接任洪州都督他们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猜测,只是从卡夫嘴里得到印证他还是吃了一惊。 “从涂孟的话里猜到的!”卡夫往前走了两步,跟黑衣世子面对面站着。 “猜的?卡夫,你凭什么这么猜测?去找了涂孟一趟你就猜测这个结果,你是不是混江湖久了胆子越混越回去了?”黑衣世子听了卡夫的话气极而笑。 “世子殿下,请你记住一点,我们是同盟关系,我们不是你的下属,请你给予我们必要的尊重,否则我们会终止合作。”卡夫脸色一板,妈的,花钱的的确是大爷,但是我们不是卖身给你家的奴仆,任你随便打骂,老子叫你过来是商量事儿的。 黑衣世子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了,不过这种冰冷持续了一瞬,转而努力挤出一点笑意,尽量表现的温和一些:“卡夫,我亲爱的盟友,请原谅我的失礼之处。你是怎么知道李元婴此行的目的的?” 卡夫见黑衣世子收敛了,没再揪住不放,将他跟涂孟的交谈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特别指出那幅画,刘氏被软禁的那幅画,涂孟从那幅画里看到了李元婴有所求,涂孟的话也提醒了卡夫。 按照唐制,大唐的藩王要回京朝圣的制度,算算今年恰好是这个年份,这个时候李元婴不回长安,反而从苏州跑到洪州就很令人怀疑,涂孟的话立马让卡夫确认了这点。 黑衣世子听完沉默不语了,本来启动长史府的暗线是为了胁迫涂孟屈服交出粮仓图,没想到做事儿考虑不周,照原样画了画,反而让涂孟从画中看出了一些别的事情,非但没有迫使他交出粮仓图还被他威胁了,黑衣世子恨得牙根直痒痒,心里暗骂这些刁民无理,胡商奸诈,等聚齐粮草造反成功了,占据了洪州城,第一个将这两拨人全都屠杀殆尽。目前条件还不成熟,很多地方还得用他们,不好撕破脸。 “我亲爱的盟友卡夫,这个你多虑了,吴黑闼在洪州待得时间够长吧!还不是被我们耍得团团转。再说现在的都督李元婴,据我所知李元婴他们从苏州到洪州来的人不过是三个:他、他的一个女人、还有一个他的贴身太监。纵然他们三个有天大的本事,跟咱们人多势众比算什么?他们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洪州城说到底还是我们说了算,何况转过年来二月就是我们豫章陈家与婺州陈家,弘农杨家与李元景约定举旗的时间,到时候我们三家平分天下,江南又回到我们陈家的治下,我们陈家会履行约定,给你们楼兰子民划出一个州来单独管理,由你做州长官,你们家族世袭罔替,而且你,我亲爱的朋友卡夫,在江南你就是我们陈家皇商了,代表皇家的脸面。想想那时的你该有多风光,多富贵。” “世子殿下,那是以后,现在请转告豫章王,当初我们达成同盟的前提是朝廷无暇插手,如今是朝廷派人插手了,事情发生了重大变化了,我们要求原来的价格翻番,土地不变,否则我们的同盟到此为止。”卡夫一脸严肃地说。 你一个豫章世子有什么资格跟我画饼?就是你父亲自称豫章王的那位给我画饼都不好使,你一个小崽子就歇了吧,卡夫懒得跟他玩那些弯弯绕。 豫章世子听了瞳孔一阵剧烈收缩,他心中很是愤怒,胡商这是在坐地起价,甚至于说是在漫天要价,压下心中的怒火,他冷声说道:“卡夫,你确定要这样做?” 卡夫看着豫章世子没说话,那意思是相当的明显。 豫章世子再一次压下上涨的怒火,再一次表现的很亲和:“我亲爱的朋友卡夫,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与恐惧,你因何恐惧?” 卡夫本来是想否认的,转念一想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因为李元婴的王妃尼露拜尔公主,她是我们楼兰王朝最后的皇家血脉,我们跟李元婴对着干就是跟公主对着干,巴特1尔是不允许楼兰子民这样做的,否则我们将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所以请世子殿下向豫章王转达我们的意思。” “西财神巴特1尔?”豫章世子追问道。 他知道这群胡商是楼兰遗民,楼兰皇室在楼兰遗民心中就是他们的长生天父神的代表,跟皇室斗就是跟长生天父神斗,他们不敢跟神斗。西财神巴特1尔就是楼兰皇室的守护者,一旦发现玷污神的行为就会下达追杀令。别看当下楼兰国已经不存在了,楼兰人们四散分布,可是西财神巴特1尔的势力在整个西域还是威名赫赫的存在。 他不是很明白这群胡商,国家存在的地界都没了他们还在坚持什么?再坚持再强大也不过是一群居无定所的人,一群流浪的狮子,为什么不寄身于他这样的家族效力,做他们的鹰犬,主人高兴了赐予他们一块地安定下来。 “是。”卡夫点头承认。 豫章世子头疼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的要求我会转达父王的。但是寻找粮仓的事情不能停,非但不能停,还得加快速度去做,把剩下的可疑地点最以快速度查找完,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粮仓;至于重新整合新图我再想想有没有去其他办法的,如若能赶在你们前头整合好万事大吉,如若不能就只能用这个笨办法,逐一排查。这个事儿双管齐下、齐头并进吧!总能在举旗之前找到粮仓!”说完往后退去,退到墙角处他身上冒出一阵浓烟淹没了身形,浓烟散去不见人影。 “我呸!在江左起义,跑到江右抢夺粮食,路途遥远,真不知道你们咋想的,这还不算,做事做人还没脑子,靠什么造反?光靠你们南陈遗老遗少仅有的傲气吗?简直是痴心妄想!”卡夫朝墙角吐了一口浓痰,鄙视地说。 转念又一想,这样说他们不对,他卡夫手中的粮仓图不是一直被视作他们陈家的嘛!一张看上去跟洪州城很多地方都很相似的粮仓图。 ------------ 12僚女廖兰 晚饭后,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坐在后院客厅煮茶喝茶,郭淮在一旁伺候着。 李元婴一边喝茶一边将今天的事情给尼露拜尔说了一遍。 “这么说,还有一拨人在打粮仓的主意,胡商和倭国人是受雇于人?”尼露拜尔问道。 “目前掌握的消息是这样的,至于胡商受雇于谁?胡商的雇主是什么来头?倭国人在这里面起什么作用?都不得而知。不过根据长史府的情况来看,胡商的雇主能渗透到长史府,似乎是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胡商的雇主花重金买通了狱卒,安排人给刘氏作画;另一种可能是长期盘踞在洪州的当地势力,安插了奸细在官府里,方便行事。”李元婴沉声说道。 “如果是有人花钱买通人倒没什么,危害性不很大;要是有人安排奸细渗透进来,这里面的事情可就不得了了。”尼露拜尔也是沉声说道。 “不过回头想想,知道洪州城秘密粮仓存在的人除了朝廷上仅有的几个人,再有就是洪州的八大世家与僚人,可是八大世家之间的关系,一旦有一方对粮仓有什么异常举动,其他几大家会有所觉察的,再者就是僚人长期蜷缩在山上,与人接触不多,他们九方也不大可能接触胡商和倭国人。难道是朝廷上的人?”李元婴像是没听见尼露拜尔的话,自言自语道。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目前最紧要的事儿找到粮仓,交给李治,至于是谁在打主意倒是其次。要想找到粮食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是我们优先考虑的。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做?”尼露拜尔说道。 “怎么做?要想找到粮仓必须弄到粮仓图,也只有弄到了粮仓图我们才能找到粮仓的位置。下一步我们弄粮仓图。粮仓找出来了胡商和倭人后面的人自然就跳出来争夺了。”李元婴沉思了一下说道。 “也是,我们要怎么弄?效仿杨素?杨素当年平定江南的时候可是有数十万的大军,手握几十万兵力要做什么都容易,我们现在在洪州城没有他那样的优势。况且是长史府被渗透了,都督府是不是也被渗透了?现在的都督府除了吴公留给咱们看家护院的这些人还比较可靠,其他人是是否有问题还尚未可知。八大世家和僚人又是个什么态度?一个不慎我们就会内外交困呢!时间还短。”尼露拜尔想想洪州的局势就头疼。 “原先我还以为有洪州商行的人可以用,看表哥的意思,他跟洪州的世家大族有勾连,弄不好我安排商行的人去做事儿,前脚安排,后脚他们就知道了,而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李元婴邪魅一笑。 “蒙在鼓里你还笑?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尼露拜尔瞥了一眼李元婴就知道他有办法了,从小就是这样,越是笑谋划就越大。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已经有了三张图,都督府的,涂家的,刘家的,只要把剩下的七张图再搞到手我们就有图了,我们……” “七张?不是说朝廷有四张吗?再加上这三张不就七张了吗?”尼露拜尔打断李元婴的话。 “朝廷可能真有,但是我们不能不打谱他们没有。求人不如求己。李治这货从小说话办事儿就不怎么着调。一心想他拿出四张图,到时候他在拿不出来,那可就坐蜡了,所以说现在要想做好这个事儿咱们只能靠咱们自己。”李元婴想到李治的德行,不由得冷哼一声。 “那你想怎么做?涂家和刘家为了赎人给咱们图,你不会也想抓了其他几家的人吧?同样的计策不好重复利用。”尼露拜尔提醒李元婴。涂家市涂河不长眼撞了上来, “当然不是,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自愿献给我们,并且是那种让他们争先恐后献出来的法子。这个事儿要这样……”李元婴正想给尼露拜尔解释,忽然凝神侧耳倾听。 尼露拜尔和郭淮先是一愣,转瞬就明白外面来人了。 “呵呵呵,滕王李元婴何在?出来让小女子瞧瞧可是真的俊俏。”院子里传来一阵女人的说话声,声音赛出谷黄莺,声调不高却能传得远,屋里的几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退下吧,进门是客,小娘子屋里请。”李元婴三人走出客厅,见院落小门上依着一道人影,看身形是女人,晚上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面容,此刻她正好整以暇地斜倚着门的翘檐,完全不在乎周围几个看家护院的兵士举着兵器高声叫喝。 “看看,看看,你们这些粗坯,只会狗叫;再看你们主人多有礼貌,知道本姑娘是来做客的,倒履相应、夹道欢迎,哪像你们张嘴闭嘴尽是粗俗不堪的话语,还动刀动枪的,无趣,甚是无趣。”门上的人飘然而下,落地悄然无声,轻功之高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她迈步走向李元婴,边走边点着点着周围的兵士笑骂。 “小娘子哪里话来,他们喝斥你那是职责所在,大晚上的不请自来不得不问,当年李某在军营的时候,敢这样翻墙越屋子的,李某二话不说直接嗖嗖嗖三箭伺候,哪里管是男是女、是友是敌,一切打老实了再说。”李元婴接过话茬,来人看似在嘲讽士兵,李元婴觉得她别有用心,心下不禁暗暗提防她。 “哎吆喂,听滕王殿下这话还真是跟传说中的一样,行事霸道无比,只是小女子想不到,如此霸道的滕王殿下也会心疼兵士?啧啧啧,会做人,会……哎吆,怎么是你?。”女人慢慢走过来,走上台阶,看清李元婴的模样她惊呼道。 “是你?”李元婴也是微微吃惊,眼前的人正是南浦渡口的僚人领头人,只不过今天换了一身白色衣服,头上还是戴着那顶蛮笠,蒙着纱,尽管如此,李元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天感觉到你身份不一般,没想到是新任都督呀!还是个亲王,身份不简单呢!”女人是啧啧有声,也不眼生,自来熟地跟李元婴聊天。 “小娘子说笑了!里面请。郭淮,贵客临门,重新煮茶迎客。”李元婴不为所动,吩咐郭淮。 郭淮答应一声下去准备相应器具。 尼露拜尔黑着脸没说话,直觉让她很讨厌这个女人,说话腻腻歪歪,行为举止跟勾栏院卖肉的女子一样。 进到屋里,灯光大亮,所有人还没落座,女子就围着李元婴打转,一边转圈一边啧啧叫好,上看下看、左瞅又瞧的,时不时还摸一下,尽管李元婴左躲右闪也没能让她有停下手的意思,直到她看满意了才找座位坐下。 “光看还不行?还得上手摸?你当上街买货呢?还是说你就没见过男人?”尼露拜尔坐在一边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呵斥。 “这位是三王妃楼兰公主尼露拜尔姐姐吧,姐姐长得真是漂亮。”女子扭头看向尼露拜尔,大声称赞道。 “哼!”尼露拜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姐姐莫生气,妹妹今天上门还真是买货的,看你家王爷不错,我准备买了做丈夫。姐姐开个价吧!”女子又说。 “小娘子说笑了!李某怎么就成了货物,不知小娘子夤夜造访有何要事?”李元婴一旁连忙接过话头,他看出尼露拜尔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僚女言语无忌,嗓音甜美,再配上她那妖娆的身材,那真是热情似火,这边是火,另一边也是火,妒火,尼露拜尔是妒火中烧。他夹在中间烤的难受。 女子这回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李元婴。 李元婴更是尴尬了。一时屋里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滕王殿下,容小女子自报家门:小女子廖兰,西山廖王的小女儿,现在是洪州廖家商行的主事。听闻滕王殿下出任洪州都督,都说你生的俊俏,我就过来看看,要是俊俏我就给自己说个媒,嫁给王爷也做个王妃,给王爷生个十个八个的孩子玩玩;要是你长得丑,我就做点好事儿放毒毒死你,让你早生投胎,下辈子投个俊俏人家,好找漂亮娘子。”廖兰忽然咯咯一笑,轻声说道。 廖兰声音不高,讲出她那让人匪夷所思的杀人想法时就像是跟老朋友日常闲聊一般,随口就来,这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僚女另类,又觉得很不简单。 “你真不要脸,一个女子大半夜跑到人家家,说些疯言疯语,知不知道廉耻怎么写?”尼露拜尔是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廖兰大骂。 “哎吆,姐姐,我们僚人女子找男人就是这样直接,看上了就直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滕王殿下,我喜欢你,我可以给你生孩子。”廖兰挑衅般地又说了一遍。 “好不要脸,张口闭口喜欢有妇之夫,你,你……你藏头露尾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尼露拜尔从小到大打架什么吃过亏,今天接二连三吃瘪让她有些恼羞成怒,同时也是暗暗心惊僚人的直接。 尼露拜尔是楼兰公主,骨子里流的是西域的血脉,从小耳濡目染是西域游牧民族的风情,只不过楼兰亡国,她流落民间,被陇右八虎收养,成长的过程中接触更多的大唐文化,这样就造就了奔放又守礼的她,这一点儿阎熙跟她很像。 今天她遇到了山上的僚女,僚女胆子更大的了,话说的露骨,张嘴闭嘴就要给对方生孩子,如果放任不管,估计再有几句话就该入洞房了,她不能坐视不理。 “姐姐说的对!我就摘下蛮笠。”廖兰伸手摘下蛮笠,解开纱,露出一张灿如鲜花的脸,那张脸让所有的眼光不禁是眼前一亮,就连尼露拜尔也不例外。 《卫风》里说女子漂亮最有名的话;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觚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个廖兰就是这样的美人坯子,皮肤白皙,明眉皓齿,五官搭配甚是得当,再配上玲珑的身材,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不过最惹人惊叹的是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不大也不小,既没有掩饰了其他四官的风采,也没有被其他四官压下去,只是往那里一站,双目便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灵动嫣然又柔情似水。如果说貌美,跟尉迟青青、阎熙和尼露拜尔不相上下,再加上这双眼睛,廖兰更甚一筹。 “怎么样?姐姐对小女子的长相可还满意?滕王殿下,你对姐姐给你讨得媳妇可还满意?”廖兰笑着问尼露拜尔和李元婴。 “小娘子说笑了。”好半天李元婴才回过神来。 这个廖兰还真是惊艳到他了,不过还不至于让他失神,是她的话惊呆了他,让他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可不是说笑,蛊王大尊从我们僚人各部挑选有资质的女孩子做弟子,传授我们武功与蛊术,封我们为圣女,要求我们从小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戴蛮笠,蒙面纱,一旦被人,尤其是男人看见了,我们就失去了做圣女的资格,更别说争夺下任蛊王了。滕王殿下你看见了我真容,你要为我负责。”廖兰说着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李元婴。 “放屁,按照你的话说,三个人都看见你了,是不是三个人都要娶你?”尼露拜尔忍无可忍爆了粗口。 廖兰指着端着水进门的郭淮说道:“咯咯,他吗?他算是男人吗?滕王殿下的贴身力士;倒是你姐姐,我们僚人有二女侍夫的秘术,今晚我们俩共同侍候王爷吧!” 郭淮闻言无语,自己招谁惹谁了,被人无端指责。 “不要脸的,我撕破你的脸。”尼露拜尔彻底暴走了,从墙上摘下长鞭挥手抽向廖兰,抽向她的脸。 在尉迟青青和阎熙跟前她总觉得矮人一头,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家世问题,还是成长历程问题,对于她俩的善意她总是谨小慎微,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女子,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要跟她抢老公,长得还这么漂亮,她是不能忍受,非得出手教训她不可。 廖兰咯咯一阵笑,扭身一串幻影,躲到客厅门口去:“姐姐害羞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男欢女爱,人伦大道。” 尼露拜尔刚要追上去,一只大手伸过来摁住了她,粗暴地将她抱在怀里,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大手的主人自然是李元婴,他面沉似水:“小娘子,人你也见到了,时辰不早了,门在那边,恕不远送,请。郭淮送客。” “小娘子有什么事儿改天再说吧!我们王爷和王妃要休息了。”郭淮上前一步作出请的动作。 廖兰一愣,瞅瞅郭淮,又看看李元婴,随后展颜一笑:“王爷生气了?不过不打紧,日后廖兰定然好好伺候王爷赔罪,让王爷体会其中的乐趣。有一件事儿我提醒王爷,过了今晚洪州城的人都会知道,是王爷你摘掉了廖兰的蛮笠和面纱,你就是想赖都赖不掉的。”说完,一晃身消失在门外。 尼露拜尔对着李元婴是又打又咬,状若疯虎。 李元婴就那么抱着她任她发泄,等她发泄累了、停下手了、伏在他怀里放声痛哭,才横腰抱起她进屋,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娇喘声。 李元婴知道尼露拜尔表面上看去大大咧咧,给人一副很坚强的感觉,实际上她的心很敏感,敏感到别人的一句话她都会翻来覆去地考量,看看是不是给别人添麻烦了,她打心底不想麻烦别人,担心被人嫌弃,怕失去。单纯地从这一点上说,尉迟青青和阎熙都比她坚强,从金州的不告而别就说明这一切。这也是为什么李元婴对尼露拜尔比对尉迟青青和阎熙都要用心得多。 郭淮熄灭茶炉的火,吹灭客厅的蜡烛,关好门回屋了。 ------------ 13胡匪倭寇 一大早,李元婴正坐在大堂上练字,郭淮和卢承庆俩人从外面一起走进来。 “来的挺快,卢长史稍坐片刻,我马上就写完了,郭淮给卢长史盛茶。”李元婴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俩人进来了,没抬头吩咐郭淮,手中的笔没停,继续写。 桌子旁边的茶炉上的茶已经煮好,此刻翻腾着水花,沁出一阵阵茶香,满屋子都是茶汤的味道。 郭淮答应一声,找来茶碗,给卢承庆和李元婴都盛了一碗。 “滕王殿下真是闲情雅致,一大早就练字。我就不行了,天生就是个劳碌命,一大早就有人击鼓报案,早饭都没吃就处理案件。刚才郭力士去找我的时候,我正准备来找滕王殿下借兵呢!”卢承庆看着李元婴酸酸地说。 “哈哈哈,卢长史既然羡慕我们何不换一下职位,你做都督,我做长史,互相体验一下彼此的压力。要不你卢长史见面就是酸汤话。”李元婴提笔在手,搁下笔拿起纸张从头到位打量一遍,尚能满意,又随手扔在桌子上,从桌子后面转出来。 “粮仓事了了再换回来?滕王殿下真是好打算。”卢承庆也就是心里不平衡,嘴上抱怨几句,真有这种想法那把朝廷当成什么了? “哈哈哈,这么轻易就被卢公看出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不像是卢长史你呀!褚依人对你追着连番打击都没让你怎么样,有人报案你就乱了分寸?”李元婴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是胡商和倭国人,刚来洪州的时候还算是安分守己,偶尔跟老百姓有点矛盾,无伤大雅,这几天越来越不像话,不断跟老百姓发生冲突,今天报案的人被他们打伤了,长史府的人去安抚百姓,胡商和倭国人反而还不依不饶了,长史府的人都要急眼了。我担心他们接下来还会生事,现在长史府人手不够,想着跟滕王殿下借一些兵士威慑他们。”卢承庆放下茶碗看着李元婴。 “这好说,卢长史想调拨多少人,我给卢长史写一道军令,让人去找司兵调拨人马听你安排。”李元婴也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走向条案,准备去给卢承庆写军令。 “五十人吧!”卢承庆想想报了一个数。 “需要这么多?现在胡商和倭国人这么猖狂?这都快成骚乱了。”李元婴闻言站住了身形,差异地扭身看着卢承庆。 “可不是嘛,原想着调出一部分狱卒就能应付,可是胡商和倭人越来越嚣张,有时候一天好几次冲突,我已经派人调查呢!看看是否背后有人指使。”卢承庆沉声说道。 “那我给你调拨一百人,眼下我们正在忙粮仓的事情,胡商和倭国人这么一闹,可别耽误正事儿!”李元婴沉吟一下说。 “那多谢滕王殿下,有了这一百人就是清剿他们都敢动手了。一群外来户还敢肆意妄为,活得不耐烦了。”卢承庆听恶狠狠地说。这些天接二连三地处理胡商的事儿,他也烦了。 李元婴回到桌后写完军令,派人去找司兵参军调拨人马,让他们直接去长史府听候调遣。 “滕王殿下找我何事?”卢承庆问李元婴。 手里有兵,卢承庆心里踏实多了,衙役和兵士上百号人还维护不好一个洪州城的治安,那么他这个长史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卢长史,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第一把火想烧士林,激励一下洪州的读书人。”李元婴缓声说道。 “滕王殿下想怎么激励?”卢承庆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心里有些不解,李元婴出任洪州都督可谓是临危受命,时间短、任务重,事情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怎么不着手最紧急的任务,反而要花大心思去处理一些慢功细活? 要知道大隋以前的王朝都是皇室与士大夫共掌天下,士大夫又来自儒林士子,天下士子又分为世家士子和普通士子,世家士子是世家大族里走出来的读书人,普通士子就是没有家族背景的普通百姓中的读书人。 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士子封官容易,为官治理天下有家族支持容易出成绩,升迁道路顺畅;反观普通士子,封官不易,单枪匹马治理天下做出成绩更是不易,偶然有人真能做一些不世之功,成绩斐然,晋升到更高职位,发现还是孤立无援。 对于普通士子来说,想要出头最便捷的路子就是依附于世族大家,依附于世家大族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作为回报他们得听从世家大族的安排,为世族大家谋取利益。 翻开历史,势力庞大的世家大族掌握朝纲的例子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还会谋朝篡位,直接登上皇位。鉴于此,大隋开皇开恩科,招揽天下优秀士子为朝廷所用,如此也能越过世家大族招揽普通士子中杰出人才。 据说朝堂上宣布此事儿的时候还有人骂开皇忘恩负义、卸磨杀驴,说世家帮他刚抢完女婿的皇位就反过头来就对付世家!各大世家纷纷出言反对,反抗形式花样百出。尽管如此,还是没能阻挡住恩科的开设,经过杨隋一朝两代天子,经李唐两代天子至今,科考入士成为当下最受欢迎的入士方式。 李元婴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士林,他是想干什么?是要将新政彻底贯穿到底,进一步打压当地的世家大族?还是李唐朝廷又推出了针对世家大族的新政?事关天下世家大族,作为范阳卢家长房的卢承庆心下警惕起来。 “岭南道甄选士子采用的是旧制,各州道自行选用士子为官,优秀者可以被推荐入朝为官,岭北的我们也可以再次启用旧制,允许洪州七州一府遵循旧制选用一定数额士子,这样在保持世家士子与乡贡士子的既定数额基础上,又多了旧制选出来的士子。如此,洪州的士子数额相比只靠新制就多了数额。”李元婴说道,说完这条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眯着眼睛看着卢承庆。 卢承庆思索一番,点点头。 虽然开科举打破了皇室和世家共掌天下的局面,越来越多的普通士子参与治国,但是科举并不是只对普通士子开设的,世家士子也能通过科考入士,占据了一部分名额。纵观天下士大夫世家士子占了大多数,入士后更有普通士子封官后倒戈世家大族一方,依附于他们,这样说来皇室真正笼络的人才并不多,并没有完全打破与世家共掌天下的局面。 尤其是在洪州新政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的时候实施旧制,可以说李元婴在倒行逆施,公开反对李唐王朝的新政,在帮助世家大族打李唐王朝的脸,卢承庆乐见其成。 “其二,鼓励一些士子参加书学、算学、律学科举,多为朝廷输送一些这方面的人才。我个人出资成立一个画学书院,招收士子,家境贫寒、资质好,肯吃苦上进的士子可以免除束脩,生活由书院负担。”李元婴见卢承庆不说话,又说出了第二条。 “滕王殿下高义,卢某替洪州士子谢谢滕王殿下。”卢承庆拱手称赞。 这一条无关紧要,科考除了已经停考的秀才科,明经科与进士科是众多士子最为看中的,象书学等其他科参考士子人数少之又少,即使能培养出这方面的人才,他们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几乎不可能担任要职,更多的是副手,甚至于毫无地位可言的吏人。 李元婴推崇这条,要是做好了,朝廷也不会少了他卢承庆的功劳,他没理由反对。不但不反对,还要极力赞成。 “其三嘛,就是科考的事儿了,这次春闱之后科考要有大的变动。”李元婴往前探探身子,眼睛看着卢承庆没继续多说。 “滕王殿下可是指的《五经正义》?”卢承庆思索良久才慢慢说道。 秀才、明经和进士三科考试存在一个比较大的问题,那就是以哪家的经典注释为考试蓝本。 儒家经典流传至今已经变得晦涩难懂,儒林大大小小的名士注释经典又各不相同,他们又做不到说服其他人,只能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彼此之间喋喋不休地争论,互相攻讦。朝廷对此也无好的办法,就由着他们去争论,经过若干年的争论,不断地兼并融合,到李唐太祖和太宗两朝形成南北两大阵营,北方以孔颖达为首的先师派阵营,南方以马嘉运为首的革新派阵营。 多年来南北儒林争来争去,互有胜负,谁也说不了谁。对此朝廷不胜其烦,到了太宗皇帝李世民这里,他下令弘文馆,召集南北如林明宿集体修书,最终确认孔颖达博士一众德高望重的人整修《诗》《书》《礼》《易》《春秋》,统一内容作为明经科考的标准书,帖经考试内容就从这里面摘选。 贞观十六年《五经正义》完书了,只是尚未推行就被以马嘉运为首的一众学者联名反对,认为先师正统随着“衣冠南渡”已经南迁,音律如此,其他也是如此;北方遗民的所谓的正统掺杂了五胡的东西,变味了,内容还有待勘误,他们拒不承认正统地位,无奈之下朝廷让他们勘误,又耗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成书,由于被删改内容多偏向于南学,成书后又被长孙无忌和于志宁再次修改,终于尘埃落定。最近这几年朝廷上商讨最多的就是何时推出《五经正义》,最终定下来是明年。 “正是,《五经正义》修订版最终敲定,明年朝廷就会加以推广,到时候朝廷会根据道府州不同情制定书籍分发的数额,我准备在朝廷的既定的数额基础上多刊印出一些份额,到时候就用多出来的份额奖励成绩显著的官学,也可以赐予乡贡中的优秀者作奖励。借此,激励更多的人努力读书治学。”李元婴两眼直盯着卢承庆。 “滕王殿下,你要印刷更多的《五经正义》,这花销从何处来?”卢承庆皱皱眉头。 印刷书籍一事儿,不算纸张额费用,但就木板雕刻反字有多难?一块木板上有一个字雕刻错了,整个木板上的字都不能用,就更别说还存在别字和漏字等情况,一套书籍耗费之重难以想象,知道你滕王李元婴厉害,你再厉害也跳不过这些消耗吧?这还是最直接的东西,间接地有更多了,比如说给乡贡士子书籍,世家会插手搅和的,搅和的方式很多。 “洪州都督七州一府负责,不说别的就说洪州、江州和吉州三州商业所带来的收入怎么都能负担这些。”李元婴灿烂一笑。 “难道殿下想……”卢承庆话说一半觉得不妥,转而又说,“殿下想怎么推行下去?” “我想后天在都督府举办文会宴,到时候洪州地界士林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再请一部分优秀的士子。我来宣布政令,洪州下各州共同推行。”李元婴说。 卢承庆闻言皱皱眉头:“滕王殿下,每年的文会宴都要提前半个月准备,定出席人的名单,定菜单,定位置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后天就举行是不是仓促了?” “不仓促,名单和请柬都订好了,卢长史派人用六百里加急送去,再让公车接他们由官道加急而来,七州一府的人没有赶不到的;至于宴席就一道菜暖锅,鹿肉、兔子肉和羊肉管够,再加一些蔬菜足够,工作量不大,都督府的厨房就够了,位置就定在都督府。”李元婴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郭淮,伸手点点条案上的一摞请柬。 郭淮会意走上前搬起请柬送到卢承庆面前,说了句卢长史请看。 卢承庆看了一眼郭淮,伸手拿起请柬上面的请柬名单,名单上顶头是洪州八大世家:洪州涂氏、罗氏、章氏、端木氏,江州陶氏、周氏、翟氏和吉州刘氏,接下来是洪州地界的大大小小的世家,还有当下在洪州的名士宿老与各个书院的有名的士子,及其一些乡贡士子,可以说洪州地界跟士林有关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 看完名单,他又回头盯着八大世家,好一会儿才说:“滕王殿下的文会宴这把火明面上是烧洪州士林,实际上是在聚拢洪州八大世家吧?” “姜是老的辣,仅仅从一份名单就能看出的我的打算。高,实在是高。”李元婴一挑大拇哥,邪魅地一笑。 卢承庆又缓缓说道:“滕王殿下是想直接跟八大世家摊牌?” “是的,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洪州城外南平和刘玄意告诉我你卢承庆在洪州做长史我就知道洪州事情成了一半。”李元婴轻轻击了一下手掌。 “那需要我做什么?”卢承庆眉头轻微一动,不知道李元婴提起刘玄意和南平公主是什么意思,索性不猜,放下名单看着李元婴问。 “正常来说举行文会宴,宣布完了政令我会和八大世家在都督府大堂宴饮,其他人的活动还需要卢长史来照看。”李元婴说到这眼中精光一闪。 卢承庆端起茶碗慢慢地喝茶。李元婴说的事情简单明了,分工也清晰,但事情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一定会发生的,可能要发生的、意想不到要发生的都会来,一定要事先部署到位才行。 不过这个李元婴还算是讲义气,最难啃的骨头自己来啃,他则配合敲边鼓。这一刻他是思绪万千,想到了很多事情,最后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滕王殿下,干了。这些请柬安排下去吧!” 李元婴朝郭淮点点头。郭淮走上前搬起请柬走了出去。 卢承庆又喝一碗茶,聊了几句闲话,借故起身准备告辞,只是还没等转身,长史府丞卢阳疾步闯了进来:“郎君,大事不好,胡商和倭国人跟僚人要打起来了,由于双方参与冲突人手过多,咱们在那边的人手不足,领头的说恐怕难以控制局势,派人来请卢长史再派些人手支援。” ------------ 14市场斗殴 “急什么?说清楚什么情况?”卢承庆转过身呵斥道。 “就在刚才,胡商与倭国人去僚人的商行谈事情,双方谈崩了,胡商和倭国人聚集了二十多人要强攻僚人的酒楼,那一带的僚人团结起来反包围了胡商倭国人,正好我们有人在那边巡逻,发现了情况,暂时控制了局面。不过咱们那一片的人加起来也就十几个人,领头的怕是镇不住场子就派人到长史府寻求支援,我已经给其他片区的人发出增援信号,让其他片区的人去增援,我特来都督府向卢长史与大都督报告情况。”卢阳稍微理顺一下思路,快速说道。 卢承庆一阵头疼,现在是太平年月,大唐与僚人之间和平相处,僚人们会走下山来做生意,他们之间怎么起了冲突? 目前,洪州城的僚人都是西山廖王的族人,登记在册足足有上百号人,再算上流动的,人数只能是更多,这要是真打起来,说不定就会引起大范围的哗变,仅仅凭借那个片区人手肯定控制不住局面。 这些胡商倭国人欺负一下无依无靠的普通老百姓就算了,还敢僚人起冲突?长史府已经无人可派了,从城防司调派的人手还没到位,卢阳只能跑到都督府找卢承庆,卢承庆也只能向李元婴寻求支援。 “卢长史,此事颇为蹊跷,传令各处人马按兵不动,以防贼人调虎离山,你我带人去市场走一趟。”李元婴沉吟一下说道。 卢承庆听了也是这种情况,派卢阳再次传令其他片区的回到自己片区,坚守岗位。 李元婴和卢承庆俩人披挂上马,点了一队人马,直扑僚人所在的市场。 洪州城不像长安城那样方正,坊市规划的也不整齐划一,除了官方划定正常的市场,洪州其他地方的店铺是遍地开花,只要你有东西可卖,又有房屋可做店铺,到官府报备一下就开店做买卖,甚至于很多闲置的地方官府也允许老百姓立市摆摊做生意。 僚人的酒楼和店铺并没有在市场最繁华的地段,位置有些偏,现下又是上午时分,还不到开市的时间,市场上的人相对比较少,他们并没受到什么阻拦就接近僚人做生意的地方。 李元婴一马当先冲到僚人酒楼所在地方,僚人酒楼前已经聚集了二三百人,地上到处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得满满登登,都伸长脖子往里看,有好事儿的捧来条凳登高观看,甚至于还有人登上马车、爬到屋顶观看。 李元婴勒住马嚼子长身往里观看,人群中僚人与胡商倭人对峙,剑拔弩张,双方都拿着武器,僚人酒楼上还藏有十多个人张弓搭箭的对着对手,他们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战的架势。 人群正中央的一块空白地上,一个倭国人和一个僚人正在对战,倭国人用的一柄倭国常见的窄身弯刀,武功路数大开大合,突刺砍撩招招直逼要害;僚人手里一根镔铁长棍,被他舞成一片棍山,水泼不进,将倭国人的刀挡在了外面,俩人你来我往,正战得不可开交、难分高下。 往两边细看去,胡商倭国人这边压阵的是一个胡商和一个倭国人,他俩身后站着四个胡人卫士与十几个倭国浪人,对比僚人他们不占人数的优势,但是他们并没有因为人少表现出惧怕僚人,反而是人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杀人; 僚人一方的在他们商行楼下居中放着一把交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僚人廖兰,在她的身后可是有着几十号的僚人,僚人们手握刀枪棍棒。 十几个官府的人跟僚人一方站在一起,正紧张的看着场下。 李元婴回头看看追上来的卢承庆和城防兵,城防兵跑得是呼呼带喘,他没说什么,伸手摘下马上的长枪,长身站在马背上,气运丹田,大喝一声:“住手,住手,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 喊完一抖手甩出长枪,长枪一溜烟似的直奔战场大战的俩人,他则脚下一蹬马鞍子,飞身踩着围观人的肩膀紧随长枪飞扑战场,枪头没入地上的石板中,枪身不停地上下摆动,眨眼间李元婴脚踩枪尾立于其上,身形随着枪身上下浮动。 李元婴这一手功夫俊俏得很,尤其是外行人看来,很是唬人。唐人和僚人纷纷惊呼喊好。 倭国人和僚人听到武器飞来的风声都是晃身跳出圈外,压下兵器查看情况,那个僚人没说话,只是盯着李元婴看;动手的倭国人是个暴躁脾气,被人打断战斗很是不爽,也没确认来着是谁先是用倭国话骂了一通。 李元婴不精通倭国语,但是对于倭国常见骂人的话还知道一些,听倭国人嘴里不干不净,他也是气恼,凌空倒翻单手握住枪尾,轻轻一提,拔出枪头,顺势在空中拧腰一个翻转,抡圆了长枪狠狠砸向倭人,对面的倭人躲闪不及只能持刀横挡,奈何李元婴这一枪由上至下砸下,力道很足,一枪抽得倭国人单膝跪地,不等他有什么反应,李元婴落地后脚尖点地一个闪身扑到他跟前,抬右脚恶狠狠地踹在他胸膛上,一脚将其踹回到压阵的两个人跟前,这一脚直踹得他好半天没站起身来。 这一切仅仅在两个呼吸之间完成的,行家里手看得清整个过程,外行只是看到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倭国人就倒在地上,围观的人纷纷喝彩。 对于大唐人来说胡商倭国人是外国人,僚人山里人,山里人也是大唐人,见外国人被唐人打了,他们乐得欢呼叫好。既是为李元婴的武功高超喝彩,又是为倭国人被打喝倒彩。 “管好你的嘴巴,管不好你的嘴巴我不介意杀了你。”李元婴枪指倒在地上的倭国人。 胡商头目两眼眯缝着看着李元婴:“小子,莫猖狂,我认识你们洪州司兵参军马骁,你这样猖狂马骁知道吗?” 那个倭国人领头人刀尖对准李元婴,跃跃欲试,想要跟他大战一场。 在洪州城胡商敢于跟挑起跟僚人当街的战斗,但是要说正面跟官兵起冲突,他还是要掂量掂量的,不过输人不输阵,他说话还是很硬气。 “你跟马参军很熟?”李元婴单手挽枪花背枪在身后,枪尖朝地,那神情似乎对马参军有些顾忌。 “何止是熟悉,马参军跟我以兄弟相称,我们在一起喝过花酒,一起勾栏院找过姑娘。看你这年纪是马参军的手下吧!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下次在马参军跟前我提提你,让马参军栽培栽培你。”胡商看到李元婴收回长枪,以为马参军的名头吓住了他。 “亲爱的卡夫,还是让我来给你介绍介绍吧,这位小将军就是揭开我面纱的人,我的夫君,大唐亲王,滕王殿下李元婴,现在的洪州大都督,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胡闹,滕王王妃的地盘你也敢撒野,怎么样?你看我夫君来了。”廖兰笑吟吟传来。 廖兰素面朝天,真的摘掉蛮笠和面纱了,扭着腰肢以一种似慢实快身法来到李元婴身边,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身子依住他身上,那样子俩人亲密的不行。 李元婴到场她就发现了,李元婴下场教训倭人更是让她惊喜异常,不等李元婴说话她先接过了话茬。 市场上的人,包括僚人都是一阵哗然,廖兰是蛊王大尊的弟子,僚人蛊王大尊对弟子的要求广为人知,这个滕王李元婴真是大胆,敢对蛊王大尊的弟子下手。同时也是暗叫可惜,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被李元婴这头猪给拱了。 李元婴皱皱眉头,身体不动,体内一股凌力的内力直冲肩头,轰向廖兰的胳膊,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内力撞上廖兰她居然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受到攻击一般,他愣了一下,这个廖兰也是返虚境天位的境界,竟然受到他的内里攻击毫发无伤?还是说她有高明的手法化解了?就这短暂的一瞬间的愣神好像承认廖兰的话。一次未见成效,正想再次鼓动内力来第二波攻击,廖兰不着痕迹地拿掉胳膊。 “弟弟,你过来,见见你姐夫。你姐夫是洪州都督,有你姐夫在,以后在这洪州城谁也敢欺负咱们姐弟俩,就是市令他也得绕着咱们走。”廖兰回身向使棍子的僚人招招手说道,顺便朝市令翻了个白眼。 那个僚人见状大踏步走上前,憨憨地一笑:“姐夫,昨晚我还以为我姐骗我呢!原来真是姐夫揭掉我姐的蛮笠和面纱。” 李元婴上下打量一下僚人男子,五短身材,身形不高,典型的僚人,憨厚的形象中带着亲人的感觉,不过他没说话。 站在人群中的市令是相当的无语,心里话,我的姑奶奶哎,就是没有滕王这关系我也没敢欺负过你呀!不管是蛊王大尊的名头,还是您老的手段,整个洪州城有几个人敢招惹。不过他也明白,廖兰这是故意在警告他,要他以后不要给僚人在暗中使绊子。 这个时候卢承庆带着人马分开人群冲进来了,见李元婴和僚人站在一起跟胡商和倭国人对峙,他们也冲上前来,站在胡商的对面。 “你的名字叫卡夫?楼兰人?隶属于楼氏?还是兰氏?”李元婴扭过头问卡夫。 这个时候的卡夫是相当的无语,要说在洪州城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尼露拜尔和李元婴。刚才不过是看着李元婴年龄不大,想着他在洪州城防军中职位也高不到哪里去,还想借着马骁的名头恐吓他一下呢,没想到他居然是李元婴本人了。 对于李元婴的问话他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承认了就得承认李元婴楼兰驸马的身份,那样还怎么做豫章陈家的买卖。他现在还不想放弃陈家的生意,看了一眼倭国人的首领伊藤斋二,示意他出去应付。 “滕王殿下,僚人正跟我们对赌,希望殿下不要横加干涉?”伊藤斋二上前一步,抱拳当胸说道。 倭国人说倭国语很快,说大唐话也改不了这个毛病,语调也很直,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很冲,很硬,再加上他一只手里握着一柄刀,那模样不像是沟通,像是威胁。 “哦,你的意思是在说我执法不公,应当鼓励你们当街打斗?鼓励你们在市场中聚众斗殴?”李元婴挽了个枪花,寒光凛凛的枪头直指伊藤斋二的面门,眼睛精光四射,一股强大的气势直接碾压过去。 伊藤斋二下意识后退一步,单手擎刀对着李元婴,另一只手伸向腰间握住握另一把刀的刀柄,作势要拔出来要双刀站长枪,跟李元婴大战一场,奈何他不过是刚刚摸到返虚境的门,如何抵挡住李元婴化神境天位的气势压迫,感受到危险他还是做出反击架势,他这一举动给剩下倭国武士造成一种错觉,以为要动手,其他倭国人都是调转刀头对准李元婴。 “干什么?干什么?想要群殴?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姐夫?”不等李元婴和卢承庆有什么举动,廖兰的弟弟用棍子一指倭国人,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挥,僚人都举起手中的武器,僚人的武器棍棒为多,但是他们人多,士气充足,楼上的僚人更是把弓拉满,只待一声令下射杀倭国人。 廖兰看看弟弟,很满意,他这个弟弟平时冒失冲动,只是这回的冒失却是恰到好处,自动跟李元婴站在一条线上。 正在慢慢后退的卡夫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李元婴出现了,今天的战斗肯定进行不下去,你伊藤斋二简单敷衍两句离开不就完了,还拽词,你他娘的小个子倭国武士拽什么词,拽的还不对。 他只好又硬着头皮走出来,没说话先从后面踹了伊藤斋二一脚,打个哈哈:“滕王殿下,伊藤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跟僚人因为一些争执当街赌斗,是经过巡街兄弟们允许的。现在我们认识到错误,我们双方都有错,滕王殿下出马让我更是深深自责,我给廖兰小娘子赔个不是,廖兰小娘子今天对不住了,改天携带礼物登门谢罪。”说完不等李元婴回话挥手拉着伊藤斋二扭头就走。 卡夫的侍卫与剩下的倭人也跟着离开了。 李元婴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没有为难他们,放任他们离开。 围观看热的人一看走了一方,知道打不起来,没热闹可看也就三三两两地离开,能在这里看热闹的都是市场上的人,中午还要忙着开市,他们都回去继续干活了。僚人也回到干活了,现场只剩下李元婴、卢承庆、廖兰、廖兰的弟弟和一众官兵。 “滕王殿下和卢长史难得大驾光临,到寒舍喝碗茶吧!”廖兰是眉开眼笑,这一战僚人毫无损伤,因为李元婴的出现,洪州城再无人敢轻视僚人。 李元婴今天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偏向他们僚人,这对于他们僚人在洪州城里混颇有好处,她正想着把这种好处扩大化。 “是呀,姐夫,咱们酒楼上好的茶叶和山珍,姐夫和卢长史正好尝尝。”廖兰的弟弟十分熟络地抓住李元婴的手腕子就往酒楼拉。姐姐昨晚回来已经摘掉蛮笠和面纱,他以为和李元婴已经发展到很深的地步,所以对李元婴很是热情。 “撒手,成什么样子!”李元婴甩手挣脱廖兰弟弟拉扯,他本来处理好争斗就想转身就走了,廖兰的弟弟说他们有上好的茶叶和山珍,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对廖兰说,“小娘子,我想看看你们廖氏商行的营生。不知可方便?” “听说滕王殿下还是蝴蝶商行的大主事,对于经商之道肯定有独到之处,欢迎滕王殿下到廖氏商行莅临指导。”廖兰脸上是笑开了花,正乐得跟李元婴拉近关系,他主动上门,真是求之不得。 卢承庆笑眯眯地看着李元婴,这是什么情况?在金州和苏州刚刚搞定一个楼兰公主,来洪州三天就招惹廖王的女儿,你他娘的还真是个色中恶魔。 不过,看看廖王的女儿真是个大美女,尉迟青青,阎熙和尼露拜尔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廖兰也是个大美女,李元婴这货还真是有艳福,要是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多岁他卢承庆都想风流几把,奈何年纪大了,精力不允许了。感叹之余他决定跟着李元婴去看看热闹。 ------------ 15商道之臻 李元婴与卢承庆跟着廖兰在僚人的所有经营场地观摩了一圈,而后回到酒楼包间里煮茶喝茶。 廖兰的弟弟名唤廖浪,被廖兰叫来给他们煮茶,伺候几个人喝茶。 “滕王殿下、卢长史请喝茶。”廖兰亲自给两个人盛茶。 洪州城官方的一把1手二把手都在廖氏商行做客,廖兰大眼睛笑成一条缝了,。 “小娘子这茶看着就香,我得好好尝尝。”卢承庆笑呵呵地接过茶碗,端起来喝了一口。 整个观摩过程下来卢承庆是大体看明白了,李元婴对廖兰并没有非分之想,倒是廖兰对李元婴热情似火,人都快贴到李元婴身上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卢承庆也知道楼兰公主尼露拜尔也不是善茬子,这是要上演两女争夫吗?好戏码!嘿嘿嘿嘿……光是想想卢承庆就觉得都督府会鸡飞狗跳墙,他就有些幸灾乐祸,笑眯眯地端起茶碗一口干了,咦,味道真心不错,又要了一碗。 “多谢卢长史盛誉,卢长史喜欢待会我给您包一些带回去喝。咯咯咯,只是不知滕王殿下对我们廖氏商行的经营有什么好的建议,还望不吝赐教。”廖兰笑眯眯应付完卢承庆,转头看向李元婴。 “马马虎虎吧!廖氏商行的营生勉强够你们廖氏的族人吃口饭的,想要衣食无忧就不可能了。”李元婴喝了口茶,看着廖兰,淡淡地说道。 “滕王殿下何出此言?”廖兰闻言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下意识地皱皱眉头看向李元婴。 原先她觉得李元婴有可能应付她,会随便说两句敷衍的话了事儿,但是她恰恰没想到他能如此评价。如果不是李元婴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认真讲话,她都以他故意在侮辱他们。 廖氏商行现在在她廖兰手里已经得到极大改观,收入已经超出以前不知凡几,山里族人的生活虽然无法跟洪州城的人比,但是至少这几年没有人因为缺少粮食饿死。 “小娘子,先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说。我先问你,你廖兰是廖氏商行的大管事,廖大管事认为经营什么最赚钱?”李元婴放下手中的茶碗,十分认真地问廖兰。 “酒水,不对,是盐,不对不对,是香料,也不对……”廖兰说到最后不说话了,她不知道到底该说啥了。 刚听到李元婴的问题,她下意识说出是酒水,她经营的廖氏商行最赚钱的是酒楼,酒楼主打的是僚人的特色酒水。说出酒水后她立马觉得不对,她的酒水是卖得很好,赚钱不少,可是跟洪州城的大盐商比起来,她那酒水赚的钱都算不上九牛一毛,因此她又给出了盐的答案,洪州的盐商都富得流油,说出盐后又觉得西域人运过来的香料卖价很高,那些香料商人应该一个个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但是又一想也不对,好像那些香料商人大部分人跟唐人普通百姓并无两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活得也很艰难,想来想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眼巴巴看着李元婴。 李元婴看着廖兰的眼睛,他目光很是清澈:“廖大管事说到了盐,我们就来说说盐,洪州产盐,洪州人氏也有很多贩盐的,他们都赚了大钱,然后回到洪州他们买房子、置地、修建高门大院、纳妾、修建祖坟,为子女请老师等等,各种摆阔气。因此,我们可以说经营盐很赚钱。” 廖兰听了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刚才她也是这么想的,想到了洪州城盐商们发家后的种种行为,无一不彰示着有钱。 “作为蛊王大尊的得意门生,我想廖大管事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你肯定知道扬州城,顺着长江往东去的一个城镇。扬州那个城镇并不产盐,然而在那里最赚钱的一个生意是贩盐,大唐经营盐的大商号都有人常驻,扬州城盐的交易量在大唐排名第一,长安城都比不上,这是为什么?”李元婴的眼睛凌厉起来,仿佛要看穿廖兰的心底。 “为什么?”廖兰两眼火热地回应李元婴,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靠了靠,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那是因为消耗量大呀!每个人每天可能就需要吃下去这么一小撮盐,”李元婴说到这里,举起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朝廖兰比划一下,“这一小撮量真心不大,要是两个人呢?三个人呢?一百个人呢?那么量就很可观了,要是一个县的人呢?一个州的人呢?整个大唐的人呢?那数量更是可观了。盐,每家每户每个人每天都要食用,贩卖食盐每天能卖出去,赚到钱。对比之下,西域来的香料珠宝,香料的确卖得价高,可是他们能卖多少?一车一车的?珠宝能天天卖?今天一个夜明珠,明天一对猫眼石?” “好像不能!”廖兰高兴起来了。刚才她自己也想到香料珠宝。 “茶叶呢?江南产茶叶,江北不产茶叶。江北各州人口众多,他们又离不开茶叶,江南的茶叶就能卖到江北去;过了江北翻过长城再往北去是草原,草原上有突厥人、回鹘人、靺鞨人、契丹人,他们都是以肉为食,顿顿,天天吃肉,夏天还好,到处能到菜,到了冬天因为吃不上一口青菜他们都拉不下屎来,那难受劲儿,我可是亲眼见过,那要是饭后来上一壶茶,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拉屎不要太爽。你来说说茶叶到江北会是什么价?会卖掉多少?到草原上会是什么价,那又会卖掉多少?”说到这里李元婴又是一连串的发问。 看似是在发问,可是每一个发问都不需要答案,答案是人都能想到。 提到突厥人,李元婴想起了突厥族的那个李思摩兄弟,突厥名字叫阿史那思摩,被二哥赐姓李,改叫李思摩。在金州的时候跟李思摩兄弟做生意真的令人怀念呀!茶叶盐什么的李思摩都从李元婴这里购进,牛羊什么的李思摩都倒卖给李元婴卖到中原区,生意顺畅的不行,他们俩说好的好兄弟一辈子,可是李思摩兄弟真不仗义,趁李元婴不知道,一句话没留偷偷地跑到长安城去找二哥,跟着二哥找高丽棒子打架,还给人打死了,现在想想都心痛。 廖兰听到李元婴说道拉屎脸色不由得一红,见李元婴说的认真她就知道不是故意那样说,说道最后赚钱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最为关键的是在李元婴的引导下,她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香料宝石数量稀少,一年能产生多少香料?能找到多少珍宝?而盐呢?大唐能产盐的地方太多了,茶叶就更别提,年年产新茶,源源不断。 长安城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西市的胡商香料、奇珍异宝卖价很高,动辄黄金百两,黄金千两,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看到东市商铺日积月累下来的万贯家财?李元婴出宫后住在平康坊,平康坊靠近东市,李元婴从小没少见东市富得流油的商户。 你觉得长安城东市一个卖馍的小铺能赚多少钱?卖馍小贩全家吃穿用度不比正七品以下的官员家差,官员家的人都不一定比小贩家的人吃饭能吃得饱。 “所以,就像盐和茶叶这种需要的人多的营生才是最好的营生。”李元婴伸出两根手指敲敲廖兰跟前的桌面。 “是是……”廖兰连忙点头。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洪州城,站洪州城往北过蓝武官道能去长安洛阳,往西逆流而上能去益州,往东顺流而下能去扬州,往南拐过大庾岭能到蕃州,处于这样水陆交通咽喉上,洪州城能把货物销往大唐其他地方、销往其他王朝、销往海外,你们廖氏商行却只在洪州城做生意,跟洪州城的老百姓争夺那点微末红利。我说你们廖氏商行的营生勉强够你们廖氏的族人吃口饭的,不可能做到衣食无忧,还冤枉你们廖氏商行了,冤枉你这大管事了?”李元婴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廖兰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再看看你们经营的货物,除了酒和茶叶,其他就是各式各样的山货,各种只有山里出产、洪州城附近出产不了的山货。你们僚人的猴儿酒和高山茶叶都能盈利,尚且不说,你们的山货就那样随便扔在一起打包往外卖,你可知道这些山货有一些卖给别人,别人倒手能卖出去十倍的红利去?比如你们那猴头一样的蘑菇,你们翻倍卖给我,我转手到长安能三十倍的卖出去。懂行的人知道你们僚人不善经营,不懂行的还以为你们是善财童子,是冤大头呢!说实话廖大管事,你们僚人手握金娃娃饿肚子让我很是心痛。”李元婴痛心疾首地摇摇头。 这次廖兰听了却是默默地摇摇头,武德年间洪州发生叛乱,窦轨郭行方率军来平叛乱,僚人并没参与叛乱,唐军依然没收了廖氏商行的全部财物,羁押发买了廖氏商行僚人,到现在还有好多僚人没被寻回。直到贞观年间,廖氏商行在洪州城再次成立,僚人再一次走下山跟山下的人做生意,鉴于以前种种,重建的廖氏商行售卖这些货物。 廖氏商行规模小,经营范围小,对商业上一些认识不如李元婴,廖兰并不否认,可是僚人住在山上,跟山下的人打打合合几百年了,他们如何能安下心来经商,如何像其他大商号那样形成百年的经商积累?她如何不想像其他山下人一样精于经商?是各种条件不允许。 在李元婴看来廖兰经营的廖氏商行的生意一塌糊涂,他却不知廖氏商行上一个大管事还不如廖兰呢!至少廖兰每年都能给山上的山民买回去粮食,山民再也没有饿死过一个人。上一个大管事弄不回去粮食的年头很多。僚人饿死的常见,小孩子普遍面黄肌瘦,那才是真的惨淡光景。 低头思索良久,廖兰抬头直视李元婴:“滕王殿下认为我们廖氏商行该如何做?” 这一刻的廖兰无比认真,收起来了所有的嬉笑,就像是一个学生在毕恭毕敬向恩师求教。 “停业整顿,然后做好三件事儿再营业。”李元婴举手伸出三根手指。 “哪三件?”廖兰眼中精光一闪。 “第一件事,除了酒肆生意,其他营生关门歇业,将极品猴儿酒封存起来,将同猴头蘑菇样珍贵的山珍都挑出来,高价转手给其他商行,剩下的再卖给洪州本地人;第二件事儿,就是这茶叶,”说到这李元婴放下手,用手指点点茶锅里,“我尝过了,这茶叶有一种独特的醇香,这是洪州其他茶叶所不具备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卢长史,卢长史是此道高手!” 李元婴不没有急着说出第二步如何走,而是跟廖兰强调他们廖氏商行茶叶的珍贵之处。 卢承庆闻言也是点点头:“廖氏商行的茶叶清香悠远,做成汤茶后不失去本色,入口甘冽之色绵延不断,此中极品长安的贵族们肯定会喜欢的,可做为士大夫们馈赠佳品。” 刚才卢承庆可不是仅仅跟廖兰说笑,他是真的发现茶叶的不同之处,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都两碗汤茶下肚了,眼前的是第三碗。 廖兰闻言眼中精光四射,没想到他们山上的茶叶如此珍贵,他们商行一直以来将其低价售卖洪州当地人,以为当地人是看中茶叶价格低廉,原来是看中的茶叶本身。看来僚人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乐了,西山白鹤岭上到处都是这种茶叶的老茶树,每年僚人都会采摘了晾晒储存在山洞里,新茶压旧茶,存货多得是呢! 李元婴继续说:“这种茶叶我看了只是简单晾晒就如此味道,要是跟其他茶叶那种精细加工,味道会更上一层楼,届时将这种茶叶高价转卖给其他商行,由其他商行到卖出去。” “这第三件事儿就是在你们僚人中寻找伶俐有担当的人,跟其他商行组成商队走货。没货可走,给别的商行保驾护航也成。你们要走出去,只是呆在山上和洪州城里能见识到什么?!”李元婴伸出第三根手指头。 