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洞房花烛夜 迷迷糊糊的，宋安觉得后脑有些疼，又有些痒。 于是下意识的伸手挠了一下。 接着便是一阵钻心剧痛，瞬间让他精神抖擞。 睁开眼睛一瞧，只见满手殷红的鲜血，地上还躺着一匹碎了一半的三彩瓷马。 一整个凶案现场元素全都齐了。 除了差个凶手。 他这个受害者看起来也好像诈尸了，没死透。 “禽、禽兽，你滚开，唔……不要碰我！” 一声娇嫩的呓语，打破了宋安内心的迷茫。 顺着声音看去，才看见远处古朴床帏边，半躺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曼妙女子。 就在她旁边，散落着一地复古的衣物。 忽的，宋安脑子又一阵剧烈的刺痛，无数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大脑，当下场面的前因后果一下子都清晰明了了起来。 他穿越了！ 而且好死不死的，穿越到了别人大婚当天，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更好死不死的是，对面那个被粗暴撕碎了衣衫，导致曼妙半隐半现，此时又莫名其妙陷入半迷半醒的女人，还是个郡主！ 景国镇南王长女，彩云郡主！ 他，郡马，大婚当夜，企图对郡主用强，结果被郡主一三彩马砸翻。 隐隐约约地，宋安好像看到自己脑门上顶了个硕大的，血红色的“死”字。 奶奶的，不会刚穿就又要嘎了吧？ 此时的宋安已经顾不得，他就是周五下班去夜场喝了个酒，怎么就能遇上穿越这种事，他只想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糊涂啊！ 明明都是自己老婆了，干嘛还非得用强呢？ 那可是郡主啊！ 虽说她是长得好看了点，身材好了点，皮肤白了点，那双腿看起来比自己命都长。 但也不至于用强啊。 记忆中的原主，明明也应该是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主。 怎么突然就兽性大发了？ “唔，好热……” 郡主殿下又一声呓语，再次将宋安从自我烦乱焦急的思绪当中给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在奋力扭动着身子，企图将身上本就不富裕的衣衫再扯碎一些，那白花花的一片瞬间直冲脑门。 咕咚！ 宋安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莫名的，一股邪火从脑门俯冲向下，就连呼吸在那一瞬间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霎时间，恶向胆边生。 一双无耻的魔抓，伸向了那多娇嫩欲滴的鲜花。 预想当中的激烈反抗没有出现，这一次他迎来了热烈的回应，两俱充满激情的年轻躯体很快便纠缠到了一起。 整个屋内顿时香艳一片。 门外，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窗后，只听着屋内婉转娇啼，好似新春万物复苏。 大战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消停。 完事过后的两人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神情麻木。 过了好一会儿，冰冷的声音才从宋安旁边传来。 “禽兽，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 彩云郡主的话将原本已经脱离了世俗欲望，达到了无欲无求境界的宋安一下子拉回了现实，瞬间就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头顶直冲脚底板。 整个人好像一下子都凉得透透的。 不过他没有立刻开口求饶，也没有立刻给任何反应动作。 依旧像条死鱼一样躺着装死，脑子里却在疯狂的头脑风暴，必须尽快想到解释的办法。 或许是因为生死当前，他原本因为刚刚穿越，与前主记忆融合还没那么完全而引起的大脑混乱，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清明了起来。 大量肾上腺素飙升，甚至让他的五官感知都变得更加敏锐。 隐约之间，好像闻到空气当中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有些奇怪的香气。 同时随着他吸入的这种香气越多，本来觉得已经被掏空的身体，忽然又有了一点悸动的意思。 猛地，宋安一下子反应过来。 怪不得记忆里那个唯唯诺诺，生来就胆小怯懦的前主，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和郡主殿下的新婚之夜，对这位景国鼎鼎有名号称景国第一郡主的彩云郡主用强。 合着这个哥们儿，是让人下了药了！ 而且这药还真猛，自己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受药力影响。 想明白这一趟，他心底有了主意，先稳定了心神，保持呼吸平缓，语气平静，才开口道：“事已至此，郡主殿下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我绝无半点怨言。”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心软不会杀你了？”彩云郡主语气依旧冰冷。 “为了一朵花便能抽下人一百鞭的郡主殿下，怎么可能会心软？” 宋安故意在语气里带了些许调侃的意味，继续道：“整个南疆都知，彩云郡主只等着我那位大哥虎威将军宋玉漠北征讨、大胜而归再向陛下请求赐婚，没想到最后却让我这卑贱之人捡了便宜，就是死也值了。” “只可惜了郡主和我大哥，恐怕将来不止做不成夫妻，还要叫人陷害沦落。” 听见这话，彩云公主陡然冷声质问道：“你说什么，谁要害宋玉哥哥？” “草民不过大将军府死了生母的一个庶子，就连将军府的下人都可以随意欺凌，哪里有那么大本事能知道谁敢谋害郡主殿下和堂堂虎威将军？” 宋安自嘲一声，忽的又道：“只是今日这房中叫人下了淫邪迷香，显然是有人要故意叫草民冒犯殿下，草民不知道贼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想来，草民不过蝼蚁而已，别人随意都可以碾死的存在，自不可能让人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叫殿下一怒之下杀了草民，那么当然，就是冲着郡主来的。” “杀一个将军府庶子无所谓，就怕日后还有更多阴谋等着殿下。” “你……” 彩云郡主下意识的开口，但话还没说完，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把骄纵跋扈，充满戏谑调侃之意的嘲笑声。 “姐姐，妹妹来了，还请姐姐出来一见。” 听见这声音，彩云郡主顿时脸色一变。 宋安立即察觉到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心道一声：正主这不就来了！ 下一秒，便听彩云郡主冷声道：“敢发出一点声音，本郡主立马一剑杀了你！” ------------ 第二章 我是你姐夫 彩云郡主的妹妹，镇南王的次女，皇帝亲封的“彩霞郡主”。 坊间早有传言，镇南王两个女儿自小在京城长大，幼时便在宫中结识了当时还是凉国公世子的宋玉。 两女同时对宋玉芳心暗许。 但是后来宋玉与彩云郡主更为亲密，被称作“金童玉女”，在景国京城也是一段佳话。 宋安与自己这位大哥接触甚少，记忆当中，只有每年一些特定的日子，才能在凉国公府远远的瞥见一面。 本来以为宋玉和镇南王膝下两位郡主的事儿，只是坊间传言。 现在看来，那些传言，恐怕是真的。 要是这样的话，彩霞郡主在她亲姐姐大婚之夜，暗地里使人到婚房下迷香，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隐隐约约的，宋安又觉得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脑子里念头转时，彩云郡主对着外面冷冷道：“太晚了，妹妹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那可不成，今日姐姐大婚，妹妹回来得迟了，还没来得及向姐姐庆贺呢。” 外面彩霞郡主不肯罢休，依旧说道：“姐姐你不开门，我可自己进来了，别那么小气嘛，我又不会和你抢郡马爷。” 听着彩霞郡主的话，彩云郡主明显脸色大变。 看她这个反应，显然她要是不同意，外面的彩霞郡主真能做出强闯婚房的事情来。 宋安见彩云郡主一时慌神，眼中光芒一闪，随即断然开口道：“混账，彩霞郡主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今日乃我与郡主大婚之日，眼下乃是我与郡主洞房之时，作为郡主姊妹，你不顾礼仪前来叨扰已经是肆意妄为，竟还想不顾人伦硬闯婚房？难道堂堂王府的家教便是如此吗？” 一番话从宋安嘴里说出来，铿锵有力，彩云郡主在一旁听得愣住了。 而外面的彩霞郡主显然没想到宋安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跟她说话。 静了片刻，接着便是恼羞成怒的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 “我算什么东西？现在我就告诉你，本郡马是陛下亲赐，凉国公公子，入赘镇南王府的郡马，按礼制，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夫’。” 宋安瞄了一眼彩云郡主，见她没有去取床边挂着的那把精美长剑的意思，于是继续道，“作为姐夫，教教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姨子有什么问题？” “你，你，你……” “你什么你，还不滚？”宋安断然打断外面彩霞郡主的话，直接喝骂。 外面的彩霞郡主说不过宋安，停顿了半晌，忽得阴阳怪气道：“姐姐当真娶了一位好郡马，不过我听说虎威将军已经大胜班师，很快就要回京。” “到时候他就会知道陛下赐婚一事，不知道届时宋玉哥哥是直接来南疆，还是姐姐去京城呢？” 彩云郡主一听这话，顿时便是面色苍白。 宋安见状，连忙又道：“我哥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是嫁去漠北，还是嫁去西域吧。我来之前可是听说，有好几位番邦王子向陛下请了恩，点名要娶景国镇南王的两位郡主回去！” “你……” 外面的彩霞郡主听到这儿，知道讨不到便宜，最后只是冷哼一声，甩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屋内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彩霞郡主是真走了，才对视一眼。 宋安刚想要开口，蓦见旁边的人猛地伸着雪白的手臂，一把取来床边挂着的剑，噌的一下拔出，直直的架在了他脖子上。 “郡主这是打算过河拆桥，大婚当日就谋杀亲夫？” 剑刃顶在脖子上，宋安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凉，甚至还有一丝痛感。 但他只能强行按捺住，让自己冷静。 甚至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动作稍微大一点，面前的郡主殿下都会毫不犹豫的，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彩云郡主没有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 美丽绝伦的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其中饱含着深深的绝望，同时又有一些挣扎。 宋安心里清楚，假如不是自己先前说，有人故意要害她和宋玉，这会儿她眼神当中肯定不会有那些挣扎。 甚至哪怕要害的只是她，她也不会迟疑。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过了许久，彩云郡主才开口：“你刚才说，有人要害宋玉……虎威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听见彩云郡主这话，宋安心里顿时大松一口气，至少当下命是保住了。 犹豫了一下，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先道：“要不，咱们先穿个衣服，然后再慢慢聊？” 听到这话，彩云郡主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两人中了迷香，一番云雨，醒来之后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 这会儿两人可还是赤诚相待的！ 瞬间，彩云郡主的脸便是通红一片。 宋安分明瞧见，那绯红直从脸上一路传到了胸前雪白高耸处。 可惜的是，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就被被子给挡住了。 一番折腾穿戴，总算是收拾好了，两人才先后下了床，走到桌前坐下。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彩云郡主冷着一张脸，眼神好似要杀人一样。 宋安见状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开口，那把宝剑可还在她手上握着。 直到又过了好一会儿，彩云郡主才冷声道：“你说不说，不说就死！” “说，当然说！” 没有丝毫的犹豫，宋安立即道：“我说有人要害郡主和大哥，本来想的可能只是京城里的人，不过刚才外面那么一闹，恐怕南疆也有不少人是同样的心思。” “你说的京城里的人是谁？”彩云郡主没管其它，只问和宋玉最近的。 宋安眼中光芒一闪，随即道：“那些不想凉国公与镇南王结亲，那些看不得景国两大忠君爱国的力量汇合到一处的人。” 彩云郡主没有说话，眼睛里闪烁着沉思的神情。 见状宋安夜不打扰，静静的等着她自己想清楚，这也是当下他能劝住她不先杀了自己然后再自杀的唯一办法。 ------------ 第三章 暗杀 “今天的事，你要是说出去，让第三个人知道，本郡主一定会杀了你！” 等了许久，宋安终究还是等来了彩云郡主的答案。 还好，命至少现在是保住了。 可以后怎么样，却还是不好说。 就是彩云郡主这条件实在苛刻了些。 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就得死，那不是妥妥的死缓吗？ 于是赶忙，宋安开口道：“那要是别人说出去的呢？” “那你也得死！” 冷冷的丢下一句，彩云郡主直接起身往门口走去。 顿时，宋安心里就是一阵委屈。 他冤啊！ 而且刚刚彩霞郡主来过，以那个女人的心思，肯定会大肆宣扬。 这死缓估计还缓不了几天。 正当宋安还在想着如何能说服彩云郡主把条件再放宽一些。 蓦听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打破宁静。 接着就听见彩云郡主一声痛呼，直接倒在了地上。 见状宋安赶忙上前，正好看见她肩头插着一支黑色的箭矢。 而此时，房门才不过刚刚拉开一条缝隙而已。 暗箭是从外面射进来的！ 宋安心底大惊。 要是彩云郡主大婚当日被刺客刺杀在婚房当中，他肯定也不用等什么死缓了，必定立即就要跟着郡主一起去。 于是下意识的，他就准备先把彩云郡主从门口挪开。 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破空声再次传来，根本来不及多想的他本能地往旁边躲开。 下一秒箭矢便穿过门缝，直直地插在了地面上。 宋安看了一眼箭矢落点的位置，眼皮顿时一跳，跟着背靠门房，一下也不敢动弹。 第二箭是冲着他来的！ 当时他近身查看彩云郡主的情况，位置靠近房内，彩云郡主人在外面一些，如果刺客是为了刺杀郡主，那么这一箭肯定还是会射向郡主。 他躲开，也只是人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而已。 箭矢没有落在郡主身上，反而是落在了后面较远的地方，稍微对比一下就能够确定对方当时瞄准的一定是他。 联想到之前下药之举，宋安越发的感觉后背发凉。 “叫，叫人！” 躺在地上的彩云郡主强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对宋安喊道。 闻言宋安瞧了她一眼，冷着脸道：“外面的人既然敢在郡主大婚当夜潜入王府别院行刺，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你什么意思？”彩云郡主语气一慌。 “恐怕当下，这四周应该是一个活着的王府下人都没有了吧。”眼睛一眯，宋安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外面瞄了一眼。 可惜外面实在太黑，两道箭矢都是陡然发难，实在难以分辨刺客的具体方位。 不过宋安看了一眼地上彩云郡主的位置，又看了一眼只打开了一条缝隙的门。 迟疑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把将房门推过去合拢，同时身子就地一滚，滚到了对面。 果然就在下一秒钟，他便听见刚才他蹲的位置房门上“叮”的一声，一支箭头竟穿破了房门木板，扎出了半截还多。 要不是他在推门的同时就滚到了另外一边，这一箭一定会射中他。 此时他不知道外面刺客的位置，同时外面的刺客也不知道他的位置，而彩云郡主倒地的地方又不靠着房门。 除非刺客直接杀进来，否则便很难再威胁到他们。 当然，要是宋安冒头，刺客还是可以通过屋内烛火光映着人影在窗花上的位置，从外面一箭射穿窗花到里面来。 扭过头目光看向屋内的龙凤烛，宋安心底有些犹豫，敌暗我明，不灭了烛火，场面就只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外面的刺客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没有直接杀进来，只是在外面放冷箭。 但是他不敢赌，僵持下去对方依旧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所以主动权当然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才行。 正在思索时，地上的彩云郡主又开了口，“他是冲我来的，你，你自己走吧！” 闻言宋安轻笑一声，道：“郡主这次恐怕是猜错了，我看刺客对殿下的兴趣，怕是没有对我高。” “你什么意思？”彩云郡主不解道。 宋安也不做过多解释，只问道：“郡主可还有余力，挪动一下身子？” 听见这话，彩云郡主银牙紧咬，尝试了一下支起身子。 虽然她脸色惨白，面上全是冷汗，神情也十分痛苦，但宋安能看到她强支撑着眼看能坐起来。 见状宋安连忙道：“好了，别坐起来。” 接着不等彩云郡主问，他又继续说道：“待会儿我冲过去把烛火灭了，没有火光照印，外面的刺客便无法确定我们的位置，到时候再想办法脱身。” “不过殿下的倒地的地方刺客是知道的，万一烛火一灭，刺客狗急跳墙的话，我还是担心殿下会有危险，所以殿下得自己设法往旁边挪开。” 听着宋安的话，彩云郡主目光看着他，眼神闪烁。 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好！” “我数一二三，郡主你尽量躲开。” 深吸一口气，宋安目光直直的盯着屋里面点着的龙凤烛位置，跟着沉声道：“一、二、三！” 随着最后一声“三”落下，他蹭的一下跃起，直奔烛火位置冲了过去。 也几乎是在他起身的瞬间，一道破空声立即从外面传来，黑色的箭矢穿破窗花上他的影子，贴着他的后脑勺便扎在了里屋的柱子上。 刺客一箭没有射中，宋安夜奔到了烛火近前。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直接抬手将烛火打翻，跟着就地顺势一滚。 屋内暗下来的同时，又一道破空声传来，摆放烛火的桌面上“咚”的一下，宋安瞄了一眼，上面又多了一根箭矢。 至此，他终于确认，外面的刺客就是奔着他来的，这接二连三的几箭摆明了都是要他的命。 “你，你没事吧？” 宋安心里正在沉思，黑暗里忽然传来彩云郡主的声音。 听见声音他顿时眉头就是一皱，暗道一句“真是个大聪明”，跟着便直奔彩云郡主声音传来的方向，也不管她肩膀上还插着半截箭矢，拉着就把她扑在了身下。 ------------ 第四章 脱险 一瞬间的亲密接触，鼻息间充斥着夹杂些许血腥气的淡淡清香，让宋安心神一动。 来不及细品，便听见外面又是一道刺耳的破空声。 宋安知道彩云郡主刚才声音暴露了位置，这一箭一定是奔着这儿来的，所以下意识的动作，抱住她的肩膀往旁边一滚。 两人本来就贴在一起，又是一滚，自然是贴得更紧，隐约间宋安感觉双唇有一股温润清甜。 先前荒唐是受了药力影响，两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其实没什么体会。 这会儿可不一样，宋安脑子是清楚的。 下意识的砸吧了两下嘴，还有些意犹未尽。 又听见身上的彩云郡主闷哼一声，知道她肩头有伤，这会儿怕又是碰到了。 眼下黑漆漆的也无法查看，只好小声安慰道：“你忍着点，我来想办法。” 黑暗中，彩云郡主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便再没了动静。 两人就这么抱着躺在地上，轻易也不敢乱动。 等了有一会儿功夫，宋安见外面没有动静，刺客好像已经走了，便是心头一动。 彩云郡主肩膀上那一箭伤势不清，他能感觉到胸前的衣衫都已经被伤口流出的鲜血浸透。 若不赶紧处理，怕是流血都要活生生把人给流死了。 想到这里，宋安才小声开口道：“殿下，我轻轻把你放下，你忍着痛别出声，我去看看外面的刺客还在不在。” “好。” 温热的香气传到耳朵，彩云郡主气息微弱的说道。 得到了她的回应，宋安这才小心翼翼双手撑起彩云郡主，轻轻的把她放到旁边，跟着自己身子一滚，贴近了门边。 深吸一口气爬起来，一拳头砸在门上。 同时立刻往另外一边跳开，继续躲在门板后面，然后静等着外面动静。 几个呼吸之后，见外面没有破空声传来，宋安胆子大了些，脑袋伸到窗花的位置，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再往外面看。 这会儿他已经习惯了屋内昏暗至极的光线，往外面看至少还有月光，反而更清晰。 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外面有任何藏着的身影。 又看了一眼彩云郡主躺着的位置，宋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一把拉开房门，跟着自己主动走到门口。 站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 如此才完全确定，外面的刺客已经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回来看彩云郡主情况。 “郡主，刺客似乎已经走了，你先别动，我去叫人。” 粗略检查了一下彩云郡主，见她伤势虽然不清，但呼吸还算平顺。 宋安心下稍安，便准备起身出去叫人。 结果他刚站起来一半，躺在地上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昏迷迹象的彩云郡主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声音微弱道：“别走。” 闻言宋安迟疑了一下，借着门口透进来外面的月光，看着地上躺着的彩云郡主。 她右肩上还插着半截箭矢，半边身子都让鲜血染红。 月光之下，那张原本精美绝伦的面庞，此刻也因为失血过多而白得吓人，额头上更是布满了汗珠。 实在心下不忍，宋安回身蹲在彩云郡主身边，一边伸手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一边小声道：“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别担心，王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此时的彩云郡主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手依旧死死抓着宋安的衣角。 见此，宋安犹豫了一下，伸手猛地一把将身上外衣撕碎。 撤下来一块布，伸手将彩云郡主的头微微抬起来一点，跟着用布前后压住伤口，尽量减少出血。 做完这一切之后，宋安自己浑身也湿了一片。 半坐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彩云郡主住的别院与王府只有一道回廊的间隔，贼人能把别院的下人都解决了，王府那边肯定不敢动。 因为王府有专门的巡逻护卫，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回巡视。 就算今天郡主大婚，王府护卫一部分会去参与婚宴，但巡逻的人手不会抽调完。 他当下只能寄希望于，这会儿正好是护卫巡逻过去的时候，能听见他的声音，哪怕一点都行。 喊完之后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只好又吸一口气继续喊。 如此连喊了十几声，宋安把嗓子都喊得快哑了，才听见外面有兵甲动静传来，隐约还能看见火光。 “总算是来了。”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宋安再回头看向彩云郡主，却见她已经昏迷了过去，只有那只手还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角。 莫名的，瞧着她眉头紧皱那一丝痛苦之色，忍不住心里一软。 王府护卫赶到，当下便将整个别院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不到半盏茶时间，王府专门的医师便赶了过来。 跟着医师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威严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镇南王。 镇南王进门的瞬间，整张脸便阴沉到了极点，地面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彩云郡主倒是已经叫人给扶到了床上。 宋安坐在桌旁，见到镇南王来，这才起身。 镇南王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走向了床边。 “郡主怎么样？” “启禀王爷，郡主被箭矢所伤，箭矢射穿了郡主的肩胛骨，失血过多而昏迷，属下已将伤口出血止住，只要拔出箭矢，再加医治应该便会无恙。” 王府医师向镇南王行礼禀告。 “好生医治，需要什么跟本王说。”镇南王沉声说着，转身走向宋安。 “怎么回事？刺客呢？” 面对镇南王恐怖的威压，宋安强行稳定住心神，行礼道：“适才郡主开门，刺客突然从暗中行刺，郡主来不及闪躲，便中箭倒地，我听见动静，赶出来关上了门，吹灭了屋中烛火，后来刺客又乱射了几箭。” “我与郡主躲在屋中，幸运没有再被箭矢射中。” “但因为不知道刺客有几人，会不会狗急跳墙杀进来，一开始便不敢出声，等了一会儿，见外面没了动静，我才打开门试探，确认刺客不见了之后，才大声叫人。” ------------ 第五章 审讯 “为何要等这么长时间，直到刺客逃走之后才叫人，不第一时间便喊？” 镇南王听着宋安解释，目光陡然一冷。 宋安也不惧，平静道：“当时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刺客，又会不会直接杀进来。郡主中箭之后不方便行动，所以我不敢贸然叫人，担心刺客狗急跳墙，才躲在屋内静观其变。” “若是刺客杀进来呢？”镇南王又质问道。 听见这话，宋安下意识扭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彩云郡主，然后道：“那就只有跟他们拼了。” 话刚说到这里，便见外面急匆匆来了一个铜甲武将，到门口停下脚步。 “王爷，别院方圆五里以内已经搜查完毕，并未发现刺客踪迹，应该是已经跑远了，末将已派出五路人马继续扩大追击搜索的范围。” “知道了，调一队人过来守住别院，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镇南王目光盯着宋安，冷冷的说了一句，这才拂袖往外面走去。 前脚刚跨过门口，镇南王又忽然停下，冷声道：“你就留在这里，要是郡主醒不过来，你便同她一起去吧。” 说完之后，镇南王这才离开。 王府兵甲就在门口守着，宋安当然出不去，只能留在屋内，看着王府医师医治彩云郡主。 经过一夜救治，王府医师最终还是顺利的取出了那根箭矢，又缝合了伤口，止住了伤口出血，算是暂时稳住了彩云郡主的伤情。 不过因为之前彩云郡主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 虽然经过了医师的医治，依旧没能醒过来，宋安也就依旧被困在这婚房当中。 一连过了几日，镇南王除了派专门的人过来照料彩云郡主之外，每日便只有那医师会定时来几次，查看郡主的伤情。 而宋安，则是衣食住行全都在房间里面。 每天有专门的人给他送饭来，用过之后，又有专门的人收走。 如此，镇南王虽然没有直接把他抓起来，但其实处境也跟下了大狱差不多，只是在这里还能守着郡主而已。 宋安中间询问过医师彩云郡主什么时候能醒。 医师却告诉他，按照郡主的伤情，取了箭止了血之后，本应该最多两三日就醒来。 接连过了这么多天都还在昏迷，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然就无法确定什么时候会醒。 无奈之下，宋安也就只好继续等着。 直到第五天，一直没有再来过的镇南王忽然再次出现，宋安知道怕是刺客已经找到了。 镇南王来的时候正好医师在给彩云郡主检查伤情，便先去问了医师。 问完之后，才回头来找宋安，冷着脸道：“你说那天，是郡主自己的开的门？” 闻言宋安点头道：“是。” 听见这话，镇南王却是冷哼一声，眯着眼睛道：“可是那刺客却说，是你开的门！” 宋安一下子便愣住了。 不等他回应，镇南王继续说道：“那刺客说，收买他们的人是从京城来的，他只听见了声音，没见到人的样貌。现在人就在王府当中，你要不要见见？” 宋安闻言心头巨震，显然刺客的交代的口供，让镇南王首先便怀疑了自己。 他是从京城来的，入赘王府，同行的除了将军府送行的下人，便没有其他人。 而王府这边，也没有其他京城来的宾客。 整个大婚前后，唯一是京城口音的，就只有他这个郡马爷。 这事儿宋安要是说不清楚，怕不用等到彩云郡主醒来，当下他就要背上“勾连贼子，谋刺郡主”的罪名。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强行稳住心神，宋安深吸一口气道：“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叫我与刺客当面对峙。” “当面对峙？看来你很有信心啊。” 镇南王冷笑一声，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那刺客乃是专门豢养的死士，已经服毒自尽，到哪里去对峙？” “依王爷所言，刺客是不惧生死的死士，那么又怎么会轻易交代？” 生死面前，宋安大脑无比清晰，沉着冷静的道：“而且，既然刺客能服毒自尽，又何必交代是什么人收买的他？假如是我在背后指使，又为什么蠢到留下如此明显的特征给人把柄？” 说完，宋安目光直视着镇南王的双眼。 两人对视片刻，镇南王忽的冷声道：“你这些问题，本王会得到答案的。来人，请郡马走一趟。” 外面的王府护卫闻声，立刻便进门来，当下就要把宋安押出去。 显然，这一趟走出门，迎接宋安的，必定是残酷的酷刑折磨。 宋安没有挣扎，他知道挣扎、辩解，在这个时候都没有任何作用。 镇南王费了这么多天的时间，就查到这些东西。 哪怕是错了，生生撬，也必定要撬开他的嘴巴才行。 所以当下唯一能救他的，只有昏迷不醒的彩云郡主，只要她能醒过来，自己身上的嫌疑就能立即洗清。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到那个时候。 眼瞧着就要走出房门，宋安忽地心头一动，停下脚步转身道：“王爷，我可以再看郡主一眼吗？” 闻言镇南王面色一冷，目光盯着他。 半晌之后，才摆手道：“看在大将军的份儿上，去吧。” 宋安没有多说，径直来到床边。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彩云郡主，经过这几天的医治，她的脸色倒是已经恢复了不少。 至少已经不像那天晚上一样，一片苍白。 深吸一口气，宋安小声开口道：“我要走了，对不起，不能留下陪着你了。” 说完之后，便转身准备跟身旁的王府护卫离开。 就在宋安转身走开没几步，床上忽然传来声音道：“别走！” 听见声音，镇南王脸上神色一变，跟着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床边，轻声道：“爹在，别怕。” “宋安，本郡主不许你走！” 彩云郡主猛的喊了一声，跟着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甚至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 不过因为她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这一下大动，伤口便立刻又裂开，殷红的鲜血立马便染红了肩膀。 ------------ 第六章 单聊 房内寂静，针落可闻。 谁也没有想到，连续昏迷多日的彩云郡主，醒来第一个喊的人竟然是宋安。 虽说宋安如今已经成为她的夫婿，可是两人也就成婚那天晚上见过一面。 除此之外，两人以前便再没有过任何交集，连认识都谈不上，更不要说什么情谊。 何况，镇南王就在床边，那可是她的亲父王！ 镇南王冷着脸，回头瞪了一眼宋安。 跟着才安抚自己的女儿道：“倩儿莫怕，有父王在这儿，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许是因为刚才动作太大，崩裂了伤口而产生剧痛，彩云郡主脸色有些白，额头上也是冷汗直冒。 不过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宋安，银牙紧咬。 “父王，可否让女儿与宋安……郡马单独说几句话？” 镇南王眉头一皱，再次看了一眼宋安，然后才沉着脸点了点头。 “父王就在屋外，若是有事，你只需唤一声，父王即刻进来！” 彩云郡主点头应道：“谢父王。” 如此，镇南王这才起身，挥手将屋内所有人屏退。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宋安又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这才回来，不过没有靠彩云郡主太近，而是站在中堂和里屋中间的位置。 “站那么远做什么？”彩云郡主盯着他开口。 “草民戴罪之身，还是离远一点好，免得误会。” 宋安不紧不慢应道。 闻言彩云郡主瞪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误会？你污我身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误会？行那些禽兽之举的时候，为何不离我远一些？” 听着彩云郡主的讥讽，宋安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愤。 享受是半点没有，罪过却要他来担！ 爷都冤死了好吧！ 心里虽是这么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草民自知罪孽深重，百死难赎其罪，郡主若是有意，草民愿受任何责罚。” “那我让你去死，你也死吗？”彩云郡主神色戏谑的问道。 “郡主要草民死，草民可以不死吗？” 