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她竟然说要换人? “怎么是你?贺怀轩呢?!” 姜清瑶脸色惨白靠在床沿,看到来人,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 来人是一直寄居在她家宁远伯府的远房表妹秦玉蓉。 秦玉蓉张扬又得意地笑了,“表姐醒醒吧,怀轩如今是我的夫君了,不是你的。” 听了这话,姜清瑶姣好的面容隐隐抽搐,强忍怒意:“惦记别人的夫君,你还要不要脸?” 秦玉蓉冷笑了一声,“夫君进来吧,是时候让表姐见一见咱们的孩儿们了。” 话落。 贺怀轩牵着两女一男三个孩子进来,其中的男孩还是姜清瑶苦心培养,悉心照料六年的继子! 继子扑到秦玉蓉怀里,抬着下巴欢喜道:“娘亲,没了这个老妖婆,咱们一家五口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秦玉蓉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安儿,是一家六口才对,很快你就要添一个弟弟了。” 姜清瑶心口一揪,眼泪突然就出来了。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将继子视为亲生儿子,呕心沥血抚养,不顾性命冲入火场救他,他害了大病,她不惜跪叩三百石阶为他求灵药,因此腿落下疾,寒冬腊月刺骨的痛。 付出一切换来的是什么? 满眼的嫌弃,一声老妖婆罢。 姜清瑶心如刀绞,颤抖着声音问:“贺怀轩,你不是说你不能生育?这三个孩子怎么回事?” 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屈辱占据心头,叫她头痛欲裂。 作为已经落魄的宁远伯府的嫡女,姜清瑶嫁给安国侯府世子,谁人不羡慕她高攀,嫁了顶好的夫婿。 然而,成婚七年,姜清瑶都未曾与贺怀轩圆房,他跟自己说他不举,她不曾有一丝怨言,顶着压力从贺家旁支过继了一个孩子到膝下。 七年间,姜清瑶为了这个家掏空自己的嫁妆,妯娌欺负,下人嚼舌根,甚至继子顽皮,她都一一熬过来,熬到油尽灯枯。 没想到,她的一生都被蒙在鼓里,替别人养大孩子,如今只剩下半条命,还要看别人在自己面前阖家欢喜。 七年付出尽付东流,她就是个笑话。 “贺怀轩,你好狠的心!” 撕心裂肺的嘶吼后,姜清瑶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贺怀轩,我们和离吧,我给你们腾位置,这侯门主母,不做也罢。” “只求你能帮帮我外祖家,薛家是被冤枉的。” 贺怀轩眼神闪了下:“太晚了。” 秦玉蓉暗笑:“昨日午时,薛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均已被斩首,尸身丢去乱葬岗喂豺狼野犬了。” “什么?” 姜清瑶如遭雷劈,直接从床上跌落,“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贺怀轩有些不悦,不过是她外祖家,至于如此伤心?为了跟他赌气,连侯府主母都不做了,果然是他一直太纵容她,让她越发不可理喻。 见姜清瑶面如死灰,贺怀轩决定原谅她一回,“清瑶别闹了,蓉儿这些年隐忍委屈,又为贺家开枝散叶,劳苦功高,她不容易。” 秦玉蓉委屈地擦了擦眼泪,连忙催促,“夫君,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去吧,我跟表姐聊一聊。” 等贺怀轩离开,秦玉蓉抬起手,朝姜清瑶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表姐,不妨告诉你,早在你跟夫君议亲那天,我们就有了夫妻之实,要不是表姐你霸占侯府主母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何需承受分离之苦?” “噢,对了,你母亲当年不是被你克死的。” “还有背后对付薛家的那位,我都差点忘了,夫君警告我不许告诉你。” 姜清瑶瞪大双眼,拽住她裙角,“告诉我,是谁害死了我母亲?在背后对付薛家的又是谁?” 秦玉蓉哈哈大笑,“表姐,这些你就亲自到地府问他们吧。” “来人,把这弃妇挖掉双眼,砍断手脚,乱棍打死。” 七年隐忍,秦玉蓉终于得势,为所欲为。 “不——” 钻心之痛。 姜清瑶死不瞑目。 若老天爷开眼,给她重来的机会,她一定搅翻宁远伯府,杀死这对狗男女,让所有欺她害她之人下地狱,拼尽全力改变薛家蒙冤惨死的命运。 …… “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丫鬟之桃低声问。 姜清瑶恍惚回神,她不是死了么? 不动声色环顾四周,此情此景,不正是她与贺怀轩定下成亲日子的那一天。 她回到了七年前。 果然,老天都看不过去,她又活了。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走之前的老路。 姜老夫人正和贺老夫人商量成亲的日子。 “那就这么定了,两个月后……” “孙女不愿。”一道清脆坚定的嗓音打断两人的话。 姜老夫人面色发沉,犀利的眼神看向姜清瑶,“放肆,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姜清瑶毫不退让,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祖父十年前定下了我和安国侯府的婚约,但没指定要安国侯府世子,如果非要履行婚约,那我要换人。” 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宁远伯府这些年早已落魄,不似当年,能与安国侯府结亲,实属高攀。 晚辈里,就属世子贺怀轩最尊贵,上京多少千金小姐想嫁给他。 她竟然说要换人? 姜老夫人呵斥:“孽障,你是疯了不成?” 该死的灾星,要不是留着她有用,早就乱棍打死。 姜老夫人全然不在意姜清瑶怎么想,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她搅和这门泼天富贵的好亲事。 嫁给贺怀轩是姜清瑶悲剧的开始,她铁了心要扭转命运。 见她油盐不进,姜老夫人满腔怒火,碍着众人的面无处发泄,只想着回去再狠狠收拾她。 “这丫头犯魔怔了,她的话不作数,事情就这么定了,两个月后成婚。” 大罗神仙来了她都不会让姜清瑶胡闹。 “慢着。” 坐在主位上的贺老夫人发话了,她的眸深不见底。 “姜姑娘,为何要换人?” ------------ 第2章 前世她瞎了,今生恢复光明 姜清瑶壮着胆子回话:“自是因为世子早已心有所属,我不愿拆散鸳鸯,还望两家长辈成全他们。” 成全这对狗男女。 是与不是,问过便知。 贺老夫人让身边的嬷嬷去喊世子过来。 不一会儿,贺怀轩匆匆而至,头发微乱,身上暗绿长袍下摆处明显有几处褶皱,腰带松垮挂着,如此模样,有失体统。 昔日沉稳端方的孙子这么不体面出现在人前,就是在丢安国侯府的脸面。 贺老夫人面色不虞地睨他一眼,“怀轩,姜姑娘说你已有心上人,是真的吗?” 贺怀轩面上掠过一丝愕然,又被他很好地掩盖下去,规规矩矩回答:“怎么可能?我既与清……姜姑娘有婚约,便不会与旁人扯上关系,除了姜姑娘,我不会娶其他女子。”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姜清瑶,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姜清瑶手心里的帕子差点就被她撕成了两半,小脸绷紧着,哪怕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可她只能将所有恨意压在心头,不让人瞧出端倪。 “怀轩哥哥。”一道软糯娇软的嗓音传来,叫得人心都酥掉了。 秦玉蓉穿着粉色花纹锦绫罗裙,身形小巧玲珑,娇滴滴的,很容易激发男子的保护欲。 她怎么来了?他不是让她不要出来乖乖待在房间? 贺怀轩的目光轻飘飘落在秦玉蓉身上,带着一丝警告。 姜清瑶在心里冷笑,她就知道秦玉蓉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公开两人的身份,何况两人刚有了夫妻之实,秦玉蓉定觉得这样就能顺利嫁入安国侯府。 “表妹脖子怎么红了?”姜清瑶忽然抬起指尖,诧异不已问。 所有人看向秦玉蓉的脖颈,大家都是过来人,怎么看不出那不是寻常的痕迹,是欢爱时留下的吻痕! 秦玉蓉心下慌乱,羞涩地捂住脖子,咬着唇眼巴巴看向贺怀轩,眼神仿佛在问“怎么办?” 姜清瑶的眼神在秦玉蓉和贺怀轩身上徘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眼含怒色:“你,你们刚刚难道在苟且……” 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众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总归是丢脸至极。 贺老夫人重重拍了下黄花梨木桌,瞥向贺怀轩,“混账,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怀轩你与这位……” 贺老夫人都不晓得秦玉蓉,让秦玉蓉脸上有点难堪,她跟着姑外祖母和姜清瑶来过安国侯府三回,竟然没给贺老夫人留下一丝印象。 这老太婆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等她成了怀轩哥哥的妻,日后成了这侯门主母,一定要给老太婆点教训。 姜清瑶给贺老夫人介绍,“她是我的远房表妹,一直寄居在宁远伯府。” 一个寄居在伯府的表小姐,居然爬了安国侯府世子的床。 奇耻大辱。 贺家大夫人李氏皱起眉:“这就是你们宁远伯府的教养?教出这么个不守礼节,一心攀高枝的爬床狐狸精?” 秦玉蓉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身子狠狠颤抖,眼泪立刻落下,“我,我没有,我跟怀轩哥哥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 她扑通跪下,声音哽咽:“求贺老夫人成全我跟怀轩哥哥。” 姜清瑶面上愤怒难消,心里却欢喜,秦玉蓉闹得越凶越好,她就不用嫁给贺怀轩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前世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贺怀轩缓缓掀起眼皮,心中已有决断,“回祖母,孙儿与姜姑娘的婚事不变,等咱们成亲后,再将蓉儿纳入府中,姜姑娘为妻,蓉儿为妾,乃皆大欢喜。” 好一个皆大欢喜!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他贺怀轩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而她的未婚夫在成婚前与别的女子苟合,她颜面何存? 前世被蒙在鼓里,被利用榨干,眼看亲人横死,自己也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这些都拜眼前这人所赐! 姜清瑶气的脸都红了,“世子竟然在议亲之日与别的女子苟且,弃宁远伯府的脸面不顾,宁远伯府虽已落魄,却由不得世子你如此轻贱!” 她一番话就上升到宁远伯府颜面的程度。 “我身为宁远伯府的嫡女,从不贪图安国侯府的权贵,既然世子与表妹两情相悦,我绝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世子大可娶心爱之人为妻。” “再说,我想嫁的是品行高洁的如意郎君……我与世子的婚约就此作罢,还望贺老夫人允许。” 贺怀轩脸色沉了沉,她这是讽刺他品行不端,绝非良配? 这是在打他的脸。 她区区一个落魄户嫡女,他堂堂安国侯府世子,如今父亲出了意外,他将来就是安国侯,她凭什么不乐意?有什么资格说不? 贺怀轩眉头一拧,“姜姑娘,今日之事只是意外,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知你心里有气,等成婚后我会弥补你的。” “况且你不是一直心悦于我?” 这话倒提醒了姜清瑶。 是了,去年她坠入冰湖差点溺死,醒来看到了贺怀轩,少年温润端方,一眼便扎入她心中。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她喜欢上贺怀轩,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 前世她瞎了,今生恢复光明。 贺怀轩带着尽在掌握的自信,道:“别胡闹了,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 这一世,她姜清瑶仍要做他的妻,替他掌管家业,抚养孩子,打理好一切。 不久前他还在陪孩子们玩,忽而一声凄厉惨叫响彻寰宇,天色大变,狂风骤雨,一睁眼就变成如今光景。 前世他生活和美,孩子众多,唯一不如意的是少了些许如花美妾,过得太过克己。 还有一直乖顺的妻子开始闹了。 都怪她知道了不该知晓的事,这辈子,他不会让姜清瑶知道了。 他与蓉儿孩子们的事,她母亲的死,薛家的覆灭,她都不该知道。 他会好好调教她成为一个顺从合格的侯门主母。 姜清瑶将他视若空气,只希冀地看向贺老夫人。 贺老夫人颇为欣赏她的从容淡定,又看出了她的万般不愿,并不想强人所难。 “姜姑娘,你方才说要换一个人履行婚约,那你想换谁啊?” 换人?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拒绝嫁给他? 贺怀轩怒了,“我不同意!” ------------ 第3章 她逃不掉的 “姜清瑶,除了我,谁会娶你这个灾星?!”贺怀轩毫不留情,下颚线十分冷硬。 语气里高高在上。 不,贺怀轩知道内情,姜清瑶的生母不是她克死的,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必须牢牢抓住姜清瑶,且不说她丰厚的嫁妆,她外祖巨富薛家更会是他的助力。 父亲走后,晚辈中庸无能,安国侯府日渐衰落,这一世他要力挽狂澜,让安国侯府重振光辉! 贺怀轩内心豪情万丈,根本注意不到祖母贺老夫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姜清瑶是灾星不过是谣传,他却当众奚落,如此轻贱,让姑娘家的脸面往哪儿搁?让宁远伯府怎么想? 她最疼爱的孙子,处事心性不及儿子十分之一。 姜老夫人脸色不太好,“世子慎言,咱们清瑶可不是什么灾星。” 哪怕他们天天在家里骂姜清瑶灾星扫把星祸害,却容不得外面的人说,让宁远伯府面上无光,影响其他子女的婚事。 安国侯府共有三房,大房二房都是庶出,只有三房是贺老夫人所出。 贺老夫人的儿子贺峥是现任安国侯,膝下只有贺怀轩这个儿子。 大房和二房的夫人都不想自己儿子娶一个落魄伯府的女儿,更别说此女生来克母,乃不祥之人。 姜清瑶深吸一口气,“求贺老夫人怜惜,我愿嫁给侯爷,没准儿能给侯爷冲冲喜,让侯爷逢凶化吉,平安归来,若……侯爷回不来,我也愿意为他守节,死后与侯爷同葬。” 这—— 所有人都懵了,就连见惯大场面的贺老夫人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安国侯年纪轻轻官拜内阁次辅,又是皇帝的义弟,极受皇帝倚重,不仅有爵位,还有实权。 可惜了,安国侯去外地办差,乘船回来途中遭遇水盗,落入海里,生死未卜。 七日过去,仍是杳无音讯,贺家的人都觉得他凶多吉少。 姜清瑶知道今日议亲本就是想给安国侯冲冲喜,那她何不将事情摆在明面,直接她嫁给侯爷冲喜算了。 贺怀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女人得寸进尺,胆大包天不做他的妻,居然妄想做他的母亲?! 秦玉蓉身子摇摇欲坠,像是天塌了下来,若让姜清瑶当了侯爵夫人,日后她进了贺家,还要孝敬姜清瑶这位婆母,凡事被她压一头,不得被磋磨死? “不可以!”她大喊。 “啪。” 秦玉蓉抬手捂住火辣辣的脸,瞪大眼睛看着姜清瑶,“表姐你做什么?” 却见姜清瑶冷冷道,“长辈都没发话,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还嫌宁远伯府不够丢脸?” 秦玉蓉委屈至极,咬紧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贺老夫人让姜清瑶过来,拉住她的手,温和地问:“孩子,想清楚了?如此,我贺家欠你了。” 贺峥至今没有消息,无人明白她的丧子之痛,偏偏这时候姜清瑶站出来了,说要给儿子冲喜,祈求儿子逢凶化吉,平安归来,这让贺老夫人心头发暖,越发喜欢眼前的丫头了。 姜清瑶回道:“想清楚了,侯爷长相出众,品性高洁,才华横溢,是端方守礼的君子,嫁给他,我心甘情愿。” 贺老夫人动容,“好孩子,我们贺家不会亏待你的。” 姜老夫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虽然气恼姜清瑶的自作主张,但既然说到安国侯府欠他们的,往后可以捞不少好处,也算值了。 再闹下去恐怕什么都捞不着。 贺怀轩愣在原地,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不,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不久前姜清瑶还是他的妻,这么快居然成了他的母亲? 不可理喻,荒谬至极。 大房二房倒是松了口气,众人纷纷散去。 今日发生之事太过惊世骇俗,很快就会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离开安国侯府前,姜清瑶被跟上来的贺怀轩堵住路。 贺怀轩甚是气恼,“姜清瑶你今天怎么回事?就算欲擒故纵你也闹过了。” 姜清瑶眼神怪异地睨他,“什么欲擒故纵,我是认真的,往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了,请世子注意分寸。” 凭白多了个好大儿,往后她会好好教他做人。 姜清瑶她这是在作死! 贺怀轩气的咬牙切齿,“胡扯,你不是一直喜欢我?” “我感染风寒,你为我寻偏方熬汤药,我意外坠马昏迷不醒,你吃斋礼佛半月为我求得护身符,前些日子你还托人寻得一方宝砚送我……” “若不是爱惨了我,你何须做到这份上?” 是啊,姜清瑶的心一直在他身上,上一辈是,这辈子还是,她逃不掉的。 姜清瑶听着只想发笑,她原以为她付出再多,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居然都记得。 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他知道她对他这般好,上辈子还联合秦玉蓉将她蒙在鼓里,让她像个傻子呕心沥血付出一切? 这个人,果然是没有心的。 她养条狗都比他好一万倍。 姜清瑶神色淡淡:“世子,我对你好,只是因为去年你跳下冰湖救了我,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贺怀轩身边的小厮闻言,惊诧,“那不是……” 却被贺怀轩一个眼神警告打断。 等姜清瑶走远,贺怀轩恶狠狠对小厮道:“冰湖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你敢说出去,打断你的腿。” 小厮瑟瑟发抖。 驶入大街,马车开始慢了下来。 之桃眼眶泛红,“明明贺家大房和二房还有两位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为何偏偏选了侯爷?” 贺怀轩婚前便与人私定终身,品行不端,的确不是良配,可其他两位公子相貌才学都不错,大可以考虑。 闻言,姜清瑶愣了下,随即失笑,“你还为这事哭上了?” “放宽心,我这么选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退掉婚约,祖母,继母和父亲都不会放过我,选贺怀轩的堂兄弟,对方不见得乐意,被迫娶了我,日后婆母不喜,夫君不疼,我又能落得什么好?” “选择侯爷就不一样了,我成了侯府夫人,贺怀轩的母亲,大家看在侯爷和贺老夫人的份上都要敬我几分,起码我不用看人脸色过活,挺好的。” 比起上辈子的糟心事,这一世的开局实在好太多了,再也不用被榨个干净,姜清瑶松了一口气。 之桃脸上的愁色散去,轻轻点头,“小姐说的在理,是奴婢狭隘了,若侯爷回不来,日后小姐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大可从贺家旁支挑选一个孩子过继到膝下,如此老了也有依靠。” 将来整个安国侯府,除了贺老夫人,小姐就是最尊贵的女人,若是世子不孝敬,那可是要动家法伺候的! 姜清瑶撩起车窗的帘子想要透透气,不经意的一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硬俊美的脸庞。 ------------ 第4章 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面经过的马车上,男人身穿玄青色衣袍,墨发束起,幽深清冷的眸与她相对。 此人蕴着久居高位者才有的威势,且极为贵气。 姜清瑶望着他,呆了下,都没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看,直到两辆马车远远错开。 “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仔细一想,又想不出来了。 “大人,那不是你之前从冰湖里捞起来的小姑娘?好像是姜家的嫡长女?” 马车上,一位灰衣青年忽然开口道。 被称作“大人”的男人抬眸,不冷不热地道:“嗯,是她。” 少女肌肤如雪,面若桃花,五官长开了,少了几分青涩,都会直勾勾盯着人。 灰衣青年问:“大人回不回贺家?” 男人淡淡道:“暂且不回。” 宁远伯府。 祖孙三人回府,宁远伯姜屹松和继母许氏上来询问情况。 听到白天在贺家发生的事,姜屹松的脸色垮了下来,质问道:“你是疯了吗?好端端的世子不选,选了侯爷!万一……哪有女子像你这般未婚夫不嫁,改嫁准公爹的?!” “姜清瑶,你让咱们宁远伯府沦为上京的笑话,日后出门都要被人嘲笑,宁远伯府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孽障,真是孽障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这灾星活下来。 姜屹松怒气难消,许氏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赶紧给姜屹松顺顺背,“夫君,消消气,省得气坏身子,清瑶你也真是的,太不懂事了,你让咱们宁远伯府颜面何存?” “还不快跪下求你父亲原谅?” 姜老夫人心知今天的事非姜清瑶一人的过错,但不喜这个大孙女,继续作壁上观,任由其他人对姜清瑶发难。 姜清瑶抿了下唇,面色冷淡,她看向四周,宁远伯府早就不似当年,之所以还勉强维持住表面风光,是暗地里掏空她母亲留下来的嫁妆。 母亲去世后,外祖父念在她的份上也没有要回嫁妆,全都捏在老夫人手里。 屋子里的精致布置,一家子的吃穿用度,下人们的工钱,用来打点疏通关系的银两,哪一面不耗费她母亲的嫁妆? 花着她母亲的钱,却好意思指责她,处处苛待她,骂她是灾星,骂她孽障,骂她丢宁远伯府的脸。 没有她,外祖父早就拿回嫁妆,整个宁远伯府的人都喝西北风去了! 想她上辈子隐忍,真是可悲。 母亲被宁远伯府吸干血,她又被贺家榨干净,就连薛家也惨遭灭门。 姜清瑶垂眸,捏着指尖,薛家覆灭是七年后,她既然重生了,就要扭转命运。 一切还来得及。 “怎么?哑巴啦?”姜韵雪眼中略带嘲讽,咄咄逼人地推了一下姜清瑶。 “亏得大家夸姐姐长得好看,居然拴不住世子的心,也太没用了吧,姐姐你一个人丢脸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嫁给一个死人,让咱们跟着你一起丢脸!” 因姜清瑶生得太过美丽,常常被她夺走光彩,有姜清瑶在的地方,姜韵雪就成了绿叶,这一直是她的痛。 难得的机会,姜韵雪定不会放过,狠狠奚落姜清瑶。 “死人?”姜清瑶上去拽着姜韵雪衣领,啪啪啪狂扇她的脸,“安国侯的尸骨还未找到,就一日不能说他死了,你竟敢说我嫁给一个死人?你这是在诅咒安国侯!” “谁给你的胆子?你怎么敢?”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不已。 还是许氏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姜清瑶手上抢救回女儿,可惜还是晚了,姜韵雪脸上肿了起来,巴掌印叠在一块,又红又肿,看起来惨不忍睹。 姜清瑶是丝毫没有留手,两世的怨气全都发泄开来。 姜老夫人和姜屹松都看的心惊肉跳,素来隐忍温婉的姜清瑶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豁出去似的动手。 这还是那个被他们轻松拿捏的灾星吗? 往常世家女儿犯错,也不会轻易往脸上招呼的,姜清瑶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敢打她的宝贝女儿,真是反了天了! 许氏脸色难看,抱着姜韵雪,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她扭过头剜向姜清瑶,连慈母都忘了装,怒斥:“什么玩意儿,不过空占了嫡长女的名头,白白得到一门好亲事,就不把自己的妹妹放在眼里,要把人往死里作践,姜清瑶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姜清瑶低笑一声,“你可知二妹妹刚才的话是诅咒侯爷去死,所幸今天她没去安国侯府,若是去了不小心说了这些话,你猜安国侯府会如何看待咱们宁远伯府?” “取消婚约事小,若传到朝堂,安国侯的同僚好友会如何对待父亲?若不小心漏了口风传到皇上耳中,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这个诅咒他义弟的人?” 姜屹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知道姜清瑶所言非虚。 皇上对安国侯格外倚重,当初皇上御驾亲征遇险,安国侯舍身相救,因而落下隐疾无法生育,多年未婚,从贺家旁支过继了贺怀轩立为世子。 皇上深感亏欠,与安国侯结为义兄弟。 如果让皇上知道了,有人诅咒安国侯已死,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宁远伯府都要遭殃! 许氏眼神闪烁,她是内宅妇人,不懂那么多,有些不是滋味道:“你怕不是在胡诌吓唬我?雪儿说的也是实话,七日没有消息,安国侯他恐怕早……” “住嘴!”姜屹松怒斥一声。 许氏吓了一跳,她跟了姜屹松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夫君是真的动怒了。 她心里更加憋屈,明明女儿被打了,夫君不仅没狠狠教训姜清瑶,反倒对她厉声呵斥。 姜清瑶眼神带着嘲弄看向姜韵雪,“二妹妹缺少管教,我身为嫡姐理应管教你,还望二妹妹日后谨言慎行,小心祸从口出,连累整个宁远伯府。” 姜韵雪窝在许氏怀里,双眼噙着泪,死死地盯着姜清瑶。 许氏见状,心揪着疼,恨不得把姜清瑶撕碎。 这小贱蹄子扫把星,改天一定找着机会收拾她! “好了,不要再吵了,吵得我脑袋疼,一天天的净不让人省心。”姜老夫人出来打圆场,既然拿捏不住姜清瑶,她懒得再耗下去。 屋子里恢复片刻的安静。 秦玉蓉一直躲在姜老夫人身后,这会她走了两步,被姜清瑶叫住。 “慢着,父亲母亲都说我让宁远伯府沦为笑话,那么敢问这位爬床的表小姐又该如何处置?” ------------ 第5章 他今日来的目的,是试探姜清瑶 秦玉蓉瞳孔骤然紧缩,“你!” 安国侯府那边一直不肯松口,甚至打算置办个小院子把她养在里头当贺怀轩的外室,不许纳进门。 秦玉蓉难受得紧。 她原本想做的是世子爷的妻,将来正儿八经的侯府夫人,今日见贺老夫人不喜,自己大概也就只能委屈做个妾,没想到……连安国侯府的门都不许进! 姜老夫人有意维护秦玉蓉,微微蹙眉,“清瑶别闹了,蓉儿的事改日再说。” 闹? 她不过换了婚约人选,他们就要将她生吞活剥,秦玉蓉爬了世子的床,让她被人耻笑,让整个宁远伯府沦为笑柄,怎么不见他们指责一句? 她这个嫡女大概是捡回来的吧? 姜清瑶对老夫人的话充耳不闻,道:“我只是替妹妹们感到不公,表妹做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事,上京的人都会误以为咱们宁远伯府的小姐德行有亏,我婚事已定是不要紧,恐怕影响了妹妹们的婚事。” 秦玉蓉眼底翻涌着恨意,她跟怀轩哥哥真心相爱,要不是姜清瑶从中作梗,对怀轩哥哥死缠烂打,她早就是怀轩哥哥的妻,怎么会有今日的丑事? 一听到影响女儿的婚事,许氏愤愤不平,恨不得给秦玉蓉一耳光。 她咬牙道:“真是养了个孽障,咱们宁远伯府收留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安国侯府怎么说?大抵也瞧不上你这出身吧?” 许氏看向姜老夫人,“母亲,咱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要不就送蓉儿去庵里修行度过余生吧?” 闻言,秦玉蓉脸色发白,立马慌了,她不要去庵里清修过苦日子! 她赶紧扯了扯姜老夫人的袖子,哀求道:“姑外祖母,求您不要赶我出去,求求您了,蓉儿不想离开您,不想离开宁远伯府!” 姜韵雪早就看她不顺眼,一个表小姐居然跟府里的小姐相提并论,真是给她脸了。 “你都做出这等丑事,还有脸向祖母求情?” 先前姜老夫人只是打圆场说脑袋疼,这回被嚷嚷着,确实有点不舒服。 姜老夫人摆了摆手,拒绝了许氏的提议,沉声道:“回头我再去跟安国侯府的人谈谈,都退下吧。” 姜清瑶缓缓眯了下眼,老夫人对秦玉蓉的维护过于明显,上辈子她没多想,这辈子她可要深究了。 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老夫人为什么对秦玉蓉这般偏袒?她们的关系怕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众人回到自己的院子。 姜韵雪:“母亲,姜清瑶那个贱人居然敢打我的脸,让我明天怎么见人?我诅咒她不得好死!” 许氏看着女儿的脸,心疼得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给她上药。 “好好好,我的好雪儿,且让姜清瑶得意一阵,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姜清瑶临时换人,世子心里定然介怀,将来这侯府都由世子做主,姜清瑶的日子怕是难过咯。” “再说了,她嫁给侯爷,侯爷回不来,她就要一辈子守寡,没有自己的孩子,等老了下场只会更惨。” 听到姜清瑶前景堪忧,姜韵雪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忽然她又想到秦玉蓉做的事情,“母亲,都怪那个秦玉蓉,我日后的婚事会不会被影响啊?” 许氏也觉得秦玉蓉晦气,还是哄道:“雪儿放心,那灾星嫁到安国侯府成了侯府夫人,有了侯府这层关系,你可以挑更好的如意郎君。” 这么一说,姜韵雪充满希冀,嘴角翘起小声嘟哝:“反正比姜清瑶嫁个空有名头的死人强。” 安国侯是回不来了,姜清瑶只能活守寡。 回到花间居,姜清瑶从床底搬出一个红木盒子,盒子上蒙了层薄薄的灰。 之桃疑惑:“小姐怎么拿出夫人留下的盒子?小姐要做什么?” 盒子里是姜清瑶母亲薛氏的遗物,姜清瑶时不时会翻出来看看。 上辈子这盒子意外丢失,姜清瑶已经许久未曾见过,油然生出失而复得的喜悦。 姜清瑶不答反问:“今日的事你学到了什么?” 之桃一头雾水,“啊?小姐……这,奴婢愚钝,想不到。” 姜清瑶笑道:“敌人把脸伸过来,就狠狠的打上去,打完左脸打右脸。” 之桃惊叹,小姐果然不一样了! 但确实是高见。 之桃从善如流地回道:“奴婢明白了。” 片刻,姜清瑶把信封交到之桃手上,吩咐道:“你把这东西给麻六,让他亲自交给三表哥。” 麻六是宁远伯府的马夫,但暗地里是三表哥的人。 之桃:“是!” 看着之桃离开的背影,姜清瑶唇瓣浮上微凉的笑意,“宁远伯府的人过得太好了,好得他们全都忘了,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底气过上这样的生活。” 有些债是要讨了。 …… 天色已经亮了。 宁远伯府门前,姜清瑶走下台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姜姑娘。”一声呼唤。 姜清瑶与来人四目相对,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恨意,又被她悄无声息地克制下去。 贺怀轩打量起她,她今日穿得素淡,一袭月白色长裙,手臂间挽着淡绿轻纱,脸上不施粉黛,胜在姿色超卓,便如那清婉的芙蓉。 贺怀轩不由心神一荡。 少女正是如花般的年纪,灵动,昳丽。 她是他的妻。 贺怀轩顿觉口干舌燥,想…… 不,他今日来的目的,是试探姜清瑶,看她是否和自己一样,都有前世的记忆。 ------------ 第6章 让她做妾,挫一挫她的傲气 贺怀轩自问上辈子待她不错,只在蓉儿和孩子的事情上瞒住姜清瑶。 既然姜清瑶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交给她培养理所当然,蓉儿与孩子饱受分离之痛,该委屈的是蓉儿才是。 可姜清瑶知道真相时居然露出一副上当受骗的模样,真是不识好歹。 他已经让她当侯府主母,她还想如何? 不过姜清瑶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善良睿智,心思缜密,是很好的主母,交给她管家,他很放心。 不好的地方就是她太过在意一些小事,少了女子的柔顺谦卑,不像他养在外头的那些女子那般低眉顺眼。 姜清瑶生了一副傲骨。 七年来,他试图将她的傲骨一寸寸打断,棱角磨平。直到那一天,姜清瑶苦苦哀求自己,让他帮帮薛家,终于低下了她的头。 贺怀轩那时候的心情没有预想的满足,反而空落落的。 他也不知道这些年跟她在博弈什么? 或许他无须争个输赢,由着他这个任性的妻子闹一闹吧,总归纵容姜清瑶这么多年,这一世不妨再纵她一回。 “世子爷,姜姑娘要走了!”小厮的提醒拉回贺怀轩的思绪。 姜清瑶听到他的叫唤,却没有搭理,转身上了府里的马车。 她这是把他当做空气? 贺怀轩神情不悦,上前撩开车帘,“无视本世子,不好吧?” 之桃哽住,世子行事太过冲动了,怎么能当街撩开帘子跟小姐说话,小姐现在可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也就是世子名义上的母亲! 世子应该避嫌才对。 姜清瑶淡淡道:“世子不是在禁足?偷跑出来不怕贺老夫人生气?” 虽然姜清瑶语气冷淡,可话里话外都是在关心他,担忧他再受罚。 她果然心里还有我。 贺怀轩唇角翘起,“清瑶不用担心我,祖母只是动动嘴皮子,面上生气,未必真舍得罚我。” “……” 有点恶心。 姜清瑶被他一声“清瑶”整无语了,“世子还是叫我姜姑娘罢,省得叫人误会。” 贺怀轩不情不愿改口,“知道了姜姑娘。” 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妻,叫清瑶确实不太合适。 姜清瑶冷漠睨着他,“世子来找我所为何事?若是无事,世子请回吧。” 心底生出一股烦躁。 跟贺怀轩说话都要耗尽她的耐性,她都努力克制对他的恨意和厌恶,不露出端倪。 毕竟她现在是少女姜清瑶,可不是经历了一世磋磨不得好死的姜清瑶,她理应表现得跟贺怀轩无仇无怨才是。 不知这一世,没有了她和薛家的助力,贺怀轩还能像上辈子那般支撑起安国侯府吗? 贺怀轩没注意到姜清瑶眼底的不耐,只盯着她的唇,唇瓣殷红饱满,让人想亲。 “姜姑娘,我与秦玉蓉只是一时糊涂,听祖母的意思是不会让她进门的,就在外头院子养着,她什么也做不了,更不会动摇正妻的位置。”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贺怀轩不是舍不得秦玉蓉,而是舍不得上辈子的孩子们,他的儿子安儿,两个女儿欢儿莲儿,还有秦玉蓉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估计是个男孩,是佛祖赐予的缘分,他不能割舍。 姜清瑶疑惑地看着他,“世子,这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她说着轻笑起来,“若是世子有心仪的姑娘想要娶为正妻,等日后我成了世子的母亲,自然会替世子相看几眼的,做长辈的总得替晚辈操心不是?” 说罢,姜清瑶就让马夫发车。 笑话,她才不会在意贺怀轩娶谁纳谁。 上辈子贺怀轩在外面养了不少女人,她都知道,她以为贺怀轩不能生育,至少不会搞出什么外室子女来恶心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贺怀轩早就把他跟秦玉蓉的儿子放在府里,以嫡子的待遇好生养着。 两个都是贱人,天生一对。 她怎么会是这般反应?她不在意?! 贺怀轩愣了一下,拦住马车,心中有气,语气也变得恶劣,几乎是质问:“姜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这回之桃忍不住了,道:“小姐要去慈恩寺替安国侯爷祈福,祈求侯爷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小姐还未过门就替侯爷祈福,心地善良,世子作为儿子却毫不作为,反倒在大街上骚扰小姐,真是大不孝。 这回马车是彻底走远了,马夫松了口气,这世子爷真是难缠。 贺怀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时他笃定姜清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若姜清瑶也重生了,肯定清楚父亲根本就不会回来,他已经死了,祈福只是浪费力气。 用不了多久,安国侯的爵位就是他的了,到时候姜清瑶肯定后悔不已,选择了个死人。 还有两个月才是姜清瑶和父亲的婚期,事情还有转机。 贺怀轩收回目光,“走,回府,不要被祖母发现我偷跑出来。” 小厮看世子莫名地表情愉悦起来,也不知道世子在想什么? 贺怀轩喃喃道:“如果她再这么不听话,本世子可能就不会让她做名正言顺的妻子,让她做妾,挫一挫她的傲气。” 小厮:? 可是姜姑娘分明对世子无意,世子是不是想多了??? …… 慈恩寺。 姜清瑶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面是庄严的佛祖金身。 檀香袅袅,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钟声,渐渐地,纷繁思绪平静下来。 忽然感觉像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姜清瑶睁开眼,猛地回过头。 是他。 上回在马车上看到的男人。 姜清瑶神色警惕起来,她刚才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人站在身后才发觉,也不知道他进来多久看了多久? 男人身上的气势极足,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里透着疏离,漫不经心问:“你在做什么?” ------------ 第7章 小姑娘还挺凶 换做往常,姜清瑶自然不会搭理陌生男子,若不是她祈福到一半,贸然离去不太吉利,她这会儿估计都要离开。 迫于对方威势,又察觉对方并无恶意,至少姜清瑶感受不到,她低声道:“给安国侯祈福。” “嗯?”男人眉梢动了动,似乎有点惊讶。 旋即饶有兴味道:“不是都说他死了?你还替他祈福?” “……” 这人好生无礼! 姜清瑶有点生气,“请你慎言,安国侯尸身一日未找到,就还有一线希望。” “安国侯如渊之清,如玉之洁,人品贵重,为国为民,你不该在背后这般说的,要有起码的敬重。” 姜清瑶动了气,连脸都有些红了。 这些话都是她的心里话,为安国侯守节,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比起嫁给贺怀轩,或者是贺家其他公子,嫁给安国侯,她更乐意。 上辈子,外敌入侵,大夏动荡,战乱四起,民不聊生。 那时候许多人说,如果安国侯还在世,或许可以扭转局面,就不是这副光景了,大夏还可以风光太平两百年! 在她心目中,安国侯是英雄,可惜是个短命鬼。 “我还要继续祈福,劳烦你出去不要打扰我。”姜清瑶少有的不顾礼节,让人出去。 男人也不恼,只是表情有些古怪,转身离开。 “大人,总算找到你了,你刚才去干什么了?”灰衣青年问道。 男人缓缓敛起目光,唇角微扬,“小姑娘还挺凶。” 不仅生气,还赶人。 灰衣青年一头雾水。 “大人说哪个小姑娘?” “姜家大小姐。” “啊?” 灰衣青年更懵了,不会吧?姜姑娘凶?姜姑娘不是出了名的性子温婉好相处? 难道他们见的不是同一个姜姑娘? 青年想起正事,“大人,我打听到有趣的消息,姜姑娘没有选世子,她换了婚约人选。” 男人脚步一顿,“换了谁?睿宸?还是翰贤?” 大房二房尚未婚配的小辈就这两个,姜清瑶要挑也只能从中选择。 青年眉梢微挑,“大人,都不是哦,姜姑娘选的人你猜不到。” 他还卖起关子。 对上男人威严且冷厉的目光,青年心肝一颤,还是不卖关子了,老老实实凑到男人耳边。 这一刻男人的表情已经不是用古怪来形容,镇定沉稳的表情生出了一丝龟裂。 …… 从慈恩寺出来,姜清瑶跟之桃在外面用过饭,又逛了会夜市才悠悠回府。 一进门,管家就迎了上来,语气急促道:“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伯爷要审问你。” “审问我?我犯什么事了?” 之桃当即就慌了神,颤声道:“小,小姐?” 却见姜清瑶神情淡然,她惴惴不安的心又落回肚子里,知道小姐肯定是有办法的。 墨香堂大厅内。 众人都来齐了。 继母许氏带着一双儿女,宁远伯府次女姜韵雪,长子姜熙泽。 苏姨娘左边是儿子姜涣明,右边拉着女儿姜淑宁。 云姨娘不喜争斗,性子软弱,带着女儿姜君茹站在角落。 姜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单手撑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看到姜清瑶进来,冷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对大孙女的不待见。 姜清瑶款款而来,温声道:“父亲找我来什么事?” 姜屹松面上浮现出恼怒,大声质问:“是不是你让薛家的人上门来讨债的?!” 多年前,姜老夫人的六弟嗜赌成性欠下一大笔债,于是以宁远伯府的名义向薛家借了五万两,打了欠条,这么多年一直没还。 这么多年,薛家念在姜清瑶的份上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就当不存在了。 没想到今日薛家派人上门要宁远伯府还钱。 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宁远伯府雪上加霜。 姜老夫人每月吃的补品,姜屹松收藏的古董珍玩,一家子女人们要用的脂粉首饰,公子们吃喝玩乐,哪一样不要钱? 姜老夫人眉心蹙起,打定主意这钱是万万不能还。 姜韵雪想到自己跟母亲新预订的首饰,若是还了钱,父亲肯定要因为节省让她们退了。 不行,别家名门贵女都有,她也要。 “姐姐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向着薛家?” 姜清瑶冷声回怼道:“二妹妹的脸不痛了?我都还没说话,这哪儿轮得到你?难道还要我再教你一次吗?” 姜韵雪咬下唇,恨恨地盯着姜清瑶,却是不敢说话了,她的脸还没消肿呢! 贱人,这个贱人,早晚有一天她要打回去! 姜清瑶转向姜屹松:“父亲,我什么也没有做,今天出府只是去慈恩寺祈福而已。” “况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看父亲明日就把这笔账还了吧,省得传到外面让别人笑话咱们宁远伯府,以为我们不要脸。” “你!”姜屹松气急。 姜清瑶语调悠然,不急不躁,“近来咱们宁远伯府的名声受损,可经不起再次的冲击,万一让安国侯府的人听到风声……女儿恐怕会影响两家的亲事。” 宁远伯府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父亲和祖母最在意的就是名声。 丢他们的脸面比剜心还让他们难受。 姜熙泽才不管这么多,“这样吧,你让薛家打个折,咱们还一万两如何?” 姜清瑶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还打折? 想得美,一分都别想逃,她要宁远伯府欠薛家的全部吐出来。 “我的好弟弟啊,你是想让外面的人都以为咱们宁远伯府破产了是吗?” 姜屹松也被长子蠢到了,他怎么生出这么个蠢货? 一直不吭声的苏姨娘开了口:“清瑶,五万两不是小数目,你去跟薛家人说,咱们能不能分批偿还?” “今年先还五千两,明年再还五千两,慢慢就还完了。” 主要不想影响她跟儿女们的日子,过惯了好日子,自然就很难从俭。 姜清瑶深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到了明年,她嫁入了安国侯府,他们肯定有各种理由不还钱。 众人各怀心思。 “那我去找薛家的人说一说吧。”姜清瑶敷衍地应下。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找三表哥,关乎薛家的大事。 其他人退下,墨香堂只剩下姜老夫人和姜屹松。 杨六爷是姜老夫人最疼爱的弟弟,当初要被赌坊的人砍掉双手,姜老夫人于心不忍,才用宁远伯府的名义向薛家借钱。 可惜杨六爷醉酒意外坠湖淹死了,本来该杨六爷还的钱落到宁远伯府头上。 杨六爷的死一直是姜老夫人的痛,府里没人敢提。 姜屹松为人子,以孝为先,也不好指责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有些难堪,但要她一口气拿出五万两,她办不到。 沉吟片刻,开口:“用薛氏留下的嫁妆去还!” 薛氏,也就是姜清瑶的生母。 她留下一大笔嫁妆,本来该给姜清瑶的,如今捏在姜老夫人手里,不知道花去多少,如今还要动薛氏留下的嫁妆填补这笔账。 姜屹松一时间臊得慌,哪有男人依靠妻子的嫁妆过活的? “母亲,清瑶很快要嫁入安国侯府,到时候给她的嫁妆不能丢脸。” 言下之意这笔账不能动薛氏的嫁妆,回头他们都准备不了像样的嫁妆给姜清瑶出嫁,会叫安国侯府看轻他们宁远伯府的。 姜老夫人脸色沉的吓人:“不过区区一个扫把星,哪有我的宝贝孙子们重要?” “薛氏留下的嫁妆,本来我是打算给一小部分作为清瑶的嫁妆,其余的留给熙泽和涣明娶媳妇用。” 宁远伯府大不如前,要是没有丰厚的聘礼,哪个大户人家会愿意将女儿嫁进来?她的孙子不就娶不到名门贵女? ------------ 第8章 大师的批命 想到都是为了儿子,姜屹松有些意动,又清醒过来,“母亲,此事还是太冒险,万一被发现了,宁远伯府的脸都丢尽了!”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姜老夫人失去耐性,“那就拖着,不还了!” “咱们养了那灾星那么多年,不能白养,害的咱们家宅不宁,家族不兴,你一直得不到晋升,都怪她。” “母亲说的是。”姜屹松附和道,对这个长女也是极为不喜的。 出生就克死生母,乃不祥之人。 前几年又有大师批命,说姜清瑶天煞孤星,克夫克子克亲友,瘟神转世,唯有火祭才能化解,当年姜老夫人和姜屹松都动了心思,要烧死这个孽障。 可惜与安国侯府的婚约指定了要姜清瑶,如果她死了,婚约也就作罢,为了攀附安国侯府,他们才让姜清瑶活下来。 这些年宁远伯府无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全都怪在姜清瑶头上。 姜屹松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摁在桌上,“大师的批命都是蓉儿转述的,要不要再找一次大师算算?说不定那灾星的命格有变?” 姜老夫人却是乏了,摇了摇头,“不用,天命已定,灾星就是灾星,等她嫁出去咱们家就会好起来了。” 花间居。 一位面容瘦削,身着麻布衣的青年朝姜清瑶垂头行礼:“清瑶小姐找小的来有何吩咐?” 此人正是三表哥安插在府上的马夫——麻六。 之前姜清瑶把信和欠条由他转交给三表哥薛景文。 麻六十八九岁模样,年纪不大,身形消瘦,他低着头等姜清瑶的话。 姜清瑶却一时陷入回忆,想起上辈子薛家遭难,麻六没有拿着钱就跑,反而四处奔走想救薛家,却是被活活打死了。 忠仆,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薛家,还有她,也不该是上辈子的下场。 上辈子,她的遗憾和痛苦太多太多了,这辈子姜清瑶绝对不允许重蹈覆辙。 “抬起头。”姜清瑶出声。 麻六直起身,一只钱袋落到他怀里。 姜清瑶道:“这里有二十两,拿去给你娘治病吧,别耽搁了,城西街口的柳大夫医术不错,价格公道,你找他就对了。” “日后若是遇到难处,大可跟三表哥或我提,不必藏着掖着,以后要用到你的地方多了去。” 她记得麻六只有一个老母亲,前世因为缺钱治病耽误了,后面病情恶化,他母亲就去了。 麻六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心神俱震,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给姜清瑶磕了个头,“多谢清瑶小姐!” 姜清瑶让他起来,吩咐他去办一件事情。 “小姐对麻六真好。”之桃有些吃味,明明她才是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人。 小姐居然那么关注麻六,连他有个病重的老母亲也知道。 好酸。 姜清瑶见她一副酸溜溜的表情,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我对你也好的,将来给你找个好人家,给你一大笔银子做嫁妆。” 之桃心里受用,唇角翘得老高,红着脸道:“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一直伺候小姐到老。” 姜清瑶眼神黯了下,指尖掐住掌心。 前世之桃确实没嫁人,一直守在她身边,被秦玉蓉安排的人玷污了,为了不连累她的名声,之桃投井自尽。 秦玉蓉,不得好死! 上辈子的债她都要讨回来,那些害过她的人,慢慢来,一个都跑不掉。 凤来茶楼,雅间。 “这么着急见我,什么事?催债吗?” “放心,只要你想,那五万两我肯定让人向宁远伯府要回来。” 姜清瑶打断薛景文的絮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债是一定要催的,我来是有另一件事,告诉二舅舅,停掉北境的矿洞挖掘。” 薛景文:“为什么?” 前世二舅舅挖掘矿洞,北境发生地震,一下子死了好多人,矿石还没见着,投入的成本全部打水漂,还费了老大一笔钱安抚死者家属,让薛家元气大伤。 后来姜清瑶听说是有人特意透露了假消息给二舅舅才误导了他,传递消息的人投湖自尽了,证明背后还有操纵之人,到底是谁,姜清瑶不清楚。 她困于宅中,手伸不到那么长。 不过这一世,她要慢慢查,要害二舅舅的人是不是跟害薛家的人是同一个? 姜清瑶煞有其事地凑过去,说:“我去慈恩寺祈福,无意间听到大师说最近北境会地动,到时候矿洞定会坍塌,你想想那要死多少人?赔偿多少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赶紧叫二舅舅停止吧。” 此时,雅间的一扇屏风后面,墙上打开了一层小小的暗格。 ------------ 第9章 姜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 里面的人透过暗格看向外面,灰衣青年惊喜道:“大人,是姜姑娘。” 男人没什么表情,刚听声音听出来了,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姜清瑶身上。 雅间里有间暗室,他们在里面商量事情,正打算出去,没想到外面有人。 那厢,薛景文听了姜清瑶的话,沉吟了半晌,拿定主意,“好,我回去就跟父亲说,他信鬼神,大师说的话他一定会听。” “父亲信大师的,我信你。” 他也觉得父亲在北境挖矿上投入太大,迟迟见不到回报,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姜清瑶只觉得舒心,放下了一颗心头大石。 只要二舅舅不像前世那样被人坑了就好。 姜清瑶又笑盈盈说:“我知道真正的矿脉在哪儿。” 薛景文又惊又喜,他这表妹神了! “快快告诉我!” 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像是在密谋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站在一旁的之桃心道,前几天小姐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现在好像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姜清瑶小声告诉了薛景文矿脉的位置,上辈子被一位皇室成员挖到的,爆赚一大笔。 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要让薛家拿下,富上加富。 片刻,薛景文打量起姜清瑶,皱了皱眉,“你身上的首饰衣物太素淡了,宁远伯府是要破产了吗?!” 在一旁快要打瞌睡的之桃终于提起兴趣,有她的用武之地了。 她激动道:“老夫人苛待小姐,小姐的月例钱是少爷小姐里面最少的。” 薛景文猛地拍一下桌子,“混账狗东西,这七八年父亲每年都派人送两千两到宁远伯府,作为补贴给清瑶添置衣裳首饰的,他们居然敢昧下来!” 姜清瑶:“三表哥,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薛景文一口怒气堵在胸口,“去年姑母还令人打造了一条琅嬛福珠项链,请大师开光后送过去宁远伯府,你也没收到?” 姜清瑶摇了摇头。 答案很明显,薛家送过来的银两还有首饰,全都被人昧下。 “到底是哪个混账如此胆大包天,我要去宁远伯府问一问!” 姜清瑶摁住薛景文的肩膀,“不用问了,你说的琅嬛福珠项链我知道是谁拿了,既然是宁远伯府的事情就交给我自己处理吧,实在不行我会来找三表哥你的。” 二舅舅和姨母的一片心意,都被人截胡了糟蹋了,姜清瑶绝不轻饶。 薛景文听了姜清瑶的话勉强冷静下来,紧接着道:“你婚约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不喜欢贺怀轩了?之前不是挺在意他的吗?” 姜清瑶噎了下,“那是因为……” 贺怀轩救了她。 贺怀轩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是翩翩少年郎,姜清瑶确实曾经被他表面的温润知礼迷了眼,以为这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好儿郎。 殊不知他只是空有其表,败絮其中,极度虚伪又狼心狗肺之人。 她满心希冀全都错付,付出一切换来的不过是背叛。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选择贺怀轩了。 罢了,这些事情她能与谁说? 姜清瑶垂下眼眸,“反正我现在不喜欢他。” “你为何不选其他人?选安国侯?” 薛景文脑海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该不会是喜欢安国侯?!” 他们应该没见过几回吧?她居然喜欢上自己的准公爹? “……” 姜清瑶睨了他一眼。 三表哥不要太离谱! 她前世只远远见过安国侯一面,这么多年过去模样都记不住了,谈何喜欢? 为了让三表哥安心,省得外祖父姨母舅舅他们担心,到了嘴边的话一转,变成了—— “嗯。” 反正安国侯不在了,她说喜欢就喜欢吧,安国侯在天之灵应该不会在意的。 暗室里。 灰衣青年倒抽一口气,瞪大眼睛看向男人,“大人,姜姑娘说喜欢……” 骤然对上男人深邃锐利的眸子,话都咽回肚子。 等雅间的人离开,男人和灰衣青年从暗室出来。 灰衣青年抬头:“大人,我们还去琳泰县吗?” 男人沉声道:“不去,忙完事情我们就回贺家,速战速决。” 灰衣青年心头一惊,大人这么着急赶回去贺家该不会是为了姜姑娘? 毕竟姜姑娘现在就是无人撑腰的小可怜,被宁远伯府的人都欺负的不成样子了。 还好,等大人办完事回来,姜姑娘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男人又吩咐道:“把宁远伯府欠钱不还的消息散播出去,既然宁远伯府不要脸,那就干脆不要到底吧。” “好的大人。” 街上马车飞快而过,姜清瑶被受惊的路人推了一把,身体往后倒。 想象的痛没有到来,一只手在背后托住了她。 等站稳,看清那人的面容,姜清瑶素来冷静的眸子闪烁了下,怎么又是他? “小姐你没事吧?!”捧着零食的之桃匆匆跑过来。 “我没事。” 姜清瑶探究的目光看向男人,温声道:“多谢。” “不赶我走?” 之桃狐疑惊惶,不知男人在对小姐说什么,此人容貌俊美,看起来二十三四的模样,身上有股摄人的压迫。 姜清瑶却知道他在说慈恩寺那日的事情,心想这人有点讨厌。 “事情不同自然态度不同,我对事不对人。” 男人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姜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 言罢,高大的身形没入人群,消失不见。 姜清瑶微抿着唇,满脑子困惑,还会再见?他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她姓姜? 宁远伯府。 见到姜清瑶回来,姜屹松问:“怎么样?薛家松口了吗?” 姜清瑶摇头,“二舅舅做生意周转困难,急需要钱,没办法,这笔账咱们要立马还上才行。” 闻言,姜老夫人眼里难掩失望。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姜屹松也对姜清瑶很是失望,感觉薛家对她大不如前了,连这点钱都不肯宽容。 看他们一个个愁容满面,姜清瑶心里就舒坦了,又提起薛景文说的补贴和项链。 “奇怪了,二舅舅给的补贴我怎么从来没收到?” “还有。”她看着姜韵雪,冷声道:“姨母送我的东西怎么到了二妹妹的脖子上?” ------------ 第10章 难道不怕扣上不孝的帽子? 三表哥说得不错,姜清瑶也觉得自己穿得太素淡了。 非她不想穿好看的戴好的饰品,是姜老夫人不待见她这个大孙女,给的月例钱是这么多小姐少爷里最少的。 许氏负责掌家,叫人做衣服打首饰,刻意往老气俗气了做,生怕姜清瑶压过了姜韵雪的风头,偏偏隔三差五就给姜韵雪预订漂亮的首饰,定制新衣。 许氏把自己的女儿捧在手心,爱女心切本就人之常情,可这里面有多少是花了姜清瑶母亲留下来的钱? 不仅如此,就连薛家送过来给她的补贴和首饰,许氏都胆大包天地吞掉,转头用在自己和一对儿女身上。 姜清瑶嘴噙冰凉的笑意,当场发难,谁的面子都不给。 许氏心尖一颤,姜韵雪则皱起眉头,面色不悦大声反驳:“姐姐莫要胡说,这项链可是母亲特意给我打造的,你分明就是嫉妒我,找个由头污蔑母亲!” 许氏稳了稳心神,“清瑶,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什么补贴?我真的不知道啊,这项链也的确是我买给雪儿的……” 忽然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不能因为我没给你买,就这样污蔑我。” 见状,姜韵雪更气了,绷着脸,就差指着姜清瑶鼻子骂,“姐姐,你小的时候生病,母亲可是不眠不休照顾你的,你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 不眠不休? 姜清瑶差点被逗笑了。 她十岁那年高烧不退,许氏为了维持慈母形象说要照顾她,她又是怎么照顾她的? 在她浑浑噩噩躺在床上时,许氏半夜打开窗户,让冷风灌入,又偷偷浸湿她的被褥,还把她的药倒掉…… 烧了三天三夜,姜清瑶硬生生挺过来。 要不是她命大,早就去阎罗王那里报到了! 姜老夫人看着这一切,心里鄙夷姜清瑶的作为,屁大点事都要闹,不就一些补贴和首饰,就算许氏真的吞了,那又如何? 许氏是她的母亲,孝敬母亲那是应该的。 这般想,姜老夫人出言打圆场,“清瑶,雪儿说的对,你母亲如何待你的,你深有所感,大家都有目共睹,祖母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这事就算了吧,别闹得家宅不宁。” “就是!”姜熙泽瞪了姜清瑶一眼,“就薛家送来的那点钱,我母亲根本不稀罕,狗都不贪!” 被骂做狗,许氏脸色变了一瞬,腹诽这个臭小子! 目光淡淡扫过他们,姜清瑶忍住一人给一巴掌的冲动,开口道:“既然二妹妹说是母亲给你买的,那你知道这项链叫什么?” 姜韵雪噎住了,她不知道,是有一天母亲突然拿过来给她的。 大家都说好漂亮,羡慕坏了,那时候她还得意,姜清瑶没有呢。 这么漂亮的东西姜清瑶那扫把星不配。 姜清瑶不疾不徐道:“它叫琅嬛福珠项链,是我姨母命人打造,请大师开过光的,此外上面还刻有我的乳名,七七。” 她有六个表哥表姐,她最小,排行老七,是这一辈的老幺,薛家人都很宠她。 姜韵雪心头一震,那上面确实有“七七”二字。 大家看到她的表情,瞬间清楚了什么,姜清瑶没说谎。 姜韵雪没好气地说道:“胡说!这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休想抢我的东西!” 姜清瑶迎上姜屹松的目光,“父亲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 他是家里的主人,大事小事都应该由他做主。 难得姜清瑶愿意问他的意见,姜屹松心里熨贴了几分,又看了看身旁美目含泪的妻子,还有愤怒的一双儿女。 心里的天秤毫无疑问偏向了许氏。 姜屹松:“雪儿,把项链让给你姐姐,既然她想要,就给她吧。” 之桃眉头一蹙,伯爷这意思说的就像小姐无理取闹,抢夺二小姐的东西,明明是小姐的东西,怎么就变成要抢的了? 这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又该坏了。 姜屹松转过身,难得对姜清瑶露出慈爱的笑容,“至于其他的就算了吧,今后薛家再送东西来,会直接送到花间居,你看如何?” 作为父亲,他已经给足了她脸面,再不顺着台阶下就太不识好歹了。 见夫君如此维护自己,许氏心里的慌乱一扫而空,神色大定,心想姜清瑶难道还敢忤逆自己的父亲? 难道不怕扣上不孝的帽子? 看到他们这副恬不知耻的嘴脸,姜清瑶嗤笑道:“不好,既然父亲心盲眼盲有心偏袒,我只能让薛家的人上门对峙,不,直接报官吧,咱们对簿公堂!“ “到时候孰是孰非,自有分晓!” “胡闹!” 姜屹松梗着脖子,眼神戾气横生,“孽障,敢状告母亲,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他作为父亲,作为宁远伯家主的威严不可挑衅,无论此事孰是孰非,他说的话就是真理。 姜清瑶不把他放在眼里,还嘲讽他眼盲心瞎,简直岂有此理。 他必要严惩这混账东西。 “来人,动家法!”姜屹松仿佛被人踩了尾巴,怒不可遏。 姜老夫人手指捻着佛珠,缓缓阖上眼睛,不打算插手。 姜屹松拿过鞭子,今天不抽她个半死,他就不姓姜。 ------------ 第11章 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宁远伯府的鞭子很粗,有一面是带刺的,姜清瑶视线落在姜屹松手里的鞭子上,她这位好父亲打算用带刺的那面抽她呢。 真是可笑,她不过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被动家法了。 只有犯了大错的不孝子孙才会动家法,看来她只要活着在这群人眼里就是一种罪过。 此时许氏上前拉住姜屹松的手,假惺惺道:“别啊夫君,这一鞭子下去清瑶可受不住,我委屈一点就算了,可别伤了你们父女间的感情。” 妻子对这个孽女这般慈悲大度,可她却不领情,非要闹的家宅不宁,姜屹松更气了,眼神冷厉。 许氏的求情不过是火上浇油,更加坚定姜屹松教训姜清瑶的决心。 躲在许氏背后的姜韵雪嘴角扬起,说不出的快意,巴不得姜清瑶立马被抽得皮开肉绽。 之桃愤恨地说道:“伯爷你怎么能不讲道理,小姐她什么都没做错啊!” “贱婢,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姜熙泽上前打了之桃一巴掌。 “啊!”之桃捂着脸。 姜清瑶眉头一跳,抱住之桃,一脚蹬了出去,踹向姜熙泽的肚子。 姜熙泽毫无防备,被踹倒在地上,腹痛难忍。 他脸色铁青,“姜清瑶你疯了?你敢踹我?!” 姜老夫人吓了一跳,打姜清瑶可以,敢动她的宝贝孙子,万万不能。 她双眸带着利刃,愠怒道:“放肆!” 许氏扶起儿子,心疼坏了,恨不得把姜清瑶千刀万剐,“熙泽可是宁远伯府长子,你的弟弟,你怎么为了一个卑贱的东西打他?看来我往日里真是把你惯坏了。” “夫君,我管不了她了,你要好好教训她。” 姜韵雪也是心疼自己的弟弟,都想自己拿过鞭子狠狠抽姜清瑶一顿。 姜屹松气得胸膛起伏,扬起鞭子,“今日你就算是跪下来求饶,为父也绝不会心软。” 之桃又怕又慌,都是因为她,小姐被罚得更重,她挡在姜清瑶身前。 姜清瑶的表情依旧冷淡沉静,将之桃拉到身后去,“之桃是我的人,谁敢动我的人,我就打回去。” 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怕什么? 要是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不是白活一场? 她今日要是退缩一步,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直接劈死她吧。 姜清瑶眉目冰冷:“父亲可要好好想清楚,这一鞭子下来,可就不是报官那么简单。” 一字一顿,极有分量。 一刹那,姜屹松甚至在大女儿眼里看到了仿佛看着死人般的眼神。 从未有哪一刻,他觉得她竟如此陌生,浑身上下透着危险。 这不是一个十六岁女子该有的气势,反而像大家族的当家主母。 众人的视线聚焦在姜清瑶身上。 沉默了许久,姜屹松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沉着脸:“银两,项链,都还给她。” 他方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又在姜清瑶的话里找回了理智。 如果他因为这事抽打了姜清瑶,那五万两再无转圜余地,不仅如此,薛家人的怒火也非同小可,更别说姜清瑶会跟他们对簿公堂,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宁远伯府。 为了这点小事就跟薛家闹翻了,日后薛家保不齐会拿回姜清瑶生母的嫁妆,那么大一笔财富,姜屹松根本舍不得。 不久后姜清瑶也会嫁入安国侯府,成为侯府夫人,跟她彻底撕破脸,日后能从安国侯府捞的好处就少了。 还会因此得罪贺老夫人,毕竟姜清瑶现在是安国侯未过门的妻子,不能轻易对她家法伺候。 如此种种,姜屹松回过神,自己差点做了蠢事。 许氏愣了愣,没想到事情转变的这么快。 “夫君……”她还想耍赖。 却对上姜屹松冰凉的眼神,知道夫君是打定主意了。 姜清瑶毫发无损,许氏不情不愿让人拿了银票过来,一共一万六千两。 她的心在滴血! 姜清瑶一把扯下姜韵雪脖子上的项链,淡淡道:“二妹妹,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姜韵雪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姜老夫人面色不大好,主要是姜清瑶打了她的宝贝孙子却不受一点惩罚,她心里不是滋味。 眼睁睁看着姜清瑶带着之桃离开。 众人散去。 府里最小的小姐姜君茹看着自己的母亲云姨娘,小声道:“姨娘,大姐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云姨娘闻言点点头。 “是啊,从前大小姐是最好脾气的人。” 如今却敢跟伯爷据理力争,与许氏针锋相对,教训二小姐,就连老夫人的心头肉也敢动。 姜君茹脸上浮现一抹艳羡,嘀咕:“我也想成为大姐姐这样的人。” 这样,就能保护姨娘了,再也不受人欺负。 …… 第二天。 姜屹松回到府里,面容沉了下来,拿起茶盏扔到姜清瑶脚边。 “现在外面都处传咱们宁远伯府欠薛家的钱不还,厚颜无耻,宁远伯府的当家人是窝囊废,宁远伯府要破产了,说,是不是你找人散播的?!” 听了这话,姜老夫人一脸震惊,臊得慌。 “外面都在传?” “那咱们……”真是没脸见人了! 他们姜家真要被人笑话死了。 姜清瑶白了姜屹松一眼,“父亲,不是我,女儿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一夜之间让这些消息传遍上京城?” 到底是哪个好心人? 她真的要说声谢谢,祈福保佑好心人长命百岁,早生贵子,幸福美满…… 姜屹松冷静下来,他也知道姜清瑶没有这么大能耐,不过是找点由头发泄怒火罢了。 姜清瑶:“这件事很简单,父亲把那五万两还给薛家,一切传言不就不攻自破,问题迎刃而解?” 姜老夫人老脸一皱,“你说的倒是简单。” 忽然,下人来禀报,“贺家二小姐来了。” 贺思妤跟府上的人打了招呼,一脸天真开口道:“宁远伯府欠钱不还是真的吗?我祖母也关心的很。” 姜老夫人眼皮一跳,面上无光。 宁远伯府本就比不上安国侯府,因为这姻亲关系,她才能跟贺老夫人姐妹相称,这下传到贺老夫人耳中,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更加低人一等了。 姜老夫人眼神示意姜清瑶,想让她解释一番,挽回宁远伯府的形象。 谁知姜清瑶却像瞧不见她似的,靠在贺思妤身边,垂着眼眸一副小媳妇委屈巴巴模样。 不是,你个孽障装可怜给谁看?昨天明明不是这副姿态的! ------------ 第12章 他愿意给她这一份宠爱 姜老夫人憋着一股闷气无处施展,有些下不来台,脑子里嗡嗡作响。 许氏笑道:“没有的事,咱们宁远伯府有头有脸,都是外面瞎传的,且回去告诉贺老夫人放宽心。” “是吗?”贺思妤还是一副刨根问底的态度,“可我怎么听隔壁的几户邻居都说宁远伯府要破产了,你们真的有钱还吗?若是还不起,我可以跟祖母说说,让祖母帮你们的。” 反正安国侯府有钱! 她语气天真,落在宁远伯府的人耳里却是刺耳得很,字字句句扎心。 什么破产,什么还不起? 姜老夫人心头一梗。 姜屹松差点捏烂手里的茶盏,恨不得吃了姜清瑶,要不是她这个灾星,宁远伯府怎会被人嘲讽至此? 他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个孽障手上! 担心贺思妤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许氏连忙转移了话题,扯了些别的事情。 姜清瑶带贺思妤去花间居饮茶。 “思妤,世子有没有提起过我?”秦玉蓉眼巴巴跟上来,轻咬嘴唇,羞怯开口,“贺老夫人消气没?” 秦玉蓉向来喜欢摆出委屈可怜的姿态,把自己放的很低,特别讨人怜惜。 从前贺思妤对她无感,只知道她一直跟在清瑶姐姐身边,像个跟屁虫,还总是一副小可怜的表情,仿佛谁欺负了她似的。 但自从秦玉蓉在两家商议婚事那天爬了世子的床,贺思妤对她的印象就很不好了。 她眉心一凝,“别叫我思妤,咱们没那么亲近,还是唤我贺二小姐吧。” 秦玉蓉一愣,像是被人甩了耳光似的,脸刷地红起来,心里泛起无边恨意,却还是垂下眼眸,泫然欲泣。 “是,贺二小姐。” 贺思妤不欲与她多言,“三哥没有提起你,一句都没有,我祖母自然更没有,你就等着后面住进三哥给你找的小院子吧。” 姜清瑶看着秦玉蓉怒极恨极却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轻笑了声,拉着贺思妤,“好啦,最近进了新茶,给你尝尝。” 这才哪到哪儿,秦玉蓉受的这点只是皮毛,她后面才会知晓,什么叫一直吃苦吃不完。 秦玉蓉一甩裙摆,转身去了姜老夫人的福盛堂。 她一进去便哭着扑到姜老夫人怀里,“姑母,你要替蓉儿做主啊!” “姜清瑶那个贱人欺人太甚,联合贺二小姐侮辱我。” 却见姜老夫人神色晦暗,眉心一跳。 秦玉蓉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姑,姑外祖母要帮蓉儿啊……” 傍晚,薛家的人上门讨债了。 姜老夫人没再拖着,怕再这么下去真的要被请去安国侯府喝茶,听她的老姐妹问她需不需要借钱了! 真这么干,待她临终定是死不瞑目。 姜屹松比她还着急,火急火燎让薛家的人拿了五万两赶紧走,别再逗留,省得别人明天传出更过分的话。 听到消息,姜清瑶嘴角弯起笑意,“真不错。” 五万两让宁远伯府大出血,等她拿回母亲的嫁妆,宁远伯府这些人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不过还不急,要等他们肆无忌惮地花,等这个窟窿越来越大,等他们想补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时候才够意思,才是真正的伤筋动骨。 之桃不动声色站在姜清瑶身边,结合最近几天的经验,每当小姐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看着似乎还是倒大霉。 …… 翌日,花间居。 姜清瑶端起茶盏抿了两口,“秦玉蓉喊祖母叫姑母?你确定你没听错?” 福盛堂的丫鬟慕青应道:“是的,奴婢听得清清楚楚,表小姐刚进去的时候就喊了姑母,然后老夫人看着她,她才改口姑外祖母。”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姜清瑶赏了一些银子让她退下。 慕青是新进来的丫鬟,对姜老夫人根本没有忠诚可言,她不过花一点银子就收买了慕青,让她有特别的消息才来报。 之桃诧异道:“这么说,表小姐的身份是假的?” 姜清瑶吩咐之桃叫了张伯进来,张伯是母亲从薛家带过来的人,可靠。 她让张伯去查秦玉蓉的身份。 如果是祖母正儿八经的侄女,秦玉蓉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养在府里? 除非,秦玉蓉的身份见不得光! 真是意外之喜。 这厢姜清瑶徐徐图之,心情颇好,另一边贺怀轩整个人很烦躁,好不容易等到解除禁足,却迟迟未见姜清瑶的身影。 “她竟一次也未曾找过我。”贺怀轩不爽道。 从前他对她爱搭不理不甚在意,她偏偏在他眼皮底下讨嫌,如今他对她和颜悦色几分,她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女人心海底针。 小厮欲言又止。 姜姑娘现在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是世子未来的母亲,怎么可能会来找世子,避嫌还来不及呢。 “她还在为我跟蓉儿的事生气?她怎么这么小心眼,这般容人气度,不堪为当家主母。” 小厮心想这话也轮不到世子说,毕竟要娶姜姑娘的人是侯爷,侯爷如今都在天上了,也只能接受了。 贺怀轩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做了几年的安国侯,他现在还改不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习惯了,派头拿捏得很足。 “罢了罢了。”他叹了口气道。 总归是他做的有点不对,姜清瑶越生气就证明越在乎他,他愿意给她这一份宠爱,给她多一点耐心。 贺怀轩回头问小厮,却又像自言自语,“我若给她送点东西,她该很欢喜吧?” 小厮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 珍宝阁的小二送货到宁远伯府,被管家领进去了。 “这是安国侯世子说要送到宁远伯府的礼物。” 届时,府里的女眷们正在用下午茶。 秦玉蓉的视线一下被小二手里精致的木盒给吸引了,眸子一亮,又惊又喜上前去接过盒子。 她双眸潋滟,红晕飞起,“这是世子送给我的礼物?!” 世子终于想起她了,她就知道,怀轩哥哥心里还是有她的。 秦玉蓉抱着木盒,朝姜清瑶扬了扬下巴,神情仿佛在说“看,怀轩哥哥爱的是我不是你”。 ------------ 第13章 温香软玉在怀,岂有拒绝的道理? “看世子还是在意你的。”姜老夫人宽慰的声音响起,如此她便可以跟贺老夫人商量,让世子纳蓉儿为妾,总比当外室强。 虽然为妾,但只要蓉儿争气,生下世子的长子,日后就有了仰仗,日子就好过许多。 秦玉蓉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你是姜家大小姐?世子说要送到姜家大小姐手上的,万不可有失。” 小二言一出,秦玉蓉嘴角的笑容凝固,脸色白了又白。 她颤抖着问:“这不是世子送我的?” 小二认真回答:“你是姜家大小姐那就是你的,你不是……那就不是给你的。” 看样子她不是,小二从秦玉蓉手里拿回木盒。 一时间秦玉蓉难堪到极点,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她刚刚的一番自作多情,脸都丢尽了,没勇气去看其他人的眼神。 “原来不是给表小姐,是给大姐姐的。”苏姨娘的女儿姜淑宁戏谑的说道。 这话更是将秦玉蓉的脸踩在地上,让她无地自容。 秦玉蓉只能将气撒在小二身上,嗓音尖锐:“你方才为何不直说是送给姜家大小姐?!” 害得她误会了,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小二无奈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道:“小的想说来着,你就一把接过木盒了,小的以为你就是……” 这是在暗讽她猴急吗?! 秦玉蓉面色紧绷,心中的怒火更盛,却不好发作。 管家给小二说,“这位才是咱们宁远伯府的大小姐。” 小二看向旁边端坐着悠然喝茶的姜清瑶,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当真是比春色还迷人。 是极好看的,不似寻常女子,像天上的仙子。 “送我的?”姜清瑶缓缓掀起眼皮,笑了笑。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上辈子成婚七年,她给贺怀轩掏空嫁妆,连一根簪子都没得到过,现在两人关系浅薄,贺怀轩竟然给她送礼物? “小姐……”之桃想要提醒姜清瑶不能收。 姜清瑶已经开口了,“礼物我不稀罕,回去告诉世子,等我嫁入安国侯府,世子想要孝敬我这个母亲,我很乐意。” “现在就不必了,省得别人误以为世子瞧不上咱们府的表小姐,反而对我起了龌龊心思。” 一番话讽刺了两个人,在场的人听了都瞪大了眼睛。 她是真敢说啊,一点面子也不给世子。 珍宝阁的小二只能拿着东西回去复命。 秦玉蓉胸膛剧烈起伏,姜清瑶还没嫁入安国侯府呢,就在这摆出一副慈母姿态,气死人了。 一个主意在秦玉蓉脑海中浮上来。 等大家分开时,她特意叫住姜韵雪,“大小姐真是风光无限,谁也不放在眼里,不仅掌刮二小姐,还要状告二小姐的母亲,踹二小姐的弟弟,真是叫人害怕。” “日后等大小姐成了侯府夫人,怕是没有我们的活路了。” 姜韵雪凝眉,显然把话听进去了,开口:“你有什么想法?” 虽然瞧不上这个一直寄居在伯府臭不要脸的表小姐,但秦玉蓉有一点说的没错,姜清瑶太风光太目中无人,她做梦都想报复回去。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要把姜清瑶踩在地上永远翻不了身。 秦玉蓉凑过去在她耳边嘀咕。 …… 第二天。 姜清瑶同姜韵雪一起去茶馆听戏。 “二小姐约你听戏,怕是没安好心。”之桃小声提醒。 之桃能想到,姜清瑶又怎么会想不到,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她是一定没安好心,憋着坏呢。” 之桃不解:“那小姐还跟她过来?” “看看她玩什么把戏,将计就计。” “有时候人以为自己是捕蝉的螳螂,却不知黄雀在后,又或者她以为自己是猎人,盯紧猎物志在必得,殊不知高级的猎人会以猎物的方式出现,诱之,反捕。” 之桃整个人呆住,她又又学到了! 姜韵雪准备了雅间,安排好了茶水和糕点,一应俱全。 “姐姐,这次的戏班子很有名,咱们算是来对了。” 她眉眼含笑,顺手拎起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姜清瑶。 姜清瑶低头嗅了嗅,“茶香四溢,好茶。” 姜韵雪像乖巧的妹妹,“是吧,我也觉得,姐姐喜欢就多喝点。” 姜清瑶毫无防备似的,轻轻抿了一口,“嗯。” 末了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唇瓣。 姜韵雪眼里忽然划过一抹精光,这回笑意终于达眼底。 大家专心听戏,片刻姜韵雪也渴了,一连喝了几杯茶水。 姜清瑶称内急离开雅间,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来,姜韵雪坐不住了,也出了雅间。 没想到刚出雅间就撞上了人。 姜韵雪脑瓜子嗡嗡的,不仅脑袋,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燥热,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体内横冲直撞。 “姑娘,你没事吧?” 男人一身华服,气度不凡。 “我,我没事……”姜韵雪脸蛋泛着浓郁红晕,忽然身体一软倒入男人怀里,小手扒拉男人的腰带,“我,我好热。” 温香软玉在怀,岂有拒绝的道理? 男人搂着姜韵雪进到雅间,身旁的两个小厮立马关上门守在外面,省得让人打搅了主人的好事。 远远瞧见这一幕的之桃看向姜清瑶,“小姐,那个男人不就是刚才跟着小姐的人?小姐是故意引导他往雅间去?” 姜清瑶:“是啊,不仅这样,我还趁机调换了姜韵雪的茶杯,让她喝了有东西的那杯。” 之桃惊讶,“可是小姐一开始不是喝了一口茶水?怎么会没事?” 姜清瑶拿出帕子,“喏,那一小口全吐在帕子上了。” 当家主母这么多年,姜清瑶习惯了小心谨慎,外面的茶水食物绝对不轻易动。 姜韵雪不是在茶水里放东西,而是在杯底,姜清瑶研究药理,一闻便闻出来了,先喝一小口让姜韵雪掉以轻心,再趁她不注意时换了杯子。 俩人慢慢离开茶馆。 姜清瑶:“你可知刚才那个男人是什么人?” 之桃摇头。 姜清瑶:“五皇子安王。” 之桃诧异,“那不是帮了二小姐?” 闻言,姜清瑶淡淡道:“看人永远不要只看表面,安王表面上温文尔雅,宅心仁厚,素有贤王之名,背地里却有二十几房侍妾,其中又死了半数,你猜是为什么?” 之桃背后冒出一层冷汗,狠狠皱眉。 原来这安王是个变态啊,那些女人全部被他折磨死了。 那姜韵雪跟了安王,下场必定很惨。 姜清瑶还没说呢,不仅安王残暴冷酷,心理扭曲,安王的生母乔妃也不好相与,天天给人立规矩,折磨那些女人。 姜韵雪想要用阴损法子对付她,她就送她这份大礼。 姜韵雪不是一直想要盖过她的风头? 那就如她所愿,让她高嫁,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下午。 姜韵雪才回府,跑到许氏的翠梧院,崩溃大哭:“母亲,女儿不活了!” ------------ 第14章 她要未雨绸缪,先行为敬 许氏打了热水,轻轻的给姜韵雪擦拭身体,看到女儿浑身的淤青,斑驳凌乱的红痕,心里已经将姜清瑶骂了上万遍。 “我可怜的雪儿啊,被那个贱人害到这地步,你以后可怎么办?” “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你父亲一定会送你去庵堂清修一辈子的。” 她如珠如宝宠爱长大的女儿,就这么被姜清瑶毁了。 姜韵雪眼眶红肿,不争气地掉眼泪,一股恐慌感席卷她全身。 她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明明亲眼看着姜清瑶喝下了茶水,为何姜清瑶没事? 而她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头来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姜清瑶毫发无损,她却白白失去了清白,跟一个陌生男人有了肌肤之亲。 许氏问姜韵雪那人可有留下什么物件,姜韵雪拿出一枚精致的玉佩,“我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呜呜呜。”姜韵雪哭哭啼啼。 许氏只能安慰道:“那人拥有此等饰物,说不定是什么大人物,将来碰见他,定要讨个说法。” 总之,这件事都要瞒下来。 好不容易哄睡姜韵雪,许氏眼神变了,怒气冲冲咬牙切齿跑过去花间居找姜清瑶算账。 “清瑶,你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先回府?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 此时姜清瑶白净的小手握着剪刀,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窗台的盆栽,闻言头也不抬一下,似乎疑惑问:“怎么,是二妹妹发生什么事了吗?” “竟然叫母亲生如此大的气,那看来是出了大事啊,要不要去墨香堂喊祖母父亲,大家伙一起来评评理?若是我做错了什么,自然跟二妹妹道歉的。” 许氏脸色难看,被噎住了,滔天怒火,打翻了茶桌。 姜清瑶浅笑嫣然,“母亲,小心气坏身体,之桃,记下来,损坏的东西回头让人从翠梧院搬一样过来抵账。” “你!”许氏没想到姜清瑶竟斤斤计较到这种地步,上前两步,扬起巴掌,想要打在姜清瑶脸上。 之桃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却是晚了。 就在这时,姜清瑶举起剪刀一划。 “啊!” 许氏手背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她脸色发白,表情狰狞。 “你敢对我动手?” 姜清瑶却继续低头修剪花枝,“母亲这话说的不对,是母亲先动的手,我只是自保而已,何错之有?” “之桃,去叫祖母,父亲!” 许氏眉心狠狠一跳,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 姜清瑶开口叫住她,似关切提醒道:“母亲还是小心一点,别让二妹妹和表小姐走的太近,省得被带坏。” 许氏没有吭声,回去翠梧院打砸了半个房间。 姜清瑶一脸平静,她就知道,姜韵雪被陌生男人夺走清白,许氏根本不敢声张,若是让祖母父亲知道了,姜韵雪下场会很惨。 姜韵雪虽然坏,但脑子向来不太好使,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背后肯定有人支招,姜清瑶稍微动动脑子,不难猜到,那个人就是秦玉蓉。 不一会儿,姜清瑶就听到许氏跟秦玉蓉打起来了,看来她也回味过来自己的女儿被人当棋子使了。 许氏不能朝姜清瑶发难,难道还动不了一个表小姐? 秦玉蓉被两个婆子摁住,许氏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扇她耳光,打到手发疼,又让婆子掌嘴。 “来人,掌嘴!” “啪啪啪……”三十几个巴掌下去,秦玉蓉嘴都被打烂了。 姜老夫人和姜屹松远远瞧见此情此景,脸色变了变,尤其姜老夫人,脸色沉得吓人。 “住手!” 秦玉蓉脑袋发晕,痛到崩溃,婆子们一松开她,她就发狠地抓许氏的脸。 “啊——” 尖锐的指甲在许氏脸上划下一道深深的痕。 姜老夫人脑仁作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闹到这个场面? 一时间,府里乱糟糟的。 姜清瑶听之桃绘声绘色的描述,语气颇有兴味,“整挺好,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之桃已经无法直视“热闹”这个词。 这种热闹,老夫人伯爷许氏他们都不想要吧? 姜清瑶让之桃唤府上的账房管事过来,不一会儿人带到了。 “大小姐要看薛夫人嫁妆铺子的账本?” “嗯。” 不过一十六岁的小女子,能看得懂账本?账房管事眼含轻视。 等人把账本拿过来,姜清瑶就让他退下了,根本不管他内心想什么。 做了那么久的侯府当家主母,要是连账本都看不懂,算盘都打不利索,那她就算白活了。 只有了解各个铺子的经营状况,产业收入如何,日后才能更好的拿回母亲的嫁妆。 见一步走一步不是她的作风,她要未雨绸缪,先行为敬。 姜清瑶去跟姜老夫人报备后,新收了两个丫鬟,别的院子里都是一群仆人,她的花间居却只有之桃一人。 她需要更多可用之人,方便做事。 “⽩凝,初露,以后你们就在我身边做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之桃。” “好的,小姐。”两位丫鬟异口同声道。 多了小姐妹,之桃很高兴,带着人熟悉花间居,培训新人。 那厢,许氏闹了一通,不仅受伤了还被姜老夫人狠狠痛斥一顿,罚了半年的月例,再加上之前还给姜清瑶的一万六千两,许氏的日子立马变得紧巴巴。 姜韵雪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郁郁寡欢,姜熙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跟姜清瑶有关,心里更加痛恨姜清瑶。 他可是祖母的心肝宝贝,是宁远伯府未来的接班人,姜清瑶那个贱人居然敢踹他,该死。 姜熙泽勾起一抹阴鸷冷笑,“姐姐放心,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 第15章 是你先招惹我的,别怪我 姜熙泽知道花间居新收了两个丫鬟,心思一动,过去瞧了瞧,果然,都年轻有几分姿色。 之前他打了之桃一巴掌,姜清瑶就踹了他一脚,姜熙泽耿耿于怀。 “大姐姐这么护着自己的人,不是说不能动她的人吗?本少爷偏要动。” ⽩凝被人从身后抱住,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府里的大少爷,听之桃说避着点大少爷,就知晓这位不是好惹的祖宗。 “大少爷你要干什么?”⽩凝心慌,想要挣脱。 姜熙泽嘴含着笑意,恶劣命令道:“不许动,不然我就告诉祖母,把你发卖到馆子里。” 大少爷不过十四岁,居然如此恐怖。 ⽩凝又怕又急,生怕真被卖了。 “大少爷求求你放开⽩凝。”初露瞧见这一幕心尖发颤,哀求道。 看到她脸色煞白,姜熙泽心里的作恶欲更重,就爱看她们这种又怕又惧却又反抗不了的模样。 他一手拽过初露,“你也过来,你们两个跟我回院子!” ⽩凝眼泪都快出来了,是她连累了初露。 “弟弟真是不长记性啊,这么快就忘了那一脚的痛?”清亮婉转的声音传来。 姜熙泽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产生一丝畏惧。 只见姜清瑶姿态娉婷而来,秋水般的眼眸满是冷意。 她不过是去花园溜达了一转,回来就看到姜熙泽调戏她的丫鬟,真是作死。 见到姜清瑶,⽩凝初露立马有了主心骨,挣脱了姜熙泽,回到姜清瑶身边。 只是她们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护住她们,还是任由大少爷为所欲为? 在两人忐忑不安之际,却听姜清瑶淡淡道:“如此登徒浪子也配来我花间居?来人,打出去!” 言下之意,她们可以动手了。 姜熙泽气得面容扭曲,错愕地瞪着她,“你,你敢叫人打我?!” “我,我要告诉祖母!” “告诉父亲,母亲!” 姜清瑶却忽然上前,一巴掌打在姜熙泽脑袋上,冷声道:“这么大年纪还学人告状?你要不要脸?再说,你擅闯花间居还调戏丫鬟,就算告了也白告,打你也是你活该。” 一旁的⽩凝初露看得目瞪口呆,只有之桃逐渐习惯了小姐的作风,见怪不怪了。 “来人,动手。” 这回丫鬟们再无顾忌,拿起扫把啪啪打在姜熙泽身上,将他打跑。 打完才发现姜清瑶蹙了蹙眉,⽩凝小心翼翼问:“小姐怎么了?” 姜清瑶指着旁边的木棍道:“有木棍干嘛要挑扫把?下次打人换木棍,既然要揍就狠狠的揍,伤了有我担着。” 不就祖母的心头肉吗?不就宁远伯府的接班人吗? 上辈子宁远伯府在姜熙泽手里没两年就完全破败了,宁远伯府屁都不是。 ⽩凝初露傻了眼,不是说宁远伯府大小姐生性软弱,脾气极好,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好像哪里不对劲? 之桃有点担忧:“大少爷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姜清瑶当然知道,而且她还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这个弟弟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 姜熙泽又蠢又坏又好色,他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被他调戏了遍,无处诉苦。 偏偏许氏觉得没问题,一味纵容,还觉得是丫鬟勾引自己的儿子,隔三差五就惩罚丫鬟。让她们罚站罚跪捡瓷片泡水缸,惩罚手段层出不穷。 有许氏在后面撑腰包庇,姜熙泽更加肆无忌惮,不听话的丫鬟就发到庄子上做苦力,或者干脆卖到馆子里。 这个人算是废了。 姜清瑶暗暗地想,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跟上辈子同样的事情。 “你们打醒精神,暗中盯紧小柴房,不要被人发现。” 丫鬟面面相觑,虽然困惑,还是遵从。 回到院子,姜熙泽气恼地砸东西,眸底猩红一片,他想杀人,想杀了姜清瑶。 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宠着长大,祖母父亲母亲都没打过他,凭什么姜清瑶那个该死的灾星能揍他? 就连花间居最低贱的丫鬟也能揍他。 姜熙泽咽不下这口气,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占据脑海。 “大姐姐,是你先招惹我的,别怪我。” …… 晚上,火光照亮夜空。 “不好不好了失火了!” 整个宁远伯府的下人活动起来,管家带着婆子小厮丫鬟们救火。 姜老夫人被惊动了,听到失火,心慌意乱,“哪里着火了?!” “回老夫人,是花间居。” 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又重重落回去。 姜老夫人不咸不淡:“噢。” 伺候的丫鬟嘴角抽了抽,老夫人对大小姐太不待见,居然没一点紧张。 姜老夫人走得很慢,心想兴许是天意要收了姜清瑶这个孽障,也算是为宁远伯府积德。 姜屹松比姜老夫人清醒的多,记挂着跟安国侯府的婚约,不能让姜清瑶出事。 “可千万不能死了,养了她这么多年不能白养!” 许氏恨不得姜清瑶就烧死在里面,姜韵雪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郁闷的心终于有了十分欢喜。 不多时,大家都到了花间居。 姜君茹走到姜清瑶跟前,松了口气,“大姐姐你没事就好。” 姜清瑶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这叫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该有事的是别的妖魔鬼怪。” 姜君茹是府里最小的孩子,十二岁,姜清瑶对她的观感不错。 只是后来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没有好下场,姜熙泽嗜赌成性,欠下一大笔债,就让姜君茹嫁给一位富商的傻儿子。 傻儿子暴力天天打她,婆婆又整天给她立规矩,姜君茹怀了三次孩子,全都流掉了,最后人也疯了。 姜清瑶眼神一凛,这辈子还是替她把把关,别让悲剧重演。 见姜清瑶好端端的,姜老夫人难掩失望,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噫,熙泽呢?怎么不见他?” 所有人都来齐了,唯独缺了姜熙泽。 姜韵雪看着火光冲天的小柴房,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 第16章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弟弟跟她说过要好好教训姜清瑶的。 姜韵雪立马尖叫起来,“弟弟!弟弟在里面!快去救他!” 原来弟弟说要报复姜清瑶是要放火烧死她,可为什么姜清瑶没事,弟弟反而被困在里面?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姜老夫人的心猛地攥紧,身体摇摇欲坠,失声嘶吼:“快,救大少爷,我的宝贝孙儿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许氏更是冲过去,摔了一跤,连忙爬起来,恨不得冲入火场救儿子。 “母亲!”姜韵雪拦住她。 姜屹松方寸大乱,大声咆哮催促下人们赶紧灭火,“大少爷有什么闪失,要你们陪葬!” 场面混乱不堪。 姜清瑶眸中倒映着火光,脸色却异常平静。 真是好大一场热闹,如果困在里面的人是她,这些人估计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吧? 轮到姜熙泽,一个个心急如焚。 这一刻姜清瑶清晰地感觉到亲情的淡漠,但也一点不失望。 会对人失望,那是因为心怀希冀,对这群人她早就不抱希望了。 不多时,姜熙泽被救出来了,左手严重烧伤,大夫给他治疗。 大家都挤在姜熙泽的院子里。 姜清瑶忽然开口道:“弟弟为什么会在柴房?花间居又为什么会失火?” “啊啊啊”姜熙泽闭着眼睛浑浑噩噩的惨叫。 姜老夫人眼神闪烁,又不耐烦剜了姜清瑶一眼,“这重要吗?重要的是熙泽他受伤了!” 之桃心头泛起不甘和苦涩,老夫人也太不公平太偏心了。 大半夜花间居柴房失火,而姜熙泽出现在那里,答案很明显,这火分明就是他放的。 苏姨娘云姨娘心里明镜似的,但她们不能说。 就连一向跟姜清瑶不对付的姜淑宁都觉得祖母偏袒的厉害,心里不大高兴,祖母太偏爱孙子,对她们这些孙女都很冷漠。 她感觉自己不受重视。 许氏一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听到姜清瑶的质问,恼火不已,“熙泽他已经受伤了,还伤得这么重,肯定很痛,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关心他,还想怎样?!” 姜熙泽的左手惨不忍睹,大夫说了就算治好,后面也会留下疤痕,也不如从前那般灵活了。 这不就是她的儿子要成残缺的人了?! 这叫许氏如何能接受。 姜屹松脸色很沉,对姜清瑶的不懂事大为恼火,刚想摆摆手呵斥她退下。 姜清瑶再度启唇,“如果我不是警觉清醒,发现异样逃了出来,恐怕就是烧死在花间居了。” 这时候他们见到的就是她烧焦的尸体。 显然,许氏毫不在乎,心里暗骂“你的命怎么比得上我儿子的命?” 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姜老夫人无动于衷,冷漠得可怕。 姜清瑶也不奢望她有半点心疼,漫不经心说道:“伯府未来接班人谋害嫡姐,手足相残,传出去了会怎么样?” 姜屹松板起脸,陷入沉思。 如果仅仅因为姜清瑶踹了姜熙泽一脚,他就要纵火烧死姜清瑶,此子性情过于残忍暴戾,睚眦必报,如此心性,日后恐难成大事。 他倾注心血寄予厚望,辛苦培养的长子,不能是这样的德行,将来如何能撑的起宁远伯府? 况且姜熙泽谋害姜清瑶还会毁掉两家的婚约,事迹败露了招惹官府,让宁远伯府颜面扫地,他也算是毁了。 回头有人上折子说他包庇纵容儿子,教子无方,姜屹松的官途也到此为止了,再无升迁可能。 见姜屹松脸色越发冷酷,许氏心里惴惴不安,夫君该不会真的惩罚儿子吧? 姜屹松沉声道:“等熙泽清醒过来再说,放心,为父会给你一个说法,绝不容情。” 得到父亲信誓旦旦的许诺,姜清瑶这才带着丫鬟离开,走了三步,道:“希望父亲说到做到,不要让女儿失望。” 如果不让她满意,她不介意让姜熙泽去大牢里感受一番。 众人离去,房间内只剩下姜屹松,许氏和姜韵雪。 许氏泪眼汪汪:“夫君,熙泽他受了好重的伤,你该不会真的要为了清瑶惩罚他吧?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他一回,你不能这么做啊。” “啪——” 一记响亮耳光落到许氏脸上,许氏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姜屹松怒气冲冲,“区区小事他就放火烧人,这是谋害人命,要坐牢的,都说慈母多败儿,看你教的好儿子!” 一股委屈涌了上来,许氏嗫嚅,无话可说,掩面痛哭。 “这不是没烧死嘛……”姜韵雪不满嘀咕,对上姜屹松盛怒的目光,住了嘴。 花间居柴房和小厨房都烧毁了,幸亏住的房间没事,姜清瑶回去好好休息。 ⽩凝初露和之桃她们才知道小姐让她们盯紧小柴房是什么原因,看样子小姐早就猜到大少爷要做什么了。 之桃还是不解,“小姐为什么会知道大少爷要放火?就好像提前预料到似的。” 姜清瑶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放松下来,语气明显软了许多,“猜的。” 丫鬟们:“……”算命先生都没这么准。 上辈子姜清瑶阻止姜熙泽调戏府里的丫鬟,姜熙泽怀恨在心纵火烧她,这一世他又做了同样的事情,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没把他烧死,也是可惜。 …… 翌日清晨。 祠堂。 姜熙泽跪在地上,心里又慌又恨,抬头祈求父亲能改变主意。 “父亲,我错了,我只是想小小吓一下大姐姐,根本没想过伤她。” 只有犯了大错的子孙才会跪祠堂,在列祖列宗前受罚,这让他以后怎么做人? 姜老夫人最疼爱姜熙泽,劝儿子,“熙泽已经知错了,饶过他这一回吧。” 她又扭头瞪着姜清瑶,“你这个做姐姐的包容弟弟天经地义,你没意见吧?!” 许氏也苦苦哀求,眼眶泛红。 姜清瑶伸了个懒腰,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一脸错愕,“看着我干嘛?” “父亲还等什么?动家法啊。” 再不动她都站累了。 这一刻姜老夫人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姜屹松闭了闭眼,挥起鞭子抽在姜熙泽身上,一鞭又一鞭。 “啪啪啪……” 姜熙泽后背的衣服都被打烂了,皮开肉绽,他叫的很惨,嗓子都喊破了,鼻涕眼泪一起流。 许氏心都碎了。 其他人脸色也不太好,主要是给吓得。 第十鞭结束,姜熙泽已经痛昏过去。 姜屹松咬牙切齿问姜清瑶,“你满意了?” ------------ 第17章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姜屹松打得狠了。 若他不做出这副态度,恐怕姜清瑶真的要报官府,那时候熙泽才是真的毁了。 姜清瑶直接笑了:“又不是我拿刀架在弟弟脖子上让他放火烧死我的,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只要父亲觉得处置公道,问心无愧就好。” 才十鞭,难道还想让她这个差点被害死的受害者感恩戴德? 同样不太满意的还有姜涣明,作为宁远伯府次子,如果姜熙泽毁了,他就会成为宁远伯府的接班人。 只差一点点啊。 姜涣明心里叹息一声。 昏迷的姜熙泽被人抬回去,姜老夫人浑身脱力,由两个嬷嬷搀扶着回福盛堂。 许氏又砸又摔东西,看到儿子背后的伤痕,眼泪不要钱的掉。 姜韵雪守在姜熙泽床头,心里有些发怵,今天要是她受罚,恐怕要被抽死了。 “没想到姜清瑶还是个厉害的,弟弟什么都讨不到,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最近发生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许氏发觉全都是拜姜清瑶所赐。 姜清瑶掌掴雪儿,拿回一万六千两和首饰,让宁远伯府迫于压力还了薛家五万两的债,还让雪儿失了清白,熙泽也差点被她毁掉。 这一切,仿佛都在姜清瑶的掌控之中。 太恐怖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的一双儿女都要被她弄死。 “果然是天煞孤星,瘟神转世,大师的批命没有错!” 姜韵雪蹙眉,满脸疑惑,“母亲,什么天煞孤星瘟神转世?什么批命?”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许氏抿抿唇,这件事本来只有姜老夫人,夫君,秦玉蓉还有她知道。 犹豫了下,许氏还是告诉了女儿。 几年前大师给姜清瑶批命的事,最后说了唯有火祭才能化解。 如果传出去姜清瑶克夫克子克亲友,瘟神煞星,安国侯府肯定会解除婚约,如此宁远伯府就失去安国侯府这个姻亲。 姜韵雪心脏狂跳,能除掉姜清瑶,宁远伯府的利益她才不在乎。 但许氏不同意,被老夫人和夫君知道是她透露出去的,后果不堪设想。 母女二人心思各异。 …… 安国侯府。 书房里萦绕着檀香的味道,本该让人心旷神怡,贺怀轩却烦躁不已。 礼物退回来了?她居然不要?拒绝他? 这女人得寸进尺,比上辈子还肆意妄为了! 明明是落魄户不受宠的嫡女,还不懂摆正自己的位置,对他堂堂安国侯世子的示好都不为所动。 难道姜清瑶还真的想嫁给父亲守一辈子寡? 贺怀轩脸黑如锅底,只觉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难以相信姜清瑶宁愿守寡都不愿意嫁给他。 “不可能,她不会这么愚蠢,这肯定只是她拿捏人心欲擒故纵的手段。” “她还在气我跟蓉儿的事情,肯定是了。” 贺怀轩甩袖离开书房,他要去找姜清瑶。 这时,贺老夫人迎面走来,手里拨动着佛珠,见他行色匆匆,便问:“怀轩,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啊?” 贺怀轩身形一顿,恭敬唤了声“祖母”。 “我约了朋友一起去马场骑马。”他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 还没成为安国侯前,他对祖母言听计从,谦卑恭顺,做事循规蹈矩,生怕招惹祖母不悦,重来一世,贺怀轩觉得没这个必要。 父亲再一次意外去世,安国侯之位非他莫属,以后他就是安国侯府的天,谁敢不从? 贺老夫人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知道他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皱了皱眉,不知为何,看重的孙子似乎变了。 “怀轩,将来侯府要靠你和睿宸翰贤他们撑起来,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勤学刻苦,旁的不要管,更不要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避嫌为好。懂了吗?” 贺怀轩怔住。 祖母这是在敲打他,要跟姜清瑶避嫌,莫要纠缠。 真是可笑,那是他的妻,怎么算是纠缠? 要不是祖母答应了姜清瑶换人,如今她就是他的人了,还用得着他眼巴巴去哄?说到底还是祖母糊涂啊。 贺怀轩脸色唰地沉了下去,面上还是颔首应道:“是,孙儿知晓了。” 不急,等他袭爵,就再也没人管的了他! 一个清晰地念头浮现脑海——等他跟姜清瑶生米煮成熟饭,祖母也无法插手了。 …… 凤来茶楼。 “清瑶,这边。”窦月英朝姜清瑶招手,她早已在雅间等候。 窦月英,礼部尚书嫡长女,姜清瑶的闺中密友。 她听闻安国侯府世子与人无媒苟合,姜清瑶一气之下换了婚约人选,要给安国侯守寡,忧心忡忡,担心姜清瑶一时糊涂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此时却见姜清瑶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哪里有一点被背叛,心如死灰,自暴自弃的表现? 她分明过得极好,比从前还要明艳动人。 窦月英挽住姜清瑶的胳膊,“清瑶,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真的没事?” 姜清瑶莞尔,“我能有什么事?” 甩掉了贺怀轩那个吸血鬼负心汉,简直要烧高香了。 窦月英看她神情不似作假,“贺怀轩辜负了你,你不伤心?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的?” 姜清瑶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他都不要脸跟别人厮混了,我还为他伤心作甚?再说,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他。” 窦月英都怀疑姜清瑶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念到贺怀轩这个名字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看来是真的讨厌死了那个男人。 也是,换做是她也会讨厌世子,不喜欢就直说,偏偏吊着人一直不退婚,还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有失体统。 世子还提出什么一妻一妾,让清瑶做妻,秦玉蓉为妾,可美得他! 窦月英替姜清瑶愤愤不平,姜清瑶让她消消气,“不说他了,晦气。说说你最近如何?” 小二上了菜,两人聊得欢快。 一个时辰后,姜清瑶才和窦月英离开凤来茶楼。 不远处,贺怀轩深深地看着那抹淡绿色的身影,等窦月英的马车走了,不动声色地靠近。 “清瑶。” 闻言,姜清瑶脸上的笑意淡了,转头欲走,却被贺怀轩猛地拽住,仿佛要将她的手捏断。 “见到我就跑?”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 第18章 果然是情字一关难过 看到贺怀轩倨傲的表情,姜清瑶只觉得反胃。 救命恩人?他算哪门子的救命恩人? 就算他跳入冰湖救了她,上辈子她都惨死在小院子里,那条命早就还他了。 但她那七年的付出又如何清算?说到底还是贺怀轩欠了她! 姜清瑶半晌没说话,等心中的怒火压下,才开口问:“世子要携恩图报?” 她的眼神清冷锐利,不知为何贺怀轩有些心虚,错开了她的目光,“我不是,我没有,你知道的,就算我救了你,我也没打算要你回报什么。” 好一个不求回报,那就不要在这大街上跟她拉拉扯扯,影响多不好? 最瞧不上他嘴上一套,实际又另一套。 姜清瑶不耐地皱了皱鼻子,“世子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不悦都快要溢出来,贺怀轩哪里注意不到? 他的一颗心像被人蹂.躏过后,很不舒服,他哑着声音道:“你要怎么才能消气?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找秦玉蓉了,看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姜清瑶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对他不冷不热。 他这话她要真信了,阎罗王都要被她蠢哭,今晚就派黑白无常来索命了。 贺怀轩语气有些苦涩,似回忆又似感慨:“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种小气刻薄的人。” 他一直知道,姜清瑶是很容易心软又很善良的人,她这种性格很容易吃亏,除了他,别的男人肯定会占尽她的便宜将她伤透。 小气刻薄? 所以她不肯高高兴兴接纳未婚夫跟府里表小姐婚前乱搞,不听信他的花言巧语就是刻薄小气吗? 姜清瑶都要被他这话气笑了,用力拨开贺怀轩的手。 他觉得她只是气他跟秦玉蓉的事情,真是太天真了。 她恨的是他这个人,上一世早在贺怀轩一次次的让人失望中,她已经对他心灰意冷,只想面上过得去,不再打扰。 可他这个人远比她想象的要让人恶心,不止在外头养了许多女人,还与秦玉蓉瞒着她骗她替他们养孩子。 她掏空嫁妆,薛家对逐渐衰败的安国侯府鼎力相助,给了贺怀轩多少帮助,他却在薛家出事的时候冷眼旁观,明哲保身,真是狼心狗肺! 姜清瑶苦苦哀求,眼泪都流干了,贺怀轩何曾有一丝动容? 她病入膏肓卧病在床,而他却在跟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直到临死前,她才得知薛家上下百口被斩首,她连至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却带着跟秦玉蓉的孩子们在她跟前阖家团圆。 但凡他有一点良心,都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薛家蒙冤覆灭,她含恨而终! 姜清瑶恨自己愚蠢,识人不清,错付真情,更恨贺怀轩这个食人不吐骨头自私凉薄到极极的人渣。 既然他非要纠缠,那好啊,她奉陪到底,就看他付不付得起代价? “想让我消气?”姜清瑶缓缓挑眉,“可以啊,今夜慈恩寺后山小柴房,不见不散。” 贺怀轩有些不敢相信,她这是要与他…… 他爽快答应了,回安国侯府的路上心情大好。 这一世,他不会再冷落她,不会听信蓉儿说的大师给姜清瑶批了命,天煞孤星。 都是因为那个谣言,上辈子他与清瑶成婚七年未圆房,还要谎称自己不能生育。 后来他得知姜清瑶的母亲根本不是她克死的,可见大师的话也不一定准。这一世他会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好好疼爱清瑶。 当然,贺怀轩不打算插手薛家的事,涉及皇权斗争,那不是他能插手的。 要趁薛家覆灭之前,更好地利用薛家为自己助力。 他也不担心清瑶会跟自己离心,等他们俩有了三五个孩子,清瑶的心思自然会扑在他们的孩儿身上,也无暇顾及薛家了。 “我就知道,你这些天故意对我冷落无视我,只是为了让本世子后悔。”贺怀轩自言自语,唇角忍不住翘起。 上辈子他没得到她的人,姜清瑶就把一颗真心给他,等今晚他得到了她的人,她还不对他更加掏心掏肺死心塌地? 晚上,月上柳梢。 “表小姐不见了,不在府上。” 府里的下人发现秦玉蓉不见踪影,赶紧禀报姜老夫人,担心表小姐遭遇不测。 姜老夫人问伺候秦玉蓉的丫鬟,丫鬟慌乱,“表小姐去了慈恩寺,她要去阻止大小姐和世子幽会!” “真是孽障,佛门净地,清瑶她怎么敢勾引世子在那里私通坏了规矩?”姜老夫人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当即带着人前去慈恩寺。 姜屹松本就一口怨气堵在胸口,知道姜清瑶做出佛门幽会这种事,影响两家的名声,还担忧被政敌上折子参他一本。 “孽女,破坏戒律清规,等把她抓回来,为父一定家法伺候!” 姜清瑶连累姜熙泽被罚,姜老夫人早就怀恨在心,冷酷道:“对,老身第一个绝不容情!” 必须要狠狠的罚,将熙泽所受的十倍百倍的偿还给她! 许氏闻言,心中大喜,没想到姜清瑶这回栽了,果然是情字一关难过。 姜韵雪笑容明媚,嘴都快笑裂开了,努嘴道:“姐姐做出这种丑事,置宁远伯府名声不顾,父亲该将她踢出族谱,断绝关系,让她削发为尼才好。” 姜屹松有些意动,却惦记着跟安国侯府的婚约,“回头再说。” 宁远伯府一群人赶往慈恩寺,另一厢,安国侯府的人也发觉世子不见了,也在来的路上。 “怀轩糊涂啊,他这么做让咱们安国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贺家大夫人李氏眉头紧皱,影响她儿子以后娶妻怎么办? ------------ 第19章 他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一碗馊饭 “清瑶你终于是我的人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贺怀轩慵懒餍足地搂着怀里的女子,还想要亲昵一番。 他也没想到姜清瑶表面看起来冰清玉洁,私底下真到了床上竟如此热情,花样百出,真让人欲罢不能。 “砰——” 小柴房的门被破开,一群僧人看着里面的场景目瞪口呆。 灯笼的光照亮里面,贺怀轩看到怀里女子的脸,吓得尖叫一声,把女人推倒在地。 “怎么是你?!” 像被泼了一桶冰水,贺怀轩的心情跌到谷底,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秦玉蓉的脸被打肿嘴被打烂,这些天根本不敢出门一直在养伤。 伤还没养好,无意间听到姜清瑶和丫鬟们的对话,才知道姜清瑶跟世子约了今晚在慈恩寺后山的小柴房见面。 她怎么能让姜清瑶跟世子扯上关系? 于是秦玉蓉自己就过来了,趁着黑灯瞎火与贺怀轩温存一番。 贺怀轩面色已经变了,再也没有方才的温柔体贴。 他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一碗馊饭。 难怪,在女人扑过来时,还没看清楚她的脸,他就闻到一股异香,然后就情不自禁…… “蓉儿,你算计我!”贺怀轩咬了咬牙。 秦玉蓉被他这样厉声呵斥,怎么可能不伤心? 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她连忙补救道:“我,我只是太喜欢怀轩哥哥了。” 等两人穿好衣裳出去,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他们不仅被慈恩寺夜巡的僧人发现私会,外面还站着一群人。 有宁远伯府的,也有安国侯府的人。 姜老夫人看到秦玉蓉时,如遭当头一棒,眉心狂跳,“蓉儿,怎么是你?清瑶呢?” 问完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这里哪里有姜清瑶的身影? 原来在佛门净地与人私通的贱货居然是秦玉蓉。 贺老夫人看见衣衫不整的贺怀轩,心头止不住的失望,脸色阴沉下来。 “你父亲尸骨未寒,你不是来替父祈福,反而跟女子半夜私通,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下流事情,置安国侯府的名声不顾?!” “此乃大不孝!” 贺老夫人向来养尊处优,鲜少动气,如今却怒不可遏。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孙子,是真的自私任性又愚蠢。 话落,贺怀轩脸色发白,忍不住辩驳:“孙儿,孙儿……” 如果他不找到合适的理由,恐怕遭受祖母厌弃,回头惩罚更重。 思及此,贺怀轩毫不犹豫甩锅秦玉蓉,“都是她这个卑贱的女人骗了我,她算计了我给我下了催情香!孙儿真的是迫不得已的啊。” 闻言,贺老夫人眼眸低垂,捻着佛珠,更加失望。 这种遇事推卸责任毫无担当的做派,简直有辱门楣! 她平生最恨这种懦弱又无能的男人。 她是卑贱的女人?迫不得已? 明明刚才还搂着她小意温柔,恨不得将她融入身体里。 “怀轩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秦玉蓉浑身都在抖,眼泪不受控制落下。 贺老夫人嫌恶地扫了秦玉蓉一眼,“无媒苟合,佛门私通,这等下贱的人,这辈子都休想进我安国侯府的门。” 说完,她又睨向姜屹松,“宁远伯府又当如何处置?” 姜屹松立马表明态度,“她都做出这样的事,当然是送去庵堂清修。” 这辈子秦玉蓉都要青灯古佛常伴了。 “不要!”秦玉蓉忽然拔高声音,不死心地求情,“求求了不要送我去庵堂……” 巨大的恐慌感席卷全身,秦玉蓉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以为得到了贺怀轩的宠爱,就能顺利进门,偏偏又被大家撞见了丑事,连贺怀轩的外室都做不成。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贺老夫人给慈恩寺捐香油钱,瞒下这件事情。 宁远伯府。 姜屹松派人去花间居,果然,姜清瑶今晚哪儿都没去,正在安心睡大觉呢。 而他们一个个报复心切,竟然没有遣人先去找姜清瑶,先入为主觉得在慈恩寺与人私通的就是她。 许氏和姜韵雪说不出的失望。 姜老夫人脑仁嘎嘎作痛,心烦气躁。 墨香堂大厅,秦玉蓉跪在地上,哭出了声。 姜清瑶姗姗来迟,听到事情经过,颇为痛心疾首,“祖母,父亲,我怎么会去慈恩寺?世子糊涂,我不能跟着胡闹啊。” “世子一直纠缠不休,女儿就想让他在佛门净地清醒反思,并且借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没想到被有心人听见了,居然做出这等糊涂事,真是丢尽宁远伯府的脸。” 秦玉蓉抬头,愤声道,“是你算计我!” 这一切都是姜清瑶一手造成的,故意让她听到约了世子慈恩寺相会。 姜清瑶料定她一定会过去。 没想到,她被姜清瑶算计了,现在连外室都做不了! 姜清瑶只觉得可笑,“表妹这话好奇怪,又不是我逼你去找世子的,更不是我让你跟世子破坏戒律清规胡来的,怎么能说我算计你?” “你若是品性端正,遵纪守礼,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句句扎心,秦玉蓉捏紧拳头,转头哭丧着一张脸向姜老夫人求情。 姜老夫人缓缓阖上眼眸,不为所动。 姜清瑶的话说的没错,这一切不是别人逼她的,是她不要脸自找的。 姜屹松接过鞭子,语气一沉,“你虽不是府里正经的小姐,却是在府里长大的,如今让宁远伯府颜面尽失,就要按规矩受罚。” “不——” 脸上的伤还没养好,秦玉蓉又挨了一顿鞭子,杀猪般的惨叫一声叠一声。 府上的小姐都被吓到了。 姜老夫人听不下去,让人扶着回去福盛堂。 末了,秦玉蓉被粗使婆子抬回去院子里,整个人已经昏迷。 之桃心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知晓表小姐一定会过去找世子,不择手段与世子赖在一起,等人撞破,同时解决世子和表小姐,一石二鸟。 妙啊! 从墨香堂回到花间居,姜清瑶浑身松快。 报复一个人,就让他失去最在乎的东西。 这一世,安国侯府继承人要换人了。 她拿起剪刀,“咔嚓”修掉一支枯萎的花。 ------------ 第20章 你真是咱们薛家的福星! 贺怀轩以为安国侯只有他一个儿子,爵位的继承人非他不可。 然而他忘了,现在的他羽翼未丰,又做出这等有损安国侯府颜面的事情,贺老夫人怎么放心让他继承爵位? 府里还有其他的公子,如果贺怀轩不堪大用,无法担当支撑起安国侯府的重任,贺老夫人可以上奏皇上,敕令褫夺他世子封号,另立他人为世子,将来继承爵位。 可惜贺怀轩太过自负自傲,尚未看清楚这一点。 姜清瑶就等着看他一步步作死。 翌日,天色已经亮了。 姜清瑶跟其他人前去福盛堂请安,就听说姜老夫人忧烦过度,病了,谁也不见。 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么多,一件接着一件,事事不顺心,老夫人郁结在心,自然生病。 姜老夫人还特地免了姜清瑶的请安,摆明了不想见到这个讨人厌的大孙女。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姜清瑶轻笑。 她只是出于表面的礼节才给老人家请安,这一省去,姜清瑶更加高兴。 “不,不要!”秦玉蓉眼泪簌簌落下,不顾身上的伤口开裂拼命挣扎,试图挣脱婆子们的桎梏。 “姑外祖母,我要见姑外祖母,我不要去庵堂,求求了我错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蓬头垢面的,仿佛一个疯子。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谁叫你这么蠢,败坏规矩,不知廉耻,再留你下来,咱们宁远伯府都要成上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姜淑宁板着脸道。 姜清瑶只远远地瞧着秦玉蓉被拽上马车,婆子嫌弃她吵,干脆往她嘴里堵了一块布。 上一世秦玉蓉是被贺怀轩娇养在外面的外室,等着替代她成为侯府主母,现在,她连外室都做不成,沦落到庵堂。 挖掉双眼,砍断手脚,乱棍打死……她是如何对自己的,姜清瑶都记着呢。 还是太便宜她了。 庵堂,不会是秦玉蓉最终的归宿,地狱才是。 秦玉蓉的心仿佛碎掉了,看着姜清瑶,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她一定会回来的! …… 午饭后,贺思妤来找姜清瑶。 之桃端着两杯茶上来,就自觉地退下,不打扰她们聊天。 贺思妤轻轻抿了一口茶,缓声开口:“清瑶姐姐,你是没看到祖母动了多大的气,都对三哥动家法了。” “噢?”姜清瑶很感兴趣,又不好明面笑,低声问道:“很惨烈?” “是啊!” “祖母让人用特制的鞭子抽了三哥二十鞭刑,三哥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我都不敢看。”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鲜血染红了贺怀轩的衣裳,他几乎要晕厥过去,靠着那点自尊强撑着罢了。 “祖母还罚三哥抄家规百遍,罚一年月例,没收了他外头置办的院子。” “那还真挺惨的。”姜清瑶道,内心波澜不惊。 贺思妤叹了一声,“真不知道那秦玉蓉到底给三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三哥连基本的羞耻礼节都不要了。” 兴许他本来就没这种东西。姜清瑶心想。 两人小聊了大半个时辰,贺思妤起身跟姜清瑶告别,“噢对了,五天后就是我三叔的葬礼,回头会有帖子送到你们府上。” “嗯。”姜清瑶应了声,心情有些复杂。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侯爷没有回来,安国侯府的人也要面对现实了。 姜清瑶看着贺思妤的马车走远,唏嘘不已。 片刻,姜清瑶出门了。 马车停在凤来茶楼,姜清瑶上二楼的雅间,薛景文拉着她坐下,春风满面给她沏了一杯茶。 “清瑶,我的好妹妹,多亏有你啊,咱们家才避开一个大麻烦。” “如你所说,北境真的发生了小型的地震,波及不大,但当时还继续挖矿洞的话,会死很多人,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听了你的话,咱们停掉了工程,及时止损,还在你说的另一个地方发现了矿脉!” 薛景文眉飞色舞,心里甜丝丝,恨不得将姜清瑶这尊财神爷供起来。 “你真是咱们薛家的福星!” 温热的茶水滋润着咽喉,姜清瑶心里暖烘烘,也跟着笑了笑,这是重生以来她为数不多,发自真心的笑。 也就只有薛家人才会把她当做是亲人,才会宠着她,觉得她是福星。 宁远伯府的人都说她是灾星,不待见她。 小的时候姜清瑶还不懂,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对她这么冷漠? 祖母父亲不喜,继母许氏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每次都在旁边煽风点火,只会让她的待遇更差。 其他少爷小姐有的她都没有。 要不是还有外祖父舅舅姨母,还有表哥表姐他们关心,她都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孩,没娘没爹疼。 薛景文将一个四方雕花木匣子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给我的?”姜清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接过盒子打开,满满当当一匣子的蓝宝石首饰,眼睛都被闪到了。 底下还压着五千两银票。 薛景文看她嘴角漾起笑意,应该是欢喜的,道:“那五千两是给你的零花钱,不够了随时跟哥要,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钱管够。” 她可是他们薛家的老幺小七,当然要宠着。 姜清瑶整个人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上辈子,薛家人也是这般,对她很大方,实在给得太多了。 可惜都便宜了贺怀轩那狼心狗肺的家伙! 姜清瑶努了努嘴,这一世他休想从她身上拿到一分钱好处! 她终于从回忆中回神,笑道:“谢谢三表哥。” 这辈子她要带着薛家发家致富! 不,是富上加富! 姜清瑶若有所思道:“经过此次的事情,你们要更加提防小心,别轻易听信别人的话,省的掉进了圈套。” 薛景文愣了一下,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又颔首道:“知道了,我们还没那么傻,不会叫人算计的。” 可是上辈子薛家还是遭了诬陷,卷入了皇权斗争,被指控参与谋反,全家抄斩。 眼前的小傻子还没娶妻生子,就这样死在最灿烂的年华。 事情发生在七年后,很多事还没发生,她还有时间。 这一世,就让她保护他们吧。 …… 安国侯葬礼的前一天。 姜清瑶在躺椅上看书,就见⽩凝初露脸色难看过来。 ⽩凝:“小姐,不好了,外面都在传……” ------------ 第21章 最恶毒的谣言也不过如此了 “天煞孤星?瘟神转世?” 姜清瑶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初露焦虑不安地看向姜清瑶,结结巴巴道:“还有更离谱的,说……是因为小姐要嫁入安国侯府才……才克死了安国侯。小姐不祥,会让安国侯府衰落。” 最恶毒的谣言也不过如此了,简直杀人诛心,这是要把小姐逼上绝路。 之桃气愤不已,“安国侯出事又怎么会是小姐的错?与小姐何干?那些人不要太过分!” 花间居霎时安静了下来,都在等姜清瑶发话。 姜清瑶抿了抿唇。 前世并没有这样的事,那个批命姜清瑶根本不知道,也就是说前世被祖母和父亲瞒住了。 现在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祖母父亲都不太可能,他们虽然憎恨她,但总归眼皮子不浅,深知跟安国侯府的婚约对宁远伯府有多大的好处,不会轻易毁掉这桩婚事。 那就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人知情。 姜清瑶深吸一口气,幽幽道:“什么批命,我才不信命,我只相信一切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她真的是天煞孤星瘟神转世,老天爷又怎么会给她重来的机会? “不过人心难测,流言可畏,处理不好,外面的唾沫星子都能将我淹死。” ⽩凝脸色发白:“小姐,安国侯府听到了传言,要是取消婚约怎么办?” 退婚对姜清瑶来说是坏事,对宁远伯府来说也是。 如此一来,她便会失去利用价值,就成了弃子,宁远伯府的那些人指不定要怎么折磨她。 丫鬟们如丧考妣,不知所措。 姜清瑶指尖轻点桌面,“端点新鲜瓜果点心上来,咱们边吃边想。” 丫鬟:? …… 福盛堂。 坐在上首的姜老夫人惨白苍老的脸上布满寒芒,浑浊的眼盯着许氏,冷冷道:“是你传出去的?” “咳咳咳”她剧烈咳起来。 许氏绞着手指头,装作镇定,“冤枉啊,我怎么敢?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宁远伯府就是我的仰仗,我再蠢也不会做出不利宁远伯府的事情来。” 闻言,姜屹松也帮腔,“母亲,云霏不是那般浅薄无知的人,她说了不是她,那应该就不是。” 许氏连忙点头,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心里还在发慌。 难道是雪儿? 千不该万不该将此事告诉雪儿。 至于为什么没有怀疑到秦玉蓉头上,是因为她被送去庵堂后就发热,一直卧病在床,看守她的婆子说她没有机会接触外人。 毫无头绪,姜屹松没好气道:“少了安国侯府这一层关系,日后少捞多少好处?” 其他人更加瞧不起宁远伯府,他的同僚们又是什么嘴脸? “还想着通过安国侯府能够给熙泽涣明谋个好前程,雪儿淑宁君茹她们也能相看好人家。” “毁了,一切都毁了!” 姜屹松话落,许氏肠子都悔青了,她的熙泽啊,以后的路就难走了。 一想到这,不禁埋怨女儿,眼皮子太浅,只想着毁掉姜清瑶,却不想着将来的利益。 姜老夫人顿生一股无力感,到了下午直接下不了床,病得更重了。 安国侯葬礼风光大办,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才出殡。 今日来的都是跟安国侯府极为密切的人。 姜清瑶起了个大早,坐在铜镜前,吩咐之桃拿一身素净的衣裳过来。 一袭白裙,头插一根玉簪子,明明素到了极致,偏偏唇红肤白,如瀑墨发和飘逸的裙摆在风中飞扬,依旧胜似仙子。 姜老夫人咳得老眼昏花,头昏脑胀,根本起不来身,于是只有姜屹松,许氏,还有姜清瑶和姜韵雪出席。 大清早精心打扮的姜韵雪看到如同雪中白梅的姜清瑶,死死捏紧手中的帕子。 又一次被姜清瑶压下去了! “你打扮成这副花枝招展模样给谁看?你当是去喝喜酒?!”姜屹松不悦,“去换一身再过来。” “父亲……”姜韵雪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许氏握着她的手,“听你父亲的话,快去换了。” 要真让姜韵雪穿金戴玉,锦衣华服的过去葬礼,恐怕连安国侯府的门都进不去,还会叫人看了笑话。 姜屹松板着脸,“看你教的好女儿,一点脑子都没有。” 许氏委屈,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生的,还有夫君的份呢,怎么能怪她一个人? 很快,姜韵雪换好了衣裳,这下站在姜清瑶身边更像个丫鬟,她都快气死了。 马车到达安国侯府,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差点踏破了门槛。 宁远伯府的人进到府内,入目便是雅致院落,水榭楼台,檀木桌椅,苏绣屏风,各种珍贵摆设,无一处不透着奢华。 这是姜韵雪第二次来安国侯府,再次被它的富贵震撼,迷了眼。 以后姜清瑶就要住在这么华贵的地方?她再怎么高嫁恐怕都比不上姜清瑶了吧? 更何况她已经失去了清白,再难找到好人家。 姜韵雪咬住唇,目光阴冷盯着姜清瑶,看她那副处变不惊,从容自若的表情,心里更恨了。 转念一想,幸好,批命传出去了,姜清瑶要被退婚了吧? 这样她就比不上自己了。 姜韵雪窃喜。 一走进来,姜清瑶就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大多是冷淡,猜疑,不怀好意的。 “咱们去给安国侯上个香。”姜屹松沉声道。 此时贺怀轩刚插好香,擦身而过时,看姜清瑶的眼神带着戏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轮到姜清瑶上前,婆子迟疑了,手里的香没递过去。 说不定就是她克死侯爷的,怎么能让她上香? 姜屹松脸色微变,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府里的下人是这般态度,说明主子们也是如此。 “你站一边去,不用上香了。”他冲姜清瑶道。 早知道带她过来会这么引人注目,丢人现眼,就不让她过来了。 姜韵雪唇角翘起,笑意止都止不住。 姜清瑶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势利眼,她有用才会给她几分好脸色,无用便什么都不是。 贺家大夫人李氏心想,当年不知为何,老侯爷指定只要姜清瑶嫁入侯府,因此婚约只对她有效。 可是这么不祥之人进门,影响了安国侯府的气运怎么办? 李氏率先开口:“侯爷还是没平安归来,也是,靠这样不祥的人冲喜怎么可能成功?依我看这桩婚事还是退了吧。” ------------ 第22章 有没有后悔当初选了父亲不选我? 大夫人这么说,众人惊愕不已,很快又觉得很合理。 出了大师批命天煞孤星这样的传言,谁还会接纳一个克星进自己府上?小门小户的人家都害怕,更何况是安国侯府这样的权贵世家? 若传言是真的,恐怕立马把人赶出去,省得再招来什么祸患。 闻言,姜清瑶眉头一蹙,迎着李氏的目光,不徐不疾道:“大夫人恐怕听到了什么不实传言,只是传言不可信,世家望族的命数岂会掌握在一个人手中?” “再说我自问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影响整个家族的气运?况且那所谓的大师批命,我从前不知,也从未见过什么大师。” “此事大抵是有心人故意散播谣言,挑拨离间两家的关系。” 李氏有些狐疑,“当真是有心人胡诌的?” 大家议论纷纷,不同的声音响起。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要不然也不会偏偏挑侯爷葬礼这一天。” “要真是这样,那个人相当可恶,落井下石之徒,叫人不齿。” “我就说,哪里会有这么恶毒的批命?什么天煞孤星,瘟神转世,要真这样,宁远伯府的人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 “不过我怎么听说宁远伯府的嫡女克死生母……此事总不能说假的吧?” 舆论开始逆转,姜屹松抓住这个机会,讪讪地道:“诸位,批命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们都没见过什么大师,难道随便一个人来胡说八道几句都能成真吗?” 气氛缓和许多。 贺老夫人在嬷嬷搀扶下缓缓走过来,刚才的事情她都瞧见了,面对李氏的咄咄逼人,姜清瑶不慌不乱,回答清晰,她真是越发欣赏这姑娘的心性。 外面都说姜大小姐性子软,温婉柔弱,可几次接触下来,她却觉得小姑娘沉稳冷静,据理力争,有股寻常女子没有的韧劲。 贺老夫人让婆子给姜清瑶递香,她这么一表态,李氏和其他亲戚都不好再说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贺怀轩眼神微眯,有些失望。 这事就这么算了?刚不是说要退婚吗? 姜韵雪急了,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绝不允许姜清瑶压过自己。 “那不是谣言,大师批命是真的!”姜韵雪挣脱许氏的手,冲了出去大声道。 生怕别人不信,她旋即道:“是我母亲亲口告诉我的,当年的事,祖母和父亲都知道!” “只有火祭才能化解灾难除掉灾星,祖母父亲还动了心思要烧死姐姐呢!” 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居然是真的? 火祭……烧死她? 就算谣言是真的,烧死亲生女儿也太狠毒无情了吧。 姜清瑶看傻子一样看着姜韵雪,她这个妹妹实在蠢得可怕,这种杀敌一千自损百八的招都出。 许氏眼睛都瞪圆了,惊呼起来,“雪儿你在瞎说什么?!” 她就这样被女儿卖了。 婚约取消,许氏面临着姜老夫人和姜屹松两个人的怒火,那不是她能够承受的,她就是宁远伯府的罪人了。 许氏真怀疑女儿的脑子是不是被挖掉了?还是她压根没有这东西? 姜屹松面色冰冷,“原来真是你传出去的,亏我还在母亲面前替你说话,好啊,许云霏,姜韵雪,你们母女俩都好极了!” “不,不是的,夫君你听我说。”许氏的脸色立即变了。 “父亲……”姜韵雪也有点后怕,她好像闯了大祸,但事已至此,只要能毁掉姜清瑶,她不惜一切。 四周再一次吵闹起来。 李氏听得汗涔涔,差一点姜清瑶这个灾星就要嫁进安国侯府了,要是影响了锦臻,睿宸和灵慧那就糟了。 好险。 姜家二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 贺家二夫人陶氏沉吟片刻,也觉得继续履行婚约不妥,询问贺老夫人的意思:“母亲,您看?” “什么大师批命?我才不信。”贺思妤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清瑶姐姐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天煞孤星?” “那我一直跟清瑶姐姐来往,也不见她克我?我看那根本不是什么大师,是江湖骗子才对!” “住嘴。”陶氏拉住她,警告女儿,“这里还轮不到你插嘴。” 今天是儿子的葬礼,贺老夫人沉浸在悲伤中,本不愿管这些事情,奈何一个个都看她的主意。 当年,夫君不知为何,指定要姜清瑶嫁入安国侯府,与老伯爷定下这门婚事。 老侯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贺老夫人相信夫君的决策。 她沉声道:“这种事,还是要请当年那个大师出来,当面说清楚为好。” 客人里有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这些年宁远伯府如何衰败就知道了。” 如同无形的耳光将姜屹松打得脸疼。 这是在讽刺他无能,宁远伯府在他手上败落了。 贺怀轩心情舒朗,走到姜清瑶跟前,“你没想过会落到如此境地吧?看样子很快两家就要取消婚约了。” “有没有后悔当初选了父亲不选我?” 贺怀轩脸上浮现几分鄙夷,嘲笑姜清瑶当初的不识好歹。 换了人选又如何? 现在连娶她的人都没有了。 毁掉姜清瑶,退婚也是个不错的决定,这样她就不用嫁给他的父亲。 等退了婚之后,宁远伯府的人不会放过她,其他人也不敢娶她,他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届时,他会纳姜清瑶为妾,再找人澄清批命的事情。 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贺怀轩决定给姜清瑶一个教训,不娶她为妻,让她做妾了,这就是她忤逆他该付出的代价! 不知他在脑补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姜清瑶又被他结实地恶心了一把。 “不,我从不后悔,将来也绝不后悔。” “你说什么?”贺怀轩浑身充斥着暴躁,她当真是长本事了!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的巴掌恐怕早已招呼到她脸上。 这女人,欠收拾。 “来人,请姜姑娘出去,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也不愿意见到不祥之人。”贺怀轩俨然一副侯府主人的架势,对姜清瑶下逐客令。 她将会是头一个被安国侯府逐出门的人,他就是要她颜面扫地。 迟疑了一下,小厮上前,“姜姑娘……” 姜清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冷气息,下一刻,一个凌厉挺拔身影站在了她身前,正好挡住了小厮。 寒声乍响。 “谁要把本侯未过门的妻子赶走?” ------------ 第23章 凉薄之人,谈何真情? “谁要把本侯未过门的妻子赶走?” 姜清瑶一愣,这声音有点熟悉? 这才打量起眼前的人,不就是慈恩寺见到的那位? 男人身着墨色衣袍,腰束玉带,模样俊美无俦,身上气度从容威严。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动了动唇,“姜姑娘,累了就到一旁坐下。” 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让她落座。 姜清瑶从善如流地真就坐到了一旁,脑子开始清明起来。 他……居然就是安国侯! 然而眼前的画面却开始变得凌乱。 “峥儿!你回来了!”传来贺老夫人激动的声音。 接着贺家众人全都围了上来,哭声笑声惊呼声议论声交织在一块,嘈杂不已。 “三叔!太好了!” “三叔回来了!” 贺睿宸,贺翰贤,贺思妤等小辈顾不上礼节,大喊大叫起来,贺思妤更是抱着堂姐贺灵慧哭起来,俨然忘记了贺灵慧素来讨人厌。 只有姜清瑶知道,安国侯早就没事了。 之前在马车上惊鸿一瞥,在慈恩寺她因为此人的无礼对他驱逐,后面又在凤来茶楼门前,他扶了她一把。 难怪他会说“姜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这不就见上了? 只不过见面的时间点比较尴尬,居然是他的葬礼上。 他根本就没死,可为何上辈子他没有回来?难道上辈子他是真的死了,这一世又是因为什么改变了命运? 不,这不可能!父亲怎么回来了?他,他怎么…… 旁人都在泪眼婆娑,只有贺怀轩瞳孔地震,满脸的不可置信。 父亲死而复生,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太过震惊,贺怀轩都忘了掩饰自己的表情,落在别人眼里,就惹人联想。 怎么安国侯回来,他这个世子居然没有半点欣喜?这是盼着自己父亲死了好继承爵位呀。 一看就不是个孝顺的。 人多嘴杂,瞧见贺怀轩这副神情,大家目光怪异。 半晌,贺怀轩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阔步上前,恭恭敬敬喊“父亲”,喊了几声开始情真意切起来。 真做作。姜清瑶心道。 上辈子,她七年付出,贺怀轩未曾动容,想必这些年安国侯对他的培养教诲,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安国侯是他承袭爵位的绊脚石。 凉薄之人,谈何真情?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安国侯平安归来,这是冲喜成功了?” 说姜清瑶克死安国侯的传言不攻自破,人家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还克死个屁。 哪里是灾星?分明是福星! 说冲喜,安国侯就在葬礼这天活过来了! 人都活生生回来,葬礼自然办不下去,大家开始散去。 马车上。 之桃止不住地兴奋:“小姐,安国侯回来,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夫人,有人撑腰了!” 姜清瑶沉吟,她可不觉得安国侯会给她撑腰,他们俩说到底就不熟。 不过回想安国侯今日忽然出现站到她身前的情景,显得极有气势,以致旁人见了都本能地畏惧。 贺思妤多次提起她这位三叔,冷酷寡言又气势巍峨,在侯府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他。 这么一个威势极重的长辈,居然就要成为她的夫君了? 姜清瑶之前想要嫁给安国侯,那是因为知道他出了意外不会回来,没想到他居然活了。 姜清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以安国侯的身份,他既活着,不一定愿意娶我吧。” …… 回到府里。 许氏一颗心瞬间提到了顶点,挤出一个笑容来,“夫君,如今安国侯回来,婚约也没有取消……” 却见姜屹松脸色沉了下来,扬手给了她重重一巴掌。 许氏惊叫一声,半张脸肿起,抬手捂住脸,紧咬着下唇。 “夫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想到雪儿她会把事情说出去。” 姜屹松气啊。 “今天因为你们母女俩,让我宁远伯府丢了多大的脸?” 他在那边好言好语拼命挽救,姜韵雪却在那边拆台,让他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姜屹松怒火冲顶,呵斥姜韵雪,“孽障,跪下!” “是你散播的批命,你想让安国侯府解除婚约,你只想着手足相残,有没有想过会对宁远伯府带来什么后果?” 一阵心梗。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蠢的女儿?” 姜韵雪心脏狂跳,害怕极了,“父,父亲,雪儿知错了,雪儿再也不敢了……” “不敢?”姜屹松可不吃她这一套,面色紧绷,“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姜韵雪万万没想到,安国侯竟然能回来,婚约也没能毁掉,以后姜清瑶就是侯爵夫人。 她本来嫁了个死人就嚣张的不得了,目中无人,往后恐怕更无法无天了吧? 姜韵雪不甘心。 姜屹松打定主意要狠狠教训她,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来人,拿戒尺。” 霎时间,姜韵雪脸色发白,她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这回父亲要揍她了? “不,不要啊父亲,雪儿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会犯,您饶过雪儿这回吧……” 姜韵雪双眼噙着泪哀求。 “夫君,别打雪儿,她还小,受不住的。”许氏慌了,拽住姜屹松衣袖。 “滚开!” 被姜屹松一把甩开。 其他人和姜清瑶站在一旁,知道姜屹松大概要杀鸡儆猴,这不仅是惩罚姜韵雪,更是对其他人的警告。 “啪。” “啪。” “啪。” …… 姜韵雪掌心满是红痕,疼得龇牙咧嘴,险些昏厥过去。 姑娘家是不好打脸抽鞭子,容易留疤,日后不好嫁人,打手板就不一样,疼是疼了点,养养就痊愈了。 看到女儿又哭又叫的模样,许氏身子发颤,心揪着疼。 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都是拜姜清瑶这个贱人所赐! 要不是她,雪儿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姜清瑶对许氏怨恨的目光视而不见,直到姜韵雪被打完手板被罚跪祠堂,她才缓缓回花间居。 另一头,病得老眼昏花的姜老夫人听到消息,安国侯死而复生回来了。 她立马颤颤巍巍伸出手,“扶我起来!” 脑子不晕,腰背不疼了,人来了精神。 “真是祖坟冒青烟啊。” “侯府夫人,咱们府要出一个名副其实的侯府夫人了。” “我就知道清瑶那孩子有出息,咱们宁远伯府的福气在后头呢。” ------------ 第24章 他是来退婚的? 姜清瑶回到花间居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有嬷嬷过来请她过去福盛堂,说老夫人想见她。 之桃在边上嘟哝,“真是稀奇了,老夫人怎么要见小姐?她不是向来不待见小姐?” ⽩凝小声嘀咕,“今时不同往日了,安国侯回来,小姐的地位不同以往。” 不等丫鬟们唠叨,姜清瑶缓缓来到福盛堂。 姜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她才刚踏入门口,就见老夫人朝她招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慈祥。 “……” 明明不久前还病得一塌糊涂的祖母,今个儿瞧着倒精神抖擞,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祖母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姜清瑶不咸不淡道。 姜老夫人没有被她的冷性子影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清瑶啊,祖母就知道你是个争气的孩子,往后去了安国侯府,你就是当家主母,要做好安国侯的贤内助……” “府里的弟弟妹妹们,全都仰仗你了。” 姜清瑶不甚在意,只轻轻点头,无非就是要她如何如何为弟弟们铺路谋前程,给妹妹们找好人家。 这时,姜屹松听闻母亲起身,他也过来瞧瞧,恰好看到姜清瑶,表情也和颜悦色起来。 “清瑶也在啊,懂得来看祖母,真是孝顺的孩子。” 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从姜屹松嘴里听到一句夸奖了。 难得啊,还是借了安国侯的光。 “父亲。”姜清瑶唤了一声。 “祖母瞧起来精神大好,估计很快就能痊愈了。” 这话说得,姜屹松看她哪哪都顺眼,脸上的笑意变得真切了几分。 三人聊了一小会,竟难得有些温馨。 等出了福盛堂,姜清瑶眼里的笑意散去,缓缓吐出声音:“不过都是垫脚石罢。” 这府里的小姐全都像物品一样被掂量着价值,嫁个好人家为家族谋好处,为少爷们铺路。 无论是她,还是姜韵雪,姜淑宁,姜君茹,不过都是少爷们的垫脚石,用她们一生的幸福去铺就姜熙泽和姜涣明的康庄大道。 可惜,她这两个弟弟都是废物。 一个残忍好色,另一个嗜赌如狂。 福盛堂里。 姜老夫人脸色一变,担忧道:“安国侯府那边不会退婚吧?” “毕竟不是安国侯本人的意愿,大家都以为他出了意外,贺老夫人才给他定下的婚事。” “安国侯真的瞧得上咱们宁远伯府的嫡小姐?” 儿子娶妻跟自己娶妻大不同,姜清瑶配世子已经是高攀,配安国侯,那就是异想天开。 若是人活着,万万轮不到她。 只要安国侯愿意娶,就算是公主,皇上也会给他赐婚。 姜屹松也想到这一点,神情凝重,“这不好说。” 皇上曾经想要将永佳公主许配给安国侯,奈何安国侯以心系朝堂,无意成家为由婉拒了,皇上不仅不气,还重赏了他。 “安国侯府圣眷正隆,只要安国侯在的一天,侯府只会更辉煌,荣耀无比。” “安国侯年纪轻轻便官至内阁次辅,以他的城府和能力,首辅之位不过是囊中物。” “母亲,到时候我就是首辅的岳父,说出去多威风?以后熙泽涣明还愁谋不到好官职?” 他的眼中布满希望之光,已经开始畅想未来。 前提是姜清瑶嫁给安国侯。 这婚,是一定要成! 这会儿姜屹松更加痛恨许氏和姜韵雪了,要是因为她俩搅和了婚事,他定不会放过她们。 姜老夫人掏出帕子咳咳咳几声,“等日后清瑶嫁过去,就让安国侯把你三弟调回来上京城,咱们一家团聚才好。” 宁远伯府有三房人,大房和三房都是姜老夫人所出,二房是庶出。 姜屹松的三弟姜如海是柳州县令,正七品屁大点官,每年都回不来过年,姜老夫人已经有三年没见过小儿子了,想念的很。 至于二房,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 花间居。 张伯快步走过来,将查到的关于秦玉蓉身世的资料交到姜清瑶手上。 “小姐,秦玉蓉的身份果然有异,她是姜老夫人的六弟杨六爷跟一名娼妓所生,那名娼妓也不同寻常。” 姜清瑶眸光微动,“噢?” “她乃罪臣之后。” 姜清瑶神情了然道:“难怪秦玉蓉要遮掩身份养在宁远伯府。” “她虽然是杨六爷的女儿,却不被承认,因为她的母亲身份卑微,这下秦玉蓉不仅是娼妓之女,还是罪臣之后,这样的人寻常人娶了也就娶了,大户人家可不敢要,影响家族子弟仕途。” “如果不掩饰身世,秦玉蓉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了。” 张伯接着道:“杨六爷未曾娶妻,意外坠湖去世,自然无法抚养秦玉蓉。” “他只有这么一个血脉,哪怕身份被人不齿,姜老夫人爱弟心切,也不会由着秦玉蓉流落在外,就一直以表小姐的名义养在府上。” 一旁的丫鬟们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府上还藏着这样的事。 之桃:“还好小姐敏锐,察觉表小姐身份有异,要不然咱们都被蒙在鼓里。” 姜清瑶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吩咐初露,“你亲自去庵堂走一趟,把世子和姜家大小姐即将成婚的消息传到秦玉蓉耳中。” “带点银子过去,该打点的打点,速去速回。” 初露重重点头,“是!” 终于有她的用武之地了,她要好好表现表现,不要让小姐失望才好。 姜清瑶心想,前世贺怀轩估计也不清楚秦玉蓉的身世,他这么高傲,要知道了怎么会接受她? 一个罪臣之后娼妓之女,怎么会跟她生下孩子? 一旦暴露,就是人生中的污点,孩子们前程尽毁。 这一世,她就让他们在一起。 不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吗? 她倒要看看,若秦玉蓉身份暴露了,会是什么下场?贺怀轩又如何对待这个骗自己的女人?让他也尝尝被欺骗的滋味。 不一会儿,小厮过来禀报,“大小姐,侧门有客人求见。” 姜清瑶放下了茶杯,疑惑:“客人?” 谁来找她? 而且正门不走走侧门,来人见不得光? 很快,她走了出去,面前停了辆宽大奢华的马车,车帘缝隙间露出那张冷漠俊美的脸。 姜清瑶心里咯噔一下。 是安国侯。 他是来退婚的? ------------ 第25章 再也没有比侯爷更好的人选了 姜清瑶愣愣看着他,便听贺峥淡淡道了声“过来”,声音清冷,却不是命令的语气,不会让人不舒服。 街上行人不多,只是视线都忍不住被华贵的马车吸引。 姜清瑶闻言没有矫情,快步上前,掀开帘子迈进了马车,柔声道:“见过安国侯。” 马车内比她想得还要宽敞许多,穷奇香炉里散发袅袅清香,像松雪味道,清冷的沁人心脾。 她坐下的地方有块金丝软垫,入手质感极好,身前小案几摆着一壶香茗和点心,对面正是手执茶盏的安国侯。 贺峥面上情绪不显,给她沏了一杯茶。 姜清瑶抓不准他的意思,要是来退婚的,没必要单独见她,跟祖母,父亲商议即可。 而且以安国侯的身份,这婚说退就退了,宁远伯府都不敢不答应。 姜清瑶乌黑的眸子盯着他,吸了口气问:“安国侯过来是为了咱们俩的婚事?” “嗯。” 贺峥动了动唇:“姜姑娘愿意做侯府夫人吗?” 嘶! 姜清瑶捧着茶盏,没被茶盏烫到,倒是被他的话惊了一下。 她一顿。 这……安国侯居然先问她的意见?可是她的意见重要吗? 其他人都觉得能嫁给安国侯就是天大的荣耀,她该欢天喜地喜极而泣战战兢兢,却不会有人管她的想法。 安国侯果然人品贵重,不会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如果是贺怀轩就不会管旁人死活,只顾自己快活,由着心意。 见她没有应声,贺峥又道:“如果姜姑娘需要时间考虑,可以改日再答复。” 姜清瑶抬眸看着他,干脆道:“不,不用,我现在就可以答复,我愿意。” 贺峥眼底掠过一丝情绪,那日在凤来茶楼听她说喜欢他,然而他知道那不是真的。 至于她为何那样说,估计是想让薛家的人放心。 如今她答得坦荡干脆,贺峥默了下,素来冷酷矜贵的面庞方才显露一丝兴味。 “为何?” 姜清瑶也不含糊,直白道:“虽说谈婚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如果有的选择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选一个自己称心如意的。” 称心如意? 他这般的就是称心如意? 贺峥淡漠的眉梢微微一动,嗅着茗茶的香气,周身威势便褪了去。 姜清瑶是这样想得,退婚后,祖母父亲肯定会给她挑选糟糕的夫婿,与其被动,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况且前世跟贺怀轩那段孽缘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不仅白白替别人养孩子,贺怀轩在外面养了一堆女人,他自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其实有几个都跑到她面前挑衅,给她脸色看。 姜清瑶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夫君在外面拈花惹草,还给她整出什么外室子女,安国侯这样的,就不会有这种事。 安国侯是真的无法生育,且不近女色,从未听说与任何一个女子有牵扯,就连皇上想要许配他公主,他都拒绝。 如此一个禁欲到极致,又一心搞事业的男人,跟他过日子要快活许多。 重活一世好好搞事业不香吗? 姜清瑶对他满意极了,低声道:“再也没有比侯爷更好的人选了。” 贺峥眸光深邃,这一刻的心情不知如何形容。 怎么也料不到有一天被一个小姑娘说称心如意,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 姜家大小姐的嘴如此甜? “嗯,知道了。” 既然都说好了,那就没事了?她可以走了? 姜清瑶离开软垫,一副完事了要走人的姿势,贺峥却将一个紫檀雕花木盒推向她。 “这是什么?”姜清瑶一愣。 “特产。”贺峥轻描淡写。 反正安国侯假死的事两人心照不宣,就当他到外地办差回来带点特产也不稀奇,可那不是夫妻间才做的事情吗? 等等,他们现在也算未婚夫妻,也差不多了。 姜清瑶抱过木盒,道了声谢,下了马车。 “溪枫,走了。”贺峥的声音响起。 守在马车外面的灰衣青年朝姜清瑶颔了颔首,越进马车,看了一眼软垫,默默挪开,这是给姜姑娘准备的。 等回到花间居,丫鬟们才放下手里的活围过来,之桃率先开口问道:“小姐,刚才见的是谁?” 姜清瑶一边打开紫檀盒子一边淡淡道:“安国侯。” “嘶——” 丫鬟们纷纷倒抽一口气,安国侯居然来找小姐了,来干嘛的? 这会儿姜清瑶终于看到盒子里的“特产”,眼睛一亮,“居然是湄潭翠芽。” “湄潭翠芽,民间又唤雀舌茶,乃贡茶,专供皇室贵族享用。” “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丫鬟们震惊,这么珍贵的东西分明是皇上赏赐,安国侯竟然送给小姐了? 姜清瑶也没想到安国侯说的特产,居然是从皇宫里带回来的特产。 ⽩凝欣喜:“安国侯有心了。” 姜清瑶疑惑,“安国侯怎么知道我喜茶?思妤告诉他的?” 还有一件事,姜清瑶才反应过来,安国侯问她愿不愿意,可她没问他怎么想的。 …… 夜幕渐临。 除了姜老夫人卧病在床,一家人用晚膳。 姜淑宁忍不住道:“外面都在传批命的事,安国侯不见得乐意娶大姐姐吧?该不会改天就要退婚?” 话音落下,立马收到姜屹松一记眼刀。 “说的什么混账话?” 姜淑宁讪讪住嘴,眼底是浓浓的嫉妒。凭什么姜清瑶能够嫁给安国侯? 侯府夫人,光耀门楣,说出去多威风? 一个灾星,根本不配! 现在姜淑宁就盼着安国侯府的人赶紧来退婚,这样姜清瑶就沦为整个上京的笑话。 姜屹松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安国侯怎么想的,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何时落下。 他冷着脸对姜韵雪道:“吃完继续回去跪着!” “啊。” “父亲……”姜韵雪泫然欲泣。 今天她都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了!还跪?她膝盖都要废掉了。 许氏心疼不已,“夫君……” 奈何姜屹松铁了心,“再说连你一起去跪。” 许氏噎住。 见状,苏姨娘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平常许氏有多嚣张,现在就多憋屈。 姜清瑶根本不管他们,只吃自己的。 晚上就听说姜韵雪病了,不能跪祠堂了。 姜清瑶轻笑,“也是巧了,这会儿生病,父亲就不好叫她继续罚跪。” 她施施然起身,“走,去瞧瞧我生病的二妹妹。” ------------ 第26章 这算盘珠子都蹦她脸上了 “二妹妹,听说你病了,感觉如何?” 传来姜清瑶轻柔的嗓音,再看到她那张冷艳的脸,姜韵雪感觉自己装病都快要成真病了。 明明她四处散播批命的事情,让姜清瑶是瘟神煞星人尽皆知,还是没能毁掉婚约,毁掉姜清瑶,反倒是她被罚。 不甘心。 姜韵雪躺在床上皱眉,许氏替她作答,“雪儿她就是感染了风寒,有些发热体虚,需要休息静养,你父亲都免了她的罚准许她卧床养身体。” 站在门口的姜熙泽阴恻恻盯着姜清瑶,不耐烦催促她赶紧离开,“姐姐她没事,大姐姐还是回花间居吧,你的关心咱们无福消受。” 他的左手烧伤严重,如今还要天天敷药,就算痊愈了也大不如前。 就是因为姜清瑶,才害得他这样! “呀。”姜清瑶忽然小声惊呼一下,“二妹妹,你床上有只蟑螂。” 话音一出,躺在床上的姜韵雪脸色一变,尖叫着弹起身跳下床,“蟑螂在哪儿?!” 下一刻,瞬间明白过来,她中招了,“你,你诓我?!” 许氏和姜熙泽想要遮掩都来不及,实在是姜韵雪一套动作太心如流水。 “二妹妹,你居然为了逃脱惩罚装病,父亲知道了该伤心了。” “你真的辜负了父亲对你的信任和教导。” 姜清瑶一脸痛心疾首道。 姜韵雪恨不得撕了她的嘴,狠狠瞪向她。 “我不是,我是真病了……” “看来二小姐好了啊。”不知何时苏姨娘和姜淑宁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东西,“我这特意叫下人做的炖汤派不上用场了。” 姜淑宁捂着嘴轻笑,“得赶紧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 许氏满是怒意地看向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苏姨娘平常被她压制得狠了,姜淑宁又处处被姜韵雪压了一头,如今逮到机会还不狠狠报复回去。 姜熙泽阴沉着脸,没好气道:“你敢?!” 区区一个姨娘还有姨娘生的野种,也敢在他面前嚣张? “什么敢不敢?发生何事了如此喧哗?” 忽然响起姜屹松沉沉的声音,姜韵雪脸色立马难看得紧,扭头问姜清瑶,“是你把父亲叫来的?” 姜清瑶摇头,“不是。” 姜韵雪真是冤枉她了,姜屹松听闻姜韵雪病了,就想着过来瞅一眼,没想到素来乖巧的二女儿居然是装病。 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衅了,姜屹松心中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 许氏心慌,“夫君,雪儿她是真病了,她膝盖疼得厉害,再这样下去她身体怎么吃得消?” 见状,姜清瑶连忙上前帮腔,“是啊父亲,二妹妹肯定不是有心骗你的,她的脑子根本想不到这种手段。” 看起来像给姜韵雪求情,不过让姜屹松想到另一种可能,就是许氏出的馊主意。 “好啊,你们母女俩在安国侯府那天让我丢了老脸,现在又合起来糊弄我是吧?” 姜屹松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是我太纵容你们了。” 许氏打了个哆嗦,“夫君,不是的,我们怎么敢……” 姜熙泽连忙求情,“父亲,母亲和妹妹只是一时糊涂,你就饶过她们吧。” “闭嘴!” 此时姜屹松像头暴怒的公狮子,气势全开,“谁敢置喙就一起去祠堂跪着!” 姜熙泽难以置信,向来对他宠溺的父亲居然这么对他,心里产生了一丝怨恨。 片刻,姜韵雪和许氏被勒令一起罚跪。 嫁进来多年,许氏还是头一回被重罚,又羞又气。 从前她有多风光,今日就有多狼狈,就连一个苏姨娘都敢骑在她头上。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姜清瑶莞尔。 这会儿姜屹松对她和颜悦色,甚至称得上温声细语,“这母女俩简直胡闹,罢了,别管她们了,清瑶快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姜清瑶转身离开。 姜淑宁忍不住嘴角撇了下,心里骂道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如果要成为侯府夫人的人是她就好了。 安国侯年纪大一点又如何,他可是皇上的重臣,嫁给他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 而且他还是最年轻的阁老,将来若是当上首辅,她就是首辅夫人! 整颗心躁动起来。 姜淑宁终于没按捺住,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告诉姨娘,她想要代替姜清瑶嫁给安国侯。 她要成为侯府最尊贵的女人。 苏姨娘错愕,“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父亲会答应吗?” 姜淑宁眼里的野心都要溢出来,“姜清瑶不过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我自问不比她差,凭什么她可以我不行?” “她乃不祥之人,安国侯不会喜欢她的,更不会娶她进门。” “与其等着婚约取消,不如我替嫁过去。” 苏姨娘被说动了,当即去找了姜屹松,把姜淑宁的那番话告诉他。 “伯爷,大小姐性子淡漠,从来不记得宁远伯府对她的好,看看她对大少爷,二小姐做的事情,还有替薛家讨债,当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大小姐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将来她嫁进侯府,报复咱们怎么办?” “淑宁就不一样了。” 姜屹松陷入了沉默。 显然,这番话他听进去了。 他眸光沉了沉,“明天,咱们一起去安国侯府,仔细谈一谈。” 苏姨娘欣喜若狂,“伯爷英明!” 翌日。 听到姜屹松说要带着她和姜淑宁去安国侯府,姜清瑶心里浮现一个念头,垂下眼帘,神色依旧淡淡的。 “让姜三小姐代替嫡姐嫁给侯爷?”贺家的人震惊。 姜屹松的意思是为了不违背老侯爷的遗愿,让姜清瑶嫁给世子为妻,履行婚约,另外姜淑宁嫁给安国侯。 贺老夫人掀了掀眼皮,这算盘珠子都蹦她脸上了! 显然宁远伯府是担心他们因为批命传言退婚,就换一个人嫁给她儿子。 只是她儿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娶的。 大夫人李氏倒觉得可行,瞅了姜清瑶一眼,咂咂嘴:“姜家大小姐配给世子也行,不过……只能做外室。” 一个煞星,休想进侯府的门! 姜清瑶眸光一凛,幽幽看着李氏,“大夫人真会说笑,莫说做世子的外室,就算是正妻,我也不乐意。” 谁稀罕。 李氏被她看得心里咯噔发虚,不悦道:“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做侯府夫人?” ------------ 第27章 她该会心疼的 “嗯。”姜清瑶应了声。 “……”李氏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姜家大小姐真是狂妄,不过一破落户的嫡小姐,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安国侯根本无心娶妻,肯定要退婚的,她就等着打脸吧! “何事如此热闹?”低沉清冷的嗓音乍响。 有那么一瞬间,气氛都凝固了,厅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贺峥,一个个神色各异。 姜清瑶眼里掠过一抹惊讶,安国侯在贺家竟是如此威势人物? 他一出现大家都屏住呼吸,噤若寒蝉。 方才还嚣张呛她的李氏分明就坐立不安,乖得像鹌鹑似的。 贺峥目光落在姜清瑶脸上,小姑娘微微仰着脑袋,娇艳的脸庞透出一丝好奇。 直勾勾盯着人看,仿佛根本不知道害羞。 不怪其他人瞬间拘谨,就连姜屹松都震慑于安国侯的威势,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明明对方年纪比他小,姜屹松还是觉得在安国侯面前矮了一头,根本摆不出长者的威严。 “见过侯爷。”姜屹松恭敬地喊,带着两个女儿打招呼。 他就是安国侯! 从男人进来的那一刻起,姜淑宁的眼神一直粘在贺峥身上。 她万万没想到,安国侯看上去竟然这般年轻,大概就二十四五模样,俊美无俦,矜贵非凡。 姜淑宁的脸刷地羞红,胸膛砰砰砰小鹿乱撞。 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她要代替姜清瑶嫁给他! “侯爷~”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娇滴滴的。 贺峥却根本没瞧见她,径直到了主位上落座,淡漠的眼神扫过众人,“告诉本侯怎么回事。” 这…… 姜屹松顶着压力说了提议,心里已经生出了退缩之意。 压力巨大! 贺峥听了,只偏头看向姜清瑶,“你觉得呢?” 姜清瑶蹙了蹙眉,“不好。” “方才大夫人还想让我给世子做外室,我没答应。” 这小贱蹄子! 居然当面拆她台。 李氏在心里开骂,没想到姜清瑶一个小辈这么不给她面子。 她咬牙,忍着怒气道:“我那只是替你着想,寻个好归宿,不然像你这样的哪户人家敢要。” 姜清瑶轻笑一声:“外室是好归宿?既然这么好,大夫人怎么不去做外室?” 一直没吭声的二夫人陶氏扑哧一笑,难得见她这位犀利刻薄的大嫂吃瘪,觉得姜清瑶真是直率得很。 “清瑶,放肆!”姜屹松板着脸训斥,“快向大夫人道歉,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姜清瑶语气淡淡,“我又没说错。” “你!”姜屹松真想给她一巴掌,碍于贺家人在,不好发作。 “本侯也觉得提议不好,小姑娘说的不错,大嫂若觉得外室是好归宿,明日我便让大哥给你一封和离书,回头大哥再收你做外室可好?” 贺峥深邃的眼底平静无澜,语气却如冰窟森冷。 此话一出,李氏傻眼了,脸色骤变,吓得心脏狂跳,背后都渗出一层冷汗。 “三,三弟,你莫要开玩笑!” 陶氏也被吓了一跳。 让大伯跟李氏和离?这招够狠,杀人诛心,那是要李氏的命。 贺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给李氏一个台阶下,“好了好了,说什么和离,都是一时玩笑。” 她还是第一次见儿子对家里人说这么重的话,而且以贺峥的脾性,说一不二,他还真干的出来。 他竟维护姜家那小姑娘到这个地步,看来有戏! 贺老夫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果然是个好人。 姜清瑶心下一颤,却表现得很平静。 贺峥冷声道:“大嫂掌家果然威风,都管到本侯的婚事上。” 李氏有种不好的预感,嘴角哆嗦道:“不是,我只是担忧不祥的东西进了门,影响了侯府……” “侯府的气运岂由一人影响?”贺峥冷酷打断她,“大嫂未免过于愚昧,不适宜掌家。” 陶氏面上一喜。 机会来了! 等着这么久,终于轮到她掌家。 李氏胸口剧烈起伏,都快透不过气来,肠子都悔青了。 贺老夫人可不会插手,李氏确实掌家太久,都有些飘飘然,越发放肆了,是应该敲打敲打她。 若是把掌家权交给二房也行。 这般想着,却听贺峥嗓音如雪,“交给姜大小姐管可好?” “……”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姜清瑶佯装的冷静都碎裂了。 什么?!让她管家?掌管侯府一应事务? 她人还没过门呢,就要接管侯府的掌家权?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姜屹松整个人都凌乱了,未过门就获得掌家权的主母闻所未闻,姜清瑶将会是上京第一个。 安国侯竟重视她到这个份上? 这显得过来提替嫁的他仿佛一个十足的傻子。 李氏嗓音怆然,“她一个未过门的女子怎么可能让她掌管侯府?三弟慎重啊。” 到嘴的掌家权飞了,陶氏脸色一白,又惊讶又失望,只能求助贺老夫人,“母亲,您看……” 贺老夫人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面上无奈道:“这是祁昀的意思,我做不了他的主。” 祁昀,贺峥的表字。 李氏陶氏这会儿愤愤不平,整个上京城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国侯当真喜爱极了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可是他们才见过几面? 根本就不熟! 两位嫂子觉得定是小叔子在惩罚敲打她们,警告她们手不要伸得太长。 果然是阎王手段,冷酷无情。 姜清瑶旋即摇了摇头,“不是很好吧,于礼不合。” 看她兴致缺缺,贺峥眉梢微挑,这才作罢。 彼时李氏仿佛在地狱走了一遭,去掉半条命,再也不敢多说姜清瑶半句坏话。 站在门外听到这一切对话的贺怀轩眼底浮现出寒意来。 心头泛起巨浪。 父亲抢走了他的妻! 姜清瑶本来是属于他的所有物,如今变成父亲的了。 本该在里面护着她的人是他! 如果是他,也绝不会让清瑶受到一点委屈伤害,他会将她保护得很好。 贺怀轩死死攥紧拳头,身上的伤更痛了。 回到院子,小厮告诉他,“世子,之前姜姑娘送来的安神茶喝完了。” 这段时间贺怀轩都睡不好,父亲回来之后,更是整夜失眠。 只能依靠安神茶才能睡上一会儿。 贺怀轩眼底透着乌青,神色颓然,忽然想到什么,“她今天来了,你过去告诉她,说我夜不能寐……” “不,就说我生病了。” “她该会心疼的。” ------------ 第28章 她没道德,绑架不了她 姜清瑶确实会心疼,心疼上辈子的自己,到底有多瞎才看上贺怀轩。 听小厮跑来说世子生病了,她蹙起眉头,语气困惑:“他生病了告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行了,告诉世子,若他病故我会来吃席的,让他放心。” “再忙我也得来吃这一顿。” 说完姜清瑶头也不回上了马车,就连整个后脑勺都仿佛写着“晦气”两个字。 小厮嘴角抽搐:“……” 他该怎么回复世子?说姜家大小姐不心疼,等着吃世子的席? 替嫁失败,姜淑宁脸上青白交加,直到回府都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姜清瑶思忖给安国侯送点什么表达一下感谢,毕竟他今天维护了她。 比起两个女儿,一个沉静一个丧着脸,姜屹松全程咧着嘴,走路都带风。 太好了! 安国侯亲口说了,婚期照旧,那就是不退婚! 虽然他今天丢脸了,但不是没有收获。 三人进到府里,管家急匆匆跑过来,“伯爷,不好了,老夫人她吐血了!” 姜屹松脸色一变,笑容凝固,连忙赶去福盛堂。 姜淑宁也跟着过去。 只有姜清瑶还在慢慢踱步,仿佛逛花园似的,不急不躁。 自然,就像当初花间居起火,祖母不在乎她,她也不在乎对方,主打就是一个互相不在意。 …… 安国侯府。 姜清瑶他们走后,贺老夫人做主,将原本在李氏手上的掌家权交给了陶氏。 目送老夫人离开,李氏扭头咬牙切齿,“二弟妹终于得偿所愿,不知该多高兴了。” 陶氏淡淡道:“大嫂这话说的,又不是我让母亲这么做的,实在是大嫂逾矩了,不该插手三房的事情,尤其是三弟的婚事。” 她脸上浮现忌惮,“三弟是侯府的主人,他要娶谁,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多嘴?” “大嫂以后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我看未来三弟妹也是个厉害的,不好招惹。” 姜清瑶虽然是小辈,年纪与李氏的女儿相当,嫁进来后却是实打实的侯爵夫人,将来的当家主母。 她背后还有侯爷撑腰,陶氏不敢看轻。 这会儿李氏反应过来,“糟了,那姜家大小姐会不会记恨我?” 当初她在葬礼上提出退婚,又处处让姜清瑶难堪,今日还让姜清瑶给世子做外室……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氏勉强扯了扯嘴角,只能安慰自己,姜清瑶年纪小,估计没什么手段,不足为惧。 …… 姜清瑶是最后一个到福盛堂,只听大夫道:“老夫人是郁结于心又寒气侵体,咳嗽不止伤了心肺,我开一副方子,只能缓解病症,不能根治。” “要想根治,估计要服用九鼎丸,这药丸难寻……”大夫想了想,“我记得安国侯府有一颗。” 姜屹松神情凝重,“清瑶,你去跟安国侯要,他应该会给的。” 姜清瑶心里冷笑,她哪有那么大的脸?她要安国侯就给? 况且她最讨厌欠人情,以后还要想办法偿还,为了一个整天将孽障灾星挂在嘴边,还想要烧死她的祖母,不值得。 姜清瑶神色迟疑道:“安国侯府仅有一颗九鼎丸,我人还没过门,就索要如此贵重之物,怕是让人觉得不懂分寸,印象不好。” 见她不愿意,姜屹松脸色阴沉了下来,连慈父的形象都懒得装了。 姜淑宁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大姐姐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难道不希望祖母好起来?” 姜屹松脸色更加不好了,看姜清瑶的眼神都带着嫌恶。 姜清瑶目光流转,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 道德绑架?可惜,她没道德,绑架不了她。 “既然三妹妹说是小事,那不用我去,三妹妹去跟安国侯府要就是了,三妹妹肯定能拿到的是吧?” 姜淑宁噎了一下,看着她嘴角的嘲弄,硬着头皮道:“当然!我去就我去!” 她还不死心,想着趁机接触安国侯,说不定安国侯就被她的美貌吸引? 到时候安国侯不要姜清瑶了,要她,姜清瑶就等着哭吧。 察觉姜淑宁的意图,姜清瑶也只是淡声道:“祝三妹妹成功。” 姜老夫人病重,需要九鼎丸,许氏和姜韵雪嗅到将功补过的机会来了,也出去各大药铺询问,总比姜屹松怒气难消让她们罚跪强。 等人们散开,姜君茹才上前对姜清瑶低声道:“三姐姐没安好心。” 姜清瑶抿唇笑说:“知道了,不过,她怕是连安国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姜君茹眨巴着眼眸,原来大姐姐看出来了,那她不就多此一举? 瞧她这副老实巴交模样,姜清瑶眼里笑意渐浓,摸了摸她脑袋,“要不要到我花间居饮茶?” 姜君茹面上一喜,脱口而出,“要!” 花间居内,⽩凝奉上茶。 姜君茹并不懂品茶,饮了一口却也惊讶叹道:“大姐姐,这茶好特别,清香回甘,香气独特浓郁,想必品质极佳。” 反正她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姜清瑶:“喜欢就多喝点。” 等人走后,⽩凝忍不住道:“大小姐对四小姐真好,用雀舌茶来招呼她。” 在这府里,也就四妹妹跟她关系不错。 姜清瑶想起一些往事。 云姨娘因为生四妹妹时难产,伤了底子,再难有孕。 没生出儿子,被姜老夫人嫌弃,云姨娘不争不抢,忍气吞声,连带着四妹妹也性子软弱。 上辈子四妹妹被许配给富商的傻儿子,云姨娘长跪不起也没能改变女儿的命运。 四妹妹流产三回被婆家逼疯,云姨娘花光所有积蓄换来一纸休书带走女儿,然而姜熙泽不让这个疯掉的妹妹进门。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云姨娘带着四妹妹离开了宁远伯府,再也没有回来。 宁远伯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这一世,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她那个废物弟弟要用四妹妹还债的话,她会先让他变成一个疯子。 话说,姜淑宁一连三次登门,在安国侯府大门口徘徊,就是进不去。 “你们也太过分了,我可是姜家三小姐!” 下人掀了掀眼皮,充耳不闻,什么姜家三小姐他们不知道,反正侯爷只吩咐了给姜家大小姐开门。 “可恶!”姜淑宁气得不行,却不敢破口大骂在侯府门前放肆,跺跺脚空手而归。 心虚地不行,担心父亲骂她废物。 早知道她就不揽这个担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一辆宽敞马车缓缓行驶,溪枫定了定神,视线看到街边药铺的身影。 少女身着淡青色罗裙,绣有金丝芙蓉,身姿绰约。 光瞧侧脸,已如艳丽春色叫人心头发颤。 “大人,是姜姑娘。”他道。 贺峥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卷,目光一凝。 是她。 马车逐渐拉远距离。 “停车。” 贺峥忽地冷声道。 ------------ 第29章 大人你变了,你还是我认识的大人吗? “听说姜老夫人病了,姜姑娘估计是来给她祖母寻药。”溪枫缓缓开口。 真是个有孝心的女子。 可惜他想岔了,姜清瑶是来买材料调制安神茶送安国侯的,姜老夫人的病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 溪枫先上前打招呼,“姜姑娘,好巧,你是来买药的?” 姜清瑶认得他是安国侯身边的人,微微颔首,温声道:“嗯。” 对上她坦然又明亮的眸子,倒叫溪枫泛起了一些不好意思。 “姜老夫人病了,你们府上的三小姐都登门三回了,说要寻药。” “她进去了吗?”姜清瑶忽而好奇问。 溪枫愣了愣,“没有。” 那就好。 姜清瑶眉眼更亮了,歪了歪头,唇角挂起一丝弧度。 这会儿,贺峥朝姜清瑶的方向走去,直至她对面才停下。 姜清瑶微微瞪大了眼睛,唤道:“侯爷。” 药铺的人纷纷屏住呼吸,心里已经泛起滔天巨浪。 安国侯! 安国侯居然来他们这种小店,这辈子居然能这么近距离见到侯爷。 当年跟随老侯爷大破南蛮,连收十座城池的昭烈将军,后来弃武从文,一举高中状元郎,再到皇上重臣,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老。 比起这些,侯爵之位不过就是锦上添花,贺峥其人,本来就足够耀眼。 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要不是眼前这姑娘,恐怕他们都无法有这份殊荣见到这位传奇般的人物。 姜清瑶才发现,安国侯比她高许多,这么近距离她要仰着脑袋瞅他,脖子怪累的。 她悄无声息退后两步,嗯,这个距离舒服多了。 贺峥:“……”他有这般吓人? 姜清瑶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过来,难道他也要来买药?生病了? 安国侯府上该有大夫的。 贺峥低头问道:“上回送你的茶可合口味?” 噢,那从皇宫带回来的特产。 姜清瑶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多谢安国侯挂心,我很喜欢。” 贺峥应了声:“嗯。” 溪枫很惊讶。 这姜家大小姐跟传闻的不一样,不是说她性格绵软,婉约端方?接触下来对方分明就是直率利落得很。 大大方方,似乎毫不设防,说话从不拽弯抹角。 溪枫有所不知,上辈子那套克己守礼,约束自己,虚与委蛇的东西姜清瑶已经丢掉了,重活一世她就要恣意畅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该怼的时候绝不含糊。 要不然像上辈子那般受尽委屈,到死了也不能瞑目。 她已打定主意,委屈的事情交给仇人,她要按自己的心意活着。 姜清瑶笑得时候眼睛都弯成月牙状,她飞快地拿过之桃手里的点心递给贺峥。 “侯爷,这是陈记的桃花酥,还挺有名的,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就当是回礼了。” 虽然比不上他的雀舌茶,不过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不是? 溪枫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大人不喜欢吃甜的,尤其是桃花酥。 姜姑娘恐怕要失望了。 却见贺峥接了过去,他收下了。 “我回去尝尝。” 溪枫:??? 不是,大人你变了,你还是我认识的大人吗?! 贺峥并未久留,手里提着一份跟他这个年纪身份都不相符的陈记桃花酥,缓缓上了马车。 他这些天很多事情处理,已经许久未曾休息。 溪枫也惊讶于侯爷居然会停下马车,跟姜姑娘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 许是他跟在大人身边久了,听得都是朝廷之事,边关战事,这会儿才发觉跟姜姑娘站在一块的大人竟生出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姜清瑶哪里知道安国侯百忙之中抽空跟自己唠嗑,她买好东西,转身回府。 花间居。 之桃给姜清瑶倒了杯热茶:“小姐要给安国侯亲自调制安神茶?” 姜清瑶直言不讳:“嗯,据闻城府深重的人大多浅眠,我想这安眠茶安国侯会用得上。” 之桃诧异:“小姐为何这般认为?” 姜清瑶嗔了她一眼,仿佛在说小傻子,“因为我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也察觉不了他的情绪,你说这是不是城府深重?” 上位者的喜怒不形于色。 安国侯是她接触的人中最难以揣测的,淡漠凛然,行止有度。 这样的人,或许他内心正酝酿着狂风暴雨,面上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之桃却被她说的话吓到了,有点担忧道:“那日后小姐嫁给了安国侯……日子不就过得小心翼翼?” 这回姜清瑶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他城府深对我有什么坏处?总比什么都显露在脸上的傻子好。” 好比上辈子的贺怀轩,高兴的时候给你几分好脸色,不高兴了就立马甩脸子,简直是十足的傻子。 姜清瑶受够了这样的人。 她低头抿了口茶,又继续调配安神茶。 初露进来禀报:“小姐,我已经将你跟世子成婚的消息透露给秦玉蓉,她没有怀疑。” 闻言,姜清瑶手上动作一顿,“知道了,接下来就看秦玉蓉的,她向来不会让人失望。” ⽩凝:“但是庵堂现在有婆子看管,她恐怕难以脱身。” 姜清瑶:“那是秦玉蓉该操心的事,她总有办法的。” 野心足够大,办法有的是。 毕竟上辈子为了做侯府主母,秦玉蓉可是隐忍了七年,连儿子都让别人养了。 安国侯回来了,贺怀轩要继承爵位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现在正是贺怀轩落寞难过的时候,就看秦玉蓉懂不懂得把握机会,重新俘获贺怀轩的心。 等他们锁死,荣辱与共,再揭露秦玉蓉娼妓之女,罪臣之后的身份,场面一定很精彩。 相比花间居的岁月静好,福盛堂阴云密布,气氛压抑。 姜老夫人病得迷迷糊糊,大夫的药只能让她清醒一时,姜屹松都怀疑要给母亲准备后事了。 就在这时,安国侯府的小厮过来送九鼎丸。 姜屹松喜出望外,立马夸赞姜淑宁,“不愧是为父的好女儿,竟然求来了九鼎丸,你祖母有救了!” 姜淑宁一懵,不是,她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去。 难道是安国侯被她的善良执着打动了? 她嘴角一扬,“这都是女儿该做的,替祖母尽孝。” 苏姨娘忙道:“是啊,伯爷有所不知,淑宁这孩子都跑了三趟安国侯府,也是劳心劳力了。”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盯着姜清瑶,“不像某些人,百般推辞,毫无作为,真让人寒心。” 被说得动了气,姜屹松冷冷一哼,责备姜清瑶,“你是真的不像话。” ------------ 第30章 不过是个女儿,将来都是要给他铺路的 姜屹松觉得姜淑宁都能轻而易举得到九鼎丸,可见此事根本不难,有心就行,但姜清瑶却推脱,实属不该。 姜淑宁强忍着不笑出声,得意扬起下巴,“是啊大姐姐,我不过费点功夫就求到了,如果你对祖母还有一点孝心的话,就不该毫无表示。” 一旁的许氏见姜清瑶好不容易露出把柄,连忙附和:“同样是伯爷的女儿,差别怎就这般大?” 她一副长辈说教模样,“我跟雪儿四处走访药铺,淑宁直接登门安国侯府,清瑶你又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大姐姐觉得自己要嫁入侯府,哪里把咱们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担忧祖母的病情。”姜熙泽阴恻恻讽刺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姜君茹有些急了,“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姜清瑶目光微转,根本不把他们的讽刺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睨向姜淑宁。 “这药当真是三妹妹你求来的?” 姜淑宁想也不想,“自然!” “难道还指望大姐姐你?” “等等。”安国侯府的小厮拍了下脑袋,想起溪枫交代的事情,连忙折返,谁知就听到宁远伯府众人的话。 小厮脸色不太好:“姜三小姐,你在放什么狗屁?” 一时情急他都忘了用雅语。 “你在咱们侯府大门外徘徊许久,根本没进去,这药又怎么会是你求来的?” “这九鼎丸是专门给姜家大小姐的,侯爷听说大小姐替祖母寻药,一片孝心,就遣小的送来了。” “万万没想到,你们居然指责姜家大小姐,对待咱们未来的侯府夫人如此刻薄,真让人寒心。” 情势忽然逆转,宁远伯府众人震惊不已。 姜屹松脸色铁青,看向姜淑宁,“你跑了三趟,连人侯府的门都进不去?!” 这会儿姜淑宁脸色煞白,浑身哆嗦,“我,我……” “我想进,他们不让我进。” “那你还敢冒领功劳?” “满嘴谎言,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姜屹松满腔怒火,最重要的是他被人诓骗,在安国侯府的小厮面前丢了大脸。 姜淑宁这个孽障让他成了笑话。 姜淑宁小声哭起来。 苏姨娘瞪大眼睛,方才在姜清瑶面前那般嚣张,指不定对方心里如何取笑她,厚颜无耻,冒认功劳。 “淑宁……你真的是……” “伯爷,淑宁她只是一时糊涂,她不是故意的,她不过是太想孝敬祖母了。” “你闭嘴!”姜屹松呵斥。 姜清瑶出声:“既然大家都觉得我没孝心,这药还是退回去吧,省得回头我欠了侯府人情还要挨骂。” “好的,姜家大小姐。”小厮拿回了九鼎丸。 见状,姜屹松感到难堪,嘴角一抽,“怎么能退回去?你祖母病得厉害,没有这药她恐怕身子挺不住。” “清瑶,不要闹了。” “是为父的错,父亲误会你了,你消消气。” 姜清瑶表情冷漠:“我这么不像话,祖母的病又与我何干?” “……” 此言一出,姜屹松和其他人表情僵硬,她这是拿他们的话来回怼。 为了姜老夫人,姜屹松只能让姜清瑶消气,让人从他书房拿出个檀香盒子。 “这是给你的弥补。” 里面是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 九鼎丸到底是没退回去。 许氏母女都快气吐血了,尤其许氏,看到那对红宝石耳坠落到姜清瑶手里,简直心如刀绞。 那是夫君准备送给她的生辰礼! 就这么给了姜清瑶这个灾星。 姜君茹感慨:“侯爷对大姐姐真好,三姐姐跑了三趟都没能拿到的东西,大姐姐一寻,侯爷就叫人送上门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姜淑宁失魂落魄,泪水浸湿了整张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姨娘将姜君茹拉到身后,垂眸开口道:“大小姐是默默做事的人,很多事情只做不说,总比那些成天把功劳挂在嘴边的好。” 贱人。 苏姨娘在心里骂道,狠狠剜了云姨娘一眼。 等云姨娘带着姜君茹回院子,苏姨娘含着怒气跟上去,“你个生不出儿子的贱人,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给姜清瑶那个丧门星表忠心,着急站队是吧?” “好端端地不做人,偏要做一条狗,真是一条乱吠的好狗!” 姜君茹眼眶蓦然一红,“不许你这么说我姨娘!” 苏姨娘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大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竟然对小辈动手,你不要太过分!”云姨娘搂住被打的女儿,再也掩饰不住愤怒。 姜君茹脑袋嗡嗡,瘫软在姨娘怀里,咬住唇道:“姨娘,我没事。” 不想姨娘跟苏姨娘起冲突,回头告到父亲那里,也只会轻轻揭过。 “区区一个庶女,我姨娘想打就打了。” 忽然一道嚣张的嗓音插了过来。 姜涣明迎着云姨娘不甘的目光,语气嘲弄:“难道云姨娘还敢还手?动一个试试?” 一看到儿子来了,苏姨娘底气更足了,这个生不出儿子的贱人,拿回什么跟她比? 她的儿子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 云姨娘猛地僵住,愤怒,不甘,委屈,难过,全都烫过心头。 躲在她怀里的姜君茹抬起脸,瓷白的小脸巴掌印赫然清晰,眼中盛满了泪珠,要掉不掉。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什么事这么热闹?”姜清瑶款步而来,“四妹妹的脸怎么回事?谁打的?” 姜涣明回道:“大姐姐,君茹妹妹不听话,做哥哥的教育她一下而已,都是小打小闹。” 他不说是姨娘做的,就是不想姜清瑶针对姨娘,又觉得自己是府里的二少爷,身份尊贵,姜清瑶就算是嫡女,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嫡女又如何,不过是个女儿,将来都是要给他铺路的。 姜清瑶点了点头,“做哥哥姐姐的确实应该好好教育弟弟妹妹,就是不知道怎么教育的?” “是这样教育的吗?” 啪! 姜清瑶给了他一耳光,力道极重。 ------------ 第31章 伤了我担着,死了我收尸 姜涣明头都被打歪,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姜清瑶你敢打我?” 连姐姐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苏姨娘冲到姜清瑶面前,声音猛地拔高,“你干什么?你疯了?” “他是你弟弟,府里的二少爷,你打他?” “有何不可?”姜清瑶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再说了,这怎么是打呢?这不是二弟弟说的教育吗?嫡姐教育弟弟,天经地义。” 苏姨娘一噎,确实是姜涣明说过的话,“那怎么一样?姜君茹不过区区一庶女,咱们涣明可是伯爷和老夫人的心头肉!” “大小姐你太过分了。” 闻言,姜清瑶眉眼一凛,“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姨娘插嘴?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来人,掌嘴。” 不远处的粗使婆子面面相觑,见姜清瑶神情越发不耐,立马架住苏姨娘,啪啪啪掌嘴。 “啊!” 苏姨娘怒目圆瞪,“姜清瑶你不要太嚣张,以为自己得势了就来欺负我们……” “你们住手!”姜涣明推开婆子们,“下贱的东西,滚!” “敢打我姨娘,明儿就叫父亲发配你们到庄子上!” 这个场景看得云姨娘和姜君茹目瞪口呆。 云姨娘:“大小姐,算了,别弄得太僵,回头伯爷那边不好交代。” 姜清瑶轻轻摇头,“谁让他们随随便便打四妹妹,你看看四妹妹的脸。” 清晰的巴掌印,久久不消。 可见姜涣明是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脸面,想揍就揍了。 云姨娘心疼不已。 恨自己懦弱,护不住女儿,又恨自己没有儿子,不讨伯爷欢喜,让女儿跟着自己忍气吞声。 姜清瑶淡淡道:“区区一个庶弟,我想打就打了,难道弟弟还敢还手?动一个试试?” 姜涣明:“……” 这不是他刚才对云姨娘说的话? 原来姜清瑶看到了全过程,说的时候很爽,可是自己沦为弱势那一方,滋味就不好受了。 从小被宠大,姜涣明哪里受过一丝委屈,咬牙切齿道:“姜清瑶,别以为我不敢。” 他冲向姜清瑶,“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灾星!贱人!” 话落。 周边的气氛骤然凝固。 素来沉静的姜清瑶面上布满寒霜。 “不许动我大姐姐!”姜君茹抱住姜涣明的腿。 云姨娘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衣袖。 只察觉一道冰冷的如同看死人的目光落到身上,姜涣明浑身打了个冷战。 听姜清瑶道:“来人,二少爷以下犯上,给我打。” “生死不论,伤了我担着,死了我收尸。” 之桃她们早就按捺不住,尤其听到他骂那句,太伤小姐的心了,这人真该死。 丫鬟们抄起棍子往姜涣明身上招呼,打得他嗷嗷叫。 “你敢?”苏姨娘气血翻涌,只觉两眼发黑,“你反了天了。” 这一瞬间,云姨娘震撼。 这辈子她都说不出大小姐方才的那番话。 大小姐与生母薛氏从未见面,二少爷冒犯了她的母亲,她已动怒,不惜一切教训对方。 这份魄力,这份心,难能可贵。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姜清瑶意味深长道:“云姨娘是幸运的,想护住的人还在身边,莫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 上辈子云姨娘愿意花光积蓄顶着压力带走四妹妹,姜清瑶不怀疑她爱女儿的心。 然而,就像爱错了人很痛苦,爱错了时机同样叫人肝肠寸断。 趁现在还不晚,就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好好守护珍视之人。 云姨娘瞳孔一震,嗓音微哽:“谢大小姐提点,我明白了。” 她抱住姜君茹,眼眶泛红,小声道:“以后谁敢欺负你,姨娘跟他拼命。” 很快,苏姨娘和姜涣明被打得一瘸一拐,狼狈跑掉。 晚上,姜屹松就召集所有人到墨香堂。 姜清瑶刚踏入门槛,就见他转过身指着她,“你看看涣明被打成什么样子?你怎么可以动手,那是你弟弟!”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苏姨娘一边抬手抹眼泪,一边道:“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要成为侯府夫人,觉得任何人都管不了她,就连伯爷一家之主恐怕都不放在眼里。” 许氏,姜韵雪,姜熙泽他们看到姜涣明鼻青眼肿,额头渗血,走路都成问题,一个个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确实,打狠了。 虽然姜清瑶同意苏姨娘说的话,她确实没把宁远伯府的人放在眼里了,但不妨碍她阴阳怪气怼回去。 “他动手打四妹妹,父亲你看,四妹妹脸都红了。” 姜屹松额头青筋直跳,“这都是小事,不过兄弟姐妹间的小打小闹。” 要不是姜清瑶即将嫁给安国侯,敢动他的的儿子,早就家法伺候,抽她个三四十鞭子,将她扫地出门。 对于伯爷偏袒儿子,云姨娘见怪不怪,却吭声道:“打闹也不是如此,怎么可以打姑娘家的脸?伤了留疤怎么办?二少爷就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是苏姨娘动的手,却是姜涣明揽下的,那就算到他头上好了。 “……” 姜屹松错愕地扫了她一眼,向来谦卑柔顺,逆来顺受的云姨娘竟然忤逆他。 苏姨娘心里不是滋味,“不是没伤着吗?小题大做,涣明才是真的伤。” 姜清瑶嗤了声,“苏姨娘这话说的,二弟弟不是没死吗?小题大做。” “你!”苏姨娘气得够呛。 姜清瑶继续道,“我为何打他,是二弟弟骂我,有娘生没娘养的灾星,贱人。” 姜屹松眉头狠狠一跳。 这个蠢货,怎么能骂到明面上? 见姜屹松不以为然,姜清瑶叹了一声,“二弟弟这般骂我,女儿心里苦啊,憋着不吐不快,万一碰上安国侯说漏嘴,那就麻烦了。” “真是委屈安国侯了,居然娶了个别人口中的贱人。” “……” 她是真敢说,这番话直接让所有人都懵了。 你是一点不藏着啊,也不觉得羞辱难过,大大方方剖露。 什么贱人,安国侯要是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被骂成这样,那就是打他的脸,宁远伯府就要遭殃了。 以后还想让三房调回上京城?给姜涣明谋前程?做梦! 姜清瑶不按套路出牌,苏姨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呆住。 不是,她还真敢跟安国侯告状有人这么骂她?她不嫌丢脸? 可对方是姜清瑶,不知为何,大家都觉得她敢。 姜屹松眉头蹙起,心思直转,猛地一拍桌,“逆子,有你这么对嫡姐说话的么?该打!” “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 第32章 姜家大小姐送我的 姜涣明惊得差点蹦起来,奈何腿痛得厉害。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屹松,“父亲,明明是我被打,为何还要道歉?” 原本还等着父亲严惩姜清瑶这个贱人呢! 而且又不是他第一次辱骂姜清瑶了,骂了这么多次都没事。 “看来二弟弟不觉得自己有错。”姜清瑶揉了揉眉心,“罢了,安国侯品行高洁,心胸宽广,不过就是娶了个贱人,他不会放在心上。” 姜屹松嘴角抽搐:“……”你是懂阴阳怪气的! 他用力拍了拍姜涣明背部,“逆子,向你大姐姐道歉,否则,别怪为父家法伺候。” “伯爷……”苏姨娘心疼儿子,眼泪簌簌落下。 姜涣明害怕地抖了抖,硬着头皮小声道:“大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原谅我吧。” 须臾,姜屹松赶紧转移话题,“清瑶,多亏了侯爷送来的九鼎丸,你祖母好了许多,不吐血也不咳嗽了。” 姜清瑶心想本来就没事,上辈子没有灵药,祖母再熬个半个月也痊愈了,不过就辛苦些许罢了。 “你快去跟安国侯道谢。” “女儿知道了。” 姜淑宁:“我也要去!” 许氏冷不丁道:“不妥吧,淑宁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她的宝贝女儿雪儿都没机会得到的男人,她姜淑宁更别肖想。 姜屹松看出三女儿的小心思,知道她还在痴心妄想惦记安国侯,眼含警告瞥了她一眼。 姜淑宁垂下头,咬住嘴唇,眼底满是恨意和不甘心。 她哪里比不上姜清瑶?凭什么姜清瑶可以她不行? 第二天一早,姜清瑶带着调制好的安神茶出了门。 时候尚早,姜清瑶先到城北街市走走逛逛,街道上摊贩众多,人来人往。 沿路的食肆,看到喜欢的,她都买一点,她跟丫鬟们吃,留一份放在食盒里,打算送给安国侯。 之桃疯狂掏钱,忍不住道:“小姐还真是每样都尝一尝。” 姜清瑶:“我又不知安国侯的口味,就每样都买一点咯。” 之桃心道,可小姐买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啊。 ⽩凝和初露笑了笑,小姐真是可爱。 之桃是觉得小姐鲜活许多,之前在府里过得太压抑,没人关心没人说话,现在大不同。 姜清瑶吃了一路吃撑了,但是浑身松快。 她都快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像这样逛过街。 上一世她是侯府主母,那个头衔不过是加诸她身上的束缚枷锁。 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力挽狂澜,去阻止安国侯府的颓落,却不知道,这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撑起来的。 在那座大宅子里,姜清瑶逐渐失去了自我。 每次她办成什么事,贺怀轩表面没什么,背地里却不高兴,骂她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这些话都是外面那些女人告诉她的。 直到那时,姜清瑶才知道,自己的付出在贺怀轩眼里不过就是多管闲事,是对他尊严的挑衅。 府里人听她的话多过听贺怀轩这个侯爷的,也难怪他如此厌恶她,厌恶薛家。 他们就是他人生的污点,为了证明不靠妻子不靠别人他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她这侯门主母的位置注定要被剥夺,薛家也应该覆灭。 这一路,姜清瑶想通了许多,轻轻摇了摇头。 叹了一声。 前尘往事,都成过眼云烟,上辈子的血和泪,今生不会再流。 之桃扶着她上了马车,前往安国侯府。 姜清瑶陷入深思,前世四皇子勤王谋反,薛家被打入勤王派系,被指控参与谋反,给勤王养私兵。 那些证据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谁伪造的证据?是谁设的局害薛家? 密密麻麻的回忆中,抽丝剥茧。 她知道什么谋反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薛家绝不会谋反,薛家跟勤王根本毫无干系。 在所谓的证据面前,外祖父被逼自刎以证清白,薛家上下被捕入狱。 大舅舅拒不认罪,却不堪刑罚,第二天就死在狱中…… 姜清瑶皱眉,指尖掐住掌心,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这一世,薛家绝不能跟勤王有任何瓜葛! 大夏历来商贾地位低贱,薛家有钱却无权无势,无所依靠,这是致命的弱点。 她要给薛家找靠山,谋求一枚免死金牌,在还未揪出背后之人前,化被动为主动。 “小姐,到了。”之桃提醒道。 下一刻,姜清瑶骤然回神,下了马车。 一般的客人都要先递帖子,主人家决定见不见,听到姜家大小姐求见,小厮立马换了态度,双眸发亮,邀请人进去。 姜清瑶浅笑:“不用了,替我把东西交给侯爷就行,代为转达谢谢侯爷赠药。” 小厮带着东西进去,却被管家叫到帮忙搬花盆,花盆太重了。 将东西放到一边,小厮先去干活。 不一会儿功夫,回来发现东西不见了。 府里的丫鬟说道:“方才世子经过,把东西拿走了。” 小厮心拔凉拔凉,“糟了,那不是给世子的,是给侯爷的!” 那厢,贺怀轩听闻宁远伯府的人登门,又瞧见了安神茶,恰好他的安神茶喝完了,那不是给他的吗? 之前姜清瑶说什么要吃他的席,咒他去死,看来都是气话。 她就是这般,嘴硬心软。 贺怀轩原本心里堵得慌,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死灰复燃。 他笑了笑,打开安神茶的盖子闻了闻,味道变了。 这味道有点熟悉?不知在哪儿闻过? 清冽,淡薄。 片刻,他又看食盒里的东西,眼里笑意更浓,都是些古灵精怪的吃食,甜的口味多一些。 他就喜欢吃甜的。 姜清瑶还真是把他的口味记得牢牢地。 “还说心里没我?” 他不信。 正要回院子,忽然传来低沉而冷漠的嗓音,带着一丝压迫的气势。 “怀轩,何事如此高兴?” 贺怀轩猛地抬头,唤道:“父亲。” 贺峥平静地看着他,“手里什么东西?” 贺怀轩开了口:“是安神茶和一些吃食。” 顿了顿,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鬼使神差地补了句:“姜家大小姐送我的。” ------------ 第33章 她难道真的喜欢上了父亲? “姜家大小姐送我的。” 贺怀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父亲抢走了他的妻,父亲只能得到她的人,她的心却牢牢地在他身上。 贺峥脸色平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深海。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小厮跑过来,“世子爷,这些东西不是给你的,是姜家大小姐给侯爷的。” 贺怀轩脑子一嗡,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全部惊喜化为失落烦躁。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贺怀轩的脸又是一白,看向父亲。 贺峥神情很淡,淡到旁人根本无法察觉他的情绪。 然而他单手背在身后,被他漠然盯着,就让人不自觉屏息。 小厮尴尬,从贺怀轩手里拿过东西,“千真万确,姜家大小姐还说代为转达,多谢侯爷赠药。” 手上空空,贺怀轩的心仿佛也跟着被挖掉了一块。 空荡荡的,凉飕飕的。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他难堪又心慌,“父亲,看来是我误会了。” 贺峥冷声道:“怀轩,你行事如此鲁莽,又不懂分寸,你可知错?” 贺怀轩垂下头,“儿子知错,日后定不会再犯。” “日后姜清瑶就是你的母亲,无事莫要在她跟前碍眼。” “到祠堂跪一个时辰反思。” 落下不留情面的话,贺峥走远。 擦身而过时,贺怀轩闻到了那股清冽淡薄的气息,跟安神茶的香气一模一样! 心头震动。 他神情僵硬愣在原地。 姜清瑶竟然记住了父亲的气息,还将它调成安神茶的香味,她难道真的喜欢上了父亲? 贺怀轩目光骇人,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将案几上的砚台砸碎。 这是姜清瑶送给他的宝砚。 “好你个姜清瑶,真是谄媚,攀附权贵,贪图荣华……” “你以为只有父亲才能给你荣华富贵?所以就毫不留情地踹了我?” “休想!” 就算她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他也绝不会放开她! “既是前世夫妻,今生也要续前缘,姜清瑶,我定是要与你纠缠不休的。” 贺怀轩气血上涌,视线里也满是怒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 很快,小厮过来通知他,让他到祠堂跪着。 贺怀轩握紧拳头,怒火直烧,他成为安国侯府第一个跪祠堂的世子,奇耻大辱。 这般羞辱正是姜清瑶带给他的,是她害他沦落至此。 这些,他都一一记着,日后再慢慢清算。 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贺怀轩满脑子都是将来如何惩罚姜清瑶这个女人,要怎么让她后悔。 …… 世子受罚的事情传到大房二房那里,两房的心思都不同。 “三弟从前对怀轩是严格,但也从未如此罚他,今天竟然为了姜家那小姑娘让怀轩祠堂罚跪,三弟怎对她如此上心?” “还是症结根本不在那姑娘,是怀轩最近的表现让三弟失望了,借此敲打他?” 李氏心思活络起来,大房有两个儿子,要是贺峥对贺怀轩这个继子失望透顶,动了心思另立世子。 大房完全可以过继一个儿子到三房,继承爵位。 