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出 新嫁娘 日子过得真快呀！一转眼，我嫁到婆家就已经两天了。 在那过去的两天里，我净睡懒觉了，一天都没有早起过。现在，我躺在新房里的席梦思床上，悄悄地回想起来，真觉得脸红！ 其实，那也不能怨我，要怨只能怨我娘，是我娘把我娇惯成这样的。我是个独生女。在娘家的时候儿，我娘和我爹都把我当个公主似的娇生惯养。 我的娘家在农村。 啥？你想知道那个村子叫啥名？嘻嘻，我不告诉你，让你猜。如果你猜对了，就发个短信给我，我请你到“川国演义”去吃水煮鱼。 啥？你不乐意吃水煮鱼，嫌辣？那就算了。我知道，上赶的不是买卖，你不猜就拉倒吧，反正是农村。 虽然我家在农村，我的户口可在城里——那是头些年时兴买“蓝印”时，我爹花了10000块钱托人弄俏给我办的“农转非”。 你别看现在农村人拿城市户口不当回事儿了，那时候儿城市户口可是相当地打人儿。 我刚有城市户口本时，兴奋得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失眠了！ 那几天，我爹和我娘也都乐得不吃安眠药睡不着觉。当时我爹对我娘说，这回可好啦，咱闺女能上城里去念书了。 我的小学是在农村念的。 那是一所十分破旧的小学校，所有的教室都是普通平房，因为年久失修，房顶上长满了毛毛草，有风吹过的时候儿，那些毛草串子摇摇晃晃地就像学生们在集体做课间操，瞅着挺有诗意的；夏天，只要一下雨，教室的房子就漏，那真是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不下，屋里滴答，把同学们的书桌都给弄湿了。 这还好说。最难过的是冬天。教室里没有暖气。每当寒冬来临，学校的所有教室都靠生洋炉子取暖。俺班里，每天生洋炉子的任务都是由值日生完成。 同学们都是值日生。大家轮流分组值日，同桌的两个同学是一组，一组一替一天。不论是哪个组值日，那一组的两名同学就会起大早从家里挎上一筐篮子松树塔儿或一畚箕子包米腔子，顶着刺骨的寒风，小脸儿通红地赶到学校，一进教室就用冻得像被猫咬过似的两手，开始忙忙碌碌地生炉子。 每当轮到我值日时，我娘就会和我一块儿来到学校替我生炉子。要么都说呢，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娘就是好！我娘替我生炉子的时候儿，我站在旁边儿，心里热乎乎地想，娘啊，等将来我长大了，我一定做你的贴身小棉袄。 我有了城市户口之后，就不在农村念书了。 我到城里当住宿生——在我户口所在地的学校念中学。 我在城里念书的时候儿，十分怀念我的农村母校。我想，我的农村母校太贫困了。将来我要是有钱了，一定要拿出一大笔钱来捐给农村母校，好让母校盖一栋教学楼，像城里的学校一样安上热乎乎的暖气；我再买上200本《水煮唐诗》发给学生们看。 我知道，如今凡是有钱人都特乐意给“希望工程”捐款或掏人民币做一些自认为有意义的善事。那不，中央电视台的崔永元——就是《实话实说》里那个“一笑像哭似的”小崔哥哥，头些天还给一个被喻为“活字典”的人捐了10万块钱治病呢。 我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 我的高考成绩比应该录取我的分数线只差0.5分！同学们和班主任老师都替我感到十分惋惜。 当时我也挺失望。 但是，我没有消沉。我知道，人生的路有千万条，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坐飞机能到“罗马”，我坐不上飞机，坐火车总可以吧？要是火车我也赶不上，那我就坐轮船，虽然比你慢了许多，但是我相信，最终我一定能到达胜利的彼岸。 我名落孙山之后，没有再补习。干脆，我给自己找了份工作：在新玛特商场里给人家打工，站柜台卖服装。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我认识了我的小姑。 我的小姑也在新玛特里给人家打工。她的“工地”和我的“工地”紧挨着。我和小姑由“工友”变成好姐妹之后，他——我的老公随之进入了我的视线。 当然，俺俩的“月下老人”是我的小姑。 我老公名叫甄子虚，大高个儿，英俊潇洒，比我大5岁，他在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上班。我和他一见钟情之后，俺俩就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地开始了十分甜蜜的恋爱生涯。 俺俩像马拉松似的在一起热恋。一恋就是两年。 本来，俺俩没有热恋够，还想继续热恋几年之后再结婚。可是，我的婆婆说话了。她说她等不及了，她真的真的好想抱孙子唷。 我老公是个孝子，他就对我说： “亲爱的，我老娘想当奶奶了，你说，咱俩该咋办？” 我一听，就毫不犹豫地说： “那，你就给我穿上嫁衣吧！” 于是，他就为我穿上了嫁衣，我就羞羞答答地成了一个新嫁娘……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 我正胡思乱想呢，忽然，放在我枕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声音优美动听，那是我自定的彩信闹铃。 铃声一响，我急忙拿起手机，按触摸键把铃声关掉了。我生怕“微微南来风”会把老公“吹”醒。 我轻轻点亮床头的感应灯一看，还好，他睡得正香。 嘻嘻，说来怪不好意思的。新婚这两夜呀，可把我老公累坏了！ 头两天俺俩因为夜里总“加班”，缺觉，所以，第二天天色都大亮了俺还在呼呼大睡，害得我把做早饭的时间都给错过去了。 那两天的早饭都是婆婆做好后，等俺俩起来才一块儿吃。 对此，婆婆虽然总是笑呵呵的，可是我却感到十分难为情。我暗下决心，再也不能睡过头觉了。这不，我为了能够第三天早晨及时醒来做早饭，昨天晚上，我特意把我的手机设定了叫我起床的闹铃。 我穿衣起床后，见亲爱的甄子虚还在熟睡，我就轻轻地给他盖严被子。 然后，我悄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毕，我就急忙来到厨房做早饭。 这时，婆婆和小姑还在她们各自的卧室里睡觉呢。 俺这楼房是新买的，三室两厅，面积是150平方米，连买楼带装修一共花了48万块钱。甄子虚不是大款，没有恁多钱，这楼房是他用“按揭”方式贷款买的。他是个消费意识超前的人。这要是依着我和婆婆的意思，才不贷款买房呢。 可是，婆家的户口本儿上户主是甄子虚的名字，人家是一家之主啊！他说咋地就咋地吧，因为俗话早就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抱着走。 好了，我不唠叨了，得抓紧时间做饭。 我在厨房里，拿小瓢先从大米口袋里了一瓢大米，倒进一个白钢盆里，凑到水龙头前，用自来水把米淘洗干净之后，把清幽幽的大米放到电饭锅里，试着加水，加水，再加水……直到我认为恰到好处了，才盖上锅盖，拿起电源线的插头，给电饭锅通上了电。 电饭锅工作的时候儿，我站在厨房里琢磨今儿早应该做啥菜？ 说真的，我对今天的早餐十分重视，因为这是我当新嫁娘三天以来要做的第一顿饭，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我稳了稳心神，走到电冰箱前，打开冷藏柜门一看，只见里面有一块豆腐、一条鲤鱼、几根黄瓜、几个柿子、一绺儿香菜和若干个红皮儿鸡蛋。 于是，我心里就有了菜谱。 我决定炒一盘麻辣豆腐，红烧一条鲤鱼，随后再做一碗鸡蛋汤。 主意拿定之后，我就系上围裙，心情颇为激动地开始操作起来…… 大约40分钟过后，一盘白里透红的麻辣豆腐和一条香气扑鼻的红烧鲤鱼就都摆在了餐桌上。——顺便说一声，这两道菜都是我刚从菜谱书上学会咋做的。我怕菜放凉了，就用两个大搪瓷碗把两样菜都严严实实地扣上了。 然后，我又喜滋滋地回到炉灶前，开始做鸡蛋汤。 我把大勺刷洗干净，往里面添了两水舀子凉水，就点着了燃气。 等到那蓝蓝的火苗儿把大勺里的凉水彻底烧开了，我就把半小碗儿淀粉汁倒进沸腾的开水里，用汤勺搅匀，然后，再把一个打碎的鸡蛋用碗细细地倒入开水中——立刻，金黄的鸡蛋汁就像天女散花似的漂浮在了汤中。我再往汤里放进紫菜、精盐、味素和一些香菜末儿。至此，鸡蛋汤就算做好了。 我把灶火关掉。心想，这羹汤我主要是做给婆婆喝的。可我不知道婆婆究竟是口轻还是口重？ 正在这时，我忽然看见小姑起来要上卫生间。我心里灵机一动，急忙小声把她叫了过来，用汤勺舀了一下羹汤，让她尝尝咸淡如何？ 小姑嘴急，她连吹都没吹一下就“嗞——”地喝了一口，烫得她一抻脖儿把汤咽了下去。 我急忙问： “咋样？小妹，是咸还是淡？” “嘻嘻！喝急了，没尝出来。”小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随即她又小心翼翼地呷了点儿汤，吧嗒吧嗒嘴儿，然后笑着对我说，“嫂子，这汤啊，我喝有点儿淡，咱妈喝正好儿——她口轻。” ———————————— 附：王建《新嫁娘》诗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 第二出 江畔独步寻花 吃过早饭，小姑用她那沙哑的嗓子（品尝羹汤时烫的）欢声唱着“……东边牧马、西边牧羊……”到新玛特上班去了。 婆婆高高兴兴地上早市去买菜。真的，今儿早起来婆婆特高兴，因为我做的羹汤正对她的胃口，她可乐意喝了。婆婆高兴，我也欢喜。 我喜不自禁地收拾餐桌。 我老公正在卫生间里解溲，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主人，主人，来电话啦！主人，主人，来电话啦！主人来电话啦！你咋还不接电话呀？快接电话呀——！来电话啦——！快点儿接电话呀——！你想累死我呀？明天爱他妈谁当铃声谁当铃声，我他妈不当啦！主人，主人，来电话啦！……” “老婆，快把手机递给我！”老公忍不住在卫生间里喊道。 这时，我正在厨房洗碗。听到喊叫，我急忙答应一声，赶紧用抹布把手上沾着“白猫”泡沫儿的水擦干净。然后，我跑到客厅沙发前，拿起手机…… 电话是甄子虚他们公司总经理曲直打来的。 曲直既是我老公的上司也是我老公的老同学，他俩的交情特深厚。因此，彼此说话总是连诌带侃，不分上下。 经理兼老同学先祝我老公新婚快乐，然后直言不讳地问他拥抱娇妻的感觉如何？ 我老公那棱角分明的嘴唇里美滋滋地蹦出三个字： “甜！爽！！累！！！” 声音特大，好像想让全国人民都听到似的。听得我不禁满脸热扑扑地直发烫。我心的话，老公啊老公，你可挺大方的，把心里话都说出去了。你就不能把那个“累”字省略掉？听得人家怪臊得慌的！ 这时，我的手机也“嘀铃铃”响了起来。 是短信。 我急忙打开一看，是白白发来的，只见彩屏上共有10个汉字： 新婚快乐，早生贵子！白白。 白白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姓白，名白——两个白字连起来正好儿是一句英语。 白白长得特靓，小脸蛋儿就跟她的名字一样，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谁见了都说她像白雪公主。从我认识白白的那天起，她始终都是学习尖子。现在白白正在北大念书。因为要考研，学习紧张，白白没时间前来参加我的婚礼，她就通过邮政特快专递，事先给我送了一份贺礼。 我看罢白白的短信，心里不禁暖洋洋地感到十分幸福。古语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立刻，我给白白回了个短信： 谢谢，我很快乐！吴明仕。 对对对，吴明仕就是我。我叫吴明仕。 我的名字是我爹给我起的。据说，当年我爹为了给我起这个名字，他煞费苦心，消耗了很多脑细胞。 我爹虽然没念过多少书，可是却挺识字，不论是报纸还是书信他都能看明白了。因此，人送外号“大明白”。 不怕你笑话，我爹是个官儿迷，他特想当官儿。过去俺村子有生产队时，我爹总想当个生产队长或大队主任啥的。可是，我爹官运不亨通，当时无论他怎么挠抓就是当不了官儿。 后来，直到生产队解体时，我爹才突然醒悟过来：他之所以没有当上官儿，那是因为他名字叫得不好。 我爹名叫吴用。你听听这名字！“吴用”啊“无用”——既然他没有用，那人家还咋能用他当官儿呀？ 我爹明白过来之后，就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的身上。于是，我一出生，他就给我起了“吴明仕”这么个官味儿十足的名字。 可惜呀，我爹虽然煞费苦心，如今看来，他的希望注定要破灭了。 我给白白发完短信，又回到厨房接着洗碗。 这时，只见婆婆神色匆匆地拎着几个装得鼓溜溜的方便袋走进厨房对我说： “明仕，你把这些菜都拾掇到冰箱里去吧，妈没空儿收拾，《大长今》都演上了，我得赶紧去看！” 婆婆是个韩剧迷。凡是韩剧——不论是正在热播还是热劲儿放凉了再回炉重播，只要是韩剧，她就必看无疑，哪怕那部韩剧她已经看过100遍了呢，她也会兴趣盎然地接着看第101遍。 婆婆急忙撂下东西，转身去看《大长今》。我看着她那像个孩子似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我洗完碗筷，先把婆婆买来的一些青虾和一块猪肉放到冰箱冷冻柜里。然后，我又把一捆儿小白菜、几根胡萝卜、两个紫茄子和六个通红通红的“富士”苹果都清洗干净了，再一 一冷藏起来。 我走到客厅。只见婆婆坐在沙发上，面对电视机，正十分友好地冲着长今微笑呢。她看见我，就眉开眼笑地说： “明仕，你知道妈为啥乐意看长今吗？因为呀，妈老觉着你就是长今！真的，妈不白话。长今长得俊，你也长得俊；长今会做汤，你也会做汤！” 我听了婆婆的赞誉，心里虽然感到非常惬意，可也觉得有些羞愧难当，我就轻声叫道： “妈，看你把人家给夸得多难为情啊？” 婆婆就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对我说： “明仕，快坐妈这儿来。” 我答应一声，坐到婆婆的身边，和她一起看《大长今》。 说句心里话，我也挺喜欢《大长今》这部电视剧。但是，因为我早已看过一遍了，就不想再浪费时间看第二遍。 我坐下刚看一会儿，广告就上来了。谢天谢地！我借这机会站起来，走进了我和老公的卧室。 老公正趴在柔软的席梦思双人床上，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一本名叫《新婚指南》的书。这时，见我进来，他就笑着对我说： “老婆，我不能再抽烟了！” 我吃了一惊，问为啥？ 他站起身，一手搂住我的腰肢，一手搂着我的脖子，把嘴凑到我的耳边儿，吹着热气儿悄声说： “书上说了，抽烟喝酒都会影响‘种子’的质量！老婆，我要把最饱满、最优质的‘种子’播进你的‘沃土’里！” 我的脸腾地一下滚热起来！我真后悔多此一问。我明白老公说那话是啥意思？看来，他是真的想让我生个聪明可爱的小宝宝啊！难怪这几天晚上他总是那么卖力气地往我身体里“投资”，那不光是因为他贪图享受，更主要的是，他还肩负着传宗接代的使命呢。 我已经三天没有下楼了，忽然我想到外面去溜达溜达。于是，我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扮了一番之后，换上一身儿“迷你”套装…… 我下楼来到外面。 眼下虽然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因为我们这座楼盘是刚刚开发的，小区里只有用彩砖铺好的人行道，应该绿化的地方都还没有绿化。所以，小区里显得光秃秃地十分萧条，缺少大自然的绿色生气。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心情特舒畅。 我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 我在小区的彩砖人行道上漫步。 忽然迎面吹来一阵春风，风里带着温馨的花香。 我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我一边闻着花香，一边四处撒目。可是，我把整个小区都看到了，也没有发现哪儿有鲜花。 我感到挺纳闷儿，没有鲜花，哪儿来的花香呢？我有好奇心。我想，反正现在没啥事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顺着香味儿去探个究竟，直当是散步好了。 春风是从东面吹过来的。 我迎着春风向东走去。 我走出小区，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大片平房。我知道，那是马上就要动迁的棚户区。我发现有一条小路通向那里。 那条路是土路。 也许是因为我出生在农村的缘故吧？我对土路感到十分亲切。我快步走上了那条土路。 我走在土路上，看见了路旁破土而出的片片小草儿； 我走在土路上，发现路旁有好多车轱辘菜正在努力冒出； 我走在土路上，感到花香越来越浓郁扑鼻； 我走在土路上，看见有很多小蜜蜂正朝着前面的一个方向飞；还有成双成对的蝴蝶，也都翩翩起舞向前飞…… 我兴奋不已地沿着土路走进了棚户区的一条小巷。 走着走着，我的兴奋劲儿忽然消失了。我发觉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因为我分明看见，再往前走十几步就无路可走了。 我正要转身返回，却又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我又分明看见，一个小男孩儿，在我认为无路可走的地方，就像从墙壁里钻出来似的，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小男孩儿抱着一盆鲜花，从我的身边跑了过去。 我先是一愣，随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我快步向小巷的尽头处走去。果然不出所料：等我走过八、九步之后，我就看见了“死”胡同的活口——原来它是陡然改变方向了。 我顺着胡同一拐弯儿，再往前看时，哇，我的两眼不禁突然为之一亮！ 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敞开的塑料大棚，特大特大，那里面满是盛开的鲜花。那些鲜花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地正在散发着浓郁扑鼻的芳香。我在眼花缭乱的同时，感到香气直沁心脾…… 我长出一口气，稳住心神再仔细一看，原来，不光是那个大棚里充满了争奇斗艳的鲜花，大棚外面的小径两旁，也都摆满了花盆，每个花盆里都有旺盛的绿叶和怒放的花朵——那些花朵簇拥在一起，何止是千朵万朵呀？它们一朵挨一朵就像花的海洋，以至把支撑它们的翠绿枝条都给活生生地压低了。 在那万花丛中，有无数的小蜜蜂正在辛勤地采蜜；还有左一对、右一对色彩绚丽的大蝴蝶，正翩翩飞舞着在尽情地戏耍…… “啊，真美呀！”我情不自禁地大声说。 我的话音未落，忽然花丛中站起一个中年妇女。我见了，不禁一愣，心想，那不是“花王”黄四娘吗？哦，原来她的花圃就在这里呀！ 黄四娘是我们这个城市里的养花个体户，被人称为“花王”。 黄四娘养花儿的事迹登过报纸，上过电视，去年还被市妇联评为“三八红旗手”呢。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黄四娘是个名人。 黄四娘养的花卉不光千娇百艳地格外鲜活水灵，而且还种类繁多，有的花卉新品种还是她亲手培育出来的呢！她培育的“香雪牡丹”和“望夫草”已经申请专利了。据说，沈阳世博园里就有她培育的花卉。 我见黄四娘正打量我呢，我就急忙快步上前，笑着跟她打招呼： “黄四娘，你好！今天你咋没去花市卖花儿呀？” 黄四娘见我认识她，不禁挺惊讶地反问道： “你是……” “怎么？黄四娘，你忘了吗？上个礼拜天，我买过你的花儿呀！”我笑着对她说。 黄四娘这才笑着一点头。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新嫁娘！上礼拜天儿你到花市，从我那儿买了一盆百合花，说是往新房里摆。”说到这儿，黄四娘脸上的笑容忽然不见了，她叹了口气说，“新嫁娘，你问我今儿个咋没去卖花儿呀？跟你说实话，这两天我心情郁闷啊，哪儿还有心思去花市？” 我一听，忙说： “黄四娘，你花儿养得这么好，朵朵都光彩灿烂，你应该开心才对呀，怎么会郁闷呢？” 黄四娘又叹了口气： “唉！这不明摆着嘛，咱这棚户区眼瞅着就要动迁了。你说，到时候儿所有的房子都拆除了，我这花圃还能保得住吗？” “保不住怕啥？黄四娘，就你这花圃，到时候儿，开发公司至少得给你50万块钱的损失费呀！”我安慰她说。 哪知，黄四娘却说： “那又怎么样？就算给我100万，我也不乐意动迁哪！你想，他给我的钱那是死钱儿，花一个少一个；我这养花儿的钱可是活钱呀，就像井里那水似的，到多咱也用不没！ 新嫁娘，你不知道，我家一年的开消可大啦，我儿子正搁M国留学呢！ M国，那可是高消费的地方！吃的可贵啦，甭说吃肯德鸡、吃加州牛肉面，就是吃一顿秫米干饭水豆腐，也得花好多M元！ 新嫁娘，不瞒你说，我儿子那吃饭钱和学杂费啥的，可都是从这花圃里出的呀！” 黄四娘正说到这儿，忽然有只黄莺飞来，落到花丛中的一个高枝上，自由自在地“恰恰”欢叫起来。 黄四娘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恰恰恰！‘恰恰’啥？”她十分生气地挥手叫道，“去去去！” ———————————————— 附：杜甫《江畔独步寻花》诗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 第三出 乌衣巷 那只黄莺实在是太喜欢那丛花枝了，任凭黄四娘如何吆五喝六地驱赶，它就是在那枝头上跳来跳去不肯走，依然我行我素地“恰恰”个不休。 黄四娘见挥之不去，就作罢道： “不去就算了吧，反正你从这儿也蹦达不了几天了！” 我一听，知道黄四娘对动迁的事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又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无可奈何，只有默默地接受了。 对此，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我看着那些芳香四溢的鲜花，十分担忧地问： “黄四娘，这里要是动迁了，这些鲜花咋办呀？” 黄四娘见问，忽然喜上眉梢地说： “俺已经打算好了！动迁后，我就用动迁费到农村买一块地，从那地里建个大型的花圃养花儿——连零售带批发。到时候儿我和黄四要是忙不过来呀，俺就雇几个工人一起干！” 我不禁替她高兴起来，又忍不住问： “黄四娘，谁是黄四啊？” “嗨！”黄四娘一拍大腿，“这还用问？黄四就是俺当家的呀！我嫁给黄四，成了他的娘子，大伙儿才给我叫黄四娘的呀！——我这是嫁给了黄老三他弟弟，我才成了黄四娘；我要是嫁给杜老九他弟弟呀，那我就是杜十娘啦！哈哈哈……” 哦，原来如此！ 我也忍不住欢笑起来。 黄四娘开怀大笑一阵之后，又笑容灿烂地对我说： “新嫁娘，不瞒你说，四娘我有‘野心’！——2008年北京不是举办奥运会吗？到时候儿，四娘想让俺的鲜花到北京欢迎外宾去！” 黄四娘不愧是“花王”，她可真有战略眼光。 我不禁对黄四娘佩服得五体投地，正要说几句由衷敬佩的话，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我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黄四娘，那是谁在吵吵儿呀？” 黄四娘说： “是一帮农民工，他们在‘朱雀桥’那儿吵吵呢！” 我问： “因为啥？” 黄四娘说： “因为包工头拖欠他们工资。” 我说： “不会吧？现在国家挺重视‘三农’，谁敢拖欠农民工工资呀？” 黄四娘说： “是这么回事儿： 咱这地方不是要动迁吗？按照市建委统一规划，动迁分一期工程和二期工程。 一期工程是修路架桥。 一期工程去年开春儿就动工了。工程整个儿让一个大包工头承包到手了。据说，那个大包工头挺有来头，好像是市里哪个领导的一个表弟的小舅子。 至于那个小舅子是通过啥法子揽到的工程，大家不知道。大家只知道那小子把整个儿一期工程包揽下来之后，就像切豆腐似的把工程化整为零，分成左一块儿、右一块儿的，转包给了别的几个小包工头。 其中有个小包工头把修桥的活儿弄到手儿了，他就带个工程队没日没夜、加班儿加点儿地干——说是要抢工期，赶在汛期到来之前完工。 结果，没用一个月桥就忙三火四地修好了，起名叫‘朱雀桥’。咱也不知道那‘朱雀’俩字儿是啥意思？反正听说挺有诗意。又听说，给‘朱雀桥’起名的人是个‘名人’，请他给桥连起名带把名字写到石头上‘一条龙’下来，他就赚了30000块钱——还是‘税后’的。 好家伙，那个‘名人’笔头子动几下就比一帮农民工累死累活地忙活一个月挣得还多！你说，农民工挣钱容易吗？ 不容易也罢了，活儿干完你就痛痛快快地给工钱哪，工钱还老是拖欠着不给。 那些农民工找小包工头要了左一回右一回，工钱就是要不到手。 小包工头说，不是他耍赖不想给，是他手里没有钱，因为大包工头还没给他钱，他正天天找大包工头要钱呢！ 你说，这不整个儿一个‘三角债’吗？” 我一听，不禁对“朱雀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问： “黄四娘，‘朱雀桥’在哪儿呀？” 黄四娘说： “‘朱雀桥’在大东边儿。新嫁娘，你要是想去呀，就顺着这条小道儿一直往前走。前头有个乌衣巷——你穿过乌衣巷就能看到‘朱雀桥’了。” 我辞别黄四娘，脚步匆匆地穿过乌衣巷。我一走出巷口，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正站在一座桥上吵吵嚷嚷。 我知道那座桥就是“朱雀桥”。 我直奔“朱雀桥”而去。 可是，等我迫不及待地赶到桥头定睛看时，不禁大失所望。 这“朱雀桥”大约有十五、六米长，三米多宽。 平平常常的混凝土桥面，两侧护栏是用茶杯口粗细的铁管子焊成的，刷着朱红色油漆；十多个“铅球”被等距离地焊在了铁管子上——其中有若干个“铅球”已经去向不明，不知它们是集体投河自尽了呢，还是被哪个窃贼强行给扭送到废品站换了人民币？ 一块汉白玉石碑立在桥头左侧，上有“朱雀桥”三个黑色行楷大字和一行“公元×年×月×日×××题”字样。 那些字写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给人的感觉除了像蜘蛛爬的以外就只有黑了。 真黑！如果那黑字真是花30000块钱请“名人”给写的，那一定是因为“买单”的人脑袋让驴踢过——要不就是“中间人”吃了80% 的回扣。 此时，我站在“朱雀桥”前无论怎么仔细欣赏那几个字，心里都不能产生一点儿“诗意”。 如果一定要寻找诗意的话，只有桥下那潺潺的流水和桥边那青青的野草以及一片片不知名的野草花，还颇有些诗意。 桥上的农民工们还在吵吵嚷嚷。 人群中，有个老汉垂头丧气地蹲在桥头往河里看。忽然，一团杨树花随着河流漂了过去。老汉看见，不禁打了个咳声说： “我看哪，咱那工钱八成要打水漂儿！” “啥话？”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怒目圆睁道，“我没听说过。他要是敢不给我工钱，我就敢把他这破桥拆喽！” 他的话产生了共鸣，立刻就有好几个人怒气冲冲地嚷嚷起来： “对！他要是再耍赖不给工钱，咱大伙儿就齐心合力把这桥给他捣毁——反正这是‘豆腐渣’工程，偷工减料建成的，留着早晚也是个祸害！” “对对对！”随后又有更多的人随声附和道，“要不价，干脆咱不要工钱了，就用大锤把这害人的桥给他凿塌喽！” “用什么大锤？就这破桥，只要大家步调一致地在上面原地跑几分钟 ——‘核磁共振’一产生，它立刻就得垮掉！”一个戴着眼镜的农民工文质彬彬地说。 看来，他对物理挺有研究。 听到他的话，我不禁吓了一大跳。立刻，我就由他的“核磁共振”联想到了重庆綦江上垮掉的那座“彩虹桥”。——据说，那座大桥就是因为一帮人在上面齐步跑时产生共振才坍塌的…… “嘀铃铃！”忽然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来短信了。我打开一看，只见彩屏上有16个汉字： 老婆老婆，你在哪里？快快回来，我想亲你！ 唷，好肉麻呀！我暗自笑道，不禁满脸滚热，心也怦怦乱跳起来。我怕被人看见，赶紧跑到离桥远一点儿的地方，给我老公回了个短信： 老公老公，没羞没臊；你的亲吻，奴家不要！ 我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忽然好想好想要他亲吻！—— 你说，我这是不是挺“贬值”的呀？贬值就贬值吧，反正我就是乐意要！ 我迈步往回走。 我离开“朱雀桥”，走进乌衣巷。 这时，我看见太阳已经偏西了。 偏西的太阳，把它那温暖的光斜刺里洒进乌衣巷。 巷子两边那些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屋檐下，有很多燕子正在衔泥垒窝。 我看到那些活泼可爱的燕子在寻常百姓家飞出飞入，心情不禁十分激动，忍不住悄声对它们说： “燕子呀燕子，你们知道吗？这里很快就要动迁了！如果有一天乌衣巷变得高楼矗立，到那时，你们还能到这儿来垒窝吗？” ———————————————— 附：刘禹锡《乌衣巷》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 第四出 悯农 我从乌衣巷回到家中，刚走一进客厅，脚步还没站稳呢，我老公就像八百辈子没见过媳妇儿似的欢呼一声，“老婆，你可回来啦！”跑上前一下子把我抱住，不顾有婆婆在场，伸过嘴来就拼命地亲我。 我被他这副“狼爱上羊”的疯狂架势给吓得心口窝儿怦怦乱跳。我想对他说，老公老公别这样，婆婆正在沙发上。可是，我被他给亲吻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哪儿还开得了口？——你说，我这是不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呀？ 本来，婆婆还在聚精会神地看《大长今》，突然被俺俩（主要是她儿子）挡住了视线，婆婆就笑着起身关了电视，对俺俩说： “《大长今》演完了。你俩忙着吧，我上麻将馆去打麻将！” 说罢，匆忙而去。 婆婆呀婆婆，你真善解人意！你在俺最需要你理解的时刻，十分果断地回避了。你如此深明大义，真是我的好婆婆呀！就凭这一点，婆婆，天天为你“洗手作羹汤”我都乐意。 婆婆一走，我老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腾地一下把我抱起来走进了卧室…… 我和老公在床上经过一阵“暴风骤雨”过后，风和日丽。他把我抱在怀里，缠缠绵绵地对我说： “老婆，刚才你上哪儿去了？害得我在楼下转着圈儿地找你。可是，咋找也找不到。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我就该上电视台发布‘寻人广告’啦！” “唷！老公，太夸张了吧？”我小鸟依人地说。随后，就把遇到黄四娘的事情，还有我在“朱雀桥”边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老公一听，立刻来了兴奋劲儿： “有这种事情？老婆，走，陪我看看去！” 于是，我和老公一起出发了。俺俩携手并肩，说说笑笑地走上了那条土路…… 不大一会儿，俺俩就来到了黄四娘的花圃前。 此时，黄四娘不在花圃，她的丈夫黄四正在花圃里侍弄花儿呢。 我问他，黄四娘干啥去了？ 黄四说，他娘子到市政府结帐去了。 原来，市政府是黄家的一个买花儿大客户。每当市里召开什么大会、搞啥庆典或有哪方面的重大活动时，都要到黄家选购很多盆鲜花装点会场。 大客户买花儿不给现钱，每次都是先打白条儿记帐，等到金额累计达到几千块钱时，黄四娘就会带上那些白条儿和一张发货票到市府办找张主任去结帐。 只要张主任大笔一挥，在发票的背面写上“同意报销”几个字，黄四娘拿着它就能到财务处换来一张转帐支票。 黄四娘不光是“花王”，还是法人，她在银行有帐户。黄四娘把支票存到她的帐户上“变现”后，再转存到她的“牡丹卡”里…… 黄四娘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她的丈夫黄四正和她相反。黄四笨嘴拙舌，不善言谈。我和老公欣赏鲜花，黄四在一旁只是笑呵呵地陪着观看，啥话也不说。 我和老公怕耽误他的营生，俺俩在花圃里转了一圈儿之后，就急忙告辞。 我拉着老公的手穿过乌衣巷，来到“朱雀桥”前。 这时，那些农民工都已经不见了，他们大概是回家吃午饭去了。 “朱雀桥”前一片寂静。 “哦，这就是‘朱雀桥’啊！”我老公看着“朱雀桥”，表情特失望地说，“跟我想像的一点儿都对不上号儿。没意思！” 我见老公十分扫兴，就想和他一起回家。 正在这时，我忽然看见远处郊区的那片田野上，有很多人在干活儿。 我对那劳动情景太熟悉了，那是郊区农民在进行春耕播种。 蓦然，我的心头一热，不禁想到了远在农村的爹和娘。爹啊，娘啊，此时此刻，你们也正在咱家的地里干活儿吧？ 我娘家总共有三块责任田。其中一块田地面积特大。小时候儿，我总觉得那块地大得一望无边——尤其是地里长满禾苗的时候儿，我就觉得那田地像个大草原。 我爹和我娘都拿着锄头，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耪来耪去。 爹和娘耪地十分辛苦。 他们头戴草帽，弯着腰，挥动锄头一下接一下地耪着，顺着长长的垄沟缓慢前进。灿烂的阳光照耀着爹和娘，把他们那辛勤劳动的身影投在大地上。 因为又热又累，爹和娘的衣裳都被汗水给洇湿了。 还有他们的脸上，也都是亮晶晶的汗珠儿。 那些汗珠儿十分调皮，它们纷纷从爹、娘的眉毛上、鼻子尖儿上和下颏儿那儿往下跳，一滴一滴的跳落后，都钻到了禾苗下热烘烘的土地里…… 我爹和我娘耪地的时候儿，我在俺家地头的草地上采野花儿、逮蚂蚱玩儿。 爹、娘为了节省时间，下地干活儿时经常带午饭。 晌午，俺一起坐在地头儿吃饭。 吃饭时，我要是不小心把饭粒儿掉到地上了，我娘就会十分心疼地说： “看看，看看，这几个饭粒儿白糟践了！” 我爹也说： “是啊！明仕，你还小，不知道这碗里的饭来得有多辛苦？这都是爹、娘用一滴一滴汗水换来的呀！ 明仕，你命儿好，赶上好时候儿了，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有吃有穿，要啥有啥，幸福得就像一朵花儿！ 爹小时候儿哪儿像你这样幸福？那真是吃不饱，穿不暖，饥寒交迫！ 还有你爷、你太爷、你祖太爷他们，那命运，更是一个比一个苦！ 他们哪，一辈接一辈给地主家扛活种地。那真是春天往地里埋一个高粱粒儿，秋天就能收获一捧高粱……所有的地都种上了庄稼。一年到头，打的粮食一口袋、一口袋的真叫多！可那都扛进了地主家的仓库里，自个儿一家老小还是吃糠咽菜，上顿不接下顿。我听你爷说，我爷就是活生生被饿死的！” ——你说，都是一样的人，生活水平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 附：李绅《悯农》诗 除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 第五出 赋得古原草送别 “老婆，你快看，那野地里有好多野草！”我老公忽然叫道。 我回过神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郊区远处的那片野地上，有很多野草。 那些野草左一片、右一片的到处都是，有的把羊肠小道都给侵占了，有的已经和远处的一所破旧寺庙连在了一起…… “老婆，走，咱俩踏青去！”我老公不禁兴致勃勃地说。 我见他如此高兴，就十分愉快地说： “好啊！老公，咱这就走吧！” 我和老公手拉着手走过“朱雀桥”，像两只出笼的小鸟一般奔向那野草地。 我喜欢野草地，那里有我童年的故事！ 我热爱野草地，那里有我美好的梦想！ 我在娘家的时候儿，每年一到春天，野地里冒出青青的小草儿了，我就会和小伙伴儿们一起跑到野草地里去玩耍。 我们在那里尽情地做游戏，有时玩儿过家家，有时玩儿捉迷藏，有时玩儿跳皮筋儿，有时玩儿丢手绢儿。 我特喜欢玩儿丢手绢儿。每当玩儿丢手绢儿时，我们一帮孩子就会高高兴兴地在草地上围成一个大圆圈儿，大家面对面坐着，由一个小伙伴儿拿着花手绢儿在大家的身后转着圈儿的跑。 小伙伴儿跑圈儿的时候儿，我们欢笑着一边拍手一边唱歌儿： “丢手绢儿，丢手绢儿，轻轻地丢在小朋友的后边儿。快跑快跑抓住它，快跑快跑抓住它……” 一旦那个花手绢儿丢在了我的身后，我就既兴奋又紧张地立刻把它抓住，站起来接着跑。那个小伙伴儿就坐在了我的空位上。 大家又继续唱歌儿，我转着圈儿的跑。跑着跑着，我会出其不意地又把花手绢儿丢到另外一个小伙伴儿的身后…… 我喜欢野草，我爹可不喜欢野草，因为野草长在地里影响禾苗的生长。 所以，每年一到冬天，野草干枯，我爹就会把长在俺家地头儿和地里的那些荒芜的野草，都点火烧掉。 我爹烧野草的目的是想把它彻底消灭，不让它们出生。 可是，野草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不论你冬天怎么烧它，它也不会死掉——来年开春儿只要春风轻轻一吹，那些被烧得光秃秃、黑黢黢的地皮上，又会冒出片片小草芽儿。那些嫩绿的小草芽儿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很快就会打成伙、连成片…… 我和老公一起跑进了野草地。 我有点儿跑累了，就拉住老公的手停下脚步。 俺俩躺在了一块十分干净的草地上，心情十分舒畅地一起仰望蓝天。 只见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有许多只轻捷的燕子飞来飞去。它们边飞边发出“呢喃、呢喃”欢快的叫声。 