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很抱歉,宝子们,此书飞走啦…… 火车站,候车大厅。 齐楚童买了两桶面,见餐桌上没空位,便踱到不远处,坐下来等。 好一会儿,估计美女也快吃完了,齐楚童拿着面过去,接好热水,盖上盖子,放那餐桌上。 美女瞥他一眼,似乎不太高兴别人催她,居然左手拿着手机看起来! “不知道别人等着么?”齐楚童皱着眉头,心想。 好容易,那美女吃完了,背起包,拿着手机,慢慢地走了。 齐楚童刚要过去,不想旁边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捷足先登,过去坐下了! 然后从容地从包里取出泡面、火腿肠和鸡蛋,放桌上,然后从容地拿着面桶去接热水! 无奈,只好再等…… 那人吃得倒是不慢——考虑到食物量和泡面的温度。 那人一走,齐楚童赶紧抢过去,把人家吃剩的面桶往桌子边一推,蓦然发现一张车票! “北京至陆华……叶黛琳……” 叶黛琳?会不会是前面那个女孩的? 好一个晕头鸭子! 拿起票,举目四望,哪里有那美女的影儿?! 来不及吃了……急人之所急,先做好事吧。 楼下大厅里的可能性比较大,要不,她怎么在楼下吃呢? 齐楚童放眼望去,沿着一排排的的座位检阅。 那儿!粉色羽绒服! 她在笑!戴着耳机,正对着手机聊天,瞧那无忧无虑的样儿,多开心! 齐楚童拿着票跑过去,“美女,这票是你丢的么?” 美女瞥一眼他手里的车票——也不看人——说: “废票……没看见都打孔了么?” 好没意思。 我还以为做了好事,胜造好几级浮屠呢。 …… 上车了。 齐楚童找到自己的座位——17车78座,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 掏出杯子放到小桌上,然后拿出书,看书。 气定神闲。 不一会儿,耳边响起个清脆的女声。 “78……哎!你坐了我的座位!” 听这声音,齐楚童抬起头。 “我又不知道你的座位,我怎么坐了你的座位?” 啊,好巧!刚才那美女! “难道我搞错了?”齐楚童拿出自己的票给她看,“没错啊,你看我17车78号……” 没想到那美女理直气壮地说: “这是16车!诺,我就是16车78号……” “哦?真的么?”齐楚童只好站了起来。脑袋又点儿晕。 “怎么回事?唔,好吧……” 拿着书正要走开,只听女孩,喊道: “哎,怎不拿你的行李?” 齐楚童笑笑: “没事,放哪都一样……哦,那个杯子是我的……” 女孩把杯子递给他。 “哦,麻烦你把我的箱子放行李架上行吗?” “当然可以!” “谢谢!” 齐楚童愉快地做完举重运动,那女孩又说了一句: “谢谢!” 齐楚童拿着杯子,一手拿着书,吹着口哨,随着上来的乘客往前走。 只见那车厢门上方,赫然写着17车厢! 明白怎么回事了。嘿嘿。 她既然说她是16车78……那我去16车算了,省得搬东西麻烦。 …… 叶黛琳一坐下,对面的老者笑呵呵地说: “那小伙子真好脾气啊!” “哦?”叶黛琳不解地望着老者。 “姑娘,”老者笑着说,“我们这个,真是17车……” 叶黛琳一下子跳了起来! “啊,什么?!” 于是爬上座位,费劲把箱子从行李架上弄下来,然后拖着它,从狭窄的过道上挤过去,找到16车78座,讪讪地对齐楚童说: “哎,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齐楚童正好心情地等着这一幕的发生哩! 见她过来,一点也不吃惊。 扬扬眉,慷慨地笑道: “没关系啦……哪儿都一样,反正都是硬座……” “不好意思……麻烦你——我们再换回去好不好?” “好嘞!”齐楚童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哎!不好意思,再麻烦你把我的箱子……” “好嘞!遵旨!”齐楚童行任务完毕,却还站一旁待命,不急于走开。 叶黛琳坐下了,又红着脸说了句: “不好意思,你可以回去了……” 好玩死了!齐楚童坐那么多火车,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事! 齐楚童拔不动腿了。 感觉像是小时候班里的的某个小女孩……许多年过去,现在她长大了,但她还是那样,没变…… 瞅着这女孩,揶揄道: “不用……我还是再等等吧,看还有没有什么搞错了……” “这回应该没有了……”叶黛琳一边说,一边掏口袋。 忽然神色慌张地说: “阿耶,我的身份证呢?我身份证呢?我刚找着钥匙……哦天呐!怎么办呢?” 所有的口袋全都翻了了一个遍,没有啊,于是转了几圈,可怜巴巴地说: “我这个人就这个样儿,自理能力特别差……” 齐楚童心里好笑不敢笑,便说: “不要慌,沉着冷静,这多大点儿事!” “不是小事!”叶黛琳快哭出来了! 你无助的时候会哭,即使是对着陌生人,即使你知道哭了没用。 但是人类既然发明了语言这东西,那么你在难过的的时候倾诉一番,会觉得好多了! 总比默默地忍着好受些! “我这个毛病很不好……从小这样……我好像永远改不好了……你知道么,我一上高中,忽然一下子去住校——因为好的高中离家远——高中三年,我比别人早起,却每天都得迟到……因为别人10分钟做完的事,我得用半小时……哎呀身份证!我得继续找!” 既然所有的口袋里都没有,那么,在包里么? 慌里慌张拉开拉链,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 “等等!”齐楚童冷静果断地说,“你的票呢?有没有和你的票在一起?” “啊,我的票?”叶黛琳想了想,“哦!票在这儿!身份证……哦哦,在这儿!” ------------ 第2章 火车奇缘(2) 我的天!齐楚童也松了口气! 你说她话痨也好,从小自来熟也好,反正这美女嘴巴刹不住车,叽叽呱呱说下去。 “你知道么,小孩子最好不要拔苗助长……我幼儿园大班没上,跳过去了,因为我五岁就会做小学一年级的数学题……上了学,那就成得天上学了——周末还得上学——周末我妈妈平均给我报八个班,”叶黛琳似笑非笑,“结果就是,我的大脑不够使的了——别的方面就不行了,实在不行……” 齐楚童忍俊不禁,笑着说: “哦哦,牛顿煮过手表,看来也是大脑不够使的……” 叶黛琳噗嗤一笑。 “我可不是科学家,我绝对当不了科学家……我是说,凡是需要用左脑脑深入思考的我都不行,比如,数理化大的难题我就做不来……不过好在我右脑还可以……” “这说明上帝还是仁慈的!When God shuts a door ,he will open a window for you(如果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开扇窗)——据我考证,《圣经》里真没有这句话,不过,好几个人都说过——包括我——大体意思是不错的……”想了想,齐楚童又补充道,“或者给你挖个地道,让你钻过去……” 叶黛琳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那年我们学校在我们省招一个声乐特长生,于是我就……” 哦哦!怪不得美女声音这么好听…… 忽然,叶黛琳意识到,自己还不认识人家呢,说这么多干什么? 如果这哥儿们追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呢?你若诚实地说是百花的,这一车厢的人还不得都瞪眼看你! 叶黛琳低头红着脸说: “不好意思……我说的是不是太多了……” “哦,不不,我听着呢……继续讲呀……”齐楚童赶紧说。 这哥儿们已经完全被这个有点话痨的晕头鸭子迷住了! 叶黛琳到底憋不住,叽叽呱呱继续讲——管他是谁呢,反正就喜欢说话,不说会憋死的——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一下火车,各奔东西…… “我……高中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合唱比赛——170个国家的选手——没出国,是在北京——我们唱的是周深的《大鱼》——那是我的高光时刻……一共设ABCD四等奖,我们是A等里面的三3名……当时,先发的D等奖,然后C等,可是都没有我们……我门都哭了,以为完了,以为这样世界级的比赛,我们拿B等奖不可能的,A更是谁也没敢想……结果我老师忍着哭继续听,最后听到A等奖里面出现了我们合唱团的名字!我们都高兴得差点儿没哭死!……” 此时,叶黛琳的眼泪好像滚出来了! “现在,别人早放寒假回家了,我们学校艺术团才刚从爱尔兰交流演出回来……” “哪儿?” “爱尔兰……” 齐楚童屏住呼吸,呆呆地望着这美女……眼珠转不动了! 他心里好像撞进来某种新奇的柔软的东西…… 像婴孩一样单纯,像鲜花一样美好,像糖果一样甜蜜…… 她跟你分享她的烦恼,她的小骄傲…… 她话痨,晕头晕脑,有点儿以自我为中心,说话简直叫人插不进嘴…… 哦,上帝从来没说,你爱的人应该是完美的,是不是? 或许因为这些特点——你爱的人,缺点就不是缺点,而是特点——才可爱…… 叶黛琳也忘情地诉说着……不是滔滔不绝而是像小溪一样清清的浅浅的,汩汩地,不停地,流过他的心田…… 猛然抬头看见这哥儿们的眼神,叶黛琳感觉仿佛被电击了一下! 不好意思地咬住了下唇,低垂着眼睑,不说了。 天呐,我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人的某些记忆好像永远活跃着,永远不会沉睡,也永远不需唤醒;那么,与之相关的那一堆语汇,好像永远停留在在喉咙口,嘴巴边,舌头下……你一张嘴,随时就冲出来! “我……”叶黛琳红着脸,欲言又止。 “嗯……黛琳……”他唤她的名字,仿佛含着一块糖…… 就是!这块蜜糖,化不开了! “嗯?” “知道么?我怎么觉得好几百年前见过你,只是不记得哪儿了…也可能很能是梦里……”齐楚童笑笑,“妳尽管讲呀,我会记住妳说的每一个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说话……”叶黛琳自嘲地说,“我妈说,我可能上幼儿园的时候憋坏了……那个幼儿园上课不许说话,吃饭不许说话,午睡不许说话……反正我小时候从幼儿园一回家就不停地说话……” 齐楚童忍不住笑出声来——有趣! “哎,你知道么?我最痛苦的就是看书……”黛琳接着说。 “看书?” 叶黛琳不好意思地说: “对……我从小就怕看书……我看书看不进去……哦,不是看不进去,而是,我看着看着,书上的字就一个个蹦起来,跳起来…” 齐楚童开心死了! “跳舞?” “嗯,是,胡蹦乱跳……所以,如果想先知道一本书里写了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找这本书的音频,看有没有人念……” 叶黛琳瞥他一眼,见他很愉快的样子,就问: “你知道考试考阅读我怎么办?” 齐楚童万分感兴趣,瞅着她,说道: “告诉我!我也学学……” “不好意思……我得用尺子,一行行地把字压住……” 太好玩了!这女孩太有个性了! 齐楚童从来没认识过这么有趣的女孩! “怪不得齐楚童今天早晨的感觉好奇怪……”齐楚童不禁笑道。 就是那种万物复苏改天换地的全新的感觉…… 叶黛琳没听明白。 “什么?” “哦,我叫齐楚童……我爸姓齐,我妈姓楚,我大概是他们永远的小童……真是的,给我起名的时候也不想想,我长大了还能是小童?” ------------ 第3章 火车奇缘(3) 叶黛琳睁大眼睛,好奇地听着。 齐楚童轻描淡写地说: “我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的,也就是五道口男子体校,虽然有女生……” 叶黛琳惊讶地“啊”了一声,马上捂住嘴巴。 好巧!天呐,无巧不成书! “我……也是……” 齐楚童也怔了一下……忽然一拍脑袋,脑海中某个瞬间的记忆被激活了! “哦,美女,妳刚才说,刚从爱尔兰交流演出回来?” “是呀……” “这就是了!我一哥儿们,周翰,他不就是去爱尔兰了么,嗐,我咋没想到你们是一起的呢?瞧我……!” “哦,围巾哥儿!”叶黛琳忍不住咯咯笑了,忍不住八卦一下——“不知他有几条围巾……” “七个……”齐楚童忍着笑,“我们给他数过……从星期一到星期天,可以一天一个……” 在大家眼里,那围巾哥儿像个大明星……因为他与众不同的明星范儿,他的一切都能成为大家的焦点…… 他帅气得很,成天斯斯文文文质彬彬,穿戴得好齐整!不认识的真会把他当老师! 不知是他的骄傲还是他的礼貌——他说话不是太多,他跟别人或多或少保持着一点矜持的距离,显得有点清高不合群。 比如,听到再好玩的笑话,他也不会像别的的男生那样爽朗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但是他不乏礼貌——脸上永远挂着那种温和的微笑——让你知道,和你在一起,他很愉快;也不是孤僻不爱说话,更不是不擅长,而是,他好像把更多的闲功夫用到阅读、画画和演奏训练上…… 叶黛琳经常在琴房看见他。 那回去爱尔兰的飞机上,叶黛琳闲着无聊,画埃菲尔铁塔,他看见了,笑着把素描本子要过去,翻过一页,蹭蹭蹭熟练地给她画了一幅肖像—。 “哦,你给人画肖像凭记忆,不用看?”她吃惊地说。 “闭着眼也会画……”周翰微笑着说,“画了一万遍了……” ……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去过爱尔兰……”齐楚童说,“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哦,你有没有见那些……著名的塑像,妈耶,枯瘦如柴,太可怜了……” “哦,你说的是都柏林的码头上那些么?我见了……” “那是爱尔兰人非常痛苦的一段历史……历史对后人的一个作用就是警示,所以爱尔兰人从不回避……灾难就是灾难,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考考妳,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1845至1852……”哟,人家美女张嘴就来。 “正确!”齐楚童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记得?” “小说《飘》,斯嘉丽她爹不就是爱尔兰人?肯定是美国南北战争之前,很好记……”叶黛琳淡定地说。 “厉害!” “不是说了么?我脑袋做不了数理化难题,但是,背诵我挺在行,文史类的东西差不多看一遍就能记住行……” “但是我打赌,我们学校的男生大多数是喜欢做难题,懒得背东西……因为做难题是一种叫人上瘾的挑战,给我们一种很大的成就感……” 叶黛琳低着头吃吃地笑。 齐楚童沉吟着说: “哎,美女,妳说,就这么个小岛,才7万平方公里,和重庆差不多;区区400万人,美女,妳说,百年间怎么就出来四个诺贝尔文学奖?” 叶黛琳认真思考了一下。 “因为……老是下雨,人们无处可去,只好在屋里写作?” “哈哈哈!……1923,叶芝(诗人);1925 ,萧伯纳(剧作《圣女贞德》);1969,贝克特(剧作《等待戈多》);1995,席尼……” “不好意思,我没看过席尼的……我小时候就熟悉斯威夫特——《大人国与小人国》就是他写的嘛,还有王尔德的童话…” 就在这时,火车广播响了,“下一站,陆华车站……有去陆华的乘客请准备下车……” 叶黛琳一下子跳了起来。 “哦哦,我要下车了!不好意思,让你站了一路子……” “哪里……坐火车最舒服的是站着因为可以活动,像我这样一气儿坐十个小时,我宁愿小时候调皮捣蛋被老师罚站……” “十个小时?你去哪?” “南京……明天早晨5点半到。” 黛琳笑笑,有点儿骄傲地说: “哦,你知道么,我们陆华的意思是六花……古时候有个县官喜欢花,春天的桃李玉兰,夏天的木槿紫薇,秋天的桂花,冬天的梅花,种得到处都是……现在是冬天,湖那边就是大片大片的红梅,远远望去,就像……绚丽的霞光……” “哦,那得多美!仙境么?”齐楚童向往地说。 忽然脑中冒出来一个疯狂的念头……齐楚童对叶黛琳说: “美女,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你干嘛?” “我去拿行李……” “干嘛?” “我……也下车……” “你不是去南京么?” “我……正巧有个同学在陆华……” 哪来的同学?这个哥儿们真是醉了,醉了…… 齐楚童来不及解释,着了魔似的,使劲儿挤过去,到了自己的座位,鬼使神差也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行李,又挤了回来,在过道里找到叶黛琳。 “哦哦,你刚才说,你的家乡陆华很美,美得像仙境,四季如画……哦,我想起了叶芝的一首诗,意境也很美的……” THE LAKE ISLE OF INNISFREE(湖心岛因尼斯弗里) I will arise and go now, and go to Innisfree, And a  s mall cabin build there, of clay and wattles made: Nine bean- rows will I have there, a hive for the honey-bee, And live alone in the bee-loud glade. And I shall have some peace there, for peace comes dropping slow, Dropping from the veils of the morning to where the cricket sings; There midnight’s all a glimmer, and noon a purple glow, And evening full of the linnet’s wings. I will arise and go now, for always night and day I hear lake water lapping with low sounds by the shore; While I stand on the roadway, or on the pavements grey, I hear it in the deep heart’s core. 如今我要起身离去,前去因尼斯弗里, 用树枝和泥土,在那里筑起小屋; 我要种九垅菜豆,养一箱蜜蜂在那里, 在蜂吟嗡嗡的林间空地幽居独处。 我将得到些宁静,那里宁静缓缓滴零, 从晨空的面纱到蟋蟀鸣唱的地方; 在那里半夜水光粼粼,正午紫辉耀映, 黄昏的天空中织满了红雀的翅膀。 如今我要起身离去, 因为,每日每夜我总是听见那湖水轻舔湖岸的幽音; 伫立在马路上,或踏着人行道的灰色, 我都能听得见那水声萦回在我心中。 ------------ 第4章 爱的罗曼史 百花大学公寓,8号楼。 春季开学了。 宿舍里, 惜翠在练吉他——《爱的罗曼史》,真个是,回旋反复,如泣如诉,缠绵欲绝。 妈耶,谁敢听?黛琳、蓝月儿、紫烟都找借口出去了。 “笃笃笃……”门口传来有礼貌的敲门声。 “没关呀……Come in !”惜翠大声说。 依然在敲。 一个男生的声音—— “黛琳在吗?” 咦,这是哪个哥儿们? 惜翠,立刻放下吉他,蹦了起来,打开门。 齐楚童大模大样清了清嗓子,抱一下拳。 “你好,美女! ” “哦,黛琳她……” 惜翠打量了一下来者,眼睛一亮。 哦,是你?! “她洗衣服去了……等着哈,我去给你喊……”惜翠忙不迭地说。 猛回头,死死地盯了一下。 “你是谁,我知道……” 惜翠跑到洗刷间,一看,除了黛琳,没别人,立刻关上门,板起脸,压低声音喝道: “给我老老实实地一五一十地交代!你什么时候和这一位……” “你说的什么呀!”叶黛琳不解地问。 “现在又来一个!Prince Charming(白马王子)!” “Prince Charming?围巾哥儿?”话一出口,叶黛琳红了脸,赶紧改口说,“我哪知道你说的谁?” “还装呢!齐,楚,童!你什么时候……?” “还说我呢!那你什么时候认的认识的他?” “我么,我可只是单相思……” 惜翠自嘲道,“我只是把人家当爱豆!” “不理你!” 叶黛琳白她一眼,端起盆子欲回宿舍去。 “围巾哥儿会伤心死的……” 惜翠奚落道。 叶黛琳红着脸辩解: “我跟他又没怎么着……” “那他成天画的是谁?” 惜翠犀利地盯着她说,“不喜欢你为什么成天画你?” 叶黛琳拉长了脸,冷冰冰地说: “就是,你该叫他成天画几何体圆柱体圆锥体……” “我可没这个权利……” “你也不用胡思乱想……”黛琳吞吞吐吐地说,“这个齐楚童,我才认识的……他不过是背了一首英诗而已……” “哈,诗歌是爱情极好的佐料……” “你……!烦死了!我跟他真没啥,信不信由你!寒假里回家的路上认识的——人在旅途,说说话不行?……” “哈!什么叫谈恋爱?知道么,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班男生在后,女生在前,隔壁那个班,男生在左,女生在右,太不方便说活了是不是?嗐,老师说,要是方便你们说话,嘿嘿,你们就会先谈,然后,恋,然后,爱……” “哐啷”一声,黛琳气得一下子盆子扔地上,上来就要捂拧她的嘴。 “我叫你胡说!” “别闹别闹……那哥儿们大概在等着你去吃饭呢……” “好的!你也去!我非让你看看不可……” “俺可不稀罕……你们俩快去快去,俺要练琴去了!” 两人嘻嘻哈哈打闹着跑过来。 果然……齐楚童笑眯眯地说: “我是想……哦美女,一块儿吃饭去好不好?” “抱歉,”惜翠赶紧说,“我和紫烟蓝月儿约好了……” “哦,那我给你们叫四份必胜客吧……”齐楚童殷勤地说。 “别别别,我不爱吃必胜客,” 惜翠大声说,“我爱吃火锅……” “那,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遭到拒绝的时候,这哥儿们也是笑容可掬,真是难得。 “谢谢,可是我要练琴,不想吃火锅……” 惜翠立刻又说道。 “那……”齐楚童挠挠头,望了望黛琳。 黛琳说: “回来再练嘛……爱的罗曼史,什么时候都可以……” 谁知,叶黛琳话未说完,惜翠已冲进门去,一下子从里面关上了!你从外面怎么敲她也不开了! 叶黛琳赶紧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钥匙,气得对着门嚷嚷: “那好,我去了!不许背后说我坏话!” 门内, 惜翠在偷笑。 外面春寒料峭,太阳却是明晃晃的,很耀眼。 “笑什么?”叶黛琳瞅了一眼齐楚童,见他不出声地笑,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来了?” “哦,火车上光听你说了……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所以今天……” “哦,想说什么?说吧,”黛琳抿嘴儿一笑,“今天又要背诗么?还是叶芝的?” “不不,确切地说,我是来找一只鸭子……”齐楚童故意板起脸,“算账的!” 叶黛琳吓一跳,小心翼翼地瞧瞧他。 “什么鸭子?” “可爱的鸭子美丽的鸭子晕头晕脑的鸭子,她在火车上喋喋不休把我……迷住了……我竟然迷迷糊糊地跟着她下了火车,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跟着一个中年男士上了一辆车,而我却惨兮兮流落街头,在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城市……” 天呐!还有这样的事?! 笑死了! 叶黛琳忍不住咯咯笑! “那是我爸!谁叫你……哎,你不是说去找你同学么?” “黛琳!”齐楚童冲动地唤道,“如果……” “什么?”叶黛琳抬头望着他。 “以后,是不是该禁止妳在火车上跟陌生人说话?” 叶黛琳一下子涨红了脸,不自在地说: “那好,我不说了,我回去了……顺便说一声,拜托你不要来宿舍找我好不好?她们看见就说我……” 齐楚童微笑着瞅着她,道: “她们说什么?说我和妳在一起?怎么啦?怕什么?” “哎呀你别这样好不好?再这样说,我走了……” 齐楚童赶紧陪笑道: “咦,怎么变了个人?黛琳,我开玩笑呢……别走,我想再听你说,说,说……” 叶黛琳咬着唇,低头不语。 我已经发了一百遍誓了……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 第5章 一双白鸟 When you are old 当你老了 By Willim Butler Yeats威廉·巴特勒·叶芝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当你老了( 袁可嘉译 )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这是叶芝最著名的诗,写给Maud Gonne那个美女的……”齐楚童说,“这个美女带给叶芝很多灵感,叶芝爱了她一辈,但是,叶芝一辈子的痴情,仿佛都奉献给了帽子商橱窗里的模特……唉,她竟然拒绝了他,嫁给了别人……” “知道……Maud Gonne是个演员,,她……” “黛琳!我问你,你懂叶芝吗?”齐楚童瞧着黛琳,郑重地说,“你不懂,我懂……” 黛琳难为情地说道: “哎呀能不能不说这个……” “为什么不能?”齐楚童痴痴地地望着她,“我说过了,火车上一个晕头晕脑的美丽的小鸭子把我迷住了……这是事实呀……我不能告诉她么?” 瞧她那低着头,羞答答的样子,怎么跟火车上判若两人呢? 齐楚童不禁说: “好吧,我不说这个,我说叶芝……你知道么,叶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伫立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爱情就这样,丘比特蒙着眼睛射着玩的,射中了就是射中了,不需要理由,更不可以计算……” 黛琳晕晕地听着,眼睛不知看什么好…… “我……” “黛琳,我想问一下……”齐楚童认真地问,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什么?”叶黛琳问。 齐楚童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说: “齐楚童这个人比较善纳雅言……哥儿们都说,在大学里遇到喜欢的美女一定要先号下,不然,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所以嘛,我……” 天呐,能不能说点儿别的? 果然,齐楚童思绪很快又飞了! “哎!美女!妳知道不知道白鸟?” “什么白鸟?” “叶芝的诗,The White Birds……” THE WHITE BIRDS 一双白鸟 I would that we were, my beloved, white birds on the foam of the sea: We tire of the flame of the meteor, before it can pass by and flee; And the flame of the blue star of twilight, hung low on the rim of the sky, Has awaked in our hearts, my beloved, a sadness that never may die. A weariness comes from those dreamers, dew-dabbled, the lily and rose, Ah, dream not of them, my beloved, the flame of the meteor that goes, Or the flame of the blue star that lingers hung low in the fall of the dew: For I would we were changed to white birds on the wandering foam—I and you. I am haunted by numberless islands, and many a Danaan shore, Where Time would surely forget us, and Sorrow come near us no more: Soon far from the rose and the lily, the fret of the flames, would we be, Were we only white birds, my beloved, buoyed out on the foam of the sea 但愿我俩,亲爱的,是双白鸟飞翔在大海浪尖! 流星虽未殒逝,我们已厌倦它的耀眼; 暮色中蓝色的星星低垂天边,其微光 已在我们心中,亲爱的,唤醒一丝不灭的伤感。 沉溺于梦幻,露沁的百合与玫瑰让人生厌; 啊,莫梦它们,亲爱的,划过夜空的流星璀璨, 或那徘徊于降露时低垂蓝星的惚光: 但愿我俩:我和你,化作双白鸟流连于浪尖! 我心头萦绕着无数的岛屿和丹南海岸, 那里岁月定将我们遗忘,悲伤不再重现; 只要我们远离玫瑰,百合和恼人的星光, 我俩就会是双白鸟,亲爱的,激荡于大海浪尖! 齐楚童望着黛琳——我的天,那绯红的脸颊像什么来着? 哦,湖边那片盛开的桃花,霞光一般…… “黛琳!”这哥儿们动情地说,“妳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什么?” 叶黛琳脑袋晕晕的,慌里慌张四下张望,忽然看见惜翠骑着自行车过来,立刻如得了救星一般! 立刻朝她挥手,喊道: “翠儿!” 回头匆匆对齐楚童说,“拜拜!” 齐楚童慌忙拉住她说: “等一下!” “哎别这样好不好?” “今晚百花音乐厅,佩佩·罗梅罗……” “对不起,我有事!” 齐楚童咧嘴笑道: “真不去?!呵呵,这是我哥儿们帮我抢的,现在可是一票难得……” “哦,我可要去!我一定要去!” 惜翠下了车子,大模大样接过票,开心地说,“真幸福死了!这个园子里,居然能看大师的现场演出……” “嗐,我们这院子里大师多着呢!”齐楚童笑着说,“走吧,吃饭去……” 这时他们已经到荷花厅,惜翠把车子放门外,三人进去。 …… 楼上洗手间。 黛琳微颦双眉,心儿仍在狂跳不已。 “我不一定去……算了,我不去了……” “为什么?任何音响都不能和现场效果比的呀……” 叶黛琳不吱声。 惜翠审问道: “说,为什么不去?” “我……想写作业……” “不信!嗯……好吧,” 惜翠不高兴地说,“知道,你不高兴我去……” “讨厌!不理你了!”叶黛琳生气地甩开她。 “那为什么呢?告诉你,我可求之不得呢!” 惜翠憋不住,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你没见他在电视上,大学生辩论会上的表现?天呐,简直不要太厉害……” “妈耶!哦哦!不可思议!你听听这丫头!我一定告诉他……”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你跟他说,我自己跟他说……” “哦,哈,那……正好我不去……” “别别,我们俩谁跟谁?佩佩·罗梅罗,那可是世界级大师……” 沉默了一会儿,黛琳吞吞吐吐地说: “其实我怕……我怕见他行了吧!” “怕什么?” 惜翠眨眼睛。 “他刚才说……” “说什么?” 惜翠望着黛琳追问。 见她那红着脸不说话, 惜翠噗嗤笑道: “明白了,哈,他一定向你表白了!——果然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现代人,节奏这么快!” ------------ 第6章 女王有令 黛琳吞吞吐吐地说: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本来感觉还跟中学时代一样呢,和男生聊天,可是他……他不光背诗,还说……” “哈哈!啊,别了,天真烂漫的中学时代!你现在知道了,中学时代的小男孩到了大学变成了大灰……” 惜翠笑得简直肚子疼,“瞧,这么快就进入了第二阶段……我说什么来着,先谈后恋然后…” 黛琳窘得要命,气得恨不得踩她一脚,低声说: “叫你笑话我!看你一辈子不谈……” 忽然 惜翠止住了笑,眼睛看着楼下。 “哎,你看……” “什么?” 只见楼下大厅里,红蕉儿走到一个桌子旁,坐下,桌子旁的男生抬起了头。 周翰! 黛琳撇撇嘴,表示不屑一顾。 “你呀!你这么忙的人,为什么偏偏对人家的事感兴趣?” 惜翠耸耸肩说: “哦,没办法,八卦是现代人最大的乐趣之一……我八卦别人的时候,我脑中偏偏产生了大量的内啡肽……” “哎,你有没有觉得,” 惜翠沉吟着说,“我的直觉是……白马气质里好像有种东西跟红蕉儿不相容……他俩好像不太……” “你管人家呢,那是人家的自由……”黛琳赶紧拉她下去吃饭。 …… 楼下,红蕉儿在周翰旁边自动坐下,一坐下就敲了敲桌子,仿佛在敲黑板划重点。 “Hello,大神!” 周翰抬起头,似乎有点惊愕。 不用我讲礼貌,不用我说请坐么? “大神,我说,佩佩·罗梅罗来了,你知道么?” 周翰很愉快地笑——很标准的,露出好几颗牙齿的那种——说: “当然知道啊……美女,妳们也去,是吗?” “哎,大神,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商量?……”周翰继续笑,笑容始终保持着,“女王陛下,请明示,在下言听计从……” “真的?好。”红蕉儿说,“所有的人都喜欢听你演奏,那真是出神入化,美妙绝伦……” 周翰赶紧谦虚地摆摆手。 “女王过奖……一般来说,领导讲话先褒后贬……不过,对我来说,女王陛下倒是不用如此迂回,浪费时间……” 红蕉儿轻咳一声,盯着他说: “我恭维你,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赞美你……你知道么,我们都特别喜欢《阿兰胡埃斯之恋》请问大神,学生节的时候,你能不能弹这个?” “鹅?”周翰一时有点茫然,“你是说,要我独奏?我想想……第一个独奏《阿兰胡埃斯》的是……” “直接了当说吧,别曲里拐弯……大神,请问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周翰望着她,笑问: “抱歉,我不太明白……女王能不能稍作解释?” “解释什么?”红蕉儿冷冷地问。 为什么忽然给我下这道命令? 我怎么这么不喜欢别人命令我安排我! 不过,这哥儿们从小的经验是,对情绪化的生物,你必须要尊重她们,让着她们,否则得罪了她们,你什么也说不清,只好兜着走…… 红蕉儿却正好相反。 从小学起,班里一条不成文规定就是,男生必须让这女生,也就是,女生可以打男生,但男生绝对不可以还手打女生,否则就叫欺负女生,而红蕉儿从小就保持着比一般男生高一头的优势,于是嘛,无形中她获得了一种权利,可以为所欲为—— 你不听?教训你!你要还手,我报告老师! “呵呵……”周翰不动声色地说,“人们都喜欢《阿兰胡埃斯》协奏曲吧……” 红蕉儿盯着他继续道: “对!不错!可我就喜欢听你独奏……” 周翰小心翼翼地说: “感谢女王陛下的青睐……女王陛下点这个曲目,只是我……” 红蕉儿打断他: “第二个问题,你独奏的时候,是否介意别人在旁边跳舞?……” “鹅?” “我问你,你演奏的时候,如果有人在你旁边跳舞……你是否介意?” 周翰一时有点懵…… 望着面前这对棕色的大眼睛……像小鹿的么?野性,执着,坚定。 要在大明宫,这双眼睛想必是武则天的无疑。 大家记得武则天训马的故事么? 我要你听我的!我要这世界听我的! “鹅……女王陛下意思是,要给我的吉他伴舞?”周翰陪笑道,“个人理解,或许大提琴协奏曲……琴声更悠扬,是不是更令人想翩翩起舞?” 红蕉儿执着地说。 “贝多芬说,一把吉他相当于一个小型乐队……” “很遗憾,女王陛下,我不是茱莉亚尼……”周翰斗胆回敬道。 红蕉儿怫然不悦。 “嗯哼我可知道了……口口声声女王女王,把人家抬得至高无上然后狠狠地……” 周翰赔罪: “不好意思……美女,受挫折了?” “哼,看来有的人高高在上,永远不懂别人……”红蕉儿气呼呼地说,“我可知道了……有的人脸上堆笑,嘴巴上抹蜜,但是骨子里又硬又……” 周翰揉着太阳穴。 “Gosh!” 红蕉儿弱弱地(跟刚才的强势判若两人)说: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看你的演出,就幻想……”忽然停住不说了。 周翰忍不住问: “美女……幻想什么呢?” “大神,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不行么?我没有别的希求……只是,只是,你的演奏,特别叫人陶醉……” 女生如此可怜巴巴地求你,你能不心软,心动么…… “鹅……好吧……美女快吃饭吧凉了……” “谢谢……” 我还想倾诉衷肠…… “还有,请不要喊我女王——特别是当你拒绝我的时候……这是讽刺,知道么?”红蕉儿很不高兴地说。 ------------ 第7章 雨霏霏 图书馆。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 三月里的雨,依然冰冷冰冷。 叶黛琳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出去,去最近的食堂,芙蓉楼。 看看时间,快12点半了。 不行,得吃饭去,下午两点得去排练。 穿上外套,下楼去。 刚要下楼梯,只听一个声音跟在后面响起: “黛琳……” 周翰? 黛琳立住脚,问道: “咦,红蕉儿呢?你们没排练?” 周翰笑而不答,脸微微一红。 “外面下雨呢,一块儿走吧……我带伞了。” “那样的话,有人儿看见可能不高兴的……”叶黛琳故作矜持地说。 周翰克服了尴尬,一笑,说: “看来……有必要解释一下……大家都误会了……” 叶黛琳赶紧摆摆手,打断他: “不用,不用解释,跟我没关系我可不想听……” 周翰瞅她一眼,说道: “黛琳,我问你,莎翁154首十四行诗里,summer 这个意象词出现了20多次,中国人最喜欢的spring(春)却只有六次,autum(秋)仅仅两次,为什么?” “这个……” 黛琳一时答不上来。 周翰一笑说: “想想各自的气候特点呀……你听这个,第18篇——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ed…“ (我为何不能将你比作夏天? 只因你比她更可爱更温暖: 狂风在五月蓓蕾耳边呢喃, 倾诉着夏日时光如此短暂。 