李氏深吸一口气,“不过我也舍不得睿宸给别人做儿子。” 二房那边更不用说了,只有贺翰贤一个儿子,不可能过继,除非安国侯不介意是不是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依旧改立世子,他们还有一丝争取的机会。 贺怀轩还在愤怒难堪之际,众人已经开始打改立世子的主意。 另一边,姜清瑶离开安国侯府后,到了城西一座半山腰庄子,看到眼前荒芜,杂草丛生的景象。 她粲然一笑,“果然如我所料。” 之桃茫然困惑地看着她,“小姐,怎么了?” ⽩凝试探地问:“小姐想要买下这个庄子?” 姜清瑶:“对。” 上辈子,这里被一个吴姓商人盘下,意外发现此处有温泉,于是改造成温泉度假山庄,专门赚王公贵族的钱。 姜清瑶来过一次,的确是好地方,山脚下的村子还种有新鲜瓜果,可以供应。 既有新鲜瓜果,又有温泉,隔壁不远处还有一个马场,简直是天然的度假圣地。 她料想现在这个时候,这里还是废旧的庄子,根本无人在意,就过来瞅瞅。 果然如此。 姜清瑶找到庄子的主人,跟对方谈价钱,对方要价八千两。 姜清瑶轻扯唇角,没说什么,走了。 初露忍不住道:“小姐,八千两太贵了,这里如此荒凉,庄子又荒废多年,给他五千两都多了。” “不。”姜清瑶温声,“我只会出两千两。” 丫鬟们:“……”小姐是懂砍价的。 回到宁远伯府。 姜清瑶也没闲着,让麻六给她联系三表哥。 “你母亲身体如何?” “有劳清瑶小姐挂心,我母亲身体好多了,要不是清瑶小姐善心,再耽搁一会儿,母亲的眼睛恐怕要保不住。”麻六微垂着脑袋,脸颊依旧清瘦,目光始终不敢落在姜清瑶身上。 等人走后,他才抬起头,看着姜清瑶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你瞎看什么?!”之桃逮住他。 麻六唇角一抿,“清瑶小姐是世上最心善的人。” “知道就好。”之桃瞪了他一眼,跑了。 翌日。 姜清瑶在前往凤来茶楼的路上,看到了一个身影,唇瓣浮上笑意。 “她果然逃出来了。” 她收回视线。 一路到了茶楼雅间,薛景文已经在里面等她。 “找我什么事情?” 姜清瑶想了许多,她要给薛家找靠山,那靠山必须得够硬,最好是皇室的人。 谨德帝有五个儿子,大皇子体弱多病,深居简出,二皇子又不幸夭折。 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四皇子勤王前世谋反,五皇子安王心性扭曲。 放眼望去,就太子最合适。 上辈子薛家没有站队,老实本分的做生意,还不是被污蔑谋反,卷入皇权旋涡中,落得覆灭的下场。 这一世姜清瑶不打算走老路了。 覆灭是七年后,她要薛家提前准备,刚好安国侯也支持太子,这样他们也算同一阵营不是?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安国侯的选择。 眼下需要一份投名状,入太子的眼。 姜清瑶伸手接过薛景文沏的茶,语气幽幽:“关乎薛家上下百口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薛景文:??? ------------ 第34章 抱紧太子这条大腿 听到表妹滔滔不绝的一番话,薛景文灵光的脑瓜子都被整懵了。 直接变了脸色。 姜清瑶说青州,辽州,浔州三地洪灾,薛家要准备二十五万石粮食赈灾,届时作为投名状,替太子分忧。 薛景文很好奇,她怎么笃定皇上会将三州赈灾之事交给太子? 就好像一切事情都在她掌控之中。 姜清瑶知道前世皇上先将任务交给四皇子勤王,可他底下的人办事不力搞砸了,才由太子接手。 勤王要收粮食的时候,他们薛家不动,等太子接管此事,他们再动。 姜清瑶看着三表哥眼里的狐疑,“你别管,你就听我说的去做。” 薛景文:“这……” 姜清瑶一抿唇:“不信我?” 薛景文应声:“信。” “那不就行了。” “眼下是粮食便宜的时候,八钱银子一石,届时朝廷大概会以一两五钱的价格收粮,咱们准备二十五万石粮食即可。” 算下来还可以赚十七万两银子! 薛景文连连点头,姜清瑶雄心壮志,乌黑的眼眸都绽着光。 薛景文震撼,“你居然想得如此深远,你不是向来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也不关注朝堂之事?” 对于姜清瑶的提议,薛景文很慎重,但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薛家有钱,却无权无势,只能作为最低贱的商人,被人瞧不起,就算遇到事情也无处反抗。 他总觉得表妹话里有话,也只能选择相信。 抱紧太子这条大腿,对薛家并无坏处。 姜清瑶缓缓饮了口茶,嘴噙淡笑,钱和权两手抓,她要带着薛家走一条康庄大道! 沉默片刻,薛景文忽然问:“你当真喜欢惨了安国侯?” 这回轮到姜清瑶久久无语,她做了什么让他误会至此? 薛景文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你变化这么大,是不是因为要嫁给安国侯,安国侯府又是支持太子的,所以你就让咱们站队太子?” 姜清瑶:? 什么跟什么? 莫名其妙,她只是刚好跟安国侯同一阵营罢! 如果安国侯看中安王那等阴暗货色,又或者选中勤王那般狼子野心谋反之徒,她定然不会与他站在一块,相反要劝他悬崖勒马。 “你说是就是吧。” 薛景文轻笑:“你骗不了我,说到安国侯的时候你眼睛都是放光的。” 姜清瑶:“……”她怎么不知道? 薛景文回去就跟家里人商量筹集粮食的事情。 “祖父,父亲,大伯,我有关乎薛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要跟你们商量!” …… 这一日,朝野变动,皇上提拔了一些新面孔,另外重赏了安国侯,皇上对他的看重,远远超出了官员们的估计。 宫殿内,谨德帝一旁的太监说道:“陛下对安国侯真好。” 谨德帝沉声道:“好么?” 他垂下眼,“祁昀……朕怎么赏赐他都不够的。” 太监眸色微变。 宫殿外,四皇子勤王缓缓走远,他想要见父皇,父皇却没空搭理他,只能离开。 上了马车,勤王神情晦暗不明,“这回牵扯到几个魏家的人,虽不至于动摇魏家的根本,却也足够威慑他们。” 他眉头微微蹙起,“就因为这,父皇又赏赐了安国侯。” “呵,要不是年纪对不上,本王真怀疑安国侯是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勤王殿下多虑了。”身旁的幕僚开口。 “安国侯只是陛下手里好用的刀,为刀者,自然是越锋利越好,光华耀眼。” “正是过于惹眼,容易招来祸,陛下该懂得这种道理。” “无论如何,安国侯再怎么显赫也只是臣,勤王殿下是陛下的儿子,不一样。” “是么?”勤王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愿如此吧。 皇上重赏安国侯的消息传遍整个上京城,宁远伯府的人自然也知晓了。 姜屹松感觉与有荣焉,就好像自己当大官似的。 一想到自己将来就是安国侯的岳父,面上一喜,紧接着对姜清瑶也更加和颜悦色。 姜老夫人服了药,身体大好,已经可以行走了。 一家人用膳。 姜老夫人笑眯眯道:“清瑶,祖母早就知道你会是个有出息的,果然没看错。” 姜清瑶听了都快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啊,安国侯深得帝心,安国侯府前程似锦,日后只会更加风光。”姜屹松眼珠子在转,已经开始幻想能捞到的好处。 “清瑶你可要做好安国侯的贤内助,讨安国侯欢心,将来好好帮扶你的弟弟们。” “女儿知道了。”姜清瑶只觉得好笑,敷衍地点头,继续吃东西。 只有吃进肚子里的才是真的。 姜淑宁一口都吃不下,攥在手里的筷子几乎被掰断。 侯府夫人,原本该是她才对! 翠梧院。 姜韵雪扑到许氏怀里,眼眶泛红,“母亲,女儿这辈子都要被姜清瑶那个贱人压在头上,翻不了身!” 见姜清瑶风光,许氏心里着实膈应,“能有什么办法,除非雪儿你嫁给一个身份比安国侯更加尊贵的男人,那也只能是皇室成员了。” 姜韵雪想到上回茶馆锦衣华服的男子,拿出那枚玉佩,让许氏派人给她打听玉佩的主人。 那个男人器宇不凡,说不定真是什么大人物? 要是身份比安国侯还要尊贵,她就能将姜清瑶踩在脚下,让她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食! …… 姜清瑶和安国侯的婚期将至,宁远伯府要给姜清瑶准备好嫁妆。 福盛堂。 姜屹松:“母亲,您看……” “好了好了。”姜老夫人摆了摆手,“从薛氏的嫁妆里多分一些给那丧门星吧。” “面子上过得去,不能叫人看轻咱们宁远伯府。” “只是分多了也不行,熙泽涣明他们将来还要娶妻的。” 姜屹松:“好,此时给她的,后面都会讨回,不亏,也不算咱们劳心劳力白养她这么多年。” 很快,同样的话在花间居响起。 “……也不算咱们劳心劳力白养她这么多年。”慕青记忆力极好,几乎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两人的对话。 察觉伯爷要跟老夫人商量什么,她就偷偷听了墙角,完了就来告诉姜清瑶。 姜清瑶丢给她个钱袋,“做得不错,回去吧。” “是。”慕青喜滋滋退下。 表面上她是福盛堂的丫鬟,实际上她干两份活儿,大小姐才是她最大的雇主。 祖母父亲不仅霸占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假惺惺漏一点给她。 姜清瑶不急不恼,“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既然他们作死,那就让他们作。” 等着他们的是万劫不复。 ------------ 第35章 那下次还给侯爷你买 姜清瑶看过山庄后,没有任何表示,卖家主动找到她,提出可以降价。 山庄在半山腰,又废弃已久,无人问津,姜清瑶还是最近三年第一个过来看庄子的。 她一走,卖家就后悔了,再这样下去庄子彻底砸他手里,到后面分文不值。 “我只有一千五百两……”姜清瑶顿了顿,“顶多可以跟亲友借五百两,凑够两千两,多的没有了。” 卖家:“……”八千两变两千两,你是懂砍价的! “这,有点太少了。” 姜清瑶微微蹙眉,“那等我日后筹够银子再买吧,此事暂且搁置。” 卖家僵住,那庄子实在荒芜,地段又在山上,寻常人根本不会过去,做不了任何营生。 万一等小姑娘反应过来,发现那庄子压根不值钱,除了大一无是处,不买了咋办? 思来想去。 “等等,两千两就两千两,谁叫遇见就是缘分,给你个人情价。” 很快,姜清瑶跟对方去办了手续,这下半山腰山庄属于她的了,连同那座山。 姜清瑶又去视察一番,思考后面如何改造。 等回程经过附近的马场,这里来的大多是世家望族子弟,只有权贵之人才有资格来此地骑马赛马。 “小姐是想学骑马吗?”之桃问道。 姜清瑶眸光定定地看着马场门口。 上辈子她已经学会了骑马。 她的好友窦月英酷爱骑马,于是带着她也学会了。 贺怀轩知道她学会了骑马,很不高兴。 姜清瑶如今还想到他那副嘴脸,高高在上不耐烦道对她:“女子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做丈夫的贤内助,而不是抛头露面学骑马这种男人才该做的事情。” “清瑶,你不像话,这回就算了,没有下次。” 她这个人天生反骨,别人不让她干,她偏要干。 姜清瑶下了马车,“走,过去瞧瞧。” 之桃吃惊:“小姐,你真的想学骑马?” “嗯。” “怎么,他们男子能学我们女子就不行?” 之桃愣了愣,也没人告诉她这些啊,不过小姐说可以,那肯定就可以。 姜清瑶直接问丫鬟们想学骑马吗? 她这三个丫鬟,性格各异,之桃跟在她身边最久,老实巴交,胜在忠心,一片赤诚。 ⽩凝性子冷静,遇事不慌,初露活泼些,偶尔咋咋呼呼,但脑子灵光。 总之各有各的长处。 之桃:“想。” ⽩凝:“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 初露:“何止没骑过,摸都没摸过,想都不敢想。” “既然想,那便去骑!“姜清瑶直接花钱搞定,让马场的人教她们。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她女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任何人都休想来约束规训她。 马场里有人在赛马。 一个高大挺拔身影骑在马背上,将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 姜清瑶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吸引住。 太突出了。 人声鼎沸,安国侯衣袂翻飞,夹着一阵疾风而来,眉眼冷厉。 就像冲锋陷阵的将军,气势极盛。 忽然他调转了方向,朝她奔了过来,在她前面停住。 神情淡漠的贺峥突然问道:“姜姑娘想要骑马?” 姜清瑶飞快点了下头:“嗯。” “可是我不会。” 没错,现在的姜清瑶还没学过,就不该会的。 “上来。”贺峥朝她伸出手,“我教你。” 正与他四目相对,姜清瑶心里有些惊讶,片刻才反应过来将手搭住他的胳膊。 然而这样并不能爬上马背。 丢人了,姜清瑶罕见地脸有点烫。 这不能怪她弱,要怪就怪这匹马乃汗血宝马,比寻常马匹都要高大。 忽然,贺峥俯身,揽住她的腰将人带上马背,稳稳坐在他身前。 贺峥的两条胳膊环住她,大掌握住缰绳,手背青筋脉络分明,可想而知被这双手握住是何等的有分量。 清冽的冷松香萦绕着她。 姜清瑶稍微坐直身体,拉开一点距离,省得后背靠着安国侯的胸膛贴得太紧。 说实话,她前世跟贺怀轩虽是夫妻,却没这般亲密过。 “坐稳了。”贺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冷的嗓音,仔细听倒比寻常柔和。 马儿奔了起来。 姜清瑶心跳忽地加速。 是风的味道,自由的味道,她喜欢这种感觉! 安国侯骑马时速度极快,与他沉稳的外表俨然不同,多了几分野性。 这会儿姜清瑶早就忘了什么保持距离,生怕掉下去,整个人恨不得粘在安国侯怀里。 其他人都看傻了。 都说安国侯不近女色,今日居然带着一女子骑马? “那是安国侯未过门的妻子,宁远伯府的嫡小姐。” “原来如此。” “多年来不娶妻,一心扑在朝堂,安国侯这朵高岭之花终究是被这姜家大小姐拿下了。”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 跑了十几圈,贺峥停下,翻身下马。 姜清瑶意犹未尽,但脸都被风刮红了,只能作罢。 贺峥直接伸出手臂把她抱了下来,待她落地后松开。 姜清瑶能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多谢。” 贺峥看出了她的意犹未尽,只淡淡道:“你若喜欢,改天再带你骑马。” “嗯?” 姜清瑶眨了眨眸,“侯爷难道不觉得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不应该抛头露面学这种东西?” “曾经有人这般跟我说过。” 听到这话,贺峥掀了掀眼皮,“能说出这种话,只能说明那个人狭隘无知,心性卑劣。” 淡漠的声音在姜清瑶听来犹如天籁,非常中听。 她嘴角噙着笑,“我也这么觉得。” 贺怀轩其人,卑劣至极。 他自身无能,就只能依靠打压女子来彰显自己的尊严和能力。 两人直接到马场的茶室坐下。 贺峥:“安神茶和吃食,姜姑娘有心了。” 姜清瑶:“应该的。” “侯爷喜欢什么口味?甜的咸的?” 贺峥仍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没有偏好。” “……” 姜清瑶懂了,他不重口腹之欲,其他人都无法掌握他的喜好。 见她眉心微凝,贺峥又道:“上回的桃花酥不错。” 姜清瑶神情一松,下意识道:“那下次还给侯爷你买。” 她一双眸子晶亮,如夜幕里的星星。 贺峥眉梢微动,“好。” ------------ 第36章 你惹恼我了 安国侯寡言少语,却不至于让她尴尬。 贺峥饮茶的动作一顿,忽然问道:“可有受传言影响?在府里处境如何?” 姜清瑶朝着他缓缓一笑,“借了安国侯的势,狐假虎威,在府里日子过得很不错。” 一旁的溪枫愣住:“……”狐假虎威?这是可以说的吗? 姜姑娘当真是直白,胸无城府,直率天真。 姜清瑶又道:“侯爷介意吗?” 贺峥淡淡道:“不介意。” 姜清瑶脱口而出:“那我继续借侯爷的势狐假虎威。” 贺峥盯着她看了几秒,“随你。” 听到这番对话,溪枫心道,一个借势,一个纵容,大人素来冷冰冰的,甚至不近人情,怎么对姜姑娘就格外宽容。 有点子宠溺。 姜清瑶心里却嘀咕,安国侯真是个大好人。 “侯爷真是……” 看着对面年轻俊美的脸庞,“慈祥”一词被咽回肚子。 估计安国侯也不会希望别人说他是慈祥的长辈。 贺峥眉梢微挑,然后听她顿了顿,改道:“侯爷脾气真好。” 侯爷脾气好? 溪枫又一次被惊到,姜姑娘总是语出惊人。 像姜姑娘这般心思单纯,太容易被骗。 招惹大人的家伙们坟头草都五米高! 她居然说大人脾气好,大人的那些政敌都要从坟里爬出来大声反驳,“我不服!” 大概没想到她会夸自己脾气好,贺峥缓缓扬唇。 “批命的事,姜姑娘在意么?” 姜清瑶想了想,说实话,她不太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怎么说她,因为现在根本伤害不到她,顶多名声不好听罢了。 都被骂了那么多年的灾星祸害,她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无坚不摧。 只是,一想到背后有人害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对方? 该让害她的人寝食难安,毁断肠子! 姜清瑶垂下头,立马像经历风吹雨打的小苦瓜,嗫嚅:“我心里苦啊。” “……” 明明她上一秒看起来还高兴的。 贺峥“嗯”了声。 他都“嗯”了!此事就妥了。 姜清瑶继续喝茶。 片刻,她才启程回府,远远瞧见姜清瑶离去的身影,一个身穿暗蓝色华服的男人眼底精光一闪。 “那个女子是谁?” 旁边的人恭敬道:“回安王殿下,那位是宁远伯府嫡长女姜清瑶。” 安王笑道:“寻寻觅觅,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想到那日在茶馆惊鸿一瞥的美人居然是安国侯的未婚妻。 美人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双粲然水眸,稚嫩的脸蛋透着丝丝妩媚,让人一眼便入了心,入了魂。 美得叫人浑身燥热,恨不得立马拥入怀中一亲芳泽。 安王眼中盈满欲色,口干舌燥。 那日在茶馆被她吸引,跟着美人,却被另一个女子扑到怀里。 那女子热情似火,他也不好推脱就接受了,后面每每想起来错失了绝世美人,更为憾惋。 还好,老天爷眷顾,竟叫他再次碰到她。 “既然还未过门,那就不算安国侯夫人。” “况且,本王想要的女人还能要不到?” “就算是九天之上的仙子,本王照样能腾云直上弄到手。” 这一刻,安王对姜清瑶志在必得,这个女人已经是他的囊中物,跑不掉了。 …… 下午,姜清瑶收到溪枫送来的“口供”。 “这是?” 姜清瑶拿到后细细看了起来,原来当年宁远伯府的确是拿着她的生辰八字找了大师给她批命。 只是开始要找的净空大师恰好云游外出,祖母和父亲才找了净空大师的师弟净凡大师。 “两份生辰八字,对应两份批命,一个是福星降临,另一个是天煞孤星,瘟神转世。” 姜清瑶的生辰八字批命,乃是福星降临!净凡大师亲口述说。 “另一份对应天煞孤星批命的生辰八字……”姜清瑶神情淡漠,语气幽幽,“如果我没记错,是秦玉蓉的生辰。” “看来不仅祖母父亲许氏知道批命的事,秦玉蓉也知道,她还调换了我们两人的批命,让我成为克子克夫克亲友的天煞孤星,还差点被烧死。” 姜老夫人和姜屹松对此事并不知情,净凡大师说当年他将批命交给了秦玉蓉,让她转述给府上的长辈。 显然,就给了秦玉蓉操作的空间。 话说净凡大师只是陈述批命,却不认为真的要烧死所谓的灾星,此举太恶毒,寻常人根本做不出来。 姜清瑶心里却很清楚,如果当年不是看在婚约的份上,她的好祖母好父亲一定会毫不犹豫烧死她。 沉吟片刻,姜清瑶直接把证据给姜老夫人和姜屹松看。 姜老夫人嘴角狠狠抽搐:“蓉儿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应该啊。”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既然现在真相大白,咱们就翻篇吧,别再揪着这点事不放。” 姜清瑶没好气瞪她,“如何翻篇?” “秦玉蓉调换批命,差点害死我,就这么算了?” 姜屹松忍不住皱眉,“清瑶,怎么可以这么跟你祖母说话?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咱们心里知道你是无辜的就够了,再说了,为父当年并未想过烧死你,那都是胡扯!” “你是父亲的大女儿,为父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听信虚无的批命害你?” “清瑶,你这般误会为父和你的祖母,实属不该啊。” 姜老夫人点头,“你父亲说的对。” 姜清瑶脸上浮现讥讽,“我要宁远伯府澄清批命,公开秦玉蓉所做之事,而且按照批命所言,祖母父亲应该为了宁远伯府烧死秦玉蓉才对。” “不可。”姜老夫人想也不想就否决,“清瑶,你的名声已坏,不能再毁掉蓉儿,那孩子命苦,不容易啊。” “她都被送到庵堂清修,你怎么还不放过她?你的心胸就是如此狭窄?” “祖母知道,蓉儿跟世子好,你怀恨在心……” “祖母闭嘴吧。”姜清瑶打断她,“若宁远伯府无作为,我就自己澄清,还自己一个公道!” “放肆!”姜老夫人抓起茶盏砸到姜清瑶身上。 “啪——” 姜清瑶躲过,茶盏重重落到地上粉碎。 她眼底一寒,盯着姜老夫人,“你惹恼我了。” ------------ 第37章 他打你了? 姜清瑶的声音很冷。 要不是顾忌落人口实,给人把柄说她大不孝,早就一巴掌呼眼前两人脸上。 “你们不作为,就休怪我无情。” “你想做什么?”姜老夫人有些心惊,一脸暴躁的拍桌子。 姜清瑶的话让她心头升起浓浓的不安。 “这个孽障,真是肆意妄为,反了天了。” 姜屹松眸色阴沉到了极点,“母亲莫气,省得为了这个孽障气坏身体。” 回到花间居,姜清瑶叫来麻六和张伯,淡淡开口:“我有事情让你们去做。” “小姐请吩咐。”两人异口同声。 另一边,秦玉蓉打伤看守的婆子逃出庵堂,一路跑到安国侯府,这几天她都在侯府门口徘徊,蹲贺怀轩。 终于叫她蹲到贺怀轩出门,秦玉蓉跟上去。 被一双柔软的手从身后抱住,贺怀轩吓了一跳,转身看到秦玉蓉苍白的小脸,他怒意上头,狠狠甩开她,将她一脚踹倒在地。 “啊!”秦玉蓉被他踹中心口,趴在地上,缓缓抬头,咬住唇。 一副受伤不已的表情。 “怀轩哥哥,蓉儿好想你,蓉儿不能没有你。” “求求你不要丢下蓉儿,不要赶蓉儿走,蓉儿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秦玉蓉身体轻轻颤抖,抱住贺怀轩的腿,泪眼婆娑。 “怀轩哥哥,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为奴为婢我也愿意。” 贺怀轩看着她伤情的模样,柔弱得仿佛一只手都可以捏死,顿时火气散去。 “蓉儿,你害我被祖母责罚,害我丢脸,害我失去清瑶,你真是该死。” 秦玉蓉神色一顿,听到“清瑶”二字时眼底闪烁过恨意,很快又簌簌落泪。 她站起身,扑过去搂住贺怀轩的腰,苦苦哀求。 “我错了,怀轩哥哥,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可我只是太爱你了。” 贺怀轩冷硬的心霎时间又变得柔软。 上辈子他跟她孕育了四个孩子,又怎会没有情分? 对比姜清瑶,秦玉蓉更加贴心可人,善解人意,可谓他的解语花。 最后贺怀轩还是给秦玉蓉租了个小院子暂时住下,之前置办的大院子已经被祖母收回,他手上的银子不多。 而且,贺怀轩花钱本来就大手大脚,积蓄所剩无几,租的院子就略微寒碜。 他想秦玉蓉也不会介意,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什么都愿意忍受的。 秦玉蓉看到贺怀轩给她安排的破屋子,哪哪儿都破,心里忍不住委屈。 贺怀轩搂着她,“好蓉儿,你且忍耐一段时间,等你为本世子生下一儿半女,我就跟祖母和父亲商量纳你为妾。” 秦玉蓉:“……” 只是妾么?她想要的是世子夫人! 秦玉蓉面上大为感动,“怀轩哥哥,你对蓉儿真好。” 贺怀轩没忍住笑出了声,立马堵住她的唇,他已经许久没与女子亲热,自然要好好放纵。 …… 三日后。 街头巷尾的说书故事,茶馆的戏文,全都变成了宁远伯府的表小姐调换批命,谋害嫡小姐。姜老夫人和宁远伯听信批命想要烧死嫡长女,为了攀附安国侯府,才没有实施。 如今真相大白,姜老夫人却偏袒表小姐,意欲让大孙女背下狼藉名声,还因为大孙女不愿意便肆意打骂。 一下子宁远伯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当日去参加安国侯葬礼的都是达官贵人,印证了这些话,他们确实听到宁远伯府的二小姐亲口所说,姜老夫人和伯爷心肠歹毒,想要烧死亲孙女亲女儿。 “老妖婆。” “虎毒不食子,宁远伯却如此恶毒,枉为人父。” “姜家大小姐好惨,被亲人迫害,无处诉苦。” “秦玉蓉简直白眼狼,吃着用着宁远伯府的,却嫉妒嫡小姐,年纪轻轻心思恶毒。” “还有在议亲当天,与安国侯府世子无媒苟合,真是不要脸。” “世子识人不清啊,怎么会看上这样恶毒又厚颜无耻的女子?!” “我看世子也不是什么端方君子,眼光太歪,作风不行。” “是啊是啊,居然放着姜家大小姐那般貌美温婉的姑娘不要,偏偏眼瞎栽到秦玉蓉身上。” …… 姜老夫人虽然没出门,却还是听到了风声,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变得怪异,昔日的姐妹们纷纷断了交情。 更有世家扬言宴会不会再邀请宁远伯府的人。 姜屹松也受到了影响,上峰直接将重要的任务交给其他同僚,升迁无望。 短短时间,姜清瑶就变成了被谋害,被抢走未婚夫,被迫改嫁,还被祖母父亲虐待的小可怜,而姜老夫人和姜屹松就是那恶毒的妖魔鬼怪。 墨香堂。 “啪——” 姜老夫人打砸了许多茶盏花瓶,碎片落了满地。 她颤抖着手指着姜清瑶,“是你干的好事!” “孽障,你是不是疯了?” “你让宁远伯府名声扫地,你的弟弟们将来仕途受阻,名门贵女绝不会嫁入宁远伯府了,熙泽涣明娶不到媳妇!” “真是养了个讨债鬼!” 面对姜老夫人的滔天怒火,姜清瑶含笑道:“是我做的。” “谁让你们招惹我让我不高兴?那就大家都不要好过了。” “噢不,只有你们不好过,我还是很快活的。” “噗——” 姜老夫人身体一阵摇晃,直接吐出一口血。 “母亲!”姜屹松赶紧扶住她,厉声,“来人,拿鞭子来,这个祸患留不得,我要抽死她!” 姜屹松握着鞭子,一个箭步冲过去。 气急败坏,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姜清瑶。 姜清瑶自然是跑了。 “伯爷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下人喊。 姜老夫人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姜屹松只能折返,“母亲,母亲……来人,叫大夫!” 姜清瑶决定出去外面待,“先不要回去,等那个人被挖掉的脑子回笼了再回去。” 丫鬟们:“……” 夜色漆黑。 “小姐,已经很晚了。”之桃提醒。 “嗯。”姜清瑶从茶馆出来,恰好看到对面的如意酒楼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挺拔如松的魁梧身影,不是安国侯还能是谁? 她只看着他,并未出声,然而贺峥似有所觉,蓦地回首。 姜清瑶对上他的目光。 夜色中,深邃晦暗,犹如深沉的海。 旁边簇拥着他的应该是同僚。 安国侯……安国侯忽然朝她走了过来。 “侯爷。”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丫鬟们大气不敢出,一股威势骤然爬上背脊,忍不住颤抖。 ⽩凝深吸一口气:“回禀安国侯,因为伯爷要打我们小姐,小姐只能出来躲避。” 贺峥眉目一凛,问姜清瑶,“他打你了?” ------------ 第38章 不就是在警告他敲打他,莫要动她 姜清瑶摇头,“没打到,他要动手我赶紧跑了,不会站着任他打骂。” 贺峥:“宁远伯府风评的事,是你的手笔。” 姜清瑶大方承认:“嗯。” 贺峥没说什么。 夜已深,风有些大。 身后还有人在等他,贺峥令人拿过披风,盖在姜清瑶身上,吩咐马夫,“送姜姑娘回宁远伯府。” 姜清瑶忍不住心想,安国侯还挺贴心的。 她坐着安国侯府的马车回去,姜屹松听到下人通报,立马怒气冲冲拿着鞭子出来。 他叫人盯紧了,一旦姜清瑶回来就告诉他,他要狠狠教训她。 看到姜清瑶身上宽大的黛紫披风,姜屹松瞳孔一缩,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 他沉声问:“你遇见安国侯了?” 姜清瑶:“是啊。” 闻言,姜屹松执着鞭子的手垂下,这顿鞭子是抽不成了。 安国侯给她披风,又让侯府马车送她回府,不就是在警告他敲打他,莫要动她。 他若真打了姜清瑶,那就是打安国侯的脸,侯爷的怒火不是他一个落魄伯爷能够承受的。 这点自知之明,姜屹松还是有的。 心思百转,他遗憾地忍着怒气放姜清瑶回去。 姜屹松能想到的,姜清瑶自然也想到,安国侯当真是靠谱,这个想法闪过心头。 如果上辈子她遇到的是安国侯,不是贺怀轩,难以想象她的日子该过得有多快活? 那七年,终究是错付。 一想到自己在一个人渣身上浪费了七年,还赔上性命,姜清瑶就觉得不值。 如意酒楼,三楼雅间。 来的人恰好有姜屹松的顶头上峰工部尚书,方才见安国侯对宁远伯的嫡长女颇有些柔情,心里开始掂量起来。 “工部有个员外郎空缺,贺阁老觉得姜屹松其人如何?” 贺峥面无表情,嗓音如霜:“庸才。” “……”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尤其做到尚书一职,自然知道怎么做了。 临睡前,之桃给姜清瑶擦干头发,“侯爷对小姐真好。” “嗯。”姜清瑶昏昏欲睡。 安国侯府正值富贵,安国侯屡屡受赏,不图她家世财富,身有隐疾,更不会图她的好颜色。 因为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安国侯便处处照拂,细心体贴。 加上他才貌双绝,这样的人,哪哪儿都好。 “侯爷光风霁月,人品贵重。” 说着,她钻进被窝里,缓缓睡去。 翌日清早,用早膳的时候,姜屹松一看见姜清瑶就忍不住刺一嘴。 “你祖母都被你气病了,你还有心情吃饭?你现在应该跪在你祖母床边侍疾!” 许氏也教训她,“是啊清瑶,你干的那些糊涂事,将咱们宁远伯府架在火架上烤,宁远伯府的名声都叫你败光了。” “你祖母昨儿都吐血了,清瑶你这是大不孝,我看你也别吃了,赶紧去照顾祖母。” “可怜母亲一把年纪,还要被你折腾成这样。”许氏抹了抹眼泪。 姜韵雪:“大姐姐是想活活气死祖母。” 姜屹松心头的火再次烧起。 姜清瑶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看你们这话说的,祖母只是一时病了,又不是快死了,一个个的说话这般不吉利。” “还有什么叫被我气病了?祖母若心胸宽广些,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置气。” “一把年纪了,还跟我这个小辈计较,真是越活越倒退。” “不过祖母的性子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起码她知道丢脸,知廉耻是好事,换做其他长辈害得府上名声衰败,早就一条白绫吊死一了百了。” “祖母还是惜命啊。” “……” 所有人目瞪口呆,被她这番话震得傻眼了。 话里话外都直白得刺耳,讽刺姜老夫人心胸狭窄才病倒,又不知廉耻不顾府上名声,贪图苟活,毫无担当。 按她说的,宁远伯府名声扫地,作为始作俑者,姜老夫人现在就应该去上吊了! 姜屹松直接掀翻桌子,咆哮:“放肆!” “咱们从前太惯着你纵容你了,姜清瑶你真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这会儿姜清瑶已经吃饱了,缓缓转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从头到尾对姜屹松的愤怒咆哮充耳不闻,将他无视掉。 姜熙泽脸色铁青,吃什么吃,东西全撒地上了,叫他们趴下来舔食吗? 姜屹松眼神透着冷厉。 后悔,他真的好后悔。 当年看在婚约上没有烧死姜清瑶这个祸害,要早早弄死她,哪来这么多事? 她还能站在这里挑衅他的威严? 婚约是十年前老侯爷和老伯爷定下的,老侯爷指定要姜清瑶,其他人都不要。 那时候姜清瑶才六岁。 到底是为什么指定她,无人知道,恐怕只能问死去的老侯爷了。 许氏讪讪道:“夫君,除非安国侯厌弃她,不然我们没办法教训她。” 姜屹松阴沉着脸,盯着姜清瑶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午时,溪枫上门给姜清瑶送来一样东西——圣武鞭。 皇帝御赐之物,除了天子,哪怕抽了皇亲贵族,文武百官,对方也不可以反抗,更不能怪罪,否则就是藐视天威,忤逆圣上。 姜清瑶愕然,“有了这东西,我不是想抽谁就抽谁?侯爷这么放心,不担心我乱来?” 溪枫挠了挠脑袋,“大人给了姜姑娘这东西,自然就由姜姑娘做主。” 姜清瑶心想,安国侯给她这东西,是担心父亲打她? 御赐之物……皇上竟然给了安国侯圣武鞭,想让他抽谁? 姜清瑶不禁想起上辈子,安国侯意外身亡,那段时间谨德帝大病一场,连续七天不上朝。 在安国侯空棺下葬那天,听闻谨德帝抚棺大恸。 后来谨德帝清理了许多人,其中不乏百年世家大族魏家的人,朝野震荡。 于这些事件处,她窥见了谨德帝与安国侯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君臣那么简单。 …… “这玉佩居然是宫廷之物。”姜韵雪听到消息,眉眼欣喜,“那个人该不会真是皇室成员?!” 那她想要把姜清瑶踩在脚下不是梦。 ------------ 第39章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许氏更加兴奋,“娘的雪儿啊,娘就知道你是有福气的人,娘再让人去仔细打听打听,这玉佩到底是谁的东西。” 两人的心情都高涨起来。 姜韵雪觉得自己终于能在姜清瑶面前抬起头,日后说不定想让姜清瑶干嘛就干嘛。 下午姜清瑶在外面逛了逛,到成衣铺看新样式的衣裳。 忽然察觉四周的气氛沉默下来,掌柜下意识屏息。 姜清瑶侧过头,眉眼划过一丝冷意。 安王手执扇子,含笑而来。 丫鬟们瞧见自家小姐的脸色凝重起来,立马忌惮地挡在小姐身前,阻拦来人靠近。 “姜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安王开口道。 同样的话,安国侯也说过,至少悦耳动听,从安王嘴里听到,姜清瑶只觉得恶心。 安王挑了挑眉梢,他五官清秀,若不是知道他心性残忍,大抵都要被他的外表骗了去。 “自从上次茶馆惊鸿一瞥,便对姜姑娘见之难忘,一见……倾心。” 姜清瑶淡定自若,“你是什么人?” 让随从强行拉开姜清瑶的丫鬟,安王下巴微微上扬,轻笑道:“吾乃五皇子安王。” 除了早就知道对方身份的之桃,⽩凝初露瞳孔一缩,一颗心七上八下,脸色开始发白。 不好,对方是安王! 来头太大,小姐如何应对? 这时,姜清瑶也故作惊讶,“你是安王殿下?” 她缓缓行礼。 转眼安王已经来到她跟前,俯身嗅了口,“好香,你身上用的什么香?” 姜清瑶眸光微动,后退一大截,“安王殿下请自重。” 安王饶有兴味道:“做安国侯的未婚妻有什么意思?将来嫁给他还不是独守空房?少了多少夫妻乐趣。” “要不你跟本王吧,本王可以许你一个侧妃之位,日后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闻言,姜清瑶冷冷一哂。 真好笑,跟他回去给他跟他母亲虐待吗? 之桃心里气愤不已,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这安王真是好生轻浮! 以往的好名声肯定都是找人粉饰吹嘘而来。 安王虽然混账,却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抢安国侯的未婚妻,很快姜清瑶脱了身,离开成衣铺。 ⽩凝语气艰涩,“小姐怎么会被安王殿下盯上?” 姜清瑶神色一顿,思绪飞快,片刻,她附在⽩凝耳边吩咐一件事。 既然已经被盯上了付出了代价,那就物尽其用吧,总得给自己讨些好处。 安王那般执拗阴险之人,日后定要纠缠不休。 第二天。 姜清瑶又出了门,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 她本就生的美丽,这一打扮,更如春日枝头艳丽的花儿,叫人挪不开眼。 “快些走吧,安公子还在金雀阁等我呢。” 她小声催促,娇艳的脸上罕见露出几分羞涩。 姜清瑶余光瞥到假山后的裙角,低眉收回视线,动身离去。 人一走,假山后的人出来了。 姜韵雪脸上浮现讥讽,“姜清瑶打扮成那副招摇模样,妖精似的,怕不是要一枝红杏出墙来。” “还什么安公子。” “走,一起去捉她个现成的。” 她带着丫鬟跟了上去,进到金雀阁报上“安公子”的名字,立马有人带她进去。 “姜清瑶真是耐不住寂寞,做出这等丑事,回头告诉安国侯,看她怎么死。” 姜韵雪一进到房间里,异香扑鼻而来。 “你来了。”身后一双手抱住她,男人开始迫不及待亲吻她的脖颈。 “啊!” 姜韵雪吓得赶紧推开他,却错愕道:“是你?” 那日在茶馆与她抵死缠绵夺走她清白的男人。 安王眉头一皱,难以掩饰地失望。 “本王才应该问,怎么是你?” 姜韵雪注意到他自称“本王”,原本心里对男人的轻浮举止很恼怒,现在却难以自控地心跳加速。 安王哪里想不明白,姜清瑶让丫鬟约了他,定下此处相见,又放了他鸽子,就是想戏耍他。 “很好,姜清瑶,你敢忤逆本王。” “本王记住你了。” “你,你是什么人?”姜韵雪含羞带怯问。 恰好安王满肚子的怒火和欲望无处宣泄,他粗暴地拽过姜韵雪,扯掉她的衣裳,狠狠吻上她的唇。 “吾乃安王!” 语气霸道而强硬。 安王殿下! 比安国侯还要尊贵。 姜韵雪心头震动,热情似火地回应了他。 …… 半个时辰后。 安王推开姜韵雪,扼住她的脖子,“本王可以让你做安王府的侍妾,只要你助本王得到姜清瑶。” 越是冰清玉洁,拒人千里的女人,玩弄起来才更有意思。 姜清瑶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他乃皇子,尊贵无比,没有女人可以拒绝他。 姜韵雪跪在他脚边,不由愣了下。 凭什么安王殿下对姜清瑶这么执着?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姜韵雪满心不忿,委屈道:“安王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办好。” 只要能毁掉姜清瑶,也不是不可以。 等她成为安王的侍妾,想捏死姜清瑶就是一句话的事。 …… 自从花间居的小厨房被烧毁,修葺简陋,丫鬟们偶尔会到公用的大厨房烧菜炖汤。 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往炖汤里加了粉末,又悄然离开。 ⽩凝和初露端上菜和汤,之桃拿出银针验毒。 姜清瑶留了个心眼,在大厨房烧菜炖汤后,都会叫她们拿银针验毒。 初露:“小姐当真是谨慎得厉害。” 姜清瑶这是上辈子被骗被害,留下了阴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越是世家大族这些腌臜手段越多,层出不穷。 她当了这么多年主母,自然是处处谨慎。 东西没毒。 然而,姜清瑶尝了一口汤,又吐了出来,“汤的味道不太对。” 丫鬟们根本尝不出来。 姜清瑶凝眉,上辈子她研究药理,对气味味道都很敏锐,哪怕只有细微的差别。 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还是她多虑,试一试便知。 让初露抓了只鸡,灌下汤水,大家等了一会儿,约莫一炷香时间。 那只鸡瘫倒在地,昏昏欲睡。 丫鬟们纷纷变了脸色。 之桃:“到底是谁做的?” 姜清瑶:“应该是姜韵雪的人。” 汤里放了让人昏沉的东西,不是谋财害命,那就是劫色。 姜清瑶声音淡淡:“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 第40章 让我给你磕头认错,你配吗? 夜色渐渐笼住了花间居,四周寂静至极。 倏忽间,一个身影潜入,很快闯入寝室,摸上了床榻。 黑暗中,姜清瑶察觉有人逐渐靠近,翻身压了过来。 她眸光一冷,抄起瓷枕砸了过去。 来人闷哼一声,是男子的声音。 随后,丫鬟们听到动静,立马冲进来,敲锣打鼓。 “来人呐,有贼!” “贼闯进屋来了!快来人!” 姜清瑶毫不留情地将人踹了下床。 此时灯盏亮起,她看清来人的模样,果然是他! ——安王。 “你怎么还醒着?”安王眼神带着诧异,眉心不悦蹙起,感觉很不爽。 心里骂了句“废物”。 姜韵雪那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花间居这番敲锣打鼓,很快惊动府上的人,管家带着小厮婆子丫鬟们冲了过来。 其他院子的人也好奇地过来。 “什么?府里遭贼了?哪个贼子这么胆大包天,敢在我宁远伯府偷窃。”姜屹松怒气腾腾,让下人全部抄家伙。 本来打算深夜与美人一亲芳泽,抵死缠绵,如今却被当成了贼子,安王面上布满煞气。 “什么人?三更半夜闯花间居做什么?”姜屹松指着安王的鼻子质问。 姜韵雪心下慌乱,看姜清瑶好端端地站着,心道怎么会? 她明明已经叫人往汤里放了东西,这会儿她该昏睡不醒,浑身无力,任人摆布才对。 “父亲,可能是误会一场,这位不是贼子。”姜韵雪赶紧解释道,生怕招惹安王不高兴,招来麻烦。 姜屹松冷哼,“看上去倒穿得人模狗样,可哪个正经人会半夜闯女子闺房?” “分明是登徒子,该乱棍打死。” 姜韵雪立马变了脸色,尖叫,“父亲!慎言!” 姜清瑶还是第一次听父亲讲了人话,她冷冷道:“安王殿下,深夜过来是想做什么?” 安,安王殿下? 这位登徒子居然是安王? 姜屹松呼吸一滞,吓得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他刚才说的话,可是冒犯了安王,是大罪! 其他人也愣在当场。 堂堂安王,如此尊贵人物怎么会来宁远伯府? 姜老夫人来得最晚,被人搀扶着过来,听到了对方的身份,一脸惊讶。 安王脸色阴沉的可怕,“姜清瑶三番四次勾引本王,本王自然要来跟她说清楚。” 姜清瑶:“……”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自己干了龌龊事,倒打一耙,往她身上泼脏水。 姜清瑶轻嗤:“安王殿下别的不行,颠倒黑白的本领真强,我如何勾引你?” “再说我已有安国侯那般才华横溢,相貌英俊,品行高洁的未婚夫,我有什么理由勾引你?” 她只差说一句“你配吗”。 “姜清瑶!”姜老夫人厉声,举起拐杖要狠狠打她,“你放肆!” “你失心疯了是不是?居然敢这般跟安王殿下说话?” “快跪下来磕头给安王殿下认错,不然我绝饶不了你。” 就算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安王睁眼说瞎话,分明是他夜闯闺房意图不轨,还反过来污蔑姜清瑶。 但安王身份尊贵,不是他们宁远伯府能招惹的。 姜老夫人自然不会允许姜清瑶意气用事,惹安王不快。 姜屹松赶紧出声:“误会,安王殿下,都是误会。” 他剜向姜清瑶:“清瑶,快跪下向安王殿下赔罪,要是求不得安王殿下原谅,你就一直跪着,跪到殿下满意为止。” 真相如何都不重要,区区一个女儿,怎么样都无所谓,最重要是不能惹怒安王殿下,招致祸患。 姜屹松对着安王低声下气,点头哈腰,心里忍不住埋怨,要不是姜清瑶不懂事,从了安王,他也不用对着安王这般卑躬屈膝。 实在有损他一家之主的颜面。 姜韵雪也附和:“大姐姐你怎的这般不要脸?不甘寂寞勾引安王殿下,幸亏殿下光风霁月又坐怀不乱,是真君子,这才与你讲清楚。” 所有人都想让她低头跪下认错,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姜清瑶深吸一口气,“我没有。” 没做过的事,她不会认。 不问青红皂白如此污蔑她,不能忍。 宁远伯府的态度如此明晰,安王已经知道她多不受宠,嘴角带着几分嘲弄笑意。 “姜清瑶,信不信只要本王跟安国侯说一声,安国侯立马就退婚。” “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女德,试图勾引皇子的女人,今后上京城何人敢娶你?” 他一句话,便可轻易毁掉她。 瞥见姜清瑶眉心紧蹙,安王笑意更深,单手背在身后。 “这样吧,本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跪下磕三个头,本王考虑考虑原谅你。” “快,还不快跪下?”姜老夫人催促,再次扬起手里的拐杖。 姜清瑶不动声色观察在场的人的神色。 许氏和姜韵雪得意,姜熙泽,姜涣明,姜淑宁冷漠看戏,苏姨娘一脸幸灾乐祸,只有云姨娘和姜君茹难掩忧愁。 “让我给你磕头认错,你配吗?”姜清瑶眼皮一掀。 眸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犹如不灭的火炬,将一切燃烧殆尽。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 安王哪里被人这般说过,撕开伪装,“姜清瑶,别不识好歹,就算今晚本王真的强要了你,安国侯也不会多说一句!” 见他过来,丫鬟们赶紧抄起木棍挡在姜清瑶身前,今晚就算是死,也要护住小姐。 姜清瑶:“堂堂王爷竟然罔顾礼法,众目睽睽下强抢民女,如此荒唐!” “孽障。”姜老夫人黑着脸骂,“安王殿下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赶紧从了吧。” 姜清瑶笑了笑,“你们可真是我的好亲人。” 她被人屈辱,不仅不护着她,还劝她让对方为所欲为。 姜君茹心急如焚,挣脱了云姨娘的手,跑到安王面前,“安王殿下求求你了,放过我大姐姐吧。” “滚——” 安王一脚将她踹开,整个人飞了出去。 云姨娘:“君茹!” 姜清瑶:“四妹妹!” 云姨娘将姜君茹搂在怀里,姜君茹脸色煞白,额头冒汗,疼得五官揉在一块。 “咻——” 疾风过,一道鞭子抽到安王脸上。 ------------ 第41章 数日不见,安王殿下越发自信了 姜清瑶惜命的很,然而对方欺人太甚,与其到头来窝窝囊囊的死,不如做个痛快鬼。 再说,她也不一定会死不是? 姜清瑶抽了安王一鞭子,安王那张白净的脸多了道红痕。 呆滞片刻,安王瞪大眼睛,捂着脸,“你敢打本王?!” 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他可是堂堂安王,皇上的儿子。 姜清瑶充耳不闻,直接让云姨娘赶紧带姜君茹去看大夫,“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云姨娘忧心忡忡,不太信姜清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碍于女儿情况不对,只能带着人离开。 她一边让人去给姜君茹叫大夫,又唤人跑一趟安国侯府,“找安国侯,快!” 如今也只有安国侯才能救大小姐了。 “不仅打本王,还敢无视本王?”安王怒不可遏,大手一挥,“本王要你们诛九族!” 冒犯皇子,死罪。 乌泱泱一群人全部跪在地上求饶,只有姜清瑶和三个丫鬟还站着,站得笔挺。 “安王殿下息怒啊,姜清瑶这个孽障所为,与宁远伯府无关。”姜屹松最快反应过来,立马展现出一家之主的威严。 “姜清瑶,宁远伯府与你断绝关系,从这一刻起,你再也不是宁远伯府的大小姐。” “咱们与你从此再无瓜葛。” 担心被姜清瑶牵连,姜屹松当即选择与姜清瑶撇清关系。 这当然不够。 姜老夫人狠狠敲着拐杖,“来人啊,将这个孽障拿下,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喊得咬牙切齿。 不论如何都要给安王表明宁远伯府的态度,要死就让姜清瑶去死,绝对不能连累宁远伯府。 许氏脸上难掩兴奋,催促下人,“还愣着干嘛?快动手。”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除掉姜清瑶这根眼中钉心头刺,她一刻也不想等。 下人们很为难,说实话他们不想动,大小姐是被冤枉污蔑的,却没办法不遵从主人家的命令。 小厮磨磨蹭蹭靠近。 姜清瑶扬起手中的鞭子,扬唇一笑:“我看谁敢过来?” “安王殿下看清楚我手里的东西,这可是御赐之物——圣武鞭。” 安王仔细一看,他认得鞭子上的皇家印记,只有皇上的御赐之物才有此标记。 他诧异:“你怎么会有圣武鞭?!” 等等。 他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冒着酸味,“父皇居然给了安国侯圣武鞭,又怎么会到你手上?” 姜清瑶应声:“自然是安国侯送我的。” 怕其他人不知道圣武鞭的厉害,姜清瑶忙不迭道:“圣武鞭乃御赐之物,除了当今天子,无人不可抽,有了它想抽谁就抽谁,被抽打者还不能反抗,不然就是冒犯天威,忤逆皇上!” 姜清瑶晃了晃手里的金色鞭子,“安王殿下刚问我怎么敢打你?我自然是敢的,难不成安王殿下觉得自己跟皇上地位相当?” “你!” “胡扯。” 安王自然不敢把自己跟父皇相提并论,除非嫌命长。 其他人咂舌,不禁感叹安国侯糊涂啊,竟然将御赐之物给了姜清瑶。 果然叫她闯祸了。 姜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来人,快去把她手里的鞭子夺过来,没了鞭子,看她还怎么嚣张。” 姜清瑶幽幽看着她,“姜老夫人,你是不是老糊涂?” “谁敢抢御赐之物,死罪,诛九族。” “你这个下令抢夺的人,也要诛九族。” 天子之威,不可冒犯。 姜老夫人脸色黑成锅底,所以她这个孽障现在想抽谁都行,其他人也抢不走。 就连安王殿下也不能反抗,乖乖任抽。 圣武鞭,真是霸道至极。 姜老夫人就不懂了,皇上怎么会把这么厉害的东西赏赐给安国侯? 连皇子们都没有的稀罕之物。 安王目光危险:“姜清瑶,你动了本王,本王回头绝饶不了你。” 姜屹松听得胆战心惊,生怕安王把火泄到他们头上,“安王殿下明鉴,这孽障如今与宁远伯府毫无关系,明日一早,我就让族老将她踢出族谱。” “安王殿下想怎么惩罚她都行。” “来人,快叫大夫,给安王殿下看脸上的伤。” 宁远伯府上下一群人跪在地上,跪到膝盖都麻了。 姜清瑶与安王僵持不下。 安王心有不甘,阴恻恻道:“你跟本王孰轻孰重,安国侯会怎么选?” “姜清瑶,你就等着被退婚吧。” 忽又想到安国侯给她御赐之物,恐怕真有几分爱重之意。 他接着轻蔑道:“你以为安国侯就能护住你?” “不过一残缺之人,就算他来了,本王也不怕他。” 话落瞬间。 另一道声音响起。 “是么?” “数日不见,安王殿下越发自信了。” 嗓音低沉,冷如霜雪,叫人不寒而栗。 姜清瑶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安国侯骑着汗血马,身姿魁梧,身上带着厚重的煞气。 一时间,威势逼人。 他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安王,眸色淡漠。 安国侯身后还带着一群人,通通骑着马,显然是快马疾驰而来。 思绪翻涌之际,目光中的那人已经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她跟前。 姜清瑶抬眸:“侯爷怎么来了?” 安国侯低声道:“你府里的马夫前来求见,说你遇到麻烦了。” 原来安王被发现后,麻六一眼瞅见情况不对,立马就退了下去,骑马过去安国侯府求救。 还好安国侯并未歇下。 麻六其实也没有把握,但眼下只有安国侯能救清瑶小姐。 “侯爷,清瑶小姐她遇到大麻烦了。” 只这一句,安国侯便动身,带着人过来了。 贺峥视线落在姜清瑶手上的鞭子,淡淡问:“发生什么事了?” 姜清瑶没说话。 之桃先带着哭腔开口:“侯爷,安王殿下闯入小姐寝室,欲行不轨。” 四周温度骤降。 贺峥:“他碰你了?” 姜清瑶:“没,我早有警觉,没让他得逞。” 两人如今旁若无人的聊起来,安王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不悦至极。 “贺峥,你来的正好,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勾引本王,本王就来跟她说清楚,她竟然大胆妄为动手抽本王。” 宁远伯府的人也附和。 “是啊,侯爷,哪里是安王殿下欲行不轨,分明就是这个孽障勾引安王殿下。” “这样的女人就该乱棍打死。” 贺峥神色冷然:“乱棍打死?” 姜老夫人:“是啊,安王殿下和侯爷若不满意还可以将她浸猪笼,或者干脆烧死算了。” ⽩凝初露唰地流下眼泪。 之桃哽咽:“你们真是颠倒黑白,丧尽天良。” ------------ 第42章 本侯只是残缺之人,殿下不必害怕 贺峥看了眼安王脸上的伤,“你抽他了?” 姜清瑶一怔,点头,“他要过来,我害怕就抽了他一下。” 贺峥从她手上拿过圣武鞭。 姜韵雪嘴角扬起,“侯爷大义,拿走鞭子,看她还怎么嚣张。” 安王迫不及待,“安国侯,快把鞭子给本王,让本王好好教训这个女人。” “本王可是皇子,尊贵无比,她区区一个身份卑贱落魄户女儿,她怎么敢打本王的脸?” “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 能伺候他分明是她的荣耀,她却偏偏不要,愚蠢至极。 “聒噪。” 贺峥眼中无尽漠然,下一秒,“啪”地一下,安王脸上多了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白净的脸庞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飞溅。 姜清瑶抽了安王左脸,贺峥抽了他右脸,两条痕迹对称。 贺峥的力道比姜清瑶重多了,安王右脸的血痕很深。 他疼得龇牙咧嘴,疯狂“啊”地尖叫一声,一直抽气。 贺峥又道:“闭眼。” 这回是对姜清瑶说的。 姜清瑶闻言合上眼眸,听到又一声惨叫,她立马睁开眼睛。 果然,安国侯又抽安王了。 “不,我想看着,我不怕。” 她就想看着方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又荒唐至极的安王殿下被鞭打。 贺峥毫不收敛周身的煞气,手下鞭子如神,一下又一下落到安王身上,叫他无处可逃。 “贺峥你疯了?你敢打本王?” 事实证明他敢,不仅敢,贺峥根本没留情,出手一次比一次重。 安王被打趴在地上,身上衣服裂开,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更糟糕的是浑身上下不断增添鞭痕。 一条条血痕怵目惊心。 “啊啊啊……” 宁远伯府的人屏住呼吸,目眦欲裂,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安国侯抽打安王殿下?他是不是搞反了,该挨抽的是姜清瑶那个孽障! 安王大喊大叫:“贺峥,你敢这么对我,父皇知道一定会杀了你的,砍你头,诛九族。” “贺峥,你个疯子,疯子。” 安王骂骂咧咧,然而阻止不了落到身上的鞭子,贺峥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又或者说听到了完全不在意。 他只是一直不停地挥舞着鞭子狠狠抽打安王。 不一会儿,安王骂不出声了,只剩下嚎叫,眼泪鼻涕一起流,形容狼狈。 而且脸色惨白,看起来虚弱凄惨至极。 安国侯这是要打死他?! 姜屹松担心安王在宁远伯府出事,到时候皇上大怒,怪罪下来,所有人都要陪葬。 姜屹松劝说:“安国侯,你这样……” 贺峥漫不经心睨他一眼,“你也欠抽?” “……” 姜屹松打了个冷战,闭嘴。 别说宁远伯府的人看傻了眼,就连姜清瑶也愣住,从错愕到麻木,再到现在的一丝担忧。 她没想到他这么狂,比她这个死过一回的人还要狂。 安王再怎么说都是皇子,这么打真的没事吗?皇上给他圣武鞭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用吧? 姜清瑶轻轻扯了扯贺峥袖子,眼神询问“你确定没事?” 贺峥动作一顿,淡淡开口:“无事,本侯自有分寸。” 其他人:??? 分寸?安王殿下都快被抽晕厥过去了你说有分寸? 等等,安王殿下翻白眼了。 须臾,贺峥终于停下鞭打,朝他缓缓走去。 安王下意识哆嗦,心脏紧缩。 贺峥垂眸看他,“本侯只是残缺之人,殿下不必害怕。” “……” 都快把他打死了还不害怕? “安王,你实属不该行事如此荒唐,辜负了陛下的厚望,本侯只能替陛下教训你。” 你又不是我爹,凭什么教训我? 这是安王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贺峥让人送他回安王府,又将鞭子还给姜清瑶,“谁若欺负你,抽他。” 他神情沉着,气势威严,叫人无端生出巨大的安全感。 好像什么事到了他手上都不是事,不足为惧,有摆平一切的底气。 姜清瑶心弦震颤,点头如捣蒜,“嗯。” 她并非无所畏惧,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不畏生死,淡定自若。 其实方才面对皇权的压迫,宁远伯府上下的围攻时,姜清瑶也曾不安,紧张而彷徨。 但她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与敌人抗衡。 然而安国侯出现的那一刹那,哪怕他什么也没说,光是看着他,不知为何所有的焦躁不安都安定下来。 贺峥觉察她呆呆的,“害怕?” 姜清瑶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嘴角微微上翘,“看到侯爷就不怕了。” 她就这么信他? 贺峥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情绪。 事情变化的太快,宁远伯府的人根本想不到,安国侯的出现近乎残酷强悍地扭转了局势。 安王落了下风。 宁远伯府也落了下风。 唯独姜清瑶,毫发无损。 贺峥留了人守在花间居外面,不让人进来打扰,安排好一切才离开。 夜色浓稠。 宁远伯府上下人心惶惶,不知安王会如何报复,也不知皇上会如何盛怒。 一夜间姜老夫人仿佛老了十岁,步履蹒跚,嘴里一直喃喃道:“早该烧死那个孽障的,烧死她,就不会有今晚的事……” 折腾了大半宿,姜清瑶顾不上休息,先去问四妹妹情况。 云姨娘:“大夫说腹部淤青,幸亏没伤到内脏,不算严重。” “大小姐你呢?你是如何脱身的?” 姜清瑶轻描淡写:“无事,安国侯来了,事情解决了。” 云姨娘根本不知她说的解决是安国侯抽晕了安王殿下。 姜清瑶知道安国侯是极有分寸的,他说无事,定然无事。 后半宿,姜屹松等人全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姜清瑶则睡了好觉,梦里一直在抽安王,打得他跪地求饶,好不痛快。 翌日。 姜屹松起身第一件事就让人打听消息,安王府安国侯府,还有朝野上的。 花间居众人该吃吃该喝喝。 之桃感叹:“安国侯如同天神降临,将安王打倒了。” 一时间形象极为高大。 姜清瑶赞同。 风平浪静过了大半天,到了傍晚,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 “安国侯府没有动静。” 姜屹松:“怎么会没有动静?陛下不狠狠惩罚安国侯?” 下人又弱弱补充:“安王殿下被罚了。” ------------ 第43章 安国侯的关注点有点偏啊 姜屹松神色猛变,“安王殿下怎么会被罚?” 下人:“安王殿下提拔的人贪墨赈灾款,皇上大怒,将那些人革职入狱,罚了安王停职禁足一个月。” 安王被罚,皇上却迟迟没有惩罚安国侯,难道真的不追究?安国侯什么事都没有? 姜屹松沉着脸,久久不语。 他不信。 安王是谨德帝的儿子,儿子被揍了,做老子的面上无光,他也是父亲,自然知道这种心情。 如果别人骂了打了他的儿子,他定是饶不了那个人。 或许皇上日理万机,暂时没空处理安国侯,再等一会儿就会有消息。 姜屹松在等消息,府上其他人何尝不是,个个忧心忡忡。 姜韵雪和姜淑宁来到花间居。 “姜清瑶,你还坐的住?你当真以为安国侯打了安王殿下,什么后果都不用承担?”姜韵雪满怀恨意道。 要不是花间居外面有人守着,宁远伯府的人早就闯进来,将这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姜淑宁眉心蹙起,神情凝重,“你一个人要害死咱们所有人,你太自私了,要是你乖乖从了安王殿下,咱们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担心大难临头。” 姜清瑶嘴角微微提了提,“你们俩这么维护安王殿下,干脆一起到安王府做侍妾好了,姐妹俩共侍一夫,也是你们的光荣不是?” 姜韵雪噎了下。 她想到安王府做侍妾,却不想跟姜淑宁共侍一夫。 姜淑宁心中气愤,开口道:“姜清瑶,你也就现在能嘴硬,很快你就笑不出声了。” 就算皇上宽仁放过安国侯,却不会放过她这个勾引安王害安王被打的祸水。 姜清瑶不欲跟她们费口舌,拍了拍腰间的鞭子,“想挨抽?抽你们可比抽安王简单多了。” 姜韵雪和姜淑宁回想安王被鞭打的情形,惨不忍睹,生出惧意,两人忿忿不平的走了。 又过了一日,外面还是风平浪静,安国侯府一点事情没有。 守在花间居外面的人撤回去了。 初露进来通报,“小姐,侯爷来了,马车停在侧门。” 姜清瑶起身出去,她发现安国侯好像特别喜欢走侧门。 不过侧门离花间居近啊! 她走一会儿就到。 安国侯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衣裳,上面绣着蟒纹,腰配玉带。 蟒袍玉带,极为贵气。 不过,蟒袍也相当讲究,只有皇子才能穿金黄色,按理说安国侯应该穿石青色蟒袍。 既然他穿了,那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御赐蟒袍朝服,是皇上的特赏偏爱。 才打完人儿子,还敢穿皇上御赐的蟒袍,安国侯比她想得还要狂。 姜清瑶很好奇,问道:“侯爷到底用了什么办法?陛下居然不责备?” 贺峥语气寻常:“陛下英明睿智,洞察秋毫,明辨是非,自然不会苛责我。” 不管信不信,姜清瑶还是很给面子地“嗯”了声。 她话题一转,“昨晚做梦了。” 贺峥:“噩梦?” 姜清瑶轻笑:“好梦,梦里我一直在抽安王。” “……” 贺峥默了下,启唇:“你一直梦到他?” 姜清瑶被这问题噎住,安国侯的关注点有点偏啊,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抽他! 瞧她眸光比平时亮了几分,贺峥淡淡问:“高兴?” 这回姜清瑶可以接下去了,眉眼都是雀跃,“高兴,太高兴了。” 贺峥眸光微微变了变。 她当真容易满足。 或许还可以让她更高兴? 没有久留,两人聊了一小会儿,贺峥就打道回府。 姜清瑶想,安国侯是担心她惴惴不安,才特意过来让她心安的。 确实解了她的惑,至少知道陛下的态度,不责罚。 姜清瑶安心了,宁远伯府上的人依旧煎熬。 姜熙泽,姜涣明,姜韵雪,姜淑宁全都坐不住,一起去找了姜屹松。 作为长子,姜熙泽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父亲,“父亲,姜清瑶得罪了安王殿下,日后必定牵连宁远伯府,请父亲将姜清瑶踢出族谱。” 姜涣明难得跟姜熙泽持相同意见,“姜清瑶是宁远伯府的罪人,应该立即请族老过来,将她从族谱除名,断绝关系。” “是啊,否则将来影响弟弟们的仕途前程,我与淑宁妹妹恐怕难嫁好人家。”姜韵雪递给姜淑宁一个眼神。 姜淑宁忙附和:“姜清瑶搅得家宅不宁,一日不除都是个祸害,恳请父亲决断!” 儿子女儿们说的都是姜屹松的心里话,他也是这样觉得。 “好,为了宁远伯府,容不得她。” 这么多年来,姜清瑶还是头一个被踢出族谱的嫡小姐。 姜屹松速度非凡,请来族老和见证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划掉姜清瑶的名字。 另外,还出具断绝关系的文书,一式两份,一份宁远伯府留着,另一份交给姜清瑶。 宁远伯府一家子站在姜清瑶对面,泾渭分明。 姜屹松冷声道:“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宁远伯府的大小姐,你只是一只丧家之犬。” 无家可归,可怜至极。 姜老夫人颓丧的神色一扫,拍了拍手掌,“好,好,好啊。” 终于将这个灾星扫出去,总算落下一颗心头大石。 以后就算安王殿下追究,他们也有求情的理由,所有的后果就由姜清瑶一个人承受吧。 本以为姜清瑶会露出怆然欲泣的表情,谁知她只是反复看了看文书。 忽然抬起头,双眸亮晶晶,喜滋滋道:“我现在是自由人了?” 之桃:“太好了,小姐你自由了。” ⽩凝:“什么宁远伯府大小姐,不稀罕的。” 姜老夫人脸色难看,一口气堵得慌。 她举起拐杖,“滚,给我滚。”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尖锐的嗓音—— “圣旨到!” 来的是皇宫的内侍,说皇上召见姜清瑶,让她赶紧入宫面圣。 宁远伯府的人全部震惊又恍惚。 什么?姜清瑶要入宫面圣? 姜清瑶愣住,回过神就跟内侍走了。 许氏纳闷:“这是皇上开始清算姜清瑶的罪行?” 苏姨娘拍拍胸口,“肯定是皇上找她进宫问话,算账来着,还好咱们跟她断了关系。” 姜屹松沉默。 这突如其来的召见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心头隐隐有股不安。 ------------ 第44章 他或许下了一步臭棋 这不是姜清瑶第一次进宫,但还是她第一次被皇上召见。 入宫面圣,直面天威,说一点也不紧张那是假的。 幸亏宫人态度恭敬温和,一路领着她到了紫极殿。 坐在明黄色宝座上的中年男人,龙袍加身,容貌俊朗,周身透着股威严气势。 这就是当今圣上——谨德帝。 恍惚间,姜清瑶觉得谨德帝的气质与安国侯是有几分相似的,沉稳冷静,不怒自威。 姜清瑶谨慎地朝皇上行礼,“民女拜见陛下。” 谨德帝坐在桌案前,抬抬手让她免礼。 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到身上,姜清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谨德帝在打量她。 姜清瑶心想,看样子不是想砍她的头。 片刻,谨德帝淡淡开口:“原来安国侯喜欢这样的。” “……” 难道皇上在替安国侯掌眼?看看他未来的妻子是否合适? 这不是长辈才会做的事情? 不过,皇上是安国侯的义兄,好像也可以。 倏地,谨德帝问:“你觉得安国侯如何?” 姜清瑶暗暗嘀咕,那当然是极好的。 她直白道:“安国侯才华横溢,相貌堂堂,是渊清玉絜的君子。” 谨德帝没有出声。 姜清瑶接着道:“侯爷品行高洁,行止有度,待人处事周全,乃绝佳良配。” 谨德帝还是没有吭声,姜清瑶又继续捡了一些好听的词使劲夸了安国侯一番。 夸吧夸吧,反正拍马屁谁不会,况且她是真心实意的。 终于谨德帝唇角微微一勾,让她停下。 “听说你用圣武鞭抽了安王的脸?” 姜清瑶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不改,“是。” 谨德帝冷冷一哂:“你胆子倒是大。” “安国侯抽他抽得更厉害,如果朕要罚他,你会如何?” 姜清瑶照实说:“民女会向陛下替安国侯求情。” “嗯?”谨德帝眉梢微动,严肃着脸,问:“不怕朕连你一起罚?” 姜清瑶还是老老实实脆声道:“怕自然是怕的,但怕也要求情。” “况且安国侯对民女说过,陛下睿智英明,明辨是非,洞察秋毫,宽严并济又慈德昭彰,是极为英明神武的帝王。” “陛下这般圣明,自然处事公道,无论陛下做何决断,民女心服口服。” 姜清瑶将安国侯的话润色了一下,说得更动听了。 这会儿,谨德帝缓缓站起身,单手背在身后,“安国侯他当真这样说?” 朕在他心目中竟是这般高大? 姜清瑶点头道:“是。” “此事因民女而起,就算陛下要罚,民女也认,民女是安国侯的未婚妻,与安国侯应该有难同当。” 话落,偌大的紫极殿瞬时安静。 须臾,谨德帝脸上的严肃隐了下去,一抚掌,“好一个有难同当。” 离开紫极殿,姜清瑶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帝心难测,谨德帝跟安国侯都是一个性子,面上不动声色。 不过看样子是不会罚她了。 远远瞧见一个身影行色匆匆朝紫极殿过去,姜清瑶问身边的小太监,“那是?” 小太监回道:“那是乔妃娘娘。” 懂了,乔妃,四大妃之一,也是安王的生母。 她前去紫极殿只能是向安王求情,另外跟皇上告状了。 姜清瑶收回视线。 那头,乔妃还没踏入紫极殿就被拦在门外,谨德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曹公公道:“乔妃娘娘,陛下现在谁也不许打扰,乔妃娘娘改日再来吧。” 乔妃精致的脸庞浮现愤懑。 皇上素来疼爱安王,也不知怎的,就惹了皇上厌弃。 不过抢了安国侯未过门的妻子,这算什么大事?皇上就因为这点小事惩罚儿子?! 这两天她来求见,皇上都不见她,乔妃满肚子的火气和委屈。 她知道皇上就在殿内,肯定能听到她说话,便嘁嘁哀哀道:“安王身上鞭痕交错,浑身没一块好肉,这两天还一直高烧不退,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 “无论清醒还是梦里都咿咿呀呀喊疼,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说完乔妃静静等候屋内的动静,可惜,谨德帝毫无表示。 乔妃嘴角一抽,“方才是谁进去了?” 她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一个粉色身影从殿内出来,皇上竟然见了那个人,不见她? 曹公公:“安国侯的未婚妻,宁远伯府嫡长女。” 噢,就是那个害得她儿子被打的狐狸精,祸水。 不过一破落户的嫡小姐,儿子看上她是她的光荣。 乔妃眼底划过一抹恨意:“陛下问责她了?” 应该将她拿去杖毙或者凌迟才是。 曹公公:“陛下要赏赐她。” “……” 怎么可能?! 乔妃霎时瞪大美目。 这样一个祸水,害的她儿子被打的贱人,陛下还赏赐她? 久久无语,乔妃到底是没闹,按住种种心绪沉寂离去。 陛下的心思果然难猜。 她在心里冷冷道。 姜清瑶前脚回到宁远伯府,后脚宫里的圣旨就到了,连同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一箱,两箱,三箱……足足二十几箱。 宁远伯府的大厅瞬间显得逼仄。 姜清瑶:“……”原来谨德帝抚掌是这个意思! 他重重地赏赐了她。 不仅如此,皇上还赐了嫁衣,命御绣坊两百工人连夜赶工,在婚期前赶制出来。 御赐嫁衣,这可是公主才有的待遇。 姜清瑶获得这个殊荣,上京城头一份了,天大的荣耀。 宁远伯府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错愕不已,说不出话来。 安王可是皇上的儿子,就算姜清瑶用了御赐之物抽打他,皇上心里也不能容忍才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然而皇上不仅没怪罪姜清瑶,还赏赐了她,怎么会这样? 姜屹松瞳眸一缩,身影有些摇晃,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们上午跟姜清瑶断绝关系,将她踢出族谱,下午姜清瑶就被陛下嘉奖了。 这样一来,姜清瑶所有的荣耀,都与宁远伯府无关! 将来的侯府主母也跟宁远伯府没有关系了。 姜屹松无可克制地生出一些后悔。 他或许下了一步臭棋。 ------------ 第45章 全家喝西北风吧! 宁远伯府的人不高兴,姜清瑶就高兴了,扫了一眼喃喃自语的姜屹松,“为什么?” “可能我比较讨人喜欢吧。” 宁远伯府的人对她厌恶至极,偏偏陛下赏赐她。 闻言,姜屹松就像被人狠狠捶了一记胸口,呼吸都不太顺畅。 姜老夫人气息乱涌,猛烈地咳嗽几声,到底是年纪大脸皮厚了许多,试探地道:“清瑶啊,误会,都是误会,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快,把文书还给祖母,咱们这就去请族老让你上回族谱,你还是咱们宁远伯府的嫡小姐,可好?” 姜清瑶干脆回道,“不好。” 她能看见姜老夫人脸上的算计和贪婪,他们总是这样,她有用的时候就是一家人,没用了就随意打杀。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在我被安王威逼羞辱时,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乱棍打死?浸猪笼?烧死?” 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可不敢要这样的家人,我还想活着。” 孽障,气性那么大。 姜老夫人脸色白了又白,颤抖着要举起拐杖打她。 之桃,⽩凝,初露抄起棍子护在姜清瑶身前,仿佛在说“你动她一下试试”。 姜清瑶漫不经心道:“我母亲薛氏留给我的嫁妆,你们赶紧清点出来,一分都不能少。“ “还有那些庄子铺子这些年的账本,我全部看完了,登记好,多少盈利我都了如指掌,你们休想作假,一分一毫都要清算。” “嗡”地一下。 犹如当头一棒落在宁远伯府每一个人头上。 姜老夫人整个人没了血色,“你,你这是要拿我们的命……讨债鬼,大逆不道……” 姜屹松脑子乱糟糟,薛氏的嫁妆这些年他们都不知道用去了多少,如今要他们还,怎么还? 她这是要他们全部吐出来! 姜熙泽他们吓得手足无措。 见长辈们都是一脸菜色,姜淑宁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姜清瑶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姜韵雪:“你真是狼心狗肺,咱们宁远伯府养你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 姜清瑶眸光微凉,“养我?” “真是好笑,姜老夫人和伯爷天天巴不得烧死我弄死我,咒骂苛待,继母不慈,弟妹们勾心斗角,这种日子你想要给你。” 这些姜淑宁他们哪里不清楚,就是心知肚明,也要自欺欺人,大义凛然地指责姜清瑶。 姜清瑶:“还有,你们说错了一件事。” “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丰厚,我本可以过上比这好一百倍的日子。不是宁远伯府养我,是我母亲的钱在养你们一大家子吸血鬼,忘恩负义,厚颜无耻之徒!” 她和母亲没有亏欠宁远伯府,是宁远伯府亏欠她们。 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像是一记耳光扇向宁远伯府的人脸上。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她狠狠撕下,露出宁远伯府的衰败和肮脏。 姜清瑶:“拿回母亲的嫁妆,理所当然。” 见姜清瑶要走,姜熙泽前所未有的惊慌,开始口不择言:“姜清瑶,你真自私!恶毒!” 姜涣明比他清醒一点,意识到日子恐怕要难过,语气艰涩:“你把薛氏的嫁妆拿走,让大家怎么生活?” 他这一问,给姜清瑶逗笑了。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冷冷道:“那是你们该想的事情,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全家喝西北风吧!” “你……你……”姜老夫人心口一窒,直挺挺地倒下去。 “母亲!” “祖母!” 宁远伯府乱作一团。 姜清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提前让薛景文给她找了宅子。 她跟宁远伯府表面虚假的和谐,在安王闯入花间居那一晚就彻底粉碎了。 今后便再无瓜葛,宁远伯府喝他们的西北风,她走她的康庄大道。 花间居搬空了。 连同陛下的赏赐,全部搬到姜清瑶的新院子。 一时间,宁远伯府冷清又落寞,透着一股沉沉的郁气。 姜老夫人躺在榻上,左手左脚都动弹不得,张了张嘴:“宁远伯府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姜屹松垂下头:“母亲,儿子不信少了薛氏的嫁妆我们就不能活了。”这是在打他的脸。 一个大男人,居然要靠死去妻子的嫁妆养家,真是奇耻大辱。 “而且姜清瑶不知道薛氏的嫁妆都有什么,随便找点不值钱的糊弄她就是。” 姜老夫人颔首,她也是这个想法。 她让人拿出薛氏当年的嫁妆单子,当着姜屹松的面烧掉了。 “这下咱们彻底没了把柄,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薛氏的嫁妆到底有哪些。”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是薛家的人,恐怕也只记得大概吧。” 姜老夫人苍老的脸上浮现阴狠,“当初要不是咱们需要钱,哪里会娶薛氏那个短命鬼,还生了姜清瑶这个没用的东西,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真是造孽。” “她休想拿回薛氏的嫁妆,既然薛氏嫁到宁远伯府,所有的一切都是宁远伯府的。” 姜屹松不敢反驳,大夏有律例,男方不得侵占女方的嫁妆,那是女方的私人财物。 姜老夫人满腔的愤恨,“当年薛氏还没给你生下儿子,生了个女儿就是她最大的罪过,要是她还活着,也该自动献上嫁妆,在咱们面前低声下气!” 姜屹松:“母亲说的是。” ……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姜清瑶搬出宁远伯府的消息不多时就传开了。 “皇上赏赐了姜清瑶,宁远伯府却跟她断绝关系,族谱除名?失心疯了?” “未来的安国侯夫人,又得了皇上的青眼赐嫁衣,那是公主才有的待遇啊,他们居然将这么好的嫡长女赶出去,宁远伯府蠢到家了。” 上京城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厢,贺怀轩让小厮把姜清瑶之前送过来的东西全部退回去,包括被他砸碎了的宝砚。 一来做做样子给父亲和祖母看,他不愿与姜清瑶纠缠,二来提醒姜清瑶,她曾经对他有多上心。 前世她分明眼里心里只有他,今生却变了,全部都变了,到底是为什么? ------------ 第46章 疑心他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全都不一样了。 贺怀轩脸色沉郁。 前世姜清瑶没有与宁远伯府断绝关系,也没有得到陛下的赏赐,出尽风头。 贺怀轩不愿意承认,姜清瑶离了他似乎过得更好? 他忽然想到,前几天夜里父亲带着人出门去了宁远伯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宁远伯府的人欺负姜清瑶了?父亲是去替姜清瑶撑腰? 巧合的是,第二天安王就被罚,这其间有关系吗? 贺怀轩垂着眼想了许多。 他一直知道宁远伯府的人对姜清瑶并不好,上辈子他让她多忍让几分,莫要跟家里人生了嫌隙,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贺怀轩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是不好伸长手去管妻子娘家的事情,别人会怎么看他? 所以前世的冷眼旁观,贺怀轩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只是—— 贺怀轩叹了一声,“父亲这般冷情从不多管闲事的人,却去给她出头?” 他露出一副受到蒙骗的表情,神色惨然。 “姜清瑶,本世子上辈子还是没能看清你,你竟然能将父亲哄成这般,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他猜想姜清瑶定是用了一些恬不知羞的手段哄骗了安国侯,她又是那般容色绝美的女子,只要稍加装装可怜,定能让人怜香惜玉。 贺怀轩想着动了怒。 上辈子她对着自己一副冷傲坚韧做派,如今却对着父亲百般示弱,施展手段,太不要脸了。 她怎么能?! 没一会儿,小厮回来,“世子爷,姜姑娘收下了东西。” 贺怀轩:“她有没有说什么?” 小厮摇了摇头。 贺怀轩有些失望,不应该啊,那些东西全都是她为他精心准备的,是她的一番心意,她怎么能一句话不说? 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他了吗? 不,贺怀轩摇头,不可能的。 小厮看着他怪异的表现,忍不住弱弱地说道:“那些东西姜姑娘转头叫人拿去卖了。” 贺怀轩:“……” 贺怀轩心口剧烈震动,眼睛一下睁大,“她怎么敢?!” 那是姜姑娘的东西,她自然是敢的,小厮心道,只是碍于世子脸色太差,他不敢说。 “不行,我要去找她。” 他要去找姜清瑶那个绝情的女人,要看看她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这时,姜清瑶正站在新院子门口,看着薛景文指挥下人搬东西。 薛景文正在给姜清瑶添置东西呢,毕竟是租的院子,缺什么都要自己添置,让她住的好才行。 虽然只是暂时租住,待嫁的地方,也不能寒碜。 薛景文是看不得姜清瑶吃一点苦,恨不得将这院子打造得金碧辉煌。 以前姜清瑶住在宁远伯府,他们不好插手管府上的事情跑到人府上指指点点搬搬抬抬。 现在她不是什么姜家大小姐了,他们想做什么都行,可不得使劲宠?! 他还给请了六个护院,“这样不怕贼子进屋。” 姜清瑶看他忙前忙后的,给他递了块帕子,“擦擦。” 忽然察觉一道阴郁的目光粘在身上,姜清瑶缓缓偏过头,就看到了路边站着的贺怀轩。 她心道“晦气”。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比上辈子还要纠缠? 她已经听麻六禀报了消息,秦玉蓉果然找到了贺怀轩,贺怀轩在东巷口那边给她租了个院子。 姜清瑶想,贺怀轩近来的处境不太好啊。 一看就手头紧,要不然也不会租东巷口的破院子,不仅简陋,而且地段偏僻,龙蛇混杂。 上辈子贺怀轩给外面那些女人住的都挺好的,哄得他高兴,直接把院子买下来送给她们,还是花的她的钱。 姜清瑶咂嘴,更觉晦气。 她暂时不动秦玉蓉,自有安排。如果跟上辈子一样,秦玉蓉这会儿该有身孕了吧? 贺怀轩认得薛景文,姜清瑶的三表哥,立马拉下脸。 他向来不喜欢姜清瑶跟她的那些表哥们走得太近,女子的娘家人外祖家始终是外人,怎能比夫家的人更亲近? 贺怀轩阴沉着脸凑到姜清瑶跟前,剜了一眼旁边的薛景文,他竟然敢用她的帕子擦脸?! 姜清瑶见贺怀轩神色像吃了苍蝇似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这般怪异,疑心他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他指定是有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过来碍眼。 姜清瑶不耐烦道:“世子来做什么?” 贺怀轩这才将幽怨的目光从薛景文身上挪开,转到姜清瑶脸上。 他喉结滚了滚,“宁远伯府的事我都听说了,过来看你过得好不好。” “如果你遇到了难处,不必找外人……可以找……” 外人自然指的是薛景文。 他的“我”字还没出口,就被姜清瑶冷冷打断,“世子,你脑子离家出走了?这般不懂分寸,我要做什么,何时轮到你多嘴?” “我过得好不好,也由不得你多管闲事。” “再说了。”姜清瑶一把薅过薛景文,“看清楚了,他是我三表哥,是我至亲之人,才不是你口中的外人,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出言不逊,我就让人掌你嘴!” 什么外人,再拿上辈子那副做派在她跟前蹦跶,她要他好看。 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冷肃。 她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掌他嘴? 贺怀轩面色一白,从喉咙挤出一点声音,“你……” 窘迫和错愕冒了出来,让他心口堵得慌。 姜清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让下人把他赶走。 贺怀轩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离开,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安国侯府的。 上辈子姜清瑶从未这般跟他说过话,似乎连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好像他是碗馊饭,让人闻着味就作呕。 贺怀轩摔了很多东西,回想姜清瑶跟薛景文的亲近,忽然脑子闪过什么。 “对了,我要告诉父亲,薛家人的心思,父亲知道后肯定会介意的。” 他要告诉父亲,薛家的表哥们跟姜清瑶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 此时,薛景文也在吐槽贺怀轩,“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哪哪都不大行,光有相貌,脑袋空空。” 姜清瑶莞尔:“三表哥说得对。” “对了,我找个时间回去薛家一趟,想见一见外祖父他们了。” ------------ 第47章 大人的情敌 姜清瑶想回去薛家探探口风,看看有什么仇人,或许能找出上辈子让薛家覆灭的背后之人。 范围太广了,不知道要对付薛家的人是什么时候结仇的,动机又是什么? 既然能伪造谋反证据,那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恐怕是位高权重,隐藏得很深的大人物。 只是,薛家一个商户人家,老实本分做生意,怎么会跟大人物扯上关系? 添置好东西,姜清瑶招呼薛景文坐下喝茶。 薛景文道:“我们从一个粮商那里囤了二十五万石粮食,如今低价购入,就算到时候做不了太子的投名状也无所谓,卖出去就是了,也不会亏。” 闻言,姜清瑶点头。 上辈子安国侯府衰落,失去安国侯府的鼎力支持,皇后又意外身亡,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坐的不那么稳当了。 四皇子勤王这位野心家谋反失败,失去竞争力。 安王,安王不堪大用。 到她死前,有力竞争者居然只剩下那个深居简出,体弱多病的大皇子。 大皇子母族强盛,乃百年世家魏家,后期势头逐渐起来,隐隐有了跟太子一争高下的苗头。 可惜她没活久一点,也不知道太子之位有无更改,将来又是谁登上宝座。 没有人知道,现在还毫无存在感的大皇子会是一匹黑马。 既然选择了支持太子,若有机会还是得提醒太子,要防一防大皇子,哪怕现在大皇子不成气候,依旧体弱多病,他们都要未雨绸缪。 七年时间,很多事情都会变的。 姜清瑶收敛思绪,写了封信让薛景文转交给大表哥。 她从宁远伯府带走了张伯,麻六和三个丫鬟,派张伯负责度假山庄修葺的事情,麻六继续当院子里的马夫,负责她的出行。 天色渐暗。 等到安国侯回来,贺怀轩状似无意提起姜清瑶和薛景文的事情,有些疑惑道:“姜姑娘跟她的表哥关系真好。” “偶然间听朋友说过,薛家老爷子想要将他的三位孙子供姜姑娘挑选呢。”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陷入沉默。 贺老夫人看着贺怀轩,皱了下眉,又看向贺峥。 贺峥面无表情,脸上依旧淡淡的。 贺怀轩抿了下唇。 这顿饭大家吃得不是滋味,小辈们全程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三叔逆鳞。 傍晚,书房里。 溪枫去打听回来,“大人,确有此事,姜姑娘的三位表哥全都尚未婚配。” “姜姑娘跟薛家关系深厚,她的外祖父曾经打算,如果宁远伯府随意给姜姑娘许配人家,在婚事上儿戏,或者姜姑娘不满意婚约要退婚,就让薛家的三位少爷兜底。” 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姜姑娘看上谁就选谁。 “也不知道姜姑娘是否知晓这件事?” 贺峥没有说话。 默然片刻,才启唇问道:“薛家的三位少爷性情如何?” 溪枫如实说:“薛大少爷温润儒雅,待人温和,极好相处,薛二少爷直率热情,能言善辩,薛三少爷看似憨厚老实,实则办事细致,心有玲珑。” 也就是说,姜姑娘的三位表哥都是非常优秀的儿郎,除了出身商户外,几乎没毛病。 说完溪枫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不应该这般夸薛家的少爷?毕竟姜姑娘差点就要许配给他们其中一个了。 那勉强算的上大人的情敌。 溪枫紧张地盯着贺峥,贺峥蓦地抬手,“退下吧。” 嗯?这就完了?没有别的吩咐? 贺怀轩听到父亲的小厮喊他过去时,嘴角忍不住上翘,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子有牵扯。 父亲一定是介意了。 无论姜清瑶与三位表哥是否清白,都不重要,至少在父亲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一根刺,一个疙瘩。 日后,将会成为离间他们之间感情的利器! “姜清瑶,是你逼我的,你若选了我,就无需担心这样的事。” “只可惜你选了父亲,父亲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贺怀轩得意笑了笑,他意气风发进了贺峥的书房,一刻钟后,灰头土脸的离开。 “怎么会这样?” 贺怀轩晴天霹雳,太阳穴突突直跳。 贺峥半句话都没提起姜清瑶的事,反而考了他学问功课,发现他知识不扎实,冷冷批评他。 “一塌糊涂。” 言简意赅,却狠狠打了他的脸,让他抬不起头。 贺峥勒令他明日就滚回书院上课,下一次如果还是不过关,就重罚他。 贺怀轩一阵恍惚,他已经做惯了侯爷,哪里吃得了勤学的苦? 父亲还直接断了他的月例,手上没什么钱了,一想到还要养秦玉蓉那张嘴,他就烦躁不已。 他知道秦玉蓉调换批命谋害姜清瑶后,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最讨厌被人蒙骗,谁若是骗他,绝不轻饶。 上辈子也是被秦玉蓉骗了,听信批命,他才没有跟姜清瑶圆房,不然他跟姜清瑶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哪里轮得到姜清瑶替秦玉蓉养孩子? 贺怀轩怒不可遏,想要跟秦玉蓉一刀两断,谁知秦玉蓉怀孕了,很可能是他的安儿。 那可是他的长子。 他舍不得,还是原谅秦玉蓉这一次。 在他郁闷之际,伺候秦玉蓉的丫鬟过来要钱,说夫人要吃安胎的补品。 “什么夫人?她只是个外室。”贺怀轩扶额。 丫鬟一噎,是秦玉蓉让她们这么叫的,就叫夫人。 贺怀轩没好气道:“本世子没钱,让她不要吃了,也就她这么娇气,其他女子不吃补品照样生孩子。” 丫鬟两手空空而归,秦玉蓉听到之后心口堆着一团怒火,还有难堪和委屈。 跟了贺怀轩,她过得比在宁远伯府还要差。 “我肚子里的可是他的长子!” 秦玉蓉浑身颤抖,眼眶红红,忍住不让眼泪落下。 “姑母……不,姑外祖母不会不管我的,我要去找姑外祖母。” 等她回到宁远伯府,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府上怎么冷清落魄了许多?” ------------ 第48章 大人,你又被姜姑娘投喂了 “宁远伯府的人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拿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糊弄小姐你。”之桃愤怒。 宁远伯府把薛氏的嫁妆送到姜清瑶院子,丫鬟们一打开箱子检查,分明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姜清瑶面色平静,“敢以次充好,糊弄一通,真当我没有后手?” 她给大表哥送信,说她要回一趟薛家,让他给她安排镖局。 镖局通常走“银镖”和“票镖”,姜清瑶却要走“人镖”,专门护送她的安全。 大表哥速度迅速,让神机镖局保护她。 回薛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另一队人马,看到马车外那个熟悉的身影,姜清瑶喊了一声。 溪枫将马车停下。 “侯爷,真巧啊。” 她出趟远门都能碰上。 下一刻,一只手掌掀开帘子,露出帘子后那张漠然俊美的脸庞。 贺峥看着姜清瑶眉眼弯弯的站在跟前,淡漠的眉峰略动了动。 “我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姜清瑶都没问他要去哪儿做什么,他竟主动交代了。 她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贺峥看到她不远处的镖师,“走镖?” 镖局通常负责押送银子和银票,大家称为“银镖”和“票镖”,也承接运送货物粮食。 “是啊。”姜清瑶点头,“护送我自己。” 贺峥淡漠的神情略有些变化。 一旁的溪枫心头翻涌,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腹诽姜姑娘跟大人真是心有灵犀! 为了不耽误行程,姜清瑶又回到马车上,刚好安国侯跟他们顺路,就一起走了。 行至某处林间路段,看似寻常的地方,忽然冒出一群山匪。 “保护雇主!”镖头发令。 神机镖局的镖师们个个身手不凡,正准备大展身手,不料旁边那队人马“锵”地拔出大金刀,嘎嘎乱杀。 宛如地狱修罗,收割一个又一个人头。 溪枫赶紧大喊:“等等,留一个活口啊!”怕喊慢了待会一个活口都不剩。 姜清瑶和⽩凝在马车内对视了一眼。 她只听到一阵骚动,大喊大叫,还有兵刃碰撞的声音,等她下车时,地上已经是一堆尸体了。 镖师们同样面面相觑。 他们表现的机会呢? 意识到什么,镖头看向那一队人马,“如此强悍恐怖的战斗力,难道诸位是麒麟护卫?!” 再仔细一看那些人的装束,玄衣玉腰带,麒麟袖,佩金刀。 没错,就是麒麟护卫。 麒麟护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说,马车上的人是安国侯?”镖头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 霎时间,镖师们的眼神变得热烈而钦佩,蠢蠢欲动,想要上前交谈一番。 安国侯可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十二岁随老侯爷从军,八年征战守卫边关,成为鼎鼎有名的昭烈将军。 之后带领将士收复失地,驱逐南蛮,在光辉时刻却陡然弃武从文,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曾经底下的士兵自愿留在他身边做他的护卫,谁知人数越来越多,完全超出正常护卫的规格。 谨德帝:“都是保家卫国的有为将士,让他们告老还乡尚早,他们既想继续跟着昔日的昭烈将军,那便跟着吧。” 在皇上的特许下,“麒麟护卫”诞生了。 安国侯还是大夏唯一一个拥有护卫队的臣子。 据闻这支队伍日益壮大,有的说两百人,有的甚至猜测已经达到一千,两千人。 两千精卫,都是以一抵十的高手,战斗力堪比两万人的军队,能在上京城调动这样的护卫,难免让人怀疑安国侯有不臣之心。 与他政见不合的对头们深深困惑,皇上为何允许安国侯有这样的特权?难道不怕安国侯狼子野心? “麒麟护卫?”姜清瑶没听过,看镖师们的反应,很厉害就是了。 这么厉害的护卫大抵不轻易出动。 如果只是去拜访一位故人,不需要带这些护卫,毕竟没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谋害安国侯。 姜清瑶想了想,安国侯真的跟她顺路?然后恰巧带了护卫在山匪出现时保护了他们? 这世间哪那么多的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有意为之。 “呕。”⽩凝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就靠着树干干呕起来。 闻到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姜清瑶皱了皱眉,忍住恶心。 贺峥一个眼神,护卫们赶紧处理尸体,就地掩埋。 姜清瑶用帕子捂住鼻子,露出的眼睛眨了眨,“看来我与侯爷真是心有灵犀。” 她抬头碰上了他的目光。 贺峥的眼神仿若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 “你很聪明。” 话语简短,语气却有些温和。 姜清瑶放下帕子,“不聪明都死八百回了。” 安王现在半死不活地,她担心乔妃报复,想着乔妃动不了安国侯,但可以动她啊,所以回薛家找了镖局护送,以防万一。 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没毛病。 她猜对了,这突如其来的“山匪”大概就是乔妃派来杀她的,如果她没有找镖局护送,如果没有遇到安国侯“顺路”,那现在躺在地上凉透的尸体就是她的了。 显然,安国侯也想到了这一层,提前设置了顺路这一说。 贺峥眉眼微眯了一霎,没有再说话了。 溪枫他们留了一个活口,刚好可以去审问。 见安国侯转身,姜清瑶嘀咕一声“等等”,返回马车上,不一会儿提着食盒递给他,还有一个……香囊。 ⽩凝吐完了,看到那个香囊,嘴角抽了抽,那不是小姐闲来无事瞎绣的吗? 别的姑娘家都绣得花卉鸟兽,偏生小姐绣的独特。 贺峥宽大的掌心收拢,握住了那个粉色的香囊。 这只手沾染无数鲜血,掌握生杀大权,唯独不曾握过这种柔软又多情的东西。 他深深看了姜清瑶一眼,“回去吧。” 看见贺峥拿着食盒回来,溪枫忍不住调侃道:“大人,你又被姜姑娘投喂了。” 大人不重口腹之欲,偏偏姜姑娘老爱送吃食,大人竟也吃的下去。 贺峥睨他:“多嘴。” “咦。”溪枫注意到他手里的香囊,低头嗅了下,“这香囊的味道跟大人你身上的一样。” “还有这绣的什么?” ------------ 第49章 安国侯对七七这么爱吗? “……桃花酥?” 正是当时在药铺外面相遇,姜清瑶第一次送他的东西——陈记桃花酥。 贺峥手指蜷缩了下,将一队护卫留给姜清瑶,道了一声“启程”,分道扬镳。 姜清瑶心中感叹,安国侯是真大方,有护卫他是真送。 得知姜清瑶是安国侯的未婚妻,神机镖局的人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好像她是什么易碎品,一捏就碎,护得跟个宝儿似的。 镖头:“想不到这趟镖竟然能与麒麟护卫并肩作战,真是荣幸至极。” 姜清瑶:“……”连刀都没抽一下,就并肩作战了? 这回怕是够他们吹一辈子。 街上喧嚣起来,百姓脸上诧异。 “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是谁认出来:“麒麟袖,大金刀,麒麟护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马车上的是哪位人物?” 马车停在薛家门口。 薛家的小厮:“敢问贵客是哪位?” “薛云珠之女,姜清瑶。” 薛云珠,那是薛家已故二小姐的名讳! 小厮立马跑进去通报:“清瑶小姐回来了!” 所有人都出来了。 想起上辈子跟他们阴阳相隔,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姜清瑶忍不住红了眼眶。 “七七怎么哭了?宁远伯府那些王八蛋欺负你了?” “该死,大舅舅这就带人去拆了宁远伯府。” 姜清瑶从恍惚中回过神,“没有,他们欺负不了我,我现在可机灵了。” 薛老爷子走路虎虎生风,“七七,七七来了。” “外祖父!”姜清瑶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忍着泪意笑起来,“老想您了。” 外祖父如今还硬朗,七年后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逼自刎以证清白。 她绝不允许薛家出事,绝不能让上辈子的惨剧重演。 “外面这些是?”姨母薛慧心指着那些护卫疑惑问,心里怕怕的。 姜清瑶头也不回:“安国侯让他们护送我回来。” 众人:“……” 薛老爷子见多识广,“麒麟护卫?” 姜清瑶点头:“嗯。” 众人又结结实实震惊一把:“……” 回趟薛家都要出动麒麟护卫?这不宝贝得跟眼珠子小心肝似的?安国侯对七七这么爱吗? 看他们似乎误会了,姜清瑶也不解释,实在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是乔妃想要害她,省得他们担心。 很快,姜清瑶又招呼镖局的人将一箱箱东西搬进来。 “七七,这是? “陛下给的赏赐,太多了,我一个人用不完,大家一起拿来玩玩。” 进贡的绸缎,宫廷珍宝,名贵摆设…… 姜清瑶:“外头不是说咱们薛家满身铜臭味,俗不可耐吗?” “我看把这些摆在家里面,谁还敢说咱们薛家俗气?宫廷之物,达官贵人都难寻,买都买不到。” 薛家人一个个满脸喜色。 “厉害了我的七七,陛下的赏赐啊,宫廷之物!”薛慧心嗓门巨大,恨不得街坊邻里都听见她外甥女有多争气。 姜清瑶留下来用膳,跟薛家人叙旧,向薛老爷子要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 外祖父当年留了个心眼,单子两份,一份留在薛家,另一份才给了宁远伯府。 薛家的这一份还找了若干族老见证下由老伯爷盖手印签名。 此事只有老伯爷知道,姜老夫人和姜屹松毫不知情,他们以为烧掉了手里的嫁妆单子,姜清瑶就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姜清瑶还问了薛家人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跟什么大人物有牵扯。 大舅舅薛城业:“咱们薛家只是商户,能得罪什么人,顶多就是几个同行罢了,七七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是后来七年间才招惹的人? 姜清瑶一怔,“没,随便问问。” 这边暂时没什么头绪,她只能将重心转移到找靠山去了。 姜清瑶在薛家留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才回自己的院子。 “表姐,好久不见。” “噢不对,应该叫你姜清瑶才对,你已经不是宁远伯府嫡小姐了。” 秦玉蓉出现在门口,小手放在腹部摩挲。 姜清瑶扫了一眼她并不明显的肚子,心道这人指定有点毛病在身上。 她转身不欲搭理秦玉蓉,却听一道娇软得意的嗓音。 “我有了世子的骨肉。” 之桃,⽩凝,初露忍不住开始翻白眼。 姜清瑶语气漠然:“然后呢?” 秦玉蓉得意道:“这将会是世子的长子,以后我就是世子夫人,日后有儿子傍身,也就有了仰仗,不像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姜清瑶笑出了声。 “我住着大宅院,有着花不完的银子,住得好吃的好穿的好。” “我将来想要孩子,找个顺眼乖巧的过继就行,不像你年纪轻轻生孩子伤身体,又没得进补,以后底子都伤了,补都补不回来。“ “为了个男人,值得吗?” “砰——” 宅院的门关上。 秦玉蓉愣在原地,像被泼了一瓢冷水。 值得吗? 看了看眼前的院子,古朴典雅,地段又好,她却住在东巷口的破院子里。 姜清瑶身上穿着顶好的绸缎,缀着珠宝首饰,面色红润,娇艳逼人,一看日子就过得滋润舒心。 而她每天忍受着孕吐各种不适,世子竟然还断了她安胎进补的银子,每次只问她肚子里的孩子,对她毫不关心。 她一说难受,世子只会回她:“哪个女子有孕不是这样?怎的这么娇气?” 被姜清瑶戳中了痛脚,秦玉蓉咬唇,又酸又不甘心。 凭什么她姜清瑶没了世子的宠爱照样过得这般好? 她使尽招数抢走了世子,甚至有了世子的孩子,世子的心却还在姜清瑶这个贱人身上,为什么? 越想越郁闷,秦玉蓉回到宁远伯府就肚子痛,吃了药才好些,听到有人在议论什么。 姜韵雪:“那个秦玉蓉真是烦死人,凭什么养多她一张嘴?她之前害得宁远伯府名声扫地,赶紧将她赶出去才对。” 姜淑宁:“祖母为何对她这么好?比对咱们这些亲孙女都好。” 姜熙泽:“真不知道祖母怎么想的,秦玉蓉来府上这么久,世子也不见上门,不闻不问的,可见根本不上心不在意她,恐怕连她肚子里那个也不甚在意吧。” 秦玉蓉咬住下唇,血腥味充斥口腔,眼里酝酿着浓浓的恨意。 这一个两个的,都该死。 在屋里待了半天,姜清瑶出了门,一路吃吃喝喝,然后来到了安国侯府。 小厮瞧见她,“姜姑娘来了!快进来。” 姜清瑶:这么干脆?连通报一声也不用? 直到被人领进专门会客的庭院,迎上贺峥的视线,他手执茶盏,挑了挑眉,“又送吃的?” 姜清瑶笑得纯澈,“哪能,我今日送点别的。” ------------ 第50章 宁远伯府要被抄家了? 姜清瑶让人把一盆花色艳丽的盆栽搬过来。 “垂丝海棠,我瞧着赏心悦目,从薛家搬回来的,想让侯爷也欣赏一番。” 贺峥这里梅兰竹菊,各种花都有,唯独少了这娇柔红艳的海棠。 眼前少女笑靥如花,一如这海棠,极为惹眼。 贺峥心里微微一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茶杯递过去,“尝尝。” 茶杯润泽剔透,姜清瑶接过,指尖捏在上面更显得粉嫩,她饮了一口,眉头扬了扬。 这不是雀舌茶。 茶汁杏黄,香气清鲜,口感甘甜醇厚。 原来是“金镶玉”。 “金镶玉”,即是君山银针,又唤白鹤茶,仍是宫廷贡茶。 姜清瑶:“侯府的好茶真多。” 上辈子她嫁进来却很少有机会喝到,分明是安国侯的私藏了。 贺峥看着她因为喜欢微微弯成月牙的眼睛,颇有几分可爱。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姜清瑶一下想起正事,“我想跟侯爷借点人,准确来说,可以借几个麒麟护卫吗?” 贺峥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可。” “……” 你也回答得太干脆了吧。 姜清瑶闪过一丝惊愕,反问他:“侯爷不问我借人要干什么?” 贺峥:“做什么?” 你倒也是从善如流。 姜清瑶咂舌,“宁远伯府霸占了我生母的嫁妆,拿几箱不值钱的东西糊弄我,我只能亲自上门讨嫁妆了。” 姜清瑶这话说得有几分可怜。 “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一家子,就想跟侯爷借点人来镇场子,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讨嫁妆讲究的就是个气势汹汹,否则对方就毫无忌惮,耍赖皮了。 姜清瑶也确实可以花银子请一些人去跟宁远伯府抗衡,只是那样的话,两方动了手,被雇佣的人免不了受伤。 但是麒麟护卫就不同了,煞气腾腾的,凶得很,光站在那儿就让人胆颤。 宁远伯府那群欺软怕硬的就不敢轻举妄动。 贺峥听完,依旧沉声道了句“可以”。 因为这难得的好茶,姜清瑶多留了一会儿,俩人喝喝茶,哪怕话不多,也是极好的。 此时,柱子后的贺怀轩满脸都写着愤怒。 姜清瑶竟然对着父亲笑,笑得这样甜!他从学院回来看到这一幕,喉头一哽。 她明明是他的妻…… 离开了他,姜清瑶确实过得很好,似乎有他没他都不重要。 可是他离不了她。 他需要她,他是爱她的呀。 七年夫妻,她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上辈子就算秦玉蓉生了三个孩子,他从来没打算让秦玉蓉取代姜清瑶,仅仅想让秦玉蓉做平妻罢了,根本动摇不了她侯门主母的地位。 “清瑶,你根本不知我对你有多好,多在乎。” 贺怀轩整个人僵在原地,隐隐觉得这样下去真的要失去姜清瑶了。 蓦地心脏猛缩。 如果被姜清瑶知道去年在冰湖被救的真相,她恐怕…… 不,不能让她知道,这是他与她之间唯一的羁绊了。 贺怀轩失魂落魄回到寝室,脑子里一直在想,他要怎样才能重新获得姜清瑶的关注? 他要让她重新爱上他。 混乱的思绪里倏地捕捉到一个信息——薛氏的死! 他知道当年姜清瑶的生母薛氏去世的真相,或许他可以用薛氏做诱饵,不信姜清瑶不上钩。 …… “不好了,伯爷,咱们府被包围了!”小厮大喊。 看到将宁远伯府围得水泄不通的麒麟护卫,之桃眉头一跳:“小姐,你不是说向安国侯借几个人吗?怎么借了这么多?” 姜清瑶也有些惊讶,“是啊,我也没想到侯爷这么大方。” 她要几个人,他借了……姜清瑶数了数,约有上百麒麟护卫。 讨个嫁妆而已,不至于。 街上的人瞧见,纷纷怀疑,“宁远伯府要被抄家了?!” 听到这话,姜清瑶心想说抄家也没错,府里的很多东西都是用母亲的嫁妆买的,是母亲撑起了宁远伯府的体面。 他们却一直苛待她,想弄死她,如今还霸占侵吞她的嫁妆。 姜屹松想过姜清瑶会闹,还想着到时候让下人将她像乞丐一样打发走就是,她又能奈他何?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闹。 声势浩大,气势汹汹。 宁远伯府的人看着那些麒麟护卫,吓得冷汗涔涔,腿都软了。 许氏慌张看向姜屹松,“夫,夫君,这下可怎么办?” 秦玉蓉脸色微变,指着姜清瑶:“你上哪儿雇这么多人?” 又看到那些人佩金刀,立马道:“姜清瑶你放肆,居然让人持械私闯民宅,你这是要坐牢的!” “安国侯知晓你这般嚣张妄为吗?我这就让人告诉安国侯,看他到时候怎么待你?怕是要退婚不要你了。” 其他人陷入了沉默。 见气氛霎时不对劲,秦玉蓉心里咯噔,气势一弱:“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旁的姜屹松表情绷不住了,骂道:“蠢货,这是安国侯的麒麟护卫,没见识的东西,滚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秦玉蓉嘴巴张得老大。 安国侯给她的人? 那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不就像跳梁小丑一般惹人笑话? 秦玉蓉脸色涨成猪肝色,心道府里的仆人恐怕都在心里鄙夷她,丢死人了。 她窘迫退到一边,这下彻底不敢多嘴。 姜清瑶直截了当,一声令下——“搬”。 麒麟护卫闻声而动,刷刷闯入大厅,照着手里的单子搬东西。 “你,你个孽障做什么?”姜老夫人在下人搀扶下,恶狠狠咆哮。 “你这是抢劫!” “我只是拿回母亲的嫁妆,怎么就是抢劫?”姜清瑶甩出薛氏的嫁妆单子,“姜老夫人,看看上面的内容是否眼熟?” 姜老夫人看到单子,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 第51章 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此时麒麟护卫拿着誊抄的单子,搬了不少东西,一下子宁远伯府就空了许多。 许氏和苏姨娘都慌了神,想要上前阻止,看到对方腰间的大金刀,又忍住了。 怕死。 姜清瑶笑了笑:“当年外祖父为了防止有人侵吞母亲的嫁妆,特意留了一份单子在薛家,上面还有老伯爷的签名和手印,薛家族老做的见证。” “你们用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糊弄我的时候,没想到吧?” “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如数归还嫁妆,二,去蹲大牢。” 姜屹松面如死灰。 姜清瑶是懂补刀的,“多亏你们跟我断绝关系,将我踢出族谱,否则我还要因为状告父亲,祖母而获罪,背上不孝骂名,如今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姜老夫人瞳孔一缩,只觉得脖子被人掐住,呼吸困难。 姜清瑶手里的刀,是他们自己递过去的,自作自受啊。 “我打死你个孽障!”姜老夫人恼羞成怒,举起拐杖击向姜清瑶的脑袋。 “锵——” 金刀一出,拐杖一分为二。 麒麟护卫面容可怖:“大胆刁民,竟敢袭击未来安国侯夫人,蓄意伤人。” “拿下,将她送去官府。” 姜老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都软了。 “不,不要……” 她一时间忘记了,姜清瑶已经不是那个任她打骂的小可怜,由不得她搓圆揉扁。 麒麟护卫抓走了姜老夫人,姜屹松方寸大乱。 “嫁妆我们还,姜清瑶你快放人。” 姜清瑶定定看着他,“这个不归我管,你应该去跟官老爷说。” “你!”姜屹松浑身一凛。 母亲年事已高,最近又接连病倒,恐怕承受不住牢狱之苦。 姜清瑶限他们三日之内还上嫁妆,不然姜屹松就去坐牢吧。 她带着麒麟护卫离开。 秦玉蓉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好不容易回到宁远伯府,以为有个依靠,没想到宁远伯府要彻底破落了。 姜清瑶行事如此张扬,安国侯也纵容她。 对比之下,秦玉蓉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酸涩不是滋味,世子何曾如此维护她? 须臾,姜屹松火急火燎去官府捞人,动用关系上下打点,费了老劲才将姜老夫人救出来。 此时姜老夫人满脸菜色,哪里还有叫嚣着打姜清瑶时的凶狠威严。 她憔悴地红着眼,念叨:“熙泽涣明娶媳妇的钱没了,韵雪淑宁君茹她们的嫁妆也没了。” “宁远伯府的体面没了,之前的好日子不复存在了。” 完了,完了。 全都完了。 就因为一个姜清瑶。 姜屹松心里悲凉又愤怒,拿起鞭子胡乱抽了姜熙泽姜涣明一顿,又让姜韵雪姜淑宁跪下。 “逆子,孽障,都怪你们当初提的馊主意,为父才与姜清瑶断绝关系,离了心。” 许氏抹了抹眼泪,“夫君,为今之计是要尽快将嫁妆还上。” 姜屹松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先用你的嫁妆填上,不够的再动用府里的余钱。” 许氏如遭雷劈,“用我的嫁妆填?” “夫君,女子的嫁妆是私产,哪有动用女子嫁妆的道理?” 姜老夫人剜了她一眼,“你既然嫁到宁远伯府,就是宁远伯府的人,你的所有都是咱们府的,暂且用你的嫁妆有何不可?” “再说了,日后等府里有钱了,孩子们有出息了,自然会还给你的,你慌什么慌?” “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屹松娶你干嘛?” 许氏被怼得心口如堵了巨石,无奈咬住唇委屈巴巴道:“母亲说的是。” 心却在滴血,她的嫁妆没了! 姜韵雪哪里看不出母亲的难过心痛,可眼下没有办法,等她日后攀上了安王,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给姜清瑶。 秦玉蓉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丢过来包袱,让她赶紧回去东巷口的院子。 宁远伯府这是不想养她这个闲人了。 “姑外祖母,蓉儿舍不得您。” 这回姜老夫人铁了心,“回去吧,牢牢攥紧世子的心。” 眼神里分明写着“要你还有什么用”。 秦玉蓉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了,灰溜溜回到东巷口那个狭小破落的院子。 窗户吹来的风很凉。 吹得人心都寒了。 “世子,我要去找世子,他不会不管我们母子俩的。” 东宫,太子书房。 “老师您来了。”太子朝来人恭敬道。 宫人端上来茶水点心,太子瞥了眼案几上的桃花酥,命宫人撤掉。 “留下吧。”贺峥忽地出声。 太子心中有些惊讶:“老师不是向来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以往贺峥不怎么动点心,尤其桃花酥,一口不碰,他们就以为他不喜欢。 不远处守门的溪枫耳朵竖起来,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大人已经不是从前的大人,在姜姑娘投喂下,不论甜的咸的点心竟都吃得下去。 偏偏他不能多嘴,只能做锯嘴葫芦,憋得慌。 “偶尔尝尝无妨。”贺峥淡淡道,算是回应了太子。 太子之所以叫他老师,是因他的骑射和治国谋略都是贺峥教导。 贺峥年少从军,战功卓绝,后弃武从文一举高中状元郎,可谓文武双全,教导他绰绰有余。 太子忽然提起安王被禁足一个月的事情。 “禁足就禁足,以安王的性子,断不会拒绝见客。” 贺峥:“他见不了。” 太子一怔:? 贺峥:“我抽了他一顿。” “……”太子好奇极了,“孤那愚蠢的弟弟犯了何事?” “并非大事,只是口不择言说我是残缺之人罢。” 太子脸色变了变。 “父皇知道安王这般出言不逊?” 贺峥:“我没有告知陛下。” 太子也猜到了父皇并未知晓,若是知晓安王这番狂言,后果就不是禁足抽一顿鞭子这般简单。 安国侯身有隐疾,乃父皇的禁忌,不许人提起。 当年有官员与安国侯政见不合,被发现罪状后口不择言,当场讽刺安国侯身有隐疾,断子绝孙。 父皇令人割了那人的舌头,斩首示众,至此再也无人敢公开提起。 安国侯大义,舍身救父皇落下疾,是父皇心中的刺。以安国侯的忠义来诋毁攻讦他,此举下作,又是揭父皇的伤疤打父皇的脸,父皇决不轻饶。 太子微微笑道:“老师确实宽厚。” 溪枫却在想,大人或许并非因为安王骂他才抽得那么狠,而是安王冒犯了姜姑娘。 贺峥垂眸嗅着袅袅茶香,“是么?” 若太子见了安王如今的情状,怕是不会觉得他仁慈。 他没有手下留情,只是不曾要了安王性命。 安王脸上的伤很深,大抵要留疤。 那刻在安王脸上的疤,就是给他的教训,让他永远记得那一夜。 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 第52章 人在家中坐,赏赐天上来 另一厢,乔妃听闻派出去的人悉数被安国侯的人除掉,还被捉了一个活口,登时心悬了起来,七上八下,夜不能寐。 “怎么会那么巧安国侯也在那儿?!” “万一让安国侯发现了,向陛下告状……” 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翌日,紫极殿内。 谨德帝放下手里的纸张,语气沉肃:“乔妃胆子愈发大了。” 话题一转,他问下方的贺峥:“西境澜州海盗猖獗,你说该让哪位皇子去镇压打击?” 贺峥神情淡漠,“勤王。” “哦?” 谨德帝神情有些微妙,“朕还以为你会举荐太子呢。” 谨德帝知晓安国侯跟太子走得近些,他是太子的老师,这也无可厚非。 贺峥面无表情:“举荐不看亲疏,能者为先。” 听到这,谨德帝扯了扯唇角,“你这性子啊。” 他又问道:“安王呢?若派他去清除澜州海盗?” 贺峥毫不留情,“必败。” “……” 谨德帝没有再开口,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安静了几秒,却听贺峥语气平静:“她受了惊吓。” 这个“她”自然是指差点被乔妃派人杀了的姜清瑶。 “确实是好大的委屈。”谨德帝不带什么感情道,看了看贺峥。 这么怜香惜玉的话,居然从他嘴里吐出,真是稀奇。 谨德帝露出了一些笑容,“你说她是个好的,上回朕见了,小姑娘容色绝佳,口齿伶俐,对你也算一片赤诚。” 他微微叹一声,“就是她的出身与你……” “她有趣。”如雪嗓音直接打断了谨德帝的话。 旁边的曹公公忍不住面色一变,按捺住身形,不露出端倪。 安国侯打断陛下,是让陛下莫要议论那女子的出身卑微,人都还没过门,这就护上了?说都不能说了? 要换一个人这般做就是大逆不道。 曹公公心中又惊又惧。 谨德帝却也不恼,反而大手一挥,“你说有趣就有趣吧,这么有趣的姑娘受了惊吓,承受那么大的委屈,朕定要补偿她。” 谨德帝命人取笔墨来,笔走龙蛇,亲笔题字——“秀丽天成,蕙心纨质”。 除却一大堆金银珠宝,还赐了座城北的四进院落金玉苑。 看贺峥淡漠的面容,没有流露丝丝的喜悦,谨德帝的表情抽搐了下。 “她喜茶。”贺峥的声音响起。 喜茶是吧? “朕岂是小气之人。” 谨德帝挥一挥手,什么金镶玉、雀舌、顾渚紫笋、敬亭绿雪……各式贡茶都添进了赏赐单子。 贺峥留下陪他用了膳才离宫。 这会儿谨德帝显得很好说话,等贺峥一走,他脸上的表情沉寂下去,恢复冷肃。 “来人,送一道旨意到安王府。” …… 长街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车队,每辆车上都装满了金银珠宝,行人心中震动,自觉避让。 东西多到众人眼睛都看花了,不禁议论,到底是给谁家的赏赐?哪家这般有福气? 一辆辆马车停在牌匾名唤“海棠居”的院子门前。 “圣旨到——” 熟悉的嘹亮声音,一下子叫姜清瑶打了个激灵,从贵妃榻上撑起身。 “小姐,小姐,宫里来赏赐了!”之桃跑过来。 姜清瑶一愣,赏赐?她做了什么陛下要赏她? 人在家中坐,赏赐天上来。 姜清瑶脸上绽放一个愉悦的笑,带着丫鬟一起去接旨。 这回曹公公没来,换了另一个眼生的太监,听他念了一长串的单子。 玉如意十对,翡翠貔貅两枚,珊瑚珠冠一个,金丝楠木屏风六扇,御制瓷器…… 皇上亲笔题字,上京城头一份,诰命夫人都没有这般殊荣! 看着一箱箱金银珠宝搬进院子,姜清瑶心道得亏租的这个院子够大,要不然根本放不下。 麻六,三个丫鬟还有护院们都傻眼了。 这是何等的荣光?何等泼天富贵? 这会儿姜清瑶已经想明白这些都是安国侯替她向陛下讨的补偿,是给她的公道。 要不是安国侯从中斡旋,乔妃之事恐怕不了了之,陛下也不见得会在意。 直到听到太监念到多种贡茶的时候,姜清瑶的表情直接绷不住了。 皇帝不可能知道她喜茶,只能是安国侯提的,这般量身定制的赏赐也算是头一回了,安国侯在其中到底费了多少心思? 姜清瑶心里极为熨贴,嘴角大大弯起。 安国侯的周到实属难得。 听闻长街上的壮景,宁远伯府让人去打听到底是给谁家赐下的赏,下人跟着马车队伍去听了海棠居的墙角。 回去禀告宁远伯府的人,“都是陛下给大……姜清瑶的赏赐。” 整个客厅都萦绕着一股沉郁冰冷的气氛。 那么长一串单子,下人背不下来,只能挑一些说,每一样都是叫人眼馋的珍品,价值不菲。 光是陛下的亲笔题字,就让人艳羡。 如果挂在府上,何等风光?光宗耀祖啊! 姜屹松忍不住冒出后悔的念头来,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样,浑身冰冷。 假如当初没有赶走姜清瑶,陛下的赏赐就会送到宁远伯府,所有的荣光都属于他们,上京城里的王公贵族都不敢轻视他们。 姜清瑶讨陛下的欢心,博了个好名声,姜老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纳闷得要死。 姜韵雪心中生出嫉妒。 凭什么姜清瑶就这么好命?凭什么她能得陛下青眼? 她自问并不比姜清瑶差。 姜熙泽的想法跟他们不一样,他充满惋惜,要是姜清瑶还在府里,那些赏赐定然有他的一份,只要他让祖母开口,姜清瑶就要给。 他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等分了赏赐再赶走姜清瑶。 众人脸色难看,心思各异。 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议论皇上给姜清瑶的赏赐,不仅丰厚,还独特,有的人甚至怀疑皇上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了。 勤王府,炉香袅袅。 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屋内弥漫。 四皇子勤王跟幕僚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他动了动唇,“安王不是在禁足?父皇怎么会指派他去打击西境澜州海盗?” “这是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果然,父皇对老五向来纵容! 勤王的表情变得冷酷。 幕僚闻言,开口道:“殿下忙着青辽浔三州赈灾之事,分身乏术,此事若不让殿下接手,也该落到太子头上。” “澜州海盗是块难啃的骨头,朝廷派了三波人也未能清除,安王殿下恐怕更办不成。” “安王若是搞砸了,回头免不了惩罚,澜州这一趟就不是他立功表现的机会,反而是他避之不及的祸患。” 听完幕僚分析,勤王表情一松,随即又凝住。 父皇向来疼爱老五,如今却又像将他往火架上烤,这是为何? 勤王猜不透谨德帝的心思,陷入了沉默。 那头,乔妃匆匆赶至紫极殿。 “陛下,我要见陛下!” ------------ 第53章 上京城的姑娘们都要被他这副相貌迷了眼 乔妃听闻谨德帝指派安王去西境澜州镇压打击海盗,心头狠狠一抽。 坐不住,立马来找皇上了。 不知是念及她爱子心切,还是别的,这回谨德帝让她进来。 乔妃眼圈一红,“陛下,澜州距离上京城山高路远,路途颠簸,安王他才刚退烧,身子还未养好,至今连床都下不了,恐怕承受不住这番颠簸。“ 打击海盗岂是一时半会就行的?为何不能等到安王禁足结束养好身子再派他去? 如此这般,分明是折磨他! “臣妾担心安王会死在半路上,求陛下收回成命。” 谨德帝漆黑的眸底映着她嘁嘁哀哀的脸,淡淡道:“朕的儿子岂会这般脆弱?” “安王年纪不小了,也该去历练一番。” “陛下!” “此事不准再议。” 谨德帝是铁了心,让安王解除禁足,即刻启程! 乔妃面色发白,身形踉跄离开紫极殿,心下既觉得后悔,又觉得心酸。 陛下竟一点也不心疼儿子! 此事不是没有缘由,她一直担心刺杀姜清瑶事迹败露,陛下会说些什么,大抵也是小惩大诫。 没想到,陛下看似什么都没对她做,却寻了机会折腾安王。 安王就是她的命根,此举……诛心! 乔妃面上覆着寒霜,“安国侯,定是你从中作梗。” 她到底是低估了安国侯的手段。 书房里。 溪枫:“陛下不仅赏了姜姑娘好多宝物,还派安王去澜州除海盗,除海盗这事是大人提议的?” 贺峥淡淡开口:“不是,我推荐了勤王。” “啊?” 溪枫愣了愣,心中不解,“太子殿下不是也适合吗?” 勤王勇武冒进,失了几分谨慎,太子沉稳,更擅筹谋,二者不相伯仲,各有千秋。 贺峥没有过多解释,只道:“直接提太子就不是如今的结果。” “……”溪枫咂舌。 帝心难测,反正他不懂。 这种耗脑子的攻心计还是留给大人吧,他还是乖乖听大人的话,指哪儿打哪儿。 溪枫笑了笑:“姜姑娘得到这么多赏赐,该是很高兴吧?” 贺峥眸光微动,看向了窗台的垂丝海棠。 红艳夺目。 一如当日姜清瑶含笑的眉眼。 …… 宁远伯府东拼西凑,好歹把嫁妆还上了。 这一日,姜君茹偷溜出来,登门海棠居。 “母亲的嫁妆被拿去填补,祖母的私库也掏空不少,剩下的就用中公的钱。” “祖母每天喝药就要花不少银子,吃不起人参血燕那些补品了。” “父亲为了节流,遣散大半仆人,女眷们的月例全部减半,只有少爷们的不变。” “每日的吃食也寡淡许多,下午茶点心没了,父亲不准任何人铺张浪费。” 听姜君茹提起宁远伯府里的状况,姜清瑶心里冷笑,这才是宁远伯府该过的日子,让他们知道,到底是谁一直供养他们,维持他们的体面。 她一收回嫁妆,宁远伯府的破落显露无遗。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府上的那两位少爷,一个好色一个贪赌,早晚出事,以他们的脑子也走不了科举仕途。 宁远伯府,翻不了身了。 姜清瑶:“你说许氏赔上了自己的嫁妆,那她该有多肉疼。” 姜君茹:“是,祖母还天天朝她发脾气。” 姜清瑶浅笑,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自然不觉得痛,从前许氏觉得花她母亲的嫁妆理所当然,现在轮到许氏被剥削了。 她问道:“那你跟云姨娘的日子呢?恐怕也不好过了。” 却见姜君茹摇了摇头,无甚所谓的表情,“不妨事,我跟姨娘的待遇一向都差,没什么落差,母亲和姐姐们才是真的大不如前,很是难受。” “她们现在新的衣服首饰全部做不了,往日的小姐妹也不约她们出去游玩了。” 侵吞原配妻子嫁妆的消息传开,加上之前谋害嫡长女等等事情,宁远伯府的名声糟糕透顶。 姜韵雪和姜淑宁的交友圈子断了,大家闺秀对她们避而不及。 姜清瑶默了片刻,拍了拍姜君茹的手背:“回去告诉云姨娘,将来你的婚事不用担心,我会替你把把关。” 她知晓贺家那边有一些家风淳厚开明的人家,不那么介意出身,另外薛家那边也有不少好儿郎。 姜君茹惊讶,脆声道:“谢谢清瑶姐姐!” 她的婚事还有好几年,但是姨娘确实担忧。 云姨娘听到姜君茹回来说的话,又惊又喜,忽然喉咙发哽,喃喃:“清瑶小姐心善。”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儿将来的婚事,担心老夫人随意指婚,担心女儿嫁错人蹉跎一生。 有姜清瑶的话,她就放心了。 “清瑶小姐的大恩大德,日后一定要报答。” 姜君茹走后,姜清瑶让⽩凝联系慕青。 慕青恭恭敬敬问:“小姐找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伯爷遣散仆人,小姐让我留下我就留下,替小姐分忧。” 宁远伯府的工钱少了没关系,清瑶小姐大方啊,她只需老老实实办事。 姜清瑶:“盯紧许氏,看她是否有什么动作,尤其是与药铺有关的。” 慕青困惑,还是道了声“是”,赶紧回去府上。 姜清瑶心道,姜老夫人活不长了。 她留着老太婆是想让她看着宁远伯府一点点衰败,覆灭。 可许氏是骨子里藏了毒的人。 嫁妆被掏空,又要在老夫人跟前侍疾,被老夫人刁难,许氏忍不了。 她怕是要有动作。 让她们狗咬狗,姜清瑶作壁上观,等时机成熟,收了许氏那个祸害。 “小姐,大少爷来了!”之桃通报。 姜清瑶回过神,赶紧出去迎接,只见一个风度清雅,身着玄青色衣衫的青年撑伞款款而来。 男子立在门前,缓缓收起了伞,露出伞下那张儒雅俊秀的脸庞。 他看姜清瑶的目光透着温柔,喊道:“七七。” 哟,上京城的姑娘们都要被他这副相貌迷了眼,姜清瑶暗暗道。 “大表哥。” ------------ 第54章 安国侯到底图你什么? 薛家的下人不叫姜清瑶表小姐,显得生分,都叫清瑶小姐,如今姜清瑶不再是宁远伯府的小姐,也不怕弄混了少爷们的称呼。 丫鬟们直接叫薛怀鹤大少爷,显得亲近。 丫鬟上了茶点,自觉退下。 薛怀鹤与姜清瑶寒暄了一会儿,问起彼此的近况。 忽然顿了顿,道:“跟安国侯的婚事,你怎么想的?” 姜清瑶微怔,扯起唇角,“挺好的。” 薛怀鹤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她依旧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神情。 当初薛怀鹤并不看好这桩婚约,姜清瑶临时换人,他吃了一惊,想到她日后就要守着牌位过一辈子,心里就不是滋味。 后来安国侯死而复生,他依旧不看好。 当小户人家的女主人已是不易,更何况一个日渐鼎盛侯府的主母,一言一行都被盯着,不能出错,七七她怎么受得了那些条条框框? 姜清瑶知晓他的担忧,心头的角落悄然软了软。 只有薛家人才在乎她到底过得畅不畅快,宁远伯府那些人才不会管她死活,只要她有利用价值就行。 上辈子姜清瑶嫁入安国侯府,确实遭了老大罪,夫君冷落,还将不孕的锅推她身上,妯娌不合,她要事事周到,唯独忘了照顾自己。 这辈子姜清瑶打算秉着“不管旁人死活”的态度活着。 姜清瑶坐直了身,嘴角噙着笑意,“放心,安国侯会照顾我的。” “……”安国侯照顾她?他怎么有点不信? 天子近臣,位高权重的次辅大人,又有侯爵加身,会纡尊降贵处处照拂她? “安国侯事务繁忙,又如何分心思到你身上?” 姜清瑶不急着反驳,指尖叩了叩黄花梨桌面,“大表哥喝茶。” 薛怀鹤喝下一口暖茶,“这是顾渚紫笋?” 姜清瑶又道:“吃点水果。” 见桌上的居然是挂绿荔枝、樱桃、葡萄这样稀有名贵的水果,薛怀鹤脑中飞快的掠过念头。 “甜吗?”姜清瑶问他。 薛怀鹤尝了如实道:“甜。” 这些珍贵之物定然是陛下赏赐的,但陛下怎么会知晓七七的喜好?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安国侯特意向陛下提的,他竟然肯开口为她求来这些。 上京城的权贵们没有一个能做到。 姜清瑶看他也猜到了,悠悠啜了口紫笋,“安国侯既有上位者的运筹帷幄,处事周全,又有年长者的宽容体贴。” “大表哥你看,连吃的喝的他都给我安排上,这还不是照顾我?” 这些确实打破了薛怀鹤的认知,他打听到的消息,都说安国侯此人心思深沉,冷酷无情,他智足近妖,又手腕强悍。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全能。 这样的人,让人探查不到任何喜好,就连旁人想要投其所好,这个“好”都不知道是什么,无从下手。 一个没有软肋弱点的重臣,陛下真的没有丝毫忌惮吗? 薛怀鹤隐下那一分忧虑,对姜清瑶道:“你既这样说,那自是极好的。” 他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权倾朝野的阁老,还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只在乎对方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能够爱重自己的妻子。 “走,带你瞧瞧陛下给我的赏赐。”姜清瑶招呼他到处转悠。 她从箱子里摸出一副金制的叶子牌,“给,拿回去让姨母他们消遣。” 说着又利索地抓了一把珠钗首饰塞到薛怀鹤怀里。 “大表哥拿去讨姑娘欢心。” “……” “咳咳——” “七七别打趣我了,哪有什么姑娘。” 姜清瑶目光从他俊秀的脸庞掠过,想起上辈子大表哥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好不容易跟人姑娘定了亲,对方家里出事守孝三年,大表哥等了三年。 他们就要成婚之前,薛家出事了,女方立马上门退婚,断了个干净。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成家了。 姜清瑶眨了眨眼睛,“没有那就去找,噢,除了乾阳卢氏,其他你中意的都行。” 乾阳卢氏,就是上辈子来退婚的人家,薛家遭难,对方退婚无可厚非。 可姜清瑶始终有疙瘩,还是找个别的吧。 “乾阳卢氏?”薛怀鹤现在根本不认识什么卢氏女。 倒是记下了,以后避开。 既然七七不喜,那便选别家的吧。 很快薛怀鹤看到陛下的那副亲笔题字——“秀丽天成,蕙心纨质”。 恐怕只有薛家人才会觉得恰如其分。 他们都觉得姜清瑶可爱,讨人喜欢,可—— “安国侯到底图你什么?” 难不成他也觉得七七可爱? 姜清瑶噎了一下,立马理直气壮道:“自然是……这个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亲自去问他。” 说曹操曹操到。 “小姐小姐,安国侯来了!他来了!”之桃又跑过来通报。 她激动的表现搞得姜清瑶有一瞬间怀疑陛下亲临了。 “噢。”她出去迎接。 贺峥淡淡看了一眼姜清瑶身后的薛怀鹤,狭长的眼眸半眯,周身威势深重。 “见过侯爷。”薛怀鹤行礼。 “侯爷,这是我薛家的大表哥薛怀鹤。”姜清瑶就显得随意多了。 接触多了,她发觉安国侯这人脾气是很好的,感觉不到压力。 可薛怀鹤的观感跟她迥然不同,安国侯面容冷酷,气势太强,只一个照面他便避开了他的目光。 如此冷情之人,七七竟然夸到天上去。 姜清瑶完全不知大表哥心中的波澜,抬头看向贺峥,嘴角翘了起来,“侯爷来是有什么跟我说?” 贺峥:“两日后我会到薛家下聘。” 薛家? 那他便是把薛家当作是她的娘家,旁人也无法嘲笑她下聘之日无长辈在场。 外祖父他们都会很高兴的。 安国侯此举真是极为熨帖! 姜清瑶心头一喜,“好,那我提前在薛家等你。” “嗯。”贺峥唇角有了笑意。 薛怀鹤将这个消息带回去薛家,薛家上下都震惊了,沸腾了。 “安国侯要亲自过来薛家下聘?” “我就说嘛,回个薛家都要派麒麟护卫护送,安国侯他当真是爱惨了咱们家七七!”姨母薛慧心昂首挺胸道。 大舅舅薛城业:“那还等什么?动起来啊,给七七添妆!” 除了薛氏留下的嫁妆,薛家还要给姜清瑶添妆,多多备些东西,省得叫人看轻了。 娘家人就要有娘家人的觉悟。 ------------ 第55章 清瑶她有危险 薛家忙活起来,作为要成婚的当事人,姜清瑶这个待嫁女子依旧悠闲。 毕竟都成过一次婚,流程她大致都懂,现在每天就盯着铺子庄子的经营状况,喝茶吃点心,俨然什么都不用操心的甩手掌柜。 直到收到永佳公主的请帖,邀请她去赏花宴。 就是谨德帝想要许配给安国侯,却被安国侯拒绝了的那位公主。 姜清瑶觉得手里的请帖有些烫手了。 上辈子关于这位永佳公主的风评并不好,永佳公主骄纵刁蛮,脾气不好,第一任驸马受不住她的鞭打侮辱,自请出家当和尚去了。 第二任驸马要彪悍一些,跟永佳公主当街吵架,互相掌掴,被永佳公主休了。 永佳公主还没来得及要第三任驸马,姜清瑶就死了。 反正这位公主不好招惹。 ⽩凝:“小姐要参加赏花宴吗?” 姜清瑶想了想,“要的,我不去,永佳公主就有理由借题发挥,去了,如果公主不是个蠢的,众目睽睽之下就该有所收敛。” …… “本世子要见你们小姐。”贺怀轩按捺不住来了。 入目就是“海棠居”三个大字。 他不禁想到安国侯书房窗台的那盆垂丝海棠,会是巧合吗? 从前父亲并不喜欢这些娇艳柔弱的东西,书房里清冷得很,如今却摆了一盆红艳欲滴的垂丝海棠。 难不成是姜清瑶送给父亲的? 贺怀轩脸皮一紧,眉心蹙起。 他心头万般不愿承认。 护院告诉他,“小姐不在,世子改日再来吧。” “她去了哪儿?” “永佳公主的赏花宴。” 贺怀轩心头微颤,暗道不妙! 永佳公主对父亲爱慕痴狂,这哪里是赏花宴,分明是鸿门宴,叫姜清瑶有去无回。 清瑶她有危险。 “快,去公主的赏花宴!”贺怀轩语气急切催促车夫,一颗心往下坠。 他要去维护她,让她瞧瞧谁才靠得住。 到时姜清瑶一定会感动得回心转意,意识到他的好,他比父亲强。 而他也就顺势原谅她之前的糊涂和背叛。 另一厢,赏花宴。 看到姜清瑶的身影,姜淑宁脸色有些不悦。 她怎么也来了? 为了重新挤进贵女的圈子,姜淑宁变卖首饰,掏空这些年的积蓄买礼物讨好那些高门贵女,像个小跟班丫鬟似的忙前忙后,低声下气,把人哄开心了。 这回别人才捎上她来到公主的赏花宴。 “姜淑宁,那不是你姐姐吗?不上去打招呼?” 旁人只知道姜老夫人,宁远伯刻薄姜清瑶,不清楚其他小姐跟姜清瑶之间的姐妹关系。 姜淑宁咬了咬唇,一副委屈神伤表情:“是,恐怕姐姐如今瞧不上我了。” 这话说得好像姜清瑶要嫁入安国侯府,一朝富贵了就瞧不上自己的妹妹,未免太过势利眼。 其他贵女面色不太愉快,对此感到不齿。 见状,姜淑宁垂着头,唇角勾了勾。 她见姜清瑶穿着华丽,腹诽真是个蠢货,永佳公主最讨厌别人比她美! 姜清瑶这般招摇,就不怕惹祸上身? “你姐姐打扮得真美,怕是把公主都比下去了。”有人凉凉道。 姜淑宁:“姐姐她向来如此,我行我素,从不管旁人如何看。” “况且她都快是安国侯夫人了,更无所畏惧。” 狐假虎威,目中无人。 四周的贵女纷纷蹙眉。 忽然姜淑宁怔住。 圣武鞭,姜清瑶竟然还带着圣武鞭,安国侯竟然没收回去?! 她想抽谁?永佳公主? 姜淑宁攥紧双手,眼眸里无法掩饰的嫉妒怨恨。 她在这里跟个丫鬟似的卑躬屈膝,谄媚逢迎,姜清瑶却过得这么自在!凭什么? 安国侯当真纵容她,也不怕她胡来?还是他觉得无论她抽了谁,他都有能力护得住? 察觉到一道极为不善的目光,姜清瑶望见人群里的姜淑宁,对她的嫉妒视若无睹,不予理会。 终究,永佳公主姗姗来迟,众人朝她行礼。 “免礼。” “等等,你不能免。” 永佳公主独独点了姜清瑶。 一上来就朝她发难,你也太猴急了吧? 姜清瑶身形僵住。 “各位落座吧,咱们先品茶,再赏百花。”永佳公主微微笑道。 只是她的笑意不达眼底,冰冷的眼眸落在姜清瑶身上。 众人回到座位上,只有姜清瑶一个人立在中央,换一个面皮薄的恐怕都要羞愤到落泪。 婢女们奉上精致的茶水点心,还有歌舞表演。 午时日头正盛。 要是在这儿站上一会儿都口干舌燥,汗流浃背。 坐在首座上的永佳公主慢悠悠饮茶,正打算晾姜清瑶两个时辰,这样才有意思! 其他人都知道公主是故意朝姜清瑶发难,让她罚站,给她难堪。 谁叫她就要成为安国侯夫人,犯了公主禁忌,只能受着。 姜淑宁嘴都快笑裂了,故作担忧道:“我想去给姐姐求情,但是我位卑言轻,劝不了永佳公主,姐姐恐怕也不愿意承我的情。” 她眨眨眼挤出一点点泪。 旁人心道,这位倒是个重姐妹情的,可惜姜清瑶不领情。 没站一会儿,姜清瑶就直起身,面色冷若冰霜:“永佳公主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不如开诚布公,别整些虚头巴脑,弯弯绕绕的,上不了台面。” “放肆,你说谁上不了台面?”公主身边的嬷嬷怒道。 “敢这么跟公主说话?你个贱民以为自己是谁?” 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一脸震惊。 姜淑宁怀疑姜清瑶是不是疯了,胆敢忤逆公主? 永佳公主脸色骤变,冷哼一声,“好啊,那本公主就与你说说,你区区一个伯府嫡长女,身份卑贱,屁都不是。” “宁远伯府与你断绝关系,肯定是你品性不端,不知廉耻,做了让家族蒙羞的事情,才被家族厌弃。” “你这般卑如蝼蚁之人,凭什么嫁给安国侯?” “本公主命令你,有点自知之明,自请退婚!” “否则……”永佳公主眼底阴冷,“休怪本公主无情。” 姜清瑶沉默住了。 宁远伯府跟她断绝关系就是她的错?受害者有罪? 她才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安国侯。 姜清瑶抬起头:“要是我说不呢?” 永佳公主瞬间冷厉起来,“好大的胆子,敢反驳忤逆本公主,来人,给我掌嘴一百下!” ------------ 第56章 若说放肆,还是公主放肆一点 一百下!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好狠,嘴都打烂了,会出人命吧? 姜清瑶这回碰上硬板了吧,看她怎么脱身。姜淑宁心道。 此时一扇屏风后伫立着两个身影,一个年轻的姑娘,旁边还有一个嬷嬷。 姑娘衣着华贵宫装,十六七岁的年纪,见此情景一双杏眼微微弯起。 “没想到安国侯未过门的妻子是这样鲜活飒爽的性子,可不能让她出事,太子哥哥知道会怪我的。” 她迈了几步正要上前去。 姜清瑶开了口:“我反驳公主,自然是因为公主说得话不对。” 永佳公主拧眉:“本公主说话不对?” 姜清瑶:“公主应该知道陛下不仅赏赐了我,还给我亲笔题字。” 永佳公主面色愈发冷了,“本公主当然知道!” 就因为姜清瑶抢走了安国侯,父皇又重重赏赐了姜清瑶,一位是她的心上人,另一位是她的父皇,都是她重视之人。 重视之人竟然将心思花在姜清瑶这样一个地位卑贱的女子身上,永佳公主才越发觉得难以忍受。 姜清瑶接着不徐不疾道:“那公主可知陛下写的什么?” “陛下说我秀丽天成,蕙心纨质。” “若我真如公主所说的那般品性不端,不知廉耻,陛下为何赏赐我给我御笔亲书?公主是觉得陛下赏赐题字错了吗?” “陛下竟然不如公主慧眼如炬,识人不清?” 霎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些话太大逆不道了!谁敢质疑当今圣上的眼光决断?嫌命长! 可偏偏永佳公主说的那番贬低姜清瑶的话就是在质疑陛下,与陛下反着来。 这时候永佳公主的脸色已经微微发白,握住茶杯的手也抖了一下。 “休要胡说,本公主才没有质疑父皇!” 姜清瑶:“我这般秀丽天成的女子,与安国侯自然是绝配,天作之合。” 众人:“……”你脸皮比城墙还厚。 姜清瑶才不管那么多,往永佳公主心口扎刀子,“公主令人当众掌我嘴,回头传到陛下耳中,不知作何感想?” 永佳公主脸皮抽动了下,恨不得将茶盏捏碎。 父皇最憎恶人忤逆他! 父皇赏赐姜清瑶,她风头正盛,这时候打她,确实打父皇的脸。 怪就怪她一时不察,想少了。 方才她已经下了命令,要是掌不了姜清瑶的嘴,丢的就是她的脸。 “扑哧——” 屏风后的华服姑娘捂嘴轻笑,“能将永佳气成这样,她有几分本事。” 旁边的嬷嬷:“确实口齿伶俐。” “好了本公主收回之前的话,不与你计较那些,不掌嘴,让你跪下总行了吧?” 让姜清瑶跪着!跪到她气消为止,跪她个五六个时辰,把膝盖都废了最好。 姜清瑶:“……” 哦。 搭理她才怪。 永佳公主是四大妃之一的黎妃所生,也是早夭二皇子的胞妹。 可能是念着二皇子早夭的份上,谨德帝对这个女儿尤为宠爱,因此养成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的性格。 姜清瑶咳咳两声:“不行,我体弱,恐怕受不住,我心脏也不好,公主老这样凶神恶煞,快吓死我了。” 你看看你哪里有要被吓死的样子?顶嘴杠杠的。 其他名门贵女除了震惊就是震惊,都快震惊到呆滞了。 大抵见识到了姜清瑶是多么胆大包天的奇女子,竟能在专横残忍的永佳公主面前保全自身。 “若我一不小心吓死在公主的赏花宴,太不吉利。“ “民女告退。” 姜清瑶转身离开。 永佳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胸口气血翻涌。 她要被气死了! “咻——” 她抽出手边带刺长鞭狠狠甩向姜清瑶。 却被姜清瑶抽鞭挡下。 嬷嬷大喊:“放肆,袭击公主是死罪!” 终于抓住姜清瑶的把柄,永佳公主再无忌惮:“来人,拖下去杖毙……不,就地处决!” 她要杀鸡儆猴,让众人瞧瞧,忤逆她的下场。 姜清瑶神色不变,“我用圣武鞭抽你怎么就是放肆了?若说放肆,还是公主放肆一点,居然敢挡圣武鞭,公主难道不知道除天子外,任何人不得反抗吗?” “反抗就是对陛下的不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要不将此事禀告陛下,让陛下定夺? 永佳公主心中一刺,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圣武鞭,面庞变得狰狞。 又是赏赐题字又是圣武鞭,父皇该不会对这个姜清瑶有什么想法?! 这回是彻底无人拦着姜清瑶离场了。 姜清瑶松了口气,没走多远就一个趔趄,只觉得天旋地转。 哎? 好晕,怎么回事?她该不会真的被吓死了吧? “捞我一把。” 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径直倒下。 “小姐——”丫鬟们冲过来,一副她已经去了的架势。 永佳公主很震惊。 等等,姜清瑶真的被吓死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一个威武凛然身影过来,一把揽住她,到底没让姜清瑶落地。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气凝神。 贺峥揽住姜清瑶,面色无比平静。 平静地让人颤栗。 永佳公主急忙辩解:“我什么都没对她做!” 便撞见贺峥冷冷的视线:“西域渠勒国使臣求见,渠勒国王子想要求娶一位大夏的公主,永佳公主若想去见识异国风光,本侯可向陛下进言。“ 言罢,抱着人阔步离开,再也没分她一个余光。 永佳公主吓坏了。 她才不想去那蛮夷之地,嫁给什么鬼渠勒王子。 华服姑娘心情颇好:“这下永佳有好果子吃了。” 嬷嬷:“安国侯真的会向陛下进言?” “那得看姜清瑶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她抿了下唇角,更觉得姜清瑶有趣,比那些个高门贵女都有趣多了,应当结识。 …… 床榻上的姜清瑶醒来。 猜到自己为什么晕倒,她这两天来癸水,早上贪睡起晚了没吃早饭,赶去赏花宴折腾一番,气血不足。 姜清瑶起身扶额,隐约只记得自己晕倒,然后被人抱住了。 也是奇怪,跟她去年坠入冰湖失去意识前被抱住的感觉很像。 “之桃,我要喝水。” 她口渴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白瓷茶杯伸过来,一看便是极有力的。 这不是一个女子的手。 ------------ 第57章 怕不是要把那姜清瑶捧上天? 姜清瑶撩开帷幔望过去,只见安国侯岿然如山站在床边。 “……” 姜清瑶接过茶杯,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的海棠居。 “这是哪儿?” 贺峥:“我的一处私宅。” 喝完水姜清瑶把茶杯递回去,贺峥接过放下。 她自然问道:“我们离开赏花宴,永佳公主没发火?” “不重要。” 显然永佳公主如何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姜清瑶抿了下唇。 一时间,两人无言,安静下来。 片刻,还是姜清瑶开口,“侯爷怎么会去赏花宴?” 赏花宴只邀请了女眷,按理说男子不得入内。 贺峥淡淡道:“路过。” 这话姜清瑶自然是不信的。 就像当初她回薛家,路上碰到他也说是顺路。 口是心非。 姜清瑶瞥了他一眼,心情甚好,“这回我是被牵连的,永佳公主爱慕侯爷,故意来找我的茬,我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那永佳公主刁蛮至极。”说到这,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贺峥目光暗敛,“你厌恶她?” “当然。”姜清瑶答得飞快,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她如何待我,我都记着呢。” 倏地抬起头来,她挤出一句:“侯爷这样问,难道侯爷要帮我除掉她?” 贺峥没有骂她狂妄,大逆不道,甚至只是微怔了一下。 “除掉?”他脸容淡漠,语气比寻常要冷,“你想怎么除掉?” 姜清瑶噎住。 这是在说除掉一位公主,不是普通人,侯爷不要这么认真,她就是说说而已。 她左右望了下,轻声:“还好这里没有外人,被听到就难办了。” 不知哪个字眼取悦了贺峥,他勾了勾唇角。 “嘶——” 熟悉的腹痛传来,姜清瑶下意识左手捂着腹部,右手随手一抓,想要抓住点什么。 不料,握住了安国侯的手。 贺峥皱眉盯着她,眸光深邃,一点点用力反握她的手,裹在掌中。 姜清瑶缓了缓,才意识到自己抓住他的手。 安国侯的掌心暖烘烘的,像个暖手炉,用来捂肚子正适合。 正这么想,丫鬟们端着汤药和蜜饯过来了。 看到两人紧握的手,之桃嘴角离家出走似的,压都压不住。 ⽩凝笑了笑,装作瞧不见。 初露眼睛瞪大如铜铃,睁得大大的好瞧得更仔细。 “给本侯。”贺峥拿过瓷碗,要亲手喂她。 姜清瑶呆了下。 安国侯这么贴心? 面冷心热,说的就是他。 贺峥顶着那张冷酷俊美的面庞给她喂药,姜清瑶这会儿终于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末了,她很善解人意地道:“侯爷不用管我,忙去吧。” 贺峥离开了。 他确实有事情要忙,回去宫里。 明德殿。 须臾间,永佳公主不顾仪态扑到黎妃怀里,讲了赏花宴上的事情。 “姜清瑶那个贱人故意晕倒害我,下次见到她,我定要抽她个百十鞭子。” “那个时辰安国侯明明在跟父皇议事才对,我是算准了时间才对姜清瑶发难,安国侯怎么会赶得过来?” 除非安国侯议事中途离开,那样父皇肯定会生气的。 姜清瑶真那么重要,竟让安国侯什么都不顾了! 一想到这,她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心仿佛被掰碎成两瓣。 “安国侯会不会真的让父皇派我去渠勒和亲?” 永佳公主红着眼,“母妃,我不要去和亲,不要嫁去渠勒。” 蛮夷之地,她才不去。 黎妃声音极冷,“他安国侯再位高权重也只是一个臣子,管不了公主的婚事,别被他吓唬了,你父皇不会听他的。” “渠勒国真要求娶你,本宫第一个不答应。” 永佳公主松了口气,随即又咬了下唇。 黎妃叹气,心疼地给她擦了擦眼泪。 当初女儿哭着吵着要嫁给安国侯,她才舍下脸让陛下去问安国侯,安国侯竟然拒绝了。 皇室为了颜面对外说是安国侯心系朝堂,无意成家,其实根本不是。 当时她也在场,当着她和陛下的面,那贺峥直接说不娶。 谨德帝问他:“为何?” 贺峥:“不想娶。” 每每回想起来,黎妃都愠怒难消。 好大的胆子,嫌弃她的女儿? 他若终身不娶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要娶一个卑贱的民女。 黎妃面上无光,心中生出一丝恨意。 很快,她派过去查姜清瑶底子的人复命,看着手里的资料。 “居然是薛云珠的女儿。” “薛云珠死了,她竟然留下了一个女儿。” 黎妃眼神闪出冰冷的光,心中生出念头。 这姜清瑶,留不得了。 …… 此时,安国侯府上上下下忙得不行,下人们一个个走得飞快,像只快乐的蝴蝶,忙着准备聘礼。 贺老夫人指点江山,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金银元宝,房契田契,宫廷珍品,珍玩古藏,脂粉首饰,绫罗锦缎…… 通通装起来! 大房大夫人李氏看得眼睛都直了,心中又酸又涩。 安国侯每年收到的赏赐多到手软,更别说他有许多私产,富到流油。 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二夫人陶氏也绷不住了,酸溜溜道:“三弟如此舍得,三弟妹真是好福气啊。” 大房二房都酸死了!酸到眼红,酸到心口堵。 今日这架势,她们嫁进来的时候连这二十分之一都没有! 都说夫家的聘礼越多,说明对女方就越重视。 安国侯怕不是要把那姜清瑶捧上天? 陶氏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掌家权飞走了,早晚会飞到姜清瑶手里。 回到府上看到这副热闹景象,贺怀轩心中刺痛。 他沉着脸回到寝室。 他又错过了。 明明他早到了赏花宴,比父亲要早,他看着永佳公主刁难姜清瑶。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姜清瑶危难绝望之际,他再出现,犹如天神降临般救下她,就不信她不心生感激。 殊不知姜清瑶抗住了永佳公主的发难,迟迟没有落入困境,叫他无从表现。 姜清瑶晕倒时,父亲出现抱走了她。 父亲抢了他的机会! 贺怀轩脸上铁青,咬牙切齿。 “为什么连老天爷都不帮我?” “就差一点点了。” 转眼到了下聘那天。 长街上,一人骑汗血马走在最前方,周身威势逼人。 身后三百护卫,麒麟袖,大金刀,带着一抬抬聘礼声势浩大前往薛家。 路人纷纷张大了嘴巴。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人下聘如此高调! “那是谁家这般高调?” “安国侯。” “那没事了。” 薛家那边早就候着,站在大门前翘首企盼。 远远瞧见马背上魁梧高大的身影,阳光下,摄人心魄。 “来了来了!”姨母薛慧心激动得一把薅过姜清瑶,把她推到最前面。 安国侯来了!带着数不尽数,望不到尽头的聘礼来了! ------------ 第58章 她就喜欢这么大方得体的人! “一,一百二十抬。” 看到聘礼单子,每一抬的分量都极重,饶是底子不薄的薛家人瞧见也震惊万分。 安国侯如此大手笔,财大气粗得令人发指。 可见是真心爱重他们家七七。 姜清瑶心中震动,安国侯这人好极了,她就喜欢这么大方得体的人! 不禁想到上辈子掏空嫁妆供养侯府,努力赚钱倒贴渣夫养外室的倒霉日子。 再次感叹,要是上辈子选的是安国侯就好了。 她都不敢想象前世选了安国侯,她该是多么开朗的侯府主母。 姜清瑶晶莹眼睛一红。 贺峥悄无声息地靠近,“这是你该得的。” “啊?”姜清瑶倏地回过神来,眨了眨湿漉漉的眸。 他该不会以为她感动到哭了吧? 她只是扼腕,叹息,觉得上辈子太倒霉太苦了,瞎了眼选了贺怀轩那个狼心狗肺的。 “嗯嗯,我知道的。”姜清瑶从善如流地接道。 “圣旨到——” 皇上身边的曹公公前来送贺礼——皇上的御笔亲书。 一幅墨宝,遒劲有力写着“佳偶天成”四个大字。 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这是皇上对两人婚事的认可和祝福,是天大的荣誉。 有了这,没有人敢说他们不配。 皇上都说配,你要说不配,你比皇上还厉害? 那就等着砍头。 薛家人个个眼睛都快笑没了。 姜清瑶也跟着高兴起来,心道这不是打了永佳公主的脸? 回头碰到永佳公主再说她不配,就直接拿这个甩她脸上,让她瞧瞧。 薛老爷子对贺峥道:“侯爷,咱们家七七就交给你了。” 七七…… 姜清瑶侧脸小声道:“七七,我的乳名。” 贺峥颔首,嗓音低沉而笃定:“外祖父放心,我会照顾好七七。” 一声“外祖父”让人受宠若惊。 商人本就是最末等,总叫人瞧不起,安国侯身份显赫,却丝毫没有架子。 “好,好,好!”薛老爷子面上笑得更开心了。 七七。 这个称呼从安国侯嘴里吐出,别有一番滋味。 姜清瑶难得面上微微一烫。 贺峥没有久留,带着人回去。 “等一下。”姜清瑶扯了下他的衣袖。 贺峥停住脚步。 只见她飞快地跑开,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姜清瑶塞到他手里,“回去路上饿了就垫垫肚子。” 贺峥垂眸,手帕包着一团荷叶包饭。 “好。”他的神情温柔了许多,眼底的温度炙热,扫过她嫣红饱满的唇。 一旁的溪枫:又是大人被姜姑娘投喂的一天。 好甜! 薛家欢天喜地,另一厢,宁远伯府死气沉沉。 傍晚,下人神色匆匆:“伯爷,不好了,老夫人吐血不止!” 姜屹松慌乱,火急火燎派人请大夫。 一直到次日早晨,姜老夫人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老夫人昏沉,许氏连侍疾都不用了,终于松口气。 离开福盛堂,她嘴角勾起,不用照顾老虔婆,实在太好了。 “母亲。”姜韵雪去了翠梧院,扑到许氏怀里。 “安国侯府竟然给了一百二十抬聘礼,外面的人都在说姜清瑶有福气,她还有陛下的御笔亲书呜呜呜。” 姜韵雪嫉妒得簌簌落泪,“女儿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过她了!” 许氏面沉如水,“我派去安王府的人说安王去了西境,等安王回来,求他给你一个名分。” 安王府的侍妾哪里比得上安国侯府夫人尊贵? 妾永远都是妾。 上不了台面。 姜韵雪哭成泪人。 许氏阴恻恻地开口,“娘错了。” “早知道姜清瑶害你这般伤心,当年就应该狠狠心,趁她病捂死她算了,省得装慈母哄你父亲高兴。” 姜清瑶小时候高烧不退,她半夜打开窗户用水浸湿被子,还偷偷倒掉了汤药,没想到姜清瑶命硬,挺了下来。 要问什么滋味,许氏现在就是后悔。 哭了一会儿,姜韵雪抬起头,“祖母吐了好多血,她不会要死了吧?” 许氏面容微僵,幽幽道:“那是她的命。” “如果病死了,就命该如此。” “咱们阻止不了。” 姜韵雪只是觉得祖母的病情恶化得太快,隐隐有点不对劲。 又过了一日。 管家找到姜屹松:“伯爷,药铺小厮刚来送药,说夫人买了药。” “买药?什么药?”姜屹松困惑,许氏又没生病,她买什么药?用来做什么? 管家也不懂,“生附子,那小厮说夫人最近买了不止一次,可能要得急,他们就送上门了。” “噢,那小厮还说生附子千万别跟白及,半夏,瓜蒌那些同食,药效相克。” 此事实在古怪。 姜屹松沉默,他在思考。 许氏一直贴身侍疾,母亲的病用了药却不见好转,明明大夫都说了,按时喝药养养,身体能养回来。 姜屹松心烦意乱,心里突然冒出个不好的念头。 他去问大夫,若母亲的方子和生附子同食,是否有碍。 大夫诧异:“绝对不行,生附子本身就有一定毒性,方子里又有半夏,两者相克。” “患者若吃多了便会咳嗽不止,伤心伤肺,严重者呕血不止。” 姜屹松脑子一嗡,脸上表情瞬间僵硬。 是她! 是许云霏给母亲下的药! “毒妇,这个毒妇,饶不了你。” …… “啊啊啊啊啊啊——” 姜韵雪和姜熙泽回府,便听到大厅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姜韵雪毫无同情,轻嗤道:“是哪个下贱的东西犯了错被罚?” 姜熙泽却猛地皱眉,“姐姐,不太对,听起来怎么像是母亲的声音?” “什么?”姜韵雪笑容凝固,心头狂跳,奔了过去。 只见许氏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姜屹松还在用带刺的鞭子抽她。 “毒妇,贱人,让你伺候母亲,你竟敢下药害她!” “我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个蛇蝎歹毒的女人。” “今日我就打死你告慰列祖列宗。” “父亲不要!”姜韵雪脸色煞白,扑过去抱住姜屹松的腿。 姜熙泽也抱着他的腿,“母亲不是这样的人,父亲,这里边一定有误会,有人陷害母亲啊……” 一对儿女声泪俱下。 姜屹松扬起的鞭子重重垂落,沉默许久,到底留了许氏一口气,让人拖着半死不活的她先到祠堂跪着。 “老夫人救回来情况也不好,许氏被抽成了血人……” 第二天。 姜清瑶躺在贵妃榻上,听着慕青的禀报。 慕青现在才知晓,清瑶小姐让她盯着许氏的用意。 许氏确实偷偷到药铺买了药,她很谨慎,不假手于人,要不是她一直暗中盯着许氏一举一动,恐怕都发现不了。 她收起姜老夫人服用药的药渣子给姜清瑶,小姐便能分辨出里面的药材,有一味半夏与许氏买的生附子相克。 姜清瑶再让人假扮药铺小厮上宁远伯府送药,直接将证据怼到姜屹松脸上,他要再发现不了许氏的阴谋,那脑子都白长。 等慕青离开后,之桃开口:“宁远伯不会心软放过许氏吧?” 那样小姐的心思不是白费? 姜清瑶凉凉道:“今日就是许氏的死期,无非两种可能……” ------------ 第59章 死不瞑目 “今日就是许氏的死期,无非两种可能……” “一,宁远伯愤怒当头打杀了许氏,如今看这个可能性不大,如果他这么做了,姜韵雪姜熙泽难免恨他。跟自己的一双嫡子嫡女有杀母之仇,宁远伯到底不愿。” “如果宁远伯真这么做,我们将杀妻罪把柄抓在手里,回头送他去大牢。” “二,姜老夫人亲自出手。” “我更倾向第二种可能,她的身体已经药石无医,时日无多了,临死前定要带走这个下药谋害她,心思歹毒的儿媳妇,以免日后教坏小辈。” 这样恶毒狠辣,谋害婆母的女人,姜老夫人绝不可能让她继续做宁远伯府的主母。 “那为何一定是今日?”初露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不能明日,后日,好好筹谋再杀许氏?反正许氏现在把柄被抓住,又落到姜老夫人手里,还不是任她折磨? 姜清瑶笑了笑,不急不缓道:“因为姜老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宁远伯性子懦弱,又优柔寡断。时间一拖,等宁远伯怒气渐消,难免想起跟许氏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心有不忍。” “姜韵雪姜熙泽再到他跟前求情,指不定他就原谅许氏了,这样姜老夫人想杀也杀不成,她只能快刀斩乱麻,赶紧要了许氏的命。” 只能是今日,过了今日,就不好说了。 迟则生变,人心也善变,姜屹松现在恨不得许氏死,可能睡一觉醒来又舍不得了。 丫鬟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小姐选这个时间点让许氏罪行败露,就是想让奄奄一息的姜老夫人反杀许氏。 ⽩凝听得心惊肉跳。 所以在姜君茹上门说许氏嫁妆被掏空,又天天侍疾挨骂时,小姐就已经猜到了结局,并且想好了如何借刀杀人。 姜老夫人活不长,许氏也要死了,一石二鸟,小姐一点也没脏了自己的手。 ⽩凝沉默了下,问:“如果许氏不那么做呢?她不谋害姜老夫人……”就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姜清瑶低头啜了口茶,“如果不那么做,她就不是许氏。” 恶人是不会变好的,只要有人妨碍到她,就会铲除。 小时候的她对许氏有何威胁? 出生不久生母去世,她是养在继母许氏身边的,不争不抢,乖巧懂事,不过占了个嫡长女的名头,许氏就要弄死她。 可见她的心肝早就黑透了。 闻言,之桃毫不留情道:“许氏自作孽不可活。” 那厢,福盛堂。 两个粗使婆子摁住许氏跪在姜老夫人面前。 许氏痛哭流涕,“母亲,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我没想过要害您的,是那姜清瑶她唆使我的……” 这话姜老夫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一会儿是姜清瑶花重金买通她谋害自己,一会儿又变成姜清瑶才是下药的人,栽赃陷害她。 每一个说辞都经不起推敲,也没有证据。 倒是药铺的老板小厮都认出来是许氏买的药,账本上都记着呢! 下人还在许氏的翠梧院搜出了未用完的生附子粉末,许氏就是悄悄买了生附子磨成粉,趁着侍疾加到她的饮食里。 一点点激化她的病情,摧毁她的身体,直到如今药石无医,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她。 姜老夫人恨呐。 “念在你生下熙泽的份上,也算为宁远伯府开枝散叶,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不,不要……” “你杀了我,熙泽韵雪会恨你的……你不能杀我。” “我要见夫君!夫君才不舍得杀我!” 姜老夫人冷哼:“所以我现在就杀了你啊,看谁还救得了你?” 婆子捏住了许氏的下巴,一碗老鼠药被灌进她的喉咙里。 剧毒入喉,许氏在地上剧烈挣扎,没一会儿就咽了气。 死不瞑目。 “晦气,盖上白布抬出去。”姜老夫人摆了摆手,“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这样谋害婆母不孝下作的人,不配好好安葬。” 姜韵雪闯进福盛堂,心头狂跳,直觉告诉她,母亲恐怕已经…… 她冲上去掀开白布,看到许氏不成人样的死状,吓得“啊”地尖叫,跌坐地上嚎啕大哭。 “母亲!”姜熙泽声音怆然,母亲死的好惨,她死不瞑目。 怎么会这样? 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被说谋害祖母,变成这样? 姜韵雪眼眸布满恨意,哑着嗓子极低声道:“弟弟,是祖母杀死了母亲。” 没了母亲,以后谁还替她筹谋?替她着想? 她日后的婚事怎么办?她的日子该怎么办? 祖母杀死了母亲?姜熙泽趴在许氏身上,心口钻心的疼,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清。 姜屹松还没来得及看许氏的尸身,尸身已经被丢到乱葬岗。 他知晓了姜老夫人的态度,没说什么,对外宣称许氏突发恶疾,暴病身亡,草草处理她的身后事。 宁远伯府如今拮据,姜屹松只能以最简单的仪式办了丧事,也算全了许氏的体面。 外界议论宁远伯府实在倒霉,接连出事,可能是因为曾经的嫡长女是福星降临,他们把福星赶走了,气运就尽了。 听到这番论调,姜屹松又是一阵心梗,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 他很快调整情绪,振作起来,相看续弦。 宁远伯府不能一直没有主母,需要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来操持家业才是。 此时。 姜清瑶坐在马车上,看到街上混乱的一幕。 竟然是她。 她眉梢微动,喊了声“停下”。 姜清瑶让⽩凝过去打听发生什么事,片刻⽩凝回来说,那女子要被自己的赌鬼兄长卖了抵债。 “真是命苦的姑娘。”⽩凝叹息。 命苦? 姜清瑶哂笑。 不过是家道中落却不甘平庸,跟兄长做戏,看哪位好心的公子停下,好攀扯上对方。 骗钱,骗名分。 注视着人群里泪水涟涟的女子,勾起姜清瑶的回忆。 女子叫柳思思,是前世贺怀轩养在外头的女人之一。 前世柳思思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炫耀贺怀轩给她买院子,买首饰脂粉香膏,挥金如土,又是如何在床上疼爱她的。 “侯爷说你不过是个多管闲事的管家婆,无趣得很,想必侯爷不曾像待我这般疼爱过你吧?” “侯爷还说你整日钻研经营,满身铜臭味,俗气得很。” 殊不知贺怀轩花的所有钱都是她赚来的。 一边花着她的钱,让她操持家业,替他养外室子,一边跟别的女人嘲讽奚落她。 贺怀轩,果然好得很。 这个柳思思不是个省油的灯,正好送去给秦玉蓉增添点乐子。 马车缓缓经过。 柳思思只见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掀开一点车帘子缝隙,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一介弱女子在上京城想要活下去就要有靠山,安国侯府世子是个怜香惜玉的。” 留下这句话,马车离去,扬起微尘。 靠山……安国侯府世子! 柳思思眼底掠过一抹贪婪的精光。 ------------ 第60章 无德无才之人,世子之位他不配! 自从赏花宴那次错过,贺怀轩日益消沉,只能跟狐朋狗友吃酒玩乐。 东巷口的院子他许久没去了,每次见到秦玉蓉,张嘴闭嘴都是钱,俗气。 他感觉秦玉蓉也不像上辈子那般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她变了。 还因为他花钱买玉佩不给她买安胎药而大发脾气。 有何可气? 简直无理取闹! 其他女子不用整日进补也能生孩子,偏她这般娇气? 再说了,别的公子哥们都有那红宝石玉佩,他能没有吗?他可是堂堂安国侯府世子,让他的脸面往哪搁? 贺怀轩决定冷落秦玉蓉一会儿,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度。 如意酒楼雅间。 贺怀轩喝得醉醺醺,摇摇晃晃,忽然一个女子不小心撞到他。 “公子抱歉,小女子无意冲撞。” 女子身着青色素衣,柔软无骨,一双眸子湿漉漉地盯着他。 忽然眼前浮现另一个人的脸,贺怀轩胸口一堵,喃喃道:“清瑶……是你吗?” “你终于来找我了?” 柳思思根本不知道他嘴里念的是谁,犹豫一下,直接扑到他怀里,踮起脚亲上去:“是我。” 贺怀轩顺势吻住她的唇,狠狠碾磨。 他要惩罚她的……背叛。 前来要钱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骤变,转身回去告诉秦玉蓉。 “世子跟别的女人抱在一起亲热?” 秦玉蓉的心仿佛被刀子捅穿了,一想到贺怀轩抱着别的女人缠绵悱恻,眼中就开始喷火。 “世子你好狠的心!” 等秦玉蓉冲过去时,那边柳思思跟贺怀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砰——” 巨大的声音,房门破开。 躺在床上的柳思思被人一把抓着头发拖下去,茶水淋到她脸上。 “啊!”她尖叫。 醒来的贺怀轩看着这一幕,眉心一跳,“蓉儿你做什么?快住手!” “你疯了?” 秦玉蓉狠狠扇了柳思思一巴掌,“不要脸的东西勾引世子,世子是你这等下贱货色配肖想的?” 柳思思柔弱而无助,浑身颤抖,泪水涟涟道:“我,我没有,我也不知怎么变成这样……” “求求你了别打我。” “我害怕。” 她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更衬得秦玉蓉凶狠霸道。 贺怀轩心中登时升起一股烦躁,上前用力推开秦玉蓉,“够了!思思她是无辜的,是我喝多了酒才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你看看你,动手动脚的,哪里像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言行无状,像个泼妇。” 他说着扶起柳思思,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将她搂在怀里。 柳思思一言不发,只簌簌落泪,惹人怜爱。 “我像泼妇?”秦玉蓉红着眼,胸口剧烈起伏,看到缩在贺怀轩怀里宛如一朵小白花的柳思思,更是气炸了。 恨不得上前将她撕碎! “再让我发现你伤害思思,别怪我无情。”贺怀轩搂着柳思思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玉蓉站在原地,杵了大半天,眼泪都要流干了。 姜清瑶说的那句“值得吗”浮上心头,犹如万千蚂蚁密密麻麻啃食她的心脏。 好痛。 心好痛。 翌日,听到如意酒楼的店小二前来禀报这个事,姜清瑶丢给他赏银,“做的不错,下次有消息再来报。” “好的咧,小的一定擦亮眼睛盯紧世子!” 前天姜清瑶找到他让他盯住安国侯府世子,如果世子在酒楼沾染上了些什么桃花就禀告她。 安国侯府世子是如意酒楼的常客,成天跟公子哥们泡在这里喝酒玩乐,只是盯着他,这个要求不难,小二就应下了。 之桃语气嫌弃:“世子这么快就变心了,那秦玉蓉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到现在连个名分都没给她。” 姜清瑶闻言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地低头喝了口茶。 变心?他这种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接下来秦玉蓉只有一条路,找贺老夫人做主,施压世子给她名分。” 孩子还没生下来,贺怀轩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除了柳思思,还会有徐思思,杨思思,无数个思思。 秦玉蓉等不了。 初露急了:“万一真让她求到名分可怎么办?” 姜清瑶也不避讳:“我要的就是这个。” 让贺怀轩跟秦玉蓉这个娼妓之女罪臣之后锁死,牢牢地绑在一块,将他从世子之位越推越远。 直到失去所有。 无德无才之人,世子之位他不配! ⽩凝拉过初露,附在她耳边给她分析情况,传递智慧。 初露也很上道,点头如捣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妙啊!” “小姐想的真长远。” 话说,这几日风平浪静,永佳公主终于放下心松了口气,只是那渠勒国使臣实在可恶,昨晚的宫宴上又提出和亲。 大夏有三位公主,皇后所生的永乐公主,太子的胞妹,黎妃所出的永佳公主,以及殷妃生的永安公主。 永佳公主怎么也不乐意远嫁西域,要和亲就让其他两位公主去。 谨德帝并未答应,此事还在商议。 “母妃说的对,安国侯才管不了我的婚事,父皇也不会听他的,他就是吓唬我。” 况且,永佳公主私心里觉得安国侯不会这么狠心对她,他对她应该是有几分特别的。 片刻,内侍前来说父皇要见她。 等永佳公主到了紫极殿外,却被宫人拦下,“公主殿下,陛下在跟大臣议事,让您在外面等候。” 她立马神情不悦皱了皱眉:“知道了。” 午时日头正盛,阳光刺眼。 没一会儿永佳公主就不耐烦了,“父皇还没议完?本公主就不能在偏殿等?” “你们这群狗奴才是想晒死本公主?!” “公主殿下息怒,这是陛下的旨意。” “胡扯,父皇这么疼我怎么会忍心让我晒着?” “滚开,本公主要进去见父皇!” 不顾阻拦,她冲了进去,“父皇,这群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曲解您的意思折腾我,快赐死他们,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话没说完,她就愣住了。 迎上冰冷的眸,谨德帝素来慈祥的面庞已经染上几分怒意。 “是朕让他们这么做的。” 大臣们面面相觑,心里不禁想永佳公主确实放肆,居然没有陛下的允许就擅自闯进来,行事毫无规矩,挑衅陛下的威严。 如此任性做派,谨德帝如何能容她? 接下来谨德帝说了一句让她永生难忘的话。 “既然不想……” ------------ 第61章 她不是外人 “既然不想站着,那便跪着。”谨德帝语气冷酷。 永佳公主骤然惊得瞪大眼睛,“父皇!” 四肢百骸生出的恐慌一点点将她淹没,直到面庞彻底失去血色。 明德殿内,气氛压抑。 黎妃眸光闪烁:“公主还没回来?” 嬷嬷胆颤心惊,垂着头回:“还,还没。” 黎妃掐住佛珠,咬了下唇久久不语。 永佳公主被谨德帝罚跪了,就跪在紫极殿外,从午时跪到现在,天色渐暗。 女儿矜贵娇弱,怎么受得了?! 黎妃深吸一口气,缓缓阖上微红眼眸。 这时候她不能去求情,她可不像乔妃那个蠢货,只会适得其反。 指尖使劲摩挲佛珠,每一颗上面都刻着一个字。 ——忍! 又等了一会儿,永佳公主终于回来了,是宫人用轿子抬回来的。 看到女儿的情状,黎妃所有的隐忍镇定瞬间破防。 “我的永佳啊——” “快,将公主抱上榻,莫要磕到碰到了。” 永佳公主这时候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膝盖已经失去知觉。 她跪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忘记了是白天还是黑夜,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尊贵的公主。 在皇城里,只有那些下贱的宫人们才会下跪,如今她也像他们那样跪在地上。 奇耻大辱! 这辈子都没有这般丢脸。 她哭起来:“父皇为何要这样罚我?女儿做错了什么?” 黎妃早就让人问清楚了来龙去脉,沉着脸颤声道:“永佳,你犯了你父皇的禁忌。” 永佳公主一怔。 黎妃红着眼,“帝王威严不可冒犯,身在帝王家,我们跟寻常百姓不同,你的父皇先是皇帝,然后才是你的父亲。” 说着她眼神暗了暗。 沉默片刻,永佳公主含泪道:“母妃,女儿知晓了。” 傍晚,黎妃带着提前命宫人熬制的炖汤前往紫极殿,只字不提永佳公主的事,似乎并不在意。 谨德帝淡道,“永佳年纪不小了,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 “陛下说的是。”黎妃点点头柔声道。 谨德帝:“昨天渠勒国使臣又提出和亲,他们的王子想要求娶大夏公主。” 话音落,空气仿佛都安静了。 黎妃心头掀起巨浪,面上却极力克制。 她沉默了下,抬头迎向谨德帝的视线,眼眶泛红。 “陛下,西域太远了,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舍不得。” 黎妃保养得极好,容貌依旧浓艳动人,可见年轻时是多么夺目的美人。 她一哭起来,全然无害又无助,自是惹人怜惜的。 “你啊。”谨德帝递给她一块帕子,“动不动就哭像什么话,擦擦。” 黎妃擦了擦眼泪。 谨德帝面容温和:“朕也舍不得,可永佳被惯坏了,招驸马吧,让她早日成家,性子安定一些。” 黎妃没再挣扎,点了点头,“依陛下的。” 她们根本没得选,要不就和亲远嫁西域,从此山高路远,再难相见。 要不就找驸马嫁人,黎妃自然选后者。 离开紫极殿,夜色渐稠。 黎妃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她一改柔弱,表情冷如寒霜。 “陛下,你总是这般……” 帝王,果然都是冷酷无情。 女儿跪了大半天膝盖都快废了,他没有半句关心。 当初儿子夭折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流! 黎妃不禁想,谁死了陛下才会伤心流泪? 她的儿子是被后宫那位害死的,陛下明明知道,却选择包庇。 没关系,她可以等。 等一个时机,报仇雪恨。 …… 姜清瑶在海棠居静待消息,麻六上前禀报:“清瑶小姐,秦玉蓉现在前往安国侯府。” 姜清瑶放下手里的书,唇瓣浮上笑意,“走,去钓鱼。” 之桃满脸困惑:“小姐,你要上哪儿钓鱼?” 姜清瑶:“安国侯府。” 之桃反应过来,此钓鱼非彼钓鱼。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安国侯府门前。 一看到姜清瑶,小厮赶紧将人迎了进去,“姜姑娘快请进。” 嗯?又无需通传一声? 跟回自己家似的,倒让姜清瑶有点诧异,安国侯到底跟他们吩咐了什么? 府上的下人们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没什么奇怪的,姜姑娘来去自如也是应该的。 彼时,秦玉蓉摸着肚子跪在贺老夫人和安国侯跟前,泪眼婆娑颤声道:“求老夫人和侯爷看在孩子的份上,替我做主!” 站在一旁的贺怀轩脸色难看,分明对她的行为不满。 “什么事这么热闹?”姜清瑶娉婷而来。 看到她过来,秦玉蓉眼神阴冷,不悦斥责道:“姜姑娘不请自来未免太不懂规矩?下人也不通传一声?” “姜姑娘真当侯府是自己家,想来就来?” “再说,这是我与安国侯府的家事,姜姑娘还未过门,一个外人,还不赶紧回避?” 说着她摩挲着小腹,不知道在显摆什么,人还未进门,俨然一副世子夫人的派头。 大夫人李氏虽然不喜欢秦玉蓉,但也觉得她说的没错。 “她说的不错,姜姑娘,这是我们侯府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还是到偏厅候着吧,等我们处理完事情才有空招呼你。” 她心想的是家丑不宜外扬。 “她不是外人。”贺峥嗓音冰冷无情。 贺老夫人也点头,剜了李氏一眼,“看你这话说的,糊涂,清瑶怎么是外人?” “既然下了聘,就是咱们侯府的媳妇。” 秦玉蓉嘴角抽搐了起来,气得胸口一紧,贺老夫人和安国侯对姜清瑶维护的态度让她嫉妒。 她怀着世子的孩子,孕育安国侯府子嗣,劳苦功高,还不如姜清瑶这个未过门的! 这下秦玉蓉更难受了。 李氏被婆母教训,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她算是瞧出来了,这个姜清瑶是半句也说不得。 贺峥神色冷硬,冷冷看着贺怀轩:“你想如何处置?” 他的眼神过于锐利。 贺怀轩心虚地下意识躲闪他的目光,咽了咽口水道:“倘若蓉儿这胎生下儿子,儿子就纳她做妾,如果是个女儿就继续让她做外室。” 秦玉蓉浑身一僵,心头生出凉意。 世子从来都没打算让她做世子夫人! 从来没想过给予她那般荣宠,哪怕她给他生下儿子…… 她的梦似乎一下子被刺破了,脑袋嗡地一下,像被人打了一棍。 秦玉蓉哭得稀里哗啦。 闻言,贺老夫人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说法不太满意。 看贺怀轩也不甚在意秦玉蓉,李氏憋不住了,“不能让身份卑微的女子怀咱们侯府的子孙,会叫人笑话,直接打胎吧。” 秦玉蓉可是大师批命过的灾星,李氏才不想她进门,晦气。 秦玉蓉面色发白,“不,求求了,不要!”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本来想当着所有人的面逼迫世子给她一个名分,怎么就变成这样? 这不是她想要的。 二夫人陶氏语调温和:“毕竟是怀轩的孩子,大嫂怎可如此残忍?” “再说什么身份卑微,姜姑娘的出身也不见得多好……” 刹那,空气有片刻静止。 ------------ 第62章 丢掉他这颗鱼目,拥抱安国侯这颗明珠 姜清瑶皱了皱鼻子。 陶氏想要让她觉得李氏在讽刺她,加深她跟李氏的矛盾,不过姜清瑶反倒很讨厌陶氏这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做派。 她才不上当。 李氏反应过来:“你莫要胡说啊,我可没说姜姑娘。” 贺老夫人发话:“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虽然老人家平常看起来慈祥,发起威来叫她们都吃不消。 李氏陶氏果然住了嘴。 姜清瑶却在此时开口:“大丈夫应该敢作敢当,既然世子与秦氏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又有了孩子,就应该承担起责任。” “生儿生女都是你的至亲骨肉,不应该做区别对待。”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李氏诧异,这姜清瑶如此大度?分明是秦玉蓉抢走了她的未婚夫,她迫不得已另选夫婿。 她竟然一点也不记恨秦玉蓉,反而替她说话? 更别忘了秦玉蓉调换批命害她,姜清瑶这般,李氏一时间完全看不透她了。 秦玉蓉也惊得张大嘴巴,姜清瑶会这么好心替她说话? 她不应该落井下石,让自己进不了侯府的门? 贺怀轩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清瑶,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背叛。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好!” 这一声都似在唇齿间碾磨而出。 “姜姑娘说的不错,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身为安国侯府世子,更应该负责任。” 他仔细盯着姜清瑶的表情,语气恼怒而冷酷:“我要娶秦玉蓉为妻!” 一句话掷地有声。 “什么妾,什么外室,蓉儿她值得更好的。” 他就要让姜清瑶这个该死的女人瞧瞧,他是如何疼爱别的女人的。 而这一切,都是她逼迫他的。 是她亲手推开了他的爱!辜负了他的心意! 原本属于她的世子夫人之位,拱手让给别人了。 他今日决定做些什么叫姜清瑶后悔,最好悔到肠子都青了。 姜清瑶根本不懂他的内心戏,只知道他这个人定力不足,浮躁得很,只消激一激就会上头。 他这样任性浮躁,上辈子她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是上头了快活了,累死累活的是她。 这一世,就让秦玉蓉去忍受他的糟糕吧。 他若娶了秦玉蓉为正妻,就娶不了旁的名门贵女,获取不到任何助力,光凭他的实力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还会惹人诟病,影响他的世子之位。 只是眼下,贺怀轩自傲自大,完全看不清自己岌岌可危随时可以被取代的处境,还以为自己是安国侯唯一的儿子,地位无法撼动。 路走窄了。 见鱼儿上钩了,姜清瑶不咸不淡道:“世子倒是个有担当的人了。” 听她这样说话,贺怀轩更加不快,势要与她作对到底,“当然!” “本世子可不像某的人见异思迁,朝三暮四,转头就变了心。” “放肆。”贺老夫人训斥,“注意你说的话。” 姜清瑶哪里听不出贺怀轩的阴阳怪气,心里嗤笑了声,什么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她是弃暗投明,丢掉他这颗鱼目,拥抱安国侯这颗明珠啊! 姜清瑶下意识朝安国侯挨近了一小步。 贺峥眸光微动,放在身侧的手细不可察地收紧,转头问贺怀轩:“你确定要娶她为妻?” 贺老夫人蹙眉,“祁昀?” “做儿子的糊涂,咱们做长辈的可不能糊涂啊。” “娶正妻,那就是世子夫人,关乎侯府的脸面,不可儿戏。” 秦玉蓉果然眼露希冀。 世子夫人! 她离世子夫人只有一步之遥。 她激动得身子都发抖了。 “怀轩哥哥,蓉儿这辈子都跟定你了,外室妾室也罢,只要能跟在你身边,蓉儿就心满意足。” “就是苦了咱们的长子,以后就要有一个身份低微的生母,不为我着想,怀轩哥哥也要替孩子着想。” “怀轩哥哥,你快说话啊。” “……”姜清瑶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贺怀轩面色变幻了片刻,方才抬起头,目光镇定。 “父亲,我意已决。” “我要娶蓉儿为正妻,今生待她好,与她白头偕老。” 贺峥眉眼疏冷:“好,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接下来的路,哪怕是跪着,他也要走下去。 秦玉蓉双眼发亮,心脏砰砰砰跳得巨快,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中。 贺老夫人却是皱着眉,显然不太乐意,但孙子坚持,儿子又不反对,此事她也不想管了。 秦玉蓉不识大体,举止轻浮,需得安排嬷嬷教她规矩,省得日后丢人现眼。 贺老夫人:“怀轩,你们的婚事要赶紧办了,省得跟你父亲冲撞了。” 这次上门争取到的结果出乎预料,秦玉蓉笑得灿烂,还不忘在姜清瑶走前,故意凑上去。 “姜清瑶,以后我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了,咱们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的好。” “我知你心里耿耿于怀,恨我抢走了世子,可我跟世子是真心相爱的,你都看到了,世子有多在乎我。” “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我跟老夫人和侯爷硬气。” 姜清瑶扯了扯唇角,“你跟世子真是一对,脑子都有点毛病。” 她巴不得秦玉蓉抢走贺怀轩,快把那个男人带走吧,俩人锁死。 秦玉蓉愣了愣,目光涌出厌恶,“姜清瑶,我已经让步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我不识抬举?” “你虽是世子夫人,可再怎么厉害,也越不过我这个婆母。” “将来你还要日日向我请安,听我立规矩,我让你向东你不能向西,我让你站着你不能坐着。你觉得是谁不识抬举?” 也不管秦玉蓉什么反应,姜清瑶撂下话转身离去,心道秦玉蓉真是拎不清,跑到她跟前耍世子夫人的威风。 日后秦玉蓉见了她,高低得喊一声“母亲”! 况且,贺怀轩这个世子都是可以换的,等贺怀轩不是世子了,她秦玉蓉这个世子夫人就做到头了。 闻言,秦玉蓉脸色唰地垮了下来。 姜清瑶是她的婆母,日后不是想怎么折磨她都行? 想到这一层,秦玉蓉心头的喜悦消退许多,蒙上淡淡的不安。 很快,秦玉蓉把这个消息告诉姜老夫人。 上一回她像乞丐一样被打发走了,这一回,她要宁远伯府所有人风风光光迎接她! 人还没过门,秦玉蓉的世子夫人派头已经拿捏到十分,看谁都抬着下巴。 姜老夫人好艰难从床上爬起来,灰败的脸上露出点欣喜。 “蓉儿,我就知道你是个争气的!” “咳咳咳……安国侯府打算给多少聘礼?” “给姜清瑶的有一百二十抬,你这个世子夫人,起码也要七八十抬吧?”姜老夫人毫不掩饰贪婪相。 秦玉蓉笑容蓦地僵住。 她觉得以安国侯府对她的态度,可能不会给这么多? 但又拉不下面子,不想矮了姜清瑶一头。 姜清瑶有的,她也要有! “我去问问世子。”秦玉蓉道。 负责婚事的人是李氏,李氏很是不快,冷哼一声:“七八十抬?怕不是在做梦?” “长辈们的意思就是三十二抬。” 秦玉蓉满脸都是失望,“为何给姜清瑶的是一百二十抬?!” 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可是侯府正儿八经娶的世子夫人! 贺怀轩也错愕,三十二抬,比他想象的要少许多。 李氏扯了扯唇角,“为什么?因为给姜姑娘的聘礼全都是从侯爷的私库出的,完全没有动用公中的钱。” 她睨了贺怀轩一眼:“你若有本事,也可以自己挣功勋赏赐,或经营私产。” 这两样贺怀轩都不占,他干啥啥不行,只会花钱。 被大伯母这么一说,贺怀轩脸上像是火烧着了似的,丢脸至极! 秦玉蓉却完全没瞧见他的难堪,直接道:“世子,你跟侯爷要吧,父亲替儿子出钱娶媳妇,天经地义。” 李氏眼皮一跳,这秦玉蓉比她想得还不要脸啊。 贺怀轩错愕:“你疯了?” 跟父亲要?秦玉蓉害过姜清瑶,对于一个害过自己未婚妻的人,父亲不会答应的。 秦玉蓉不依不饶,摸着肚子:“你就去问嘛,万一侯爷答应了呢?” 她一脸娇羞:“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肚子里咱们的孩子,聘礼太少他踢我了,许是不高兴了。” 贺怀轩犹豫半晌,厚着脸皮去找贺峥。 “父亲……” ------------ 第63章 人生得此妻,夫复何求? “是你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贺峥的眸光比平时还要冷厉几分,周身气势极盛,震慑得人喘不过气来。 贺怀轩脊背一寒,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听了秦玉蓉的话,他鬼使神差地来了,跟父亲商量多给秦玉蓉四十八抬聘礼,加上原来的三十二抬,凑够八十抬。 当然,这四十八抬聘礼全要父亲的私库出。 面对贺峥冷硬的面庞,他明明神色淡极,却叫人从心底透出来畏惧。 贺怀轩不禁打了个冷颤,无比后悔自己听信了秦玉蓉的鬼话。 贺峥眼神没有半点起伏,语气冷漠:“回答我。” 贺怀轩仿佛被人扼住咽喉,他忙不迭地回道:“回父亲,是,是蓉儿让我这般做的。” “儿子是迫不得已,儿子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既然没有这种厚颜无耻的想法,那便不要提。”贺峥毫不留情。 厚颜无耻…… 贺怀轩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青红交加,晦涩道:“儿子知错。” 他垂着头,感觉失去了所有的尊严。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是—— 回到房中,甫一进门,秦玉蓉就急切问他:“成了吗?” 桌上还放着一碗安胎药,秦玉蓉打算摊凉了喝。 她眼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叫贺怀轩膈应万分,一时间觉得她丑陋无比,俗不可耐。 而他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向父亲低头,丢脸到无地自容。 心头的怒火再也压不住,贺怀轩直接掀翻桌子,连同那碗安胎药全都打翻。 “怀轩哥哥你做什么?为何这般生气?” 贺怀轩恶狠狠道:“父亲拒绝了,是你让我去丢脸的。” “秦玉蓉,你难道是贪图荣华富贵才跟我在一起?你到底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想要世子夫人之位?” 一瞬间,秦玉蓉被问的哑口无言。 见她不出声,贺怀轩心里头更加烦乱。 片刻,秦玉蓉泪水嘀嗒落下,抱住他的胳膊,“怀轩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我当然是喜欢你这个人,跟什么世子夫人,荣华富贵都没关系。” “就算将来怀轩哥哥你一无所有,蓉儿还是爱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贺怀轩这才消了气。 然而现在的秦玉蓉不会料到,将来她一语成谶。 贺怀轩和秦玉蓉婚事办得急促,很多流程都省去了,大抵是觉得丢人,只请了贺家亲近的族人参加喜宴。 新人拜了天地高堂之后,还要给宾客敬酒。 “也不知道世子怎么想的,这样的女子也要娶为正妻,日后哪家名门贵女会嫁进来做妾?他这是断了自己的路。” “出身不好,若是容貌绝佳,又心性纯良倒好,偏是个婚前便无媒苟合,抢人未婚夫,又谋害嫡小姐的蛇蝎女子。” “我看世子是浑然昏了头。” 宾客们议论纷纷,说的话都不太好,不看好俩人的结合。 贺怀轩脸色很是难看,笑容越发僵硬,挤都挤不出来。 上辈子他娶姜清瑶时,大家都是夸赞,说新娘子貌若天仙,温婉动人,一举一动都大方得体,羡慕他好福气。 人生得此妻,夫复何求? 怎么现在换了一个人就全然不一样了? 百感交集,不是滋味。 姜清瑶也应邀而来,落了座。 到一对新人敬酒时,秦玉蓉来到姜清瑶身旁,“我怀着身孕,不宜饮酒,便以茶代酒吧。” 她递给旁边的丫鬟一个眼神,丫鬟将茶杯递过来。 茶水冒着烟。 “哎呀。”秦玉蓉一个意外手滑,茶水要泼在姜清瑶身上。 还好姜清瑶眼疾手快,拿盘子挡了回去,滚烫的茶水洒在秦玉蓉心口。 “啊!”她烫到尖叫。 贺怀轩脸色铁青,怒斥:“姜清瑶!” 贺峥已经快步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遮挡了贺怀轩的视线,狭长的眸里淡漠警告。 凛冽的煞气压过来,贺怀轩喉咙一阵发紧,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再也不敢朝姜清瑶发火。 贺峥侧身问姜清瑶:“有无烫到?” 姜清瑶对上了他的目光,轻声道,“没有,我很机灵的。” “嗯。”贺峥扫了她身上,确实一滴水都没沾到。 蓦地转身,凌厉的目光落在贺怀轩身上,“你的新婚妻子如此笨手笨脚,就不要带她敬酒,省得伤了旁人。” 这话说的秦玉蓉仿佛是个连敬酒都做不好的废物。 多不留情面。 姜清瑶心道,安国侯这嘴是真毒。 听上去叫人心胸舒畅,爱听,会说多说。 贺怀轩此刻也回味过来秦玉蓉是故意手滑,想要烫伤姜清瑶,这点小把戏,定然逃不过周边人的目光。 他沉着脸连推带拽让秦玉蓉回房间,让她不要出来了。 秦玉蓉心口烫红一片,都痛死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少了秦玉蓉,姜清瑶觉得空气都似乎清新了许多,吃得更加有滋有味。 片刻,贺思妤凑到她身边,“清瑶姐姐,你是没瞧见,那茶水差点泼到你身上,三叔刚才可紧张了,碰翻了手边的杯子呢。” 姜清瑶眨了眨眼,有这回事? 那怪可惜的,她还想看看素来沉稳冷静的安国侯乱了方寸的模样。 她忍不住轻笑。 贺思妤抱住她胳膊:“清瑶姐姐,你今晚留宿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姜清瑶想也不想答应了。 她今晚准备了点小礼物给秦玉蓉,恰好名正言顺留下来看戏。 半夜,明月高悬。 众人被一阵嘈杂动静惊醒,纷纷过来看怎么回事。 只见贺怀轩怀里抱着一名女子,对秦玉蓉道:“你怀着身子如何洞房?” “非要闹得不可开交,人尽皆知,秦玉蓉,你不可理喻,得寸进尺。” “我要休妻!” “胡闹。”贺老夫人过来,“哪有刚成婚就要休妻的?你是要成为全上京城的笑话?” 秦玉蓉浑身发颤,脸色惨白,连忙哭诉她在房间等了半宿,世子都没来,合卺酒都没喝。 她一去找,发现世子在偏院里跟柳思思厮混。 洞房花烛夜,她独守空房。 何其凄惨?!让她如何有脸面做人? 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受夫君待见,会沦为整个上京城的笑柄,人人都可以嘲讽她轻贱她!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声嘶力竭,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眼泪不停地流。 倚在栏杆的姜清瑶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秦玉蓉一天就受不了?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七年。 ------------ 第64章 她要被休了? 上辈子的新婚夜,贺怀轩说了他无法生育后,丢下她枯等了一宿。 那一夜,贺怀轩应该是与秦玉蓉在一块吧。 他们联合起来骗她,让她付出一切到头来全都为他人做嫁衣。 姜清瑶让人提前通知了柳思思今天世子大婚,柳思思是个有手段的,哪里会坐以待毙。 这不就寻上门? 独守空房的滋味让秦玉蓉也尝尝,而且这还只是开始。 他们对她的桩桩件件,她百倍奉还。 听到贺怀轩说要休妻,秦玉蓉不敢闹了,眼泪潸然而下。 柳思思缩在贺怀轩怀里,柔声道:“我不求名分,只求留在世子爷身边。” “今夜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控制不住内心来找世子爷,都怪我,是我害了世子爷。” “你们要怪要罚,就罚我吧,不要怪世子爷。” 秦玉蓉眼里充斥浓浓的恨意,恨不得将这个抢走她男人破坏她洞房花烛夜的贱人千刀万剐。 贺怀轩抱得柳思思更紧了,眸里都是怜惜。 只有思思,才会这么善解人意,替他着想。 再看秦玉蓉,真是哪哪都糟心。 他没注意到,周遭人失望的神情,尤其贺老夫人,脸色冷得可怕。 贺怀轩是她挑选过继到儿子膝下,原本温顺守礼的孩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难道他之前的都是装的? 最近的贺怀轩就像变了一个人,仿佛撞了邪,做出一件件出格的事情。 无媒苟合,在佛门净地私会,又要娶秦玉蓉那般不堪的女子为正妻,娶了就罢了,偏偏又在新婚夜闹笑话。 简直荒唐至极。 他是不是觉得他是唯一的世子,就肆无忌惮? 那他就想岔了! 当被贺峥罚跪,跪在祠堂前,贺怀轩开始后悔。 恍惚想起上辈子,姜清瑶从未让他如此难堪,她总是替他处理好各种事情。 他不该这么冲动娶了秦玉蓉的。 天未亮,秦玉蓉大早上被嬷嬷叫起来教导规矩。 “我可是有孕在身,需要多休息。”秦玉蓉不满道。 嬷嬷:“老夫人说了,甭管是否有孕,学不好就不要吃饭,世子夫人自己掂量。” 秦玉蓉哑然。 一个下人都敢对她这个世子夫人颐指气使?她将来的日子还能好过? 这跟她期盼的完全不同。 学完规矩,秦玉蓉还要去跟贺老夫人请安,谁知人到了门口,就被拒之门外。 嬷嬷:“老夫人免了你的请安,世子夫人请回吧。” 听到这话,秦玉蓉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反而郁闷。 她知晓是昨晚的闹剧惹恼了老夫人,眼下连请安都免了,是老夫人不想见到她。 府里的下人若知道她不受老夫人待见,她在安国侯府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从嫁进来起,没有一刻是舒心的。 秦玉蓉狠狠咬住唇。 姜清瑶跟贺老夫人吃了早饭才离开。 看她欢欢喜喜地模样,秦玉蓉受不了了,眉眼间浓浓的嫉妒和怨恨。 忽然心念一动,她悄悄绕到柱子后面,伸出脚等着姜清瑶过来。 稍不留神,姜清瑶就会被绊倒,恰好面前是石阶,要是不小心磕破头破相了,那就不好嫁人了。 让你得意。 秦玉蓉暗道。 姜清瑶过来,像是没有看到底下的异样,抬起脚,然后落下。 “啊!”一阵锐痛。 秦玉蓉的脚被重重踩了一脚,她忙不迭收回腿,收得太急,身形踉跄往后摔倒。 她的脸骤然惨白,双手捧着肚子,痛苦嚎叫:“啊,我的肚子好痛……” “来人,救命啊,我的孩子。” 就在这时,屋内的人闻声赶过来。 “发生何事?” 秦玉蓉身下流了一点血,染红衣裙,她颤抖着手指向姜清瑶,“是姜清瑶推了我。” 姜清瑶面色平静:“……” 婆子抬秦玉蓉到房里,府上来了大夫,孩子勉强保住了。 听到消息,贺怀轩从祠堂过来,冷着脸质问姜清瑶,“你为何如此恶毒?连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都容不下?” 姜清瑶:“我没有推她,是她想要绊倒我,不小心自己摔倒的,这可不能怪我。” “要怪就怪她自己自作自受,害人终害己。” “你胡扯!”贺怀轩显然不信,认定就是姜清瑶嫉妒秦玉蓉,想要让她掉了孩子,失去仰仗。 这是报复。 果然,她还在为秦玉蓉抢走他的事耿耿于怀。 这时,一阵脚步声近了。 贺峥进来后,众人屏住了呼吸,安静下来。 姜清瑶开了口:“秦氏,你说我推了你,那我用的左手还是右手?又是如何推你的?能不能细细说来?” 说完转身对贺峥道:“劳烦侯爷召集附近当值的下人,看是否有目击者。” “好。”贺峥淡淡道,早在他来之前就吩咐下去了。 贺峥:“秦氏,若是胆敢撒谎污蔑,后果自负。” 寒意从背后升起,秦玉蓉目光闪烁,还是硬着头皮道:“就是姜清瑶推的我。” “就是她,我没说谎。” 贺怀轩帮腔:“父亲,蓉儿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他无比希望就是姜清瑶推的秦玉蓉,就好像这证明了她心里嫉妒,依旧在意他,在意的发了疯,对一个胎儿下手。 片刻,有个丫鬟匆匆过来,“回禀侯爷,方才奴婢看到了,是世子夫人绕到柱子后面想要绊倒姜姑娘,不小心被姜姑娘踩到脚,后退时站不稳自己摔倒的。” “姜姑娘没有推世子夫人。” 惊恐和绝望像洪水将秦玉蓉淹没,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二夫人陶氏砸砸嘴:“刚嫁进来就搞事情,家无安宁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你进门。” 贺怀轩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面上无光。 方才替秦玉蓉说话的他简直愚蠢至极。 他难以置信:“蓉儿,你怎么能?” 贺峥:“怀轩,准备好休书,这样的人,安国侯府不留。” 秦玉蓉错愕瞪大了眼睛,心脏似乎冻住。 休妻?她要被休了? 好不容易成为世子夫人,她怎么甘心失去? 她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威胁道:“如果世子休妻,我就一头撞死在侯府!” “一尸两命,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去死。” 世子夫人新婚第二天就撞死了,对侯府影响不好,败坏名声。 不明真相的人恐怕都要以为侯府虐待她,逼得她去死。 名声坏了,对其他公子娶妻不利,还会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攻击安国侯府。 秦玉蓉祭出大杀器,让大家奈何不了她,只能轻拿轻放就此揭过。 贺老夫人面沉如水。 贺峥眼眸冰冷,低沉冷哼了一声,周身压迫感极强。 “思妤,带姜姑娘出去。” 姜清瑶:? 是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吗? 转念一想,她确实是个外人,不太合适继续凑热闹,便缓缓退了出去。 贺思妤小声道:“三叔可能是生气了。” 姜清瑶问:“他生气起来很可怕吗?” ------------ 第65章 婚事恐有变 “嗯。”贺思妤点点头,“三叔生气从不大吵大嚷,但是惹恼他的人下场都……” 她斟酌一下语言,道:“跟撞到阎罗王手上似的,都要后悔来到世上一遭。” 姜清瑶明白了,他是怕他展露出来的冷酷无情,铁血手腕吓到她了吧? “那我以后不就不能惹他生气?”姜清瑶托着下巴。 贺思妤答得飞快:“那不同,你是三婶,怎么能跟别人相提并论?” 她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就算清瑶姐姐气三叔,三叔也不会罚她。 听母亲说,三叔给的一百二十抬聘礼全都是好东西,是真舍得,都够清瑶姐姐花八辈子。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姜清瑶听到她这么说,没有接话,只笑了笑。 片刻,也不知道安国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秦玉蓉也不闹了,最后还是贺怀轩代她受过,行“刺诫”。 刺诫是一种将字刺在后背的惩罚,是贺家老祖宗留下来约束告诫族人的规矩。 不多时,一位老者被请过来,他是专门负责这门手艺的人,只是贺家大族中久久无人行刺诫,上一个让他动手的还是十年前,一个贺家的旁支子弟。 十年过去,手艺生疏了,老者持针的手难免抖了抖。 “啊!”贺怀轩疼得惨叫出声,双手紧紧握成拳,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狼狈。 曾听祖母说过父亲年少在战场上中箭,那时候没有麻药,拔箭时父亲面不改色,祖父又是心疼又是赞赏,说贺家这一代的子孙,无人能超过他了。 贺怀轩不想输父亲太多,父亲能的,他也能。 老者刺的是“孝”字,孝字刺于背部,就说明世子犯了不孝的过错,需要警告规劝。 也是,世子娶了个名声狼藉,扰乱家宅安宁的妻子,置安国侯府的名声不顾,视为不孝。 这个惩罚,该他的。 因为刺诫要脱掉上衣,贺怀轩赤着身子跪在地上,因而除了贺老夫人和秦玉蓉,其余女眷都得回避。 可惜了。 她还怪想看的。 姜清瑶没有走远,只一墙之隔,听里面的动静。 “啊——” 贺怀轩想忍,但他忍不住,背部密密麻麻地刺痛,伤口沁出细密的血珠,汇成细流沿着背部滑落,不消一会儿,半个背部都红成一片。 虽然之前贺怀轩嘴上吐着“休妻”,可他还没有完全失了智。 既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外面的嘲讽娶了秦玉蓉,哪能这么快休妻?岂不遂了旁人的愿叫他们看笑话? 他偏不。 再怎么不喜秦玉蓉,也要过段时间等她生下孩子后,再找些由头将她休了。 彼时已经没人关注他娶错妻的事,也就没什么人非议他。 贺怀轩早就有了盘算,所以情急之下才跟父亲说他可以代秦玉蓉受罚。 夫妻一体,本该荣辱与共,同甘共苦。一人犯错,另一个代替受罚,也算合理。 可现在贺怀轩疼得不行,又丢脸至极,心里只有后悔,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自己。 不,你住嘴,你替不了。 身旁两个嬷嬷扶着秦玉蓉观刑,听到贺怀轩痛苦的声音,看那惨不忍睹的背,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回想起安国侯说的话,整个人如遭重击一般。 她的威胁毫无作用,威胁安国侯的后果就是,死了也只得草席一裹乱葬岗一丢,从此再无人记她是谁。 犹如一粒沙子落入海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就算她死在侯府,也撼动不了安国侯分毫。 这个可怕又冷酷的男人,该死! 在极端的恐惧下,秦玉蓉扭曲地产生一丝快意,跟安国侯这般狠辣无情的人在一起,姜清瑶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苦吧? 一定会的,她会过得很苦很苦,安国侯也绝不会爱她! 日后姜清瑶身处炼狱,而她起码能得世子一丝柔情,足矣。 秦玉蓉不断地自我安慰。 不久,姜清瑶意兴阑珊,准备回海棠居。 贺思妤送她到门口,眼神充满八卦:“清瑶姐姐,我问你一件事,你别生气哦。” 姜清瑶眉头一动,“嗯?” “你问吧。” 贺思妤便与她附耳道:“你外祖父让你从薛家三位少爷任选一个做夫婿是真的吗?” “之前大家吃饭的时候,三哥说的。” “……”还有这等事? 姜清瑶呆了呆。 “这事我都不知道,外祖父他们没有告诉我,而且我当表哥们是亲哥哥。” 依薛家人对她宠起来无底线的程度,搞不好表哥们还真的愿意为她兜底。 姜清瑶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侯爷听了是什么反应?” 贺思妤:“很平静,三哥说了个寂寞。” 姜清瑶其实也能猜到。 泰山崩于顶而不形于色,嗯,这很安国侯。 “我得去找侯爷说清楚。”姜清瑶脚步一转,折返回去。 贺思妤:? 贺思妤满心敬佩,她这未来三婶真的从不拐弯抹角,直接得很。 姜清瑶不喜欢两个人支支吾吾,什么都藏在心头,容易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贺峥正准备出门,姜清瑶一提裙摆,快步到了他跟前,便嗅到女子身上一股淡香。 姜清瑶抬起眼,“外祖父让我选表哥做夫婿的事情我之前不知道,但今日知晓了。” 贺峥垂下目光,细细凝视她,等她说完。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光晃了眼,他此时的面容格外温柔。 姜清瑶组织了一下语言,“就算我从前就知道,我还是会选侯爷你。” 她对表哥们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爱,还有话她没说,因为当时安国侯是个死人,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直觉告诉她这话还是不要说了。 姜清瑶抿了抿嘴。 “嗯,我知道了。”贺峥唇角扬了起来,面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抬手放到她脑袋,轻柔地拨了下她的发簪。 上马车前,姜清瑶问之桃:“方才我发簪插歪了吗?” 之桃:“没有啊。” 姜清瑶:“……” 那刚才安国侯是对她……摸摸头? 姜清瑶恍然大悟。 时间一眨眼,还有两日便是她跟安国侯的婚期。 谨德帝赐下的嫁衣御绣坊已经赶制出来,派人送到了薛家。 姜清瑶在薛家待嫁。 薛家给她准备了六十抬添妆,加上之前贺家给的一百二十抬聘礼,薛家一分不收,全都作为她的嫁妆,共一百八十抬。 另外还有母亲薛氏留给她的嫁妆。 真一夜暴富。 丫鬟们激动得嗷嗷叫。 “小姐,这么多嫁妆,上京城贵女里头一份了!” “安国侯着实舍得,大方,那些个贵公子远不能比。” “薛家对你也太好了。” 姜清瑶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 姜清瑶估摸着三州赈灾的事情很快会有转机,就是这一阵子,皇上会把此事从勤王手中交给太子,薛家囤的那批粮食就能派上用场。 薛家,也正式开始站队。 只是,左右没等到赈灾的消息,反而听到塞外战事起,镇守塞外的军队不敌北漠军,节节败退,连丢两座城池,折损三名将领。 上辈子战事也发生了,但并未对姜清瑶产生什么影响。 因为她要嫁的是贺怀轩。 贺怀轩说的好听是世子,不好听那就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残酷的战争与他无关。 他身为安国侯府世子,空有头衔,既不能上战场,也没有一官半职。 但是这一世不同,她嫁的是安国侯! 姜清瑶若有所思,喃喃道:“婚事恐有变。” ------------ 第66章 孤男寡女,这很不安国侯! 大殿上,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谨德帝脸色铁青,“不可,绝对不行!” “朕不允!” 百官扑通跪了满地,唯独安国侯和几位重臣没有跪下。 谨德帝盯着安国侯,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大夏是无人能用了吗?何须你再披挂上阵横戈跃马?!” 镇国公道:“陛下说的对,大夏能将颇多,兵强马壮,战力雄厚,打一个北漠绰绰有余。” “安国侯不必多虑,以身涉险,再说安国侯这么多年没上过战场,养尊处优,怕是连刀都拿不稳了。” 贺峥眼神漠然:“镇国公要比试一番?” 镇国公自然不会跟他比。 “报——” 这时,急促的声音响起,宫人将最新战报呈给谨德帝。 下一刻,谨德帝的脸色凝重起来,沉声道:“云城失守了。” 短短时间,大夏连丢三座城池,形势严峻。 云城的下一道防线是檀鹤城,檀鹤若失守,剩余城池兵力薄弱,那时再调集援军已经晚了,北漠便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地,直抵上京! 一定要守住檀鹤,拖住北漠军,撑到援军大部队到达。 此时就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用兵如神的将领带着精兵冲前线,以少敌多。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结,官员面色难看。 方才还夸夸其谈打一个北漠绰绰有余的镇国公愣了愣,面上无光。 “北漠岂有此理!” “陛下,我魏家军愿前往塞外击退北漠军!” 贺峥掀起眼皮,眼中尽是肃杀之气,“陛下,臣请战!” 他语气沉肃,带着不容置喙。 陆陆续续大臣们的声音响起。 “陛下,让安国侯去吧,当年的昭烈将军所向披靡,由安国侯领兵可行。” “是啊,安国侯在外征战八年,无人比他更了解塞外。” 谨德帝却盛怒,将同意安国侯奔赴前线的大臣一个个拖下去打板子。 