我看到那些燕子，不禁想起了刘禹锡的《乌衣巷》，我就浮想联翩地对躺在身边的老公说： “老公！你说，那些燕子，会不会是‘旧时王谢堂前燕’的子孙后代呀？” “嗯，正是！”老公立刻顺竿儿往上爬地说，“老婆，你看哪，它们正在‘飞入寻常百姓家’呢！” 我一听，感到特开心，就声情并茂地背诵起《乌衣巷》来。 “主人，主人，来电话啦！主人，主人，来电话啦！……” 忽然，我老公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他赶紧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您好！我是甄子虚。您是……哦，是老娘啊！老娘您好！……哈哈哈……我在郊外呢。……她呀？也在这里。……俺俩一起踏青呢。好好好……是！遵命！老娘回见！” 老公打完电话，笑着对我说： “老婆，走吧，老娘叫咱回去吃饭呢。” “不嘛！老公，人家还没玩儿够呢！”我故意撒娇道，意思是想让他把我拉起来。 谁知，他却说： “是吗？那咱就再躺一会儿？不过，这草地我可不能再躺了，太硬！老婆，你身体柔软，暖乎乎的，就给我当床吧！” 说着话，他就要上“床”。 我怕被人看见，吓得一轱辘爬了起来。 老公见我站起来了，他就哈哈大笑着，也挺身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走。 我发觉上了他的当，就假装生气地说： “你坏！你坏！” 他一听，竟厚颜无耻地笑了： “哈哈哈，这就对啦！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我承认斗嘴斗不过他，却又不甘心失败，就故意不依不饶地说： “我不干！你骗了我，是你把我骗起来的！你是个大骗子，我得惩罚你。我不走了，我要你背我回家！” 本来，我以为他怕累，一定会向我求饶。那样，我挽回面子也就算了。哪知，我的话刚一出口，他竟立刻十分痛快地说： “是，愿效犬马之劳！” 说罢，凑到我的面前就让我上“马”。 我一看他那求之不得的样子，心想，坏了，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哪敢真的“骑马”呀？那我还不得让人家笑话死？ 一时间，我竟然拿他没办法了。心里虽然甘拜下风，嘴上却仍不服输地说： “罢了！你认错态度较好，这次惩罚就免了吧！” 于是，我和老公手挽手、肩并肩，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忽然，我看见前面的一条毛毛道儿上，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送别。 我不禁一愣！因为我认了出来，上午聚集在“朱雀桥”边的那些农民工中，就有这二位的身影。 那老者，是担心工钱会打水漂儿的那个老汉；年轻的，是那个懂得“核磁共振”的年轻人。 只见年轻人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迷彩服，带着行囊，声音有些哽咽地对老汉说： “爷！别送了，你回去吧！” 老汉用手擦了擦眼睛，含着眼泪说： “好，好，爷不送你了！爷回去！王孙哪，你快走吧，看晚了赶不上火车。” 原来，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名叫王孙。好有诗意的名字。 王孙答应一声，说： “爷，你要保重身体，我走了！” 说罢，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老汉依依不舍地站在那里，目送王孙远去。那样子，真是充满了离别之情！ 忽然，我感到挺纳闷儿。心想，上午王孙还在“朱雀桥”边讨要工钱，怎么下午就偃旗息鼓地走人了呢？我很想弄个明白，就走到老汉面前向他打招呼： “王大爷，你好！” 老汉一愣： “姑娘，你是谁？你咋知道我姓王？” 我笑着说： “我是听你们祖孙俩自己说的呀！刚才你给他叫王孙，他给你叫爷。他姓王，你是他爷爷，当然你也姓王啊！” 老汉一听，如梦方醒，嘿嘿嘿地笑了笑，说： “对！姑娘，我姓王，大伙儿都给我叫王老蔫儿。” 我说： “王大爷，上午你们讨要工钱，有结果了吗？” 王老蔫立刻眉开眼笑地说： “有结果了，俺大伙儿的工钱都拿到手啦！嘿嘿嘿，还是俺王孙有办法呀！ 今儿个俺大伙儿不是吵吵儿要拆桥吗？那是假的。谁敢真拆桥？搞破坏那可是犯法的！其实，那是俺王孙用的一个计谋，叫……叫啥来着？对，‘敲山震虎’，意思是给包工头施加压力，强迫他给钱。 果不期然，包工头一听到信儿就慌忙跑来了，又鞠躬又行礼地对俺说，‘大伙儿有话好好儿说，可千万不能拆桥啊！这桥真要是拆了，传嚷出去，往后我就包不到活儿了！’ 王孙就说，‘不让俺拆桥可以，但是，你得立刻把欠俺大家的工钱都给俺，一分都不能少。要不然，俺不但要拆桥，俺还要到人民法院起诉你。第一，告你拖欠农民工工资；第二，揭发你朱雀桥工程质量有问题。’ 包工头一听，更害怕了，腿都有点儿打哆嗦。他废话不说，立马就从桑塔纳轿车里拿出28900块钱，把欠俺大伙儿的工钱一下子都给结清了。 这不，王孙拿着路费，到深圳打工去了。” 王老蔫说到这儿，两眼不禁涌出了十分凄切的泪水。他又把目光无限深情地向王孙望去，冲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大声说： “王孙，到了深圳你就给爷来电话！——要不价，发短信也行：你就往西院儿刘二丫儿手机上发。人家二丫头，对你有那个意思，你可别不搭理她！” ———————————————— 附：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 第六出 咏柳 我和老公回到家里的时候儿，已经快到下午4点钟了。婆婆早就把饭菜都做好了。俺俩一进门，婆婆就笑着埋怨起来： “你俩也真是的，出去玩儿也不告诉我一声儿？害得我从麻将馆里出来想回家又不敢冒冒失失地进门！” 我一听，不禁感到十分羞臊，正不知说啥好？我老公嘻皮笑脸地开了口： “老娘，你有那么高的智商，这点儿小事情咋就把你给难住了？你想回家，先从楼下点击一下门铃报个‘警’不就结了嘛！” “我是想按门铃来着，可又怕门铃一响，会把你俩吓着啊！”婆婆笑着说。 我不禁深受感动，心想，婆婆对俺关心得真是体贴入微啊！于是，我就含羞带笑地说： “妈，本来呀，俺俩临走时想给你打电话来的，可又一想，打电话又怕影响你‘自摸’，俺就悄悄地出去了。” “唷，还是明仕会说话儿！”婆婆眉开眼笑地看着我说。 我又问： “妈，昨儿下午你打麻将是5点钟回来的。今儿个，咋回来恁早啊？” “嗨，别提了！”婆婆十分遗憾地说，“本来，俺几个讲好的，还打到5点钟散局儿。可今儿个妈的牌忒兴了，手气贼拉好，那真是缺‘幺儿’来‘九儿’，断门提对儿，想啥牌来啥牌。往那儿一坐，头一把就闹了个‘杠开花——飘’；紧接着和了个‘七小对儿’；随后第三把一起手儿就‘暗杠小鸡儿’——嘿，还‘连蛋’：先下8个蛋，又下7个蛋，紧接着又下9个蛋！ 妈这一连蛋不打紧儿，就听张老太太‘妈呀’一声站了起来，说，‘坏菜了，我厨房里还用水壶烧水呢！我得赶紧看看去！’说完，抬腿就跑了。 王老太太一看，也说，‘烟没了，我上超市买盒儿烟去。’说完，她也抬屁股走了。 我一看，心的话，得！这麻将要黄局儿。你看着吧，剩下这李老太太一会儿要不‘闹肚子’才怪呢！ 正正儿的！没过屁大工夫，李老太太就坐不住了，她说声‘我肚子疼，得赶紧回家解溲儿去。’说完，捂着肚子也跑了。哈哈哈……” 婆婆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我和老公也被逗笑了。 婆婆笑够之后，叫我和老公吃饭。 我说，不着急，等小姑回来一块儿吃。 小姑每天都是4点钟下班。 以前，我上班时，也是4点钟下班。结婚后，我就不去上班了，是老公叫我把工作辞掉的。 老公说，他要让我当个“全职太太”，在家里好好享受生活。 婆婆也说，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没意思，她希望我能天天在家陪她说话唠嗑儿。 说心里话，我不想当“全职太太”，我乐意上班。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反驳老公和婆婆，因为我是真的真的既爱老公又喜欢婆婆呀！ 快到4点半钟的时候儿，小姑下班回来了。 小姑比我小两岁，她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每天下班回来时，小姑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高声向大家报告： “我回来啦！” 可是，今天小姑一进门，却没有报告，就像徐庶进曹营似的，一言不发，而且小嘴儿还噘得老高。 我感到挺纳闷儿，忙问她是咋的了？ 小姑叹了口气，说： “憋气！” 我问： “憋啥气呀？” 小姑说，衣裳卖丢了一件，她被老板罚了款。 我老公一听，忙说： “别不开心！小妹，老板罚你多少钱？哥替你买单。” “哥，不是买单不买单的事儿！”小姑说，“关键是我丢不起那个人呀！” “那丢啥人哪？俗话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我老公劝道。 婆婆也马上补充一句： “对呀，对呀，小鸡儿还有丢蛋的时候呢！” 婆婆的话挺有意思，我想笑，却忍住了。我也说： “可不是嘛！小妹，吃一堑，长一智。往后你多加小心就是了！” 听俺七嘴八舌这么一劝，小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好！ 我们一起坐到餐桌前吃饭。 吃罢晚饭，婆婆想到大公园去散步，让俺陪她一块儿去。 小姑一听，忙说她不能去，她要上网和网友“糊涂小猪”聊天儿，她要通过网络视频耐心劝说“糊涂小猪”呢。 因为她失恋了，前天和男友正式分手。目前，“糊涂小猪”情绪特低落，糊涂劲儿也上来了，已经两天不吃不喝。小姑生怕“糊涂小猪”继续糊涂下去……那，小猪就死定了！ 小姑不能见死不救。 本来，我想和老公在家看《幸运“52”》，因为我特喜欢看李咏主持的节目。 说句实话，你别看咏哥长的砢碜点儿，有些对不起观众；但是，咏哥主持的节目绝对对得起观众了。 可是，现在既然小姑已经说不去了，俺俩就不能在家看《幸运“52”》了，因为俺要是再不奉陪，我怕婆婆会有失落感。 于是，我笑着对婆婆说： “妈，小妹不去就算了，她有正事儿。我和子虚陪你一块儿去溜达。反正俺俩现在也没啥事儿！” ——你说，我这话违心不违心哪？违心就违心吧，只要婆婆能高兴，让她心情舒畅地过日子，那就比啥都好。 我和老公陪婆婆一起下了楼。 当俺娘儿仨有说有笑地经过社区的宣传栏时，发现有三个老太太正聚集在橱窗前，面对橱窗里的一幅画议论纷纷。 我上前仔细一看，那是一幅剪纸画，颜色是绿的。剪的是一棵柳树，垂下很多像丝绦一样柔软的枝条，枝条上有无数嫩绿的细叶。形象特生动逼真。 三个老太太边看边说，剪得可真好啊！瞅那密密的柳枝儿，瞅那细细的柳叶儿，剪得就跟真的一样。这是谁剪的呀？ 她们不知道是谁剪的，我知道，那是“二月春风”用剪刀剪的。——因为“柳树”下的那片绿草地，分明是由“二月春风”四个篆字组成的，看起来十分的耐人寻味。 ———————————————— 附：贺知章《咏柳》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 第七出 金缕衣 我知道，“二月春风”是著名的剪纸艺术家，他的剪纸作品以丰富多彩、生动传神著称。我曾在市文化宫参观过市里为他个人举办的剪纸作品艺术展。 现在，“二月春风”是我市剪纸家协会主.席兼省剪纸家协会理事。他的剪纸作品常见于国内各大报刊杂志，并多有获奖。——用现在流行语来说，“二月春风”正当红走俏呢。 本来，那三个老太太正兴趣盎然地观看“二月春风”剪的柳树，忽然看见我婆婆来了，立刻，她们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从三个老太太那颇为难堪的表情上，马上就猜出，她们准是今天下午和婆婆一起打麻将的三个老太太。 果然，我猜对了。 只见婆婆故意大声咳嗽一下——没想到，竟把三个老太太都给吓了一跳。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婆婆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她不禁笑了，先问那个高个儿老太太： “张姨，今儿下午你回家看‘水壶’烧水，那水烧干没烧干哪？” 张老太太红着脸说： “别提啦！当时我回家一看，好悬哪！那壶水烧干了不说，水壶底儿都烧掉啦！我心疼得没法儿的，就顾不上回去打麻将，连忙到洋瓦匠那儿收拾水壶去了！” “是咋的？多危险！”婆婆笑呵呵地说，又问那个中流个儿老太太，“王姨，今儿下午你上哪个超市买烟去了？咋一去就不回头啦？” “嗨，别提了！”王老太太一拍大腿说，“今儿也不知是犯的哪门子邪？每天我一到‘等你来超市’就能买着我要抽的烟，今儿个那儿愣是没有。我一连串儿跑了八个超市，家家都断那个牌子烟的货！我心想别买了，赶紧回去打麻将吧，省得‘三缺一’你们着急。可等我忙三火四地跑回麻将馆一看，你们都散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还以为你上‘北京’买烟去了呢！王姨，听我劝，快把烟戒了吧，省得一到关键时刻你想买烟咋的也买不着！”婆婆笑呵呵地说，又问那个小个儿老太太： “李姨，你‘肚子疼’好了吗？” 李老太太面红耳赤地说： “好了好了好了，一点儿也不疼了！小马儿呀，你不知道，当时啊可把我肚子疼坏啦！幸亏我解溲解得及时，要是再晚半分钟，我就得拉到裤兜儿里。” “哈哈哈……”婆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三个老太太也都十分尴尬地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们又当场约定明天下午继续一起打麻将，1点钟“杠开花麻将馆”见，不见不散。 “杠开花麻将馆”在我们社区。 目前，我们社区里共有四家麻将馆，名字分别叫“飘飘飘”、“海底捞”、“杠开花”和“三家闭”。 “杠开花麻将馆”在俺楼下，婆婆图近便，就时常到那里去打麻将。最近，她们上午谁也不玩儿，因为都要看《大长今》呢。 当下她们约定好了时间，婆婆笑着提醒三个老太太一定要有思想准备，明天下午她有可能还会“暗杠小鸡儿”再没完没了地“连蛋”。 三个老太太都信誓旦旦地说，连吧连吧连吧，最好你连100个蛋！连多少个蛋俺就给多少个蛋钱，保证再也不会被吓跑。 好嘛，说来说去的，她们到底儿还是说了实话。 我和老公陪着婆婆走出社区。 一路上，俺娘儿仨说说笑笑地来到了大公园。 公园里的人真多呀！这里凑一堆儿、那里聚一伙儿，热热闹闹地干什么的都有： 有扭大秧歌儿的，有跳街舞的，有下象棋的，有测字的，有拿着用海绵做的大毛笔蘸水在彩砖上练书法的，有卖炒冰的，有卖炸鸡翅儿的…… 最引人注目的——或者叫吸引人眼球儿的——是一个卖蟑螂药的年轻小贩。 只见他头戴一顶小白帽，身穿一件白大褂，前胸和后背各画一只大蟑螂，并赫然写着“蟑螂不死，我死！”六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他一手推着个双轮小货车儿，一手拿着个竹板儿，边走边“呱嗒、呱嗒”地打，一副与蟑螂势不两立的样子。 公园里不但人多，景色也美： 草坪碧绿，假山流水；杨柳青青，桃花绽蕾。 “明仕啊，你看，这大公园儿里花红柳绿的多好看哪？”婆婆兴高采烈地对我说。 我也连连点头说： “是呀，是呀，景色真美！” 忽然，我发现，在公园的正中，有一棵非常高大的樱花树，花儿正在盛开。 树下站着两个妙龄少女和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 妙龄少女一个穿超短裙，一个穿街舞衣；那男子器宇轩昂，手里拿着个新款“大哥大”，一副流氓大亨的派头。他的名字叫“君”——因为我听到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穿超短裙的少女正在叫他“君哥”，少女的声音极其甜蜜，含糖量极高，至少得有4个“+”号： “君哥呀，你看，满树的樱花儿多美？君哥，我好想好想手握一束樱花儿哟！君哥，你能帮我折几枝樱花儿吗？” 君一听，立刻笑道： “好好好！少年时，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折几枝。” 原来，那个少女名叫“少年时”。 君说罢，跷脚伸手去够花枝。无奈，花枝太高，君虽然是高挑挑的大个子，却怎么够也够不到。他只得打退堂鼓说： “少年时，你还是别要樱花了吧？花枝太高，我实在是折不到啊！” 少年时一听，不高兴了，立刻噘起了樱桃小嘴儿。 她旁边那个穿街舞衣的少女看见，忙笑着对君说： “君哥，少年时不高兴了！我建议，君哥，你就爬到树上去折几枝樱花儿吧！” 君一听，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我要是爬树，万一把衣裳刮坏了怎么办？柳青青，你可别给我出这馊主意。” “唷唷唷！”柳青青的嘴一撇说，“君哥，亏你还是个商人呢！智商咋这么低？你没好好儿想想，你这衣裳要是刮坏了，可以再缝上；你要是不给少年时折花儿，大厅广众之下，让她多丢面子呀？” 君一听，十分为难地说： “柳青青，你有所不知。我这衣裳可不是一件普通的衣裳， 这是用24K金的金丝线织成的金缕衣！这金缕衣世上独一无二，它是‘环球制衣实业有限公司’里的‘七仙女’特意为我量身编织的。 ‘七仙女’不是一般的人，那可是编织大腕儿！人家不但有国家颁发的《高级技工编织质量认证书》，还拿过‘国际编织大奖赛’的冠军大奖呢！就我这件金缕衣，‘七仙女’加班儿加点儿地足足编织了七七四十九天！这可是地地道道纯正的手工活儿！ 柳青青，实话告诉你，我这件金缕衣，连买金丝线带付手工钱，加起来我一共花了88888M元！” “那又怎么样？”柳青青不以为然地说，“君哥，你这金缕衣就算再昂贵，你花了888888M元，它毕竟还是有价的；少年时对你的情谊可是无价的！所以，我劝君哥不要珍惜金缕衣，你应该珍惜少年时。 少年时让你折花儿你就快点儿上树去折吧——可别等过几天樱花儿落了，你再想折时，只能折空枝了！” 柳青青的话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君不禁茅塞顿开。 他便不再犹豫，立刻笑容满面地对少年时说： “别生气了！少年时，我这就上树去给你折花枝。” ———————————————— 附：杜秋娘《金缕衣》诗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第八出 春晓 我看见，君小心翼翼地爬到树上，一连折了三枝樱花儿。然后，他跳下树来，喜气洋洋地走到少年时面前。 少年时不禁芳颜大悦，立刻伸手接过，笑容灿烂地对君说： “君哥呀，你真好！刚才你折花儿时，我暗算了一下：你这件金缕衣花了88888M元——折合人民币70多万块钱，这些钱在咱这儿买座豪宅绰绰有余了！ 可是，为了我的面子，你冒着不惜把它刮坏的风险，上树为我折花枝！由此可见，我的面子该有多么值钱了？君哥，今天你对我真是给足了面子！小妹我真的是好感动好感动哟！” 少年时甜言蜜语地说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勾住君的脖子，伸过香唇给了君一个深深的吻。 嘻嘻！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急忙转移视线看我老公。 唷！我发现，没出息的老公正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人家接吻呢！ 我看着他那十分投入的神情，心想，他该不会把自己当成君了吧？这念头一萌生，我的心里竟酸溜溜地泛起一丝醋意。 你说，我这是不是有点儿小家子气呀？小气就小气吧，反正，我不能让老公有非分之想。我要把他的幻想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我当机立断地冲他大声咳嗽一下。 老公回过神来，十分知趣地对我笑道： “没别的意思，看看而已。” 我忍不住扑吃一下笑出了声。 婆婆也笑了，她不无羡慕地说： “如今这年轻人哪，活的就是浪漫潇洒。” 我和老公一听，不禁都会心地笑了。 正在这时，我看见，一个戴着黄袖标的老太太，忽然出现在君的面前，义正词严地对他说： “我是‘园管处’的协勤员，正在上岗执勤。小伙子，你破坏树木，乱折花枝，罚款50元。” 说罢，老太太就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腰兜里掏出一张罚款单来。 君微笑着把单子接过，十分痛快地说： “好，我买单。” 说罢，君从金缕衣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展示到老太太的面前： “这是我的‘牡丹卡’，里面大约还有30多万块零花钱。老太太，你就划卡收钱吧！” 老太太一推君的手，声色俱厉道： “少来这一套！你要是耍赖不交，我就报警了！——只要人民警察一来，那你就‘死’定了！” 君一听，不禁哈哈大笑道： “老太太，你挺现代呀！好好好，算你狠，我给现钱。” 说罢，君收回“牡丹卡”，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送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你也不容易，这100块钱就都给你了—— 一半儿交罚款，一半儿就算你的辛苦费。” 说罢，君叫上少年时和柳青青，样子十分潇洒地走出公园，一起坐进了一辆黑色豪华轿车，扬长而去。 “看把他烧的！”我老公义愤填膺地说，“一副暴发户的得意嘴脸。有俩臭钱儿还不知咋嘚瑟了。有能耐你别从这儿折树枝，你到九寨沟把那风景区给毁喽，看你还买得起罚单不？” “咦？老公，你说话咋有一股醋味儿呀？你该不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我随后取笑道。 婆婆忙说： “人哪，各有各的活法儿。他爱啥样儿啥样儿，不干咱的事。子虚，明仕，走，陪妈看扭秧歌儿去。” 我和老公陪着婆婆在公园里一直溜达到天黑，俺娘儿仨才回到家里。 我一走进客厅，小姑就兴冲冲地对我说： “嫂子，我终于把‘糊涂小猪’给劝明白了！小猪好了，又像没事人儿一样和我聊天儿了。今天晚上，我和小猪天南地北的好一顿神聊，真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呀！” 我一听，也感到十分欣慰，笑着对小姑说： “太好了！小妹，你接着聊，我睡觉去了。” 我和老公一起，在卫生间里做了个简单的淋浴。然后，俺俩穿上睡衣，一起走进卧室。老公关门，我去拉窗帘。我把窗帘刚一拉上，老公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抱到了温馨舒适的大床上。 我和老公好一番恩爱缠绵之后，便都心满意足地温柔同眠。很快，我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我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啊！等我忽然被外面的鸟叫声惊醒时，睁眼一看，天色已经大亮了。 我从床上一轱辘爬起来，拉开窗帘往外面看去。只见小区的地面上都湿乎乎的，左一汪、右一汪有片片积水。 原来，昨天夜里下了一场春雨。 我看见，起早到公园遛鸟儿的人们，正纷纷拎着鸟笼在潮湿的彩砖道上行走。鸟友们见了面互相打着招呼；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八哥、画眉、百灵、杜鹃……也都欢声啼叫着，像是在互致问候。 我的目光随着他们走动的脚步又落到了地面上。 我从地面上的积水情况看，昨夜那场春雨下得还不小呢。而且，下雨的时候还刮风了——风挺大，因为我发现地面上有许多被风吹来的花瓣儿。 我看见那些凋零的花瓣儿，立刻想到了大公园里的那棵樱花树。我不知道，经过昨夜的一场风吹雨打，那满树烂漫的樱花，究竟凋落了多少？ ———————————— 附：孟浩然《春晓》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 第九出 游子吟 我正在往窗外观看，忽然，我的手机彩铃响了起来：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 我急忙回到床前关掉闹铃，顺便给还在熟睡的老公盖了盖被子。 我穿好衣服，先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然后，我到厨房点火做饭。 今天早饭，我要做水煮面条，鸡蛋卤——这食谱，是昨天吃晚饭时，我老公、婆婆、小姑和我在餐桌上统一商量好的。 你说，俺一家人团结不团结？ 对，团结。 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就得这样： 不论啥事，相互之间都得有个商量。商量好了，大伙儿乐乐呵呵地吃饱喝足之后，谁该干嘛干嘛，那有多好啊！ 我正在烧水的时候儿，忽然小姑来到了厨房，她说要和我一起做早饭。 我挺高兴，对她说： “谢谢你，小妹。今天的早饭简单好做，就不用你伸手了。” “嘻嘻！嫂子，我说帮你做饭是假的，是想讨你欢心。其实呀，我是想跟你学做饭！”小姑笑嘻嘻地说。 我不禁也笑了，说： “唷！你这丫头片子，咋会玩儿心眼儿了呢？” 小姑脸色一红，一本正经地说，她不是玩儿心眼儿，她是吸取了“糊涂小猪”失恋的教训，才要学习做饭的。 我感到挺奇怪，就问小姑，“糊涂小猪”失恋和你学做饭有啥关系呀？ 小姑说，因为“糊涂小猪”不会做饭，男友说她是个笨小猪，怕将来娶了她吃不上饭去喝西北风儿。所以，小猪男友才提出和她分手的。 哦，原来如此。 我不禁取笑道： “唷，行啊！小妹，现在就想当个好娘子啦！真是‘5分钟就出锅的馒头——早熟’啊！” “哎呀！我不干，我不干，我不干！嫂子，你取笑人家！你坏你坏你坏……”小姑冲我撒娇儿道——她一边连珠炮似的说着话，一边用小拳头轻轻地捶打我的后背。 我笑着求饶道： “小妹别打了，嫂子认错！嫂子教你做饭还不行吗？” 于是，小姑就在厨房里和我边说笑边学做饭。 很快，俺俩就做好了水煮面条和鸡蛋卤。这时，我抬起手腕子一看“情侣表”，才6点钟，还有时间，我就决定教小姑做一道菜： 虾仁炒瓜片儿。 我教小姑做菜时，小姑十分认真地学习，表情是那么地兴奋。 我看到小姑特高兴、特崇拜我的样子，心里不禁好得意哟！同时，我又特别感谢白白——因为我悄悄学做菜的那本菜谱书，就是白白送给我的结婚贺礼之一。 想到白白，我忽然觉得好想她好想她！等一会儿我得给白白发个问候短信，如果她有时间的话，我再用短信跟她聊一会儿。 吃过早饭，小姑欢声唱着“亲爱的，你慢慢飞……”像只大蝴蝶似的出了家门，到新玛特去上班。 婆婆到市场去买菜。 我在厨房洗碗。 老公在卫生间里，面对镜子，用电动剃须刀“刷刷刷”地刮胡子。 我洗完碗，把厨房收拾干净了，就回到卧室拿起手机，三下五除二地给白白发了个短信： 白白，你好！有时间吗？咱俩聊一聊。吴明仕。 我把短信发了出去，一边整理床铺被褥，一边等待白白的回信。 我在等回信时心想，信息时代就是好啊！手机在手，感觉所有的朋友都在身边似的。哪怕两个人远隔千山万水呢，立刻也能把心里话传给对方。 白白大概是有事在忙，我把床铺都整理好了，她也没有给我回信息。 我想，算了吧，不等了，晚上再说。 我开始使用吸尘器收拾客厅、婆婆卧室、小姑卧室和俺俩卧室的地面。 我得抓紧时间使用吸尘器，要赶在婆婆回来之前把全部地面都仔细吸收一遍。 你问我为啥要抓紧时间？因为婆婆的心脏不好，我怕她听到“呜呜呜”的吸尘声忍受不了会心律失常。所以，我绝不能让婆婆听到一点儿噪音——哪怕是0.1‰分贝的噪音，我也不让它闯进婆婆的耳朵里。 你说，我这个儿媳妇当得还算合格吧？ 婆婆买菜回来时，我已经把室内的全部卫生都搞定了，我正在卫生间里揉洗我和老公换下来的衬衣和裤头儿。因为洗的东西少，我没有大动干戈使用洗衣机，我就戴着一副橡胶手套用手轻轻地揉洗。 你问我洗衣服为啥要戴橡胶手套？是不是早晨切菜时不小心把指头切伤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我带手套，是为了保护双手皮肤的柔嫩性，防止洗衣粉把双手给弄得粗糙了。 我认为，做为一个女人，拥有一双细皮嫩肉儿的手至关重要。那样，每当老公握着你光滑柔嫩的玉手时，他在感到特舒服特舒服的同时，会格外地怜惜你，疼爱你！ 有句成语，叫怜香惜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老公已经刮完了胡子，正在清除剃须刀“肚子里”的胡茬儿。他见我用手洗衣服，就问我咋不用洗衣机？ 我说，衣服少，用洗衣机费水费电的不划算。 老公一听，不禁笑了： “老婆，你可真会过日子！” 我心里美滋滋地说： “那当然，这叫勤俭持家。甄子虚，娶了我这样聪明贤惠的媳妇儿，你呀，偷着乐去吧！” 我的话刚说完，婆婆回来了，我就问她有没有什么衣裳要洗？ 婆婆笑着说没有，拎东西走进了厨房。 我洗好衣服，把湿淋淋的衣服放到甩干桶里脱水。 5分钟之后，那几件衬衣衬裤和裤头儿都被我晾到了阳台上。 然后，我和婆婆一起收拾她买来的菜。该择的择，该洗的洗，该冷冻的冷冻，该冷藏的冷藏。 收拾完毕，婆婆高高兴兴地坐到沙发前，打开电视，准备接着看《大长今》。 我走进卧室，发现我养的百合花和文竹，盆里的花土有些发干了，我就用小喷壶往花盆里喷水。 我给百合花喷水时，不禁又想起了黄四娘。心想，一会儿我应该到花市去看看黄四娘，顺便再买两盆花回来。 于是，我就把我这个想法跟我老公说了。 老公一听，笑着说： “好啊！老婆，我陪你一块儿去。” “老公，你真好！奴家好好好好需要你的陪伴哟！”我十分高兴地说，声音甜得就像刚刚喝了一罐儿蜂蜜。 悄悄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武器”。 一个聪明的女人，要想让老公始终把你当成太阳似的围着你转，你对他就不能态度蛮横，生捆硬绑；要采取以柔克刚的战术，对老公该撒娇儿时就撒娇儿，该表扬时就表扬。让老公在感到十分受用的同时，就觉得他是一棵树，你是一根藤，藤儿缠大树，大树离不开藤。 本来，我想到花市去看黄四娘。没想到，我和亲爱的甄子虚刚一走到大街上就遇见黄四娘了。 黄四娘正蹲在大街的人行道上，拿着一把小抢刀儿清除粘在地上的小广告。 她的周围，还有很多男女老少，也都拿着各种小工具，在忙忙碌碌地清除着粘贴在站亭下、地面上、路标上、灯杆上、公用电话亭上和公益广告牌子上的那些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各类非法小广告。 我感到挺纳闷儿，想弄明白是咋回事儿，就急忙跑到黄四娘的跟前，笑着跟她打招呼： “黄四娘，你好！” 黄四娘抬起头来，一看是我，她就特高兴地说： “新嫁娘，是你呀！” 我说： “是我。黄四娘，今天是啥日子呀？你不去卖花儿，咋在这儿当上‘清洁工’了？” 黄四娘说： “今儿个是咱市开展的‘文明市民活动月’第一天！我身为这座城市的市民，当然应该为咱城市的精神文明建设做贡献了。新嫁娘，我不但要清除城市里的‘牛皮癣’，我还要把我养的花儿献出500盆，摆在大公园里供人们观赏呢！” 我一听，心情特激动，就赶紧对我老公说： “老公，咱俩也当文明市民吧？” 我老公立刻点头说： “好啊！老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两把小抢刀儿。” 我老公跑到对面的一家五金商店去买劳动工具。 我和黄四娘聊了起来。 黄四娘十分激动地告诉我，再过些天她家就要动迁了。现在，她已经花10万块钱在农村买了一大块地。下个月她就动工修建新的花圃。买地和建花圃的钱是金正善副市长（女，朝鲜族）为她担保贷的款。等动迁的补偿费拿到手，她就能把贷款还清。 我真替黄四娘高兴啊！ 这时，亲爱的甄子虚拿着两把小抢刀儿跑了回来。我急忙接过一把，和他一块儿清除起“牛皮癣”来——这是俺俩在蜜月里做的一件最有意义的事。 ………………………………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儿，我和老公的蜜月就度过去了。 嘻嘻！真不好意思，告诉你呀，我“有喜”了！这喜事儿你一个人知道就得了，可千万别给我张扬出去呀，因为我老公、婆婆和小姑还都蒙在鼓里呢。 甄子虚度完蜜月，又开始到开发公司去上班。 已经播过N次的《大长今》再告剧终。 现在，又一部新的韩剧《加油金顺》正在处于热播之中。婆婆全天候地守在电视机前，守着盼着等金顺。一旦金顺出现了，婆婆就开始跟着金顺的感觉走 —— 一会儿金顺笑了，婆婆就跟着金顺笑，样子比金顺还开心；一会儿金顺哭了，婆婆就也立刻落泪，样子比金顺还难过。 弄得我心里酸酸的特不是滋味儿！ 我坐在婆婆的身边，一边劝婆婆别难过，一边拿毛巾轻轻地给她擦拭泪水…… 还有小姑，她也跟着凑热闹。每天下班一回到家里，小姑连网都不上了，坐在婆婆的身边，又哭又笑地看金顺。那样子，就好像金顺是她网友似的。这要是让“糊涂小猪”看到了，还不得嫉妒死？ ……………………………… 这天早晨，我和老公、婆婆、小姑正在一起吃饭，忽然，老公的手机响了起来： “主人，主人，来电话啦！主人，主人，来电话啦！……” 老公的电话放在沙发上。他急忙去接电话。老公接完电话，回到餐桌前说，今天他要出远门儿，去四川巴山。 小姑一听，立刻特高兴地说： “是吗？我的网友‘糊涂小猪’就在四川巴山住。哥，说不定啊，到了那儿你会遇见她呢！” 婆婆忙问： “子虚，你上恁远的地方去干啥？” 我老公说，曲经（他对公司总经理兼老同学曲直的昵称）的朋友给介绍了一个建筑工程，地点在四川巴山，曲经对那个工程项目挺感兴趣，要带我老公前去，连实地考察再顺便旅旅游。吃完饭就走，大概得去十多天。 我一听，心里虽然舍不得让老公去那么远的地方，嘴上还是笑着说： “那好啊！老公，我马上给你收拾出门儿用的东西。” 我把老公的牙具、剃须刀、手机充电器、水杯和一条干干爽爽的毛巾，都装在了一个旅行袋里。 我在装那些东西时，觉得有些心慌意乱。当我把旅行袋递给老公时，我无限深情地叫了一声老公，想对他说，老公，我舍不得让你出远门儿，你就别去了吧？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 “老公，祝你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谢谢谢谢！老婆，我会尽快回来的。”老公笑着对我说。 婆婆和小姑也都对我老公说着注意身体、一路小心的话。 我老公连声应承着走到门口，当他站在门旁的鞋柜前蹲下身要去拿鞋时，就听“嗤”地一声，他的裤裆竟开了线。 婆婆一愣。 小姑嘻嘻嘻地笑起来。 我老公急忙站起来，看了一眼开裆裤，笑道： “哈哈！裤子啊裤子，看来你是知道我要带你出远门儿，高兴得竟开口说话啦！” 本来，我正替老公感到挺尴尬，听他这么一自我解嘲，我不禁扑吃一声笑了。 我赶紧拿来针线，笑着说： “老公，快把开裆裤脱下来，我给你缝上。” 老公脱下裤子，我接了过来，翻过裤子正要缝，婆婆对我说： “明仕，还是让妈缝吧。” “哥，我上班儿去了。再见！”小姑说罢，欢声唱着“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出门走了。 婆婆坐在沙发上，开始给她儿子缝开裆裤。我和老公坐在旁边看着。只见婆婆一针一线地缝着，针脚儿特密特密。 不大一会儿，婆婆就把开线的地方都缝上了。 我一见，忙拿起剪子要把线剪断，婆婆却说： “明仕，先别剪，让妈再多缝几针，把针脚儿再缝密实点儿——省得子虚出门儿在外，十天八天回不来，万一裤子再开裆了没人给他缝！” 我老公一听，不禁非常感动地说： “老娘，您对儿子的关心就像春天的阳光照耀小草那样无微不至！您的母爱真是伟大呀！老娘，儿子就是用最大的孝心来报答您，也报答不完您对我的恩情啊！” ———————————— 附：孟郊《游子吟》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 第十出 夜雨寄北 一晃儿，亲爱的甄子虚出门儿就已经五天了。 在那过去的五天里，我深深体会到了“度日如年”这句成语的深刻含义。那五天里，尽管每天白天老公都要往家里来个电话，也难解我的思念之苦。 这天晚上，吃罢饭，我和婆婆、小姑一起，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加油金顺》，婆婆和小姑很快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娘儿俩又开始与金顺“同呼吸、共命运”了。 我虽然也在看电视，却身在曹营心在汉——眼看着金顺，心里想着亲爱的老公甄子虚。 我心里对他说，老公啊老公，现在你干啥呢？是逛街呢？吃饭呢？洗澡呢？睡觉呢？还是看电视呢？ 要是看电视的话，老公，这会儿，你该不会也正在看《加油金顺》吧？ 如果没看电视，那你在干啥？正在洗澡儿？要是洗澡儿的话，老公啊老公，你可千万别去洗“桑那浴”呀！ 我听说，“桑那浴”里都是按摩小姐，你要到那里去，万一把持不住，被按摩小姐给“暗摸”了，再把什么脏病传给你……那可就坏菜了！ 老公，你不能那样吧？不能不能不能一百一千一万个不能！我老公绝不是那种恣意放荡、胡扯乱来的男人；他是个行为端正、忠于妻子的好老公！ 我想这会儿啊，老公没在浴池，他一定是在巴山的哪个酒店吃饭呢！ 老公，今晚你吃的是啥饭菜？鸳鸯火锅？水煮鱼？麻婆豆腐？还是麻辣烫面条儿？ 