苍穹之眸偶尔闪耀着璀璨, 却难以辉映他黯淡的容颜……) 这时,快到芙蓉厅门口了,恰好红蕉儿吃完饭,正从里面出来…… 红蕉儿望着伞下面他俩,眼神好复杂,嘴角动了动,似乎是讥讽,又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但还是别过脸去。 黛琳一看见她,却清脆地喊一声: “红蕉儿!” 红蕉儿沉默片刻,冷冷地说: “下着雨呢,哼……哪来的夏日烈阳?”说毕,转身,朝那边去了。 黛琳红着脸,对周翰说: “你跟她解释吧……拜拜!” 然后一下子跑上了台阶。 舞蹈房。 下午两点钟,周翰推门进来。 红蕉儿正一边放录音,一边编排舞蹈动作呢,对他理也不理。 周翰默默观看了一会儿,陪着笑道: “这不是挺好么?到时候就放这个大提琴协奏曲的录音,妳可以不用我伴奏……” 红蕉儿怒气冲冲,走过去一下子把音响关掉,尖酸地说: “对!我真不该劳你驾,你要给那个夏日的玫瑰……” “不,没有,她不要我伴奏……”周翰淡定地说。 “哈,古典吉他岂不更适合她那些优美抒情的歌儿……” “哦天!看来我真得好好解释一下……” “不用了!”红蕉儿冲动地说,“我不用你伴奏好了——你走吧!” 周翰挠了挠头,无奈地说: “美女,妳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刚才就算我说多了,就算我说的是废话——但我没说不给妳伴奏呀!” “哼,”红蕉儿狠狠地瞪着他,“不用说了!不用再说什么废话……我明白你!多有教养!多么彬彬有礼!怎么能对女生说不呢?要面子也要爱情!要面子就不好意思拒绝答应别人……我看你的面子和你的爱情一样,其实何必勉强!……” 一席话说的这哥儿们脸儿一阵红一阵白…… 你想解释什么?你又如何解释? 你和她只是朋友——这话你能对她说出口么? 她会恨死你,给你一记耳光,就像电影里…… “我怎么勉强了?我答应你的……红蕉儿!” 周翰只好息事宁人安慰她: “好了美女,别哭了,开始吧……” 莹莹泪光之中,红蕉儿望着周翰。 此时他离你这么近,但是你感觉,你和他之间横亘着一座山…… 这个,你好像没有办法……你痛哭没用,你发脾气更没用! 周翰见她停住了哭,以为没事了,便走到一边,坐下,抱起吉他。 没想到红焦儿却跟了过来,直直地盯着他问道: “请你明确地告诉我……你爱她,是不是?”红蕉儿按住他的右手,不让他弹。 周翰无语,只默默地注视着琴弦上,红蕉儿的手…… 半天,温和地说道: “别说了,跳舞去吧……” “不!可是,我爱你!” 红蕉儿不顾一切地追问: “你……不爱我么? “不是!”周翰怔怔地望着她,脱口而出,声音低沉,暗哑。 “那,你……爱我?” 你痴情于他,你想象中的爱情是甜蜜的,可现实中却掺和着痛苦和焦虑…瞧,他就在你身边,在你眼里在你心里,但是飘飘渺渺好像远在天涯…… “红蕉儿!不要逼我好不好……” “不!我要你明确地告诉我……” 周翰努力装得洒脱一点,轻松一点,自以为幽默地说: “好的,女王陛下,我明确地告诉妳——其实很明确——所有的男生都爱妳,妳是我们心目中的Queen(女王)……瞧妳,活力四射,多像一团美丽的火苗……燃烧燃烧燃烧……呵呵,所以我建议他们演出那天……带着水壶来看妳跳舞……” “我不要听这个!”红蕉儿打断他,“我想知道……你和她中午是怎么回事?” “妳不是听见了么?莎翁一首诗……”周翰心虚地说。 红蕉儿对他怒目而视,冷冷地地说: “你向她表白了!我知道!我只不过对那结果感到好奇……她爱不爱你……” 周翰苦笑着摇摇头。 “妳不懂男生……即使她不爱……” 话未说完,红蕉儿愤怒之极,一巴掌伸了出去! 哭道: “这是为什么?都是为什么?” 周翰抓起她那只手,迅速吻了一下,低声说: “对不起……你既然逼我说,好,那我就说——我爱妳……谁不爱?但是…妳现在可明白了?我们很难在一起!否则,我们会像这样,天天吵架,早晚你我都会疯掉!” 红蕉儿气噎……啜泣着,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么? 不就是因为……! “不不,你个小女王!你可能还不太了解你自己……”周翰竭力克制着,“你要的是百分百的爱,百分百对你服从依从顺从!在你的世界里,你不会允许任何东西比你更重要,包括我的音乐我的吉他我的书……” “你怎么知道?!”红蕉儿万分恼火! “美女,你没见过两个相爱的人吵架?吵架也不一定意味着两个人不相爱……懂吗?”周翰苦笑,“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爸妈就是这样的!” “哦?”红蕉儿大吃一惊——从没听周翰说过他家里的事! “不好意思……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是同一个京剧团的,我爸妈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也都天生的好嗓子,可惜90年代,京剧不是没落了么……我爸14岁迷上了吉他,他一弹起来,眼里心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管不问!我妈恨死了!特别是我小的时候,他们吵架吵架……每次我都害怕极了……” 说到这儿,周翰再次苦笑,“等我学了吉他,我发现,我弹起来,也能忘掉一切烦恼……” 周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红蕉儿手里,然后踱到窗前,背对着她,默默地看了一会玻璃上的水痕,转过身来继续说: “抱歉,红蕉儿,我灵魂里有一部分,不属于任何人……” 红蕉儿泪痕满面——真……崩溃!——哭哭啼啼地说: “我……这个人很叫人讨厌,是不是?” 这哥儿们心肠又被泪水泡软了,不由得走到她身边,急切地说: “不是的!红蕉儿!没有人讨厌你!你美丽!你可爱!我的意思只是,我们俩合不来……相信我,你早晚会遇上的Mr Right,他会跟你合得来,他会包容你,宠着你……” 红蕉儿止住了哭,抹了一下眼泪,平静地说: “也就是说,你会宠着她,包容她的一切,是吗?” 周翰从窗外收回视线,温柔而不失优雅地一笑。 “红蕉儿,我们还是开始吧……你跳得多好……” ------------ 第8章 又生烦恼 黛琳耳朵上夹着个蓝牙,一边听音乐,一边迈着轻松的步子——这个年龄,谁听音乐不想跳舞呢?——端着盆子去洗衣房。 红蕉儿刚好洗完了,正在那儿晾衣服。 瞥见叶黛琳进来,红蕉儿心里暗暗说一句: “嘚瑟!” “嗨!红蕉儿!” 叶黛琳早把昨日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见了红蕉儿便笑盈盈地打招呼,红蕉儿却装没看见,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在衣架上,端着盆子兀自出去了。 昂首挺胸,气场十足,旁若无人。 叶黛琳有点吃惊,有点疑惑,忽然想起来怎么回事,于是心里陡然难过起来。 哦,天,我怎样才能跟她和好? 我一定要跟她和好! 可是我该怎么跟她说呢? 心不在焉地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忽然一声大叫—— “哎呀手机——” 此时伸手去捞,似乎晚了——手机已经进水儿啦! 叶黛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晚了!这个可能也修不好了!崩溃! 红蕉儿猛回头,冷冷地一瞥。 叶黛琳用衣服擦了擦手机,对红蕉儿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冲出洗衣房。 红蕉儿瞪着眼望着她离去…… “ Darling!” 背后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叶黛琳停住脚。 等他追上来,生硬地说: “齐楚童……你不要这样喊我好不好!” 美女心情不好嘛!——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全世界都不对。 齐楚童自言自语。 “真是的,为什么爸妈给我起这个名字?我一听见就难受……人家一喊我大名——齐楚童!我就觉得我有政治问题——这不是点名批评么?可是简化成两个字呢?齐童楚童都不行,因为我明明是齐楚童;再简化成一个字,唉也不行,因为我又不是个童……唉……” 叶黛琳背过脸去,齐楚童可也绕过去,瞧见泪痕,心疼地说: “好好的,怎么哭了?” “没有!”叶黛琳掩饰道。 “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有!” “要不就是,弄坏弄丢东西了?”齐楚童揶揄道。 叶黛琳生气地说,“不巴望好事!” “是好事美女还能哭么?”齐楚童咧咧嘴,“为什么,人长大了,就得学着说假话,藏起自己的真情实感?明明爱得死去活来神魂颠倒,却死活不表白;明明受了伤,却打落牙齿往袖子里藏,装得没事人一样;明明自以为很棒,但别人若是夸他,他却偏说,哪里哪里,您过奖了!呵呵,长大了,就得这样!” “Darling!让我们活得像小孩子一样,好不好?柯罗(法国风景画家)晚年说,我每天早晨醒来向上帝祈祷,让我像小孩一样天真地看世界……Darling!求妳说真话!”齐楚童凝视着她的眼睛,急切地说,“其实, 你喜欢的,是不是?你喜欢我这样喊妳——除了你爸妈——是不是?” “你!能不能别再说了?!”黛琳心里乱急了! “那妳究竟怎么了呢?告诉我好不好?”齐楚童耐心地问。 “我……反正与你无关……”忍着泪,往前走。 “不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齐楚童再三催问,“见你不高兴,齐楚童真是寝食不安……” “没你的事好不好!”叶黛琳不耐烦地说。 “好吧,妳不高兴说就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穷举法……”齐楚童瞅着她,“不过,何不向我学习呢?我倾向于把人世间不愉快的事像蛛丝网一样抹去……这个生命之杯只能,要么装美酒,要么装苦酒,不能同时装美酒又装苦酒……就天性来说,我比较倾向于美酒,而不是苦酒……人生太短暂,何不装美酒,好好enjoy一番?……只是,美女,记着,以后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我倒是有一点点人生智慧,或许可以给你解愁破闷……” 黛琳想着红蕉儿冷漠的脸,怨恨的眼神……唉,能说什么呢? 发了一会儿呆儿,只好说: “哦,我刚才……洗衣服,又把手机洗了……” “哈哈,就这?多大点儿事!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嘿嘿!”齐楚童松了口气,“这是第几个?” “还第几个?你以为呢?!”黛琳郁闷地说,“第二个行不行??” “第一个是高考后新买的,刚军训完就洗了,用了还不到三个月!大一寒假,背着电脑回家,一路上没事,回到家,电脑屏幕就裂了!……哦天,好像什么东西里都有个精灵,专门跟我作对!……手机店那家伙都认得我了!说什么他是专业清洗手机……以后洗手机找他,不要自己用洗衣机洗……” 齐楚童大大咧咧地说: “嗐,这有啥,回头我给苹果发个邮件,建议他们生产一种手机伴侣,诺,一旦手机自己不在身边,这手机伴侣就发信号,提醒你找手机……比如,你若把手机丢了,手机伴侣会告诉——手机在左前方50米桌子下面;你把它往水里扔的时候,它会大叫:我不要洗澡……” “好玩!”黛琳不禁破涕为笑。 “那,要是把手机伴侣也弄丢了,或者,掉到水里洗了呢?” “那就……这样,干脆把手机设计成手表样式,戴手腕上……使用时,你碰一下,那个圆圆的或者方方的小屏幕一下子可以变大,用完了再碰一下,可以缩回手表,待机……” “天呐,把手机变成随意折叠伸缩的手表……这可是手机的巨大的变革……那得什么时候……” “嗐,很快的!需要是发明之母呀!”齐楚童认真地说,“每天多少人不小心掉手机丢手机摔手机?听我的,假如戴手腕上!瞧,多方便!特别是像我这样经常出门的旅行家……你看,下雨打伞的时候,你看打着伞也不妨碍看手机,否则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拿手机,可怎么刷屏呢?” “你,旅行家?” “当然……” ------------ 第9章 诉衷肠 “哦,真的?你去过好多地方?”黛琳不禁惊讶地回头。 天呐,多么摄人心魄的眼神!这似嗔似喜欲言又止的可爱神情! 齐楚童可看呆了,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 “啊,伟大的维米儿!请来一幅《不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啊,真是的,我不明白那女孩为什么穿那种东方的衣服……又不是和服……那种颜色,黄不啦叽,我没法喜欢……那叫印度黄,知道么,是印度牛的什么什么东西里提炼出来的……我也不喜欢她的头巾,只是,我得说,我只是喜欢她那回头一瞥……哦美女,你知道么,你这……” 黛琳顿时又拉下脸来。 “哟!知道的挺多的……谢谢!只是,我不喜欢……” “别别……别讨厌她……黛琳妳知道么,维米尔那可怜的天才,生前没人稀罕他的画作,穷得要命,只活了43岁——直到两个世纪之后他才被发现……可现在,成千上万的人去海牙莫瑞斯泰皇家美术馆,就为了看他这幅画……” “齐楚童!我是说我不喜欢和人家比!” “哦哦好的……”齐楚童立刻挽住缰绳,从天边把马拉回来,“你看你看,刚才我说什么来着?明明喜欢被人赞美——美女没有不喜欢被人夸的——那么人家说你美的时候,只需礼貌地说句谢谢就可以了,不要再说不喜欢和人家比什么的,因为……” “又来了!……我再说一遍——不喜欢和人家比……” “鹅,但是我觉得世间妳最……” “不一样的!为什么比来比去?……” “哎呀美女妳不懂么?情人眼里出西施的……” “哦,原来,当一个人说另一个人美的时候,其实被夸的这个不一定美……”叶黛琳说,“我知道了!拜拜!” 哎!这哥儿们急了,情不自禁拉住黛琳,疑惑地说: “那我究竟怎么说才好?!……我今天为什么老说错话?……神经错乱似的??我觉得我没说错啊——黛儿,我就是觉得你最美,不对么?那好,妳就听我说一句话……” 叶黛琳不知不觉红了脸。 齐楚童怔怔地望着她,低声说: “我觉得——希望不是错觉——我有点自作多情……黛琳,我觉得妳也喜欢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叶黛琳弱弱地说。 “妳知道!我知道!我从妳眼睛里看到的!”齐楚童低声说,“Darling ,妳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我知道就行……” 说着,望着她自信地笑笑,“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在火车上跟我说一那路子话?” “哎呀讨厌……就当人家什么也没说好不好?”叶黛琳不高兴地说……这下子脸红到了耳根。 “哟,生气了?”齐楚童见她变了脸,小心地问。 “是!”黛琳没好气地说。 “黛儿 !我向坦白一件事……”齐楚童诚惶诚恐地解释,“有时候,我怀疑……妳是不是也觉得……我跟别人不太一样?” “好像有点儿……” “这个,我先告诉你,希望妳以后,在我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谅解我,原谅我是个不太正常的小孩……” 叶黛琳茫然望着他。 “什么?” “我没上过幼儿园……小学也没上过几天——我不知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骄傲,还是……” “哦!因为……你小时候老生病?” “不……怎么可能,我这么健康的小孩,从小都没打过针——除了疫苗——更没打过吊瓶……我怎么会生病?大病曰病,小病曰疾……我只是偶感不适,那叫微恙……” “那你怎么……” “我好像不太懂事……不清楚别人希望我说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我只会说我想说的……” “哦!那你到底怎么啦?” “不到四岁,我爸妈就从电视台辞职,逃离了广州……因为没有一个幼儿园令他们满意……然后带着我满世界跑……他们认为我的童年应该看大海看草原在树林里爬树钓鱼捉蝴蝶,而不是天天在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里学这个学那个……” “哦!挺浪漫的!” “或许从某些方面来说,我爸妈的这个试验可以说是成功的……”齐楚童自嘲地说,“我也太有个性了,是不是?我去过许多许多地方——包括我刚才提到的海牙那个莫瑞斯泰美术馆……但是,你不知道我上初中以后……你不知道,一个没怎么上过学的小孩……天呐,一天到晚坐在教室里,是个多么痛苦的事……” “嗯……素质教育过度了?” “好像是吧……反正打架……因为我无法融入……唉,我爸妈当初只想要我有个性——好,这就是他们要的结果……”齐楚童又自嘲地笑笑。 “黛琳,你不懂,女生如果孤立你,可能只是不跟你说话而已;男生,则是跟你打架……我每次打了架我就换学校……换了几个学校之后,我爸妈明白过来了……最终来到一个学校———那儿一个班十来个学生,但是,每个学生学习内容学习进度都不一样,大家都是自学,老师给予个性化的指导,比如我学着初中代数呢,你可能学却的是微积分——我爸妈满意了,我也满意了……然后我开始发疯似的学习——妳懂得…… “然后中考,总分差5分满分……然后,要命!中考第一名,好像无论去哪儿读高中,都必须考第一,高考必须考Top2……” “嗯嗯……” “知道么,我们那个班,一进高中就开始参加奥赛……那时候,一天24小时都有来思考,也不困……哦天,燃烧的青春,疯狂的岁月!要放松,必须绕操场跑十圈——累趴下,才能睡着!” 叶黛琳怔怔地望着齐楚童。 “现在还是?” “对……总是在燃烧,疯狂燃烧……我爱你,黛儿!” ------------ 第10章 闺蜜红紫蓝 荷园餐厅 红蕉儿、蓝月儿和紫烟正在一起吃饭。 红蕉儿一头黑发高高地盘了起来,一丝也不乱,全都服服帖帖,后背后颈笔直笔直——这是一只永远,永远高傲地昂着头,不知道什么叫垂头丧气的白天鹅。 蓝月儿和紫烟都是长发过肩,不同的是,蓝月儿留了厚厚的刘海——哎呀,很多东西像老鼠的牙齿,你越是时时刻刻想控制它修剪它,它长得越快——一不小心蓝月儿的刘海儿就会越过那茂密的丛林,来到那两个清澈的湖边…… 聪明的你要是对蓝月儿说,剪短一点儿不就不用成天剪了么? 她会说:不行呀!剪短了更显得傻里傻气!我已经够傻的了! 所以,蓝月儿如果是在宿舍的话,十有八九在拿着剪刀对着镜子修理它……不过,放心,甭担心人家浪费时间,正如阿基米德洗澡的时候发现了浮力,弗里德里希·凯库勒睡觉的时候梦见了苯的分子式,蓝月儿天天对着镜子照,这功夫肯定也没白费…… 另外,为了显得不那么傻里傻气,蓝月儿戴了副170度的黑色圆镜框的近视眼镜,像猫头鹰那样的,但是好像并没有变得像传说中的猫头鹰一样智慧(这话是她自己说的)…… 紫烟高了点,瘦了点儿,性情端庄稳重,不急不躁——她的声音比一般女孩低8度,而且永远不会忽高忽低忽疾忽徐,另外,她肤色好极了,要是直接换上汉服,她不用化妆,就可演道姑仙姑——你瞧她那副平和超然的神气! 紫烟是个泰戈尔迷——她的包包里永远装着泰戈尔的书——紫烟上高中的时候,就会背诵《吉檀迦利》整本书了! 谁也甭想编个泰戈尔体的诗句蒙骗她——她一看就能辨个真伪,不用翻书! 此刻,红蕉儿闷闷不乐,似乎无心吃,时不时地朝一个窗户那儿看。 那儿,三个人儿——齐楚童、黛琳和惜翠在谈笑风生。 瞧黛琳那顾盼生辉的样儿! …… 周翰说什么来着?——“你和她不一样的!” 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哪儿儿不对头呢? 真是郁闷死了! 蓝月儿哪里知道艺教楼发生的事,叽叽呱呱正说个没完没了——也不看眼色儿。 “哎,你们知道柚子(羽生结弦的绰号)的伤好了没有?他会不会参加下届冬奥会?如果他去了不拿花滑冠军,我会哭死的——他是我心中的王……” “鹅?柚子?”紫烟说,“羽生结弦么?” “你们知道我迷他崇拜他到什么地步?”蓝月儿继续说,“我听音乐的时候,就老想象着他在滑冰……” 紫烟淡淡地一笑: “我从小喜欢这个……可我们家就没有人支持我学这个!学这玩意儿呢!多危险!哪个运动员没有伤!唉,美丽的背后,是……” 红蕉儿完全没心思听她俩说什么……沮丧地吐出五个字:: “他把我……拒了……” “什么?”蓝月儿紫烟都没反应过来。 “啪”地一声,红蕉儿愠怒地拍了下桌子,简直想哭。 “他一定是心里有她……可他说,他不是不爱我,而是和我不合适!” “哦哦,你是说……?”蓝月儿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那……” “你们说这是不是借口?什么合适不合适!气死我了!好像我向他求婚似的!” “啊,”蓝月儿瞪大眼睛,“我也不太懂……张爱玲不是说,不结婚爱情死无葬身之地么?” “哦天!我哪想得那么远!”红蕉儿生气地说。 “嗯,这么说,他好像是对感情很负责的那种人?……”紫烟沉吟着说。 “可是,丢死人了!我恨死了!”红蕉儿郁闷地说,“怎么办呢,你们说?我怎么好意思撤了这个节目?谁都知道了!……” 蓝月儿眨眨眼,往上扶了一下眼镜,想了想,说: “你跳得那么好,要不别撤了,反正都是同学……多少年以后回放录像,哇,多美丽的青春……” “你懂什么!我可不想回顾!”红蕉儿没好气!拿起筷子,可又没食欲,于是又放下了。 “不是说……”蓝月儿犹豫着说,“爱不成还可以做好朋友?我觉得他挺好的……” “人家要的不是好朋友!”红蕉儿愠怒地说,“他好什么好!” 蓝月儿忍不住说: “不对吧,他不好,你怎么会爱上他?” 红蕉儿伸手要就掐她,又一想,公共场合,算了。 “他,我现在知道了,他跟谁都是好朋友!” 紫烟直率地说: “要不,你就像从前一样,若无其事……一来说明你很专业,你爱的是艺术;二来,你向他表明,你不在乎他,不把他放心上……” “哟……”蓝月儿目瞪口呆地望着紫烟,“瞧这个紫烟,啥时候成了个感情专家?好像你有很多恋爱经历!” 紫烟红了脸,说: “人家哪有经验……不过是旁观者清嘛!” 红蕉儿没好气地说: “唉,说的容易!……我真傻……其实……”沉默一会儿,红蕉儿又自嘲道,“他弹吉他的时候,才不看人家跳得如何呢!” 蓝月儿不假思索地说: “他不看也知道你跳得多美!大家都爱看的!你不能只为他一个人跳!……我认为,你该咋滴就还咋滴,你爱跳你就跳……不是说么,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唉,你们说,我为什么那么自作多情!”红蕉儿忍不住自责,“我现在可明白了!他对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他只是显得有教养,比较礼貌而已!他毫不吝啬地赞美你,他给你开门让你先进,他随和,有求必应,只不过是因为他尊重你……哦,其实他对女生都这样的! Lady First!女士优先!这是他的原则!”说着,红蕉儿生气地又拍了一下桌子!下意识地又朝窗户那儿瞥了一眼,说道: “你们瞧——” “什么?”蓝月儿傻傻地问。 “两只——船……”红蕉儿讥讽地说。 蓝月儿大惑不解。 “船?什么船?” 紫烟淡定地说: “不用问什么船,反正是……” 红蕉儿忍不住说: “哎,你们说——她这样不危险么?” 紫烟冷静地说: “人家在平地上走,又不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有什么危险?” ------------ 第11章 大熊 听紫烟这么一说,红蕉儿一时无话。 蓝月儿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过来了!说: “哦哦!不过,红蕉儿,我跟你说,其实你也不用那么难过……我告诉你吧,黛琳大概不会怎么着,她那么傻乎乎的……” 吃吃一笑,又说,“她好像不比我更有脑子……” “没脑子的人不一定没心……”红蕉儿哼了一声。 “我看,黛琳也没多少心……”紫烟幽幽地说。 蓝月儿连连点头。 “就是!那回翻译课上,她大概想都没想,就说‘此地怎么盛产老鼠呀?’老师慢悠悠地说,这位同学,看清楚了么?m-i-c-e,mica这个单词最后一个字母是a,不是e,意思是云英,不是老鼠……” 三个人儿撑不住,都吃吃地笑了。 蓝月儿忍着笑,又说: “红蕉儿,我跟你说,信不信由你——其实,谁都喜欢你,只是,有的不敢爱你,有的不敢向你表白……我看,大熊对你就很有意思……” “他?……”红蕉儿扬了扬眉,“他是……他是我哥,好吧……” 蓝月儿认真地地说: “那大熊为什么认你这个妹子?不就是一种过渡么?反正,谁不知道,哥哥比一般同学还亲呢!” “你!”红蕉儿生气地说,“好月儿!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傻!对别人的事儿你是拿x光机看!了不得!我跟你说——大熊是威海人,我姥姥家是威海,认个老乡,不是很正常么?”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红蕉儿这番话还没说完呢,只见大熊和小贝在朝她们走来。 大熊,本名熊贝利,又高又壮,矫健得很,动作敏捷,爆发力强,拿过全国大学生网球单打第5名……除了网球,他还擅长多种运动,有人曾目睹他悍然跳窗户,据说是为了进去拿钥匙——这可不奇怪,要知道,他爸就是网球教练,他妈妈16岁拿过世界中学生半马冠军,好家伙,爸妈的运动天赋都传给他了…… 小贝,本名贝安安,又瘦又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貌似文静内敛,寡言少语,其实智勇双全……他拿过全国青少年围棋第四名。 贝安安一上初中,班主任一看他填的表,就说,哦,家电城贝老板是你爸?哦,你们家的电视机特别结实,我15年前买的,到现在还没坏过哩! 这老师一高兴,把贝安安介绍到少年宫学围棋去了——教练就是班主任的哥哥……从此贝安安一路顺风顺水,玩着围棋进了重点高中,然后又玩儿似的进了百花…… 这哥儿俩挺互补——大熊话太多,和他在一起,很多话被他抢去了,你不得不少说点儿…… “哟,美女,吃完了?不想吃了?”大熊问。 红蕉儿瞥了这哥儿俩一眼,沉默不语。 “娘娘赏你们了……”蓝月儿笑嘻嘻赶紧把盘子朝他们一推。 大熊大大咧咧地夹了一块炸鱼。 “谢谢!” 大熊坐下,一边满不在乎地吃,一边说: “妹纸,咋又不高兴?谁欺负你了?跟你哥说,你哥给你报……” 红蕉儿不屑地说: “什么呀你……” “那妳……怎么不高兴?”大熊小心翼翼望了望红蕉儿,又望了望紫烟和蓝月儿。 紫烟本来无话可说,恬淡得很,红蕉儿既然不高兴,蓝月儿只好没话找话: “我们呀……在担心柚子不参加下届冬奥会……” 大熊说: “哦,嗐,熊哥从小学溜冰……要不是7岁的时候吃了那么多健胃消食片,以至于长得规模这么大,熊哥早成了奥运冠军,跟柚子有一拼……” 这绝对是实话——一个字儿也不假。 整个中小学时代,大熊每天晚睡前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一碗面条加两个荷包蛋,吃下去,啥也觉不着,怎么办,于是两碗面条外加一大盘子黄豆芽海带炖排骨——这是他最爱吃的——才能美美地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六点……否则饿得睡不着啊…… “啊哦!真的?”蓝月儿瞪大眼眼睛,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大熊说: “妹纸,柚子若是拿不了冠军,你甭哭——你就想,熊哥早晚替他拿……” “你(一边儿去)……”红蕉儿不耐烦地对他摆摆手。 贝安安不安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拿不准要不要走开…… 大熊轻咳一声,厚着脸皮道: “妹纸,你们那么爱他……也爱我不行么?别忘了,他不能像我一天到晚坐那儿学习,我也不能像他那样一天到晚在冰上训练,你们说……” “逗什么乐子!人家正不高兴!”红蕉儿闷闷不乐打断他。 “唉,”大熊叹口气,又说,“诸行无常,诸漏皆苦啊……你们看我胖?嗐,皮囊好恶,原是无常……你们看见我的时候,想象着我瘦掉30斤不就行了?” 见哥儿们说得如此不堪,贝安安啼笑皆非;蓝月儿忍着笑,默默地吃。 红蕉儿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蓝月儿貌似安静地吃着,大眼睛却悄悄地从厚又密的刘海下朝贝安安看去。 贝安安却也是目光如炬,也朝她射来呢,两人视线对接,蓝月儿触电似的,迅速低下头,这一幕恰被紫烟看见。 我的天! 寒假前,贝安安头发还是短短的呢——那淳朴阳光的模样,你说他高中生,不,甚至初中生,估计也有人信,谁知寒假回来后,他烫了头,一开始大家还看不惯呢,但是,你看惯之后,越看越觉得他像个普林斯顿的高材生!——哦,剧透一下,本科毕业后,贝安安真的去普林斯顿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大熊兀自说下去。 “那柚子,你们知道吧,每天60次四周跳,每一次都在0.7秒的滞空时间里转四周,然后落地时,他收到的冲击力是体重的5倍……柚子体重57公斤,每天60次,就是57*5*60=17吨!啊,你熊哥要是常年受这样的冲击,就长不了一米八了呀!妹纸!鱼和熊掌不可……” “这人……!”红蕉儿真烦死了,瞪了大熊一眼,霍地站起来,拔腿就走…… ------------ 第12章 垆边人似月 看见红蕉儿离开,紫烟蓝月儿面面相觑,只好也跟着站起来。 三人刚到餐厅门口,却见周翰迎面走进来…… “哦,美女,吃完了?”周翰礼貌地问,笑容可掬。 紫烟微笑着对周翰点了一下头,蓝月儿笑嘻嘻对他摆摆手,红蕉儿却朝周翰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无言而去。 周翰颇为迷惑,望着她们的背影,下意识地摇摇头,这时瞥见窗口那儿,齐楚童叶黛琳和惜翠正在一个桌子旁,于是,走过去…… 这边,惜翠问齐楚童: “哦,你刚才说什么?旅行家?” “哦,我还没告诉你们吗,”齐楚童说,“我的理想其实也是作家……我上初中的时候看了 Bryson的《万物简史》,迷上了,然后把他所有的书找来看了——澳洲《Down Under》、欧洲《Neither Here Nor There》、阿巴拉契亚山脉《(A Walk in the Woods》、英国《Notes from a Small Island》、等等等等,然后我就不想当科学家了,发誓也要当一个,他那样的旅行作家……” “哎呀!你们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惜翠听得高兴,欲言又止,有点儿不好意思,眼睫毛忽闪忽闪,掩饰不住激动。 “说哎!”黛琳催她,“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你说说你的梦想怎么啦?” 惜翠捂脸,然后自己先噗嗤一笑,说道: “呵呵,你们别笑啊……或许我会去阿尔卑斯山开旅馆……” 周翰笑道: “酒店还是旅馆?开个国际连锁酒店吧?” 惜翠小嘴儿一噘,头一扭。 “不是!我可没那雄心壮志,我不开希尔顿那样的……告诉你们,穷游世界的人多着呢!我要开的就是inn(客栈)好吧,不是hotel(酒店)!我去大理丽江住的都是inn,都小小的,很有特色的客栈!我就是要在意大利北部、法国东南部、瑞士、奥地利、德国南部等地开便宜的、干净的、温馨如家的小客栈,专门欢迎旅游者和滑雪者的小旅馆……阿尔卑斯山三月份适合滑雪,七八九三个月适合旅游……” 齐楚童插嘴道: “很好!我支持!客栈名字我替你想好了——就叫,垆边……” 大家惊愕。 “火炉子边??” “哦哦!”黛琳自作聪明地说,“hearth,这个英语单词就是壁炉边的意思,温暖的家的象征……” 齐楚童望着惜翠儿,笑嘻嘻地说: “文君当垆卖酒的那个垆——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大家哄堂大笑…… 惜翠儿臊红了脸,讪讪的,注意到周翰半天没言语,只低头沉思,便问道: “周翰,你的梦想呢?” 周翰正不知在想什么呢,定了定神儿,说: “我么……你们知道,建筑和音乐是相通的,都有严密和谐的数理结构,李泽厚不是说么,建筑般严格的数学结构是音乐美的基石……所以说,音乐是流动的建筑,建筑是凝固的音乐……” “哦晕!”黛琳说,“你这是背什么教科书吗?人家问的是你的梦想……” 周翰瞅她一眼,笑而不答,继续说: “贝多芬第三交响曲是受到了巴黎圣母院的启示,舒曼第三交响曲,确切地说,第四乐章,表现了科隆大教堂的庄严与凝重,歌德在罗马大教堂的柱廊内,感受到了音乐的旋律,梁思成在颐和园的长廊内发现了和谐的节奏……和谐朴素又不失庄严的雅典卫城,是不是让你联想到巴赫?金碧辉煌华丽典雅的凡尔赛宫,是不是令你想起《皇帝圆舞曲》?哦,我的梦想,或者说ambition……我是想在音乐中创造建筑——这个算不算?” “那我问你,贝聿铭的作品都是受到什么音乐的启示?我在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入口处,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叶黛琳傻傻地问。 “这个么……” 这时,周翰注意到惜翠捂着嘴在偷笑,便问道: “美女你在嘲笑我呀?” “哦,我笑,不是嘲笑……我是觉得好玩,”惜翠忙不迭地说,“你们见大熊的自行车了么?” 这哥儿们想车想迷了,在自行车车筐前安了个牌子:“奔驰”…… 大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黛琳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她笑不出来,怯怯地说: “你们笑话大熊……那俺可不敢说俺的理想了……” 惜翠立刻命令道: “说,说……哦,不说我们也知道——金色大厅,是不是?” 惜翠立刻报幕: “下一个,来自中国的歌唱家黛琳叶为大家演唱……” 黛琳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自嘲道: “不敢不敢——我可没那个想法——我要真去开演唱会,怕是维也纳人不买票,大厅里空荡荡的就我们几个同胞,那多没意思……” “咦,那你想干嘛?”惜翠问。 黛琳说: “我爸妈叫我像我舅舅那样,当个大学教授,嗐,还教大学呢,我也就是教幼儿园教小学……” 惜翠皱着眉头说: “你们听听!啊,我们这美女歌唱家多低调!——也不想想,百花人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齐楚童咧嘴笑笑,说: “你知道我们班每次考试完大家最爱说的话是什么?‘考砸了考砸了!’嘿嘿,喊得的最响的永远是前三名——这叫低调……” “哎呀我不是低调我是真的,”黛琳认真地辩解道,“我这号的怎么能当老师呢?我看书慢死了,我要当老师,哪个学生都比我看得快……” “嗐,你没听说过?”齐楚童说,“曾经有人儿得了世界游泳冠军,一高兴把教练扔进了游泳池,结果发现差点儿没把那教练死——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擅长什么和你擅长教别人是两回事……” “哎对,这是真的,”惜翠说,“我爷爷教初中物理的时候,他办公室的一个老师成天拿难题问我爷爷,但是我爷爷班上的学生从来考不过那个老师班上的的学生……所以,黛琳啊黛琳,你要扬起青春的风帆,向着着那理想,乘风破浪,勇敢前进……黛琳,透露一下,你的梦想究竟是什么?” 黛琳说: “我喜欢世界的和平与美丽……” 惜翠打断她说: “这个不算!” 黛琳解释说: “我是说……我喜欢安居乐业……” “这也是你的理想?”惜翠说,“这不是范仲淹他们的理想么?” 爆笑。 黛琳白了惜翠一眼,望着周翰,说: “你刚才说的这些地方,我都还没去过呢……虽然听音乐能联想起来什么样……我最想去的地方是……” ------------ 第13章 失落的文明 “黛琳,你想去哪儿?”大家问黛琳。 “我最想去希腊……”黛琳说。 “希腊到处是石头山,光秃秃的,其实也没啥…”齐楚童夸张地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写一本《Lost Civilization失落的文明》……” “哦?”大家看着齐楚童,只听他说道,“正是因为光秃秃的,啥也没有,所以希腊人的眼睛才往那爱琴海上看,才发展航海业……跟你们说吧,我是个希腊迷,虽然还没到言必及希腊的地步……我崇拜的拜伦可是为希腊的独立牺牲的……如果他活下来,没准儿那希腊就有个英国诗人当国王了……” 周翰说: “一个英国贵族,自带干粮,为人家的独立奋斗,呵呵,他起到的精神上的作用或许更大——那时候希腊人自己很不团结……” 那边齐楚童迫不及待地地说: “我卖弄一下你们听听哈……我一看见这样的诗句就热血沸腾…… The Isles of Greece 拜伦 George G. Byron 希腊群岛啊,希腊群岛! The isles of Greece, the isles of Greece! 曾有过萨福火热的恋歌, Where burning Sappho loved and sung, 和文治武功辉煌的创造, Where grew the arts of war and peace, 涌出过得洛斯,跃出过阿波罗! Where Delos rose, and Phoebus sprung! 长夏的骄阳还依然辉煌—— Eternal summer gilds them yet, 一切都沉沦了,除了太阳! But all, except their sun, is set. 开俄斯诗人,忒俄斯歌手, The Scian and the Teian muse, 英雄的竖琴,情人的瑶瑟, The hero's harp , the lover's lute, 在你的国土里无声无臭, Have found the fame your shores refuse; 他们的诞生地悄然哑默。 