就在众人以为谨德帝连安国侯也要打一顿板子的时候,谨德帝宣布退朝,唯独留下了安国侯。 谨德帝缓缓走到贺峥身前。 贺峥:“陛下,臣意已决。” 谨德帝伸手重重握住他的胳膊,“祁昀,想想你未过门的妻子,那个小姑娘。” 贺峥的表情有了变化,眼底的冰冷像是化开了,泛起波澜。 默然片刻。 他开口:“这一战,不能由魏家挂帅。” 谨德帝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透过他的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人。 得知贺峥要前往塞外战场,安国侯府笼罩在紧张又压抑的气氛中。 贺老夫人神色凝重。 贺峥的功勋已经够多了,她只希望他娶妻,安稳过日。 可她拗不过儿子。 贺怀轩趴在床上,一时间背部的伤口也不疼了。 内心翻起滔天巨浪,无比希望父亲去战场,去了就不能跟姜清瑶成婚。 他就有机会挽回姜清瑶的心。 无论什么手段,他都要夺回姜清瑶,他贺怀轩的妻子不能嫁给别的男人,不然他真的会发疯的。 等父亲回来,他已经跟姜清瑶重修于好,父亲一定会成全他们的。 当天听到安国侯出征的消息,姜清瑶就从薛家回到海棠居。 夜晚,四周静谧。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姜清瑶被窗户上的黑影吓了一跳。 盖上披风,抄起花瓶小心翼翼过去。 “是我。” 黑暗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姜清瑶大抵是想不到安国侯会大晚上跑来找她。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这很不安国侯! 幸亏丫鬟们都睡下了。 窗扉打开,安国侯俊美的面庞映入眼帘,月色下眉眼更加深邃。 姜清瑶没问他怎么过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大方地道:“侯爷,喝茶吗?” “……” 姜清瑶招呼他到了寝居隔壁的茶室,两人相对而坐。 很快,茶香蔓延开来。 贺峥眼神柔和,将手里的长方形紫檀盒子递给她,“明日我启程后,你再打开。” 一听其中有深意,里面可能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姜清瑶收下,点点头,问他:“这次塞外战事,侯爷出征有几分把握?” 贺峥口吻平静:“说不准……” 烛光摇曳,映照着姜清瑶秀丽的脸,黛眉微不可察地蹙起。 贺峥接着道:“七分。” 霎时,姜清瑶眉间舒展了些,安国侯向来谨慎,他说七分,实际上就是九分。 大可放心一些。 “七分把握也好。” 她喝了一口茶。 贺峥扬眉,便问道:“委屈吗?” 大婚前夕,未来夫婿却赶往前线,奔赴战场,很可能一去不回。 姜清瑶回答得干脆:“不委屈。” “有何委屈?侯爷是去保家卫国,又不是跟人私奔。” 贺峥:“……” 外面的闲言碎语她不在乎,她不是那种婚事稍有不顺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人。 现在不成婚只是小事,哪怕取消婚约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宁远伯府嫡小姐,父母之命对她无用,外祖一家人对她很好,嫁与不嫁,影响不大。 总归她都能过得很好的。 “我只是有点担忧。”姜清瑶看着他,抿了下唇,“担心你。” 贺峥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有了变化,如寒冬骤暖,他放在桌上的手攥了下指尖。 烛火跳跃间,暗色在他的眼底流转。 一时间,眼眸深邃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海。 认识以来,她好像一直这般坦率,直白。 有着超乎她这个年纪的通透,在那副娇柔艳丽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坚韧的玲珑心。 姜清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了点别的。 安国侯离开后,姜清瑶也没有继续睡,思绪万千。 前世战事起,是镇国公府的魏家军出战,跟北漠的战争很惨烈。 魏氏将军不敌,指挥接连失误,导致援军全军覆没。 足足打了三年,损兵折将,才勉强将北漠军打跑。 这是一场浸满无数鲜血的硬仗。 也因为这场战争最终的胜利,魏家地位更盛,所以后面大皇子靠着强势的母族崛起,跟太子一争高下,两股势力分庭抗礼。 姜清瑶迎来重生之后第一晚失眠,在榻上枯坐了半宿。 天不亮,她便叫醒麻六,“快,送我去安国侯府!” ------------ 第67章 大人跟姜姑娘有点过于暧昧了 虽然不知道小姐因何事这么急,不过她这么急,麻六自然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去安国侯府。 还没到侯府大门口,便见到街上浩浩荡荡的麒麟护卫,望不到尽头。 身披盔甲的安国侯骑在马背上,身形魁梧,面容锐利。 男人周身煞气深重,宛如一柄将要出鞘的利刃。 隔空遥遥相望,姜清瑶喊了一声“停车”。 马车停下。 姜清瑶提着裙摆快步过去,走不到几米,贺峥已经骑着马疾驰到了她跟前。 他翻身下马,深深地看着她,“怎么了?” 姜清瑶挪动一小步,离得他更近了,仰头小声道:“如果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你会把我当作另类烧死我吗?” 贺峥眸光微沉,“不会。” 闻言,姜清瑶满意地笑了笑,朝他招手,“我有话对你说。” 贺峥俯身,高大的身躯朝她倾斜,侧耳倾听。 “北漠军会在伏羲山依靠毒瘴设下埋伏……”温热的气息卷着她娇柔的嗓音拂过耳际。 不远处的溪枫看的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姜姑娘跟大人如此亲近了? 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好奇死了。 姜清瑶嘀咕了好一会儿,将她所知所想全都告诉了他,要不然都对不起她绞尽脑汁半宿! 从前得知安国侯意外身死,她只觉得惋惜,大夏失去了一位肱骨之臣。 可现在想到他可能会一去不回,姜清瑶心下便有些不快,是一种道不明的情绪。 来不及等她思索那股情绪到底是什么,便给打断了。 贺峥神色一变,摸了下她的脑袋,低声道:“刚才的话,除我之外,不要与任何人说。” 姜清瑶颔首:“嗯。”旁人她信不过。 清晨还有些凉意,贺峥抬手解下披风,用披风将她裹住,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 溪枫再一次震撼。 要他说,大人跟姜姑娘有点过于暧昧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溪枫抓心挠肺地好奇。 片刻,队伍出发。 恰逢日出,天光乍亮。 光落到贺峥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光,仿佛那姑射神人。 姜清瑶心头微震。 街道上,熙熙攘攘挤满了自发送行的百姓,站在两侧目送安国侯和麒麟护卫离开。 曾经的昭烈将军,在大夏需要的时候就会出手。 姜清瑶站了许久,直到贺峥的身影完全消失,才缓缓回到马车上。 因为上辈子的遭遇,她总是小心谨慎,做不到对人毫无防备,不想让任何人窥见她的秘密。 但是大夏只有一个安国侯,也只有一个贺祁昀,会对她好。 她要他平安归来。 “大人,没想到姜姑娘还挺粘人,临出发还拉着你说悄悄话。”溪枫贱兮兮凑上去。 “姜姑娘对你说了什么?” 贺峥看都没看他,单手握住缰绳,冷声:“莫要八卦。” 溪枫快好奇死了,撇了撇嘴:“大人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姜姑娘肯定是说舍不得你,等你回来娶我云云之类的话。” 贺峥面容依旧冷峻,唇角却含着笑意。 不,她似乎怕极了他会死掉。 拉着他说了许多超乎想象的话,颠覆的,又真实,真实的仿佛已经上演过一回。 她乌黑的眸盯住他,那模样……着实可爱。 那边,姜清瑶还记着贺峥的话,等他启程后再打开木盒。 回到海棠居寝室,姜清瑶打开盒子,里面是文书还有一道请旨。 文书写着若他回不来,先前的聘礼尽数归她,安国侯府绝不要回。 姜清瑶看过聘礼单子,她八辈子都花不完。 安国侯给她留了笔巨大的钱财。 而那一道请旨珍贵无比,若她遇到难处,可以请陛下给她做主。 姜清瑶怔了下,眼底泛起波澜。 安国侯这是怕他离京后有人欺负她,她很想知道,这道请旨他到底用了什么去换? 他……当真是极好的人。 这里面的都是明面上的保护,让她寻求陛下的庇护,以防永佳公主和安王的报复。 既有明牌,自然也有暗牌。 姜清瑶可不觉得以安国侯的运筹帷幄,思虑周全,会产生疏漏。 他一定在暗处派了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危。 可他一句话也没跟她提起,因为知道她一定能猜到。 我在安国侯心目中竟然如此机灵? 换一个蠢的,此时应该伤春悲秋,胆战心惊了。 三个丫鬟见小姐躲在卧室里好一会儿,纷纷担忧。 “啪——” 卧室的门打开。 丫鬟们正准备上前去,用提前想好的话安慰姜清瑶,让她不要太伤心,振作起来云云。 却见姜清瑶神清气爽,脆声道:“安国侯懂我!” 额?这跟她们想得不一样啊。酝酿半天的话派不上用场。 丫鬟们面面相觑。 很快,谨德帝的口谕送到了海棠居,召姜清瑶入宫觐见。 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们心里翻江倒海,不知是福是祸。 “别担心,我去去就回。”姜清瑶道。 这是她第二次进宫。 內侍们对她的态度都很友善恭敬,这给她传递了信号,姜清瑶更加从容淡定。 她身着天青色素净罗裙,不施粉黛,却如画一般。 “陛下,姜姑娘来了。”曹公公低声道。 殿内,谨德帝缓缓转身,一个绝色美人映入眸中。 姜清瑶眉眼低垂。 谨德帝敛了敛目光,“原本明日便是你与安国侯的婚礼,如今安国侯奔赴战场,婚期不得不延后,你作何感想?委屈吗?” 姜清瑶表情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心道,安国侯和谨德帝这两个人某种程度上惊人的相似。 连问题都问到一块去。 姜清瑶抬起头,语气带了点天真:“委屈有赏赐吗?” “……”谨德帝一时无语。 “没有。” 霎时间姜清瑶面上的失落之色显而易见。 这般喜怒形于色,一点也不藏着,一看就没什么心机。 谨德帝腹诽,难不成安国侯喜欢笨蛋美人? 姜清瑶如实道:“回陛下,民女不觉得委屈,就是此战凶险,战场上刀剑无眼,民女担心安国侯的安危。” “你倒是个有心的。”谨德帝道。 随即陷入久久沉默,久到姜清瑶怀疑陛下快忘记了还有她这个人杵在这。 另一厢,明德殿。 黎妃妩媚的眉眼带着冷意,手里捻住佛珠,问宫人:“陛下召见姜清瑶做什么?因为安国侯出征而赏赐她?” 宫人:“回禀娘娘,陛下没有赏赐那姜氏。” 闻言,黎妃红唇微扬,“也是,哪有每次进宫都赏赐的。” “一个出身卑微的贱民,若不是沾了安国侯的光,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陛下。” 薛云珠的女儿,又怎么能比得上她的女儿? 那姜清瑶生来便如蝼蚁,连永佳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宫人忍不住补了句:“没有赏赐,但陛下留下姜氏一起用膳了。” “啪嗒——” 佛珠串崩断,珠子落了满地,黎妃的笑容凝在脸上。 “陛下怎么能如此?!” ------------ 第68章 她,她不甘心啊 身为皇宫里的老人,黎妃深知谨德帝的脾性。 陛下对皇子们严格,对公主们倒是有些温情纵容,但陛下素来不喜与人一同用膳,因此皇子公主们都鲜少有机会与自己的父皇用膳。 然而今日姜清瑶居然被留下用膳了,这小小的举动说明什么? 陛下要保她! 陛下是在敲打警告他们,别在背后搞小动作。 这个时候,黎妃自然恼极,连自己女儿都少有的待遇偏偏叫姜清瑶享有,还是被陛下如此明目张胆的庇护。 黎妃胸口起伏着,合了合眼,控制内心的不忿和焦灼。 良久,她才开口道:“让永佳公主过来见本宫。” 她看得分明,女儿却未必,得提点一下,省得又犯了陛下禁忌。 不急,她耐性十足,若安国侯战死,对陛下再无利用价值,那时候再对姜清瑶动手也不迟。 要杀要剐还不是任她? …… 要说姜清瑶的婚事延期,最高兴非宁远伯府的人莫属。 福盛堂。 姜老夫人听到消息,来了些精神,目光冷沉:“屹松,母亲时日无多了。” “母亲要再为你,为宁远伯府做一件事。”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叫姜清瑶好过。” 姜屹松便低下了头,眼眸泛着酸,说不出话语来。 站在窗外听墙角的慕青只听到了这些,根本不清楚姜老夫人要做什么,立马过去报告姜清瑶。 她脑子不大行,但小姐的脑子可以啊。 下午,姜老夫人由嬷嬷搀扶着,坐上了马车出府。 这该是她最后一趟出府了,临死前为宁远伯府做些事情。 她打算死在姜清瑶面前,让人误以为是姜清瑶害死了她,害死自己的亲祖母。 哪怕断绝了关系,也阻止不了旁人指责她不孝。 就算计划不成功,她大不了死在海棠居门前,叫姜清瑶沾满身晦气,反正不让姜清瑶好过便是了。 街道上有不少行人,马车缓慢行驶。 姜老夫人靠在车厢,喘着气,她只吊着这一口气,就要撑到姜清瑶面前。 “快点,再快点。” 她脸色发白,连呼吸都很重。 忽然,听到外面一道张扬的嗓音—— “本公子今日心情大好!赏!” “哈哈哈!” “来来来,见者有份!” 竟是有人当街撒钱。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哄抢起来,堵住了路,马车完全过不去,只能调转去另一条街。 姜老夫人面色变了变,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哪家的纨绔子弟竟如此张扬? 该死!误了她的计划。 马车驶入另一街道,殊不知,又碰上那位任性的贵公子,大手伸出车帘子一扬,碎银子落了满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赏!” 路人抢红了眼。 “老夫人,这条路过不去啊。”马夫只能再次掉头,绕远路。 姜老夫人胸口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 哪有那么多喜事?这人有病? 分明是有人故意针对她! 到底是谁?姜清瑶?她是如何得知? 姜老夫人急了,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抬手捂住心口,发出“嗬嗬嗬”的嘶哑声音。 “不好了老夫人,前面也被堵住了。”马夫焦灼的声音响起。 听罢,姜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难以喘过气来。 整个人无力地倒下。 她,她不甘心啊。 见久久无人回应,马夫掀开帘子喊道:“老夫人?您怎么了?” 却发现姜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倒在车厢里,俨然没了气息。 街上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好事者冲了过来,只看了车厢里一眼,便大声喧哗:“宁远伯府的姜老夫人死了,死不瞑目,难道是宁远伯府坏事做太多遭报应?!” 霎时间,行人驻足,议论纷纷。 傍晚,麻六换下了一身贵气衣裳,朝姜清瑶躬身道:“清瑶小姐,事情办妥了。” 那位在街上撒钱的贵公子就是他。 姜清瑶闻言,转过头来,眼底含着笑,比旁边的花儿还要烂漫。 “你做的很好。” 麻六耳尖都泛红了,垂眸温声道:“是小姐的主意好,小的只是执行。” 听到慕青禀报姜老夫人有所动作,是冲着她来的,姜清瑶心里立马有了念头。 甭管姜老夫人是作何打算,总归是不好的事情。 大可不必等姜老夫人凑到她跟前再见招拆招。 只需姜老夫人出了宁远伯府的门,就叫她有出无回。 于是姜清瑶让麻六扮做纨绔子弟在各条街上撒钱,阻拦马车,以姜老夫人的身体,只剩那一口气吊着了,根本撑不久。 她又命了另一个人跟着宁远伯府的马车,等老夫人出事时,抛下那句话。 那个好事者,就是姜清瑶安排的。 姜老夫人在闹市死不瞑目,是宁远伯府坏事做尽,遭了报应。 一时间,舆论风向全都往这个方面跑。 姜老夫人死了,百善孝为先,姜屹松要守孝三年。 在守孝期不可上朝,不消三年,官场早就没有他的位置。 母亲死了,却伤不到姜清瑶半分,终究死不瞑目。 姜屹松捂着额头,头痛欲裂。 接二连三的打击,他病倒了。 迷迷糊糊间,梦到了薛云珠,他早已死去的妻子。 薛云珠还是那般的美,只是她眼含愠怒,指着他道。 “姜屹松,你为何要对我的女儿不好?” “你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姜屹松瞬间惊醒,重重喘着粗气,头依旧痛的要死。 他缓了好一会儿道:“我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姜清瑶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姜屹松脸色阴沉至极。 是了,此事绝不能让姜清瑶知道,如今有血缘关系她都已经如此冷情,不近人情。 要是知道了真相,恐怕连他们骨灰都扬了。 三日后,勤王府。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 “父皇竟然把三州赈灾之事从本王手上转交给了太子。”勤王怒道。 ------------ 第69章 只有安王一人受伤 勤王也想不到底下那群人胆大包天。 赈灾款拨下去,层层剥削,落到百姓头上的所剩无几。 水灾泛滥,百姓苦不堪言,民愤四起。 他被十几张奏折弹劾了。 幕僚脊背发凉,“勤王殿下息怒,此事陛下虽然交给了太子,但短时间内筹集六十万石粮食运往三州并非易事。” “太子不一定能成,再说,太子底下的人也未必能干。” 勤王面沉如水:“你忘了太子他有安国侯的人帮扶,那些人给他出谋划策,什么事办不成?” 幕僚:“……”那能怎么办?让安国侯的人倒戈他们? 怎么可能,安国侯的人只听命于安国侯。 勤王现在只寄希望于太子底下都是废物,安国侯的人也无力回天,无比希望太子把事情搞砸。 与此同时,薛景文激动万分找到姜清瑶。 “好清瑶,你真是薛家的财神爷,被你说中了,太子接手了三州赈灾。” “咱们薛家终于要上太子这条大船!” 忽然又想到安国侯去了前线,婚期延期,清瑶心里或许正难过着呢,他不该表现得太高兴。 薛景文强行将扬起的嘴角压下,一时间表情有些滑稽。 殊不知姜清瑶完全没有颓色,朝他粲然一笑,让他先别得意忘形,还细细叮嘱了他几句。 “不用忧心我,我好着呢,再说侯爷也好着呢,他厉害得很,定能得胜归来。” “改日我要到庙里给他祈福。” 薛景文重展笑容:“那咱们薛家的人也要去给安国侯祈福才是。” 薛家上下连同仆人,上百道祈愿,就不信老天爷听不见! 那头,太子幕僚从薛氏商行购买了二十五万石粮食,一下子缺口只剩三十五万石,筹集粮食比想象中的顺利。 太子偏了下头:“薛氏商行?”听上去很耳生。 幕僚点点头,“是安国侯未婚妻的外祖家。” 太子眼神立马有了变化,薛家,他暗暗记下来。 “孤那素未谋面的未来师母是个厉害的。” 幕僚惊奇,缓缓道:“太子殿下是指姜姑娘与陛下一同用膳的事?” 太子微微颔首。 “要讨旁人欢喜容易,讨父皇的欢喜……那可太难了。” “兴许安国侯与父皇说了什么,可若是父皇不喜她,是绝不会留她用膳的。” 能让安国侯和父皇都喜欢她,这人身上该有独特之处。 太子摩挲着椅子扶手,目光闪动,“永乐也说了她有趣。” 永乐公主那性子,可不轻易夸人。 “安王回来了?”太子又问。 幕僚:“是,安王昨日午时便回到安王府。” “前往西境的路途颠簸漫长,安王行至中途便水土不服害了一场大病,若再继续前往澜州,恐怕真的要折在半路。” “只好送他回来找御医,好生休养。” 太子表情很平淡,对安王的无能很清楚。 “镇压海盗的任务交给了何人?” 幕僚:“虎贲校尉。” 太子微微笑道:“看来父皇打一开始就没想让安王负责此事,就是找个由头惩戒他。” 父皇从一开始属意的人就是虎贲校尉,也预料到安王会将事情搞砸。 “安王到底做了何事?让父皇这么不喜?” 太子略略一思索,负责收集信息情报的探子禀报他,安王被罚停职禁足的前天夜里,安国侯去了宁远伯府。 难道跟姜清瑶有关? 安王那厮美名在外,然而兄弟姐妹们都清楚他私底下是什么人。 虚伪至极,残暴好色。 太子一下子念头通达起来,“原来如此!” 所有细碎的信息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情况。 安国侯说抽了安王一顿是因为安王出言不逊,其实不是,恐怕安王对姜清瑶做了什么冒犯之举。 为了姜清瑶的名声,安国侯是不会对外透露的,也绝不允许旁人透露半点风声。 至于被抽打的安王更不可能往外说了,他行为不端惹来一顿痛揍,只会沦为笑话,被骂活该。 恰好在安王被抽的第二天,父皇发落了他。 外人都以为是安王提拔的人贪墨赈灾款,因用人不善触怒龙颜,被禁足一个月,实则是父皇故意为之,替安国侯遮掩鞭打安王一事。 无人知道安王为何避不见客,也不会知晓他挨了安国侯的抽打,更不可能猜到一切是因为安王冒犯了姜清瑶。 既保全了姜清瑶的名声,又让安国侯得以发泄,最终只有安王一人受伤罢。 “哈哈哈哈哈……”太子猛地一抚掌,大笑起来。 幕僚一头雾水:“……” “太子殿下何事如此高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太子微敛笑意,道:“派人暗中保护姜姑娘,不可让她受损分毫。” 姜清瑶在老师心目中的份量超乎他的想象,既如此,可千万不能叫她出事。 只能派人暗中护着,防止安王的报复。 幕僚低声道:“遵命。” 心道这姜姑娘该不会是什么仙子转世,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竟叫安国侯,陛下,永乐公主都欣赏她,如今连太子殿下也…… 怪哉! 此时,安王府。 安王躺在榻上,昨日谨德帝给他派了御医,几碗药下去,整个人舒服许多,总算活过来。 这些天他日夜颠簸,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难受得紧。 好歹回到上京,再也不用去那偏远的狗屁澜州。 安王拿着针扎手里的木偶小人,眼底满是阴冷,“该死的安国侯,一定要战死沙场,别回来。” “本王诅咒你不得好死。” 若安国侯战死,到时候他要在安国侯坟前霸占了姜清瑶,告诉他,他安国侯算个什么东西! 他安国侯马革裹尸,而他贵为皇子,依旧风光无限。 安王现在根本不敢照镜子,怕看到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生生毁了他的俊容。 那道疤痕告诉他,那天晚上他是如何的狼狈! 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乔妃进来看到这副场景,立马让他把东西收起来。 “成儿,万一被人发现了就不得了。” 安王不屑道:“母妃怕什么?安王府都是我的人,父皇不会知道的。” “等我身体养好了,我就去找那个该死的姜清瑶算账。” 乔妃心头一跳,“别!” “你可千万别去招惹她。” 安王不敢置信:“为何?那姜清瑶不过一商户女,有何值得忌惮?” “你父皇要……”乔妃刚开口。 安王瞳孔地震,“难道父皇看上了她要收入后宫?” 乔妃沉默良久。 她怀疑生他的时候少生了一样东西——脑子。 观察乔妃神色不对劲,安王知晓自己猜错了。 乔妃告诉他,谨德帝留了姜清瑶用膳,无非就是敲打他们,让他们莫要做什么小动作。 安王听了心里憋闷的慌。 乔妃缓缓道:“成儿,成大事者要有耐心,咱们且等一等,况且咱们不动手,也会有人按捺不住动手的。” 她并不心急,那差点被派去和亲,如今又着急忙慌招驸马的永佳公主才心急。 他们只管隔岸观火,永佳公主定会有所动作。 ------------ 第70章 那是他偷来的 慈恩寺。 这一日,姜清瑶和好友窦月英相约一起来祈福。 她们去了祈福塔点祈福灯。 只需在祈福灯上写上名字,再点亮灯挂起来就算成了。 窦月英写上了双亲的姓名,又凑过去看姜清瑶的,“你给我瞧瞧写的谁。” 只见她写了“姜清瑶”三个字。 窦月英:“……” “清瑶,你竟然写了自己的?” 姜清瑶理直气壮道:“嗯,我得长命百岁,平安顺遂,才能更好的保护照拂身边的人。” 窦月英一听有道理,赶紧把自己的名字也添上,反正一盏祈福灯也没规定只能写几个人的。 很快姜清瑶把薛家人的名字也写上了,灯盏上密密麻麻的字,跟旁边的祈福灯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不愧是她。 窦月英笑出了声。 片刻,姜清瑶又单独买了盏祈福灯,神情有几分认真,提笔一笔一划写下。 ——“贺祁昀”。 “贺祁昀?”窦月英轻念出声,“这是安国侯的表字?” 姜清瑶点点头。 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这般叫。 窦月英面色微变,很快恢复寻常,看来好友与安国侯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深。 点完灯,两人又去求护身符。 姜清瑶看到旁边紫色的符,之前从未见过,便好奇地问:“阿英,这是什么符?你知道吗?” 窦月英轻笑,“这是最近才时兴的求子符,咱们用不上。” 求子符啊…… 那确实用不上。 姜清瑶想她这辈子都用不上了。 倒也不甚在意,姜清瑶挽着窦月英下台阶,恰好与前来祈福的姜韵雪姜淑宁打了个照面。 没想到曾经明争暗斗,针锋相对的两人如今竟然这般和谐。 大概是最近太过落魄,两人都斗不起来了,反而产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再加上有姜清瑶这个共同的敌人,有共同话题,关系比以往都要亲近许多。 擦身而过时,姜韵雪忽然开口:“祖母去世了,你满意了?心里定然很高兴吧?” 几乎字字咬牙切齿。 姜清瑶面无波澜,凉凉看向她,只云淡风轻道:“与我何干?” “传闻是你们宁远伯府坏事做尽才遭了报应,你们可得小心了。” “姜清瑶,你不要太得意!”姜淑宁怒上心头。 姜清瑶过得越好,越衬得她们的落魄悲凉,而这一切都拜她所赐。 是她带走了大笔钱财,让宁远伯府一下子陷入拮据窘迫的境地,大家日子大不如前。 她现在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手! 姜韵雪责怪地看着姜清瑶,“虽然脱离了关系,但她是你的亲祖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人,你不仅不伤心,反而听信传言,叫她老人家在天上也不得安宁。” “姜清瑶,你的心难道是黑色的?” “……噢。”姜清瑶扯了下唇角,“难道我该伤心吗?” “一个霸占我母亲嫁妆,从小苛待我,又要将我置之死地的人,凭什么?” 姜老夫人到死都在算计她。 她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孙女了。 为何她竟如此狠心? “再说,有件事我很好奇。”姜清瑶语气幽幽,“姜老夫人虽然病了几场,但总归吃点药养养,不至于这么快人就没了,指不定是被人下了毒?” 霎时间。 姜韵雪脸色发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非常后悔跟姜清瑶口舌之争,竟然叫她怀疑起了祖母的死。 祖母之所以这么快去世,当然是因为母亲给她下的药,这件事大家瞒住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要是透露出去,以后她和弟弟有一个谋害婆母的母亲,将来的前程全都毁了。 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姜韵雪胆战心惊,唇角哆嗦道:“胡说八道!” 姜淑宁也一阵后怕,宁远伯府的丑事已经够多了,要是许氏的事情败露,不就印证了那个遭报应的传闻? “走吧,别跟她一般见识。”姜淑宁赶紧拉着姜韵雪走得飞快,好似身后有鬼在追。 姜清瑶在她们眼中,比鬼还可怕。 窦月英若有所思:“方才姜韵雪的表现倒像是心虚,说不准真被清瑶你说中了。” 姜清瑶道:“那是他们的事。” 大厦将倾,她们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翻身的机会。 宁远伯府的人过得艰难,姜老夫人死后,姜屹松还要丁忧三年,难上加难。 姜韵雪无比担忧自己的将来,于是叫人天天去盯着安王府,安王是她唯一的机会。 谁叫真的被她盼到了,安王回来了。 她只需等待一个见安王的机会,抓住他使劲往上爬! 从慈恩寺求到护身符,姜清瑶就让人将东西捎去给安国侯。 这个“捎”换做寻常,肯定是捎不过去的。 但她之前跟谨德帝用膳,她也没白吃一顿饭,趁机跟谨德帝提了一件事,说要给安国侯送护身符。 军中有专门的驿站通道,用来传递军情,她居然用在这种小事上,念在她一片赤诚份上,谨德帝允了。 这事又大大震惊了皇宫那几位。 永佳公主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恨意,“那姜清瑶到底使用了什么妖法?父皇竟纵容她至此!”明目张胆公器私用。 “呵呵。”她冷笑起来。 “她休想得意,也好,本公主趁此机会送她一份大礼。” …… “世子,咱们回去吧,不要叫老夫人发现了。”小厮着急地提醒。 贺怀轩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车帘子,将灼热的目光从姜清瑶身上收回。 这几天他一直跟在姜清瑶后面,偷偷看她。 他实在不想与秦玉蓉待在一块,看到她的脸就叫人窒息,喘不过气来。 只有现在他才发现上辈子的他是多么幸运,可以拥有清瑶。 她不仅明艳动人,还大方得体,处处替他着想,给他处理好繁琐事务,从不让他费心。 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世子夫人。 但他没有珍惜,兴许是她的关爱和付出都来的太轻易,总叫人不放在心上。 贺怀轩缓缓沉下了脸,不,那是他偷来的。 姜清瑶对他好,都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 贺怀轩不禁回想起去年的那一天,姜清瑶坠入冰湖,情况危急,他站在不远处的岸边,眼睁睁看着她沉了下去。 他是想跳下去救她的,真的,只是他不能。 是父亲跳下去救了她,而他只是在她醒来时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那些好,原本都该属于父亲,是他夺走了这些。 贺怀轩单手捂着脸,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本世子真是一个有点卑劣的人啊。” 他的眸闪着暗沉幽光,“那又如何?” “反正她这辈子休想知道是父亲救了她。” 既然卑劣,就卑劣到底罢。 父亲对她只是贪图新鲜,而他,是真的爱她。 ------------ 第71章 去年在冰湖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祈福当天傍晚,姜清瑶收到一封帖子,邀她明日巳时听雪湖游湖泛舟。 姜清瑶认出来是贺怀轩的字,本不打算去的,可能也是料到她不会去,帖子还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薛氏之死”四个字。 姜清瑶眸光一凛,将帖子连同纸条都烧了。 之桃小心翼翼道:“小姐要赴约吗?” 姜清瑶:“去,当然要去。” 上辈子临死前秦玉蓉说的话引起她的怀疑,母亲的死根本不是那么简单,她已经提前做了安排。 她有她的调查方法,但是贺怀轩那边说不定也会有些信息。 他放出那么一个诱饵,她怎么能白白浪费,去看看他到底知晓些什么。 翌日,听雪湖。 马车停在岸边,湖边人烟稀少,姜清瑶要带着三个丫鬟上船,却被贺怀轩拒绝了。 贺怀轩面含微笑,“姜姑娘,那些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旁人在我就不说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之桃没忍住道:“万一世子你要对小姐做些什么,那可如何是好?” 贺怀轩蹙眉,压着怒气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贱婢质疑本世子?滚下去。” 之桃浑身发抖,到底是没敢反驳。 “世子,注意你的言辞。”姜清瑶作势带着丫鬟要走,根本不给他半点面子。 “你别走!”贺怀轩的脸色蓦然一沉,拦住她的去路。 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一个贱婢拂他面子,上辈子她可不会这么放肆。 姜清瑶到底没带丫鬟上船,让人留在岸边,若情况不对还可以去叫人。 船上摆着一张茶几,上面是各色茶点,还有一壶茶,飘着茶香。 风和日丽,品茶泛舟,本该是件惬意的事情。 可是姜清瑶毫无心情,直截了当道:“你现在可以说了,我母亲的死到底怎么回事?” 贺怀轩难得地好脾气,温声道:“不急,咱们先喝茶。” 喝惯了贡茶,再喝旁的,没什么滋味,姜清瑶兴致缺缺,一副美人面都是冷冷的。 贺怀轩的心难以自控地扎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奈何她生的这般美,就算冷着脸也好看,叫人完全生不出脾气,只想惯着宠着。 上辈子他怎么就没发觉呢? 一股酸涩灌满胸膛,叫他喉咙都泛起酸意。 罢了,罢了。 日后他待她好就行,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 “清瑶……”他哑着嗓子开口,满是缱绻。 姜清瑶僵了一瞬,用帕子捂面,“你熏到我了。” 贺怀轩:“……” 刚酝酿好的情绪全被她这一句打消,大煞风景! 贺怀轩眉心急跳,道:“清瑶,你,你听我说,我很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在发什么疯? 约她过来就是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姜清瑶站起身,“若世子没有别的话,不愿告知真相,那我不奉陪了。” 好不容易约她出来单独见面,哪能就此放她走。 贺怀轩急了,想也不想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好似要将她整个圈在怀里。 “别走,清瑶,只要你答应我跟父亲解除婚约,我就告诉你薛氏的死是怎么回事。” “贺怀轩你疯了?”姜清瑶使劲甩开他的手。 贺怀轩哪里肯松手,欺身上前,作势要去抱她。 这是他的妻! 他不允许任何人将她抢走。 姜清瑶生是他的人,死亦要做他的鬼! “啪——” 一声脆响,姜清瑶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将他头都打偏。 “滚开!” “现在我没兴趣知道了,我要回去。” 贺怀轩被打懵了,眼睛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竟然打我?” 姜清瑶冷冷瞥他一眼:“打你就打你,有何不可?” 心口被重重撞了一下。 贺怀轩脸色陡然一冷,“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父亲?” 姜清瑶脱口而出,“是啊,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喜欢他喜欢到发疯,他比你强一百倍。” 不—— 不—— 贺怀轩整个人没了血色,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痛。 他红着眼,“不,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的对不对?你心里爱的人是我。” 许是受刺激大了,贺怀轩行事再不顾章法,用尽力气抱住姜清瑶,要去强吻她。 “本世子不允。”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姜清瑶怀疑他是真的疯了,使劲挣扎,还不忘往他心窝子捅刀:“管你允不允的,我就是要跟你父亲白头偕老,恩爱一世。” 届时过继另一个乖巧能干的孩子到膝下,废了他的世子之位。 一股巨力将贺怀轩拉开,推到一边去。 麻六浑身湿漉漉挡在姜清瑶身前,“小姐你没事吧?” 方才见情况不对,他就跳下湖游过来了。 姜清瑶:“我没事,就是恶心得不行,你将他扔下水,让他清醒清醒。” “是。”麻六只管服从,拽住贺怀轩衣领把人扔下船。 “救,救命,来人救本世子。”贺怀轩在水里扑棱,整个人往下沉。 湖边的小厮吓破了胆,大喊道:“糟了,世子落水了,我们世子不会水!” “来人,救世子!” 两三个小厮扑通跳进水里捞人。 姜清瑶面上一寒,等贺怀轩上了岸,便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问:“贺怀轩,你不会水?” 他既然不会水,那去年跳下冰湖救她的人绝不是他。 是他冒名顶替了。 而他居然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好。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固。 贺怀轩心虚地躲闪着她的眼神,“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清瑶:“去年在冰湖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 第72章 安国侯竟然也去了赏梅宴 贺怀轩脑中轰然一响,她终究是发现了端倪。 深知瞒不住,他也不再遮掩,嗤笑道:“他已经不在上京城,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战事如此残酷,若父亲不小心战死,就永远回不来,姜清瑶也无从得知恩人是谁。 哪怕知道了,那都已经是个死人,想报恩也无法了。 “不在上京?”姜清瑶注意到这一点,冷冷道:“贺怀轩,你真卑劣。” 卑劣……她居然骂他卑劣。 似乎有什么扎着他的心口,贺怀轩微微一怔,眼神晦暗不明。 “我卑劣,也是你逼我的。” 若她乖乖从了他,他何须如此低声下气用尽手段?说到底还是怪她。 姜清瑶看都不想看他,“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到。” 从前的付出全然错付了! 走了两步,她没有回头,又问:“我母亲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难道怀疑他在诈她?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居然如此不堪? 贺怀轩扯了下嘴角:“薛氏不是难产而死,而是中毒了。” 再多的话他没有说。 这事是上辈子他偶遇一个上香的妇人说的,那妇人原来是曾经伺候过薛氏的丫鬟。 妇人只知道薛氏中毒,至于何人下毒,她也不清楚。 知道这件事,贺怀轩没有跟姜清瑶提起,毕竟薛氏死了这么多年,再追究已经无意义。 况且他向来不喜欢姜清瑶向着自己的外祖家,不希望她再分心思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说不定薛氏的死背后还隐藏着什么麻烦,可不能惹祸上身。 她就乖乖做她的侯府主母,一心一意扑在侯府便是。 贺怀轩从来不觉得瞒着她有什么错,薛家遭难时她就完全失去理智,浑然不顾自己是安国侯府主母的身份,竟然妄想蹚薛家谋反的浑水。 他怎么可能容许她这么放肆。 于是等薛家满门斩首后,他才告诉她这个消息。 不管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她也无力回天了。 姜清瑶走了,对麻六说:“张伯若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麻六道:“好的小姐。” 他知道小姐让张伯去寻一个人,其实他也可以去做的,不过转念又想,庆幸自己没被派出去。 否则方才世子做出孟浪之举时,就无人护着小姐了。 姜清瑶哪里知晓他心思百转,只看他浑身湿透,脆声道:“回去赶紧换身衣裳,省得着凉了。” 麻六受宠若惊,结结巴巴道了声“是”。 之桃满心满眼冒着酸意,对⽩凝道:“今天全叫麻六表现了,不行,咱们得学会游泳,以防小姐不时之需。” ⽩凝笑了笑,“好好好,学。” 初露点头,看到世子要欺负小姐,她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脚,还好小姐没被他占便宜。 姜清瑶记得去年冰湖那边举办了赏梅宴,她是蹭了窦月英的帖子一同过去的。 举办赏梅宴的人是永乐公主。 如果要查是谁救了她,要从宴会名单入手,另外询问宴会上的仆人,说不定有目击者。 不多时,永乐公主府大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永乐公主是皇后所出,也是唯一一位拥有独立府邸的公主,可见其受宠程度。 管家恭敬禀报:“公主殿下,姜氏女姜清瑶求见,殿下见或不见?” 永乐公主身着一袭华丽绯红长裙,懒洋洋躺在贵妃榻上,身旁婢女给她烹茶捶腿摇扇子。 闻言她拿起遮在面上的书卷,露出那张清丽的脸庞。 若说姜清瑶似那明艳诱人的海棠,摄人心魄,永乐公主便是那清水芙蓉,也是动人的。 “本公主还没去寻她,她反倒寻上门来了,稀奇。” “快快,让她进来。” 管家立马去迎接姜清瑶进门,态度更为恭敬友善了。 是个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姜清瑶心道。 “民女姜清瑶见过永乐公主。”姜清瑶行礼道。 “免礼。” 永乐公主漫不经心地打量她,腹诽果然是个美人! 之前在赏花宴上距离远了,如今近些瞧着,更加赏心悦目。 永乐公主勾起唇角:“来人,给贵客赐座。” 一声“贵客”,将她尊为上宾。 姜清瑶心中泛起一丝暖意,看来这永乐公主是个好相处的。 她并非没有思量便贸然过来,前世只听闻永佳公主飞扬跋扈,任性刁蛮,却未曾听说过永乐公主的坏名声。 当然,也有可能是永乐公主也像安王那般,找人掩盖真性情,伪装形象。 她还记得前世旱灾发生时,这位公主亲自给百姓施粥,应是位不错的公主。 “多谢公主殿下。” 姜清瑶没有跟公主拉家常,实在是两人不熟,直接说明了来意。 永乐公主有点诧异:“去年冰湖赏梅宴的名单?” 虽然不清楚姜清瑶要做什么,她还是吩咐仆人拿过来。 姜清瑶声音轻柔:“去年有人跳下冰湖救了我一命,我想找到救命恩人。” 永乐公主:“原来如此。” “参加赏梅宴的人很多,你不就是大海捞针?” 姜清瑶一边扫过名单一边道:“我隐约记得是个身穿墨色衣衫的高大男子。” 晦气的是,贺怀轩那日穿的也是墨色衣衫。 一是男子,二要会水,三要穿墨色衣衫,四要高大有力,文弱书生可以排除掉,人没捞到还会把自己小命搭上,不大可能。 “要是公主殿下能帮我唤来当时的仆人询问一番就更好了。”姜清瑶眨了眨眼看她,唇角绽着笑。 永乐公主便被她的笑晃了晃眼,回过神来,道:“可。” 她好像有点懂为何不近女色,清冷沉稳的安国侯会偏爱她了,实在是她笑起来叫人无法抵抗。 这时,姜清瑶看到名单上的名字,恍惚了下。 安国侯! 安国侯竟然也去了赏梅宴。 结合之前贺怀轩说的“他已经不在上京城,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贺怀轩为何特意这么说? 仿佛在幸灾乐祸。 若是跟他无关紧要的人,他如何得知对方离开了上京城?又为何一副怨愤的口吻? 霎时间,姜清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 第73章 姜姑娘真是一直挂念着你,她送了什么? 当时赏梅宴的仆人全部召集过来,听完姜清瑶的问话。 有位婢女站了出来,似是回忆道:“奴婢当时正好端着酒水经过,亲眼所见是位墨色衣袍的男子救了姜姑娘。” “旁边的人喊他侯爷。” 此言一出,姜清瑶心头泛起异样的波澜,腹诽破案了。 参加赏梅宴的只有一位侯爷,那就是安国侯。 与她的猜测一样,是安国侯救了她。 永乐公主扬眉道:“你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安国侯,真是缘分啊。” “不是有句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姜姑娘你不就是以身相许了。” 这话说的没错,姜清瑶嘴角一抽,可心头无法克制地生出愤怒。 都叫贺怀轩那混账骗了,让她白白费了那么多心思,全都回报错了人。 问就是心痛。 无比心痛。 她现在想报答,安国侯那人已经远在塞外,叫她无处施展。 看她脸色不太好,永乐公主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她又不知道贺怀轩抢了安国侯的功劳,还以为姜清瑶知道恩人是安国侯,不太满意呢。 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永乐公主想,该不会姜清瑶早已心有所属,安国侯那是单恋? 多么苦涩的单恋! 果然天底下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太少了。 永乐公主脑补了许多,甚至已经幻想一出安国侯对她蓄谋已久,强取豪夺的戏码。 姜清瑶轻轻吁了一口气,“早知道他是恩人,我就不止送护身符了。” “你给安国侯送护身符了?”永乐公主来了兴致。 姜清瑶点头,“嗯。” “我该送些别的他喜欢的玩意儿。” 永乐公主诧异:“安国侯喜欢什么?本公主也想知道呢,就连太子哥哥都不清楚安国侯的喜好,每次送礼都头大的很。” 姜清瑶一顿,安国侯喜欢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她如实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永乐公主露出“你这个未婚妻有点不靠谱”的眼神。 姜清瑶忙不迭道:“不过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永乐公主:“嗯?” 姜清瑶:“桃花酥。” 永乐公主:“……” 她再次露出你很不靠谱的眼神。 永乐公主扶额,嗤笑,“你到底听谁胡说的?安国侯不喜欢桃花酥,他最讨厌甜腻之物,桃花酥是一口不碰的。” 啧啧,她这个未婚妻对安国侯的了解还不如她这个外人。 姜清瑶一下子愣住了,倒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来。 只是内心掀起惊涛巨浪。 敢情每次安国侯收下她的吃食只是出于礼节?他根本不喜欢? 沉稳端方又宽容体贴到这个地步,大可不必! 这个问题下次她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谈。 跟永乐公主再次道谢后,临别前姜清瑶一改蔫蔫的神色,低声道:“民女有一半山腰温泉度假山庄,大约冬天就开放了,公主殿下若得空,届时可赏脸体验一番。” “保证比沧州,廉州那些偏远崎岖之地的温泉庄子要好。” 永乐公主敛了笑,“是么,那到时候本公主倒是要去瞧瞧了。” 等姜清瑶走后,永乐公主身边的嬷嬷惊讶道:“她如何得知殿下打算去泡温泉?她暗中调查殿下?” 不对啊,永乐公主想要去芙州泡温泉的事情只对她们几个心腹说过,外人是不会知道的,难道姜清瑶在公主府安插了眼线? 嬷嬷面上涌现戒备,她可不信姜清瑶是巧合提起。 永乐公主挑眉,似笑非笑,“她没有恶意。” 姜清瑶当然没有在公主府安插眼线这般通天本领,只是看到公主才想起一桩旧事。 上辈子的这个时间点,永乐公主死于冬末芙州的一场时疫。 芙州温泉出名,公主去那儿大概就是泡温泉了,她没有直接提起芙州,而是点了另外两个有名的温泉之地。 就算提醒也不好太过明显,至于永乐公主听不听,那就是她自己的命数了。 在海棠居等了几日,姜清瑶终于等到张伯回来,还带着一名老妇人。 张伯:“小姐,人带到了。” “好,你下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姜清瑶摆了摆手。 老妇人是当年给薛氏接生的产婆。 姜清瑶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我母亲当年真的是难产而死?还是另有蹊跷?” 老妇人叹了口气,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 薛氏根本不是难产而死,很顺利生了姜清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信,让她前往灵犀山交给一位姓谢的公子。 “你母亲当时靠在床沿,面上很平静,说她中毒了,让我不要被吓到。” “没过多久她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老妇人感叹,那真是一位极为美丽又温柔的女子。 可惜,天妒红颜。 不,既然是中毒了,那便是有人害了她。 老妇人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信封交给姜清瑶,忏愧道:“我之后确实赶往灵犀山,只是路上遇到山匪差点丢了性命,又大病一场,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位谢公子了。” “这信,到底没交出去。” 就因为意外,错过了。 姜清瑶没接话,接过信封,上面的漆还在,可见没有开封过。 她缓缓打开看里面的东西。 沉默半晌,道:“我竟然不是姜屹松的女儿。” 她的亲生父亲,是那位姓谢的公子,母亲信上的“师兄”。 信的落款写着云玉,看来母亲当年还用了化名。 贺怀轩说母亲是中毒,产婆也说是中毒,那就没错了。 母亲为何中毒?她的生父又是谁? 姜清瑶歪了歪头,心情复杂:“看来我要亲自跑一趟灵犀山。” …… 在姜清瑶前往灵犀山的路途时,另一边,塞外战场。 安国侯率先领着两千麒麟护卫,飞快抵达檀鹤,镇压了北漠的三万大军,让对方退守五十里外,不敢轻举妄动。 其后的大军陆续赶来,此次战役由安国侯挂帅,底下军队号麒麟军。 塞外,风雪翻飞,天气极为严寒。 目光所至全都是白雪皑皑,总让人生出无边萧瑟之感。 战士们的血却是沸腾的! 时隔八年,他们终于再一次跟着安国侯上了战场,保家卫国,说不出的兴奋。 这一日。 士兵来报:“侯爷,驿站送来了东西,说是姜姑娘送的。” 贺峥肃杀的气息一敛,接过来。 溪枫好奇极了:“大人,姜姑娘真是一直挂念着你,她送了什么?” 下一秒,一道紫色的符映入眼帘。 有人认出来:“求子符!” 霎时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谁人不知安国侯身有隐疾。 ------------ 第74章 大人一定会砍掉那人的脑袋 安国侯有疾绝嗣,却送他求子符,极大的冒犯! 前来送东西的士兵蓦地瞪大眼,额上冷汗渗渗,“怎么会?” 帅帐内的人面色霎变,神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心道这传闻温婉大方的姜姑娘送了半天,就是专门来羞辱他们元帅? 气氛一下子就冷凝了,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彻骨。 溪枫隐晦地说道:“姜姑娘应该不……” 没等他说完,贺峥直接将手里的符扔进火里,很快就燃烧殆尽,化作灰烬。 “不是她。”贺峥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冰冷,藏着一股煞气,对身边的人道:“莫要非议她!” 溪枫看着他,只觉得大人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 “大人,你的意思是有人调换了姜姑娘的东西?” “嗯。”贺峥嗓音笃定而冰冷:“去查。” 溪枫松了口气,“好咧!” 其他人的神情稍稍一松,很快又愤怒起来,“到底是哪个混账?竟然敢在传递军情的地方动手脚?” “是啊,要是误了军情咋办?其心可诛,罪不可恕!” “回去我等定要启奏陛下,让陛下严惩那贼子!” 如果是传递军情,那人自然无法动手脚,而送私人之物,监管不严,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但大家愤怒啊,才不管那么多,先扣个大帽子下去砸死他,那个人敢在军中驿站动手脚,那就是心思不良,图谋不轨! 很快大家又觉得不大好意思,方才差点误会了那姜姑娘,想想也是可怜。 送的东西被人调包了,一片心意被浪费,还差点受冤枉,要不是侯爷英明神武识破了,就要吃亏了。 那贼子是想挑拨离间姜姑娘和侯爷之间的感情啊,实在可恶。 帐外,天色昏沉,白雪纷飞。 短暂的安静过后,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不必等天亮,全队整装,即刻出战!” 贺峥军令一下,所有人披上盔甲,城门一开,气势汹汹攻向北漠营地。 北漠那边的将领脸色铁青破口大骂:“他娘的白天才干一场,大晚上又来,他们麒麟军是不会累的?!” “迎战!迎战!” 月光落在盔甲上,泛着冰冷的光泽,映照出贺峥的眉眼杀气凛然。 溪枫心想大人一定很想砍人,等他们揪出背后调包之人,大人一定会砍掉那人的脑袋。 火光刀影交加,直到贺峥跟对面将领打了个照面,刀削般俊美的面容此刻如同冥府来的修罗。 让人不寒而栗。 强,他的气势太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头皮发麻。 “铮——” 贺峥面无表情,下刀极快,腕力惊人,直接捅穿了对方的盔甲。 那人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来不及反击,就气绝而亡了。 安国侯太猛了,麒麟军也太猛了,猛的北漠军赶紧撤退,之前占领的城池也不得不放弃。 …… 明德殿内炉香袅袅,一片灯火通明。 黎妃神色不虞,“永佳,你到底让你表哥做了什么?我之前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轻举妄动,暂时不要动姜清瑶。” 永佳公主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轻飘飘道:“母妃你多虑了。” “我又不是闯大祸,表哥在军中挂闲职,我就是让他把姜清瑶送去给安国侯的护身符换成求子符而已。” “求子符?!”黎妃凝眉,微恼,“若是让安国侯知晓背后……” 永佳公主不想听她泼冷水的话,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她立马抱住黎妃的胳膊。 “母妃~” “咱们不说这些泄气的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表哥行事隐秘,安国侯不会发现的。等安国侯回来,姜清瑶就死定了,她还以为等着她的是完婚?呵呵。” “安国侯回来就取消婚约不要她了,就连安国侯麾下的士兵都恨不得生啖了她。” 黎妃垂眸,淡淡道:“你不该将你表哥拖下水的。” 那是她胞姐唯一的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姐姐就不用活了。 永佳公主撇了撇嘴,“不会被发现的。” 黎妃只能去给她扫尾了,除了自己的外甥,将知晓此事的人全部处理掉。 另一边,贺怀轩自从听雪湖回来,失魂落魄了几天,又去海棠居,得知姜清瑶已经离开了上京。 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走得这般急?难道姜清瑶去檀鹤城找父亲? 她疯了?! 那是战场,何其危险! 她为了父亲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贺怀轩脑中混沌一片,胡思乱想。 “夫君,这是蓉儿特意给你炖的汤,快尝尝。”秦玉蓉嗓音温柔,将炖汤放在桌上。 这些天她学乖了,好像变回了从前小意温柔的女子,不哭不闹。 秦玉蓉想得很明白,只要防着柳思思那个狐狸精,牢牢攥紧世子的心,再把孩子生下来,她就有了仰仗,稳坐她的世子夫人之位。 外面再多的莺莺燕燕那都是外室,上不了台面,到底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她大可放心,只管养胎。 只是姜老夫人死了,宁远伯府那边就没有人护着她了。 不过也好,她的身份就不会曝光,只有死人才是最保密的。 一想到宁远伯府的人,秦玉蓉就来气,安国侯府的聘礼他们收下了,给她的三十二抬嫁妆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那三十二抬加起来恐怕都不及姜清瑶一抬嫁妆值钱。 吸血鬼,宁远伯府全都是吸血鬼! 贺怀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看都没看她,“你好好养胎。” 撂下话,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秦玉蓉回过神来脸色刷地一白,汤放到凉了都没人喝。 她的心也像那汤似的,凉凉的。 贺怀轩没有去如意酒楼喝酒玩乐,也没有跟柳思思花前月下,而是住在学院里,用功读书。 他对秦玉蓉冷淡,是怪秦玉蓉害了他。 要不是她使尽手段勾引了他,他又怎么会失去姜清瑶?又怎么会叫祖母父亲失望?又怎么会罚刺诫? 他所有的痛苦来源,全是秦玉蓉的过错。 这是一段孽缘! 等孩子出生,他会亲自结束这段孽缘。 如今他要振作起来,万一父亲回不来,他就要撑起整个安国侯府! 他身上承担着整个侯府的未来。 半个多月路程,姜清瑶一行人终于抵达灵犀山,他们在附近的村庄打听。 “请问有人认识一位十七八年前来灵犀山学医的谢公子吗?”姜清瑶脆声问。 ------------ 第75章 抓住她,抓住安国侯的软肋 姜清瑶出发前问过姨母,得知母亲从小就对医术痴迷,十八岁时曾外出一年到灵犀山学医。 母亲送回来的书信说她在灵犀山拜了一位隐世高人为师,学成归来定然有所作为。 她还提到一起学医的师兄对她很好。 此外再无更多消息,薛家人知道的并不多。 姜清瑶猜测许是那位隐世高人不准徒弟透露,要不然母亲也不会在灵犀山用化名云玉。 恐怕她那亲生父亲都未必知晓母亲的真实身份。 姨母告诉她,母亲十九岁归来,匆忙嫁给了姜屹松,后面生下她就去世了。 姜清瑶心想,姜屹松大抵并不知晓她不是亲生的,以他的心胸与脾性,若是知道了,恐怕早就要弄死她了。 更别说姜老夫人,连亲生孙女她都不在意,对待她们都像商品似的估量价值,让她们为两位少爷铺路。 姜老夫人只在乎孙子,根本毫不在意孙女们的死活。 如果姜老夫人早就知道她非亲生,只怕她都活不到周岁。 得知自己并非姜家的女儿,姜清瑶没有半点伤心,反而长长吁了一口气。 好像这么多年的委屈和难过失望全都有了宣泄口。 既然不是亲生的,那姜家就不是她的至亲。 比起被至亲苛待,甚至置之死地,还是被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折磨要来得安慰。 起码她可以大方的告诉自己,他们不是她的亲人,待她不好也没什么值得伤心的,反击回去就是了。 此后,她再也不会有所顾忌了。 这一趟姜清瑶只带了三个丫鬟和麻六,他们走遍了附近的村子。 其中一位老村长沉思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十多年前山上确实有位医师,收了两个徒弟,一男一女。” “男的叫小谢大夫,女的叫云玉大夫,他们俩感情很好。” “云玉大夫?”姜清瑶眼睛一亮,那是母亲的化名。 老村长点头,“嗯。” 姜清瑶急切道:“村长可知那小谢大夫叫什么名?是何处人士?” 老村长摇头,“不知道,他从不透露姓名,大家也就叫他小谢大夫。” “噢对了,那医师叫老古,是个性情古怪的游医,他的医术可厉害了,那时候谁家生病了都跑去山上找他看病。” 也不知道对姜清瑶有没有用,老村长想到就说了。 “谢谢。”姜清瑶眼神暗了暗,又继续去打听。 “老古……” 她暗自思量,隐姓埋名行医,又被母亲说是隐世高人,想必不是简单人物。 刚走出去没多远,姜清瑶立马折返问老村长:“那老古医师头上是否戴着墨色抹额?” 老村长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对啊,他一直戴着墨色抹额,从不摘下。” 姜清瑶胸腔里的心跳有些快。 她知道老古是谁了。 ——医圣萧无惑。 亦有男科圣手之称。 前世她为了给贺怀轩治病,暗中派人去寻,只是医圣行踪飘忽不定,根本找不到他。 她方才想起医圣曾经在雁之山附近出没做游医,而雁之山就在灵犀山附近,于是试探地问了问村长。 没想到他口中的老古真的是医圣。 找到萧无惑,说不定就能知道母亲当年为何中毒,还能知道更多关于她生父的消息。 没准安国侯也需要他,这个念头刚升起,姜清瑶又按下去。 还是等安国侯回来听听他的想法,不可冒犯了。 姜清瑶他们又问了一些人,其中一位老妇人说道:“我儿子的断腿就是小谢大夫接好的,听小谢大夫提过一嘴,说他的老家在汝南。” “小谢大夫待人接物温润如玉,我看只有大家族才能培养出来这样的气质。” 姜清瑶微微一怔。 汝南人士……是那个大夏第一士族的汝南谢氏?! 汝南谢氏赫赫有名,祖上曾与开国皇帝共掌天下,乃顶级的门阀士族。 谢氏族人为官为相,根深蒂固,门生无数。 遑论生父是不是那第一士族的汝南谢氏,总之这一趟收获不浅。 姜清瑶打算先回去上京,让表哥他们派人去打探消息,他们成天走南闯北的,认识天南地北的人,消息灵通。 此趟诸事顺利,回程姜清瑶靠在车厢喃喃道:“我送去的护身符安国侯该收到了吧?” 她还在上面做了记号,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护身符,他看到就会懂了。 之桃笑道:“侯爷收到了该会高兴的。” 姜清瑶微微颔首,一想到桃花酥,又不太确定了,毕竟她送什么他都照收无误。 这般想着,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马车一阵摇晃。 “小姐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姜清瑶猛地惊醒,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窜出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抓住姜清瑶,要活的!”为首的是个女子,五官格外深邃立体,倒不太像大夏人。 她还带着生硬的口音。 北漠人! 姜清瑶立马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带着丫鬟跳下马车,“是北漠的奸细,跑!” 麻六大喊:“小姐你们快跑,我断后。” 一阵无语,姜清瑶拽了他一把,“就你一个断什么后?送死还差不多。” “一起跑,这是命令。” 她不需要别人为她送死,毫无意义的牺牲。 况且,他们不是毫无生机,还有安国侯安排的暗卫。 念头刚起,果然,十多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保护夫人!”领头厉声。 一声“夫人”差点叫姜清瑶一个踉跄,她还没过门呢,这就喊上夫人了? 也不知道安国侯到底怎么交代他们的。 眨眼的功夫,不同方向又冒出两支队伍,一支喊着“保护姜姑娘”,另一支沉默多了,什么也不说,直接跟北漠细作交战。 “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三拨势力?!”那个北漠女人目瞪口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们本以为要抓一个女子轻而易举,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暗卫保护她。 她的重要程度比想象的还要深! “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抓住!” “绝不能让她跑了!” 北漠人更加坚定了抓姜清瑶的决心,立马发出信号弹,召集所有潜伏在大夏的暗棋。 抓住她,抓住安国侯的软肋。 ------------ 第76章 珍若拱璧,深爱至骨 北漠细作的女首领瞄准姜清瑶拉开一箭,“休想跑。” 上峰只说要捉活的,没说不许伤她,那便先断她一条腿。 “嗖!” “小姐小心!”麻六一把推开姜清瑶,反倒自己中了箭。 这群潜伏在大夏的北漠人真是不惜代价,收到信号的全部涌过来,紧追不放。 那三支暗卫给姜清瑶拖延了一些时间,北漠人死伤惨重,但女首领依旧突围而来,势要抓住她。 姜清瑶眸光冰冷如霜,道:“之桃,⽩凝,初露,你们带着麻六跑,我去引开他们,他们的目标是我。” 对方要活捉她,自然不会伤她性命,他们跟着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之桃死也要跟在小姐身边。” “小姐,我们也是。” “我不怕死。”麻六道。 “我不会死,死的只有你们。”姜清瑶打破煽情,推开泪水涟涟的之桃,再次命令道:“带他走。” 说完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小姐——”之桃面上尽是慌乱和泪水。 跑了一会儿,骨头像是散了架似的,呼吸都不大顺畅了。 姜清瑶心道,还是缺乏锻炼,回头要多锻炼锻炼,不然这身子骨逃亡一次都够呛。 又感叹安国侯夫人到底是什么高危身份,她上辈子做侯府主母可没有这般惊险。 不过也说明了安国侯在前线打了胜仗,极大的胜仗,大到北漠束手无策,竟然想要抓住她来对付安国侯。 不好意思了,她真没那么金贵,她左右不了他任何决策。 “啊!”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道惨叫。 是之桃的声音。 姜清瑶眉心一跳。 “姜清瑶,你若不出来我就立马勒死你的奴隶!” 北漠有奴隶,大夏的婢女对他们而言就是奴隶了,可随意打杀,处置她们的生死。 看到姜清瑶出现的刹那,之桃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决堤而下,是她连累了小姐,就算到了阴曹地府,她都死不瞑目。 姜清瑶轻叹一声。 反正她这副身子骨也跑不远的,不跑了。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女首领阿提拉嗤笑:“你没资格跟我们讨价还价,乖乖听话才能少吃点苦头。” 一个人质,根本没资格提条件。 很快她就会哭着求着他们别折磨她了。 “是么?”姜清瑶冷笑一声,她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了。 她直接拔下发簪抵在脖子上,语气含着冷意:“如果我死了,你们如何跟上峰交代?” 阿提拉当场僵住,像是没料到她会以自尽威胁他们。 姜清瑶漆黑的眸绽着光,“我死了,安国侯会杀光你们所有人,是所有人。” “他会率兵踏破你们的疆土,闯入你们皇都,割掉你们王的脑袋。” 话落,对面的北漠人纷纷变了脸色,更是对那句“割掉你们王的脑袋”震撼了。 这话唤起他们久远的记忆。 当年南蛮袭扰入侵大夏,联合潜伏在大夏的内鬼里应外合占领了十座城池,就是被昭烈将军率兵打得落花流水。 收复失地,昭烈将军直捣南蛮王城,割下南蛮王的头颅。 至此,南蛮灭国,大夏疆土扩大,震慑四方。 西域各国,各个部落都胆战心惊了许久,震撼无比。 而那让人闻风丧胆的昭烈将军,就是如今的安国侯。 时隔八年,他们以为安国侯养尊处优,早就拿不起刀,提不起剑,砍不动敌人了。 于是北漠蓄谋已久,大胆的进犯,没想到还是被安国侯收回三座城池,还攻破了他们的防线,直入北漠腹地。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打到他们的皇都! 上峰能怎么办? 北漠人恼怒至极,于是想要抓住安国侯的未婚妻,到阵前当着他的面折辱她杀了她,挽回一点颜面,要是能用人质提条件自然更好了。 听姜清瑶的话,语气不容置疑,底气十足。 北漠人真的有点担心她死了,安国侯就把他们都杀光,还会砍掉他们王的脑袋。 皇都破,北漠灭。 阿提拉犹豫了下,放开了之桃,只捉了姜清瑶一个人,态度微妙得忌惮起来。 但她很谨慎,直接用药迷晕了姜清瑶才把她带走。 等姜清瑶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居然走得水路,看来北漠人准备得挺充分。 只是这次为了捉她暴露了,潜伏在大夏的那些暗棋恐怕要连根拔起了。 她想起保护她的另外两支队伍,其中一支应该是谨德帝的人。 至于另外那队喊保护姜姑娘的……除了安国侯,还有哪方势力会在意她的生死暗中派人盯着她? 沉思了一会儿,姜清瑶猜了猜,太子的人? 要说友军,那只能是太子的人了。 安国侯,谨德帝,太子,三拨人马跟北漠细作交火,倒是把人家老底都端了,偏偏她人被捉住。 姜清瑶暗叹一声,倒霉蛋。 这时,见她醒了,阿提拉身边的男人走过来,直接将馒头丢在地上,恶狠狠道:“吃吧。” 姜清瑶抿了抿唇,“太难吃了,我不吃。” 男人:“你现在是人质,人质就要有人质的样子,有的吃就不错了!” 说着还一脚踩在馒头上面,踩得稀巴烂,脏兮兮的。 姜清瑶也不恼,她手脚被捆住缩在角落里,逼仄的很,头发也凌乱,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饿死我吧。” “回去叫你们的王护好他的脖子。” 男人愣了愣,头一次见人质这么硬气,她怎么就这般肯定安国侯会杀光他们所有人,还能砍下他们王的脑袋? 安国侯当真如此强悍勇猛,所向披靡?! “塔尔。”阿提拉叫住男人,她知道的比其他人要多,安国侯确实很勇猛,一个照面就把哈达将军捅死了。 麒麟军势如破竹,攻入北漠腹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清瑶,问,“你对安国侯很重要吗?” 闻言,姜清瑶没有丝毫犹豫,“重要。” “他待我,珍若拱璧,深爱至骨。” “如果你们对我不好,他知道了一定会砍下你们王的脑袋。” 阿提拉:“……” 塔尔:“……” 这一路他们王的脑袋都被砍了八百回了! ------------ 第77章 今日我就要夺汝妻! 什么珍若拱璧,深爱至骨,姜清瑶胡诌起来面不改色,迎着阿提拉审视怀疑的目光,仍旧镇定自若。 仿佛再问她千千遍,都是这个答案,不带一丝犹豫。 她底气太足,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反正安国侯不在这里,她怎么夸张都不为过,为了活命少吃苦,不寒碜。 姜清瑶继续道:“我有心疾,一紧张就胸闷气短,呼吸不过来,给我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 她顿了顿,“别想着折磨我吓唬我,我不禁吓,要不然到不了塞外,我就死了,你们没法跟上峰交代。” “牺牲那么多的人,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好。” 北漠人震惊了。 这个人竟然如此淡定的说着自己脆弱易死,还敢跟他们提条件。 沉默了一会儿,阿提拉皱着眉:“给她松绑,照她说的去做。” 身旁的塔尔眼底露出遗憾之色,跟其他人收起那些折磨人的工具,什么鞭子锤子烙铁,全都用不上了。 从前落到他们手上的大夏人哪一个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偏她这般脆弱,宛如易碎的瓷器,骂不得打不得,更别说狠狠折磨她了。 北漠人给姜清瑶准备了单独的房间,让她待着,还给了她一些干净的吃食。 “我们这不是绑了个人质,而是请了个祖宗。”有人不悦道。 也有人质疑:“她说的话是真的吗?安国侯当真这么喜爱她?” 阿提拉缓缓抬眸:“据说越是勇猛的男人越喜欢娇弱的女子,安国侯这般悍勇,那姜清瑶又似个瓷器一碰就碎,那就没错了。” 这是她在大夏蛰伏已久学到的本土文化,深以为然。 坐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对话,姜清瑶一阵无语。 她敢肯定,要是安国侯见到她现在这副柔弱不能自理,宛如一朵小白花的鬼样子,能喜欢她才有鬼。 她自己都遭不住。 为了活着,也只能示弱于人前,藏锋于身后了。 这一路直到塞外,姜清瑶愣是一点苦头没吃,小脸日渐红润起来。 只是越往北越发冷,不由让她想起上辈子为继子求灵药,腿落下疾,每逢寒冬腊月,双膝便刺骨的痛。 疼得根本睡不着,冬夜里只能服些使人昏沉的药,才能昏睡过去。 恍惚回过神,现在她还年轻,没有经历上辈子那些糟心的事,也没有满身的病痛。 真好。 她可要好好活着。 这一日,阿提拉带着姜清瑶回去复命了。 深陷敌人营地,姜清瑶面色淡淡的,跟着阿提拉去见他们北漠的大元帅巴图。 巴图,在北漠里是“鹰王”的意思,寓意翱翔天际,俯视万物的雄鹰之王。 只有地位尊崇,武力强悍,极为威严的人才能称为“巴图”。 白色帐篷里,坐在首座的男人,鼻梁高挺,嘴唇厚实,头上顶着金银丝编织而成的冠宇,上面缀满各色宝石,璀璨夺目。 男人身形高大魁梧,犹如一座小山包,宽大的肩膀上立着一只老鹰。 他的年纪大概三十五六岁,目光如刀,落在姜清瑶身上。 阿提拉跪在地上,恭敬而虔诚:“巴图大元帅,人带来了,她就是安国侯的未婚妻。” 众人朝姜清瑶望去,只见一位国色天香的青衣女子,发如墨,肤似雪,美得让人一时失语,能让天地间风景都黯然失色。 她不仅美,还很年轻,正是如花般的年纪。 巴图中肯地评价:“恐怕你们大夏的公主都不及你长得好看。” 阿提拉及时补充:“大元帅说的不错,她是上京城第一美人。” “……”她不说,姜清瑶都忘了,原来自己还有这个称号。 站在巴图右边的副将看得眼睛都直了,抬起下巴,高声说道:“大元帅,我想到怎么羞辱那安国侯,夏人不是有一句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就让我强娶了他的女人。” “……”姜清瑶蹙了蹙眉,他是真敢想啊。 周边北漠人哄笑起来。 巴图思忖片刻,似乎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这群人就这么儿戏的决定了她的命运。 巴图忽然道:“你愿意吗?” 姜清瑶想也没想:“不愿意。” 巴图还没开声,那副将急吼吼质问:“为何?!” 姜清瑶连一点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太老太丑了。” “不及安国侯十分之一。”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巴图冷笑起来,“大夏的姑娘,这可由不得你。” 阿提拉还以为姜清瑶又要说那句“砍下你们王的脑袋”,没想到她倒沉默得很,沉默得让人都有点不习惯了。 姜清瑶被带下去了,只等着明日就在阵前与那北漠副将拜堂成亲,自然用得是北漠的礼俗。 安国侯让北漠军节节败退,颜面尽失,如今他们就要在所有人面前强娶了他的未婚妻。 “你怎么不哭?”一道声音在姜清瑶身后响起。 姜清瑶倏地转过身,看着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阿提拉。 她懒懒道:“哭有什么用?” 这一路上阿提拉都没见过她掉眼泪,虽然她很脆弱,好似一只手就能够将她捏死,却总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就连今日大元帅他们提出那样折辱人的法子,她竟然没一丝慌乱无措。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你不是说安国侯会杀光我们所有人?还要砍掉我们王的脑袋?” “呵呵,明日我倒要瞧瞧,他是不是如此厉害了。” “还是眼睁睁看着你跟副将大人入洞房,而他束手无策?” 她预想中的姜清瑶崩溃大哭没有出现,姜清瑶甚至躺下了,“我困了,你走吧。” “……”阿提拉无趣地走了。 等人走后,姜清瑶才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神色微微变了。 她不会哭,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们大可以杀了她,她的肉身死去,但她的灵魂永不屈服。 如果她要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也不知道明日安国侯见到她出现在北漠军前,会是什么表情?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 想着想着,姜清瑶睡着了。 翌日。 北漠人强迫她穿上北漠的嫁衣。 两军对垒,寒风猎猎,大雪纷飞。 巴图坐在战车上,单手抓着酒壶,仰头喝了起来,狂野不羁。 北漠副将一把推姜清瑶到最前方,高声道:“安国侯,瞧好了,今日我就要夺汝妻!” 姜清瑶一眼便注意到对面马背上那个高大夺目的身影,墨青大氅上满是霜雪。 她踉跄一下,此时才觉得刮过脸上的风雪有点冷。 她与安国侯遥遥对望了一眼。 贺峥启唇道:“你说你要娶她?” 北漠副将很得意,大笑起来:“是!我们现在就成婚……” 后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姜清瑶看到地上晕开了一朵朵红梅,鲜艳欲滴。 不,不是红梅,是血,鲜血涂地。 三箭,一箭落在北漠副将的眉心,一箭穿过他的脖子,还有一箭正中心口。 北漠副将,卒。 眨眼的功夫,副将就死了,巴图惊得丢掉酒壶,持起大刀浑身戒备。 贺峥收起弓箭,眉宇透着骇人杀意。 “将她还回来,尔等若伤她一根头发,本侯必领十万将士踏平北漠,取吉木首级!” 吉木,北漠的王。 阿提拉瞬间看向姜清瑶,她说的是真的!!! ------------ 第78章 我的心上人才不会输 雪下得格外大,不消片刻北漠副将的尸体就铺上了一层茫茫细雪。 再过一会儿就会淹没在雪地里。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猝不及防地被杀了。 砰、砰、砰。 姜清瑶心脏怦怦直跳,抬头怔怔地看着贺峥。 取吉木首级…… 贺峥的声音明明很冷,却如暖风吹入她的耳朵,让人心安极了。 巴图眉头一跳一跳地抽动着,满脸暴怒,“狂妄!安国侯你太狂妄了!” 竟说什么踏平北漠,取王的首级,置他们这些北漠勇士于何地?他们北漠人都是废物吗? 本来想让格伦扎强娶安国侯的未婚妻,壮大北漠士气,让安国侯和麒麟军颜面扫地,没想到格伦扎一上来就被杀了。 还死的这般草率,丢脸至极! “踏平北漠,取吉木首级!”麒麟军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顿时整个军队躁动起来,声势浩大。 “踏平北漠,取吉木首级!” “踏平北漠,取吉木首级!” “踏平北漠,取吉木首级!” 声音在雪地里回荡,震耳欲聋。 敢抢他们安国侯的妻子,那就踏碎了北漠,闯入皇都,割下他们王的头颅,就像对待当初入侵大夏的南蛮! 两军对垒,人数旗鼓相当,拼的就是气势。 而今,北漠士兵闻声色变。 尤其看到麒麟军最前方那个马背上的男人,凌厉可怖至极,宛如索命的杀神,让人毛骨悚然。 底下人神色惶恐,眼神飘忽,巴图怒气更甚,却也知道此时不是交战的好时机。 “安国侯,你等着!” 新郎都死了,北漠准备办喜事的东西全都用不上,姜清瑶又被带了下去。 麒麟军,帅帐内。 气氛沉寂,呼吸的空气都是冷的,只有炉火传来一点热度。 溪枫皱着眉,“大人,姜姑娘被北漠人掳走,为何没人来报?” 直到姜清瑶被带到阵前,他们才知晓。 见到姜清瑶的那一刻,溪枫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出发前大人给姜姑娘安排了暗卫,若姜姑娘出事,暗卫定会通过军中通道禀报大人。 等等,军中通道……莫非是…… 贺峥眸色很深,“是陛下。”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 当今只有一人能够拦截下军中通道的消息,那就是谨德帝。 谨德帝不想让他知道姜清瑶被抓了,自然会派人拦截消息。 溪枫一愣:“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 姜姑娘落在北漠人手里,凶多吉少,很可能就丢了性命。 若非她足够机智,就算勉强活下来,也要受尽折磨。 今日大雪纷飞,姜清瑶又裹得严实,根本看不出来她身上有多少伤。 兴许早就伤痕累累,连站都站不稳了,全靠一口气撑着,溪枫难过又愤怒的想。 北漠人怎么敢?!太可恶了! 贺峥没有回答溪枫的问题,垂下眉眼,戾气流淌在他眸底。 为何? 在姜清瑶被抓初始,谨德帝不想他分心,就打定主意不会告诉他,连一个把人救回的机会也不允。 若姜清瑶不幸死在挟持途中,就会有消息传给他,届时他已经打入敌人腹地。 听到消息定会愤怒,与北漠清算。 倘若姜清瑶活着到了阵前,那自然更好了,不仅能让他愤怒,还能让麒麟军上下一心,士气大振,同仇敌忾要灭杀敌人,把人抢回来。 无论何种结果,对谨德帝,对大夏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其间唯独没有考虑姜清瑶的感受生死罢了。 论算计人心,谨德帝是个好手。 天下为局,众生为棋。 沉默了许久,溪枫劝道:“大人,你已经许久未曾合过眼了,歇息一会儿吧。” 他们这一仗打了许久,一路上先是收复失地,接着攻打北漠防线,到了现在打入对方腹地中部。 大大小小无数交锋,全都要贺峥一人指挥统领。 他就是麒麟军的主心骨。 有他在,军心就稳了。 但溪枫知道这一场场胜仗后面,大人承受了许多,身上的担子重,昼夜不停地厮杀,就算是铁人也要遭不住了。 反正换他肯定扛不下来。 贺峥没什么反应,表情漠然而平静。 溪枫又不高兴地道:“姜姑娘知道该心疼了。” 她会心疼吗? “下去吧。”贺峥沉声道,到底是缓缓阖上眸子闭目养神。 “好的大人。”溪枫唇角一扬,退了出去。 他就知道,搬出姜姑娘肯定有用。 忽然脸上的喜色又淡了些,姜姑娘现在还在敌营里面受苦呢,一定要早日救回她才行。 日落时分。 阿提拉把帘子掀开进到帐内,看到姜清瑶已经躺下了,面目安详得仿佛已经去了。 她眉头忍不住一跳,“你可真是个怪人,之前不见你忧心忡忡,现在格伦扎死了,也不见你欢喜雀跃。” 姜清瑶拉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懒洋洋坐起身,道:“就算我脸上笑开花,也影响不了我还在敌营的事实。” “……” 阿提拉被她这话说得,无法反驳。 她怎么能何时何地都这般清醒? 很快她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开口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大元帅……” 没等她说完,姜清瑶就打断道:“要把我献给吉木对不对?” 阿提拉:“你怎么知道?!” 姜清瑶:“不难猜啊,今日你们受辱,定要扳回一局的,既然安国侯说要取吉木首级,那么你们就将我献给吉木,看看安国侯是否这么厉害,相隔千里也能砍下吉木的脑袋。” 那自然是不能的。 由北漠腹地中部到达皇都,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巴图正是知道安国侯不能,才出此下策,想要让他面上无光。 阿提拉看姜清瑶还挺聪明,“没错,大元帅要将你献给大王,做大王的第二十四个妻子。” 这回轮到姜清瑶无语了。 “你们王年岁几何?” 阿提拉扬起下巴:“不大,才五十二,正值壮年。” 是挺“壮年”的,比她大了三个生肖轮回呢。 “……”别说安国侯想砍吉木,姜清瑶都想提刀砍了他,还要砍那该死的巴图。 见姜清瑶蹙眉,露出恼怒的小表情,阿提拉笑了。 她还当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咱们的巴图强悍无比,力大无穷,是这片土地的雄鹰之王,你那心上人不是他的对手。” “他赢不了巴图,他会死在巴图手上。” 姜清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心上人”是谁。 噢,安国侯,她的心上人。 她悠悠站起身,站在榻上,这回换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姜清瑶轻攥拳头,勾着唇角,“我的心上人才不会输。” “他会打赢巴图,征服北漠,带我回家。” ------------ 第79章 觊觎吾妻者,死 “胡说,巴图战无不胜,无人能敌,他一定会杀了安国侯的。” “你就等着安国侯身首异处的消息吧!” 阿提拉一脸铁青地离开大帐。 更何况巴图还有杀手锏,没有人能躲过巴图的杀手锏,安国侯自然也不能。 北漠人的用意很明显,羞辱安国侯,激怒他。 巴图:“安国侯还年轻,年轻就气盛冒进,一旦愤怒,就容易判断失误。” 一旦冒进,就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身旁的人附和:“没错,况且我看他就是个骄傲自满的。” 学了一些夏文,他就着急用上了。 骄傲自满……巴图对这个评价很认可。 能力与野心匹配不上,那不就是骄傲自满? 巴图:“等明日他急了,咱们就引他到九狼山,诱杀他。” “给他来一个瓮中捉鳖,谅他安国侯有过人本领,也插翅难飞。” 他们要将他困死! 北漠人要将姜清瑶献给他们年逾五旬的大王,这个消息很快传到麒麟军,北漠还给安国侯下了战书,明日午时两军交战。 “岂有此理!”溪枫忍不住大骂,“他们北漠人有病。” 脑子抽了非得逮住姜姑娘,一定要以这种下作的手段找回场子,真让人不齿。 其他将士同样愤慨:“我们大夏的姑娘岂容他们这般作贱,当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全都是死的吗?!” “等明日,我等定然杀他个片甲不留!” 首座上,贺峥面容冷峻,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布缓慢地擦拭着大刀。 溪枫还等着他下令呢,没想到大人这么沉得住气。 外面,天色暗沉。 贺峥面无表情地开口:“不必等明日。” “嗯?” 众人疑惑。 贺峥凌厉的视线望向风雪中,那边正是北漠大营的方向。 他虽不能夜袭千里取吉木首级,不代表不能做别的。 沐着月色,穿过霜雪,一支精锐之师披星戴月,大马金刀闯入北漠大营。 “巴图大元帅,安国侯带着人闯进来了!” “砰——” 巴图直接撞翻了案几,瞪大眼睛,他以为安国侯冒进,没想安国侯比他想得还要冒进。 都冒进到夜闯敌军大营。 “果然是年轻气盛,都不用我费心思诱杀他,主动来送人头了。” 他要砍下安国侯的脑袋当脚凳! 巴图带着众将领一起去围杀安国侯。 贺峥策马而来,骏马嘶鸣了一声,他举起刀锋对着巴图,“敢一战?” 巴图冷哼:“有何不敢?!” 他手握大刀,骑马冲了过去。 巴图身形极高大,体格比贺峥还要壮,浑身都是肌肉,宛如一座挪动的小山包。 旁人见了都觉得恐怖,胆寒心惊,贺峥却面无表情挥刀迎上。 “锵——” 刀身撞到一块,发出激烈的声响。 一阵钝痛从虎口袭来。 巴图吃了一惊,贺峥竟然能接下他一刀,腕力比他想得还要强! 贺峥蓦地收刀,又重重落下。 几个来回下来,巴图破天荒地没占到上风。 贺峥没有后退躲开面前的刀,只是侧身,让巴图的刀锋划过肩头的铠甲。 而他的刀,切进巴图的左肩。 “啊!”巴图痛叫了一声,面目狰狞。 贺峥没有停下动作,手里的大刀像是没有重量似的,飞快挥舞,一下又一下,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巴图错愕,原来他没有用尽全力,一开始只是麻痹他。 钝痛从虎口传到整个胳膊,直到刀都飞出去。 贺峥骑在马背上,一个跃起扬身,刀身没入巴图腹部。 “大元帅!”北漠将领要去救巴图,却被麒麟精锐挡住。 巴图眼神淬了毒似的,忽然对着贺峥抬手道:“去死吧!” 下一秒他的袖里射出两枚暗器。 皆是淬满剧毒,触之必死。 却见贺峥像是早就预料到,金刀横于身前挡下暗器,漆黑的目光带着穿透人心的凛冽睥睨他。 “怎么会?”巴图怒目圆瞪,面色难看。 这只是他的杀手锏之一。 他单手抽出身后的铁链甩出去,直接套住贺峥,想要拽他下马,再勒死他。 “嗬。”贺峥从胸腔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 一手骤然收刀,另一只大掌抓住身上的铁链,用力一拽。 巴图整个人被拖了过去。 他是故意的,故意被铁链套住!反杀他! 北漠将士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幕。 贺峥用铁链勒住巴图的脖子,极为冷酷道:“觊觎吾妻者,死。” 手背青筋暴突,猛地发力。 未婚妻算什么妻子?他没有觊觎,只是将她送人了! 临死前,巴图最后的念头是,为何贺峥仿佛早就知晓他的杀手锏?他怎么知道? 北漠将士看着那安国侯勒断巴图的脖子,金刀一出,砍下巴图的头颅。 巴图死了。 他们的雄鹰之王死了。 “他杀了大元帅,将士们,冲啊,为大元帅报仇!” “为大元帅报仇!别让他活着离开!” 贺峥将巴图的脑袋放进马背的布袋里,带着队伍策马离开。 围杀他的将领,全部斩了,鲜血染红了贺峥的铠甲。 就连他的眼底也是猩红一片,彻底杀红了眼。 北漠大将斩了,追兵也尽数杀了,直到再无人敢追击。 贺峥和底下的人回到麒麟军营。 巴图身死,北漠军心涣散,人心惶惶,不知麒麟军何时会杀过来。 可怕的是,他们如今无人领兵,将领全都叫贺峥他们宰了。 直到翌日,午时。 麒麟军攻了过来,气势汹汹,旗帜上面挂着的正是巴图的头颅,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本来就害怕的北漠人更加畏战,节节败退,直到退回下一座城池龟缩起来。 姜清瑶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被人带着撤退。 这一日,向来趾高气昂的阿提拉却红肿着眼睛。 “你的心上人杀了巴图。” “巴图死了。”她似乎难以接受。 那么强大的巴图竟然死在了安国侯手里。 姜清瑶表情淡淡的。 阿提拉:“你怎么不吃惊?” 姜清瑶心道,吃惊呀,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是懂气人的,“巴图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何惊讶的?” 阿提拉气到心梗:“……” 等她走后,姜清瑶哪还有什么淡定,转身一溜烟钻进被窝里打滚,欢心雀跃。 安国侯这么厉害的?!这么快就杀了巴图? 他也太太太强了! 巴图被杀,北漠军又连连吃了败仗,北漠王哪里坐的住。 象征着雄鹰之王的巴图死了,其他人自问没有巴图强,根本不是安国侯对手。 遇上安国侯,只有一个字——死。 他们不想死,也不想吃败仗了。 再这样打下去,麒麟军真的会一路打到他们的皇都。 北漠王想到那句“踏平北漠,取吉木首级”就心烦意乱。 尤其知道巴图是因为抢了安国侯的未婚妻才死的这么惨烈。 北漠王沉默片刻,大声道:“快快快,把安国侯的妻子还给他!” 他还想活久一点呢。 ------------ 第80章 救命之恩,高低也得以身相许! 北漠人心中很清楚,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劳,有安国侯和麒麟军在,他们赢不了。 于是没有过多纠结,北漠决定投降了,向大夏称臣,签订和谈称臣的文书。 吉木和一众大臣来到干莫城,向安国侯进行称臣仪式。 一想到那句“取吉木首级”,北漠王内心有几分抗拒和难以言说的惶恐,万一安国侯临时改变主意,不接受和谈,可以将他们全都一窝端了。 幸亏,仪式最终顺利进行,安国侯代表大夏签下文书,给这场战争落下帷幕。 随后北漠还要派使臣向大夏赔款,带着贡品送到上京,呈给大夏皇帝。 往后作为附属国,每年都要给大夏进贡。 北漠王神情微凝:“我们不是输给了大夏,而是败给了安国侯和他的麒麟军。” 北漠大臣纷纷叹息,是啊,要是大夏没有了安国侯,这一仗到底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北漠王面容一肃,扼腕惋惜,“假如给咱们北漠一个安国侯,大夏早晚会纳入北漠的疆土版图,可惜没有这种假设。” 安国侯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也只能老老实实称臣了。 这厢,姜清瑶浸泡在混合各色花瓣的池子里,任由北漠婢女们摆弄。 不仅泡了个香香的澡,婢女们还拼命给她抹香膏,擦香粉,就连秀发都撒了些北漠特制的香油。 姜清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有点遭不住。 “我这是要去做什么?见什么人?”姜清瑶疑惑。 见什么人都犯不着这么香啊! 就连穿的衣服也熏了香,腰系香囊。 婢女们给她梳妆打扮,从头到脚精致得不行。 须臾,婢女拿着一个一看就极有分量,缀满宝石的头冠过来,想要给她戴上。 姜清瑶连忙道:“我这是要成婚了?” 婢女摇头,操着一口不太纯正的夏语:“不是的,你是我们北漠的上宾,要给你打扮得隆重一些,代表我们的诚意。” “那还是不要了。”姜清瑶担忧自己的脖子,“给我弄点简单的珠钗吧。” 婢女也不敢反驳,“是。” 很快,婢女们就带着她到举行仪式的大殿。 只一眼,姜清瑶的目光便穿过众人,落到那个墨青身影。 连她都没有察觉地眉眼上扬,提着裙子步伐快了许多,朝他奔去。 结果不小心踩到裙摆,整个人往前摔。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就容易倒霉。 姜清瑶以为自己会在众人面前摔个大马趴。 然而贺峥似有所觉,骤然转身揽住她。 香风袭来—— 香,前所未有的香。 贺峥眉梢一动。 其他人惊叹“果然是上京第一美人”,堪称绝色。 在他们看来,方才姜清瑶是迫不及待地扑到贺峥怀里,看来她不仅人长得美,性格还热情似火呢。 这样绝色又热烈的美人,任何人都无法招架。 突然被抱住,姜清瑶双手撑在贺峥的盔甲,没有立马从他怀里出来。 而是仰头仔细望去,看他的模样。 “你瘦了。” 贺峥眸光一下有了变化,低沉“嗯”了声,到了嘴边的“你也是”,在触及她饱满红润的脸蛋时,立马消散了。 像是看出他方才未说的话,姜清瑶眉眼弯弯,“我还长了几斤肉。” 贺峥唇边牵起一抹笑,褪去了厮杀的戾气和凶煞,眼带温柔。 环抱着姜清瑶的双手收紧,将她更紧地拢在怀里。 墨青大氅笼罩着两个人。 靠得太紧,姜清瑶闻到淡淡的冷松香,是贺峥身上的味道。 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有了一些不大好意思。 她腾地拉开一些距离,摸了摸盔甲小声道:“有点硌。” 贺峥这才松开她,却是单手解开盔甲交给旁边的溪枫。 他转过去弯下身,道:“上来。” 姜清瑶微微一怔,她虽然差点摔了,但是没崴脚啊。 她也只顿了一下,便毫不扭捏地趴了上去,双手自然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累吗?”她凑在贺峥耳边轻声道。 “不累。”贺峥一如既往地简洁。 下一秒,又道:“你很轻。” 姜清瑶脸有点烫,心里很受用。 她觉得安国侯好似跟从前一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大概是经历了凶险,稍有不慎就阴阳相隔,所以更加自然坦诚了? 贺峥的背很宽大,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枕过去,脸贴上他的背。 他背着她轻轻松松沿着一级级台阶而下。 此时,溪枫的嘴角已经离家出走,旁边的将士也在贺峥他们经过后,齐刷刷露出了大牙花子。 什么严肃,不苟言笑,不存在的。 北漠王和众大臣看傻了眼,难掩错愕之色。 这安国侯对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宠溺? 跟方才对着他们冷酷无情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珍若拱璧,深爱至骨。” 姜清瑶说的果然是真的,她没有骗自己。 阿提拉心道。 那个杀死巴图,强悍而又冷峻的男人,浑身煞气萦绕。 让人不寒而栗,不敢靠近半步。 这样的人面对着姜清瑶,眉眼间的戾气和杀气全部深敛,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 虽然凶猛无比,却永远以温柔待她。 这是何等浓烈的感情?恐怕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无可抑制地,阿提拉很嫉妒姜清瑶。 嫉妒又羡慕。 姜清瑶遇到了她的“普甘达”。 “普甘达”,在北漠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意思。 在北漠,流行一夫多妻,也有一妻多夫,全看个人身份地位,越强的人拥有的伴侣越多。 这是他们荣誉地位的象征。 只有遇到自己的普甘达,北漠人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 麒麟军在干莫城外整顿休息,两日后再启程回大夏。 贺峥直接背着姜清瑶到了帅帐内。 行军打仗,条件有限。 帐内十分简洁,没有多余装饰,就连张像样的垫子都没有。 贺峥扯了张被子,才把人放下,让她坐到被子上,既柔软,也不寒冷。 姜清瑶刚坐下,便仰起头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跳下冰湖救了我?” 贺峥挨着她坐下了,语气平静:“只是举手之劳,我亦无需你报答。” 彼时她是怀轩的未婚妻,他们之间不必有什么牵扯,否则只会对她名声有碍。 将她救起后,贺怀轩急匆匆过来表示会好好照看她。 姜清瑶微睁圆了眼:“对侯爷你是顺手的事,对我却很重要。” 她忍不住拽了拽贺峥的袖子:“救命之恩,高低也得以身相许!” 贺峥微怔。 一瞬间感觉当时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 第81章 因为他想要她 不过他们身份相差悬殊,世人眼中的确不大般配。 那时候就算姜清瑶真要以身相许,她想安国侯也会拒绝。 那时她面对的是一个不假辞色,疏离淡漠的安国侯。 如今她要嫁给他完全是阴差阳错,彼时他音讯全无,而她急于摆脱贺怀轩和宁远伯府,他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姜清瑶语气软了下来,“就算不以身相许,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她注视着他,一脸认真。 贺峥眸色幽深盯着她,“那我便错过了。” 姜清瑶点头:“所以你以后有事情,能说的要跟我说。” 她只说“能说的”,而不是所有事情,像那些国事机密,太过深入的东西,就不必说。 贺峥应了声:“好。” 他这个人显得真的很好说话。 姜清瑶笑了笑,突地道:“你救了我两次,一次在冰湖,一次在北漠。” 贺峥却道:“你在北漠的险境,因我而起。” 只因她是未来的安国侯夫人,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他不缺敌人,也不畏惧他们。 唯独她,不愿她有一丝危险。 有那么一瞬间,姜清瑶直觉安国侯是不是要跟她说取消婚约,让她重回安宁。 只那么短暂的刹那。 时间挪动了一下,贺峥什么都没说。 姜清瑶率先抓住他袖子,“我饿了,有吃的吗?” 贺峥薄唇微启:“有。” 他起身去让人端上吃食。 离开大帐,风雪涌了过来,贺峥狭长的眉眼半眯了起来。 她向来聪明,她猜到了。 方才确实闪过让她离开的念头,旋即又被他按下去。 这是唯一一次,他全然违背了他的理智。 贺峥沐着风霜,眸底的情绪倾泻而出。 因为他想要她。 …… 傍晚,阿提拉过来找到姜清瑶,给了她一样东西。 姜清瑶:“石头?” 阿提拉立马纠正她,“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是受过我们神的祝福的石头。” 姜清瑶:“……”那不还是颗石头。 阿提拉:“把这个送给你的心上人,你们就永远不会分开。” 没想到她会送自己这个。 姜清瑶收下了。 不远处,贺峥和身边的将士将方才的对话全听了去。 溪枫笃定道:“姜姑娘肯定要送给大人你的。” 大伙若无其事回到帐内,谈论回程的事宜。 片刻,姜清瑶一进到帐内,发现众人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兴奋? 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姜清瑶的睫毛抖了抖,掠过众人的目光,走到贺峥身前,把手里的石头递过去。 “据说是北漠神祝福过的石头,送给侯爷。” 贺峥接过时,也不知有意无意,连同她的手攥在掌中,“还有?” “什么?”姜清瑶耳朵一红,“噢……这不是普通的石头!” 说罢,抽回手,飞快地离开营帐。 那句心上人呢? 贺峥眉眼一垂,将石头牢牢攥住,面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寂寥,最终隐没。 大军休息了两日,贺峥下令启程回大夏。 姜清瑶和贺峥两人共骑一乘。 贺峥双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抱上马背,待她坐稳了,自己再翻身上马。 他双臂环住她,几乎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单手握着缰绳,御马而行。 这不是跟他教她骑马时的情形一样? 不同的是,马儿此次的速度不算太快。 放眼望去,白雪皑皑。 姜清瑶将背部紧贴着贺峥的胸膛,喃喃开口:“我在你出发前告诉你的东西派上用场了吗?” 贺峥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嗯,你很厉害。” “……”这就厉害了? 好吧,姜清瑶扬唇,她也觉得挺厉害的。 姜清瑶与他说的,几乎都一一对上了。 北漠军利用毒瘴设下埋伏,他们避开了。 姜清瑶懂药理,还跟他说了若是不小心误吸毒瘴,要如何化解,救了不少士兵的性命。 排兵布阵上,北漠的囚龙阵固若金汤,贺峥根据她的大概描述提前排演研究,很快找到突破点。 还有巴图的杀手锏……如此种种,都被她说中了。 贺峥知晓她的异处,没有刨根问底,也没有把她当做是另类。 姜清瑶见他不追问,便松了口气说:“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来日方长。” 贺峥:“嗯。”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 骑行到了下一座城池,贺峥让溪枫找来一辆宽敞的马车。 坐到马车上,姜清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溪枫:“为何不在干莫城出发的时候就要马车?” 是啊,为什么? 溪枫也想知道。 可他还是道:“干莫城太破了,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可不能委屈了姜姑娘你。” 所以就委屈她跟大人共骑一乘? 电光石火间,溪枫想通了关键,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是大人,大人想与姜姑娘共骑一乘! 既想与她待在一块,又不舍得她吃苦,那就先骑马一段时间,到了下一座城池再寻马车。 想想在马上,姜姑娘一直贴着大人,还抱着大人的胳膊睡着了。 溪枫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没忍住看了看不远处的贺峥,男人深邃的眉目皆是清冷,让人无法联想到一丝风花雪月。 藏的太深了。 路途漫长,歇息的时候,姜清瑶走到贺峥身边。 “我托军中驿站给你送了东西,你有收到吗?” 贺峥将一个暖炉塞到她手中,声音低沉:“没有。” “怎么会?”姜清瑶面露错愕。 “被人拦截了?” 不对呀,有能力拦截的只有谨德帝,谨德帝既然允许她这么做,不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他堂堂帝王,没有这么小家子气。 姜清瑶很快又道:“是被人偷偷拿走了还是调包了?” 贺峥嘴角轻轻勾了起来,“你猜中了,是被调包了。” 姜清瑶好奇:“换成什么了?” 贺峥低头看她,眼神幽深。 ------------ 第82章 将来或许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贺峥低声道:“求子符。” 既然答应过凡事会与她说,便不必含糊。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姜清瑶在心里骂了一声“真损”,调包啥不好偏偏换成求子符,专戳人心窝子。 她那时候人又不在,无法替自己辩驳,要是换个蠢的,她定要蒙受冤屈。 求子符……他瞧了应该很不高兴吧? 姜清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又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东西被人调包了?” 贺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第一眼。” 第一眼? 一眼就知道东西不是她送的,被人动了手脚? 姜清瑶抓住暖炉的指尖攥的更紧,一股暖意从四肢百骸蔓延。 贺峥看到那紫色的求子符,便知道不会是她。 他向来是个冷静到近乎可怖,断绝七情六欲的人,在那一刻却也生出了怒意。 是对那背后之人。 糟蹋了她的心意,叫他那一瞬的期待落了空。 姜清瑶踮了踮脚尖,语气欢欣:“侯爷这么相信我?” “侯爷真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姜清瑶毫不含糊地夸道。 求子符倒用不上。 只要找到医圣萧无惑,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到时候……姜清瑶蓦地升起一个念头,将来或许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念头闪过,姜清瑶眼皮一跳,难得有些脸红。 她把暖炉塞回到贺峥手里,扒拉一下他的大氅盖住,“别冻着。” 贺峥:“……” 他眼底暗色涌动,看着她的背影,步履都透着欢快,一步步回到马车上。 一举一动,俱是可爱。 姜清瑶在马车里,抱住自己的暖炉,忽然想到上辈子贺怀轩带她和继子贺锦安出游。 他只带了一个暖炉,只能轮流跟贺锦安取暖,却吝啬的连片刻温暖都不曾借予她。 回头贺怀轩还要厉声责备她思虑不周,害得安儿都冻着了,鼻子都冻红了。 “哪个母亲像你这样粗心大意?” “你是不是因为安儿不是你亲生的,你就刻意薄待他?” “姜清瑶我告诉你,安儿虽然是过继到我膝下,但我视若亲子,若是再有下一次,安儿有半点不舒服,我决不轻饶你!” 好一个视若亲子,好一个决不轻饶,那明明就是他跟秦玉蓉的私生子,还说得冠冕堂皇。 明明出发前贺怀轩亲口说全部交给他,已经安排妥当了,还是他临时起意出游的。 让她如何提前准备? 那一次她冻得生了冻疮,他是一眼没看到。 那时候姜清瑶就知道,贺怀轩不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姜清瑶指尖摁住眉心,逐渐收敛戾气。 无比庆幸安国侯“死而复生”,要不然她永远蒙在鼓里,欠的恩情此生都还不了。 不禁又好奇的想,为何上辈子安国侯没有回来? 难道这一世发生了什么改变了安国侯的命运? …… 安国侯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大夏。 不仅打了场漂亮的胜仗,还让一直野心勃勃的北漠臣服称臣了。 一时间,百官震撼,百姓呐喊称赞,举国上下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可谓是普天同庆。 大殿上。 看到文武百官喜悦的神色,镇国公和安国侯的政敌脸色难看。 太快了,这场战争赢得太快了,快得离谱! 北漠实力不容小觑,镇国公估摸着怎么也得打个一年半载,北漠大抵会熄火和谈。 没想到,安国侯用了不到三个月,还让北漠成为附属国。 镇国公唇抿紧成一条直线。 魏家失去了立功表现的机会。 他忽然意识到,只要有安国侯在,魏家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退朝后,镇国公立马召集幕僚。 其中一人道:“安国侯凯旋而归,此事并非只有坏处。” “他立下如此大功,表现得太耀眼,功高震主啊。”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确实,飞鸟尽,良弓藏。” “安国侯本就位居次辅,朝中不少新贵都由他举荐提拔上来,左右都是他的人,可谓权倾朝野。” “而今立下不世之功,满朝文武敬佩,又深得民心,这等犀利人物,陛下迟早容不下他的。” 镇国公也想通这一点,眉宇舒展开来。 他们就静静等待吧,等安国侯升得越高,到时候摔得越惨! 他们都知道安国侯只是陛下的一把刀,当这把刀锋利得伤了握刀的人,自然要折了弃了,换另一把称手又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刀。 而魏家,就要抓住机会,让一个表面与魏家毫不相干的人去代替安国侯做陛下的新刀! 无人知晓他们魏家才是新的刀背后真正的主人! 与此同时,安国侯府一片喜庆。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牙花子,嘴角压都压不住。 谁人不知安国侯打了胜仗! 如今安国侯府如日中天,风头无两,各宅各府来道喜祝贺的人都快踏破安国侯府的门槛。 安国侯府门庭若市,贺礼如雪花涌了过来,堆满了库房。 贺老夫人忙得不行,大夫人李氏和二夫人陶氏也像勤劳的小蜜蜂忙前忙后,招呼客人。 难得的她们没有明争暗斗,呈现一派和谐景象。 全府上下也就贺怀轩一人心弦绷紧,如置身于地狱,痛苦而绝望。 他缩在书房里,落魄地坐在地上,静默地宛如一座雕塑。 贺怀轩痛苦地闭了闭眼,脑袋胀痛,眼眶发酸。 他嫉妒得发疯! 父亲得胜归来了,父亲取得那般夺目荣耀,他穷其一生都不可能超越他了! 他这一生注定要像只阴沟里的肮脏老鼠,卑微地窥视仰望父亲。 “不……”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上辈子不是这样的,上辈子父亲早就不在了。 贺怀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眉头紧紧揪在了一起,胸膛剧烈起伏。 更让他心慌的是,父亲回来,就要跟姜清瑶成婚! 贺怀轩心痛不已,一腔怒火却无处发泄。 怨恨老天爷的不公,既让他失去前世的勋爵,又让他失去本该属于他的妻子。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个荒唐而大胆的念头骤然蹦出。 只要他立下比父亲更大的功劳……那从龙之功! 天下易主,新皇上位。 他狰狞的表情逐渐归于平静,幽幽道:“看来要提前站队了。” 抵达上京城,贺峥带着姜清瑶先去皇宫复命。 贺峥去了紫极殿,姜清瑶只得在旁边的偏殿等候。 “姜清瑶,你竟还有脸进宫!”一道冷声随着脚步声传来。 ------------ 第83章 新仇旧恨,一并与她清算 姜清瑶听到厉声,抓住茶盏转过身,单手背在身后,对上永佳公主不善的目光。 但脸色还是没有变,只道:“永佳公主此话何意?” 永佳公主表情阴沉,眉宇眼梢都透着不屑:“听闻你被北漠人掳走了,北漠那些蛮子手段残忍,又贪婪好色……” 边说,边不怀好意地打量起姜清瑶,故意话语顿了顿。 “你落在他们手上那么些日子,怕早就比那迎春院的妓子还脏!” “污秽之人,没资格立于宫中,与本公主同呼吸一片空气。” “看到你,就污了本公主的眼。” 宫人们纷纷变了脸色。 有个小太监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慎言,姜姑娘是安国侯带进来的人。” 安国侯带进来的人。 这无疑让永佳公主心中刺痛,更加不悦,她狠狠踹了小太监一脚。 “那又如何?” “她姜清瑶就是个脏东西。” 小太监吃痛,扑通跪在地上,面露惶恐之色。 姜清瑶看了小太监一眼,眉心微蹙。 下一秒,语气淡漠对永佳公主道,“话可不能胡说,公主你毫无证据,你这是污蔑。” 永佳公主嗤笑一声,“想要证据是吧?简单。” “来人,给她验身!” 新仇旧恨,一并与她清算。 她是不信一个女子,能够在那群野蛮的异族人手里保全自己,全身而退。 尤其姜清瑶长得有几分姿色,更不可能清清白白。 为了活命,她肯定降下身段,百般献媚,犹如妓子般伺候那些北漠人,苟且偷生。 安国侯带她回来,不过是碍于颜面,也出于同情罢了。 今天她就要当着众人的面,撕开姜清瑶的遮羞布! 一旦验明姜清瑶非清白之身,她与安国侯的婚事定然告吹,她也无颜面苟活在这世上了。 到时她会亲自赐下一杯鸩酒,送姜清瑶上路。 两位验身的嬷嬷冲过去要摁住姜清瑶,却在靠近之前,一个被姜清瑶突然甩出的茶盏砸中头部,另一个被姜清瑶踹中腹部。 姜清瑶手脚利落,带着一股狠劲儿。 她从来不是那种任人污蔑侮辱,乖乖认命吃亏的人。 只要有理,她必要争上一争,叫敌人头破血流! 趁嬷嬷吃痛的空隙,姜清瑶已快速扑过去,一手勒住永佳公主的脖颈,另一只手揪住她的头发。 “啊!”永佳公主头皮被扯得生疼,使劲挣扎,越挣扎越痛。 两位嬷嬷反应过来救她。 却见姜清瑶目光微抬,语气冷冷:“别过来,不然我可控制不住我的手,一不小心就让公主变成秃子。” 秃子…… 永佳公主一听,浑身颤抖,怒道:“你敢?” 姜清瑶立马手上用力几分,“有何不敢?公主之前不是领教过我的胆量?” “再说,陛下来了我也占理。” 她只需拖延时间,很快这边的动静会传到紫极殿。 “你既贵为公主,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室脸面,更应该怀瑾握瑜,知书达礼。” “而不是凭着自己的龌龊空想肆意污蔑,恃强凌弱。” “你将大夏律法置于何地?读的圣贤书全都喂了狗了?” 永佳公主脸都涨红了。 身为公主,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人人捧着顺着,哪里受过如此羞辱? “放手!你个贱民庶民,贱命一条,如何跟本公主相提并论?” “你没有资格教训本公主。” “本公主要将你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匆匆而来的黎妃见状,涌上了巨大的心疼,“本宫的永佳!” 很快她看清了姜清瑶的脸,恍惚了一瞬。 像,太像了。 她实在长得太像薛云珠那个贱人了! 一看就是薛云珠的女儿。 尤其那双眼睛,一样都是该死的狐媚子眼。 霎时间,怨恨和愤怒涌上头,浇灭了黎妃的理智,脑子里只叫嚣着快杀了她,赐死这个女人。 黎妃面容冷肃:“来人,给本宫拿下这个贱民,毁了她的脸,剁了她的手!” 身后的嬷嬷和宫女上前围住姜清瑶。 就在这时。 “黎妃娘娘说剁了谁的手?” 黎妃转身,便看到安国侯冷峻的面容,语气里丝毫没有尊敬,反而带着一丝戾气。 此人沾满鲜血,煞气极重。 一时间,竟叫她心头骤紧,后背窜上一股凉意。 谨德帝和安国侯同时出现,恰好看到黎妃叫嚣着要毁姜清瑶的脸剁她的手。 素来美丽的脸庞,那一刻竟如恶鬼般狰狞可怖。 黎妃心慌,心下不免有几分懊恼,为何偏偏在陛下出现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 她多年来伪装的温柔无害形象,全都毁掉了! 此时姜清瑶已经松开了手,一脸无辜又弱小地站在旁边。 谨德帝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宫人战战兢兢道:“永佳公主怀疑姜姑娘非清白之身,要让嬷嬷给她验身。” 话落。 贺峥半眯起眼,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手背脉络分明。 永佳公主此时也有些心虚,还是硬着头皮道:“父皇,我也是为了安国侯着想,不想他被这女人骗了,她落在北漠人手里那么久,肯定已经脏了……” “住嘴!”谨德帝挥袖冷喝。 “你这般鲁莽,妄断,任性,真是丢尽朕的脸。” “朕要的是德才兼备,端庄大方的女儿,而不是一个蠢货。” 一声“蠢货”骂得永佳公主脸上青白交加,眼睛瞪大了,不敢相信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竟是个丢脸的蠢货。 就连黎妃也瞳孔骤缩,整个人失语了。 她生的女儿是蠢货,那她是什么? 谨德帝似动了大怒,“黎妃就是这么教育公主的?教出她这般德行。” “还有方才你说的什么胡话,堂堂宫妃,口不择言,形容狰狞,像什么样子?” 黎妃内心惶恐。 陛下从未如此不留情面地指责过她,今日这般,恐怕也是为了给安国侯看看他的态度。 黎妃红了眼,哽咽道:“臣妾爱女心切,一时昏了头,言辞不当,臣妾有罪。” “臣妾定当日日自醒,反思自身,决不再犯。” 姜清瑶心道,谨德帝这嘴,跟安国侯有的一拼,同样毒辣不留情面。 “过来。”贺峥忽然朝她招手道。 “……”陛下还在训话呢! 姜清瑶挪了挪步子,朝贺峥走去,人还没走到跟前,便被他一把牵住手。 宽厚的大掌传来炙热的温度,她触摸到他指腹处覆的薄茧。 贺峥要带着她离开。 谨德帝蹙眉:“不留下用膳?” 贺峥道:“谢陛下厚爱,不必了,府中老母亲还盼着臣回去。” “臣与姜氏先行告退,不扰陛下处理家事。” 谨德帝不轻不重“嗯”了一声,目光注视着贺峥牵着姜清瑶走远。 蓦地,他转过身,抓起茶盏重重掷地。 “啪——” 茶盏粉碎。 霎时间,连同黎妃在内,所有人跪了一地。 ------------ 第84章 你所担忧的,永远不会发生 安国侯牵着姜清瑶离开的画面,刺痛了永佳公主的双眼。 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和嫉妒,让心脏创开一个大口子,冷风拼命往里面灌。 心碎难忍! 然而一声巨大的脆响将她的思绪拉拢。 永佳公主看到谨德帝面上掠过一点杀意,稍纵即逝。 她一愣。 这真的是她的父皇吗? 这么一瞬间,黎妃比永佳公主更清楚陛下的脾性。 她屏住了呼吸,脑子凌乱不安。 她有预感,这一次恐怕要栽大跟头了,陛下就不是小惩大诫,雷声大雨点小。 陛下不是为了做戏给安国侯看,而是真真切切地动了怒。 谨德帝微敛眼眸,冷冷道:“黎妃言行无状,对公主教导无方,过分纵容,属实德不配位。今日起降为嫔,在明德殿自省反思一个月,无令不得踏出明德殿半步。” 降为嫔? 从此不再是黎妃,而是黎嫔! 黎妃感觉脸上湿润一片,脑中绷紧的那根弦“咻”地断了。 “母妃!母妃!” 黎妃骤然晕倒,永佳公主慌乱惊叫,“来人,传御医啊,我母妃晕倒了!” 另一厢。 贺峥停下脚步,四周没有宫人。 他侧身语气沉沉:“左手怎么了?” 啊,他注意到了? 姜清瑶脸色微变,伸出缩在袖子里的左手,掌心摊开,是一大撮头发。 “陛下来的时候,我使劲薅了一把,给永佳公主的后脑勺薅秃了一小块。” “等她晚上梳洗沐浴的时候,她就会知道了。” 贺峥嘴角牵动:“……” “你这性子……” 姜清瑶忙道:“陛下怎么罚她是陛下的事,反正我不能吃亏,先讨点利息。” 贺峥似露出点笑容,“很好。” 然后姜清瑶笑眯眯,赶紧丢掉头发,同贺峥一道上了马车。 注意到俩人牵着的手,溪枫眼睛瞪大如铜铃,嘴角上扬道:“驾。” 车厢内宽敞,别有洞天,仿若一间小茶室。 座位上还铺了软垫。 贺峥眼帘微垂,似在沉思。 之前派去查调包之人,有消息了。 黎妃这个聪明隐忍,又工于心计的女人,他会送她一份回礼。 永佳公主……她该庆幸自己流着陛下的血脉。 只是,贺峥眼中渐渐布满了寒霜,到底是涌起了杀意。 就算流着陛下的血脉又如何? “侯爷在想什么?”姜清瑶突然凑过来,瞧他方才的表情似有几分沉肃。 贺峥:“送礼。” “你也需要给别人送礼?” “嗯。”贺峥笑了下,“礼尚往来,总是要的。” 就是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能不能承受,不过也无妨,不在他的考虑。 贺峥先送姜清瑶回海棠居,然而一路上,长街两侧尽是来欢呼迎接安国侯的百姓,熙熙攘攘,望不到尽头。 谁叫他们的马车后面是一群麒麟护卫,异常醒目。 哪怕马车上没有任何旗帜,徽章,都知晓这是安国侯的车架。 担任马夫的溪枫被几位大娘塞了许多菜篮子,很快他就接不下了,忙不迭婉拒,“不了不了,你们的心意咱们心领了。” 百姓们太热情了,招架不住啊。 姜清瑶掀开车帘子看到长街上的盛景,心道这就是民心所向,百姓拥戴。 只是,连她都不禁担心安国侯显赫过甚,功高震主,终要叫陛下忌惮他。 “你在担心?”贺峥倏地开口。 他怎么又注意到了?他该不会一直在看她? 姜清瑶点了点头,乌黑的眸子缀了点忧色。 “七七。”贺峥的嗓音低沉而温柔。 “你所担忧的,永远不会发生。” “陛下不会拿我如何,亦不能拿我如何。” 这番话,此时姜清瑶只落了个心安,直到许久后才窥见其中的深意,那背后蕴着深藏多年的惊天秘密。 七七。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唤她。 第一次是在下聘当天,他向外祖父承诺会好好照顾她。 “外祖父放心,我会照顾好七七。” “我知道了。”姜清瑶脸红的不成样子,一把抽出一直被他攥在掌中的右手,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他,整个人趴在窗台,呼吸外面的空气。 冷静冷静! 怎么有人情话张口就来? 不不不,他这连情话都算不上,他根本连半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 却比那些情爱的语句更令人动容。 看她拿后脑勺对着自己,贺峥发出了一声低笑。 马车缓慢行驶,小半天才抵达海棠居,姜清瑶下了马车。 “小姐!” 之桃惊呼,宛如离弦之箭,飞了过去。 其他人也闻声跑了出来。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呜……”之桃暴哭。 ⽩凝,初露,麻六还有张伯围过来,丫鬟们喜极而泣,哭成一团。 仿佛一群鸭子在脑壳嘎嘎叫。 姜清瑶哭笑不得,安抚人的功夫倒熟练,逐个哄回去。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那边,贺峥见状,缓缓放下帘子,道一声“回去”。 溪枫驾着马车启程回安国侯府。 片刻,姜清瑶从他们口中得知,薛家两位舅舅和三位表哥听到她被北漠人掳走,全都赶往了塞外。 姜清瑶:“就他们那三脚猫功夫能救得了谁,不把自己搭进去就好了。” 之桃:“他们花大价钱请了神机镖局的人一起去。” 姜清瑶按了按额头,“他们如今估摸也听到我被救的消息,正往回赶。” ⽩凝:“薛老爷子病倒了。” 这会儿姜清瑶眉心重重一跳,也顾不上休息,“走,去薛家。” …… 明德殿。 黎妃,不,如今已经变成了黎嫔。 黎嫔醒来,看到永佳公主肿成核桃的双眸。 “啪——” 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永佳公主哭嚎:“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很快黎嫔得知,她晕倒后,谨德帝也没有轻饶永佳公主。 苦肉计都不管用了。 谨德帝责令永佳公主明日起搬离皇宫,搬到城东的一座府邸,今后无召不得入宫。 罚她抄《心经》、《礼记》千遍,抄不完便不能出府,相当于变相禁足,一年内她都不可能踏出公主府半步。 最狠的还是赐婚驸马,谨德帝给她挑选了镇国公的第六个孙子魏舒阳,现任从六品振威副尉。 一位武散官就要娶自己千娇万宠,如珠如宝的女儿。 如此低嫁,还因为是陛下赐婚,日后连和离都成了空想。 永佳这辈子都要跟这样一个没大出息的男人捆绑在一起,这辈子都毁了。 凭什么?! 谨德帝此举,妃嫔宫人们都该知道,她们母女俩是彻底失宠了。 黎嫔喉咙血气翻涌,胸口堵得慌,差点又要晕厥过去。 “陛下,我要见陛下……”黎嫔满眼通红。 她不过给姜清瑶一点教训,怎么就变成这样? 永佳公主哭的更凶了,哭声飘得老远。 宫人们的态度微妙的变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皇宫,其他妃嫔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就连皇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喃喃:“一夜之间,后宫又重新洗牌了。” 四大妃,如今只剩下三位,空缺的位置又轮到谁坐? ------------ 第85章 父亲要跟姜清瑶完婚了! 御花园。 “陛下因何事烦忧?”皇后出声道。 皇后容色不如黎嫔艳丽,在后宫中并不算出彩。 然而气质出尘,端庄威严,掌管后宫一直挑不出什么错处,确实是个合格的皇后。 谨德帝:“祁昀果然很在乎那个小姑娘,朕做了一件事,到底寒了他的心。” 皇后一听就知道陛下在说姜清瑶,兴许他对姜清瑶做了些什么,引得安国侯不满。 “陛下做事情自然有陛下的考量。” 皇后语调不徐不疾,声音很温柔。 “此事也简单,既然安国侯重视姜氏,那陛下便封赏补偿姜氏,想必安国侯也不会再耿耿于怀。” “那你不了解他,他会,还会记朕一辈子。”谨德帝说这话时,语气莫名有些骄傲。 “……”皇后属实被噎住了一下,勉强笑了笑。 “陛下圣明,洞察人心。” 谨德帝摆了摆袖子,“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点,封赏姜氏,祁昀会高兴的。” “朕要重重地封赏她!” 得知陛下要封赏姜清瑶什么后,皇后淡定自若的神情再也绷不住。 怕是大夏开国以来独一份了! 须臾,皇后和谨德帝继续在御花园闲逛赏花,聊起一些家常。 黎嫔闹腾一通,因为被禁足,还是见不到陛下。 于是闹到了皇后那里,皇后跟谨德帝提了两句,谨德帝也没有搭理。 看来是心意已决,无法更改了。 陛下并不耽于享乐,后宫妃嫔很少,大多是宫里的老人了。 而且陛下也不热衷于选秀,因此子嗣并不多,只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其中二皇子还早早夭折。 皇后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心里藏了一个人。 她这个皇后与四大妃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个人。 薛家。 亭子里,姜清瑶陪薛老爷子下棋。 知道她平安归来,薛老爷子什么病都好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姜清瑶棋艺不佳,很快就败下阵来。 薛老爷子笑呵呵:“再来一局。” 姜清瑶蔫蔫的撇了下嘴,“不来了吧?” “反正我怎么也下不过您,等我以后让安国侯教我,再来跟您切磋。” 薛老爷子倒会惯着她:“好好好,那便不下吧。” 这时姨母薛慧心端着水果点心过来,坐在了姜清瑶身边。 姜清瑶敛了敛笑,神情认真起来:“外祖父,姨母,我有话要跟你们说,其实我不是姜屹松的亲生女儿……” 听她讲了去灵犀山查到的东西后,薛老爷子和薛慧心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随后俩人都表情复杂。 姜清瑶没有告诉他们,母亲是中毒而亡,怕他们受不了刺激,还是等她查清楚一切再说。 薛老爷子缓缓开口:“你的生父是汝南人士,谢氏族人,那要等你舅舅表哥他们回来,再派人去汝南那边寻。” 姜清瑶点头,“此事还要隐秘些办,省得走漏了风声。” “还有一个人,也需要拜托你们去寻,医圣萧无惑。” 薛慧心拍了拍胸脯爽快道:“七七放心,寻人的事情交给咱们。” 姜清瑶粲然一笑:“有你们出马,我自然是放心的。” 三人用起点心,低声交谈,细碎的话语透着温馨。 安国侯府。 贺怀轩拿着近来的功课到安国侯的书房,一眼便注意到案几上的石头。 这玩意儿就跟那盆垂丝海棠一样,与清冷高雅的书房格格不入。 一看便不是父亲会有的东西。 贺怀轩心口一凉,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姜清瑶送给父亲的! 谄媚,太谄媚了。 她就是这般卑躬屈膝,对着父亲百般讨好的? 净拿这些花里胡哨,不中用的玩意儿讨父亲欢喜。 “俗不可耐。”贺怀轩唾弃道,拿起石头仔细端详,却没发现半点特别之处。 “怀轩,你来书房做什么?” 背后响起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异常威严。 贺怀轩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放下石头,转过身去面对着贺峥。 他恭恭敬敬道:“父亲,儿子拿了最近的功课过来,想给父亲过目。” 贺峥听母亲说过了,他前往塞外战场后,贺怀轩确实痛改前非,大有改进。 他没有跟秦玉蓉腻在一处,也没有到外面吃酒玩乐,一直待在书院用功读书。 看起来是意识到自己身为安国侯府世子,要承担起世子的责任。 贺峥沉沉“嗯”了声,便让他下去。 贺怀轩一走,溪枫匆匆而来,朝他打了个招呼,“世子。” 贺怀轩微微颔首。 溪枫:“大人,这是接下来的良辰吉日,你看看择哪一日完婚?” 完婚! 贺怀轩身形一颤。 父亲要跟姜清瑶完婚了! 她竟然真的要做父亲的妻,成为他名义上的“母亲”。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唤姜清瑶做母亲,贺怀轩又是羞耻又是愤怒又是苦涩。 四肢百骸彻骨冰凉,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没有走远,绕到一处角落,静静地听。 贺峥:“最快的吉日是哪一天?” 溪枫:“三日后。” “不过……那一天是永佳公主的大婚。” 贺峥掀了掀眼皮,轻描淡写:“那又如何?” “择那日。” “……”溪枫非常怀疑大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选那一天,跟永佳公主撞日子,到时候场面就好看了。 上京城里那些权贵,到底会去谁的婚宴? 溪枫已经开始期待了,忽然看到桌面上的石头,“咦,姜姑娘送大人的石头,据说送给心上人,两人就永不分开,一定会灵验的。” 贺峥的表情柔和了一瞬。 “完婚的日子,本侯亲自去与她说。” “备马,去薛家。” 等两人走后,躲在角落的贺怀轩从阴影里出来,脸色黑如锅底。 满脑子都是“心上人”,“永不分开”。 “姜清瑶什么意思?她的心上人是父亲?” “骗鬼呢。” “明明之前一直爱的是本世子。” “是因为本世子娶了蓉儿?所以她才心灰意冷选择父亲故意气我?”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贺怀轩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再度进去书房,犹如一头暴怒阴鸷的野兽。 “永不分开?” 休想! 他拿起石头揣进自己兜里,悄然离开。 ------------ 第86章 侯爷该不会是想我了? 下人通传安国侯来了,姜清瑶提裙摆,快步走到门外。 便见着玄色袍服的安国侯立在门前,眉眼深邃,在长街上异常扎眼。 顿时将周遭其他人的存在感全都抹去了。 瞧她衣摆飞扬地过来,贺峥身形前倾,朝她伸出手,在她跑到跟前时,握住了她的胳膊。 姜清瑶一愣,心道他难道以为她还像上回在干莫城那样摔跤? 那是意外。 等姜清瑶站稳,贺峥才收回手,垂首道:“三日后完婚,可好?” 姜清瑶一时并未接话。 一旁的溪枫赶紧补充道:“姜姑娘,那是最近的大吉之日。” 言下之意大人他想要尽快完婚。 姜清瑶忽然想到什么:“三日后是永佳公主大婚?” 贺峥:“嗯。” 姜清瑶闻声,陈述事实:“咱们选那一日,跟公主婚期撞在一块,她一定会气疯的。” 一边是圣眷正隆的安国侯,另一边则是失宠失势的永佳公主,上京城的王公勋贵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该去参加谁的婚宴。 怕是到时候公主府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姜清瑶点点头:“好,就那一日。” 她想到永佳公主的驸马魏舒阳,恰好就是上辈子公主的第二任驸马! 上辈子永佳公主将第一任驸马欺负到直接出家当和尚,上京城人人皆知她的恶名,贵公子们根本无人敢娶她。 后来不知怎的,永佳公主就招了魏舒阳,奈何对方性子不似第一任驸马那般柔和可欺,竟与她当街互扇耳光。 上辈子永佳公主休了魏舒阳,这辈子不大可能了,因为是陛下赐婚,岂容她说休弃就休弃? 婚期都说好了……姜清瑶舔了舔唇,好像也没别的事要说? “那三日后见?”她抬眸轻声道。 贺峥盯着她,“不必等到三日后,明日陛下会设宫宴庆祝此次大捷,明日一早你便会收到请帖。” 姜清瑶有些讶异,“既然明日会见到,侯爷怎么还特意跑一趟,明日宫宴时再与我说就好。” 从安国侯府到薛家,一来一去,路程不小。 她稍作思忖,歪着头打趣道:“侯爷该不会是想我了?” 闻言,不远处的溪枫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内心咆哮,猛还是姜姑娘猛啊! 这么直白戳穿大人的心思,像他只敢在心里悄悄地说。 “嗯。” 贺峥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却叫姜清瑶心头一颤。 嗯?? 还真是想她啊? 姜清瑶对上贺峥的眸,霎时间让人产生错觉,像是会灼伤人一般。 幽深而极具侵略性。 “那明日见。”姜清瑶面颊有些发热。 安国侯这人,就算承认想她,也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让她不禁好奇,如果大婚那天她亲了他,他这副俊美的面庞还是那般冷硬沉着么?还是会有别的表情? 许是她盯着贺峥的脸有些久了,贺峥淡声:“怎么?” “无事。”姜清瑶收拢思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暗想安国侯会不会动容,到时候试试不就知道? 等人走后,姨母薛慧心边吃着点心边走过来,“谁来了?” 说着随手塞了一块桃花酥到姜清瑶手里。 姜清瑶启唇:“安国侯。” “什么?!” “安国侯来了?!”薛慧心音量忽地拔高。 姜清瑶:“……”姨母肯定是故意的。 夸张了啊。 霎时间,邻居们的大门敞开,里面的人纷纷跑出来张望。 可惜,安国侯已经走远了,连一个影子都没瞧到。 确实安国侯如今名声显赫,大夏无人不知安国侯。 方圆百里的人家纷纷羡慕薛家,能跟安国侯府成为亲戚。 人人皆说,生女当如姜清瑶,乃福星降世。 她给安国侯府冲喜,安国侯就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一离开了她,宁远伯府就衰落破败,许氏突发恶疾去世,姜老夫人也死于闹市,可见之前都是有姜清瑶这么个福星照着,宁远伯府才有那般体面。 就连姜清瑶被北漠人掳走,也能毫发无损回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还有安国侯的出征大捷,大家也觉得说不定有姜清瑶这颗福星的功劳。 总之,有这么一个外孙女,薛家何愁不富贵? 姜清瑶咬了一口手里的桃花酥,想起来了,她忘了跟安国侯说桃花酥的事情。 改天,改天她定要跟他谈谈,若是不喜欢她送的东西,大可不必顾及她的面子勉强收下。 不喜欢,也是可以说的。 “回去了。”姜清瑶拉着心宽体胖的姨母回到宅中。 与此同时。 拿走石头的贺怀轩隐隐有些忐忑,害怕叫安国侯发现了。 秉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他到千石馆找了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头。 店家亦说是北漠的石头,“世子有眼光,拿它送给心上人,俩人便永不分开,这个石头可是受过北漠神的祝福,很灵验的。” “只需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 贺怀轩噎了噎,到底是掏了钱,回去将这颗石头放到书房桌上。 姜清瑶的那颗,他揣在手心,心底涌动起丝丝甜蜜喜悦。 如此这般,也像是姜清瑶送给他的了。 她的心上人是他。 他们永不分开。 看到贺怀轩捧着颗石头宝贝成什么样子,秦玉蓉气笑了。 “夫君对着颗石头,倒是比对着蓉儿要热切。” 贺怀轩面色一沉,“你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 第87章 大人,你不要太爱了! 秦玉蓉一怔,不免心头发酸。 近来世子对她的态度真的太冷淡了,一心扑在读书上,偶尔还会去瞧瞧柳思思那个贱人,却从不主动关心她!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竟然连一个外室都不如。 秦玉蓉咬了咬唇,伸手夺过石头,“夫君这是想拿去送给柳思思那个贱人?” 贺怀轩脸色陡然一冷,“你又在发什么疯?” “不是,你不要成天胡思乱想,快把石头还给我。” 秦玉蓉却是不信的,她的手一扬,直接将石头扔去池塘里。 “你疯了?!”贺怀轩大吼着使劲推了她一把。 秦玉蓉差点摔倒在地,连忙用手捧着肚子。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疯了的人是你,你为了一颗破石头,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她眼泪滑落。 贺怀轩拧眉,眉眼浮现不耐。 “发生何事?”大夫人李氏过来。 贺怀轩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大伯母,不是什么大事,我陪蓉儿散心,外面风大,想让她回去,她不愿,拌嘴了几句罢了。” 贺怀轩轻描淡写道,温柔地拉住秦玉蓉的胳膊。 李氏狐疑地盯着他们俩,秦玉蓉干巴巴地扯了扯唇角,“是啊,我们现在回去了,不劳大伯母费心。” 私底下怎么闹都行,就是不能闹到大家伙面前,反而丢脸,叫人看笑话。 贺怀轩看了一眼池塘,眼神晦暗,到底是他与那颗石头没有缘分。 不过想到父亲也没有,他的心理就平衡了。 生怕李氏看出端倪,贺怀轩低头拉着秦玉蓉走了。 秦玉蓉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丢了世子要送给柳思思的玩意儿,心情舒畅。 待离开了李氏的视线,贺怀轩一把甩开她,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书房。 如今他宁愿宿在书房,也不愿意跟秦玉蓉待在一块。 秦玉蓉僵在原地,眼底泪意翻涌,恨恨地撕扯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一切撕个粉碎! 另一边,安国侯回到侯府时,已经是傍晚。 书房里。 贺峥手里握着桌面上的石头,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时,昏暗中冒出来一个黑衣身影,躬身道:“侯爷,世子进来过书房,拿走案上的石头,过了小半天,他又把石头放回去了。” 这是隐藏在侯府里的暗卫,盯着府里的情况,一有异动就会跟安国侯禀报。 贺怀轩的反常之举自然引起暗卫的注意。 贺峥冷冷道:“不对。” 溪枫诧异:“大人,哪里不对?” 贺峥:“触感不对,这不是之前那颗。” 溪枫和暗卫皆是一怔。 这都能察觉出来? 溪枫腹诽,除非大人将石头摩挲过许多遍,因此一上手就能发觉异样。 大人,你不要太爱了! 暗卫道:“如此便是世子偷换了石头,他为何要这么做?” 暗卫深深地困惑。 溪枫倒是能猜出来,语气不善地点破:“世子对姜姑娘心思不纯。” 姜姑娘原先是世子的未婚妻,后面因为世子太荒唐,姜姑娘临时改嫁安国侯。 看样子世子并未放弃对姜姑娘的纠缠,居然做出偷换石头这种下作的事情。 找了颗差不多的石头,以为天衣无缝,瞒天过海,殊不知一举一动都在暗卫的监视中。 还有安国侯惊人的察觉力,一下便知道石头不对。 “让他过来见本侯。”贺峥的嗓音冷酷无情。 书房外的空地,气氛凝重压抑,压迫得人快要喘不过气。 贺怀轩胆颤心惊过来,憋着一口气,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怕,他太怕父亲了! 秦玉蓉察觉贺怀轩脸色不太对,也跟着过来,感到一阵慌意。 “那颗石头呢?”贺峥连多余的话都没扯,直问道。 贺怀轩瞳孔震颤。 父亲发现了! 可他依旧抱着一丝侥幸,嘴硬道:“父亲在说什么?什么石头?儿子不知道。” 贺峥一记眼神扫过来,薄唇扯动:“贺怀轩,本侯耐心有限。” 贺怀轩身子颤抖,眼眸闪躲,根本不敢对上贺峥的眸子。 怕是一眼就被看穿。 此时秦玉蓉心里慌了起来,她想到那颗被她丢进池塘的石头,应该就是安国侯要的石头。 “父亲,儿子并未碰过什么石头,许是有人冤枉了儿子。” 贺怀轩抵死不认,料想父亲也没有证据,不能拿他如何。 然而下一刻,溪枫开口道:“世子可真是睁眼说瞎话,府里的下人都看到了,你进去书房拿走桌面上的石头,后面又拿了一颗差不多的放回去。” “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什么?怎么会? 那时候明明没有旁人,除非是父亲安插在府里的眼线! 贺怀轩瞳孔狠狠一颤,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知晓是瞒不住了。 他栽了。 栽在了一时大意。 “扑通——” 贺怀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求饶:“父亲,儿子错了,儿子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误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就拿走了。” 贺峥只冷冰冰地盯着他,对他的狡辩置若罔闻。 片刻,他漠然道:“去祠堂跪两个时辰。” 贺怀轩喉中发梗,失魂落魄道:“儿子遵命。” 这已经比他预想的要好上许多,原以为父亲会重重地惩罚他呢,看样子父亲应该不知晓他对姜清瑶的心思。 秦玉蓉却忽地插声:“公爹,不过就是颗破石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罚夫君跪两个时辰,实在太重了!” 贺怀轩像看个疯子一样看着她,她竟然敢顶撞父亲?!她是嫌命长? ------------ 第88章 侯爷贴心 下一秒,贺峥道:“你也去跪着。” 霎时间,秦玉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瞪大眼睛道:“我有身孕,跪不了。” 贺峥却不想听她废话,神情浮现摄人的杀意,幽幽道:“若你不是孕妇,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 他想杀她! 如果她没有孕,安国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秦玉蓉呼吸一窒,吓得双腿发软,小腹都开始隐隐作痛。 贺怀轩求情道:“父亲,蓉儿腹中还有孩子,她不能跪。” “嗯。”贺峥点了下头,显得好说话极了,“你替她跪。” “来人,世子要跪四个时辰,盯着他。” 四个时辰!那不就是从晚上跪到天亮了? 顿了顿,贺峥又道:“明日本侯要见到那颗石头,否则,你们俩从侯府消失。” 从侯府消失?也就是说找不回来石头,他们都要被赶出安国侯府。 从此再也不是侯府的人。 这话居然从父亲嘴里说出来,贺怀轩心神俱震,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世子之位稳固如山,无法撼动。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轻易就废改? 只消父亲一个念头,一句话。 只因他触碰了父亲的逆鳞,而那逆鳞正是姜清瑶! 父亲重姜清瑶远胜于他这个继子。 别说贺怀轩被吓个半死,秦玉蓉也快丢掉半条命,魂都要飞了。 那颗石头竟然那么重要? 而她却丢了! 实在无法想象,如果世子被赶出侯府,不再是世子了,她世子夫人的位置不就也跟着没了吗? 原以为紧紧拴住世子的心,就稳稳地做世子夫人,地位坚如磐石。 殊不知,一切都像那镜中月,水中花,虚无缥缈! 等贺峥一走,秦玉蓉赶紧推搡贺怀轩,厉声催促:“快,快去把石头捞回来!” 捞不回来,他们就完了。 “啪!” 贺怀轩起身出尽全力,一巴掌甩在秦玉蓉脸上。 “啊!”秦玉蓉被扇得头晕目眩,右脸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痛。 她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庞,崩溃大哭。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贺怀轩毫无怜惜,怒目瞪她,“本世子真的好后悔,娶了你这么个蠢货。” 害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罚。 她是老天爷派过来惩罚他的吧? 贺怀轩一脸阴云密布地前去池塘捞石头,满心的苦涩。 若是姜清瑶,绝不会让他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会替他管家,给他助力,让他宽心,她是一个极好的妻子。 秦玉蓉只会在旁边哭泣,听到她的哭声,贺怀轩更加烦不胜烦。 这一捞,就是小半夜。 好不容易捞回石头,贺怀轩又要去祠堂跪着了,一跪便是四个时辰。 溪枫却觉得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应该是大人顾忌着婚期将近,等完婚后再处置世子。 眼下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翌日清晨。 果然如安国侯所说,姜清瑶收到宫宴的请帖。 她坐上马车赴宫宴。 宫宴十分热闹,皇亲贵族,王公勋贵,文武百官缓缓落座。 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但姜清瑶也不紧张,反正没她什么事,该吃吃,该喝喝。 谨德帝身着龙袍坐在最上方,左右两侧分别是皇后与三大妃,再往下就是皇子公主,以及其他妃嫔。 谨德帝神情柔和,目光扫过众人,忽然落到姜清瑶身上。 只见她饮一口果酒,皱了皱鼻子,似不大喜欢,又小口小口吃起点心。 嗯,是个娇憨的小吃货。 皇后循着谨德帝的视线望去,只见姜清瑶的侧脸,双眼一亮。 真是个绝色美人! 姜清瑶完全不管旁人的目光,只专心吃喝。 倒是安国侯姗姗来迟,她才停下动作,分了注意力过去。 却见那万众瞩目的身影忽然朝自己走来。 姜清瑶:“……”别,别过来啊。 她不想太引人注目。 可惜安国侯听不到她的心里话,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跟前,低头看她。 贺峥:“可合胃口?” 姜清瑶抬头:“这个果酒不大好,喝不惯。” 贺峥当即吩咐旁边的宫人,撤下果酒,呈贡茶上来。 姜清瑶有点吃惊,他这是把皇宫当自己家了?喝不惯还能说换就换? 可她还是甜甜道:“侯爷贴心。” 坐在一旁的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可是安国侯!竟对一个女子如此关心? 姜清瑶轻轻眨了眨眼睛,道:“侯爷你快去落座吧。” 贺峥也不停留,在宫人的引领下到了自己的座位,竟是与皇子们坐在一块了。 太子还冲他道了声“老师”。 既然是庆祝出征北漠大捷,主人公自然是安国侯。 谨德帝册封安国侯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授予封地淮州,青州,还有一大堆赏赐。 全场震惊,目光皆是不敢置信。 如此安国侯便会是大夏唯一一位身兼文武官职的朝臣,辅国大将军兼内阁次辅。 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淮州,青州两处封地亦是富庶之地,食邑三万户以上,土地、赋税等收入数不胜数。 就算是皇子也没有这般富庶的封地。 虽说安国侯确实立下不世之功,可这嘉奖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权力太大,若是安国侯有反心,后果不堪设想。 镇国公垮着个脸,嫉妒得面容都扭曲了。 “臣,谢陛下隆恩!”贺峥面容冷酷不改。 旁人听到如此重赏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偏他不动声色,叫人琢磨不透。 转身回到座位时,贺峥视线掠过下方远处,倏地一顿。 表情有一瞬的冷凝。 姜清瑶在看向这边。 然而,她不是在看他,而是—— ------------ 第89章 侯爷怎么还两副面孔 姜清瑶在看大皇子康王,从小体弱多病,深居简出的皇子,母妃乃如今三大妃之一的魏妃,背靠镇国公府。 这匹前世的黑马,现在却毫无存在感。 要不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也绝不会注意到他。 其他皇子明争暗斗,唯独他隔岸观火,坐收渔翁。 在她死前,康王的身体大有好转,又因为母族势大,一下子成为瞩目的存在。 也不知道他之前是装病的,还是后面真的被神医治好了。 若是前者,那他藏的可够深的,骗过了所有人。 姜清瑶不知不觉陷入沉思,也忘了收回视线。 本来该魏家挂帅的战争,换成了安国侯,如此一来魏家的势力无法扩大。 姜清瑶心道,该不会陛下是用安国侯压制魏家? 有安国侯辅佐太子殿下,康王还能像上辈子那样与太子殿下分庭抗礼吗? 忽然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锁定她。 姜清瑶呼吸一紧。 贺峥在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将人吞没似的。 好吧,偷看康王被抓包了。 不看了不看了。 她眼睫轻颤,低下头饮茶。 无人注意到这段小插曲。 席位上,各方势力心思各异。 陛下没有忌惮冷落安国侯! 镇国公内心不是滋味,波澜起伏,怎么也想不通。 莫非陛下笃定安国侯没有不臣之心?那何时才有他们魏家上位的机会? 镇国公琢磨的事情,勤王也在琢磨,只是他不想安国侯势大,全是因为安国侯是太子党,日后夺嫡之争,难度更大了。 勤王扒拉几下筷子,味同嚼蜡,吃得无滋无味,到底是沉得住气,面上依旧挂着假笑。 安王就不行了,脸色青黑难看,乔妃使劲给他眼神,他都没反应,自顾自喝闷酒。 几乎将喜形于色贯彻到底。 谨德帝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移开视线。 有人问安王脸上的疤痕怎么回事,安王脸更臭了,说不小心摔的。 其他人心道稀奇,还能摔出道鞭痕?却也不敢追问。 半晌,姜清瑶以为接下来吃完饭就可以走人了。 谁知,她被点了出来。 谨德帝要封赏她! “……”她做了什么,陛下又要赏她? 姜清瑶讶异不已,走到大庭中央,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粘稠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听到封赏的内容,在场的人纷纷目瞪口呆,惊讶得合不拢嘴。 陛下竟然册封姜清瑶为县主,封号栖霞。 永乐公主眉头一挑,“姜清瑶既不是皇族之女,父亲又不是立下大功之臣,父皇也肯为她破例,这封赏可真是独一份。” “父皇倒是喜爱她。” 黎嫔和永佳公主都免除了一日的禁足来参加宫宴。 不料却是亲眼见证姜清瑶册封栖霞县主,风光无限。 永佳公主两眼一黑,桌子底下的双手攥紧,心头像被利刃使劲剜了一下。 薛云珠的女儿竟这般好命! 黎嫔恨不得用眼神将她杀死,又不好叫人瞧出端倪,只能咬牙切齿强忍着。 她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黎嫔,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乔妃故作关切道。 乔妃生的不如黎嫔艳丽,脑子又不够她好使,从前总是在黎嫔那儿吃瘪。 如今黎嫔一朝失势,两人地位易转,她为妃,对方为嫔。 乔妃巴不得天天见到黎嫔,喊她“黎嫔”。 这该死的。 黎嫔内心骂道。 她向来能忍,面色一正,道:“我无事,无需乔妃费心。” 姜清瑶得陛下亲封县主,地位仅次于郡主,瞧不起她出身的人,彻底无话可说了。 这一赏,满上京城的人都在议论,然而很快被另一件事盖过了风头—— 薛家与安国侯府的亲事。 安国侯大捷归来,又火速成亲,轰动整个上京城,一下成为众人最关注的事情了。 当时安国侯提出三日后完婚,姜清瑶没有立马应声,她在思考舅舅表哥他们能不能赶回来。 还好他们都在她成婚前回来了。 明天就要出阁,姜清瑶被哄着赶紧去休息,要不然第二天就不美了。 她躺在床上,莫名地愈加兴奋起来。 跟出征前即将完婚那次,是完全不同的心情,那时候她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现在却隐隐有几分期待。 姜清瑶睡不着,此时却听到“叩叩”轻响从窗边传来。 这回她披风也懒得裹,也不抄起花瓶,过去轻轻推开了窗。 果然瞧见了安国侯。 颀长的身影在月光映衬下,显得格外高大。 夜色朦胧,安国侯俊美无俦的面容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姜清瑶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眨眨眼道:“饮茶否?” 一如出征前的那一晚,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去茶室,而是直接在寝室里烹茶。 这里是薛宅,不似海棠居,茶室不在寝室隔壁。 万一过去了,叫别人瞧见就不好了。 谁家新人会在成婚前夕凑一块喝茶? 光喝茶也没什么劲,姜清瑶抿了下唇,忽然提议道:“咱们来下棋吧。” 很快她就察觉自己提了个馊主意,毕竟她棋艺太菜了。 在她以为自己要输的时候,这盘棋愣是下了许久,俩人切磋得有来有回,势均力敌。 姜清瑶心中惊奇。 我什么时候棋艺这么厉害了?? 片刻,贺峥低声道:“你赢了。” “啊?”姜清瑶微怔,这就赢了?她居然赢了? 她不由看向安国侯,偏他神情自若,仿佛这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 “你让我,让得也太多了。” “我跟外祖父下棋从来没赢过。” 贺峥动了动唇,“再来?” 姜清瑶连忙摆了摆手,懒懒道:“不了不了,我棋艺有多差,我有自知之明。” 为难他将智谋都用在让她上面,别人琢磨怎么赢棋,他却要琢磨怎么输。 这不大好。 紧跟着姜清瑶面上涌现了点笑意,又道:“回头你教我怎么去赢外祖父。” 贺峥应声道:“好。” 又是好,他也太好说话了。 每次都说好,好像她提什么要求都说好。 “噢。”姜清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之前送侯爷的吃食,侯爷是吃了还是送给下人了?” “之前听永乐公主说你不喜欢甜腻之物,尤其是桃花酥。” 贺峥目光微微触动,似看穿她的想法。 “吃了。” “没有不喜欢。” 是吗? 恍惚了一瞬,姜清瑶忍不住笑道:“侯爷怎么还两副面孔,对着旁人一副,对着我又是另一副。” 贺峥眸光变幻,“你不同。” 到底是如何不同,贺峥没有说出来。 姜清瑶舔了下唇,按捺住上前扒拉他嘴的冲动,你倒是给我说啊。 ------------ 第90章 吞掉她的口脂 安国侯离开后,后半宿姜清瑶也没睡着,只迷迷糊糊打了会盹儿。 清晨,姜清瑶坐在铜镜前,任由旁人梳妆。 “怎么无精打采的,你昨晚做贼去了?”姨母薛慧心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姜清瑶困困地点了点头,“嗯。” 做贼去了,跟安国侯一起做贼去了。 陛下御赐的嫁衣华美非凡,需得三个丫鬟帮忙穿上。 姜清瑶穿上嫁衣,嫁衣质地柔滑,光泽如玉,上面绣着百鸟朝凤,长长的裙摆拖地,如流云倾泻在地。 衣摆边缘镶嵌细小的珍珠和宝石,光彩夺目。 薛慧心拿过凤冠给她戴上。 姜清瑶咂咂嘴:“好沉。” 薛慧心笑了,哄道:“乖囡囡,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婆子在一旁说吉祥话,等梳妆完成,之桃给姜清瑶递上团扇,玉为柄,金丝凤凰扇面,精致且华贵。 片刻,姜清瑶以扇掩面,缓缓走出房间。 门外。 薛家亲人们早就翘首以盼,候在那里。 待看到盛装的姜清瑶,一个个皆露出惊艳之色。 额点梅花妆,眉似新月,清眸流盼,眨动间灵动极了。 她步履轻盈走来,嫁衣上的珍珠轻晃。 如此艳妆华服,珠围翠绕,当真是妩媚雍容,瑰姿艳逸,似那天上的仙子,叫人挪不开眼。 “好!好看!”薛老爷子忍不住夸道,“咱们家七七就是最好看的!” 一时激动得竟红了眼眶。 其他人见状,也微微有了些泪意。 本来他们都不想哭的。 大喜的日子,七七又嫁了顶顶好的夫婿,没有半点不好。 姜清瑶转了下扇面,脆声道:“侯爷不会拘束我,我以后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 “你们想我了,就到侯府做客。” 大家连连点头。 很快三位表哥开始争夺起背姜清瑶出阁的机会。 薛怀鹤温声道:“我是大表哥,理应我背七七出阁。” 薛景文不干了,“我是最小的,你们做大的,就应该让着小的,就让我去背七七吧。” 二表哥薛榕之呵呵一声,“你们都不要抢了,我排老二,不大不小,由我去最合适。” 薛怀鹤:“歪理,都是歪理。” “我不管,你们谁也不许跟我争。”薛景文作势就要去背姜清瑶。 就在这时,下人跑进来通传:“安国侯来了!” 浩浩荡荡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急促响起,声势浩大。 贺峥迈入大门,穿过廊道,走到众人面前。 两支麒麟护卫并列紧跟其后,霎时间周围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 姜清瑶眨了眨眼望着他,贺峥一袭大红喜服,头戴紫金冠,腰系赤色宫绦,矜贵英挺。 宛如一柄封印于鞘中的宝剑,锋利无匹,气势庄严。 瞬间镇压得周遭噤了声,人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本侯亲自来。”贺峥说着,已然走到姜清瑶跟前,与她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他俯下身。 其他人:“……”好了,这下不用抢了,安国侯亲自背!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情况。 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背了,姜清瑶顺势趴到他背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其中一只手还抓着团扇。 她身上的饰物衣服有些沉重,嫁衣裙摆长长拖拽。 可贺峥的脚步极稳,背着她如同没有重量似的,让人安心。 俩人拜别了薛家人。 姜清瑶直接将脑袋都搁他背上,眼皮有些沉。 “困了?” 贺峥沉沉的嗓音响起。 “嗯,有点。” “昨晚……没睡好。” 贺峥背着她到了花轿,把人抱了上去。 红木花轿,轿顶覆盖锦绣红绸,缀以宝石。 帘子轻掩,两侧悬挂着金色流苏,随风摇曳。 姜清瑶一上去,就发现里面铺了层柔软的丝绸毯子,还有软枕和薄被。 旁边小案几摆着香炉,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 案几上还有点心和茶水。 可真是贴心极了! 这一路都不怕饿了渴了,她还能一路睡过去。 听别人说大婚当天新娘子又累又饿,可到了她这,是一点苦都吃不上。 姜清瑶不禁感叹,安国侯此人实在是周全得很。 看到她托着凤冠缓慢躺下,薄被一卷。 贺峥的眉尾微微上挑,转身翻身上马,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往安国侯府。 花轿后面是近百辆马车,实在是姜清瑶的嫁妆太多,加上薛氏留给她的,有两百余抬。 姜清瑶真就睡了一路,还是贺峥掀开帘子进来唤她。 “瑶瑶,到了。” 嗯? 瑶瑶? 姜清瑶大为震撼。 安国侯这般沉着威严的人,竟也能唤出如此温柔亲昵的称呼。 也只有他这么唤她。 姜清瑶只愣了一下,熟练地趴到他背上,进到安国侯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婚房里,两人饮过合卺酒,再剪下二人的一缕头发,用绸带绑在一起,珍藏起来。 “你在房中歇着,我去外面宴宾客。”贺峥低声道了句。 很快,一桌席面送了进来。 姜清瑶吃了点东西,再由嬷嬷替她卸下妆饰,洗净妆面,乌黑的秀发披落。 完事,仆人们退下。 房间霎时间安静下来。 姜清瑶坐在床榻上,无聊地把玩起手中的团扇。 不消片刻。 “吱呀”一声,婚房的门被推开。 贺峥回来了。 这么快就会完宾客了?接下来要入洞房? 只是安国侯有隐疾,洞房这个环节该省去了。 姜清瑶一点也不慌,还很善解人意道:“要我为侯爷你宽衣吗?” “好。” 贺峥不徐不疾走过来。 姜清瑶伸手抽走了他腰间的宫绦,大红华服微微敞开。 她心念一动,红唇微张:“侯爷俯下身,我有话要与你说。” 闻言,贺峥朝她倾身。 蓦地,一抹柔软覆上他的唇。 姜清瑶亲了他一下。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似乎期待着什么。 咦,他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 没等她露出失落之色,炙热的大掌便扣住她的后颈。 贺峥强势吻住她的唇,顺势将她压在榻上,摁住她的手腕。 十指紧扣,严丝合缝。 吞掉她的口脂,搅乱她的呼吸。 似暴风疾雨的吻,汹涌,狂肆。 ------------ 第91章 你……你不是有疾? 烛火映照下,光透过身上的人投下的巨大阴影笼罩着姜清瑶。 仿佛将她牢牢禁锢在这方天地,动弹不得。 咫尺之间,她看清楚了。 原来冷酷沉稳如安国侯这般,亦会在亲吻时流露不同往常的情状。 姜清瑶望向贺峥漆黑的眼眸,炙热的欲色涌动,几要喷薄而出将人淹没。 贺峥扯她腰带时,可比她抽他的利落多了,三两下将她的衣物褪个干净。 姜清瑶恍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开瓣叶的海棠,露出里面的蕊。 空气中的微凉掠过肌肤,她忍不住轻颤起来,双手扒拉住贺峥的手臂。 姜清瑶有些喘不过气来,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哼。 这一吻有些长,也有些深,她尝到了淡淡的果酒味,却不似宫宴上的让人喝不惯。 是甜的。 贺峥等她喘匀了气息,目光似要将人灼伤。 姜清瑶对上他幽深的双眼,动了动唇要说什么,贺峥低头便吻了上来。 “唔。” 还来?!他不是落下隐疾无法人道? 姜清瑶虽未经人事,不代表她一无所知,身下那抵着她的是何等傲人的……凶物。 予她一种强烈的危险。 这会儿她才彻底紧张起来,然后仓皇咬了他一口。 贺峥的唇都叫她咬破了。 他眉都没蹙一下,松开了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指腹的薄茧揉过朱唇。 姜清瑶眨着水盈盈的眼睛,喘息道:“你……你不是有疾?” 她的语气透着一种被欺骗的愤懑和委屈。 贺峥眼帘微垂:“是。” 姜清瑶考虑要不要先扯过被子遮一遮,旋即又想,看都看了,再挡难免有些矫情。 只好忍着羞意,硬着头皮与他说话。 殊不知贺峥倒伸手拽过被子盖在她胸前。 这下姜清瑶倏地舔了舔唇,道:“你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其实是叫他那凶器吓的,不过贺峥那般高大,体魄魁梧,覆过来确实很有压迫感,让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下一瞬,贺峥从她身上挪开,两人都坐在床榻上,面对面。 姜清瑶抱着松松垮垮的被子看着他,目光扫过对面华服敞开的地方,恰好露出贺峥的腹部,块状分明的腹肌线条。 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 她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贺峥低沉的嗓音响起:“多年前我为救陛下身中剧毒,军医用多种毒物以毒攻毒逼出大部分的毒素,残留的毒素无法根除,还凝成新的毒。” 他表情漠然,仿佛在说着旁人的事情。 “若行房,毒素会过渡到另一方体内,令其暴毙而亡。” “……”姜清瑶一怔。 难怪方才他那么凶,那处反应又那般大,却没有真的拿她怎么样。 因为那会要了她的命。 忽然脑中飞快掠过一个念头,姜清瑶低声问:“陛下也知道吗?” 得到的是贺峥肯定的回答:“嗯。” 姜清瑶心头一动。 这是他与陛下联合起来撒下的谎,骗过了所有人! 她想到外面对安国侯的形容,说他是陛下的刀。 一个没有软肋没有弱点的人,不适合做刀。 于是安国侯和陛下便亲手制造了一个弱点——绝嗣。 那么在外人看来,安国侯救过陛下,与陛下是生死之交,结为义兄弟,而他又偏偏绝嗣,此生都没有后代。 这样的人,帝王才能予他权力,却不会过分忌惮他。 安国侯和陛下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想着想着姜清瑶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种秘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安全。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可她还是知道了。 姜清瑶吸了口气,问:“除了陛下,此事还有谁知道?” 该不会唯一的活口就是她?? 贺峥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应道:“前任太医院院使章翎,如今已经告老还乡。” 顿了一会儿,姜清瑶试探地问:“难道遇到土匪那回,你说要去拜访的一位故人就是章翎?” “你去找他解毒?” 贺峥眸光霎地一变,大手一揽,便将她牢牢地圈入怀中。 诶,她的被子!飞了。 姜清瑶胡乱抓住贺峥的衣衫拢住自己,却忘了如此一来他底下也浑然赤诚相待。 猛地肌肤相触,饶是厚脸皮如她,脸颊也刷地一下就红了。 “……” 既然都如此了,那便彻底丢掉那所剩无几的脸皮。 眨眼的功夫,她破罐子破摔,仰起头看贺峥。 贺峥轻柔地捏住她后脖颈,声音低沉地可怕,“嗯,我去找章翎。” “你总是这么聪明。” 姜清瑶抓住衣衫的指尖蜷了蜷,“我就是随便猜的。” 她话题一转,“侯爷确实是渊清玉絜的君子,守身这么多年,换做旁人怕是只顾自己痛快,不管别人死活。” 旁人就算中了这种毒,也无法克制欲望,不近女色,身边早就一堆莺莺燕燕,反正伤及的又不是他的性命。 “不。”贺峥的指腹沿着她的后脖颈往下,摩挲过她的背。 “我一心功业,情爱于我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乃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大业尚未成,岂会耽于爱欲? 姜清瑶听着贺峥的声音,难以自抑地轻轻颤栗。 那现在呢?还是无用的东西吗? 姜清瑶到底是没问出口,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些跟我说没关系吗?” 他身上的毒,他与陛下的筹谋。 贺峥深深地注视着她,“你不同。” 嗯?又是这句? 这回姜清瑶是没按捺住,指尖覆上去扒拉他的唇,“哪里不同,快跟我说。” 贺峥:“……” 她总是这样出乎预料。 这副瑰丽娇艳的皮囊下,包裹住一个跳脱,鲜活,令人愉悦的灵魂。 蓦地,贺峥抓住了她的指尖,哑声:“你是我的妻子,自是不同。” 做他的妻子就能知道他的秘密? 姜清瑶抽回指尖,转身钻进被子里,娇软的声音传来:“我们今晚就盖着被子纯睡觉吧。” 在美色和她的命之间,当然小命要紧。 “嗯。”贺峥也没再说什么,吹灭了烛火,浓稠的夜色在寝室里蔓延。 此时姜清瑶只觉得心脏咚咚咚跳得有些快。 方才的画面盘旋在脑海,赶都赶不走。 姜清瑶一琢磨,不能光她一个人心跳乱了,反正脸皮刚刚几乎都抛个干净,也不差这一会儿。 她连忙翻过身,也是虎,直接趴到贺峥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膛。 “让我听听你的心跳有没有加快。” 贺峥完全不知有人居然连这个都有攀比心。 她墨色长发披散,微红的脸蛋伏在他心口处,双手搭在他肩头,眉心微微蹙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波澜起伏。” 这世间难道就没有事情能叫他心绪翻涌? “瑶瑶想让我心绪牵动?”贺峥大掌抚过她的脸颊。 ------------ 第92章 燎原之火就烧到她身上 姜清瑶坦诚:“嗯,想的。” 贺峥直接抱过她,让她坐到他身上,“瑶瑶亲我一下。” 要不是亲眼所见,姜清瑶都不知道安国侯居然能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实在想知道。 姜清瑶抿了抿唇,俯身,轻轻吻了吻他。 这一吻,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开关。 燎原之火就烧到她身上了。 贺峥按住了她的脑袋,堵住了她的唇。 充满掠夺,强势又暴虐的,不给一丝后退余地。 仿佛要将她碾碎了融入骨血里…… 姜清瑶感觉唇瓣又麻又痛,怀疑是不是叫他亲肿了。 他忌惮着身上的毒已是如此凶悍,若是解了毒,那场景姜清瑶不敢想象。 许久,贺峥才捧着她的脸颊,让她贴着他的胸膛。 收拾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姜清瑶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是有些快了。 所以他是在高兴吗? 姜清瑶抬了抬脑袋,一看,贺峥面容依旧冷静,只是眸色深了些。 折腾了大半天,她有些乏了,转身一滚,滚回被窝里。 “你身上的毒,有一个人可以治,医圣萧无惑。” 贺峥:“他已经销声匿迹数年。” 姜清瑶:“医圣在灵犀山、雁之山做过游医,头戴墨色抹额,曾用化名老古……” 越说声音越小,眼皮缓缓阖上。 她迷迷糊糊道:“总之,我们会寻到他的。” 见她这般,贺峥替她拉好被子,“睡吧。” 没多久,姜清瑶便睡着了。 贺峥眸色幽深扫过她的面容,她睡着的时候显得沉静多了。 柔软,亦是可爱。 贺峥喉头滚动,起身走了出去。 这一夜,安国侯的院子叫了两次热水。 同一天举办婚宴的永佳公主府,全然另一番景象。 宴请的宾客勉强凑够十桌,还全是没被安国侯府宴请的人才过来吃酒。 安王来到的时候,被眼前的寒碜景象震惊,嫌弃地说道:“怎么如此冷清?” “那安国侯府设宴三百桌,侯府左右两边的院子都被买下用来宴客。” 他预想到公主婚宴会不大好看,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如今安国侯在上京的威势。 无一人不从。 此时永佳公主怒火中烧,觉得丢脸极了,脸色更难看。 “安王哥哥又为何没去安国侯府?该不会安国侯根本没邀请安王哥哥?” 安王闻言拉下脸,冷声道:“那安国侯心胸狭窄,不过为了一点小事,就甘愿得罪本王,日后他定会后悔!” 他只不过调戏过姜清瑶,安国侯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不把他堂堂安王放在眼里,明目张胆地将他一人剔除在外。 太子,勤王,就连病殃殃的康王都去了! 回头谁不知道安国侯婚宴没宴请他。 永佳公主皱眉,她倒不觉得安国侯会后悔得罪安王,除了父皇,安国侯根本不把他们任何人放在眼里,而且父皇还听他的。 她一直都知道,父皇对安国侯是不一样的。 安王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酒席,赶紧离开,其他客人也快速吃完饭走了。 明明是大婚的日子,整个公主府却冷清落寞的可怕。 黎嫔还在禁足,连她成亲的日子也无法出席见证,这真是一场糟糕透顶的婚宴。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姜清瑶这个贱人!”永佳公主气得肺都炸了,打翻了合卺酒,又打砸了婚房里的东西。 “我乃公主,她一个贱民,凭什么抢走本公主的风头?” 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驸马低声道:“公主殿下慎言,姜清瑶如今已经是陛下亲封的栖霞县主。”并不是什么贱民。 “魏舒阳你敢顶撞本公主?”永佳公主正气头上,有人忤逆她,自然更加怒不可遏。 “啪!” 她扬起手甩了驸马一耳光,“你算个什么东西?” 嬷嬷婢女吓得脸色发白。 驸马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铁青着脸,却是没有还手。 永佳公主指着他的鼻子,“就凭你区区一个镇国公府的庶子,也配本公主?” “跪下!” 嬷嬷都急死了,哪有新婚夜让驸马下跪的,可她一句话都不敢说。 底下伺候的谁不知道,公主性情暴躁,娇纵跋扈,生气起来不管不顾。 驸马沉默片刻,还是道:“那公主还是休了我吧。” 说罢,驸马转身离开。 “魏舒阳!”永佳公主咬牙切齿地喊道。 对方却头也不回。 “该死的魏舒阳,本公主要跟父皇说,休了你!” 新婚之夜,就这样全被毁了,她彻底成了个笑话。 …… 次日清晨。 姜清瑶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贺峥冷峻却俊美的脸庞。 他长了副惑人的皮相。 品性,皮相,能力,无一处不好。 姜清瑶想要去碰一下贺峥的脸,她伸出指尖,然而指尖还未触碰到他。 那双紧闭的眸子便如忽然出鞘的利刃。 “唰”地一下睁开了。 漆黑的眸倾泻出冷厉的光,让人有种被猛兽盯上,头皮发麻的危险感觉。 只这一瞬,贺峥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 见是她,也意识到俩人如今是夫妻,同眠在一块。 “瑶瑶。”他唤道。 姜清瑶杏眸微睁,“我弄醒你了吗?” 她都还没碰到呢。 “无碍。”贺峥应了声,“行军打仗养成的习惯。” 日后夜夜宿在一处,他总会习惯有她的存在。 两人起身洗漱,随意吃了点后,便一起去给贺老夫人敬茶。 只是……姜清瑶看到安国侯的唇,眉心一跳,心道待会所有人都知道他嘴被她咬破了。 ------------ 第93章 那七年,终究如黄粱一梦 贺家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了正厅。 大家的目光自然是放在姜清瑶这个新妇身上,只见她与贺峥并肩而来。 秦玉蓉原想着姜清瑶的表情不会好,毕竟接触下来她深刻知晓安国侯这个人冷酷至极,言语残忍不留情面。 她还听说安国侯亲手砍下那北漠大元帅的脑袋,这样一个双手沾满血腥,又煞气深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一分柔情? 怕是姜清瑶对着他,成天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只是有苦难言,强颜欢笑罢。 想到这里,秦玉蓉内心还生出了一丝窃喜,世子虽然不如安国侯厉害,起码他曾经也是疼爱过她的,姜清瑶没有夫君疼,日后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这样对比下来,秦玉蓉心里舒坦多了,甚至隐隐产生了优越感。 可是姜清瑶的身影踏入正厅的那一刹那,彻底粉碎了她的想象。 姜清瑶穿着一身红色的锦缎绣花罗裙,织金的牡丹刺绣,袅袅娉娉,端庄而秀丽。 她的脸色红润,唇角挂着浅笑,美艳又肆意。 明眼人看便知道她心情颇好,过得也很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松弛的慵懒。 而贺峥穿着深紫色的长袍,系白玉腰带,颀长高大,说不出的矜贵沉稳。 两人一同过来,简直就像画卷中的一对璧人,光彩夺目。 看到这一幕,贺老夫人看向姜清瑶的目光愈发慈爱起来,连忙朝她招手,“清瑶,快过来。” 贺老夫人向来威严,鲜少对人如此和颜悦色。 一下子,大夫人李氏和二夫人陶氏神情微变,秦玉蓉就更不用说了,从进门到现在,她从未受老夫人待见过。 贺老夫人只当她是空气,无视她。 秦玉蓉不是滋味地咬了咬唇,攥紧手里的帕子。 小辈们看到姜清瑶这般绝色,眼里写满了惊艳。 他们的这位三婶是真好看,不仅好看,一颦一笑大方得体。 不远处的秦玉蓉跟三婶对比,相形见绌,衬得跟个丫鬟似的,也就这段时间有嬷嬷教导规矩,才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但小辈们都不喜欢秦玉蓉,毕竟她可是在婚前就与贺怀轩无媒苟合,还在佛门净地私会,诸如此类种种恶劣行径,让人根本生不出一丝喜欢。 现在看到姜清瑶,贺怀轩的堂兄弟姐妹们都怀疑他之前眼睛是不是瞎了,放着这么好的未婚妻不要,偏偏选了秦玉蓉。 还为了秦玉蓉接二连三地受罚,真是昏了头了。 贺峥带着姜清瑶敬茶,众人都惊呆了,从未见过贺峥这般体贴姿态,语调都柔和了许多。 如春雪初融,寒冬骤暖。 “好好好。”贺老夫人直接脱下手上的镯子,戴在了姜清瑶的手上。 李氏嘴角抽搐:“母亲,那可是贺家的传家宝,三弟妹刚进门就给她了,母亲对三弟妹真好。”语调似打翻了好大一缸醋,酸溜溜的。 她跟陶氏这些年眼馋了许久,愣是摸都没摸过,姜清瑶一进来就给她了。 贺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我一看清瑶就喜爱得很,再说她是侯府夫人,这镯子早晚都要传到她手上,现在给她,省得有些不知分寸的人惦记。” 李氏和陶氏都被这句“不知分寸”刺了下,面上露出窘迫。 其他人也过来跟姜清瑶打招呼,熟络一下。 室内一派融融。 唯独站在角落的贺怀轩,脸色微凉,心头如同扎了根刺,恨不得立马夺门而出。 逃,他只想逃! “怀轩快过来唤母亲。”贺老夫人点出他,分明是敲打,是提醒他。 贺怀轩瞳孔一缩,愣了愣,还是僵硬的走过来。 姜清瑶转头,淡淡地看着他。 一双双眼睛望过来,贺怀轩从喉咙挤出一点声音:“母亲。” “嗯。”姜清瑶不轻不重道,“世子日后勤功苦学,端正心性,莫要再跟不上台面的人纠缠,做些不符合身份的糊涂事。” “……” 贺怀轩脸皮抽动,他喊她一声母亲,她还真教训起他来! 秦玉蓉脸色难看,总觉得姜清瑶说的不上台面的人就是指她,心里开始大骂。 “怀轩,你母亲的话听到了么?”贺峥倏地沉声道。 贺怀轩艰难张唇:“谢母亲提点,儿子定谨记于心。” 忽然贺思妤惊讶地“咦”了一声,道:“三叔的嘴怎么破了?” 霎时间,大家都看了过去。 姜清瑶:“……”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她神色有些尴尬。 本来大家都没注意到,毕竟贺峥在府里是顶顶威严的人物,大家平常根本不敢看他,更不会仔细端详他冷峻的脸庞。 也就贺思妤一不小心发现了,还说了出来,她的表情带着困惑和好奇。 贺怀轩看看贺峥,又看看姜清瑶,忽然意识到什么。 是她弄得! 她竟对父亲……他们昨夜…… 贺怀轩整个人都裂开了。 贺峥面不改色,对贺思妤道:“等你再大一些便知晓了。” 然后侧过身,抬手抚了抚姜清瑶的脑袋,“一起去宫里见陛下。” “有赏赐吗?”姜清瑶问。 贺峥:“……” “有。” 姜清瑶欢欢喜喜跟着他走了。 贺老夫人面露欣慰。 当初老侯爷把孩子抱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孩子终非池中物。 老侯爷的遗愿就是希望贺峥平安康健,娶妻生子,不要让他孤独一个人。 祁昀现在成家了,不再是踽踽独行,孑然一身。 贺老夫人缓缓垂眸,极低声喃喃:“总算没有辜负老头子的遗愿,将来下去了也不怕没脸面见他。” 贺怀轩看着姜清瑶和贺峥离开的背影,面上终于绷不住,倾泻出悲伤。 到底是为何?他跟姜清瑶走到了这一步? 他们相识于年少,又是未婚夫妻,没有经过波折选择了彼此,结为夫妻相守了七年。 若非他跟蓉儿的事情败露,他跟姜清瑶该是恩爱一生,白头偕老的。 那七年,终究如黄粱一梦。 如今,梦醒了。 贺怀轩按耐住内心翻涌的苦涩。 既然上辈子为夫妻,这辈子为何要有缘无份? 他不过犯了小小的错误,她却连一次机会也不给他,那他便要使尽手段去夺! 将她从父亲手里夺回来! 贺怀轩眼底有泪意,也有无边的恨意。 ------------ 第94章 行,她也不上 而另一边,姜清瑶跟贺峥坐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姜清瑶:“为何要进宫面圣?” 贺峥:“陛下为我义兄,乃长辈,见他是应该的。” “你不想见陛下?” 她不想见就可以不见吗? 姜清瑶抬起脸,“陛下还蛮慈祥和蔼的,之前我进宫留了我用膳,还给我夹菜了。” 贺峥“嗯”了声,眼神晦暗。 若她知道,陛下曾用她的生死做谋算,大抵不会觉得他慈祥和蔼了。 姜清瑶心道谨德帝这位义兄做的相当走心,要不是年纪对不上,她都要怀疑安国侯是陛下的私生子了。 谨德帝比安国侯年长十六岁,安国侯出生的时候,陛下还是扣押在雍国的质子。 这位帝王的经历很传奇,谨德帝的生母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小宫女。 他还有一位早逝的胞姐,在他登基后追封为盛德长公主。 谨德帝在十六岁那年冬末回到大夏,六年的夺嫡之争,最终由他这位先帝最不重视的皇子赢得胜利,登基为帝,尊号谨德。 这样的人,想必城府极深,手腕非同寻常。 不多时,姜清瑶和贺峥来到了紫极殿。 “你们来了。”谨德帝明黄色的身影立在殿中,气势威仪,面容却温和。 似寻常人家的亲切的长辈。 姜清瑶行礼,脆声道:“臣妇拜见陛下。” 贺峥:“臣拜见陛下。” 谨德帝:“免礼,都快些过来坐下吧。” 姜清瑶抬起头,感觉陛下的心情颇为不错。 内侍取雪水给他们烹茶。 姜清瑶饮了一口,清冽,甘甜,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可见其烹茶手法独特,该是在雪水里加了花瓣。 喝了茶,果然有赏赐,倒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枚明黄色的腰牌,可以随时入宫,无需传召,宫门侍卫不得阻拦。 这是身份的象征,有了这个腰牌,其他人便不敢招惹她。 姜清瑶粲然一笑,“谢陛下!” 安国侯说有赏赐,果然有啊。 谨德帝这时候脸上的笑意更甚,“下回跟祁昀一同来皇宫用膳,朕提前让尚食局准备好你们爱吃的菜式。”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宫里的菜式?” 姜清瑶应声,“是,宫里的菜式精致新颖,食材也是极好的。” “上回的万福肉,酒酿清蒸鸭子还有金桔姜丝蜜就很可口。” 谨德帝笑道:“还开始点上菜了。” 殿内的宫人们也是诧异,感叹姜清瑶的胆大,陛下面前,天子威仪,她竟毫无拘束。 姜清瑶心想的是,怕什么,不是还有安国侯,会替她圆的。 贺峥盯住她,眸色有些深,听她点菜时露出了点笑容。 接下来谨德帝还有些国事要与贺峥商议,贺峥转头对姜清瑶道:“你先到御花园玩。” 内侍带着姜清瑶逛御花园,她逛累了就在凉亭里歇息享用糕点。 宫人们一看是内侍带过来的,态度更为恭敬。 姜清瑶问:“你们会下棋吗?” 宫人面面相觑。 她又道:“那会打牌吗?” 有个胆子大的宫人挤出点声音:“会。” 姜清瑶轻轻一抚掌,“那咱们来打牌吧。” “……” 等贺峥来接她时,姜清瑶已经跟宫人们玩了几轮。 她倒是从来不会闷着自己。 姜清瑶看宫人霎时间一个个噤若寒蝉,屏住呼吸,局促又慌张的表情。 “怎么了?” 她缓缓转身,就对上贺峥那俊美冷酷的面庞,道:“回去了?” 贺峥:“嗯。” 姜清瑶放下牌,起身理了理裙摆,跟他回去。 宫人们面露惊愕,大为震撼,她竟抓住了安国侯的胳膊,与他并肩而行,看起来是一点也不怕他。 这趟入宫,姜清瑶既得了赏赐,又有宫人陪她玩,还是很不错的。 各宫很快就打听到今日的动向,有妃嫔不悦地道:“在御花园打牌?她真当皇宫是她家?” “呵呵,安国侯怕是瞧不上她这副做派。” “自然入了宫,定当时时刻刻警醒,谨言慎行,哪有她这般放肆的?” 底下的人却道:“据当时的宫人说,那姜氏是挽住安国侯走的,安国侯还特意放慢步子等她。” “……” 那倒是出乎众人的预料。 她们身为各宫的主子都要循规蹈矩,偏她一介臣妇,过得如此肆意快活,真叫人……嫉妒。 安国侯府。 从宫里回来,贺峥就让人叫了贺怀轩到书房。 不一会儿,贺怀轩脸色铁青的出去,径直去找了贺老夫人。 很快惊动了众人。 “夫人,你也要去正厅凑热闹?”之桃如今已经改口,不叫小姐叫夫人了。 她跟⽩凝,初露都作为陪嫁跟了过来。 姜清瑶点头,“别人的热闹我不感兴趣,但是世子的,还是可以凑一凑的。” 等她去到时,正厅的气氛剑拔弩张,严肃沉郁。 秦玉蓉站在贺怀轩身旁,眼眶红红,泪水潸然而落。 姜清瑶还以为又是他们俩闹起来,那多没意思。 殊不知听贺怀轩大声道:“祖母,我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我不要去军营,我根本不是习武的料!” “像我这般年纪从军,只能做战场上的小兵,岂会有什么大作为?” 秦玉蓉哭着道:“是啊,军营里条件恶劣,吃不好睡不好,世子他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要是上了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夫君可是安国侯府的世子,侯爷唯一的儿子,怎么能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老夫人,您快让侯爷改变主意吧。” 贺老夫人沉着脸,沉默片刻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让祁昀改变决定。” 下一刻,大家又齐刷刷看向角落里的姜清瑶。 姜清瑶:? 不是,她就是来凑热闹的,怎么都看着她? 而且他们怎么就觉得她可以改变安国侯的决定? “我不行。”姜清瑶忽然认真道。 行,她也不上。 秦玉蓉立马露出怨恨的眼神,心想定是姜清瑶这个贱人在安国侯面前吹了枕边风,安国侯才这般处置世子。 她语气尖锐道:“好歹世子喊你一声母亲,你是要见死不救了?你的心竟如此狠毒?” 贺怀轩瞥到一抹衣角,拉住秦玉蓉道:“住嘴!” 秦玉蓉却甩开他,更加咄咄逼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挑拨离间世子跟侯爷之间的父子感情,你是在报复世子,报复他选了我。” “要怪就怪我跟世子两情相悦,你不要迁怒世子,有什么就冲我来。” ------------ 第95章 她姜清瑶根本不在乎 秦玉蓉一番话就给姜清瑶定了性,笃定就是她私底下报复,在安国侯耳边吹枕边风。 不仅讽刺了姜清瑶心思狭隘,睚眦必报,还说得她依旧对贺怀轩念念不忘,怨怼他当初选了别的女子,仿佛姜清瑶就是个十足的怨妇。 贺老夫人严肃地道:“秦氏,这段时间嬷嬷教你的规矩全都忘了?我看你是全然没听进去,明日开始继续学规矩。” “孙媳只是心直口快,实话实说。”秦玉蓉攥紧了手帕,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 这段日子她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天天学规矩她都要吐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 从前在宁远伯府,有姜老夫人给她撑腰,秦玉蓉过得比姜清瑶还要好。 在她眼里,姜清瑶只是个占着嫡长女名头的丫鬟,给她提鞋都不配。 秦玉蓉哭诉道:“孙媳也是爱夫心切,祖母为何如此苛责?” 贺老夫人太阳穴突突跳动,被她一声“祖母”膈应的慌,“我可没有你这么牙尖嘴利顶撞长辈的孙媳妇。” 李氏忽然插嘴道:“玉蓉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三弟之前都没动过让怀轩去军营的想法,怎么三弟妹一进门,就要让他去从军?” 之前因为姜清瑶,她的掌家权被交给二房,她一直心怀不忿,自然乐见秦玉蓉跟姜清瑶撕扯。 这种时候怎么也得说上一句,让姜清瑶不痛快。 姜清瑶冷笑。 这大夫人就是搅屎棍,她没进侯府前就跟她不对付,现在还帮着秦玉蓉往她身上泼脏水。 陶氏眸光一转,“这事并非全是坏处,三弟有他的考量,若是怀轩将来立下军功,那可是光宗耀祖。” “就算没有立下军功,出去历练一番也是极好的。” 秦玉蓉眼底闪过阴鸷。 贺怀轩是什么料子她清楚,他根本不适合习武从军,怕是没立下军功,人就折在了战场上。 别以为她不知道陶氏打的什么鬼主意,如果她夫君没了,陶氏的儿子就有机会去争这世子之位。 此事万万不可! 她一脸委屈,哽咽:“夫君要去了军营,万一有个好歹,我跟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看到秦玉蓉蓄满泪水的眸,贺怀轩愕然,心里久违地生出了一丝愧疚。 他厌恶秦玉蓉让他屡屡犯错,害他受罚,丢尽脸面,因而这段时间对她极其冷淡,一晚都未曾与她宿在一处。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担忧他,处处为他着想。 “蓉儿。” 秦玉蓉咬了咬唇,神情极其委屈,“婆母,蓉儿给你跪下,求求你让侯爷改变决定,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众人震惊,她这话直言姜清瑶是要逼死他们! 姜清瑶沉默了。 秦玉蓉双手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作势就要给姜清瑶跪下,“婆母要是不答应,蓉儿就长跪不起!” 她这一套对付那些注重名声的人有用,至于姜清瑶,怎么看不透她的那点小把戏。 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孕妇,而她是刚入门的新妇,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 如果她真让秦玉蓉跪下了,传出去就是她姜清瑶一进侯府就借故报复昔日的情敌,摆婆母威风,虐待儿媳了。 但……这又如何?! 她姜清瑶根本不在乎。 姜清瑶心中嗤笑一声,冷冷看着她,一点要阻止她下跪的念头都没有。 反倒是贺怀轩拉住秦玉蓉,“你犯什么傻,你还怀着孩子呢。” 姜清瑶道:“秦氏,不是要跪么?我还在等着呢。” 秦玉蓉一惊。 姜清瑶语气幽幽:“怎么?你方才该不会是做做样子,不是真心要跪的?你存心让我难堪?” 贺思妤捂住嘴“扑哧”一声,秦玉蓉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婶根本不吃她装可怜那一套,三婶威武。 秦玉蓉错愕至极,没想到姜清瑶毫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和非议,连名声都不顾了。 想来也是,能做出与宁远伯府断绝关系,声势浩大讨回嫁妆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么好拿捏的。 是她小瞧了她。 一时间她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秦玉蓉难堪的咬住唇,慢吞吞道:“不是我不想跪,是……啊,我肚子有点疼。” 姜清瑶这个贱人,让她挺着肚子给她下跪,也不怕折寿,真是恶毒。 可她一个孕妇,她不跪,姜清瑶也拿她没办法。 总不能逼她下跪吧? 她这般想着,颇有些肆无忌惮,还想张嘴,迎面就是一记耳光扇她脸上。 “啪——” 她的脸上浮起五指印。 秦玉蓉整个人呆立在原地,须臾才瞪大眼睛怒吼道:“你敢打我?!” 见状,贺怀轩也是心头一惊,姜清瑶打他的女人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厉声:“姜、清、瑶!”几乎是咬牙切齿。 话落。 “啪”的一声脆响! 姜清瑶抬手就甩了他一个耳光。 贺怀轩瞳孔微震,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 “怎么?”姜清瑶语气冰冷,“觉得我不敢拿你如何?” 她可不是上辈子那个处处看他脸色的姜清瑶,光他方才对着自己大吼大叫,直呼名讳,就可以治他个不孝。 没动家法都已经是轻的。 姜清瑶看向秦玉蓉,淡淡道,“来人,秦氏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掌嘴三十。” 秦玉蓉是真的没料到这个发展。 她怒声控诉:“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侯府主母?” 说完缩在贺怀轩怀里,泪水涟涟,可怜兮兮。 贺怀轩脸上带着滔天的怒意,“我看谁敢动她一下!” 这时候,贺峥走了进来。 偌大的正厅都沉肃逼仄起来。 ------------ 第96章 安国侯不近女色?到底是谁造的谣? 贺怀轩冷冷一笑,他就是等这一刻,父亲早就到了,不过站在外面听里面的情况。 估计父亲也想看看自己娶的新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姜清瑶恐怕就要让父亲失望了,太过强势,咄咄逼人,一点女子的谦卑柔顺,小意温柔都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上辈子他就领教过了,姜清瑶是一点女子的乖巧服从都学不会,他足足包容了她七年,换来的不过是她的得寸进尺。 待会父亲肯定要斥责她,处事粗暴,蛮横凶悍。 没有男人愿意娶一个悍妇,她要这样下去,父亲早晚会厌弃她! 贺怀轩顿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贺峥目光扫过姜清瑶的手,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缩在贺怀轩怀里的秦玉蓉神情越发可怜,道:“侯爷,你来的正好,我维护世子说了几句话,婆母就要对我和世子动手。” “这也不能全怪婆母,怪我,我不该惹婆母不高兴的……” “嗯。”贺峥神色冷酷,“确实怪你。” 刹那间,秦玉蓉接下来的话都堵在喉咙里,眼泪都忘了流。 贺怀轩一口气憋在胸口,神色开始慌乱。 不对,父亲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他都瞧见了姜清瑶的行事张扬,言行犀利,怎么还会容忍她放任她得寸进尺? 姜清瑶到底给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贺峥话一出,其他人根本不敢吱声。 姜清瑶转眸看向贺峥,见他轻描淡写道:“在侯府,清瑶的话就是本侯的话,不从者,一律从重发落。” “嘶——”小辈们倒抽一口凉气。 要是他们忤逆不尊三婶,后果很严重。 贺老夫人微微颔首,刚才她一直在观察姜清瑶,确实处事利落,手腕强硬,日后也能镇得住府里的人。 这会儿子又替她撑腰,至此她就立威了,侯府的人莫敢不从。 贺怀轩和秦玉蓉都被贺峥的话震骇。 秦玉蓉几乎不敢相信,安国侯竟然对姜清瑶纵容到这种地步! 前面她还隐隐得意,暗爽姜清瑶没有夫君疼,事实却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 之桃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抡起巴掌啪啪啪啪。 早就瞧这秦玉蓉不顺眼,之前在宁远伯府就调换批命谋害夫人,还仗着有姜老夫人撑腰,屡屡欺负夫人。 这下全都要讨回来! 秦玉蓉被打的晕头转向,却敢怒不敢言。 一个贱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她嘴,让她的脸往哪搁? 贺怀轩心疼不已,“父亲,蓉儿还怀着我的孩子。” 贺峥面色不改,没有一丝恻隐。 三十个巴掌下去,秦玉蓉再也不敢吭声,屈辱地流着泪。 这时又响起了贺峥冷彻的嗓音:“让世子去军营是本侯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 撇清了姜清瑶吹枕边风的污蔑。 贺怀轩只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身上,霎时脊背发凉。 贺峥:“军营是磨练心性锻炼人的地方,本侯不缺儿子,更不需要废物。” 贺怀轩脸上火辣辣:“……” 姜清瑶不由双眸亮晶晶。 安国侯这嘴,她喜欢!说的每一个字她都爱听! 贺怀轩难以置信地从喉中挤出声音:“父亲……” 父亲不能人道,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缺儿子? 重新再培养一个耗费时间心血,不如他这个教养多年的来的贴心如意。 贺峥接着道:“怀轩,本侯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去军营历练,不许说是我安国侯的儿子。” “若你熬不住,可以脱离军营,但你再也不是安国侯府的世子,亦不是本侯的儿子。” “嗡——” 贺怀轩的脑袋嗡嗡直响。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指着姜清瑶,“父亲,你竟为了这个女人如此狠心对我?” 贺峥默不作声。 贺怀轩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秦玉蓉也吓蒙了,内心浮上极大的恐慌。 若贺怀轩在军营里混不出名堂,熬不住军营的苦,他就失去了做安国侯府世子的资格。 安国侯会另立世子! 她的世子夫人之位就要不保了。她和未出世的孩子该怎么办? 贺峥不欲再与他纠缠下去,握住姜清瑶的手腕带她离开。 回到房中,贺峥命人取药膏过来。 “嗯?”姜清瑶这会儿才发觉,自己的掌心通红,有些充血发肿。 看来是甩秦玉蓉和贺怀轩的时候太用力了。 贺峥拿着瓷白瓶子过来,眼里的漠然渐渐褪去。 姜清瑶低声道:“我自己来。” 却被贺峥捉住了手,“坐下。” “……”姜清瑶乖乖坐下来,手放在他大掌之上,摊开。 贺峥用指腹蘸取淡绿色的药膏抹在她手心,冰冰凉凉的感觉,一下子整个掌心舒服多了。 姜清瑶将身子偏向他,笑吟吟道:“我眼光真好,侯爷真贴心。”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夸了。 贺峥觉得她有些可爱,扬起唇角,“眼光不错,嘴巴犀利,打人的力气也不小。” “……”哪有你这样子夸人的! 姜清瑶愣了愣,旋即皱了皱鼻子道:“我那是气得,谁叫他们俩存心恶心我。” “一个装可怜,一个大吼大叫。” 姜清瑶微微抬头,嘟哝道:“你不会觉得我很凶吧?” 贺峥应声,“不会。” 姜清瑶心想也是,她生气只是甩狗男女耳光,眼前这位可是会砍人脑袋,不一样。 “那倒是,我凶你也凶。” 贺峥眉心微拧,“你觉得我凶?” 姜清瑶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侯爷更好脾气的人了。” 她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只在心里大声叭叭,不过有两副面孔罢。 贺峥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大掌扣住她后脖颈,轻轻捏了捏。 姜清瑶抽回手,站起身,“侯爷不担忧世子因此与你生了嫌隙,日后怀恨在心?” 以贺怀轩那小心眼,绝对会恨上他。 贺峥沉声:“那他便不配做本侯的儿子。” 姜清瑶满脸笑意:“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侯爷更会说话的人了。” 每句话都说到她心坎上。 叫人高兴。 她到底是多厌恶那个逆子? 贺峥脑中飞快地掠过这个念头。 下一秒,姜清瑶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吧唧一下吻了他的侧脸。 贺峥的眸色瞬间有些深。 不等姜清瑶反应过来,桌上的器具全被掀掉,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整个被贺峥摁在了黄花梨木桌上,硕大的身躯覆过来。 贺峥低头吻了她。 他的唇微凉,但很快就热了起来,连带着姜清瑶整个人也愈发燥热。 安国侯不近女色?到底是谁造的谣?给她站出来! 她双手抓住贺峥的袍子,眼眶蒙上了一层雾气,身后的黄花梨木桌发出摇晃的声音。 ------------ 第97章 怪吾妻甚美 姜清瑶整个被贺峥狠狠箍在了怀里,很快便有些喘不过气。 安国侯的吻跟他这人一样,长驱直入,凶悍又强势,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只有在她快要呼吸不过来时,他才稍显收敛,温柔而克制。 贺峥一只大掌掐着姜清瑶细软的腰身,另一只扣着她的后颈,姜清瑶被迫仰起头来。 腿都有些发软了。 隔着衣袍,姜清瑶也能感受到贺峥结实的肌肉,如一堵坚硬温热的墙。 素来衣冠楚楚的安国侯皎如玉树,寡情冷欲,只有她知晓这华服下藏着极其危险的猛兽。 呼吸越来越乱,她下意识轻咬了贺峥一下,贺峥这才松开她,拉开一点距离,又捏住她的下巴,指腹重重摩挲过她微微发红的唇。 “别咬。” 嗯? 那她还偏要咬! 姜清瑶抬起双手搂住他脖颈,故意咬了一口他的喉结处。 贺峥身上的肌肉绷紧,手背青筋凸显,漆黑的瞳孔能滴出墨。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瑶瑶还想不想下地了?” 姜清瑶微微愕然,倏地整个人被他抱起,两条腿挂在贺峥腰侧。 终于察觉到身下的异样,姜清瑶脸颊上布着一层绯红。 “堂堂安国侯,怎么这般没有定力?” 贺峥:“怪吾妻甚美。” 姜清瑶十分惊讶。 安国侯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还是那个出征前,只会跟她对坐饮茶半宿的安国侯吗? 他竟会说这么缱绻的话,这嘴裹着蜜糖似的。 姜清瑶:“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贺峥默然无语。 忽然外面传来怯生生的声音。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是之桃的声音。 外面三个丫鬟站着,脸上的神情皆是有些担忧。 房门紧闭着,她们只听到里面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混乱,急促,然后又是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之桃心想糟了,该不会夫人跟侯爷吵架了?还动起手来了?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激烈? 可是她们这些奴婢又不能贸然闯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之桃大着胆子问了一嘴。 很快,姜清瑶的声音响起,“无事。” 又过了一会儿,姜清瑶和贺峥从房间里出来,两个人看起来神态自若,除了姜清瑶头发稍微乱了一些,没什么特殊的。 丫鬟们瞧不出端倪,便也放下心来,只要不是起争执就好。 之桃只怕侯爷不似在人前那般维护夫人,那夫人就要吃亏了。 姜清瑶也确实吃亏,不是面子上的,只是力量上的,她心里有点惴惴,要是寻到医圣给安国侯解了毒,她的日子……想想有点太刺激。 不敢想,不能想! 贺峥道:“不必等我晚膳,我去一趟东宫。” 这还主动交代行程,怪让人放心的。 姜清瑶轻笑,“去吧去吧。” 她挥了挥手,目送贺峥走远。 等贺峥一走,丫鬟们纷纷围上来。 之桃上下打量她,“夫人,你真的没事?侯爷没对你动手吧?” 姜清瑶先是讶然,旋即知道她们似乎误会了什么,有点哭笑不得道:“侯爷怎么会对我动手?” “他脾气可好了。” 换来的是丫鬟们的沉默,裂开。 想想安国侯除了压迫重了点,煞气深了点,沉肃了点,对夫人还是很好的。 当然,也仅仅是对夫人。 大概对着夫人,侯爷才展露冷酷背后的柔情。 姜清瑶让她们不要多想。 丫鬟们进去房间收拾,⽩凝忽然小声道:“夫人的口脂没了。” 初露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哦,今早还是我给夫人准备的口脂,刚才夫人唇上完全瞧不见了。” 之桃:“该不会全被侯爷吃掉了?” 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个个眼睛发亮,不可言说地笑了笑。 晚上。 贺峥回来了,还给姜清瑶带了块兔状暖玉。 姜清瑶接过暖玉,坐在床榻仰头问:“从东宫带回来的特产?” “……” 他们初识那会,贺峥给她带了雀舌茶,说是特产,实则是皇宫里的贡茶。这会儿她又调侃暖玉是东宫带回来的特产。 贺峥垂着眸看她,笑了笑,“嗯。” 安静的寝室里,琉璃灯盏散发着淡淡柔柔的光,晕染着他的面庞都温柔起来。 姜清瑶把玩着暖玉,触手便是一股温热润滑的质感,确实是个好东西。 上京不似塞外严寒,却也逐渐微凉起来。 另一厢,东宫。 太子:“孤好不容易得的一块暖玉,没想到安国侯竟然感兴趣,安国侯向来对这些稀奇玩意儿兴致缺缺。” 幕僚只是笑道:“如今不同了,安国侯新婚燕尔,许是拿去送给夫人了。” 太子转过身,喃喃道:“那孤以后送礼就简单多了,不必揣测老师的喜好,直接送师母会喜欢的礼物就行。” 讨好姜清瑶,比直接讨安国侯欢喜管用。 姜清瑶高兴了,安国侯自然心情好。 太子漆黑的眸子看向窗外,连安国侯这般寡情淡性,喜怒莫测的人物,也开始有了软肋。 而他呢? 他喜欢谁都不重要,无非就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你去寻另一块暖玉,回头孤要送给永乐,她自小畏寒。” 幕僚:“是。” 翌日,清晨。 贺怀轩目光扫过侯府大门口,却迟迟没见到想见的身影。 “世子,上马车吧,别误了时辰。”马夫提醒道。 秦玉蓉攥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红肿着眼睛,泪水簌簌落下。 “夫君……” “好好养胎。”贺怀轩只道了这一句,再没旁的话,转身上了马车。 秦玉蓉面色一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大道拐角。 她猛地擦干眼泪,“夫君真是好狠的心,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蓉儿半句,到现在还惦记着姜清瑶那个贱人。” “可惜那个贱人不会来送夫君你的。” 秦玉蓉冷哼,眼底浮现阴鸷,姜清瑶她动不了,但她可以动另一个养在外面的小贱人。 恰好世子去军营了,她倒要看看,这回还有谁会护着柳思思那个狐狸精! 她要划花那贱蹄子的脸,揪光她的头发,掰断她的手指,将她卖去勾栏院做最下贱的货色! 不消一会儿,秦玉蓉气势汹汹闯入柳思思的宅院,身后带着五个粗使婆子。 ------------ 第98章 无论踩着谁的尸骨,她势要笑到最后! “怎么会这样?人呢?”秦玉蓉神情一僵。 婆子四处搜寻,回来禀报:“世子夫人,大家都搜遍了,没有柳思思的身影,而且连她的东西都带走了。” 待回过神来,秦玉蓉眼中浮现出滔天怒意。 “是世子,世子居然带走了那个狐狸精!” 贺怀轩料到他人一走,秦玉蓉就会找柳思思算账,于是把柳思思也带走了。 秦玉蓉的心都要碎了。 世子出去闯还带着外室,两人共患难,日后世子恐怕只记得柳思思了。 “怪就怪我心慈手软,早该昨天晚上就过来将柳思思发卖了。” 秦玉蓉跟个怨气冲天的鬼似的回到侯府。 明德殿。 自打禁足以来,黎嫔就日日吃斋抄经文,也不闹了,低调安静得仿佛半点脾气没有。 只是听嬷嬷回来禀报,说永佳公主嚷嚷着要休掉驸马。 这才刚成婚,就要休弃驸马,还是谨德帝挑选赐婚的驸马。 黎嫔听完面无表情,端起茶盏,低头饮了一口。 忽地,茶盏滑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宫女谷雨忙不迭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收拾碎片。 待她捧着碎片想要起身时,一只绣花鞋重重踩在她的手背。 “啊!” 碎片扎入肉里,两只手瞬间血肉模糊,十指连心,钻心刺骨的痛。 谷雨没忍住惨叫一声,面色煞白,差点倒在一旁。 “娘娘饶命……娘娘息怒……”谷雨忍着痛磕头道。 黎嫔垂下了眼,眼底阴冷:“本宫喜静,一心礼佛,你个小宫婢大喊大叫,聒噪得很。” 谷雨:“娘娘息怒,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打扰娘娘。” “是么?”黎嫔脚下更加用力。 地上晕开一滩血迹。 小宫女硬生生忍着没喊,到底是扛不住痛昏厥过去。 “晦气。”黎嫔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吩咐嬷嬷,“拖下去处理了。” “是,娘娘。”嬷嬷习以为常,招呼太监把人拖下去,将地面清理干净。 不一会儿,新的面孔过来黎嫔跟前伺候,腰间的牌子依旧刻着“谷雨”二字。 在明德殿内,宫人们都只有代号,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依旧用着以前的腰牌,仿佛从来没换过人。 也就无人在意他们的生死。 黎嫔:“回去告诉永佳,好好跟驸马过日子,休要再提什么休弃驸马,那是她父皇给她挑选的夫婿,岂有休弃的道理?” “对了,现在天气开始凉了,让永佳记得添衣,省得着凉了。” 她捧在手心的公主,在大婚之日被人盖过了风头,成为上京城的笑话,岂有此理! “且等一等吧,让咱们母女俩落入这般田地,本宫绝饶不了那个姜氏。” 黎嫔捻住佛珠,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掌灯时分,宫人匆匆进来禀报黎嫔,将一封信交到黎嫔手上。 看到信上的内容,黎嫔神色瞬间慌了,直接将信燃毁,嘴里喃喃:“本宫要见陛下!” 她的外甥袁楚良被大都督府的人抓去大牢审问了,一不小心就会供出永佳。 他们在军中驿站做的事情败露了。 …… 第二天午时,用过午饭后,姜清瑶坐上马车出府,前往凤来茶楼。 雅间内。 “小财神有何指教?”三表哥薛景文打趣道。 每次七七找他,准是好事。 “你该不会又支招让咱们给太子效力?” “我说七七,现在你都抱上最厉害的大腿了,日后何愁权贵倾轧?” 三表哥是个话痨,着实聒噪。 姜清瑶揉了揉太阳穴,“你说得对,安国侯确实靠谱。” 薛景文嘿嘿一笑:“何止靠谱,表妹夫浑身上下都写着权势滔天四个字。” 现在那些同行们都不敢使阴招对他们恶性竞争了。 跟府衙上的人打交道时,对方也不是从前那副鼻孔朝天,颐指气使的态度,反而恭敬客气得多。 薛家人哪里不晓得,这全是沾了安国侯的光。 那些有权有势之人不敢随意轻贱他们商户。 姜清瑶低声道:“侯爷是太子一派,扶持正统,薛家也是如此,咱们是一个阵营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地位稳固,我们的日子才会愈来愈好。” “你刚才说得不错,我确实要助力太子。” 她朝薛景文招手,薛景文心领神会将脑袋凑近一些。 姜清瑶要薛家提前布局,这一次,瞄准冬末芙州时疫! 薛景文听完后周身一震,薛氏商行真的能名动天下?太子怒甩其他王爷几条街?为国为民的大计? …… 那边,黎嫔闹了一通,谨德帝动了恻隐,宣她进来。 外甥袁楚良是兵部尚书袁正仁嫡子,亦是她姐姐唯一的儿子。 若是外甥出了什么事,姐姐就活不下去了。 这次由大都督府的人抓拿袁楚良,大都督府不归兵部管,直接向皇帝负责,兵部尚书根本无计可施。 黎嫔只能向谨德帝求情,让他网开一面,放过袁楚良。 谨德帝闻言,将其中一份供词递给她,“你看看。” 看到那份供词,黎嫔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 袁楚良是个没骨气的,还不需动刑就全招了,说一切都是永佳公主唆使威逼他,他是迫不得已的,全都是永佳公主的错。 谨德帝忽然问:“黎嫔你说,恒儿一个人在天上会不会寂寞?” 黎嫔猛地抬头,从头顶凉到脚底。 恒儿是二皇子,她跟陛下夭折的儿子。 恒儿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那个毒妇还一副无辜的模样,她有何资格统领后宫?! 黎嫔艰难地开口:“逝者已逝,恒儿这么乖这么善良,他定是希望活着的人好好活着,过得安宁快乐的。” 谨德帝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黎嫔站起身:“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决断,嫔妾不敢质疑,嫔妾先告退了。” 