老公，不管你吃啥，吃的时候儿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慢点儿吃，可千万别扎着、呛着、烫着啊！ 老公，你吃完饭，临走时一定要看看手机在不在餐桌上？你有个一到饭店就把手机往餐桌上放的习惯。 老公，你一定要把手机拿好，可千万别弄丢了啊！要是弄丢了，损失多少钱不说，我就没法儿跟你联系了！ “哈哈哈……” 我正胡思乱想呢，忽然，婆婆和小姑同时放声大笑起来。我被吓了一跳，急忙去看电视。哦，原来是金顺正在欢笑呢。 看完金顺，快11点钟了。婆婆、小姑、我，各回各的卧室睡觉。 我穿着睡衣，躺进被窝里，关了灯，开始睡觉。 可是，我心里乱纷纷地怎么睡也睡不着。 我翻来覆去地想，老公现在干啥呢？干脆，给他发个短信吧！于是，我就把放在枕边的手机拿了起来，开始给亲爱的甄子虚发短信： 老公老公，你在干啥？奴家此刻，心乱如麻！ 我把短信发了出去，心儿怦怦紧跳着，静静地等待老公的回信。 没过一分钟，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见是老公的手机号码，我非常激动，就想接通电话，又担心说话声会影响婆婆和小姑睡觉，我就按了挂机键，又给老公发了一条短信： 婆婆小姑在睡觉，说话干扰咱不要。 若想交流发信息，你来我往悄悄唠。 我把这条短信发了出去，心情激动地等待着回信。过了一会儿，老公的短信发了过来。我急忙打开一看，内容是： 老婆老婆我想你，想你想到骨头里！ 有朝一日回到家，立刻和你抱一起！ 唷！看罢老公的短信，我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立刻，我又给他发了个短信： 你想奴家奴想你，只恨相隔三千里。 如果现在面对面，奴家吻你千万遍！ 我脸热心跳地把这个短信发给了老公。过不一会儿，老公又回了短信： 千遍万遍还嫌少，咱俩一直吻到老！ 亲亲热热长相依，万里长城永不倒！ 我看罢老公的这个短信，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像喝了一杯美酒似的陶醉在了无比的幸福之中。我借着“醉”劲儿，又给老公发了个短信： 老公老公说得好，听得奴家心长草； 老公老公说得对，听得奴家心儿醉！ 我的短信发出片刻，老公的短信又飞了过来： 你心醉来我心醉，咱俩彻夜都别睡。 海阔天空尽情谈，手机有电不算完。 我看罢短信，不禁更加兴奋，立刻又回复道： 老公老公说得对，一直聊到都欠费。 哪怕补交八百元，咱也笑着说不贵。 …… 就这样，我和老公俩你来我往地用短信聊开了天儿。 我问老公哪天能回来？ 老公说，老婆，我的归期定不准哪，不一定哪天能回去。 我问为什么？ 老公说，因为现在巴山正下大雨呢，已经一连下了两天两宿。雨水不但把这里一个名叫“秋池”的大水塘给涨满了，还把主要公路给冲毁了好几处。 现在，这里的部队正抗洪救灾呢。 老婆，你在家里耐心等着我。等多咱这里的道路修好了，能通车了，我就赶紧回去。 估计情况，我要是回去的话，得黑天到家。到时候儿咱俩在一起玩儿点儿浪漫的： 别点灯，我带回去一支红蜡烛，咱俩把蜡烛点亮，摆在咱卧室西边儿的窗台上，你拿把“王麻子”剪刀，一边剪蜡烛捻儿上爆开的灯绒花儿，一边听我跟你细说巴山夜里下大雨时的情景。 ———————————————— 附：李商隐《夜雨寄北》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 第十一出 春怨 接着，老公告诉我，前天中午，他在巴山脚下和曲经一起实地考察时，发现一处农家小院。 那座小院特美： 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有几间茅草屋，一棵大桑树。树枝上有黄莺儿啼叫，树荫下趴着一只小花狗儿，还有十几只“溜达鸡”在散步…… 正当我老公心旷神怡地欣赏院子里的无限风光时，忽然，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妇走出茅屋。 少妇面带怒色，从屋檐下抓起一根细竹竿儿，气冲冲地走到桑树下，举起竹竿儿就打那正在树枝上“恰恰”啼叫的黄莺儿。 立刻，黄莺儿就被打跑了。 我老公感到挺纳闷儿，就忍不住隔着篱笆墙问那少妇，为啥要把黄莺儿打跑？难道黄莺儿的叫声不好听吗？ 少妇说，黄莺儿的叫声好听，平时她特喜欢听。可是，现在它叫的不是时候儿。 我老公更加疑惑不解，就笑着问，怎么？你这儿疙瘩听鸟儿叫还得分时候儿啊？ 少妇见我老公笑了，她也莞尔一笑，对我老公说，这位客人，你是辽西那地方的人吧？ 我老公吃了一惊，回答说，正是。你咋知道我是那儿疙瘩的人呢？ 少妇说，她丈夫的朋友里，有一个人就是辽西的。 那个朋友名字叫君，是个大商人，专门经营纺织品。前些天，君来巴山收购蚕丝，顺便到这儿来做客，说话的口音和客人的口音相同。 嘻嘻！辽西人说话蛮有趣儿的哦： 给摆龙门阵叫“唠嗑儿”，给吸烟叫“抽烟”，给吃酒叫“喝酒”，给婆娘叫“媳妇儿”，给不好看叫“砢碜”，给吃不消叫“受不了”，给吃不下叫“顶住了”，给藏东西叫“抬起来”，给欠钱叫“拉饥荒”，给刚开始叫“坐地根儿”，给不晓得叫“不知道”，给啥子地方叫“哪儿疙瘩”，给冇（mǎo）得事情做叫“呆着”，给随便走走叫“溜达溜达”……嘻嘻，真是叫人搞不懂哦。 我老公笑着对少妇说，你 “晓得的还蛮多的嘛”！可是，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打起黄莺儿，不教它在树枝上啼叫呢？ 少妇就红着脸告诉我老公，她丈夫和君一起到辽西去做生意，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 少妇非常想念自己的丈夫。 她很想到辽西去找她的丈夫。可是，她又离不开家园，因为她在家里还要采桑养蚕呢。 少妇无奈，就想在梦里到辽西去会见丈夫。 刚好今天午睡时少妇做了个梦，梦见她背着娇儿去看丈夫。正当她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走过山海关了就要到达辽西与丈夫相见时，突然被外面黄莺儿的啼叫声给惊醒了。 美梦破灭，少妇十分气恼，这才跳下竹床，跑到外面拿起竹竿儿把黄莺儿给打跑了。 ———————————— 附：金昌绪《春怨》诗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 第十二出 静夜思 我听了老公的描述，不禁暗自落泪，对那个少妇深深地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情。 是啊，少妇啊少妇，你的夫君在辽西，你百般思念；我的夫君在巴蜀，我更是内心苦楚啊！ 我在潸然泪下的同时，忽然想到，我老公那天遇到的是少妇出来打鸟儿，若是遇到了“野鸡”出来“打食儿”，看见我老公，千娇百媚地上前一勾引，老公真的能像古人柳下慧那样坐怀不乱吗？ 不行，我得发个短信给老公敲敲警钟提个醒儿，以免他失足落水——不是有那句话，叫“警钟长鸣、事故为零”吗？ 可是，当我想提醒老公要注意那方面的事情时，我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因为那是个特敏感的话题——短信发好了，平安无事；如果短信发不好，就会适得其反。 比如，若把什么“必须安分守己、不许捻花惹草、否则后果自负”之类的话发过去，老公看了，感到你对他特不信任，他因此产生逆反心理，再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那可就坏菜啦！ 我飞快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用一语双关的话提醒老公。于是，我就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 巴山蜀水，景色秀美；遇见野花，莫用手抓。 我把这个短信仔细推敲了一遍，觉得确实挺含蓄，言辞委婉，一语双关。于是，我就立刻把它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老公就回了短信： 多谢提醒，老公不会；我怕碰到，带刺玫瑰。 看罢短信，我不禁深感欣慰。心想，我亲爱的甄子虚就是绝顶聪明，一点就透 —— 正所谓“快马只需轻催、响鼓不用重捶”。 嘻嘻，这我就放心了。 这时，我一看“情侣手表”的夜光指针，唷，凌晨两点钟了。不能再聊了，再聊下去，会影响老公休息的。 于是，我就发了个结束聊天儿的短信： 已经两点了，明晚再聊。老公晚安，祝你睡个好觉。再见！ 我结束了和老公的聊天儿，想蒙头睡觉。 可是，却一点儿困意都没有。我闲着没事儿，就打开手机“我的收藏”翻到“家人图”，开始翻看内存照片。 看着看着，忽然，我和白白在一起的照片出现在了眼前。我心里一动，想道，这会儿白白会不会也没睡觉啊？我给她发个短信试一试。 于是，我就给白白发了个短信： 白白，你好！夜阑更深，是否入睡？我尚无眠，特想与你聊天儿。吴明仕。 我把短信发了出去。 本来，我以为它会石沉大海，却没想到，不过片刻，白白竟然发了回信： 明仕，你好！我还没有睡觉。你想聊天儿？正好，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我一看，心里特兴奋，立刻坐了起来，发短信问白白有什么秘密？ 白白回短信告诉我，她有心上人了，那个人就是黑黑。目前，白白和黑黑正在热恋之中，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到了“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白热化程度。 黑黑和白白一样，也是我的高中同学。 黑黑的学名叫黑又亮，但是，因为他皮肤黑，同学们都喜欢给他叫黑黑。 黑黑在我们班里也是学习尖子。他和白白一起考上北大的。 说句心里话，在我所有的高中男同学中，我对黑黑的印象特好。不怕你笑话，想当初，我曾暗恋过他呢。这里，我要强调一下，我当初只是暗恋过黑黑，绝对是暗恋——因为我既没有给他写过纸条儿，也没有对他送过秋波，更没有同他做过什么授受不清的事儿。 因此，在爱情方面，我是绝对对得起我的老公甄子虚的。 现在好了，白白和黑黑相爱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真是由衷地替白白感到高兴啊！ 于是，我就热情洋溢地又给白白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白白白白恭喜你，有了终身好伴侣。 你俩好比是围棋，黑白相配最相宜。 立刻，白白也满心欢喜地给我回了短信： 明仕明仕真会说，说起话来像唱歌； 歌声好比甘泉水，滋润白白心田美。 ……就这样，我坐在床上，和白白随心所欲地聊了好大一阵子，才互致晚安，结束了今夜的畅谈。 我打了个哈欠，感到有些困倦，正要躺下睡觉时，忽然，我发现一抹明亮的月光洒在了床前。 月光是从窗帘的缝隙中倾泻进来的。它悄悄地洒在床前的地板上，是那样的洁白，白得就像严冬大地上的霜雪一样。 “呀，好美的月色！”我情不自禁道，立刻下了床，走到窗前，轻轻掀开窗帘抬头一看，只见湛蓝如洗的夜空中，正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我静静地抬头望着那轮明月。望着，望着，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 因为忽然我思念故乡了。 我思念故乡的山； 我思念故乡的水； 我思念故乡的草房； 我思念故乡的柴垛； 我思念故乡的羊肠小道； 我思念故乡的弯弯小河； 我思念故乡的风车； 我思念故乡的水磨； 我思念故乡的野草地； 我思念故乡的鸡鸭鹅； 我思念故乡的童年小伙伴； 我思念故乡的爹和娘。 一想到远在故乡的爹和娘，我的泪水不禁潸然而下…… ———————————— 附：李白《静夜思》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 第十三出 社日 “爹啊，娘啊，此时此刻，女儿好想好想你们呀！”我边擦泪水边默默地说。 这时，我蓦然想起，自从出嫁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我还没有回过一次娘家呢。——你说，我这是不是嫁了个如意郎君，就乐不思蜀了？ 我决定，明天回娘家去看看爹和娘。 第二天，吃过早饭，小姑欢声唱着“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期盼……”到新玛特去上班。 小姑今天特高兴，因为她刚刚认识了一个新网友，名叫“我是一阵风”。 小姑特喜欢“我是一阵风”这个网名，因为小姑的网名叫“天上有朵雨做的云”——“云”遇到“风”要不飘飘然才怪呢。 我在厨房里洗罢碗，正用抹布擦拭餐厅地面的时候儿，婆婆买菜回来了。 我对婆婆说： “妈，我想娘家了！今天，我打算回去看看爹和娘。” 婆婆一听，立刻笑着说： “是啊是啊是啊，你是应该回去看看你爹娘了！ 明仕，妈跟你说呀，做父母的都‘贱’哪，长时间见不到孩子的面儿，心里可真想啊！好啦，明仕，别干活儿了，你快打扮打扮吧！等你打扮利落了，妈送你上车回家。” 我答应着，坚持把餐厅的地面擦完，把抹布投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然后，我到卫生间梳洗打扮。 婆婆急忙下了楼。 我在卫生间里，用温水又把脸洗了一遍，拿毛巾擦干净。然后，我开始面对镜子略施粉黛，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我不喜欢浓妆艳抹。因为有句古诗说得好： “清水出芙蓉，天然胜雕饰。” 我深知那诗的含意。再者说了，就我这颜值，不谦虚地说，天生是个美人坯子，不化妆也照样儿靓丽好看。 我不但模样儿长得俊俏，身段儿还特柔美，该凸出的地方动人心弦地凸出，该苗条的地方恰倒好处地苗条 —— 真称得上是端庄俊美，婀娜多姿。 每次，小姑和我在一起洗澡时，看到我的美妙身体，她都会非常羡慕地对我说，“嫂子，你应该去当舞蹈演员呀！就你这脸蛋儿、这脖子、这胸、这胳膊、这腿和这柔细的小蛮腰儿……啧啧，天生是个跳芭蕾舞的料儿。” 对此，我也沾沾自喜。嘻嘻，天生丽质，没办法呀！ 我十分愉快地走出卫生间，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选了一件藕荷色的套裙，穿在了身上。 我对着穿衣镜，把自己前、后、左、右都照了一遍，自我感觉特好，我就喜滋滋地收拾我的挎包儿。 我把我的牙具、洗手液、护肤水儿、唇膏和一包面巾纸都装进了我的挎包儿里。 我已经有50天没来月经了。 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我真的怀孕了呢？还是因为婚后的夫妻生活使我的身体内部有了什么生理变化而延长了月经来临的周期？ 因为我没有确定，所以，我还不敢贸然地向老公和婆婆透露我怀孕了的消息。我怕万一自己弄错了会让婆婆和老公空欢喜一场。那多令人失望啊？ 正当我犹豫不决是否再带一包“柔柔护翼卫生巾”时，忽然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话了！890××××……” 报的是婆婆的小灵通手机号码。 我急忙去接。 电话是婆婆从楼下打来的，问我收拾好了没有？如果收拾好了，马上就下楼，她给我打了辆出租车，正在楼下等着我呢。 我一听，有些着急了，忙对婆婆说： “妈，用不着打车！快让人家走吧，我坐客车回娘家。” 婆婆说： “明仕，妈都把车钱给司机了。你收拾好了就下来坐车走吧！” 我答应一声，撂下电话，赶紧又往挎包儿里塞了一包卫生巾，以便有备无患。随后，我带上手机，拎着挎包儿快步下了楼。 我走出单元门，向右一转身，就看见了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正停在前面。一个穿着“利民粮店”工作服的男子，正在忙着往出租车的后备厢里装一袋大米、一袋白面和一桶豆油。 婆婆和女司机站在旁边指挥着。 我知道那是婆婆给我娘家买的礼物。 我的心头不禁一热，急忙跑上前对婆婆说： “妈，买这些东西干啥呀？我不拿，还是留着咱家吃吧！” “嗨！”婆婆笑道，“明仕，看你说的！大老远的回趟娘家，哪儿能空着手去呀？” “是啊是啊！”女司机也接过话茬儿对我说，“新媳妇儿回娘家了，多带点儿礼物，不光自己父母高兴，左邻右舍看着也风光啊！” 看来她是个爱说话的人。 婆婆也说： “可不是嘛！明仕，车里后排座儿上那一箱八宝粥、一箱杏仁露和荔枝、香蕉、苹果啥的，也都是妈给你娘家买的礼物。”说着话，她又从腰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塞给我，“明仕，这500块钱你拿着，留着回家花。” 我急忙推辞： “妈，我不要。我挎包儿里装着200块钱呢，够花了。” 婆婆坚决要把钱给我。 我不好意思再推辞，就红着脸把钱收下了。 婆婆笑着说： “这就对了！明仕，回到你娘家，要是赶上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儿的，该随礼你就随礼呀！——钱是好东西，可也没有人情重要啊！” 婆婆的话使我深受感动。 “妈，你真好！”我十分激动地说，情不自禁地伸嘴在婆婆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婆婆幸福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 出租车行驶在回俺娘家的路上，女司机边开车边打开话匣子跟我聊天儿。 她问我多大岁数儿？姓什么？叫什么？有没有工作？结婚多长时间了？老公多大岁数儿？他是干什么的？ 我一 一回答。 女司机又说： “小妹儿，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老公也一定非常帅吧？” 我红着脸一点头： “嗯！我老公大高个儿，为人特豪爽，他和我小姑的长相都随我婆婆。” “哦！”女司机笑着说，“小妹儿，你真幸福啊，有个那么好的婆婆！” “是呀！我婆婆对我特好，比对她闺女还好呢！”我喜滋滋地说，“大姐，你别看我婆婆舍得给我花钱，她过日子可会精打细算呢！每天早晨都是婆婆亲自上市场去买菜。我怕她累着，不让她去，我要去，婆婆不让，她说我不会讲价，怕买菜花了冤枉钱。” 女司机笑了，说： “是啊，我看得出来。小妹儿，刚才你婆婆找我打车时，她就硬是给我‘砍’去了10块钱。不过，你婆婆会说话，虽然她少给了我10块钱，我心里也挺舒服的！” 我扑吃一下笑出了声，挺好奇地问： “大姐，她是咋跟你‘砍’的价呀？” 女司机笑着说： “你婆婆先问我知道石门镇吗？我说知道，我出车去过那里。 她就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准知道，因为那是个大地方啊！外女儿，打你车去石门镇要多少钱？’ 我说110块钱。 你婆婆说，‘外女儿你就少要10块钱吧，现在干啥不都讲打折儿吗？大姨给你个整数儿，100块钱 —— 省得110数字不吉利，好像要报警似的。’ 我忍着笑说，大姨，我这是明码实价，一点儿谎也没要。100块钱跑石门镇我不划算，现在汽油多贵呀？ 你婆婆说，‘我知道汽油贵才没给你80块钱呢！再说了，坐车的人不是我，是我儿媳妇儿，就她一个人，没多沉儿，你车跑起来就跟跑空车一样，费不多少油。外女儿，你不知道，我儿媳妇儿长得，嘿！就像你似的，那才好看呢，比西施还漂亮，可招人稀罕啦！’ 我一听，你婆婆把我都给夸到美人堆儿里去了，心里一美，就应承下来少要了10块钱。 你婆婆马上就掏出100块钱给了我。然后她就笑着让我到‘等你来超市’帮她拎事先买好的八宝粥、露露和水果。紧接着，又有卖粮的把大米、白面和豆油送了过来。 小妹儿你说，我这趟车拉的就是‘一个美人儿’吗？啊？哈哈哈……” 女司机十分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我边笑边说： “大姐，如果你觉得不划算哪，我再给你添10块钱。” “别别别！”女司机忙说，“小妹儿你别多心，我可没那意思呀！不管咋说，大姐这车还是‘青年文明号’呢。” 随后，女司机又问我，娘家在石门镇哪块儿住？ 我说，我娘家不在石门镇住，娘家住在鹅湖。 女司机一愣： “鹅湖？名字挺动听啊！它离石门镇有多远？” 我说： “鹅湖离石门镇正好儿二十里地。大姐你别担心，从咱市里到鹅湖，和到石门镇路程一样远近。 因为石门镇是个‘大地方’，知名度比鹅湖高，我婆婆才跟你说到石门镇的。其实，去我娘家还没到石门镇，路途就拐弯儿了。” “哦！”女司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小妹儿，咱走的这条道距离石门镇还有五公里处，有个岔道——那条岔道就是通向鹅湖的……那好像是一条土路？” 我说： “对！虽然是土路，但是路特平，可好走了。从那条路到鹅湖正好儿是十里地——以前我老公开车和我一起回娘家时，我看过里程表。” 一提到故乡鹅湖，我的心情不禁万分激动，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了有关鹅湖的许多美好情景…… 鹅湖——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子，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它三面环山，一面临湖。那湖水是天然形成的，因为它的形状特像一只鹅，人们就都给它叫鹅湖。 鹅湖山下，居住着三十几户人家，家家都种地——大部分是种高粱、苞米、谷子、大豆、芝麻、花生和地瓜；只有少数人家种荞麦和稻子。 此外，家家户户还都养猪，养鸡，养鹅，养鸭。 那圆滚滚的肥猪，分别圈在各家用木棒围成的栅栏里；公鸡和母鸡们，白天都在桑柘树下来回溜达，晚上纷纷栖息在窝棚里；鸭子和鹅们更是自由自在，它们成帮结伙地整天在鹅湖那碧波荡漾的水面上自由自在地游动；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家家户户的柴门都不紧关，就那么半开半闭地虚掩着。谁家也不丢东西。 鹅湖除了民风淳朴，村里还有个古老的习俗。 每当春天将要种地的时候儿或秋天地里稻满梁肥就要收割丰收在望的庄稼时，全村人就会自发地欢聚到一起，举办联欢会，叫“春社”或“秋社”——统称“社日”。 “社日”的那天，村子里可热闹了，家家户户都把做好的饭菜拿到一起吃。 男人们席地而坐，又是说笑又是喝酒——从上午10点钟开喝，一直喝到晌午歪了，偏西的太阳把桑柘树木的影子都给变长了，斜斜地拖在地上，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们，才在老婆或孩子的搀扶下，纷纷迈着好看的醉步，摇摇晃晃地回到各自的家里…… ———————————————— 附：王驾《社日》诗 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栅鸡栖半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 第十四出 蚕妇吟 将近10点钟的时候儿，我回到了鹅湖。 出租车在我娘家门口一停住，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下车，一边快步往院子里跑一边欢声喊叫起来： “爹，娘，我回来了！” 我快步冲进屋。我爹没在家，我娘一个人正坐在炕上做针线活儿。娘一看见我，竟愣在了那里。 “娘——！”我热泪盈眶地喊道，一头扑进娘的怀里，流着泪水说，“娘啊娘，我好想你呀！” 我娘这才回过神儿来，她立刻扔掉手里的活件，把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明仕！明仕！真的是你呀？娘的心肝儿！娘的宝贝儿！娘的大闺女！娘的小棉袄儿！你可回来啦！娘想你都要想坏了呀！娘寻思你把娘给忘了呢！呜呜呜……”我娘说到这儿，竟失声痛哭起来。 我急忙抬起头，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 “娘，你别哭啊！娘，我没有把你忘记。娘，我这不是回家看你来了吗？娘，你别难过了！娘，我回来了，你应该高兴啊！” 听我这么一说，我娘就止住了悲声，笑容满面地说： “明仕，娘没难过，娘这是高兴的呀！明仕，快让娘好好儿瞅瞅，你瘦没瘦？” 我端端正正地站在了娘的面前，笑嘻嘻地说： “娘，你好好儿看看，你大闺女是胖了，还是瘦了？” 我娘眉开眼笑地从上到下打量着我，边看边说： “我大闺女胖了，脸蛋儿更新鲜了！肉皮儿有红似白的更细腻了！模样儿更好看、更招人疼了呀！看来，我大闺女在婆家挺吃香啊！呵呵呵，这回娘就放心啦！” 我娘的话音刚落，忽然外面传来“嘀——、嘀——”两下汽笛声，是女司机在摁车喇叭。 我立刻说： “唷！娘啊，看把我高兴的，光顾自个儿跑进屋来了，把开车大姐给忘在外面了！” 我娘一听，忙说： “真是的！明仕，快让人家进屋坐呀！” 我娘说罢，急忙穿上鞋，和我一起来到外面，让女司机到屋里坐。 女司机笑着说： “不坐了，不坐了！我得抓紧时间赶回去，中午还有一趟主顾活儿。” 说罢，下了车走到后面，把后备厢打开，帮我往下搬大米和白面。 “唷！明仕，还买这些东西干啥呀？你空手儿回来娘也高兴啊！”我娘一边拿豆油一边非常高兴地说。 我笑着说： “这都是我婆婆给买的。娘，车里还有呢！” 我和我娘又把车里的东西都倒动了下来。 女司机从车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 “小妹儿，这个你收起来。啥时候儿需要用车，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我接过她的名片，说： “好！大姐，路上慢点儿开。再见！” “再见！”女司机对我微笑道，摁了声喇叭，开车走了。 目送女司机走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给我的名片上。这时，我才知道她姓岳，名叫岳当政。立刻，我就把“当政”和“明仕”的意思联系在了一起，我不禁笑了： “嘻嘻，又一‘当官未遂’的名字。” “明仕，你说啥？”我娘笑着问，“你说谁当官儿了？” “谁也没当官儿。”我说，“娘，我爹咋没在家呀？” “你爹下地干活儿去了。”我娘喜气洋洋地说，“明仕，今年咱家种了一片麦子，还种了一块稻田。” “那好啊！”我十分高兴地说，“娘，等麦子和稻子打下来了，你和我爹再吃细粮就不用买了。” “是呀，是呀！明仕，到那时你再回来呀，临走就带些咱自家出的大米白面给你婆家，让你婆婆也尝尝鹅湖的细粮！” 我和我娘边说话边往屋里倒动买来的东西。 正在这时，俺家隔壁的吕二嫂匆匆走了过来。 我刚要跟她打招呼，她笑逐颜开地先开了口： “明仕回来啦！唷，买来恁些好东西呀！” 我忙笑着打招呼： “二嫂你好！” “好好好！”吕二嫂连声答道，快步上前，一边帮着搬东西一边说，“明仕，你可回来啦！你做媳妇儿一走啊，我七婶儿想你想得没法儿，见天跟我念叨你呀！我七婶儿一个劲儿地说，这可真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呀，一到婆家就不回头啦！” 吕二嫂的“七婶儿”就是我娘。 我娘听到她的话，眉开眼笑地说： “二媳妇儿，我哪儿见天跟你念叨了？今儿个就没跟你念叨嘛！” “是呀是呀！”吕二嫂快言快语地说，“七婶儿，今儿个你是没跟我念叨，那是因为呀，我大早起来就出去采桑叶，你还没见到我的面儿呢！” 我娘无话反驳，就呵呵呵地笑。 “二嫂，你采桑叶干啥？”我问。 吕二嫂告诉我，她家养蚕了，她采桑叶是给蚕吃。说到这儿，吕二嫂忽然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 “明仕，昨儿个我上城里去卖蚕蛹，回来我忍不住哭了一鼻子，泪水把衣襟儿都打湿了。 当时，你二哥见我大眼泪儿连着小眼泪儿地哭，他吓了一跳，问我哭啥？是不是把钱弄丢了？ 我说钱没弄丢，我从车站还捡到一块钱呢！ 你二哥摘下手巾递给我，又问，那你哭啥？ 我一边用手巾擦眼泪一边对他说，吕二，我卖蚕蛹的时候儿，看到那些和我岁数儿晃上晃下的媳妇儿，都穿着用绫罗绸缎做的衣裳，一个一个像花大姐儿似的挎着小包儿来买蚕蛹，说要拿回家炸着吃……我心里就想，为啥人家穿蚕丝料衣裳的都不是养蚕人，我这个没穿蚕丝料衣裳的却是个养蚕人呢？越想越觉得低气，一难过，我就哭了。 明仕，你猜，你二哥说啥？ 他笑着一拍大腿说，嗨，那低气啥？我认为，只要养蚕能致富，那就是无比光荣地！——那神气，好像赵本山演小品呢，一下子就把我给逗乐了。嘻嘻嘻……” 吕二嫂不禁又欢笑起来。 我和我娘也都笑了。 ————————————— 附：张俞（宋）《蚕妇吟》诗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说明：我一直以为《蚕妇吟》是唐诗，但不知作者是谁；直到写罢这一出，需要确定《蚕妇吟》作者时，翻遍《唐诗三百首》和《万首唐人绝句》，也没有找到《蚕妇吟》这首诗……于是，上网查找，才得知《蚕妇吟》乃北宋诗人张俞所作。无奈，木已成舟，意欲删之，但已珠联璧合，实在难以割舍，决定将其保留下来。对不起，我在《水煮唐诗》里加入一首宋诗，掺假了。恳请见谅，望勿打假。谢谢！】 ------------ 第十五出 咏鹅 吕二嫂在俺家坐了好大一阵子——她一边吃着荔枝和苹果，一边喋喋不休地把她肚子里的话都装到俺娘儿俩的耳朵里之后，这才回家干活儿去了。 送走吕二嫂，我娘笑眯眯地说： “明仕，你饿了吧？娘给你做吃的。快告诉娘，你想吃啥？” 我毫不犹豫地说： “我想吃鹅蛋。娘，我馋咱家的鹅蛋了，你就给我煮两个鹅蛋吃吧！” 我娘连说好好好，走到葫芦头子前，把一只手伸进去掏鹅蛋。 ——你知道啥是“葫芦头子”吗？ 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所谓的葫芦头子，其实就是一个特大的葫芦，晾干后，在上面锯开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把里面的瓤儿连籽儿都掏干净，它空空如也后，就变成了专门装鹅蛋、鸡蛋或鸭蛋的容器，俺这儿都给它叫“葫芦头子”。 我娘把手伸到葫芦头子里，却没有掏出鹅蛋，她就说： “哦，鹅蛋都吃没了。明仕，你等着啊，娘到鹅湖去拿。” 我忙说： “娘，我跟你一块儿去。” 我用左胳膊挎着个筐，右手拉着我娘的左手，出了家门，朝鹅湖的方向走。 通向鹅湖的路，是一条羊肠小道儿。一路上，俺娘儿俩连说带笑。 不一会儿，我就看见鹅湖了。 “喂！鹅——湖——，你——好——！”我心情激动地向鹅湖问候道，目光充满深情地投到了湖面上。 我看见，绿汪汪的湖水，在微微南来风的吹拂下，正银光粼粼，碧波荡漾。 湖边的那些垂柳，柔软的枝叶都垂进了湖水里；水面上，有数不清的鸭子和鹅。它们有的在尽情戏水，有的在埋头捉鱼；有的在弯着细长的脖子，冲着天空高声鸣叫着，好像是在唱歌儿。“唱歌儿”时，它们那长满洁白羽毛的身子在碧绿的水面上一起一伏地动荡着，红红的双掌还在水里不停地拨动着清波…… ———————————— 附：骆宾王《咏鹅》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 第十六出 过故人庄 忽然，有十只大白鹅“咯儿嘎、咯儿嘎”地欢叫着，纷纷向俺娘儿俩这边游来。我知道，那都是俺家的鹅，它们是看见主人来了，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欢迎呢。 我娘笑着说： “明仕，看着没？咱家那些鹅可通人性呢！” “大白鹅，你们好！我好想你们呀！”我非常高兴地向它们打起招呼来。 鹅们也都“咯儿嘎”不停地叫着，像是在回答我，好好好。 我开心极了，把挎着的筐交给我娘。我快步跑到湖边儿，蹲下，等那些鹅靠近我时，我伸手把它们的头挨个儿摸了摸。然后，我和娘一起去捡鹅蛋。 在我们鹅湖养鹅或养鸭十分简单，不用人工照看喂养，只需把鸭子或鹅放到鹅湖，它们就全天候地在鹅湖自然生活： 白天到湖里捉鱼吃，夜间栖息在湖畔。 湖畔的那些大柳树下，有很多窝棚，那都是各家各户给自己家的鹅或鸭修建的宿舍。 鹅鸭们都认识自家的宿舍。它们困了就回到自家宿舍就寝，有蛋了就赶紧夹回“家”去下，从来都不会错把蛋下到别人家的窝棚里。 鹅鸭们把蛋下到窝里后，主人们也不及时来取，就让它们在那儿积攒着。只有家里的蛋吃光了，再想吃时才挎着筐到鹅湖来，把积攒的鹅蛋或鸭蛋都挎回家——等到全部吃光了再来取。 如果取蛋时，碰巧自己家的窝棚里没有蛋——也许是鹅鸭没有下，也许是被邻居给借走了——取蛋的人也不空回，她就到邻居家窝棚里拿几个蛋回去暂且吃，等到下次再来取蛋时，把借的蛋再如数送回。 鹅湖人都十分自觉，不论谁家养鹅或养鸭，数量最多不超过十只，因为养多了怕湖里的小鱼儿小虾被吃光。真要是被吃光了，大家还得送食送料去喂，多麻烦不说，主要是人工喂养下的蛋不好吃。 我们鹅湖的鸭蛋和鹅蛋是出了名的好，因为那蛋都是由鱼虾演变生成的，它不但个儿大，表面儿瞅着干净，里面的蛋黄儿还特红。那红可不像“苏丹红”似的干巴巴地红，而是黄里透红的那种特鲜、特亮、油汪汪地红，红得就像快要落山的夕阳——那又大又红的蛋黄儿和浓浓的蛋清儿一起滚落到饭碗里时，真是太好看、太眼馋了！ 鹅蛋做熟后，吃起来又肥又嫩，口感特鲜。 因此，鹅湖的鸭蛋和鹅蛋在石门镇市场上是抢手货。其它地方的鹅鸭蛋都是按斤卖，鹅湖 的鹅鸭蛋从不上秤，就论个儿卖——两块钱一个，一口价，买多少也不打折。 我和我娘来到俺家的窝棚前。 我掀开草帘儿往鹅窝里一看，只见铺着茅草的地面上，白花花的有好几十个大鹅蛋。 “哎呀，攒这么多了！”我非常高兴地说，急忙伸手捡了起来…… 我高高兴兴地挎着一筐鹅蛋，和我娘一起回到家里。 我娘烧火，用大锅给我煮鹅蛋。 我往葫芦头子里装鹅蛋。葫芦头子搁在柜脚旁边。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一边往里面装鹅蛋，一边自言自语地查着数儿： “1、2、3、4、5、6、7、8、9……” 我一直数到26个，葫芦头子里就满满当当地再也装不下了。筐里还剩下8个大鹅蛋。我就轻轻地把它们挨个儿摆在了柜脚底下。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十分亲切的声音从外面传到了我的耳畔： “明仕！明仕回来啦？明仕……” 是我爹在喊我，我爹下地回来了。 我高兴极了，答应一声，赶紧起身往外跑。在前门口，我十分幸福地扑到了我爹的怀抱里，我含着激动的热泪跟我爹撒娇儿说： “爹，女儿好想你呀！” 我爹比我还要幸福，他一边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一边嘿嘿嘿地笑着说： “爹也想你呀！明仕，刚才爹正用风车往咱家那稻田里灌水呢，忽然，有只花喜鹊落到了咱地头儿那棵大杨树上，冲我‘喳喳喳’地欢叫。 我就觉着有喜事儿了，心想，八成儿是我大闺女回家来啦！ 我正猜想呢，就看见吕二媳妇儿扛着铁锹下田来了，大老远地她就告诉我，‘七叔，明仕回来啦！’我一听，乐坏了，就忙迭儿跑了回来。 明仕，你胖了！你婆婆、你小姑子和子虚都好吧？” 我说： “好好好，他们都好！爹，我婆婆让我给你带好儿呢！” “啊，谢谢你婆婆！”我爹笑容可掬地说，“明仕，子虚还在开发公司上班儿哪？” “是呀！爹，本来，子虚也想和我一块儿来看你和我娘；可是，这些天他特忙，抽不出空儿来。”我临时撒了个谎，没好意思说我老公出远门儿了，我独守空房时忽然想家了才跑回来的。 我怕那样说，会使我回娘家探亲的诚意在大打折扣的同时，让我爹娘感到扫兴。 我认为，做为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在爹娘面前说话就要讲究策略了： 该说实话时说实话，但有时为了顾全大局，不该说实话了就得隐瞒事实。如果那也叫撒谎的话，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因为俗话说，“会当媳妇两头瞒、不会当媳妇两头传”。 “明仕，鹅蛋煮好了，快趁热吃吧！”我娘大声说。 我回到屋里，见我娘已经把剥了皮儿的鹅蛋都装在一个大花碗里，摆在了炕桌上；桌上还有一碟儿清酱，就等我吃了。 “啊，好馋人哪！”我笑着说，赶紧把手洗干净，然后扑到炕桌前，伸手抓起一个热乎乎又白又嫩的大鹅蛋，掰下一块儿蛋清儿，蘸点儿清酱就急忙送到嘴里吃起来。 我边吃边说： “真香啊！不光鹅蛋香，清酱也香！” 你知道啥是“清酱”吗？ 所谓的“清酱”，是我娘自制的酱油。具体的制作方法是： 把烀咸菜的浑汤汲取出来，再重新倒进大锅里用慢火熬——熬汤时，适当的加进一些茴香、大料和生姜—— 一直熬到汤的颜色由浑黄变成黑红了并有浓浓的香味儿飘出时，就用木勺一下、一下地把汤撇到一个坛子里，封上口儿，放凉以后就是“清酱”，舀出一碟儿来就可以直接食用。 你别看它制作工艺简单，吃起来可是清香浓郁，回味无穷。 我在香喷喷地吃鹅蛋时，我爹和我娘坐在跟前儿，都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娘一共煮了五个鹅蛋。我吃了两个就吃顶住了，再也吃不下去，因为鹅蛋太肥了。剩下那三个鹅蛋，我爹吃了两个，我娘吃了一个…… 吃罢了鹅蛋，我娘又开始张罗给我做水豆腐吃。 我高兴极了，因为我特喜欢吃我娘做的水豆腐。 在我们鹅湖，吃水豆腐不用驴拉磨，用水磨拉。水磨拉出来的豆浆又干净又细腻，比电磨拉的豆浆要细好几倍。 豆浆拉出来 之后，用水筲挑回家，倒进大锅里把豆浆烧热后淘出来，装在一个大砂盆里。 