Their place of birth alone is mute 在西方他们却声名远播, To sounds which echo further west 远过你祖先的“极乐岛国”! Than your sires' 'Islands of the Blest.' 千山万岭望着马拉松, The mountains look on Marathon — 马拉松望着彭湃的海洋; And Marathon looks on the sea; 我冥想片刻,仿佛在做梦—— And musing there an hour alone, 希腊依然是自由的家邦; I dream'd that Greece might still be free; 既然我脚踏波斯人坟茔, For standing on the Persians' grave , 我怎能认可我奴隶的命运! I could not deem myself a slave. …… 惜翠说: “一个拜伦一个雪莱,谁不崇拜!你说,他活着的时候在英国不受待见,希腊人却把他当作民族英雄……” “等等,”齐楚童正色道,“拜伦的境界比民族主义更高……他反对的暴政,反对压迫,不管哪个国……他没有因为希腊人反抗奥斯曼帝国争取独立,就把土耳其当作敌人……关于拜伦在希腊起的作用,补充一下——这个英国大阔佬,他在希腊掏钱救济了很多人……” “哎……考一考大家,”齐楚童忽然问道,“3000年前的那个特洛伊战争……特洛伊城在哪儿?” 周翰想了想,笑说: “土耳其?” “对!”齐楚童说,“确切地说,土耳其西北,靠近达达尼尔海峡的一个小山上……” “哦!厉害!”大家吃惊地望着周翰。 周翰笑道: “因为哥儿们你刚才提到了奥斯曼帝国……那不就是土耳其……” 齐楚自问自答: “那,你们知道,特洛伊城是怎样被发现的?谢里曼小时候——7岁,就相信,特洛伊城和特洛伊战争都是真的,可当时所有的考古学家都没这样想……” “可见十岁以下的小孩说的话不可不当真……”黛琳插嘴说,“我表弟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爱叠飞机,说什么这种飞机我已经研究了好多年了——那是他才七岁……哎,他还真考了南航,去年考的……” 惜翠嗔她道: “哎呀咱好好听人家讲故事好不好?” 齐楚童对惜翠友好地笑笑。 “要知道,关于那场战争,荷马史诗是唯一的史料,但是,里面人神都混在一起,而且英雄的命运都由天神掌握,所以,大家都把它当成神话了……” “历史变成了传奇,传奇变成了神话……”周翰叹口气,说。 “咦,这话谁说的?”惜翠问。 “周翰,”齐楚童笑,“《魔戒》,魔幻小说哦,你们女生大概不看……” “哦,”惜翠果然没兴趣,催促他道,“大神快讲呀!” 齐楚童接着说: “那么谢里曼的梦想就是找到那个特洛伊城……虽然老早就不得不辍了学,老兄却是个天才……” “不对吧,爷爷!”叶黛琳忍不住又插嘴说。 爆笑…… “谢里曼他很聪明,学了十几种语言,把《荷马史诗》背得滚瓜烂熟,做生意也转赚了许多钱……42岁上,无论如何要去追梦了,否则就太晚了……于是到来到奥斯曼帝国西北部大平原,仅仅根据《奥德赛》,他就判断,特洛伊城,就在一个叫希沙立克的一个小山那儿——” “等一下,”惜翠问,“那么,古代特洛伊人就是土耳其人吗?” 齐楚童望着她,回答说: “特洛伊本来是希腊的殖民城市…” 周翰说: “你们看过维吉尔的书《埃涅阿斯》吗?希腊人攻进特洛伊之后,战火中埃涅阿斯背着老父逃了出去——埃涅阿斯也是个王子,不过他爹是末代特洛伊王普里阿摩斯的堂兄弟,埃涅阿斯逃出去之后,建立了罗马城——所以罗马人就自称特洛伊人的后代……” “神奇的是,”齐楚童说,“希沙立克这个地方,遗址竟然有九层……谢里曼断定,特洛伊就是在最下面那一层,于是就让工人挖了个40米的深沟,就像切蛋糕!哦妈耶!于是,特洛伊的发现者就成了特洛伊的破……坏者!唉!” 惜翠问: “到底哪一层?” “他找到国王黄金冠的那一层,的确是最底层……” 忽然,叶黛琳惊慌失措地说: “哎呀我手机!我不接电话不回微信我妈会发疯的……” 说着跳了起来,就往外跑。 “跑什么呀!你网上买东西不是留的我的电话么?我看看快递来了么……”惜翠儿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哦,来货了,我和你一块儿去取吧……” 于是惜翠儿站起来也要走,回头又笑问齐楚童: “大神什么时候去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细亚?打算什么时候写《失落的文明Lost Cicilization》?” “鹅,反正不用等到42岁……”齐楚童笑着说,一脸的自信和阳光。 ------------ 第14章 天堂何处(大熊的哲学) 西操。 跑,跑,跑。 惜翠儿脑海中还是齐楚童说的特洛伊呢! 胡思乱想半天,惜翠说: “黛琳,你说……” “什么呀?” “哦,没什么,要不,不说了……” “憋坏肚子,后果自负哟……” 惜翠儿瞅着她,吃吃地笑,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鹅,你将来……和哪一位去……” “去你的……!瞎操心!”黛琳白她一眼,“你既然愿意和他一块儿去小亚细亚,那你为为什么不说?” “我倒是愿意呢!可惜人家不一定愿意……”惜翠儿自嘲地笑笑,“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黛琳皱着眉,烦恼地说: “其实,说实在的,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的……都是好朋友,无话不说……” “等等,你这话值得商榷……”惜翠说,“男生和女生之间真的无话不说的时候,一般来说,很可能超越了好朋友……” “哦哦,那,”黛琳说,“你和齐天大圣很可能早晚超越……” 惜翠儿说: “你不用这样担心哈!恐怕人家不会给我背什么外国抒情诗……” “男生背诗,又怎么啦?”黛琳说,“我再说一遍,本姑娘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跟他们没私情!你们怎么联想都那么丰富?”叶黛琳郁闷地瞪着她,“还有红蕉儿!天!我必须给她说清楚……她不理我了!……” 惜翠说: “我看,咱还是先别信誓旦旦说太多……还不知将来怎样呢……” “那你说我怎么办?”黛琳说。 惜翠儿停下脚步,捧着黛琳的小脸,直视着她的眼睛,悄声问: “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更喜欢谁?” 黛琳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不知道哇……” 惜翠儿忍俊不禁。 “呵呵那好,等你先长大……” …… 操场那边,红蕉儿蓝月儿紫烟和大熊。 大熊放慢脚步,红蕉儿闷闷不乐,看也不看他。 紫烟见别人不吱声,自然无话可说。 蓝月儿却早已竖起了耳朵,等着捕捉精彩对话。 “美女还是不高兴?”大熊大大咧咧地说,“咦,你们说,世上有成功学,有没有幸福学?我将来要写一本书,叫《幸福之路》……” “哦哦,一听书名就知道,如何快速养猪发财致富什么的……”红蕉儿不假思索地说,“算了吧,别污染环境了……” “这……”大熊一下子噎住,咽了下口水,还是说: “我是说,我要花一大篇幅来讲,如何在幸福之中找到幸福,因为很多人,很遗憾,在幸福之中感觉不到幸福……” “哦知道了,现代化科学养猪场里的二师兄,也应感到幸福!” 红蕉儿语气里是满满的讥讽与不屑。 唉,我要不要闭上嘴巴? 好好的美女,为什么愤愤不已? 这都哪儿来的坏情绪呢?大熊好纳闷儿。 “我不就是希望女神开开心么……我爷爷小的时候……” “等等,你要上思政课吗,让我们忆苦思甜?”红蕉儿警惕地说。 蓝月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对红蕉儿说,“哎呀,你就让人家说句话行不?” 大熊高兴地朝蓝月儿拱拱手。 “月儿给我面子,月儿你真是儿太好了!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哈,反正我将来演讲一定要讲这个故事的……演讲就得讲故事,大道理谁爱听?不过有点儿长,挺适合长跑……有人儿不爱听就算了,真遗憾……” 蓝月儿和紫烟互相对视了一下,真是啼笑皆非! “有一家人儿,很久很久以前,本来是世世代代住在一起,到了某一辈上,弟兄五个,也没分家……老大的媳妇儿过门儿不久,病故了,老二到年龄也娶了亲,是小脚,十六岁嫁过来,发现竟然有个一周岁小侄子,哇哇啼哭成天拉肚子,也喂不进饭去……没办法,于是过门三天抱着这娃娃回娘家……有好心人给了一根羊腿,叫她这新娘子熬汤给娃娃喝——那羊腿是热性的……于是那娃娃活了下来,就是我爷爷……” “哦!” 蓝月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红蕉儿皱着眉,“我就说忆苦思甜……” 大熊继续说: “不怕美女笑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俺们家的祖宗就这样世世代代,聚族而居……没有电,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一族人就是这么亲密……你面对的就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亲人,而不是屏幕…………” “那是一百年前吧,请问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红蕉儿不耐烦地说。 说这些有什么用?!真是的! 大熊说: “不论什么时代,我认为我奶奶讲的做人之道,我都可以信奉……” 说着,大熊小心看了红蕉儿一眼。 “那就是,看别人,要看他的本意,人家没恶意,你就可原谅;看自己,要看结果……” 见红蕉儿不吱声,就说: “另一个故事:很多年前,我奶奶的干儿子给邻居看家——邻居出远门儿了——夜里听见墙那边有动静,于是爬梯子看,不小心踩空,掉了下来,当时就不行了……唉,一个女人的丈夫,两个上小学的小孩儿的父亲,一对老夫妇唯一的儿子,就这么一下子没了……邻居要给他家钱,他老婆就是不要……如果怨,你们说,这个怨得多深?……” 大家都沉默,蓝月儿忍不住问: “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小男孩后来上了大学,毕业后去了休斯敦,NASA。”大熊说. 蓝月儿笑着说: “还有呢,你奶奶的孙子也考上了百花……” “可不是……我忘了跟你们吹了,”大熊淡定地说,“我爸当年高考就是我们那儿的状元,我妈16岁就是世界中学生半马冠军……” “什么?”大家齐刷刷朝大熊看连脸紫烟也惊讶地说,“大熊你怎么从没说过?” “我妈是世界冠军,跟我有啥关系?”大熊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世界冠军……所以我还是低调点好……” “我的天哪,怪不得你这么厉害……遗传的!”蓝月儿惊叹。 “嘿嘿,大学一毕业,我爸要供我叔叔,我妈要供我舅舅,几年之后,我舅舅我叔叔也都大学毕业了,我爸妈才结的婚……仪式很简单——我爸往自行车把上拴了根红布条和两只老母鸡,一路摇着铃铛,就把我妈娶过去了……” “哦!不可思议!哦,我天!” “你们看,祖祖辈辈无怨无悔的这种人生态度造就了我这号乐天派……反正我是一看见别人这样不高兴那样也不欢喜,就忍不住就想发表演讲……”说到这儿,大熊意味深长地说看了红蕉儿一眼。 “基督徒走之前,会原谅所有的人,否则进不了天堂……天堂在哪儿?你哥认为,就在你心的天空……” ------------ 第15章 蓝颜 周六下午,快两点了。 黛琳要去艺教楼。 蓝月儿说: “我也去,我去戏剧社……等等哈,我去隔壁喊一下红蕉儿……” 黛琳不安地咬了一下唇…… 红蕉儿听见蓝月儿的声音,开门出来,挽起蓝月儿的胳膊就走,旁若无人。 叶黛琳只好放慢脚步,默默地跟在后面…… 快到艺教楼了,黛琳忍不住喊一声: “红蕉儿,等下,我想跟你说句话……” “哦,那我先上去了。”蓝月儿说。 红蕉儿回头,冷冷地问黛琳: “什么事?” “对不起……我想你误会我了……” “既然是我误会了,既然你没有错,那就不用说对不起……”红蕉儿盯着她,犀利地说。 “可我受不了了!你能不能不这样……老是生我的气……” “别人生气,别人不高兴与你何干?” 黛琳快哭出来了。 “我想告诉你……我发誓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有没有什么,好像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红蕉儿说。 不过,既然如此,我又何须怨恨她呢? 昨天大熊说什么来着?我要不要学着跟世界和解? 想到这儿,红蕉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 “看见别人生气的时候,你可以想,或许别人只是不高兴,好吧?” 红蕉儿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要进去,黛琳认真地问: “那你是说,你没生我的气么?” 也不敢问我们以后还能是好朋友么? “我生我自己的气行不?对不起,我到点了!”红蕉儿不耐烦地说,转身拐上了楼梯。 黛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来不及琢磨,赶紧也跑进去…… …… 还没到509,红蕉儿就听见了吉他声。 哦,周翰已经先来了。 红蕉儿犹豫了一下,推门儿进去。 过了一会儿,周翰停下来,笑道: “我以为美女不来了呢……” “你以为我没你那么潇洒,你以为我小性,你以为我记恨你?”红蕉儿昂然说道。 “更正一下,不是小性,是高傲……”周翰小心地陪笑,“高傲的的女王……” “我又不是你的女王……”红蕉儿犀利地扫他一眼,“如果说我有一点骄傲的话,哼,那不过是一件外衣,哼,早被人扯掉,只剩下了一块可怜兮兮的破布)……” 周翰心里好笑,依旧好脾气地笑着说: “有这么夸张?” 红蕉儿看也不看他,说: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你看到的骄傲,其实是被踩着的自尊,反弹起来而已……” “哦!为什么这么说?” 红蕉儿看了一下时间——今天索性说个痛快! “你知道我为什么是你眼前这样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么?” 周翰慌忙打断她: “没有没有,红蕉儿,别这么说——我上次说过了,没有人讨厌你……” 红蕉儿不理会他,继续说: “五岁上小学————这几天我在反思,我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我三岁,其实我自己不记得,是我奶奶说的——我三岁,我妈就抱着我上早教,每天晚8点之前,我都在学这个学那个,上小学了,晚上8点钟以后开始作业的时候,我就困得要死……我妈在旁边瞪着眼看看我,看我写不好,立刻撕了重写……我的童年,啪啪挨耳光是常有的事……我就这样打出来的,你信么?我妈她是个大学老师,你信吗?” 周翰无比惊愕——第一次听女生倾诉衷肠。 “我妈非常要强——她从小练琴,必须的,谁叫她长得手比脚还长—初中毕业上了艺术学校,然后上专科,然后上本科,然后考研究生……一个中专生,得付出怎样的努力才能站在大学的讲台上?说起来,我本应该崇拜她,可我就是……” 红蕉儿转头看了一眼周翰,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说: “既然她要强,那么她的孩子在方面都必须符合她的期望……” “鹅,红蕉儿,你这么优秀……不是很完美么,难道不符合你妈妈的期望值?” “根本不是!”红蕉儿怒气冲冲,“如果说,我的表现,我的所谓成绩令她满意,那也是她打出来的!”红蕉儿哭了出来。 “课内的,不用说,我给你优秀,课外的,更不用说……其实,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本可以跟她学琴的——但她随时对我发脾气!我学什么她都打我!我学书法,她不打,因为我的字,她说,比她学校里老师写的还好;我学现代舞,她不打,因为不用打,我真心喜欢……” 周翰在静静地听着,这时,安慰道: “小孩子都贪玩的,不打不成器,贝多芬小时候,莫扎特小时候……” 红蕉儿愤怒地打断他: “不是!其实她根本没想叫我成什么艺术家!” 周翰见她情绪失控,就说: “哦哦,要不我们不说了,红蕉儿,你跳舞吧……” 红蕉儿倔强地抬起头,眼泪也不擦。 “你还是让我说完吧……你也见识一下,如何培养我这样的女儿,反正你将来也要当父母的……” 周翰赧颜一笑。 红蕉儿继续说: “我刚才说过,奇怪的是,作为艺术家,她对学琴竟然有偏见——她说,任何人,只要有天赋,只要练练练,都能成为好的演奏家,她不想再让我走这个路,太苦了,她要我做学问,考名校读硕士读博士……至于,课外学的那些才艺,不过是附加值——再说,我小时候那么多课外时间,不学这学那,干嘛去?” “我一直想不通,既然是让我学着玩的,并不是要我走专业之路,为什么还动不动打我?后来我长大了,也有点理解她……她压力太大——教学工作,领导工作,还有成天这里那里带学生演出,还有音乐协会方方面面的事……她太要强,太要面子……”说着,红蕉儿不禁呜呜咽咽又哭起来…… 周翰手足无措,急得转圈……挠挠头,只会说: “别哭了,别哭了……” “哦,对不起,你听烦了么?我从来没跟人说过的……”红蕉儿眼巴巴地望着周翰,“人都说,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怎么会呢,红蕉儿,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我会是你永远的……” 红蕉儿屏住呼吸,泪眼汪汪,无声地问: “什么?” 周翰怔了怔,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说: “bromeo(蓝颜男闺蜜),可以么?……” ------------ 第16章 炉中火 齐楚童和周翰正在校园里跑步。 这儿那儿,到处可见盛开的紫荆花。 紫荆这种灌木,不在花期的时候,很不起眼。 周翰若有所思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哥儿们?” “什么问题?”齐楚童笑道,“我的确想过很多问题。” 周翰说: “面对错误的爱,你怎样才能……才能不伤害别人?” “鹅?错误的?不懂……谁爱错了?”齐楚童不解。 周瀚沉默不语。 齐楚童笑道: “我就知道女生都喜欢你!” 齐楚童意味深长地看周翰一眼,“难道,哥儿们,难道爱情还有错么?只是一种缘分的问题吧……缘至则聚,缘尽则散……” 周翰狐疑地说: “不对吧,这话怎么有点听天由命的味道?不像你说的……” “哈哈当然不是我说的……要是我,才不管那么多……我教你啊,你只管爱下去——如果你发现错了的话——干脆就爱到头——因为,物极必反哈哈错到头可能就对了哈哈……”齐楚童瞥他一眼,揶揄道,“告诉我,为什么说是错误的爱?” 周翰王顾左右而言他。 “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有灵魂的人,生来就是要爱的……比方说,你的心是个酒杯,你不可能让它空着……” “不如说是火炉……不能让它熄了火……”齐楚童说,“那炉中火,轰轰烈烈地燃烧,而诗人的作品,就是他炉中冶炼出来的宝剑……假如炉火熄灭,任凭你什么稀世天才,呵呵……这就是为什么1789年以后,华兹华斯就沉寂了——他的那些永垂不朽的诗篇,基本上都是那之前的……但是,1660年之后——你知道那时候英国发生了什么——弥尔顿没有消沉,他的斗志转化成创作激情,投入到《失乐园》、《力士参孙》中去……力士参孙就是他自己……” 周翰点头道: “唉,京剧最辉煌的十年一结束,我姥爷就离开了京剧舞台,然后就抑郁不得志,对一切都看不惯……嗯,炉子缺氧,冒烟呢——看来,艺术家的创作过程也是一种种酣畅淋漓的燃烧过程……” 齐楚童又说: “艺术和艺术是相通的吧……人的艺术才能大概可以换一种形式,打比方说,可以是宝剑,也可以是宝刀……苏东坡诗词文章书画皆精——大概也就唐宋能出这样全才全能的通才……西方,文艺复兴时代,达芬奇——科学家画家……哦这个巨人,他甚至设计了飞机……哦大神呀,请收下我的膝盖!”齐楚童双手上举,夸张地说。 周翰貌似走神了,没听进去。 半天,突兀地说: “你说,怎样判断……” 周翰还是欲言又止,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不不……也许不是爱情呢,算了不考虑了……” “哈哈……”齐楚童爽朗地大笑,“哥儿们你知道的,还用说?那是一种……非常非常的喜欢……情人眼里出西施!” “哈哈……那如果都很美呢?” “嗐,你不会真不懂吧?”齐楚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再试试,三日不见如何?” “如果天天都能看见呢?”周翰又问。 “哈哈哈,”齐楚童开玩笑地说,“那就,抛硬币解决?” 周翰猛地甩甩头,烦恼地说: “哦上帝!算了……就这样吧……其实我只喜欢一个……已经了很久了!” “怪哉!她知道么?”齐楚童不假思索地说,“既然真爱,为什么不说出来?” “因为……”周翰又甩甩头,“不为什么……” “呵呵,哥儿们,你脸皮也太薄了吧!”齐楚童哈哈一笑,“我们是不是应该有点儿知难而进不怕失败的勇气和毅力?事不宜迟哦,你反复掂量的时候,不怕别人捷足先登么?哈哈……” 周翰有点郁闷哦。。 “我……” 齐楚童又想起来。 “要不你就……给她写诗作歌作曲……诸如此类的?哈哈!” 周翰想:哎对……可以尝试偷偷偷写点什么的……像舒伯特,舒曼! 齐楚童接着说: “哦,你刚才问,怎样算是爱上了,我再补充一点——哥儿们,我算知道了——那就是,你会觉得,啊,生活多么美好,世界多么美好,你每天都感觉好带劲儿,你对什么都不厌烦,你觉得生命很有意义……即使大冬天冰天雪地,你心里好像是四月天那样明媚;还有,你会觉得她什么都好,她怎么你都欢喜,你就是高兴和她在一起,你就是想让她高兴,让她欢喜……对,你特别在乎她,她一不高兴,你就难受;她一变脸,你就哆嗦;总之,你觉得你被她用无形的绳子拴系住了,她牵引着你的视线,你的心;你为她高兴,为她骄傲,为她难受,为她……” 周翰笑道: “嗯,好奇你被谁牵着呢……” “哥儿们你早晚会知道……”齐楚童扬扬眉,好像那个名字不能随便说,“哈哈,我刚一认识她,我就晕了……巧了,我跟她乘坐的是同一列火车……她到站下去,我竟然也跟着下去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一辆车,可怜我就流落街头……” 周翰也淡淡一笑,可还是忍不住好奇,问: “呵呵,能不能问一下,她是谁?” “好吧,哥儿们告诉你无妨,不过,我以为你们都知道……”齐楚童歪着脑袋,望着他,神秘兮兮地卖关子,不无骄傲。 周翰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门,哦!一定是……! 心想,我的天!这岂不有点儿太复杂了?…… “我好奇……” 周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地问: “你向她表白,那她……说什么?” “嗐,她说什么都没关系,”齐楚童认真地说,“丘比特一箭射中了,没办法,你必须锲而不舍……” ------------ 第17章 山月不知心里事 图书馆。 周翰眉头紧锁,心中苦闷,焦躁不安。 想起齐楚童的话——“既然是真爱,为什么不说出来?”——哦,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看那边儿黛琳,不在座位上,一定是去洗手间了。 她和惜翠儿一块来的,嗯,一会儿肯定要和惜翠一块儿走……好吧。 于是周翰朝黛琳的座位走去——闭着眼也能找到她那个角落,把那本里尔克的诗集,若无其事地放在她桌上,然后背着包,悄悄出去。 黛琳从洗手间回到座位上,惊讶地发现桌上多了本书,书里夹着一张纸! 瞅一眼旁边的惜翠,见惜翠正低着头,没注意她,黛琳迅速打开看—— 在外面等妳。 嗯?什么事?为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来不及琢磨。 抬头瞧瞧惜翠,见惜翠在收拾东西,黛琳便也收拾东西,装到包里,然后慢慢出去。 惜翠说: “明晚,Artis的演出,哦天,我已经迫不及待……你说Artis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谷歌没查到。” “他俩的乐队的名字吧,”黛琳说,“要不就是Artist,人家故意去掉后面那个字母t,多好记!艺术家就是要与众不同,不落俗套!……” 后面周翰轻咳一声,跟了上来,喊道: “美女!找你呢!……” “哦哦!不是找我的吧!”惜翠赶紧说,“我先走啦!呵呵……” “什么事?”叶黛琳笑嘻嘻地说,“你又要背诗么?谁又给你布置作业了不成……” “老师没布置……”周翰注视着她,目光灼灼,“但是我……” 黛琳这个大憨憨,素来是天马行空,自己想到啥就说啥的,哪管人家的心思! “你这个样子,好像我初三时候的班主任哎!他那时候刚毕业,好帅,和你特别像——只是,好像比你还要高……都说他一米九……那么高,如果走路还要昂首挺胸,岂不就看不见路了,所以,他这样走路——”黛琳挺直了脊背,严肃地收起下巴!挺滑稽的! 周翰听了一愣,但是笑不出来——人家正一心一意想要表白,完全没有想到这位会说这些,更从来没听说过有人长得像自己的! “我们那老师,年轻嘛,当然认为玩呀运动呀很重要,但是我们是毕业班嘛,课外活动时间,学校想把我们按在教室里学习,不让我们出去玩,说是好成绩是坐那儿坐出来的,我们班主任不同意,跟校长顶了起来,说,学生就是把板凳坐烂,成绩也出不来!他立下军令……” 黛琳喋喋不休地说着,唉呀呀,你知道不知道,人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下了决心才等到这一时刻! 自顾自说了这半天,黛琳终于发现周翰好像没听,就说: “哦哦,你对一个跟你长得像的人,没兴趣?那我不说了——” “不不,你说吧……”周翰心不在焉地说。 黛琳当然刹不住车。 “我们那个老师太好玩了,有天晚自习,他很严肃地叫我们关上所有的们窗,我们以为他要讲什么秘密,都放下作业,聚精会神地听,没想到他讲篮球战术——第二天要比赛……” “呵呵,呵呵。”周翰干笑。 “结果谁也没想到,我们班中考成绩最好……”黛琳得意地说。 我滴小姐姐哎!好几年过去了都,去你的中考吧! 周翰眼睛里布满血丝,呆呆地地凝视着黛琳。 黛琳嘴角挂着无心的微笑,好奇地瞅着周翰。 “哦哦,你好像又熬夜了?” 周翰走近前,低声说: “对,我一夜无眠,黛琳……我没办法,还是我想告诉你,我喜欢的是……” “还用你告诉我吗,我知道!”叶黛琳一下子红了脸,冲动地说,“你只告诉她就是!” “你让我告诉她……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周翰低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不可能吧!……” 周翰眼神痛苦得有点发狂,与平素的潇洒判若两人——简直叫人害怕。 “黛琳!” 叶黛琳吃惊地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 “我觉得……我只是,想和每个人都是好朋友……可是红蕉儿快恨死我了!你只要好好地跟她说就是!” 周翰猛地抓住黛琳的手,放唇边,声音沙哑地说: “可我心里只有一个!那就是……” “别别……!”叶黛琳脱口而出。 周翰仿佛收到了莫大的伤害,触电似立刻松开手。 叶黛琳心潮起伏,心意难平……结结巴巴地说: “对不起周翰,我本来……” “其实你本来也是喜欢我的!” 黛琳惊慌地垂下眼睑,不敢对视。 周翰冲动地晃着她的臂膀,“我说的对不对?你知道的!你知道你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 “你……你为什么说这个!”黛琳又着急,有委屈,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想是眼泪夺眶而出了… “现在也不太晚,是吗?”周翰赶紧说。 “有点晚!你跟红蕉儿说去吧!拜拜……”还没说完,黛琳转身跑了…… 周翰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拉黛琳的手,黛琳甩开他。 “对不起!我不想再听!……” 夺路而逃,心乱如麻。 刚到前面的路口,忽听有人大喊: “Darling……” 熟悉的声音。 不用回头,知道是谁。 黛琳默默地立住,赶紧擦了擦眼泪。 “鹅,声明一下,”齐楚童骑着自行车,飞也似来到到她跟前,开心地说,“Darling 这称呼,我不用于第二个人……” 几乎同时,周翰也出现了。。 齐楚童先是惊讶,随即开玩笑说: “玩什么呢?Hide-and-seek?(捉迷藏)?” 周翰有点尴尬,但是反应很快,说: “啊,Ready ?here I come(准备好了没?我来了)!” 齐楚童说: “Here I come too(哈,我也来了)!” 叶黛琳又羞又恼,朝他俩瞪了一眼,跺跺脚,跑开了…… 齐楚童莫名其妙,望着黛琳的背影,问周翰: “你们究竟这是……?” “我,对不起,哥儿们,我……”周翰欲言又止。 “鹅……”齐楚童忽然想起昨天周翰的话,不由得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确信,是……深深的喜欢?” 周翰深吸一口气,“是……” 齐楚童咬着牙,恼怒地瞪了周翰一眼,骑上车子,扬长而去…… ------------ 第18章 五瓣丁香 这天下午,惜翠和黛琳一块儿跑步……跑着跑着,快到丁香园的时候,惜翠眼睛一亮,神秘兮兮地说: “黛琳,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呀?” “跟我来……我可能是这个园子里第一个发现的……” 黛琳跟着惜翠朝那片丁香林跑去。 “我记得是第三课树……就是这棵呀,”惜翠停下来说,“应该是在这个方位……” “到底什么呀?”黛琳问。 惜翠说: “你不知道?谁找到了五个花瓣的丁香花,谁就能找到幸福……”惜翠凑到花前,瞪着大眼仔细寻找。 “丁香本来是几瓣的?”黛琳数了数,“哦,四瓣,都是四瓣…… “一般都是四瓣,”惜翠说,“我昨天早晨发现了一个五瓣的……咦,怎么找不着了?不会被别人摘了去吧……” 黛琳瞧她那认真的样子,笑道: “你呀,你的幸福在前边等着你呢,怎么会被别人摘去呢?你呀,也不用找,到时候它就会来到你身边,知道么?我一高中同学的姐姐是个瑜伽师,都练到三摩地了,她说,三摩地,你越是想达到反而达不到……” 惜翠没听清,说: “你说什么?欲速则不达?” “不是!”黛琳说,“我是说……哦,大概就像禅——如果修行的老是问,什么是禅呀?这是不是禅呀?那他可就永远也悟不到禅……” 惜翠不理她,全神贯注地找。 黛琳又说: “世上有些东西,你刻意去寻找,反而找不到……那你还找什么呢?该你的,迟早会来到你身边……” “我没找啊,我是遇上的……或者说,天赐的……我现在只不过指给你看……”惜翠沮丧地地说,“唉呀呀,忘了拍下来了……不过,不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又会说我从哪儿截的图……” 这时,周翰骑着车子,正路过这儿,看见惜翠聚精会神的样子,好奇地问,“嗨,美女,干嘛呢?” “哎哎,”惜翠喊他,“周翰你快下来找……” “找什么呀?” “五瓣丁香!你要是找着五瓣的的,就能找到,你的,幸福……” “哦?真的么,”周翰觉得好玩,于是把车子放一边,也过来了。 蓦然发现黛琳也这儿呢,愣了一下,低声说: “黛琳,我明白了……” 惜翠耳朵尖,马上就说: “你们俩说的什么悄悄话?” 周翰只好开玩笑道: “我要不要改学生物遗传方向,找到五瓣丁香,然后大力培育这种五瓣的,然后,让大家都能找到幸福……” 惜翠瞪他一眼,生气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你为什么讽刺人家?” 黛琳也嗔道: “物以稀为贵……如果到处都是五瓣丁香,那谁还稀罕呢?” 周翰一看美女都不高兴,赶紧说: “是这样的——林肯说,对大多数人来说,认定自己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哇哦!”惜翠惊讶地在黛琳和周翰脸上扫来扫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你听听,黛琳!你们俩还真琴瑟和鸣……” 黛琳一下子红了脸。 “胡说什么呀你……卡内基不是说,幸福取决于你想的是什么……” 惜翠说: “我说,你们二位,你们到底找不找?我可非要找着不可!昨天夜里我做梦,梦见……” 叶黛琳揶揄道: “哦哦,翠儿梦到了五瓣丁香……” 惜翠嘴巴一撅,斜觑着她。 “怎么滴?本宫就梦见了……” 忽然,那边周翰欣喜地惊呼: “啊!你们看!这是不是!” “哎,还真的!”惜翠高兴坏了!赶紧忙着拍照发朋友圈。 黛琳说: “我就说嘛,人生中很多东西,等着你呢,你不用刻意去找……到时候就会……” “不对吧,我本来就说有!”惜翠打断她,“再说,你不找,你怎么知道它在何处等你?比如说,这五瓣丁香,你不找,它何时自动跑到你眼前?” 周翰见她俩拌嘴,心里好笑,忙把话题扯开。 “比如说,下棋吧,下棋就像人生,对不对?”周翰说,“我小时候也学过下棋,第一课,我记得老师光讲故事,说什么,下棋是技艺,是艺术,是游戏,是智慧,虽然有输有赢,但,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不要刻意地为了一个赢字下棋……” 惜翠一听,叹道:“哇!厉害!” 对黛琳说: “你听听,高人呐!” “我可不算高人,”周翰说,“我只不过是偶尔玩玩罢了,这方面,贝安安才是高人呢……”周瀚笑道,“古人下棋真是个很美很风雅的事……白居易的诗——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美女,考考你们——什么时候下棋最有诗意?” “哦,下雨的时候?!”黛琳忽然想起来,说: “小学里学的——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好!”周翰眼中含着笑意,“春雨宜读书,夏雨宜弈棋,秋雨宜检藏,冬雨宜饮酒……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声,水际听欸乃声,方不虚此生耳。” 惜翠一听,不可思议的望着着周翰。 “哇——古人,这么风雅?” “清人张潮,《幽梦影》,”周翰说,“书里说,秋气晴美,天光照席,水波不兴,扁舟一叶,棋枰一局,江山之胜,尽入局中……哦,妙哉至哉!——这岂不是幸福?” 周翰说到这儿,眼神与黛琳相遇了…… ------------ 第19章 丁香空结雨中愁 芙蓉楼餐厅。 黛琳和惜翠儿在吃饭呢。 “那棵丁香都成景点了,大家都去看,”黛琳说,“我现在票圈全是这个……” “哦哦”,惜翠傻呵呵地口里应着,显然,心不在焉。 黛琳伸手就要抓她耳朵上的蓝牙。 “你又迷上什么歌儿了?人家跟你说话呢!” “哎!Love Story……周翰朋友圈里发的歌儿,”惜翠儿赶紧摘下来,“你听听,荡气回肠,好听死了……” “俺不听!瞧这小姑娘,怎么这么……” 惜翠儿拉下脸,“小姑娘就是对爱情充满了朦胧的向往,怎么滴?” “哎哟哟,”黛琳啼笑皆非,“那,多亏了那朵五瓣丁香,阿弥陀佛,你一定能找到幸福,祝你……” 这时,忽见齐楚童端着盘子朝这边走来,黛琳一下子闭上了嘴巴,不说了。 惜翠也红了脸——谁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管吃。 那齐楚童倒是若无其事,笑嘻嘻说道: “Hello!美女……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古诗词里,丁香总是象征忧愁? ” “哎,就是哎……”惜翠儿惊讶地说。 “你们看,”齐楚童说,“‘愁肠岂异丁香结,因离别,故国音书绝(这是前蜀李珣的《河传·去去》)’,再如‘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这是李商隐《代赠》)’,你们看,丁香在古诗词中的意象,为什么……” “咦,芭蕉也象征忧愁……” 惜翠说着,忽然又想起来,又说: “哦哦,是不是因为普通的丁香象征愁,所以,稀罕的五瓣六瓣的就象征幸福了?” 齐楚童宽容地笑笑,就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那种包容的笑。 “美女,你们看丁香的花苞,还没开的时候,像什么?……” 惜翠儿正要打开手机看,叶黛琳抢着说: “心。” “咦,还真的!”惜翠儿说,“我咋没注意?” “我爷爷家有种的,”叶黛琳说,“我爷爷家可漂亮了,窗前是芭蕉,大门口外是丁香,院墙上爬的是蔷薇,影壁前面是紫薇……” 齐楚童卖弄起来。“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五代 李璟《摊破浣溪沙》)……多美!再看,‘春去也,飞红点点愁如海(宋 秦观《千秋岁·水边沙外》)’……你们看中国古典文学艺术中,这个愁,到处弥漫,无处不在,挥之不去……为什么?” 不待美女回答,齐楚童自嘲地笑笑,说: “小时候我妈一叫我背这些东西,我爸就头皮发麻,赶紧拉我踢球去……他喜欢西方古典音乐,但是,其实他喜欢的肖邦是忧郁的,再如《蓝色多瑙河》、《阿兰胡埃斯》,基调也是忧郁的,忧郁中那种甜蜜的回忆……” 惜翠儿说: “哦,因为,人生嘛,现实和理想之间永远有差距,多少人郁郁不得志!