宋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彩云郡主就那么看着他，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长叹一口气。 “你，过来些吧。” 这一句话似乎是一下子抽干净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加上身上本来伤势未愈，伤口崩裂又剧痛不已，忽的支撑不住就往床上倒。 见状宋安眼疾手快，两步奔到床前，伸手托住她后背。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怪异。 半晌，彩云郡主才道：“你不是说，要离我远一点吗？” 宋安一下子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看他窘迫，彩云郡主眼角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随即道：“放我下来，然后把你的脏手拿开。” 宋安连忙轻轻把这位祖宗放下，跟着就要起身往后退。 这个时候彩云郡主又忽然开口：“不许退，就蹲在这儿！” 宋安身体一僵。 “那天的话，你还没讲完。” 躺在床上，彩云郡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话？”宋安有点懵，下意识的问道。 闻言彩云郡主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没好气的道：“你那天不是说，有人要害虎威将军，害你的大哥吗，你忘了？” 宋安这才想起来。 同时心底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郡主殿下醒来第一时间喊他，与他却没有任何关系。 人家担心的，关心挂念的，以至于重伤昏迷都没忘了的，是虎威大将军！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很快宋安心里便释然了。 本来彩云郡主和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是前身，还是现在的宋安都是一样。 要是记忆没错，两人在成婚之前根本就不认识，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初见还是在洞房花烛夜的晚上。 彩玉郡主当然不可能仅仅因为两人有了一夜夫妻之实，就对他挂念至此。 就一下子突然承认了他这个郡马了。 念及此，他的心态也就跟着摆正，当下可不是惦记面前倾国倾城的郡主，觊觎当真坐实郡马位子的时候。 保住小命，依旧是第一要务。 于是深吸一口气，宋安脑子迅速转起来，同时也结合了这几天自己没事儿糅合记忆以及自己推测瞎想的东西，整理以后再行开口。 “那日草民所言，是不是真的，想必郡主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 “以草民卑贱身份，自不可能能推测出多少来，只是根据一些现实的蛛丝马迹，粗略总结出了一些线索来。” 彩玉郡主目光看着他，问到：“有哪些？” “其一，那日草民与郡主大婚，婚房之内叫人提前下了迷药，导致草民迷失本心，才斗胆对郡主不敬。” “王府戒备森严，寻常人连王府大门都进不了，更不要说是郡主大婚的闺房。” “所以草民推断王府当中，必定有贼人内应。” 说到这儿，宋安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彩云郡主脸上的神情，然后才继续说道：“后面悄无声息出现的刺客，以及刺客出现之后，王府护卫，包括郡主所在别院护卫下人都未曾第一时间反应，也算是印证了这一点。” “你的意思，在镇南王府当中，也有要对付虎威将军的人？”彩玉郡主神色一冷。 “恐怕不只是虎威将军，而是整个大将军府！” 宋安前两天便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不管是在他和郡主成婚的婚房当中布置迷香，还是后来的刺杀，种种行迹都表明对方想要激怒镇南王，激怒整个镇南王府。 而对头，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将军府。 如果当天刺客行刺成功，彩云郡主死在大婚当夜，现场又只有宋安一个人。 那结果会是什么？ 甚至不同推断彩云郡主要是死了镇南王会有什么反应，光看刚刚镇南王准备对他采取的动作，就已经可以窥探一二。 宋安只不过是大将军府一个庶出的私生子而已，要他的命不需要这么麻烦。 大婚当夜，行刺郡主，这天大的罪过，只有大将军府才能抗得下来。 所以贼人的计划，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应该从一开始就是大将军府。 ------------ 第七章 景国那些事儿 景国四面环敌，南有南越，北有北齐，东面是盗匪横行，还有海外之国流寇时常肆虐的东海诸岛及沿海之地。 而在西面，则有西北的西夏，以及夹在西夏与北齐之间，万里草原的雄鹰部落。 大将军府三世七公，乃是景国柱国基石。 当代大将军府掌门人宋定国，年轻时拒北齐，征草原，攻西夏，立下赫赫战功无数。 早在宋定国参军之前，便与当时还是二皇子的景皓私交极重，情同手足。 后来前太子病重薨逝，先帝的诸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在朝中搅起无数腥风血雨。 而这个时候的宋定国已经领虎威军征战数十场无一败绩，成为当之无愧的景国第一名将，又时值西夏勾结雄鹰部落，集合十万大军逼近景国西北边境。 当时整个景国上下无一人敢战，关键时刻还是宋定国站了出来，以五万虎威军出征。 临出征之前，不知道是先帝为了安定军心，还是其实早就已经有所决断，突然敕封了二皇子景皓为太子，同时授监国之权。 结果不到半年，宋定国便领军在西北浑河草原大败西夏与雄鹰部落的联军。 虎威军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城，彻底稳固了景皓的太子之位，三年以后先帝殡天，太子顺利继位，年号“嘉兴”。 嘉兴元年，大将军宋定国累功授封“定国公”，官拜“一品大将军”，加“太师”衔。 这是自景国立国以来，唯一一个活着便获得“太师”称号的大臣。 如今已经是嘉兴十八年，嘉兴帝也早过了中年，步入迟暮。 嘉兴帝共有十三子，其中长子也是太子景腾、次子誉王景恭、四子桓王景宁以及十一子寿王景平都是皇后所生，乃是嫡出。 在朝堂之上，以太子景腾、誉王景恭和桓王景宁的实力最强。 其中太子景腾乃是嘉兴帝嫡长子，且早早的就立了太子位，自然是最有希望能继承皇位的人。 但是誉王景恭和桓王景宁，一个手握户部和吏部，掌控景国财吏之权。 一个手握兵部，又与定国公长子，虎威军统帅虎威将军从小一起在军中厮混，关系极为亲近，与当年嘉兴帝和定国公一般无二。 加上两人又都是嫡出，所以对太子构成不小威胁。 近年来嘉兴帝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甚至多次传出病重的消息，以至朝堂上各方势力都在明里暗里的为将来考虑打算。 紧随太子之后，显然是最稳妥的选择，且太子一党也算根深蒂固。 不过同样的，也有不少人剑走偏锋。 毕竟跟着太子，就算将来嘉兴帝殡天，太子顺利继位，他们最多也就是从龙之臣，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封赏晋升。 而要是选择誉王或者是桓王，万一成功了，那最少也是一个“拥立之功”。 从龙和拥立，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宋安身份太低，自然没有资格知道朝堂上的那些秘辛，他只能从前主那少得可怜的，关于朝堂各方势力的了解来进行分析。 最终的结论便是，有人想动大将军府。 就算动不了，至少也要把水搅浑，最好搅得所有人都不安宁。 因为只有这样，有些人才能浑水摸鱼，找到本来不可能出现的一丝机会，而这样做的风险当然也是非常大的。 现在他已经把自己的推论说了出来，怎么考虑那就是彩云郡主的事儿了。 彩云郡主的脸色很不好看，比伤口崩裂带来剧痛时的脸色，还要难看得多。 屋内又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半晌以后，彩云郡主才再次开口发问：“那你觉得，那些人这样做，对镇南王府又有什么影响呢？” “最基本的，要是郡主你死在了大婚当夜，镇南王府和大将军府，就永远没有了结盟的可能。” 宋安眼睛一眯：“甚至，双方会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你是说，有人至少希望分化镇南王府和大将军府？” 彩云郡主不是没用的花瓶，相反她很聪明，而且极具政治眼光。 宋安的话，让她立即就想到了其中关键所在，也正是因为她极具智慧，才会选择相信宋安，听他讲这么多东西。 要是换了普通脑子，早就一心只有怎么把宋安杀了泄愤了。 “草民地位低下，只能从已经发生的，且自己知道的事情上进行粗浅的推论，至于更深的，就无能为力了。”宋安两手一摊。 开玩笑，涉及到镇南王府和大将军，甚至涉及到景国皇位争夺的事情。 他一个小小的大将军府庶出小透明，嫌命长去做什么定论？ 彩云郡主睨了他一眼，眼神当中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又是半晌以后，才说话。 “那天你救了我，之前的事我们可以一笔勾销。” 听见这话，宋安心底大喜，有了这句话他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不过不等他高兴太久，彩云郡主接着又说道：“但是你不能再留在王府，我不想看见你，王府在南境有很多府邸宅院，也有很多生意。” “你可以选一个地方，今日便出发，以后永远也不许再回来，你同意吗？” 同意吗？ 宋安心底简直十万个同意好吗！ 他已经猜到了刺杀彩玉郡主背后可能的缘由，以后整个镇南王府，还有大将军府，应该都会很快陷入到朝堂上的夺嫡风暴当中。 离得越近的，一定死得越快。 别人要么是郡主，要么是将军，都有身份光环加身。 他有什么？ 除了是大将军私生子以外，就什么都没了。 继续留在王府，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这一次刺客的目标是彩云郡主，谁能保证下一次不会变成是他？ 毕竟杀一个没什么份量，单纯只是政治联姻工具人的郡马，可要比杀郡主难多了。 于是毫不犹豫的，宋安立即道：“我愿意！” 彩云郡主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道：“那好，我会向父王禀报，让你自己挑个地方，你出去吧。” “草民告退！”宋安即刻行礼退下。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阳光照在脸上，他只觉得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一下子就到来了。 ------------ 第八章 此去桃源八百里 宋安没能走出别院，而是在水榭凉亭候着，左右各有一个持刀甲胄相伴，倒也惬意。 这是他连日以来，第一次走出自己的新婚婚房，外面空气很好。 大约一炷香，在一阵带着春日青草芬芳的风中，他再次见到了脸色有些阴沉，浑身上下散发着猛虎一般低沉怒意的镇南王。 王爷大驾莅临凉亭，坐在宋安对面。 名义上的翁婿俩四目相对，却是相对无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过了半晌，还是镇南王先憋不住，或者他实在是没那个耐心跟宋安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多耗哪怕一丝一秒的时辰。 所以，单刀直入。 “倩儿许你一处好地方，江源县有出宅子，另外还有个浣衣布坊，你就去那儿吧，稍后去王府管事房领了腰牌文书，今日便启程。” 全程，镇南王没有半点询问宋安意见的意思，独断专行的便定了下来。 江源县，听起来应该是个很远且不错的地方。 有一处宅子，还有一间布坊，至少说，自己日后的生活不用担心。 远离镇南王府，远离一切是非纷扰，在一个小地方，优哉游哉的过小日子。 这一切，倒是都完美符合宋安心里的期待，他很满足。 所以在镇南王走后，他没有多做停留，只是装腔作势的在凉亭里顿了半盏茶，他甚至连一盏茶的时间都耐不住，就果断起身。 这一趟，没有人拦他。 顺利的出了别院，一路往王府正间大宅进来，也是头一趟。 王府实在太大，从别院过来以后，才绕了两圈，宋安就顺利的失了方向。 要不是半路拦住个看来该是王府下人的人，问清了路，他怕是耗费半天时间，都找不到王府的管事房到底在哪儿。 到时候要让王爷知道，他居然没能及时启程滚出王府，怕要再生枝节。 好在，总算是及时找到了。 管事房里忙活的下人不少，这里本该是王府大管家的地盘，不过他来的时候人没在，也就没那个光能见一面。 负责的是账房三先生，镇南王的命令早就已经下到了管事房，所以一切顺遂。 宋安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身份，甚至连来意都没有说。 这位忙得不可开交的账房三先生就叫来了跑腿的小厮，拿来了所需的一应用度，又吩咐小厮带着宋安走一趟王府的车马房，给他安排一架车马。 他在王府身无长物，也不需要收拾什么，就带着从管事房里拿的东西，便直去。 车马房当班的给他挑了一架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马车，选了一匹看起来老掉牙的瘦小老马，还非常贴心的多问了一句他会不会架马车。 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又给安排了个比马车和老马加起来还要老的车夫。 于是，宋安就这样，从镇南王府出发了。 老马的好处在于认路，同样的，老车夫的好处在于手稳且经验丰富，虽然比不上年轻力壮的迅速，贵在稳妥。 不然的话，宋安实在担心，屁股下面这一看就上了年代的马车，到底能不能承得住一路颠簸。 后来在路上他才问了，老车夫唤作“徐三”，是王府里世代为奴的老人，到他这儿已经是第三代了，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走出王府。 宋安其实也没想到能如此顺利。 心情大好之下，与徐三也就越聊越投机，后来索性直接称了“老徐”。 不过徐三还是规规矩矩的，从始至终都叫一声“郡马爷”。 宋安不置可否，望着马车外沿途风景，距离王府越远，一切似乎就变得越美好了起来。 也是徐三告诉的宋安，江源县乃是镇南王府所在的西南路治下最远的一个县，地处十万大山的边缘，再往前面走一点，就是一望无际，毒虫猛兽，瘴气横行的西南山野。 据说，从来没有人在深入十万大山以后，还能活着出来的。 但与十万大山的恐怖相比，江源县却是个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地方。 县府依西南路最富盛名的澜江而建，自古盛产美酒。 又因为江源县多原生桃树，每年到了开春时节，临近的山里便是十里桃花竞相绽放，又有“桃源”美誉。 而江源县的酒，最好的便是“桃花酿”，据说就连景国皇帝都曾亲自赞赏。 说“江源桃花酿，天下第一香”！ 不过自那以后，江源县产的桃花酿，就都成了上贡的贡品，普通人尝不到了。 一说到美酒，徐三的话匣子便彻底打开，把他知道的关于江源县的一切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宋安由此得幸，在没有到江源之前，先从他的嘴里描绘出了那世外桃源的景致。 假如可以回头，他一定不会像先前一样，在镇南王定夺下他的安养之地是江源县的时候，冷着脸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这不得，给王爷老丈人磕一个的？ 在宋安离开王府之后的第三天，伤势未愈的彩云郡主离开了别院，回到了王府正院当中。 并且正式接手王府内库，成为王府的女大管家。 入夜时分，才刚刚清点完当日王府账目的彩云郡主，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忽的感觉肩膀传来一阵隐隐作痛，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手抚了一下。 不知道是伤口的痛让她想到了那夜被刺的凶险，进而想到了那个临场沉着冷静，救下她性命的人。 还是夜深时没由来的思绪乱飞。 彩云郡主忽的唤来贴身丫鬟，问道：“郡马爷离王府多久了？” “启禀郡主，已经三天了。” “三天。”彩云郡主低低的咂摸了两声，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还有两天路程，他应该就到了吧。” 而此时的宋安，正天当被，地当床，跟徐三，还有那匹老马一起，在一片山林当中，围着一堆火，烤着昨天从路过城镇买的一只土鸡。 山林寂寂，虫鸣婵婵，两个男人直盯着冒油的，金黄金黄的烤鸡，口水横流。 “老家伙，好了没有，都快半个时辰了，你想饿死本郡马爷是吧？” “再等等，再等等，烤鸡这事儿急不得，慢工出细活，一定要烤到火候，滋味才是最美，郡马爷您别急，就好了！” 徐三小心翼翼，把控着火候。 ------------ 第九章 二贼？ 浓郁的烤肉香气，就像是黑暗里勾人夺魄的妖媚，摄得人馋虫直在肚腹里翻江倒海，要不吃上一口，誓不罢休！ 单只是饿了半天人，便对这诱惑毫无抵抗能力，何况是连饿了几日的恶鬼。 火堆旁的两人还在争吵，没注意黑暗中那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 宋安发现，自从与徐三一路逐渐熟识以后，这老家伙便愈加放肆，再不复一开始的恭敬。 现在居然斗胆到，敢从他手上抢烤鸡了。 大胆！ “老东西，你再抢，小爷我可要翻脸了！” 逼得急了，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徐三丝毫不让，一手护着烤鸡，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宋安：“不成，还没好呢！” “狗屁，老子看你这老东西就是想吃独食！”宋安啐了一口骂道。 却见徐三忽的伸手往衣领里一掏，也不知他掏摸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总之是一撮粉末，照着香喷喷直流油的烤鸡就撒了上去。 宋安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撒完了那粉末，徐三忽地像是变脸一样，一下子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双手主动将一整只烤鸡奉上，一边道：“爷，您要的烤鸡好了，尝尝味道？” 瞧着这老东西这副表情，宋安没由来的一阵恶寒。 老家伙不会当着他面下药吧？ 心里多了一分小心，他果断拒道：“小爷我突然不太饿了，你先吃！” 徐三闻言脸上笑意更浓，又把手往前送了一点。 “爷，老奴不饿，这烤鸡就是要趁热吃才最香，放凉了反而又柴又硬，还有一股子腥气儿，就不好吃了。” “来，老奴给你扯一只鸡腿，一口下去那才美哩！” 宋安心里更加确信，刚才这老东西往烤鸡上撒的，一定是什么药，就是不知道只是打算把他麻翻，还是直接要他的命。 这他要是吃了，他就是猪！ 心里暗自筹划着，上午从前面那个镇子出来，一路翻山越岭，路上鬼影子都没个。 越走越是深山老林，当时心底就觉着不对，也没往深了想。 当下这个情况，怕是老东西早就筹划好了，把他带到寥无人烟的地方，下了药给他做了，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本来自己年轻体壮，就算打不过老家伙，怎么也不该跑不过。 可是大半天翻山越岭，马车也不复之前那样平稳，直颠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又什么东西都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早没了多少力气。 反倒是老家伙，路上总觉得他在前面偷摸吃什么玩意儿。 合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那会是谁要他的命呢？ 彩云郡主应该是没可能，她有那个心思，王府里就能轻松处置了，不用绕这么一圈。 那是镇南王？ 想想也没道理，堂堂景国异姓王，手握十万镇南军，用得着跟他个大将军府的庶子搞这些玩意儿，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弄死他。 最后，宋安的目光还是落在徐三的身上。 该不会是，这老东西自作主张，图财害命吧？ 可是自己兜比脸都干净，本来入赘镇南王府，身上就没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唯一的两件衣服，还身上穿了一件，剩下一件留在了王府。 徐三估计比自己富裕！ 难道是看上了王府在江源县的产业？ 毕竟他从王府管事房领了文书凭证，那玩意儿不认人。 任何人拿着到地方，都能顺利的把那宅子和布坊收入囊中，王府肯定日后也不会关心他这个郡马爷是死是活，反正他永远都不能再回去了。 到时候徐三有了宅子，还有产业，离了王府天高皇帝远，好不逍遥快活！ 越想越觉着是这么回事儿，宋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神情小心谨慎。 正要开口，忽的感觉后腰上一个极其尖锐锋利的东西猛的抵住了他。 接着便是一个低沉而又凶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动一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想死的，把所有钱财都交出来！” 听见这话，宋安心里一苦。 好嘛，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还是两窝贼狼！ 暗叹一句，心想着索性是一死，那也不能白死，好歹要拉个垫背的。 于是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好汉莫慌，你要杀我无妨，不过我身上可没钱，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这身衣服了！” 背后人闻言冷哼一声，又道：“少跟老子装，你当老子眼瞎不成？你身上穿的，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老老实实把银子交出来，老子还能饶你一条命，不然的话，你和这条老狗老子一个不留，反正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坑也是挖，两个人也是埋！” “误会大了不是，好汉你别看我身上穿的好，都是空把式，兜里其实比脸都干净，要说有钱，我还不如拿老东西！” 说着，宋安看向徐三道：“老东西，还不把银子拿出来，要好汉亲自动手是吧？” 本来宋安想着，这老东西要给他来一手图财害命，瞒天过海。 这会儿还有强人出手，肯定不会轻易就范。 没料到，徐三竟是没半点犹豫，放下手里的烤鸡，双手张开摊起，做出一副认栽的模样，张口就是磕头求饶。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求好汉爷爷放了郡……我家小少爷，我有多少银子都给你！” 宋安背后的人瞧着徐三识相，又冷声道：“有多少银子都掏出来，别让老子动手！” “有，我有五十两，藏在马车上，这就给爷爷你取！” 徐三说着，爬起来就想扭头回马车那边。 见状宋安背后的人忽地冷喝道：“给老子停下，再动一下老子弄死他！” 说话时，他一把勒住宋安的脖子，同时另外拿着刀的手又往前一送，宋安就感觉后腰传来一阵刺痛，下意识的往前顶想要躲开。 但他人在别人手上，哪里躲得开。 还是徐三反应快，立马停下举起双手继续求饶道：“我不动，好汉爷爷，我不动，千万别伤我家少爷啊！” “银子藏在哪儿？” “马车底板下面绑着一个破布包，我所有的银子都在那里面！”徐三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一下马车下面的位子。 ------------ 第十章 舍钱不舍命 五十两，那是徐三在王府当牛做马大半生才攒下的积蓄，可能本来是准备着，将来黄土加身，给自己买一副好寿材用的。 然而此时，却拿出来稳住贼人，保宋安一时性命无虞。 宋安忽的觉着，自己大概是误会了这老家伙。 以至于被贼人拉扯间，回头看他时，眼神中不自觉的露出了愧疚之色，回想起来路种种。 徐三虽是年老者，反而路上处处照顾他，大多时候也是恭恭敬敬。 今日两人还不晓得能不能从贼人手上保全。 杀人害命的事儿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天下从来就没有劫了钱财，便一定放人性命的说法，全看对方心情。 深吸一口气，宋安忽的向徐三开口：“老徐，先前对不住，枉费你一番好心。” “郡……少爷，您哪里的话，是老奴没护好您才是！”徐三神色忧急，却也无可奈何的道。 宋安眼睛一眯，又道：“今天要是能过这一劫，以后有我一口肉吃，便有你一口汤喝！” “少爷，您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说着，徐三又瞧向那贼人道：“好汉爷爷，钱财都归你，还请莫要伤我家少爷。” 此时贼人念头全在马车底板下面装银子的布包上，没那个耐心回话。 只冷冷说一句“你们老实，爷自会留你们性命”，手却押着宋安蹲下，好方便他自己矮身去看马车下面。 宋安沉着脸，好不容易走出镇南王府，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心念一转，便道：“兄弟，今日让我二人遇上你，命数使然，我认栽，你在这荒郊野岭拦路劫道，所图也不过只是钱财而已。” “银子归你，大路朝天，咱们各走半边，此后只当从未见过，你以为如何？” “哼，刀在老子手上，有你说话的份儿？”贼人冷哼一声。 冷冰冰的刀口，又架在宋安脖子上。 宋安这会儿已经稳住了心神，刀架在脖子上也强制镇定，继续道：“刀只是现在在你手上，不会永远在你手上。” “你什么意思？”贼人语气陡然更冷。 “料你也瞧出来了我不是常人，真杀了我，你觉着你还能逍遥快活吗？” 深吸一口气，宋安也是豁出去了：“我现在虽然在你手上，一刀下去必是活不了命，可是宰兔子临死还要咬人一口。” “你要下黑手，大不了拼死换个两败俱伤。” “我们有两个人，你只有一个，我要是临死抱住你不松，你猜他是跑还是跟你拼命？” 宋安说话，徐三也听得见。 当下便咬牙道：“伤我少爷性命，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咬你一口！” “试试？”贼人手上刀，往宋安脖子上送紧了一点。 霎时，宋安便觉着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 想也知道，就这一下，他脖子上肯定已经有了小口子，但他依旧强自镇定。 “你若应我，拿了银子就走，便不用试。” 稍作停顿，宋安又继续道：“要是不应，银子在马车下面，你拿也拿不了！” 身后的贼人没了声，似乎是在沉思。 这时候自然催促不得，人在身后，宋安看不见他样子神奇，只有徐三看得见。 而他明显看到，徐三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又焦急紧张，又有一丝惊喜，从表情来看，估摸着贼人应该看起来像是会答应的样子。 果然，过了一会儿，贼人忽的开口。 “你说话算话？” “当然！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宋安毫不犹豫道。 “好，你下去拿银子，拿了银子给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要是有别的心思，别怪老子手黑！”贼人断然说道。 宋安道：“你总得先放开我才成。” “我松开你，别想乱动！”贼人说话，果然慢慢松开了手。 虽然只是一会儿功夫，但贼人勒住脖子的手臂松开的那一刻，宋安还是有一种久违的顺畅呼吸的轻松感。 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空气，这才举起双手缓缓蹲下身子。 他所有动作都尽可能的慢，表明自己没有任何其它动作的意思，只是想蹲下去好趴到马车下面去取银子。 贼人就在他身边，只要他稍有一动，刀子肯定就会立马落下来。 直到贴到地面，抬头看到马车底板下面果然绑着一个破旧的布包。 宋安开口道：“看到了，在里面一点，我得爬过去才拿得到。” “快点！”贼人语气听来很急。 没有分辨，宋安应声往马车底板下面爬，直到手能够到布包，这才停下。 解开绑着的绳子，把布包拿在手上，又缓缓退出来。 到了外面以后，继续趴在地上，顺手把布包推出去，双手贴着地面，宋安才又开口道：“银子归你了，你走吧！” “算你识相，后会有期！” 只听贼人说了一句，便感觉他在缓缓后退，没一会儿听动静便退得远了。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人钻进林子里的声音。 宋安趴在地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徐三也赶忙快步上前将他扶起，一边问道：“爷，您没事儿吧？” 缓缓起身，宋安目光看了一眼贼人离去的方向。 那边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寂静的山林，哪里还看得见一点人影。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没事，就是可惜了你的银子。” “都是身外物，您没事儿才要紧。” 闻言宋安伸手拍了一下徐三的肩膀，道：“放心，等到了江源，爷补你五百两。” 徐三咧着嘴，露出那一口缺斤少两的老黄牙，憨憨直笑。 “那爷您可得说话算话才成。” 宋安大手一挥，爽朗笑道：“当然，到时候再给你讨个媳妇儿！” “老奴给您磕头了！”徐三说着就要下跪。 宋安满脸笑意的一脚将他踹开，骂道：“滚一边儿去，你给老子磕头，别折了老子的寿。” “是是是，爷得长命百岁，阿不，千岁万岁！”徐三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傻乎乎的笑道。 “去你的，活那么久不成老妖怪了？” 啐了一口气，宋安手一招：“老徐，爷的烤鸡呢？” “这儿呢！香喷喷的热乎着正好！” ------------ 第十一章 城墙 两日以后。 穿过崇山峻岭，在提心吊胆当中，宋安随着老徐，乘着一匹老马拉着的，快要散架的破旧马车，终究还是来到了江源县。 那夜叫贼人劫过道以后，徐三明显谨慎了许多。 可怜宋安，本来坐的就是一辆老掉牙的破马车，还一路颠簸。 单单是这两天下来，他便已经感觉自己快要屁股开花，要不是徐三一直告诉他，翻过前面的山，便是江源县，恐怕他很难支撑到现在。 以至于，后来真到的时候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坐在马车里还问：“老徐，你又是这话，实话说到底还有多远？” “到了，郡马爷，真到了，不信您掀开帘子瞧一眼！”徐三语气难掩激动的道。 宋安还是动了心，也是屁股实在坐不住那硬木板的凳子了。 这才弓着身子，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往外试探性的看了一眼。 只见前面一条大道，左边是层林尽染，姿色万千的山林，右边是碧波涌涌，潺潺不绝的江河。 大道尽头，青绿色的石板路若隐若现。 再后面，是一排绵延到左边山坡上，直至悬崖峭壁处的深青色巨石城墙。 隐隐约约的，仿佛还能看见石墙的女墙背后，有兵甲士卒的身影来回走动，以防备贼人。 江源县，真的到了！ 宋安眼眶含泪，差一点儿没能哭出来，直道：“快，快进城去！” “好嘞，郡马爷您做好了！” 徐三爽朗回应一声，手上缰绳一提，那匹老掉牙的老马似乎也感应到了近千里山路跋涉的路途，终于是要到了尽头。 没由来的，居然也憋出了一股劲儿，嘶昂一声，速度提得老快。 转眼之间便来到青石城墙之下，石门前守卫的兵甲瞧见一辆马车来势汹汹，俱都严阵以待。 还没到近前，便让人拦下去路。 “来者何人，立即停下，再敢往前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一声断喝，来自与守城兵甲中一个似小队长的人。 徐三手上有数，立即勒住缰绳，将那匹老马给拉停了下来。 “军爷息怒，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是从江云来的！” 勒住马以后，徐三赶忙举手喊道。 兵甲小队长闻声眼睛一眯，招呼身后两个手下跟上，同时手按在腰间刀柄之上，这才靠近。 “从江云来的，你们是什么人？” “小人乃是江云镇南王府马夫下人，马车上坐的，是我们王府的郡马爷。”徐三忙解释到。 谁料一听这话，兵甲小队长当即大怒，蹭的一下便拔出了腰间长刀。 刀锋直指徐三面门，喝道：“好个贼厮，敢冒用王府之名，想蒙混入城，老实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流贼还是匪类？” 话音落下同时，便见后面城墙上霍的一下冒出十几个弓箭兵。 每个弓箭兵手上都拿着强弓劲弩，拉弓搭箭，直直的瞄准了他们，那架势，只要徐三一句话没有答对，立时便有箭雨急射而来。 就他们这老马老车老头，一轮齐射，哪里还有命在？ 徐三也是被这场面吓住了，双手举过头顶直求饶，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宋安在干嘛？ 原来刚才看见江源县城门就在眼前，一激动下，让徐三加快速度，那老马陡然用力之间，马车速度一下子太快。 他本来弓着身子往前掀开马车帘子，身体没立实在。 突然一下子马车往前冲，他便立时整个人往后砸，狠狠的摔在了马车上。 神奇的是，如此破旧的马车，居然没被他这么一砸直接砸穿后面的木板，硬是把他给抗了下来。 可是这样，他也被撞得恼火。 外面徐三和守城兵甲对峙时，他才刚刚勉强爬起来，浑身上下都痛。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听见外面情况不对，连忙掀开帘子出来，一边喊道：“镇南王府郡马在此，我看谁敢造次！” 他这一声断喝还真有用，立时唬住了这些兵甲。 领头的小队长眯着眼睛瞧着他道：“你是镇南王府的郡马爷？有何凭证？” “要凭证？行，本郡马就拿给你看看，镇南王府的腰牌认得吧？” 宋安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掏出一块檀木腰牌，上面金丝镶嵌，勾勒了“镇南王府”三个金字。 随手把腰牌丢给那小队长，继续道：“瞧清楚了，别看走眼。” 小队长忙接起腰牌，扫了一眼之后，登时便是脸色大变。 立马将手上刀收了起来，跟着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不知郡马爷大驾光临，冲撞了郡马爷车马，还请恕罪！” 宋安没有应他，而是目光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士兵，接着又看向城墙上那些。 小队长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看到他目光方向，当下反应了过来，忙回头骂到：“还不把家伙给老子收起来，敢对着郡马爷，你们脑袋不想要了？” 有了他的命令，那些士兵才偃旗息鼓。 接着他又回身告罪道：“山野老卒，不知规矩，还请郡马爷见谅息怒。” 闻言宋安摆手道：“无妨，不知者不罪，将军请起。” 一边说着，他一边主动下马车将这小队长给扶了起来。 小队长顿时受宠若惊，连脸色都红润了起来，宋安却拉着他往城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话。 “将军如此谨慎小心，本郡马看城墙上似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怎么，近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闻言这小队长立即解释道：“郡马爷您刚来，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县老爷接到密报，说是距离咱们这儿最近的牛头山清风寨的贼人要下山入城劫掠，县老爷得了密报之后，便立刻吩咐县里的乡兵团练连夜召集人马，分三匹轮流驻守入县的唯一官道城楼，末将正好今日当班。” “原来如此，这清风寨贼人很厉害吗？”宋安回想起了两天前劫他道的那家伙。 “郡马爷有所不知，清风寨乃是最近三县地界上最大的一伙山贼，领头的唤作‘混世牛魔王’朱大能，本就是朝廷缉捕的要犯，逃到牛头山安营扎寨，手下聚集贼人有近三百号人，俱都是些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 ------------ 第十二章 匪患顽疾 江源县地处偏僻，已经在南境十万大山的边缘地带。 再往前走不到几十里，就是十万大山的地界，地形十分复杂。 而与江源县交界的另外两县，基本上也是南境的偏远贫瘠之地，虽然是个县，实际上无论人口物产还是经济，都要远差于南境的其它县。 朱大能占据牛头山，号称“混世牛魔王”，这要是在江云近左，都不用镇南王府出手，江云府衙的差役集合起人马就给他平了。 可是在江源这地方，三县居然都拿他没有办法。 甚至胆子大到，光靠三百来号人，就敢攻打江源县城。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他本来以为离开镇南王府，到了江源县，就算是到了他的桃源了。 没想到这才刚刚踏到江源的地界上，就先给他来了这么档子事儿。 何况人家是土匪，又不是正经的军队。 土匪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家劫舍，抢夺财物物资，当然肯定也会抢人。 他们要进县城，不一定就非得从城门正面进去，人家可以想别的法子。 从别的地方绕，甚至走水路，从河岸边摸水入境，反正只要进去了就行。 到时候大批的土匪进了县城，江源县县城内有足够的人马，能保证百姓的安全吗？ 这个显然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毕竟他们连守城看这样子，都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守下来。 脑子里念头连转，宋安心底忽然有些犹豫，这个时候进江源县不知道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土匪进县劫掠，肯定首要挑那些大门大户下手。 镇南王府在江源县的产业，宋安现在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肯定不会太差。 至少对于江源县其他百姓和门户来说，应该是要看起来厉害些的。 好歹说挂的是“镇南王府”的牌子，要是门脸儿太小，那不是丢镇南王府的面子吗。 所以到时候，很有可能给他的那个宅子，还有那一家布坊，会成为土匪的首选。 更何况宋安还知道，一般土匪想要劫掠一个大的地方，正常情况下都会提前派人去踩点，摸清楚门路到时候才好下手。 说不定这会儿那宅子和布坊周围，早就都是土匪的眼线了。 正在他心里犹豫的时候，忽的听见后面的徐三开口问道：“土匪如此猖獗，你们县老爷没去请驻江口的镇南王府兵马来援吗？” 一听这话，宋安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徐三。 那小队长苦着脸答道：“县老爷何尝不想，可是要去驻江口，先就得过牛头山。” “且不说半路上会不会让牛头上土匪安插的眼线发现行迹，就算到了驻江口，请来了兵马也没用，驻江口的兵马，又不能一直留在江源县，最多十天半个月，就得回去，那些土匪等他们走了之后再来，还不是一样？” 听着这小队长的话，宋安眉头紧皱，发现了一个盲点。 “既然如此，为何不请驻江口的兵马直接剿了牛头山这伙土匪？” “郡马爷您有所不知，想剿牛头山土匪，难于登天！”小队长叹到。 “先前牛头山上才刚刚出现土匪的时候，我们县老爷和另外两个县的县老爷就商议，合两县乡兵团练的人马，加上衙门的差役缉捕，一起上山平了这伙土匪，顺带着把朱大能这个朝廷要犯也一起捉拿归案。” “可是谁料到朱大能此人阴险狡诈，看到大批人马过去，表面上让人死守上山的路口，实际上他早就带着大队人马从别的地方逃走了。” “逃走了还不算，还趁着我们的人都在山上剿匪，偷偷潜入附近村庄当中大肆烧杀抢掠。” “牛头山一共剿了三次，就有三个村庄被他们屠杀劫掠殆尽！” 宋安听着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按他这说的，好像还真拿那个朱大能没法子，除非围山。 但是围山的话，首先就需要大量人手，估摸着三县应该没有那么多人手，而其次不管攻不攻山，大量兵马过去了，日常消耗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三县都是偏远贫穷之地，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粮能久耗下去？ 相反，牛头山上的土匪恐怕反而比他们还要更加能耗，因为土匪一定会囤粮，正常情况下，几百人的土匪窝，至少也会存三五个月的粮食。 心中沉思片刻，宋安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解决牛头山的匪患。 不过想想也就了然，牛头山周围三县这么多人都想不出法子来，他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有了主意。 他真正有的主意，是打定了，要进江源县。 危险是危险了些，但是要是让他扭头再回去，光是到最近的下一个城镇就需要近两天的时间。 还让他坐那个马车跋涉两天山路，他觉得自己顶不住。 更何况，就算回头，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安全的。 江源县收到的风声是牛头山的土匪近几日会来劫掠，没确定是哪天，万一自己运气不好，路上就正好遇见了那些土匪，那不成了主动送人头了？ 所以综合考虑，进去虽然危险，但至少自己不是孤家寡人，还有江源县县衙的人手，还有江源县乡兵团练的人手。 实在不成了，县里还有那么些的百姓。 土匪怎么了，逼急了，拿起刀来谁干得过谁还说不准呢！ 想到这里，宋安便对这小队长道：“有劳将军解释，此事我知道了，你们守城辛苦，我就不多打扰了，等匪患退去，日后再请将军和兄弟们吃酒。” “郡马爷您客气！”小队长忙道。 “应该的，那我们先进城，若是土匪有什么新情况，还请将军差人知会一声，我就住在县里镇南王府的宅子上。”宋安拱手又道。 “请郡马爷放心，若是贼人当真来，末将定第一时间派人护卫王府宅邸。” 小队长毫不犹豫道。 ------------ 第十三章 山水繁花桃源城 过青石城，顺着河上崖边的官道石路，进约十里，就到了江源县县城山坳入口，河崖石路栈道的尽头，还有一处青石垒成的凉亭平台，是个赏景处。 站在平台尽头，向前眺望，前面山坳里就是江源县城。 平台在半山腰上，正好能将大半个江源县收入眼底。 宋安站在那里，远远望着兴许这就将是他在这个全新的世界，全新的人生中，要待一辈子的地方。 入眼所见，江源县依山势河道而建，幽静古朴。 虽然是在远山之上，依旧能看见县城青白交错的屋房间，有或星星点点，隐隐错错，或绒连一片，连绵撒铺的清丽桃红。 再加上县城里其它层林尽染的花树，与高矮错落的房屋交相辉映。 一观，仿佛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卷，令人心神向往。 江源县如此美景，怪不得有“桃源”之称，也就是在这个世界，没有发达的科技，信息闭塞，要是在前世，恐怕早就成了无数人的打卡之地。 甚至有可能，整个县城都会被圈起来成为著名旅游地。 想进去吃个饭，那都得交门票钱才行！ 看了好一会儿，宋安才收回目光，扭过头就看见徐三坐在一旁的石台上，手里拿着水袋猛猛往嘴里灌水。 一瞧他这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 “你有这么渴吗？这一路上来，吃的不多，水又没少过。” 徐三闻言，放下手袋伸手就用衣袖随意擦了一下嘴边的水渍，憨憨一笑。 “这不是，肚子实在饿得紧了，多喝点水，先撑个水饱嘛。” 宋安摇头嗤笑，摆手道：“行行行，知道你饿了，走，进县城爷请，酒肉管饱！” 听见这话，徐三当即眼冒绿光。 “爷您快上车，坐稳了，小心路上颠簸！”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老家伙急不可耐的模样，宋安没由来的屁股墩儿一阵隐隐作痛，狗日的不会为了口肉吃，又疯狂操练那匹老掉牙的老马吧？ 可怜的老马，这一路翻山越岭已经够苦了。 上次让贼人劫了道以后，徐三天天皮鞭子狠狠地抽人家，都不知道还有没有那口气走到江源县城。 于是宋安赶忙道：“不急，慢慢走，县城就在眼前，少不了你的肉吃！” 徐三呲着老黄牙，只顾嘿嘿傻乐。 宋安见状也只好叹息摇头，迈开步子上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做足了心理建设，本以为徐三还是会紧赶路，没想到这老家伙好像突然转了性子，路上是不快也不慢。 下山入县城时，刚是晌午时分。 县城之内处处炊烟缭缭，阵阵烟火气扑面而来，小桥流水间，三五稚童后面跟着操碎了心，手里拿着扫帚条子的家长，愣是要将这些调皮捣蛋的小鬼抓回去好一顿揍才行。 王府在江源县的产业地位边缘，平常少有管理，也基本不会有人过来查看。 只有每年到了年底时候，才会有这边的人赶去王府归账。 这样一个地方，就是在王府当中，也很少有人知道具体位置，偏偏徐三却是门儿清。 进了县城以后，他操持着老马，一路弯弯绕绕，愣是在蜿蜒曲折的县城道路当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王府宅邸所在的地方。 宋安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便瞧见眼前一个硕大的牌匾上写着“司南府”三个大字。 镇南王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明”字。 第一代镇南王乃是跟随景国开国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首功之臣，景国如今的国土，基本上有三分之二其实都是第一代镇南王打下来的。 加上第一代镇南王出身南境，乃是南境世系百年的门阀世家，所以景国太祖皇帝开国以后，便封其为“镇南王”，加授一品“上国柱”，世袭罔替，乃是景国唯一的异姓王。 因为镇南王府在景国荣冠实在太盛，所以一般情况下，镇南王府在外都不会使用王府全称。 单取复姓中排头的“司”字，加上“镇南”的“南”字，称“司南”。 所以只要是在南境，看到“司南”两个字，基本就等同于“镇南王府”，也算是南境一个墨守成规的东西。 宋安对这些倒是不清楚，看的第一眼，心里还有些疑惑。 他知道镇南王姓“司徒”，一个王府的边缘产业，当然不配用王府的正姓，但是改称“司南”好像也有点奇怪。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反正叫什么不是叫。 徐三倒是麻利，宋安才刚刚下马车，他便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准备过去叫门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行礼寒酸得令人羞愧。 才敲门不到两下，里面便传来了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谁呀，大中午的敲什么门，让老子一口饭都吃不好！” 随着话音落下，宅院大门“吱呀”一声，却没有完全打开，只是露出了一条缝隙。 从缝里，露出了一只细长的眼睛和半张同样细长的脸。 “干什么的？” 里面人盯着徐三，一副审问口吻的问道。 “王府来的，郡马爷到了，还请开门。” 听见这话，这人眼神陡然一缩，眉眼之间闪过了一丝阴冷之色。 但很快，那颜色就变成了谄媚的笑意。 接着便见整个大门豁的一下全打开，里面的人也是连走带奔的出来，上前就跪迎到：“小人焦有财，不知郡马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郡马爷恕罪恕罪！” 说话时，他人已经跪在了宋安面前，甚至就要磕头。 宋安见状连忙双手虚扶道：“焦管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郡马爷。”焦有财说着起身。 脸上依旧保持着谄媚的笑容，一边说道：“小人两天前边接到了王府来信，说是郡马爷您要亲自来江源县，算着日子也就是这两天，没想到您真到了。” “路上颠簸了些，本来应该还要早一天的。”宋安面带微笑，不紧不慢。 “是是是，江源县穷乡僻壤，路是难走了些，辛苦郡马爷，您快里面请。” 焦有财一边说话，一边连引着宋安进府。 ------------ 第十四章 桃花坊与桃花布 宅子是两进两出的，跟江云的镇南王府当然比不了，但是在江源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却也算是难得的豪宅。 住在里面的下人不多，除了管家焦有财以外，还有两个跑腿的，一个厨房的厨娘，拢共四人。 按焦有财说，今天正好是布坊那边起彩的时候，那两个跑腿的下人过去帮忙去了。 所以宅上就他和厨娘在。 再过一会儿，他和厨娘也要过去布坊那边。 布坊那边有十几个工人，忙着起彩，没有造饭的时间，还得他们送过去。 焦有财介绍得详尽，宋安跟着他走进正堂的时候，对这边的宅子和布坊都有了大致的印象。 布坊名叫“桃花坊”，最开始是镇南军驻守南疆大营的那些将领家眷所创。 后来南疆匪患叛乱尽除以后，镇南军退回江云大营，那些家眷也就跟着一起回了江云。 桃花坊却留了下来，归在了镇南王府产业之下，后来王府派了专门的人过来管理，慢慢的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至于这个宅子，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江源县除了桃花坊以外，还有另外两家布坊，都是近百年的传承。 不同的是，另外两家布坊主要做的是民间生意，他们产出的布料，一部分就在江源以及周边的村县出售，一部分则散到南境各地的布行。 而桃花坊出产的布料，绝大部分都直供镇南王府以及附属的各府。 只有极少一部分，在江源县有售，也只有江源县的达官贵人才有资格分到一点。 桃花坊出产的布料质地细腻，色彩明亮，且天然带有一股淡淡的桃花清香，用的是桃花坊独有的秘方浸染而成，别的家模仿不了。 就连桃花坊的那十几个工人，也是从桃花坊最初开设时招募的工人留下来的后代。 基本等同于是世代都在桃花坊做工。 宋安听完焦有财的介绍，便道：“焦管家你刚才说，今日是桃花坊起彩的日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郡马爷您有所不知，咱们桃花坊出的布料，称为‘桃花布’，色彩明艳，自带桃花清香，所用的是桃花坊特有的浸染秘方，里面包含有多种香料，需要反复不断地浸染，洗涤，晾晒，最后还要浸泡十五日，方才能最终成型，三个月才能染出一批来。” 焦有财脸上带着自豪的神情，继续说道：“而每次的最后这一步的取出，便称为‘起彩’，这次取出来之后，再经过一次洗涤，除去多余杂质，阴干一晚便能成‘桃花布’。” “因为必须要在白天取出之后，天黑之前洗涤干净进行晾晒，时间比较赶，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得铆足了劲儿才行。” “原来如此。”宋安闻言点了点头，眼中光芒又是一闪。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月才有一次起彩，正好叫我遇上了，今日怎么也要去见识一番才行。” “这，郡马爷，布坊卑贱之地，您千金之躯，小人怎敢让您屈尊亲自过去？” 焦有财目光一闪，接着道：“何况今日起彩，布坊那边都是洗涤布料的脏水，再污了您的眼。” “无妨，我没那些讲究。” 大手一挥，宋安直接起身：“焦管家，你吃过了没？” “啊？小人，小人刚刚吃过。”焦有财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何突然有次一问，下意识的答到。 “那就好，走吧，咱们现在就把工人们的饭菜送去。” 宋安笑着，迈步就往外面走。 见状焦有财立马跟上，一边道：“郡马爷，您才刚来，还没用膳吧，要不您吃了再去？” “不用，不是去给布坊的工人们送饭吗，正好我就跟他们一起吃了。” 宋安一边说着，已经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徐三正好安置好马车进来，看见他往外面走，也就连忙跟上。 后面的徐有才见状，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之色，接着喊道：“郡马爷，您等等我。” 一溜小跑的，他也跟了上去。 布坊距离宅子有三条街，江源县县城在山坳里，中间有两条河，十几条山溪贯穿而过，所以路多是狭窄的青石小路，蜿蜒曲折，上上下下。 三条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他们过来，有一个板车拉着给工人们带的饭菜，宋安就直接坐在板车前面。 焦有财坐在旁边，一边赶着赶车，徐三和厨娘则是坐在后面，颠颠簸簸的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到地方。 远远的，宋安就闻到前面布坊当中有一阵淡淡的清香传来。 这可不是各种科技与狠活儿加持的前世，在景国当下这个时代，还不存在什么工业添加剂，也没有什么工业香精。 所以这香气，只能是纯天然香料所挥发的香气。 光是闻着这一股清香，就让宋安有一种精神属实之感，隐隐约约的还感觉这个香气好像有些熟悉。 直到下了板车才想起来，这股香气，不正就是彩云郡主闺房里床上那些布料上带有的淡淡香气吗。 原先他还一直以为，那是彩云郡主身上的体香，或者是她所使用的香薰的香气。 现在才发现，原来那根本就是桃花坊所出产的桃花布的清香。 怪不得桃花坊出产的桃花布特供王府及所属的各部府邸，别的不论，光是布匹上所带的这种清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享用的。 莫名的，宋安心底产生了一种错觉。 镇南王让他来江源县，该不会不是发配他，而是还有什么深意在里面吧？ 毕竟桃花坊能出产这种神奇的布料，还是特供王府的，没道理会是个没人在意的边缘地方，怎么也应该有点地位才对。 其实宋安不知道的是，桃花坊还真就是王府可有可无的边缘之地。 桃花坊所产的“桃花布”虽然有其独特的地方，但是也仅仅只是那一股淡淡的清香而已，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它值得称颂的地方。 并且因为江源县这个地方地处偏远，气候湿冷，无法像南方其它地方那样养蚕种桑。 也就导致了，江源县自己产不了蚕丝锦布。 山路又难走，从外面运送蚕丝锦布进来又太麻烦，所以桃花坊所产的桃花布，实际上是棉麻粗布。 用棉麻做原材料的布，不管再怎么精细织造，都永远比不上蚕丝织造的锦布。 所以整个镇南王府，除了彩云郡主之外其实根本没有其他人用桃花布。 ------------ 第十五章 康阿一 桃花坊共有工人一十二人，男工四人，女工八人。 男工主要做的，都是些下力气的活儿。 比如起布，浸染，洗布，晾晒这些，而女工则是做些需要更加细致，更有耐心的活儿。 类似于，烹煮，调色，印花之类的。 双方合作分工，通过多年共同协作所培养出的经验，大抵能达到合作无间的效果。 当然，这个分工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最主要还在于，力气活儿在必要的时候女工也要参加，比如桃花布最后这一步的“起彩”。 因为最后这一步的特殊性，必须要在一天之内将所有的布料全部从浸泡的大缸里起出，完成洗布，撑布等所有步骤，在天黑之前放入特定的地方进行阴干晾晒，时间短而任务重，单单只是四名男工，无法完成所有作业。 所以这个时候，女工也就要加入到整个过程当中。 大家伙儿齐上手，齐心协力的，才能把耗费了三个月苦工的一匹布完美起出。 宋安第一次走进桃花坊，正好看见的，便是那一幅劳动人民倾力协作，奋力创造的画面。 男工们光着膀子，健硕的肌肉在阳光和水花的映衬下，散发着阵阵的光芒，女工们则挽起衣袖，扎起发束，也是一样的矫健。 焦有财跟在后面进来，和徐三以及那名厨娘一起，抬着工人们的午饭。 进来放下以后，扯着嗓子喊道：“都停一下，开饭了！” 听到他的声音，布坊里的工人们才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这边。 当看到宋安的时候，所有人眼神当中都闪过了一丝疑惑和警惕之色。 桃花坊“起彩日”是布坊最重要的日子，关于桃花布的大部分秘密，都会集中在这一天展露，寻常情况下除了桃花坊的人，是绝不会让外人在这一天进来的。 显然，在这些工人的眼里，宋安和后面饭菜桶旁边的徐三都是外人。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焦有财好像忘了这事。 没有说明宋安的身份，只是一个劲儿的喊着工人们先吃饭，吃完饭以后，再继续。 宋安倒也没有在意，同样招呼着。 不过他不在意，却有人在意，男工里一个身形最为健硕，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出头的汉子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焦管家，这两人是谁？桃花坊的规矩，起彩之日严禁外人入坊，你为何带他们来？” 直到此时，焦有财似乎才忽的回过神来，忙拍脑袋上前。 “唉哟，你看看我这脑子，都忙糊涂了，来来来，大家都过来，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王府郡马爷，都来拜见。” “前两日王府来了信，从今往后，咱们桃花坊，就有郡马爷为咱们做主了。” 焦有财一番介绍完，那些工人们脸上对宋安的怀疑警惕之色并没有减弱。 甚至似乎略微还加强了些！ 那领头的男工皱着眉头道：“桃花坊自初建之日，历经百年，从来都是自行其是，王府历来就不会派专人来，为什么现在突然要让堂堂郡马爷亲自过来管了？” 听见男工这话，焦有财脸色一沉。 “阿一，你这是什么话？桃花坊乃是镇南王府产业，王府要如何安置，难道还要先问过你不成？何况郡马爷千金之躯，不惜屈尊降贵亲自来江源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乃是我等何其荣幸？你再胡乱说话，不识礼数，可别怪我家法无情！” 叫做“阿一”的男工丝毫不惧，直道：“我是桃花坊的人，又不是镇南王府的人，桃花坊有桃花坊的规矩，焦管家，你与王府的事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要坏了桃花坊，那就不行！” “胡闹！郡马爷亲自来管桃花坊，怎么就是坏了桃花坊了？” 焦有财跳着脚喊了一句，随即转过身连忙向宋安告罪：“请郡马爷息怒，这都是些不是规矩的乡野村夫，还请您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宋安微微一笑，摆手说道：“无妨，咱们初次相见，先前听焦管家你讲了许多桃花坊的过往，布坊传承百年，大家世代守着，自是有一份诚心。” “我初来乍到，大家伙儿心有疑虑也属正常。” “你叫阿一是吧？” 阿一见宋安看向他，也不惧，点头应道：“是，我姓康，阿一。” “康阿一，嗯，很好，我记下了，布坊这边工人你领头？”宋安点了点头，又问。 “是。”康阿一继续点头道。 “我看你也是个实在汉子，今日起彩乃是关键，大家三月苦工全看着一日，不如这样，布坊归管之事，我们稍后再说，先把今天的事儿做了，也免得枉费大家辛苦这么久，你觉得怎么样？”宋安平和问道。 康阿一眉头紧皱，目光盯着宋安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点头。 也不和宋安多说话，只招了招手。 其余的工人见状，这才跟着他一起上前去盛饭吃，他们都忙活了大半天，也确实早就饿了。 看着工人们都吃饭去了，宋安转过脸又问焦有财。 “焦管家，你不是说宅子那边两个跑腿的下人，今天也过来布坊帮忙了吗，人呢？” 一听这话，焦有财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宋安给发现了。 没戳破，先听他如何解释。 却见焦有财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道：“他们今儿一早就过来了，按说该在布坊才对，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厮混去了！”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听见敲门声。 焦有财像是一下子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连忙转身过去开门。 一打开布坊大门，外面两人进来，其中一个开口就说话。 “焦管家，马老爷那边……” 不等这人把话说出口，焦有财便直接骂道：“你们两个跑哪里厮混去了？让你们来布坊帮忙，居然人影都瞧不见，郡马爷都到了，你们还不见人影，长本事了是吧？” 被这一打断，这人后面的话也就咽进了肚子里。 偷偷往里面瞧了一眼，果然看到院子里有个陌生面孔，最先说话的那人眼珠子一转。 “焦管家，我们知错了！” ------------ 第十六章 吃一碗饭 三人眉目传意，焦有财背对着宋安，宋安便瞧不见他的神色，但他语气动作中那急切的模样，都很具体的表明了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猫腻。 而且宋安又不是聋子，马老爷那边怎么样不知道，但他们没有来布坊，而是在焦有财的授意下偷偷跑去找马老爷商议什么事儿，这却是一定的。 初来乍到，宋安不急。 有时候装糊涂，才是斗智斗勇的高明技巧，他刚好打小最擅长这招。 于是不等焦有财继续表演，他便直接上前来说和。 “焦管家不必生气，一点小事而已，今日最重要的是先完成起彩，其余的事儿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说着话，目光又瞧向那两人，一语双关道。 “你们跑了一上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嘛。” 两人听着宋安的话，神色有些诧异。 新来的这位郡马爷似乎，好说话得有些出奇，这都不动怒的？ 但两人倒没有某种奇怪的倾向，郡马爷都发话了，也不能上赶着挨训，麻溜的行礼谢恩，跟着便往饭桶那边跑。 焦有财眼睛一眯，转过身来时已经完全换成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郡马爷宽宏大量，小人敬仰之至，都是小人管教不严，才让这些下人养成了这般松散的习性，日后小人一定严加管束。” “焦管家你在江源县多年，桃花坊全仰仗你费心管理，才有今日局面，我不过初来乍到，日后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请焦管家多多指点。”宋安拱手笑道。 “不敢不敢，都是小人该做的。”焦有财也忙道。 宋安目光转向盛菜的徐三，喊道：“老徐，你也饿了吧，吃点儿？” 徐三早就已经饿得眼睛发绿。 进城前宋安明明说请他吃大餐，酒肉管饱，可是都进来这么久了，大餐的影儿没见到不说，还要守着香喷喷的饭桶菜桶，给别人先盛满。 要不是宋安没发话，他又守着王府严苛的规矩，早就已经自己先上嘴了。 这会儿终于得了信儿，忙是点头如捣蒜。 连话都没应一句，直接就拿起旁边的大碗伸手到旁边盛饭的厨娘面前，咧嘴露出两排老黄牙，憨憨一笑。 “劳驾来一碗。” 厨娘瞧着他这模样，问道：“一碗够？” “嘿嘿，先来一碗！”徐三越笑越酣。 这边宋安又对焦有财道：“正好，我也还没吃，就跟大家伙儿一起了，多我们两个人，饭菜够吧？” 焦有财忙道：“郡马爷千金之躯，怎能与我们这些下人一同用食，是小人考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小人这就让镇上最好的酒楼给郡马爷做一桌上等酒宴，也算替郡马爷您接风洗尘。” 宋安摆手道：“无妨，我没那些讲究，何况我看这菜不错，香喷喷的，都闻得我流口水了。” 那边徐三听见动静，连忙拿了个碗过来：“爷，您的碗。” 宋安顺手接过，自己走到厨娘面前。 “劳驾，给我也盛一碗，一碗就够。” 厨娘没想到堂堂王府郡马爷，竟然真跟他们这些下人吃一样的饭菜，而且还是一起吃，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宋安笑道：“怎么，我吃了就不够了吗？那来少点儿，半碗也成，我减肥！” 厨娘不懂什么叫“减肥”，但她懂一个道理。 敢不给郡马爷盛满饭，那事情一定是严重的，别说这儿饭菜都够，就是所有人都饿着没的吃，也该先紧着郡马爷的。 无他，身份就不一样。 于是她连忙的，拿起饭勺就开始给宋安盛，三两下就盛了满满一碗。 宋安见她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忙把手缩回来，一边连声道：“够了够了，太多了吃不下浪费。” 转身，又取了个碗，从菜盆里舀了一碗菜，看了一眼蹲在青石台上吃饭的工人。 有样学样的，他也走了过去蹲下，就蹲在康阿一的身边。 微微一笑，询问道：“阿一哥，我蹲这儿，成不？” 康阿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闷着点了点头。 不大不小的桃花坊里，淡淡的花香与饭菜的香气交相呼应。 不知道是司南府的厨娘手艺着实好，还是宋安当真饿了，总之他吃得很饱，也很满足。 完事儿以后，大咧咧的靠在青石台上，十分没有形象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这才叫生活呀，好饱。” 一番动作做完，才察觉四周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盯着他看，一扭头，就瞧见布坊的工人，无论男工还是女工，都是眼神惊讶的瞧着他。 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下。 宋安脸皮终究还是薄的，微微一红，不好意思的笑道：“厨娘手艺真好，做的饭菜实在可口。” 他这一点评价，倒是得到了布坊所有人的一致认同。 司南府的厨娘，一定是整个江源县，做菜手艺最好的厨娘，没有之一！ 徐三那老东西才吃得，宋安不过吃一碗饭的功夫，他已经足足灌下去了三碗，还在找厨娘添。 本来多两个人，饭菜还是够的，厨娘做得多。 可是再怎么做得多，也禁不住他这么吃。 这不得把家都给吃穷了？ 更何况，工人们还没吃多少，下午他们可是还要下大力气的，不吃饱哪儿成？ 所以厨娘十分护犊子的，把饭桶给遮了起来，眼神警惕而锐利的盯着徐三。 见状徐三只好尴尬一笑，用筷子又在空空如也的碗里瞎巴拉了两下。 宋安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这老家伙，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爷没给你饭吃吗？” 徐三很想说“今天可不就是还没给呢吗？”，但还是闭紧了嘴巴，老老实实的低下头。 宋安翻身站起来，将手中碗筷放下。 “阿一哥，还有大家，你们先忙，我们就不打扰大家了，焦管家，咱们先回府吧。” “啊？是，郡马爷您请！” 焦有财下意识的应声，跟着宋安走出了布坊。 他们来时坐的是送饭菜的马车，工人们还没吃完，东西还都放在里面。 不过焦有财也不敢让宋安就这么走回去，只好先架马车将他送回，等会儿再回来，把东西拉上回府。 晚上可还有一顿要送的。 ------------ 第十七章 到哪里都是江湖 再回司南府，跟第一次跨进宅邸大门不同，这一回宋安的气势明显强了许多。 正堂落座，便单刀直入。 “焦管家，我们来也有一两个时辰了，先前匆忙，也是我对布坊起彩多有好奇，所以先过去看看，倒是正事儿还没办，现在该把正事儿办了。” “小人全听郡马爷您的。”焦有财老老实实说道。 宋安不管他暗地里心思如何，只管把王府带来的一切凭证摆出来，放在桌面上。 “这些是我从今以后，接手王府在江源县一切产业的凭证，焦管家你对一下，看是否有问题，完事儿以后，把布坊和宅子上的账本拿过来我看看。” “这……”焦有财闻言顿时露出了犹豫之色。 宋安眼睛一眯，盯着他冷声问道：“怎么，有问题？” “没有没有，桃花坊和这司南府，都是王府产业，郡马爷您亲自过来，当然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小人这就去给您取账本。” “凭证你不对一下？”宋安又问。 “对……阿不，郡马爷您亲自在此，自不会有差，小人去取账本来。” 焦有财说着，这才忙慌慌的扭头去取账本来。 盯着焦有财出去，宋安转过脸看向徐三，没由来的心血来潮，问道：“老徐，你会看账本不？” 没有丝毫意外的，徐三直摇头。 宋安兴致缺缺，靠在太师椅上，取了旁边茶杯饮了一口。 “茶倒是好茶。” 咂摸一句，等了一会儿，焦有财便抱着把他脸都挡住的厚厚账本过来。 将这些账本全都放在宋安面前，才长长出一口气。 “郡马爷，这些是桃花坊和府上最近三年的账本，您看您先从哪里看？” 宋安瞟了一眼：“倒是不少。” 焦有财挠头笑道：“这个，府上的进出倒是不多，多的是布坊那边的账目，除了各项采买以外，还有每批次桃花布的出售。” “因为桃花布是桃花坊一家所出，虽绝大部分都只供王府及相关各府，但是名录还是挺多的，加之桃花布价格不低，所以每一笔，小人都是记得清清楚楚，如此才好向王府管事房那边交代。” “嗯，我知道了，就放在这儿吧。” 稍稍点头，宋安随手拿起面上一本来看。 焦有财看着他动作，眼中冷光一闪而过，旋即就是静静的站着。 宋安忽地抬头，瞄了他一眼：“你不必陪着，该干嘛干嘛去吧。” “是，那郡马爷您慢慢看，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小人便是。”焦有财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待他走后，宋安才随手将手里拿着的账本丢回去。 徐三见状问到：“爷，您不是要看账本吗，怎么又不看了？” “老徐啊，你在王府待了多久？”宋安莫名其妙的问道。 “啊？差不多，快六十年了，小人家世代在王府为奴，所以小人从小就生在王府。”徐三挠了挠头说道。 “近六十年，打小便在王府长大，也就是说，连王爷都没你在王府的日子长，对吧？” 宋安又问。 不过这个问题却把徐三给难住了，他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从小养成的规矩让他不能说出那个答案。 宋安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而是接着说道：“你说你在王府比王爷待的时间都长，为什么到头来，还始终只是个马夫呢？” “这，小人愚钝，就认路这一个优点，所以只能赶马。”徐三答道。 摇了摇头，宋安道：“你错了，你在王府近六十年，却始终只是王府奴婢下人当中最低一级的马夫，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娶媳妇儿，眼瞧着就要断了根，不是因为你愚钝，除了认路以外其它什么都不会，而是因为你太老实了。” “啊，小人不懂。” “咱们来江源县干嘛？”宋安再次问道。 “爷您奉王爷之命，来江源县接管王府在这边的产业。”徐三老老实实说道。 “焦有财是干嘛的？” “在江源县管理王府产业的大管家。”徐三老实依旧。 “那你说，我们俩来了，他又干嘛？” 宋安目光盯着徐三，很想从他眼神里看到“恍然大悟”的神色。 可惜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徐三老实三连，甚至这次还多了几分认真。 “给爷您当大管家，管理王府在江源县的产业。” 