然后，用细纱布口袋一下、一下地把混在豆浆里的豆渣挤压过滤出去，让纯浆淌进大锅里，再烧火把全是精华的浆汁烧开后，重新淘到一个大砂盆里，用卤水慢慢地点——直到那热气腾腾的浆子渐渐形成了左一块儿、右一块儿的豆腐坨儿，就停止使用卤水，拿一个用秫秸杆儿穿成的盖帘儿把盆盖住，再用一块厚厚的蒙锅布把盖子连盆一起捂严。 大约15分钟过后，一盆又白又嫩、香喷喷的水豆腐就做成了——揭开盖子一碗豆腐脑儿软颤颤地放到柳条笊篱里一吃，嘿，喷香！ ……………………………… 一晃儿，我在娘家十分愉快地度过了八天。 在那八天里，我见到了大部分童年时的小伙伴儿，只有三个没看着——其中，有一个到南方打工去了，有两个嫁到了外村…… 在那八天里，我只给婆婆、小姑和老公各打了一次电话。 因为在鹅湖山下手机没有信号儿，要打电话得登到山顶上去打，太累。 我娘说，过些天鹅湖家家都要安电话。等有了固定电话就好了，乐意打电话随时都可以打，想给谁打就给谁打。 第九天早上，我遇到了一桩喜事： 我三姨姥家的二儿子娶老儿媳妇。 我三姨姥家，住在张家窝铺，离鹅湖有二十多里路程。从鹅湖去张家窝铺，交通特不方便，既不通客车，也没有电三轮儿出租车。 我爹和我娘想走去，又嫌远，都不乐意去，就让我当代表前去随礼。 我欣然领命，骑上我旧时的“凤凰”自行车前往张家窝铺。 从鹅湖到张家窝铺，得经过柳树屯、故人庄、三家子、五棵杨和八里堡（pù）五个自然屯。当我骑着“凤凰”自行车穿过柳树屯、路过故人庄时，忽听有人喊道： “吴明仕！” 我吃了一惊，不由得跳下车子，顺着喊声望去，只见在一座园子里，有个20多岁的女子，正在笑英英地朝我招手呢。 立刻，我就认出她来了，不禁又惊又喜。 “黄豆花！”我欢声叫道，赶紧停住自行车，快步向黄豆花跑去。 黄豆花一见，立刻冲出园子向我奔跑过来。 黄豆花是我小学同学，俺俩不但是同班，还是同桌呢。自从我到城里念书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想不到会在这里不期而遇，真是太好了。 我和黄豆花飞快地往一起跑——那速度，比刘翔跑110米跨栏的速度慢不了多少。 大约15秒之后，我和黄豆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俺俩极其热烈地拥抱了好大一会儿，互相把亲热之情都化解到了对方的身上之后，才分开身子，手拉着手，都兴高采烈地注视着对方的灿烂笑脸。 我说： “黄豆花，你模样儿一点儿都没变，只是个子长高了，身子变成熟了！” 黄豆花说： “你也是！吴明仕，你不但个子更高，模样儿也变得比过去更白净、更好看了！刚才你骑车子一过来，大老远我就看着像你。我一喊，你就站住了……吴明仕，我可想可想你了！经常在睡觉时梦见你！” “是呀是呀是呀！黄豆花，我也好想好想你呀！时间过得多快？一晃儿，咱俩有十多年没见面儿了！”我说着话，忽然发现有只青虫子正在黄豆花的头顶上曲曲弯弯地爬，我就伸手把虫子扒拉到了地上。 黄豆花看见，“咕咕咕”地叫了几声，立刻就有一只羽毛色彩绚丽的大公鸡跑了过来，伸嘴把虫子叼跑了。 我看见，那只大公鸡把虫子叼到园子墙根儿下，丢给了一只正在觅食的老母鸡。老母鸡毫不客气，一口就把虫子吃掉了。 “黄豆花，那都是你家的鸡呀？”我问。 “嗯哪！”黄豆花点头说，“吴明仕，快到俺家去看看吧！俺家就在那边儿——紧挨着那个小洋楼儿的那家。” “不对呀！”我有些疑惑不解，“黄豆花，你家不是在柳树屯吗？” “嗨！”黄豆花笑着说，“柳树屯是我娘家，我这不是嫁到故人庄来了嘛！吴明仕，走走走，快到俺家去……今儿晌午你就在俺家吃，我不给你整别的菜，就杀只鸡，咱实得惠儿的，来个小鸡儿炖蘑菇。” 我一听，忙说： “不行啊！黄豆花，我要到张家窝铺随礼去。改天吧，改天我再到你家来吃小鸡儿炖蘑菇。” “不行，就今儿晌午吃！”黄豆花十分执着地说。 我知道，她拧劲儿上来了。 黄豆花有股拧脾气，一个心眼儿，啥事都说一不二。 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俺俩遇到了一起，就肩并肩地往学校走。 走着走着，黄豆花从腰兜儿里掏出两块糖球儿，她把一块含到自己嘴里，另一块塞给我吃。 我推辞不要，她坚决要给，并说，吴明仕，这糖你要是再说不要，我就把它扔到草棵儿里去。 我以为她开玩笑呢，就说，我真的不要，还是留着你自个儿吃吧。 哪知，我话音儿未落，黄豆花一扬手，真的把那块糖扔到了路旁的草棵儿里。 你说，她是不是一个心眼儿？ 本来，黄豆花心眼儿挺多，造成她缺心眼儿的原因是，小时候儿她的脑袋被门给挤过一回，不幸把心眼儿给挤丢了很多，结果就剩下一个心眼儿了。 这时，我见黄豆花执意要我到她家去吃小鸡儿炖蘑菇，我知道拧不过她，就说： “要不这样：黄豆花，我先上张家窝铺去随礼，到那儿随完礼我不坐席就回来，到你家连吃小鸡儿炖蘑菇带跟你唠唠贴心嗑儿。” 黄豆花一听，特高兴地说： “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回家杀鸡去。吴明仕，你可一定要上俺家来呀！你要是不来，我就一直等着你，往死里等！” 我笑着说： “你放心吧！我说话算数儿，保证到你家来。” 我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张家窝铺，来到我三姨姥家。 只见满院子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热热闹闹地在这里参加婚礼。 我和所有认识的人互相亲亲热热地打过招呼，然后，我来到帐桌前，先替我娘随了100块钱的礼，帐单上写的是我爹吴用的名字；随后，我自己又随了100块钱的礼，帐单上写的是我老公甄子虚的名字——旁边儿有一注解：（此人乃鹅湖小俊头之夫婿也）。 对，“小俊头”是我的小名儿，亲属们都知道。 我随过礼之后，对三姨姥说，我还有事儿，就要告辞。 无奈，三姨姥全家人都执意要我坐完席再走。没办法，我就坐了席。但是，我没有多吃，我只是磨磨蹭蹭地象征性吃了一个四喜丸子和几口青菜……不等散席，我就急忙起身告辞了。 我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往黄豆花家赶。 当我穿过了八里堡、又穿过了五棵杨和三家子，刚一驶入故人庄的庄口时，突然，从前面路旁的一棵大杨树上跳下个人来，迎面挡住了我的去路。 只见那人一手拿草帽遮住脸，一手举着个杨树枝，冲我大喝一声：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车子留下来。”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刹车停住，壮着胆子对那个“强人”喊道： “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打劫？” “哈哈哈！”那人忽然大笑道，“吴明仕，老班长，你看我是谁？” 说罢，他把草帽拿开，露出了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 “嘎小子！是你？”我不禁又惊又喜地叫道，撂下自行车，冲上前当胸就给了他一拳——我边打边说，“嘎小子，臭小子，坏小子，你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嘎小子”是我小学同学，他家就在故人庄。 嘎小子名叫高粱红，但是，因为他特淘气，同学们谁也不喊他大号高粱红，都给他叫“嘎小子”。 俺在一起念书时，嘎小子又嘎又馋，他经常偷吃我的零食。因为我娘娇惯我，经常买零食让我装进书包里带到学校去吃。 有一次，中午我要吃自己带的午饭时，打开饭盒一看，竟然空了，只有一把羹匙孤零零地躺在里面。我立刻就嚷了起来，“是谁把我的午饭给偷吃了？” 同学们都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只有嘎小子随声附和说： “是啊！是谁把班长的大米干饭炒鹅蛋给偷吃了？下次一定要注意哟！” 我一听，他这不是贼喊捉贼吗？我正要责怪他，他却假装学雷锋似的把他带的午饭送到了我面前，笑嘻嘻地说： “班长，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就委屈你吃我的午饭吧！” 说罢，他把饭盒打开了。 我一看，是小米干饭炒盐豆儿。伙食也不错。我不禁挺高兴，就接了过来边吃边故意问他： “嘎小子，你‘发扬风格’把午饭让我吃了，你不饿吗？” 嘎小子见我高兴了，就嬉皮笑脸地一拍肚子说： “我吃饱饱儿的了。吴明仕，你娘炒的鹅蛋可真香啊！” 还有一次，我早晨起来晚了，怕上学迟到，没吃早饭就走了。 我娘怕我饿着，给我带块月饼让我一边走路一边吃。 我走在上学的路上，掏出月饼正要吃，忽然嘎小子从后面追了上来，和我一起上学。他见我要吃月饼，就咽了口唾沫，笑着对我说： “吴明仕，等将来我要是有钱了，我就买两块月饼—— 一块留着到八月节吃，另一块马上就吃：掰成两半儿，一半儿我自个儿吃，另一半儿分给你吃！” 当时我一听，心里不禁特感动。立刻，我就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月饼掰一大半儿给了他…… “嘎小子，你在这儿干啥呢？”我笑着问。 嘎小子立刻向我敬了个少先队礼： “报告班长，高粱红奉夫人黄豆花之命，在此恭候老班长到舍下去吃小鸡儿炖蘑菇！” “哦！”我明白了，原来，黄豆花嫁给了嘎小子。 嘎小子推着我的自行车，俺俩一边说笑一边往他家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他家大门口。还没进屋呢，一股小鸡儿炖蘑菇的香味儿就飘进了我的鼻孔儿。 “真香啊！”我忍不住说，快步走进了他们家。 他们的房子坐落在故人庄的一个高坡处。因此，视野十分宽阔。我坐在炕上，通过敞开的窗户，不仅看到了外面的场院，菜园子；还看到了村边那些浓荫茂盛的绿树以及更远处山势倾斜的一座青山。 黄豆花和嘎小子非常热情地招待了我。 黄豆花不但给我做了香喷喷的小鸡儿炖蘑菇，她还为我煮了香喷喷的黄米饭。 临吃饭时，黄豆花还让嘎小子把她自酿的一坛葡萄酒搬了出来，启开泥封后，先倒了一小杯请我品尝。 立刻，我就闻到了浓甜的酒香，不禁咽了口唾沫，我真想痛饮一杯。可是，我没敢喝，因为我怕万一自己真的怀孕了，喝酒会对胎儿的发育有影响。 我端着酒杯闻了闻香味儿，笑着说： “这酒真香啊！可惜我不能喝！” 黄豆花问我为啥不能喝？ 我知道她的脾气，就红着脸实话实说了。 黄豆花一听，特高兴地说： “好啊！既然是这样，我就不让你喝酒了。老同学，你就多吃点儿鸡肉，多喝点儿鸡汤吧！” “是啊是啊！”嘎小子也说，“班长，今儿个你就多吃点儿，这就算是我过去总吃你东西的补偿！” 我和黄豆花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小男孩儿忽然拿着一瓶酱油跑进屋来，对黄豆花说： “娘，我把酱油打回来了！” 我的眼睛一亮。 “唷！黄豆花，真行啊，你儿子都会打酱油啦？”我十分惊喜地说，“他叫啥名儿？” 不等黄豆花开口，她儿子立刻奶声奶气地说： “阿姨，我大名叫高兴，小名儿叫淘气儿。” “唷，淘气儿真乖！来来来，快让阿姨稀罕稀罕！”我非常高兴地说，伸手把小家伙抱到怀里亲了一口。 “吴明仕，你看，我儿子长得像谁？”黄豆花笑英英地问，她正在拧酱油瓶子盖儿。 我满心欢喜地打量着淘气说： “这还用问？小家伙分明就是一个‘嘎小子’的翻版哪！” 嘎小子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们开始吃饭。 黄豆花一边让我吃鸡肉，一边自己喝葡萄酒。 嘎小子喝了一杯葡萄酒，说那酒甜嘴巴舌地没劲儿，喝着不过瘾，他就改喝山沟散白酒。 淘气坐在嘎小子的旁边儿吃饭，却不好好吃，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总盯着嘎小子的酒杯。 嘎小子怕淘气偷喝白酒，他就用手把着酒杯，一面喝酒一面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话。 我一边吃着鸡肉和蘑菇，一边和他们聊种地过日子的事情。 我兴致勃勃地说： “嘎小子，黄豆花，你们这小日子过得可真美呀！不仅有田地，而且要场院有场院，要菜园子有菜园子；还栽桑种麻，满院子都是菊花。黄豆花，你们家的那些菊花都是九月菊吧？” “是呀是呀！”黄豆花喜气洋洋地说，“吴明仕，我告诉你呀，每年一到九九重阳节，那些菊花就全部盛开，院子里一片金黄，可好看啦！” “是吗？”我不禁兴高采烈地说，“黄豆花，等到九九重阳节的那天，我还上你家来，欣赏满院盛开的菊花！” ———————————— 附：孟浩然《过故人庄》诗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 第十七出 怨情 黄豆花一听，笑容满面地说： “那好啊！吴明仕，等到九月九你再来，俺家地里种的花生和地瓜都起出来了。到时候儿，我就用大锅给你烀地瓜、煮盐水花生吃。” “对对对！”嘎小子随后说，“班长，到时候儿你把你老公也带来，搁咱这儿住几天，让他也在故人庄过一过农家生活。” “对！到时候儿，咱一块儿上青山去采蘑菇，摘山枣儿。”黄豆花更加兴奋地说，“吴明仕，我告诉你呀，咱那青山上，蘑菇可多啦，黄蘑菇、白蘑菇和红蘑菇样样儿都有；还有山枣儿，红乎乎地可招人稀罕啦！ 你到了山枣棵儿跟前儿，就算心里怕枣刺扎不敢摘，那手啊也忍不住乖乖地伸了出去…… 对了！吴明仕，青山上不光有蘑菇和山枣儿，还有好多榛子呢！那左一片、右一片的榛子秧上，都是圆溜溜的大榛子——你摘下一个，用牙咬破皮儿，把那鼓溜溜儿的大胖仁儿往嘴里一扔，‘咯嘣’咬碎了，再细细地嚼着吃，嘿，别提有多香啦！” “是吗？”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黄豆花，听你这么绘声绘色地一说，我现在就想上青山了。你说的青山，就是前面那座山势左倾右斜的山吗？” 黄豆花点头说是。 这时，她已经喝下三杯葡萄酒，面色绯红，微微有些醉意了。 借着酒劲儿，黄豆花十分羞涩地告诉我，她和嘎小子在谈恋爱时，经常一块儿到青山上去。 在青山的半山腰，有个天然大石洞，她的处女地，就是在那石洞中被嘎小子给开垦播种了。也就是那第一次，她怀上了淘气。 “那一年，我才18岁呀！18岁，黄花儿正年少，就好比是一棵长势良好的‘小白菜’，硬是叫‘大野猪’给拱了！吴明仕，老同学，你说，我吃亏不吃亏呀？” “我说你不吃亏！”我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嘎小子，取笑道，“因为‘小白菜’虽然被‘大野猪’给拱了，却没有白拱，一下子拱出个聪明可爱的‘小野猪’来！” “阿姨，我爹不是大野猪，我也不是小野猪！”淘气忽然特天真地说。 天哪，小家伙竟然明白我的话是啥意思？真是了不得呀！我不禁一愣，随后忍不住欢笑起来…… 我们热热闹闹地吃罢饭，嘎小子醉眼朦胧地对我说： “班长啊……老班长！今儿个你来，我高兴……真高兴啊！我……就喝多了！我得躺炕上……眯一会儿！眯一会儿……” “好，你躺下睡一觉吧！”我笑着说，见嘎小子一头倒在了炕席上，我就拿过一个枕头，送到他的头前。 淘气一见，立刻凑上前用力搬动嘎小子的头，让他枕到了枕头上。 “黄豆花，看你儿子，多乖呀！”我忍不住夸奖道。 黄豆花点头说： “是呀！我儿子可有眼力见儿了，像他老子。” 说着话，她开始收拾碗筷家什。 我帮她一块儿往外倒动。 黄豆花忙说： “吴明仕，不用你干活儿。俺家后园有棵杏树，结了好多杏儿，还没咋熟，你过去看看能不能吃？” 淘气一听，马上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说： “阿姨，走，我带你去后园子。” 我跟着淘气来到后园。 园子挺大，分别长着黄瓜、豆角、茄子、辣椒、柿子、土豆、芹菜、韭菜和香菜。在园子的正中，有一口带辘轳的水井。水井旁边，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杏树，上面结着很多青杏儿。 “阿姨，你要加小心呀，可别掉到井里！”快到树下的时候儿，淘气提醒我。 我笑着一点头，心想，这话应该是我对他说。 我站在树下，伸手摘了一个青杏儿，递给淘气，让他吃。 淘气连连摆手说： “不要，不要，我怕酸。阿姨你吃吧！” 我把青杏儿送到嘴边儿咬了一口，不禁皱起眉头说： “哎呀，真酸！” 淘气仰脸儿望着我，见我眼泪都被酸出来了，他就咯儿咯儿咯儿地笑。 尽管青杏儿特酸特酸，我还是忍不住一连吃了三个，因为青杏儿那“梅子流酸软齿牙”似的滋味儿，特对我的胃口。 我在吃酸杏儿的时候儿，心头蓦然一动，想道，我一定是怀孕了！而且80% 怀的是男孩儿——因为我听说过“酸儿辣女”那句话。 顿时，我的脸不禁滚热起来，心里竟涌起一股将为人母的喜悦。 “阿姨，你快看哪，天上飞来俩蝴蝶！”淘气忽然叫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发现两只蝴蝶翩翩飞来，落在了井沿旁的一墩马兰花上。那是两只色彩绚丽的花蝴蝶，好像是一雌一雄，头对头落在那儿，美丽的翅膀儿轻轻一扇、一扇的，特好看。 我十分喜欢，立刻拉着淘气悄悄地凑上前仔细观看。 我看着这两只美丽的蝴蝶，不由得想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我心里一激动，竟对着它俩叫道： “梁山伯，祝英台，你们好！你俩这是打哪儿来？是不是从‘楼台’那儿飞过来的呀？” 大概是我的问话使“祝英台”感到不好意思了，忽然，它一抖双翅飞了起来。“梁山伯”一见，赶紧尾随着它向前翩翩飞去。 我的视线随着“梁祝”的飞舞，离去，逐渐转移到了隔壁的小洋楼上。 那是一幢刷着绿色涂料的二层小楼。此时，小楼的主人大概正在午睡，因为有一个后窗户正严严实实地挡着红色窗帘。 说来也巧，我的目光刚一落到那个窗帘上，只见窗帘一动，慢慢地被人给卷了起来。 我发现，卷窗帘的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大约30岁左右。 奇怪，我看着她竟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面？只见她把那红色的窗帘卷起来之后，痴痴地坐在窗前，样子特不开心：两道蛾眉紧皱，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挂着泪痕……她的表情是那么懊恼，充满了怨恨。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究竟是在怨恨谁呢？ ———————————— 附：李白《怨情》诗 美人卷朱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怨谁？ ------------ 第十八出 闺怨 我正在暗自猜想，忽然，淘气也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少妇，他就高声喊叫起来： “孙二娘，孙二娘，你又想我孙二伯了吗？” 原来，少妇是孙二娘。 孙二娘听见，双颊不禁羞红，就像忽然绽开了两朵石榴花儿。 “淘气儿，别胡说八道！小孩子家，你懂啥呀？”她有些难为情地说，又把目光投向我，面露笑容地问，“淘气儿，那是谁呀？” 我一听，急忙对她说： “你好！我是高粱红和黄豆花的同学，名叫吴明仕。” “啊，无名氏，这名字怪有意思的呀！无名氏，你长得可真俊，就跟‘美人图’似的！你是城里人吧？家在哪儿疙瘩住啊？”孙二娘心直口快地问道。 我说： “我婆家在城里，我娘家在鹅湖。” “鹅湖？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孙二娘忽然来了兴致，“我表姐就嫁到了鹅湖老吕家。我表姐夫排行老二，他后脑勺儿有块儿‘鬼剃头’，外号儿叫‘二秃子’。” “哦！”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表姐是吕二嫂，俺两家是邻居。” “是吗？”孙二娘一眨眼睛，忽然笑了起来，“啊！我知道了，你是鹅湖‘小俊头’！” 我不禁大吃一惊： “你咋知道我是‘小俊头’？” 孙二娘见我承认了，她就满心欢喜地告诉我，她是听吕二嫂说的。吕二嫂每次回娘家路过故人庄时，都会到她家坐一会儿，快嘴快舌地跟她唠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孙二娘觉得眼熟，这时我才明白过来，她长得跟她表姐吕二嫂特联相——只是，她的模样儿比吕二嫂更漂亮。 孙二娘是个爱说爱唠的女人。因为忽然有了吕二嫂的关系，这时，她就不把我当外人了，笑着叫我到她家楼上去坐坐。 正好儿，我想弄明白刚才她为什么愁眉不展？ 于是，我就答应一声，领着淘气，走后门上了孙二娘家的绿色小楼。 我一走进孙二娘家的客房，她就亲亲热热地把我拉到沙发前，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让我吃茶几上果盘里的五香毛壳儿，一边高高兴兴地和我唠起了家常嗑儿。 孙二娘说： “好长时间我表姐没上我家来了，是不是她家里有啥事绊着脱不开身哪？” “是呀，吕二嫂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儿！她不光要天天下地干活儿，还要起早贪黑地采桑叶喂蚕，她家里养了好多蚕呢！”我欢声说，随手把剥开的一个毛壳仁儿塞到了淘气的小嘴儿里。 孙二娘听到我的话，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还是我表姐好啊，日子过得实在。” 我一听，机会来了，就忙说： “大姐，你家日子过得更好啊！不愁吃，不愁穿，丰衣足食地住在小洋楼里，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傻妹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姐我有苦衷啊！”孙二娘脸色羞红地说，“小俊头，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就把心里话儿说给你听吧！” 孙二娘告诉我，她丈夫孙二是个贩卖古董的商人，经商多年。 孙二很有鉴别古董的眼力，又能吃苦耐劳，多年以来，他到处走村串户地淘弄瓷瓶玉器等古玩物件进行贩卖，赚了很多钱。 去年冬天，孙二听朋友说，山西某地有个汉寿亭侯村，村子里住着很多姓关的人家，据说都是关公的后人。其中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一枚祖传的“封侯”玉印，传到现在不打算往下传了，正待价出售。 当时孙二一听，特兴奋，就对孙二娘说，他要去山西汉寿亭侯村，寻觅到那枚“封侯”玉印，鉴赏一下，看看是不是赝品？如果确实是真玩意儿，他就出适当的价钱把它买到手，再见机贩卖出去，多了不敢说，至少能赚个10万20万的——到时候他就买辆轿车开回来。 孙二娘年轻，正是闺中少妇，没尝过夫妻离别的愁苦滋味儿。她一想到小轿车，不禁心跳加快，身体里的热血一沸腾，就十分爽快地答应叫丈夫远行去觅“封侯”玉印。 可是，孙二刚走没几天，孙二娘就后悔了，因为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实在是太寂寞了！ 一转眼就到了春天，孙二娘多日不见夫婿的面，真是度日如年，寂寞难耐！每天她就站在小楼的窗前，愁眉不展地向远处眺望，期盼夫婿早日归来。 忽然有一天，孙二娘站在楼上，看见远处陌头的杨树和柳树，叶子都十分新鲜，充满了盎然春色，孙二娘不禁春情荡漾，更加思念迟迟不归的丈夫。身为闺中少妇的她，特后悔特后悔地想，当初真不该教夫婿去觅“封侯”啊！ ———————————————— 附：王昌龄《闺怨》诗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 第十九出 菊花 孙二娘说到这里，不禁悔恨交加，声泪俱下。 我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 “嘻嘻，二娘没羞，二娘想二伯想哭喽！”淘气忽然拍手笑道。 哪知，孙二娘一听，哭得更加伤心了。 她竟伸手把淘气搂到了怀里，悲悲切切地对他倾述衷肠： “淘气儿啊淘气儿，你不是二娘，你哪知二娘的凄苦啊？你二伯走后，我自个儿住在这小楼里，黑天睡觉连个伴儿都没有，我多孤独、多寂寞呀？ 你说，我能不想你二伯吗？我想他能不想哭了吗？ 淘气儿，你可知，如今二娘有多后悔？二娘千不该、万不该让你二伯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觅‘封侯’啊！ 当初二娘心一热，让你二伯走了。 现在二娘想开了，就算你二伯找到了‘封侯’印，把它变换成小轿车开回家来，二娘也不稀罕了。 现在二娘才知道，啥也没有你二伯好！ 哪天你二伯要是回来呀，二娘一定要把他牢牢地守住，跟他好好儿地过实在日子，说啥再也不叫他往远处跑了！呜呜呜……” 孙二娘说到这里，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淘气受到感染，也哇地一声哭了。 小家伙边哭边抽抽搭搭地埋怨着： “二娘，都是你不好！你干吗要叫二伯去找疯猴儿啊？我也想二伯了，可想可想了！我好多天没看着二伯了，二伯长啥样儿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听淘气这么一说，不禁鼻子一酸，眼泪也掉了下来。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嘀铃铃”响了一声。 是短信。 哦？这个地方居然有信号儿！ 我有些惊喜地想，急忙掏出手机一看，上帝呀，乖乖，是亲爱的甄子虚发的短信！只见彩屏上共有16个汉字： 老婆你好！我已返程。明天中午，即到家中。 看罢短信，我不禁心花怒放。 啊，亲爱的老公，你可回来了！我兴奋得心儿怦怦欢跳，马上就想给老公打电话。可是，我转眼一看，孙二娘正抱着淘气哭声呜咽——淘气把头埋在孙二娘的怀里和她哭成了一团。 我不想惊动她俩，我想立刻就回婆家。 我知道，下午4点钟有一趟从石门镇返城的客车，我想坐那辆末班车回去。可是，我抬腕子一看“情侣表”，已经下午3点多钟了。唉，时间来不及了，只好等到明天早晨回去了。 于是，我就赶紧给我老公发了个短信： 奴家知晓，明早返程；香汤沐浴，净候老公。 我给老公发完短信，心里就长了草儿，在孙二娘家再也坐不下去了。 我耐心地劝了孙二娘一番，见她心情好转，我就急忙起身告辞，领着淘气回到黄豆花家，对她说： “黄豆花，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黄豆花是个直性的人，听了我的话，她就笑着点头说： “嗯！吴明仕，今儿个咱俩该说的话都说透了，亲热得也差不多啦，你要回家就回去吧。记住，等到九九重阳节，你可一定要上这儿来看菊花呀！” ………………………………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秋天来了，九月初八的那天，我高高兴兴地带着甄子虚到黄豆花家去赏菊花。 只见满院子的菊花都竞相怒放，一片金黄。 这时，孙二娘拉着孙二的手喜气洋洋地也跑过来看菊花。 我就问她，孙二娘，你家没有菊花吗？ 不等孙二娘回答，黄豆花就抢着说，她家啥花都有，就是没有菊花。她家百花盛开的时候儿，我家菊花的骨朵都还蒙在鼓里呢；等到我家的菊花一盛开呀，她家的百花就都凋谢了。 黄豆花话音刚落，忽然平地里刮起一股秋风，风势甚猛。 我不禁大惊失色，正要招呼大家快到屋里去避风，不料，那股秋风突然变成了龙卷风，一下子把我和满院的菊花都给卷到了天上。 当我随着那些菊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的时候儿，定睛一看，我竟然身在长安城里了。 长安城里香气袭人。 那冲天的香气一阵一阵的侵透了长安。 满城的女人都穿着用菊花布做的黄色衣裳，拎着包裹在躲避战乱；满城的男人尽数都带着黄金甲，要披挂上阵去杀敌…… ———————————————— 附：黄巢《菊花》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 第二十出 早发白帝城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爹娘一起吃罢了早饭，我心情激动地坐上了吕二嫂赶的牛车，离开了家门。 我爹和我娘紧跟在牛车的后面，依依不舍地相送。 俺家没有牛车。 本来，我爹打算今天借吕二嫂家的牛车送我去坐客车。正巧，吕二嫂说，她今天要赶车到石门镇去卖蚕蛹和鹅蛋。 于是，我就坐上了吕二嫂亲自赶的牛车。 我在临上车时，我娘叫我爹把一小口袋秫米（10斤）、一小口袋小米（10斤）和一大筐鹅蛋（100个）放到了吕二嫂的牛车上，让我带回婆家吃。 那100个鹅蛋，有78个是俺家鹅下的，有22个是我娘从吕二嫂家借的。 我爹和我娘已经送我到村口了，还舍不得我，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前送——边送边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 我含着热泪说： “知道了，知道了！爹，娘，别送了，你们快都回去吧！” 我一连说了好几遍，我爹和我娘就像没听到似的，依然十分执着地继续往前送，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吕二嫂忍不住笑了，说： “七叔，七婶儿，快别送了，再送该到石门镇了！” 我爹和我娘这才停住脚步，站在土路上默默地目送着我，迟迟不肯回去。 我回头望着爹娘那越离越远的身影，心头一热，眼泪不禁扑簌簌地滚了下来。恰巧被吕二嫂看见，她就笑着说： “唷！小俊头，你这一哭啊，瞅着更俊啦！” 我一听，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擦去泪水，破涕为笑地说： “二嫂，你净取笑人家！” 吕二嫂就十分开心地欢笑起来。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孙二娘，我就说： “二嫂，昨天我在故人庄见到你表妹了。” “是吗？”吕二嫂急忙问，“明仕，我表妹挺好的吧？我有日子没上她家去了，她家孙二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呢，可把你表妹想坏了。昨天在她家小楼上，当着我的面儿，她涕泪秃噜地哭啊！”我说到这儿，又想起孙二娘说的黑天睡觉没有伴儿的话，我就问吕二嫂，孙二娘岁数也不小了，咋还没有孩子呢？ “哪儿的话呀？我表妹有俩孩子呢！一丫儿一小儿，大丫头今年13岁，小小子也已经10岁了！”吕二嫂十分羡慕地说。 我吃了一惊： “是吗？那……我咋一个也没看着？” “你当然看不着啦！人家有钱，早把俩孩子都送到沈阳那儿疙瘩的一个‘贵族学校’念书去了！”吕二嫂笑着说，抬手一拍牛屁股，“驾驾”地吆喝两声，老黄牛的脚步就加快了许多…… 大约70分钟左右的时间，吕二嫂赶着牛车来到了公路上。 我要在这里等候进城的客车。 吕二嫂“吁——”地一声把牛车停在道边儿，扳住车闸，跳下车帮我把东西拿下来，放在公路右侧的马路牙子旁。 俺俩十分亲热地道了别，吕二嫂重新坐上牛车，松开闸，“驾驾”地吆喝着，向石门镇的方向赶去。 我一边目送吕二嫂远去，一边站在路旁等车。大约20分钟之后，我等来了一辆蓝色中巴车…… 11点钟的时候儿，中巴车到达城里的终点站。 我高高兴兴地下了车，坐人力三轮车来到俺的住宅小区。 我挎着一大筐鹅蛋、拎着绑在一起的两个米口袋，气喘吁吁地上了5楼，走到502号门前，一边用脚敲门一边欢声叫道： “妈，开门哪，我回来啦！” 婆婆正在客厅里看《加油金顺》。听到我的声音，从防盗门的猫眼儿一看，确认是我回来了，婆婆高兴极了，急忙把门打开，眉开眼笑地对我说： “明仕，你可回来啦！妈早就想你了呀！” “妈，我也想你了！”我笑着说，“妈，这些天你挺好的吧？” “好好好！”婆婆笑着说，赶紧接过我挎着的筐，“唷，拿这么多鹅蛋！明仕，你爹娘都好吧？” “好，都好！”我迈步进屋，关上门说，“妈，我爹娘让我给你带好儿呢！” “啊，谢谢你爹娘惦记我！”婆婆说着话，放下筐，又接过我拎着的两个小口袋，“这都是啥呀？” “秫米和小米儿。我娘说，让你尝尝鹅湖的粗粮。”我一边摘挎包儿一边说，“啊，总算到家了！” “明仕，你回来得正好儿，一会儿子虚也该回来啦！”婆婆欢天喜地的说。 我按捺住内心的无比喜悦，想说知道了，我是知道他中午到家我才赶回来的，又怕婆婆笑话我没出息，我就装作不知道似的说： “是吗？这可真是太巧啦！正赶上今天我回来他也回来，好像商量好了似的！” 我和婆婆一起，高高兴兴地把鹅蛋和米都在厨房里安顿好之后，我脱了外衣，到卫生间里想冲澡，转念一想，我老公马上就要回来了，还是等他回来俺俩一块儿亲亲密密地来个“鸳鸯浴”吧！我这么一想，不禁脸庞滚烫，浑身发热，心窝窝里就像有只跑动的小兔子似的突突乱跳起来。我急忙用凉水给脸庞降温…… 等到心情渐渐地恢复平静了，我才走出卫生间。 婆婆坐在沙发上对我说： “明仕，你饿了吧？我把午饭都做好了，你去吃吧！” “妈，我不饿，等子虚回来一块儿吃！”我笑着说，走进卧室，把搁在床头柜里的睡衣拿出来，穿上之后，我来到沙发前，坐在婆婆的身边，和她一起看金顺。 我眼睛看着金顺，心里盼着老公，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 我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等待着。大约快到12点钟的时候儿，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子虚回来啦！”婆婆欢声说，就要起身去开门。 我急忙说： “妈你坐着，我去！” 我跑到门口拿起对讲话筒颤声问道： “谁呀？” “老婆！我回来啦！快开门吧！”是甄子虚那异常兴奋的声音。 我的心儿立刻欢跳起来。 我急忙答应一声，开了进户门，然后挂上话筒，美滋滋地站到防盗门前，通过猫眼儿向楼道里窥视……等我老公脚步匆匆地跨上楼梯，一到门口，我就把防盗门打开了。 立刻，亲爱的甄子虚就像一股春风似的扑了进来。 “老婆，可又见到你啦！”他欢声笑道，把拎着的旅行袋一扔，张开双臂就把我紧紧地抱住了。 顿时，一股暖流涌遍了我的全身，我幸福得差点儿没晕过去。但是，我的头脑还十分清醒，我生怕婆婆感到冷落，就对着老公的耳畔小声说： “别光顾抱我，还有老娘呢！” 我老公一听，心领神会，他立刻放开我，对婆婆叫了一声“老娘！”甩掉皮鞋跑过去十分亲热地又和婆婆拥抱在一起了。 婆婆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泪花儿，不住地用手抚摸着她儿子的笑脸，高兴得不知说啥好？ 一阵亲热之后，婆婆笑容满面地说： “子虚，明仕，你俩快吃饭吧！妈高兴得不吃饭就饱啦！我呀，这就下楼打麻将去喽！” 婆婆说罢，欢天喜地的开门走了。 婆婆一走，我立刻就扑到老公的怀里，紧紧地扳住他的脖颈儿，伸出滚热的双唇拼命地和他接吻。 老公也非常激动地跟我亲吻了一会儿，便把我抱进卧室，往床上一放，急忙去拉窗帘。然后，他扑过来就脱我的睡衣。 我心里还想着“鸳鸯浴”呢，这时见老公心急火燎地要直奔主题，我就满脸热扑扑地对他说： “老公，别着急呀！半个月咱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呀？老公，走，咱俩先去洗个澡吧！” 老公特善解人意。一听我的话，他就笑着说： “好！老婆，咱就来个‘鸳鸯浴’。” 你听听，你听听！啥叫配合默契呀？你心里想的话，他随口就能说出来，这就叫配合默契。 在卫生间里，我和老公面对面沐浴在暖洋洋的花洒下，十分亲昵地一起洗罢“鸳鸯浴”，便都如饥似渴、热血沸腾地回到了卧室…… 一个小时之后，风平浪静。我俩十分轻松地、拥抱着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都感到特满足、特幸福地注视着对方的灿烂笑脸…… 忽然，我和老公的肚子都咕噜噜地叫了起来。这时我才想起，俺俩光顾解渴了，还没吃午饭呢。 我和亲爱的甄子虚一起吃午饭。 饭是大米干饭，菜是小鸡儿炖蘑菇。婆婆把鸡肉炖得特烂乎，我一揭开沙锅盖儿，一股浓浓的香味儿就钻进了鼻孔。 我用羹匙慢慢地喝汤；他拿筷子夹肉大口大口地吃。 甄子虚一边香喷喷地吃饭，一边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和曲经到三峡去旅游，租冲锋舟下了一趟江陵。是前天早晨从白帝城出发的。 当时，白帝城的上空都是朝霞——也就是俗话说的火烧云，一朵一朵的，颜色有深有浅，五彩缤纷，别提有多绚丽了。 因为白帝城的地势特高，那彩云就显得很低，人在城畔，有一种置身彩云间的感觉。 甄子虚心情愉快地和曲经一起登上了冲锋舟。 那冲锋舟是三峡一家旅游公司购买的出租游艇，名叫“神舟5号”；驾驶员是个年轻女子，外号叫“水上飞”，驾舟技术高超，若干年前，曾摘取过“超时空龙舟竞技速度赛”的桂冠。 本来，“水上飞”是当地某个龙舟队的运动健儿，后来被旅游公司花高薪给招聘了过来。 “水上飞”等他二人系好安全带之后就开舟起程了。她加足马力，把冲锋舟开得像要飞起来似的…… 据说，从白帝城到江陵是一千里的距离，“神舟5号”一个白天就能跑一来回。 因为那冲锋舟开得太快，三峡两岸树林里许多长臂猿的长啸声都听不完全——在快速时间差的作用下，每个猿声的长啸都变得特别短促，一声一声就像鸟叫似的；还有两岸那巍峨的群山，甄子虚还没来得及看呢，轻飘飘的冲锋舟就已经像离弦箭似的穿过了万重青山。 ———————————————— 附：李白《早发白帝城》诗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 第二十一出 相思 “老婆，你说，我的三峡之旅爽不爽？”老公笑着问。 我说： “爽是挺爽，只可惜，你好像啥风景也没看见？” “是吗？” “可不是嘛！” “可也是！这么说，曲经那1500块钱的旅游费白花啦？” “可不是，都打水漂儿了！” “哈哈哈……” 我和老公说说笑笑地吃罢了饭，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老公，你一路旅途挺劳累的，刚才在床上又卖了好多力气，现在你就回卧室休息吧，好好儿地睡上一觉。” “对！我要养精蓄锐，晚上好再攀高峰！”老公油嘴滑舌地说。 我的脸一热，不禁嫣然笑道： “唷！老公，才吃完午饭，就惦记夜宵了啊？” “没办法！”老公又笑嘻嘻地说，“老婆，你老公当了半个月的‘苦行僧’，今儿个可见到香喷喷的‘肥肉’了，能不好好地解解馋吗？” “是呀？”我含羞带笑地说，“听你说话怪可怜的呢！好好好，你想解馋哪，就随便解吧，奴家保证满足供应！老公，快休息去吧！” 老公答应一声，乐乐呵呵地跑到卧室睡觉去了。 我洗罢碗筷，拿起小喷壶开始挨个卧室浇花儿。 婆婆卧室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四季花和一盆玻璃翠；小姑卧室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夜来香、一盆仙人掌和一盆芦荟。 我拿着喷壶把那些花一 一都浇了一遍之后，回到我和老公的卧室浇花儿。 我往床上一看，只见亲爱的甄子虚仰面躺在床上，正睡得喷香。 我怕惊动他，就动作轻轻地浇花儿。 当我拿着小喷壶浇那盛开的百合花时，忽然，我又想到了黄四娘。一转眼，我又有一个多月没看见她了。我不知道黄四娘近况如何？她的新花圃现在建得怎么样了？也许，已经建成了吧？ 我浇完花儿，坐在卫生间里，动手洗我和老公脱下来的内衣内裤。 洗好后，我拿过老公的旅行袋，把装在里面的牙具、剃须刀、手机充电器、水杯和毛巾都掏了出来。 我先把充电器、剃须刀和牙具放到原来的位置，又把毛巾洗干净晾到阳台上。然后我拿着白钢水杯来到厨房的洗菜盆前，想用洗洁精把杯子清洗一遍。 当我拧开水杯盖，正要往里面放自来水时，忽然，我看见杯子里竟然装满了圆溜溜的红豆。顿时，我的眼睛不禁为之一亮。 我赶紧从橱柜里取出一个白瓷盘子，慢慢地把满杯的红豆全部倒在了盘子里。 只见那些圆溜溜的红豆，颗颗都亮晶晶地非常鲜艳，光彩夺目。 我知道，红豆生在南国，它是红豆树结的子实。但是，我不知道那红豆树有多高？它的枝叶是否茂盛？春天来到的时候儿它能发出几枝嫩绿的新枝？ 我喜欢红豆。 假如有一天我到南方去，看见红豆树上长着红豆果的话，我就多多地采一些带回来，分送给我的亲朋好友——因为红豆代表的不仅仅是相思之情，还有赤诚的友爱呀！ ———————————— 附:王维《相思》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第二十二出 绝句 我心情舒畅地欣赏着鲜艳欲滴的红豆。 我真是太喜爱红豆了，忍不住抓起几颗浑圆光润的红豆，展开右手，把它们放在手心儿上，用左手的食指肚儿反复不停地轻轻捻动着…… 我爱不释手地将红豆把玩儿了好大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又将红豆放回盘子里。 我开始洗涮老公的水杯。 我仔仔细细地把水杯的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地清洗了一遍。然后，把杯子扣在水盆旁边控水。 这时，我一看情侣表，已经下午3点多钟了。我想，该做晚饭了。今天的晚饭，我要煮秫米水饭，煎黄花儿鱼，就着饭锅再煮几个鹅蛋。 说做就做。 我先把冰箱冷冻箱里的黄花儿鱼取出来，放到凉水盆里解冻。 鱼是腌渍过的咸鱼。 然后，我从橱柜里拿出8个鹅蛋，用自来水清洗干净，把鹅蛋都放到白钢锅里，再往锅里加多半锅凉水，坐到电子炉盘上，点火烧水。 之后，我用小瓢了一瓢秫米，倒进盆里，用自来水把米淘洗干净，等水烧开了，我就把米倒进了锅里…… 大约3点25分的时候儿，我煮好了鹅蛋，用漏勺将鹅蛋都捞出来，挨个儿把粘在上面的饭米汤冲洗干净后，把热乎乎的鹅蛋装到一只海碗里；大约3点50分的时候儿，我煮好了秫米粥饭，用凉水投过两遍，把粘稠的粥饭变成了飒飒落落的秫米水饭。 这时，黄花儿鱼已经全部解冻。 鱼肚子里的东西早就处理干净了。我把冰水倒掉后，用自来水把鱼又清洗了一遍。随后，我了些白面洒在鱼身上，把每一条黄花儿鱼都粘上一层面粉，让它们全部变得白白净净地等待下油锅。 我点火把大勺里的水分烧干后，再倒进大约半小碗豆油。等油烧开了，我就打开吸油烟机，开始“嗞嗞啦啦”地煎鱼…… 当我把鱼煎好时，已经4点过15分钟了。 我正在用筷子往盘子里夹鱼，忽听有敲门声，是婆婆打完麻将回来了。婆婆身上带着钥匙却不自己开门，她一边用手有节奏地轻轻敲门一边柔声叫道： “明仕，开门哪！” 我明白婆婆是啥意思，她以为我们小两口儿还在一起缠缠绵绵呢，她叫我开门是假，其实是在给我穿衣服的机会呢！ 这是多好的婆婆呀？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我在非常感动的同时，不禁脸儿发烧，急忙答应一声，跑过去开了防盗门，满脸热扑扑地笑着问婆婆：“妈，回来了。今儿下午玩儿的咋样啊？” “挺好，没输没赢。”婆婆进门来一边换拖鞋一边笑着说，“明仕，本来呀，妈赢了43张‘飞子’，最后那几把没闹好，总点闭门炮，赢的那些‘飞子’都秃噜回去啦！散局儿时就赢仨‘飞子’—— 3毛钱，咋要？我就把那仨‘飞子’扔给了李老太太。今儿个就她一家牌背，输了4块5毛钱。”婆婆说着话，换上了拖鞋往厅里走，忽然一吸溜鼻子，“唷！咋有一股煎鱼味儿？真香啊！” 我忙说： “妈，我把晚饭做好了，秫米水饭，煎黄花儿鱼，还煮了8个鹅蛋。” “是啊？这可忒好啦！明仕，妈就乐意吃高粱米水饭煎小鱼儿！”婆婆无限欢喜地说，急忙跑到卫生间里去洗手。然后，直奔餐厅。“明仕，妈饿了，你快给妈盛碗高粱米水饭吃！”婆婆说着话，一屁股坐到餐桌前，抓起一个鹅蛋磕破皮儿就剥了起来。 我立刻给婆婆盛了一碗秫米水饭，又把一盘黄花儿鱼摆到了餐桌上。 婆婆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只见她又是扒拉水饭，又是夹鱼吃，又是吃鹅蛋，边吃边大声说： “真香啊！明仕，你说妈这是咋的啦？今儿后晌咋恁饿呢？就好像晌午没吃饭似的！” “是呀是呀！妈，今儿晌午你就是没吃饭呀！——因为你儿子回来了，你高兴得不吃午饭也饱啦！”我笑着说，急忙又倒了一碟酱油送到婆婆的面前。 婆婆掰块儿鹅蛋青儿蘸了点儿酱油，送到嘴里边吃边说： “哦，可不是咋的！妈想起来了，今儿晌午高兴的是没吃饭。明仕，子虚呢？” “他睡觉呢。”我回答，忽然想起了婆婆炖的鸡，我就说，“妈，你炖的小鸡儿可真香啊！我和子虚吃了一半儿。留那一半儿我去热了给你吃吧？” “别别别！”婆婆连忙摆手说，“那小鸡儿呀，是妈特意给你和子虚炖的，好让你俩补补身子。本来，妈寻思等子虚一回来，我就叫他打车上鹅湖去接你。你们小两口儿半个月没见着面儿了，也该好好亲热亲热啦！一亲热，身子就容易亏空啊，不补补哪儿行？” “妈，看你说的，听得人家好害臊呀！”我十分娇羞地说，脸上虽然火烧火燎的，心里可是特舒服。 婆婆不禁展颜欢笑起来： “明仕，害啥臊啊？这是人之常情！妈是过来人，说的都是实话呀！” 婆婆话音刚落，忽听有开门声，接着是小姑那十分甜畅的声音响起： “妈，我回来啦！” 我一听，急忙跑到客厅，非常高兴地对小姑说： “小妹，多日不见，我好想你呀！” “嫂子！”小姑冲我欢叫一声，扑上前把我紧紧地抱住了。“嫂子，我想你都要想坏啦！我总给你打电话，可咋打也打不通。” 我说：“是呀，鹅湖那儿太偏僻了，有山挡着，手机没有信号儿。” 我和小姑特亲密特亲密地拥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身子。 小姑笑容灿烂地对我说： “嫂子，这些天你没在家呀，我绣了一幅画儿。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 小姑说罢，急忙跑到她的卧室，拿来一幅五彩缤纷的帛画。 “嫂子，请用你那美丽的慧眼看看，这幅画小妹绣得如何？”小姑说着话，用双手拎着帛画的两个上角儿，把画面全部展开了。 我定睛一看，那是一幅横披山水画，面积大约是60厘米高，120厘米宽，图案是用七色花丝线刺绣而成。 绣的是： 两个非常好看的黄鹂，正活灵活现地落在一棵枝叶翠绿的大柳树上，张着小嘴儿在高声鸣叫；远处湛蓝的天空中，有一行白鹭刚刚飞上青天；柳树的旁边，有座草堂。草堂里，端坐一位老者，正在拈髯读书。——那书不是线装书，而是用竹简连成的竹册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好像是手抄本的《孙子兵法》。 因为天气炎热，没有空调和电风扇，草堂的门窗都敞开着，以便纳凉。 通过敞开的窗口，含含糊糊地能望见远处西岭雪山上的千秋积雪；通过敞开的门口，清清楚楚地能看到前面江边停泊着的一艘大帆船。 那帆船不是当地的船舶，而是来自万里之遥的东吴——因为草堂的墙壁上挂有一块“成都草堂”的匾额；而那大帆船的桅杆上随风招展的几面旌旗上，分明都绣着“东吴”两个黑色篆字。 ———————————————— 附：杜甫《绝句》诗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 第二十三出 出塞 “哎呀！小妹，你绣得太好啦！”我边看边惊叹道，“这草堂，这人，这树，这黄鹂，这白鹭，这雪山，这帆船……都栩栩如生，简直就像真的一样啊！” 小姑一听，不禁十分得意地说： “那当然！嫂子，你以为你小姑子是一般的战士啊？” “嗯，确实不一般！”我非常佩服地说，“小妹，想不到才几天没见面儿，你就长了这么大的能耐呀！摇身一变，竟成‘绣女’啦！这画儿绣得真是太好看，太招人儿稀罕啦！” 小姑见我真心喜欢，她就特大方地对我说： “嫂子，既然你那么稀罕，我就把它送给你吧！” 我一听，更加欢喜地说： “真的？太好啦，一会儿我就把它挂到我的卧室里。小妹，古语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嫂子一幅画儿，嫂子也送你一样东西，保你特喜欢。你在这儿等着啊！” 我说罢，跑到厨房把那圆溜溜的一盘红豆端了出来。 小姑一见，立刻惊喜异常地说： “红豆！啊，真是太新鲜、太好看、太惹人喜爱了呀！” 说着话，她把一盘水灵灵的红豆接了过去。 “小妹，这些红豆儿，全部送给你了！”我笑着说。 小姑兴奋已极地说： “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嫂子，我要把这些红豆儿穿成两串情侣项链儿—— 一串儿我自个儿戴，另一串儿等到‘情人节’的那天，我就送给他！” “哦？小妹，他是谁呀？”我出其不意地问。 小姑一听，顿时脸色变成了火烧云。“唷，说漏嘴啦！”她满面通红地说，又十分羞涩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我觉得挺有意思，就锲而不舍地追问起来： “小妹，看来你是真的有‘情况’啦？他是谁？快招了吧，嫂子好替你参谋参谋！” “是啊是啊！”这时婆婆也赶紧凑了过来，眉开眼笑地说，“真真，你处对象啦？快告诉妈，他是谁？” 真真是我小姑的小名。 小姑见隐瞒不住了，这才面红耳赤羞答答地说，他，就是小姑的网友“我是一阵风”。目前，小姑和“一阵风”俩正通过网络传媒在谈恋爱。 我和婆婆一听，都替小姑感到特高兴。 正在这时，忽听我老公在卧室里吟起诗来：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 窗外日迟迟。” 好嘛，他把自己当成诸葛亮了。 “哥？我哥回来啦？哥——！”小姑欢声叫道，快步冲进了俺的卧室。 我和婆婆随后也跟了进来。 只见亲爱的甄子虚穿着睡衣，精神抖擞地坐起来握住了小姑的一只纤纤秀手，朗声笑道： “小妹，别来无恙啊？” 小姑十分快乐地一点头： “嗯，我挺好的！哥，这次你去巴山，见到‘糊涂小猪’了吗？” “小猪我没见到，不过，在巴蜀大酒店里，我倒是见到了一个眉间长着一颗‘红豆’的川妹子！”我老公故意卖关子说，“那个川妹子交给我一捧红豆，要我转送给‘天上有朵雨做的云’。” 我知道，“糊涂小猪”的两眉之间有颗朱砂红痣，我和老公在小姑的网络视频上都见过。 “啊，真是太巧啦！”小姑又惊又喜地说，“哥，快告诉我，你是咋遇到‘小糊涂猪’的？”她一激动，竟把话都说颠倒了。 我老公笑容满面地说，前几天，他和曲经在巴蜀大酒店吃饭时，意外发现酒店里有个女服务生的眉间有颗朱砂红痣，相貌长得跟“糊涂小猪”一模一样，我老公就用试探的口吻叫了一声“糊涂小猪”。 那个女子不禁吃了一惊，随后走到我老公的面前，彬彬有礼地说： “先生您好！我的网名叫‘糊涂小猪’。请问先生，刚才您是在叫我吗？” 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 我老公不禁非常高兴地说： “对呀对呀！小猪你好！我是辽西人，名叫甄子虚，‘天上有朵雨做的云’是我妹妹甄真的网名。我知道，她和你是网友。我在妹妹的手机里见过你。这次在我来此之前，妹妹对我说，到了巴山，如果能见到你，就让我替她向你问个好！” “谢谢！” “糊涂小猪”特激动地说，“谢谢‘天上有朵雨做的云’！” 我老公和“糊涂小猪”聊了好一阵子。 小猪心情愉快地说，最近，她和分手的男朋友又重归于好了——因为小猪会做饭了，她不是笨小猪了，她是聪明小猪了。小猪的男友解除了后顾之忧，知道今后和小猪在一起生活不会被饿死了，才和她再续前缘的。 小猪想在网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小姑，可是，不知为什么？小姑这几天老也不理她…… 我老公离开巴蜀大酒店时，“糊涂小猪”特意把一捧红豆交给了他。小猪说，那些红豆是她亲手采摘的，就送给“天上有朵雨做的云”吧。 哦，原来如此。 我看着小姑端着的那盘红豆，不禁哑然失笑： “嘻嘻！小妹，我以为这红豆是你哥亲手在巴山上采摘的呢！原来，却是‘糊涂小猪’送给你的。真不好意思呀，刚才我把小猪送给你的东西竟又送给你一遍。那也好，就算是嫂子借花献佛吧！” 小姑没有吱声儿，她的眼泪竟掉下两颗，落在了红豆上。 婆婆、老公和我都愣住了。 这时，小姑忽然哭着说：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这几天，我光顾和‘一阵风’俩谈……谈天儿了，以至竟把‘糊涂小猪’给丢到了九霄云外。今天晚上，我要先向小猪道歉，然后和她好好儿地聊一聊！” “行行行！”婆婆笑容满面地说，“吃完饭你乐意咋聊就咋聊。明仕，子虚，还有真真你，走，咱们都吃饭去吧！” 婆婆、小姑、我和老公坐在一起吃饭时，我老公说，下午他睡觉时做了个特有意思特有意思的梦。他笑着让我们猜，他做的是啥梦？ “甭猜，看你美滋滋的表情我就知道，一定是做梦娶媳妇儿了！”我取笑说。 老公笑着一摇头： “不对。” “你梦到明仕怀孕了？”婆婆笑着脱口而出。 我吓了一跳，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想告诉婆婆我怀孕了，却又忍住了。 只见我老公又一摇头： “也不对。” “我知道了！”小姑兴冲冲地说，“哥，准是你做梦当经理啦！” “哈哈哈……更不对！”亲爱的甄子虚朗声大笑道，“谁也没猜对。这不怪你们猜不着，只怪我那梦做得太出奇了！既然你们都猜不到，还是听我说出来吧：我梦见月亮啦！……” “嗨，那有啥出奇的呀？”小姑特失望地说，“还没我梦见‘狼爱上羊’有意思呢！” “小妹，你听我说啊！”我老公兴趣盎然地说，“我梦见的月亮可不是现在的月亮，是古代秦朝那时候儿的月亮。 嘿！秦时的月亮那才叫月亮呢，比洗脸盆还大，又白又圆，没有大气污染，干干净净地挂在天上，非常明亮——那里面‘嫦娥’抱‘玉兔’的影子可清楚啦！ 我站在边关上赏月。 那边关既不是现在的嘉峪关，也不是现在的居庸关，更不是现在的九门口和山海关，而是汉时的边关。 我站在汉时的边关上正欣赏秦时明月呢，忽然看见有很多人——好像是红军正在万里长征，又好像不是——不管是不是，反正那些人走过去就都没有回来。 我正感到纳闷儿呢，忽然又发现有很多胡人，手执弯刀，背弓跨马，明目张胆地度过阴山，要到中原来侵略。 我看到他们气势汹汹的架势，心想，完啦！李广将军一退役，胡人立刻就胆儿肥了，马上出兵冒犯中原来了。 假如，‘飞将军’李广要是还在龙城镇守边关的话，那些胡马，李将军不教他们过来，他们就是借个胆子，也不敢度过阴山哪！” ———————————————— 附：王昌龄《出塞》诗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 第二十四出 巴女谣 我老公说到这儿，小姑忍不住笑了： “唷唷唷！哥，你做的是啥梦啊？我听着咋乱七八糟的呀？” “可不是咋的！”婆婆也莫名其妙地说，“子虚，你做的梦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把妈听得糊里糊涂的。” “是呀是呀！”我也笑着说，“老公，你做的这个梦啊，好像是天方夜谭。” “对对对！”老公说，“要不，为啥说我做的梦出奇呢？……” 我们一家四口人有说有笑地吃完饭，一起把厨房收拾利落后，开始各就各位： 婆婆坐在沙发上接着看《加油金顺》；小姑跑到她的卧室上网和“糊涂小猪”聊天儿；我和老公在俺的卧室里张挂小姑绣的山水画。 由我指挥，老公悬挂。 我站在床边，比比划划地让老公把帛画挂在了床对面的空白墙面上。然后，点着灯，俺俩一起并肩坐在床上仔细地欣赏。看了好大一会儿，我站起身对老公说： “亲爱的，走，咱俩也去看金顺吧？” “不！”老公紧紧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了他的怀里，低声对我说，“老婆，我不去看金顺，我要看你！” 我明白他那“看”的意思，我的脸不禁忽地一下又热了起来。我赶紧把嘴凑到他的耳畔，轻声说： “老公，我也好想看你呀！可是，现在婆婆还在看电视呢，咱俩就那样……我要是情不自禁发出声音，让婆婆听到了多不好意思呀？” “没事儿，咱俩猫在被窝儿里悄悄地进行！”老公又压低声音说，看来他这是蓄谋已久的。 我见老公精神饱满，情绪高涨，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我就红着脸点头说： “好！老公，我听你的！” 我动身去拉窗帘。老公起身轻轻地把门插上了。然后，我俩就一起上床，钻进了暖洋洋的被窝里…… 风雨交加！ 亲爱的甄子虚激情满怀地拥抱着我，悄声说： “老婆，你真好！我爱你！爱你！永远爱你！要是有来生的话，我甄子虚发誓，娶妻还娶吴明仕！” 听到老公的这番话，我心里好感动好感动唷！我一边积极与他互动，一边也悄声细语： “老公，我也爱你！爱你！爱你！更爱你！老公你说得对，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吴明仕嫁夫还嫁甄子虚！” ……………………………… 第二天，我起来要做早饭的时候儿，小姑也起来了，她笑逐颜开地和我一块儿做早饭。 小姑在我的热心教导下，已经会做很多样家常饭菜了，而且每样菜她都做得有滋有味儿。 今天早晨，俺姑嫂俩要包茴香馅儿饺子。 小姑剁馅儿，我和面。 小姑干活儿特快。 当我把那被温水给搅得一塌糊涂的白面和成一个十分柔软的大面团儿时，小姑也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把一斤茴香剁成了碎末儿。 当我揪面剂子要擀饺子皮儿的时候儿，小姑从冰箱冷藏室里取出一碗羊肉馅儿，倒进装茴香的盆里，再倒上一些豆油，适当的加上一些花椒面儿、葱花儿、生姜末儿、精盐和味素。然后，用筷子刷刷刷地搅拌起来。 当我用擀面杖擀出了十几个饺子皮儿的时候儿，小姑就把饺子馅儿拌好了。 然后，她抓起一个饺子皮儿，放在左手掌上托着，再用右手拿羹匙了一下馅儿，倒在面皮儿上，十分麻利地包起来…… 小姑包饺子的时候儿，嘴也不失闲儿，两片小嘴唇就像机关枪似的不停地开火。 小姑对我说，昨天晚上，她和“糊涂小猪”聊天儿聊了大半宿，两个人聊得特开心。 小姑说，“糊涂小猪”昨天下午和男朋友一起到巴山脚下去重温旧梦。傍晚，她和男友回家路过江边时，看见一个放牛的小姑娘，骑在牛背上，沿着江边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家走——边走边高声唱着《竹枝》歌曲，声音甜美动听。 《竹枝》是巴蜀一带最流行的一首民歌。小姑娘唱民歌的时候儿，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喜欢看那江边水面上浮动着的菱叶和藕断丝连的莲茎。 小猪特喜欢那个小姑娘，就跑上前，十分亲热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说，她姓巴，乡亲们都给她叫巴女。 小猪和巴女聊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太阳快要下山了，小猪就对巴女说，小妹妹，你快点儿骑牛往家走吧，要不然，日落天黑，你该找不到家了。 巴女却说，不怕的，天色多晚她也回不错家门——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家的院子是用木槿的棒子围成的；院子里长着的芭蕉又高又大，叶子已经伸到木槿篱笆的外面了。 —————————————————— 附：于鹄《巴女谣》诗 巴女骑牛唱《竹枝》，藕丝菱叶傍江时。 不愁日暮还家错，记得芭蕉出槿篱。 ------------ 第二十五出 破山寺后禅院 吃过早饭，小姑欢声唱着“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是那弯弯的小河……”走出家门，到新玛特去上班。 婆婆到早市去买菜。 老公在卫生间里用剃须刀刮胡子。 我在厨房里洗碗。 我洗完碗的时候儿，老公也刮净了胡子。他走出卫生间，来到我的面前说： “老婆，我有好长时间没和你一起出去了。今天，我陪你去逛商场吧？” “怎么？老公，今天你不去上班儿吗？”我急忙问。 老公说： “曲经说了，我跟他出差挺辛苦，他让我在家休息两天，好好儿陪陪老婆。” “唷！”我忍不住称赞道，“老公啊，如此说来，你的老同学挺有人情味儿呀！” “那当然！”老公顺竿往上爬地说，“我的那些同学，除了没有人情味儿的，都特有人情味儿！老婆，今天上午我陪你逛商场，下午陪你去郊游怎么样？” 我仔细想了一下，说： “逛商场不好，容易乱花钱。老公，咱不去逛商场了，咱就直接去郊游吧？” “好，听你的！”老公点了点头，又问，“老婆，咱上哪儿去郊游？要不，还到乌衣巷去看黄四娘的花圃？欣赏她家的鲜花儿去？” “你可拉倒吧，现在哪儿还有乌衣巷啊？乌衣巷都动迁了，黄四娘家早就搬走了！”我有几分伤感地说。 老公一愣： “是吗？那……咱上哪儿去好呢？” “嗯——，”我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了登山，我就说，“老公，干脆咱上破山去游玩儿吧？” “好，咱就去登破山。”老公十分兴奋地说，“我咋没想到呢？老婆，快换衣服，完喽咱俩马上就走。” 我老公是个性急的人，无论干啥，都是说干就干，雷厉风行。 我赶紧换穿登山的衣服。 这时，婆婆买菜回来了。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她说： “妈，今天子虚不上班儿了，俺俩想上破山去游玩儿。妈，你也一块儿去吧？” 婆婆一听，非常高兴地说： “好啊！妈就乐意上个山、逛个庙啥的。明仕，子虚，妈就跟你俩一块儿去溜达。妈听说，那破山上有个庙，拜佛求愿可灵啦！今儿个咱到了那儿，妈就上注香，拜拜佛，求个好愿！” 破山，位于俺这座城市西边三十里远的地方。 那山虽然名叫破山，其实一点儿也不破，是一座特好特好的大山。 它之所以被称为破山，是因为山上有座山峰天然裂开一道大缝，远远望去，像是被天神用巨斧给砍破了似的。 破山山峰高耸，云雾缭绕；山势巍峨，长满了青松翠柏以及其它各种乔木和灌木；山间泉水清澈，小溪流水潺潺，蜂鸟虫鱼，乐在其中。 目前，破山已被修建成了国家森林公园。 由俺这儿去破山，交通十分便利，102国道正从破山脚下通过。 我和老公、婆婆一起，坐中巴客车去破山。 本来，我老公不想坐客车去，他主张打车去，问我和婆婆同意不同意？ 婆婆持中立态度，说，坐啥车都行。 我不同意打车去。 我和颜悦色地对亲爱的甄子虚说： “老公，咱还是省点儿钱吧，坐小客儿去。 其实，坐小客儿也挺好的，每张车票3块钱，咱三口人花9块钱坐上车，有30分钟左右的时间也到了；要是打车去，至少得花30块钱，比坐小客儿多掏21块钱。 有那21块钱，咱干啥不好啊？ 买6斤鸡蛋，够吃15天了；买4桶酱油，够吃6个月了；买21瓶‘高桥陈醋’，咱能吃到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胜利闭幕。 老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对对对！”我老公就像鸡鹐碎米似的连连点头说，“老婆，你说得太好啦！往后啊，咱家大事我说了算，小事都听你的。啥是大事？我认为只有买房子是大事；除了买房子，其余都是小事，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老娘，你说我这么安排行不行？” 看来，亲爱的甄子虚对我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婆婆立刻眉开眼笑地说： “行行行！子虚呀，妈看出来了，明仕过日子是把好手，比妈还会算计呢。” 大约30分钟之后，中巴客车经过破山脚下。 俺娘儿仨下了车，高高兴兴地开始登山。 我怕婆婆滑倒，就拉住她的一只手，和她并肩沿着倾斜的盘山石径往山上走。 我老公看见，就笑着说： “老婆，你先扶着咱妈走。等老娘走累慌了，我就背着她走。” 婆婆不禁眉开眼笑： “子虚，你有这片孝心妈就知足啦！妈不用你背，妈这身板儿好着呢，别说是走盘山道，就是过独木桥，也不带含糊的。” 在破山当腰的一块平地上，有座朝阳的古寺。 我和老公、婆婆一起来到古寺的时候儿，正是清晨，刚出升的太阳，把它那耀眼的金光普照在寺院高大的松树上和飞檐脊瓦上，一片辉煌。 一条竹林小径，曲曲折折地通向幽静之处；禅房的周围，长着很多花草灌木。因为那些花木的枝叶非常茂密，使禅房若隐若现地显得特别幽深。 古寺后面的山坡上，栖息着很多只鸟儿。此时，初升的太阳一照，那些鸟儿们顿时都变得十分活跃起来，它们在草丛中和枝头上不停地蹦蹦跳跳。 在寺院的正中，有一个水潭。 那潭水非常清净，冷眼一瞅就像是一滴水都没有的空潭——等我和老公、婆婆到了旁边定睛看时，发现俺娘儿仨的身影正倒映在水潭里，我才知道这里蓄着一潭清水，清得让我感到内心十分纯净。 我心旷神怡地伫立在水潭前，正感到万籁都特别寂静的时候儿，忽然，古寺里响起了悠扬的钟声。 我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我急忙寻声望去，原来，是一位鹤发童颜的僧人在敲晨钟。 那悦耳动听的钟声鸣响几声之后，那老僧就捻动着挂在项上的一串佛珠，气定神闲地迈着方步，在余音袅袅的钟声里，走到禅房去敲磬念经…… ————————————— 附：常建《破山寺后禅院》诗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皆寂，惟闻钟磬音。 ------------ 第二十六出 寻隐者不遇 顿时，婆婆、我和老公对这座古寺不禁肃然起敬。 俺娘儿仨生怕打扰了这佛门清净之地，都不敢大声说话，悄悄议论着，脚步轻轻地在禅院里逐处参观。 当我们一起缓步踱到佛殿门前时，只见一个僧衣小帽的道童，正猫着腰，有条不紊地用笤帚一下挨一下地打扫着门前的台阶。 我不禁感到挺奇怪，就轻轻一碰我老公的手，悄声对他说： “老公你看，那个小道童多有意思呀？台阶上明明连一片落叶都没有，他却在那里恁认真地打扫。你说，他那是不是在做无用功啊？” 我老公是个好奇的人，听了我的话，他也感到挺纳闷儿，就忍不住上前去询问： “小师父，打扰了！我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 小道童听见，不慌不忙地放下笤帚，直起腰，双掌合十对我老公深施一礼： “阿弥陀佛！施主请讲。” 我老公就说： “小师父，你正在扫地。可是，这地上啥也没有，你还扫它干什么？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施主言之差矣！”小道童文绉绉地说，“有道是：‘菩提乃一树，明镜乃一台。闲来常拂拭，不教惹尘埃。’施主所见这台阶为何毫无杂物？皆因小僧经常打扫，防微杜渐，才使它终日得以保持干干净净也。” “哦！”我老公点头无语，样子好像恍然大悟。 这时，婆婆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道童说： “小师父，俺想进殿拜佛求愿，来的匆忙，没带香烛，你这儿可有香烛吗？” 小道童转身又向婆婆深施一礼： “阿弥陀佛！施主欲拜佛求祺纳福，请随小僧步入佛堂。” 婆婆、我和老公一起，跟随小道童走进了佛殿。 只见小道童从右侧的一口朱漆立柜里取出一把香烛来，对婆婆说： “此乃敝寺专为香客所购，施主若盘缠丰盈，可略馈香资；如囊中羞涩，作罢亦无妨也。” 说罢，小道童把香烛交给婆婆，转身站到了一旁。 小道童的话文绉绉的，婆婆不知所云，她拿着香烛，小声问我： “明仕，他说的是啥意思呀？妈咋没听明白呢？” 我笑着低声解释： “妈，他说呀，这香烛是破山寺里专门给想拜佛却没带香烛的人预备的。他那香烛不是白来的，是花钱买来的。咱身上要是带钱了，别白使用人家的香烛，适当地给庙上留点儿买香烛的钱；要是没带钱呢，就算了，不给钱也没关系。” 婆婆一听，立刻毫不犹豫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值50元的人民币，快步走到小道童面前，对他笑着说： “小师父，这50块是香烛钱，你就收起来吧！” 小道童面现喜色，忙又合掌施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可将香资投此椟中。” 说罢，用手一指旁边的捐款箱。 我看见，那个捐款箱是用玻璃做成的，完全透明，里面存有好几十张面值5元和10元的人民币，还有若干张港币、日元以及欧元和M元。 婆婆随手一放，那里面就又多了一张50元的人民币。 我心想，“得，一袋白面算是泡汤啦。” 婆婆转身回来，喜滋滋地把那花高价买来的一把香烛打开，分成三注，就着香案上的烛火把三注香一 一点燃之后，都插到了香炉里。 然后，婆婆颇为激动地对我和老公说： “明仕，子虚，来，来，快都跟妈一块儿跪下，拜佛求个好愿！” 婆婆说罢，率先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一个蒲团上。 我一见，也赶紧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婆婆右边的蒲团上；随后，我老公也跪在了婆婆左边的那个蒲团上…… ……………………………… 我们一离开寺院，亲爱的甄子虚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我莫名其妙，急忙询问： “老公，你笑啥呀？” “我笑你和咱妈呢！”他笑着说。 婆婆闻听，便笑骂他： “臭小子，妈和明仕有啥好笑的呀？” “是呀！是呀！俺娘儿俩有啥好笑的？”我也不依不饶地问道，“老公，你说，你说嘛！” 我老公笑着说，刚才他看到我和婆婆在拜佛求愿的时候儿，样子特虔诚，特虔诚，都快赶上佛教徒了。当时，他旁眼看见，觉得特逗，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老公说到这儿，问我刚才求的是啥愿？ 我说： “刚才我求了两个愿，一是愿咱妈健康长寿，二是愿你万事如意！老公你哪，刚才你求的是什么愿？” “老婆，我求的是愿你早日怀孕，生个活泼可爱的小宝宝！”老公高高兴兴地说。 婆婆一听，立刻也喜笑颜开地说： “是啊是啊！明仕，刚才妈求的愿和子虚求的愿一样啊！明仕，你就快点儿怀孕吧！” 我一听，心儿不禁欢跳起来。想道，“这真是母子连心哪，连求的愿都是不谋而合。难得他娘儿俩对我怀孕的真心渴望，我就把怀孕的事情说出来吧！” 于是，我就红着脸小声对婆婆说： “妈，我……已经怀孕了！” “啊？”婆婆一把抓住我的手，“明仕，你……你说啥？妈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妈，我怀孕啦！”我郑重其事地大声说。 婆婆这回听清楚了，立刻，她激动得眼睛里闪出了无比喜悦的泪花儿： “真的？明仕，妈的乖乖，你可怀孕啦！这真是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 “哈哈哈……”我老公也不禁开怀大笑道，“老婆，真有你的呀，说怀孕就怀上啦！啊，我甄子虚就要当爹喽！我真是太高兴啦！” 说到这儿，他伸出双臂，竟把我抱起来在原地转起圈儿来。 我感到有些发晕，忍不住惊叫起来。 婆婆看见，赶紧叫停： “子虚，快撂下，快撂下！可别把明仕肚子里的小宝宝给撅着啊！” 我老公一听，立刻停止旋转，轻轻地把我放下了。 婆婆欢天喜地的对我说： “明仕啊，今儿个这趟庙咱没白来，妈和子虚一拜佛求愿，愿望立马就实现啦！明仕，子虚，你俩搁这儿等着啊，妈还得上庙里去一趟。” 婆婆说罢，转身又向古寺奔去。 “妈，你要去干啥？”我和老公异口同声地问道。 见婆婆没有回答，俺俩就急忙跟了过去。 婆婆快步走进寺院，看见刚才的那个小道童正坐在寺院里的一棵古松下捣药，婆婆就欢天喜地的走到松树下，对他说： “小师父，我又回来啦！刚才俺的香烛钱给少了，俺再添200块钱！” 婆婆说话的工夫，从腰兜里掏出两张红扑扑的100元大钞，递给小道童。 我看见，心头忽地一紧，心想，“糟糕，三袋大米又打水漂儿了！” 哪知，那个小道童却不接受，他急忙起身推辞道： “阿弥陀佛！施主适才香资已馈甚丰，此番复又厚馈，小僧断不敢受。还望失主即刻收回罢。” 婆婆高低要给，小道童执意不要。 婆婆有些着急，情急之下，婆婆的嘴里就冒出了俗话： “你这孩子咋这拧呢？大姨给你钱你接过去就得啦！好孩子，听话，大姨实心实意想给，你就快点儿把钱收下吧，留着下山好买小食品吃！” 小道童闻听，不禁“扑哧”一笑。 笑过之后，他竟然也改说了普通话： “大姨呀，不是我怕钱咬手不敢接，这实在是俺师父定的规矩呀！师父每天都谆谆教诲我，出家人不能心生贪念，要视钱财如粪土，万万不可贪得无厌哪！ 大姨你说，这200块钱我要是收下的话，不就是等于把我师父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那还了得？我还想不想在破山寺里混了？ 所以我说，大姨，你这钱说啥我也坚决不能收！” 婆婆一听，就十分恳切地问小道童： “你师父在哪儿呢？我去跟他说说！” 小道童回答： “我师父采药去了。” 婆婆追问： “他上哪儿采药去了？” 小道童回答： “就在这破山中啊！” 婆婆又满怀希望地问： “孩子，你能不能把他找回来呀？” 小道童十分为难地说： “不好找啊！大姨，你看这破山挺大的，云深林密，我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儿在哪儿疙瘩呀？” ————————————— 附：贾岛《寻隐者不遇》诗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 第二十七出 竹里馆 这时，我忍不住笑着对老公说： “老公你听，咱妈和那个小道童的对话多有意思呀？真没想道，小道童不但古代汉语讲得特棒，而且方言土语也说的恁好。” “嗯！”老公笑着点头说，“我看哪，小道童准是上过‘双语幼儿园’。”说到这儿，他握住我的一只手，目光特亲切地注视着我的脸，“老婆，你可真‘自私’啊，怀孕这么大的喜事竟然还瞒着我，不早点儿说出来让我与你一块儿分享将为父母的喜悦？” 我十分娇羞地说： “老公，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我是怕我万一弄错了的话，把喜讯匆忙告诉你了，我却没有怀孕。结果，我落个‘谎报军情’不说，那得让你多失望啊？” “说得对！老婆，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啊！”老公非常赞许地说。 这时，婆婆面带遗憾地走了过来，拿着那200块钱对我说： “明仕，你看这事儿整的，妈有钱都给不出去了！” 我心中暗喜，便对婆婆说： “妈，这钱他不要就算了吧！俗话说，‘道有道教，寺有寺规。’咱可不能因为一时高兴而破坏了佛家的清规戒律呀！” 婆婆一听，觉得我的话言之有理，她就十分愉快地把200块钱又揣进了腰包，一拉我的手： “明仕，咱们走吧！” 俺娘儿仨正要离开古寺，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由竹林深处传来，韵调幽雅，悦耳清心。 “唷，这是谁弹的呀？真动听！”我不禁脱口赞叹道。 我老公立刻说： “走，看看去！” 于是，婆婆、我和老公一起，兴趣盎然地走进了竹林。 俺娘儿仨沿着竹林小径，曲里拐弯儿地一直往竹林深处走。 琴声越来越近。 蓦然，俺发现一个鹤发童颜的僧人，正独自坐在前面的幽幽竹篁里，抚宫弄商，聚精会神地弹拨着一只乌木古琴。 “明仕，子虚，你俩快看，那不是敲晨钟的那个老道吗？”婆婆颇为惊讶地说，“他明明搁这儿弹琴呢，刚才那个小老道儿咋说他采药去了呢？