她匆匆离开紫极殿,夜风迎面吹来,让她整个人寒彻骨。 一个不稳,黎嫔从石阶摔下来,神情狼狈恍惚。 嬷嬷赶紧将她扶起。 “啪!” 黎嫔重重甩了她一耳光,红着眼,浑身都在颤抖。 陛下特意提起夭折的恒儿,说恒儿一个人在天上寂寞……刚才陛下是让她选,在外甥和永佳之间选一个。 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另一个就要去天上陪恒儿了。 黎嫔眼中涌出泪水,嘶哑道:“本宫不能输,本宫亦不会输。” 这后宫之中,哪个不是手里沾满鲜血脚踩累累白骨? 无论踩着谁的尸骨,她势要笑到最后! …… 这一日。 姜清瑶赴约,和好友窦月英到街市玩。 “那边围了好多人,好热闹的样子,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窦月英拉着她挤进去人群里。 “这位姐妹,前面发生何事?” “兵部尚书嫡子玩忽职守,滥用职权插手军机要处,要被公开行刑。” 姜清瑶眸光微动,那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人已经被挤到最前面,恰好看到观刑台处,永佳公主惨白着脸,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姜清瑶站定了。 窦月英在她耳边道:“我知道这个袁楚良,他就是个败类,欺男霸女,手上少说都沾了十几条人命了,偏偏他爹是兵部尚书,姨母又是宫中宠妃,没人管得了他。” 姜清瑶咂咂嘴:“那他着实罪有应得。” 忽然有人高声:“安国侯来了!安国侯来监刑!” 日光下,为首的绯红色身影周身气势深重。 安国侯身着麒麟袍,神情淡漠坐到首座。 视线掠过底下的人,倏忽顿住。 姜清瑶下意识抬手挡住脸,晚了,贺峥眉头都皱起来了! ------------ 第99章 那便是你的本事,你尽管试试 “拿来。”贺峥起身道。 身旁的随从立马奉上东西,贺峥接过随从手中的伞,从台阶走下。 人群里爆发一阵喧嚣。 安国侯竟然朝他们过来了! 贺峥踩着日光,撑着伞走到姜清瑶跟前,伞面朝她倾斜挡住了头顶上的阳光。 贺峥淡淡道:“怎么跑到这里玩了?” 姜清瑶仰着脑袋,默不作声后退了一点点。 说话就说话,总不能累着脖子。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贺峥回想起之前在药铺,她也是这般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彼时他还当她怕他。 看来只是嫌仰头累得慌。 姜清瑶拉住窦月英胳膊,含笑应声:“我跟阿英逛街市,看这里围了好多人,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就过来凑热闹了。” 窦月英霎时有种说不出的紧张,立即道:“礼部尚书之女窦月英,见过侯爷。” 这时安国侯不轻不重掠了她一眼,便又看向姜清瑶。 贺峥:“没带丫鬟?” 姜清瑶:“带了,我让之桃去食街给我们买吃的了。” 什么时候都是不能饿着肚子的。 贺峥微微颔首:“钱带够了?” “够的。”姜清瑶双眸弯弯,还给他看自己的钱袋子,“喏,我这儿还有。” “不够我就说我是安国侯夫人,让他们给我赊账。” 嗯?! 一旁的窦月英心中泛起惊涛骇浪,这是可以说的吗? 震惊于姜清瑶与安国侯谈话间的轻松亲近,更震惊于她最后说的话。 权贵勋爵最在意名声,赊账不怕堕了安国侯的威名? 却见贺峥全然不恼,他道:“赊账倒不必,以本侯名义盘下铺子即可,回头溪枫会去付钱的。” “……”这轮姜清瑶沉默了。 不赊账直接盘下铺子是什么操作? 她说赊账也就打趣他而已,他怎么还认真上了? 姜清瑶轻轻吸了口气:“那岂不是有点败家?侯爷不怕我把你的钱财都败光了?” 贺峥将手里的伞递给她,顺势俯身在她耳边道:“那便是你的本事,你尽管试试。” 周遭的人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谈话,大为震撼。 不禁感叹着实恩爱啊。 安国侯对新婚妻子也实在宠爱,竟亲自为她撑伞。 身后同样负责监刑的官员凑过来低声提醒道:“侯爷,时辰差不多了。” “去别的地方玩。”贺峥对姜清瑶说了一句,这才转身回到首座。 姜清瑶自然从善如流地拉着窦月英跑了。 观刑实在没什么意思。 离开前她看了眼永佳公主,对方脸色煞白,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 在永佳公主眼中,她看到了汹涌的恨意。 两人无声地交锋了一瞬。 姜清瑶头也不回地走了。 永佳公主想收她的命,只能等下辈子了。 监刑的官员列举了袁楚良的罪状,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插手军机……桩桩件件,罪无可恕。 袁楚良被杖毙了。 永佳公主看到中途脸色越加难看,吓得身子都在颤抖。 是她,是她害死了表哥! 连姜清瑶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却葬送了表哥的性命。 她身形一晃双眼发黑,整个人往后倒下…… 在街市,姜清瑶还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姜韵雪身穿鹅黄色的罗裙,施施然上马车。 似有所觉,她转身回眸,恰好撞上了姜清瑶的视线。 姜韵雪只微微愣了下,身影钻进车内。 窦月英出声:“姜韵雪如今是长宁侯夫人的义女。” 姜清瑶面露一丝惊讶,“阿英细细说来。” 最近她确实没有关注宁远伯府的消息,因此也不知道姜韵雪的现状。 窦月英:“长宁侯夫人的马车受惊冲入湖里,姜韵雪跳下去,舍命救长宁侯夫人,自己差点被淹死。” “不仅如此,姜韵雪还给长宁侯夫人病重的女儿求灵药,跪叩三百石阶,膝盖都差点废了。” 听到窦月英的话,姜清瑶心道,是个狠人。 救人这种事情,不像是姜韵雪做的出来的,只有背后的利益驱使她。 而姜韵雪也得偿所愿,成为长宁侯夫人的义女,与长宁侯府攀上关系,她的恩情,长宁侯府定是要还的。 “没想到许氏去世后,姜韵雪倒豁得出去。” “不搏一搏,只怕都要与宁远伯府这艘破船一同沉底,再无翻身机会。” 窦月英听她形容宁远伯府为破船,不觉惊讶,如今的宁远伯府结结实实地落魄了,再无一丝体面。 宁远伯丁忧三年,朝中再无他的位置。 府上两位少爷都不是读书的料子,据闻长子姜熙泽还欠下一笔不小的赌债。 家主无能,小辈又扶不起来,宁远伯府注定走向没落,大概要不了三五年,上京城再无人记得宁远伯府。 窦月英话题一转,“对了清瑶,很快就要到一年一度的秋狩,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啊。” “我给你打两只兔子。” 姜清瑶叫她逗笑了,“好!” 那边姜韵雪坐在马车上,回想与姜清瑶遥遥对视的情景,下意识双手揉了揉膝盖。 那三百石阶跪叩下来,到底是伤了膝盖落下疾,不过想想得到的东西,也是值得的。 姜清瑶成为了栖霞县主,又是侯府夫人,风光无限。 而她,却要烂在宁远伯府这个泥潭里。 让她如何甘心?! 这些时日,她重新攀上了安王,给他做暖床婢。 姜韵雪自然不甘心只做一个暖榻之人,她的目标是安王侧妃。 她知道安王想要得到姜清瑶,又想要给姜清瑶一些教训,于是她就哀求安王带她去接下来的秋狩。 她才不会愚蠢到留着姜清瑶威胁自己的地位,姜清瑶,必须死! 姜韵雪磨了磨牙道:“姜清瑶,等着吧,秋狩过后,再无栖霞县主。” …… 临别前,窦月英才支支吾吾说起自己的事,“清瑶,最近长宁侯府世子频频跟我献殷勤,想要追求我,你怎么看?” 她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羞涩。 “长宁侯府世子?”姜清瑶脚步顿住,“你父母不是有意撮合你跟户部侍郎之子?” “你们还是青梅竹马,怎么,你觉得他不好吗?” 窦月英蹙了蹙眉,“姚岱那个呆子,嘴笨得很,什么好听话都不会说,只会跟在我后面。” 不会说情话么? 姜清瑶不禁想到安国侯。 他也不会,不过他的嘴会骂人,她还是很爱听的。 姜清瑶拍了拍她的手背,“嘴上能说会道,甜言蜜语能顶什么用?最重要是看他做了什么,是他的行动。” 她记得窦月英上辈子就嫁给了姚岱,给她的书信里说日子过的很不错。 窦月英生病一场,姚岱衣不解带守在她身边照料,而且一直未曾纳妾,着实是不错的夫婿。 两人继续走了一段路,姜清瑶神情忽然严肃起来,“阿英,你不能跟长宁侯府世子一起。” ------------ 第100章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撩拨他! 窦月英窥她神情,诧异:“为什么?” 姜清瑶低声道:“朝中势力交错复杂,那长宁侯府世子为何忽然对你示好?仅仅是因为喜欢你,亦或图你是尚书嫡长女?” “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对方身份贵重,你更要仔细考量,看清他的真心。” “婚姻大事,宁可婚前多花些时间了解对方,也好过婚后磋磨一辈子。” 姜清瑶的话,窦月英自然是信的。 经她这么一提,窦月英反而觉得长宁侯府世子确实有所图谋,大抵是故意接近她,讨她欢心。 她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难得有人热烈的追求自己,却是有所图谋,居心叵测,窦月英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窦月英闷闷应了,“嗯,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姜清瑶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泄气,咱们擦亮双眼,我倒觉着那姚岱不错,你且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要是表现尚可,你就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表现勉强,那就换人,选一个更称心如意的。” 姚岱虽然是个呆子,但是长宁侯府世子对窦月英穷追猛打的话,就不信他没有行动? 怕是急都急死了。 玩了一天,两人分别后,姜清瑶才深思熟虑起来。 阿英自然不能选长宁侯府世子。 上辈子,长宁侯府世子可是参与谋反了! 谋反一事败露,众人才知长宁侯早已和勤王暗中联合,密谋造反。 现在根本看不出来,长宁侯是勤王一派的,朝中大臣还以为长宁侯一直保持中立。 上辈子长宁侯府世子也未曾追求过阿英。 看来安国侯权势愈盛,太子的地位愈稳固,勤王终究坐不住,这会儿就已经布局拉拢势力。 若阿英真的嫁给了长宁侯府世子,礼部尚书便与长宁侯是姻亲,被迫卷入皇权斗争。 就算礼部尚书狠心舍了嫡长女,坚守本心,绝不谋逆,可阿英就彻底毁掉了。 休想动她身边的人,姜清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要让勤王和长宁侯的算计落空。 那厢。 黎嫔听闻外甥被杖毙了的噩耗,心情沉郁,立马就病倒了。 那是她胞姐唯一的儿子! 都是永佳任性害了他,至此,她与姐姐恐怕彻底离了心。 陛下对她们的敲打,不听话那就要付出代价。 恍惚之间,黎嫔还在想,不知道陛下是否知晓了她做的那些事? 为了替外甥遮掩,她将军中驿站调换信物的知情人全部处理掉了,包括他们的家人,不留一个活口。 “不,陛下不会知道的……” 忧思过重,黎嫔浑身发热,竟烧了起来。 而此时,紫极殿内。 谨德帝将案几上另一份关于黎嫔的调查扔进炉子,目光映照着跳跃的火光,注视着那份东西燃烧殆尽。 半晌,谨德帝幽幽道:“皇宫太安静太无趣了,该进些新人了。” 身旁曹公公躬身低头道:“是。” 陛下已经许久不曾选过秀女,也该挑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进宫,让皇宫热闹热闹。 …… 夜幕时分。 沐浴过后,姜清瑶穿着一身青色里衣,靠在床沿阖上眸子,任由⽩凝给她用巾子绞干头发。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有点狐疑,⽩凝怎么变得这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凝?” 姜清瑶撑开眼皮,后仰着头望去,只看到一张冷淡惑人的脸庞。 好嘛,哪还有什么⽩凝,那么大一个安国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换一个人都要吓到了。 贺峥依旧穿着那身绯红色麒麟袍,看来还没来得及洗漱,便悄然接替了⽩凝的活儿。 那双宽厚的大掌拿着巾子,抚过她的头发。 姜清瑶转过身去,“你回来了。” 贺峥看着她有点迷糊的眼睛,觉得她有些可爱,道:“嗯。” 姜清瑶知晓他很忙,一整天下来许是累了,便拿过他手里的巾子。 “我自己来,你快去洗漱。” “这里有点湿。”贺峥抬起指腹摩挲过她的侧脸。 指腹的薄茧勾起痒意。 姜清瑶眯了下眼,问:“还有吗?” 贺峥:“好了。” 姜清瑶笑起来,“有劳侯爷了。” 烛火跳动,给她娇艳的面容镀了层柔光,唇亦是饱满红润,诱人采撷。 “啪”一声。 窗扉被风吹向一边,月光倾泻进来。 贺峥蓦地俯身,托住她的脸颊,吻她。 淡淡清冷的气息袭来。 姜清瑶呆呆地睁大眼睛。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撩拨他! 不似之前的吻,这回贺峥动作温柔,很快松开了姜清瑶,便直起身出去沐浴更衣。 姜清瑶面颊有些烫,扑到枕头上趴了一会儿,才懒洋洋起来给自己擦头发。 贺峥回来时,看到姜清瑶在最里侧躺下了。 其实姜清瑶也没睡着,只觉烛火灭了,四周陷入昏暗,只有淡淡的月光。 贺峥挨着她躺下。 姜清瑶启唇喃喃道:“今日阿英告诉我,长宁侯府世子在追求她,我怀疑长宁侯府意在拉拢礼部尚书。” 贺峥沉默片刻,道:“长宁侯是勤王的人,所图甚大。” 姜清瑶:!!! 他居然知道! “是么?”姜清瑶假装惊讶,“长宁侯居然支持勤王,朝中的人还以为他一直保持中立呢。” 她揪了下贺峥的袖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怪厉害的。” 贺峥给她拢了拢衣领,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 “以后你会发现还有更厉害的。” “……” 姜清瑶面色古怪,安国侯你这个更厉害的,它正经么? 须臾,不等她再吭声,便整个人被贺峥摁入怀里,长臂箍着她。 “睡吧。”他道。 很快,姜清瑶沉沉睡去。 …… 一年一度的秋狩如期而至,地点在郊外皇族的围猎场。 皇亲贵族,上京城的权贵都会参加。 这一日,围猎场外面此时已经停满了各家的马车。 姜清瑶刚从车厢里露出个脑袋,就被贺峥抱了下来。 周遭人的目光震惊又破碎,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那只手遮天,冷酷寡情的安国侯竟纵容姜氏到这种地步! 贺峥毫不在意旁人如何破碎震惊,便牵住姜清瑶的手,同她一道进入围猎场。 “安国侯。” “侯爷。” “见过贺阁老。” 贺峥面色冰冷,直接无视掉这些人。 直到有人喊道:“安国侯和侯夫人好啊。” 贺峥这才“嗯”了声。 ------------ 第101章 他定要得到她! 溪枫心道前头的那些人一点眼力见没有,他们眼里只有大人,无视夫人,大人怎么可能会搭理他们? 既要奉承,奉承功夫却不到家。 后面的人倒有些机灵的反应过来,纷纷喊侯夫人。 贺峥看到姜清瑶的腰间,淡淡道:“圣武鞭也带了。” 姜清瑶笑道:“是啊,多个东西傍身总是好的,谁招惹我就抽谁。” 贺峥眉尾一动:“嗯。” 他们来的不早,围猎场已经有许多人了。 姜清瑶和安国侯并肩走来,自然吸引了全场的焦点。 众人感觉眼前都亮了几分。 真是一对璧人。 姜清瑶一袭烟青色锦缎罗裙,发鬟间珠玉玲珑,有股不入凡尘的美。 芳颜绝世,耀如春华。 哪怕置身于一堆花枝招展,穿金戴银的贵女明珠中,也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那些个王公贵族忽然明白为何寡欲冷情的安国侯会娶她为妻,又那般喜爱她。 若他们能娶到这样美丽的女子,更是捧在手心,视若心尖尖,哪里舍得叫她吃一丝苦? 见到姜清瑶出现后,其他贵女讪讪,好似今早的费尽心思,隆重打扮都显得多余,都叫她比下去了。 “清瑶!”窦月英脆声道,提着裙子穿过人群快步走来。 她今日穿得比较轻便,准备围猎时上场,打两只兔子送给姜清瑶。 “阿英。”姜清瑶清甜一笑,就过去抱住她胳膊。 见到这一幕,贵女们心里不是滋味。 窦月英身为礼部尚书之女,以往圈子与姜清瑶不同,却能玩到一块去。 从前那些贵女瞧不上姜清瑶这个落魄户的女儿,没想到她一跃成为栖霞县主,侯府夫人! 有了大造化啊。 眼下安国侯府乃上京顶级权贵,她们的父兄说首辅之位,对安国侯而言如囊中之物,早晚都是他的。 届时安国侯成为文官之首,又是大将军,天子心腹,朝中无人能挡。 哪怕他现在位居次辅,首辅亦不能压制他。 上京城的达官贵人自然让女儿们借着此次秋狩跟姜清瑶交好。 她们也只好一个个放下高高在上,降下身段凑到姜清瑶跟前巴结讨好她。 窦月英打趣道:“今日清瑶成香饽饽了。” 姜清瑶却懒懒道:“无趣。” “微末之时对我避如蛇蝎,如今不过是趋炎附势,这种虚情假意我才要。” 窦月英掩唇,“莫要叫她们听到了。” 心道还是她眼光好,当初一眼便看中姜清瑶,谁叫她有一副好皮囊,又没有娇小姐的脾气,毫不矫揉造作,宛若一股清流。 “皇上驾到——”太监高声道。 谨德帝,皇子公主,一众妃嫔亦到了。 姜清瑶注意到少了黎嫔和永佳公主的身影。 永乐公主着绯红色雀纹绣花长裙,多了几分明艳张扬,身旁还有另一位墨绿缎裙的少女,乃永安公主。 四皇子勤王的胞妹,母妃是如今三大妃之一的殷妃。 姜清瑶明显感觉永安公主在打量自己。 罢了,反正今天她都被盯了许多回。 永安公主露出一颗小虎牙,指了指姜清瑶的腰间道:“永乐姐姐,她也有暖玉。” 她话一出口,永乐公主循着视线过去,确实,在姜清瑶腰间挂着一枚兔形暖玉。 而太子哥哥近日送了她一块飞鸟状的暖玉。 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兔子。 永安公主神态天真,努嘴道:“好嘛,永乐姐姐有暖玉,安国侯夫人也有,你们都有暖玉,就只有永安没有。” 永乐公主道:“回头让你的勤王哥哥给你寻一块便是。” 永安公主歪着头看她,“哪那么容易,暖玉很是稀罕,倒是太子哥哥认识这方面的人才,据说先前得了一块……” 忽然她顿了顿,面色古怪,“难不成那一块送给了安国侯夫人?” “……”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让整个周遭气氛都冷了几分。 永乐公主蹙眉:“永安,不得胡说。” 她这话容易叫人浮想联翩,误会太子与安国侯夫人有私! 众人去窥姜清瑶神色,却见她唇角牵动起来,“是啊,永安公主说的不错,太子殿下先前寻得的暖玉叫侯爷拿去了,回头送给了我。” 说着她还大大方方摸一把腰间的暖玉。 永安公主呆了下,旋即天真无邪地应声道:“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太子哥哥偏心呢!” “好了永安,到一旁玩去吧。”永乐公主有些不耐烦。 幸亏姜清瑶率直,才没叫人多想。 自始至终,安王的目光都黏在姜清瑶身上,眸中欲色翻涌。 当真是动人至极! 脑中冒出一个念头,他定要得到她! 安王感觉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沸腾燥热起来,急需降火。 倏地森然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莫要那般看她。” “先前脸不要了,现在眼睛也不想要了?” 安王猛地转过去,对上贺峥冷厉的眼神,心头发颤。 那晚被抽得狼狈不堪的回忆又来袭击他。 他咬了咬牙道:“本王想看就看,难不成安国侯还能挖掉本王的眼睛?” 众目睽睽,这么多人,还是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他怎么敢?! 却见贺峥神色漠然,“本侯能。” 他的黑眸如寒星一般摄人,语气波澜不惊。 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头大骇。 安王:!!! 安王神经瞬间绷紧,有些害怕地往后退。 心里大骂,疯子,夸夸其谈的疯子! 这么多人瞧着呢,他就不信安国侯敢。 安王倒是不敢继续叫嚣,讪讪地走开。 这回他把姜韵雪也带来了,希望姜韵雪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卷,帮他得到姜清瑶。 当然,也要给姜清瑶一点小小的教训。 他就拭目以待。 希望姜韵雪不会叫他失望,要不然,他不缺暖床婢,无用之人不会留在身边。 姜清瑶也不知道贺峥跟安王说了什么,但大概也不是什么友好的交谈。 等贺峥回来,她侧身问:“待会围猎时你会上场吗?” 贺峥应声:“不会。”答的干脆利落。 见姜清瑶面露一点困惑,又抬手抚了下她的脑袋。 “给旁人一个机会,我上场就没有悬念了。” 这话说的不容置喙。 放在旁人身上那就是自大,若是安国侯只叫人觉得是大实话。 贺峥眸光深沉:“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他就给她猎吗? 姜清瑶笑了笑:“阿英说要给我打兔子,我就回些山鸡,狐狸好了。” 贺峥淡淡道了一声“好”。 ------------ 第102章 瑶瑶做的很好,再来 围猎开始,女眷男眷的场地却是分开的,毕竟女眷大多不上场,只在一旁观赏。 姜清瑶回了一趟营帐,给了一包金粉,让之桃她们给她撒在衣裳上。 之桃疑惑:“夫人这是做什么用的?” 待覆盖上金粉后,姜清瑶走出营帐,整个人沐浴在日光之下。 近看便可以看到衣裳上金光闪闪,极有光泽。 ⽩凝忍不住赞叹道:“好看!真是奇思妙想。” 初露重重点头,“而且还很香,夫人,这是什么香?” 她们这会儿都以为姜清瑶是在衣裳上弄些小巧思,想要更加明艳动人。 姜清瑶:“木樨香。” 木樨香,亦是桂花香,香气远溢。 这会儿,姜清瑶才回到场地落座,远处王爷臣子贵公子们策马奔腾,四处狩猎。 好端端观赏了小半天,忽然天上传来一声哮鸣。 竟是有什么东西俯冲而下,往女眷观赏席袭来。 “不好,是鹰……” “哪里是普通的鹰,是金雕!” “啊啊啊!” 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纷纷起身逃散。 姜清瑶从她们脸上捕捉到了万分焦灼慌乱之色。 等她反应过来,自然也是要跑的。 被金雕啄一下,要命! 却是不知道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姜清瑶踉跄往前。 恰好金雕落下—— 有人瞪大了眼睛,预想到血腥场面。 “清瑶!”马背上的窦月英疾驰而来。 只见姜清瑶反应极快,几乎在金雕靠近时,手上的鞭子便重重甩出。 金雕是个机灵的,懂得避开。 此时,被安排保护姜清瑶的溪枫提剑而上,砍了金雕一下。 “滚!” 猎场上斗得你死我活的男眷自是注意到这边动静,策马疾奔。 今日谁要是猎下这金雕,这头筹恐怕就是谁的了。 又能英雄救美展示一番,又能拔得头筹,个个都铆足了劲。 然而,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骑马越过了众人。 快! 太快了! 烟尘飞扬,马蹄急促,那抹玄色衣袂翻飞,待众人反应过来时。 贺峥已然翻身下马,来到姜清瑶跟前,扣住她的手腕。 “有无伤到?” 姜清瑶一颗紧绷的心倏地放松下来,缓缓摇头,“没有。” 可是贺峥的脸色依旧冷得可怖,让周边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贺峥后牙槽有一瞬绷紧,沉声道:“想不想射雕?” 姜清瑶:“……”这是她想的问题吗? 她根本打不到那大雕好吧。 姜清瑶如实道:“想是想的,可我不会骑射。” 承认自己菜,并不是什么难事。 贺峥却道:“想就成。” 这会儿他的脸色不似方才那般冷酷了。 下一刻,贺峥把姜清瑶抱了起来,大掌掐住她的腰,让她上了马背,自己又翻身上马。 其他人见着这一幕,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同骑一马狩猎? 姜清瑶一口气刚喘匀,便觉贺峥从身后拥住她,马儿奔腾起来。 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我教瑶瑶猎雕。” 嗯?! 姜清瑶顿了顿,眉眼舒展:“好。” 猎雕好啊,说出去都特别威风! 其他人哪里肯放过这个拔得头筹的机会,一群人追逐金雕。 太子,勤王,安王,其他王公贵族也纷纷加入,前所未有的热闹。 此时,观赏席上,皇子里唯独康王依旧稳稳坐着。 康王视线看着猎场上一个个疾驰的身影,抬手抵在唇瓣咳嗽起来。 “咳咳咳……” “真好,本王也想像他们那样恣意快活。” “只可惜本王这副身子骨,怕是不能够了。” 他脸色苍白,带着病弱之态。 看起来不堪一击,弱不禁风。 身边的朝臣宽慰道:“康王殿下洪福齐天,身体定会康复的。” 有人附和:“是啊,康王殿下再养养身体,说不准就能参加明年的秋狩了。” 康王这才露出一点笑意,道:“希望吧。” 说着目光又落到那抹玄色身影。 总是那么耀眼,光芒万丈,安国侯这把刀叫父皇用起来很是放心呢。 贺峥手把手教姜清瑶,握着她的手,搭弓拉弦。 他的掌心是滚烫的。 姜清瑶似被烫了一下,蜷了蜷指尖。 淡淡的清冽香气萦绕在鼻尖,像是冷松香。 姜清瑶靠在贺峥胸膛,不免晃了下神。 忽然,贺峥在她耳边道:“放。” 下一秒,姜清瑶闻声而动,手上的箭射出。 “咻”的一声,箭矢穿透金雕皮肉,金雕身形晃动,几欲坠落。 到底是姜清瑶力气小了些,一下竟未能将它射落。 贺峥面色沉静,低声道:“瑶瑶做的很好,再来。” 他带着她一连三箭。 终于。 金雕重重坠落。 姜清瑶呆了下。 这就打到了?她成功了?真叫她猎了雕。 她回过头,笑意明媚如春光,对贺峥道:“打到了!” 语气里都透着欢喜雀跃,好似干成了一件大事。 她总是这样容易满足。 贺峥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甚至还温和地笑了。 “嗯。” “瑶瑶做到了。” 姜清瑶感觉他抱得自己很紧,有一刹的眼神炙热且极具侵略性。 很危险。 看到姜清瑶射落了金雕,所有人都傻眼了。 “竟然叫栖霞县主拿下那金雕。” “连发三箭,箭无虚发,好箭法!” “那是因为有安国侯在教她!” “这届秋狩,怕是要被安国侯夫人拔得头筹。” “咱们一群大老爷们,居然叫她一个女子比了下去!” 男眷们又是震惊又是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咋滴,他们又没有安国侯教。 女眷们的眼神羡慕又嫉妒。 这下姜清瑶出尽风头! 片刻,众人回到观赏席落座,中场休息,仆人们呈上美食佳肴。 很快,仆人就把那金雕拖了过来,众人神色各异。 首座上的谨德帝面露喜色,方才姜清瑶是如何猎到这雕的,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错,姜氏倒是个厉害的,骑射一学就会。” “若是接下来你拔得头筹,朕就重重赏赐。” 姜清瑶起身道:“谢陛下。” 她顿了顿,忽然又出声:“陛下,臣妇还有一事。” 谨德帝:“说。” 姜清瑶抬起头:“方才金雕落下时,有人推了臣妇一把,将臣妇推向金雕。” 话落,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贺峥眸光一凛,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暗红液体洒落桌面。 ------------ 第103章 破案了 谨德帝严肃起来:“哦?还有这回事?可知是谁推的你?” 姜清瑶轻轻摇了摇头,“那时我顾着逃跑,也没注意身后有什么人,没瞧见是谁推我。” 忽然有人出声道:“回陛下,臣女隐约记得当时有孙菀茹,陈妍淇,范怡雅她们在安国侯夫人后面,还有……还有永安公主。” 这下好了,连公主都有嫌疑。 话一出。 永安公主倏地抬起眸,还没发话,对面的勤王便厉声道:“胡说!” “你这是说永安有嫌疑了?” “永安心性纯善,天真无邪,不可能是她,她绝不会做出害人的事。” “你休要胡乱攀咬!否则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 那贵女霎时窘迫又慌张道:“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谨德帝沉声:“勤王。” 勤王稍微收敛眉眼间的不耐,仰头喝了口烈酒,又将杯盏重重掷在桌上。 永安公主蹙了蹙眉,不悦道:“本公主与安国侯夫人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害她?” “不管,一定要找出那个人,还本公主一个清白。” 闻声,姜清瑶点头,不徐不疾道:“永安公主说的是,为了还永安公主清白,也给我讨个公道,接下来需要各位女眷配合。” “我的衣裳覆有金粉,推我的人手上必沾有金粉,各位女眷伸出手来检查即可。” 此时,永安公主神情微滞。 忽然反应过来,她被姜清瑶摆了一道。 姜清瑶明明早已有了对策,却迟迟不说,等她愤慨要求澄清清白时,姜清瑶再提出来,众人自然会配合。 因为不仅仅是给姜清瑶讨公道,还是替她洗清嫌疑,姜清瑶借了她的势。 永安公主眼底掠过一丝寒意,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澄澈温和。 她率先举起双手叫旁边的永乐公主看,“永乐姐姐你瞧,永安的手上可没什么金粉,人不是永安推的。” 勤王立马哼了一声,“都睁大眼睛瞧清楚了,都说了不是永安,她可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 永安公主才刚及笄,是年纪最小的公主,又素来毫无心机,因此皇兄皇姐们都很宠溺她。 这会儿,侍从去检查,最终发现那位秘书丞之女范氏手染金粉。 破案了。 范氏面色惨白,眼神虚虚地飘了一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想拉个人替我挡一挡……” 事实已经分晓,谨德帝挥了挥手,范氏被带走,连同亲眷也被遣退。 姜清瑶垂下眼,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范氏与她无仇怨,她说的害怕也站不住脚,那时候范氏大可逃跑,没必要故意推她一把。 若是一瞬产生恶意,说不过去,那么多人在场,万一被瞧见了,连累亲族代价太大。 反正现在明面上没什么人敢动她,动她就是招惹安国侯府。 大概是受了威胁,授意她的人身份还挺高,范氏做了替罪羊。 这么一琢磨,姜清瑶看了一眼永安公主,旋即低头啜了小口温茶,没有再说话了。 却有人疑惑道:“栖霞县主怎么往衣裳上覆金粉?” 姜清瑶理直气壮道:“因为美啊,就许你们打扮,不许我打扮?” “……”这话贵女们倒无法反驳。 仔细一看,她身上金光闪烁,如有流光,确实更美了。 好气人。 众人以为姜清瑶只是在衣服上做了小巧思,之桃她们却惊觉夫人的用意。 哪里是为了美,竟是为了防坑害。 夫人真是谨慎过了头。 也多亏了她谨慎,才那么快抓住犯人。 姜清瑶是想到上辈子有人在围猎场被推入捕兽坑,腿都被兽钳夹断了,最后是如何破的案? 就是那女子身上衣物材质特殊,一触便留下金粉,才找到害她之人。 姜清瑶学以致用,就算用不上也无妨,总归整个人瞧着赏心悦目,也是极好的。 须臾,窦月英过来提醒她:“我刚才见姜韵雪和姜淑宁都来了,你要小心她们,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姜清瑶点头,“嗯。” …… 秋狩共举办三日,第一日,姜清瑶猎得金雕,遥遥领先。 其他人接下来两天必须猎得比金雕更厉害的猎物,不然就是姜清瑶赢了。 被一个女子拔得头筹,史无前例! 一群大老爷们面上无光,卯足劲要逆风翻盘。 翌日。 营帐里,姜韵雪目光阴沉,声音严厉。 “淑宁,听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此事若成了,我定当在安王殿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你难道不想教训一下姜清瑶吗?” 姜淑宁迟疑一下,对姜清瑶的怨恨嫉妒盖过了冒险的害怕。 “好。”她离开营帐。 身后姜韵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蠢货,跟姜清瑶那个贱人一起去死吧。” 安王要姜清瑶,可她却要姜清瑶死。 那便除掉姜清瑶,顺道让姜淑宁做替死鬼。 片刻,姜淑宁一只手受了伤,神色慌张跑去找姜清瑶。 “姜清瑶,不好了,窦月英掉进了捕兽坑,你快去救她!” 姜清瑶微怔:“你会这么好心救阿英?你该不会骗我?” 姜淑宁语气晦涩:“因为方才是窦月英救了我,她为了救我才不慎落入捕兽坑……” “而且你都知道的,宁远伯府现在都落魄了,没有千金贵女愿意与我来往,若是救了窦月英,她是尚书之女,对我并无坏处。” “我不似姜韵雪有本事,能得长宁侯夫人青睐,能让尚书府记我的情,也算不错。” “你不信?”姜淑宁神情越发焦急,口干舌燥起来,拿出一样东西,“这是窦月英的香囊,她让我带着东西来找你的!” 姜清瑶一看,刺绣的“英”字与上面的图案,确实是阿英的香囊。 香囊还沾了血。 见姜清瑶表情松动,姜淑宁急切道:“别磨蹭了,快随我来。” 姜清瑶也不再犹豫,好似这会儿终于相信了她,面上露出急色。 “阿英可千万别有事。” 她随着姜淑宁跑进一处林子,骤然发现四周廖无人影,有几分阴森可怖。 姜清瑶打了个激灵,“你说的捕兽坑呢?” “喏,你前面就是了。” 她刚转身,便见姜淑宁神情狰狞,双臂朝她使劲一推。 “下去吧姜清瑶。” ------------ 第104章 她这是与安国侯吵架了? 眨眼间,姜淑宁的动作却再无寸进,双臂生生被擒住,反剪身后。 溪枫牢牢控制住姜淑宁,朗声道:“夫人,没事吧?没被吓到吧?” 姜淑宁心中无比震惊,脸色陡变,“姜清瑶,你算计我!” 姜清瑶轻轻点了下头,便露出了笑容,“怎么?只许你们算计我?不许我算计你们了?” 你们……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姜淑宁额角的青筋蹦了蹦,“怎么会?” 似完全无法接受。 姜清瑶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会下去,该下去的人是你。” “下地府。” 姜淑宁心头猛跳,嘴巴刚动了动想要辩驳一番,便觉得脖子受到一记重击,晕了。 姜清瑶朝溪枫眨了眨眼睛,“默契。” 只消她一个眼神,他就懂得配合她了,一路跟随,随机而动。 安国侯派给保护她的人就是靠谱。 “……”溪枫磕磕巴巴道:“不,使不得使不得,可不敢与夫人默契。” 怕是落到巴图那样的下场。 谁敢说与夫人默契?不是找死? 溪枫问:“夫人,要把她扔进捕兽坑?” 姜清瑶很快摇头,“别,留着她有大用。” 溪枫面露一丝困惑。 姜清瑶启唇:“背锅。” “……” 很快溪枫就知道,那真是一口大锅! 姜清瑶指挥溪枫,“把她丢进捕兽坑附近的草丛,回头自然叫人发现。” “啊,对了,她不会待会就醒了吧?” “不会。”溪枫语气笃定。 连眼神都带着坚定:“属下下手有轻重,她敢害夫人,自然往重了去。” 姜清瑶上前扒拉一下姜淑宁的衣襟,一瞧,果然是重。 半边脖子都淤青了。 一时半会姜淑宁恐怕醒不来,正合她意。 姜清瑶拿走属于阿英的香囊,省得留下把柄。 她给了溪枫一个赞赏的眼神,又道:“我还有个主意……” 听罢,溪枫瞳孔地震,“这,这真的是……” 大逆不道啊。 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夫人胆子这么大了。 可那又如何? 溪枫私以为姜清瑶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大人,可见也是爱极了大人。 姜清瑶观他神色越发古怪,眼神里满满的感动,猜测他的小脑瓜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半晌。 树林里飞禽走兽出没,一支箭羽射中了奔跑的鹿。 安王翻身下马,掏出匕首正准备了结这头鹿,却听见不远处女子恼怒的嗓音。 “混蛋安国侯,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不解风情,任我百般挑逗,竟半点反应全无,大煞风景。” “改日我要找个更年轻俊美的!” 安王躲在丛林掩映间,窥见姜清瑶艳比花娇的脸蛋浮现怒意。 黛眉轻蹙,清眸瞪圆了,就连生起气来也极好看。 美人不愧是美人,发怒也风情万种,叫人恨不得立马揽入怀中狠狠疼爱。 她这是与安国侯吵架了? 听上去安国侯是真不行,安王心道,不像本王这般威武雄壮,满满男子气概,讨姑娘们喜欢。 一时间他颇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唰——” 蓦地一个身影窜出来,吓了姜清瑶一跳。 她愣了下,“安王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话刚说完,她的眉眼掠过一抹心虚,“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怎么?跟安国侯吵架了?”安王面容含笑,缓缓靠近她。 目光扫过她盈盈细腰,见她没带圣武鞭,彻底放心下来。 他笑得更放肆了。 姜清瑶凝眉:“是啊是啊,一点漂亮话都不会讲,毫无风趣。” 话是这么说,她满脸都写着忌惮。 “只是这些都与安王殿下无关。” 姜清瑶要走了。 安王紧跟在她身后,见她步伐凌乱,有点慌乱的表现,内心蒸腾起莫大的兴奋。 扭曲的,亢奋的,疯狂。 姜清瑶生起气来也美极,安王府里没一个如她这般动人,她做安国侯的妻子真是浪费了! 该入他府中,与他日日同欢。 “你别再跟着我了。”姜清瑶呵斥,一转头。 好嘛,他眼神毫不掩饰地贪婪欲望。 “安国侯不能给你幸福,本王才能满足你。” “他又不在,没人知道咱们俩做了什么,你说呢?” 草丛里的溪枫提了一次又一次的刀,终究还是按捺住。 大局为重。 这些话可不能叫大人听见了,听见了就不得了。 姜清瑶身形颤抖,小脸越发紧张,竟提起裙摆小跑起来。 “你别过来啊。” “啧,嘴硬。”安王嘴角往上勾,扯了扯衣襟。 热,太热了。 他像是耐心的猎人不缓不急追逐猎物,还一边用语言逗弄她。 难得姜清瑶落了单,要是他在此处要了她,她也不会说出去。 丢了清白,只有一死。 “别跑啊清瑶,让本王亲亲你。”安王猛地出手。 猎物,要入笼了。 他踏到地面,却一脚踏空,整个人坠落深坑。 面上的笑容凝固,消失了。 “啊啊啊——”响起惨叫。 “啊!救命,快来人呐,救救本王!” 安王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姜清瑶的圈套。 猎人,猎物的身份陡然逆转。 原来从头到尾,他才是那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物! 该死,可恶。 姜清瑶头也不回地跑了,直到远离捕兽坑。 溪枫出来,“夫人你没事吧?” 这回姜清瑶点头,“有事。” “啊?”溪枫慌了,他没瞧见安王碰到夫人啊,难道他看走了眼? 姜清瑶摆摆手:“被恶心坏了。” “哦哦。” 原来是这样。溪枫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姜清瑶低声:“走吧,让他一个人在坑里待着,是死是活,看他造化了。” 而此时,安王的双腿被捕兽钳夹住,手掌也被底下的竹刺刺穿,整个人痛得快要昏厥。 一声哮叫。 他看到天空一只巨鹰俯冲而下,瞳孔散发着无尽恐慌。 “不——” 那只鹰啄掉了安王的一只左眼。 他彻底昏死过去。 昏死前,脑子莫名回响安国侯冰冷的声音—— “本侯能。” 他能挖掉他的眼睛。 巨鹰飞走,在天空盘旋了几圈,又落下。 林中暗紫色身影挺拔如松,伸出胳膊。 巨鹰站立在他的小臂上,嘴里还叼着安王的眼睛。 贺峥眸光深深,“都说了,莫要那般看她,非要不听。” ------------ 第105章 确有一丝醋意 那厢,姜清瑶心情极好,找到了窦月英。 “清瑶,我的香囊怎么会在你这里?” 姜清瑶:“姜淑宁拿着这个诓我,说你遇到危险了,想诱我去陷阱,还好我机智,没着了她的道。” 窦月英光听着都胆战心惊,“我就说香囊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叫她偷了。” “幸亏你没事,要不然我一辈子良心难安。” 姜清瑶叮嘱她,“接下来会发生一件大事,阿英若无事,便尽量待在营帐,少出去走动。” 见她神色有几分凝重,窦月英也没追问,只点头,“好,我听你的。” 须臾,她面色稍霁,“来,清瑶,给你看我的猎物。” 窦月英带姜清瑶去看她狩猎的战利品。 “兔子没见着一只,倒是抓了这些。” 姜清瑶愣了下,“两只山鸡,还有一只……野猪?” “阿英,你怎么这么厉害,野猪也叫你猎到了。” 窦月英脸色微红,张张嘴,“不是的,野猪是姚岱送我的。” “哦——”姜清瑶拉长了音调,朝她笑。 “姚公子现在表现如何?” 窦月英抿了下唇,“尚,尚可!” 那就很不错了,姜清瑶心道。 看来长宁侯府世子果然刺激到了姚岱,让他产生危机感。 姜清瑶指着那只野猪,“那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 谁家定情信物是野猪?! 窦月英的表情一下就绷不住了,无奈道:“清瑶,你又逗我。” 姜清瑶笑吟吟,“毕竟有纪念意义,你就带回去养着。” 窦月英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这只野猪带回家。 又听姜清瑶吸溜一声,“养肥了开宰,一半红烧,一半卤水,真香。” 窦月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的太可爱了。 在她身边总是心情极好,让人放松,好似什么烦恼都抛却了。 这边氛围轻松,而此时姜韵雪的心情截然不同,忐忑不已。 “姜淑宁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她没得手?”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按下急切之色,匆匆赶去捕兽坑视察情况。 人还没走到,便远远瞧见了姜淑宁被侍卫押住带走,而安王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 姜韵雪顿觉当头一棒,浑身抖动不止,恐慌的瞪大双眼。 “不,怎么会这样?姜清瑶呢?” 他们不会查到是她做的吧? 姜韵雪听长宁侯夫人说围猎场林子里有捕兽坑,叮嘱她要小心别掉进去。 于是她就特意找到捕兽坑,清理掉提示过路人的木牌,用草叶遮掩坑洞。 不仅如此,为了招呼姜清瑶,她还往坑里撒上吸引蛇虫猛兽的药粉,叫她被野兽分食,死无全尸。 没想到,这些全都招呼在安王身上! 而她一旦被查出,就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 姜韵雪一口气堵在胸前,两腿都站不稳了。 当天就传出安王身受重伤的消息,至于为何会落入捕兽坑,还有待彻查。 “安王!本宫的成儿啊!”乔妃几近撕心裂肺地喊,眼眶覆满泪水。 “彻查!此事定要彻查!” “查出害我儿的凶手,凌迟处死!” “陛下,你要替臣妾和安王做主啊……” 此次秋狩,多灾多难。 第一天女眷们被金雕袭击,第二天安王掉进陷阱重伤昏迷。 围猎场内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谨德帝只好提前结束秋狩,等明日一早,众人便可离去。 当晚,夜幕低垂,月色朦胧。 营帐的帘子掀开,夜风灌了进来。 姜清瑶懒懒地趴在床榻,余光便瞥见了那抹暗紫色身影。 还能有谁? 不就她家安国侯。 姜清瑶在继续趴着跟起来迎接他之间挣扎了一下,正准备起身,人已经到了跟前。 她坐起身,仰头狐疑地看着他,“侯爷怎么来了?” 不仅女眷男眷的场地分开,就连驻扎营地也分开,俨然是为了防止往年发生的一些混账事。 省得有的人“误入”了女眷营帐。 贺峥平淡地道:“你不该贸然犯险,以身做饵引安王上钩。” 姜清瑶喃喃:“你都知道了?溪枫告诉你的?” “溪枫那嘴,可真是不严实。” 她前脚算计了姜淑宁,后脚又去引安王入坑,是有些紧凑,但结果都是好的。 贺峥语气沉沉,“不,我亲眼所见。” 姜清瑶心头一惊,“你,你都瞧见了?那我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贺峥一字一顿:“混蛋。” “不解风情。” “找个更年轻俊美的。” 姜清瑶心里咯噔,随着他的话都凉凉了。 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那不都是为了骗安王瞎说的。” “光年轻有什么用?那些人长得又没侯爷好看。” 贺峥掀了掀眼皮,“若长得好看,就行了?” “那不是。”姜清瑶抓住贺峥的袖子,眼神真挚,夸人的话张嘴就来:“似侯爷这般的世间绝无仅有,我可瞧不上旁人。” 贺峥面色缓了缓。 姜清瑶又开始讲这些事的好处。 “眼下安王出局,失去竞争力,这辈子顶多做个亲王。” 皇位的继承人不能身有残疾,而安王两条腿都废了,还瞎了一只眼,没戏了。 如果他造反,谨德帝肯定要收拾他。 “陷阱不是我弄的,就算查也查不到我头上。” “算计他又如何,反正安王又不敢说出来,他来纠缠我,觊觎别人的妻子,传出去只会毁掉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美名。” “安王只能吃哑巴亏认栽。” “姜淑宁被抓了,她倒是会攀扯上我,只是她没证据。” 这会儿,贺峥开了口,“此事不会与你扯上关系。” 姜清瑶呆了呆,“此事交给了大都督府。” 她反应过来,眼睛笑成了月牙,“侯爷在大都督府有人?” 那不是隶属于皇帝的机构?他在里面有人的话,那操作的空间可大了。 陛下看到的,都是他想让陛下看到的。 贺峥这才坐到了她身侧,低低“嗯”了声。 他的答复叫人安心极了。 姜清瑶面上一喜,靠着他的胳膊,“那我连应付大都督府的审问都不需要了。” 妙哉! 就算除掉了安王,姜清瑶看贺峥情绪也不高涨,似乎从不把安王放在眼里。 她试探道,“侯爷生气了?” 气她一个人冒险?又气她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贺峥淡淡道:“你很在意康王?” 康王?他注意到了? 可整个秋狩,她只瞅了康王一眼,该不会那一眼都叫他发现了? 姜清瑶决定给他来点厉害的,双手立马抱住贺峥的脖子。 凑他耳边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原以为她不会听到答案,却被贺峥一把揽住了腰。 贺峥眸光变得深沉了些,依旧面不改色启唇,“确有一丝醋意。” 那是一丝吗?! 她都闻到好大一缸醋坛子打翻了。 偏他还顶着那张冷酷无情的脸说“一丝”。 光映亮了贺峥的面庞,他敛了敛目光,“瑶瑶亲我一下,便好了。” 他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 姜清瑶错愕。 犹豫了下,她双手覆上贺峥的脸庞,笨拙地吻他。 ------------ 第106章 我今夜宿在此处 贺峥深邃的眸仿佛藏着猛兽,在姜清瑶要松开时,抬手扣住她的后脖颈,便也咬了下她的唇。 姜清瑶心里一跳,脸皮厚如城墙的她还是不由地微红了脸。 大概是他托住她脖子的动作太温柔了吧。 姜清瑶发觉安国侯还是很好哄的。 她抿了抿唇,“我看康王,是好奇康王为什么病殃殃的?其他皇子也不这样啊。” 贺峥垂着眼看她,声音淡淡,“魏妃怀康王时被人下了毒,因而他从娘胎里出来就带了毒,比寻常幼儿都要病弱。” 姜清瑶张张嘴,竟然是在娘胎里就被人毒害了。 她似乎格外感兴趣。 贺峥眸底深谙,接着道:“康王的毒本已经治愈,在他十岁时,又误食有毒的糕点,自此身体总养不好。” 他这是跟中毒过不去了。 姜清瑶咂舌:“皇宫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危机四伏,诡谲汹涌。” 看样子康王也不是装病,是真的有病。 “侯爷觉得康王是什么样的人?”姜清瑶眸光闪了闪。 贺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低调,善谋,乃弈者。” 弈者,就是下棋的人。 这评价还挺高。 姜清瑶恍惚了下,既如此,说明安国侯早就注意到了低调的康王,能透过他病弱的表象看到本质。 果然前世太子势弱,康王崛起,大抵是因为少了安国侯辅助,没有早早提防遏制康王的势力。 “瑶瑶还想知道什么关于康王的事情?”贺峥语气幽幽。 姜清瑶心中警铃大作。 惊了一跳。 安国侯你这眼神都快要吃人似的,她还哪敢问下去,不怕第二天下不来床。 她摇头道:“没有了,我现在对他一丝丝兴趣都没有。” “不过康王此人,还是要防一防的。” 贺峥“嗯”了一声。 姜清瑶嘟哝:“夜已深,侯爷是不是要回去了?” 她从贺峥身上挪开,转身抓住被子便想钻进被窝。 “我今夜宿在此处。” 贺峥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 姜清瑶一怔。 她原以为他会更习惯一个人睡。 错愕的这一瞬,贺峥从身后抱住她,温热的大掌环在了她身前。 姜清瑶的青色里衣与那暗紫色衣衫交缠在一块,烛火跃动,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这会儿姜清瑶才更清晰地感知到俩人体型的差异。 窝在他怀里,她只有小小一团。 姜清瑶一把按住了贺峥的手,指尖微微收紧了些,嗓音轻软,“好。” 自成婚以来,他们是夜夜宿在一处,偏安国侯还要拥着她睡。 姜清瑶腹诽,到底是她太无魅力竟叫他毫无反应,亦或是他太能克制这都能忍的下去? 有一回她就好奇拿腿去蹭了蹭他,结果衣衫都叫他扯碎,被摁住亲得腿都软了。 白日衣冠楚楚,禁欲寡情,夜里竟是匹狼! 半分招惹不得。 打那姜清瑶便发誓绝不引火上身。 他明明难受,可难受也要抱着她。 姜清瑶心尖莫名地泛痒。 她翻过身,正对着贺峥,脑袋贴上他的胸膛,伸手搂住他的腰。 她还是第一回这般热情。 贺峥看着她瓷白的脸,纤长的睫毛如鸦羽,红唇饱满诱人采撷。 喉结微微滚动。 他抱得更紧了些,阖上眼眸。 …… 翌日。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围猎场。 秋狩提前结束,参加的人不禁扼腕叹息,竟然让姜清瑶拔得头筹,把他们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换一个人他们都不会如此难受,偏偏是个女子。 仿佛在说他们不如女子,更加面上无光。 哪怕心里不满,他们也不敢在姜清瑶面前表露分毫,反倒不少人过来道喜,又是一顿谄媚奉承。 姜清瑶不关心,她只侧过脑袋问贺峥,“秋狩就这样结束了,我的赏赐是不是没了?” 贺峥沉默了下,道:“有。” 安国侯从无虚言,他说有那就肯定有。 姜清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身后的溪枫内心叹道,安王都差点嗝屁了,陛下哪还有心情赏赐? 大人你就可劲儿宠夫人吧。 忽然看到前方绯红色的身影,姜清瑶上前,“永乐公主,早啊。” 永乐公主看向她,冰肌莹彻,腰若约素,眼前霎时一亮。 她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到姜清瑶腰间的暖玉。 姜清瑶道:“公主喜欢这块暖玉?” 永乐公主没想到她问的这般直白,她便也直言:“是呀,比起飞鸟,本公主更喜欢兔子。” 顿了顿,心念转动。 “不如本公主的与你交换?” 姜清瑶摇头,轻声道:“这不大好。” 鲜少被人拒绝,永乐公主立即追问:“为何?” 姜清瑶摸了摸腰间的暖玉,“最重要的不是物件本身,而是送礼之人的心意。” “这是安国侯送我的,代表他的心意,公主的暖玉亦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又怎可随意交换?” 永乐公主怔了片刻,笑道:“侯夫人果然是个妙人!” “本公主自小畏寒,每逢冬季,太子哥哥总会寻些稀奇保暖之物给本公主。” 姜清瑶:“之前在公主府说的,邀请公主到半山腰山庄泡温泉,等山庄开业,公主可要赏脸啊。” 永乐公主感觉姜清瑶是真心希望她去,而且她没有恶意。 相反,姜清瑶给人的观感便如那艳丽盛放的花瓣,靠近她只闻芳香四溢,不会被刺扎伤。 倒像个毫无心机的。 “好,本公主定会去的。”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面的人正望向这边。 “姜氏身上必有独特之处。”康王低声,抬手放到唇边咳了几声。 “安国侯从不是贪图颜色之人,不会因她貌美而娶她,那她定是有极吸引人的地方。” “永乐性子高傲,如今也能与她相谈甚欢,可见她颇有讨人喜欢的本领。” 身旁的幕僚给康王递上一杯温茶,幽幽:“嗯,康王殿下所言甚是。” “那姜氏不简单。” “她背后的薛家也不似那么简单。” “太子接手负责三州赈灾时,薛家商行出力了。” “而今薛家又在芙州开茶馆,芙州当地本就流行茶道,遍地皆是饮茶的馆子,还有百年茶社。” “薛家此举,无异于白花心血,费钱费力。” 康王抬眸,病弱的脸庞带着一丝探究。 “说不定,薛家不是姜氏背后的靠山,姜氏才是薛家背后操盘的人?” ------------ 第107章 你,你是安国侯的人? 幕僚闻言惊讶,那只是个女子啊。 康王又问:“安王的事情如何了?” 幕僚:“回禀殿下,此事交给大都督府彻查,大都督府的人很快便会审查出结果。” “安王的状况不是很好,陛下派了御医到安王府给他治疗,安王如今仍在昏迷之中。” 康王微微颔首,有点可惜,为何偏偏是最无用的安王受伤? 若是太子该多好…… 阴暗冰冷的地牢里,姜淑宁被一盆冷水给泼醒了。 四周乌黑的墙面,五花八门的刑具,恐怖至极。 姜淑宁打了个冷战。 看到身穿黑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神情严肃,目光透着审视与威慑。 “安王是不是你害的?” “围猎场上的事情如实招来。” “不是我……”姜淑宁脸色瞬间白了。 她无比后悔,听信了姜韵雪的鬼话,去秋狩害姜清瑶。 姜清瑶太难对付了。 好似她们做什么她都能猜到。 若不是为了对付姜清瑶,她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是,是姜清瑶!” “对,一定是她做的,她把我打晕了,然后再去害安王殿下,一定是这样的。” “大人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全都是姜清瑶一手策划,她要害安王殿下!” “你们快去抓她呀,去审她!” 既然她落不到好,身处地牢这种鬼地方,姜清瑶也休想摆脱干净。 “是么?”黑衣男人一鞭子猛地抽在了姜淑宁身上。 “啊!”姜淑宁痛得面目狰狞,趴在地上。 黑衣男人:“这事又怎么会与安国侯夫人扯上关系?” 他睥着姜淑宁,面上杀意翻腾,厉声质问。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 姜淑宁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掉了。 忽然涌上一个念头。 她又惊又惧,嘶哑着声音:“你,你是安国侯的人?” 大都督府是陛下的眼,陛下的刀,怎么会有安国侯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她彻底完蛋了。 说不出的恐惧如潮水淹没了她。 这一刻她才是真的后悔,不该招惹姜清瑶。 …… 三日后,安王府。 安王好不容易从昏迷中苏醒,气若浮丝,面色苍白如厉鬼。 “成儿,你终于醒了成儿。”乔妃喜极而泣。 等安王又缓了大半天,乔妃才问他围猎场发生的事情。 “成儿,你怎么会掉进捕兽坑?” “嘶——”安王吃痛一声。 “我的眼睛?” 他想起来了,他的左眼被鹰啄瞎了! 乔妃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儿子如今已经废了,再也难登宝座! 他成了一个瞎子,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安王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崩溃咆哮:“该死!该死!该死!” 他忽地一把抓住乔妃的手,“母妃,是姜清瑶,是那个女人害的我。” “是她?”乔妃惊讶。 “怎么会是她?” 安王给她讲了姜清瑶是如何引诱他到陷阱处,他不慎踏入,就变成现在这般。 乔妃含着滔天的怒意:“她这是谋害皇子,是死罪,她怎么敢?!” 安王的眼中满是阴鸷,“母妃,快,快去禀告父皇,让大都督府去抓姜清瑶。” 乔妃沉默了一下。 抓姜清瑶?姜清瑶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打杀的贱民了,她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又是安国侯夫人。 他们又有什么证据?就凭安王一张嘴? 乔妃:“大都督府审问了姜韵雪和姜淑宁二人,已经查明,捕兽坑是姜韵雪所为,她布下陷阱,联合姜淑宁一起诱杀姜清瑶。” “只是姜淑宁想要推姜清瑶下坑时,被暗卫阻止,姜清瑶心善,并未要其性命,只让暗卫将她丢到一旁的草丛里。” 姜清瑶心善? 安王都快不认识“心善”这个词了。 她对付自己的时候可没半点心软。 乔妃:“如今姜淑宁畏罪自杀,姜韵雪还被押在牢中,等候发落。” 安王脸色极其难看,心也跟着沉了沉。 “儿子明白了。” “儿子要得到姜清瑶,姜韵雪那个贱人却阳奉阴违,要跟姜淑宁杀害她,好让姜淑宁做替死鬼。” “没想到却暴露了她们的阴谋,反而让姜清瑶抓住机会设计我,引诱我落入陷阱。” “如此就算大都督府去查,所有证据也只会指向姜韵雪姜淑宁她们二人。” “姜清瑶算计了所有人,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偏她撇得一干二净。” 安王心下一冷,感觉双腿更痛了。 “除非我连脸面名声都不要了,一口咬定姜清瑶卖弄姿色引诱我到陷阱……” 乔妃眼皮重重一跳,“姜清瑶也可以矢口否认。” 她虽然是靠运气坐到今日的位置,谨德帝在她那处宿了一夜,便有了安王,从此母凭子贵。 却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成儿,你若因贪图美色而落入陷阱的话,你父皇他恐怕要对你彻底失望了。” 安王沉默。 母妃说的没错。 父皇知晓了,也只会骂一句废物,死有余辜。 一旦传出去他觊觎安国侯的妻子,这些年苦心经营的美名就全毁掉了。 安王咬牙切齿:“都怪姜韵雪那个贱人,都怪她,是她害了本王。” “本王要杀了她。” “母妃,你快让人将她带过来,儿子要亲手了结她。” 处死姜清瑶,乔妃办不到,要弄死一个姜韵雪,那就易如反掌。 大都督府查明的真相公布开来,而安王那边,也声称自己捕猎时,一时不察误入陷阱。 霎时间,上京城的人茶余饭后都聊起来这件事。 姜家两位小姐实在是太歹毒。 居然联合起来诱杀亲姐姐,哪怕姜清瑶与她们断绝了关系,那也是血脉至亲。 还因此让安王殿下遭了难,身受重伤,落下残疾。 陛下大怒,下令处死二人,因姜淑宁畏罪自杀,只剩下姜韵雪,判斩首示众,死后曝尸三日。 宁远伯府受到牵连被抄家,株连父母兄弟。 宁远伯府上下尽数遣散,宁远伯,姜熙泽,姜涣明,苏姨娘四人流放三千里。 唯有与此事没有瓜葛的云姨娘和姜君茹,得姜清瑶求情,才免去流放,逃过一劫。 这一日,宫里的赏赐也下来了。 上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诧异,安王都那样了,谨德帝怎么还有心情给安国侯府夫人秋狩的赏赐? 此时姜清瑶懒洋洋地窝在贵妃榻上,翻着医书。 府上小厮通报后,领着薛景文进来。 薛景文喜道:“七七,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姜清瑶动了动唇:“嗯?什么消息?” “我们打探到医圣的行踪了!” ------------ 第108章 一家团圆,整整齐齐 姜清瑶高兴得很,“三表哥别卖关子了,快说。” 薛景文说:“商队的人发现了医圣在云锦城出没,最近的踪迹是在云锦城的翠微谷一带。” “我会亲自跑一趟云锦城,把人带回来,找到医圣就能帮七七你找到亲生父亲。” 姜清瑶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微微笑道:“匆忙过来,渴了吧?品壶茶再走。” 医圣的用处大着呢。 姜清瑶指望着从医圣嘴里得知当年母亲中毒的真相,还有她的亲生父亲小谢大夫的真实身份,当然还要请求医圣替安国侯解毒。 找到他,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初露上了茶和点心,便悄然退下。 片刻后,之桃拿着一张字条过来,递给姜清瑶。 “夫人,外面有人说要将这个交给你。” 姜清瑶接过字条,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姜屹松要见我。” 薛景文面色微变,语气含着怒意,“见你?他有什么资格见你?” “陛下就不应该流放他,便宜他了,该砍他头。” 姜清瑶掀了掀眼皮,嘟哝:“三表哥慎言,你这话也就能在我面前说说,可不要与旁人说陛下该如何,省得授人以柄。” 薛景文性情率直憨厚,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点点头。 “七七你会见他吗?” 姜清瑶道:“见,当然见,我还有事情要问他呢。” “既然他主动来寻我,说明有求于我,更好问话了。” 姜清瑶也不着急,等送走薛景文,才慢悠悠坐上马车去见姜屹松。 “父亲,姜清瑶会见你吗?”姜熙泽毫无底气地抓住姜屹松的胳膊。 此时此刻的他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光鲜亮丽,不再是宁远伯府的大少爷,而是卑贱的犯人。 姜熙泽穿着破烂的灰色麻布衣,身上带着镣铐,蓬头垢面,十分狼狈。 姜屹松心情郁闷,“该是会的。” “无论如何,我都是她的亲生父亲,既有生恩,又有养恩,恩情重于泰山,她不来,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了。” 这个时候姜屹松也是语气不怎么好,下意识就想要指责姜清瑶。 说完沉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终于看到了一抹淡绿色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姜屹松的心底升起了希望。 他扬起嘴角,然而等姜清瑶来到跟前时,已然是一副怆然泪下的憔悴姿态。 仿佛后悔极了,痛苦极了,叫人瞧了心软。 “清瑶,你终究还是来了,为父……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姜清瑶的面容却极其平静,“说罢,要见我是要做什么?” 苏姨娘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衣着华贵,气质超然,真是明艳逼人。 反观自己,落魄到仿佛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她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是阶下囚,而她却贵为侯夫人,天差地别! 她忍不住抢先开口道:“清瑶,你可不可以向陛下求情,让陛下免去咱们的流放?” “既然云姨娘姜君茹她们可以免去,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也是无辜的啊,要害你的是姜韵雪……” “姜淑宁”这三个字苏姨娘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毕竟姜淑宁是她的女儿,参与了谋害。 姜屹松艰涩地开口,声音嘶哑,“流放到边疆,那么远那么荒凉,一路上长途跋涉,风餐露宿,我们受不住的。” “清瑶,想想你的弟弟们,他们还小,本来该有大好前程的。” 姜涣明扑到姜清瑶脚边:“大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流放,我想待在上京,我想好好活着……” 姜熙泽瞳孔震颤了一下,没想到姜涣明为了活着真的豁得出去,居然对着姜清瑶这个贱人低声下气。 曾经他们贵为少爷,而姜清瑶不过是不受宠的小姐,他从未将她视做姐姐,他的姐姐只有姜韵雪。 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按下内心的挣扎,姜熙泽也低着头道:“大姐姐,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求你让陛下收回成命,饶过我们吧。” “我知道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可以做得到,你去跟安国侯讲,让陛下赦免咱们。” 他的表情显得很无辜,“这样咱们以后就重归于好,一切重新来过,好吗?” 姜清瑶这才有了点反应。 她唇角勾起了冷笑,他们还真是恬不知耻,还妄想重归于好? 只是想再次压榨她吧,踩着她上位,享受荣华富贵。 姜清瑶:“你们还要脸吗?” “求情?你们皆是罪有应得,以姜韵雪姜淑宁的罪行,就算判你们抄家斩首亦是理所当然。” “陛下宽仁,没把你们头都砍了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你们还不满足?” “这样我干脆禀告陛下,你们对陛下的判决不满,送你们下去陪姜淑宁姜韵雪好了,一家团圆,整整齐齐。” “……” 姜屹松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 其他人更是被姜清瑶的话说的目瞪口呆,心惊胆跳。 砍头?不不不,他们不要砍头! 姜熙泽彻底忍不了她,“姜清瑶,你是真恶毒!” “住嘴。”姜屹松回身呵斥,要不是戴着镣铐,高低也得踹这逆子一脚。 而姜清瑶仍是冷冷淡淡,直接道:“姜屹松,我有话要问你。” 俩人走到一旁单独聊。 姜屹松:“清瑶,从前是我们不对,可我怎么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欠我一条命,咱们身上流着……” 姜清瑶打断他,“谁跟你流着同样的血?亲生父亲?你配吗?” 姜屹松面露着震惊之色,身子猛地一哆嗦。 “你,你在胡说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 接下来姜清瑶的话彻底粉碎了他那点幻想。 “我知晓你不是我的生父,当初母亲跟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 姜屹松咬着牙,“除非你答应放过我们,要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 她休想知道真相。 姜清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说就不说吧,就是不知道姜熙泽姜涣明能不能活着到边疆。” “你!”姜屹松心口猛跳。 要是儿子们死了,就是断子绝孙,彻底断了香火,比杀了他还难受。 姜屹松颓然地吸了口气,“我说我说。” ------------ 第109章 啧啧,大人你的小心机真多 等回到安国侯府,姜清瑶的思绪依旧陷在沉思里。 姜屹松说当年他对薛氏一见倾心,为她的美貌所吸引,打听到对方是商户女,身份虽低,家境却很富有,嫁妆定是不少的。 于是姜屹松就动了心思,既图色又图财,对薛氏展开猛烈地追求。 谁知薛氏告诉他,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并且时日无多,如果他能给孩子一个家,将来待孩子好,自己的嫁妆就全归他,并且薛家亦会帮扶宁远伯府,该有的体面都会有。 姜屹松答应了,两人成婚。 只是薛氏后来发现他并非良人,对他越发不信任,于是留了一手。 姜屹松也不知道薛氏是如何做到的,只说薛氏对他用了奇特的秘术! 他竟然浑浑噩噩失去了那段记忆,以为薛氏腹中的孩子就是自己的。 薛氏防的不错,姜屹松当时就没想过会留下那个孩子,只是嘴上答应她,想着等孩子出世就扔掉,绝不会白白替人养。 知道了这些,姜清瑶不禁感慨,母亲还是低估了姜屹松的恶劣。 姜屹松对亲生女儿也没有多少温情,姜老夫人更是恶毒,眼里只有孙子。 对于姜屹松说的秘术,姜清瑶很感兴趣,打算去查。 “母,母亲……”秦玉蓉看着迎面走来的姜清瑶,知晓避不开,就低声唤道,心里涌出一股子羞耻感。 姜清瑶:“……” 她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秦玉蓉的腹部。 秦玉蓉面上的惊恐之色掩盖不住,双手放在腹部上,好似担心姜清瑶会对她的孩子做什么。 殊不知姜清瑶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不稀得跟她多费口舌。 秦玉蓉松了口气。 她现在根本不敢出现在姜清瑶面前。 宁远伯府垮了,腹中的孩子也不再是香饽饽,侯府随时都可以另立世子,她彻底没了依靠。 姜清瑶当然不会对秦玉蓉的孩子下手。 只要秦玉蓉不作妖,就会让她生下孩子,与贺怀轩绑死在一起,羁绊更深。 贺怀轩不是喜爱她吗? 她就成全他们,看他们这一世又是如何恩爱。 等孩子出生,秦玉蓉罪臣之后的身份曝光,不知贺怀轩是什么滋味? 娶了罪臣之后娼妓之女为妻,还与她有了孩子,贺怀轩也没资格再做世子。 姜清瑶期待着那一天。 傍晚,贺峥回来时,先去房中,没见到姜清瑶的身影,问了下人才知,姜清瑶去了书房。 他的书房,如今也成了姜清瑶的。 溪枫就不懂了,偌大的安国侯府难道还腾不出多一间书房?非要两人挤在一间? 可其中还是有不同的。 换做以前溪枫肯定想不明白,现在他脑子变通一下,不一会儿就想明白了。 醍醐灌顶! 大人是想与夫人待在一块。 溪枫暗自咋舌,大人面上不动声色地,暗戳戳却藏了不少心思。 如此一来,白天姜清瑶有时会坐到他的椅子上,手里执着他的笔,在书卷上写写画画。 他们共用一椅一桌一笔,无形间倒显得亲近多了。 晚上大人处理公务时,姜清瑶亦会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看书,相处的时间又多了。 “啧啧,大人你的小心机真多。”溪枫咧着大白牙自言自语,压着嗓音不敢叫贺峥听见。 贺峥推门而入,便瞧见姜清瑶伏在案桌上,墨发披散,神情有点苦恼。 桌上堆满了书籍,许多都有翻过的痕迹,凌乱摊开。 溪枫眉头一跳。 大人不喜旁人将书房弄乱…… 可夫人又不是旁人,肯定是不同的嘻嘻! 他笑着贴心地关上书房的门,守在外面,留给俩人独处的空间。 “怎么了?”贺峥走到姜清瑶身旁,垂首问。 “遇到麻烦了?” 姜清瑶从桌上弹起来,点头应声,“嗯,大麻烦,侯爷可要替我解决啊。” 贺峥如墨的眼眸有了变化,刚想说不要紧张,却被姜清瑶抓紧了指尖。 姜清瑶眨着眼睛:“侯爷知不知道一种能改变人记忆的术法?” “可以叫人忘掉原本的记忆,再植入别的记忆,而且持续很多年。” “就是这件事?”贺峥低声道。 “……” 咋的,怎么感觉他一副被欺骗了的感觉? 姜清瑶心虚地用鞋子抵了抵贺峥的鞋头,“嗯。” “我翻了半天书,竟然也没记载。” 贺峥默了下,道:“像是摄魂术。” “摄魂术?”姜清瑶还以为那是话本子才有的东西,没想到还真的有。 书房里,烛火明亮,只有两人交谈的声音。 贺峥一只手被她握住,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俯身微微前倾。 “一种奇幻之术,汝南谢氏的秘术。” “传男不传女,且从不外传,只有谢氏本家子弟才有资格学,精通此术者更是寥寥无几。” 汝南谢氏! 姜清瑶眼睛一亮。 她的生父竟然真的是大夏第一士族汝南谢氏子弟。 姜清瑶舔了舔唇,“从不外传,是连他们的妻子都不可以学吗?” 贺峥:“嗯。” 这种独特术法,自然不能随意教人,省得被有心人拿去做坏事。 闻言,姜清瑶心道,素未谋面的生父教了母亲摄魂术,乃族中机密,他该是很喜爱母亲的。 因此才能这般毫无保留。 只是母亲为何中毒?俩人又为何分开? 姜清瑶再度陷入沉思。 须臾,她才抬眸,露出笑容,“侯爷真是帮了大忙!” 寻人范围大大缩小了,姜清瑶苦恼全消。 她站起身,又问:“我要去看大金,侯爷要一起吗?” 大金,就是秋狩上她猎到的金雕。 当时仆人见金雕没死,想要补刀,姜清瑶见它毛发光亮,长得又肥,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她便问安国侯能不能带回府上养着。 当时仆人们都一副裂开了的表情,就听贺峥让他们把金雕带回去。 姜清瑶就给金雕取了名字——大金。 “好。”贺峥的声音响起。 他总是答应的这么干脆。姜清瑶心道。 仔细一想,好像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什么。 如何驯养金雕,也是安国侯教她的。 姜清瑶看着贺峥给大金下指令,大金还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诶,这大金怎么还两副面孔,它可没有这么听我话。” 贺峥直言:“它怕我。” 姜清瑶揪了揪金雕的毛,像是教育熊孩子:“大金,如果你不听话,我就天天带他来瞧你。” 贺峥:“……”这就把他安排上了? 姜清瑶忽然想到什么,开口:“听说安王是被一只鹰啄瞎的,安王派了好多人去围猎场搜寻,逮住肯定要宰了。” 贺峥轻描淡写地说:“他寻不到。” 姜清瑶:“为何?” ------------ 第110章 这么小气?摸都不能摸了? 夜色渐深。 贺峥半边脸没入阴影里,窥探不了他半分思绪。 他声音淡淡给她解释,“围猎场内鹰这类猛禽极少出现,且鹰只会在感受危险或极度饥饿情况下,才攻击人。”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 姜清瑶脑瓜子一转,快道:“有人驯养?这样的话,鹰早就离开围猎场,回到原来的地方,安王的人想找都找不到。” “嗯。”贺峥心下微动,侧过身,“瑶瑶很聪明。” 姜清瑶歪了歪头:“安王得罪了什么人?那人要收拾他,该不会瞧见了什么不该瞧的东西?” “或许吧。”贺峥眼眸深处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们离开养金雕的小院子,经过水榭回廊,下人们见到他们都低头垂首,恭恭敬敬地喊侯爷夫人,仿佛对此情景见怪不怪。 凉风吹动树丛,沙沙作响。 起了些许寒意,姜清瑶朝贺峥靠近了些,谁叫他身形高大,格外适合挡风。 “今日三表哥来告诉我,派出去的人在云锦城翠微谷一带发现了医圣的行踪,等找到医圣,就可以清除侯爷身上的余毒。” 贺峥将她雀跃的神情收入眼中,目光里一股火苗窜动。 “我会派人去封锁云锦城,萧无惑跑不了。”还是那般不动声色的口吻。 贺峥素来不是情绪外露的人。 姜清瑶心说这么平静?好似没什么事能牵动他。 不过也没关系—— 她一下紧紧抓住贺峥的胳膊,“外面有点冷。” 忽然察觉贺峥手臂上的肌肉愈发紧绷,别说,手感还挺好。 这般想着,却被贺峥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抹开。 啊?堂堂安国侯,这么小气?摸都不能摸了? 姜清瑶的表情垮了。 黛眉轻蹙。 “冷,便回去。” 低沉的嗓音混杂清冽的气息逼近。 贺峥弯身,强壮的臂弯穿过她的膝弯,把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回寝室。 姜清瑶一怔,整个人窝在他温热的怀中,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原来抹开她的手,是要抱她。 姜清瑶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扯过贺峥的袖子盖住半边脸。 安国侯这人虽然冷酷,但越是顶着那张禁欲克制的脸庞做这些事情,越叫人招架不住。 安国侯府的下人们瞳孔地震。 这,这众目睽睽之下……安国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宠着夫人。 …… 安王府,寝室内。 姜韵雪浑身发抖,跪伏在地上,“安王殿下,我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个机会……” 安王想也不想,恼怒地抄起香炉砸过去。 “啊!”姜韵雪倒在地上,头破血流。 安王没了一只眼睛,面色苍白,神情阴郁,宛如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他睥睨着地上的姜韵雪,“本王向父皇要了你过来,可不是心慈手软要饶你一命,而是本王要亲手杀了你,杀了你这个愚蠢又害人的东西。” “成儿,莫要因为这么个货色气坏身子,你现在不能动气,该仔细养着才是。”乔妃担心安王的身体。 “来人,这个犯人巧舌如簧,拔了她的舌头,再剁掉她双腿喂狗。” “不,不要!”姜韵雪眼中说不出的恐惧,因为太过害怕,甚至吓得失禁。 安王嫌弃地皱眉,毫不留情道:“杀了她。” 这是姜韵雪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她的内心只剩下绝望,胃部翻涌,开始拼命地呕吐。 乔妃都被恶心坏了,“快,快捂住嘴拖下去!” 伺候的嬷嬷却察觉到了不对劲,迟疑道:“娘娘,她这症状,莫不是……有了?” 闻言,安王和乔妃的表情都变得极其难看。 下人架着姜韵雪要把人拖下去。 “别,别杀我,求求了,我还有用。” 乔妃眼神闪烁,到底还是开了口:“慢着,喊大夫过来给她诊断一下。” 不一会儿,府医诊断后,道:“回禀娘娘,她确实怀有身孕。” 安王没说话,眸中依旧带着浓浓恨意。 乔妃感觉自己心口堵得慌。 作孽啊,偏偏就是这么低贱的女子有了安王的血脉! “……杀了她。”安王挤出冰冷的声音。 乔妃捂着心口,“不可。” 姜韵雪腹中的或许是安王唯一的子嗣。 安王府中二十多个侍妾,外面又有数不胜数的莺莺燕燕,这么些年也仅有一人有孕,最终还是小产了。 而今安王伤了身体,底子更差了,恐怕那寥寥无几的生育能力彻底报废。 一想到安王就要绝嗣,乔妃简直要疯。 此事旁人都不知道,也就她与安王,以及一直为安王诊治的府医知晓。 下人把姜韵雪带了下去,安置在一处荒凉的偏院。 乔妃满脸阴鸷,道:“成儿别急,等她生下孩子,立即处死她。” 安王头痛欲裂,虚弱地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此时府中下人来禀:“殿下,永安公主来了。” 乔妃纳闷,安王又不是她亲哥,用得着她来探望? 可人都到府里,总不能赶走,回头殷妃又该借题发挥了。 乔妃不大乐意见她,匆匆离开。 “安王哥哥。”永安公主脆生生的喊,轻盈地身影便跃了进来,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安王现在头疼得很,也无法拉着脸。 “永安怎么过来了?”安王淡淡道。 永安公主坐到一旁,双手托着腮帮子,“永安担心安王哥哥呢,来瞧瞧安王哥哥情况如何了,有没有好一些?头还痛吗?” 安王有气无力地回答,“还行。” 基本是永安公主问什么,他就答几个字。 忽然永安公主吐了口气,“安王哥哥,永安也想养雕啊,多威风,那安国侯夫人就在府里养金雕呢!” 安王眼皮一跳。 姜清瑶在安国侯府养雕?这不是讽刺挑衅他? 他的眼睛就是给鹰啄瞎的! 永安不说这个还好,一说他就来气。 安王气得面目狰狞,气血翻涌,一不小心竟又晕过去。 姜清瑶,他与她不共戴天。 “安,安王哥哥?!”永安公主惊呼,“不好了安王哥哥晕倒了。” 乔妃匆忙赶到,“怎么回事?” 永安公主绞着手指头,神情无辜,“永安只是说了安国侯夫人在府里养雕,没想到安王哥哥忽然就晕了。” 又是那个姜清瑶! 乔妃脸色一冷,姜清瑶已经成为儿子的心结,无论如何,她都要寻一个机会除掉她。 “永安先回去了。” 转身刹那,永安公主缓缓勾起唇角。 ------------ 第111章 你们这些在高位的人心眼子是真多 另一厢,明德殿。 黎嫔正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头,一丝不苟地做针线活。 嬷嬷劝道:“娘娘,你已经忙活了许久,该歇息了,要不然眼睛都要累坏了。” “娘娘近日不是眼睛发酸发疼的厉害?” “不妨事。”黎嫔头也不抬,“本宫有些渴了,去给本宫端杯茶来。” 嬷嬷看了看她,只得无奈地转身,很快又惊讶地跪地行礼,“奴婢拜见陛下!” 谨德帝来了,竟然无人通传,定是谨德帝的意思。 这时黎嫔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行礼,“嫔妾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再也不似当初那般声色厉荏。 谨德帝缓缓道:“免礼。” 很快他注意到黎嫔桌上的刺绣,“这是在做什么?” 黎嫔软软地开口:“嫔妾想着冬末盛德长公主的忌日,就提前准备一扇百福千字功德绣屏,打算那一日供奉给盛德长公主,聊表心意。” 她无奈一笑:“正好嫔妾最近在明德殿闲来无事。” 都禁足了,自然无事可做,无处可走,只能困于明德殿,连见上谨德帝一面都成了奢望。 宫内人人都嘲笑她失宠了,陛下再也不会踏入明德殿。 殊不知,今日陛下偏偏还是来了。 这大概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机会吧。 蓦地,谨德帝握住她的手,“怎的伤得这般厉害?” 只见黎嫔十个手指头多了许多针口,看着就疼。 黎嫔缩回了手,“嫔妾皮糙肉厚,不打紧。” 嬷嬷却忍不住道:“陛下,娘娘这些天,每日吃斋礼佛,还没日没夜的刺绣,眼睛都要熬坏了。” 黎嫔眼神警告她,“莫要多嘴。” 谨德帝似有所动容,温声道:“黎嫔有心了。” “这是嫔妾该做的。”黎嫔红了眼圈。 “当年嫔妾与陛下一起在南莲寺祈福赏梅,嫔妾那时就在梅树下祈愿,祈求能与陛下相守到老,有朝一日来还愿。” “只可惜嫔妾辜负了陛下的厚爱,没有教好永佳,自己也犯了大错。” “嫔妾还有什么资格陪在陛下身边?” “前天夜里嫔妾还梦到了恒儿,恒儿说想母妃了。嫔妾差点就想要去陪可怜的恒儿了……只是嫔妾舍不得永佳,更舍不得陛下。” 她缓缓抬眸望向谨德帝,那眼眶里的泪无声落下,宛如断线的珠子。 黎嫔本就生的动人,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 谨德帝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 …… 第二日。 黎嫔便解除了禁足,且恢复了位份。 短短时间便重返妃位,一时间,整个皇宫都在议论此事。 各宫的主子又惊又恨,还没好好拿捏黎嫔,竟叫她翻了身! 皇后听闻后只大方地点头笑了笑,“挺好的,都是多年的老姐妹了,总比不熟悉的新人好。”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皇后很好奇,黎嫔到底施展了什么手段? 只有黎嫔,如今又是黎妃了,她知晓,盛德长公主在陛下心目中是不一般的。 因为多年前的一天夜里,她曾经听陛下在梦魇中呓语。 ——“姐姐。” 安国侯府,书房。 听到这个消息,姜清瑶慵懒地靠在椅背,放下手里的书,不咸不淡评价道:“黎妃倒是个厉害的。” 仅凭膝下一位公主就能稳坐四大妃之一,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贺峥声音极淡,“太过聪明不一定是好事。” 姜清瑶单手托着下巴看他。 贺峥耐心地道:“以为自己是做局的人,实则只是局中人,是一枚棋。” “弈者并非多情,兴许只是旧人用起来更顺手罢。” 若说这是黎妃算计得来的结果,倒不如说是陛下有意为之。 姜清瑶:“……” 她吐了口气,小声嘀咕:“你们这些在高位的人心眼子是真多。” “还寡情。” 帝王何其薄情!上位者亦如此。 贺峥:“……” “我与陛下不同。” 贺峥眸底翻涌着什么。 或许从前并无不同,只是遇见她,一切就大不同了。 对上了贺峥愈发幽深的目光,姜清瑶下意识往后仰。 贺峥骨节分明的大掌抚了抚她的脑袋,“我很期待。” 姜清瑶懵了,还是接道:“期待什么?” “余毒清掉的那一日。” 一字一顿,击中她的心上。 姜清瑶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这青天白日的,堂堂安国侯,太过孟浪了! …… 从书房离开后,姜清瑶经过假山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顿住脚步。 透过假山缝隙,看到那边的情景。 秦玉蓉不小心摔倒在贺家二老爷贺殊亮怀里,流露出少女的娇羞。 “啊,二伯父,不好意思,撞到你了,蓉儿不是故意的。” 她怯生生地问:“二伯父不会怪蓉儿吧?” 二老爷看着她微红的眼尾,无辜的神态,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侄媳妇是挺可怜的。 虽然贵为世子夫人,在府上却毫无地位,也不受母亲待见,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无事,你还怀着身孕,走路还是要当心些。” 秦玉蓉听了,很是感动,“多谢二伯父关心,二伯父人真好,真体贴,二伯母真有福气。” 二老爷已经许久未曾听见这么熨贴的话,心道秦玉蓉这嘴是真甜。 转念一想到陶氏,神情便有些不耐,挥挥袖子走了。 之桃看傻了眼,“夫人,秦玉蓉她这是要引诱二老爷?” “手段也太拙劣了。” 姜清瑶:“拙劣又如何,管用就行。” 不得不说秦玉蓉哄人还是有一套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贺怀轩哄得团团转。 ⽩凝:“秦玉蓉在府里处境尴尬,世子又去了军营,前途未卜,她肯定要给自己找个依靠。” 初露咂舌:“那也不能是二老爷啊,年纪有点大了。” 姜清瑶倒是理解秦玉蓉,小辈们见到贺怀轩这个教训,肯定是瞧不上秦玉蓉的。 大老爷年纪又太大了,而且大夫人李氏又是个刻薄厉害的,看大老爷看得死死的,秦玉蓉想下手也没机会。 二老爷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至少能在府里照拂她一二。 之桃:“夫人,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老夫人?” 姜清瑶摇了摇头,“静观其变。” ⽩凝不由感慨:“虽说侯爷与其他两位老爷是兄弟,可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莫非大老爷二老爷像老侯爷,侯爷像老夫人?” 经她这么一提,姜清瑶想了想,虽是亲儿子,安国侯与老夫人亦无一处相似。 怪哉。 而此时此刻,军营里。 贺怀轩挥汗如雨,随意拿起布擦干脸,等操练结束便离开,去到附近租的小宅子。 “阿轩你回来了。”柳思思扑到他怀里。 贺怀轩低声:“思思,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柳思思仰头:“什么事啊?” 贺怀轩抚着她的脸,语气缱绻,“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去勤王身边做他的女人?” ------------ 第112章 太黏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贺怀轩的话对柳思思而言,犹如平地惊雷。 她脑海“嗡”了一下,一片空白。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听懂了每个字,合起来的意思她又不懂了? 等柳思思恍惚呆了呆,反应过来,满嘴苦涩地问:“阿轩,你不要思思了?你要把我送给别的男人?” 世子告诉她,安国侯让他到军营历练,回头才能更好地撑起安国侯府,以后安国侯府就全靠他了。 他身上的担子很重。 安国侯对他这么重视,柳思思认定贺怀轩是有大出息的,因此在他问要不要一起跟他走时,柳思思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走,跟他走,就算吃点苦头又如何? 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日后等世子袭爵,还愁没有好日子? 可是柳思思万万没想到,陪他共苦,现在世子却要将她拱手送人!这些日子她的陪伴与付出算什么?她又算什么东西? 柳思思鼻子蓦然一酸,眼眶通红地看着贺怀轩。 “小傻瓜,怎么是不要你了呢?”贺怀轩抬手温柔地给她抹抹眼角的泪。 “本世子是要做大事,但是现在需要你助我一把,你定然愿意的是不是?” 柳思思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咬了咬唇,“我原本是想要今天告诉你的,阿轩,我怀孕了。” “你……”贺怀轩一愣。 他沉默半晌,又开口:“那不是更好吗?让勤王替咱们养儿子。” 柳思思惊惶,满眼的不可置信,像是从未认清过他。 太陌生了。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不免太过薄情! 贺怀轩双手摁住她的肩膀,“思思,我需要你,事成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 世间真情最是无用,他对姜清瑶有情,她却不领情,为了攀附权贵选择了父亲。 姜清瑶绝非喜爱父亲,定是贪慕虚荣,权欲熏心。 既然真心换不来真心,他便舍却了这份真心。 贺怀轩不觉得牺牲一下柳思思有什么不对。 他知晓勤王曾经有一喜爱的女子,却因身份卑微,难登大雅之堂,叫他的母妃殷妃赐下一条白绫活活勒死了。 自此勤王有了心结,念念不忘。 上辈子他无意间见过那女子的画像,亦听闻关于那女子的秘辛。 恰好让柳思思打扮成那女子的模样接近勤王,作为他埋在勤王身边的棋子,日后为他所用。 前世勤王谋反失败,到底是缺乏睿智的谋士,又过于冒进,不懂徐徐图之。 这一世若有他的辅佐,夺得先机,必成大业! 接下来他要展示个人价值的地方就是芙州瘟疫。 贺怀轩依稀记得这场时疫死的大都是普通百姓,因此他上辈子并不上心,庶民之死,与他何干? 瘟疫最早似乎是从莲溪村传出来,蔓延极快,只要向勤王献策放火烧村,将所有可能患病的人全部清理掉,就可以有效遏制住瘟疫,助勤王立功。 贺怀轩胸有成竹,只要助勤王立功,勤王会重用他的。 铸就霸业面前,那些庶民的性命无足轻重。 “姜清瑶,你一定会后悔,当初没选我。”贺怀轩在心里高声呐喊。 …… 这一日清晨。 姜清瑶醒来之时,迷迷糊糊伸手一摸,身边已经空了。 她愣了愣,清醒了些,安国侯要去外地办差,今早出发。 “之桃,拉我一把。”姜清瑶连忙爬起来,草草梳洗穿戴,三步并做两步奔了出去。 希望还来得及。 下人们震惊地看着姜清瑶跑出去,“这,这……” 侯夫人是真活泼。 年轻真好。 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贺峥转身,那抹淡粉色撞入眸中。 姜清瑶提裙而来,如瀑的发丝飘动,沐着晨光,整个人似在发光。 在他心间轻轻撩了一下。 贺峥大步跨了过去,伸展的臂弯抱住了扑过来的姜清瑶。 姜清瑶窝在他怀里缓了缓气,等气喘匀了,才仰起头,“你怎么不叫我?昨晚不是跟你说了,早上叫我起来,我送你。” 贺峥单手托住了她的后颈,“那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姜清瑶简直想咬他一口,“你现在见到我不欢喜?” “好,那我走。” 姜清瑶要从贺峥怀里挣出。 贺峥一把摁住她,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欢喜的。”嗓音莫名的低哑。 光是见到她出现的刹那,便已是不同的,宛若空气中都溢满馥郁芬芳。 门口的下人震的目瞪口呆。 他们瞧见了什么?! 一个个瞳孔地震,但还要假装无事发生,回头再去跟其他人说道说道! “行了,你走吧。”姜清瑶催促道。 她也只是送送。 贺峥:“若有人欺负你……” 没等他说完,姜清瑶就利索地接道:“我就十倍还回去。” 她歪头笑了起来,“侯爷放心吧,现在可没什么人敢欺负我。” 贺峥“嗯”了一声,“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可以找陛下。” “……”找陛下?! 姜清瑶咂舌,不过他说可以找那便找吧,谁要欺负她,她找陛下告状去。 她重重点了下头。 叮嘱完,贺峥就真的走了。 姜清瑶再也没半分不舍,高高兴兴回去用早膳。 贺老夫人面上浮起笑容,很是慈爱道:“清瑶进门有些时日了,还习惯吗?” 姜清瑶去送行贺峥的事情,她都听嬷嬷说了,对这儿媳妇是越看越满意,长得好性格好,还会疼人。 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要不是当初阴差阳错,姜清瑶临时换了人,她这儿子恐怕真要单着过一辈子。 姜清瑶眉眼弯弯回道:“习惯,一切都好,大家都待我很好。” 府里怕是没有人比她更逍遥快活了。 婆母慈爱,侯爷从不拘着她,小辈们敬畏有加,至于两位嫂嫂,就算心里有不满,也全然为难不了她。 她现在还不用管整个侯府的琐事,事事躬亲,劳心耗神,日子说不出的舒心。 贺老夫人又道:“祁昀成了家就是不一样,几乎日日都回来用晚膳,是舍不得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妻子。” 从前贺峥除了上朝,退朝后也多在外应酬,要不就是出门办差,府里人不常见到他的身影。 现在贺峥晚上几乎不外出应酬,同僚若有急事,可登门拜访。 李氏想到自家那位天天往外跑的夫君,一回来就钻进不知哪个小妾的被窝里,叫她气得要死。 她心中不由暗骂姜清瑶黏人精。 心底酸的冒泡。 “男人嘛,自然是事业为重,怎么可以因为别的事耽误?” “三弟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太黏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 第113章 竟叫我一个人尝透了 闻言,贺老夫人脸色一沉。 这个老大媳妇,一阵子不敲打她,又故态复萌,不知道天高地厚。 贺老夫人正准备发话。 却听姜清瑶笑了一声,开口道:“大嫂说的对,等侯爷回来了,我就去跟他说,大嫂说了不可以太黏人,该以事业为重,叫侯爷别老黏着我了。” 她说完之后,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李氏面色讪讪。 她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难道不是姜清瑶黏着三弟,是三弟黏着她?! 李氏有点慌,“那,那倒不必,三弟妹,我,我也是说说而已。” 陶氏眼露惊讶,感慨:“三弟与三弟妹着实恩爱啊。” 贺老夫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只要姜清瑶没吃亏就行,这孩子是真伶俐。 姜清瑶小小声嘀咕,“大哥天天不着家,也不见事业上有何进展……大哥也不像黏人的,恐怕大嫂体会不到被夫君缠着的烦恼。” “唉。”她叹了一声,“这甜蜜的苦恼。” “竟叫我一个人尝透了。” 李氏整个人绷不住了,脸色垮了下来,心口像漏风似的拔凉拔凉。 恨不得夺门而出。 该死! 她就不该招惹姜清瑶。 现在讨不到半分好,还衬得她像个没人爱没人疼的寡妇! 李氏张张嘴又闭上,口干舌燥,心里堵得慌。 一旁的陶氏庆幸自己没有嘴贱去找姜清瑶晦气,要不然今日被奚落的就是她了。 “一口包子还堵不上你的嘴?”贺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眼李氏。 等用完早膳,李氏追上姜清瑶,道:“母亲和三弟都这么喜欢你,三弟妹怎么不把二弟妹手上的掌家权要过来?” 掌家不仅要管理侯府大大小小事务,核查各种账目,还要晓得拉拢人心,是极为考验人的。 要是掌家的人能力不够,整个侯府的诸多事情都要乱套。 因此,掌家权是宗妇能力本事的象征,也代表了她们的地位,受夫家的认可。 哪个女人不想要掌家权? 反正李氏眼馋的厉害,既然大房没有掌家权,那二房也休想要,干脆就落到三房去,叫二房也捞不到任何油水。 李氏在这给姜清瑶上眼药呢。 她见姜清瑶嫁进来有些日子,安国侯还没把掌家权交给她,不见得对她有多在意。 姜清瑶哪里听不出来,李氏想要怂恿她夺走陶氏的掌家权。 那样免不了二房要恨上她,背后给她使绊子。 姜清瑶转过身,直白道:“我为何要掌家权?我又不像大嫂,需要靠掌家凸显自己在旁人眼中的身份和能力。” “府中何人不尊我敬我?” “外面又有何人不唤我一声栖霞县主,安国侯夫人?” “三房又无需从府中庶务捞一点儿油水。” “再说了,管家那么累,侯爷怕是舍不得我受累的。” 姜清瑶说到最后一句时,语调慵懒。 李氏莫名品出了“宠溺”的意味。 是啊,安国侯舍不得姜清瑶吃半点苦头受累,她家那位可从来没在意过她掌家是否辛苦,仿佛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人比人,气死人。 李氏气的不轻。 不仅没怂恿成功,还白白被秀了恩爱。 李氏回到房中砸了好几个杯盏。 下午,松间堂。 贺老夫人叫了李氏到跟前,语气微凉:“老大媳妇,你活到这个岁数,还稀里糊涂的,什么也瞧不清。” 李氏心头一惊,“母亲这是何意?” 贺老夫人:“灵慧将来的婚事,还要仰仗清瑶,你得罪清瑶,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一点你不如老二媳妇精明。” 李氏僵着脸,姜清瑶只是她女儿那般年纪,一个小姑娘,却要她处处忌惮? 贺老夫人垂眸看她,见她似乎不服气,接着道:“这些日子你该是明白,为难清瑶,比挑衅祁昀的威严更加叫他无法容忍,祁昀是不会纵容你惹清瑶不痛快的。” “但凡有一点风声漏到祁昀那里,你回头吃不了兜着走。” 贺老夫人的眼神越来越冷,“要是哪一天你真被老大赶回去娘家,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做不了主。” “这个家,到底是祁昀说了算。” 李氏因为太过震惊瞪大了眼睛。 这个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安国侯一走,她就去找姜清瑶麻烦,等他回来就糟了。 此时她的表情绷紧,心也绷得紧紧的。 慌,说不出的慌。 “母,母亲教训的是。” “儿媳听懂了,儿媳这就改!” 书房里。 姜清瑶霸占了贺峥的案桌,一边翻阅母亲留下来的医学手稿,一边研究药方,配制药材。 之桃轻声:“大夫人来了。” 姜清瑶头也不抬,“进。” 李氏满面笑容端着东西过来,“三弟妹,嫂子我炖了汤,趁热尝尝。” 她忽然转性了?姜清瑶心道。 许是贺老夫人跟她说了什么吧。 姜清瑶:“多谢大嫂,大嫂有心了,且放下吧,我待会喝。” 李氏见她并没有跟自己计较,放下汤,悠悠离开。 好吧,姜清瑶看起来娇滴滴的,性子却不是蹬鼻子上脸的那种。 傍晚,姜清瑶研究出新的药茶配方,让麻六送过去芙州。 薛家在芙州开了六家茶馆,生意不温不火,勉强没有亏本,但也挣不了钱。 寻常商户是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然而姜清瑶意图不在于获利。 芙州的瘟疫是多点爆发,姜清瑶大概记得其中有莲溪村、翠樵山庄、蒹葭谷,其余就不清楚了。 瘟疫蔓延速度很快,上辈子也查不出具体病原,大夫们束手无策。 最终发现一种叫“冰蓝槐”的罕见药草对瘟疫有遏制效果,用药推广开来,堪堪遏制住瘟疫的势头,直到瘟疫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代价便是数千人的性命。 姜清瑶发现母亲的手稿里有对冰蓝槐的详细记载,她尝试着用多种药材混合冰蓝槐调配解药,具体效果如何,还是要等瘟疫出现时实践。 如今薛家茶馆卖的就是这种药茶,对外宣称有强身健体之效,还有姜清瑶调制的美容茶,安神茶。 她实在没有通天本领,只希望能尽可能减少伤亡。 傍晚,一封金灿灿的请柬送到了安国侯府。 姜清瑶打开一看,竟是邀请她参加皇后的生辰宴。 ------------ 第114章 闹了一场乌龙 皇后生辰在宫中设宴,这场宫宴成为目前上京城贵女们的头等大事。 既可以跟各大家族女眷们打交道,拓展人脉,又可以相看儿郎,找个好人家。 因此大家都极为重视。 得知姜清瑶收到了请柬,并且打算带贺思妤一同前去,李氏心思活络起来,立马将女儿贺灵慧叫到跟前。 “你啊你,还是不如思妤机灵,看她在你三婶进门前就晓得卖乖,姐姐前姐姐后的,这不关系就亲近了。” “如今一有好事,你三婶净关照她了。” 李氏算是彻底明白贺老夫人说的,灵慧将来的婚事还要仰仗姜清瑶是什么意思。 以姜清瑶如今安国侯夫人的身份,哪家有头有脸的设宴不邀请她? 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真是毫无眼力见,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 贺灵慧有些不大高兴道:“那我也不知道她会成为我三婶啊。” 从前姜清瑶只是宁远伯府的嫡长女,出身远远比不上自己,她又比姜清瑶大上几个月,姜清瑶见到她该喊姐姐才对。 贺灵慧哪里肯自降身价与姜清瑶交好,也就贺思妤那个没心眼的才眼巴巴跟她交往。 万万没想到姜清瑶临时换人,眨眼成了她的三婶,辈分压她一头。 李氏板着脸道:“你年纪不小了,再熬一不小心就成为老姑娘了,这次宫宴可不能错过,让你三婶带上你,让她给你掌掌眼。” 贺灵慧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只能答,“知道了。” 不得不说,三婶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她一相就相中了她的安国侯三叔! 贺灵慧跑到姜清瑶面前卖乖,哀着她带上自己。 姜清瑶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而过,贺灵慧不自觉屏住呼吸。 “行吧。”姜清瑶柔声道,显得很好说话。 光这样看着,贺灵慧难以想象当初就是姜清瑶,当着众人的面扇世子和秦玉蓉耳光,她注意到,姜清瑶手掌都红了,可见是没留情的。 “多谢三婶!”贺灵慧脆声道,退了下去。 姜清瑶并没有太看重这次宫宴,倒没想到,她们一个个要跟着过去。 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找上来。 秦玉蓉怯生生地站到她跟前,垂眸道:“母亲,儿媳也想一块去皇后的生辰宴。” 姜清瑶却没立马理她这话,端起茶盏,慢悠悠啜了一口茶。 秦玉蓉抿了抿唇,心头涌上几分难堪。 她就知道姜清瑶不会那么容易松口。 曾经以为自己做了世子夫人,境遇就不一样,殊不知还是被姜清瑶压得死死的! 姜清瑶是婆母,她是儿媳,姜清瑶让她站着她都不敢坐下。 “你如今怀有身孕,宫宴上人多繁杂,走来走去,可能不小心就冲撞了,那不大好。” 她还指望着贺怀轩跟秦玉蓉继续“相亲相爱”呢,期待着他们的孩子出世。 姜清瑶清脆的嗓音将秦玉蓉从恍惚中唤回神来。 秦玉蓉有些惊讶,原以为姜清瑶会百般刁难她,没想到却是说这个。 “我会照看好自个儿的,恳请母亲让儿媳一同赴宴。” 姜清瑶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行吧。” 用的还是对着贺灵慧同样的措辞。 等秦玉蓉满心欢喜地离开,之桃开口道:“夫人,你怎么就遂了秦玉蓉的愿?她肯定没安好心,没准儿想要在宫宴上搞事情呢。” 初露:“难不成她勾搭二老爷还不够,还要再找一个依靠?” “那世子头上真是……”绿的发慌。 人在军营,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姜清瑶笑道:“秦玉蓉向来心高气傲,自问不凡的,她想折腾就让她折腾,反正丢的也是她的脸面。” 府里四人要赴宴,自然要各自准备得体的衣裳首饰。 院子里。 丫鬟凑到秦玉蓉跟前,道:“世子夫人,奴婢刚看到二小姐的丫鬟凌香拿着一件寸锦寸金的蜀锦裙子。” 贺思妤怎么会有蜀锦的衣裳? 秦玉蓉咬了下唇,幽幽地说道:“二伯母真是好生厉害,仗着管家,就往二房塞好东西,都不知道捞尽多少油水。” 陶氏肯定是想着让贺思妤大出风采,不能跌份儿,因而偷偷挪用府里的钱给贺思妤添置这等华贵衣裳。 “我作为世子夫人都没有蜀锦成衣,她区区一个二小姐,未免也太过出风头。” 反正她是不会容忍陶氏这么做的。 秦玉蓉当即去找了贺老夫人,说了这件事。 不一会儿,陶氏带着贺思妤过来大厅,李氏听到动静,也赶紧带着贺灵慧过来凑热闹。 陶氏皱着眉道:“母亲,儿媳冤枉啊,给儿媳一百个胆子,都不敢私自挪用公中的钱,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贺思妤立马开口:“母亲没有偷偷给我补贴,衣裳是三婶给我的,她那里有多余的,恰好有合适我身量的,就给我了。” 秦玉蓉面色瞬间僵住。 不仅是她,李氏和贺灵慧都怔住了。 蜀锦的衣裳,说送就送,也太大方了吧? 一寸蜀锦,价值堪比十斗金,在皇宫中也是不多见的。 姜清瑶真这么大手笔,也就是说,这东西她有挺多的,不愁穿。 而秦玉蓉,李氏,陶氏等人,连一匹也没有。 李氏再度在心里叨叨“人比人气死人”。 “玉蓉都听清楚了?”陶氏冷着脸看向秦玉蓉,态度当然很不好。 秦玉蓉只觉得一颗心坠入冰窖,嘴唇哆嗦道:“是蓉儿没打听清楚,一时间竟误会了,都是蓉儿的错。” 本来想着闹一闹,自己兴许也能得到一件蜀锦衣裳,竟是闹了一场乌龙! 净叫人看笑话去了。 反倒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贺老夫人扫了她一眼,“日后行事莫要如此鲁莽了,退下吧。” 一股委屈涌上了心头。 秦玉蓉眼眶泛着红,刚踏出门槛,便瞧见了姜清瑶。 方才的场面,她都瞧见了! 这下更丢人了。 秦玉蓉只觉腹部隐隐作痛,连“母亲”都顾不上叫,咬着唇匆匆离开。 经过这段小插曲,府上总算消停。 眨眼便到了皇后生辰当天,姜清瑶带着贺灵慧,贺思妤两个小辈,以及秦玉蓉一同赴宴。 ------------ 第115章 谢公是何人? 皇后素来低调,此次生辰宴也没有大肆操办。 秦玉蓉侧身看向一旁的姜清瑶,墨发斜插珠翠,眉如青烟,面容精致如画。 蜀锦长裙衬得她窈窕多姿,华贵逼人。 瞧着让人很不顺眼。 在姜清瑶旁边,她就跟个丫鬟似的,那宴会上的人定然注意不到她,想想都难受! 马车抵达宫门,男眷女眷们纷纷进去。 宴会设在了前殿,虽然不铺张,但处处都透着雅致,别有一番景趣,可见操办宴会的人是花了大心思的。 姜清瑶叮嘱两个小辈:“待会跟紧我,别到处乱跑,省得冲撞了贵人。” 贺灵慧贺思妤异口同声道:“知晓了。” 秦玉蓉摸了摸鼻子,还好姜清瑶没有仗着身份说教她,反正她也是不会听得。 世子去了军营闯一番功业,她也要靠自己立起来,靠她的美貌和智慧结识更多贵人。 一进到宴会的地方,秦玉蓉便悄悄走开了。 姜清瑶也随她去。 “安国侯夫人,咱们又见面了。”身后突然传出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姜清瑶回头,对上了永安公主单纯无害的脸庞。 “见过永安公主。”姜清瑶不大走心地福了福身。 永安公主眸光一转,落到了她腰间,语气柔婉:“你那枚暖玉,可不可以给本公主瞧瞧?” “太子哥哥和勤王哥哥都好讨厌,寻了那么久,净寻到些我不爱的玉。” 不知为何,她就想要姜清瑶那枚。 如果是她的就好了。 姜清瑶迟疑了下,把暖玉递给她。 永安公主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真好看。” 周围的贵女们忍不住腹诽,这安国侯夫人不识趣,换做是她们,既然公主这么喜欢,早就送给永安公主讨她欢心了。 果然,不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贵女,比起她们就是逊色了些。 “哎呀。”永安公主手抖了一下,掌心里的暖玉滑落。 眼瞧着就要落到地上,却被姜清瑶一把接住。 她反应是真快。 差一丢丢暖玉就摔碎了。 姜清瑶拿着帕子擦了擦暖玉,重新系在腰间。 永安公主脸色变幻了一下,嘴唇翕动,“抱歉,本公主不是故意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你不会怪本公主吧?” 姜清瑶满脸真挚道:“公主手如稚儿,娇弱至此,可见生活也是不能自理的,臣妇又怎么忍心怪公主呢?” “只是公主日后莫要随意触碰旁人珍贵之物,省得磕了破了。” “……” 话落,一时气氛凝滞,众人大吃一惊。 这般跟永安公主说话?她怎么敢的? 什么手如稚儿,什么生活不能自理,这不是在讽刺公主是个十足的废物? 永安公主地位尊贵,千娇万宠着长大,哪里听过这样的嘲讽? 她的母妃是四大妃之一的殷妃,又有勤王这位勇猛能干的皇兄,在皇宫里很是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方才她已经给了姜清瑶台阶,姜清瑶只要顺着台阶,再说几句漂亮话,此事便揭过了。 哪怕暖玉摔碎了,那又如何? 她可是公主!谁人敢置喙她? 偏偏姜清瑶就是敢了,还是这么阴阳怪气,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永安公主眸光微闪,心中泛起怒意,正准备发作,忽然瞥见了什么,将内心的情绪压了下去。 “永安又不是故意的,安国侯夫人说话好生过分。” “好吧,全都是永安的错,永安给你赔礼道歉。” “发生什么事了?”勤王大步流星过来,“谁招惹本王的妹妹不高兴?” 后面,太子和永乐公主也缓缓而来。 众人面面相觑。 贺灵慧和贺思妤都吓傻了。 糟了,勤王殿下来了,三婶怕是有大麻烦! 不同目光落到姜清瑶身上,有看热闹的,有同情的,亦有幸灾乐祸的。 勤王性情暴躁,不是那么好讲话的,而且出了名的宠溺妹妹。 见到勤王,永安公主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咬着唇,什么话也不肯说。 她这副模样,柔弱无助,格外惹人怜惜。 勤王就问了其他人,得知发生何事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永安公主伸手拽住勤王的袖子,“哥哥别生气,是永安的错,永安不该手欠拿别人东西瞧的。” 勤王最听不得这种话。 “你何错之有?你又不是故意的。” 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没错。 堂堂公主,他勤王的妹妹,想做点什么又如何? 当然,这话勤王是不会说出口的。 脸面,他也是要的。 勤王睨着姜清瑶,此女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知尊卑,该敲打敲打她,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安国侯夫人真是牙尖嘴利,不带一个脏字,便已叫人难堪,回头该叫大伙儿一起来学学。” 他语气里添了肃杀之气,叫人胆寒。 姜清瑶却扑哧笑了,“勤王殿下谬赞。” 勤王:“……”他可不是在夸她!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很不得劲。 姜清瑶对上勤王阴冷的眼神,轻描淡写道:“臣妇只是觉得,人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这话是对永安公主说的,亦是对勤王说的。 一瞬间,勤王感觉被她看穿了。 怎么可能? 很快他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姜清瑶乃一介内宅妇人,目光短浅,消息闭塞,怎么可能窥探到他的秘密? 蓦地,太子插声打圆场:“既是一场误会,本不是什么大事,老四莫要揪着不放。” “永安,你差点摔碎安国侯夫人的珍贵之物,该向她道歉。” 道歉? 她堂堂一国公主,跟一个妇人道歉? 永安公主小脸绷紧,眼里浮现淡淡的水雾,显得委屈极了。 “对不起。” 勤王很不高兴,拉着她走了。 “看看姜清瑶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仗着有安国侯给她撑腰就无法无天了。” “区区内宅妇人,不待在宅里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作甚?” 这事也怪安国侯,就是他当初放宽了学堂私塾的限制,竟然允许女子也去学堂读书。 荒谬,荒谬至极。 等他成就大业,定要狠狠约束那些女子,让她们安分守己,好好待在自己该待的位置上。 姜清瑶倒是不怕与勤王结下梁子。 勤王狼子野心,本就是对立面。 等宫宴开始,众人缓缓落座。 “那就是谢氏子弟献给皇后的生辰贺礼,谢公的字画,乃无价之宝。” “谢公真迹!” “这次宫宴来的值,竟有幸一睹谢公的墨宝。” 姜清瑶听人们议论,这谢公该是大有来头,便扭头问最近的贵女。 “谢公是何人?” ------------ 第116章 像是在哪儿见过? “安国侯夫人竟不知?” “谢公便是大夏首望,第一门阀士族汝南谢氏的家主。” “谢公亦是南方赫赫有名大儒,门生无数,教化世人。” “汝南一带,无人不敬他重他,极有威望。” “谢公的书画造诣很高,他的墨宝皆是价值连城,如今借着皇后生辰,有机会一睹已是极大的幸事。” 贵女不徐不疾地给姜清瑶解释。 姜清瑶惊了,这个谢公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她又动了下唇:“难怪人没来,光是礼物送到便已经引起这般轰动。” 谢公这是名动天下啊。 众人纷纷坐不住,不少前去观赏谢公的墨宝。 忽然这般热闹,皇后也觉得倍有面子,眉眼间藏不住的喜色,便赏赐了前来献礼的谢氏子弟。 姜清瑶的目光扫过上方,停顿了一下。 观察一番黎妃的脸色,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尽管她极力掩饰,眼神也被那幅字画吸引了。 视线时不时飘向谢公的字画。 黎妃此人向来小心谨慎,不动声色,轻易不显露自己的情绪。 上回在谨德帝面前露出马脚,展现出丑陋的面目,不过是被她气到了,又爱女心切。 而那字画竟然能牵动黎妃的心绪,叫她难以抑制。 姜清瑶心里有了一个猜想,黎妃与谢公之间兴许有些故事。 她将猜想暂时按下,起身拉上贺思妤,轻声道:“走,我看那谢氏子弟似乎不错,去瞧上一瞧。” 瞧什么?瞧那谢氏子弟? 贺思妤面露错愕。 三婶这是要带她去相看对象?!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贺思妤来参加宫宴前,陶氏就已经叮嘱过她,让她多结识一些高门贵女,跟她们打好关系,另外可以留意一下那些个贵公子,看是否有中意的。 安国侯府已经是上京城顶级权贵,陶氏自然希望除了门当户对,女儿还能选一个自己心仪的男子,将来日子才能过得好。 “这,这是不是太唐突了……”贺思妤忽然羞涩道。 谢氏一族太过神秘低调,寻常人难以接近,更别说打入内部,探查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因此薛家那边的调查受阻,迟迟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姜清瑶想亲自去探谢氏子弟的口风,挖掘关于她生父的消息。 她已是人妇,不能随意与外男交谈,那样会引起诸多风言风语。 但是作为长辈,带着小辈去相看就很正常了。 大多数是偷偷地看,男眷里有没有特别中意的,胆子大的会聊上几句场面话。 见姜清瑶似乎要过去谈话,贺思妤脸色更红了,说话都结巴:“三,三婶,我就不过去了,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你去聊。” “好。” 姜清瑶当真走了过去。 长廊响起轻盈的脚步声,随风送来一阵淡香。 谢氏子弟刚转身,迎面而来一位容色绝佳的女子,仿佛从画中走出来。 猛地心揺神晃。 等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对方看,谢氏子弟心道罪过罪过,实在失礼,太过轻浮! 很快谢氏子弟便察觉姜清瑶是妇人发髻,原来已嫁作人妇。 糟糕,方才更失礼了! 他惊讶道:“夫人是要寻我?敢问夫人是哪家女眷?” 姜清瑶道:“我是安国侯夫人姜氏。” 谢氏子弟又是一惊,“竟是侯夫人。” “汝南谢氏谢余川见过侯夫人,余是蒂有余香金淡泊的余,川是川明风动花的川。” 姜清瑶笑了笑,还蛮文绉绉的。 谢家的人,似乎挺好玩? 谢余川对姜清瑶亦有所耳闻,远在汝南也听到关于她的种种奇事。 先是改嫁准公爹,后又与宁远伯府断绝关系。 看似离经叛道,没想到后头宁远伯府的恶行便暴露无遗,姐妹相残,家风不用说自是烂到极致。 若不是被迫害到无可忍耐的地步,谁又愿意脱离家族? 姜清瑶所作所为,果敢非凡,颇有他们谢氏女儿的风范。 而且她还在秋狩上三箭射金雕,夺得头筹,何其风采耀眼。 秋狩的史书里亦会记载她,史无前例,第一个拔得头筹的女子。 姜清瑶直白道:“你们谢家有没有什么医术高超之人?亦或是多年前曾经外出拜师学医?” 谢余川迟疑了。 他不清楚她的意图。 若是探寻谢氏的秘辛…… 姜清瑶抿了抿唇,正准备胡诌薛景文得了头疾,需要名医,便见谢余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侯夫人不必说,在下懂了。” 她是要替安国侯寻名医! “啊?”姜清瑶狐疑,她都什么话都没说呢,编都没开始编,他就懂了?他懂什么了? 谢余川观姜清瑶神色,目光微动。 果然如他所料。 安国侯有隐疾,多年难治,顾及名声,如今肯定不能大肆声张搜罗名医,而谢氏一族乃清流,在朝中保持中立,并不掺和任何一方势力。 因此由谢氏的名医给他治疗,安心的多,无需担忧泄密,亦或者医师被收买暗中害他。 谢余川:“族中确有不少名医,医术精湛,可以为侯夫人引见。” “而外出拜师学医者,亦不在少数,不知侯夫人此话是何意?” 姜清瑶应声:“十七八年前,你们本家子弟中,到灵犀山学医的有吗?” 谢余川眉心一跳,垂眸道:“抱歉,不曾听闻。” “是么。”姜清瑶颇有些惋惜。 这个谢余川看起来这般年轻,不知道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她向来不是唉声叹气的性子。 很快便舒展眉心,轻笑道:“我对医术很感兴趣,日后若得空,兴许会去汝南向你们族中名医讨教一二。” 安国侯夫人这是将来要登门拜访? 谢余川看着姜清瑶离开的身影,喃喃道:“明明是第一回见面,为何她会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尤其姜清瑶的侧脸,像是在哪儿见过? 一时半会,谢余川也想不到什么,敛下心绪。 只是有件事他必须得尽快禀报谢公,有人在暗中打探他当年之事! ------------ 第117章 太子殿下,劳烦接我一把 贺思妤看着谢余川擦身而过。 他长得……还挺好看。 谢余川只看了她一眼,微微敛眸离去。 贺思妤此时脸红得已经能滴血。 他看她了!他是不是发现了她刚刚一直在偷看?? 姜清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叫谢余川,眉眼周正,人也谦和有礼,看着是个不错的。” “思妤你觉得呢?” 贺思妤都听愣住了。 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汝南有些远……” 姜清瑶点头:“那好吧,不考虑他。” 贺思妤立马有些急了,“倒也不必这么干脆。” 姜清瑶被她逗笑了,“回头与你母亲说,多打听打听对方。” 贺思妤面颊泛红,别过脸去,“晓得了,多谢三婶。” 虽然不知道三婶跟对方说了什么,但三婶都是为了她! 这拳拳关爱,实在叫她满心窝子都暖烘烘。 周遭的妇人都叫姜清瑶的举动震傻了眼,她居然先下手为强,替小辈掌眼把关,强还是她强。 不得不说姜清瑶眼光是真毒辣,那谢氏子弟既然能代替谢公前来上京献礼,在族中的地位与名声自是极好的。 有了姜清瑶开头,妇人们也不再矜持,为了自己的女儿或是疼爱的小辈,纷纷豁出去。 谢余川莫名其妙被接二连三堵住。 谢余川:嗯? 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成为香饽饽了? 三婶果然偏心! 贺灵慧心里不是滋味。 她才刚走开一小会儿,三婶就悄咪咪带着贺思妤去相看不错的公子。 有三婶把关,日后贺思妤肯定嫁的比她好! 贺灵慧捂着胸口,酸得眼眶都有些发红,心道回去一定要跟母亲告状。 …… 此次宫宴,永佳公主和驸马一道出席。 永佳公主表情看起来冷意十足,一直不吭声。 她眼底一片鸦青,可见这些天都没睡过安稳觉。 驸马魏舒阳提醒:“殿下摆着这副脸,是想告诉陛下,你对陛下赐下的婚事不满?” 闻言,永佳公主神情微变。 自从亲眼目睹表哥被杖毙,她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休弃驸马。 父皇对她太狠心了! 她现在根本不敢忤逆父皇。 永佳公主皱眉,挤出一点笑容,“不用你教本公主,本公主自有分寸。” 她偏过头,命令道:“给本公主斟酒。” 做驸马的就该有驸马的样子,低声下气哄好她才是。 魏舒阳深深地凝视着她。 要是没了这个女人就好了。 他堂堂镇国公府的公子,就算是庶出,也受不了这委屈! 魏舒阳掩下眼底的杀意,缓缓给她斟了一杯酒。 两人假模假样地聊起了天,远远瞧着似乎相谈甚欢。 瞧见这一幕,皇后深感欣慰道:“之前永佳还嚷着要与驸马和离,如今瞧着俩人处得挺好,陛下选的人,定是没错的,与永佳甚是相配。” 黎妃噎了下,当即展露笑颜,“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夫妻之间本就是相互包容,日子才过得下去,永佳一开始只是不习惯,才有些胡闹,她现在可感激陛下给她选了个贴心的好驸马。” “魏驸马样貌,品性俱佳,乃良人。” 皇后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黎妃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又精进了,这后宫日后会更热闹。 用膳后,姜清瑶四下转悠,却叫人误洒酒水泼湿了裙摆,那名贵女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酒水就洒了。 姜清瑶摆了摆手,“无事。” 有宫人要带她去休憩室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姜清瑶走了一小会,便道:“休憩室想必也在这附近了,你忙去吧,我自个儿找就是了。” 宫人眼神闪烁,张张嘴,最终只是道了声:“是。” 等她走后,树的背后忽然窜出来一个宫女。 姜清瑶微微惊了下,“你是何人?” 她早就察觉一直有人跟着,而方才带路的宫人也古怪的很。 宫女躬身道:“回禀夫人,奴婢是安国侯安插在宫里的人,提防宫宴上有人要对付夫人你。” 姜清瑶默不作声。 安国侯早在外出办差前就已经猜到有人会在皇后生辰宴上对她动手? 宫女见她仍有戒备,又道:“刚才的宫人就是黎妃的人,她故意推那名女子将酒水泼湿夫人你的衣裙,然后再借此机会带夫人你到休憩室。” “而此时休憩室早已有另外安排的人,许是不胜酒力的男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危险。” 姜清瑶耐心地听着她说。 宫女从怀里掏出一物,“夫人请看,此物可证明我是侯爷底下的人。” 姜清瑶接过物件,是一枚玉佩,她见安国侯身上佩戴过。 宫女恭敬道:“幸亏夫人睿智机谨,才躲开了居心叵测之人的暗算,劳烦夫人跟随奴婢去换下衣裳,省得着凉了。” 沉默片刻,姜清瑶应了声,“好,快带我去吧,这裙摆黏糊糊的,不舒服。” 她提起裙摆,跟着那名宫女走。 姜清瑶:“前面也不是休憩室。” 宫女:“嗯,休憩室不安全,奴婢带夫人到附近的阁楼,那里不会有人打扰。” 很快,宫女带着姜清瑶来到一处阁楼,四周静谧。 她打开房间的门,“夫人,快进去吧,奴婢这就给你拿新衣裳。” 话落,忽然身后挨了重重一脚,宫女整个人往前扑倒,摔了个七荤八素。 姜清瑶“砰”地合上房门,“里面的人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她拔腿就跑。 担心原路返回会遇到拦截,姜清瑶往另一个方向跑。 “嗯?这么倒霉?前面没路了?” 眼前是一堵墙。 她撩起袖子,踩着假山石,哼哧哼哧爬墙。 姜清瑶重重吐了口气。 敌人的套路是真深。 那两人分明是一伙的,先用一个人破绽百出来麻痹她,后面那个宫女再跳出来说是安国侯的人。 只要道出前者的意图,很容易就取得她的信任,更别说那宫女手上还有一枚跟安国侯身上一模一样的玉佩。 只可惜,她们遇见了她。 叫她一眼识破了。 安国侯那枚玉佩前些天叫她玩坏了,玉佩磕花了。 当时安国侯并不生气,面无表情拿回了玉佩,然后给了另一枚更大的她玩。 姜清瑶哪里是这样败家的人,她心疼,不玩玉佩了。 宫女手上的那枚玉佩完美无瑕,可见是仿造的,不是安国侯给她的。 “我才不会着了你们的道。” 姜清瑶幽幽道,正准备跳下去,却发现这墙有点高啊。 而且,旁边还杵着人。 太子看着坐在墙头的姜清瑶,眯起眼:“侯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是盟友啊。 姜清瑶顿时心中大定,笑盈盈道:“太子殿下,劳烦接我一把。” ------------ 第118章 夫人想毒死乔妃? 太子与姜清瑶接触并不多,印象里是个非同寻常的美人。 而现在,他才格外注意到,为何她能称得上“上京第一美人”。 皇宫并不缺美人,哪怕见识过那些各有千秋,风情迥然的妃嫔,太子还是叫姜清瑶一眼惊艳住。 肤光胜雪,容色照人。 太子长睫微扇,示意身旁的两个小太监过去接姜清瑶下来。 小太监伸出手掌叫姜清瑶踩住。 这是要捧着她下去?多费劲? 不过想想也是,她自个儿跳下去让小太监接住她是不可能的了,估计没有一个接的住。 倒不是姜清瑶自觉自己重,是小太监身板实在瘦弱了些。 “用帕子垫着吧。”姜清瑶出声道。 这话一出,两个小太监俱是一惊,他们都是皇城中肩似鸢耸,膝屈似羔的藐小人物,这位却替他们想。 怕那鞋子污了他们的双手。 皇城里没有人像她这般想。 姜清瑶浑然没察觉他们的异样,也不觉得方才的话有何处特别。 小太监立马垫上帕子,姜清瑶双手扒着墙头,借着他们的托举之力,等离地面差不多的高度,轻巧地跃下。 “侯夫人小心。” 太子提醒,有一瞬的讶然。 姜清瑶与他接触过的女子的行事风格全然不同。 “无事。”姜清瑶站稳后,立马又道:“麻烦太子殿下派人去青枫阁堵人,切莫叫人跑了。” “要是那人跑了,回头还要去指认,去捉人,有点麻烦。” 太子吩咐小太监前往青枫阁,紧跟着问:“到底发生何事?” “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姜清瑶斟酌一下语言,简洁说了下自己的遭遇。 于她只言片语间,太子也觉察出其间的汹涌。 万一她掉以轻心,听信了其中一位宫人的话,都会落入难以想象的局面。 而姜清瑶本人,却是云淡风轻的态度。 太子:“侯夫人觉得背后是何人操纵?” 姜清瑶脑海划过一张张脸,最后道:“我猜是乔妃娘娘。” 有心办坏事的人可不会自曝幕后主子,偏偏那宫女说了黎妃要害她,想来也是甩锅。 黎妃重返妃位,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就连永佳公主那位刁蛮跋扈的主儿都安分下来,可见她们的态度——韬光养晦,忍字为上。 既然不是黎妃,那她得罪的人里面,又能在皇宫里安插人手的,大抵就是乔妃了。 两人抵达青枫阁,姜清瑶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这事我现在不方便掺和,接下来就交给太子殿下了。” 皇后的生辰宴,大喜的日子,岂能叫那些个宵小人物大煞风景? 皇宫里的事就交给皇宫里的人去查。 太子知晓她的用意,难为她受了委屈,还要顾及母后的生辰,没有大肆闹开。 他沉声道:“侯夫人放心,宴会过后,孤会给你一个交代。” 姜清瑶点了点头,这才松口气。 总算是有惊无险,叫她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片刻,其中一位小太监匆匆跑出来回禀,“太子殿下,人在房间里,房门被锁上了。” 太子进入阁楼,驻足房间外,只闻一阵暧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可想而知那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 太子清俊的脸庞覆上寒霜。 母后生辰宴,竟有人谋害侯夫人,又在宫中做出这等淫秽之事,岂有此理! 他抬了抬手,小太监破门而入,摁住里面的人。 …… 这厢,姜清瑶快步赶回宴席,拐角忽地窜出了一名圆脸宫女。 “夫人,我是安国侯安排保护你的人。” 还来? 姜清瑶大为无语。 这个人功夫倒是了得,她竟一直没察觉。 圆脸宫女说完立马掏出一个粉色的香囊,上前递过去。 “信物。” 说话风格倒有点安国侯一派的,言简意赅。 姜清瑶迟疑了下,才接过香囊,喃喃道:“这回倒是仿造不了。” 当初乔妃派“山匪”杀她,安国侯“顺路”出现,护送了她,她那时候将这个香囊送给了安国侯。 上面不仅绣有桃花酥纹案,还有淡淡的冷松香,似安国侯身上的气息。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姜清瑶放松下来。 圆脸宫女长了张幼态的脸庞,粉腮红润,看起来很有福气。 然而性子却是冷冷的。 圆脸宫女:“察觉到有人要对夫人不利,方才奴婢一路默默跟随,没等奴婢出手,夫人就自行化险为夷了。” “奴婢在夫人踹了歹人一脚后,将房间门锁上,后见夫人爬了墙头,想着接夫人下来,可是太子殿下出现了,奴婢不方便现身。” 姜清瑶:“你叫什么名字?” 圆脸宫女顿了下,“南冬。” 姜清瑶低头掏了掏钱袋子,从里面取了几颗金豆子给她。 “南冬,你做的不错。” 关房门妙啊,人指定是跑不掉了,让太子逮个正着。 这就有赏?可是保护夫人就是她的职责…… 夫人,好生大气的手笔。 南冬茫然地接过金豆子,又道:“夫人,随奴婢去换身衣裳吧。” 姜清瑶到底是换成了衣裳,也清爽了许多。 南冬是安插在皇宫里的人,不轻易露面。 临别时,姜清瑶给她一颗极细小的丸子,“此物溶于酒水,无色无味,若你寻到机会,放入乔妃的杯中。” “好。”南冬应声,波澜不惊,“夫人想毒死乔妃?” “……” 姜清瑶:? 毒死乔妃?她还没那么狂! 姜清瑶:“不是……只是给她个教训。” 南冬退下了。 她想,要是夫人想要直接毒死乔妃,就有点冒险了。 大可不必冒险,回头大人知道乔妃所为,让她死的悄无声息就行,于大人而言不是难事。 只在乎大人一念之间。 “三婶,你去换衣裳换了好久。”贺思妤见姜清瑶回来,忙不迭道。 姜清瑶神色自若,“不过瞧着宫中风景甚好,多逛了会儿,顺道消消食。” 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宴会逐渐落幕,众人慢慢散去。 秦玉蓉这时才回来,便感觉到姜清瑶目光扫过她身上。 她放在身侧的手不禁紧了紧。 姜清瑶却没多说什么,经过秦玉蓉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果然不安分。 ------------ 第119章 她也有招,她出陛下! 孕妇不能喝酒,这酒气自然不是秦玉蓉喝酒时沾染上的。 而秦玉蓉的神情与来时相比,全然变了样,眉宇眼梢都浸润着喜色,藏也藏不住。 姜清瑶对气味比较敏感,尽管秦玉蓉用熏香掩盖,还是叫她闻出来。 姜清瑶不语,视线却在人群里掠过,还真叫她发现端倪。 秦玉蓉今日拉拢的靠山,竟然是他。 比起秦玉蓉的谨小慎微,对方明目张胆许多,眼睛几乎都要黏在秦玉蓉身上,难掩欲色。 姜清瑶啧啧感叹,秦玉蓉还是颇有些手段的,只是她的希望很快就要落空了。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夜色降临,她们回到安国侯府。 沐浴后,姜清瑶上榻休息,白天发生的事已渐渐从脑中淡去。 不知侯爷此时在做什么?还是与人议事? 三表哥找医圣进展如何了? 姜清瑶想,等眼下的事情完成,她该去一趟汝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 映日殿,寝室。 “啊!” “好痛好痛!” “快,快给本宫叫御医!” 乔妃捂着腹部,身体剧烈的颤抖,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她大喊大叫,挣扎着从榻上跌倒在地,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不好了不好了,乔妃娘娘突发恶疾!”宫人们乱作一团,都被乔妃吐血的情形吓到了。 乔妃痛得在地上打滚。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从宫宴回来就变成这样? “皇后……是皇后……” 脑子混沌之际,乔妃竟怀疑是皇后对她下毒了。 “啊啊啊……” “御医,快叫御医,救救本宫。” 嚎了几嗓子,没等到御医过来,乔妃便两眼一翻痛昏了过去。 这一夜,皇宫很是热闹。 太子抓住了那一伙的两个宫女,其中在青枫阁逮住那个齿间藏毒,咬破毒囊不过眨眼功夫就死了。 让他们审无可审。 另一个宫女完全是拿钱办事,并不清楚背后操纵的主谋是谁,收买她的人查到了,竟是个不起眼的商人。 还没等太子命人严刑拷打,那名商人便招了,说辞几乎跟宫女一样,也是被人收买,他甚至没见过雇主的真面目。 线索,就这样断了。 幕僚:“太子殿下,此事背后之人很是谨慎,绝非一时兴起,想必早已筹谋,就等着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发作。” 太子沉声道:“孤说了宫宴后,会给安国侯夫人一个交代,如今瞧着,一时半会揪不出背后之人。”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安国侯夫人说此事是乔妃所为,没有实质证据,奈何不了乔妃。” “老师外出办事,师母差点在母后的生辰宴上出事,到底是孤的疏忽。” 幕僚:“殿下不必着急,若是乔妃一计不成,定然心有不甘,后面也会露出马脚的。” 太子目光低垂了下去,“若是老师在,他会如何做?” 安国侯会选择蛰伏,等待敌人再一次行动,亦或是…… 他清楚贺峥只会将选择权握在手中,假如没有机会,他便会创造那个机会,将敌人一击毙命! 太子摇了摇头,闷声道:“这便是孤不如老师的地方。” 很快,太子就将此事告诉了皇后。 两个宫女都是皇后宫里的人,若是叫乔妃谋划成功,害了姜清瑶,那就是皇后的失责。 一石二鸟之计。 幸亏姜清瑶机警化解了危机。 得知此事,皇后面上浮现愠怒,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乔妃竟然放肆至此,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害人。” 她眼底倾泻出寒意,突然一个回身,“本宫宫里的那些个伺候的人,也该清理清理了。” 当天晚上,皇后便命身边的嬷嬷负责此事,发落了许多宫人,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不过有一事,倒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乔妃深夜突发恶疾,吐血昏迷,御医来了也检查不出她的病因,不像是中毒,却偏偏折磨得人死去活来。 皇后有点惊奇,“装病?” 如果说乔妃真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担心陛下怪罪装病博可怜,那倒说的过去。 只是他们根本没抓住乔妃的把柄,乔妃自然也无需这样做。 消息传到各个宫中,大多数主子是嗤笑,觉得就是乔妃争宠的戏码。 安王废了,可不得牢牢抓住陛下的心,卖卖惨让陛下怜惜几分,要不然等更多的皇子皇女出生,乔妃日后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 黎妃:“装病?乔妃那般爱惜自个儿,又怎么舍得吐血,要说装病,未免也太拼了。” 她边说边忙着手上的针线活,“本宫瞧啊,她是招惹了什么人,被猎物反咬了一口。” “兔子急了会咬人,若那不是兔子,只怕乔妃更要遭殃。” …… 翌日,安国侯府,书房。 姜清瑶收到了太子的信,沉寂了片刻后,她将信放在火盆里点燃烧了。 “这回乔妃倒是滴水不漏,活像滑不溜秋的鱼儿,竟叫她跑了。” 太子没抓到乔妃指使人对付她的证据,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当然不。 姜清瑶起身,之桃跟在身后,“夫人要上哪儿去?” 姜清瑶:“皇宫。” 乔妃有招,她也有招,她出陛下! 之桃听到皇宫二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给摔了。 夫人去皇宫干嘛? 惊讶归惊讶,夫人就算去刀山火海,她也要跟着去的。 用不了多久,安国侯府的马车到了宫门。 因为有着谨德帝先前赏赐的腰牌,姜清瑶可以随时入宫,宫门侍卫不得阻拦,她便一路畅通无阻。 紫极殿外。 宫人见到她时,面露错愕,仍飞快上前道:“陛下正在里面议事,安国侯夫人是要面见陛下?” 姜清瑶轻轻点头:“嗯,既然陛下在忙,那我在偏殿等陛下可以么?” 她自个儿给自个儿寻了个等候的好地方。 要不站在外面,日头那么大,多遭罪,姜清瑶是不会让自己白白吃苦的。 宫人稍稍迟疑,便大着胆子道:“等奴才通报陛下。” 他转身进入殿内,姜清瑶就站在门口等。 不出一会儿,宫人态度恭敬领了她进去。 这位可不得了,陛下竟暂停了议事,先见她! 姜清瑶再次见到那个充满威仪的明黄色身影,“臣妇拜见陛下。” 谨德帝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食指摩挲着拇指的玉扳指。 “发生何事了?” 姜清瑶缓缓抬眸,忽然委屈道:“陛下要替臣妇做主啊。” 曹公公眉心微跳,这喊的不像是陛下,竟像是喊“父皇”了。 ------------ 第120章 看花眼了? 姜清瑶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谨德帝盯着她看了会儿,表情微妙的变化。 “让朕替你做主?” 姜清瑶脱口而出:“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天底下就没有陛下做不了主的事情。” “在宫里遇见事,臣妇自然第一个想到求助陛下,而且……侯爷去办差前特别叮嘱,要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难事,可以去找陛下。” 谨德帝目光闪烁了下,“祁昀他当真这么说?” 姜清瑶语气笃定:“是,陛下贤明果决,爱民如子,明德惟馨,让人敬仰而信赖。” 这一顶高帽下来,谨德帝便露出点笑意。 旁人的奉承听了只觉谄媚,偏她双眸含着真挚,说的仿佛字字情真意切。 既然他们夫妇俩都觉得他这个皇帝值得信任,那就依她又何妨? 总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谨德帝温声道:“你所求之事,朕允了。” 闻言,姜清瑶自然是高兴的,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甜甜地笑了,活像没有半点心机,将喜形于色展露无遗。 在皇帝面前装什么波澜不惊,不悲不喜,淡定自若,那都毫无意义。 “谢陛下!” “陛下真好。” 内侍心里惊讶,这位对着陛下当真是有什么说什么,毫不遮掩。 谨德帝顿了下,对其他人挥手道:“都退下吧。” 曹公公躬身离开,他跟在陛下身边最久,开始觉察陛下对这一位的不同。 看到人都走了,姜清瑶心道,那她留在这儿干什么?与陛下干瞪眼吗?还是陛下听她说的漂亮话听上瘾了? 谨德帝踱步回到案几前,手执朱笔,道:“会研墨吗?” “……” “会的。” 姜清瑶立即明了,过去替谨德帝磨墨了,眼睛可没敢乱飘,只专心手上的事情。 谨德帝道:“可知是谁要对付你?心里可有想法?” 姜清瑶摇了摇头,“臣妇没有头绪,不敢妄自猜测。” 谨德帝侧头扫了她一眼,也不管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面色平静,“你的性情似朕的一位故人。” 嗯?皇宫的秘辛要来了? 姜清瑶竖起耳朵。 哪怕她不想听,陛下非要说,她还是得听,那不如打起精神听得清楚些。 谨德帝继续批阅奏折:“她不如你幸运,她的真心并未换来善意,所爱之人皆离她而去,到头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偌大的皇城只剩她一个,后来到了雍国,也只有她一个。 那时的她怎么受得了? 此刻,殿内的气氛并不好。 似乎有股难言的情绪宣泄开来,厚重的,几乎要击穿岁月的一角,将当时的人与事剖露。 姜清瑶离这个秘密只一步之遥,于寥寥数语中窥得帝王的一丝情绪。 是伤感。 他在伤心? 很快,谨德帝面上的情绪如潮水退却消失不见。 姜清瑶没有出声,手上的动作却停顿了刹那,还好,她只愣了一下,又动了起来。 等到离开紫极殿,姜清瑶才放任脑中思绪。 方才有那么一瞬,在她的视角里,惊奇地发现安国侯与谨德帝长得有点相似。 她轻声道:“看花眼了?” 映日殿。 乔妃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就在御医束手无策时,又诡异地好了。 半晌,乔妃缓过劲来,理智回笼,“到底是谁,胆敢害本宫?” 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她怀疑过皇后。 但显然不可能,皇后不会在生辰宴上对她动手,那是生怕旁人查不出来。 “不是皇后,那便是黎妃?” “不不。”乔妃有气无力地摇头,“不会是她,她才刚刚复宠,现在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剩下的便是魏妃,殷妃……其他妃嫔乔妃都不放在眼里。 片刻,嬷嬷给她禀报,“娘娘,今日那姜氏进宫面圣了,许是跟陛下诉苦告状,恳求陛下替她做主。” 乔妃眯起眼睛,有些不屑,“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吗?一点小事就找陛下,陛下肯见她已是看在安国侯的份上,还真当自己算个人物?” 嬷嬷讥笑:“就是,别说她啥事没有,就算真让人害了,也怪她自个儿蠢,陛下日理万机,才没空管她这点破事。” 乔妃听得心里舒坦,道:“罢了,继续去盯着,有什么消息再来禀报,本宫要歇息了。” 姜清瑶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乔妃却深知陛下的脾性,陛下对后宫之事从不过多干涉,姜清瑶这事牵扯到宫里人,各个宫都有嫌疑,要查起来可是大动作。 谨德帝又怎么会为了她费这个心思? “绝无可能。” 乔妃念叨一声,沉沉睡去。 然而,等乔妃一觉醒来,却发现整个后宫都变天了。 谨德帝要查此事! 她突发恶疾时,谨德帝都没来关切,如今却会替那姜清瑶做主,还真叫姜清瑶请动了。 “陛下怎么会如此?!怎么会?” 他不能这么对她! 乔妃披头散发坐在榻上,打翻嬷嬷递过来的汤药,眼里溢满阴鸷。 嬷嬷心里也慌得不行,“娘娘,您说陛下的人会查到咱们身上吗?” 乔妃嘴唇一哆嗦,面色更苍白,却是道:“不会的,这事做的隐秘。” 要是真发现了马脚……乔妃望向伺候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嬷嬷。 …… “天凉了,妾身给陛下炖了参汤。”皇后端着参汤走了进来,语调轻柔。 见谨德帝扶额,皇后又自觉替他按了按头,“政务繁忙,陛下也该注意多休息,保重龙体。” 谨德帝开口道:“嗯,皇后素来贴心。” 皇后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得知谨德帝要查姜氏的事,皇后自然是将太子查到的全都告知谨德帝。 皇后柔声道:“陛下对姜氏,颇为维护。” 谨德帝缓缓阖上眼眸,“姜氏心思不多,至少全都摆在面上,欢喜委屈全都铺开来给你看,不会藏着掖着,不像那些自作聪明的。” 皇后心道,也是,陛下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谨德帝:“她晓得借力打力。” 皇后自然接道:“姜氏借对了人。” 谨德帝笑了,“既然她主动来借了,朕允她又如何?总归是个小姑娘,祁昀又难得遇到一个喜爱的,总不能叫她白白受了委屈。” ------------ 第121章 瑶瑶怎知我不想? 太子查不到的事情,谨德帝一出手,便简单许多,毕竟他是整座皇城的主人。 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办坏事,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难免留下一丝痕迹。 一场小风浪在宫中席卷。 乔妃眼睁睁看着心腹嬷嬷被抓去审问,陛下的人真的发现了! 这时她才知晓宫中遍布谨德帝的眼线,竟查到嬷嬷在宫宴前几日出了两趟宫外,采买了何物都查得一清二楚。 嬷嬷私底下与一家药铺老板交易,买了毒物,与咬破毒囊而死宫人齿间的毒物一致。 还有人指认嬷嬷确实与那名叫尔兰的宫人接触过。 犯不着慎刑司严刑拷问,嬷嬷便已经遭不住,她扑通跪在地上,将所有罪过全部揽在身上。 “奴婢怨恨姜氏,因为姜家两位小姐要害她,连累了安王殿下,奴婢便亦迁怒姜氏,将过错推到姜氏身上。” “无人指使,全都是奴婢一人糊涂,一时鬼迷心窍,叫怨愤迷了眼!” 她这迁怒很是牵强,但嬷嬷咬死就是自己干的。 谨德帝将此事交给皇后处置,后宫之事,该是她做主。 皇后轻描淡写道:“将这恶奴拖到乔妃面前杖毙了。” 嬷嬷心底腾起寒意,就被人堵住嘴巴带了过去。 这一日,映日殿人心惶惶。 心腹嬷嬷死在眼前,乔妃放在袖子里的手指都掐肿了,觉得嘴里一阵腥甜,却也只能生生咽下。 她整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乔妃治下不严,竟让这恶奴险些坏了本宫的生辰宴,差点毁了安国侯夫人的名节,当罚。”皇后目光扫过乔妃。 乔妃扯起嘴角,“皇后教训的是。” 说是罚,她却不觉得皇后会对自己做什么。 下一秒,皇后忽然上前,扬起了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乔妃脸上。 乔妃捂住脸,双目愤怒:“皇后你……”她竟敢打她! 皇后将她的不忿尽收眼底,淡道:“怎么?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没资格教训你吗?” 乔妃咬了咬牙,挤出声音道:“自然是有资格。” 皇后:“乔妃去慈恩寺面壁思过,反省够了再回来。” 话落,皇后拂袖离开。 乔妃差点跌落地上,旁边的宫人立马扶住她。 反省够?那不是皇后说了算? 没有皇后点头,她想回宫都成了奢望! 底下心腹嬷嬷做了这等事,谁猜不到就是乔妃授意? 陛下将此事交给皇后,便不打算追究到底,只杀鸡儆猴,震慑乔妃罢。 恶奴被杖毙,乔妃被掌掴,罚出宫面壁思过,其他妃嫔也不自觉谨小慎微起来,生怕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被清算。 哪里都是陛下的眼线,她们一言一行,根本逃不过陛下的眼,乔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安国侯府,书房。 姜清瑶又收到了太子的信,将宫里的事情告诉她了。 姜清瑶眉头挑了挑,“陛下和皇后给力。” 她自然不会觉得谨德帝替她做主,就会把乔妃摁死,从黎妃重返妃位那里她就瞧出来了,若非犯了谨德帝无法容忍的过错,谨德帝都不会动四大妃任何一个人。 并非谨德帝多在意她们,四大妃不仅牵扯外戚,在宫内她们亦互相制衡,还可以打压其他妃嫔,叫后宫保持微妙的“和谐”,至少明面上是。 眼下乔妃被罚出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宫中,要是时间久了,陛下对她的情分就更淡了。 “乔妃要急死了。”姜清瑶嘀咕。 一晃又是数日。 自从贺思妤宫宴回来,跟陶氏提起了谢余川,陶氏极其重视,叫人细细打听。 “这谢余川来头不小,既是谢公最小的侄子,又是他新收的得意门生,前途无量啊。” “外人道谢余川相貌清雅,冰壶秋月,品质样貌俱是上乘,可谓良人!” “这等家世好,品貌好的男子,思妤你可要把握住。” 贺思妤被陶氏叨叨到耳朵都快起茧子,她又羞又不耐烦道,“知晓了,母亲都讲了大半天。” 陶氏:“诶,你这孩子,你去哪儿?” 贺思妤:“找三婶一起上街逛逛。” 陶氏立马上前拽了她一把,道:“娘打听到那谢余川并未返回汝南,看样子似要在这边待上一阵子,他如今住在天字阁,你若对他有意,就去碰碰运气。” 下午,姜清瑶跟贺思妤坐上马车出门了。 此时,汝南谢家。 谢麟谦一身宽大的青色鹤纹袖袍,乌发半束,面容清隽。 他身上有股岁月沉淀的气度,矜贵又疏冷。 这时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信,是谢余川寄来的。 “灵犀山当年事。” “安国侯夫人姜氏……” 谢麟谦温润内敛的气质一扫而空,眼中酝酿着暗色。 书信燃起,火苗跃动。 谢麟谦:“明日,出发去上京。” 他已多年未曾踏入上京,也该去一趟,况且,宫中还有一位故人呢。 送信的人低头:“是,家主。” …… “我在这儿等你吧,快去快回。”姜清瑶懒懒道。 贺思妤跑去买八宝阁的点心,当然,她也带了一点私心,八宝阁附近就是天字阁,谢余川就住在那儿啊。 可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不过转瞬的功夫,雨下得大了些。 街上行人快步走动,姜清瑶也赶紧寻了个躲雨的地方,站在了茶楼的屋檐之下。 姜清瑶和贺思妤出门都没带伞。 “看样子只能等雨停了。” 站了一会儿,她的视线随意一扫,顿住了。 倏地睁大了眼睛。 看见了雨幕中一道熟悉的身影,鹤骨松姿,挺拔颀长,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姜清瑶红唇微张:“贺祁昀?” 他回来了? 雨中,贺峥手执紫金油纸伞走向她。 等他走近,姜清瑶就从一级台阶轻轻跳下来,扑进了贺峥怀里。 “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 贺峥的手搂住姜清瑶的细腰,将人抱紧,油纸伞覆在俩人头上,风雨不侵。 “给你一个惊喜。”贺峥嗓音低沉。 姜清瑶一抬眼,就对上他幽暗如深潭的双眸,灼热至极,像是要把她整个燃烧吞没。 她踮起脚尖,抱着贺峥的脖子,“侯爷有想我吗?” 贺峥不答。 闷骚。姜清瑶腹诽。 她弯起眉眼,仰头喃喃:“侯爷不想我,可是我很想侯爷。” 也不是很想吧,有时想。 蓦地伞面一斜。 贺峥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咬住了她的唇,用力碾磨。 从喉中发出声音:“瑶瑶怎知我不想?” ------------ 第122章 上位者沦陷,为爱垂首 唇瓣相贴,姜清瑶觉得贺峥像饿久了的猛兽,灼热的气息侵占着她的口腔。 这青天白日的,还在大街上,幸亏有伞遮住,挡了个严实,不然姜清瑶也会羞赧。 这个吻并不长。 或许与生俱来的寡性淡情,让贺峥的情绪异于常人般深藏不露。 又久居上位,早就历练出不骄不躁的沉稳。 姜清瑶却觉得无妨,克制嘴硬,凛若冰霜的上位者沦陷,为爱垂首,更加动人。 她动了动嘴唇,道:“侯爷太高了,我一直踮着脚,有点累。” 闻言,贺峥不假思索地张着手臂,单手箍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将人抱起来。 姜清瑶双脚离地,顺势双手攀住贺峥肩头,唇角收敛不住笑意,不禁轻笑出声。 不是,他这臂力着实惊人,单手抱她毫不费力。 那她以后不就丝毫动弹不得? 姜清瑶的脑子突然冒出来这样的念头。 对面孤身一人躲雨的路人表情古怪。 虽然伞挡住了,可谁不知道那两人拥抱在一起? 酸,空气中莫名多了股酸味! “回府。”贺峥嗓音淡淡,却又透着一丝笑意。 姜清瑶由他抱着走,直接将脑袋趴他肩上,不管,就让她做个懒蛋吧。 “你累不累?手酸吗?” “不累。” “抱瑶瑶,多久都不累。” 霎时姜清瑶怔愣,漂亮的眼睛都瞪圆了。 他竟然给她讲起情话来了? 姜清瑶嘴角悄悄勾起一个弧度,抱他抱得更紧一些。 “办差顺利吗?玄华城繁华吗?” 基本她问什么,贺峥都耐着性子细细答着。 就这样,一边执伞,一边抱着她回到马车上。 远远瞧见他们走来,溪枫瞪大了眼,忍不住在心里想,还能这样? 他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出现在这里有点不合时宜,他不应该做马夫,应该在车底。 等人被贺峥塞进马车内,姜清瑶隐隐又觉得不对,她好像忘了什么? 贺峥身形高大,一坐进来,宽敞的车厢内瞬间逼仄起来。 “瑶瑶在想什么?” 姜清瑶猛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思妤!” “思妤去了八宝阁买点心,我差点就把她给忘了。” 贺峥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别拍脑袋。” 说完还给她揉了揉方才拍打的地方。 姜清瑶顿了下,低低笑起来,“放心,傻不了,这脑瓜子还机灵得很。” 贺峥唇角扬了扬,回头让溪枫去接贺思妤。 溪枫应了声“好”,飞快地跑了。 而此时,马车对面的阁楼,一扇窗户开着,两个人立在窗边往下看。 “咳咳咳。”康王苍白的脸庞带着几分病气,抬手抵在唇边。 “你看那姜氏有何特别之处?” 幕僚迟疑了一下,道:“特别貌美?” 康王看了他一眼。 对上康王凌厉的目光,幕僚当即正色道:“属下愚钝,实在不知。” 他又接着道:“属下打听到薛家对姜氏极为纵容信任,薛家在芙州开茶馆,当是听信了姜氏的话……只是,薛家的茶馆生意惨淡,再这样经营下去,怕是要血本无归。” 幕僚满脸疑问,“薛家从商已久,怎么会做亏本买卖?” 康王皱眉,“事有蹊跷,商人不重利,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为权。” “咳咳咳……”他又剧烈咳起来。 幕僚忧心道:“殿下该注意身体啊,那种自损的药莫要再服用了,再吃下去怕是真伤了底子。” 康王眼底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意。 “不这么做,又如何躲得过父皇的猜忌?” 幕僚不敢反驳。 康王声音嘶哑,带着玩味,“父皇替姜氏做主,惩罚了乔妃,这般维护她,安国侯又那么在意她,如果能将她捏在手里,将会是一把很好的刀。” 父皇手里有刀,他也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锋利的刀。 幕僚欲言又止,最终只低低道:“姜氏不似那么好掌控,除非用寒烟之毒,那可是殿下的底牌之一,万不可轻易使用。” 康王收回目光,“本王自有决断。” 幕僚也不好再劝什么,“薛家在芙州的动向,属下会派人盯紧了。” 薛家若为权,那只能为太子效力,他们想要为太子做什么? …… 溪枫接到了贺思妤,而她手上多了把油纸伞。 “二小姐,这是谁给你的?” 贺思妤微微蹙眉,抿了抿唇,“汝南谢家的谢余川,他把伞借给我了。” “谢余川?”溪枫不认识,不管了,反正与他无关。 一路贺思妤的情绪都有点低落,虽然谢余川把伞借给她了,可那只是出于礼节,他良好的君子品德不允许他视而不见。 哪怕随便一个不认识的路人,他亦会把伞给那个人。 贺思妤觉得胸口越来越闷,有点透不过气,回到府上房间倒头就睡了。 夜幕降临,卧室里点着琉璃盏,给四周蒙上了一层暖光。 刚刚沐浴完的姜清瑶趴在窗台上,望向天上的星星,今夜繁星璀璨。 贺峥过来,抬手将她垂下来的碎发撩到她耳侧,“皇后生辰宴好玩么?” 他从身后环抱住姜清瑶,双臂撑在窗台。 姜清瑶转过头,“挺好玩,踹了人,爬了墙,还叫人往乔妃杯子里加了东西……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南冬应该会传讯告诉他。 果然,贺峥道:“嗯,知道。” 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姜清瑶缩在贺峥怀中,“乔妃现在都被罚去慈恩寺了,估计好长一段时间回不了宫。” 她以为贺峥这会儿应该回答“嗯”,没想到回应她的却是一只大掌覆在她双眸。 贺峥垂首轻吻了她。 “不。” 乔妃这辈子都不会回宫。 若姜清瑶此时没被覆住眼,便该看到,冷峻肃穆的贺峥眼中露骨的杀意。 ------------ 第123章 只会奖励你 慈恩寺。 “该死的姜清瑶,该死的皇后,都给本宫等着,待本宫重返后宫,定要叫你们好看。” 乔妃眼底充满了恨与愤怒,抬手打翻了香炉。 “哐当。” 这几日她天天手抄经文,吃斋礼佛,枯燥苦闷到近乎崩溃。 “本宫受不了,本宫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乔妃不得不佩服黎妃,当初降妃为嫔,日日吃斋礼佛,仿佛虔诚到极致,比她隐忍多了。 黎妃是个狠的。 “不行,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再这样下去,陛下早晚忘了本宫,后宫哪里还有本宫的位置?” 她要出去!想办法离开慈恩寺!回到宫中。 “嗯?”乔妃抬起袖子嗅了嗅,“今日这香炉的味道怎么与昨日不同?” 她身上都沾满了馥郁香气。 正想着,房外忽然传来小沙弥的声音:“乔施主,该用膳了。” 乔妃匆匆离开。 等她用膳后回到房中,便见窗台前的案几上压着一张纸条。 “后山一叙,助娘娘回宫。” 乔妃一愣,“这是谁留的?” “难道是成儿的手笔?真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 乔妃面上大喜,警惕地烧掉纸条,避开寺庙里的耳目,悄然去到后山。 然而到了后山,乔妃并未瞧见一人影踪,四下静谧。 难道那人还没来? 乔妃稍微等了一会儿,心中浮起不安的预感。 “该不会有诈?” 她转身,正欲回到房中,此时却闻一声嘹亮鹰鸣。 巨鹰俯冲而下,张着大爪精准扑向乔妃。 “啊!” 下一刻,乔妃整个人滚落山崖。 巨鹰鸣叫,爪子还勾着一丝布料,展翅翱翔,又落入另一片林中。 “大人,事该是成了。”溪枫看见带血的鹰嘴,还有爪上的布料。 他还挺怵这只鹰,它只听大人的话,它怕大人。 贺峥单手握拳,用臂托住鹰,冷声道:“本侯不杀安王,已是看在陛下的份上,乔如音必须死。” 乔如音,乔妃的名讳。 溪枫点头,“乔妃一再对付夫人,确实不能留她。” 仔细想想,安王也是个祸害,也不该留。但这话溪枫没有说出口。 现在留着安王,免得乔妃安王一块意外身亡,陛下该怀疑到大人身上了。 溪枫:“乔妃死了,陛下那边……” 贺峥神情漠然:“乔家已经无用。” 溪枫瞬间回味过来,是啊,这次大人去玄华城查贩卖私盐及盐税一案,乔家几乎都被端掉。 真正的伤筋动骨。 乔家倾覆,乔妃对陛下已经没有价值,便不会在意她的生死。 此案不仅牵扯乔家,皇后的兄长国舅爷也卷入其间,打击了皇后的母族,另外魏家也受到了波及。 魏妃的两位叔父下牢狱,空出的位置,全部由贺峥提拔的朝中新贵顶上,朝堂默默换了批人。 正是因为打击范围太大,又牵扯到若干外戚,此事只能交由安国侯去查办。 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心里没鬼的更加尽心尽责,心里有鬼的胆战心惊,生怕哪天查到他们头上。 “安国侯不是太子派系?还会剑指国舅爷?” “国舅爷犯的不是什么祸及全族的大事,惩戒一番便是,估计也是陛下的意思,敲打敲打司徒家。” “安国侯此举,大公无私。” “乔家完蛋了,魏家这回也损失不少,成了拔了半边毛的鹰。” 换一个人办了这事,招人恨,又恐怕招人报复,该是夜不能寐。 然而安国侯冷酷依旧。 锐意尽显,如一把永不折断,锋利无比的刀。 安王府。 “母妃,母妃她……死了?”安王崩溃大哭。 他还想着让母妃替他求父皇,给他更多封地,他前往封地离开上京城,暂避锋芒,再图谋大业。 他不想做一个闲散王爷,他想要无上的权力。 可惜他落了疾,再也无法名正言顺登上宝座,若想登位,只有一条路——谋反! “乔家倾覆,母妃也死了……你们,你们为何如此无用?!” “老天爷也不助我。” 安王吐出一口血,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这厢,姜清瑶坐在庭院里,听到乔妃意外身亡的消息,吃了一惊。 快,乔妃死的太突然了。 而且竟然是在慈恩寺后山失足掉落悬崖,尸体是在悬崖底下被找到的。 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看起来完全就像真的失足坠崖,可姜清瑶心底隐隐觉得有些怪怪的。 丫鬟们倒是没有任何怀疑,只有高兴,尤其之桃,嘴角勾着,浑然放下心头大石的模样。 之桃:“太好了,这样以后都不用担心乔妃再找夫人麻烦。” 初露:“乔妃该是坏事做多了,佛祖看不惯把她给收了,省得她再去祸害人。” 之桃反驳:“要收也是阎罗王收她。” ⽩凝插声:“夫人让奴婢打听外面的消息,不仅乔妃意外身亡,还有乔家也出事了。” 虽是打听,却也打听不到朝堂内部的消息,多是流传在外,无关紧要的,只供百姓茶余饭后做谈资。 不消一个月,估计大家都忘掉乔家,也忘掉皇宫里曾经有一位乔妃娘娘。 姜清瑶想,这四大妃缺了一位,乔家又无用了,以谨德帝的性子,该很快找人填补上。 天家无情。 大抵没了谁,也不甚在意,除了,姜清瑶想到谨德帝跟她说的那位“故人”。 不知道她后来的故事如何了? 嗯?怎么都安静下来了? 姜清瑶回头,不知何时,丫鬟们已经悄然退下,身后赫然站着退了朝的贺峥,身影如松。 不是门神,却更似门神。 “回来了。” “嗯。” “乔妃死了。” “我知道。” 姜清瑶抓了抓贺峥的袖子,将心底的想法吐露:“我总觉得乔妃的死有蹊跷。” 贺峥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下。 他墨眸深邃,忽然道:“嗯,不是意外。” “是我杀了乔如音。” 乔如音?姜清瑶反应过来,是乔妃的名字。 她露出错愕,第一时间不是问为什么,而是四处张望,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外人。” 这种事不兴叫外人听见! 她这种反应,贺峥觉得有些可爱。 贺峥俯身问,“瑶瑶不会觉得害怕?” 原也不想让她知道,可见了她,亦不想瞒她。 “怎么会害怕?”姜清瑶笑意盈盈。 原来他担心她会怕他,觉得他太残忍了? “乔妃不无辜,你这样很厉害。” 她要是有这般本领,还用向陛下告状求做主?她直接啪叽一下除了乔妃。 “我不会怕你。” 姜清瑶一条手臂搂着他脖子,仰首吻在他脖子上。 “只会奖励你。” ------------ 第124章 她宣布,安国侯属狗的 要是再给姜清瑶一次机会,她是绝对不会再说“奖励”二字。 玩脱了。 贺峥抱住她到了瑶台苑,走进浴池。 姜清瑶道:“现在只是傍晚,时辰尚早……” 贺峥兀自抽去了玄玉腰带,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瑶瑶不是说要奖励我?” 姜清瑶:? 她奖励了呀?她都亲他了! 还不够? 贺峥一贯克制冷淡的面容上,此时不再是波澜不惊,代替的是比夜更深的眸色。 “侯爷,你先,先洗。”姜清瑶耳根发烫,背过身子。 双肩却被贺峥的一双大手用力掰了过去,水花飞溅。 姜清瑶看到水珠顺着他凌厉的下颌流到胸肌上,一路蔓延过腹肌,人鱼线…… 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砰砰砰”心脏跳动的异常快。 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将她这朵娇艳的春日海棠揉碎了,彻底剥开来。 炙热的吻落在姜清瑶颈侧,贺峥掐住她的腰,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 她细嫩的肌肤留下指痕,手腕上亦被他抓红了。 断断续续呜咽的颤音响起。 “贺祁昀……” “贺峥……” “安国侯你混——唔。” 轩窗半开,明净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姜清瑶迷迷糊糊睁开眼,缓缓掀开被子坐起来,才发现身上光溜溜的。 低头看着身上的痕迹,姜清瑶红了脸。 她宣布,安国侯属狗的。 哪里都亲。 “瑶瑶醒了。”这时候贺峥出现了,衣冠楚楚,周身萦绕着沉稳矜贵的气势。 等贺峥来到跟前,头脑发懵的姜清瑶才回过神来,拽了拽被子披在身上。 她仰头道:“我要穿衣服,侯爷把我的衣物拿来。” 贺峥眸光一动,绕到屏风后拿过衣物,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那方才怎么不拿过来? 姜清瑶只稍微这么一想,便接过衣服,小声道:“我要穿衣了,侯爷请……” 回避。 她没接着说,回避不回避好像意义不大,反正昨日做了不少荒唐事。 忍着那无用的羞意,姜清瑶慢吞吞穿起了衣裳。 “有些红了。”贺峥低沉的声音从头上响起。 姜清瑶看了看,大腿内侧是有些红,她抿了抿唇,“不妨事。” 贺峥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腿,分开她的双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白玉小瓶。 姜清瑶怔了下,脸颊有些发烫,“我自己来。” 忽然目光落到他握着瓶子的手,手腕处还有浅浅的牙印子,噢,那是昨晚她咬的。 不止那处吧,她还咬他肩膀。 可惜这人浑身上下硬邦邦,没把他咬疼,姜清瑶倒有点牙酸。 贺峥轻轻拨开了她的手:“我给瑶瑶上药。” 说罢,指腹蘸着药膏一点点抹到磨红了的地方。 有点痒。 姜清瑶盯着贺峥深邃的眉眼,此时褪去凛冽,柔和了许多。 药很快涂好了,姜清瑶将衣服穿好,忽然反应过来,“侯爷今日不用上朝?” 她看外面日头正盛,恐怕时辰不早。 贺峥:“嗯,休沐两日。” 姜清瑶脸色微变,休息两天,即明日也不用上朝,该不会今晚也似昨晚那般? 应该不会,她都这样了,他该懂得克制。 这一觉,姜清瑶是睡到了午时,待丫鬟伺候梳洗好,贺峥陪她一道用了午膳,才出门办事。 而此时,明德殿。 “谢麟谦正在来上京的路上?”黎妃拨弄佛珠的手指顿住,眼神闪烁。 嘴里喃喃:“他,他怎么会来?” “本宫与他已好些年未见了。” 手上骤然用力一扯,佛珠哒哒哒散落满地。 嬷嬷绷紧身形,“奴婢,奴婢也不知。” 黎妃露出幽怨的眼神,“他堂堂谢氏家主,却独身多年,不成家生子,该不会还惦记着薛云珠那该死的女人?” 他怎么能如此? 语气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道不明的落寞。 嬷嬷:“娘娘息怒,小心气坏身子,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就是那么多年,他都没忘掉薛云珠,本宫才更生气。” “明明……”黎妃胸口起伏,“我们相识更早。” 很快,她眉眼间笼上一层讥讽。 “是个情种又如何?” “待他谢麟谦来了上京,本宫要让他知晓,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早就背叛了他。” “薛云珠嫁给了别的男人,还有了个女儿,不知他谢公会是什么表情?” 黎妃笑了一声,幽幽道:“本宫还真是期待呢。” 放弃她,选择了薛云珠,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 下午,姜清瑶也出门了,前往附近薛家的一家杂货铺。 见到姜清瑶来了,云姨娘和姜君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见过侯夫人。” 姜清瑶轻笑:“行了,日后无需这些虚礼,从前如何唤我,现在便如何唤。” “清瑶姐姐?”姜君茹抬起头,瞬间面露喜色。 大姐姐是不能叫了,宁远伯府已经没了。 云姨娘吐了口气,热切地招呼姜清瑶喝茶,忽然又想到,或许她喝不惯这里的粗茶…… 姜清瑶却是不在意,道:“热茶即可。” “诶!”云姨娘脚步飞快进到小厨房。 在宁远伯府出事前,因为姜熙泽欠下一大笔赌债,姜屹松就打算把姜君茹送去一个富商人家,待她及笄就嫁给富商的傻儿子。 这一步,几乎要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了。 宁远伯府抄家流放,反倒救了姜君茹。 托了姜清瑶的福,她们娘俩得以免除流放,还能在薛家的铺子干活儿,手脚勤快些,生计不用愁。 两人过得比之前在宁远伯府还要自在。 姜君茹一把抱住了姜清瑶,小声问:“清瑶姐姐,侯爷对你好吗?” 姜清瑶点了点头,“他待我很好。” 唔,不招惹他的时候都是很好说话的。 姜君茹笑了,“那就好。” 大家都过得越来越好,也算苦尽甘来。 一旁的之桃泛起了酸意,她都没这么抱夫人呢! ⽩凝和初露见她冒酸水的模样,都被逗笑了,两人过去抱了抱她。 待离开杂货铺,姜清瑶还去逛了街市。 身后,一道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贪婪而汹涌。 ------------ 第125章 医圣已经抵达上京 贺怀轩亦步亦趋地跟着,如今他脸上已褪去白净,有了几分遭受磨难的沧桑。 他再也不似当初那个众星捧月,被人簇拥着的安国侯府世子。 而是成了军营里不起眼的“贺轩”。 安国侯不让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许旁人知晓他是安国侯的儿子,让他无法仗着身份获得任何优待。 苦,太苦了。 贺怀轩才知晓,脱离了安国侯府世子这层身份,他什么也不是。 在军营里,他毫不出众,那些出身卑微之人都比他拔尖。 这让他如何忍受? 这一切都是拜父亲所赐。 今日难得休息一天,贺怀轩在街上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鬼使神差便一路跟过去。 他的目光无法从姜清瑶身上挪开。 她比从前更美更夺目了,宛如盛放的牡丹,又似那娇艳夺目的海棠。 贺怀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想见见她。 看她过得好,他难过,若她过得不好,他怕是也会难受。 很矛盾。 贺怀轩觉得自己病了。 越是苦,越是怀念上辈子她对他的好。 待走近了些,贺怀轩忽然瞪大了眼睛,她脖子上的是什么? 吻痕?! 那暧昧的痕迹刺痛了贺怀轩的眼,嫉妒和幽怨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猛地用拳狠狠击打墙面,指节流了血。 父亲对她……他不敢想象。 ⽩凝皱了皱眉:“夫人,后面好像有人跟踪。” 姜清瑶语气微凉:“是贺怀轩。” 之桃眉头一跳,“啊?他不是在军营吗?” 姜清瑶:“请假出营也是可以的。” 她早就发现有人跟着,原本还想看看那人想做什么,没想到他只是一路跟着,连露面的胆量都没有。 难得休息,贺怀轩不陪在柳思思身边? 姜清瑶料到贺怀轩不会安分,他吃不了军营的苦,只能用身边的人去换取什么,而他身边如今只剩下柳思思了。 贺怀轩不会让自己冒险,那关键就在柳思思身上。 姜清瑶思索一下,道:“回头叫人查查柳思思的动向。” 须臾,她上了马车,回府。 贺怀轩这才收回目光,想起今日要做的事情,赶紧跑去如意酒楼雅间。 “阿轩你终于来找我了。”柳思思扑在贺怀轩的怀里,泪眼汪汪。 贺怀轩恍惚了下,问:“接近勤王的事办的如何了?” 柳思思心里有点不悦,一见面不问她和孩子如何,就问这个? 她还是柔声道:“一切都好,那勤王见了我……很是喜欢。” 原本勤王爱上那平民女子,就算再怎么宠爱,也有消磨腻了的一天,殷妃以此为耻,容不得儿子中意这般卑微之人,把人勒死了,反倒让儿子念念不忘,成了心结。 此举,落了下乘。 后来殷妃也想通了,得不到才是最渴求的,但世间无后悔药,人都死了。 如今,柳思思扮做那女子模样,勤王骤然见到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人,虽只有七分相似,亦足矣。 计划一切顺利,贺怀轩露出了笑容,亲了亲柳思思的额头。 “好思思,再忍一忍,待本世子事成,就娶你为妻。” 柳思思有几分忧虑:“可肚子里的孩子……” 贺怀轩:“你如今月份小,勤王不会发现端倪的,只会以为是他的孩子。” “只是,接下来我们不要那么频繁的见面了,免得被勤王发现。” 说罢,他狠狠吻上她的唇。 …… 书房里。 姜清瑶也听到了谢公要来上京的消息。 心头一喜,这样她就不用跑汝南了。 “谢氏的家主,当年之事,他应该知晓一些。”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笼罩在姜清瑶身上。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缓缓放下医书,抬起头。 贺峥看到了一张欢喜的脸蛋,往姜清瑶走去,“何事这么高兴?” 姜清瑶拉着他坐下,“我有事要与你说。” 贺峥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抓住了她的指尖。 “……” “其实我不是姜屹松的亲生女儿。” “嗯。”贺峥口吻淡定。 姜清瑶接着说:“我母亲薛氏当年去灵犀山学医,与一同学医的师兄相恋,不知何事他们分开了,母亲回到了上京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为了给未出世的孩子寻个家,母亲与当时求娶她的姜屹松达成交易,许了姜屹松好处,让他待我如亲子。” “后来母亲发现姜屹松并非可托付之人,就用摄魂术篡改了他的记忆,让他以为孩子是他的。” “宁远伯府对外说,母亲是生我难产而死,是被我克死的……”说到这,姜清瑶的手便被贺峥抓住,掌心温热。 他是怕她难过。 姜清瑶笑道:“我现在不难过了。” 她轻轻吐了口气,“母亲并非难产,她是中毒而亡。” “你之前说摄魂术乃谢氏秘术,只有本家子弟才有资格学,我生父便是汝南谢氏人,是他将秘术教予我母亲。” 贺峥顿时明了她为何这般高兴了。 他掀了掀眼皮淡淡道:“谢氏家主谢麟谦即将来上京,你想向他打听当年的事。” “对啊。”姜清瑶笑起来,不由朝他倾身,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摆正姿势稳稳当当坐回去。 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贺峥的双眼。 他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便将她拢入怀中。 姜清瑶挣扎了一下,那自然是挣扎不动,白费力气的。 她双手抵住贺峥胸膛,皱了皱鼻子,道:“腿还有些疼。” 疼自然是不疼的,不过腿侧有些红罢了,还上了药,如今也消散了不少。 但是不妨碍她夸大一下。 她还理直气壮道:“腰也疼。” 近乎拙劣的演技哪里骗得了洞若观火的安国侯? 偏偏贺峥此时脾气极好,配合着她,薄唇轻启,“嗯,不弄你。” 他低头亲了下她。 姜清瑶懒洋洋地靠着他,继续道:“我要弄清楚母亲当年为何中毒,是谁下了毒?她跟父亲为何分开?” 贺峥摸了摸她的脑袋:“需要我做什么?” 姜清瑶眼底涌起笑意,“那侯爷派人盯住谢公的动向。” 贺峥:“好。” 片刻,书房的门传来两声“叩叩”。 “进。” 溪枫看到姜清瑶与贺峥在一起,心道自己是不是又来的不是时候? 很快他按下心绪,道:“大人,刚有消息,医圣已经抵达上京。” ------------ 第126章 解毒 恍如梦一般,一切都很顺利。 听到医圣抵达上京的消息,姜清瑶立马欢欢喜喜和贺峥去见人了。 路上,坐在马车内,姜清瑶眨了下眼:“侯爷高兴吗?” 贺峥口吻淡淡:“高兴。” “……”姜清瑶看着贺峥的脸色,这就是高兴? 怎么笑都不笑一下? “瑶瑶很欢喜?”贺峥突地道。 姜清瑶:“那当然。”嗓音里全是笑意。 寻到医圣既可以知道当年母亲的事情,又可以给贺峥解毒,大有用处。 贺峥的目光变得深邃了些,轻抚了下她的头顶。 很快,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城西的一家酒馆门前,酒馆门上贴着“东主有喜,歇业一天”。 一行人进到酒馆内。 姜清瑶环视四周,心想这家酒馆该是安国侯的产业,确实很适合商量一些机密的事情。 蓦地,贺峥牵住了她的手,带着人上了二楼。 身后的溪枫注意到,大人刻意放慢了步子,等夫人跟上。 光瞧着这一幕,他都觉得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三表哥。”姜清瑶轻轻唤了一声。 薛景文点头,然后朝贺峥道:“见过侯爷。” 倏地目光落到两人牵紧的手上。 尽管贺峥俊美的面庞清冷,周身威势深重,可薛景文却不觉得似当初那般叫人忌惮害怕。 在薛景文身后,坐着一位戴着草帽的老者,老者身形瘦削,肤色却很白,腰间挂着酒壶,如今正捧着一碗女儿红,大口大口的品尝。 “你们带我来,是要给谁治病啊?事先说好了,一次诊费五千两,没钱免谈。” 姜清瑶:“……”好贵。 “老古?”她缓缓开口道。 下一刻,萧无惑喝酒的动作一顿,循着声音望去,眼里尽是错愕。 “云玉?!” “哐当。”他丢下了大碗,走上前去,目光定定地看着姜清瑶。 “不,不,你不是云玉……” 像,太像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云玉不可能还这么年轻,而且她们俩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云玉相貌更柔和些,似那空谷幽兰,而眼前这位小姑娘要更加娇媚,恰如海棠醉日。 姜清瑶道:“云玉是我的母亲。” 贺峥示意,溪枫带着其余人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姜清瑶,贺峥,萧无惑三人。 这时,萧无惑的面色柔和了许多,也少了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喃喃道:“没想到云玉居然有了女儿,女儿还这般大了。” “你母亲如今还好吗?” 话一出,姜清瑶面色微变,诧异道:“萧神医不知道我母亲当年中毒之事?” 萧无惑心头一震,“云玉中毒了?” “不可能,以她的医术,怎么会中毒?” “除非……是异域的诡谲毒物。” 姜清瑶心头掠过了失落,跟萧无惑细细聊来。 原来当年萧无惑教着教着两个徒弟,觉得俩人都可以出师了,便去云游四海。 也就是说,在他离开后,薛云珠才中毒,因此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而且当年收徒时,萧无惑并不知晓俩人的真实身份,他向来避世,不想被红尘俗世牵绊,自己化名老古,两个徒弟用的亦是化名。 得知姜清瑶竟然是云玉和小谢的女儿,萧无惑眼神更加热切,甚至说得上是慈爱了,跟看自己孙女差不多。 萧无惑喝了口酒:“小谢说自己是汝南谢氏人,噢,就是那个第一望族谢家,他在家中行四。” “小谢样貌长得可俊了,性子也好,又活泼又热烈,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掏心窝子。” 嗯? 姜清瑶有点惊讶,原来她的生父是阳光开朗俏公子那挂,也难怪母亲会喜欢。 沉思了会儿,萧无惑又道:“要说异常之处,在我临行前,小谢说出门给皇宫一位贵人治病……中毒之事或许与那个人有关。” 刚好就在那个节点,一个闻所未闻的人找上来。 姜清瑶记下了。 贺峥吩咐人去查当年出宫的记录。 关于当年的事,姜清瑶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她便请求萧无惑替贺峥清除余毒。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萧无惑扭头对姜清瑶道。 姜清瑶顿了下,“什么条件?” 萧无惑:“我要收你为徒,做我的关门弟子。” 嗯? 姜清瑶不假思索:“我接受这个条件。” 萧无惑来了精神,“好,你母亲便是天赋异禀的医学奇才,可惜了……我相信你也不会差。” 云玉和小谢的女儿,该是学医的好苗子,也该传承他的衣钵。 解毒需要用到一株奇药,名唤“无双”,其有剧毒。 而这株奇药,萧无惑恰好有,乃他摘自悬崖峭壁,亲自灌溉照料。 御医都无法完全除掉安国侯身上的毒,正是缺了这株奇药。 此次解毒,萧无惑依旧走的以毒攻毒的路子。 “解毒需要七日时间,每日服用一碗解药,服下后会激发毒性,叫人剜心钻骨,痛不欲生,需得痛上个半个时辰。” 姜清瑶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下意识看向贺峥,却听他道:“无妨。” 他无妨,姜清瑶却不大行,等贺峥走开后,她拉着萧无惑。 “师父,有没有什么法子减缓痛楚?” 这声“师父”顿时叫萧无惑百感舒畅,他笑笑道:“有是有的,可以施针缓解。” 姜清瑶朗声:“师父教我!” 她模样像足了云玉,性子倒是像小谢,讨人喜欢。萧无惑在心里暗暗想。 解毒需要七日,姜清瑶和贺峥都不能待在安国侯府,他们就称外出度假,享受二人世界。 转头住进了当初陛下赏赐姜清瑶的,城北的四进院落金玉苑。 房间内,一片寂静。 贺峥面色肉眼可见地发白,汗珠从脸上滑落,脖子和手背上的青筋泛起。 他皱了皱眉,呼吸有些急促。 萧无惑傻了眼,这,这么能忍? 服下了解药,如今已经完全激发出毒性了,该是极其痛苦。 而他没有大吼大叫,嚎啕大哭,自制力和忍耐力简直逆天。 贺峥抬了抬眼,“出去。” 这是对姜清瑶说的。 ------------ 第127章 阁下认识我母亲? 走? 这是不可能的。 姜清瑶转身接过萧无惑的银针,“我不走,我要在这陪着你。” 萧无惑倒是退下了,反正他全部教给了小徒弟,她是个极聪明的,他便放心了。 萧无惑还非常贴心地关上了门。 贺峥眸中逐渐积聚猩红,他想亲她,更想将她彻底揉碎了占有。 姜清瑶伸手抽掉了他的腰带,以最快速度脱掉他的衣服。 须臾,姜清瑶的针落下,紧接着一针又一针,落在不同的穴位。 这个过程很快,只是异常耗费心神,姜清瑶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 完了她收针,蔫蔫道:“可以了。” 那股汹涌席卷全身的疼痛逐渐退去。 贺峥眉心舒展,眸光幽深看向姜清瑶,嗓音带着一丝喑哑:“你提前学了针法。” “嗯。”姜清瑶轻抚他手背,掌心下是他凸起的青筋,“我不想你承受那些痛苦。” “现在好了……” 贺峥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 如狂风骤雨般。 攻城掠地,强势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姜清瑶指尖攥紧了他的手臂,眼眶蒙上了一层雾气。 片刻,贺峥才松开了她。 姜清瑶喘着气,伸手抱住他,脑袋枕在了他肩膀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缓过来,小声道:“我说过的,我会对你很好的。” 贺峥想起了,姜清瑶发现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对他说要以身相许。 不以身相许,亦会对他很好的。 她确实做到了。 “嗯,瑶瑶言出必行。”贺峥捏了捏她的后脖颈,嗓音又沉又哑。 肩头传来一股湿润的微凉。 贺峥托住姜清瑶的脸颊,低头看她。 她睫毛轻颤了颤,眼眶泛红,眼底欲落不落的泪,在眨了眨眼后,终究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怎么哭了。”贺峥低声,抬手揉了下她的眼角。 寡言冷酷的安国侯竟也有这般温柔低语的时候。 大抵是他将冷峻背后所有的温和耐心的一面全部给了她。 被掳去北漠,那些人恐吓她,巴图要把她送给副将,还有年过半百的大王时,姜清瑶都没哭,现在却哭了。 “美人的事少管。”姜清瑶有些娇蛮地哼了哼。 然后又忍不住道,“我只是见不得你吃苦。” 或许她比想象的要喜欢他多一些。 七日,毒解。 姜清瑶给萧无惑送了大礼,并且正式拜师。 萧无惑:“好好好。” 他后继有人了。 “要是小谢在就更好了。” 姜清瑶眸光晶莹:“我会找到父亲。” 而彼时,谢麟谦抵达上京。 他收到了一封信,沉着脸将信烧毁了。 一个多时辰后,云来寺,山顶亭。 “你来了。”黎妃听到一阵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她怔愣了下。 入目便是一袭青色锦袍,来人眉目疏朗,满是威严。 他与年轻时候变化不大……依旧那般俊朗。 黎妃心头激荡。 时隔多年,她仍无法平静地对待他。 谢麟谦神情冷肃,“你在信上说有云玉的消息,是什么?” 他苦寻多年未果,竟叫黎千鸾找到了。 一见面便是问薛云珠那个贱人,黎妃眼底掠过阴鸷。 那好,她便成全他! 黎妃红唇微张:“你口中的师妹云玉,真名唤薛云珠,乃上京薛家老幺,家中行四。” “在你们分开后,薛云珠扭头嫁给了别的男人,还生了个女儿,然后死了。” 谢麟谦瞳孔骤缩,“她……死了?” 是啊,中了西域奇毒永夜,根本没人能活下来……云玉这般医术厉害的,亦无法解毒。 她死了。 死了。 他早该猜到,却一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一直找寻她的踪影。 瞧见谢麟谦双目猩红,脸上血色全无,似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黎妃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失态。 她笑出了声,心底无比畅快。 “是啊,薛云珠死了。” 只是黎妃不太满意,她说了那么多,薛云珠背叛了他,跟别人生了女儿,而他竟然只在意薛云珠死了?! 那可不行。 她要他尝尝被所爱之人背叛的剜心之痛!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所爱与别人在一起。 “薛云珠跟别的男人生了个女儿,她背叛了你。” 谢麟谦抬眸,情绪趋于平静,冷沉道:“我不信。” “云玉永远不会背叛我。” 黎妃皱眉,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如何不信?!” “你去查啊,她嫁给了宁远伯府的宁远伯姜屹松,就是那个被抄家流放的宁远伯府。” 她扯着嗓子失态大喊。 谢麟谦一脸漠然,转过身,到底是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对薛云珠的背叛勃然大怒,恨不得弄死她与旁人的女儿。 他沿着石阶而下,嗓音再度响起:“就算她真那般做又如何?” “我仍旧爱她。” 他就是要让黎千鸾知晓,无论云玉做了什么,他永远爱她如初。 “砰——”身后传来茶盏砸碎的声音。 黎妃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胸口剧烈起伏。 她恨得咬牙切齿,开始歇斯底里尖叫。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凭什么胜过我?” “该死该死该死……” “你们全都该死。” 谢麟谦离开云来寺,坐上马车回到天字阁。 看到他的神情,谢余川震惊上前,赶紧扶住他,“四叔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长什么大,第一回见四叔失魂落魄。 谢余川拿过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谢麟谦开口道:“你去查查上京城薛家薛云珠……” 等等,电光石火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上回向你打听灵犀山之事的是安国侯夫人?” 谢余川:“是。” 安国侯府姜氏,曾经是宁远伯府的嫡小姐! 她就是云玉的女儿,如此才会知晓灵犀山的事情。 这样一来,倒是与黎千鸾说的别无二致。 云玉真的嫁给了宁远伯,生了个女儿。 “家主,外面有人求见。”随从进来躬身道。 谢麟谦:“何人?” 随从:“安国侯夫人姜氏。” 话落,没等随从和谢余川反应过来,一道青色身影已经如离弦之箭出去。 谢余川:“……”不是,四叔你也跑太快了吧? “你就是云玉的女儿?”谢麟谦心头震动,直到那副熟悉的容颜撞入眼帘。 差点叫他失了魂。 姜清瑶杏眸微睁,“阁下是何人?阁下认识我母亲?” ------------ 第128章 好大爹!真不愧是我亲爹! 谢麟谦晃了晃神,瞧着姜清瑶那张脸,莫名油然生出一股亲近感,似乎本该如此。 他敛了心神,沉声道:“嗯,我认识你母亲,且进屋里坐。” 总不能叫人一直站在大门口,这不是谢家的待客之道。 “奉茶。”谢麟谦冷清开口。 姜清瑶登门就是要问当年的事情,既然眼前的人认识母亲,那找对人了。 她心念流转。 只听闻谢公进京,又观谢余川对他的态度,难道眼前这位就是谢公? 姜清瑶落座后,问道:“阁下是谢公?” 谢麟谦:“正是。” 那更好了。 姜清瑶目光微动,“我想向前辈打听一个人,十七八年前谢氏族中,前往灵犀山学医的小谢大夫,今何在?” 谢麟谦猛地攥住杯盏,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答案呼之欲出。 谢麟谦极力克制着情绪,“你寻他做什么?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就连谢余川都察觉出谢麟谦的迫切,整个灵魂宛如一片深海,海面平静,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姜清瑶直言:“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什么?!”谢余川惊讶万分。 族中去灵犀山学医的只有四叔……四叔是她的亲生父亲? “啪。”地一声。 杯盏被衣袍掀翻落地。 谢麟谦已然走到姜清瑶跟前,茶水浸湿了他的衣摆,毫不在意。 姜清瑶:“……” 对面谢麟谦双眸发红,流下一行泪来,看向她的眼神无比动容。 颀长的身躯竟然在颤抖。 此时姜清瑶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动了动唇,“莫非你就……” 不等她说完,谢麟谦便接了话,“我就是小谢大夫。” 他语气有些激动。 姜清瑶一下僵立原地。 她只以为父亲虽是谢氏本家子弟,身份并不会太过显赫,没想到竟然是谢氏的家主? 原想着还要费一番波折,才能与父亲相认,却不料寻寻觅觅,那人就在眼前了。 与谢麟谦一样,她亦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姜清瑶眼中已经蒙上了水雾。 谢麟谦突然握住她的手臂,哑声道:“你,你是我和云玉的女儿。” “你是我和云玉的女儿。” 他说了两遍。 他有女儿! 眼前的小姑娘是他的宝贝女儿! “呜呜呜呜呜……”一旁的谢余川感动大哭,再也顾不上什么君子失仪,泪湿衣襟。 随从:“……” 随从默默给谢余川递了张帕子。 谢余川一边接过一边琢磨,他要写信给祖父,祖母,大伯,二伯,父亲母亲,族中各位叔公,族老……四叔有女儿了! 亲亲闺女。 四叔一直不成婚生子,成了祖父祖母的心病。 祖父气得不行,偏偏四叔才华出众,碾压本家子弟,家主之位能者居之,终究落到四叔头上。 要是祖父祖母知晓四叔有了一个女儿,他们多了个孙女,该有多高兴? 谢余川忍不住了,立马去拿纸笔,写,他现在就要写! 等姜清瑶和谢麟谦都缓过神来,姜清瑶问起当年的事情。 姜清瑶:“母亲中毒而亡是不是与黎妃有关?” 贺峥调出了当年的出宫记录,时间对的上的,只有黎妃。 萧无惑云游前,父亲出门给一位皇宫的贵人治病,那位贵人就是黎妃。 谢麟谦有些诧异,她竟然知道这么多? 片刻。 谢麟谦低声道:“是,是黎千鸾给我们下的毒……” 一段尘封多年的故事被缓缓道来。 谢麟谦与黎千鸾两人的父亲乃挚友,逢年过节谢黎两家都有来往,一来二去更加相熟。 长辈有意撮合他们,然而谢麟谦只当黎千鸾是妹妹,无意求娶,后来黎千鸾入宫了。 数年后,黎千鸾生病出宫疗养,请求谢麟谦给她治病,两人重逢。 黎千鸾趁机给他和云玉下了毒,西域的奇毒永夜,世间仅有一颗解药。 黎千鸾让谢麟谦选择,他与云玉之间只能活一个。 谢麟谦对云玉谎称有两颗解药,自己当着黎千鸾的面吃了假的解药,把唯一的解药给了云玉。 假的那颗只是障眼法,骗过黎千鸾,让她以为自己贪生怕死,选择了自己活着,而云玉必死无疑。 这样就算他死后,黎千鸾也不会再盯着云玉。 黎千鸾果然相信了,回到宫中。 谢麟谦打算找个地方悄悄死去,不让云玉伤心,没想到…… 谢麟谦语气晦涩:“你母亲太聪明了,她发现了我的小算盘,将毒引到自己身上,用摄魂术篡改了我的记忆,让我忘掉她,她独自离开了。” “那段日子,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荡荡的。” “等我想起来时,已经找不到她了。” 恍如大梦一场,醒来爱人没了。 “你母亲是医学奇才,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或许她能解毒活下来,还在世上的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接她。” “这么多年,我从未放弃寻她。” 正是谢麟谦还活着,黎妃才更加相信,当时谢麟谦吃了解药,选择了自己独活。 姜清瑶:“黎妃为何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她后来派人跟踪过母亲?” 谢麟谦:“应是如此。”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 谢麟谦嗫嚅开了口:“宁愿死的是我。” 姜清瑶眼底含着泪,幽幽道:“该死的是黎妃!” 黎妃,必须死。 姜清瑶对一个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谢麟谦神情一凛,“她确实该死。” “黎千鸾活不了多久了,我给她下了毒。” 姜清瑶:? 恢复记忆后的谢麟谦,不遗余力地报复黎千鸾,甚至报复黎家。 黎家人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要剪掉黎千鸾的羽翼,摧毁她的后盾。 谢麟谦面容显得更加冷漠,“为了让她多受一些折磨,按理说她现在活不过四年就会毒发而亡,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今日我与她在云来寺见了一面,又对她下了毒,加速毒发,不出两年,黎千鸾必死无疑。” “此毒乃我精心研制,御医也不会检查出来。” “中毒者先是头痛体寒,时常有剜心之痛,而后四肢无力,半身瘫痪,到后面整个人痴呆疯癫,最终七窍流血肠穿肚烂而死。” 姜清瑶:“……” 见姜清瑶看着自己,谢麟谦心里咯噔一下。 好女儿该不会觉得他太残忍了吧?吓到她了? 下一秒,姜清瑶粲然一笑,抚掌道:“好大爹!真不愧是我亲爹!” ------------ 第129章 瑶瑶,你是幸运的 另外还有两件事,谢麟谦没有告诉姜清瑶。 黎千鸾害死了云玉,毁了他的半辈子,他对黎千鸾的报复远不止于此。 在黎千鸾死前,他会亲口告诉她,当年二皇子夭折的真相,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她这样的人,该带着悔恨愧疚下地狱。 人人都觉得他谢公光风霁月,渊清玉絜,只有他自己清楚,当年的那个谢麟谦早就死了。 在他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死了。 他甘愿沦为复仇的恶鬼,拉着仇人永坠无间地狱。 可他没想到,云玉居然给他留了个女儿。 她身上流着云玉的血。 宁远伯府的事,谢麟谦有所耳闻,宁远伯府的人待她很不好。 谢麟谦面露愧疚,“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你受苦了。” “都过去了。”姜清瑶坦然,“如今宁远伯府已经不复存在,那些人也付出了代价。” 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流放路上一不小心也就丧命了,就算侥幸活着到了流放地,也是做一辈子的劳役,永无希望。 为了让谢麟谦放心,姜清瑶又道:“外祖家对我很好,我不苦。” 谢麟谦顿了下,问:“安国侯,对你好吗?” 他很欣赏安国侯的能力手腕,冷酷无情,城府深沉,他与别的侯爵不一样,他手里有实权,可谓权倾朝野。 正是如此,谢麟谦才更担忧,这般手握权柄,生杀予夺的权臣,他真的会细心体贴,温柔爱重自己的妻子吗? 亦或是他只是恰好需要一个妻子? 却见姜清瑶眉眼弯弯道:“父亲无需担忧,他待我很好很好。” “脾气好,亦很好说话,女儿提出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谢麟谦嘴角抽了抽。 脾气好?好说话?怎么跟他听闻的不一样?确定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但姜清瑶的赞美不似作假,真情实感的很。 谢麟谦按下心绪,改日,改日他定要见一见安国侯! “既是如此,那便最好了。” “有任何事情,你都不要怕,有为父和整个谢家做你的后盾。” 姜清瑶点头,母亲慧眼如炬,给她找了个好爹! 片刻,谢余川送姜清瑶出门,脸上笑容止不住,什么矜持温润,喜怒不形于色,全都喂了狗。 姜清瑶是他的堂妹,忽然多了个妹妹。 那种感觉太神奇了。 他再也不是家族里人人可欺负的老幺,他如今也是当哥哥的人啊。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姜清瑶轻声道。 上马车时,谢余川扶了她一把,两人对视了一眼,姜清瑶转身坐进车内。 她内心可不似面上那么淡定。 不仅找到了父亲,还多了很多……亲人。 她迫不及待,要回去跟安国侯说! 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马车离开后,街角处站着一个身影。 秦玉蓉侧脸隐没在阴暗之中,勾起嘴角冷冷道:“呵呵姜清瑶,还以为你真乐意守身如玉,抱着安国侯夫人的头衔过一辈子,不承想也是个不安分的。” 竟然私底下幽会外男! 这有伤安国侯和侯府的脸面。 她见姜清瑶与那谢余川态度亲近,两人还一副相逢恨晚的情状,瞬间琢磨出不对劲了。 秦玉蓉料想姜清瑶是在皇后生辰宴上跟谢余川看对眼了。 她是过来人,最知晓一个人独守空房的寂寞。 姜清瑶看似天天与安国侯待在一块,其实也跟独守空房无异。 转头,秦玉蓉一回府上就去了贺老夫人院子,说有事情要与老夫人禀报。 秦玉蓉捏紧了手指,低着头道:“祖母,蓉儿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老夫人皱眉:“那你就不要讲了。” 不耐烦瞧她这副欲言又止,装腔作势的做派。 这死老太婆不按常规出牌。 秦玉蓉气的胸口疼,又忙不迭道:“事关侯府的声誉和侯爷的脸面,蓉儿还是要说的。” “蓉儿今日瞅见母亲与那谢氏子弟谢余川在天字阁门前,两个人眉来眼去,态度实在是……有些暧昧。” “放肆!”贺老夫人猛地一拍黄花梨木桌。 她怒不可遏,“侯府岂能容你这般污蔑自己的婆母?!” 秦玉蓉身子一抖,难以置信,贺老夫人竟然毫不怀疑姜清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偏袒她。 “祖母,冤枉啊,给蓉儿一百个胆子,蓉儿也不敢胡编乱造,随口污蔑婆母。” “此事乃蓉儿亲眼所见。” “那谢余川对婆母的态度很不寻常,绝非泛泛之交那么简单。” “上回宫宴,婆母还特意去找谢余川谈话……” 秦玉蓉在拼命将俩人扯上关系,好让贺老夫人相信俩人关系匪浅,非比寻常。 这其间有猫腻。 她只差说姜清瑶不甘寂寞,红杏出墙了。 贺老夫人眸若寒冰:“秦氏,清瑶是侯府唯一的女主人,你在背后如此编排她,侯府容不下你。” “我相信清瑶不是这样的人。” 那孩子,她一眼瞧着,就是个好的。 “滚回你的院子里去。”贺老夫人下了驱逐令。 秦玉蓉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哭着离开。 这时,贺老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是。” …… 天色黑了下来。 姜清瑶趴在榻上看书,被子松松垮垮半盖着下身,长发披散。 这姿势……不大优雅。 丫鬟们看了看,到底没出声,没事,她们纵容,自己的主子自己宠。 忽然,远远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迈了过来,丫鬟们识趣地退下了。 眼前的书蓦地被抽走。 姜清瑶扭头,笑了笑:“回来了,等你很久了。” 贺峥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道:“不要趴着看书,伤眼。” 随手将那本书放在了一旁的紫檀镂空小桌。 “好,听你的。”姜清瑶显得十分乖巧,腾地坐起身,伸手拽住贺峥的衣袖,让他坐下。 姜清瑶身上的里衣松垮又皱巴巴,头发亦随意散开。 “我有话同你讲。” “嗯,你说。”贺峥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垂落胸前的一缕秀发,轻轻拨到身后。 姜清瑶语气欢快:“我找到亲生父亲了,他就是谢公谢麟谦。” 贺峥也没多大惊讶,她是何人的女儿,并不太重要,但她高兴,那便是最要紧的事。 “当年黎妃对我父母下了毒……” 姜清瑶说着说着,整个人一歪,脑袋趴在贺峥肩头。 又说着说着,人不知为何窝在人安国侯怀里了。 大多时候贺峥都听着,偶尔给个回应,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不知过去多久,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贺峥垂眸,她睡着了。 他将人放到床上,给她拢了拢敞开的领口,盖上被子。 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她的唇,“瑶瑶,你是幸运的。” 与亲人相认,贺峥为她感到高兴。 而他这辈子,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贺峥看向窗外的夜色,眸里如同藏了一座深渊。 ------------ 第130章 如美玉般的神仙人物 “啊啊啊……” 明德殿内,黎妃哀哀嚎叫,单手捂着脑袋,颤抖的身体靠在桌子边缘。 头疼欲裂,让人搅乱了呼吸,浑身直冒冷汗。 嬷嬷慌张喊道:“御医,快叫御医!” “啊啊啊——”又一阵刺耳惨叫。 宫人们吓得浑身都在打颤,纷纷扑通跪在地上。 不断加剧的头痛,黎妃面色惨白,几乎要以为自己快死了。 片刻,御医匆匆赶到,嬷嬷将人扶到了床榻之上。 彼时黎妃身上无力,四肢发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腿根本使不上力气,并且还失去了部分知觉,好像都不属于她的了。 她在逐渐失去身体的掌控! 这个意识叫她心头大骇,不,她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废人。 “娘娘这次的头疾为何如此厉害?”嬷嬷担忧问。 御医紧张兮兮地诊断询问过后,给黎妃行针缓解疼痛。 “行针只能缓解一时,并不能彻底根治。” 听到了这句话,黎妃绷不住了,彻底昏死过去。 黎妃的头疾犯了很多年,近年来越来越汹涌,并且伴随着其他的并发症。 奈何御医实在找不出症结所在,故而一直开方子调养,调养来调养去,也没什么效果。 待醒来,看到御医开的新方子,黎妃双眼猩红,直接扔掉方子。 “废物,那群御医全都是吃白饭的废物!” “连小小的头疾都治不好,要他们何用?” “就应该让陛下砍掉他们的脑袋,诛他们九族。” 嬷嬷低声劝道:“娘娘息怒,切莫再动气了,御医嘱咐娘娘要少动气,免得再次激发头疾。” 闻言,黎妃更气。 她手上的指节已经泛白,声线冷冽:“御医还说了什么?” 嬷嬷道:“御医说娘娘当年生永佳公主时大出血,差点就一尸两命了,伤了根本,这些年又殚精竭虑,忧思过度,积郁于心。” “一时间动怒,身体更加遭不住,所以才会突发头疾。” “只要娘娘保持心情舒畅,日日服用汤药调理,休养个把月就会大好。” 这些话,黎妃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御医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 她轻嗤:“说的倒是轻巧,这个狗奴才,自己医术不精,反将症结全都推到本宫的头上了。” 嬷嬷忧心忡忡。 黎妃的头疾已经许多年,一年发作一次,一次持续好几天,但是渐渐地,每年发作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从三五天,变成了八九天,再到现在一旦发作,都要将养一个月。 再这样下去,恐怕黎妃的身体扛不住。 嬷嬷皱眉嘀咕:“明明年初已经发作过一回,怎么现在又发作?娘娘的身体……” “你说什么?” “你在咒本宫?” 黎妃表情森冷,一巴掌“啪”地抽在嬷嬷脸上。 “娘娘息怒,娘娘饶命!”嬷嬷跪在地上低着头,“奴婢只是担忧娘娘……” 霎时间,黎妃呼吸急促,她方才打人的手此刻都变得虚弱无力。 又一次脱力了。 头疾发作后,她时常感到心悸,手脚无力,是不是有一天她再也动不了? 黎妃心很慌。 “要不是当年谢麟谦不愿娶本宫,本宫又怎么会被黎家送入宫?怎么会沦为家族谋求荣华富贵的牺牲品?” “入宫十树载,在这后宫中多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个个的斗个不死不休,本宫废了多少心血,受尽多少委屈,才能走到今日。” “要不是谢麟谦,本宫何需过着这样的日子?” “本宫,本宫那般爱他……他却不肯成全本宫。” “一片真心,全叫他糟蹋了。” 嬷嬷恍恍惚惚地听着,娘娘对谢公的执念太深了。 黎妃满脸的恨意。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谢麟谦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卑贱的商户女。 她堂堂黎家千金,有哪点比不上商户女? 黎妃幽幽道:“你让人将薛云珠和谢麟谦的事情宣扬出去,就说,说薛云珠抛弃了谢麟谦,转身嫁给宁远伯。” 百姓最热衷于八卦,尤其是名门世家的八卦,都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薛云珠与别的男人生了个野种,本宫就不信谢麟谦心里没有疙瘩,他容不下姜清瑶的。” “堂堂谢公竟被一商户女抛弃了,真是颜面扫地,谢氏的族人如何能忍?” 黎妃满含期待,她就是要搅乱一切,叫姜清瑶和谢麟谦都不得安生。 …… 贺老夫人派出去的人将查到的全都禀报给她。 “天字阁的小二说了,当时天字阁不仅有谢余川,谢公也在。” “小二回忆说,并无什么异常之处,只是他们在雅间里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似乎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余川还拿了纸笔,似要写书信。” “夫人离开天字阁,谢余川送她到门口。” 贺老夫人让人叫了秦玉蓉到跟前。 听到这些时,秦玉蓉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不,不可能,蓉儿当时亲眼所见……兴许那谢公是替婆母遮掩?” “你是在质疑谢公给他们打掩护?” 贺老夫人眯起眼,“秦氏,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谢公是什么样的人?” “大夏第一士族的家主,德隆望重,冰魂素魄,玉洁松贞。” “这样如美玉般的神仙人物,岂会做出那等违背道德的事情?” “清瑶去天字阁,是结交君子,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况且此事祁昀定是知道的,祁昀都没有说什么,你一个当儿媳妇的就着急跳出来指指点点,此乃大不孝!” 秦玉蓉心脏猛地缩紧。 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判断错误,导致现在不利的局面。 对上贺老夫人如刀子一样的眼神,她一个哆嗦,“祖,祖母,蓉儿错了,是蓉儿误会了婆母,蓉儿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贺老夫人悠悠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掀起眼皮。 “没有以后了。” “心思不纯的人,看谁做什么都不纯。” “明日你就前往京郊的庄子上养胎吧。” 贺老夫人声音冷酷。 要不是秦玉蓉如今怀着身孕,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让她尝尝厉害。 “嗡——” 如晴天霹雳,当头一棒。 “不!”秦玉蓉面色猛地就变了,“祖母,不要啊,祖母,求求你了,别送我到庄子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说婆母坏话了!” “祖母,我是世子夫人,要是被发落到庄子上,叫别人如何看待孙媳?” 贺老夫人意已决,“放心吧,不会短了你的吃穿。” 粗使婆子将她架了下去。 这一刻,秦玉蓉才深刻意识到,自己这个世子夫人做的是真窝囊! ------------ 第131章 洞房花烛夜 贺老夫人将事情捂得死死的,没有半点风言风语传开,众人只知道秦玉蓉被送去京郊的庄子上养胎。 姜清瑶倒是猜到一二。 其实那天跟谢余川分别时,她瞥见了街角处的秦玉蓉。 秦玉蓉大概误会了什么,就急不可耐地跑到老夫人跟前打小报告,多半是不怎么好听的话。 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也算自作自受。 姜清瑶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出门去了。 这一日,她要和父亲一起回薛家。 姜清瑶寻到了亲生父亲,对薛家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得知生父居然是谢公时,薛家人震惊不已。 姨母薛慧心狠狠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云珠的眼光不会那么差,看上姜屹松那个薄情寡义的。” 其余人也是恍惚了下,总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观谢麟谦面容俊逸,芝兰玉树,如松如竹,举手投足间皆透着清隽出尘的气质。 大家风范! 谢麟谦掀起衣摆,“噗通”单膝跪在薛老爷子面前。 “我虽未曾与云珠拜堂成亲,但在我心目中,早已将她视作今生唯一的妻。” “恳请岳父允许小婿迁坟,将云珠的遗骨带回汝南,葬入谢家墓园。” “生不同衾,但求死亦同穴,待我百年之后,与云珠合葬!” 一番话下来,众人动容。 谢麟谦虽然出身名门望族,身份尊贵,却毫无架子,不会因他们是商户人家而瞧不起。 他是真心实意地对待云珠。 薛老爷子红了眼睛,道:“好好好,将云珠带回谢家吧,她在天之灵亦会高兴的。” 原本薛云珠是姜家妇,迁坟这种事由不得薛家做主,但是宁远伯府都没了,自然他们说了算,如今谁还会跳出来反对? 薛家与谢麟谦一拍即合,三两句将事情安排妥当了。 薛老爷子扶起谢麟谦,又拉住姜清瑶的手,将两人的手放在一块。 “七七,从今往后,又多了许多疼爱你的人。” 姜清瑶重重点头,心中暖流翻涌,红着眼圈紧紧地抱住外祖父和父亲。 这个时候,当然是加入! 薛慧心走过来,从背后抱了抱姜清瑶。 之后的画风突变,一个个围过来里里外外抱成一团。 夹在中心的姜清瑶:“……”这沉重的爱! 须臾。 谢麟谦道:“清瑶,为父有一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姜清瑶愣了下,道:“父亲你说。” 谢麟谦:“为父想让你入谢氏族谱,改姓谢,从此便是我谢氏女儿。” 姜清瑶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乖女儿,真是可爱。 谢麟谦忽地心想。 那她以后就叫谢清瑶了? 姜清瑶没有立马应声,顿了顿,笑着道:“父亲,我是愿意的,不过,我要与侯爷说说。” 谢麟谦眼皮一跳,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弊。 他只想着让女儿认祖归宗,却忽略了她如今安国侯夫人的身份。 侯夫人,一言一行代表着安国侯府。 一旦姜清瑶成为了谢氏家主的女儿,就代表着她身后有谢氏的力量。 大夏第一士族与安国侯府的结合……其影响力太大了。 万一叫谨德帝不满,对安国侯生出忌惮,甚至怀疑他别有用心,事情就会滑向难以想象的境地。 “好,为父等你消息。” 谢麟谦还要写书信回汝南,与族人商讨此事。 …… 傍晚,书房的门推开。 