宋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哑然失笑，他为啥会对徐三有所期待呢？ 哪怕他脑子稍微灵光一点点，也不至于在王府这么多年，始终只是个最低等级的马夫，以至于连媳妇儿都没有资格娶。 看来自己真是急了。 单枪匹马来到江源县，虽然在来之前就有所考量。 他这个空降下来的“郡马爷”要一下子打翻人家在这里经营了半辈子的一切，一脚给人踩进臭水沟里去，十个人都不可能毫不反抗挣扎。 但是，还是小看了别人反抗的决心和勇气。 当然，也有可能是进城之前，在那青石城墙听了关于牛头山土匪不日便要来江源县劫掠的事儿。 这事儿，让他心里有些发慌，乱了阵脚。 土匪要来了，而且很有可能首发就冲着他来，他却还没“安内”，甚至可能被人背后捅上一刀，直接送他上路。 搁谁，谁能不急？ 去布坊一趟，除了蹭了顿工人们的午饭，宋安不是没有别的收获。 至少现在他可以确定，焦有财虽然是王府在江源县产业的头，但并不是能掌控一切，至少布坊的那些工人就不一定听他的。 那些工人听的，是康阿一的话。 而王府在这边产业的人手，绝大部分又都在布坊。 所以只要收服了康阿一，那么宋安就等同于拿下了王府在这边的产业，至于焦有财和跟着他的那两个跑腿小厮。 或许焦有财有些手段，但在绝对的地位实力压制面前，击碎并不难。 真正让宋安觉着，该要防备一手的，是在布坊时，那个小厮提到的“马老爷”。 他不知道焦有财和这位“马老爷”谈了什么条件，做了什么交易，也不知道这位“马老爷”在江源县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和势力，能对他这个挂着“镇南王府郡马爷”头衔的人，造成多大的威胁。 于是关键，变成了“马老爷是谁”上。 ------------ 第十八章 小镇姑娘 路远而道险，地小而民寡，这就是江源县最真实的写照。 在宋安眼中这是个风景如画，适合安养一生的好地方。 但也仅此而已。 小地方的一大特点就是，基本上很难有什么大的秘密隐藏，只要有心，你总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信息。 有那个胆子敢觊觎镇南王府产业的人，在江源县，一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所以宋安不用着急去找，对方会主动上门。 甚至有可能都不用他等太久，如果不是因为还有牛头山土匪这个威胁在，他甚至有那个耐心慢慢耗下去。 只是现在，他必须要想个法子，催一催对方。 于是乎，面前的账本便能发挥该有的作用。 焦有财把控布坊，司南府宅邸十几二十年，在这里，他就像个土皇帝一样。 哪怕每年都会专跑一趟王府交账，可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个账看看也就得了。 镇南王府辖制景国整个南境，光是州府一级，便有八府十一州，江源县这样的地方，要不是有当年匪患，甚至都不会落入王府眼中。 桃花坊一年那点进账，对王府来说可有可无。 管事房那边连王府在一些偏一点的州府的产业都顾不上清点明细，更何况是江源县的，大抵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反正左右，大不了也就是几千两银子而已。 王府上随便一点支出，都不止这一点，谁去管它？ 所以甚至宋安都不用细看，随便扫一扫，从账本记录里面翻出一点出入，大致便能推算出整个账目偏差的比例大概。 毕竟他也是经历现代高等数学拷打的“人才”，连复杂的高数都过了，古人这点儿账本还能看不明白的？ 就刚才随手拿起那本账本，扫那么几眼，就已经瞧出了问题来。 之所以没有当场发难，只是为了以此冲击焦有财心绪时的效果更好而已。 当然，也不用等太久，最多也就是半天的时间，等桃花坊那边的起彩结束，晚上焦有财回来的时候，便是好戏开始的时候。 左右无事，还有半下午的时辰，宋安想着到现成里走走。 顺着那些青石街道，也好先熟悉熟悉自己下半生将要躺平的地方。 徐三没想到他连赶了几日路，好不容易到了江源县，不好好在大宅里休息，反而还要出门瞎逛，说是体验一下江源县的风土人情。 不懂其中意义的徐三，奉行一个下人的本分，老实跟着。 司南府的位置在江源县县城偏上半城区，府宅背后是一片青山，正前面一条宽够两架马车同行的石路，算是整个江源县里最宽敞的路。 绕过这一面，侧面便是蜿蜒的小路。 顺小路而下旁边是一条清澈奔流，白浪朵朵的山溪，溪流不大，却别有一番精巧雅致。 走不到二三十步，便是临着司南府的民居宅邸，一个白墙青瓦的小院子。 来时宋安就注意到了这个院子，地方不大，围墙也不高，在院子里有一棵很高的石榴树。 他之所以注意到这家院子，也是因着这一颗石榴树。 时值春末，江源县地远而山高，气温要比南境其它地方稍冷一些。 而这个时候，正是石榴树开花的时节，满树的红花，像一只只灵巧的精灵一样，美丽而又可爱。 走过墙边，宋安就站在外面看着。 身后跟着的徐三百无聊赖，他实在不明白，郡马爷究竟在看什么。 大约半盏茶，宋安刚收回目光，准备继续顺着石路往下面走，忽的，前面院子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色麻布外衣，露出红色内衬衣袖，腰间还系着一条同石榴花一样颜色的腰带，扎着发束，别着一根白玉簪子的年轻女子。 女子很白，明眸皓齿，瓜子脸，稍挽起的衣袖在她本来清丽的姿态中，又添加了几分干练。 下意识的，宋安便被这女子吸引住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这个时代好看的女子，彩云郡主的容颜，无论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绝对属于祸国殃民的级别。 眼前的女子没有彩云郡主那般惊艳，甚至说是天女下凡也不为过。 但在她的身上，却多了几分人间之气，让人看着更真实，也更容易动心。 女子手里抱着一个木盆，盆里是一些衣物，出门以后，便走向石路尽头，往小溪下去的石台。 显然，她出来是准备洗衣服的。 一开始女子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不过宋安被她所吸引，下意识的迈步走过去。 倒也没有打扰，只是站在后面看着。 看着女子将木盆里的衣物拿出，再用木盆里的葫芦瓢舀了几瓢清水，打湿了衣物，拿着木锤敲打。 古人洗衣的流程相对简单，却更加辛苦。 因为没有迅速清洁衣物的现代工业产物，所以古人要清洗衣物，只能通过一遍遍的清洗，捶打，才能将衣物里的污渍祛除。 并且整个过程还需要小心，仔细把控手上的力道，不然麻布的衣物很容易就会被捶坏。 只一会儿的功夫，女子便有些累了。 宋安在后面只能瞧见她的背影，看着她放下木锤，伸起手臂在额头上擦汗。 接着她忽的站起来，转身似乎是想要回去，然而转身的一瞬间，她冷不丁的看见自己身后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陌生人，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年轻的还好，面相上看着不惹人生厌，穿着打扮和气质看起来，也像是体面人。 老的那个就吓人了。 本来长得就奇形怪状的，这会儿还咧着嘴笑，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黑牙。 当下，女子就被他吓的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往后面退。 她本来站在溪边，这一退脚下撞到了木盆，又是一滑，整个人惊慌之下便直直的朝着小溪掉下去。 宋安没想到女子会突然起身回头，也没有想到她看到自己反应会这么大。 眼瞧着她就要掉进小溪里了，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小心”，跟着伸手就想去拉她。 也是两人隔着近，如此突发情况下，还真就让他抓住了女子下意识往前伸出的手。 可惜的是宋安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女子惊慌之下往后面倒的力道。 于是人非但没有拉住，反而连带着他自己，也被一起拽着，往小溪里面掉了进去。 ------------ 第十九章 落水小娘子 冰冷的山溪水包裹全身时，宋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个很蠢的决定。 他其实本来不用急着把人拉住，反正小溪水不深。 而且女子落水的位置，刚好是个平缓的积水潭，她也不会受伤，最多就是全身被打湿而已。 等她落下去了，自己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拉她上岸。 那样的话，至少不用两个人都成落汤鸡，只需要一个就行了。 高山积雪融化汇合的溪水还真是冰凉刺骨呀！ 宋安心里这样想着，下一秒才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紧接着一双手便猛的死死抱住了他，同时还伴随着激烈的，惊慌失措的挣扎。 所有的杂念才在这一刻从他脑子里驱散。 回过心神的宋安，一边拉住怀里的女子，一边尽力的控制住她不让她乱动。 这条山溪虽然不大，但是积水潭却很深，至少淹没两人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女子继续这样挣扎，那他们谁都活不了。 女子身上穿的衣服有一点厚，好在都是麻布的衣服，不是棉布，吸水性没有那么强。 不然的话，光是棉布吸足了水之后的重量，宋安都托不住。 好不容易安抚了女子一些，宋安忙道：“姑娘，你别乱动，我拉你上岸，再乱动的话，咱们就都得淹死了！” 神奇的是，女子听了他的话，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连抱住他的手的力道都小了很多。 宋安终于可以自由的活动，连忙一边揽住女子的腰，一边奋力往岸边游。 其实他们落水的位置距离岸边并不算远，积水潭也就那么大，奈何事发突然，水又太冷，所以游到岸边着实还是要费不少力气。 摒开了一开始的杂念，此时往岸边游的同时，宋安也终于感受到了身上女子温热的体温。 在冰冷的溪水当中，十分的清晰。 同样清晰的，还有胸口传来的饱满的触感，让人心中忍不住一阵意动。 隐隐约约的，鼻间还有女子呼出的热气，以及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就在宋安还沉浸在其中时，忽的，岸上一声大喊传来。 “爷，快抓住竹竿！” 随着喊声落下，一个什么东西砸进水里的声音传来，宋安扭过脸，就看见徐三站在岸边，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 竹竿的另一头就在他面前！ 于是毫不犹豫的，他一把抓住了竹竿。 徐三用力的把两人往岸边拉，终于是把两人都给拉上了岸，三人都瘫在了岸边的石台上。 长出了一口气，宋安才想起来身边的女子。 连忙转身去看她，只见她脸色苍白，躺在石台上呼吸微弱，一看就是呛了水的样子。 眼见如此，宋安没别的心思，赶忙动手救人。 先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脸颊，喊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双手手掌上下交叠，按在女子胸口用力按压了几下。 跟着又俯身给女子做人工呼吸，连做了几次之后继续按压。 如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见女子“咳咳”的咳嗽了两声，接着吐出大口的溪水来，终于是恢复了正常呼吸，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宋安大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一边。 很快女子睁开眼睛，目光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复杂的神色，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抱着胸口起身就跑了。 见状宋安愣了一下，看着女子往家跑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再扭过头，就看见徐三也是用一脸震惊的眼神看着他，那样子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绝世淫魔一样。 被徐三盯着脸有点臊得慌，宋安忍不住骂道：“老东西，你盯着我干嘛？刚才怎么那么久才过来，是不是故意的？” “爷，小人没有，小人不敢啊！”徐三连忙解释。 “你还敢狡辩，回去再慢慢跟你说！” 一边说着，宋安也做出一股恼怒的模样，起身往心虚的往回走。 此时他当然已经反应了过来，女子在被他救了以后，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还有徐三看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眼神。 这里是景国，不是他前世那个科技发达文明开化的时代。 这里所有的人，都还被传统的男女思想禁锢着，他们也根本不懂什么叫“人工呼吸”。 在他们的眼里，宋安之前的动作，只有一个说法，那就是“趁人之危，行下流之事”！ 而女子作为被侮辱的人，心中当然是悲愤交加。 徐三作为眼睁睁看着整个过程，同时又知道宋安身份的人，除了惊讶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甚至因为他只是王府的一个奴仆下人，所以连指责宋安行为的资格都没有。 本来宋安是想借着假装恼怒，直接回司南府先躲起来，至少先换身干衣服再说。 虽然已经是春末了，可是江源县的气温还是有些凉意的。 要是再感冒发烧，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说不定自己小命都可能保不住，毕竟他这副身体先前才被彩云郡主砸破了后脑勺，还没恢复完全。 可是上了台阶，走到女子家门口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反应过来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 对于被封建思想禁锢的女子来说，失节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在很多时候，很多女子把自己的贞洁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刚才那档子事儿足以击溃女子的心理防线。 万一她一个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自己这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赶忙的，他走到女子门前，一边伸手拍门，一边大声往里面喊。 “姑娘，你……” 一句话还没喊完，手拍在房门上，竟将房门直接拍开。 原来女子进门回家，根本就没关上门。 见此宋安心里更加担心，连忙进了院子，才进院子，就看见女子手里拿着一把柴刀，那架势明显是要往脖子上抹。 见状他赶忙喊道：“姑娘不要，别做傻事呀！” 女子听着他的喊，转过脸看向他，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全都是悲愤之意。 试问哪个男人能顶得住这样的眼神？ 宋安当即就投了降。 连忙说道：“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姑娘且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而白白害了自己的性命，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没想到他本来是想劝女子的话，却好像一下子帮女子打通了任督二脉，醍醐灌顶的想清楚了什么。 然后，手里的柴刀倒是没有再向着自己的脖子去，而是直奔着宋安砍了过来！ ------------ 第二十章 绕石 明晃晃的柴刀砍来，女子眼神中的悲愤和决然，做不得半点假。 宋安当即就被吓得不轻，让你别想不开不是让你砍我啊！ 毫不犹豫的，他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解释：“姑娘，误会，都是误会，你先听我解释解释行不行！” 女子根本不理他，只握着柴刀，一门心思的死追到底。 宋安无奈，女子跟他的距离太近，院门那边又太窄，他担心往那边跑，出门的瞬间柴刀就会在后面给他来个全开背。 所以只能就在院子里逃窜。 好在院子里有那个石榴树，树干够大，周围还围了一圈石砖做围台。 借着这地方，才终于拉开和女子的距离。 两人一人一边，宋安盯着女子道：“姑娘，你能不能先冷静冷静，别这么冲动啊！” 女子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说，看得他一阵头大。 但有石台隔着，她也砍不到宋安。 一旦她想绕过去，或者跳上石台，宋安又会立马往别的地方跑，还是追不上。 恨恨的盯了好一会儿，忽的，女子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地上。 看到她眼神不对，宋安立马顺着看过去，跟着心里大骂一句“我去”，接着扭头就躲。 女子直奔向石台角落堆的一堆巴掌大的石砖，捡起一块对着宋安脑门就砸了过去。 还好宋安提前有所准备，电光火石间躲了过去，可是回头就看见女子又捡起一块，同时举着柴刀追杀过来。 这下宋安彻底没了选择，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运气好能躲过去。 就算再能躲过去，就在他闪躲的时间里，也够女子提着柴刀杀到面前了。 当下他只有一个选择，把女子绕到离门远的那边，然后直奔门口去，这会儿也顾不上他跑了之后，女子还会不会轻生了。 再想这事儿，他就得要先走一步了！ 绕了半圈，到了合适的位置，宋安拔腿就往门外跑。 刚到门前的石阶前，他下意识的就感觉不对劲，身子瞬间往下一矮，接着就感觉头顶一阵冷风呼啸而过。 然后，便听见“啪”的一声，紧跟着是徐三痛苦的惨叫声，一抬头，徐三正好站在门口。 从背后杀来的青石砖不偏不倚的，刚好砸在徐三的脑门上。 当即就见了红了！ 徐三一路跟着宋安从镇南王府来到江源县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路上算起来还救过他一命，两人也是过命的交情。 宋安自己对女子心里有愧，不好动她。 可徐三做错了什么？ 看到小老头额头上的血流下来的刹那，他一下子就怒了。 猛的转过身，正好撞上女子冲过来，他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女子提刀的手腕，跟着反手毫不怜香惜玉的就是耳光扇在女子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院子里瞬间一片寂静。 女子被他打懵了，眼神震惊的看着，仿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宋安心头怒火中烧，根本不管那些，直怒道：“够了！发疯也要有些限度好吧，小爷不发威，你真当小爷是泥捏的了？不就是给你做人工呼吸，亲了两口嘛，你以为小爷愿意？要不是你看你快淹死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小爷才懒得理你！” 女子被他一通怒骂，眼眶红红，眼瞧着滚滚的泪花就在里面打转。 刚刚还怒火中烧的宋安瞧见这一幕，瞬间又熄火了。 奶奶的，哪个正常男人，能顶得住这么好看一个姑娘在自己面前如此楚楚可怜的哭？ 谁顶得住？ 于是他赶忙道歉，想要往回找补的道：“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 谁料女子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只是怨恨的瞪了他一眼，用衣袖一擦眼泪，扭头就往屋里走。 宋安正看着心生愧疚，身后冷不丁的响起徐三的声音。 “爷，这小姑娘怎么了？” 闻声宋安顿时一惊，扭头就看见徐三脑袋上盯着斗大个包，虽然还有血迹渗出，但看着像是伤势不重的样子。 这老家伙，结结实实的挨了飞天一板砖，居然还能站着。 “你没事儿？”宋安下意识的问道。 徐三也下意识的答道：“没事儿啊，就是头有点痒痒，别的没有。” “你没事儿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被砸翻了！”宋安怒斥一声，知道坏了大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便看见女子再次从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一根白绫。 她看见宋安和徐三两个人还站在门口，神情决然地瞪着他们，第一次对两人开了口，语气却是冰冷无比。 “你们还在那儿站着干嘛，滚出我家！” “姑娘，真的是误会，咱不至于！”宋安连忙劝道。 女子看着他，咬牙切齿道：“对你这登徒子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我的死活跟你没关，再不滚就跟我一起死！” 说着，女子走到石榴树下，伸手把白绫甩上了高处的树杈。 宋安是那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自己面前上吊的人吗？ 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女子却已经直接栓好死结，把脖子往上面一套，就那么挂在树上。 见状宋安哪里还敢慢，三步并做两步走，奔到近前，双手死死的抱住女子的腰，用力将她举起，一边劝。 “真不至于，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不成吗？不就是亲了两口嘛，我，我娶你还不成吗？” 女子本来还在挣扎，一听他这话，停了一下。 见女子有松口的意思，宋安心里大喜，刚想继续说，背后徐三缺十分不合时宜的开口。 “郡马爷，这可万万使不得，郡主和王爷肯定不会答应的！” 那一瞬间，宋安只想让徐三叫那一板砖拍死算逑！ 没看见这儿都快出人命了吗，多这句嘴干嘛，显得你了？ 随即看向头上的女子，刚想解释，却见女子正低着头盯着他，那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不待解释，却听女子先开口。 “你是郡马？” 徐三那老东西说都说出口了，他想不认都不行，只好点头。 “镇南王府的郡马？”女子又问。 “是，不过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说话算话，只要你不轻生，怎么我都娶你！”宋安赶忙说道。 “谁说要嫁给你了？” 没想到女子闻言，却是十分嫌弃的说道。 “放我下来！” ------------ 第二十一章 江源县衙 宋安发现，他实在有点搞不懂面前这个奇女子。 上一秒还在为了贞洁而寻死觅活，甚至大有一副要拉着他一起垫背的意思，这会儿突然又像是没事人一样。 不只是主动从树上下来了，还转身回屋去取了茶水出来，给宋安和徐三一人倒上了一杯。 然后，就坐在两人对面盯着他们看。 宋安心里十万个怀疑，茶里面下了药了，女人想把他和徐三一块毒死好收拾。 女子却道：“喝茶呀，你们怎么不喝？” 宋安只好尴尬一笑，解释道：“不必多礼，我不渴。” “哦，那算了，不过你不喝，也要帮我一个忙，不然我就拉着你一起去死，反正我贞洁让你毁了，哥哥也快没了，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女子一脸认真道。 宋安果断抓住了女子话中的重点，连忙问。 “姑娘，你说你哥哥也快没了，是什么意思？” “我哥被县衙的人抓走了，他们诬陷他私通土匪，要杀他的头，我告不赢，你不是郡马吗，你帮我去告！” 女子看着宋安说道。 听见这话，宋安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女子说的是真的，以他镇南王府郡马爷的身份，跟江源县的县令谈谈，应该有很大机会可以把人给捞出来。 不过事情原委他还不清楚，也不敢当下就夸下海口。 想了一下才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寻短见，我就答应你替你去县衙走一趟。” “你帮我救我哥，我就不死！”女子也道。 “那成交！” 点了点头，宋安接着又问道：“你哥叫什么名字？” “他叫巴朗，我叫巴妙，我们家世代都在江源，那天我哥只是上山砍了个柴，结果就被马老爷的家丁给抓了，说他偷了马老爷山上的木料，还诬陷他私通土匪，把他押送到县衙给关了起来！” 女子巴妙越说越激动，后面更是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个糊涂狗官，问也不问，就认定了我哥私通土匪的罪名，还要砍他的脑袋！” 听见“马老爷”三个字的时候，宋安瞬间眼前一亮。 这才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不过面上不动声色，又问道：“巴妙姑娘，你说的那个马老爷，是谁呢？” “还能是谁？当然是马连山那个家伙，他仗着自己的姑爷是县衙的师爷，横行霸道，强占民田，霸占别人家的祖产，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害了多少人！”巴妙义愤填膺道。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心里逐渐有了数。 “行，这事儿我知道了，巴妙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亲自去县衙，想办法把你哥哥救出来，你等我消息就成。” “你什么时候去？”巴妙一脸着急的问道。 见状他只好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还湿漉漉冷冰冰的衣物，道：“总得让我回府里换身衣服吧？” “那你快去，我等你消息！”巴妙点头说道。 总算说服了巴妙暂时不寻短见，宋安忙拉着徐三从她家里出来，回司南府。 焦有财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去了布坊，还是去了那位马老爷的府上，继续商议他们的事情去了。 宋安也不管那么许多，让徐三从府上找了身干净的衣裳换上便出门。 两人一路来到江源县县衙衙门所在，当时天色已晚，县衙门口守着的两个衙役脸上都带着即将下班的倦怠之意。 宋安迈步就往县衙里走。 刚走到两个衙役面前，便被拦了下来。 左边一人满脸不耐烦的道：“诶诶诶，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江源县县衙。”宋安淡然道。 “知道还往里闯，活得不耐烦了？”这衙役骂道。 宋安也不着恼，反问道：“怎么，江源县的县衙，不让人进？” “废话，进衙门报官，你也不看看时辰，这都什么时候了，老爷早就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来吧。”衙役直接挥手道。 “是吗？此时还不到酉时，你们县老爷休息得挺早呀。” 嗤笑一声，宋安不咸不淡的道。 衙役一听这话，当即便恼怒不已，直接呵斥道：“大老爷什么时候休息，也是你区区一个贱民能说的？再敢胡搅蛮缠，扰乱衙门，信不信老子把你抓进去，先打个二十大板再说？” “呵呵，你们江源县县衙还真是好大的威风，本郡马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本郡马抓进去，打这二十大板！” 轻笑一声，宋安双手负在身后，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两个衙役。 本来两个衙役是想直接动手的，可是听见他这话，又见他气势神态不像作假，一时犯了嘀咕。 郡马？ 南境有什么郡马？ 除了镇南王府有两位郡主之外，便再没有别的郡主了。 可是没听说两位郡主当中，有谁已经招了郡马爷了呀？ 虽然分辨不清，但两个差役还算精明，真假这种事儿当然是让大老爷来分辨，他们做手下的，老老实实的禀报便是。 于是另外一个衙役便连忙一脸堆笑的道：“不知是郡马爷驾到，险些冲撞了郡马爷，还请郡马爷恕罪，小的这就进去向县老爷禀报！” “不用了，本郡马自己进去。” 大手一挥，宋安便直接往县衙里面走。 两个衙役见了，想拦又不敢拦，毕竟按规矩，常人不得擅闯县衙大门。 可是镇南王府的郡马，好像又不算常人。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宋安已经走了进去，这会儿想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进了县衙大堂，宋安扫了一圈，里面的布置倒是和一般的县衙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模样。 这会儿许是时间确实有点晚了，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转过脸看了一眼大堂门口旁边架着的鼓，随手拿起鼓架上放着的击鼓捶，对着鼓面就连敲好几下。 剧烈的鼓声瞬间传遍县衙内外。 紧接着没多一会儿，就听见大堂后面传来一个急切又恼怒的声音。 “何人击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张三李四，你们怎么当的班，这个时候怎么还放人进来击鼓？” 随着话音，一个身材纤瘦，眼窝深陷，步履虚浮的白面师爷从后面走了出来。 ------------ 第二十二章 县令 两个衙门当班的差役脸色难看，不等他们上前解释，宋安抢先开了口。 “怎么，县衙的鼓摆在这里难道不是给人敲的？” 师爷眼睛一眯，眼神阴冷的瞧向宋安：“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刁民，可惜你走错了地方，这里可不是能让你这般刁民耍嘴皮子的。” “来呀，先把这人拿下，打个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两名衙役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神色有些犹豫。 宋安再次抢先开口，道：“师爷真是好大的威风，不过在下倒是想问问，你以何理由动刑，打在下这二十大板？” “要缘由？成，本师爷今天心情好，就给你一个。” 嗤笑一声，师爷戏谑道：“无端扰乱县衙公堂，藐视官府，这个罪名够不够？” “不够的话，本师爷还可以给你加，不信加不到你斩立决！” 听到这话的宋安忽道：“就像你们对付巴朗那样吗？” “嗯？我道是来做什么的，原来是为了那刁民来喊冤的，呵呵，可笑！” 师爷一听宋安这话，心底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不过想要在县衙捞人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都是些刁民，在这县衙当中还有他们说话的地方？ “可不可笑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宋安依旧从容淡然，手里还拿着堂鼓鼓槌，目光往大堂后面瞧了一眼：“县老爷，你要是再不出来，这堂鼓，我可就接着敲下去了！” 话音落下，这才见大堂后面有人影一闪。 紧接着，一个身穿县官官服的中年人从后面走了出来，直走到大堂县令的位置坐下。 跟着手拿惊堂木，对着桌子“啪”的一拍，断喝道：“堂下何人，因何击鼓？” “在下姓宋名安，京都人士，为江源县县民巴朗鸣冤而来！” 宋安稍稍拱手，对答如流道。 “哦？你既是京城人士，为何来到我江源县，又因何故要为我县县民申冤？莫不是你二人沆瀣一气，乃是同伙？” 高堂之上，县令眼睛一眯，冷声质问道。 “呵呵，县老爷大人还真是审得一手好案子，在下只是自报了一下家门，到了你嘴里，一下子便打成了同伙，厉害厉害！” 嗤笑一声，宋安瞧着堂上县令，语气里全都是讥讽之意。 当堂跟县令叫板，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宋安没有别的选择，假如他真坐稳镇南王府郡马爷的位子，自然就不需要这样做，只需要直接摆明身份，县令要是还有别的心思，直接用镇南王府将他压下便是。 可惜他不是。 从他走出王府大门那一刻开始，此生便再没有机会跟王府扯上任何关系。 唯一能利用的，也只是“郡马爷”这个续命头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势。 所以他只能虚张声势，先把江源县县衙这些人给套进坑里去，让他们没那个胆子，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向王府哪怕询问半句。 此时，还是在引君入瓮的路上。 果然，他如此故意讥讽的话一落下，不用堂上县老爷表态，那师爷先跳了出来。 “大胆！区区刁民，竟敢出言嘲讽县老爷，简直目无尊长，太爷，依属下之见，对付此等刁民，必要大刑伺候，才能使其招供！” 堂上县令目光微沉，接着点了点头。 “来呀，将堂下刁民押下，重打二十大板再说！” 这次有了县太爷亲自下令，两个差役不再犹豫。 一左一右就要上前将宋安拿下。 就在此时，宋安断然道：“慢着，县太爷要打，在下让你打也就是了，不过有一句话，在下要说到前头。” “这二十大板打得容易，就怕县太爷你打完以后，收不了场！” “届时别说你头上的乌纱帽，在下怕你项上人头都难保！” 那师爷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尖叫道：“大胆，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竟敢出言恫吓县老爷，实在该打，给我打！” 两名衙役目光看向了堂上的县太爷。 县太爷此时脸上也露出了犹豫之色，他隐隐约约的瞧出来了，堂下这人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这是旁边师爷又小声道：“老爷，此人来历不明，且态度恶劣，想给那刁民巴朗申冤。巴朗勾结牛头山土匪证据确凿，依小人看，此人大概是巴朗同伙，甚至有可能就是牛头山的土匪，而不是什么京城来的，不管如何他咆哮公堂，目无王法，这是能定的，先打一顿，不怕他不招供！” 县太爷被师爷这一番蛊惑，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伸手拿起桌上令牌，对着堂下一扔，道：“打！” 两名衙役这才上前，真要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宋安身后的徐三上前一步，大喊一声：“我看谁敢！” “镇南王府令牌在此，堂上江源县令还不速速下来跪迎？” 一边说话的同时，徐三一边将手上刻着“镇南王”三个字的令牌高高举了起来。 镇南王封土南境，乃是景国南境之王，在这片土地上，除了景国皇帝的圣旨，便是镇南王王令最大。 别说是个小小的县令，就是州长、知府见了镇南王的令牌，也要跪迎。 堂上的县令闻听此言，当下就是脸色大变，心也跟着慌了。 连忙扭过脸问旁边的师爷道：“看清楚了没有，真是镇南王府的令牌？” 师爷此时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没想到面前的人会是镇南王府的人。 其实他早就已经收到了风声，知道镇南王府的郡马爷亲自来到了江源县，已经进入了王府在江源县的宅邸司南府。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郡马爷会为了一个江源县的刁民百姓亲自来县衙击鼓鸣冤。 而眼下这个情况，就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将这位郡马爷给得罪死了。 县太爷兴许还有法子能让这位郡马爷息怒饶恕，可是他这个小小的师爷，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心一横赌上一把！ 