廖兰闻言苦笑着摇头,他们也想走出,可是他们走出很难:“滕王殿下,你说的这些我都能明白,可是我们做不到,我们没人,洪州城也没有商行愿意跟我们交易。” 廖兰的意思他们僚人不会甄别货物,毕竟他们僚人生活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上,唯一的对外交际就是下山售卖货物。就更别提商队走货了。 至于其他商行,都跟世家大族相关,世家大族对僚人持有敌对态度。去跟他们交易,僚人卖货被盘剥的很厉害,僚人宁愿自己售卖都不愿意跟世家大族交易。 “我们蝴蝶商行有人呀!只要你愿意今天我就能安排人来,你们的货物也可以转卖给我商行,像这种茶叶你们可以跟我们商行组队走货,我们商行帮你们卖货,你们僚人的骁勇善战是值得合作的。”李元婴毫不犹豫地说。 “真的吗?”廖兰和廖浪姐弟俩闻言是欣喜若狂。 商队走货可不是单人独骑走江湖,本领高强的人谨慎一些可以走南闯北,能够做到随遇而安;商队走货,人吃马嚼、山高水长、人情世故等等复杂得很,一个考虑不到就会血本无归。只是本领高强的真不一定能做好商行。 “这还有假,回去我就安排蝴蝶商会的人过来,商量好价立马货款两讫,跟蝴蝶商行做生意肯定比你们自己售卖盈利更多。”李元婴端起茶水喝完,又要了一碗。 “滕王殿下可不要食言而肥!”廖兰又给他盛了一碗,笑着递回去。 “不会。李某人在做生意上同伙伴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诓骗!金字招牌!”李元婴接过茶碗放下,往前探探身子,“小娘子,你看咱们要一起做生意了,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廖氏商行是为了发财还是什么?” 廖兰迟疑一下道:“自然是买粮食,山上条件差种不出粮食。我们只好拿我们山上的东西售卖后换取粮食。” 这事儿洪州城路人皆知,廖兰也没隐瞒李元婴。 “那你们为什么不下山开荒种粮,据我所知鄱阳湖边、西山脚下,鄱阳湖畔有诸多荒地可以开垦,我留意过洪州的土地很适合耕种,开荒种地所得粮食不比经商购买粮食更为容易?我感觉你们绕了一大圈呢!”李元婴有些疑惑。 “这就得问我们的卢长史了,卢长史治理洪州时间长,他最清楚了。”廖兰闻言翻了一下白眼,大眼睛翻白眼别具风情。 别人翻白眼大多是生气,做丑态,表示不忿或者俏皮,廖兰翻白眼,那是妩媚,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 “哈哈哈,我可以理解为小娘子在大都督跟前告我的状吗?”卢承庆先是哈哈一笑,而后脸色略显尴尬,“我和吴都督不是没有敦促此事,廖王也是相当配合,派人下山开荒,开荒的时候没什么事儿,开荒后生地变成熟地就会有人来抢夺土地,官府插手都难以制止,这里有各乡村民的原因,也有当地大户人家的原因。僚人都没有造册,又不能分公田。所以,洪州的开荒制度很难在僚人中开展。” 李元婴听完,用手轻轻敲击桌面,他明白其中的原由,在大唐僚人属于流民,不造册,不交税。不造册公田分不上,又没有私田,开荒土地被夺。这还真是个难题。 “明年,我以都督府的名义开荒,我可以划出一肥沃的地给你们僚人耕种,前三年不交税,稳定耕种五年者办理地契归耕种者所有。”李元婴给出一个方案。 “我再加上一条,明年是第一年,洪州官府出种子和耕牛,你们出人耕种,收获的粮食归你们所有。从第二年开始你们自己想法。”李元婴觉得诱惑力不够,又追加了一条。 “好是挺好,可是滕王殿下能在洪州任职多长时间?不会转过年来又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吧?”廖兰有些迟疑。她可是了解过李元婴的过往,滕州和金州都呆了多年,在苏州任刺史一职不到一年。 “我要是在洪州不想挪窝,就是李治来了也白搭。”李元婴斩钉截铁地说。 “这个我可以作证,滕王殿下不是在吹牛。皇室中殿下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先皇在位时就是如此。”卢承庆立马出声。 先皇李世民的名声那可是响彻大江南北,黄河两岸还有长城内外的。 “可是我还是想做滕王妃。”廖兰思索再三,忽然展颜一笑。 那意思是相当明白,你们说的我不信,我们僚人上过当。 “你就那么喜欢给人当小?你可是堂堂的返虚境的高手!我能理解你为了族人守在这个廖氏商行,我可是理解不了你给人做小!”李元婴目光不善地看向她。 “楼兰公主不是也没有被册封嘛!她不照样是小,她也是返虚境呀,我也没见你苛待过她。”廖兰毫不畏惧,迎上李元婴的目光。 俩人彼此对视有一刻钟,李元婴长叹一声,“小娘子,你不要开玩笑了,麻烦你转告廖王,僚人耕种的人多了可以自行建立村落,村正你们自己定,报备给洪州府即可,洪州府会派专人开办官学,村民的孩子都可以去上学启蒙,免除束脩,优秀士子可以在洪州城任职,也可以推荐参加乡贡。” 廖兰心中大动。李元婴建议他们下山耕种的时候她有些心动,虽然他们开荒吃过苦头,但是机会来临他们还是想尝试的,李元婴在开荒的基础上又给了种子又出更牛,她差点就出口答应。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当李元婴说可以给僚人村落的孩子开办官学。她彻底信服了。 “滕王殿下,给了这么多好处,我们僚人需要付出什么?殿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们吧?”廖兰吐气如兰,笑眯眯地问。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李元婴伸手从怀里掏出从吴黑闼那里得来粮仓图,铺在桌子上,“廖王那里应该也有一份,我想要要这个。” 廖兰笑笑没说话,伸手从衣袖处撕下一片布,材质跟李元婴那个一样,上面也是类似图案。 李元婴大喜,将两张图贴放在一起看了半天,布上的图没有构成什么明显图案,研究半天没能看个所以然。 一旁的卢承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李元婴低头沉吟良久,方才抬头:“小娘子,你们僚人没有士子,作为蛊王大尊的弟子你应该读过书,应付一些读书人应该没问题,后天都督府举行文会宴,小娘子可以以士子的身份出席,如若想在洪州城任职我可以给你安排职位。” “啊!”廖兰手捂嘴惊呼一声。 僚人是山民,大部分人没读过书,僚人首领的子女都读过书,最低也是启蒙,能够识文断字的。只是山民生活洪州没有地位,饱受当地世家大族的排挤,她若是能在洪州城谋个一官半职,那是开了僚人的先河,进入大唐士大夫阶层。 “你弟弟人很不错,为人朴实、识大体、知远近,可先入都督府做个功曹,明天就可去报道。”李元婴指指廖浪。 廖浪蒙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他能去都督府当差。 三四百年来,江右的僚人跟北方来的人先是和平相处,后来发生争斗,僚人不敌,有一部分上山做了流民,一部分留在山下跟他们继续争斗,久而久之慢慢融合到北方人中,然后他们又开始跟山上的僚人争斗,双方争斗过无数次,也合作过数次,王朝更迭他们跟随山下打过仗,可是从来没人获得官职,合作的时候都是被人当枪使,使完了给一些酬谢拉倒,从不许诺官职,一次都没有。现在只要他愿意,明天就可以成为大唐的功曹。 廖浪的反应也是廖兰的反应。她是返虚境高手,放眼大唐投入哪个势力都会被重用,但是在洪州城当差那就不一样了。她能挺直腰杆正大光明地为西山僚人保驾护航。 “滕王殿下,我弟弟的事儿我需要考虑一下,文会宴的事儿我答应了,需要我做什么?”这个时候的廖兰反而坐直了身子。 …… ------------ 16处心积虑 李元婴和卢承庆骑着马并行,因为是城里,又无紧要的事儿,他们俩放任坐骑信马由缰地行走。现在就他们俩,其他人早就都回去了。 “滕王殿下可真是下血本,为了拉拢僚人花费不少力气!连蝴蝶商行都出动了,就是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殿下竟然坐怀不乱。可惜,可惜。”见四下人少,卢承庆轻笑道。 “刚开始我本来的打算是想着跟廖兰接触一下,借廖兰的口向廖王传信,看他在粮仓上在什么态度,有什么条件,毕竟人家手中有一份粮仓图。可是一进廖氏商行我看他们那样做生意,好东西贱卖,心疼的不行不行的,没忍住就跟廖兰多说了几句。后来想着僚人手里真有好东西,山上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弄来卖出去挺好,能一块发财,顺便拉他们一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提出跟他们合作的事儿了,我也没想到粮仓图就在廖兰身上。”李元婴斜睨一眼卢承庆,心里暗骂老家伙老不正经,用心险恶呀。 “不过话又说来了,山民也是唐人,早点让他们下山不好吗?他们下山站稳脚跟,稳稳地一方势力,再进一步发展必定会跟八大世家有一番鏖战,那样咱们也能多了一个帮手,比起你们过去单枪匹马掏空心思跟八大世家周旋不更轻松?吴黑闼是武将,他的专长在战场上,你是文官呀!治理洪州城是你的专长,你咋想不到这一点?这是常规操作。卢老头呀,卢老头,还真不是我瞧不起你,是你自己的心老了,一个笔墨伶人都能弄得你灰头土脸,没了心劲头儿,治理一个洪州都不会借势了,还妄想回长安治理整个大唐?我看你是痴心妄想呢!堂堂卢氏长房士子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可悲呀!可悲!” 李元婴也不是个嘴上饶人的主儿,一顿嘲讽冲口而出。 “你,我,……”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李元婴这顿嘲讽挑开的是卢承庆心底的伤,他听了是气得脸色涨红,一时气结语塞,不过转念一想李元婴说的句句在理,自己的心智似乎真的出了问题,得反思,想通这点儿咧嘴一笑:“不服老不行了,你个毛头小子喝碗茶的功夫就这么多心思,三言两语给八大世家树立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这些年我一直对当年平康坊的事情耿耿于怀,佩服佩服!” 李元婴点点头,来洪州城这几天他也发现卢承庆心态上出了问题,要说到他卢承庆这个年纪办事儿老道是正常操作,只是一些常规操作和惯用手段被放弃了就是大问题了。今天他正好借着僚人的事情点拨他。 “那那个小娘子呢?那小娘子对你可是热情的很!我看殿下只要点头你俩今晚就能洞房!不,慢了,只要你想,依照僚人的行事风格在酒楼上你们就能洞房。”卢承庆咧嘴坏笑。 “你个老小子是想看热闹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拉下马捶一顿!不,老子要将你拴在马屁股后面拖着,拖到你长史府门口再打,打你个万朵桃花开,我看你怎么出来见人!一把年纪了记吃不记打!”李元婴耻笑一声。 卢承庆闻言不怒反笑,令他想起了平康坊的过往,那时候李元婴还是个孩子。 往事不堪回首! 酒楼里,廖兰和廖浪站在二楼目送李元婴和卢承庆骑马离开。 廖浪忍不住问廖兰:“阿姊,你真打算粮仓图就这样献出去?他真的会遵守那些承诺吗?” “为什么不?难道我们要像八大世家一样手握粮仓图不放手?你也听到了李元婴许诺给我们的东西。这是以往谁都不曾给我们的许诺,可以一试。再说了,我们献出图并不意味着我们出局了,我们只是从幕前到了幕后,不用跟朝廷正面冲突。我们还能站近了看戏!要是真的找出粮仓来,这个过程中李元婴又背信弃义,对我们僚人敷衍了事,我们不正好趁他们争斗抢一部分粮食?弟弟,你要记住,并不是东西在我们手里就一定是我们的,适当的时候送出去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廖兰看了一眼廖浪,语重心长地说。 她知道弟弟不笨,相反很聪明,只是以往整日呆在大山里跟族人厮混,没见过世面。 “好吧!这方面我不如阿姊!我听阿姊的。”廖浪挠挠头,表示不懂。 “李元婴让你去当差,你是咋想的?想不想去?”廖兰看着廖浪继续问。 “我,我……我听阿姊的。”廖浪偷瞄了一眼姐姐,他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从小被姐姐压制着,他真怕一个说不好被摁地上暴揍。 “你就说你想不想去?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廖兰没有强迫他,依然轻声细语地说。 “我,我还是想去的,听老人说军营生活很不错的。”廖浪看看姐姐,说出了心里话,他在山上经常跟僚人中外出打过仗的老人厮混,喜欢听他们讲军营的故事。 “那就去吧!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去都督府报道,见见世面也好。”廖兰伸手摸摸廖浪的头。 “好来,阿姊。”廖浪被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李元婴回到都督府下马卸甲,大踏步回到都督府大堂坐下。 他前脚刚坐下,后脚就跟进来三个人:司兵参军马骁、司功参军崔简与司仓参军赵晓明,他们三人追着李元婴的脚步进了大堂。 今天一早三人就接到任务,说是要准备文会宴:赵晓明负责场地布置,搭建帐篷等一应器用;崔简负责宴会人员座位排布,根据他们的身份地位将名单上的人排好位置;马骁负责宴会现场戒备与维持现场秩序。 以往这种事都是司功参军崔简一个人负责,今年由于时间短任务急,安排了三个参军指挥部下共同布置。三个人拿到任务单后预先碰了头,交流一下几个人工作搭边的安排,有些拿不准的事儿他们跑过来找李元婴。 李元婴听完他们的报备了,逐一审查他们的规划安排,只是指明了几个关键点需要修改,其他的就让他们参考着崔简往年的安排自己拿主意。 最后,李元婴站起身,隔着条案伸手拍拍马骁的肩膀说:“马参军,参加文会宴的人都是咱们洪州七州一府的名士,怠慢不得。今年宴会又是咱们洪州一次重要政令发布的机遇,务必要圆满完成。马参军的责任最为关键,一切不可大意马虎。我初来乍到,一切还要仰仗马参军。” “属下竭尽所能。”马骁闻言一愣,有点不明所以,感觉李元婴热情过头了,但是上下尊卑不敢马虎,连忙躬身施礼。 他有些疑惑,以往类似的宴会司功参军崔简是主角,今年李元婴怎么说司兵重要了。 崔简和赵晓明闻言也是一愣,李元婴上任两天就举行文会宴已经是仓促,现在又听说还要宣布士林一些新的政令,他这是疯了吗?他就不怕洪州士子出现几个刺头不给他面子?当面跟他对着干?此前,几个人一致认为这次是李元婴仗着亲王的身份蛮干。作为下属,又跟他不熟悉,不好说啥。三个人都想着干好本职工作。 现在当着三人的面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兵参军重要,别人就不重要吗?崔简的脸色尤其难看。他就这么急于拉拢司兵参军马骁,想尽快掌握洪州城的兵马?他们想不通里面的关节,都是面面相觑。 “现在是年底,季冬时分,正是各州府年底总结的时候,各位本来就比较忙,不好给几位再添新任务,奈何我这个时候出任洪州都督,不该匆忙发布一些政令,可是想想过几天回京述职要述说一下功绩,思来想去,就剩这几天了,弄什么都不好,卢长史便建议我举行这文会宴,要我跟洪州的士子多亲近亲近,顺便推行一些政令,好让我在朝廷上有话可说。仰仗诸位了,仰仗诸位了。”李元婴冲着三人抱抱拳,团了一圈。随口将卢承庆作为挡箭牌扔出去。 马骁、崔简和赵晓明互相看了一眼,原来是如此呀!为了面子。年尾了出任洪州都督,坐在洪州都督的位置上总不能讲一些苏州的事情,那样不伦不类的,是挺不好看的。三人心中对于李元婴那点不快也就随即消散了,他这样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崔简和赵晓明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属下定不辜负都督的期望。”三人躬身行礼。 外界传闻李元婴专横跋扈,今天见了不是那么回事儿,知道人生地不熟,跟下属说话很客气。三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四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崔简三人借故事忙告辞离开。 李元婴看着消失的三人陷入沉思。直到尼露拜尔来找他,他才知道到了吃饭的时候。李元婴起身跟尼露拜尔回到后院吃饭。吃完饭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喝茶说话,郭淮一旁伺候着。 李元婴将和卢承庆去处理胡商倭国人和僚人的冲突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又将跟廖氏商行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 “我说你身上怎么有别的女人的味道,原来是私会廖兰那个贱人去了,还将小舅子安排到都督府,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进门?”尼露拜尔听完冷哼一声,脸色当时就变得很是难看。 郭淮头瞧了一眼李元婴,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眼睛看向别处。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才认识她几天。”李元婴皱皱眉头,事先他考虑到尼露拜尔会生气,所以只选择了一些重点说,只是他忽略了尼露拜尔的聪明,能拿到粮仓图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之间肯定有协议。 “那你安排你小舅子进都督府干吗?欺负我没兄弟吗?我没有,青青姐和闫熙姐有,一大把,你咋不按一个进来?”尼露拜尔对李元婴嗤之以鼻。 “这都哪跟哪儿,哪里来的小舅子?”李元婴也是恼了,小气得有个度,声音提高了直嚷嚷。 “嚷嚷什么,我就不信她在酒楼没给你端茶倒水,你就没碰她的手。”尼露拜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我……”李元婴闻言气结,住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以前还不是滕王妃呢!”尼露拜尔扭头怼了李元婴一句,怼完又别过头去。 “你……”李元婴彻底瞠目结舌,他都有点想扇自己嘴巴,知道她这个样子就不说了,真是自找的,气呼呼地端起茶碗喝茶。 “王爷怀疑司兵参军马骁有问题?”过了一会儿,郭淮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马骁看着人高马大,说话办事儿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兵痞子一样,但是他讲话的时候眼睛提溜乱转,是个用脑子的人,胡商卡夫说跟他一起喝过花酒,我怀疑他跟胡商有勾连。”李元婴沉声说道。 “那我去调查马骁的资料。”郭淮说到。 “慢着,这个马骁当然需要调查,但目前要先调查那个卡夫,我总觉得那个卡夫提马晓单纯地扯虎皮拉大旗,方便在洪州干事儿,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你说我们在洪州初来乍到,不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到罢了,这还有另一伙人也在寻找洪州粮仓,未知对手,头疼呀!”李元婴说到这里连连叫苦,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尼露拜尔,见她不理自己,又转头朝郭淮使了个眼色。 郭淮苦笑一下,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此时此景他如何打算他一清二楚,只好继续配合地说:“那怎么办?要不找个由头把胡商抓起来?拷问幕后主使,这样我不就知道谁在打粮仓的注意?” “好主意,去找司兵参军马骁安排人手抓捕胡商吧!”李元婴拍手叫好。 “好,我这就去安排。”郭淮说着就往外,走了两步,突然站下身形拍了一下额头,自言自语道,“得!我真是糊涂!当下正怀疑马骁呢!再让他安排人抓捕,他要是真的有事儿还不得先给胡商通风报信!” “哼,想让我去找卡夫他们直接说,你们主仆何必拐弯抹角地演戏,真是可笑!”尼露拜尔冷哼一声说道,站起身气呼呼地就往外走。 “等等我,我也去!”李元婴从墙上摘下两人的随身兵器追了上去。 郭淮苦笑一声,回屋取了自己趁手的兵器也追了出去。 三个人骑着马穿过半个城,来到胡商的商行处。 “咦?已经过了开市时刻,他们商行怎么没有开门?”李元婴抬头看看日头,惊奇地说道。 一路上走来,别家早已经开门营业,再看胡商的商行的二层小楼,上下两层都是门窗紧闭,只有悬挂着的酒幌子随风飘荡,幌子上那个大大的酒字忽隐忽现。 “胡商多从事质举业,香药业,珠宝与酒楼,真要是关门也……”郭淮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质举业的店铺确实有时候不开门,珠宝业,香药业和酒楼可是要天天开门的,何况现在还是做生意的黄金时刻。 “上前叫门,都啥时候还不出来做生意!”李元婴对郭淮大声喊道,耳朵微不可查动了动。 郭淮答应一声,上前砸酒楼的门,哐哐砸了半天都没人出来开门,不耐烦,又转到大门砸门,砸了半天还是没人开门。 “这群胡人真是懒到家了,日头都要落山了还不做生意,要不是老子馋他家的那口酒,现在就把酒楼给他娘的烧了,懒蛋,穷鬼!走啦!回头叫市令罚死他们,胆敢不卖给老子酒!”李元婴大声骂道,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二楼的一个窗户。 郭淮闻言回来,翻身上马,三人骑马离开。 二楼的那个窗户的又开大了一些,一只眼睛盯着李元婴三人骑着马转了弯儿不见了,眼睛的主人长出一口气,打开窗户探出头去,左右瞅瞅街上没多少人,也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嘿嘿一笑又关上了窗户。 原来是个倭国人,他回头给领头的倭国人报告说,外边的就是三个富家人,想要买酒,见没人开门就走了。 领头的听闻人走了也是长出一口气,示意他们放松继续玩。 “那可惜了,要是在城外直接杀了他们,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松下雉叹息道。 其他倭国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这事儿他绝对敢的上来。来到了大唐后见他干过多次这样的事儿了,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松本,真是笨蛋,连个小娘子都搞不定,放开曼头陀琳,等老子喝了这碗酒让老子来玩她,你,倒酒。”松下雉说着伸手指指一个十几岁的唐人小酒保。 小酒保哆哆嗦嗦地走上前给他倒酒,因为害怕手抖一碗酒能撒半碗,好不容易倒满,正当他颤颤巍巍要退下去的时候,忽然哆的一声,一把短刀穿过他的胳膊与酒坛缝隙扎到桌子上,吓得他哎呀一声,扔了酒坛倒退一步,没站稳仰面摔在地上。 短刀本来是贴着他的皮肤过去的,没伤着他,奈何因为哆嗦他自己撞上刀,割破了手腕。摔在地上的他手腕处鲜血迸流,他坐在地上抓着流血的手腕想哭又不敢哭,惹得屋里的倭国人哈哈大笑。 松下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把将酒碗摔在地上,搓搓手,一脸贱歪歪看向曼头陀琳。 “松下雉,你们胆敢羞辱我,我阿翁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畜生的。”曼头陀琳看向这群色欲冲天的倭国人,尽管心里怕得要死还是恨恨喝斥。 那个叫松本的倭国人一只手握住她两只手,将其举在空中,另一只手不断在她身上乱抓乱摸,几次都想伸进衣服里,要不是她反抗的利害,估计她现在都被吃干抹净了。 “你阿翁?你阿翁能活下来再说吧!说不定豫章陈家要杀了他呢!”松下斜睨一眼曼头陀琳,不由得发出一阵不屑的冷笑。 “亲爱的曼头陀琳,你阿翁死了你就跟着我吧!我玩够了把你带回倭国卖给贵族。说不定他们也喜欢你这种金发碧眼尖下巴的女人。”那个松本嘴巴贴着她的耳朵说。 曼头陀琳闻言吓得一阵恶寒,倭国人的变态她是见识过的,简直不拿女人当人,灌酒、强暴、肆意鞭笞、当众扒衣服是常态,变态的逼迫女人吃肮脏物。这还不算,她曾经见过让她接受不了一幕,是有一个倭国人活剐了一青楼女子,尽管那个女子苦苦哀求放过她,她还有家人要养活,那个人继续活剐那个可怜的女人,他的伙伴不但不劝阻,反而给出各种主意折磨那个女人,到高兴之处他们还喝酒欢呼。曼头陀琳觉得倭国都不是人,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肮脏的幽灵。 其他倭人见松本和松下雉如此对待曼头陀琳也是狂笑不止。 松本身旁的倭国人看着松本动作眼热,端着酒碗走上前张开手抓向曼头陀琳的前胸,想要占便宜,忽然白光一闪,那个人手掉在地上。 屋里的倭国人都是一愣,下一瞬他们便发现又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出现在断手人的旁边,只见她反手斜撩一剑削下了他的脑袋。 “花姑娘的干活!” “抓住这个花姑娘!” …… ------------ 17伊藤家族的野望 醒过神来的倭国人没有谁去关心那个伙伴的生死,全都目光火热地看向那个女人。又是一个楼兰美女,这个女人比曼头陀琳那种还没长开的女孩子更美、更有韵味。 男人原始的欲望支配着他们凑了上来,每个人都想占有眼前的大美女,有三个按耐不住的倭国人直接拔刀嗷嗷叫着冲上去。 来人正是尼露拜尔,见三个倭国人要围击她,斜刺里跳出阵外,手腕一抖剑尖点了出去,一剑刺伤身旁倭人的手腕,直刺的那个倭人吃疼没握住刀,长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李元婴和郭淮紧跟着跳进在屋里,俩人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挥动手里的兵器攻向倭国人。 倭国人见敌来犯,纷纷拔出长刀反击,一时间屋子里刀光剑影,武器碰撞声、呵斥声不断,鲜血飞溅,残肢断臂四处横飞,战斗打得是相当激烈。只不过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结束了。 屋里总共10个倭国人,都是返虚境之下的武者,一上来被尼露拜尔出其不意干掉1个,还剩下9个,他们对上3个返虚境武者,9对3,人数上的优势不是战斗力的优势,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他们是死的死,伤的伤,伤的是倒地不起,失去了战斗力。 曼头陀琳恨极了那个松本,见他重伤倒地,抓起身旁的一把倭国刀,双手持刀狠狠地捅进松本的前胸。这一下重伤的松本本就剩下一口气了,曼头陀琳这一刀直接送走了他。 尼露拜尔看看曼头陀琳点点头,暗赞有几分胆色,不是那种只养在深闺中的人,转头看向其他人:“这是怎么回事儿?谁能告诉我。” “是公主殿下吗?”屋子角落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李元婴扭头看见一个楼兰武士倚着墙坐在地上,身上好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看伤口形状是倭国人砍的,身旁流了一地的血,脸色苍白的可怕,怕是要不行了。李元婴一个箭步跳过来,从身上摸出一个药丸给他塞到嘴里。 楼兰武士药丸入喉,瞬间脸色潮红,精神恢复了不少。 尼露拜尔走上前给他包扎伤口,楼兰人越来越少,楼兰武士尤其珍贵,战死一个少一个。 那个武士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不等尼露拜尔询问,连忙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尼露拜尔。 上午,他们从僚人的酒楼回来后,卡夫决定暂时撤离洪州城,因为他知道再继续下去必定跟李元婴他们起冲突,且不说巴特1尔不允许楼兰人内斗,就是洪州城牵涉到楼兰皇室公主,巴特1尔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他们,再考虑到洪州城即将是个争议漩涡,他们想暂避风头。 只是他们如何都没想到身边的倭国人叛变了,倭人首领伊藤斋二下令所有倭人攻击商行的胡人,打了卡夫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加上商行里的倭国人人手多过胡人良多,倭国人很快就控制了商行,作为四大护卫之一他因为伤重被扔在酒楼等死,他还看见另一个护卫直接战死,剩下的两大护卫护着卡夫往内宅逃去,伊藤斋二领着倭国人前去追击了。 酒楼的人干活都是当地唐人,倭国人便没有贸然杀掉,派了松下雉等10个人看守,并监视洪州城唐人的动静。 李元婴几个人听了是面面相觑,胡商和倭国人搅和在一起本就奇怪的组合:金发碧眼个头高大的楼兰人,个子矮小腰间插有两长一短三把刀的倭国人,咋看都搞笑,现在又发生背叛,相当于内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待要进一步细问,那个护卫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张嘴喷出几大口鲜血,脸色迅速苍白下去,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细弱蚊蝇,眼看是活不了。 李元婴不忍其经历痛苦再断气,伸双指戳中他的死穴,让他尽快断气。 那个护卫目光中带着对李元婴的感激停止了呼吸。 “公主殿下,请救我的阿翁!只要您出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曼头陀琳拎着那把杀死松本的刀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给尼露拜尔跪下。 杀掉松本的时候鲜血喷了她一身,小姑娘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稚嫩的脸庞透露出坚毅。楼兰人漂泊的生活让她明白只靠自己的一腔热血救不了阿翁,她决定向楼兰公主求救。 “拿着这个金鱼符去长史府求援,就说大都督让他们多带人马前来。出门往上走转弯旁边的大路边上有马。骑马去。”李元婴摘下自己的金鱼符袋递给曼头陀琳。 曼头陀琳没说话,也没有去接金鱼符袋,只是仰着头看着尼露拜尔。 “按照驸马说的去做,我和驸马要去救你的阿翁。”尼露拜尔看出了曼头陀琳的倔强,示意她去接李元婴的金鱼袋。 曼头陀琳闻言接过金鱼符直接下楼离开,一句废话都没有。经此一事儿,她的心智彻底成熟了。 李元婴三人安排好酒楼的人悄然摸向后院,商行后面的院子是一套三进三出的院落,在前两层院子里发现五处明哨暗哨十几个倭国人,有警戒的,有看守商行被制服的人,由于这些人都是洪州城本地下苦力的,没有参与反抗,倭国人只是将他们看管起来,尽管院子里有战斗的痕迹,但是没发现伤亡的人,在人群中也没发现卡夫他们身影,三人就没清理这些岗哨,怕打草惊蛇、节外生枝。 躲过所有岗哨的眼线,他们摸到第三层院子。趴在墙头往里望去。院子里站着20多个倭国人,他们手里拎着倭刀走来走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个楼兰人的尸体,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战死了,墙根底下坐着十多个受伤的楼兰战士,他们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兵器都扔在不远处的地上,看来是战败了。 李元婴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卡夫的身影,看来卡夫没在院子里。 再往里看,正屋的房门掉下一扇,横在一旁的地上;另一扇门倒是没有完全掉下来,也是摇摇欲坠了,门上满是刀剑砍过的痕迹与鲜血,两边的窗户都被打掉了,露出屋里几个倭国人的背影。 想必这里发生过了一场恶战。 李元婴他们悄悄摸到正屋屋顶上,揭开屋顶的瓦往里看: 屋里的战斗已经停止,三个楼兰人被逼到了墙角。 那三人正是卡夫与剩下的两大护卫,两大护卫将卡夫紧紧护在身后,手握兵器对着敌人,此刻他俩浑身是血,身体有些发抖,是脱力的迹象,明眼人都能看出也就是最后一击了,就是这样他们都没抛弃卡夫。 楼兰人对面是伊藤斋二一众倭国人,有十多个,他们散成扇子面型围住卡夫他们,还有人去守住各个出口,怕卡夫他们从那里闯出去。 “一盏茶的时间到了,卡夫,痛痛快快地交出来吧!”伊藤斋二手握倭国刀一点卡夫,大声呵斥。 “我还是那句话,想要图可以,放了我们的人,让我看到他们都安全了就给你们。”卡夫惨然一笑。 他手里的图只有他知道在哪里,他女儿曼头陀琳和四大侍卫都不知道。平时安排倭国人去哪里搜索粮仓的线索都是他头一天预先拓印好,当天早上在分发给他们,所以伊藤斋二到现在都没见过卡夫手中的图。 另外就是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卡夫,到现在还在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用图为楼兰保存有生力量,因为他真正理解有生力量对楼兰遗民的重要性。 “呵呵,固执的卡夫,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真的只想要图,陈家只想要粮仓。”伊藤斋二知道卡夫不肯交出来,他还是选择耐心地劝道。 卡夫冷哼一声,都是江湖儿女,你骗鬼呢?“伊藤,陈家许诺给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背叛我卡夫?背叛巴特1尔。巴特1尔不会放过你们倭国人的。” “哈哈哈,卡夫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死了你们这一拨人巴特1尔会跟我们死斗?你还比剩下的楼兰人重要?”伊藤斋二哈哈大笑。 卡夫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伊藤这句话没有说错,卡夫他们不是皇室的人,也不是中坚力量,他们只能算是中坚力量下附属势力中要为强大的,一旦他们遇难巴特1尔会不会给他们报仇得看对手的势力。倭国人的势力在大唐外来势力中是中等的,不逊色于楼兰人。 “该死的卡夫,你不是一直好奇陈家许诺给我们什么吗?在你死之前我满足你这个好奇心,好让你这个丧家之犬死得明白。”突然伊藤斋二冷声狞笑,手中的长刀拄地。 卡夫闻言分开两大侍卫,站到伊藤斋二对面,反正是个死,躲在后面和站在前面有什么区别?索性站出来:“许诺了什么?” “陈家世子找到我说只要我们离开你们楼兰人,陈家不但会将你们答应我们的那一船稻米给我们,还会再送给我一船,另外他还说复国后大陈会跟我们伊藤家歃血为盟,在倭国人中只跟我们伊藤家交易稻米,每年不低于五万担。我看陈家世子比较心切,就提出每年再交易1000斤铜,没想到陈家也痛快地答应了。”伊藤斋二是洋洋自得。 “稻米和铜呀!我也可以给你们,还能教给炼铜铸铜之法。”卡夫阴沉着脸说。他还以为是他给不了的东西呢。 “稻米和铜,该死的卡夫,你可知道单是这两样,五年我们伊藤家就会成长为倭国最富强的家族,成为同皇族一样的贵族;十年我们伊藤家就能掌控倭国到大唐的南部航线,所有来往大唐与倭国的船只给我们交钱;十五年我们伊藤家将代替天皇成倭国的新皇族;二十年我们伊藤家将南下攻占琉球,设立贸易站,大唐所有南下的商船也要给我们交税。那个时候的伊藤家彻底成长为世家大族,就像大唐现在的崔家卢家王家萧家一样。所以就算你给我们再多的东西,我们能答应你吗?哈哈哈……”说到这,伊藤斋二又是一阵仰天狂笑。 卡夫的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他跟倭国人合作就是看中倭国人的战力与短视,倭国人在大唐经常胡作非为、烧杀抢掠,做一些无脑的事情。没想到这个伊藤斋二倒是有脑子的人,不但有脑子,他们家族还有长远规划,看来伊藤家中有带脑子的人。 “哦,对了,可怜的卡夫,我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你们的巴特1尔不是一直想寻找一块土地,心心念念要重建楼兰帝国嘛!琉球就是个不错的选择,琉球岛上没有政权,处于商贸线上,能产粮食,地广人稀,适合建立一个国家。可惜你无法告诉巴特1尔了。”伊藤斋二又是一阵狂笑。在他眼中卡夫已经是笼中鸟,随他肆意戏耍,肆意嘲讽。 卡夫点点头,那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跟楼兰古国的位置有些相似,只是长期生活在沙漠中的他们并没有将琉球做了第一考虑,而倭国这个水中小国将其看做了香饽饽。 卡夫沉默一会儿开口说道:“伊藤,朋友一场,我希望你能善待曼头陀琳,决不可侮辱她。” 豫章陈家找到伊藤的本意就是从卡夫这里剥离倭国人,削弱卡夫的势力,从而中止跟卡夫的合作,再借势胁迫卡夫,从卡夫手中得到粮仓图。 伊藤斋二的想法是仅仅背叛卡夫陈家就能许诺那么丰厚的好处,要是他们拿到粮仓图再加入陈家,陈家是不是还会给他更多的好处,所以他并没悄没声地离开,而是选择发动叛乱,发动叛乱时他并没有事先通知陈家,把卡夫逼入绝境才派人通知陈家,想着陈家来人之前从卡夫手里拿到图,不过既然卡夫咬死了不给粮仓图,那就不要了,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当然也不能放过卡夫他们。 想到这儿,伊藤斋二没去理会卡夫,脚下猛跺地面,整个人一个急冲,双手挥舞着长刀砍向卡夫,准备干掉卡夫。只是不等他冲到卡夫跟前就听到头顶上哗啦一声响,有东西砸向他,他收身不及,只好双刀舞花盖顶,护住了头顶。 噼里啪啦一通响,头顶不断有东西被的刀他砍飞,不等他去看是什么东西,眼前一个黑影一晃,房顶上落下一个人挡在他跟前,他则差点闯入那个人怀里,刹住身子,一个后跃远离那个人。 站稳身形,伊藤斋二定睛观看,见来人是李元婴,他右手拎着一把制式横刀,左手抓着一块瓦片,还不忘在空中有节奏地抛动,一脸的笑意,像是在美景中闲庭信步;伊藤斋二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击落的是屋顶的瓦片,显然是李元婴的功劳。 李元婴的身后一根套索落下来套住卡夫,紧接着绳子绷紧,卡夫嗖一下子就不见了,屋里的人见此情景先是一愣,随后抬头观看,看到郭淮正在给卡夫解绳索。 两大护卫也看到房顶的卡夫,又看看李元婴,知道李元婴这是出手救他们,只是他们不知道李元婴为什么救他们。正在他们疑惑的空挡,郭淮又扔下绳索到他们跟前,示意他俩抓紧了绳子一起上来。 两大护卫的武功本来就是武林高手,虽然将近力竭借助绳子还是轻松逃上了屋顶。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卡夫三人被救走了。 ------------ 18蜂麻燕雀 “你什么意思?”伊藤斋二头冒黑线,李元婴这是第二次对他们倭人动手了。 “我什么意思?”李元婴笑容骤然不见,脸色变得阴沉的可怕,一把攥住瓦片,“我是洪州都督,你在洪州城杀人越货,你问我什么意思?你他娘的说我什么意思?”说完扬手一扔瓦片砸向伊藤的面门。 伊藤斋二见势一个扭腰侧身躲闪。瓦片带着风声擦着他直奔他身后的人,“啪”的一声脆响,瓦片正拍在那个人脸上,瓦片掉落后登时鼻子鲜血长流,被砸中的地方一片紫红,好悬没把他拍晕过去。 “就算你是大都督,你也不能插手我们倭国人与胡商的江湖恩怨。”李元婴到底是大唐亲王,洪州大都督,伊藤斋二没敢第一时间下令击杀他。 “在洪州,在大唐就没有我李元婴不敢管的事儿。你个外来户。”李元婴手提横刀一指伊藤斋二。 “我……”伊藤斋二被李元婴一句话噎住了。 “好大的口气,让我看看你李元婴有多少了不起。”一阵浓烟在伊藤斋二身边冒出,烟雾中伸出一手,一团黑影扑向李元婴。 李元婴身形不动,挥动手中长刀劈向黑影,一声丝滑的撕裂声过后,啪啪两团东西掉在他脚底下。低头看去是一条蛇被拦腰斩断,蛇头那段掉在地上尚不死心,还在扭动着身子要去咬李元婴的脚。李元婴脸色骤变,抬脚踩住蛇头将它碾死。 不等他抬头,紧接着两道风声搂头盖顶袭来,李元婴躲闪不及只得举刀招架,兵器相撞,刀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将他震得往后退了两步,刚站稳身形那两件兵器再次袭来,李元婴只好后跃一大步退到墙角躲开。 原来是伊藤斋二和一个黑袍人双双出手袭击李元婴,两击不中便没有再进攻。 “我还以为你李元婴多大能耐呢!不过如此嘛!”黑袍人嗤笑道。 他黑袍罩身,黑帽罩头,面戴花脸面具,看不清模样。 “你和蛊王大尊什么关系?”李元婴看看地上的死蛇问道。确定是蛇蛊。 “你猜!”黑袍人有些洋洋自得。 “猜你大爷!你们都给老子去死。”李元婴暴怒,抬起另一手对着他们,手中握着刀柄粗细的圆筒,机关弦声响过,圆筒面转动,露出密密麻麻的针孔,针孔中射出一片银色牛毛细针,针势又急又密,攻击面又大,一般人极难躲避。 此银光所过之处,屋里惨叫声接连不断,有七八个人被钢针射中,钢针破肤入体,被射中的人只觉得有透骨入髓的疼痛,有一种钻心的疼痛,被射中要害的更是躺在地上捂着针孔打滚哀嚎。 伊藤和黑袍人则从地上跃起来,身形急速后撤,像是看见鬼一样看着李元婴,黑袍人声音颤抖说道:“是万针筒,尉迟家的看家暗器,你从哪里得来?” 原来李元婴掏出万针筒的时候,俩人就知道不好,连忙俯身趴在地上,躲过攒射的钢针。 “老子是尉迟家的女婿,出门在外身上带着十个八个的万针筒很稀奇吗?”李元婴忽然呲牙一笑。伸手又摸出一个万针筒对着他们。 伊藤斋二他们顿时吓得亡魂皆冒,扭头窜到屋外,屋里地形狭小无处躲藏,对上这种中短距离杀伤面大暗器就是在自找苦吃;如果说针上淬了毒,那就是纯纯找死。 “来呀!来呀!你们这群怂货,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你们都进来,老子一发送你们回老家。”李元婴也不去追赶,跳着脚在屋里叫骂。 黑袍人和倭国人去而复返,他们手里拿着盾牌,有的人没有盾牌的就举着门板,还有人举着桌子面的,呼啦一下进来十多个人,窗户外面那里也围满了人,是屋里战局发生变动,院子的倭国人闻声也都围了上来,摄于万针筒的威力他们没人敢贸然冲上来。 几个倭国人用盾牌组成阵型挡住身形,他们慢慢推进受伤人的跟前隔开伤员与李元婴,又有人上前搬走伤员。屋里本来就小,伤员躺在那里不利于战斗。 “李元婴,投降吧!你看我们这么多人,你一个人。”伊藤斋二和黑袍人躲在盾阵后面劝降。 “降你大爷,老子就没投过降。”李元婴跳起来冲着他们又是一筒。 倭国人和黑袍人吓得一缩脖子,赶紧用手里的盾牌护住身形,叮叮当当一阵响后,挡下了所有的钢针,虽然没有人受伤也吓得他们不轻。等他们探出头来看见李元婴又掏出一个新的万针筒对着他们。 黑袍人只想骂娘,尉迟家族的万针筒就算是大唐位高权重的人都万金难求得一筒,在这家伙身上像是常规暗器那么多,难道真如他说的有十个八个那么多? 李元婴又是咧嘴一下,调转胳膊对着窗口来了一筒,吓得窗口的倭国人哇哇叫着四散奔逃。 “盾阵推进,挤死他。”黑袍人两眼怒火,对伊藤斋二命令道。 伊藤斋二下对倭国人下命令推进,倭国人的盾阵开始往前推进。 李元婴见此接连两次跳到空中使用万针筒,虽然没有打伤人却延迟了倭人的推进步伐。等到快对他形成合围的时候,李元婴瞅了一眼院子,然后高声大骂:“你们他娘的人多欺负人少,老子跟你们拼了。” 说完,挥刀朝着盾阵冲过去,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等到手中的横刀要砍上盾牌的时候,他忽然呲牙一笑,收刀纵身跳上盾阵斜面,随后扭腰转身飞纵上房,从那个窟窿中跃上房顶。 “哪里走?哎呀!”伊藤斋二和黑袍人想也没想紧随其后要上房去追,身形还在半空中时,窟窿中露出两个人,李元婴和郭淮,他俩手中各握一个万针筒对着下面攒射。 一个万针筒上百个牛毛细针,四个就是几百个,从房顶的窟窿中一下子集中攒射,那真是,银光闪闪,密密麻麻一大片,多的吓人。也多亏伊藤斋二和黑袍人武艺高超,俩人见事情不对头互相拍出一掌,两人借势翻滚躲开。 落地后的黑袍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到窗户口往外看,墙根底下的楼兰士兵不见了,院子当中的尸体还在,他瞬间明白了李元婴为什么在屋里叫骂而不去追他们的了,原来是声东击西,制造混乱好让其他人救人。 伊藤斋二也明白过来了,气得用拳头直砸窗台,大骂李元婴狡猾。 这个时候洪州城有鼓楼响起了鼓声,一通鼓声响过,全城鼓楼的鼓声都响起,有人在击鼓示警,全城各处开始警戒,附近坊区的大街上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冲这边来了,看来是官军出动了。 伊藤斋二和黑袍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只好传令倭人撤退。 都督府大堂上,李元婴、尼露拜尔和卢承庆与卡夫分宾主落座喝茶,小女孩曼头陀琳站在卡夫身后。 一盏茶后,卡夫的侍卫进来向他禀报,说死去的楼兰人已经按照楼兰习俗净身装棺,准备运回楼兰故地安葬;劫后余生的都已经医生治疗后重新安排了住处养伤。 卡夫再次站起来向尼露拜尔和李元婴致谢。 “公主殿下,曼头陀琳想陪伴您左右,日夜侍奉您,请您应允!”卡夫致谢完毕,继续弯腰低头很深。 尼露拜尔闻言没说话,神色不变,先是看看卡夫,又扭头瞅瞅曼头陀琳,见曼头陀琳目光中充斥着希翼的神色。好一会儿尼露拜尔才对卡夫说:“这是你的意思?” “我不敢有这个想法,是曼头陀琳自己的想法,她让我向公主请求的,她希望能跟着公主身边。”卡夫低着头说,声音有些发颤。 跟在尼露拜尔身边的楼兰侍女歌姬是巴特1尔亲自选出来的,都是中坚力量家族的女儿,像卡夫家族这个层次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入选的,真想入选那只有皇室钦点这条路,即使这样在楼兰人中那也是僭越的事情,被其他家族的人看不起的。 “你想跟着我?”尼露拜尔看向曼头陀琳,眼光不冷不热,看不出什么态度。 “是的,公主殿下。今日见君风采,愿意相伴左右,来日杀尽倭国之人。”曼头陀琳大踏步走到阿翁身后躬身施礼,施完礼直起身,目光炯炯看着尼露拜尔。 尼露拜尔目光凝重,良久不语。 显然倭国人侮辱曼头陀琳的事情已经让她产生了心魔,亲手杀掉松本并没有消除她心中的愤恨,反而让她恨上所有倭国人。尼露拜尔要是将其留在身边悉心培养成心腹,未必是一件好事儿,有心魔的人一旦失控,后果无法估量。但是话又说话来,有时候恨也是一种鞭策,鞭策着人前进,说不定会成就无比辉煌。 卡夫与曼头陀琳父女都在等着楼兰公主的回话。 李元婴和卢承庆坐在那里默默喝茶,楼兰人内部的事儿,他们不好插嘴。 “你留下吧!先从末等丫鬟做起,只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杀戮不是人的全部。”尼露拜尔慢慢说道。 卡夫和曼头陀琳听了是满心欢喜。 卡夫喜的是他家族的人终于直接接触到皇室了;曼头陀琳高兴的是能跟在尼露拜尔这种女豪杰身边了,今后她会以她为榜样的。 李元婴有些惊讶地看着尼露拜尔,目光中闪烁着喜悦之色:尼露拜尔的心伤在变好,她的已经能够沉着冷静地思考问题了。 “卡夫,说说你在洪州的事儿吧!”李元婴收回目光看向卡夫,缓缓说道。 “洪州的事儿?!”卡夫低声呢喃一声,目光充斥着迷离,他缓缓低下了头,半晌都没说话。 “啪!”李元婴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墩在桌子上,声响很大,惊得全屋子的人都看向了他。 在李元婴看来,这个卡夫不识抬举,今天胡商商行发生的事情,按照大唐律不管是胡商还是倭人都够得上收监抓捕了,看在他们是尼露拜尔的族人情面上,同时楼兰人又是受害者,一切从宽处理,对楼兰人从轻发落,并没有将其收监,还给所有人治伤,他竟然想沉默对待问话。 “不,驸马,不,不,大都督,误会了,误会了,您误会了,到现在我应该能确定我是被人骗了,用大唐的话来说是我被马蜂蛰了。”卡夫连忙抬起头,连连摇手。 “被马蜂蛰了?”李元婴惊奇地看看卡夫,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不过转念便想到了是江湖骗局。 卡夫木讷地点点头:“这话要从三年多前说起,那年我从高昌贩卖了一趟葡萄酒,走出高昌海,过敦煌直奔长安城。只是过了敦煌不到一天的路程,我们商队在路边碰见一个受伤的唐人,他身上多处刀伤,胸口被一支突厥人的箭贯穿,失血过多昏迷,倒在路边,眼看活不了了。” “那一块儿经常有狼群出没,扔下他不管一晚上肯定尸骨无存;要是埋了他还有气,大伙下不去手,再加上大家伙几乎都是骆驼队,没地方放他,就都不怎么想救他,整个商队只有我运酒用的板车,我一时好心就让队医给他包扎伤口,将其装上了车,安排了个人照料他,没想到那小子命挺硬,一天后活了过来,又过了五天竟然就能下地行走了。我们商队的人都感叹他命不该绝,伤成那样还能活过来。能下地走动的那晚上他就找到我,说我他叫杨峥,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他要跟着我去了长安。当时我也没在意,想着他是碍于面子才那样说的。” “到了长安,他再次说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要帮我卖酒,要我给他两天时间,说完就离开了客栈。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会一去不回,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两天后他还真的带了一位客人,那个客人查看过葡萄酒的品质后,二话没说直接收走了所有的葡萄酒,给的价钱比市场价还多一成,这样一来就不但没少赚钱,还省去了我卖酒的时间,为此我又跟着商队跑了一趟龟兹国,到了龟兹国恰好遇上一年一度香料节,于是我就贩卖香料去长安。回到长安城的第二天,离开的杨峥又主动找上了我,又给我把香料卖出去。” “你们知道吗?往年我一年也就是贩卖货物往返也就是两趟,因为他的出现我一年能往返四趟,理所当然地我就赚得比往年利润翻倍还要多,不但这样,他还通过我帮周围的胡商卖货,那些胡商将货物交给我,我再让他转手卖出去,这样一来其他胡商能获得想要的价钱,我从中也能获得一部分收益,长此以往我在胡商中威望越来越高,就连一些突厥商人都找我销货,也是因为此跟他也成了莫逆之交。” “第二年他又找上我,建议我去扬州做生意,说 在那边能做大生意,恰逢当时我也有意去东边发展,要替拂菻贵族搞一批丝绸,听了他的建议就去了扬州城。现在想想那一年多我在扬州城的确赚到了更多,也做了不少大生意,我想应该是他跟别人设的局。” 卡夫说这里忍不住长吁短叹。 “你去了扬州,后来怎么又来了洪州?”李元婴听卡夫啰里啰嗦说了一大通都没说到粮仓图,还在那里长吁短叹,有些不耐烦。 “大都督莫急,这次跟倭国人合作算是打醒了我,我需要理顺一下所有事情,况且我觉得从头说可能会帮大都督和公主寻找粮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怀疑那个杨峥的给我设的蜂局!这个粮仓可是涉及到弘农杨家和成纪李家等大家族。”卡夫无奈地笑笑,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好像明悟了一些东西。 ------------ 19瓜田李下 “弘农杨家和成纪李家?”李元婴、尼露拜尔和卢承庆三人闻言惊叫出声来。 “成纪李家的谁?”李元婴紧接着问了一句,眼睛下意识地眯成了一条缝,他很想知道李家的谁在关注洪州粮仓。 “好像是一个叫李元景的亲王。”卡夫下意识说出那个人名,内心深处思考着过去的一些事儿,此刻他都没意识到眼前的李元婴也是成纪李家的人,也是个亲王。 “果然是他!”李元婴睁大眼,眼中精光四射,李元景盯着皇位不是一天两天了。 很多人都说荆王李元景在成纪李家是太宗李世民之下第一人,在外人看来,以前可是经常跟李世民掰手腕的人。以前李世民活着的时候他就不安生;现在李世民死了,他好像更不安生了,朝堂内外经常能看到他身影。洪州城的粮仓的事儿也牵涉到他,难道他还贼心不死?!李元婴是一时思虑万千。 李元婴忽然又是心中一动,弘农杨家,卡夫刚才说他救得的那个人姓杨,让卡夫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是这个姓杨的,建议卡夫去扬州城的也那个姓杨的,而现在弘农杨家的杨零也是最近才来到洪州城,这里面有没有他的事儿?还是说整个弘农杨家?要知道李唐自打建朝以来杨家就没消停过。况且往前说粮仓图还是楚国公杨素带到北方的,中间经由杨嫔的手转到……一时间李元婴的心中又是百转千回,所有跟粮仓图有关的人与事儿都在心中闪过。 他这好像有点明白李治与武媚娘派王德连夜去苏州的深意,同时他也有些微怒俩人没跟他言明其中的利害关系,让自己茫茫然就踏入一个巨大漩涡中。 同时又回头想到卡夫说的他被马蜂蛰了,他救得那个姓杨是一个马蜂,三年来配合着他设局的马蜂又得多么的庞大,整个局面的又是何其庞大,一切的一切都是细思极恐。 李元婴一时沉默无语。 卢承庆听了是目瞪口呆,前几天李元婴找到他,他单纯地以为是地方政事儿,现在听到卡夫的描述,他意识到粮仓的事情上升到王朝朝堂的层面了,他的心中波澜更是涌动不已。 卢承庆突然激动不已,上升到王朝大事情,这要是由他和李元婴要是处理好了,那岂不是他立下大功,岂不是说明他在地方上也能干预王朝大事儿。正如李元婴今天说他的,当前的他没心劲儿,连僚人跟八大世家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干好眼前这一票岂不是说重拾信心,可以重新入朝为政,想到这些他激动的有些脸红。 卢承庆歪头打量李元婴,发现李元婴正在眉头紧锁想事情;再看看尼露拜尔,她好像也在想事情,皱着眉头低头思索;再去看看卡夫,忽而眉头紧锁,忽而眉开眼笑,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三人各怀心思,他也要重新整理线索,思量洪州粮仓的事情。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陷入死一般沉寂,李元婴、尼露拜尔、卢承庆和卡夫四人各自在想各自的心事儿。 郭淮一成不变的站在李元婴身后,他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好像入定一般,身外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曼头陀琳站在卡夫身后,看着坐着的四人陷入沉默他又一瞬间的慌乱,看到郭淮那样她也有样学样,不过没坚持半碗茶的时间就放弃了,做不到,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咳咳咳咳……”最后还是卡夫打破了沉寂,干咳几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扬州城,在扬州城还是经过杨峥牵线搭桥,我很快找到了丝绸的货源,那种质量好、要价低的丝绸,我用同样的银两拿到了更多的丝绸,运回龟兹国,交给那个扶菻国贵族的人,不出意外又是大赚一笔。扶菻国贵族的人为了感谢我,帮我搞到安息国以西地区有名的麝香,一对上好波斯的象牙以及一颗扶南国的火齐珠。我带着货物再回到扬州城,转手卖出去,由于扶菻国人的货物过于珍贵稀有,这一次的收益超出我们家族过去十年的收益,这下穷小子变成了富家翁,我就有了组建自己的商队的想法,通过招兵买马吸收其他小势力的国人。”说到这里卡夫有些自嘲地笑笑,笑容里满是无奈。 “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你有了进入楼兰氏家族想法?”尼露拜尔突然插嘴道。 “小人乍富、腆胸叠肚,轻浮了。公主殿下。”卡夫站起身鞠躬施礼。 伊藤斋二的背叛让他看透他们家族与楼兰氏家族的差距。 尼露拜尔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她知道卡夫的想法一个人正常想法,他想要走的更远嘛!但是楼兰氏家族的不是仅仅有财富就能被接纳的,楼兰氏家族相当大唐王朝世族大家,除了财富他们还有其他核心力量,比如楼氏家族的治理朝政的能力,比如兰氏家族战斗能力,这些都是有上百年几代人的历史积淀的,况且楼氏与兰氏之间还有各种勾连,这不是一夜暴富就能解决的 。 “散落世界各处的楼兰人不是那么好找寻的,就是找到了也不一定能顺利收拢的,努力一番效果不佳,我便考虑暂时用其他势力替代,就这样扬州城的倭国流浪武士团便进入了我的视野,倭国流浪武士团战斗力不错,也肯卖命,要价又不高。经过甄选,我便雇佣了伊藤斋二的武士团。到此我们家族组建了自己的商队,不断地将东西方两地的货物进行运输贸易,渐渐地我家在扬州城商业这块儿有了声誉,大唐的名门望族开始跟我合作,从此我也开始出入各种名流宴会,参与到高处赚钱。” “三个月前的那一晚上,我参加杨州长史窦怀恪举办的宴会后回家,回家的途中遇上了一场仇杀,长巷中两伙黑衣人持械厮杀,那个时候好多人在厮杀中丧命,大街上好多死人。看到这种情况我不想惹祸上身,便让车夫绕道而行,只是死人堆里一个黑衣人暴起挟持了我,要我带他离开现场,当时我看厮杀的人在远处,周围又没人注意到我的马车,我只好答应带着他一起离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那个人扯下面巾才知道他是杨峥,这次他又受伤了,伤得很重,被人砍了四刀,刀刀深可见骨,眼见活不了了,他将一幅图塞到我手里,告诉我去洪州找杨家的人便咽了气。” “什么图?”李元婴盯着卡夫问。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图,没看明白,后来到了洪州杨家的人告诉我是粮仓图。”卡夫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张纸。 郭淮走上前接过纸,转手放在李元婴和尼露拜尔的桌上。 “杨家的谁?”李元婴没去关注图纸继续问。 “不知道,只见过一面,他们三个都蒙着面。”卡夫摇摇头。 “三个!”李元婴看向尼露拜尔,看到尼露拜尔的目光也看向他,俩人彼此点点头,谁也没说话。 “按照你所说,那么多人厮杀,又死了好多人,那可是大型械斗了,扬州长史窦怀恪就没发觉此事儿?”卢承庆一旁发问道。 “发觉了呀!扬州城还发动人捉拿参与械斗活下的人呢!前前后后闹腾了三天,将活下来的人下了大狱。当时我想要是官府的人要回追查到我这里,我就将图献出去,反正我又没参加械斗。谁知道半个多月过去了,没人找到我,我私下问过扬州长史窦怀恪,他说那就是普通的江湖仇杀,已经结案,首要犯案已经定罪下狱,上报朝廷后等待来年秋后问斩。”卡夫想想说。 “那你就拿着图来洪州寻找粮仓?”卢承庆又问。 “那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图,又不知道到洪州找谁。我怎么可能冒冒失失来洪州。是我侧面打听了一下,通过秘密渠道打听到了洪州粮仓的传言,我猜想可能是粮仓图,就带着伊藤斋二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一个多月前来到洪州,我还没找杨家的人,杨家的人却是先找上了我,告诉我说那就是粮仓图,并向我引荐了豫章王陈家,豫章王世子向我承诺,他们目前有别的事情要做,寻找粮仓的事情交由我来做,只要我配合他们找到粮仓,陈家复国后就会划出一州作为楼兰人据点。