姜清瑶见贺峥回来,正想招呼他坐下,却被他牵起身往外走。 姜清瑶:“去哪儿?” 贺峥:“瑶台苑。” 姜清瑶呼吸微滞,立马环抱住他的腰,“不去不去。” 狗都不去。 那个地方就不正经,别以为她忘了上回俩人在那多荒唐。 贺峥任由她抱着,目光深邃道,“瑶台苑的茶室。” 咦?茶室?不是浴池? 霎时间姜清瑶吊起的心又重重揣回肚子里。 “哦。”她心虚地松开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过脸却是红了。 “瑶瑶脸红什么?”贺峥挑了下眉尾。 明知故问!堂堂安国侯,真是学坏了。 姜清瑶摆出城墙厚的脸皮:“我脸红了吗?” “没有吧。” 她走得飞快。 贺峥单手背在身后,跟着她,看着她飞舞的裙摆,飘动的秀发,整个人像是一阵自由的风。 鲜活极了。 似轻轻挠在了人的心上。 贺峥背在身后的手,轻捻了下指尖。 茶室里,幽幽木樨香自麒麟香炉蒸腾而上。 姜清瑶和贺峥对立而坐,她随意靠着椅背,素手烹茶。 片刻,将茶倒入白玉茶盏,其中一杯递到贺峥面前。 “侯爷请喝茶。” 待饮了几口茶,姜清瑶舔了下唇,道:“今日我同父亲一起回薛家了。” “父亲想让我入谢氏族谱,改姓谢,侯爷觉得如何?” 茶室一时安静了。 贺峥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上,沉默了几秒,道:“如此,我的那些政敌们便夜夜难寐。” 他们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会彻底慌了。 谢氏乃顶级门阀,一个谢氏便胜过各地贵族,北方世族。 若与侯府联合,势不可挡。 姜清瑶叹了口气,纳闷:“那就是不可以?” 一个谢家,加上安国侯府,确实太过恐怖,没有帝王愿意见到臣子权柄大到这种地步。 直逼皇权。 换做她是谨德帝,也睡不好觉。 姜清瑶面上失落之色显而易见,耷拉着脑袋。 “不。”贺峥眸光微动,抬手托住了她的下巴,叫她抬起头来。 “瑶瑶尽管随心所欲,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姜清瑶怔了下。 她眼睫颤动,心跳的有点快。 “那不好吧。” 她随心所欲,他跟在后面收拾摊子,不大好。 闻言,贺峥不轻不重地拧了下眉,“瑶瑶不信我?” “……” 这人怎么还生气上了呢? 姜清瑶挪了挪身子,越过茶几,抱住贺峥的胳膊。 “我这哪里是不信侯爷?” “我是在为你着想,为咱们的将来着想。” 贺峥的声音变得低哑了些,“我既然说出口,便已经想好所有的结果和应对,无一处不可控,瑶瑶不必忧心。” 这么厉害? 可是贺峥确实说到做到,只要他说过的,就会办得到,从无虚言。 姜清瑶眼神亮晶晶:“你这么厉害的?你是神仙吗?” 贺峥:“……” 他一时没接住她的脑回路,又听她笑吟吟道。 “若你是神仙,我就要向你许个愿了。” 姜清瑶闭了闭眼睛,过了几秒钟,又睁开。 贺峥:“瑶瑶许了什么愿?” 姜清瑶:“不能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贺峥面无表情抱起她,离开茶室。 姜清瑶:“嗯?回寝室睡觉了?” 贺峥低声在她耳边道:“瑶瑶忘了?” “洞房花烛夜。” ------------ 第132章 瑶瑶喜欢么? 甫踏入茶室隔壁,就有一张宽大的床榻安置房中。 微风轻拂,床帷环佩“叮铃”作响。 这一看,姜清瑶便倏地睁大了眼睛,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说什么瑶台苑的茶室,让她掉以轻心,殊不知茶室隔壁居然就是寝间。 套路,都是套路! 贺峥把她放在榻上,不疾不徐抽掉了她的衣衫,露出不着寸缕的玲珑曲线,莹莹雪白。 她白净得很,浑身细嫩的肌肤泛起淡粉。 “侯爷,你真的是……学坏了……”姜清瑶小脸红扑扑。 贺峥喉头滚动了下,“瑶瑶。” 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喑哑。 不由分说地低头撬开她唇,强势地吻似疾风暴雨。 须臾,贺峥才松开她,握住她的手放在腰带处,道:“瑶瑶替我解衣。” 反正都已经到这一步,姜清瑶丢掉那无用的脸皮,拽着他的腰带便开始解腰带,掌心发麻。 使了使劲儿,终究叫她解开了。 “啪”随手丢到地上。 紧接着贺峥身上的衣袍也散落一地,衣物撞到床帷上的环佩,声声脆响。 贺峥身上气息毫无保留钻进她的鼻尖。 姜清瑶看着他,块垒分明的肌肉,流畅的线条,充满力量感……眼睛一瞬不眨。 这健硕的体魄,宽阔的胸膛。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 掌心下炙热滚烫,那一根根青筋脉络有力地跳动。 贺峥贴近她。 霎时间,激得姜清瑶忍不住惊呼,指尖陷入他的背部,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卧榻一直在颤,叮铃响个不停,姜清瑶也跟着颤,整个人软软地没了力气,呜咽着咬他。 贺峥低低喘息着,看着身下的人,红红的杏眸里蓄满了水雾。 粗砺的指腹覆上去,抚过姜清瑶的眼角。 姜清瑶心道给她抹眼泪的时候倒是温柔,怎么不见他身下也温柔些? 贺峥捏住她的下巴要吻她。 姜清瑶有点恼,扭过脸不让他亲,呼吸也似破碎,“不,不……准亲。” 贺峥眸色深深,眼底是毫不掩饰地欲色。 “瑶瑶方才说什么?” 从头至尾动作都没有半分要收敛,要多疯狂有多疯狂。 姜清瑶想骂人:“……” 还想踹他一脚,可她骂不动,也踹不动。 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如今睁得圆溜溜的,瞪着贺峥。 贺峥掰过她的脸亲她,好像永远吻不够那样,带着她沉沦。 “瑶瑶喜欢么?” “……”姜清瑶抿紧唇不答,只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下。 殊不知贺峥愈发得寸进尺,她实在受不了了,磨着牙挤出了两个字——“喜欢”。 夜极深,直至到她意识混沌,浑身发软。 贺峥抱起她,迈开长腿,径直往浴池走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姜清瑶撑开眼皮,浑身的酸痛都在提醒她,昨夜发生的事。 荒唐又疯狂。 她发了一会儿呆,才缓过神来,忽然一怔 咦,怎么还是晚上? 他们明明在榻上胡来那么久,后面又到浴池里折腾得大半天,怎么也不该是晚上。 顿了顿,姜清瑶思绪一瞬间清明。 原来是她睡了一天,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 许是听到姜清瑶的动静,之桃轻声询问,“夫人醒了?” 姜清瑶喉中挤出声音,“嗯。” 好吧,嗓子也哑了。 闻声,丫鬟们推门进来伺候她梳洗。 姜清瑶艰难起身,便觉腿根处酸软不堪,只是浑身清爽,看来安国侯给她沐浴过了。 做完这些,之桃她们又自觉退下了。 忽然,姜清瑶注意到桌面上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姜清瑶拿过来闻了闻,困惑道:“避子汤?” “嘶——”有些烫。 “吱呀”一声,门再次被推开。 贺峥阔步过来,烛光映照下,身形显得特别高大,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看到姜清瑶拿着碗的动作,贺峥面色微沉,伸手轻轻掐住她的脸蛋,“吐出来,不是给瑶瑶你喝的。” “……” 在吐在他手上和咽下去之间,姜清瑶还是选择咽下去,反正只是一小口。 她蹙眉,吐了吐舌头,“又苦又烫嘴。” 贺峥倒了杯水给她喝下,去去嘴里的苦涩。 他倒是面不改色喝掉了那碗黑乎乎的东西。 姜清瑶抿了下唇,问:“这东西哪里来的?” 贺峥口吻平淡:“让萧无惑调配的,一副管半年。” 姜清瑶揣着一分诧异,便听他接着道:“瑶瑶还年轻,不急着要子嗣。” 贺峥轻抚了下她的头顶。 姜清瑶应声:“说的也是……可侯爷……” 忽然撞上贺峥漆黑的眸,立马话头一转,“侯爷也年轻!” 像安国侯这般活儿好的实属难得。 她说着摸了摸心口,自己说这话还是很真情实感的。 贺峥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嗓音又低又哑:“瑶瑶似有异议?看来昨晚并没有满足到,今夜可再实践检验一番。” “不不不。”姜清瑶一个激灵。 “很满意,够够的了。” 她拢了拢衣襟,真的怕他再来一次,那她彻底下不来床,一不小心命都搁上面了。 还是节制点好。 这话头算是就此揭过。 只是姜清瑶心里想,应该不仅是看她年轻,还有别的缘由。 上京城里的人大多都以为安国侯娶她,是找了个漂亮花瓶摆在家里。 若她有孕,就成了安国侯真正的软肋。 无数人都会盯着她,她会成为侯爷政敌打击报复的第一对象。 实在危险。 姜清瑶眨了眨眼睛:“我睡了这么久,母亲和其他人会多想吧。” 贺峥低声道:“无事,我跟母亲说你最近累了,多休息也无妨。” 姜清瑶懒懒点头。 沉默了下,她忽然想到什么,“我最近有叫人盯着柳思思,就是之前世子的外室。” 贺峥眉眼一动,却没吭声,继续听她说。 姜清瑶:“柳思思现在住在城北康宁巷的一处宅子,院子四周有人守着,邻居都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老爷养在外面的妾室。” 她嗓子有点哑,讲话慢慢悠悠。 贺峥目光落在她微微红肿的唇,喉结不可察地滚了滚。 ------------ 第133章 那要礼尚往来,今晚我亦奖励瑶瑶 姜清瑶根本没注意到贺峥的眼神。 “盯了好久,终于被我的人盯到了,侯爷猜是谁将柳思思养在宅子?” 贺峥垂眸,淡声道:“什么人?”显得极为配合。 姜清瑶来了劲儿:“是勤王。” 她观贺峥神色,咦,怎么他一点也不惊讶? 姜清瑶心下微动,喃喃道:“侯爷早就知道了?” 贺峥“嗯”了声。 姜清瑶不说话。 贺峥失笑:“瑶瑶怎么不说话了?” 姜清瑶皱起鼻子,哼声道:“所以方才侯爷在逗我玩?故意装不知晓。” 男人一声轻笑溢出。 贺峥问:“瑶瑶方才不高兴?” “……”姜清瑶不得不承认,“还是高兴的。” 贺峥从袖子里掏出小白玉瓶,指腹蘸取乳白色药膏,往她眼皮上抹了点。 昨晚哭肿了。 姜清瑶闭了闭眼睛,听他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 “怀轩想要为勤王效力,故意安排那女子接近勤王,作为他的棋子。” “他在军营里表现并不出色,又急于证明自己,只能另辟蹊径,剑走偏锋。” “只是这条路,走歪了。” 安国侯府是太子党,贺怀轩却选择了支持勤王,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对立面,兵戎相见。 恍惚间,姜清瑶看到贺峥的眸光冷冰冰,杀意凛冽。 贺峥收回手。 姜清瑶缓缓道:“既如此,侯爷可以另立世子,贺怀轩不堪大用。” 贺峥默了下。 小姑娘似乎很厌恶他那继子,仅仅是因为他们有婚约的时候,贺怀轩背地里与秦玉蓉在一起? 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她身上藏着秘密。 谁都有秘密,贺峥愿意等她主动开口,若她不想说,便有不想说的道理。 贺峥语气微凉:“留着他还有用,他是世子,在勤王眼里才有价值。” “他为勤王所用,无形间就成了我们的棋子,盯住他便可知晓勤王的动作。” “物尽其用,人亦如此。” 姜清瑶:“……” 一股凉意直窜上了头皮。 教养多年的继子,有朝一日,一念之间就沦为了棋子。 贺峥见她眼睫微颤,立马眸底沉了沉。 素来无波无澜的心境忽然有一瞬间的紧张。 她会害怕,害怕他此时展露出来的薄情…… 贺峥眉眼愈见冷硬,周身笼罩起寒意,猛地攥住了姜清瑶放在桌上的手指。 姜清瑶愣了下,忽然意识到他为何这般动作。 她舔了下唇,“侯爷,我没有怕。” “贺怀轩走到这一步,被利用也是他心思不正,算他活该。” “安国侯府世子,绝不能是他这种人。” 姜清瑶反握住贺峥的指尖。 贺峥掀了掀眼皮,道:“侯府的世子,会是我们的孩子。” 姜清瑶面色有些微妙,“要是生了个女儿呢?无法袭爵,侯爷就不高兴了?” 贺峥突地倾身凑近,亲了她一下。 “女儿亦无妨,像瑶瑶这般的,尽会讨人喜欢,又怎么会不高兴。” 不是,姜清瑶瞪大眼,你怎么忽然说起情话来! 贺峥紧跟着道:“大可另立世子,能者居之。” 说着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 姜清瑶拍了拍他的手背,笑了,“侯爷别看了,里面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噢不,有水。” 她软软趴在桌上,“好饿好饿,我饿了。” 贺峥叫人传膳,早就命厨房备好了,等姜清瑶醒来便可用膳。 用膳后,姜清瑶吃的有点撑,跟贺峥一起在花园里转悠,消消食。 贺峥半揽半抱着她。 实在是她现在还腰酸腿软得厉害,没什么力气。 姜清瑶小声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你罚我了呢,罚我站一晚上。” 贺峥唇角微微勾起,俯身在她耳畔道:“我不会罚你,只会奖励你。” 额?! 他偷用她的话! 就改了一个字,把她之前说的“怕”改成了“罚”。 姜清瑶飞快道:“什么奖励我,明明是我奖励侯爷。” 贺峥从善如流地接下,“嗯,那要礼尚往来,今晚我亦奖励瑶瑶。” 姜清瑶呼吸微滞,“大,大可不必!” 她挣扎着想要从贺峥怀里出来,很快又瘫软在他怀中。 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贺峥将她拦腰抱起,就这样带着她逛了一圈花园,看了看星星,等她腻了回到书房。 …… 姜清瑶睡了一整天,李氏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酸酸道:“人总不能一直这么快活,过得随心所欲。” 她身为大房夫人,每天起得比鸡早,时常要给贺老夫人请安,兢兢业业,从无怨言。 突然来了个姜清瑶,身为侯府夫人,却比她们轻松多了,凭什么? “三弟妹就是恃宠而骄,她这样不行的,一天两天可以,时间久了,三弟怎么会纵容她?” 李氏语气咬得极重。 一旁的陶氏心里也是不大舒畅的。 这不对比还好,一对比,自个儿没有的东西就格外在意。 陶氏手里握着掌家权,日子更是不易,看上去风光,实则忙碌又琐碎。 但是姜清瑶帮了思妤,日后女儿的婚事也要仰仗她,陶氏也不好在背后说什么坏话。 李氏还在愤愤不平,“三弟真是娶了个娇娇回家,天天宠着,三弟妹真是命好啊,不像咱们,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唉。”陶氏叹了口气,“三弟妹是命好,谁叫她长得那样美,哪个男人娶了不得宠着?” 李氏见她不跟着一块“同仇敌忾”,又想到贺灵慧跟自己说的,姜清瑶偏袒贺思妤,只能一个人上火。 她倒要看看,姜清瑶这个小娇娇能恃宠而骄多久?! …… 御书房。 内侍奉了茶,便自觉退下。 房内,只剩下谨德帝与安国侯二人。 谨德帝看着坐下的贺峥,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祁昀,你歇息那七日,是为何事?” 贺峥轻描淡写,“解毒。” 谨德帝站起身,眯了眯眼:“如此,你身上的余毒已经解了?” 贺峥应声:“是。” 谨德帝露出了点笑容,缓缓过来,按住贺峥的肩膀。 “恰好西域焉耆国进贡了十二个异域美人,朕皆可赏赐于你。” ------------ 第134章 喜欢难得,真情可贵 贺峥眼底喜怒难辨,口吻微凉:“多谢陛下美意,然而臣府上已有妻子,只她一人足矣。” 谨德帝目光闪烁了下,叹了口气,“如此专情于一人,岂不将软肋露于人前?” 贺峥没有说话,面容冰冷。 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谨德帝也不勉强,他若轻易应下,倒不似他往日的作风。 谨德帝挥了挥袖子,淡淡道:“不要便不要吧,说不定过几年你就想通了,府上还是热闹些好。” 热闹? 兴许对天子而言,那些个后宫女子全都是添点乐趣的工具,她们存在只为了让整座冷酷的皇城没那么压抑罢了。 贺峥并不需要这种热闹,别说过几年,未来数十年,侯府只会有瑶瑶一人。 片刻,谨德帝缓声开口:“近来你那小娇娇似与谢家人有接触。” 谨德帝看上去和颜悦色,对许多事情不甚在意,实际却对上京城发生的各种事情极度敏锐。 眼线遍布,一切尽在掌控。 贺峥并不避开他锐利的目光,面不改色道:“姜清瑶是谢麟谦之女。” “噢?”谨德帝眼底掠过一丝惊讶,“竟是如此。” 他眯起眼笑笑,“那她现在的身份还真是叫人出乎预料。” “汝南谢氏家主之女,她的身后就有谢家的势力。” 谨德帝的心情似乎挺不错,“如此她便可作为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若利用好了……” 贺峥打断道:“陛下,她不是棋子,只是臣的妻子。” 谨德帝脸上的笑容消失,有些无语。 瞧吧,都不知道那姜氏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淡漠冷酷的安国侯维护至此。 谨德帝窥了窥贺峥的脸色,向来面上不动声色的他,此时眉眼沉沉,透着一丝冷意。 谨德帝沉声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心慈手软,必反受其咎!” 贺峥垂眸,“陛下,并非天下之人皆可为棋。” 他嗓音低低。 “喜欢难得,真情可贵。” 时间好似都在这刹那静止了。 谨德帝脸色微妙,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喃喃道:“罢了,难得你遇见个喜欢的。” “都随你。” 如此,他既说出口,便不会再打姜清瑶的主意,想着用她去谋求什么了。 贺峥既拒绝了谨德帝给他府上塞人,又打消了他动姜清瑶的念头。 在贺峥走后,谨德帝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真情可贵……” 时间太久了,他大抵都忘了,真情是个什么东西? 最终,那十二个异域美人,谨德帝只要了一个,其余的全都送给各位皇子。 康王三个,太子两个,勤王两个,安王最多,四个美人。 因为是谨德帝的赏赐,皇子们根本拒绝不了,只能收入府邸。 官员们都傻眼了,送给其他皇子可以理解,连康王殿下那样的病秧子还要纳三个美人,他的身体受得住吗?那不是虚得更厉害? 恐怕遭不住,无福消受啊。 太子是有些惆怅头疼。 他连太子妃都未曾有,素来以安国侯为榜样,时刻约束己身,并不沉溺女子颜色。 只是父皇的恩宠,不得拒绝。 太子安置好那两个美人,并不打算碰她们。 另一厢,安王一下得了四个美人,异域风情,婀娜多姿,别有一番趣味。 他正觉得新鲜得紧,一个个爱不释手。 “本王还担心父皇因为母妃去世,还有乔家倒台之事,不再看重本王,殊不知父皇居然赏赐本王最多。” “灾厄不断,本王反倒获得了父皇的怜惜,父皇还喊本王一同吃了两顿饭。” 安王很欣喜,本以为失去母妃和外族,他都要绝望了,没想到父皇待他更好了,可见他并非失宠。 如今见了谨德帝,越发温情,显得父子情深起来。 幕僚闻言,看安王殿下面上露出几分天真,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安王殿下这般想,心里是会舒服些。 可他没有想过吗? 正是他变得一无所有,失去了对陛下的皇权威胁,终于彻彻底底成为了陛下的乖儿子,再也舞不出半点风浪,陛下才会真心实意对他好。 幕僚皱眉,没有打破安王的美梦。 若是殿下知晓了真相,他又不是个聪明的,在陛下面前露出了马脚,恐怕性命难保。 相比安王的欣喜若狂,四皇子勤王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美人,眉头皱的紧紧的。 “滚下去。” “都给本王滚。” 美人吓破了胆,花容失色,颤抖着离开殿内。 什么东西。 见了他这么害怕?他是吃人的妖怪吗? 勤王敛了敛气势,不耐道:“美则美矣,可惜毫无情趣,胆小如鼠。” 幕僚附和道:“是是是,这般女子配不上殿下。” 勤王睨了他一眼:“你惯会说好听话,像那些个油嘴滑舌的奸臣。” 幕僚额头冒汗,低头道:“并非属下奉承,属下乃真心实意觉得那些美人配不上殿下,况且殿下雄韬武略,志向高远,心性坚韧,岂会沉沦美色?” “等殿下成就霸业,要多少美人没有?” 一时间,勤王仿佛已经瞧见自己登上宝座的那一天,心神激荡。 幕僚接着道:“在此之前,陛下见了安国侯,说不定这些美人是安国侯不要了,陛下才……” 不等他说完,勤王已经生出了怒意,“父皇怎么会如此偏袒一个外人?” 默了下,他忽然又觉得,那确实像是父皇做得出来的事情。 一想到那两个美人是安国侯不要,谨德帝才赏赐给他们的,勤王心里更加膈应。 他冷着一张脸,“本王才不要别人不要的东西,人亦如此。” 打算过一阵子,就赏给底下的人。 脑中蓦地冒出了一张娇柔可怜的小脸。 勤王心头一软,他已经有两日未曾去找思思了。 安国侯府,书房。 姜清瑶窝在椅中,身后垫了软垫,一手在茶几上轻轻点着,另一只手握着医书。 不远处,贺峥坐在案前处理公务。 她看向贺峥执笔的手,手背的青筋微微突起。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他的手很好看。 下一秒,贺峥深邃的眸倏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两人视线撞上。 贺峥:“瑶瑶在看什么?” 姜清瑶心里咯噔一下。 ------------ 第135章 这吃的哪门子醋? 被抓包了。 姜清瑶按下心虚,脸上漾着浅笑,“看侯爷如此专注,勉励自己,也要跟侯爷学习。” 她才不会说自己看他的手看入神了。 贺峥放下手中的笔,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今日他一袭紫袍,腰间挂着块墨玉,金线长靴,衬得他更加俊美无俦,威武不凡。 姜清瑶目光顿了顿,突然出声:“你怎么过来了?” 贺峥淡淡道:“走近些,让瑶瑶看得更清楚。” “……” 她忍不住抓了抓贺峥的袖子,小声道:“你这样我还怎么好好看书。” 话落,却见贺峥挨着她就坐了下来,腰间的墨玉轻轻晃动,他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书卷。 低沉地嗓音接着道:“休息一会儿。” “好吧,是有些累了。” 姜清瑶倾身,将脑袋搁在贺峥的肩头。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姜清瑶又摆正身体,那厢溪枫敲了门,然后进来书房。 溪枫愣了一下,腹诽大人的面色怎么看上去有点冷? 溪枫要向贺峥禀报事情,姜清瑶双手撑着扶手要起身,这种时候还是要回避一下,省得听了些不该听的。 她刚起了一下,就被贺峥按回了椅中。 贺峥语调平静,“瑶瑶就在这,无需回避。” “……”姜清瑶愣了愣,有些犹疑,“要是听到侯爷的机密就不好了吧。” 贺峥深深地看她,只道了“无妨”两个字。 姜清瑶心想那她便听了,多涉及朝堂之事,免得耳目闭塞。 一旁的溪枫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只内心直呼——好甜! 屋内,溪枫的声音响起,直到讲了谨德帝给各位皇子赏赐美人。 溪枫表情有些微妙,他怀疑陛下也曾动过心思要将那些美人送给大人。 说完,他便退下了。 门重新关上。 贺峥修长有力的手臂揽住姜清瑶,低头看她的脸,缓缓吐出声音:“陛下想将那十二美人送到府上。” 嗯? 姜清瑶怔忡了下,陛下要往安国侯府塞人。 “侯爷拒绝了?” 刚一开口,姜清瑶就反应过来,定是拒绝了,不然现在那些美人不该在各位皇子府上,而是在她眼前晃了。 贺峥:“……” “嗯。” 贺峥放在她肩头的手滑落,牢牢箍在她腰间,将她抱得更紧了。 “瑶瑶不吃醋?” 眸光一下也有了变化,晦暗无比。 姜清瑶呼吸一窒,总觉得回答不好要挨一顿什么,安国侯倒不会罚她,恐怕又要好好“奖励”她。 她懒洋洋地靠在贺峥怀里,应了声:“是有一些醋意。” 只一些…… 贺峥眸色微沉。 姜清瑶猛地抬手捧住他的脸庞,坦言,“十二个美人,我连她们长什么样叫什么都不清楚,想吃醋都吃不过来。” “难不成我还要到陛下面前诉苦,让陛下不要再给安国侯府塞美人了?” 这吃的哪门子醋? 她亲了亲贺峥的下颚,淡声低哄道,“我知侯爷心意。” 只不过,不等贺峥给出反应,姜清瑶便又戳了戳他的肩膀凶凶地问:“那十二个美人侯爷都见过了?长得好看吗?” 贺峥:“……” 她连吃醋也慢半拍。 何等可爱。 贺峥眉梢微挑,“不曾见过,就算见了,亦不如瑶瑶好看。” 见都没见,就说她比旁人好看了? 那她在他心目中是不是一等一的好看? 啊,安国侯现在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勾得人心发痒。 姜清瑶脸上有些烫,“你今日偷吃蜜糖了?” 贺峥握住她的小手,亲昵地吻了吻她的指节,“瑶瑶便是蜜糖。” 姜清瑶心头“噗通”一下。 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说这话的? 贺峥看着她的眼睛,“安国侯府除了瑶瑶,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姜清瑶立马大为感动? 不,她轻哼了一声:“那可等我成为老太婆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贺峥:“……” 你是会气人的。 …… 姜清瑶让麻六去送口信告诉父亲,她跟侯爷商量过了,入谢家一事可行。 谢麟谦自然是高兴的,高兴之余有些隐忧。 如此真的不会招来陛下猜忌? 又或许安国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叫陛下放下戒备,信任他。 安国侯府那边没问题,如此只剩下谢氏一族的商讨了。 谢麟谦推动事情有序进行。 话说,萧无惑收了姜清瑶为关门弟子,他自然留在了上京城。 贺峥给他安排了府医的身份,安置在安国侯府专门款待宾客的院子里。 又另外腾出了房间作为药房,教学的地方。 这样一来,姜清瑶可以留在府里跟萧无惑学医,方便许多。 萧无惑感慨,安国侯是真宠。 姜清瑶长得这般貌美,上京城哪个权贵娶了她,都会将她娇养起来,但是恐怕沦为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而她现在,虽嫁做人妇,贵为安国侯府夫人,竟跟他这个游医差不离,整日里无拘无束,安国侯对她是予取予求。 问就是两个字,羡慕。 “小徒弟,你的眼光跟你娘一样好。” 姜清瑶慵懒地点点头,“那是。” 萧无惑让人搬了几个大箱子的东西过来,一一打开。 姜清瑶:“师父,这是什么?” 萧无惑搓了搓掌心,骄傲道:“这些可都是我这些年来的手稿,医术心得感悟,还有教训总结,如今尽数传授于你,你先将它们都翻阅了。” “……” “这么多。” 姜清瑶开始有压力了。 今日起,她的懒蛋生活怕是要到头了。 不仅如此,萧无惑还跟她到药房,让姜清瑶识药。 各种药材,它们的特性,用途,禁忌,慢条斯理地教她。 这下姜清瑶发觉萧无惑是真心实意,要将毕生所学传授她,他在别的事不靠谱,在医学这方面,确实没得说。 与此同时,一些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谢氏家主惨遭抛弃。” “谢公的昔日恋人早已嫁做人妇,生儿育女。 “独身多年,他的深情成了笑话。” “抛弃谢公的竟是商户女,那女子跟旁人生的女儿,是那安国侯府夫人姜氏?!” 一时间,百姓议论纷纷。 溪枫禀报完消息,看向贺峥。 贺峥面色微凉,“去背后加把火,让它烧得更烈。” ------------ 第136章 清瑶真是找了个相当了不得的夫婿 明德殿。 殿里的瑞兽香炉里燃着浓浓熏香,驱散了室内的药味。 不远处的屏风后面守着两个嬷嬷,而黎妃躺在床上,面色微微发白,整个人萦绕着病气。 最近被病痛折磨,黎妃削瘦单薄了许多,是一点气色没有,每次谨德帝前来,她都要铺上厚厚的粉黛,撑起精神,不叫自己显得憔悴。 “母妃。”永佳公主喉中发紧,伺候黎妃喝下汤药。 因着黎妃病得厉害,谨德帝特许永佳公主免除禁足,进宫侍疾,全了她的孝心。 黎妃叹了一声,“放心,母妃没事,老毛病了,一年总有几天身子不大爽利,吃些药就好了。” 永佳公主闻言才稍微放下心来,只是这回母妃的病实在太过严重,比以往都要重,让人担忧。 永佳公主道:“母妃,最近上京城都是谈论谢公和姜清瑶的事。” 黎妃眼里透出冷意,却是一笑,“不错,正是本宫的手笔。” 永佳公主有些惊讶,“母妃做的?为了对付姜清瑶?” 黎妃神色似有不屑,“嗯,准确来说,是对付谢麟谦和姜清瑶,他们都是该死之人,让本宫觉得很是碍眼。” 黎妃没有告诉女儿当年的恩怨,自己一直惦记着别的男人,要她如何开口? 这个脸面,她还是要的。 她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当年趁着薛云珠和谢麟谦没有防备时,对他们下了毒。 天下奇毒永夜,都用在他们身上了。 永佳公主不太懂,她对姜清瑶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那谢公又是怎么回事?母妃为何要针对他? 黎妃抚着胸口,恢复了一些精神,嗤笑:“此事一出,光风霁月,德隆望重的谢公转眼沦为被商户女抛弃的可怜虫。” “本宫就是要将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拽下来,成为人人可谈论的凡夫俗子,将谢氏的脸面踩在地上。” 薛云珠死了,黎妃只觉得无比的痛快。 如今报复谢麟谦,亦觉得远远不够。 永佳公主在一旁看着母妃脸上阴暗的神色,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母妃,流言蜚语只能损人名声,却是无法真正的伤害到姜清瑶。” “嗯。”黎妃目光闪动,“本宫还有真正的杀招在后头等着她呢。” 涉及国运天灾,她姜清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脱身。 离开明德殿,永佳公主与永安公主碰上。 “永佳姐姐,你终于进宫了,永安许久没见到你,怪想你的,你以后可要多多进宫玩啊。”永安公主神态显出几分天真。 被她这么一说,永佳公主想到什么,拉下脸:“是啊,多亏了某人,让本公主连进宫都要父皇准许。” 永安公主却像是完全听不出她的怨怼之意,只喃喃道:“其实永安挺羡慕皇姐的,有父皇赐婚,觅得如意郎君,希望永安选驸马时亦有父皇赐婚。” 她说着,脸上划过一丝少女的娇羞。 永佳公主却像吞了一只苍蝇,脸色难看。 只道她这个皇妹是个傻的,连父皇赐婚驸马是为了敲打她都看不出来,竟也生出了羡慕,这有何值得羡慕? “到了那个时候,你看中了谁,请求父皇给你赐婚便是了。” 永佳公主彻底没了耐心,冷冷拂袖离去。 身后,永安公主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那是,本公主可不会像皇姐那般无用,嫁了个废物驸马。” 她永安公主,要嫁就要嫁给大夏除父皇外,最有权势的男人! 不惜一切除掉绊脚石,谁挡杀谁。 等回到城东公主府,永佳公主回想着永安公主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愤怒的情绪在心间升腾。 要不是姜清瑶,她如今还是父皇宠爱的女儿,自从姜清瑶出现,一切都变了。 永安将来定会嫁得比她好! 永安头上还有个勤王哥哥护着,而她的亲哥二皇子却是个短命鬼,早早夭折了。 永佳公主咬了咬下唇。 母妃没有告诉她哥哥夭折的真相,她却无意间听到了母妃与嬷嬷的对话。 她的亲哥二皇子,是被皇后害死的。 就是那个端庄大度,温柔贤淑的皇后。 …… 上京城的流言蜚语,谢麟谦这个当事人自然听到了。 不仅如此,在城里的谢氏族人纷纷登门,要不就写书信过来,问他事情是不是真的。 甚至有性情激愤的族人劝家主赶紧回头,斩断执念,莫要再为了过去的人困住自己,落得孑然一身。 通俗一点讲就是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你苦恋等待多年的女子早已嫁做他人妇,你也该放下心结成家生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谢氏家主岂能做这不孝之人? 谢麟谦让谢余川把人都请回去了。 “此事蔓延得这般快,背后定是有人推波助澜。”谢麟谦道。 是夜。 天字阁,谢麟谦收到了一封信,听小二说是一位身着黑衣,头戴帷幕的人送过来的。 等小二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谢麟谦和谢余川。 拆开之后,谢麟谦的表情就产生了变化。 雪白的宣纸上,一个“宴”字力透纸背,张狂不羁。 谢余川惊叹,“好字!” 忽然他注意到宣纸角落的印章,“麒麟,以麒麟为印,那当是……” “安国侯。”谢麟谦道。 麒麟,神兽之首,主太平,仁也。 安国侯府以麒麟为尊,有麒麟护卫,就连府上的印章亦是麒麟。 谢余川一连看了好几遍,尚未悟出里面的玄机,安国侯到底要他们做什么。 这时谢麟谦却是从容自然地笑了笑,“有安国侯这话,我便更加放心了。” “清瑶真是找了个相当了不得的夫婿。” 谢余川:? 谢麟谦撩起衣袖,温声道:“笔来!” 谢余川迅速准备好笔墨纸砚。 两日后,一张张金帖送至上京城及附近谢氏族人府中。 谢公亲笔题字,价值千金。 “谢公要在登仙楼设宴?为何设宴?” “宴请的都是什么人?” “据闻大多是谢家极有分量的人物,另外还有权贵大臣。” 众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总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 ------------ 第137章 她好像才真正意识到,一切都不同了 登仙楼,无名宴。 楼宇中央,九龙玉璧镶嵌,雕梁画栋,华贵非凡。 桌上摆着美酒佳肴,香气袭人。 听闻谢麟谦要设宴,黎妃倒是奇怪了,心里很不舒服,“这个时候他设宴做什么?难不成沦为笑柄还是可喜可贺之事了?” 黎妃不禁摇头,不知道谢麟谦憋着什么坏? 她好不容易叫人在外头散播那么多流言蜚语,岂能容忍他没事人似的,还摆酒设宴。 如此这般声势浩大,让她焦躁又不安。 黎妃吩咐嬷嬷:“让永佳去瞧瞧,他到底要做什么。” 很快,永佳公主得了消息,立马赶去赴宴,被小厮在大门拦下了。 “请贵客出示请帖。” 永佳公主满脸的愤怒,“睁大你们的狗眼,我可是公主,赴宴何需一张破帖子?” “本公主来你们这儿,都是给你们长脸了!” 小厮:“……” 小厮们面面相觑,谢氏设宴,还需公主来长脸? 大可不必。 不等小厮反应过来,永佳公主冷哼一声,带着婢女有恃无恐地进去。 罢了,小厮自问招惹不起,赶紧又去招呼其他人。 登仙楼内比永佳公主想象的还要热闹。 谢氏设宴,比起她当初公主大婚,简直甩出几条街,叫她一时间气恼得想掀翻桌子。 晦气。 不多时,众人看到一袭墨绿长袍的谢麟谦缓缓走来,清风朗月,温和儒雅,宛若无瑕美玉。 而他身侧还跟着一位大家意想不到的人。 不就是流言蜚语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姜清瑶。 姜清瑶身着绯色束腰长裙,眸子璀璨晶亮,唇角挂着浅笑。 容貌艳丽,说是颠倒众生也不为过。 姜清瑶怎么会在这儿?! 永佳公主立马便沉了脸,忍不住在心头怒骂,该死的姜清瑶,阴魂不散,怎么哪哪都有她? 谢氏设宴与她何干? 说到底她不过是卑贱商户女的女儿,何德何能跟谢氏扯上干系? 永佳公主不由得皱眉,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谢公该不会在宴上寻她晦气? “永佳,你怎么来了?”一道虚弱的嗓音传来。 永佳公主扭头一看,道:“康王哥哥。” 她有些心虚,“我,我来凑凑热闹,康王哥哥呢?” 康王轻笑了一下,“本王也是来凑热闹,今日此处恐怕是上京城最热闹之地了。” 阳光落到他身上,却驱不散他身上的病气。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嘹亮的声音—— “御史大夫谢安邦到!” “户部尚书谢文浩到!” “大理寺卿谢世豪到!” “翰林学士谢弘毅到!” “参知政事谢司齐到!” ……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每一位都很有分量。 就连不关注朝堂之事的永佳公主也可以从这里窥见谢氏一族的恐怖之处。 谢氏一族历代出了多位首辅,为官为相者不知凡几,在朝廷中的地位影响力巨大。 谢氏乃清流,不参与皇权之争,皇子中哪位若获得谢氏的鼎力相助,必登大宝。 康王呼吸滞了滞。 等人来齐,谢麟谦朗声道:“今日,邀请各位前来,是有件事情要宣布。” 他与姜清瑶相互看了一眼。 “相信诸位最近都听到了许多闲言碎语,那都是不实谣言。” “薛云珠是我此生认定的妻,只可惜天意弄人,奸人所害,致使我俩分开。” “昔日宁远伯因利求娶薛氏,彼时薛氏已怀有身孕,俩人达成协议,缔结成婚。” “然宁远伯非良人……如此种种,不必多言,只希望各位知晓,清瑶乃我谢麟谦的亲生女儿!” 霎时间,在场的所有人无比震惊。 吃惊地看着姜清瑶,这位竟然是家主的亲闺女? 那些劝谢麟谦斩断执念回头是岸的谢氏族人不禁脸热。 好家伙,不早点说,叫他们费劲巴拉劝老半天。 谢麟谦声音激动,“今日,便让吾女认祖归宗,改姓谢,入谢氏族谱,做我谢家女儿!” 永佳公主瞪大眼睛,声音有些发颤,“怎么会?!” 姜清瑶竟是谢公的女儿? 像是有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叫她无法呼吸。 眼睛被这一幕刺得生痛。 那母妃所做那一切,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全都白费了! 姜清瑶的目光掠过人群,在看到永佳公主时,顿了顿, 她笑了。 旋即又挪开了视线。 姜清瑶记得是没有宴请永佳公主的,那她就是不请自来。 有人上赶着把脸凑过来,那她就不客气了。 永佳公主愤怒,不甘,难受死了。 那头,姜清瑶先朝老祖牌位叩首,敬香,然后再向谢麟谦奉茶。 “父亲,请喝茶。” 谢麟谦喜上眉梢,“好好好。” 随后,由族老将她的名字写入谢氏族谱。 这位族老刚好在上京城附近,前几日就被一个黑衣人找上门,带着他火速前往上京。 而谢氏老祖牌位和谢氏族谱也由专人八百里加急从汝南送过来。 族谱上,一笔一划——谢清瑶。 “乖女,今日起,你就叫谢清瑶了。” 谢清瑶点头,冲他一笑。 到这一刻,她好像才真正意识到,一切都不同了。 重来一世,她从宁远伯府那滩泥潭爬出,甩掉满身泥泞,又一步步改写自己的命运轨迹,走出了跟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道路。 她从宁远伯府抽身,摆脱了贺怀轩,选择了安国侯,守住薛家,如今还找回了自己的亲人。 谢清瑶心头滚烫,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战栗。 她做到了! 哪怕还没找出前世对付薛家让薛家覆灭的仇人,她亦不惧。 要战便战,无论对方什么招数,她见招拆招。 “安国侯到——”又一声嘹亮的嗓音响起。 嘈杂的大厅归于肃静。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贺峥着暗紫色袍服,腰间悬挂墨玉,气势冷峻沉稳。 眉眼深邃,凌厉。 他这样的容貌气势,叫人畏惧,退避三舍。 进来的第一眼,贺峥先看了谢清瑶,疾走到了她跟前。 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谢清瑶唇角微微扬起,压都压不住。 “岳父。”贺峥朝谢麟谦道。 要说之前谢麟谦说谢清瑶是他的女儿,众人只是震惊错愕,没什么实感。 直到这位主儿喊谢麟谦“岳父”,所有人俱是一惊,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去形容他们的震撼。 才真真切切知晓了,谢清瑶的的确确是谢麟谦之女。 而那手握大权的安国侯,成了谢公的女婿。 这一刻,众人才品味出来什么,连心肝儿都是颤栗的。 谢氏与安国侯府的联合……整个大夏都要抖三抖。 此时,角落里的康王,血色全无。 脊梁窜起了一股寒意。 “留不得。” 这谢清瑶,必须死。 ------------ 第138章 康王不是个好东西 康王虽贵为皇子,母族势大,却第一次如此嫉妒一个人。 安国侯,当真命好。 他总能占得先机,为自己争取到最大利益。 此时康王终于知道为什么安国侯会娶谢清瑶,并非因为她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恐怕安国侯早就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谢清瑶最特别之处便是,她是谢公唯一的女儿。 否则以安国侯不近女色冷酷无情的性子,当初是不可能娶一个落魄伯府的女儿,尽管她如此貌美,也只当做妾。 安国侯娶了谢清瑶,相当于获得了谢氏的助力,而安国侯恰恰是太子阵营。 康王难受地眯起眼,攥住了指尖。 安国侯此举,谋心为上! 他学到了。 康王敛住眼底的情绪,缓缓地走了前去,轻笑道:“恭喜谢公与爱女相认,家人团聚,乃人生一大幸事。” 谢麟谦声音清朗,“多谢康王殿下祝喜,今日宴席人多,诸事繁杂,谢某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谅解。” 康王眉目舒朗,“谢公客气了。” 谢麟谦对这位大皇子并不了解,只知道他体弱多病,深居简出,鲜少露面。 明明背后靠着百年世家魏家,母妃魏妃盛宠不断,大舅舅乃镇国公,还有两位异姓王舅舅,康王却在诸位皇子中是最低调,最没有存在感的。 “康王殿下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有何处不舒服?”谢清瑶忽然出声问。 要不是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恐怕都看不出来眼前这位是匹黑马,还以为他只是个不争不抢的病秧子。 康王愣了下,随即缓缓道:“本王无碍,许是昨夜睡得不太安稳,疲倦了些。” 谢清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这是琉璃玉华丸,有助眠安神,强身健体之效,对殿下该是有用。” 康王定定的看着她,她的双眸澄澈干净,似没有半点心机城府。 纯白得宛如一朵雪牡丹。 就是因为太过单纯,才叫安国侯骗了去? “有劳侯夫人挂心了。” 康王收下瓷瓶。 待康王走后,莫名地谢清瑶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压抑。 她一下便反应过来。 身边那么大一个安国侯杵着,叫人想忽略掉都不成。 “瑶瑶对康王很是关注。”贺峥的声音不急不缓,平淡中透着一丝冷意。 周身如不见底的幽潭,萦绕着令人生畏的气息。 谢清瑶咂舌,压低嗓音:“谁叫我是个大善人,见不得旁人吃苦,只能给他送一点点小礼物了。” “侯爷与我心有灵犀,肯定知晓我的深意。” 谢清瑶悄悄地挪了挪身子,挨着贺峥的胳膊,绯红的衣袖与暗紫色袖子叠起交缠,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勾了勾贺峥的手指。 “嗯。”贺峥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音节,猛地一下反握住她的手。 他低头凑近了她耳边,“往后离康王远点,他非善类。” 说着轻捏了下她的后颈。 “……” 谢清瑶点了下头。 她知道的,康王不是个好东西。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康王闭目养神,“如何了?这药丸有没有什么问题?” 此行的幕僚会些医术,一上马车便细细分辨丸子里的药材,用银针试毒。 “殿下,这确实只是普通的玉华丸,只不过成色更加剔透些,药效更佳。” 幕僚迟疑了一下,“此药确有助眠,健体之效,只是,里面的一味药与殿下一直服用的药恐怕有冲突。” 康王刷地睁开眼睛,“难道谢清瑶发现了本王装病?” “她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康王眸色有些凝重。 幕僚犹豫了一下,“这……不好说。” “殿下服用药丸后,再继续吃平常的药,恐怕会激发寒症。” “那谢清瑶怎么单凭一个照面便知道殿下服用过什么药?只有对药材极为熟悉敏感,又精通医术,嗅觉灵敏之人,才可能发觉。” “谢清瑶只是个内宅妇人,按理说对医术一窍不通。” 康王没有说话。 无论谢清瑶是否误打误撞,还是故意的,都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贩卖私盐一案,让乔家倒台,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乔家人对安国侯恨之入骨,恰好可为本王所用。” “安排下去,刺杀谢清瑶,失败了也无妨,横竖乔家人都是无大用的棋子,弃了就弃了。” 若是成了,便可斩断谢氏与安国侯府的羁绊。 康王苍白的脸上,一汪眸子似深海。 “本王不禁有些期待了,染血的雪牡丹会是什么模样?” …… 登仙楼,包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谢麟谦与贺峥相对而坐。 他坐如青松挺拔,抬起头,“侯爷知晓谢氏向来中立,并不干涉皇权纷争。” “谢家历代却是十足的拥皇党,素来支持正统,侯爷既然一向支持太子,亦是正统,谢家与安国侯府大方向是一致的。” 贺峥面无表情:“我不关心。” “什么?”谢麟谦噎了下,“……” 就连思绪都恍惚了下。 贺峥把玩着茶盏,一脸漠然:“让瑶瑶认祖归宗,只是想让她高兴罢,不为谢氏势力。” “谢家不为我所用,无妨。” “太子最终是否登上宝座,那得看他的本事,总归不是什么最要紧的事。” 谢麟谦眉心跳了下。 言下之意,谢氏会不会卷入皇权之争,会不会助力安国侯,支持太子……他都不甚在意。 他有自己的势力。 甚至太子是否稳坐位置,成为下一任皇帝,他都觉得不是很要紧的。 那他到底要做什么? 外界都以为是陛下选中了三皇子做太子,名正言顺,安国侯又是太子的半个老师,因而他支持太子,理所当然。 今日听了安国侯的话,谢麟谦却琢磨出什么,支持太子不是安国侯的目的,只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 贺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道:“瑶瑶希望安国侯府与谢氏亲近,那便亲近。谢氏要做的只是待她好。” “……” 谢麟谦:“自然,那是我的女儿,她于我,重于性命。” 不知道俩人在包间里说了些什么,谢清瑶趴在外面的桌上,晃了晃空掉的杯盏,里面的酒喝完了。 “倒,倒酒。” 她对身边的丫鬟道。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拿过了她的杯盏。 谢清瑶缓缓转过身,眨着潋滟的水眸,“聊完了?回家?” 她坐在椅子上,伸手环住贺峥的腰身。 嗯??? 一下震惊了所有人。 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亲昵?!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加叫人惊讶。 ------------ 第139章 瑶瑶咬我……会疼 贺峥二话不说,俯身伸手穿过谢清瑶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来。 他根本没看周遭的人,径直离开登仙楼。 四周皆是垂首,并没有敢直视他的。 等贺峥抱着谢清瑶走远了,众人才七嘴八舌交谈起来。 “都说安国侯性情冷酷,可分明待夫人很体贴。” “该不会是做给谢氏族人看的?” “安国侯如此权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倒是不必做戏。” 谢麟谦一时心情复杂。 换做从前,他大概是不愿女儿嫁给安国侯的,城府之深,心思莫测,今日瞧着,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就算太子殿下,也无法做到像安国侯这般底气,对谢氏一族的势力漠然置之,直言根本不需要他们。 既不图女儿背后的家族,又不图她的钱财,那就纯粹喜爱她这个人。 这么一想,世间确实再无人比安国侯更适合清瑶了。 势弱,无法保护她。 安国侯这样的就恰恰好,拥有深重的权势和强硬的手腕,足以保护她。 贺峥将谢清瑶抱上了马车,单手托着她的脑袋,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下巴。 “醉了?” 谢清瑶面上微红,半阖的眸子缓缓睁开,“是啊是啊,有些醉了。” 她笑得可欢,作势身子软软往他怀里钻。 贺峥冷硬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下来,大掌托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都坐在他腿上。 谢清瑶玩起了他腰间的墨玉,嘟哝道:“上京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肯定是黎妃做的。” 贺峥薄唇轻启,“嗯,瑶瑶想如何?给她点教训?” 谢清瑶满脸绯色,高兴的点头,“对!” “我们要……以牙还牙。” 谢清瑶忽然仰头咬了咬他的脸庞。 “……”贺峥的身体明显一僵,喉结滚动,抬手掰过她的下巴。 “瑶瑶莫要乱咬。” 他的嗓音微沉略哑。 “怎么?”谢清瑶拿袖子给他擦擦脸,“怕顶着牙印上朝,影响你侯爷的威严?” “届时满朝文武百官都会知晓,侯爷家中有悍妻……” 贺峥盯着她有些调皮的面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按在某处。 “瑶瑶咬我……会疼。” 谢清瑶愣愣看着他,待感觉到掌心下的异样。 腾地收回手,“你!” 心头发颤,酒也醒了些。 只是脸上更红了,像是被烫熟了的虾。 贺峥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暗色。 谢清瑶扭身要从他怀里挣出,靠向另一边车壁。 贺峥倾身将她一把扯回怀中,扣住了她后脑勺,贴上了她的唇瓣。 “唔唔。”谢清瑶动弹不得,水眸瞪大。 他吻得凶狠,吻得蛮横,似要把她拆骨入腹。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亲了好一会,贺峥用指腹蹭了蹭她嘴角,“现在瑶瑶知晓了,乱咬的后果。” 谢清瑶一听,红着眼瞪他,她现在还没缓过来。 须臾,她偏过头,不去看他。 此时贺峥掏出一个褐色小盒子,“啪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红玉耳坠,只有一只。 谢清瑶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探过脑袋,“耳坠哪里来的?” 贺峥淡淡道:“你父亲给的,对付黎千鸾有用。” “啪嗒”,他合上盒子。 …… 黎妃又病倒了,这次还呕了血,卧病在床,神容憔悴。 突然得知姜清瑶竟然是谢麟谦的亲生女儿,能不气吗?! 不,现在她叫谢清瑶了,成了谢家女儿,好不风光。 她费心思散播的流言蜚语,不仅没有中伤谢清瑶,还让上京城的人都关注此事,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谢清瑶是谢氏家主之女。 妥妥的天之骄女,名门千金。 “该死!” “与本宫作对。” 黎妃恨得捶床,捶得砰砰作响。 嬷嬷匆匆过来,“娘娘,戚妃娘娘过来探望你。” 黎妃皱了下眉,心下觉得好笑,收敛情绪道:“让她进来吧。” 戚妃,原先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毫不起眼。 恰逢乔妃意外身亡,四大妃空了一个缺,而这家世一般的戚贵人有孕了,借着腹中的孩子,一跃跻身四大妃之一,成为了如今的戚妃。 真是走大运了! 戚妃娉婷袅娜过来,“黎妃姐姐,听闻你病了,这是我亲手炖的补汤,姐姐你尝尝,说不定身子会舒服些。” 她一双秋瞳,水汪汪的,容色艳丽,像是年轻时候的黎妃。 黎妃心口一窒。 戚妃跟她有几分相似,却比她年轻太多了! 她的皮肤是那般雪白无瑕,那般紧致,任自己如何苦心保养,依旧抵不过岁月催人老。 黎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唇角大大扬起,“妹妹客气了,先搁下吧,我待会就尝尝。” 戚妃抿了抿唇道:“我在这宫中时日尚短,未曾认识什么知己好友,可对黎妃姐姐是一见如故,特别有亲切感,日后婉滢可以常来叨扰吗?” 黎妃拍了拍她的手背,“自然可以,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 两人聊了一会儿,戚妃才施施然起身离去。 嬷嬷对黎妃道:“戚妃此举是想向娘娘寻求庇护?” 黎妃的脸刷地沉下来,“是啊,她虽说成了四妃之一,可到底是根基尚浅,在这后宫中毫无帮手,若是不跟宫里老人搞好关系,找个可以依附的,恐怕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没了。” 四妃中,魏妃有康王,殷妃有勤王,死去的乔妃有安王,唯独她,膝下只有一个公主。 要说找靠山,戚婉滢只能来找她了。 黎妃只是笑笑:“还是天真,就算本宫不出手,自然会有旁人出手,光皇后就不可能让她生下皇嗣。” …… 登仙楼的无名宴,变成了认亲宴。 如今上京城无人不知,谢清瑶的真实身份。 贺峥给谢清瑶安排了两个贴身护卫,“霜月,墨竹,以后她们负责保护你,听令于你。” 谢清瑶看到单膝跪在地上的两名女护卫,道:“起身吧。” “是!”两人异口同声。 溪枫唇角一抽。 暗卫营里几乎全是公的,难得的两个女暗卫都拨给了夫人。 这只是明面上的,还有背地里的那些一等一的高手,若有人对夫人不利,那就来送人头吧。 看贺峥要出门,谢清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说好的给黎妃的小教训呢?” 贺峥脚步一顿,指尖碰了碰谢清瑶的发丝。 “今夜。” ------------ 第140章 乖徒儿都开到口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来人,快来人,走水了!” “救火,快救火!” “黎妃娘娘在里面!” 宫人面容失色,扯着嗓子喊。 明德殿外面一片混乱,宫人提着水桶跑来灭火。 火势很大,蔓延得很快,浓烟滚滚。 消息传到皇后那里,作为后宫之主,她不能坐视不管。 皇后揉着额头,低语,“这一天天的,净不安分。” 随后穿戴好,匆匆赶去明德殿。 而此时,黎妃也被人救了出来,看到那一片火海,才彻底清醒。 黎妃面色大骇,心中生出后怕。 要是晚那么一会儿,恐怕她就要葬身火海了。 她眼睛被熏得厉害,头亦疼得几乎要炸开,双腿软绵绵的,有点使不上劲。 身旁两位嬷嬷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黎妃整个人一副病态,嗓音沙哑,“去,去查咳咳咳,是不是有人蓄意纵火?”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掌攫住。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若是有人要放火烧死她,暗处便潜伏着一头索命的恶鬼,叫她日日不得安心。 过了一会儿,火势终于灭掉,只是半个明德殿都被烧毁了。 “刘嬷嬷她,她没跑出来。” 闻言,黎妃心口一沉,沉沉“嗯”了一声。 要不是刘嬷嬷将她摇醒,又背着她跑出寝室,恐怕她都要被困在里面了。 可惜浓烟太呛,刘嬷嬷很快就倒在地上不大行了,只能催促她快跑。 黎妃垂眸,似有些伤感。 “刘嬷嬷年纪大了,原本该放出宫去养老,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其余三位嬷嬷纷纷抹了抹眼角。 却没瞧见黎妃眼底的情绪,并非伤心,而是冷酷。 刘嬷嬷是跟在黎妃身边的老人,替她办了不少事,也动了出宫的心思。 可黎妃从来没打算让她走,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要走,只能是个死人。 如今刘嬷嬷为了救她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全了她的一片忠心。 黎妃会放她的家人一条生路。 她有些可惜道:“厚葬了吧。” 不多时,皇后来到,面上挂着关切,语调温柔:“黎妃没事吧?怎么会走水了?” 黎妃在内心冷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劳皇后挂心,我无碍,就是被烟雾熏了会儿,眼睛和嗓子有些不大舒服,缓一缓就好。” 皇后这才点了点头,看起来松了口气。 她们这些宫里的老人,面上都是过得去的,一派和谐。 至于底下如何斗法,那就各凭本领。 皇后看着眼前景象,“此事定要查个清楚,若只是意外,那便是底下的人失职,要好好敲打一番,让她们莫要偷懒。” “怕就怕有人故意为之。” 不一会儿,有宫人双手捧着一个褐色木盒过来,木盒被烧焦了一角,然而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黎妃娘娘,奴婢发现了这个。”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黎妃猛地瞪大眼睛。 红玉耳坠!竟然是那只红玉耳坠。 当初,二皇子生病夭折前,伺候的宫人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只红玉耳坠,跟眼前这只一模一样。 不,不,不可能! 这不是当年的那只,那只被她锁在小抽屉里。 每年恒儿的忌日她都会拿出来瞧瞧,莫要忘了当年的仇恨。 前去排查的宫人来禀报,怀疑是值班的宫人没有关好窗户,让风打翻了烛台,恰好烧了旁边的帘子,这才引起大火。 值班的宫人亦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排除有人潜入纵火。 屋内多可燃物,因而火势蔓延得快。 看起来倒是宫里的人失职,才引起的无妄之灾。 黎妃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实在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她吐了口气,问:“皇后看这耳坠是否有些眼熟?” 皇后微微一怔,“红玉耳坠?本宫最不喜爱什么红玉了,况且这只款式有些年头了,不像时兴的样式。” 黎妃:“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了。” 皇后回忆了下:“好像很多年前是有人送给本宫一对红玉耳坠,本宫戴了一回就搁置了,工艺也不似这只繁复,本宫喜欢简朴些的。” 不是皇后的?那到底是谁的? 为什么这只会出现在她宫里? 因为明德殿烧毁得厉害,皇后让黎妃暂时搬去广仁宫。 黎妃又病倒了,高热不退。 恍惚之间,她倏地睁开眼皮,“本宫想起来了,是她!” 是魏妃! …… 谢清瑶坐在亭子里,石桌上放着点心和清茶,还有一堆手稿。 她伸手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茶,边听溪枫说宫里的情况。 霜月,墨竹分别站在她的两侧,犹如两尊门神。 虽然是她的护卫,明面上却跟普通丫鬟一样,旁人根本不知晓她们会武功。 之桃苦着脸,又多了两个人跟她抢活了。 谢清瑶漫不经心地以茶盖轻刮着杯沿,“广仁宫离陛下的紫极殿和寝宫延福殿都偏远,黎妃定然心绪堵得慌。” 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谨德帝越来越远,就好似一点点的失宠。 “突然冒出来的戚妃,身怀龙嗣,与黎妃年轻时候颇有几分相似,让她更有危机感了。” 溪枫:“是,黎妃夜不能寐,一病不起。” 虽然没有要了黎妃的命,也无妨,钝刀子割肉,更折磨人。 谢清瑶喝完茶,又勤勤恳恳去找萧无惑请教了。 “你父亲更擅长毒术,我那时候就在想,假以时日,他必成为用毒高手。” “你母亲医毒双绝,在这两方面都有天分,就是学医的时间太短了,没能获得我的全部真传。” “你这丫头承袭了他们俩的优点,心思机灵,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 萧无惑心情大好,一副捡到宝的模样。 谢清瑶仰起头,眨了眨眼,笑道:“那师父有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徒儿?徒儿接下来要出一趟远门,师父送点东西给徒儿傍身呗。” 乖徒儿都开到口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有是有的,我找找!”萧无惑撩起袖子,开始翻箱倒柜。 “蚀骨散,迷魂药,断肠草,鬼影香,续命膏,生肌贴,百毒清……” “拿去!都拿去!” 萧无惑极大方道。 唯一的关门弟子可不能叫人霍霍了。 谢清瑶喜滋滋抱回一箱东西:“多谢师父!” 霜月墨竹见状,感觉没她们什么事了,敌人还没近身,就被主子毒死了。 ------------ 第141章 等等!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等贺峥回来,谢清瑶还给他看了那些厉害的东西。 贺峥显得兴致缺缺,只注意谢清瑶眉眼灵动,肌肤晶莹。 他微扬了扬眉尾。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谢清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贺峥应声:“嗯。” 他敛了敛目光,接着道:“你要随岳父去汝南?” 谢清瑶点头,“嗯,要给我母亲迁坟,葬入谢氏墓园,我该去瞧着的。 “而且我还从来没去过汝南,父亲希望我见一见祖父祖母他们。” 谢氏老爷老夫人得知谢麟谦竟然有亲生女儿,他们还有个亲孙女,两位老人嚷嚷着要过来上京。 只是老人年纪大了,不适合长途颠簸。 还有谢氏的叔伯婶婶堂兄弟姐妹,全都对她很好奇。 思来想去,谢清瑶决定跟随父亲回汝南。 贺峥没有反对,实际上他对谢清瑶要做的事情从不拒绝。 贺峥坐在她身侧,敛着幽沉的眸色,忽然开口:“这一路会有危险。” “你是谢氏与安国侯府之间的羁绊,背后无数人不乐见两家的联合,他们会想尽办法斩断这份羁绊。” 贺峥周身气压猛然降低,语气有些森冷。 谢清瑶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她伸出莹白如葱的手,覆在贺峥的手背,盯着他道:“我知道的,所以我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她眉眼带笑,似永远不会覆上阴霾,明艳更胜春光。 她总是这般乐观,坚毅。 贺峥没说话。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过分。 须臾,他目光微动,“让你受委屈了。” “若不是嫁给我,你不会受到这些忌惮,置于险境。” 谢清瑶拧眉:“侯爷说的不对。” “嫁给侯爷怎么会是委屈呢?” 她的表情很是认真。 “当初要不是选择了侯爷,我根本没有活路,早就成为一缕幽魂了。” “姜老夫人对我极其不喜,许氏亦想要百般磋磨我,我对宁远伯府唯一的价值就是与侯府的婚约。” “若我不选世子,他们也不可能让我退婚的,我只能另择他人,侯府其他人无一人可以护住我,侯爷就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那时候安国侯在众人眼里大抵是个牌位了,那也比其他小辈强! 谢清瑶宁愿守着牌位过一辈子,也不愿再过一世被人处处压着的日子。 她赌对了。 她从来没后悔当初的选择。 “嫁给侯爷,我从未有一刻后悔。” 谢清瑶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很笃定。 贺峥有一瞬怔忡。 呼吸骤然一重,大抵是料不到她这般真情剖白。 声音又软又甜,比世间任何仙乐都要动人几分。 毫无预兆地,贺峥带有点薄茧的指腹抚上她的脸颊。 “瑶瑶说话向来中听。” “那是,我说话可好听了。”谢清瑶弯着双眸,歪了歪头枕在他掌中。 “而且侯爷还跳下冰湖救过我,跟救命恩人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委屈。” 贺峥眉梢微挑,托着她脑袋的掌心,渐渐变得炙热。 “瑶瑶亦救了我。” “……嗯?” “我什么时候救过侯爷?我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 谢清瑶双眸晶亮,立马拉住他的手,兴奋道:“快说快说。” 贺峥便道:“先前假死那会儿我替陛下办事,原本要去琳泰县,后来没去了,之后便得知黄水决堤淹没了整个县,溺水而死者不计其数。” 洪灾泛滥,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贺峥面色平静如水。 谢清瑶却疑惑:“这与我何干?” 贺峥低声道:“是因为瑶瑶……那时候你处境困顿,为了赶回来护你,不叫旁人欺负了去,我改变了行程。” “……” 谢清瑶惊讶地睁圆了杏眸。 胸腔里的心跳因他这番话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竟是为了她? 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她在意了吗? 她从来不知。 “扑通!” “扑通!” “扑通!” 谢清瑶面色嫣红,呼吸微屏,整个人要融化掉一样。 “你,你之前怎么不说……” 见她这副惊讶又无措的表情,好似连呼吸都不大顺畅了。 有几分可爱。 贺峥再度启唇,“瑶瑶是我的福星。” 谢清瑶眼睫轻颤,被夸得有点脸红。 心道我在侯爷心里竟然是福星呢! 过了一会儿,她又好奇问道:“公爹当初为什么要指定我与侯府定下婚约?我那时候才六岁。” 谢清瑶还指望从贺峥嘴里听到答案,殊不知贺峥道:“我也不清楚,母亲也不知。” “……” “也就是说,这事只有公爹一人知晓?” 贺峥顿了顿,道:“定下婚约前,父亲曾见过净空大师,兴许有关。” 谢清瑶笑盈盈道:“那有机会找净空大师问问。” 贺峥目光与她相接,“好。” 谢清瑶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罐东西,“新调制的安神茶,待我出发去汝南,侯爷或许就用到了。” 贺峥:“……” “嗯。” 他素来浅眠,先前从未与人同眠,如今习惯了与她宿在一处。 有她在的这些日子,安神茶是用不上的。 若她出了远门…… 正想着,倏地,谢清瑶扑到了他怀里,把头埋在了他的胸膛处抱着他。 “时辰不早了,好了我们睡觉吧。” 她伸手拽了拽被子。 低头看着怀里的脑袋,贺峥喉结微滚,一手掐住她的腰肢。 “嗯?”谢清瑶身子不由微颤了下,茫然瓮声:“怎么掐我?” 她掀开眼皮看向贺峥。 等等!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 贺峥吻上了她。 似燎原之火,一触不可收。 少顷,谢清瑶鬓发散乱,泪眼朦胧。 烛光下,她看到了贺峥的脸庞,此刻少了冷峻,少了克制。 他于喘息间在她耳畔低唤。 “瑶瑶。” 烛火燃了彻夜。 翌日,午时。 谢清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了贺峥一脚,可惜腿太软,没啥力气。 反而把自个儿给踹疼了。 贺峥一把扣住她的脚踝,“别踹了,小心疼。” 然后抱着她面不改色地为她穿衣。 醒来就是午时,谢清瑶穿戴好,跟贺峥一同去大厅用膳,将自己要去汝南的事情告诉了贺老夫人。 闻言,李氏第一个拉下脸,欲言又止,仿佛听见了什么离经叛道之事。 ------------ 第142章 教她做事? 谢清瑶居然掺和进给薛氏迁坟,还要随谢公回一趟汝南。 李氏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就没有哪个女子出嫁后还会这般插手娘家的事情,胆敢离开夫家那么久,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也太过肆意妄为了。 她自己已有四年未曾回过李家,恐怕李家的仆人都不大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 李氏心里酸水直冒,可她不满到底不只是因为嫉妒谢清瑶,还有些责怪谢清瑶这一去,女儿灵慧的婚事怎么办? 原想着谢清瑶认了亲,成为谢氏家主女儿,谢氏清流名门,名声在外。 上京城里,多少自诩清贵的人家但凡设宴都会邀请谢清瑶。 大大小小的宴会,那不得趁机带贺灵慧过去,给她张罗张罗。 更别说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谢氏人家,跟谢清瑶全都是沾亲带故的。 李氏都打听过了,户部尚书,大理寺卿,翰林学士家的公子皆是不错,有谢清瑶这个谢家女出面牵桥搭线,最适合不过。 女儿还愁寻不到满意的?挑花眼了都。 不料谢清瑶这一走,李氏的算盘全都落了空,心里很是不快。 女儿的婚事在她这儿就是头等大事,不比谢清瑶回汝南重要多了? 贺峥在这儿,她做嫂子的也只敢拉下脸,并未多说什么。 别说李氏拉下脸,大老爷贺陆涯也黑了脸,是给她气得,暗暗用胳膊肘顶了李氏一下。 李氏看夫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又怕又委屈。 这男人简直是个窝囊废,如今都要瞧人脸色过活了,连一点点脾气都不能有了? 贺峥面无异样,给谢清瑶夹菜。 谢清瑶扒拉一下筷子,低声道:“今日不想吃这个。” 贺峥又把她不爱吃的全夹到自己碗里。 李氏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简直看傻眼了。 这是反了天了,三弟好歹一家之主,谢清瑶怎么敢蹬鼻子上脸?给她夹菜还挑上了? 见状,贺老夫人心感甚慰,笑了笑,“凡事孝为先,清瑶有孝心是好事,只是这一趟去汝南路途远,免不了颠簸,你得准备好东西。” “尤其是吃的,那边的吃食不一定合你口味。” 谢清瑶笑靥如花:“知道了母亲。” 等出了大厅,贺陆涯拽了一把李氏胳膊,面含愠怒,“吃饭的时候你板着个脸给谁看?” “别看三弟面上没什么,要真等三弟发作,你我整个大房都没好果子吃。” 贺陆涯似是气急了,抓得她生疼。 “哼!”随后他一把甩开李氏,步履匆匆离开。 李氏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没错过夫君满脸的愤怒与嫌弃。 这就是她选的好夫君?! 李氏心里憋屈啊。 “你当我是为了我自己?我还不是为了女儿着想,谁能想到三弟妹一点也不替小姑娘们想。” 李氏这个人是极好面子的,被夫君这么落了面子,好不甘心啊。 谢清瑶站在拱桥上,手里拿着饲料喂池塘里的锦鲤,裙摆被风吹得轻微晃动。 对于李氏突然过来,谢清瑶并不意外。 她这位大嫂向来如此,喜爱说教。 “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敢拦着我?”李氏瞪着霜月墨竹。 “你们真的是疯了不成?我是大夫人。” 她见谢清瑶身边多了两张新面孔,只当是多了新丫鬟,没想到这俩丫鬟没点眼力见,还敢拦着她过去跟谢清瑶说话。 这么不知分寸的丫鬟,换她早就发卖了! 谢清瑶道:“霜月,墨竹,让她过来吧。” 李氏蹙眉,这么一来,好似她身份都低了。 心里有气,她说话就不大好听,“三弟妹,嫂子是过来人,比你年长许多,懂得也比你多。” “大嫂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就不应该去汝南,你该留下来。” 谢清瑶笑了一声,“留下来做什么?” 李氏语重心长地道:“当然是留下来做三弟的贤内助啊,男人嘛,身边离不开人伺候的……” 谢清瑶微笑着说:“可是我留下来,也不是我伺候侯爷,反倒是侯爷照顾我颇多。” 这话可把李氏噎坏了。 她想反驳,可是好像又觉得没啥好反驳的。 确实三弟太过纵容她! 这女人就不能惯着,越惯着她就越作。 李氏话音一转,“你这样做,不合规矩,其他贵妇指不定在背后嚼舌根。” “大嫂不也嚼舌根?还当着我的面嚼呢。”谢清瑶直白道。 李氏:“……” “这,嫂子是在教你……” 教她做事? 谢清瑶冷冷一掀眼皮,“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说教了,大嫂无非是觉得我一走,灵慧的婚事要被耽误了。” “若有帖子来,甭管邀请的谁,届时大嫂带着灵慧思妤前去赴宴就好了。” 她说话的分量怎么比得上谢清瑶? 况且,李氏也拉不下脸啊。 谢清瑶叹了口气道:“大嫂觉得雍兰别院如何?” 李氏一听,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雍兰别院?三弟妹这是?” 谢清瑶道:“大嫂如此瞧不惯我,大房可以去别院小住一段小时间,等什么时候大嫂气顺了就回来。” “不行!绝对不行!” 李氏完全没想到谢清瑶会说出这番话。 让大房搬离安国侯府,暂住雍兰别院?那不是分家吗? 不是分家,也胜似分家! 夫君知道了会掐死她的。 李氏浑身发抖:“不是,三弟妹,你听大嫂说,大嫂方才说的都是胡话……” 她以为谢清瑶是个泥人,没成想是个有脾气的,还相当有脾气! 墨竹拦住了李氏。 谢清瑶缓缓走远,任由李氏在后头大吼大叫。 贺陆涯知道后,冲了回房间,双目喷火,巴掌“啪啪啪”狠狠抽在李氏脸上。 “叫你多嘴!” “三弟都没意见,你个庶出大房夫人还有意见了?” “教三弟妹做人?我都不敢,你倒比我胆大,我看你是年纪越大越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啥事都拎不清了!” 李氏脸很疼,眼睛都睁不开。 她去找贺老夫人哭,贺老夫人打了太极,将问题又抛回去,“这事得看祁昀态度,不过祁昀之前都说了,侯府里清瑶的话就是他的话,不从者一律从重发落。” 这事,这事就这么定了。 大房就暂时搬去雍兰别院小住。 陶氏庆幸自己没多嘴,有什么想法都捂在心里,不叫旁人看出来。 只是她发现夫君最近像是回春似的,脸上总是挂着荡漾的表情。 这一日,陶氏发现自己的一支金玉簪子不见了,找遍整个屋子都找不着。 “莫不是被偷了?” 陶氏敲打一番底下的人,没有找出小贼。 她蓦地联想到贺殊亮近来的异样,试探地问:“夫君,你有看到过我那支山茶花样式的金玉簪子吗?就是我上个月新买的。” 贺殊亮眼神顿时躲闪起来,“那支簪子啊,我瞧着没什么用,你好似也不爱戴,就拿去典当了换钱。” “典当了?”陶氏诧异。 “我们又不缺钱,怎么会拿去典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拿去送人了?送给外头哪个狐狸精?” 被她这么质问,贺殊亮觉得挺没面子的,面色直接冷了下来。 “胡说什么?别成天疑神疑鬼的。” “我都说了拿去典当了,你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翻脸就翻脸。 陶氏的唇张了张,震惊化为愤怒。 二房闹了起来,风声一下子传到谢清瑶耳边。 大房刚搬走,二房就闹,大宅里的事是真多。 谢清瑶表情淡淡,“二房确实不差这点钱,二哥的理由站不住脚,至于那簪子,该是拿去送给秦玉蓉了。” 秦玉蓉去了庄子上,起码是个山大王。 比起在侯府,没那么多人盯着她,她要跟二老爷做点什么倒是比府里容易。 丫鬟们心道秦玉蓉还真下得去嘴。 ⽩凝:“那要不要告诉二夫人?” 谢清瑶:“嗯,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二嫂发现就行了,切莫闹大了,影响了侯府的名声。” 不闹大,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秦玉蓉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陶氏不声不响,却是个有手段的。 ------------ 第143章 不好了夫人中箭了!箭上有毒! 黄道吉日,宜动土。 谢麟谦选择这一日迁坟,和谢清瑶启程回汝南。 临别前,二舅舅薛自宁命人抬了一箱吃食上马车,“这都是你两位舅母亲手做的,七七带过去路上吃。” 大舅舅薛城业神情严肃:“这一路怕是不太平,我让镖局的人护送你们一道去汝南?” 薛家虽没有权势,却有钱,想要高价雇佣镖师保护谢清瑶。 他心里实在是焦虑不安。 薛家人不参与朝堂,不代表全然不懂局势,风头过盛不是什么好事,太惹眼,还招人暗算。 “要不七七你还是留下……” 干脆就不想谢清瑶去冒险。 谢清瑶看着舅舅们发愁的表情,又暖心又好笑。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以后我还要不要出门了?” “他们想让我日日提防,寝食难安,我偏不如他们的愿。” “干脆引蛇出洞,把暗地里的那些老鼠清算了,有一个算一个。”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薛家人就怕万一。 姨母薛慧心受到了一丝安慰:“七七胆子大,不像姨母,现在就开始腿软了。” 她拍了拍心口,还有点心慌。 谢清瑶出声抚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从师父那里掏了不少好东西,而且我和父亲都安排好了。” “还有侯爷那一手呢,他自然有他的布局。” 薛家人这才放宽心些,目送谢清瑶和谢麟谦上了马车。 谢清瑶和丫鬟们一辆马车,谢麟谦和谢余川一辆,还有一辆装着他们的行李。 直到薛家人的身影再也瞧不见,谢清瑶放下马车帘子,收回了目光。 霜月和墨竹靠着车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留心外面的动静。 马车两侧还有二十个侍卫并列骑马跟随。 表面看他们这次出行带的人并不多。 须臾,谢清瑶轻轻抚掌道:“漫漫长日,我们来打牌吧。” 之桃眼睛一亮,转身去拿牌来。 ⽩凝和初露麻利地沏好茶,摆好点心。 不一会儿功夫,一行人玩得不亦乐乎。 霜月和墨竹这些天算是看清了新主子的脾性,她是个不会闷着自己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欢快的气息。 而另一辆马车里。 谢麟谦手里抓着一封泛黄的信,眼眶微红,没有说话。 只是过了一会儿就从头到尾看一遍,反反复复,信都捏皱了。 当年这封信若是到他手上,哪怕他因为摄魂术失去记忆,他也会去找她的,接回他们的女儿。 “……”谢余川屏住呼吸,恨不得化为空气。 要仔细看,那信的一角还氤氲着一点湿意。 他没想到,素来严肃的四叔竟是如此动情感性之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 谢余川到底是不懂如何安慰谢麟谦,扭头去了谢清瑶那辆马车,跟车夫坐在一块。 聊聊山水,吟诗作对。 他听了一会儿车厢里的声音,不太对劲。 什么“赢了”,“我又输了”,“玩不过主子”。 等他好奇地去看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发现谢清瑶在跟丫鬟们打牌。 谢清瑶抬眸:“你要一起玩吗?” 谢余川温润的脸庞牵起一抹笑意,道:“不了,你们玩。” 他其实不会打牌…… 回头定要让人教教他,让谢家那些兄弟姐妹都学学。 马车就这样走了一日,风平浪静,直到第二天夜里。 两边树木茂密,风声簌簌。 “咻——” “咻——” “咻——” 数道暗箭以雷霆之势袭来。 “有埋伏!”侍卫中有人高声喊道,“保护好马车上的人!” 原本小憩的谢清瑶睁开眸子,从之桃她们脸上看到了惶恐。 霜月,墨竹神情一凛,从车厢抽屉抽出剑,下了马车。 “不许任何敌人靠近马车,首先保护夫人的安危。” 外面厮杀声不绝于耳。 “别怕。”谢清瑶拍了拍之桃的肩膀。 之桃咽了咽口水,小脸发白,嘴上仍道:“奴婢不怕,有夫人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凝和初露握着匕首,掀开一点车帘子看外面的情况,若是情况不对,她们也好应对。 杀手的身手不错,奈何冒头了才知道,原来不止外面的二十个侍卫,谢清瑶他们还有十多个暗卫! 一个黑衣人发狠突破重围,冲向谢清瑶的马车。 “噗嗤。”一声。 墨竹的剑从后面刺穿他的身体。 杀手不甘心地摔倒地上,“差,一点点……” 死不瞑目。 霜月冷着脸补刀,差点把人捅成筛子,“差一点?侮辱谁呢?” 不一会儿,满地的尸首,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 悉数补刀完,墨竹回到马车上,禀报:“夫人,全都死透了。” “嗯。”谢清瑶神情冷静,“这只是第一波,接下来还会有更厉害的等着我们。” 她递了张帕子给墨竹,“你们辛苦了。” 墨竹一时怔忪,旋即才接过了手帕,上面有淡淡的清香,跟谢清瑶身上的味道一样。 夫人,还真是温柔的过分。 谢麟谦前来问,“清瑶有没有被吓到?” 谢清瑶摇了摇头,乌黑的眼睛里哪里有半分惧怕? “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儿我有经验,胆子都练大了。” 谢麟谦:“嗯?先前还有人对付你?” 谢清瑶直言不讳,“是啊,就是那个已经薨了的乔妃,我跟安王有些恩怨,她就派人暗杀我,幸好有侯爷相救。” 谢麟谦面色沉了沉,“竟有此事,若乔妃还活着……”他没有接着说。 胆敢对他的宝贝女儿下手,他定要叫她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听谢清瑶这么一说,对贺峥这个女婿是越来越满意。 这一波刺杀没有影响谢清瑶的心情,照常吃喝玩乐。 只是他们稍微变动了策略,将原本二十个侍卫中的十人,拨去做了暗卫,其余所有人都折腾成一副饱受创伤的模样。 马车越行越快,似乎要赶着抵达汝南,免得再遭遇什么危险。 如此行路两日。 夜幕时分。 丛林间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声响。 忽而银光一闪,霎时间,数十名杀手如鬼魅执刀而来。 寡不敌众,侍卫们逐渐有些吃力,只能护着谢清瑶他们撤退,找地方藏起来。 谢清瑶丢下了马车。 “夫人你快逃!”霜月给她杀出了一条路。 墨竹拽着谢清瑶跑。 “别让她逃了!一个不留!”杀手大吼。 顷刻间,又冒出了一波杀手,这回是动了真格,是要彻底将谢清瑶杀死。 “今日不成功便成仁,若让谢清瑶靠近汝南,那便是谢氏的地盘,再难寻机会下手了!” “夫人,夫人快跑。”丫鬟们带着哭腔道。 谢清瑶重重喘气,上回疯狂逃命还是在被北漠细作追赶的时候。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黑压压的杀手,有够壮观的,背后的人是真狠。 “我跑不动了。”谢清瑶蓦地道。 然后墨竹看到她直挺挺倒下。 “……” 她深吸一口气,立马大喊:“夫人!你怎么了?” “不好了夫人中箭了!箭上有毒!” 此话一出,敌方阵营狂喜。 得手了。 这时,飞驰的马蹄声响起,在山林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震惊疑惑,怎么会有马蹄声呢? ------------ 第144章 这份偏爱,独独对清瑶罢 夫人中箭了?箭上还有毒?! 听到墨竹的喊声后,溪枫第一时间面色变了,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他们一路跟随,拉开了距离,察觉到前方的异动,才逐渐靠近。 没想到,墨竹的呐喊彻底划破了夜的宁静。 等溪枫反应过来,身侧的黑马早已经飞奔前去,带起烈风,马儿一阵嘶鸣。 “怎,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杀手们目眦欲裂,心沉了沉。 黑马所到之处,开出一条血路。 那些杀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首分离。 站得远一些的杀手看到马背上的玄墨色身影,远远瞧着,就感受到令人生畏的气息。 浓浓的恐惧不受控制地从心头升起。 “是,是他!”有人从打颤的齿缝间挤出一点声音。 嗯? 躺在地上的谢清瑶也注意到那阵阵急促马蹄声。 似有什么疯一样奔过来。 “墨竹,拉我一把。”她赶紧道。 墨竹飞快伸出手把她拽起来,然后自觉地退到一边去,拉开了距离。 谢清瑶:? 不远处突地响起一声嘶鸣。 谢清瑶转过头,没等她看清。 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来到她跟前,胳膊被牢牢抓住,力气大得让她有点生疼。 “嘶。”谢清瑶小声抽气。 总算看清楚来人,她呼吸一滞,诧异道:“侯爷,你怎么来了?” 贺峥眼底幽沉,满脸的寒意,沉得可怕。 一言不发,垂眸认真地看着谢清瑶,一寸寸扫过,那眼神几乎要将人洞穿。 “疼。”谢清瑶蹙眉,吐出了一个字。 她的头发一整个凌乱了,发簪歪斜,几乎要掉下来,整个人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衣服上还沾着一些血迹。 目光触及到那些血迹,贺峥下颚线绷紧,脸庞更显冷酷无比。 他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去撩开她的袖子。 谢清瑶眼皮一跳,“啪”地一下按住他的手。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都是别人的。” 她总觉得贺峥此时像是随时暴走的野兽,莫名让人感到危险。 听到她的话,贺峥拢起的眉心稍微舒展,面色稍霁。 一时间那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似乎重新蛰伏,归于平静。 他也意识到方才墨竹的话不过是诈敌人的,用来诓他们掉以轻心。 谢清瑶道:“我原打算骗一骗他们,捉弄他们一番,等他们以为我真的中箭时,我再跳起来说,傻了吧,我没事!” “这也是我跟父亲约定好的行动信号。” 确实,在听到谢清瑶中箭的消息,饶是谢麟谦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心揪了一下。 只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谢清瑶身上,当然清楚她根本没事。 那厢,谢余川听到约定好的信号,立马朝空中发出信号弹,眨眼的功夫,山林间隐藏的暗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此时此刻,敌人又一次被震惊了。 “我,我们中计了!” “他们故意佯装寡不敌众,让我们轻敌,诱我们倾巢而出,斩尽杀绝。” 在他们以为谢清瑶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要被拔除时,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毫发无损。 更糟糕的是,安国侯竟然来了! 情势逆转,他们落了下风。 杀手们心慌不已,“跑!跑!” “撤退!” 什么不成功便成仁,这,这情况他们就算全部交代在这儿也不可能成功。 谢清瑶和谢麟谦早有准备,安排了与他们旗鼓相当的暗卫。 而安国侯的出现,就是最大的变数,成为彻底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麟谦扬声:“留下数个活口,其余就地格杀一概不留!” 贺峥紧紧拥住了谢清瑶,捏了下她的后颈,道:“在这等着。” 谢清瑶点了下头:“好。” 身上的桎梏骤然一松,只见贺峥疾步过去,翻身上马,又吩咐墨竹:“看好她。” 墨竹心头一凛,应声:“是!” 贺峥骑着黑马冲向了厮杀的人群,夜风掀起衣摆,他手里的刀瞬息染红。 杀手一个个倒下,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谢余川见到这一幕,禁不住抽了抽唇角。 呆住了。 强,强得有点可怕。 而此时敌人的阵型早就散了,心也散了,只顾着逃命。 贺峥双腿一夹马腹,直追对面的领头,抬手间箭已上了弦。 “铮——!” 箭矢破空击穿领头的肩膀。 “啊!”领头重重摔在地上,面目狰狞。 等他挣扎着爬起来,黑马已经疾驰而来,差点就要踩在他身上。 “别!别!别!” 贺峥拉紧缰绳,坐在马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扬手冷声道:“拿下。” 溪枫生擒了领头,咔嚓一下卸掉了领头的下巴,让他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其他人也被擒住了,纷纷下巴脱臼。 等场面控制得差不多,谢清瑶和谢麟谦他们才缓缓过来。 贺峥拿过溪枫手里的披风,在谢清瑶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披到了她身上。 谢清瑶眸光微动了一下。 她看贺峥的脸色比方才好多了,只是身上袍子沾满了血,煞气浓重几分。 在贺峥给她的披风打结时,谢清瑶抬手擦了擦他脸侧的血迹。 “这里有点脏了。”她道。 贺峥收手时碰了碰她的下巴。 谢余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在安国侯身上感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他在面对敌人时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杀神,冷酷至极,对着清瑶时又有种见了鬼的温柔。 仿佛就像两个人。 他那双手握过刀浸染过鲜血,转头又慢条斯理地给她系披风。 这份偏爱,独独对清瑶罢。 贺峥和溪枫去审问了杀手,自然也是避开谢清瑶他们。 没一会儿,等他们回来。 谢清瑶开口道:“怎么了?他们都招了吗?” “嗯。”贺峥声音低沉,“三方势力,主要是乔家人雇佣的杀手,另外混入了两波细作,想要混水摸鱼。” 溪枫接着道:“两波细作里,有一波的幕后操手是黑市卢老板,人称卢七爷,这人一边经营着上京城最大的赌场,一边做着黑市见不得光的买卖。” 谢清瑶摸了摸下巴,悠悠道:“一个商人,为何要取我性命?他背后该有人吧?要不然凭他无权无势,不可能经营最大的赌场。” “赌场,黑市,普通的商贾可碰不得,把握不住。” “那卢七爷背后肯定有个大靠山,那得是个大官,或者是皇室之人。” 溪枫呲着大牙笑道:“夫人聪明!” ------------ 第145章 只是因为,太喜欢她罢 谢余川揉了揉眉心,温声催促:“别卖关子了。” 溪枫也不恼,道:“那卢七爷背后的靠山正是长宁侯。” 他这么一说,谢清瑶立马懂了,其他人不清楚长宁侯是为谁效力,她却是知晓的。 长宁侯早早站队勤王了,成为勤王的爪牙。 谢麟谦对朝堂之事并没有那么深入,至少是不知道这一茬的。 “长宁侯不是一直中立?难不成中立只是他的表面功夫,实际上他早已经有了要支持的人选?” “安王……不可能,不堪大用。” “康王,目前来看也不可能,康王本身就有魏家这么一个强劲助力,长宁侯就算去了也只是镶边角色,更别说长宁侯府素来与镇国公府有些龌龊。” “若他支持太子,匡扶正统,大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绝不会遮掩至此。”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长宁侯是勤王的人。” 谢麟谦剖析了情况,得出来答案。 谢清瑶笑了笑,她爹的脑子好使,都不用她给他解释了。 谢麟谦道:“这一个个的老狐狸,装什么中立。” 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谢氏就是真正的中立,不卷入纷争。 本来就已经名声显赫,影响深远,要是再不知道收敛,避一避风头,迟早引起陛下不满。 谢氏若入局,将会直接影响储君之争。 没有哪个皇帝会容忍一个世家操控皇权,威胁到他的地位,魏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谢麟谦早从一些事件当中瞧出来,谨德帝有意在削弱魏家的势力,就是不清楚最终是否要将魏家这棵稳固百年,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 大抵这因果在当年盛德长公主死时就种下了。 谢清瑶出声问:“那还有一方势力呢?” 溪枫顿了顿,“是安王。” “那里面有八个是安王府管家乔大安排的死士,豢养死士是大罪,如果事情败露了,安王也会将全部罪责推给乔大,他自己撇个一干二净。” 哼。 谢清瑶轻哼,“又是安王,真是阴魂不散,看来秋狩上的教训还不够。” 三方势力全部都弄明白了,难怪今晚冒出这么多杀手。 谢清瑶:“既然全都审问清楚,那这些活口要怎么处置?” 贺峥动了动唇:“放回去。” 谢清瑶呆了下:“嗯?” 贺峥神色平静,“他们还有用,狗咬狗,障眼法。” 谢清瑶缓缓点了点头,心道懂了。 她脆声笑了:“那得让他们乖乖听话。” “我这儿有好东西。” 她清脆的嗓音似乎扫去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连气氛都有了些欢快。 溪枫都忍不住扯了扯唇角笑了。 谢清瑶去翻箱子,掏出一个小笼子,走到那些杀手面前。 人还没靠近,就被贺峥拦腰拦下,他半搂住了她娇软的细腰。 谢清瑶仰头:“这里面的蛊让他们吞下,只要他们一有自尽的念头,寄生在身体里的蛊就会有感应,做出反应,让他们钻心刺骨,浑身脱力,求死而不能。” “要是一个月后没有服下解药,蛊就会吃掉他们的内脏……” 这是绝了某些人自尽的念头。 至于那些本就没那个勇气的,就更好操控了,办完事乖乖回来复命。 贺峥拿过笼子,让溪枫去喂那些人吃下。 溪枫警告:“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就照我们说的去办,事成后才有一条活路。” 魔鬼。 他们到底撞到了什么魔鬼手上! 待交代好这些人,贺峥就把他们都放了。 高大伟岸的身影倏然靠近。 谢清瑶整个身体腾空,被贺峥一把抱了起来。 贺峥抱着她回到马车上。 折腾了这么久,众人也累了。 谢麟谦和谢余川亦回到他们的马车。 至于丫鬟们……自然去了装着行李的马车。 这一夜,他们都没有赶路,而是原地休整。 之桃去河边打湿了丝巾,递给了谢清瑶,这才去休息。 谢清瑶捧着茶盏喝了几口茶,小声道:“有点累了。” 她放下茶盏,又试探地问:“方才墨竹说我中箭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知为何她有点心虚。 明明是想要捉弄敌人的,却不料玩弄了一下贺峥的感情。 他抓住她胳膊的时候,那表情像是要吃人似的。 贺峥不答,一手托着她的脸,大掌捏着湿润的丝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污脏。 动作嘛,自然没有给她系披风时候温柔。 谢清瑶被擦得闭了闭眼睛,黛眉轻蹙道:“疼。” 闻言,贺峥眉心一拧,“这也疼?” 语气里似乎在说她娇气了。 话是这般说,手上却是轻柔了许多,直到把她那张脸蛋擦干净了,才重重扔掉了丝巾。 谢清瑶挪了挪屁股,朝他靠近,这么一动,头上的发簪彻底脱落,长发披散开来,像是倾泻的瀑布。 香风扑面而来,贺峥伸手接住了掉落的发簪。 谢清瑶眼眸亮亮,“你怎么来了?这个你可要回答我。” 临行前贺峥说他有他的安排,她哪知道,原来他的安排竟然是跟在她后面。 贺峥盯着她的面容,“我不想赌那个万一,此行危险,只有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方可安心。” 她的安危,他赌不起。 只有他在,才可以保证她绝对的安全。 “嗯,吓到了。”忽地,他又冒出了一句。 堂堂安国侯,还真是吓到了? 谢清瑶眼眸睁圆,心跳莫名快跳了几下。 她红唇勾了勾,葱白指尖戳了戳贺峥的胸膛,脑袋也跟着凑过去。 “怎么就吓到了呢?让我听听,侯爷的心跳是不是有些快了?” 贺峥:“……” 谢清瑶觉得既怜爱又好笑。 贺峥派了墨竹霜月贴身保护她,一路上既有他安排的众多暗卫,又有父亲安排的侍卫,敌人就连靠近她都难,更别说伤她了。 贺峥岂能想不到这一点。 只是那时听到她中箭的消息,理智动乱了。 见谢清瑶眼尾都弯起来,笑得有点欢,蔫坏蔫坏的。 贺峥猛地扣住她后颈,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黑眸幽深,手背青色筋络凸起。 他吻得很凶,似有些失控。 向来冷静到极致的他,那一刻,方寸大乱。 只是因为,太喜欢她罢。 ------------ 第146章 莫要怪本王,要怪便怪你姓谢 谢清瑶也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毕竟马车之间的距离不算远。 她任由贺峥虚抱着,鼻息都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冷松香。 贺峥吻得用力了些,等他松开,端详着她的模样,谢清瑶唇瓣娇嫩嫣红,脸亦更红了。 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整个人确实显得可怜。 若不是背后之人虎视眈眈,她又何需装可怜诱敌出洞? 贺峥垂眼敛眉,掩下眼底凛冽的杀意。 谢清瑶喘匀了气,张开手要抱他,被贺峥一把按住肩头。 贺峥:“袍上都是血,脏。” 谢清瑶怔了下,才看向他衣摆,暗色的血迹,十分浓稠。 相反她身上沾染的那些,真是不值一提。 谢清瑶倒不是很在意,憋出来一句,“那你赶紧换一身吧。” 贺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身上已是靛青色的长袍,气质顿时儒雅清贵起来,削弱了锋锐逼人的煞气。 “侯爷这样穿也挺好看的。”谢清瑶语气轻快道。 恰好她脱掉了外衣,只着青色里衣。 谢清瑶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晚了,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放下车帘子,往身后的软垫一躺。 贺峥过去,挨着她躺下,“夜里风大,莫要着凉了。” 说着长臂一捞,将人往怀里带。 谢清瑶一笑,环住他的腰身,又娇又黏地轻蹭着。 贺峥眉眼间的戾气已全部消失,放在她身后的指尖轻撩着她的发丝。 外面。 墨竹靠在树干,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燃起火堆。 霜月和溪枫亦围坐在一旁。 熊熊大火烧起,三人都暖和不少。 墨竹面无表情拿起帕子擦拭剑身。 溪枫道:“今晚你挺投入,喊的那么逼真,差点吓住我了。” 墨竹长睫眨了眨,低声道:“是夫人想的主意,夫人真是让人出乎预料,看起来有几分柔弱,似毫无锋芒,让人完全生不出防备,不料心思灵巧,很是聪慧。” “……”溪枫有些诧异。 难得听她说这么多话。 墨竹素来寡言少语。 霜月点了点头,很是认可,“夫人早就做了不同的计划,针对可能遇到的情况,都一一想出了应对之策。” “夫人提前让大家都服下百毒清,因而今夜中毒箭的侍卫才得以保全性命,只要养养伤便好。” “而且夫人还改良了烟雾弹,在里边混入了少量迷魂药,让我们与刺客交锋时,以面罩遮掩口鼻,先掷烟雾弹于对方阵型,极好的削弱了对方的战力。” 闻言,溪枫目光闪烁了下,一股敬意涌上了心头。 真心换真心,夫人如此,底下的人又岂会不真心实意,拼尽全力保护她? 溪枫有些词穷,只好道:“夫人大善!” 要说之前墨竹,霜月只是奉命守护谢清瑶,如今遭遇了这些,她们才真的忠心于她,心悦诚服。 三人又絮叨了一会儿,轮流守夜。 天蒙蒙亮,一行人继续赶路,直到抵达怀城,他们进城寻一处客栈歇脚。 怀城多雨,雨点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贺峥将大部分暗卫遣返回上京,只余部分便装分批进入城中,隐于暗处。 马车停在客栈门前。 贺峥先下马车,撑起雨伞,谢清瑶掀起车帘,只探出半个身子,便叫贺峥一只臂弯抱住她下了马车。 两人覆在伞下,雨水滴答敲在伞面,却无半滴落在谢清瑶身上。 原本执伞而来的谢麟谦见状,生生顿住脚步,深知有贺峥在,恐怕是没他用武之地。 他温润的脸庞扯出一抹笑意,转身对谢余川道:“进去吧。” 谢清瑶望着雨水打湿了贺峥的肩头,轻声道:“快,快些走。” 赶路这些天,又颠簸又要防着敌人袭击,如今终于在客栈里歇脚。 谢清瑶赶紧让人打来热水,将身体浸在木桶之中,所有的躁意和疲倦刹那消失,整个人都舒坦了。 直到看见水里倒映的身影,谢清瑶脸色微变,轻屏呼吸。 谢清瑶转身,脸红了红,“侯爷,要不你先出去?” 贺峥应声:“你自己一个可以?” “……”那当然! 她窥了窥贺峥的脸色,忙道:“侯爷让之桃她们进来就是了。” 贺峥垂眸扫过她,低应了个嗯。 在谢清瑶以为他准备走时,贺峥朝她俯了俯身,“瑶瑶亲一下,我便让她们过来伺候。” 不是,还能这样? 谢清瑶睫毛轻颤,伸手攀在他肩头上,仰头亲了亲他的唇。 又胡乱地啄了啄他的下巴。 等她亲完,一看,对方眼底早已暗色汹涌。 呀。 谢清瑶扭头泡回水中,“你快些出去吧,我要沐浴了,待会水该凉了。” 看她后脑勺都透着慌乱,贺峥无声地轻笑,转身出去唤丫鬟们进来。 …… 另一厢,那批被策反的杀手分别回去各自的主子那里复命。 但他们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他们得手了,谢清瑶已命丧黄泉。 康王府。 听到手下人禀报,乔家人成功刺杀了谢清瑶,康王从椅子上起身,目光顿了顿看向窗外的景色。 他没吭声,只是微微侧头,似在沉思什么。 幕僚迟疑道:“康王殿下是在忧虑什么?那几个乔家的棋子几乎都折掉了,但他们本无什么大用,舍掉他们换来谢清瑶的死,很值。” 康王垂下眼,淡淡出声:“本王在想,事情还是太顺利了些,顺利得叫人不敢相信。” 幕僚缓缓抬头,“殿下,那谢清瑶只是一介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有几分小聪明,也无济于事。” “再说了,前往汝南一路,并非只有殿下安排的杀手,其他势力亦想要取她性命,任她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康王冷白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希望如此吧。” “那些活着回来的人,全部清理干净,莫要让人查到本王头上。” 幕僚:“遵命!” 一直都是他与乔家的人接触,若出了什么事,便都是他的过错了。 “咳咳咳。”康王咳嗽几声,单手负在身后。 “谢清瑶,莫要怪本王,要怪便怪你姓谢,与安国侯一道挡了本王的路。” ------------ 第147章 她就要见到自己的亲祖父祖母 “真的?谢清瑶死了?太好了!”安王大喜过望。 他坐在轮椅上,笑了出来。 精致矜贵的面容,左眼覆着眼罩,只露出右眼,眼底是一片阴鸷。 “本王总算是等到这一日!” “大仇得报!” 若不是谢清瑶以色诱他,让他落入陷阱,他岂会废掉双腿,瞎了一只眼睛? 民间竟然有人戏说他是独眼龙皇子! 可恶,该死。 安王现在的腿不是完全没救,谨德帝给他派了御医悉心照料,只要坐轮椅静养一年,他便可重新站起来。 只是他的眼睛,实在没有办法。 “赏,乔大你做的不错,重重有赏。”安王道。 管家乔大满脸笑容:“谢殿下!” “殿下……那些死士要如何处置?” 安王单手捂着左眼,不耐烦道:“既然是死士,用完了自然要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让他们死得其所。” “死人,才是最守口如瓶的。” 乔大眼皮跳了跳,躬身道:“是,小的这就去办,保证处理干净。” 狡兔死,走狗烹。 对于殿下利用完了的人,眼都不眨就让他们去死了。 也不知道他最后会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长宁侯亦从卢老板那里得了消息,转头就去禀报勤王了。 谢清瑶已死,安国侯想要利用谢氏助力太子,成了空。 没有了谢清瑶这个纽带,谢氏岂会让全族冒险卷入权势争斗? 原本失衡的局面,再一次恢复平衡。 太子占不到好处,对他们而言就是好事。 “本王知道了,若无大事,暂时不要来找本王,小心被人发现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勤王把玩着刚买的玉佩。 “还有,令郎得抓紧拿下礼部尚书嫡长女,莫要再拖,再拖恐怕叫户部侍郎之子姚岱得了手。” 长宁侯眸色晦暗不明。 那个窦月英,是个不识趣的,竟然一直不肯接受儿子的好意。 是个贱骨头。 日后让她进了长宁侯府的门,有的是办法磋磨她! 等长宁侯一走,勤王便动身去了城北康宁巷的宅子。 “勤王殿下你来了。” 柳思思扑进了勤王怀中,纤纤玉臂抱住他的腰,满脸都是笑容。 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只有他一人。 仿佛勤王便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勤王霎时间心都软了。 他摩挲着柳思思的脑袋,“这些天有没有乖乖的?” 柳思思露出一个有些害羞的笑,软糯道:“思思自然是很乖的,按时用膳睡觉……” 她边说边抚着自己的小腹。 “毕竟肚子里还揣着我和殿下的骨肉,思思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呀。”勤王宠溺地勾了下她的鼻尖,又俯身将耳朵挨着她的腹部。 “让本王听听,孩儿会不会有动静。” 柳思思赶紧制止他的动作,娇嗔道:“别啊殿下,哪能这么快,他才那么大一点,怎么会有动静?” “再等一等吧,等他长大些,就会闹我了。” “也是。”勤王直起身,垂首吻了吻柳思思的头顶,又垂眸看着她。 只是,在看着她的时候,又好像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那眼神,模糊又茫然。 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全都赏赐了避子汤,她们没有资格给他生孩子。 唯独思思是特别的,因为她太像芷嫣了。 那个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因此,他没有让思思喝避子汤,允许她生下他的骨肉。 柳思思靠在他怀里,笑得灿烂,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 康王,安王,勤王这三人还没高兴几天,突然接到了消息。 出了乱子。 安王府管家乔大去料理那些死士,反被一刀封喉,死了,死士逃窜不知所踪。 得了长宁侯吩咐,卢老板正准备玩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殊不知那些回来复命的人潜入他的府邸,刺杀他。 卢老板身边有几个高手,没让那些人得手,只是也落了个重伤,命根子都被弄没了。 至于康王那边,参与刺杀谢清瑶的乔家人自然是死绝了,连带着他亦折掉了一个得力下属。 更糟糕的是,传来了谢清瑶已经到达汝南边界的消息。 此时,就算他们再派人过去,也赶不上,彼时谢清瑶早就进了汝南,到了谢家。 汝南,是谢氏的地盘。 他们的人过去,那就是千里送人头,自寻死路。 康王一下坐直了身躯,声音微微变了调:“谢清瑶没事,他们被策反了。” 那些回来复命的人变成了谢清瑶的人! 那些人回来,跟他们传递假的消息,让他们误以为谢清瑶已经死了。 “好一个障眼法。”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这些亡命之徒都听信于她,乖乖替她办事。” “还帮着她反咬原来的主子一口。” 康王一改往日的淡然,眸色沉了沉。 其他幕僚一并沉着脸。 这个结果,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那个谢清瑶,有些手段。”其中一人忽然道。 “殿下,这几日据闻安国侯奉旨办差去了……又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去办差了,亦或是陪着谢清瑶一道去了汝南?” 康王揉揉眉心,“你的意思是,安国侯他擅离职守,假传圣意?” 他眯起眼,“这不可能,父皇,父皇绝不会允许他这般做。” 若安国侯真的擅自离开上京城,随那谢清瑶去汝南,父皇定会愤怒,降罪于他! 父皇不会纵容他到这个地步的。 不会的。 康王在心里反复念叨几遍,心里的烦躁渐渐平复。 忽然,脚底涌上一股寒气。 康王一阵头晕目眩,身形不受控制地歪倒。 顿时响起一阵慌乱声。 “殿下!殿下!” “来人,康王殿下晕倒了,快去叫府医!” 康王府生出了不小骚动,都惊动到皇宫里的魏妃。 而与此同时,勤王和安王那边也反应过来,他们被谢清瑶给耍了。 他们沾沾自喜的时候,谢清瑶已经顺利到达汝南边界。 他们被底下的杀手反咬一口,还错失了再次追杀谢清瑶的机会。 眼下,再无机会了。 不多时,谢清瑶一行人,终于抵达汝南,直奔谢府。 很快,她就要见到自己的亲祖父祖母,还有谢氏一家子。 ------------ 第148章 见面礼 马车穿过松临街,缓缓停在一扇朱红色大门前。 大门高耸,门楣上金漆牌匾,“谢府”二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尽显大家风范。 终于到了谢家。 好。 好极了! “家主回来了!”仆人赶紧相迎,有的小跑进屋里通报。 谢麟谦倏然转身,温声道:“清瑶,我们到家了。” 声音甚至带着些许笑意。 谢清瑶闻言笑了起来,步子轻快跟在父亲身后。 贺峥不徐不疾在她后面。 谢家府邸内环境清幽,假山错落有致,流水潺潺,两旁翠竹摇曳,古木参天。 主打就是一个“雅”。 院内摆设古朴,瓷器玉石琳琅满目,红木家具雕刻精细,透出世家之清贵。 谢清瑶脚上踩着的地板砖乃上等青石铺就,纹理自然,偶有青砖缝隙间冒出几根青草,增添了几分野趣。 贺峥见谢清瑶看得有几分入神,跨步上前和她并肩,低声道:“若喜欢这里的景致,改日叫人将侯府改换一番,换成瑶瑶喜欢的风格。” 谢清瑶脚步微微一顿,笑了下,道:“侯爷倒也不必如此纵着我……” “我喜好素来多变,今日喜爱这谢府的清雅古朴,改日说不定还是觉着侯府的奢华合心意,连我自己都摸不准。” 她抓了下贺峥的袖子,打趣道:“再这般纵下去,万一哪天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侯爷该不会真要为我摘星揽月?” 贺峥显然思索此事的可行性,只是世间尚未有人能办到,怕是只有天上的神仙可以了。 “若非此等神仙之事,只要我有,只要我能,何尝不可替瑶瑶做?” 醇厚沉稳的嗓音从他喉中吐出。 贺峥神色不改,言辞笃定。 谢清瑶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心道他还真乐意? 他都不知道他这句话杀伤力有多大? 原以为薛家人待她已经是宠到没谱了,眼前这位竟更胜一筹,她要是个恃宠而骄的,真的要上天! 谢清瑶将贺峥的袖子甩回给他,慢悠悠地道:“那侯爷可要记住今日说的话,我可当真了。” 贺峥:“嗯。” 他们一行人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进入大厅。 谢家大厅极为宽敞,兴许是人多的缘故,如今里面的人也几乎占据了半个大厅。 “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甫一进门,谢麟谦首先朝谢老爷子,谢老夫人道。 “祖父,祖母!”谢余川也跟着款款唤道。 谢家一共四房人,大房,四房是谢老夫人所生的嫡出,二房三房乃庶出。 人很多,乌泱泱的。 如今全都望向了谢清瑶,一个个的脸色都是震撼和惊艳。 只见谢清瑶韶颜雅容,衣着华贵,端的是金尊玉贵。 难以形容的美,让人见之难忘。 一看她便过得很好。 “……”饶是谢清瑶丢掉了脸皮,此刻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大好意思。 大家都盯着她看,仿佛她是什么珍稀之物。 这种感觉,怪复杂的。 谢麟谦摆了摆青色衣袖,朗声道:“奉茶。” 话落,这时候,谢老爷子注意到谢清瑶身后不远处的身影,慈祥的面容顿了顿,眼神极为吃惊。 “安,安国侯?!” 谢老爷子五年前曾去了一趟上京城,在友人府中见过贺峥,彼时贺峥被奉为上宾。 听到老爷子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了愣。 他们只知道谢清瑶随谢麟谦回汝南谢家,没想到,连安国侯也一道过来了? 这是陪谢清瑶省亲? 贺峥掀了掀眼皮,温声道:“随瑶瑶一同前来探望祖父,祖母。” 他说的轻描淡写,听的人却一时震得说不出话来。 祖父,祖母…… 除却贺峥的嗓音,便是鸦雀无声。 两老人恍惚,似乎在慢慢接受消化,有朝一日安国侯成为了他们的孙女婿。 先前知道谢清瑶嫁入安国侯府,成为侯夫人,还没什么实感。 今日贺峥一声祖父祖母,真是叫到他们的心坎上。 谢老爷子满是皱褶的脸庞,笑意更深,道:“有心了。” 贺峥落了座。 “清瑶,好孩子,快,快过来让祖母瞧瞧!”谢老夫人朝着谢清瑶热情招了招手。 她的小儿子,老大不小,一直不肯成家,原本她都不指望能看到谢麟谦给她生个孙子孙女了,万万没想到,她的福气在后头! 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孙女。 谢清瑶闻言快步上前,还没靠近,就被谢老夫人牵住了手。 谢老夫人的掌心有薄茧,有些粗糙,却是温热的。 谢老夫人在看她的时候,谢清瑶也在看老夫人。 祖母是有福之人,面相慈祥宽容,脸庞圆圆的还挂着肉,笑起来特别亲切。 “诶,我的乖孙女,长得是真好。” “这个嘴巴,跟麟谦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有谢老夫人这么一开腔,屋内的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 “祖母。”谢清瑶唤了一声。 又朝旁边的谢老爷子道,“祖父。” 谢老爷子并非感性之人,不知为何,听到她喊这么一声祖父,心里泛起暖意。 再看她,粉雕玉琢般的美丽人儿,很是可爱,越看越喜欢。 他使劲绷着脸,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嗯。” 下一秒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貔貅玉佩,递给谢清瑶。 “见面礼。” 谢清瑶接过玉佩。 忽然听到有什么碰到杯子的声音,兴许是打翻了茶盏。 有人轻呼出声:“父亲,那是跟随你三十多年的贴身之物,传家护身符,用做见面礼是否过了?” “哼。”谢老爷子神情骤然变得有点严肃,对那人道:“这是我的东西,自然由我做主,想送便送了。” 二房的二老爷谢孟青浑身僵了一下,立马住了嘴。 紧接着,谢老夫人招了招手,让人拿了早已准备好的红宝石头面送给了谢清瑶。 谢家其他叔伯婶母也纷纷送了见面礼。 “自是没有父亲母亲送的贵重,但也是一份心意,清瑶可莫要嫌弃。” 谢清瑶一边收礼物,一边认人。 “多谢大伯,大伯母。” “多谢二伯,二伯母。” “多谢三伯,三伯母。” “多谢叔公……” 一溜喊下来,手早就拿不下东西,让丫鬟替她拿着,嘴巴都有些干了。 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过了一会儿,谢麟谦跟贺峥到了隔壁屋里下棋,谢清瑶留下来跟女眷们增进感情。 ------------ 第149章 也该为自己搏一搏,才不枉此生 大厅里,谢清瑶吃着茶,视线忽然扫到角落里的姑娘。 那女子素衣罗裙,低眉顺眼,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谢清瑶眉一扬,出声询问,“那姑娘是何人?” 大伯母性子直爽,见她注意到了,便介绍道:“她叫顾卿媛,是南平顾家的女儿,母亲的姨甥孙女。” “刚及笄就过来汝南探亲,母亲应是动了结亲的念头,故而一直将她留在谢家,住了快小半年了。” 谢清瑶语气不咸不淡,“原来是表小姐。” 及笄到了议亲的年纪,就过来探亲……是个有主意的。 二伯母朝顾卿媛招了招手,“卿媛过来吧,别老害羞,跟你清瑶表姐打招呼。” 顾卿媛似是诧异地咬了咬唇,眼中透出喜意。 她缓缓起身过来,望向谢清瑶,柔柔道:“卿媛见过清瑶表姐。” 谢清瑶看她微微低垂着头,姿态放得很低。 直觉告诉她,这人身上有着跟秦玉蓉相类似的特质。 谢清瑶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颔首,“卿媛表妹好啊。” 顾卿媛犹豫了下,便坐下了,她话不多,大多数就是听。 可她的目光始终有意无意落到谢清瑶身上。 谢清瑶身上锦衣华服,珠环翠绕,好一个富贵逼人眼。 她手上的镯子,金光灿灿,各色宝石镶嵌,价值连城。 顾卿媛抬手揉了下眼,不受控制地,心里有点不平衡。 窗台下,两个小人儿踮起脚尖,眨着乌溜溜大眼睛朝屋里张望。 “她好好看啊,她是哪里来的?” “我听母亲说,她是上京城来的姑姑。” “噢,那我们多了一个姑姑。” 谢清瑶听到细碎的嘀咕声,一回头,就对上了两张粉嫩的脸蛋。 那两小孩还因为被发现了,满脸都是震惊,旋即又似不好意思。 谢清瑶笑了笑,道:“进来吧。” 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手牵手过来了,男孩儿大一些,看上去约莫八岁,女孩就是五六岁的模样,扎着小辫子,脖子上挂着小金锁。 “你是仙女吗?”女孩歪着头一脸单纯的问,眼睛亮闪闪的。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夸,谢清瑶也不例外。 尤其是软糯的女孩子真挚地赞美,粉嘟嘟的嘴角还挂着一丝丝口水。 她知道她美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哈喇子都流下来! 谢清瑶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瓜子,温软的眉眼透着一股子笑意。 “这小嘴巴真甜,跟抹了蜜似的。” 男孩见谢清瑶摸妹妹的脑袋,却没有摸他的,便也凑过去,脆声道:“我的也甜!” 身边的女眷们顿时哄笑一堂,乐不可支。 瞧瞧,小孩儿就是好玩儿。 三伯母给谢清瑶介绍了两个小孩,“瑜哥儿是你大堂兄的儿子,唤谢俊瑜,俊采星驰的俊,怀瑾握瑜的瑜。” “妹妹是你二堂兄的女儿谢悠儿,悠然的悠。” 谢清瑶摸了下谢俊瑜的脑袋,“那你喊一声小仙女听听。” 谢俊瑜有些羞,很快松动了,“小仙女。” 谢悠儿比他主动多了,年纪小,无所顾忌,抓着谢清瑶的袖子,一声声地唤。 “仙女仙女仙女。” “姑姑是仙女!” 谢清瑶是他们堂姑姑。 谢俊瑜没想到素来不喜欢生人的妹妹居然这般黏人。 胆子大得很。 他有些急,也跟着比上了,喊得比谢悠儿还大声。 众人哭笑不得。 谢清瑶笑容更深了,倒叫得她不好意思了。 须臾,她从兜里摸出钱袋子,掏了一把金豆子给瑜哥儿和悠儿。 “拿去买糖吃。” 顾卿媛眸光霎时间变了。 女眷们也有些吃惊,这不是碎银子,是金豆子。 随手就是一大把的金豆子,就这么给出去了。 一颗金豆子价值八两银子,谢清瑶给了两小孩都是一把,小算每人都两百两。 大手笔! 可见谢清瑶对这堂侄子堂侄女也是真心喜爱。 顾卿媛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指尖在杯盖上使劲摩擦。 她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跟旁边的人嘀咕,声音如蚊蝇般细弱。 “清瑶表姐真是大方。” “谢谢姑姑。”谢俊瑜和谢悠儿用袖子兜着金豆子高高兴兴跑出去。 他们的母亲赶紧追出去,省得这俩小傻瓜把金豆子当成玩具落哪儿去了。 过了一会儿,谢俊瑜和谢悠儿一人抱着一盘糕点过来,要给谢清瑶吃。 “唉哟,这俩小家伙真会献殷勤,可太喜欢你了。” “龙须酥、枣泥山药糕、云片糕,都是今日厨房新鲜做的,清瑶尝尝合不合口味。”大伯母热络道。 谢清瑶捻起一块龙须酥,咬了一小口,眸子发亮。 “好吃。” “入口即松,回味甘甜,谢家厨子这手艺比侯府的厨子更胜一筹。” 谢清瑶毫不吝啬地夸道。 大伯母哈哈一笑:“那敢情好,姑苏来的厨子,待你们回上京时一并把厨子带回去得了。” 大伯母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从不弯弯绕绕,跟这种人聊天,还是很自在的。 谢清瑶发觉谢家的女眷们大多都心思纯正,很好相处。 不多时,三伯母要带谢清瑶去入住的院落。 顾卿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低垂脸颊。 “清瑶表姐当真是命好,有这般好出身,又嫁得安国侯那样的顶好夫婿……” 念到“安国侯”三个字时,在唇齿间细嚼。 闹了个脸红心跳。 回想安国侯进来时,其他人或许没注意到,但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容,如松挺拔的身姿,气势逼人! 她呼吸都为之一滞,心神荡漾。 世间怎么会有男子生的这般好看?又那么威仪? 然后她又听到了,原来那是安国侯,是谢清瑶的夫君。 好像一瞬间失去了什么。 幸福就这般擦肩而过了。 不,不是这样的。 顾卿媛想起母亲常常告诉她,女子想要有个好将来,就要为自己搏一搏。 她眼中浮现了希冀。 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兴许她也该为自己搏一搏,才不枉此生。 顾卿媛起身离开大厅。 ------------ 第150章 她这般不容人,没资格做侯府主母 谢府很大,给谢清瑶安排的院落位于府邸东南角。 三伯母带着谢清瑶和丫鬟们途经花园,穿廊跨桥,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走了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 “要是不识路,就让婢女带路。”三伯母眉眼微弯,温声道。 “吱呀”一声,门扉打开。 三伯母轻声说道:“得知你们要回来,母亲早就令人重新布置一番,就等着你们回来。” 这里她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是特意把安国侯也算进去。 虽然大家都没料到安国侯会陪着谢清瑶一道回汝南,但话不能这般说,免得失了礼数。 “要是住不惯,就跟三伯母说。”她又接着道。 哪里会住不惯,此处院落分明就好极了。 两层阁楼,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银杏,底下还有圆桌石凳,可以品茶赏景。 谢清瑶心头一暖,点了点头,勾唇道:“劳烦三伯母了,我很喜欢。” 忽而她又指了指不远处池塘对面的院落,好奇道:“那边是?” 三伯母道:“那边是客人住的地方。” 言外之意,谢清瑶不是客人,是自家人,自然没有住客房的道理。 三伯母这话说得极为熨帖。 之桃她们掩唇轻笑。 另一厢,顾卿媛碰到要去浮生居送糕点的丫鬟采绿,她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采绿,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刚好要去那边。” 采绿不由迟疑了,“这不太好吧,本该是我做的,岂不是我偷懒了?” 她对着顾卿媛没有自称奴婢,到底只是寄居在府上的表小姐,谢老夫人的表亲,不是正儿八经的谢家小姐,还是不同的。 再加上平常顾卿媛总是跟她们说话,姿态放的很低,不知不觉丫鬟们都愿意跟她亲近,有什么大事小事都会跟她说说。 大家都心里清楚,这位表小姐脾气很软,是很好说话的。 顾卿媛最会察言观色,看出采绿不是不愿意,只是想要做做样子,省得真落得个偷懒懈怠的名头。 “说的什么话,都是顺手的事,这事儿交给我,你就去忙你的吧,总该有更要紧的活儿,齐嬷嬷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好吧,有劳表小姐了。”采绿笑着道,将盘子交给顾卿媛。 顾卿媛没有直接进去浮生居,在树下站了一小会儿,见谢麟谦匆匆起身离去。 她眸光亮了亮,才端着盘子进去。 可是进去屋内才发觉,这屋里不是只有安国侯。 角落里有个年轻蓝衣男子佩剑而立,神容肃穆。 顾卿媛局促垂下头,抿了下唇。 视线触及贺峥,顾卿媛脸颊不由微红。 她将糕点盘子轻轻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又小声吸气,忍不住道:“我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对烹茶插花一道亦精通,且让我给侯,侯爷煮茶。” “献丑了。” 她面庞清丽,身形单薄,属于小家碧玉那一挂。 如今穿着素衣罗裙,低垂着脑袋,很好的露出纤长的脖子。 声音更是温软,整个人跟个懵懂无辜的小白兔似的。 一旁的溪枫眼神震惊且怀疑,“……” 不是,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对着大人凹姿态,搔首弄姿的。 迟钝如他,都察觉出来此女心思不纯! 竟然,竟然胆大如此! 溪枫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很美吗? 再美能美得过夫人?凭什么觉得大人会多看她一眼? 溪枫心里已经炸开了锅,眉头皱的紧紧的,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 大人都没开腔呢。 贺峥确实没有多看顾卿媛一眼,她抛的媚眼全都化作了空,白费功夫。 只是过了一会儿,贺峥才望过去,语气冷酷。 “若不是在谢家,你非谢家客,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顾卿媛脸色骤变,惶恐地瞪大眼睛。 贺峥只一个眼神,便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是在恐吓她,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如果这里不是在谢家,他真的会杀了她。 “啪啦——” 茶壶摔落,茶水浇到她手上。 “啊!”顾卿媛痛苦尖叫,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原本嫩白的手背烫红一片,起了许多水泡,惨不忍睹。 身体的痛,却不及她心里的痛。 见贺峥起身欲走,顾卿媛忍痛开声道:“我不懂,我有哪点比不上清瑶表姐……” 居然是府里的表小姐,一开始溪枫还以为是谢家的小姐。 难怪了,这么没脑子。 顾卿媛自顾自的说道:“我乃南平顾家女儿,顾氏书香世家,费心培养子女,要求女子琴棋书画女红烹茶焚香,样样精通。” “我知晓清瑶表姐的母亲乃商户女,清瑶表姐虽为宁远伯府嫡长女,却不受待见,她的继母定不会悉心培养她女子该做的事情。” “而我这般出身的女子,恰好可以补足清瑶表姐的缺点,辅助她更好的打理侯府。” “侯府早晚都是要进人的,为何不能是我?” 在顾卿媛心里,便宜别人,还不如让她去安国侯府。 她的泪珠像断了线似的,簌簌落下。 “我不指望能成为侯爷的平妻,跟清瑶表姐平起平坐。” 边说,顾卿媛边缓缓靠近贺峥。 “只要能嫁给侯爷,我愿意做妾!” 溪枫瞬间头皮发麻。 “锵——” 响起一声鸣。 锐利剑锋削过茶几,茶几一分为二,余锋掠过顾卿媛的发尾。 一把头发落地。 顾卿媛“扑通”跌坐地上,眼泪都忘了流。 她双眼直直地看着贺峥,他手里执剑,神情已是不耐,视她如死物。 方才那一刹那,她距离死亡很近很近。 顾卿媛身子不断发抖,此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贺峥面色冷沉,“安国侯府只有谢清瑶一人,往后也不会进人。” “琴棋书画这些她不必会,府里不缺懂这些的下人。” 顾卿媛脸色难看。 这是将她比作下人了。 她明明从小到大都是按照名门主母培养的! 在安国侯眼里,竟然只配做个下人?? 仿佛被人劈头盖脸打了一个耳光,顾卿媛喉中泛起腥甜。 还有他说的侯府不会进人?那就是不纳妾?这怎么可能? 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跟梦一样! 她不会相信的。 顾卿媛哽咽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清瑶表姐这么要求的?那她就是善妒了,善妒可是为人妇的大忌,不大度,还怎么管理好内宅?” “她,她这般不容人,没资格做侯府主母……” ------------ 第151章 为什么姨祖母丝毫不给她脸面? 没资格做侯府主母…… 这句话谁也说不得,也彻底耗尽了贺峥的耐性。 他并非什么好脾气的仁慈之人,常年浸泡在军营里,辗转于战场上,早就习惯了腥风血雨,甚至可以说的上嗜血如狂! 与谢清瑶待在一块的时候,是他最温和的时刻。 贺峥收剑,冷厉道:“拔舌。” 不想再从她那张嘴里听到一个不中听的字。 拔,拔舌! 顾卿媛大惊失色。 从未有人敢如此待她。 从未。 溪枫:“……” 不是,他对一个姑娘……他也下不去手啊。 转念一想,这姑娘不知死活,当着他的面撬墙角,还说夫人坏话,当真是可恶。 “得罪了。”溪枫上前摁住了顾卿媛。 顾卿媛身形摇晃,也顾不上手背上的烫伤,“不,不要啊,救命,来人救命啊!” 溪枫掐住她的嘴。 顾卿媛仿佛见到恶鬼一般,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只有满心的害怕和后悔。 她不该,真的不该如此冒险。 招此大祸! 她咬住下唇死死闭住嘴巴,下唇都被咬破了,涌出鲜血,手脚并用地挣扎。 须臾,贺峥开口:“送她去交给谢老夫人处置。” 顾卿媛都被吓死了,没来得及松口气,想到要面对谢老夫人,恐慌不已。 毁了,这下她就彻底毁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过去,我不要见姨祖母……” “敢做就敢当,你方才那股恨不得生扑了大人,自荐枕席的劲儿呢?”溪枫一手提溜起她,也不顾及她的脸面了。 带着她去往谢老夫人的荣生堂。 “在谢家,你又是谢家的客人,大人看在夫人的份上不好自行处置,才交给谢老夫人管。” “你就知足吧,就你刚才干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要是在咱们安国侯府,不死也脱层皮。” 溪枫看着她一脸后怕的模样,心下讥诮。 等他去到荣生堂,将顾卿媛丢在地上,谢老夫人和其余女眷面露错愕。 谢老夫人瞧了眼在颤抖的顾卿媛,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人也接着问。 “啊,卿媛,你的手,头发还有嘴巴是怎么回事?谁弄得?” “是啊,卿媛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顾卿媛只觉得蚀骨冷意,不敢想她们会怎么看待自己。 安国侯竟这般冷酷无情,不给她留一丝丝余地。 难道他对着谢清瑶的柔情都是装的吗?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在她的设想里,安国侯会接受她,被她的贤惠温柔,她的出色所吸引。 府里需要她这般女子! 很快,溪枫的话打碎了顾卿媛最后一点幻想。 他将浮生居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谢老夫人。 “此事如何处理,全凭谢老夫人。” 说完,他也就走了。 谢老夫人眼里的怜惜瞬间消散干净。 环顾四周,一个个的都是复杂而不屑的眼神,似乎她做了什么天大的丑事。 顾卿媛小脸苍白,眼泪直掉,“姨祖母,卿媛不是故意,卿媛是出于好意,是想帮清瑶表姐。” “卿媛想着,侯府早晚也是要进人的,为何不能是自家姐妹?” “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卿媛进去侯府,可以跟清瑶表姐互相照应。” “卿媛不求成为平妻,只希望能做个贵妾罢,卿媛所求不多啊。” “卿媛是真真为了清瑶表姐好!有何不可?” 众人陷入了沉默:“……” 口口声声说为了谢清瑶好,那就是去安国侯府做妾,与她分享夫君? 谢老夫人面色阴沉:“休要狡辩,简直一派胡言!” “早晚要进人那也是安国侯府的事情,轮不到你打主意。” “人家主动要求你做妾,跟你在背地里勾引不一样,哪能相提并论?” “你这么做,与外面那些不知羞耻的狐狸精有何区别?” 顾卿媛表情凝固住了。 狐狸精…… 她居然被骂是狐狸精? 将她骂作那等下贱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姨祖母丝毫不给她脸面? 这是在剜她的心! 顾卿媛掩面哭起来,仿佛受尽了委屈。 大伯母实在忍不住了,怒道:“你这像什么话?别成天哭哭啼啼的,该哭的是你吗?是我们,唉哟,你做出这种丑事,我们都没脸见清瑶了!” 二伯母也被膈应坏了,“清瑶跟安国侯成婚才多久,你倒好,不盼着表姐跟夫君和睦恩爱,着急忙慌自荐枕席要去做妾,这事儿搁谁心里不膈应?” 顾卿媛心神一震。 她们居然没有一个赞同她理解她的,一个个都如此刻薄。 “什么事这么热闹?” 此时,谢清瑶和三伯母缓缓走来。 一时间,女眷们神色尴尬。 三伯母发觉气氛不对劲,眼皮重重一跳,“怎么了?” 这事儿,是瞒不住了。 谢老夫人便让大伯母跟谢清瑶说了来龙去脉。 三伯母倒抽一口冷气,心道家门不幸!怎么就让顾卿媛这种人进来了。 光听着就觉得生气,想想自己回到娘家小住,寄居娘家的表亲背地里勾引自己的夫君……她得撕了那个人。 三伯母下意识看向谢清瑶。 谢清瑶扭头落了座,扫了顾卿媛一眼,道:“侯爷如何回你的?” 安国侯如何回复她? 顾卿媛根本不愿回想,简直就像有人抽自己大耳刮子。 谢老夫人嗓音里带着威严,“说。” 顾卿媛颤抖着声音道:“侯爷说府上只会有清瑶表姐一人,不会再进人。” 话落,众人都很诧异。 安国侯这态度强硬极了。 一个权倾朝野,功勋卓著的男人,竟然只守着一个女人,愿意为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寻常老百姓可以做到,那是因为他们无权无势,只能安稳度日。 安国侯他为了谢清瑶做到这个份上,实属难得。 谢清瑶似乎不怎么惊讶。 她眉眼一动,心道不错不错,这个回答很安国侯。 沉默良久,谢老夫人指着顾卿媛道:“你糊涂啊,老身本来想撮合你跟余川,你何至于此?” 顾卿媛就急了,委屈辩解:“姨祖母,不是卿媛不安分,卿媛暗示过三回了,余川表哥对卿媛无意,卿媛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谢余川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眼瞅着就要回去南平,她什么都没捞着,哪里甘心? 低了的门户她不想要,那些男子她亦看不上,她就想卯足劲往上爬。 谢清瑶的到来给了她希望,谢清瑶的富贵叫她迷了眼。 安国侯英俊的皮囊和惊人的权势更让她心动不已。 她要拿下他! 既然谢清瑶被娇养着,她比谢清瑶各方面都优秀,为何不可以拥有这份荣华宠爱? 顾卿媛无辜地看向谢清瑶,嘴里喃喃:“我只想过得更好,我错了吗?” ------------ 第152章 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她何错有之?人活在世上不都是要努力往上爬? 顾卿媛不懂。 看她委屈的神情,谢清瑶脱口而出,“想过得更好没错,但不是用旁门左道。” “你出生于书香世家顾氏,自诩清贵,知书识礼,可你做了什么?勾引别人的夫君?” “这就是顾家的家风家教?顾氏为人处事的道理?” “恕我不敢苟同。” 顾卿媛泪水流淌,恼羞无比。 顾家自然不会教她如何去引诱别人的夫君,这是她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安国侯说的一双人顾卿媛根本不信。 她父亲当初就是这样跟她母亲说的,结果如何? 等夫妻之间浓情蜜意消磨了,父亲还不是照样一个接一个姨娘纳进门。 母亲日渐消瘦,却是无法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人一起你侬我侬,生儿育女。 母亲郁郁寡欢而死,到死亦无法释怀。 顾卿媛绝不会重蹈覆辙,不会相信男人的鬼话。 她坚信安国侯也就说说而已,身边根本缺不了女人,不是她只会是别人,那外面的女人恐怕比她更不要脸。 所以她做的没错! 到那时,谢清瑶还要感谢她提前替她排忧解难呢。 顾卿媛道:“我不似清瑶表姐这般命好……” 霍! 她这般就叫命好了? 这话谢清瑶忍不了。 她轻嗤一声,“我这样就算命好了?若你处在我的位置,未必能活到这般大。” 在场鸦雀无声。 谢老夫人很心疼。 谢清瑶没有大倒苦水诉说自己曾经多么委屈,遭受多么不公的待遇,有多艰难。 只一句,便已经道出了所有的不易。 棋差一招,她早就死了,连活着都不容易,哪里称得上命好? 在场的人出身都不差,宅子里的腌臜事也是有所耳闻,甚至有人也亲历过,更是胆颤心惊了。 顾卿媛脸色蓦然一白,咬住了下唇,没办法反驳一句。 谢清瑶:“你心思都是歪的还想让人高看你几分?说到底骨子里就是自轻自贱。” 谢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谢清瑶的肩膀,这才对顾卿媛道:“明儿你就回去南平,咱们谢家不能留你了。” 顾卿媛心口有些堵得慌,“不要啊!姨祖母,卿媛错了,卿媛真的知道错了!” “姨祖母不要赶我走。” 谢老夫人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顾卿媛顿了顿,点头,“卿媛知错。” 谢老夫人眼睑轻垂,摇了摇头,“不,你根本不知道。” “老身对你很失望,原以为你是个乖巧善良的,让余川跟你缔结良缘,没想到……罢了罢了,是老身看走了眼。” 光想想谢老夫人就后怕,要是真成了,谢家混入了这般心思不纯之人,往后也只会教坏了子孙,祸害无穷,败坏谢氏百年清誉。 那她就成了罪人了。 谢老夫人:“老身会写封书信过去顾家,问问我那好妹妹,顾家的家教什么时候如此不堪了?好叫她管一管才是!” 姨祖母还要告诉祖母? 她害顾家丢了脸,还是在祖母的姐姐面前丢脸,祖母定饶不了她。 顾卿媛已生无边惧意。 她跪在地上抓住谢老夫人的衣摆,恳求她饶恕她一回。 是她失算了。 谢老夫人没有心软,摆了摆手让婆子将人带下去,“让她到小佛堂跪着反思,明儿一早送走。” 顾卿媛眼里迸发寒意,心里对谢老夫人充满了怨恨。 到底只是姨甥孙女,说什么一家人待她好,却是比不上谢清瑶这个刚认回来的亲孙女。 顾卿媛被婆子拖下去了。 谢老夫人让大家散去,独独留下谢清瑶。 她拉住谢清瑶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孩子,是祖母对不起你,差点就坏了你们夫妻间的感情。” 她心里也是堵得慌。 人是她留下来的,要是安国侯定力不足,真收了顾卿媛做妾,那她真是没脸面见谢清瑶了。 谢清瑶宽慰她,“祖母不必太过自责,祖母慈爱,出于好意照拂亲戚,人之常情罢。” “是顾卿媛辜负了祖母的一番心意。”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又跟谢清瑶说些体己话。 “清瑶,你现在还年轻,等过几年就要为自己做打算了。” “安国侯府世子的事祖母都听说过了,待世子承袭爵位,他未必能像亲子般尽心尽力孝顺你这个母亲。” “过几年,你就该过继一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亲自教养,人心肉做,你待他好,他会知晓的。” “待你年老,何愁膝下无人侍奉养老?” 谢老夫人已经在为谢清瑶做长远打算了。 “不过你不用担忧,你是咱们谢氏的女儿,谁欺负你了告诉祖母,祖母替你教训他。” “哪怕是世子袭爵,将来他若有半点不孝,你有谢家撑腰。” “谢家文人一支笔杆子,就够他寝食难安的,朝堂中有的是人治他。” 谢清瑶抱住谢老夫人胳膊,懒洋洋地靠着她,笑了。 “晓得了,祖母待我真好。” 她顿了下,又道:“孩子这事儿祖母就不用替我忧心,该有的早晚都会有的。” 嗯? 谢老夫人愣了下,品出了别样的意味。 她却是没有多问了。 那头顾卿媛被带去小佛堂,路上撞见了谢余川。 谢余川甚为惊讶,“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 事情还没有闹开,也就女眷们知晓。 这事儿谢老夫人面上无光,要是传出去,顾氏更是抬不起头。 谢老夫人已经给顾氏留了一分薄面。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府里的都是知分寸的人,不会乱拿这事儿嚼舌根。 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大家都懂。 顾卿媛拨开婆子的手,“让我跟余川表哥说几句话,不误事的。” 婆子往常跟她没有仇怨,也就随她去了。 顾卿媛缓步上前,小脸苍白,显得十分可怜。 她一抬眸,还没说话,泪珠子就落了下来。 更是叫人心生怜惜。 “到底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谢余川温声问。 顾卿媛欲言又止,咬了下唇,才道:“是卿媛做的不好,惹清瑶表姐不快,姨祖母就责罚了我。” “卿媛不怪姨祖母,要怪就怪卿媛命不好,生来如此低人一等。” “卿媛只能认命,谁叫卿媛并非姨祖母的亲孙女……姨祖母不一视同仁,偏袒了谁,卿媛也不好说一个不字。” 谢余川不由得皱眉。 ------------ 第153章 瑶瑶的魂有没有被勾走? 沉默片刻,谢余川凝声道:“卿媛表妹此言差矣,清瑶堂妹蕙心纨质,豁达大度,处处与人为善。” “清瑶堂妹如浑金璞玉,若是小事,她定不会责怪于你,心生不快。” 说到这,谢余川清润英俊的脸庞严肃起来,“你到底做了何事?竟让清瑶堂妹容不下你?恐怕是罪不可恕,人神共愤之事。” “祖母亦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不会无故偏袒了谁,亲疏虽有别,可祖母心里有杆尺,明理得很。” “你方才虽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清瑶堂妹刻薄狭隘,祖母偏袒不公,实在不该。” 在他面前玩文字游戏,可太小看他了,好赖话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顾卿媛顿时愣住了,瞪大眼看着谢余川,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何会这样? 谢余川竟那么相信谢清瑶,毫不为自己说话。 好,好得很! 果然只有她是外人。 他们都合起伙来欺负她。 顾卿媛感到心间一疼,唇角哆嗦,随即只是委屈巴巴道:“原来卿媛在余川表哥眼里竟是这般不堪的人,这半年的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两行热泪从她眸中滚出。 “罢了罢了,卿媛不会多辩解,余川表哥要这样想我,我也没办法。” 她说着咬住唇,死死忍受着委屈,转身跟随婆子去小佛堂思过。 原以为她都这样了,谢余川好歹会叫住她,心生一丝愧疚。 却只听身后一声清冷。 “莫名其妙。” 谢余川甩袖离去,清隽的脸上蒙着一层寒霜。 “……” 顾卿媛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他,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还骂她莫名其妙?! 顾卿媛如鲠在喉,心中只剩下无边愤怒和怨恨。 “卿媛小姐,你也别多想什么了,明儿一早老奴就会送你回南平,今日你就好好在这儿反思吧。”婆子道。 跪在小佛堂里,顾卿媛心中焦躁难安。 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来,她不能灰溜溜回去南平,不然她这辈子都毁了。 若祖母知道她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被人赶回去南平,祖母一定会狠狠惩罚她。 叫她削了发送去庵堂清修,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凄苦终老。 思绪万千,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中蹦出。 也只能这样了。 …… 贺峥出了一趟谢府。 这趟来汝南,他的确是奉旨办差。 身上事务繁多,可凡事也有轻重缓急,要护送谢清瑶回汝南,那么在汝南能办的事便成了最要紧的事务。 贺峥求了一道旨意,顺理成章过来了。 一户偏僻宅院,门扉紧闭。 屋内,贺峥神情淡漠,周身气势却显露了出来,令人头皮发麻。 站在他对面的袁山心头无比骇然:“侯爷让我去往淮州制造火武?” 淮州是安国侯的封地…… 在封地秘密制造武器,还是那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他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朝中人,便会一眼认出来,袁山这个武器鬼才。 此人擅长各种攻防器械制造,其中破甲连弩,火药武器震天雷,火箭神火飞鸦最为让人眼热。 得此人者,便相当于获得了一座武器库。 袁山不希望卷入权势争斗,亦忌惮于火武的威力,不想伤害无辜,便藏了起来。 没想到东躲西藏,竟还是被贺峥寻到了。 而康王,勤王,安王,甚至是太子殿下,亦在暗中寻他。 贺峥微微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只需照做就是。” 淮州多矿产,适合冶炼铁器,而且淮州离上京有一段距离,在那里养私兵,亦难以被发现。 安国侯被陛下封为辅国大将军,若得虎符,便可调兵遣将,而他自身也有两千麒麟护卫,那是明面上的,背地里,鬼知道还有多少护卫。 袁山想了许多,“若我不答应呢?” 贺峥眼中出现了一抹杀意。 “本侯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只是通知你。” 袁山:“……” 直觉告诉他,若是不答应,恐怕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侯爷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谋反二字还未出口。 便听贺峥冷声道:“天下依旧是陛下的天下。” 袁山把话咽回肚子,又不是滋味地道:“火武杀伤力太强了,小的实在不忍让它普及开来。” 贺峥神色不变,“死在火武之下的,都会是该死之人。” 旷日持久的战争才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要的是绝对的碾压,先发制人,速战速决。 闻言,袁山也不再挣扎,抿了下唇道:“愿为侯爷效劳!” 火武落到安国侯手上,起码比旁的人强,安国侯驱逐南蛮,又征服北漠,保家卫国,袁山愿意信他。 信智珠在握的安国侯会缔造一个海晏河清,安稳昌盛的大夏。 …… 傍晚时分。 谢清瑶刚想要踏出房门,一道高大的身影似一堵墙挡在她的面前。 她的额头差点就要撞上那宽阔健硕的胸膛,被一只手掌护住了。 谢清瑶额头贴着贺峥的掌心,热热的。 她后退两步,抬脸道:“回来啦。” 丫鬟们识趣退下,熟练地关上房门,不敢打扰二人。 贺峥:“瑶瑶不问我去哪干了什么?” 谢清瑶咂咂嘴。 这还用问?肯定是办正事。 就算她不问,他也会主动交代。 心中这般想,谢清瑶还是很善解人意地问道:“侯爷快说说,都去干什么了?” “真是好奇死了!” 贺峥:“……” “瑶瑶。”他低沉又无奈地唤了声,似拿她没有办法。 她这拙劣的表演着实有些许气人。 贺峥突然逼近她。 嗯?怎么了这是? 谢清瑶下意识后退,身后碰到了黄花梨木桌,已是退无可退。 身前,贺峥高大魁梧的身躯抵着她,温热的气息隔着衣物传递过来。 她连忙揪住了贺峥的绛紫衣袖,试图分散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贺峥开口道:“此次来汝南是奉旨办差,因而去见一见故人,让他办些事情。” 谢清瑶眨了眨眼:“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贺峥缓缓低下头,“瑶瑶今日不高兴了么?” “……” 不高兴?她怎么就不高兴了? 谢清瑶微怔,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顾卿媛做的那事。 她望着贺峥的目光,氤氲着危险。 谢清瑶扁了下嘴,老老实实道:“是不大高兴……饭都少吃了两口。” 贺峥忽略掉她后面那半句,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瑶瑶受委屈了。” 谢清瑶立马给他展示一番恃宠而骄,理直气壮叭叭。 “那是那是。” “谁叫咱们安国侯魅力这般大,一个照面就把人家小姑娘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如今人在小佛堂跪着呢,估计心里还是念念不忘的。” 贺峥掐住了她娇艳如花的脸颊,低声道:“我不关心旁人如何,只想知晓瑶瑶的魂……” “有没有被勾走?” ------------ 第154章 奖励你多亲一口,让你睡个好觉 她的魂儿有没有被他勾走? 这人,这人想忽悠她跟他说情话呢! 谢清瑶眉眼染上笑意,可她偏偏不上套呀。 她偏过头,小声道:“那怎么知道呢。” 贺峥压了下唇角,大掌握着谢清瑶的纤腰,轻轻发力抱起,让她坐在黄花梨圆桌上。 而他,骤然挤进了她双腿之间。 虽然他们俩都穿戴整齐,可这姿势也太不正经了! 谢清瑶都怀疑下一瞬他是不是要将她压倒在桌上。 她有些腿软,忙不迭地顺毛,搂住了贺峥的脖子。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 谢清瑶撅了撅嘴,又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那自然是魂儿都被侯爷勾走了。” “谁叫侯爷皮相好,性情好。” 她发自内心地这样想。 性情好…… 贺峥眸光忽然波澜了一下。 天底下大抵也就她这么认为,而她也不止一回说过他脾气好。 贺峥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却道:“什么时候被勾走的?” “……”这人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谢清瑶恼羞,不由自主地往下想了想。 “或许是咱们见的第一面……不不,我们在大街上,马车擦身而过那次。” 那日,她重生了。 回到了议亲当天,改选了安国侯。 回府的路上见到了对面马车上的男人,玄青衣袍,眉眼深邃,气势凛人。 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可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确实给她留下深刻地印象,要说把魂儿勾走,也差不离了。 仅仅只是被皮相迷惑,并非产生什么旖旎。 谢清瑶素来对危险的人和物敬而远之,而那日的男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危险的。 通常这样的人,她会避得远远的,不会与他有什么交集。 可偏偏他们就是有了交集。 就好像老天爷在故意逗弄,她临时换了婚约人选,换成了安国侯。 而那个危险的男人,偏偏就是安国侯。 霎时间,谢清瑶有了一种微妙而震撼的感觉。 可以称之为——宿命。 一股冷松香袭来,贺峥低下头欲亲她。 “夫人,霜月有事来禀。”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打断了房间里的事情。 谢清瑶眼睫一颤,“抱我下去。” 贺峥盯着她,倏忽后,揽住她的腰把人抱下桌面。 见房间里没动静,霜月脸色微变,下一刻“吱呀”一声。 门开了。 谢清瑶走过来,“什么事?” 霜月这时才发觉安国侯已经回来了,呼吸猛地一滞。 她该不会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侯爷夫人的好事?! 罪过! 很快霜月收拾凌乱的心情,凑到谢清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谢清瑶听罢,轻轻摇头,“这个顾卿媛……” 她朝霜月说了什么,摆摆手让她离开了。 谢清瑶缓缓转身,饶有兴味道:“今晚怕是会很热闹。” 贺峥迈着长腿过来,离她近得有些过分,身躯似乎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下来。 掰过她的下巴,紧接着便俯身跟她亲吻。 “唔。”谢清瑶呼吸不由放慢。 合着他就在意这一件事了。 可谁知贺峥这一吻温柔无比,真的就是浅尝辄止下。 谢清瑶眉眼轻眨,笑了一下,“少亲这一下又如何?” 贺峥顶着那张冷清克制的面庞道:“会夜不能寐。” 谢清瑶愣了一下。 唇角却是压不住的。 她伸手摸向贺峥的腰带,乱摸一通翻出了锈囊,掂了掂里面的金豆子。 “走,去找堂兄他们玩。” “投壶!” 霎时间显得兴致盎然。 贺峥都不知晓她哪里来的热情,大概跟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关吧。 谢清瑶迈着轻盈的步伐,像雀似的走了几步,忽而毫无预兆地转身。 扑向了贺峥。 贺峥眉心一跳,下意识抱住她。 下一秒,谢清瑶就已经咬上他的唇。 彼此的气息纠缠了片刻。 谢清瑶双眸莹亮,道:“少亲一口夜不能寐,那就奖励你多亲一口,让你睡个好觉。” 看吧,她多体贴多善解人意。 谢清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雄赳赳的得意。 从贺峥怀里分开,这下她是真的去找谢余川他们了。 她在前面走,贺峥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漆黑的双瞳染上动情的欲色,喉结不经意地起伏了一下。 他无奈:“不,这下是彻底夜不能寐。” …… 今晚是顾卿媛最后翻身的机会,她得牢牢把握住。 顾卿媛让丫鬟红芍在看守婆子的水里下药,婆子腹痛难忍,匆匆跑去上茅房。 小佛堂无人看守,顾卿媛大着胆子跑出来,一路跑到了云锦香汤的浴池。 谢府有两个大浴室,分别是流金浴阁和云锦香汤。 流金浴阁是女眷们使用的,而云锦香汤则是给男眷沐浴。 两个地方相距甚远,杜绝了走错地方的可能。 顾卿媛脱掉身上的衣物,浑身泡在水里,眼神带着一丝疯狂的快意。 “余川表哥,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谢家人太无情,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谢余川不喜欢用浴桶,因而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到云锦香汤沐浴。 顾卿媛算准了时间。 待谢余川进来后,看光了她的身子,自然要为她的清白负责。 她深知谢余川的脾性,尽管千般不愿,他这种皎洁君子也绝不会不负责任。 哪怕咬碎银牙往肚子里吞,谢余川也会对她负责娶她的。 “姨祖母,就算你不喜我又如何?还是赶不走我。” “呵呵,我就是要做你们谢家妇!” 等了好一会儿,时间比往常都要晚一些。 此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顾卿媛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小脸不由晕出抹羞色。 到底是黄花大闺女,亦是知羞的。 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到那人脱下衣服,朝这边走来。 他来了。 顾卿媛潜入水底,等谢余川落了水,泡在池子里。 她朝谢余川游去。 “哗啦——”一声水声。 顾卿媛从水里冒出来,扑到谢余川怀里。 一道粗犷的嗓音乍起。 “什么人?!” 下一刻,待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顾卿媛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 “滚滚!” ------------ 第155章 悔到肠子都青了 夜色渐浓,屋外下起了雨。 谢家大厅。 顾卿媛跪伏在地上,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原本玩投壶玩得不亦乐乎的一群人,被叫去了大厅。 “什么事情大晚上召集大家?” “听小厮的话,是出了大事,感觉不太光彩。” “走,走快些。” 谢清瑶长睫轻垂,这场戏终于还是上演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终究是自食其果。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便可以看到顾卿媛憔悴的模样,旁边的灰衣中年男人面色亦不太好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进去府上男眷专用的浴室,居然还会被一个年轻姑娘生扑了。 如狼似虎,如饥似渴,叫他一个男人都自愧不如。 谢老夫人坐在首座,单手扶额,让嬷嬷说清了来龙去脉,彻底撕开了顾卿媛的遮羞布。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卿媛支开看守婆子,逃出小佛堂,还跑去了云锦香汤,扑到了府上客人怀里。 而这个中年男人是谢麟谦的朋友陈老爷,年四十五,是个鳏夫。 陈老爷前面四任妻子都去世了,因此有了“克妻”的名声,谁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就连二嫁妇人亦不愿,保命要紧。 陈老爷人到中年,身边正好缺个知冷知热的人,恰好顾卿媛撞上来了。 这真的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陈老爷轻轻吐了口气,“姑娘放心,我陈某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我会对你负责的,若你愿意,陈某想抬你进门做府里的贵妾。” 要是让顾卿媛做继室,他的九个子女想必不会愿意的,顾卿媛比他最小的儿子还要小,如何当一家主母? 况且,他们俩之间还是因为这等丑事才扯上关系,陈老爷心里也是膈应,不可能让顾卿媛做继室。 一个贵妾,也不算太委屈她。 “妾?!你要让我做妾?!”顾卿媛心神大震,目眦欲裂。 她攥紧拳头,羞愤怨恨地看向陈老爷。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想。 顾卿媛要算计的人是谢余川,她要让谢余川强行娶了她,而且还要以正妻之礼,八抬大轿,风光迎她进门! 谁让他看了她的身子,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毁了她的清白。 她怎么要求也不过分! 可偏偏,来的人根本不是谢余川,是那比她爹年纪还要大上不少的陈磊。 发现人不是谢余川的时候,顾卿媛几乎要昏死过去,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她彻底完了。 而现在听到陈老爷要纳她为妾,顾卿媛更觉得受了莫大羞辱。 妾?她堂堂顾氏女儿,名门闺秀,到头来居然只是个妾? 笑话。 天大的笑话! 顾卿媛咬牙切齿道:“我不会给你做妾的,我宁可去死。” 说完她就大哭起来。 “这……”陈老爷一噎。 而此时,谢余川明朗的面上覆上阴霾。 不止他,谢家人的脸色都很差。 大家心知肚明,顾卿媛去云锦香汤是想算计谁,往常那个时辰谢余川都会去那里沐浴。 只是今日,他恰好有事没去罢了。 因为谢余川被谢清瑶叫去了投壶,根本脱不开身,机缘巧合躲过一劫。 可真的只是巧合吗? 谢余川看向不远处的谢清瑶,暖黄烛光下,谢清瑶秀丽的面容神态自若。 她也看向谢余川,弯起眼眸,浅浅笑了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余川懂了。 清瑶堂妹果然冰雪聪明,惠心妍状。 门外面,溪枫端着一小碟瓜子,看得津津有味,见霜月来了,大方抓了把瓜子分给她。 他小声说:“侯爷和夫人想到一块去了,侯爷出门前让我盯着点顾卿媛,随机应变。” “我去盯人的时候,发现你了,夫人也吩咐你去看着顾卿媛,夫人都出手了那肯定没我啥事。” “侯爷和夫人真是……” 溪枫顿了顿,眼神示意霜月。 霜月有点嫌弃地撇了撇嘴,还是应声道:“心有灵犀。” “嘿嘿。”溪枫高兴地笑了两声。 霜月一直盯住顾卿媛,果然,这个女人是不安分的。 见顾卿媛忽悠丫鬟,支开了婆子,溜出小佛堂去了男眷的浴室。 霜月若有所思,去打听了得知,往常原来是谢余川会用浴池,她立马去禀报夫人。 谢清瑶叮嘱她莫要声张,不要打草惊蛇,既然顾卿媛这么想谋一桩婚事,那就成全她。 恰好今日有客人登门,留宿府邸。 一个想嫁人,一个是鳏夫,正好缺了个妻子,也算是相配。 至于顾卿媛愿不愿意,那不在考虑范围。 想要动她身边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霜月按照吩咐去提醒了陈老爷,府上的云锦香汤浴池甚好,可以去体验一番。 接下来就变成了如今局面。 陈老爷要纳妾,顾卿媛死活不肯。 谢老夫人一想到她的盘算,就一阵心寒,彻底没了耐心。 “此事由不得你胡闹,明儿你就回去南平,在闺中待嫁,准备准备就抬进陈家的门吧。” 尽管白天顾卿媛做出勾引安国侯的不齿之事,谢老夫人始终留有一线,没有做绝。 没有让这事传扬开来,给她这个姨甥孙女留了一条活路。 等顾卿媛回到南平,就算她那妹妹要罚顾卿媛,也不会真的把人逼死了,过个一两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提起。 顾卿媛依旧可以相看人家,只是进不了谢家的门罢。 她却毫不知足,竟伸手算计到余川头上。 最后一点情分都被磨掉了。 谢老夫人沉着声:“你这是自作自受。” “姨祖母!”顾卿媛跪着爬到谢老夫人脚边,“求求您了,可怜可怜卿媛吧,卿媛真的后悔了……” 她悔到肠子都青了。 曾经那些世家子弟她挑来挑去,都瞧不上。 现在,竟然要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做妾,这样她真的不如去死了算了。 “啪!” 三伯母终于忍不住,冲过来给了顾卿媛一巴掌。 她愤怒地说:“看你干的什么事,你还有脸哭!以后莫要再让我瞧见你!” “夫人,夫人,息怒。”三伯父忙不迭上前拉住妻子,抬手给她顺顺背。 三伯母心口深深起伏,打了顾卿媛一巴掌还不消气。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差点毁了她的儿子。 谢老夫人让人堵住顾卿媛的嘴,把她拖下去了。 谢余川朝谢清瑶拱手道:“多谢清瑶堂妹。” 若真让顾卿媛得逞,娶了那样的心机女子,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谢清瑶一副悠哉模样,伸手摆了摆道:“举手之劳,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 第156章 有点想……亲他 翌日,顾卿媛就被送走了,半点挣扎不得。 她眼神里都是怨恨和害怕,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谢老夫人修书一封托人带到南平顾家,将事情始末讲个明白,省得她那妹妹心里生了怨怼。 毕竟人是在谢家出的事,她做长辈的有责任,但谢老夫人自问已经尽了力,顾卿媛落到这般田地只能怪她自作孽,谢老夫人问心无愧。 而时光飞快,两日后,谢氏墓园。 薛云珠的遗骸要迁入这片墓园。 谢清瑶头顶上方笼罩着一片乌云,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她与谢麟谦站在一处,注视着仆人们动作,将棺木埋进挖好的坑里。 而后再立下墓碑,上面刻着“谢麟谦之妻薛云珠”。 如此,薛云珠便不再是姜家妇,而是他们汝南谢氏的一份子。 薛云珠的墓地旁边还有一块连着的空地,是留给将来,等谢麟谦走了后,也埋在此处,俩人合葬一处。 谢麟谦红了眼,身侧的手一直在颤抖。 见状,谢清瑶眸子酸涩,晶莹的眼泪不受控制滑落。 到了后面,她已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比起上辈子,她现在和父亲一同站在母亲坟前,已是圆满许多。 可要是没有黎妃迫害,他们一家三口和美团聚,岂会阴阳相隔,忍受生离死别之痛? 母亲不会死,父亲亦不会失去挚爱痛苦多年,她也不用遭受宁远伯府那群人的苛待。 黎妃因为一己私欲毁了他们三。 到底是意难平! 意难平! 谢清瑶心头如海潮汹涌。 虽说黎妃活不了多久,接下来她也休想安宁了。 不知站了多久,谢麟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回去吧,再淋雨下去恐怕要生病了。” 谢清瑶抬眸:“父亲呢?” 谢麟谦语气温和,“我想再陪陪你母亲。” 他很快催促道:“快回去,你要生病了,为父和你母亲都会心疼的。” 谢麟谦舍不得再让谢清瑶待下去,让丫鬟将她带走。 贺峥却比她们动作更快,快步过来攥紧谢清瑶的手,带她去马车上。 谢清瑶感觉到贺峥手掌传递来的热意,轻轻吸了吸鼻子。 马车上备有衣物,贺峥三五下脱下她湿掉的外衣,再把干净的衣裳往她身上套。 侯爷亲力亲为,丫鬟们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她们大概是最闲的丫鬟了。 谢清瑶安安静静地任由贺峥给她穿衣裳,却见他皱了下眉。 “怎么了?”她轻声问。 便见贺峥抬起指腹轻抚她的眼皮,“肿了。”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时勾起一丝丝痒。 却是温热的,覆在眼皮上有些舒服。 谢清瑶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 “方才没忍住,哭得有些久了,不会很难看吧?” 贺峥看着她眼眶红肿,眼尾都是红的,颇有些惨兮兮。 “不难看。” 谢清瑶:“只是不难看,那就是不好看了?” 贺峥:“……” 没等他继续开口,谢清瑶便伸手抱住了贺峥。 贺峥按住她,“瑶瑶别靠这么紧,我身上衣裳湿了,有些凉。” 谢清瑶才不管那些,把头埋在他脖颈蹭了蹭,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心里的伤感和恨意,所有所有情绪都归于平静,安抚下来。 默了片刻。 贺峥忽然开口:“我会杀了她。” 这个“她”,自然是黎妃。 谢清瑶抬起头,幽幽道:“还是不要了,侯爷杀她就便宜她了,我希望她……生不如死。” “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却无力挽回,受尽折磨,最终在绝望中死去。” 贺峥捏了下她的后脖子,“依你。” 那便让藏污纳垢的黎家覆灭,让黎妃彻底失去后盾,失去价值,沦为冷宫弃妇。 她的乖女儿永佳公主亦要为自己的嚣张跋扈付出代价。 家破人亡,冷宫弃妇,疾病缠身……倒是比死更恐怖。 回到谢府。 谢清瑶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起头。 贺峥接过丫鬟手上的鸡蛋,“闭眼。” 谢清瑶乖乖闭上双眼,贺峥拿鸡蛋给她敷眼睛消肿。 谢清瑶睫羽微颤,“嘶……烫。” 贺峥手上的力道轻了一些。 她确实细皮嫩肉,大抵是水做的,他用力重一些就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敷,过了一会儿,眼睛都舒服多了。 谢清瑶拿过镜子一看,好嘛,眼睛消肿了许多。 她眉眼弯弯地看着贺峥,“侯爷心灵手巧。” 敷个眼睛算什么心灵手巧? 贺峥微哂,声音低沉:“等回了上京,带你去见一个人。” 谢清瑶眨了眨眼,问道:“什么人?对侯爷很重要?” 要不然贺峥不会特意提出来。 贺峥眸光晦暗不明,“嗯”了一声。 因为谢清瑶回谢家,谢家将一年一度的谢氏花灯会提前了半个月,就想让她回上京前,一同逛花灯会。 吟诗作画,共赏花灯。 汝南的长兴大街,整条街都是谢氏的产业。 在这一日,大街上挂满了一盏盏璀璨的花灯,款式各样,简直叫人看花了眼。 参加灯会的全是谢氏族人,就连外嫁女亦可以回来赏花灯,携夫婿子女同欢。 如此一来,谢清瑶便可见到她的堂姐们,省得日后在街上碰见了,虽是亲人却不相识。 谢清瑶感叹:“祖父祖母思虑周到,他们是想让族人都见一见我,如此才真的算认祖归宗。” 也是煞费苦心了。 夜晚,微寒。 大伯母唤了谢清瑶过去,给她戴上好看的花簪,便让她出门了。 谢清瑶从小没了母亲,如今回到谢家,三位伯母都待她很好,跟自己女儿似的。 谢氏子弟坐上马车前往长兴大街,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样热闹的灯会,谢清瑶还是第一次见。 她一手提着个可爱精致的兔子花灯,另一只手牵住贺峥,“走走走,我们去猜灯谜。” 贺峥眉间一动,“瑶瑶会?” “……” “这说的什么话?我不会,不还有侯爷你吗?”谢清瑶说得十分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猜不出而感到羞赧。 也不知是哪儿戳中贺峥,他目光扫过谢清瑶,唇角微勾。 花灯的光映照着,深邃的眉眼温柔无比。 谢清瑶被他笑的这一下晃了晃神。 不得不承认,侯爷皮相惑人,笑起来叫人莫名心痒。 有点想……亲他。 ------------ 第157章 贺祁昀,我有些冷 众目睽睽之下,谢清瑶还是不好明目张胆实践脑子里的想法。 她略一思索,拉住贺峥胳膊,走到街边的巷子里。 贺峥还以为她想要说什么,淡淡道:“怎么了?” 他直接微微俯身,侧耳听她的悄悄话。 殊不知,谢清瑶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贺峥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贺峥轻抬眼皮,眸光扫过谢清瑶的唇,“瑶瑶竟是想做这个。” 谢清瑶与他对视两秒,忽然露出一个得逞的月牙笑。 “堂姑姑,你们在做什么呀?” 此时,身后倏地传来一道清脆软糯的童声。 谢清瑶:“……” 她顿了一下,转身,看到谢俊瑜和谢悠儿。 两人手里都提着老虎花灯,正眨着澄澈单纯的大眼睛看着她和贺峥。 谢清瑶不答,反而伸手勾了贺峥一下,道:“来人,赏他们。” 喊得气势很足。 “……”贺峥看了她一眼。 这里除了他没有别的人了,偏偏谢清瑶还一副带了众多仆从的姿态。 小姑娘爱玩,还能如何,只能惯着了。 倏忽后,贺峥掏出一把金豆子给俩小孩儿,动了动唇:“赏。” 被谢清瑶这么一操作,谢俊瑜和谢悠儿哪里还想到问他们做什么,只顾着欢天喜地捧着金豆子咯咯笑了。 “瑜哥儿,悠儿,还不快谢谢堂姑父。”谢清瑶道。 说实话,谢俊瑜有些怕贺峥,这人生的那般高大,不怒自威,比曾祖父还要威严。 可他赏金豆子给他们诶,他肯定是大好人。 “谢谢堂姑父!” 见哥哥这么喊,谢悠儿也不害羞了,红着脸糯糯道:“谢谢堂姑父。” 谢清瑶摸摸他们的脑袋,“玩儿去吧。” 俩小孩又嘻嘻哈哈跑去人堆里了。 全都是谢家人,也不用担心孩子跑丢了。 见到谢俊瑜和谢悠儿居然有金灿灿的金豆子,其他谢家小孩都羡慕哭了,嚷嚷着也要金豆子,大人们哭笑不得。 猜灯谜,贺峥一猜一个准,一盏茶的功夫,谢清瑶手里全是战利品。 她提着二十几个花灯,手有点酸,干脆分给之桃初露她们。 之桃咂舌:“侯爷该不会把整条街的灯谜都解了?” 谢清瑶:“那不至于,整条街起码上百道灯谜,他才破了二十三道。” 才…… 溪枫摇了摇头,破解一道灯谜都不容易,这可是谢氏的花灯会,谢氏文人出的灯谜,每一个都很有难度。 大人一口气解了二十几个灯谜,摆摊的老板看了都害怕。 更有甚者去打听解谜人的身份,得知居然是安国侯。 众人立马明悟,噢,是安国侯啊,难怪了。 毕竟安国侯可是弃武从文,一举状元郎,可谓文武双全,惊才艳艳,卓尔不凡。 谢清瑶还和贺峥看了河上的花灯,逛累了就到茶馆二楼歇歇脚,喝个茶。 谢清瑶手里晃着茶盏,看楼下长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她悠悠问:“我们什么时候回上京?” 奉旨办差总有办完的时候,况且她一直知道贺峥向来有多忙,他们不能长久待在汝南。 贺峥:“五日后。” 还有五日,谢清瑶还可以跟谢家人相处。 溪枫扯了扯唇角,又成了锯嘴葫芦。 陛下那边已经在催了,大人竟然还不紧不慢五日后启程回上京。 果然,大人是舍不得夫人伤心。 “这云片糕不错。”谢清瑶吃着,递了一块给贺峥。 却见贺峥眸光一凝,她还未反应过来,他突然动了。 “去死!”身后小二手执匕首刺向谢清瑶。 他速度极快,又毫无预兆。 “夫人!”溪枫惊叫而来。 刺客以为万无一失,面上大喜,下一瞬,手里的匕首再无寸进。 离谢清瑶只一个拳头的距离了。 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刺死她。 刺客的手腕被贺峥扣住,蓦地腕上剧痛。 “咔嚓!” 贺峥直接拧断刺客的手腕,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动她,你该死。” 空气中蔓延着让人窒息的危险。 “啊啊啊——”刺客崩溃嚎叫,疼痛使他面容扭曲而狰狞。 手腕呈诡异的弧度垂落。 眼前的男人黑眸沉得如墨,浑身压着勃然怒意,让人胆颤心惊,汗毛倒竖。 察觉大人动了怒,溪枫也不敢轻易凑近,只默默护好谢清瑶,让她站在后面。 一声冷嗤。 贺峥松开了刺客的手腕,刺客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倏地,被贺峥掐住了脖子,力道大得惊人。 刺客眼睛瞪大,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嗬嗬——” “放……” 只见那只手背青筋凸起,极有力量,似乎轻轻一用力,刺客的脖子就要断了。 溪枫赶忙提醒道:“大人,他还有用,还没审问他找出背后之人。” 虽然不审也能找,可是审了查找更快啊。 贺峥没有停手,眼瞅着刺客真的快要被掐死了。 谢清瑶忽然开口:“贺祁昀,我有些冷。”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让贺峥停下了动作。 他收敛杀意,松开手,刺客软绵绵跌落地上,昏死过去。 再晚一些,他就真的去见阎王了。 贺峥眉目半垂,缓缓转过身,边抬手解开外袍边走向谢清瑶。 夜风吹得谢清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是真的冷。 贺峥指尖一顿,微拧眉心。 吓到她了? 贺峥压了一下嘴角,给谢清瑶披上外袍,旋即将她拢在怀里,“回谢府。” 他们看都没再看地上的刺客,溪枫把人拖走了,期间还生气地踹了几脚。 “叫你刺杀夫人,嫌命长。” “你个龟孙,好好的花灯会让你败兴了。” 审问的事自然也交给了溪枫。 月光透过房间窗户洒进来,被窗格切割成不同的形状,落在谢清瑶身上。 此时她盘腿坐在榻上,墨发如瀑,披落在身上。 衣衫松垮,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贺峥玄色袍子微动,走近谢清瑶,看她神情有些迷糊,似是困了,又好像在想什么东西。 “瑶瑶在想什么?” 他伸手抚摸她的长发。 谢清瑶:“我在想,那个刺客是什么人派来杀我的。” “之前那些人的残余?不太像。” “应该是另外的人……” 指使刺客的不是勤王,安王他们,背后另有其人。 她轻声:“想要我性命的人真不少啊。” 贺峥面色微沉,纵使他没什么表情,却也压迫感非凡。 “无论背后之人是谁,我都会杀了他。”贺峥道。 这一瞬谢清瑶又感觉到在茶馆时,森冷又危险的气息,她抬起头。 贺峥低沉的声音传来,“瑶瑶今日被吓到了么?” 或许他更想问的是,有没有因为他狠戾的一面而怕他。 ------------ 第158章 她便是上天赐予他最动人的瑰宝 啊? 谢清瑶其实也没看到贺峥对刺客做了什么,全被他的身躯挡住了,倒是看到他掐住刺客的脖子。 刺客两眼翻白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了。 那也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还得从他嘴里撬出点信息来。 那会儿谢清瑶也着实有些冷了,才出声打断贺峥。 她也没想到她一开口,他就真停手了。 谢清瑶摇了摇头,“没有,没被吓到。” 贺峥未问出口的,她也答了,“就算旁人会怕侯爷,我也不会怕。” 贺峥眸光微微波澜。 “嗯。” 有些始料不及,贺峥压在了她身上,掰着她的下巴,垂首来同她接吻。 等等,谢清瑶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方才还是说漏了,什么不怕,她怕,在榻上的时候她怕! 这时候的贺峥才不似白日里衣冠楚楚时那般好脾气,不仅强势,偶尔还有些控制不好力度。 “你,你怎么毫不讲道理。” “半分也不听我的话……” 谢清瑶杏眸潋滟,双腮泛红,气鼓鼓地恨不得咬他一口。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贺峥紧紧掐住她的腰,低低哄她。 谢清瑶思绪搅成一团,接纳了他。 肆意交缠,沉沦放纵。 …… 接近天亮,谢清瑶才合上眼,没多久又醒了。 她想翻身,却没力气,一下火就上来,微微仰头朝贺峥脖子咬去,带了点报复的意味。 倏地贺峥掀开眸子,看她埋在自己脖颈处作乱,连神色都没变一下。 只摩挲了下她的后脖颈,低声道:“接着睡。” 谢清瑶被折腾了一夜,也确实够呛,迷迷糊糊地松了嘴。 “我要换个姿势。”她嘟嚷道。 须臾,贺峥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背对着自己,却依旧将她搂在怀里。 谢清瑶果真又接着睡回去了。 待再次睁眼时,是贺峥站在床边唤她用晚膳。 谢清瑶道:“啊?现在是傍晚了?” 贺峥应声:“嗯。” 他顿了一下,“瑶瑶还想睡?” 谢清瑶嘴角抽了抽,“不了不了,我要起床。” 她睡了一个白天,贺峥会替她打掩护吧?其他人问起来…… 触到她的小眼神,贺峥开口:“我与他们说瑶瑶昨日逛花灯累了,今日在院子里看书歇息,也无甚不妥。” 此话甚为妥帖! 谢清瑶笑了,从被窝里钻出来,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带着嗔怪睨了贺峥一眼。 贺峥垂眸看了片刻后,有力的大手立刻将她抱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给她穿好衣裳。 “走不动了,你背我。”谢清瑶懒洋洋道。 贺峥看了眼床榻与饭桌之间的距离,饶过屏风不过几步而已。 他面色不改,俯下身,“上来。” 他还真背啊。 谢清瑶也不矫情,这会儿利索地趴到贺峥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贺峥身高腿长,不过三五步便到了饭桌边缘。 谢清瑶却没有下来,指尖摩挲他的喉结处,有点心虚又心疼道:“这里还真咬出印子了。” “我也没想用力啊。” 肯定是那时候睡迷糊了,感觉都是错的。 听她嗓音里的懊恼,贺峥唇边泄出一点点笑意。 “无妨。” “我浑身上下,瑶瑶何处不可咬?” “……”谢清瑶想到了什么,脸腾地一红,凶凶地骂道:“胡说什么,谁要咬你了。” 贺峥脑海浮现昨夜谢清瑶眼圈红红,噙满泪水,呜呜要咬他的模样。 “好饿好饿,我要吃饭了。”谢清瑶赶紧扯过了话题,从他背上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贺峥传膳。 晚膳后,溪枫进来院子禀报。 “昨晚的刺客……死了。” 谢清瑶诧异:“怎么会死了?” 溪枫眉心轻拧:“他毒发身亡,背后之人早就让他服下毒药,又或者是在他不清楚的情况下对他用了毒。” “属下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刺客死的时候,表情很震惊,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中毒而死。” 可见背后之人心思歹毒,无论刺客是否完成任务,他的下场都是死。 可笑地是他根本不知道,还替那个人卖命。 谢清瑶指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那线索是不是就断了?” 溪枫表情有些迟疑,道:“刺客临死前喊了一声永佳公主。” “永佳公主?”谢清瑶的脸色顿时有了变化。 贺峥沉默片刻,出声:“不是她。” 谢清瑶看向贺峥。 贺峥语气冷淡:“永佳虽然愚蠢,也不至于暴露身份,让刺客知晓是何人指使,还能叫他出卖自己。” 是啊,傻子才会告诉刺客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不一旦刺杀失败,就连累自己了。 这种事一般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办,去找刺客,绝对不会沾身。 因此溪枫听到刺客临死前的话,也是不太相信的。 谢清瑶幽幽道:“刺客也被骗了,他以为的幕后主使,不过是个替罪羊。” 贺峥点了头,“另外我在公主府上亦安插了眼线,若真是永佳所为,在她行动的时候,便会有人禀报我。” 谢清瑶咂舌。 这,怎么哪哪都有他的人? 旁人想办点坏事是真不容易。 此事有蹊跷。 而刺客选择昨晚的时机动手,恰逢谢氏花灯会,谢清瑶会放松警惕,身边的丫鬟也跑去玩了。 谢清瑶身边只剩下安国侯和溪枫。 按理说是万无一失,只要一个猝不及防……便可得手。 可刺客算错了一点,有安国侯在,才是最大的阻碍。 贺峥面色冷沉:“让暗阁的人去查。” 溪枫一怔,转瞬又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动用了暗阁,背后之人休想逃。 暗阁是什么,谢清瑶没问,单手托着下巴,悠悠道:“等回到上京,我有一处半山腰温泉山庄就要开张了,到时候让侯爷的人接手了吧。” “山庄只招呼达官贵人,皇亲贵族,用来收集情报再适合不过。” 山庄全安排上贺峥的人,它就不仅仅是个度假享乐的地方。 起初谢清瑶弄这个山庄是想要赚王公贵族的钱,慢慢地她改变了想法。 钱,权,她都要,两手抓。 表面上是她的生意庄子,背地里却是情报收集所。 闻言,贺峥掐了下谢清瑶的脸颊,与她对视后,低笑了一下。 “好。” 她便是上天赐予他最动人的瑰宝。 谁动她,必杀之。 ------------ 第159章 有种昏君提携宠妃族人的直视感 转眼到了启程回上京的日子。 临别前,贺峥对谢余川说了,有意提拔他为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相当于破格录用。 谢余川惊讶过后,欣喜应下。 三伯父三伯母都高兴坏了,虽然是从六品官员,品级不高,却有实权。 况且历来安国侯提拔的人,后面都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得力下属,来日可期。 三伯母热情得谢清瑶有些招架不住。 她很想说真不是她吹枕边风! “怎么有种昏君提携宠妃族人的直视感?”谢清瑶坐上了启程的马车道。 “侯爷该不会真的因为我才提拔余川堂兄的吧?” 贺峥没有否认,只道:“他有这个能力可以胜任,不是他,亦会被其他势力安排他们的人,我只是提前堵住他们的路。” 至于这个人为什么是谢余川,自然是有谢清瑶这层原因。 …… 谢清瑶他们在归上京的路上。 另一厢,长月宫。 嬷嬷禀报:“殿下,刺客失手了,谢清瑶还活着。” 永安公主神色立刻一转,娇纯的脸上露出一抹冷意。 变脸极快。 “是么。”她手里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剪掉盆栽上的海棠花。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嬷嬷垂着头,“是,幸亏提前给那人下了毒,省得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听到这,永安公主勾了下唇,讥笑道:“蠢货能知道什么?他到死也不清楚雇佣他的人是谁,还以为是永佳那个蠢人。” 嬷嬷拧眉:“只是这一次失手,下次再找机会怕是不易。” 永安公主抿了下唇,定定地看着嬷嬷。 霎时间嬷嬷表情有些慌乱,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抬手“啪”地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老奴失言。” 永安公主神色淡淡,“好了,下次别再让本公主听见这种蠢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本公主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了的。” 想要得到的人也是。 人也要,权势也要。 大夏最尊贵的公主,就该配大夏最有威势的权臣。 …… 回上京的路途顺利,没有遇到半点危险,谢清瑶一行人就这么抵达上京。 回到上京,谢清瑶没有闲着,当即召来张伯,给山庄取名叫“云麟山庄”。 “张伯,你负责管账,还会有一位叫罗金的掌柜与你一同管理云麟山庄。” “招工的事不用担忧,已经安排好了。” “除去你之前找的厨子,我另外还从汝南带了个姑苏厨子,手艺一绝,尤擅糕点。” …… 谢清瑶柔声细语地说着,张伯听得仔细,连连点头,末了抬头道:“夫人,那宣传的事……” 谢清瑶轻笑道:“这个你亦不必忧心,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办,客人不会少的。” 张伯面色一喜,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有夫人这句话,还愁什么? 开业前,上京城的女眷便议论起来。 “安国侯夫人的外祖家便是商户,想必她也是沾染了商人的风气,今个儿开的山庄,只怕也是充满铜臭味。” “真弄不懂她,好端端的侯夫人,为何抛头露面做低贱商贾之事?明明她不缺银两,夫君亦是位列重臣,贵不可言。” “是啊,那谢清瑶还被封为栖霞县主,如此敛财实在有失身份了。” “谢家的清贵她是半分学不到,谢公有这般女儿……唉。” 三日后,云麟山庄开张营业。 那些个不看好谢清瑶的人纷纷傻了眼,无需大肆宣扬,人流如织的客人,络绎不绝,山庄内座无虚席。 “各位贵客请回吧,今日山庄客已满。”山庄大门小厮提醒。 “这,这怎么就满客了呢?”来人们目瞪口呆。 时辰尚早,山庄已经招待不下了。 这种火爆程度,就连上京城最繁华的酒楼都远远比不上。 进不去的宾客颇为惋惜,“晚了一步啊,明日,明日定要早些过来!” “也怪家里的妇人,乱嚼舌根,害我观望了半天才过来,到底是晚了。” 云麟山庄如此受欢迎,那些嘲讽谢清瑶的女眷们脸上火辣辣的,就连她们的夫君儿子都要争着去那里瞅一瞅呢。 为何?为何独独云麟山庄这么不同? 因为谢清瑶将山庄打造成了一个风雅圣地。 既有谢公的《汝南雪松图》和《十二少年郎图》,又有她叔公书圣的行书作品《喜乐帖》,还有谢氏雅娘子送的姚黄魏紫。 美味佳肴各家酒楼都有,可这等名贵稀罕的字画赏花只有她的云麟山庄有。 上京权贵自诩清贵,高人一等,处处喜好攀比,如此一个地方恰好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需求。 谢清瑶设置了门槛,只招待权贵,越是有门槛的东西越凸显他们的身份。 那些大酒楼来者不拒,倒是有些不美了。 眼下达官贵人自然要来,还要早早的来,然后跟旁人吹嘘。 何况谢清瑶还弄了个噱头,将谨德帝的亲笔御书置于阁楼最上层,宣称每日申时前消费最多者才可以去观赏。 也就是说,每日只有一位贵客有资格观赏陛下的亲笔题字。 这样一来,既将陛下的题字摆得位置比谢公书圣的字画都高,将其高高捧起,又引得众人胜负欲上来了,他们就要做那唯一的贵客,势要观上一观! 谢清瑶无需费什么心思,客如流水。 云麟山庄内的仆人,全是贺峥的人手。 王公贵族们交谈,同样的话,落到不同的人耳朵里,得到的信息是不同的。 寻常百姓听不出来,训练有素的眼线却可以从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如此日积月累,交织成巨大的情报网。 听说谢清瑶的山庄开业了,永乐公主赏光去了泡温泉,还点评了一番:“不输沧州,廉州的温泉庄子,除却泡温泉,还可以赏花赏书画,倒是个好地方。” 永乐公主都这样评价了,那肯定是好地方。 有永乐公主带头,名门贵女们自然是踊跃尝试,云麟山庄一时成为新的消遣之地。 御花园。 听闻谢清瑶开山庄的事,谨德帝笑道:“这个谢清瑶有点意思,聪明伶俐,鬼点子多。” 皇后浅浅一笑:“是啊,还晓得借陛下的势。” “永乐去了那地方,说是很不错,优雅别致,很适合度假。” 谨德帝对谢清瑶借势一事无甚所谓,谁叫她将自己的题字捧得高高的,没有人不喜欢被捧着,那便随她去吧。 谢清瑶也是料定了这一点。 谨德帝哼了一声:“前阵子谢清瑶还把祁昀拐跑了,跟着她到汝南,朕催了好几次他都不回,最后索性让人递了纸条给朕,你猜他写得什么?” 皇后看谨德帝的神情,也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缓缓道:“妾身不知。” 谨德帝摆了摆手,“莫催,他叫朕莫催!” 闻言,皇后心头一震,脸色微变。 安国侯对陛下还真的是……不,该说陛下待安国侯不同寻常。 就连太子都不敢这般跟自己的父皇说话。 ------------ 第160章 他似乎将我圈定为他的所有物 皇后听谨德帝的语气似有些恼,看他的表情却是欢欣的,摆明不是要与安国侯计较了。 反而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吐槽,却又拿他没办法。 皇后垂下眼睫,陛下待安国侯不同,这她早就知晓了,只怕太子亦不如安国侯。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只是臣子,陛下却看重后者。 她也是不懂了。 皇后脸上扬起一丝笑意,柔声道:“陛下莫恼,安国侯这是将陛下当作是亲近之人,才会如此赤诚直率,不掩性情。” “旁的人,安国侯只怕是不会搭理的。” 谨德帝点点头,很是受用,“朕岂是怪他,他说莫催,朕还不是随他了。” “也不知道那谢清瑶给祁昀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一颗心全系在她一人身上。” 皇后盈盈笑道:“如此也是好事,安国侯夫妇恩爱和睦,陛下做义兄的,也可以放心了。” 谨德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失神。 旋即才同皇后一道回紫极殿。 “永乐也不小了,也该挑选驸马,身边有个体贴陪伴的人。”谨德帝忽然道。 “家世如何不重要,贵在人品,永乐喜欢便好。” 皇后颔首,“臣妾回头与她说说,永乐那孩子心性未定,眼光还高,臣妾还真不知道她要挑什么样的。” 一时间,殿内气氛融融,帝后也似寻常人家夫妻,操心着孩子的婚事。 这日。 谢清瑶在院子里看父亲给她的手稿,全是关于毒术的研究。 之桃过来道:“夫人,角门有个路人递了张纸条进来,说是要交给夫人你的。” 谢清瑶好奇,“给我的?” 她接过纸条展开一看,神情倏地严肃起来,吩咐道:“备马车,我要出门。” 之桃心里咯噔,该是出事了。 “是。” 上回花灯会的事情,霜月墨竹还心有余悸,这回是守在谢清瑶身边,寸步不离。 谢清瑶只带了她们俩出门。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凤来茶楼。 谢清瑶下了马车,熟门熟路地去到一个雅间。 “吱呀”推开门。 乍一看,里面没人。 等她再走深入一些,帘子后面传来细弱的声音。 “是清瑶吗?” 谢清瑶蹙了蹙眉,循着声音过去,掀开帘子,“阿英,是我。” 看到纸条上写着“速来凤来茶楼”,纸条角落还有小小的“救我”。 谢清瑶一看便认出来是窦月英的字迹,知道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如今再看到窦月英的模样,恐怕是大麻烦。 有段时日没见,眼前的窦月英面容憔悴,身形消瘦,整个人处于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 “清瑶。”窦月英扑过去抱住谢清瑶,眼泪潸然落下。 “怎么了这是?”谢清瑶抬手抚着她的背,“我在这儿,别怕,有什么跟我说。” 霜月,墨竹守在两侧。 谢清瑶拉着窦月英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水。 “不不不要。”窦月英赶紧抓住她的手,“别喝,外面的茶水都别喝,里面说不定有东西。” 谢清瑶放下茶杯,“嗯,不喝。” 她如今学医,懂得分辨各种药材,对气味也极为敏感,茶水里是否有异样,大抵还是能判断出来。 眼前的茶水只是普通的茶水。 “阿英,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变成这样?你让我救你,是发生了什么?” 窦月英抹了抹眼泪,终于冷静下来,诉说自己最近的遭遇。 “长宁侯府世子一直在纠缠我……” 那根本不是正常的追求,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狩猎。 “他三番四次尾随我,还接二连三制造偶遇,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我到哪儿都可以碰到他。” “每逢宴会,世子他都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些暧昧的话,让人误会我们关系匪浅,好事将近。” “他似乎将我圈定为他的所有物,我若跟别的男子不小心对上一眼,或是说上一句话,他就会在所有人面前冲着我大发脾气,斥责我不守女德水性杨花!” 窦月英从来没见过如此自大又疯狂的人,她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什么时候就变成他的所有物了? “我跟他根本毫无关系,可是无论我怎么拒绝他,他都像听不进去似的,只会变本加厉,行事越来越过分。” “姚岱被人打了一顿,我知道,那肯定是世子做的,他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任何男子靠近我。”窦月英语气急促,透着愤怒。 谢清瑶都快听不下去了,心道这什么玩意儿?长宁侯府世子?他当自己是皇帝吧? 无法无天了都。 然而接下来的话更是刷新了谢清瑶的认知,原来有的人还可以更无耻。 窦月英:“世子到我们尚书府提亲,我父亲拒绝了他。” “从那之后,我发现我被人跟踪监视了,暗地里总有双眼睛盯住我,我去哪儿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世子他都知道。” “他还买通茶馆小二,在我的茶水里下药,要不是我留了心眼,怕是要中招了。” “不仅如此,我在宴会上无端被人泼湿衣裳,去换衣裳时,世子忽然闯进房间,我翻窗出去才保住清白。” 前日窦月英发觉长宁侯府的人买通了尚书府的马夫,在马车上做了手脚,猜测世子是打算制造事故,然后来一招英雄救美,好让她动心呢。 窦月英被逼得无处可逃,时时刻刻都像被毒蛇盯住,窒息,恐惧。 她不敢出门,不敢参加宴会,也不敢跟异性说话。 整个人被折磨得都快要疯了。 “查不到实际证据,抓不住世子的把柄,他又贵为世子,父亲母亲根本奈何不了他。” 得知谢清瑶回来,窦月英无助之下,只能求助于好姐妹了。 “事情我已经清楚。”谢清瑶拍了拍窦月英的肩膀,“阿英,你先回府中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长宁侯府世子就交给我吧。” 窦月英红肿着眼,“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连我都有些瞧不上自己,竟然被个无耻之徒逼到这个份上。” 那何止是无耻,简直是变态。 谢清瑶在心里骂了句。 不过对付变态嘛,自然要用非比寻常的手法。 谢清瑶道:“不麻烦。” 长宁侯利用卢老板雇人去杀她的事情,还没跟他算账呢。 卢老板被策反的杀手重伤弄没了命根子,回头就让人取他性命。 而长宁侯这边,先拿他的儿子开刀。 待窦月英走后,谢清瑶招手,墨竹俯身侧耳,听完她的吩咐面色有点古怪。 夫人这有点损啊。 谢清瑶笑道:“给他一点教训当作前菜咯。” ------------ 第161章 我这个漂亮宠物别的不会,最会告状了 那头,小厮给长宁侯世子韩卓扬禀报了,窦月英偷偷出府见了谢清瑶。 韩卓扬面露讥讽,幽声道:“以为仰仗安国侯夫人就可以逃脱本世子的掌控?未免太过天真,小看本世子了。” 他轻轻笑了笑,“能让本世子瞧上是她窦月英的福气,这个女人是够倔的。” 他就喜欢窦月英这种犯贱的女人,一边享受着他的热烈追求,一边严词拒绝他,搞那套女人惯用的欲擒故纵小计俩。 还别说,有点意思,比他院子里那些逆来顺受的女人有趣多了,极大挑起了他的征服欲。 只是窦月英三番四次拒绝他,就算是闹也有些闹过了。 韩卓扬嘲叹:“早晚都会是本世子的人,也罢,让她挣扎一会儿,等她以为有希望的时候,再将她的那点希望掐灭,如此才更有趣呢。” 长宁侯府。 听到韩卓扬说窦月英接触过谢清瑶,定是请求谢清瑶帮她。 长宁侯转过身,沉声道:“扬儿,咱们不是非礼部尚书府不可,那个窦月英如此难搞,便弃了她吧。” 却见韩卓扬摇了摇头,笃定地说:“父亲,儿子对她志在必得,她迟早会臣服于我。” 蓦地他眼底掠过一抹猩红,“她窦月英生是儿子的人,若不服从,那就杀了她,她死也是儿子的鬼。” 横竖都得是他的。 对于儿子这番得不到就毁掉的言论,长宁侯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揉揉眉心,“行了,动作快些,勤王那边都等得不耐烦了,再不行就换人。” 翌日。 谢清瑶上了街,沿街的脂粉铺子,成衣铺,香料铺,她不缓不慢一一逛过去。 不多时,之桃,⽩凝,初露手上都提满东西。 之桃:“夫人还要逛多久?夫人累了吗?” “不逛久一些,怎么等到我要蹲的人。”谢清瑶轻轻吐了口气,“是有点累。” “你们先把东西拿回去马车上,待会我就过去了。” 她只留了霜月,墨竹陪着。 而一个靛蓝色身影不偏不倚挡在谢清瑶身前,折扇一收,露出后面那张邪气张扬的脸。 剑眉,三白眼,皮肤苍白。 来人率先开口:“长宁侯府世子韩卓扬,见过侯夫人。” 噢,这就是那个纠缠迫害阿英的变态。 谢清瑶黛眉轻蹙,而后舒展开来。 她好似急着走,不愿与他多说,问道:“世子挡在我跟前要做什么?” 而韩卓扬对上谢清瑶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看呆了。 万花丛中过,阅美人无数,依旧一见惊艳。 此女美极了! 谢清瑶身着浅绿色衣衫,外面罩着金丝边海棠花纹大袖,头戴金钗玉翠,浑然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 美得有些太过了。 难怪。韩卓扬心头叹道,难怪冷酷寡情的安国侯也拜倒在美人裙下。 搁他,都要溺死在这片温柔乡里。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放肆,眼珠子都快黏谢清瑶身上。 霜月不快道:“放肆!” “不可如此看夫人!” 韩卓扬被霜月的呵斥唤回神来,当即面露怒色,“区区一个贱婢,也敢对本世子口出狂言?” “来人,拖下去杖毙!” 身后一群跟班小厮蠢蠢欲动,一看没少干这事。 谢清瑶唇角一抿,冷冷地说:“长宁侯世子言重了,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霜月是我安国侯府的人,还轮不到世子处置。”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落了脸面,韩卓扬咬了咬牙,胸中气闷。 他脸上浮起阴冷嗤道,“侯夫人当好好管束下人,否则这贱婢不知哪天在外面被打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回头就叫人要了她性命。 察觉到韩卓扬的杀意,霜月眼神发冷。 “嗯。”谢清瑶点了下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话也还给世子,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免得哪天被人打死了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 “什么?”韩卓扬眉目一沉,脸色难看。 一股怒火冲上天灵盖。 她竟然将他堂堂世子跟下人相提并论?打死?谁敢动他一条头发? 韩卓扬满眼生火,“呵呵,侯夫人真是说笑了,谁敢动本世子?怕是嫌命长。” “是么?”谢清瑶面带天真,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相信。 这副态度,叫韩卓扬更加恼怒,却是拿她没办法。 他凑过去低声道:“走着瞧,你那好友窦月英迟早会是本世子的掌中物,本世子想对她如何,你又能做什么?” “哪怕是将她栓在宅子里当条看家犬,她也反抗不了,至于你一个外人,更无权插手。” “说的好听是侯夫人,不过是安国侯养在府里的漂亮宠物,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凑得近了,韩卓扬闻到谢清瑶身上的幽香,情不自禁地用力嗅了嗅。 “好香。”他轻佻地道。 霜月,墨竹面色都变了。 这个该死的轻佻浪子,居然敢当众调戏夫人。 谢清瑶扯了扯唇角。 下一秒,韩卓扬神智恍惚,头晕目眩,身形不禁往谢清瑶那边倾倒,看起来像是扑向她。 等等,他这是怎么了? 谢清瑶躲开,冷道:“堂堂长宁侯世子,当街冒犯我,辱我清誉,来人,掌嘴!” “是!”霜月毫不犹豫抬手甩过去。 街上“啪啪啪啪啪啪”的脆声响个不停,行人纷纷驻足。 韩卓扬身后的一群跟班都看傻眼了。 不是,她是真打啊?她怎么敢的? 小厮们立马前去解救世子,却被墨竹拦下。 霜月抽了三十多个耳光,掌心都抽红了才停手。 “世子!世子!”小厮扑过来接住摇摇欲坠的韩卓扬。 街上的围观群众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长宁侯世子是有名的纨绔了,被长宁侯宠的没边,但也没人管得了他。 今日居然叫安国侯夫人教训了。 有的人在心里喊道,教训的好,大快人心。 只见韩卓扬鼻子,嘴角都流血了,脸颊和嘴巴高高肿起,全是红印,完全瞧不出原来的模样。 谢清瑶睨向他,“你刚不是说没人敢动你吗?” “我这不就是动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毕竟是你冒犯我在先,大家都是人证,就算告到陛下那里,我也占理。” 她就要站在道德的高点给他一顿胖揍。 让他嚣张!让他得意!揍得他爹来了都认不得。 “你,你……”韩卓扬牙齿都碎掉了三颗,口齿不清,一张嘴说话血水往下淌,浸湿衣襟。 他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他被谢清瑶算计了。 收拾了人,谢清瑶带着霜月墨竹离开,忽然脚步顿了顿,回头道:“我这个漂亮宠物别的不会,最会告状了,让你爹等着,看好他头上的乌纱帽。” 霜月:“……” 墨竹:“……” 夫人威武,让侯爷知道有人骂她是漂亮宠物,呵呵,那人不要活了。 ------------ 第162章 自然是超度他,让他下辈子好好做人 韩卓扬被打后,满心不服气,对谢清瑶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我乃长宁侯府世子,被她一个妇人当街打脸,不能就这么算了。” “本世子定要叫她后悔。” 想到谢清瑶临走时说的话,韩卓扬多少有些忌惮,担忧安国侯真的会对长宁侯府做点什么。 韩卓扬脸上疼死了,龇牙咧嘴,“动不了谢清瑶,本世子还动不了她身边的贱婢?” 他吩咐人去把那两个丫鬟弄死,也算是给谢清瑶一点颜色瞧瞧。 “走着瞧,本世子不会就此罢休。” …… 说告状,谢清瑶是一点不含糊,晚上用膳的时候就告了。 “那混蛋骂我是漂亮宠物。”谢清瑶用筷子扒拉饭碗,“心口堵得慌,饭都吃不下了。” 说完她又扒拉了两大口,然后放下筷子,不疾不徐的拿起帕子擦嘴。 贺峥看着她面前扫荡得干干净净的碗,他给她夹的是一口没少吃。 他面色不改:“瑶瑶受委屈了。” 而后让霜月复述今日发生的事情。 霜月一五一十地说了整个过程,包括她们如何蹲长宁侯世子,韩卓扬又是如何轻佻无理,然后被当街痛揍。 贺峥攥紧了指尖,面庞一点戾气宣泄开来。 他淡声问:“他碰到你了?” 谢清瑶怔了一下。 那,那倒是没有。 她抬眸轻轻窥了贺峥脸色,问:“如果碰到了呢?” 贺峥眉目淡漠,压制着杀意,“自然是超度他,让他下辈子好好做人。” 语气没有一点温度。 一阵寒意袭来,霜月,墨竹呼吸窒了窒。 “没,没碰到。”谢清瑶拉了一下贺峥的衣角。 “不过超度这个事儿,我看是极为妥帖,很适合长宁侯世子呢。” “嗯”,贺峥应了声,将她含笑的面容纳入眼底,眉宇间的戾气都消散了些。 谢清瑶知道韩卓扬一直监视窦月英,所以如果他得知窦月英找了自己,以他嚣张跋扈的做派一定会来找她。 无非就是警告她别多管闲事,又或者嘲讽她无能为力。 谢清瑶就蹲他,果然被她蹲到了,韩卓扬过来她跟前耀武扬威。 她故意激怒韩卓扬,还用药让他一时神智恍惚,造成他要冒犯她的假象。 然后她就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揍了他一顿。 当然,揍他一顿只是前菜,接下来谢清瑶要上大菜了。 谢清瑶跟贺峥说了自己的计划。 贺峥敛眉,须臾后,动了动唇:“这事让溪枫去办。” 谢清瑶点了下头,“也是,这种缺德事霜月墨竹两个姑娘不太适合。” 霜月墨竹面面相觑。 什么缺德事?其实,她们也可以做的。 第二天,谢清瑶又出了门。 没一会儿,霜月出声:“夫人,有人跟踪我们。” “嗯。”谢清瑶神态自若,“该是韩卓扬的人,气不过,想要找回场子。” 墨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夫人,要不要……” 谢清瑶轻轻摇头,“不用,让暗卫出手吧。” 眨眼的功夫,她们拐进了巷子,后面跟着的人也悄然进去了。 倏地,谢清瑶毫无预兆地转身,将他逮了个正着,“你是在跟踪我们吗?” “你想做什么?” 灰衣麻布的汉子掏出匕首,“娘们少废话,留下两个丫鬟的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谢清瑶很低地笑了一声:“我好怕。” 汉子冲了过来,忽然脖子遭受重重一击,失去了意识。 “夫人,要如何处置这犯人?”暗卫请示道。 谢清瑶:“斩其手,送去给韩世子当礼物。” “是!” 因为脸肿成猪头,韩卓扬一直在卧室养伤,等他醒来,忽然瞧见床头多了个褐色雕花木盒子。 一股淡淡的腥味透了出来。 “什么东西?哪个混账将这东西放本世子床头?” 韩卓扬狠狠皱眉,打开了木盒。 “啊!” 他面色“唰”的白了下来。 里面竟然是一双血淋淋的手。 一想到这双手居然陪着他睡觉,感受到浑身发凉,心脏“扑通扑通”似要跳出胸腔。 什么时候?是什么人做的? 他竟浑然不觉,府上的守卫亦无人察觉。 韩卓扬不顾嘴巴脸上的疼,撕扯着伤口,正要大喊“来人”,蓦地脖颈处挨了一记。 “谁……” 他强撑着意识,想要去看那人的脸。 “嘭!”脖子又挨了一下。 韩卓扬彻底昏死过去。 翌日,长宁侯府世子彻夜放浪眠花馆,醉倒长欢浴池的事迹在上京城传扬开来。 眠花馆是什么地方? 那是断袖者的销金窟,流连忘返之地。 韩卓扬被人发现在那里代表了什么,说明他也有此癖好! 得知消息的长宁侯立马冲回府邸,抽起长鞭就往韩卓扬身上招呼。 “老子抽死你算了,眠花馆,好一个眠花馆!” “你,你竟然出现在那种地方……” “老子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长宁侯夫人心疼坏了,抱住儿子,“侯爷!别打了,扬儿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扬儿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喜欢男子?!” 韩卓扬是她的儿子,往日里有多荒唐她都是知道的,院子里一堆莺莺燕燕,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嘛。 韩卓扬扭了扭屁股,整个人都不好了。 疼,太疼了。 等他醒来时,发觉自己不在卧室,脑袋醉醺醺的,却保留了意识。 他脸上戴着面具,那些贵公子都以为他是馆子里的小倌,一个个地对他…… 韩卓扬气得吐血,“是谢清瑶,一定是她叫人做的,如此羞辱儿子。” “父亲,你可千万要替儿子出气啊,不要放过她那个贱人!” 长宁侯眉头拧了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 他可不会像个毛头小子那般冲动行事。 长宁侯深吸一口气,严肃道:“扬儿,不要再招惹谢清瑶,她背后有安国侯撑腰,你焉知今日之事不是安国侯默许她做的?” “安国侯此人,雷霆手段,从不失手,与他正面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 “早知今日,在窦月英找上谢清瑶的时候,我就该让你收手,放弃窦月英。” “除了她,还有别的千金,切莫引火烧身,因小失大。” 韩卓扬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父亲,难道就这么算了?” 长宁侯夫人抹着眼泪,“侯爷,这事怎么能算了?扬儿被谢清瑶害成这个模样,我这个做娘的心都要碎了。” “侯爷该好好教训她。” “不过一个内宅妇人,对付她的手段多了去,略施小计让安国侯休弃了她,让她成为弃妇。” “还有那个窦月英,真是祸水,害了咱们儿子,也不能放过她!” 长宁侯沉默不语,隐隐的有不好的预感。 这事真的是安国侯默许?还是谢清瑶一人所为? 如果是后者,那她真的是个不守规矩,睚眦必报的歹毒妇人。 若是前者,长宁侯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儿子,心立时沉了。 ------------ 第163章 躺进棺材里,他就老实了 不消两日,长宁侯世子的风流事迹传遍上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大家饭后的谈资。 都说长宁侯府世子风流,没想到,竟然是男女通吃,着实让人吃惊。 长宁侯被二十几封奏折弹劾,斥责他家风不正,教子无方。 弹劾他的人里面,有半数是安国侯的人,长宁侯在心里骂道,安国侯的走狗,真是一条条好狗! 另外还有半数是谢氏朝臣,指出长宁侯世子的荒唐顽劣,列举了之前韩卓扬做过的混账事,还有最近当街冒犯安国侯夫人,后又彻夜流连眠花馆。 世子做出这些荒唐之事,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谨德帝勒令长宁侯停职一个月,在府上闭门思过,另外还当庭打了韩卓扬一顿,杖责三十。 韩卓扬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出了这种事,上京城的人都以为他有断袖之癖,哪家千金小姐愿意嫁给他? 韩卓扬趴在床上,浑身剧痛,像是散了架似的。 从小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头一回弄得这般狼狈。 “谢清瑶,本世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本世子要你的命。” “嘶嘶嘶……” 砰! 下了朝,长宁侯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大赤赤地坐在椅子上,忽然看到床头放着一个木盒子。 他眉目冷厉,“今日是谁动了我房间的东西?” 长宁侯眉心紧锁,跨步过去,一把掀开盒子。 “谁?!谁干的?”他又慌又怒,直接丢掉了盒子。 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 那是卢老板的人头! 卢老板死了,他的人头还被送进了长宁侯的卧室,摆放在床头的位置。 长宁侯心中攸的一紧。 这时候,护卫们听到他咆哮的声音,风似的冲了过来。 “侯爷,发生什么事了?”为首者问。 长宁侯狠狠踹了他一脚,踹在他的心窝上,指着地上的人头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本侯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光天化日之下,贼子竟然能把这东西放进本侯的房间,尔等毫无察觉,让贼子来去自如。” “这一次是别人的脑袋,下一次呢?