还有,人生苦短,生命是苦的……” 黛琳也说: “嗯,是,高中语文老师说,中国古典文学里,愁是普遍的,上了大学之后,知道,世界文学中,这愁也是普遍的……” 想了想,又说: “人生苦短,在日本那樱花就是象征,那么美,那么绚丽,花期还那么短;在俄罗斯,哎,那天,我们老师说,普希金果戈里托尔斯泰,你读大学要考,读研考,读博,还要考,因为,对俄罗斯来说,俄罗斯文学就是政治就是哲学就是俄罗斯苦难的历史,就是一切……” 齐楚童笑笑说: “那,英国英国文学呢?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可是温和的,所以么,英国文学,正如英国人的性格,骨子里的是幽默与讽刺……而在古代中国,两千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太沉重,太压抑……人生太苦,反映到艺术里,就是凄美……你再看中国古典音乐,或者说民乐——比如《汉宫秋》是何等凄美………凄美大概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审美标准……” “这个基调,从诗经离骚就有了,是不是?”惜翠儿说。 齐楚童说: “是呀……这很合乎孔子的脾胃——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欲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哦,今天咱们一复习,我就又想改学中文去了……”黛琳说。 “那妳钻进古籍不许腻烦哦……”齐楚童望着黛琳,微笑着说,“到时候,你可能会这山望着那山高——先声明,我觉得做学问就得这样,就得从这山望着那山——我倒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你很可能这山望着那山高,然后你可能想做比较文学……然后你会发现,中国古典文学喜欢happy end那个欢乐的大团圆——如果不能,死后也要大团圆——因为情,这个情字是超越生死的……哎对了,4四百年前东方西方同时出现了莎士比亚和汤显祖,为什么?美女,如果妳把莎翁戏剧和临川四梦作比较……” “哎对!好题目!”叶黛琳说,“《牡丹亭》里,杜丽娘反抗的是封建思想,她还魂是佛教的,花神阴间地府啥的是道教的……西方主要是基督教的影响……” 惜翠儿说: “哦哦,对对对,我记得,老师讲苏东坡的时候说,中国文人骨子里总是儒释道都有……比如苏东坡,他的人生态度很旷达,落魄不如意的时候,用佛家那一套解脱,养生用道家,入仕做官则是儒家那一套……” 齐楚童问: “美女,想过没?中国古代怀才不遇的文人为什么喜欢自己比作美人?” 黛琳和惜翠相互对视了一眼,“这个嘛……” 齐楚童说: “你们想,中国古代文人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么?像美女一样,即使富贵之极如贾元春,在宫里,那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也必须依附于……哦,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们尊敬的诗圣杜甫,他歌颂哥舒翰原是想在他账下当一个幕僚而已!天才李白,那么高傲,嘴上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现实中却也不得不低头干谒这个干谒那个……啊,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齐楚童口若悬河正说着,忽然想起来。 “哎,美女,本周末列维坦和希什金来北京展出,北京艺术博物馆……去不去?” 黛琳惜翠儿不假思索地说: “好呀!当然去!” 齐楚童嘿嘿一笑。 “这顺便说一下,这个列维坦……他也画过丁香的……” ------------ 第20章 直到星星燃尽 “明天上午艺术博物馆……”惜翠说,“哈哈,要是小时候,我会拿着小本子抄,现在么,嘿嘿有手机,人就懒了!” 叶黛琳瞧着她那高兴样儿,忍不住笑着问: “嗬哟,你怎么……刚才又忘了告诉他了?” “什么?”惜翠没反应过来,“告诉他什么?” “我是说,”叶黛琳吞吞吐吐地说,“我是不是最好别去了?” “为什么?”惜翠猛地转过身,盯着她问。 “你那天不是说要自己告诉他么?鹅,为了,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呀……” 惜翠一下子想起来了,于是扑上来就要闹,黛琳举双手投降。 “我先声明哈——我跟谁可都是朋友关系……” 忽然这时,好像谁的手机在震动,黛琳反应快,一下子抢过手机。 瞥一眼惜翠,一边接电话,一边迅速往阳台上转移。 惜翠立刻竖起起了耳朵……谁知黛琳到了阳台,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惜翠只好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哦,什么重要的事?……听着呢,说吧……明天?我要陪惜翠看画展……现在?忙着呢……洗衣服……” 黛琳挂上了电话,推门进来,惜翠猛地闪开,差点碰了头…… “我说,”惜翠儿忍不住说,“干嘛拿人家作挡箭牌呀……” “你偷听?”黛琳生气地说,“那……好吧,我明儿儿不陪你去了好不好?” “别别,去去去……”惜翠赶紧说,“我是说,你去,必须滴,好吧……” “你瞧瞧!”黛琳说,“我不去不行,去也不行,这死丫头,到底要我怎样?”说着就往外走。 惜翠愣了一下。 “等一下!还没说呢——你这是和谁约会?” 黛琳马上回头,踮踮脚,从床上拿起把一件衣服扔进盆子,端起盆子若无其事往外走,说:“和洗衣机……好不好?” 惜翠追到门口。 “当心又洗了手机哈……” 黛琳拍拍口袋,笑嘻嘻地说; “在这儿呢!多谢费心!” …… 从楼里出来,过了十字路口,路南,第三棵法桐树下,一个人影儿。黛琳走过去 周翰竟还没想好要说的话,一时无语,呆呆地望着她。 “什么事?有多重要?明天再说不行吗?”黛琳说,“神神秘秘的,真是的……快说好不好?” “哦,不好,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是希望时间变慢的……”周翰忽然一下子找到了舌头,“哦,有一种情形下是可能的,那就是,在光速行驶的飞行器上……啊,中国古人真是物理天才,在不懂,也完全不知道相对论的情况下,却知道天上的神仙——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哎呀,不要不要!跑天上才玩半天,这边学校里半年就过去了,回来就要期末考试了?不去不去……”叶黛琳不假思索地说。 周翰情不自禁,无声地笑了…… 春天的夜晚,已毫无寒气……春风拂过面庞,温柔似水…… 周翰冲动地说: “黛琳!” “嗯?到底想说什么呢?” “妳……知道有个电影吗?Love Story ……” “嗯嗯。” “Andy Williams那个美国帅老头,他唱的很好……” “咦,”黛琳惊讶地说,“古典音乐大师……什么时候也喜欢流行歌儿了?” 周翰笑着说: “大浪淘沙……许多年过去,如果还有人在唱,那就说明是好的,沉淀下来,就是艺术歌曲……” 这小说如果拍成电视(做梦呢),此时背景音乐—— Where do I begin 我从哪里开始 To tell a story of how great a love can be 来讲述这个伟大的爱情故事 The sweet love story that is older than the sea 这个甜蜜的爱情故事比海还要久远 The simple truth about the love she brings to me 一个简单的事实关于她给我的爱 Where do I start 我从哪里开始 With her first hello 从她的第一次 “您好” She gave a meaning to this empty world of mine 她使我空虚的世界变得有意义 There'd never be another love 我别无它爱 Another time 再一次 She came into my life and made the living fine 她进入了我的生命使我的生活变得美妙 She fills my heart 她装满我的心灵, She fills my heart with very special things 她用非常特殊的东西填充我的心 With angel songs 用天使歌曲 With wild imaginings 用狂热的想象 She fills my soul with so much love 她用爱来充满我的灵魂 That anywhere I go 无论我到任何地方 I'm never lonely 我都不会寂寞 With her along who could be lonely 和她在一起有谁会感到寂寞 I reach for her hand 我牵着她的手 It's always there 它永远在那儿 Where do I begin 我从哪里开始 To tell a story of how great a love can be 来讲述这个伟大的爱情故事 The sweet love story that is older than the sea 这个甜蜜的爱情故事比海还要久远 The simple truth about the love she brings to me 一个简单的事实关于她给我的爱 Where do I start 我从哪里开始 How long does it last 这份爱能有多么长久 Can love be measured by the hours in a day 这份爱能以时日衡量吗 I have no answers now, but this much I can say 我无法具体回答,我只能告诉你 I know I'll need her till the stars all burn away 我知道我需要她,直到星星燃尽 And she'll be there 她将会在那里 “When do I begin……你知道的,对不对?”周翰低声说,“我说过的……你没忘,对不对?” 叶黛琳窘得低下头去,脸颊好热……任那一绺头发从一边滑下去…… “如果没事,我回去了……”说着,迈步就要走开…… 为消除尴尬,回头一句: “你不也去那棵树打卡了么?不远,在那边……Byebye ” “黛琳!”周翰急忙伸出胳膊拦住她,笑道: “我老早就找到五瓣丁香了!” “哦真的?” “五瓣丁香就在我身边……” 黛琳不敢看他,只弱弱地说: “我再说一遍,我们是……好朋友……,好不好?” 周翰急切地打断她。 “我也再说一遍……Once love begins,will never end,爱一旦开始,永远不会结束……哦!黛琳!我的直觉告诉我……” …… 叶黛琳轻轻推开门。 “嗯哼,一件衣服洗了好久啊……”惜翠儿正坐在书桌旁,听见动静,头也不回地说,“烘干了是吗?” “没没……”叶黛琳讪讪的。 惜翠转过头来,盯着她。 叶黛琳避开她的目光,故意打了个哈欠。 “我要洗澡去了……” 惜翠不放过她,严肃地说道: “还不快老老实实地,一五一十地给我交代……” “哎呀,人家……” 见她不说,惜翠故意拉下脸,装着生气地样子。 “你说不说?!” 叶黛琳一看她的脸,慌忙说: “哎呀,我说我说……可我怎么就是……不忍心对人家说不呢?你也知道,他又不是坏蛋,还挺……” “嗯,还挺可爱的,是不是?”惜翠审视着黛琳的眼睛。 “那我怎么办呢?都是好朋友,你让我拒之千里之外,不理他?” 惜翠说: “嗯,你搞清楚了?你确信真的是……好朋友?” 黛琳为难地说: “对我来说当然都是好朋友,我已经明说了,可是他却……我发誓,我还是和从前一样……” 惜翠吃吃地笑。 “笑什么笑!”叶黛琳白她一眼,不满地说。 “嗯,不错,好朋友……”惜翠说,“但是对他来说,以及在别人看来,唉呀呀,不止是好朋友吧?” 叶黛琳惶然惑然。 “你要我怎样?” “哈哈,我怎么觉得……我说句话你别揍我好不好,”惜翠咯咯一笑,“我觉得……这情形怎么就跟《仲夏夜之梦》似的……是不是浦克又胡乱点了花汁?” ------------ 第21章 天才与蝴蝶 看完列维坦画展,齐楚童、周翰、惜翠和黛琳在吃饭呢。 惜翠说: “你们大家注意到没有,列维坦的风景画,基本上没人,好像只有一幅画里有人……” “哦,我也注意到了——《索科尔尼克的秋日》”,黛琳说,“一个美女,孤独地走在秋日铺满落叶的的林中小路上……” “这美女也不是他画的,是,契诃夫……”齐楚童说。 “什么?契诃夫?写短篇小说的?”叶黛琳惊讶地问。 “不,他弟弟——专门画人物……”齐楚童说,“卖弄一下哈——宋元时代的倪云林也不画人……大家知道么?为什么?” “有人专工花鸟,有人专工人物,有人专工山水……不是么?”惜翠说。 周翰说: “他那时候,没有英雄人物出现啊……‘今世那复有人’……就是朱老师讲的那种水不流花不开的寂寞……树上没绿叶,山中无飞鸟,路上无人迹,水中无帆影。几株疏树,一痕远山,或者在疏林下加一个无人小亭……倪瓒的风景画,就是那么寂寞萧索幽深悠远……” 清晰 惜翠说: “我记得法国后印象派的保罗·塞尚……他的风景画里好像也是人迹罕至……” 周翰说: “塞尚画的那是纯粹的大自然,是个‘无我之境’……他启发了立体派,是现代艺术的先驱——他之后,就是形形色色的现代艺术流派………” 黛琳赶紧说: “求求你,别跟俺们讲什么现代派,俺越看越晕……据说,美术系的一个学生在教室里做值日,倒垃圾回来,同学说:我的作业哪儿去了?问他什么作业,他说:就是刚才地上那个簸箕……” 爆笑。 黛琳接着说: “我们就说列维坦吧……我好喜欢那个《湖》,贝加尔湖?还是长白山上的天池?色调那么明朗轻快……湖水,那么蓝,那么蓝,那么透明……还有那个《白桦林》,你甚至能感受到光,空气……不好意思,那种美啊,哦哦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惜翠插嘴道: “希什金的画,大气磅礴,我也喜欢……瞧那些大树,千姿百态,生机勃勃,感觉很震撼……” 齐楚童慢悠悠地说: “希什金么,被称作一个人的画派;德彪西,也是一个人的流派——印象派,朦胧缥缈浪漫……哎,你们知道么,我高考的时候,很想报古生物系,将来跑遍世界找恐龙蛋,顺便找找古代文明和其他的好东西——多浪漫!我爸妈和我老师死活不肯……说什么一个人的古生物系……你一人旷课,全系放假……” 又是爆笑。 半天,惜翠止住笑说: “真的,我就是喜欢希什金画的森林……你们看那《松林的早晨》,那几只熊,多可爱……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看过《森林报》?” “我小学三年级看的……” 叶黛琳忙不迭地说: “春天的帷幕是由白嘴鸦揭开的,卸去棉厚冬衣的地面上,成群成群的白嘴鸦……哎,我刚才没见《白嘴鸦来了》那副画……” “那是萨夫拉索夫……”齐楚童咧咧嘴,说,“顺便说一下,他只以这幅画名垂后世……俄罗斯的小孩都必须看图作文的……” 齐楚童转头对惜翠说: “嗯,美女怕不怕熊?” 惜翠似笑非笑地问: “你什么意思呀?” 齐楚童笑道: “你不是要去阿尔卑斯山吗?被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上有熊……你知道熊怕什么?” “不知道啊。” “熊怕铃铛啊,”齐楚童说,“登山的都带着熊铃……哦,顺便再卖弄一下,你们知道熊最喜欢什么味道?” “不知道。”美女异口同声说。 齐楚童轻咳一声,故意说:“熊特别喜欢……旅游鞋的味道……” “讨厌不?说什么呀!人家在吃饭呢!”黛琳惜翠异口同声抗议。 周翰笑了笑,说: “希什金也太写实了……据说,土壤学家能判断他画里的土壤,以及表面土壤下面的土壤……而列维坦的每一幅画都是抒情诗,可以说是是写意——他画的土路,湖泊河流,我们都觉得熟悉而亲切,对吧……可这惜天才,也是很不走运……说好的,毕业可以拿个银质大奖章的,可就没成……可怜才活了39岁……” 周翰沉吟着,思绪似乎飘得很远,继续道: “肖邦,39;列维坦,39;夏洛蒂勃朗特,39……他们都不到40岁……” “还有呢,梵高37岁……”惜翠插嘴说。 周翰忧伤地瞅她一眼,接着刚才的话说: “嗯,对……梵高,活着的时候只卖出了一幅画……上帝就这样对待天才——什么也不给他,让他一无所有,孤寂地燃烧……” 大家不说话,默默地吃。 “唉,贫穷是一切艺术职业的母亲(托里安诺)……”齐楚童叹了口气说,“欧阳修不是也说过么,‘诗穷而后工’?这个穷字,意思是困穷,困厄……正如忧患与流放成就了屈原,困顿与漂泊成就了倪瓒……你们看过电影《潜水钟与蝴蝶》吗?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 “鹅?” “作者,法国人让·多米尼克·鲍比,中风后身体只有一只眼皮能动,于是,就靠眨眼——眨一下表示‘yes’,眨两下表示‘ no’——就这样完成了一本书……” 大家惊讶地望着他,齐楚童继续讲下去。 “生命,即使变得像潜水钟一样沉重,而精神,仍然可以像蝴蝶,自由地飞……” “等一下……你刚才说,贫穷是一切艺术职业的母亲……好像不是吧?”惜翠说,“如果这样的话,学艺术的学生岂不望而却步?……” 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惜翠望着周翰,继续说道: “你忘了?毕加索就不穷困,还活到90多岁……他嘴巴厉害,很善于推销,很有经济头脑——据说,卖画之前他都办画展,讲那些画背后的故事——这个,梵高能做到么?梵高性格孤僻,不善言辞……” “哦,”黛琳一下子对惜翠刮目相看,“瞧这丫头这么善于独立思考,也不人云亦云!” ------------ 第22章 完美如我 樱花寺里。 樱花正盛开。 蝴蝶上下翻飞,翩翩起舞。 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四月天。 想起小时候,河边,公园中心的草坪旁边,有个桃树林——小时候数过,那是十八棵桃树;还有一片樱树林——那是二十八棵樱树吧…… 还有,春天大片大片的迎春花迎风招展,秋天那片枫树林火红火红…… 哦!那片草坪的中央,还有棵大柳树——经常有新郎新娘在那儿拍照,有一天你和同学小倩在那儿捉蝴蝶…… 小倩能徒手捉到蝴蝶,可你却拿着网子怎么捉也捉不到,为什么呢? 你急得直哭……那蝴蝶是那样飘忽不定…… 你从来也没捉到过蝴蝶,好像永远也捉不到——真的,你做梦也捉不到…… 唉,那蝴蝶,是不是预示了什么呢? 红蕉儿心里好惆怅。 大熊——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红蕉儿的心事——却眉开眼笑,兴高采烈的样子。 “妹纸,昨天你的演出真是太完美了!简直就像蝴蝶,在台上飞舞蹁跹……就像童话中的精灵,仙子,你哥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 红蕉儿痛苦地扭过脸去。 昨晚?那是一个人的舞,好吧。 就像一根蜡烛在空无一人的的房间里,寂寂地垂泪,孤独地燃烧。 而那人在窗外,全然不理…… 大熊朝四周张望一下,见没人注意,低声说: “知道么,我爱得要死……” 见她心不在焉,无动于衷,大熊只好耐心地又说: “你在想什么呢?你哥……” 红蕉儿无奈地说: “什么呀你!” 大熊挠挠头,望着红蕉儿,故作轻松幽默。 “好吧……妳看,你熊哥也是独一无二的……唉,美女,虽然我没有某哥儿们那种诗人气质,你不觉得我也有我的可爱之处么?” “哦,不错,不错,”红焦说,“可爱可爱真可爱!” 大熊摁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 “呵呵,妹纸说什么没关系,反正你哥脸皮厚得很……不过,我可是有自知之明……” “哦!请讲!”红蕉儿说。 “首先,经过反思又反思,内省内省又内省,我对我自己的优点,自以为已经很了解了——七宗罪,我一样也没有——不是很完美吗?” “哦!真的么?”红蕉儿扬扬眉。 大熊说: “第一条,傲慢,这个我可不沾边……瞧我这么谦虚,特别是,在女神面前啊,我谦卑得不像个仆人么,温顺得像像个羔羊,叫我做啥我做啥……第二条,嫉妒,呵呵,我可不嫉妒任何人……音乐家演奏的时候,哇,我只有膜拜……知道不,他在我心目中,是那个管艺术的阿波罗的化身……说实在的……” 红蕉儿实在听不下去了,立刻打断他: “别说了!行不!” “行,我说别的……” 大熊一边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一边继续说: “第三条,愤怒,呵呵,美女妳也亲眼看到了,我从来没脾气可发……第四条,懒惰……就像任何一个百花人,我勤奋学习,自然不算懒惰;第五条,贪婪,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只是渴求知识而已……孔乙己说,窃书不为偷,渴求知识当然也不算贪婪……第六条,暴食,呵呵,我饭量大,但不算饕餮,都是因为小时候吃那个健胃消食片……” “完了么?”红蕉儿冷冷地问。 “没有……”大熊见状不妙,赶紧刹车,“不说了不说了!” 红蕉儿面无表情。 “你这是,到底在说谁呢?谁有七宗罪?指桑骂槐,你这是影射谁呢?” 大熊赶紧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哪是说别人呢?” “哼……我到底占了哪几条?你明说不行?” 红蕉儿抑郁地说,“哼,也不用说,我知道,至少占了两条!” 我就是嫉妒!我就是坏脾气!好吧! “唉!可见,”大熊叹口气说,“偶像的一个必备要素就是迷人的外表…… 小姑娘总是被迷人的外表吸引,陷进去不能自拔!” “讨厌!”红蕉儿无言以对。 大熊皱着眉头说: “真是的,我带你出来玩,就是为了不辜负这大好春光……可无论我说什么都惹美女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是的,春花烂漫,春光融融,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真的恨死了! 大熊望着红蕉儿那高傲的小鼻子,小鹿一般的棕色大眼睛,一股子忿怨,一股子桀骜不驯的野性在那长长的睫毛下,根本掩藏不住…… 真想板起脸,瞪着眼,命令她:你给我笑一笑! 忽然理解了,三千年前那个蠢蛋为什么豁出去了,胆敢烽火戏诸侯…… 大熊情不自禁又说: “美女!你不知道你多完美!生如夏花之绚烂……其实春花也可以……” “死如秋叶之静美……”红蕉儿不假思索,接口道。 大熊脸色陡变……猛地把红蕉儿她拉到自己跟前,心痛地说: “永远不许妳说这个字!” 不知红蕉儿脸上是冷漠是淡定还是满不在乎……仰脸直视着大熊,挑衅地说: “偏说,怎么滴?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 “如果真那时候,”大熊认真地说,“我会难过死,会跟着你……” 红蕉儿放声大笑,简直有点儿狂野。 大熊一时怔在那里,窘。 “我说你呀!这花言巧语,是哄谁呢?多少人都这样发誓的,实际上呢,哈哈哈……” 红蕉儿止住笑,“不用不用,你不必对我发誓,我红蕉儿是看破了的……” 大熊呆呆地望着红蕉儿,忽然,拉起她就跑。 “哎——去哪?” 大熊不回答,拉着她一直跑到大殿前。 “跟我进来!” “不用不用!如果许愿,我跟你说,在哪儿都行,心诚则灵……”红蕉儿又要疯笑,“为什么非要对着一堆像模像样的泥巴……” “嘘——”大熊示意她安静。 然后在门口领了三炷香,不由分说,拉红蕉儿进去了。 …… “阿弥陀佛!只求您保佑美女快乐每一天!” 大熊瞥了一眼旁边的红蕉儿,又祈祷说: “哦,都说爱屋及乌,好吧……阿弥陀佛,您也甭管红蕉儿心里是哪个哥儿们,只求您保佑那哥儿们也快乐,好不好……” 红蕉儿心里想笑,但是大殿里的气氛令她不敢笑,于是在一旁僵立了一会儿,出去了。 不想跪拜——这世界我谁都不相信,除了我自己…… 世间为什么有这样一条法则—— 越是得不到的你越昼思夜想; 你越稀罕越想得到,那人就越生光辉! 红蕉儿正痛苦地发呆呢,大熊出来了,悄悄走到她后面,耳语道: “你看,你熊哥儿慷慨地够可以吧……” 红蕉儿眼泪夺眶而出,呜咽道: “你……为什么这样?” 大熊瞅她一眼,轻飘飘地说: “因为我爱你呀……爱就是包容,爱就是成全……妹纸,等你爱上我的时候,你就懂了……” ------------ 第23章 自由的精灵 海鸥集翔,发出阵阵叫声,游客嬉闹着,掰碎了食物,朝空中扔去。 远处,齐楚童好像在搞笑——瞧他站那礁石的最高处,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展翅欲飞,也不怕掉下去! 周翰在这边沙滩上画画呢。 他们的说笑声一阵一阵传到他耳边,听不太清。 昨晚演出完,回到后台,周翰擦了擦汗,习惯地对每个人道谢,却见红蕉儿一脸冰霜,对他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压根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讪讪地背着吉他出去,门厅里遇见齐楚童拿着一束花,傻愣愣地东张西望——很明显不知道去哪儿。 周翰忍不住告诉他—— “黛琳在第三化妆室……地图在那边……” “哦!” 齐楚童拔腿就跑……没头没脑跑了两步,又回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哥儿们五一出去玩吗?她俩五一去海边……” 说毕,不待周翰回答,就跑进去了。 唉,剪不断理还乱……理,好像是没法理的。 你已经永远地得罪了红蕉儿…… 周翰烦恼地甩甩头。 唉,这个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小女王! …… 只见惜翠兴奋地挥舞着双臂,也想要飞似的,笑嘻嘻地说: “哇哦,这些鸟儿也不怕人呀!它们是海鸥还是信天翁?我觉得海鸟在天空飞的样子都差不多哎……” “信天翁个头很大的,忘了?翅膀一米多长呢……这儿应该没有……”齐楚童环顾一下四周,回答说,“主要在南太平洋,不过偶尔也会刮到北半球……” “哦!天!”黛琳和惜翠咯咯地笑…… “笑什么?滑翔啊……不就是靠风刮?”齐楚童嘚瑟着,“海鸥这东西么,贪恋食物,贪恋码头,我倒是喜欢信天翁,信天翁是属于天空和海洋的,只有为了繁殖后代,才不得不到陆地上来……” “哦!” “有时候为了给孩子一顿早饭,它们会飞越太平洋的!……” “哦!” 齐楚童滔滔不绝。 “水手都不敢伤害它……当然,在海上,你不得不迷信……水手都迷信……与其说是迷信,不如说对自然的敬畏……”。 “哦,所以!老水手收到了惩罚!”惜翠说——(这是指的英国诗人柯勒律治的 《古舟子咏》)” …… 周翰朝远处望去,只见海天相接,天蓝蓝,海蓝蓝,澄明如仙境一般,令人神清气爽…… 那边一片陡峭的悬崖,如鬼斧神工雕琢出来一般。 嗯,此处除了拍照,还适合……海誓山盟。 想起这四个字,莫名的忧伤从内心深处倾泻而出,随着每一笔,涂抹在画纸上…… 你假装若无其事,你假装一切正常,你照常笑对生活,风度翩翩,温尔文雅,但是你心里明明知道,什么东西就在那儿,在你心里,你避不开,也逃不掉…… 你很清楚你爱她——你的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努力捕捉着和她有关的一切——你以为她知道你爱她,但是,纯美无心机,傻乎乎的小女孩,只是在做她自己,她虽然偶尔也会任性地发脾气,但是,在她面前,你总可以很轻松地做你自己…… “嗨!”惜翠朝这边先跑过来了,那两位说笑着跟在后面。 惜翠来到周翰身后赏了一会儿画,笑嘻嘻地说: “哦哦,这些自由的精灵,是属于天空的!周翰你功底真厉害!没有两只海鸥是相同的……” 周翰淡定地说: “从幼儿园起,长辈就是这样夸我的——好像,不管人家画得好不好,也不管自己懂不懂画,这样夸人保准没错吧……” 惜翠大笑。 这时,齐楚童和黛琳也过来了,瞥一眼周翰的画儿,说道: “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哎,大家爱吃鹅肝么?” 大家诧异。 “哪儿来的鹅肝?你带鹅肝了??” “鹅肝松露鱼子酱,人间珍馐呀……5想那鹅,一生就活在一个笼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是奔跑,也不知道什么是飞翔,更不知道,它的食物中是含有酒精——它只知道,每过一会儿,美丽的养鹅姑娘就会拿着食物来喂它……这鹅爱的唯一的人,就是那个养鹅姑娘……” “酒精干嘛?”黛琳不解地问。 齐楚童说: “为了……让鹅肝长得超大。” 叶黛琳脸上一下子儿没了欢喜。 “如此良辰美景,说点有诗意的不行么?” “人家在歌颂爱情呐……”惜翠瞧一眼黛琳,故意说,“爱情就是这样盲目啊……” “哦天,还说这么没意思的……”黛琳不悦,皱着眉头说。 齐楚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翰说: “没错,有时候,爱和恨似乎真是盲目的……很可能某种理想的寄托……比如,爱哈珀所恨的白鲸,对他来说,很明显就是自然、宇宙的化身,他一定要找到莫比迪克复仇,那条船承载着爱哈珀对宇宙中所有不公之事的恨……但是,你们想,复仇之后呢? “还有,多少人为了某个目标而奋斗,最后如愿以偿,成功了……那么,然后呢?你们说这世间有没有圆满与完美?……如果有,一定是暂时的——很多东西,极盛之时,大家为它高唱赞歌的时候,便是它走下坡路的开始……” 惜翠打断他说: “太极图又来了!我们学校的老子课这么受欢迎么?你们都选修了?一听你们说起道家如何如何,我怎么就觉得有点儿消极呢?什么顺其自然,什么无为而不为……” “那是尊重自然,”周翰静静地说,“人生只是一段旅程……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天地间,万事万物,此消彼长 ,循环往复,亘古无穷……儒家看到的人,是社会中的人,而道家眼中的人,只是大自然中的一员……” 黛琳嚷嚷着说: “天呐,不是出来玩的吗,怎么又道家儒家的!” 齐楚童笑笑说: “哈哈,那我给大家讲个励志的怎么样?一般来说,海鸥这东西么,贪恋食物,贪恋码头,不过,有只海鸥特立独行,他认为活着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飞,它就喜欢飞,就想知道在天上能干什么,干不成什么,只想知道这些……然后嘛,因为要让他跟的海鸥一样,太难了,所以它被驱逐了出去……未来的岁月在前面召唤,散发着希望的光芒……” 听到这儿,惜翠黛琳笑着异口同声说—— “海鸥乔纳森,看来小时候都看过的……” 齐楚童一笑,继续讲: “还记得书里说,什么是天堂么?天堂不是一个地点也不是一段时间,而是完美的状态——当你以接近完美速度飞行的时候,你就接近了天堂,那不是时速1000公里,不是100万公里,也不是光速,任何速度都是一种有限,而完美是无限的……” ------------ 第24章 谁叫你蹦 海边。 星月居民宿。 黛琳说: “热死了!我想先去房间洗一下,再下来吃饭。” 惜翠说: “爬上去恐怕就不想下来了哦,反正我上去就不想下来了……好歹吃完再上去算了…累死了!…” “好吧。” 胡乱吃完,拿着钥匙,爬上四楼,打开408房间的门。 “好闷!”惜翠说着就去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门,想透透气。 万万没想到,黛琳一进门,就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然后腾地一下,来了个踺子,飞身上床——那床,成木马了! 惜翠看得目瞪口呆! “你,小时候在体操队练过?” “爱好而已,倒也没进过体操队,”叶黛琳得意地说,“从小跟爸妈出门住宾馆,嫌房间里闷得慌,不好玩,于是就发明了这些创意玩法……还有,你瞧……” 说着,叶黛琳脱了鞋子,上床去,拿床当蹦蹦床跳起来,而且还在两个床之间蹦来蹦去…… “妈耶,这,也太不淑女了吧……”惜翠大跌眼镜!忍不住吃吃笑道,“这么大姑娘,怎么像个猴儿,顽童一般……” “顽童怎么了?内心深处,本姑娘到老是顽童……” “好好,猴儿,蹦你的吧……不过,别找事哦!”惜翠笑道,“那我先去洗了……” 这边儿惜翠刚进了卫生间,忽听身后黛琳一声惨叫! 惜翠急忙回头看,只见黛琳栽倒在地——天呐,原来床舷断了,床的一侧塌了下去…… 惜翠大惊,来不及说什么,赶紧冲过去把黛琳扶起来。 再看黛琳额头上,已经起了个高楼! “你说你!我叫你别找事……!” 叶黛琳惊魂未定,嚎啕起来: “都是你这乌鸦嘴,说我找事!我从小跳过那么多床,都没事!怎么他这床就这么不结实……” 惜翠哭笑不得,“我跟他俩说一声……”说着拿起手机。 “喂,哥儿们,黛琳出了点小状况……” 齐楚童和周翰闻声进来,只见黛琳捂着额头,哭鼻子流眼泪!再看那床,怎么那样? 哥儿俩面面相觑: “啊唷,怎么了?哦,床坏了?” 叶黛琳又气又恼又尴尬,却又不好解释,只好气呼呼说了一句: “不问马!”(《论语·乡党》: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 周翰看此情景,想笑不敢笑,说: “哦,马儿摔着了……要不要包扎一下?……” 齐楚童走近前看了一下黛琳头上的大包,笑道: “岁岁(摔摔)平安哦,不要紧,小孩儿好得快,明早就会消下去的……” “可这床怎么办呢?呜呜……”黛琳不好意思地说,“我得赔呀……” 齐楚童说: “我叫老板给你们换房间……” 惜翠厉声说: “等等,要你赔?他敢!我叫他先赔你!谁叫他质量这么差!你们都在这儿别动,保护现场!看我的!” 说着,惜翠打开门,冲了出去。 …… “老板,你这儿真好!清洁卫生,环境优雅,服务周到,宾至如归……不光风景好,到处都干干净净,真的不错不错!” 那老板一见美女奉承他那,心里乐开了花。 “我这儿的客人都这么说呢,你看留言……” “嗯,我将来自己创业,打算也开民宿……哎哟,应该比开饭店省事,是吧,老板……” 老板自豪地说: “那是!一年十二个月,我这儿也就旅游旺季的时候忙,所谓十月磨刀,两月(鲨猪)……哦,开民宿,不难的,房间里的床铺日用品也花不了几个钱…… “哦!怪不得!”惜翠马上变了脸,不高兴地说,“怪不得我闺蜜——就刚才上楼去的那美女——一进去,床就坏了,摔得人家头上都起高楼了!” “啊,不会吧……”老板将信将疑,“我这儿,来过很多人,床都没事啊,很正常的……” “哎呀老板!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量变发生质变啊!第1个人用没事,第2个人用没事,第100个人用可能也没事,但是第200个人,这床就坏了,偏偏我们就是那个第200 个!这样吧,我说的您要不信的话,麻烦您亲眼去看一下好不好?” 老板来到房间,看看那床,再看那美女果然蹲那儿,捂着头,看样子不到100斤呀! 这都怎么回事呀!老板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惜翠又指叶黛琳额头上隆起的大包,说: “老板,您这儿最近的医院有多远?人家美女头晕头疼得很,都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对周翰齐楚童说: “哥儿们,你俩赶紧带着黛琳去医院做CT,检查一下是不是得了脑震荡……” 黛琳一听这三个字,吓得又哭了起来。 “哇……头疼,还疼呢!脑震荡!” 惜翠盯着那老板又说: “老板!您瞧瞧!您这床,您刚才也说了,不值几个钱儿——看来质量是真有问题!9像我们吧,还年轻,结实耐摔,都摔成这样,您说,要是摔的是老人呢?后半辈子还不得在你这儿赖定了!……” 那老板慌忙说: “哎哟美女,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医院,拍片的下班了……我这给服务台说,给你们换个房间……你们去隔壁410 好不?……这床我们明天再修,明天再修,不用你们赔好不好……” 老板下去了。 惜翠说: “行了,宝贝儿,别再蹦了哦,这床是用来睡觉的,不是用来蹦的。” 周翰忍俊不禁问黛琳: “你跳蹦蹦床了?” 黛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翠儿,真有你的!想不到你嘴这么厉害!”齐楚童惊讶地说,佩服的不得了! 惜翠嘚瑟着: “我不是说了么,我将来要去阿尔卑斯山开客栈的,没这本事还行!” 黛琳还在揉着额头,有点内疚地说: “唉呀我还是觉得……难道我不应该赔偿么?” “行了吧你!”惜翠不耐烦地说,“拿把锤子,把床再加固一下,再安一根床腿,你说他这个床腿儿值钱还是美女的脑袋美女的脸脸蛋儿值钱?” 黛琳不好意思地说: “我想,我刚才要是不这样蹦的话,可能没事……的确是我自己找的……” “知道就行……”惜翠白她一眼说,“我先洗澡去了!……” ------------ 第25章 西瓜宴 “这几样菜不要放姜……”齐楚童拿着手机,在点外卖。 黛琳不解地说: “为什么?我奶奶吃螃蟹就放姜……螃蟹不是凉性的么?姜是热性的,正好来点儿……” “美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齐楚童慢条斯理地说,“因为,姜属于发物,如果伤口未愈合,可能留下疤痕……另外海鲜你只可以看,不可以吃,因为,海鲜也是发物……” “听见没,宝贝儿?听话啊乖……”惜翠吃吃地笑。 黛琳可怜巴巴地说: “那我跑到这海边,不吃海鲜吃什么?” “你爱吃的,烤馒头啦,糖拌西红柿啦……”齐楚童哄她说。 “唔,好吧……”黛琳不高兴地嘟囔一句。 惜翠瞧了瞧她头上鼓起的包,揶揄道: “为了脸面嘛……这个脸蛋儿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哎,死丫头,咱别这么贫嘴行不?”