我想着真要寻找粮仓得到城池,巴特1尔就会接纳我们家族成为楼兰氏家族,于是我便答应了,并派人从扬州重新调了一批人来洪州。后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卡夫说完长出一口气。 “你说你怀疑被人设计了,你在做生意过程就没有堤防杨峥此人,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要帮你卖货,又卖得那么顺利。”李元婴问道。 “提防了,咋能不提防。只是生意顺畅了就没再那么提防了。毕竟杨峥不是骗财,也不是骗色。”说到这里卡夫有些尴尬之色,不过不等别人插嘴,他又说,“扬州一战,我怀疑杨峥没死!” “咋说?”李元婴皱皱眉头。 “我怀疑他没死有二:一,那次的伤都没有商路上那次重,商路上那么重他都过来,扬州城那次说死就死了?二,听到粮仓传闻的时候,我也担心有人给我做局,就交代贴身侍卫偷偷掘开杨峥的棺椁,结果你们咋样?”卡夫的眼中闪过一些讥笑,忍不住直摇头。 “杨峥的尸体不翼而飞?”李元婴紧跟其后问道。 “对,棺椁中杨峥的尸体不见了。”卡夫一拍大腿。 “那你还敢来洪州?没想过是他们预先设下的陷阱?” “想过,不过富贵险中求。”卡夫尴尬一笑。 看来整个过程卡夫不是没向坏处预想,只是好处过于巨大他不想放弃,换个角度看,归根到底到洪州来还是卡夫执念引起的。 “那你觉得窦怀恪参与其中了吗?他可是直接接手长街厮杀的案子。”卢承庆突然问道。 “当时没觉得他参与,只是觉得他在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低调处理案子;现在想想他有很大嫌疑,那天的宴会只是他跟他心腹与我的宴会,虽然宴会理由很充足,不可否认我是唯一的外人,路上遇到的斗殴长街也是少有人居住的街坊。”卡夫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闻言,李元婴和卢承庆对视一眼,他们眼中的震惊之色难以掩饰,要知道扬州长史窦怀恪可是跟濮王李泰走得很近,尤其是当年李泰跟李承乾的储位之争,窦家可是正大光明地支持李泰的。这不得不让人怀疑窦怀恪在扬州的举动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受到李泰的指示?现在李治都已经登顶3年了,难道李泰还未死心,也要参到洪州粮仓中了? 李元婴收到蝶卫传来的情报:李泰因为身体原因在长安王府中闭门静养身体,切断了一切对外联系。这一刻李元婴眉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刚才你提到了豫章王与豫章王世子。他们又是谁?”卢承庆又问。 “豫章王名唤陈弘,据说是一个斯斯文文的老年人;豫章王世子是陈弘的小儿子陈义理,前不久回到洪州就改名陈望帝了,听说是蛊王大尊的弟子。据豫章王世子说江右陈家寻找粮仓想重振国祚,他还说他们陈家联合弘农杨家和成纪李家共同举事,到时候陈杨李三分天下。”卡夫没有隐瞒,直接说出自己知道的。 这一刻李元婴的脑袋嗡的一下,脑门上的头发都站了起来,暗地的人所谋甚大。 卢承庆忍不住拍案而起。 …… ------------ 20折戟沉沙 卡夫离开后,李元婴、卢承庆和尼露拜尔三人围坐在一起看卡夫的图纸,只是稍加对比三人的脸色都黑了下来,这那里是什么粮仓图,是有人专门制作的假图,该图上的标记跟李元婴手中图就没多少能对的上。 “滕王殿下,这个卡夫就被人骗了,好像那个杨峥并没有给他真图。”卢承庆眉头紧锁,艰难地开口道。 拿到卡夫手中的图纸前他们都以为粮仓图会有一个突破性进展,没想到到手后才发现是废纸一张,那种落差任谁都无法接受。 李元婴阴沉着脸没说话,又将图纸细细对比了一遍,站起身走到洪州舆地图跟前观察了一刻钟,才沉声说道:“卢公,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给卡夫粮仓图的人是在真图的基础上修改的,目的只是借助卡夫的手在洪州制造混乱,没想着真的助陈家父子造反。” “不是不可能!”卢承庆手捻胡须点点头,李元婴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中,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 涂家,涂孟与老丈人刘宏相对而坐,涂孟将洪州城的事情前前后后给刘宏讲了一遍。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真的给李元婴做马前卒?”刘宏沉默良久问道。 “我还能其他法子?”涂孟不答反问。 “确实不好办!”刘宏也是直挫牙花子,女儿和三甥子被李元婴扣留,投鼠忌器,刘家和涂家确实被动了。 提到女儿和三甥子,刘宏就气得不行:因为涂孟对妻子的宠爱,硬生生把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娇惯成蛮不讲理的泼妇,不过好在女儿只在三甥子的事儿蛮横不讲理;至于那个三甥子,他是打心眼里烦他,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样样稀松,这还不是关键,像涂家刘家这种人家,养几个废物不是难事儿,关键家里有几个钱就学那些有钱有势的纨绔,欺男霸女,欺行霸市,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下了大狱。现在他真蹲大狱了,他又很心疼这个甥子。 “豫章罗氏、章氏、端木氏几家有什么动向?你离着他们近可有什么新发现?”刘宏摇摇头,接着又问。 “端木氏最近跟陈家走动频繁,端木氏的高层经常出入陈家,貌似要参与陈家举事儿,其他家同日常一样,没发现大的变动。”涂孟捏着下巴,缓缓说道。 “至德年间端木氏就是豫章王陈叔英的王师,念着旧谊,端木家跟陈家走得近倒是情理之中。其他几家的行事作风都是在疏远陈家。他们并不看好陈家举事。”刘宏喃喃说道。 “阿翁,阿母和三郎在大狱中会不会有危险?毕竟卡夫已经拿阿母的画像找过阿郎。”涂海坐在一旁急得不行。他是真的担心俩人的安危。 “李元婴和卢承庆不会对你阿母不利,反而他们会下大力气保护他们,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刘宏听了大甥子话笑着对他说。 …… 第二天一大早,洪州蝴蝶商会后院,杨零的居住的院子中李元婴急匆匆穿过中庭来到正房门外,在门口稍作停顿抬手推门而入,见到坐在那里喝茶的杨零劈头就问:“姐夫,今天在这里我叫你一声姐夫,你明白地告诉我你来洪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话间,李元婴的右手按到腰间的刀柄上。 “咋地?表弟要跟我动手?”杨零见李元婴来势汹汹,心头有些发慌,不过转念一想立马站起身,冷眼相对。 “告诉我你来洪州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元婴没理会他,语气再一次加重问道。 “我要是不告诉你呢!”杨零眉毛一挑,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家伙如此对他,心中升起一股无明业火。 “作为蝴蝶商会的人我命令你必须说。”李元婴也是眉毛一挑,一股骇人的气势涌向杨零。腰间的横刀拔出一截。 “今天我就不说了,我看你这个大管事还想砍了我不成?”杨零也是梗着脖子往上撞,也不甘示弱运气跟李元婴对抗。 “滕王殿下,事情不是……”正首领见形势不对,就要上前要解释。 “你俩给老子闭嘴!老子的事儿不用你们多嘴。”杨零暴怒,转头对着正副统领大声吼道。 一旁的人看到他脑袋上的青筋直蹦。 “嘿嘿嘿!”李元婴一阵冷笑,“杨零,我还真没发现你小子这么有种,也是,楚国公的孙子怎么能没有血性呢?!。” “有没有血性,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杨凌撇撇嘴。 李元婴没再纠缠那个话题,冷哼一声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洪州城干什么,你是为了洪州粮仓。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但是一旦让我拿到证据,哼哼!一定严惩不贷。”说着重重地将刀推回到刀鞘中,转身就要离开。 杨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狞笑道:“我就是为了粮仓而来。大都督你敢将我怎么样!?有本事你直接弄死我呀!” 李元婴闻言停下身形,从腰间摸出一个纸包砸向杨零的面门。 杨零也不甘示弱,立刻运转十成功力一拳轰向纸包,直接将纸包轰碎。纸包里包的是白色粉末,外面的纸被轰碎后,粉末也被轰的漫天飞舞,瞬间罩住了杨零,杨零来不及闭住呼吸,将一些粉末吸到口鼻中之中,霎那之间口鼻之间泛起了火辣辣地腥味,一阵眩晕感直冲天灵盖,四肢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浑身酸软无力,整个人一头栽阵地上,暗自调息丝毫感觉不到内力,好像是一下子人间蒸发一般。 “鱼腥软筋散。”副统领捂住鼻子后惊叫道。 众所周知,鱼腥软筋散是药王孙思邈以西域奇毒十香软筋散为基础改进的,在保留软筋的药效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刺激性药物,主要是为了让中药者无法言语。 正副统领二话不说拔出兵刃就要往上冲救人,李元婴身后的郭淮和尼露拜尔俩人见势闪身挡在他们跟前,双方瞬间短兵相接,打斗在一起。 “杨零,我不管你来洪州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想想表姐,想想你们的孩子,我劝你老老实实回蜀地去,如若不然我就……。”李元婴看都没去看正副首领,哈下腰盯着杨零的眼睛警告他,话说到难听处没有再说下去。 杨零此刻不但是浑身无力,口鼻中腥辣无比,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想要骂人又难受地骂不出口,只能不断努力瞪大眼睛对李元婴怒目而视。 李元婴直起身,喝止了打斗,从身上摸出两个纸包,扬手甩给正副统领:“两位,十香软筋散,没有掺加任何料,喝了吧!为了你们主子,也是为了你们自己。洪州城已经不安全,我会派蝶卫送你们回蜀地。希望血刃的其他人不要阻拦你们回蜀地。” 正统领张嘴要解释什么,副统领伸手拉住他摇摇头,事情发展到此他们俩都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直接服下十香软筋散。正统领无奈也只好服下。俩人先后倒在地上。 李元婴长出一口气,总算是避免拼斗,随后抬起双手拍了几下。 四名黑衣人出现屋里,他们也不说话,架躺在地上的三人塞到预先准备好的马车上,离开商会直奔城外。 柳模站在他的院子的二楼盯着杨零的院子,李元婴一来就有人报告给他了,他第一时间来到这里观望,虽然他不知道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蝶卫抬着杨零上车的过程他看的清清楚楚。紧接着又看到李元婴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发现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李元婴抬头看了一眼他所在的楼房。柳模皱皱眉头没动。 载着杨零的马车出了城门直奔官方的码头,黑衣人将他们转移到船上后杨帆出行。黑衣人的头领走到杨零跟前,告诉他药丸可以消除刺激味道,然后看他不凡反对,就往他嘴里塞了进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杨零终于能说话:“他奶奶的,老子被李元婴那小子一招拿下,这要是传出去老子还怎么混?” “郎君,滕王殿下已经给您留足面子了,您就别骂了。”躺在床上的副统领说道。 “李元婴那小子鬼心眼子一大堆,我还想着借此机会跟交一下手呢!谁寻思他下毒呀!”杨零也是长叹一声。 要说杨零被李元婴毒倒一点怨恨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但是听了李元婴的那一番劝慰的话与安排后,他到没什么话要说了,只是觉得被小老弟放到总是有些丢人。 “嘟嘟嘟。”船舱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四名黑衣人闻声都是一惊,纷纷拔出兵刃,他们听得出来,敲门的不是船上的人所为。 这条船是李元婴着令水部衙门安排的,船员都是水部郎中的心腹人员,目的就是安全送杨零回蜀地的。于公于私此事关重大,船员和蝶卫之间分配好行船的任务,并约定好了行事风格与警示信息,刚才那三声敲门声不属于暗号,说明外面的船员出事儿了。蝶卫的人不敢马虎。 杨零三人看见黑衣人的反应也是心头一紧,知道有敌来犯,三个都被毒倒,要是敌人冲进来,他们现在得样子可是待宰的羔羊,心下是后怕不已。 领头的黑衣人侧身慢慢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玉手抓着的令牌,蝴蝶商会大管事级别的令牌,再看玉手的主人是一白衣美貌少妇。领头的就是不认识来人,但是令牌不假,他也知道来人是谁了,整个蝴蝶商会大管事级别的女子只有一位,那就是蜀地大管事柳飞燕。 “参见柳管事!”领头人躬身施礼,眼角的余光看到外面的船员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是被人制住了,结合一些柳飞燕的信息他能断定被她点了穴位。 想来,整船的船员都被她制住了,船只在随波飘荡。 柳飞燕没有理会领头人,进到船舱里径直走向杨零,来到杨零跟前妩媚一笑:“哎呀,哎呀,哎呀呀!这是谁呀?这是谁被人毒得不能动弹。让我看看,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玉面混江龙吗?” 杨零闻言浑身炸毛,直接哆嗦了,不过依然尴尬地一笑:“娘子,还是老规矩,要打要罚随便,要求还是那个要求,不要打脸,不能打脸。” 柳飞燕粲然一笑,没有如以前那样动手打他,转身飘然坐在他身边,伸手抓起杨零的大手:“今天不打你,现在不犯浑了,都这么懂事儿了,我怎么舍得打你,我就是想嘲笑你,嘲笑被你看不起又小好多的人放到是什么个鸟样!?哈哈哈哈……”说完,柳飞燕毫无形象地仰天大笑。 不挨打当然是好事儿,可是听到柳飞燕的话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满脸胀红,觉得没脸见人就双手捂脸掩饰尴尬。 现在有外人在,柳飞燕没有过分难为杨零,调笑了杨零几句后,就对蝶卫领头人伸手说道:“解药!” ------------ 21豫章罗家 洪州城的百姓早上醒来发现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风,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将又是美好的一天。 怀着好心情走出家门,他们发现城内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各个城门不断有公车驶入城内,驶向洪州城的驿馆,公车上下来的是洪州各个地方的士子,驿馆负责接待的官吏脚不沾地接待这些士子。 洪州士子见到相熟的人连忙打招呼问好,不相熟的士子通过其他士子也慢慢熟络起来,更有士子三五成群高谈阔论,交相切磋诗文词话……一时间,驿馆成了洪州城最热闹地方。 “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来着这么多读书人?”路人甲用肩膀头轻轻撞了一下身边人。 “不知道呀!这几天没听说官府有什么大活动。就知道换了个大都督。前两天刚上任,是什么王,哦!对了,朝廷亲王,原来的大都督悄没声地走了。”路人乙也是疑惑。没听到风声,也没看到官府公文。 “这个事儿我知道,那个亲王大都督要举行文会宴,说什么年底要上报朝廷什么的。”路人丙插嘴说道。 “你咋知道的?”路人丁问道。 “机缘巧合。昨天我路过马参军身边的时候听他和部下这样说的。”路人丙得意洋洋说道。 “是吗?是吗?还听到了什么?”周围的人听他这么说都为了上来,满眼都是渴望的神色。 “这个嘛,还是有的……”路人丙看看周围的人,自己成了这一撮人的中心,心下的得意更是溢于言表。 …… 傍晚,洪州城官方在廖氏酒楼设宴招待众士子,酒菜上桌了,入席的士子们无一人动筷子,一众士子齐刷刷地坐着。 尽管眼前的饭菜香气扑鼻,样式精美;上好的猴儿酒让人垂涎欲滴,但是众多士子还是忍住了不去动筷子。 下午,负责招待的官吏告知士子们晚上的宴会在廖氏酒楼召开时,就有人开始提出他们的疑虑,往年的士子宴会都是在洪州城最大的酒楼——望月楼举行,今年在僚人的酒楼举行,两者相对比,廖氏酒楼的没有望月楼有名。 接着有人接话,廖氏酒楼的装修粗鄙不堪,经常光顾的人都是些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奔走于坊市的下九流、甚至于下田劳作的泥腿子,现在放弃精致典雅的望月楼不用,用廖氏酒楼,跟下九流为在一座酒楼里用餐,这哪里是招待士子们,糟践他们。 旁边有人继续说话,僚人是山上人,跟山下的人历来不对付,不是一个族群,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还有人说廖氏酒楼的大管事是蛊王大尊的弟子,擅长下蛊,会不会在酒菜里面下蛊,控制他们。 此言一出,所有的士子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蛊王大尊的傀儡蛊在江南道可是闻风丧胆的存在,中了只能任人摆布到死,想想其中的利害关系,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虽然士子们知道廖氏酒楼没有像有的人说的那样破烂,但是都被他们人为忽视。虽然他们害怕蛊王大尊,但是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李元婴和卢承庆,这两人可是洪州城的父母官,他们只好出现在廖氏酒楼。 酒肴上桌后,眼前扑鼻的酒菜让他们禁不住食指大动,只是想到里面可能有蛊所有人都忍住了。一时间几十桌的士子无一人说话,无人动筷子,整个廖氏酒楼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酒楼后面,廖兰和廖浪阴沉着脸坐着。 今晚李元婴把士子宴会安排廖氏酒楼,早早地给廖浪放假,让他回来帮廖兰打理酒宴。前面酒楼发生的一切早就有人报告人廖兰了,廖兰派人去打听事情的起因。很快知道始末原由。原来是望月楼的少管事,士子罗新从中捣鬼,散布恐怖谣言,跟罗新要好的几个士子在一旁推波助澜,制造恐怖舆论。 廖浪听了是怒火中烧,拎起兵器就要出去教训罗新几个士子。 廖兰喝止住了廖浪,说:“你出去打了罗新他们几个士子简单,可是就给了外面士子们离开酒楼的借口,他们离开破坏官府正常的士子宴会。这样一来明天的文会宴可就举行不下去了,别冲动。” “那就这样放过这几个家伙?好不甘心!”廖浪闻言也是气馁,知道不可谓,重重地将兵器扔在一旁。 眼见滕王李元婴上任,对僚人照顾有加,仅仅这两天廖氏商行的茶叶销售一空,其他生意都走上正道,廖氏商行的生意有了重大改观,接到士子宴会,廖兰和廖浪还是激动了一番:士子宴在廖氏商行举行最大的好处不是收益,是官方对他们僚人的认可,是洪州城人对僚人的态度,为此廖兰不惜重金聘请洪州城饮膳师韦唯为主厨,按照风靡江南的菜品置办的酒宴,这样一来廖氏酒楼不但没有赚多少银两,反而贴进去不少。本想着宴会宾主尽欢,廖氏赢得声誉,官府与僚人双赢。没想到罗新从中作梗,弄成这样的局面,廖氏酒楼骑虎难下,真让人恼火。 再有就是罗新代表的是罗家的态度,僚人不惧怕他们,但是廖兰也不敢等闲视之。 “不甘心能咋地?不甘心宴会还得进行呀!这个事情我来处理,你别出去了!”廖兰知道弟弟的脾气,恐怕一言不合就会出手打人。她心中也是十分恼火,压压心中的火气,劝慰道。 廖浪闻言也只能作罢。 廖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招招手叫来几个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伙计听从吩咐去准备了。她则掀起帘子来到酒楼大厅,袅袅婷婷来到大厅中央,未言先笑:“各位才子,洪州的各位大才子,欢迎洪州的才子们到廖氏酒楼宴饮。为了感谢大都督滕王殿下和卢长史的信任,廖氏酒楼特此拿出十坛极品猴儿酒,与君共饮,预祝各位前程似锦。” 这个时候,廖氏酒楼的伙计们托着酒坛走出来,他们分散站在士子中间,拍碎封坛泥土,揭去封堵,猴儿酒的特有香气瞬间充满整个酒楼,那香气浓厚醇香,绵绵不断,士子中好酒的人顿时觉得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忍不住咋舌,口中生津,等酒楼的伙计们给他倒上酒,他们的眼睛盯着酒碗挪不开眼了,有几个酒鬼的手当下就哆哆嗦嗦伸向酒碗,要去喝酒。 这一切廖兰看在眼中,心头不禁一阵暗笑,好酒之人鲜有人能够抵制住极品猴儿酒的诱惑。 “嘿嘿嘿,酒是好酒,就是怕酒中有蛊。”罗新阴测测的声音又在此时响起。 这一下罗新的话就如一盆冷水泼在酒鬼头上,瞬间惊醒,吞咽着口水收回伸出去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罗七郎这是何意?你说这酒中有蛊?你看见有人下蛊了?”廖兰闻言俏脸顿时撂了下来,一溜残影闪过,闪现在罗新跟前,目不转睛盯着罗新。 “洪州城谁不知道你蛊教圣女!”罗新眼光躲闪,不敢直视廖兰,嘴上依然是不饶人。 “那好,你说酒中有蛊,我当着众人的面喝给你看!”蓼蓝闻言不怒反笑,端起他眼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士子中不乏文武双全的人,见廖兰的这一手就知她身手不凡,又见其饮酒的豪爽劲儿,有人忍不住喝彩。 在场的士子都是变了脸色,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武功不简单,突然又想到她是蛊王大尊的弟子,虽说她是僚人,在江湖上地位自然是不凡,一时间所有的士子脸变得有些精彩。 “你下的蛊,你能控制过蛊,喝了当然没事儿。”罗新这时眯缝起了,继续阴测测地说。 罗新吃定廖兰不敢当众出手,另外就是,洪州世家子弟骨子里的傲娇让他看不起僚人,认为他们是山野流民,怎么能跟他罗家比?再加上这次廖氏酒楼抢了望月楼的生意,罗家人暗示他故意找茬,他才如此肆无忌惮。 “你……”廖兰一时气结。 她不是没想到罗新会有此一说,只是她觉得洪州士子总要卖李元婴一个面子,怎么说李元婴是李唐王朝的亲王,洪州地界的一把1手,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在洪州城把事儿做绝了,不曾想罗新还真的把事情做绝了。 “你是蛊王大尊的弟子,是圣女,下蛊的本事儿出神入化,说不定你这一走一过,给这路的士子又下了新的蛊。”罗新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加大剂量。 罗新的话让一些士子脸色大变,廖兰从刚出现,到在大厅里面一走一过,她的美貌就惊艳全场,已经不少人开始想入非非,听闻罗新如此说话,精虫上头的他们瞬间意识到这位小娘子是带刺的玫瑰,想一亲芳泽,也得防着弄伤自己。 士子中的明眼人看得出是罗新在闹事儿,同时他们也乐得看美人难堪,知道廖兰这种美女不是他们轻易能得到的,索性旁观她出糗,坐在那里乐呵呵地看着场中表演。 “滕王殿下和卢长史设宴招待洪州士子,为洪州士子谋取前程,你们罗家派你来破坏今晚的宴会,看来你们罗家自认为比滕王殿下这个大都督大,比范阳卢家大。”廖兰不禁想起洪州八大世家以往欺负僚人的种种,阴沉着脸沉声说道。 廖兰出场的时候就拿李元婴和卢承庆提醒过在场的人,希望他们能有所忌惮,做人做事儿不要太过火,这个罗新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不介意当中加一把火,把罗家从洪州城单独剔出来,将其放在官府与其他人的对立面。 “谁不知道你跟李元婴沆瀣一气,他摘了你的面巾,你让他睡了。你俩狼狈为奸,酒中下蛊对付洪州士子,让士子们听从你们的话。”罗新恼羞成怒,站起来对着廖兰大骂。 “廖氏酒楼卖酒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见过洪州城喝了猴儿酒的人中蛊?可曾听说有人中蛊?难道就因为我是蛊王大尊的弟子你就如此怀疑?你既然说我下蛊,我不下蛊反而对不起你罗新,对不起你们罗家。”廖兰闻言怒极而笑,抬手轻弹罗新的肩膀。 罗新一愣,不敢相信廖兰真的对他对手了,念头刚刚想到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一头栽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 22白银万两 罗新的几个死党看见廖兰对罗新出手,纷纷站起身要一起对廖兰出手,只是不等他们靠近廖兰,反被廖兰轻戳肩膀,登时几个人也被放倒在地,状如罗新。 廖氏酒楼在场的士子顿时脸色大变,一阵不满声由小而大。 大部分人都知道罗新几个人在驿馆散播谣言,又见识到罗新与廖兰的激烈言语冲突,哪里还不明白他们故意在廖氏酒楼在挑起事端,故意制造冲突,但是这群士子又都有自己的想法:有的人就是想单纯地看热闹;有人想看僚人出丑;甚至于有人想看廖兰出丑;还有其他世家的子弟想看罗新在文会宴上闹事儿李元婴会有什么反应。大部分人笃定廖兰不会动手教训人,现在廖兰出乎他们的意料,出手放到罗新几个人,这样一来现场开始有些骚动,岂不是他们坐实酒菜中有蛊的事实? 廖氏酒楼一阵骚动,有的士子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各位洪州的士子,各位江右的才子们,请容小女子说几句话,为各位介绍一些佳肴。”廖兰鼓足内息沉声说道,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真真的。 她的声音里似乎又有一些魔力,安抚下了那些要离场人躁动的心,愿意安静地坐下来听她说。 廖兰看到酒楼里想要离开的士子都坐回去了,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语速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我听滕王殿下说,在坐的才子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人,我想大家不会枉费大都督亲王对洪州士子的心意,不会辜负滕王殿下精心为士子们准备的佳肴。请上眼,我们来看桌子中央这几味佳肴,从上而下,依次是松鼠鳜鱼、金线虾饼、象牙鸡条、葵花斩肉、这些都是前朝世祖炀皇帝的心头好,扬州佳肴,名满江南,是咱们大都督,滕王殿下看诸位士子读书辛苦,着令小女子必须准备的,特别强调只有这些佳肴能配得上在座士子们的身份。” 稍作停顿,继续说:“接下来,我们再看看周边这些菜肴,海参眉毛肉丸,三杯鸡,红酥肉,南丰鱼丝,文山里脊丁,清炖武山鸡,清蒸荷包鱼等等佳肴,都是咱们江右佳肴,正规宴席上必不可少的佳肴;用料都是咱们江右闻名食材,像什么通心白莲、像什么三黄鸡、像什么荷包红鲤鱼等等,我就不一一列举了,这些食材都是出自咱们本地,又经过洪州城饮膳师韦唯之手做成佳肴,味道不用我说,大家都能想象的到,再者韦师是滕王殿下出面请出山的,试想在洪州城有几个人敢在韦师的酒菜中动手脚?你敢吗?你敢吗?反正我是不敢;那又会有谁敢跟滕王殿下作对?跟滕王殿下作对就是跟朝廷作对。” 说到这里,廖兰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许多。目光缓缓在所有人身上扫过,眼见给了士子们面子,安抚众人,最后给众人点明利害关系,也有那么一丝威胁的意味。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坐着,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更多的是尴尬。 那些想站起身离开的士子不由得有些后怕,觉得刚才自己有些冲动了,起身离开了明天又有何颜面参加文会宴,就是拉下颜面参加了,以后会不会被人可以针对? 酒楼厨房出口处,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端着一碗酒笑呵呵地看着场内,此人正是洪州城饮膳师韦唯,酒楼里面发生的事情徒弟们都告诉他了,他就端着一碗酒蹲着就在门后看热闹,其实他也想看看廖兰这位蛊教圣女、潦人公主会怎样处理眼前危机。见识到廖兰铿锵有力,又刚柔并济的言语后,不由地心生佩服,胆子大,会见机行事,精于人情世故,暗叹此女不简单。当他的名字被提到的时候他掀开门帘走出来,不露痕迹地咳嗽了几声。 酒楼中的士子有人认出韦唯,脸色不禁动容,立马反应过来廖兰没有说假话忽悠他们,桌上的菜是出自韦唯之手。就连抽动不已的罗新透过缝隙都看到了韦唯,心中大悔,后悔不该信口开河,说出那些话可是得罪了韦唯,他得罪韦唯就是罗家得罪微微。 忽然,廖兰嫣然一笑,引得好多士子长出一口气,酒楼内的顿时气氛一转,轻松了不少:“最后就是这酒,猴儿酒,我们僚人特有的酒。几百年来,我们猴儿酒深受洪州城人的喜爱,外来的游人也是十分喜欢,都要来买走几坛,今天滕王殿下更是三令五申要求我们廖氏酒楼必须拿猴儿酒招待各位,否则我就想用一般的酒水招待诸位,不过想想也是,诸位是江右的未来,滕王殿下都舍得猴儿酒,我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因此,我为了报答滕王殿下的信任,在此拿出十坛极品猴儿酒给大家品尝,再次祝愿各位士子前程似锦。” 诸位士子闻言哗然,酒是好酒,所有人都能看出;菜肴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出来,听廖兰介绍完他们都知道不凡,又听到是出自饮膳师韦唯的手笔,他们无不动容。当下不再有人怀疑下蛊之事。有一些士子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开宴饮酒。 “哎呀呀,这是咋啦?有人犯病了?我看看。正好我懂些医术。”这个时候李元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没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罗新几个跟前,拎起他们放在座位上,一人在脑后扎了一针。 几个呼吸后,罗新停止抽搐,也不口吐白沫了,只是坐在那里依然不能动。依法行之,罗新要好的几个人也被定住了。 “好了,大都督真是神人,药到病除。多一句嘴,这是什么病?”卢承庆大声称赞道。他跟在李元婴身后适时出声。 “大抵是感染风寒,扎两针就好了,冬天了,天寒地冻要注意保暖!”李元婴一笑。 李元婴从外面就看出廖兰出手了,她并没有下蛊,只是下了一些常见的毒教训罗新几个人。李元婴适时出现为罗新几人驱毒。 “那是,那是。长见识了。”卢承庆拱手。 满屋子的士子都是愕然。廖兰出手放倒罗新几人,李元婴随手治好他们。显然两方都是有本事的人,治疗过程中士子们没发现有蛊虫驱逐出来,众人对下蛊之事的关注点彻底消除了,同时从心底上也对李元婴和廖兰的本事与手段颇为信服。 “廖家小娘子,值此盛事,我代表皇上与江右诸位士子共饮一碗,来来来,倒酒。”李元婴伸手拿过廖兰用过的酒碗,示意她倒酒。 廖兰见状连忙亲自给李元婴倒酒,一想到他要用自己用过的酒碗,她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脸皮还是有些薄。 韦唯看着两人点点头,廖兰不简单,李元婴也是高手,两人倒是郎才女貌,笑眯眯地不知道在想啥,喝完碗中酒转身回到厨房里去了。 在场的人闻言都是站起身,一脸肃穆,这个李元婴的扯得旗更大,打着当今天子的旗帜与他们喝酒,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怨言也不敢说什么,天下士子没几个不想想走官途的,胆敢对当今皇上有什么僭越之举,不说性命是否还有,官途铁定是不要想了,多年寒窗苦读为了几句口舌之争失去资格,不值得。洪州的士子都是客客气气应酬他们。 李元婴率先干了手中酒,接着又干了两碗后,他和卢承庆开始走访各桌士子,与他们沟通交流,廖兰拎着酒坛跟在倒酒。 最后,李元婴和卢承庆又回到罗新的桌子上。 罗新几个人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不如没受挫之前灵便,再见到李元婴和廖兰就像是活见鬼一般,他们眼中满是惊恐。 此刻,正式的应酬已经告一段落,众士子开始下位交游,更有士子拿出自己准备的诗词歌赋朗读,期望在洪州士子面前博取名望。一时间酒楼中更是热闹非凡。 乘人不备,李元婴拉着一把抓住罗新的手腕,将其拉到酒楼无人之处。 罗新现在吓得要死,他没想李元婴和廖兰是如此有手段的人,见左右没人犹自硬撑:“大都督要待如何?” 李元婴知道他是色厉内荏,轻声笑笑:“廖家小娘子说的没错,你们罗家比朝廷大,比范阳卢氏大,朝廷欲要为洪州士子仕途开拓道路,罗家要封山闭路,断了洪州士子的前程。” 罗新闻言扑通一声跪下:“大都督莫要开玩笑,罗家断然不敢这样做,请大都督明言,要怎么才能放过我?放过罗家?” 罗新倒是个明白人,也不绕弯,直接问道。他也知道他现在闹了这一出,李元婴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甚至于迁怒于他们罗家,日常罗家会同其他世家大族暗戳戳使坏,下绊子,朝廷不好针对他们家,或者说懒得针对他们这种三流家族,现在这次被李元婴现场抓住,证据确凿,他真怕李家对他们罗家出手,索性直接摊牌。 李元婴点点头,心里暗叹,到底是出身世族大家,虽然不是绝世天才、不是旷世名士,倒也不是庸才,稍作沉吟:“因为你,不对,因为你们罗家,廖家小娘子白白搭上十坛极品猴儿酒,这酒水的花费你们罗家出,白银一万两。至于你当众攻击我的言论咱们找时间再清算。” 李元婴说完朝跟在后面的廖兰招招手。 廖兰笑眯眯地走上前,将一张纸递给李元婴。那张纸是一张万两白银的欠条,欠钱人正是罗新,借款人廖兰。当时李元婴写好欠条的时候,廖兰还忧愁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让罗新摁手印呢?当他看到李元婴提着罗新到了无人的地方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直接跟了过来。 拿过纸张,李元婴不由分说,抓过罗新的手按上手印,随手将其递给廖兰。 廖兰见状心里乐开了花,十坛极品猴儿酒价值不过千两银子,李元婴却是从罗新这里直接翻了十倍,变成万两。这一下士子宴的花费廖氏酒楼不但没有亏本,反而大赚一笔。现在宴会进行的很是顺当,明日廖氏酒楼的名声必然大噪于洪州城。想不开心都难。 李元婴和廖兰开心,罗新可就蒙了,站在那里呆呆发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罗新欠了廖氏酒楼一万两银子。 ------------ 23 午夜杀机 “咚—咚、咚。”洪州城大街上传来一慢两快的更声,表明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洪州城的大部分人家已经吹灯休息了,院落里黢黑一片。此刻,洪州城这片天地除了熠熠生辉的漫天星斗,再有就是大户人家随风摇摆的气死风灯亮着灯光,大街上也只剩下更夫和巡逻的人在走动。 长史府外的阴影中几道黑影趴在墙头往里查看,待看清巡逻人的规律,他们瞅准空挡摸进长史府,又悄无声息地摸到大牢入口处,几人站定,领头的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大门蹑手蹑脚溜进去。 今晚的牢房格外安静,没有狱卒审问犯人。值班的狱卒经过一番推杯换盏后,都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几个黑衣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都没有人察觉到动静,依然埋头呼呼大睡。 几个黑衣人来到重刑犯处,抬头看看牢房号——乙巳号,领头的人轻手轻脚换了把钥匙又打开牢门,钻进牢房,先用刀架到睡在地上的那个人脖子上,然后轻轻摇醒他,不等他惊叫出声来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轻声说:“你是周三?涂家三郎九娘子的阿兄?” 周三惊恐地看着黑衣人点点头。 领头的黑衣嘿嘿嘿一笑:“那就上路吧!” 说完,朝身边的黑衣点点头。 那个黑衣人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周三的心窝里,整个刀刃都没入身体,等周三停止了挣扎才拔出来,又从身上掏出特制的油布包将匕首包好。 领头的黑衣人轻轻将周三的尸体放在地上,没有惊醒其他人,轻轻退出牢房。 几个黑衣人做完事情又锁好乙巳号牢门,继续往大牢深处摸去,摸到最深处涂河所在的甲子号牢房,用同样的方法唤醒涂河。 好不容易遇上隔壁审讯室不再审问犯人,涂河倒头呼呼大睡,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唤醒很是不爽,迷迷糊糊之间张口就想骂人,不等骂出声来就被人堵住了嘴,脖子上冰冷的兵器触感刺激的他激灵灵打个寒战,一下子就清醒了,吓得他拼了命往后躲,奈何被两个黑衣人分别摁住了手脚,拼死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有躲开。 领头的黑衣人轻声说道:“涂三郎,给你说话的机会你不要叫,否则老子砍了你。” 挣扎无果,涂河只好认命般点点头,不答应也不行,他真怕不答应立马被人砍了头。 “涂三郎,世子让我们从你身上拿一样东西给涂孟,说眼睛、鼻子、舌头、耳朵、胳膊、腿、手、脚或者随身一件东西。世子还说了,因为你是涂家三郎,要尊重你,这个东西可以让你选。你选什么?”领头的黑衣人森然一笑。 为了增强言语效果,黑衣人的话说到哪里,他手中的刀就指到,眼睛鼻子舌头耳朵胳膊腿手脚逐一划过,直划得涂河一颤一颤后,战栗不停。 “我选随身的东西,选发簪,发簪是父亲送给我的。发簪上还有我的名字。”涂河闻言差点大小便失禁,不过心头灵光一现,明白了黑衣人的企图。 领头的黑衣人伸手拔下涂河的发簪,凑近灯光看去,发簪上还有刻有涂河的名字,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发簪揣在怀里。 “涂三郎算你小子识相,不过明天见到涂孟记得告诉他一定要支持陈家,否则兄弟们哪天心情不好了,晚上摸上你的床头,砍了你的脑袋,玩了你的女人。”说着用手拍拍涂河的脸颊。 涂河听了惊恐地缩成一堆,满头满脸汗如雨下,显然是害怕到极点。 突然外面传来叫声:“来人呀!杀人啦!有人闯大牢了。来人呀!”大牢外传来铜锣的警报声。显然是夜闯大牢被人发现了。 几个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后钻出牢房就往外冲。凭借他们的武功他们并不怕跟这些守卫厮杀,只是今晚他们摸进大牢的目的已经达到,跟守卫起冲突依然是多余,所以几个人想尽快逃离此地。 黑衣跑过值班狱卒的身边的时候,他们才慢悠悠地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到几个人往外冲,等到外面的守卫拦下黑衣人他们才惊醒,意识到有人闯进大牢了,有两个狱卒拔出腰刀准备合击黑衣人时,他们的头挥手喝住了他们,命令他们不要管黑衣人,先去检查牢房的情况。 几个狱卒闻言有些面面相觑,现在两面围攻黑衣人是最优选择,牢头却不让他们围攻,混迹大牢的他们都怎么不明白牢头的弯弯绕,只是他们一时摸不清当下的情形,暂时选择听从命令检查牢房。 另一边,黑衣人跟外面的守卫正面遇上了,几次他们快要冲出大牢了,守卫头就命令队伍后面的弓箭手一阵攒射,将他们又赶回牢房里面,再命令守卫用长枪组成阵型跟黑衣人格斗,并不让守卫跟黑衣人短兵相接,就这样来回几个回合下来,所有的黑衣人身上都挂了彩。 每个黑衣人的武功比这些守卫高,单打独斗他们能轻松击败甚至于杀死守卫,可是守卫头组织战斗让他们处于劣势,他们干着急也冲不出去,黑衣人的领头人稍微后撤一下身形,其他几个人顶住压力,他快速观察一下战场,发现外面弓箭手弓壶里的箭只够一轮攻击的了,他不由地暗自高兴,随即有了作战计划,下令所有强攻牢门一波,引得弓箭手又是一阵攒射,他们便又后撤,等到弓箭手的箭都射完了,他下令暗器齐发,集中攻击守大牢门的人,一阵暗器攻击后,守卫伤了一大片,战线顿时撕开了口子,黑衣人见此纷纷冲出了缺口。 没受伤的守卫刚要追击,守卫头魏元忠喝止了他们,命令他们先行救治受伤的守卫,副手提醒要追击黑衣人,首领头让他们执行命令,守护好大牢入口。 这些守卫只好停下来救治伙伴与布防大牢入口,听着长史府不远处接连起了几次厮杀声便沉寂下来,他们知道黑衣人已经逃出长史府。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群手举火把的人朝这边走来,走在最前的人氏滕王李元婴和长史卢承庆,走近了守卫头连忙上前见礼,并把战况汇报了一下。 听完汇报,李元婴伸手拍拍魏元忠的肩膀,微笑着说:“干得不错,我记住你了。” 卢承庆在一旁也是点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赏的神色。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走进大牢,没走几步迎面跟值班的狱卒们打了个照面,李元婴笑呵呵问里面伤亡几何。 狱卒们一阵面面相觑,狱卒头忽然往前一大步,说:“周三左侧胸部中了一刀,失血过多,是活不了,涂河受到惊吓,有些失常,现在已无大碍。其他人并无状况。” 李元婴听完,大手一挥,两名守卫一名医官直奔周三的牢房,直到看着三人钻进牢房,李元婴才又看向狱卒头,微笑着说:“你叫什么?” 狱卒头先是一愣,随后躬身答道:“小的姓陈,在家排行第五,阿爷给我起名陈五。” 李元婴依然微笑,又问:“大陈王朝的国姓?” “不敢,祖上金州人氏,开皇九年随军到了洪州城,四代人为狱卒。”陈五身子巨震,连忙解释道。 李元婴笑容不变,点点头:“陈五后退一步。” 陈五闻言身子明显凝滞,脚不离地后撤一步。 李元婴此刻笑得颇有深意:“陈五抬起双脚后撤一步。” 陈五艰难地看向李元婴,刚要暗自运气抬脚,只见李元婴扬手几道寒光射向他的脚,吓得陈五连忙跳起来后退,在场的人在这一刻发现陈五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两把钥匙,钥匙旁边扎着三支飞镖。 不等陈五有什么反应。李元婴招手将其吸入手中:“陈五,这是什么?” 陈五没说话,脑门子上冒出了汗。 卢承庆气得七窍生烟,下令将值班狱卒全部抓起来。 后面值班狱卒一看情形不对扔下手中兵器没有抵抗,任由守卫将他们绑起来,今晚陈五一个劲儿劝他们喝酒,他们确实不知道黑衣人的事儿,配合长史查案是最明智的。 趁着混乱,陈五想要逃跑,李元婴和郭淮双双出手,顷刻间止住了陈五。陈五的武功不算高,在两大高手攻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李元婴来到乙巳号牢房。 医官已经给周三止住血,绑扎完毕,看到李元婴连忙汇报:“他是个怪胎,心不正,他的心脏比正常人偏右,也就是处于正中间,这一刀贴着心脏插过,侥幸没有一刀毙命,只不过失血过多,又靠近心,生死看天。” 李元婴一阵无语,俗话说得好,嘴歪眼斜心不正,恰恰是这心不正反而让周三逃过一劫,不过转念想想涂海的事情,伸手掏出两粒药丸放在医官手中:“尽力保住他的狗命,日后可能有大用。”说完转身离开。 “续命再造丸。”医官托着药丸用鼻子闻闻,忍不住失声惊叫道。他咧咧嘴,暗自赞叹周三命好。一粒再造丸能保住周三的不死,两粒能够让他生龙活虎。 李元婴拎着一坛好酒走进甲子号牢房,走到小桌旁盘腿坐在稻草上,拍开封坛的黄泥倒了两碗酒,然后招呼涂河过来喝酒。 涂河缓缓抬起头看向李元婴,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现在的他已经回过神来,只是身体犹有轻微的战栗,凑到桌子旁端起碗连喝两碗酒才不再打颤。 李元婴笑笑,重新倒了两碗酒,推给涂河一碗,拉到自己跟前一碗:“涂三郎,回魂了?” 涂河没说话,端起眼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才喃喃道:“回魂了,我是真他娘的害怕。” 涂河不是没见过死人,以前洪州城的纨绔子弟争风吃醋失手打死过人,他就在旁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更有一次一个纨绔非拉着他去处决犯人,站在处斩台下看到一排土匪被砍头,除了有些反胃没什么感觉。可是今天他直面那几个黑衣,有着一种内心深处的战栗,差一个点没大小便失禁。 “正常,新兵上战场差不多都是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我挺奇怪的,面对那群人你为什么没用我给你的万针筒?那可是淬了毒的。”李元婴闻言笑着安慰完,问他。 “王爷,跟了您您真能让我获得大郎,二郎一样的地位?”涂河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万针筒,没回答李元婴的问话,先问出自己的问题。 “一个人是不是被外人高看一眼,跟他的社会地位无关,是这个人在别人看来是否有本事,这个本事可以是武功,官职,技艺,能力等等,只要你有任何一个本事你都让人高看你一眼。我掌管洪州,你跟着我干,我不敢说你能一定会获得涂家大郎、二郎一样的尊重,但是我保证你有机会获得别人的认可。据你父亲说,因为逆生,你母亲对你宠爱有加,小时候对你看得很严,万事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碰;长大后依然对你偏爱有加,你想做一些事情她都担心你受伤,所以才落了一个光腚桠的名声。你想改变光腚桠的名声只能靠你自己。”李元婴没有承诺什么,而是缓缓阐述事实。 涂河楞楞地坐了好久,突然端起桌子上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酒碗顿在桌子上:“滕王殿下,我涂河从此以后跟您老人家了,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骂鸡。” “欢迎你的加入。走,换地方睡觉!明天咱们还有大活要干。”李元婴笑着站起身。 “不了,滕王殿下,今晚我就在这里睡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给外面的人打个招呼,明早我去都督府报道。酒给我留下。”涂河摆摆手,一脸坚定地说道。 李元婴听他这样说是一愣,接着笑笑没说话,起身走出牢房。 卢承庆望着涂河也是点点头,知道这个涂河算是断奶了,有些人始终长不大,经历一些事儿后能够突然长大。 ------------ 24针尖麦芒 涂家门房的值班者躺床上睡得正香,忽然听到门上嘟的一声,有东西重重地钉在房门上。涂家守门的人都是有武艺在身的,不要说这一声响,就是轻轻的开门声都能惊醒他,他睁开眼,来不及穿衣服闪身躲到门口的墙后,轻轻打开门栓,打开一条门缝向外望望,观察一番没发现有人,伸手拿过顶门的棍子挑着一件衣服伸到门外晃了晃,好一会儿也没受到攻击,他才悄悄摸到外面,周遭搜索一番,确实没人才回到门房前,见门房的门上插着一支利箭,箭上绑着一个包裹,伸手取下来,回到屋里拨亮油灯查看:包裹里是一个油布包和一封信,信上注明:涂孟亲启,把信放在一边,伸手又打开油布包,只见里面包裹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那血色在在灯光下是那么的刺眼。守门人一个激灵,抓起包裹就往后院跑,边跑边喊出事儿了。 一盏茶后,涂家客厅里涂孟披衣而坐,歪着头就着蜡烛光看信,看完信眉头紧锁,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岳父刘宏,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刘宏接过信看完也是眉头紧锁,也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脱离控制了。 涂海等刘宏看完信才上前拿起信,从头看到尾,才知道心上说了什么。信的内容主要说了匕首的血是周三的,周三已经毙命,希望豫章涂家与吉州刘家站在官府的对面,否认再送来匕首的血就是涂家三郎或者涂家大娘子的了。信的最后一个陈字。 涂海看完大怒,拍案大骂,在豫章县还真没有谁家敢如此赤裸裸地威胁涂家。死一个小妾的哥哥不算大事儿,但是如此挑衅涂家,他忍受不了:“阿爷,不论多大代价今晚都要把阿母和三郎救回来。” “你要干嘛?带着人闯大牢救人?”刘宏不紧不慢问大甥子。 “对,我要救人。”涂海斩钉截铁说。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现在去劫狱,等你集结好人手,再去长史府大牢,到了那里天都亮了,那时你不是劫狱,你是去冲击大牢。”刘宏指指外面。 正好外面传来打更声,咚——咚咚咚,一慢三快,五更天了。已经有零星的鸡鸣声了。 “那怎么办?就这样受制于人?”涂海很是不甘。 “怎么办?凉拌!睡个回笼觉,天亮去参加文会宴。”涂孟这时接过话茬,恨恨地说道。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怒火难耐,先是李元婴借故羁押涂河与涂家大娘子,紧接着胡商卡夫跑上门威胁他,现在陈家用一把带血匕首警告他,看来他们真的认为他涂孟是个软柿子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涂孟也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主儿。 日上三竿,都督府第一层院子里陆陆续续走来参加文会宴的士子,他们手拿请柬一一对号入座。快到宴会开始的时候,洪州八大世家的当家人相继出现,他们身后跟着各自的护卫,坐在靠前的桌子上;宴会到了开始的时间,李元婴和卢承庆联袂几位洪州城德高望重的名士出现在院子里,他们一出现,院子的士子们都止声站起身,夹道欢迎,纷纷抱拳见礼。 昨晚士子们见识到了廖兰和李元婴的手段,对他们比较信服,没有直接的冲突他们不会炸刺。况且这一群人中还有洪州儒林的宿老名士,没有几个人想在这几个人面前无事生非。 李元婴一行人来到首桌,分宾主落座。 稍作休息,司功参军崔简走上前向李元婴和卢承庆身边请示宴会是否开始了。 李元婴还未说话,卢承庆站起身,示意他先下去:“先不急,我先说几句。” 崔简闻言先是一愣,不知道卢承庆要干什么,昨天交代的流程里可没有卢承庆讲话这一项,临时加的?他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看向李元婴,看到李元婴向他点点头示意他,他便压下心中的疑问,没有言语,先退了下去。 卢承庆没说话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尤其是在八大家族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洪州城的各位宿老名士,洪州辖区的各位族长以及江右各位士子请了,某家范阳卢承庆,忝列洪州长史,蹉跎多年,想必大家对我并不陌生,我自不必多言。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的是咱们洪州新任大都督;弘文馆士子;先皇太宗皇帝的弟弟;滕王殿下,大唐亲王李氏,名讳上元下婴。” 李元婴站起身双手拱手冲在场的士子施了个儒家士子礼,整个人看上谦和有礼,他在告诉在场的人,今天这个场合,多重身份的他是以儒林士子的士子来参加这个文会的,他并没有仗着洪州大都督的身份出席,也没端着亲王的架子压人。 今日一早,李元婴与卢承庆和洪州城的宿老名士会晤一次,简单交代了此次文会宴的将要提出来的儒林改革事项,一番话下来,洪州城的宿老名士看到了新举措确实是在为洪州士子前途谋划,他们也就没人提出反对意见。朝廷上中出现更多洪州士子对他们洪州儒林更有益,他们不但不会反对,反而要支持这些改革举措、支持李元婴。 这次的文会宴时间仓促,又考虑到舟车劳顿与宿老名士年龄较大,只请了洪州城的宿老名士到场,袁、吉、虔、抚、饶、江和信七州的宿老名士,只发了请帖,并附信说明情况,未发公车接人。 会晤最后洪州城最是德高望重的宿老名士出言表示:他们与洪州下辖七州的宿老名士都是老相识,彼此知根知底,对于李元婴的举措洪州城的宿老名士赞同,其他几个州的宿老名士断然不会反对的。 看到如此,李元婴和卢承庆算是心安一些,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他们需要操心的少了一些。也省得他们跟儒林的人交涉。 “在场的各位宿老名士以及各位士子都跟滕王殿下照过面了,大家算是认识了,彼此很是投缘;洪州地界各大世家大族的当家人,有的已经跟滕王殿下打过交道了,对滕王殿下比较信服;有的跟滕王殿下尚不曾照面,可能路遇不知王驾,对面不识贵人。因此,趁着宴会开始前的空挡,我为各大家族的当家人引荐一下滕王殿下。”卢承庆说着再次向八大世族大家那桌看去。 八大世家的当家人与廖兰坐在首桌右侧的桌上,两桌紧挨着,他们九个人听卢承庆说话纷纷站起身,等待介绍,卢承庆介绍到每个人的时候,该人对李元婴遥遥拱手见礼,算是认识了,没有一个人上前见礼,就连涂孟和刘宏都是如此,并且卢承庆还记得从他们一出现院子里涂孟的面沉似水,介绍到他的时候他连一个笑模样都没给李元婴。如此一来,涂孟衬托得其他家族的人倒是礼貌得多。 罗家的当家人躲在其中也是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因为罗家昨晚的黑手有所影响。 卢承庆见八大家族如此举动不禁皱皱眉头,知道他们这是在给李元婴下马威,只是不知道是想欺负李元婴刚到?还是断定李元婴掌控不了洪州的局面? 其他六大家族有如此举动尚能说不相识不可过于热情,豫章涂家和吉州刘家如此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涂家三郎和涂家大娘子还在大牢里,他们怎么敢如此?不过转念一想,卢承庆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涂孟答应李元婴交出粮仓图,并承诺劝说刘家也交出粮仓图,短短一天两夜就出现反转,肯定是因为昨晚大牢发生的事情。 那个狱卒陈五骨头硬得很,天亮的时候都没问出结果来,到他们出门还是没有问出新消息,李元婴和卢承庆便下令对外封锁大牢的消息,不让外界得到知道大牢发生的事情,可大牢人多眼杂,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涂家和刘家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如此。 想到这卢承庆抬头看了一眼李元婴,只见李元婴四平八稳的,对八大家族的动作视而不见,忍不住嘴角上挑,心里暗笑事情变得有趣了,以李元婴的尿性这群人肯定要被他收拾。 最后介绍到廖兰的时候,廖兰的位置靠近首桌,背对着首桌,听到卢承庆介绍她,当下轻喝一声,周身罡劲儿四射,一步之内劲力翻滚,施展移形换位的身法,鼓足气势在八大家族当家身旁急速绕行两遭,直将八大家族的当家人撞得东倒西歪、站不稳身形,才来到李元婴跟前,飘飘然一个大礼:“小女子廖兰见过滕王殿下,家父要小女子携西山全体潦人祝滕王殿下万寿无疆。” 廖兰心里话:老娘看中的男人你们也敢欺负?生意上你们使用龌龊手段,老娘疲于应付;武力上,老娘一只手干翻你们所有人。你们那些手下人胆敢站出来,有一个算一个,老娘弹指间灭了他们。 八大家族的当家人在护卫的扶持下才站稳了身形,他们的脸色都是不好看,他们知道廖兰是故意为之。奈何人家是妥妥的高手,武力上他们有心无力。 廖兰的话又引起在场人一阵小的骚动。她这是公然宣称是跟李元婴站在同一战线上。八大世家中有人暗骂潦人不自量力,甚至有人暗暗盘算文会宴后要对廖氏商行下黑手。 能参加文会宴的士子都是明眼人,他们把发生的事情看在眼中,一个个暗自咋舌,没有省油的灯,有些人感觉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来,这是要发生事情的节奏,诸位士子脸色异彩纷呈,心中各有盘算。 李元婴丝毫没摆亲王的架子,双手虚托,温和说道:“廖家小娘子有心了,烦请转告廖王,明年本王择日在都督府延请廖王,与廖王共商洪州大事儿。” 李元婴这一番言论在听在八大世家大族以及其他小家族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他李元婴要联合潦人搞事情,至于搞谁那得看谁不长眼。 单从李元婴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心里却是一阵冷笑:一群不识抬举的狗东西,真把自家看成崔家、王家一样的大家族,举手投足之间能够左右朝廷的一些重要举措,就你们这种小门小户就是势单力薄的贺兰家族随手就能灭了你们,你们胆敢当着整个洪州儒林士子给老子甩脸色,真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涂孟和刘宏,又目光凛冽地看了一眼罗家家主罗震。 涂孟和刘宏倒没什么,那个罗震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扭头看看院子里的锦旗,顺着旗杆耷拉着,一动不动,没有风,怎么就有些冷呢? 有了八大家族的前车之鉴,比八大家族小的家族的当家人老实多了,纷纷跑上前毕恭毕敬地给李元婴见礼。 一番介绍过后,李元婴和八大家族之间的小龌龊在场的人都看在眼中,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有一个人没将其摆到台面上,廖兰那样针锋相对,八大世家都没发作出来。 ------------ 25与民更始 卢承庆朝司功参军崔简挥挥手,示意可以开宴了。 崔简连忙安排人端菜上酒,架火炉子。 今天的宴会主打荤菜暖锅:桌子中央架上一个泥炭炉子,炉中木炭烧得通红,不多时就将锅中高汤烧得开花翻滚,裹挟着高汤中的配料时隐时现,任意夹起一片肉入汤左右刷一下,稍作停顿即可便熟,抄出沾点蘸水入口,再喝一口小酒;又或沾了蘸水包在青菜叶子咬上一口,再喝一口小酒,那滋味不要太爽。士子们打心底感觉喝酒打暖锅在冬季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享受。 