说不定就是本侯的脑袋!” “废物!废物!废物!全都是废物!” 长宁侯怒不可遏,只能用愤怒掩盖他内心真实的恐慌。 那种被人盯上,却又无法逃脱,甚至连防御都做不到的无力和恐惧。 护卫们看着地上的脑袋,不由面露震惊之色。 他们确实毫无察觉,让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长宁侯府。 护卫首领咬了咬牙道:“对方能做到这一点,一是对府内守值情况和地形了如指掌,二是身手一等一的好,起码在我们之上,上京城能拥有这般实力的不多。” 长宁侯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咬牙切齿道:“是安国侯的人。” 杀人于无形,来去无踪,该是安国侯的一等暗卫。 他堂堂长宁侯,上京城里谁敢动他? 也就贺峥那个疯子! 长宁侯增加人手加强了府邸的防护,尤其他的卧室外面,守卫森严。 片刻,他又怒气冲冲跑去韩卓扬的院子,将他从床上揪起来给了两巴掌。 “混账东西,净给老子惹事!” “不!”长宁侯夫人尖叫着扑过去抱住长宁侯的胳膊,“侯爷你干什么?” 她眼中涌出泪水,“扬儿伤得很重,侯爷你别打他,他已经够苦的了,我可怜的扬儿,要打你就打我吧。” 看着韩卓扬渗血的臀部,长宁侯夫人心如刀绞。 “我的儿啊,都怪谢清瑶那个祸害,我,我要杀了她。” “你闹够了没有?!”长宁侯脸色难看至极。 长宁侯夫人吓了一大跳,很少见夫君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帮着一个外人。 韩卓扬冷汗直冒,疼的都快晕了,“父亲为何打我?” 长宁侯说了卧室里发生的事情。 “你是要害死老子。” 这会儿长宁侯夫人才知道害怕。 她捂着心口,“那安国侯真是无法无天了……他怎么能为了谢清瑶做出这种事情?” “他这是彻底与咱们长宁侯府为敌。” 长宁侯没有说话。 既然安国侯将卢老板的脑袋送过来,就说明他知道了指使卢老板暗杀谢清瑶的人是自己。 无论有没有窦月英的事,这笔账,安国侯也会跟他清算的。 只是他的手段要比想象中的更加凶残,冷酷。 忽然想到什么,长宁侯心道不好,立马让管家去打听消息。 半个时辰后,管家回来禀报:“侯爷,安国侯的人查抄了卢老板的赌场和家宅,所得尽数充了公。” 卢老板表面上经营赌场生意,暗地里还一直在黑市做见不得光的买卖,背后都是长宁侯给他便利,官商勾结。 当然,卢老板要给长宁侯“孝敬”一大笔钱,这下全部查抄充公,卢老板人也死了,是彻底断了长宁侯的财路。 长宁侯心口如刀割一样的疼,有些呼吸不过来。 …… 凤来茶楼,二楼雅间。 窦月英一把抓住谢清瑶的手,激动道:“清瑶,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可以摆脱韩卓扬,他现在应该不敢再纠缠我了。” 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悄然落地。 这些天她就听谢清瑶的话乖乖待在府里,没几天就听到韩卓扬被罚的事情。 她知道都是谢清瑶的功劳。 “清瑶,你真的特别厉害!” 谢清瑶笑了,“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不过那个韩卓扬自视甚高,睚眦必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未必就会收手。” 窦月英眉心顿时皱起,“那……” 谢清瑶低声道:“斩草除根。” 韩卓扬不会善罢甘休,而她,不会留下祸患。 韩卓扬那人,只要躺进棺材里,他就老实了。 窦月英重重点头,“需要我怎么做?” 谢清瑶啜了一口茶,“不急。” 她要等一个时机。 傍晚。 谢清瑶就听到了关于卢老板的消息,家被抄了,赌场也被抄了,人还暴毙而亡,据说那颗脑袋不见了,大家猜是他坏事做多了被阎王爷收了。 奇了,她都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这就没了。 谢清瑶敲开书房的门,便看见案几前宽大的绛紫色身影,贺峥整个人如同岿然不动的山。 桌上的琉璃盏光辉映在贺峥脸庞,更显得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只是他的气势凌厉,透着上位者的冷傲疏离,让人不敢靠近,敬而远之。 好看是好看,冷也是真的冷。 谢清瑶走近了两步。 这时,贺峥抬眸看向谢清瑶,放下手中的狼毫,“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 第164章 瑶瑶知我 谢清瑶走到贺峥身边,“卢老板的事,你做的?” 贺峥揽过谢清瑶的腰,将她摁在自己腿上,不紧不慢地“嗯”了声。 谢清瑶轻轻笑了一下,“侯爷动作挺快,我都还没找他算账呢,人就被侯爷收拾没了。” “卢老板的脑袋……”她有些好奇地问。 贺峥声色平淡,“放韩德江床头给他一个小惊喜。” 韩德江,长宁侯的名字。 谢清瑶咂舌,“这倒是挺惊喜的。”吓都吓死长宁侯了。 “那我过些天也要给长宁侯一个惊喜。” “我要跟阿英去游湖。” 她勾住贺峥的脖子,声音慢慢悠悠。 贺峥垂下目光看着她,“需要什么吩咐溪枫,暗卫也尽可差使。” “只有一点。”他的大掌抚了抚谢清瑶的薄背,“不可拿自己冒险。” 谢清瑶眨了一下眼,“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那也不算冒险。” 贺峥眉心微拧,正欲说什么。 谢清瑶凑上去亲了亲贺峥的下巴,“不冒险,我心里都有数呢。” “好嘛,好嘛。”她又多亲了几下,最后碰上贺峥的唇。 贺峥喉结滚动,掐住了她的腰,吐出一个“好”。 谢清瑶嘴上噙着笑,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贺峥眸底的躁意压不住似的,大手掰过谢清瑶的下颌,咬了一口她的唇。 有点凶。谢清瑶睫毛微颤了下。 良久,贺峥启唇道:“之前在汝南跟你说过的,要带你见个人,明日一同去千佛寺。” 谢清瑶颔了下首,靠在他怀里,“好啊。” 什么人需要去佛寺见? 第二天,千佛寺。 贺峥带着谢清瑶上了一处阁楼,此处阁楼与寺庙里的建筑都有一段距离,四周清幽,显然不是对外人开放的。 但是阁楼内又一尘不染,该是每日有僧人打扫。 进到里面,谢清瑶愣了下。 前方悬挂着一盏盏长明灯,她数了数,一共有七盏。 很快,贺峥又点燃了一盏新的长明灯,这下就有八盏长明灯了。 谢清瑶不懂其中的含义。 灯光摇曳,光影斑驳。 贺峥的神情漠然而平静,他牵着谢清瑶缓缓走到供奉台前,上面立着两个牌位。 谢清瑶:? 牌位上什么都没篆刻,这是无名牌位,也就说他们的身份是不好叫旁人知晓的。 贺峥拿起火折子点燃牌位旁边的香炉,霎时间香烟袅袅。 谢清瑶小声道:“他们是对侯爷很重要的人?” 贺峥眸色沉沉,“是,尽管我们只见过一面,还是在许多年前。” “你带我过来是想让他们安心?知晓你有人陪伴了。”谢清瑶仰头。 贺峥微微敛目,“瑶瑶知我。” 谢清瑶紧紧环住了他的腰,“从此以后都有我陪着侯爷了。” “往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点亮一盏长明灯。” “嗯。”贺峥伸手抚摸谢清瑶的长发,而后又牵住她的手,“回去吧。” 另一厢,得知安国侯去了千佛寺,谨德帝沉默了许久,午膳都未用一口。 “撤下吧。” 内侍垂首:“是。” …… 转眼过了数日,谢清瑶下帖子到尚书府约窦月英游湖。 韩卓扬立马就知道了,唇边泛起冷笑:“好啊,终于叫本世子逮到机会了。” 谢清瑶害他丢了那么大的脸,挨了那么痛的罚,不十倍奉还岂不是叫人笑话? 他爹能忍,他不能忍。 韩卓扬脑中已经有了想法。 一石二鸟,既可以拿下窦月英,又可以除掉谢清瑶。 “找个外面的人去船底做手脚,到时候她们的船沉没,本世子便跳下湖里救窦月英,为了保全名声她只能嫁给本世子,还欠本世子一条命呢。” “到时候本世子就让她做妾!”韩卓扬得意地抬起下巴。 窦月英敢不从?呵呵,那就去庵堂做尼姑吧。 “至于那个谢清瑶,淹死了最好。” “若是她会水,本世子就勉为其难去捞她一把,与外男亲密接触,她的名声算是毁了。” “本世子对她有救命之恩,往后她还得偿还恩情,否则就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了。” 这个计划甚妙。 琴心湖。 湖畔杨柳依依,绿翠成荫。 湖水如碧玉晶莹,寒风轻拂,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窦月英如约而至,远远便喊道:“清瑶!” 闻声,一个粉色的身影转过身。 谢清瑶笑得明媚,“阿英,你来啦。” 她们并未第一时间登船,而是在湖边野餐,小叙一会儿,才不慢不紧地上了画舫。 “你们就留在边上,有什么情况及时去找溪枫。”谢清瑶对之桃她们道。 她只带了霜月,墨竹上了画舫。 窦月英那边也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 上京城里的贵女都喜欢来此处游玩,因而湖上除了谢清瑶她们的画舫,还有七艘别人的画舫。 湖畔小筑上。 贺峥身影颀长驻足在窗边,目光凝在远处湖心的粉色身影。 气氛有些森冷压抑。 旁边的卫指挥佥事窦啸有些不解,仍恭敬道:“大人,长宁侯那边要不要查下去?” 贺峥声线冷冽,“不必,韩德江还有用。” 窦啸见他实在关注湖上的风景,便也欣赏起来,风景是不错。 旋即,他发现安国侯并非在意湖上风光,似乎是看那画舫上的……女子? 传闻大人待侯夫人很是宠爱,总不能看上了别的女子? 那就是说,画舫上的该是安国侯夫人了。 贺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注意到一艘画舫悄然靠近谢清瑶她们的画舫,他搭在窗沿的手,修长的手指在窗沿叩了叩。 片刻。 “不好了不好了,那边的船要沉了!” “怎么就进水了?” “哎哟,船上的是什么人?” “好,好像是安国侯夫人……另一位是礼部尚书的千金!” “天呐!来人救命啊,有船沉没了。” 周边画舫上的人纷纷错愕。 画舫沉没的速度比谢清瑶想象的还要快,很快水就淹没了她的腰部。 “救命!快来人救救我家夫人!”霜月墨竹大喊。 船沉了。 而另一艘画舫上,韩卓扬唇角勾起邪肆的笑,“本世子的好戏上演了。” 他纵身一跃,跳入湖里。 “呵呵,阿英,本世子来了,你逃不掉的。” ------------ 第165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堂堂长宁侯府世子,韩卓扬这些天一直用顶好的药仔细养伤,痊愈得很快。 只是下了水游了一小会儿,才感觉身上的异样。 他也不想伤还没好透就下水,只是这个大好的时机摆在面前,错过了可就要再等了。 韩卓扬不想等,他要主动出击,打谢清瑶个措手不及,今日过后,谢清瑶见了他都要唤一声“恩公”。 韩卓扬忍着身上的不适,游得更加卖力,逐渐靠近窦月英。 他可是惜命得很,这次出门都带了十几个小厮,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捞他一把。 “阿英别怕,本世子来救你了。”韩卓扬喊道,脸上满满的笑容。 窦月英露出一个晦气的表情,扭头挣扎扑棱。 眼瞅着要够到窦月英,韩卓扬双腿被什么抓住,猛地沉没入水里。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世子呢?世子怎么不见了?” “世子潜入水里?他想做什么?” 一时间,画舫上的小厮有点拿不准韩卓扬是故意潜入水里,然后猝不及防抓住窦月英,还是他真的出事了。 毕竟这位世子爷性情莫测,一会儿一个想法,变来变去,底下的人都很头疼。 须臾,韩卓扬的身影没有再次浮上来,小厮们神色大变,一个接一个跳入湖里。 “不好了世子出事了!救世子!” 而此时,谢清瑶已经被霜月墨竹拉住缓缓游向岸边,窦月英也被丫鬟带上了岸。 身后响起一阵阵的叫喊声。 谢清瑶一上岸,手上被塞了个暖手炉,墨色披风兜头罩住她,宽大得要命,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 嗯? 谢清瑶倏地抬头,只见贺峥立在身前,眸光一亮。 “侯爷怎么来了?” 贺峥不答,接过溪枫手上的布巾,单手托住她的下巴给她一顿擦。 擦完了脸再擦湿漉漉的头发。 谢清瑶闭上眼睛皱起鼻子,嘟哝:“轻点轻点。” 片刻她睁开眼睛。 贺峥淡淡道:“在附近办事,顺道过来瞧瞧。” 跟着过来的卫指挥佥事窦啸表情古怪,“……” 顺道? 那可不太顺道。 不是大人特意约的湖畔小筑?然后一直盯着湖上的人盯了半天,又按捺不住跑了过来。 要是侯夫人真的有什么闪失,大人怕是要吃人了。 窦啸笑而不语,不敢拆台。 窦月英也披上了事先准备的披风,看着贺峥对谢清瑶的动作,心头暗自惊讶。 传闻安国侯性情冷酷,不近人情,手段狠辣,妥妥的活阎王,今日一瞧,他待清瑶分明好得很,细腻而温柔。 果然,传言未必是真。 “韩卓扬不会再纠缠你了。”谢清瑶回头说了一句。 窦月英扬起笑脸,目送谢清瑶和安国侯离开。 等小厮们把人捞上来时,韩卓扬已经死透了,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长宁侯府。 长宁侯把半个大厅砸个稀巴烂,浑身怒气外溢,“扬儿!是谁害死了本侯的扬儿?” 他又惊又怒,看到韩卓扬的尸体,手都在狠狠地颤抖。 整个人如遭雷击,痛心! 这是他唯一的嫡子,从小灌输心血培养的嫡子,他对韩卓扬寄予了厚望。 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的儿啊——”长宁侯夫人扑到韩卓扬的尸体上,悲痛欲绝,一口鲜血吐出,几乎要昏死过去。 “侯爷,一定是有人害我们的儿子,侯爷要揪出凶手,将她碎尸万段,替扬儿报仇!” 长宁侯忍着悲痛咆哮:“查,此事要彻查!” 唯一的嫡子死了,长宁侯直接请求陛下,让大都督府的人彻查此事,这样就省得有人暗中操作。 大都督府直达天听,只听令于陛下,其他人可插不进手。 长宁侯此举分明就是在怀疑人是谢清瑶害死的,担心安国侯包庇,直接杜绝了安国侯掩盖真相的可能。 “陛下,臣恳请还犬子一个公道,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若是抓到了凶手,求陛下赐死凶手!” 谨德帝允了。 长宁侯府世子溺水而亡,闹的沸沸扬扬,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老百姓都在关注这件事。 大都督府的人神通广大,办事效率极高,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查清楚了整件事,对外公布结果。 结果出乎预料。 韩卓扬的确是死于意外。 他提前让人在谢清瑶和窦月英的画舫做了手脚,让画舫沉船,想要英雄救美。 不料有伤在身,下水后体力不支,双腿痉挛没入水里溺水身亡。 此事有人证,被收买的人,银钱来往的证据,小厮们的口供,如此种种,都指向了一点—— 韩卓扬自己害死了自己。 “啧啧啧,长宁侯世子想要英雄救美,反而害死了自己,这叫什么?死有余辜。”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他是把命都搭上了。” “谁让他高估了自己,带伤下水。” “好端端地非要纠缠窦氏,还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自作孽不可活。” “可怜安国侯夫人,差点就遭受了无妄之灾,被他给害了。” “长宁侯应该想不到这是世子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 众人议论纷纷。 长宁侯浑身一颤,不敢置信。 这事与谢清瑶无关?是扬儿自己作死? 长宁侯心里难受又窝火。 他请求陛下彻查此事,结果让整个长宁侯府都沦为了笑柄。 “蠢货!蠢货!” “本侯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愚蠢的儿子!” 长宁侯夫人难以接受,“不不不,一定是谢清瑶做的,是她害死了扬儿,我要她偿命。” “是她买通了大都督府的人,她,她暗箱操作,她无法无天!” 只听得“啪”一声。 长宁侯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模样?”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谢清瑶再怎么神通广大,亦不可能买通大都督府的人,大都督府是陛下的耳目,陛下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安国侯……就算他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手伸到大都督府。” 他失去了嫡子,但韩卓扬不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该庆幸,自己还有一堆庶出的儿子,来日从中挑选个中用的,改立世子。 ------------ 第166章 啊不是,你这惩罚就不太正经 谢清瑶算准了时间,在韩卓扬伤没好全的时候给窦月英下帖,料定了以他的性子会抓住这次机会。 果然被她算中了。 如此就可以更好的伪造韩卓扬意外身亡。 唯一不好的是,谢清瑶感染了风寒,窝在房间里,心里有些纳闷。 她给自己开了方子,让⽩凝去抓药。 萧无惑也不考她功课了,让她好好休息。 萧无惑只是在安国侯府挂了个府医的虚职,平常除了教导谢清瑶医术,会到药堂做义诊,隔三差五去山上采药。 等之桃熬好驱寒的汤药端上来,谢清瑶才从被窝爬出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 “侯爷。”丫鬟们喊道。 “今天这么早回来。”谢清瑶惊讶。 贺峥阔步过去,“本侯来。” 从之桃手里接过了碗。 谢清瑶:“你们先退下吧。” 见状,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谢清瑶靠在床头,喝了一口汤药,眉心蹙起,吐了吐舌头:“好苦。” 贺峥放下瓷碗,转身去拿她平常装零嘴的小盒子过来,打开里面一个小罐子,瞬间飘出一股甜香味儿。 他捻起一颗糖喂到她嘴里。 这么贴心? 谢清瑶眉眼弯弯,点评道:“这颗糖跟侯爷一样甜。” 贺峥眼底掠过一点笑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哄道:“睡吧。” “不了。”谢清瑶摇头,她白天已经睡了一会儿,再睡就成猪了。 “侯爷还没用晚膳吧?” 贺峥道:“没。” 谢清瑶猜也是,这么早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是为了陪她。 她立马唤了声,让⽩凝她们弄点吃的过来。 贺峥吃饭的时候,谢清瑶待在一旁,吃了两块糕点。 晚上,贺峥让溪枫将书房里的文书搬来卧室,今天他要在这里办公。 谢清瑶窝在贵妃榻上,将脑袋依偎住贺峥的胳膊,本来脸是朝他那边的,忽然视线掠过了文书上的内容。 她不动声色地扭过了脑袋不去看了。 机密,机密,不好随便看。 殊不知,贺峥掰着她的脸颊,让她又转过来,淡淡道:“无妨,瑶瑶想看便看,算不上什么机密。” 她的心思他又如何不懂。 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那些手握大权的重臣,若真让旁人不小心窥探了机密,就算亲如夫妻,也有痛下杀手的。 她是生怕逾矩,踏入了他的禁区,惹来灾祸。 贺峥无需将话点透,谢清瑶也明白。 可能是因为生病,她神色恹恹,忽然道:“万一哪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侯爷的……” 没等她说完,贺峥便已经开了口,“便是瑶瑶真窥到了我的秘密,我也不过是略施小惩。” 谢清瑶露出震惊之色,好奇问:“你要怎么惩罚我?” 贺峥薄唇微挑了一下,捏住她的脸颊。 眼前那张漠然俊美的脸庞逐渐靠近。 谢清瑶:“……” 啊不是,你这惩罚就不太正经。 她伸手捂住贺峥的唇,“小心传染。” 贺峥亲了亲她的指尖,“这个不会。” 谢清瑶有些好笑,骄矜道:“你这算哪门子惩罚啊。” 贺峥一贯低沉的声音响起,“所以瑶瑶该知道,我这里没什么是你不能知晓的,便是机密也无所谓。” 听到这儿,谢清瑶脸上的恹恹都淡去,带着明显的笑意,随手抓起一份册子看起来。 “这个窦啸……” “卫指挥佥事,京卫指挥使司所辖。” “嗯……” “勤王最近动作不小。” 俩人交谈起来,全都是朝堂上的动态。 谢清瑶从前接触不到这些,如今从贺峥嘴里才知晓,各方势力交错复杂。 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过了一会儿,贺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了。 原来是大夫人李氏见谢清瑶从汝南回来,再也坐不住了,三番四次找到贺老夫人,想要让大房从雍兰别院搬回来。 贺老夫人有意磨一磨李氏的性子,让她逐渐愚钝的脑子清醒过来,别再咋咋呼呼拎不清。 今日,贺老夫人终于遣嬷嬷过来征询三房的意见。 说到底只要大房二房没有犯大错,都不会分家,一直让大房住别院自是不合适,敲打敲打也该让人回来。 嬷嬷看向贺峥,贺峥声音冷沉:“这事得看瑶瑶的。” 嬷嬷错愕,又转向谢清瑶,“夫人,你看……” 谢清瑶:“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必这段日子大嫂心里的不服都散了,也终究把我这个三弟妹瞧顺眼了,一家人该和和美美的。” 有了她这话,嬷嬷便颔首,“是是是,夫人说得是。” 这事就这么定了,大房收拾收拾,赶紧从别院搬回来。 谢清瑶风寒这几天,贺峥担心她烦闷,让她弄点消遣。 她想起庄子上的秦玉蓉,让⽩凝,初露引导陶氏发现二老爷跟秦玉蓉的那点事。 走廊上。 ⽩凝:“刚听二老爷跟马夫说去青水街,该不会在外头养了外室?” 初露皱了皱眉,“别瞎猜了,赶紧回去干活吧。” 两人脚步匆匆,却没瞧见走廊拐角处站着一个人。 陶氏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天灵盖,面色绷紧。 “好你个贺殊亮,今日我非要逮住你跟那个小贱人。” 她老早怀疑贺殊亮在外面有人,奈何抓了几次都逮不住人,反被贺殊亮痛骂了一顿。 陶氏一鼓作气冲到了青水街,跟附近的人打听后来到一处宅子,邻里说是刚搬进来一对夫妻,男的有些年纪,女的很年轻,还怀着孩子。 居然还有了野种! 陶氏紧紧绷着脸,进到宅子里,悄然来到房间外面。 “好蓉儿,让我亲亲你的小嘴。” “唔……别急,二伯父你好讨厌啊……” “谁叫蓉儿这么会勾人,跟个小妖精似的。” “咯咯咯咯……” 传来娇俏的笑声。 “砰!” 房门被推开。 陶氏看到那抱在一起的男女,胸口剧烈起伏,冲上去“啪”就给了贺殊亮一耳光。 “贺殊亮你对得起我!”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连侄媳妇都不放过!你真是个畜生!” 秦玉蓉脸色登时都变了,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怎么会被发现?到底是谁泄的密?! “别别别打了。”贺殊亮一时间也有点慌,“你听我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陶氏气得七窍生烟,转头握住秦玉蓉的手臂,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下贱东西,与旁人的未婚夫无媒苟合,现在还勾引自己的伯父,不知羞耻。” “你肚子里的恐怕也不是怀轩的骨肉吧?” “很快就是军营休息日,怀轩提前书信说要回府,到时候我就当面问清楚,他知不道自己的妻子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秦玉蓉吓到泪水滚落,慌道:“二伯母,你这是,这是诽谤我!” ------------ 第167章 让当初背叛夫人的人,尝试被背叛的滋味 “诽谤?”陶氏冷笑,“我听的清清楚楚你们的污言秽语,进来亲眼所见你们抱在一起,如此还是诽谤?” 贺殊亮目光闪烁,见陶氏不依不饶的,不禁皱了皱眉。 “好了怡馨,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和她还没到越界那一步呢。” 陶氏眼里布满骇人寒意,红着眼看着身旁的男人,感到无比心寒。 没到那一步?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声音沙哑道:“贺殊亮,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公爹的亲儿子,为何你这么庸碌,连三弟十分之一的出色都没有。” 这话刚好戳中贺殊亮的痛点,他的脸色阴沉至极。 是啊,从小到大,贺峥就是天赋卓绝的天之骄子,父亲视他为骄傲。 父亲待三弟,远胜于他和大哥。 仿佛三弟才是亲生的,而他们不过是捡回来的。 贺殊亮满脸不耐烦:“反正我说了我跟她什么都没有,要真有什么,也是她勾引得我。” 说罢,他狠狠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玉蓉瞪圆了眼睛:“二,二伯父,你怎么可以这样推卸责任?” 她泣不成声。 一看到她这么哭哭啼啼的模样,陶氏眼中就开始喷火。 “你还有脸哭?”陶氏扬手狠狠一巴掌扇过去。 “啊——”秦玉蓉两边脸颊都被扇肿了。 陶氏冷声道:“今日的事如果不想让母亲和怀轩知晓,你就给我老实本分地待在庄子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秦玉蓉心里升起浓浓的惶恐,咬着唇不敢反驳。 说实话到了这个地步,陶氏跟贺殊亮的夫妻情分已尽,但她为了贺翰贤贺思妤这对儿女,咬着牙硬着头皮也要过下去。 日子熬着熬着也就过了,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孩子们的前程。 如今是陶氏掌家,她直接削减了秦玉蓉的吃穿用度,还安排嬷嬷教她规矩,让她洗庄子上仆人的衣物。 秦玉蓉从庄子上的山大王,沦为了仆人,每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下人都不如。 更要命的是每日堆成小山包的衣物,洗不完根本洗不完,十根手指头全都磨红了起水泡。 秦玉蓉苦不堪言,却不敢往外说。 一旦她跟二老爷的事情暴露,二老爷到底是贺家人,贺老夫人会保他。 而她勾引的二老爷,就全成了她的错,贺老夫人一定不会饶过她。 若是贺怀轩知道了,他,他会休了她的。 “明明,明明我们做的这么隐秘,为何会被发现?”秦玉蓉声音哆嗦。 …… 谢清瑶听到秦玉蓉如今在庄子上的情况,神色淡然:“二嫂到底是大局为重,为了二房的前程名声,忍下来。” “只是秦玉蓉怕是忍不了。” 初露:“她还能做什么?” ⽩凝:“秦玉蓉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肯定会想办法摆脱现在的困境,而不是日复一日地忍受折磨。” 之桃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夫人说过秦玉蓉之前在皇后生辰宴上勾搭上了镇国公的妻弟。” 镇国公的妻弟卫宁辉,已有家室,却喜好人妻。 谢清瑶道:“秦玉蓉现在日子拮据,她要想少吃点苦头,必须得花银两收买人心,她大抵会哄卫宁辉要些值钱的东西,另外还会说服卫宁辉替她除掉二嫂和二哥。” 丫鬟们一惊。 借刀杀人! 秦玉蓉势弱,只能依靠外人替她铲除威胁到她的人。 知情者无非就是陶氏和贺殊亮,两人一死,秦玉蓉做的丑事就掩盖下来,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之桃:“二夫人和二老爷有危险。” ⽩凝看向谢清瑶,低声问:“夫人早就预想到这一点吧。” 若说谁最了解秦玉蓉的秉性,非谢清瑶莫属。 谢清瑶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是,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再一次暴露,而这一次,捉奸的人会是——” 她没有说出名字,众人已经了然。 也该让当初背叛夫人的人,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 眨眼到了贺怀轩回府的日子。 再次见到贺怀轩,他的皮肤从原来的白皙变得黝黑,不再细皮嫩肉。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腚青色长袍,木冠束发,身形结实了不少,身上少了贵公子的精致,反而增添了几分气概。 “孙儿见过祖母。”贺怀轩朝众人一一打招呼。 对上谢清瑶时,他面容沉着,恭敬道:“母亲。” 这人在军营操练一番,是沉稳了许多,气质都沉淀下来。 谢清瑶不动声色地抠了抠扶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做足了慈爱长辈的派头。 贺峥瞧她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眼底飞快闪过笑意,旋即又恢复了那副威严冷峻的表情。 众人一起用了午膳。 贺老夫人感慨,曾经那个乖巧谦逊的孙子又回来了。 贺怀轩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世子,仿佛过去的荒唐都是一场梦。 只是,一想到秦玉蓉,贺老夫人的笑容到底是淡了些。 等众人散去时,贺怀轩找了个机会,来到谢清瑶跟前。 谢清瑶顿住脚步,淡声问:“儿子有什么要跟为母说的?” “……” 换做以前贺怀轩早就跳脚,甩脸子。 须臾,他却只是启唇道:“从前的种种不快,都该化作云烟,希望母亲莫要跟儿子计较,是儿子以往不懂事,犯了点错,儿子今后定当谨言慎行,不会叫父亲母亲失望。” 谢清瑶心尖儿颤了颤,眯起双眸。 说不惊讶那是假的,贺怀轩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看来加入了勤王阵营,倒叫他长进不少,段位都提高了。 说完,贺怀轩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谢清瑶咂嘴:“那你懂事挺晚的。” 贺怀轩噎住。 谢清瑶漫不经心道:“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吧。” 她没再多说什么。 贺怀轩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等谢清瑶背对他走远,他的表情变化了。 眼底的占有欲暴露无遗。 像是蛰伏在暗处冰冷毒蛇般的目光,死死黏在谢清瑶身上。 若是目光化为实质,这下谢清瑶该被他捕获了。 贺怀轩幽幽开口:“我以前是瞎了眼吗?竟然会喜欢秦玉蓉那种卑贱浅薄的女人。” 生生错失了谢清瑶这颗明珠。 如今,秦玉蓉早已比鱼目还不如,让他厌恶嫌弃,而谢清瑶却如父亲书房里的那盆垂丝海棠,依旧娇艳耀眼。 父亲将她养的极好,那又如何? 贺怀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最后这海棠还不是叫他采了去? ------------ 第168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去撞一撞 陶氏碰到贺怀轩,有点心虚地避开目光。 她是怕贺怀轩问起秦玉蓉的事,可直到贺怀轩跟她擦身而过,都未曾提起一嘴秦玉蓉,仿佛全然忘掉了有这位世子夫人。 贺怀轩自然知道秦玉蓉在庄子上,他可不会主动提出接她回府,就让她在庄子待着吧。 而今跟勤王的人打交道,他的眼界都开阔了,整个思想都变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贺怀轩无比后悔娶了秦玉蓉这样一个身份卑微之人。 宁远伯府被抄家流放,她一个表小姐,更是卑微得不能再卑微。 秦玉蓉还婚前无媒苟合,轻易把清白给了他,这样的人,不配做他的世子夫人。 从前他只是贪图一时新鲜,才会跟她纠缠,现在他幡然醒悟。 谢清瑶之前是落魄户的嫡小姐,与他不大相配,现在成了谢氏家主的女儿,倒是相配了。 贺怀轩冷笑出声。 与柳思思里应外合下,他借着前世的记忆,帮勤王办了一些事情,已经逐渐获得勤王的信任。 待日后勤王成就霸业,他有从龙之功,定会加官升爵,享尽荣华。 到时候成王败寇,父亲成了拔牙的老虎虚有其表,他会亲手将谢清瑶夺回来! “你们都给我走着瞧。” “芙州瘟疫就要来了,那时便是我大展身手的光辉时刻。” 安国侯府,亭苑。 两边屏风挡住寒风,中央圆桌摆着茶点水果,还有一壶敬亭绿雪。 府里的女眷难得聚在一起闲聊。 李氏:“三弟妹的云麟山庄从开业到现在,每天都很火爆啊,日日满座,如此红火,还是三弟妹有能耐。” 显然她这是在捧谢清瑶,主动和缓关系。 母亲身边的嬷嬷都说了,大房搬回来的事就是谢清瑶做的主儿,侯爷都说不得数。 虽然谢清瑶没有掌家权,府里还是她说了算。 谢清瑶单手托着脸,笑了笑:“大嫂抬举我了,都是沾了谢氏雅士和陛下的光,我没费什么心思。” 陶氏挑眉:“那也是三弟妹脑子灵光,懂得借势。” 李氏顺着她的话道:“就是就是。” 聊着聊着,李氏状似无意地提到,贺灵慧跟荣国公的长房孙子殷淮庆互相有点意思。 “殷公子乃长房嫡四子,相貌堂堂,人品贵重,是有学识的郎君。” 看样子李氏对这个疑似未来女婿挺满意。 坐在李氏身旁的贺灵慧挽住母亲的胳膊,闻言害羞地低了头,“母亲,怎么就说出来,还,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李氏:“我这不是随口说说,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小子是真不错。” 荣国公?殷淮庆? 谢清瑶回忆了一下,她跟这位荣国公的孙子自然是没有交集,可她跟荣国公府长房夫人,也就是殷淮庆的母亲打过交道。 强势,刻板,极爱给儿媳立规矩,不是个好相处的。 儿媳顶撞一句,就让儿媳冰天雪地跪了半个时辰,人都差点冻没了。 谢清瑶端起茶盏,低首抿了一口,“大嫂不能光看对面郎君如何,还要酌情考察公婆,妯娌关系。” 这话是在理,陶氏点头。 李氏扯了扯唇角,“那荣国公府大夫人刘氏是有点儿强势。” 贺灵慧咬住唇,不太高兴地垂下头。 下午茶结束。 贺灵慧与贺思妤一同走着,贺思妤提醒道:“三婶和大伯母的话你都听见了,别将来脑子一头热就嫁过去了。” 她虽然不喜欢贺灵慧,却没有希望贺灵慧在婚事上栽跟头。 毕竟都是一家姐妹,婚姻大事决定了女子一辈子,她还没歹毒到希望贺灵慧嫁的不好。 贺灵慧恼怒地扁了扁嘴,“荣国公府大夫人只是有点强势罢了,并非坏人,她还能虐待儿媳不成?” “再说了,殷郎性格这般好,肯定会护着自己的妻子,不让她受任何委屈的。” “你看看三叔待三婶不就是了?三婶那般娇纵,三叔照样容得了她。” “我只盼着殷郎亦如此,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贺思妤看着她,颇有些怒其不争道:“那你也太真了,世上有几人能像三叔待妻子这般好?” “况且三婶也不似你说的那样娇纵。” 贺灵慧脸一僵,表情忽然变得玩味起来:“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嫉妒我找到了良人,不希望我将来嫁入荣国公府,压了你一头,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那点心思。” “你,你在胡说什么?”贺思妤不由错愕,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我才没有。” 贺灵慧却是不信的,“你跟三婶就会给我泼冷水,我还偏不信了,那荣国公府长房还会是个火坑?” 说完,她朝贺思妤重重哼了一声,扭头走人。 贺灵慧打定主意,她就要嫁去荣国公府,旁人见不得她富贵,她偏要富贵! 贺思妤去跟谢清瑶说了,又生气又委屈。 “她,她怎么能这般想我?我还能害她不成?” 谢清瑶咂了下嘴,心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省得惹一身骚。 大房不会觉得她出于好意,反而会记恨她。 那她还管什么? 不管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去撞一撞。 谢清瑶开口道:“好了,多大点事,日后灵慧就会明白你的苦心。” 谢清瑶提的那一嘴,李氏是放心上了,着急忙慌约上老姐妹打听一番,发现荣国公府刘氏是真有些骇人,对儿媳尤为苛刻。 李氏心有点慌,这好不容易挑上的人家,还是荣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哪里舍得放手? 她跟女儿说了,“刘氏是个厉害的婆母,你若真嫁到荣国公府,免不了要被她磋磨。” 贺灵慧本来就气不顺,一听李氏的话,立马炸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泼冷水,都不盼着我好!” “刘氏强势,顶多也就严厉一些,又不会真的随意打骂儿媳,她就不怕落下恶婆婆的坏名声?” “那些被欺负的女人,全都是因为她们性子软弱,活该被欺负。” “而且她们的夫君窝囊,畏畏缩缩,殷郎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爱重我就会护着我,就算是他的母亲刘氏,亦不可给我难堪。” 贺灵慧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李氏无法,只能好言好语地安抚。 “是是是,有咱们安国侯府撑腰,日后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贺灵慧这才脸色好了些,喃喃:“那是。” 另一厢,郊外庄子。 秦玉蓉眼巴巴地问婆子:“如何?世子那边有动静吗?他是不是要派人接我回府?” ------------ 第169章 难道是余情未了? 婆子摇头,看在秦玉蓉给了不少银子的份上,苦口婆心地提醒她说:“世子夫人还是歇了那点心思吧,世子怕是不会想起你了,你就安心待在庄子上养胎,别的都不要多想。” 她是陶氏留在庄子上监视秦玉蓉的人,奈何秦玉蓉实在给的太多,她才姑且去外面跑一趟打探消息。 秦玉蓉宛如雷劈,瘫软在塌上,神色戚戚然道:“怎么会,怎么会?” 贺怀轩是一点也不念着她! “世子夫人好生歇着吧。”婆子不管她的歇斯底里,顿了顿又说,“别忘了把外头那两桶衣裳都洗了,落日前没洗完,可不准吃饭。” 秦玉蓉冷声嘶吼:“你,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世子夫人,你们居然敢如此磋磨我……” 任凭她如何发怒咆哮,外面都无人应答。 秦玉蓉无力地靠在床头,苦涩如汹涌的浪潮席卷淹没了她。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绝不。 …… 今日,谢清瑶吃了早饭,梳妆打扮一番便要出门。 她着一袭藕色芙蓉纹锦裙,珠钗环佩加身,又披了件素色披风,带着丫鬟悠悠穿过走廊。 恰巧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贺怀轩。 贺怀轩怔愣住。 美人在前,光华夺目。 这,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如她这般耀眼动人了。 谢清瑶掀了掀眼皮,“世子为何这样盯住我?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贺怀轩尴尬地回过神,垂下眼睑道:“母亲是要出门?” 对她刚才的问题避而不答。 谢清瑶也不与他计较,悠悠道:“是啊,听说金雀阁请了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凑热闹听听戏了。” 贺怀轩立即道:“母亲好雅兴。” 谢清瑶弯唇笑了笑:“世子若是无事也一道去听戏吧,说不定有趣得紧。” 贺怀轩有些惊讶,惊讶于谢清瑶今日的态度,未免过分温和了些。 他还没琢磨出什么,便见谢清瑶转过身去,似要走了。 “世子不感兴趣那便算了。” 贺怀轩才终于憋不住,“母亲盛情邀请,儿子却之不恭,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欣欣然应下。 不多时,两辆马车停在了金雀阁门前。 等进去了里面,谢清瑶在二楼寻了个好位置坐下,贺怀轩独自坐另一桌。 今日唱的这出戏叫《胭脂碎》,讲得是两个有情人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到后来天意弄人,各自嫁娶的伤心故事。 谢清瑶坐在背椅上,单手支额,似看得津津有味。 贺怀轩呼吸滞了滞,眸色晦暗未明,望向谢清瑶。 她今日带他来听这出戏,难道是……余情未了? 汹涌的情意盘踞在贺怀轩的心头,一时间竟叫他有些失态地站起身。 谢清瑶哪里知晓今日金雀阁唱得是这一出,有些恶心。 贺怀轩正想凑近谢清瑶,忽地,视线被一个身影吸引住。 她怎么会来这里?她不是应该待在庄子? “母亲,儿子有事失陪一下。”贺怀轩飞快道。 谢清瑶看都没看他一眼,摆摆手,“嗯嗯。” 等贺怀轩人走后,⽩凝俯身轻声道:“夫人,秦玉蓉来了。” 谢清瑶眉目挑起,却是一笑,“接下来才是我要世子看的戏。” 这会儿贺怀轩站在一处房间外面,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 断断续续地声音从里面传来。 “卫郎,蓉儿真的好想你,想你想得要疯了。” “好蓉儿,我也想你想得紧,你这身子真是日渐丰腴,比从前更销魂了。” 一阵暧昧的声音响起。 贺怀轩眼底猩红,额头青筋爆显。 他们竟然背着他,在做这种事! “对了,世子不是回府了?蓉儿怎么有空过来?分开这么久,不跟你的好夫君亲热亲热?” “别提了。”秦玉蓉的嗓音充满怨气,“世子怕是早就忘了我,薄情的男人,不像卫郎,待蓉儿有情,最会怜香惜玉。” 卫宁辉被哄得哈哈大笑。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 没等卫宁辉反应过来,就被来人掐住脖子,拳头重重落下。 “啊啊!” “别打别打停手!” 此时卫宁辉身上不着寸缕,看清来人,哆嗦道:“世,世子!” 他脸上布满恐惧惊慌。 虽然仗着自己姐姐是镇国公夫人,整日里混不吝的,招猫逗狗,调戏妇女,可他到底是不敢明目张胆招惹安国侯府世子。 怕的不是贺怀轩,而是安国侯。 卫宁辉被揍得鼻青眼肿,赶紧穿上衣裳跑了,丢下秦玉蓉一个人。 “怀,怀轩哥哥,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是被逼的。” “啊!” 一个香炉砸到她额头,霎时间,鲜血直流。 秦玉蓉趴在地上哀嚎。 血流过她的眼睛,染红了半边脸,衬得她如同恶鬼。 秦玉蓉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惊惶慌张不已。 贺怀轩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没来得及叫卫宁辉杀了陶氏和二老爷,卫宁辉就跑了。 而她偷情被当场抓住。 贺怀轩用脚抬起她的下巴,眸光冷冷地盯着她,“本世子在军营里累死累活打拼,你却背着本世子偷人?本世子让你成为世子夫人,给你荣光,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世子夫人?荣光? 秦玉蓉当即被刺激到了,崩溃大吼,“什么世子夫人?我在庄子上连个下人都不如!” “明明当初你许我山盟海誓,说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竟然是这般人人瞧不起的好日子?” 贺怀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起来,捏着她的下巴,力度极重,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 “山盟海誓?好日子?你区区一个落魄户的表小姐,与人无媒苟合,你配吗?” 秦玉蓉脸色煞白,被他这副态度吓到了,真害怕他会杀了自己。 她用力挣扎,“我,我肚子里有你的骨肉。” 贺怀轩咬牙切齿,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叩叩”敲门声。 谢清瑶走了进来,看到秦玉蓉的惨状,吃惊地吸了一口气,“下手这么重。” 如今贺怀轩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母亲早就知晓秦氏与旁人有染,才特意让儿子来看的吧。” ------------ 第170章 实在叫他太难受了 谢清瑶并不否认。 事到如今,否认也无用。 见她默认,贺怀轩的脸面仿佛被踩在脚下,全都丢尽了。 他当初不顾一切娶秦玉蓉为世子夫人,甚至沦为上京城的笑柄,秦玉蓉却这样报答他,给他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 一股后悔在心头翻涌。 贺怀轩眼底渗出戾气,秦玉蓉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背叛了他。 那种愤怒憋闷的感觉实在叫他太难受了。 瞬间,贺怀轩恍然。 上辈子,他与秦玉蓉带着孩子们到谢清瑶跟前时,她是不是也是这般滋味? 得知他早就与秦玉蓉好上了,还让她替自己养外室子,谢清瑶那时的心情,原是他现在这般。 一腔付出换来了无情地背叛。 不,不,贺怀轩下意识否认。 不一样的,他是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 他给了谢清瑶主母之位,给了她无限荣光,不算薄待她,她该知足的。 谢清瑶见贺怀轩脸色难看极了,不徐不疾道:“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下手这么重,不应该啊。” “夫妻间磕磕绊绊很正常,做男子的,要大度,日子才能过下去。” 闻言,贺怀轩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不忿道:“秦氏背着儿子偷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哪个男子能忍受得了?” 谢清瑶全然无视他的愤怒,淡淡道:“这件事,我不希望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她扫了一眼满面血的秦玉蓉,“眼下世子打都打了,都出气了,秦氏还怀着世子的孩子呢。” “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世子就原谅她吧。” 贺怀轩心头一颤。 没想到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谢清瑶这是典型地站着说话不腰疼。 等秦玉蓉生下孩子,他立马杀了她! 贺怀轩咬了咬牙道:“母亲教育得是。” 谢清瑶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我先回府了,世子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吧。” 今日这一出断了秦玉蓉的后路,她无法利用卫宁辉借刀杀人,往后就要在陶氏和贺怀轩的折磨下过活。 况且贺怀轩对她动了杀心,日子只怕会更艰难。 贺怀轩看着谢清瑶离开的背影,沉思了片刻。 谢清瑶没有告诉父亲和祖母,而是让他来处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了维护安国侯府的名声,是否也是为了维护他的颜面? 贺怀轩蓦地心头一软。 他软禁了秦玉蓉,“不准她踏出院子一步。” 秦玉蓉嚷嚷:“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贺怀轩语气冷漠:“女子顶撞违逆夫君,该当如何?” 婆子迟疑了一瞬,上前去掌掴了秦玉蓉,世子不喊停,她就一直掌掴,直到秦玉蓉嘴角吐血昏了过去。 贺怀轩都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他还要去解决另一个该死的人。 草丛里,一对男女搂在一起亲热。 忽然,匕首伸出,悄然抹了男人的脖子。 “谁……”卫宁辉捂着脖子,瞪大眼睛倒下。 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了一声,半晌才哆嗦道:“这位公子,奴家已经按照你吩咐的去做,公子许诺的银票呢?” 贺怀轩背对着月光,一刀捅进女子腹部,冷声道:“去找阎王爷要。” 女子倒在地上。 贺怀轩将匕首塞回女子手中,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模样。 …… 第二天,就传出来卫宁辉强迫民女被杀的消息。 谢清瑶是何等敏锐的人,手捧着茶盏道,“贺怀轩是个狠人。” 他如今的手段比从前凶残多了。 闻声,丫鬟们也猜到了真相。 下午,谢清瑶出了门,先到铺子上挑了几件时兴的首饰,又到药房采买一些练手的药材。 人群里传来嘈杂声。 “夫人,是永安公主。”之桃小声道。 咦? 谢清瑶抬眸望去,果然瞧着永安公主带着一众侍卫,身边还簇拥着数名贵女,俨然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围在众多贵女之中,永安公主随意一扫,视线顿住了。 停在了谢清瑶身上。 她娉婷而来,眨了眨眼,语气天真道:“安国侯夫人,好巧啊,本公主难得出一趟宫门,这都碰上了,真是缘分。” 谢清瑶语气不咸不淡:“确实巧的很。” 永安公主好奇心起来了,“前阵子侯夫人去了汝南,汝南好玩吗?” 她嘟了嘟嘴,“定是好玩的,真是叫人羡慕,本公主就没法那么自由到处游玩。听说安国侯连公务都抛下了,陪你一道去汝南。” “……” 贵女们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神色各异。 这说得谢清瑶跟个勾栏里的狐媚子似的,勾得安国侯无心办公,连正事都顾不上。 永安公主眼底含笑,似乎浑然不觉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劲。 谢清瑶轻叹了口气,“无人告诉公主殿下吗?” “看来公主殿下在宫中消息闭塞,竟不知侯爷是奉旨办差去的汝南。” 她慢吞吞的嗓音,颇带着一股子同情,“难不成公主殿下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看看,这不就在大伙儿面前闹了个笑话。” “不过公主殿下放心。”谢清瑶冲她笑了下,“我是不会笑话殿下的。” 谢清瑶笑容明媚,更胜春光,叫周边的事物都失去了光彩。 永安公主噎了下,从喉中挤出声音:“是吗,原来是本公主误会了。” 她岔开了话题,“本公主在宫中有些无聊,侯夫人哪日得空到宫里陪本公主玩吧。” 让她牙尖嘴利的,等进了宫,还不是任她拿捏? 谢清瑶轻轻应下,“好啊。” 想到了什么,永安公主道:“噢对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参观侯夫人的云麟山庄,永乐姐姐去过都说好,那该是不错的。” “侯夫人如此有经商天赋,生来就是做生意的料子。”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等。 说谢清瑶生来就是做生意的料子,这不等于说她生来低贱? 明知这话不妥,却无人敢提醒永安公主,生怕拂了公主的脸面。 霜月,墨竹暗暗蹙起眉头。 这永安公主,看似天真烂漫,却字字句句带刺,真想叫人打烂她的嘴。 ------------ 第171章 瞅着人,就杀了? 谢清瑶没有露出受羞辱的表情,很好脾气地道:“投胎是门技术活,公主生而尊贵,哪怕什么都不会不用干,便仆从无数,受尽千娇万宠。” “属实叫人羡慕得紧。”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纳闷,“其实我一直想当个废物点心,却是没有这个福分了,还是得靠自己啊,比不得公主。” 废物? 众人悚然一惊。 谢清瑶她,她竟敢这般对公主说话?实在太疯狂太大胆了。 你这嘴可不饶人啊。 贵女们脸色大变。 永安公主听了那肯定当场就心梗,正要发难,便见谢清瑶满眼都写着无辜。 “公主殿下,我先告辞,忙着讨生计呢。” 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永安公主目光凉凉地盯着谢清瑶,谢清瑶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理直气壮的回怼,偏偏还一副无知无畏地表情。 “侯夫人的伶牙俐齿,本公主今日算是见识了。”永安公主咬了下唇,低低出声。 身边的贵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冷汗涔涔。 早知道她们今天就不上赶着陪公主逛街,待会指不定要受迁怒,公主的怒火可不是她们能承受的。 毕竟她们不似谢清瑶,背后有整个安国侯府和谢氏给她撑腰,给足了底气。 永安公主心里直冷笑。 改日她便召谢清瑶入宫,她就不信到了她的地盘,谢清瑶还能张牙舞爪,她会好好招呼她的。 谢清瑶带着丫鬟走了没多远,只听得身后猛地发出尖叫声。 “啊!” “刺客!有刺客!” “永安公主遇刺了!” 霜月墨竹第一时间护着谢清瑶进屋内躲避。 谢清瑶回头看到,方才还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的永安公主,此时已经身上中箭倒在血泊中。 贵女们惊慌失措,混入人群中四处逃窜,百姓也一散而空。 侍卫们拔剑防御,环顾四周。 没有动静,刺客再也没有出手。 “封锁此处,一个都不准逃跑。” “查,四处搜查可疑人物。” “来人,送公主回宫,传御医!” 公主遇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谢清瑶拍了拍霜月的胳膊,“不知道哪位壮士干的,干的漂亮,我们走。” 霜月墨竹打起精神提防周边,一路护着谢清瑶回马车。 却在路上,看到了溪枫站在一辆马车面前,似乎在等人。 谢清瑶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那侯爷……” 没等她说完,一只手掀开了帘子,将她抱进了车厢内。 溪枫:“……” 谢清瑶失笑。 果然如此。 谢清瑶抬眸,对上贺峥那张脸,不由自主地扬了下嘴角。 “侯爷怎么出现在这儿?公务?” 倏地瞥到他身后一把长弓,她心头一跳。 “嘶。”谢清瑶小声抽气,试探道:“那个刺客,是侯爷?” “为什么?” “堂堂安国侯,当街射杀公主,不大好吧?” 贺峥眸光微凉,“一刻钟前暗阁传来了消息,当初汝南灯会上买通刺客杀你的人是永安。” 霍! 原来是永安公主要杀她。 谢清瑶表情顿时更古怪了,脱口而出:“所以侯爷一得知要杀我的人是永安公主,便立马对她动手了?” 一刻钟前得到的消息,然后瞅着人,就杀了? 这中间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杀公主这么大的事,不需要思量思量? 贺峥轻描淡写:“我有分寸。” 上一回听他说有分寸,是快把安王打个半死,这一回他说有分寸,是永安公主中箭,生死未明。 谢清瑶眨巴了两下眼,“侯爷这个分寸当真是……” 她说不上来如何形容。 只能琢磨琢磨道:“极为妥帖。” 谢清瑶又瞅了瞅他身后的弓,“就这么明目张胆放在车厢内,万一叫人发现就不太妙了。” 贺峥语气漫不经心,“无人敢搜查本侯的马车。” 除非是官儿比他大的,那官儿比他大的,也就那一两个了。 他顿了下,问:“瑶瑶担忧?” 谢清瑶点头。 贺峥闻言,将长弓塞入车厢下方的暗格里了,“如此便无可忧。” 谢清瑶眸光微颤,下一秒,她一下扑上去抱住了贺峥,对着他的唇就是一咬。 贺峥有些始料不及。 她难得这般热情,又亲又咬的,吻过他的眉眼,鼻梁,与他唇齿相接。 贺峥握着她腰的手用了一些力,神情不再淡漠冷冽。 谢清瑶坐在贺峥怀里,凑到他耳边,轻轻一笑。 贺峥抬手抚着她的脑袋,“瑶瑶高兴么?” “嗯。”谢清瑶毫不掩饰内心的愉悦,“我很讨厌她,她很碍眼。” 这个她,两人心照不宣。 她又轻轻问:“永安公主会死么?” 贺峥道:“说不准,看她的造化。” 永安公主流了很多血,说不定就在回宫的路上失血过多死了。 谢清瑶心道,他该是手下留情了,是为什么? 没有直接取永安公主的性命,兴许有别的用处。 谢清瑶想了一下,暂时没想明白,便放弃了。 “瑶瑶莫要乱蹭。”耳边忽然响起贺峥低沉而克制的声音。 谢清瑶瘪嘴:“我这是奖励侯爷呀。” 贺峥:“……” 他注视着她,喉结滚动,“不是奖励……” 此时是折磨。 贺峥没有道出后面的话,只是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吻住了她。 到后面谢清瑶还在想他没说出来的话,半夜做了个梦醒来,睡眼惺忪。 她小声叫他的名字,“贺峥。” “贺祁昀。” “快告诉我……不是奖励,后面是什么。” 贺峥掀开眼皮,干脆又堵住她的嘴。 谢清瑶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又睡了回去。 翌日。 永安公主遇刺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轰动整个上京城。 “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当街射杀永安公主。” “也不清楚永安公主现在如何了?” “当时很多贵女都在场,事发突然,都被吓坏了。” “陛下盛怒,要彻查此事,有关人等全部被拿去审问了。” 谢清瑶也被传去审问。 ------------ 第172章 用她一命换个恩典 负责审问的官员态度温和,上头特意交代,切莫为难安国侯夫人,要注意言辞态度。 这他自然知晓。 为难安国侯夫人就是为难他自己,分分钟丢掉饭碗。 于是,谢清瑶走了个过场便被放了。 不多时,大都督府的人便查清,是潜伏在上京城的突厥细作做的。 突厥细作刺杀公主,是挑衅大夏的威严,将大夏的脸面踩在脚下。 谢清瑶:“……” 她去问贺峥,“侯爷是不是早就知道突厥细作潜伏在上京?” 贺峥淡淡道:“是。” “我发现了潜伏的突厥细作,所以收到暗阁的消息,便对永安动手,刺杀的罪名会落到突厥细作头上。” “京卫指挥使司负责拱卫京师,公主遇刺,便是京卫指挥使司失责,指挥同知魏易成会被革职。” “卫指挥佥事窦啸紧接着会顶替魏易成的位置。” 谢清瑶目瞪口呆:“……” 她呼吸都乱了乱。 射杀公主,突厥替罪,还顺道除掉了魏家的人,调了自己的人上位。 所以在那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贺峥已经想到了后面的所有事情,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谋远虑,掌控一切。 贺峥见她呆愣住,抿了下唇角,唤道:“瑶瑶。” 谢清瑶回过神,笑盈盈地道:“侯爷脑子好使。” 而此时,皇宫内。 永安公主躺在宽大的榻上,双眸紧闭,气若浮丝。 她煞白的脸上,脸侧有个拇指大小的赤红色蜘蛛状胎记。 殷妃紧紧攥住手,命令御医道:“快给永安公主上药,将胎记压下去,此事你向来知晓轻重,莫要泄密了。” 御医战战兢兢,哪敢不从。 他亦不会往外说的,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都捏在殷妃娘娘手上呢。 永安公主脸上的胎记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扩大,再这样下去,恐怕后面就压不下去了。 永安公主被送进宫的第一时间,谨德帝就召集了所有的御医为她治疗。 眼下是拔掉了箭矢,算是勉强救回来。 谨德帝再次来看望永安公主,缓声开口:“公主为何迟迟不醒?” 御医一头大汗,面色已经变了,“回禀陛下,虽拔掉了箭,可那箭只离心脏半寸,伤害极大。” “永安公主伤到了心脉,如今只能用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气,情况不容乐观。” 谨德帝听得不耐烦,“别支支吾吾,直说!” 御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公主殿下现在跟活死人无异,必须得护住心脉,否则一日后便会,便会薨逝。” “你说什么?”殷妃脸上血色尽失,要不是有谨德帝扶了她一把,整个人都要瘫软在地上。 她的面容异常的惨白,浑身彻骨冰冷,呼吸困难。 她的永安会死? “不!” “本宫命你立马治好公主!” 殷妃顾不上形象崩溃喊道。 “父皇,母妃,永安她如何了?”勤王匆匆赶到,满脸焦急和不安。 却见殷妃面如死灰。 御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这情况,莫非是永安她…… 勤王的脑袋嗡嗡嗡直响。 “废物!本王命你救活她!”他一脚踹翻了御医。 谨德帝皱眉道,“煜儿,永安她还活着。” 勤王勉强冷静下来。 谨德帝又问御医,“要如何护住心脉?” 御医爬起来,道:“医圣萧无惑的悬心针法可治。” 勤王:“医圣萧无惑?行,本王立马派人去寻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御医却是不大抱什么希望,医圣素来行影无踪,四处游荡,早就不知他在何处,若是他此时不在上京城,那公主便没救了。 这种砍头的话,御医不敢说。 谨德帝让人张贴了皇榜,重金悬赏寻医圣萧无惑。 安国侯府,书房。 谢清瑶听闻了皇榜的事情,动了下唇,“永安公主还真是命大,这都没死,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上山采药去了,等他赶回来,公主早就凉透了。” 溪枫:“夫人说的是,所以永安公主注定死路一条。” 谢清瑶单手托着下巴,微微沉思。 过了半天,眼瞅着时间越来越紧迫,永安公主的气色更差了,偶尔都快感觉不到呼吸。 殷妃哭成了泪人。 谨德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傍晚,曹公公便禀报谨德帝,“陛下,安国侯夫人揭了皇榜。” 谨德帝握着朱笔的手停顿了一下,“宣。” “是,陛下。”曹公公去请谢清瑶进到殿内。 谢清瑶:“臣妇谢清瑶拜见陛下。” 谨德帝身穿明黄色的龙袍,身形微微前倾,目光落到谢清瑶身上。 “你有办法救公主?” 谢清瑶仰起头,老实道:“是,臣妇是医圣的关门弟子,恰好会悬心针法。” 话一出,曹公公眼皮跳动,显然吃了惊。 她这般年轻,竟然成为了医圣的关门弟子。 谨德帝倒显得沉稳极了。 谢清瑶接着道:“臣妇可以救永安公主,可臣妇有个请求,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人救回来也是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用她一命换个恩典。 值得。 况且能杀她一次,便能杀第二次,但恩典却不是随便有的。 谨德帝放下朱笔,道:“你想求什么?赏赐?朕给你的赏还不够多吗?也该不愁花才是。” 谢清瑶应了声,“陛下向来大方,给臣妇的赏赐自然是足够的。” “臣妇想要求陛下册封薛家为皇商。” 皇商! 这,这请求未免有点太过了。 曹公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皇商地位高于官商,更是远远高于民间商户,隶籍内务府,直达天听,既富且贵。 谨德帝脸色微沉:“噢,谢清瑶你胆子真大,野心不小啊。” 谢清瑶闻言面色一黯,抿了下唇,“陛下若是不想答应也无妨。” 谨德帝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放弃了,只见她皱着眉,垂下眸,颇有些委屈。 倒是一点也不藏着。 谨德帝耐着性子问:“为何想要让薛家成为皇商?” 谢清瑶又飞快地掀起眼皮,脱口而出:“那自然是皇商比普通商户威风多了。” 谨德帝:“……” 威风,看看她说的什么孩子气的话? 就图个威风? 谢清瑶看谨德帝表情有些松动,迈着小碎步上前,“臣妇给陛下磨墨。” 一边磨墨,也不耽误她小嘴叭叭。 “薛氏是商户,就有人跑到臣妇面前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不大瞧得上臣妇的外祖家,连带着臣妇也要被人轻视。” 谨德帝淡淡道:“何人这般放肆?连朕亲封的县主都瞧不上。” 哦,那自然是如今躺着快要成死人的永安公主。 谢清瑶顺着他的话,吐槽道:“就是就是,放肆。” “陛下,薛氏若成了皇商,日后就不怕叫人轻视,在上京城的商户里横着走。” 谨德帝气笑了,“还想横着走。” 他都不知该说她什么好,求是求得理直气壮,说得话又那么娇蛮。 谨德帝按了按额角,头一回被人叨叨得头疼。 “想要何处的产业?” 谢清瑶双眼一亮:“陛下,臣妇也不贪心,只要薛氏负责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便好。” 如此,薛氏便是专门给宫廷提供绸缎织品的皇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谨德帝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偏她还在眼巴巴地瞅着,仿佛全然不晓得天家威严,不惧怕他。 罢了。 “你还真敢要。” 谨德帝姿态放松下来,笑了:“那便给你吧。” “朕允了。” ------------ 第173章 我现在都驱使不动你了 “前提是你治好永安公主,否则一切免谈。”谨德帝补充了句。 总不能叫她空手套白狼。 此话落地,谢清瑶黑亮的眼睛盈着欣喜,脆声道:“臣妇明白,谢陛下隆恩。” 陛下这就应允了?安国侯夫人似乎也没费什么口舌,这实在让曹公公惊讶。 陛下待她,比其他人要纵容许多。 皇商,从今往后薛氏就是皇商,今非昔比啊。 “行了,快去给永安公主治疗。”谨德帝催促道。 须臾,谢清瑶就被宫人带去公主的寝殿,为公主治病。 殷妃并不知晓谢清瑶跟陛下的交易,但听闻人是陛下派来的,质疑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屏退所有人,只剩下谢清瑶跟永安公主,其余人都在外面候着。 床榻上的人仿佛被抽干了血气,只剩微弱的呼吸。 谢清瑶敛了敛眉,不徐不疾地开始施针。 半个时辰后。 “她到底能不能行?”殷妃眸子通红,越发焦灼,在殿内来回踱步。 御医跪在地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如果谢清瑶救不回来公主,殷妃亦不能拿她如何,到头来还是迁怒他们。 一群人战战兢兢。 勤王眼中寒芒闪烁:“谢清瑶一介女流能成什么事?” “贸然揭皇榜,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难不成是戏耍我等,存心拖延浪费时间?” 殷妃扫了他一眼,问:“你的人寻到医圣了?” 勤王梗着脖子,“没。” 那他方才说的不就是废话? “既然寻不到医圣,只能让她试一试了。” 殷妃拧眉,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旋即泫然欲泣。 “本宫可怜的永安……” “突厥贼子,本宫要将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还有那些个贵女,全都是废物,一个两个的,竟还无法替永安挡下一箭。” “日后让她们莫要出现在公主面前。” 殷妃愤怒又心慌,单手扶着额,头痛得厉害。 片刻,寝室内终于传来动静。 谢清瑶出来了。 殷妃和勤王上前。 殷妃急切道:“如何?” 谢清瑶应道:“回禀殷妃娘娘,公主殿下救回来了,脉象恢复平稳。” “只是这回殿下到底伤了心脉,日后莫要动气莫要操劳才是,否则身子吃不消,到时候神仙来了亦回天乏术。” “眼下公主殿下仍在昏迷中,大概半夜才会醒来。” 永安公主现在成了玻璃似的人儿,累不得气不得,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谢清瑶想到用她换来的恩典,满意地笑了笑。 一番话落下,殿内众人松了口气,气氛不再那么压抑。 御医们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殷妃匆匆道:“你救了公主,本宫回头会重重赏你。” 说罢,跟勤王进去看永安公主的情况。 永安公主原本煞白的脸上多了一抹血色,呼吸平稳,显然脱离了生命危险。 半晌,等勤王和其他人都退下。 殷妃独独留下了那名御医,面色阴沉,“公主脸上的胎记快要压不住了,你之前说的古籍中换脸之术有几成把握?” 御医心惊,猛地抬头:“这……微臣尚未尝试过,约莫五成把握。” 殷妃眉头蹙得死死的。 半晌,她幽幽道:“安国侯夫人的脸皮倒是绝色。” 御医心跳一滞,满脸惊骇地看着殷妃。 安国侯夫人才救了公主殿下,殷妃娘娘便打起她的主意。 属实猖狂。 这是恩将仇报,不妥,实在不妥。 他大着胆子哆嗦道:“娘娘此举恐怕会招致祸害。” 且不说安国侯的怒火她一介宫妃无法承受,谢氏那边也绝不会容她伤害谢清瑶。 殷妃朝御医睨了一眼,“你慌什么?本宫也只是说说而已。” “本宫自有考量,你退下吧。” …… 夜渐渐深了,谢清瑶回到府中。 灯盏摇曳,她懒洋洋地坐在榻上,晃晃贺峥的手。 “御医说公主那支箭偏离心脏半寸,侯爷是不是故意射偏的?” 之前她猜想贺峥是故意手下留情,可不知道缘由。‘ 今日却明白了。 贺峥站在她身前,任由她拉住他的手,声音温沉,“是。” “留她性命,伤她心脉,若要活命需要用到医籍记载的悬心针法。” “萧无惑恰好出去采药,赶不回来,而瑶瑶成了唯一能救永安的人。” “我只是创造了一个机会,一个谋求利益的机会,至于用不用,选择权在瑶瑶手上。” 若谢清瑶希望永安公主死,她便不可能活。 若谢清瑶有所求,便可用公主的命去换取她想要之物。 而谢清瑶确实有所求,她赌对了。 她已经意识到谨德帝要对付魏家,所以才要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与魏家的皇商分权。 遏制魏家,谨德帝会愿意的。 谢清瑶有些震撼,倒吸了一口气。 “侯爷怎么这般厉害?” “什么都想到了。”谢清瑶撅了撅嘴,轻叹道:“感觉我在侯爷面前像个小傻子唉。” 愁人。 以后烧脑子的事情都甩给他做好了。 贺峥眸底泛起柔和,扣住她的手腕,一本正经道:“瑶瑶无需妄自菲薄,瑶瑶亦很厉害。” 啊? 他冷着一张脸对她说动听的话,可她怎么就有点不信呢? 谢清瑶扬起脑袋,“我怎么就厉害了?” 贺峥垂眸望着她,低声道:“我可驱使万人,瑶瑶可驱使我,便是厉害。” 连他清冷的语调都无端的缱绻,让人脸红心跳。 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谢清瑶抓住他的手顿时收紧了些。 她舔了下唇,“我可驱使侯爷,这么说,侯爷听我的话?” 贺峥面不改色:“……是。” 他答得这般干脆,谢清瑶有点脸热了。 忽然想到什么,她没忍住轻声纠正道,“不对,我让你出去……停下来,不要那么久的时候……侯爷怎么从不听我的?” 贺峥的眸光瞬间就变了。 “谢清瑶。”他唤了她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给气得还是别的什么。 他一手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谢清瑶察觉到不妙,转身滚进床榻的另一边,边滚边道:“侯爷看看你,说话不算话,我现在都驱使不动你了。” 下一秒—— 贺峥魁梧的身躯罩住了谢清瑶,一把摁住她的手。 以一种强势的姿势,将她压在榻上。 ------------ 第174章 除了这个,别的都听瑶瑶的 “你手劲好大。”谢清瑶气呼呼地扑腾了下。 什么沉稳克制?她怕不是看到的是一个假的安国侯? 贺峥漆黑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一切,还是松了松她的手。 谢清瑶有些羞恼地道:“我现在就要驱使你。” 贺峥眯了下眸,指腹轻蹭着谢清瑶的脸颊。 随即回应她的便是,他轻抬起谢清瑶的下颌,紧接着便俯身凑了过去。 低首一吻,抵开贝齿。 几乎是强制性的,迫使她跟他接吻。 有点狂烈。 空气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呜……” 谢清瑶扭动了一下。 却被贺峥更强硬地掐住她的腰,口吻亦有些霸道,带着不容置否。 “除了这个,别的都听瑶瑶的。” 谢清瑶怔愣了一瞬。 等等,她比较希望他在这方面听她的啊。 下一刻就传来衣带抽开的声响,贺峥身上的衣物窸窸窣窣落下,露出那身宽肩窄胯,看起来很有力量。 整个人都充满了张力。 偏他面上一派清冷自持,与他要做的事情有种割裂感。 谢清瑶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脸不争气地红了。 好,好吧,美男计也不是不行。 像侯爷这般皮相好,又身强力壮的,外头也实在难找。 莫名地谢清瑶已经开始腿有些软。 她伸手抱住了贺峥,这一抱,闻到了他身上冷松香的气味。 “瑶瑶,吻我。”贺峥凑近她耳畔道。 谢清瑶也就老老实实地覆上贺峥的唇给了一个吻。 殊不知这个吻燃起星火,一发不可收。 贺峥今夜何止不听她的,反而有点变本加厉。 拥吻她,吻得愈发热烈炙烫,隐隐有了失控的预兆。 不到一会儿,谢清瑶就已经承受不住了,长睫轻颤着,指尖抓着他的后背。 “唔……” “够了够了……” “呜呜呜。” “不喜欢?”贺峥吻了吻她红红的眼角。 谢清瑶双眼水雾迷蒙,咬着下唇,不答。 贺峥掌心轻托着她的后颈,温柔无比。 谢清瑶像是朵娇艳柔弱的海棠,晃颤摇曳。 她有些气呼呼地伸腿踹他,贺峥骨节分明的大手倏地抓住她的脚踝。 往上一提。 两人之间的力量如此悬殊,谢清瑶半分也挣脱不开。 踹又踹不到。 又抽不开。 谢清瑶炸了。 她双唇紧闭,别过了脸,不叫他亲她。 贺峥眉梢弯起,似被她逗笑了,捧着谢清瑶的脸,唇贴上她的眉眼。 一路轻贴鼻尖,而后覆上她的唇瓣。 “瑶瑶,张嘴。” “不……” 失策了。 谢清瑶刚吐了一个字反驳,恰恰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大抵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无休止地征伐,谢清瑶被折腾得一晚上没睡。 …… 翌日午时。 谢清瑶窝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拨弄着白瓷勺子,虽然有些饿,还是吃不到几口就撤下了。 她盯着贺峥,为什么独独他像个没事人似的? 只有她一个人腰腿酸软,浑身散架么? 谢清瑶神色恹恹,嗓音都有些哑:“我们该节制些,不能再胡来了。” 说着她身形一歪,将脑袋靠在了贺峥的臂弯上。 贺峥托住她的脸,这会儿显得极好说话,“嗯。” 谢清瑶又迷糊地睡着了。 等她呼吸均匀,睡得沉一些,贺峥才动作轻柔地抱起她,直接把人抱到书房的贵妃榻上。 这样,谢清瑶睡在贵妃榻,盖着薄被,贺峥在一旁处理公务。 天色渐渐晚了。 谢清瑶再次醒来时,抬眼过去,发觉自己换了个地。 “我,这是又睡过去了?” 贺峥问:“还累吗?” 谢清瑶:“不累。” 她恍然贺峥是抱她到书房,让她陪着他办公。 尽管她是睡着了,可她不是人在这儿么,一样的。 谢清瑶慵懒地哼笑了声,“侯爷有些黏人。” 贺峥目光微动,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只是不想她醒来时,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或许会有些许落寞。 “瑶瑶饿吗?” “……有点。” 贺峥传膳。 用完饭后,谢清瑶突然一下揪住了贺峥的袖子。 “侯爷脱下衣服我瞧瞧。” 贺峥:“……” “瑶瑶说过要节制。” 谢清瑶语塞两秒,扬起下颌笑道,“侯爷在想什么呢?” “我又不是要做什么,只是瞧瞧侯爷身上是不是被我抓伤了好多处。” 她昨晚又亲又咬又抓的……是有点野了。 “侯爷现在还痛吗?” 谢清瑶摸向他的腰带。 贺峥按住了她作乱的手,喉结上下滚动几下。 “无妨,不痛。” “瑶瑶力气小。” 贺峥俯身抱住了她,开始解她的衣衫,“我瞧瞧瑶瑶身上是不是磨红了。” 谢清瑶:? 不是。 等等! 谢清瑶万万没想到给自己挖坑了。 “我,我没事。” 贺峥摁住她的腿看了一会儿,眼底暗色涌动。 在谢清瑶以为他要做点什么时,贺峥却只是给她上了药。 那还是相当有自制力的。 谢清瑶松了口气。 …… 谨德帝应允谢清瑶册封薛氏为皇商,在永安公主醒来后,便下了一道旨意。 一时间,整个上京城都轰动了。 “薛氏商行由普通商户,一跃成为皇商,贵不可言,今非昔比啊。” “薛家真是祖坟冒青烟!” “生女当如谢清瑶,一人富贵,带携外祖家都如此风光。” 外头的人都以为谢清瑶救了永安公主,而陛下又极为宠爱这个女儿,因此册封薛氏为皇商。 这是民间流传的版本。 只有宫里的人才知晓,陛下待谢清瑶到了何等纵容的地步。 但凡换一个人提这种要求,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殷妃得知谢清瑶以救永安公主一命来换取恩典,也是吃了一惊。 不是不该求恩典,只是这个要求有点太大胆了。 可陛下到底是应允了。 殷妃不知道什么滋味,眉心都拧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谢氏才是陛下的亲女儿呢。” 永安公主清醒过后,一直仔细养伤。 听闻是谢清瑶救的她,想想都恶心。 又得知谢清瑶请求册封薛氏为皇商的事,情绪一激动。 “哇”地一下,她呕了口血。 ------------ 第175章 若我不从,你们是要罚我么? 永安公主从阎王爷那捡回一条命后,身体金贵得不行,是半点也动不得气。 这下她倏地吐血昏厥,可把殷妃吓坏了。 “快,传御医!” 不仅要传御医,她还要召见谢清瑶。 勤王闻讯赶来,脸庞覆上一层寒霜,压着怒气道:“早就猜到那谢清瑶不会这般好心,救永安的命,原来竟是为了册封薛氏为皇商。” “她没安好心,只怕也不会好好给永安治病。” “庸医,歹毒妇人,卑鄙小人。” 勤王恨不得将所有骂人的词汇都用到谢清瑶身上。 可他全然忘了,要没有谢清瑶,永安公主早已经一命呜呼,尸体都臭了,可不是吐血那么简单。 殷妃眉头紧皱,厉色的呵斥,“煜儿,莫要口不择言,这些话你只准在母妃这里说说,切莫让旁人听了去。” 勤王才反应过来失言,不悦地蹙眉应声,“儿子知道了。” 无论谢清瑶出于何种目的,她救了永安公主是事实,勤王大肆痛骂她,只会让人觉得他们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等御医过来给永安公主救治,永安公主总算悠悠转醒。 “娘娘,安国侯夫人到了。”宫人前来禀报。 殷妃神色微微敛起,缓缓道:“让她进来吧。” 谢清瑶进到殿内,不动声色的抬眸。 殷妃穿着华贵,姿态端庄地坐在椅子上,眉眼间与永安公主十分相似,倒是比永安公主要艳丽几分。 殷妃气势庄严,而站在一旁的勤王面容沉肃,看起来像是头随时暴走的雄狮。 谢清瑶开口道:“臣妇参见殷妃娘娘,勤王殿下。” 殷妃拿着茶盏,垂着眸,似没有听见谢清瑶说的话。 宫人们屏住呼吸。 殷妃娘娘这是,这是在给安国侯夫人下马威。 显然永安公主呕血了,殷妃娘娘迁怒于安国侯夫人,决心要晾一晾她,给她点颜色瞧瞧。 勤王嘲讽一笑。 这谢清瑶在外头再怎么风光,进了宫,来到母妃的地盘,还不是跟只拔了爪子的猫儿似的,任由他们摆布。 御医额头沁出冷汗。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只希望待会不要殃及他这条池鱼。 难,太难了。 “嘶。”谢清瑶小声抽了口气,黛眉微蹙,不等殷妃喊免礼平身,她便自个儿直起腰。 “大胆,殷妃娘娘准许你起身了吗?”殷妃身旁的嬷嬷出言训斥。 勤王神色顿时阴沉下来,这个谢清瑶,当真大胆,竟然敢拂母妃的面子。 谢清瑶哼笑道:“我看嬷嬷比我更大胆,殷妃娘娘都没发话呢,轮得到你出声?莫不是你比殷妃娘娘还厉害?” 谢清瑶这张嘴…… 殷妃眸光一转,放下茶盏,道:“本宫方才在想事情,一时间没顾得及侯夫人。” “罢了,侯夫人失礼,本宫也不会放在心上。” “总归是永安的恩人,便不跟你计较了。” 顿了顿,她面容严肃了些,“只是下回可不能这般失礼,否则……” 谢清瑶根本不耐烦听她高高在上的教训。 她忽地打断道:“自然没有下回,臣妇医术浅陋,又不懂宫廷规矩,以后不会来给公主治病了。” 殷妃震撼万分,一改端庄,站起身问:“你说什么?” 谢清瑶眉目淡然,应声道:“臣妇不会再给公主看病,殷妃娘娘还是另请名医吧。” 她救了永安公主,殷妃竟然还敢给她威风瞧瞧,真当她是好捏的软柿子没脾气吗? 她脾气可大着呢。 谢清瑶也不惯着殷妃,“臣妇身体不适,先告辞。” 她忽然来这么一出,震惊了所有人。 还能这样? 她如何敢与殷妃娘娘作对?宫人们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殷妃更是瞳孔地震。 她堂堂四大妃之一,在后宫虽不是最厉害的那个,却也是无人敢招惹的主儿! 向来都是她给旁人气受,万万没有旁人给她脸色瞧。 这,这个谢清瑶怕不是疯了?! 殷妃恼羞成怒,重重拍了下桌子,“你,谢清瑶你真是放肆。” “你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谢清瑶满脸写着淡定,淡定中又透着一丝无辜。 “臣妇哪敢不把殷妃娘娘放在眼里?” “方才不是一直都是娘娘瞧不见臣妇吗?” “连臣妇参见问候都听不见,臣妇还以为娘娘全然当我是空气呢。” “既如此,臣妇也不必上赶着讨娘娘的嫌,反正以后不来叨扰便是了,怎么又成了错?” 殷妃:“……” 谢清瑶这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难不成还成了她的错了? 她贵为妃子,教训她一介臣妇不是理所当然? 偏偏谢清瑶就不吃这一套,亦无惧跟她撕破脸,堂而皇之地离开。 勤王眸色冰冷地看着谢清瑶,“让你治你就治,哪儿那么多废话?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殷妃微微颔首,赞同儿子说的话。 长月宫可不是安国侯府,谢清瑶说了不算,她说了才算。 谢清瑶一怔:“勤王殿下何出此言?” “若我不从,你们是要罚我么?” 说着她眨巴着眼睛,两手一摊,“如此你们便罚我好了。” “没想到救了永安公主不仅没得赏赐,还要挨罚,这种苦差事狗都不做。” 众人:“……” 他们能罚她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 前脚谢清瑶救了永安公主,后脚殷妃就要罚她,只会让人觉得她薄情寡义,还会连累永安公主的好名声。 谢清瑶笑了起来,“臣妇告退。” 她作势退下了。 谢清瑶的举动仿佛一巴掌刮在殷妃脸上,越想越恼怒。 可她到底是混到了四大妃之一,岂是那等因小失大,被怒气冲昏头脑的蠢货? 谢清瑶落她的面子,殷妃还得忍着脾气,让人拦住谢清瑶。 “本宫只是太过忧心公主的身体,才会怠慢了侯夫人。” “侯夫人医者仁心,还是赶紧去给公主瞧瞧,也莫要说以后不治了的气话。” “本宫对侯夫人的医术相当有信心。” 倏地,她睨向刚才训斥谢清瑶的嬷嬷。 “来人,徐嬷嬷出言不逊,冒犯了侯夫人,拖下去杖二十。” 徐嬷嬷瞪大眼,脸都白了,“娘娘,娘娘……” 被人捂住嘴拖下去了。 ------------ 第176章 回答不认真,没得亲。 殷妃想要耍威风不成,反倒落了自己的面子。 谢清瑶到底是顺着台阶下,进去给永安公主治疗。 床榻上的人眼皮轻轻颤抖。 谢清瑶眸光微动。 装睡啊。 永安公主本来醒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原以为母妃能够狠狠挫一挫谢清瑶的锐气,给她点颜色瞧瞧。 没成想母妃竟吃了瘪。 她便装睡,等谢清瑶给她治疗时,再寻机会吓她一跳,给她治病不力的罪名,名正言顺治她的罪。 永安公主口里含着腥甜,这一口血卡在喉中,要吐不吐的。 待会她就吐谢清瑶脸上。 谢清瑶垂下眼,淡淡道:“公主,忍着点,待会可能有点痛。” 嗯?她在说什么? 难道她发现了? 永安公主心里一惊,睁开眼皮,却见谢清瑶一针扎在她脖颈,紧接着又落了三针,分别在脑部,腰部,腿部。 “嗬……” 她,她怎么发不出声音了? 等等,何止是嗓子喊不出声,就连身体也动弹不得。 这会儿,永安公主恐慌不已,眼中满是恐惧。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死死盯住谢清瑶,仿佛在问“你怎么敢?” 谢清瑶自然是敢的,刚好殷妃找茬,她心里不快,那便拿永安公主开刀。 这人还打算装病,肯定憋着坏。 谢清瑶这个人不喜欢被动,就要先下手为强,让敌人丧失进攻机会,把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公主殿下要是实在撑不住,那便撑不住吧。” 反正也不关她啥事是不是? 痛又不痛在她身上。 殷妃既然指定要她治,她就给人好好治。 一针落下,永安公主面皮都在颤抖,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救,救命。 奈何她开不了口。 而此时殷妃在外面等候,单手扶额,心里还在对谢清瑶的行为耿耿于怀,怀恨在心。 就算谢清瑶救了她的女儿,她亦不打算原谅谢清瑶。 一针又一针,永安公主面目狰狞,口腔那口血顺着嘴角流下。 谢清瑶贴心地揪起永安公主的袖子,给她擦干血迹。 永安公主开始翻白眼:“……” 该死,她要杀了谢清瑶。 片刻,殷妃进来了,“本宫怎么听到一些动静?” 谢清瑶道面不改色:“娘娘,公主殿下越是反应激烈,证明治疗的效果越好,体内经脉都活络起来。” 殷妃半信半疑地过来,瞧着女儿,双眸详和地闭着,面色似乎是好上许多,额头都出了不少汗。 “嗯。” 她对医术一窍不通,不妨碍她装作了然。 末了,谢清瑶开了方子,御医看过,没什么大问题,全是名贵药材。 不仅价格昂贵,而且市面上稀罕,殷妃得费点心思找到这些药材了。 这下连作妖的时间都没有。 目送谢清瑶离开,殷妃冷冷地哼了一声,“是个牙尖嘴利的。” 谢清瑶气焰嚣张,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笔账,她迟早要跟谢清瑶清算。 “不过那张脸皮倒是绝色,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用来给永安换皮最适合不过。” 女儿脸上的赤红色胎记,坏就坏在它状似蜘蛛,恐怖又丑陋,要是被人发现,定要被视作不祥。 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公主,岂能被视作不祥之人? 因此殷妃看到那个胎记的第一眼,就打定主意遮掩下去,直到公主长大,都没人知晓她有个那样的胎记。 只是蜘蛛胎记随着时间逐渐扩大,压制掩盖胎记的药物也慢慢地失去作用。 再这样下去,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就要暴露。 殷妃深吸了一口气,她得好想想法子。 “本宫的永安,没有一张完美的脸,实在太可怜了……” 恰好谢清瑶拥有,那她们夺过来,也不算过分吧? 她也不贪心,只要剥下谢清瑶的皮,足够替换掉胎记便可。 …… 那厢,谢清瑶离开了长月宫。 却碰到了妃嫔,穿着翠绿色的衣裳,纤腰盈盈一握。 容色艳丽那一挂。 谢清瑶面上露出一丝茫然,这位是? 见她与黎妃有些相似,便猜想到,该是最近颇为得宠的戚妃。 谢清瑶道:“见过戚妃娘娘。” 戚妃身边的宫人给她介绍,“娘娘,这位是安国侯夫人。” 闻言,戚妃面上浮现笑容,“侯夫人免礼。” 她打量起谢清瑶,姿容堪称绝色,叫人见之难忘。 放眼整个后宫,美人无数,亦无法找出一个与她相比。 “侯夫人进宫是给永安公主看病?” 谢清瑶答道:“是,方才从长月宫出来。” 戚妃没什么架子,语气亲和,“本宫在宫中认识的人也不算多,偶尔也觉得闷,改日便请侯夫人到屋里坐坐,一同聊聊天。” “侯夫人可不要推托啊。” 谢清瑶自然是应下。 俩人擦身而过,谢清瑶眉头微动,略显疑惑。 她好奇地眨巴了两下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脚离去。 怪了,戚妃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 安胎药? 不像。 最奇怪的是,谢清瑶隐约记得曾经闻过那股味道,却不记得具体在哪儿了。 须臾,一个宫人前来禀报:“安国侯夫人,安国侯在宫门口等你。” 侯爷来了? 他来接她吗? 谢清瑶笑了笑,步子都迈得轻快些。 果然,就瞧见了熟悉的马车。 她伸手掀开帘子,抬眸看向车厢里的人,莞尔一笑:“侯爷。” 贺峥着宽大绛紫锦袍,正襟危坐,骨节分明的手自然放在腿上,整个人矜贵凛冽。 直到谢清瑶映入眼底,冰冷的眸子才泛起了波澜。 然后他就动了。 倾身过去将谢清瑶抱上了马车。 贺峥薄唇微启,“殷妃可有为难你?” 谢清瑶扎进他怀里,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 “她可讨厌了,一上来就给我下马威。” 贺峥眉心轻拧。 又听谢清瑶道:“可是我聪明,没叫她得逞……” 她绘声绘色地给贺峥讲长月宫里的事情。 谢清瑶微微抬起下颌,“我厉害吧?” 不着痕迹地扫过怀中人嫣红的唇,贺峥抚了一下谢清瑶的发丝,道:“嗯,厉害。” 谢清瑶撅了下嘴:“……”怎么感觉有点敷衍? 她飞快地凑过去,看起来似要亲他。 贺峥眼神波澜。 然而谢清瑶却在快要贴上时,停住了。 “回答不认真,没得亲。” 贺峥:“……” ------------ 第177章 已经打翻了醋坛子,酸的不行 谢清瑶的声音透着骄纵。 贺峥在她的细腰上轻轻捏了一下,“瑶瑶气人的本领见长。” 谢清瑶盈盈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呢喃道:“怎么会气人呢?” “我长得这样好看。” 这个贺峥倒没有否认。 他气定神闲,轻轻摩挲着谢清瑶的背部。 贺峥动了动唇,道:“瑶瑶最厉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吃亏。” 他神情瞧着淡漠,却还是重新认真回答一遍。 谢清瑶很受用,“这还差不多。” 她嘴角不禁翘起,“念在侯爷特意来接我的份上,那就……” 下一刻,覆上去,碰到贺峥的唇。 一股女子的淡香萦绕鼻尖,贺峥垂下眼帘,与她对视,痒意上了心头。 不仅会气人,还会拿捏人了。 须臾,他突地听见她道:“对了,还有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 贺峥启唇问:“何事?” 谢清瑶回想着什么,缓缓道:“殷妃总是盯着我的脸,就是那种像在看猎物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的。” “她该不会想打我脸的主意?” “可她也不能用啊。” 殷妃都混到四大妃之一,就算她的脸再怎么好看,殷妃都不可能用在自己身上,除非是给别人用的。 听了她的话,贺峥眸色深暗。 倏尔,他声音低沉道:“瑶瑶以后都不用到长月宫给永安治疗。” 谢清瑶:“如果殷妃召见我……” “推掉。”贺峥面无表情道,“无论她用什么理由,瑶瑶都无需搭理,不会有事。” 既知那人心怀不轨,他便不会让她冒险。 自当将一切危险挡在外面,让她安然无虞。 “凡事有我。”贺峥又道。 这就是有人兜底的感觉? 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侯爷顶着。 这感觉还真不赖! 谢清瑶乖巧地应道:“好,不理她,气死她。” 她就不信她不进宫,殷妃还能有本事来安国侯府抓人? 这事儿贺峥到底是记下了,吩咐宫里的人去查。 晚上,书房。 香炉燃着让人安宁的清香。 谢清瑶窝在雕花梨花木椅上,手持着书,一脸思索。 片刻后,她似是想到什么。 “啊。” “我想起来了。” 她一出声,便引来贺峥扭头看向她。 谢清瑶轻声道:“今日我在宫里碰到戚妃了,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很淡很淡,寻常人是闻不到的。” “不是安胎药的气味。”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似乎在哪儿闻到过,方才想起来,是康王身上的味道!” “戚妃身上的药味,跟康王身上的是一样的。” 谢清瑶舔了舔唇,再度开口:“一是戚妃也用了那种药,可她怀有身孕,那药不适合孕妇使用,二是……” 贺峥顺着她的话道:“她接触过康王,因此身上沾染了一点气味。” 谢清瑶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有什么关系。” 总该是有联系就对了。 反正,谢清瑶闻了闻自己身上,寻常打个照面的功夫,可不会留下什么气味,早就散了。 没想到这个照面,还给她发现了戚妃与康王之间的联系。 谢清瑶轻声笑了一下。 贺峥淡淡一句:“我会派人留意。” 怎么感觉他兴致不高? 谢清瑶悄悄挪了挪屁股,探到贺峥身边,懒洋洋地倚住他。 她嘟嚷道:“侯爷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说说,哪个这么大胆,叫侯爷不高兴了,我替你教训他。” 贺峥放下手中的笔,嗓音不疾不徐,“登仙楼宴会时隔这么久,瑶瑶还记得那般清楚,康王身上的味道。” 谢清瑶茫然眨了眨眼。 不是吧不是吧? 她有些讶异。 “侯爷吃醋了?” 这醋也吃??? 谢清瑶看他仍旧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打翻了醋坛子,酸的不行。 她就觉得好笑。 没想到那样冷静自持,克制稳重的人,在感情上亦占有欲极强。 贺峥直言不讳,“是。” 这下可算打开话匣子。 他又道:“瑶瑶去了金雀阁听戏,那一出戏唱的如何?” 谢清瑶:“……” 她眉心一跳,脱口而出:“谁告诉侯爷的?霜月?墨竹?还是暗卫?” 她也没想瞒着他。 谢清瑶巴巴道:“秦玉蓉跟镇国公的妻弟卫宁辉苟且,我就引贺怀轩前去看看他头上那顶绿帽……” “唔,我跟贺怀轩的座位隔得老远了。” “那台上的戏不大好听,我不喜欢那个故事。” 谢清瑶飞快地说着。 贺峥不关心贺怀轩与秦玉蓉的感情纠葛。 他轻掀眼帘,“瑶瑶喜欢听戏?” 谢清瑶顿了下,道:“还行。” 她微微一笑,“一个人听没意思,下回我跟侯爷一起去听戏。” 贺峥搭在桌上的手不经意动了动,眉心舒展,就“嗯”了一声。 诶。 这人是真好哄啊。 谢清瑶起身,走到贺峥的椅背后面,从后面俯身抱住他,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贺峥抓住她的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瑶瑶喜欢的话,可以请戏班子到府上解闷。” 谢清瑶:“好啊。”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谢清瑶忽然拐到了黎妃那儿去了。 “黎妃如今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广仁宫那么偏远,她被边缘化,又有更加年轻貌美的戚妃取代她。” 她想了下,问道:“我看黎妃,戚妃,殷妃她们好像都偏妖娆艳丽那一挂,皇后倒是庄重素雅,陛下大抵喜好容色艳丽的美人?” “不止姿容妖艳,还要性情温纯,不争不抢。” 之前黎妃走得就是这个路子,看上去无辜,楚楚可怜,实则心思歹毒狠辣。 贺峥沉默了一会儿,道:“陛下看重的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确实,皇后,四大妃的家族都是世家大族,唯独如今刚刚晋升上来的戚妃。 戚妃背后没有家族势力,陛下可以毫无顾虑的宠爱她。 毕竟以往陛下为了稳固帝位,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娶谁宠爱谁都出于利益,而今,却又不得不忌惮他们,逐渐削弱平衡家族之间的势力。 从头到尾都不是爱,没有真心,只有利益至上。 谢清瑶想到了龙椅上的明黄色身影,拥有无上权力,却似孤家寡人。 或许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注定无法拥有常人的真情。 难怪,无论是安王受伤,或是永安公主遇刺,她都未曾见过谨德帝有一丝的慌乱,留下一滴眼泪。 嗯…… 可是为何上辈子谨德帝要在安国侯意外身亡时,又是大病一场,又是抚棺大恸? ------------ 第178章 一把年纪跟人家小姑娘计较什么? 谢清瑶稍微收敛思绪,吐了口气,道:“黎家是黎妃的后盾,所以侯爷要对付黎家?” 与其说要动手,倒不如说他已经在着手。 贺峥:“嗯。” 谢清瑶抱住贺峥的手用了一些力。 …… 永安公主醒来后,盈满肚子火气,又担忧会再次吐血,咬紧了牙关忍着。 她强迫自己平复心绪,向殷妃控诉谢清瑶的罪行。 “谢清瑶那个贱人竟然封住我的声音,让我动弹不得,任由她摆布。” “那一针又一针,好痛好痛,我想叫叫不了,想动也动不了。” 永安公主躺在床榻,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泪簌簌地掉落。 “女儿到后面都晕过去了。” 殷妃额头上青筋鼓起,厉声道:“谢清瑶她好大的胆子,她居然敢公然虐待公主,她是疯了不成?” 偏偏谢清瑶还做的不留痕迹,永安公主的身体确实更好了些,然而却是白白挨了一顿惨无人道的痛扎。 竟生生痛晕过去。 可想而知有多痛。 殷妃板起脸来,“她还当真以为本宫拿她没办法?” “区区一介臣妇,她还能上天了?” “本宫今日就要教她做人,狠狠的打她的脸。” “来人,去传召谢清瑶入宫见本宫。” 她倒要瞧瞧,那谢清瑶除了嘴硬一些外,还有什么本事? 殷妃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须臾,她安慰女儿,“莫气了,为了个谢清瑶,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你是公主,生而尊贵,她如何跟你相提并论?” 殷妃抚摸着永安公主的脸,“谢清瑶有一张好脸皮,用来给你换皮最适合不过。” “等你身子好起来,母妃给你拿来便是。” 永安公主心头震动。 谢清瑶的脸? 对了,确实可以拿来给她用。 一想到此,她眸底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 从此以后她就会有一张完美的脸,而谢清瑶嘛…… 光换皮怎么可能?她要彻底毁了谢清瑶的脸。 让她变成丑陋无比的怪物,到时候安国侯看她一眼都恶心得慌。 谢清瑶自然就会被休弃。 那便是她的机会来了。 “咯咯咯咯……”永安公主没忍住发出欢快的笑声。 殷妃一看,自己可爱的女儿回来了,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乖女儿,看待会母妃如何教训那个谢清瑶,给你出气。” 然而,半天过后。 宫人回来复命,“回禀殷妃娘娘,安国侯府对外宣称,安国侯夫人病倒了,无法入宫。” “病倒了?”殷妃冷笑一声。 “这么巧,本宫要见她,她就病倒了,摆明就是借故推脱,岂有此理。” 永安公主惨白着小脸,“母妃,她这是挑衅你的威严,绝不能纵容她。” 殷妃点头,指派身边的嬷嬷去请人。 “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她谢清瑶爬也要给本宫爬过来!” 嬷嬷:“是。” 没过多久,嬷嬷带着宫人前往安国侯府,亲自“请”谢清瑶入宫。 在殷妃身边伺候久了,威望也高,沾染了用下巴瞧人的习惯。 一上门,嘴里喊着自己是奴才,开口却变了味道。 “老奴是殷妃娘娘身边的人,让你们侯夫人出来。” 霜月面色微寒,“夫人身子不适,已经躺下歇息,请尔等回去,莫要打扰夫人。” 嬷嬷听她的语气没有半分恭敬,不由得皱眉。 她是什么人?她是殷妃娘娘的人,伺候了娘娘那么多年,宫里的人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如今,区区一个丫鬟就敢蹬鼻子上脸? “老奴只是奉命行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请侯夫人入宫的。” 嬷嬷睨着她,眼里含着威胁。 “让侯夫人动作快些吧,要是让殷妃娘娘等得不耐烦,恐怕惹祸上身。” “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落不到好。” 话里话外,都是不退让。 气氛有些冷凝。 霜月和墨竹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霜月扬起手迅速扇了嬷嬷一耳光。 “你疯了?你敢打我?”嬷嬷捂着被打的脸,声音都颤抖。 她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身后跟着的宫人纷纷傻了眼。 墨竹幽幽启唇:“夫人说了,她不舒服,不想进宫。” “如果殷妃娘娘宫里又来人,不用多说废话,直接掌嘴!” 话落,她扬手又狠狠甩了嬷嬷十多个耳光。 嬷嬷脸都被打肿了,厉声叫嚷:“疯子!疯子!” “你们胆子太大了,连殷妃娘娘都敢冒犯!” 霜月闻言,抬起手。 一看到这个动作,嬷嬷再也不敢嘴硬,灰溜溜地带着人跑了。 来的时候有多威风,逃的时候就有多狼狈可笑。 墨竹在后头喊:“回去告诉你们娘娘,要请人,就亲自来请。” 嬷嬷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长月宫。 一片狼藉。 地上满是摔碎的花瓶杯盏。 殷妃心情极糟糕,大喊:“放肆!” 气死她了。 居然叫她亲自去请,她一介宫妃,怎么会做这种跌份的事情? “本宫真是给她脸了。” 要不是谢清瑶救了永安,她绝对不会放过她,可是现在,这点恩情都消磨掉了。 殷妃恨不得赐死谢清瑶。 她缓了缓,起身去紫极殿,跟谨德帝说起谢清瑶的行事作风。 “臣妾也没想到她气性这般大,因为身子有一点点不适,就这么娇气了。” “还迁怒臣妾宫里的老人。” “唉,要不是为了永安,臣妾也不会三番四次去请人。” “这下倒好,让她记恨上了,她又是永安的恩人,臣妾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省得外头的人误以为臣妾薄情寡义。” 说到后面,殷妃委委屈屈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谨德帝问道:“她生病了?” 嗯? 陛下的反应不对劲。 殷妃动作一顿,僵硬道:“是,说是有点不舒服。” 一下子她有点捉摸不透陛下的心思。 敢情她说了半天,陛下只听到谢清瑶生病了? 谨德帝接着道:“那个谢清瑶是有些骄纵,不过她年纪尚小,你这个为人长辈的,一把年纪跟人家小姑娘计较什么?” 一把年纪? 殷妃的表情差点绷不住了。 她再怎么愚钝都听出来陛下要偏袒谢清瑶。 “是,是。” “是不好与她计较。” 她不是滋味地答道。 谨德帝摆驾去戚妃那里了。 等殷妃回到长月宫,永安公主迫切问道:“母妃,如何了?父皇要怎么惩罚那个谢清瑶?” ------------ 第179章 她觑了觑贺峥的神色,他会发疯吧 对上永安公主期盼的眼神,殷妃根本不忍告诉她真相。 只好支支吾吾道:“放心吧,你父皇他不会纵容她的,谢清瑶迟早要吃苦头。” “说不定明儿就下旨惩戒她,快别想了,你现在还是养伤为重。” 将永安公主哄睡后,殷妃眉心紧蹙,脸色沉了下来。 陛下不必将话点透,可态度已是分明,她再纠缠谢清瑶不放,只会叫陛下觉得她不识大体,心胸狭窄。 且缓一缓吧。 殷妃扶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可她万万没想到,跟女儿许诺的事情,第二天就被打脸了。 陛下不仅不帮她做主惩戒谢清瑶,还让人送女儿到皇城隔壁的清心观静养。 “陛下,永安伤得这般重,臣妾不在跟前看着,始终心难安。”殷妃试图让谨德帝改变主意。 谨德帝缓缓道:“殷妃要舍不得,一同过去便是了。” 殷妃喉中哽住,内心震颤。 她强扯出一个笑意:“那便依陛下的,臣妾走动频些去瞧公主,也不妨事。” 让她一同去清心观? 离宫的下场,乔妃已经告诉她了。 殷妃才不做那样的蠢人,远离皇宫,到外面的道观去,回头自己的位置也给旁人抢了去。 殷妃心中难受得紧,得知消息的永安公主又何尝不是? 没等到父皇惩罚谢清瑶,反倒等来送她出宫静养。 好,好你个谢清瑶。 手段了得,竟连父皇也被蒙蔽了去。 广仁宫。 黎妃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向乌云笼罩的天空。 她垂下眼,喃喃道:“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 希望这一变,能将谢清瑶带走。 “啊。”黎妃捂着脑袋,才刚刚养好的头疾,似乎又要发作了。 “不,本宫不能倒下,本宫还要看着谢清瑶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 这一日。 听见脚步声,谢清瑶抬起头,看到贺峥朝着她走了过来。 看他脸色微凉,谢清瑶呼吸滞了滞,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口问:“怎么了?” 贺峥伸手摸了摸谢清瑶的脑袋:“芙州出现了瘟疫。” 果然,谢清瑶眸光一颤,呆住了。 芙州瘟疫,提前了。 原本是发生在冬末的。 贺峥抓住谢清瑶的双手,冷戾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下来。 试图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他俯身低声道:“一个月前国师占卜预言会有灾厄降临,如今预言应验,消息都被掩盖下来,朝中知情人不过寥寥数人。” 他身居高位,又是陛下的心腹,自然第一时间知晓。 “陛下已秘密下旨封锁芙州,届时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亦进不去。” 芙州会成为一座孤城。 谢清瑶心绪翻涌,“二舅舅和三表哥都在那里……”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薛家的伙计。 “嗯。”贺峥颇有耐心地安抚道:“在芙州彻底封锁前,我可以让人放薛家人出来,另外择地方单独隔离。” 这听着怎么有点以权谋私的味道? 会被朝臣弹劾指责的吧? 谢清瑶道:“侯爷不必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二舅舅他们不会有事的。” “这事我早已有了安排。” 贺峥眯了下眸,直直盯着谢清瑶。 他知道,她没有说谎。 她早早有了布局,却免不了有一丝担忧,万一呢? 那是她的亲人,她不想那个万一发生。 谢清瑶心里有个极大胆的念头,但她要真那么干……她觑了觑贺峥的神色,他会发疯吧。 她将想法按下,双手环住贺峥的腰,问道:“此事勤王有什么动作吗?” 贺峥:“勤王向陛下主动请缨,揽下遏制芙州瘟疫一事,似乎很有把握。” “陛下给了他这个机会。” 谢清瑶若有所思,勤王到底要做什么?他有什么办法阻止瘟疫蔓延? 上辈子可没有这一出。 贺怀轩已经回到军营。 他又成为了勤王的人,应该会瞅准时机,替勤王出言献策,好获取勤王重用。 可惜勤王底下也有不少幕僚能士,若非贺怀轩有什么制胜之策,都轮不到他表现立功。 东宫。 太子:“老师,芙州疫病事发突然,勤王却似乎信心十足,早有预料。” “勤王信誓旦旦接下除疫重任,他真的能行?” 贺峥冷冰冰地站着,单手背在身后,压迫感极强。 他启唇道:“勤王行事激进,太急于立功表现,根本毫不在意底下百姓如何。” “为今之计,等。” “勤王一旦有什么错漏,可顺理成章将他踹下场。” “在此之前,我等要未雨绸缪,先制定好隔离消毒、药物治疗、焚烧等计划。” 贺峥不徐不疾与太子讨论了一些安排。 末了,两人都派了人去盯紧勤王。 六日后,太子的人就急报回禀,收到信息后,太子连夜进宫面圣。 半夜。 各位皇子,以及安国侯都入了宫。 谨德帝直接将密报甩勤王脸上,厉声道:“火烧村庄?谁让你如此行事?” “眼下疫病尚未蔓延,不知轻重,感染者死亡的亦不多,你却将瘟疫患者早早地聚集在一块烧死?” 勤王心头“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便是,到底是谁泄密? 为何会让太子的人知道? 太子道:“四弟如此行事,残暴狠辣,这是草菅人命。” 勤王冷冷扫了太子一眼,又梗着脖子对谨德帝道:“父皇,历来疫病蔓延极快,死伤无数,儿臣只是想要尽快结束这场瘟疫,避免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要遏制瘟疫蔓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爆发疫病的源头上掐灭。” “儿臣这才狠下心火烧莲溪村。” 贺怀轩极其笃定地告诉他,瘟疫最早从莲溪村传出,只要源头捣毁,便可大大有效遏制瘟疫。 谨德帝还是将勤王大骂一场,训斥他不择手段。 勤王有些委屈道:“儿臣亦想过找人研制解药,只是等不及了,不如快刀斩乱麻。” 太子质问他:“四弟觉得自己这般处置没错?” “你扪心自问,若是自己身处其中,还希望为官者是这样处理?连个生的机会都不给患者?” 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要不是他与安国侯都盯得紧,后果就远不止现在这样,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要被他霍霍。 勤王被太子指责,脸上挂不住,心道他是皇子,怎么可以与那些庶民相提并论? 谨德帝望向贺峥,“祁昀,你有何提议?” ------------ 第180章 你听我说,我有药 贺峥将事先准备好的计划安排呈给谨德帝,“臣与太子已商议出对策,请陛下过目。” 谨德帝打开一看,点了点头,“不错。” 康王眼底飞快掠过冷意,“咳咳咳。” 太子当真命好,有安国侯辅佐他。 康王抿了下唇,上前一步,神色坚定道:“父皇,儿臣恳请前往芙州,尽绵薄之力。” “儿臣会竭尽所能阻止瘟疫蔓延,让百姓免于苦难。” 坐在轮椅上的安王大为震惊。 康王这实在是太拼了,去到芙州瘟疫之地,若是不小心感染了,那可就要命啊。 不过康王本来就是病秧子,估摸也活不长,搏一搏也未尝不可,起码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 安王自己肯定不会提出这么冒险的要求,他怕死。 勤王皱眉,道:“大皇兄你的身体怕是吃不消啊,莫要逞强。” 他看向谨德帝,“父皇,请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贺峥淡淡道:“勤王殿下这回是想放火烧何处?” “你!”勤王嘴角抽搐,狠狠磨牙,却见谨德帝已经不想搭理他。 此时,曹公公匆匆过来禀报,“陛下,钦天监监正明崇伦求见。” 谨德帝宣了人进来。 明崇伦:“微臣参见陛下。” 谨德帝揉了揉眉心问:“是何事?” 明崇伦:“陛下,疫病当前,微臣近日再观天象,连夜占卜推演,终窥见一线转机。” “转机?”谨德帝忽地来了精神。 明崇伦微微抬头,开口道:“天佑大夏,紫微星降,解救众生。” 虽然钦天监的占卜推演从未出错,可太子是不大相信这种鬼神之说。 勤王更是嗤之以鼻,“监正说的紫微星是何方神圣啊?” 明崇伦唇角微勾:“正是安国侯夫人。” 话落。 殿内噤若寒蝉,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贺峥掀起眼皮看向明崇伦,轮廓分明的脸庞覆上寒霜,透着摄人的杀意。 他神色淡漠,语气危险,“本侯竟不知,内子是紫微星,可一人扭转时局。” 明崇伦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道:“此乃天意。” 是啊,天意。 在芙州百姓与谢清瑶之间,陛下自然知晓如何取舍定夺。 一时无人接话。 明崇伦只能庆幸安国侯没有佩刀,要不然,他大抵要一刀切入他的脖颈了。 还是谨德帝打破僵局,让其他人退下,独留明崇伦下来。 半夜,谢清瑶翻了个身,摸到身边空了,她醒了些神。 谢清瑶坐起,揉了下惺忪睡眼。 等了一小会儿,房门被轻声推开,月光倾泻,紧接着高大的身影逐渐靠近。 贺峥看到谢清瑶居然醒了,几步走到床边,深眸如墨。 谢清瑶拉着他的手,“怎么了?宫里有什么消息?” 触到贺峥的手,她愣了一下,有点冷。 贺峥微微挑眉,抽回了手,“刚从外面回来,我身上凉。” 说罢,他便去换了身衣裳再回来。 谢清瑶拉着贺峥坐下,侧首看向他。 贺峥周身萦绕冷峻,神色莫辨,语气漠然地说了宫里的事情。 “紫微星?” 谢清瑶惊讶出声。 她怎么可能是紫微星? “那明崇伦真的这样厉害?光凭占卜推演便可推出这个?” 如此精准的对向她,难免让人怀疑,其中有蹊跷。 谢清瑶原来是不信鬼神之说,占卜之术,直到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她才不得不承认,世间之事确实不能以常理来看。 贺峥眸色沉的就像深渊,“明崇伦与黎妃关系匪浅。” 啊? 这个倒是让谢清瑶呆了呆。 贺峥:“他们表面看毫无关系,除宫宴外,亦无交集,我在宫中布下眼线多年,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 谢清瑶猜测,“明崇伦他恋慕黎妃?” 贺峥语气冷淡:“嗯。” 谢清瑶一下想明白了,“所以这所谓的紫微星不过是明崇伦胡诌,而背后是黎妃授意,目的是对付我。” 她舔了舔唇,吐出两个字——“捧杀”。 黎妃和明崇伦联手设局,要捧杀她。 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多了去了,捧杀就是其中一种。 在百姓恐慌之际,推出拯救世人的紫微星,将她高高捧起,而这一切都只是谎言。 她根本不是什么紫微星,也没有那个能力力挽狂澜,扭转局面,拯救世人。 于是,在发现她毫无作用时,百姓会将所有的怨恨,苦难的根源都归咎于她无能。 是她这颗紫微星辜负了百姓的期望,全都是她的错。 因而引起民愤,那些流言蜚语,百姓的愤怒足以毁掉她。 那时候就算贺峥力保她,她也成为了遗臭万年的罪人。 连带着安国侯府的名声也会受重创。 沉默了一会儿,谢清瑶咬牙切齿道:“好得很。” 她皱起鼻子,仿佛一只炸毛的狐狸。 “既然他们费尽心思设局,我要不领情,可不太好。” “要捧杀我,我便主动入局,破他们的局!” 不是要捧吗?她就承他们的捧! “瑶瑶。”贺峥陡然扣住她的手腕,眉间透出戾气。 谢清瑶心道,她就知道,贺峥不会让她去冒险。 可她早就有念头。 谢清瑶顶着贺峥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低声道:“我要去芙州。” “谢、清、瑶。” 贺峥漆黑的眸变得幽深至极,直接喊她的大名。 谢清瑶心脏猛烈地跳了两下,决定先发制人。 “你这么凶做什么?” “你是不是想跟我吵架?” 贺峥沉默了下,道:“不吵架,咱们聊聊。” 谢清瑶:“那我要去芙州,我去了才能打黎妃明崇伦的脸,叫他们计划落空。” 贺峥知她有主意,依旧冷沉道:“不可。” 谢清瑶瞪他一眼:“为什么不可?” 贺峥:“危险。” 谢清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贺峥:“那是旁人,旁人如何我不在乎,你不行。” 谢清瑶眼一红。 贺峥怔了下。 他倾身抱住谢清瑶,神色不由得柔和下来。 “别哭了。” 从没想过世间有人可以这般轻易牵动他的情绪,她稍微红了红眼,心头便已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谢清瑶使劲都没憋出一滴眼泪,却还是揪起贺峥的袖子,作势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你听我说,我有药。” ------------ 第181章 那自然不是,都是侯爷哄着我 身上的人似是野兽一般,粗暴地撕扯开她的衣衫。 “啊。”谢清瑶吃痛地喊了一声。 贺峥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低首咬住了她的脖颈。 这么凶? 不是跟他坦白了她的计划? 她都说了自己在芙州做的安排,确保不会吃亏,亦不会遭遇不测,可以说非常保险。 他竟然还生气。 谢清瑶浑身发软,怀疑贺峥在她身上咬出痕迹了。 “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不高兴吗?” “可是我很高兴……唔。” “可以让他们算计落空,费尽心思,却全部付诸东流。” “高兴。”贺峥嗓音喑哑。 瞬息,以吻封唇。 贺峥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纤腰,手背青筋暴起,如同雄狮进入领地。 嘶!他真的是太凶了。 她错了。 她就不该这个时候跟他提。 谢清瑶呼吸紊乱,勾着他脖子,双腿紧紧盘住他的腰。 …… 翌日。 “夫人,你腿怎么了?”之桃关切问。 只见谢清瑶走得有点别扭,一瘸一拐的,似乎挺费劲。 谢清瑶咬了咬牙,一本正经道:“被罚站了半宿。” “啊?怎么会?”之桃惊讶。 其他丫鬟亦神情怪异。 夫人被侯爷罚站了?还半宿?他们俩吵架了? 不应该啊,就算吵架,那也不可能罚站。 谢清瑶提了裙摆上马车,入宫面圣去了。 大清早的,谨德帝召见她,要不然按她的性子也不可能早上爬起来。 凉亭里。 谨德帝端坐着,手里捻着一枚棋子,缓缓落到白玉棋盘上。 曹公公躬身道:“陛下,安国侯夫人来了。” 谢清瑶想要行礼,却听谨德帝道,“行了,免礼,过来陪朕下棋。” 那好吧。 谢清瑶径直坐到了谨德帝对面。 虽然贺峥教过她几招棋技,但在绝对实力面前,完全不起作用。 菜,还是菜。 幸亏谢清瑶脾气好,心态好,连输几盘棋,输的一败涂地,她也不抓狂。 只是皱了皱眉,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落到谨德帝眼里,那倒是十足的笨蛋美人了。 “不玩了不玩了。”谢清瑶摆手道。 “再怎么下,臣妇都下不赢陛下。” 谨德帝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你还想赢?” 谢清瑶不假思索,“当然,下棋不想赢,那还下什么?” 曹公公低垂着脑袋,一阵心惊。 这安国侯夫人实在是,实在是,太实诚了! 说话是真一点也不拐弯抹角,连讨好陛下的心思都没有。 却又听谢清瑶纳闷道:“不过臣妇棋艺太差了,侯爷教过我几招,还是赢不了陛下。” 谨德帝忍不住笑了,“别想着赢朕了,你再练练,去赢别的人倒是可以,朕的棋艺也只在祁昀之下。” 谢清瑶愣了下,道:“侯爷赢过陛下?” 谨德帝大方承认,似乎并不觉得九五至尊对弈输给了臣子是什么有损颜面的事情。 倏地,谢清瑶笑眼盈盈,“臣妇赢过侯爷。” 谨德帝:“……” 谨德帝有些好笑道:“那是祁昀让着你,他对你很是纵容啊。” 说到这儿,不知怎的,谨德帝收敛了笑容,问:“祁昀跟你说了吧,你便是天降紫微星。” 谢清瑶一下便直起腰板,认真道:“是。”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抓住裙子。 “臣妇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但既然监正如此预言,臣妇愿意一试,唯愿安抚民心,社稷安定。” “臣妇会前往芙州,与芙州百姓一同面对这场疫病。” 短暂地怔愣了下,谨德帝问:“你不害怕?” 谢清瑶直白道:“怕。” “可这不是有侯爷保驾护航吗?” “还有陛下也不会让臣妇出事的吧?” 她的眼神里透着信赖。 谨德帝的神情有一瞬的微妙,一时间竟没有接话。 片刻,他才开口道:“嗯,朕允你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出了什么错漏,朕会为你兜底。” 曹公公一下呆住了。 伴随谨德帝多年,还是头一回见陛下对一个人这般维护纵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清瑶,心道这位可真是了不得。 得到谨德帝的口头保障,谢清瑶仿佛获得了一枚免死令牌,顿时神气足了。 “谢陛下隆恩。” 谨德帝沉吟道:“你在府里也是这般跟祁昀说话?” 不知不觉就把人带到她挖的坑里面。 谢清瑶语气轻松地道:“那自然不是,都是侯爷哄着我。” “……”听听,这得瑟的语气。 谨德帝扯了扯唇角,让曹公公送谢清瑶出宫。 一阵子的功夫,曹公公回来,低声道:“安国侯夫人性子纯善,有颗赤诚之心。” 谨德帝站起身,“是啊。” “朕方才就在想,若她是朕的女儿那该多好。” 这偌大的皇宫就不会如死水一般,沉闷,阴暗,充满算计了。 …… 谢清瑶自请去芙州,太子也是。 听闻消息,皇后便食不下咽,脸上挥不去的愁容。 永乐公主陪着她,半晌,她缓缓开口:“母后,您好歹吃点,省得饿坏身子,太子哥哥还没去芙州,恐怕您就要生病了。” 皇后拧着双眉,“芙州瘟疫之地,你皇兄他去了那边,万一感染了疫病,叫本宫如何是好?” “本宫知晓他是在尽太子之责,背负身上的担子……” 只是,只是她不仅仅是一国之母,她更是一位母亲。 担忧自己的孩子遭遇不测,寝食难安。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太子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起码他无需承受这些,平安就好。 “母后。”永乐公主拿帕子给皇后擦眼泪,“别哭了,待会太子哥哥过来瞧见,该难受了。” 永乐公主想到谢清瑶之前的提醒,邀请她到山庄泡温泉,因为这一茬,刚好打消了她去芙州泡温泉的计划。 否则现在她该身处芙州,被困在那座疫病肆虐的孤城了。 这会是巧合吗? 谢清瑶不可能未卜先知,若真是她早早预料到芙州会有瘟疫,她就比钦天监还要厉害了。 不,不会的。 要谢清瑶真预料到,就不会让薛家人到芙州开茶馆了,还开得那样疯狂。 据说一个小小的芙州,薛家开了二十多间茶馆,那架势似乎要将芙州百姓的茶水都包圆了。 ------------ 第182章 他夸她好看诶 皇宫,一处僻静的亭子。 黎妃微微后退一步,声线冷淡:“你不该贸然来找本宫,要是让人瞧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她长了副艳丽的模样,如今小脸苍白,更显得柔弱,楚楚可怜。 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欲。 “千鸾……”明崇伦温柔地唤道。 黎妃神色冷淡,听他喊自己的名字,面上便不大高兴,“别这样叫本宫。” 明崇伦怔了怔之后,还是识趣地改口道:“黎妃娘娘。” “下官已经按照娘娘所希望的那样,让谢清瑶成为紫微星,陛下深信不疑。” “谢清瑶被指派去芙州除疫,瘟疫凶险,她很可能会折在那里,再也回不来,无法碍着娘娘的眼。” “若她侥幸活下来,等拆穿她并非紫微星,不能救芙州百姓于危难,自然会身败名裂,民愤四起,遭受众人报复。” 听到他的话,黎妃嘴角泛着笑意,心情顿时好起来了。 宛如施舍一般,悠悠道:“你做的不错,本宫没有看错你。” “你想要什么?本宫可以赏赐你。” 明崇伦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黎妃,忽然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 “下官所求,娘娘心知肚明。” “只此一样,便满足了,别无所求。” 黎妃神色微凝,躲开他的触碰,厌恶的转身。 “监正,你逾矩了。” 拒绝的态度很明朗。 可她也知道不能将人彻底推开,毕竟她还有用到他的地方,他会是一把好刀。 她又缓缓转过身去,垂下眼眸,似有神伤。 “本宫在这皇宫里孤立无援,亦无知心人,唯独监正算得上知音了。” “监正所求,本宫现在实在给不了你。” “除非日后……本宫有了自保能力,再也不用受人陷害打压,才有资格……” 不等她说完,明崇伦已经激动起来,“黎妃娘娘不用多言,下官都懂。” 以后,他们还有以后。 天长日久,总会等到那一天。 在此之前,他会将所有妨碍到她的人除掉。 等俩人一前一后离开,凉亭不远处的墙后面走出来一个身影。 戚妃眼中露出一丝震惊:“紫微星竟然是假的。” “这一切是钦天监监正与黎妃的阴谋。” 她得赶紧去告诉主人这个消息。 半个时辰后,花园里,假山后面。 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 戚妃心跳加快,眼神灼灼的看向来人。 “何事?”来人淡淡问。 戚妃将自己无意间偷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面前的男人。 “竟是如此。” “咳咳咳。” 戚妃手指轻轻攥住袖子,眼眸充满关切,“主人要仔细身体,莫要太过操劳。” “芙州危险,主人可千万不要以身涉险,应当徐徐图之,等其他人斗个你死我活,再坐收渔利。” 男人用手抵住唇,又轻咳一下,温声道:“嗯。” “戚妃怀有身孕,当好好保重身体。” 戚妃此时脸红得已经能滴血。 直到对面人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儿,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在决定要去芙州之后,谢清瑶就收拾东西。 这一日,天光乍亮。 早起,不符合她的作风。 但是这回她要跟太子殿下一起前往芙州,一大早就要出发。 她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梳洗打扮一番。 街道上,马车前。 麒麟护卫分列两排,气势浩荡。 谢清瑶还在犯困,抬眸看着贺峥。 本来以为离别时她会很潇洒的,真到了这一刻,却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她道:“侯爷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这回侯爷不准跟过来啊。” “等我从芙州回来了,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她为何会知道那么多未来发生的事情,比如之前北漠战事,还有现在的芙州瘟疫。 一切一切,她都会跟他坦白。 贺峥面上一片冰冷,给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沉声叮嘱:“在路上好好歇息。” 谢清瑶懒洋洋地点头,又抓住了他的手,小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妖怪。” 贺峥收起冷意,轻轻掐了一下谢清瑶的脸颊。 “妖怪不可能长瑶瑶这么好看。” 他夸她好看诶。 谢清瑶被他逗笑了。 她扬了扬嘴角,抱住贺峥,“那是,没有我这么漂亮的小妖怪。” 不远处麒麟护卫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瞧见侯夫人抱住了安国侯。 不得不感慨,俩人的感情是真好。 晨曦洒落,映照着谢清瑶的脸庞,更加肤如凝脂,宛如无瑕白玉。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柔光之中。 美的不似凡间之人。 如海棠坠入无波深潭,泛起涟漪。 贺峥俯身,吻上谢清瑶的发梢,心头的躁意已然消散。 他将一枚令牌塞入谢清瑶的绣囊,“瑶瑶去到芙州要用人,芙州刺史周其刚,司马郑东明,别驾朱勇,瑶瑶出示令牌,便可让他们听令于你,如臂挥使。” 谢清瑶接声:“他们都是侯爷的人?” 贺峥“嗯”了一声。 芙州那么偏远的地方,他都有耳目,该不会其他城池州县都有他的人? 谢清瑶嘴角微挑,动了动唇,“我的夫君怎么这样厉害?” 贺峥眸底掠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道:“该启程了。” 谢清瑶轻轻吸了下鼻子,喃喃道:“啊,真想把你打包带走。” 可是不行,她得忍住冲动。 侯爷在上京城里有他的布局。 贺峥垂眸,将她抱上了马车,缓缓吐出一句话:“等瑶瑶归来,瑶瑶所讨厌之人会坠入深渊。” 说的是黎妃吧? 谢清瑶不由生出一丝期待。 “好,我等着!” 谢清瑶一行人的马车启动,前往与太子汇合。 不过几日功夫,芙州爆发瘟疫的消息到底瞒不住,传播开来。 与此同时,有人暗中散播消息,安国侯夫人乃天降紫微星,能于孤城力挽狂澜,救芙州百姓摆脱瘟疫! “安国侯夫人是紫微星?此话当真?” “钦天监监正明崇伦所言,绝对没错了。” “瘟疫蔓延那么快,万一有人跑到上京城……不敢想,太可怕了。” “最近大家还是少些出门吧。” “希望安国侯夫人能尽快除疫。” 在赶去芙州的路上,谢清瑶听到风声,扯了扯唇角道:“跳梁小丑。” 她会亲手粉碎他们的阴谋。 ------------ 第183章 她好像对他更加怜爱了 “别藏了,夫人都发现你了。”墨竹揪住溪枫衣领子,面无表情将人带到谢清瑶面前。 溪枫神色有些尴尬。 他都还没开展他的暗中保护计划,这就被夫人发现了? “行了,别揪住我,我自个儿会走。” “女儿家家的,能不能别这么粗鲁?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闻言,墨竹扬起了手,想要给他一大嘴巴子,声音沉着又冰冷:“要你管。” 溪枫赶紧跑到谢清瑶那儿,憨憨道:“夫人。” 谢清瑶掀了下眼皮,“侯爷让你过来的?” “一支麒麟护卫,一支暗卫,霜月墨竹贴身保护我,还不够?” “侯爷该不会也跟过来藏在暗处?” 谢清瑶四处张望了下。 溪枫结巴道:“没,那倒没有。” “侯爷派我过来,只是上多道保险,确保夫人无虞。” 谢清瑶挑眉,打趣道:“敌人放箭时,你要给我挡箭吗?” 溪枫噎了一下,挠挠脑袋,憨笑道:“属下自然是愿意的。” 谢清瑶被逗笑了,“行吧,也别站着了,坐下歇歇吧。” 他们赶了小半天的路,正好原地休整。 溪枫便老老实实地靠着树干坐下,只是时刻保持机谨,省得出现什么不测。 霜月,墨竹分别守在谢清瑶左右两边,之桃⽩凝初露去准备些茶水吃食。 这下子,谢清瑶这边整个画风都变了。 不像是前往芙州,奔赴险境的压抑氛围,反而像是冬日出游,连带着太子那边的人也松弛一些。 谢清瑶坐在软垫上,端着茶盏,问:“你不在侯爷身边没问题?他把人都给了我,他自己用什么?” 夫人这是在担忧大人。 溪枫直言道:“属下虽为大人的护卫,干得却不是护卫的活儿,大人他比属下强多了。” 谢清瑶:“……”你小子倒是实诚啊。 溪枫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满脸敬仰之意:“大人的身手,与暗卫营里的一等高手相当,刺客根本无法近身。” “就算近身,也伤不到大人分毫,只会白白丢掉性命,过往也发生过几回了。” “而今大人身边少了属下,却依然有一等暗卫随时待命,不会出什么差错。” 谢清瑶放下了茶盏,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小声道:“侯爷过去的处境相当危险啊。” 那么多人要取他性命。 溪枫惊了一跳,糟了,他好像说错话了? 让夫人不高兴了。 谢清瑶接着道:“你跟我说说侯爷过去的事情吧。” 她想要了解他更多。 就算回头她去问贺峥,他定是轻描淡写的,仿佛说别人的事情。 谢清瑶都发话了,溪枫只能如实说了。 “大人弃武从文,高中状元,又被陛下重用,一时引得朝中无数人眼红。” “彼时大人初露锋芒,有人想拉拢大人,许以好处,妄图大人与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可大人就是大人,他不为利所诱,亦不惧强权,曾经在他头上的那些人逐渐意识到大人的可怕和不可控,便对大人痛下杀手。” “每一次大人都化险为夷,那些对付他的人,一个个的从高位坠落,如今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溪枫脸上尽是激动之色,心头都火热。 “属下是孤儿,吃村里百家饭长大,到了上京城,不小心挡了纨绔子弟的道,被拖入巷子里打个半死。” “是,是大人救了属下,属下认死理,属下这命是大人给的,这辈子都要跟着大人。” 说着溪枫又看向墨竹,“霜月,墨竹二人的父兄皆是当年南蛮入侵时的幸存者,要不是大人驱逐了南蛮,怕是早死了。” “她们为了报恩入了暗卫营。” 麒麟护卫更不用说了,都是曾经跟随安国侯征战的勇士,只认安国侯一人。 听着溪枫说贺峥的过往,改革科举,放宽用人制度,让真正有能力者,不论出身,皆可破格提拔录用。 更多的寒门子弟才有了出路。 以及贺峥是如何年纪轻轻,当上次辅,也是走的不同寻常路子。 前任次辅被贺峥抓住了把柄,要么死,要么退位让贤,于是前任次辅灰溜溜地告老还乡。 而贺峥顺理成章成为内阁次辅,位列第二把手,仅居首辅之下。 谢清瑶头皮发麻,连指尖都带起了一串酥麻。 光听着贺峥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上,便窥见其中的不易。 阴谋诡谲,稍有一步不慎,便落得粉身碎骨。 谢清瑶一边庆幸,一边又心里头难受。 怎么办,她好像对他更加怜爱了。 良久,谢清瑶开了口:“我该对他更好一些。” 诶? 夫人要对大人更好些。 溪枫一怔,心头一喜,那他算不算立功了? 这不是歪打正着嘛,嘿嘿。 忽然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什么人?躲躲藏藏,出来!” “别别别动手,我们不是坏人。” 草丛里跑出来两个人,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 谢清瑶看过去,立马扬手道:“住手。” “自己人!” 发现那俩人的是太子的护卫,听了谢清瑶的声音,护卫看向太子,还是依言停了手。 护卫将人带到太子跟前。 谢清瑶也提着裙摆过去,入目便是医圣萧无惑和谢余川狼狈的模样,仿佛刚从哪个乞丐帮里出来的。 她忍不住笑道:“你们俩偷偷跟过来了?” “也就太子殿下的人有分寸,要是换了别的人,说不定你俩就手牵手双双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抓住萧无惑和谢余川的护卫闻声心里非常熨帖,心道这安国侯夫人确实是个心思灵巧之人,无形中就捧了太子殿下,也夸了他们这些底下的人。 气氛转眼从方才的剑拔弩张缓和下来。 谢余川满脸通红,赶紧背过身去,扒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嘴里温声道:“失仪失仪。” 如此这般凌乱示人,有损谢氏子弟风貌。 更别说数日不见,他像个乞丐一样出现在堂妹面前,以往的好形象怕是不保了。 谢清瑶转头对太子道:“太子殿下,这位是我的师父,医圣萧无惑。” “这一位是我的堂兄谢余川。” 太子微微颔首,解除误会,便让护卫回到原处。 谢清瑶问:“你俩怎么来了?” ------------ 第184章 世子你不愿意杀她吗? 谢余川听到紫微星的传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又放心不下谢清瑶一人前往芙州除疫,便跟过来,说不定也能为除疫做点什么。 没想到路上遇到了萧无惑。 “芙州瘟疫泛滥,我身无所长,唯独医术拿得出手,自愿入芙州尽绵薄之力。” “再说我的小徒弟都以身涉险了,我做师父的难不成还贪生怕死?” 太子不由心里生出了敬意。 他为太子,身负重任,前往芙州理所当然,而谢余川和萧无惑二人,却是自发前来,心系百姓。 “二位此等风骨气节,让孤佩服。” 谢余川:“太子殿下谬赞。” 谢清瑶突地道:“行了,你们都去捯饬一下。” 谢余川小声道:“四叔要担心坏了,估计会连夜从汝南跑过来。” 谢清瑶扶额,“没事,我已去信让父亲安心待着,我不会有事。” “你们也不会有事。” 有了她这话,谢余川才安心,与萧无惑到河边清洗一番。 太子见谢清瑶一路上实在悠闲,换做寻常人早就食不下咽,忧心忡忡,而她却没有半点紧张。 她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丝焦虑。 甚至有一丝诡异地……欢快。 太子俊美的脸庞露出好奇,“父皇让侯夫人赶往芙州,侯夫人不紧张?” “那里如今大概成了半个人间地狱。” 谢清瑶顿了下,语气更加惊奇,“太子殿下怕是误会了,谁说我是被陛下派遣过去的?” “我是自请去芙州的。” 当然了,她还是用了点心思。 在谨德帝对紫微星一说半信半疑的时候自请去芙州,谨德帝便以为将她推入了危险的深渊。 冷酷的帝王也会产生一丝愧疚。 趁陛下动容之际,她表示对他的信任,那种出于对长辈的依赖,一下激发了陛下的恻隐,这不就说了会替她兜底。 谢清瑶要的就是陛下的这句话。 那她办事的时候就更无顾忌,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本来就是她要入局,去破敌人的局,硬是做出一副迫于时局,识大体的姿态,让陛下念着她的好。 太子一愣,“竟是如此,孤还以为是父皇的意思。” 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不存在的。 谢清瑶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赌徒,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做。 她含笑道:“太子殿下跟侯爷已经做足了准备,我就是走个过场的,没必要忧心。” 这好心态……太子扯起了唇角。 转眼,谢清瑶就拿出卷轴看起来。 太子目光微动,“这是……” 谢清瑶抬头:“侯爷给我的,芙州除疫的部署,太子殿下那里该有一份。” 是啊,这玩意就只有两份,一份在安国侯手里,另一份在他手中。 所以太子才更加惊讶。 安国侯连这个都给谢清瑶了,对她很是信任。 谢清瑶窥了窥太子的脸色,这头心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机密? 可贺峥给她的时候很随意,只叮嘱她在路上看。 太子敛神,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侯夫人与安国侯之间的相处模式,与旁人大不一样。” 谢清瑶点头道:“夫妻间还是坦诚相待比较好,比起相敬如宾,我们更像是……” 怎么形容呢? 她顿了下,在脑子搜刮一番,最后吐出几个字。 “灵魂契合?” 灵魂契合?! 太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颇有种千万人中只有那么一人的宿命感。 相敬如宾尚且不易,遑论思想同频? 他此生也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吗? 这时太子才惊觉方才的滋味是什么,是……羡慕。 他学着谢清瑶的模样,席地而坐,与她讨论起部署。 老师竟然这样做,大抵也是告诉他,没有什么是需要瞒着谢清瑶的。 …… 另一厢,勤王府。 贺怀轩‌垮着脸。 谢清瑶怎么会是紫微星?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不可能。 他还没有建功立业,谢清瑶就成为拯救百姓的紫微星,贺怀轩不甘心。 唯一的安慰是,父亲让谢清瑶去芙州,恰恰证明对她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在权势和谢清瑶之间,父亲选择了权势。 “谢清瑶,如今你是不是也看清楚父亲待你的虚情假意?” “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当初选择了父亲。” 他前去见勤王。 勤王浑身浮躁,来回踱步,“探子来报,医圣加入了谢清瑶他们的队伍,要跟他们一起去芙州。” 贺怀轩猛地抬起头,眼底染上寒霜:“若太子除疫成功,对殿下不利。” “殿下,为今之计是杀死医圣,阻止他们研制解药。” 没了解药,会死很多人,但他不在乎。 历来登上皇位者,手里沾满鲜血,区区一州百姓,舍便舍弃了。 不得不说贺怀轩狠辣的行事风格,很对勤王的胃口。 他应了声,“你说得对,要杀了萧无惑,萧无惑死了,谢清瑶一介女流,难成大事。” “本王就不信她真能扭转时局,力挽狂澜。” “眼下父皇对本王很不满,若是让太子成事,本王就沦为笑柄了。”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太子,让太子失败。 “殿下说得是,可只除掉萧无惑怎么足够?应该连谢清瑶一并除去。” 此时,一道清脆柔软的嗓音传来。 勤王神色柔和起来,赶紧过去搂住柳思思,“思思你怎么来了?” 贺怀轩只瞅了柳思思一眼,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便又低下头。 只是,她在说什么? 杀谢清瑶?! 不可! 柳思思靠在勤王怀里,红唇微张,“思思不舍得殿下如此心焦,自然是来替殿下分忧。” 勤王很是受用,忍不住狠狠亲了亲她。 “别,这儿还有人呢。”柳思思娇声道。 她幽幽看向贺怀轩,“萧无惑得死,谢清瑶也得死。” 贺怀轩的表情更垮了。 她这是故意的! 勤王颔首,“没错。” 之前在汝南刺杀谢清瑶失败,这回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眸光一转,落到贺怀轩身上,“此事就交给你吧,让本王看看你的价值,可不要叫本王失望。” 贺怀轩一时像被人掐住咽喉,良久,艰涩道:“谢清瑶身边守卫重重,光凭属下一人,如何能杀得了那俩人?” 旁边的一位幕僚开了口:“这世子就不用担忧,我等亦有准备。” 柳思思不悦地质问:“世子你不愿意杀她吗?” 贺怀轩动了动唇。 愿意吗? 可谢清瑶曾经是他的……妻啊。 半晌,他眼底泛起猩红,吐出了声音。 “愿意。” ------------ 第185章 亲亲祁昀 在连续赶了一天路程过后,众人又原地休息。 “有办法送信吗?”谢清瑶托着下巴问溪枫。 溪枫想了一下,“有的。” 谢清瑶面上一喜,“还真的有。” 只见溪枫拿出哨子,用力一吹,发出嘹亮的哨声。 等了一会儿,天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 太子的护卫纷纷仰头望天,目光透出震撼。 “那是什么东西?” “鹰?” “不不不,是雕!” 直到一只毛绒绒的金雕落到谢清瑶面前,谢清瑶脑子里当即浮现两个字:好肥! 她惊讶道:“你把大金带过来了?” 溪枫挠挠脑袋,答道:“大人让我备上的,说夫人不用便罢,但要用的时候不能没有。” 谢清瑶捏着指尖,张了张嘴。 她轻声道:“侯爷还真是贴心。” 什么都想到了。 之桃拿来纸笔,谢清瑶坐在车厢里,将纸展开放在茶几上面,提起笔想了想。 该写些什么好呢? 不管了,先写想他吧。 谢清瑶落了笔,先是文绉绉地来了句“见字如面”,觉得不大对劲,又划掉,换了一张纸。 这回她单刀直入,直接写道:“贺祁昀……” 虽然已经喊过不少次他的名字,但还是她第一次写他的名字。 谢清瑶难得脸红一下,又接着慢吞吞地写道,“许久不见,我很想你,你有想我吗?” 开了头,后面就越写越顺,都是她沿路看到的风光,山峦叠嶂,林中小屋,炊烟袅袅,偶尔碰到了赶路人。 还有她吃了些什么,一直赶路,吃食自然没有府上厨子做的好。 溪枫在马车外面等了一会儿,谢清瑶就哼哧哼哧写好了,让大金带回去给贺峥。 太子:“……” 金雕送信,着实新奇。 大金的速度还是极快的,不多时,便已经送到了安国侯府。 书房。 生面孔的随从拿着信筒进来,恭敬地呈上去,“大人,金雕有来信。” 雕花檀木案桌前的高大身影,蓦地微微抬头。 贺峥接过信筒,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拿出里面的东西,缓缓展开。 入目所及,便是娟秀的字迹。 是谢清瑶的字。 她性子跳脱,颇有些气人,可她的字却是温婉的,秀气的。 光瞧着就让人心生缱绻。 贺峥敛目看信,“许久不见,我很想你,你有想我吗?” 他的喉结不经意地上下起伏。 握着信纸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边缘便皱巴巴的。 谢清瑶写她看到了什么吃了什么,就像出去游玩一样,完全不似去芙州,即将面临危险的瘟疫。 这信并不算长,以贺峥的阅览速度,怕是早就看完了。 可随从等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大人看了许久。 那信上难道有什么重要信息? 竟让大人反复琢磨,品味。 良久,贺峥轻轻放下了信,这才注意到一旁枯站着的随从,淡道:“给礼部尚书下帖。” 随从:“是。” 过了两日,随从又来送信了。 “亲亲祁昀……” 贺峥眉心跳了一下。 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随从看着贺峥冷硬的面容霎时间柔和了下来。 谢清瑶也没说什么,就是喊贺峥给她回信。 透过信纸,贺峥就能想象到她写这些字时,定是皱着鼻子,气鼓鼓的,有点凶。 那模样,亦是可爱的。 片刻后,贺峥将信锁进小箱子里,抬头的瞬间,眉眼已然恢复冷酷。 他冷声说了句:“先拿兵部袁正仁开刀。” 随从应声:“遵命。” 这一日,天气晴朗明媚。 在歇息时,谢清瑶走了一圈,眉眼便带了几分疑惑。 好安静。 这林子里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连虫鸣鸟叫几乎都没有了。 空气中怎么还有股奇怪的淡淡的味道? 谢清瑶扒拉一下四处的花丛,呼吸微微一窒。 恰好萧无惑也默默走了过来,眉头蹙起,然后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俩人说起了悄悄话。 “清瑶,给你烤了鸽子。”谢余川道。 谢清瑶接过鸽子,又让之桃将食物装在一个大盘子上,拿去给护卫们分去。 盘子经过一个个人手上,愣是一个人不少,大家把上面的食物全吃光了。 ⽩凝另外端了个盘子给太子,道:“我家夫人特意给太子殿下准备的吃食,希望殿下赏脸。” 太子身边带了个医师,专门给他把控饮食的,所有的食物都要检验后,是安全的,才能给太子吃。 “那便谢过侯夫人了。”太子温声道。 而此时,藏在远处丛林的贺怀轩狠狠皱眉,嗤笑道:“谢清瑶啊谢清瑶,还是没什么长进,净会弄这些胡里花哨的收拢人心。” 他拉弓,对准人群中的萧无惑。 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粉色裙角,他扭头,看到柳思思的时候,震惊不已。 “你怀有身孕,怎么还过来了?”贺怀轩眉心紧锁。 柳思思身旁带了两个护卫,她冷冷道:“自然是盯着世子射杀谢清瑶啊,省得世子不忍心,怜香惜玉放过她。” 她要亲眼看着谢清瑶死在贺怀轩手里,这样才放心。 他都能舍得了她,让她去做别人的女人,难道还要让她眼睁睁瞧着他惦记别的女人? 谢清瑶死了,他的心才会完完全全属于她。 贺怀轩脸色难看,压着怒火道:“胡闹。” “别闹了,这里不安全,快回去。” 柳思思扬起下巴,努嘴,“我不。” “你快杀了她。” 她支开护卫,凑到贺怀轩身边,小声道:“怀轩哥哥,就当为了咱们的孩儿。” “杀了谢清瑶,助勤王成就大业,将来江山都是留给咱们儿子的!” 瞬间。 贺怀轩心里一震。 这江山终将落到他儿子手上? 光想着,他的心就热了,这个念头牢牢占据他的心神。 须臾,贺怀轩深吸一口气,“好。” “为了咱们的孩子。” 上辈子他都能让谢清瑶替他养孩子了,这辈子用谢清瑶的命铺就康庄大道,亦不算对不住她。 毕竟是她先辜负拒绝了他,落得这下场,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这一箭,他对准了谢清瑶。 拉弓,“咻”地冷箭飞了过去。 ------------ 第186章 总算知道给我回信了 “敌袭!” 那一箭到底被溪枫一剑砍下,他冷喝一声。 贺怀轩见没射中,有些懊恼,又暗暗地有些庆幸,他不能亲手杀死谢清瑶。这样他跟那些薄情寡义之人有何分别? 就在这时,谢清瑶摇晃着倒下,墨竹扶住她,面色仓皇:“不好了夫人中毒了!” 溪枫:“……” 这熟悉的声音,似曾相识的一幕。 他灵魂都震颤了,立马大喊:“夫人中毒了!” 那声音铿锵有力,在山林间回荡。 惹得墨竹睨了他一眼,“……”不是,这人有病吧。 贺怀轩愣了下,“怎么会中毒?哪儿来的毒?” 柳思思道:“勤王幕僚找的西域用毒高手,早就在附近下了毒,空气中是毒粉,花草叶也沾满了毒液。” “他们一行人免不了中毒,很快就会毒发,丧失行动能力。” 贺怀轩越听越震惊。 看来勤王也并非多么信任他,还是防着他,根本没有告诉他,这附近有毒。 万一他不小心也沾染上,可就白白丢了性命。 勤王毫不在乎他的生死,只想着利用他杀死萧无惑和谢清瑶。 好一个勤王,够狠,够卑鄙。 果不其然,谢清瑶的护卫们开始相继倒下。 柳思思眼睛一亮,“毒发了。” 她带着两个护卫跑到另一边,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谢清瑶。” 护卫拉弓射箭。 却全部被溪枫挡下了,“休想伤夫人分毫。” 他循着林间动静,一箭射过去。 “啊!” 柳思思捂着中箭的胸膛痛苦尖叫。 护卫赶紧护着她撤退离开。 而此时,藏在暗处的西域用毒高手,见对面毒发,便不再掩藏,拿起武器冲了过去。 他们的目标是杀谢清瑶和萧无惑,要是能够浑水摸鱼杀了太子就再好不过。 等着他们的就是泼天富贵。 贺怀轩这会儿将箭头对准萧无惑,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一个交差。 “咻——” 却奈何射偏了。 贺怀轩一口老血哽住。 “在那边!”溪枫眼神锐利,注意到的刹那,手里的箭便飞了过去。 那一瞬间,贺怀轩遍体生寒,心脏都快要冻结。 他只来得及转身,箭矢射中了他的臀部。 “啊——” 贺怀轩忍着剧痛逃离。 冲出去正打算大展身手的西域人,却看到原本倒地的护卫诡异地站起身。 他们立即意识到什么。 “你们没中毒?怎么可能?” 头一回怀疑人生,他们的毒那么垃圾?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毒倒? 不不不,还是有一个中招的。 然而,下一秒,他们的表情彻底僵硬。 只见谢清瑶从墨竹怀里挺直身板,那张绝色的面容挂着笑容。 “傻了吧,我没事!” 墨竹冷酷的嘴角翘了起来。 夫人这性子也太可爱了。 西域人纷纷要吐血。 谢清瑶还往他们心口扎刀子,“凭你们那不入流的毒术,还真以为我们会中招?” “不会吧不会吧?” 气死人了。 西域人又扭头逃跑,却是逃不掉了。 对视一眼,咬破毒囊自尽。 太子带人搜身,“全是西域人,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估计也是黑户。” 没有户籍的异域人,用来干杀人放火的勾当最适合不过。 虽然查不到对方的身份,背后之人却不难猜。 太子声音冰冷:“老四行事越发猖狂了。” 说完,他又走到谢清瑶面前,方才听到墨竹喊的谢清瑶中毒那一句,把他吓到了。 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诱敌出洞的妙计。 太子:“侯夫人没事吧?” 谢清瑶笑眯眯道:“没事。” “溪枫干得漂亮。” 溪枫憨厚的脸庞浮现一抹红云,结结巴巴道:“夫,夫人谬赞。” 太子:“多亏了侯夫人和萧大夫提前发现端倪。” 谢清瑶和萧无惑都发现了附近有毒,便合计一番。 他们把解药塞入食物里,谢清瑶让人分下去。 那大盘子底下压着纸条:“埋伏,中毒,有药。” 护卫们看到纸条,不动声色,默默传递下去,每个人都吃到了解药,并且准备迎敌。 而谢清瑶那一出,明显给他们一个信号,假装毒发引诱敌人现身。 护卫们照做了。 太子眉尾轻动,谢清瑶的招数学到了,下次有机会用用。 “继续赶路。” 另一边。 伴随着痛苦的叫声,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柳思思醒来时,便看到勤王铁青的脸色。 勤王眉目蹙起:“思思,咱们的孩子没了。” “什么?”柳思思震惊。 “孩子没了?” 她脸上苍白至极,眼圈都红透了。 勤王握住她的手,“箭矢上有毒,大夫好不容易替你解了毒,你又失血过多流产了。” “不仅孩子没了,以后你都无法再有孕。” 柳思思心头大恸,再受重击。 她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不,我不要……”她绝望的摇头,泪流不止。 勤王也很心疼,“你不该为了本王偷偷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后面他再说了什么,柳思思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孩子没了,她往后余生再也没有依靠。 半晌,有人来报:“殿下,贺怀轩醒了。” 勤王恶狠狠道:“那个废物,连医圣都没杀死,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要不是念在他是安国侯世子,还有点利用价值,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贺怀轩也捡回来一条命。 医师却告诉他,伤口在臀部,伤得太深,箭矢上抹了毒,渗入了骨髓。 致使他丧失了生育能力。 贺怀轩愣了好半天才从惊愕中回神。 绝嗣?! 他竟然落得跟父亲一个下场,绝嗣了。 贺怀轩满面痛苦,可他动一下,便痛得咬牙切齿。 不不不,他还有秦玉蓉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柳思思怀的也是他的孩子。 下一秒,伤口又痛得他眼前发昏。 “谢清瑶死了吗?”他问勤王的幕僚。 幕僚:“没有,她还活着,那些西域人全部死了。” “怎么会?” 贺怀轩难以置信。 所以他落得这般凄惨,而谢清瑶却毫发无损? 幕僚看他不甘的神情,又呐呐道:“你变成这副鬼模样,就连柳夫人也没了孩子。” 柳思思的孩子没了?也就是说他的孩子没了。 这带给贺怀轩的冲击,让他悲痛欲绝。 幕僚漠然地看着他嘶吼,嚎叫,像个疯子。 转眼过了两日,谢清瑶收到了贺峥的回信。 “总算知道给我回信了。” 谢清瑶低低笑了下,展开信纸。 溪枫竖起耳朵,微微侧身,大人回得什么? ------------ 第187章 你个傻子 看到信上的内容,谢清瑶眸光轻轻动了下,眼眸弯成月牙状。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字迹遒劲,力透纸背,当真是字如其人,锋利无匹。 相思没有尽头,除非是在相见之时。 哪怕只有一句话,看吧,还是想她的。 也不知道贺峥给她写下这些文字时是什么表情? 也是冷着一张脸吗? 谢清瑶想象了下,嘀咕:“回去我就让他当着我的面写,一句不够的,要写满整整一页。” 多有意思啊,看安国侯一本正经写情诗。 溪枫脖子都扭成不自然的角度,只扫到了一点点,好像是一句话? 然后就看到谢清瑶将信叠好,收起来。 到底写得什么呀? 好奇死了。 溪枫抓了抓头发。 墨竹冷声道:“别偷看了,八卦。” 溪枫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在看到她蠢蠢欲动的拳头时,又闭上嘴。 唉,这人太凶了。 与此同时,另一厢。 广仁宫。 “我要见黎妃娘娘。”兵部尚书袁正仁之妻,黎媚雅在宫门外喊道。 宫人通传后,赶紧将人带进去。 黎妃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肤色冷白,泛着一股子病气。 很快又闷笑一声,语气有些嘲讽:“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还记得有本宫这个妹妹?” 自从永佳公主害死了袁楚良,也是黎媚雅唯一的嫡子,这对黎氏姐妹感情便破裂了。 从那之后再无往来。 黎媚雅今日居然来找她,黎妃自然惊奇。 殊不知,一向嘴巴毒辣的嫡姐没有反驳她,眼泪“唰”地流下来。 “千鸾,你要救救我,救救我家老爷呜呜呜。” 原来兵部尚书袁正仁被礼部尚书带头弹劾,查出他私底下购买兵马粮草,被指控包藏祸心,意欲谋反。 兵部尚书已经被卫指挥同知窦啸下大狱。 等进一步调查审问,若是罪名成立,过不了多久,兵部尚书府就会被抄家流放,有参与其中者定是杀无赦。 黎媚雅已经六神无主,只能放下心结,来找黎妃求救。 听完黎媚雅的话,黎妃神色蔫蔫的,半晌才道:“事到如今,姐姐还想本宫如何插手?” “本宫若真有这种滔天权势,可以替你们遮掩罪行,抹去罪名,还用得着憋屈在这偏远的广仁宫?” 她忍着头疼,狠下心肠道:“本宫办不到,爱莫能助,姐姐还是……还是回去吧。” 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黎媚雅完全不能接受,红着眼嘶吼:“不!” “黎千鸾,你欠我一条命。” “你忘了吗?” “是永佳害死了楚良,她害死了我唯一的儿子。” “这是你们欠我的,你们母女俩要还,要不然我就把你从前做过的那些事全部抖出去。” “你做的恶事还少吗?” 黎妃神色一时极为恼怒,还有震惊和慌乱。 嫡姐她是彻底疯了。 黎妃嘴唇哆嗦着,“你要本宫怎么办?本宫救不了……” 黎媚雅眼神骤然发冷:“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我,你,还有你的乖女儿永佳公主,大家都别想活了。” 说罢,她甩袖怒气冲冲离开。 黎妃显然慌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此时,窗边闪过一个影子,悄然退下。 翌日,黎妃便收到了黎媚雅坐马车坠入悬崖,意外身亡的消息。 刹时,心底五味杂陈。 又是失去亲人的痛苦,又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怎么会出现意外?” 此事有蹊跷。 黎妃捂着脸,泪不自觉地落下来。 她想起窦啸,似与安国侯有些私交,礼部尚书是窦月英的父亲,而窦月英与谢清瑶是闺中密友。 好端端为何会抓住兵部尚书? 背后会不会是安国侯授意? 黎妃攥紧手心,神色慌张:“他要做什么,他要做什么啊?!” 头上仿佛悬着一把刀,不知何时落到她身上。 这么一吓,黎妃又病倒了。 转眼,数日过去,谢清瑶跟太子一行人终于抵达芙州。 谢清瑶第一时间去找二舅舅和三表哥薛景文。 听到一阵脚步声,小厮瞬间警惕,直到看清楚最前面的人,才飞快跑进院子里禀报主人。 “表小姐来了!” “表小姐带着人来了。” “七七到了?”二舅舅薛自宁快步冲了过来,嘴里还念叨,“这么危险的鬼地方怎么还过来了?” “待在家里吃吃喝喝多好,唉。” 谢清瑶声线清越道:“二舅舅!” 二舅舅面上露出笑容,“七七。” 忽然瞧到她身后的一支麒麟护卫,他浑身一震,让小厮将人带到偏厅,奉茶伺候。 谢清瑶左右张望,“三表哥呢?” 二舅舅轻轻吐了口气:“你三表哥他……” 谢余川心道,该不会染上瘟疫了? 那可不大妙。 二舅舅顿了下,接着道:“他得了瘟疫,现在在房间里歇着呢。” “怎么会染上瘟疫?”谢清瑶不禁有些心惊。 “我过去瞧瞧他。” “不行。”谢余川,墨竹,溪枫等人异口同声。 谢清瑶道了一句“我有分寸”,便过去了。 可把其他人急坏了。 谢余川震惊,“那不是她亲舅舅吗?怎么肯让清瑶冒险?” 谢清瑶一个人进去看薛景文。 “七七?”薛景文从床上撑起身,揪住她一角袖子,“你终于来了呜呜。” “打住。” 谢清瑶抽回袖子,问道:“三表哥你怎么会感染瘟疫?” “我不是跟你说了,那药茶就是解药,可以医治瘟疫,你们没喝?” 薛景文脸一白,又扯起唇角笑了笑,“其他人都喝了,天天喝,我是故意没喝,然后染上瘟疫……” 他乌黑的眸子盯着谢清瑶,颇有些可怜兮兮。 “七七,我想帮你。” 谢清瑶伸了伸胳膊,薛景文按了下她的胳膊,“我收到你的信后,就有个想法。” “亲身实验药效,让大夫每日记载我的病情,得到确切答案,这药的确有效,大约五日痊愈。” 他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再养一养身体就跟从前一样。” “七七可以带着我一同去给太子殿下献药。” 亲历者,才更有说服力。 谢清瑶鼻子一酸,“你个傻子。” 薛景文却不以为意,他们是荣辱与共的亲人,七七替薛家谋富贵,将薛家捧上皇商的位置。 现在,轮到他为她做点什么。 ------------ 第188章 谢清瑶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你们找到了治疗瘟疫的解药?”太子满面惊愕。 谢清瑶点点头,“是臣妇三表哥无意中发现,他感染瘟疫后喝下茶馆里的药茶,身体便逐渐痊愈,如今已无大碍。” 薛景文立马呈上他的病情记录,感染瘟疫的症状,以及服药后每日的变化,五日的时间,病症消失了。 他现在除了有些疲乏需要多休养外,没有别的不适,与常人无异。 有解药,芙州百姓就有救了! 太子压抑住心头的激动,问:“这药茶配方是何人所研制?” 薛景文朗声道:“回禀太子殿下,正是安国侯夫人。” 太子诧异:“……” 旋即心中泛起一阵惊涛巨浪。 钦天监说的没错,谢清瑶就是天降紫微星,可以救芙州百姓于危难。 他又惊又喜。 方才他带着随从巡视了芙州的街道,发现这里远没有想象的恶劣。 瘟疫没有大规模蔓延,听官员说死亡人数也不多。 太子便产生了疑惑。 直到这一刻,内心的疑惑找到了答案。 薛家在芙州开了二十多间茶馆,每天卖的药茶,覆盖了不少百姓。 所以此次瘟疫才没有大肆泛滥,芙州没有沦为人间地狱。 薛景文恭敬道:“太子殿下,薛家茶馆愿意免费发放药茶,让每一位芙州百姓都能喝上,为除疫尽一份力。” 太子唇角勾起:“大善。” 既然谢清瑶是真的紫微星,当然要发挥她的作用。 不多时,谢清瑶坐上了轿子,轿子顶部轻纱垂落,里面的人若隐若现。 长街上,麒麟护卫开道。 芙州司马打马在前,声音嘹亮:“芙州的百姓们,你们的紫微星到了!” 谢清瑶有些尴尬地捏住指尖。 太子是真敢想啊,居然让她沿路分发药茶,安抚民心。 坐实了她紫微星的身份,一时间形象极其高大。 谢清瑶恍惚,她也没做什么啊。 原本惶惶不得终日的百姓忽然听到上京城来的紫微星,带着解药来救他们了。 那颗悬着多日的心,到底是重重落下。 安心了。 有人抱在一起哭,为自己,也是为他们的家人。 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乌云,拨开散去,直见天日。 谢清瑶的轿子经过一道道长街,随从布施。 而另一边,太子也没闲着,按照部署开展工作,将感染者分区管理,安排医师治疗。 薛景文和薛自宁则在官兵的辅助下,在每间茶馆设置摊位给百姓布施,官兵负责维持秩序。 谢余川和萧无惑加入了医师队伍,忙的不行。 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太子不敢相信,心下觉得畅快极了。 “侯夫人这颗紫微星属实名副其实,若非有侯夫人研制的药茶,除疫不会如此顺利。” 而且,太子看了一眼谢清瑶身后的芙州刺史,司马还有别驾等人。 很神奇,这些人对谢清瑶几乎是言听计从,甚至隐隐比对他这个太子还要谦逊。 谢清瑶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间的令牌,又把令牌塞回绣囊里去。 太张扬了,不好不好。 侯爷说的没错,出示令牌,这些人就会乖乖听话,如臂挥使。 天知道他们看到令牌时,那个激动的神情,谢清瑶都被吓了一跳。 兴许是觉得安国侯没有忘记他们,终于要用到他们了? 太子:“孤会禀报父皇,芙州的情况,以及侯夫人和薛家的功绩。” 谢清瑶笑笑,“那便多谢太子殿下在陛下那儿美言了。” 紫极殿。 谨德帝看着密报,龙颜大悦,走下石阶,拍了拍贺峥的肩膀。 “祁昀,太子来报了,芙州瘟疫有解药,疫情被控制住了。” “你猜是何人的功劳?恐怕你想不到。” 贺峥面不改色,应声道:“何人?” 谨德帝早就习惯他的冷漠寡言,依旧挂着笑容:“是你家那位小姑娘。” “嗯?”贺峥挑了挑眉,似有些讶异,然而冰冷的眉眼骤然如初雪消融。 贺峥身上那股疏离淡漠便散去许多。 谨德帝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一听到谢清瑶就这般高兴了? 谢清瑶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竟让他这块冷硬的冰也为之融化,接下来是不是要炙热沸腾了? 出息。 谨德帝心道。 贺峥眉间一动,“陛下,可容臣看看密报。”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谨德帝自然是给他了。 谨德帝道:“谢清瑶了不得啊,当真是紫微星降,那薛家也不错,没有辜负皇商的身份。” 贺峥的心思不在谨德帝的话上面,捏着密报的手紧了紧。 目光落到了那一处。 除去密报送来的时间,大抵三日后太子要启程归来,芙州的一切事宜已经安排妥当,后续会有当地官员负责。 也就是说,谢清瑶要回来了。 贺峥垂眸,压了下唇角。 三日,太久了。 很快,谢清瑶和太子在芙州的事迹便传扬开来。 “钦天监推演的真准,谢清瑶竟然真的是紫微星。” “芙州瘟疫大除,也不用担忧会传染到上京城里来,咱们就可以安心了。” “听说薛家免费提供药茶,真是有良心的商人。” “人家也不是普通商户,薛家现在是皇商,富贵着呢,一个江南织造便富得流油。” “太子殿下英明,心系百姓,之前勤王除疫一塌糊涂。” 百姓议论得火热。 听了消息,黎妃有气无力地从榻上爬起身,气急败坏。 “怎么可能?谢清瑶怎么会是紫微星?” 明崇伦分明告诉她,谢清瑶这个紫微星是胡诌的,谢清瑶根本没那本事。 可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亏她还为了让谢清瑶身败名裂,大肆宣扬她是紫微星,没想到人家还真是。 这,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徒劳。 明崇伦,她要见明崇伦! 黎妃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碎了。 而另一边,转眼谢清瑶踏上了归程。 行走数日,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下了,温度降下来,寒飒飒。 谢清瑶趴在车窗边,掀开一点帘子看外面的风景。 之桃提醒道:“夫人,别把手伸出去,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了。” 丫鬟们瞧她都失去了活力,有点蔫蔫的。 谢清瑶听到一阵马蹄声,远远瞧见一个黑影奔来。 又是赶路人。 她皱皱眉,放下帘子,低声问:“我们什么时候才到上京城?” ⽩凝:“快了,还有一日路程。” 等等。 谢清瑶又扭头去掀开帘子,风雪翻飞间,那抹墨色身影逐渐靠近,逐渐清晰。 刹那,心跳的有点快。 ------------ 第189章 因为想早些见你 雪,纷纷扬扬。 谢清瑶的眼底泛起波澜,晃了晃神,喊道:“停车。” 溪枫停下了马车。 谢清瑶掀开帘子,跑下了马车,像是忽然扇动翅膀的鸟儿,飞向远方。 一声马儿嘶鸣。 夹杂着风雪而来的高大身影停在眼前。 贺峥翻身下马,他目力极好,远远便瞧见趴在车窗的脑袋。 是正在发呆的谢清瑶。 多日不见,只一个照面,只一眼,便如燎原的火融化所有的冰雪。 滚烫热流涌到胸腔。 谢清瑶一头就扎进贺峥怀里,用力抱住他。 要真去形容,大概就是什么将他揉进骨血里,可她力气小,实在是办不到的。 反而是贺峥箍住她腰肢的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太紧了。 谢清瑶靠在贺峥胸膛小小喘气,胸口长长起伏。 她仰起头张了张嘴:“别抱太紧,我,我有些喘不过气。” 贺峥扣住她的手骤然松了些。 另一只大手抬起抚摸她的脑袋,指尖穿梭过她的发丝,将她被风雪吹乱的几缕头发捋好了。 他的绣金墨色大氅拢住谢清瑶,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身前。 两人亲密无间。 谢清瑶一点也不觉得冷,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们还有一日路程才到上京城呢。” “下着雪的,你这样骑马跑出来……” 贺峥半敛双目,声音深沉低哑,“因为想早些见你。”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语气轻描淡写,却笃定。 因为想见她,便来了。 外头不过一些风霜罢了。 眼前的人,顶着一张禁欲又惑人的脸说情话,谁能抵抗得住? 谢清瑶的心跳漏了一拍,感觉脸颊都在发烫。 满心愉悦,那头小鹿都跳来跳去,被撩得死去活来。 她眉梢眼角染上笑意:“我也想快些见到你。” 说着谢清瑶抬手拂去贺峥发上的细雪。 外面到底是下着雪,俩人没有久留。 贺峥将谢清瑶抱上了马车,丫鬟们知趣地悉数退下,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车厢内的温度都有些升高了。 谢清瑶直接扑到贺峥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嫣红的唇贴上去。 在他的脸颊留下细密的吻。 贺峥狭长的眉眼半眯了起来,任由她作乱。 她鲜少这么热情,只有被欺负狠了的时候,才会像亮出爪子的猫儿,在他身上又亲又咬的。 “你瘦了。”谢清瑶捧着贺峥的脸,认认真真地将他看过。 而她整个人坐到了他身上。 贺峥眸光幽暗,“瑶瑶也是。” “芙州的吃食不合胃口?或是除疫太过劳累?” 边说着,他边解开身上的大氅,将大氅铺在身下。 谢清瑶把脑袋摇了摇,道:“东西是好吃的,除疫也不累,我就像只猴儿……” 她顿了顿,还是不要把自己说成猴儿了,不大好听。 “我每日就给芙州百姓洒圣水……” 是啊,说起来也是怪好笑的。 药茶莫名其妙的被视为圣水,她由原来的分发药茶,逐渐变了味儿,到了后面大家一合计,让她去洒“圣水”了。 效果奇好。 百姓一个个争相上街沐浴圣水洗礼,也不再害怕出门,害怕与人接触了。 街上逐渐恢复人气,摊贩,铺子相继重新开张。 那股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谢清瑶说起她做的事情,又喃喃道:“我就是没什么胃口。” 她懒洋洋勾了下唇,凑近贺峥,“惦记着你给我写的那句诗呢。” 谢清瑶摸了摸腰间的绣囊,翻出信纸给他看。 “瞅瞅,你写的。” 她轻声念起来,“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贺峥一下僵在那里。 谢清瑶盯着贺峥那张清冷自持的脸,忽然兴致来了,想逗逗他。 她抓住贺峥的手指,娇嗔地问道:“你说你写都写了,就不能给我念念?” “你瞧瞧我想你想得饭都吃不下,脸都饿瘦了。” “……”贺峥冷峻的下颚绷紧,喉咙忽然有些干涩。 这么久不见,她不仅气人的本领见长,就连勾人的本事也大了。 妖精。 贺峥堵住了谢清瑶的唇。 反客为主,将她压到了自己身下。 这会儿躺在大氅上,谢清瑶感觉到一片柔软的触觉,才惊觉贺峥方才解开大氅是想做什么了。 原来他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蓄谋已久呢。 这人,这人真是憋着坏,闷骚。 再也见不到比他更闷骚的人。 贺峥用指节圈住谢清瑶的手腕,完完全全掌控了主导权。 以一种凶悍强势的姿态汲取,将她喉间溢出的碎音湮灭在唇齿之间。 感受着他滚烫的呼吸,以及他明确的反应,谢清瑶一张脸烧得更红。 她眸中盈着水,四肢有些发软。 不一会儿,唇都隐隐发麻。 啧。 要肿了。 “不……” “等……等。” “贺祁昀……这是车里。” 谢清瑶极小声道,微微挣扎,呜咽着推拒。 贺峥抚着她的脸蛋,看她像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哑声问道,“瑶瑶还想听我念诗么?” 可恶。 谢清瑶用力喘了几口气,皱皱鼻子,撑着最后的倔强。 “要。” 她斩钉截铁道。 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继续叫嚣:“不仅要念,回去你还要给我写一整页。” 贺峥眸色格外晦暗。 他沉默了下,低笑:“可以。” 忽然话音一转,“只要瑶瑶拿出更大的诚意。” 谢清瑶顿时有些心虚,“什么诚意?” 意识到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她瞪圆了杏眸。 “你,你……” “太过分了。” 她吐了口气,“那还是算了。” 她这个人就是能屈能伸。 贺峥掀了掀眼皮,“晚了。” 话落,俯下身凑到谢清瑶耳畔。 一贯低沉的声音敲打着她的耳膜。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他们相见了,终结了这场异地思念,覆盖上一层炙烫的温度。 大雪纷飞,车轱辘迅疾行驶。 谢清瑶窝在贺峥怀里,叭叭说着这些天的经历。 贺峥说等回到上京,会带她看有趣的东西,可是真回到了府上。 他却拉着她讨要那份车厢里许诺的“诚意”。 谢清瑶:? 不是,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 第190章 喜爱她至极,让他如何能放手? 烛火翕动。 一条莹白纤细的手臂伸出床幔,然后又被另一只大掌握着,拽回被子里。 贺峥把人拉回怀里,箍住谢清瑶的腰肢,道:“瑶瑶躲什么?” 躲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今晚都折腾多久了。 谢清瑶又气又恼,身体下意识地离他远些。 别再贴这么紧,很撩火。 谢清瑶枕着贺峥的臂膀,指尖抚摸上面贲张的肌肉,又轻轻戳了戳他手背凸起的青筋。 他的手向来很好看。 又很有力气。 犹豫了一瞬,她缓缓翻身面对着他,声音轻软又有些沙哑。 “谁叫侯爷定力不足。” “这一天天的,侯爷不知道跟哪个学坏了。” 她眼尾晕着红晕,颇有些楚楚可怜。 贺峥幽幽望着她,“跟瑶瑶学的。” 谢清瑶:“……” 胡说,胡扯! 谢清瑶撇嘴,“怎么会,我可乖了。” 贺峥用拇指轻轻摩挲谢清瑶的唇,“乖瑶瑶,要不要做点别的?” 察觉他眼神里的危险,谢清瑶吓得捂住他的嘴,佯装凶巴巴地道:“不要。” 她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贺峥应了声:“好。” 谢清瑶还惊讶,这么快答应了?这么好说话? 殊不知贺峥欺身而上,“不想做别的,那就继续今晚的。” 谢清瑶一整个呆住。 不是,你套路我! 她磨了磨牙,“等等我要做别的,我改主意了贺祁昀……” 贺峥毫无预兆地贴了进来。 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直至烛火燃尽,天空将明未明。 谢清瑶把脑袋窝在贺峥颈侧,眼皮耷拉着,迷迷糊糊的样子。 “侯爷说的别的事……是什么?” 贺峥在她眉心印上轻轻一吻,开口道:“瑶瑶不是想看我写一整页的诗?” 嗯?? 谢清瑶立马掀开眼皮,湿漉漉的眼眸透出几分清明。 什么困意,都不见了。 睡觉哪有比看侯爷写情诗有意思? 贺峥低声问:“瑶瑶要看吗?” “要。” 谢清瑶脱口而出。 她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抱住他,仰起脸蛋,唇角微弯,“我要看。” 原来她说的话他都记着呢。 不仅记着,还会满足她。 这样宠下去,她真的要恃宠而骄了。 谢清瑶越想越兴奋,直接从被窝里钻出来,兴奋道:“快,别睡了,咱们现在就写。” 贺峥穿上里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又抓起宽大的外袍把谢清瑶从头到脚裹住,抱住她下了床。 俩人坐在桌前,谢清瑶磨墨,贺峥挥毫纸上。 谢清瑶心里惊叹。 这字是真好看啊。 她单手托腮,娇软地往贺峥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笑意。 贺峥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极轻地笑了。 说写一整页,就真的是一整页。 看到后面,谢清瑶闹了个大红脸。 贺峥掀掀眼皮,悠然问道:“瑶瑶觉得如何?” 谢清瑶:“字写得很不错,这内容嘛……” 她扭过头,吧唧亲了贺峥一口,飞快道:“好极了。” 亲完就想跑,却被贺峥长臂环着她的腰肢,捞回到怀中,把她摁在腿上。 “瑶瑶慌什么。”贺峥嗓音倦哑。 谢清瑶咂嘴。 只见贺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箱子,用钥匙打开。 “啪嗒”一声。 谢清瑶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 贺峥:“瑶瑶打开看看。” 谢清瑶打开小箱子,入目便是眼熟的信纸,“这是我给你写的信,你把它们都收藏起来了?” 贺峥“嗯”了一声。 接着他把刚刚写好的一整页情诗也放进去里面。 自己做的哪怕微小的事情,说过的话,对方都放在心上,绝不敷衍。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真好。 谢清瑶双眸弯弯,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心里像打翻了蜜罐似的,咕噜咕噜冒着甜味儿。 此时天光从窗户缝隙漏了进来。 谢清瑶心血来潮,“天都亮了,晚些睡也不要紧。” “侯爷,我们去看日出吧。” 等了一会儿,谢清瑶就听到了那个意料之中,又熟悉的答案。 “好。” 好,每一次都是好。 贺峥从来都是惯着她。 惯得谢清瑶怀疑就算她提出什么荒诞过分的要求,贺峥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这不大好,来人啊,她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片刻,俩人穿戴好衣物,一同出了房门。 贺峥带着谢清瑶上了屋顶,两人肩并肩坐着。 屋外停了雪,可到底是有点点寒冷。 谢清瑶呼出一口冷气。 贺峥侧身,把谢清瑶环在自己的怀中,大氅笼罩着两人的身躯。 下一刻,天际浮现一线金光。 谢清瑶凝神,忽然冰凉的手被一只大掌裹住。 贺峥握住了她的手,温热传来。 谢清瑶没有看他,只松开了手指,慢慢地,与他十指相扣。 在此之前,贺峥在雪地里,大漠里,甚至是在战场上亦看过日出,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 他漠然冷酷地看待着一切事物。 只是今日这一抹日出,是不一样的。 待他白首时,依然会清楚记得,与瑶瑶看的这轮日。 只是因为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瑶脑袋一歪,贺峥本能地伸手托住了她的脸颊。 谢清瑶睡着了。 双眸闭上,纤长的睫毛如鸦羽,肤若凝脂,红唇饱满。 贺峥半垂着眼,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本该是舍情绝爱,深陷复仇炼狱之人,是谢清瑶把他拉回了人间。 不该将她卷进来,可又喜爱她至极,让他如何能放手? 罢了。 他自当倾力护她,叫所有伤她之人永世不得超生。 等谢清瑶睡得沉了,贺峥才把人抱回房间里。 芙州除疫异常顺利,百姓称道,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太子和谢清瑶。 谨德帝召见了二人,要论功行赏。 谢清瑶选了一身暗红色长裙,又披上狐裘披风,配上金步摇,与贺峥一道出了门。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谢清瑶挽住贺峥的胳膊,问:“侯爷之前说等我回上京,带我看有趣的东西,是什么?” 贺峥眉尾一动,“两日后你便知晓。” 还卖起了关子,好吧,她就等那一天瞧瞧。 谢清瑶点了下头,“拭目以待。” ------------ 第191章 真不愧是她喜欢的人呀 谨德帝先见了太子,狠狠夸了他一顿。 太子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父皇虽然温和,对他要求却很高,很少夸他。 有时候他都不知自己该做成什么事,父皇才会认可他。 这一回,芙州除疫,父皇龙心大悦,实实在在地夸了他。 太子强压住喜悦心绪,道:“这都是儿臣该做的。” “能为父皇分忧,为百姓造福,儿臣甘之如饴。” 谨德帝微微颔首,过去按住了太子的肩膀,难得温情。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尧儿不必自谦,你做的很好,朕没有看错你。” 太子心肝儿都颤抖了一下,“父皇……” 谨德帝重重赏赐了太子,可金银财宝到底是身外之物,唯有太子的功绩被记载,在谨德帝心中落下印记,那才是最要紧的事。 他这个太子之位,坐的更稳了。 沉吟片刻,谨德帝忽然开口问道:“朕赏赐你容易,谢清瑶……朕又该赏赐她些什么?” 太子想了下,“安国侯夫人如今不缺黄白之物,儿臣觉得,父皇不如破例册封她为郡主。” “安国侯夫人在芙州的功绩,也担的上这个封赏。” 册封谢清瑶为郡主…… 谨德帝没有立马表态,似思考了一下,才点了下头,道:“这个提议不错。” 他转动大拇指上面的扳指,满意地笑了笑:“那朕便封她为郡主。” 太子也面露喜色。 等出了紫极殿,他不禁喃喃道:“父皇实在是偏爱她。” 谢清瑶已经赏无可赏,唯有在身份上册封,将她抬高,眼下谢清瑶的地位直逼公主了。 太子之所以这么提议,是因为他瞧出来谨德帝动了这样的心思。 他能想到的,父皇自然能想得到。 但又不好叫旁人觉得他太过偏爱谢清瑶。 于是由太子的嘴提出,谨德帝便顺理成章地采纳了。 听上去像是太子出了一份力,实则不过是顺应帝心罢了。 等谢清瑶进宫,接了圣旨,她有些懵了。 不是,她真的没做什么,怎么就被册封郡主了? 她双手抱着圣旨卷轴,露出了个迷糊的表情,嘴上还是道:“谢陛下隆恩。” 这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的。 谨德帝一挥手,让她下去了。 既然有赏赐,那自然也有罚,主打一个赏罚分明。 赏赐落到太子和谢清瑶身上,那惩罚是给勤王的。 勤王除疫,那叫一个一塌糊涂。 人在上京,与芙州相隔千里,没探清楚当地情况,就急于立功,下令火烧村庄。 其行草菅人命,鲁莽愚蠢。 谨德帝踹了勤王一脚,又揍了他一顿。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杖责三十。 责令勤王写下悔过书,罚他去慈恩寺思过去了。 勤王趴在榻上,这一次罚得不轻,臀部都要开花了。 他面色苍白,嘴唇泛青。 殷妃站在一旁,泪水涟涟,声音带着颤音:“陛下怎么会罚得这样重?” “你可是陛下的儿子,儿子犯了错,老子骂一顿就是,陛下竟然还要……” “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杖责你。这让你日后如何立威?” 勤王面色一凛,咬牙切齿:“父皇偏爱太子,无论我做什么,父皇都不会瞧我一眼。” 洋洋洒洒千字悔过书,那是要他自己陈述罪状。 这不是让他自打嘴巴? 今日这一遭,他将被钉在耻辱柱上,人人皆可嘲笑他! 就算日后他登上大宝,可文武百官依旧记得他被痛揍的场景,威严全无。 “父皇还要册封谢清瑶为郡主,父皇他,真是老糊涂了。” 殷妃眼皮猛跳,“煜儿,莫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万一被旁人听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要说这一切的霉运,都源于谢清瑶。 真是邪门了。 她的一双儿女,一个被送去清心观静养,另一个被罚去慈恩寺思过。 此次要不是谢清瑶研制出解药,太子亦无法这般顺利,立下大功,得到陛下赞赏。 谢清瑶配的药茶,偏偏是解药,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就离谱。 殷妃都郁闷死了。 勤王满眼阴鸷。 都怪贺怀轩那个废物,出的馊主意害了他。 他脑子划过一个念头。 让贺怀轩办一件事,办不好,这棋子也无用了,弃了就是。 与此同时,朝堂发生巨变,原本平衡的势力被打破。 魏家的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镇国公暗自皱眉,“先是乔家,如今又轮到了黎家……” “陛下这是要彻底清洗当年的世家大族?未免过河拆桥,过于薄情。” “下一个难不成还要铲除咱们魏家?” “呵呵,陛下啊陛下,真当自己羽翼丰满,无所畏惧了。” 幕僚:“陛下动不了魏家,魏家根深蒂固,乔家黎家绝不可比。” “更别说魏家还有陇西王,东平王两位异姓王坐镇,手握兵权,陛下都要忌惮。” 镇国公也是这般想的。 魏家这棵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又怎么会倾覆? 就算陛下手底下有安国侯这等智足近妖人物,也撼动不了魏家。 不过,镇国公到底感叹一声,“这安国侯真是个狠的。” 黎家就这样被扳倒了,再无翻身可能。 又有一个幕僚来禀,“国公爷,属下近日查到了一个惊人的秘事,当年盛德长公主似曾有孕。” 这个消息,让镇国公一惊,脸色阴沉。 “你说什么?” “盛德长公主有过孩子?” …… 这一日。 马车行驶了一阵,在金雀阁门前停下。 贺峥先下了马车,朝车厢里伸手,牵住谢清瑶的手,把人牵下来。 路人纷纷被吸引住目光。 实在是俩人太过惹眼。 只见贺峥穿着深紫色的锦袍,墨色绣金大氅,白玉腰带系在腰上。 身形高大魁梧,又矜贵非凡。 谢清瑶则一袭浅绿,外披玄色披风,美艳动人。 在贺峥身旁,衬得小小一个。 “侯爷这是带我来看有趣的东西?”谢清瑶笑着问。 贺峥淡声,“是。” 话落,他带着谢清瑶上了金雀阁的顶楼。 谢清瑶凭栏远眺,有种将整个上京城收于眼底的直视感。 贺峥从身后拥住她,双臂撑在栏杆,低声道:“瑶瑶看那边。” 谢清瑶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押解犯人的囚车,以及浩浩荡荡的穿着囚衣的队伍。 谢清瑶一愣,“那是……” 贺峥:“黎家贪污赈灾款,科举舞弊,卖官鬻爵,被抄家流放了。” “陛下没有诛其九族,已是仁慈。” 黎家倾覆了,罪有应得。 黎妃的后盾没了。 谢清瑶动了动唇:“这些都是侯爷做的。” 她想到贺峥在她去芙州前说的话。 “等瑶瑶归来,瑶瑶所讨厌之人会坠入深渊。” 他做到了。 贺峥抓住谢清瑶的手,漫不经心道:“还有一手,压垮黎千鸾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清瑶睫羽微微颤动。 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紧紧抱住她的人,为何会让旁人害怕。 他是手握大权的上位者,一念之间,便已决定生死。 可怕吗? 谢清瑶不在乎地笑了笑,可她永远不会怕他。 “侯爷真厉害。” 真不愧是她喜欢的人呀。 贺峥:“冷不冷?” 谢清瑶:“不冷,我们该想想今晚吃什么庆祝一下。” 贺峥:“……” “好。” ------------ 第192章 废除妃位,贬入冷宫 广仁宫。 黎妃靠坐在床头,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看上去虚弱到几乎随时都要去了。 “本宫明明告诫过他们,让他们赶紧收拾干净尾巴,悬崖勒马。” “你外祖父,舅舅他们就是不听,他们全都不听本宫的。” “咳咳咳咳……” 永佳公主死死抓住黎妃的手,惶恐不安,“母妃,现在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外祖家做的那些事情,父皇会迁怒我们吗?” 黎妃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会吗? 黎家势大,多年胡作非为,贪污三百多万两白银,五十多万两黄金。 还插手操控科举,让更多的黎家人入朝为官,挤掉了真正有能之人的位置。 结党营私,打压异己……近几年更是将手伸向了军饷粮草。 黎家人过得太顺风顺水了,这些年谨德帝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犯大错,敲打敲打就放过他们。 这一回,他们以为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没想到,把他们老底都掀翻了。 以谨德帝杀伐果断的性子,不动则已,一动,便不会容情。 想到这儿,黎妃到底绷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见状,永佳公主心凉透了。 完蛋了。 她们都完蛋了。 黎妃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好好待在你的公主府。” 一夜之间,她的父母兄弟亲人全部流放,子孙后代世代为奴。 谨德帝还斩了一小部分黎家人,杀鸡儆猴。 是做给其他外戚看呢。 看,这就是外戚势大,又动了歪心思的下场。 “啊——” “好痛好痛。” 黎妃捂住头,浑身无力的栽在床上。 她的头疾又发作了。 心脏也似针扎,疼得她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这样?她是不是中毒了? 可为何御医检查不出来? 永佳公主吓得大喊:“来人!传御医!” 往常发生这种事情,宫人们早就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伺候,可这个时候,宫殿内却动静小得可怕。 那些个宫人们表情木然,可仔细一看,似乎又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永佳公主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这些卑贱的东西也敢落进下石,幸灾乐祸? 她们是想找死吗? 很快,她得到了答案。 谨德帝身边的曹公公带着圣旨前来。 由黎妃娘娘身边的秦嬷嬷带头,广仁宫内所有宫人联名写了一份陈情状。 字字泣血,控诉这些年来黎妃的恶行。 宫内上下所有人都遭受过黎妃的虐打,被虐打致死者更多达十余人。 “陛下旨意,黎妃雕心雁爪,鸮心鸝舌,实乃德不配位。” “故废除妃位,降为贵人,贬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眨眼的功夫,黎妃就沦为黎贵人。 这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她亲自种下的恶果,多行不义,终遭反噬。 …… 亭子里。 谢清瑶听溪枫说起这些消息,淡淡说:“黎妃这是罪有应得,不过她身边的秦嬷嬷伺候多年,早就利益与共,该是忠心耿耿的,怎么会带头反她?” 她眸光一转,看向贺峥,“侯爷可否解惑?” 这其中没有贺峥的手笔,她才不信。 贺峥手里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道:“秦嬷嬷有个赌鬼孙子,欠了赌场一万余两,秦嬷嬷东拼西凑,想尽了办法,还余一千多两的缺口。” “秦嬷嬷开口向黎千鸾借,彼时黎家倾覆,黎千鸾心情自是焦躁惊惶,根本无暇管她的事。” “黎千鸾不仅没借钱,还掌掴了嬷嬷一顿。” “不久秦嬷嬷的孙子被剁掉了一只左手。” 结果,自然是忠仆离心。 底下的人跟着主子混,一是多年的情谊,二是为了利益,可以照拂家人。 黎妃丝毫不顾秦嬷嬷孙子的死活,秦嬷嬷再怎么忠心,也会动摇,再加上黎家倾覆,黎妃今后也给不了她们什么好处了。 谢清瑶托着下巴,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问:“所以侯爷到底许了她什么好处?” 贺峥淡漠地道:“保全她性命,让她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她的孙子赌债全消,还得了份闲差。” 这对秦嬷嬷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权衡之下她选择了背叛黎妃。 此计,攻心为上,也不费什么力气。 黎贵人是昏迷着被抬去冷宫的,等人醒来,知道自己被废除妃位,贬入冷宫,开始发疯又哭又喊的。 盛德长公主那张牌她已经用过了,再用不会有效果。 而她那些故作无辜柔弱的手段,也被揭穿,陛下再也不会怜惜她。 她成了人人口中的“蛇蝎毒妇”。 一股难以压制的悲凉涌上心头。 黎贵人竟然呕出了一口血,气若浮丝:“明崇伦,明崇伦……” 明崇伦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还有她的永佳。 念在女儿的面上,陛下不会杀她。 经过这番动荡,后宫气氛不免有些压抑沉闷,人人自危。 皇后修剪着盆栽,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无悲无喜。 嬷嬷低声道:“皇后娘娘,四大妃又空了一个位置,也不知道接下来谁会上来?” “戚妃是运道好,怀了龙嗣,跃上枝头,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皇后慢悠悠的道:“是啊,戚妃运气不错。” “无论是谁上来了,都是新人笑,旧人哭。” 嬷嬷一愣,随即想要宽慰皇后。 便听皇后接着道:“可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四大妃可以换着来,谁都能坐上去,皇后却只有一个。” “只要司徒家以乔家,黎家为教训,安安分分,只要太子勤恳为民,不负陛下厚望,本宫就永远是皇后,是这后宫之主。” 城东的永佳公主府。 “魏舒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拦本公主,给本公主滚开。”永佳公主又气又恼,挥舞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驸马身上。 驸马便上前抓着她的手腕,“殿下冷静些,你入宫跟陛下求情又有何用?” “陛下意已决,你这样只会让陛下迁怒你,连你也一并处罚。” 永佳公主用力一巴掌甩在驸马脸上,“你个懦夫,胆小鬼,只顾着自己的富贵。” “那是,那是本公主的母妃啊!” 她抬手还要朝着驸马脸上打,却感觉手腕生疼。 驸马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扬起扇了她一耳光,“别犯蠢了。” 永佳公主紧紧地捂着脸,眼眸猩红,“你,你敢打本公主?” “本公主要告诉父皇,治你死罪!” 驸马甩开她。 永佳公主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只见驸马像彻底撕开了伪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凉凉道:“殿下尽管去告状,这个节骨眼,殿下闹的话,只会惹陛下厌弃,到时候后果自负。” 永佳公主艰难咽了下口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再也闹不起来。 贵为公主,好像也不算什么? 失去父皇的恩宠,她就什么也不是。 转眼,等处置了黎家,谨德帝在宫中举行册封郡主仪式。 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面前。 曹公公上前宣读册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清瑶蕙心纨质,冰魂雪魄,德容兼备,于芙州除疫中解救万民,功德卓著,实乃天下女子之典范。” “今日朕特封其为栖霞郡主,钦此!” 谢清瑶接过册文,“谢陛下恩典。” 这一刹,众人心头形容不出来的震撼。 太快了,短短时日,谢清瑶就由县主升为郡主,恩宠加身,风头无两。 镇国公神色凝重,他可不愿见到谢清瑶与安国侯如此得势。 康王的眼神沉了沉,旋即迈步过去,温润笑道:“恭贺侯夫人得此殊荣,从今往后便是栖霞郡主了。” ------------ 第193章 侯爷相信有前世今生么? 谢清瑶被忽然凑过来的康王吓了一跳。 尤其是他苍白的脸上笑容荡开。 她心道,这人是真能装。 明明心里已经恼怒得要死,却还是言不由衷地来跟她祝贺,还笑得一脸得体。 是个狠人。 谢清瑶心里吐槽得要死,明丽的脸上却不动声色。 她眨了眨眼,笑道:“康王殿下有心了,其实臣妇也没做什么,什么药茶都是误打误撞,没想到却是解了芙州百姓的难处。” “天意,亦是一时运道好罢了。” 康王听了心里更加难受。 这份运气为何偏偏便宜了太子? 谢清瑶啊谢清瑶,坏了他的事! 康王面上光风霁月,缓缓开口:“侯夫人是有福之人,老天护佑。” 这下谢清瑶没有谦虚,微微一笑:“那倒是。” 坐席上,贺峥俊美的眉眼都多了几分冷意,杯盏似不堪重压,逐渐崩裂。 暗红的液体透过裂缝淅淅沥沥滴落桌面。 隔壁桌的官员额头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是,他有点害怕啊。 所幸谢清瑶也没跟康王多说什么,康王便面色泛青的离开。 “恭喜啊。”永乐公主截住了谢清瑶,这声祝贺倒是比康王真心实意得多。 谢清瑶帮了她的太子哥哥,她自然待谢清瑶观感不一样。 一时间亲切许多。 永乐公主亲昵地挽住谢清瑶的胳膊,“你庄子上的温泉是真不错,改日同本公主一起去泡泡。” 谢清瑶应声:“好啊。” 倏地永乐公主拍拍她的手背,“快回去坐下吧,你家安国侯都快要吃人了。” 谢清瑶一愣。 不会吧? 她扭过头,只见宫人给贺峥换了一张桌子,连杯具也一道换了新的。 “行,我回去了。”谢清瑶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提起裙摆过去。 细看贺峥除了脸色冷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分别啊? 谢清瑶走到贺峥面前,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庞,绷不住笑了。 “果酒好喝吗?” 一旁的宫人低着头,不由瞪大了眼。 这安国侯夫人好生大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摸安国侯的脸? 安国侯素来威严冷酷,会惯着她如此行事吗? 正疑惑着,宫人便见安国侯扣住了谢清瑶的手腕,让人坐到他身旁去了。 哪有半分不高兴? 贺峥给谢清瑶倒了一杯清甜的果酒,“这款不错,适合瑶瑶。” 宫人目瞪口呆,悄然退下。 谢清瑶喝了一口果酒,忽然想到什么,道:“明日我想去探望外祖父。” “二舅舅和三表哥还在芙州,大舅舅和姨母姨父他们去了江南打理丝绸产业。” “其余的表哥表姐,要不就走南闯北运货,要不就到海外贸易,薛家宅子里只剩外祖父一人,我怕他会寂寞。” 薛氏成为皇商,今非昔比,生意越做越大,大家都忙的不行。 贺峥接声:“我陪瑶瑶一道去薛家。” 谢清瑶点头:“那要提前准备好礼物,不能空手去。” 贺峥口吻平淡:“此事交给溪枫。” 谢清瑶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 翌日。 马车抵达薛家大门前,堪堪停稳,谢清瑶已经撩开帘子要跑出去了。 一时间有点急,不小心磕到头。 “嘶。” 贺峥下意识搂住她,摸了下她的脑袋,“莫急。” 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谢清瑶面颊微红,过了一会儿,动了动唇,“还红吗?” 贺峥:“好了。” 说罢,他先下了车,然后再把人抱下来。 门口小厮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惊了一跳,麻溜地把人迎进屋里。 原本正在跟下人们下棋的薛老爷子,听闻谢清瑶来了,“你们退下吧,该干嘛干嘛。” “等等,去煮壶茶,让厨房备点糕点。” 慵懒的下人这会儿变得勤快利索起来。 薛老爷子刚起身,谢清瑶已经跑到他跟前了,“外祖父。” “诶。”薛老爷子喜笑颜开,这才看到谢清瑶身后的贺峥。 “侯爷也来了。” 如此甚好,证明俩人感情深厚,如胶似漆。 溪枫两手提满了礼物,将礼物放下,扭头去指挥薛家的下人把马车上的都拿下来。 薛老爷子笑嘻嘻:“人来就行,带什么礼物。” 谢清瑶:“就一点点东西。” 三人围坐在亭子里,谢清瑶手中捧着一个暖炉,跟薛老爷子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薛老爷子眯眼:“七七棋艺见长啊。” 谢清瑶道:“是侯爷教得好。” 不过谢清瑶的棋艺在薛老爷子那里还是不够看,输得狠了,她就往身旁的贺峥扫一眼。 贺峥架不住她这样眼巴巴地,在她耳边轻轻说几句。 薛老爷子倒是十分欣慰。 薛家能成皇商,七七得封郡主,除了七七有本事外,还是陛下看在安国侯的份上,爱屋及乌,这份荣光才落到他们身上。 由此可见,他所担忧的安国侯权势过重,招惹陛下忌惮,暂且不会发生。 直到傍晚,谢清瑶和贺峥才坐上马车回府。 谢清瑶歪歪地抱住贺峥的胳膊,“今日下棋,侯爷是故意输给外祖父的。” 贺峥低声道:“是。” 因为他看薛老爷子一连输了五盘,脸都皱成一团,这样的表情,与陛下输给他时如出一辙。 老人家都遭不住这样的打击,他便让一让也无妨。 果然,最后一盘赢了,薛老爷子高兴得嘴角都压不下去。 谢清瑶琢磨了下,“怎么有点像给一巴掌赏一颗甜枣?先苦后甜。” 贺峥:“……” “嗯。” 等回到卧室,谢清瑶坐在榻上,抱着肩膀,忽然有几分认真道:“去芙州前跟侯爷说的,等我回来就跟侯爷坦白。” 贺峥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瑶瑶说,我在听。” 不是,你这个姿势它也不适合聊天。 谢清瑶扭了扭身子,随即轻声问:“侯爷相信有前世今生么?” ------------ 第194章 我闻闻,是不是又打翻了醋坛子 听到谢清瑶的话,贺峥眉目淡漠,深不见底的双眸盯着她。 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波动,仿佛她在说的不是前世今生,而是今晚月色真美。 好嘛。 这情绪稳定得可怕。 连带着谢清瑶也不觉得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贺峥嗓音淡淡,“瑶瑶是想说,现在是瑶瑶的第二世?” 谢清瑶:“……” “是。” 正因为今生发生的许多事情,她已经经历过一遍,所以知晓北漠的战事,以及芙州瘟疫。 默了一下,贺峥直接问:“前世瑶瑶有没有选我?” 他眸底幽暗,嗓音低沉。 这是谢清瑶始料未及的。 贺峥听到前世今生,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他们前世有没有在一起。 谢清瑶指尖微微收紧,垂着眼。 有一瞬间,她真的想跟他说,是的,我们在一起了,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幸福地过了一辈子。 可她还是缓缓摇头:“前世我为了摆脱宁远伯府这个泥潭,循规蹈矩地遵循了婚约,嫁给了贺怀轩。” 霎时间,贺峥的眉梢冷了下来,脸色黑沉,充满压迫和危险。 若是此刻贺怀轩出现在他面前,恐怕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察觉到他的变化,谢清瑶伸手捧住他的脸,轻轻道:“先别气,生气就不好看了。” 须臾,她的指尖抚上贺峥的眉心,给他揉了揉。 “你想想啊,我又不是因为喜欢他才选他。” 贺峥猛地抓住谢清瑶的手,冷声:“瑶瑶一点也不喜欢他?” “……” “那当然。” 谢清瑶回答得很干脆笃定。 贺峥神色和缓。 谢清瑶凑到他颈侧嗅了嗅,挑眉笑道:“我闻闻,是不是又打翻了醋坛子。” 贺峥眉峰一皱,倏然抬手,捏着谢清瑶的后脖颈,“谢清瑶。” 醋了醋了。 还不让人说。 谢清瑶朝他努努嘴,又道:“我当时以为贺怀轩是救命恩人,他又装的一副人模狗样的,想着与他日后相敬如宾也不错。” 什么两情相悦对她而言,太奢侈了。 她只想赶紧离开宁远伯府,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只是没想到,她从一个火坑跳向了另一个火坑,连命都搭上了。 贺峥强压躁意,语气笃定:“他待你不好。” 若是好,这辈子谢清瑶就不会换人了。 谢清瑶漂亮的眉眼染上恼怒,“何止是不好,他简直狼心狗肺,早就跟秦玉蓉珠胎暗结……” 她叭叭说着自己前世的倒霉。 独守空房,掏空嫁妆,还要给他们养孩子。 最让她痛心的是外祖家被污蔑谋反,满门斩首,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贺峥沉默不语,心头生出浓重的杀意。 片刻他的声音如寒潭,“瑶瑶只说了那七年,之后呢?” 谢清瑶一顿。 哪还有什么之后?她人都死了。 这个她要怎么跟他说。 在对上贺峥冷酷透着杀气的眼神时,谢清瑶心里一颤。 贺峥抓住谢清瑶的手,不由地用力几分,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不好说?” “他们把你如何了?” 谢清瑶舔了下唇,“我说了你可不许乱来。” 嗯,想了想,除了对她乱来不行,对贺怀轩秦玉蓉乱来还是可以的。 她又凑过去亲了亲贺峥的下巴,才道:“我被弄死了,死不瞑目。” 周遭的空气刹那变得稀薄。 贺峥僵硬了一会儿,而后深邃的五官极具攻击性。 死…… 他无法想象这个字眼用在她身上。 他捧在心尖视若珍宝的人,他们怎么敢! 贺峥后牙槽紧了紧,像极了压着凛然杀意随时暴走的凶兽。 谢清瑶见他久久不说话,嘟囔了句:“你怎么了?都说了不要生——” 话没说完,贺峥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住了她。 吻得极重,似下一秒就要失控。 这真的猝不及防,她也料不到贺峥的反应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太过心疼而愤怒,愤怒到一向近乎残酷般的克制,瞬间崩塌。 谢清瑶任由他索取,与他唇齿交缠,喉咙发出的声音也变了调。 只是亲着亲着画风就彻底变了。 贺峥宽阔的身躯将她压倒,忽然伸手粗暴扯开了她的寝衣。 谢清瑶下意识想要撑起身子,“不是,我还没说完……” 贺峥不说话,大掌死死扣住她的腰,瞬间谢清瑶呜咽一声。 谢清瑶仰着头,抱住了贺峥的脖颈,拼命地并拢双腿。 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凶。 强烈的刺激下,她双眼通红,脸上也泪痕斑斑。 良久,贺峥的唇瓣贴着她的耳垂,“他们怎敢伤害你。” 他摸了摸她的脸,狠狠碾过她湿润的唇瓣,又亲了亲她湿漉漉的脸蛋。 谢清瑶大口大口喘着气。 贺峥轻轻握住了她一边脚踝,有些温柔道:“放松一点。” 谢清瑶纤长的睫毛颤抖,“你先冷静一下。” “嗯。”贺峥细细亲吻着她。 等谢清瑶的身体没绷得那么紧,大开大合的肆虐卷土重来。 所以他之前都是收敛着的? 谢清瑶恍恍惚惚地想。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瑶感觉自己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浑身湿透了。 她实在有些遭不住,试图躲开,就会被贺峥摁住,与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沉默又凶狠。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他占据。 “瑶瑶看着我。” “不……” “不喜欢?” “不。” “瑶瑶言不由衷。” 到了后面,谢清瑶咬他,捶他,踢他,“贺祁昀……大混蛋。” 晨曦从窗外透进来,卧室里终于恢复一片静谧。 贺峥垂眸俯视着怀里面色绯红的谢清瑶,小脸表情迷迷糊糊,整个人柔软而潮湿。 他抚摸着谢清瑶的背脊,道:“瑶瑶可以继续说了。” 闭着眼睛的谢清瑶轻轻哼了一声。 现在想听了? 可她都不想说了,只想睡觉。 好半晌,谢清瑶才开口:“其实我都说完了。” “上一世对我来说就像一场噩梦,现在噩梦终结了。” “不……在我选侯爷的那一刻开始,噩梦就终结了。” 贺峥眸中阴翳翻涌,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谢清瑶慢慢缓过神,小声嘀咕了句:“改天我们去找净空大师问问,公爹当初让我跟侯府定下婚约的事。” 也该寻一个答案。 ------------ 第195章 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慈恩寺。 古木参天,枝头积雪。 雪后初晴,阳光洒在青石台阶上,不远处传来诵经和木鱼声声。 谢清瑶跟贺峥一同拾级而上,进到殿内,抬头便可见一尊金佛,更添一份肃穆庄严。 “二位施主随小僧来。”僧人将他们带去见净空大师。 恰逢净空大师云游归来,贺峥事先让人打听过,才动身前来。 待听谢清瑶说明了来意,净空大师眯起了眼,慈祥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 他先看向贺峥,意味深长道:“安国侯出身尊贵,命里注定不凡,只是近而立之年有一道生死劫。” “老侯爷想要化解之法,贫僧便斗胆算了算,得到一副生辰八字,此人入侯府可破劫。” “老侯爷找到了这个生辰之人,便是侯夫人你,只是彼时侯夫人年少,老侯爷就先定下婚约,结下这道缘。” 谢清瑶听懂了。 她才六岁,老侯爷自然不会指定要她嫁给贺峥,只要她嫁入侯府即可。 那道婚约只指定了她,安国侯府那边却是没定人。 到底是命运啊…… 前世她嫁给了贺怀轩,安国侯的生死劫没解,今生选了他,破了生死劫。 谢清瑶心绪复杂,沉默了会儿,柔声道:“谢大师解答。” 重活一世,给了她逆天改命的机会,何尝不是安国侯的机会? 他们都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所以他们的缘分早就在那么多年前就结下了,只是上辈子阴差阳错,错过了。 可天下人那么多,为何她有重来的机会? 谢清瑶好奇,开口道:“我还有一惑,恳请大师解惑。人生若有重来一遍的机缘,到底什么缘由?” 净空大师捋了捋白须,缓声开口:“兴许是上天垂怜,又或是逝者执念,凡此种种。” “天机不可泄露。” 谢清瑶愣了下。 等离开慈恩寺,她还在想净空大师最后那句,“天机不可泄露”,一时间云里雾里。 贺峥:“瑶瑶还在想大师的话?” 谢清瑶轻轻点了下头,“嗯,不过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只能留到日后慢慢解答。” 她无比自然地将自己的手塞到贺峥掌中。 “还好这次我选了侯爷。” 贺峥反扣回去,与她十指交缠,嗓音不紧不慢:“瑶瑶是我的福星。” 谢清瑶立马骄矜得不行,“那是,以后我罩着你。” 瞧她神气的样子,贺峥无声地勾了勾唇。 他不信命,亦不信鬼神。 而在上苍将谢清瑶送到他身边这件事上,他成为最虔诚的信徒。 …… 而此时,贺怀轩回了安国侯府。 养了这么些天,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贺怀轩眼神不安的四处扫着,忍不住有些紧张。 要背叛父亲,他不是没有过犹疑。 但显然之前芙州瘟疫的事情,大大惹恼了勤王。 要是他没有表现出价值,勤王不会留他。 贺怀轩眼中露出阴鸷。 “父亲,要怪就怪你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培养多年的儿子。” “是你不义在先,我做什么都不为过,算不上不仁不孝。” 贺怀轩在贺峥的书房四处转了一圈,发现无人看守,亦没有任何眼线盯着。 他面上闪过一丝讶然,“父亲肯定没料到我会趁他出府的时候回来,放松警惕也不出奇。” 可他到底是谨慎了许多,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人发现,才进去书房搜了一番。 花了不少功夫,贺怀轩在一处暗格寻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处暗格是他从前无意中看到的,那时候父子温情还在,贺峥不会处处防着他。 贺怀轩咽了口唾沫,拿到东西后,将一切复原,飞快离开了侯府,前往慈恩寺。 “勤王殿下,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勤王眯了眯眼,接过东西:“你做的不错。” 这个废物总算有点用。 他底下的探子得知安国侯有份名单,上面记录着殷家哪些人干了什么勾当。 这份名单将来肯定会成为安国侯对付殷家的证物。 必须销毁。 让贺怀轩这个侯府世子去偷再适合不过。 殷家的名单要烧毁,上面的那些人也要清理尾巴,将所有罪状一一抹去,让安国侯抓都抓不住他们的尾巴。 没有真凭实据,光靠安国侯的一张嘴,可治不了殷家人的罪。 勤王:“来人,赏他。” 贺怀轩欣喜若狂,背叛贺峥的那点愧疚转瞬消散而空,只有沾沾自喜。 看吧,他是有能力的,不比父亲差! 等谢清瑶和贺峥回来,得知贺怀轩也回府了,不过很快又离开了。 谢清瑶微微拧眉:“他回来做什么?