想到这里，师爷顿时恶向胆边生。 ------------ 第二十三章 跪 “老爷，你可别被这贼子给骗了，王府的郡马爷，怎么可能会亲自来到堂上，为咱们县的一个小小县民申冤？那巴朗，从哪里去认识郡马爷？” “何况王府就只有两位郡主，从未听说过其中有任何一人已然招了郡马！” “这厮定是假的！” 师爷心思歹毒，他很清楚，当下他是没有选择的，只能跟面前这个自称是镇南王府郡马的人死磕到底。 只要把他假冒镇南王府郡马的罪名坐实，让县太爷相信。 到时候先在堂上重打个几十大板，弄得没了人形以后，拖进大牢还不是任由他收拾？ 人一旦进了大牢，到时候随便想点法子，就能让之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大牢当中，人都死了，还不是任由他们怎么说？ 而且哪怕到时候确认了真是镇南王府的郡马爷，那又怎么样？ 县太爷哪怕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保自己的命，也得跟他坐上一条船。 甚至连后面的说辞，此时师爷心里都想好了，真要是镇南王府找来，就把一切都推到牛头山土匪的身上。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继续蛊惑县令道：“老爷，此贼藐视公堂，公然言语讥讽老爷你，还敢假冒王府郡马，败坏镇南王府的声誉，如此贼子，不打不足以显示老爷您的官威！” 听见这些话，县令脸上又露出了迟疑犹豫之色。 作为江源县的县令，在镇南王府下辖，他确实从来没听说过王府有哪位郡主招了郡马。 按说王府招郡马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整个南境上下都会人尽皆知，江源县地方是远了些，没理由会一点儿风声都收不到。 作为县令的他，也是镇南王的下属官吏，王府如此大事，怎么也该送上贺表礼物才行。 正当县令还在迟疑犹豫的时候，忽的，他猛然看见一个黑影迎面飞来。 下意识的往后面一躲，旁边师爷立马大喊。 “老爷小心，贼子想下黑手，快快将他拿下！” 后面半句，自然是对那两名衙役说的。 而此时宋安再度开了口：“江源县令，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看看本郡马的令牌，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见这话，县令这才往桌上刚才飞来的黑影看去。 就见那果然是一枚令牌，捡起来反复看了一遍，这才确认当真是镇南王府的令牌。 确认的一瞬间，他心底便是惊慌莫名，连拿着令牌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既然令牌是真的，宋安的身份当然也就不会假了！ “怎么，作为江源县令，镇南王府下辖，你该不会连王府的令牌都认不得吧？” 堂下，宋安脸上带着傲然冷峻的神色问道。 “还是说，你想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江源县令闻言当即回过神来，连忙手捧着令牌从位置上下来，走到宋安身前行礼。 “下官江源县令葛洪，拜见郡马爷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险些冲撞殿下，实在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息怒！” 说着，江源县令葛洪将手上的令牌恭恭敬敬的举过了头顶。 宋安淡然拿起令牌，迈步走过了葛洪，到上面县令的位置上大咧咧的坐下。 “行了，起来吧，不知者不罪，本郡马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听见宋安这话，葛洪心里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一溜小跑的来到宋安身边：“殿下，您亲自来江源县，叫下人过来知会一声便是，下官自当登门拜见，何必还让您走一趟。” “我要是不来走这一趟，还见不到这么精彩的事情呢。” 宋安若有所指的说着，目光瞥了一眼那师爷，跟着问道：“巴朗的事儿，怎么说呀？” “误会，定然是误会，殿下您亲自来过问，肯定不会有差，一定是有人诬告！”葛洪毫不犹豫的说道。 开玩笑，堂堂镇南王府的郡马爷亲自到他这县衙来过问。 哪怕巴朗不是冤枉的，就真跟牛头上的土匪勾结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还能怎么样？ 宋安给了葛洪一个赞赏的眼神，接着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请葛县令你放人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 “是是是，下官这就叫人放人！” 葛洪说着，立马转过脸向下面的两个衙役说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耳朵聋了是不是，没听见叫放人啊？” 两个衙役此时心里也是吓得不轻。 他们之前在县衙大门之外，可是对宋安十分不敬的。 引进来的时候，心里有所怀疑，还想着万一是假的呢。 现在确认了，连平日高高在上，恍若神明一样的县老爷都对这位郡马毕恭毕敬，直接就跪下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万一郡马心里还记着，那他们不是完了？ 所以两人在听见葛洪的话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往外面跑。 他们倒不是想尽快去县衙大牢把人放出来，而是想尽快逃出大堂，逃出那位郡马爷的视线，期望着郡马爷贵人多忘事儿，一会儿就把他们两个小虾米给忘了。 看着两个差役放人去了，葛洪这才连忙回头又对宋安道：“殿下，人待会儿就放出来，您看您要不在县衙稍后，也让下官差人准备一番，为殿下设宴接风洗尘，顺带也向殿下您赔罪？” 闻言宋安却是摆手道：“不必了，把人带来本郡马带走便是，其余不用。” “这……是，下官谨遵殿下之命，那下官明日再到府上拜见？” 葛洪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跟着又小心翼翼问道。 宋安看了他一眼，道：“明日再说吧。” 现在他的身份已经确定好了，姿态架势就要摆的足足的，才能让葛洪不心生怀疑。 虽然就算葛洪怀疑了，也不敢再当着他的面质疑，最多派人去镇南王府询问一下，不过估计去的人连王府大门都进不了。 大概率，只能在王府周边询问打探消息。 而彩云郡主大婚，这事儿江云是人人皆知的，所以最后传回来的消息，也一定能是能佐证他郡马爷的身份的。 但是宋安还是觉着，一切小心为上，总之自己这边做足了是没错的。 ------------ 第二十四章 诬告 静静坐一盏茶，两名衙役便带着一个身穿囚服，颈带木夹，脚栓铁链的青年男子从外面进来。 瞧见此，宋安眼睛微微一眯。 先前明明当堂说得明白，巴朗之罪名是个误会，不该成立。 葛洪让着两个差役过去带人过来，当然应该出去镣铐木夹，换了囚服，把他的衣服还给他才是。 这样带来，巴朗不是还是同匪的罪犯？ 葛洪倒是有眼力见儿，见到差役把人带进来，宋安看见的瞬间脸色一沉，心底当下就明白了意思，忙亲自往外面走，一边呵斥怒骂。 “两个不长眼，听不懂人话的狗东西，谁让你们带着木夹镣铐把人押来的？” 两个差役被这么一骂，人都愣住了。 一时竟忘了该赶紧把巴朗身上的木夹镣铐都给取了。 见手下如此蠢笨，把葛洪气得不清，上去一人一脚，又骂道：“还愣着干嘛，要本县亲自动手吗？” 直到此时，两个差役才反应过来。 连忙七手八脚的，一通胡乱慌忙的上下扒拉扯动，好不容易才终于把木夹和镣铐都给取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两人已经是满头大汗，叫累得不轻。 比他们更恼火的还是巴朗。 本来他被诬陷抓进县衙大牢之后，就吃尽了苦头，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被一路押过来，又让着两个差役扯弄一番，那能好得了？ 葛洪额头上冷汗直冒，扭过脸对宋安道：“郡马爷，您看……” 人既然捞出来了，宋安就算给了巴妙一个交代。 不过却还有他自己的事儿，顺带着也就一并办了。 于是冷哼一声，开口道：“葛大人，我听说巴朗被怀疑私通土匪，乃是有人举报，可有此事？” 葛洪连连点头道：“确有此事！若非有举报之人，下官也不敢随意捉拿良民百姓。” “既然如此，现在巴朗确认与牛头上土匪无关，由葛大人你亲自作证，将他无罪释放，那么当初举报之人，是否就是故意诬告呢？” 眼睛微微一眯，宋安眼底寒光一闪：“葛大人，按我大景律例，诬告之人该当如何处置？” 一听见这话，葛洪脸色瞬间数度变化。 迟疑犹豫再三之后，还是上前走到高堂桌案之下，垫着脚半支撑着身子，尽可能靠近宋安的笑声说话。 “郡马爷，你有所不知，举报巴朗的，乃是马府马员外家的奴仆，马员外与江州知府童大人私交甚密，若是要定马府下人诬告之罪，马员外脸上不好看，童大人那边下官怕也是很难交代，所以还请殿下开恩，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宋安闻言，目光不咸不淡的瞧着葛洪。 半晌，直到看到葛洪额头冷汗直冒，满脸都是心虚艰难之色，却还死撑着双手支撑着桌案不敢退下去，模样实在滑稽可笑。 强忍着心中的笑意，宋安似笑非笑道：“葛大人，你说，在这南境，是镇南王府大，还是江州知府大？” “在景国庙堂之上，是镇南王爷大，还是江州知府大呢？” 葛洪忙道：“王爷乃是南境的天，我大景柱国基石，自是非一般官吏可比。” “既然如此，葛大人还有问题吗？”宋安轻笑一声。 看着宋安脸上的神情，葛洪心底虽然犹豫，不过眼下由不得他选，抓了一个马府的下人，总比得罪镇南王府的郡马爷要轻松得多。 何况作为江源县县令，在这江源县一县之内，他多少还有些份量。 马连山就算在童知府那儿有些关系，难道还能为了个下人跟他撕破脸？ 再者说了，要定这个罪的，又不是他，而是王府的郡马爷，记恨也记恨不到他身上。 须臾之间，葛洪心里就已经想好了应对马连山的说辞法子，到时候让他去找郡马爷谈去。 想到这里的葛洪便立刻道：“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安排人手去马府，定将那诬告良民的恶奴拿到县衙来，轻殿下放心！” “那就好，葛大人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或者哪位马员外爱惜自己的下人，不肯放人的，你就叫他到司南府来找我聊。” 大手一挥，宋安直接大咧咧的往外面走。 浑身是伤的巴朗叫徐三接了过去，半扶半抬的，带着离开县衙。 大堂之上，葛洪看着宋安三人离去的背影，眼中光芒闪烁，忽的面色一沉，抬手招了招：“师爷，刚才郡马爷的话你听见了，这事儿还是你去跟马员外说吧。” “老爷，我……”师爷神色一难。 不等他说完，葛洪直接转过脸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让你去通传句话你都传不了？那不是你的丈人老泰山吗？” “是，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回去与岳父说。” 师爷无奈，他始终只是葛洪手下的一个师爷而已。 在江源县其它地方能耀武扬威，可是在县衙，面对县太爷，他还是只是个小虾米而已。 葛洪将师爷认下，这才拂袖而去。 县衙之外，三人走出来之后，宋安叫徐三先扶着巴朗，然后又找了一辆马车。 把人送上马车之后，三人这才往巴朗家这边回来。 等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苍穹之上的大日红彤彤的，挂在皑皑白雪的远山之上，眼瞧着就要落到山下。 巴朗受伤不轻，进门的时候已经完全站不稳了。 要不是有徐三搀扶，他肯定直接就昏倒在地上，里面的巴妙听见院里动静，忙从里屋赶出来。 一出来，正好瞧见巴朗那凄惨的模样。 当即便是一路奔到了近前，双手扶住哥哥满脸痛心焦急的问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呜呜，哥哥你说话，别吓我呀！” 见状宋安在一旁道：“巴朗兄弟在县衙和大牢吃了些苦头，身上伤势不轻，先把他扶进去休息，等明儿再找个郎中过来看看，开点儿药，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儿了。” 闻言巴妙抬头看了一眼宋安，没说什么，转身和徐三一起把巴朗往屋里扶。 宋安无事，就在院子里坐着等。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从里面出来，巴妙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宋安面前。 见她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宋安心里下意识的被吓了一跳，身子就往后面缩。 结果巴妙走到他面前，忽然“扑通”一下对着他就跪了下去。 “恩公救命之恩，巴妙无以为报，愿从此以后给恩公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感谢恩公！” ------------ 第二十五章 闺房 巴妙说完，对着宋安就是“邦邦邦”三个脆生的响头。 那样子，那状态，都是一点儿也做不了假的。 如此一来，倒是把宋安给整得不会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跟着出来的徐三倒是忽然先开了口。 “爷，这会儿时间还早，县里的药铺郎中应该还在，我去请！” 说着，他一溜烟儿的就往外面跑。 看着这老东西麻溜的动作，宋安眉头一皱，他不是腿脚不便，走两步路都喊疼的主儿吗？ 怎么突然一下子，便短跑健将了？ 不等宋安搞清楚徐三为啥突然之间就从垂垂朽矣的老家伙变成了麻溜迅速的短跑健将，面前的巴妙忽的起了身。 “恩公，你跟我来！” 说着，她转身就往屋里面走，宋安愣了一下。 似乎是注意到宋安没跟上，巴妙又转过身来，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屋里走。 来到屋里，宋安简单打量了一下。 堂屋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八仙桌，四根长凳，一方香火案台，上面有一个香炉，插着三柱香。 但是奇怪的是，案台上面供奉的，却既不是巴家的祖先灵位，也不是祖先画像。 而是一把看起来造型十分古怪，同时很大的强弓。 光是看这把弓的样子和大小，就知道这把弓原先的主人一定不简单，而且能拉动这把弓的也一定是个高手！ 就是不知道，巴朗和巴妙的先祖，究竟只是南境这十万大山边缘的一名顶尖猎户，还是军户出身。 堂屋左边的房间门口有一块蓝色的布帘子，后面是一扇普通的木门，看着就粗犷，不像是女儿家的房间该有的样子，应该是巴朗的房间。 至于右边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门口挂着遮挡的，不是布帘子，而是一块编织精巧，上面甚至还有编花的帘席。 帘席的下面，看着就要精巧也新很多的门上，还贴着一张红纸剪裁的古怪纸花。 除此之外，左边门缝上还插着一把白色的山花。 显然，这边应该是巴妙的房间，不过门上贴着的纸花，和门缝上插着的那一把白色山花，宋安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兴许，是这边原住民的某种习俗传统也说不一定。 他刚看到这里，巴妙便直接拉着他往自己的屋子走，动作看起来十分坚决。 就算宋安布懂大景的风俗传统，不知道地处偏远的江源县，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有什么习惯忌讳，他至少知道一点。 在传统礼教之下，女子的闺房可不是男人能随便进的！ 甚至就是亲生父亲，或者兄长，在女子到达一定年纪之后，也不能进她的闺房。 唯一能进去的，只有母亲，或者是女性直系亲属才行。 而现在，巴妙直接就要把他往自己的闺房里面带。 加上她之前跪在自己面前磕头说的话，宋安心底下意识的就感觉不对劲，刚想要挣脱解释，巴妙已经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山花清香便是扑面而来。 宋安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巴妙给拉进了屋里。 同时巴妙把他一推，推到房中间，自己在门口，反手把房门关上，面对着宋安。 两人四目相对，宋安有些尴尬。 就见巴妙清丽的脸上忽然爬起了一片红晕，接着开口道：“恩人救了哥哥，巴妙无以为报，愿意此生为奴为婢，侍奉恩人。” “巴妙知道巴妙只是出生卑贱的下人，定是配不上恩人的。” “但是巴妙没有别的能给恩人，就只有这身子，还算干净，希望恩人不要嫌弃！” 她自顾自的说完，根本不给宋安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伸手往腰间束缚的腰带一拉。 宋安实在不懂，巴妙身上穿的衣服到底是什么原理。 就这么一拉，明明只是拉开了腰间的腰带而已，她身上的衣服就直接完全展开，接着双手往上面一抬，衣服就从双肩滑落。 雪白的躯体，毫不保留的就那么展现在了宋安的面前。 宋安顿时人都傻了！ 巴妙长得很漂亮，气质姿态也都是十分令人心动的样子，不然的话，一开始他也不会停留在岸上，盯着人家洗衣服的背影看半天。 这会儿她上半身毫不设防，更是将年轻而美丽的身体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安差点没忍住，一把鼻血喷涌而出，好在他反应还是快。 愣神的刹那之后，立马就把脸转向了另外一边不去看巴妙。 同时双手向前摸索着走，大致走到巴妙面前，弯腰下去把地上的衣物捡起来，然后翻过来盖在巴妙身上。 “巴妙姑娘，我帮你替巴朗申冤，救他出来，是咱们说好的事情，不算什么大恩，你年轻貌美，还有大好的前途，不必如此！” 宋安话音刚落，就感觉一双凉丝丝，又纤细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恩公是嫌弃巴妙出身低微，身子也下贱吗？” 听见这话，宋安心里一惊，连忙转过脸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样想，要说配不上，也该是我配不上你！” “你这么好看，又坚韧能干，我却一无是处，还已经有了娘子，怎么敢厚着脸皮害你一辈子呢？” 巴妙眼睛水汪汪的，就那么盯着宋安。 “不是害我，我愿你跟你，你下午说愿意娶我的时候，我就愿意了！” 面对着巴妙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有那一张惹人怜惜的面庞，宋安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很想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狠狠的宠爱她一辈子。 可惜理智告诉宋安，他不能这么干。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王府，且说明了，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去。 但名义上，他依旧是镇南王府的郡马爷，是彩云郡主大婚已成的夫婿，是个赘婿！ 甭管是在什么时代，赘婿的身份都是很低微的。 何况他赘的，还是镇南王府，大景唯一的异姓王。 所以就算彩云郡主不认他这个夫婿，镇南王府也不在乎他这个郡马，但是他却不能不管头上戴着的帽子。 一旦要了巴妙，事情传了出去，镇南王府名誉扫地，连带着大将军府一样受牵连。 到那个时候，遭罪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巴妙肯定也难逃一劫！ 所以他万万不能，至少在他这个“郡马爷”的身份没有作废之前是绝对不能的。 ------------ 第二十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赆别临歧裹泪痕，最难消受美人恩。 以前宋安是不信这话的，然而此时面对巴妙的情真意切，他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句话中的无奈与惋惜。 深吸一口气，他沉默良久，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直接无情将之推开。 只是缓缓伸手将伊人揽入怀中，半晌，才不舍的松开。 “巴妙姑娘，非是不知你情谊，实在是我现在应下，只会害了你，所以还请你原谅我。” 目光真挚，宋安看着巴妙的双眼说道。 巴妙眼中原本的羞涩与希冀，被他这一句话大破，刹那之间便有晶莹泪珠涌出。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宋安摇了摇头，道：“不，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你时就喜欢。” “那为什么呢？我知道我出身低下，当然比不上王府的郡主，我不要求太多，只要能在你身边伺候服侍，哪怕只是做个奴婢，也心满意足了，这样都不行吗？” 抓着宋安的手，巴妙泪眼婆娑。 叹息一声，宋安道：“我喜欢你，便不会让你没有丝毫名分，只做一个奴婢。” “若我答应，就一定要娶你，可是我现在不能娶你，因为我如果娶了你，王府怎肯罢休？” “我不管，我不怕！”巴妙抓着林安，“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是死我也愿意！” “可是我不愿意！” 宋安认真的看着巴妙，断然说道：“巴妙姑娘，只叹你我有缘无分，希望你日后能遇见真正的良人，告辞！” 说完之后，他不再停留，断然甩开巴妙的手，拂袖而去。 巴妙还想拉他，终究只拉了个空。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任由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而出，咬着嘴唇，直到咬得鲜血溢出，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宋安的身影，还是在眼睛里消失了。 从巴妙家出来，宋安回头看了一眼小小的院子，还有院里的那棵石榴树。 他心底忽然有些后悔，但他也不知道到底后悔的是什么。 是后悔里离开镇南王府，来到江源县这一个偏远贫瘠的世外桃源，还是后悔不该在门口驻足，更不应该招惹那样好的一个姑娘。 可惜离开王府不是他能决定的，答应巴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看了最后一眼，他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才走到院墙转角，徐三的身影就像鬼魅一样，突然冒了出来，把他给吓了一跳。 只见这老家伙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上下打量着他问道：“爷，怎么样，事儿成了没？巴妙可是个好姑娘，若是能成好事，爷您可快活了！” 宋安闻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骂道：“去你的，你不是说腿脚不便走不快吗，刚才跑那么快？” 徐三一抓脑袋傻笑道：“小的这不是看爷您好事将成，不敢不识趣的待着不走嘛。” “滚！”宋安骂了一句，直往府里走去。 这下午出来一趟，本来只是想随便在江源县城里逛逛，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情，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就在司南府里把那些账本认真看看省事儿。 徐三这会儿瞧出来了宋安不对，又有些疑惑的看向院里方向。 自顾自的摸着下巴，咂摸自语道：“没成？不应该啊，那小妮子明明就已经……” 不等徐三想清楚缘由，后面传来宋安没好气的声音呵斥到。 “老东西，你走不走？不回以后就别回了！” 听见这话，徐三哪里还敢胡思乱想，连忙转身跟上，一边喊到：“来了！” 再回司南府，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 焦有财与府里两个跑腿的下人，还有厨娘都已经回了府中，连桃花坊那边工人的碗饭，都已经去送了回来。 宋安回府时，焦有财正和两个下人在大堂说话，瞧见他进来，这才停下。 “爷，您回来了？” 迎出来，焦有财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宋安直接无视了他，只淡淡“嗯”了一声，便越过他和后面的两个下人，直接走到堂中主位上坐了下来。 随手拿起旁边茶盏揭开盖子看了一眼，又放回原处：“重新倒一杯来。” “是是是，还愣着干嘛，不赶快去给郡马爷沏茶？” 焦有财连连点头对宋安说着，扭头又对下人呵斥道。 一名下人闻言连忙跑去沏茶，而宋安的目光，却落在了焦有财的身上。 “焦管家，今日起彩，布坊那边的事儿都了了？可有出什么岔子？” “辛得公子照拂，一切顺遂，天黑之前已将所有布料取出，腾洗干净晾上了，只要在等十几日彻底阴干成型，这一批的桃花布便可以出卖了。” 脸上带着笑容，焦有财答道。 闻言宋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也辛苦了，今天先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叫上府上所有人，一同去桃花坊，我有事要说。” 听见这话，焦有财眼底光芒一闪，紧跟着立刻掩盖住，应道：“是，全听您吩咐。” 摆了摆手，正好这是下人将新茶沏了过来。 但宋安却没有喝，而是直接起身，走出大堂往后院而去。 大堂当中，焦有财眯着眼睛盯着宋安出去的背影，眼底寒光一闪，旁边下人上前小声问道：“焦管家，这郡马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言焦有财冷哼一声，接过下人手里的茶盏道：“哼，管他什么意思，爷自有法子收拾！” “那是，您在江源县二十几年，这里向来是您做主，郡马爷又如何，到了江源县，还不是要看您的脸色！”下人立马拍马屁道。 回过脸，焦有财继续道：“马老爷那边你盯紧点，不要出岔子。” “还有，布坊那边也要注意，别让阿一发现了什么！” “是，焦管家您放心吧，这事儿咱们都做了这么多趟了，不会出错的。” 下人连连点头说道。 “小心些总是没错，这郡马虽然算不得什么，总还是不能把人当成是死的！”焦有财眯着眼睛道。 “真要是让他发现了什么，传回了王府，什么下场你们都应该清楚！” “是是是，焦管家您放心，小的一定紧紧盯着。”下人应道。 ------------ 第二十七章 计划 江源县的司南府，虽然比不上王府在南境其它地方的产业宅邸那边宏大，但却也是江源县中数一数二的豪宅。 别的不论，光是后院的各厢房，便有二三十间之多。 宋安作为王府郡马爷，在这里当然住的是最大的东厢房主院。 院子里一切都是收拾打理好的，不用费心，直接开门进去住便是。 从前面过来，宋安带着徐三，就在东厢房给他也找了间房子，挨着他的房间只有几步路而已。 此番来江源县，他身边就只有徐三这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 虽然料定焦有财肯定没那个胆子，敢对他这位郡马爷做什么，但总归要多份小心。 而且还有牛背山土匪那档子事儿，不知道那些土匪什么时候会突然杀入江源县，别到时候土匪人都杀进院子里了，他还在房里睡大觉一无所知。 要论警觉性，徐三这老家伙可要比他强多了。 入房洗漱，然后便是合身而睡，宋安心情不佳，连吃碗饭的心思都没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他便醒了过来，出房门的时候，就看见徐三果然比他还要早，已经蹲在院青石台阶上手里拿着馒头再啃了。 见到宋安出来，徐三连忙迎过来。 嘴里一边嚼着馒头咸菜，一边道：“给郡马爷请安。” 摆了摆手，宋安瞥了他一眼：“你倒是不怕生，这么快就跟厨房混熟了？” 闻言徐三咧嘴一笑道：“厨房那边就锦娘一个人，昨晚上小的饿得实在心慌，过去找点儿吃的，正好遇见她也在，就聊了两句，这不一来二去的便熟了嘛。” 听见这话，宋安眯着眼睛看着他：“锦娘？这是厨娘的名字？” 徐三没品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点头憨憨的说道：“嗯，昨天晚上锦娘告诉我的，她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也是个可怜人。” “她一个人，你也一个人，倒是般配。” 似笑非笑的，宋安接着又问道：“锦娘今年多大了？” “哦，好像四十有二。”徐三说着，又啃了一口馒头。 “老徐，我记得，你应该是差不多五十二三吧？”宋安忽的问道。 “让爷您费心惦记，小人今年刚满的五十三。”徐三囫囵的说道。 “锦娘四十二，你五十三，差了十一岁，倒也没什么，我看锦娘身体也不错，说不定还能生。” 说到这里，宋安停顿了一下，目光忽地看着徐三。 “老徐，还记得爷说过给你找个媳妇不？” 就算徐三再怎么脑袋时灵时不灵的，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宋安的意思，老东西居然老脸一红，露出了羞涩的样子来。 那一瞬间，甚至看得宋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人跟着郡马爷您，那就是您的人，生死都由爷您做主，婚配嘛……当，当然也是听爷您的！” 宋安一阵恶寒，抖了一下，嫌弃的道：“老徐，你真不要脸！” 跟着又道：“你真心中意锦娘，爷答应你的，一定帮你说和，但是也得人家同意。还有就是，你得先帮爷把正事儿办了，咱们能在江源县实在落脚才成。” “不然的话，咱们都落不实在，还谈什么娶人家？” “爷您放心，有什么事儿都交给小的去办，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全力以赴！”徐三立马拍着胸脯保证的说道。 宋安瞧了他一眼，心底忽然有些怀疑，这老东西该不会一早就看上人厨娘了吧？ 摇了摇头，没多去管徐三的事儿，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先拿下焦有财再说！ 昨日去布坊一趟，他已经确定，布坊那些工人，特别是那个领头的康阿一，应该跟焦有财是不对付的。 虽然当时康阿一对他这个郡马爷也没多少尊敬，看起来像是十分抗拒的样子。 但是那种抗拒，与跟焦有财事先勾结好，故意刁难不同。 所以宋安推测，焦有财虽然是王府在江源县产业的管家，但是实际上他却并不能控制桃花坊，最多也就是控制住了司南府这边。 司南府上上下下加起来一共也就四个人，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只要能说服康阿一站在自己这边，那么收拾焦有财就稳稳当当，甚至都不需要经过王府那边，他就有法子让焦有财自己卷铺盖滚蛋。 当然，还有关键一点，那些账本！ 头一天宋安让焦有财今天叫上所有人一起，早上直接去布坊，便是想好了，到了布坊之后，把这些账本直接拿出来。 到时候当着布坊那些人的面，让焦有财从头到尾，把账本明细念一遍。 宋安是头一回来江源县，不知道桃花坊的进出明细，康阿一他们这些布坊的工人不会不知道，只要当着他们把账本念出来，其中出入自然就明了了。 按头天康阿一表现出来的性子，定不会忍不住不说话。 只要他站出来说话，焦有财便必定当场就难以交代，宋安也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当然，光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让焦有财直接滚蛋，他毕竟在这边把持了这么多年。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有了这一趟，后面才能继续逼迫他狗急跳墙。 宋安心里是计划好的，不过具体实施情况如何还说不准。 一路来到大堂这边，进来的时候，宋安就看到焦有财带着两个下人，还有厨娘锦娘，已经在等着了。 目光扫了一眼，宋安走到主位坐下，开口道：“都来齐了？焦管家，跟他们都说了吧？” “回郡马爷的话，都说了，待会儿一起去布坊那边。”焦有财点头道。 “成吧，你们两个，去把府上所有的账本都装到板车上，一会儿一起拉去布坊，锦娘，早饭做好了？” 宋安先让两个下人去把账本装车，跟着又问厨娘。 两个下人听了他的话，偷偷的看了一眼焦有财，见焦有财点了点头，这才去搬账本上车。 至于锦娘，早饭她是早就备好的，闻言之后，立刻下去端了上来。 头天晚上宋安就没吃饭，这会儿也确实是饿了，顾不得什么形象，盛了一碗粥，就着馒头咸菜便开造。 吃饱喝足，这才出发去布坊。 ------------ 第二十八章 对账 一路上宋安走在前面，徐三跟着锦娘在最后，倒是焦有财和两个下人，一个把着板车，另外两个跟在左右，反而在中间。 宋安来时只有那一架眼瞧着就要散架的马车，和一匹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马。 所以尽管他身份尊贵，堂堂镇南王府的郡马爷，还是得走路。 因为司南府，并没有单独的马车，就连焦有财每年前去江云对账，也是临时租用一辆。 到地方时，布坊的工人早已经忙活起来。 昨日起彩虽是顺利，但还不能掉以轻心，近半月的阴晒定型，还需谨慎细致，反复的给桃花布喷洒特制的芳香汤料，才能让花香彻底与布料融合，经久不散。 这一步功夫，多就是布坊的女工完成，男工就是早晚搬运一下。 进布坊大门时，正看见男工们将布料从外面院子往专阴干布料所用的房里搬。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天边隐约可见旭日初升，在太阳升起来之前，这些布料都得全部搬进阴凉通风的屋内。 要是让太阳光照射到布料，只要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会在布料表面留下污渍斑点。 而一旦有了这些斑点，一整块布料就都毁了。 看着工人忙碌，宋安也就没着急，等他们把撑挂着的布料搬完再说。 好在前面工人们就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没剩下多少，一会儿功夫，就将院子里全部搬空。 直到这个时候，宋安才让焦有财去叫所有人过来。 十几名男女工人汇聚到一起，都站在下面看着他，宋安莫名的心里还有点发虚。 干咳了一声，强按捺住心虚，他开口道：“今天过来，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昨天布坊起彩顺利，大家都辛苦了，所以我决定，等到这批桃花布成型出售以后，给大家单独多发二钱银子，放两天假，休息一下。” 众工人闻言，脸上当时便都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只有领头的康阿一，皱着眉头，眉眼之间带着警惕之色。 后面一个女工忍不住开口问道：“郡马爷，您说的是真的，真给大家发赏钱，还放假？” “呵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然是真的！”轻笑一声，宋安对这名女工说到，“不只是这次的，以后每次布坊出布，都是这个规矩。” “要是产出多，布料销量好，甚至质地更加上乘，能卖出更高的价来，这个赏钱也会跟着一起涨。” 宋安刚说到这儿，其他人还在兴奋高兴，康阿一却忽然开口浇下一盆冷水。 “桃花布的成布，有七十多道工序，每一道都不可或缺，布坊就这么多人手，大家都尽心尽力，既不可能做出更多，也不可能做得更好！” 他这话一出，刚刚还兴奋的其他工人脸上立马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同样作为桃花坊的工人，他们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甚至从小耳濡目染，对桃花布的成布所有过程都熟稔到了极点。 