每张桌子上都摆了四大盘肉食,鹿肉、羊肉、兔子肉与鱼肉,肉切成了薄片,堆在盘中似小山一般,想涮哪种就夹哪种,量不够可以招呼人再添加;酒不够招呼一下就会有人再捧上未开的新酒。不得不说,几个士子读书之余来上一顿暖锅,推杯换盏之间交流最近所学,真心不错。这文会宴真是既能滋补身体、改善生活,又能相互交流学问,惬意得很。 准备这样一桌荤菜暖锅要比一桌宴席要简单省事儿的多,他不需要繁杂的食材备料;也不需要顶级调膳师出手,只要熟稔厨艺的杂工学徒上手就足够了。东家只需要准备新鲜的鹿肉、羊肉和鱼肉以及吊高汤用的鸡,杂工学徒们吊好鸡汤,再将鹿肉、羊肉和鱼肉切成薄片上装到盆里待用。 要知道大唐的主要肉食是羊肉,这放在寻常百姓家一年难得吃不上几顿,像八大世家这样的家族也不是天天能够食用的,都督府今天羊肉食用不尽,再加上堆积如山的鹿肉、兔子肉与新鲜蔬菜,都督府这次的宴会不算是慢待学子。 场中的诸位士子吃得也是相当酣畅淋漓,学问也交流相当尽兴,无人因为坚持己见发生争执,整个院子中的气氛越来越是高涨,最是得意处还有站出来放声纵歌,至于宴会开始前,李元婴和八大家族之间那点小摩擦都被忘记了,抛之脑后。 李元婴、卢承庆和洪州宿老名士一众人边吃边聊,尽兴之处大家举杯共饮,言谈举止恪守礼节。 只有八大家族和廖兰一桌的气氛有些低沉,八大家族的当家人都闷不做声地吃喝,没有人交谈,偶尔有人看向别人,打算说几句,对方也是别过头去不想搭理。 廖兰在一旁看到他们的模样心里乐得不行,你们做得出初一,就不要怪别人做十五。她是武学高手,除了正常练功打熬身体,对于食物的摄入要求比较高,以达到增强气血需求的目的。今天她懒得跟八大家族的拉扯,也不去管其他八个人到底什么态度,看到桌上的食材想吃什么了伸筷子就夹,想喝酒了端起酒碗就饮,别看她给人柔弱妩媚的感觉,吃喝起来那是相当的豪爽。 总体来说,宴会毫无波澜顺利地走向尾声。 酒足饭饱后,士子们都面露满意之色,他们所有人在崔简的引导下来转场到都督府第二层院子。院子里摆满了文人墨客常用的条桌条凳,桌子摆成扇形,围着中央十多张桌上,每张桌子上备有瓜果酒水,桌子旁又安排专人煮茶,宴席完毕,文会要开始了。 李元婴走上前:“洪州城的各位宿老名士,洪州辖区的各位族长以及各位士子请了,某家李元婴,陇右人氏,初入洪州宝地,忝列都督一职,今日特宴请诸位儒林士子共襄儒林要事。经过某家与卢长史日夜商议,又征得江右宿老名士支持,永徽四年开始,洪州辖区的儒林将要有如下三项举措。” 说到这里,李元婴顿了顿,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场中的人鸦雀无声,都兴趣盎然地看向他。 李元婴收回目光,缓声说道:“其一,洪州选士在保留新制的基础上任然沿用旧制,也就是说,除了都督府在辖区择优推荐入朝应试为官之外,各州县的幕僚官属增大自行选用士子为官的比例;且州县为官政绩突出者可以由都督府推荐入朝为官,为我们洪州苦读的士子广开入仕门路。” 李元婴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场中的士子交相弹冠相庆。大唐士子们早起晚睡,寒窗苦读多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学而优则仕嘛!为了远赴长安入朝为官嘛! 要知道,科考一事儿自杨隋一朝至当下几十年的发展,朝堂内外科考入仕已经蔚然成风,成为唐人最看重的盛事儿之一,大唐士子们也以科考入仕为荣,尤其近些年,不管是世家大族子弟还是寒门士子对科考入仕趋之若鹜,并且朝廷对科举入仕的官员也颇受重视,无形之中他们的仕途相对畅通得多。诸般光环荣誉下的科考的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不是随便哪个人读几年书、能识文断字就能科考成功的。洪州的推出这一举措既鼓舞了士子们的士气,又切实给予读书人更多机会。这立刻引得多位士子争相站出来高声称赞。 在场家族的当家跟熟知人对视一眼,也满眼火热,增设职位也就意味着他们操纵职位的机会增多了。 宿老名士们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频频称赞李元婴新推出的举措益处。 卢承庆坐在桌子后面端着茶碗喝了两口茶,放下茶碗,望着场中兴奋的士子们也是有些感慨,读书人听到这种举措多么感激涕零。忽然,他心中一动:江北、蜀中是大唐正州,朝廷的根据地,新政推行地;江南、岭南、十万大山以及西域都是羁縻州,考虑当地的传统与习俗会推行有别于正州的一些旧制,洪州处于羁縻州与正州的过度地带,新制进行的也是相当顺利,再经过若干的年的发展与巩固,羁縻州变成正州,李元婴这时候选择支持旧制选官,无疑是在倒行逆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不是不清楚,难道他这样做是别有用心?又或者用这件吸引人关注?” 看着士子们的热情持续高涨,卢承庆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李元婴到任的这些天他们都很忙,他没有深入思考这个事情,只是依照惯性思维简单想了一下,从廖氏商行回衙门的路上李元婴开玩笑的话语让他隐隐感觉有所指,再结合李元婴推出第一个举措后士子们的激烈反应,他想到大汉王朝的推恩令,推恩令一出大汉王朝王侯将相家一片乱象。史学家评价推恩令是古今往来第一阳谋,有效巩固了朝廷统治。李元婴这一手不就是将官位这块肥肉扔到洪州士子们中去,让他们去争抢。无声地告诉他们想要吗?想要就自己来拿!这样一来,洪州辖区的士子都拼尽所能争取职位。他这是要推动洪州士子内斗?想到这,卢承庆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别人想不到吗?别人也能想得到,只是没有卢承庆这么快!等到别人想到的时候,洪州士子们争夺之势已然大成,变成势不可挡的局面,那个时候,八大世家一样的大家族也不敢直面其樱。 这个李元婴竟然恐怖如斯? 场中声音稍低后,李元婴继续说道:“其二,科举之外,洪州都督府也相应朝廷号召,鼓励一些士子参加书学、算学、律学诸科科举,为朝廷网罗人才。我作为洪州都督,将会以蝴蝶商会的名义出资成立一个画学书院,招收画学士子进行培养。并且每年在辖区众位士子选取十名资质好、家境贫寒的人,免除束脩入学宫学习,一切生活由书院负担。这些士子学成后,可以由洪州府推荐入朝为吏,可以入匠作府供职;也可自谋出路。” “滕王殿下高义,老朽替洪州士子谢过滕王殿下。”德高望重的宿老闻言激动地站出来,紧走几步转到李元婴身前,一揖到地。 一般来说,各地宿老名士不是穷苦人家,也不是世家大族,又经历过读书的苦楚,更加明白寒门士子的难处,也能看到有志之人扪心入世家大族做幕僚的无奈,更能能够真切看到科举、门荫报国无门的悲惨境地。李元婴这一手助推流外之官的举措,那怕只是表面文章,他们都会感恩不尽,何况他还将自己套牢办学。要知道大唐亲王李元婴的画学造诣可是享誉大唐南北的,他断然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学而优则仕,植根于士子们心底最深处的这一执念,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起容易,真正做起来那可就是千难万难了,激流中诸般独木舟竞渡,真正能上岸的人在整个儒林中只有很少的一小撮人。 世人只看到科考揭榜之后,长安城朱雀大街上跨马游街的人意气风发,尽情地享受着人们的热情,一时风光无比,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关注到路两边人群中那些学而不优的人何去何从?他们落榜不第无职位可安排,来年再战无望的人只好另寻出路。家境富裕的人尚不为谋生而发愁!那些家境贫寒之人呢?读书十几年下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不上朝廷的俸禄,他靠什么谋生?他们能做什么? 那个说回家教书办学堂。不及第的人那么多,人人都能办学堂?显然不可能。长此以往,日积月累、落第读书人的谋生成了很多地方官府的一大难题。李元婴这一举措也是相当程度上解决了他们的问题。洪州士子们的热情更是高涨。 “其三嘛!可是正儿八经地事关科考。我,洪州府大都督,李元婴是打心底希望咱们洪州辖区的士子能够多多科举入仕。”说到这,李元婴故意停顿下来,目光再次扫过诸位士子,看见场中士子各个屏气凝神看向他,目光中闪烁着熊熊火焰,期待着李元婴能公布更好的举措。 李元婴突然微微一笑:“自永徽四年始,朝廷将启用《五经正义》为科考蓝本,明年朝廷就会在各州道大力推广,到时候朝廷会根据道府州不同情制定书籍分发的数额,经过我与卢长史再三商量,洪州都督府决定在朝廷既有的数额基础上,增刊一部分用以奖励官学优秀者与乡贡突出者,借以激励士子读书治学。不但如此,都督府还决定:所有州县官学宫门口立柱雕刻《五经正义》,供天下士子学习抄写。总之一句话,我李元婴和卢长史在任一天,就要保证洪州士子有书可读。另外还有,”讲到这里,李元婴又是一个的停顿,提高嗓音再次说道,“另外还有一个教学相长的小举措,卢长史再三建议添加的,都督府号召诸位学子效仿圣人聚徒讲学,通过官府安排定期去乡村公开讲学,辅助官府广开民智,祛除愚昧,届时都督府会根据讲学多寡分发相应俸禄。” 此言落地,场中的士子们彻底沸腾了,他们纷纷站起身离座,一拥而上,团团围到李元婴跟前来,这可忙坏了司兵参军马骁,指挥士兵阻拦士子激奋围堵,可是士子热情似火拦都拦不住。 在普通老百姓中普遍流行着这样一句话:“穷学文、富学武”。 这句话说的是人要能够安身立命,穷人家的孩子多学文,勒紧裤腰带学出成绩了能出人头地,入朝为官;富家子弟多学武,家里有钱有势,能够请到名师指导,能够有足够的银子支持专心练武,习武有成、上阵杀敌搏取军功。 这句话不全对,也不全错,大部分是对的:现实中习文练武穷富人都有,大势是读书人的人群穷人家占比是绝对的高;再加上永嘉之乱后,衣冠南渡,江南之地变成富庶之地,老百姓的生活较之北方人稳定富裕了许多,“仓廪实而知礼节”,普通老百姓希望自家能出读书人,耕读致仕,但是穷人家读书面临的问题也多,较为显著有三:一日三餐;纸笔和有书可读。为了读书出人头地可以一日两餐、一日一餐;买不起纸笔可以用沙、用树枝替代;可是没有书籍就无法替代了,书店里的书只卖不借,找别人借阅?为了前途竞争出人头地又有多少人肯借、愿意借?好多人巴不得读书人越少越好。这样一来,穷人家及第的事情就变得少之又少。有人说穷人家成为名士的人不在少数,比如东汉豫章县名士徐孺子,那可是享誉南北的名士,他尊师重道,辞不就官的故事广为人知。只是纵观历朝历代,如徐孺子一样成功的穷苦士子又有几人?毫不客气地说,屈指可数! 李元婴增刊书籍,立柱刻书无形之中就为读不起书的士子解决了一个老大难问题,无形之中扩大了寒门士子的队伍。附加举措又为寒门士子持续读书提供了保障。在这种情况下,寒门士子依然不能出人头地,那只能说尊驾确实是不适合走读书的路子。 ------------ 26子贡赎人 卢承庆坐在那里麻木了,李元婴现在宣布的三项举措跟前几天同他讲得颇有出入,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宣布这些举措的时候李元婴不断强调他卢承庆的重要作用,他成了队友,隐隐将其放在等同李元婴的地位上,这一下洪州上下都知道卢承庆参与儒林的革故鼎新,可是明知道李元婴是以退为进搅乱儒林局势,洪州的形式又使得他也不得不跟李元婴站成一队。这真是应了那句话,细思极恐。 八大世家和其他小家族人的脸色就难看了。当下朝廷与士大夫阶层共掌天下,他们作为士大夫阶层的代表在地方发展上有着重大影响力,家族势力强大的家族甚至于掌控着当地事务,决定着地方士子的前途命运,他们排斥寒门士子,为家族谋取利益。寒门士子壮大了,他们世家大族的利益就会受到侵害。 “各位,各位。”李元婴看士子们的情绪略有回转下降,再次高声喊道,“听李某说,为诸位谋,为洪州当下与未来谋,为大唐天下谋,李某建议今天的文会就以洪州‘人杰地灵’为题,纵观古今,历数各朝名士故事、传奇典故成文,荟萃成集,人手一册,悬梁自勉,见贤思齐。” “如此甚好。” “大善。” “饶应如此。” …… 洪州的士子们听了李元婴的建议纷纷举手称赞,当即转身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或沉吟不语、或低头沉思、或取来纸笔伏案疾书……前一刻人声鼎沸的院子,这一刻变得寂灭无声。每一个士子都在构思自己心中的文章。 李元婴笑吟吟地看了一下场下士子们的举动,很是满意,转身走向走向卢承庆与洪州宿老名士跟前,轻声笑道:“卢长史,接下来要辛苦你了,辛苦你和洪州的宿老名士继续文会。” 卢承庆忙不迭起身,躬身施礼:“不敢,不敢,卢某定不负都督所托。” 卢承庆、洪州宿老名士以及士子们留在院子里继续举行文会,李元婴缓步走向都督府大堂,后面八大世家的和廖兰也被司兵参军马骁请到大堂去。 都督府大堂上李元婴坐到帅案之后,一改文会宴上谦逊有礼的君子模样,满脸肃穆,腰板挺得笔直,全身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紧随而来的八大世家的当家人进门乍见如此情景也都吓了一跳,他们看到李元婴就像是看到伺机而动的凶猛猛虎一般,隐隐有一种撼人心魄的压迫力,不过八大世家的当家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有被人一下子就吓倒。 “诸位,请坐。”李元婴稳稳当当地坐着,抬手示意八大世家和廖兰落座,丝毫没有起身迎客的举动。 八大世家脸色有些难看,文会宴上他们给李元婴下马威,现在李元婴对他们也不怎么热情,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廖兰站在人群后面有些发笑,现世报如此之快,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元婴,男人就应该霸气,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 大堂上也是按照文会宴的规格安排的,瓜果酒水与茶水。 八大世家和廖兰落座后,李元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诸位都是洪州辖区有头有脸的人,今天借着文会宴的机会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是为了你们手中的粮仓图,诸位拿出粮仓图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李某人能满足的尽力满足。” 李元婴没有转弯抹角,面对九个人直接说出目的。说白了文会宴只是个由头,将你们举起才是目的。聚齐你们的目标是想要你们手中的粮仓图,你们交出粮仓图可以满足你们一些要求,但是前提是要求不要过分。 八大世家的当家人都露出恍然之色,这在他们意料中,洪州的局势他们看在眼中,倭国人和胡商的行为他也猜测到一些事情,李元婴这个时候上任原来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过这李元婴的架势有点不对头呀!与八大世家谋取粮仓图不该是对世家的当家人客客气气的嘛!你这一身气势是给谁看呢?有几个家主面露神秘莫测的笑容,感觉他们掌握着主动权。 罗震坐在那里心中激动得不行,狗日的李元婴昨晚和廖兰出手收拾儿子罗新,天理昭昭,天道轮回,今天你就要求到老子头上,你看老子怎么狮子大开口,灭了你的威风,好教你李元婴知道洪州城谁说了算,好教你以后见了我们罗家躲着走。想到这些罗震有些按耐不住,跃跃欲试想第一个站出来提要求。 “不管大家提什么要求都比不上罗震罗族长的要求!”李元婴坐在上面冷冷地瞥了一眼罗震,罗震那点小举动他都看在眼中。 “为什么?”罗震听了李元婴的不禁一愣,论势力罗家在洪州不是最大的,论地位与影响力他罗震不是八大家族领头的,他有些弄不明白李元婴为什么一上来拿他开刀,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为什么?你儿子罗新在洪州儒林接风宴上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你家提出的条件还不得是北上做皇帝?我想李治都得给你让位。哦,也不用,打开粮仓在洪州做皇帝也可以。”李元婴冷哼一声说道。 “我……”罗震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想说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词。颓然往后挪挪身子,有些往后躲的意思。 昨晚士子们接风宴上发生的事情当晚就传遍整个洪州城,洪州城大小家族的人都知道了,罗新挑事儿被李元婴和廖兰联手收拾了,还被迫签下了万两白银的欠条,坊间有人说罗新被廖兰下了蛊,不还银子就让他肠穿肚烂;有人还说李元婴要收拾罗家,理由:罗家不识大体,有不轨之心,纵容罗新恶意破坏洪州儒林盛宴,这是要跟朝廷作对。总之不管哪一条都够罗家喝一壶的。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罗震吓得要死,只是文会宴开始前八大世家在都督府门口简单碰了个头,有人提议不管李元婴想干什么他们都要跟他唱对头戏,当时罗震看到涂孟和刘宏俩人都没站出来反对,以为涂海和涂家大娘子被扣在人家手中都不怕,罗新惹出来的事儿还算事儿?他都恨不得自请个前部正印先行官,冲进都督府跟李元婴捉对厮杀。 谁知他一句话都没说口,一点要求都没提,就被李元婴大帽子压头,兜头干死。不死跟李元婴对峙?你对峙一个试试,你敢对峙明天就有人说他们罗家有僭越之心,有造反之心,这种舆论一旦成型,就算是朝廷不出手收拾他罗家,其他势力的人未必不会针对他们家,想到这些他只能认怂。 其他七大家都对罗震都投去鄙视的目光,李元婴抛出诱饵你就要去咬?活该你吃瘪!不过话又说来,罗震吃瘪可就是八大家族吃瘪,这可不行。 “大都督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哪里有什么粮仓图,子虚乌有,些许传闻那不过是坊间好事之徒以讹传讹,做不得真。”端木樱轻声说道。 端木樱在八大世家当家人中是最年轻的,说话办事儿却是很老到。不说给不给粮仓图,先否认粮仓图的存在。 “是呀!是呀!坊间以讹传讹,做不得数。”端木樱带头,其他几家有人站出来附和。 涂孟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刘宏不急不慢,泰然自若地看着他们与李元婴拉扯,想看看这个李唐亲王有几分本事儿。 李元婴看看八大世家的当家人,他们一致望向他,那意思相当明白,我们都说没有粮仓图,你还要什么?对此,李元婴不怒反笑,坐在那里,抬手伸向挨着墙的兵器架子,五指微微弯曲隔空将一柄双耳方天画戟吸到手中,倒转戟尾轻轻往地上一顿,方天画戟就没入地下一尺多深,一侧月牙刃朝外,要知道都督府大堂用青条石铺地,石头坚硬无比,寻常刀砍斧刴都难破坏,李元婴用戟尾插地如插豆腐一般。他又伸手从帅案上抓起一卷薄绢,看也不看税收轻轻一甩,薄绢挂在刃尖上,随后自然展开。 隔空取戟、顿戟入石以及飞绢挂画这一连串的动作无不彰显着李元婴的功夫出神入化,就是同境界的廖兰也不敢轻言能做到。 “好,好一个隔空取物,好一个举重若轻,好一个摘叶飞花。”廖兰拍手叫好。这个时候不较好何时叫好? 端木樱扭头去问自家护卫:“他的功夫很厉害吗?跟你比如何?” 端木樱的护卫老脸一红,跟他比如何?这话应该反过来说,他的功夫跟李元婴比如何?当然这都是他的心里话,不过沉吟几个呼吸,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一举一动近乎道,都督府大堂上无人能及得上他,单打独斗都不是对手,群殴能或许伤到他”,或许觉得解释的不到位,又追加了一句,“望尘莫及的及。” 端木樱听了气得差点笑出声来,及得上与望尘莫及的及这还能弄出两个意思来?不过他对李元婴的武功认知有了一个初步判断:大堂里武人中最高。 其他家主也都有所动容。他们都明白李元婴这一手是为了震慑他们。 “明人不说暗话。”李元婴冷冷地说了一句。 “是,我承认大家手里都有一份粮仓图,可是大家为什么要拿出给你呢?我们自己留着不好吗?或者说粮食在洪州,朝廷想要拿银子来买嘛!大家都知道我们端木家历来就是儒商,商人嘛,要逐利。”端木樱也不尴尬,继续侃侃而谈。 “‘赐,失之矣。’数典忘祖!”李元婴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一下所有人差点没绷住,除了端木家其他人都要笑出声来。 李元婴的话来自圣人之言,典故出自“子贡赎人。子路受牛。”端木赐交赎金救回鲁国人而拒绝鲁国报销赎金,将道德推到很高的准线上,圣人指出他这样做错了,会导致其他鲁国人不再会对落难同胞伸出援助之手。子路救人接受牛的回报,人们会纷纷效仿他的。 端木樱见否认不成,大大方方承认了粮仓图的存在,可是他不想随便拿出去,想靠粮仓图得到好处,但是他又不是他自己想要,他先说粮仓图存在,人手一份,你李元婴想空手套白狼的拿走肯定不行,大家都等着你给好处,想要就得给好处,李元婴主动给好处,八大家可以在给出的好处基础上再要求一些。那样一来他们就能活更多的好处,并且他还为想多得利找了个理由,儒商。 针对端木樱的算盘李元婴没有直接斥责,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借用端木家族老祖宗端木赐的典故—子贡赎人,借用圣人之言指责端木樱,你做错了,是你想要,也是在讽刺端木家;同时提醒端木樱不要忘记他端木家的大事儿,贞观二十一年太宗皇帝将端木赐配享孔庙,李家这样对你端木家,你端木家就这样回报李家? 李元婴不用一字恐吓端木樱。 端木樱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尴尬的不行,尽管心中恼怒异常,却是无话可说,他并没有选择跟李元婴直接冲突,装作口渴,端起茶碗饮茶。 “洪州的冬天真冷,茶水一时不喝,很快就凉了。给涂族长和刘族长换热茶。”李元婴也不追击端木樱,抬手向涂孟和刘宏中间的煮茶人挥挥手。 ------------ 27恩威并施 那个人看见李元婴招手先是一愣,随后醒悟过来,急忙抓起水勺,舀了一勺茶汤去给刘宏添茶,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握着勺柄的手不住地颤动,盛着茶水的勺子也跟着晃动不稳、不断有茶水洒出来,添完茶水后桌面上洒了一溜茶汤,看上去颇不雅观;好在刘宏其人好酒,上桌后一直饮酒,对茶汤漠不关心,那个人给他换茶的时候他看也没看一眼。 等到那个人给涂孟添完茶,依旧洒得桌面上许多茶水,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笨手笨脚的,涂孟有些嫌弃的皱皱眉头,瞥了一眼桌面上,又抬眼瞥了一眼添茶人,不瞥不要紧,这一瞥看清添茶人的长相,他禁不住低呼一声,差点叫出声来。 刘宏听到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头看过来,心里责怪这个女婿怎么变得如此沉不住气,这么重要场合搞出小动作来。 涂孟见岳父看过来高兴地伸手指指添茶人,刘宏不明所以,抬头看向那个添茶的人,等他看到那个人他也差点叫出声,给他俩笨手笨脚添茶的人竟然是三甥子涂河。 这一下子,涂孟和刘宏都蒙了,涂河不是被李元婴关在大牢里吗?他怎么出现都督府大堂上,还负责给他俩端茶倒水,再看看他还身穿大唐士兵的盔甲,他们不明白涂河为什么如此打扮。 一时两人搞不懂涂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能够涂河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他们彻底放心了,涂河无事儿那涂家大娘子肯定也是无事儿,否则以涂河对他母亲的感情,他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儿子涂河完好无损,涂家大娘子也安然无恙。想到这些涂孟郁闷的愁云瞬间烟消云散、心情大好,对李元婴那些小手段也释怀了。 刘宏知道三甥子和女儿安好也是喜上眉梢。 “涂族长茶水可热?可合胃口?”李元婴问道。 “热、热、很热,喝一口唇齿留香、周身通泰、妙不可言。”一连说了几个热,涂孟连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躬身对李元婴施礼,双手将薄绢托在手中,“大都督,豫章涂家愿意无偿将粮仓图献给滕王殿下,愿意为朝廷分忧解难。” “吉州刘家也愿无偿献出刘家的那份粮仓图,为朝廷、为天下苍生出力。”刘宏也是起身走出来,双手托绢。 大堂上的众人看到他们手中的薄绢跟方天画戟上的薄绢一样材质,知道正是那十份粮仓图的其中两份。 其他六家一片哗然,他们都坐不住了。涂孟和刘宏这一手无疑是在背弃八大世家的同盟,由于事发突然,他们俩家的倒向打了他们六家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的战略同盟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洪州八大世家大族心里都明白,李唐一朝一统南北,社会尚且稳定,人心并无较大浮动,朝廷军队战力强横,这些年一直在对外征战,捷报不断,势头正盛,偏据一隅的他们无意站出来跟朝廷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他们都想好了,一旦朝廷强烈要求他们交出粮仓图,发掘粮仓,他们也会交出来的,只是他们不想随随便便递交出来,那样显得他们手中的粮仓图也太没有价值,另外就是想从朝廷那边换取家族所需利益。现在涂孟和刘宏因为涂河与涂家大娘子领头无偿交出粮仓图,他们要是不跟着交出来就明显跟朝廷作对了,这一下其他六家出离了愤怒,看向涂家和刘家的眼神充满了不满。 “刘家精于造船事宜,技艺精良,恰逢朝廷鼓励海上贸易,希望刘家能够协助朝廷完善航船军舰修葺事宜,为商贸大船安全航行贡献一份力量。”李元婴先是对着刘宏说道。 刘宏闻言心中大喜,木材与造船是刘家的主营生意之一,光是杨隋李唐两朝对高丽征战为刘家带来不菲的收入,不说远的,就说太宗皇帝东征高丽那一次造船就让刘家在洪州隐隐有了龙头的势头,这些年传言李唐朝廷还会东征高丽,若是刘家再次参与其中,参与到东征造船事宜中,抱紧李元婴这条大腿,负责造船官府的人必然不敢如以前那样肆意针对刘家,到那时铺天盖地的红利必将滚滚而来,刘家顺势成为洪州地界龙头,再加以运作刘家成长为崔家王家的大家族也指日可待。这是其一。 从洪州翻越大庾岭往东南而去可到达蕃州,由蕃州出发经由“通海夷道”可与海上诸岛各国,天竺、大食等几十个国家进行贸易,贸易给大唐带来的财富为各大家族所觊觎,各大家族想尽了办法想从中牟利。洪州到蕃州走水路过于遥远,走陆路有大庾岭横在中间,仅有的古道难以运输大宗货物,所以,刘家在大庾岭这边眼馋那边贸易很多少年了,焦躁了很多年,今天李元婴一句话就让刘家轻松进入海外贸易的商队中,进入海外贸易商船中就意味着有机会参与海外贸易,到时候刘家运作得当必然能从中滚滚红利。这是其二。 这样下来,刘家也算是因祸得福,用一张粮仓图换取这些源源不断的利益十分划算。同时刘宏对李元婴也颇为佩服,不贪婪,不索取,深谙合作共赢之道。 “工部侍郎涂海秉性醇厚、为人厚道,为官恪尽职守,风评极佳,正是朝廷需要的人才,朝廷必不会亏待他;涂家三郎涂河浪子回头金不换,自愿投身都督府从军做个功曹,其未来可期;”李元婴稍微一顿又对涂孟说道,说涂河的时候,他大手一挥指向煮茶伺候的涂河。 涂河见李元婴在众位世家大族当家人跟前提他,他很激动,小胸脯一拔,站得笔直,站了两三个呼吸坚持不了了,看看众人的眼光不再关注他,当下又恢复了散漫的站姿,不过他心中暗暗下决心从明天开始要好好操练,努力当一名甲士;要跟那个叫廖浪的僚人打好交道,貌似他武功不错,为人也不错,接触起来并不难。想到此眼光微斜瞟了一眼正在另一架炉子上煮茶的廖浪。 涂孟听了是欣喜若狂,涂海回家探亲就是为了跟父亲商量运作官职一事,由于家里发生涂河这一档子事儿,涂海的事情就暂时搁置在那里,说搁置也不尽然,实际上涂孟心里对运作官职一事儿一直都还没有个头绪,现在李元婴亲口承诺给涂海升官,不但涂海的事情迎刃而解了,让他头疼十几年的涂河也有了正经事情做。都督府的功曹,地方上功曹一职是末流,也无品,算是流外之官,可那也是踏入了仕途。 经过这段时间对李元婴的了解,尤其是亲眼目睹巡查大牢的一事儿,他知道外界传言不实,这个李元婴霸道的外表下才华横溢,处事公道,遵循法度,涂河跟着他混就算是混不出什么大出息来,也不会跟前那样做个吃喝嫖赌的街溜子。这么多年压在他心头的愁云突然散去,涂孟就觉得犹如三伏天连喝三大碗酸梅汤一样的畅快,笑得嘴角快要裂到耳朵上了。 另外就是,刘家参与到朝廷造船事宜中,以刘家河涂家的关系,涂家也能分一杯羹。 刘宏和涂孟俩人连连致谢。 李元婴也是满意地点点头,招手从俩人手里吸过薄绢,随手放在案桌上。 其他六家都是忍不住面面相觑,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两极反转吗?不过他们都对李元婴有一个认知,这个李元婴为人处事可以,没有仗着身份对他们强取豪夺,也没有拿粮仓当年的说纠缠,相比当年的楚国公杨素行事厚道,知道投李报桃,在涂家和刘家极其被动的情况下,许诺给的回报也是切切实实的好处,不是虚头巴脑的东西,当然这样不排除因为领头投诚给予厚报。 再想想廖兰的今天举动,僚人似乎和李元婴达成了某些协议,这个廖兰应该会跟李元婴站在一起,九家有三家跟李元婴统一战线,孟家又昨晚的莽撞被李元婴拿捏住,罗震绝不敢站出来对峙,算是半废了,现在可以说这个同盟毁去一半,并且剩下那一半人中端木樱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一时间六大世家大族的气势降到了最低点,气势散了他们也没心气继续争长短了。 五家开始动摇了,各自开始思量自家的新需求。 廖兰看出在场人的情绪变化,知道八大世家的联盟破了,想着自己也该站出来助推一把了,就打算也站起身献图。 “咳咳咳,各位,容我说两句。”八大世家大族对抗的气势一散,李元婴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不过依然面沉似水,“各位族长,包括刘宏族长、涂孟族长以及廖家小娘子在内,说句心底话我挺瞧不起你们的。”说到此,李元婴停下来,目光炯炯地看向下面的九个人。 大堂上所有的人闻言呼吸不由得一滞,面露难以置信之色,就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看出苗头来了,粮仓图的事情李元婴稍微加一把火就能把剩下绢布集齐,那样他就能很快找到粮仓的位置,发掘粮食。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张嘴对世族大家恶言相向,这一操作不光是未交出绢布的当家人脸色难看,就是刘宏、涂孟与廖兰三人也是相当懵,不知道李元婴为何要如此操作,他们面露惊奇之色,又夹杂些许微怒。 涂孟心里话,这个李元婴是属狗的吗?不,属狼,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刚把粮仓图给他转身张口就咬自己一口。不过他又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儿,至于哪里不对劲儿,他说不上来。强忍着心头的不快坐在自己座位上喝茶,装作没听见李元婴的话。 刘宏和廖兰也有涂孟类似的感觉。 罗震惊愕之余,心中不由得狂喜,李元婴个兔崽子到底是年轻,稍微取得点成绩就得意忘形,忘乎所以,随口将洪州八大世家大族得罪了,八大世家大族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朝廷作对,但是暗中使绊子总是可以的,那怕就算你贵为亲王、洪州都督,在洪州任上给他使阴招也会让他不断吃瘪。要是八大家族联合设个大局,李元婴跳进去,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灰溜溜地走人,再来个新人,八大家族再如此,洪州还是八大世家的洪州,真是应了那就话“铁打的世家,流水的都督”。 李元婴等了好一会儿,见无人站出来指责他,他继续开口说:“各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刚才我那句话没有站出来指责我那说明诸位修养很好。不过我李某人敢当面说看不起你们,那不是信口开河,那就是有根据的。” “大都督,愿闻其详。”端木樱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了,还是没忍住。 他端木樱是少年老成,可是他的老成是历经风浪磨练出来的,只要人不傻,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听到他的事情,儒家历来讲究低调做人,但是他们端木家还没有低调到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敢吱声的地步。 “既然端木家主接话,我就说说端木家的事情:杨隋以前四大高门‘卢崔郑王’可有端木家?李唐以来‘五姓七家’、‘七姓十家’可以有端木家?我记得是没有。纵观历朝历代英雄豪杰,文臣良将都无端木家的身影。再进一步拿端木家与四大高门相比,不说别家单说卢家,不管是范阳卢氏,还是说博陵卢家族直追姬氏王朝姜姓,具为太公吕尚后人,至中郎将卢植大兴,繁荣至今,稳居山东,少有憾动;回过头来再看你们端木家,端木氏也可以直追姬姓王朝,其祖端木公号称西南财神,被人尊称儒商鼻祖,历朝历代无不尊称一句先儒,可是你们端木家现在财几何?仕几何?再来说说崔家,起源比端木家晚,发展比端木家好,也稳居山东,崔家与卢家多多联盟,朝廷都得让其三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端木家自先儒端木赐后再无贤人良将,你们这些个端木氏后人只是借着祖宗那点余辉苟延残喘。”李元婴说道这里的时候目光颇为不善,声调高扬、言辞激烈。 端木樱闻言目光变得阴冷,脑袋上的青筋突突直蹦,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想要张嘴反驳却是什么都没说来,心中万般愤懑无处发泄。 别看端木家在洪州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放眼大唐也就算是三流家族。再看卢家和崔家,那可是敢直面对抗太宗李世民顶级家族的存在,李世民给公主赐婚卢崔两家,两家拒不接受,转过头来要是赐婚端木家,端木家不敢说是感恩戴德,至少没有拒绝的想法。这种差别就是家族底蕴差别。 “再说说你们刘家,皇族后裔,汉武大帝嫡系子孙,想想大帝横扫北方,那是多的志得意满,再看看你们这些子孙蜷缩洪州上千年不得志,读书读书不行,做生意做生意不行,贞观十八年,朝廷造船得蝇头小利沾沾自喜,完全看不到‘扬一益二’的生意,看不见大庾岭那边的‘通海夷道’的生意,只盯着洪州辖内的小生意,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真是叫人可怜,可怜又可叹。” “还有你们八大家族,一个个都是鼠目寸光的家伙,只会内斗,只会盯着僚人的开发的那点熟地争夺,打压僚人,僚人就不是大唐人吗?僚人就不是洪州人吗?真正说起来僚人才是洪州的主人,你们八大家族是客人,你端木家的洪州祖上不过是澹台子的一随从,远游至此,落地生根;你刘家不过废帝之后,落魄皇族,朝堂落败,逃难于此,客居异乡;你罗家……,你们八大世家大族喧宾夺主了,古语有言‘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八大世家喧宾夺主不要紧,夺主之后要给原主人留下活下去的希望,你看看你们将僚人逼上了西山。逼得僚人只能贸易山货后再购得粮食活命,艰难过活。” “还有你。廖家小娘子,你一个堂堂返虚境高手竟然对付不了八大世家大族,僚人下山开垦荒地被抢,直接对八大家族实施斩首行动,谁当家半夜摘了他们的脑袋插到被抢的地上,谁对你们僚人狠,集合你们僚人中的勇士们找个由头屠了他们全家,你看看还有谁敢针对僚人,说到底还是你们僚人怂,没胆子,不敢向他露出獠牙。” “所以,我李元婴看不起你们,看不起你们只会龟缩在洪州作威作福,看不起你们只在洪州争些蝇头小利。你们要是跟随我李元婴,我李元婴立誓要改变洪州,让洪州比扬州、益州、长安以及洛阳都要繁华,为此,第一我李元婴要号召洪州百姓开发彭泽遗地为熟地,广植麦与稻,让老百姓也能吃上香喷喷的面食、能吃上松软可口稻米;划定荒地给僚人开垦,与僚人做生意,让僚人心甘情愿地走下山来生活;第二要带领你们走出江右,我们蝴蝶商会将携手各家的做生意,将生意做到益州去,做到扬州去,做到蕃州去,做到长安洛阳去。跟各大世家交易,跟各国交易,让我们江右在十年内超过江左,将江南道的中心从江左人手中抢过来,落户洪州;赶上江北各道,让将江北各大世家看我们江右人的脸色,让洪州成为长安洛阳那样的城镇,让长安人不敢小瞧洪州人,让他们觉得跟洪州人贸易感觉荣幸。”李元婴声音越来越大,语调铿锵有力,情绪激愤昂扬,就像是大军出征前的誓师。 大堂下面的九个人由开始时的愤怒转为平静,由平静又转为兴奋,他们目光中闪烁着熊熊烈火,李元婴一番言语说道他们心中去了,在坐的各位谁儿时没有封侯拜相的万丈雄心?谁不曾幻想过走出家门,走到广阔的天地中大展拳脚?谁不渴望名扬一方的人物能够遥遥指着自己说,看那个人,洪州人,冠绝王朝?李元婴先抑后扬的说辞打开了他们心中尘封已久的执念,至于李元婴说看不起他们,他们已经不去关心了。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大唐与他们一起做生意这个事儿,任何一个人说出来都没李元婴说出来叫人信服,包括当今皇帝李治在内都不行。 众所周知,蝴蝶商会交到李元婴手里后,商会经营规模增长之大,经营区域的扩展之快、经营收益增长之猛大唐人都是看在眼中,蝴蝶商会的面貌用一天一个大变样话语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可以说大唐的旗帜下每一个正州都能看到蝴蝶商会的会旗飞扬;跟蝴蝶商会有生意往来的也都是赚得盆满钵满。 贞观年间,江湖盛传陇右李家两条龙:天龙李世民,掌管天下朝政;金龙李元婴,掌管天下财政;搭上李元婴的蝴蝶商会就跟财神爷攀上了关系。李元婴说要要与八大世家合作做生意,他们求之不得。 罗震第一个站出来,奋臂高呼,让他们与洪州人贸易身感荣幸。 “荣幸个屁,一群贱民,要说荣幸也是以能够结识泷州陈家而感觉荣幸。”一个阴沉冰冷的声音传。 ------------ 28风云突变 大堂外面走进一群人,有唐人,有倭国人,为首的人黑衣黑袍,戴着花脸面具,看不清长相,倭国人伊藤斋二就跟在黑袍人身边。 “廖师姐,别来无恙!”黑袍人走到廖兰跟前停下脚步,热情地朝廖兰打招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自封豫章王世子的陈望帝,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听到声音,廖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笑眯眯地看向陈望帝,目光中毫不吝啬地透露着杀意。 “到这里自然是跟大都督一个目的,集齐粮仓图,发掘粮仓,然后造反做皇帝。怎么样师姐?咱们师出同门,廖师姐要不要站我这边?”陈望帝说道。 “泷州陈家的当家人跟我商量,我或许会花点心思考虑一下,至于你陈望帝嘛!我懒得花心思去考虑,你不够格,你我虽师出同门,我是师父亲传弟子,你陈硕真代师传艺,你觉得你配叫我一声师姐吗?还有陈硕真那个贱人,她这么放心你出来到处蹦哒?江湖山高水深,小心学艺不精让人弄死了。”廖兰寒声说道。 屋里的人都能看出这对同门师姐弟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可以说剑拔弩张,从中他们也听出了一些重要信息,陈望帝对外一直宣称是蛊王大尊的弟子,真实情况却是有人代师传艺,这也代表着蛊王大尊并不看重这个弟子。 陈望帝良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廖兰,酝酿了好一会才说:“陈师姐让我转告廖师姐,寥梅还活着,就生活在长安城的皇宫中。师姐真心挂念她可以将其寻回。不过据我所知,寥梅的武功已达到返虚境,她要是想离开,长安城没有几个人能留下她。” 廖兰闻言哼哼了两声没再搭理他,他说的信息她都知道,懒得理他那种小把戏。 “廖师姐跟我打个赌如何?”陈望帝见廖兰不为所动,开口又说。 “赌什么?”廖兰眉毛一挑,似乎对打赌感兴趣。 “今天在这里我拿下八大世家手中的粮仓图,师姐将你手中的粮仓图送给我。然后嫁给我做豫章王王妃。”陈望帝说完暗自咽下口中唾沫。 他在蛊王山学艺的时候偶然间看见廖兰的模样,从此就对廖兰一见倾心,发誓非她不娶,其中他也撺掇过陈硕真给她保媒拉纤,奈何廖兰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爱答不理,即使如此陈望帝深情不改,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获取廖兰芳心。前两天听说他的面纱被李元婴接了,他差点疯了。今天见了廖兰迫不及待地提出赌约。 “王爷,有人要抢你媳妇,你就那么看着吗?”廖兰没理会陈望帝。转头笑吟吟地看向李元婴。 李元婴皱皱眉头没说话,神情若有所思,这个廖兰妩媚的样貌下是神鬼莫测的心思,饶是他一颗玲珑七窍心都不敢大意,怕一个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我就当师姐答应了。”陈望帝见李元婴的反应邪魅一笑。 “随便你!”廖兰展颜一笑,浑不在意,随手拿出粮仓图,当面将其卷成卷,轻轻地在手中把玩转动。 陈望帝看看廖兰,又看看粮仓图,他笑了,笑出了声,只是不等他笑完就看见廖兰屈指将绢束弹了出去,绢束划了弧落在帅案上,这一刻他的笑声消失了,看看廖兰没说话,黑袍下的双目充满杀意。 廖兰则俏皮地朝他吐吐香舌。 “廖家小娘子,廖王有什么要求尽管朝我提,只要不是造反;不伤天害理;不违江湖道义,我想我都能满足。”李元婴这个时候沉声说道。 “谢谢大都督,我就喜欢大都督这样的男人。一言九鼎、雷厉风行。不像某些人藏头露尾,畏畏缩缩,只敢生活阴暗中。”廖兰的大眼睛笑成了月亮,口中的言语却是冷若冰霜。 陈望帝这个时候轻轻笑了几声,好像浑不在意廖兰的举动,转头看向场中的罗震,“罗震,你这是要站在李元婴那边?” “有问题?”罗震下意识地问道。 话是如此,心头却是一凉。陈家想要造反的事情他知情的,陈家找罗家也很多次了,要他交出粮仓图,他都找理由应付过去了,今天这种情形下陈望帝问他,他就有些尴尬了,一个回答不好,两边都不落好。 “问题大了去了,大到你小子是在作死。”说着扬手一溜黑影扑向罗震。 罗震的护卫连忙跳到前面来,一把拉开罗震,顺势一刀劈向黑影,直将黑影劈成两段落在地上,那是一条暗红色小蛇,身体被劈成两截,头部那段犹自挣扎着咬向罗震两人,护卫将其头砍烂才停止攻击,大堂的人都是脸色大变,那是蛇蛊。 陈望帝见一击不中,颇为恼怒,伸手一指罗震的侍卫喝到:“大胆王天一,罗震对本世子不敬,本世子惩罚罗震,你胆敢跳出来救他,如若今天罗震不交出粮仓图,你王家与罗家同罪,满门抄斩。”说完不再去看罗家。 王天一闻言脸色极其难看,却是什么都没说,护着罗震退到桌子后面去。 陈望帝没有再对罗震紧追不放,目光扫过其他几个人,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看到每个人的时候他们都侧脸不与他对视,他知道他们现在不想引起李元婴对他们的误会,心下冷哼一下,一会儿要你好看。 “八大世家的当家人都在这里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我来这里的目的了:泷州陈家想要拿回洪州由豫章王管理,我也知道洪州秘密粮仓图当年一分为十,在座的几位家里人手一份,现如今光复洪州需要各位的支持。”陈望帝冷冷地对八大世家的人说。 “陈望帝,你说话能代表泷州陈家?我怎么感觉你连豫章王陈家一脉都代表不了!”端木樱语气不善地看向陈望帝。 “端木大郎,端木老家主跟我们陈家走得很近,天天去我家陪我家老头子,你咋能站出来反对我呢?你就这么着急地在李元婴跟前表忠心?且不说他李元婴信不信你,你就不怕我不高兴对老家主下手?”陈望帝不恼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温和地对端木樱说,那话语是相当替端木樱着想。 此情此景陈望帝说这话不可谓不杀人诛心,端木家上任家主是端木樱的父亲,话说父亲亲近一方势力,儿子坐在敌对势力的屋檐下堂而皇之地参加儒林宴会,任谁都能觉得里面有古怪,外人很难不想入非非:父子不合,表里不一,阳奉阴违,两姓家奴。不同的人会根据他们对端木家鸡零狗碎的信息作出种种猜测,而且是往坏里猜,心理阴暗的人会怎么阴暗怎么猜测,面对这种局面想想都会让人头发毛发炸。 陈望帝的疑兵之计,让端木樱两难境地,不但能成功让李元婴对端木樱起疑心,心存疑虑之下提防端木家,长久之下两方就会产生无法弥补的间隙,而且又有威胁端木樱说话小心些,胆敢不顺着他的意思,他就要拿端木樱的老子开刀。 同时,看似是在向端木樱发难,其实也是在向其他七家亮出肌肉,也是威慑他们。 端木樱气得脸色发紫,好半天没说话来。其实端木樱也是心中发苦,父亲念着旧情跟陈家密切往来,端木樱不是没有劝过,可是劝不了。最后老家主急眼了,把家主职位传给端木樱。 端木樱一咬牙,掏出端木家的粮仓图卷成束扔向李元婴的帅案,最后时刻端木樱选择了李元婴。 李元婴见状抬手将绢束吸到手里,随手放在帅案上。 陈望帝双目一阵收缩,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在陈望帝看来廖兰因为不喜欢他选择将粮仓图给李元婴,他陈望帝因为喜欢廖兰就没发作,现在端木樱也当着他的面选择投诚李元婴就是对陈家无情的挑衅。 “好,很好,端木樱你很好。”陈望帝冷冰冰地用手指点点端木樱说,说完又将剩下的七家看了一遍,阴测测地问道:“你们七家跟端木樱一样的态度?不,刘家和涂家已经交出去了,只剩下你们五家了。” 未交出粮仓图的五家默不作声,他们没有把柄被双方握在手中,他们还想置身事外,静待两方的斗争有个结果。看不清事态发展,急于委身一方势力给家族带来灭顶的不在少数,何况杨隋一朝的那次教训离现在并不远。没有人想步入别人的后尘。 再者大陈豫章王陈叔英一脉掌控洪州的时代早已经成年往事,杨隋王朝都已经灭亡了,李唐的皇帝都是第三个了,豫章王世子的陈弘的儿子蹦出来要光复豫章国,且不说现在的八大世家大族对眼前的豫章王世子一点儿归附心没有,就是有以陈望帝霸道的行事方式又会有多少人支持他们? “好,很好,你们想坐山观虎斗?我让你们跌落山头。”陈望帝冷哼一声,伸手一指罗震,口中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罗震看见陈望帝指他暗叫不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儿,打算逃走离开大厅,只是不等他有所反应,腹中一点疼痛爆发,瞬间五脏六腑一阵疼痛,又覆盖全身,那疼痛折磨得他脸部都扭曲变形了,黄豆粒大的汗珠从头上冒出来,顺着脸往下淌,因为腹中疼痛尤为明显,他忍不住去撕破衣服去抓腹部,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腹部就被抓出来数十道血痕。那模样及其狼狈骇人。 王天一担心罗震把自己抓得肠穿肚烂,连忙上前控制住他的行动,他有些疑惑,陈望帝进到大堂他就在防备着他,他是什么时候给罗震下的蛊? 陈望帝再次冷笑:“忠心护主,我看看你自顾不暇了还能怎么护主。”说着,屈指将一物弹在王天一身上,那是指甲大的虫子,落在王天一身上寻找窍口就往里钻,不多时王天一也如罗震一般抓挠自己。 其他家族的人吓得连忙远离罗家,生怕蛊虫会牵连自己。 “这就是不站在我们陈家这边的代价!”陈望帝冷哼一声。 话音未落,两条身影略过大堂,李元婴和廖兰分别出现罗家两人跟前,李元婴出手如风,射出几根银针封住腹部周围几处要穴,罗震的情况立马得到缓解,他不再抓挠自己的腹部。 廖兰五指扣住王天一的脖子,微微内扣制住他行动,然后掏出一个白瓷瓶打开放在他鼻子底下,瓶中飘出一阵白烟被王天一吸入,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王天一打了一个喷嚏,口中吐出那个虫子,虫子此刻见风化作一滩血水。王天一身上的蛊被解了。如此罗震身上的蛊也被解了。 “陈望帝,豫章国世子,看来大隋和大唐对你们陈家过于放纵了,你们陈家胆敢祸乱一方,妄想割地称王。”李元婴大踏步走到大堂中央。 “为什么不能?像我们陈家也是世家,江南岭南本就是我们陈家的地盘,洪州辖区是我们豫章王一脉的封地,李世民也支持分封刺史封地,我又有这么多人马支持我,我陈望帝就要割据洪州称王、称帝。”陈望帝回身指指跟在身后的人马,声色俱厉地吼道。 想他陈家割据江南,建立大陈王朝,妥妥的皇朝世家;陈灭后,陈姓子弟入隋为官,大业年间陈家官员更是全国遍地开花,李唐王朝贞观年间陈叔达更是一度做了户部尚书,能够指挥十六卫治理天下。在哪之后陈家只能蜗居岭南一隅,同诸僚为伍,家境再无往日光辉,豫章王一脉在洪州沦为了普通富家翁,陈望帝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痴人说梦,不自量力!”李元婴用可怜的眼神看看陈望帝。 “不自量力?李元婴!我为什么能来到都督府大堂?你的士兵,包括马骁都被我控制住了,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弄死他们,只要我愿意我去士子中放蛊弄死所有人,但是我不去,我要让你亲身感受蛊带来的无力感。”陈望帝恨恨地说道,从腰间摸出一个小鼓敲了起来。 “万蛊小鼓,阻止他。”廖兰见状亡魂大冒,高声喊道。 李元婴也想到了什么,急忙要冲上去抢夺小鼓,只是还没冲到陈望帝跟前,鼓声已经响起,鼓声传在李元婴耳朵顿时觉得腹部好像化作了一个无底洞,全身的气力都倒灌入腹中,双腿一软差点摔倒,浑身酸软无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暗叫一声不好,他被人下蛊了,咬着牙拼尽最后一口气倒退数步往后仰面跌倒,落地前将几根银针封住自己腹部几处大穴位。 八大世家大族的当家人除了罗震都疼得扑倒在桌子上,一个个抱着肚子苦痛哀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肠子。 ------------ 29峰回路转 廖兰一个箭步冲到李元婴跟前扶起他,“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她惊愕地发现李元婴的脸成七彩之色,神智不清,她顿时想到陈硕真新培养的一种蛊虫—七彩蝴蝶蛊,下蛊时蛊虫还是一粒卵,催动万蛊小鼓,鼓声可以催化虫卵吸收宿主气血与真气急速化虫,宿主登时内力全失,浑身无力,任人宰割,12个时辰内解不了蛊,虫化蝴蝶,宿主血肉由内而外开始腐烂化水,再过12时辰完全化作一滩血水,整个过程宿主痛苦难捱,其手段极其残暴,蛊王大尊禁止陈硕真使用此蛊,没想到陈硕真居然违抗师命给了陈望帝使用。 “陈望帝,交出解药,不然我将你的所作所为报告给师门。”廖兰寒声对陈望帝说道。 “贱人,在老子跟前跟李元婴勾勾搭搭,还妄想我给你解药,做梦去吧!正好长安城有人想要李元婴的人头,今天杀了李元婴,将他人头送到长安去。兄弟,将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李元婴的人头给老子留着,老子砍了去跟长安城的贵人交易。”陈望帝状若风虎,恶狠狠叫道。 陈望帝带来的人都是化神境高手,没有返虚境高手,反观李元婴一方李元婴和廖兰是返虚境高手,大堂中化神境高手也有几个,正常情况下李元婴一方的战力稍强一些,现在李元婴中蛊失去战斗力,七大世家族长中蛊需要人照顾,李元婴一方战力立马折损过半,发生战斗李元婴他们一方肯定是势弱的一方。 “廖浪,把众人聚集到一起,从后门杀出去。”廖兰目光凛冽,一手扶着李元婴,她断定只要杀出大堂,都督府兵力就可来支援。 廖浪答应一声,一脚踢飞脚下的火炉,着火的木炭和热水阻挡住冲上的人,抓住一旁发楞涂河扔向后门,此刻的涂河因为变故突发僵在了当场,被廖浪一扔落地后一溜滚后门门槛处。 七大世家的护卫驾着自己家的家主,且战且退,往后门撤退,两边短兵相接李元婴一方就陷入了苦战,不断有人受伤倒下。 陈望帝站在人群后看着一边倒的战斗很是满意,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跟着队伍前进。战力占优势的情况下他没有下命令将他们快速斩杀,他要跟他作对人在恐惧中慢慢死去。他认为那样才是对不配合的人正确的处罚。 “我脖子里挂着一个哨子,吹哨子。”李元婴绵软无力的声音传到廖兰耳朵里。 廖兰挥剑逼退敌人,低头看向李元婴,发现他恢复些神智,再看他脖子,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撤出金链子末尾拴着一个玉哨子,她也没多想含在嘴里鼓腮吹动,哨子发出古怪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却传的很远,两个呼吸后廖兰发现四个穿花蝴蝶衣服的武士倏然出现在现场,好像凭空出现一般,他们一出现就替李元婴一方挡下大部分攻击,李元婴一方人的压力大减。 “哎呀!蝴蝶商会的花衣蝶卫,有意思,兄弟们加把劲儿,干死他们。”陈望帝见到花衣蝶卫忍不住高兴起来。 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朝帅案走去,走到帅案前看到四份绢布都好好地摆在帅案上,一份挂在方天画戟上。嘴中低声念叨,李元婴呀!李元婴!我还得谢谢你替我集齐五份粮仓图,要不是你举行文会宴,我还得一家家上门讨要。伸手就去拿帅案上的粮仓图,可是不等他碰到粮仓图,忽然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后面传来,他连忙往旁边一跳,躲到一边。 大堂上寒光一闪,一柄短刀射在帅案上,要不是陈望帝躲开了,这一刀肯定射在他身上。 大堂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年纪偏大,已经是中年人模样,古铜色皮肤,好像农人一般,短衣短裤,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女的颇为年轻,长相颇为清丽典雅,一副美人坯子模样,穿着虽不华贵,倒是富人家打扮,头戴一顶蛮笠,背背一柄华贵长剑,一副出尘脱俗的样子,手中还把玩着两把飞刀,看样子那柄短刀就是她射出的。 “去拿呀!你怎么不去拿了?”那个女的歪头笑眯眯看着陈望帝。 “敢问二位是?”陈望帝上下打量两人,他惊悚地发现他竟然看不透两人的修为。这只能说明一点两人的修为比他高,难道是返虚境高手?天知道为了算计返虚境的李元婴他们花费了多大心思,现在又出现两位返虚境高手,他心底慌了。 “我在问你怎么不去拿了?”那个女的见陈望帝不理她,她有些不高兴了,握住短刀,目光不善地看着陈望帝。 “郑师妹,别闹了,去看看小师弟。”中年人沉声说道。 “好吧!你是师兄你说了算。”女的闷闷不乐地走向李元婴,随手收起来了手中飞刀。 两方人因为一男一女的到来停止战斗,他们拉开距离对峙。 “把他给我吧!”郑师妹朝廖兰伸出手,看看李元婴,又看看廖兰颇有些不满。 “你是谁?他中了蝴蝶蛊,需要陈硕真的独门解药配合解蛊。”廖兰横剑挡在身前。虽然这个郑师妹对陈望帝出手了,没弄她是谁的情况下她可不敢交出李元婴。 “我叫郑嫚,墨家巨子的亲传弟子,他师姐,洪州司功参军崔简的妻子。可以交给我了吗?”郑嫚气鼓鼓问道。 廖兰看向那四个花衣蝶卫,看领头的蝶卫朝她点点头没说话,她便将李元婴交给郑嫚。 郑嫚接过昏迷的李元婴上下瞅了两眼,抬手扇了他两个耳光,骂道:“仗着俊俏到处勾搭小姑娘,风流成1性的狗东西,要不是被人算计,老娘非得打你一顿不可。” 在场的人一阵汗颜,李元婴是大唐亲王,洪州都督,真正算得上身份尊贵之人,这个郑师妹对李元婴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纯纯地典雅躯壳下是一副的古灵精怪性情。 “阁下是墨家墨白?”陈望帝忽然一个激灵,从他的打扮上想起一个人,神情惊讶地望向眼前的中年人。 “豫章王世子请了。世子,今天的事情可否到此为止?”墨白客客气气点点头问道。 “可。”陈望帝额头冒出一层密汗,对着自己的人马一挥手,急匆匆离开大堂,临走前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帅案上的粮仓图,知道墨白不会让他带走粮仓图的,狠下心也就不再去看,默默离去。 “不能让他走,要他交出七毒配方来。”廖兰出声喊道。 墨白摆摆手:“小事儿,蝴蝶蛊而已,郑师妹能解决。” 郑嫚那边俏鼻轻哼一声,左手三指扣住头顶三处大穴,不断给李元婴输入真气,等到李元婴喉头不断涌动的时候,她一拳打在他心口上,李元婴张口喷出一口黑血,血中一直瘦瘦的毛毛虫不停地蠕动,落地后瞬间遇风化为一滩七彩污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元婴缓缓醒来,睁眼看到郑嫚,他有些狐疑问道:“郑师姐?” “哼!真丢人,不好好学艺,被一个化神境小子下蛊放到,真是欠打。”郑嫚撇撇嘴,一把将他推回廖兰怀中。 “御蛊术,你怎么会御蛊术?”廖兰毫无形象地惊叫道。 要知道御蛊术是连师父蛊王大尊都未得精髓,勉强靠着强大内力施展一二,蛊王大尊告诉廖兰御蛊术是秦汉以前蛊门的死对头蜀地巫族研发的,专门克制蛊门眼花缭乱的蛊术,任你蛊术多么精湛难缠,人家一术破之,无往不利,曾经令蛊门元气大伤,后来因为对抗北方势力入侵,蛊门与死对头联盟对敌,相处的时间久了,御蛊术传入蛊门,成为蛊门祛除蛊虫最好的手法。传至大汉王朝时因为种种缘故,御蛊术绝迹江南,蛊王大尊凭借蛊门秘籍一些零星记载修复了一些小技巧。今天看到郑嫚祛除七彩蝴蝶的手段她立马想到御蛊术。 “小丫头有几把刷子,我看你也是蛊门传人,李元婴的女人?要是李元婴的女人我可以教给你,你学会了你师父蛊王大尊都得怕你。”郑嫚不嫌事儿大,眯眼笑道。 “师妹,先替小师弟收拾残局。”墨白皱皱眉头。这个郑嫚一直对李元婴不满,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李元婴身边挑起事端。 “你是大师兄,你说了算。”郑嫚不高兴地赌气说道。 廖兰将李元婴扶到帅案旁坐好,检查了一下身体,蛊虫已经祛除,身体里还存有少量蛊毒,不过已无大碍,现在只是身体虚弱。 “你去给其他人祛蛊,我吃点东西就能恢复。”李元婴轻声对廖兰说。然后命人找来一坛蜂蜜,又找来一大盘牛羊肉,喝下一整坛蜂蜜,吃了所有的牛羊肉,他的脸色才稍稍好转,身体不再那么虚弱,脸上有了些红晕。 “哼,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郑嫚又是一个冷哼,不过她心里对李元婴颇为称赞,不愧是师父看中的人,通过这些常见的东西能迅速恢复一些体力,他不知道这是李元婴从孙思邈那里学来的。 廖兰已经替所有人祛除蛊虫,解了蛊毒,其他人中的都是常见蛊虫,祛除蛊虫,休养几天就无大碍,只有李元婴中的奇蛊—七彩蝴蝶蛊,气血与真气消耗的利害,需要认真调养。 