黛琳抗议道。 “当然当然,还用多说?黛琳向来从善如流,否则,今天还在树上呢!”惜翠说。 “我怎么还在树上?”黛琳不解地问。 “怎么又不懂了?白夸你冰雪聪明!”惜翠故意皱眉说,“第四纪冰川来了,别的猴儿都从树上下来,上草原上直立行走,你要是还顽固地赖在树上……” 黛琳一下子明白了—— “死丫头!叫你变着法儿骂我!” 齐楚童哈哈大笑,周翰正刷屏呢,听见她俩闹得有趣,也忍俊不禁。 “那我吃西瓜好了……”黛琳刷了几下屏,找到同城购。 “喂,小哥你好,能给我们送个西瓜来么?” “好的,大约15分钟吧。”那边说。 惜翠感叹道: “真是奇怪死了,有人儿跑遍世界,张口外国话巴拉巴拉的,托福118,可是满脑子一大把还是中国古代文化……” 齐楚童耸耸肩。 “可不是,黄皮肤和眼睛黑头发,跑遍世界反而更加热爱中国文化——等着哈,将来的将来,本尊早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那就是,整理国故……” “咦……”惜翠惊异地看着他,“哦哦,这山望着那山高……跑到那山就望着这山高了?” “翠儿,真是冰雪聪明!”这时,周翰也笑起来。 齐楚童说: “想那甘地,泰戈尔不都是在英国受的教育么,但是他们成年之后,都成了文化守成主义者……我要学你的新观念,我自己的民族文化、民族记忆怎么办?我学你的思想文化,我自己的文化传统怎么办?6.2在俄国,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列宾和苏里科夫,柴可夫斯基和莫索尔斯基,分别代表这两派;在中国,从1919至1925 复古派和新文化派,进行了三次交锋…” 这时,一个外卖小哥将西瓜送来了,打断了齐楚童的高谈阔论。 惜翠说: “哎呀,这西瓜好大!颜色好深……一看就熟得好!可是,怎么吃呀?小哥,你带刀了吗?” “哎呀,没有哇……” “小哥,不好意思麻烦你再跑一趟……” “没关系没关系,我回去拿……”那小哥笑嘻嘻地说。 “哎,你上大几呀?”叶黛琳好奇地问他。 这小哥一看就是个在校生。 你瞧他工作不厌其烦,态度好极了,似乎心甘情愿接受生活的任何磨练。 果然,那小哥笑嘻嘻回头说: “大一,出来磨磨脸皮呢!”匆匆忙忙就要回去拿。 惜翠碰碰叶黛琳的胳膊肘。 “哎,你别看人家了!有人要吃醋了!” 黛琳白她一眼。 “什么呀!” 不一会儿,小哥大汗淋漓回来了,笑眯眯给他们切开西瓜。 知道美女要说谢谢,小哥居然自己就抢先说了句“不客气”,可把大家逗乐了。 大家于是开心地吃着,忽然黛琳一拍脑袋。 “坏事了!” 惜翠问: “什么事?” “他忘了拿钱了,我忘了付钱了!……” 爆笑。 惜翠忍俊不禁。 “这哥儿们太可爱了!” 黛琳赶紧打电话,只听手机里那小哥带着哭腔说: “钱我不要了,美女,那西瓜就算我送给你们的好了……” 黛琳坚持说: “哎呀,那我加你的微信,用微信转给你吧!” 三人儿把目光齐刷刷投向黛琳。 注意到大家都在望着自己,黛琳不高兴地说: “看什么看?我诚实啊,童叟无欺有什么不对么?” “嗯,叶黛琳是个好同学,的确很诚实!”惜翠意味深长地点头说。 “放心好不好!我给他转完账,就删了他行不?别胡思乱想以为人家看上谁了……”黛琳气呼呼地说。 惜翠笑得前仰后合。 为了给自己解围,黛琳又说道: “我猜这小哥八成是在热恋——据说热恋中的人们神魂颠倒,总是丢三落四……我爸妈谈恋爱的时候,我爸的同事在洗刷间捡到了个手表,知道是我爸的,就故意问他,叶工你丢东西了么?我爸说,没有啊,三天后,他同事憋不住了——哎叶工,你看是不是你的?我爸恍然大悟——哦,是!我妈才有意思,吃完饭光洗碗,不知道刷锅……我奶奶好说她脑子里少根筋……” 笑惜翠忍不住插嘴问道: “那你刚才忘了付钱——请问,是不是也在热……” 黛琳立刻把话打住,瞪着她,厚着脸皮说道: “没错,Besty(闺蜜),我爱你,行不?” …… 吃完饭回到房间,惜翠把门儿一关,叹道: “你说,我这辈子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克星?” 叶黛琳委屈地说: “啊,我怎么克你了?……你不爱我么?” 惜翠说: “爱!全世界都爱你,我怎么能不爱?你瞧瞧,你哪一样我不爱?唉,你没见那一位是多么疼你,多么在乎你?!——你不可以吃这个,你不可以吃那个……我的天!” “嗐,”黛琳说,“他是瞎卖弄!你看不出他多爱卖弄?!” 忽然有人敲门。 惜翠赶紧开门一看,又是一个戴头盔的小哥。 “美女,你们要的欧培拉……” “搞错了搞错了,我们没要什么欧培拉蛋糕……”惜翠转头问黛琳,“你要的么?” “没有啊,大晚上要睡了还吃什么蛋糕?” 那小哥看了看房间号码,疑惑地说: “民宿星月居,410,没错啊……” “那我们不管,美女,反正有人叫我们给你们送,我们就送的……” 惜翠和黛琳面面相觑。 还是惜翠反应快! “哈,我知道了!保准是……” ------------ 第26章 星月夜 百花大学,8号楼,女生公寓。250宿舍。 十点半多了,惜翠洗刷完,从盥洗室出来,见黛琳正拿着手机向外走,笑道: “不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吗?现在,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叶黛琳脸一红,没理她。 惜翠忍不住大声说: “不是刚在一起玩了两天,才回来么?” 黛琳只好淡定地说: “鹅,是呀……” “那为什么,”惜翠不解地说,“奇怪……” 叶黛琳走到门口,才转过身来。 “他说有个问题,讨论一下……” “哈!谁不叫你讨论了?”惜翠儿大声说,“真理越辨越明啊……” 黛琳想回敬她一句,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于是伸手把门儿带上了…… 惜翠琢磨起来—— 天呐,什么叫情意绵绵……不会是周翰吧? 他说的话好像不多呢——大白天说不方便,留着晚上说? 那么,齐楚童呢? 惜翠儿想起他在海边的滑稽模样,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忽而又一想,哼,管他呢! …… 黛琳从楼里出来,张望了一下,咦,却没人。 心中一恼,正要回屋去,忽然旁边一棵树后面蹦出来一个人影,吓了她一跳! “什么事,明天再讨论不行么……也不嫌累!”美女嗔道。 “当然……”齐楚童说,“妳不知道?男生永远不嫌累,特别是……” “哎呀你到底要讨论什么?快说好不好?……” 齐楚童不说话,只是轻轻把黛琳推到大树那边去,低声说: “你真不懂么?约会的时候本来时间过得就快,妳还要催?” 叶黛琳惊惊讶地说: “这是约会么?你不是说要讨论问题么?” 齐楚童差点儿笑出鹅叫! “哦,忘了忘了……我是有个问题——必须和妳单独讨论……如果得不出答案,今晚我会失眠的!真是的,这两天虽然在一起,但是妳根本没有给我机会……” 莫名其妙。 “那好吧……你说吧……” 齐楚童却呆呆地望着黛琳,半天,动情地唤道, “Darling!” “嗯?” “妳听到没?” “什么呀?神经兮兮的!” “我的心跳……我的心儿在狂跳……我意思是说,Darling, 我……” 黛琳下意识地朝宿舍的方向望去,怕惜翠正在阳台上偷看,待要离开,却又被齐楚童拉住手,想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 “Darling!你看那是什么?”齐楚童指着对面的操场,不动声色地说。 黛琳傻傻地朝他指的方向望去,没啥呀。 谁知,就在这个当儿,齐楚童一俯身,大着胆子迅速亲了她一下。 “你……!真讨厌!”黛琳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惊慌地朝四周看,哎呀,不知道惜翠红蕉儿他们看见没有? 齐楚童故作痛苦之状,夸张地说: “哦!Barbecue!好痛苦!好伤心!从此我要失眠了!我一直在盼望这一时刻,希望你会对我说,I love you too,可我等来的却是利剑穿——‘齐楚童你真讨厌!’” 好凌乱……黛琳弱弱地说: “你要是没别的了,我走了……” “我当然没有别的!Darling!我只有妳!”齐楚童冲动地说,“知道么,这两天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每分每秒,但我却没有机会对你说我的心里话……要命!知道么,Darling !我嫉妒得快发疯了!” 哦天! “Darling!妳能不能告诉我——你就说,你喜欢我?”齐楚童直视着黛琳。 你逼着我说?为什么这样……霸道?! 这不是难为人么? 黛琳脱口而出—— “哎呀……不都是哥儿们么?!” “跟我来!” 猛地,齐楚童拉起黛琳,穿过马路,往空旷的操场跑去…… 黛琳吓坏了。 “齐楚童!你疯了!” “放心!齐楚童没有疯,虽然快疯了!” “你到底要干嘛?!” “找个地方说话去……”齐楚童飞快地说,“不好意思,这儿离女生宿舍太近,她们嘲笑我不要紧,只怕令你感到尴尬……9是不是书里告诉你们说,女生决不可放下高傲和矜持,即使心里爱上了别人,嘴巴上绝不可以承认,否则纵坏了男生……哼……” 齐楚童拉着她,跑啊跑,最后停下脚步,口里念念有词。 “天帝在上,神明在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接着,这哥儿们发出一声长啸——“Dar——ling ——I—— love ——you——” 至于他喊的什么,呵呵,好像黛琳的名字后面还有三个字吧。 到此时,黛琳只有眼泪在簌簌地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天,齐楚童低低地在她耳旁说: “亲爱的,可以了么?” “什么可以了?” 黛琳啜泣着问道。 “对我说:Me,too!告诉我,你喜欢我呀,你只喜欢我!……” 叶黛琳忽然停止了哭泣,猛地推开他,冷静地说: “不。” 齐楚童一下子懵了——怎么回事?怎么不是书里,影视剧里的那样?吃惊地说: “Darling!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妳……不喜欢我么?不会吧?”哥儿们的自尊心简直不能接受这个——齐楚童感觉嗓子发干,“我不信(我不愿相信!)!” “唔……”叶黛琳含混着。 “那就是……因为我刚才冒犯你了?”齐楚童挠挠头,只好粗声粗气赔不是,“好吧,抱歉……对不起,行不?齐楚童情不自禁么……” 黛琳憋得脸通红,低头不语。 “你说话呀!”齐楚童着急地说,“沉默?就是默认,是吗?” 见黛琳还是绷着脸,齐楚童竭力装得潇洒一点,嘴角挤出个笑容说: “哦,火车上那个晕头晕脑的小女孩,什么时候一下子长成大姑娘了?人说,大姑娘的心思大海一样神秘莫测……” “齐楚童,你就是……讨厌!” “啊唷,不要做出这个样子,好不好?妳以为你这样很酷,其实妳知道么,这样看起来……”这话好难听呵!黛琳拿起脚,大踏步走开,头也不回。 “那你也管不着……” 仰望夜空,月明星稀。 只有在漆黑的暗夜里,越是黑暗,星儿才越多。 真是人生憾事——你只能在月亮和繁星之间二选一。 齐楚童深吸一口气,追了上去。 “我知道了……你喜欢他,是不是?” 黛琳心里一团乱麻……眼泪又往外涌。 “我冒犯你了,我向你道歉了,可是,可你要我把感情,把我想说的话埋在心底,我真的做不到……” 黛琳无奈地说: “你这些话只管跟翠儿说去……” “为什么?”齐楚童傻傻地说,“为什么要她转告给你?” “不是为这个!”黛琳冲动地说,“齐楚童,难道你真不知道?你真看不出来?翠儿她对你……” ------------ 第27章 斯卡布罗集市 Scarborough Fair 斯卡布罗集市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您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问好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他曾经是我的爱人。 Tell him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叫他替我做件麻布衣衫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不用缝口,也不用针线 Then he`ll be ture love of mine 他就是我真正的爱人。 Tell him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叫他替我找一块地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就在海水和海岸之间 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他就是我真正的爱人。 Tell him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叫他用一把皮镰收割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将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 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他就是我真正的爱人。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您去过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问好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他曾经是我的爱人。 “这歌儿太好听了!”惜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凄美忧伤的调子?” “全世界都喜欢,”黛琳说,“所以打动人么……” “从明天开始,我练这个!唉,小时候,一会儿学钢琴一会儿学小提琴,结果就是,哪一样也没学出来……我姐上初二的时候,考完古筝十级,就学吉他,才学了三个星期,就什么歌儿都会伴奏了……要是周翰,不论什么,人家一定摸过来就会弹……” 一听这个名字,黛琳立刻眼睛朝别处看。 惜翠是何等聪明! 嘴角马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盯着黛琳说: “刚才,我们好几个,都听见了呢——操场那边好像有人喊,告诉我——喊的什么呢,你听见了么?” 叶黛琳避开惜翠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呀?没听清……” 惜翠不放过她。 “不——可——能!齐楚童吧?” 黛琳支支吾吾地说: “好像是吧……” 惜翠明知故问: “咦,你在外面,好像应该比我们听得更清楚吧……” 黛琳终于受不了了! “死丫头!你旁敲侧击,到底想说什么!” 惜翠瞅着她,耸耸肩,等下文。 叶黛琳瞪着她,神色凝重地说: “你放心好了,死丫头!我跟他们都是哥儿们,行不?” …… 芙蓉餐厅 红蕉儿皱着眉看着面前盘子里的半条水煮鱼,说: “没一点儿油,也不放盐,叫人怎么吃?” 蓝月儿不解地说: “放盐了呀……据说,周翰每次吃这个鱼都放水里涮一下,他还嫌咸呢……” “哼,周翰,周翰……周翰说咸就是咸……”红蕉儿不高兴地说。 紫烟淡定地说: “倒也不是他说咸就是咸的……” 紫烟瞅红蕉儿一眼,关切地说: “妳还是不高兴?一般来说,人们不高兴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啥都不对头,反之,高兴的时候,可能觉得啥都满意……” 红蕉儿不高兴地打断她: “紫烟!我滴无牵无挂超凡脱俗的小仙姑!你既然知道我心里滴秘密,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紫烟只好闭上嘴。 大家沉默一会,红蕉儿又闷得要死,于是发出一声长叹。 “这世界真是阴差阳错!……” 蓝月儿疑惑地说: “哦,好像是……可是,大熊多好啊——我看他对你挺好的!” 红蕉儿抑郁不乐地说: “兄弟,而已,”红蕉儿看着那盘子里的草鱼,像是自言自语,“这就是你原先想要的……但是你终于发现,它并没有你的想象中味道那么好,它并不合乎你的口味……” 紫烟静静地望着她。 “红蕉儿,你发现没有,我们和你不一样就在这里——咸也罢,淡也罢,我比较随遇而安…… “我也是,”蓝月儿笑嘻嘻地说,”我爷爷是镇上医院的中医,那医院只有他一个中医……我出生的那年,我爷爷退休的时候,体检了一次,查出来肿瘤……” 蓝月儿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红蕉儿,见她没有不耐烦,于是,继续说: “你们知道么,我爷爷治好了很多人的病,就是那些被很难治的病……举个例子,我老家有个二叔,食道糜烂7公分,说是食道癌,我爷爷给他喝托里排脓汤,好了;还有个伯伯,得了喉癌,吃不下,咽不下,我爷爷一问情况,得知他是在村里跟人闹了矛盾,生气生的,就先给他吃舒肝和胃丸……后来,慢慢地,能吃也能喝了,脸色也红润了,一查,症状消失了——真是的,哪来的喉癌啊!中医真的很神奇的!” “你爷爷厉害!我姥姥其实也是医生,”红蕉儿苦笑说,“可是我一上初中,我姥姥就住院,还是她自己上班的医院……唉,其实我也理解我妈——天天就像被那个什么追赶着似的,要不也不会对我那样……我上中学之前真的无忧无虑!唉,不说了!说你爷爷吧……他的病治好了么?” 蓝月儿说: “我不是说了么,好了呀!痊愈了呀!” “哦!神奇!”紫烟惊叹。 “你猜他怎么治的?”蓝月儿咯咯笑,“他见人就跟人家讲笑话,讲开心的事,逗得大家哈哈笑,他自己也哈哈笑;没人理他的时候,他就成天抱着家里的老槐树,和那树说话,就跟魔怔了似的,我奶奶也不管,随他去……反正,大约两年后,肿瘤就消失了,真的!” “嗯,的确很神奇,”红蕉儿瞥她一眼,心绪懒懒的,“你什么意思?想劝我学中医,还是怎么的?” “哪儿呀,我想说的是我爷爷的的人生态度……你想,林黛玉为什么老是病恹恹的,治不好?” “我的天!你们!”红蕉儿习惯地用手指敲桌子,“难道你们担心我像林黛玉那样抑郁成疾?”红焦不耐烦地说,“放好吧心,我跳舞的时候,就什么烦恼忧愁会忘得干干净净!” 好吧。蓝月儿不再说什么。 “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也不用你给我讲什么道法自然,我自然会道法自然,可我现在……”红蕉儿欲言又止,困惑地说: “你不觉得好奇怪么,他们……” “谁?”蓝月儿问。 “他们四个……”红蕉儿幽幽地说。 “他们去海边玩……不是回来了么?”紫烟说。 红蕉儿说: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他们……四个?” ------------ 第28章 丁香与禅境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找不到黛琳,齐楚童快疯掉了。 “哦,吃完饭人好像就不见了……”惜翠淡定地说。 “翠儿!好翠儿!”齐楚童苦求。“看来我得巴结巴结你……给……” 一盒子巧克力。 哼。又不是给我的。 用着人家了才给人家送礼。 “我……好翠儿,难道妳真不知道?不可能!”齐楚童焦急地说,“应该……只有你知道……” 惜翠瞧着齐楚童,忽闪着大眼睛,说: “不……知道……” “你知道,翠儿,快告诉我,好不好?” “鹅,黛琳么,她没事的,瞧你急的……她,反正就在这个园子里……” “我知道在这个园子里,可是到底在哪儿?求你了,翠儿!”齐楚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 疼,心底什么地方隐隐地疼……惜翠凄然一笑,幽幽地说: “你们捉迷藏,没的拉上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问周翰呢?” “周翰?哦!”齐楚童恍然大悟,敲了敲脑袋。 “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惜翠幽幽地说。 …… 齐楚童直奔丁香园。 果不其然,阳光灿烂,丁香盛开,彩蝶翻飞…… 那周翰在画画,叶黛琳,穿着件淡绿的连衣裙,在静静地看书…… 哇,美极了…… “啊,溪花与禅意,相对已忘言……” 齐楚童好容易克制住自己,没过去打扰…… …… 荷园餐厅 惜翠和叶黛琳正一边吃饭,一边说笑,齐楚童看见了走过去,不声不响坐下来。 惜翠冲他点了一下头。 齐楚童阴阳怪气地说: “哎哟,那个多才多艺的艺术家,怎么没有共进晚餐?” 黛琳的笑容渐渐冻结。 齐楚童盯着黛琳的眼睛,一口气说道: “《阴天里的丁香花》,作者,克劳德·莫奈——画的是,丁香树下三个人,丁香花闪烁着浅紫色;《阳光下的丁香花》,作者,克劳德·莫奈,画面在燃烧,像点燃的火焰,人物消失在斑驳的阳光里,一切都是光的游戏;《水晶花瓶中的白丁香》,作者爱德华·马奈;《窗台上的丁香花》,美国女画家玛丽·卡萨特,我最喜欢的是法国人雅姆·蒂索的《丁香花束》,作于1875年……此人似乎只是以这幅画出名,画的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孩,那幅画优雅浪漫…………” 惜翠难免觉得对不住闺蜜——不好意思中午不小心出卖了她……于是站了起来,尴尬地说: “哦,我,吃完了……二位多才多艺,请继续继续用餐哦……” “哎,翠儿!”叶黛琳不解地说,“你不吃那买这么多干嘛?” 惜翠不自在地笑笑说: “哦,我发现太咸了,不想吃了……我出去给家里回个电话……” 说完走了。不好意思哦,中午不小心出卖了闺蜜…… 黛琳板着脸,冷冷地问齐楚童: “你说这一大堆——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齐楚童叉开五指使劲儿挠头。 “我是说,天才艺术家都……都爱画丁香树呀……美女,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你!你竟然跟踪…?”黛琳放下筷子,气呼呼地瞪着他,“我有什么错么?” 齐楚童地说一叠连声地说: “美女怎么会有错呢?错在我,我吃错药了,我傻傻地找你,而且找得好苦!知道么我找了妳半天,妳你根本就不回我!……” 黛琳冷冷地说: “好吧那你现在找到我了……说吧,什么事?” 齐楚童差点没背过气去! “什么事?我有事才能找你?该死!——我是说,我吃醋,我该死!”齐楚童气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妳为什么不回我?” “我没回复你么?我告诉你了我没听见……这园子里,谁的手机不都是静音的?” 黛琳说着,白他一眼,挑衅地说: “他画的画……我喜欢,他以前就画过……怎么啦?我喜欢,不可以吗?” “不怎么,”齐楚童不高兴地说,使劲儿按着太阳穴,“哦,Gosh,可我不喜欢……美女,能不能告诉我……” “什么?” 齐楚童却转换了话题,故作轻松地问道: “我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讨论一下……9所谓禅境,是盛唐的诗境,也是宋元的画境,对不对?” “哦,好像是吧……” “那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我不懂,为什么中国艺术最高境界是禅境?为什么马克说,没有一个伟大的纯洁的艺术是无宗教的,艺术越宗教化,就越有艺术性?” “是不是因为,”黛琳思索着,“宗教和艺术都是对现实的超越?宗教在虚妄的彼岸世界里寻求安宁,艺术则在创造中实现自我?” “呵呵,果然!谈玄说道这么容易忽悠美女!原来,越是表现得超然物外,超凡脱俗,越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对美女…越有吸引力…” “讨厌!齐楚童,你到底想说什么?” “美女,我再问你,为什么同一个事物,为什么在回忆中感觉更美好?” 黛琳不吱声。鬼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果然不待回答,齐楚童接着说: “因为,一是,那个事物在你回忆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种浮雕一般的效果;二是,在回忆中,加上了感情,发酵了,自然会更美好,更令人难忘……” “哦,对不起,你是说华兹华斯的诗歌理论么?”黛琳忍不住说。 齐楚童望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痛心地说: “该死!我是说,那个害得我迷了路,流落他乡的迷人的小鸭子,在我的心中越来越可爱,越来越美,但是,现实中,我却找不着了!现在,她竟然这样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拒我千里万里之外……好好,原来,她不是属于我……” 黛琳霍得站了起来,打断他说: “抱歉,我今天没丢火车票没丢钥匙也弄坏手机,我不能那么倒霉天天丢火车票丢钥匙弄坏手机……” 说着,抓起包,就要走。 齐楚童伸手抓住她。 “等我说完…… “别说了!齐楚童!别这样讨厌好不好!你为什么,为什么老是盯着我?” “废话!——因为我喜欢!” 可那是谁说的来着,爱情不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而是,两个人一起往外看世界…… 叶黛琳脸憋得通红,无言以对……怔了片刻,道: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是好朋友……” “该死!难道,也就是说,顶多是朋友?”哥儿们今天心情糟透了。 “谁该死?”美女委屈地问。 “我该死,好吧!”齐楚童没好气地说。 叶黛琳咬着牙,竭力不哭。 “齐楚童!我本来不喜欢吵架,可你老是这样,那对不起,我只好再不理你!” ------------ 第29章 为她痴狂 跑,跑,跑…… 不记得多少圈了。 齐楚童拼命地跑,好像夏天草原上飞奔的马儿,要把蚊蝇甩在身后…… 不错,他就是要摆脱烦恼…… 做朋友?听起来多美好!恰同学少年! 可是,可能么? 既生瑜,何生亮!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天为什么让我捡到你的车票! 为什么让我认识你! 为什么让我偏偏爱上你! 嗯,那边不就是周翰? 齐楚童咬着牙追上去。 “Hello,哥儿们!” 周翰回头一瞧,见是齐楚童,于是放慢脚步。 “请原谅……哦,请接受一个心胸狭窄的哥儿们的祝贺——也就是说,我克服了嫉妒之心……”齐楚童说。 周翰不解地问: “祝贺?祝贺什么?” 齐楚童大笑。 “装傻真的很傻,特别是当别人一看就知道是装傻的时候……”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没装啊……”周翰老老实实地说。 齐楚童又大笑。 不愉快的时候,大笑和大哭都可以排解,那何必哭呢? 瞧曹操总是大笑! 董卓专权,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董卓否?不能!唯独曹操笑! 濮阳败于吕布,曹操笑;周瑜火烧赤壁,80万曹兵有去无回,曹操笑;青梅煮酒,曹操笑,横槊赋诗,曹操笑…… 刘备却爱哭! 刘备对徐庶哭,徐庶荐诸葛;刘备对赵云哭,赵云来投;刘备对鲁肃哭,赚得荆州;刘备对孙夫人哭,脱困东吴…… 我就瞧不起男人哭! “哥儿们,真不要我祝贺你赢了?” “什么?我真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周翰还是不解。 “嗐!我们还是心照不宣吧!”齐楚童说,“我算是明白了——我犯了个错误——急于求成,操之过急……你呢,到底是搞音乐的,很懂得把握节奏……我还真得学着点儿……” “鹅,你是不是误会了……”周翰说。 “哈,我倒真希望我是误会了!”齐楚童说着,瞥他一眼,“这个园子,上百年来,花前月下,有多少浪漫的爱情故事无人知……呵呵,我就从来没想到在花下真的可以好浪漫……” 周翰皱起眉头。弗悦。 哦,我喜欢活得更诗意一点,艺术化一点,不行么? 齐楚童像是半醒半醉似的,半痴半癫。 “哦,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 周翰同情地说: “哦,普希金么?生活……它怎么欺骗了你?人生的道路在你面前才刚刚铺开……锦绣前程……” “啊,没人欺骗我!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白白追了个镜中花水中月……” 忽而问周翰: “普希金,38岁在决斗中死去,是不是太可惜了?……” 周翰沉默片刻,说: “是,太短了,但是燃烧得热烈,纯粹。7屈原‘恐鹈鴂之先鸣兮,使百草为之不芳。’李商隐’不辞鶗鴂妒年芳,但惜流尘暗烛房。’我站李商隐。宁可燃烧时间短,也要燃烧得灿烂……” “也就是说,同样的情境下,你接受决斗?……” “不不!” 周翰苦笑一下,脸好像连更红了,声音也有点儿激动,但是毫不犹豫地说; “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中世纪……我自小拥抱的是现代文明,不屑于用武力解决问题……” “嗐,中世纪?”齐楚童打断他说,“信不信,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俩人差一点儿干起来?俾斯麦上大学期间决斗过27次,甚至林肯也参加过决斗?他们都是十九世纪的人!……你不觉得,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是很痛快,很适合男人么?” 周翰说: “哦天,拿性命当赌注,交由上帝裁决?谁勇敢谁就赢,正义就在谁的一方——这是不是原始人的思维?” 齐楚童赶紧说: “不不,齐楚童不是原始人,是个,中二少年,永远血脉偾张……” 周翰小心地看他一眼,镇定地说: “《伊利亚特》中,两个男人(拐走海伦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与海伦的前夫墨涅拉俄斯)为争海伦而在宙斯面前进行决斗……Oh,Gosh,你不是要跟我决斗吧……对不起,现在的女孩,是她自己的主人,她有权做出选择……如今,西方骑士精神消亡了,司法代替了上帝的裁判,对堂吉诃德的挑战,我想我得说不……”说到这里,周翰轻轻一笑,“这小命我很爱惜的,同时也尊重别人的生命……” “哈哈,”齐楚童干笑,“我得声明一下——我不是堂吉诃德,我可没疯,我不会大战羊群不会也不会大战风车,我心爱的姑娘也不叫杜尔西内亚……” 周翰说: “我没有贬低堂吉诃德的意思……看他的行为,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他本质上是个英雄,一个生错了年代的英雄,一个理想主义的英雄……”周翰说,“诗人以及圣徒都相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就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好吧,说到底,还是有病……” 齐楚童眼睛里略过一丝淡淡的忧愁。 “有人说爱情是一种病……天呐,我好像病得不轻呢…一天到晚都这么痴狂…” “嗯?”周翰瞧他一眼,“为伊消得人憔悴,也是有的……” “那为什么……”齐楚童冲动地打断他,“为什么有的人儿却如此从容如此气定神闲?” 周翰无语。 叫我说很什么好呢? 沉默一会儿,只听齐楚童懊恼地说: “明白了,这是心理学上的什么定律么?越是不容易得到,越稀罕?反之,越容易得到,就越不稀罕?哦,是了!延迟满足效应……” 周翰有点儿哭笑不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只听齐楚童又自言自语道: “一经打击就灰心泄气的人永远是个失败者……哦,哥儿们,我再说一遍——我从不轻言放弃……” ------------ 第30章 执子之手 晚十点半,图书馆闭馆的音乐响了,齐楚童旁若无人,大踏步朝黛琳走去。 倒也不算众目睽睽……因为大家都还低着头呢。 旁边有人儿朝他俩看过来。 只见齐楚童面色阴郁,眼睛里布满血丝;黛琳慌忙把书和笔记本儿塞到书包里,夺路而逃。 齐楚童在后面跟着。 两人一言不发,出了门,下楼梯,走出门厅,齐楚童一把拉住她,正要说句什么,黛琳生气地甩开他。 “齐楚童!你疯了吗?!” 齐楚童耸耸肩。 “没有啊,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但是,我发现你拒绝使用电子通讯设备——那我就无法断定你是没看到我的信息呢,还是拒绝回复我,所以我只好用这种古老的,最直接也最有效的……” 黛琳气急败坏地说: “你,为什么这样逼我?!” 齐楚童故作轻松——还挺无辜的样子—— “没有啊——是你逼得我呀……没有人告诉你么?你对男生越是冷酷,越是拒之千里之外,他对你的感情就越强烈……” 说着,齐楚童靠前一步,声音暗哑地说: “鸭鸭,我要不要我进一步给你解释——爱情有排他性……实话告诉妳,我忌妒得真快发疯了……” 黛琳又急又快地说: “你也把我快逼疯了!那我也告诉你,你越这样,我越不想理你……” 齐楚童直直盯着黛琳的眼睛,不高兴地问道: “我就这样令人讨厌?我从小很自信呢,我自以为很有魅力——告诉我……” “什么?”叶黛琳无奈,只好听他讲,“快说。” “鸭鸭,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变了?为什么从海边回来之后,你就变了一个人?这么冷酷,这么冷漠,这么不近情理,这么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告诉我,那个嘴角永远挂着微笑、一见我就没心没肺地咯咯笑、天真烂漫的傻丫头哪儿去了?” 黛琳狠狠瞪了他一眼,深呼吸,咬了咬牙,说: “因为我已经发誓,再也不想理你,好了吧!” “不对!我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齐楚童简直是在低声吼。 黛琳急得跺跺脚,背过身去。 齐楚童从她背后,耳语道: “好吧,看来,我还是识相点儿,不问了,好不好?只是,我得告诉你,齐楚童是个比较重感情的人,在这方面,他非常执着……” 叶黛琳弱弱地说: “我再说一遍……别这样好不好?” 齐楚童说: “你为什么不把这话跟他说呢?鸭鸭,你告诉他,朋友可以遍天下,但是,恋人只能一个……” “你!……”此时黛琳想挣脱却不能。 “鸭鸭,你要答应我!你爱我,爱我,只爱我!就像我只爱你!”齐楚童冲动地说。 这时,惜翠从他俩旁边悄悄绕过去。 黛琳瞅见了,又羞又恼,猛地转身推开齐楚童,呼吸急促地说: “齐楚童,你能不能好好地说话……” 齐楚童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松开她。 “好……好,我好好地跟你说话……” 齐楚童挺了挺胸,脸上堆着笑,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说: “暑假我也去欧洲,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欧洲?”叶黛琳疑惑地问。 “鹅,请你不要怪罪翠儿……不是她告诉我的……”齐楚童扬扬眉,笑眯眯地说,“你那回不是说想去希腊玩么?我自告奋勇给你当导游好不好?” “抱歉,我不去希腊了……”叶黛琳不假思索地说。 “咦,为什么?” 叶黛琳想了想,冷冰冰地说,“不敢麻烦人当导游。” “如此不屑?不顾及旁人的自尊心!” 齐楚童嘟囔一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美女,你应该有礼貌地微笑着说谢谢,然后提出一个令人可以接受的理由,才显得优雅,懂吗?所谓优雅的实质,就是让别人感觉你像那夏夜的凉风……” 叶黛琳一时语塞。 齐楚童嘴角翘了翘,揶揄道: “小姑娘长大应该是个渐变的过程吧,呵呵,要是突然间长大,一下子变得懂事,大概是个奇迹……所以呢,我最好对她包容一点……” “好,那我就礼貌地说——谢谢你!齐楚童,拜拜!” 说着,黛琳头发一甩,扭头就要走开,齐楚童反应快得很,一下子拦住,“等等,美女,我还有几句话……” “快点儿好不好,我这个人可不怎么优雅……” “咳,”齐楚童又清了清嗓子,说,“不是说,要闻过则喜从善如流么?……” “那么,齐楚童你能不能也优雅一点么,懂事一点?难道你真不觉得来自己多专横,多自以为是,多令人讨厌!……” 齐楚童听着,却笑了起来,欲听下文,黛琳却不说了。 “说呀说呀,怎么不说了?这可是真话!我喜欢听!——我专横,我自以为是?好的,我以后尊重你,加倍尊重你……不过,至于说我不懂事,我可不敢苟同,我难道不是太懂事了么?” 齐楚童自嘲地笑笑怔怔地望着黛琳,慢慢说道: “鸭鸭,我跟你坦白过,我从小跟大人而不是和同龄人一块儿长大的,所以童年在某种意义上说,缺失了,这真遗憾……哦,因为过早的懂事,于是乎,那种属于少年儿童的率真,就特别地吸引我……” 黛琳晕晕的,忍不住打断他: “对不起,别说这个了,行不行啊?我真不是少年儿童了……拜拜,我要洗衣服去了……” “黛琳!”三步并作两步,齐楚童追了上来。 “我是认真的!你知道么,当我对一个女孩说我爱她的时候,指的是,哦,不是那种只为了填充大学的课余时光,一毕业就结束的恋爱游戏,而是……” 齐楚童郑重地说: “我再说一遍,我是认真的……我说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种地老天荒的爱!” ------------ 第31章 潇潇暮雨 仍然是图书馆。 黛琳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雨。 