当然知道康阿一说的才是实情。 就凭他们这些人，再怎么努力干活儿，也不可能做出更多的桃花布来。 至于提升成料的品质，那更是天方夜谭。 桃花布七十多道成布工序，每一道都是一百多年沉淀下来的，已经根本没有再完善的地方，他们又是严格按照工序来的，一点儿都不差，做出来的品质也就是极限了。 而面对康阿一的话，宋安脸上却带着自信的笑容。 “事在人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总会想到办法，做出更好的桃花布来。” 闻言康阿一冷哼一声，道：“莫不是郡马爷您还有什么秘方？” “秘方谈不上，昨天起彩时我看了一眼，发现咱们布坊的桃花布，似乎全都是素色，若是能添加一些花纹图案进去，布料售价和销路应该都能有所提升。” 宋安神色平静说道。 “说的倒是容易，郡马爷您什么时候试着自己做一匹桃花布就知道了。” 康阿一沉声道。 他连连和自己作对，宋安却不着恼，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儿以后再说，下面来说第二件事。” 说着，他抬手一招。 司南府的两个下人这才将带来的账本一并拿了出来，放到了宋安的前面堆好。 一众工人瞧着这些账本，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宋安什么意思。 康阿一则是眉头一皱，道：“郡马爷，这些是什么？布坊的账本吗？” “准确的说，是布坊和司南府所有进出的账目明细。”宋安微笑着道，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焦有财，然后才继续补充一句。 “这些是最近五年的，更久之前的则是已经对账销毁，不在这里。” “不知道郡马爷把这些账本拿到布坊来，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工人，向来只管干活领工钱，账目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康阿一沉声道。 “呵呵，阿一兄弟你误会了，刚才你不是说到，布坊人手不足，难以产出更多布料来吗？” 轻笑一声，宋安继续说道：“此次我来江源县，目的之一，便是将桃花坊的生意做大做强，让更多人都能买到咱们桃花布。”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布坊就必然要扩建。” “无论是人手，还是布坊的规模，都要增加，其中花销当然也不会小，王府那边我没带银子过来，所以这事儿得咱们一起想办法。” “带这些账本过来，就是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咱们现在手上有多少本钱，布坊的事儿你们比我熟悉，增加人手也好，还是扩大布坊也好，需要花多少银子，你们也比我清楚，这才好商议。” 听到宋安这话，康阿一脸上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既然是这样，自然听郡马爷您的吩咐。” 点了点头，宋安转过脸对焦有财道：“焦管家，你把账目给大家念一下吧，从最近的开始往前念。” 从宋安说要让布坊的人都知道账目明细情况的时候，焦有财的脸色就变了。 他心里很清楚，宋安不知道布坊这边进出花销，康阿一却是知道的。 一旦他把账目当中念出来，康阿一一定会发现里面不对的地方，以这家伙的性子，很有可能当场就会说出来。 到那个时候，他如何收场？ 而现在宋安话已经说了出来，账本又就在面前摆着，他不念也不行。 一时之间，在他的心底，将宋安给恨得牙痒痒，没想到这郡马爷心思居然如此歹毒阴沉！ ------------ 第二十九章 银库 焦有财一时进退两难，愣在原地不做声。 宋安回头看他一眼，笑问道：“怎么，焦管家还有什么问题么？” 闻言焦有财眉头一皱，上前道：“郡马爷，请借一步说话。” “无妨，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当面说便是。” 宋安故意不接焦有财的话茬，继续坚持道。 见状焦有财只好硬着头皮道：“郡马爷有所不知，司南府的账目虽然和布坊账目是在一起的，但是却是两项账目。” “布坊有布坊的明细，司南府有司南府的明细，而每年给王府对账，又是合拢到一起的。” “因为一年的账目太过繁杂，合账时难免会有些出入，所以……” 听到这儿，宋安轻笑一声。 “焦管家的意思是，账是对的，只不过因为布坊和司南府各有明细，而王府又只看合账，所以明细之间，难免会有交叉遗漏多算等错算的地方，是这意思吧？” “郡马爷明鉴，此事是小的办事不利。”焦有财心下松一口气道。 “嗯，既然是这样，那当下司南府账上还有多少节余，该是对得上账的吧？” 宋安眼睛一眯，盯着焦有财似笑非笑的问道。 一看他这个眼神，焦有财心底莫名生出一丝不安之感，隐隐约约的总觉得自己好像不经意间，又落入了这位郡马爷的陷阱当中。 司南府的银钱全部握在他手中，有多少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可是关键在于，这才刚刚开年没多久，去年的账到王府对过。 回来以后，焦有财便把自己私吞的银钱，一起都归在了府中银库，也方便收藏。 十几年王府都没管过江源县这边的产业，他都几乎把司南府当成了自己的宅子，压根儿没想过，突然有一天会有王府的人过来。 当下那些银子就在银库里面放着，那可是他十几年的累积。 现在想搬出去，显然是来不及了，而宋安话里话外又摆明了意思，要么他把账目明细上对不上的地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要么直接把司南府银库交出去。 二选一，别无其它可能！ “郡马爷，府上银库那边……”抿着嘴唇，焦有财还想挣扎一下。 “银库怎么了？钥匙找不见了？还是说，银库里有耗子挖了洞偷银子，所以焦管家你把王府产业的银子，放到了别的地方？” 一连发问，宋安每一句都直戳焦有财的肺管子。 面对强势的宋安，焦有财心里一发狠，咬牙道：“郡马爷误会了，银库那边小的一直都有严加看管，钥匙都是从不离身，丢不了。” “至于耗子，银库全由青石垒砌而成，什么样的耗子也挖不通！” 宋安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既然银库是安全的，赶早不如赶巧，就今儿大家一起走一趟，实际清点银库存余，也免得对账本麻烦。” 说着，他又直接问康阿一道：“阿一兄弟，你们几个男工今天还忙吗？” 康阿一闻言道：“早上把布料搬完，就没什么事儿了。” “那正好，你带上另外三位兄弟，跟我一起，随焦管家去银库，今天就把库银清点清楚，到时候你再给我列一个布坊扩建的清单，咱们尽快开始着手扩建之事。” 大手一挥，宋安直接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康阿一眼中光芒闪烁，看了看宋安，又看了看焦有财，点了点头没说话。 此时的焦有财心底是又恨又恼，却没有半点办法。 银库肯定是要去的，刚才话已经说了出去，他不能再说银库里多出来的银子是他自己存下来的，不然再回头来细理账本，他更加说不清楚。 眼下只有捏着鼻子先认下，以后再想办法。 反正这位郡马爷，最多也就再耀武扬威个一两天，等到了时候，有他哭的！ 心里咬牙暗自想着，焦有财阴沉着脸带路，加上康阿一等四个布坊男工，一起去银库。 回到司南府，银库在西进后院，有一个专门的库房。 里面除了存放银钱之外，还有一些珍宝也都在这儿。 焦有财随身带着库房的钥匙，所以众人过来以后，连等都不用等，就在宋安盯着他的目光当中，他掏出了一把铜制的钥匙，缓缓打开了银库大门。 银库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仿佛有一片光从里面映出来，射得人眼睛发花。 宋安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这才看清楚库房里面的情况。 只见就在库房正中间，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堆雪花银锭，一眼看过去，像一座小银山一样。 除了这些银子，进银库房门以后，左右两边还摆着一个个的箩筐。 箩筐里面装的，则全部都是景国通用的四通景钱，足足有二十几框，少说也该有十几万枚。 景国官方铜钱兑银子的兑率是一百比一，也就是一百枚四通景钱，能兑一钱银子。 这二十几框，有十几万枚，换成银子倒也不多，但是别忘了中间还有一座银山。 在银库最里面，则摆着一排博物架，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玉器，瓷器等等珍宝，一看也都是价值不菲。 宋安进来环顾一圈，心底大致预估，银库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至少也值个几万两白银。 王府在江源县所有的产业加起来，一年盈余也才几千两，焦有财要存下这几万两银子，怕不是费了不少的心血。 可惜，最终这一切都给自己做了嫁衣。 心念及此，宋安转过脸微笑着拍了拍焦有财的肩膀道：“焦管家当真大才，没想到在你的精心经营下，江源县竟能存下这么多盈余，真是辛苦你了。” 焦有财闻言嘴角一阵抽搐，强忍着没破口大骂，只道：“郡马爷谬赞，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焦管家放心，等清点清楚库房数额，本郡马一定亲自手书一份传回王府，给你请赏！” 嘴上许下一个空头支票，宋安随即对康阿一等人说话。 “阿一兄弟，辛苦你们，今天就把这些都清点清楚，落一个账。” “是。” 康阿一此刻脸上全是震惊之色，还没缓过劲儿来。 他在布坊干了十几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银子？ 虽然早知道焦有财这家伙每年都暗中中饱私囊，把布坊赚的钱往自己兜里揣，却也没想到，居然让他私吞了这么多。 几万两，那可是普通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 第三十章 有缘无分 数钱这种事儿，虽然能让人心情愉悦，不过也实在是个辛苦活儿，更何况点的还是铜钱和银两。 宋安是一点儿苦也吃不了，就让康阿一他们几个人清点，徐三在旁边拿账本记录。 反正所有东西都在银库里，五个人十只眼睛盯着谁也偷不走。 本来是打算就在银库门口弄个太师椅坐着，再泡杯好茶，悠哉游哉，不过很快宋安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巴朗还在床上躺着。 昨天说好的，等今日一早再去给他请大夫来看。 但因为在巴妙闺房里那档子事儿，宋安心底下意识的想避开，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守在银库门口百无聊赖，一下子想起来，于是起身又进了库房，从已经清点好的银子里随手拿了两锭，差不多有十几两，吩咐了一句便出门。 出了司南府，站在溪边往巴妙家院子看了一眼。 叹了一口气，宋安还是转身往另外一边走。 他才刚来江源县，对这里的环境还不熟悉，哪里有药铺，哪里能找到好的郎中都不清楚。 好在江源县地方不大，而且他鼻子下面长了嘴，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问问别人总是知道的。 所以也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县城最大的一家药铺，请来了郎中。 一路回到巴妙家外面，宋安抬手一指。 “先生，就是那一家，受伤的人叫巴朗，他有个妹妹，叫巴妙，你过去敲门一问便知，还请你好生给他看，钱不是问题，一定要让他尽快痊愈。” “放心，老夫治病救人，从来尽力而为，童叟无欺。” 郎中说着，对宋安拱了拱手，便准备往巴妙家走。 才走两步，宋安又喊道：“先生稍等，我这里还有几两碎银，劳烦你替我转交给那位叫巴妙的姑娘，让他给他哥哥买些肉食补品，好恢复身子。” 郎中接过银子，点头道：“公子放心，还有吩咐吗？” “请先生无论如何，不要告知是我请您去的，若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你也不认识来人，只给你留下了银子和话，别的什么都没有留。”宋安想了一下说道。 “好，我记住了。” 点了点头，郎中收起了银子，这才往巴妙家走。 宋安远远地看着郎中走到门口，敲开了院门，看到巴妙从里面出来，连忙退后躲到了墙角。 等了一会儿再出来，院门已经关上了。 巴朗虽然在县衙大牢吃了不少苦头，但多也是皮外伤，内伤不重，筋骨也没大问题。 之所以在县衙的时候虚弱得连走路都不行，回家便躺在床上一睡不起，主要原因还是饿的。 县衙大牢那可不是个什么好去处。 本来把巴朗抓进去，也是要坐实他私通土匪的罪名，更是诸多折磨。 想吃口饱饭，哪有那么容易？ 安置好巴朗的事儿，宋安这才又回司南府，算算时间，银库那边清点应该也差不多了。 回到府中，一路来到银库，果然看见徐三正手拿着账本在做最后的清点。 焦有财不知道去了哪儿，已经没再银库门口站着。 库房里几人看到他回来，都扭头迎了上来，徐三最是激动，手里拿着账本禀报。 “爷，点清楚了，库房里共有白银三万二千五百两，大钱八百贯零九十四枚，另外还有那些瓷器、玉器等等，小的等都不会作价，算不出值多少，就按照品相记下了。” 一边说着，徐三一边把手里的账本递给宋安。 接过账本，宋安扫了一眼，由康阿一几个人清点，徐三记的帐，他自然不用怀疑。 合起账本点了点头，便道：“今天都辛苦了，每人都领二钱银子，算作辛苦费，另外，阿一兄弟，劳烦你再跑一趟城里，找个铁匠铺重新买一把大锁回来。” 康阿一闻言神情一动，问道：“您要换锁？” “换一下总归是好的嘛。”宋安笑道。 两人眼神对视，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康阿一随即带了个人，跟他一起出去买锁，留下两个和徐三一起看着库房。 宋安倒是没事，到后厨找到锦娘，给了她二两银子，让她上街去买些酒肉好菜回来，晚上就在府上把布坊那边的工人一起叫过来，吃个晚宴。 锦娘接了银子，立马就出去购置。 等到康阿一两人买了新锁回来，宋安跟他说了要请布坊工人吃饭的事儿，康阿一没说什么，让刚跟他一起的工人去布坊那边通知，自己留在府上。 这边才安置妥当，门房那边突然过来人说外面有人找宋安。 守门房的是司南府两个下人之一，焦有财不在府上，还有一个下人他也带走了，就剩下这一个看着门房。 宋安听他说，心里下意识的想到了来人是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见一见。 来到府门前，果然就看见巴妙站在外面。 见到他，宋安尽量让自己脸上神情看来平静寻常，问道：“巴妙姑娘，巴朗兄弟还好吗？” 巴妙看着他，银牙紧要，随即问道：“那个郎中，是你找的吗？还有这些银子，也是你让他给我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安早知道瞒是瞒不住的，本来以为郎中把他的话说了，巴妙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不会再专门找上门来。 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于是点了点头道：“是，我答应过你，会把你哥哥好好的交给你，自然不能让他一身是伤的不管不顾，本来昨天就想好了今天去请郎中给他看看，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所以才没有亲自过去。” 听到他这话，巴妙眼眶红红。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握紧了手里的银子说到：“我知道了，以后不会缠着你的！” 说完以后，巴妙转身就往她家的方向跑，一边还用衣袖擦着眼角的泪水。 宋安看着她的背影，心底莫名的一痛。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叫住巴妙的冲动，因为他清楚，那样做只能是害了她。 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两人遇见的不是时候，也怪他自己，那天就不该站在那儿去看人家。 ------------ 第三十一章 交易 伊人拭泪去，宋安也只能独站叹息，直至那个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身回府。 斜对门一条石路小巷里，一双阴沉的眼睛瞧见了这一切。 焦有财自上午宋安出了门以后，紧跟着他便也离了府，紧找帮手谈了半天。 可惜眼下事情太多，且宋安头上挂着镇南王府郡马爷的头衔，过来接手江源县的一切王府产业，谁也不敢明面上与他作对。 于是忙活半天，焦有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银库里那些他费了十几年才累积起来的银子，当下似乎是只能眼睁睁瞧着，入了宋安的口袋。 他负气而回，没想到正撞见对面府门前的一幕。 瞬间，焦有财心底有了新的主意，立马扭头往回走。 熟门熟路，一路来到县城一家有名的客栈前，进了客栈大堂，便直往里走。 到后院，进门便瞧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坐在院子里饮茶。 来人见他去而复返，放下手中茶盏，笑道：“焦管家，想清楚了？” “员外，我觉着，咱们的生意，还能再谈！”焦有财坐了下来，沉声道。 对面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问道：“莫不是刚才出去一趟，让你又捡到了什么便宜？” “我知道员外想要巴家南山那边的两个山头，为此还把巴朗弄了进去！” 焦有财眼睛一眯。 听见这话，中年男人神色终于是严肃了起来，目光锐利的盯着焦有财。 “焦管家有什么指教？” “员外可知，那位郡马爷，为何要救巴朗？据我所知，他是京城人士，入赘镇南王府才来的南境，在此之前，连江云都从未去过，更不要说是江源，那么他也就不可能与巴朗相识，更没必要费力去县衙捞人。” 说到这里，焦有财停顿了一下，目光盯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我猜，员外心里应该也还没想明白为何吧？” 中年男人眯着眼睛，好一晌，才忽的笑道：“我就说焦管家你是个人才，镇南王府放着你这样的大才不起用，窝在江源县这么个犄角旮旯，实在是屈才。” 焦有财讪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员外你郡马爷为何要帮巴朗，只要你答应我先前提的条件便可！” “而且，我还可以帮你，拿下这位郡马爷！” 前面半句话中年男人脸上神色还没有太大变化，可是听到后半句，他瞬间便提起了兴致。 “还请焦管家赐教！” “那位郡马爷，应该是看上了巴家的闺女，所以才亲自走了一趟县衙，只要解决了这件事，巴家的两个山头，自然就是员外你的。” 深吸一口气，焦有财继续说道：“至于郡马爷，哼，他既然能看上巴妙，大概也就是个京城来的纨绔子弟，别的东西不好下手，我想女色应该是最有效的！” “我记得没错的话，员外的‘绣花坊’新来了几位颇具姿色的姑娘吧？” 两人目光对视，瞬间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不过紧跟着，中年男人眉头又是一皱，为难道：“姑娘倒是不成问题，只不过，如何才能把人送到咱们的郡马爷怀里呢？” “这就简单了，郡马爷不是要问员外府上下人诬告巴朗之罪吗？员外可以以此为借口出面，请他吃个饭，届时只要如此这般……” 焦有财语速很快，三言两语便将他的谋划说了清楚。 听完以后，中年男人随即抚掌大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全仰仗焦管家你了！” “此事我可以全力而为，不过事成之后……” 眯着眼睛，焦有财盯着中年男人顿道。 “焦管家放心，你先前所提条件，我一概应允，除此之外，所有账目换成四通钱庄柜银兑票，揣着这些兑票，景国之内任何一地，只要有四通钱庄，都可以直接依票兑出现银来！”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说道。 听见这话，焦有财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满意之色，随即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回去办事。” “焦管家慢走。”中年男人抬手笑道。 目送焦有财离开，片刻之后，从院子后面走出来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干瘦男人。 此人来到中年男人身后，道：“老爷，您真的答应焦有财的价？他手上根本没握住镇南王府在江源县产业的契据，到时候兑票给了他，东西却到不了咱们手上，白白让他捡了便宜。” 闻言中年男人轻笑一声，道：“在这江源县，还从来没有人能从我马连山的手上捡到便宜，焦有财此人有点小聪明，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想出卖镇南王府的产业，换了银钱逃出南境，好天下逍遥快活。” “呵，可惜也要他走得出江源才行！” 账房先生闻言眼前一亮，问道：“老爷，三老爷准备进城了？” “就这两三天吧，你告诉下面的人，让他们提前都做好准备，戏要演得够足，谁要是给老爷演砸了，到时候别怪老爷无情。” 马连山眼底寒光一闪，一股森然之意陡然从他身上显露出来。 账房先生下意识的脖子一缩，随即忙道：“是，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安排妥当。” 与此同时，进江源县的河谷栈道上，一伙贼人浩浩荡荡而来。 领头的是个髯须大汉，骑着一匹高大的棕马，肩上扛着一把环首鬼头刀，此人便是牛头山上祸害方圆三县的清风寨土匪首领，朝廷通缉的要犯朱大能。 而在朱大能左后，跟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面相白净，看着跟个教书先生一样，只是眉眼之间总有一股子阴邪之气。 排头的朱大能勒住马停下，后面跟着的一众土匪也都停了下来。 扭过头，朱大能看向旁边的中年男人问道：“军师，你说江源县青石城门，有多少守军来着？” “启禀大当家的，江源县乡兵团练只有民兵二百余人，县衙差役也就十几个，满打满算，能守青石城门的，最多不超过二三十人而已！” 土匪军师抱拳拱手，笑眯眯的说道。 朱大能闻言眼睛微微一眯，盯着前面长长的栈道，忽得手上大刀一挥。 “老三、老七、老九，你们三个各带二十人，一路走山路，一路走水路，一路化妆成百姓，先潜入县城当中，等老子的信号行事。” 后面土匪人群中立马出了三人领命。 ------------ 第三十二章 鸿门宴请 江源县，司南府。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布坊工人都让宋安叫来府上，锦娘拿着银子买来了好酒好菜，备了满满两大桌。 工人们各自落座，几个男工跟着宋安坐一桌。 本来宋安作为王府郡马爷，乃是贵人，而这些工人只不过是下贱的工人，自然不配与贵人同桌吃饭。 不过宋安不讲究那些，强行把他们拉了过来。 不止是康阿一等几个男工，同桌的还有徐三，锦娘，以及布坊女工里领头的两个。 刚好围了一桌，宋安手中举起酒杯：“诸位，大家这些年在桃花坊尽心尽力工作，为王府织造桃花布辛苦，今日我仅代表王府，向诸位表达感谢。” “请！” 说完以后，他便率先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自然不敢端着，连忙都站起身来，跟着一起喝下第一杯。 徐三在旁边眼疾手快，立马就给宋安添上了第二杯。 宋安笑了一下，跟着又拿起酒杯继续道：“今日阿一兄弟他们几人，已经将府上银库里面的存银清点了清楚，咱们本钱丰沛，所以今早我说的扩建布坊之事，便能即刻提上日程。” “布坊扩建，除却布坊的房屋基建之外，也还要招募更多工人。” “工人召来以后，还要专做训练遴选，这些就要多麻烦大家日后多多费心，一定要选靠得住的人，日后才能不坏了咱们桃花坊的名声。” 说到这里，宋安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了康阿一。 “阿一兄弟，布坊扩建的事儿，我看就由你主持，需要多少银钱，要哪些东西，你跟徐三说便是。” 康阿一闻言脸上神色一动，忙站起道：“郡马爷，布坊扩建兹事体大，小的只不过是布坊一介工人而已，才疏学浅，让小的做些下力气活儿还成，主持此事，怕是难以胜任，这些年王府产业都是焦管家管着，他对县城也熟悉，不如还是让他来吧。” 宋安面上一笑，拍了拍康阿一的肩膀。 “阿一兄弟不用妄自菲薄，我看你就很有能力嘛，而且你一直都在布坊那边，对布坊最为熟悉，扩建说到底还是在布坊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主要是扩大布坊的地方，要增添哪些东西，才能保证日后布坊产出更多，这是阿一兄弟你本行啊。” “至于焦管家嘛，府上的事儿就够他忙的了。” 刚刚说到这里，便见焦有财从正门那边进来，一进来看在前院这么多人，摆了两桌酒席，愣了一下。 接着瞧见这边诸位上的宋安，这才快步过来。 听见这话，宋安眼底光芒一闪。 焦有财去找马连山，并且跟马连山私底下早就有所交易的事儿，他是心知肚明的。 本来以为这家伙跑出去一天，应该是找马连山求援，想法子把他银库折进去的那些银子弄回去。 马连山但凡有半点脑子，都肯定不会蹚这趟浑水，毕竟这事儿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没想到，焦有财居然说服了他。 心中念头连转，宋安很快便有了主意，笑道：“既然是马员外有请，那我怎么也该去一趟，不过今日就不忙了，明天吧。” “今天咱们先聚这一场再说，焦管家你也辛苦了，拿个凳子一起。” “是。”焦有财抱拳应道。 前面宋安已经把事儿说得差不多了，焦有财半路回来，简单的跟他讲了一下情况，他也没什么说的。 宴席正常进行。 布坊的工人们平日月钱不富裕，大抵都要用作家里的日常花销，难得能开一回荤。 宋安给锦娘的银子，她也大多都买的是食材回来自己做的。 所以虽然只有几两银子而已，却也是十分丰盛，大家都吃得非常满意，特别是徐三，他动作最快。 进江源县之前，宋安就应了他要请他吃大餐，这一顿总算是来了。 一通酒足饭饱，布坊工人们一部分还有回布坊那边守夜，其余的也得早早回去休息，好明日一大早赶到布坊上工接替。 于是大家都没有多留，向宋安告退之后便陆陆续续离开。 等人都走了之后，宋安让徐三和锦娘收拾，单独把焦有财叫到里面说话。 到内堂落座，随手取了茶盏喝了一口清茶，才抬眼看向焦有财问道：“马员外单说请我赴宴，没说别的？” 闻言焦有财忙道：“马员外说，巴朗那事儿是个误会，他既然识得郡马爷您，这误会自然应该解除，还请郡马爷高抬贵手，不做计较。” “哦？巴朗可是让抓进县衙大牢，关了好几日，现在还在家里躺着，难道就这么算了？” 宋安眉毛一挑。 焦有财眼底光芒一闪，面上不动声色道：“马员外愿意出银子，给巴朗请大夫治伤。” “另外，再多出一份，算作赔礼。” 听见这话，宋安才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倒是还算有个诚恳的态度，既然如此，明天你去一趟马府，跟马员外说，明日傍晚，咱们香满楼见。” 见到宋安答应了下来，焦有财眼底喜色一闪而过。 不过不等他开口，就听宋安又道：“对了，葛县令也一并叫上吧。” “是，那小的明日去马员外府上与他说，让他再派人去请县老爷。”焦有财点头应道。 “嗯，行了没别的事儿你就下去吧。” 摆了摆手，宋安示意焦有财可以退下了。 焦有财连忙告退，老老实实的退出了内堂。 等焦有财走后，宋安却是眼中光芒一闪，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马连山香满楼这一趟，怎么看怎么像是鸿门宴，不过宋安也有兴致，看看这位“马员外”究竟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至于叫上葛洪一起，当然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 虽说他是镇南王府的郡马，按理马连山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他直接动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有葛洪作陪，则就完全不用担心。 堂堂县令，一县之主，朝廷命官，马连山要是敢连他都动，那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 第三十三章 香满楼 香满楼，江源县最好的酒家。 据说当年镇南王平定十万大山蛮巫之乱后，随军的火头军从蛮巫一族圈养的牲畜当中，发现了一种极为稀奇的，似鸡非鸡，似鸟非鸟的禽类。 用之辅以十万大山特产的各种山珍菌类，炖煮出了一锅浓香至极的鲜汤，并将此汤敬献给了镇南王。 镇南王品尝之后，大为喜爱，评其为“南境第一汤，汤鲜满重楼”。 后来这位火头军退军以后，在十万大山沿线遍寻那种禽类。 最终，在江源县一名猎户的手上，购得了一只刚刚猎杀的野生雌禽类，才得知此物名叫“凤羽鸡”，乃是十万大山特产。 且只有从江源县入十万大山深处，才有机会偶尔获得。 由此，这名火头军便留在了江源县，开创了香满楼。 而至今，香满楼在江源县已经开了近五十载，传了三代，盛名不减当年。 只不过香满楼原先的主人姓佟，但如今却已经换了主人。 宋安对香满楼曾经的辉煌历史并无所知，第二天下午同焦有财一同来到这家开了几十年，传了三代人的江源县名楼时，才看见楼前牌匾下方，居然还有“镇南王题”四个大字。 不过他没有问焦有财其中缘由，只是淡定走入香满楼当中。 才入大堂，便见里面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胖子笑盈盈的带着掌柜的店小二等一众人迎上来。 “不才马连山，见过郡马爷，郡马爷亲临舍下，未曾远迎，还请郡马爷恕罪。” 闻言宋安一笑，拱手道：“马员外客气，在下初来宝地，还未识得乡情，便受员外盛情邀约，实在是惭愧。” “郡马爷太客气了，请。”马连山脸上堆笑，对宋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安倒也从容，同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员外请。”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上了二楼的包房，主客各自落座，似乎是为了凸显宋安的身份尊贵，马连山还特意将他的主人为往旁边挪了些许。 如此一来，他虽然是在主人位上，却不是主位，算是从陪的意思。 宋安来得早一些，这会儿葛洪还没有到。 马连山主动说话，两人闲谈几句，才吩咐掌柜的下去安排道：“贵客已至，你快下去让后厨忙活起来，特别是那一锅汤，一定要做好了，让郡马爷品鉴一番。” 掌柜的闻言忙告退退下。 转过脸来，马连山才对宋安笑道：“郡马爷乃是有福之人，香满楼这一锅鲜汤，可不是随时都能品尝到。” “正巧昨日在下请焦管家与您带话邀请，下午便有一山中猎户送来了凤羽鸡，实在赶巧。” “哦？如此说来，今日我有口福了？” 宋安其实并不知道马连山嘴里的那一锅汤有什么名头，但还是顺杆儿道。 马连山接着道：“当年先镇南王爷平定十万大山蛮巫之乱，香满楼先祖正在镇南军帐下做个火头军，偶从蛮巫之人圈养的禽类当中，得了此凤羽鸡，以此做汤，得了先镇南王爷评为南境第一鲜。” “只是这凤羽鸡极为难得，香满楼先祖遍寻十万大山沿线，才在江源县找到。” “后来在江源县开了这家香满楼，至今已传三代。” “平日香满楼挂牌，常收凤羽鸡，左近的山中猎户都知晓，只要打到了凤羽鸡，都一定会送来。” “不过往常就是三五月，也不见得能见到一只，今日正是赶巧。” 听完马连山的话，宋安这才知道原来这一锅汤背后还有这些故事。 同时，他也一下子就搞懂了，为什么在香满楼的牌匾后面，会有“镇南王题”这四个字。 但是听马连山话里话外的意思，香满楼虽然是当年镇南军帐下火头军所创，现在嘛，好像这买卖已经不归了其后人。 那一锅汤传了三代，家业却已经是别人的了。 其中深意缘由，宋安此时也没有机会探听，反正心里只当记下有这回事就成。 不过他倒是还真想试一试，能让当年镇南王评为“南境第一鲜”，甚至在帐下区区一个火头军到江源县这么远的地方开了这一个小小的酒楼以后，还专门题牌匾的汤，到底有多么美味。 毕竟他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有这些时间，先前也一直在镇南王府。 吃喝算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那一档子上了，但是和前世数也数不尽的美食相比，这个世界的美味还是差得太多。 人活一世，无外乎吃喝二字。 宋安到江源县，原本就想好了闲云野鹤，就此在这偏远之地，躺平一生。 如果光是天天闲来无事，喝喝酒，赏赏景，时间长了，难免也会显得有些无趣。 要是还有美食可以追寻的话，多少能多一些乐子。 何况他本身就是个骨灰级吃货！ 两人刚在说话，外面传来店小二敲门声，道：“老爷，县老爷到了。” 听见这话，马连山先对宋安拱手道：“郡马爷，县太爷到了，请他进来？” 宋安点头笑道：“葛县令乃是江源县的父母官，他亲自来到，我也该迎才是。” 于是两人同时起身，才走出房门，就看见葛洪从下面走了上来。 马连山连忙朝着葛洪迎了过去，一边迎一边道：“太爷大驾光临，舍下蓬荜生辉，快请快请。” 葛洪也笑着回应道：“马员外太客气了，郡马爷到了吗？” “葛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宋安此时才走上前，对着葛洪拱手一笑道。 闻言葛洪立刻道：“给郡马爷请安。” 听见这话，宋安忙道：“葛大人如此，倒是让我不知所措，今日马员外做东，我不好僭越，员外，请葛大人屋里说话？” 马连山忙拍脑袋道：“看看我这脑子，郡马爷，太爷，快，里面请！” “请！” “请！” 三人说着，便前后又回到了屋中。 落座以后，宋安笑眯眯的对葛洪说道：“葛大人，刚才马员外说，咱们今日有口福，昨天有猎户送来了一只凤羽鸡，今儿个咱们有鸡汤喝！” “哦？当真？郡马爷真是福人也！” 葛洪立马惊奇道。 ------------ 第三十四章 景国的赘婿 宋安从葛洪的神情语气里品出来了，香满楼这一锅汤，还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兴许，他也真是福星高照也说不一定。 但这些念头，也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再好的汤，也要有那闲情雅致，才能细细品味。 眼下局面，显然不是那般悠闲的时候，他也不是真来吃饭的。 后厨该是早备好了一切，只能贵宾到来。 葛洪也到了之后，马连山便屏退了所有人，屋内只剩下三人，酒菜也迅速上齐。 宋安扫了一眼，没瞧见那一锅鲜汤，看来马连山打算把主菜留到最后。 先前进来，是马连山坐的主位稍偏一点，既表明了主人的身份，同时又不抢宋安尊贵的身份，看来是有些怪，但却也合情合理。 葛洪来了之后，马连山便主动将主位让了出来。 甚至，又将位置稍微扶正了些，只是没有完全摆在正位上而已。 作为江源县的县令，一县父母官，葛洪虽然官阶品级不高，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相比较之下，宋安虽贵为镇南王府郡马爷，在编制上也算是有个官衔，却只是名誉而已。 所以按照一般习惯，在景国，如同“郡马”“驸马”之类的，相较于朝廷正统官吏，在席位列次上反而要低一些。 除非是高门大宴，有专门的排序，否则一般私下这种小聚，县官一级都该坐在宋安这个郡马的上位。 县令，正七品，反而高于郡马的从五品。 以此类推的，州府一级的官吏，比如知州、知府，那是六品到从五品的地方官，位列则要比驸马更高。 除非有郡主或者公主之类的贵胄在场，否则郡马和驸马，都要落在下首。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在景国赘婿地位的低下。 哪怕入赘的是王公贵族之府，摆在明面上的也是不如人的身份。 