马骁从外面走进来,他一脸惭愧地走到李元婴跟前:“大都督,马骁失职,未能保护都督与诸位的安危,请求责罚。” “对方是用蛊高手,非常规战斗,你们不敌也正常。带着弟兄们下去休息吧!”话是如此,李元婴的脸色却是冰冷的利害。 马骁还要说什么,李元婴没给他机会,侧脸不再理他,他无奈只好转身离开。 劫后余生,未交出粮仓图的五大世家有三家立刻交出粮仓图,剩下的两家表示未将粮仓图带在身上,回家后即可将粮仓图送来都督府,保险起见也可派人跟着他们去府上取。八大世家经此一事儿已经无心留在这里,纷纷起身告辞。 洪州城风起云涌,八大世家已然选择站在陈家对立面,有些事情要早作打算,李元婴也没挽留他们。 “师兄,师姐,你怎么来洪州了?”大堂上只剩下都督府的人与廖兰、墨白、郑嫚等人,李元婴起身见礼。 “我和师妹要回滕国祭祖,师父算到你在洪州有一场劫难,需要人手,要我和师妹路过洪州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墨白说道。 “谁知道你这么无能,刚来都督府就发现你被人下蛊了,我和师兄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吃上你的席了。”郑嫚一旁阴阳怪气道。 李元婴闻言有气无力地挠挠头,他确实纳闷,那天救了卡夫后,吃穿住行一直小心,最后还是着了道,怎么着道的他到现在都没发觉,看来敌人藏得真深。 “蝴蝶蛊虽然霸道绝伦,下蛊与蛊虫发作的条件极为苛刻,蛊虫需要佐以饮食下肚,蛊虫随食物走到腹中发作效果最佳,蛊虫发作需要用万蛊鼓激发。刚才我去二层院子一趟,同桌的其他人无碍。”廖兰轻声说道。 “算算时间,下蛊时间应该是宴会刚开始没多久,其他人又没中蛊,那么蛊虫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是茶汤和蘸料中,茶汤和蘸料都是崔简在负责,不会是……”李元婴脑袋问了一下,目光看向了郑嫚。 “绝无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崔简,我了解他,他绝对不会陈家同流合污。”郑嫚恼怒地看向李元婴。 “是不是抓起来审问才能知道。”李元婴想到刚才惊险的情况也是一场恼怒,他何曾如此被动过。要不是廖兰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边,他李元婴就没命了。 “李元婴你是不是欠收拾了?我说他不会他就不会,我敢拿项上人头担保。”郑嫚急了,撸胳膊挽袖子要对李元婴动手。 墨白伸手按住她,凝音成线对郑嫚嘀咕了几句,郑嫚这才如泄气的皮球不再说话,不过看向李元婴的目光依然不善。 ------------ 30文会集序 李元婴打坐修养了一刻钟,脸色又好了不少,又摸出一颗药丸用温水化开搓脸,搓了半盏茶时间脸色如同平常一般,他才起身走向第二层院子。 其他人跟在后面一起去第二层院子。 站在门槛外面,李元婴望着院子里好一会儿,大部分士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声与周围的人交谈,三三两两的士子站起身拿着纸张送到卢承庆与洪州宿老名士桌上,宿老们忙着翻阅品读士子们的文章,整个院子看上去忙忙碌碌的。 李元婴深吸两口气,迈步大踏步走进院子,走到卢承庆身边低声询问:“卢长史,文会进行的怎么样?” “还有几个士子未完成,交上来的文章已经分类整理,由宿老品读批判。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能弄完。”卢承庆瞄了一眼李元婴,简单汇报了一下文会情况,都督府大堂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他这里来了。 李元婴点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碗热茶,最后的几位士子也都将自己的作品交上上来。李元婴大体浏览了一下所有作品,有词赋、有神话、有散文、有古体诗、还有新体诗,形式多种多样。 一旁的崔简看见出现在身边的郑嫚恍若在梦中,妻子去蜀中已有半年有余,乍见他欢喜的不行,跟墨白见过礼后,拉着郑嫚到人群后面诉说离别之苦。郑嫚神色复杂地回应丈夫,几次想把大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看他高兴都忍住了,想着让他多高兴一会儿。 “师父这是让你和大师兄去做什么?”诉说完心中的离别之苦,崔简问郑嫚。 “回滕国祭奠祖先,顺道帮一下小师弟。”郑嫚强颜欢笑。 “小师弟?”崔简一愣。墨家巨子纪律严密,组织森严,结婚后关于墨家的一些信息崔简从不主动去打听,今天听到妻子主动提出他还是很惊讶。 “李元婴,巨子的关门弟子。”郑嫚有些无奈。 “岂不是我是他姐夫?”崔简忽然高兴起来。 “他是得喊你一声姐夫。”郑嫚心里嘀咕道,等会他还要抓你这个姐夫呢!忍不住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李元婴。 李元婴轻轻咳嗽几声,站起身:“各位士子,此次文会宴举行的很成功,全场276位士子,作品有358篇,有的士子贡献了多篇作品,作品的形式也多样,不一而足,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洪州人杰地灵的主题好,灵韵的洪州大地哺育出数不清的人杰。现在趁各位宿老品评作品的同时,我与诸位理顺一下洪州名士以及因为地灵吸引来的人杰,我们只用一句话形容。” “大善。” “端是如此。” …… 下面的士子们纷纷称赞。 “我抛砖引玉为大家开个头,诸葛武侯青衣江石笔定洪州。”李元婴笑笑朗声说出诸葛亮在洪州的事迹。 “好,都督好典故,诸葛玄经略洪州,诸葛武侯治理彭蠡泽留神迹。我说洪崖先生断竹定音律。”一士子闻言即刻起身称赞。 “大善,乐祖神迹无数,我说洪雅丹成遗五井,今叶师上法下善于五井处炼丹,来日必成佳话。”又一士子站起身躬身说道。 李元婴闻言心中一动,道门神人叶法善此刻在洪崖炼丹?这是有人在向他传递信息?还是就事论事儿?李元婴观察那个士子神态并无异常,不像是有人授意为之,再细细观察发现那个士子文武双修,竟然是个化神境高手,李元婴心中犯起了嘀咕。这时又有其他士子发言,他只好暂时作罢。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洪州士子列举洪州辖内人杰地灵的典故多达上百个。卢承庆来到李元婴身旁低声说道:“都督,文会作品品评完毕,词赋、神话、散文、古体诗、新体诗各选出十篇最佳者加以公开宣读,并以嘉奖。” 李元婴点点头,文会举行的不错,士子们的读书热情被调动起来了,文会的另一个目的虽经波折也完美收官:“各位,大家的作品已经品评完毕,宿老们以文体形式不同各自选出最佳者十篇,与君共赏,适逢年底,都督奖励最佳者一篇一个鹿腿回家过年,其他人一人一个羊腿回家过年,期望各位士子能过个好年。” “嗡!”全场一阵轰动,一个腿对于富裕家庭不算稀罕之物,可对家境贫寒的士子家可是全家能过个肥年。 洪州宿老们看待李元婴都像是在看善财童子,上百个腿发出去可是不小的花销,读书人虽然彼此之间以文雅之物惠赠,可是到了年关,读书人也想过个好年。这个李元婴这一下正好为洪州的读书人,尤其是家境一般往下的读书人解决了年关吃肉问题。 第一位宿老站出来,他公布的是新体诗最佳者十篇。前九篇一一品评,并给与了极高的赞誉,而后拿出最后一个诗篇,也就是此次新体诗的第一名,是一篇写景赞诗,《南浦飞云》: 《南浦飞云》 章江滚滚桃,抚河依依柳。 江河交错处,雁惊飞云来。 此诗歌写的是洪州盛景的南浦飞云,南浦驿站地处章江与抚河交汇处,桃树与柳树交相杂植,试想秋高气爽之日,北雁惊寒结队南飞,白云流逝绵绵而去,雁飞云走,相互交织是怎样的一幅美景。 洪州曾有画师做《广润门秋日白云惊雁》一画,画得就是站在南浦驿站回望广润门,广润门上云雁交织的美景,洪州名士对画评价颇高,后又有数人持数金高价再求画,不得以画师连画数副,一时风头无两。此次则是换了一个角度——写诗。两者异曲同工。 这首诗在新体诗十篇最佳者中拔得头筹,在宿老诵读声中,洪州士子叫好声不断。写作者脸上喜气洋洋,甚是得意。 接下来是古体诗的十篇最佳者。 一个时辰后所有文章都以宣读完。李元婴再次走到前面:“各位士子,今天的文会宴圆满结束,届时都督府将会派专人分册汇编成集,诸位每人一集,以纪念此次集会。” “大都督为文集作序吧!”士子中有人高呼一声。 文会进行到此可以圆满结束了,士子们奔走一天、其他在场的人忙乎一天也都累了,李元婴受伤硬撑到此刻已经颇为劳累,所有人都想着尽早结束,回家休息。可是这么一嗓子,整个院子的气氛明显一滞,目光都看向吆喝的人。 “大都督是弘文馆士子,我想弘文馆士子出手定然不俗,我并无恶意。”那个吆喝的被众人看的不好意思,挠挠头,神色有些尴尬地说道。 众人大笑。这位仁兄也是有趣之人,众人只是看他未作言语就和盘托出,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能为集册作序者必然是洪州最为德高望重,我李元婴初来乍到,当不得此责。”李元婴微微一笑。他从该人身上没有感觉到恶意,于是便推脱道。 “大都督敢为天下先,为士子谋出入,心系天下,定有旷世胸怀,请都督为集册作序。”那个士子上前紧走两步,躬身施礼。 “请大都督为集册作序。”又有几个士子站出来请命。 “额,这……”李元婴一阵无语,明显这群人是狂热的崇拜者,他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文会上一阵激愤昂扬的演讲,调动起士子的读书入仕之心,更加收获一众小弟,小弟们一激动给他增加了任务。 写序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平时,他并不打怵,花上两天时间研究一下文集,根据文集特色作序,奈何今天要他现场作序,再加上他受伤身体疲惫,现在的他快有些吃不消了。 “噗嗤。”人群后面的郑嫚笑出声来,心底暗骂李元婴,叫你再嘚瑟,把自己装进去了吧。 墨白看看李元婴,回头瞅了瞅郑嫚,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捣乱,他看出李元婴有些不对头来了,心下颇为他担心。 “既然各位一致要求我作序,我当仁不让,洪州的宿老对不住了,李某献丑了。”李元婴扭头回到座位处,闭目养神,一盏茶的功夫,李元婴进入一种恍恍惚的状态,猛然睁开眼,双目射出精光,提笔在手: 永辉三年,岁在壬子,后十月末,会于洪州都督府,文会宴请。士子咸集,群英荟萃。宴罢移居二院,李都督元婴陈词,革命三五,重启旧习,巩固新制,新旧交织,哺育士子。垫足远望,群贤环踞,感洪州地灵;阅往昔峥嵘岁月,人才辈出,叹豫章人杰。 是日也,天高气爽,暖阳高照,具醺醺然。纵横言西北铁蹄踏冰河。俯仰语长安跨马游朱雀,所以游目聘怀,足以天下之时事,信可谈也。 洪州新郡,立中国之中央,西北望长安,东南会蕃州;据江流腹地,西扼蜀地益州,东控吴越扬州,水陆皆备,山水相依,灵气具升,人杰聚集;伶伦据洪崖,断竹定律,凿井炼丹;凤凰舞萧山,神仙眷侣,箫音缭绕;诸葛武侯游青衣江,石笔定乾坤;许旌阳踏浪而来,诛恶蛟,疏河道,兴水利;俱是风流人物。 忆往昔,儒林群贤,荟萃百事:澹台子携三百子至豫章,大兴教化,广布德行;陈藩榻上徐孺子,千里负食祭黄琼;唐郎中辞官归乡,教授常百人;雷仲公拒脏金,持节巡国废污吏;陶靖节猛志逸四海;周士达文韬武略,平湘罗,克江汉。余与诸公希翼洪州诸子,承前志,兴来行,状四海,布德泽。 故诸子兴怀,凭吊先贤,后之览今,亦将有感于斯文,于是分门别类,集册成集,聊以自勉。 书写完毕,卢承庆上前观望,等待墨迹干涸的时间,他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一遍,整篇文章无一字修改,无一处涂墨,笔走游龙,一气呵成,文章说不上多么优秀可人,但立意明确,逻辑清晰,行文简单明了,文中对洪州士子登堂入室的殷切期望溢于言表。完全可以说是序跋中上佳作。 卢承庆请宿老名士之首为诸位士子诵读序文,诵读完毕该宿老不吝言辞,大加称赞,言说字字珠玑,情真意切。诸位士子闻言也是纷纷称赞,弘文馆士子这个称呼实至名归。终于在一片嘈杂声中,文会宴终于结束,士子三三两两结伴离场,李元婴卢承庆将宿老名士送走。 当最后一名宿老离开后,李元婴一个猛转身,目光不善地看着崔简:“来人,将司功参军崔简拿下,即可押入死牢。” 崔简当场就让愣在当地,本想着事情好容易结束,可以休息,妻子归家,夫妻团聚,李元婴竟然要抓他:“为什么?大都督,我要知道为什么?” 立刻有人上前控制崔简。 郑嫚站在一旁颇为尴尬,想上前拉他,又想制止李元婴,她是左右为难。 卢承庆也是在懵在当场,不知道发生什么。 李元婴不给他解释,扭身离开,廖兰赶紧跟上,墨白瞅了一眼郑嫚,也转身跟上李元婴。等出了二院,李元婴张嘴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 31图穷匕见 后面的廖兰发现情形不对,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李元婴,单臂将其抱在怀中,另一手探指给他切脉,几个呼吸之后廖兰长出一口气,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就是中蛊之后接连劳神劳力所致,气血两亏。 “怎么样?小娘子。”墨白也是有些紧张。 “气血两亏,身体亏空的利害,得休息,得补。”廖兰也有些担忧地说。 李元婴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睁眼看到郭淮站在床位,又听见耳边传来哭泣声,微微转头看尼露拜尔坐在床头哭泣,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显然是担心他,他抱歉地用手碰碰她:“公主不用担心,我已无大碍,就是有些血亏。” “你醒啦?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尼露拜尔连忙抓住他的手问道。 文会宴进行时她在保护涂家大娘子,宴会结束后将其送回涂家,从报信人口中得知李元婴受伤晕厥了,她便扬鞭打马急匆匆地赶回都督府,一直守着他到现在。 “睡一觉感觉好了很多,再吃点补药就能恢复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李元婴用另一手拍拍尼露拜尔的手,示意她放心。 “主子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去做。”郭淮这个时候才插话。他是奉命去做另一件事儿。得知李元婴受伤,他放下一切赶回来,得知李元婴受伤的过程,他很后悔外出。 “吃啥?你个不全之人能给王爷吃啥?来,王爷,喝一碗我们蛊神山独有的五毒还阳粥,一碗下肚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早保证活蹦乱跳。”廖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伸手扒拉开郭淮,来到床前,单手托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副碗筷,一盆粥,粥里飘着江南的五种毒虫,她故意将托盘举到尼露拜尔眼前,眼神满是戏谑。 “什么五毒还阳粥,乱七八糟的。”尼露拜尔看了一眼盛粥的盆,厌恶地皱皱眉。 “五毒还阳粥是蛊神教的核心机密,平常都是用来给核心弟子滋补气血的,辅助练习控蛊,最适合他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是不放心,你喝两口?保证你也气血大补。”廖兰也不恼,笑盈盈地说道,说着将托盘又向前递了一下,又瞥了一眼尼露拜尔的肚子。 “公主殿下,小娘子的话不假,就算是药王孙思邈亲自调膳增补也难处其右。在这个屋里要是说中蛊后调理身体,小娘子最权威,我相信她不会害小师弟的。”墨白这个时候说话。 “哦!”尼露拜尔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她的心底也知道这个廖兰不会害李元婴,只是出于女人的本能她不希望廖兰过多接触李元婴。她盛了一碗粥喂李元婴喝下,一碗粥下肚,见李元婴的头上冒出些细细微汗,脸颊上泛起了丝丝红色,果然有成效,她就要再盛一碗给他喝。 “姐姐,最好让王爷把五毒一同吃下。”廖兰突然说。 尼露拜尔撇撇嘴,虽然从小跟陇右八虎浪迹江湖,但是他们食用的都是平常百姓日常的食物,她不是不知道江南人吃虫、吃蛇的习惯,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可是让她吃或者亲近的人就觉得很恶心了,就不想理睬她。 “王爷身体还有蛊虫残毒,吃了五毒正好克制与增补,粥里那点毒性效果不佳。目前大敌当前,王爷要尽快恢复身体。”廖兰似乎看出尼露拜尔的想法,耐着性子对她说。 “那你来。”不是尼露拜尔不想坚持,她是真看不得李元婴吃下五毒,她刚才看了几眼盆中五毒就有想吐的冲动,赌气将碗蹲在托盘上,起身走到一边去,没来由地捂住嘴干呕了几下。 “姐姐,你好像怀孕了,孕妇的你要注意身体。”廖兰也没客气,扭身坐在床头,往前伸伸托盘示意李元婴吃五毒,又漫不经心说道。 “真的?公主怀孕了。”李元婴闻言大喜,刚要起身看尼露拜尔,就被廖兰伸手按下。 “真的?”尼露拜尔也是惊喜异常。 她与李元婴结识于长安街头,打了几次架,又共患难过,算是青梅竹马,后来稍稍长大,巴特1尔便开始给她灌输楼兰思想,俩人时聚时散,后来再相聚已经成年,她又面临重建楼兰的重任,压力很大,李元婴得知后踏遍大半个大唐才将她找到,又经过一番努力俩人才在一起,其中的苦难只有他俩心里明白,现在传出俩人开花结果,当真教俩人喜不自胜。 郑嫚走向尼露拜尔,给她细细诊脉,一盏茶过后白了一眼李元婴:“小白脸,一个人三媳妇,搞女人挺拿手,生孩子也挺拿手,我听说听说你那俩媳妇都已经有孩子了,现在三媳妇又有孩子,很得意吧?” “师姐,姐夫的事儿明天我跟你去给他赔礼道歉,是打是罚听师姐的,只是目前先委屈姐夫待在大牢几日。都督府需要乱象。”李元婴尴尬一笑,知道郑嫚为啥这样说。 “就你鬼心眼子多。”郑嫚冷哼一声,现在明白李元婴抓崔简的目的了,心下舒服了不少。 “公主,涂家大娘子安全回家了?”吃完五毒,又喝了一碗粥,觉得身体散发出阵阵暖意,知道是药效起作用了,心头不再那么沉重,精神也好了不少,李元婴坐起身问尼露拜尔。 尼露拜尔点点头,涂孟和刘宏亲自接进涂家的,断然不会出事儿,便没有多说话。 李元婴又看向郭淮,见郭淮轻轻点点头,接过递过来的一封信,打开看完他长出一口气,吴黑闼那边借到兵了,几个折冲府的府兵正在集结,集结完毕就能开拔过来,大约需要三天的时间。 “师兄,粮仓图咋样了?”李元婴又看向墨白。 “已经拼好,我还临摹一份。”墨白将十份绢布和临摹图都递给了李元婴。 说起来这个粮仓图还是跟墨家有关,当年是墨家的一位能工巧匠为赚取高额酬金将洪州粮仓图分解开来为十份,当时的城主府、八大世家与僚人各持一份,这位能工巧匠回到蜀中将酬金交给墨家,并这件事儿报告了巨子,巨子觉得事关重大,就命人将其作为机密归档。墨白来洪州前看过机密档案,拿到十份粮仓图后轻松完成重组,看李元婴没醒,又临摹了一副完整粮仓图。 “原来在这里!怨不得楼兰人和倭国人找不到。”李元婴看到临摹图忍不住感叹。 十份粮仓图高明就高明在不完全重组能在洪州城找出许多似是而非地点来。用那位能工巧匠的话说,这是穷尽他一生技艺的巅峰之作,他希望墨家能将这十份图收藏。 “在哪里?”廖兰也探过头来。 “广润门附近的城墙里。”李元婴点点图纸,抬头朝廖兰一笑。 有谁能想到洪州的秘密粮仓会在城墙里,就算知道了,广润门人来人往,又有城防兵把守,想偷摸运走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发掘?”廖兰一阵感动,刚才李元婴当着她的面看地图,找到粮仓的地点也没对她隐瞒,这是很信任他,没拿她当外人。 要真论起来,现在屋子就她一个是外人:尼露拜尔是李元婴患难与共的妻子,郭淮是从小跟李元婴一起长大的奴仆,郑嫚和墨白是他同门师兄弟,俩人来洪州城就是奉师命帮助李元婴的。 “发掘容易,要想完好地运走就没那么容易了。光是陈望帝那群人就不会让粮食从洪州平安地运往长安,他们随时随地都会抢夺。他们知道我们有了粮仓图,会想法从我们手里抢走,从现在起我们在洪州城的危险才真正开始。”李元婴合上粮仓图。 不光陈家,他感觉还有其他势力也在盯着洪州粮仓,没跟他们接触,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前两天他并不能确定杨零代表杨家来抢夺粮食,可是为表姐一家考虑他还是设计送走了他,至于杨家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洪州他就不得而知;李家……一想到李家他是一阵子头疼,如果李家的人出现在洪州会让他很棘手,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家族的人尚未可知,以他对大唐世家大族的了解,他可不认为他们会放着这块肥肉不管。 李世民龙精虎猛之年,威压朝廷众人,依旧有人暗中捣鼓粮食资助高丽棒子对抗大唐;现在,他李元婴人单势孤地来洪州寻找粮仓,其他人就会老老实实的袖手旁观?再者,搞定八大世家与僚人拿到粮仓图没让他自大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几个人都在想着各自心中的事情。 “大都督,端木樱求见。”沉默被打破了,一个士兵来报。 “端木樱,这么晚他怎么来了?”廖兰有些惊奇。 在都督府大堂,白天经历那么大一场变故,所有人险些丧命,危机解除后八大世家大族匆匆离开,到了晚上端木樱又返回头来上门求见,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奇怪。 “他有没有说为何求见?”李元婴沉吟一会儿说道。 “我们问过了,他说兹事体大,需向大都督面述。”士兵又说。 几个人听了脸上更是精彩了,下午才走,晚上又着急求见,还说事大需要见面谈,粮仓图交出来了,反悔了?还是说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端木家想要的好处?急着要李元婴兑现。 “告诉他去大堂等候,我稍后便到。”李元婴想想给士兵说。 士兵答应一声离开。 “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去见他?别忘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尼露拜尔没好气地说道,都喝完粥了,廖兰还坐在床头不动,不知道以为她才是女主人。 “白天是余毒未消,再加上劳累过度所致。喝了五毒还阳粥解毒又增补,不用刻意掩饰常人也发现不了,况且现在天又黑了,光不好,更发现不了。”李元婴轻声安慰道。 “郭淮在此照顾公主,公主已有身孕,不可操劳。另外,你就住从现在起,一切以公主母子的安危为主,就是洪州的天塌了也不能离开公主半步。”李元婴一脸严肃地对郭淮说,说完又转头对墨白和郑嫚拱拱手,“师兄,师姐麻烦你们陪我走一趟。” 三人走了门口,李元婴突然回身对跟在身后的廖兰说:“小娘子,天黑了,你该回廖氏商行了。” “王爷,这就要过河拆桥了,别忘你现在的状态是喝了蛊神教的五毒还阳粥才有的。”廖兰抿嘴一笑。 李元婴老脸一红,现在他的确不想跟廖兰走得太近了,同时他也有别的顾虑:“小娘子误会了,我已经无大碍,天色又晚了,我担心廖氏商行那边的人安危,毕竟你跟陈望帝白天已经撕破脸了,有你这个大高手回去坐镇,他们想对僚人报复的人得掂量一二。” 廖兰听了也是一愣,光想着李元婴的伤,忘了这个事情,陈望帝那群人残暴无底线,杀人灭门的事情绝对能干的出来,招呼一声出门飞身上房离开。 李元婴又派人通知廖浪回廖氏商行,好跟廖兰有个照应。 三人来到都督府大堂,看见端木樱正在堂上走来走去,神色有些焦躁,显然是等得坐不住了,再看他独自一个人,白天的护卫没有带在身边。 “端木家主,白天刚刚离开,晚上又迫不及待的上门所为何事?”李元婴笑着招呼端木樱。 端木樱急忙走上前拉着胳膊端详李元婴,看了好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大都督无恙我就放心。” “多谢挂念,小打小闹而已,不用放在心上,端木家主今晚前来不会只想看看我的伤势吧?”李元婴不着痕迹地收回胳膊。 “当然不是,白天经历那场劫难,我自己是真的担心都督安危,后来外界传闻都督伤重,我更是放心不下,现在看到都督无恙我就彻底放心了。至于我今晚登门是来替人送信的。”端木樱摆摆手。 “替人送信?洪州城有谁能让端木家主送信?这可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李元婴有些惊讶,有谁能让端木樱亲自跑腿送信? “大都督自己看吧,这里有请柬。”端木樱叹了一口气,没多说,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请柬。 李元婴接过请柬看完忍不住笑了,觉得很有意思:儿子白天带人袭击都督府,老子晚上请人去面谈。这封请柬是豫章国世子陈弘发出的,邀请李元婴到端木家一叙。 “陈世子在端木家?”李元婴将邀请函递给墨白。 “在,不过我建议大都督不要去。”端木樱有些神情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世子能让端木家送信,那肯定是大事儿,况且信已经送到,端木家主为何有此一说?”李元婴笑着问。 “豫章王陈叔英一脉训练的影密卫尚有存人间,大都督去了恐怕有危险。”端木樱答道。 ------------ 32密室对决 “有令尊作保,陈世子不会对我动手的。”李元婴也不挑破,淡然说道。 端木樱知道李元婴想到自己的顾虑,便不再多言。 李元婴三人回后院准备一番,坐上端木樱的马车去了端木家。 端木家密室中,李元婴三人见到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儒雅温润。经端木樱介绍,高大威猛的便是杨隋敕封的豫章国世子陈弘,陈望帝口中的豫章王,儒雅温润的是端木樱的父亲端木勋。 “陈世子,夤夜相邀所为何事?”李元婴对着陈弘一笑。白天陈望帝袭击都督府,晚上见到陈弘他还是很有礼貌。 “滕王殿下这是解了蝴蝶蛊的残毒?”陈弘自打李元婴一进屋子就密切关注他,发现没有中蛊后的虚弱迹象。 “小小的蝴蝶蛊有何难?就是蛊王大尊亲自下蛊,我们墨家都能解。”郑嫚听陈弘提起蝴蝶蛊就想到崔简入狱,心中顿时不爽,一顿嘲讽对着陈弘喷出。 “原来是墨家两位高人,陈弘这厢有礼了。”陈弘闻言恍然大悟,没计较郑嫚的言语,双手抱拳跟郑嫚与墨白见礼。 墨白抱抱拳没说话,算是还礼了;郑嫚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理也不理陈弘。 陈弘也不在意,转头对李元婴笑道:“我这还想着献个殷勤,给滕王殿下解药,希望滕王殿下能看在解药的份上对陈家通融一二,现在看来我的算盘落空了。” “那还真是叫陈世子失望了。”李元婴轻笑。大陈豫章王陈叔英就以贤王闻名,其子陈弘被开皇杨坚敕封为豫章国世子,足见其人不简单。俩人第一次见面他就如此言语,足见他对自己控场能力信心十足。李元婴心下警惕。 “不算太失望,少了一筹码而已,其他筹码照样能跟滕王殿下谈。”陈弘不以为意地笑道。 “那就请陈世子亮亮筹码吧!”李元婴伸手作请手势。 “滕王殿下,不要着急,请容我先唠叨几句,说说陈家出现在目前状况的前因后果。”陈弘念着胡须,沉吟了一会儿,“白天袭击滕王殿下的陈望帝是我的小儿子,我们豫章王一脉只有他想起事,当陈硕真获知洪州粮仓存在后便派他来洪州谋求粮仓,夺取粮食后作为他们起事的资本,于是陈望帝便纠集一部分人来到了洪州,到了洪州他发现拿下洪州再拿粮仓是个更好的选择,因此他便开始在洪州布局,着手拿下洪州,陈硕真给他来几次信催促他先拿下粮仓他都没听。这就是滕王殿下晚来洪州城都有机会寻找粮仓的原因。这是其一。” “其二,以滕王殿下的能力,想必也知晓我们陈家内部有一部分人想光复大陈,恢复陈家往日割据江南岭南的荣光,但是对于我们大陈王朝的陈家来说,大部分人还是想老老实实做一个世家大族子弟,义阳王叔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今天我想以陈家那一撮人的消息换取我儿陈望帝的性命,他日他们落败,希望滕王殿下能高抬贵手,饶陈望帝不死。” “是什么样的信息能让朝廷不杀造反头目?还有就是作为老子,你好像并不看好自己的儿子造反。”李元婴有些玩味地看着陈弘。 “滕王殿下,容老朽说两句,”端木勋一旁插言,“豫章王与豫章国世子都是厌恶战争的,只不过陈隋两国交战,豫章王一脉不得不站在大陈一方对抗杨隋,使命使然,最后大陈战败后,豫章王先要隐退山林,杨隋王朝则要强迫豫章王出仕,豫章王尽管不情愿也答应了,时过境迁,到了豫章国世子这一代他们也就求安心做个富家翁,吃喝不愁,生活无忧。现在陈家有不法之徒骚动,连累其他无辜之人朝廷要辨别清楚,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一同治罪。” 一旁的端木樱听闻父亲这样说,连连咳嗽提醒,要他说话注意分寸,可是见父亲对他的提示置若罔闻,他在一旁是急得直搓手。 “官场上历来捧高踩低,为了升官发财搬弄是非、制造冤假错案的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单凭我个人能管得过来吗?就是朝堂上的事情李治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吧?真算起来,陈望帝造反陈世子也有管教不严的罪过吧?现在要求我这,要求我那,我能做得到吗?”李元婴双手一摊。 “你,我……”端木勋看上去温润如玉,实际上是个暴脾气,李元婴一番话将他堵了回去,直气得他吹胡子瞪眼要翻脸。 “大郎莫急,这是陈家与朝廷的事情,让你作保已经是极限,接下来你就不要掺和了,还是由我跟滕王殿下谈,”陈弘倒是性格温和的人,连忙制止住要发作的端木勋,他不想老友牵涉过深,“滕王殿下说的我都懂,可是那一撮陈家人不死心,有一点技艺傍身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忘记了当年倾大陈王朝国力都不能对抗大隋,忘记大隋又输给了大唐,大唐朝廷中有人只是稍微朝他们示意,他们就立刻活泛起来,完全顾不上辨别是非曲直……” 高大威猛的陈弘不但性格温和,似乎也是个话唠,一直说个不停,李元婴没有不耐烦,安静地坐在那里倾听,直到陈弘不讲了才说:“那陈世子的筹码是?” “我能告诉滕王殿下杨李两家的叛逆分子,告诉陈家的叛逆分子以及陈家人的底牌。”陈宏说道。 “呵呵呵,陈世子,我怎么能知道你告诉我的信息不是故意扰乱的视线,不是在帮助你儿子造反?说不定陈世子已经在密室周围设下埋伏准备伏杀我。”李元婴闻言笑了。 “我不能保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重量级信息,你自己甄别。”陈弘也笑了。 “请讲。”李元婴收起笑容,一脸真切。 “长沙王叔夫妇来洪州了。”陈弘面带玩味笑意看着李元婴。 李元婴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眯缝双眼,大陈王朝长沙王陈叔坚,其人嗜酒如命、好巫术,制服始兴王陈叔陵助陈叔宝夺得帝位,因对陈叔宝不满用巫术诅咒他,事发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取得谅解,陈灭后夫妇瓜州当垆卖酒,大业年间出任遂宁太守,后其夫妇畅游江湖,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威名赫赫,颇为人尊敬。这些信息最让李元婴忌惮的是陈叔坚为返虚境之上的高手,一身巫术出神入化,江湖传言他一人可灭一城。对待江湖传言素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登时李元婴感觉有些头大。僚人的事情在他看来不是大事儿,能轻松解决;八大世家大族的事情算不难,轻松应对;陈望帝一伙人稍微有些棘手,也不是不能解决;要是陈叔坚夫妇助阵陈望帝那可就真的棘手了,纵然发掘出来粮仓也会被陈望帝一方夺去,那时李治与武媚娘在朝中可真就举步维艰了。 心念一转,李元婴忽然笑了:“陈叔坚夫妇而已,他还真敢对本王出手?还是说他敢对洪州城的百姓出手?真当朝廷无人是其对手?就算他助陈望帝获取粮仓,他们夫妇也别想在大唐逍遥自在了,朝廷的人会将他们追杀到天涯海角。到时候陈家各脉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要是朝廷中有人从中斡旋呢?要是陇右八柱国家族的人想要跟人平分天下呢?滕王殿下还有恃无恐吗?我想杨家、李家这些年不安分的人不少吧?”陈弘笑吟吟地又说。 “家大业大的家族出几个反骨不足为奇,这个事儿陈世子应该不陌生呀!陇右八柱国家族除了现在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其他人并无横推之力吧?再者说长孙无忌真的能金身无漏?想要对付他我李元婴就有不下双手之数的办法;至于杨李两家的那些反骨仔我不用去打听都知道是谁。”李元婴笑得更开心了,双手轻轻抵住双腿。 “滕王殿下,老朽的信息换不来朝廷对陈望帝法外开恩?”陈弘的笑容渐渐消失。 “也不尽然,这要看陈世子的信息能将洪州的损失降低到什么程度?比如说粮仓的粮食要分出去一担,我都会心疼的不得了。”李元婴忽然鬼魅一笑。 陈弘沉吟良久点点头,缓缓说道:“洪州官府中有我们陈家的人,有本家,也有大陈时候的部下,其中有些人答应做他的内应,我可以把这些人的名单给你;这些人不难解决,难解决的是洪州的城防军,城防军与折冲府中一些军官被陈望帝以各种手段控制,有的是下蛊,有的下毒,有的是家人被陈望帝控制了,被控制的军官家属都被藏在章江边的桃花村里。至于其他隐藏的手段我就不知道了。” “陈世子不能再想起点什么?”李元婴似笑非笑。 “能,我能想起来,我能想起来你今天被人下蛊,包括守卫都督府的士兵被人下蛊是因为你都督府的士兵有问题。”这次轮到陈弘的笑容颇为玩味了。 “告辞!陈世子,山不转水转,来日再相谢。”李元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起身告辞,转向端木樱,“麻烦端木家族送我们回去。” 看着李元婴几个人走远了,陈弘长叹一声:“希望这次洪州城的骚动不要太大吧。希望李元婴有真才实学能把这场骚乱压制下去。” “世子,你觉得那个李元婴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吗?”端木勋问道。 “李元婴就是头饿狼,头脑清晰,又狡猾有手段,我了解过他,他做生意的名声值得信任,不过未来陈望帝那小子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躲在老鹰翅膀下的幼鹰永远不知道蓝天的高远,我所期望的是他的兄弟们不被牵连就够了。倒是你们端木家的根在洪州城,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千年大家不要折在你手里。”陈弘说。 “呵呵呵,我当了一辈子的表,那些里子享受端木家的好处,让他们跟新的表浴火成长不算为难他们,新生的表更能适应时代。上千年来端木家有自己的持家之道。”端木勋手捻胡须微笑,哪里还有暴躁的迹象。 “老家伙,你为了出海猎奇也是够狠心的。”陈宏调笑道。 “为家族忙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容许我老了偷个懒?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光把目光放在最高权力那里累死你。你不也看透这个,你们陈家已经过了大膨胀期,安心做个世家大族也挺好。” 两人相对会意而笑。 马车上,端木樱有些心不在焉,李元婴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气氛有些低沉。现在是宵禁时间,大街上已无行人,车外一片寂静,整条街上车轱辘轧路声与马踩踏青条石的声音犹为清晰。 “呵呵呵,端木家主,要不要跟朝廷联手?”李元婴突然笑道。 “滕王殿下为什么不先撤离洪州向朝廷禀明实情让朝廷派兵处理?又或去借兵?我想纵然八大世家联手支持滕王殿下,咱们也不占优势吧?毕竟滕王殿下来洪州还不到一旬。”端木樱皱皱眉头。 最后一句话指明李元婴来得时间短,在洪州没根基,洪州城的常备军又被陈望帝渗透掌控,硬碰硬他没有胜算。 “端木家主咋知道我没有去借兵?你当吴黑闼真的回长安了?再说了我要是在洪州经营时间长了,端木家出手就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了。”李元婴依旧微笑。 端木樱听了一愣,随后一拍大腿:“大都督,干了,只要给我一天的时间,八大世家的势力能出现在洪州城,最不济洪州城的涂家、罗家几家的人手很快就能出动……” 不等端木樱把话说完,马车猛然停下,任由车夫如何鞭打就是不往前走一步,打急眼了马儿还往后退了几步。 ------------ 33长街对决 李元婴掀开车帘,拍拍车夫的肩头:“行了,别打了,前面有人,马儿害怕。” 车夫一脸疑问,他给端木家驾车多年,在人群中穿行无数次,也没见过马儿怕过人,这个人说前面有人吓得马不敢前行,他难以相信,又仔细瞅了瞅,前面大街上没人呀。 车夫疑惑的空挡,李元婴三人下车了,走到马车前面,端木樱钻出车厢,站在车辕子看着前面,他也奇怪是什么人能吓得马不敢前行。 李元婴朗声喊道:“前面是长沙王伉俪吧?请现身一见。”李元婴喊完不再说话,静静等待。 墨白和郑嫚俩人警惕地戒备着,四目不停地打量着四周,陈叔坚夫妇在江湖上可是黑道巨擘,手段狠辣,听说他们的地盘上他们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 “小家伙,不简单,是陈弘那个臭小子告诉你我们在洪州的吧?”前方一户人家大门的阴影中慢慢长出一个人,说长那是因为地上的大门阴影贴地慢慢长长成一个人形,而后人形以纸片的形式站起来,忽又变成正常的人,伴随着整个过程陈叔坚的声音由最开始尖厉变为嘶哑,最后又变成爽朗。此时此景显得几极为吓人。这个陈叔坚是个身形高大的人。 那家人大门转角处又出来一个人,看体型是个女子,不同之处是女子的个头很高,她走到陈叔坚身边,两人个头相仿。 “长沙王也不简单,移形换位和傀儡术出神入化。”李元婴又向前走了两步。 “小家伙,资质不错,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返虚境,听说墨绒那个老家伙把你当做传承人,墨白都不行。”陈叔坚边走边说。 “长沙王叔不要挑拨是非,父亲那样做自有他的考虑,王叔要是再挑拨,以后再去蜀中做客,墨家可不欢迎贤伉俪。”墨白沉声说道。 “哎呀,原来大郎也在呀,失礼了!失礼了!”话是如此,陈叔坚的步伐却是没有停下。 李元婴扯出脖子中挂着的哨子含在嘴中吹动,眨眼的功夫四名黑衣人出现在场中,对陈叔坚夫妇呈合围之势,细看他们如同刺猬一般,身上长长短短挂着不少器物。 “黑蝴蝶,蝶卫最高战力,小家伙够谨慎的。”陈叔坚夫妇方才站住了身形,“小家伙,蝴蝶蛊的滋味不好受吧,我给你个建议,交出粮仓图,李家和陈家平分粮食。李治能稳住朝纲,陈家也有割据资本。共赢局面,何乐而不为?” “陈家恐怕是做了人家的棋子了吧?太宗皇帝能隐藏粮仓,朝中真没有人知晓?我看不然,那些人在朝中给李治施压,又让你们这些人在外配合,给你们的不过是一句口头承诺,你们陈家还真往里钻?”李元婴双手背在身后,两只手死死拧在一起,努力让自己镇静,面对返虚境之上的高手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朝中人想利用陈家,陈家何尝不是想利用朝中人,是危机也是机会的道理小家伙不会不懂吧?”陈叔坚朗声说道。 “姜还真是老的辣。”李元婴不由得感叹一句,此刻的他反而冷静了,身体放轻松,双手腿在身体两边。 “承蒙夸奖,只是可惜了你个小家伙,陈望帝要我对你进行斩首行动,看你受伤严重,我想用另一个办法。”陈叔坚孩子气地歪头看看李元婴。 “什么办法?”李元婴问。 “我们夫妇正好想去蜀中拜访巨子,你跟我们一起如何?正好你也去见见你师父。洪州这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陈叔坚笑道。 “斩首行动,且不说长辈欺负晚辈,长沙王这是看我身中蝴蝶蛊没好利索,想趁虚而入?”李元婴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四大黑蝴蝶紧随着李元婴步伐从背后各自取出一个胳膊长的十字1弩,每张弩上十多只箭,四个人就有六十多只箭,他们都瞄向陈叔坚夫妇。 诸葛连弩,陈叔坚皱皱眉头,他没想到黑蝴蝶手中有军中制式武器,这种武器杀伤力强,可远攻。他没说话。 “长沙王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动手。”李元婴打了手势,弯腰弓背下蹲,两眼直盯着陈叔坚。 四大黑蝴蝶看见李元婴的指令,其中两人毫不犹豫地开弓射箭,射向陈叔坚夫妇,射完快速更换箭厢,剩下的两人紧跟着攒射,射完装箭。如此操作四个人宛如两队弓箭手不断攻击陈叔坚夫妇。 陈叔坚冷笑一声,浑身散发出一阵强大的气浪,三轮箭雨都被他震落,不等第四阵箭雨来袭,他一个闪身直扑李元婴。 李元婴双手各自发射了一个万针筒,然后身形急速往侧后方掠去,见陈叔坚如影随形跟在他面前,几次伸手要抓住他,他接连又发射两个万针筒,两把毒丸才勉强阻止住陈叔坚的身形,几次都是在险之又险的情形下躲过去。 “小家伙,我看你这回往哪里逃。跟我去蜀中不好吗?路上我传你两手巫术绝学,助你的武功更上一层楼。”陈叔坚笑道,他看向眼前的李元婴就像看笼中的幼兽,丝毫不担心他反抗。 “为什么要逃?长沙王不应该担心王妃的安危吗?”李元婴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陈叔坚攻击他就是几个呼吸之间,这却让李元婴拼命用了平生所学。受伤、紧张,再加上马力全开,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叔坚闻言转身看向身后,墨白和郑嫚押着长沙王妃走向这边,“好小子,一开始你就没想跟我们硬碰硬?” “现在我在执行任务,又不是猎杀,硬碰硬是最使不得的。”李元婴笑得颇为玩味。 “那你准备怎么办?”陈叔坚并不着慌,很随意地问李元婴,就想跟邻居闲聊一样。 “我没想好,但是总的来说是想留王妃一段日子,竭尽全能防止你救走王妃。”李元婴慢慢绕过陈叔坚跟墨白他们汇合,七个人将长沙王妃围在中间。 陈叔坚咧嘴挠挠头,接近百岁的他有些无奈,这种情形他不是没有预判过,只是他预判错李元婴自己单独吸引自己了,还使出了那么多手段。现在李元婴他们如此防备他,他也怕狗急跳墙会对从王妃不利。在他看来王妃一个返虚境高手打不过他们也会逃,只要稍微坚持一下他就能拿下李元婴。现在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王妃被对方拿下了,他投鼠忌器。 “臭小子,不简单,这种情形下还能反败为胜。”长街深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宫装女人牵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出现街头。 俩人身后跟着一名道人和一名士子,道人身穿月白色道袍,头挽着道髻,一根木质发簪别住头发,身背长剑,手握住一柄佛尘,腰悬铜质法印。 那个士子正是白天文会宴上的士子,再次见面他朝李元婴抱抱拳。 “阿姊,小苏瑰,”李元婴大喜,大踏步上前。 “苏瑰就苏瑰,还非得加个小字,我很小吗?”苏瑰不满地嘟囔道。 “哈哈哈,舅舅的错,我们家苏瑰成大人了。”李元婴忍不住摸摸苏瑰的头。 苏瑰听了咧嘴大笑,他最喜欢长辈夸他长大了。 “臭小子,怎么跟你小舅舅说话,小心你小舅舅揍你。”南昌公主忍不住拍了一下苏瑰的后脑勺。 “打傻了,打傻了,再打真得傻了。”苏瑰双手抱头,不满地大声叫道。 “哈哈哈,”李元婴开怀大笑,拉过这个外甥,亲昵的不行,“阿姊,你咋来洪州了?姐夫没跟你一起吗?” “来封地瞅瞅,顺便给你送粮仓图。我想你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尼露拜尔说去端木家了,我就跟叶道长找了过来。”南昌公主李如云笑道。 “滕王殿下,好久不见。”那个道人上前打吉首见礼。道人正是大唐神人叶法善。 “叶道长,好久不见……”李元婴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周身散发出一阵可怕杀意,双目阴冷的可怕,“阿姊,尼露拜尔和郭淮有没有受伤?” “莫紧张,长沙王妃看出尼露拜尔怀孕了,没有苛待他俩,现在洪忍大师护着他们俩。把王妃放了吧!”李如云上前拉住李元婴的手,知道弟弟的脾气秉性,连忙安慰。 李元婴这才放下心,朝墨白挥挥手,墨白他们将长沙王妃放了。 “小子,脾气不小,我要打伤他俩,你还真敢打杀王妃?我的王妃还不如一个太监。”陈叔坚往前走了一步。 “伤着他俩你就得死,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墨家,鬼谷与药王的高手追杀你俩,不死不休。”李元婴刚刚压下去的暴戾气息又涨了起来。 “王爷,到了这个境界,到了这个岁数,也该看开了,何必执着于俗世纷争?”叶法善上以前一步说道。 “陈家小辈不甘心,想要再争取一次,求到我那里,作为家长,我帮帮他们也不算过分。好了不多说了,战场见真章吧!叶神人,希望你和那个小和尚能当下我。”陈叔坚扫了一眼李元婴,拉着长沙王妃转身离开。 “臭小子,知道你师门多,师门个个不凡,连陈叔坚这样的老怪物都敢正面应刚。”李如云拍了一下李元婴的头。 李元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听到尼露拜尔和郭淮有难他立刻有暴走迹象,这俩人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大都督,八大家交给我来做,我用性命担保八大世家必将跟王爷同仇敌忾。”端木樱凑上说道。 短暂的交锋端木樱都看在眼中,李元婴在战斗中表现令他刮目相看,陈叔坚夫妇稳压李元婴一方,却在李元婴的谋划下落败。陈叔坚夫妇什么的人他们很清楚,他虽然不认识李如云和叶法善,他们来了陈叔坚不再开战说明很多问题,他坚定地站在李元婴一方。 “有劳端木家主了!事成之后朝廷必定不会忘记出力之人。”李元婴抱抱拳。 端木樱抱抱拳头,转身上车离开。 回都督府前,李元婴去了一趟长史府,见了卢承庆黑着脸甩给他一张纸,冷冰冰地留下一句话:“豫章国士子陈弘给我的,这些陈家人全部羁押,胆敢反抗即可击杀。” 卢承庆看到纸上的人名吓了一跳,洪州官府中隐藏着陈家这么叛逆分子,这些人要给洪州插刀子,洪州的这些官员能死干净,立马叫来卢阳,安排抓捕行动。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洪州官场三分之一的官员全家被抓,至于关押到何处,无人知晓。 李元婴回到都督府,先看了一下尼露拜尔和郭淮,见他们没受伤,也就将心放到肚子里。随后他点齐吴黑闼给他留下的亲卫,又叫来一部分花蝴蝶与黑蝴蝶,亲自带人出城直扑桃花村,到了指定地点却扑了空,这里已经没有下级军官的家属,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只留下几具看守人的尸体,这时候黑蝴蝶正好抓住两个陈望帝的人,审讯之下才知道,这个地方被第三方人袭击了,陈望帝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逃回去的给陈望帝报信了,下级军官的家人都被人劫走了,他俩是被陈望帝派过来查明情况的,再问就问不出什么了。见再问叶问不出什么,就将两个人放了,李元婴本来想将他俩杀了算事,突然想到其他事儿就将他俩放了,他们一众人回城。 ------------ 34谋定而动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分,李元婴、李如云、苏瑰、卢承庆、墨白、郑嫚、廖兰一众人聚集在都督府大堂议事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说了半天都没商量出一个统一的方案来。 李元婴坐在帅案后面看看坐在下面的众人,屈指敲敲桌子:“各位,大家刚才说的问题都对,都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都需要我们精心思考与布置。接下来我来说说我的看法:现在粮仓图有了,粮仓的位置知道在哪里了,下面就是要发掘粮仓了,发掘粮仓又有贼人觊觎,所以说我们在洪州城要面临的问题有两个:发掘粮仓和破敌。朝廷那边粮食告急,催得紧,这就不容许我们慢慢想办法收拾敌人,需要我们快刀斩乱麻。想要快刀斩乱麻就要知道我们有些敌人,主动出击。目前我们知道的敌人有陈望帝一伙,据可靠消息说跟陈望帝有合作关系是来自朝廷一伙的,还有城防兵中被陈望帝控制的士兵。其中陈望帝一伙有多少人马我们不清楚,跟陈望帝有合作关系的朝廷一伙有多少人马我们也不清楚,城防军中被陈望帝控制的人马与能听我们号令的人马各有多少我们也不清楚。另外就是朝廷派出的漕运船队的行程算算日子现在也就是江南河前后,他们逆流而上到洪州来还需要一些时日,他们肯定也是指望不上了,我们所能指望的只能是洪州城我们能调动的人手。” 墨白听了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心忽悠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所以,从你说的这些方面来看,这个仗怎么打我们都赢不了。” 李元婴笑着朝墨白摇摇头,没接话茬,继续对所有人说:“但是,我坚信一点,朝廷中来的人手和陈望帝的人手不会太多,他们人手太多,从他们所在地到洪州来,就会被沿途的折冲府发现行踪,那样折冲府就会加以狙击镇压,并上报朝廷。最近蝶卫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最近几个月没发现大规模行军迹象,那也就是说他们的人数不会多,我猜想他们是乔装打扮分散开行军,到洪州城后重新集合的,对于这些人我想顶多个个都是高手,但是高手怎么了?发生骚乱又不是一对一对战,是大乱战的混战,乱战再厉害的高手也有可能陨落,大唐王朝对突厥和西域用兵的现实经验告诉我们,混战一盘散沙的高手敌不过训练有素的士兵。” 廖兰听了眼前一亮,李元婴的话有道理,廖氏商行现在有人200多人,这些就不是一下子出现在洪州城的,也是经过多次往来运货慢慢汇集的,他们怕一次性将过多人手迁移过来会引起洪州官方的关注,万一引起不满就会被他们刻意针对。 其他人听了也是纷纷点头称是,道理就是这个道理,说得通。 李元婴的话让墨白不禁想起他离开蜀中时跟父亲墨绒的一次交谈,按照他的想法既然要来援助李元婴,那么就要多带一些墨家子弟,甚至要带一些墨家中坚战斗人员,助李元婴提升战斗力,好保证顺利完成任务。巨子父亲听了他的想法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告诉他已经为李元婴洪州之行起课两次,两次起课的卦象显示是噬嗑卦与比卦。 噬嗑卦下震上离,震为雷,离未火,雷电交加犹如动物上下噬嗑,“亨,利用狱,”也就是说李元婴在洪州行事必须用正当手段寻找出路,走偏门反而不利。噬嗑卦为六十四卦中死中求活的卦象。 比卦下坤上坎,坤为地,坎为水,意为地上有水,水得地而蓄而流,地得水而柔而润,水地亲密无间。“众必所有比,必受之以比。”此卦表明李元婴在洪州不会孤军作战,会有人帮助他。比卦为六十四卦中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卦象。总起来说洪州的事情李元婴自己能搞定。 墨白问父亲为什么不占卜第三卦,为李元婴解决洪州事情寻找出路。巨子父亲笑着告诉他,墨家礼敬天地鬼神,可是要是事事问天卜地,祈求鬼神,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世界还会这样精彩?墨白表示不懂,巨子说这就是你们不如李元婴的地方,李元婴能封王古滕国,在滕州能学得公输家族的机关术,后来又加入了墨家,都是有定数的。言外之意就是李元婴的命数天注定。 “轻而易举打胜的仗有什么意思?处于劣势能反败那才叫有意思。靠人海战术战胜对手不是本事儿,是大势,大势狗都能成神;以少胜多,那才叫有本事,草莽也会能成英雄。”李元婴神采飞扬地说。 “哼,光会说大话,你倒是打胜了给我们看看呀。”郑嫚冷哼一声,大白眼刓了一下李元婴。 “小娘子,你们僚人能出多少战斗人员?”李元婴转过头去问廖兰,装作没听见郑嫚的言语讽刺。 “僚人现在城中200多人,受过训练的战斗人员87人员,可参加战斗的165人。剩下的都是身体羸弱的老人与女子,不能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参加战斗肯定是不行的。王爷要是能给我五天时间我能给召集来2000僚人士兵。”廖兰想了想说。 “别说五天,一天我都给不了,昨晚大陈长沙王陈叔坚夫妇就杀到都督府了,还当街拦道截杀我,要不是洪忍大师和叶神人出手,你都见不到我们了。说不定今天他们就要带兵造反了,目前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召集洪州我们能召集的人手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骚动,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给你们的人配备最精良的制式武器,再每人配上一张硬弓50只箭,你们的僚人的战斗力会如何?”李元婴想想问廖兰。 “大唐制式武器与弓箭,真是太好了,僚人就是缺这个,每个人都是这样装配,不敢说以一敌五,以一敌三没问题。对阵冲杀我们能吃下500城防兵,”廖兰听了不禁眼前一亮,要知道唐人对僚人的制裁,除了粮食匮乏,武器也落后很多,配备上精良武器,他们的战斗力肯定是水涨船高,于是高声说道。 “阿姊,洪州作为你的封地,你能出多少人马?”李元婴点点头,又去问李如云。 “300府兵,150骑兵,150步兵,武器自备,不过全部是制式武器,如果你能给他们每人配上一架诸葛连弩,他们能敌1000城防军。”李如云挑了一下眉毛说。 “你从长安来,临来前,你咋不去找李治要500陌刀队?你咋不去找三姐要500凤军?你咋不去找兕儿要500霹雳军?三军随便哪一军来500人我让他们蹲在广润门城头,坐等漕运船队来。现在你就出300人,还找我要诸葛连弩,诸葛连弩就在我手里吗?你想要我随手就能递给你。”李元婴被李如云气乐了,忍不住高声说,说完正好瞥见苏瑰在下面朝他挤眉弄眼,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摁在地上打屁股。 李如云笑得双眼如弯月,300府兵确实少了。不过这还是她从不在折冲府当值的府兵中召集的,对他们许诺重金与连升3转的功勋;早知道洪州的形式如此棘手,召集的时候就该多调一些人手过来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无用了。 不过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好奇的疑问,她到洪州后有人飞镖传书,说陈叔坚夫妇会来洪州,要他去西山请叶法善,去东山请洪忍帮忙。好在她动作够快,赶在昨天把人请到了,救了李元婴三人。至于是谁传书她一直没查出来。她将书信给李元婴看,李元婴让蝶卫去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李元婴说那些军队,那都是在大唐威名赫赫的存在:大唐陌刀队是李唐王朝当前的尖刀部队,马上马下均能作战,两军对垒刀光闪过对手往往一分为二;凤军是平阳公主亲卫,都是女子,她们个个身手矫健,她们的作战风格是两人一组协同作战,在战场上杀敌比男兵不遑多让;霹雳军弯弓长箭,圆月弯刀,白马长枪,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令人闻风丧胆。这三军要是协同作战,破一个洪州城防军轻松异常。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了。 “端木樱给我传话,八大世家能组成300战斗人员;卢承庆那边组织起来的战斗人手,有他自己从范阳带来的卢家人,有长史府的衙役,还有他发动起来的愿意戴罪立功的囚犯,总共300多人;另外再算上舟楫司的人我们大约有1500人,这些人足够我们随时随地应付暴乱。另外,吴黑闼并没有回长安城,而是去了江北折冲府借兵,他传来的消息能借3000府兵,此刻他们正在集结中,到洪州需要时间,如果骚乱前他们能跟我们汇合,这场战斗我们能赢定了。”算完这些人员,李元婴自己都觉得有底气了。 听了这些话,其他人也面露喜色,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经过李元婴一算原来他们能调动这么多人手。这些人受要是调配得当,真的能应付洪州城防军的骚乱。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坐等陈望帝造反来攻?”郑嫚嘟囔一句。 “那怎么可能!坐等别人来攻再作出反击,会被人带入他们的作战节奏,我们要跳出他们的节奏,让他们跟随我们的节奏走才行,那样我们才能掌握战斗的主动权。”李元婴大手一挥。 众人屏气凝神看向李元婴,李元婴没说话,铺开一张纸,拿起帅案上的毛笔,沾沾墨水,开始奋笔疾书,足足写了两刻钟才写完,晾干折好递给卢承庆,告诉他按照纸上的去做;随后又写了一张纸,交给廖兰,让她也按照纸上的去做。又给李如云写了一张纸,李如云看完不住点头,拉着苏瑰走了,最后他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墨白,让他送到端木家,亲手交给端木樱。安排完一切李元婴忍不住伸了一下拦腰,晃晃身子,有些疲惫,还是中蛊的后遗症。 “他们都有安排了,你不给我安排个事儿?”郑嫚左右看看,只剩下她与李元婴了,她心下立刻升起要暴打李元婴的冲动,她觉得她与李元婴命格犯冲,当年第一次见他就有想冲上去打他的冲动,要不是巨子师父在场,他早按住李元婴一顿暴打了,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她有些跃跃欲试,压下心中的冲动,问道。 “怎么可能不安排,师姐的事情最重要,决定着我们能否挫败叛乱分子的关键。”李元婴也想跟郑嫚亲近,奈何见面了他也没来由地讨厌她,同门师兄弟不好整天冷眼相对,要保持表面上的和睦。 “啥事?”郑嫚不禁好奇。 “啥事儿?找姐夫道歉呀!姐夫在洪州经营多年,肯定熟知城防军的情况,了解哪些人靠得住,哪些人靠不住。争取城防军中未被控制的人手,瓦解被控制的人手还得靠姐夫出马,你说你的任务重要不重要。”李元婴笑吟吟看着郑嫚。 “你都把你姐夫关入死牢了,还指望他能帮你?我发现你咋这么能胡咧咧。”郑嫚撇撇嘴。 “姐夫是司功参军,负责文会宴的吃喝拉撒,我中蛊了,第一个要怀疑对象就是他,其实我也知道不是他!