小时候,特别喜欢下雨。 每次下过雨之后,满院子的积水,她会和老爸用木块搭桥,用报纸叠纸船…… 但是现在心中一团乱麻。 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什么也不想…… 反正,反正,天塌不下来,反正,太阳还在天上,世界还是那样,生活还是那样…… 反正明天一定会来临…… …… 昨晚回到宿舍,屋里没人。 阳台那边传来动静,原来惜翠正在中厅做瑜伽。 黛琳讪讪地说道: “我,跟他没什么事……” “此地无银三百两……”惜翠幽幽地说,“好吧,现在没有,以后呢?比如,暑假里?……” “翠儿,你……!” “他两个可都去欧洲……呵呵,真是哥儿们,简直像商量好的,”惜翠淡定地说,“至于我么,还没确定……” “他们爱去哪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叶黛琳气呼呼地瞪她一眼。 “都有关系!关系大着呢!” “那你也去呀!没人不叫你……” “我倒是想呢……”惜翠扬扬眉。 “我真受不了了!我……” 叶黛琳急得快哭出来了,“红蕉儿不理我,你还这样对我!……叫人家怎么活?” “咦,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呀……你不觉得你活得最好么?”惜翠说,“呵呵,呵呵这个暑假,有热闹……” “别说了!” 惜翠话未说完,叶黛琳噙着泪冲了出去。 惜翠在后面奚落道: “呵呵,那是谁呢——我的眼睛下着雨,心却为他打着伞……” 老天,老天!我这是干啥?我要发疯了! 黛琳没头没脑冲出宿舍楼,巧得很,正撞上红蕉儿。 叶黛琳赶紧说: “对不起……” “没关系……”红蕉儿不冷不热地说。 见黛琳表情有点异样,红蕉儿心里有点纳罕,愣了一下,幽幽地说道: “我不怪你……他说过,他爱我,但是他爱自由胜过爱我……” 哦,他爱自由,爱自由…… …… 不知不觉,雨好像停了。叶黛琳收拾东西,背起书包。 一下楼梯,后面便响起了有脚步声。 “黛琳——”不用说,还是他,周翰。 黛琳不应答,默默地径直往外走。 哦,外面还飘着濛濛细雨。 周翰笑道: “无边丝雨细如愁……” 叶黛琳忍不住说: “哪来的愁呢?” 周翰笑。 “这是诗呀,它美,不就行了?要的是诗歌的音乐性,诗歌的意境,要是这样分析解剖下去,那,哦,累不累?……你听这句——雨打梨花深闭门,你也要问为什么闭着门?” “这好懂,不用问,”黛琳不假思索,“下雨的时候就得关窗关门,怕潲雨……只是,行啦,都夏天了!哪来的梨花?” 周翰一笑,又说: “我不过是随便举栗子……我最喜欢的最欢乐最美的雨,莫过于‘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这句极有画面感和音乐性,空灵极了,是不是?……” “嗯嗯,美则美矣,只是不通……”叶黛琳不假思索,说道。 “怎么不通?”周翰不解。 “下雨的时候,天空应该是灰色的,就像现在,不可能碧于天……” “你丫——鬼丫头!”周翰哑然失笑。 “而且,你不觉得整首词像是拼凑的么?”黛琳说,“古人填词是讲韵的,但是你数数,这首词用了几个韵?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哦!是这样的——”周翰解释说,“韦庄,这个前蜀宰相,你知道,他后来是流浪去了,那么这首词,是他回忆江南的家呢?” “那就更不通……”黛琳说,“他老婆当垆卖酒,他自己怎么跑船上去了?——画船听雨眠?” “这不很正常么,”周翰说,“杜甫的老婆‘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所以才,‘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这个韦庄,他老婆也不一定当垆卖酒,或许指的是别人呢……世人皆知文君是美女……” 周翰颇有兴致,接着说: “这也是诗歌最美妙的地方——诗人的思维是自由跳跃的,想象是自由飞翔的,如果,按逻辑按常理,尽说大实话,那岂不是平平淡淡的散文么?” 听见“自由”两字,叶黛琳心情复杂地瞅他一眼,默然无语。 周翰觉察到一点异样,笑着: “怎么了?美女? “没怎么。”黛琳轻描淡写地虚饰。视线挪开,看远处。 “你的眼睛告诉我,”周翰轻轻问,“我说的哪儿不对?” “哦,对对。” 周翰于是又朗诵起来: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这个潇潇暮雨是不是也挺可爱?” “嗯嗯。” “多么恬淡自然……那是乌台诗案之后,苏东坡被贬黄州,远离了朝廷……” “嗯嗯。” 周翰接着又朗诵道: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莫将白发唱黄鸡…我最喜欢苏东坡——世人都说苏东坡是豪放派,其实他主要是是清旷——也就是《大江东去》还算豪放,适合关西大汉,手执铁板唱……” “嗯嗯。” “咦,奇怪,怎不反驳我了?”周翰笑道,“光是两人肩并肩的走,就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两人若风雨同舟……” 黛琳终于又开口了。 “风雨同舟?你是说,两人在蒙蒙细雨中?暴风雨中,恐怕就不是那么舒适吧……” “两个人若相爱呢……”周翰狐疑地问道。 叶黛琳忍不住冒出一句: “音乐家、艺术家热爱自由是不是?” “什么?”周翰一时没反应过来。 “红蕉儿已经告诉我了……”叶黛琳说,“她说……” 周翰一下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地说: “我……” ------------ 第32章 石榴世家 下课了,黛琳惜翠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惜翠若有所思。 嗯,意识流。 反正你的大脑能无穷无尽地纺线,你能无无穷无尽地联想,回忆…… 那你就可以不停地织呀织,故事连着故事,故事套着故事…… 那是最早的记忆之一吧,她刚上小学一年级。 说好的放学后爷爷接她,可是爷爷和那些老头儿下棋,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于是她就背着那个对一年级的小孩儿来说过大的书包,自己晃悠晃悠地走回家…… 那是她童年世界里最宽最宽的大马路…… 还没走到中间呢,红灯就亮了,于是马路上,她孤零零地站那里,恐惧地看着身边车辆呼啸着奔驰而过…… 另一回,妈妈说好的接她,可是那天她在校门口等……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哭了一个多小时,她妈妈来了,说是看错了时间!…… 哦哦,大人的事情都那么重要啊,我就那么不重要…… 上初中了,从学校到家步行只需5分钟,可妈妈偏要搬到爷爷家去。 爷爷家那房子在城郊河边上,特别大,也很漂亮,窗前两棵大石榴树,五月里,花儿红似火;到了秋天,果实累累,红红的石榴都咧着嘴笑。 可是,爷爷家这个漂亮房子,离学校远着呢,妈妈让爷爷接送她上学放学,一个单程半小时! 上高中了,学校离爷爷家5分钟都用不了,可妈妈非要让她去姥姥家住——于是上学放学又需要半小时…… 惜翠从来不觉得爷爷家那个大房子是她惜翠的家……有一次要交舞蹈班的学费,妈妈一时手头没有,问爷爷要,爷爷竟然扔到地上—— 好冷酷啊……那年惜翠已经九岁了,她永远记得妈妈红着脸,低头弯腰一张张捡起来的样子…… 哦哦,爷爷好像不是她的爷爷…… 他只是堂弟的爷爷——堂弟要啥爷爷给啥,爷爷从来不会买两份也给她一份…… 那惜翠算姥姥家的人么? 如果惜翠对某事发表什么看法——大家总是毫不留情地批评她话她呵斥她嘲笑她,但是对舅舅家的表弟,绝对不会…… 这世界,哪儿是我的家? 姥姥家那个空荡荡人迹罕至的阁楼才是她的家。 似乎,当年语文老师送给惜翠的那几本诗集就是她全部的家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属于她…… 想到这儿,惜翠心头略过一丝伤感,嘴角浮现出一个不易觉察的苦笑。 我的心在寂寥的角落, 那儿,紫罗兰在静静地开放, 那儿,诗人们穿过千年岁月,透过发黄的纸页,对我歌唱…… …… 这时,只听黛琳说: “老师说的那几本书,你都看完了?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乔伊斯,《芬尼根的觉醒》;伍尔夫,《到灯塔去》……” 惜翠说: “没,没……不过我想,我那个长篇小说《石榴世家》或许也可以尝试这种手法……” 黛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惜翠又自嘲道: “如果我是名作家,我那样写是意识流,可作为无名之辈,怕人家还不得说,离题万里,不着边际废话连篇不知所云……” “哪能呢?不会的!我第一个打call好吧……”只听旁边一个声音。 “鹅?”惜翠回头一看,哦,齐楚童。 黛琳别过脸去。 惜翠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齐楚童: “齐天大圣你也选修了这个吗?” “没有,只是喜欢——不得不喜欢,因为你们读的书,我感觉我至少必须知道知道,否则听不懂你们说的啥,所以来旁听……”齐楚童耸耸肩,“但若真选了,还得参加考试,我不太喜欢为考试而读书——” “难以置信哦,”惜翠看了一眼黛琳,疑惑地说,“难道这园子里的人儿还有怕考试的?” “不是害怕,是不喜欢被考试……我只是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可你们这门课要考,考啥呢?文学评论作品分析人物分析……要深入地分析,可我肤浅得很……” “哎,美女,”齐楚童接着说,“你们知道么,这学期我选修的一门课,给我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我觉得我变成了一个,一个令我自己都崇拜都敬佩的人……” “哦哦!”美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的瞧着齐楚童。 “我变成了一个大无畏的勇士……”齐楚童嘚瑟着,继续说,“以后,我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信心百倍地去做,没有任何人能叫我打退堂鼓……” “哦?你到底学的什么呀?”惜翠问。 齐楚童得意地说: “跳台跳水啊——这学期的体育,我选了跳台跳水——十米跳台——相当于从三层楼的楼顶上跳下来,你们敢么?” 惜翠吓得连连摇头: “晕!阿弥陀佛,我可不敢……倒是想学来着,想想怪害怕的……下学期再说吧……” “我建议大家一定要学,没啥可怕的……”齐楚童大大咧咧地说,转而又心虚地说道,“其实我第一次站跳台上,腿直打哆嗦,不敢睁眼往下看……” “哦,那你怎么……”惜翠想笑又不敢笑。 “你问我,我怎么克服的恐惧?人类伟大的理性呀!”齐楚童说,“我一遍遍告诉自己,第一,毕业后离了这个园子,这辈子再找一个世界级别奥运专用的跳台学跳水,可就难了;第一,我肯定没事的,教练在旁边会救我的……然后我横下心,眼睛一闭,跳下去,1.7秒之后——从起跳到入水是1.7秒——我高兴地睁开眼,发现我还活着,哈,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胳膊腿儿好好地,啥事儿没有……” 黛琳用胳膊肘碰了碰惜翠。 “鹅,你说,我们学校是不是很多同学有自恋情结?” “嘿,不自恋怎么成为艺术家?”齐楚童说,“当这世界对你不屑一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理解你支持你,没有一个人欣赏你的艺术作品的时候,你不自恋怎么坚持下去?” “哦哦,看来百花园又多了一个伟大的艺术家……”黛琳转头对惜翠说。 惜翠却点头道: “草间弥生说过,艺术家不会崇拜别人,不自恋无法创作……” ------------ 第33章 孤影斜阳 一个晴日的傍晚。 红蕉儿在校园里跑着,好像占卜似的,心里头默念“去,不去,去,不去”。 等会儿跑到前面那棵歪脖子柳树,再看看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我天,我现在竟然迷信成这样!…… …… 一会儿想狂舞,一会儿想离开这一切,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 一会儿痛苦抑郁之极,一会儿又冷漠地想,这世界其实与我不相干。 忽然又想起哪儿一个空屋子,没人住。 空荡荡的又阴又暗,又冷,被树木挡住了门窗,阳光照不进去…… 没有炉火,阴暗冰凉的空屋子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儿,红蕉儿不禁打了个寒噤…… 有点儿对不住大熊呢。 大熊是个好人,可我…… …… “不不不……”红蕉儿道,“里面那些清规戒律,岂是我这个俗人所能……” 随即苦笑着摇摇头,甩掉这想法。 “不行不行……那地方,我即使去了,我也可能找不到内心的宁静……” 那么,转而又想,到底哪儿能找到安宁呢? 跳舞虽然能忘掉一切,可是不跳的时候……! …… 红蕉儿朝荷塘那边望去,此刻,一只雪白的鹭鸶一正只脚立在那里,一样的形单影只,孤独得很。 红蕉儿想起南宋最后的歌者张炎,《浪淘沙·题陈汝朝百鹭画卷》。 玉立水云乡。尔我相忘。披离寒羽庇风霜。不趁白鸥游海上,静看鱼忙。 应笑我凄凉。客路何长。犹将孤影侣斜阳。花底鹓行无认处,却对秋塘。 红蕉儿默默地咂摸着孤影斜阳的滋味,心里头好苦涩。 但是,一个奔跑着的漂亮小马驹,如此充满活力——你瞧她长发像流动的小溪,快乐地飘在脑后,那她心里无论怎样的哀伤凄凉,别人从外面却是不容易看出来的…… 拐弯处,迎面跑来一个人儿,差点儿撞上—— “红蕉儿?” 红蕉儿假装没听见,跑了过去。 知道是谁。 “红蕉儿!”周翰犹豫了一下,还是返回去,追上红蕉儿。 红蕉儿心里焦躁,冷冷地说: “不会有什么话要说吧?” “哦,红蕉儿……” 周翰不答,只是和颜悦色地问道: “你最近好么?” “当然,托你的福,好得很!谢谢!” 红蕉儿面无表情。 “我想你应该没话跟我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和我在一起不合适,不就是意味着,你跟我说什么也不合适——所以我对你无话可说……” 周翰讪讪地,想了想说: “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红蕉儿狠狠瞪了周翰一眼,说道: “是!好朋友!我后悔死了!我为什么给你说那么多!” 周翰郑重地说: “你放心……我说了,红蕉儿,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跟我说的话,一个字也跑不到别人耳朵里去……好了,说吧——说什么都行……”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红蕉儿心灰意冷地说,“我在体会……那孤影斜阳的滋味儿……” “又胡思乱想了?”周翰笑笑,大哥哥似的的哄她道: “为什么孤影斜阳呢?来吧,一起跑,那就有趣的多……” “谢谢跑友!” 红蕉儿柳眉倒竖,一字一顿地说,“周翰,我跟你说!我不需要要你的安慰同情,我不像某些人那样高情商,如果你狠狠地扎我一下,再笑嘻嘻地拿蜂蜜抹上,没用的……” 周翰低声说: “美女,你这样说,就等于拿针在扎我……你懂吗?” “不懂……我说了,我=又没高情商,我只知道,有人扎我我会疼……”。 “红蕉儿!”周翰心痛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疼……我一见你,我心里就疼……” 红蕉儿怒气冲冲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见我?!那你见了我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 两人不约而同都停住了脚步,怔怔地互相对望。 “因为,”周翰无奈地说,“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红蕉儿心潮起伏。 那回他怎么说的? “我爱你,但是你不明白么,我和你在一起不合适……” 周翰郑重地说: “卫希礼难道不爱斯嘉丽么?他要为他的感情负责,对不对?”周翰苦笑一下,“对我这种古董来说,如果明明知道不合适……” “那我问你,你的梅兰妮爱你么?”红蕉儿噙着泪,酸楚地说。 “这……”周翰楞住了,呆呆地望着她。 “不要告诉我爱情是盲目的!”红蕉儿冲动地说,“这我知道!可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盲目地爱……” 红蕉儿把“爱你”两个字咽了下去。 我已经丢尽了面子……我才不要抬举他! 哦,我居然还想为他出家!好蠢 ! 不,我绝不! 哦天! 表面上我脾气厉害,其实我内心很脆弱。 表面上我强势,其实我外强中干。 表面上我很冷傲,其实我…… 就这样溃不成军……认输?退隐山林? 不不不!真笑死人! 想到这儿,红焦儿不由得把头昂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 “周翰,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孤影斜阳……” “鹅?” “我就是个……孤雁——没关系的,你不要理我好了……” “孤雁?”周翰忧郁地望着她。 “自顾影、却下寒塘,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哦,美……红蕉儿,只是,这样凄美的孤雁让人如何不爱怜?” 红蕉儿痴痴地听着,心里头如同打翻五味瓶。 “周翰你为什么说的这么好听?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翰只好硬着头皮说——反正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是错——“想那张叔夏30岁之前,可谓衣食无忧……一旦国破家亡,成了南宋遗民,到处漂泊无依,穷困潦倒……红蕉儿,为什么把自己当成凄凉的孤雁呢,你不该……” 红蕉儿脱口而出: “不要再说了!你管得着么?!” ------------ 第34章 罗敷 星期六晚7点,Guy Salvatore Alitto(美国人,芝加哥大学教授,艾恺)人文讲座 ——“最后的儒家,梁漱溟”。 只见人头攒动,座无虚席,齐楚童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女生好像是惜翠。 定睛看了一会儿,没错,是她。 奇怪,黛琳怎没来呢?她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齐楚童挤过去。 “哟!美女,今晚这么光彩照人!” “谢谢!”惜翠高兴地说,有点小骄傲。 似乎专门化妆打扮了一番——而且自己很满意。 “能不能冒昧问一下,”惜翠眨眨眼睛问,“你是夸奖我还是夸奖我的耳环光彩照人?” 齐楚童轻咳一声。 “美女戴上光彩照人的耳环自然也就更加光彩照人……” 惜翠心花怒放,一笑,的确更加光彩照人。 “一个生日礼物,不戴白白搁着……我只在新生舞会上戴过……” “我想想啊,翠儿在新生舞会上该是多么迷人……哦,当然,”齐楚童思忖着说,“假如罗敷不是戴在耳朵上,你们戴不戴?” “你什么意思?”惜翠疑惑地问。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记得么?” “嗯,记得。”惜翠淡淡地说。 有些人,有话不说非憋死不可,哪怕得罪人也在所不惜。 “知道么,翠儿,”齐楚童忍着笑,“非洲有些部落的妇女不是把那个环儿戴在耳朵上,而是鼻子上,也自以为很美……假如罗敷……” 惜翠一瞬间变了脸。 “齐楚童你到底什么意思?” “美女请息怒!我是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在耳朵上打个洞呢?” “气死了!那你刚才夸我的全是假话吗?”惜翠柳眉倒竖。 齐楚童不解地瞅着她。 “本来就好看为什么非戴那玩意儿不可?…………” “什么人呐!这么不会说话!”惜翠生气扭过脸去。 那是哪个电视剧的台词来着?——“你只要健康自然就好……” 算了,齐楚童不敢再讨论这个,于是转换了话题。 “我最佩服的就是梁漱溟这种人——表里如一,始终如一,独立思考,敢说真话……” “嗯哼。”5惜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美女,知道么,1980年的时候,是艾凯是借钱来中国看梁漱溟的——那时候他研究梁漱溟已经35年,但是买不起机票,机票很贵……” 惜翠冷淡地又“嗯”了一声。 “哎对了,黛琳对艾凯的研究不是也很感兴趣么,怎没来呢?”齐楚童问。 哦,如此迂回曲折——这才是哥儿们真关心的! 惜翠眼珠儿骨碌一转,忽然想起个恶作剧,想报复一下…… 转过头来,神神秘秘地说: “齐楚童,你想不想……” 欲言又止——“算了,不告诉你了……” “到底什么事?”齐楚童关切地问。,黛琳怎么啦?” “她,不让我说……”惜翠吞吞吐吐。 “到底出什么事了?”哥儿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这个点儿,在打吊瓶呢……”惜翠看了一下时间,“我现在得赶紧过去……” “什么?”齐楚童大吃一惊,“黛琳到底怎么了?” “她……不让我说……” “好翠儿儿说吧——我发誓,我不告诉她是你说的……” “过敏呢,很厉害的……脸都肿了!这么大,好吓人!” “哦!那我和你一起去……” “别!好人,那不就等于说是我告诉你的了么?”惜翠慌忙说。 “好吧……那,翠儿,你先去,我过一会儿再去,这样行了吧……” …… “笃笃笃……”齐楚童装模作样敲了敲医务室的门,不待里面有人来开,自己就推开,进来了。 惜翠早有预感……所以,不动声色。 叶黛琳见是齐楚童,“啊”地一声叫,随即一把抓过枕边的毛巾盖住脸——那毛巾已经事先挖了两个洞。 “出去出去,请出去……” “看病人……刚来怎么能就出去呢?” “出去出去!谁叫你来的?!我不要你看!” 惜翠笑嘻嘻地对齐楚童说: “要不,你不用出去,我出去——” “哎,翠儿我说的不是你……”叶黛琳急的大叫。 那翠儿却拿起包,出去了,顺手带上了们。 齐楚童走近前去。 天热,美女,你把毛巾拿开吧,让皮肤呼吸……” “我现在既然这么丑,你还看什么看……”黛琳沮丧地说。 冷不防,叶黛琳手里的毛巾被齐楚童揭了起来。 黛琳气坏了。 “啊,讨厌!给我——你怎么能窥探人家!” “没事的,很快就会消下去的。” 齐楚童认真地瞧了瞧,安慰道: “吃这个防风通圣丸,包治百病的——感冒头疼风疹皮疹高血压肥胖等等等等,故民间有一说——有病没病,防风通圣……” “你怎么知道的?”叶黛琳抬了抬脖颈,抽出枕巾,又盖上了脸。 “忘了我们一家三口曾经浪迹天涯?不会给自己治病怎么活下来?”11齐楚童小声道,“美女,这么重视你在我眼中的形象,这还是说明说明你很在乎我,对不对?” “讨厌!人家这个样你还要……” “哦,人家这个样,齐楚童当然要来看看……记住,吃中药不要吃荤腥,因为脂肪分子太大,影响吸收效果,鱼虾类可能和中药起反应,过敏会更严重……” “听话乖,这药很管用的……中医中药调理五脏六腑,是一绝,请你相信我……” 这时,又响起起敲门声,叶黛琳大叫: “不要不要!别进来!” 只听外面一个声音静静地说: “是我……” 齐楚童走过去开开门。 竟是周翰,手里拿着一束满天星! 齐楚童反应好快,说: “哦,就捂着盖着呢,也不让看……不过,小毛病儿,没啥要紧的,保管快好了……” 周翰于是说道: “哦,我就不进去了……只是表示慰问和祝福——早日康复吧……” 齐楚童赶紧把那束满天星抢过去,飞快地说: “啊,瞧多么诚心诚意,多么关切的问候,黛琳,我替你收下了啊,拒绝别人的礼物不礼貌……” 周翰不理睬他,只是对着里头静静地说: “黛琳,课堂录音讲座录音,我回去发给你……好好休息……”转身走了。 “啊,讲座录音!我怎么没想到!”齐楚童自言自语。 ------------ 第35章 妙手回春 “倒霉!我这是过的什么敏呢!”叶黛琳沮丧地说,“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一到夏天,这半个胳膊成天肿得跟萝卜似的,痒得要死,好像是,对铅笔橡皮擦都过敏……后来不知怎么的,长大了就好了……可现在不知怎么又……” “你呀,偏生得这么娇气……”惜翠说,“奇怪死了……我邻居吃花生过敏,我爸同事的老婆吃鸡蛋黄过敏,我小婶子吃海鲜过敏……我小时候一同学,花粉过敏。一到春天,根本不敢逛公园……” 惜翠走过来仔细瞧了瞧叶黛琳的脸。 “哎,可别说,齐楚童的药好像还真管用,我看好像消下去一些……感觉到了没?” 黛琳摸了摸脸,“唔,好像不是那么痒了……” 惜翠望着花瓶里的那束粉色的满天星,若有所思。 “嗯,有个笑话听不听?从前齐国,有个姑娘,有人来给她提亲,说,东边的一户人家,挺富,只是那家公子长得一般;西边的那家人挺穷,但是那儿子长得很帅……于是这姑娘的爹就问女儿说:“你愿意哪家就露出你的胳臂来表示吧,左东右西……你猜怎么着?那姑娘露出左臂,接着又露出右臂,说,我愿意到东家去吃饭,到西家去……” 黛琳立刻柳眉倒竖,生气地说: “你什么意思啊你?” 惜翠耸耸肩,装出无辜的样子。 “我没什么意思啊,别误会,只是偶然想起来了这个笑话,想逗你开心……” 黛琳气呼呼地说: “什么笑话!我看你分明是在影射什么!难道你也恨我吗?3你看我躺在这里拿你没办法,你就来气我——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惜翠没想到黛琳反应这么强烈,慌忙过来讨饶。 “好啦,别生气别生气,我怎么会恨你妈呢?我跟她老人家无怨无仇!我承认我也爱你,我离不了你,行不?……”惜翠好脾气地笑着,“知道不,生气会引起大脑皮质功能紊乱,导致内分泌失调,人类80%的病和这个有关……” 黛琳打断她: “那你,你到底影射什么?难道是我让他们来的么?我又没告诉他们!还不知是哪个多嘴的……” “笃笃笃……”忽然,这时候又有人在敲门。 惜翠不吱声,拿眼问叶黛琳: “开不开呐?” 叶黛琳赶紧拿毛巾又遮住脸。 “不许开!不许开” 可那敲门声很执着。 惜翠看不下去了。 “人家这是表示关心呐……让他进来,我走好了……” 于是大声说“请进!”打开门,原来是齐楚童。于是惜翠一下子拉下脸来,面无表情,出去了。 齐楚童斯斯文文站在门口,满脸洋溢着笑容。 “我是来看看——药效如何——美女今天好些了么?” 黛琳说: “有什么话微信里说不行么?为什么非要……” “嗐,用微信那么久了,你没发现,它很不适合我们使用么?” 齐楚童笑道。 “首先,微信聊天太慢……它不像电话,它不是即时的——无论打字还是发语音,对方必须看完或者听完才能恢复回;假如我有微信聊天的爱好的话,我大概能同时和好几个人聊,而你不可能知道,是不是?……然而要是面对面的交流的话,你就能看见,我同一时间只是在跟你在一起,对不对……抱歉,我不喜欢像个无事可做的老太太那样抱着手机打发时间……其次,微信表情是个很失败的发明,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到一个能充分地完全地恰当地表达我的表情的表情包,同时我也看不到你的真实的表情……然而面对面的交流就不一样了,我说的话使你高兴还是不高兴,我随时可见……” “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跟你用微信聊天……你是来问候一下,看我好了没有是不?托你的福,我好了,快好了,好多了,多谢你费心……行了你回去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这话气得齐楚童想吹胡子瞪眼……作咬牙切齿状,低低地说道: “好,黛琳,你就这样虐我……你的目的,看来不是虐我,而是虐死我,是不是?” 黛琳不答,转过背去。 “黛琳?”齐楚童轻轻唤,“你知道的,为了你,我已经得罪了……” 黛琳气呼呼地说: “知道!为了你,我得罪了所有的人!呜呜我简直没法活了!……” “怎么就没法活了?”齐楚童哭笑不得,“好吧,病中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你走嘛,我想一个人静静!” 齐楚童却拉了把椅子,靠床坐下,悄悄说: “好吧,不说话,我也静一下……小傻瓜,也不想想,现在不是正是考验我的时候?就当你戴上了面具,变了个样子,考验考验我是不是还是喜欢你……” “你是说,我这个样……子你不讨厌?”叶黛琳吞吞吐吐地说。 “当然不会。” “如果我真变胖了呢?” “怎么会?你多少斤也都是你……把毛巾拿开。” “不嘛。” “我不喜欢看着毛巾说话……我跟人说话的时候,习惯看人家的眼色……” “就不!” “不懂吗?爱屋还得及乌呢,我喜欢你还能不喜欢你的脸?不管变成怎样……把毛巾拿开。” “就不。” “怕我嫌弃你?怎么会呢?火车候车大厅第一次见你就已经把我吃得死死的……”齐楚童无声地笑。 叶黛琳哼了一声。 “还说呢……嘲笑我。” “不是嘲笑,”齐楚童仍然笑着,“是高兴你在乎我——想也是,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会跟我说那一火车话?可见我的魅力……” “讨厌讨厌讨厌!”叶黛琳气急败坏地说,忽的一下把毛巾拿开,“好吧,不嫌丑你看吧,然后走得远远的……” 齐楚童一看,的确消去了不少。 “很好,果然快好了,可见我妙手回春,药到病除……这样吧,如果有人问你,怎么好得这么快,你就说,是你男朋友给你治好的……” 黛琳脸不由得脸又发烫,不吱声,抓过毛巾又盖脸上。 “谁给你做广告?” “鹅,如果宣告一下,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以后就可以少吃点醋啊,对不对?” 齐楚童笑着站起来。 “好了,傻鸭子我走了……把毛巾拿开,大夏天,看起痱子……” ------------ 第36章 山不是山 “黛琳!” 黛琳接到快递的电话,刚出来宿舍楼,忽见齐楚童过来了。 “哟,美女,我正要亲自去看你……美女可大安了?”齐楚童仔细瞧了瞧她的脸,笑嘻嘻地说,“嗯,很好,更美,更好……好像更白了一点。” 黛琳笑了,掩饰不住小骄傲。 “几天没见太阳,捂得呗……” “咳咳……”齐楚童清了清嗓子——大概要说重要的话的前奏。 “黛琳,你现在,痊愈了,怎么感谢我呢?” “鹅,怎么谢你?哦!谢谢!谢谢!” 叶黛琳赶紧左抱拳,右抱拳,一叠连声地说。 齐楚童不满意地皱眉,说: “嗯,就这样?只是口头感谢……” 黛琳扬扬眉,说道。 “鹅?齐医生,齐大夫,你要是坐堂行医,我给你抬个匾过去——‘妙手回春’,可你无证行医,就算我给你,你挂哪儿呀?” 齐楚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王顾左右而言他。 “坐堂……你知道,第一个坐堂的古代中医是谁?” “小女子年幼无知,孤陋寡闻,!请教了!齐大夫!”叶黛琳再次抱拳。 “东汉张仲景啊,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想当年张仲景任长沙太守期间,下了班就在后堂或家里行医,后来找他的越来越多,干脆把诊所搬到了公堂上,这就叫坐堂。知道了吧……” “哦哦!在下领教了!” 齐楚童笑嘻嘻继续说: “我的外曾祖父家,世代为官,族里世世代代也开药铺……你知道么,有的老中医一辈子只开三个药方——六味地黄丸、补中益气丸和防风通圣丸……” 黛琳吃惊地说: “哦?!晕!” 齐楚童继续卖弄。 “过去,病人抓药,中药铺要是没有,他们会用六味地黄丸代替——反正无害……” “哦哦……这个六味地黄丸,岂是人人都可以吃的?”叶黛琳疑惑地说。 “嗐,(你知道个啥呀)这方子刚发明出来的时候,是治小儿弱智的,知道不,美女!” “什么?哦哦!” “至于这个补中益气丸,更是神奇……比如,那医生若是无法诊断啥毛病,就叫他吃这个,反正没害处,不光没害处,吃着吃着,就爱吃饭了,气色好了,管他是啥毛病呢,好歹能多活几年……” 叶黛琳忍不住咯咯笑。 “那只要知道了这三个药方,就可以当中医了?” “不行不行,你还得装作会诊脉——你得会诌几句什么左关如何如何,右关如何如何,人家才敢吃你的药……” 黛琳笑得简直肚子疼,打量了他一下,说道: “哟,真是奇怪死了,齐楚童走遍五大洲,肚子里装的却还是灿烂的中华传统文化……” “还有一些神奇的方子呢!”齐楚童还要继续卖弄,叶黛琳赶紧打住,“(晕!)哎呀齐老师,齐大夫!一次学这么多,我记不住这么多方子……又没有纸笔可以记下来,咱再找个时间上课行不?” 好吧,齐楚童只好打住,说,“等我哪天有空,我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哈……” 有点儿扫兴。 齐楚童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指着旁边的假山说: “黛琳,你说,这是什么?” “明知故问,”黛琳不屑地说,“不是山,假山么?” “这是黛琳。”齐楚童说,然后又指着前面河里的水 ,问道: “那儿又是什么?” “晕!这是,曾经被污染了,然后某年在环境系师生的共同努力下,又变清了的,河水,绿水……” “这是黛琳。”齐楚童瞅着她笑道,“没有体会到么,对恋爱中的人来说,满眼满世界都是你爱的人?” 黛琳噗嗤一笑。 “哦哦,人生三重境界,你已经到达第二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可我还是初心,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哈哈。”齐楚童干笑两声,又说道,“我现在想明白了,你那天晚上为什么生气……” “哪天?”黛琳问。 “从海边回来的那天……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在你正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之前,我必须和你保持……一定距离?” “谢谢提醒!忽然想起大蒜的好处——除了杀菌,还能拒人三尺之外……” “哈,我最喜欢大蒜的味道……”齐楚童厚着脸皮自我解嘲。 叶黛琳瞪着他。 “什么人呐……” “德国人呐,像不像?”齐楚童笑道,“不知道么,德国人最喜吃大蒜,你上哪儿去,哪儿大蒜味道最浓,那儿保准是德国人……知道么,我差点儿有个德国妈……我爸结婚之前,有一次去德国出差,飞机上邻座是个德国妞,十八岁,迷上他了——我爸那个帅呀!——下飞机,那个德国妞死活非要拉着我爸去她家……碰巧她爸妈都是中国迷,于是一家三口都爱上了我爸,幸亏我爸坚硬不屈——就像这石头——完成任务乖乖回国,回到了我妈身边……” 嗯,就像这个。 黛琳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头,抛着玩。 齐楚童继续卖弄: “嗯,你知道么,文人大都喜欢石头,为什么?” 黛琳老实说道: “不知道。哦,是不是因为,女娲炼石补天,精卫衔石填海?” “嗐,室无石不雅,居无石不安呐,”齐楚童说,“那宋徽宗最喜奇石, ‘花石纲”,知道吧,就是专门给他运这个的……还有,米癫(米芾,米南宫)特别喜欢石头,一见奇石,非得三拜九叩(宋人叶梦得《石林燕语》)不可,就喜欢石头的瘦、透、漏、皱,还有郑板桥也爱石头,说石头丑而雄、丑而秀……” “等下,好像原始人也喜欢石头……住的石洞石窟,用的石箭石斧,”黛琳随口问道,“请问,你也喜欢石头么?” “我?我是智人,脊椎动物门,灵长目,恒温,大约36.5度,会使用用语言,爱思考,也爱幻想,只是不太擅长制造和使用石器……”齐楚童嘚瑟着说。 黛琳不禁大笑…… 忽然想起来—— “哎呀我要取快递……” ------------ 第37章 一笑千金 百花大学,芙蓉餐厅。 “美女,你们就吃这么点儿?”大熊说,一边还在不停地吃着。 蓝月儿笑笑说: “我们吃完了。” 红蕉儿则懒懒地“嗯了”一声。 “嘿嘿,美女,”大熊说,“你们是不是,有男生在场就不敢也不好意思吃东西?” 红蕉儿托着腮,皱着眉头看他_ “什么意思呀你?” 大熊忍不住说: “小说里说的,咳,女生在饭前总要吃一点,怕食量太大吓着人——有没有这回事?” 红蕉儿皱着眉说: “不是的——我们是舍不得——给你留着,行不行啊?” 大熊研究了一下红蕉儿的脸,认真对她说道: “嗯,还是不高兴——美女,你多久没笑一下了?” 红蕉儿立刻用眼睛询问紫烟和兰月儿: “哦,这是真的吗?我很久没笑了?”龇牙咧嘴做出个笑容。 蓝月儿笑嘻嘻地打开朋友圈给大家看。 “看我表姐,空乘毕业去东航了,这不,已经上飞机了……当年光学怎么蹲,就练了两个月;咬筷子学笑,练得得腮帮子都发酸……一直练到,一天24小时都在笑,自己也觉不出来……有天,有个乘客抱怨投诉,她无比礼貌地耐心地听,乘客见她笑,很生气——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我都这个样,你还笑?!我表姐说:啊,我没笑啊……” 红蕉儿郁闷地点点头。 “好,那我也练咬筷子去,省得有人儿闲操心,嫌我脸上没笑容……” 大熊看着红蕉儿说: “美女,得罪了!你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快乐,没别的意思啊!” 紫烟静静地说: “人要是快乐呢,自然会笑,但是,心理学家说——你们看这句话说得对不对——人爱笑,说明内心很痛苦;人爱睡觉,说明很孤独;人老是遗忘,说明他曾失去很多……” 听到这里,红蕉儿白了大熊一眼,说道: “听见没,我要真如你所愿,笑口常开,你是不是又要担心我有病?” “正所谓含在嘴里最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没听说过?”大熊叹口气,说道。 “我倒是知道,一种找到快乐的办法……”紫烟笑着说。 