总感觉没安好心。” 现在把话都说开了,谢清瑶提起贺怀轩也很直接。 “勤王被罚慈恩寺思过,芙州瘟疫一事上可见贺怀轩无发挥余地。” “他现在该急于表现自己,好让自己留在勤王身边。” “太子得势,勤王失势,估计勤王也急的不行,他要是想对付侯爷,通过贺怀轩倒是方便,就要看贺怀轩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便听贺峥沉声道:“不急,瑶瑶饿了吗?” “啊?”谢清瑶顿了顿,随后道:“饿了。” 贺峥:“先用膳。” 行,行吧。 总不能饿肚子。 谢清瑶去大厅用晚膳,还把慈恩寺求来的平安符分给众人。 李氏心情很好,待谢清瑶也和颜悦色得很。 主要是贺灵慧与荣国公的长房孙子殷淮庆定了亲,好事将近。 李氏止不住地高兴。 谢清瑶对这事不发表态度,尊重大房的决定。 就这样安然过了几日,贺怀轩狼狈逃回了安国侯府。 那份名单是假的! 他被设计了。 名单上面是殷家里说得上话的人物,可罪状却是随意捏造的。 勤王跟殷家人联系,逐渐才发觉有一些内容根本对不上,意识到名单是假的。 这摆明是个局,安国侯故意透露这一份名单,等他拿到名单,一定会有所动作。 说实话,殷家人没几个干净的,心里有鬼的知道名单内容就会有动静,去清理尾巴,反而因为有所动作,就会留下痕迹,让安国侯的人查出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 勤王又被贺怀轩坑了一回,岂能不气? 他立马让人去杀了贺怀轩。 贺怀轩东躲西藏,怕极了,惊惶无措下只能逃回侯府,起码能活命。 他第一时间去找谢清瑶,哀求道:“清瑶你要救我,我知错了,我真的后悔娶了秦玉蓉,为了她背叛你。” 他跪伏在谢清瑶脚边,试图去触碰她,“我心里的人一直是你啊。” “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 第196章 你没有资格废黜我的世子之位 贺怀轩一身狼狈,苦苦哀求,嘴上说着动情的话。 谢清瑶在心里冷笑了声。 这是想要让她给他求情,给贺峥吹枕边风放过他。 为了活命,他真的什么鬼话都扯的出来。 贺怀轩眼睛都红了,只见谢清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擦擦吧,你太狼狈了。” 谢清瑶随手丢了个帕子给他。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贺怀轩简直不敢相信,瞳孔骤缩。 他低着头,握着帕子擦脸,心里窃喜。 她动容了! 他还有希望,他早就知道的,谢清瑶是多么心软善良的一个人,说几句动容的话就可以糊弄她。 等他擦完脸,谢清瑶给他倒了杯茶,“世子起来喝口茶,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怀轩从地上起身,饮了口茶,喉头艰涩道:“我被勤王蒙骗威逼,一时糊涂偷走了父亲书房里的一份名单……” 他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观察着谢清瑶的神色。 谢清瑶明显不知道这件事。 贺怀轩避重就轻,美化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谁知那份名单是假的,勤王发现被骗,一怒之下派人追杀我,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跑回来。” 谢清瑶低声道:“安国侯府支持太子殿下,世子怎么跟勤王扯上关系?世子糊涂啊。” “除了替勤王偷名单,你还替勤王做了什么?” 贺怀轩呼吸微滞,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我,我……芙州除疫时,给勤王提了一些建议,效果不佳,反倒得罪了勤王。” 谢清瑶若有所思。 “据闻勤王底下的人怂恿,致使他做出火烧村庄这等鲁莽愚蠢之事,也不知道提出这种馊主意的是哪个蠢货。” 贺怀轩一阵窒息的沉默,犹如被人扇了几个耳光,丢脸至极。 蠢货,谢清瑶骂的那个蠢货就是他,可他不会承认的。 贺怀轩不认,谢清瑶已然从他的反应知晓答案。 芙州的瘟疫就是从莲溪村爆发蔓延,他为何会知道? 除非…… 他跟她一样,亦是重生。 若贺怀轩是重生,她便可以从他嘴里得知前世对付薛家,让薛家满门斩首的幕后主使。 前世临死前,秦玉蓉亲口跟她说的,贺怀轩警告秦玉蓉不许告诉她真相。 谢清瑶幽幽地望着贺怀轩,“你慌不择路跑回侯府,倒是个好主意,勤王这会儿气消了,理智回笼,不会再轻易对你下手,免得留下把柄。” “勤王还在思过,不会闹得太出格的。” “侯爷罚你也就罢了,活着就好。” 贺怀轩背脊一僵,“你不打算替我向父亲求情?” 谢清瑶觉得贺怀轩这样的人十分可笑。 她凭什么替他的错误负责?凭什么替他求情? 谢清瑶神色平淡,回道:“我改变不了侯爷的决定,你知道的,侯爷从不听任何人的。” 沉默一瞬,贺怀轩实在没料到,自己说了那么多,居然白费功夫。 谢清瑶这个女人果然冷心冷情,蛇蝎心肠。 他脸上怒意高涨:“不帮我就算了,方才还假惺惺的,谢清瑶,你真是让人作呕。” “我去找祖母,祖母不会不管我的。” 等贺怀轩离开,谢清瑶突然朝之桃道:“将茶水倒掉,茶具全部清洗干净。” 这茶夫人一口没动。 之桃疑惑,还是应声:“是,夫人。” 下午,贺峥回府。 谢清瑶告诉他贺怀轩来找她的事情。 俩人经过水榭回廊,到后花园并肩散步,花园里多了个秋千。 贺峥让人添置的,这样谢清瑶逛累了,还可以坐在秋千上歇息。 谢清瑶坐上秋千,“难怪那天侯爷知道贺怀轩回府一趟也不急,原来早就知道他回来要做什么。” 贺峥走到谢清瑶身后,给她推秋千,“勤王一直想拿到那份名单,侯府守卫森严,他的人进不来,贺怀轩是唯一有可能拿到名单的人。” 知道谢清瑶和贺怀轩的前世恩怨,贺峥不打算放过他。 谢清瑶:“贺怀轩偷到假名单坑了勤王,勤王一定会怒而杀之,甚至会怀疑这是贺怀轩和侯爷联手设的局。” “侯爷是想借勤王的手杀了他……” 顿了顿,谢清瑶扭头:“勤王杀了贺怀轩,到时候侯爷又有理由找勤王清算了。” 外人眼里,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殊不知这只是一石二鸟之计,既除掉了狼心狗肺的继子,亦可理直气壮对付政敌。 贺峥并不反驳这一点,“他命大。” 谢清瑶眉眼轻眨,“贺怀轩还不能死,我有个小惊喜送给他。” 她招了招手,示意贺峥凑近些。 贺峥微微俯身,听她说悄悄话。 片刻,谢清瑶说完,贺峥不轻不重地应声:“随你。” 傍晚,贺峥就召集所有人到贺家祠堂,说有要事宣布。 紧接着,众人哪里敢耽搁,都撂下手里头的事情,纷纷赶过来。 李氏面露疑惑,“三弟是要做什么?感觉有大动作。” 陶氏思考了一瞬,“今日怀轩回来了,可能跟这个有关。” “要真有什么事,也就三弟妹知道。” 贺家祠堂。 谢清瑶站在贺峥身旁,面色如常。 贺峥的右手边还站着一位族老,面容严肃。 族老开口道:“贺氏怀轩,不敬不孝,德行恶劣,碌碌无能,不堪担光宗耀祖,壮大贺家之重任,故废除其世子之位!” “废世子?” 众人震惊难言,已经是目瞪口呆。 听到这个消息,贺老夫人面色几度变幻,最终还是缓缓阖上眼睛。 贺怀轩脑子嗡嗡叫,连呼吸都不畅快了。 父亲要废了他?! 他竟毫不念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要对他这般残忍? 贺怀轩只觉得五雷轰顶,慌乱无比,又恼怒至极。 “不!” “父亲你没有资格废黜我的世子之位!” 他怒视着贺峥道:“必须得请旨陛下,陛下才有决定权。” “父亲你说了不算。” “父亲还真当贺家是你的一言堂?” 要说方才贺老夫人还有点心疼难受,现在看到贺怀轩这副模样,贺老夫人只余下满眼失望。 到底是废了。 相比贺怀轩的暴怒,贺峥沉稳而淡漠。 “本侯没有资格?” 他十分冷酷地笑了一声。 不一会儿,传来急促脚步声。 “圣旨到——” ------------ 第197章 她的亲亲孙女孙子将来都会有了? 来的人还是谨德帝身边的曹公公,宣读圣旨后离开了。 贺峥目光凌厉:“废你,本侯只需与陛下说一声,旨意便下来了。” 贺怀轩脸色惨白,彻底慌了,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不,不,这不符合流程……” 太快了,太轻易了! 贺峥说废就废了他。 “是你,是你害得我。”贺怀轩赤红着眼大吼,冲向谢清瑶。 要不是因为谢清瑶,他也不会一步错,步步错,沦落到现在这般。 溪枫一把摁住了贺怀轩,“要发疯到外面发疯去。” 贺峥不仅废黜世子,还将贺怀轩从贺氏族谱除名。 “从今往后,你与贺家再无瓜葛。” 贺怀轩被赶出了安国侯府。 恐慌,愤怒,羞耻,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几乎让他崩溃。 他为什么会走到今日这个局面? 是谢清瑶的错?还是该怪秦玉蓉勾引他?怪贺峥太无情? 亦或是…… 贺怀轩不敢想那个答案,不然他真的会疯的! 贺峥这一废黜世子,府里的人又是震撼又是敬畏。 世子说废就废了,更不用说他们了。 逐渐,众人散去。 贺老夫人神色疲惫地回到松间堂,对贺怀轩失望透顶。 她不担心废黜世子对安国侯府的名声产生什么影响,安国侯府如今圣眷正隆,功勋赫赫,无人敢嚼舌根。 就是日后三房该怎么办?过几年清瑶得过继个乖巧伶俐地孩子到膝下吧? 正想着,贺峥便过来了。 贺老夫人屏退了下人。 她这个儿子情绪内敛,毫不外露,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胜在孝顺,这么些年贺峥从不忤逆她,侯府也全靠他一人撑着,才有今日的风光。 贺峥:“母亲舍不得贺怀轩。” 贺老夫人讷讷道:“是有点痛心,这孩子小时候看着乖巧,怎么长大变成这般模样。” “唉。”她长叹一声。 “罢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她从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优柔寡断之人。 贺老夫人不疾不徐道:“我只是想你跟清瑶以后总要有个孩子在身边……” “母亲。”贺峥薄唇轻启,“我与瑶瑶会有自己的孩儿。” 刹那,贺老夫人瞪大了眼。 “祁昀……你这话……” “你们……” 贺老夫人还想着贺峥隐疾绝嗣的事情,但是绝嗣这个词,她绝说不出口。 贺峥紧跟着便又淡淡道:“母亲大可放心。” 贺老夫人心中万分惊讶。 儿子不会跟她扯谎,如此,绝嗣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这么说,她的亲亲孙女孙子将来都会有了? 贺老夫人的疲惫一扫而空,顿时站起身,喜笑颜开:“好好好。” “有你这句话,母亲就放心了。” 贺峥:“此事保密。” 贺老夫人拍了拍贺峥肩头,笑道:“什么该说不该说的,母亲省得。” 混到她这把岁数,当了这么多年侯府老夫人,自然是老狐狸了。 贺老夫人现在浑身使不完的牛劲,赶紧吩咐下人去给各个府上下帖子,邀请几位老姐妹到侯府叙一叙。 世子之位空出来,李氏心思有些活络。 她有贺锦臻,贺睿宸两个儿子,要是把睿宸过继到三房,承袭世子之位,将来她的儿子就是侯爷了。 虽然舍不得小儿子,可想到侯爵荣光,也不是不可以。 大老爷看到李氏眼珠子转啊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贺陆涯警告似地看她,“世子之位你就别瞎琢磨了,三弟他肯定自有打算,还轮不到咱们肖想。” “万一让三弟觉得咱们太贪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就不是赶去别院小住那么简单。” 李氏听到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 真是个窝囊废。 她当初怎么就挑上这么个窝囊男人。 不过想到贺峥对贺怀轩的狠劲,李氏还是眼皮跳了跳,有些怕怕的。 世子贺峥说废就废,收拾起他们更加不用说,一句话就可以分家让他们滚出侯府。 李氏梗了一下,小声道:“知道了,我有分寸,不该想的我不会去想。” 二房对世子之位也是眼热,但深知不可能把唯一的儿子让出去,也就打消了念头。 话说,贺怀轩被赶出侯府,庄子上的秦玉蓉自然也不能再待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再是世子夫人了?” “贺怀轩你到底做了什么杀千刀的坏事,让安国侯废了你?” 秦玉蓉跟着贺怀轩住进一间又破又小的房子,眼泪簌簌地掉,神情崩溃。 自从跟了贺怀轩,她一日好日子都没有过! 如今贺怀轩成了丧家之犬,她亦不是世子夫人,她所期盼的荣华富贵全都化作泡影。 “闭嘴。”贺怀轩咬牙切齿。 秦玉蓉被他吃人似的表情吓住,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有一瞬间,她怀疑贺怀轩想杀了自己。 贺怀轩本就已濒临崩溃边缘,要不是他丧失了生育能力,而秦玉蓉腹中是他唯一的孩子,他绝对会掐死她。 贺怀轩眼睛里血丝密布,“你乖乖待在这房子里,一步都不许出去,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他可以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重头再来,他一定可以的。 安国侯府废黜世子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同时又爆出了另一件事。 “原来那秦氏的母亲居然是娼妓,还是罪臣之后。” “贺怀轩为了一个罪臣之后,背叛自己的未婚妻,落得这般田地,亦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既是废黜世子,贺怀轩定是犯了大错。” “啧啧,还好废了世子,要不然,秦氏的孩子就成为侯府的子孙,那不是败坏侯府名声。” 众人议论纷纷。 “砰——” 贺怀轩回到屋子,踹开房门,双目赤红一片。 “秦玉蓉,你这个卑贱的女人!” “你骗了我!”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一直隐瞒,把我当成个傻子。” 秦玉蓉面色惨白,“不,不是的……” 不可能,姑母都死了,为什么会被发现? 她还想要狡辩,却被贺怀轩掐住了脖子。 “你真该死啊。” 他跟一个罪臣之后有了孩子,那个孩子注定没有前程。 秦玉蓉一巴掌“啪”地抽在他脸上,“是,我骗了你又如何?” “我该死?你比我更该死。” “你个三心二意,薄情寡义的男人。” “你当初跟我好,背叛谢清瑶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背叛?” “谢清瑶离了你过得更好,你就贱兮兮地惦记着她,贺怀轩你就是个懦夫,就是个废物。” 她崩溃大哭。 “我真后悔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 “你说我卑贱,你又比我高贵得哪里去?你不过是运气好,被过继到安国侯膝下。” 秦玉蓉彻底撕破了贺怀轩最后的遮羞布。 贺怀轩面容狰狞,“够了住嘴,你给我住嘴……” 一阵扭打过后,秦玉蓉见了红。 “啊啊啊,我的孩子,孩子!” 大夫来了,孩子还是没保住。 贺怀轩全身麻木了,失魂落魄。 他唯一的子嗣也没有了,真真是断子绝孙啊! “你,你给我去死。”秦玉蓉拿起剪子突然猛地朝着他扑过来。 在他的胳膊上戳了深深的伤口。 贺怀轩吃痛夺过剪子,捅入秦玉蓉腹部,一下又一下,直到她没了生息。 血腥涌上喉咙,他只觉头昏脑胀,浑身钻心刺骨的痛,两眼发黑。 “我,我这是怎么了?” “中毒了?” 贺怀轩失去意识。 再次睁眼,他发觉自己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破败寺庙,空气中有股发霉的味道。 烛火映照,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贺怀轩诧异,“是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 第198章 他惹你? “你对我下毒了?”贺怀轩张唇,艰难的问道。 “要不然我不会晕厥。” “你想杀我?” 谢清瑶神色淡然:“没错,我对你下毒了。” 贺怀轩心口猛地一缩,“什么时候?” 他捂住一直晕乎乎的脑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是那杯茶!” “你给我帕子擦脸的时候,在茶水里下了毒。” 谢清瑶笑了:“还不算太蠢。” “我来不是跟你叙旧,接下来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给你解药,否则你就等死吧。” 贺怀轩面如死灰。 很快冰冷的声音传来:“污蔑薛家谋反,让薛家满门斩首的幕后之人是谁?” 听到这句话,贺怀轩顿时愣了一下,旋即满眸惊讶。 “不是,你,你为何要这么问?” 薛家谋反……满门斩首……那不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谢清瑶为何会知道? 除非,她跟他一样,都是重来一世之人! 贺怀轩瞳孔瞪大,“你跟我一样,既然你有上辈子的记忆,你为什么要选择安国侯?” “你明知道那时候他已经死了,死了!” 谢清瑶开口道,“是啊,我明知道安国侯极有可能回不来,仍然愿意守寡,因为安国侯的牌位也比你强。” 贺怀轩不由一颤,在她心目中他竟然连个死人都比不上。 须臾他阴恻恻地道:“若是让安国侯知道你是重生的,该将你视作妖怪吧,如果他知道上辈子你我七年夫妻,你猜他还会要你吗?” 贺怀轩得意极了。 他要想办法告诉贺峥,戳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让谢清瑶变得跟他一样,身败名裂,过街老鼠,一无所有。 迎着贺怀轩恶毒的目光,谢清瑶轻描淡写:“哦,他知道啊,我跟他说了。” “侯爷说没有我这么好看的妖怪。” “知道我上辈子过得不好,很心疼,所以才想把你这个狗东西弄死啊。” 犹如五雷轰顶,贺怀轩吐出一口黑血,“不!不可能!” “不是这样的,他怎么能不介意?” 他忽然发现四肢有点使不上劲,趴在地上。 “给我解药,快给我解药。” 谢清瑶:“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沉默了一瞬,贺怀轩的求生欲战胜了报复心,道:“是,是镇国公的侄子,陇西王次子魏义安。” “上辈子灭薛家满门的背后主使是他。” 谢清瑶顿了一下,“他为何要对付薛家?” 谢清瑶根本不认识什么陇西王次子。 贺怀轩虚弱的道:“因为魏义安看上了你的大表姐,被她拒绝了,拂了面子,就让整个薛家覆灭赔罪了。” 谢清瑶沉默了。 久久地沉默。 就因为大表姐拒绝了他,他就伪造证据,给薛家安上谋反罪名。 年迈的外祖父被逼自刎证清白,大舅舅被严刑拷打致死,薛家上下百余口人斩首。 就这?多么可笑的理由? 薛家在那陇西王次子眼中,不过是卑贱商户,无权无势,动动手指头就捏死了。 上辈子大表姐估计到死都不会猜到,她的小小举动会给薛家带来灭门之灾。 大表姐错了吗? 自然不是,错的是那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 谢清瑶攥住指尖,眼底跃动着炙热的火光。 贺怀轩:“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根本不是魏义安的对手,他是陇西王的儿子,他的背后有整个魏家,你不过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跟魏家作对,你有几条命?我那都是为了你好。” 薛家死了便死了,无需再为他们讨公道。 谢清瑶冷下脸,“贺怀轩,你真让人作呕。” “别说得那样冠冕堂皇,你才不是为了我,你只是担心告诉我,会给你惹麻烦,因为你知晓我就算拼了命也会去复仇的。” 谢清瑶眸中寒光微闪,一字一顿:“你就是个懦夫,废物,你连贺峥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若他知晓了真相,他绝不会瞒着我,亦不会阻挠我复仇。” 说罢,谢清瑶扔下解药,转身离开,“你滚吧。” 贺怀轩被谢清瑶怼得狠狠噎住,捡起解药服下。 目光望着谢清瑶的背影,面色沉郁。 重来一世凭什么只有她可以获得幸福? 而他注定沦为烂泥。 她为何不能像上辈子那样,选择他辅佐他成全他? “为什么……要选择安国侯……背叛我……” 他抓着一块残缺瓦片飞快冲过去。 谢清瑶,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然而贺怀轩只冲出去几步便重重摔倒地上,浑身抽搐,目光涣散。 谢清瑶回头,看着他带着满眼不甘心,逐渐没了声息。 死不瞑目。 谢清瑶:“既是解药,也是毒药。” 她从来没打算放过他,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以贺怀轩的性子,只要活着,便是要与她不死不休的。 “想来你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对得起我的事,就是方才告诉了我真相。” 离开破庙,外面飘起了雪花。 谢清瑶伸出手接住掉落的雪花,心里也似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夫人。”霜月和墨竹迎接她。 发现谢清瑶神情恹恹,跟之前从芙州赶回上京时的状态倒有点像。 墨竹神色一滞,“是贺怀轩对夫人说了不中听的话?” 她们只在外面守着,贺怀轩跟谢清瑶说了什么,她们一概不知。 谢清瑶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我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有点太生气了。” “回去吧,饿了饿了。” 她又恢复没心没肺。 “那是溪枫。”墨竹随意地瞥了一眼,注意到前面街角的马车。 溪枫双手抱臂,靠在车厢外面,头戴斗笠,嘴里还叼着根草。 像个樵夫。 墨竹扯了扯嘴角。 谢清瑶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么说,侯爷来了。 不知他们等了多久。 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谢清瑶已经快步过去了。 “大人,夫人过来了。”溪枫提醒道。 一只大掌屈指掀开帘子,紧接着一道身影下了马车。 贺峥蓦地上前几步,抱住整个人都恹了的谢清瑶,盯着她微红的眼睛。 “哭了?” “他惹你?” ------------ 第199章 会说多说,我爱听 谢清瑶声音闷闷地,“不是他招我,我们上车说。” 贺峥应了好。 风中夹着细碎雪花,马车缓缓前行。 谢清瑶开口:“让薛家覆灭的人是陇西王次子魏义安,理由是大表姐拒绝了他的追求,让他很没面子。” 权贵一怒,满门抄斩。 “多么微不足道的理由,外祖父他们太无辜了。” “可我上辈子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恐怕也对付不了他。” “我,我太渺小了……” 谢清瑶垂眸,隐隐坠下了一滴泪。 贺峥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拧眉道:“不是你的错。” “今生许多事都不一样,瑶瑶并不渺小,瑶瑶聪慧又能干。” “况且瑶瑶还有我。” 若竭力而力有不逮,剩余的他可以给她助力补足。 今生既是他的妻子,便要叫她事事如意。 谢清瑶眼尾还晕染着湿红,一把抱住贺峥,安静了一会儿。 许久,谢清瑶才又坐直身体,笑了下,“侯爷说得对,今生不一样了。” “谁要敢动我身边的人,我就送他们下地狱。” 贺峥用手背擦拭她湿漉漉的小脸,嗓音低沉:“有些人早晚都是要死的,魏家也不例外。” 谢清瑶眼睫轻颤,总感觉他要说什么大事。 下一秒,贺峥却只是摸了摸谢清瑶的脑袋。 谢清瑶:“……” 得,不说是吧。 不说就不说。 谢清瑶:“我要去信问大表姐,看她这会儿是否跟魏义安有牵扯。” 如果认识,她就要着手提防了,有任何不利薛家的苗头,她都会先下手为强,除掉魏义安。 “侯爷跟我说说陇西王。” 贺峥:“魏祥勇本就是盘踞一方的军阀,扶持陛下登基,立从龙之功,被封为异姓王。” “陇西王手上握着二十万兵马,在陇西可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他若有所思注视着谢清瑶,还给她说了魏家的另一位异姓王——东平王。 “东平王亦有十万步兵,五万骑兵,三万水师。” “两位异姓王的兵马加起来将近四十万。” 谢清瑶唇角抿得有些紧,忍不住蹙眉。 这么多兵力,难怪让陛下忌惮,也难怪魏家人如此嚣张。 谢清瑶摸了摸下巴,“那我岂不是动不了魏义安?” 贺峥声调却温和,“瑶瑶忘了自己嫁给了谁?” 谢清瑶眼眸睁圆,神色疑惑,尾音上扬发出一声:“嗯?” 贺峥捏住她柔软的手,嗓音低低:“我的人,没有受委屈的道理。” “即便是魏家人,也可除之,一切有我。” “魏家若是虎,我便拔其牙,断其爪,剔其骨,让它灰飞烟灭。” 谢清瑶有些失语,心脏控制不住怦怦乱跳。 震撼,惊讶,感动。 她知道。 贺峥说的是真的,他说到做到。 这样动人的话,没有人不会为之心动。 谢清瑶骤然红了脸,眨了眨眼道:“侯爷说话真好听,会说多说,我爱听。” 她边说着边倾斜着身体,靠在贺峥身上。 说是给大表姐写信,谢清瑶很快就有动作了,也很快收到了回信。 大表姐说她不认识什么陇西王次子魏义安。 收到信后,谢清瑶放下心来,“还好俩人现在没产生牵扯,那样的疯子,谁招惹谁倒霉。” 话说安国侯府跟荣国公府定了亲,一个多月后贺灵慧便要出嫁。 这一日。 荣国公府。 长房夫人刘氏吩咐身边的嬷嬷:“把这两本书给安国侯府大房送过去。” 嬷嬷低头一看,居然是《女诫》和《女德十则》。 “夫人这是提前给贺家姑娘立规矩。” 刘氏颔首道:“咱们荣国公府的门不是随随便便进的,那贺家姑娘该把两本书给我倒背如流,时刻谨记着女子要谦卑,柔顺,守节忠贞。” “省得她将来行事不当,丢的还是咱们荣国公府的脸面。” 嬷嬷应声:“是,奴婢这就送过去。” 却被迎面走来的殷淮庆碰上了,殷淮庆疑惑:“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刘氏漫不经心:“不过是给那贺家姑娘提个醒儿,小事罢了。” 殷淮庆看到那书名就头大,软着声道:“母亲,灵慧还未过门呢,这就立规矩是不是有点过了?” “况且灵慧性子虽然活泼了些,也是个有分寸识大体的姑娘,无需再三提醒她规矩,她也是懂得的。” 刘氏就瞧不惯儿子这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 “呵呵,她又不是安国侯嫡女,让她做点小事算不得委屈她。” 殷淮庆眉头一跳,“母亲,若是安国侯的嫡女,倒是儿子配不上了。” 安国侯的嫡女,那该是皇子也配得上。 刘氏冷冷地说:“什么配不上?淮庆,母亲不许你这般妄自菲薄,在母亲眼中你就是最优秀的。” 殷淮庆深吸了一口气,“母亲,儿子喜欢灵慧,恳求母亲莫要为难她。” 刘氏哪里见过儿子这样忤逆自己,还是为了一个未过门的女子。 真是好手段,还没过门,就勾的她儿子处处维护她,还胆敢顶撞自己的母亲。 到底是自己最小的儿子,刘氏舍不得指责他。 “看你紧张这样儿,母亲又不会吃了她,放心吧。” 等殷淮庆离开,刘氏抬眸,语气冷厉,“嬷嬷,还不快把东西送去安国侯府?!” 嬷嬷也是一愣。 她还以为夫人就此作罢,没想到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是。” 安国侯府。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背女诫女德?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了?” 贺灵慧怒气冲冲将两本书丢在地上。 “灵慧还没过门呢,就给人立上规矩了,这,这不像话。”李氏黑了脸。 大老爷没好气地对贺灵慧道:“不是你自个儿非要嫁的吗?现在定了亲抱怨什么?” “难不成你想要取消定亲?” 取消定亲? 一听这话,贺灵慧心头蓦地一惊,想也不想开口。 “不,我不要取消定亲。” 她哪里还敢乱发脾气,担心父母真的会去取消她跟殷淮庆的婚事。 贺灵慧:“这事儿肯定只是刘氏一人的主意,殷郎定是不知道的。” “殷郎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他母亲这样为难我。” ------------ 第200章 护犊子 谢清瑶听说了荣国公府送来女诫女德的事。 “刘氏如此行事,将来只会更霸道,灵慧恐怕要栽大跟头。” “殷淮庆的三个哥哥都阻拦不了刘氏磋磨媳妇,殷淮庆估计也悬了,他护不住灵慧。” 谢清瑶一手翻着书,一手捧着茶杯,悠悠地说道。 奈何贺灵慧就是不听。 贺峥头也不抬,淡淡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如何,皆怨不得人。” 这么冷酷? 谢清瑶伸出手挡住他要落笔的地方。 贺峥:“……” 这时他才抬头,放下了笔,侧脸看向谢清瑶。 谢清瑶托腮,朝他笑着问:“那要是我们的女儿也遇到这样的事,你该不会也这样说?” 贺峥:“那不一样,我会令人打断殷淮庆的腿。” “荣国公府有荣国公府的规矩,安国侯府也有自己的规矩。” “要娶本侯的女儿,不能是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谢清瑶闻声笑眼盈盈,拉了一下贺峥的手,“干得漂亮,就是要这样。” “谁要是动咱们的人,就让他瞧瞧什么叫护犊子。” 贺峥眼里浮着一丝波澜,笑意淡淡。 谢清瑶:“这事儿咱们要明着插手,大房也不会听,还会觉得我俩多管闲事,棒打鸳鸯。” “可那刘氏实在是欺人太甚,不能让她肆无忌惮,觉得咱们侯府的姑娘没人撑腰,可以肆意拿捏。” 贺峥掀了掀眼皮,语气慢条斯理,“我着人去敲打刘氏的夫婿殷侍郎,若他管不住自己的夫人,将来丢掉乌纱帽亦是活该。” 谢清瑶眼眸灵动俏皮,“那便好极了。” 到底是自家小辈,该护着还是得护着。 别人领不领情,管她呢,她自个儿问心无愧就是。 主要是刘氏的做派,她很瞧不上,得挫一挫刘氏的威风。 贺灵慧改天就约了殷淮庆,与他说了他母亲刘氏的所作所为。 “属实是有点太过冒犯了,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了?需要将那两本东西倒背如流?” 贺灵慧红着脸嗔怪道,语气有小女儿的娇羞,又有些委屈。 殷淮庆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他与母亲说了之后,母亲还会背着他这么做。 殷淮庆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见状,贺灵慧心里咯噔一下,担心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她立马软了语气,“好了,我并非是责怪你母亲,就是有点委屈。” 殷淮庆被她的善解人意感动到,忙不迭道:“此事是母亲做得不够妥帖,灵慧你放心,母亲虽然待人严格了些,可她脾气并不坏,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她是很好相与的。” 贺灵慧:“……” 她觉得也许刘氏并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好。 可到底贺灵慧没有拂他面子反驳他。 她只是露出了笑容,“那就好,有殷郎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而且我知道有殷郎在,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回到荣国公府,殷淮庆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去问刘氏为何要那么做了。 “母亲,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怎可出尔反尔?” 刘氏微微蹙眉:“淮庆,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外面的姑娘要质问你的母亲?对你的母亲兴师问罪吗?” 殷淮庆浑身一僵,立马低下头道:“儿子不敢。” 刘氏缓了缓脸色,“母亲并非是要为难她让她难堪,只是考验一下她。” “连这点小事她都不愿意做,淮庆,这姑娘不够喜欢你。” “一个真正喜欢你,知书达理的姑娘就该知道为你考虑,不让你夹在她与母亲之间,左右为难。” “那贺家姑娘只想着自己痛快,是丝毫不为你着想啊。” 听到这番话,殷淮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晦涩的情绪。 是啊,贺灵慧要真的足够喜欢他,就不会反应那么激烈了。 殷淮庆脸色很不好看,抿了抿唇开口:“母亲现在不要再做这些了。” “等灵慧进门,母亲再好好教她规矩,她会明白母亲的苦心。” “到时候儿子保证一句话也不说。” 刘氏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行了,母亲答应你。” 到底是她的儿子,始终是向着自己的。 那贺灵慧再有本事,都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没等刘氏高兴多久,夫君殷侍郎就面色阴沉地回来。 殷侍郎仰头将桌子上的茶喝尽,重重掷下茶盏。 刘氏眼皮子不停的跳,急忙问道:“夫君,发生何事了,让你这么恼火?” 刘氏在儿子儿媳面前耍尽威风,是一顶一的威严人物,但在殷侍郎面前可不敢嚣张。 殷侍郎神色冷厉起来,“还不是你给人立规矩的事儿,立规矩天天立规矩,你也不看看对面是谁家的姑娘。” “纵然咱们是荣国公府,可安国侯府的姑娘,不是你可以随便立规矩耍婆母威风的!” “上峰隐晦提点我,正一正家风,莫要让家里的婆娘闯祸,回头丢了乌纱帽都不知上哪儿哭去。” “能让我上峰出言敲打,还能有谁?只能是安国侯。” “贺灵慧,那是安国侯的侄女,能让你欺负了去?你给我消停消停。” 刘氏委屈无比。 前头三个儿媳妇全都得乖乖听话,偏偏这一个贺姑娘,家世厉害,不安分。 刘氏:“夫君我晓得了,俩家是结亲不是结怨,我会好好处理这事儿的。” 经过这一遭,刘氏收敛许多,也清醒了不少。 刘氏邀请李氏跟贺灵慧去如意酒楼吃饭聊天,气氛倒是和乐,之前的不愉快谁也没提。 回到侯府,贺灵慧脸上带着笑意,“我就知道,殷郎定会护着我的,为了维护我花了不少功夫,刘氏都对我和颜悦色起来。” 她的一颗心甜丝丝的。 “谁跟你说是殷淮庆的功劳?”贺思妤的声音插了过来。 ------------ 第201章 瑶瑶说得还不全对 “难道不是吗?”贺灵慧惊讶。 贺思妤:“哪里是你的殷郎维护,是三叔派人敲打了殷侍郎,刘氏才有所收敛。” 贺灵慧皱起眉,“你怎么知道?” 贺思妤:“我跟三婶聊天的时候,三婶说了,不能让咱侯府的姑娘受欺负。” 贺灵慧脸上露出一点点尴尬,情绪复杂。 居然是三房出的面。 李氏:“我就觉得奇怪,刘氏怎么会那么快软下态度,原来是担忧殷侍郎的官途啊。” 涉及到利益,刘氏才会有所顾忌。 贺灵慧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下,“那倒要谢谢三叔三婶了。” 亏她还以为是殷淮庆的功劳,没想到…… 贺思妤忍不住叹道:“殷淮庆要真那么在意你,就不会任由他母亲胡来。” 一个人有心维护另一个人,难道还护不住吗? 怕就怕那个殷淮庆是个耳根子软的,处处要听母亲的话呢。 届时等贺灵慧嫁过去荣国公府,只怕要处处受气,她嘴里的殷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起初俩人新婚燕尔,浓情蜜意,殷淮庆或许会出言维护,到后面感情淡了,很可能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了。 可贺灵慧现在上头,哪里听得进去劝。 她冷淡的开口:“我与殷郎的感情,由不得旁人质疑。” 话落,贺灵慧扭头离开,却是去找谢清瑶道谢。 一码归一码,三叔三婶维护了她,她心里自然是承情念恩的。 谢清瑶站在桥上喂锦鲤,听了贺灵慧的谢,道:“小事罢了。” “你现在还想着跟殷淮庆一起?” 要是之前,她可能会觉得三婶是见不得她好,现在就不这么想了。 只是一个个都来劝她,一个个都不看好她的婚事,贺灵慧心里不大高兴。 日子是自己的,怎么过她自己说了算。 贺灵慧愣了愣,笃定道:“三婶,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的。” 迟疑了一下,她又道:“就算将来发生什么不如意,我也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四个字她咬得极重,掷地有声。 谢清瑶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贺灵慧的身影走远,霜月没忍住开口:“傻姑娘。” 谢清瑶扫了丫鬟们一眼,轻快道:“你们要有喜欢的人,可以跟我说,我会添妆让你们好好出嫁的。” 之桃:“奴婢哪也不去,奴婢要一直陪着夫人。” ⽩凝和初露互看一眼。 “我们俩也没这个想法。” 待在夫人身边,工钱多,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待遇优渥。 而且夫人脾气好,从不打骂苛责她们,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主子? 要真嫁人了,伺候公婆夫君,一分钱没有还累死累活,划不来。 墨竹脑海浮现嘴里叼着草的脸庞,语调冷静,“没兴趣嫁人。” …… 这一日。 永佳公主去冷宫探望黎贵人。 在父皇处置母妃的时候,她去求情会被父皇迁怒,如今过去一些日子,若她对母妃不闻不问那就是不孝了。 她就有理由去请求父皇,让她见一见母妃。 谨德帝果然应允。 这些都是驸马跟她说的。 迈入一处阴暗的小房间,冷意浸透肌肤,永佳公主心底突然有点不安。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鬼地方真是人待的吗? 须臾,她看到黎贵人躺在榻上,脸色有些发白,冲过去抓住黎贵人的手。 “母妃,是我,我来看你了。” 曾经容色艳丽,锦衣华服的黎妃,变成了如今憔悴不成人样的黎贵人。 永佳公主抽泣道:“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死了十几个宫女而已,都是卑贱的奴婢,死了就死了……” “父皇怎么能为了那些人处罚母妃,还是冷宫这种鬼地方。” 黎贵人浑身都在发抖,“冷,冷,本宫好冷……” 永佳公主慌了:“母妃你怎么了?你的病为何一直不好?看起来更严重了。” “该死的御医,到底有没有好好给你治病?”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该拖出去砍了。” 黎贵人嘶声道:“这些天本宫时常感到剜心之痛,体寒无力,本宫可能是中毒了,一种御医都查不出来的毒。” 永佳公主:“中毒?” “那要如何解?我立马去搜寻天下精通毒术之人。” 黎贵人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是谢麟谦给她下的毒。 他要报复她,让她像薛云珠那样中毒而死。 她能感觉出来,自己时日无多了,这副身子撑不了多久。 黎贵人紧紧扣住永佳公主的手,“有一个秘密,本宫要告诉你,是关于你皇兄的死。” “你皇兄是被魏妃害死的。” 不久后。 黎贵人派人去请魏妃到冷宫来,说有要紧的事与她说。 嬷嬷:“魏妃娘娘,小心有诈。” 魏妃唇瓣浮起了讥笑:“黎千鸾都成冷宫弃妇了,还能耍什么手段?” 她嗤笑一声,“就算她使尽手段也翻不了身,本宫倒要去瞧瞧,她沦落成何等可怜模样。” “从前她可没少在本宫面前炫耀陛下多么宠爱她。” 是夜。 后宫发生骚乱,传出来魏妃被刺重伤的消息,惊动了谨德帝和皇后。 谨德帝淡淡道:“黎贵人怕是得了失心疯。” 皇后叹了一声。 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看来黎贵人发现了谁才是真正害死她儿子的凶手。 谢清瑶听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她面上惊讶,慢吞吞地放下了筷子,“这么刺激?” “黎千鸾为何要杀魏妃?” 贺峥:“魏妃是害死二皇子的凶手。” “……” “竟是这样。” 谢清瑶立马想明白了,“如此看来,黎千鸾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不好到她怀疑自己随时都要去了,所以才选择在死前将魏妃带走。” “嗯。”贺峥捏了下她的耳垂,“瑶瑶说得还不全对。” 谢清瑶:? 她仰起小脸,“哪里不对?” 贺峥将谢清瑶鬓边的碎发掖至耳后,不徐不疾道:“黎千鸾惜命,并不是冲着跟魏妃同归于尽。” “她刺杀魏妃失败,陛下要赐鸩酒……” 谢清瑶还等着他接着说,殊不知他就停在这里,面不改色道:“瑶瑶亲一下,我就说。” “……” 谢清瑶瞪大了眼,摇摇头似是痛心疾首:“侯爷真的是学坏了,都会吊我胃口。” 只不过她真的很好奇啊。 俩人对视片刻,谢清瑶败下阵来,“你赢了。” 她伸手捧住贺峥的脸,啄了下他的唇,有点微凉。 “好了你可以说了。” 贺峥目光灼灼,薄唇微启,“永佳公主跪在陛下面前求情,就连钦天监明崇伦也前来说,一个月内不宜杀生,会影响皇城的紫气,不利于皇嗣诞生。” 谢清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为何是一个月内?” “难不成……” ------------ 第202章 现在装的都是瑶瑶 “难不成黎千鸾有后招,早就想好脱身之法,就是需要些时间准备,所以让明崇伦给她拖延时间。” 谢清瑶也不觉得奇怪,黎千鸾要真那么冲动,不顾后果跟魏妃同归于尽才不像她的作风。 “她这是要金蝉脱壳,假死脱身。” “黎千鸾活不久是真的,她选择苟活,后面要对付的人,就是我了。” 原以为能带走魏妃,没想到差了一点运气,没杀成,黎千鸾要再杀魏妃,已经没有机会了。 贺峥纠正道:“不是你,是瑶瑶和我。” “黎千鸾会想办法逃离冷宫,等她出来,要对付的就是我们。” 黎千鸾恨谢清瑶,也恨贺峥。 贺峥让黎家倾覆,抄家流放,让她打入冷宫失去一切。 她在冷宫饱受病痛摧残,时时刻刻生不如死,唯一支撑着她活着的便是复仇。 谢清瑶暗忖片刻,“黎千鸾唯一的希望就是明崇伦,我们得让人盯住明崇伦,也好有个应对。” 这个不用谢清瑶说,贺峥早就派人盯紧明崇伦。 谢清瑶单手托着软腮,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之前侯爷说我父亲给了你红玉耳坠,是用来对付黎千鸾的,那应该不是黎千鸾的耳坠吧?” 贺峥“嗯”了一声,耐心地给她解释起来。 “耳坠是魏妃的,用处是让黎千鸾知晓害死二皇子的凶手。” “二皇子夭折前,宫人在床底发现了一只红玉耳坠,而你父亲给的是另外一只,恰好是一对。” “旧物重现,黎千鸾会去查耳坠的主人。” 谢清瑶眼底掠过一抹惊讶:“父亲怎么会有魏妃的耳坠?” 贺峥:“岳父没有明说,我猜他们二人早年间该是达成某种交易。” 魏妃与黎千鸾不对付多年,父亲为了报复黎千鸾,借助魏妃之手,也不出奇。 贺峥嗓音低沉,不带什么温度:“至于黎千鸾如何报仇,就是她的事,她与魏妃斗得两败俱伤便是最好。” 他要做的只是早早埋下一步棋,然后静静等待预料之中的结果。 谢清瑶怔了怔。 他总是看得这样长远。 那魏妃受伤之后的事情呢?朝中局势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应该又做了什么,促使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朝着想要的方向发展。 谢清瑶凝眉望向贺峥,眨眨眼。 见她欲言又止的小表情,贺峥唇角噙起笑意,“我让人将魏妃重伤的消息传去陇西,届时陇西王会把握住机会进京。” “他的大儿子会替父驻守陇西,小儿子魏义安大抵会跟着来上京。” “瑶瑶。”贺峥抓住了她的指尖,“人就给你送到跟前来。” 谢清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目光都有了变化。 “侯爷该不会要趁机把魏义安做掉?” 贺峥面色平淡:“得看他的表现,如果瑶瑶想的话,他没有命回陇西。” 谢清瑶不得不服。 也许陇西王和魏义安会欣喜若狂,以为碰上了什么满足他们野心的机会。 殊不知,这不过是别人设下的局,就等着他们到来,届时情势逆转,猎人沦为猎物。 谢清瑶讶然,倏的伸手勾着贺峥的脖子,双眼熠熠发亮。 “侯爷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里面都是些什么?” 贺峥双眸深邃,握着谢清瑶的腰,语气透着一丝宠溺:“现在装的都是瑶瑶。” 犯规! 这人犯规! 她明明在很认真的跟他探讨,谁知他甩了一句情话出来。 谢清瑶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 她满脸通红,笑得很甜,窝进贺峥怀里,“我也是。” 贺峥低头,喉结轻动,“嗯?什么?” “我也是……” “装的是你。” 晚上,夜色融融。 贺峥翻动桌上的文书,处理政务。 谢清瑶已经看完了手里的医书,正觉得无聊,便去贺峥边上待着,“侯爷不累吗?”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贺峥忙得跟狗似的。 这一天天的,换她还真干不下去。 贺峥应声:“不累,习惯了。” 说罢他推着一份折子到谢清瑶跟前,“此人提议各大书院该放宽限制,允许女子到书院读书,女子学习的内容也不应拘泥于妇德妇容。” 谢清瑶立马来了精神:“提议很好啊,这人有想法。” 贺峥:“提议被首辅驳回,那人又辗转将折子递到我这里来。” 谢清瑶蹙眉骂了句“老顽固”。 “男子可以到书院读书,女子为何不行?” “到底是担心触动他们的利益,将女子困于宅中,相夫教子,沦为附庸。” “女子已经无法参加科举,不可涉足朝堂,还不准她们读书明理,增长见识了,实在霸道。” 贺峥挑了下眉,捏住谢清瑶气鼓鼓的脸颊:“我要将提议呈上去就是与首辅对着干。” “如果我封驳提议,在瑶瑶眼中又是什么?也是老顽固?” 谢清瑶撇了撇嘴,“那不是。” “侯爷才不是老顽固,该是……小古板!” 贺峥:“……”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贺峥没有多说什么,提着笔做了批注,“提议甚好,各大书院增设女子讲堂,教授四书五经,书法,数学,礼乐……” 前脚刚说这是跟首辅对着干,后脚就是,对着干也无妨。 谢清瑶勾唇笑了,声音糯糯:“侯爷真是无所不能。” 贺峥身边的人大都随了他,行事利落,从不拍马屁。 他也不爱听那些虚头巴脑的,油嘴滑舌。 怎么什么话到了谢清瑶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中听。 贺峥目光微动:“瑶瑶嘴甜。” 忽而又话音一转:“我们相遇的节点刚刚好,要是早几年,瑶瑶就不会说我无所不能。” 那时候的他还太青涩,尚未在朝中扎稳脚跟,怕是无法让她事事称心如意。 谢清瑶弯着眼睛,“没关系啊,我照样喜欢,谁叫侯爷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贺峥:“……” “瑶瑶这是夸我以色侍人。” “除了这脸,就没别的?” 谢清瑶想了下,凑到贺峥耳边嘀咕了一句。 刚一出口,就被贺峥按在了怀里,眸色深得吓人。 谢清瑶都吓了一跳,心道玩脱了。 ------------ 第203章 这人肯定对她下了蛊 到底是贺峥实在太忙,谢清瑶才躲过一劫。 翌日。 谢清瑶要去云麟山庄巡视,贺峥刚好休沐,陪她一道去。 云麟山庄。 张伯和掌柜罗金早早就候着了。 山庄开了有一段时间,经营稳定,生意虽然没有开张时那样爆火,却仍旧是客如流水,盈利可观。 众人看着贺峥和谢清瑶并肩走来,皆是恍惚又震惊。 安国侯和栖霞郡主怎么来了? 很快,他们转念一想,这里是谢清瑶的产业,来自家产业巡视再寻常不过了。 只是安国侯居然会陪着她一起来。 不少贵女妇人心中不是滋味,先前她们还讽刺谢清瑶大肆敛财,有失身份。 而今薛家成了皇商,谢清瑶亦被封为郡主,那是她们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无论她们靠着父亲,夫婿,还是儿子,都不大可能破例册封了。 云麟山庄生意这样好,可见收入颇丰,叫人眼红。 她们心里也是想的,却是没这个本事,家里人也不会愿意她们为了她们那点小生意抛头露脸。 一时间,空气中都泛着酸味儿。 谢清瑶还在山庄内弄了个紫微星铜像,专供达官贵人祈福许愿,说是能心想事成。 越是权贵越相信这些,那些个王公贵族纷纷前来许愿,又是个吸引客人的好噱头。 而山庄里的仆人全是贺峥的人。 “他们看起来都挺憨实的。”谢清瑶小声道。 一个个看起来都呆着一张脸,老实本分的模样,实在想不到他们竟然是收集情报的眼线。 果然,人不可貌相。 贺峥平静如水,道:“伪装是眼线的基本素质。” 这里的王公贵族饮酒言欢,肆意交谈,却不知已经被人监视监听。 谢清瑶一边转悠,一边好奇地问:“侯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设立情报网的?” 贺峥:“八年前。” 八年前? 谢清瑶稍作思考。 这个节点,大概是谨德帝御驾亲征,贺峥为了救谨德帝受重伤。 亦是他弃武从文的时候。 谢清瑶摸了摸下巴。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按捺住好奇,没有接着刨根问底,反而轻声道:“那我出门逛个街,是不是都会被你的人盯着?” 贺峥:“瑶瑶猜。” 谢清瑶压了下唇角,扭过头,“烦人,不猜。” 话落,她加快了脚步往前去。 贺峥不徐不疾跟在后面。 掌柜罗金给谢清瑶汇报庄子的情况,张伯拿账本给她过目。 半晌,罗金忽然开口道:“夫人,庄子上有处温泉是特意留出来的。” 点到即止。 谢清瑶一下听明白了,那是特意留给她的,看她是否有需要。 她不由看了眼罗金,是个机灵的。 “知晓了,你们退下吧。” 两人悄然离去。 “瑶瑶想泡温泉吗?”贺峥的声音响起。 谢清瑶侧着身子,睨了他一眼,心道是侯爷你想吧。 好啊,她才不会上他的当。 “不想。” “改日吧,永乐公主先前与我约好了,我要同她泡温泉。” 贺峥掀起眼帘,“瑶瑶要与永乐公主泡温泉?” 谢清瑶隐隐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不是,这你都要吃醋? “是啊,怎么了?” 贺峥突然向她靠近,清冷的气息袭来。 他伸手揽过谢清瑶的腰,将她抱起来。 谢清瑶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有人,放我下来,要被人看到了。” 贺峥应了声:“无妨,让他们看好了。” 谢清瑶心头一震:“……” “你脸皮怎么比我还厚?” “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咬你了,让他们瞧瞧,堂堂安国侯也是要挨咬的。” “明儿上京城的人都该知道,威压无比的安国侯……惧内。” “惧内”二字谢清瑶咬得重了些。 贺峥沉默片刻,从喉中发出一声“嗯”。 “那也没错,本侯确实惧内。” 谢清瑶:??? 你在开什么玩笑?惧内你还不听我的话?还抱得这样紧? 贺峥咬住了她的唇,抱着她去了掌柜说的那处温泉。 衣物散落满池。 谢清瑶只觉自己如同一片花瓣,揉皱了落入池中,任由泉水将她席卷拍打。 贺峥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身后什么支撑都没有,她只能双腿缠住贺峥的腰身。 目光游移,看着他身上不知是汗珠还是水珠滑落,青筋暴凸,叫人莫名动情了几分。 有些失控了。 谢清瑶呜呜咽咽,被折腾得腰快断了似的,入了夜干脆留宿山庄。 谢清瑶额头抵上贺峥的胸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奇怪的是,她每次回想起来的都是贺峥亲密又强势的怀抱,和他沉缓的心跳声。 这人肯定对她下了蛊。 …… 冷宫。 大雪纷纷扬扬。 黎千鸾赤着脚跪伏在地上,披头散发,脸色苍白,透着浓重的病态。 她仰起头看着眼前明黄色的身影,眼睛有微微刺痛。 “陛下怎么会来看妾身?” 她刺杀魏妃失败,已经被贬为庶民,待一个月过后便要处死。 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九五至尊来瞧一眼? 谨德帝看她的模样,哪怕不用处死她,怕是也活不长了。 他沉吟片刻道:“为何要杀魏妃?” “为何?”黎千鸾眼中露出怨恨,“是她,害死恒儿的凶手是她!” “恒儿不是意外夭折,是被人下了毒……是魏妃做的!” “她见不得我得宠,日夜盼着恒儿去死,让我失去陛下的宠爱……” 谨德帝似乎并不意外,缓缓道:“既然出手,就要承担后果。” 黎千鸾眼泪滚落下来:“妾身愿意去死。” 谨德帝叹了口气道:“可你还是失手了。” 霎时间,黎千鸾瞳孔一震,似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也就说,就算她真的杀了魏妃,也无妨。 想来从头到尾,谨德帝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唯独没有任何愤怒和哀伤。 她和魏妃,谁死了,都似无关紧要。 她的眼泪都忘了流,怔愣了半晌,问道:“这么多年,陛下对妾身是否有过一丝情意?” 谨德帝不动声色看着她,只淡淡道:“你去后,永佳会好好的。” 他走这一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是让她安心赴死。 除此,再无其它。 看着谨德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黎千鸾用力打翻了烛台,崩溃嘶吼:“这后宫之中,你谁也不爱!谁也不爱!” “你只爱她!” 那个早早死去的女人。 ------------ 第204章 不速之客 “睡够了?” 谢清瑶看着床边的贺峥,还有些愣神,过了一会才“嗯”了声。 下一秒,人就被贺峥直接抱起,等贺峥给她套上衣裳时,谢清瑶羞赧想躲。 但她向来是个懒东西,不会苦着自己,有人伺候着那就别挑剔了,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适应着适应着就接受良好。 说是休沐,贺峥也不处理公务,当真只是陪着她,在山庄上看雪,饮茶,甚至是发呆。 谢清瑶将自己裹在大氅里,依偎住贺峥的胳膊,手里还捧着个小暖炉,整个人松弛慵懒。 直到山庄来了不速之客。 “永乐公主来了?”谢清瑶听下人禀报,“将她迎进来吧。” 原来是永乐公主听闻她昨日来了云麟山庄,今日一大早便从公主府出发过来,似乎要与她践行之前的约定——泡温泉。 贺峥的掌心摩挲着谢清瑶的后颈,随后轻轻用力掰过她的脸,和她接吻。 他的吻很轻柔。 等永乐公主前来,一下僵住在不远处。 安国侯的眼神没什么温度,是她的错觉吗?他似乎并不怎么欢迎她? 谢清瑶率先而动,走下青石台阶,挽住永乐公主的胳膊,“殿下来了,我昨儿还想着要是殿下也在,一起玩乐多好。” 一起…… 永乐公主可不敢跟安国侯待在一处,压迫感十足。 “你还是叫我永乐吧,别喊什么殿下了,怪生分的。” 说实话她朋友并不多,那些贵女都忌惮她的身份,行事说话都太过拘束,实在没什么意思。 还是谢清瑶这样的好,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她也不用端着公主架子。 谢清瑶声线软绵:“永乐。” “那你叫我清瑶吧。” 贺峥垂着眼,淡声道,“永乐公主真是好雅兴。” 永乐公主心里一紧,反应过来安国侯是嫌她碍事,打扰了他与谢清瑶二人世界。 那她走? 谢清瑶扭头,“我要跟永乐去泡温泉,侯爷不是很多事务,侯爷快去忙吧。” 空气顿时凝固了。 永乐公主手心沁出薄汗。 其实这个温泉也不是非泡不可。 须臾,就传来了贺峥低沉的嗓音,“瑶瑶便跟永乐公主玩耍吧。” 等贺峥离开,永乐公主忽然有种极为放松的感觉,呼出一口气。 她问谢清瑶:“你不怕安国侯?” “安国侯比我父皇还要冷肃,在他面前话都不敢大声说。” “太子哥哥对他亦是敬畏有加。” 谢清瑶神色懒倦,直白道:“我是他的妻子,又不是犯人,我要是怕他,这日子恐怕就过不下去了。” 这……似乎有点道理? 又听谢清瑶继续道:“这世上相敬如宾的夫妻那么多,少我们一对又怎么了?” “夫妻之间还是亲近一些好。” “况且侯爷惧内,我更没理由怕他了。” 什么?惧内?安国侯惧内?! 永乐公主惊讶得差点一个踉跄,原地摔倒。 安国侯何等威严冷峻人物,也会惧内? 他连天子都不怕,她还以为天底下没有他害怕的人。 现在告诉她,安国侯竟然怕妻子? 永乐公主张了张嘴。 谢清瑶一本正经地道:“你别不信,侯爷亲口说的。” 永乐公主:“……” 她,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份沉默维持到俩人抵达温泉池子。 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俩人趴在光滑石壁,面对面聊天。 谢清瑶趁机打听魏妃的情况。 永乐公主漫不经心道:“据说流了许多血,没刺中要害,总归是死不了的。” 她对这些宫妃都没好感,一个个手段层出不穷,就为了讨父皇欢心争宠。 时常闹到母后那里叫母后做主,让她母后心烦的很。 “父皇很生气,让御医竭力医治,父皇还罚了冷宫的宫人,其实想想那些人也蛮无辜的,被黎千鸾连累了。” “镇国公三番四次遣人入宫探望,康王直接守在魏妃身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到魏妃脱离危险,他自个儿病倒了。” “外面的人都夸康王大孝子。” 听到这话,谢清瑶总觉得怪怪的。 虽然担心自己的母妃乃人之常情,可康王的所作所为怎么有种做戏给旁人看的感觉? 永乐公主朝着谢清瑶拍水,“不说魏妃了,没劲儿。” “父皇母后一直在催我找驸马,说我中意谁,就给我赐婚。” 谢清瑶笑着问:“你有没有喜欢的?” 永乐公主僵硬地笑了一下,“看中了,对方也未必乐意。” 这倒叫谢清瑶有些意外。 贵为皇后嫡出公主,她并不娇蛮任性,由着心意来,还会考虑对方的意愿。 谢清瑶:“是谁?” ------------ 第205章 心诚则灵 永乐公主叹了口气:“京卫指挥使司窦啸。” 窦啸。 这人谢清瑶见过,有印象,前不久还因为永安公主当街被射杀一事,升职了。 由卫指挥佥事晋升为从三品指挥同知。 也因为窦姓,谢清瑶去让人打听了一下,原来真的跟窦月英沾亲带故。 窦月英是窦氏本家女,那窦啸是旁支子弟,出身不算好,但胜在能力强,靠本事当上了指挥同知,也是出息。 谢清瑶:“我知道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永乐公主:“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负责护卫宫禁,巡逻皇宫,我见过他几回,人长得挺俊的,挺拔轩昂,很有男子气概。” 聊到这些私密话题,俩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一些。 永乐公主朝谢清瑶弯唇一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肤浅?因为一个男子脸长得好看,就看上了。” 谢清瑶摇头,“不会啊,我也是看中了安国侯的好皮相,他长得那样好,光瞧着就赏心悦目,饭都多吃几口,这多好啊。” 永乐公主一时语塞。 她说的什么大实话。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直率又通透的美人呢? 永乐公主发出噗嗤一声笑:“有趣,有趣!” “谢清瑶你太有意思了,跟外面那些心口不一,虚以委蛇的假人不一样。” 谢清瑶心道,她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永乐公主性子坦荡,她就不需要跟公主弯弯绕绕的,那多累人。 “你说的不错,安国侯曾经登榜上京城第一美男子,就连他绝嗣都无法阻拦贵女们的疯狂追逐。” “也就他后来一路跃升,带金佩紫,手握权柄,威势过于逼人,又出了几回拒人千里的事儿,致使上京贵女渐渐熄了心思,不敢肖想了。” 谢清瑶微微一愣,低声说道:“还有这样的事。” 永乐公主:“窦啸尚公主,这辈子前程就到头了,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了他。” “驸马就算了,随便父皇母后给我指婚,回头我再养数个合心意的面首,这日子也是逍遥。” 世上多的是有缘无分,强求不得。 贵为公主,也不能事事如意。 谢清瑶也不再问了。 “倒是最近有一件大事。”永乐公主揭过了话题,“过几日就是盛德长公主的忌日,咱们都要去珏山长公主陵墓进行忌辰祭祀。” 谢清瑶懒洋洋地说:“盛德长公主?” 永乐公主:“我姑母,父皇的胞姐,我对姑母知晓的也不多,父皇几乎从不提起她。” “母后也只说过,父皇的生母早逝,小时候与皇姐相依为命,后来父皇被送去雍国当质子,因为父皇是先皇最不受宠的儿子。” 既然从小姐弟俩相依为命,按理说感情深厚才是,为何谨德帝从不提起这位姐姐? 难不成帝王家真就一点真情也没有? 就连带大自己的胞姐,如此血脉至亲,都不能唤醒一丝亲情。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谢清瑶按下疑惑,问道:“盛德长公主没有留下子嗣吗?” 永乐公主:“没有。” 她这位姑母盛德长公主在宫中是个禁忌,母后都再三叮嘱她不要提起。 她们也没泡多久,上岸了。 永乐公主好奇地问了一嘴:“紫微星铜像许愿是真的吗?” 谢清瑶面不改色:“心诚则灵。” 好一个心诚则灵。 离开山庄前,永乐公主到铜像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眸。 一愿父皇母后太子哥哥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二愿国泰民安,大夏昌盛。 三愿上天垂怜,让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得偿所愿。 没几天,便传出永佳公主有孕的消息。 城东永佳公主府。 服下安胎药,永佳公主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单手捂住肚子,问:“驸马何在?” 一个多月前她饮醉后与驸马同眠,前天大夫诊出有喜。 她虽然嫌弃魏舒阳,可如今也别无选择,他们注定要捆绑在一块,而且他是孩子的父亲。 余生她恐怕都要跟这个男人度过。 永佳公主歇掉休夫的心思。 嬷嬷:“驸马得知殿下嫌弃药苦,刚上街买蜜饯去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永佳公主面色稍霁,哼了一声,“算他识趣,要是再敢跟那些贱婢眉来眼去,本公主就让她们通通死在他面前。” 嬷嬷打了个哆嗦,“是是是,驸马是个有分寸的,如今殿下有了身孕,只怕驸马一门心思都放在殿下身上。” 前些天永佳公主瞧见驸马多看了一位婢子一眼,就令人划花了那奴婢的脸。 又因为有奴婢在驸马跟前晃,觉得对方搔首弄姿,永佳公主直接将人当着驸马的面乱棍打死。 至此驸马与所有奴婢都保持距离,眼神都不敢乱瞟一眼。 所有奴婢更是胆战心惊,生怕哪天自己不小心碰到了驸马,被公主处置了。 永佳公主面上浮现一抹愁绪。 她在担忧冷宫里的母亲,再过不久,母亲就要被处死了。 早知如此,母亲不该冲动对魏妃下手的。 母亲告诉了她皇兄夭折的秘密,又与她说有办法脱身,叫她不用担心。 冷宫中,母亲要如何脱身? 永佳公主依旧惴惴不安。 …… 眨眼到了盛德长公主忌辰。 皇亲贵族,重要朝臣携眷,一同前往珏山长公主陵墓。 车厢内,谢清瑶悄悄地勾了勾贺峥的手指。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安静得过了头。 贺峥将她的手握住,语气仍旧平缓,“陛下曾对我说,长公主是个乐观又温柔的女子。” 谢清瑶仰头,安静地听他说。 贺峥:“陛下与长公主的生母是个宫女,生母早逝,陛下几乎是长公主带大的。” “为了保护陛下,温柔的长公主会跟一群恶奴撕打,还会制造机会让陛下到先帝面前露脸。” “只可惜先帝依旧不喜爱这对姐弟,将陛下送去雍国做质子。” “长公主哀痛,大病一场,后来驸马意外身亡,长公主一人苦苦支撑。” 听到这里谢清瑶已经有些不忍,脑海浮现一个坚毅却又悲苦的身影。 “长公主为何会死?”她问。 ------------ 第206章 世家之手 “她沦为棋子,死于权谋斗争,死于世家之手。”贺峥嗓音幽冷。 世家之手……该不会是魏家? 谢清瑶看了看贺峥。 只是贺峥的情绪向来不外露,说起这些时,表情漠然,说不上是愤怒或者悲伤。 陛下既与他说起这些,证明长公主在陛下心中并非没有分量。 谢清瑶只能用力抱紧了贺峥,这样或许他会高兴些。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珏山。 浩浩荡荡的人上山,去到长公主陵墓。 谢清瑶被贺峥牵住手,与他并肩而行。 “安国侯夫人真黏人,众目睽睽之下也要靠着安国侯,还不分尊卑与他并肩而走,实在不懂礼数。”有贵女不满道。 她声音并不大,但是旁边的人足以听清。 “你瞎了?” “那是安国侯夫人黏着安国侯吗?没瞧见是安国侯握住侯夫人的手?” “你这么爱嚼舌根,怎么不去议论安国侯?” “人家恩爱碍着你眼了?还是嫉妒别人有你没有?” 霎时间,周边的人都看过来。 那名贵女面红耳赤,感到恼怒,声音尖锐道:“窦月英,你,你太过分了。” 窦月英冷眼,骂了一声“瞎子”,快步往前。 贵女眼眶一红,直接气哭了。 “行了行了,谁不知道她与安国侯夫人交好,还是莫要逞一时之快,小心她告到侯夫人那里。”有人安慰道。 贵女一听,心里慌的不行。 万一窦月英去跟谢清瑶打小报告,她就麻烦了。 脑袋突然传来一阵晕眩感,她赶紧追上去,想要补救一番。 祭祀开始,皇室成员几乎都出席了。 安王坐在轮椅上,由仆从推着他走,只剩下一只右眼,眉间布满阴郁。 勤王被解除禁足一日,经过谨德帝的敲打,又在慈恩寺多日反思,这会儿显得沉稳许多。 康王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与从前无甚差别,倒是最近被朝野上下夸赞有孝心,美名传扬。 太子跟在谨德帝身后,配合恭敬。 “母妃,什么时候给我要到谢清瑶的脸。”永安公主喘着气儿小声问,脸色非常难看。 她现在走几步都要大喘气,心口时常疼得要死,还留了难看的疤痕,再好的药都消不掉。 最要命的是,脸侧的胎记越来越大了,让她惶恐不安。 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发现了,永安公主是个脸上有怪胎记的丑八怪。 她怎么忍受得了? 殷妃拧眉:“你且等一等,你现在的身子还不适合换脸,而且安国侯护谢清瑶跟个眼珠子似的,要她的脸皮,怕是不易。” 永安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荣国公府与安国侯府即将结为姻亲,那贺家女……” 殷妃:“放心,本宫会让大嫂刘氏好好教她规矩。” 永安公主勾出了一抹冷笑。 祭祀过后,众人用膳休息。 “清瑶。”窦月英过来,欢快地喊着。 谢清瑶给她倒了一杯茶,“方才就瞧见你了,只是祭祀中不好走动。” 窦月英:“到这里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说你坏话呢。” 谢清瑶挑眉:“说我什么了?” 窦月英:“说你黏人,不懂礼数。” 谢清瑶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我坏话的人多了去了,这个算收敛的了。” 窦月英:“我还瞧见长宁侯夫人也来了,韩卓扬死后她到我家门前闹了一场,我担忧她这次会做点什么。” “清瑶你要小心一些。” 谢清瑶微微颔首:“好,你也是。” 就在这时,一个老妇抱住竹筒冲过来,恶狠狠往她们俩泼去。 “狼狈为奸,害死世子,让你们好看!” ------------ 第207章 还能皮,就是没事 “啊!” 老妇被一脚踹倒在地,手里的竹筒掉在地上,里面的红色液体流了出来。 “什么人,敢打我。”老妇咬着牙齿,表情十分狰狞,“啊我的鸡血!” 她使劲挣扎想要起来,却被墨竹一脚踩在背上,再度趴在地上。 墨竹语气森冷:“胆敢伤害夫人,你找死。” 众人的视线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墨竹:“说,你是什么人?谁派你过来的?” 老妇这才发现谢清瑶身边的丫鬟,居然会武功,身手还不凡,她人还没靠近,就被制服了。 “哎哟,安国侯夫人的丫鬟打人了,欺负人了。”老妇不回答墨竹的问题,反而趴在地上嚷嚷。 “真是没天理,仗势欺人。” “老奴一把年纪还要被这样作践,老奴不活了不活了!” 谢清瑶和窦月英走过去。 谢清瑶看了眼地上的鸡血,混着一些黑色的东西,显然是被加了料的。 “是长宁侯夫人叫你过来的吧。” “这里面除了鸡血还有什么?” 老妇有些慌,已下定决心,坚决不认,“老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里面就是普通鸡血,什么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那老妇忽然疯似的冲过去,拿着鸡血要泼安国侯夫人和窦姑娘。” “鸡血……太缺德了吧,那味儿叫人作呕。” “我看怕是不止鸡血吧,还有些黑乎乎的怪东西。” “刚听她喊什么害死世子,她该是长宁侯府的仆人。” “啧啧啧,看样子定是与长宁侯夫人脱不了干系,之前长宁侯夫人还叫人到礼部尚书府邸闹事呢。” “明明是长宁侯世子自己带伤下水淹死的,还想要制造什么英雄救美,死了也是自作自受。” 听到周围的声音,老妇面露愤愤之色,呸,他们家世子是被眼前俩女人害死的。 一个祸水窦月英屡屡勾引他们家世子,还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要是她早早从了世子,世子也不用冒着危险英雄救美,就不会死了。 另一个谢清瑶也是祸水,与窦月英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那鸡血里确实加了东西,足以让人皮肤溃烂,迅速毁容。 她就要毁掉这两个祸水的脸,让她们别出去害人。 “快放开我,快开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根本没泼到,你们不能处置我。” “杀人了杀人了。” 老妇撒泼地喊,流着泪嘶吼,“安国侯府好生威风,侯夫人无故对老奴又打又骂,老奴贱命一条,恐怕今日都要冤死在这里咯。” 窦月英冷声回敬:“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先动手的。” “你个恶仆意图不轨,还敢倒打一耙,想要脱身?” 只是再这样让恶仆喊下去,难免影响安国侯府的名声,真叫不明真相的人以为,安国侯府仗势欺人。 窦月英眉头都要打结了。 这老妇的嘴确实犀利,有些人忍不住动了几分恻隐。 反正谢清瑶和窦月英是毫发无损,而老妇趴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神容狼狈,颇有几分可怜。 “你很吵。”谢清瑶缓缓道。 什么? 老妇一时间忘了嚷嚷,抬起头。 周围的人也震了下。 这时候不是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将人堵住嘴带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事。 偏偏谢清瑶跟那些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不一样。 她睨着老妇,语气冷淡:“你不是说安国侯府仗势欺人,无故对你又打又骂吗?” “既然挨了骂名,我总得名副其实才行。” “霜月,墨竹,给她瞧瞧,什么叫仗势欺人。” 霜月:“是。” 墨竹:“是。” 俩人对视一眼,架住老妇将她的脸按在那滩鸡血上,使劲摩擦。 “啊啊啊——” “不要,你疯了你真疯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 “救命啊救命我错了我真错了……” 众人瞠目结舌,还能这样? 窦月英心里是畅快的,旋即又有些担忧:“清瑶,这样当真没事吗?” “说不定明儿就传出你凶恶之名。” 谢清瑶:“没事,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外头如何议论我,不过些许风霜罢了,不痛不痒。” 窦月英心中一震。 是啊,只要足够强大,便无惧流言。 谢清瑶的操作属实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们有些人心生不忍,正准备劝阻,倏地看到老妇被抬起身。 “嘶——” 有人抽了一口冷气。 “她的脸好吓人!”贵女惊呼。 只见老妇的皮肤溃烂,坑坑洼洼,看起来惨不忍睹,整个人跟鬼似的。 老妇面色极其痛苦的嚎叫,“我的脸我的脸……” 墨竹一把将她甩开:“这就是你说的普通的鸡血?怎么把你毁容了?” 霜月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你个恶妇,居然敢用这种阴损东西对付夫人,是想要毁了夫人的脸啊,歹毒如此,罪该万死。” 这下子,看到老妇的惨状,那些原本可怜她的人纷纷倒向了谢清瑶。 太恶毒了。 竟然想让谢清瑶和窦月英毁容。 女子的容貌比命还重要,这是要她们俩的命啊。 “发生什么事了?”长宁侯夫妇姗姗来迟。 长宁侯夫人看到毫发无损的谢清瑶,又瞧见老妇的脸,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失败了。 可惜。 她柔声道:“这是府上老仆,行事失了分寸,既然安国侯夫人已经惩戒了她,此事便作罢。” “人,我会带回去好好教训的。” 老妇松了一口气,这次失手了是她大意,下回,下回她一定要让谢清瑶生不如死,百倍奉还! 长宁侯夫人刚想把人带回去。 却听见一道冷沉的声音。 “人留下。” 四周一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勃然变色。 贺峥向谢清瑶稳步走来,面容冷峻,整个人透着危险寒意。 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来到了谢清瑶身前,细细打量了起来。 “有没有吓到?” 谢清瑶抬眸,小声调侃道:“虽然我表面淡定,但我心里已经被骂得千疮百孔。” 贺峥:“……”还能皮,就是没事。 这会儿,贺峥面色稍霁。 “安国侯这是什么意思?”长宁侯夫人带着颤音质问。 “这是要扣着人不放了?” “人你们已经罚了,还想如何?” ------------ 第208章 是个娇气包 长宁侯扫了长宁侯夫人一眼,“赶紧闭嘴。” 要不是看到楚嬷嬷,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夫人背着他做了什么蠢事。 她这个蠢妇,是要拉整个长宁侯府下水! “闭眼。”贺峥对谢清瑶道。 谢清瑶挑眉,与他无声地对视了一眼,还是照做了。 贺峥转身,眼眸淡扫向长宁侯夫人。 “铮——” 一道拔剑声。 转瞬,楚嬷嬷瞪大眼睛,捂着脖子倒下,“嗬嗬嗬嗬……” 她,她还没报仇呢。 很快没了声息。 贺峥面无表情地收剑,如阎王低语:“尸首你可以带走。” “啊!”长宁侯夫人吓得大惊失色,魂飞魄散。 其他人也被吓得不轻。 听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惊呼声,谢清瑶闭着眼,嘴角抽了抽。 这动静好大啊。 她可以睁开眼睛了没? 楚嬷嬷的尸首被迅速抬走处理了。 “瑶瑶可以睁眼了。”贺峥又道。 长宁侯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峥,怒火中烧:“楚嬷嬷跟在我身边多年,我的人你怎么说杀就杀了,安国侯你这是草菅人命!” “我,我要告到上面去,我要指控你的罪行,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长宁侯面色泛青。 再怎么说楚嬷嬷都是长宁侯府的仆人,应该交给他们处置。 安国侯却越过他们,直接处置了楚嬷嬷,这是在打长宁侯府的脸面,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啊。 他要是就此轻轻揭过此事,不就堕了威风? 长宁侯僵着脸说:“侯夫人和窦姑娘并未受伤,安国侯私自处死长宁侯府的老仆,不合规矩,这是不把我长宁侯府放在眼里了?” “此事本侯定要启奏陛下,看看安国侯彼时是否这般硬气了。” 有了夫君撑腰,长宁侯夫人立马底气十足,瞪了谢清瑶一眼,“是你害死了我家老仆,赶紧给我们道歉。” 仿佛指使楚嬷嬷害人的不是她,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 嗯? 谢清瑶听后一阵语塞。 她怀疑长宁侯府的人脑子都不太好。 长宁侯:“夫人说的不错,要是安国侯夫人道歉,此事就算了。” 围观的人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长宁侯府老仆行恶在前,确实该罚,但那到底是长宁侯府的人,安国侯这就把人处置了,若是传到了陛下那,怕也不好交代。 这…… 贺峥面上一片冰冷,“道歉?” 长宁侯夫人铁了心要谢清瑶道歉,“没错,楚嬷嬷的命还不值得安国侯夫人一个道歉了?” 长宁侯突然皱紧眉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安国侯此人,素来吃软不吃硬,不,是软硬不吃。 而且他非常讨厌人威胁他。 “窦啸!”贺峥喊了一声。 “下官在。”窦啸身后带着一支侍卫,今日祭祀由他们负责安全守卫。 贺峥眼中有无尽的漠然:“盛德长公主忌辰,长宁侯府纵仆行凶,藐视天威,对盛德长公主大不敬。” 带着一丝杀意的视线扫过长宁侯夫人。 “长宁侯夫人,下大狱。” “长宁侯府其他人,待陛下裁夺。” 下大狱? 长宁侯夫人听完面无血色,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肝直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不,你不能这样处置我,我没有藐视天威……” “放开我,放开我,滚!” 长宁侯大为吃惊,“贺峥你这是疯了!” 窦啸让人押住长宁侯夫人,带下去。 大人说话从无虚言,说下大狱就下大狱,最后人铁定是捞不出来了。 要怪就怪长宁侯夫人又坏又蠢,犯了两个必死的大忌。 一是冒犯谢清瑶,二是发难的日子选错了,偏偏选了盛德长公主忌辰。 见情势不对,勤王从人群里出来,“长宁侯夫人爱子心切,一时糊涂,可以理解。” 长宁侯是他的人,自然要保住。 俩人的利益绑在一块,勤王不想失掉这个助力。 谢清瑶:“爱子心切就可以唆使仆人作恶害人?就可以在长公主忌辰闹事,扰了长公主的安宁?” “勤王殿下真是心胸宽广,连旁人对自己姑母不尊不敬也可以谅解。” 勤王:“……” 该死的谢清瑶! 盛德长公主乃他的姑母,他方才却为长宁侯夫人开脱,这样一来,倒显得他不如安国侯维护天家威严。 安国侯,果然是父皇的好狗,这都给他表现上了。 勤王心里大骂。 长宁侯夫人被押下去,“侯爷,侯爷救我!” 她不过是让楚嬷嬷给谢清瑶一点小教训,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长宁侯脚底涌上一股寒气,硬气散去了大半,不敢再嚷嚷启奏陛下,让陛下治安国侯的罪。 安国侯再怎么放肆,不过是杀了长宁侯府的下人,而长宁侯夫人犯的事要严重多了。 此时。 谨德帝在后山的一棵绿梅树下,神色晦暗不明。 他伸出手抚在树干上,“这里的绿梅长得好,宫里的那棵已经不再开花了。” “你走后,花就谢了,算算年头,二十八载。” “你足足走了二十八载。” 谨德帝面容哀伤。 “皇姐,那孩子长大了,今日他来看你了。” “还带着他的妻子……是个娇气包。” “性子似你。” 说到这儿,谨德帝笑了笑。 不一会儿,曹公公过来,低头道:“陛下,前头出了些事情,是安国侯府与长宁侯府起了冲突。” 谨德帝转身,眉宇间冷酷,“因何事?” 曹公公:“回禀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长宁侯夫人被放了出来,她面色一喜,“就知道我家侯爷有办法,那安国侯狐假虎威,用什么盛德长公主来压我。” “呵呵,我才不是那么好吓唬的。” 直到人被带到人群中央,长宁侯夫人惊惶不已。 正前方,谨德帝端坐,神情肃穆,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慑。 而长宁侯像个鹌鹑似的,垂着脑袋。 长宁侯夫人心中顿时生出不好预感,“陛,陛下听臣妇辩解,臣妇也不知道嬷嬷要做什么,臣妇什么也不知啊。” “臣妇是无辜的,是安国侯夫妇咄咄逼人……” ------------ 第209章 慌个什么,本公主又不会吃了你 谨德帝不耐烦:“来人,杖毙。” 竟然是再也不容她辩解了,一句话便定夺了生死。 长宁侯夫人当场吓得面色苍白,身子瑟瑟发抖,“不!” “陛下,饶命啊……” 她唆使楚嬷嬷去毁了谢清瑶和窦月英的脸,料想最严重的结果不过是舍弃了楚嬷嬷,将全部过错推到楚嬷嬷身上,全当她不知情。 这件事完全可以将她摘得干干净净,她却漏算了一点,天子之怒! 在长公主忌辰闹事,触碰了陛下的逆鳞。 长宁侯夫人背脊毛骨悚然,现在才想清楚自己犯的大错,错不在伤人,错在了日子。 可眼下想明白有用吗?事情已经无法挽救。 须臾,长宁侯夫人被人堵住了嘴,棍棒落下。 偌大的空地,响起痛苦的闷哼。 长宁侯低垂着脑袋,看也不看自己夫人一眼,额头布满密汗,心头泛起阵阵寒意。 事到如今夫人是没救了,怕就怕陛下迁怒,整个长宁侯府都要遭殃。 娶妻要娶贤,万万不能娶个蠢货,因为一己之私就要连累整个长宁侯府。 一众女眷心惊胆颤,也不敢看了。 她们还是第一回直面皇权,见识这帝王威严,真的是要命。 胆子小的站都站不稳,要仆人搀扶着才能立住。 勤王心头一阵懊悔,早知他就不跳出来给长宁侯府说话,万一传到父皇耳中,会怎么想他? 也不知道父皇是因为真爱重早死的姑母,还是为了皇家的脸面? 谨德帝目光扫过底下的人,忽然顿住了。 只见谢清瑶裹在粉色大氅里,只露出颗脑袋,脸蛋被冻得红扑扑,她低垂着头在玩手里的暖玉。 贺峥抬手捂住她的耳朵,似怕那些声音吓到她了。 “……” 看到这情景,谨德帝忍不住小声骂了句,“娇气包。” 当真是娇气包! 他扬了扬手让人将长宁侯夫人带下去,无需大伙观刑了。 四周沉寂一片。 众人已经被今日之事震慑到,没有哪个敢挑衅皇权。 谨德帝眼神冷冷扫过长宁侯,到底是放过了他。 长宁侯绷紧的神经骤然一松,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韩世子死了,如今长宁侯夫人也被杖毙了,长宁侯府与安国侯府结下梁子,日后的处境只怕会很艰难。 渐渐地,众人陆陆续续散去,启程回家。 “咳咳。”永乐公主脸色显得苍白,踉跄了一下。 “殿下小心。” 一只手伸过来飞快地扶住她,隔着袖子,扣住她的手腕。 永乐公主站稳,扭过头,对上一双湛黑的眸子。 窦啸迅速收回手,微垂着头向她行礼,“下官无意冒犯,请公主殿下恕罪。” 永乐公主看着他,五官硬朗,浓眉大眼的,颇为英气。 这脸是真俊。 她勾唇轻笑,“免礼。” “你扶了本公主一把,本公主怎么会责怪你呢,该赏赐你才是。” 窦啸依旧毕恭毕敬的口吻:“多谢公主殿下美意,这是下官的职责,无需殿下赏赐。” “是么。”永乐公主笑吟吟的凑近一些。 清幽的香味袭来,窦啸不禁绷紧了身体,只看了一眼那张美艳高贵的脸,便挪开了视线。 他抿了下唇,“下官还有事,先告辞。” 窦啸立刻退下了。 永乐公主撇了下嘴,又好笑又好气,嘟哝:“慌个什么,本公主又不会吃了你。” 嬷嬷拿着披风过来:“殿下赶紧披上,省得着凉了。” 又瞧了瞧永乐公主的脸色,“殿下的脸都白了,方才还咳嗽,回头得让御医开服药,仔细温养。” “我不吃药,那药太苦了。”永乐公主皱起眉头,“嬷嬷不用管我了,我没事。” 因为她是装的。 脸上抹多一些粉,自然苍白,咳嗽几声才更显柔弱啊。 恰好在窦啸面前差点摔倒,这才能给他机会扶她一把。 虽然说由着父皇母后给她选驸马,思来想去,还是想争取一次,万一能成呢? 永乐公主挥了挥手,“回府。” 谢清瑶没有急着走,她跟贺峥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侯爷看,前面有棵绿梅树。” 贺峥循着谢清瑶指的方向,紫褐色的树上,小枝青绿,萼绿花白。 清丽淡雅的绿梅花缀满枝桠,走近了,便可闻到一股暗香。 谢清瑶:“绿梅花语,坚强,不畏艰险,还有希望的寓意。” 贺峥低哑着声音开口:“嗯。” 谢清瑶:“这里怎么会有绿梅?” 贺峥:“盛德长公主喜欢绿梅,陛下令人种下一棵绿梅陪着她。” 谢清瑶眨眨眼,顿时就明白了,长公主在陛下心中分量怕是不浅。 别看陛下不显山不露水的,不为外人道的细节处更见真情。 恐怕就连皇室成员也不清楚陛下的心思吧。 “瑶瑶要摘花吗?”贺峥动了动唇。 ……啊? 谢清瑶反应过来,“我怕是够不着,有心无力啊。” 对视两秒,贺峥不轻不重地道:“简单。” 忽然俯身抱住了她,将她举得高高的。 “如此,瑶瑶想要的东西触手可得。” 贺峥磁沉的声音传来,谢清瑶怔愣短瞬,随后眸光流转,双眸渐涌笑意。 “侯爷可真贴心。” 她压着不禁有些上扬的嘴角,伸手摘了花。 只要一低头,就可以对上贺峥冷峻矜贵的脸。 谢清瑶突然玩心大起,将一朵绿梅花别到贺峥鬓边,“常言道鲜花配美人,配美男子亦是绝佳的。” 贺峥眸光波澜了一下,将她放了下来,“玩够了没?” 谢清瑶俏皮地笑了,“够了够了。” 话落,伸手去拿回贺峥鬓边的花。 倏地贺峥擒住了她的手腕,往她额头亲了亲,声音沉沉的,“脸冻红了,回去吧。” 谢清瑶被他圈在怀中,脑袋直接埋在他衣服里,一点风都刮不到。 突然出现一个宫婢匆匆过来,道:“方才观刑,戚妃娘娘吓到了,身子有些不适,烦请侯夫人去给我家娘娘看看。” 这一行没有带御医,会医术的女眷也就谢清瑶了。 谢清瑶淡淡道:“我待会过去。” “退下。”贺峥吩咐,带着几分压迫感。 宫婢根本不敢违抗,逃似的回去复命了。 贺峥:“戚妃不怀好意。” 谢清瑶:“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且去会一会她,看她要做什么。” ------------ 第210章 主人要她做的事情,她成功了 “戚妃娘娘,安国侯夫人来了。”宫女禀报。 戚妃坐在一处软垫上,看见谢清瑶娉婷而来,柔弱惹人怜惜的小脸便露出一丝笑意。 谢清瑶手中捧着一个暖炉,身边的墨竹拎着小药箱。 出远门谢清瑶都会备着小药箱,身上也会带各种保命的东西,稳如老狗。 宫女煮茶,给谢清瑶沏了一杯。 谢清瑶:“我不渴,还是先看看戚妃娘娘的身子如何。” “娘娘,臣妇给你把把脉吧。” 戚妃微微颔首。 谢清瑶手指搭上戚妃的手腕,探了一会,道:“脉象有些紊乱,看来娘娘方才受得惊吓不小,可有何处难受?” 戚妃神色微敛,慢悠悠道:“有些头晕,心口也闷闷的,手脚乏力。” “……” 其实谢清瑶刚才都是胡诌的,什么脉象紊乱,她脉象平稳得很。 而且她仔细观察了一番,戚妃也不似有任何不适。 那戚妃叫她过来看病不过是个借口,不知憋着什么坏呢。 谢清瑶干巴巴道:“那臣妇给娘娘行针,很快就会舒朗起来。” 戚妃:“好。” 倒是身边的嬷嬷有些不快,厉声道:“娘娘乃千金之躯,又身怀龙嗣,怎可随意扎针?万一扎疼了娘娘可如何是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墨竹瞧过去,眸光透着一股冷意。 “你家娘娘都同意了,你在这乱吠个什么劲儿?” 嬷嬷顿时语塞:“……”这丫鬟好生凶残! 戚妃沉声道:“王嬷嬷,不可妄言,冒犯了贵客。” 王嬷嬷:“是,老奴失言,望侯夫人莫怪。” 谢清瑶:“嬷嬷只是护主心切,我不会放在心上。” 说着,谢清瑶给戚妃扎针,对方闷哼了几声,额头也冒着细密冷汗。 谢清瑶视若无睹。 到底是戚妃扛不住,柔柔弱弱地开口道:“好了侯夫人,本宫感觉好多了,可以停下了。” 谢清瑶停下动作,将工具全部收起来。 戚妃扯起一抹唇角:“侯夫人冷了吗?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谢清瑶略微有些焦急道:“臣妇得赶紧回去了,侯爷不许臣妇脱离他视线太久的。” 这……戚妃倒是没想到。 “改日侯夫人到宫里陪本宫说说话,本宫一见侯夫人就觉得欢喜,想与侯夫人多亲近亲近。” “自然好,戚妃娘娘也似姐姐一般亲切,想来咱们会有许多话题。”谢清瑶高高兴兴地应下。 旋即她背起小药箱,带着墨竹退了出去。 却见贺峥站在不远处,似有所觉,一双狭长深邃的眸望过来。 谢清瑶心里也有小小惊讶。 什么侯爷不许她脱离视线太久,都是她瞎扯的。 殊不知,贺峥真的来抓人了。 王嬷嬷皱紧了眉头,“安国侯此举,像是娘娘要对侯夫人做什么似的,护得也太紧了吧。” “安国侯实在是喜爱他的夫人。” “喜爱?”戚妃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不过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并非是爱。” 安国侯这样权势滔天,又冷情凶戾之人怎会有真情? 只有主人那般清风朗月的男子,才会有一颗赤诚之心。 一想到主人,戚妃就脸红心跳。 很快她看着谢清瑶奔向贺峥的背影,勾勾唇角。 主人要她做的事情,她成功了。 贺峥带着谢清瑶上了马车,问:“瑶瑶可知戚妃的意图。” 下一瞬,谢清瑶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缓缓摊开,只见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青色虫子蔫蔫地翻滚。 “喏,这就是戚妃用来对付我的小东西。” 贺峥敛着眉眼,“青虫……” “该是蛊。” 谢清瑶点头,“嗯,这是只蛊虫,不过我学医时日尚短,对蛊虫并不了解,回去给师父瞧瞧,他肯定知道。” 既是蛊,便有危险。 贺峥抓过帕子,塞入竹筒中,交给溪枫保管。 贺峥眉梢含着微不可察的戾气,“瑶瑶如何发现这只蛊?” 谢清瑶没察觉他的阴沉,“戚妃没病装病,我可是时刻保持警惕。” “我用针胡乱扎了她一顿,她也能忍,一直在拖延时间。” “我就观察身边,发现裙摆不知何时挂了只小青虫,也就是蛊。” “还好我身上一直带着药包绣囊,散发的气味可以驱逐蛇虫鼠蚁,它们近不了身。” “那只蛊没一会儿就晕乎乎的,我趁戚妃痛得死去活来,不注意的时候把它抓了,估计她还以为成功对我下了蛊。” 贺峥压了下嘴角,淡淡“嗯”了一声,眸光晦暗深邃。 谢清瑶疑惑须臾,眨巴了两下眼,“侯爷不高兴?” 她凑过去,“你生气了?” 贺峥没说话。 谢清瑶像是看穿了他,扯了扯贺峥的袖口,“你就是生气了。” 贺峥这才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是……” “有一些。” “才不是一些。”谢清瑶伸手摸了一下贺峥的下颚。 贺峥眯了下眼,便掐住了她的脸颊,咬了下她的唇。 “是很生气。”他沉声道。 冷峻漠然的脸庞瞬间显露出煞气,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逃出牢笼。 “无论何人要伤你,我都会杀了她。” 戚妃用蛊对付谢清瑶,在他眼中已经跟死人无异。 只是他不愿在谢清瑶面前展露他的冷酷。 谢清瑶怔忡片刻,脸颊红扑扑的,笑着抱住贺峥的脖子。 “好了不气不气。” “蛊虫到了我们手上,就是握住了敌人的把柄,主动权在我们。” “我们可以反制回去!” 谢清瑶脸上冒出兴奋的光。 贺峥抱紧她,眼里泄出点点笑意。 安国侯府。 “师父,师父,快瞧瞧这是什么?”谢清瑶一回到府上,就找萧无惑。 萧无惑看到溪枫手里的蛊虫,面露惊讶之色:“你们从哪儿找的这东西?” 谢清瑶不答反问:“你快说说这是什么蛊?” 萧无惑:“这是缚心蛊,要养成缚心蛊条件很苛刻,需要阴寒之地饲养,日日喂血,五年方可养成一只。” “这里居然发现了缚心蛊……”萧无惑像是发现了宝贝。 “缚心蛊通常是一对,母蛊种入者,可以利用子蛊操纵另一个人,让那个人全身心服从,违背者七窍流血而死。” 谢清瑶对贺峥道,“戚妃想要用缚心蛊操纵我,可她一个孕妇,怕是不适合种入母蛊。” “况且……” 她有另一个猜想。 贺峥:“是康王,母蛊该是在康王身上。” 谢清瑶微微颔首,“以康王的性子,是不大可能将这种好东西交给旁人拿捏,定是握在自己手上。” “戚妃不过是一枚棋子。” 戚妃若成功对她下蛊,康王就可以直接拿捏她,让她唯命是从,要是不从,下场就是死。 谢清瑶心头暗骂王八蛋,又问萧无惑:“师父,要是弄死了子蛊,对母蛊有影响吗?有什么办法可以反制母蛊?” ------------ 第211章 他好像被忽悠了? “弄死子蛊啊,母蛊会有感应,变得躁动,对那人身体会产生反噬。” “但反噬深浅不好说,这些我都是听说的,并未亲自实验过。” 萧无惑懂的东西很杂,医毒双绝,还会点蛊,但要论精通蛊术,他自认比不上苗疆蛊师。 谢清瑶闻言,不大高兴地抿了下唇,“那弄死子蛊也没什么用。” 萧无惑瞧她蹙起眉头,不禁笑了笑,“也不必灰心,这子蛊大有用处,且好好养着。” “等它变得更强一些,再种入那人体内,届时子母蛊融合形成蛊王,毒性极强。” “蛊王毒性深入肺腑,很可能要命的,且就算那人侥幸活下来,也取不出蛊王了,只能终生以身饲蛊,很痛苦的。” 谢清瑶眉头挑起,“竟还有这等用处,不错不错,那我好好养着它。” “回头趁那个人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下蛊……” 康王可要倒霉了,以他病殃殃的小身板,说不定扛不住毒性一命呜呼。 真要命。 谁又知道他是死在自己饲养的蛊上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谢清瑶觉得很妙。 萧无惑兴致勃勃,“这子蛊让我给你养吧,让我好好研究一下。” 谢清瑶:“师父可别养死了它,我有大用。” “不会不会,我有分寸。”萧无惑带着缚心蛊走了。 谢清瑶面上笑意更甚,“侯爷,现在我们就有了对付康王的大杀器,这个杀器还是他自己送上来了。” “康王还以为成功对我下了蛊,我就将计就计,让他麻痹大意,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康王在做着操控她的美梦,殊不知他的生死都握在她手上。 谢清瑶有些疑惑,“康王定是不知道子母蛊融合的事,要是知道了,他不可能将子蛊交给戚妃,万一戚妃用子蛊对付他,他就是个死。” 贺峥神色如常,冷冰冰的口吻:“嗯,他对此蛊一知半解,就敢冒险自己种蛊,可见狠决自负,比勤王安王那等鲁莽愚蠢之徒要强一些。” 谢清瑶听到他对几位皇子的评价,忽然问道:“那太子呢?” 贺峥顿了下道:“忠孝节义,大雅君子,只是过于仁厚。” 太子仁慈,将来坐上那个位置,也并非幸事。 谢清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应了声:“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定,我们且行且看。” 贺峥抬手抚了下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朝堂将要起风云了…… 翌日。 谢余川登门拜访,带给谢清瑶一个消息:“四叔处理好汝南的事务,要来上京了。” 谢清瑶吃惊:“父亲要过来?” 谢余川:“是。” 好不容易将谢清瑶认回,谢麟谦如何能待的住,可他身上又肩负着家主之责,只好先处理完了谢氏的要事,再动身前往上京。 谢麟谦头一回嫌弃身上的担子,恨不得做个闲散钓鱼翁,天晴了钓几条肥美的鱼给女儿炖鱼汤,天雨了围炉煮茶,也是美哉。 谢余川:“四叔该要在上京待一段时间了。” 谢清瑶欣喜,“那要给父亲安排好宅子落脚,还要添置好多东西。” 谢余川看谢清瑶由慵懒一下变得活跃起来,不禁笑道:“四叔与我一块住就好,东西倒是要添置。” 谢清瑶:“行,余川堂兄列个单子,回头我让人采买。” 如此过了数日,谢麟谦抵达上京。 谢清瑶带着人前去迎接他,“父亲!” 谢麟谦披着青色大氅,墨发半束,眉目疏朗。 身上沾了些细雪。 看到跑过来的谢清瑶,谢麟谦清隽的脸庞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意。 听到她喊一声“父亲”,谢麟谦心里空了的一块,顿时填满了。 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满足? 噢,那就是接下来余生他还要听好多回女儿的声音。 谢余川看傻了眼,什么时候见过四叔笑得这样不值钱? 谢麟谦对谢清瑶道:“外面冷,赶紧回屋里。” 谢清瑶递了个汤婆子给谢麟谦,自己手里也捧着一个。 仆人将谢麟谦的行李搬进去屋里。 不一会儿,三人在茶室里品茶。 谢清瑶:“父亲,祖父祖母他们近来可好?” 谢麟谦:“他们都好,你祖母还心血来潮种了几棵樱桃树,来年四五月份可结果,办个樱桃宴。” 谢清瑶笑得艳丽,“那我是不是可以吃到祖母亲手种的樱桃了?” 谢麟谦温声:“来年让你祖母寄过来。” 谢清瑶眼里更亮了。 谢余川插不进去嘴,默默煮茶。 谢麟谦:“我动身的时候,瑜哥儿和悠儿缠着也要来上京,要找堂姑姑。” 谢清瑶挑眉,直接道:“怕是惦记我的金豆子了。” 蓦地,茶室里笑声一片。 谢余川的内敛在这一刻破了功。 “他们还小,等他们再大一些,就带他们来上京,见识一番这边的繁华风光。” 谢麟谦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锦盒。 谢余川面上浮现惊讶,“四叔,这不是咱们汝南谢氏的秘术?” 谢清瑶闻言一愣,“谢氏秘术……摄魂术?” 谢麟谦微微颔首,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本古籍,藏经纸为册,以鹿皮做书衣,颇为讲究。 “这上面记载的便是我们谢氏的摄魂术。” 他随即看向谢清瑶,表情认真,“今日我要将它传授于你。” “嗯?” “父亲要教我摄魂术?” 谢清瑶睁圆了眼,“这秘术不是传男不传女?” 此乃谢氏族中机密,父亲已经破例了一回,将此术教给了母亲,如今又要打破老祖宗的规矩,将摄魂术教给她。 “是。”谢麟谦摆摆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已问过你祖父祖母,他们都允许了。” 谢余川:“族老们也同意了?” 谢麟谦笑道:“你们祖父出马,自然没有问题。” 谢清瑶的祖父直接找最德高望重的族老谈心,小酌几杯,忆当年,聊到动情处眼眶红红。 虽说老祖宗立下了规矩,可谢氏要长久发展,就要因势而动,聚势而强。 族老微醺之际,听谢老爷子扯到谢清瑶身上,说将来谢氏发扬光大,光宗耀祖,还得靠她。 族老不解,怎么就系在一个女子身上? 谢老爷子给他仔细分析,谢清瑶既然能将薛氏捧为皇商,这能力手腕非同一般,日后谢氏商行与薛氏强强联合,大夏东西南北经济命脉都握住了。 安国侯为谢氏女婿,来日首辅不二人选,谢氏入朝为官者,与安国侯自是休戚与共。 族老满脑子都是谢老爷子说他的亲亲孙女如何如何强,孙女婿如何如何厉害。 这么强,这么厉害,将秘术传授给她不过分吧? 族老被忽悠得屁颠屁颠拿着金钥匙,打开了库房,掏出了锦盒。 那一刻,就好似将整个谢氏的命运都交到谢老爷子手上。 激动得彻夜难眠,第二天才回过神来,他好像被忽悠了? 然而说什么已经是晚了,锦盒已经被谢麟谦拴在了裤腰带,一路往上京去了。 听完父亲说祖父怎么从族老手上骗……不,拿到东西的。 谢清瑶自豪地说:“不愧是我祖父!” ------------ 第212章 哪家贵女被他看中,倒八辈子大霉 其实谢老爷子和谢麟谦哪想那么多,不过是想让谢清瑶多一个保命的手段。 这规矩为谢清瑶破了,今后也要改了,谢氏女儿,凡品行能力出色者,亦有学习秘术的资格。 如此,才不偏不倚。 是夜。 冷宫起火了,火势很大。 天微微亮,听到宫里人传来的消息,永佳公主尖叫一声,不管不顾的进了皇宫。 这是母亲的计划吗?还是意外走水? 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母亲只叫她不用担心。 漫天的大雪,淹没不了空气中烧焦的味道。 望着黎千鸾原本待的地方,变成废墟,永佳公主头晕目眩,在驸马的搀扶下流着泪。 谨德帝和皇后也来了。 不多时,宫人抬出一具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除了大概的轮廓,根本辨不清人。 “母,母亲!”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永佳公主扑到尸体上大哭。 这一刹那,众人才真正意识到,曾经的黎妃是真的死了。 她的浓艳动人,风光华丽依旧历历在目,后来贬入冷宫,沦为庶民,让人唏嘘。 入骨的寒意笼罩在众人身上。 戚妃小声说了一句:“这后宫是真冷啊。” 谨德帝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一会儿尸体,淡淡道:“好生安葬了吧。” 永佳公主干呕,浑身都在发寒,她赶紧仰头去看谨德帝。 目光追逐着他,似乎是想要从他面上看出点什么…… 只是,什么也没有。 哀伤也罢,惋惜也罢,痛苦也罢,通通都没有! 谨德帝摆驾离去,皇后看着伏在地上的永佳公主,安抚道:“永佳,你要节哀。” “驸马,将永佳公主带回府上,她有着身孕,不宜过分伤心,小心动了胎气。” 永佳公主嗓音嘶哑,“母亲……” 她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谢清瑶是从贺峥那儿听到宫里的动静。 “起火了?” “意外还是有人蓄意纵火?” 贺峥不缓不急地坐到了她身边,没有揭晓谜底,不咸不淡道:“瑶瑶猜。” 谢清瑶大胆猜测,“既然是在她要被处死前几日,冷宫起火,那该是她金蝉脱壳,假死脱身之法。” “尸体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而且黎家倒台,黎千鸾贬为庶民,毫无威胁,妃嫔们没有理由再盯着她,更不会往假死上面想。” “嗯。”贺峥的唇动了动,“永佳公主伏在尸体上痛哭晕厥过去,让大家觉得黎千鸾的死更有真实感。” “这也是黎千鸾预想中的一环。” 谢清瑶:“永佳公主还怀着孩子呢,黎千鸾这么算计,也不怕孩子没了。” 贺峥:“事关生死,她顾不上那未出世的外孙。” 不得不说黎千鸾是个狠人,她虽然疼爱女儿,但利用起来也绝不手软。 谢清瑶:“也不知道她怎么逃出去的,逃去哪儿?” 贺峥面色平静如水,“黎千鸾出逃只能靠明崇伦,我的人一直盯着他,很快会有消息。” 黎千鸾逃出皇宫了。 她避了三日风头,按照约定到了跟明崇伦见面的地方。 天色昏暗,城北小巷不起眼的院子里,黎千鸾见到了一袭黑衣的明崇伦。 明崇伦神色镇静,“你来了。” 黎千鸾面色苍白,“永佳如何了?本宫什么也没告诉她,她应该会很伤心。” 她已经贬为庶民,实在不该自称本宫了,可黎千鸾毫无察觉,明崇伦也没有纠正她。 明崇伦道:“永佳公主哭了一小会儿,并无大碍。” 存了私心,他不想告诉黎千鸾,永佳公主晕厥病倒了,那会妨碍到他的计划。 果然,黎千鸾松了口气。 倏地,明崇伦又道:“上京不安全,我已经安排好人,明晚你就坐船离开上京,去我祖籍老家……” 没等他说完,黎千鸾立马打断了他,“不!本宫不走,本宫还有事要做!” 明崇伦直皱眉,“为何?你好不容易逃出冷宫,避开赐死,还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黎千鸾压抑着森寒阴冷,“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本宫的痛。” 她命不久矣,活着就是为了复仇。 她要报复那些伤她害她之人,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谢麟谦,谢清瑶,安国侯……一个都逃不掉。 “凭什么他们能够活的幸福?而本宫沦落到这个地步?” “本宫不服,本宫还没有输。” 明崇伦心中发紧,“千鸾……” “你得帮我,你会帮我的对不对?”黎千鸾猛地抓住他的手。 明知道冒险,很可能万劫不复,可明崇伦根本拒绝不了她。 “好,我帮你,只要是你想除掉的人,我都会帮你除掉。” 黎千鸾缓缓勾了勾唇:“你帮我弄些火药,我有用处。” 火药不好弄,但他自是有渠道,只要量不大,偷偷摸摸运进来不是问题。 另一厢,陇西王带着次子进京的消息传来。 谢清瑶一笑:“还真让侯爷说中了,探望魏妃是假,也不知道陇西王这一行有什么目的?” 贺峥:“陇西王次子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娶妻联姻,拉拢势力最合适不过。” 谢清瑶咂咂嘴,哪家贵女被他看中,倒八辈子大霉。 ------------ 第213章 让她飞走吧 紫极殿。 “陛下,冷宫的密道确实有人经过的痕迹,不止一个人,那具顶替黎千鸾的尸体也是通过密道运进来。”大都督府的密探道。 冷宫有条通向皇宫外面的密道,极为隐秘,鲜少有人知晓,然而谨德帝便是其中的知情者。 那日冷宫起火,黎千鸾的“尸体”被安葬后,谨德帝就唤来密探,前去密道查探,果然查出了端倪。 “黎千鸾没死,有人帮她脱身,逃出宫外了。” “陛下,是否需要属下把人抓回来?” 谨德帝面上没有一丝意外之情,语气平淡:“罢了。” “大半辈子待在宫里的鸟儿,让她飞走吧。” 她要是个聪明的,走了就逃得远远的。 密探讶异,点头道:“是。” 待密探走后,曹公公才进来伺候笔墨。 …… 这一日,贺灵慧出嫁了。 大喜的日子,李氏却心情复杂难言,可谓喜忧参半。 喜是女儿终于觅得心仪郎君,能嫁给中意的人,也是幸运,忧是想到贺灵慧那婆婆刘氏,以后怕是给女儿气受了。 “母亲,灵慧以后可怎么办啊。”李氏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些天她可不敢在女儿面前唉声叹气,被贺灵慧知道了,免不了又要闹,指责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祝福她,不盼着她好。 贺老夫人冷冷说道:“你当初打听到刘氏不是省油的灯,那荣国公府对灵慧这种脑子来说,简直是龙潭虎穴,你就不该让他们继续相看,也就没有今日的担忧。” “我……”李氏吃瘪,如鲠在喉。 她当初就是被荣国公府的富贵地位蒙蔽了双眼,心想着女儿嫁高门第,面上有光,没想到……那刘氏是真难相处。 一想到自己贪慕虚荣,为了那点面子将女儿推向了火坑,李氏心里难受得紧。 贺老夫人:“好了,大喜的日子,别哭了,省得冲撞了灵慧的福气。” “反正现在咱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劝,咱们也不用当这棒打鸳鸯的恶人。” “灵慧是咱贺家的姑娘,有安国侯府撑腰,刘氏不会做的太过分的。” 李氏这才有了一些安慰,赶紧擦干净眼泪,去忙活了。 大儿子贺锦臻和儿媳一家都在外地,赶不回来了,二儿子贺睿宸跟三房的贺翰贤从书院告假回来。 “妹妹,二哥背你出嫁。”贺睿宸背着贺灵慧上了花轿。 二老爷贺殊亮和贺峥作为送亲长辈,一道去送亲。 出府前,贺峥拉住谢清瑶,叮嘱:“不要忙太累了。” 李氏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老天爷,她们哪里敢使唤谢清瑶让她累着了,不过让她招呼女眷,陪女眷聊聊天。 谢清瑶忍不住笑了下,“不累,听七大姑八大姨讲八卦挺有趣的。” 贺峥这才出了门。 坐上花桥,贺灵慧听着外头锣鼓喧天,多热闹啊。 今日宾客满座,大家都来给她祝福,她满心的欢喜,一下对成婚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前往荣国公府。 因为有安国侯这位送亲长辈在,给足了面子,荣国公府的人都毕恭毕敬的,对待新娘子也格外仔细。 安国侯府内,大老爷和子侄招呼男宾,李氏陶氏和谢清瑶在后院招呼女眷。 李氏忙得脚不沾地,头晕目眩的,笑得脸都僵了。 直至夜幕降临,府内的喧闹才慢慢消停下来,宾客陆续散去,小部分远路程过来的宾客被安排留宿客房。 “得亏侯府够大,房间多,要不然都招待不下。”李氏低声道。 陶氏应声:“是啊,大嫂忙活一整天了,早些去歇息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李氏面上闪过惊讶,俩人往日里总有些小矛盾,没想到今日二弟妹竟这么体贴。 “那,那好吧。” 她这些天根本就睡不好觉,一直在操劳贺灵慧的婚事,担心哪里出了差错。 毕竟是女儿的人生大事,这辈子也就这一回了,她哪里敢松懈,神经一直绷紧了。 这会儿放松下来,整个人特别疲惫。 陶氏是有女儿的人,知晓这份心情,暂且将过去的不愉快都抛到一边,将来等思妤出嫁,也要李氏搭把手的。 陶氏还是要提点贺思妤,“今日瞧灵慧出嫁,是高高兴兴,等她进了荣国公府的门,就知道为人媳妇有多不易了。” “思妤你可不要学灵慧,听长辈们的话,咱们都是过来人,眼睛亮着呢,不许你接触的人便不要脑热。” 贺思妤向来乖巧,“母亲,女儿省得了,不会在婚事上任性的。” 她都瞧见大伯母眼红了许多回,又不敢在贺灵慧面前发作,换做是她,肯定不忍心让自己母亲这般伤心。 “你知道就好。”陶氏亲昵刮了刮她的鼻尖。 她跟二老爷离了心,貌合神离,全心全意扑在一对儿女身上,别的都不指望了。 “你放心好了,母亲这些年都攒着,给你准备了一笔可观的嫁妆,你只要找个靠谱的人家,无需多富贵,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差。” “母亲真好。”贺思妤抱住陶氏的胳膊,笑脸盈盈。 她不会走贺灵慧的路子,就算再喜欢那个人,她都没有勇气嫁过去,跟男方长辈对抗。 对方一家子都过来欺负她,她上哪儿哭去? 不知为何,脑中闪过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 贺思妤垂下眼睫,暗暗攥紧指尖,将心底的那抹苦涩压下。 那边谢清瑶也安排好了宾客留宿的事情,忍不住叹了一声,“事儿是不少,总算可以歇了。” “夫人,热水准备好了。”之桃道。 谢清瑶沐浴完换了一身衣裳,裹住被子蜷缩成一团,吩咐道:“要是侯爷回来就叫醒我吧。” 之桃:“是,夫人。” 谢清瑶便安心地做梦去了。 待贺峥回来时,之桃要去叫谢清瑶,贺峥一个眼神让她下去。 这……虽然她是夫人的丫鬟,但是侯爷实在威严逼人,她不敢不从啊! 之桃挣扎不了一点,利索退出去,熟练地关上房门。 床上,谢清瑶只露出颗脑袋,墨般的头发乱糟糟。 待身上的寒意散去,贺峥走到床边,俯下身轻轻拨了拨她凌乱的秀发,露出那张嫣粉的脸蛋。 ------------ 第214章 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 贺峥眼眸如墨。 指腹一点一点地摩挲过谢清瑶的唇瓣。 “唔……”谢清瑶眼睫轻颤,睁开惺忪的双眼。 她脑子还一片混沌,没转过来,只迷糊地说:“贺峥你回来了。” 贺峥垂下眼,“嗯。” 谢清瑶想要起身,又被他按回去了,道:“瑶瑶继续睡吧。” 谢清瑶心安理得地又躺了回去,勉强撑住点精神。 过了一会儿,贺峥挨着谢清瑶睡下。 倏地谢清瑶打了个滚儿,动作娴熟地滚进贺峥怀里,伸手环着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膛。 清冽气息笼罩,她睡得意外放松。 直到她一条腿缠在他腰间,贺峥喉结滚动,大掌扣住她的脚踝轻轻将她的腿挪开。 只是没多久,那腿又缠上来,成心不让他安睡。 贺峥扫过她恬静的睡颜,忍住将她弄醒的冲动,托着她柔软的后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翌日清晨。 谢清瑶醒来,发觉自己八爪鱼似的黏在贺峥身上。 贺峥掀开眼皮,动了动唇:“瑶瑶醒着的时候磨人,睡着了亦磨人。” “……” 谢清瑶有些心虚:“纯属意外,下不为例。” 她只是昨儿累了,绝不是睡相不好。 一刹间,谢清瑶触碰到什么,脸色变幻,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 大白天的她什么也没做,这人怎么就有了反应?? 她瞪了贺峥一眼:“侯爷该提高定力,不然哪天来个美人使用美人计,侯爷保不准就着了她们的道。” 贺峥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轻描淡写:“美人计只有瑶瑶用,才会成功。” 他的眼里只有两种人,瑶瑶和其他人。 其他女子在他眼里,与男子无异,根本没有性别之分。 俩人起身,用过早膳。 贺峥带谢清瑶出门。 “侯爷要带我去哪儿?”谢清瑶抬起眼眸,好奇地问。 贺峥:“带瑶瑶去散心。” 散心…… 她怎么就不信呢? 贺峥:“探子追踪到黎千鸾在城北清水巷。” 谢清瑶:“我们现在去抓她?” 贺峥顿了下,“瑶瑶想立马把人抓住,还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黎千鸾逃出冷宫,没有离开上京,肯定是伺机报复他们,而她能用的人也只有钦天监明崇伦。 谢清瑶想了想,“那还是不抓她了,让她报复落空,顺道揪出明崇伦更有意思。” “嗯。”贺峥猜她会这样选,随后牵住了她的手,“那我们就去捣乱,破坏她的计划。” 谢清瑶瞬间兴致勃勃,兴奋地笑了笑,“好啊。” 在一旁看着的溪枫感慨,大人这是彻底变了! 换做从前,大人根本不会跟敌人玩什么迂回婉转,猫捉老鼠的把戏,一出手就把人摁死了。 现在为了讨夫人欢心,让敌人喘了一口气……啧啧啧。 大人,陷进去了。 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 溪枫摇了摇头,视线不自觉落到墨竹身上,又不自然地挪开。 街上车水马龙,贺峥带着谢清瑶来到一处集市,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他们拐进偏僻巷子,谢清瑶发现这里亦有商贩,只是卖的东西跟外面的不同,多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谢清瑶挑了下眉,“这儿该不会是传闻中的黑市吧?” 贺峥:“是,此处卖的东西大多来路不明,明面上不好交易,放在黑市就无所谓。” 兴许是鲜少见到这样衣着光鲜亮丽的人,身边还带着小厮丫鬟,分明是误入此处的贵公子和小姐了。 黑市偶尔会闯入一两个这样懵懂无知的大肥羊,就任由他们宰割,甚至有的人连裤衩子都撂在这儿。 商贩们的目光开始有恃无恐,贪婪的,罪恶的。 谢清瑶蹙了蹙眉。 贺峥看了一眼其中一位摊主,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眼睛不想要了?” 摊主头皮发麻,天灵盖都涌上一股冷意。 好嘛,这是遇上硬茬了。 再看贺峥身上的煞气,直吓得心肝儿颤,保不齐是真沾过血的,惹不起啊惹不起。 溪枫嗤了一声,这些人削一顿就老实了。 谢清瑶跟着贺峥进到了一间铺子,跟外面的那些摊贩不同,这里竟然是铺子,可见老板大有来头。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右眼眉骨处有道狰狞的疤,衬得整张脸凶巴巴的。 他扫了进来的几个人,问:“客官想要买什么货?只要钱管够,我谭二爷都能给你们弄过来。” 溪枫:“只怕我们想要的你弄不到。” 话落,铺子里的几个小二眼神变得凶戾起来。 谢清瑶觉得这些人都不是善类,一个个匪气十足。 谭二爷微笑:“这位小兄弟,尽管开口,还没有我谭二爷弄不到的东西。” 溪枫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火药。” 霎时间,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谭二爷变了脸色,“拿下他们!” 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小二们就动了,可溪枫和霜月墨竹比他们动得还要快。 “锵——” 溪枫的剑已经横在了谭二爷的脖颈间。 而霜月,墨竹不一会儿就将小二打趴下,那些人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谭二爷悚然一惊,一张脸煞白。 这是招惹上大麻烦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 “有话好好说,别杀我。” 贺峥漠然道:“明崇伦让你弄来火药,要放在何处?” 谭二爷面色难看,这人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溪枫手往下一压。 血流了出来。 谭二爷立马开口道:“我说我说!” “前些日子他来找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运一些火药进上京。” “他要在烟花台底下埋火药,届时引燃火药……我,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对付谁。” 明知道这是要人命的事,谭二爷也干。 只要钱给够。 听了他的话,谢清瑶指尖都染上一层寒意。 “明崇伦是想让台上的人都被炸死。” 三日后,便是烟火宴,大家会去烟花台赏烟花。 明崇伦只需安排人,等她和贺峥站到台上的时候,引燃火药,就可以炸死他们了。 至于其他无辜的人,他根本不在意。 如今计划泄露,谭二爷觉得自己的好运要到头了。 “各位爷,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我保证,一点火药也不给他!” 贺峥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像是盯着死物。 “不,火药给他。” ------------ 第215章 她不会流泪,她会让坏人流血 疯子! 等谢清瑶他们走后,谭二爷满脑子都在想。 顾不上面子,人腿软直接蹲在了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明崇伦算是要完了。” 他保住了一条小命,但要吐大半副身家出来,心中涌起无限哀伤。 谭二爷鼻头一酸,“这半辈子全是给他人做嫁衣,白忙活。” 小二们点了下头,“可好歹活下来了,保命要紧。” “不说了不说了,干活,要是办不好那几位交代的事情,小命都要没了。” 离开黑市,谢清瑶就一门心思静静等待烟火宴。 “也不知道到时候黎千鸾,明崇伦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 转眼到了贺灵慧三朝回门。 李氏眼巴巴盼着女儿跟姑爷进门,映入眼帘的却是贺灵慧有些憔悴的小脸,蹙起的眉心。 这,这到底是过得不如意啊。 客厅里,贺家一大家子坐着,个个都是人精,看得分明,荣国公府的日子不如贺灵慧想象的那样美好。 她现在该是有些幻灭了。 谢清瑶一点都不意外,贺灵慧死活都要嫁过去,现在如愿以偿,就算真碰着麻烦,也是大房要操心的事情。 “孙婿给祖母请安。”殷淮庆给贺老夫人请安,随后一一给贺家长辈见礼。 这是谢清瑶第二回见他,人长得斯文清秀,温文尔雅,言行举止也得体。 若是摊上个明事理,慈和的母亲,这该算得上是不错的夫婿。 姑爷性子软一些也不要紧,贺灵慧性子要强,两人互补挺好。 但是遇上刘氏,殷淮庆耳根子软这一点就不行,完全护不住贺灵慧。 眼下时日尚浅,没什么大问题,日子长了,矛盾只会越多,越积越深。 贺睿宸和贺翰贤特意支开殷淮庆,让李氏可以跟贺灵慧说些体己话。 男人们都走开了,剩下的都是女眷。 李氏绷不住了,直接问道:“灵慧你实话实说,荣国公府的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刘氏有没有给你气受?” 闻言,贺灵慧满腔的委屈顿时如山洪倾泻,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荣国公府的人讨厌死了,他们待我一点也不好。” 听到这话,李氏整颗心仿佛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完了完了。 这真的是嫁错了! 陶氏让李氏先别激动,柔声问:“你先别哭,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贺灵慧先是看了一眼贺思妤,抿了抿唇不太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显得她更加狼狈丢脸。 贺思妤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说吧,咱们又不会笑话你。” 贺灵慧低下头,委屈道:“婆母刘氏在我新婚第二天就给我立规矩,外头天寒地冻的,让我在她屋外候着,等她起床。” “我,我受不住冻回去了,婆母竟然让嬷嬷抓了我过去,在她跟前罚跪了一下午。” “哪有新媳妇成婚第二天就被罚跪的,我不要脸了?我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说到这,贺灵慧感觉自己的膝盖还在疼。 她可是安国侯府的姑娘,以往谁敢这样对她?! 谢清瑶插声:“殷淮庆呢?不是有他在,他没替你说话么?” 贺灵慧脸色更难看了,压根不敢看谢清瑶的眼睛。 当初三婶劝过她,她还信誓旦旦说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就算将来不如意,也绝不后悔。 现在直接被打脸了,还是这么快就被打肿了脸。 贺灵慧心头苦涩,“夫君他劝过了,可他的话不管用……婆母三言两句就堵住他的话头,将他打发走了。” “夫君叫我忍一忍,等婆母气消了,就没事了。” “夫君还说,如果我真心爱他,为了我们俩的将来着想,就不要闹。” 谢清瑶一时无言以对:“……” 殷淮庆的战斗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弱。 李氏听得直皱眉头,眼都红了,“他,他怎么能这样说!” “他是一点也不为你想啊。” “不。”贺灵慧急了,哽咽:“母亲你别这么说夫君,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婆母太强势,他拗不过婆母。” “这事也不好怪他。” 谢清瑶跟贺思妤对视了一眼。 完了,这救不回来了。 贺灵慧将自己这短短几天受的委屈全吐出来。 荣国公老夫人给她下马威,殷家其他长辈也事儿多,喜欢挑她的刺儿,就连荣国公府其他妹妹,也对她这位嫂嫂态度冷淡。 殷淮庆告诉她,这都是对她的小小考验,只要熬过去,一切就好起来了。 贺灵慧眼下就只能熬了。 “这跟我想象的日子完全不一样,在他们家我怎么跟个丫鬟似的?” 贺灵慧失落地哭了。 她一边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边看着谢清瑶。 “我曾以为婚后也会像三婶这样,被夫君疼爱,过得逍遥自在。” 谢清瑶愣了愣。 霎时间,女眷们的脸色各异,大抵心里都在腹诽,像谢清瑶这样幸福的女子简直世间少有! 也不是人人都像安国侯那般宠爱妻子的,不纳妾不收通房,金山银山如珠如宝地供着她。 沉吟片刻,贺思妤直言:“三叔三婶这样的是少数。” 贺灵慧哪来的底气,将殷淮庆那家伙跟三叔比?他配吗? 就他那软柿子,他母亲大声一点,他都不敢反驳了。 真不知道该说贺灵慧天真还是蠢了。 李氏也没招儿,眼巴巴看向贺老夫人,“母亲,您看这事儿……” 贺老夫人按了按额角,“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灵慧也不想和离吧。” 和离? 贺灵慧瞪大眼睛,“不不不,孙女不要和离!” 让她跟殷淮庆分开,她办不到。 虽说殷淮庆性子软了点,可到底也是疼爱她的,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祖母,孙女打死都不会和离的。” 贺老夫人表情沉肃:“既如此,那便听你婆母好好立规矩,你且忍耐个半年,事事顺从她,她心情舒畅了,便不会再磨你了。” 刘氏说到底只是想耍婆母威风,并非是要搅和儿子的婚姻,等贺灵慧彻底被她拿捏住,她也就收手。 一听还要忍耐半年,贺灵慧只觉得暗无天日,可她实在不想与殷淮庆分开,只能硬着头皮忍受。 贺老夫人:“你也不要太灰心丧气,回头我叫你三叔再敲打敲打你公爹,你婆母就知道收敛了。” 贺灵慧跟殷淮庆没有待很久,吃过午饭,便回去荣国公府。 ⽩凝:“夫人是为大姑娘觉得惋惜?” 谢清瑶缓缓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忍字诀不适合用在荣国公府那些欺软怕硬的人身上。” “你越是忍耐,他们越不会收敛,只会变本加厉。” 荣国公府跟从前的宁远伯府太像了。 初露好奇,“换做是夫人会怎么做?” 谢清瑶笑了笑,“自然是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见一见血,让他们怕了我,知道我不好惹。” 她不会流泪,她会让坏人流血。 ------------ 第216章 眼里的喜欢会露出来呀 谢清瑶翘首以盼的烟火宴,如期而至。 这一日,谢清瑶穿着一袭浅粉色衣裙,外披绣金墨色大氅。 她发髻高束,头上别着牡丹式样的玉簪,双耳戴上红宝石耳坠。 谢清瑶对着镜子照了照,肤白若雪,红唇娇艳,对今日的妆容打扮很满意。 之桃:“夫人好美啊!” “夫人今日打扮得真华贵,比往日里都要贵气隆重几分。” ⽩凝:“看来夫人很重视这次烟火宴。” 谢清瑶抿唇一笑,“那是自然。” 她要以好的状态去会一会仇人,相信见到她过得好,敌人会更加心梗。 谢清瑶致力于给敌人添堵。 丫鬟们还以为她盛装出席,是要欢欢喜喜跟侯爷约会呢。 俩人一起看烟火,怎么不算浪漫呢? 谢清瑶甚至涂了香膏,这才出门。 “让侯爷久等了。”谢清瑶弯着眼睛朝贺峥走去。 贺峥眼底泛起波澜,伸手拉过谢清瑶的手,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她娇软的掌心。 谢清瑶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便莞尔一笑问:“我今天好看吗?” 贺峥应道:“好看。” 谢清瑶:“那是平时那样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贺峥将她拦腰抱起,抱上了马车,声音不急不缓:“都好看,瑶瑶每一日做何装扮都好看。” 他的嗓音低沉,给人认真的感觉,缱绻至极。 谢清瑶满脸震惊,不由双眼瞪圆。 贺峥是不是背着她去偷偷学了点什么?怎么现在说话这么中听? 呜呜呜她爱听! 谢清瑶只觉心跳怦然加速,脸蛋染上嫣粉。 她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颊吧唧一下。 贺峥冷峻深邃的五官刹那变得柔和,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脑袋。 便任由她乱亲他一通。 “瑶瑶身上很香,跟北漠称臣那日差不多。” 谢清瑶努嘴:“那不一样,我那会儿都被北漠婢女腌入味了,香得发齁。” 那时候他们还未成婚,她还要骗北漠人贺峥很喜爱她,什么珍若拱璧,深爱至骨。 谁能想到,这会儿竟成了真。 她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可以随意抱住贺峥亲他,会被他这样温柔地看着。 下一刻,贺峥缓缓凑近。 等下了马车,谢清瑶补了补口脂,姿态慵懒地跟着贺峥一道进去。 烟火宴在檀园举办,有多处观赏烟花的地方,其中烟花台极富盛名。 烟花台并不算大,因此只有少部分人才能登台欣赏烟花,其他人只能在空地上。 谢清瑶和贺峥自然在受邀之列,登上了烟花台。 “嘭!” 第一束烟火升上高空,炸开,炫目耀眼,将漆黑的天幕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一场烟火盛宴,让人震撼不已。 谢清瑶忍不住道:“好美。” 贺峥伸手摸了一下谢清瑶的脑袋。 丫鬟们和溪枫都没登台,在空地站着,仰头望天。 墨竹一回头,发现溪枫正看着自己。 她疑惑:“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被抓包了,溪枫也不慌,“我想你们姑娘不是都挺喜欢看烟花,你怎么一点也不喜色,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你不喜欢烟花?” 墨竹:“喜欢。” “习惯了面无表情,做我们这一行的基本素养。” 溪枫:“……” “好吧。” “那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也是不动声色?” 墨竹眼神闪烁,尤其在他凑近的瞬间,后退了一小步,“要你管。” 却在转过身的时候,唇角扬起笑了笑。 傻子,那自然不是。 表情绷住了,可眼里的喜欢会露出来呀。 在众人欣赏烟花的时候,两个人躲在暗处,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 正是黎千鸾和明崇伦。 黎千鸾看到谢清瑶和贺峥站在烟花台上,一切正如她的计划那般,苍白的脸终于露出欣喜的笑意。 她眼中闪着报仇的快意,“很快,很快他们就会炸成灰,彻底消失,再也不会碍着本宫的眼。” “咳咳咳……” 明崇伦满脸的担忧,“千鸾,你咳血了,快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不。”黎千鸾忍耐着剧痛,“本宫要亲眼瞧着他们死在本宫面前。” “今晚先杀了谢清瑶和安国侯,很快本宫还要取谢麟谦的性命,送他下去陪他的好女儿。” “还有薛家……本宫也不会放过他们。” “与谢清瑶有关的,通通除掉,除掉咳咳咳……” 明崇伦知道她已经失去理智,彻底被仇恨蒙蔽双眼,只剩下杀戮。 “好,那便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 明崇伦安排的人悄咪咪引燃火药,然后迅速跑开。 然而,等了一会儿,烟花台还是什么异样都没有,那火药点了个寂寞。 “怎么会这样?那台下明明埋了许多火药。” 那人不死心,又去点了一回,只听到细微的“滋滋”声,那火药便哑火了。 这时候,那人才意识到,出事了! 一股恐慌涌上心头。 另一厢,黎千鸾等了半天,眼睁睁看着烟火落幕,谢清瑶和贺峥手牵手走下台。 她浑身颤抖。 “不!” 不要走不许走!她的火药还没炸呢! 她眼里满是错愕,但更多的是计划失败的愤恨。 “不好,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明崇伦察觉蹊跷,“该是被安国侯他们发觉了,千鸾快走!” “二位要去哪儿啊?” 不知何时,溪枫已经来到俩人面前,笑得意味深长。 黎千鸾难以置信,她气得吐血,“你们怎么发现的?” 溪枫:“从你们计划逃出冷宫,我们的人就一直盯着你们了。” “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大人和夫人的掌握之中。” 灭顶的愤怒将黎千鸾推向绝望边缘。 原来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黎千鸾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谢清瑶,你不得好死!” 话一出,脖子便挨了重重一击,黎千鸾昏厥过去。 再次睁眼,已经身处地牢。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息。 一个青色的身影闯入了黎千鸾眼中。 “谢麟谦!”黎千鸾大吼。 谢麟谦冷冷道:“想知道二皇子夭折的真相吗?” ------------ 第217章 痛彻心扉 “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谢麟谦声音冷冽如冰泉。 黎千鸾面色一僵,震惊的望着他,双目赤红厉嘶声喊:“你胡说!” “怎么可能是本宫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是本宫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皇子,本宫最爱的孩子!” 她额上青筋暴凸,双目圆睁,再也没有半分冷静,状似疯子。 谢麟谦面容看上去很冷漠,疏离漠然,平静地可怕。 他越是这般,黎千鸾心里越是没底。 谢麟谦道:“你以为凶手是魏妃?” “难道不是吗?就是她那个贱人对恒儿下的毒!”黎千鸾眼中恨意掩盖不住。 “不过只可惜,本宫没能杀得了她,让她捡回一条命。” 谢麟谦摇了摇头,缓缓道:“知道那毒是谁给她吗?是我。” 黎千鸾浑身颤抖,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凄厉道:“谢麟谦你怎么可以对个孩子下手?” “恒儿他是无辜的!” 谢麟谦:“你错了。” “从头到尾我要对付的人只有你,毒是我给魏妃的,是为了给你下毒。” 云玉死后,他就沦为复仇的疯子,满脑子都是复仇,要让黎千鸾付出代价。 他苦心研制毒药,甚至与魏妃那等歹毒之人达成交易,只为了对付黎千鸾。 “可魏妃改了主意,对二皇子下了毒,毕竟比起一介宫妃,还是皇子的威胁更大,要是二皇子没了,你的地位无法稳固,不足为惧。” 黎千鸾听后瞪大了眼,呼吸艰难。 可谢麟谦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砸下当头一棒:“你还记得二皇子临死前的那碗药吗?” 黎千鸾愣了愣,满脸惊愕:“药?什么药?” 显然毫无印象。 谢麟谦也不觉得奇怪,冷冷笑了一声,“看看,这就是你的本性,永远只想着自己。” 黎千鸾气红了眼直磨牙,“你休要胡编乱造,本宫根本不记得有什么药。” 话是这么说,可她依旧在回忆里疯狂搜寻,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东西。 谢麟谦:“当我得知魏妃没有把毒下给你,而是给二皇子下毒后,我原想作壁上观……” 儿子死了,黎千鸾才会更痛。 可他到底拗不过自己的良心。 “到底念在稚子无辜,我给了你一个机会,将解药送到你面前,二皇子是生是死,交到你的手上。” “我让人送了一碗药,那是可以救二皇子的药。” 这时,黎千鸾好似才终于想到了什么。 对! 那碗药……当时确实有人端着一碗药过来,说要给恒儿喝下,说不定有救。 黎千鸾瞳孔骤然放大,刺骨冰寒贯彻全身,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 她想起来了。 许久,黎千鸾艰难开口道:“当时御医都说恒儿没气了,大罗神仙来了都回天乏术……” “恒儿白着一张脸,就静静地躺在那儿,动也不动,分明是没有气息了。” “本宫以为他……” 谢麟谦冷声道:“所以你就打翻了药,连试都没试,将唯一救你儿子的药毁了。” “是你,亲手掐灭了二皇子生的希望,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你可知道,当时只要你还抱着一丝希望,给二皇子喝下那碗药,他就能活下来。” “不——”黎千鸾情绪激动,一口血从喉头涌出。 “你撒谎!你骗本宫!”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恒儿不是本宫害死的,不是。” 御医都说恒儿没救了,那时居然还有宫人端着药过来,她就气啊。 她一手打翻了那碗药,还扇了宫人一巴掌,让人把她拖下去。 谢麟谦:“你太工于心计,太重谋算,哪怕当时你伤心欲绝,可你脑子里想得是要利用儿子的死,去对付你要对付人。” “你想要二皇子活着的心,远没有对付旁人来的迫切,你看,你连那碗药都不大记得,没有印象了。” “你是在骗本宫对不对?”黎千鸾几乎崩溃了,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 她原本以为害死恒儿的人是皇后,她就疯狂暗地里对付皇后,后来才得知凶手是魏妃。 可现在谢麟谦却告诉她,杀死恒儿的人是她。 如果当时她愿意给恒儿喝下解药,恒儿现在都长大了,娶妻生子,会喊她母妃,她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谢麟谦面色平静,语气又那么笃定。 这事是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 黎千鸾嘶吼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痛彻心扉。 那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无比希望再要一个皇子,才能稳固地位。 后来她生永佳公主的时候,差点难产伤了底子,再也无法有孕。 谢麟谦又缓缓道:“你生永佳公主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是因为胎位不正,为你接生的御医早就在你怀胎时检查出来问题,却没有告诉你。” “因为你杀死的一个小宫女,是御医走丢多年的女儿。” “黎千鸾,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如今这般皆是自食其果。” 黎千鸾抖如筛糠,很是难受:“你还对本宫下了毒,所以本宫年年头疾发作,身体也逐渐虚弱,到现在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这些都是你对本宫的报复,你是要让本宫受尽折磨而死。” “谢麟谦,你好狠的心。” 太残忍了! 她心中越发恸痛,跌坐在地上。 忽然,传来脚步声,地牢又多了几个身影。 “谢清瑶你来做什么?看本宫笑话?”黎千鸾看向谢清瑶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谢清瑶:“我来送你一程,下去陪二皇子吧。” 黎千鸾害死了母亲,加诸在他们心上的痛,如今已经还给了她。 眼下就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霜月端了一杯酒,说道:“是要我灌,还是你自己来?” 这一刻,原本发疯的黎千鸾却出奇地冷静下来。 她看向那杯酒,“本宫自己有手。” 话落,她接过了杯子,饮下了毒酒,眼泪滂沱而下。 当年那碗药,她没让恒儿喝下,今日这杯毒酒,她喝了。 恒儿,母妃下来陪你了! 片刻,黎千鸾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 思绪飘到了那一年,她位列妃位,宫人们喊道—— “黎妃娘娘。” 谢清瑶和谢麟谦站在一块,看着地上的人彻底没了气息。 ------------ 第218章 既有瑶瑶,只有甜,不觉苦 黎千鸾死了。 谢清瑶抬眸:“也不知道她临死前想得是什么,是对二皇子的愧疚?” 谢麟谦缓声道:“大抵是她当年何其风光吧。” 谢清瑶抿了抿唇,道:“我们终于为母亲报了仇。” 虽然杀死了黎千鸾,她却没有什么欣喜之情,毕竟黎千鸾死了,也换不回母亲。 “赶紧回去吧,这里凉。”谢麟谦催促道。 谢清瑶去找贺峥。 另一边,贺峥审问完了明崇伦,让底下人写好供词,回头要呈上去。 地牢阴暗潮湿,他身上也沾染了寒气。 “夫人。”溪枫忽然喊了一声。 贺峥看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谢清瑶,眸色暗了暗,“你怎么过来了?” 说着看向外面守值的人,那眼神刀片似的。 守值的人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那可是侯夫人,他们想拦也拦不住啊。 招惹大人不高兴,侯夫人还能帮忙说话,招惹侯夫人不高兴,那是彻底完蛋了。 谢清瑶赶紧去揪住贺峥的袖子,道:“我来找侯爷啊。” 她抬头觑了一眼贺峥的神色,“你忙完了吗?” 贺峥捏了捏她的脸,沉声道:“嗯,审完了,回去吧。” 谢清瑶轻笑一声,不自觉的往贺峥身上又靠了靠,却被贺峥一把摁住了肩膀。 “我身上凉。” 不仅凉,还沾了些血气,总归不太好。 谢清瑶身体一僵,心想她又不介意这个。 贺峥大手握住了谢清瑶的小手,语气放轻:“走吧。” “嘶——” “你们把千鸾怎么样了?千鸾呢?我要见她。” 角落里的人蓦地有了动静,发出嘶哑的嗓音。 谢清瑶回头一看,差点认不出明崇伦,只见他匍匐在地,头发凌乱,面容灰败。 她不咸不淡道:“黎千鸾死了。” 明崇伦神色错愕。 死了? 千鸾死了? 下一刻,明崇伦失控地扑向谢清瑶:“是你杀了她?我要杀了你!” 还没等他靠近谢清瑶,就被贺峥一脚踹开,整个人撞到了墙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明崇伦重重摔在地上,头晕目眩,半天爬不起来。 贺峥面无表情,语气森然:“别急,很快就送你下去陪她。” 他所犯的事,足够砍头,不牵连家族已是仁慈。 “带下去。”贺峥冰冷的下令。 来人将明崇伦押去另一个房间里关着。 谢清瑶拉了一下贺峥的手,贺峥敛目看向她。 谢清瑶有些感叹地吐出声音,“明崇伦倒是对黎千鸾用情至深,明知道她那样坏,还义无反顾站在她那边替她做事。” 贺峥淡淡回应:“没有底线的纵容,也是一种伤害。” 正因为有明崇伦的帮忙,黎千鸾才更加肆无忌惮,反倒越陷越深,成为催命符。 闻言,谢清瑶眨巴了几下眼,语气里有一些疑惑:“侯爷不也是纵容我?” 贺峥牵着她离开地牢,声音低低响起,“那不一样。” 谢清瑶:“哪不一样?” 谢清瑶还以为他要说,他那是有底线的纵容。 殊不知,却听贺峥顿了下,道:“本侯有纵容的底气,纵使瑶瑶想放肆,本侯也护得住。” 语气简洁,不可置否。 “……” 他这样说,难不成她要真想办些不好的事情,他也会纵容她吧? 谢清瑶睁着大眼,嘴角微微扬起,“那不大好,侯爷你的想法很危险,你可不能什么都纵着我。” “万一,万一我不小心就走了歪路,真干出无法无天的事儿。” 权力很容易滋生罪恶的。 贺峥眸光微微波澜,“真到了那时候,我会好好规劝瑶瑶。” “啊?” “你要怎么劝我悬崖勒马?” 谢清瑶微微探身朝向贺峥,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贺峥半敛着眸,手指勾起了她柔软的发丝,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样劝你。” 微凉而柔软的触感,激得人酥麻,传至四肢百骸。 谢清瑶脸颊微烫。 不行,腿有点软。 她轻轻地回应着他。 这一吻没有持续多久,贺峥比先前还要用力些握紧她的手。 回到府上,贺峥换了身衣衫,拖过了一把椅子,让谢清瑶坐了下来,陪在他身边。 谢清瑶嘀咕哪用那么麻烦,两张椅子那么碍事。 她看了一会儿书就坐不住,顺势歪到贺峥那边。 贺峥抬起手背托住她一边脸,淡淡的道:“闷了?” 谢清瑶低声:“有点。” 所以能成大事者需得像他这样,不动如山,日复一日处理那些枯燥的公务。 她狐疑地问:“侯爷都不会闷的吗?这些不会觉得枯燥?” 除了上朝,他还要私底下见形形色色不同的人。 贺峥淡睨她一眼,面不改色,“习惯了。” 在遇到她之前,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眼里只有功业,既无心风月,又无意享乐。 听他这么云淡风轻,谢清瑶却觉得心里更闷了,又想起溪枫说过贺峥一步步走到今日有多不易。 世人只看到他的权势滔天,却无人在意背后的付出。 谢清瑶张开双臂抱住了贺峥的胳膊,“那我陪你一起习惯。” 贺峥的喉头滚动了下。 他伸手揽过谢清瑶的腰,把人抱了过去搂在怀里,让她坐到他的腿上。 “瑶瑶心疼了?” 谢清瑶轻轻地将脑袋贴在了贺峥的胸膛,“嗯”了声。 贺峥嗓音喑哑几分,“如今既有瑶瑶,只有甜,不觉苦。” 谢清瑶仰起头,眼睫颤动,心情莫名其妙又好起来。 她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亲了亲他的下颚,“侯爷还想要更甜吗?” 贺峥眉心陡然一跳,搂在她腰间的大掌不禁收紧。 心也似被轻羽拂过,痒痒的。 他的眉微微扬起,没说话,眸色却沉得像滩墨。 很快,便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怀里的人不仅甜,还会让人分心,无暇公务。 有那么一刹那,贺峥甚至怀疑谢清瑶是特意来折磨他的。 磨人的小妖精。 “啪。” 狼毫坠落地面,桌案上的书卷也乱成一团。 贺峥蓦地将她压在了上面,青筋蜿蜒的手撑在桌上。 ------------ 第219章 撩拨过了头 两个人的距离近极了。 衣袍包裹着贺峥强壮的身躯,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谢清瑶面颊绯红,轻轻颤栗起来,浑身上下都开始发软。 “侯爷不处理公务了?”色令智昏可不行。 “先处理你。” “……” 又菜又爱撩,说的就是谢清瑶,撩完就想跑,可惜跑不掉。 那跑不掉还能怎么办? 谢清瑶叹气,她要掌握主动权! 须臾,谢清瑶十分大胆地抓住贺峥的腰带,指尖发力,抽走了他腰间的带子。 一时间,贺峥身上的衣袍散开,谢清瑶一鼓作气,将他的外袍褪去,甩到了地上。 乍一看还挺狂,颇有为非作歹的气势。 贺峥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看着她在自己身上放肆,仿佛要看她主动到什么地步。 谢清瑶眼一扫,视线恰好落在贺峥线条分明的腰腹,再往下…… 扑通,扑通。 她的心脏瞬间如擂鼓般快速跳动。 谢清瑶的呼吸都乱了乱。 贺峥垂着眼眸,低声道:“瑶瑶怎么不继续?” 似是蛊惑,又似是挑衅。 听到身上的人略带戏谑的口吻,谢清瑶在心里暗骂。 “我,我困了,便不打扰侯爷办正事。” “放我下去。” 贺峥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的肌肤,薄唇轻启,“瑶瑶,半路打退堂鼓可不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 “……”谢清瑶咬了咬牙,指尖划过他手背的青筋,直接抚上他的脸颊,吻他的双唇。 贺峥气息都有了变化,目光极浓稠。 “侯爷怎么不说话了?”谢清瑶温软的身体贴了上去。 到底是撩拨过了头。 贺峥下颚绷紧。 一条有力的手臂掐住谢清瑶的腰,彻底将她笼罩。 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凉的唇瓣覆上去,撬开唇齿,呼吸交缠。 灼热,凶猛。 贺峥扯开了她的衣裳。 谢清瑶蜷了蜷足,双腿紧紧夹着贺峥的腰侧,双手本能地攀住他的肩膀。 肌肤相触,像是放了一把火,要燃烧起来。 贺峥温热的吻落在她唇瓣,脸颊,眉宇间,逐渐加重,辗转流连至她颈间。 谢清瑶连声音也带了一丝颤。 “等等——” 就如贺峥说的那句“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儿也没法等。 贺峥捉住她的两只手腕,手臂肌肉绷紧,似也带了几分故意。 强势地与她严丝合缝。 贺峥:“瑶瑶浑身都是软的。” “……”谢清瑶却是连一点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啪嗒……”书卷散落地上,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许久,贺峥摸了摸谢清瑶湿漉漉的小脸,松开了对她的压制,把人抱回床上。 谢清瑶还以为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悄然松了口气。 殊不知只是换了个地儿。 贺峥直接将她圈到了怀里,力气惊人,此刻散发着惊人的占有欲。 几乎将她溺毙。 “不……”谢清瑶被刺激得一塌糊涂,可真要咬他,又不舍得用力。 烛火燃尽。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贺祁昀我真的要睡觉了,别,别……贴这么紧。”谢清瑶迷迷糊糊地道。 扭头背对着贺峥,被子往头上一蒙。 “睡吧。”贺峥的嗓音轻的似雾,出奇地温柔,却将她拥得更紧。 铁臂横在她身前,大掌包裹住她的手,传来炙热的温度。 “哼……”堂堂安国侯竟是个黏人精。 谢清瑶心道。 拿他没办法,不敢乱动,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意识混沌沉沉睡去。 …… 明崇伦的口供呈到谨德帝的案头,不仅交代了他如何帮助黎千鸾逃出冷宫,还有后面他们埋火药炸烟花台。 俩人私底下的关系就引人联想了。 之前黎千鸾的嫡姐黎媚雅意外身亡,竟查到也是明崇伦的手笔,他为何杀她,想也是为了黎千鸾。 只是黎千鸾已经死了,谨德帝无心再去纠结这个,判了处死明崇伦。 这位前途无量的钦天监监正,就这般因情爱堕落,自取灭亡。 为了皇家的颜面,谨德帝没有公布任何的内情。 钦天监只对外说监正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祁昀,仁慈果然是最无用的东西。”谨德帝叹了一声,感慨道。 “他们太令朕失望了。” 他给过黎千鸾机会,可差点就让她酿成大祸。 贺峥语气不冷不热地开口,“她不值得。” 有的人骨子里已经腐烂了,仁慈对他们无用,只是滋养罪恶的土壤。 谨德帝眸光暗了暗,突地道:“就你家夫人最值得。” 贺峥不假思索应了,“是。” 她值得。 谨德帝:“……” 他已经无意再去试探谢清瑶在贺峥心目中的分量,反正每次都叫他无话可说,就不自讨没趣。 顿了顿,谨德帝直接转到另一个话题。 他皱了下眉,随即道:“陇西王快要抵达上京了,他这次来肯定是要借着联姻结亲拉拢势力。” “京中各方势力,明里暗里大多已经站好队,剩下的有资格被陇西王看中的,也就那几家。” 贺峥沉声道:“温首辅家有个适龄的孙女。” 温家啊。 谨德帝知道贺峥说的是谁,首辅温怀堂第三个孙女温雪春,也是温怀堂最疼爱的孙女。 温首辅属于中立状态,而太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谨德帝动了心思,想让温雪春做太子妃。 温雪春聪慧机敏,端庄自持,谦恭良顺,做太子妃是合适的。 这样一来,就不怕首辅被魏家拉拢了去。 只是皇后那边更希望他们司徒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谨德帝目光微动。 皇后再怎么不争不抢,在这种时候也会缓缓露出真容。 她存了私心,想要将来皇后之位,仍旧是司徒家的。 这样,司徒家才可以维持风光。 帝后罕见地意见相左,皇后不会放弃,也没有把握让谨德帝改变主意。 她只能退一步,让太子自己选,选自己心仪的女子做太子妃。 谨德帝收敛思绪,目光冰冷:“魏家不可继续壮大,不能让陇西王拉拢首辅。” “我们与魏家,早晚会有一战。” 贺峥掀了掀眼皮,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意。 “臣不会让他如愿。” ------------ 第220章 心胸狭窄,性情暴躁的疯子 谢清瑶收到了大表姐薛敏萱的邀约,邀她到附近的茶馆一叙。 她难得早起,用过早饭,神清气爽地出门。 贺峥陪她一道出府。 最近他似乎更忙了,好些生面孔进进出出书房,刚开始谢清瑶还想着避一避,被贺峥按住坐在椅子上。 好嘛。 谢清瑶做做样子不好意思的挣扎一下,顺势又躺回去。 那些来议事的人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只是一个个的态度由初始的震惊,到逐渐习以为常,再到现在,贺峥底下的人就算瞧见谢清瑶在眼前,也一副理所当然,见怪不怪的表情了。 侯夫人在听他们议事,还涉及一些机密,仿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谢清瑶看属下们态度的转变,哪里还不明白贺峥的用意。 他从来没有避着她防着她,属下敬他服从他,他便也要底下的人敬谢清瑶。 无声地释放讯号——她是自己人。 到达约定的地点,谢清瑶便自个儿撩开帘子下去,回头问贺峥。 “侯爷今晚还回府上用膳吗?” 贺峥应声道:“瑶瑶呢?” 谢清瑶想了下:“回……吧。” 贺峥道:“我回来跟瑶瑶吃饭。” “行。”谢清瑶忽然伸手飞快地撩了下贺峥的下颚,“我走啦。” 她眨眨眼,撩完就跑。 帘子落下的时候,贺峥唇角浮起点点笑意。 目光注视着谢清瑶进了茶馆,才沉声吩咐溪枫道:“走吧。” 薛敏萱挑了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有一扇屏风遮挡住周围的目光,私密性相对较好。 “七七!” 视线捕捉到熟悉的身影,薛敏萱眸光一动,起身朝谢清瑶招手。 “大表姐。”谢清瑶随即笑起来,步子都透着轻快。 薛敏萱瞧她一副面色红润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真的过得很好,薛敏萱为谢清瑶感到高兴。 俩人相对而坐。 薛敏萱:“知道你喜爱品茶,我特意让人打听的,这家茶馆的茶不错,虽比不上你喝的贡茶,却也有一番风味。” 说着她给谢清瑶沏了杯茶。 “尝尝。” 谢清瑶寻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端起茶杯抿了口,挑眉道:“有果香……是桃子味。” 薛敏萱唇边的笑意放大,“店家特意加了果肉进去,既减去了茶的苦涩,又增添了一抹桃子的清甜,别出心裁。” “七七喜欢吗?” 谢清瑶点头:“大表姐推荐的,自是喜欢。” “大表姐给我讲讲海外贸易的事情吧,我都没有出去过,就连大夏,我也仅仅去过汝南,芙州那些地方。” 薛家对子女都一视同仁,甚至可以说偏爱姑娘多一些,因此走南闯北运货,那些脏活累活都给两位舅舅和三位表哥去做。 二表姐打理薛家在上京的商行,主要负责粮食生意。 三表姐和姨母去打理江南丝绸产业。 大表姐喜欢到处游逛,薛老爷子才将海外的生意交给她,将锦缎瓷器茶叶这等货物销往海外。 薛家原本只有一艘货船,根本不够用,时常要租别人的船,成为皇商后,积攒了一些钱财,又购置了三艘货船,有了自己的船运商队。 薛敏萱见谢清瑶眼底流露的好奇,便打开了话匣子。 她常常出海,一走就是几个月,跟谢清瑶见面的机会不多,这次从新罗回来上京,就赶紧约她出来叙旧。 “我去过新罗,安南,天竺还有波斯,这回去的新罗,他们对我们大夏的丝绸很感兴趣,我将丝绸和丝绸织机运过去,再将新罗的金银器,人参,牛黄运回来卖,很紧俏……” 谢清瑶是很好的聆听者。 不知不觉薛敏萱讲到口干舌燥,她顿了下,道:“在抵达上京前,我碰到了一个疯子。” “疯子?”谢清瑶惊讶。 薛敏萱似回忆起什么,神色微变,拧了拧眉:“那人相貌年轻,身穿华服,身边许多人拥簇着,身份该是不凡。” “他语气张狂,说我有几分姿色,竟扬言要纳我为妾,简直是羞辱我。” “登徒子。” 薛敏萱没忍住骂了句。 “在抵达上京前,也就说那人现在也该进京了。” “又身份不简单……” 谢清瑶细细思忖了一下,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倒霉? 薛敏萱见她表情有些古怪,问,“七七,怎么了?难不成七七认识那个人?” “那人纠缠许久,我直接拒绝了他,他竟然扬鞭抽打马匹,害得马儿失控,差点带着我们一行人全都冲入河里。” “就是个心胸狭窄,性情暴躁的疯子!” 谢清瑶撇嘴,“我大概猜到是谁。” “如果没猜错,大表姐口中行事张狂的疯子,应该就是最近要进京的陇西王……” “陇西王这么年轻?”薛敏萱吃惊。 谢清瑶噎了下,接着道:“大表姐听我讲完,自然不是陇西王,是陇西王的小儿子魏义安。” 薛敏萱一愣。 无论是陇西王,还是陇西王的小儿子,那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人物啊! 薛敏萱瞬间拧紧了眉,“糟了,我骂了他,还拒绝了他,该不会闯祸了吧?” “回头万一那疯子报复我……怕就怕连累家里人。” 饶是走遍大江南北,见识过世面,心性也沉稳,此时她也像个犯了错的丫头似的,泛起些许无措。 到底是商户,天生就畏惧权贵,还是一方称王的权贵。 薛敏萱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谢清瑶拍了拍大表姐的手背,“大表姐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薛敏萱喉中一哽,知道谢清瑶一向稳妥,这才把心揣回肚子里。 半晌,谢清瑶嘀咕:“到底还是碰上了。” 没想到大表姐还是遇到了魏义安,比上辈子还要早,依旧是拒绝了他。 估计那人怀恨在心呢。 只是这辈子魏义安要对薛家做什么,可没那么容易了。 俩人离开茶馆,突然听见街上响起一声厉喝—— “滚开!” 一匹马疾驰而来。 “七七小心。”薛敏萱大惊失色,伸手拽谢清瑶一把。 “什么人竟敢当街纵马?!撞伤人怎么办?” ------------ 第221章 像她这般美人,谁不想捧在掌中娇宠呢? 不仅一人骑马,身后还跟着十数名随从也骑马疾行,可见嚣张至极。 沿路不少商贩为了避让,货物洒满地上,人也受了轻伤。 方才差点撞上谢清瑶的那人骑马折返,漫不经心的样子,鄙夷地开口:“何人如此喧哗?”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向谢清瑶,蓦然呆愣。 一双狭长的眼里尽是惊艳。 “美人!” 只见眼前的女子雪肤红唇,明眸皓齿,哪怕此刻露出不耐的表情,也是美的。 整个人娇软妩媚,宛如那盛放的海棠。 像她这般美人,谁不想捧在掌中娇宠呢? 只怕那小嘴是日日亲,也亲不够的。 “……”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犹如毒蛇般冰凉黏腻的眼神,以及眼神里毫不遮掩的野望,都叫谢清瑶作呕。 啧。 “是你。”薛敏萱忽然出声,嗓音里透着不悦。 她扭头对谢清瑶小声道:“七七,他就是那个纠缠我的疯子。” 声音只能俩人听得见。 这时候,男子才注意到谢清瑶一旁的薛敏萱。 他面露笑容:“真巧啊,这么快又遇到了。” “也好,省得小爷我来找你。” 薛敏萱嘴角抽了抽,“你找我做什么?” 男子注意到谢清瑶梳了个漂亮的妇人发髻,“啧”了一声。 他喃喃道:“还是人妇。” 罢了罢了,将此女的丈夫弄死,让她变为寡妇就行。 如此他也不算强抢人妇不是? 男子心头的躁动越来越浓,恨不得立马将人带回府邸。 他伸手想要抚摸谢清瑶的脸蛋,却被一把剑横在面前挡住了。 墨竹冷酷警告:“再乱动一下,剁了你的爪子。” 薛敏萱怀疑这人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对七七动手动脚。 男人面容狰狞了片刻,戏谑道:“哪里来的贱婢,好大的口气,也不知口出狂言会给自己主子招来什么祸患。” 谢清瑶掀了下眼皮,回道:“我的人既然敢说,那定然是主子兜得住底儿,就不劳公子瞎操心。” “是不是祸患还不一定呢。” 被谢清瑶拂了面子,男人也不恼,笑了一声:“美人,你这嘴够犀利,小爷我很喜欢,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薛敏萱怒道:“登徒子!” 下一刻,墨竹的剑已经削了出去。 男人后仰躲开,身后的随从纷纷前来护住他。 “放肆,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 “要是伤了我家公子一根头发,要你们全族的命!” 瞬间,谢清瑶眼眸冰寒,戾气横生。 “墨竹,住手。” 暂时不能杀了这个人,至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是魏义安,必须死。 谢清瑶已然向阎罗王报了他的名,就等着寻个机会送他下去了。 对方却以为谢清瑶他们怕了。 “想伤小爷,你还不配。”魏义安嚣张惯了,冲墨竹眨了眨眼。 墨竹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里已经将他大卸八块了。 不过她很冷静,夫人肯定有夫人的打算。 魏义安对薛敏萱道:“你之前拒绝了小爷,小爷不跟你计较,再给你一次伺候小爷的机会。” 我才不稀罕。 到了嘴边的话,薛敏萱还是咽回去,小心祸从口出。 魏义安自顾自地说:“小爷我要纳你为妾,你就烧高香吧。” “至于你……” 他看向谢清瑶,“小爷也给你一个机会,舍了你那无用的夫君,投入小爷的怀抱。” 谢清瑶:“……” 薛敏萱:“……” 墨竹:“……” 霜月:“……” 薛敏萱实在难忍怒气,正准备开口,谢清瑶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她摸了摸下巴突然问:“我夫君无用?” 魏义安一怔。 他哪里晓得她夫君是何人?反正绝对比不上他尊贵就是了。 谢清瑶神情微妙,又说:“这位公子放心,我会向我夫君转达你的话。” 这会儿魏义安终于眼神变了,充满了探究。 “你是什么人?你夫君又是谁?” 估计是上京城里的大官,所以她才这般云淡风轻,从容淡定。 他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可知道,小爷我是谁?” 谢清瑶态度冷淡:“我对你是谁不感兴趣,至于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 话落,她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不再与这个疯子纠缠。 既然陇西王已经抵达上京,陛下定会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到时候他们自然会见面的。 “公子,这一次来上京,王爷是要给你挑选妻子的,莫要节外生枝。” 魏义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小爷我有分寸,不过纳两个小妾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随从:“……”问题是那小妾是人妇啊! 听口气她夫君来头不小,这事儿不好办。 魏义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办,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真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 更别说只是一个女人。 “驾——” 魏义安再次疾行,前往皇宫。 …… 墨竹不解:“夫人,为何不教训他?” 谢清瑶缓缓道:“光教训他有什么用,又不能真削了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要命。” “现在伤了他,回头他不慎死了,保不齐怪到我们头上,亏了。” “忍一忍,等我回去想个法子……” 墨竹左右张望,没外人,轻飘飘问:“弄死他?” 谢清瑶:“对。” 墨竹嘴角一翘。 好啊。 等贺峥回来用晚膳,谢清瑶就开始告状了。 “侯爷,今天我遇到一个人,他好大的胆子,居然让我舍了自己无用的夫君,投入他的怀抱。” “你说气人不气人?” 无用的夫君?投入他的怀抱? 贺峥眉眼间溢出丝丝冷意,问:“何人?” 谢清瑶皱了皱眉,似有些苦恼道:“就是那个陇西王次子,魏义安。” 贺峥给她夹菜,嗓音低沉:“瑶瑶没有揍他?” 谢清瑶摇了摇脑袋,“没有,我倒是想揍来着,这不想着万一把人揍没了,可怎么办?” 她真的怕墨竹一失手把人打死了。 就魏义安那个花架子,还不够墨竹一个人热身。 “瑶瑶思虑周全。”贺峥的声音仍然冷冷的,“他还有用。” “明日,陛下会在宫中设宴,去会一会他,顺道教他做人。” ------------ 第222章 就这种货色,还想娶他的孙女? 皇宫。 正如贺峥所说,陇西王抵达上京,谨德帝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谢清瑶换上一袭鹅黄绸缎长裙,柔软鲜亮,她鲜少穿这个颜色,映衬得肤色胜雪。 头上插着一根海棠发簪,耳垂挂着珍珠,使原本绝色的脸庞,更加动人。 谢清瑶踏出了院子,跟贺峥一同坐马车进宫。 抵达宫门前,其他人已经早早到了。 下了马车,贺峥摸了摸谢清瑶手心的温度,有些微凉。 他转身将车厢里备好的披风拿过来,拢在她身上。 谢清瑶身上的是雪白的披风,贺峥则披了件墨色的,一黑一白,极为相配。 “进去吧。”谢清瑶眼神亮晶晶的,一只手捧着汤婆子拢在袖中,另一只手拽着贺峥的手。 谢清瑶和贺峥去的时候,大殿里的人已经乌泱泱的,只是她没想到,还有人比他们更晚进来。 那便是今日接风宴的主角——陇西王和魏义安。 大殿之上。 谨德帝坐在最上方的明黄色宝座,下方一点的位置,右手边是皇后和一众妃嫔,谨德帝的左手边则坐着皇子公主们。 谢清瑶和贺峥的位置则紧跟其后。 群臣分立两侧。 如此座位安排,可见安国侯府地位超然,跟其他王公诸侯区分开来。 镇国公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抬起头的刹那,又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陇西王到——”嘹亮的声音充斥大殿。 一道魁梧挺拔的靛蓝色身影昂首阔步而来,身后跟着的另一个藏青色身影。 一前一后,顿时吸引住全场的目光。 陇西王皮肤略显黝黑,蓄着络腮胡,面容冷肃。 他恭敬道:“臣魏祥勇携犬子,参见陛下!” 却迟迟没有传来魏义安的声音,陇西王眼角余光扫过身侧,发现自己的小儿子竟然痴痴地望向坐席上的女子。 深知小儿子是什么脾性,一看到美人就迈不动腿挪不开眼,陇西王却料不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犯浑。 蠢货,简直是蠢货。 陇西王倏地抬起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魏义安这才回过神,忙不迭道:“臣魏义安,参见陛下!” 谨德帝缓声道:“免礼,你们从陇西远道而来,一路奔波,也是不易。” “落座吧。” “谢陛下!”陇西王这才在宫人的引领下落座,却偏偏坐在安国侯夫妇下方。 陇西王神色略有些不悦,可到底是人精,也不会随便流露真实情绪,那点不悦飞快压制下去。 “她竟然是安国侯的妻子。”魏义安喃喃道。 他方才看的正是谢清瑶。 叫他很是意外,他原以为谢清瑶是哪个大官的妻子,万万没想到,她的夫君居然是安国侯。 这样他要纳她为妾,难度可就大大增加了。 谢清瑶已经是栖霞郡主,又是谢氏家主之女,还是安国侯的妻子,想动她,会很麻烦。 魏义安心中烦躁。 他很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想要的东西要不到,还是第一回。 生出了一股挫败感。 他不高兴了。 魏义安很意外,而谢清瑶见到他却丝毫不意外,证明她早就知晓他的身份。 魏义安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谢清瑶压了下唇角。 恶心。 谨德帝也注意到魏义安不加掩饰的眼神,冷冷道:“开席前,来一场马球切磋,活络一下气氛。” 众人前往皇家马场。 安王与魏义安擦肩而过时,意味深长地道:“你还是收敛些好,小心你的眼睛。” 他的左眼就是这样没的,虽然找不到证据,但他直觉就是安国侯做的! 就因为他盯着谢清瑶看,安国侯就弄瞎了他的眼睛。 一定是他做的。 现在轮到魏义安这个傻子,居然明目张胆地朝谢清瑶看。 听到安王忽然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魏义安感到莫名其妙。 他转而想到了什么,不屑道:“难不成安国侯还能挖掉我的眼睛?呵呵。” 他才不信。 他可是陇西王的儿子。 参加马球赛的全是贵族子弟,观众席上的女眷们,尤其是未出嫁的贵女,尤为激动。 “拔得头筹者有赏,你们说到底谁会赢?” “我怎么知道,不过听说太子殿下的马上功夫很不错。” “往年勤王殿下很出彩,只可惜他现在还在禁足,没法儿参赛。” “那陇西王次子看起来很自信,我猜他应该挺厉害的。” “我押陇西王次子。” “我押太子殿下。” …… 就在这时,场上又多了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这可真是让人震惊啊。 “嘶!” “安国侯上场?” “安国侯参赛,那还有旁人什么事?” “是啊,这不用比都猜到结果了。” “安国侯怎么会跟他们打马球?” 在场的人脸色各异,议论纷纷。 这下确实活络了气氛。 谢清瑶和贺峥远远对视一眼,对宫人悠悠道:“我下注押侯爷赢。” 见大家的目光都被贺峥吸引了去,魏义安皱了皱眉。 旋即又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等着看小爷我将你打趴下,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既然将脸送过来叫小爷打,小爷可不会手软。” 他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贺峥已经脱下厚重的披风,跃上马背,手中握住缰绳,侧颜轮廓立体冷峻。 有的人天生就是马背上的王者。 比赛一开始,魏义安就急吼吼表现,寸步不让。 却每每都被贺峥截走球。 魏义安咬牙切齿,策马穷追不舍。 而贺峥的马儿却似箭一般,早就冲破他们队伍的防守,直接进球。 魏义安一直被贺峥压着打。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情凶狠又愤怒,开始口不择言骂脏话。 “滚开!” “别挡小爷的道儿!”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拦住他啊。” “你们都是吃白饭的饭桶吗?要你们何用?” 他暴怒如狂,歇斯底里的骂。 一时间,观众席上的人表情微妙,不少人都皱起眉头。 就连温首辅也紧紧皱着眉头,嫌弃得宛如看着一头猪。 还是一头暴怒的蠢猪。 就这种货色,还想娶他的孙女? ------------ 第223章 让他沦为一个笑柄 陇西王听得眼前一黑,心里大骂,蠢货,这个蠢货! 打马球只是一场切磋赛,输了也不要紧,可他现在表现得仿佛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这让在场的人如何看他? 四周的目光皆是嫌弃,错愕,不屑,似乎在说陇西王的儿子,就这? 陇西王气死了。 脸都叫这逆子丢尽了! 只是现在又不能喊停比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逆子继续丢脸。 就在这时,众人只见魏义安骑马冲向安国侯,然后扬鞭抽在安国侯的马儿上,激得马儿狂奔起来。 “他这是做什么?” “疯了?!” “输不起就偷袭?” 一直输,没有进一个球,魏义安颜面扫地,脑子一热,就去报复贺峥。 他向来这样冲动行事,只是今日,却挑错了地方。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叫人不齿,只差将睚眦必报,任意妄为刻在脸上。 谢清瑶眉头跳了一下。 下一刻,却见贺峥勒住了马,将失控的马收服,眼神幽深。 谨德帝脸色不佳,沉声道:“不像话。” 陇西王立刻为自己儿子辩解道,“陛下息怒,犬子并非故意为之,他只是一时脑热,跟安国侯开个玩笑罢了。” “玩笑岂可当真?” “玩笑?”谨德帝语气淡淡,身上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陇西王只能将姿态放得更低,毕竟确实是魏义安做的不对。 上京不是陇西,他这个土皇帝还是被谨德帝压了一头。 只是陇西王心里也很不高兴,谨德帝居然为了一个臣子就跟他计较,让他下不来台,真是小题大做。 魏义安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控了,还好未曾酿成大祸。 他骑着马过去,脸上带着笑,“方才跟安国侯开个玩笑,莫怪莫怪。” 开你个大头鬼。 谢清瑶抓起桌上的酒壶要扔过去,手刚抬起。 “咻——” 箭羽划破空气的声音。 “砰!”陇西王惊得直接掀翻了桌子,“义安!” 只见贺峥手握弓箭,一箭射穿了魏义安头上的冠宇,刹那间,冠宇四分五裂,魏义安披头散发。 他吓到从马上跌落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贺峥的箭飞来的刹那,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心脏寒到冰点。 恐惧感笼上心头。 没等魏义安起身,贺峥手指一动,又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回对准了魏义安的裤裆。 “啊!” “你要做什么?” “住手!快住手!” 魏义安狼狈地爬起来,连忙跑向陇西王,跟自己的父亲求救。 “父亲救我!” 陇西王看到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魏义安,心疼坏了。 他将魏义安护在身后,脸色十分难看质问:“安国侯你这是在做什么?!” 而贺峥坐在马背上,表情饶有兴味,嗓音无波无澜道:“跟令郎开个玩笑罢,陇西王莫要当真。” 陇西王表情有了微妙变化。 这不是他刚才的说辞,安国侯拿他的话来堵他。 玩笑玩笑,鬼个玩笑。 要不是魏义安刚刚反应迅速,那第二箭就让他断子绝孙了。 安国侯,猖狂至极,歹毒如斯! 谨德帝摆了摆手,笑道:“陇西王这么大动肝火作甚?不过是他们之间小打小闹罢了。” “来人,带魏公子下去更衣吧。” 谨德帝一句话就给这个事定了性,陇西王再怎么心有不甘,也说不了什么,憋了一肚子的气。 魏义安腿还发软,咬牙切齿的离开。 这一场小插曲,最后以魏义安狼狈收场落幕。 “活该。”永乐公主嗤笑了声。 马球赛继续,等魏义安重新回来时,恰好看到贺峥拔得头筹。 贺峥看了看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似无声地嘲讽。 魏义安怒不可遏,落座后直接捏碎了酒杯。 该死该死! 该死的安国侯。 让他沦为一个笑柄。 马球赛结束后,宴席才正式开始,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用过饭后,陇西王想到这一回来上京的目的。 他离开座位走到大殿中央,对着谨德帝施了一礼。 “陛下,犬子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臣想要为他讨一门亲事,希望陛下成全。” “哦?”谨德帝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问:“陇西王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但说无妨。” 陇西王眼神示意魏义安。 魏义安立马站起身,朗声道:“回禀陛下,臣想要求娶首辅家的温三姑娘。” “臣对温三姑娘一见钟情,今生非她不娶。” “望陛下全了臣的一片痴心,给我们赐婚!” 好一个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要不是今日见识过魏义安的无能狂怒嘴脸,温雪春都要信以为真。 她抿住唇,将目光投向了祖父温首辅。 婚姻大事她说了不算,全看祖父的主意。 文武百官心头一惊。 这……他们并不蠢,显然陇西王次子求娶首辅的孙女,是为了拉拢首辅。 谨德帝沉吟片刻,问:“温首辅,你的意思呢?” 温首辅起身站了出来,“臣非迂腐之人,既然魏公子中意臣的孙女,臣觉得应该让他们相处一下。” “若臣的孙女觉得彼此都是良人,届时便求陛下成全他们,圆了一桩姻缘。”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态度可谓模糊,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谢清瑶揪住了贺峥的袖子,扭头对贺峥道:“温首辅不是一直中立,为何不拒绝?” “他不可能没看出来陇西王的意图,就是想要结亲拉拢温家。” 贺峥见她疑惑的模样,实在可爱。 他贴着她的耳畔说悄悄话。 “温首辅年纪大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位,他想要在退位前赌一把,让温家更上一层楼。” “显然他动摇了。” “陛下有想法让温三姑娘做太子妃,皇后却坚持要司徒家的女儿。” “温首辅只能两头下注,逼陛下做决定,让他的孙女做太子妃,否则他就将孙女嫁给魏义安。” “赌赢了,温三姑娘就是太子妃,赌输了,也不算太亏。” 温怀堂此举,意在挤走司徒家的女儿,将温雪春捧上太子妃之位。 谢清瑶眼睫一颤,“侯爷觉得陛下会怎么做?” 贺峥凑近了几分,热气喷洒,“陛下……” ------------ 第224章 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陛下不喜旁人威胁。” 虽说是讲悄悄话,可谢清瑶觉得他贴的太紧,颇有些暧昧了。 她脸蛋倏然一烫,不动声色的拉开一点距离。 贺峥接着道:“温三姑娘本来还有机会做太子妃,但今日这一出过后,温首辅剑走偏锋,下错了一步棋。” “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陛下,温首辅动摇了立场,以此为手段逼迫陛下做决定,陛下绝不会让温家的姑娘做太子妃。” 谢清瑶小声道:“如果不是温家的姑娘,那大概也不是司徒家的姑娘。” “陛下不会想看见司徒家的女儿成为未来的皇后,外戚干政是大忌,需要扶持另一个家族势力与司徒家抗衡。” 总归无论这太子妃落到谁家,与他们的关系都不大,只要搅黄了陇西王的计划便可,不能让魏义安如愿娶到温雪春。 那边,谨德帝也发表了态度,“既然温爱卿这般说,那便依你的去做吧。” “若这两孩子看对了眼,朕会给他们赐婚。” 温首辅心里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觉。 他开始怀疑他这样做是不是对的,还是太过冒险了? “谢陛下隆恩!”温首辅退回到座位上,却没瞧见谨德帝脸上的一丝不悦。 为人臣子,揣度圣心是大忌,试图左右陛下的决定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谨德帝念在他这么多年还算忠心耿耿,也不与他计较,可他心里的那点小算盘,恐怕就要落空了。 看到事情朝着计划发展,魏义安心中顿时十分高兴,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坐席上的温雪春,温雪春却低着头垂着眸饮了一口茶,并未看他。 秋水般的眸子,布满一股愁绪。 她不想嫁给魏义安。 酒过三巡,众人互相走动交谈。 “安国侯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谢清瑶回头,便对上温雪春楚楚可怜的脸庞。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好啊。” 两人来到一座假山后面,私密性很好,霜月墨竹守在一旁。 温雪春蹙了蹙眉道:“安国侯夫人,能否让她们两个先退下?” “不能。”谢清瑶拒绝的干脆利落。 温雪春怔了一下。 又听谢清瑶说:“她们俩是我的贴身丫鬟,没有什么话是她们不能听的,温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霜月墨竹微微抬起下颚,面上露出几分骄傲。 听听,她们是夫人信任的人,没有什么是她们不能听的! 温雪春也不再纠结,她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道:“我不想嫁给魏义安,侯夫人可以帮帮我吗?我知道,如果侯夫人出手的话一定可以的。” 谢清瑶:“……” 她道:“你不想嫁给魏义安,我能够理解,可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我帮你呢?” “我家侯爷与你的祖父似乎并不太对付。” 安国侯与温首辅互相制衡,甚至有传言说过不了几年,安国侯就会取代温首辅,登上首辅之位。 他太年轻,太锋芒毕露了。 温首辅时常想要去压制安国侯,却也是办不到的。 他们俩常常意见相左,算得上是政敌。 谢清瑶吐了口气,忍不住笑了:“你觉得我该以什么立场去帮你?” 温雪春心口一颤。 谢清瑶说的没错,她确实没什么理由帮她。 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我不想成为家族的牺牲品,我知道你是不同的……你与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样。” “你很坚强……也很善良。” 谢清瑶会在宁远伯府压迫她的时候反抗,也会毫不吝啬地庇护自己的好友。 在她身上,温雪春看到了别人没有的闪光点,让她看起来像个真实饱满的人,而不是一具具失去灵魂的家族傀儡。 这人是在夸自己。 谢清瑶心道,将她捧得真高。 谢清瑶:“你不愿为了自己的幸福去违背家族的意愿,却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要想办法说服你的祖父,不要与陇西王合作,其次就是拖字诀,这事拖得越久很可能就黄了。” 等谢清瑶走远了,温雪春才回过神来。 她的丫鬟跑了过来,问:“小姐怎么样了?侯夫人愿意帮你吗?” 温雪春先是缓缓摇头,然后喃喃道:“她没有直接出手,却也是帮了我的。” 谢清瑶最后那句话点醒了她。 言外之意,只要她跟魏义安的婚事一日未定下来,就有可能搅黄。 “靠我自己?” “祖父真是糊涂了,魏家势大,可焉知不是与虎谋皮?” 她的目光坚定非常,“我是绝对不会让祖父答应这门婚事的。” 回到大殿中,谢清瑶就被永乐公主拉了过去。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相熟?” “谢清瑶果然好手段,就连一向高傲的永乐姐姐也跟她成为好友。”永安公主眸光阴冷。 而一旁的永佳公主单手抚在腹部,神色恍惚,目光在大殿里的人身上逡巡而过。 这么多年重大的宫宴,今年唯独少了母亲。 自从冷宫起火后,永佳公主就一直在等母亲的消息,可却毫无动静,倒是听闻钦天监监正暴毙身亡。 她不关心。 这一日日的等待消磨掉了她的耐心,也让她更加不安。 难道冷宫死去的人真的是母亲?母亲没有逃出来? 若母亲逃出来,定会来寻她的。 “本公主身体有些不适,驸马,回府吧。”她冷冷道。 驸马将目光从人群中收回,愣了愣,才猛地回答道:“好,我扶殿下回去。” 上方的皇后笑了笑:“陛下您看,永佳跟驸马多恩爱,还是陛下好眼光,给永佳挑了个温柔贴心的如意郎君。” 殷妃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心里骂道马屁精,就会拍陛下的马屁。 她跟着道:“是呀是呀,希望永安日后也能找到心仪的驸马,有个人照顾她疼爱她,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永乐也老大不小的,她的婚事该催一催了,皇后娘娘得多上上心。” 皇后眉心一动,还是温温柔柔的说道:“永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说是已经有意中人,等成了就带过来给本宫和陛下瞧瞧。” 殷妃闻言,在心里呲了一声。 有什么好得瑟的? 说不定永乐公主看中的是身份卑微的歪瓜裂枣,等带过来都丢尽皇室的颜面。 她的永安就不一样,眼光高,那些凡夫俗子根本配不上永安。 只是永安的脸……殷妃阴冷的目光望向谢清瑶。 ------------ 第225章 三更半夜翻窗闯侯夫人的寝室 “戚妃娘娘,香囊还是找不到,这都找遍了整个大殿,外面的花丛假山后面都找遍了,不见香囊的踪影。”宫人战战兢兢的回禀。 戚妃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子:“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刚才谢清瑶拉着永乐公主一起来找她。 那高高在上的永乐公主,看在谢清瑶的面上才给她几分好脸。 当真是可恶。 等她诞下皇嗣,等主人成就霸业,看她还能不能这般嚣张? 宴席过后,众人逐渐散去。 陇西王拉住镇国公的胳膊,眉毛皱作一团:“那安国侯实在是放肆!” “竟敢当众让本王丢脸,让义安沦为笑柄,上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待咱们魏家?” “怕是觉得咱们魏家不如当年犀利,变成软柿子,连一个侯爷都敢踩在咱们头上。” 在陇西当土皇帝当久了,一时间难以接受别人忤逆挑衅自己。 镇国公语气微冷:“安国侯不好对付,你莫要冲动。” 陇西王强行压着怒火,“大哥你说,他妻子是谢氏家主的女儿,而他又功勋卓著,深得民心,陛下对他当真不会有所猜忌吗?” “我若是陛下,恐怕连觉都睡不好,这样的人我可不敢用。” 镇国公单手背在身后,缓缓吐出声音,“陛下不过是想要安国侯替他牵制各大家族罢了。” “安国侯是陛下手里的刀,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没有子嗣,生不出不臣之心。” “这偌大的江山,你说他就算抢来了,他还能交给谁?后继无人啊。” “所以陛下不仅不防着他,还放心的任用他。” 陇西王没有说话。 镇国公目光微动,忽然说到另一件事:“近来我的人查到盛德长公主曾经有过身孕。” 陇西王满脸错愕,“有孕?她竟然有过孩子,那孩子哪去了?” 镇国公摇头,“我们只查到盛德长公主有孕,至于那孩儿是否顺利生下,是男是女,流落在哪儿,一无所知。” 陇西王有些心虚:“当年楚驸马的死……” “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不会有人查出来的。”镇国公厉声打断他的话。 陇西王:“长公主有孕,大哥你觉得陛下知道这件事吗?陛下会不会也在找那个孩子?” 镇国公按住眉心,沉声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哼。” “是咱们魏家将他捧上这座皇位,陛下想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先问过咱们手里的兵答不答应!” “司徒家想要继续他们的风光,做他个春秋大梦。” “将来宝座上的人只能是咱们魏家的血脉,只能是康王。” “天下早晚会彻底属于魏家。” …… 宫宴后,谢清瑶没有立马回府,而是带着人去了一趟黑市。 “欢迎……”谭二爷刚开了个头,又立马住了嘴,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侯夫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我的姑奶奶呀! 上一回就掏光了他大半副身家,才免去诛九族。 谭二爷家中,家族人丁单薄,只头上一老母他放心不下。 老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临老还没得送终,就要被他牵连,他真是罪该万死。 谢清瑶了解过他家中的情况,也不是来为难他。 她勾唇道:“谭二爷,做笔买卖吧,只要你完成得漂亮,会有报酬的。” 谭二爷躬着身,受宠若惊,“侯夫人还是唤小的谭二吧,这二爷,小的担不起。” “小的愿意为侯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钱拿的买卖,他自然是做。 谢清瑶交代了几句,满意的离开了。 翌日,夜色沉沉。 魏义安带着随从走在大街上,整个人醉气熏天,走起路摇摇晃晃。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四周太安静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魏义安转过身子一瞅,哪还有什么人,大街上空空荡荡。 “嗯?” “人呢?人都到哪去了?” 寒风刮来,他冻得有一丝清醒,“不好……” 他的随从都被悄无声息的做掉了。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麻袋套住了他的头,他被一脚踹到地上。 “谁?什么人这么大胆?!” “啊!” “滚,知不知道我是谁?放开我,小爷我要诛你们九族!” 很快他就被拖进了阴暗的巷子里,棍棒落下,让他避无可避。 魏义安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趴在地上,身上痛的像是要裂开。 “小爷……我是……陇西王……的儿子……” “啊啊啊……放过我……” “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么?”一道异常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在夜色中更显危险。 这声音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 可魏义安现在痛得快要裂开,意识混沌,根本没有心思去考究到底是谁在说话。 他感觉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这时,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右手上,一根根手指碾碎。 “啊啊啊!”钻心之痛。 魏义安直接痛晕过去,奄奄一息。 “大人,接下来就交给谭二他们。” 谭二爷恭恭敬敬地目送眼前的黑袍男子离开,按照谢清瑶的吩咐,拽下魏义安的麻袋,给他喂了颗毒药。 “你小子招惹到那位姑奶奶,算你倒霉,回头跟阎王爷好好忏悔。” “把他抬走。”他吩咐手下的人。 将魏义安连同已经被迷晕的随从们运去了乱葬岗。 月色下。 那个黑袍男子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一扇窗前,正准备打开窗。 那扇窗忽然就被从里面推开,露出谢清瑶含笑娇艳的脸。 “哎呀我瞧瞧,是哪个不正经的三更半夜翻窗闯侯夫人的寝室。” “……” 贺峥掀开了黑色兜帽,不由哑声笑了一下,“是我。” ------------ 第226章 接下来才是好戏登场 “原来是侯爷。”谢清瑶嗔笑一声,轻声招呼,“快进来吧。” 她也没去开门,于是贺峥身形灵巧,翻窗而进。 “事情都办完了?” “嗯,魏义安被丢去乱葬岗。” “好地方。” 谢清瑶的目光落在贺峥身上,见他一袭黑衣,将自己裹得严实,更显宽肩窄腰,身形挺拔。 好看。 忽然她看到贺峥靴子上的血迹,有些好奇,“怎么沾血了?” 谢清瑶抬眸,“他们办事还要你亲自动手?” 贺峥往前一步凑近谢清瑶,一把握住她柔软的手。 谢清瑶呼吸微滞,疑惑:“怎——” 可贺峥低头就吻住她。 谢清瑶脸一烫,剩下的话都咽回去了。 不行不行,她要抵抗住男色诱惑! 这么简单粗暴转移话题的手段,她是不会中招的。 片刻后,当贺峥托住她的后颈,一个温柔又绵长的吻……哎,谢清瑶到底是没抵抗住。 罢了罢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问就不问了。 她伸手勾住贺峥的脖子,主动朝他吻去。 许久,谢清瑶窝在被窝里,发丝凌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慵懒地靠在贺峥的胳膊,手被他握住。 他就像个人形暖炉,暖烘烘的,谢清瑶挪了挪屁股,往他身上靠近一些,双腿缠到他腰上。 贺峥眼底飞快掠过一点暗色。 谢清瑶低声道:“我交代谭二喂给魏义安一颗毒药,是我从父亲那里淘回来的,人服下去之后,御医来了也检查不出来中毒的迹象。” 贺峥道:“跟黎千鸾中的毒很像。” 谢清瑶点头:“是啊,还是加强版,不出两个月魏义安就会毒发身亡,这两个月也足够侯爷用他实现价值了吧?” 一枚好的棋子,就应该奉献出全部的价值。 贺峥摸了下她的脑袋,“够了,瑶瑶懂我。” 哪怕有些事情没有提前通气,她总是恰到好处跟他想到一块去。 世人说的心有灵犀,该是这样吧。 贺峥突地又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接下来才是好戏登场。” 谢清瑶嘻嘻一笑,“看他们狗咬狗。” 贺峥薄唇翕动:“睡吧。” 谢清瑶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晚,上京城很不安宁,因为陇西王的小儿子不见了。 那么大个人,身边还跟着一群随从,却凭空消失了似的,寻不到踪迹。 陇西王一开始还以为魏义安去哪个见不得光的地方犯浑去了,没放在心上,直到天蒙蒙亮,他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魏义安的时候。 陇西王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怕是出事了。 “都给本王继续找,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滚去寻人,找不到本王的儿子,你们通通偿命。” 上京城大街小巷忽然出现了许多搜寻的人,陇西王次子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 “上京城素来治安良好,风气极好,盗窃贼子都少,怎么会平白无故不见了人?” “就是,前日才是接风洗尘宴,没想到昨晚人就丢了,也是怪了。” “说不准那陇西王的小儿子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才……” “嘶,快别说了,小心被听到了砍头呢!” 这事儿不仅惊动了整个陇西王院子的人,就连镇国公府也派了一大批人去搜寻。 就在陇西王心灰意冷之际,人找到了。 “回禀王爷,小公子是在……”仆从欲言又止。 陇西王一脚踹了过去,咆哮:“别支支吾吾的,快说!” 仆从忍痛道:“是在乱葬岗发现的,还有那十几名随从也在。” 乱葬岗? “本王,本王的儿啊!”陇西王只觉得胸口一疼,猛地后退了两步。 仆从忙不迭道:“王爷息怒,小公子还有气,他还活着,就是身上多处淤伤,右手手指全部断裂……” 右手废了?好端端的成了个残疾,恐怕再也无法策马奔腾,也无法提笔写字。 但好歹人还活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待仆从将魏义安带回来,陇西王急忙去跟谨德帝请求派一名御医来给小儿子治疗。 御医战战兢兢道:“小公子身上的伤不算重,养一养就好了,只是这右手的伤,实在救不了。” 还有一点御医也觉得奇怪,为何魏义安脉象极度虚弱? 这伤也不重啊,可他整个人却透着一股死气,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要入土为安了。 这话御医不敢说,怕陇西王迁怒他,就算陇西王让他治,也是没法儿治的。 因为根本查不出病症,无从下手。 御医开了方子,便离开了。 此时,镇国公也匆匆赶到,“义安的情况怎么样了?” 陇西王眉心皱起:“御医说无大碍,就是那手已经废了,也无妨,往后也不需要他做什么,陇西还有他大哥,他就做个闲散小公子就是。” 镇国公微微颔首,“可有眉目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上京城夜间有巡逻,十几个随从都被撂倒,这么大动静,肯定惊动巡逻的人。” 陇西王摆了摆手,一脸铁青:“刚派人去打探过,巡逻的人没发现异常。” “一切就等义安醒来的时候,再问问他吧。” 只是这俩人都不知道,在陇西王说着“陇西还有他大哥”的时候,魏义安已经醒了。 呵,大哥做世子,他个次子就只配做个闲散纨绔? 有大哥在一日,父王眼里永远没有他这个小儿子。 第二天,陇西王带着受伤未愈的魏义安一同进宫。 紫极殿。 一时间站了不少人。 谨德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神色庄严,缓缓道:“魏公子的事情,朕有所耳闻。” 陇西王沉声道:“请陛下替犬子做主。” 魏义安身子都快散架了,忍着浑身的疼意,咬牙道:“请陛下替臣做主!” 谨德帝点了下头:“你说吧,只要如实,朕会替你做主的。” 魏义安猛地抬起头,眼神阴冷,涌出杀意:“回禀陛下,这事儿定是安国侯做的。” 话落,大殿内都安静了下来。 ------------ 第227章 落入了他们俩精心设置的圈套 “噢?”谨德帝声音冷漠,“你可有证据?” 此时,康王姗姗来迟,嗓音温润道:“义安表弟,莫要胡说,凡事都要讲证据的。” “咳咳咳。”他抵住唇,虚弱地咳了几声。 谨德帝给他赐座。 “谢父皇。”康王眼神透着孺慕之情,缓缓落座。 魏义安有些急了,怎么连康王也不站他这边? 却听康王接着道:“安国侯品性高洁,大公无私,又处事周全,断不会做出这种背后害人之事,义安表弟怕是误会了安国侯。” 陇西王眸光一转,算是清楚康王打的什么算盘,先将安国侯捧得高高的,说他绝无可能,然后再拿出证据,才能将安国侯彻底拉下水。 让众人瞧瞧,堂堂安国侯伪善的嘴脸! 妙啊,真是妙啊。 况且陛下向来偏袒安国侯,要是一上来就说安国侯做的,将罪名扣他头上,陛下恐怕也不会高兴的。 陇西王想明白了。 魏义安却震惊又愤怒,大声道:“我自然有证据,不会空口白牙冤枉了安国侯。” 谨德帝眉心微蹙,似无过多表情。 只有一直待在他身边的皇后,察觉到陛下是生气了。 这是一种直觉。 要是魏义安没有十足地把握指证安国侯,回头陛下的怒火,他们可承受不住啊。 魏义安倏地拿出一个香囊,“这个东西就是在事发的地方发现的,应该是安国侯无意间落下。” 太子忍不住出声道:“你手上的是女子的香囊,怎么会是安国侯的?” 魏义安冷冷一笑,“是吗?” “可我宫宴那一日分明瞧着,安国侯腰间似也佩戴香囊,也是女子的香囊,与这个看上去别无二致啊。” “也并非什么奇怪之事,许是侯夫人送给安国侯的,这夫妻间的情趣,太子殿下不懂,不足为奇。” 太子抿了抿唇。 这是取笑他孤家寡人,身边尚无美娇娘,这些情趣自然是不懂的。 皇后素来温柔似水的脸庞冷了一瞬。 什么东西,胆敢嘲讽她的儿子。 魏义安笃定此事就是安国侯做的,道:“陛下,只要传召安国侯夫妇来对峙便可得知真相。” 谨德帝冷冷道:“传安国侯夫妇入宫。” 不多时,谢清瑶和贺峥就并肩迈入大殿。 面对魏义安咄咄逼人的质问,贺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伸手取下腰间的香囊。 “你说的宫宴上看到的香囊是这个吧?” “你手上的,本侯从未见过,内人的针脚没有那么精致。” 谢清瑶:“……”公开处刑了。 确实,众人走近一看,谢清瑶送给贺峥的香囊,针脚歪歪扭扭,绣工只能说一般。 远远乍一看跟魏义安手上的有些像,只要走近瞧,就发现天壤之别。 初级绣娘跟顶级绣娘的差别。 谨德帝瞬间心情有些复杂。 所以这东西祁昀也要挂在身上,当个宝贝似的,呵,简直宠到无法无天了! 魏义安脸色惨白:“怎么会?” 他难以置信,怒道:“不可能!” “肯定是你们合起来骗我的……你们换了香囊!” 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谢清瑶和贺峥俩人就太恐怖了。 从宫宴一开始,他看到贺峥腰间的香囊起,他就落入了他们俩精心设置的圈套。 为了就是今日这一幕。 可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呢?他们夫妻俩想要做什么? 魏义安本来身体虚弱得厉害,现在更是恐慌不已。 贺峥神情淡漠,十分平静地问道:“难道随便街上捡来的东西也是本侯的?” 魏义安根本证明不了。 太子道:“巡逻人员那边怎么说?” “若是安国侯带人出府,动静自是不小,莫说惊动街坊邻里,定会让巡逻人员发现的。” 陇西王顶着压力,不敢对谨德帝撒谎,只能如实道。 “巡逻人员恰好轮班换值,事发地点没有目击证人。” 没想到唯一的证物也……毫无用处。 想要查安国侯有没有出府也很简单,左邻右舍,府上的马夫,小厮等等……都可以询问。 还是没有任何证据。 那一晚,没有人看见安国侯出府。 大殿内寂静万分。 康王垂下眼眸,在心里暗暗骂了声“废物”。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魏义安还不甘心,嘴唇颤抖道:“不,不,就算没有人看到安国侯出府……不是安国侯亲自动手,也可以是他指使人做的!” 谢清瑶似有些生气了,“你莫要空口白牙污蔑咱们家侯爷,侯爷他那天晚上一直在陪着我呢。” 自从成了家,贺峥几乎都不夜出应酬了。 这一点,更加增加了她的话的可信度。 事实上,就算陇西王的人去查,也查不到贺峥头上,这回用的确实不是贺峥的人,是谭二爷的人。 就在这时,皇后忽然“咦”了一声,“魏公子手上的香囊,本宫颇有几分眼熟。”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笃定道:“这是戚妃的香囊,怎么会落在巷子里?” 戚妃的?! 不是安国侯,是戚妃。 刹那间,一旁的康王变了脸色。 谢清瑶一直觑着康王的脸色,见他倏地瞳孔微缩,脸都白了几分。 看吧,动到他的棋子了。 “戚妃?戚妃,戚妃……”魏义安这会儿精神恍惚,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 “在乱葬岗的时候我醒了一下,迷迷糊糊听到那些人说什么戚四娘……” “戚四娘吩咐的事……办妥了……有赏。” “回头到什么……”他艰难回想着,“噢!慈恩寺,对对,就是慈恩寺讨赏。” 陇西王简直想一脚踹飞他,“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父王……”魏义安面色更加难看,“这不怪我,我也是听皇后娘娘提起戚妃,才猛地想起这回事。” 皇后冷不丁道:“戚妃未入宫前,大家确实喊她戚四姑娘,如果化名戚四娘,也不奇怪。” 陇西王眉心紧蹙,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撒。 蠢货!蠢货! 这事儿说到现在,就成了戚妃做的,就扣不到安国侯身上了。 魏义安也后知后觉,就算他知道真相,也不应该说出来,为安国侯脱罪。 可,如果真是那戚妃做的,他也想讨回个公道! 谨德帝淡淡道:“传戚妃。” 康王屏住呼吸,霎时间后背绷紧。 ------------ 第228章 就这么怕她发现他吃醋了? 贺峥不动声色地往前,恰好遮挡住谢清瑶看向康王的视线。 谢清瑶:“……”小气鬼,这都不能看。 她又不是看康王长得好看,就是想看康王破防罢了。 谁能想到,本来扣在安国侯身上的罪名,猝不及防就转到戚妃头上。 料想康王进来时定是信心满满,意气风发,这会儿却绷紧身体,脸色都发白。 看起来更虚了。 谢清瑶用力抓了下贺峥的手指。 过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戚妃来了。 戚妃心中有些不安。 皇后简单说了来龙去脉。 戚妃柔柔开口:“这确实是臣妾的香囊,可香囊在宫宴那日就丢了,许是被旁人捡了去,栽赃陷害臣妾。” “臣妾绝对没有指使人去伤害魏公子。” 康王道:“戚妃说的不错,要真是戚妃派人做的,不会将证物落下,这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话落。 大殿陡然安静下来。 糟了。 康王目光一闪,他真是昏头了,父皇还没发话,他就急着给戚妃脱罪。 心头不受控地生出一丝恼意。 谨德帝语气沉沉:“康王不必着急,朕又不会冤枉了她。” 康王面色微变,垂下脑袋,“儿臣不敢,是儿臣一时失言,求父皇莫怪。” 魏义安盯着戚妃,气势逼人:“香囊是栽赃陷害,那戚四娘又作何解释?”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我醒着,断不会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皇后若有所思,“戚妃,你过两日恰好要去慈恩寺祈福呢,那歹人说了去慈恩寺讨赏,倒是有些巧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局,背后之人就要提前拿走戚妃的香囊,要让魏义安听到那段对话,还要知道戚妃要去慈恩寺祈福。 将这些全部安排好,才会导致今日的局面。 若是人为,一切都太过巧合,又有什么好处呢?仅仅是为了对付戚妃? 魏义安一时半会理不清这些,但是要说是戚妃故意报复他,那就简单多了。 宫宴那日,他确定盯着戚妃看了一会儿,戚妃当时还沉着脸走开了。 回头找人报复他,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你做的。”魏义安断言。 康王脸皮抽搐了一下,眸光冰冷,恨不得立马将他这个愚蠢的表弟拖下去埋了。 成事不足的废物,还在这拖他后腿。 戚妃一听猛然颤抖,“不是我。” 她扭头对谨德帝道:“陛下,真的不是臣妾,臣妾跟魏公子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对付他?” “况且臣妾也没这个本事。” 戚妃泪水盈满了眼眶,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心里想得却是,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她? 那香囊又是谁拿了去? 那一日她接触过的人不少。 戚妃将目光投向了谢清瑶,是她? 谢清瑶拉着永乐公主来找她,东扯一会儿西扯一会儿,她还真没察觉到谢清瑶的动作。 贺峥道:“陛下,此事可交由大都督府的人彻查,包括魏公子那一晚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所有行程都要查清楚。” “只要有蛛丝马迹便可查到那晚对魏公子下手的人,要揪出歹人背后之人亦不难。” 大都督府的人……谢清瑶唇角多了一丝笑意。 那里面还不是安插了侯爷的人,查到了什么都是侯爷说了算。 魏义安却打了个冷颤,“不行。” 谨德帝面容一肃,“为何不行?魏义安你不想早日查清真相?” 魏义安闻言目光闪了闪。 当然不行,那晚他跟康王一起秘密见了温首辅,劝说温首辅加入魏家阵营,日后辅助康王继承大统。 绝对不能让大都督府的人去查,一旦查出来,他和康王都会有麻烦。 谢清瑶一看魏义安那表情,就知道那天晚上他定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康王皱眉道:“大都督府诸事繁忙,也不是非要惊动到大都督府的。” “这事说大也不大,应该是义安表弟得罪了什么人,被私底下报复,无论如何都只是义安表弟个人的私事。” 谨德帝只是淡淡的看了康王一眼,问魏义安:“是这样吗?” 魏义安犹豫了下道:“回禀陛下,康王说的不错,这只是臣的私事,算不了什么大事。” “不劳惊动大都督府。” 他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再这么查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 陇西王也猜到了什么,赶紧说道:“陛下,都是犬子一时莽撞,此事无需陛下再费心,就此作罢!” 谨德帝也没有揪着这个不放,既然他们说要揭过,那便揭过吧。 只是…… “你们误会了安国侯,也该向安国侯赔礼道歉。” 陇西王心立时沉了下去。 什么好处都讨不到,他的儿子白白挨了一顿揍,还要向安国侯道歉。 太丢脸了! 他堂堂陇西王何曾这么憋屈过? 魏义安感到身上的伤更痛了,恨不得将安国侯撕碎。 陇西王开口道:“安国侯对不住了,是犬子一时糊涂,误会了你。” 老子都发话了,魏义安还能怎么样? 他忍着屈辱,老老实实跟安国侯道了歉。 等众人散去,康王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他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精心蛰伏,差点就要暴露了。 要是让父皇知道他私底下拉拢温首辅,觊觎皇位,父皇一定会将他摁死,再也翻不了身。 都怪魏义安那个蠢货,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来告状。 不仅差点害得他野心暴露,还差点毁了他埋在父皇身边的暗棋。 谢清瑶看到魏义安被包成猪蹄的右手,忽然想到魏义安就是用那只手要摸她。 这会脑子就活络起来。 想到贺峥那天晚上靴子上的血迹,魏义安的手该不会是他弄成这样的吧? 她抓了一下贺峥的袖子,小声道:“他的手,你弄的?” 贺峥没说话。 谢清瑶不高兴的晃了晃他的手。 贺峥动了动唇,“是。” 哼,她就知道是这样。 难怪那天晚上还要用美男计去转移话题,安国侯,你的小心思还挺多啊。 就这么怕她发现他吃醋了? 谢清瑶抱住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一些,笑盈盈的,“侯爷揍得好啊,早瞧他不顺眼了。” “下回带上我一起。” 贺峥眼底泛起波澜,抓住了她的手腕,“好。” 忽然就在这时,响起一声惨叫。 “啊!” ------------ 第229章 娇纵!当真是娇纵! “啊!” 魏义安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昏过去了。 “义安义安!”陇西王着急忙慌安排人将魏义安抬回府上,请府医给他诊治。 谢清瑶和贺峥淡然自若的看着这一幕,心情颇好,双双把家还。 坐上了马车,谢清瑶才道:“看样子是毒发了,他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虚。” “父亲说这药不仅能让人变得虚弱,五脏六腑受损,还会让人无法生育。” 贺峥面无表情地道:“那是他应得的,省得出去祸害人。” 陇西王府上。 “绝嗣?!”陇西王脑袋“嗡嗡”作响。 府医满头大汗:“是……小公子他该是丧失了生育能力,全然不举,后面再治疗,恢复的可能性也不大。” 陇西王面色阴戾,一巴掌抡在府医的脸庞,“废物!都是废物!” 这可怎么是好? 他这一趟来上京城,想要拉拢温家,现在还没成功就要赔上一个儿子。 温首辅怎么可能会将孙女嫁给一个绝嗣之人? 这消息一定要瞒下去,就算是骗,也要把人骗进门。 等人进了门,就算发现了魏义安的状况,也由不得温家反悔了。 魏义安刚清醒过来,就听到府医的话,都傻眼了。 他丧失了生育能力? 那他不就沦为彻底的废人? 就算他杀了大哥,父王也不可能将他立为世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魏义安顿感无边恐慌。 康王来看望魏义安,“对付你的人绝不是戚妃,她只是被人设计了。” 魏义安眼眸一沉,顿了下,道:“我知道。” 知道又有什么用,现在讲这些还重要吗?重要的是他绝嗣了! 当然,这一点魏义安不会跟康王说,只会自取其辱。 康王见他脸色不好,语气稍微软了些:“义安表弟,别忘了你跟二舅来上京的目的,无论如何你都要拿下温雪春。” 如今温首辅还在摇摆不定,但只要他们紧紧抓住温雪春,生米煮成熟饭,到那时温首辅也没有办法。 魏义安眼神晦暗不明,他“嗯”了一声,带着一丝泄愤的意味。 数日后,安国侯府。 溪枫:“最近魏义安的人一直在盯着温雪春的行踪,几乎温雪春前脚到了那个地方,后脚魏义安就会出现制造偶遇。” 谢清瑶:“……”那不是跟长宁侯府世子一个路数? 溪枫:“温雪春也很谨慎,发生过两回这样的事,她便闭门不出,一直待在温府。” “人不出现,魏义安也无计可施。” 谢清瑶拿着茶盖轻拨上面的浮叶,“温雪春这样躲下去,只怕魏义安要狗急跳墙了。” 温雪春自然不是个蠢人,外头的邀约,但凡能推的她都推掉。 只是长久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溪枫:“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贺峥道:“等。” 溪枫面上浮现一丝疑惑:“等?” 谢清瑶语气慢条斯理,“等温雪春主动来找我们。” 果不其然。 两日后,温雪春就偷偷出门,前往安国侯府,说要见谢清瑶。 仆人将温雪春引到庭院里,谢清瑶在围炉煮茶,旁边的桌上还摆着精致可口的点心。 温雪春入目便可见一抹绯红的身影,整个人透着股慵懒舒适。 上京城里,恐怕只有她嫁做人妇后过得如此惬意,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逍遥自在的。 “见过侯夫人。”温雪春福了福身。 谢清瑶道:“坐吧。” 丫鬟给温雪春沏了杯热茶。 温雪春开门见山道:“这几日魏义安一直在跟踪我,我到哪他便到哪。” “我闭门不出,推掉所有的帖子邀约,可昨日康王妃给府上递了赏梅宴的帖子,如果我再推掉的话,只怕康王妃会向我发难。” “京中贵女已对我颇有微词,说我即将嫁给陇西王次子就开始目中无人,可明明不是如此,我真是百口莫辩。” 她苦涩的扯了扯唇角。 谢清瑶问:“温三姑娘来找我,应该不是诉苦那么简单,温三姑娘不妨直说。” 温雪春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康王妃的赏梅宴摆明是冲着我来的,我避不开,想求侯夫人给我指一条明路。” 谢清瑶单手托着脸颊,没有立马发话。 温雪春抿了抿唇接着道:“我已极力劝说祖父,祖父其实也不大瞧得上魏义安。” “那一天晚上,魏义安失踪的那天晚上,他跟康王殿下秘密见了祖父。” 