但是为了制造都督府乱象不得不抓他呀,我早就想好了,得靠姐夫出奇兵呢。”李元婴说。 “出个脑袋出,我看你就想整个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儿!不对,我咋听着你中蛊这件事儿有了怀疑对象,是谁?给我说说。”郑嫚满眼鄙夷。 “怀疑谁?我谁都怀疑,二十几名士兵齐刷刷被人蛊虫放到,我要是再发现不了什么那我就是傻子了。不要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都督府大乱,麻痹他们,让他们继续跟陈望帝造反,惊动他们反而不美。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能拖到吴黑闼带兵来支援我们肯定胜出,要是能拖到漕运船只到洪州,我们能对他们瓮中捉鳖,如果真能瓮中捉鳖,我把他们一个个绑到城头,让他们眼睁睁看我们发掘粮仓,那样洪州城也没什么损失,当真要把洪州城打烂了,我这都督得花多大力气才能再发展到现在的模样。”想到这些李元婴也是直嘬牙花子。打与不打都是事儿,这在外人看来就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两难。 李元婴和郑嫚俩人又嘀咕了一会儿,然后一起走向长史府大牢,在大牢门口正好碰见那天晚上那队守卫,李元婴拍拍领头人肩膀:“你叫什么?现在什么职位?” “小的魏元忠,太学生,卢长史安排我做了一个什长。”魏元忠躬身说道。 “太学生?!不在长安任职怎么跟了卢承庆跑到洪州来了?”李元婴有些惊奇,他这个年纪的太学生应该能出仕了,并且还能在朝中某个不错的官职。 “跟卢家有旧,跟着卢长史能研究兵法。”魏元忠说。 “好好干,我看你有将帅之才。准备两荤两素,一坛酒,三双筷子,三个碗,送到崔简的牢房里去。”李元婴又拍拍他的肩膀。 魏元忠闻言也是面露喜色。连忙吩咐人去买酒菜,酒菜来了他亲自端着送到崔简的牢房里。 崔简一看魏元忠端着酒菜进来,一跃而起,满脸胀红地抓住魏元忠肩头问:“断头饭?狗日的李元婴要杀我?” 魏元忠身体一晃,甩开崔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兀自走到桌子前放好酒菜,摆好碗筷,打开酒坛退出去离开,没给牢房门上锁。 崔简的目光跟着魏元忠的身影到牢房外,迎面看到李元婴和郑嫚并肩走过来。 “师姐,姐夫好大的脾气,你们结婚后他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欺负过你,我作为娘家人去揍他。”李元婴笑呵呵说。 “别胡说,你姐夫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男人,他最疼姐姐了。再说你姐夫不是小心我揍你。”郑嫚听了李元婴的话有些娇羞,当着崔简的面锤了李元婴一拳。 李元婴心里好笑,同门师兄弟,他知道郑嫚别看外表清丽典雅,内心是个男人婆,凶悍的很,跟河东的娘子们有一拼,她在崔简跟前竟然这么小女人。 李元婴走进牢房,双手抱拳深深一礼:“姐夫受委屈了,小弟来给你赔罪来了,请受小弟一拜。” 崔简一愣,随后赶紧上前扶起李元婴,他知道郑嫚和李元婴师出同门,但是李元婴贵为亲王,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可不敢受这一礼。 “论辈分他叫你一声姐夫,你就受着吧,为了洪州大局你又受委屈了,应该的。”随后郑嫚把李元婴的安排告诉了他。 崔简听了,这两天的怨怒之气立马烟消云散,李元婴这一手典型的拿自己人开刀做戏,制造假象,迷惑对手。 李元婴拿起酒坛给三人倒上酒,端起酒碗敬崔简:“姐夫,关起门来没外人,我先敬姐夫一碗,让这两天的不快随风而散。我干了,你随意。”说完一饮而尽。 崔简客气两句也是一饮而尽,在李元婴跟前他跟前他真不敢托大。 “姐夫,今天来找你除了给你赔罪,再者就是向你请教洪州城防军的情况,晚上我会派人把你接出去,咱们一起对敌。”李元婴又满上酒。 “大都督是想知道什么?”崔简试探着问。 ------------ 35身在曹营 “豫章国世子陈弘昨晚约见我,说他儿子靠着下毒、下蛊、控制家属等方式控制了城防军,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除你之外的那两个参军谁会跟陈望帝搅和在一起?”李元婴问。 “泷州陈家造反,马参军和赵参军谁会倒向陈家?”崔简略作沉吟,“赵晓明来自秦州赵家,他们家的根基在北方,赵家是世家,富裕人家,陈家造反名不正言不顺,不是天下大势,赵晓明主动投靠的可能性不大,并且此人喜欢读书,除了公事就是闭门读书人,况且他手下的兵士多是老弱残病。马骁出身寒门,行伍出身,靠沙场军功获得目前的职位,他这个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贪财好色、为人狠厉,洪州司马长期告病在家修养,作为司兵参军的他,实际上是干的是洪州司马岗位,掌管洪城的城防军,我要是陈望帝,我会拉拢他,拉拢不成就想办法掌控他。” 李元婴点点头,崔简不是出身名门,分析切中要害,重点突出,话语描述很客观,没有借机生事。 马骁,想到司兵参军,李元婴的双目眯成一条缝,昨天文会宴陈望帝用蛊虫放到二十几个人他就觉得颇为蹊跷,二十几个人一点反抗都没有,是陈望帝一个人能操作的?他问过廖兰她能做到一下子放到多少人?返虚境的廖兰说她勉勉强强能放到二十人,化神境的陈望帝竟然比廖兰还厉害,都督府大堂上廖兰讲出她与陈望帝在师门的地位区别,他就笃定马骁投敌了,今天听崔简一说他更是笃定这一点。 “姐夫,马骁跟手下军官关系如何?大大小小的军官都愿意听从他的号令吗?他在城防军振臂一呼能聚集多少人马?”李元婴又问。 “怎么可能,别看马骁在卢长史和曾别驾那里很顺从,在城防军卫所那里嚣张跋扈的很,跟下属一言不合就军法处置,鞭笞打军棍是常态,曾经还弄死过百夫长,整个城防军,有半数军官看不惯他,三成军官被他鞭笞过,如果他叛变,可以争取一下那些人,一会儿我给你写张名单。”崔简说。 “那太好了,来,姐夫吃鸡腿,吃鸡腿。”李元婴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崔简。 崔简连忙接过。 郑嫚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个人说话。 一个时辰后李元婴和郑嫚离开,路过牢房大门处李元婴塞给魏元忠一锭银子,嘱咐他好吃好喝照顾好崔简,说晚上会安排人接走他,还说剩下的银子让他和他带的士兵这几天吃好喝好,他希望能在即将发生的骚乱中看到他优异的表现。 魏元忠闻言大喜,骚乱正是他验证所学兵法的好时候,学以致用、学用相长。 洪州城广润门城头,李如云坐在城门楼子的屋檐下悠闲地喝着茶,苏瑰站在她身旁,叶法善站在他身后,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给她打着扇,卢承庆蹲在一旁煮茶。 广润门城门已经关闭,洪州城防军看守城门的士兵也被驱赶离开,换上了李如云带来的府兵,并且城门落了锁,上了门闩,又顶上木头杠子;广润门内外城墙上贴满告示,说广润门最近两旬之内禁止通行,如若再进出洪城需要走其他城门,以广润门为中心,周围八百步内的住户都要搬离其家,官府要征用他们的房屋。八百步正好是广润门附近的两个坊区。 因为事发突然,有的住户来不及收拾家里的贵重东西,想要争取多留一会儿收拾东西,官府的人不答应,直接动手驱赶,有些人不服气意图反抗,洪州官吏也不废话直接枷锁上身,镣铐上手上脚,打翻在地,拖拽着扔出警戒线;有一户人家的男人,仗着身高体壮,又练过几年功夫,见官府强行驱赶他们离家,他很是恼火,撸胳膊挽袖子,要跟官吏较量一下,对此,卢阳也不客气,带领两个身手好的官吏从背后偷袭,抡圆棍子照着那个人小腿各来一棍,直接放到,后面又涌上来几个人将彪形大汉摁住,大汉大怒,嘴里骂骂咧咧,卢阳上前一步,脚尖踢在大汉脑后,将其踢晕过去了,官吏抬起他扔到警戒线以外的路边。两个坊区的看门人想要上前要打听情况,没等他们走到近前也被卢阳招呼人赶走了。总之一句话,官府暴力驱赶民众。 从开始到结束,卢阳他们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清走了所有住户。没住多长时间,一队几百人的府兵与蕃兵先后开进来,接着他们又散开来重新组队寻找院落住了进去,这波人马刚刚被安顿好了,紧随其后又陆续来了几对人马,也都被安排到空院落中。看热闹的有心人粗略统计一下前前后后大约2000人马驻扎到广润门这里。 警戒线以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军队开进来纷纷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儿才有人传来消息,说官府征用广润门附近的坊区是为了安置这些外来军队,至于这些军队来干什么谁都没打听到内部消息。有人猜测朝廷是为了治安;有人说有贼人犯城;也有人要换防。一时众说纷纭。 放下人们对军队的猜测不说,所有被驱赶出来的人家都面临安顿全家住宿的问题,房屋被征用,他们下一刻就变成无家可归的人,接下来是要露宿街头?还是寻找新的住处居住?乱哄哄人群中有亲朋好友可投靠的人家准备去投奔亲友;没有可投靠的有钱人准备去住店,或准备去租赁新宅子安顿全家;没有去处的人中有一些站在警戒线外愣愣发呆,看那样还没有反应过神来,有的哭天抢地痛诉老天不公,临近过年了家说没就没了。 街头一通锣响过,一群嗓门大的兵士大喊招呼被征用房屋的人家去他那里领安家费,官府根据征用房屋人家的人口数量多寡情况,按人头补给了所有人家一个月的食宿开销,这一下刚刚还怨天尤人的人家立马欢天喜地前去领银子。没被征用房屋的人家想混摸鱼领银子,被官府的查出来花名册没有登记,立马被人按到在地吃了一顿鞭子。 广润门陷入乱哄哄的时候,司兵参军马骁闻讯赶到城头,他在众人中看到蹲在地上煮茶的卢承庆,刚要上前打招呼,被警戒的士兵拦下,马骁亮明身份都不管用,士兵还要以惊扰贵人的为理由要驱赶他离开,马骁看到李如云派头很足,其他人又不认识,只好招呼唯一认识的卢承庆,呼唤了好一会儿卢承庆才看向这边,他似乎犹豫了一会才走向警戒线,来到马骁跟前。 “卢长史,那位贵人是谁?派头好足。”马骁小心翼翼地向卢承庆打听。 “她你都不知道?当今圣上的亲姑母,滕王殿下的姐姐,南昌公主,洪州就是她的封地。”卢承庆瞥了一眼马骁将其拉到城墙边低声解释。 “啊,只听其名,未见其人,她咋来洪州城了?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没听到一点消息?”马骁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大规模的人马调动,他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这让他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他觉得这些人肯定是从那些跟他不合的人把守的城门进城的,否则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那里早得到消息了。 “你没得到消息?我今天早上都是被人从被窝子拉起来的,叫我好好伺候这位贵人。说慢待贵人要让我辞官回家种地。你可千万别触她的霉头,她很难缠,比大都督都难缠,另外我听说她城外还藏着1000骑兵。”卢承庆貌似很关心这位同僚,担心他热血上头跟李如云起冲突。 “那到底是因为啥?搞这么一出太突然了。”越过洪州城主管的人,强横地布控一个城门让马晓心里很不舒服,想要找茬但是又担心对方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洪州秘密粮仓图你不知道?昨天文会宴,我和宿老在二院进行文会宴,大都督,八大世家大族、廖兰还有你不是去了大堂吗?我听说你和你的兄弟们被人放蛊制住,大都督也中了很厉害的蛊,到现在都没好,都是为了拿到洪州秘密粮仓图,听说大都督已经集齐了粮仓图,知道粮仓就在这两个坊间底下,因为大都督中蛊后身体尚未恢复,要等几天在发掘粮仓,但是又担心粮仓出事儿就请南昌公主出来主持大局,所以你就看见了眼前的一切,他们说要一旬后大都督身体恢复了再发掘粮仓。”此刻的卢承庆好像心中积聚了好多不满,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要先吐为快,“我最后再跟你强调一遍,千万别跟他们起冲突,我刚才听叶法善向南昌公主报告黑甲军已经就位,就藏在下面。先皇手底下的黑甲军你知道的,杀了你也是白杀。你找不到地方说理。”卢承庆说到这里,又偷偷回头望望城门楼子那边,好像担心那边会听见他说话。 “神人叶法善?我的娘来,这种高人咋来了。还有黑甲军!”马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又是咯噔一下。前段时间他听人说神人叶法善在洪崖炼丹,没想到现在就出现在洪州城。朝廷的黑甲军还出动了,他觉得这两个消息已经够他震惊的,接下他又听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 “谁知道呢,都督府还有一个禅宗洪忍,都是朝廷派来的,我听南昌公主说除了他俩还有这个级别的高手隐藏在暗处。”卢承庆说。 “这些人的装备挺精良,都是制式武器。”马骁看了一圈城头的士兵,又探头看看下面院落中的士兵,突然注意到他们的兵器配置。要知道李唐王朝的府兵都是自备武器,因为个人喜好,或者家庭贫富情况不同武器良莠不齐,蕃兵就更别说了,朝廷对他防备,一些战略物资控制的更严,他们的武器还不如府兵呢,现在他发现所有人的武器统一规格,质量很高,达到常备军的标准,这就意味他们的战斗力会相应的提升。 “是吗?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到,可能是朝廷统一配发的吧。”卢承庆说了很多,现在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 这会儿苏瑰跑过来叫卢承庆,说南昌公主找他有事儿,卢承庆也没打招呼急匆匆离开。 马骁站在城墙上又向下张望了一会儿,看到每个院落中都堆积着大量武器,在太阳底下闪着寒光,他颇为犹豫,又盯着看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急匆匆离开。 “怎么样?觉得他可疑吗?”李如云看看马骁离开的背影,问卢承庆。 “暂时说不好,他问的那些问题到也在情理之中,没有什么问题能证明他叛变了。”卢承庆面露思索之态,马骁可能叛变的事情只在他们几个人中流传,并没有传到外面去,一直到现在卢承庆对此都是半信半疑。 “那就只能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李如云也是面色凝重。 来洪州之前,她以为就送个粮仓图而已,为了彰显爱护弟弟就自掏腰包召集300府兵一同前来,能保他们都督府万无一失,其他的也就没多想带着儿子来洪州了,到了洪州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想得那么简单。 另一边,马骁回到卫所,给手下人简单嘱咐一下,换上便装独自一个人骑马出城而去。 陈望帝坐在上面面沉似水,刺杀李元婴失败后,霉运好像上了他的身,先是父亲给他留下信件说要出海猎奇,又听人说父亲在端木家秘密会见了李元婴,接下来是四爷爷没能抢来粮仓图,还听说朝廷派了两名高人到洪州来了;桃花村那边传来消息,他让人绑架军官的羁押地被人袭击了,所有被绑架的家属不知去向,他派出去的探子都查一天了什么都没查到,昨晚回来的两个探子回报,李元婴也去羁押地了,看来他们也知道城防军的事儿了,今天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他师姐陈硕真来信斥责不按计划行事,不日她将亲自来洪州主持抢夺粮食事宜。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让省心,茶碗都摔了好几个了。 坐在下头的佐藤低头看了地下茶碗碎片好一会儿,这种摔坏的茶碗在他们倭国是贵族专用的,在大唐普通老百姓随随便便就能用上。再想想粮食与铜,大唐一个普通粮店的粮食竟然不输于贵族家的;倭国不出产铜,这就造就了倭国铜比黄金都金贵,在大唐他们居然用铜造钱币,现在回想起他来大唐第一次上街,看到一个儿童拎着一吊铜钱去买吃的,当时的他差一点拔刀冲上去要抢劫那一吊铜钱。 “一个个都是废物,给你派出去那么多人手都守不住一群妇孺,人都丢了一整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查到?据我所知,这要是发生在唐军那里,一个时辰就能查清来龙去脉,一刻钟就能找到有用线索。你们现在告诉我毛都没一个?”陈望帝指着棠下的黑衣人大骂。 “王爷,敌人的手段很高明,很专业,几乎将所有的线索都抹除了,偶尔有些线索抹除不到位的,跟着线索追踪下去不多远就会消失,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在故布疑阵,真不是兄弟们懈怠。”下面的黑衣人低声下气得解释道。 “别人能做到,你们做不到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就是无能,别在这里瞎比比了,滚下去吧!”陈望帝懒得理他们,张嘴让他们滚。 黑衣人目光中闪过阴冷,二话不说起身扭头就走。 陈望帝懒得去看他们,站起身从上面走来走去,下面坐着的人都是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一时间大堂上一片死寂。 “报告王爷,马骁求见。”外面有人进来报告。 陈望帝听了皱皱眉头,他跟马骁见面都会事先约好时间约好地点,今天他不请自来显得很反常。稍作沉吟示意手下将人带上来。 马骁刚走进大堂门口,陈望帝就走下座位大步上前,热情洋溢地朝他打招呼:“大郎,这么匆忙是有什么急事儿吗?”不等马骁说话,他亲切地拉住马骁的胳膊,“来来,天大的事情大郎坐下说,天塌不了。”热情地将马骁拉到把头的座位上,随手赶走坐在首位的人,亲自给马骁盛茶水。 马骁喝了两碗茶水,才面露难色将从卢承庆那里打听到广润门的事情报告给陈望帝。 马骁讲述的过程中他一脸微笑,听到府兵装备精良的事情时脸都没变一下,马骁讲述完,他哈哈一笑,大手拍拍马骁的肩头:“都是小事儿,那些人我四爷爷随手就能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失去战斗力的2000就是个摆设,不用放在心上,我爷爷可是返虚境之上的高手,他又擅长巫术,巫术比蛊术更牛,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师姐陈硕真要来洪州,她的蛊术更厉害,要是我四爷爷和师姐联手整个洪州的人都轻松拿捏,至于你说的叶法善和洪忍,我四爷爷说他一只手就能搞定。至于李元婴之流更不在话下,大郎回去继续掌控城防军,将那些未控制的控制在手中,然后坐等封王吧,从龙之功,大陈权倾朝野的异姓王。来人,大摆筵席给异姓王接风洗尘。” “不敢,不敢,王爷光复大陈,小的愿效犬马之劳,这次出来时临时起意,小的不敢停留太久,小心被人发现了,我得回去继续渗透城防军。”大陈长沙王和陈硕真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在江湖上都是威名赫赫的人物。长沙王陈叔坚一人据说就能灭一城,想想他随军出征的时候那些高人们的手段,他真的信了,有了这些人还真能让他死心塌地跟着造反,没敢居功,连忙告辞。 马骁前脚刚走大堂,陈望帝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回到上面呆坐了一会儿,抓起一个茶碗又扔在堂前。 伊藤低头瞅瞅地上,又碎了一个,他都觉得心疼,拿回倭国都是大把的金子。 ------------ 36波诡云谲 太阳偏西,都督府的人将一车又一车的柴米油盐和各色生肉送到坊间,分发给各个院落。日落后,广润门附近火光冲天,站在城墙上可以看到两个坊间的院落中都燃起了篝火,很多士兵聚集在篝火边猜拳喝酒,饿了抓过火上考好的肉就吃。城头也生气了四五处篝火,不当值的士兵也是喝酒吃肉,当值的认真站岗。李如云在城门楼子里看书。 黑夜中两个坊间的外围有多名黑衣人悄悄翻墙而入,准备钻到院落中探查情况,他们的脚刚刚沾地就被人用武器抵住要害,有人刚要反抗就被人直接抹杀,没反抗的刚刚暗自庆幸没反抗时随后也被杀了。如此看来这些坊间暗哨根本不想留活口。 “雕虫小技,看本王的。”一处黑暗中陈望帝冷哼。手下多人被杀并没让陈望帝放在心上,他摸到墙底下,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摸到坊里面,刚落脚就有两道劲风袭来,风中带着利器的嘶鸣声,他听出来了是两人用刀剑之类的兵器攻击他,凭感觉躲过武器,挥掌打在那两人身上,只将两人打飞出去,他刚要乘势追击,耳边传来一阵弓弦声,十几道锐利的声响直奔他而来,他想都想地跳上了墙头,不等他喘口气又有十几只箭射向他,他一个跟头跃下墙头,眼角的余光看到城墙里面是一个五人小队。落地后他也如丧家之犬一样跑开,他跟那些死去的人相比保住了命。 顺着坊间大街摸到一处凉亭里,伊藤正等在里面,看他的情形他也很狼狈,空气中还弥漫着轻微的血气,想必伊藤受伤了。 “你那边怎么样?”陈望帝问。 “他们都折在了里面,我被射了一箭,他们竟然有一次竟然能发出十多只箭的弓弩。”伊藤心有余悸说。 “那是诸葛连弩,大唐的强大杀伤性武器。这群人马竟然配备了诸葛连弩。”陈望帝瞥了一眼伊藤说,他的心情有些沉重,面对这种武器他的压力比较大,要是这些人都配备了诸葛连弩,他们起事的时候会被重创的。 “那怎么办?”伊藤的心情也很沉重,他那边死去的人手有几个倭国人。 “再试几次,我总觉得这群人马有蹊跷,不探查清楚我有些不放心。”陈望帝不甘地说道。 伊藤并没有反对,俩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闭目养神。 洪州城北城的一个卫所里灯火通明,一个百夫长,五个什长围坐在一起喝酒,说是喝酒,他们面前的酒放在那里半天都没人去动,一个个都是面带愁容。 百夫长突然一拍桌子:“整天发愁有个卵用,活一天,快活一天,来喝酒。”说完端起眼前酒碗一饮而尽。 有一个什长也跟着喝了酒,其他几个什长看着俩人喝酒。他们自己没心情喝,一个什长问百夫长:“二郎,跟着陈望帝造反他就能给我们解蛊?我咋感觉马骁那个货会暗中使坏,会想办法弄死咱们几个。” “我也有这种感觉。”另一什长也说。 其他几个什长也是纷纷说话,话题都是他们中的蛊虫。 “蛊虫这玩意普通郎中解决不了,没听说咱们洪州的军医有人会解蛊,就是有人会我们去找他们马骁这个狗日的也会发觉,所以目前我也没想到好的办法。”百夫长皱皱眉头说。 “那咱们真随陈望帝造反?好不容易从西域活着回来赚到军功,有了银子和田地,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咱们就被他们胁迫着走上这条不归路?”靠近百夫长的一个什长心有不甘地说道。 “我何尝不知道这事儿,以我们跟马骁的矛盾,造反成功了他们也会弄死我们,但是我看他们就不会成功,他们会被镇压下去。这几天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听听,对于我们来说不管造反与否,马骁都会致我们于死地,索性我们就假意跟随他们造反,出其不意反水,干死马骁陈望帝这种领头的人,就算是我们战死,朝廷不会亏待我们家人的。此外,我还听说一个传闻,施蛊的人死了,他下的蛊就不会发作了,被下蛊的人也会平安无事,你们说我们要是出其不意干死陈望帝,不但我们身上的蛊虫不会发作,一旦我们又在战斗中活下来,朝廷还会追求我们造反的事情吗?我觉得朝廷不但不会追究我们,反而会奖赏我们,说不定到时候我能做司兵参军,甚至于司马,到时候咱们兄弟们都会水涨船高,封官加爵。富贵险中求,咱们冒死一试咋样?”百夫长说完,目光炯炯看向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要他们做决定。 “干了。”一个什长大叫一声,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其他什长也纷纷喝了眼前的酒。 “好,好……不愧是我们大唐勇敢的战士,为了大唐舍生忘死。”屋外传来叫好声,木门一开李元婴走进来。廖兰跟在他身后。 “你是谁?”百夫长猛地站起身,大手摸向腰间跨刀。 其他什长纷纷站起身,纷纷拔出腰刀。 李元婴不以为逆,晃晃手中的金鱼符,扬手扔给百夫长。 百夫长伸手抓住金鱼符,带看清物件,脸色骤变,单膝跪地:“见过大都督。” 什长们闻言也都扔了武器,单膝跪地见礼。 李元婴将他们扶起来:“你们谈话我听见了,司功参军崔简也说你们忠肝义胆,我信你们,这位是蛊王大尊的亲传弟子,现在由她给你解蛊,” 百夫长他们有些发愣,李元婴这是上门给他们解蛊的,可是听到廖兰是蛊神教的,他们又有些犹豫。 “廖家小娘子代表的是西山廖王,僚人现在跟都督府是亲密无间的伙伴。”李元婴看出他们的担心,又说道。 “我是滕王殿下的爱慕者,以后会是你们都督夫人。”廖兰忽然甜甜一笑,说道。 百夫长哈哈一笑走到廖兰跟前,横竖是个死,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卵,他走到廖兰跟前。 一炷香后,卫所所有中蛊军官的蛊都解了,他们中的蛊都是普通蛊,解蛊过程也很简单,解蛊后恢复也不难,吃点好的,再睡一觉就能恢复。 “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去做,洪州城防军的内部情况你比我熟悉,被陈望帝用下做手段控制的人按照名单你落实一下,我跟廖家小娘子给他们解毒解蛊。记住,这个事情要秘密进行。”李元婴对百夫长说。 百夫长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后半夜,两个黑影翻出广润门下坊区墙头落荒而逃,俩人正是陈望帝和伊藤斋二,这中间他们又试探了几次潜入,无一次不是均被里面的人打了出来。 里面每一个人的功夫没有这俩人高,但是他们五人一组协同作战令他们的战力暴涨,他们又配有好多杀伤力强的武器,打得陈望帝和伊藤斋二未能前进一步,经过交手略有受伤,但不折战力。 这一次被打出来,陈望帝和伊藤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了广润门这边,侵入不了也就放弃了。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李元婴和廖兰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都督府大堂,墨白和郑嫚已经在大堂上等着他俩了。墨白和郑嫚给李元婴讲了昨晚两个坊区发生的入侵情况, “看来这个陈望帝并没蠢到家,对我们的布置有所怀疑。就是不知道这个陈望帝甘不甘心,今晚会不会再来。”李元婴笑笑。 “这就不得而知了,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墨白问李元婴。 “中毒,中蛊的都解决了,他们不到城防军的四分之一,家属被绑架的占了三分之一左右。”李元婴面带愁容。他们有1500人,加上四分之一城防军,两边人数接近旗鼓相当,可是真要论战力,还是李元婴这边战力低。城防军几乎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 “那劫走那些家属的人是哪一方势力?你有消息了吗?”墨白问李元婴。 李元婴摇摇头,没说话。愣了一会神,李元婴对墨白和郑嫚说:“广润门那边麻烦师兄和师姐了,有什么变动第一时间发信号,我要去休息一下。”身体无恙,他能三天三夜不睡觉,精神头很足,这次中蛊以后接连操劳,他身心俱疲,急切想休息。 “赶紧去吧,洪州城有我们一群人帮你盯着,出不了乱子。”郑嫚柔声对李元婴说。 李元婴和墨白都惊讶地看了一眼郑嫚,俩人相视一笑,都没说什么。郑嫚除了对崔简温柔,对同门师兄弟,尤其是对李元婴温柔这是第一次。 李元婴和廖兰去都督府后院休息,李元婴躺倒床上即刻入睡。 陈望帝和伊藤一脸萎靡地坐到大堂上,一晚上的奔走让他俩觉得身体极度疲惫,要不是马骁给他俩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来,让他俩在马车上有了短暂的休息,否则他俩都想随便找个干净地方睡觉,折腾一晚上一无所获,自信心都被打击没了。 “小子,昨晚你没闲着,去哪里了?”陈望帝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见过三祖父,三祖母。”陈望帝闻声赶紧起身见礼。 屋里其他人都站起来,大佬来了他们不敢无礼地坐着。 陈叔坚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陈望帝将他的猜想和一夜的努力给陈叔坚说了一遍。说完陈望帝张张嘴想说什么。 陈叔坚摆摆手,制止了他:“我俩就是帮你搞定上面的人,下面人的一些阴谋诡计得靠你自己。我得要脸。” 在陈叔坚看来,那晚袭击李元婴已经是够掉分的了,当时也是考虑到拿到粮仓图他们陈家能独自发掘粮仓,不用跟长安那边的人合作,再者就是那也是陈望帝第一次开口求他办事儿,他勉为其难答应了。现在再充当斥候去侦测敌情他拉不下脸来。 “没看出来,你陈叔坚挺要脸。”大堂外面传来一声洪亮又玩味的声音。 “我知道你长孙浩仁不要脸,到这个年纪还玩一树梨花压海棠。老不要脸。”陈叔坚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冷冷地对外面说道。 “哈哈哈,几十年不减,你老小子还是那么伶牙俐齿,难怪当初犯了那么大的错陈叔宝都不杀你,哎呀,长沙王妃也在,来,来,叫个阿兄听听。”眨眼间一个人闪现在门口,下一瞬出现陈叔坚面前,是一个看上去颇为风流倜傥的老头,他不说话给人仙风道骨、仙气飘飘的感觉,一说话满身流氓味。 长沙王妃闻声脸色当时就拉了下来,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也不说话。 “叫你大爷叫,想打架?”陈叔坚沉声喝道。 “行行行,陈叔坚你是我大爷,我长孙浩仁甘拜下风。妹子,阿兄给你认个错,你给阿兄笑一个。”长孙浩仁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调戏长沙王妃。 如果说眼神能杀死人,长沙王妃已经将长孙浩仁杀死百遍千遍了,她的武功境界不如长孙浩仁,战斗力不如她,要是两个人的掉个个,长沙王妃早就将长孙浩仁一拳捶死了,再一拳拳将其锤成渣。 “你是长孙家的人?”陈望帝上前一步,突然问道。 “是呀,你有意见?”长孙浩仁朝他翻了个白眼。 “洪州粮仓图呢?给我。长孙家不是让你来送粮仓图嘛!”陈望帝向他伸出手。 “嘿嘿嘿,粮仓图我有,可是我不想给你,你是个废物,一晚上连人家的防线都突破不了,我还是想把粮仓图留给我小友。我小友是……告诉你也无妨,我小友是杨家人,杨玄感的儿子。”长孙浩仁摇头说道,他似乎想隐藏什么,转念又不隐藏了。 “长孙家、杨家和李家答应给我粮仓图的,四家一起发掘粮仓,四家平分粮食,四家平分天下,难道你们长孙家想反悔?”陈望帝义声嘶力竭的问道,那口气颇为恼怒。 “反悔又如何?你咬我呀?你个废物连斥候的活都干不好,连粮仓的真实位置都不知道在哪里,你找我要粮仓图,给你粮仓图你能发掘吗?不妨直接告诉你,李元婴那2000府兵有猫腻,是在故弄玄虚,粮仓就在广润门的城墙里800步,你真有本事干死李元婴,干死他我告诉你粮仓的具体位置,支持你拉走粮食,长孙家一粒粮食都不要,杨家和李家支持你们陈家割据江南。”长孙浩仁手指陈望帝破口大骂。 “怎么着?你还想欺负一个孩子?”陈叔坚厉声呵斥,不由分说一掌拍向长孙浩仁。 “来得好。”长孙浩仁见状兴奋异常,也是一掌拍向陈叔坚。 两掌相对,两人的身形微晃,谁都不曾未后退一步。陈叔坚和长孙浩仁这一掌,没有响彻天地的震动,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浪外泄,一切劲力都在两掌之上,在场的人都是武学高手,看得出这一掌的威力,绝对是暗潮涌动,霸道绝伦,陈叔坚和长孙浩仁轻轻松松接下,换做他们在那一掌之下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伊藤斋二此刻真的惊悚了,看上去快要入土的两个老头子竟然这么高的武功,这么高的武功他不是没见过,倭国也有,但是像大唐世家大族几乎随便一家都有这样战力的高手让他感觉心惊胆战,这就是底蕴,大国底蕴。 “陈家小子,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你要是能干到李元婴,我自不会坐视不管,我会协助你发掘粮仓,不但如此,我还能做主,长孙家、杨家和李家的那些份额送你了,此外还大力协助你们陈家割据江南岭南。”长孙浩仁说完闪身离开大堂。 “祖父,这个疯疯癫癫的人话可信吗?”陈望帝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扭头问陈叔坚,目光中充满渴望。 “这个人看似不着调,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陈叔坚看向陈望帝。他心中不由地暗叹,他是在激你继续造反,担心你中途而废,这个陈望帝也太不不成器,不如陈弘,要是年青时候的陈弘光复陈家,别说斥候,就是做一个马前卒上阵冲杀他都不会拒绝。眼前的陈望帝,不管眼界、格局还是能力都不是上上人选。此刻,他有些后悔答应他们来洪州了。 陈望帝捏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仿佛想通了什么,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一句话没说,走进后院去睡觉了。 长孙浩仁出了陈望帝的藏身之地,径直来到一处山林外,还没进到其中就发现树林边上站着四个人在放哨:其中两个人是他的人,另外两个人他也认识,杨玄感培养出的血刀的正副统领,他没理会他们,越过他们走进树林,树林里面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那两个男的长相有六七分想象。看上去大几岁的正是杨零,女的是柳飞燕。 “哎呀,弟兄俩见面了。杨家小子可以呀,我就走了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找上了他。”说着话他的目光往丛林深处瞅了两眼,他知道那里面藏着人,杨零的人,不过他浑不在意。 “前辈,小子有礼了,我想带十三郎去蜀中。”杨零见到长孙浩仁连忙见礼。 “杨嫔的意思?”长孙浩仁问道。 “是的。”杨零老实回答。 “我不同意。” “前辈如何才能叫十三郎离开?” “除非我死了,那样我管不着了。”长孙浩仁见杨零要说话,摆手打断他,“他走了我这一身功夫传给谁?他走了谁陪我去青楼喝花酒?” “前辈,正常的人生是成家立业,子孙满堂,你喜欢花天酒地、游戏人间,杨一不行,他是杨家的人,我们不会放任杨家那些老家伙控制他。”柳飞燕无比认真说道。 “嘶……”长孙浩仁歪着头打量柳飞燕,满眼戏谑地说道,“这还是那个扬言终身不嫁的柳飞燕吗?你现在竟然这样说。” ------------ 37请君入瓮 “我娶的姓杨的。”柳飞燕指指杨零。 一句话概括全部,她柳飞燕没有违背誓言,杨零是上门女婿,杨零跟她是一家人,杨零要办的事儿也是柳家的事儿,杨零姓杨,杨一也是杨家人,跟杨零同父异母,杨嫔希望他不被杨家那些人利用,能有自己的人生。 “你自己的意思呢?”长孙浩仁收起所有的嬉笑,一脸严肃地看向杨一。 杨一挠挠头,目光热烈地看向杨零和柳飞燕,很快又收回来,没说话,不过一切尽在不言中,长孙浩仁将他从小带他还有个不明白他的意思?渴望亲情,想跟杨零去蜀中。 “臭小子,跟十二郎走吧。”长孙浩仁转身要走,忽然袖子被人拉住了,不回头也知道是谁,问道,“舍不得老头子我?” “老头,以前是你走到哪儿我跟到那儿,洪州事了你跟我走吧,我给你养老送终。”杨一说了长孙浩仁到来之后唯一的一句话。 “好小子。”长孙浩仁热泪盈眶,他一生没婚,也不曾诞下子嗣,当年救下杨一的母亲也是随手而为,不忍看到一朵鲜花在他眼前陨落。杨一出生后,杨一的母亲将杨一托付给他,要他送还给杨家。时间一长他舍不得将杨一送给杨嫔了,一直将其抚养到现在。刚才他转身离开是不忍心看杨一离开的样子。 “阿兄、阿嫂,洪州事了我带老头去蜀中找你们。”杨一转身对杨零和柳飞燕说。 “前辈,我知道你来洪州的目的,我有个请求,希望十三郎不要明火执仗地跟朝廷作对。李治这个人看似软弱无能,实际上很执着、很记仇的,尤其是对他处于劣势时候的对手。”杨零点点头,随后对长孙浩仁说。 长孙浩仁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杨零对杨一又嘱咐了一凡,方才和柳飞燕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直睡到中午,李元婴方才起床,简单洗刷一下去看尼露拜尔。 尼露拜尔自打知道怀孕后,除了必要的活动,其他时间都待在卧室里修养,闷了就看看书、喝喝茶,做一些轻松的家务,再不行就叫人来唱小曲解闷。 李元婴来到屋里看见她正在做女红,要知道尼露拜尔从小到大穿的带的都是买现成的,从来没接触过做女红,现在自己有孩子了她想学做女工了,她目前做出来的女红说好听点是差强人意,说难听点稚童涂鸦、七颠八倒、乱糟糟得不能看。她见李元婴来了兴奋地将做好的女红给他看,李元婴拿在手中脸不红、心不跳地夸她做得好,做女红很天分,还说稍微用点心能超过苏杭顶级绣娘。尼露拜尔知道他是哄自己开心才这样说,不过她还是很开心。李元婴夸完又跟她说笑了一会儿,就静静地看她做女红。 “城防军那边的事儿处理的咋样?我听说司兵参军马骁有问题。”尼露拜尔突然抬头问他。 “现在基本确定马骁被陈望帝收买了,只是他在城防军中威望很高,愿意听他命令的人很多,我们人手相对较少,不到万不已不能贸然动他。”李元婴无喜无悲地说,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城防军中愿意听他命令的有多少?”尼露拜尔停下手中女红,简单收拾一下将其放回笸箩中。 “大约有一半吧!”李元婴这个时候却是轻轻一笑。 “剩下的一半能听我们的?”尼露拜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忍不住皱皱眉头。 “跟马骁敌对的军官被陈望帝下毒下蛊控制了,昨晚我和廖兰花费一夜时间给他们解了,他们会支持我们;中立派军官的家属被陈望帝绑架了,被绑架的家属又被不知名的人劫走。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会支持谁。”李元婴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给尼露拜尔讲了。 “那你没想过将这部分军官控制起来或者派出去执行……呵呵,真有事儿派出去他们会偷偷跑回来。”尼露拜尔的话没说完她自己就意识到不妥,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不光他们,洪州城还有其他势力也是为了粮仓而来,蝶卫发现他们的存在后几次实施追踪都失败了,也就没能摸不清楚他们的来历。不过我想能甩掉蝶卫的人他们的战斗力很高或者武功很高,不过话又转回来说,只是对上城防军中叛逆者我们都不怎么占优势,再加上陈望帝的人与未知势力,我们会陷入苦战的,所以趁骚乱还没发生得想办法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才行,否则……。”李元婴挠挠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治这次的事情太仓促了,没给他留出时间来准备人手,也没给他留出时间准备杀伤力大武器,洪州城防军又几乎是脱离他的掌控,洪州城的这这一切还真应了出发前尉迟青青和闫熙的担心。 “公主不用担心,我去找师兄师姐商量一下对策,看看他们能有什么好办法没。”李元婴不想让尼露拜尔思虑过重,安慰完尼露拜尔起身离开。 郭淮准备把李元婴送到门口,俩人走到院中碰见洪忍和尚正在散步。洪忍和尚中等个头,脸盘方正,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穿了一身黄色僧袍,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干净爽利,为了保护尼露拜尔他被李如云按在厢房,此刻的他做完午课出来活动筋骨。 李元婴走上前向洪忍问好,简单地客套了几句,没做过多停留就匆匆离开。出了院门迎面碰见廖兰,看她正朝这边走来,问她要去干什么,她说要去找尼露拜尔玩一会儿,不过听李元婴要去广润门那里,她也不想去找尼露拜尔了,要跟着李元婴去。李元婴心头有事儿,就没跟她掰持,任由她跟着,俩人骑着马出了都督府。 广润门在望的时候,他俩忽然发现走不动了,前方的路被堵住了,十字路口大街上乌泱泱地挤满了人,人群中还有一拉流运送物资的车队。李元婴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给广润门那边的人送物资的车队。顺着车队往前看,此刻车队前面十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挡在马车前面,死活不让过。 稍微一打听就听人说是他们的人让车队的马车给撞了,他们要车队的人给个说法。驾车的人上前检查情况,看混混说的那个被撞的人身上一点被撞的痕迹也没有,就明白哪有什么碰撞,那个人装样子躺在地上不起来,就是故意想找茬,他忍不住吓唬了他们两句,想驱赶他们离开。没想到混混们并不怕他们,不服气地跟车队的人吵起来了,一来二去双方很快纠缠在一起,后面看守马车的人怕自己人吃亏,放开马车上前帮忙,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打架了,眨眼的功夫路口和大路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王爷你看!”廖兰一指车队中间一车辆旁边的人,只见那个人偷偷掀开盖着肉食苫布,将手中大把的粉末洒在上面,不用多想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廖兰想跳下马去阻止,被李元婴拦拉了,又给她指了人群中其他几个地方的人,她看见那几个人也在其他车上撒东西,廖兰惊了,都说胆大包天,这些人真够胆大包天的,大街上明目张胆地给官兵的东西撒料。她没说话回头看向李元婴,那眼神明显在问要怎么处理,要不要全杀了,李元婴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那群混混突然一哄而散,不再跟车队的人纠缠,车队的人见混混离开,他们也没追赶,又都回到自己岗位上去,赶马车继续往广润门而去。 大街上看热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离开,十字路口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李元婴和廖兰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直到广润门下两个坊之间再也没发生什么,车队很顺利地来到广润门下指定地点。在那里正有人等着拿东西,他们看到马车到了他们冲上前就要卸车。 “都别动,谁都别动,我先检查一下。”李元婴打马来到跟前,翻身跳下马,来到最后一辆运肉食的马车旁,抽出一根银针,扎进肉里,稍作停留,取出来,银针没变化,看来不是毒,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又用舌头添了一点,立马吐了唾沫,肉上的料不是毒,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烈性泻药,他笑骂道:“真他娘的阴损,给人下泻药。” 廖兰去看其他几辆车的东西,确定下的都是泻药,这种泻药下在食物上随便吃两口吃就能让人大泻一天一夜,壮汉都能泻得萎靡不振、卧床不起;身体差的能虚脱而亡。 运送物资的头了听了当即吓得瘫软在地上,这要是让士兵吃了全军战斗力废了,他的责任就大了。极度恐慌下的他心灵通透了许多,立刻想到了是在刚才被人动了手脚,跳起来就想要去追那群混混,现在回头哪里还能看的见人。他惴惴不安地看向李元婴,见他压根不看自己,不知道是暂时不想追究自己的责任,还是不屑地理他。他暂时长出一口气。 李如云他们闻声都下了城门,听说了整个事件也是吓了一身冷汗。下泻药的人还真是歹毒,这种泻药无色无味,不容易被人察觉,想想所有人吃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所有人都会失去战斗力,到那时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随便几个战斗力弱的士兵都能灭了他们。 李元婴叫卢承庆安排人再去重新准备物资,准备好后要秘密运过来,不要让人发现他们重新运送物资了。又吩咐押送的人把马车上这些东西照常分发给各个院落,但是要警告士兵不能食用,晚一点会有可食用的送来。 太阳落山后,有心的百姓发现:广润门那里昨晚还是火光通天的情景,到了今天晚上竟然变成了若隐若现的模样,广润门城头的篝火也从昨晚的四五堆减少成了两堆,一左一右地分布城门楼子两侧,火势也比昨天小了很多,仔细看站岗放哨的士兵都是无精打采的,甚至有的士兵怀抱着兵器依着城墙垛子站岗;站在城墙上往下面的院子里看,院子里生篝火的零零散散的,其中有的篝火旁边会坐着三三两两的士兵,有的篝火旁压根没人,只生着一堆火,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群狗东西肯定是昨天喝酒吃肉吃撑了,今天吃不动了,昨晚上飘过来的酒香肉香可把老子馋坏了,要不是想着把家里的肉留到过年的时候吃,昨晚就差点煮熟吃了。爽,他们遭报应了。”有人恨恨地骂道。 “活该,昨晚吵吵闹闹到后半夜,吵得老子睡不着觉,今天好了,老子能睡个好觉。”街上另一个人说。 …… 总之只要眼不瞎、心不盲的人都能发现广润门附近明显的变化,尤其是靠近广润门没被征用的坊间的人们纷纷对广润那边指指点点,快到宵禁的时刻他们才回坊家归,再不回去坊门关了,回家就得翻墙了。 人群中几个身穿黑衣服的悄悄离开广润门这边,广润门的情形他看到了,老百姓对广润门的议论他们也听到耳朵里,趁没人注意他们无声地溜走了。 夜半子时后,寻常百姓家已无声息,几乎都已经入睡,广润门前大街上冒出来一伙黑衣人,有二十多个人的样子,他们来到两个坊间又分成两小伙,各自由一个人带领着去了两边的坊间。 去西边坊的那群人翻过坊墙落地没被发现,稍作休整,他们又分成两个五人小队,一队径直摸向近处最外面的院落,另一队摸向了另一个方向。 小队摸到院落跟前也没被发现,院子里没有生火,他们便没有进去探查情况,继续顺着坊里大路往里摸去,越过四五个院落来到一个生着篝火的院子他们才停下来,透过大门缝隙往院子看去,院子里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大堆篝火有气无力地烧着,篝火那边一大堆兵器胡乱地扔在地上,他们轻轻一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又观察一会儿,没看到有人过来,他们一伙就摸了进去。进到院中发现,左右两侧的厢房一片黑黢黢的,没有一点灯光,也无声息;正屋里倒是点着灯,站在这里还能听见里面不断传出呻1吟声。他们又悄悄摸到窗户边上,用舌头在窗户纸上添了一个洞往里看,看到一屋子的人都躺在炕上捂着肚子低声呻1吟,几乎不能动了,显然是吃了泻药的缘故。 领头的顿时高兴的不行,一把扯下面巾,露出倭国人的面孔,李元婴要是在这里他就会认出此人,他正是跟廖浪打斗的那个倭国人,因为骂人被李元婴一枪抽到,又踹了一脚。他们纷纷拔出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神气活现地绕到正门,二话不说抬脚踹开屋门闯了进去。 “你们是什么人?哎呀。”一个什长模样的撑起半个身子问他们,刚问完,又捂着肚子呻1吟一声跌回到炕上。 看到这种情形,倭国人彻底相信他们吃了下了泻药的肉,他们得意洋洋地说:“什么人?当然是给你下药的人,看你们吃了泻药这么痛苦我们来送你们去死。” “就你们几个来这里杀我们的?”那个什长有些惊慌失措。 “我们几个不够吗?就我们几个能收割完这个坊里所有的人。哈哈哈。”那个领头的倭国人大笑。 那个什长闻言突然笑了,一扫虚弱模样,翻身盘腿坐好,大手一挥:“就来你们几个呀,那我放心了,兄弟们、关门打狗了。” 倭国人就听着身后的房门哐当一声关上,后面的倭国人感觉不对,跑过来拉门,发现门被人从外边锁上了,拉都拉不动。 其他大唐士兵也不装样子了,纷纷从身下掏出兵器翻身跳下炕,将倭国人围住,吵吵嚷嚷地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瞬息突变,倭国人都大惊失色,所有人赶紧背靠背围成一圈,双手握住倭刀朝外对敌,不知道是惊魂失措,还是他们在商量应对战略,几个倭国人纷纷用倭国语叽里呱啦乱叫。 “都他娘的给老子往后站,叫老子来。”炕上的什长站起了身大喝一声,随后便见大唐士兵们齐刷刷地往后撤两步,眼见中间的倭国人都稍微放松了一下,什长阴测测地一笑,拔出腰刀砍在身边的房梁柱子上,一根绳子应声而断,然后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所有倭国人罩在里面。网绳都是手腕子粗细的麻绳,反应快倭国人砍了两刀都没砍开一股。什长大手一挥,大唐士兵上前轻松制住这群倭国人。 又过了一刻钟,广润门城头响起一通鼓声,鼓声过后,这片区域突然火光冲天,城头两堆摇摇欲灭的篝火猛然变成六堆旺盛的大篝火,城门楼子两边各有三堆,火光下城门楼子周围站满了精神饱满的士兵,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手握寒光凛凛的兵器警戒,哪有一点萎靡不振的样子;城下两个坊区的每个院子中都点燃了冲天篝火,火光中满院是穿好盔甲、手持兵器的士兵,他们统一望向广润门。 ------------ 38杀人诛心 城头上李如云和李元婴并排端坐在中央,不多时有人将所有被抓住的人押上了城头,押到他俩眼前,他们都被去掉了面巾,十个倭国人、十几个唐人,他们之中并无陈望帝和伊藤斋二这俩人。 “你们都是谁?今晚来广润门要干什么?”李元婴看见他们被押上来,忍不住怒火中烧,呵斥道。 前面几个领头的抬头瞟了一眼李元婴,然后低下头,任你如何询问都是一言不发,倒是倭国人中有几个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因为是咒骂用的倭国语言,城头的人都听不明白具体骂的是什么内容,但是都知道那些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李元婴见状也懒得跟他们较劲,朝他们身后的人一挥手,立马有人上前将他们摁倒,踩住他们的手脚,二话不说地抡圆了鞭子浑头带脸地抽,一个士兵抽累了就换另一个士兵抽,抽得他们浑身血肉模糊也不停手,直到他们之中有人受不住鞭笞要招士兵们才停手,那人说是陈望帝安排的,告诉他们白天安排人在唐兵的物资中下了泻药,晚上派他们来侦查两坊士兵的虚实。招完他求李元婴给他们一个痛快,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们,他受不了了。 李元婴听了嘴角带笑,他朝李如云投过去询问的眼神,那意思问她有没有什么要问的,她摇摇头,她想知道的人都说了。于是李元婴便下令士兵将所有人押上临近章江城墙垛子上去,将他们都斩首,斩完首身体也推下城头。 李如云听了李元婴的命令不由的一怔,歪头看看李元婴,发现他下这个命令时风轻云淡的,就像是跟人聊天一般,心想二十二郎真是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他这样操作,不但可以震慑暗中窥探的人,还能让敌人更摸不清他们的虚实。她知道这种手段可不是看几本书,或者听几次江湖演义就能使得出来的,也只有真正上过战场、历经种种生死拼斗、与人斗智斗勇才会使出来的,才会使得如此得心应手。她心下不禁猜想这些年他离开长安后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城头上一切尘埃落地,又是一通鼓声响过,城下两个坊的士兵听到鼓声嗷嗷朝天齐声大喊三声:大唐昌盛。而后原地解散,再而后他们纷纷从屋里搬出大量肉食,坐在篝火旁烤肉喝酒,白天下了泻药的肉食不能食用可把他们憋坏了,事了他们搬出新的肉食,又开始吃肉喝酒了。 第一通鼓声的时候附近坊区的百姓就被醒了,许多人被吓得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看外面黢黑一片,又听不见什么声响了,有的人还在怀疑自己这是在梦中呢;第二通鼓声响过,紧接着士兵们的三声大喊传来,声震云霄、响彻整个洪州城,洪州城的里所有的人都听见,好多小孩子因为被惊醒大声哭闹,很多成年人惊醒后顾不上穿衣服跑到院中留意城中的动静,有大胆的人偷偷爬上屋顶向广润门这边望过来,看到广润门这边火光冲天,照如白昼,城头上人头攒动。他们都以为今晚洪州城要发生大事儿,有人已经开始准备干粮和衣服准备逃难。好在喊声过后,除了广润门那边有些嘈杂声外再无其他的了。时间一长,熬不住的老百姓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老百姓们比平时要早一些起床,站在院中倾听好长时间,没听到大街上有什么动静。有大胆的站在屋顶向大街上张望,街上静悄悄的,并没有人,也无士兵,有的邻里邻居的隔着院墙大声交谈几句便相约一同出门,出门发现坊里无事,仗着胆子走到大街上,大街上也无事儿,就站在大街上招朋引伴,呼叫他们出来,洪州城无战事儿。 不过老百姓发现他们住的坊区门口贴满官府的告示,告示的大致内容是说有贼人觊觎洪州粮食,欲要抢夺据为己有。为了洪州百姓能有完好的新年,都督府从外面调来2000士兵与城防军共同对付贼人,力保洪州百姓无恙。昨晚贼人派了20人小队来侦查军情,被士兵发现并抓住,官府已将他们在城头全部枭首,以儆效尤,希望全城老百姓不要惊慌。嘱咐百姓除了要好好准备过年之外,要警惕贼人偷袭,一个坊区的人要团结起来,相邻防区之间要相互配合,有贼人会打家劫舍,邻里邻居的人团结一致共同驱赶贼人。 看完这些,洪州城的老百姓都长出一口,昨晚还以洪州要发生大规模战事呢,要知道大唐以来洪州平安无事,老百姓也算过了一段富足安康的日子,而且也没听说最近周围州县有战事、有大股匪徒、有灾变什么,他们都认为今年的新年会是个祥和安定的新年,谁知昨晚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们都惊着了,看到官府通告后绝大多数人也就放心了,只有极个别的人家拉家带口地出城了,守城的士兵也没阻拦,只是简单地问询了一下。 不出意外,陈望帝又摔了一地茶碗。昨晚派出的人是他精心培养的一批心腹,以及倭国人中的一些好手,他们的暗探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城头被斩首,陈望帝得到消息后,派人趁佛晓时分城头士兵疲惫时偷走了所有尸骨,等亲眼看着那些死去的人他快要疯了,气得他疯狂地乱砸一气。 一旁的伊藤斋二看着被枭首的倭国人倒是没有发脾气,而是走上前默默地将他们头颅收起来,用油布包封存好,准备日后带回倭国交给他们的家人,按照他们倭国的说法,这样他们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脾气?这么多年你那臭脾气还是一点就着,胡乱发脾气。”大堂外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女声,声音很好听,语气却冷若冰霜。 陈望帝没回头就知道谁来了,吓得他腿肚子有些转筋,先是深吸两口气,才慢慢转过头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紧走几步抱着来人的胳膊:“师姐可把你盼来,你不在这里廖师姐伙同李元婴可是欺负死我了。” “你见到廖兰了?也对,她是西山僚人,她出现洪州一点也不让人奇怪。她伙同李元婴是怎么回事儿?”来人正是陈硕真,她中等个头,眉清目秀,身体匀称,身穿一身杏黄色衣服,身披大红披风,整个人看上英姿飒爽,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勃发,单论相貌她不算上上之姿,可整个人站在那里比官宦家贵人不遑多让。 伊藤斋二看见陈硕真就流下哈喇子了,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女子,娇憨的、柔弱的、彪悍的等等,英气逼人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只是一眼就让他立马就沦陷了,眼睛仿佛长在了陈硕真身上,等她坐下了他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前天,我费了好大劲才给李元婴下了蝴蝶蛊,他也中蛊了,功力尽失,廖师姐跳出来力保李元婴……”陈望帝把前天袭击都督府的事儿改编了一下告诉陈硕真,当然整件事儿突出他陈望帝谋划的好,廖兰横加阻拦不对。 陈硕真听了点点头,她也认为廖兰做错了,在那种情况下她不应帮着同门师兄弟吗?陈硕真又问了问陈望帝到洪州后其他事儿,陈望帝一一作答,情况基本上属实。陈硕真点点头,她认为陈望帝的想法也没错,只是他错估了洪州的形式。她觉得既然李唐朝廷那边的人给他们划出了道,他们就该接下,陈望帝接不下,她陈硕真能接下。 陈硕真看看伊藤斋二,看到他正色眯眯地看着自己,就问陈望帝:“他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跟倭国流寇混在一起了?他们的名声并不好,只知道烧杀抢掠。” 陈望帝赶紧解释:“师姐,这是伊藤先生,跟那些倭国流寇不同,他是倭国贵族,伊藤家族派伊藤先生来大唐寻找强大家族的机缘,我跟他沟通一番,他愿意跟咱们合作。” 陈硕真闻言点点头,朝伊藤微微一笑,然后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给我跪下!” 伊藤斋二闻言一个激灵醒过来,可是身体不由自主站直了,然后双腿慢慢跪了下去,尽管他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咬牙反抗想不下跪也无济于事,挺到最后他直挺挺地跪下了,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瞬间大堂上炸了锅,其他倭国人拔刀对着陈硕真就要冲杀;陈硕真带来的女兵跳出两人拦下那群倭国人;陈望帝的手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惊惶无措,不知道要不要管,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陈望帝;陈望帝见伊藤被陈硕真收拾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嘴唇直哆嗦。