红蕉儿命令道: “快给本宫速速道来……” “好,我说,说了别揍我啊,”紫烟笑说,“为心爱的人做事,为别人做事……我知道奥黛丽赫本晚年就做慈善……” 大熊反应好快,马上打断紫烟对哦红蕉儿说道: “这样吧,美女暂时先不用去什么医院做义工……你哥一会儿去买毛线——拜托你、麻烦你给你哥织一个围巾——直到……你快乐得笑出来,好不好?” 转过脸来问紫烟: “紫烟,一个围巾要用多少毛线?” 紫烟笑着说: “鹅,我不知道啊,我没织过——大概多少都行吧——线多,织的长长的就是……” 红蕉儿耸耸肩。 “我家那个艺术家教授自己从不做女红,我要是学这个,嘿嘿,她还不得骂死我——我培养你是为了让你上大学织毛衣吗?有时间织毛衣织围巾,为什么不编织你滴梦想?” “哦,你妈要是不高兴你织围巾的话……我想想,那你可以……”大熊说。 “我做什么用不着别人吩咐好不好?”红蕉儿打断他,“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看过童话《绿野仙踪》?我现在只记得,书里有个没有头脑的稻草人,有个没有心的铁皮人,还有个没有勇气和胆量的狮子……嗯哼,完了,我大概就是个没有心的铁皮人……” 大熊一听,苦恼地说: “又来了!好好一美女,内心为什么和外表一样阳光呢?真愁煞你哥了……8紫烟,月儿,你们说咱怎样才能……” 大熊还没说玩呢,红蕉儿立刻坐直了,瞪着大熊说: “我怎么不阳光了?……真是的,还口口声声给人家当哥呢,人家一不高兴,就说人家不阳光……” 蓝月儿一看红蕉儿不高兴,赶紧对大雄说: “那本书的结尾是,稻草人、铁皮人和狮子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有了……” “好吧,妹纸,”大熊挠挠头皮,说道,“其实你不妨把你哥放心里,好好爱他不行么?” 红蕉儿厉声说道: “嫌弃我不阳光的人,哼,我才不(爱他)……” 蓝月儿抿嘴儿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说道: “其实也好办——只要找那种什么药水,涂到眼睛上,睡一觉,醒来后就会爱上,你看到的第一个人(《仲夏夜之梦》)……” 红蕉儿生气地说: “死丫头,你怎么也拿我开涮!那我一定爱上你,好不好?” 蓝月儿委屈地说: “我只是想帮熊哥而已……我看他这么疼你,却总是得不到回报……” 红蕉儿怔了一下,立刻抱了抱拳,对大熊说道: “哦!大哥,请原谅小女子不懂事,老让大哥给我操心!我向大哥保证,我以后坚决杜绝负面情绪,请紫烟妹子月儿妹子监督,我负面情绪一旦露出苗头,立刻消灭灭!” 转过脸来问紫烟和蓝月儿: “那,你们说,我做点儿什么好呢呢?哦想起来了!九十年代,我舅舅在上大上学的时候——那个学校在泰山脚下——一到周末就爬泰山——不是玩,而是上去矿泉水捡瓶子——要不,我也去故宫前面广场上捡瓶子?” “要是阿姨来北京玩……发现了呢?”蓝月儿说,“哟,她花了18年培养才女,围巾都不让你织,她会高兴你去大街上捡瓶子?……” “我这是,保护地球母亲!地球只有一个!,好吧!”红蕉儿说,“你们知道我多么有环保意识!从来不乱扔塑料袋,总是重复使用——我去超市总是自带塑料袋……我小时候见过肯尼亚的一张张片,哎,远看那树上红红绿绿的,是什么,妈耶,近看,居然是被风刮上去的塑料袋!你们知道每年多少海豹误吞塑料袋么?……”红蕉儿精神焕发。 “要不,我们去做环保宣传?我建议,从身边做起,拒绝使用塑料袋……” 蓝月儿笑嘻嘻地说: “要不,我们先找食堂,建议他们别再用这种一次性汤勺?” ------------ 第38章 核桃与椰子 地点,百花大学,芙蓉餐厅 这天中午,黛琳惜翠正在吃饭,齐楚童看见她俩,急急忙忙朝她俩走来。 “这是什么?”瞧见齐楚童手里拿着个漂亮的大盒子,惜翠儿高高兴兴地问道,“给我们的么?” “是呀,儿童节快到了嘛,送小朋友六一儿童节的礼物……嗯哼,就知道女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节日,除了清明……” 黛琳头一昂,噘嘴道: “你不爱过节拉倒!谁逼你了!” “我逼我行不?”齐楚童讨好地说,“不过,我这个礼物有点特别哦,里面是……咳,核桃、椰子什么的……” “什么?核桃?椰子?” 嗯,美女对些不太感兴趣。 惜翠皱着眉头说,“人家过节,你就送这个?可怎么吃呢?费劲!” “唉呀呀!美女怎么满心想着吃呢?”齐楚童跌足长叹,“美女为什么不想想——其寓意,象征意义!” 黛琳惜翠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 “哦,这些东西不是给我们吃的?” “唉!唉!”齐楚童又长叹一声,“也不用脑想想——想那钻石,也是吃的么?” “哦,原来这是六一儿童节送我们的钻石!” “听我解释哈,”齐楚童忙说,“那核桃与椰子的共同特点是,坚,硬,坚硬,象征——坚贞不屈……本来我先买的核桃,然后发现椰子更大更可爱——外面硬,多像个硬汉! 然而内心是柔软而甜蜜——” “哦,硬汉硬汉!” “嗐!”齐楚童不以为然,“此乃陈辞滥调,老生常谈耳!没发现么,核桃也好,椰子也好,内心都是柔软的——不是说人心应该像婴儿一样柔软么?5我们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核桃,你不希望有个硬硬的的壳保护你免于受到伤害么?” 惜翠说: “等等!这么坚硬的壳,好是好,可是,如果保护你,不让外面的虫儿进去,那你也出不来呀……”惜翠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需要几年这玩意儿才能发芽……” 黛琳也说: “齐楚童,你要是嫌人家笨,想让人家吃核桃补补脑子变聪明,为什么不明说呢?反正我自己有自知之明——我可不够聪明!” 惜翠扬扬眉说: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做核桃……它们最终的命运是要被敲打被捶打被挤压被……” 俩美女你一言我一语,齐楚童招架不住,举双手投降。 “好好,我买这一大堆不讨人喜的东西干嘛?真是的,我拿回去退货!” “不用!不用”黛琳说,“就搁这儿吧!” “那你干么?” “我们用来补脑子……” “你们够聪明的,不用补不用补——我拿回超市换水果不行吗?美容养颜……” 谁知,惜翠又来了: “美容养颜?什么意思?嫌我们不够好看么?” “不是!”齐楚童赶紧闭嘴,坐那里,一声不吭。 黛琳说: “人家不是说了么?这些核桃是某些人的象征,不是用来用吃的。” 惜翠说: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叫我念课文雪孩子,我就不念,因为不喜欢那个结局——我喜欢的结局必须是欢乐的幸福的,主人公,虽然吃了了许多苦,但是,一定会有个幸福的结局,不怕你们笑话啊,嘿嘿,我倒是希望,这核桃夹子也是个王子哩——童话的结局总是丑八怪变回了王子,然后从此和女孩幸福地在一起……” “哎对,芭比娃娃!”齐楚童一拍脑袋,“该送小朋友芭比娃娃的!唉呀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我表姐在伯克利,都上研二了,还喜欢芭比娃娃呢!我怎么忘了!祝小朋友节日快乐,永葆青春永葆童心……” 齐楚童正说着,忽然对那椰子拱拱手,恭恭敬敬地说道。 “东坡大师!弟子小童有礼了!” 惜翠和黛琳面面相觑,心里发毛—— “你这是要作法么?惜翠忍不住问。 齐楚童顺手拿起个核桃,说: “齐楚童是这个,”然后指着那个椰子说,“苏东坡就是这个——大号的!” “晕!” “东坡先生,我最敬仰的古人,他是何等旷达!我就喜欢他那种对生活的态度——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自题金山画像》)——在黄州,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休将白发唱黄鸡(苏轼《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在惠州,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张作岭南人……古时候,那岭南可是瘴疠之地;62岁被贬海南,用椰子壳做帽子,‘自漉疏巾邀醉客,更将空壳付冠师。’(《和子由椰子冠》)……” 妈耶,一个椰子几个核桃引出来一堂宋词欣赏课…… 惜翠捂着嘴巴笑。 黛琳弱弱地问: “还有么?……” 这边,齐楚童兴致勃勃,朗声道: “有啊……我最喜欢苏东坡《江城子·密州出猎》——老夫——其实那年他才40岁——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黛琳无可奈何又道: “还有么?没了吧……” “有啊……苏东坡还作过徐州太守呢!”惜翠儿快笑死了,赶紧打住道,“好乖乖,快写论文儿去吧——论苏轼平生功业……” ------------ 第39章 后皇嘉树 地点,水仙餐厅 餐厅那边,蓝月儿买了一大堆粽子和鸡蛋。 红蕉儿说: “死丫头你吃得了吗?” 蓝月儿开心地说: “过节嘛,就想疯狂消费——就像生日的蛋糕,中秋节的月饼,没人吃也得买,要不然没有节日感……” “没关系妹纸,吃不了我兜着……”一个男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红蕉儿闻声回头——大熊。 大熊嬉皮笑脸地对蓝月儿说: “谢谢美女哈!” 红蕉儿嘴巴一撇,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人家还没给你呢——” 大熊厚着脸皮说: “没关系,反正剩下的是我的。” 蓝月儿赶紧拿起一个给大熊: “给你给你好了——谁这么没出息,就等着吃人家剩下的……” 一坐下,蓝月儿忽然想起上午在图书馆里,紫烟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张古旧发黄的地图,一上午她都在那儿儿聚精会神地看,便问: “紫烟,你上午研究啥呢?” “这个……”紫烟笑笑,指着鸡蛋粽子说,“端午节——屈原——楚文化……屈原三次流放,我想知道他都是去过哪些地方……” “谢谢谢谢……”大熊一边吃一边扭头对紫烟说。 “谢我什么呢?”紫烟不解,“我又没给你粽子吃。” “嘿嘿,紫烟歌颂俺祖宗,俺不得谢谢么?”大熊说。 “你的祖宗了?”蓝月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哦,是了,屈原开启了浪漫主义诗歌滥觞,往下李白;《诗经》,现实主义,往下,杜甫……” 大熊笑嘻嘻地说: “呵呵,不知道吧,屈原姓熊……” “哦哦!”美女都惊讶地看着大熊。 大熊得意地说: “屈原,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代,不就是姓熊? “哦哦,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楚武王?哦哦,你们家也是楚国国贵族!”蓝月儿瞪大眼睛。 红蕉儿说: “这有什么……我们不都是炎黄子孙嘛——很多姓氏都是炎帝黄帝的儿子的后代——” “你们知道么,1953年评出的世界四大文化名人是谁?”大熊自问自答,“其中一个,俺祖宗——中国屈原……5另外三个是波兰哥白尼、法国拉伯雷、古巴的何塞·马蒂……” 蓝月儿说: “老师说,8世纪中国在盛唐时期,同时代的英国只有一部史诗《贝奥武夫》,而且还只是口口相传,然后到了10世纪才用文字写下来,那更不用说,屈原写《离骚》《天问》的时候,欧洲人还住在石洞里……!” 大熊说: “此言是极!” 蓝月儿看了一眼红蕉儿,小心翼翼地又说: “鹅,我听说,周翰要搞音乐剧,他为什么不把《屈原》搞成音乐剧?” 红蕉儿果然严厉地瞪她一眼: “死丫头,吃饱撑的你!你管人家呢!” “不敢不敢!”蓝月儿吐了吐舌,赶紧说,“我是说我不管,你管……” 蓝月儿忙不迭地对紫烟说: “你可以演婵娟——气质高洁,屈原心目中橘树的化身! 橘颂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 蓝月儿笑嘻嘻地说: “紫烟,戏服我给你想好了——白衣绿裳……” 大家想象着紫烟穿汉服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还真行! 蓝月儿望着红蕉儿,口无遮拦地说: “红蕉儿可以演郑袖……” 不料,红蕉儿“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恼火地瞪着蓝月儿: “我,有那么坏吗?” 蓝月儿委屈地说: “郑袖反正是个美女哎,她只是善妒……演戏演戏,演坏蛋的就是坏蛋了?” 红蕉儿不服气地说: “那你说我为什么就得演郑袖呢?干涉朝政,收受贿赂,放走张仪,计杀魏姬,勾结靳尚,陷害屈原,致使怀王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我不喜欢南后郑袖!” 蓝月儿无奈地说: “谁逼你演什么了——咱不是说着玩么……” 大熊轻咳一声,赶紧岔开话题,缓和气氛。 “我高中语文老师说,从屈原起,你们文人就有个高雅的传统,无论什么,都给它个美称——风神叫飞廉,太阳神叫羲和,云神叫丰隆,,到后来,那月亮,又是什么是望舒,什么蟾宫、婵娟、玉盘等等等等,美名儿一大堆,这倒也罢了,可是普普通通的小木船就是兰舟了,就连文人自己自我感觉也美得不行了,不光有名,有字,还有号,苏轼字子瞻号东坡……” 紫烟笑道: “要不然中国的诗词咋那么美呢?倒也是,这和英语文学中那个understatement(轻描淡写)正好相反,英语中,not troublesome,不麻烦,表示非常欢迎;need not praise无需表扬,意思是实当谴责……” “啊,我想起来了,是这么回事!”蓝月儿捂脸,说,“一开始,每次我交作业,Kate都说That’s interesting(很有趣),但是她给我的打的分比你们都低——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很有趣意思就是,平淡无奇,乏善可陈,除了说有趣,人家还能说什么!还有,That’s a brave proposal(勇敢的建议),实际意思是,你这都什么玩意儿!还有,I almost agree(我几乎就同意),实际是她根本不赞同!还有,by the way/incidentally(顺便说一下),什么顺便一提,根本不是顺便,而是,恰恰正是她想要说的!” 大家哈哈大笑。 “哎呀,”蓝月儿忽地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就要往外走,“我得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凯特要来上课,肯定要讨论……” 大熊说: “哎,妹子,你的粽子……” 蓝月儿说: 不要啦,送你啦……” ------------ 第40章 孤独的割禾女 百花大学,艺教楼。 十二点了,上午排练结束,大家要走了,周翰喊住黛琳。 “黛琳,等一下,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华兹华斯,孤独的割禾女……不好意思,拜托,唱一下……” 看,一个孤独的高原姑娘 在远远的田野间收割, 一边割一边独自歌唱-- 请你站住.或者悄悄走过! 她独自把麦子割了又捆, 唱出无限悲凉的歌声, 屏息听吧!深广的谷地 已被歌声涨满而漫溢! 还从未有过夜莺百啭, 唱出过如此迷人的歌, 在沙漠中的绿荫间 抚慰过疲惫的旅客; 还从未有过杜鹃迎春, 声声啼得如此震动灵魂, 在遥远的赫布利底群岛 打破过大海的寂寥。 她唱什么,谁能告诉我? 忧伤的音符不断流涌, 是把遥远的不幸诉说? 是把古代的战争吟咏? 也许她的歌比较卑谦, 只是唱今日平凡的悲欢, 只是唱自然的哀伤苦痛-- 昨天经受过,明天又将重逢? 姑娘唱什么,我猜不着, 她的歌如流水永无尽头; 只见她一边唱一边干活, 弯腰挥镰,操劳不休…… 我凝神不动,听她歌唱, 然后,当我登上了山岗, 尽管歌声早已不能听到, 它却仍在我心头缭绕。 (飞白 译) 周瀚说: “这个旋律在我心里萦绕,已经很久了……” 黛琳拿过谱子来,唱了几行,说道: “好美,好忧伤……” “伟大的艺术总是忧伤的,”周翰说。 黛琳唱完,大大咧咧夸赞道: “不错!哥儿们,真不亏是个音乐家!要坚持创作哦!” 见周翰听得呆呆的,黛琳笑道: “想什么呢?” “怎么样?喜欢吧,算是为你量身制作的吧……”周翰说, “你觉得怎么样?……” “哦,真有点苏格兰高地的味道……” “不错!你知道么,友谊地久天长还有另外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哦!跟我们小时候英语老师教的完全不一样!” 这时,门开了,齐楚童往里一探头。 “对不起,打扰了!我没敲门是因为考虑到现在不是大家的排练时间,这儿也不是私人场所……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周翰愣了一下,说笑道: “当然可以,你这不是已经进来了么?” 叶黛琳说: “既然不是排练时间,也不是私人场所……谁有权利不让谁进来?什么人呐……” “既然如此,我自己进来……哦请问……可不可以问,你们在探讨什么?——假如不是私人问题的话……” 叶黛琳和周翰对视了一下,故意把乐谱给齐楚童面前晃了晃,说: “我们在讨论这个——” 齐楚童气得肚皮一起一伏,眼睛在黛琳和周翰的脸上扫来扫去,耸耸肩,说道: “哦,一个音乐家的新作……” 叶黛琳转头对周翰说: “关于这个歌儿,今天我们就讨论到这儿,现在吃饭去吧……我先走了……” 周翰道: “好的。” 叶黛琳把乐谱还给周翰,背起自己的包,对齐楚童看也不看,大踏步出去了。 齐楚童从后面追上去。 叶黛琳生气地说: “哼,又监视我,跟踪我……齐楚童,你凭什么?你管得着么?” “哦,凭什么?情不自禁呗……哦抱歉忘了,你还没答应我……请允许我好奇——美女,你刚才为什么喊他哥儿们哥儿们?” “因为,在认识你之前我们就是哥儿们,哥儿们,哥儿们,怎么啦,不可以么?” “哥儿们?铁哥儿们?有多铁?像铁打的一样么??好得像一个人的那种铁?哥儿们也反过来把你当哥儿们,铁哥儿们么?” 叶黛琳简直气坏了,说道: “齐楚童,别讨厌好不好?我不跟你吵……” 齐楚童咧咧嘴。 “嘴上说说不要紧,反正我自己知道,你并不真讨厌我,否则,嘿嘿,那是谁跟我叽叽呱呱说一路子……” 叶黛琳咬了咬牙,瞪着他说道: “那是因为我还不认识你……” 齐楚童揶揄道: “哦哦,请问美女专门和不认识的帅哥说话么?” “齐楚童,请问你这样粘着我,是不是因为我欠了你的——哦,你把我的过敏治好了,对不对?快说吧……” 齐楚童一下子变了脸,伸手抓住她,拉到跟前,直视着她,压低嗓音问道: “我问你,小鸭子,你想气死我么?” “非也!是你不想让人家活了……” “我怎么不让你活?” “放开我好不好?!哦,……你女朋友,难道是你的私有……” “不是么?女朋友只是一个人的女朋友……” “好,好,我明白了,”黛琳说,“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班一个男生,规定她女朋友不许参加男生多女生少的活动……”黛琳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举双手表示投降,“好,我不说了……早晚,奥赛罗,你早晚还不得把苔丝德蒙娜……” 齐楚童上前一步,逼问道: “说好了?你是奥赛罗,的,苔丝德蒙娜?黛琳,你忘了么,他两个是相爱的,苔丝德蒙娜对奥赛罗是忠诚的,要是没有伊阿古使坏,他们是幸福的……” 叶黛琳不由得后退一步。 “你说谁是伊阿古?我没说我是苔丝德蒙娜,我只是说,有人儿特爱吃醋!本来什么事儿也没有……齐楚童,你为什么老是干涉我?你为什么老是找我吵架?” “为什么?因为……” 齐楚童紧锁双眉,以手抹额,自言自语: “哦,本来可以不用吵架的……那么我是装看不见装不知道,装不在乎呢,还是像少年像维特那样,想不开,一了百了……不,我不会那样做,那等于彻头彻尾表示认输,软弱没骨气没勇气没出息,万一被救回来,丢死人了……哦,鸭鸭,等等,我听人说,失去了之后才会珍惜,”齐楚童望着叶黛琳,疑惑地说,“那有没有可能,失去了我,你才觉得我好?” 黛琳早气晕了,气鼓鼓的不理他。 “好吧,齐楚童偃旗息鼓,“看来,我最好出一趟远门……试试你想我不想我……” “嗯?去哪儿?”叶黛琳脱口而出。 齐楚童忍不住走近前一步,低声说: “你明明在乎我,对不对?只不过出于某种自尊,和矜持……就是不承认,是不是?” 叶黛琳脸红到耳根。 “不是不是……” ------------ 第41章 柳树风声 “西塞罗今天最后一轮辩论……”惜翠一边刷屏,一边说,“也该回来了。” 问黛琳: “是不是呀?” “不知道哇。”黛琳淡定地说。 “咦,他没告诉你?” “他干嘛告诉我?”黛琳避开惜翠的视线。 “你没问?” “瞧你说的……我都里外不是人了,躲他还来不及呢,我还敢问?” “你咋不问?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惜翠盯着黛琳,逼问。 “哦我这里是可是地球时间一日24小时……你那里是河外星系吧……一天3个地球年!”黛琳揶揄道。 “你……!”惜翠马上冲上来就要拧黛琳的腮帮子,“我叫你……” “既然这样牵挂,为什么不自己问?有人儿就是这样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叶黛琳笑着立刻朝门口跑去。“……” 谁知,刚出了宿舍楼,便看见,好像齐楚童好像正在走来。 黛琳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可不是。 不过齐楚童却没看见她,正拿起手机打电话哩: “鸭子,在吗?” “不在。” “在干嘛?” “说话呢。” “嗯?” 齐楚童一边说一边转向,然后看见她,嘴角露出笑容。 “咦,西塞罗不是出远门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快?我度日如年呢!怎么样,这几天,想我了没?” 叶黛琳想了想,硬着心肠,故意说: “没。” 齐楚童深吸一口气,嘟囔道: “一点儿也不给我面子!” 停了几秒——等着赞美呢,可人家美女偏不说——又问道: “难道我表现得不够好么?也不道贺……” “谁说不好?好呀,太好了!祝贺齐楚童同学取得如此佳绩,望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黛琳说着,瞥他齐楚童一眼,“抱歉,不过,我还没看……” “存心气我!鸭子,你就……真的不牵挂我?” “我干嘛牵挂你?你爱飞哪飞哪——我又没放风筝!” “这么好的风筝,美女真不想要?” “风筝是属于天空的……放风筝能捏着的,恐怕只是个线头而已……”黛琳不假思索。 “不好,比喻失当……”齐楚童不禁皱眉,“好了,好了,美女就不要再虐我了……真是的……你说一句‘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怨公子兮怅忘归’之类的话,叫人多感动!”(屈原:《楚辞·山鬼》) “不喜欢断章取义……哦天,我干嘛那么自作多情?”黛琳似笑非笑,别过脸去。 “哦,顺便说一下,苏雪林认为,《九歌》是人神恋爱之歌,也就是说,《山鬼》是女巫把自己打扮成山鬼的样子,迎接山鬼受祭;也就是说,诗中的君,公子,都是指的山鬼……” 齐楚童悻悻的,搜索枯肠,找句合适的话,只听叶黛琳又说道: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拜拜!” “干嘛去?刚见面儿”齐楚童一把拉住她的手。 “鹅,写作业去……”黛琳说。 “什么鬼作业?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齐楚童一言不发,紧紧攥着黛琳的手,呼呼往南跑。 “哎呀,干你干嘛呀!去哪儿?” “和你一起奔向未来,行不?”齐楚童阴沉沉地说。 “啊呀,疯了么……人都看见了!”叶黛琳心生恐慌。 “看他看去……怕什么?才不怕看……” 叶黛琳大口喘着,想挣脱手却不能。 “累*了!” “才跑这几步,怎么会!” “到底去哪儿?” “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深情告白……” 往南跑啊跑,半天,到了一个小桥边,大柳树下,四下里望,只见池塘里大片的芦苇。 好静谧,几乎没人。 “你听……”齐楚童小声道。 侧耳请倾听,只有蝉鸣和小桥下哗啦啦的流水,还有什么?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还没听见?”齐楚童瞅着黛琳,静静地说。 “什么呀?” “我的心跳……” “晕!” 叶黛琳一听,回头又想跑,可实在跑不动了,齐楚童一把拉住,怔怔地瞅着她。 叶黛琳傻傻地地望着他。 “干么呀?!” 齐楚童说: “好好读你……” “晕,又说这样的话了!” “看不出?我就喜欢说这样的话……” “你再说?我不想听!” “好吧我不说……傻丫头……你喊人家哥儿们的时候,想不起来自己是个女生?” …… 叶黛琳环顾四周,吞吞吐吐地说: “你怎么会喜欢……这样不热闹的地方呢?” 齐楚童疑惑地说: “我偶然发现的这个地方……觉得好像很熟悉——好像小时候来过……又恍若梦中……特别是,秋天冬天的时候,桥下的水,又清又浅……那枯柳,那芦苇丛,显得特别萧索……” 齐楚童甩甩头,潇洒地笑笑,“所以,我童年我有个很好玩的游戏,就是虚构想象,比如,这样荒芜人烟的地方,一只受了伤的野鸭飞过来,落地上,变成一个女孩……” “好玩!”黛琳不禁一笑。 “你知道,内心深处,齐楚童永远是一个孤独的小孩……几乎没有玩伴…” 黛琳撇撇嘴。 “真的么?!瞧某人成天神气活现的样儿……强者这不都喜欢独来独往么?比如狮子……” “强么?倒也是……”齐楚童不禁又嘚瑟起来,“反正我从小是自学的……知道么,考试是让我出题——只要我出的题我爸做不出来,那一单元就可以过去……语文,念书,背书之外,写故事,自己编……名义上是我爸妈轮着给我上课——确切地说,我给他俩轮着上课——因为,我说话要比他俩说的多……” “好玩!一个太子教两个太傅?”叶黛琳咯咯一笑。 齐楚童不由得也笑了,耸耸肩。 “所以,我应感到骄傲,不应顾影自怜,对不对?” “你,还可怜?”叶黛琳撇撇嘴,说道,“某看人有时候那强势的样儿,很叫人恨死了!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我?对你么?”齐楚童茫然问,“什么时候?” 黛琳生气地说: “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记得?可见没有自知之明……” “不对,”齐楚童认真地说,“齐楚童有自知之明——我清清楚楚地知道……” 叶黛琳皱眉瞅着他,等下文。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心里有一只小鸭子……” ------------ 第42章 如花 从展厅出来,黛琳耷拉着脸,一言不发。 三楼正办学生画展呢……刚才她们顺便进去瞧了一眼,不料却发现,周翰的油画《如花》,丁香树旁,一个美女做草坪上看书,浅绿色的上衣,白色的裙子,不就是黛琳! 惜翠用胳膊碰碰她,忍着笑说: “行啊,反正都是……你那话,都是哥儿们!” “不行!拿我当模特,好吧,哥儿们,我不反对,可是,他那这个参展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因为,怕你不同意呗……要不就是,借此公开表示什么……”惜翠拿眼觑着黛琳,狡黠地一笑。 “你……不理你了!” “那是谁来着,‘俺特别喜欢……’”惜翠吃吃地笑,“好了好了,我们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黛琳不假思索道: “不去。” “为什么?哦,生气有助于节食瘦身?” “不为什么。”黛琳没好气。 惜翠眼珠骨碌一转,“哦,明白了,不是生气!是,藏猫猫?可惜这园子还不够大呢……” 黛琳生气地说: “死丫头你知道什么?我现在没胃口,行不?” 谁知惜翠来劲儿了,非要拽着黛琳去芙蓉餐厅。 “你越说……我越要你去——走嘛!” “真是的,有人儿就是矫情,内心嘚瑟着,表面上却嗔人家……”惜翠白她一眼,“画布上那美丽光辉的形象……不是很美吗?” “多谢夸奖!”这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惜翠回头一看,嘿,周翰。 “假如你说我画得真像,那就完了……我会难过死的……”周翰笑道——看样子,一定没听见她俩的对话。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课下喜欢给同学画肖像,同学们夸我画得像……后来知道了一个故事,说是,毕加索家里失盗,警察根据毕加索画的像抓小偷抓不着,然后拿着他家女仆画的像,却抓到了……这故事极大地刺激了我,另我深深地反思——原来……” “艺术在于似与非似之间……”惜翠咯咯一笑,说,“说人家画的像,简直不就是夸人家弹琴弹得真响……” 就在这时,那惜翠眼尖啊,她注意到那边,齐楚童在胸前默默地画十字——好奇怪!于是,招呼他过来。 “哟,齐天大圣,你这是在祷告么?” 齐楚童一本正经地说: “哦,每当我生气的时候,嫉妒的时候,画一下十字抚慰我心中的忧伤和不安,化嫉妒为崇拜……” “对不起,”这边周翰对黛琳说,“请原谅我没征求你的同意就……” 叶黛琳皱眉,噘嘴,不高兴地说: “先斩后奏……” “不是怕你不同意么?那么美……” “不错,你画得很美……以为你画着玩的呢!” “是呀……我又不卖画……”周翰笑道,“版权是你的,行不?” 齐楚童心不在焉的,不知想啥呢,郁闷地说: “灵魂不是一个旅行者,智者和灵魂一起待在家里——爱默生如是说……” 惜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琢磨了一下,问道: “何出此言?” “没什么,我在想……”齐楚童欲言又止,“唉……” 只听惜翠说道: “难道你真认为Travelling is a fool’s paradise (旅行是傻瓜的天堂)?请注意爱默生讲这话的背景好吧……那时美国独立不久,新的世界正呼唤一个新的文化——‘我们依赖别人,对外国学识的漫长学徒时期即将结束,10奔向生活的千万民众绝不能永远靠外国宴席上的残羹剩菜来喂养……每一个时代都必须写出自己的书,早先的书不适合今天……学者应该是思考的人,而不仅仅是有思想的人;我们要用自己的脚走路,用自己的手劳动,我们要讲出自己的思想——1837《论美国学者》是美国思想上的独立宣言……” “翠儿,我……”齐楚童呆呆地望着她,“没想到我一句话引出你长篇大套的……” 惜翠不理会,继续说: “爱默生说,第一,不要模仿哦,羡慕是无知的表现,模仿等于自沙,11弥尔顿柏拉图为什么伟大,因为他们说的是自己的思想;第二,不要墨守成规哦,自己认为对,大胆去做,不管世人怎么说;第三,对自己要真诚,不要怕前后矛盾——任何航线都是锯齿形的……那么,现在两个世纪都快过去了,齐大圣,你自己也把五大洲转悠了一个遍,却告诉我们说什么旅行是傻瓜的天堂,这叫什么?只许州官放……” “哎就是!齐大圣,难道你旅行的时候,你的灵魂是待在家里么?”叶黛琳忍不住反问道。 “鹅,我,”齐楚童愣了一下,说道,“我说过了,我旅行的时候我是作为中国人在旅行——我是说,你在老外眼是个中国人,你自己也忘不了你是中国人,记得么,那回施教授作报告,他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次老外对他说,我们要是有你们中国的GDP,能把500个人送月球上去,并安全回来——嗯,你听听,你们中国……” 齐楚童说: “我们是有自尊心,自豪感的……傲然挺立在世界的东方,为我们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自豪……每次听到老外说不受听的话,我就跟人家争得面红耳赤……” 周翰静静地听了半天,这时,沉吟着说: “我在想……哥儿们,如果一个地方,历史很厚重,传统文化氛围很浓,你在里面待久了,会不会觉得很沉闷,想到一个新世界里呼吸一下?你是愿意把这个传统一直背下去,还是想打破传统,来点儿新的东西?乾隆五十五年,南方的四大徽班班进京,然后接受了秦腔昆曲的曲目,又融合了一些民间曲调,是为国粹京剧,可现在,我们年轻人中,有几个喜欢咿咿呀呀唱?……” 我的天呐,刚才黛琳生的哪门子气来着?大家忘得干干净净…… ------------ 第43章 我思重耳 第43章 我思重耳 《百花园第2部苑溪仙著》 苑溪仙/著, 本章共2585字, 更新于: 2024-08-05 22:00 百花大学,荷花餐厅。 黛琳问惜翠: “大作家,你的自传写到哪儿了?” 惜翠儿说: “写了个长长的头了……我还没出生呢……”* 黛琳差点没喷饭。 “你赔俺的酸奶好吧……” 齐楚童正沉思呢,好像没听见她俩的话,莫名其妙自言自语—— “一开始,似乎都是因为那块祭肉。骊姬让太子申生祭祀他母亲齐姜。晋献公打猎回来,宰人献上祭酒祭肉,献公欲飨之。当着晋献公的面,骊姬先丢了一块肉给狗吃,狗死了。再把祭酒泼在地上,地上起了一个包。晋献公一怒之下,把太子申生的老师杀了。申生惊恐,却不辩解,也不逃离晋国。唉,他背着一个恶名,能去哪儿呢?他哀哀地选择了自鲨……” 黛琳说: “哦,重耳流亡记……这故事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上初一的时候,迷上了繁体字——我特别喜欢看繁体竖版的书,这种书里的字不怕跳,跳起来,我就倒回去读一遍…………” 齐楚童听到这儿哈哈大笑。* 惜翠傻傻地望着齐楚童。 “齐大圣,笑什么?” 黛琳也不解释,接着讲: “真滴,要不是看了一堆这样的书,我也考不进百花……那时候我觉得我很聪明,不用查字典就能认得繁体字……所以,齐楚童,你这故事,我也会讲……哎,可怜的申生!他是那么仁厚忠孝,你只要跟他说你别当太子了,让你弟弟奚齐当吧,他不会有意见的吧,你还用陷害他,逼他死吗?” “所以!”齐楚童说,“你们想过没有,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温良恭谦让,其实就一个字——你要乖……如果这样的话,结果会怎样?结果就是扶苏,而不是胡亥,就是申生,而不是奚齐,就没有李世民的贞观之治——因为接替李渊的应该是李元吉……” “扶苏和申生的老师都是儒生,”黛琳说,“重耳之所以成为春秋五霸,李世民之所以拥有天下,是因为他们身边都有一群精英吧……” “对,你瞧,重耳向农夫乞讨,农夫用食器盛了一土块给他!但狐偃认为那不是奚落,不是嘲讽或者玩笑!——重耳,休得无礼!还不赶快拜谢!这是个征兆,表明上天将会赐给你土地!有了土地,你就会拥有一切! ” “哦!”惜翠冲动地说,“狐偃是个伟大的教父!他能给你无穷的正能量! 我想,假如十道数学题小重耳只做对1道,他一定不会给他九个血红的叉号,而是打一个大大的对号,然后热情洋溢地说,这道题你能做出来,重耳,你真是太棒了!你一会成为了不起的科学家,数学家!” 齐楚童绷着笑,瞅着惜翠,说道: “翠儿,想过没,你要是当老师一定是个好老师——”* 黛琳揶揄道: “当然,好老师,兼作家……美女作家芳龄才19岁,*所以自传顶多三卷——惜翠上幼儿园,惜翠上小学,惜翠上中学笑……赶紧写哈,写完了就写这个《重耳流亡记》,我当第一个读者……” 惜翠听到这儿,摁住黛琳胳膊肘的麻眼儿使劲儿挠……笑 黛琳赶紧说: “饶了我饶了我!…我们讲故事好不好?…想那重耳,到了齐国之后,果然,不光有了土地,而且,还又娶了个老婆,有了马车房子……一切都这么美好,也没有人追杀他,真好!那种困苦不堪的流亡生活,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也不知道明天将住在哪里……他真的受够了!这时候重耳说了句很没出息的话:人生安乐,孰知其他,必死于此,不能去…… 但是,有一天,他酒醒后,发现自己竟然被捆在马车上,正在离开齐国,重耳大发脾气!哎你们看这儿,按照司马迁的说法,重耳43岁开始流亡,在狄国12年,在齐国5年,那么他现在应该是60岁,那么,60岁的晋国公子,再怎么冲动,他会和他舅舅子犯打架吗?” 惜翠说: “啊,60岁还在流亡和舅舅打架……那他舅舅狐偃还不得80多了?”笑 黛琳也说: “在我的想象中,这个狐偃应该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大概像项羽的亚父范增……” 惜翠笑: “你见过范增?”笑 黛琳说: “史纪记载,范增跟着项梁起义的时候已经七十多了,好不好?你想参加起义的老头儿应该是什么样?” 齐楚童如鬼魂附体一般—— “重耳,你必须离开这里!谁叫你是武公的孙子!献公的儿子!武公使分裂近七十年的晋国复归统一,献公并国17,服国38!等到晋国乱到不可收拾的那一天,你必须回去,那是你的国!终有一天,晋国人会像禾苗盼甘霖一样盼你回国,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上天叫你经历的苦难和磨炼还不够! 重耳,你图安乐?那我们这帮老家伙呢?追随你这么些年,难道就是为了这里的马车和房子?你以为,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待着,有一天,晋国人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去当国君?哈哈! 这个安乐窝,就是甜蜜的毒酒,会把你的雄心壮志腐蚀精光,你在这里怎能能获得治理下天下的智慧? 人生的艰难困苦,就是你的砥石,不经磨砺,你怎么会成为一代雄主?!秦穆公益国十二,开地千里,称霸西戎,齐桓公尊王攘夷,一匡天下,你不想效法他们吗? 