宋安毫不在意，只是心底暗自思忖，彩云郡主与自己那位贵为虎威将军，情投意合，两小无猜，最后入赘镇南王府的，却是自己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婢女庶子。 兴许以虎威将军之骄傲，宁死，也不愿入赘镇南王府吧。 当然，大将军府也不是只有宋玉这一个儿子。 哪怕是大将军夫人嫡出子嗣，也有三人，宋玉是老大，在下面还有老二老三。 除此之外，二房夫人，三房夫人俱都有所出。 她们要么是名门之女，要么是将门之后，出身地位都远不是宋安那位仅仅只是大将军婢女的生母能比得了的。 那么跟镇南王府结亲这样的好事，她们的儿子为什么也不来呢？ 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景国对“赘婿”的鄙夷蔑视之外，多少，恐怕还有宋玉这位大将军府嫡长子的威压在其中。 谁都知道宋玉与彩云郡主青梅竹马，抢虎威将军的媳妇儿，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也只有宋安这个倒霉蛋，才是那个唯一没有选择权利的人。 实际上，一段时间以来，宋安一直有在思索一个问题，带宋玉得胜班师，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没能等到他携大胜之功向皇帝求亲，就嫁给了他最卑贱，最不起眼，甚至可能最厌恶的弟弟，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不会，直接带着他麾下的虎威军杀去江云。 每每想到这事儿，宋安就庆幸，他已经先一步逃离了镇南王府那个吃人的地方。 思绪一时之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直到耳边反复响起“郡马爷，郡马爷”的低声呼唤，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扭头，便看见葛洪一脸疑惑困顿的瞧着他。 宋安尴尬一笑，拱手道：“抱歉，忽然想起些事情，走神了，两位继续。” 葛洪眼神一闪，旋即道：“郡马爷，刚才马员外之言，不知您意下如何？巴朗私通牛头山土匪一事，确实是个误会，马员外也愿向您赔罪，另外再出一百两，算是给巴朗这几日牢狱之苦的补偿，至于巴朗休养身体一切花销，也由马员外认出，您看？” “马员外仁厚，此事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宋安点头说道。 听见这话，葛洪脸上明显露出了大松一口气的神色。 反倒是马连山，眼底似乎闪过一丝诧异，好像他有点不相信自己开出的价码如此容易就能让宋安满意。 一百两银子，加上巴朗休养身体的一切花销，算得顶天了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两。 堂堂镇南王府的郡马爷，这点儿银子就打发了？ 他这么缺钱的吗？ 葛洪当然没那个心思再去管马连山心底的疑惑忧虑，他只想尽快了结此事，不要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无论马连山也好，还是宋安也好。 说到底，他们前程也就那样了，他可不同。 哪怕如今只是南境偏远之地一穷苦之县的县令，却也是实打实的朝廷七品命官。 只要运作得好，三五年之后晋升到下一步的州府之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运气好，直接提调江云也不是没有可能。 前途无量之下，无论是惹上马连山这个与上下关系都很亲密的地头蛇，还是惹上宋安这个镇南王府的郡马爷，都是自讨苦吃。 无论是哪一位背地里给他上点儿眼药，他都受不了。 于是便道：“马员外，郡马爷宽宏大量，本县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明日叫你家那下人走一趟巴朗家，上门赔个礼，道个歉，再把赔银奉上，便算了结，你以为如何？” “全听太爷吩咐。”马连山拱手笑道。 “如此甚好，那郡马爷，马员外，咱们举杯如何？” 葛洪拿起面前酒杯，向两人道。 宋安自是举起，对面的马连山也一样动作，三人一杯饮下，便算是把前奏的事儿聊透了。 接下来推杯换盏，嬉笑言谈，都是寻常。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外面忽然传来店小二的声音，那一锅鲜汤，总算是熬到了极致，给端了上来。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炖煮鲜汤的土制砂锅从门外送进来的一刹那。 浓郁的鲜香气息便遍布整个屋内。 这才是正菜，他的目光随即看向了对面的马连山，才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 第三十五章 拦山 巴朗区区一介猎户，宋安在他家里大致看过，那家里虽然算不上极度贫穷，但最多也就是寻常人家而已。 相比较之下，马连山在江源县却是士绅豪强，甚至说一句“土皇帝”都不过分。 从连葛洪这样朝廷正七品的县令，都对他礼遇有加这一点便可看出些许端倪。 所以有什么理由，要马连山这样的士绅豪强，专门设计对付巴朗这样一个小小的猎户，甚至到了一定要他性命的地步。 背后必然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宋安要等的，便是马连山主动将这个缘由说出来。 却听马连山开口道：“郡马爷，这凤羽鸡汤炖足了十二个时辰，最是鲜美，还请郡马爷品鉴。” 说完以后，便亲自起身，给宋安盛了一碗。 宋安也不客气，接过碗来品了一口，只感觉一股温润鲜香的气息从口中直入肚腹，又从鼻腔直冲脑海。 那种滋味很难用言语来描述，总之就是鲜到了极点。 虽然只是一小口，他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想，怪不得先镇南王会将这汤评为“南境第一汤”了，就算他前世品尝过许多美食，也必须要承认这一口汤是他两世为人喝过的最好的一口。 正在咂摸滋味时，又听马连山道：“郡马爷，如何，这汤可还够滋味？” “嗯，确实鲜美无比，怪不得连先镇南王爷都将之评为南境第一汤，果然名不虚传！” 宋安点了点头，顺带着又喝了一口。 马连山听到这儿，忽的叹息一声：“可惜，就是如此一道美味，却恐怕是维系不了多久了。” 闻言宋安不动声色的眼皮一跳，马连山的主菜总归是该上来了。 于是假装不在意的，故作惊讶问道：“哦？马员外何处此言？如此美味，何故维系不下去了？” “郡马爷有所不知，要做这凤羽鸡汤，首要除了必须要有极为珍惜难得的凤羽鸡之外，还有辅料的另外一共三十二种山珍菌类。” 马连山说着，揭开装着鸡汤的砂锅，露出里面琳琅满目山珍菌类。 “凤羽鸡虽然难得，但自江源县入十万大山，进山二三十里，总归偶尔是能打到那么一两只，不至于完全绝迹。” “可是这炖汤辅料当中的三十二种山珍，近年来却是越来越难以寻见。” “其中有十三种，更是只长在一个地方，几座山头之上，而那几座山，已经有两三年没人上去采摘过山珍了。” 听到这里，宋安心底其实已经知道了马连山想要的是什么。 所谓的三十二种山珍，只不过是借口而已，他真正想要的，应该是那几座山。 不过就是不知道，马连山看上的那几座山上，具体藏着什么。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山上独特生长的山菌，显然没有必要，必定还有其它的东西，比如珍惜木料之类的。 还有一点让宋安心里惊奇的是，巴朗那个看起来属于中贫左右的家，居然还拥有几座山。 要知道，几座山本身可就代表着不小的财富。 无论是山中所出山珍美味，还是各种药材，应该都能值不少钱，而且属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那一类。 更不要说，山上还有许多的树木，可以砍伐做木料。 江源县的房子，大多都是木石结构，普通的房子还好，用一般的木料也可以支撑搭建。 可是像香满楼这样，有二三层楼，高过数丈的大楼，就必须要有百年以上的高大树木木料作为顶梁支撑，不然的话房子根本不可能搭得起来。 江源紧靠十万大山，山里面最多的便是参天古树。 光是推测，也能推测出，巴朗家的那几座山上不可能没有上等的木料。 念及此，宋安依旧装作不明所以，继续诧异问道：“哦？这是何故？难道那边山上，有什么危险的毒虫猛兽活动，让人无法靠近？” 马连山摇头道：“若是毒虫猛兽，无论多么厉害，总归是能想出办法来除去。” “最难的，还是人。” 宋安又问道：“马员外何出此言？谁难道还能拦着别人上山不成？” “不瞒郡马爷，拦着不准上山的，正是巴朗！”马连山说着，又观察了一眼宋安脸上的神色，然后才继续道。 “那几座山，原是巴家先祖救过先镇南王爷，由王爷赏赐，归巴家世代继承。” “到了巴朗这一代，家中便只有他和妹妹巴妙两人。” “原先巴朗还允许其他猎户上巴家的山，两年前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有一日拦住了所有上山之人，并且从那以后，便将几座山全都给封了，别说是各家猎户，就是官府要从那边过，他都不准！” 马连山话说到这儿，一旁葛洪点头附和。 “马员外所言，却有此事，巴家的几座山合称‘巴家山’，一共有三个山头，以山谷为界，那三个山头所涵盖的范围都属于巴家。” “山不是在靠近十万大山一面吗，猎户要进山打猎砍柴谋生也就罢了，葛大人县衙的官差，何故也要过那几座山呢？”宋安疑惑问道。 “郡马爷有所不知，巴家山正在十万大山边界之上，穿过巴家山，后面就是紧邻江源的洪畴县，江源产美酒佳酿，其中桃花酿更是贡品，可是江源多山谷狭地，少平地良田，所以很难种出粮食来，酿酒所需的，也很少。” 摇头叹息一声，葛洪继续说道：“以往江源县酿酒所需原料，大多都从洪畴县购来，因为山路难走，所以一次购买便尽量多，为了保证安全，便由县衙安排差役随同，转运到县衙以后，县中各家酒坊再来县衙分购，如此便能免去许多麻烦。” “可是自从巴家山不能走了以后，从江源再去洪畴县，便要绕道，路程多出近半月不说，山路也更加难走，中间还有过江河三道，实在是费时费力。” 单听这些话，巴朗似乎一个人便让整个江源县都陷入了麻烦当中。 而且江源县所酿造的桃花酿，乃是朝廷贡品之一，朝廷贡品每年都有定量，是必须要完成的。 如果因为巴朗拦着不让江源县去洪畴县收购酿酒所需粮食的商队过，商队不得不绕更远的路去洪畴县，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导致桃花酿无法按时按量完成贡品所需，那江源县的罪责可就大了！ ------------ 第三十六章 好酒量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何况巴朗挡住的，还不只是江源县酿造美酒的财路这一条，他甚至有可能将全县上下都送入大牢当中。 以一己之欲，而害全县，怎么讲这个道理也该是讲不通的。 宋安目光扫过葛洪和马连山，隐约瞧见两人眼底都有光芒闪烁。 他心里有数，随即开口道：“此事我倒是从未听说过，不过既然葛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明日我看我就走一趟，去问问巴朗，何故要拦了巴家山的路！” “郡马爷高义，本县替江源各家酒坊先谢过郡马爷。”葛洪忙抱拳道。 “葛大人客气，应是如此而已。” 宋安还了一礼，又看向马连山：“马员外，若是能说服巴朗，将巴家山出卖，不知道员外可有兴趣？” 一听这话，马连山眼底的光芒瞬间变得更加锐利。 “若是殿下能说服巴朗，将巴家山卖出，无论他开什么价，在下都定不还嘴！” 宋安点了点头道：“成，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去和巴朗说说。” “在下先谢过殿下！”马连山起身敬酒道。 主菜上过，屋内的气氛更加活络热闹，葛洪与马连山接连给宋安灌酒。 看两人那个架势，似乎不将宋安灌醉决不罢休。 宋安一开始还能招架，越到后面，越是抵挡不住，只好来者不拒。 他甚至心下已经暗中打定主意，就算喝醉了也要小心别着了道。 可是随着喝下的酒越来越多，他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喝了那么多，除了刚才是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感觉之外，便再没有更进一步。 喝一壶的时候是晕乎乎的，到喝一坛，两坛之后，还是晕乎乎的。 反倒是葛洪和马连山前后接力，到后面他们先醉倒了。 宋安自己本身酒量一般，这他是门儿清的，以他原先的酒量，肯定喝不了这么多，哪怕古法酿酒酿出来的酒没有那么厉害，他最多也就能喝个一两壶而已。 扫一眼屋内，放在地上的五六个酒坛，其中有一半以上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显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穿越的这具身体，本身有很强的抗酒性，也就是说宋安原身酒量就好。 再加上两世为人要比正常人的精神力更强一些，更加不容易被酒精麻痹。 叠加之下，才造就了他现在这样的酒量。 虽然知道自己没喝醉，但宋安不傻，装也要装出自己已经烂醉如泥的样子，最后出香满楼的时候，更是让两个小二给扛出来的。 葛洪和马连山也一并出来。 葛洪有县衙马车，自然是乘车回县府，宋安却没有。 本来葛洪想请宋安与他同乘，马连山却坚持要用自己的马车送宋安回府，最后葛洪也就作罢，任由马连山安排。 焦有财跟宋安一起来的香满楼，但自从宋安进去以后，便再也没见过他。 这会儿喝大了，他又突然冒了出来充当马夫的角色。 马车上，宋安掀开帘子对马连山道：“马员外，今日盛情款待，不胜感激，下次还请到司南府上一叙！” “郡马爷但有所请，在下莫敢不从！”马连山身子一边晃荡，一边抱拳说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作罢，我先回了。” 宋安说到后面，连舌头似乎都开始打结了起来。 放下帘子，他直接躺在马车上，便开始呼呼大睡了起来。 焦有财在前面往回看了一眼，又喊了两声，见宋安没动静，才给了马连山一个眼色，然后驾车往司南府走。 马车才一走，刚刚还醉得连站都站不稳，非要让香满楼掌柜的扶着才行的马连山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眯着眼睛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 “来呀，给老爷拿一坛三十年的桃花酿来，今夜老爷高兴！” 店小二二话不说，转身回去拿酒。 另外一边，马车上，宋安嘴巴里发出呼噜声，眼睛却已经睁开，眼神清明的隔着一张帘子看着前面。 焦有财跟马连山是一伙儿的，宋安当然不可能在他面前露了底。 专门让焦有财跟着一路过来，又不让徐三跟着一起，宋安便是想利用焦有财让马连山相信，他已经进了圈套。 现在看来，到目前为止，马连山和焦有财还没有显露出什么厉害手段。 不过也保不齐，他们的安排还没有到时候。 一路宋安都小心警惕，直到马车回到司南府大门之前停了下来，焦有财在前面叫了两声，跟着回头掀开帘子，他才做出一副还没醒的模样。 “干，干什么，到哪儿了？” “爷，已经到府上了，您稍后，小的马上去叫人出来扶您。”焦有财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一下宋安。 确认他确实还醉得不行，这才放下帘子放心的下去叫人。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司南府的下人便跟着焦有财一起过来，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宋安从马车上弄下来。 两人一起抬着宋安就往府里后院走。 一路来到宋安住的别院，两人将他抬进房间，放到了床上。 焦有财跟着进来，三个人就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宋安，脸上神情有些古怪。 其中一个下人忍不住道：“焦管家，都喝成这样了，还行不行啊？” “哼，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无论喝成什么样，只要按吩咐办事儿就成，又不是一定要他行，只要等明日一早这门打开，事实已成便是。” 冷哼一声，焦有财没好气的道。 闻言这下人连忙道：“是是是，小的明白了，那您看这会儿就把人先送过来？” “还等什么？快去！” 焦有财说着，正当这下人转身的时候，他忽然又道：“动静小点儿，别让隔壁的那个听见了，去吧。” “是。”下人这才离开。 焦有财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出了房门。 听到他出去以后，宋安这才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 第三十七章 侍寝 屋外幽影绰绰，屋内烛火灼灼。 毕竟是喝了不少酒，尽管宋安酒量超群，眼力还是受了些影响，模模糊糊的看得不太清楚。 只依稀之间，好像瞧见外面有人影晃动，而且人还不少。 紧接着，便听见“吱呀”一声。 “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好生服侍，不管他有没有反应，都要把该做的全做一遍！” “是。” 软软糯糯的答音，光是听声音便让人忍不住浑身骨头一酥。 宋安早先一步躺下装睡，耳旁只听见关门声和有人往里屋这边走的脚步声，才一会儿，便感觉一阵香风扑面。 “姐姐，他就是郡马爷吗？看着好年轻，面相也还生得不错。”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能让郡主看上的，自然不会差，好了，快些开始吧，别待会儿他醒了，再误了事儿，你我可吃罪不起。” 另外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宋安听着两人说话，心里疑惑更甚。 听起来，焦有财好像就想用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对他做些什么。 可是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又能对他做什么呢？ 脑子里才刚刚想到这里，忽的就感觉下半身一凉，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人给掀开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感觉腰间一阵酥麻。 一双巧手动作迅速，才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便已经解开了他的裤腰带。 到这一步，他要是还不明白焦有财安排的这两女子要对他做什么，那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为之了。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一旦让人撞见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再装醉，猛的伸手先一把抓住了腰间已经在往下扒拉的纤纤玉手。 同时双眼睁开，刚想要开口喝止，下一秒直接愣住，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只见在他面前，两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姑娘一个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薄到几乎完全透明的薄纱蝉翼，带着一件红肚兜，雪白雄伟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另一个更直接，上半身压根儿就什么也没穿！ 两人下半身都只穿了一条亵裤，两双雪白娇嫩的大长腿，就那么毫无顾忌的在眼前晃着。 哪怕是经历了与彩云郡主的一夜春光，宋安如今也不是雏儿了，可是在这样香艳的美色面前，依旧有些难以招架。 隐约的，只感觉好像有一股热流直冲要害。 两女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睁开眼睛，上前动手的女子，也没想到会突然被他抓住手。 所以同时的，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直到宋安看着她们，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跟着迅速起身，两人才惊慌的回过神来。 下意识的，她们便直接跪在了床边。 “郡马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打扰您休息，奴婢是来侍寝的！” 宋安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顺手拉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要害，一边道：“你，你们先起来说话。” 两女闻言对视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 穿着衣服的那个还好，虽然若隐若现，总归是有点遮挡。 另外一个就实在太凶残了一些，根本毫无避讳，而且她的资本实在太过雄厚，以至于宋安想避开视线不去看都不成。 只好连忙说道：“你们先把衣服穿上，穿上再说话！” 听见这话，穿着衣服的女子道：“爷，奴婢是来服侍您的，穿着衣物怕是不太方便。” 另外那个女子跟着点头道：“爷，您放心，奴婢们知道该怎么做，您只要躺好，定能将您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她一边说着，身前一边波涛汹涌，好不骇人。 宋安连忙伸手挡住，一边瞥过脸道：“让你们穿上就穿上，哪儿那么多话？” 闻言穿着衣服的女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道：“啊，奴婢明白了，原来郡马爷喜欢这样的，妹妹，快把衣服捡起来，郡马爷喜欢自己动手。” 听着这女子的话，宋安差点没忍住一口老血喷出。 什么玩意儿叫我喜欢自己动手？ 我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另外那个女子倒是听话，闻言“哦”了一声，跟着就蹲下去捡地上自己刚刚脱下的衣物。 宋安听着窸窸窣窣的，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想着她们应该是穿好了，这才放下手回过头来看，结果这一看还是差点没忍不住鼻血喷出。 她们倒是听话把衣服穿上了，只是那衣物薄如蝉翼，跟透明的没什么区别。 原先就穿着的那个还好，至少里面还有件肚兜，另外一个连肚兜都没有，只是外面多盖了一层，跟刚才大差不差。 甚至因为外面多了这一件，反而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魅惑。 宋安感觉自己就要顶不住了，连忙转过脸又继续道：“把衣服穿好！” “我们穿好了呀？” 宋安心里一阵无奈，只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找一身普通的衣物穿好，不是穿你们身上的这些。” “哦。”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无奈，又有点儿茫然。 不知道焦有财具体是怎么给她们吩咐的，但总归还算听话，两人都转身往外面走了。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走到了外面，宋安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往那边看，就见堂屋那边有人影晃动，但看着却似乎是站在原地没动。 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这两女子进来的时候，该是没有多带随身的衣物，就身上穿的那些。 当然了，床边地上还有一个小肚兜，是那个先前没穿的女子的，除此之外，她们哪里还有别的衣物？ 好在宋安想了一下，自己房间里还有些自己的衣物。 都是他到了司南府之后，从府上库房里找出来的，他平时穿的衣物。 之前从镇南王府出来的时候，他也就只多带了一件，那天为了救巴妙，掉进了河里，打湿了一件，回到司南府找衣物来换的时候顺便多准备的。 只是当时没有想到，那个时候顺手多准备的衣服，会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 一边想着，他一边道：“西屋那边有多余的衣物，在箱子里，你们找出来穿山便是。” “是。” 外面传来了两女的声音，她们在烛光照映下的影子这才动了起来。 ------------ 第三十八章 民女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宋安来到了堂屋坐着，在他面前，两名女子换上了他的衣物，一脸无措的在他面前站着。 不得不说的是，焦有财虽然热闹阴险了些，挑姑娘的眼光却是着实不错。 这两个女子无论身材样貌，绝对都是一流的。 加上眉眼之间不经意露出的羞涩媚态，更是惹人心动，稍有不慎，便会忍不住兽性扑上去。 甚至在娇媚之下，她们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清丽的气息，更是难得。 宋安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女人，可是马连山专门精挑细选，比照了巴妙身上的些许神韵，专门挑出来的。 为的就是投其所好，专门拿捏他而准备的。 要不是宋安酒量足够好，在先前被灌了那么多酒的情况下，两位这样的佳人送来，他必不可能能够抵挡。 就算半途睡醒，睁眼看见这样的美人左拥右抱，也难以抵御浴火升腾。 哪怕如此，宋安也是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瞧着两人，从她们刚才的一系列反应，便能判断，她们应该不知道什么，只是被安排来的而已。 不过宋安还是开口先问问再说。 “你们是哪里来的，又是谁让你们来给我侍寝的？” 左边最先穿着衣物的那名女子道：“启禀郡马爷，我们都是绣花坊的，是焦管家让我们来为郡马爷您侍寝的！” 闻言宋安眉头一皱，接着问道：“绣花坊是什么地方？” 一听见他这话，两名女子眼神中都闪过一丝异样之色。 见状宋安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地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们叫什么名字？额，你们本来的名字。” “我叫春桃，她是我妹妹，叫春花，我们都是洪畴县人，因为家里受了灾，无奈之下，才被迫卖身。” 姐姐春桃一边说着，眼眶里一边不由得涌出了泪水。 宋安听着她的话，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心里下意识的觉着不对劲。 若是按照春桃说的，她们是洪畴县贫苦人家的女儿，那么正常情况下，应该自小要么干农活，要么就要做很多的家务女工之类的。 不管是哪一种，长期劳作下都不可能养出娇嫩的皮肤身段来。 而刚刚，他明明看了两人大半的身子，别的不说，光是那光滑的肌肤就不可能是寻常贫苦人家的女儿能拥有的。 所以，春桃肯定撒了谎！ 但从她的神情反应来看，在她的话里，好像又有一些应该是真的。 思索片刻之后，宋安决定先把这个按着，问其它的问题，便道：“既然你们是洪畴县人，就算被迫卖身，也该在洪畴县，怎么会翻山越岭来到江源呢？” “郡马爷有所不知，洪畴县，江源县本就临近，两县都有绣花坊，也都是，都是……” 宋安看着春桃欲言又止，眯着眼睛道：“两处绣花坊，都是马连山马员外的产业是吧？” 春桃闻言看着宋安，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宋安跟着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们真的是贫苦百姓人家的女儿，因为家里受了灾，无奈才被迫卖身的吗？” “难道不是富裕人家，被奸人所害，这才沦落委身的？” 听到这话，春桃和春花同时都对着宋安跪了下去。 “郡马爷恕罪，我们不是故意瞒骗您，只是，只是……” 轻笑一声，宋安接着道：“只是陷害你们的奸人，财大势大，你们不敢直说，所以只好如此？” “你们都知道，我是镇南王府的郡马爷，现在如果我告诉你们，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替你们讨回公道，你们可愿听我的吩咐呀？” 听见这话，两女同时抬起了头。 春桃眼神当中闪过了犹豫之色，半晌才咬牙点头道：“若是郡马爷愿意替民女申冤，民女愿生生世世服侍您，以作报答！” “不用生生世世，我只要你们答应我，在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指证便可。”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面带微笑的道。 “只要能为父母申冤，我们什么都愿意做！”春桃一脸郑重的道。 “好，既然这样，你先把你们的冤情详细与我说一遍，之后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宋安点头道。 接着，春桃便将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原来她们家本来是洪畴县一户家底颇为殷实的粮商，父亲更是当地有名的善人，经常接济穷人。 结果被马连山看上了她们家的家业，便设计陷害她们家与土匪勾结，暗中为土匪运送粮草。 洪畴县县令不分青红皂白，便抓了她们的父母，要以私通土匪的罪名杀头。 后来马连山手下的管家找上门，告诉她们，只要她们愿意献出家产，并且主动卖身到绣花坊，马连山就会出手救她们的父母。 为了能将父母救出牢狱，两人这才答应了卖身绣花坊。 可是谁知道她们签下卖身契以后，马连山却翻脸不认账，非但侵吞了她们家所有家产，还让她们父母冤死在了洪畴县的大牢当中。 之后她们便被马连山差人从洪畴县的绣花坊转到了江源县。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们在江源县的绣花坊受尽了折磨，最终无奈屈服。 本来她们以为自己一生就此毁了，等到在绣花坊卖出了第一夜以后，日后便是无休无止的接客卖身。 谁知道今天马连山突然来到绣花坊，告诉她们只要她们来伺候好宋安，事成以后，就还她们自由之身。 如此，两女这才跟着焦有财来到了司南府。 宋安听完春桃的讲述，心中念头连转。 马连山阴谋侵吞别人家产的手段，其实说起来算不得高明，了不起也就是官商勾结而已，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让宋安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又是“私通土匪”这个罪名？ 马连山诬陷巴朗，用的也是这个罪名，而且有人证物证。 人证也就不说了，就是马连山的手下，当然是按他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是物证呢？ 跟土匪有关的物证，马连山从哪儿找来那么多？ ------------ 第三十九章 假如 土匪，往好听了说，叫“绿林好汉”，实际上大多只是一群杀人劫掠的亡命之徒。 而亡命之徒最重要的特点，便是小心谨慎。 凡是不够小心谨慎的，大抵命都不会太长，要么死于地盘抢夺或者仇杀，要么被官府剿灭，基本难有善终的可能。 所谓绿林侠士，逼上梁山，始终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以江源县为界，往西北的洪畴县，往东南的江口县，三县交叠，中间只有牛头山这一窝成了气候的土匪。 匪首朱大能本就是景国刑部通缉的要犯，实打实的亡命悍匪。 在他手下底下的，大多也都是些杀人不眨眼，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主儿。 从先前宋安了解到的，三县官府与牛头山土匪相互拉扯的情况来看，朱大能此人极为阴险狡诈，而且能在朝廷通缉之下一路潜逃，逃入南境之后，还能躲过镇南王府的眼线，直到来到牛头山落地生根，也说明他绝对不是寻常之人。 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留下任何东西让别人拿住？ 除了牛头山的土匪之外，三县境内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匪巢，不过要么位置偏远，几乎难对县城及周边等人口密集之地造成影响，要么就势力太小。 甚至有些不过就是三五十几乡野地痞流氓纠集，除了欺负一下老实巴交的乡下贫苦百姓之外，连稍微强势一点的地主士绅都不敢惹，根本算不上土匪。 能让洪畴县坐实私通土匪，乃至抄家杀头的，显然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匪类。 唯一罪名能如此之大的，三县以内就只有牛头山上那一伙。 巴朗那事儿的时候，宋安就揣测过，葛洪这个人虽然是个典型的封建官僚，但绝对不是那种两眼昏花的糊涂蛋。 从自己找上县衙之后他当机立断的反应来看，诬陷巴朗这事儿他应该也没有参与其中，收过银子。 所以马连山诬陷巴朗私通牛头山土匪，除了人证之外，物证应该也是实打实的。 甚至很有可能是那种，就算上告到州府衙门也无法翻案的铁证。 巴朗是如此，春桃父母被诬陷，大抵应该也不会差太多，那么证据一定就是跟牛头山密切相关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必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拿到手的。 一件事可能是巧合，或者是马连山费劲心思收买而得。 可是两件合在一起，这种可能性就小了很多，另外一种可能性则是水涨船高。 眯着眼睛摸着下巴，宋安脸上带着沉思之色，假如马连山当真跟牛头山的土匪有所勾结，那这事儿对他的威胁就太大了！ 当下他在江源县，如果消息没出岔子，牛头山的土匪很快就会来县城劫掠。 到时候他们必定不会放过司南府这个镇南王府的产业。 焦有财那个家伙暗地里跟马连山勾结，马连山自然就知道司南府藏着多少金银，光是银库里的存货，就足够让人动心。 甚至都不用牛头山的土匪动手，说不定到时候趁乱马连山自己就会装一回土匪。 宋安脑子转得很快，目光看了看春桃春花两姐妹，随即开口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不过现下还没有实证，马连山身份非同一般，又是江源县的豪门望族，势力根深蒂固，要扳倒他，为你们父母沉冤昭雪，不可操之过急。” 春桃年长一些，经历了家庭的剧变和自身人生的折磨以后，心性也要成熟坚韧得多。 本来她们家的冤情深仇她已经不抱希望，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让妹妹春花逃出绣花坊那个魔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便足以。 如今宋安的出现，一下子给了她不曾想过的希望，哪里还会奢求更多。 当下便拉着妹妹春花跪下磕头道：“只要郡马爷愿意为民女伸冤，民女愿以死相报，只要郡马爷让民女做的，民女绝不犹豫！” “快起来，没有那么严重。”宋安见状连忙起身将两女扶起。 目光看着她们，也只是刚刚年方二八的柔弱姑娘，甚至站在宋安的角度，她们还算是孩子！ 虽然按照景国律法，女子年满十二便算成年，可以出嫁为人妇，男子年满十四便算成年，可以迎娶妻妾。 但那是景国的律法，是景国的观念，不是宋安的。 如此小小年纪，要是在他的前世，都还在学校学习，受到最好的呵护和保护。 而她们姐妹两却已经在绣花坊那样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地狱魔窟的地方，走过一遭了。 