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伊藤斋二才艰难地说:“阁下,伊藤鲁莽了,伊藤愿意为阁下马前卒,还望阁下手下留情。” 就这么简单地的几句话,伊藤斋二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说完他全身的汗毛孔猛地张开了,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流到最后他虚脱倒地。 陈硕真微微一笑,坐在桌子后面朝着伊藤斋二一招手,一只指甲盖大小飞虫从他耳朵里钻出来,展翅飞入陈硕真的袖口里。做完这一切,她笑容不改:“伊藤先生说笑了,伊藤先生不是马前卒,是我们江南的贵客,只要我们精诚合作,伊藤家族的壮大与陈家割据江南指日可待。” 一盏茶后,伊藤斋二翻身跳起,身体的空虚让他踉跄了一下,扶着桌子站好身形他朝陈硕真抱抱拳头,谢过不杀之恩,再看向她满眼都是忌惮之色。 “小子,这些人我给你梳理过了,我想以后他们对你只会更忠心。接下来你带我去见见长沙王夫妇,再给给我准备一间房间,见完长沙王我要休息,你也好好休息,晚上我带你去广润门走一圈,亲眼看看李元婴那2000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陈硕真站起身,风轻云淡地说,仿佛刚才做的那些事儿不值一提。 陈望帝抹了一把满头满脸的汗水,心里暗呼:看见了,看见了,真的看见了。早就听说陈硕真的本命飞蛊无敌,能摄魂控魄。今天看到她用飞蛊控制伊藤斋二就知道所传不虚,看到伊藤被控制后的惨样他也快吓尿了,那是真的恐怖。最让他心惊胆战的是,他居然没发现陈硕真什么时候对伊藤下的蛊,要知道他的武功和蛊术都是跟陈硕真学的,他以为自己学了她的全部,现在看来不是那回事儿。他心中对陈硕真充满了恐惧,听她吩咐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按照陈硕真说的去做。 陈叔坚夫妇住在一个单独的小院中,院中除了夫妻俩无其他人,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此刻他们坐在小院的凉亭里对弈,俩人你来我往下的不易乐乎。 陈硕真走进院子看到如此情景也没进亭,站在小亭的屋檐下静静地等着。陈望帝送她过来的时候被她拦在院外,她的随从也被她留在外面,她独自一个进来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叔坚放下手中的黑子,笑嘻嘻地说:“我又输了,爱妃的棋艺不减当年呀!今天我一次没赢。” “王爷谬赞了,别让这孩子等急了。我给你们煮茶去。”长沙王妃微微一笑说道,扭头对陈硕真和蔼地点点头。 “你是陈硕真?”陈叔坚看着亭子外面的陈硕真问道。 “是,陈硕真见过长沙王!”陈硕真抱拳见礼。 “不错,泷州陈家这一代的孩子都不如你,来,坐下说。”陈叔坚随手指指王妃坐过石凳。 看到陈硕真他是打心底感慨,他们弟兄四十多个,再加上姐妹,陈家的第三代上百人了,在他陈叔坚眼中,陈家第三代人除了纨绔,就是书呆子,再不就是官迷,没有一个人像陈硕真这样心有大志、胸怀天下,这还不算,这个陈硕真竟然是个女的。 “王爷跟前那里有陈硕真的座,王爷说什么,陈硕真站在这里听就好。”陈硕真没动,她清楚自己来找陈叔坚的目的,尽管她已经是返虚境巅峰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但是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跟陈叔坚平起平坐。 “陈家支持你,你能回报陈家什么?”陈叔坚不以为意,随口问道。 “硕真除了自己别无长物,请王爷划道。”陈硕真认真地想了想,她在陈叔坚跟前还真没拿的出手东西,只好直接问陈叔坚。 “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陈,但是你跟现在的陈家血脉久远,我希望你能在陈家这一代人找一个顺眼的嫁了。若干年后陈家能出一个你一样的男子。”陈叔坚说。陈家第二代与第三代没指望了,他只能寄希望于第四代。 “国立以后必定姓陈。泷州陈家的陈。”陈硕真抱抱拳,铿锵有力答道。说完扭身便走。 陈叔坚眯缝着眼盯着陈硕真远去的背影,王妃走回小亭:“谈完了?这孩子怎么样?” “坚强隐忍,是个枭雄。可惜了不是陈家的第三代。”陈叔坚沉声说道。 “王爷这么看好她?”长沙王妃惊奇地问。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陈家做事儿了,再不成我们夫妇真的要隐退山林了。”说着,陈叔坚抬手摸摸王妃的脸,目光满是甜蜜的爱怜,两人相识于青葱岁月,相携于瓜州酒铺,如今已经是近百岁,想想俩人以后还能多少日子,现在的他感觉心很累。 ------------ 39调兵遣将 广润门城头火光冲天、亮如白昼,李如云、李元婴和廖兰坐在城门楼子的屋檐下喝酒。李如云与廖兰俩人聊得火热,俩人手拉手谈天说地,说到高兴放声大笑、开怀畅饮;李元婴坐在一旁却是兴趣缺缺,看着城下的两个坊区有些闷闷不乐,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找到城防军中立派军官的家属,毫不客气地说所有跟军官家属有关的线索蝶卫都是一查到底,却又都毫无例外地断了。好在他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两天,明天吴黑闼借到兵就能开到洪州了,到那个时候就是城防军集体叛乱都不怕了。不怕归不怕,洪州城防军想要跟随陈望帝造反这件事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头,搬不走、又无法对人说,郁闷得很。 李元婴喝了一碗酒,又倒上一碗,刚端起酒碗放在嘴边要喝,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半空中一团黑影贴着房顶朝广润门这边飞来,速度很快,他以为看错了,眨眨眼凝神注视那团黑影,发现那是一只大型飞禽,飞禽上坐着俩人。他早就听说江南、岭南、蜀地有人能操控大型禽类、兽类,一直无缘得见,今晚忽然见到了吓得他一哆嗦,急忙放下手中的酒碗闪身站到城门垛子上,扯出脖子里的哨子吹响,向下面的人发出警告。 哨声过后,坊区不断有人跃上房顶,他们一致都奔向边缘的房顶,到达指定点他们张弓搭箭对着空中,严阵以待。 李如云和廖兰停止了聊天,也都闪身出现城门垛子上,她们一左一右站在李元婴两边,顺着李元婴的视线看着那个飞禽,廖兰认出那是陈硕真的金雕。 金雕上的人正是陈硕真和陈望帝。半空中的陈硕真发现前面坊区的房顶上人影晃动,有不少人对着他们摆出防御阵型,她有些吃惊,本想着借着空中优势对李元婴的部署进行侦查,谁曾想还没靠近就被发现了,她抬眼打量一下周围,看到城门上站着的三人,知道是他们发现了自己,又通知坊区的人。接近坊区了,她控制着金雕径直直飞高处,飞到弓箭的射程之外,他们又飞到坊区中间急速下落,贴着坊区的屋顶飞翔。拖着身后追赶的黑衣人查看下面院子中的士兵,一个院子,两个院子……院子中的士兵坐在篝火旁喝酒吃肉,一片欢声笑语,有的院子里的士兵发现他们只是抬头看看不做理睬;有的院子的士兵则是迅速拿起武器对着他们;有大胆的张弓搭箭射他们,也有扔出长枪攻击飞禽,陈硕真觉得他们有些古怪,一时也没想明哪里古怪,但是隐隐约约觉得她快要触摸到真相了。 “下来。”前方一声娇喝,一个人飞身跃到空中,顺手一道剑气劈向金雕,那一道剑气剑意凌力,剑势若滔滔江河从天而降,压迫感和攻击性极强。 端坐金雕之上的陈硕真吹了一声口哨后,她越过飞禽的脑袋往前跃去,在空中抽出长剑也遥遥劈出去一道剑气,剑势绵绵不绝,跟对面的剑势撞在一起,抵消了对方的攻击。她则顺势落向了对面的屋顶。她身后的金雕驮着陈望帝飞向了高空。 “来者何人?”郑嫚出现在对面的屋顶上,反手握剑。 “江左陈硕真,你是?”陈硕打量对象,能发出剑气那肯定返虚境高手,她没想李元婴的军营中还有这种级别高手。 “墨家郑嫚,早就听说蛊神教陈硕真剑蛊双绝,今天来一场蛊术对决?”郑嫚娇喝道。 不等陈硕真搭话,墨白的声音从对面坊区传来:“师妹,不要胡闹,她是侦查军情的,直接驱赶。” 声音不大,屋顶的两人却是听得清清的。墨白是在提醒郑嫚这里军营,不是擂台,陈硕真是来侦查军情的,直接暴力驱赶就好,讲什么单打独斗,蛊术对决,陈硕真这种级别的蛊道高手有可能会释放大面积攻击性的蛊虫,那样下面的士兵就遭殃了。 陈硕真心头一紧,墨白,她认识墨白,两人还交过手,因为是切磋,俩人都是点到为止,没下死手,但是也都了解了对方不好惹。现在看到他站在对面坊区不来支援,就知道他在守护那个坊区,那个坊区边缘房屋的也有很多黑衣人正在组阵防御,她低头看看下面院子的士兵,这群人也不吃肉喝酒了,居然都抱着膀子仰脸看着她与郑嫚,那架势是想看她俩战斗,她忽然笑了的,杀过人的身上有血腥气、有杀气;上战场杀人的士兵身上杀气更重,是那种消磨不掉的戾气;下面这些人身上没有久经沙场的戾气,他们身上更多的是书生气,饱读诗书令人如沐春风的那种书生气。 这一刻她明白了,这个院子的人虽然穿着盔甲拿着武器,但是他们不是士兵,真正的士兵遇到此情此景会积极防御的,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坊区边缘防守的那么严实了,是为了阻止外面的外人进入探查,陈望帝和伊藤带着高手都没进去,里面有的士兵是普通人假扮的,怕被人发现。也就是说李元婴所谓的2000兵士掺假了,他们在虚张声势。长孙浩仁那个老家伙说的都是真的 “郑家小娘子就是墨家培养的御蛊师吧?专门对抗我们蛊神教的,郑家小娘子这样期待我咋能辜负了你的期望。”陈硕真说罢,刷刷发出两道剑气,紧接着一扬手扔出一团东西直扑郑嫚。然而她做完这一切却是吹了一声口哨,人高高跃起,跃上半空落在飞过来金雕身上,掉头去了另一个坊区。 郑嫚随手两道剑气挡住攻击,又一道剑气砍中那团东西,才发现那是一团常见的蜜蜂蛊,因为天黑、数量多,她还是费了一番手脚才控制了它们。回头再去看陈硕真发现她已经跑到墨白那边,跟墨白扯了几句又飞向城头。 “廖师妹,这位是滕王殿下吧?”陈硕真驾驭着金雕来到城门处,让金雕滞空飞翔,好让她跟城头的三人遥遥相对,又不会被攻击。 “哎呀!陈师姐呀!你的眼光真准,这就是滕王殿下,我再给你介绍一位,这位是南昌公主,洪州城是她的封地,整个洪州城的人都要听从她的指令,包括滕王殿下,你说陈望帝这个废物招惹大唐的一位公主和一位亲王,他得多蠢?哦!那个废物就在你身后,你可以直接问问他,问他敢带兵来吗?敢来公主姐姐封地几千府兵就能灭了他们。”廖兰见了陈硕真是呵呵一笑,话语中却是无尽的幽怨与冰冷。 “廖师妹,知道你聪明,但是你也别虚张声势,下面的情况我大致已经了解清楚,下面这2000人不全是士兵,我听说滕王殿下举行了文会宴,我想那些书生气的士兵是士子们假扮的吧!南昌公主要是真把折冲府另外三班的府兵都集合到一起,你们也就不用搞虚头巴脑的假阵仗吓唬人,搞假阵仗就说明你们没能集合起来,或者只集合一部分。我听陈望帝说现在轮值的府兵又被他控制了,所以你们才想出这种对策。我说的对吧?廖师妹。”陈硕真看向廖兰淡然一笑。 “呵呵呵,师姐你说我虚张声势就是虚张声势。我们廖家已经派出2000士兵埋伏在城外,你觉得是虚张声势你带人来攻呀。看看师妹能弄死你不?在蛊神山你就针对我,欺负我,到我家了还对我指指点点,你看看能弄死你不。”廖兰的脸色骤然变冷、彻底不装了。 李如云惊讶地看看廖兰,早就知道这丫头鬼精鬼精的,现在看来她还有发挥的余地,这真要进了李家的门,尉迟青青、闫熙和尼露拜尔算是遇上了对手,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同门,这小丫头面不改色心不跳,被人看破了也不慌乱,随口故布疑兵,从对手心头埋下多疑的种子。是否飞鸽传书她不知道,廖兰对陈硕真的恨意却是显而易见的,看来两人在蛊神山上学艺的时候并不和睦。 陈硕真皱皱眉头没接廖兰的话,转向中间的李元婴:“滕王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哦,你是想搞官匪勾结那一套?”李元婴看着陈硕真。 “滕王殿下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还是挺羡慕李家公主们的,尤其是平阳昭公主,我派人搜集了有关她的所有故事,编册成集,就放在我的卧室里的床头,我每天睡觉前都会读一篇小故事。她就是我们女人的楷模。”陈硕真不慌不忙地说。 “所以呢?你就要以造反向你的崇拜对象致敬?”李元婴觉得有些搞笑。 这个时候,陈硕真口口声声称赞三姐的当年的壮举,她又反过来造李家的反。按照普通人的做法,她不应该千里迢迢去投奔三姐,跪求三姐收留吗? “有何不可?平阳公主当年被柴绍抛弃,艰难困苦中创立娘子军,威震关中;我出身江左,身受贪官污吏压迫,生活朝不保夕,不能造反吗?你们李唐要是能管住那些贪官污吏,能给老百姓活下去机会,鬼才愿意造反。”陈硕真突然变得有些生气。想想死去的父母,想想远在老家的妹妹,他们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李元婴这下哑火了,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存在,并不是李唐王朝独有的,出于某些原因朝廷对贪官污吏还要进行保护,陈硕真说他们被贪官污吏逼迫的朝不保夕,食不饱腹,他还真不好出言反对,想了想说:“你想怎么交易?” “我知道粮食就在这城墙里,我也知道这是江南第一大粮仓,我还知道目前滕王殿下人手不足,我不跟朝廷中的人合作了,跟你合作,我们罢刀兵,陈家和李家平分粮食。”陈硕真平静地说。 “哦,这个建议我好像从哪里听说过,我想想,哦,对了前两天大陈长沙王陈叔坚建议过,对,就是陈叔坚,那天晚上我还是抓了长沙王妃才让他放弃这个想法的。怎么,你陈硕真带了个废物,骑个扁毛畜生在广润门飞一圈就跟我平分粮食?我咋觉你的脸没有陈叔坚大呢?!”李元婴突然戏谑地说道。 “滕王殿下,我听说过你,跟太宗皇帝李世民齐名,号称大唐金龙、李唐潜龙,就是不知道你这条龙是否实至名归,今天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明天午时三刻我带人来攻城,就从广润门攻城,看看你李唐的一位亲王和一位公主能否联手守得住洪州城。输了粮仓归我,赢了粮仓归你。”陈硕真知道跟李元婴谈不妥了,听他那些难听的话也不恼,沉声下战书。 “明日午时三刻,我李元婴大开城门恭迎大驾,我也想会会蛊神大尊调教出来的剑蛊双绝是什么个成色,话说得满登登,牛皮吹震天响;可别到时候不敢来了。”李元婴挺挺身形,舌绽春雷,用上内里将话音传出去很远。 “一言为定。”陈硕真一声口哨声响起,金雕身形骤然拔身而起,忽闪着双翅急速飞出城离开。 “陈硕真手中有多少这种金雕?”李元婴转过头问廖兰。 “呵呵,王爷不用担心,这只金雕是陈硕真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只此一只,我师父都说她是齐人之福,天大鸿运。”廖兰知道李元婴的担心什么。 李元婴闻言也是放心了,这种飞禽要是来上一大队,不说空对地作战的位置优势,单说猝不及防地由上而下搞偷袭那都是致命的。 “明日午时三刻你真的打开广润门跟陈硕真决一死战?我们完全不知道他有多少人。”李如云问。 “我们有的选吗?这一战避无可避,只是如何赢下战斗才是我们目前要考虑的。不过若说打开大门能诱敌深入,以最小的代价消灭他们有生的力量我觉得还是可以一试的。”大战在即,李元婴没有退缩、没有焦躁不安,反而斗志昂扬。 都督府大堂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李元婴坐在帅案后,李如云坐在帅案旁,苏瑰站在母亲身边,叶法善、洪忍和尚坐在李元婴和李如云身后,洪州城长史卢承庆、洪州别驾曾乙、司兵参军马骁、司仓参军赵晓明、墨白、郑嫚、廖兰、廖浪、涂河、八大世家大族族长以及护卫,站在堂下。 “各位,今晚紧急召集大家前来是因为洪州城要与贼人明日午时三刻决一死战了,决战贼人是江左贼首陈硕真,以及豫章王一脉现任豫章王陈望帝为首的一众贼人、决战守护对象是洪州城百姓以及杨隋一朝遗留的粮仓一座,粮仓粮食以万担计。今日召集大家是要排兵布阵,与之死战。司兵参军马骁听令。”李元婴拿起一只令箭。 “末将在。”马骁出列,双手抱拳施了一礼。 “马参军,洪州司马宇文怀因病缺席,洪州城防军由你统领,你率领所有城防军守卫好除广润门之外所有城门,不得放任何一个贼人进城,如若放一人进城,倘若有一城门失守,唯你马骁军法出处置;明天我将与除你之外所有人和广润门的2000士兵一起同贼人决战,你我两方的联系将由洪州别驾曾乙派人居中持令箭调度,马骁你可听清楚了。”李元婴朗声说道。 “末将得令。”马骁再次抱拳。 李元婴将一只令箭投掷马骁脚底边。马骁哈腰捡起令箭转身离开。 “端木樱、以及八大世家大族的族长听令,现令端木樱持令箭统帅八大世家一众高手以及洪州士子把守广润门右侧城墙,洪州粮仓就在广润门右侧800步处,八大世家大族人手听调不听宣,视情况守护粮仓,抵御右侧城墙所有可能出现的敌人。为保护粮仓安危,端木樱又先斩后奏的权限,只要是为了保护粮仓不被贼人所抢,一切命令只听命大都督我与南昌公主李如云。”李元婴再次拿出一只令箭。 端木樱与其他八大家族的人领命下去。 “南昌公主李如云,统帅300府兵把守广润门左侧以及居中广润门调度,防御广润门左侧敌人来犯,以及监控洪州城一切战况,把控全局统筹。”李元婴又拿出一只令箭。 李如云从李元婴手中接过令箭。 “洪州长史卢承庆听令,卢承庆携带洪州别驾曾乙、司仓参军赵晓明及其一众同仁带领剩下所有人马居广润门后方殿后,支撑这场决战。”李元婴给卢承庆发出一只令箭。 最后李元婴笑着看向廖兰:“廖家小娘子,带领你们僚人那165名战士,随我出城迎战陈硕真,具体作战稍后咱俩深入沟通。” 廖兰闻言忍不住把两只拳头攥的嘎巴嘎巴直响,双目满是怒火:“陈硕真你这个贱人,我终于等到今天了,蛊神山上你欺负我年少,欺负我无依无靠,现在你到我家门口了,弄不死你也得让你脱层皮。” 陈硕真和陈望帝坐着金雕回到他们的据点上空,陈硕真一声口哨,金雕急速下降,落在院子里,陈硕真和陈望帝跳下金雕,一前一后进到大堂里。不多时,伊藤斋二等人闻讯来到大堂。 陈硕真端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铺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人名,都是他们能调动的人马。她并没有着急差遣人马,而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在心中不断推演明日的战事。她不说话下面的陈望帝、伊藤斋二等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来,他们是怕热闹了陈硕真收拾他们。 过了半个时辰,陈硕真突然睁开双眼,一道精光射出,她拿过一沓纸,提笔在手,奋笔疾书,连续写了几封信,晾干笔墨,装进信封,让陈望帝派人连夜送出去,并告诉他们一定收信人务必按照信上的安排行事儿。然后告诉堂下的人,明日午时三刻与李元婴决战广润门事宜,要他们明日辰时埋锅造饭,巳时出发,午时二刻开赴到开赴广润门,午时三刻决战。 ------------ 40江湖手段 第二天一早,老百姓就发觉洪州的气氛不对,已是日上三竿时分,各个坊区的大门都没开,有人想出坊都被守门人拦下,说是官府传来命令,今日午时三刻有贼人来犯,要他们组织来守住坊区,守护家园。 住在市区的人有的想出城置办货物,到了城门才发现城门未开,并且把守城门的士兵都是刀出鞘、弓上弦,三道胳膊粗细木材制成的拒马横在大路中央,拒马后边站满了士兵,城上城下站满了守城的士兵,人数比平时多了数倍,一旦有人上前立马遭到驱赶,那架势就是要发生大战事。这样一来,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了城,城外的见官府的阵仗掉头就跑,往家里跑,生怕被裹挟到战争中去;城里的人发现不对连忙返回市区,关门落锁顶杠子,有密室、有地窖的人家都躲进了密室地窖。市令带着人挨家挨户传递官府发来的通知。 没出一个时辰,昨晚李元婴与陈硕真约战的消息传遍了洪州城,战争的阴影笼罩住洪州城。随着日头的转动,战争的阴霾越来越浓郁,压得洪州百姓快喘不过气来了,所有百姓开始惶恐不安。 与其他城门不同,广润门的城门一早就四敞大开,士兵站成两列守住城门,城门外站着两列僚人士兵,他们清一色大唐制式武器;城门外章江边一艘青雀舫船沿江停稳,舫船前后都用胳膊粗细的麻绳固定住,舫中央船房已经去除,空洞处也重新用木板铺平,整个舫船稳如平地。 巳时,李元婴和廖兰就已经上船等候,俩人放了两个马扎,马扎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泥炭小炉,炉子上煮着茶汤,廖浪给他俩煮茶,俩人悠闲地喝茶聊天,谈到高兴处俩人放声大笑,丝毫看不出来是要跟人大决战的样子。李元婴身旁摆着一个武器架子,架子上插满含光四射的长枪,架子顶头上挂着一壶长箭,箭壶下依着架子斜放一张铁胎硬弓。 午时刚过,抚河河面上传来锣鼓声,沿河面望去,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驶来几十艘渔船,每艘船的都插满彩旗,船头都架着鼓,鼓前都站有一个半裸上身的彪形大汉擂鼓助威,大老远就知道有人来了,渔船的斜上方一只金雕沿河飞来,白天看那只金雕,两翅伸展开一丈五尺有余,雕身一丈有余,雕首如盆,雕眼如拳,雕喙如弯刀,雕爪如飞爪,飞翔于天上如同空中霸主一样威风凛凛。在它那宽阔的背上站着一身劲装的陈硕真。 陈硕真眯缝着看着舫船上的李元婴和廖兰嘴角微微泛起笑意,心想这会儿悠闲,一会儿该你们哭了。她一声口哨,金雕加快速度飞到舫船正前方滞空。她回头看看船队,离着这边还有一段距离。她也不着急,耐心地看着斜下方,也不说话。 李元婴和廖兰俩人仿佛没看陈硕真到来一样,兀自谈笑风生。他们身后的廖浪已经握紧长棍,紧张地看看陈硕真,又看看船队。 “廖家小娘子,前方飞来一只苍蝇,晃来晃去挡着我们看风景。好烦人呀!”李元婴好像才看见陈硕真和她的金雕,瞥了一眼扭头对廖兰说。 “是的呢!又烦人又恶心人,好想拍死它。”廖兰手搭凉棚看看斜上方,朝陈硕真呲牙一笑。 “哪能让你拍死,那样脏了你那纤纤玉手,这事儿得我来,我来给小娘子表演一下飞箭射苍蝇。”李元婴喝了一碗茶水站起身,扭扭身躯,活动了一下身体,弯身抄起硬弓,另一只手抽出三支长箭,弯弓搭箭,不见瞄准随手射出,三支箭一支射向陈硕真,两支射向雕眼,三支箭如流星坠空一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哨声直逼目标。 一弓三箭,陇右长孙家的绝艺,陈硕真眯缝着,她没想到李元婴箭艺如此高超,三支长箭眨眼就来眼前,陈硕真赶紧驾着金雕翻转躲过,不等金雕翻过身来,耳边又传来三声撕裂空气的箭声,不用看她就知道李元婴又射了三箭,只好驾着金雕再次翻转,如此又如此,最后无奈她驾着金雕退到章江对岸李元婴才罢手。 “好箭法,王爷的箭法真是出神入化,射得苍蝇乱飞。”廖兰拍手叫好。 她的心中也是十分震惊,没听说李元婴的箭艺如此高超,再看李元婴一连几次都是三箭齐发,射完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是已经入了箭道?她都被他迷死了。同时也是十分解气,决战就决战,敲锣打鼓来决战,做贼要不要这么嚣张? “小娘子,你信不信?三箭齐发我能射得她不敢靠近,一支箭我在这里能射死它。”李元婴故意高声喊道,顺势还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 “我不信,你射一次试试。”廖兰媚笑如丝。 “哎呀!小娘子,你怀疑我,我射一次给你看。我这一箭从雕脑门射入,从贲门射出。”李元婴说着搭上箭瞄准。 对岸的陈硕真吓了一大跳,连忙驾着金雕往上飞,飞到长箭射程之上才敢滞空,低头一看李元婴和廖兰喝着茶看雕升空飞翔,她顿时明白俩人是在合起伙来捉弄她,一瞬间她有些恼怒,刚要发作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滕王殿下好箭艺,陇右长孙家的一弓三箭名不虚传,虽说一来你给阿姐来了个下马威,可是阿姐不恼,阿姐开始有些喜欢你了。” 李元婴嘻嘻一笑:“阿姐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老寡妇,阿姐太老了,又死过夫君,晦气,我喜欢比我小的,我喜欢处子。” 李元婴也是个毒舌,说话就像用刀戳心窝子,揭开人的伤疤还不算完,还要往伤疤上撒一把盐。 “就是、就是,王爷喜欢我这种小的,不喜欢陈师姐那种老的,更不喜欢别人玩剩下的。”廖兰大眼睛笑成了弯月,笑容甜成蜜。 “哈哈哈……”广润门城头笑声一片,李元婴和廖兰这俩返虚境高手竟然如同俩街头混混一样,一唱一和地骂人,大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笼罩在他们心头的战争乌云一扫而空,气氛轻松了不少。 “坏小子。小心被女人打死。”李如云站在城门楼下也是忍不住笑,笑骂一声,扭头对苏瑰说,“看到了你小舅舅了吗?多学学,别整天板着一张臭脸,一根筋容易找不到媳妇的。” 苏瑰眨眨眼睛,挠挠头,他必须承认小舅舅很是风流倜傥,他觉得那个自己学不来,不适合他,其实他觉得坚持原则不挺好的吗?表里如一。有必要像小舅舅一样圆滑?当然这都是苏瑰心里话。 “堂堂大唐王朝的亲王如此如此轻薄?你小子射我几箭试试,敢吗?”陈叔坚洪亮的声音从船队方向传来。 船队还在抚河河面上,只见陈叔坚一步从船上跨下,稳稳当当地站在水面上,脚踩水面如常人脚踏平地,他踏浪而行,神情不急不缓,如同在自己家后院散步,走出抚河河面,走到章江江面上来。以他的功夫渔船到舫船距离几个闪身就能到,可是陈硕真刚才被捉弄影响到了他们一方的士气,他要挽回士气。 “敢吗?我敢你咬我呀!既然求射,我满足你。”李元婴看陈叔坚下场了,不敢怠慢,反手抽出三支箭,弯弓搭箭一排箭射出,眉心、咽喉、心窝各射一箭,紧接着又是三箭,两肩与咽喉。 “小子,有胆量。”陈叔坚脚下不停,伸出双手,一只手抓住前面三支箭,另一只手抓住后面三支箭,随手一前一后甩回,经他手的长箭如同闪电一般,破裂空气声比李元婴弓箭射出还响。 李元婴张弓搭箭射掉前面三支箭,可是后面三支箭已然突袭到眼前,再弯弓射掉来不及,一旁的廖兰刚要拿武器砸箭,一个人影闪现到李元婴身旁,他伸一只手用抓住三支箭,顺手将箭塞到李元婴手里,李元婴知道身旁来人是神人叶法善。 这一下两方的人都是高声叫好。有为陈叔坚徒手接箭甩箭叫好的,有为李元婴射掉长箭叫好的,也有为叶法善徒手接箭叫好的。 叶法善一个闪身站到陈叔坚对面,同样脚踩江面:“王爷,换个地方?” 陈叔坚看见叶法善拦住他是微微一笑:“神人不急,我给滕王殿下说句话。”说着歪头看向李元婴:“小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粮仓图,交出粮食,我饶洪州百姓一命,否则我让洪州全城百姓命丧黄,百年之内无人敢接近洪州城。” “什么意思?”李元婴皱皱眉头。 “他的意思是你不答应给他粮仓,他要用巫术咒杀全城人,他已经派长沙王妃潜入洪州城了。”对岸,章江边一株柳树树颠飞来一人,脚踩树梢随风飘荡。 南浦驿站的大道上,人影晃动、马蹄翻飞、尘土飞扬,一对人马来到那个人站的树下。领头的骑着一匹白马,手提一柄长柄大刀,不过整个人穿了一身黑色劲装,黑巾包头,黑巾蒙面,看不出长什么模样。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他的要咒杀洪州一城的人。”李元婴抬头看看来人。 “他是长孙浩仁,他代表长孙家跟我们陈家接触的。老家伙,你们长孙家、杨家河李家就来这么一点人?诚意不够吧?”陈叔坚沉声说道。 李元婴双目微眯,长孙浩仁,长孙家、杨家和李家,这一队人马中有李家的人。怨不得蝶卫无法追查到那股势力,原来是长孙浩仁的存在,返虚境之上的高手,有他就是蝶卫精锐黑蝴蝶也难以追踪。他又看看那群骑马的人,都是生面孔,就算真是杨李两家的人也不是杨家李家主要人物,主要人物他都认识。 “放屁,老子就是带着小孩子来洪州打猎,谁要跟你们陈家一起造反了。你他娘的再废话一句我告诉他们长沙王妃去哪里下毒了。”长孙浩仁指着陈叔坚大骂。 “嘶……”广润门的人听了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对全城人下毒,长沙王还真是丧心病狂。守护广润门的人中引起一阵骚动。 “怎么样,害怕了不?害怕就趁早把粮仓让给我们陈家,洪州城的百姓可以避免一场劫难。”陈叔坚颇为玩味看着李元婴。 “狗叫什么?真当老子没办法?”李元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两根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城头上跳下来一个穿花衣服的人,落地后跑到岸边对着李元婴单膝跪地:“大管事。”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关注洪州城的百姓安危,洪州城的老百姓今天但凡死一个都算到泷州陈家身上,那怕是寿终正寝自然死亡也算,然后去黑市悬赏泷州陈家第三代的人头,不论男女一颗人头白银万两,我就不信杀不绝陈家。”李元婴恶狠狠地说。 前几天陈叔坚就拿洪州百姓威胁过他,今天还来这一招,玩江湖手段?那好,你玩江湖手段我就以江湖手段应付。 李元婴命令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不由自主地一滞,陈叔坚真的对洪州城的下手,朝廷中有人运作也是能被压下去的,就是难度有点大,可是李元婴这一操作,直接是要绝了陈家的根,真要是成箱的银子往街头一放,保证陈家人头滚滚,就算陈叔坚有天大的本事也阻拦不住,那是整个大唐全体黑白两道道人物在针对陈家,防不胜防。 那个花蝴蝶闻言起身就往广润门里面跑,陈叔坚反应过来就要追,叶法善挡在他面前不让过去。陈叔坚大喊:“长孙老儿,杀了那个花蝴蝶,我们陈家有个好歹你们长孙家也好不了那里去。” 长孙浩仁皱皱眉头,这个李元婴还真是难缠,纵横江湖近百年,只有他们耍流氓的份,今天俩老的被小的耍流氓了。想到这他就想跃过章江去追杀那个花蝴蝶。 “阿弥陀佛,阿叔这是要去哪里?”一声法号传来,广润门附近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沿着章江走来两顶青呢小轿,轿子后面跟了二十多人骑兵,每个骑兵都是白马长枪,腰后横插弯刀,背背长弓,马的外侧挂着一长一短两壶箭。 “霹雳军。”在场的人都是惊呼一声,在大唐能是这番打扮只有霹雳堂的人。 青呢小轿到广润门附近后,停在外围,前面轿子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比丘尼和一个老妇人,这俩人李元婴都认识,太皇太后观音婢与长沙王妃;观音婢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整个人缓缓凌空江边树颠,长沙王妃回头瞅瞅霹雳军,又看看陈叔坚和观音婢,站在青呢小轿那里没动;后面轿子上下来是一个妙龄女子,长得极其甜美,一身鹅黄色衣服、腰悬一柄长剑,下轿后打量一下周围,在人群中寻到李元婴,蹦蹦跳跳朝他那边走去,妙龄女子穿过人群来到舫船上,走到跟前甜甜地叫了一声王叔。 “兕子,你和阿嫂怎么来了?”李元婴有些宠你摸摸晋阳公主的头。 “老王德给母亲说你要来洪州,母亲就带我来这边了。哦,对了,不光我们来了,南平姐姐和刘玄意也来了,他们去折冲府借了500府兵来助阵。”晋阳公主高兴抱抱李元婴,她跟李元婴年纪差不多大,却并不反感李元婴拿她当小孩子对待,说着指指章江下游。 只见章江下游来了来了一艘官船,船上站满了士兵。 “丫头,你咋来了。”长孙浩仁尴尬地挠挠头,他没想到在洪州能见到观音婢,看她架势是来帮李元婴的。 “阿叔,李治是我儿子,站你对面的是我小叔子。霹雳堂现任堂主也站在你跟前。”观音婢淡淡地说道。 话不多,立场却是很鲜明,长孙家和李家之间的那些弯弯绕尽在其中。 “长孙皇后,你什么意思?”长孙浩仁没说话,陈叔坚问道,长沙王妃在他们手里他有些投鼠忌器。 “返虚境以上的人静观其变,让年轻人各凭本事。” “那你得让滕王殿下撤销对陈家的悬赏。”陈叔坚思索一凡说。 陈叔坚本来是想用洪州城百姓的性命威胁李元婴让步,事后再推动李唐朝廷势力对李元婴问责,打得他再无翻身的机会。他想过这个安排不一定会按照他想的顺利进行,却是没想到李元婴完全不着他的道,当着他的面立马命人去洪州城暗网发布悬赏,手段比他还狠,直接出重金悬赏陈家一代人。试想一下,以蝴蝶商会的财力悬赏真的挂上去了,陈家一代人面对将会是谁?是整个大唐江湖人士、是黑白两道对陈家一代的围追堵截,那时陈家第三代面对的是什么压力?陈家又面临的什么压力?这件事儿由他陈叔坚引起的,陈家会怎样对待他陈叔坚?怎么对待陈叔坚一脉?再说了陈叔坚真的咒杀全城百姓,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势力还会忠心地跟随他?花衣蝴蝶消失的时候,他真的有些慌了。想当年咒杀陈叔宝事发他都没这样紧张过。他也是真的感觉到李元婴的难缠。陈望帝不是他的对手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二十二郎。”观音婢朝李元婴淡淡一笑。 李元婴二话没说重新派出了一个花蝴蝶去追回悬赏,江湖悬赏令有一个固定的流程,只要没走完流程,没有悬挂上去可以取消。至于由此引发的一些其他事情都不难处理,都是用银子能解决的,用银子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儿。 ------------ 41战场内外 陈叔坚见状明显长出一口气,他走到江边,拉起长沙王妃的手一跃而起跳过章江,跟长孙浩仁站在一起。 江面上陈硕真带来的人手已经摆好架势,足足有2000多人,他们只待陈硕真下令攻击了,陈硕真驾着金雕重新在章江上空滞空。 “滕王殿下,杀伐果断,手段毒辣,能破解长沙王的必杀计,见识到了,现在是我们决战的时刻。不过你看这些手下如何?惊喜不惊喜?我手下1500多人从江左到江右那么多折冲府都没发现我们的踪迹,500折冲府府兵是陈望帝控制住他们为我们效力的。另外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就算你还有这样的帮手你也会一败涂地。攻城。”陈硕真指指下面它的人马,又指指章江下游缓缓驶来的战舰。她不想南平公主他们跟李元婴汇合再开战。 陈硕真的人马得到命令后立马发起冲锋,他们摇船直扑章江江岸,船头的鼓手死命擂鼓,渔船上的人挥舞着手中兵器嗷嗷叫着助威。 李元婴不慌不忙再次弯弓搭箭,口中吹起尖锐的口哨声响起,率先开弓射箭射掉三艘渔船上的鼓手,与此同时章江江岸土和草翻起,里面钻出几十个花蝴蝶,他们间隔分成两队他们手持诸葛连弩轮番攒射渔船上的人,花蝴蝶手中的诸葛连弩是中小型的,射程短,但是优势在于更换箭匣快,箭只多,少量人的攻伐胜似翻倍人数的弓箭手攻伐,也正好适合这种短距离的攻杀,几轮攒射之后就令陈硕真的人死伤几十人,陈硕真的人马攻到江边,他们却是毫发无伤。 站在金雕身上的陈硕真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直皱眉头,她看看站在一旁的霹雳军,又看看即将逼近的战舰,她仰天长啸。 长啸声过后,渔船中后方跳出一大队黑衣打扮的人手,他们手持精钢镰刀,身手轻巧如猿猴,踩着自己人跳到最前方,挥动镰刀砍向花蝴蝶。 有六个黑衣人扑到舫船上,他们挥动镰刀攻向李元婴三人,李元婴放下硬弓手持两杆长枪迎上中间的四个黑衣人,将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分别留给廖兰和晋阳公主。他将手中长枪舞动如风,大战几个回合后瞅机会用左手中的枪划开一个黑衣的喉咙,右手枪身横扫逼退两人,随后甩出那杆枪,那杆枪贯穿另一个黑衣人的腹部,枪势不减带着他飞入江中,落水的地方泛起大片血色,李元婴看也不看江中,双手握枪一个拨草寻蛇打掉那个黑衣人的镰刀,然后一枪戳进他的心窝,挑着他的身体往前疾走几步,双膀一晃,将其摔入江中,而后猛回头一只手握住枪尾一枪点出,枪头扎入身后那个黑衣人的心头,枪尖从他身后冒出,势尽,李元婴回手撤回枪,抬脚踹飞挂在枪上还没完全咽气的黑衣人,再次甩手将枪掷出,大枪携着风声直扑空中的陈硕真。 陈硕真伸手将枪接在手中,反手掷出,射杀城头的一名府兵。李元婴大战四名手下他看的清清楚楚,她得到情报这个李元婴除了经商之名之外,也有勇冠三军之名,今日见他一人枪杀了四名手下,知道所传非虚。 “陈硕真,可干来战?”李元婴再次手持两杆长枪,直指陈硕真喝问。 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哪里是廖兰和晋阳公主这样高手的对手,一对一对战很快就被斩杀。此刻廖兰和晋阳公主站在李元婴身后,陈硕真的对着舫船的人马再无人敢在这里抢岸登陆了。他们绕到一边去。 陈硕真冷哼一声,没理会李元婴,看看李元婴身后,花蝴蝶撤到城墙底下,僚人战士跳到前头,他们错落有致站好,手握长枪攻击想上岸的人,花蝴蝶从他们间隔中用诸葛连弩攻击敌人,一时两方人马焦灼在岸边,互相攻伐。她又是一声仰天长啸,渔船后方又扑上来一群黑人,这群黑衣人明显比前一群伸手更好,他们加入战场,李元婴一方明显感觉出吃力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后退,仍然咬着牙坚持。 陈硕真又是一声长啸,伸手点点南平公主的战舰,后面的渔船分出五艘,这五艘船都是折冲府的人,拦住了战舰。 两刻钟后陈硕真一方以折损百十多人的代价冲散了李元婴一方的阵型,广润门外陷入了大乱战,就这样霹雳军的人还是站在那里没参战。陈硕真心中有疑惑也没太在意,虽然霹雳堂的名声在外,但是她不认为区区二十人左右几千人大战的形势,况且她还留有绝杀。再次下令渔船上还没上岸的人往岸上冲,想尽快控制广润门。 广润门这边打得如火如荼,隔壁章江门这边忽然城门大开,陈望帝和伊藤斋二骑着马带领二百多人从城外徐徐进城,他俩看到道路中央笑脸相迎的百夫长,陈望帝懒洋洋地问:“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另一位兄弟已经带人去武器库了,等咱们攻下都督府,手里有了人质,再拿上弓箭什么的,稳稳地拿下洪州城。”百夫长谄笑道。 “留几个人守住城门,剩下的跟我去都督府拿人。”陈望帝大手一挥,双脚的脚蹬一磕马身,纵马狂奔,边跑边笑,笑李元婴不过如此,上次是他走运没有被干掉,这次被他偷家也算是报了上次的仇,再想想押着一会儿李元婴的家人出现在广润门,他李元婴还不得哭爹喊娘求饶过。他眯缝着眼睛暗自高兴。 一直跑都督府大门口也没停下,提马踹开大门直接冲了进去,冲了两层院子他才发觉不对劲儿。踹开大门,踹开二门,竟然一个人都没发现,他心中犯起了嘀咕,心想都督府发生了什么,怎么前两层院子一个人也没有。 伊藤斋二催马凑上前:“王爷,情况好像不大对,一个人也没有。” 说着长身看看周围,没发现风吹草动,应该没有埋伏。他眼中满是警戒之色,漂洋过海来大唐后颠沛流离的日子让他对周围充满戒备。 “怕是知道咱们要来攻打都督府人都跑了吧!”陈望帝说。 “王爷,派人搜查一下吧!”伊藤建议。 陈望帝一想也是,大手一挥,派出几队人搜查都督府。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回来报告,都督府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一个空宅子。 “李元婴这是防备我们了,怕我们偷袭他家、算你还算聪明。就算你再聪明也改变不了洪州城的大势。”陈望帝摸摸下巴,嘿嘿一笑。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伊藤问。 “还能怎么办?去洪州武器库,多拿一些弓箭,咱们从后面包抄他们。李元婴看我不弄死你的。百夫长带路。”陈望帝恨恨地骂道。 他们跟着那个那个百夫长去了洪州城武器库所在的卫所,还没到地方,正面遇上一个百夫长带着一群人灰头土脸走来,他们边走边骂,他手底下不少人还受伤了,嫣红的血液染红了盔甲。 带陈望帝过来的百夫长赶紧跑上前询问情况,那个百夫长边骂边将他们在武器库的遭遇说了一遍,原来武器库这边也没人把守了,他们进去检查情况却被院子里和屋子里的机关攻击了,以损失十多人的代价才算查清楚,武器库空了,里面的武器几乎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一些搬不动的器械,这还不算他们在院子和屋里下了很多机关,他们检查完没死的人都被弄得灰头土脸。 “也就是说弓箭、制式武器等等一个也没有?”陈望帝听完百夫长的报告他已经快要爆发了。 都督府没人也就罢了,发生大战或骚乱肯定首先妥善安置人,可是武器呢?那个李元婴能未卜先知吗?知道他们想要谋划城防军的弓箭事先转移。其实这个事儿也怨不得李元婴,陈硕真他们为了胜利想要拿到弓箭等攻伐武器,李元婴为了提高府兵和蕃兵的战斗用官方最精良的武器武装了他们,李元婴作为地主先下手为强了。接连两个谋划被李元婴破坏,连跑两个地方都没达到预想的目的,他胸中的怒火快要喷出来了。 那个百夫长摇摇头。 “发信号,发信号,让马骁的人马都出手,我要干死李元婴。”陈望帝弯腰抓住那个百夫长的领子使劲晃他。 无奈,百夫长只好拿出信号,朝天空发出。 广润门这里城头和城外已经打乱了,双方人马各有伤亡,死去的横七竖八地躺着,重伤倒地的捂着伤口哀嚎,那场景真是惨不忍睹。 卢承庆隔着五道拒马看着前面的战场有些不忍,短兵相接带来的血腥场面让他这个文官不忍直视。其他几个地方的都打起来了,就剩下他这里没打起来,司仓参军赵晓明几次三番请命要带人支援都被卢承庆拦下了,他知道还不到时候,他们之所在这里是有他们自己的任务。 他的脸色不好看,别驾曾乙的脸色也是煞白,战争比打猎残酷多了,打猎时人围追动物,战争是人打人,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血洒漫天。杀猪杀鸡所带来的血腥没让他感觉不舒服,人杀人的冲击感和血腥味他忍受不了。吐了几次依然站在这里。 “报告长史大人,司兵参军马骁求见。”这时候有人跑过报告。 “叫他过来。”卢承庆嘴角带笑,终于等来了。 不多时马骁来到卢承庆跟前:“卢长史,战况如何?” “你自己看吧!形式对大都督不利。”卢承庆一指广润门方向。 马骁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李元婴手握长枪正奋战,血色染红了他全身,只是依然狂战不已,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追着黑衣人打。 “大都督还真是勇猛。”马骁忍不住称赞一句。心里话,要不是两个阵营,真想跟李元婴交个朋友,他马骁也从战场上生死厮杀过来的,看见作战勇猛的人也是真心敬佩。 “卢长史因何不参战?就这样看着?”马骁不解。 “大都督还没给信号,给了信号才能上。你那边怎么样?城门都派人收好了?可别叫贼人有可趁之机。”卢承庆反问他。 “万无一失,大都督在这里跟人决战,我带了一部分兄弟来看看。”马骁指指后面。 卢承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个百夫长带着一队人等在队伍最后面。那个百夫长居然是马骁的死对头,官府的人都知道他与马骁不合,此刻马骁能带他来卢承庆还是很吃惊的,这也不能怪他,他并不知道李元婴和廖兰努力。 就在这时,城中发出信号。马骁看到这个信号差点笑出声来,他朝卢承庆一抱拳:“卢长史,城中有事儿发生我去处理一下。”说完大踏步离开。 卢承庆没说话眼看着马骁离去,待他走到队伍后面时,见他突然站住身形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朝天发去。霎时,周围街道涌出四五百人,都是城防军,他们一个个都头上扎着白布条,手持武器走向这边、杀气腾腾。 “马骁,你要干什么?”卢承庆带着众人大踏步走过去,虽然李元婴事先告诉他马骁叛变了,但是事情真的来临他脸色阴沉地要滴出水来。 “干什么?造反呀!狗日的李世民造反抢皇位。老子造反弄个王爷当当不过分吧?”马骁撤出腰刀一指卢承庆。 “马骁,朝廷待你不薄,你竟然造反。”司仓参军赵晓明不但不惧,反而上前,手指马骁呵斥道。 “待我不薄?我马骁出征西域大仗二十多场,小仗无数,军功无数,朝廷给了我什么?当年出征吐谷浑我马骁亲手抓了一个亲王,按照军功应给我个将军爵位,班师回朝后上头将我的爵位给了世家子弟,这叫待我不薄?你卢承庆范阳卢氏、你赵晓明秦州赵氏,都是世家大族的人,你们都该死。”马骁此刻有些疯狂。 “就算世家大族有人窃取你的军功,你可以上报朝廷呀!朝廷自会有人查,查出来了自会给你个交代。”卢承庆皱皱眉头,马骁说的事情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历朝历代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翻开史书总能找到记载,就是民间中一些口口相传的历史演义故事里也有类似情节,真要细究都是历史真实的影子。 军人战场上抢军功,文官官场上抢政绩,都是会给朝廷造成不良影响,严重的会引起朝堂震荡,甚至于改朝换代,为了稳固江山社稷与朝纲,朝廷会制定一些预防措施和惩罚措施应对此类事情,可是再完善的应对策略也需要人去执行,这就给不公埋下了各种可能。也就是说朝堂上的这湾水永远达不到至清。老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至清了会无鱼。 “报了,怎么没报,我上报后朝廷没怎样我,我先收到我家人被绑架的消息,他们说只要再坚持上报,他们就杀了我的家人,被逼无奈我只好不告了。可是我不告了他们还是杀了我父母和兄弟。我再上报就被打了二十军棍发配到洪州来。卢承庆、赵晓明,你们有没有父母,你们有没有兄弟姐妹?”马骁赤红着眼陷入癫狂。 “马参军,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这不是造反的理由,这样你带着弟兄们离开这里,事后我和大都督一定给你讨回公道。”卢承庆好一会儿没说话,冒领军功是大罪、死罪,可是冒领军功的事情屡见不鲜,屡禁不止,总有一些有手段的人操作此事儿,最后只好劝解马骁。 “呵呵呵,陈望帝以为我是因为贪图富贵跟了他,其实我是想通过弄死一个亲王引起朝廷的注意,让朝廷审查我的案子,让他们翻出隐藏事情,给我死去的亲人报仇。你想让我收手,你看看那些人,现在还能收手吗?”马骁情绪有些好转,他调转到头朝下,拄着刀呼呼带喘。 卢承庆转头往广润门看去,只见城墙两端都有城防军涌出,他们都头系白布条,一看就是跟马骁一样造反的。随着他们的出现,广润门附近的战斗停下来了。李元婴他们一伙人被围在中央,周围全部是陈硕真的人和造反的城防军。城头的李如云也被人围在城门楼子附近。这场战斗打了一个时辰了,双方伤亡都不少。到底是人数上的优势陈硕真的人马攻入城中。 陈硕真驾驭金雕出现在空中,她颇为玩味看着李元婴:“小阿弟,怎么样?输了吧?要不要投降?阿姐现在还是欣赏你的,投降从此你从了阿姐。” “嘿嘿嘿,老阿姐,再次跟你声明,我不喜欢老的。”李元婴看看周围也不慌张,呲牙一笑。 “阿姐就喜欢你这张死鸭子嘴,其他地方煮熟了嘴还硬。你就忍心看着跟着你的人死去?阿姐现在只要粮仓和你。”陈硕真说。 陈硕真此话一出,李元婴一方的人真出现不小的波动,生死面前,一线生机是人都不想放过,也没有人真的会因为没有希望的战斗死拼到底。 “扰乱军心。老阿姐有一套,不过老阿姐怎么那么确定我会让弟兄们跟我去死?我还有许多手段没使出来呢,我使出来保证你和你的金雕吓得屁滚尿流。嘿嘿嘿,先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好呢。哦,对了!老阿姐江左人,一定没见识过霹雳军的厉害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兕子。”李元婴朝晋阳公主喊了一声。 “好来,王叔。”晋阳公主一声口哨响起。 城外传来马蹄声,马蹄声到哪里那里惨叫声不断,陈硕真闻声一愣,扭头看向马蹄声处,只见霹雳军过处人头滚滚,鲜血四射。他的手下无人是霹雳军一合之敌。关键是二十多霹雳军好像是一个阵型,此阵型可攻可守,可近战、可远攻,近战处人头滚滚,远攻处飞箭不断,每一箭都能收割一个生命,有黑衣人给镰刀挂上铁链子想绊倒马匹,可是不等马匹蹦到跟前就被马队中飞出的箭射死拉绊马索的人。试了几次他们直接放弃了,面对霹雳军他们选择让路,任由他们跑过。躲闪不及的都被霹雳军斩杀。就这样霹雳军一来一往一圈杀了近百人。 ------------ 42瞬息万变 “老阿姐,咋样?刺激不?长这么老大见过这么刺激的事情吗?”李元婴有些幸灾乐祸。 “那又怎么样?我们人多,我们也有弓箭,我就不信我们几千人耗不死二十几个人。”陈硕真咬牙切齿地说。说着她看看周围,她在找陈望帝。 他们起事最缺的就是弓箭一类的攻伐武器,其他武器他们的人各自想法携带过来,弓箭朝廷管控的严格,不好携带,一旦发现大量弓箭各地就会紧张起来,会严查,那个时候他们偷偷运转的人手都难。所以他们制定的计划是抢夺洪州城的武器库,抢夺弓箭一类的攻伐武器。 找了一圈没找到陈望帝,她忍不住皱眉低声骂道:“没拿到弓箭进攻个什么?” “马参军放下手中的刀跟大都督一起对抗贼人吧!大都督城外还有人马没出动,吴都督就是受所托去江北折冲府搬兵去了。”卢承庆情真意切劝道,卢承庆跟这个同僚没有交情,只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不愿意看他走上造反的道路。 再者,卢承庆看着场中的情况心里比较纠结,按照李元婴的嘱咐他应该放马骁他们进去,可是眼下的战况,让他相信李元婴能扭转乾坤?他自己都说不了自己,吴黑闼到现在都没个音讯,他想竭尽所能拖延时间,也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色策反马骁。 “卢长史,赵参军,咱们虽无交情,也无仇怨,在任上你们俩也无恶行,我不想与你们为敌,我只想杀了李元婴,你们给老子让开。”马骁再一次红眼,他手握腰刀大喝。 “冲,给老子冲,杀了洪州城当官的这群狗日的。”不待卢承庆说话,陈望帝骑着马冲过来。 “让开,给他们让开路,让所有城防军都集中广润门。”卢承庆耳边传来墨白的声音。卢承庆听到墨白的声音是一愣,反应过来立马给他统领的人马打出了信号,卢承庆和赵晓明一众人连忙撤向两个坊区。 马骁,陈望帝和伊藤斋二砍断拒马冲入战场,他们一群人跟陈硕真的人马汇合了。 “怎么样?小阿弟,这下你真的被我合围了。霹雳军再厉害能怎样?这里是洪州城,不是野外。我的弓箭手……陈望帝,弓箭呢?”陈硕真说到这里说不下了,她看到陈望帝一伙人并没带来他们想要的弓箭,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他们想要的攻伐武器没了,忍了好几忍实在没忍住,大声喝斥陈望帝。 陈望帝还没说话,李元婴先笑了:“陈望帝,看你从那个方向过来,去过都督府了吧?去过武器库了吧?什么都没得到?” 李元婴这一刻心里有些庆幸,多亏他想到了用城防军的武器给府兵和蕃兵提高战斗力,否则被陈望帝一方抢去,提高他们的战斗力,遭殃的就是他们了。 “嚣张什么?我们几千人对你们这伙人,拿不到弓箭又如何?用人挤也能挤死你。”陈望帝看不得李元婴那副嘴脸。忍不住高声骂道,他还没见识过霹雳军的厉害之处。 “哈哈哈,没拿到弓箭,哈哈哈,你们没有弓箭我有弓箭,你买不?”李元婴问陈望帝。 “你能卖?”陈望帝下意识地问。 “当然能卖,我李元婴是个生意人,只要合适我就卖。来人给大陈豫章王看看我们的箭。”李元婴怀抱长枪,运足内功大喝一声。 只听哗啦一阵响动,两边坊区的屋顶出现上百人,他们每人一柄长弓,两壶长箭。 “怎么卖?”陈望帝眨眨眼,他有些艰难地问。他不敢相信李元婴真的要将弓箭卖给他。 “你去砍下陈硕真的人头我直接送给你。”李元婴一指空中的陈硕真。 “他娘的,你在戏耍老子。”陈望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再迟钝也知道李元婴在戏耍他。 “你当我在干嘛?你真以为我会将武器卖给对手对付自己?嘿嘿嘿……陈望帝,不妨给你透露个秘密,你猜你老子陈弘约见我是想干嘛?他告诉我了关于你们的什么?”李元婴呲牙一笑。 “他告诉了你什么。”陈望帝此刻也是血贯瞳仁,赤着眼问,他知道他老子陈弘跟李元婴密会的事情,也知道他老子要离开洪州的决断,所以他才称王。但是他相信他老子不会出卖他的,可现在听李元婴的话他老子不但出卖了他,卖得还很彻底,他想亲耳听听到底是什么,再加上他被李元婴戏耍了,他出离了愤怒。 “闭嘴,你个蠢货。陈弘真的出卖所有你还能站在这里?我想他是想通过一些信息保全豫章王陈家。”陈硕真看不下了,忍不住教训他。 陈望帝这个名义上是师弟,实质上是他的徒弟。在这种优势下还被人耍得团团转,她也是真服了他这种无脑行为。 “哈哈哈,陈硕真,算你厉害,不过你真以为所有的城防军都听你们的?我挥一下手就会有城防军倒向我们,你信不信?”李元婴眯着眼看向陈硕真。 “装腔作势。”陈硕真冷哼一声。 “哎呀!老阿姐不信,那我就让你看看老子是装腔作势不?”李元婴大枪往空中一举。“此刻不归队更待何时?” 闻言,城下的城防军中立刻有四五百人倒向李元婴一方,他们扯掉头上白布条,换上黄布条,手中的武器指向陈硕真一方。这一下吓了陈硕真他们一方的人一大跳。虽说陈望帝已经控制了城防军,但是到底不是自家人,陈硕真和他手底下的人对城防军还是有些防备的。这一下翻转,陈硕真的人下意识远离了剩下的城防军。头上系有白布条的城防军自己也变得有些尴尬了,他们都下意识警戒自己周围的人,觉得周围可能也有会反水的人。 陈硕真有些疑惑地看向陈望帝,陈望帝也摸不着头脑,他则看向马骁,马骁看看那些倒向的人,都是跟他不合的百夫长手下,他们不是已经中了蛊,怎么敢叛变。他也感到困惑了。 一时间广润门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慌中,一种不信任的气氛在他们中蔓延,陈硕真的人看向马骁的策反的人明显充满戒备之色,叛变的城防军尴尬中带着疑惑,自己人之间也相互提防。就这样静静地一刻钟过去了,没一个人说话,没有人敢动。 广润门城门楼子的四个飞檐上站着的叶法善、长孙皇后、长孙浩仁和陈叔坚四人,他们见此情景都是愣住了,他们不参战,但是他们都站在城门楼上观战、双方互相牵制,他们目睹了战争的整个过程,看清楚了前一刻的形式,结果下一刻突然发生叛变城防军倒向的事情,他们心里都清楚肯定是李元婴做了什么。 “阿叔,阿兄想控制李家,控制朝廷,想在大唐为所欲为,可是我敢打赌洪州的事情我小叔子今天能够完胜。”长孙皇后轻声说道,她本来就是个性子恬淡的人,修佛多年更加出尘,现在的她脸蛋酡红、嘴角带笑。用佛家话说着相了。 “他要是完胜我从此不再管长孙家的事情。退隐山林养老等死。”长孙浩仁听了心中不由得一动,轻声答道。 他不想与长孙皇后为敌,今天李元婴真的完胜,他正好借机跟杨一去蜀中。至于长孙家、李家和杨家的事儿他懒得去管。一辈子的光阴都花在长孙家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陈叔坚那边鼻子里冷哼一声,不理睬他俩。鉴于长沙王妃两次被抓,长沙王妃就被他留在南浦驿站,没让她参战,他相信放眼整个大唐能轻松擒拿她的人不多,就算有人针对她,在那样的环境中她警觉一些也能轻松逃脱。安排好她,他自己一个人来观战了,战斗打了一个时辰了,整体还是陈硕真一方占优势,霹雳军的参战让他看到了霹雳军强悍之处,不过他也不认为二十几个人能够扭转当下。可是李元婴这一操作,一部分城防军的倒向让局势立马变得有些扑朔迷离,战场中一刻钟的寂静让他心中隐隐不安,同时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很想看陈硕真他们取得胜利,又想知道李元婴还有没有后手。 “怀疑什么?干就完了。干死李元婴他们群龙无首。”马骁看透了场下的形式,见陈硕真迟迟下不了决定,暗骂陈硕真和陈望帝无用,举刀就要下令策反的城防军进攻。 “马骁,狼子野心,胁迫下属造反,你还想杀朝廷亲王?你真当城防军都听你?他们之中还有我的人。”李元婴冷冷地看向马骁,伸手指指反叛的城防军,说这话的时候李元婴用上了内功,声音传得很远,战场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此一来,剩下的城防军更加惶恐不安了 “滕王殿下,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是为了给父母兄弟报仇只好借用你项上人头了。”马骁皱皱眉头,决定启动第二方案,他朝几个要好的百夫长一使眼色,其他几个人都明白了,他们准备动手击杀李元婴。 李元婴气乐了,借我的人头去干事儿?他被马骁惦记上了,李元婴脸上泰然自若,不过他心中却是大急,急得不是因为马骁要杀他,是吴黑闼还没有带兵前来,算算时辰吴黑闼的人应该到了,怎么还没动静?再不来他们只能鏖战,难道真要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就在这时令在场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站在马骁身后的两名城防军突然出手了,他俩一人抓住马骁的一只胳膊往后一拧,制住了他,然后他们架着马骁往前一窜,跳到李元婴跟前,抬脚踹在马骁小腿上让他给李元婴跪下。做完这一切,他俩伸手抹掉脸上的化妆,露出本来面目。 “二十二郎,表姐来了。”墨白身后闪现出一队几十人的人马,领头的正是柳飞燕和杨零。柳飞燕和杨零将人马留在原地,俩人施展轻功跳进包围圈里,来到李元婴跟前。 金雕上陈硕真皱皱眉头,心下嘀咕:又来了两个高手,还带来人手。她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李元婴这才看清抓住马骁的是血刃的正副统领,又瞧见杨零朝他走来让他不由的一怔,他们三个不应该回蜀中了,怎么又回到洪州了,再看看杨零身边的表姐,他也就释然了,知道是肯定是表姐的原因,表姐在一切他就不用操心血刃,他笑吟吟打招呼:“表姐,姐夫。” 杨零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显然还在为放到他的事儿生气。不过他的目光,在陈硕真的人中搜寻,等到看到城门下骑马跨刀的黑衣人后他才放心了。杨一没事儿。 柳飞燕笑笑,没有着急叙旧,从她出现在墨白拜身后她就开始给李元婴传音,来到他跟前该交待的也交待完了。 李元婴听了脸色大喜,先仰头对着陈硕真说:“老阿姐,刚才我说城防军还有我们的人,我看你的神情不信,现在我让你看看陈望帝所谓掌控城防军是什么样的掌控。” 不待陈硕真搭话,他看向才反应过来的几个百夫长:“马骁已经被擒,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是继续跟朝廷作对,还是带领着你们的手下去守城门,你们去守城门我不追究任何一个人的责任,反而给你每个人一转的军功。你们要把握好机会。” 几个百夫长面面相觑,又看看在正副统领手下拼命挣扎的马骁,他们眼中生出了退意。 李元婴清清嗓子再次大喊:“洪州城城防军家属被绑架的兄弟听着,洪州城危难之际需要你们,速速归队。”