重耳沉默了……” 黛琳首肯道 “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 齐楚童说: “孟子得在大约三个世纪之后才出生……”笑 惜翠打趣说: “那就走吧,继续流亡吧,走啊走……” 齐楚童完全沉浸在剧情里——: “没想到曹共公那么无礼!重耳洗澡,他欲观重耳骈胁! 狐偃说: 重耳,你要忍耐!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应该对你友好?现在你收敛着翅膀,积蓄力量,你还没开始起飞,你现在还在人家屋檐下乞食,凡夫俗子,又如何看出你的强大?!你要等待时机!一旦雄鹰展翅高飞,凡鸟只能仰望! 好吧,那就继续往前走。 宋襄公倒是待之以国礼,可惜宋国太小了。然后过郑国,郑文公也是不理不睬。 啊,到楚国了!楚成王以诸侯之礼相待,重耳简直不敢当! 只是,楚候为什么如此厚待我呢? 楚候问:子即返国,何以报寡人? 重耳答:羽毛齿角玉帛,君王之所余,未知所以报。 楚王说:是,我的确什么也不缺,但是,你总得报答我,你用什么报答我呢? 重耳心头猛地一震,附在他身上大半辈子的谦卑忽然褪去,一个君王在他体内苏醒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 “即不得已,与君王以兵车会平原广泽,请避王三舍。” 楚将子玉怒了。 大王,重耳出言不逊!杀了他!不能放过他,否则,他将是你强大的对手! 楚王说: 此人杀不得。你没看见他的随从一个个都是国之重器?重耳贤而困于外这么久,天下谁人不知!我看他广而俭,文而有礼,我不想背一个杀贤人的恶名。 啊,你听,秦国人在召唤他,我们得送他去秦国! 从楚国到秦国,山高水长,路远迢迢,但是,秦晋接壤,他去秦国,就等于踏上回国的征程! 重耳,你回晋国,是时候了! 重耳在外流亡19年而归国,时年62岁……晋人多附焉。” 惜翠恭维道: “大圣,你为什么不当演员呢?你很有共情能力!字正腔圆,台词太棒极了!” 齐楚童嘚瑟道: “美女,你们才知道?”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作者寄语: 下载17K客户端,《百花园第2部苑溪仙著》最新章节无广告纯净阅读。 17K客户端专享,签到即送VIP,免费读全站。 ------------ 第44章 卡萨布兰卡 图书馆里,黛琳正在给惜翠发信息。 “翠儿你看一下,牛津版,David Copperfield 第349页,Micawber 向Traddles借钱……你看这儿,货币单位s 和d指的是什么?” 惜翠翻到那一页,也蒙了。 “不知道哇……天呐,Micawber特爱卖弄,文风那么浮夸!好难懂!” 叶黛琳继续琢磨,可还是一头雾水。 “看张谷若的译本。”惜翠建议。 黛琳不好意思地说: “你不知道……要是手头如果有中文版,我会偷懒的……” “那就问齐楚童。没他不知道的。” 黛琳朝齐楚童望去,那齐楚童正背着包,朝这边走来呢,只见他好奇地瞧了一眼黛琳的屏幕,笑嘻嘻地说: “美女,有问题么?” 黛琳只好问: “英国货币单位s,d分别表示什么?” 齐楚童不假思索道: “先令,便士。” “不会吧,便士为什么用 d表示?” 齐楚童没应声,啪啪在她电脑上敲了几下。 “瞧,d,denarius,拉丁语,penny,的意思。” “哟,果然厉害!不得不崇拜!” “这算什么?我爸妈对我的要求是学贯中西……”齐楚童又在嘚瑟。 “哦哦,看来你早就达到标了……”*连笑 齐楚童瞧了黛琳一眼,不确定这是不是讽刺。 “对不起,你是不是希望我谦虚地说——我是不是应该说——我离这个标准还差得远呢?” 叶黛琳绷着笑脸,不冷不热地说: “哦你打算学得谦虚一点么?” “不用。”齐楚童也淡定地说: “我从小,以回答别人答不上来的问题,和提出让老师答不上来的问题……为荣。” 叶黛琳扬扬眉。 “呵呵,狂童之狂也且!一如既往地狂!” 齐楚童立刻说道: “哦哦!好吧,从现在起,我要谦虚!谦虚使人进步——我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黛琳刚想说:这还差不多,谁知,他那里又来一句—— “不是我说的,两千年前的苏格拉底说的。哎,黛琳,问你个问题——明天—个19岁的老男人过寿,你要不要送他礼物?”笑* “那要看是……谁了。”叶黛琳不假思索地说,“请问哪个哥儿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哦,黛琳想了想,“好吧,一会儿跟翠儿商量一下给你买礼物去……” “噢谢谢……为什么跟翠儿商量,为什么不跟过生日的寿星商量?”齐楚童歪着头问,“难道翠儿知道我想要什么礼物么?” “鹅……那你想要什么?” 齐楚童凝视着她,沉吟了一会儿,斟酌着词句。 “一个 k...” “ Cake?好的,生日蛋糕!”笑* “哦天!好傻!”齐楚童一拍脑袋,感慨万千! “鸭鸭!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无数个无数个昨天叠加在一起,就是今天……可是好像不对,因为无数个昨天黯然无光,总有一个昨天意义非凡……那一天特别亮,照亮无数个明天……” 邻座的人儿朝他俩看——一定竖起耳朵听着呢。 “噢听听这番宏论!”叶黛琳赶紧合上电脑,收拾东西,逃也似的离开。 到了门口,又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 齐楚童回头。 “让寿星先头里走……我再琢磨一下这句闪闪发光的人生哲理,”叶黛琳说,“人们都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发现,别人一思考,我就没头脑……”笑* “黛琳!”齐楚童开心一笑,见楼梯上没人,一下子拉住她,冲动地说: “我再说一遍——请求妳做我的女朋友……” “哎呀正好好地说这话……”叶黛琳嚷嚷道,“不是好哥儿们么?” “晕!你就不希望人家把你当女生么?真头疼死了!”齐楚童无可奈何地说,“我再耐心给你解释一下——我希望,我齐楚童和你的哥儿们是不太一样滴,我希望有些话我可以说,哥儿们不可以说;有些事,哥儿们不能对你做,我可以为你做,比如……” “什么?”叶黛琳傻傻地问。 齐楚童说不出来了,只是望着叶黛琳发呆。 叶黛琳瞧他那呆样儿,不耐烦地把手举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挥一下,齐楚童一下子抓住,屏住呼吸,低声说: “哦没什么……卡萨布兰卡……”齐楚童说,“没听过这个老歌么?里面有句歌词儿……” “什么?”黛琳莫名其妙。 那齐楚童只管呆呆望着她,半天,却又不说。 叶黛琳见他这样,不免窘得脸红,于是嗔道: “烦死了!” 跺跺脚,跑开。 齐楚童跟在后面,着急地说: “对不起,我可能又冒犯你了……可是我……我是说,我想……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叶黛琳无语。 齐楚童又是绝望又是不安……咽了一下口水,干巴巴地问道: “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又来了!你怎么老是这么……” 齐楚童立刻笑着说: “真诚而执着……” “烦死了!疯子不怎么说假话,也很执着……” “对,假如我疯了,请记住我是个善良的疯子……”齐楚童假装忧伤地说,“记得奥菲利亚对哈姆雷特的评价吗?……” 叶黛琳做了个个深呼吸,故意说: “不记得……只记得他装疯扮傻……” 齐楚童笑道: “装疯扮傻,我也会……” 叶黛琳见他那得意样儿,忍不住撇撇嘴,道 “又来了……好吧好吧你装吧……反正,响狗不咬人……” 说比,冷不防抽出自己的手,跑开了。 齐楚童毫不犹豫又追上去,一把拉住,急切地问道: “求你了!好不好?美女,放下你的矜持和高傲,告诉我你为啥不愿意……” 黛琳低头半天,不自在地说道: “没什么……我,不喜欢吵架……” “我更不喜欢吵架,我永远不喜欢……” “可是,你想想,我们吵了多少次了?” “可是黛琳,你也想想,我们每次都是为了什么吵架?” 难免求全之毁不虞之隙…… 叶黛琳抬起头,故作镇静地说: “可是我还是想跟你保持距离……这样的话,我看不顺眼的,我就不用管,省得吵很多架……” 齐楚童挠挠头。 “我有什么事你看不顺眼?说呀!我怎么会和你吵呢?你想管,管就是,我听你的,好不好?……” 叶黛琳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 “你骑自行车的时候,为什么不扶车把?吓死了……” “哦,我车把沉……真的可以不用扶……” 叶黛琳噘起小嘴。 “又来了!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说这样想的,直到……!”笑* 齐楚童开心地笑。 “好的好的,我听你的就是!” ------------ 第45章 哦,苏珊娜 齐楚童和黛琳,快走到一个冷饮店了。 老远就听见一支轻快的歌,《哦,苏珊娜》在反复循环。 黛琳见里面有排队的,也想进去。 “我一听见这个歌儿,就想吃冰激凌……” 齐楚童说: “我不吃这玩意儿。” “为什么?” “你见成熟的男生谁爱吃这个?” “为什么?不好吃么?”黛琳不解地问。 “无关好吃——我对转瞬即逝的感官的种种享乐不屑一顾——我这么成熟……” “这是什么理论?传说中的苦行僧?修士?怪。”黛琳说。 “公元21世纪的生活算不上苦,”齐楚童半开玩笑,“我只是竭力克制自己的物质欲望,从而确保精神上最大程度的满足——精神的欢乐。” “咦你们只要精神上的欢乐?”黛琳惊讶地说,“哦,也就是说,你对美食不屑一顾?无论什么食物,弄熟了就吃?你无论去哪儿,对当地的美食都不屑一顾?不吃米其林?” “我吃啊,倒也不拒绝品尝——只是浅尝则已,但是我不贪……” “哦哦,像我这样贪吃甜食……是不是很俗?因为这不是高尚的精神上的乐趣?”黛琳忽然想起来,“那,我姥爷就是个美食家,他知道红楼梦里,豆腐皮的包子有24种做法,你认为这俗吗?” “那是……文化好不好……”齐楚童淡定地说。 “那我就傻傻分不清楚,什么是文化,什么是感官的享乐——因为我吃我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精神上就是很快乐……”黛琳晕晕地说,“这是不是说明,我本来就是个俗人?” “不,”齐楚童说,“那是因为你吃的时候精神上本来就很快乐……” “不,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我爱吃这个,你是不是认为很俗?” 齐楚童赶紧说: “别误会,我没说俗——我刚才只是说这类快乐转瞬即逝——吃完了嘴巴里就没了,是不是?” 黛琳若有所思,沉吟着。 “哦哦,保质期很短……那,你对我的……你说过,你爱我?” “是呀……”齐楚童咧嘴一笑,“我对你的爱,保质期是永久……” 黛琳不假思索。 “哦哦,精神上的——所以持久?” 齐楚童不禁一怔——“鬼丫头!” …… 见黛琳心不在焉,齐楚童便问道: “想什么呢?” “论文——我想写高尔斯华绥,”黛琳说。 “不行,你想吃天?这题目太大——分析他的某一个作品就行……”齐楚童说,“比如,你手里这本The Aplle Tree……说说,你为什么喜欢?” “可是,他的小说,我都喜欢呀……”黛琳说。 “那就他的作品的……某个方面……比如,你为什么喜欢这本书?” “语言美,意境美——跟你说吧,我们女生就喜欢这样哀婉忧伤的爱情故事——特别同情梅根,还有,这个,苔丝。” 说着,黛琳把小说《德伯家的苔丝》放桌上,叹口气说: “唉,不知道现实中是不是都这样?男人都这样?” 齐楚童反问道: “小说——你以为呢?把男人都塑成道德模范么?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因为不幸,才值得写的……” 黛琳接着又说: “反正,我现在发现,我不太喜欢哈代,他的作品笼罩着一层宿命,一种悲剧感……哎,知道吧,我又发现了个好办法——两本书同时看,对比着看……每当单词跳得太厉害,用尺子也按不住的时候,就换另一本……”黛琳自嘲,“谁信呢,百花外文系竟然有人儿看书看不进去……我都怀疑招生老师把我招进来,是不是真的指望我能毕业?” “本来没指望你来读书吧……”齐楚童咧咧嘴笑道,“你们系的存在,或许是为了提高全校男女生的比例……” 黛琳白他一眼,继续说道: “要命,人家看书就是看书,过目不忘,可我看书,脑子里直接就放电影——还必须要有对话,有意思的对话,还有好看的场景道具——齐楚童你看的那些放不出电影的书,什么《通往奴役之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催眠……10我从来不失眠——真不明白高三的时候我同学怎么会失眠……” “嘿,那我给你推荐《丧钟为谁而鸣》,不亏是诺奖作品,对话场景也是几乎不用改动,直接用到电影里就行……”齐楚童说。 “哎对对,我最喜欢海明威,不用大词,不用形容词,根本不用麻烦读者查字典……文字洗练优美,画面感还很强……” “哈哈,这是说你的小说特点吗?”齐楚童说。 蓦然,齐楚童发现黛琳的黑色连衣裙背后,竟然挖了个椭圆的大洞! 立刻夸张地捂眼睛—— 黛琳不高兴地说: “怎么啦?” “我,我晕……”齐楚童学着黛琳的腔调,吃惊地说,“这衣服,你,还挖个大洞?!” “不是我挖的——买来就那样……那又怎么啦?什么大惊小怪?” “你能不能……”齐楚童说着做作地捂脸,“哦,天,我是说,这衣服这么前卫……” “什么意思?你不让我穿?”黛琳将信将疑地说。 “不敢不敢……算了,我装看不见好了……”齐楚童赶紧息事宁人。 黛琳很生气地说: “上中学住校,半军事化管理,两个星期回家一次,成天穿校服,什么都是统一的,连袜子都是统一的——白色的,老师哄我们说,你们只要好好学习,只要上了大学,穿衣服就没人管了——我发誓上了大学我一定想穿什么穿什么——个性化——好,没想到,还是有人管!” “不是说了么,我装看不见……” “哼,知道么,我上初中的时候,班主任不允许女生夏天穿黑衣服,我现在就偏穿……从网上淘的……” 齐楚童不说话了,只是好像在慢慢地数数。 “一,二,” “数什么?” “数……多少人为你回头……” ------------ 第46章 与众不同 的确有人儿回头冲他俩嘻嘻笑。 黛琳漫不经心地说: “那是……你哥儿们跟你打招呼!” “不是吧,”齐楚童说,“我不记得他们是谁呢!” “哦,那他们是嘲笑我么?”黛琳说,“我也不认得他们……” “你不认得人家,人家可能认得你呵……”齐楚童阴阳怪气地说。 黛琳疑惑地追问: “哦,你说,他们,到底是是不是嘲笑?……” 齐楚童耸耸肩。 “或许是……嘲笑我……” 黛琳不假思索道: “好,那我打个补丁,堵上那个洞,别让他们嘲笑你好不好?哼,什么年代了……这事,我妈小时候都没干过,倒是我姥姥小时候穿个新衣服要打补丁……” 黛琳气呼呼的,说着,就要走开。 齐楚童一把拉住。 “好好的,干嘛去?” “回去打补丁啊,好不好?我以后就穿我妈妈的衣服,好吧,个个朴素大方,没有一个光怪陆离的奇装异服……哼,上高二的时候我买了个裙子,肩膀上有洞,你猜我爸干了个什么事?他看不惯,叫我妈缝上,我妈不干,我爸居然亲自拿针线缝上,一针一线地缝上!——我妈骂他神经病……嗯,看来你们男生……” “Oh,Gosh,行了,我打住,我投降好不好,我不管了,其实我只发表意见,我没有干涉,好不好……”齐楚童瞧着她那横眉竖目的样儿,心又软下来,“是我联想太丰富了,好吧?” “你就是联想太丰富!”黛琳眼泪夺眶而出,“有病么!你都想哪儿去了!” “对不起……不错,是我想歪了……问你个问题——《苹果树》(高尔斯华绥)看完了没?” “嗯,看完了,怎么啦?” “那我问你,有个电影,根据这小说改编的,看过没?” “没有……跟我这裙子有什么关系?” “根据这《苹果树》改编的电影里啊,男主人公多年后回到和梅根定情的地方,发现苹果树下站了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小孩——这小孩,原著里是没有的——为什么?” “No Comment……拒绝回答……” “回答我!”齐楚童固执地说。 “无可奉告!我说了!” “我来说吧——因为人们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齐楚童皱着眉头说,“可是,黛琳你呢?内心深处,你明明老老实实,胆小又保守,为什么要让人家认为你大胆而离经叛道?5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傻么?” 黛琳憋得脸通红,委屈地说: “我就是老老实实又保守,但我没有想让别人认为我大胆而离经叛道——这类衣服多得去了——我怎么就不能穿……” 实在说不下去了。 “跟你说不清楚!真不知道,想想,当初第一个穿短袖连衣裙上街的,该有多大的勇气!” 黛琳狠狠瞪了齐楚童一眼,委屈地说: “哼,你瞧不起我爱吃的东西,你说你对感官享受不屑一顾;你瞧不起我喜欢的衣服,你认为太前卫……齐楚童,我们还是分手吧……” 齐楚童一下子变了脸,恼火地说: “坏脾气妞!我说一句话你就来这么多……” 压低嗓音又继续说: “你又不是男生,你怎么知道男生看见不会胡思乱想?” “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我管得了那么许多?” 黛琳气呼呼地说,“反正,不跟你玩了!”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等等!”齐楚童郑重地说,“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黛琳不由得住了脚。 “这样行不?——我看的那些书,你能不能不说没意思好枯燥之类的话,而是说,太好看了太有意思了太有趣了——假装你也很喜欢?……” “这个——”黛琳破涕为笑——算是宽大处理,和解了吧——故意说: “告诉你,我专门这样离经叛道——就偏让你看不惯!” 齐楚童好心情地说: “好啊,美女,先预警一下好不好?什么样的?” “恶心恶心你——”黛琳头也不抬地说,“黑色垃圾袋——” “哦晕!” “齐楚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跟我过不去?你一方面不喜欢我这个,不喜欢我那个,还粘着我干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没说不喜欢你,我说了一万遍了我爱你……” 黛琳无奈地说: “那我也再说一遍——我穿什么衣服,关别人什么事?你看那美女,膝盖上一个大洞——你要不要告诉她,快打个补丁?那一位美女裤子是不是太短了?要不要叫她接长一点?再看那一位,T恤那么短,连肚皮也盖不住,不会肚子疼么……” “哦Gosh,好,我发誓再也不发表我的看法了……”齐楚童赶紧说“我们走吧……真是的,我为什么跟你争执这些小事呢?这是不是太……” 黛琳接口道: “太什么?太无聊是不是?太浪费时间是不是?大好青春,真该去非洲,去那个索马里埃塞俄比亚博茨瓦纳肯尼亚做义工的,是不是?应该学习新知,奉献社会,奉献人类——这是哪个常春藤的校训来着?哼,齐楚童你先走吧,我想再呆一会儿,听完这个歌儿…………” “不是说,恋爱中的女孩智商为零么,那嘴巴怎么这样……伶牙俐齿?”齐楚童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不小心还是说了出来,“你不觉得……芒刺在背么?” 黛琳怒气冲冲,腾地一下子站起来。 “哦哦,原来你是真的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是不是?” 狠狠地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齐楚童摇了摇头,只好追上去,讨好地说: “好了好了,再来一份加州阳光,好不好?” “为什么?刚才吃过了……” “有人儿不是吃冰激凌没够么?” “不要——刚才吃过了……” “再给你一把剪子,如何?” “不要……为什么?” “你爱在哪儿挖窟窿就在那儿挖,我保证装看不见,我一句闲话也不说……” “我那是干嘛?……” “你还不明白?”齐楚童面红耳赤。 “我怎么会介意你穿什么衣服?你穿什么我都喜欢好不好?只是……我是不喜欢让别人看见,你知道么?” ------------ 第47章 彩虹之上 百花大学,芙蓉餐厅。 惜翠见黛琳呆愣愣的样子,真好笑。 用胳膊肘捅她一下。 “怎么了?” 黛琳一惊。 “鹅,没事。” “没事?鬼才信——快说……”惜翠觑着她,“为什么穿这个?在屋里……用得着防晒衣么?” “我……”黛琳委屈地快哭出来了。 “你们还要不要人家活?一个个对人家管头管脚,叫人家听谁的是?” “咦,这是什么话?谁不叫你活了?……”惜翠诧异地说。 “这样下去,我早晚会发疯——”黛琳望上翻着眼,绝望地说。 “哦哦,和哪位又吵架了?行啦,有句话不是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听说过没?”惜翠幽幽的说,“莫说这园子太小,就是这世界也太小了是不是?” 黛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惜翠儿笑容灿烂,朝远处招了招手,黛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哦,周翰走过来了。 惜翠儿说: “哎,我说,大神,你要不要开个坑,给我们安利一下音乐剧?在你的带动下,我们都喜欢看音乐剧了……” 周翰笑着说: “好啊,”周翰笑着说,“伦敦西区?百老汇?还是德奥音乐剧?” 这时又听外面有人大声喊: “彩虹——两个,两个呢!” 那惜翠腾地跳起来——“雨停了?走,散散心去!”说着,拉着黛琳往外跑。 周翰急急忙忙也跟着出来,一看,天呐,东边两个彩虹,好似双桥,挂在碧蓝的天空——那雨后的晴空,澄澈,明净! “我可要给它拍照去!”惜翠说着,掏出手机,扫了个车子。 “你们随便儿好了,我要去那边……” “哎等等我!”黛琳说,可是惜翠骑上车子飞奔而去。 周翰怔了一下,对黛琳说: “那,我骑我的电动车带你吧,快,彩虹消失之前,能多拍几个景……” …… “知道么,黛琳,黄庭坚运气好得很——他见过好几次彩虹——” “鹅?什么?黄庭坚?” “是啊,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水调歌头·游览》)”周翰说。 “哦,这个我知道啊,”黛琳笑道,“断虹云霁,山染修眉新绿……(《念奴娇·断虹雨霁》)……怎么,你是说,古人也认为,看见彩虹,是个很吉利的事儿?” 周翰沉吟一下,道: “白虹贯日不好,不吉利——就是日晕——‘昔者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至于彩虹,那不一定。” “为什么?这么好看,应该是祥瑞。” “那,你看彩虹像什么?”周翰问黛琳。 黛琳想了想。 “龙——我们的图腾……” “所以,多数情况下,彩虹就是个长了两个头,很能喝水的神灵……再问你,什么是神灵?” “神灵就是——” 黛琳懵了——一下子说不上来。 “阴阳不测之为神(出处:《周易·系词》)——也就是说,有时候是祥瑞,有时候不是祥瑞,就看神高兴不高兴……” 黛琳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翰又说: “顺便问一下,英语中,Iris这个人名儿,什么意思?” “鸢尾花——我知道……” “Iris本是彩虹女神的名字,”周翰笑道,“宙斯的使者……” “美,美!”黛琳念叨着“Iris”这个单词,“这个名儿好听!” “不过,”周翰又笑,“ Iris,Lucy ……叫这类名儿的一般都是奶奶级的……哎,就这儿!” 周翰忽然蹲下去,举起镜头试了试,然后,伸手往前方一指,说: “黛琳,妳过去站那儿,双臂这样举,我看一下……哎,对,就那样……” “妳看,7效果就是……哦,太棒了!你两手,分别抓着彩虹的两端……” My Heart Leaps Up By William Wordsworth My heart leaps up when I behold A rainbow in the sky: So was it when my life began; So is it now I am a man; So be it when I shall grow old, Or let me die! The Child is father of the Man; And I could wish my days to be Bound each to each by natural piety. 我心雀跃 当我看到天边的彩虹 心顿时欢腾雀跃起来: 过去我出生时是这样; 如今我长大了是这样; 将来变老了还是这样, 否则还不如让我去死! 孩童乃是成人的父亲; 而我愿我毕生之岁月 天然的虔诚贯穿始终。 “这是Wordsworth,儿童是成人的父亲,原来是华兹华斯说的……””黛琳笑着说道。 “小时候看过《The Wizard of OZ绿野仙踪》吗?”周翰又问。 “你是说动画片吗?没有,”黛琳说,“你们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我大概都没看过,因为我小时候一看电视就困得抬不起头,睁不开眼,不知道为什么……所以 我妈就给我念书……” “同名电影看过没?” “哦哦,这个看过……里面有一支歌儿,特别好听——Judy Garland那个歌儿?小时候我妈教的——” Over the rainbow Lyric : E Y.Harburg Music: Harold Arlen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way up high There's a land that I heard of once in a lullaby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skies are blue And the dreams that you dare to dream really do come true Someday I'll wish upon a star And wake up where the clouds are far behind me Where troubles melt like lemon drops Away above the chimney tops That's where you'll find me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blue birds fly Birds fly over the rainbow Why then, oh why can't I? If happy little bluebirds fly Beyond the rainbow Why, oh why can't I? 彩虹之上,有个很高的地方 有一块乐土,我曾在摇篮曲中听到过 彩虹之上的某个地方,天空是蔚蓝的 只要你敢做的梦,都会实现 有一天,我会对著星星许愿 然后在云远天高的地方醒来 在那里,烦恼像柠檬汁一样溶化 远离烟囱的顶端 你就可以找到我 彩虹之上的某个地方,青鸟悠然飞翔 青鸟越过了彩虹 那麼,我为何不能 如果快乐的小青鸟儿 飞过了彩虹 那麼,我为何不能?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吓他俩一跳—— “你当然能——谁说你不能?” 两人回头看,只见齐楚童正站他们背后,抱着胳臂,龇牙咧嘴,似笑非笑。 黛琳立即拉下脸,冷冰冰地说: “看彩虹呢——不让人家看么?” “哪能?我正想请示一下呢,我可否也在这儿看彩虹——因为从这个角度看,哦,好美!” ------------ 第48章 卡斯塔利亚(灵感之泉) 晚11点,图书馆音乐响了,同学们收拾东西,在陆续离开。 叶黛琳抬眼看翠儿,忽想起她今晚没来。 于是,收拾好东西,背起包,出门去。 拐过楼梯,听见后面有人轻咳一声,条件反射般加快脚步。 周翰紧跟着。 “黛琳——” “你知道是我,”周翰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 “艺术家又写诗了?作歌了?”黛琳只好开口。 “是哦,”周翰说,“你知道你是我的……卡斯塔利亚(灵感之泉)……” “哦!真的么?谢谢!” “该我谢你呀,为什么谢我?”周翰笑道。 “因为,你把我奉承到那上面去了……”黛琳指了指天花板。 周翰笑道: “本来就是嘛…你知道么,我在为去德国做准备——确切地说,为了听懂德国音乐剧而学德语……哎,黛琳,你喜欢音乐剧《莫扎特》吗?很有意思,小Mozart一直在舞台上,不停地在写新的交响乐……” “哦……暑假你要去德国?” “当然还有奥地利……必须的!如果有时间,也去法国……” 周翰接着说: “去朝圣……哦,威尔第,米兰音乐学院拒绝他,却成了意大利的歌剧巨擘;瓦格纳充其量只受了一年的音乐训练——他们这种缺乏正统教育的天才,却是划时代的大神……大概相当于,梵高……” “不好意思,我听得歌剧不多……从小没耐心听歌剧,就像听不进京剧,”叶黛琳不好意思地说,“感觉音乐剧还行,小时候我会唱《音乐之声》里面所有的歌儿……” “小孩子看不懂歌剧吧,”周翰笑,“歌剧要的是高难度的歌唱技巧和戏剧性的表现力,音乐剧故事情节更连贯,歌唱也更自然;另外……” “哦是的……” 快走到8号楼了,这时黛琳注意到一个黑影——很像齐楚童——朝他们走来……果然齐楚童! 黛琳大声问: “找谁呢,有事吗?” “还用问?”齐楚童不高兴地说,一边夸张地画着十字。 “哦,什么事?”黛琳忙问,“明天的party改时间还是地点了?” 齐楚童不答,直截了当地说: “对不起,我想单独跟你说句话……” 周翰望着黛琳,点点头,后退几步。 “好的好的……那我走了……” “干嘛?说什么?”叶黛琳问,“又在祷告什么呢?” 齐楚童望着周翰远去,收回视线,眼睛微微眯了眯,说道: “我在努力平息心中的妒火,努力稀释心中的醋意……” “又来了!我看,其实也不用,拿去做腊八蒜好了!” “那好,我买蒜去……” “我看你是抽了芽的蒜——多心!”叶黛琳生气地瞪着他,“拜拜!”说着要进楼去。 “等等!为什么不回我?我等了半个小时了……”齐楚童一把拉住她,抑郁不乐地说,“好好,我怎么忘了呢,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回复我的……” “又来了!我跟周翰说话怎么了?我不光跟他说话,还跟别人说话,你都要管吗?你让我时时刻刻看手机随时回复你吗?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手机是静音的!” “那你……哪怕你回复我一个字,忙……” “好的,我现在补给你——忙!” 齐楚童气得哆嗦,冲动地一下子把她拉到跟前。 黛琳紧张地说: “你……干嘛?” “我……要报复一下!”齐楚童轻轻咬了咬牙。 “哎呀有人看……!” “未婚大学生谈恋爱正大光明,谁爱看不看……我倒巴不得全世界都看……” 哦,天呐!翠儿要是看见,我死定了! …… 齐楚童道: “对不起,不得不冒犯你……可我不这样就不知道如何让你感觉我的存在!” …… 黛琳定了定神儿,幸好没人看见,慌慌张张跑进楼里去。 惜翠见她回来了,漫不经心地问道: “明天那哥儿们生日……能不能问一下,打算送他什么?” “什么也不送……”黛琳没好气地说。 “咦,奇怪,怎么变成陌路人啦?”惜翠认真瞅她一眼,见她神色有点儿一样,又问道,“又怎么啦?吵架啦?” 叶黛琳不吱声,避开惜翠的目光。 “哦,剧情想必也是相爱相杀的那种——”惜翠眼珠骨碌一转,指着黛琳的小鼻子,说,“保准是女主觉得男主爱得不够,想虐他,虐她,虐死他……” 叶黛琳转过身去,强忍着眼泪。 心潮起伏,好凌乱! 一个从小憋不住话的的女孩,头一遭发现,世间有的话竟是难以说出口! 真想大哭一场! “说吧,你们怎么啦?”惜翠绕到黛琳前面,审视着她。 “没怎么!”叶黛琳掩饰道,“死丫头!你要送什么礼物随便,你管人家干什么!” “我才不送他呢!我干嘛送他?他又不给我……” “嗐,还没到你生日,谁巴巴地送你礼物干什么?” 惜翠盯了黛琳一会儿,道: “这个嘛,我觉得倒是稀松平常,不会放心上,但是,对叶大小姐来说,恐怕不是小事……搞不好可别受刺激……” “你!”叶黛琳叶又气又委屈,泪珠儿一下子滚了下来。 “咦?”惜翠赶紧搂着哄道,“人家逗你呢!我哪知道你们怎么了?不过猜测剧情而已!” 黛琳无奈地说: “死丫头,我建议你——你不是说现代人喜欢谁就直接表白么?……算了,不说你了,我洗东西去……” ------------ 第49章 罗马故事 第二天一早,美女啥事也没有似的,下楼吃饭去。 咕咚咕咚才下楼梯,还没出去门儿呢,惜翠眼尖,一眼看见那哥儿们站那儿,手里好像拿着个漂亮盒子—— “咦,这是当保安,值了一夜班么?” “鹅…齐楚童挠挠头,眼巴巴地瞧着她俩,正要说什么呢,惜翠哈哈大笑。 “哦哦,我明白了!一出《将相和》《负荆请罪》……”惜翠对黛琳说,“行了行了,你快接快接,我回去了……” 黛琳怔怔地瞧着齐楚童,想起昨晚的情景,扭头也想往回跑,脚却沾地上了……不由自主地硬着头皮问: “干么?” 齐楚童咽了一下口水。 “翠儿说得对……我再巴结巴结你……”说着递上那盒巧克力。 叶黛琳看也不看,大踏步往外走。 “不要,人家减肥呢!谢谢!” “不对吧!”齐楚童眨眨眼睛,“那回谁说的来着,吃多少巧克力,是多少大卡,跑多少米就可以消耗掉……” “我干嘛找那个麻烦呢?不要,谢谢!”美女脸上还是冰霜。 “那……”齐楚童有挠挠头,“我的意思是,不,这盒巧克力的意思是,是向你表示道歉,你若不接受,我可就白失眠了,白罚站了……” “搞清楚好不好!谁罚你了?某人自动的,自找的!” “我罚我自己好了吧!”齐楚童翻过盒子来看了看,沮丧地说,“我哪好意思还人家呢?早知道你不要,我干嘛麻麻烦烦的找人借……” “什么?你借的?那俺更不敢要了!”难以置信!还有这种事! “昨晚那么晚了,我上哪买去?问遍了哥儿们,只有姚顺雨给他女朋友过生日准备的巧克力还没来得及送出去,我好说歹说讨来了……” “哟,您还是完璧归赵吧!俺不敢要!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离你……” 齐楚童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立刻伸出食指,痛苦地说: “美女,求你了!大清早别说这样的话……我主动检讨行不?——齐楚童,你什么人呐!无理取闹,无中生有…唉,如果这次不吵下次肯定吵……每一个十分钟里至少五分钟在吵……天天这样叫谁受得了……” 听到这儿,黛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齐楚童乘机拉起她的手,黛琳却触电似的,扭扭捏捏,朝四周张望。 齐楚童目不转睛的望着黛琳。 “行了行了!我在乎你才这样……绝对不许说分手……还没来得及牵手呢,就想分手?门儿也没有!早饭想吃什么?” “粥……最喜欢荷叶红枣的味道……”黛琳说。 “那还不容易,那边芙蓉厅的粥最好了……” …… 当晚,蒲公英书店咖啡角 叶黛琳见惜翠拿着书《黛西·米勒》,在发呆,便问她: “想什么呢?” “一篇小论文,关于亨利·詹姆斯……” “哦,我喜欢这家伙,学者嘛,句子长长的,文绉绉的,贵族气……”叶黛琳说。 惜翠吃吃一笑,说: “哎,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像Daisy Miller?” 叶黛琳挥挥手。 “我?去你的吧,我跟她不一样!” “恭维一下妳还不行?……再也没有比她更纯洁的姑娘了,是不是?”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嘛!”黛琳瞪着眼,郑重地声明。 “这书我简直看不下去,”惜翠叹口气,说,“她和Winterbourn一开始互相喜欢,嗐!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表白?Wintrbourn 既然喜欢Daisy ,表白又何妨?既然没表白,Daisy就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交往……既然喜欢,既然一听人们说黛西的坏话就捍卫她,可为什么都头来还是不相信她?” “那个年代嘛,上流社会……”黛琳说。 惜翠摇摇头,继续说: “Wintrbourn不是真爱……真爱怎么会犹豫不决?真爱应该接受她的一切包容她的一切……” “这个小说里,”叶黛琳说,“詹姆斯是想探讨新旧两个世界的文化冲突……” “还有,”惜翠儿继续说,“黛西和乔万尼为什么夜晚去斗兽场?黛西得的就是致命的罗马热……哎,伊迪斯·华顿有个小说,《罗马热》,你看过没?说的是,两个闺蜜同时爱着一个男人,即,其中一个的丈夫,怎么办?这个妻子得知斗兽场的瘴气是致命的,于是以闺蜜的名义给丈夫写了封信,邀他去斗兽场约会,丈夫果然去了,然后闺蜜果然得了罗马热……” 黛琳目瞪口呆。 “难以相信!为了爱,有这样的事?!还闺蜜?嗯,那个丈夫,也不是个好东西!” “小说嘛!……”惜翠大大咧咧地说。 “哦,那,你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啊,就是个故事而已——就是提醒你,你哪天和某位旅行家去罗马的话,不要夜里去什么斗兽场……” “什么旅行家!……”黛琳不高兴地皱眉,“这故事,我不喜欢!又可厌又可怖!但凡正常人,怎么这样做呢?最后能得到什么呢?” 黛琳疑惑地望着惜翠。 “哎,可是,你怎么对这样恐怖的故事感兴趣?翠儿你,你别吓唬我,好不好?咱们俩是真真的好朋友是不是?” 惜翠不置可否,表情高深莫测。 黛琳可怜巴巴地说道: “姐姐!好姐姐!大学四年,我们朝夕相处,同甘共苦, We share everything, 是不是?如果我做了什么事,令你难过——这样的事我不会做的!——我发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