出家人咋也瞪着眼睛说瞎话呢？不行，我得问问他，教徒弟是怎么教的？” 婆婆说罢，三步并作两步地前去质问。 结果，婆婆却闹了个大红脸，因为她弄误会了。 原来，那鹤发童颜的老僧不是小道童的师父，乃是小道童的师叔，法名菩提子。 菩提子的师兄——也就是小道童的师父，名叫菩提果，今天确实到破山上采药去了，大早起来就走了。 菩提子说，他在破山寺出家多年，每天除了撞晨钟、击暮鼓和敲磬诵经之外，他就一个人独坐幽篁里，弹弹古琴，唱唱道情，以此来打发光阴。 菩提子说，每天，他在竹林深处弹琴都弹到很晚，外人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抚宫弄商，只有天上那大标的月亮，夜晚出来见他坐在这里弹琴复长啸，就悄悄地把明净的光辉照在他的僧衣和古琴上…… ———————————— 附：王维《竹里馆》诗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 第二十八出 清明 当我们离开竹林之后，婆婆充满自责地说： “唉！都怪我，竟屈赖人家小师父了！人家恁好的孩子，能打诳语吗？” 我和老公都笑了起来。 婆婆也笑了，她伸手拉住我的一只手，眉开眼笑地对我说： “明仕，你真让妈心里头敞亮啊！明仕，快告诉妈，你怀孕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两个月了吧？”我脸红心跳地说，“妈，自从我和子虚结婚前两天月经走后，到现在已经两个月零八天了，我的月经就再也没来过。” “嗯，那就是怀孕两个月了！”婆婆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说，“再过八个月，我就当奶奶喽！明仕啊，妈心明镜儿似的，你不乐意成天在家呆着，你是为了给妈做伴儿才强挺着不去上班儿的。这回好啦，等你给妈生个大孙子之后，妈有孙子带，在家里不寂寞了，你乐意出去干啥就干啥！” “妈，到时候儿我要是给你生个孙女儿呢？”我试探着问。 婆婆笑容不减地说： “那也一样！明仕，只要妈能当上奶奶，生丫头生小子随你便，你生啥妈都稀罕个‘啵儿、吧’的！” “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心情特愉快地说，“不过，妈呀，我感觉生男孩儿的可能性挺大——因为现在我特能吃酸的！前天我在黄豆花家，一连串儿吃了好几个大酸杏蛋子。……” 我和婆婆说话的时候儿，亲爱的甄子虚在旁边只是看着俺笑，一言不发。我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这才笑着说： “老婆，你和咱妈俩唠得热火朝天，哪儿有我插话的份儿啊？” ……………………………… 婆婆、我和老公在破山上游玩儿了两个多小时，都感到有些累了，俺才一起下山坐客车回家。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 当客车到了城里经过“新道口”站点时，婆婆就张罗下车，说要到新玛特超市逛逛去。于是，俺娘儿仨脚跟脚地下了车，一起去新玛特超市。 在超市里，当婆婆几乎成了“购物狂”时，我看着她频频地往购物推车儿筐里装开心果、山楂卷儿、新疆葡萄干儿、M国大杏仁儿、毛丹、荔枝、杨梅果、火龙果、橄榄果、石榴和烤鱼片儿时，我才明白过来，婆婆是在为我买“慰问品”…… 当亲爱的甄子虚拎着满筐的“慰问品”到收银处排队、婆婆随后掏钱买单时，我看到婆婆一共花了226块钱，我的心不禁突地一紧，心想，“得，三袋大米钱到底儿还是没省下！” 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儿，已经快到12点钟了。 我老公一进门就吵吵饿坏了。 我忙说： “老公，你想吃啥？说，马上我就去做。” 老公说： “老婆，刚才咱路过‘真实惠面食店’时，我看见有个人正在吃疙瘩汤，所以，现在我也想吃疙瘩汤。” 我一听，立刻说： “那好啊！老公，我这就去做——就手儿多做点儿，我和咱妈也借光儿吃一顿疙瘩汤。” “明仕，不用你做！”婆婆在卫生间里一面洗手一面大声说，“妈去做疙瘩汤。跟你说呀，明仕，妈不是吹，我做疙瘩汤最拿手啦！你就和子虚俩等着吃吧。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别累着，先躺床上歇歇吧！” “妈，看你说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又不是金枝玉叶，身子没恁娇贵呀！” ……………………………… 吃完了疙瘩汤，婆婆说累了，到她卧室去休息。 我和老公也躺在俺的床上睡午觉。 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和老公一起到郊外去踏青。当时，正是清明时节，天上落着纷纷细雨；郊外的田间小路上，有很多行人，都心情沉重地拿着烧纸，要到远处山坡上的墓地去上坟。 我和老公在郊外的野地上尽情地游玩儿。 忽然，我饿了，就对老公说： “老公，咱俩回去吧？我饿了，想回家吃饭去。” 老公说： “不用回家去吃饭。老婆，我带你去下饭店。今儿个不是清明吗？咱就上饭店吃饺子去。” 我说： “老公，你可别逗了！这荒郊野地的，除了树就是小山冈，哪儿有饭店呀？” 老公说： “那边儿有个放牛的小男孩儿，咱去问问他。” 于是，老公就拉着我的手走到牧童跟前，问他知道不知道附近哪儿疙瘩有酒店？ 牧童一听，笑了，抬手一指远处说： “看，那个山坡上，不是有一家‘杏花村酒店’吗？” ———————————————— 附：杜牧《清明》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 第二十九出 赤壁 我和老公顺着牧童遥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前面很远的地方，有一家酒店，门前高挑一面酒旗，上有“杏花村酒店”五个醒目的大字。 我老公特高兴，对牧童说声“谢谢”，拉着我的手就往“杏花村”跑。 不一会儿，俺俩就来到了酒店门前。 只见门口两侧扬扬洒洒地贴着一副长长的对联。 上联是： 头一次你不进来怨你怨你就怨你你不进来咋知我店菜美价也廉 下联是： 第二回你没入坐怪我怪我都怪我我招待不周到你觉吃亏又上当 横批是： 回头客满 我和老公一到店里，店小二立刻笑脸相迎。等俺落座后，问俺想吃点儿什么？ 我老公说吃饺子。 店小二说： “客官，您想吃饺子可找对地方啦！咱这小店，主打品牌就是各种各样的饺子。有牛肉馅儿的、驴肉馅儿的、羊肉馅儿的、猪肉馅儿的、爬虾馅儿的、茴香馅儿的、三鲜馅儿的、白菜馅儿的、酸菜馅儿的、鲜菇馅儿的和野菜馅儿的。请问客官，想吃哪种口味的？” 我一听，立刻说： “那就来两屉酸菜馅儿的吧。” “对对对！”我老公随后说，“我老婆怀孕啦，就爱吃酸的。” “老公，这事你告诉人家干啥呀？”我娇声埋怨道。 我老公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店小二也忍不住笑了。他嘻嘻嘻地笑着，就像变戏法儿似的随手把两屉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到了餐桌上。 我老公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酸菜馅儿饺子给我吃。我张嘴一咬，唷，那酸菜馅儿可真酸哪，一下子就把我给酸醒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表，快2点钟了。 我老公还在酣然大睡。 我悄悄起身走出了卧室。 婆婆正坐在沙发上看《加油金顺》。见我出来，她就招呼我一块儿看金顺。 我答应一声，坐到婆婆身边儿，刚和金顺打了一个照面，广告就铺天盖地而来—— 先是葛优大哥脑袋锃亮地出现了。 优哥语言特诚恳、特实在地告诉大家： “神州行，我看行！” 过了一会儿，成龙大哥也头发闪亮地登场了。 他像唠家常似的向观众介绍某个牌子的洗发水。龙哥推心置腹地说，他真的真的不骗人，那个牌子的洗发水他使用过了，确实挺好用…… 正在这时，我老公走出了卧室。 我问： “老公，睡醒了？” “睡醒了。”老公回答，“老婆，一会儿我陪你到海边儿去玩儿吧？” “那好啊！老公，我有很长时间没到海边儿去玩儿了。”我特高兴地说，又问婆婆去不去？ 婆婆摆手说： “我可不去啦！明仕，你和子虚去吧，妈搁家里看金顺。” 我们这座城市是海滨城市，①路公交车直通海滨。 我和老公走出家门，手挽着手一起来到公交车乘降站，花2元钱坐上了①路公交车。 公交车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驶过车水马龙的新华大街，一路西行，再往南拐……不大的工夫，就来到了海滨。 眼下，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儿，海滨风和日丽，游人特多。 蔚蓝的大海上，白帆片片，海鸥成群。 有很多人在洗海澡儿。 也有很多人在退潮的海滩上翻石头寻找小螃蟹或用小挠钩扒蚶子。 我和亲爱的甄子虚在金色的沙滩上沿着海水的边缘散步。忽然，我发现一个色彩斑斓的贝壳。我十分喜欢，立刻猫腰把它捡了起来。 我正在欣赏贝壳，忽听老公说： “老婆你看，那两个人玩儿得多开心哪？” 我抬眼一看，只见前面的海滩上，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好像是热恋中的情侣），正在用沙子堆“碉堡”、筑“工事”呢。 我觉得挺有意思，就对老公说： “老公，咱俩用沙子玩儿‘水漫金山’吧？” 老公说： “好啊！我筑‘拦水坝’，你堆‘金山’——等你把‘金山’堆起来了，我就水漫你的‘金山’。” 于是，俺俩就像孩子似的蹲在海滩上，动手挖起沙子来。 我老公用手挖沙子修“拦水坝”，我用手挖沙子堆“金山”。 我十分兴奋地用双手挖着柔软的细沙。 挖着，挖着，忽然，我的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带钝尖儿的东西。 我吃了一惊，不知那是啥东西，就加大力度往深里挖。 不一会儿，那个东西被我全部挖了出来。原来，却是一件折断的铁器。只见它大约有一尺多长，虽然带刃带尖儿，但已锈迹斑斑、面目全非了。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就急忙叫老公辨认。 我老公把铁器拿到手里，一边用沙子磨洗，一边仔细辨认。终于，他认了出来，惊喜异常地对我说： “老婆，我知道啦，这是一件折断的铁戟。” “铁戟？”我一眨眼睛，忙问，“就是古代战场上两军作战使用的兵器吗？” “对！”老公点头说，“《三国演义》里，‘温侯’吕布使用的兵器就是‘方天画戟’。只不过吕布用的是全戟，这是半戟。” 我老公对中国历史挺有研究。 于是，他就由沉沙的折戟，浮想联翩地给我讲起了三国的赤壁之战。 我老公滔滔不绝地说，赤壁之战，周瑜之所以能把曹操给打败，完全是因为周瑜借了东风浩荡的光儿——风助火势，烧毁曹船，才使东吴大获全胜。 假如，当时东风要是不帮周郎的忙儿，那么，赤壁之战被打败的或许就是周瑜。 如果曹操成了胜利者，周瑜的老婆小乔和周瑜的大姨子大乔可就惨了——二乔必定会被曹操给抢去，关在像拘留所一样毫无春色、深墙高筑的铜雀台里，门上还得加一把“将军不下马”的大铁锁…… ———————————————— 附：杜牧《赤壁》诗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 第三十出 江南曲 我饶有兴趣地听完了赤壁之战的故事。 这时，我注视着老公握着的折戟，突发奇想地问道： “老公，你说，这断戟是谁使用过的兵器呀？它怎么会被埋没在这里呢？” “也许，这里曾经是古战场吧？”我老公回味无穷地说，“据史书记载，公元207年，曹操统兵北伐乌桓时，曾在辽西路过。他的著名诗篇《观沧海》，就是当年北征凯旋，途经绥中‘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时即兴创作的。” “是吗？”我又把那断戟从老公手里接过来，一边端详一边猜测道，“老公，这会不会就是曹操的遗物啊？” “你快拉倒吧！这戟乃是古代士兵使用的普通武器，它和长矛差不多，也就相当于后来的红缨枪 —— 一般的将领都不使用，曹操身为三军统帅，魏武帝，怎会拿它呀？”我老公振振有辞地说。 “哦！”我大失所望，“既然如此，这破戟就没啥收藏的价值了。老公，咱还是把它掩埋了吧？” 我老公点点头。 于是，俺俩一起，又把断戟深深地埋在了沙滩里。之后，俺俩接着玩儿“水漫金山”的游戏…… 我和老公高高兴兴地玩儿了一阵“水漫金山”。玩儿够了，俺俩就用海水洗去沾在手上的细沙，继续沿着海滩往前散步。 前面，有个港湾。 我发现，在那宁静的港湾处，有一少妇，正独自站在那里，举目凝望着海上那些正在捕鱼的渔船。 我觉得那个少妇闷闷不乐，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我就悄悄一拉老公的手，对他说： “老公，我看那个少妇挺不开心，你看呢？” “嗯，我看也是。”我老公边看边说，“她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要投海自尽吧？” 我吓了一跳，忙说： “不会吧？要不，老公你站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我老公特有人道主义精神。他一听我的话，立刻说： “去吧去吧！万一她真是遇到啥想不开的事情，老婆，你一定要劝她往开里想，千万别让她投海自尽哪！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 “我知道，老公你放心吧！”我说罢，和老公分了手，径自朝少妇跟前走。 不一会儿，我就装作漫不经心地凑到了少妇的身旁，站在她旁边儿，和她目标一致地望着船上那些忙忙碌碌的渔民，以便能够找到共同的语言进行沟通。 本来，我想等待机会和少妇搭话，没曾想，她一发现我站在她的身旁，竟然主动和我攀谈起来。 好，正中下怀。 于是，我就热情洋溢地跟她聊了起来。 少妇说，她的娘家在本市，她的婆家在瞿塘，她嫁给了一个瞿塘商人。 那个瞿塘贾——也就是少妇的丈夫，虽然特有钱，少妇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可是，少妇却特不开心。因为那个瞿塘贾经常抛家舍业地四处去经商，朝朝暮暮总把少妇冷落在家中，使她不能尽享男欢女爱之乐。 少妇每次给瞿塘贾打电话，问他多咱能回家？ 瞿塘贾都说，明朝就回去，明朝就回去。 可是，不知过了多少个明朝又明朝，瞿塘贾老也不回家，以至耽误了少妇左一个、右一个梦寐以求的美好佳期。 少妇一赌气，就回到娘家，天天跑到海边来观潮望海，以解心中的无限苦闷。 少妇说，通过这些天耐心细致地观察，她发现，大海潮起潮落特有规律，十分准时；还有那些弄潮儿——也就是渔民，每天出海打鱼也都特有规律： 早晨下海，傍晚回家…… 最后，少妇不禁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无限幽怨地说： “唉！要是早知道海潮恁么令人信服地潮起潮落，渔民天天晚上都回家，我就嫁给打鱼的小伙子了！” ———————————— 附：李益《江南曲》诗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 第三十一出 杨柳枝词 我知道少妇没有投海自尽的意思，只不过是害了“相思病”。我放心了，就苦口婆心地劝慰她不要太郁闷，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早晚有一天你丈夫会来到你身边的…… 我正婆婆妈妈地对少妇说个不休，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少妇的手机悬挂在胸前的一个小锦囊里。她急忙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不禁叫了一声“上帝呀！”赶紧接通电话。 我从少妇那惊喜异常的表情猜出来，电话一定是那个“朝朝误妾期”的“瞿塘贾”打来的。 果然，少妇一阵“嗯嗯嗯！”、“啊啊啊！”、“好好好！”之后，挂断电话，满脸桃花灿烂地对我说，“瞿塘贾”开“宝马”接她来了，让她在这儿等候，一会儿车就到了。 我一听，不禁替少妇感到欢欣鼓舞。为了不影响她即将和郎君久别重逢的亲热举动，我急忙向她告辞。 我回到亲爱的甄子虚身边，挽着他的右胳膊，一边继续同他散步，一边把少妇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我老公也挺高兴。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礼炮的轰鸣声。 我和老公都吓了一跳，急忙转眼看去。 只见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座“海滨娱乐城”那儿，正彩球飘飘，鞭炮齐鸣。在那气鼓鼓的彩虹门上，张挂着“开业大吉 酬宾三日”八个金色大字。 有很多游人，闻声都向那里涌去。 我知道，那“海滨娱乐城”是昨天上午开的业——这是今儿下午2点钟我在电视广告中得知的。 据广告宣传，娱乐城共投资5000万元人民币，建筑规模宏大，开发了很多国内首创的娱乐项目。其中，唐诗情景再现，采用了现代化的声控光学及电脑合成等高科技手段，场面特生动有趣，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我把知道的情况向老公一介绍，立刻他就来了兴致： “老婆，走，咱去逛一逛！” “海滨娱乐城”的门票，每张售价50元人民币。 今天是开业大酬宾的第二天，票价大打折扣，每张只收10元人民币。我老公花20块钱买了两张门票，俺俩高高兴兴地一起进了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才艺展示厅”。大厅门前，侍立着两名身穿唐装的妙龄少女。她俩看见我们，就都彬彬有礼地向俺一鞠躬： “您好！欢迎光临。” 我和老公都点头还礼。 我老公问，“才艺展示厅”是怎么回事？ 站在右侧的少女说，“才艺展示厅”就相当于“卡拉OK歌厅”，但是，功能要比“卡拉OK歌厅”先进，设施齐全： 现场有乐队，客人在展示才艺的时候儿，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乐队都会根据表演者的表演内容加以伴奏； 同时，厅里还备有各种各样的高档管弦乐器，可供管弦爱好者即兴吹奏表演。客人如感兴趣，可凭入场券免费进厅观看； 如想上台展示才艺，则按项目收费：唱歌10元一首，满十首可免费加唱一曲； 管弦乐器每吹奏一曲收费15元，满十曲可免费吹奏一次；跳舞按时间计价，每10分钟收费20元，满50分钟赠送10分钟…… 唐装少女正介绍到这里，忽然厅里响起了悠扬美妙的笛声。 我忙说： “老公，有人‘才艺表演’了，咱进去看看吧？” 我老公说好，俺俩一起走了进去。 “才艺展示厅”十分宽敞。 整个大厅是圆形建筑，舞台设在中间，旁边有一个8人组成的小乐队；四周围是观众席，大约能有200个座位，此时已经座无虚席。 我和老公一走进大厅，立刻他就十分惊讶地对我说： “老婆你看，那正在台上吹奏的，不是君吗？”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在大公园里“花开堪折直须折”的君。 君的左边，坐着少年时，右边坐着柳青青。 今天，君没有穿金缕衣，他穿的是一套“快乐鸟”牌白色休闲装。 此时，君正器宇轩昂地坐在台上，用羌笛吹奏塞北最流行的乐曲《梅花落》。曲调优美动听，真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啊！ 君一曲吹罢，台下观众都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纷纷高喊： “好！” “好！”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君深受鼓舞，立刻又精神抖擞地吹起淮南《桂树》曲来。 那《桂树》曲，乃是西汉著名的词曲作家小山创作的，曲调悲怆凄凉，如泣如诉，荡气回肠，催人泪下。听得众人都凄然动容，掩面唏嘘。 我心里也不禁酸溜溜地十分伤感。 只见少年时和柳青青一边听，一边伤心落泪…… 忽然，少年时忍受不住了，她大声对君说： “君哥，拜托了，请你莫再吹奏这折磨人的前朝旧曲了！小妹听着心里实在是难受，太伤感情了！君哥，你就换个轻松愉快的曲子吹吧！” 君一听，便停止吹奏，神情黯然地说： “少年时，真对不起！我就会吹类似的曲子，别的我不会吹呀！” 少年时一擦泪水，说： “君哥，那你就别吹了！咱一块儿听柳青青唱歌儿好不好？” “好啊！”君说，又转眼问柳青青，“柳青青，我和少年时想听你唱歌，你就唱一首吧？” 柳青青一听，立刻十分兴奋地说： “好！君哥，既然你喜欢听，那，我就唱一首最新翻制的金曲《杨柳枝》吧！” —————————————————— 附：刘禹锡《杨柳枝词》诗 塞北梅花羌笛吹，淮南桂树小山词。 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 ------------ 第三十二出 塞下曲 柳青青说罢，站起身来，轻移舞步，款动腰肢，在乐队那旋律优美的乐曲声中，轻启朱唇，唱起新翻《杨柳枝》来。 我没有想到，柳青青的歌喉是那么的甜美，唱起歌儿来特有专业水准。 柳青青一曲唱罢，众人都热烈鼓掌。 我和老公也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 哪知，这时柳青青却说： “各位朋友，谢谢大家的掌声。其实，唱歌儿不是我的专业，我的专业是舞蹈。刚才我的歌儿是‘假唱’，真正唱歌儿的人，是我师妹少年时。我师妹少年时多年以前，曾获得过‘MTV少儿歌咏锦标赛’的冠军啊！如今，她可是专业歌手哦。大家要不要再听她高歌一曲呀？” 掌声雷动。 少年时一听，立刻笑容灿烂地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对大家深施一礼。等掌声过后，她才嫣然笑道： “各位朋友，大家好！刚才，我和师姐柳青青演了一出‘双簧’，献丑了！下面，我要真情地为大家奉献一首《山路十八弯》。有请乐队！” 于是，音乐响起。 少年时引吭高歌，声情并茂地唱起《山路十八弯》来。 嘿！人家那嗓子才叫嗓子呢，真脆快呀，就像透亮杯儿似的，比川妹子李琼的嗓子还透亮…… 少年时一曲歌罢，观众满堂喝彩，并强烈要求： “再唱一个！” “再唱一个！” “再唱一个！” 于是，少年时又乘兴唱起了《青藏高原》…… 本来，我老公也想登台欢歌一曲《两只蝴蝶》或《敖包相会》。这时，他忽然激流勇退地一拉我的手：“老婆，走，咱到别处去转转吧？” 我和老公走出“才艺展示厅”，来到“塞下曲厅”。 大厅门口，也站着两名身穿唐装的妙龄少女。看见我们，便都深施一礼： “您好！欢迎光临。” 我和老公点头还礼，步入厅中。 立刻，我的眼前就出现了如下情景—— 在一片月光朦胧的黑松林里，正刮着呼呼的北风。风声特紧，以至把地上的荒草都给惊得望风披靡。在天色如此黑暗的夜晚，一位身穿铠甲的将军出来狩猎了。 将军刚走到林间，忽然发现前面卧着一个很大的东西，样子特像一只老虎蹲在那里。 于是，将军就沉着冷静地引弓搭箭——那真是“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只听“嗖”地一声，白羽箭飞射出去，直中猎物…… 渐渐地，天色见亮了。平明时分，将军来到射箭之地寻找他黑天所射的猎物。 结果，猎物没找到，将军却发现，他黑天射出的那支箭竟然没入了一块石头棱子里——只剩下箭尾的白色羽毛留在石头的外面…… ———————————— 附：卢纶《塞下曲》诗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天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 ------------ 第三十三出 望庐山瀑布 忽然，整个大厅全部亮起了灯光。 这时我才发现，天哪，敢情这里竟有很多人在看“将军”射箭。 那位“将军”射罢箭，立刻有两名穿着“兵”、“卒”装束的“侍卫”上前替他卸装。戎装卸去后，我才发现，原来，“将军”竟是一位“花木兰”。 我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那个女同胞咋有恁大的臂力呀，竟然把一支箭射进了石头里？她该不会是射箭运动员吧？ 我老公比我还要惊奇，他竟忍不住跑到那块中箭的石头前，先用手摸了摸石头，然后又碰了碰白羽箭，这才跑回来对着我的耳畔悄声说： “老婆，那石头不是真石头，是用苯板和石膏做成的——大概里面包着石头呢，我想把那箭再往里插，让它彻底没影儿，却怎么插也插不进去了。” 哦，原来如此。 这时，厅内的灯光复又暗了下来，另一位候补“将军”马上就要粉墨登场了。 我不禁对“将军夜引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说： “老公，我也想当一回‘将军’！” 老公说： “好啊！走，咱这就去排队买票。” 本来，我特想披上铠甲，张弓搭箭地过一把当“将军”的瘾。 可是，当我和老公走到售票处，一边排队一边打听票价时，我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决定放弃当“将军”的机会。因为我舍不得让老公为我花50块钱买“将军”票…… 我拉着老公的手走出“塞下曲厅”，来到“望庐山瀑布厅”。立刻，我被眼前“庐山”那雄伟壮丽的无限风光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只见碧蓝的天空上，白花花的太阳正照耀着顶天立地的庐山。 在庐山香炉峰上，有好多云雾缭绕其间。光芒四射的阳光，使那些缥缈的云雾发生着奇妙的变化：一会儿成了五彩缤纷的云霞，一会儿成了袅袅升腾的紫烟。 在那烟雾弥漫处，一道明晃晃的瀑布，高高地垂落下来。 冷眼看时，那瀑布就像是长长的白练挂在前面的山川上，仿佛静止的一般。 再仔细看时，才发现那瀑布正在泻落。它泻落得极快，以每秒落差三千尺的速度飞流直下，致使人们怀疑它不是瀑布，而是银河突然决口，滔滔不绝地从九天上落了下来。 ———————————————— 附：李白《望庐山瀑布》诗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 第三十四出 登鹳雀楼 当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落地时，在产生轰鸣水声的同时，还溅起了千朵万朵洁白的水花儿，令人心潮澎湃，赞叹不已。 “啊！美呀，真是太美啦！”我情不自禁道。 我老公也感慨万千地说： “是啊！真是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老公，我好生奇怪！瀑布流下来的那么多水，都跑到哪里去了呢？地上咋一点儿积水都没有？”我忽然问道。 我老公也大惑不解地说： “真的，水都跑哪儿去了呢？莫非‘庐山’底下有下水道？” 我老公话音刚落，一位热心的游客接过话茬儿说： “没有没有。刚才我上前仔细看过了，那‘瀑布’流下来的水不是真水，是用滚动灯光和模拟声音制作合成的。还有天上那发光的太阳、山顶上那千变万化的云雾和地上溅起的水花儿，都是采用光学原理制作出来的。” 我和老公一听，不禁更觉神奇了。 这时，我看到有人买票在“瀑布”前留影，我就毫不犹豫地让老公花10块钱买了一张“立竿见影票”，俺俩也在瀑布前留下了十分亲密的合影…… 我拿着色彩鲜明的照片，和老公一起离开“庐山瀑布”，走进“登鹳雀楼厅”。 俺俩进得厅来，只见一座气势雄伟的高楼矗立在眼前。 楼分三层，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金碧辉煌。在第一层楼的门楣上，高悬一块深蓝色匾额，刻有“鹳雀楼”三个鎏金大字。 我一看见鹳雀楼，便有一种情况不妙的感觉。 因为这里不比“望庐山瀑布厅”，那厅只要一进去，不用再消费就能把瀑布美景一览无余（照相除外）；来到鹳雀楼，你若是不掏钱买“步步高登楼票”，就不能走上那金碧辉煌的鹳雀楼。而那登楼票，每张售价30元人民币呀！ 我正想打退堂鼓，亲爱的甄子虚说话了： “老婆，既来之，则安之。——人家盖楼都盖得起，难道咱登楼还登不起吗？” 我一听，也对，豁出去了。于是，我就十分痛快地让老公破费60元钱，买了两张“步步高登楼票”。 我和老公手挽着手开始登楼。 俺俩兴冲冲地登上了第二层楼。 我举目向西一望，只见在那连绵起伏的群山远处，有一轮失去了光芒的白色落日，正在缓缓地依山向西沉去；我再转眼向东一望，只见一条滚滚奔流的黄河，正在迤逦东去，要流入波涛浩瀚的大海。 我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之后，想把视线放得更远，要看到千里之外的目标，我就拉着老公的手，登上了第三层楼…… ———————————— 附：王之涣《登鹳雀楼》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 第三十五出 逢雪宿芙蓉山 我和亲爱的甄子虚“更上一层楼”之后，高瞻远瞩，极目远眺。果然，俺俩发现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奇妙景象—— 刚才那就要依山而尽的白日，这时忽然变成了红日——红通通地一点儿、一点儿向西山的最低处沉去。随着那红日渐渐地依山落下，天色变得暗淡下来。 夜幕降临，远处那些苍山都显得暮色苍茫，看上去更加遥远了。 忽然，我发现，在那遥远的苍山脚下，有一户柴门小院的人家。 那户人家的日子过得一定很清贫，我想，他们不是“低保户”就是“零就业家庭”——因为在那天寒气冷的院子里，除了一所用白色石头垒成的小屋和一条趴在门口的大黑狗之外，其它东西一无所有。 忽然，下雪了。 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儿，落在那家白屋顶上和空空荡荡的院子里，把宅院显得更加贫寒寂静。 在下雪的同时，又刮起了呼呼的北风。 北风卷着雪花儿，漫天飞舞。 这时，那条趴在门口的大黑狗 —— 既不是德国“黑贝”，也不是草原上的牧羊犬，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看家狗——忽然站起身，冲着柴门大声地吠叫起来。 在大黑狗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欢叫声中，一个人影顶风冒雪地走进了柴门小院……哦，原来是那家的主人深夜归来了。 —————————————— 附：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诗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 第三十六出 卖炭翁 那条大黑狗见到主人的面儿就停止了欢叫，摇头摆尾地跟随主人进了白屋。霎时，白屋灯亮，由那雪白的窗户纸上透出六个红色霓虹灯字： 谢谢观看。再见！ 我和老公都回过神来。 “啊，真是太有创意了！”我老公回味无穷地说。 我也心悦诚服地说： “嗯！如此看来呀，咱那60块钱，花得值！老公，下楼吧？” 老公点头说好，和我一起下楼。 我一边迈步下楼，一边思忖，“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因为这里处处都是“消费陷阱”啊！我得理智点儿，不能一味地贪玩儿，得马上张罗回家了！要不然，下一处就是“卖炭翁厅”，我老公进去一看，备不住就兴买一车炭哪。 于是，我就说： “老公，今天有你相伴，我玩儿得特开心、特高兴！真没想到，这娱乐城里会是这样的花样百出、别有天地！我真想一下子把这里都逛个到，可实在是太累了！老公，咱这就回家吧？” 亲爱的甄子虚一听，信以为真，马上笑道： “老婆，玩儿累啦？好，咱这就回家吧！” ……………………………… 我和老公回到家里的时候儿，已经4点多钟了。 婆婆做好了晚饭，正在厨房里炒菜。 我洗罢手，急忙跑进厨房对婆婆说： “妈，你歇会儿吧，让我来炒菜。” “不用了，再扒拉几下就熟啦。”婆婆一边继续炒菜一边说，“明仕，海边儿人多吗？热闹不热闹啊？” “热闹热闹，可热闹啦！”我欢声说，“妈，我和子虚到海边娱乐城里去玩儿了。那里景色可真美呀！俺俩还照了一张相呢。” 婆婆炒的菜是“西芹虾仁”。这时，我见她把菜炒好了，就转身从橱柜里拿过一个搪瓷盘子，放到灶台上，让婆婆往里盛菜。 忽然，我听到老公在客厅里说话了： “小妹回来啦！哈哈，小妹，今天的表情咋如此严肃啊？” “唉，别提了！哥，今儿个我又卖丢了一件衣裳！”小姑声音沮丧地回答。 我一听，急忙跑到客厅里。 只见小姑面沉似水，一张好看的小脸蛋儿紧绷绷地，样子特不高兴。 我急忙问： “小妹，又丢了一件啥衣裳？该不会是‘红胜火’吧？” “嫂子！”小姑带着哭腔儿对我说，“不幸被你给猜对啦，丢的正是‘红胜火’衬衫儿呀！” 我一听，心想，得，至少500块钱又报销了。看来，这个月小姑的收入要出现赤字。 我正想安慰小姑几句，却见婆婆笑容满面地跑过来对她说： “真真，又卖丢一件儿衣裳啊？丢就丢了吧，别上火，不就是一件儿衣裳嘛，咱认赔就是了！” “妈！”小姑更加不高兴地嚷嚷起来，“你说得可真轻松啊！你知道一件‘红胜火’衬衫儿要卖多少钱吗？标价1980元，打八折还卖1580块钱呢！ 妈呀，这个月我和小丽可惨啦！衬衫儿是俺俩这个班儿给弄丢的，老板说，那件衬衫儿进价1020元，抹去零头，让俺俩就按1000块钱赔偿，到时候儿在每人的工资里扣掉500块钱。 500块钱，那得买多少块巧克力呀？” “妈知道，能买250块。”婆婆笑着说，“真真，没事儿的，巧克力你照吃不误，妈掏钱给你买就是了！” “唷！”小姑不禁瞪大了眼睛，“妈，我弄丢500块钱你都不心疼？你今儿个这是咋地啦？是捡着‘金砖’啦？还是买彩票中了500万大奖？” “呵呵呵，都不是！”婆婆笑眯眯地说，“妈心里高兴啊！真真，今儿个咱家有天大的喜事儿啦！” 小姑忙问有啥喜事？ 婆婆说： “妈就要当奶奶啦！” “真的？”小姑不禁也面露喜色，她急忙转眼问我，“嫂子，你怀孕啦？”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小姑立刻欢呼起来： “噢！我要当姑姑了，太好啦！我真是太高兴啦！嫂子，快让我看看，你肚子有啥变化？” 说罢，小姑兴高采烈地打量起我的肚子来。 她特细心特细心地看着，边看边说： “奇怪，肚子一点儿也没大呀？” “这才哪儿到哪儿？刚怀孕俩月。真真，妈怀你那咱啊，都六个月了，还不咋显怀呢。”婆婆笑着说，随后，招呼大家去吃饭。 吃过晚饭，小姑跑到她的卧室去上网。 婆婆坐在沙发上，接着看《加油金顺》。 我和老公也一起坐在婆婆旁边儿看金顺。 我大概是今天下午走累了，看电视的时候儿，看着看着，我靠着老公的肩膀竟然睡着了。 睡着以后，我做了个梦。 在梦里，我走进了一座深山——从方位辨认，这是南山中。只见山中长着很多的桦树。一个满面尘灰的老翁，正在南山中又放树又割柴禾。 我急忙走上前劝阻道： “老人家，不能私自砍树毁林啊！国家颁布的《森林法》有明确规定，不准任何个人滥砍滥伐树木。否则，是要犯法的呀！” 老翁说： “没事儿，这南山是我承包的，山中的桦树都是我亲手栽的。我有林业局发的‘伐木许可证’，我放树不犯法。” 我明白了，点点头，问他砍树伐薪干什么？ 老翁说，烧炭卖钱，他要用卖炭的钱买衣裳买粮食啥的过日子。 老翁说，他在这南山中伐薪烧炭特辛苦，一天到晚总受烟熏火燎，弄得满脸都是灰尘，花白的鬓角和十个手指也都被炭烟给熏黑了，咋洗也不行，就是用增白皂洗也洗不白净。 老翁说，有一天夜里，下了一场一尺厚的大雪。第二天，他起早赶着牛车到城里去卖炭。当时，他身上穿的衣裳特单薄，冻得直打哆嗦，可是，他却因为担心炭不好卖而愿意天气再冷一些，再冷一些，最好滴水成冰——那样，大家都需要买炭取暖，他的炭就好卖了。 老翁边想边赶着牛车，叽里咕噜地在冰天雪地里顺着结冰的车轱辘印儿艰难行走。直到日头升起多高，牛累了，人也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唤，才来到城市的南门外。这时，地上的积雪被日晒人踩都化成了水——雪水与黄土一掺和道路就变成了泥路，又光又滑特难走。老翁见牛拉车有些吃力了，他就停住牛车，哆哆嗦嗦地站在南门外的泥路中间歇脚。 忽然，有两个骑马的宫差大摇大摆地向老翁走来。 只见两个宫差都穿着黄颜色宫廷制服，露出里面白色的“三层保暖”衬衫儿，样子风度翩翩的，十分潇洒。 老翁不知道他俩是干啥吃的，正暗自猜测呢，就见两个宫差到他面前停住坐骑，把手里拿着的公文——也就是“工作证”向他展示了一下，然后，大声对他说： “这车炭俺包圆儿了。老头儿，快赶车跟俺走吧。” 老翁一看遇到了大主顾，非常高兴，赶紧拉着牛掉过车头大声吆喝着向北走。他一边赶车跟着两个宫差紧走一边喜滋滋地想，今儿个可好啦，一车炭一下子就都卖出去了。 可是，老翁万万没想到，他辛辛苦苦烧的一车炭，如果用“地上衡”过秤的话，净重至少得有1000多斤——就按1000斤计算，每斤炭给一文钱，1000斤炭也能给一吊钱哪！可拉到地方卸车后，那两个宫差却分文没给，只是把半块红纱巾和一条长绫子分别系在了牛的两个犄角上，就充当炭钱了…… 老翁说到这里，不禁义愤填膺地说： “你说，这叫啥世道啊？