喊完又将手中大枪往空中一戳。 声落,城防军家属被绑架的人马顷刻调转兵器对着陈硕真的人,他们纷纷扯掉白布条换上黄布条。这一下广润门变得更加诡异,战场的人马拼杀的要死要活的两方变成了三方:陈硕真一方,李元婴一方,马骁一方的城防军。 城防军家属被绑架军官的家属两天前就都回到家了:原来是陈望帝绑架他们的事情被血刃的人发现了,经过柳飞燕和杨零谋划将所有家属劫走,等到了安全地界安抚好他们的情绪,柳飞燕给他们讲明事情的始末原由、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让他们给中立军官捎话,必要的时候暗中配合李元婴低于外敌。在这种情况下李元婴成功上演了第二次城防军回归的戏码。 这一幕不说别人,可是吓傻陈望帝,李元婴两番操作直接让一半以上的城防军倒戈相向,他不明为什么他下蛊的那些人敢叛变,不要命了?为什么那些家属被绑架的人也叛变,他很确定那些家属不是李元婴救走的。现在再比较两边人马,单从人数上算双方人数相当,可是加上霹雳军他们他们就是弱势一方。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否轻松获胜就得看马骁一方的人马,马骁现在被抓,他的的人马……陈望帝觉得有些蛋疼。 “大都督,请饶过马骁。饶过马骁我等不要军功,即可退走。”几个百夫长忽然双膝跪下,头低的很低。 李元婴见此浑身散发出磅礴的杀气,双眼微眯,目中的杀气越来越凌厉,眼前这几个百夫长看似在给马骁求情,实质上威胁他,当着敌人的面威胁他!威胁他此刻不放马骁他们就要加入陈硕真一方。说好听点,他们这是在紧要关头跟他谈判,要力保马骁。 “吆,小阿弟,你的下属在逼宫,不错不错。换做是我我将他们全部斩杀,作为当兵的不听长官命令,私自拉帮结派,罪该万死。”陈硕真这个时候说道,她也用上了内功,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战场所有人都望向李元婴这边,远处望不见的人马就注意这边的动静。 李元婴的脸色更黑了,他知道陈硕真这个娘们蛊惑众人,但是自证清白会越陷越黑。 “你们几个糊涂,大敌当前竟然跟大都督谈条件。”卢承庆和赵晓明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卢承庆大声喝斥几个百夫长。 有一个百夫长闻言犹犹豫豫想退让,就要站起来,还没完全站起来就发现其他几个百夫长毅然决然地跪着他就就又跪了回去。 “卢长史、赵参军听令,现着令你二人带人看好马骁,容战后处理马骁的事情,期间胆敢有人心怀不轨杀无赦。”李元婴突然说。 “遵命。”卢承庆大喜,他知道李元婴在马骁的事情上这是做出让步,都督府和城防军之间不会闹得那么僵,他和赵晓明押着马骁离开了。 几个百夫长见此也不多言,都给李元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以头触地,然后一言不发地带着他们手下的城防军走了,真的去守卫城门去了。马骁一方的士兵都主动撤离了战场。战场只剩下敌对的两方人。 陈硕真也有些惊讶,从跟李元婴接触以来,李元婴都表现的很刚硬,哪怕是跟她调笑后的事情也绝不退让一步,完全是一副硬汉做派、做事坚持原则、一条道走到黑的样子,本想他就是如此刚硬的脾气,她可以借用马骁叛变一事儿挑唆城防军参战,谁知他居然小小地退让一步,化开他与马骁之间的矛盾,安抚下马骁手下那些城防军。 ------------ 43各自为战 “嘿嘿嘿,老阿姐,咱们之间的战争这才正式开始。”李元婴长出一口气,感觉浑身一阵轻松。 刚到洪州调查粮仓的事情时他就发觉了洪州城局面的复杂,这其中最让他头疼的是城防军居然掺和其中,并且他们站到朝廷的对立面。换句话说他这个洪州大都督手中的鱼符无法号令全城城防军,这让他第一时间想起了汉末诸葛武侯的叔叔诸葛玄被洪州的西城百姓所杀的悲惨往事,他不敢大意,经过多方奔走,历经各种风险,理清洪州形式,果断出手拨乱反正,逐步引领洪州局势走向正常化。现在马骁被抓,马骁手下的城防军的退去,城防军之间内部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下面真正要解决的是陈硕真陈望帝要抢夺洪州粮仓的事情。面对这群犯上作乱的人他手里有了相当数量的兵马,心里不再慌张;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也都跳到明面上来,开始跟他唱明戏,现在就是吴黑闼的人马不来,他带领着手里的人马也能从容应对了。 “小阿弟很自信。你觉得现在阿姐赢不了你?阿姐在这里告诉你,赢不赢你阿姐不在乎,但是洪州粮仓阿姐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陈硕真脸色一冷,冰冷地说道。 陈硕真来到洪州之后梳理陈望帝在洪州做的这些事情,说实话她对马骁一众城防军并不放心,那怕是陈望帝信誓旦旦告诉她那些人是如何控制的,她都不敢确认那些人誓死追随,因为陈望帝那些手段不是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其他人也能够解,比如廖兰,比如墨家郑嫚。思前想后她才制定这样一个攻城计划,事实证明她的顾虑是对的,城防军那边还是出现了重大变化。 现在他们一方跟李元婴一方人马数相当,她觉得双方在这种情况下对决,她能争取一下粮仓,要是李元婴还有其他后手,她就得改变作战目标了。刚想到这里她就听到陈叔坚的传音,让她得不到就毁掉,必要的时候他会出其不意出手一次,击杀李元婴、或者毁坏粮仓,具体看情况而定。 “呵呵呵,我发现你们姓陈的都擅长自以为是,陈望帝那废物是,陈叔坚那老货是,你陈硕真个老娘们也是。你们姓陈的就不会干别的了?”李元婴抬手从地上又虚抓过来一杆长枪,双枪互相一磕,当啷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战场中经过刚才一系列的变化和调整,明显的敌对两方战场被切割多处小团队战场,他们都剑拔弩张,只待主帅下命令开战。 金雕上的陈硕真冷哼一声,也不跟李元婴做口舌之争,指挥手下往广润门城头冲杀,目的很明确先要夺取城头控制权,寻找粮仓。 李如云城头给所有人马下达命令,对陈硕真的人马兜头进行狙击。李元婴挥舞着双枪带领着一队人马兜腚进行追杀。 饶是如此,双方的战争打得十分惨烈,死伤十分惨烈。 打来打去,广润门再次陷入了大乱战,城上城下、城里城外几千人大混战,喊杀声震天。 陈望帝骑马也要冲杀上城头时,发现廖兰拦在他马前,他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心里毛毛的:“廖师姐,你要同门相残?” “同门相残?你都不是师父亲传弟子还认为跟我同门,痴心妄想。我拦下你是想看看,陈师姐的本事你学去了几成?”廖兰冷笑一声。 陈望帝不敢骑马冲撞廖兰,知道要是那样廖兰敢放出厉害的蛊虫咬死他与马匹,他跳下马跟她对决,首先战战兢兢地先放出一群蜜蜂蛊,指挥着它们攻击廖兰。 廖兰冷哼一声,想也不想地随手洒出一把粉末罩住蜜蜂蛊,只见那群蜜蜂蛊吱吱惨叫着跌落到地上,挣扎几下化作一滩滩血水,她直接灭杀了陈望帝的蛊虫。 陈望帝紧接着又放了一次蝎子蛊、一次蜈蚣蛊,结果都如蜜蜂蛊一样被廖兰随手灭了。 “陈望帝,放出你的本命蛊给我瞅瞅。不然我放蛊咬死你。”廖兰瞪了一眼陈望帝,吓唬他道。 陈望帝不得以放出本命蛊,那是一只花斑臭虫,花斑臭虫一出现以陈望帝为中心周围十步之内全都是臭烘烘的味道,他俩附近血战的人都停止战斗,一脸嫌弃地躲开了,真是太臭了,臭的血腥味都压不住它的味道。陈望帝指挥着花斑臭虫攻向廖兰的脸蛋,想要在她脸上咬个窟窿。 廖兰看着朝它嘿然一笑,张手虚捏控制住了花斑臭虫,拉到眼前仔细观察它,发现这不仅仅是一只普通的花斑臭虫,身体边缘还有一圈金边,别小看这一圈金边,这就让它变得金贵无比了。廖兰暗叹陈硕真对陈望帝还真是好,真下力气给他找了一个稀有品种做本命蛊,当年她的本命蛊是大价钱搞到的,可惜陈望帝这个人不中用,没将其培养成高阶蛊虫,气味。她再次运转功力将其包裹起来。 “廖师姐,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对你使用本命蛊的。陈师姐救我。”陈望帝掐诀念咒驱动本命蛊,驱动几次才发现本命蛊失去联系,再看看廖兰的动作立马想到传说中御蛊术,他现在是亡魂大冒,拼了命地呼叫陈硕真救命。 空中的陈硕真驾驭着金雕来到陈望帝和廖兰的上空,她径直跳下金雕:“廖师妹不要太过分,怎么说他也是咱们的……你、你、你竟然会御蛊术,师父都不会。” “蛊神教的人不会御蛊术,墨家会,她的御蛊术我教的。”郑嫚的声音响起,她拎着长剑朝这边走来,由于气场过于强大,不管是敌还是友都下意识地躲开了她前进的道路。 廖兰并没有否认,很干脆地点点头。师父蛊王大尊这些年倾心于御蛊术的修复,努力多年只修复了一些皮毛,对正宗的御蛊术不得门路。现在郑嫚教给她最正宗的御蛊术,虽然郑嫚给出的理由是她是李元婴的女人,学了御蛊术会让她在蛊神教中不可替代,但是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为此她跑去问过李元婴的意见,李元婴让她安心学习,墨家不会针对僚人、也不会针对蛊神教下黑手。听到此她选择相信李元婴,既然能学到御蛊术她就认真学了。 众所周知,当功夫到达一定高度,学一门新的功夫会很轻松,郑嫚手把手教了廖兰御蛊术一次,廖兰就掌握了精髓,又经过几天不间断地练习,她对御蛊术的掌握程度已经入门了,刚才拿陈望帝的本命蛊实验效果挺不错,想要将其练至更高就得经过千锤百炼,话又说回来,她要是想用御蛊术对战陈硕真就不够看的了,那怕陈硕真放出的是普通蛊虫。 战场中另一处,卡夫带着两大护卫与伊藤碰面了。 伊藤看见卡夫不禁乐了,卡夫的两大护卫既要与人战斗,又要保护卡夫,他俩的战斗打得畏首畏尾的,卡夫尽管两大护卫保护卡夫还是受了伤,两大护卫也受了伤,此刻三人看上去有些小狼狈。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战场上残酷的之处,武功高也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伊藤斋二,你个混蛋玩意,你们倭国人杀了我们那么多楼兰人今天要你偿命。”卡夫看见伊藤斋二就想起死去的族人,忍不住咬牙切齿骂道。 从小势力做大,他深切知道死去的那些手下的重要性,本来他们答应尼露拜尔要尽快离开洪州城的,可是一想伊藤的背叛、想到死去的同胞他就彻夜难眠,心神难安。最后他又向尼露拜尔请求加入他们,想要寻机杀了伊藤斋二报仇。尼露拜尔把卡夫的想法告诉李元婴,李元婴同意了,把他们跟墨白安排在一起,嘱咐他们要伺机而动。自打伊藤一众倭国人出现在战场上,卡夫和两大护卫就盯着伊藤,大乱战后他们三个慢慢往伊藤身边游走,最后终于跟伊藤碰面了。 “卡夫,在大唐的土地上你们楼兰人和我们倭国人都是外来户,说难听点都是无所依靠的游魂,谁能寻找到好的归宿谁就能强大起来。杀死那些楼兰人也非我所愿,只是形势需要,我劝你我们双方各走一方互不干涉,如若不然我只能抛弃这些年的交情刀兵相向了。”伊藤看到卡夫心中还是有一丝愧疚的,真要生死决战那丝愧疚被他抛之九霄云外。 伊藤对卡夫三人发动进攻,卡夫的两大护卫挥刀跟伊藤战在一起,要知道卡夫的护卫也是化神境的身手,一打二几个回合后伊藤渐渐落了下风,他知道这样打下去对自己很不利,瞅了个机会摆脱两大护卫的纠缠,转身冲向卡夫,想要先砍死卡夫。他知道卡夫武功低微,轻松能解决掉他,解决他楼兰武士就失去了主心骨。只是等他靠近卡夫了才发现卡夫正阴笑着看着自己,他立马觉察出不对了,心下作出决定就要放弃杀卡夫的计划,可是不等他有所动作,就看到卡夫伸出了两只手对着他,紧接着看见他的手里正握着两筒万针筒,下一刻万针筒里数不清的细针朝他激射而出,伊藤来不及躲闪,几乎两筒飞针都几乎都射在他身上,伊藤感觉被射中的地方先是一麻,没感觉疼痛,而后眨眼的功夫从身体深处传来钻心噬骨的疼,身体变得僵硬了,摔在地上。他知道飞针上是淬了致命毒,想到这些他也不再反抗,认命地闭上眼等死。 卡夫看到伊藤斋二的样子长出一口气,知道他没救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杀死伊藤斋二楼兰人的大仇得报,压在他心头的那口气也就出来了。 两大护卫走过来二话不说每人都朝伊藤要害之处捅了两刀,现在就算是有人立马救治伊藤,拔除飞针治疗中毒,这四刀的伤势也会要了他的命。 陈硕真冷不丁抓过陈望帝抛向空中,吹响口哨唤过来金雕接住陈望帝,这才看向对面的郑嫚和廖兰:“怎么?廖师妹你想伙同外人杀师姐?” “我俩联手轻松能杀了你,但是能让廖兰从你这个蛊道高手身上练习御蛊术似乎是个很好的选择。”郑嫚笑眯眯地说,她没有理会处理陈望帝的事情,一个废物而已跑就跑吧。 “所以这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或者说是有人想让你们拖住我?”陈硕真嘴角带笑,扭头看看她的人,他们忠实的下属正指挥着他们的人冲击广润门,冲上去也就是时间问题,见此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御蛊术,蛊神教传说中的禁忌之术,原来蛊神教也有传承,只不过因为一些变故失传了,现在蛊神教所拥有的御蛊术不过是蛊神大尊依照零星记载修复的一些皮毛,今天面对更正宗的御蛊术,她也想领教一下。 战场上的战斗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她也想趁机偷个懒,活动一下身体,领教一下高手的武艺。想到此,右手一抬,一群蜜蜂从她袖口中飞出,急速飞向郑嫚,到郑嫚身前他们忽然变换阵型,分成若干小组攻向她的四肢裸露之处与脸部。 同样是蜜蜂蛊陈望帝出手的蜜蜂蛊跟陈硕真出手就无法比,陈硕真的蜜蜂蛊无论是操控熟练程度,还是蜜蜂蛊的攻击力度都是陈望帝望尘莫及的。 郑嫚见此大喝一声:“来得好,廖兰,陈硕真人很不错,一上来没出本命蛊,要诀你都熟悉了,由我给你演示一下如何御蛊。你看好了。”郑嫚说着将长剑交到左手,右手单手掐诀,口中不断诵读咒语。三人都看到那群蜜蜂在空中晃了一下身体,然后分散的蜜蜂又都聚集在一起,它们飞到郑嫚面前悬空停滞,郑嫚迎风抖开一个布袋,那群蜜蜂温顺地飞进布袋里去。 陈硕真不由地脸色大变,虽说蜜蜂蛊不是他的本命飞蛊,但是她使出来比一般的返虚境的高手的武功要厉害很多,郑嫚弹指之间给破了,看来师父这些年醉心于修复御蛊术不是没有理由的。她收起略带傲慢的神色,认真思考下面的出手招数。 一旁的廖兰眼中精光四射,她注意着郑嫚的每一个动作,蛊神教控蛊术她烂熟于胸,御蛊术他也掌握了要诀,今天看到郑嫚使用御蛊术收服陈硕真的蛊虫,她对御蛊术的掌握又深了一层,随后她听到一阵沙沙声,低头一看成千上万的蚂蚁从陈硕真裙摆下方钻出,密密麻麻排成方阵扑向郑嫚。蚂蚁蛊,廖兰的脸色大变,蛊虫较为常见是一些昆虫类与小型兽类,比如金蚕蛊、蝎子蛊、蛇蛊之类的。蜜蜂蛊和蝴蝶蛊就是较为偏门的蛊虫,而蚂蚁蛊这种微型群居蛊虫炼制要其他蛊虫难上百倍千倍,可是人家陈硕真成功了。当年蛊王大尊警告陈硕真不要走上炼蛊偏门上去,今天看来她在偏门蛊术上走出了大道。廖兰觉得包括师傅在内在炼蛊上都没有陈硕真有天赋。 李元婴被人拦下了,他认出了对面的人,是长孙浩仁带来的那群人中的带头人,他眯缝着看着此人,看不清面容,也认不出身形与声音。 李元婴打量杨一,杨一也在打量李元婴,看到李元婴身材也不高大,咋就上了战场就那么勇猛呢?据他所知陇右李家李元婴这一代人中身体高大威猛、战力非凡只有李元祥一个人,其他人几乎是身形同寻常人无异,他觉得李元婴就算是有勇冠三军之名也是以讹传讹,名不副实。至于李家其他身材高大的却是以文采名扬大唐,比如濮王李泰。今天这场战斗他一直留意着李元婴,发现他战力颇为不俗,都快赶上李家那个传言是哪吒三太子转世的李元霸了,出于好奇他想上前亲自会会李元婴。 他坐在马上俯视着李元婴,缓缓说道:“你就是李家的李元婴?” “你是杨家人?还是长孙家的人?李家人别说蒙着面,就是换张面皮我一眼都能认出来,你不是李家人。”李元婴不回答他,反问。 “哎呀!脾气挺刚,不过我喜欢。”杨一一听乐了。虽然李元婴没正面回答他的话,但是表明他就是李元婴。 “喜欢个屁,不想死滚出战场,如若不然我不介意杀了你。”李元婴凝眉暴喝一声,鼓足了气势压向了,一时间令人窒息的戾气笼罩住马和人,那戾气惊得战马得得地倒退好几步,这个时候他还想给这个找上他陇右集团的人一个机会。 “我不会滚,要不你给我滚一个看看。”杨一一只手拢住马匹,一只手提着刀笑嘻嘻说。 李元婴冷冷一笑,也不反驳,在他面前只有他调笑别人,少有人敢调笑他,他左手长枪直点马的脑门,右手长枪枪刃横扫,划向马的左腿关节处,被杨一当当两刀格挡住后,他侧身往左前方转身跨步来到马的右侧,一枪点向杨一的肋下,另一枪抽向他的后背,再次被杨一驾马冲出战圈躲开了。 杨一拢住马头再次面面对,笑道:“李元婴,你也就这两下,没多厉害嘛,江湖上传言言过其实了。” “是吗?我也认为言过其实了,不过对付你这样的,我两招就能干废你,你来。”李元婴也不恼,倒转枪头朝上将两杆大枪倒插在地上,双手交叉活动活动手腕,扭扭身子,晃晃头,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勾勾杨一。 杨一看到李元婴勾人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后颇为恼怒,双脚的马镫一磕马肚子双手挥舞大刀着朝李元婴冲了过去,想要人借马势砍杀李元婴。 李元婴见马直冲过来也不躲,身体微微下伏,前腿弓后退绷,眯缝着眼睛感受着马奔跑的节奏,某一刻后腿猛地一蹬地面一溜飞烟似的急速前冲,冲到马头下低头侧身从马前腿中间钻到马肚子底下去,电光火石之间抓住马鞍的丝绦,顺着马往前跑的势头一跟,然后就着马往前奔腾的起伏劲儿用后背一拱,全身的劲力集中于双臂和后背之上将马与人甩了出去,人与马像是车轱辘一般转了好几个跟头,砸到了好几个人才摔在地上,人在下,马在上,马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真的惊吓过度,躺在那里连番挣扎都没站起来,那可就可怜马下面的杨一,翻转的过程中他想弃马而逃了,奈何马挣扎的利害,接连几次甩蹬他没甩开马镫,人和马落地时被压在下面,压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李元婴拎着两杆枪缓步走到杨一跟前,先是一枪解决掉了马匹,另一杆枪指着杨一:“说,想死?还是想活?” 杨一晕晕乎乎的,晃晃头想清醒一些,效果不佳,依旧是头晕眼花。 李元婴枪尖往前递了递,想挑开杨一的面巾看看杨一的长相。 “枪下留人。”一声暴喝之后,一柄大刀飞过来撞开大枪,当啷一声插在地上半截。远处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来到李元婴跟前。 “杨零,你要干吗?想造反吗?”李元婴见是杨零阻拦,当时脸就撂下来了,很是不高兴,怒声质问他。 杨零也不答话,阴沉着脸走向杨一,抓住杨一的腿拉开脚蹬,然后双手插到马的尸体下双臂一使劲掀起马的尸体;柳飞燕抓住脖领子拖出杨一,放在一边。杨零扔下马跑过来给杨一检查身体,从上到下并无外伤,也无骨折,就是先摔了一下,紧接着被马直直地砸了一下,马的挣扎又把他碾了一顿,就这样一顿折腾杨一除了身上尘土并没受伤,从这里可以看出杨一身体是真的壮实。杨零长出一口气,暗呼万幸。 “二十二郎,你姐夫背着我偷偷来洪州就是为这个人,杨家的另一个遗腹子,杨嫔希望你姐夫带他去蜀中,我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杨家的事情再无这个人出现。”柳飞燕瞥了一眼缓过气的杨一,笑着对李元婴说。 李元婴听了先是一愣,皱皱眉头没说话,阴沉着脸转身离开,表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否则如此在战场上跑到他跟前挑衅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 44声如洪钟 “卡夫,别来无恙。”一匹马打了个转拦住正要离开战场的卡夫三人。 “杨峥!”卡夫有些不敢相信。揉揉眼睛再次看向对面的人,确定是杨峥。 “很惊讶?我又死而复生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是战场边缘,整个战场正向另一个方向缓慢移动,他们不用担心被别人提防突如其来的攻击了,杨峥长出一口气,暂时放松绷紧的心神。 卡夫凝眉深思好一会儿才说:“你到底是谁?为何给了我一副假的粮仓图?害得我们损失了那么多人。” 伊藤斋二的死让卡夫心中的怨恨得到了释放,再见杨峥虽有惊讶与微怒,但是已经能够心平气和谈话了,思索再三他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口中所谓的损失了那么多人并不是单纯的死了那么多人,是指的死了那么多楼兰人,楼兰人越来越少,每减少一个楼兰人都会让楼兰复国减少一丝力量,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楼兰宁愿花高价请人干危险活也不以身犯险的原因。 “呵呵呵,卡夫你这是在怨恨我?觉得我耍了你?”杨峥见卡夫这样问不由得冷笑一声。 卡夫看着他没说话,伸手拦下两个想动手的护卫,一脸的冷漠相对,虽没回答,答案也是相当明显。自此以后,他与杨峥两个人之间原有的信任将不复存在。 “你们楼兰人不过是中原王朝大地上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像你们这样的可怜虫我们杨家还有许多,你还冲我甩脸色。卡夫,你信不信?只要我杨家想用他们,我杨峥招招手,他们中就有许多人会争破头了为杨家干事儿!卡夫,你不会觉得在大唐做成了几笔买卖就能比肩大唐世家大族了吧?我看你真是在痴人说梦吧!像你们这群高颧骨、深眼窝的家伙,失去了自己的国家与家园在大唐永远只是浮萍一样的可怜虫,永远被人看不起,被人利用。”杨峥的脸色比卡夫还冷,说的话比钢刀扎心更疼。 “所以,你就用一张假粮仓图将我们骗到洪州来?”杨峥的话反而让卡夫变得镇静无比。 “骗你们来洪州?你们太看得起自己了。当时不过是我们杨家为了锻炼十三郎在扬州布的局,意在引导天下氏族子弟都参与到洪州粮仓争夺来,你卡夫何德何能能参与这种事情?你不过是机缘巧合下一头撞了进来,不过也正是你的无意中撞进来救了我的命,你手中的粮仓图成了众多粮仓图唯一存在的,我杨峥因为你躲过了李泰手下人的追杀,躲过窦怀恪的围捕。你说你的族人因为粮仓图被杀,那是因为你的贪婪造成的,当时你要是直接把粮仓图献给窦怀恪,你不来洪州会有这一档子事儿?你带着倭国人来洪州后把洪州搅和天翻地覆,比我们预想的世家大族子弟参与的声势都大,我们也就由着你去了,结果不出所料,你们与蠢货陈望帝遇上了,陈望帝那个蠢货又在洪州弄了这么一出,引出豫章王陈家,江左陈硕真,大陈长沙王陈叔坚。歪打正着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卡夫我是看在你几次三番救我的份上,我是过来好心提醒你的,要想在中原王朝活得长就不要参与王朝争斗中去,中原王朝的斗争比你们那弹丸之地的楼兰国要复杂的多,你们楼兰不会因为消亡被史书大书特书,顶多一句话带过。楼兰会因为财富消亡,中原王朝只会更迭,世家大族不会灭。看明白点吧!告辞,后会无期。”杨峥说完,朝三人一抱拳,再次拨马冲向战场。 卡夫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他心中的疑虑彻底消除了,这一刻他彻底通透了。杨峥的这些想法他不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考过,可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就是带上另一番滋味了,效果又是另一番天地。楞楞地又想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收回心神,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一个信号筒对天上发出去,不多时从坊间另一个方向上冲过来了十多个楼兰武士,这是卡夫他们商团在伊藤叛变后洪州仅剩的楼兰武士了,直到现在他才下定决心让所有的楼兰人参战。他们由卡夫的护卫指挥着,组成一个两个重叠六芒星战阵从战场外面往里杀进去。 卡夫三个参战是为了找伊藤报仇,让洪州的楼兰战士参战是为了站队,杨峥的话让他选择站队李元婴,他想好了哪怕是日后跟巴特1尔为敌他都要跟李元婴和尼露拜尔站成一队。李元婴为了尼露拜尔从金州杀到扬州、再由扬州杀到苏州,一路上李元婴快杀疯了,杀得大唐朝野震动,这些在大唐的所有楼兰人看到他为了公主如此舍生忘死,万死不辞,他们也仅仅是感动,卡夫经历洪州事变后他不单单是感动,是由衷的敬佩,经过杨峥一番话的刺激他决定跟随李元婴。 廖兰郑嫚与陈硕真三人大混战。 陈硕真右手施展剑术,剩下的身体各部位施展蛊术,剑术和蛊术轮番出手进攻,间或剑术与蛊术同时进攻。郑嫚提剑一边接下她所有剑术攻击,一边协助廖兰运用御蛊术接下陈硕真所有的蛊术攻击。 一招,两招,……廖兰见招拆超不断接下陈硕真的蛊术攻击,磨练自己对御蛊术运用,渐渐地她对御蛊术的操控技能越来越得心应手,越来越熟稔,打到后来陈硕真收起手中长剑,同廖兰进行蛊术对决,郑嫚则站在一旁掠阵。 “我当御蛊术是什么呢?不过是巫术脱胎出来的术法,跟御兽术有些相似。”陈硕真突然停下攻击,灿烂笑道。 “你在研究御兽术?”廖兰惊叫道,不过随即释然,她能得到金雕,如何不会想着研究御兽术。在巫蛊时代御蛊术与御兽术是两门显学,后因时代的变化趋于消亡。巫蛊时代至今总有一些野心大的人总想恢复巫蛊术的辉煌。 “御蛊术、御兽术不过是远古时代巫蛊大能传给普通人的生存技能,就算你掌握能如何?你还能赶超巫蛊时代的大能?”郑嫚撇撇嘴,历史的滚滚车轮已经走到现在,难道有人想开历史的倒车就能开?巨子师父经常跟他的徒弟讲要尊重社会的发展,要尊重客观事实,不要试图夸大个人能力。 “能怎么样?能够训练蛊与兽战斗呀。咱们都清楚这人世间最不定的就是人心,它会因地因时因情变化,极难琢磨,无迹可寻,蛊与野兽就不同了,只要给予它们生存的必要饵料它们就会忠贞不渝、永不背叛,上古时期的种种传说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陈硕真笑道。 廖兰和郑嫚俩人顿时面面相觑,真没想到陈硕真这个女人的心底有这么一种想法,居然打上了御蛊术御兽术的主意。更令郑嫚没想到的是,她们想着利用陈硕真磨练廖兰的御蛊术,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配合着她们施展蛊术攻击,通过施展蛊术喂招观察她们御蛊术,还被人家看出了门道,她有些佩服这个女人的胆识和眼光了。 “跟你们学御蛊术你们定然不教,不过这并不难,等我回到江左,跟长沙王去一趟蜀中,跟你们墨家巨子交换御蛊术。我想巨子他老人家不会拒绝的。好了,不跟两位妹妹玩了,该办正事儿了。再会。”陈硕真说完拔地而起,跃上金雕直扑广润门城墙右侧。 廖兰和郑嫚反应过来,想阻拦都来不及了,她俩施展轻功也扑向广润门。 广润门的大混战的战场已经全部转移到城墙上去了,城头上几千人的战场在城头拉得很长,右边战线都快到延伸到章江门了。 金雕飞上城头后滞空,陈硕真仰天长啸,啸声过后,城头上的一部分黑衣人开始往广润门右侧运动,汇集到一起他们开始改变战斗策略,发起了狠,拼尽全力猎杀对手,他们有意清空这一带,两刻钟后这一带的人死的死、跑的跑,空出一块无人区域,确切的说是空出一块无活人区域,以广润门为起点向右侧查起大致是700步到900步的样子,并且在这段区域两端各有一队人组成战阵拦截对手游走到这边来。陈硕真驾驭着金雕飞到这段区域正上方。 李元婴他们都发现战场上的变化,一众高战斗力人员舍弃眼前的对手纷纷扑向这边。 李元婴手舞长枪进攻了几次都被黑衣人的战阵阻挡了回来,他这才发现眼前的黑衣人的战阵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合击之术战阵,再仔细观察他们每一个,发现他们居然个个都是化神境高手,他心下不由地吃了一惊,这群人从战斗打响开始就没展现真实实力,直到此刻他们才完全施展全部的势力,他们这是要干嘛?陈硕真隐藏这一手是为了什么?他的心中开始感觉隐隐不安。 晋阳公主看李元婴接二连三吃瘪就要召集霹雳军上城头来冲锋陷阵,想要用霹雳军冲破陈硕真的封堵。李元婴伸手拦下了她,说想看看陈硕真他们到底在刷什么花招?他抬头看看半空的陈硕真。 “怎么样?小阿弟,惊喜不?现在从了阿姐也不晚,阿姐对你承诺的条件不变。”陈硕真再次笑眯眯看向李元婴,颇有一种奸计得逞的意味。 “唧唧歪,唧唧歪,你个老寡妇唧唧歪什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熊样,我会看上你?”李元婴似乎很恼怒,说起话变得很难听,现在的他更像一个杀疯了的粗俗兵痞,从头到脚都是血,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意。“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寡妇,就算你找到粮仓又能怎么样?就算我放你走,江右到江左山高水长你能将粮食运回去?还有你们这群人能全身而退?” “李元婴,原本我们的打算是控制住洪州的官府,找出粮仓,借用他人之手要么运走,要么就地出卖,好积攒举事资本。反倒是你,快要过年了,不好好在苏州做你的刺史大老爷,享受大好生活,偏偏跑到洪州来蹚这番浑水,你又何苦呢?不过你既然来了就给你看看阿姐的手段,兄弟们动手,给我们这位滕王殿下上节目。”陈硕真听李元婴如此说话,脸色顿时黑了,一脸冷峻地对下面的人喊道。 声落,只见黑衣人中有一部分人走到粮仓上方,他们挥动手中精钢镰刀凿石头,哐哐一顿凿,几下就凿出一块铺地条石;有人脱掉外面衣服,露出衣服里面的东西,他们身上绑着一匝竹筒,他们纷纷割断绳子,取下竹筒扔在地上;有的人则从身上拿出多个小型炼丹炉,将炼丹炉排在凿出的洞里,又从地上抓起竹筒劈开,将竹筒将东西倒入炼丹炉,竹筒里是满满地一筒黑色的粉末;又有人从身上取出皮囊,不断挤压皮囊往地上和炼丹炉上喷洒液体。 李元婴看见黑衣人竹筒里的粉末脸色大变,那是火药,他从孙思邈那里见过,孙思邈给人开过火药治病,还知道火药能炸;又见他们拿出皮囊喷洒东西,提鼻子一闻,闻到一股子火油的味道,知道皮囊里面装的是火油,他顿时想到陈硕真他们要干什么了,连忙带人猛攻黑衣人。一刻钟过去他们没能攻破黑衣的防线,两边陷入了胶着战。 这一刻钟,粮仓上方被凿出来一横一竖两道沟槽,沟槽里摆满小型丹炉,丹炉内和沟槽里倒满火药,火药上又洒了一层火油,布置完这一切那群人迅速撤到防线处。 “李元婴,看这里!”陈硕真掏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点着了明火,待李元婴看向她了,她将火折子抛向十字形沟槽处。 火折子翻着跟头落到沟槽处,瞬间点燃火油,四条火龙朝着四个方向奔跑,火势点燃火药,奔走的龙头后面紧接着燃起火花龙头,火花四射、浓烟滚滚,突然一声巨响,十字形沟槽处的有小型炼丹炉发生爆炸,紧接着不断有炼丹炉炸开,刹那间爆炸声不断,城墙的地面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尘土飞扬,没炸的炼丹炉乱飞、团团火球四处迸飞、间有尸体或则身体残肢满天飞。陈硕真的黑衣人感觉到了明显的推背感,推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 这一串的突如其来爆炸声惊得战场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战斗,晴好的天气怎么突然打雷了,要知道晴天打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会给人们招来灾难的,所有人都是心下惴惴不安,脸上带着恐惧之色,他们手握兵器都伸长脖子看向打雷处,看到那边尘土翻天,烟雾滚滚,火球四射,并且夹杂着石头、炼丹炉、尸体以及尸体残肢飞上天又落下来,抛得各处都是。 一阵江风吹过,烟雾散去、尘埃落地,爆炸处的城墙地面炸出大凹坑,城墙两侧的城墙垛子被震得布满裂纹,没撑多长时间酥散成小块坠落城下,这下城墙上多出一个五十多步宽,半人多深的大豁口;豁口与地面上到处是破碎的石头、尸体与尸体的残肢。那场景极其惨烈,让人不忍直视。 ------------ 45尘埃落定 爆炸时,陈硕真驾驭着金雕躲到一边去;尘埃落定后,她又驾驭着金雕飞回粮仓上空,低头看向下方城墙不禁一愣,眉头不自觉地紧锁:城墙的豁口底下现出一扇巨大的石门来,石门表面刻满了各种花纹,花虫鱼草,栩栩如生。刚才剧烈的爆炸没有损坏石门上一丝花纹,也就说质地比条石还坚硬,石门还很厚重。 “哈哈哈,老阿姐,我得谢谢你,谢你派人帮我打开粮仓上的压顶物料,也省的我找人费劲巴拉地凿除这些压顶物料,”李元婴此刻大笑。 粮仓设计出自墨家之手,老工匠将其做成密档封存自然将粮仓石门描述清清楚楚,墨白和郑嫚来援助李元婴也将档案记录的真实情况告了诉李元婴,李元婴拿到粮仓图,除了知道粮仓的具体位置外,也知道了粮仓的其他相关数据,他对比城墙设计图数据知道了粮仓具体情况。刚才他看到陈硕真他们一连串的行动,虽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但是他清楚他们打不开粮仓,顽石打磨而成的石门配合上机关,任你如何重击都毁坏不了分毫,所以晋阳公主想要命令霹雳军冲锋陷阵李元婴拦下了她,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死战到底。 “李元婴,你早就知道这石门的存在?”陈硕真艰难地抬头问道,眼中满是不解,长孙浩仁给给她的粮仓图里可没有石门的解释。 不光她难以理解,长孙浩仁和陈叔坚都眉头紧皱,他俩虽然不知道陈硕真还藏有这么一手,但是这样都没能打开粮仓他们的脸色就难看到极点。 叶法善和长孙皇后相视一笑。 “我不但知道这道石门,我还知道这石门以下、地下岩石以上部分都是用这种顽石砌成,就算你让人清除城墙,掘地黄泉你都弄不走粮食。老阿姐,你看,你现在还觉得你们有腿就能走的了吗?”李元婴跃上城墙垛子,用枪一指章江下游。其实李元婴担心陈硕真还有其他后手。 陈硕真顺着李元婴指的方向看去,江面一排大船迎风破浪而来,每一艘船上都站满了士兵,士兵们手握长枪短刀,在落日的余晖中闪着寒光,最前头的大船船头站着一老一青两个将军,老将军是吴黑闼,青年将军竟然是冯少师的儿子冯文瓒。这个时候船上的士兵吹响了号角,他们已经发现城头上的战斗,他们在向李元婴发出支援信号。 “老阿姐,你再低头看!”李元婴用枪一点广润门城外。 只见城门外,刘玄意和南平公主的士兵将船停在广润门正对面,堵住了广润门的出口,跟随陈硕真前来的折冲府士兵也调转武器堵住城门,双方的人根本没有死战,等他们打进广润门后他们双方就罢了刀兵,在城门设下埋伏。 陈硕真皱皱眉头,下意识地看向城内,好像要让她的人撤到城里。 李元婴嘿嘿一笑:“老阿姐,你就乖乖就擒吧!除了你们比较重要的人,其他人我都可以放过他们。”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筒,拉动引线发射信号,顿时城墙两端以及广润门附近冲出上千城防军,他们正是马骁手下的那些城防军,他们正由崔简指挥着对战场进行围堵。 章江门一方魏元忠指挥着他的小队开路,凡是遇上他们的敌人都被他小队斩杀,小队合击之术被他应用的得心应手,其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陈硕真低头看看石门,再看看战场上的自己人马,又看看广润门上的四人,知道他们对粮仓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唯有直接放弃离开。眼见对手的人马越来越多,一个弄不好真能将他们一伙人全员留在洪州,要是那样了那可就是大损失,以后还有什么江左举事,江左可有她放不下的人还在等她回去。 陈硕真抱拳当胸:“滕王殿下,打个商量,粮食我不跟你争了,你让你的人给我的手下让出一条路,让他们离开。” 李元婴皱皱眉头没说话,觉得陈硕真敢这么堂而皇之跟他谈条件必有所依靠,他没有贸然接她的话,又担心她炸自己。 “想得真美,你当这里是江左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初在蛊神山就是如此,要求别人必须听你的,今天你别痴心妄想了,就算你带着陈望帝离开,你的这些手下也必须得留下。”廖兰指着陈硕真怒斥。 要说在场的人谁第一个不想让陈硕真离开,那必定是廖兰无疑,她无法相信陈硕真居然跟风轻云淡地李元婴谈条件,她真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输了说两句话就算了,看看李元婴的反应她有些担心李元婴答应她的条件。 “廖师妹,你还想怎么样?你想把师姐留下?别说是你,你去问问广润门的那两位敢不敢说能留下我吗?打仗输了我认,但是我要是让他们拼命后果你们能接受?”陈硕真说着双臂一撑,她的周身出现十多种飞蛊,不断围绕着飞行。 普通人同时操控一两种蛊虫已经是极限,这个陈硕真自己一个人能操控十多种蛊虫,同样都是返虚境的廖兰在蛊术可没有她这样的造诣,并且谁也不敢保证这是她全部的实力,所以说陈硕真是蛊道天选之人一点都不过分。 这还不算,她掐诀念咒一指李元婴跟前的某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顿时两眼上翻,身体变得有些僵硬,神情呆板地挥舞着镰刀攻击李元婴,被李元婴击退数次依然悍不畏死的攻击,哪怕是李元婴用枪在他身上捅出好几个窟窿依旧是疯狂进攻,更可怕的那几个窟窿中居然一滴血都没流出来,看那样子他已经不再是人,没有痛觉。直到被李元婴轰碎了脑袋才停止进攻倒地不起。 “怎么样?廖师妹,还要留下我吗?滕王殿下,要不要你的人跟我的人拼命厮杀,你觉得你用多少才能杀掉他们?城头这些人够吗?”陈硕真撇撇嘴。 李元婴的脸顿时黑如锅底,直到刚才他还以为自己能全胜:陈叔坚和长孙浩仁他知道肯定能拿不下,陈硕真的和陈望帝有金雕也能轻松逃走,至于陈硕真这些手下人在他们绝对人数优势下绝不放走一个人,但是令李元婴想不到的是陈硕真还有如此操作,她这一操作就让他心下大惊,黑衣人的反应跟冀州大成教教首用药炼制的人兵有些相似,好像前朝弥勒教犯上作乱的教众也有类似的传闻。 “大胆陈硕真,你竟然和大成教、弥勒教的妖人有勾结,用他们的方法炼制药人。”李元婴想到此大怒,右手长枪一点陈硕真。 “呵呵呵,别拿法庆和宋子贤那样的废物跟我比,他们那种用狂药炼制低等药人能跟我的死士想比?他们那种药人伤了残了战斗力立马大减,废了还得重新炼制,最重要的一点是发狂后便永远清醒不过来了,至死方休。我的死士是通过我对他们下蛊炼制而成的,蛊虫发后有实打实的战力,一种蛊虫不但能让保持清醒状态,还能让他们拥有化神境武士一样的战力,再加上一种蛊虫他们瞬间就能飙升到返虚境战力,而且越是杀人,越是血腥战斗力越强,最关键的是发狂后的他们服用了我研制解药之后能恢复清明,只要不废他们照样如正常人一样活着。你说大成教和弥勒教那种微末道行能跟我比?你们要跟他们要拼一下?”陈硕真冷冷地看着李元婴,言语中满满的威胁。说着手指李元婴面前的另一个死士,反复切换了几次狂暴模式与清明模式。 李元婴清楚陈硕真的死士发狂后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返虚境,可是他们能跟返虚境打得有来有回,一群这样的怪物可就让人头疼了。李元婴皱皱眉头没接话,他在思量陈硕真的提议,他也知道陈硕真之所以没让所有发狂这种还是有着她自己的顾虑,面对这样的选择,自己应该怎么选?牺牲洪州这些人硬磕?还是先放他们离开? “陈硕真,你真丧心病狂,将这些普通老百姓练成药人。”廖兰知道陈硕真使用的上古蛊术秘法炼制的人兵。 “我丧心病狂?他们不服用蛊虫早就跟大街上那些乞丐一样饿死了,服用蛊虫他们有了战斗力,不但他们能活下来,他们的家人还能依靠他们活下来。廖师妹,就凭这个一点你能指责我丧心病狂?你们僚人就没遇到这样的困境?”陈硕真一脸认真地看向廖兰。 “好了,你们滚吧!都别说了。滚!都滚!都快点滚,滚慢了我会改变主意的。”李元婴拦下廖兰,一脸厌恶地对陈硕真说,说着下令城防军给陈硕真他们让路。 陈硕真一脸得意,用上内劲喊话战场:“战斗到此结束,滕王殿下友好地让我们离开,兄弟们,离开洪州回家喽。” 远处不明就里的士兵一脸不可以思议看向这边,尤其是一些军官面露不可置信之色,陈硕真的人马已经被他们重重包围,以人数上的优势他们完全可以拿下他们,为什么李元婴要放他们离开,一些城防军不甘心站在原地不动,拦着路不放行。 八大世家的人手都抬头看向金雕上的陈望帝,目光颇为不善,要不是他一直待在金雕上,八大世家的人能把他撕成碎片。 “传我命令,放行,违令者斩。”李元婴身上爆发出一阵恐怖杀意,那杀意令陈硕真的黑衣人不寒而栗,陈硕真和四大返虚境之上的高手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他用上内劲喊话整个战场,喊完收了杀意,一言不发地走向豁口,跳下豁口去研究那个石门。 经此一战,洪州城防军的人对李元婴逆风翻盘之战佩服的五体投地,李元婴的命令再次传来,所有城防军都乖乖让开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陈硕真的黑衣人集合到城头、沿着台阶下了城头、出城、再到坐船离开。 城头之上陈叔坚和长孙浩仁也已经开。陈硕真驾驭着金雕离开,离开前她回头看了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元婴,满眼尽是复杂的情绪。 “小舅舅。”一刻钟后,冯雪背着一个巨大的棋盘站在豁口边上朝李元婴大喊,她的身后站着冯文瓒。 李元婴抬头看看冯雪,满眼尽是宠溺:“小雪,你咋来了?” “我和阿兄在益州接到父亲书信,让我们来洪州接应小舅舅,说让我们把洪州的粮食运往长安,在章江口我们遇见吴公跟水匪交战,我们一起打跑水匪才过来。”冯雪欢快地说。 冯文瓒也跟他见礼。尽管他跟李元婴交往很少,可是外祖母万贵妃、父母都很认可这个小舅舅,他没理由不讲礼貌。 吴黑闼带着一众亲卫也来到城头豁口处。在章江船头的时候他就看到洪州城头爆炸的景象,他担心李元婴他们出事儿,就命令士兵吹响号角,告诉他们援兵来了,也能威慑敌人,下船后他看到广润门城外灿烈的景象更加担心李元婴,进了城门看到城防军的人知道是李元婴他们赢得了胜利,见到李元婴惭愧地连连致歉,说自己来晚了。直到李元婴告诉他是他们的到来吓走了的陈硕真他才稍稍心安,心道这趟救兵没白搬。忽然又想到什么,忙从身上那一块令牌递给他:“滕王殿下,你看看这个,这是从章江口拦路战死的水匪首领身上搜出来的。” “是什么?”他接过令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眼中精光四射,身上再次爆发杀意,不过立马收了杀意,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随手将令牌扔给了晋阳公主,故作轻松地说:“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块上好的紫铜。” 晋阳公主接在手中看看没说话,收起来。 站在前排的是墨白、郑嫚、廖兰等等一众人,他们都看出李元婴和晋阳公主的古怪,不过都没说话。 张灯时分,李元婴和李如云回到都督府后宅尼露拜尔的卧室,卧室里长孙皇后拉着尼露拜尔的手拉家常,她很喜欢这个楼兰公主,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嘱咐她很多怀孕时候该注意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 晋阳公主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喝着茶,看到李元婴进门,连忙高兴地打招呼。 “咋就你俩?其他人呢?”长孙皇后看到李元婴笑笑,眼前的小家伙早已不是那个被李世民吓哭的孩子了,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大男子汉,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小苏瑰非要跟小雪他们在前院喝酒,我和阿姐得空过来看看您。”李元婴知道二嫂的意思,不等李如云说话,他先说道。 不光苏瑰没来,冯雪和冯文瓒也没来。 长孙皇后点点头,直接说道:“二十二郎,辛苦你了;十姐,辛苦你了,李家真有困难还是得靠李家自己人,你俩千里迢迢跑到洪州来,九死一生,劳苦功高。” 这种场合,李元婴和李如云也不答话,只是笑着看长孙皇后。 “洪州粮仓能让九郎解一些燃眉之急,但是解决不了根本上的问题,他接武媚娘回宫是想用趋虎吞狼的策略对付大哥,我担心他赶走了大哥却对付不了武媚娘,那丫头城府太深了,智慧若妖。你二哥在世之时爱惜她才没除掉她,现在的她已长成气候,大势已成,难以遏制,恐怕她会给李家带来灾祸。二十二郎你跟她很熟,我希望你能制衡她,不要对李家赶尽杀绝。”长孙皇后长叹一声,当年李淳风要李世民杀了武媚娘,一了百了;袁天罡却说杀了武媚娘,还有王媚娘,萧媚娘,并说天命不可违,唯有顺应天道伺其势弱徐徐图之。 长孙皇后修炼至此,慧眼如炬,也知天命不可违,她也不好直接干预,只好来找李元婴,希望李元婴能出手。 李元婴点点头,不禁回想起长安城那道靓丽的身影,弘文馆和长安街头曾经留下他们一群人的身影,后来她入了宫,做了才人;他则出了长安城做了滕王;李孝逸做了大将军,兕子掌管着霹雳堂。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们再不复当年的青涩。 尼露拜尔瞅瞅李元婴,她也认识武媚娘,现在从长孙皇后口中听到她的消息,再看李元婴的模样就知道在想她,冷哼一声。 李元婴老脸一红。 长孙皇后和李如云都是会心一笑,她俩都知道李治、李元婴还有那个李孝逸当年都很喜欢武媚娘。 “二郎今年会隐退,他选择去高丽。”长孙皇后言语中有说不来的落寞。 她为李世民育有三男三女。当年她重病在身,大儿子李承乾和二儿子李泰被有心人挑拨争夺太子之位,兄弟俩差点如李世民与李建成一样兵戎相见,好在李世民及时发现,把李承乾派往江南,李承乾悔悟,做了李家的暗子,暗中经略长江以南;过了这些年李泰也醒悟了,也决定做李家的暗子,准备深入高句丽。大女儿李丽质跟娘家侄子长孙涣过得并不幸福,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做了暗子,二女儿一直跟在她身边没结婚,明面上长安城就剩李治和小女儿了,小女儿过得也不如意。想到这些她也有些伤心。 “二嫂,都来洪州了,去看看承乾吧!这些年他也挺苦的。长安城有我呢!”李元婴突然说。 好一会儿,长孙皇后才轻轻点头。 “二嫂,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李元婴扭头对外面喊道:“进来吧!” 廖兰推门进到屋里,来到跟前她规规矩矩朝长孙皇后深深一礼,这不光因为长孙皇后是返虚境之上的高手,更因为她是李世民的贤皇后。 长孙皇后盯着廖兰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问李元婴:“这是谁?看着有些眼熟。” “她姐姐在幻音坊,最会弹琵琶的那个。过年的时候她想跟我去长安接姐姐回洪州。”李元婴无奈,只好说道。 他也不想当着长孙皇后的面提起李承乾拉拢李元昌造反的过往,尤其是李元昌造反的原因竟然是对廖兰的姐姐念念不忘。 长孙皇后恍然大悟,本来还想调笑李元婴两句,瞥见身旁脸色有些难看的尼露拜尔摇摇头,提笔写信,心里暗笑:“都是风流债。” ------------ 46滕王阁之名 永徽四年春二月初二,晴空万里,暖阳当空,阳光照在万物身上都是暖洋洋的,洪州城内外到处都是生机勃发、春意盎然。 李元婴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上洪州城广润门,转过城门楼子,沿着马路来到那段残破的城墙处停下,低头看看空荡荡的粮仓,粮仓中的稻米都已经尽数取出来,装上朝廷的大船运走。不日,最后一艘装有稻米的大船也将会沿着章江北上驶入大江,然后沿大江顺流而下,行至大江与江南河交汇处再次北上,过江南河、邗沟、淮水、通济渠、黄河到达东都洛阳城,再经由广通渠转运到长安城。最后一船稻米装上船离开后,这段城墙处就遗留下这么个深深的粮仓大坑,坑里到处抛弃着打理稻米用的破烂工具、席子以及一些木板等等,从上面看上去满眼尽是乱糟糟的;粮仓周围到处是破碎的青天砖,以及争夺粮仓时打斗过的痕迹。 此刻,李元婴一阵头疼,任务是完成了,李治和武媚娘在朝堂上争取到了更多的话语权,可是做完这一切留给他的是眼前的烂摊子:上百尺深的粮仓大坑和破碎的城墙。瞅瞅城外,再瞅瞅城里,城墙处的缺口可是潜在隐患,此处城墙得尽快修复,否则就这样弃置不管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只是修城墙得花钱呀!想到这,他禁不住又想到李治与武媚娘的现在的处境,想想朝堂上那些尚书与侍郎颜色,再想想户部与工部那些人的嘴脸,让朝廷拨银子填埋大坑、筑造城墙是个多么荒唐得想法。 想到这些他皱皱眉头,转身走了几步来到城墙垛子处,穿过城墙垛子遥望鄱阳湖,湖面上水天一色,黛色隐隐约约可见;低头看看城墙下,章江与抚河滚滚而来,汇于城下;回头望望城内,青瓦房舍之间、竹楼酒肆之内人声鼎沸;再次抬头转身打量洪州城周围,梅山、西山九十九峰等等诸山映入眼帘,他不由的眼前一亮。 洪州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就梅山、西山九十九峰等等一些列的大山而言:单看每一座山都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发,有的山峰山石杂错处有水练跌落,山峰之上隐隐有彩虹呈现;目光流转之间,将所有山峰连起来画成一幅画,你会发现洪州周围的山峰起伏有序、错落有致、浑然厚重之上生机盎然、绵延不断;朵朵白云悠然滑过,山峰与山峰之间,紫气上升、苍烟若浮、云蒸蔼蔼,活脱脱一副生龙相。 再看洪州城外的章江,章江上游众多河道水流从山中奔涌而出,冲入章江水道,辗转腾挪之后,山川之势化为浩荡水姿,浩浩荡荡,滔滔不绝;除此之外,其他地方河水沟道、湖泊水渠往来如织。这山川地貌、这江河姿态整个一副大阴阳风水格局,洪州城就建造在这方小天地最大的格局处,古书有言:大聚成都会,洪州城未来可期。看来洪州城成为江右之地得中心所在不是没有来的。 “滕王殿下,别来无恙!”人未到,一道中气十足得声音先到。一个身着月白色的道袍的道士脚踩树梢而来,飞身越过章江,就势踩了一下江边柳树的树梢跃上城墙,来到李元婴身旁。 “叶道长,别来无恙,这是准备离开洪州?”李元婴侧身朝叶法善拱拱手,看他身后背着的行装是一副要远行的装扮。 “丹药练成,洪州事了,贫道也该离开了。离开前过来跟滕王殿下道个别。”叶法善打了个稽首还礼。 “叶道长接下来准备去哪里?有目的地?还是云游四方?”李元婴随口问了一句。 “西昆仑山,去给一位故人送丹药。此次来洪州就是应故人所托借用丹井炼制丹药。”叶法善微微一笑,也没隐瞒。 李元婴两眼微眯,没再往下问,涉及到西昆仑那个禁区的事情不是他能打听的,打听多了会惹祸上身的。 一时两人无言,两人都是看向城外的山山水水,叶法善打破了沉默:“滕王殿下出身鬼谷一脉,想必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不知道滕王殿下对洪州城的山山水水怎么看?” “生龙恶水。”李元婴登上城头就一直在观察洪州的山水走势,听叶法善这样问,他毫不犹豫冲口而出。 “火眼金睛,不愧是鬼谷一脉的传人。只是殿下可否知道一则由来已久的江湖传说,大江之北古彭蠡泽中的雷池生变,大江下游江道依旧,大江恶水倒灌入此处天地,大江与章江两江江水相激,江右之地水势呈现涨溢之相,大有桑田变沧海之危,这对江右之地来说是一场浩劫。”叶法善收起笑容,神色肃穆。 “叶道长,这里面有什么秘闻?”李元婴皱皱眉头,对于世人来讲,只要不是天崩地裂,不是山川江河变更,不是刀兵灾异,谈不上浩劫之说,叶法善在这里用上了浩劫一词,不知是有什么秘闻,还是说其他原因故意夸大。 “呵呵呵,也算不上什么秘闻。众所周知,古云梦泽、古彭蠡泽等大泽为大江泄水之地,从我们这里往北看大江,江北那片区域就是古彭蠡泽,大江的一处泄水之地,历经天地巨变,地形徒改,若是历经自然变化,彭蠡泽会慢慢与大江断开,几百年后不复存在,这个过程中大江下游水道会因水量增减变化冲刷出新的水道,此方天地倒无大碍。奈何俗世间总有心比天高者,仗着有几分见识,学得几手术法,欲要强行夺取别地气运,他们鼓动当权者强行改变江北地势地形,强迫大江水势南侵,欲要破坏江右山水地形。当下这片天地的在世俗人眼中只是因为降水渐多引起的水势上涨,实质上外水冲蚀,本土水势已然大乱,也就是滕王殿下的口中的恶水,好在恶水被生龙压制着,出不了什么乱子,怕就怕有人贼心斩龙,等到大江的恶水再漫过洪州城,此地可就是真的穷山恶水了。”叶法善忽然又想到了,自嘲式的笑笑,随即又点点头,仿佛想通了什么。 国有国运,地有地势。江北各州是中原王朝的正州,历来受各姓朝廷重视,江南岭南多是羁縻州,江右各州更是正州与羁縻州渐变地区,深受夹议之苦颇多,正州要是针对羁縻州做一些气运之争的举动,朝廷必然乐见其成,说不定还会派人从中协助。这些有见识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里面有官府的人在推波助澜?”李元婴突然问。他也知道能干出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必然有在官府的人助力,否则不管那一方势力都不是明火执仗地能做到的。 “不愧是七巧玲珑心。”叶法善笑得更加灿烂,没提一字,他竟然很快想到背后之事。 李元婴皱皱眉头,想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开口问道:“我能做什么?” “滕王殿下,你看现在的鄱阳湖是什么形状?”叶法善指指北方鄱阳湖,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元婴的问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卸下行囊,从中拿出纸笔,把笔头含在嘴中润湿一下,在纸上画了一条弯曲的线,在线一侧画了实物形状,又在实物几处关键部位标记出了几个名字,顶头的是洪州城。 “葫芦?”李元婴看看鄱阳湖湖面,又看看叶法善画的草图,有些迟疑,刚开始他以为叶法善会建议他用手中权力干预对方的行动,现在看来他想错了,应该是让他针对他们出应对之策。 “对,葫芦。此乃天地自然形成的葫芦,它可以自动吸纳大江携带来杂乱之气,净化阴邪,如果没人干涉,让其独自运转即可维持正常的天地常规,现在江北有人对雷池动手改天换地,这就需要我们江右之地也要做出应对,我的建议我们借助这天生地养的葫芦应对,将这个葫芦盘活盘大,大到她能扛住大江水带来的阴邪魔煞,扛过去了,这方小天地不会承受两江相激引起的不良后果。”叶法善点点头。 李元婴的心中忽然想起一些古人的传闻,他问叶法善:“叶道长,传说澹台子过江斩龙,诸葛武侯青衣江石笔治水,许旌阳携众击诛恶龙是否都跟雷池与鄱阳湖有关?” “天地异变,时变时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澹台子、诸葛武侯和许旌阳因缘际会在洪州大行其道,他们出手为洪州做的事情都有定数,但是我们拨开迷雾见真章,你会发现他们所做的只能辅助性地消灾,不能从根本上定局,这并不是他们修为不够,认知不够,是因为他们缺少王朝气运。殿下则不同,生的恰逢其时,又是李唐金龙,身负大唐气运,可以以皇家名义集齐五色土筑基阵法,以王朝气运矫正地方气运,一旦滕王殿下出面协调这方天地气运扛过大江浊水侵蚀,大江下游水道自身也能加快重新劈开水道的进度,自控泄洪导邪,那个时候鄱阳湖定会福报江右,福报滕王子孙。”叶法善点点头。 “请叶道长明示。”李元婴深深一礼。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该出真章了。 “滕王殿下身具公输家与墨家传承,听说在滕州建了一座楼阁,何不在此建一座楼阁?许叔重《说文解字》有言:五,五行也;从二,阴阳在天地交午也。《尚书•洪范》有言: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又有:土胜水、水胜火、火胜金、金胜木、木胜土。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悔,在此建一座“明二暗五”的楼阁,以五暗合天地术数、构筑中天印符、沟通天地阴阳、稳定小天地五行、凝聚洪州大聚不散,这样不但可以诛杀一切妖邪,祛除一切魔煞阴邪,还能调和阴阳,令小天地风调雨顺、万物生发,又能与生龙相守遥相呼应,形成一副以五行为阵眼,以山水为阴阳的阴阳风水大格局,五行阵法、中天印符与阴阳大阵三环套月共同对抗浊水侵袭。”叶法善点点粮仓之处。 李元婴听了高兴之余略有些尴尬,在滕州时得到公输家与墨家传承后他过于膨胀了,也过于想向李世民证明自己,就广征民夫修建楼阁,修改楼阁过程中他亲自监督、步步把关,以自己从传承中学到的东西严控建造楼阁质量,从而引起种种矛盾冲突,他还不自知,说白了就是他学艺不精造成许多不可调和的矛盾,楼阁未修盖完成他就被李世民一纸任命调往金州做刺史,阁楼也随着他的离开停工了,后来听人说被人破坏掉了,至于是谁不得而知。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日夜研究传承,再加上岳父这个大将作亲自指点,已经让他真正掌握了传承的精髓,现在再让重新修建楼阁绝对不会在发生过去那些矛盾。他又有些跃跃欲试了。 “谢过叶道长。”李元婴是深深一礼,这一礼不光是他对前辈高人给后辈指点迷津的谢意,更对其有发自内心要重建楼阁的期待。 “不必客气,我来此天地此借用洪崖丹井炼丹,自当回报这方天地。”叶法善摆摆手,迟疑一下,摸出一个玉盒递给李元婴,“滕王殿下,这枚丹药是我借用丹井练出的疗伤药,虽不是什么神丹灵药,但是作为疗伤药却是一等一的好药,送给殿下傍身,日后我那弟子还望殿下照拂一二。” “好说,好说。”李元婴本来客气一下,想到文会宴那个士子他二话不说收下了。 叶法善笑笑,心道这位滕王殿下也是个妙人,便不再多言,转身飘然离去。 就这样城头又成了李元婴一个人,突然他福至心灵,叶法善跟他聊了那么多,建议他在此处建一个五层阁楼。现下此处已经不再可能再用作粮仓了,肯定要回填后重筑城墙,建好城墙后在其上再建楼阁,只是这回填深坑工程量巨大,需要泥土。看看眼前的大坑口最长处近百步,最深处犹在地面之下良多,这得需要巨量泥土。突然他想起卢承庆曾向他抱怨,城内沟道水渠湖泊与章江水相通,年年丰水期章江水灌入城内,致使洪州经常出现水漫街道的情况,最严重的一年淹了半个城的街道,倒了数十座房屋,因为种种原因城内的沟道水渠没有治理,挖河掘沟清理出来的泥土不正好可以用来回填大坑?填完大坑,再以五色土筑基重修城墙,在其上修建建一个“明二暗五”的五层阁楼,这个阁楼可以收藏天下书籍,可为作为洪州贫寒士子抄书场所,可以招待洪州的贵客,也可以划出两层作为蝶卫得中转站,总之一句话,楼尽其用,至于楼阁的名字就叫滕王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