听到这儿谢清瑶才挑了下眉,有了些反应。 难怪魏义安不想大都督府的人去查他的行程,原来偷偷干了这事,让人惊奇的是,康王也去了。 谢清瑶笑笑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温雪春下了决心:“我愿做侯夫人的眼,若今后魏义安和康王殿下有什么举动,我也会如实告诉侯夫人。” 谢清瑶:“你甘愿背叛自己的祖父?” 温雪春摇了摇头,“这不是背叛,我这是在救温家。” “祖父沉稳了大半辈子,临老一时糊涂赌上这么一把想要让温家更上一层。” “可陛下却丝毫没有让我成为太子妃的意思,祖父还是赌输了。” “若温家与陇西王合作,借魏家的势荣光一时,回头陛下要制衡魏家,首先会拿温家开刀,那代价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家族的荣光不能压在祖父一人身上,儿孙自然有儿孙的作为,祖父该放手了。” 太子妃……做不了就做不了吧。 温家出不了皇后也无所谓。 她从不去奢望那些难以够到的东西,因为每一样东西背后都标注了它的代价。 谢清瑶淡淡道:“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温三姑娘愿意以身作饵吗? 温雪春心跳如擂鼓,她知道如果她拒绝的话,就再也没法脱身了。 “愿意。” 看到她视死如归的表情,谢清瑶噗嗤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要紧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去做一场戏罢了。” 两日后,康王府赏梅宴。 上京城有头有脸的女眷都在邀请之列,谢清瑶自然也出席了。 安国侯府的马车停在康王府门前。 乍一见贺峥扶着谢清瑶下了马车,女眷们齐齐愣住。 这参加全是女眷的赏梅宴,竟然还要让夫君来送? 娇纵!当真是娇纵! 安国侯身份贵重,也肯纵着谢清瑶,这倒显得其他女眷仿若嫁了个假人,没人疼爱了。 “你快去忙吧。”谢清瑶笑道。 “我这么大个人也不会走丢,还有霜月墨竹陪着我呢。” “嗯。”贺峥低声道:“晚些时候我来接你。” “行了行了。”谢清瑶点了下头,催促。 其他人的目光都快把她射成筛子了! ------------ 第230章 侯爷要吃橘子吗? 虽说康王妃办赏梅宴是为了设局,让魏义安和温雪春生米煮成熟饭,可到底代表着康王府的颜面,她还是费了点心思的。 院子里只见腊梅,宫粉梅,照水梅,绿萼梅等,梅花品种多到人眼花缭乱。 上京城的女眷皆爱花,将赏花当做是极为风雅之事。 此外,赏花宴还是结识人脉的绝佳机会。 康王妃带着一众女眷赏花,抬眸,看见不远处的温雪春,微微勾了勾唇。 兔子入笼了。 众人赏花煮茶,甚至还玩起了插花,谁今日插花拔得头筹,康王妃还有赏。 一时间勾起了女眷们的兴致,自然志不在那点赏赐上,而是获得康王妃的垂青。 谁不想跟皇室成员扯上关系?说出去都倍有面子。 “安国侯夫人呢?”康王妃低声问了一嘴身旁的嬷嬷。 嬷嬷神色有些不自然,轻轻指了个方向:“王妃,侯夫人在亭子那儿,正歇着呢。” 康王妃愣了下。 这个谢清瑶就是不走寻常路,好不合群! 大家要不赏花要不插花,偏偏她谢清瑶在那儿跟丫鬟剥橘子吃。 这当真是不给她面子。 原先她还想着,但凡谢清瑶露一手插个花,她都会给谢清瑶几分薄面,捧她为头筹。 不曾想,这侯夫人嚣张,不稀罕呢。 康王妃冷笑一声,“罢了,有的人不领情,给脸不要脸。” 她堂堂康王妃岂会跌份主动向谢清瑶示好? 要低头也应该谢清瑶先低头。 那一厢,谢清瑶压根不知道康王妃内心戏这么多。 她尝了几瓣橘子,皱了皱鼻子,“嘶。” “酸。” 霜月眼里漾起笑意,掰了一瓣橘子给谢清瑶,“夫人尝尝奴婢这个,这个甜。” 墨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小声道:“温雪春不见了,应该是被康王妃的人支开了。” 霜月脸色冷了几分,“同为女子,应该知道女子的贞洁有多重要,康王妃居然帮着魏义安设计温三姑娘,助纣为虐,实在可恶。” 霜月咬咬牙,有些生气。 谢清瑶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慵懒的眯着眼。 “他们讨不到好的。” “温三姑娘冰雪聪明,知道该怎么做,咱们安心看戏就是。” 满院子的梅花,香气扑鼻,众人一边插花一边交谈,很是热闹。 忽然一道嘹亮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女眷们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 “这是怎么了?谁在叫?” “到底发生什么事?” “听起来挺可怕的。” “怎么听着像温三姑娘的声音?” 这时女眷们看向康王妃,毕竟她才是康王府的女主人。 没有主人家的允许,大家不能随意走动,万一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康王妃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也不知发生何事,要不大家随我一块去瞧瞧?” 众人随康王妃一块前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谢清瑶也带着丫鬟过去,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只见温雪春跑了过来,惊慌道:“康王妃你快管管他,魏公子他疯了!” 温雪春衣衫整洁,除了神色有一点慌乱外,啥事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魏义安失败了? 康王妃压下心头的疑虑,刚迈前去,就被一个身影扑了过来,压倒在地上。 “啊!”她惊得花容失色。 在场的女眷们也霎时间六神无主,被这画面冲击到愣住了。 眼睁睁瞧着魏义安扑在康王妃身上,像只失去理智的疯狗,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舔舐她的脸颊,糊了她一脸的唾沫。 “你疯了?给我滚,滚开!” “来人!救命啊!” 嬷嬷带着小厮扑过去,想要拉开魏义安却又不敢伤了他。 魏义安双眼猩红,布满红血丝,逢人就咬,还低头一口咬掉康王妃肩上的一块肉。 “啊啊啊——” 康王妃痛到抽搐,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救,救命……” 魏义安双手不停的撕扯,仰着脑袋嘴角淌下血迹,宛如恶鬼。 “我要做世子,我要做世子,杀了兄长做世子!” “我不要做废物,我不要绝嗣!” “世子之位是我的,这天下也是魏家的天下!” 全场的人实实在在的震惊了。 这简直是狼子野心,大逆不道啊,是要砍头的。 温雪春用帕子掩住脸庞,“魏公子真的是疯了。” “刚刚我不小心被下人泼湿了鞋子,府里的下人带我去换干净的鞋子,殊不知,魏公子疯了似的冲过来。” “嘴上还嚷嚷着他要找康王妃,我大叫了一声就跑出来了。” 这一番话不仅证明了她的清白,还暗戳戳的让人联想魏义安和康王妃的关系。 女眷们心思一转。 是啊,这好端端的赏梅宴,邀请的全都是女眷,魏义安为何偏偏出现在康王府? 而且他一上来就扑到康王妃身上,到现在还不撒手,两人关系匪浅呢。 最后还是嬷嬷狠狠心一棍将魏义安敲晕,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可惜太晚了。 魏义安说出那番话,是死罪。 就连康王妃也被毁了。 她被当众撕光衣服,还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没有资格再做皇室宗妇。 温雪春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来到谢清瑶跟前。 “多谢侯夫人救了我一把。”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嫁给魏义安这等卑劣下作,企图弑兄的阴险小人,她余生该怎么过? 况且魏义安能说出天下是魏家的天下,也证明了魏家存了不臣之心,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 她死不要紧,到那时候还会连累温家全族。 谢清瑶:“今日之事过后,你祖父再也不会让你嫁给魏义安,也再无跟魏家合作的可能。” 说罢,谢清瑶悠悠转身,带着丫鬟离开康王府。 不一会儿,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稳稳停在她身前。 贺峥掀开帘子,朝她伸手,目光有些温柔,“上来。” 谢清瑶面上涌现点点亮色,抓住他的大掌,触之滚烫。 人形火炉诚不欺我! 贺峥轻轻一拉,便把她拉上车,将她抱在大腿上。 谢清瑶语气愉悦:“侯爷时间掐得真准,我刚出来,没一会儿侯爷就来接我了。” 在外面的溪枫竖起耳朵,闻言腹诽可不是嘛。 大人去议事,勒令那些人全都省去废话,直达要点,一下将整个效率拉得飞起。 完了大人便提前回来,就在康王府对面的街角茶馆等着,等了将近一刻钟,夫人出来了。 大人就动身去接她。 这时间自然就准。 贺峥只是淡笑,问她:“赏梅宴好玩吗?” 谢清瑶想了想,轻哼,“好玩,我给温雪春的药效果太猛了,魏义安整个都失去理智。” “原想着他在众人面前暴露真面目,没想到温雪春比想得还有主意,直接引魏义安扑到康王妃身上,将设计她的人一并除掉。” “这样不仅打击了陇西王,还打击了康王府。”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橘子,抬眸看向贺峥。 “侯爷要吃橘子吗?” ------------ 第231章 你真的是一点都招不得 她去赏梅宴,还记得给他带吃的。 贺峥眉梢微微挑了挑,心情颇好,“吃。” 谢清瑶剥开橘子,掰出一瓣喂到贺峥嘴边。 贺峥心情顿时更好了些,直到一股酸意弥漫开来,他才知被谢清瑶捉弄了。 漆黑的眸子,深如幽海。 谢清瑶抿着唇憋笑,须臾问道:“侯爷,甜吗?” 像只小狐狸似的,调皮,会气人,如今还学会捉弄人。 贺峥大手擒着她的手腕,将她两只细腕握得死死的,缓缓道,“瑶瑶尝尝就知。” 哦豁。 这下玩脱了。 “我不尝。”谢清瑶使劲别过脸。 那玩意可酸了。 不等谢清瑶再说,贺峥俯身,不容拒绝地将唇贴了上去。 鼻尖相抵,气息纠缠。 谢清瑶:“……” 好吧,可真酸! 片刻,贺峥低声在谢清瑶耳畔问了一句:“瑶瑶,甜吗?” 谢清瑶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嘴唇有些发麻,不假思索道,“嗯。” “橘子是酸的……” “可侯爷是甜的。” 闻言,贺峥眸光微顿,这个答案倒是出乎预料。 “瑶瑶向来嘴甜。” “今日更甚。” 那灼热烫人的双眸撞入了谢清瑶的眼底。 心脏不由地猛跳起来。 怔了一瞬,贺峥伸手猛地捏住了谢清瑶的后颈,再次吻上了她。 “等等——”再亲嘴都要肿了! 贺峥身上的冷松香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她,似要将她整个拆骨入腹。 霸道,汹涌。 谢清瑶眼眸盈水,手掌搭在贺峥肩上,指尖紧紧揪住他的衣衫,被她抓得皱巴巴的。 半晌,她靠在贺峥怀里,凶巴巴道,“你,你真的是一点都招不得。” 贺峥摸了下谢清瑶的脑袋,唇边漾着笑意。 …… 赏梅宴上发生的闹剧,康王府就算想遮掩也遮掩不了。 康王妃邀请的都是王公贵族有头有脸的女眷,她有心带大家去撞破魏义安和温雪春生米煮成熟饭。 届时就可以逼迫温雪春嫁给魏义安,温首辅乖乖地跟魏家合作。 算盘打的响,没想到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魏公子都把康王妃扒光了,我嫂子亲眼所见。” “何止呀,听说还咬掉了康王妃的一口肉,我看他是真疯了。” “发生这样的事,康王妃日后可怎么办?恐怕都没有颜面苟活在世上。” “你们说的这都不是最要命的事,魏小公子竟然还想把他大哥给杀了,继承世子之位。” “魏公子说他绝嗣……就这他还要娶温三姑娘,那不是害人吗?” “哎哟,这都是什么人哪?一边跟康王妃不清不楚,一边还想着骗婚首辅的孙女,太可怕了。” “陇西王的小儿子说天下是魏家的,怕不是陇西王这么跟他说?”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魏家狼子野心! 怕是全族上下都拼不出一个忠字。 一时间这件事在上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温首辅反应迅疾,第一时间公布,他的孙女绝对不会嫁给魏义安,联姻之事就此作罢。 言外之意,温家跟魏家划清界限。 此外他还向陇西王讨个说法,魏义安既然已经绝嗣,为何还诸多隐瞒,哄骗他家的孙女嫁给他?! 陇西王的做法太不厚道了! 这是欺他温家忠厚老实啊。 这回拉拢温家的计划彻底失败,还因此得罪了温首辅。 陇西王焦头烂额。 他一脚踹翻了魏义安,脸庞阴沉冷漠,眼底是浓浓的失望。 “看看你做的好事,全都被你搞砸了,你这是拖整个魏家下水!” 他怎么就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 魏义安挣扎着爬到陇西王脚边抱住他的腿,“父王,父王你听我说,都是温雪春那个贱人,她下药害我。” “她骗了我!”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父王你要救我呀,你要救救我呀!” 魏义安浑身冰冷,不安与恐慌在心底蔓延。 陇西王甩开了他,转身去找镇国公。 “大哥,你看这事……” 镇国公脸色阴沉:“祥勇,义安留不得了,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陛下不会容他。” 陇西王狠狠的咬着牙,须臾开口道:“知道了。” 翌日。 陇西王掀起袍子,跪在大殿中央,“陛下!魏家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那些荒唐之言皆是魏义安一人所思所想,臣全然不知,还望陛下明鉴。” “逆子魏义安任由陛下处置,臣绝无怨言。” 文武百官面前,陇西王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情真意切。 但凡不是他陇西王手握二十万兵马,一直拥兵自重,谨德帝差点要信了他的鬼话。 谨德帝凉凉道:“魏义安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三日后斩首示众。” 斩首示众! 虽然料到是这个结果,陇西王还是忍不住愣了下。 可恶,这一趟上京之行什么都没讨到,还白白搭上了小儿子的命。 陇西王心有不甘,嘴上还是道:“陛下圣明。” 这一厢陇西王心拔凉拔凉的,另一厢康王气的要死。 现在大家都觉得他头上绿得发慌,不该叫康王,该叫绿王才是。 康王自然知晓,康王妃跟魏义安之间清清白白,可他什么都解释不了。 这一场局竟叫他们全都绕进去。 该死! 康王带着汤药去看望康王妃。 康王妃脸色惨白,眼泪掉了下来,“殿下……我,我给康王府丢脸了。” “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出了这种事,烈性女子都要一条白绫吊死算了。 可她不想死。 她还想享尽荣华富贵,还想陪在康王殿下身边,儿孙绕膝。 一切都怪温雪春那个贱人,是那个贱人毁了她。 康王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别多想那些无用的,旁人说的话无需放在心上。” 说着竟亲手喂她喝下汤药。 康王妃受宠若惊。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康王还愿意待她好。 “殿下待我真好。”康王妃感动道。 康王却并未说话,只等她喝完了汤药才道了一句:“好好歇着吧。” 等康王离开房间不久,嬷嬷推开门进来,失声尖叫。 “王妃自缢了!” “来人啊!王妃自缢了!” ------------ 第232章 每一处都叫她喜欢 嬷嬷想不懂,王妃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没有轻生的念头,怎么康王殿下看望后,王妃就上吊自尽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上吊自尽,不一定要王妃本人来,旁人也可以制造上吊的假象。 “听说了吗?康王妃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 “真是太惨了,平白无故遭受这样的祸事,那么大个人就这么没了,都怪那个陇西王的小儿子,害人害己啊。” “康王妃没了,康王殿下几度落泪,几欲昏厥,当真是用情至深。” “唉,也是可惜,像康王殿下这般爱重妻子的好男人实属难得。” 上京城里的人听到消息,无不唏嘘,一时间对康王同情至极,甚至忘记了,康王的外家就是狼子野心的魏家,跟他其实是脱不了关系的。 幕僚:“康王殿下,如今上京城里的舆论风向全是讨伐魏小公子的,殿下算是摘了出去,免受波及。” 康王妃的牺牲,值了。 用一个康王妃,扭转康王府的名声,将那些不友好的言论悉数打压下去,顺道给殿下树立爱妻形象,在百姓心里狠狠加分。 康王倒没有幕僚想得那么乐观。 “魏家拉拢温家失败,义安表弟入狱,康王府卷入风波,这些事情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本王总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在与我们作对。” 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康王表情沉肃:“恐怕在二舅舅入京的时候,那人就开始了布局。” “温雪春……不,她没有那么大能耐,况且她也料不到二舅舅来上京的目的。” 霎时间,康王呼吸一窒。 脑海浮现一张脸。 他嘴唇动了动:“谢清瑶。” 幕僚:“该是安国侯夫妇所为,又能做到不留痕迹,实在可怕。” 康王眼神凌厉,身侧的手微微握拳,“只要有陇西王东平王的魏家军在,本王就不怕,他们阻挡不了本王。” 安国侯府与魏家作对,那就走着瞧,到底谁才会笑到最后? 这一日贺峥休沐,谢清瑶难得早起,没有在府上用早饭,而是拉着贺峥到城南的百味街觅食。 谢清瑶道:“据说是城南最繁华的美食街,汇集各地特色美食,就连最挑剔的食客也流连忘返。” 说实话贺峥还是第一次大清早逛食街。 他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如今口味全随了谢清瑶,府里用膳全是她爱吃的,他跟着吃就是了。 谢清瑶满脸兴奋,她本就生得娇媚,一笑更是格外明艳。 贺峥贯是清冷的脸上此刻也浮现浅浅的笑意,模糊了他凌厉的眉眼。 此时的贺峥就像一柄入鞘的剑,虽锋利无比,握在手中分量极重,却永远也不会割伤他的鞘。 俩人肩并肩走在街头,一红一紫宽大的袖子垂落,掩住俩人紧紧相握的手。 “好香。”谢清瑶在街头包子铺驻足,买了热腾腾的包子。 一口咬下去,肉质鲜美,满口留香。 吃惯大鱼大肉,如今尝到简单的民间小食,也是非常令人满足的。 贺峥做不到谢清瑶这么外露,喜形于色,只是冷淡如他,也被谢清瑶的喜悦和满足感染了几分。 若说那些食物的味道原本只有七分,看谢清瑶品尝的样子,脸颊像只小仓鼠似的鼓了起来,一动一动,一下便觉得该有十分好吃。 “慢点吃。” “没人跟瑶瑶抢。” 贺峥买了碗菽浆给谢清瑶解渴,轻轻地送到她唇边。 谢清瑶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拿着吃的,确实没有多余的手腾出来端菽浆。 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就着贺峥的手,低头喝起菽浆。 路人都惊呆了。 像这种人来人往,烟火气息极重的大街,到处都是吆喝的小商贩,鲜少见到衣着如此华贵之人。 这俩人显然身份不俗。 大户人家只会差遣下人来这里买吃的,绝大多数是不会亲自来的。 这俩人明显是夫妻,很是恩爱,至少他们从未见过哪个高门老爷会这样照顾自己的妻子。 只见那个高大俊美的男人,低眸温柔地注视着旁边的妻子。 谢清瑶仰起绯红的脸蛋看着贺峥,眉眼弯弯:“好喝,你也喝点。” 四周已经被一股甜蜜的气息占据。 谢清瑶几乎看到什么都要尝一点,于是这条街还没走完四分之一,她就已经吃撑了肚皮。 苦恼。 胃就这么大,怎么能给每样美食一个家呢? 贺峥一把摁住谢清瑶,阻止了她蠢蠢欲动的步伐,嗓音低沉,“瑶瑶若是喜欢,改日我们再过来尝便是。” 谢清瑶乖乖地点头,“好吧。” 这个早晨谢清瑶心情特别特别的好,但确实也有点撑。 “侯爷,我走不动路了。”她抱住了贺峥的胳膊说,脑袋都依偎住他。 贺峥曾经听下属抱怨家中妻子过分黏人,恨不得时刻与他们待在一处,当然很多时候是防着他们去寻妾室。 下属对妻子的黏人觉得厌烦至极,有时候就连休沐,他们都会相约一起饮酒,哪怕继续处理公务,都不愿回到家中。 可贺峥却没有这种体会。 下了值不再应酬,只回到府上与谢清瑶用膳,在书房也一块,他办公,她在一旁看书。 休沐了,贺峥也是与谢清瑶度过。 若非上朝不允许带家属,他把谢清瑶带上也不是没可能。 黏人吗? 自然是有点。 却完全不叫人厌烦,只会让人心情愉悦。 下一刻,贺峥的手环住了谢清瑶的后背和膝弯,弯身把谢清瑶打横抱了起来。 谢清瑶愣怔了下,顺势勾住贺峥的脖子,反应过来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怎么能这么好? 怎么就这么贴心? 处处如她意,每次都叫她惊喜。 他就像老天爷给她量身定制的爱人那般,每一处都叫她喜欢。 谢清瑶整颗心都似泡在蜜罐里,甜滋滋的。 贺峥半敛双目,忍不住问:“瑶瑶在笑什么?” ……还挺可爱。 谢清瑶摸摸贺峥的下颚,指尖滑落,触碰他的喉结。 “我只是发现,每日都会更喜欢侯爷多一些。” ------------ 第233章 知道你喜欢我 贺峥被谢清瑶这一直白话语打得猝不及防。 他喉结滚动了下,目光凝得更深了些,似要将她此刻的模样烙印在脑海。 或许他不会像谢清瑶这样直白炙热,却也似万里冰雪顷刻消融,被她一句话勾的心驰神荡。 贺峥将她搂近一些,俯首凑上去,在她发梢间亲吻了一下。 “我也是。” “每日都要更喜欢瑶瑶多一些。” “更喜欢。”他又说了一遍。 谢清瑶面色一片通红,“知道啦。” “知道你喜欢我。” 侯爷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她伸手缓缓捧住贺峥的脸,“给你暖暖脸,别冻着。” ……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你们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魏义安在牢里大吼大叫。 连一个罪名都不知晓,他就被关入大牢,待得越久,他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父王怎么还不救他出去? “嚷嚷什么?吵死了。”狱卒抬起手就一耳光扇在魏义安脸上,“你就死了心吧,甭管你是陇西王还是东平王的儿子,你犯的是死罪,没有人会救你出去的。” 一巴掌下去,魏义安耳朵嗡嗡响。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狱卒,咬牙切齿道:“你,你个下贱的东西竟敢打我?” 丝毫没有沦为阶下囚的觉悟。 “我父王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的镇国公大伯父,还有我的康王表哥他们也不会放着我不管的。” “你就等着瞧,等小爷我出去了,第一个饶不了你!” 狱卒被他这股凶劲弄得愣了愣,吐出两个字:“疯子。” 到现在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那些人要真想捞他早就捞他了,哪还用等到现在,明日就是问斩,可以给他收尸了。 狱卒不欲跟他多说,看到来人,立马恭敬的道了一声:“安国侯。” 在魏义安面前的嚣张气焰立马熄灭,整个人宛如低到尘埃里,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哪怕没有直视安国侯,也能感觉到压迫感十足,煞气逼人。 大牢里昏暗的光线勾勒出贺峥颀长挺拔的身影,存在感强烈地让人无法忽视。 贺峥单手背在身后,放在身前的右手,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拇指上面的扳指。 他神容威严肃穆,眉目半垂着,脸上无波无澜。 “都退下。”贺峥的声音很淡漠,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慑力。 “是,是。” 四周的人面色为之一变,全都退了下去,确保无人打搅安国侯办事。 贺峥淡淡地看了一眼魏义安。 魏义安头皮发麻,猛地拍了拍牢房的门,“安国侯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呵呵,你先别得意,我父王很快就会来救我出去。” 贺峥狭长眉眼中似有嘲意,淡淡道:“你明日就要斩首示众,监刑官是本侯。” “……” “斩,斩首?” “怎么会?不可能!”魏义安表情在转瞬之间变得扭曲。 “绝无可能,我怎么会要斩首?我可是陇西王的儿子!” “父王……父王他不会见死不救。” 就算他做了一些荒唐事,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父王应该也能摆平才是。 怎么就要死了呢? “砰!”铁门被他拍得哐哐响。 魏义安整个人都在颤抖,脸上堆满了惊恐慌张,像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忽然贺峥威严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只是陇西王的儿子,陇西王的儿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在你说出天下是魏家的天下时,你注定死路一条。” 神思混乱,魏义安不想去相信贺峥的话,却又想不到贺峥有什么理由骗他。 他说的都是真的? 父王,大伯父,康王都放弃了他。 他竟然成了个弃子。 呵呵。 愤怒怨恨的泪水顿时像是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狱卒飞快的跑了过来,低声道:“侯爷,康王殿下来了。” “嗯。”贺峥抬脚走去隔壁的牢房,回避开来。 临走前说了一句,“康王是来稳住你,怕你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待明日你发觉要斩首,已经晚了。” 不一会儿,康王被领了进来。 他看着匍匐在地上,蓬头垢面的魏义安,立马前去将他扶了起来。 康王满眼的心疼,“义安表弟你受苦了,是我来晚了。” 魏义安一脸的麻木,看着康王温润如玉的脸庞,甚至还觉得有点嘲讽。 他紧紧抓住康王的手腕,“表哥你是来救我的吗?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明日我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他的语气非常迫切。 康王眼神闪烁了一下,安抚道:“义安表弟你放心,大舅舅和二舅舅都在为你斡旋,我也跟父王向你求情。” “只要撑过了明日,很快你就能出去了。” 他反握住魏义安的手腕,叮嘱道:“你且再忍一忍,我已提前打点好狱卒,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不为难?他刚才被狱卒扇了一耳光,那算不算是为难? 康王:“义安表弟,记住,什么都不要说,无论他们问你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们。” “否则对你,对我,和对舅舅他们都不利。” “噢对了。”康王眼神变得阴冷,“如果是安国侯来了,他的话,你一句也不要信。” “他是骗你的。” “只有我才不会骗你,因为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魏义安轻轻的“嗯”了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寒从手腕蔓延至全身。 冷,好冷。 等到康王离开,寒意依旧萦绕心头。 一双墨色绣金靴子进入眼帘。 魏义安抬起头,对上贺峥那张漠然冷酷的脸庞。 “安国侯料的真准,康王确实是来堵我的嘴,怕我说出不该说的。” 康王还让他撑过明日,可明日他就要斩首了,他若死了,康王便可高枕无忧了吧。 一家人? 这就是康王嘴里的一家人? 满嘴谎言,没一句真话。 康王是要骗他至死啊。 贺峥不关心他的歇斯底里,面无表情道:“你替本侯办一件事,本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真的?!”魏义安震惊不已。 “可陛下要我死,你真的有办法?” 贺峥:“不是什么难事,本侯要你活,你便能活。” 魏义安的心竟然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他知道,贺峥没有说谎,他就是能。 这世上也只有他敢说这样的话了。 ------------ 第234章 大人真是什么都跟夫人说!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魏义安问道。 贺峥的声音无波无澜,“陇西布防图。” “你只要给本侯拿到陇西布防图,就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陇西布防图?! 魏义安面露着震惊之色,声线不禁拔高几分:“你要布防图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攻打陇西?” 只要拿到布防图,贺峥就可以知道陇西兵力的布置。 据他所知,安国侯手底下并没有兵权,他要布防图,恐怕还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终于要对魏家动手了?” 贺峥不答,只淡淡道:“本侯耐心有限,交给你的事尽管做就是。” “你也可以不做,明日做断头鬼便是。” 魏义安喉咙一哽,竟找不出任何一丝底气说不。 安国侯手里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 他脸色阴沉,背上已沁出一层薄汗,鼓起勇气试探的问:“安国侯这么自信?就不怕我说出去?” 贺峥眸底晦暗不明,摩挲着扳指。 “你没有机会往外说,你要这么做就是自寻死路。” “当然,你可以去跟阎王爷说。” 他眼里的兴味一闪而逝。 魏义安身子狠狠颤抖,再也不挣扎,“好,我答应你,我去拿布防图。” 他想的是先躲过明日一劫,等他逃出这个牢房再找机会逃脱便是。 安国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他,他的人也肯定有疏漏松懈的时刻,那就是他逃脱的机会。 只是下一刻,贺峥再次将他的希望幻灭。 “你此时应该在想先将本侯稳住,待出了牢房,再伺机逃脱。” “可你中了毒,若是一个月内不回来复命,用布防图换解药的话,便会暴毙而亡。” “什么?中毒?”魏义安彻底变了脸色。 “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 他竟毫无察觉! 魏义安就连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不,你是在骗我?你撒谎……” 贺峥根本没有耐心再看他发疯,神容漠然道:“本侯会派人跟你一块去陇西,拿到布防图即刻回来。” 布防图自然不是魏义安唯一的价值。 布防图只是个导火索。 贺峥相信这枚棋子不会让他失望。 话落,贺峥转身离开地牢,身后响起魏义安歇斯底里的声音,愤怒的咆哮,喘息,嚎叫。 等贺峥出了地牢,溪枫迎上前去。 “大人,暗桩已拦截封锁上京城传去陇西的消息,魏义安的事情不会传到陇西去。” 贺峥脚步微顿,淡淡点了点头,“另外拦截所有来自陇西的消息,加强城门口的筛查,阻止陇西王的耳目入京。” 溪枫:“是!” 这是要让陇西王失去对陇西的绝对掌控,接下来恐怕就连陇西王也不知道陇西发生什么大乱。 陇西王啊陇西王,这个土皇帝入了上京,他们大人的地盘,强龙难压地头蛇,还不是被他们大人压的死死的。 回头等陇西王察觉不对劲,接到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溪枫嘿嘿一笑,跟着大人就是得劲,要论脑子城府,陇西王哪里比得过大人。 转眼到了第二天。 正午时分,阳光猛烈。 人来人往的菜市口,官兵维持秩序。 魏义安就在这里当众问斩,由贺峥亲自监斩。 刑台旁,贺峥坐在位置上,俊美的眉目,沉稳平和。 他拿过桌上的茶盏,只是静静地品着敬亭绿雪。 这茶叶还是出门的时候,谢清瑶给他准备的,说外面的茶比较糙,他喝不惯,还是喝家里的好。 谢清瑶还提醒他正午时候太阳比较毒,最好打把伞,别晒着了。 原先贺峥是不在意的,但想到谢清瑶的叮嘱,眼中倏地闪过一抹笑意,偏过头吩咐随从。 随从站在贺峥身旁,撑伞挡住了烈阳。 “魏义安”被押上了刑台,四周围满了群众。 陇西王没有来,康王也没有来。 时辰一到,贺峥冷声下令:“斩。” 众人见证了曾经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陇西王次子,转眼成为刀下亡魂。 “王爷,小公子他……”底下的人跟陇西王汇报。 陇西王脸色变了变,突然拿起桌案前的香炉,狠狠砸在地上。 “砰——” 屋内一片死寂,下属们冒出一层冷汗。 这一趟上京之行,王爷可是折损了一个儿子呀。 “可恶!贺峥!陛下!” “杀本王的儿子,这是欺我陇西无人?我陇西二十万兵马绝不答应。” “陛下定是年纪大了,过惯安稳日子,都忘了当初是谁将他捧上这个宝座。” “是咱们魏家,没有魏家就没有陛下的今天,全都是咱们魏家的功劳。” “魏家想要一家独大如何?想要凌驾在所有世家之上如何?想要操控皇权又如何?” “魏家有这个底气!” 这一刻陇西王的谋反之心越发强烈,几乎要忍不住了。 隐忍这么多年,无非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想要一个名垂青史。 将康王捧上皇位,今后这天下就是魏家的一言堂。 康王听闻魏义安已经被斩首的消息,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他还担心魏义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误了他的大事。 还好魏义安是个蠢的,至死都被蒙在鼓里。 而魏义安的死只会让二舅舅更加迫切地将他推向皇位,对他反而是一桩好事。 康王嘴角翘了起来,“义安表弟啊,你死得可真值。” …… 安国侯府,书房。 香炉袅袅,檀香蔓延开来。 “淮州的火武已经大批量生产了?”谢清瑶倏地嘟哝。 屋内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之前他们议事的时候,谢清瑶没有插嘴一句,今儿忽然冒出声。 幕僚纷纷下意识望向贺峥。 却见贺峥根本不看他们,偏过头跟谢清瑶道:“嗯,淮州离上京有距离,我早已安排武器鬼才袁山到淮州秘密制造火武。” “破甲连弩,震天雷,神火飞鸦,各种攻防器械,都在生产。” 他很认真地解答谢清瑶的疑惑。 谢清瑶没有见识过火武的威力,却也知道绝对会颠覆寻常人的认知。 否则贺峥不会将火武当做是秘密武器,这是他的一张底牌,如今这张底牌贺峥跟她透了底。 下属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唯独溪枫老神在在,哼,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家伙,这才哪到哪儿? 大人真是什么都跟夫人说! ------------ 第235章 侯爷和陛下多年来联手下的一盘棋 上辈子让薛家覆灭的罪魁祸首——魏义安,现在被谢清瑶拿捏得死死的,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她担忧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但谢清瑶很清楚,陛下要对付魏家,他们跟魏家之间早晚会有一战。 要打仗,必须要有粮食供应。 谢清瑶的思维很跳跃,问道:“粮草供应怎么办?这个问题你们解决了吗?” 幕僚:“……” 这个,这个是能说的吗? 侯夫人是在干政…… 但显然,他们不能将谢清瑶当作是寻常内宅妇人。 况且,大人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贺峥嗓音沉沉:“夫人问你们什么,答就是。” 须臾,其中一个人开口道:“回禀夫人,咱们在沇州彭城两地建有若干大粮仓,只不过不是战时状态,向来不会囤积许多粮食,粮仓皆未满。” 谢清瑶单手托着脸颊,悠悠道:“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开战的话,粮草供应不足。” “有稳定合作的粮商吗?若是打持久战的话,能确保后面不会缺粮?” 那人被问到一顿,谢清瑶就知道了答案。 这些人在朝堂上搅弄风云是有一手,可要真论到跟商人打交道,总归差了点意思。 对方开口问:“斗胆问一句,夫人可有办法?” 谢清瑶慵懒地背靠着椅背,“粮草供应我可以解决,薛谢两家联手建立粮商商队,可垄断大半个粮食市场。” “明面上我们是做粮食买卖,实际上一小部分粮食拿去卖,大部分粮食囤积下来,填充粮仓作为后面战时供应,至少确保一年不断粮。” 话音一落。 四周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 下属们瞠目结舌。 这么轻易就解决了粮草供应的问题??? 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谢清瑶办不到。 嗯? 怎么一个个看她的眼神灼热起来? 谢清瑶:“……” 她可不知道,现在这群人眼中她就是一个行走的大粮仓。 行军打仗时粮食可是关键。 饭都吃不饱,还怎么抡刀杀敌人? 谢清瑶放在桌底下的手被贺峥轻轻握住,包裹在温热的掌心里。 他唇角甚至带着一点笑意。 “没有什么是瑶瑶办不到的。”贺峥的嗓音低沉而笃定,语气里还透出一些自豪。 谢清瑶听着都有点脸红。 等等,她只是说说啊,她还没行动呢。 谢清瑶接着问:“沇州彭城……是侯爷的两处封地吗?” “是。”贺峥回答的干脆,“这是我原来的封地,算不上富庶,却适合养私兵,后来才多了淮州,青州。” 谢清瑶也是猜的,想到在这两个地方建立大型粮仓,如果是侯爷的封地就可以保密,不让外人知道。 养私兵……她眉心跳了跳。 想必侯爷已经在陛下那里过了明路。 霎时间谢清瑶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好奇,问了一嘴:“侯爷,朝廷目前有多少兵马?” 贺峥直言不讳:“约四十万,与陇西王东平王加起来的兵马差不多,若是对战,两方实力相差不大。” “魏家还有镇国公,镇国公手上有五万魏家军,即便没有虎符,他也可调动。” 贺峥已经猜到谢清瑶想了解什么,索性连麒麟护卫也告诉她。 “世人见过的麒麟护卫只有两千人,实际上是一万麒麟护卫,分布在大夏各地。” 谢清瑶在分析两方战力,她眨巴着眼睛:“封地上的私兵……” 贺峥:“四处封地皆养了私兵,目前是十万。” 谢清瑶顿时心中大定。 封地十万私兵,加上四十万朝廷兵马,一万麒麟护卫……反正人数上比魏家多。 战斗力更不用说,麒麟护卫的战斗力杠杠的,侯爷底下人训练的私兵,谢清瑶相信也绝不逊色。 再加上威力无比的火武,若是开战,他们这边把握很大。 不怕,根本不怕。 显然陛下和侯爷筹谋多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让敌人麻痹大意。 陛下册封侯爷为辅国大将军,若得虎符,便可调兵遣将。 战火一起,必是侯爷挂帅,只有他可以将所有势力凝成一股。 若是魏家忍不住开战,侯爷就可以名正言顺,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魏家这一颗盘踞大夏上百年的毒瘤铲除!连根拔起! 这就是侯爷和陛下多年来联手下的一盘棋。 不动声色壮大势力,等魏家亮出爪牙,让其灰飞烟灭。 谢清瑶周身激起一层层战栗。 贺峥察觉到谢清瑶的指尖微微发抖,便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莫怕,有我。” 谢清瑶缓缓摇头,凑过去将脑袋枕在贺峥的肩上,轻软道:“我不是怕,我是在高兴。” “侯爷太厉害了。” 底下的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们交流起来,旁若无人。 许久,谢清瑶好像才记起旁边的人,“兵马有了,粮草有了,还要建立一支医疗队伍。” 幕僚道:“军医是有的,在青州有以药馆的名义招揽了一批医师,一旦大规模战事展开,恐怕不够,接下来会在淮州也招揽医师。” 战争打响,治疗伤兵,减少伤亡,也是重中之重。 谢清瑶想到了自己的师父萧无惑,以他医圣的号召力,要招揽医师轻而易举。 回头得让师父出面才行。 谢清瑶抿了抿唇:“无论是制造火武,养私兵,还是屯粮,建医疗队,这些通通都要钱……” 贺峥眉尾微微上挑,低声道:“瑶瑶不用担忧,钱不是问题。” “之前抄了乔家黎家,表面全数充盈国库,实际入了私账,从私账里掏。” 他知道若是钱不够,谢清瑶可能就要想办法搞钱,她向来主意多。 “不用动瑶瑶的小金库,你的还是你的。” 贺峥冷戾的眉眼都柔和下来,抬手抚了下她的脑袋。 谢清瑶轻笑了声:“那自然是极好的。” 溪枫面上激动,大声道:“夫人英明睿智!上来就解决了粮草问题,又提出了建医疗队,如今咱们什么都有了,这一战可以放心大胆地打了!” “夫人厉害。” 其他人:“……”仿佛第一天认识溪枫。 这个满嘴马屁的男人,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沉稳内敛的同僚吗?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贺峥低沉醇厚的声音。 “溪枫说得极对。” ------------ 第236章 是梅花味的吻 谢清瑶向来是说干就干,说要办粮商商队,她第二天就带着父亲去找薛老爷子。 谢麟谦是谢家的当家人,薛老爷子是薛家的主心骨,其他人都听他的,但薛老爷子听谢清瑶的。 恰好这段时间大表姐薛敏萱也待在薛府,于是四人开始商讨一个章程出来。 这是薛谢两家的第一次合作。 谢家底蕴深厚,谢氏族人从政,参军,经商,从医等等多元发展,谢氏商队亦是遍布大夏,而薛家是皇商,乃商界的新贵,名头响亮,路子野。 两家联合强强联手。 谢清瑶小手一握,裹着澎湃激情,扬声道:“咱们争取在一年内成为大夏第一大粮商!” 薛敏萱心神激荡,“七七说的好。” 薛老爷子心肝颤了颤,眼睛里面简直要流淌出滚烫的泪来。 薛家会更上一层,更加辉煌。 谢麟谦同样也很激动,赶紧去给族人写信将事情安排好。 谢清瑶有预感,魏家很快就会沉不住气,那避无可避的一战用不了多久就会到来。 在此之前,他们要尽快强大起来,不断壮大,以最强的姿态去迎战敌人! “事情就是这样啦……”谢清瑶回到府上就拉着贺峥说他们商讨出来的细节。 贺峥看她的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 谢清瑶长发披散下来,面飞红霞,轻笑一声,“我厉害吧?” 贺峥心尖痒了一下,道:“厉害。” 何止厉害,简直可爱极了。 这下谢清瑶更高兴了,眼中尽是笑意,就抓住了贺峥的手臂,“侯爷,咱们小酌几杯庆祝庆祝。” “庆祝咱们事事如意,一切尽在掌控。” 贺峥自是不会拒绝她。 他让人准备了梅花酒,香醇清冽,口感微甜,饮过后口齿有淡淡的梅花香。 谢清瑶难得的喜欢这一款酒,“甜甜的。” 她面色本来就红,喝了酒之后更加面红耳赤。 到了后面,她端起杯盏,便一仰头牛饮。 贺峥的眉头跳了一下,立刻便扣住了谢清瑶的手腕,“瑶瑶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我有点热。”谢清瑶直接就栽到了贺峥怀中,已然微微醺醉。 她双臂紧紧地缠着贺峥,闻到贺峥身上的冷松香,十分安心。 热意慢慢蒸腾,将她整个人都灼得暖烘烘。 谢清瑶忽然仰头,勾着贺峥的脖子让他低头,“你低一点……要不然我够不着。” 贺峥立刻收紧了手臂,揽住她的腰背,“瑶瑶想做什么?” 声音有一点低哑。 若是谢清瑶此刻清明的话,就可以看到他眸中让人心惊肉跳的侵略感。 谢清瑶眨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大脑在酒精的侵蚀下变得混沌迟缓。 “我……要亲你呀。” 对的,没错,亲他。 话落,谢清瑶吻上他的嘴唇。 双唇相贴,瞬间撩起一把仿佛要将人焚化的火,热意卷入了肺腑。 贺峥大掌捏住她的后脖颈,倾身压向她。 “唔。”谢清瑶顺势倒在了身后的软垫上,陷入一片柔软。 是梅花味的吻。 谢清瑶呼吸越来越急,才酒醒了几分,怔了怔,就老老实实地回应他。 贺峥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睛,此时却仿若懂得蛊惑人心,一旦对视上了,藏也藏不住的深情。 能拉出丝来。 谁能拒绝这么冷酷克制的男人现场表演冰山融化呢?! 直戳人心,让人欲罢不能。 贺峥将她彻底笼罩在他的身下,吃掉她的呼吸,她的声音。 只是接了个吻。 谢清瑶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一样,似乎再红一些,这桃子都要溢出里面的蜜汁来。 她的反应就是最猛的催情药。 让贺峥这座终年积雪的山川,顷刻融化,透出疏离漠然外表下的另一面。 带有极强侵略性的,占有欲的。 “我……我酒……醒了……”谢清瑶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她怎么觉得侯爷才是醉了? 不知何时,她的衣带都被扯掉了,衣衫松松垮垮褪到了一边。 “不是瑶瑶说要亲我?”贺峥淡声说着。 贺峥垂下的发丝落在谢清瑶的锁骨处,撩得她痒痒的。 锁骨痒痒的,就连心里也痒痒的。 只是这么对视着,心头都好像被裹住一层蜜浆。 “是……”谢清瑶才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醉酒了胡来。 “我,我要在上面。”她脱口而出虎狼之词。 霎时间,就连贺峥也微微怔了一下。 “好。” 他有力的手臂将谢清瑶拉了起来。 谢清瑶双手攀住贺峥的肩膀,一顿胡乱扑腾,几乎就是坐在贺峥胯.间的。 “……”嘶!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呜呜呜她后悔了。 朦朦胧胧的烛火之中,贺峥双手掐住了她的腰,让她无法站起身来。 “不行。”有些强势。 谢清瑶浑身都软了,嘴唇颤了颤,“我没力气了。” 贺峥喉结慢慢滚动了一下,伸手捏住谢清瑶的下巴,亲吻她的嘴角。 有火在烧。 炙热的吻落在谢清瑶的唇瓣,下巴,颈窝,锁骨,一路往下……缠吻不止。 深吻之下,谢清瑶整个人直接亲懵了,只会热烈地回应。 直到贺峥手臂紧紧勒着她的腰,往下,施压。 刺激感无比深刻。 她喉咙发出一声急促的声音,全部被他吃掉。 被骗了。 “贺祁昀……你这个骗子……呜呜呜。” “大骗子……混蛋……” 耳边响起一声闷闷地低笑。 谢清瑶发誓等她抽身开来,一定要狠狠给他一脚。 但这个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 “好累,好困……” 谢清瑶枕在贺峥臂弯里安睡,根本一动也不想动,下意识抱着贺峥,像只缠人的狐狸。 休想跑了。 撩完她还想跑? 待着吧你。 于是,贺峥破天荒地缺了一次早朝。 朝堂上的人纷纷猜测,安国侯该是身体抱恙了。 谨德帝神情无比复杂。 身体抱恙倒不见得,大概是谢清瑶睡懒觉,贺峥陪着她一起懒罢了。 这娇气包,都把祁昀带坏了,实在是带坏了。 谨德帝也不跟他们计较,看在他们对付魏家的份上,这点小事就由他们小两口去了。 ------------ 第237章 瑶瑶求我,我就去帮他们这对苦鸳鸯 “早朝?”谢清瑶彻底醒来时才反应过来,贺峥没有去上早朝。 “侯爷现在去恐怕只能陪陛下吃午饭了。” 贺峥:“是,我已经跟陛下请了三日假。” “……”谢清瑶抬起头,嗓音还有些哑,“侯爷一请请三天假期,其他人不得羡慕坏了?” “嗯。”贺峥托住谢清瑶的下巴,用打湿的帕子给她擦脸。 谢清瑶享受着伺候,到现在浑身还软绵绵的,她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嘟哝:“贺祁昀你瞧瞧,这就是放纵之后的教训,连早朝都上不了。” “你让同僚如何看你?” “大抵会说,就连兢兢业业的安国侯都懈怠偷懒了呢。” 贺峥闻言挑眉,不知道她脑瓜子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谢清瑶的脸颊,“就会皮。” 谢清瑶睁开眼,推了下贺峥的手,理直气壮地道:“就皮就皮。” 贺峥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整个抱了起来,“扶着站好。” 要给她穿衣裳。 “……” 谢清瑶登时脸有些发热,抿了抿唇,还是如实道:“腿软,站不稳。” 屋内都安静了一下。 贺峥眉心微拧。 谢清瑶飞快地道:“你是不是想凶我?” 这倒是把贺峥气笑了。 一手揽过谢清瑶的腰身,将她抱在腿上坐着。 “凶你做什么?” “我惧内。” 谢清瑶扬了扬嘴角,想到了什么,忽然滑落一些,坐到他膝盖的位置。 吸取昨夜惨痛教训。 待她穿戴整齐。 贺峥沉音温柔:“饿不饿?现在传膳?” 他早就让人准备好吃的,等谢清瑶醒来就可以吃了。 谢清瑶点了点头,“好。” …… 太子妃终究是定了下来。 不是司徒家的女儿,也不是温雪春。 温雪春没有什么意外之情。 皇后吃了一惊,太子宁愿选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也不要她司徒氏女儿。 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母后,您就体谅体谅太子哥哥吧,夹在您跟父皇中间,他也很为难。”永乐公主宽慰道。 “母后怎么可能拗得过父皇?” “父皇是不会允许太子哥哥娶司徒家的女儿为太子妃的。” “就算母后跟父皇博弈,争执不休,顶多司徒氏就做个太子良娣。” 这些皇后哪里不清楚。 永乐公主见她有所松动,又道:“母后,起码太子哥哥现在选的是自己中意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外戚……说到底要懂得收敛。 司徒家现在的风光已经足够了,再妄图出一位皇后,就过于贪心了。 皇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母后都懂。” 只是她始终记得自己是司徒氏的女儿,心底深处总是希望司徒家延续风光。 这是她坐上这个位置的唯一价值。 皇后缓缓合上眼眸,叹了口气。 “也罢,是母后被过去十几年的家族教育束缚住了。” “你跟太子就按自己的心意来,为自己活着便好。” 她这半辈子全都是家族荣光,她可以温顺,端庄,母仪天下。 掌管六宫,不争不抢。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权势,非她所愿。 情爱,在这帝王家简直是天方夜谭。 唯有这一对儿女…… 皇后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她能做的也是护好他们。 太子选了太子妃,永乐公主自己的感情还一筹莫展。 她急匆匆去找了谢清瑶取经。 “窦啸见了我跟耗子见到猫似的,我有这么可怕吗?” 永乐公主面上笼起一层愁云。 “清瑶你快教教我,怎么将一个硬邦邦的人拿下。” “……” 谢清瑶噗嗤一笑,“怎么拿下硬邦邦的人我不清楚,拿下一个心里有你的人,倒是知道。” 若是对方无意,再多的招数都是徒劳。 若是窦啸心里也有永乐公主,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永乐公主顿了顿道,“我能感觉出来,窦啸他心里亦是有我的。” “有一回我假装从马上摔下来,他飞过来垫在我身下,那会儿他脸都红透了。” “还有好几次,我发现他在偷偷看我!” 那种直觉是很微妙的。 但她就是觉得,窦啸也跟她一样,是喜欢的。 “只是我们之间横亘着的东西实在太难跨越。” “身份,地位,还有前程。” “尚公主……窦啸他会前程尽毁。” 谢清瑶拍拍她的手,“不碍事,咱都是有嘴的人。” “你先去打直球,确认窦啸的心意。” “若窦啸真的喜欢你,你去跟陛下坦白就是,说你中意上一个特别有前途有出息的优秀男儿,请求陛下允许他做驸马后保留原职。” 永乐公主一个目瞪口呆。 “这,这是可以的吗?” 谢清瑶重重点头,“可不可以试过不就知道?” “陛下虽然是天子,但也是你的父皇,没有哪个父亲不愿意见到女儿幸福的。” “无论陛下再有诸多考量,他心底里肯定是希望你跟喜欢的人一起。” 永乐公主霎时间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你说的对。” 她用力抱了下谢清瑶,“清瑶,你真好。” 谢清瑶抚了下她的背,“去吧。” 永乐公主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去逮人,“小耗子,这回休想给本公主躲。” 此时,另一厢。 窦啸语气艰涩地跟贺峥诉说自己的苦恼。 这种私密的事又不知道跟何人诉说,只好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说了。 “你喜欢永乐公主?”贺峥淡淡道。 窦啸蜜色的肌肤泛起薄红,罕见地猛男娇羞,“嗯。” 对着永乐公主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思考。 毫无疑问,他是激动的,想靠近她。 可他到底只是一介卑微的京卫指挥同知,跟公主地位相差悬殊。怎可相配? 更别说他身上肩负着窦氏旁支一族的希望。 若他为了一己私心,放弃一切尚公主,有何颜面见苦心培养他的亲人族人? 贺峥瞬间知晓他的顾虑,只道:“面对心爱之人,要坦白心意。” “二人心意相通,便尽全力扫除障碍,不求事事圆满,问心无愧即可。” 他这个人,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取,逃避退缩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闻言,窦啸猛地抬起头,醍醐灌顶。 “大人说的没错。” “属下这就去。” 公主殿下,等等他。 贺峥回到府上。 谢清瑶跟贺峥聊起来,才发现,他们俩都当了一回感情导师。 就连支招都那么直白。 谢清瑶笑着倒在贺峥怀里,“我们这算不算是默契?” “算。”贺峥应声道。 谢清瑶脸蛋蹭了蹭贺峥的胸膛,“侯爷猜陛下会不会答应永乐公主的请求?” 贺峥喉结缓慢地滚动,“不会。” “……” “嗯?”谢清瑶叹息,“那怎么办?” 贺峥面不改色:“瑶瑶求我,我就去帮他们这对苦鸳鸯。” ------------ 第238章 爱意轰鸣 “侯爷是在套路我。”谢清瑶轻哼了一声。 但她向来人美心善,能屈能伸,厚得了脸皮。 谢清瑶没有一点犹豫,双手抱住贺峥的脖子,亲了一口他的脸。 “求你啦。” 贺峥双眸沉了沉,喉咙微微发痒。 谢清瑶又胡乱地亲了他一通。 贺峥点评:“瑶瑶像小鸡啄米,又似鱼撞缸,没什么感情。” 谢清瑶听了之后,从他怀里拉开距离,忍无可忍道:“侯爷要求真多。” 她磨了磨牙,直接又咬住了贺峥的唇。 起初吻得有些重,慢慢地,吻变得缱绻温柔。 良久,一分。 谢清瑶埋头在他颈间,声音又绵又软,“求求?” 听得人心发软。 贺峥抱在她腰间的手臂轻轻摩挲,道:“好。” 谢清瑶再次被逗笑,躺在他怀里笑了一会儿。 光是这么紧紧抱在一起,心间便生出难以言喻的满足。 片刻,贺峥又接着处理公务。 谢清瑶则处理粮商商队的事情,一个庞然大物建立的初始就是由许多繁琐小事组成,一点一点累积。 直到夜幕时分。 谢清瑶洗漱好了,坐在窗边拿着巾子擦拭头发。 见到这一幕,贺峥拿着张毯子,快步走到谢清瑶的身后给她盖上,“夜里风凉。” 谢清瑶刚想说“不冷”,却打了个喷嚏,将她的话偷偷咽回去。 好吧,是有点冷。 谢清瑶自然地拉过了贺峥的手掌,想让他挨着自己坐下。 “不急。”贺峥接过她手里的布巾,给她绞干微湿的秀发。 她坐在那里,直接往后靠在贺峥身上,浑身懒洋洋的,像极了只餍足的猫。 谢清瑶心中欢愉,仰头望着贺峥甜甜地笑,有感而发一般:“侯爷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好得有点过分,又贴心又细心。” 贺峥思忖须臾,低声道,“足够喜爱一个人就可以做到。” 在情爱一事上,他是无师自通。 年少时浸泡在残酷的战场,后来又卷入诡谲的朝堂,造就他的性子冷酷得近乎像冰。 他对周边的人皆是寡情冷淡,拒之千里。 从前的他眼里只有功业,一直往上攀峰,碾压政敌,追逐权势。 直到遇见了——谢清瑶。 贺峥的目光盯住了铜镜中映出的女子。 “嗯?”谢清瑶一怔,“怎么了?” 她也察觉贺峥在看着自己。 贺峥站在她身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谢清瑶舔了下唇,笑盈盈问道:“侯爷该不会被我这副姣好的皮囊迷住了?” 她立马化身一只骄傲的孔雀。 贺峥用手轻轻托住她的面颊,俯身吻下。 “我今晚要早些睡……”谢清瑶小声道。 贺峥就将她抵在窗边厮磨。 此时烛台上跃动摇曳的烛火,像极了他的心绪。 直到遇见了她。 贺峥才知道,这副冷硬躯壳包裹住的心脏,会为了一个人如此狂肆的跳动。 若不是谢清瑶,他永远也不会知晓,这颗心还会这样跳动。 若不是她,他也永远不会清楚,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是无法克制,是凶蛮占有,是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将人溺毙的温柔。 他对谢清瑶有近乎本能的爱意。 此时此刻,爱意轰鸣。 …… “求父皇成全。”永乐公主跪在紫极殿门前。 听闻消息的皇后匆匆赶来,实在震惊,女儿居然干了件大事,向陛下提保留驸马原职。 历来驸马手上都是没有实权的,一旦尚公主,便不会继续原来的职位,安安分分地当他的驸马。 永乐公主一上来就要谨德帝破例。 皇后“诶”了一声,“你这孩子,怎就这般着急?” “驸马……驸马都还没有定下来呢。” “母后。”永乐公主拉了拉皇后的袖子,“我已经有心仪的驸马人选,他还有几分本事的,要是父皇不允许我的请求,我可能就逮不住这只耗子……” “耗子?”皇后眉头一挑。 永乐公主轻轻拍拍嘴,“说错了说错了,是驸马。” “父皇不答应的话,我就没有驸马了。” 她说的声音并不小,确保殿内的人也能听得清楚。 谨德帝冷笑了一声。 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皇后迈进殿内,挂着温柔的笑容,“陛下……” 一会儿的功夫,太子也来了。 永乐公主感动,“太子哥哥,你也来帮我啦。” “太子哥哥你真好。” 太子眼里露出心疼,没有父皇的允许,他又不能拉妹妹起来。 “等孤去跟父皇说。” 他又进去了。 片刻,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站在紫极殿门外,表情各异。 皇后:“你父皇已经松动了,别担心,驸马跑不了。” 太子:“嗯,没错,永乐你先回去吧。” 永乐公主:“真的?” 就在这时,他们瞧见了贺峥的身影。 永乐公主惊喜,“太子哥哥你竟然还搬了救兵!” “太靠谱了。” 太子发懵。 不是,他什么时候搬安国侯做救兵了? “孤,孤没有啊。” “不是太子哥哥,又是谁?”永乐公主嘀咕着,瞬间想到了谢清瑶。 她才不会觉得安国侯会那么热心,主动给她解决婚姻大事,肯定是谢清瑶提的。 原来这最强助攻是谢清瑶给她请来的。 不知道谢清瑶费了多大的劲儿? 回头她得请谢清瑶吃饭啊。 待贺峥走到跟前,太子迟疑地开口:“老师,您是来……” 贺峥开门见山道:“陛下会答应的。” 说完,转身进到殿内。 一时间,永乐公主心神一颤,听得兴奋不已。 大门紧闭,他们都瞧不见里面发生什么。 只听见似什么摔落地面碎裂的声音。 永乐公主疑惑:“怎么还摔东西了?” 殿内。 “好啊贺祁昀。”谨德帝扯了扯嘴角,“窦啸是你的人,你到底在大都督府安插了多少人?” “往后这江山不该姓赵,该改姓贺了。” 他当场把镇纸掀翻,掉落到贺峥脚边。 内侍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恨不得连呼吸都掐掉。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贺峥却若无其事,垂首应声:“臣不敢。” 不敢不代表不能。 他自然是有这样的手段的,谨德帝向来都知道,只要他想,绝对能颠覆这皇朝。 谨德帝追问:“是不敢,还是不想?” ------------ 第239章 有了那张底牌,他就可以拿捏谢清瑶 贺峥冷声道:“不想。” “江山依旧是陛下的江山。” 他缓缓掀起眼皮,直视谨德帝的眼睛。 “陛下年纪大了,不宜动气,永乐公主所求之事,陛下应允吧。” 内侍:“……”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既不够恭敬,又似乎带了一丝不耐烦的意味? 倒十分像家中的晚辈反过来念叨长辈。 谨德帝气笑了,抓起茶盏扬了扬,却见贺峥依旧神色平静,仿佛从始至终闹得都是他。 就像小辈在看无理取闹的小老头。 “……” 他堂堂天子不要面子的吗? 谨德帝敛了敛心神,道:“你少气点朕,朕的身体就好得很。” “此事朕允了,回头那群言官若要闹,你自行处理了去。” “行了。”谨德帝挥了挥手,“下去吧。” “还没有你家里那位讨喜。” 贺峥轻声道:“陛下注意身体,臣告退。” 待贺峥离开,谨德帝眸光深沉,沉默片刻。 不想么? 这天下,他竟毫不稀罕。 片刻,谨德帝大手一挥,宣了永乐公主进去。 没过多久,窦啸被召见,心情自然是十分紧张的。 谨德帝沉声道:“永乐中意你,你若负她,该知道后果。” “朕的女儿,不允许别人欺负。” 闻言,永乐公主心底挺震撼的。 窦啸捋直了舌头,眸光坚定:“微臣待公主殿下,必爱她敬她护她,视她如命,若有违背,定遭天谴,万劫不复,不得超生。” 说完,他重重磕头。 这毒誓发的,也太狠了。 连永乐公主都惊了一跳,心道这傻耗子,什么话都敢说。 谨德帝却是满意的。 窦啸是贺峥的人,这一点,比他发的毒誓还有保障。 没多久,永乐公主定下驸马的事情便传扬开,更叫人吃惊的是,驸马居然保留了原职。 依旧是京卫指挥同知。 这是大夏史无前例的。 城东的永佳公主府。 永佳公主摔了不少瓷器,眼中满是恼怒,“父皇这分明是偏心,父皇太偏袒永乐了。” 凭什么永乐公主能跟心爱之人欢欢喜喜在一起? 而且父皇还为她破例,特许驸马保留原职。 永乐公主的窦驸马有实权,而她的驸马……简直是个废物。 永佳公主一想到这里就更加恼怒。 “殿下别气,先喝安胎药。”驸马低声道。 永佳公主推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道:“瞧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你除了伺候本公主,你还会什么?” 驸马浑身都僵了,脸上仅存的笑容凝固。 就连假笑几乎都挤不出来。 须臾,他回过神来,又哄道:“是我无用,殿下息怒,趁热喝药。” 永佳公主哼了一声,这才收敛,低头去喝药。 却没看到,此时的驸马脸色拉下来,眼中迸发出了杀意。 …… 魏义安被斩首,陇西王这趟上京之行一无所获,还损失了一个儿子,连魏家的名声都臭了。 将近年关,陇西王准备启程返回陇西。 临走前,陇西王,镇国公和康王密谋了一番。 康王:“父皇眼里只有太子,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 他面上禁不住悲伤起来,感慨:“这些年魏家忠心耿耿,安分守己,父皇仍旧不放心,防着我们……如今还要怀疑我们有谋逆之心,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镇国公平静的道:“康王殿下莫要心软,陛下薄情寡义在前,就算他是你的父皇,你也要为自己早作打算。” “大舅舅说的在理。”康王这才下定决心。 他神情一改悲戚,变得越发冷硬起来。 “我会让人给父皇下慢性的毒药,不会害了父皇的性命,只会损耗他的身体,让他卧病在床。” 陇西王听了,微微颔首:“如此甚好,陛下的身体垮了,对朝堂的把控自然就弱了。” “等到他病榻缠身时,咱们再逼一逼,让陛下废太子,改立康王为太子……” 镇国公插声打断:“不。” “废太子不可行,太子必须死。” “只有太子死了,才不会威胁到康王,那时立康王做太子才是名正言顺,就算那群老顽固也弹劾不了。” “康王为太子,再耗一段时间,就让陛下退位,康王登基。” 陇西王点点头,“若是陛下不肯……呵呵,咱们手上的兵会叫他屈服的。” 光想想自己登上那个宝座,康王心都热了起来,身体轻微颤栗。 兴奋。 太兴奋了。 康王咬了咬牙,故作镇定:“安国侯恐怕会阻挠我们。” 陇西王轻蔑一笑,“安国侯拿什么阻拦?他手下没有兵马,就是个空架子,说句难听的,他安国侯就是陛下的一条狗。” 康王不似他这个二舅舅这般自负,不会看轻了安国侯。 镇国公道:“祥勇,你且回陇西好好准备。” 逼谨德帝退位,扶持康王登基,清洗朝中势力,往后魏家一家独大,再也无法撼动。 康王勾了下唇,还有一张底牌他没有亮出来。 有了那张底牌,他就可以拿捏谢清瑶。 谢清瑶到了他手上,就不信拿捏不了安国侯。 时间一晃,过年了。 挨家挨户挂上了红灯笼,贴满了福字。 安国侯府上下喜气盈盈,准备了许多年货送出去,收到的年货堆满了库房。 谢清瑶给下人们发了过年红包。 “夫人财大气粗。”一个个笑嘻嘻,可以过个肥年了。 大年初一,谢清瑶是在府里一大家子过。 大年初二,谢清瑶就跟贺峥一块去了谢余川的院子,和谢麟谦谢余川吃午饭,又回了趟薛府,薛家人全都聚齐了。 大年初三,谢清瑶跟贺峥入宫,与陛下一同用膳。 “咳咳咳。”谨德帝面色略有些苍白,用左手掩着嘴咳起来。 他向来身体康健,硬朗得很,这段日子却出了点小毛病,身子莫名发虚。 难不成真的是年纪上来了? 贺峥眸光微动:“陛下身体如何了?” 谨德帝知他素来谨慎,道:“是有些不如从前了,不知是近来诸事繁忙,休息不足,亦或是什么。” 谢清瑶轻声道:“臣妇给陛下把个脉?” ------------ 第240章 子欲弑父,取而代之 谢清瑶给谨德帝诊断了一番,确实不是中毒的迹象,但脉象有点古怪。 “不是毒,可陛下的确是得了慢性病,一种会损耗身体元气,致使五脏六腑衰竭的病。” 谨德帝听了陷入沉默。 他原以为是最近公务繁忙,没有休息好导致的,殊不知真是病了,病得还不轻。 谢清瑶又道:“臣妇心中有一个想法。” 谨德帝摁了摁眉心:“你尽管说。” 谢清瑶:“此病多从口入,有人在陛下的饮食里下了东西。” 她要求查看谨德帝的每日饮食,谨德帝允了。 将每日的食物排查了一番,谢清瑶发现明面上没有任何端倪。 谨德帝的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极其严格把控的。 别说饮食,他向来很谨慎,衣食住行极为精细,不给旁人钻空子。 “这上面记载的食物没有问题。”谢清瑶想了想,不徐不疾道:“除了这上面记录的,还有什么陛下会入口?” 曹公公应声:“各宫娘娘送来的汤水饮子不曾每日记载。” 他们只会验毒,试食,确保无误后呈给陛下。 谢清瑶跟贺峥对视了一眼,如实道:“该是这里出了问题。” 曹公公身子微微一僵,“这……” 他可不敢乱说话了,干脆闭嘴。 陛下谨慎,只会喝皇后,以及四大妃送来的饮品,其余宫的主子连送汤水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说皇后,殷妃,魏妃,戚妃她们通通都有嫌疑。 闻言,谨德帝眸光微微敛起,缓缓道:“都是宫里的老人了,看来是朕对她们太宽容,如今都打主意到朕的身上。” 他甚至没有怀疑是谢清瑶误判了。 谨德帝咳嗽一声,对谢清瑶道:“你做得很好。” 谢清瑶眸光发亮,正以为陛下要怎么狠狠奖励她。 殊不知谨德帝挥了挥手,让内侍带谢清瑶到隔壁宫殿玩去,他要跟贺峥商议事情。 谢清瑶摸了摸鼻子:“好吧。” 内侍们自然好生伺候着,这位主儿可是非比寻常,得好吃好喝地供着。 殿内。 谨德帝皱眉沉沉道:“都太心急了,巴不得朕死,好给他们让位。” 他垂下眼,“无论是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朕绝不姑息。” 贺峥向来冷硬,并不擅长说一些安慰的话。 “他们都会下地狱,而陛下会长命百岁。” 他说得轻描淡写,刀削般的面庞显露出一丝杀意。 霎时间,谨德帝似乎从贺峥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谨德帝有些恍惚。 他们那么相似,却又浑然不同。 贺峥甚至比他更冷厉,锋利无匹,一往无前。 可这样冷的人居然深爱着另一个柔软温暖的灵魂。 “阿嚏。”谢清瑶揉了揉鼻子,“谁念叨我?” 内侍吓了一跳,赶紧给谢清瑶递毯子,汤婆子,搬来火炉。 “你们会跳舞吗?”谢清瑶问宫女。 宫女们面面相觑,这可难倒她们了,她们不,不擅舞啊。 内侍:“侯夫人想看歌舞表演?” 谢清瑶点头,大过年的,看点歌舞表演不过分吧。 内侍犹豫一下,立马快步过去请示谨德帝。 谨德帝肃了神色,“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要做什么你们配合就是,不用回来请示了。” 又不是把皇宫都给拆了,那么丁点儿的事就随她去。 内侍当即去办了。 又又一次刷新了对谢清瑶分量的认知。 各宫主子,就连四大妃,公主都没有她这么受宠啊。 不一会儿,宫廷乐府的乐师和歌姬来到谢清瑶所在的宫殿。 吹拉弹唱,又唱又跳的,一时间热闹极了。 她们也是傻了眼,这竟然只是为一人而舞,为一人奏乐。 这人偏偏又不是陛下。 等贺峥来接谢清瑶的时候,她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快就聊完了?”谢清瑶坐在位置上,抬起脑袋问道。 贺峥:“嗯。” 他看都没看演奏者一眼,抓住了谢清瑶的手,牵她起来。 “喜欢?”他问。 谢清瑶一笑:“是啊,乐府的水平比民间强多了。” “刚刚的惊鸿舞你是没看到,特别厉害。” “回头将她们请去侯府。”贺峥道。 谢清瑶:“……” “她们是宫廷御用乐师歌姬。” 贺峥面色不改,“嗯,陛下会应允的。” 这,谢清瑶一时间没接话。 你就说说有什么是陛下不答应的? 贺峥牵着谢清瑶离开,谢清瑶连忙开口:“等等。” 她掏出钱袋子,打赏了那些人,这才高高兴兴跟贺峥走了。 自那一日后,谨德帝没有再喝任何人送来的汤水。 全都放下,将人糊弄过去。 并且由内侍一一记录了是什么汤饮,都有什么食材。 五日后。 谢清瑶再次进宫,恰好桌上有两碗汤,上午魏妃送来,下午戚妃也送了。 翻看了记录,谢清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陛下,问题出在魏妃戚妃俩人送的汤饮上。” “她们二人的汤,食材效用相冲,让身体一会儿脾胃虚寒,一会儿肝火燥热,阴阳失调。” “久而久之,身体紊乱虚弱,五脏六腑俱损,到了后面衰竭而亡。” 这是让谨德帝慢慢地衰弱而死。 要不是谢清瑶,他们还真没发现有人在汤水里做了手脚,不是下毒,而是利用食材原本的效用,相生相克。 偏偏还是两个人配合,几乎可以说天衣无缝。 贺峥对谨德帝道:“戚妃是康王的人,是埋在陛下身边的暗棋。” 谨德帝面色阴沉。 魏妃是康王的母妃,戚妃又是康王的人,如此二人合作就不足为奇。 是康王等不及了。 谨德帝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寒。 子欲弑父,取而代之。 这个皇位,就是如此诱人。 让人不择手段,手足相残,弑父夺位。 谨德帝深吸一口气,“朕知道该怎么做,他们要玩把戏,朕奉陪到底。” ------------ 第241章 鸡犬不宁 陇西王回到陇西后,才发现这里大乱。 “混账东西……噗……”他气到吐血。 全都乱套了,魏义安将这里搅弄个天翻地覆。 “这个逆子居然没有死,他,他还杀死了本王所有的儿子!” 不论年纪大小,魏义安通通杀光了,一个不留,第一个杀的还是他的世子大哥。 以一人之力,将陇西王的血脉断了干净。 然后在陇西王府放了一把火,逃之夭夭。 陇西王只觉得荒唐,急火攻心,几乎要昏厥。 幸好陇西王府的大火很快就被灭掉了,损失不算惨重。 幕僚:“王爷,我们派出去的人没有找到小公子。” 陇西王:“王府内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管家:“小公子卷走了一些值钱的器物,其余的倒是没有发现。” 至于那些机密,陇西王急匆匆去自己的书房,卧室,暗室,全部检查了一番,确保没有丢失重要机密。 如果只是丢了值钱的玩意儿,倒不要紧。 “去继续给本王搜,一定要找到那个逆子,找到他……” 要杀了魏义安?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了。 陇西王咬牙切齿,先不杀他。 “他明明被判了斩首,怎么逃出来的?他是如何蒙混过关的?” 监刑官是安国侯。 略施小计不可能瞒得住安国侯的眼。 除非…… 陇西王想到了一个可能。 除非是安国侯放过了魏义安,帮他瞒天过海,让他逃回陇西。 这么做对安国侯有什么好处? 显而易见,还是有好处的,现在他这里乱糟糟,子嗣几乎死绝了。 “安国侯,好你个安国侯,此仇不共戴天!” 他堂堂陇西王,手里握着二十万兵马,会怕他一个权臣? 陇西王当即去信镇国公和东平王,交代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要忍不住了,一切进程要加快。 首先,要杀了太子。 陇西王的人一直没有找到魏义安,而魏义安也没有回上京。 他替安国侯的人拿到陇西布防图,没想到那人看了一会儿就让他放回原位,并且留下解药悄然离开。 后来,魏义安下毒毒死了世子大哥,还有其他六个庶出的弟弟,唯独外出的两个妹妹,侥幸逃过一劫。 魏义安放火烧陇西王府,趁乱逃走,他打算追上安国侯的人,去把那人给杀了。 殊不知,他还没把人追上,就忽然心痛难忍,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咳着咳着,嘴里涌出了鲜血。 他被骗了。 那颗丸子根本不是什么解药。 可惜他察觉得太晚,眼前一黑,倒在河边,再也没有醒来。 安国侯的人回到上京复命,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绘写的布防图,跟魏义安拿给他的分毫不差。 溪枫笑道:“影五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要把布防图记下来,就可以自己画一份,如此陇西王根本不清楚布防图被人动过。” 影五:“大人,算算日子,魏义安早已毒发身亡。” 贺峥不甚在意,“嗯。” 魏义安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将陇西王府弄得鸡犬不宁,让陇西王愈发按捺不住,要掀起战火了。 而年后,谨德帝派太子去处理西北雪灾,安置流民。 康王:“大舅舅,太子离京去西北,温澜官道是必经之地,恰好在三舅舅的领地附近,咱们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镇国公眯起眼,“机不可失,我当即书信你三舅舅,让他派人截杀太子,必让太子有去无回。” 康王笑得有一丝得意。 镇国公:“对了,陛下那边如何了?” 康王:“父皇近来身子时常疲乏,面色差了许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估计也熬不了多久他就会病榻缠身,无法上朝。” “到时候,太子已死,能为父皇分担的也只有我了,父皇就会知晓,哪个儿子才是最有用的。” 他让母妃和戚妃更勤快地送汤水,加紧摧残父皇的身体,让他垮掉。 别怪他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是父皇无情无义在前,父皇为什么就不能传位于他? 为什么要阻拦他的霸业呢? 明明在这么多儿子当中,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 清心观。 “母妃,我的脸,我的脸!”永安公主脸色恐慌又难看,抬手抚在脸侧。 “那些药都不管用了。” 殷妃也吓了一跳,眼皮子狠狠跳了起来。 永安公主那块胎记不仅变大了,覆盖小半边左脸,还从赤红色变成黑色,乍一看仿佛脸上趴着一只黑蜘蛛。 让人毛骨悚然,激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可怕,太可怕了。 这还是她如花似玉的永安吗? 永安公主浑身都在打颤,心口上下起伏,“母妃我该怎么办?” “母妃你快想想办法啊,我要谢清瑶的脸,我现在就要,快把她的脸皮拿给我……” 她开始语无伦次,抓住了殷妃的手腕,力道很大。 她等不及。 殷妃被她抓得生疼,忍着痛安抚道:“好好好,母妃给你拿来便是。” “这段日子你的身子养得差不多,比之前好多了,也是时候适合换脸。” “母妃一直打听的西域医师有了消息,正把人接进上京,待她到了,就可以换掉那块皮。” “恰好四天后谢清瑶要陪贺老夫人去千佛寺祈福,就是最好的机会。” 听到这,永安公主才安定下来。 时间匆忙,殷妃也知道有点心急了,可女儿的脸等不及了。 她回宫后开始细细谋划,打点下去。 时间一转,到了四天后。 贺老夫人每年年后,都会到千佛寺祈福。 下了马车,她拉着谢清瑶的胳膊,和蔼道:“这里的石洞净心池,还有石洞禅室都很有名,灵气充盈,清瑶你要好好体验一番。” 谢清瑶:“知道了母亲。” 她们先去焚香祈福,每人喝一碗千佛寺特有的灵茶,据闻有延年益寿,去除晦气的效果。 谢清瑶没尝出什么滋味,就是涩涩的,味道跟街边小茶馆差不多。 就这么一碗茶,还要先捐十两香油钱才能喝得上。 午时,俩人吃一顿素斋。 看着素淡的斋饭,谢清瑶没什么胃口。 贺老夫人瞧出来她吃不惯,笑了笑,也不拘着她,让她去净心池了。 净心池在石洞里,必须经过一条弯弯绕绕的小道。 小道可容两人并肩而过,两边石壁上挂着香炉,此时檀香浓郁。 谢清瑶歪了下头,暗自嘀咕:“这石洞里的香气跟祈福殿中的不太一样,闻起来浊了几分。” ------------ 第242章 她要用谢清瑶的身份活下去 谢清瑶进去净心池没有带丫鬟,霜月墨竹守在石洞外面。 这座寺庙香火很旺,来祈福的人很多。 人流源源不断进入石洞内。 因此,霜月和墨竹也没有想到,谢清瑶在石洞里会遇到什么危险。 毕竟石洞的禅室全是僧人诵经,来这儿的大都是各家贵女,还没有人猖狂到在佛门圣地搞事情。 而另一边,门外有探子来禀报。 “大人,是派去监视清心观的探子。”溪枫道。 贺峥让人进来。 探子:“大人,今日永安公主偷偷离开了清心观,抄了小路去往千佛寺。” 贺峥执笔的手一顿。 谢清瑶也去了千佛寺。 会有这么巧合?永安公主心血来潮去祈福? 若是祈福,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去,要偷偷地去? 这些,溪枫也是疑惑,眼皮一跳,“永安公主怕是不怀好意。” “前些日子南冬传来宫里的消息,说原先永安公主宫里的一名叫秋红的宫女,大过年的投井死了,为何投井无从所知。” 自从谢清瑶跟贺峥说过,殷妃可能打她脸的主意,贺峥就让人盯着殷妃和永安公主。 要说有什么不对劲,也就莫名其妙死了一名宫女。 但贺峥没有掉以轻心,让人顺着宫女往下查。 溪枫:“秋红脸上有个胎记,据其他人说,她爱美,每隔一段时间出宫采买药,回来敷脸,胎记就会消一些,都好多年了。” “可自从永安公主去了清心观,这段时间秋红再也没有出宫买药。” “实在是太凑巧了,永安公主一走,秋红的药就停了,现在还死了。” 结合今日的事情,有问题的不是殷妃,也不是宫女。 “药不是给宫女用的,是永安。”贺峥目光冷了冷,大步流星出门,动身去千佛寺。 “溪枫,将为永安治疗的御医带过去千佛寺。” “遵命!”溪枫心道糟了,夫人有危险! 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大人断不会轻易饶了永安公主! 贺峥直接骑马,一路疾驰抵达千佛寺。 溪枫也带着御医过来了,他用贺峥给的令牌,在皇城里畅通无阻,二话不说就抓了人。 “大人,肖御医什么都不肯说,嘴巴硬的很,该是被人拿捏住把柄了。” 贺峥没时间跟御医废话,只森然地看了他一眼,边走边道,“若本侯的夫人出了什么事,诛你三族,本侯说到做到。” 听了这话,肖御医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我说我说。” “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殷妃娘娘手里,我才有所隐瞒。” 可贺峥一上来就是诛三族,后果可严重多了。 “永安公主左侧脸有蜘蛛状胎记,这么多年都是我开药治疗的,就是近来药也不好使了。” “殷妃娘娘动了心思,就在侯夫人救过永安公主后,看中了侯夫人的绝色脸皮……” 肖御医被贺峥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贺峥目光凌厉如刀,看着十分危险。 他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我劝过殷妃娘娘,这换脸之术也只有五成把握……这事儿跟我无关啊,我没有替殷妃娘娘害过侯夫人。” 殷妃怕是瞧不上肖御医胆小如鼠的做派,根本没有用他去换脸,反而去寻了西域的医师,用起来更顺手,至少言听计从。 “下牢狱。”贺峥丢下一句。 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谢清瑶进了石洞净心池。 “大人?”瞧见贺峥,霜月墨竹面面相觑。 溪枫:“出事了,永安公主来了千佛寺,要对夫人不利。” 墨竹后背都僵了。 是她们失责了,居然让坏人钻了空子。 石洞外气氛压抑危险。 一群护卫持着金刀,气势汹汹守在外面。 香客们惊讶地张大了嘴,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安国侯怎么带着人围住此处? 出大事了。 贺峥带着一群人冲进石洞。 无人敢拦。 此时。 谢清瑶躺在一处微凉的石床上,四肢百骸有些乏力,软绵绵的。 她思绪逐渐清明,仍旧闭着眼睛,没有起身。 指尖摸进腰侧的绣囊,将药粉握在手心。 她在小道时闻到香气不太对,留了个心眼,服下药丸。 后来,有僧人出现,猝不及防将她捂晕。 果然有猫腻。 不是她多心,是真不对劲,可那时候她已经来不及反抗。 连僧人都买通了,对方来头不小。 谢清瑶只能庆幸自己历来谨慎,提前吃了药丸,这会儿才早早清醒过来。 她现在应该在一处禅室里。 脚步声响起。 “公主殿下快躺下,一会儿就好了。” 异域人的口音。谢清瑶心道。 公主殿下? 很快,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 “本公主改主意了,我要谢清瑶的脸,全部。” 谢清瑶心里一咯噔,是永安公主的声音。 脸,她要自己的脸。 忽然就想到了殷妃之前老是盯着她的脸看,原来是想将她的脸给永安公主。 西域医师一整个惊讶,“公主殿下,这可跟殷妃娘娘说的不一样,不是只要换一小块脸皮?” “若,若整张脸都换了,那她怎么办?” 她,指的是谢清瑶。 难不成谢清瑶就成了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满脸阴鸷地笑了笑,“她?” 说着她看向仍在昏迷中的谢清瑶。 “待本公主换了她的脸,她自然就无用了,杀掉就是。” 西域医师目瞪口呆。 永安公主语气不容置喙:“听本公主说的去做,回头母妃那边本公主会去交代的。” 她要夺走谢清瑶的脸,杀掉谢清瑶,取而代之。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永安公主,而是上京城里最尊贵的夫人。 她要用谢清瑶的身份活下去。 到那时,就连安国侯这只桀骜不驯的鹰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永安公主微微扬着下巴,眼底透出了高傲。 她要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西域医师心里纳闷,却又不敢违逆她,“好,好吧。” “公主殿下,快躺下吧,要换整张脸,功夫会比较久一些。” 永安公主饮下医师给的药水,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 此时,谢清瑶听到有人靠近自己,该是那个异域人。 她屏住呼吸,攥紧药粉。 必须冷静下来,要自救,她只有一次机会。 ------------ 第243章 你说赐死安国侯? “哒哒哒。” 她来了。 就现在! 谢清瑶正要抬起手,禅室的木门倏地裂开。 “嘭——” 所有人吓了一跳。 “什么人?”西域医师眼睛瞪得老大,“外面看守的人呢?” 她上前走了两步,就停住了。 一柄刀捅进她的腹部,她的表情瞬间扭曲,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腹部。 鲜血汩汩流出。 西域医师看到眼前人那双凌厉的眸子,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杀意”。 只一眼,宛如修罗恶鬼,地狱阎王。 冻得让人骨髓发寒。 贺峥只看了她一眼,手腕一动,拔刀擦肩而过。 她倒在地上,顷刻间就没了声音。 死之前倒是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形,七横八竖的尸体,鲜血汇成细细的水流…… 看到西域医师被杀了,永安公主心如火焚,五脏俱裂。 她的脸……她的脸怎么办? 她又是愤怒又是惊慌。 怎么会这样? 安国侯怎么会这么快找过来?他怎么发现的? 贺峥根本没看她,径直走向谢清瑶,直到瞧见她完好无损,周身翻腾的煞气才散去一些。 他下颚绷出凌厉的弧度,伸手抚向谢清瑶的脸。 “瑶瑶。” 谢清瑶眼睫轻颤了一下,忽地睁开了眼睛,起身抱住了贺峥。 掌心松开,药粉簌簌落下地面。 “呼——” 彻底松了口气。 她绷紧的神经骤然一松,总算安心下来。 将脑袋埋在贺峥臂弯,双手紧紧地搂住他,闷闷道:“你来了。” “还好你来了。” 贺峥半垂着眼,声音又低又哑,“我来晚了,让瑶瑶担惊受怕了。” 他一只手放在她腰上,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一动不动,就任由她抱着。 一个人困在禅室里,还有人惦记着她的脸皮,她该多害怕? 如果他再晚一些…… 胸腔里的躁意如同巨浪翻滚。 贺峥双眼已然猩红,周身暴虐气息毫不遮掩。 谢清瑶眸光盈盈,眼睫挂着一些湿润,蹦出两个字:“害怕。” 说完,感觉环在她身上的手收得更紧了。 “是我不好。”贺峥俯首亲了亲她的发梢,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眼角,“我该陪你一起来千佛寺,不该让你一个人。” 谢清瑶:“……” 其实她也不是一个人啊。 她跟贺老夫人一块来的,只是进石洞变成一个人。 永安公主瞪着一双眼睛看向他们,“谢清瑶,你不是晕了吗?怎么会这么快醒来?” 她根本就不敢相信。 看样子谢清瑶早就醒了,还准备逃跑。 这会儿,贺峥才转身走向永安公主,眼神森寒,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你,你别过来。” “安国侯你要做什么?” “我是公主,我是公主,你不能对我做什么!” 明明他只是一个臣子而已。 永安公主靠着石壁,整个身子都软了,惊恐地大喊大叫。 “你要是伤了我,父皇和母妃不会放……” “噗嗤——”刀子入肉的声音。 喊叫声戛然而止。 长刀刺穿了她的脖子。 她瞪大了双眼,面目狰狞,喉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最终缓缓倒下。 浓浓的血腥弥漫开来,充斥着整间禅室。 贺峥眉眼低垂,手中握着长刀,长刀上鲜血滴落。 永安公主死了,而杀了她这件事,却似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溪枫眉心微微一跳,二话不说带人收拾场地。 她这是触了大人的逆鳞,非死不可。 谢清瑶只听到声音,没有看过去。 等了一会儿,贺峥敛去戾气,走到谢清瑶身前,然后,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别怕,我们回家。” 头顶突然响起了贺峥低沉好听的声音。 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冷松香混杂了一点血腥味。 谢清瑶乖巧地躺在他怀里,碰了碰他的指尖。 “不怕了。” “有侯爷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溪枫:“大人,永安公主的尸首……” 贺峥:“送去给殷妃。” 溪枫:“……” “遵命。” …… “啊啊啊——” “永安,本宫的永安啊,怎么会这样?” “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本宫的永安?” 殷妃扑到永安公主的身上,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眼睛已经是猩红一片。 实在过于荒谬。 她的永安居然死了。 宫人禀报:“安,安国侯的人说,是一位西域若羌女子杀了永安公主,那女子又畏罪自尽了。” 眼下是死无对证。 “胡说,他胡说!”殷妃脸上表情狰狞。 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那西域医师不可能杀永安。 永安肯定是被安国侯害死的。 “永安,永安……” 殷妃实在悲痛,嘶吼着。 要是她早些将谢清瑶的脸皮拿来,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许久,殷妃发泄完了情绪,让人抬着永安公主的尸首前往紫极殿。 “陛下要替臣妾和永安做主啊。” “是安国侯杀了永安,一定是他做的。” “臣妾恳求陛下治他死罪,赐死安国侯,将他凌迟处死!” “陛下要替咱们的女儿报仇啊。” 殷妃龇牙咧嘴,撕心裂肺的哭道。 谨德帝只看了一眼地上永安公主的尸体,缓缓闭上双眼。 须臾,又睁开眼。 谨德帝面沉如水,“你说赐死安国侯?” “殷妃怕是得了失心疯。” 殷妃表情一滞:“陛下……” 她瞪大了眼,神情激动地道:“是安国侯杀了我们的女儿啊!” “他该死,他该死,陛下一定要杀了他。” 谨德帝一只手扶着额角,冷声道:“安国侯行事向来有分寸,他为何要杀永安?” “除非永安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他不想再去探究其中的缘由。 若真是贺峥做的,那必然有永安非死不可的理由。 殷妃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她恨毒了安国侯,来找陛下告状,要求赐死安国侯。 陛下却这么云淡风轻地揭过了。 她的女儿死了,陛下却放过了安国侯。 “陛下!” 谨德帝一拍桌案,“来人,送殷妃回长月宫,无令不得踏出长月宫半步。” “陛下!” “陛下!” “杀了安国侯。” “本宫要杀了他。” 勤王赶到长月宫,已然知晓今日发生的事情。 “母妃你冷静一点。” 殷妃握住他的手,“煜儿,你妹妹死得好惨,是谢清瑶和安国侯害死了她,你父皇竟然偏袒安国侯……” “你,你一定要替你妹妹报仇。” ------------ 第244章 后会亦有期 “嘶。”谢清瑶泡进去浴桶之中,便觉得背后一阵疼。 闻声,贺峥三两步来到她身旁,目光落到她背上。 雪白的肌肤多了一些细小擦伤。 贺峥眸色沉沉,冷峻问:“此处怎么伤了?” 谢清瑶根本没转过去看他的表情,要是看了就知道有多锐利凶狠。 她想了想,小声说:“应该是那僧人捂晕我的时候,推了我一把,背上撞上石壁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反应。 要不然,高低得喂他一把药粉,让他钻心刺骨的痛。 贺峥指腹很轻地在她的后背上摩挲了一下,“快些洗好,给你上药。” “知道了。”谢清瑶懒洋洋地点头。 她这时才转过身去,只瞧见他一个侧脸,恍恍惚惚地想,好像有点冷? 过了一会儿,谢清瑶喊“好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她从浴桶里出来。 屏风后的身影动了。 贺峥立刻上前用布给她擦了擦,再用衣衫裹住她,将她抱到榻上,让她趴着,露出光洁的后背。 谢清瑶耳朵微红,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啊,她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贺峥拿着药箱过来,她开口道:“绿色那个瓶子,专门用来治擦伤。” 谢清瑶刚沐浴完,身上带着栀子花的香气。 贺峥鼻尖嗅到她身上的气息,浓密眼睫半敛,眼眸掠过一抹暗色。 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人拆吞入腹。 他指尖蘸取了药膏,不轻不重地涂抹到伤痕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 “痒。”谢清瑶嘟哝,耸了耸肩,伸手抓了下贺峥的袖子,“你这样弄好痒。” “这样?”贺峥语调微沉,加重了一点力气。 谢清瑶微微歪着头,“嗯,这样好点。” 果然,涂完药,谢清瑶后背一阵清凉,再无刺痛感。 “永安公主死了,殷妃和勤王不会善罢甘休。”她道。 “是。”贺峥应声,“但不重要。” “……” 怎么就不重要了? 谢清瑶噗嗤笑出声,抓住贺峥的手,出声问:“侯爷该不会已经想好怎么应对他们?” 贺峥伸手捧住她的脸,在她唇边亲了亲,“如果他们聪明的话,就不该来招惹我。” 眸底晦暗不明,他的声音低沉淡漠。 “陛下会阻止他们的。” “嗯?”谢清瑶撑着手臂支起上半身,“陛下偏向你?” 衣衫原本松松垮垮披在她身上,衣襟已经完全敞开。 贺峥顿了顿之后,给她合拢胸前的衣衫。 谢清瑶低头一看,瓷白脸颊染上淡粉色,小声乐道:“遮什么,又不是没瞧过。” “谢清瑶。”贺峥唤了她一声,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哦,不说就不说。”谢清瑶皱皱鼻子,隐约见贺峥唇角勾了下。 她凑过去勾住了贺峥的脖子,身体狠狠贴上了他,“睡吧。” 贺峥避开了她背后的伤,大手抚在了她的腰际,看着她,眼神温柔。 “嗯。” 明明是寒冷的冬夜,热度却在无声地攀升。 两个人都热了。 贺峥:“陛下不是偏向我,陛下是在保勤王和殷妃。” 因为谨德帝深知,若他们动了,贺峥会送他们跟永安公主一家团聚,整整齐齐。 阻止他们是让他们不要去送死。 谢清瑶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贺峥,又凑上去亲了他两下,钻进他怀里,“这样啊。” “陛下偏向他们,我永远只偏向侯爷。” 简单的一句话,足以让人心神摇曳。 贺峥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抵住她的额头。 他应声道:“听见了。” 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双唇碰在一起。 吻得格外绵长,格外炙热。 窗外下起了细雪,屋内,灵魂相缠的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缠绵悱恻。 …… 贺峥对谨德帝的心思摸得很准。 早朝,谨德帝就宣布让勤王去往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勤王十分惊讶,心头满是愤怒,这会却神情悲切,像是极为不舍。 “父皇,儿臣舍不得父皇和母妃,还想留在父皇母妃身边尽孝啊。” 他自然是极其不愿的,远离上京就是远离了权力中心,他还怎么争权夺利继承大统? 昨日他还想着怎么打击报复安国侯,想得彻夜难眠,今日却被当头一棒。 父皇啊父皇,就这么担心他对付安国侯? 就这么偏袒安国侯?容不得他伤害安国侯半分? 勤王真想问一问谨德帝,到底谁才是他的儿子,是他赵亭煜还是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贺峥? 大臣们亦是惊讶,才传出永安公主恶疾发作,意外身亡的消息,眨眼勤王就被遣去封地了,这之间该是有什么联系? 这时有勤王阵营的人站出来,“陛下,勤王殿下尚且年轻,现在前往封地,恐怕为时尚早?” “是啊陛下。”另一个人附和,“永安公主意外薨逝,殷妃娘娘正是伤心之际,勤王殿下于情于理也该留在上京,等公主葬仪后再前往封地。” 反正无论如何勤王现在都不能走,要想办法留下来。 谨德帝面上沉稳依旧,淡淡道:“勤王已经成年,去往封地合乎情理。” “永安的葬仪简单操办,勤王无需为此停留。” “父皇。”勤王很是动情,“儿臣不舍……” 谨德帝不为所动,直言:“勤王去往封地有一番作为,造福当地百姓,朕就心生安慰。” “你母妃和永安都会乐意瞧见的。” “待你心性定了,做出成绩,朕自然会召你入京,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勤王脸色难看,心凉了半截,所有反驳的话都被堵住。 父皇是铁了心要将他赶出上京。 他可是父皇的儿子啊。 父皇居然这样对他。 勤王怨恨至极地看着贺峥,眼神似是淬了毒。 看着这个让他被驱逐的罪魁祸首。 谨德帝注意到他的眼神,突然说,“勤王三日后便启程去封地。” 勤王声音哽咽:“儿臣遵命。” 早晚有一天他会回到上京,让安国侯沦为丧家之犬,让父皇瞧瞧,今日的决定有多么愚蠢。 “安国侯,山水有相逢,后会亦有期。”他擦身而过道。 贺峥神情依旧十分淡漠,淡淡说道:“或许吧。” 若真到了那一天,会是他的死期。 ------------ 第245章 带我好不好? 刚失去一个女儿,现在儿子又要被赶去封地,殷妃说不上来的悲凉之感。 她握住勤王的手,痛哭不已。 “陛下糊涂啊,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你,这口气母妃咽不下去。” “本宫可怜的永安,可怜的煜儿。” 勤王神色扭曲,“母妃放心,我只是去封地待一段时间,韬光养晦,很快就会回来上京。” “我和安国侯最终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我会让父皇后悔的。” 他嘴里念叨着让谨德帝后悔,就这么念叨到启程离京。 谨德帝没有丝毫后悔,只是对这个儿子的愚蠢感到很失望。 他要不这么做,不将勤王驱逐出去,将来他怕是要谋反了,又或者悄无声息死在贺峥手里。 没有自知之明的自负,是要命的。 他这四个儿子,太子仁慈,勤王自负,安王庸碌,康王……最有主意,直接弑父。 谨德帝单手端着茶杯,低头抿了口茶水。 他靠着椅背,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祁昀,这么多人,还是你最得朕心。” “你该知道,只要你开口,这江山……” 安国侯府。 “勤王离京,最高兴的该是康王,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谢清瑶道。 贺峥阅览一封又一封的信,漫不经心道:“是。” 谢清瑶拿过其中一封来看,凝眉道:“太子遇刺了?东平王的人?” 贺峥言简意赅,“我,太子和陛下一起商议的,引蛇出洞。” “太子去西北除雪灾就是个饵,途经东平王的领域,东平王一定会出手。” “只要出手就会留下把柄,陛下就顺理成章对东平王开刀。” 谢清瑶明了,“这是逼东平王和陇西王造反。” 魏家早就有不臣之心,又拥兵自重,俨然当自己是天下的主。 要是谨德帝逼得紧了,让他们丢了面子,魏家绝对忍不下这口气,干脆出兵逼宫,让谨德帝传位于康王。 康王乃皇子,继承大统也不是不行。 往后魏家就可以一家独大了。 太子一死,康王即位名正言顺。 “魏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太子。”谢清瑶拍了拍贺峥的手,“那太子此时不就处境危险?” 贺峥将其他书信展开,一一给她看,边耐心地给她解释。 “既然是局,明知道有危险,太子自然不会真的以身犯险。” 谢清瑶捕捉到信里的字眼,“替身。” “太子用的替身,假太子去了西北,真太子用假身份潜入了东平王封地,调查东平王。” 贺峥:“太子易了容,任谁也不会发现端倪,况且有替身吸引了注意,东平王想破脑袋都不会猜到,太子已经潜入他的地盘。” 谢清瑶瞬间就扬起了笑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这是完全拿捏住东平王的心理。 “明日,我会派人接应太子,确保万无一失。”贺峥揉了下她的耳垂道。 谢清瑶眸光微动。 战火就要烧起来了。 到那时候,侯爷就要出征。 想到这,她有点发愁。 贺峥不带她怎么办? 贺峥敏锐察觉到谢清瑶情绪的转变,刚刚还阳光明媚,眨眼就乌云密布。 “怎么了?” 谢清瑶将下巴枕在他的臂弯里,“你后面出兵要带上我。” 那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贺峥的眸光霎时就变了。 不等他反驳,谢清瑶脑中一转,又道:“你瞧瞧这次千佛寺,我差点就着了敌人的道,你要是不带我,打仗打个几个月,万一我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贺峥眉心拧了一下,“大军行军急促,你身体受不住。” 这个她会答。 谢清瑶:“我就在大后方,又不是前线,走得慢一些也不要紧。” “带我好不好?” 她轻轻晃动贺峥的手,眼里透着期待。 贺峥沉默。 他向来拒绝不了她。 真要一别数月,无论是对谢清瑶还是他,都是难以想象的折磨。 谢清瑶已经感觉到了贺峥被她软化的情绪,决定再加把劲儿。 她指尖抚到贺峥的腰封之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朝着他倾身。 贺峥微微仰头,眼神逐渐变得深暗。 无声地看着她,似要看她到底有多放肆。 贺峥面上依旧气定神闲,只是捏着书信的指尖骤然收紧。 谢清瑶的清透乌瞳含着浅浅笑意,她将身体紧紧贴着他,直接坐到他怀里。 嫣红饱满的唇瓣贴过去,舔了又舔,亲了又亲。 与他唇齿交缠。 贺峥手里的书信已经散落开来,凌乱地铺在桌上。 谢清瑶咬了一口贺峥的唇,手中紧紧攥着他的腰带,灵巧地扯开。 “啪嗒”一声。 腰带坠地。 说实话,谢清瑶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热汗。 眨眼的功夫,贺峥衣襟大敞四开。 他呼吸一沉,视线平静,似有暗火在燃烧,放在桌上的手背绷起了青筋脉络。 这时,谢清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温热吐息绕在他的耳畔。 “硌人。” 刹那,似触发了开关。 贺峥单手压着她的墨发,按在她的后脑,掐着她的腰抱上了案桌。 倾身笼罩着她,以吻封唇。 谢清瑶轻咛一声,胸膛起伏。 强烈的占有欲,让人浑身酥软。 贺峥在她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直到她眼睫沾染晶莹的泪珠,直到她发出压抑变调的颤音。 谢清瑶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她感觉小腹灼热到爆炸,咬上了他的喉结。 “嗯。”贺峥闷哼,抱起她,双臂将人紧紧勒在怀里。 “……” 这人! 这人太坏了。 “停停停……” “不要跟你……行军了。”谢清瑶哭着说。 贺峥扣住她的后颈,轻柔地亲吻她,“带你。” 谢清瑶磨了磨牙,“不要。” 贺峥以沉默又凶狠的方式回应了她。 她想躲却躲不掉,将脸埋进他的颈项间,挠了挠他背后结实有力的肌肉。 许久之后,屋内再次变得安静。 贺峥托住了谢清瑶的脸,让她看着他,“真的不跟我走?” 谢清瑶累惨了,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说:“不……” “你好烦。”她滚进他怀里,“走走走……跟你走,记得带我。” 贺峥低低地笑了,拥着她缓缓阖上眸子。 …… 翌日,谢清瑶爬起来想要下床,立马摇摇晃晃,又被贺峥捞了起来。 他从背后抱住了她。 “腿软。”谢清瑶嗫嚅道,“这怪你。” “不仅腿软,还疼。” “瑶瑶哪里疼?”贺峥声音缓缓的,伸手撩起她的裙摆。 等等,谢清瑶脑中隆隆作响。 差点给自己挖了坑。 她扣住贺峥的手腕,道:“不,不疼了。” ------------ 第246章 花又重开 朝堂风云诡谲,最近不太安定。 太子返京途中遇刺,身受重伤的消息传扬开来。 谨德帝身体抱恙,连续三天没有上朝,这一日,好不容易上了早朝,直接将东平王派人刺杀太子的罪证公之于众。 “东平王刺杀太子,贪墨赈灾款,杀害朝臣,还私下囤积粮草兵器,到底意欲何为?” “真是朕的好臣子,他的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 “是不是用不了多久,东平王就要将大夏的江山收入囊中,换他魏氏做这天下之主?” 满朝文武听了,又是愤慨又是惊惶。 这东平王实在是嚣张,简直是要谋反的节奏。 一个接一个朝臣出来弹劾东平王。 “陛下,东平王拥兵自重已久,行事愈发嚣张,如今还想要杀害太子,意图操控皇权,其心可诛。” “恳请陛下严惩东平王,收回东平王的兵权。” 群臣激愤,谨德帝自然是顺着他们的意思,下令召东平王入京,要求他上交手上的兵权。 书房里。 康王面色不悦,“刺杀太子失败,三舅舅还被抓住了把柄,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父皇收缴了三舅舅的兵权,那么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二舅舅了。” “没有了兵权,咱们魏家如何立足?只怕会沦为拔了牙的纸老虎,不堪一击。” 他深知谨德帝召东平王入京不过是设下鸿门宴,夺取东平王手上的兵权,若东平王真入了上京,只怕是有来无回。 镇国公满脸冷肃,狠狠甩了甩袖子,“收回兵权?呵呵,绝无可能。” “眼下陛下的身体愈发的差,太子又身受重伤,保不齐哪一天就没了,这形势对咱们有利。” “加快速度,让陛下改立太子。” 果不其然,翌日早朝就有人提出改立太子。 “安王殿下身有残缺,不适合继承大统,勤王殿下被派遣去了封地,尚不能回京,如今太子殿下又昏迷不醒,性命垂危。” “唯恐大夏动荡,恳请陛下改立康王殿下为太子,稳定朝纲。” “想必待康王殿下成为太子,东平王会自愿上交兵权。” 朝堂上又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康王殿下素来身体孱弱,一国的太子居然是个病秧子,这说不过去吧?” “我看此事还是等太子殿下醒来再说。” “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苏醒过来,平安无事。” “是啊,是啊,太子乃国之储君,改立太子不可儿戏。” “康王殿下虽有美名,却无实绩,还一直深居简出,疾病缠身,要担当太子之责,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争论不休。 就在这时,大殿响起声音。 “康王殿下到——” 众人都愣了一下。 只见昔日那个病怏怏的康王殿下,一身华服,金冠束发,腰背挺拔,昂首阔步而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眸光熠熠,眉宇间恣意张扬,带着一股莫名的王者之气。 哪里还有半分孱弱? 康王将众人吃惊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光明正大的以尊贵冷傲之姿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乃大皇子,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也是这天下未来的主人。 “嘶,康王殿下这是……” 在场的没有蠢蛋,在朝堂上混了那么多年,哪里瞧不出来从前是康王殿下韬光养晦,暗暗蛰伏。 恐怕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康王殿下骗过了所有人。 康王:“父皇,魏家对父皇忠心耿耿,东平王亦没有不臣之心,恳请父皇明鉴。” “那些控诉东平王的罪证,兴许是有心人伪造的证据,是想要挑拨离间东平王与父皇的君臣关系,父皇切莫被那些奸臣贼子蒙蔽了双眼。” 说到奸臣贼子时,康王扫了一眼贺峥。 贺峥神情淡然,无动于衷。 康王:“如今局势紧张,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若父皇立儿臣为太子,儿臣定当极力说服东平王将兵权悉数上交给父皇,至此君臣一心,国朝稳定,天下太平。” “否则……儿臣也不清楚东平王的兵马是否有朝一日会踏入皇城。” 他这最后一句简直是在说若不立他为太子,指不定东平王和陇西王就会出兵了。 这是威胁,向谨德帝施压。 “咳咳咳……”谨德帝咳了起来,苍白的面庞上表情冷厉。 他形容憔悴,双手撑在扶椅上,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不断逼迫自己的儿子。 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看着,康王背后窜出一股冷意。 很快他又按捺下去,心道父皇病入膏肓,再怎么强撑,也不过是纸上老虎,不足为惧。 谨德帝沉声道:“改立太子,兹事体大,此事回头再议,退朝。” 到底是没有如康王的愿。 不仅如此,谨德帝还下令将镇国公禁足,不准他踏出镇国公府一步,切断了镇国公与外界的联系。 康王冷笑:“父皇这是怕了,担心大舅舅跟二舅舅三舅舅他们联合起来造反。” “且让父皇挣扎一会,反正都是徒劳。” “父皇只有安国侯,待两位舅舅的兵马出动,安国侯又能拿什么抵挡?” “不自量力,螳臂当车,全都是徒劳。” 他享受着这种看别人苦苦挣扎的戏码,而他作为掌控一切的上位者,等待着猎物乖乖屈服。 说实话,他意不在太子之位,他要做的是让谨德帝退位让贤。 接到谨德帝要求收回兵权的召令,东平王毫不犹豫的起兵造反了。 紫极殿里。 谨德帝按住贺峥的肩膀,目光灼灼。 “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他们可以挥刀一举剔除魏家这块腐肉! 与贺峥商议了一番具体事宜,谨德帝来到一座偏僻的宫殿,院子里种了一棵绿梅。 原先光秃秃的枝桠上,突然有了小花苞。 谨德帝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步过去,颤声道:“开花了?” 还记得那一日,传来盛德长公主的死讯。 他在绿梅树下站了一夜,绿梅落了满地,此后,绿梅枯萎,二十余年未曾开花。 他还以为这棵绿梅树死了,跟随着皇姐去了。 殊不知今日花又重开,只是故人不在。 “皇姐,皇姐……” “阿弟和祁昀要为你和驸马报仇了。” ------------ 第247章 他要去谢清瑶身边 “陛下,臣请战。” 偌大的朝堂之上,响起一道醇厚冷冽的声音。 恍惚之间,众人仿佛回到了那一日,贺峥请求出征北漠,跟今日的场景重叠在一块儿。 上一回打着征服北漠的旗号,这一次则是清君侧。 谨德帝与贺峥对视。 “准了。”他开口道。 一场定国战争拉开了帷幕。 这些天上京城的气氛全然不同了。 东平王起兵,贺峥挂帅出征,立下军令状,不多时就带着大军开拔。 谢清瑶早有准备,加入医疗队伍,随军出行。 医疗队伍由萧无惑带领,谢麟谦和谢余川也加入其中。 薛谢两家准备的粮草也安排妥当,确保大军不会缺粮,将士们都有饱饭吃。 谢麟谦:“等两军交战,咱们这些做后勤的人就有得忙了。” 谢清瑶坐在马车上,偶尔看看书,偶尔捣草药,总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嗜睡得很。 “清瑶,我打了野鸡,三叔钓了两条鱼做鱼汤,咱们加个餐。”谢余川兴冲冲道,手脚利落地开始煮东西。 之桃她们还去采了蘑菇和野菜,加上储备的粮食,可以弄一顿丰富的晚餐。 吃完这一顿,就又要连夜赶路。 谢麟谦和谢余川一个劲儿地忙活,谢清瑶想要去打打下手,都被他们打发到一边玩去。 这都用不上她。 谢清瑶只能像个小尾巴似的,去跟着萧无惑分拣药材,制作一些简易的药膏。 “开饭了开饭了。”谢余川喊道。 谢清瑶发现她这位堂兄还挺能干的,不仅会点医术,会做饭,还会缝补衣裳。 有一回父亲的袖子被树枝划拉一个口子,谢清瑶看到谢余川二话不说,从行李里面掏出了绣花针,给父亲缝补袖子。 谢清瑶当场表演了一个目瞪口呆。 那时谢余川耳根微红,温声道:“出门在外,总得有几样技能傍身。” 这顿晚饭七八道菜,这在行军期间是很罕见的,吃得众人是心满意足。 连日赶路的疲倦都消散了不少,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谢余川:“我还是第一次上战场。” 谢清瑶忍不住笑了,“我们这儿的人都是第一次。” 萧无惑:“是啊,没想到临老了,居然还能发挥用武之地,干了一回轰轰烈烈的大事。” 悬壶济世医苍生,是他作为医者的毕生所求。 战乱起必有腥风血雨不止,生灵涂炭,能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 于是谢清瑶跟他提建立医疗队伍的事儿,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万一哪一天真死在战场上,那也死得其所。”萧无惑喃喃道。 谢清瑶:“师父,您老人家就放心吧,这场仗不会持续很久,咱们都会活下来。” “侯爷他一定会赢的,会带领将士们打赢东平王和陇西王。” 东平王带着大军直逼上京。 两军对垒。 只见朝廷兵马前,一个身披盔甲,魁梧高大的男人骑在马上,手持金刀,气势迫人。 这一刻,东平王才见识到,那位安国侯多么的彪悍凛冽,冷硬如铁。 安国侯身后的大军乌泱泱的望不到尽头,透着震慑心神的气势。 这就是安国侯。 就是那位辅国大将军。 他很年轻,但他身上的煞气深重,狭长的眉眼尽是冷意,有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 东平王稳住心神,道:“安国侯,你太年轻了,不成气候。” “陛下派你来,简直是让你来送死。” 溪枫扯了扯嘴角,上一个看低大人的人,坟头草都一丈高。 贺峥目光锐利,冷声道:“要战便战,休要废话。” 东平王一声令下。 “冲啊杀啊——” “取安国侯首级者,赏黄金万两!” 人数庞大的士兵立马冲上前,展开激烈的厮杀。 然而,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响起,震耳欲聋,霎时间烟尘滚滚。 东平王大军的队伍被这一手打得猝不及防,原本有序的阵型完全被打乱,士兵四处逃散。 “怎么会这样?那是什么?” 东平王目眦欲裂,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打仗最讲究的就是气势,他们一上来气势就被打散了,军心就乱了,还如何接下去跟对手交战? 自然是不战而败。 有见识的幕僚开口道:“王爷,那,那是火武,器械鬼才袁山的拿手绝活。” “那估计是传闻中的神火飞鸦,还有震天雷……” “火武威力巨大,糟了糟了。” 可恶! 安国侯居然提前准备了这等大杀器。 东平王气急败坏,但好歹没有彻底昏了头,赶紧让军队撤退。 “安国侯,你给本王等着。” 东平王出师不利,带着大军连忙撤退五十里。 之后商议好对策,以密集小型战役为主,多次偷袭,试图打持久战,耗死安国侯。 另外陇西王也派兵增援东平王。 “莫慌,虽然安国侯有火武,可咱们四十万大军,人数上有优势,光靠人数去磨,也能磨死安国侯。” 然而,哪怕陇西王增援了,他们也没占到上风。 双方的交战中,东平王和陇西王的士兵节节败退。 “不!不!” 东平王看着前方的贺峥,宛如杀神一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刀刀毙命,无人可敌。 让他们的士兵望而生畏。 而有了如此骁勇善战的主帅作为主心骨,贺峥底下的那些士兵自然备受鼓舞,一个个无所畏惧,配合默契,英勇杀敌。 东平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为何安国侯有这么多的士兵?” 好像哪里不对劲。 难道……东平王心中“咯噔”一声响。 私兵!安国侯养了私兵! 他们没有火武,这下就连人数也毫不占优势。 东平王心中说不出的懊恼,出兵太冲动了,没摸清楚谨德帝手上的筹码,晚了晚了。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战。 后方,谢清瑶处理伤兵,霜月,墨竹陪在左右,给她打下手。 之桃,⽩凝,初露去负责煎药。 “清瑶,歇一歇吧。”谢麟谦看着她的面色算不上好,“别累着了。” 谢清瑶摆手道:“没事。” 大家都在不眠不休地救治伤兵,她算轻松的了。 说完她转身去拿镊子,准备给伤兵清创。 倏地,只觉得眼前一晃,天旋地转。 墨竹迅疾捞她一把,惊道:“夫人,夫人……” 另一厢,溪枫掀开营帐帘子,面一沉:“大人,刚传来消息,夫人晕倒了。” 众人惊愕。 怎么就晕倒了?后勤太忙太劳累了? 他们可不会觉得谢清瑶娇气,一个个真情实感地紧张起来。 毕竟如今军中上下的粮草全都是谢清瑶包办,建立的粮商商队供应。 医疗队伍也是她提出来,最后由萧无惑张罗组织。 她原本可以在上京享福,还义无反顾随军,治疗伤兵,如此为国为民,将士们由衷敬佩。 霎时,众人察觉贺峥身上的气势骤起,一股巨大的杀气扑面而来。 贺峥心绪起伏,冷冷地说道:“即刻出战,杀了东平王。” 所有人震了震。 杀了东平王,反叛军群龙无首,会停战一段时间。 没错,贺峥一刻都不想等,杀了东平王,他要去谢清瑶身边。 ------------ 第248章 你现在不能这么用力抱我了 东平王却命人抓来数百手无寸铁的百姓,作为人墙挡在军队最前方。 “安国侯若使用火武,这些人将顷刻间灰飞烟灭,这场仗就算他赢了也背负骂名。” 见状,溪枫立刻沉了脸,破口大骂:“东平王你不讲武德,两军交战,牵扯无辜百姓做什么?你真是个窝囊废!” “无知小儿,兵不厌诈听没听过?”东平王毫不动摇,“区区数百条性命,若能为本王的康庄大道铺路,也算他们的荣光。” 溪枫眼中迸出一丝怒火,指着对面东平王的士兵:“你们知不知道里面很可能有你们的亲族?” “你们当初是为何从军?不就为了立下军功造福家人?不就为了一腔志向保家卫国?” “如今却沦为反叛军,没有保家卫国不说,还成为了乱国贼子!” “现在还将无辜百姓推向战场,你们真有脸面回去面对乡亲父老?” “列祖列宗都要为你们蒙羞。” 一番话下来,对面的士兵眼神闪烁,神色慢慢爬上一丝纠结。 说不羞耻是假的。 外面的人都称呼他们为“反叛军”,“叛国贼”,这场乱国之战就算真赢了,他们立下军功,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家里亲族都会瞧不起他们。 终究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东平王察觉士兵们的迟疑,咆哮:“休要胡说八道,本王这是顺应天命,拨乱反正,让真正有能之人当这天下之主,是匡扶社稷,是力挽狂澜!” “本王是大夏的大功臣,注定名垂千古。” 东平王用百姓做人墙,贺峥放弃了火武,发出号令:“众将士听令,不惜一切斩杀东平王。” 没有火武,亦无妨。 贺峥完全无视了身前的箭雨,骑马飞跃,直奔东平王。 东平王向来惜命,自己从不打头阵,只在后面指挥,让将士往前冲。 这也造就了一个弱点,连主帅都心有畏惧,不敢拼命,底下的士兵自然也就失了底气。 周围士兵一个个倒下了,东平王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安国侯用不了火武,为何还会这样? 他还以为两军该是势均力敌。 却没想到,安国侯底下的精锐比他想象的还要凶残。 他哪里知晓,他用人墙彻底激怒了麒麟军,再加上麒麟军将领知道主帅要去找夫人,东平王必死。 他们都杀红了眼,杀了东平王,主帅才能去找夫人啊。 眼见贺峥突围而来,东平王踉跄几步,随即提刀迎上去。 跑? 他堂堂东平王,一军主帅,怎么可能逃跑? “安国侯,去死。” 东平王用力一挥刀,几乎要刺到贺峥胸前了,却被贺峥横刀挡下。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杀死安国侯。 如今危险紧张,东平王却见贺峥神色冷硬,克制而平静,平静到让人心慌。 这世间仿佛没有什么能使他慌乱,令他动摇。 东平王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 贺峥眼里闪着暗沉幽光,淡淡道:“到本侯了。” 什么? 他在说什么? 东平王一愣。 贺峥手腕翻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飞东平王手上的斩马刀。 随即,东平王“啊”地大叫了一声,贺峥的大金刀斩伤了他的肩膀。 东平王顾不上底下的将士,疯狂撤退。 “来人,护本王!护本王!” 士兵护送东平王离开。 又吃了一场败仗,还是以这么丢脸的方式逃跑。 东平王恼怒至极,跟幕僚一合计,想出来一个非常阴损的法子。 “趁现在安国侯膨胀自负,我们可以诱杀安国侯。” 没多久,东平王令人举行祭祀仪式,祈求天神降临,护佑大军反败为胜。 “大人,东平王太卑劣了,他竟然要用三百人做人牲祭祀。” 以人为牲,只有茹毛饮血的蛮族才会这么做。 贺峥眼底暗潮翻涌,擦拭着金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溪枫:“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看着东平王烧死那些百姓?” 另一位将领开口道:“此事有蹊跷,东平王这样做,底下的士兵恐怕要心寒了。” 人心肉做,没有人愿意跟着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毫无人性的主儿。 贺峥嗓音深沉,“东平王是要设局引本侯救人,若本侯去了,必叫本侯有去无回,若本侯不去,他也没有损失,横竖不过牺牲三百人。” 溪枫咬牙道,“太卑鄙了!无耻小人!” 空气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贺峥想到了谢清瑶,表情慢慢产生了变化。 他们已经分别了太久。 是夜。 东平王大喜,下令:“乘胜追击,千万别让安国侯跑了。” 原来贺峥真的带人去救那三百人,还因此负伤,不得已撤退。 东平王这回是喜笑颜开,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一直被压着打,终于扬眉吐气。 东平王带着将士一路追击,直到山间夹道,原本狼狈而逃的安国侯竟然调转方向,向他们冲来。 东平王僵愣住,眼神像淬了毒般,“你,你不是受伤了?” 天微微亮,晨光熹微。 光落在贺峥的身上,身形高大,盔甲泛着冷厉光泽,气势凌厉不可犯。 他眉眼冰冷,举起金刀对着东平王。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冷淡的声音伴随着山风送了过去。 似阎罗王的低语,宣告了东平王的生死。 东平王心肝颤了颤,从头到脚的颤栗。 他们中计了! …… 骊城,房里。 谢清瑶躺在榻上,浑身透着股慵懒劲儿,忽然听到一点动静。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谁?” 熟悉的气息骤然靠近,谢清瑶转过头来,视线与贺峥的在空气中交汇。 她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惊喜,“侯爷。” “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前线? 眨眼的功夫,贺峥已经来到她身前,俯身,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 “听闻你晕倒了,我不放心,要过来亲眼瞧瞧。” 他揽住谢清瑶的力道更大了些。 “等等。”谢清瑶伸手去推他,突地道:“你现在不能这么用力抱我了。” 贺峥怔了下,眼底泛起波澜。 “为何?” ------------ 第249章 瑶瑶,我很高兴 谢清瑶抱住了他的脖子,笑盈盈的说:“因为你现在抱的不是一个人。” 这一瞬间,贺峥眉心跳了两下。 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只听谢清瑶接着道:“贺祁昀,我要做母亲啦,而你,要做父亲啦。” “瑶瑶。”贺峥喉结滚动,“你有孕了?” 他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是啊。”谢清瑶甚至能感觉到他贴在她身上的手有些颤抖,脊背越来越绷紧。 那张素来冷硬的脸庞,浮现一丝惊诧。 有朝一日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谢清瑶越发忍不住笑,亲了亲他的额头。 “怎么了?你不高兴?” “高兴。”贺峥声音低哑应道。 他和瑶瑶,有孩子了? 向来如波澜不惊海面的心,像是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心跳突然失控。 贺峥忽然捧着她的后脑勺,咬住了她的唇。 只是这一吻也过分地温柔,怕惊着谢清瑶似的。 “高兴。” “瑶瑶,我很高兴。” 贺峥重复地呢喃。 倏地他拧了下眉,“只是这孩子来的时机……” 谢清瑶抓住他的胳膊,“时机刚刚好,这是好兆头,说明咱们要打胜仗了。” 其实说起来这孩子确实是个意外,他们都忘了避子药过了期效,就没有再吃。 谢清瑶也知道,贺峥定然担忧她一个人有孕,他不能陪在左右,心里有愧。 但她就是要告诉他,没关系的,这孩子是惊喜。 贺峥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移动到她的腹部,那里还一片平坦,看不出什么。 谢清瑶笑嘻嘻道:“这几天吃得多了,都有些胖了。” “说不定等你打仗回来,我整个人都圆滚滚的。” 贺峥扣住她的手腕:“我会尽快回来。” 他绝不能让她一个人。 贺峥的声音很轻很轻,眸底藏着一抹暗火。 “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谢清瑶低头嗅了嗅,她对气味很敏感,刚才被那股喜悦冲上头,现在越发注意到哪里不对劲。 “你受伤了?”她一下直起身子,紧张地去扒拉贺峥的衣衫。 贺峥抿唇不语。 “不说?”谢清瑶立马气鼓鼓。 贺峥抱住了她的腰,语气平缓如水:“一点轻伤。” 谢清瑶皱眉:“快给我瞧瞧。” 贺峥蓦地抬起手,脱下了外袍,紧接着扯开左边的里衣。 谢清瑶一下就看到他左臂上的伤,虽然已经包扎了,可是包扎得挺粗糙。 她深吸一口气说:“侯爷是想让我带着崽做寡妇呢?” “……” 贺峥知晓她生气了,气他不爱惜自己。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实在是很平常的事。 “别气。”贺峥掐了下她饱满的脸颊,温柔地说道。 谢清瑶哪里不清楚战场无情,可她就是忍不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心里闷闷的。 “这里怎么就受伤了?”她一边问道,一边去拿药箱。 贺峥:“东平王用三百人做祭品,诱我入局,我将计就计,假装受伤不敌,待他们追击到山间夹道,将他们悉数反杀。” “东平王的首级已经在送往上京的路上。” “东平王一死,反叛军暂时群龙无首,我们驻守在乾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才有时间来寻你。” 谢清瑶拿出药膏给他上药,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该是欢喜的。 贺峥急着杀东平王,不惜以身入局,全是为了她。 谢清瑶眼圈霎时就红了。 贺峥见不得她掉眼泪,为她擦拭眼角的湿润,“瑶瑶莫哭,只是一点小伤罢了。” “我们赢了。” 谢清瑶“嗯”了一声,给他重新包扎好,投入了贺峥的怀抱。 “侯爷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这一仗打得这样迅猛这样急促,侯爷作为主帅定然是不眠不休。 贺峥确实许久没有休息,俨然铁人。 他是军中的主心骨,定海神针,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机谨。 “记不清了。”贺峥答道。 其实是每一日,自从他们分别之后,他再也不曾安睡。 谢清瑶将他抱得更紧一些,将脑袋埋在他脖颈间,“那你陪我好好睡一觉。” “我一个人睡实在没什么滋味。” 贺峥抚摸着她的脑袋,“好。” 有孕之后,谢清瑶嗜睡得很,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她缓缓醒来,只见贺峥已经穿戴整齐。 “侯爷要走了?” 他甚至没有叫醒她。 贺峥道:“嗯,我要回去营中,带兵去攻打陇西。” 东平王虽死,东平王的兵马一路奔向陇西,跟陇西王的人集合。 谢清瑶坐起身,缓缓下床要去送他。 贺峥却摁住了她,将手贴在她腹部,沉声道:“乖,别闹腾你娘。” 嗯?? 谢清瑶瞬间被逗乐了,抓住他的手,“你莫要吓他,他还小,根本听不懂。” 可怜的崽啊,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亲爹教育了。 兴许是贺峥的叮嘱起了作用,谢清瑶腹中的孩子乖巧得很,极少闹她。 谢麟谦一直留在骊城照顾她,他要做外祖父了,自然是无比喜悦。 没有见证守护谢清瑶的成长,是他的遗憾,如今他要好好守护小外孙。 谢清瑶每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她怀疑自己要被养废了。 谢余川打听到战况就来告诉她。 直到这一日。 谢余川急匆匆跑来,“清瑶,清瑶,赢了,安国侯赢了,麒麟军大胜!” “陇西打下来了!” 这场仗结束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只有谢清瑶知道,侯爷早就拿到了陇西布防图,为今日的胜利埋下了种子。 贺峥班师回朝,而第一件事是到骊城接谢清瑶。 麒麟军战胜反叛军,骊城百姓听闻安国侯来了,整个骊城都沸腾了。 百姓全都涌到街上,人头攒动,热情相迎。 “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吧。”谢余川咂舌。 一阵马蹄声近了。 贺峥打马在前,视线穿过了茫茫人海,径直落到了谢清瑶身上。 谢清瑶眼睛一亮。 思念,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狠狠抱住他亲他! 骏马疾行,稳稳停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经跃下。 ------------ 第250章 双喜临门 贺峥小心翼翼地将谢清瑶揽入怀中,“瑶瑶,我回来了,来接你和孩子了。” 谢清瑶眼底笑意浓浓,踮起脚来,吻住他的唇。 “侯爷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些。” 一吻分开。 “这是奖励。”她道。 贺峥目光灼灼,甚至能听见彼此擂鼓般的心跳声。 心头激荡,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红润的唇。 温软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他紧紧地盯住了谢清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长肉了。” “唔。”谢清瑶脸红红的,“是长了一些。” 周边的人都疯狂投喂她,精心的照顾,没让她遭罪,谢清瑶是极为省心。 俩人抱了一会儿,贺峥不敢让谢清瑶站久了,将她抱回屋里。 谢麟谦看着贺峥将谢清瑶紧紧地抱在怀中,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心中是高兴的。 女儿遇到了良人,宠她宠得像是眼珠子似的。 贺峥也没有急着回上京,谢清瑶有了身孕,根本经不起颠簸,他干脆就带着她,一路极其缓慢地前进。 东平王和陇西王已败,反叛军投降。 贺峥为免上京局势变动,让人封锁了一部分消息,上京暂时没有这么快收到麒麟军大胜的消息。 另外他去信禀报了谨德帝,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应对魏家残余势力的反扑。 待他回到上京,会将所有魏家势力清除,那时候才是尘埃落定。 “咱们走得这样慢,陛下不会着急吗?”谢清瑶忍不住问道。 这一路简直跟出游度假似的,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城池,贺峥都会驻足,带她住上几日,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游览风光。 谢清瑶都快忘了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了。 他们要回去复命的啊。 上京城还有一个烂摊子呢。 康王,镇国公他们还在蠢蠢欲动呢。 陛下又该叨叨了,指不定暗地里催了侯爷八百回。 谨德帝确实催了,贺峥回复得很直白,妻子有孕,不宜奔波,缓缓归矣。 收到消息,谨德帝再也没有催了,一下哑火。 “不会,陛下心中有数。”贺峥淡淡道。 他拉着谢清瑶坐下,陪她好好地吃饭,给她夹菜。 “这个鱼我尝了,不腥,瑶瑶尝尝。” 他还仔细将所有的鱼刺去了后,才放到谢清瑶碗里。 旋即又给她舀了碗淮山瘦肉乳鸽汤。 谢清瑶喝了一口汤,道:“这个汤好喝。” 贺峥立即命人记下她的喜好,凡是她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记着,提前准备好食材,省得她哪天馋了吃不上。 谢清瑶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贺峥跟谢清瑶上街转转。 她现在不能整日坐着,需要活动一下,贺峥带她去成衣铺,胭脂水粉铺,珠宝阁走动。 “侯爷觉得是这根簪子好看,还是那一根好看?” 谢清瑶拿着簪子在头上比划比划,弯唇笑着问。 贺峥道:“都好看。” “骗人。”谢清瑶撇嘴,“侯爷都没仔细瞧,不走心。” 贺峥扬了扬眼尾,接过她手上的两根发簪,俯下身,深邃如海的双眸与她对视。 他认真道:“没骗人,瑶瑶戴什么都好看。” 呀。 这真是情话张嘴就来。 谢清瑶心尖跳了一下,腮帮微鼓,“那全要了。” 贺峥深邃矜贵的眉眼微垂,道了声“好”。 最高兴的莫过于老板了,这位贵客几乎把能买的全买了,阔绰到让人惊掉下巴。 就这样待了两天,他们再度启程。 每到一座城都买买买,到了后面,谢清瑶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贺峥让人将东西先运回上京。 谨德帝收到了探子禀报的消息,忍不住道:“他们这是游山玩水去了。” 上京城已有山雨欲来之势,显然,谢清瑶那边是岁月静好。 谨德帝沉默了下,也不生气,“既然妻子有孕,自然是该陪着,慢点就慢点吧。” 这一慢,一个月后,谢清瑶和贺峥才抵达上京。 回到安国侯府,所有人看到谢清瑶的反应都是目瞪口呆。 “这……” 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怎么看都是有孕了啊。 难不成在外头吃胖了? 问题是,胖成这样也不可能。 贺思妤一愣,上前小声问:“三婶您这是……怀孕了?” 谢清瑶笑了:“是啊。” 声音一落,贺思妤差点发出尖锐爆鸣。 三婶有了啊啊啊啊啊啊! 府内的气氛顷刻间沸腾,响起如潮的欢呼声。 一群人簇拥着谢清瑶,扶着她进屋里歇息。 贺老夫人脑子嗡嗡叫,她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得知谢清瑶有了孩子,她老半天才总算回过神来。 贺老夫人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高兴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一个劲儿地念叨:“好好好……” 实在是好啊! 陶氏极有眼力见,感叹道:“三弟妹真是咱们侯府的福星。” 可不是嘛,从前还谣传贺峥绝嗣,这下,不仅打了胜仗,还带着崽回来了,虽然是还未出世的崽,但也叫人欣喜若狂。 李氏忍不住带上了笑容,忙道:“三弟得胜归来,三弟妹又有了身孕,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贺老夫人拉着谢清瑶的手聊了半天,又风风火火地跑去给老侯爷上香去了。 “老身得把这个天大的喜事告诉老爷子,让他也高兴高兴。” 傍晚,陶氏提议道:“母亲,咱们府得弄个贺喜宴,庆祝双喜临门。” 贺老夫人:“行,就交给你和老大媳妇去办,不用操心花销,回头从我账上出就是。” 谢清瑶:“怎么能让母亲出钱?还是我来吧。” 贺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是母亲的一点心意,你就安心收着吧。” 谢清瑶乖巧点头,“谢母亲。” 于是,安国侯府大摆筵席,三天三夜,惊动了整个上京城。 什么? 安国侯夫人有孕了? 安国侯绝嗣的谣言,不攻自破。 就连陛下都拨来了赏赐,金银玉器,良田万亩……数不清的宝物如流水般送到侯府。 无人不感叹一句帝恩浩荡。 安国侯府上下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之中,而另一边,康王府和镇国公府阴云密布。 “安国侯竟然骗过了所有人。”康王面容狰狞。 东平王和陇西王都败了,他相当于失去了左膀右臂,如今只剩下镇国公这个助力。 “本王不会输,还不到最后的时刻,本王不认命。” “来人,即刻通知镇国公,一切按计划行动。” ------------ 第251章 隐藏多年的秘密 一日午后,谢清瑶喝了碗糖水,又尝了几块点心,就被贺峥扶起来。 她搭上贺峥的手,嫣然一笑,“侯爷要带我去哪儿?” 贺峥:“瑶瑶对我坦诚,我亦如此,有些事情该让瑶瑶知晓。” 谢清瑶抿了抿唇,道:“好。” 贺峥带她到了一处地方,是老侯爷的书房。 书房里一切布置依旧,不曾改动,每日都会有人来打扫,还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进入了书房,贺峥走到一幅墙上的画前,谢清瑶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到声响,画后面出现了暗格。 暗格里,藏着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放到如此隐秘的地方,里面装着的定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秘密。 会是什么呢? 谢清瑶凑到贺峥旁边,一脸好奇地问:“我打开它?” 贺峥微微颔首。 谢清瑶的动作极其轻,片刻,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信?” 居然是一些泛黄的信。 她拿起一封封拆开来看。 “皇姐”,“阿弟”,“驸马”,所有书信都围绕着这三个人。 “皇姐莫哭,我在雍国一切安好,切勿忧心,我们很快就会相见。” “皇姐安好,亦代我向驸马问好,雍夏两国恐起战乱,皇姐和驸马要谨慎小心,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卷入纷争,尤其是魏家为首的世家……” “皇姐!皇姐!姐夫没了……你万万不可做傻事,不要冲动,你还有我,我会想尽办法回到你身边,一定要等我!” 从这些短短的字里行间,谢清瑶都可以品味出写信人的忧心和关切。 这里面大多的信都是“阿弟”写来的,只有寥寥几封,是“皇姐”所写,又未能送出去,只能留下来。 “皇姐”写道,驸马被奸人所害,她原不想独活,可又舍不得远在雍国的弟弟,一人苦苦挣扎。 又有一封信,“皇姐”说自己有了身孕,驸马到死亦不知他们有了孩子,她会好好活下去,为了这个孩子,也为了阿弟。 这封信不知为何,写信人写了,又划掉了许多,兴许是怕信落入有心人手里,泄露了她有孕的事情,对她不利。 可见她当时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 “阿弟,若有朝一日你看到这封信,千万不要怪阿姐。阿姐已经失去了驸马,不能再失去你。” “阿姐要去雍国和亲,魏氏应允会将你接回大夏,你要代替阿姐好好活下去。” 谢清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感觉一股凉意从四肢百骸蔓延。 “阿姐”明知道是有去无回,却还是去了和亲,将阿弟换回来了。 读到这里,谢清瑶哪里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人。 谨德帝年少时到雍国为质,这位阿弟就是谨德帝。 而“皇姐”便是那位早逝的盛德长公主,驸马是曾经的上京第一才子楚宁,也是后来人们口中的楚驸马。 谢清瑶悠悠道:“看落款的时间,盛德长公主该是生下孩子后,再去雍国和亲。” “盛德长公主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因何薨殁?” 这些她在信里找不到答案。 贺峥半垂着眼眸,“雍夏两国停战,盛德长公主到雍国和亲,作为交换,当时的质子送回大夏,两国签订和平协议。” “不料,质子回国不久,魏氏为首的世家撕毁协议,出兵攻打雍国,所谓的协议停战不过是缓兵之计。” “雍国大怒,将盛德长公主射杀于两军阵前,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魏家早有预谋,明知道这是一场局,还是将盛德长公主作为迷惑雍国的棋子送出去。 而盛德长公主清楚魏家的阴谋,也预料到自己的结局,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为的就是将自己的阿弟换回来。 要不然,死的便是当时的质子,也就是如今的谨德帝。 贺峥的嗓音很平静,可谢清瑶就是觉得他声音里面带着一股伤情。 她侧头看向了贺峥,紧紧抓着贺峥的手臂。 当年盛德长公主生下的孩子去了哪里?她的书信为何会保存在老侯爷这里? 答案呼之欲出。 一直隐藏多年的秘密即将揭晓。 谢清瑶开口道:“侯爷是盛德长公主和楚驸马的孩子?” 贺峥:“是。” “魏家害死了他们二人。” 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谢清瑶瞬间理解了为何陛下和侯爷这么憎恨魏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陛下与盛德长公主感情极为深厚,他大抵也没料到,离开上京去雍国为质那一日,就是他跟皇姐今生最后一面。 待他好不容易回到大夏,俩人从此阴阳相隔。 他怎能不恨?! 他从先帝最不受宠的儿子,最后登上了帝位,可想而知背后付出了多少。 不惜忍辱负重,压抑满腔的怨恨,选择与仇人合作,韬光养晦多年,只为报仇。 鲜少有人提起盛德长公主,上京城里的人几乎都要忘了,这位是陛下的胞姐。 盛德长公主成为皇城的禁忌,不是因为陛下不爱重她,恰恰相反,爱之极深,不敢念起。 也是怕让魏家人发现端倪,早早起了反心。 谢清瑶:“侯爷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峥让她坐下,又放好了信,这才不徐不疾地开口。 “九年前,我为救陛下受重伤昏迷不醒,情况危急,父亲与陛下坦白了我的身世。” “那时候我虽然闭着眼睛动弹不得,却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也是那时,我才得知,自己是盛德长公主和楚驸马的遗腹子。” “盛德长公主生下我之后,将我托付给父亲,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卷入皇权世家纷争,平安长大。” 老侯爷不忍再隐瞒贺峥的身世,如果那时候他不说,陛下这辈子都不会知晓,贺峥是盛德长公主留下的唯一血脉,是陛下的亲外甥。 谢清瑶:“后来侯爷与陛下相认了吗?” ------------ 第252章 只能活一个 贺峥:“没有,但我想陛下已经猜到我知晓身世。” 他们没有相认,他仍旧是老安国侯的儿子,却和谨德帝有一种血脉相连的默契。 自那之后,贺峥弃武从文,迈入了朝堂,而谨德帝重用他,提拔他,贺峥逐渐成为了他手里的刀。 一柄锋利的刀。 俩人的目标都是魏家。 “一切该尘埃落定了。”贺峥抚了下谢清瑶的脑袋。 镇国公暗中调动手上的魏家军,带着士兵们冲进了皇城,打开宫门,进行最后的反扑。 兵变逼宫,助康王夺位。 “背负骂名又如何?魏家都要倾覆了。”镇国公凶恶大喊,放手一搏。 康王一只手负在身后,“自古新帝登基,都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成王败寇,史书都是由最后赢了的人书写。” “父皇已经是强弩之末,病入膏肓,太子又身体抱恙,只有本王才配坐上宝座,守护江山。” 康王抬手下令:“来人,封锁各大宫门,攻入紫极殿,请陛下退位让贤。” 一大批身着盔甲的魏家军涌了进来。 就在此时,响起声势浩大的脚步声。 “康王你竟然发动兵变,你这是大逆不道,辜负了父皇对你的厚爱。”太子款款而来,厉声斥责。 康王震惊地看着他,“你,你不是遇刺受了重伤?这么快便行动自如?” 镇国公顿时变了脸色,仿佛此刻才恍然大悟。 “恐怕太子遇刺是假,都是骗局,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 “太子可真的沉得住气,就连朝堂上另立太子传的沸沸扬扬,都不曾现身露面,看来是老夫小瞧了你。” 太子出声道:“魏家大势已去,尔等不要再执迷不悟,做无谓的牺牲。” “康王,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父皇他向来仁慈,会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康王嘲讽冷笑,“谁说本王气数已尽?本王还没有输,你们也没有赢。”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你真当本王贸然前来,没有做两手准备吗?” 说着,他朝空中发出信号弹。 太子一怔,倒是没猜到康王此时还能做什么。 两边人马僵持着,气氛沉寂一片。 片刻,两道身影映入眼帘,是戚妃和皇后。 “母后!”太子瞳孔一缩,心中发颤。 戚妃挟持了皇后,匕首抵住皇后的脖颈,在上面划了浅浅的血痕。 “太子,带着你的人退下,要不然本宫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万一不小心伤到皇后娘娘就不好了。” 百密一疏! 太子明明早已安排人守护皇后的安危,却没想到,康王在宫中渗透的程度,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康王能调用的人,远远不止他们查到的那些,更别说他还有魏妃暗中相助。 太子眉心紧紧蹙起,“不要伤害母后。” 康王呵笑了声,“太子,想让我们放了皇后也行,你用腰间佩刀自我了断吧。” “本王给了你选择,在你与皇后之间,只能活一个。” “若你自尽,本王定会放了皇后,说到做到。” 太子死了,就再也无人可威胁到他。 闻言,太子神色冷冽,他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不!”皇后惶恐地看着太子,高声制止,“不可以!” “太子你干什么?你不可听信他们的鬼话,他们都是乱臣贼子。” “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绝不受任何人威胁,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本宫的孩子。” 听到这番话,太子眼圈通红,“母后……” 镇国公催促:“太子还愣着干嘛?看样子太子是选择自己苟活了。” “你闭嘴。”皇后的手猛然用力扣住戚妃的手腕,另一只手拔下头上的簪子。 “啪嗒啪嗒……” 她手上的佛珠骤然断裂,佛珠散落一地。 “啊!”一声凄厉叫声。 戚妃捂住脖子踉跄着后退几步,血从指缝间涌出。 皇后手里的簪子扎入了她的脖子,戚妃手里的匕首捅入了皇后的腹部。 皇后看向轰然倒地的戚妃,缓缓转过身,朝着太子的方向。 “岑儿……” “永乐……” 她喊了两声,沉沉地倒下。 太子脸上蓦然褪去全部血色,“母后——” 康王顿时愣住。 目光落在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年轻女子。 “主人,婉滢永远追随着主人,愿为主人献上一切。” “主人这么厉害,总有一日会实现宏图伟业。” “主人,主人……” 戚妃死了。 康王心口猛烈起伏,里面空空荡荡,好像被挖掉了一块。 他强行稳住心神,喃喃道。 “无所谓的,她只是颗棋子啊。” 无所谓的。 无所谓。 他不在乎! 康王立马回过神来,“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太子!” 太子眼眶里淌下了泪,胸膛中情绪翻涌。 “康王逼宫谋反,祸乱朝纲,十恶不赦,将康王就地格杀。” 两方人马混战,杀红了眼。 “陛下驾到——” 不一会儿,谨德帝就来了。 贺峥紧随,身后带着一群金甲卫。 在一群金甲卫中,一顶轿子格外引人瞩目。 贺峥迈步过去,将谢清瑶从轿子上抱了下来,神色冷硬沉静,实在算不上好。 他原本不赞同她过来,她却说有法子不费一兵一卒让康王退兵。 太子抱着皇后过来,急切道:“师母你快救救母后,母后受了很重的伤……” “墨竹。”谢清瑶只唤了一声。 墨竹就立马将药箱抱过来,真就出门必备药箱。 谢清瑶替皇后查看伤势,皇后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呼吸微弱。 谢清瑶深吸了口气,手上动作飞快,先扎针止血,用药敷伤口,再包扎好,又给皇后喂了解毒的药丸。 “皇后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且伤口处发黑,她中了毒……” “我给她服下百毒清,半个时辰内身体里的毒素会消除,但什么时候醒来要看她的意志。” “谢清瑶!”康王眼眸恶狠狠地瞪着她,“又是你,又是你来坏本王的大事。” 她居然救了皇后,戚婉滢就白死了,戚婉滢的牺牲算什么? ------------ 第253章 他们被骗得好惨 谨德帝:“康王,你太让朕失望了。” “朕给过你机会,你偏不珍惜。” “镇国公,你这只老狐狸终于露出真面目,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断。” 看谨德帝中气十足,面色红润,哪里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镇国公气得头一阵眩晕。 好样的,他们又被骗了。 先是太子假意遇刺重伤,后是谨德帝装作病榻缠身,时日无多,全都是骗他们的啊。 他们被骗得好惨。 镇国公是真的心梗。 苦涩的滋味在口腔蔓延,康王眼睫微抬,“失望?” “父皇眼里真的有我这个儿子吗?” “当初可是魏家扶父皇登基上位,父皇却立司徒氏为皇后,我母妃呢?” “父皇对得起魏家?对得起母妃吗?” “父皇这些年何曾信任过魏家,信任过我?” 谨德帝沉声道:“你是让朕信你这样弑父杀兄,谋逆之徒?” “信你这般心机深沉,母妃危在旦夕,仍然做戏贪图美名之人?” “信你这种亲手杀死发妻的薄情郎?” “魏家不择手段,自私薄情的做派,你是学了个彻底,朕曾经教导过你的,忠、仁、信、义,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康王一张脸憋得黑紫,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整个人如坠寒潭。 谨德帝揭穿了他的狼子野心,他的卑鄙无情,将他营造的美好形象踩在了地上。 康王嘴角微微颤动,冷笑一声,又说:“你们以为本王就这么输了?” “呵呵,本王还有一张底牌。” 他看向谢清瑶,“谢清瑶,你身上已经中了缚心蛊,本王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否则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安国侯,你也不想你的妻子和孩子出事吧?那就乖乖听从本王……” “你说的缚心蛊是这个吗?”谢清瑶打断了他的话,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 里面,正是一只蛊。 康王绷紧面皮,喉结滚动了几下,“你,你手上的是什么?” 谢清瑶轻飘飘道:“缚心蛊的子蛊啊,不就是你让戚妃给我种下的那一只。” 闻言,康王瞳孔一缩,“不可能!” 他脸色阴沉的有点吓人。 “这不可能,戚婉滢她明明就给你下蛊了……怎么会失败?” “你在骗本王,你在撒谎!” 康王呼吸都加重了几分,他试图催动体内的母蛊,然后对谢清瑶发号施令。 “谢清瑶,本王命令你杀了安国侯,杀了陛下,杀了太子,把他们通通给我杀了。” “杀——” 他说完死死盯着谢清瑶,谢清瑶却无动于衷,倒是她手上的蛊活蹦乱跳,很是活跃,似乎在回应他。 霎时间,康王整个人都冷透了。 “噗”地一声,他唇角溢出了鲜红,竟被谢清瑶刺激得生生呕血了。 谢清瑶没有中蛊。 他所认为的底牌,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空,是一个笑话。 “陛下,陛下,臣妾恳请陛下饶过康王一命。”魏妃跌跌撞撞跑来,跪在谨德帝面前。 “康王只是一时糊涂啊陛下。” 她头发狼狈的贴在脸上,眸中带泪,楚楚可怜。 “母妃,你这又是何苦呢?”康王闭了闭眼睛,道,“魏家军听令,放箭,将对面所有人就地射杀。” 这一刻,魏妃简直不敢置信。 自己的儿子居然连她的性命都不顾了,这是要将她也杀了。 为了皇位,连母妃都不要了? 镇国公噎了一下,“等等,你母妃还在那边……” 康王却是听不进去了。 到了现在,他若是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为了他的大业。 “大舅舅,事成之后本王会厚葬母妃,追封她为太后。” 魏家的弓箭手全部准备动手,敌众我寡,他们注定死路一条,不过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慢着——”谢清瑶出声,向前一步,注视着康王的眼睛。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康王眯了眯眼,“事到如今你还想玩什么把戏?” 谢清瑶立刻摇头:“我不想玩什么把戏,只想让你输得明明白白。” “你可知晓你为何会输?” 康王嗤笑,有些不耐烦:“为什么?” 谢清瑶又向前了一步,被贺峥一把扣住手腕,拉回了怀里。 贺峥:“就在这说。” 谢清瑶咳了一声,继续盯着康王的眼睛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你杀妻弑父,连自己母亲的性命也不顾,注定失败。”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康王表情一怔,眼神逐渐变得恍惚茫然。 “那本王……该怎么办?” 须臾,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谢清瑶:“你该退兵,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康王滚下两行清泪,呆呆道:“对,你说的没错,本王该退兵,退兵……” 他缓缓转身对身后的魏家军道:“尔等退下,退下……” 镇国公表情一顿,“康王?!” “你这是在做什么?现在退兵,就功亏一篑了。” 康王不答,只嘴里念叨着:“退兵,退兵……” 谢清瑶:“魏家军,你们的康王殿下都下令了,你们是想违抗命令,负隅顽抗?” 这时,康王狠狠咆哮:“你们都退下,给本王退下!” “本王输了……输了……” 大势已去。 魏家军投降,康王被俘,镇国公亦掀不起风浪,被捕入狱。 谨德帝不解:“康王为何忽然幡然醒悟,看起来更像是得了失心疯?” 谢清瑶身子乏了,随口应道:“怎么知道呢,兴许他就是被我忽悠住了,良心发现。” 谨德帝没再追问。 康王在牢里才猛然清醒,回想起发生的一切,大喊:“怎么会这样?” “本王还没输,本王不认命!” “谢清瑶,你个妖女,你会妖术,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居然下令退兵,束手就擒。 “我并不会什么妖术,不过是谢家的摄魂术。”身后响起清亮的声音。 康王恨不得掐死谢清瑶。 谢清瑶却是从容自然,“康王殿下,你想不想知道缚心蛊的滋味?” ------------ 第254章 这嘴角是压不下去了 “你要对本王做什么?”康王看到那只向自己靠近的蛊,吓得脊背都发颤。 “滚,滚,走开。” 他面色煞白,发疯似的踩死了子蛊,然后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昔日的矜贵高傲全然不见了。 “戚妃竟是为了你这样的人,搭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谢清瑶突然间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贺峥静静的站在灯盏之下,像一座高大巍峨的山。 直到谢清瑶来了,他才有反应。 这座山苏醒了。 贺峥给她披了一件薄披风,一下揽住了她的肩膀,“牢里凉,以后莫要来了。” “嗯。”谢清瑶提起嘴角,“今日我厉害吧?” 贺峥眼眸微弯,“厉害,瑶瑶最厉害。” 他这么直白配合,谢清瑶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学那点皮毛还比不上父亲,康王很快就清醒过来了,要是父亲出手,指不定一个月后康王还回不过神,觉着退兵退得对呢。 但摄魂术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谢清瑶现在就懒懒眯着眼,“啊我累了。” 下一秒,已经被贺峥直接抱起。 谢清瑶脑袋靠在对方紧实温热的胸膛,翘起唇角偷笑了笑。 完了,这嘴角是压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谨德帝和贺峥开始清算魏家的残余势力。 朝堂之上,谨德帝忽然朗声道:“多年来魏家把持朝政,谋害朝臣,如今又出兵谋反,罪行累累,罪不可赦。” “当年魏家迫害楚驸马,又害死了盛德长公主……” 他不徐不疾地诉说着魏家的罪。 这些年被魏家压在头上,打击报复的官员可不少,闻言纷纷附和,控诉魏家的可恶。 魏家倒台,笼罩在他们头上的乌云终于散去,拨开云雾见青天。 没想到魏家还对盛德长公主和楚驸马下毒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陛下又怎么会容他们? 谨德帝目光灼灼,语气极沉,“幸得苍天垂怜,盛德长公主的血脉得以延续。” 话落,众人震惊万分。 啊??? 盛德长公主还留下了血脉?这么些年从未听说过。 谨德帝接着说:“安国侯乃盛德长公主和楚驸马的血脉!” “他乃朕的外甥。” 外甥? 文武百官再一次傻眼。 安国侯不是义弟,是外甥,亲的,陛下亲的外甥! 温首辅内心一震。 他还故意打压安国侯,与安国侯意见相左,无异于找死。 要是安国侯真与他计较,恐怕他这首辅之位早就不保了。 而贺峥听到谨德帝突然公开他的身份,还是显得平静如水。 他们以这种场景相认了。 “贺峥竟然是当年那个孩子……”镇国公被带上了刑场。 可惜,太可惜了。 要是他们早点知道贺峥就是那个孩子,兴许结局就不一样。 亏他们还傻乎乎地以为贺峥是陛下手里的刀,只是一枚棋子。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整个魏家都被这把刀斩伤,被这所谓的“棋子”连根拔起,彻底剔除。 “陛下,真是好手段。” 镇国公斩首的消息传到了牢里。 康王僵硬的坐在地上,心中除了怨恨之外,更多的是悲凉。 他败了。 真的败了。 “拿来吧。”康王幽幽道。 宫人将鸩酒递过去。 康王喉结微微滚动:“父皇还有没有说什么?” 宫人:“陛下说,魏妃……不,现在是庶民魏惜容,康王殿下去了后,魏惜容将在冷宫度过余生。” 好歹也是留了她一条性命。 康王没再说什么,端起酒,一饮而下。 躺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 脑海中浮现一张脸。 “对不起……” 婉滢,本王来陪你了。 上京这场剧变,余波蔓延许久。 安王听到谨德帝要将他遣去封地,根本不敢反驳。 魏家灭了,康王都死了。 他可不想死。 活着就好。 “谢父皇!”安王老老实实带人动身前往封地。 “安王殿下,姜韵雪跑了,要不要抓回来?”属下问道。 当初因为姜韵雪有了安王的血脉,安王留她一命,打算等她生下孩子,才杀她。 他打断了姜韵雪一条腿,又将“奴”字刺面,让她此生都以奴隶自称。 姜韵雪生下孩子后,安王存了一丝恻隐,没有立马处死她。 不曾想,姜韵雪现在趁机逃跑了。 安王不耐烦道:“罢了,她都那副鬼模样,在外面活不下去,由她去吧。” “咱们动身。” 属下:“是。” 大街上,姜韵雪形容憔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走着。 担心安王的人把她抓回去。 她再也不要躲在那偏僻的院子里,过着非人的日子。 忽然,她脚步一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前面,姜君茹和云姨娘将行李搬上马车,随即坐上去。 姜君茹:“清瑶姐姐让我们去芙州打理茶馆的生意,薛家表哥就可以回上京了,要不然薛家那么大的生意,都要忙不过来。” 云姨娘笑道:“如此也好,咱们去芙州,新的地方,新的开始。” “这日子啊,只要肯努力,踏踏实实的,总会一日比一日好。” 马车发动,掀起尘土。 姜韵雪下意识追了一小段,又停下。 曾经庶出的小姐和低微的姨娘,如今却过得比她好太多太多。 只有她一个人,活得不人不鬼。 是她错了吗? 要是母亲许氏没有害谢清瑶,要是她也没有对谢清瑶下手,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皇宫。 皇后总算清醒过来。 永乐公主和太子守在床前,俩人都红了眼。 永乐公主:“母后,您终于醒了,可吓坏我们了。” 皇后还很虚弱,抬起手揉着永乐公主的头,“嗯……” “母后可舍不得丢下你们。”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没想到,捡回一条命。 永乐公主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母后。” 太子眼眶通红,沉声开口:“母后,是儿臣连累您了,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疏忽,才让您陷入如此险境。” 他身为太子,却连至亲也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太子? 若是母后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了岑儿,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俩人陪着皇后一会儿,皇后身体未愈,又沉沉睡去。 是夜。 太子去见了谨德帝。 翌日,大殿之上。 太子自请辞去太子之位。 他不想将来再度卷入这种纷争,兄弟手足相残,将他爱的人置于危险之中。 谨德帝沉吟片刻,“朕允了。” 太子不再是太子,从此便是曦王,特许留在上京,常伴皇后左右。 文武百官不可置信,太子殿下居然放弃了权势,甘愿做一位闲散王爷。 众人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听谨德帝砸下又一个惊人的消息。 “朕欲禅位于安国侯,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文武百官:“……”禅位?! 贺峥骤然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惊讶。 ------------ 第255章 我知道了,舅舅 哎? 禅位? “陛下要禅位于侯爷?”谢清瑶睫毛扇动两下,心里巨震。 “陛下正当壮年呢。” “嗯。”贺峥拉着她到椅子落座,“我也料不到陛下会有这种念头。” 虽然他也吃了一惊,但并未十分放在心上,给谢清瑶布菜。 眼下已经没有比她和孩子更重要的事。 谢清瑶的肚子已然显怀,前些天可把谢麟谦愁坏了,已经开始担忧后面生产时怎么办。 怕她身子娇弱遭不住。 贺峥情不外露,却极为挂心,关于谢清瑶的事事亲力亲为,细致入微。 就连谢麟谦和萧无惑都不得不说,谢清瑶这一胎养得极好。 谢清瑶给贺峥夹菜,说:“侯爷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明明是她有身孕,贺峥比她还要折腾。 贺峥神情变得柔软,低应了声嗯,轻轻握住谢清瑶的手。 “噫。” 谢清瑶忽然喊了一声。 “瑶瑶?”贺峥放下筷子。 谢清瑶面上绽开笑容,“侯爷,他踢我……这小崽子刚踢我。” “你摸摸。” 贺峥怔了下,将掌心贴在她的腹部。 过了一会儿,掌心下感受到一点动静,散发着生命力。 是一种奇特的感觉。 那是谢清瑶和他的孩子。 贺峥心脏也像是淌过暖流,倾身揽住谢清瑶,往怀中带了带。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 “有点闹腾。”贺峥又弯身下去,低声道:“好了乖点儿,不要闹你娘亲,等你出来再陪你玩。” 说完,他又轻啄了下谢清瑶的肚子。 谢清瑶噗嗤一声就笑了。 “嘿嘿,他真的不踢了,崽崽还挺聪明的。” “时间过得好快啊。”谢清瑶叹了一声。 “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跟咱俩见面了。” 谢清瑶歪着头靠在贺峥身上,“也不知道他像谁多一些?” “像瑶瑶好。”贺峥出声道。 谢清瑶眨了眨眼,“嗯?” 贺峥:“像瑶瑶讨人喜欢,少挨揍。” 若是小崽子长得像谢清瑶,至少贺峥是舍不得揍他的。 像瑶瑶这般可爱,见之欢喜。 好家伙,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好听了。 谢清瑶耳廓泛起了红,抬手抱住了贺峥的脖颈,“好嘛,侯爷现在的嘴都像抹了蜜似的,怪甜的。” 她吧唧一下亲在了他脸上。 贺峥手臂的肌肉绷起,托住她的后颈,低头去亲她。 温柔又悸动的纠缠。 虽然谨德帝说了要禅位,事情却没有定下来。 这一日谨德帝召贺峥和谢清瑶一同入宫用膳。 谨德帝整个人显得轻松温和许多,先是看了眼谢清瑶的肚子,便忍不住问:“你有孕在身,怕是挺辛苦。” 曾经那个娇气的小姑娘,如今居然要为人母亲了。 谢清瑶笑吟吟的答道:“不苦不苦,能吃能睡,每日都有人变着法子哄我高兴。” 她总是能过得很好。 很快,宫人布菜。 谨德帝满脸慈爱地道:“尝尝吧,都是你爱吃的菜式。” “……谢陛下。”谢清瑶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这顿饭吃得比她想象中的都要舒服。 “陛下有话不妨直言。”贺峥拿了帕子,拉过谢清瑶的手,边擦拭边开口道。 谨德帝挥退了宫人。 谢清瑶就知道这一趟入宫肯定不是用膳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谨德帝又重提了禅位一事,很是执着。 “朕左思右想,这位置交给谁都不放心,只有交到祁昀你的手上,朕才能安心。” “陛下还年轻,还可以执政好多年。”谢清瑶小声嘀咕。 谨德帝动动手,将一盘点心推到她面前,“多吃点。” “……”这是用吃的堵住她的嘴啊。 她怎么会是这么轻易就被忽悠的人? 谢清瑶吐了下舌头,果决吃了几块点心。 贺峥:“陛下若执意禅位于臣,这皇朝就该变成贺氏皇朝,不再是赵氏的天下。” “陛下当真不介意?” 赵氏祖宗恐怕都要气得活过来,江山改名换姓,变成别人家的了。 贺峥虽然是盛德长公主的血脉,却并非合乎法制的继承大统之人。 这江山如果是他兵变窃取而来,那换了当家人就换了,偏偏不是,是谨德帝拱手让给他的。 “那又何妨?”谨德帝不甚在意道。 “这天下不再是赵氏的天下,才好呢。” 谢清瑶眉心一跳,疑惑地看着他。 谨德帝眼底飞快地掠过一点寒光,“朕恨先帝,恨赵氏皇族……通通毁了才好。” 贺峥平静的面庞,终究有了些许情绪的变化。 谨德帝恨先帝。 他和盛德长公主的生母只是个宫女,身份卑微,连带着他们姐弟俩,在这皇城之中,也如同蝼蚁一般,人人可欺。 “先帝根本从来没把朕放在眼里,甚至他都不曾记起有朕这么个儿子。” “皇姐花费心思让先帝看到了朕,先帝也曾给了我们那么一丝怜爱。” “可惜好景不长,朕这个最不受宠的儿子,还是被先帝送去了雍国做质子,从此与皇姐不复相见。” 谨德帝脸上神色落寞,像是回忆着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过登上这个皇位,曾经的他,不过想着陪在阿姐身侧,做个闲散皇子。 不受宠不要紧,他有阿姐就足够了。 阿姐死后,他失去所有,彻底沦为复仇的恶鬼。 他舍弃了尊严,抛却了仁慈,选择与仇人为伍,他变得算计,冷酷,毫无真情,变成了阿姐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他得到了权势,开始长达二十余年的复仇。 沉默半晌。 谨德帝呼吸微沉,看向贺峥,颇为动容。 “曾经朕以为这世上只剩下朕一个人了,没想到,老天爷将你送到朕的身边。” “你是皇姐唯一的血脉,是朕在这世上至亲之人。” 当年得知贺峥就是皇姐的孩子时,谨德帝喜极而泣,胸腔里死掉的心开始重新跳动。 他与皇姐再次有了羁绊,他又有了亲人,不再是孤身一人。 “朕亏欠皇姐的,此生再难偿还。” “朕亏欠你的,就让朕好好补偿吧。” 皇姐救了他一命,贺峥又救了他一命,他欠他们太多太多了。 三人都沉默了。 贺峥并非多愁善感的人,可人心非草木,面对谨德帝的一番剖白,很难不为之动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峥按住了谨德帝的胳膊,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了,舅舅。” ------------ 第256章 改叫醋帝吧 谨德帝禅位给安国侯,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很小。 一来,陛下态度坚决。 二则,贺峥本就位高权重,积威甚重,朝中不少有能之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不会反对。 就连向来与贺峥不对付的温首辅,亦罕见地保持沉默,绝不出头。 诸如御史大夫,户部尚书,大理寺卿等谢氏朝臣,更是鼎力支持。 那一小撮反对的人根本动摇不了最终的结果。 半个月过后,新帝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同举行。 这…… 也没人敢说不合祖制。 贺峥牵着谢清瑶的手,两人并肩而行,一步步走到高台之上。 见此情形,个别老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群臣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一群没有眼力见的,溪枫心道,直接朗声大喊:“皇后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后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喊?不合规矩吧? 显然,他们的新帝不在乎什么祖制规矩。 谢清瑶被溪枫卖力的模样逗笑了,贺峥也跟着勾起唇角。 啊这,陛下都笑了,他们还等什么? 赶紧喊起来啊。 于是一群人全部齐齐喊道:“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万岁万万岁!” 贺峥让谢清瑶坐在龙椅上。 曹公公捧着宝册金印递过来,要交到谢清瑶手上。 谢清瑶刚伸手去摸了一下,便被贺峥抓住了手,“这个沉,拿着累,瑶瑶摸一摸就好,让旁人给你捧着。” 曹公公:“……”今日他算是见识到了,让太上皇都无言叹息的娇宠! 陛下是生怕皇后受一丢丢累。 底下声势浩大,谢清瑶反握住贺峥的手,与他共赏了这一场大典。 谢清瑶觉得贺峥登基后,跟从前也没什么分别,他们就是挪了个窝,从安国侯府搬到了宫里。 一转数月,谢清瑶生下了两个小家伙,居然是一对龙凤胎。 谢麟谦和萧无惑日夜钻研,琢磨了好几个月,研究出的汤药,给谢清瑶生产事时灌下,导致她生完了也没什么感觉,仿佛痛觉都被屏蔽了。 真是神药。 也是苦了父亲和师父了。 “贺祁昀……你这是……”谢清瑶看到床边上的贺峥,还是头一回见他面色冷白。 “你怎么紧张成这样了?”她哭笑不得。 贺峥抱住她的手似在轻微的发抖。 “瑶瑶。”贺峥温柔地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是不是很痛?” 谢清瑶:“不痛,没什么感觉。” 她觉得贺峥要把她脸上的汗都亲干净了,推了推他。 “别亲了,都是汗。” 贺峥拿过帕子给她擦脸,顺道擦了擦脖子,还有她的掌心,又忍不住亲了下她的指尖。 “陛下要不要看一眼孩子们?”产婆战战兢兢提醒道。 贺峥:“瑶瑶要看看孩子吗?” 谢清瑶点头。 贺峥让两个产婆抱着孩子过来。 “龙凤胎啊。”谢清瑶笑了笑,“真好。” 说完她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龙凤胎,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 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就被册封为皇太女,皇太子,这是前所未有的。 可见陛下对两个孩子的喜爱。 女儿取名贺昕玥,昕,黎明将出也,玥,有祥瑞之意。 希望这个孩子犹如太阳般光亮,耀眼。 儿子取名贺逍翊,寓意豁达无束,振翅高飞。 两个孩子周岁宴上,贺昕玥抓阄抓到了玉玺,贺逍翊则抓了个兵符。 谢清瑶立马看向贺峥,笑道:“陛下,咱们玥儿长大可不得了。” 贺峥:“随了瑶瑶。” 玥儿长得就像小版谢清瑶,可性子其实更像贺峥,有点高冷,不会动不动就笑。 反而跟贺峥眉目相似的翊儿,性格活泼许多,很爱笑。 只见那一小团人儿咿呀咿呀挪动,死活都要挨着自己的姐姐,咬着姐姐的袖子不放。 谢清瑶调侃道:“陛下小时候该不会是翊儿这般?黏人又爱笑?” 贺峥伸手轻揽过她,“回头问问母亲。” 傍晚。 贺峥还在批阅奏折,谢清瑶坐在他右边,也跟着圈圈写写。 皇后干政? 笑话,宫人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无人敢置喙。 别说宫人习惯了,朝臣也见怪不怪,自己的奏折被皇后娘娘批阅了,有些还会被打发回去修改。 文武百官深谙一个道理,要是哪回办错了事,事情办的不好,让陛下不悦,他们还可以厚着脸皮跟皇后娘娘哭惨,求情。 皇后娘娘发话,陛下就会从轻发落。 可要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惹怒了皇后娘娘,那就彻底完犊子,谁求情都无用。 谢清瑶:“永乐今儿跟我说,曦王带着太后和曦王妃去了西北洛城,那边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可以策马奔腾,风光奇特。” “永乐羡慕得不行,她也想去,但她如今四个月身孕,驸马紧张得不行,她也就作罢了。” 贺峥搁下笔,看向她,“瑶瑶想去洛城?” 谢清瑶眉眼弯弯点了点头,“看看辽阔的草原也是好的,陛下还可以带着我在那里骑马跑上几圈。” 贺峥倏地启唇,“好,明年入夏,我们过去。” 谢清瑶眉梢微挑:“不带玥儿和翊儿?” 贺峥:“不带,就我们二人。” 谢清瑶想也是,父亲师父太上皇他们大把人抢着带那对活宝,爱不释手,他们离开一段时间也无妨。 一年又一年,转眼间皇太女和皇太子已经六岁。 俩人玩躲迷藏,居然钻到了帝后寝殿的床底下。 贺昕玥:“阿弟,父皇发现会揍我们的。” 贺逍翊:“不会的,我们跟母后求情就是了。” 贺昕玥:“母后也会揍我们的。” 贺逍翊:“……” “阿姐,那怎么办?” 贺昕玥:“跑。” 可惜太晚了,谢清瑶和贺峥已经回来。 传来谢清瑶清越带些恼意的声音。 “贺祁昀,我只是多看了那些西域使臣几眼,谁叫他们浑身戴满珠宝,那宝石比我半个拳头都大,怪惹眼的。” 贺峥:“他们年轻俊朗,瑶瑶不喜欢?” 谢清瑶:“不喜欢不喜欢,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贺祁昀你不该叫武渊帝,改叫醋帝吧……唔。” “唔……别乱咬。” 床底下,贺昕玥和贺逍翊小脸通红。 ------------ 第257章 好的阿弟将军 “你们两个小家伙躲在床底干嘛?”谢清瑶双手抱臂问。 哎呀,被发现了。 贺昕玥朝弟弟使了个眼神,她扑过去,两只小手抱住谢清瑶的腿,奶声奶气道:“母后,我们知错了,我们不该在床底下躲迷藏。” 贺逍翊也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过来抱住谢清瑶的另一条腿,乖糯地开口,“是的是的,母后父皇我们不敢了,我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谢清瑶:“……”后面那句其实可以不说的。 她低头望着两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尤其是贺逍翊澄澈中透着愚蠢的小眼神,完全没有被打磨过的天真。 啧。 真是可爱。 “行了,都起来吧,地上凉。”谢清瑶摸了摸姐弟俩的小脑瓜,把他们捞起来。 “下次不准躲床底了。” 太好了! 父皇母后不罚他们。 贺昕玥和贺逍翊两人的双眼亮了亮,绽放出欢喜的笑容。 果然有事第一时间反省错误,找母后求情就对啦。 “父皇母后,我们回去寝宫了。”贺昕玥乖顺道。 谢清瑶点点头,“回去吧。” 贺昕玥抬起软乎乎的小脚脚跑了,还不忘看一眼憨憨的弟弟。 “阿姐等我。”贺逍翊生怕跟丢了,绷住小脸使劲跑过去,去抓姐姐的手,笑容扬起。 谢清瑶轻笑了一声,“姐弟俩感情好,咱俩都不用操心。” 贺峥:“瑶瑶纵着他们,他们就知道有事要找母后。” 谢清瑶无奈地轻叹口气,“没办法,实在太过可爱,我可狠不下心揍他们,难道陛下就舍得?” 贺峥应声:“舍不得。” “不就是了。”谢清瑶想了想道,“让溪枫做这个恶人,恰好孩子们大了,溪枫做他们的武术师父正合适,严格一些也是应该的。” 贺峥动了动唇,“瑶瑶这个主意极好。” 此时溪枫毫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往后就要由温柔可亲的溪枫叔叔,变成严格训练两个小宝的“坏”大叔。 不久,谢麟谦出任太师,教导贺昕玥和贺逍翊习文,为人处事的道理。 谢清瑶打算等孩子再大一些,就由贺峥教他们治国之道。 这一日。 皇宫热闹了许多,御花园里一群孩子玩耍嬉闹。 五年前窦月英与户部侍郎之子姚岱成婚,俩人生了个女儿,乳名枝枝,今日她带着女儿枝枝入宫。 “枝枝比玥儿小两岁,给玥儿做伴读挺好,大家有个伴。”谢清瑶手执茶杯柔声道。 窦月英露出笑意,“那敢情好,在宫里学到的东西多,有年龄相仿的孩子,一块读起书来也不怕枯燥。” “清瑶,还有我那两个捣蛋鬼,也送进宫里做伴读算了,我也落了个耳根清净。”永乐公主看向不远处跑来跑去的两个小身影,扶额道。 永佳公主早产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就虚弱病逝了,魏驸马不知所踪。 那个一出生没多久就无父无母的女婴,最终被养在了永乐公主膝下。 永乐公主怀疑永佳公主的死跟魏驸马有关,可人都不知逃哪里去了,也就无从查起。 稚子无辜,哪怕永乐公主不喜欢永佳公主,也不会牵扯到孩子身上,也是当作亲生女儿真心疼爱的。 后来她跟窦啸生了个大胖子,正好,姐弟俩有伴。 “要是我那两个调皮鬼像玥儿翊儿那般乖巧就好了,多省心。” “他们姐弟俩上蹿下跳的,把窦啸气得不轻。” 谢清瑶和窦月英对视一眼,忍不住哄笑出声。 另一边,孩子们抱成一团,弄得衣服都皱巴巴小手脏兮兮的。 贺逍翊眨巴着眼睛,小声问:“阿姐长大了后要当皇帝吗?” 贺昕玥不紧不慢地轻“嗯”了声。 “外祖父说当了女帝可以有大作为,造福黎民百姓,做好多好多厉害的事情,让别人有饱饭吃,有书念,有依靠。” “我想成为像父皇母后那样的人。” 她眨动着懵懂的眼睛,里面充满着希冀,对未来的向往。 贺逍翊抱着她的胳膊,又黏又娇,“那我要做大将军,给阿姐守江山!” 贺昕玥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啊好啊,以后你就是阿弟将军啦。” “……” 贺逍翊:“阿弟将军好难听,我不要叫阿弟将军,我要做威武大将军。” 贺昕玥:“好的阿弟将军。” 贺逍翊纠正她:“是威武大将军……” ------------ 第258章 父皇真的很爱很爱母后 “皇太女,皇太子,你们别玩太久了,身上都脏了,快去洗漱换身衣裳,要不然溪枫叔叔可要带你们去跑步咯。”墨竹温声道,一左一右牵住他们的小手。 贺逍翊摆手:“不,不要跑,溪枫叔叔太能跑了。” 墨竹见状轻笑。 墨竹霜月还有之桃她们,如今都当了女官。 墨竹霜月主要负责照顾两位小主子,之桃,⽩凝,初露她们则协助谢清瑶处理宫中事务。 虽说协助,其实活儿也不多,毕竟偌大的后宫也只有谢清瑶一位女主人。 谢清瑶多是跟贺峥谈论政事,批阅奏折,有时还会去外面游玩,美其名曰微服出巡。 倒是贺峥有几回带着谢清瑶上朝。 明黄宝座右边设置屏风,垂下帘子,文武百官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个模糊身影。 不用猜,定然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垂帘听政,这……这不是什么大事,这很合理。 他们已经被敲打过了,觉悟甚高。 只是,文武百官却不知道,谢清瑶根本不在听。 屏风后是一张贵妃榻,谢清瑶躺在上面睡觉,她是被贺峥从被窝里捞起来,抱着上朝的。 等她幽幽醒来时,发现置身于大殿之上,听了一会儿朝臣禀报,贺峥退朝,俩人一同回御书房。 “他们那些声音还挺助眠的。”谢清瑶点评道,掐了一下贺峥的胳膊,“没有下次。” 贺峥:“皇后脾气见长。” 四周宫人眉心猛跳,微微垂下头,有些紧张。 唯有曹公公淡定自若,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殊不知,宫人们见陛下竟不恼,给皇后理了理头发,拥住她慢慢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 片刻,谢清瑶拆着信,慢慢翻看着,漫不经心说道:“这个赵亭煜又开始闹腾了?” 赵亭煜,也就是曾经的勤王。 勤王远在封地,忽然听闻谨德帝禅位于贺峥,一个外姓之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此的突如其来,如此的出人预料。 他心中跌宕起伏的不平和愤慨,只是苦于自己手上没有兵马,掀不起什么风浪。 于是勤王暗中勾结了西域几个小国,试图谋反,将新帝从皇位上拽下来。 其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贺峥看在舅舅的份上,没有杀勤王,褫夺封号,将他驱逐出大夏,不允许他踏入大夏半步。 赵亭煜沦为庶民,灰溜溜逃到北漠,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三年,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最近两年,他甚至开始后悔,要是他没有谋反,到现在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勤王,在封地上吃穿用度不愁,风光无限。 何至于落到现在狼狈的下场? 他就想着法子嚷嚷,托人去找太上皇,让他回去大夏,做他的勤王。 贺峥语调冷淡:“嗯,让他在大夏与北漠接壤地界安置,若是不从,便滚回北漠。” 塞外之地,好歹是大夏疆土,又有殷家人暗中资助,若赵亭煜安安分分,这日子也能过下去。 贺峥上位之后,敲打殷家一番,剔除了一些殷氏蠹虫,遏制腐败风气,如今殷家也大不如前,逐渐被其他的世家超越。 那段日子,殷家人心惶惶。 荣国公府刘氏在贺灵慧面前收敛了许多,不再动不动给她立规矩。 只是殷淮庆纳了两房妾室,贺灵慧终究是失望了。 下午。 “曾外祖父,曾外祖母从汝南送来了樱桃。”贺昕玥嘴里欢快地喊着,“阿弟,我们快去告诉父皇母后。” 贺逍翊像条小尾巴跟在姐姐后面,俩人哒哒哒跑到御书房。 “哎哟两个小祖宗,慢点跑。” “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在御书房,他们去了御花园。” 两个小家伙又似踩着风火轮跑去了御花园。 “父皇,母后。”贺逍翊奶声奶气喊。 “嘘。” 走在前面的贺昕玥忽然回头“嘘”了一声,“阿弟别喊。” 两个人手拉着手蹲在墙角,望向不远处。 绿梅树下,阳光顺着树缝洒下。 谢清瑶躺在摇椅上,书放在身前,呼吸轻缓均匀。 她睡着了。 整个人都放松地窝着,睡颜恬静又美好。 贺峥站在一侧,眉眼柔和,伸出一只手挡住落下的阳光,让它无法搅扰她安睡。 贺逍翊茫然的低喃,“父皇一直盯着母后看做什么?母后脸上有东西?” 就在这时,只见贺峥俯下身,一只手轻轻地撑着摇椅。 他慢慢地低下头,亲了亲谢清瑶的额头。 “唔……” 谢清瑶呓语,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对上那双溺满了深情的眸子,她张开双臂抱住贺峥的脖子。 “又偷亲我。” 她笑得娇纵明媚,自然又亲昵地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贺峥摸摸她的头,眉眼缱绻轻弯。 “父皇真的很爱很爱母后。”贺昕玥嘀咕。 父皇只会这样看着母后,独独对母后是不一样的。 两个小人儿蹲在墙角,等了一会儿,才跑过去。 贺昕玥钻到谢清瑶怀里:“母后母后,樱桃到了,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叫人从汝南送来的。” 贺逍翊舔了舔小嘴,给谢清瑶比划:“一颗颗好大,应该很甜。” 谢清瑶莞尔一笑,起身去看那批樱桃,她牵着贺昕玥。 贺逍翊朝贺峥伸手,软软道:“父皇,牵牵。” 瞬间,贺峥的大掌包裹住那只小手,然后又自然地牵过谢清瑶的手,一家四口并行。 两个小孩蹦蹦跳跳,响起欢声笑语,就连岁月也浸润温馨的底色。 ------------ 第259章 大结局 放眼整个后宫,只有谢清瑶一位皇后,再无其他妃嫔,这是大夏史无前例的。 新帝登基之初,雷霆手段,震慑四方,朝臣无不服从。 就连迂腐的谏臣亦不敢置喙,都知晓陛下对皇后的喜爱,可如今一晃六年过去,有些人心思又活络起来。 初始帝后多么恩爱,这会儿也该淡了,也是时候给各个世家贵女机会入宫。 于是这一日有臣子提出陛下该考虑充盈后宫,选秀女。 “让皇后娘娘操办此事,选秀纳妃,为陛下开枝散叶。” 话落,大殿一时间有些安静。 谢氏朝臣怒气腾腾,简直要用眼神将那人戳死。 那是他们谢氏皇后,他们自然向着皇后,对这个提议感到恼怒荒唐。 “帝后恩爱,何需选秀纳妃?” “皇后娘娘诞下皇太子,皇太女,劳苦功高,又将皇太子皇太女培养得无比优秀,尚书右丞竟然提议让皇后娘娘负责选秀,叫人寒心。” 不一会儿,文武百官你一言我一语谈论起来。 贺峥脸色冷沉,不徐不疾问:“还有谁觉得这个提议好?觉得朕该充盈后宫?” 那些人双眼发亮,又站出来理直气壮地说了几句。 “皇后娘娘乃天下女子之典范,理应以身作则,为陛下皇嗣着想,不应以一己之私,让后宫冷清,致使皇嗣单薄。” “正是,要不然世间女子都效仿皇后娘娘,妄图独占自己的夫君,阻止夫君纳妾开枝散叶,如此行事,不利于家族壮大,发展繁荣。” “是啊是啊,长此以往这天下都要乱了。” 半晌,明黄宝座上方才响起声音。 “来人,将方才提议者廷杖三十……” 原本叫嚣的朝臣全都挨了一顿刑,血肉横飞,几乎去掉半条命,后一一贬谪离京,终身不得踏入上京。 这些人官途算是到头了。 他们不过想试探陛下的态度,企图将自家女儿塞入后宫,往后就是泼天富贵,提携全族。 万万没想到,因此触犯陛下的逆鳞,引起雷霆之怒。 陛下手腕强横,行事比起曾经的谨德帝还要冷酷。 那些原本也动了心思的臣子吓坏了,面上全是惊恐之色。 贺峥眯了下眼,“再有妄图插手后宫者,格杀勿论。” “若有嚼舌根者,所言之事传到皇后耳中,招惹皇后不喜,诛三族。” 众人心头巨震。 世家想要送女儿入宫为妃的路被掐断了。 他们连一丁点的心思都不能有。 陛下对皇后竟……竟喜爱至此! 唉。 文武百官无人敢反驳。 谢氏朝臣提起的心又重重落下。 太好了。 后宫还是只有一位皇后,就是他们谢氏皇后,其他什么乱七八糟世家女休想插足。 这事还是传到了谢清瑶耳朵里。 “咔嚓。” 她正拿着剪刀,修剪海棠花的枝叶。 “皇后娘娘,陛下来了。”之桃道。 谢清瑶放下剪刀,让宫人将门关上。 宫人纷纷惊诧:??? 关门?是不让陛下进来吗? 这不太好吧?那可是陛下,天下至尊。 之桃:“按皇后娘娘吩咐的去办。” 说罢,她带着那群惊慌失措的宫人自觉退下。 房门闭合,贺峥走到窗边,目光不动声色地从谢清瑶脸上扫过。 一人在屋里,一人站在窗外,两人之间隔着一盆垂丝海棠,正是当年谢清瑶送给贺峥的那盆。 贺峥很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唤了一声“瑶瑶”。 其实贺峥很少喊她皇后,只有在大臣们面前才会这般喊她,私底下都是叫瑶瑶。 谢清瑶撩起长睫,看向贺峥,轻声道,“门关了,陛下大可以翻窗进来。” “当然,如果陛下觉得翻窗堕了天子的威严,那便差人开门就是。” 话音一出,几乎是立刻,高大的身影已经跃过窗台,落到她身边。 谢清瑶的手骤然被握住,包在贺峥的温热掌心。 贺峥眼眸微暗,低声开口,“在瑶瑶面前不需要什么天子的威严,我是黎民苍生的天子,却永远只是瑶瑶的夫君。” 他不需要谢清瑶将自己视作天子,敬他畏他仰视他,而是视作心底喜爱之人,信任他依赖他迷恋他。 谢清瑶抿了抿唇,表面淡定,实则心跳都加速了。 “陛下……” 贺峥眉头微蹙:“瑶瑶该叫我什么?” 谢清瑶脸上露出了一点娇气,“贺祁昀。” “贺峥。” “夫君。” 她边说边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撞到贺峥怀里。 贺峥蓦地勾唇笑了,“嗯,我在,我听见了瑶瑶在唤我。” 顿了顿,他问:“瑶瑶听了朝堂诸位臣子廷杖的事?” “是啊。”谢清瑶直言。 贺峥:“瑶瑶生气了?” 谢清瑶点头:“生气。” 贺峥黑眸沉沉,涌动一丝戾气。 谢清瑶:“又不是对你生气,是对那些说话不中听的人生气。” “谁叫他们手伸的那样长,都管到后宫来了,那是你与我之间的事。” 贺峥:“往后不会有人再提了。” 两个人视线相对。 谢清瑶小声嘟囔:“你不怕外面的人说你冷酷残忍,独断专行?传扬你武渊帝的凶名?” 贺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不在乎。” “他们是惧我亦或是敬我,我不关心,他们动摇不了皇权分毫。” “我只是不想瑶瑶伤心。” 若是有人一次接着一次不知死活地提出选秀,要往后宫塞人,就算他们彼此之间信任,对谢清瑶而言还是心里不快。 无形中是对她的伤害。 贺峥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清瑶心里一片温软,双眼笑弯着,环住他的腰身,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胸膛。 “贺祁昀,你真好。” 她带着浓烈情意,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又嘀咕了一句。 贺峥僵了一下,眸中情绪骤然涌出。 他压低了声音:“我也爱你。” 话音落,在她唇上落下滚烫的吻。 往后他们还要执手相伴,无数个春夏与秋冬。 ------------ 第二卷:番外 ------------ 番外一 小秘密 “母后,母后。”贺逍翊泪汪汪的跑过来,抓住了谢清瑶的手,“呜呜呜。” 须臾,他才注意到正在处理公务的贺峥,又小声糯糯喊了声“父皇”,然后扭头转向谢清瑶,继续掉金豆子。 “呜呜呜。” 谢清瑶只感觉手背都湿了,哭笑不得问:“翊儿,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感觉像是天塌了? 贺逍翊红着眼眶,抿了抿小嘴,开口:“母后,我射箭比不上阿姐怎么办?” “阿姐样样都好,外祖父常夸她字写得好,性子沉稳,就连射箭……阿姐也比我强。” 这就是让他变成小哭包的原因? 谢清瑶忍俊不禁,把他搂了过去,摸摸他的小脑瓜。 “射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还小,不精通此术很正常,日后慢慢练习就是。再说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玥儿比呢?” 贺逍翊仰着脸,一板一眼道:“母后,我已经七岁了,不小了。” 谢清瑶:“……” 贺逍翊:“阿姐将来是要做女帝的,我已经跟阿姐拉勾,以后要给阿姐守江山的。” “我要是连射箭都比不上阿姐,日后守不住江山,阿姐不让我做她的大将军怎么办?” “做,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的呜呜呜……” 谢清瑶拿起帕子给他擦干湿漉漉的脸蛋,好笑道:“你不是能跑?跑得挺快的,比玥儿要快一些,也很厉害了。” “你力气也不小。” 贺逍翊抱住她的胳膊,“那,那是因为我比阿姐多吃半碗饭。” 谢清瑶一噎。 确实。 翊儿这一点随了她,高兴了多吃半碗饭,不高兴了也多吃半碗饭,总之就是干饭。 谢清瑶耐心教导:“翊儿,每个人的成长是不一样的,有的快有的慢,或许你现在落后一点点,后面某个阶段就会赶超,这些都说不准,看个人造化。” “而且每个人有自己的专长,你在箭术上薄弱些,在体能敏捷上又强一些,那就是你的优势。” 贺逍翊听着母后的话,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嗯!”他重重点头,“母后,我明白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粉雕玉琢的脸上愁容一扫而空。 他笑得甜丝丝的,眨着眼睛问:“母后,父皇看起来无所不能,父皇也会有不会的东西吗?” 闻言,谢清瑶视线一转,望向不远处案桌前的挺拔身影。 恰巧,贺峥似有所觉,放下了朱笔,眼眸微掀看向她。 四目对视。 谢清瑶轻笑,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你得问问你父皇了。” 贺峥微扬了扬眼尾,起身走来,牵住贺逍翊的手,带他到外面去。 谢清瑶轻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 父子俩说什么悄悄话她不能听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贺逍翊满脸喜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父皇,翊儿懂了。” 他屁颠屁颠开心地跑开了。 谢清瑶忍不住问:“你跟翊儿说什么了?” 贺峥摩挲了下手上的扳指,眼底深沉:“没什么。” 谢清瑶咂嘴:“……”好吧。 不告诉她,都开始有小秘密了。 不过—— 贺峥不说,她也有办法从翊儿口中知道啊。 谢清瑶暂且按捺住好奇心,等贺峥去跟大臣议事,才悠哉悠哉去找翊儿玥儿。 她正准备以美食诱之。 殊不知,没等她拿出杀手锏,玥儿一句“还有这种事?阿弟快说快说”,翊儿就全都招了,一点也没给他的亲亲父皇藏着。 瞧母后阿姐都看着自己,贺逍翊立马嗓音洪亮:“父皇说,他亦不是无所不能。” “父皇于情爱一事上一窍不通,混沌漠然二十余年,直到遇见母后,方才晓得什么是情爱,怎么去爱一个人。” “父皇说有些事情机缘到了就会懂了,无需彷徨,莫要强求。” “母后,什么是情爱啊?”贺逍翊搓着小手手问。 “唔。” 贺昕玥伸手捂住他的嘴,带他出去,“阿弟,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贺逍翊眼神充满崇拜:“阿姐你懂?” 贺昕玥老实巴交摇头,“不懂。” 贺逍翊:“……” “就这?还不好意思让我听见?”谢清瑶脸上带着狐狸般的笑意,“我还偏要你亲口对我说。” 她拿出绣囊里的哨子一吹。 须臾,天空落下一个巨大的影子。 一只又肥又大,羽毛金亮的雕出现在谢清瑶面前。 附近的宫人面色淡然,还是做着手上的事情,已然见怪不怪了。 她们都知道的,这是皇后娘娘的宠物,名叫“大金”。 据闻是八九年前秋狩上,皇后娘娘猎到的猎物。 皇后娘娘有时会让大金给陛下传消息。 是的,就是在皇宫中,俩人通过一只雕传话,亦是皇城里前所未有的事情,但陛下素来纵容皇后。 另一边,议事厅里,气氛压抑。 几位大臣绷直脊背,紧张地咽口水,呼吸开始发紧。 陛下知人善用,驭人有道,肯给他们机会,却也要求颇高,臣子要是想仗着有些资历就混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总之,压力山大。 贺峥面色漠然无温,沉声道:“诸位有何异议?” 大臣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道:“没,没。” 就在这时,一声啸鸣,金雕冲了进来。 贺峥淡漠的脸容隐约松动。 溪枫取下信筒,呈给贺峥,“陛下,皇后娘娘的传信。” 贺峥打开信筒,拿出里面的纸条,垂眸看着上面的字。 平素淡漠的神色霎时间有了一丝龟裂。 “瑶瑶,该拿你怎么办?”他低喃,语气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 番外二 心动了 “陛下开窍的小秘密我已经知晓,允陛下今晚亲口对我说。” 光看着纸条上的字,贺峥就可以想象谢清瑶的神情,定是眼眸莹亮,唇角有点傲娇的翘起。 允他亲口说? 普天之下也就她会这么跟他说话。 又直白又……可爱。 贺峥深邃俊美的眉眼低垂,周身的冷意渐渐消散,像是头被顺毛后的大型猛兽。 他挥退了大臣,让他们回去重新想对策,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大臣们如释重负,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说了什么?竟让陛下瞬间消气灭火了,心情似乎颇好? “还是皇后娘娘厉害。”其中一人忍不住道。 其他人附和:“皇后娘娘威武!” 他们可得抱紧皇后娘娘这条大腿,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好好表现才是,毕竟朝堂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上万麒麟护卫都是皇后娘娘的亲卫军,如臂挥指,这还是大夏史上第一位拥有兵权的皇后。 大夏无人不知武渊帝,亦无人不晓谢皇后。 帝后共治,大夏国富民强。 “诸如徐氏,年氏,卢氏世家之流,太没眼力见,从前居然还妄想着陛下选秀,往后宫塞人,实在痴心妄想。” “今后要是谁胆敢提这种话,我第一个跑去跟他理论。” “俞兄高见,也叫上我。” “是是是,帝后琴瑟和鸣,我等才有好日子啊。” …… 晚上,屋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啪嗒。” 腰封坠落,似玉石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清瑶仰着头,目光对上贺峥的视线。 他大掌摁住了她的手腕。 贺峥轮廓分明的脸背着光,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锁住,将她穿透,将她牢牢印在心上。 “瑶瑶不是要我今晚亲口对你说?” 贺峥缓缓俯身。 熟悉的气息笼罩,带着丝丝危险。 谢清瑶呼吸微屏,“我的陛下,你,你这也不是好好说话的姿势。” “要不咱们坐起来慢慢聊?” 下一瞬—— 距离贴近,几乎严丝合缝。 “驳回。”贺峥口吻强势。 骤然吻住了她的唇。 玉扳指擦过肌肤时,带来冰凉的触觉,可谢清瑶却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团烈火包裹住,剧烈又滚烫。 贺峥身体力行的告诉了她,他的小秘密,他的那份如烈火般汹涌而盛大的喜爱。 不可言说的情愫。 哪怕宣之于口,也仅仅是寥寥数语,实在无法表达它的十分之一。 他确实冷清寡欲,确实对情爱一窍不通,直到遇见谢清瑶……心动了。 要不是遇见她,他大抵会沉沦复仇,待大仇得报,亦孑然一身,孤冷而终。 灼热的触觉,猛然凿进。 一阵目眩激荡…… 谢清瑶抓住贺峥的胳膊,指尖下是他绷紧的肌肉,“你,你能不能克制点?” 她有些懊恼地想,实在不该招惹他,每次都把自己绕进去。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越是恼,他就越凶狠。 许久,夜色缓缓退去,东方泛起微亮。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了。” “陛下有小秘密就藏着呗。” 谢清瑶携着一丝哑意懒懒道。 贺峥将她再次拉进怀里,从背后俯首在她耳畔说:“没藏。” 谢清瑶浅浅地哼了声。 贺峥:“喜欢瑶瑶,从来不是秘密。” 谢清瑶:“嗯?” 她茫然了片刻,倏地又笑盈盈地道:“是喔,他们都知道。” 武渊帝喜爱谢皇后,朝中上上下下都清楚,不,就连黎民百姓都知晓。 茶馆子里的说书先生,纷纷给武渊帝谢皇后编故事。 谢清瑶好奇拉着贺峥去听了一回,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真能编,都编出了七世情缘。 有一世她居然是下凡的仙子,要来度化大魔王的,这故事属实大胆又离谱。 谢清瑶一想起来就发笑,翻身抱住了他,“我才不是来渡你。” “我是来爱你的呀。” …… 谢清瑶心血来潮,要在皇宫里设宴,说是宫宴,其实亦是家宴。 因是家宴,来的都是贺家,薛家,谢家的人。 时光流转,这些年过去,贺思妤早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她眉眼间褪去青涩,透着一丝从容矜雅。 与对面儒雅俊朗的谢余川对视了一眼,贺思妤勾起浅笑,缓缓落座。 “三婶,三叔。” 谢清瑶从不讲虚礼,没有外人的地方,贺思妤都是按照从前那样喊她三婶,而不是象征着权势地位的“皇后娘娘”。 “来了。”谢清瑶拉着她坐在自己左手边,右手边自然是她爱吃醋的陛下了。 五年前,贺思妤鼓起勇气跟谢余川剖露心意,被谢余川婉转拒绝了。 至今,谢余川未娶妻,一心为官,政绩斐然,步步升迁。 贺思妤也没嫁人,在天麓书院做起了女先生,教化女子,人称“贺先生”。 她不愿将就,也不觉得女子只有嫁人一途,若她要嫁,也是嫁给心悦之人,而非迫于世俗礼法。 贺思妤也曾困扰痛苦,三婶告诉她,不用担忧,不用强求,她大可以按照心意来,先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缘分嘛,该来的总会来的。 现在她已经完全不纠结了,一心教书育人,也是自在。 碰到谢余川,俩人坦然一笑。 席间,女眷们聚在一起闲聊。 贺灵慧抱着六个月大的小儿子,淡淡道:“我准备给夫君纳妾,相中了一名张氏女。” “张氏家世不显,性情温婉,乖巧知礼,恰好与我在府里有个照应。” “也省得让其他两位姨娘日日争宠,处处与我作对。” 听到女儿要给自己的夫君纳妾,李氏不知是何滋味。 贺思妤也是诧异。 曾经一口一个“殷郎”,连殷淮庆多看别人一眼,贺灵慧都要吃醋,如今却主动给殷淮庆纳妾,只为了让自己地位稳固,过得更舒心。 大抵也是看透了那个男人,失望至极。 面对众人的目光,贺灵慧苦笑了一下,“三婶当初说的是对的,要是那时我听了,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蔓姐儿和蕴哥儿,以后我就好好守护他们长大。” 她后悔嫁给殷淮庆,却不后悔拥有这一双儿女。 人生不能事事如意,她学会了知足常乐。 李氏拍拍她的手背,欣慰道:“你能看开,是好事。” 女眷围在一起,男眷亦聊得正盛,小孩子那一桌,闹哄哄的嘻嘻哈哈。 在那么多个稚嫩小人儿中,有一张异域五官的脸格外吸睛。 那是大表姐薛敏萱的儿子薛丰林。 其父乃波斯国的皇室成员,碰上出海贸易的薛敏萱,俩人因为货物问题吵了一架。 波斯皇族三番五次落了下风,后来就屁颠屁颠跟着薛敏萱回大夏,扬言要学习大夏文化吵回去。 殊不知学着学着,竟做了上门女婿赖着不走了。 小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位有着异域血脉的小伙伴,一个个跑过来抱他。 “林林,走,哥哥带你去摸小马驹。” “林林,还是去瞧瞧姐姐养的大鹅吧!” “我母后有只雕叫大金,大金可漂亮了。” “啊,玥儿,我上回瞅着大金好胖,它是不是要飞不起来了?” 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 被围在中间的薛丰林满眼懵懂,咦,他,他怎么这么受欢迎? 那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可爱吧? 皇后表姨也夸过他可爱嘻嘻。 ------------ 番外 三 年年常相聚,岁岁同欢喜 夜色渐深,家宴结束。 众人各自回家。 谢清瑶让墨竹和溪枫送玥儿翊儿回寝宫。 待离开宫殿,墨竹掏出帕子,“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擦擦。” 溪枫一愣,然后低头去凑近她的手,笑着说:“求娘子大人帮帮忙。” 得寸进尺。 墨竹耳根子微红,仔细为他擦拭脸庞,淡声道:“都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不稳重一些?” 溪枫正朝她憨笑,“还不是……” 忽然话语一顿,眼底露出错愕。 “阿竹你刚才说什么?” 他心跳如擂鼓,握住了她的手腕,“当,当父亲?!” “我,我要做父亲了?” “不,我们有孩子了?” 瞧他惊喜得有些傻的表情,墨竹扬起一抹笑,点头:“是啊,我们有孩子了。” 溪枫一时间手足无措。 这一刻他再也不是旁人嘴里威风八面的溪将军,霎时就好像回到多年前,乱国之战结束,他怀着忐忑的心,小心翼翼跟喜欢的人表露心意。 须臾,他红着眼眶抱住墨竹。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娘俩。” 嘭! 皇城上的夜空,烟火绽放。 宫道上,谢清瑶驻足,眼中映着璀璨光芒,问,“陛下安排的?” 贺峥“嗯”了一声,“喜欢吗?” 谢清瑶无声点头。 家宴结束,众人没走多远,都能赏到这场绚丽的烟火。 往后年年常相聚,岁岁同欢喜。 …… 云麟山庄。 “舅公舅公!”洪亮清脆的嗓音响起。 两个小身影飞快跑了过来。 谨德帝,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他摇了摇头,放下鱼竿,“听见了,别喊了,鱼儿都叫你们吓跑了。” 他转过身,一手抱住一个,神色温和慈祥。 “玥儿翊儿怎么得空过来?功课都做完了?” 贺昕玥和贺逍翊姐弟俩对视一眼。 贺昕玥乌溜溜的眸看着太上皇:“没做完,但是母后让我们来陪舅公,说舅公这里有鲜美鱼汤,味道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 说得贺逍翊都舔了舔唇。 太上皇大笑两声。 就这俩孩子容易被忽悠,他这儿的鱼汤顶多肉质鲜嫩罢,说不上有多美味,谢清瑶却说比御膳房的要好,自然是捧他。 “祁昀,到底是找了个很好的妻子。” 他嘀咕一句,牵住姐弟俩的手,哄道:“陪舅公去种树好不好?” “好啊好啊。”贺昕玥和贺逍翊异口同声,都很兴奋。 三人来到一片空地,四周亦种有树,稀稀疏疏的。 贺逍翊抬起头问:“舅公,我们要种什么树呀?” 太上皇一边松土一边道:“绿梅。” 贺昕玥想到了宫里的绿梅,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她好奇地说:“舅公,为什么种绿梅树?” 汝南那边,曾外祖母喜欢种樱桃树呢,每年都会让人送樱桃到宫里。 为什么? 太上皇沉默了下,没有回答。 或许他只是觉得,这样阿姐和楚驸马仿佛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开过吧。 那年绿梅树下,他只是小小少年郎,阿姐烹茶,姐夫教他剑法,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们曾经度过非常美好的时光。 太上皇缓缓开口:“你们出世后,每一年舅公都会种下一棵绿梅树,今年是第七棵,等你们长大,这里就会成为一片绿梅林。” 姐弟俩想象了将来郁郁葱葱的场景,霎时间浑身使不完的牛劲。 “舅公,我来帮你。” “舅公,我们加油噢!” 在一声声“舅公”之下,太上皇面色更慈祥。 完了,他带着两个孩子回屋里洗手,准备用膳。 太上皇状似无意问:“你们父皇母后会吵架吗?” 这么多年,寻常夫妻拌拌嘴很正常。 贺昕玥认真想了想,率先摇头,“不吵……” 她觉得那根本算不上吵架,顶多就是关上房门谈谈心,有时候还要彻夜长谈。 “父皇可不喜欢母后生气,旁人招惹母后生气,父皇会更生气。” 贺逍翊点点头,“对,父皇不跟母后吵架,父皇只会偷亲母后。” “嘘。”贺昕玥伸手捂住弟弟的嘴,“这个不能说,父皇不要面子吗?” 忽然被塞了满嘴狗粮。 太上皇:“……”出息。 他就知道! …… 永光九年,武渊帝御驾亲征,出兵雍国。 历时两月,武渊帝率军收复三座数十年前被雍国侵占的城池,凯旋而归。 这一日,天光给四周景物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光。 谢清瑶站在宫门外,两侧站着文武百官,身后还有浩浩荡荡的宫人。 直至熟悉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她眼底升起笑意。 谢清瑶神色一片从容,缓缓走过去。 如今当了皇后,她可是很稳重的。 注视着前方的军队,以及最前方的武渊帝,文武百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陛下气势更甚了,威严不可犯。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又敬又畏。 贺峥跃下了马,似携着日光而来,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谢清瑶身前。 她还想着要稳重一下,就被贺峥单手抱住,轻轻托了起来。 稳重? 好吧,不存在的。 谢清瑶抛之脑后,搂住他脖颈,低首埋在他颈间。 “陛下一跑就是两个月,我在皇宫里都快闷到发霉了。” “大夏那么多能人悍将,以后也用不着陛下御驾亲征。” “贺祁昀。”她压低声音轻唤,“莫要跑出去打仗了。” 贺峥将她搂紧,另一只大掌摸着她的头。 “嗯。” “不打了,以后只守着你。” 顿了顿,他似想到什么,补充道:“还有玥儿翊儿。” 说罢,贺峥将她放回地上,牵着她的手,在众人灼灼目光下,并肩走入皇宫。 四周齐声喊道:“恭迎陛下凯旋而归,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万岁万万岁!” 在一声声呐喊中,俩人十指紧扣,沐浴着天光,见证大夏的繁荣昌盛。 永光盛世,海晏河清。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