皇宫里买东西竟然不给钱，这可让人咋活呀？” ———————————————— 附：白居易《卖炭翁》诗 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 第三十七出 长干曲 我的梦刚做到这里，忽然被老公给叫醒了： “老婆老婆，你快看，黄四娘上广告啦！” 我急忙睁眼一看，只见电视屏幕中，黄四娘精神焕发地站在百花鲜艳的花圃中，脸上的笑容比鲜花还要灿烂地对观众说： “大家好！我是黄四娘，是‘花满蹊园艺发展中心’的总经理。今天，‘花满蹊园艺发展中心’正式成立了！借此开业大吉的机会，我要衷心地感谢金正善副市长对我的大力扶持以及社会各界朋友对我的热情帮助。在这里，我代表中心的全体员工，真诚地欢迎大家前来游玩儿赏花……” “啊，太好啦！”我边看边非常高兴地说，“老公，明天咱就到‘花满蹊’去看看吧？” “好，看看去！”我老公也十分兴奋地说，“老娘，明儿个咱一块儿去。” “好好好！”婆婆连声说，“到时候儿，咱就手儿买几盆花儿带回来。” 看罢电视，婆婆回到她的卧室去睡觉。我和老公一起进了俺的卧室，脱衣上床后，俺俩又亲亲热热地缠绵在了一起…… ……………………………… 第二天，我起早做饭时，小姑也及时来到厨房和我一起做饭。 今天早餐，俺四口人要吃筋饼，喝紫菜汤。 我和小姑双管齐下： 她烙饼，我做紫菜汤。 小姑是个嘴不失闲的人，她一边烙饼，一边和我唠嗑儿。 小姑对我说，昨天晚上，“糊涂小猪”没上网，她和男友一块儿旅游去了。 小姑和“我是一阵风”聊天儿聊了大半宿。 小姑说，“一阵风”告诉她，头两天大礼拜，“一阵风”休息，他和朋友们一起到太湖游玩儿时，他站在湖边，见到一个泛舟的女子，忽然把小船停靠在他的面前，主动和他搭话。 那个女子说，她家住在九江的横塘，问“一阵风”家在哪儿住？她听“一阵风”说话的口音特熟，好像和她是同乡。 “一阵风”回答说： “对对对！我家就在九江旁边住，我经常在九江边儿上来来去去的。咱俩都是长干人哪，从小同在一个地方长大，互相咋就不认识呢？” ———————————— 附：崔颢《长干曲》诗 君家住何处？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 第三十八出 方便·骑驴 今天早晨，小姑把筋饼烙得外焦里嫩，特好吃；我把紫菜汤做得清香爽口，特好喝。我老公和婆婆边吃边喝边赞不绝口…… 吃罢早饭，小姑欢声唱着“碧草青青花盛开，蝴蝶双双飞去又飞来……”到新玛特去上班。 婆婆一如既往地到市场去买菜。 我老公一如既往地在卫生间里刮胡子。 我一如既往地洗碗，收拾卫生…… 我们“一如既往”之后，三口人高高兴兴地一起下了楼，要到黄四娘的“花满蹊园艺发展中心”去赏花儿。 黄四娘的“花满蹊园艺发展中心”，位于城东京沈高速公路入口处附近，离市区大约有六公里的路程。交通便利，有⑩路公交车往返经过那里。 我和老公、婆婆一起来到⑩路公交车站点，等候乘车。 不一会儿，过来一辆⑩路公交车，我们一起上了车…… 大约20分钟之后，黄四娘的“花满蹊园艺发展中心”的花圃，便焕然一新地展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啊！好大一座花圃呀，比原来乌衣巷里的那个花圃至少要大十倍。 远远看去，拱形的钢筋龙骨撑起的塑料大棚，非常宽敞明亮，那里面盛开的鲜花，如火如荼，千娇百艳，姹紫嫣红。 七、八名身穿海蓝色工作服的年轻女工，分别在万花丛中工作着……她们工作服的背面，都印着“花满蹊”三个白字，十分醒目。 在花圃入口处的顶上，有一彩虹形的大牌匾，上面是彩喷的花卉图案和一首草书诗篇——乃是唐代大诗人杜甫专为黄四娘创作的一首诗： 黄四娘家花满蹊， 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 自在娇莺恰恰啼。 “啊！好啊，好，真是太好啦！”婆婆忍不住赞叹道。 我和老公也赞不绝口地议论着，一起快步往前走。 我们还没走到花圃跟前呢，就闻到了芬芳的花香。 香气氤氲，吸引来无数的蜜蜂和蝴蝶在这里翩翩徘徊。它们徘徊着，徘徊着……终于，纷纷顺着入口飞进花圃里，蝴蝶落在了鲜艳的花朵上，蜜蜂钻进了甜蜜的花蕊中…… 我们还没走到花圃门口呢，黄四娘发现我们，她急忙笑容灿烂地从花圃里迎了出来。 我立刻笑着对她说： “黄四娘，你好！” “好好好！”黄四娘不胜欢喜地回答道，“新嫁娘，欢迎你们光临！” 我老公和婆婆都点头说： “黄四娘，恭喜你开业大吉！” “谢谢！谢谢！”黄四娘连声说。 我又笑着说： “黄四娘，你这花圃建得真气派呀！又有好些工人在这儿干活儿，真是鸟枪换炮了呀！” “是啊是啊，是比过去强多了！”黄四娘笑道。 我们说说笑笑地走进了花圃…… 婆婆、我和老公在黄四娘的花圃里，像蝴蝶和蜜蜂似的流连了好半天，俺才恋恋不舍地向黄四娘告辞。 我们拿着六盆鲜花（其中有四盆是选购的，有两盆是黄四娘赠送的），高高兴兴地离开“花满蹊”，坐上⑩路公交车回家。 我们坐在车上，听到了两个十分有趣儿的故事。 故事是前座儿的两位乘客某甲和某乙说的。 某甲对某乙说： “兄弟，我有一个息事宁人的法宝，那个法宝可是真正的宝贝啊，比一百匹白缎子布还要值钱。 我的那个法宝就是： 有人骂我，我不吱声，无论他骂得咋难听，咋没好拉歹，我也绝不还口；有人打我，我不还手——不管他咋打，是劈头盖脸地打，还是没脑袋没屁股地打，我都一味地忍让服软——哪怕他把我打得头破血流，死去活来，我也不上县里的法院去告他……这样，久而久之，就不再有人欺负我。于是，我就平安无事了！” 某乙对某甲说： “大哥，你这话我赞成。常言道，忍一忍风平浪静，让一让海阔天空。大哥，这回你听我说。 有一天哪，我骑驴去赶集。走在半路上，遇到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超过了我。 当时，我心里的天平就有点儿失重。 可是，我回头一看，发现有个人挑着一担柴禾要到集上去卖。我看到担柴汉，心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这心里呀，一下子就平衡了！” ————————————— 附：王梵志《方便·骑驴》诗 我有一方便，价值百匹练。 相打长伏弱，至死不入县。 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 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 ------------ 第三十九出 吾富有钱时 听到某甲和某乙的谈话，车上的乘客都会心地笑了。 我也忍俊不住地笑了，心想，某甲的“法宝”颇具生命不息、忍耐不止的忍者风范；某乙的“三人行”，则特有知足长乐的现实主义精神啊！ 这时，就听乘务员对某甲说： “那位大哥，你的‘法宝’真不错。人哪，遇到啥事儿千万别冲动，能饶人处且饶人。 前两天，我就遇到那么一件事： 有个人坐俺这车进城。上车后，我要他买票，他一掏兜儿，说，没带钱。 我一听，就说，算了吧，2块钱不要了，这车就白拉你一趟吧。 那个人高高兴兴地进了城…… 等他回家时，坐的是二猛子跟的车。 二猛子要他买票时，那个人又说，没带钱，还想白乘车。 二猛子当时就火了，他对那个人说，‘刮风下雨不知道，自个儿兜里有钱没钱还不知道吗？没钱你坐啥车？下去！’ 说罢，一边叫司机停车一边往外推那个人；车还没停稳当呢，二猛子就打开车门把那个人推了下去……结果，那个人摔倒在地，连脚脖子扭伤带小腿骨折外加脑震荡，二猛子给人家又掏医疗费又掏赔偿款的，一共损失了28000多块钱！” “是吗？”某甲说，“这多不值得？就因为2块钱，结果搭进去28000多块钱！” 某甲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前面的一位老汉忽然叹了口气： “唉！钱这东西呀，它真不是东西。 想当初，我腰缠万贯、富裕有钱的时候儿，媳妇和儿女们对我可好啦，谁看着我都鼻子眼儿乐；我一脱衣裳，都抢着把我的锦袍皮袄接过去，整整齐齐地给叠好；我出门去经商挣钱，媳妇和儿女们前呼后拥地把我送出多老远，我都坐上车了，他们还站在大道边儿冲我直招手呢！ 等我把挣的钱一拿回家，媳妇和儿女们对我都满脸堆笑，一个一个围前绕后地跟着我转，那样子既像鸽子发现了粮食那么兴奋，又像鹦鹉学舌时喋喋不休地对我说着献媚好听的话。 不料，后来我做买卖赔了钱，一时手头拮据贫困了，媳妇和儿女们就都看不起我了，一个一个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说话冷嘲热讽，连讥带诮。 俗话说，七贫七富过到老。 这话我相信，可是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却不相信。 在这里，我要奉劝那些贪图钱财的势力小人，不能只顾眼前利益而不顾人情冷暖。狗眼看人低的人，要当心将来的报应啊！” ————————————— 附：王梵志《吾富有钱时》诗 吾富有钱时，妇儿看我好。 吾若脱衣裳，与吾叠袍袄。 吾出经求去，送吾即上道。 将钱入舍来，见吾满面笑。 绕吾白鸽旋，恰似鹦鹉鸟。 邂逅暂时贫，看吾即貌哨。 人有七贫时，七富还相报。 图财不顾人，且看来时道。 ------------ 第四十出 渭城曲 老汉说完，车上的乘客都议论纷纷。 有个人对大家说： “是啊，如今‘势力眼’太多啦！俺屯子里有个‘大哈哈’，过去他穷的时候儿，所有的亲戚都躲着他走，他没钱花，想朝谁借10块钱都难； 后来，‘大哈哈’开煤窑发财了，那些亲戚都争着抢着和他套近乎，就连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都有事儿没事儿地总往他家跑。 所有的亲戚都上赶着问‘大哈哈’钱够不够花？要是不够花，随时都能借他个万八千儿的。 ‘大哈哈’乐哈哈地说，现在他有钱了，不朝大伙借；等将来钱不够用了再朝大伙借。 亲戚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行行行，保证啥时候儿借钱都好使，谁让咱们是亲戚呢？ 可是，头年‘大哈哈’煤窑出了事，瓦斯爆炸崩死了五个矿工，‘大哈哈’一下子倾家荡产，再朝那些信誓旦旦的亲戚借钱时，都推说手里没钱了，谁也不肯再借他。 当时‘大哈哈’先找张三借钱，张三说，你来晚一步，我刚把20000块钱借给李四； ‘大哈哈’实惠，一听，李四刚把钱拿走，肯定还没花呢，他就急忙跑到李四家去借钱。 可李四却对他说，你来晚了一步，我手里有10000块钱，刚叫张三给借走…… ‘大哈哈’一听，立刻啥都明白了，就非常生气地揭穿了李四的谎言。 他说，不借就不借呗，还撒啥谎啊？这回我总算看透了，我有钱时你们一个一个都巴结我，假装儿要帮我忙儿，其实是想借我光儿；这时我没钱了，你们觉得我没用了，又都露出了看人低的‘势利眼’……” 那个人说到这里，车上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在笑声中，我们到了下车的站点。 等车停稳之后，我们拿着花盆下了车。 今天，我们买的花儿是： 水仙、腊梅、新兰花和望夫草。其中，水仙花和新兰花各两盆。 回到家里，我们把一盆新兰花和一盆水仙花摆在了小姑的卧室里；把一盆水仙花和一盆腊梅摆在了婆婆的卧室里；把一盆新兰花和一盆望夫草摆在了俺的卧室里…… ……………………………… 下午，婆婆、我和老公一起去逛商场。 在商场里，老公为我买了一件孕妇服，说等我以后大腹便便的时候儿穿；婆婆为她孙子（或孙女）买了一床婴儿被褥、一个小布老虎枕头、好几身儿花花绿绿的婴儿衣裳和一大包“尿不湿”铺垫儿。 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本来，我不想叫她娘儿俩提前消费，可是我一看，人家母子二人情绪都特高涨，我就没有加以阻拦。心想，反正那些东西迟早都得买，现在乐意买就买了吧，搁在家里也放不坏。 买完了上述那些物品，俺娘儿仨每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拎着东西继续游逛。我们在商场里游逛了好大一阵子，又买了一些生活日用品，才一起回家。 ……………………………… 第二天，亲爱的甄子虚又开始去上班。 ……………………………… 我们这座城市名叫渭城。 这天早晨，渭城的上空忽然乌云密布，随着一阵电闪雷鸣，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雷阵雨。 大约15分钟之后，雨过天晴。 我发现，刚才那清凌凌的雨水把各家各户窗玻璃上的轻尘都给洗刷干净了，使玻璃窗变得清明瓦亮；还有，小区里那些新栽的柳树，颜色也都特别翠绿清新。 上午10点钟，我下了楼，拿着我老公的“快乐鸟”西服和裤子，要到小区外的一家“好爽快绿色干洗中心”去干洗。 当我路过三角公园时，发现在公园的旁边，有三个人正坐在一张条桌前，有说有笑地在吃露天烧烤。 你猜那三个人是谁？对，他们就是柳青青、少年时和君。 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君今天要到新疆去收羊绒，坐中午12点钟的火车出发。 少年时和柳青青要送君远行。 因为离剪票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三个人顺便就在这里吃起了饯别烧烤。这儿离火车站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这时，君一边喝啤酒，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鸡脆骨儿。 少年时和柳青青也一边吃着羊肉串儿，一边劝君多喝一杯酒。 君手拿酒杯，笑着问道： “少年时，柳青青，今天你俩为啥一个劲儿地要劝我多喝一杯酒啊？” 少年时说： “君哥，因为再过一会儿，你坐火车离开辽西，过了阳关就没有熟人劝你喝酒了呀！——到那时，你再想喝酒，只能一个人喝闷酒了！” ———————————————— 附：王维《渭城曲》诗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 第四十一出 黄鹤楼 柳青青也说： “是呀是呀！因此，君哥你一定要多喝一杯酒啊！” 君便哈哈大笑着说： “好好好！少年时，柳青青，难得你俩真心相劝，我多喝一杯就是了！” 说罢，只见君把手里的满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他把空杯子往少年时面前一放，十分豪爽地说： “来，满上。……” 我不动声色地从他们的身旁走了过去，径自来到“好爽快绿色干洗中心”，把“快乐鸟”西服和裤子交给了负责接活儿的HSK-18号女店员，付了15块钱干洗费，我拿着一张取衣物时用的绿色凭单，离开了干洗店…… ……………………………… 当我怀孕到两个半月的时候儿，妊娠反应特强烈，每天胃里都酸溜溜地往外冒酸水，害得我不断地跑到卫生间里去呕吐，却总是干呕，啥东西也吐不出来。 亲爱的甄子虚刚发现时，不禁特担心，他以为我生病了呢，就要带我到市医院去看病。 我强颜欢笑地对他说： “没事儿，老公，我啥病也没有，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 婆婆也笑着说： “是啊！子虚，妈怀你那咱啊，吐得比明仕还厉害呢！” 小姑一吐舌头，说： “好可怕呀！我将来要是结婚了，说啥也不怀孕，省得受这呕吐之苦。” 婆婆笑着对她说： “傻丫头，净说傻话，你寻思当妈恁容易呀？” “是呀是呀！”我接过话茬儿说，“只有体验了怀孕的辛苦，才能享受到做母亲的快乐！——这就叫‘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妊娠反应过后，我变得能吃能睡，每天中午都要睡上2个钟头的午觉。要不然，整个下午我都没有精神。 这天中午，我睡觉时糊里糊涂地做了个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黄鹤楼上，看到一位名叫子安的仙人，在黄鹤楼上乘着一只黄鹤飞去了。于是，这里就剩下了空荡荡的黄鹤楼。 子安仙人和黄鹤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在他们消失的天空中，只有朵朵白云经久不散，在那里空悠悠地漂浮着，漂浮着……好像已经漂浮了一千年之久。 在那悠悠过去的千载岁月里，不知有多少个晴朗的日子，一代又一代的游人前仆后继地站在黄鹤楼上，放眼前川，去展望那历历在目的汉阳古树和芳草萋萋的鹦鹉绿洲。 我站在黄鹤楼上，正发千古之幽思，忽然太阳落山了，夜幕降临，我想回家却又不知道乡关在何处？我望着烟波江上那渺茫的水色，心里不禁发起愁来。 ———————————————— 附：崔颢《黄鹤楼》诗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 第四十二出 竹枝词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 我正在做梦，忽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被惊醒，拿起手机一看，是白白打来的电话。我十分高兴，立刻接通电话和她聊了起来。俺俩言来语去地聊了15分钟，把想说的话像竹筒倒豆子似的都哗啦啦地倒给了对方。 白白声音甜蜜地告诉我，现在她和黑黑的感情特好特好，就像水乳.交融那样密不可分。目前，她俩正在“比学赶帮超”，天天在一起学习，感觉特来劲儿。 我也喜气洋洋地告诉白白，我怀孕了，已经快到三个月了，最难忍受的妊娠反应期熬过去了，目前正心情舒畅地孕育着宝宝呢；大约再过七个月，瓜熟蒂落，我就做妈妈了。 白白特高兴地说： “太好了！明仕，你的婚礼我没能到场，十分遗憾；等你‘淘尽黄沙始得金’的时候儿，我一定发扬‘钉子精神’，挤出一天时间，回渭城去看你母子。” 我和白白通完电话，高高兴兴地起身下床，走到客厅里，先打开DVD影碟机，放进一盘乐曲光盘，然后打开电视机，播放旋律优美的乐曲。 我边听乐曲边在客厅里来回溜达起来。这是早期胎教。据说，孕妇在怀孕期间，经常听听旋律优美的乐曲，对胎儿的发育能起到良好的作用。 我亲爱的甄子虚和小姑都去上班。 婆婆到“杠开花麻将馆”去打麻将。 本来，婆婆自从知道我怀孕之后，她就不再张罗去玩儿麻将，天天在家陪着我。头些天还行，因为有《加油金顺》，婆婆可以连陪我带看金顺。这两天《加油金顺》演完了，我怕婆婆在家里干呆着没意思，才劝她去玩儿麻将的。 我大约听了一个小时的音乐，关掉DVD影碟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看的是渭城电视台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凤求凰》。 电视台在播放节目的时候儿，屏幕下方，忽然出现了滚动字幕： 最新消息：南方某地遭受特大洪灾。今天，渭城市各界群众踊跃捐款捐物，支援灾区。我市优秀“三八红旗手”、花满蹊园艺发展中心总经理黄四娘，积极带头，捐款10000元人民币……现在，募捐赈灾活动正在市政府门前热烈进行中…… 看到这里，我不禁对黄四娘和那些捐款的群众由衷赞赏。心想，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充分体现了祖国大家庭的温暖。俺是大家庭里的一分子，决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我就立刻给亲爱的甄子虚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到市府门前去捐款…… 将近4点钟的时候儿，我关掉电视机，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我淘好米，刚把电饭锅通上电，婆婆打麻将回来了。 她见我正在下厨房，急忙说： “明仕，不用你做饭，你快呆着吧！” 我笑着说： “妈，没事儿。我又不是金枝玉叶，身子没恁娇贵呀！” “不，你就是妈的金枝玉叶！”婆婆笑着说。 我坚持说： “妈，现在我真的没事儿，干活儿挺方便的。等再过几个月我大腹便便了，就啥活儿也不干了。” 婆婆点头说： “也好，那就咱娘儿俩一块儿做菜吧！明仕，告诉妈，今儿晚上你想吃啥？小白菜炖排骨？糖醋鱼？还是吃别的什么可口的？” 我想了想，说： “那就吃糖醋鱼吧？再做一个麻辣豆腐汤。” 婆婆说好。 于是，俺娘儿俩就动手做起菜来。 婆婆边做菜边喜气洋洋地说： “明仕，妈告诉你呀，今儿下午我牌可兴啦，刷三家，一共赢了14块钱。 张老太太输了2块1，王老太太输了1块9，李老太太牌最背，她正好儿输了10块钱。 今儿下午头一把牌呀，是李老太太‘坐庄’。她手里有‘中’、‘发’、‘白’没敢打，怕俺‘跟庄’，她第一张牌打了个‘八万’，没曾想，打‘八万’倒叫俺给跟上了，她给俺赔了6个‘飞子’。 第一把我‘和’了。 我心想，要坏菜，顺口溜儿说，‘上桌和头把，下桌输干爪儿。’没曾想，第二把、第三把一连串儿都是我‘和’，那牌一下子就兴起来了……结果，刷三家！” “是呀？妈，我发现，你打麻将几乎哪回都赢，输的时候极少。” “那当然！妈多‘鬼头’啊？打麻将会看牌张，能随机应变，着摸苗头不好了，我认可拆‘挺’打也不点炮；不像那三个老太太，都认死理儿，一点儿变通都没有，不管是谁，只要‘上挺’了就抓啥打啥干等着和牌……” 我和婆婆说说笑笑地把糖醋鱼和麻辣豆腐汤刚做好，就听小姑开门进来欢叫道： “我回来啦！” 小姑回来不大会儿，我老公也回来了。 我们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我老公坐在我的旁边儿，一边吃饭一边对我说： “老婆，遵照你的指示，今儿下午我捐了100块钱。” 婆婆一听，忙问是咋回事？ 我说： “妈，是这么回事儿：今儿下午我看电视，南方又发水灾了，市政府为灾区举办赈灾募捐，有很多人都捐款捐物。黄四娘一个人就捐了10000块钱。当时，我深受感动，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就给子虚打电话，让他代表咱家捐了100块钱。” 婆婆听罢，十分高兴地点头说： “好好好！明仕，子虚，你俩做得对，妈举双手赞成。人哪，活在世上就应该有爱心啊！” 吃过晚饭，小姑跑到她的卧室去上网；婆婆、我和老公一起看《超级变！变！变！》…… ……………………………… 第二天早晨，我和小姑一起下厨房。 本来，昨天晚上临睡觉时，小姑对我说，今天不用我起早做饭，她说她已经出徒了，早晨自己下厨房没问题。 我笑着答应了，可早晨一到点儿，还是习惯性地起来了。 于是，小姑就让我陪她说话，她动手做饭。 小姑的厨艺越来越好。如今，凡是我会做的菜，她全部都学会了。不仅如此，小姑还会做羹汤了——为她将来做新嫁娘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今天早晨，小姑做的是手擀面条，鸡蛋卤。 小姑一边动作麻利地干活儿，一边笑英英地告诉我，昨天晚上她和“糊涂小猪”聊天儿的事情。 小姑说，“糊涂小猪”告诉她，前两天她和男友去旅游时，在一条江边发现有很多杨柳，都婀娜多姿地长在大江两岸；那些垂下的柳丝上，满是青青的叶子——无数的叶尖儿都垂到了缓慢流动的江水中。 江水十分平静，平静得就像镜子面儿似的。 忽然，由打江岸的对面响起了歌声。 小猪举目一望，原来是一个少年郎在江对岸的一棵大柳树下唱情歌呢。 歌声美妙婉转，动人心弦。 小猪和男友正听得入耳，忽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非常奇妙的自然现象： 东半边天正出太阳呢，西半边天竟然下起了黄梅雨。那雨好生作怪，说它晴了吧，它还在不停地滴答；说它没个晴吧，它又露出了晴天。 ———————————————— 附：刘禹锡《竹枝词》诗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 第四十三出 山行 小姑说到这里，又十分兴奋地告诉我，“糊涂小猪”已经和男友商量好了，她俩要在“十·一”旅行结婚。到时候儿，也许到辽西来度“蜜月”。 我一听，特高兴地说： “那好啊！小妹，如果小猪来了，你可一定要请她到咱家来作客呀！” 小姑说： “嗯哪！嫂子，到时候儿我不但要请小猪上咱家来，我还要送给她结婚礼物呢！” 小姑说到这里，问我，到时候儿送啥礼物好？ 我想了想，说： “小妹，你刺绣的帛画特好，不光是难得的手工艺术品，更能代表你的一片真情啊！” 小姑一听，不胜欢喜地说： “对对对！嫂子，还是你有高见。过几天我就动手刺绣帛画。到时候儿小猪要是上咱这儿来了，我就亲手交给她；要是她不上辽西来旅行，我就提前发邮政特快专递把礼物给她寄去。” 这时，我忽然由“糊涂小猪”的婚事，想到了小姑和“我是一阵风”的恋爱事情，我就忍不住问道： “小妹，人家小猪的婚事就要水到渠成了，你和‘一阵风’的喜事啥时能开花结果呀？” 小姑的脸色一红，说： “没一定！嫂子，啥时候儿你说烦我了，我就啥时候儿穿上嫁衣！” “唷！小妹，真的恁有定力？那，我要是永远都不说烦你的话，你岂不是一辈子都嫁不成了吗？”我取笑道。 小姑的脸色更红了，说：“那，我就在家里当一辈子姑娘！” ……………………………… 小姑是个说话爽快，办事麻利的人。 一个星期之后，她就把准备送给网友“糊涂小猪”的帛画绣好了。 这天傍晚，小姑高高兴兴地叫我到她的卧室去欣赏。 我兴致勃勃地走过去一看，哇，好鲜艳夺目的帛画啊！上面绣的是： 一座遥远的寒山，巍然耸立。在山的半腰，飘浮着一片片洁白的云朵。在云朵飘浮的地方，有几处建在山上的石屋人家，半隐半现。 一条倾斜错落的石阶小径，曲曲弯弯地由大山脚下，一直通到白云生处的那几户人家的门前。在那几户人家的上面，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在那几户人家的下面，是通红似火的枫林。 一个乘坐马车的过路客人，将马车停在山下，他坐在车上，非常喜爱地欣赏着那比二月红花还要鲜艳夺目的枫叶。因为那个客人对眼前的壮丽美景实在是太陶醉了，以至日影西斜、天色将晚了，他依然坐在车上，留恋忘返地欣赏着，欣赏着…… ———————————————— 附：杜牧《山行》诗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 第四十四出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我边看小姑的绣画，边忍不住赞叹道： “小妹，绣得真是精美绝伦，太动人啦！这通红如火的满山枫叶，代表了无限火热的美好爱情啊！我敢保证，如果你把它送给小猪，小猪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真的？”小姑随口问，马上又确定说，“对！嫂子，我相信你的话，因为你特有审美眼光儿。” ………………………………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儿就到了农历九月份。 这时，我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肚子明显地大了起来，走路时步履开始有点儿蹒跚，身板儿跟着一摇一摆的，样子特像企鹅。 我提前穿上了老公为我买的孕妇服。 如今，我可是全职孕妇了： 每天除了吃喝、溜达、听音乐和睡觉之外，我什么家务活儿也不干了，因为猫腰费劲了。以前，凡是我干的活儿，都分别由婆婆和小姑替我干了。 有时，亲爱的甄子虚也会主动代劳。比如，清洗俺俩的内衣内裤、帮我冲澡、洗脚和晚上铺床捂被啥的。 ……………………………… 这天傍晚，我和亲爱的甄子虚正在楼下散步，忽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您好！我是吴明仕。请问，您是哪一位呀？” 立刻，电话里就响起了一个十分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明仕！明仕！你好吗？我是你娘啊！” 我一听，不禁非常惊喜： “娘！娘！是你呀！娘我好想你呀！娘你在哪儿呢？” “我在咱家呢！” “咱家？咱家安电话了？” “是啊！咱鹅湖家家都安电话了。明仕，娘告诉你咱家电话号码，你记一下。” “娘，不用记，我手机里有咱家电话号码了。……” 我和我娘十分兴奋地唠了好半天——其中，我爹不断地大声插言，对我娘说得不完全的话加以完整地补充…… 等俺把想说的话都说了之后，我告诉我娘，过两天——也就是九月初八，我回鹅湖去看爹和娘。 ………………………………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八的早晨。 吃过早饭，婆婆、小姑和我一起，高高兴兴地坐着我老公驾驶的“宝马”轿车，离开渭城，直奔鹅湖。 我老公开的这辆车，是曲经的。 曲经自己拥有两辆轿车。 昨天我老公临下班时，告诉曲经，他要休息两天，陪我到鹅湖去看看。 曲经说好，他知道去鹅湖交通不方便，就让我老公开他的车去。 我老公昨天晚上就把车开了回来。 我一见有现成的车，就让婆婆也跟俺一块儿去逛逛。 婆婆早想到我娘家去看看，听到我的建议，她就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当时俺一家四口人正在吃饭。 小姑听说俺娘儿仨要一起出门儿，她心慌了，就嚷嚷要跟俺一块儿上鹅湖。 我求之不得地说： “那敢情好啦！小妹，咱得去两天呢，我怕你请不下来假。” 小姑说： “没事儿，我不用请假。我让玲玲和豆豆一人替我一个班儿。” 我老公喜欢开车，如今已有五年的驾龄了。 你别看他自己没有车，开的车可比有车人开的还多。 我坐在老公开的车里，特有安全感。 此时，他一边从容不迫地开车，一边谈笑风生地跟我们说笑着。 大约8点30分，我们来到了鹅湖。 车子刚一驶进我娘家的胡同，我就心情激动地看见，我爹和我娘正站在大门口，向这边翘首盼望呢。 对于我们的到来，爹娘真是欢天喜地，高兴得不知说啥好？ 我娘和婆婆坐在炕上，欢天喜地的唠嗑儿。我发现，她俩的手自从刚见面时握到一起，到现在还没舍得分开呢！ 我爹和甄子虚翁婿二人，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交谈。 小姑是个坐不住的人，她拉着我跑到院子里看这看那，看什么都觉得特新鲜，特有意思。 正在这时，吕二嫂闻讯赶过来看望我们。 于是，俺家就更加热闹起来…… 中午，我娘给我们煮了小米水饭和鹅蛋，还煎了一大碗小鲫鱼——那是昨天下午，我爹特意为我们在鹅湖用网兜打捞上来的。 我们热热闹闹地吃过了午饭，一起到鹅湖去看那湛蓝的湖水和“曲项向天歌”的白鹅；然后，又都兴致勃勃地去看风车和水磨。 我娘用水磨拉了豆腐，晚上做给我们吃。 傍晚，我娘又烀了半锅盐水毛豆，在我们家的当院放上饭桌，把毛豆装在一个砂盆里，放到桌子上，我们大家围着桌子坐下，边吃毛豆边随心所欲地谈天儿。 渐渐地，夜幕降临了，大半个月亮出现在天空中。 凉爽的秋风阵阵吹过，带来虫声叽叽，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吕二哥和吕二嫂一起到俺家来串门儿。 我们急忙向他两口子打招呼，纷纷起身让座儿。 吕二哥是个口齿木讷的老实人，他冲我们嘿嘿嘿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吕二嫂是个话多口快的人，她那两片红润好看的薄嘴唇像连珠炮似的同大家说着话，把挎来的一筐“马奶子”葡萄往桌子上一放，说： “七叔家来贵客了，俺也跟着高兴啊！这是我刚从俺家葡萄架上摘下来的，大伙儿都尝尝甜不甜？” 于是，大家就连吃葡萄带吃毛豆，同时，七嘴八舌不停口地又说又笑。 婆婆边吃葡萄边心情愉快地说： “鹅湖这地方真好啊！不光山好，水好，空气好，人情更好啊！真真是有对象了；要不，我准让她在鹅湖找婆家！” “妈，你说什么呀？”小姑撒娇地说。忽然，一只萤火虫飞进院子，她就欢叫一声，像个孩子似的跑过去捕捉…… 大家一直说笑到很晚，才进屋睡觉。 第二天，我们还在熟睡，我娘就起大早烧火烀了半锅嫩包米棒子和十几个茄子，同时就着大锅蒸了一碗辣椒酱。等我们睡醒起来，洗漱完毕，我爹和我娘就都笑呵呵地张罗吃饭。 婆婆、小姑、我老公、我和爹娘，正一起围坐在饭桌前香喷喷地啃包米吃，忽然一个非常响亮的吆喝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磨剪子嘞，抢菜刀……” 声音悠扬婉转，是外地人的口音。 我娘一听，立刻对我爹说： “来磨剪子的了！她爹，正好儿，咱家那剪子和菜刀都不快了，你拿出去磨磨。” 我爹一听，就要起身，我急忙说： “爹，我吃完了。让我去吧！” 我拿着一把“王麻子”剪子和一把菜刀，走到大门口一看，只见一个老汉扛着一只磨刀长凳子，向俺家这条胡同里走来，边走边放声吆喝着“磨剪子嘞，抢菜刀……”。 我等他走过来了，打声招呼，就把剪子和菜刀交给了他。 磨刀老汉骑坐在长板凳上，先把菜刀在凳子的一头用卡子固定好，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抢子，用双手横握住抢子两端的把柄，将抢刀挨在菜刀的一个侧面上，开始一下、一下用力地慢慢推抢起来。 在他抢菜刀的时候儿，我问： “磨刀师傅，听口音，你是山东人吧？” 磨刀老汉说对，他正是山东人。 接着，老汉叹了口气，满怀思乡之情地对我说，今天是九月九日，重阳节，他孤身一人独在异地他乡当磨刀客人，心里感到特孤独，特思念老家的那些亲人。 他远远地知道，此时此刻，老家的兄弟们一定都会登到家乡的高坡处，默默地盼望他能够回家和他们一起过重阳节。 那些兄弟们在登高远望时，每个人的头发上都插着驱灾避邪的茱萸……只可惜，其中就缺少他一个人哪。 ————————————————— 附：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 第四十五出 枫桥夜泊 磨刀老汉说到这里，不禁热泪盈眶，两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了板凳上…… 等磨刀老汉把菜刀和剪子磨完，我给了他5块钱，说声谢谢，拿过剪子和菜刀走进家门。 这时，大家刚好吃完早饭。婆婆和小姑帮我娘收拾桌子；我爹沏了壶茶水，倒上一碗，让亲爱的甄子虚喝…… 我没有忘记，上次去故人庄在黄豆花家说过的话。今天是九月九日，我要前去赏花。——当然，赏花不是目的，我主要是想看望她一家三口人。 于是，我就和婆婆、小姑、老公一起，开车前往故人庄。 我们来到黄豆花的家里，受到了黄豆花、嘎小子和小淘气的热烈欢迎。 正像黄豆花说的那样，九九重阳节，她家满院的菊花都在竞相怒放。那些香气扑鼻的花朵，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是那样的绚丽，一片金黄。 我们边看边赞不绝口。 正在这时，孙二娘跑过来看我。 我十分高兴地和她打招呼： “大姐，你好！” “好好好！”孙二娘连声笑道，“小俊头，你肚子这么大，怀孕啦？这几位都是你啥人啊？” 我把婆婆、小姑和老公一 一向孙二娘做了介绍。 等他们互相寒暄完之后，我问孙二娘： “大姐，我孙二哥回来了吗？” “回来啦，回来啦，他早就回来啦！” “怎么样，他觅到‘封侯’印了吗？” “嗨，别提啦！哪儿有真的‘封侯’印哪？都是假造的，想骗钱呢！俺家孙二是干啥吃的？他前前后后的一共看到了38个‘封侯’印，都是赝品，没有一个是真的。时间一长，他不耐烦了，知道淘换不到真的，就跑回来了。今儿个是重阳节，早起来他喝了两杯‘二锅头’，没曾想，一下子把自个儿给灌醉了，正倒头睡觉呢。” 孙二娘说到这儿，嘎小子取笑说： “二嫂子，我二哥那不是叫酒给醉倒的，他是叫你给迷倒的。因为你风情万种，美丽得就像一朵花儿，实在是太迷人啦！” “去你的！”孙二娘脸色绯红地笑着白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臭小子，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挑唆豆花妹子跟你闹离婚！” “别别别！”嘎小子连忙摆手告饶，“二嫂子，你千万嘴下留情，我可不想打光棍儿！” 大家都被逗笑了…… 中午，黄豆花和嘎小子盛情款待我们。 黄豆花烀了半锅红皮儿大地瓜，煮了一盆盐水花生，熬了一棵大白菜（里面放的是腌渍的五花儿猪肉片儿），还有香喷喷的小鸡儿炖蘑菇。 要吃饭的时候儿，黄豆花对嘎小子说： “去，你上西院儿叫二哥二嫂子都过来吃饭，大家伙儿一块儿热闹热闹。咱家饭桌小，人多坐不下，你就手儿把怹家大圆桌搬过来。” 嘎小子领命，立刻向孙二家跑去。 不一会儿，嘎小子扛着一张大圆桌，孙二（我见过该人照片，所以认得）和孙二娘每人拎着两把椅子，一起走了过来。 我老公看见，急忙走过去边说话边接孙二娘拿着的椅子。 嘎小子把圆桌放在了院子当中，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椅子和凳子摆在了桌子前，纷纷落座。 婆婆、小姑、黄豆花、我和孙二娘坐在桌子的东半边；我老公、孙二、嘎小子和淘气坐在桌子的西半边。 大家有说有笑地吃菜，喝酒。 在座儿的九个人，除了我和淘气喝的是露露饮料（孙二娘拿过来的），他们全都喝的是葡萄酒。本来，孙二说，他家有“五粮液”，要拿过来和我老公、嘎小子一块儿喝。 我老公说，他开车，不能喝白酒； 嘎小子吸取上次喝白酒喝醉了的教训，也说： “别整白的了，白酒我一喝就迷糊。二哥，你也醉酒刚醒，干脆，咱就一块儿喝葡萄酒吧！” 于是，他们就举杯畅饮葡萄酒。 婆婆、小姑和我老公喝酒的时候儿，我对他们说，都放心地喝吧，那葡萄酒是黄豆花自己酿造的，原料就是葡萄汁加冰糖，绝对是纯正的葡萄酒。 他们不禁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 “真的？难怪这酒恁好喝！” 随后，婆婆又说，今天这顿午饭，她吃得最顺口。 小姑说，她也是，她特爱吃烀地瓜和盐水煮花生。 我老公也说，是啊，黄豆花做的小鸡炖蘑菇真香；还有那白菜熬肉片儿，比“巴蜀大酒店”里的“水煮鱼”还要爽口好吃。 黄豆花一听，不禁特高兴地说： “真的？那，你们就多吃多喝吧！” 孙二娘也不停地让俺多吃多喝。 我发现，孙二十分健谈。 酒过三杯之后，他脸色红扑扑地说： “时间过得真快啊！去年的重阳节好像刚刚过去，转眼今天又是重阳节了。” 随后，孙二告诉我们，去年重阳节的那天，他正在苏州作客呢。 孙二记忆犹新地说，那天晚上，他在枫桥溜达，当时正是上弦月——虽然不圆，月色却挺皎洁，把晴朗的夜空给映得白刷刷的；还有江上的枫桥、江岸的枫树和泊在江边的客船，也都给照得一清二楚。 当那洁白的半个月亮忽然落下去的时候儿，天色一黑，那些栖息在枫树上的乌鸦吃了一惊，不禁都“啊、啊”啼叫起来。 这时，冷空气凝结，开始满天降落银霜。 因为枫桥的夜景太美，孙二在那里溜溜达达的，不知不觉时间很晚了。 忽然孙二觉得有些困倦，想投宿，却不知道附近哪儿有客店。 孙二站在枫桥边上，面对江边的枫树和江面上的点点渔火，不禁发愁地想，今天晚上到哪儿去睡觉呢？ 正在这时，孤苏城外的寒山寺里，忽然响起了报时的钟声。 夜深人静，钟声显得格外清脆悠扬。 孙二一边倾听一边暗自数着钟响的次数。钟声一连响了十二下。孙二知道是半夜12点了。他想，不能再从外面逗留了，得赶快去睡觉。 于是，他就在夜半钟声的袅袅余音里，径直向泊在江边的一艘客船走去，他要到那客船上去借宿。 ———————————————— 附：《枫桥夜泊》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孤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 第四十六出 杂诗 “等我到了船上一看，才知道，敢情那客船就是客店哪。”孙二说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嘎小子也笑了，说： “二哥，你眼瞅着客店找客店，那不是骑驴找驴吗？” 大家都被逗笑了。 吃罢午饭，孙二和孙二娘回家去了。 我们到青山去游玩儿。 眼下，虽然是深秋时节，但是，青山依然山色青青，绿草茂密。 婆婆、小姑、甄子虚、嘎小子、淘气、黄豆花和我，大小七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山脚下。 青山的山势虽然左倾右斜，山路却不陡峭，有很多盘山小道儿贯通其间。山道特好走。尽管如此，身怀六甲的我，还是成了被大家重点保护的对象。 婆婆、小姑、我和老公，在黄豆花、嘎小子和淘气的陪同下，兴趣盎然地在青山上游玩儿了大半天。 黄豆花、我和婆婆一块儿摘了三小筐红乎乎的山枣儿，我们的手虽然被枣刺扎了几下，可谁也没被“羊拉子”拉着——在枣刺丛中，我们发现两只刺猬；小姑和淘气一起跑到榛子秧那儿采了一小筐榛子，惊飞很多野鸡；我老公和嘎小子一起钻进松树林子里，采了半筐蘑菇，吓跑几只山兔和若干个松鼠…… 下午3点多钟的时候儿，我们满载收获，一起回到黄豆花家。 婆婆说，时间不早了，张罗回家。 黄豆花一听，急忙挽留。 我怕她拧劲儿上来不好办，就赶紧拉着她的手说： “黄豆花，本来俺打算上这儿来呆两天；可是，实在是没时间哪！我老公他们公司还有事呢，真真明天也得去上班。” 黄豆花听我这么一说，不再固执己见，就笑着说：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强留你们了。吴明仕，你们下次再来时，说啥也得搁俺这儿住上几天哪！” 我们都笑着点头说，一定，一定。 这时，婆婆从腰兜里掏出200块钱，对淘气说： “淘气儿，今儿个奶奶来的匆忙，啥礼物也没给你买。这钱你拿着吧，留着买玩具。” 边说话边把钱往淘气的裤兜里装。 淘气急忙躲闪，说： “谢谢奶奶！我不要！我娘不叫我要别人的东西！” 黄豆花也急忙拦阻说： “这可不行！大娘，快把钱收起来。” 嘎小子在旁边也连声说不行不行，坚决不让婆婆给钱。 婆婆执意要把钱塞给淘气，黄豆花高低不让给。我怕黄豆花拧劲儿上来会把钱扯了，就赶紧打圆场对婆婆说： “妈，这次就算了吧！等以后豆花家有喜事了，你再掏钱吧。” “对对对！”黄豆花笑着说，“大娘，这钱你先留着，等将来淘气儿娶媳妇儿那天你再掏。” 我们临走时，黄豆花和嘎小子张张罗罗地给俺拿了一纸壳箱地瓜，一小口袋花生，一串儿红蘑菇、一串儿黄蘑菇、一串儿白蘑菇和一串儿通红鲜亮的“望天儿椒”；还有我们刚刚采回来的山枣儿和榛子，也都用几个方便袋装上，放到了车里。 最后，黄豆花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对我说： “吴明仕，你啥时候儿‘猫下（生孩子）’了，可一定要给我信儿啊，我好上城里去给你下奶。” ……………………………… 一晃儿就到了冬天。 我怀孕七个多月了，肚子越来越大，就像已经怀孕九个月了似的。 这天上午，婆婆陪我到市医院检查身体。 医院里的人真多呀，几个挂号窗口前，都有很多人在排队。我坐在走廊边的一个固定塑料椅子上歇脚，婆婆拿着我的“门诊病历手册”排队挂号…… 算这次，我已经是第三次来医院做孕情检查了。前两次做完检查时，门诊妇产科的女医生都是对我说一切正常。今天检查完毕，女医生又对我说： “一切正常。” 我随口问： “大夫，胎儿发育的是不是特大呀？要不然，我这肚子咋比孕期相同的孕妇肚子大好多呢？” 女医生见问，面色毫无表情地说： “能不大吗？双胞胎。” 我不禁又惊又喜，脚步有些发飘地走出孕检室，声音激动地把这个意外的消息告诉婆婆了。 婆婆一听，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异常激动地说： “明仕，你真是妈的福星啊！自从你进了咱家门，妈就觉着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幸福啊！明仕，等你肚子里的两个小宝宝一出生，妈当上奶奶，就更快乐、更幸福了呀！” 婆婆欢天喜地的拉着我的手，走出市医院。俺娘儿俩刚走到大门口，忽然遇到两个人。你猜是谁？竟是吕二哥和吕二嫂。 “小俊头！” “二嫂子！” 我和吕二嫂同时欢叫道。 随后，吕二嫂笑容灿烂地和我婆婆说话；我十分高兴地和吕二哥打招呼。我们互相问寒问暖之后，我问吕二嫂到城里来干啥？ 吕二嫂笑着说，吕二哥后脑勺儿那儿不是有块“鬼剃头”吗？过去想治没法儿治。前两天她听人家说，市医院来了个老大夫，专会治疗“鬼剃头”——不管是多么狡猾的鬼给剃的头，他都能用祖传秘方给治疗，一治一个好。因此，人送外号“鬼见愁”。 我一听，特为吕二哥感到高兴地说： “那可太好了！治好以后，我二哥就不用一年四季总戴帽子了。” 随后，我又向吕二嫂打听故乡的情况。 我问吕二嫂，你刚从故乡来，故乡的近况怎样啊？天冷了，我娘家的屋子冷不冷啊？还有，上次我回家时给我娘带去的那盆腊梅，我临来时把它摆在了窗棂带红花儿的那扇窗户前，在寒冬里，那腊梅长得怎么样？现在它长没长骨朵儿啊？ ———————————— 附：王维《杂诗》诗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 第四十七出 别董大 吕二嫂说： “明仕，你那腊梅长得可干净啦，枝儿上都冒出骨朵来了！依我看哪，过几天就能大喷开花儿。” 我不禁非常高兴，又问鹅湖冻没冻冰？风车还转不转？水磨还能不能用？等吕二嫂一一回答之后，我又对她说： “二嫂，你和二哥到俺家去坐坐吧？” 婆婆也十分热情地相让。 吕二嫂推辞说： “不啦不啦，今儿个没有工儿。俺瞧完了‘鬼剃头’还得抓紧赶回去呢。” 于是，我们分手。 吕二嫂和吕二哥满怀希望地去找“鬼见愁”。 婆婆兴奋不已地拉着我的手，又到商场里买了一套和家里一样的婴儿被褥等用品…… 傍晚，我正陪着婆婆在厨房里做饭，小姑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一见面，她就兴冲冲地对俺说： “妈，嫂子，今天我太高兴啦！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你发奖金啦？”婆婆立刻说。 小姑摇头说： “不是。” 我说：“‘一阵风’要来看你？” “也不是！”小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说，“妈，嫂子，我告诉你们吧：最近俺店里不是老丢东西吗？头几天俺老板在店里安上了监控摄像头，今儿下午就把贼给抓住啦！” “真的？”我和婆婆异口同声地问道。 小姑特开心地说： “那当然！妈，嫂子，你们谁也不会猜到，那贼呀竟是个女的！你们知道她是咋偷衣服的吗？原来是这样： 女贼每次来偷衣服都会拎着个大纸口袋，假装儿买衣服，挨个时装店踅摸，一旦有机会了——比如说俺店里，没有顾客，我和小丽有一个人刚出去解溲，女贼就乘机进来，说要买一件男装，让我去叫一个男的过来试穿让她看，如果好看她就买。 我不知是计，就到别的精品屋里去叫人。 等我一离开，女贼就立刻下手，把她事先物色好的一件衣裳摘下来塞到大纸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在店里等着；等我叫过来一个男的试穿她要买的衣服，她装模作样地打量一遍，说不好看，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女贼用这种手段，在新玛特里偷了好几十件高档服装。俺店里丢的衣裳都是她偷去的。今儿下午，她在派出所里全部供认了。 俺老板说，等女贼被处罚后，店里的损失追回来了，她就立刻把扣发俺的钱都如数退给俺！” 我和婆婆一听，都特高兴特高兴。 婆婆又乘兴把我怀双胞胎的事情告诉了小姑。 小姑不禁激动万分地对我说： “嫂子，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厉害呀！” 小姑话音未落，亲爱的甄子虚下班回来了。 “小妹，你嫂子咋厉害啦？她把你给挠啦？”他笑着走过来打趣儿道。 小姑立刻争先恐后地把事情做了转达。 我老公一听，差点儿没乐晕过去…… 吃过晚饭，小姑急忙跑到她的卧室里去上网；婆婆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又一部韩剧《我叫金三顺》。 亲爱的甄子虚陪我下楼散步。 我们家离火车站特近，以我现在步履蹒跚的走路速度，15分钟也能走到火车站。这几天，我为了加大运动量，晚饭后，都要老公陪着我到火车站走个来回。 我挽着老公的胳臂，一边和他肩并肩地往火车站的方向走，一边议论着双胞胎的事情。 老公说，他喜欢男孩儿，我这双胞胎最好是双“龙”；随后他又说，女孩儿也挺可爱的，我这双胞胎最好是双“凤”。 我忍不住笑着问： “老公，你到底儿是喜欢男孩儿呀，还是喜欢女孩儿？” 老公说，男孩儿女孩儿他都喜欢。 我就信口说： “既然如此，老公，我就给你生一‘龙’一‘凤’吧？” 老公一听，不禁特开心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那敢情好啦！” 不一会儿，我和老公来到了火车站。因为是冬天，出门的人特少，车站没有多少旅客。我和老公信步走进了候车大厅。 十分宽敞的大厅里，只有百八十位要出门儿的旅客，稀稀拉拉地坐在几排候车长椅上。他们有的在打盹儿，有的在窃窃私语地交谈，有的在甜嘴吧舌地吃东西，有的在看电子显示屏的电视。 此时，那电视里正在播放的不知是动物世界还是大漠风光？只见那彩色大屏幕上展现的是： 一望千里的茫茫戈壁滩上，天空中满是昏黄的云霭，一轮白色的落日正在缓缓地向地平线靠近；日暮黄昏，刮起了呼呼的北风。忽然，有许多飞雁落在了野地上，一只挨一只委窝趴下，准备停留过夜。这时，呼啸的北风更加猛烈，天空中飘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儿…… “啊，好凄凉啊！”忽然有人感叹道。 我听那声音特耳熟，好像是君的声音。我不由得扭头一看，果然是君。只见君正和少年时、柳青青坐在一起看电视呢。 就在我发现君、少年时和柳青青的时候儿，我老公也发现了“铁三角”，他就十分纳闷儿地对我说： “老婆，他们在这里干啥呢？” 我说： “大概是君要出远门儿，少年时和柳青青等着送他上车吧？老公，咱听一听。” 果然，被我猜对了。原来，君要到内蒙古去收购驼绒，坐今晚18点40分的火车走…… 这时，君又喟然叹息一声： “唉！少年时，柳青青，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为了确保驼绒的质量，才不得不亲自出马呀！你俩不知道，我一想到孑然一身出门在外，连个旅伴儿都没有，心里就愁得慌啊！” 少年时立刻笑颜安慰说： “君哥，莫愁此去内蒙一路上没有知己。君哥的朋友遍天下！说不定啊，过会儿你一到火车上就会遇见哪位知心好友呢！” 柳青青也说： “是呀是呀，君哥的知名度特高，处处有知音。我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谁不认识君哥你？” ———————————————— 附：高适《别董大》诗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 第四十八出 江雪 君听罢，不禁展颜笑道： “少年时，柳青青，知道我为啥乐意和你俩在一起吗？因为你俩特会说话儿。对对对，我的朋友遍天下！此去内蒙，一路上肯定不会孤独寂寞的。” ………………………………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 今天是礼拜天。天气特好，湛蓝的天空，阳光灿烂。上午9点钟，婆婆和麻友张老太太、王老太太一起，去参加李老太太小儿子的婚礼。 我一个人在客厅里正听音乐，做走步运动，忽然，有敲门声。我走到门口顺着防盗门的猫眼一看，是亲爱的甄子虚。 我吃了一惊，赶紧把门打开，问道： “老公，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有事儿吗？” “没事儿没事儿！”老公迈步进来，关上防盗门，站在门口的“出入平安”红踏垫上对我说，“老婆，现在我要去青石峪风景区办一件公事，自己开车去，顺便带你一块儿去开开眼界。” 我忙问： “青石峪在哪儿？远不远？” “不太远，现在走10点钟左右就能到那儿。”老公回答。 我又问： “老公，上那儿去干啥呀？” “考察。”老公笑着说，“老婆，详细情况上车再说。” 于是，我就穿上驼绒大衣，由老公扶着，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昨天夜里下了点儿清雪，此时，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花儿，已经被人们给踩得七零八落了。我和老公来到外面，坐进了暖洋洋的“丰田”越野轿车里——这辆车也是曲经的。 老公开车出了城，一路北行。 他边开车边对我说： “昨天晚上，曲经在看电视时，无意中看到了渭城电视台播放的渭城风光系列片。 曲经在那个片儿里看到了风景优美的青石峪，他不禁对那个地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儿。他想在那里投资搞开发，修建一个集旅游、娱乐和休闲为一体的度假村。 刚才曲经到公司一见我的面儿就把这个想法儿告诉我了，问我行不行？ 我说，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儿，咱不妨先去实地考察考察。如果到了现场，感觉良好，再做进一步研究。 曲经说好，他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时间，就让我先去考察一下。” 原来如此。 我不由得十分佩服地说： “老公，怨不得你老同学能挣大钱，敢情人家真有抢占先机的开发商头脑啊！我想，如果投资可行的话，一定能起到龙头作用，带动一方的经济快速发展……” 大约10点钟，我和老公来到了青石峪。 我不禁大开眼界。 只见这里青山相连，白水环绕。那些横向连在一起的青山，侧面十分险峻，就像刀砍斧劈似的展现出立陡石崖的青石峭壁。 山上长着很多青松翠柏以及各种各样的树木。 山谷中有许多泉水潺潺流出。 那些清亮亮的泉水一股一股地流淌出来，纷纷汇入到群山脚下的一条江河中。眼下虽然是寒冬季节，那条江河却没有冻冰，在明晃晃的阳光照耀下，水面上不停地冒着白色蒸汽。 因为这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所以群山都白茫茫地被覆盖着。 鸟儿们在山上找不到吃的，都飞没影儿了，到远处去觅食物；还有，那无数条蜿蜒迂回的小道，人们在那上面走过的踪迹也都被大雪给泯灭了。 因此，景色如画的青石峪显得非常寂静。 我正感到静得出奇，忽然，发现一个更加出奇的场面： 在那江河的背静处，有一只孤零零的小船，船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翁，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手持一根鱼竿儿，正聚精会神地在寒江上钓鱼呢。 不知蓑笠翁坐在那里有多长时间了，只见他的斗笠上、蓑衣上都带着一层积雪——远远看上去，如同一个大雪人。 ———————————— 附：柳宗元《江雪》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 第四十九出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老公，那个蓑笠翁到底儿是真人，还是假的呀？他坐在那儿咋一动也不动啊？”我非常惊讶地问道。 我老公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不甚了然地说： “看不出来。老婆，走，咱过去瞧瞧……” 于是，老公扶着我，踏着洁白的积雪向蓑笠翁走去。 几分钟之后，我和老公走到蓑笠翁泊舟的江边。老公对着蓑笠翁的背影，用试探的口吻叫道： “老人家，您好！” “好啊，我很好！”蓑笠翁竟然答了话，声若洪钟。 我和老公不禁又惊又喜。 这时，只见蓑笠翁把鱼竿儿插到船头，站起来回过身，慈眉善目地对俺说： “年轻人，刚才你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回你俩知道我是真是假了吧？” 我不禁大吃一惊，心的话，他耳朵可真灵敏啊，离大老远竟然能听到俺的对话？我和老公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人家，这么冷的天，您咋在这里钓鱼呀？”我忍不住问道。 蓑笠翁目光矍铄地说： “我不是为了钓鱼，我这是为了磨练意志、锻炼身体啊！ 孩子，我告诉你俩啊，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我每天都雨雪不误地起早划船到这儿来静坐钓鱼。 夏天的时候儿，我4点钟来，搁这儿坐到8点钟，把钓上来的鲢鱼在船上煮一条吃，然后，跳到江里洗半个时辰的澡再划船回家；冬天哪，我6点钟起来，搁这儿坐到10点钟，把钓上来的鲤鱼在船上炖一条吃，然后，跳到江里做一阵冬泳再划船回家。” “啊！老人家，您这日子过得太洒脱了，简直就是活神仙！”我老公十分羡慕道。 我也羡慕不已地说： “是呀！老人家，我看您鹤发童颜，年纪一定很大了吧？” “你猜猜。”蓑笠翁笑眯眯地说。 我端详着他那非常健康的面容，说： “80岁？” “那只是个零头儿啊！”蓑笠翁不动声色地说。 “啊？”我和老公都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问道，“那，您老高寿啊？” “呵呵呵……”蓑笠翁拈髯笑道，“我是道光元年出生的。你俩算算，今年我多大岁数了？” 我不知道“道光元年”是哪一年？所以无从算起。 我正感到为难，亲爱的甄子虚已经脱口而出： “185岁！老人家，您真是寿星啊！” “啊？”这回轮到蓑笠翁吃惊了，他十分惊讶地打量着我老公，“你这后生不简单哪，居然一下子就能推算出来？对，老汉我今年185岁啦！也许，你俩觉着我岁数大，可我还嫌自个儿岁数小呢。 头些天我看《辽沈晚报》，据那上面报道，前苏联有个老太太活了258岁，是目前世界上最长寿的人，都上了‘吉尼斯’记录。我至少要活到260岁，打破她的‘吉尼斯’记录！ 我知道，生命在于运动。 所以，每天我都坚持户外锻炼。 今儿早起来，正下大雪，我那玄孙——他今年都85岁了，对我说，‘老祖宗啊，今儿个你就别出去锻炼啦，外面正风吹雪飘呢！’ 我说，没关系。别说是下雪，就是下雹子也挡不住我。 说完，我就戴着斗笠、穿上蓑衣出来了。我顶风冒雪地坐在船头钓鱼……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就风停雪住，晴出日诞了。” 蓑笠翁口若悬河地说到这里，摘下斗笠，脱掉蓑衣，露出一身青布单衣。我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人家，如此寒冬，您穿这么薄的衣裳，不冷吗？” “不冷，一点儿都不冷。”蓑笠翁朗声答道，随后收起鱼竿儿，对俺说，“10点钟了，我该炖鱼吃了。两位后生，你俩如不嫌弃，就上船来和我一块儿吃清炖鱼吧？” 我老公非常高兴地说： “太好啦，那俺就不客气了！” 说罢，扶着我小心翼翼地上了小船…… 蓑笠翁今天一共钓了6条鲤鱼，每条鱼的个头都差不多少，大约在半斤八两左右。 老翁手脚特快，干起活儿来干净利落。转眼之间，他就把4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炖成了鲜嫩可口的鱼汤。 我们心情愉快地吃罢清炖鱼，蓑笠翁说，他要冬泳了。 于是，我和老公向他道谢作别。 我和老公离开小船后，只见蓑笠翁脱去单衣，穿着一条游泳短裤，精神抖擞地纵身跳入了寒江中…… “真乃神人也！”我老公佩服得五体投地地说。 我也点头称是。 俺俩一起上车。 老公开车缓行，走马观花地把整个青石峪都考察了一遍之后，心中有数儿了，就调头开车回城。 我坐在暖洋洋的轿车里，忽然来了困意，就闭目打盹……不知不觉中，我竟然睡着了。 我在熟睡的时候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女扮男装和亲爱的甄子虚一起到塞北边疆去从军。 那地方的气候可真恶劣呀，肆虐的北风席卷大地，竟把满地的白草都给拦腰吹折了。 八月节刚过完，温度就急剧下降，天气骤然变冷，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下。洁白的雪花儿落在数以千万计的各种树木上，就好像忽然吹了一夜温暖的春风，所有的梨树都白花盛开了似的。 然而，那只是美好的视觉。感觉却不美妙了。 当那寒侵肌肤的雪花儿零零碎碎地一飞进坠着珠子的门帘里，就纷纷变成雪水，把帐篷都给打湿了。 这时，即使是穿着貂皮大衣，感觉也不温暖；裹着用软缎做的棉被，还是觉得单薄寒冷。将军的角弓被冻在了弓箭盒子里，怎么控也控不出来；都护的铠甲铁衣，更是冷得刺骨，难以着身。 这时，放眼远望，只见那原本浩瀚的沙海，都覆盖着冷森森的白雪；楼台的阑干上，都挂着长长的冰溜子。天上的云彩都被冻得惨淡无光，灰蒙蒙一动不动地滞留在万里长空中，好像已经凝固了似的。 中军帐里，将军开始摆酒为一位客人饯行。 那个客人竟然是君。 将军和君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儿，旁边有胡琴、琵琶和羌笛组成的管弦乐队，不停地吹奏乐曲为他们助兴。 他们喝了大半天酒，君才饮罢告辞。 将军起身相送。 他们冒着纷纷扬扬的暮雪从辕门下经过时，只见挂在辕门上的红旗已经被冻僵了，任凭北风呼啸刮过，它也不能迎风翻卷了。 将军在轮台的东门送君远去，临去的时候儿满天的大雪把崎岖坎坷的山路都给填平了。 等到将军送行沿着山路回来，一转弯就看不见君的背影了，只有白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了君骑马走过的零乱蹄子印——那些印迹空落落地，一直延伸到君正在骑马行进的地方…… ———————————————— 附：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诗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 第五十出 回乡偶书（大结局） 我正在糊里糊涂地做梦呢，忽听老公叫道： “老婆！老婆！醒醒吧，到家啦！” ……………………………… 我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在渭城市中心医院妇产科的第二分娩室里，十分顺利地生下了双胞胎。 出人意料的是，双胞胎既不是双“龙”，也不是双“凤”，而是一“龙”一“凤”。这真是令人惊喜万分啊！ 在我临盆之际，婆婆、我老公和小姑都焦急万分地守候在分娩室外。当我的一双儿女在我疼痛难忍的呼号声中呱呱问世的时候儿，就听他们在外面欢呼道： “生啦！生啦！生啦！” 随后，得知我生的是“龙凤胎”，大家都高兴得热泪盈眶…… 从此，婆婆趾高气昂地登上了奶奶的阶梯，她拥有了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亲爱的甄子虚和我吴明仕心花怒放地做了父母，我们拥有了一双儿女；小姑喜气洋洋地当上了姑姑，她拥有了一个侄儿和一个侄女。 全家人皆大欢喜。 立刻，我老公激动万分地拿起手机往鹅湖打电话，把这天大的喜讯，在第一时间里报告给了我的爹娘。 随后，亲爱的甄子虚又接二连三地把他身为人父的消息，分别告诉了所有的亲朋好友。 一时间，他的手机电波不断，喜讯频传…… 于是，在甄家的户口本上，又多了两个充满活力的名字： 甄优秀 甄优美 ——美美先出生，是姐姐；秀秀，自然就是弟弟了。 当美美和秀秀满月的这一天，亲爱的甄子虚在渭城“川国演义”大酒店里摆了56桌酒席，宴请我们所有的亲朋好友。 当时的场面可真热闹啊！ 大家欢聚一堂，开怀畅饮。酒量好的——我爹、吕二嫂、孙二娘、黄豆花、甄子虚、曲经、二月春风、黄四娘、少年时、柳青青和君等人，都喝得恰倒好处；酒量差的——我娘、吕二哥、婆婆、孙二、嘎小子、黑黑、白白、“我是一阵风”、小姑、“糊涂小猪”和她亲爱的老公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我滴酒未沾。 因为我虽然完成了孕育的使命，但那只是万里长征刚刚走完了第一步，今后的路还长。我要继续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以便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一双儿女健康成长。 这里我要说明一下： 二月春风、君、少年时和柳青青，都是曲经的朋友，他们是被曲经邀请来为我们捧场的。当然，从此以后，他们也就是俺的朋友了。 黄四娘、孙二娘、孙二、吕二哥、吕二嫂、“糊涂小猪”两口子以及“我是一阵风”，我们没有邀请，他们都是听到喜讯后，主动前来贺喜的。 对于他们众人，我除了表示由衷地感谢，别的就不说啥了。 单说吕二哥，两个月前不是让“鬼见愁”给他治疗“鬼剃头”吗？结果是空欢喜一场——至今他脑后的那块不毛之地，还是“涛声依旧”。 由此看来，“鬼见愁”的智慧还是有限，他怎么也斗不过剃人头发于无形中的“鬼精灵”啊！难怪人们在夸谁聪明的时候儿，就会把那个人和鬼联系在一起，说他“真鬼头”啊！ 席间，柳青青即兴为大家表演了舞蹈《新翻杨柳枝》，少年时放开动听的歌喉为她配唱，君意气风发地吹响羌笛，加以伴奏。二月春风则用他那出神入化的剪刀，把“铁三角”的优美表演造型，生动传神地定格在了一张大红的剪纸上…… ……………………………… 冬去春回，花谢花开…… 一转眼，美美和秀秀就长到3岁了。 小姐弟俩开始上“双语幼儿园”。 这天早晨，我送美美和秀秀去幼儿园。回来路过一家福利彩票销售站的门口时，看见有人在买彩票，我一时心血来潮，也凑热闹花10块钱买了一张5注的“35选7”辽宁福彩。 俗话说：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买的那张彩票竟然中了一注500万元的大奖！ 然而，奇怪的是，当我确定自己真的中了500万元大奖后，心情竟然异常平静，就好像那500万跟我毫无关系似的。 我十分冷静，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我最亲爱的老公甄子虚。 这几天，我外表虽然十分平静，思想斗争可异常激烈。我在不停地考虑，那500万到底儿应该怎么办？ 我知道，福彩中奖后，要按20% 缴纳个人所得税。500万元，上税后，还有400万元。那400万元，对于比尔·盖茨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们这个还有按揭贷款的五口之家来说（注：小姑已在去年“十· 一”嫁给了“一阵风”，如今，她已是准妈妈了。），它足以能够彻底改善我们的生活条件。 然而，那样来之容易的优越生活，过起来真的会比现在还幸福吗？……这时，我忽然想起了我真心想做的一件事情： 捐钱给农村母校，改变那里孩子们的学习环境。 于是，我就不再犹豫，暗自决定把那400万元全部捐给我的农村母校。 事情决定下来之后，我的心情非常舒畅。 第二天，我和婆婆一起送美美和秀秀上幼儿园。 然后，我对婆婆说： “妈，你回去吧，我到新华书店去给俩孩子买几本童话书去。” 婆婆一听，我要给她的宝贝孙子和孙女去买书，十分高兴地说： “去吧，去吧！明仕，别舍不得花钱，多买几本儿回来。” 我和婆婆分了手。 婆婆转身回家。 我没有先去新华书店，而是揣着那张中了500万元大奖的彩票，径直到市政府去找金正善副市长，我要把中奖的彩票亲手交给金副市长，由她具体落实我要捐款建学校的事情。 这是我昨天晚上想好的。 我认为，这件事由金副市长出面办理最合适。 第一，她主抓渭城市的文教卫生；第二，她办事果断，雷厉风行。更主要的是，她为官清正，特有领导威信。这件事只要她亲自参与，我的愿望才能不折不扣地得到实现。 在副市长的办公室里，金正善副市长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我。 等我把来意说明，金副市长不禁非常激动地握住我的双手说： “谢谢你！吴明仕，我代表全市人民向你致敬！正好儿，市里打算合并农村小学校，你的小学母校要扩建成一所中心小学校呢！ 吴明仕，你这笔捐款真是太及时了！ 好，我代表渭城市政府和教委，接受你的捐款。你的这笔捐款，我保证全部用在你的农村母校。你放心吧，很快，你的美好愿望就会实现的……” 随后，金副市长问我，对于捐款在使用方面还有什么要求？比如，盖完一栋三层教学楼、修建了操场、购置了桌椅板凳和体育运动器材之后，还有剩款怎么办？ 我说： “那就再购买一些有趣味儿的课外书……对了，要是能买到《水煮唐诗》的话，最好给每个学生都发一本。买完图书，如果还有剩款，那就留做学生的奖学基金吧！最后，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绝对要为我保密，千万别叫外界任何人知道是我捐的款。” 金副市长表示，一定尊重我的意见。随后，她叫来几位相关人员，当着我的面，落实办理彩票兑奖的事情。之后，金副市长记下了我的手机号码，笑容可掬地对我说： “吴明仕，等事情付诸实现以后，我就请你到这里来，亲自向你详细汇报捐款的使用情况。” ……………………………… 大约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我接到了金正善副市长给我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她十分高兴地告诉我，我的农村母校终于旧貌变新颜了。 母校原来名叫“青草地小学”，现在正式更名为“曙光中心小学”，后天上午10点钟举行开学典礼。 金副市长问我，到时候能不能参加？要是能参加，后天早晨8点钟她来接我一起去。 我不禁万分激动地说： “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 说心里话，我真想和金正善副市长一起去参加母校的开学典礼。但是，我怕那样一来会暴露身份，我就婉言谢绝了。 ……………………………… 自从我知道了农村母校的变化情况之后，我就十分惦记，总想亲眼去目睹一下母校新的风采。 ……………………………… 这天晚上，我娘来电话了，说，她想念我和秀秀、美美了，问俺能不能回去住几天？正好儿，我想回故乡去看看母校，我就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我老公在班上抽出时间，把曲经的“宝马”车开来，送我和一双儿女去鹅湖。 我们临走时，婆婆恋恋不舍地一边把她的两个心肝儿宝贝亲了又亲，亲了又亲，一边又左一遍、右一遍地叮嘱我，千万别让俩孩子饿着，千万别让俩孩子渴着，千万别让俩孩子着凉，千万别让俩孩子受热，到了娘家，千万要把俩孩子看好，别让他俩到处乱跑…… 我强忍住笑，连连点头答应，心的话，这可好，就好像她是亲奶奶，我是后妈似的。 我老公在旁边忍不住对婆婆笑道： “老娘，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哪，干脆你也一块儿去吧？” 婆婆一听，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说： “不说了，不说了！秀秀，美美，快和奶奶说再见！” 美美和秀秀特乖，立刻都嫩声声地说： “奶奶再见！” “奶奶再见！” 亲爱的甄子虚一边神采飞扬地开车，一边和俺娘儿仨连说带笑。 自从我们有了漂亮可爱的美美和秀秀之后，我们的生活就更加甜蜜，更加充满欢乐了。 老公开车要到鹅湖的时候儿，我没有让他直接回娘家，而是让他拐弯儿先去了我的小学母校。 啊！我终于看到了我的母校—— 只见一幢崭新的三层教学楼，面南背北，矗立在校园的一侧。 扩建后修整一新的操场上，篮球场、足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高低杠、单双杠、木马、吊环、跑道、沙坑……应有尽有。 此外，还有花红草绿的花坛和草坪点缀其间，使校园充满了勃勃生气。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里静悄悄的，两扇铁艺大门紧闭。 此时此刻，我面对焕然一新的“曙光中心小学”，回想着当年“青草地小学”的荒凉景象，不禁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 我老公把俺送到娘家后，他就开车回去了。 老公走后，我和爹娘高高兴兴地一起坐在炕上唠嗑儿。美美和秀秀喜笑颜开地分别坐在我爹和我娘的怀抱里，同他们共享天伦之乐…… 快到中午的时候儿，我娘问我想吃啥？ 我笑着说： “娘，我想吃小米水饭煮鹅蛋。” 我娘就笑眯眯地下了炕，到外屋地刷锅，准备烧火煮饭。 我爹特会来事儿，他一看，赶紧乐呵呵地跑到大门外去抱柴禾…… 我们心情愉快地吃罢了午饭，爹娘到园子里去干活儿。 我领着美美和秀秀一起上鹅湖去看鹅。 俺娘儿仨手牵着手，顺着羊肠小道儿来到了鹅湖边。 美美和秀秀一看到碧绿的湖水和成群的鸭鹅，就都声音稚嫩地欢呼起来： “大海！大海！” “天鹅！天鹅！” 我笑着对他俩说： “美美，秀秀，这不是大海，这是鹅湖；那些不是天鹅，是鸭子和鹅。” 这时，俺家的那十只大白鹅认出了我，就都“咯儿嘎、咯儿嘎”欢叫着，向俺游了过来。 美美和秀秀不禁拍手欢叫道： “妈妈，鸭子鹅跑过来了！” 我笑着解释道： “美美，秀秀，那不是‘鸭子鹅’，那只是鹅，鹅和鸭子是两种动物，它们外表相似，但还是有区别的：鸭子身体小，鹅的身体大；它们的叫声也不一样，鸭子的叫声是‘呱、呱、呱’；鹅的叫声是‘咯儿嘎、咯儿嘎’。还有，鸭子和鹅在水上浮动不叫跑，叫凫水或叫游泳。那游过来的都是鹅，都是姥姥家的鹅。” 于是，我就教他俩背诵《咏鹅》诗：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正在这时，我发现，一位两鬓花白、银须飘洒的陌生老者，稳步向鹅湖走来。不一会儿，老者就来到了俺的跟前。 我不知道他是谁，就主动同他搭话。 通过攀谈，我才知道，老者原来是吕二哥的大伯，今年已经86岁了。他和我爹是平辈，论称呼，我给他叫吕大伯。 吕大伯说，他是在鹅湖出生的，少小的时候儿就离开了家乡，到南方去谋生。一晃儿七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他年纪大了，才落叶归根，又回到了鹅湖。 吕大伯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唉，岁月不饶人哪！如今，虽然我的家乡口音没有改变，但我的鬓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了，两道眉毛也要衰落光了。 孩子们见了我谁也不认识，都笑着问我是从哪儿疙瘩来的客人？ 唉！这也难怪，我离别家乡的年头实在是太多了。 近来我屈指一算，发现鹅湖我小时候儿认识的人有一半都已经没有了，我存在记忆里的往事也越来越模糊了。 时间的河流在消磨着一切。 世道在改变，人和事也都在不断地变化，只有家门前这像镜子一样清澈的湖水，春风一吹，那荡漾的粼粼波光还和旧时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水煮唐诗》闭幕。 ———————————————— 附： 贺知章《回乡偶书》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