心中稍稍一软，又接着道：“既然马连山让焦有财把你们送来了，我想个法子，你们就别回绣花坊，如果愿意的话，我这边有个布坊，叫做桃花坊，里面有不少哥哥姐姐，你们可以先去那里暂住，也好方便保护你们周全。” “等到日后替你们父母沉冤昭雪，你们想去哪里便再去哪里，如何？” 两女听见宋安这话，当即又要跪下磕头。 还是宋安手拉着她们，不让她们下跪，这才罢休。 尽管如此，春桃还是满眼含泪的感激道：“郡马爷对民女之恩，犹如再造，民女三生三世也难以为报！” “民女身无长物，也就这卑贱之身，虽然低贱，但还算干净。” “愿以此服侍郡马爷终身，以报万一。” 春花跟着也道：“我也愿与姐姐一起，服侍郡马爷。” 宋安闻言顿时心里一慌，这怎么又绕回来了？ 虽然景国那些王公贵族，都有养“小侍”的风气，甚至有些身体好的，直接修通铺，但是他可是没那个癖好。 娇滴滴的姐妹花好是好，但这种事幻想一下也就罢了，真去干，宋安怕良心过不去。 嗯，他还是很有良心的！ “不行不行，怎么又绕回来了，我不需要你们报答，帮你们，只是‘君子见路不平而该当平矣’而已，虽然我算不上什么君子，不过也不会任由恶人霸道。” 说着，他又看向春桃道：“你们姐妹受此劫难，是天不公，既然老天不公，那咱们就自己去求一个公道。” ------------ 第四十章 演一场戏 天若不公，便自取公道。 在“天地君亲师”的教条下长大的人，何时听过这种话，春桃一愣，眼神中闪烁着光芒，旁边的春花倒是听得有些茫然。 接着宋安又道：“我还要请两位姑娘帮个忙，就是这忙有点……” 说着，他目光瞧了瞧两人，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春桃闻言道：“我姐妹二人浮萍卑贱之身，幸遇郡马，才有沉冤机会，郡马于我们恩同父母，郡马但有所需，万死不辞。” “不是，没那么严重，就是，就是……需要两位姑娘陪我演一场戏。” 宋安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尴尬闪躲。 春桃一开始还不明白，但见了他这副神情，心里下意识的像是想到了什么。 “郡马可是需要我姐妹二人，衣衫尽解而侍？” 听见这话，宋安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摆手解释。 “不用都脱，就，就只脱一点，做做样子就成，待会儿我们就这样……” 说着，他将一切计划同两姐妹说了。 春桃听完以后，神色有些凝重严肃，看得宋安有点心里发虚。 要春桃和春花做的，可比亲一口严重多了！ 正想着怎么跟春桃解释，他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心，只是为了避免落入马连山和焦有财的圈套，才出此下策。 没想到春桃先开了口，一脸认真道：“郡马爷，别说只是如此，就是当真让我们伺候您，我们也绝无二话，请您不必多虑，妹妹，换衣服吧。” 一边说着，春桃便一边直接拉着春花往刚才她们俩取宋安衣服的地方走去。 先前因为宋安叫她们穿好衣服，才从那边取了宋安的换上，自己原先进屋时穿的倒是脱在了那一边。 这会儿要配合宋安，自然不能还穿着他的衣服，得换回来。 宋安看着两女过去，心里忽然一动，跟着喊道：“等一下，那么，春花姑娘，你有一件刚才忘了拿了。” 春花回归头，脸上带着疑惑之色。 接着便看见宋安从背后掏出那一件粉红色的小肚兜，正是刚才她脱在床边，没捡起来的那件。 刚才姐妹俩进屋，到了宋安面前就上下其手，各自操持，没有半点犹豫迟疑。 这会儿看见宋安手上拿着自己贴身衣物，春花却忍不住脸色一红。 连忙小跑上前，拿过宋安手上的肚兜，捂着脸扭头羞涩的往春桃那边回去。 宋安看着，一时也有些尴尬，只好干咳一声，转身往屋里面走。 等了一会儿，俩女换好了衣服在回到里屋，宋安坐在床上，她们穿的实在诱惑性太强，宋安看着不好意思，也为了避免尴尬。 所以只好把头扭到一边，开口道：“刚才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吧？” “郡马放心，都记住了。”春桃点头道。 “好，你们也不用紧张，就算有没记住的也没关系，一切有我。”宋安宽慰了一句，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开始了？” “郡马请。”春桃应道。 “干什么？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贱婢！把你的脏手拿开！就凭你们这些下贱之人，也配靠近我？滚，给我滚出去！” 忽的，宋安猛的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两女虽然早知道，但是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是被吓了一激灵。 还好春桃反应快，连忙拉着春花跪下，声音惊慌的开口：“郡马爷息怒，郡马爷息怒，奴婢知道错了，请郡马爷宽恕。” 春花还有点愣神，春桃忽的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 “哭呀！” 春花腰肉吃痛，猛的反应过来，跟着头一仰便“哇”的大声哭了出来。 “息怒？你们两个贱人，也配求本郡马息怒？哭？再哭挖了你的眼睛！” 宋安一边怒吼，目光一边看向门口方向。 这一番大闹声音动静太大，就算隔着一个院子应该也能听见些许动静。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外面忽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下一秒徐三焦急的声音便传来道：“爷，您怎么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便见徐三从外面闯了进来。 一进门，看到屋内的场面，他愣了一下，随即猛的转过身不去看。 “那个，爷，小的还没睡醒，梦游呢，什么都没看见哈。”说着，他就准备赶紧出去。 见状宋安直接骂到：“去你的，老东西，我问你，这两个人是你弄来的？” 听见这话徐三当时就慌了，下意识的转身解释道：“爷，冤枉啊，小的哪儿有那本事……” 话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不对，赶忙再背回去。 “真不是小的，小的有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浑身上下掏不出两个铜板来，哪里能寻来这两位姑娘？” “除了你还能是谁？”宋安怒骂。 直到这个时候，屋外才响起了焦有财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郡马爷何故动怒？” 接着就看见焦有财带着两个下人，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匆忙从外面进来。 看到他们三人进来的瞬间，宋安跟春桃对视了一眼，见她点头以后，宋安才小心翼翼地伸脚放在她肩膀上，然后假装一踢。 春桃借势就倒在地上，甚至还往外扑出了一些距离，跟着又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回来。 就这么几个动作，宋安分明看见她白皙细嫩的手掌，手臂，甚至就连膝盖上都磨破了皮，露出了一道道醒目的伤口。 忍不住的，宋安一阵心疼。 春桃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趴回到宋安脚边就连连磕头求饶：“郡马爷饶命，郡马爷饶命啊！” 跟着转过脸看向焦有财道：“焦管家，你一定要向郡马爷为我们求情，我们都是按您说的做的！” “胡说，我什么时候……” 焦有财闻言脸色顿时一慌。 不过不等他说完，宋安直接眯着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焦有财，她们是你找来的？你可知道，这件事要是让郡主或者王爷知道了，是什么后果？” 焦有财脸上顿时冷汗直冒。 ------------ 第四十一章 戏成 镇南王府规矩森严，对于王府的下人奴仆，更是有严苛要求。 焦有财虽然在江源管事，离着王府所在的江源山路遥遥。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的身份没有改变，宋安作为王府郡马，算做他半个主人。 寻常的事，只要宋安吩咐了，他便必须要去办，但有一样，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 那就是给宋安找随侍之人，这是底线。 天底下哪有家奴，给主人招的赘婿找女人的，何况还是镇南王府这个门风极严，在整个景国上下都人人知晓的家里。 更何况，春桃和春花，说起来还是从绣花坊出来的。 绣花坊是什么地方？ 勾栏之地！ 自第一任镇南王伊始，王府上下就对王府之内人流连勾栏之地绝不容忍。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偏远产业管事人，就是王府嫡系的子孙，一旦被发现，都将受到重罚。 曾经就有镇南王亲儿子，因为去了一趟江云的勾栏之地，被当时的镇南王知晓之后，当场抓回王府宗祠，革去名号，逐出王府的先例。 所以焦有财心里很清楚，他安排两个勾栏女子进郡马爷屋内这事儿，一旦传回了王府，按照王府规矩，至少都是个发配边军的下场。 甚至严重一点，当即以死谢罪也并非不可能。 宋安看着焦有财额头斗大的汗珠滑落，眼睛眯着，目光锐利如刀。 “本郡马虽初入王府，也知晓王府礼仪规矩，恪守本分，别说是区区两个贱婢，就是你找来什么名门才女，本郡马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焦有财，你乃是王府奴仆，王府的规矩你该比我清楚。” “你说，此事本郡马该如何处置？” 听到这里，焦有财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一边连连擦汗，一边解释道：“郡马爷息怒，此事是小的一时糊涂，所以才……” “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能找来这样两个贱婢，偷偷送进本郡马的屋内？” 冷哼一声，宋安继续质问道：“一时糊涂，能将此事安排得密不透风，恰到好处？” “要不是本郡马今日酒醉不深，让这俩贱婢爬上了床，明日起来木已成舟，你说本郡马是自己就在这房内引颈自戮，以死谢罪，还是拉着你一起呢？” “哼，你的意思是，是马连山想要置本郡马于死地咯？” 再度冷哼一声，宋安直接打断了焦有财的话，质问道。 焦有财猛然反应过来，可是话已经说出了口，想要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硬着头皮道：“马员外说，郡马爷您舟车劳顿，不远千里来到江源，他未曾亲自登门拜访，还差点与郡马爷您闹出误会，为表歉意，也为了给郡马爷您添置两个使唤丫头，所以才……” “这么说来，她们两个是马连山送给我的奴婢咯？”宋安指着春桃两人问道。 见状焦有财此刻不点头都不行，只能道：“马员外，当时是这么说的，所以小人这才……” “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你便去回复马连山，就说人我收下了，不过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冷冷的说着，宋安转过身回到床边坐下。 “还跪着干什么，去给她俩找一身下人奴婢该穿的衣物，这样子成何体统？让外人知晓了，还以为镇南王府的别院府邸，改成勾栏青楼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焦有财连声说着，迅速起身，头也不回的带着两个手下离开。 等他们走了以后，宋安目光又看向徐三：“老东西，你还杵那儿干嘛？” “啊？爷，您说我吗？”徐三愣愣的问道。 “废话，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宋安没好气的骂道，“还不滚，要我亲自送你？” “小的马上滚！”徐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不过让宋安吐血的是，这老东西出门以后，竟然顺手就把房门给关上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惜他也只能狠狠地瞪一眼门，没别的法子。 但是关上门也有关上门的好处，宋安连忙起身将还跪在地上的春桃扶起来，关心问道：“春桃姑娘你怎么样，没大碍吧？” 春桃点头道：“烦劳郡马爷费心，我没事儿的。” “你看你，手脚到处都是伤，咱们不是说好，随便演一下就成，你这也太实诚了点儿吧。”宋安有些无奈的道。 “我怕怀了郡马爷您的事儿，又不擅长此道，所以只好下些皮肉功夫。”春桃脸颊微红道。 闻言宋安夜只好叹息一声，跟着道：“先找点棉布简单包扎一下吧，我看这伤口还不浅。” 说着，他就在房间里找寻了起来。 可是这是他的房间，哪里去找什么棉布，最后无奈，只好拿了一件衣服撕开，取了几根布条出来，才给春桃简单包扎了一下。 焦有财那边动作倒是快，只不过他自己不敢再回来。 而是叫了锦娘送来了两件司南府婢女穿的衣物，宋安见是锦娘过来的，就没在屋里待，让她们在里面换，自己到外面院子等着。 过了一会儿，两女换好了衣物，锦娘才先出来。 “郡马爷，她们换好了。” 宋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女跟着从里面出来，换上婢女的衣服之后，她们看起来果然清丽多了。 点了点头，宋安接着开口道：“今日匆忙，也不好安排她们住的地方，这样，你先带她们回你那儿，挤一晚上，明天我再做安排。” “是。”锦娘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两女离开。 三人前脚才刚刚走，徐三忽然鬼头鬼脑的从院子回廊暗处冒出头来，道：“爷，您真把她们送走啊？” “废话！”宋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跟着质问道，“你刚才关门什么意思？” “小的这不是为爷您考虑嘛，您一个人在这里，夜里总是会冷不是。” 徐三眨巴着眼睛，一脸坏笑的说道。 “滚！” 宋安啐了一口，直接转身回房。 ------------ 第四十二章 趁黑进城 夜幕森森，静谧的山林里忽然传出一阵动静，十几个黑影在山林之间穿梭，很快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微弱的月光照映下，隐约有冷光闪烁。 这十几人从山里面出来，一路便直奔山谷县城而来，很快就到了县城边缘的山坡上。 伏身灌木丛后，他们盯着下面灯火零星的县城，一个人影从后面一溜烟跑到前面，到了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旁边。 “三爷，是这儿了！” 领头这人个子瘦小，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灵巧又阴狠的劲，闻言眼睛一眯。 “看清楚了？县城里的路怎么走，知道吗？” “知道，小的就是江源人，虽然不是城里的，家也离得不远，这边最是熟悉。”这手下立马说道。 “好，说说县衙在什么位置？” “县衙在城东，就在那边，三爷您看见东边最高的那个塔了没有，从那个地方再往山坡山走半条街的路，就是县衙衙门。” 这手下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一指。 领头的小个子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随即又问道：“乡兵团练的营房在什么位置？” “就在县衙旁边，不到一条街的地方，从团练营房到县衙，赶得快的话，不到一盏茶时间。”这手下又答道。 “嗯，马府在什么地方？” “马府在城北，距离县衙有一段距离，不过马府周边倒是有不少富户。” “分四个人去县衙，两个人去团练营房，给我盯死了，一旦有动静，立马给信儿。”领头的小个子目光一冷，继续说道。 “其余的人分三批，一批去马府，一批顺着马府周围宅院都走一遍，剩下的人去司南府，都给老子机灵点儿，没有老子的信号，都给老子藏好了，谁要是先漏了点子，坏了事儿，别怪老子手上的刀不讲情面！” “是！” 众人起身低声应道。 见状，小个子又扫了一眼手下说过的县衙方向，然后才抬手一挥。 左右的人知道该怎么做，人群迅速分散，消失在黑夜当中，而剩下几个，则跟着他一起出发。 马府。 马连山端坐堂屋当中，手里端着一碗清茶。 “你说，二爷他们已经到了地方，朱大当家的，派了人先进城？” 轻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马连山不紧不慢的问道。 “是，上午就到了，朱大当家的安排了三拨人，一拨走山路，一拨走水路，还有一拨佯装百姓，应该都已经进了城。”跪在下面的人答道。 “二爷还让你带了什么话没有？”放下茶碗，马连山继续问道。 “二爷说，朱大当家的行事谨慎，轻易不过直接强攻青石城，他会想办法弄出动静来，把县衙的人手都弄过去，到时候县城里便由老爷您安置。” 听见这话，马连山眉头微微一皱。 按照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想让他趁着这个机会，安排府上的家丁下人装成土匪，趁乱搞些事情。 马家在江源县盘踞多年，对县城的一切了如指掌。 如果他们动手的话，肯定要比牛背山那些土匪能理得更加清楚，收获也会更大。 但是这样做的风险却是极大，一旦出了岔子，让人认出了手下的身份，到时候江源县他们便待不下去了。 县令葛洪是个老油条，别看平日面上都过得去，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他必定不会手软。 这次跟朱大能合作，先前就已经谈好了条件。 他给朱大能提供县城的一切情况，牛头山的人进县城动手，而他什么都不用做，轻轻松松的就能分到两成以上的获利。 而且牛头山地方远，朱大能完事以后，抢来的金银财宝很难全都运回去。 大概率下，这些金银还会有极大一部分最终进入马府，先在他这里存放着，日后他只要给牛头山上换抵粮草用度便成。 要是这么算的话，实际上朱大能来江源县走一趟半数以上的进项都会直接进马府的库房。 毫不费力就能得一半，马连山心底是不想再冒险自己亲自动手的，他向来便是谨慎。 只不过自家老二让人带了这话，必定还是有缘由在其中，如何抉择，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来报信的人就在下面跪着，静静等吩咐。 好一会儿，马连山才开口道：“你回去跟二爷讲，我会看情况办，有机会的话，知道该怎么做。” “另外，你让他把山上看好了，等我的信。” “小的明白。” 报信的人闻言，行了一礼，跟着站起来就准备离开。 这时马连山又开口道：“等朱大当家的他们进了城，让二爷挑个机会，回家里一趟。” “是。”报信的人立刻应道。 到此，马连山才挥了挥手，让这人退下。 等人走了之后，管家从后面现身出来。 “老爷，土匪进城，城内必定一片混乱，这个时候让二老爷回府，会不会太冒险了？” 闻言马连山摆手道：“叫二爷上山的时候，只说了与朱大能谈好合作，没有聊别的，但是这一趟朱大能敢带着人来县城劫掠，事后必定会引来镇南王府的滔天怒火。” “江口那边还有镇南王府的镇江军营在，那里可有近八千镇南军精兵，朱大能手上就那点儿人，三县拿他没办法，镇江军营可是轻轻松松。” “老爷的意思是，牛头山日子不长了？”管家脸色一变。 “差不多吧，我估计等朱大能进城，再带着人出去，最多半个月，镇江军营的兵马就会合围牛头山，到时候朱大能想再跑，怕就没那个机会了。” 稍稍点头，马连山接着说道：“牛头山上有朱大能数年累积，只有二爷知道位置，没有二爷带路，咱们怎么把那些金银都拉下来？” “老爷高瞻远瞩，小的佩服！”管家立马拍马屁道。 “行了，去办你的事儿吧，让府上人手都做好准备，见机行事，有机会的话，自己动手也没什么不好的。” 摆了摆手，马连山示意管家可以退下了。 管家立即行礼告退。 而等他走了之后，马连山眼中神情却还在不断变化，似乎又在酝酿什么。 ------------ 第四十三章 温馨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别院，宋安霍的从床上惊醒。 他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刀光剑影，杀人如麻，残肢断臂，历历在目。 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已。 合身下床，简单洗漱一番，从屋内走出来，仰面迎接着清晨的阳光，微凉的清风带着淡淡的芳香，扑面而来。 “还是古代好呀，空气清新，万物净明。” 嘴里呢喃一句，他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意，正巧时，听见前院过来的回廊有脚步声传来。 一扭头，便瞧见徐三手里捏着两个巴掌大的白面馒头，喜滋滋的进来。 一边走的同时，还一边不时狠狠咬上一口。 瞧着他这模样，宋安忍不住摇头哂笑，徐三这家伙就好像是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眼里心里只有一口吃的。 只要有东西进嘴里，便是心满意足。 徐三抬头，也瞧见了他，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把双手背到身后，咧嘴尴尬一笑。 宋安见状招手叫他过来，一边道：“这么一大早，就去厨房了？” “嘿嘿，这不是，饿了嘛，爷您来一个？刚出锅的，香的咧！” 一边说话，徐三一边大方的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递给宋安一个大馒头。 宋安瞧了一眼馒头雪白的表皮上隐隐约约的手指印，果断摇头。 “你吃吧，锦娘醒了？” “哦，春桃和春花都醒了，在厨房帮忙烧火，您要过去看看？” 好像答非所问的，徐三一边咬了一口手上的馒头，一边憨憨的说到。 徐三在厨房拿到了刚出锅的大白馒头，锦娘当然醒了，不然谁蒸的？ 听起来宋安好像问的是一句废话，徐三的回答也莫名其妙，然而实际上，一切却是刚刚好对上。 宋安下意识的点头，跟着又有些恍惚诧异的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老老实实，憨憨木讷的王府老奴，隐约的，竟产生了一种这家伙深藏不露的错觉。 直到徐三翻手拿出另外一个被他咬了一半的馒头，又与另外一个刚刚咬了一口的对比了一下，然后犹犹豫豫半天，才下定决心继续吃那个已经吃了一半的馒头，把另外一个收起来踹进衣兜里，宋安才忍不住哑然失笑。 看来自己还是想多了。 哪儿有深藏不漏的人，是这般模样？ 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徐三的肩膀，留下一句“你慢慢吃”，迈步往厨房方向走。 司南府院子就那么几个，宋安虽然先前没去过厨房，不过要找也不难。 没一会儿功夫，他就来到了后厨外面的院子里，刚进院子，迎面就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气。 本来还不饿的肚子，好像一下子被唤醒了一样，居然“咕咕”叫了两声。 宋安拍了拍肚子，负手迈步走进厨房。 厨房里三道身影正在忙碌，锦娘在案板前忙活，好像是在做某种看起来很新奇，很有特色的面食。 宋安瞧见她手里揉的面，花花绿绿的甚是好看，似乎是加了什么专门的料汁在里面。 而在锦娘旁边，春桃在打下手。 春花蹲在灶台前，看管着柴火，不过显然她以前应该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儿，不得其门道，所以弄得有些灰头土脸。 清丽姣好的面庞，此刻这里黑一块，那里白一块，弄得跟个花脸猫一样。 加上靠着灶口太近，炉火升腾，烤得她满头都是汗水。 不时的就要伸手去擦一下，看着倒是有些俏皮可爱。 宋安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三人都各忙各的，专心手上的事儿，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来了。 直到他主动开了口，问道：“锦娘，听徐三说有新出锅的馒头，可否给我也来一个？” 这时三人才发现他的到来，连忙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过来行礼请安。 锦娘神色慌张，道：“不知郡马爷到来，奴婢未曾迎接，还请郡马爷恕罪。” 宋安摆手道：“无妨，我看你刚才揉的面，好像和普通蒸馒头的面不一样，是打算做什么？” “启禀郡马，这是，这是奴婢自己瞎做的。”锦娘慌张道。 “就是，馒头而已。” 宋安接着道：“有做好的没，我试试。” “那个，郡马爷，奴婢做的这些，都是贱食，不好入您的口。” 锦娘一边说着，双手一边还不停的搓着。 看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让人给逮了个正着一样。 见她如此紧张，宋安也不好强求，转而道：“既然如此，那今天暂时就算了，普通的馒头给我来一个，咸菜还有吧？” “有有有，奴婢这就给您准备好送过去！” 锦娘连连点头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就在这儿吃，你拿过来就成。”宋安说着，随便就在厨房里找了根凳子坐下。 见状锦娘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扭头回去取馒头和咸菜去了。 春桃姐妹俩还站在原地，宋安见了又对她们招了招手。 “两位姑娘，你们也过来坐，一起吃点儿，这么早就起来辛苦了，都饿了吧？” “多谢郡马爷关心，奴婢低贱，不敢与郡马您同坐而食。” 春桃盈盈行了一礼，接着说道：“若不是郡马恩赐，我姐妹二人还在魔窟当中，如今有了安身之所，早起帮忙做饭也是该当之事，只是我们太笨，什么都不会，要不是锦娘教我们，恐怕连烧火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更不敢说辛苦。” 宋安闻言笑道：“无妨，慢慢来嘛，昨天虽然说今天送你们去布坊那边，不过要是你们喜欢这里，也无妨可以留下。” “多谢郡马爷宽恩，不过我和妹妹还是去布坊吧。”春桃说道。 “行，那待会儿吃过早饭，我让徐三准备马车，一起去布坊那边。” 点了点头，正好锦娘拿了馒头咸菜过来，宋安再次招呼两人跟他一起先吃。 看她们还是没有过来的意思，只好又让锦娘重新给她们准备一份。 吃完以后，便从厨房出来，一路往回走。 ------------ 第四十四章 安置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这边，徐三正在院子里坐着，见到他来，连忙起身来迎。 宋安摆了摆手说道：“我要带两位姑娘去布坊那边，你去把马车准备好，等下就出发。” “是。”徐三应下，跟着立刻去马房那边准备马车。 转过身，宋安又对两姐妹道：“我刚来江源，来得匆忙，只有一架陈旧马车，一匹老马，坐着可能有些颠簸，好在路途不算太远，你们稍微忍耐一下。” “奴婢谢郡马爷。”春桃立马拉着春花行礼道。 “无妨，你们看还需要带什么东西不？”宋安又问道。 两女摇了摇头。 她们本来就是马连山让焦有财送过来的，来的时候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穿不出门的那种，更不要说别的东西了。 这会儿身上穿的，还是宋安让给的司南府婢女的制式衣物。 宋安见状也没太在意，反正人只是暂时先安顿到布坊那边，真有什么需要，到时候给她们些银子自己买就是了。 收了焦有财屯在银库的家底儿，宋安现在兜里可是富裕得很。 没一会儿功夫，徐三便准备好了一切过来禀报，四人这才出发。 可惜王府带出来的马车实在太窘迫，破就不说了，还很小，宋安原先一个人坐都有些逼仄，现在还要多坐两个人。 哪怕春桃和春花两人身子都纤细，但怎么也是两个人。 最后宋安还是让她们坐的马车里面，自己跟徐三在前面，一人一边。 两女一开始不愿意，后来还是他强行要求，才把她俩给强行推了进去。 一路来到布坊，时间虽然还早，不过布坊这边的人早上上工的时间更早，康阿一天还没见半点亮光，就带着另外几个男工开工，把晚上晾在外面的桃花布搬到阴干房里。 这个时候，除了男工以外，女工也早就已经起来忙碌了起来。 所以宋安带着春桃春花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布坊里一片忙碌的场景。 见到他们到来，康阿一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主动迎了上来。 自从清点银库，允诺了布坊扩建，让康阿一负责，又请了布坊这些工人吃饭发银子以后，康阿一对宋安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 至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第一次见时的敌意。 宋安面对康阿一，先开口笑道：“阿一兄弟，辛苦你们了，一起都还顺利吧？” “回郡马爷话，一切都顺利，这一批的桃花布阴干得不错，基本没有什么瑕疵问题，每天我们都有仔细检查，不出意外的话，最后应该至少能成九成以上。” 康阿一回道。 “那就好，阴干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一些，等结束以后，给大家放一两天假，之后咱们再聊布坊扩建的事儿。” 宋安笑着，跟着转头介绍春桃两姐妹。 “这两位是春桃和春花姑娘，她们暂时在布坊住一段时间，劳烦你找几位布坊的女工安排一下。” 闻言康阿一看了一眼春桃和春花两人，神情有些犹豫。 见状宋安知道康阿一担心什么。 桃花坊所做的桃花布，用的是极为复杂隐秘的秘方，从桃花坊建立之初一直到现在，从未泄露过。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在于桃花坊从来不让外人进来。 所有在桃花坊上工的工人，无论男女，都是从第一代桃花坊的工人就一直传下来的，接近于世袭。 宋安现在突然带两个陌生的女子到来，还要住在布坊，康阿一心中当然是不愿意的。 宋安一看康阿一这个神色，就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于是伸手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道：“阿一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闻言康阿一只好点了点头，跟着宋安来到一边。 接着宋安便把春桃姐妹俩的情况简单跟康阿一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担心她们住在别的地方会有危险，布坊这边毕竟人手多一些，而且也基本不和外界接触，相对安全，而且这边女工多，也方便照顾她们，就是得麻烦阿一兄弟你了。” 康阿一听完宋安的话，又回头看了一眼春桃姐妹俩，最终还是点了头。 “郡马爷大义，就让这两位姑娘跟女工住一起吧。” “成，具体的你来安排就是，另外，这几日布坊的事儿忙完，阿一兄弟你带着布坊的另外几位兄弟多做一些准备。” 听见这话，康阿一顿时脸色一变。 “真有此事？” “恐怕十有八九，就算土匪最终不来，防患于未然也没什么问题。”宋安神色严肃道。 “若是风声确实，县衙那边为何不去江口大营求援？”康阿一沉声问道。 宋安闻言摇了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葛大人觉得，只是区区一股土匪而已，还没有来，就去江口大营找镇南军，总归是不妥的吧。” “我看他是怕丢了他的乌纱帽！”康阿一咬牙说道。 宋安拉了康阿一一下，接着说道：“不管县衙那边如何处置，布坊是王府在江源产业的根本，一定要守好了。” “若是土匪不来，自然万事大吉，但是要是来了，绝对不能让桃花布的秘方落入他们手中。” “所以还得阿一兄弟你们多费心思，早做准备。” 康阿一随即道：“放心，不管土匪来多少，想要抢走秘方，绝无可能！” “那就好，另外大家的安全也重要，你看看能不能提前布置，万一有变，也好让大家能提前撤离，至于那些桃花布，留不住也无所谓，人比东西重要。” 点了点头，宋安说道。 “好。”康阿一点头应了下来。 剩下的事便简单了，康阿一找来了女工领头的人，把春桃和春花交给了她，又单独在一边说了些什么。 那女工听完以后，看向春桃两姐妹眼中明显露出了心疼之色。 然后康阿一又叫几个男工一起到一边去商议，宋安估计他们是商量防备土匪的事，便没再多管，打了个招呼便和徐三一起离开。 ------------ 第四十五章 鬼脸菇 马车实在太过破旧，县城里的路也不好走，宋安实在没心思坐他，便让徐三弄回司南府，他自己一个人在街上随便走走。 徐三走后，宋安便顺着青石小道，一路随行。 转过两条街，前面忽然有鼎沸人声传来。 自到了江源县以来，他还是头一回听见有这么多人聚集，心下好奇，便往那边走。 才转过面前的窄巷子，前面忽的豁然开朗，一个隐藏于青砖黑瓦中的热闹宽巷映入眼帘。 巷子里人来人往，就在巷子两侧的地上，各式各样的摊贩席地摆摊，兜售着琳琅满目的山珍奇货。 宋安前世也逛过不少类似的自由集市，大多都是在一些较为偏僻的乡村当中。 而在这种集市上售卖东西的，大部分都是就近的当地人，出售的也都是家里自产的东西。 江源县背靠十万大山，山珍丰饶，临近山村里的村民大多依山生活，平日里没事便会进山采集山货，有手艺的猎户，则是会进山打猎。 因着地处偏远，地势又多崎岖山石，少有良田平地，所以江源县的谷物农作出产不多。 大部分江源县治下的山村村民，都依靠采集打猎为生。 平日他们会将从山里面采集来的山珍，或者是打到的猎物收集储存，然后带到县城来卖。 卖了这些山货以后，换了银子铜钱，再到县城的粮铺里买米买面，以维持一家生活。 宋安头一次见，自然多是好奇。 随着人流，就顺着宽巷子的路往前面走，目光左右来回的看，那些村民们兜售的山货实在太过丰富，很多看起来也十分的古怪稀奇，看得他应接不暇。 走了没十几步，他忽然看见左边的地摊上摆着一排像是灵芝一样的蘑菇。 这些蘑菇的个头非常大，基本上每一个都脸盆大小，看起来十分的肥厚。 而让宋安惊奇，乃至于停下脚步的，则是这东西表面艳丽至极的颜色，简直就像是一幅水彩画一样。 就算宋安对这种山珍蘑菇的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最基本的常识。 凡是山里面长得蘑菇，越是好看的，一般毒性就越大。 反而是那些看起来丑陋简朴的，才是营养价值极高，极为难得一见的好食材，当然那种一般售价也都会比较高昂。 宋安好奇的是，这摊位上摆了这么多这种一看就有毒的蘑菇，谁会来买呢？ 卖这个蘑菇的人，难道他不知道这蘑菇是有毒的吗？ 怀着心思，他蹲在了摊位前，近隔着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大蘑菇，和刚才站着有几步的距离看，蘑菇表面的艳丽花纹又有所不同。 隐隐约约的，仿佛能够从那些繁复的花纹里瞧见一张可怕而诡异的人脸。 看出来的瞬间，还吓得宋安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半步。 稳定心神以后，再定睛看过去，却又发现蘑菇上哪儿有什么人脸，就是普通艳丽的颜色而已。 一下子，他更加好奇了起来。 抬头下意识开口问道：“老板，你这个蘑菇，叫什么名字，怎么卖的？” 说话的同时，也就看到了卖蘑菇的老板藏在斗笠下的面庞。 看到对方样子的瞬间，宋安又愣了一下，倒不是这个人长得有多么的稀奇，只是看起来太年轻了一些。 甚至可以用“稚嫩”两个字来形容。 刚才宋安站着，这少年坐着，身上穿着普通的麻布衣服，头上带着斗笠，一时还不好分辨。 这会儿突然看见样貌如此年轻，心里才是一奇。 还不等他感叹，少年已经开了口：“鬼脸菇，二钱银子一朵，不议价！” “二钱？”宋安一诧。 按照他所知道的景国物价，十个铜板能买一升米，一百个铜板能买一斗米，而一个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口粮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量。 甚至稍微穷苦一点的，还用不了这么多。 江源县因为地处偏远，而且产粮不多，所以粮价稍微要高一些，但大抵也就是一两个铜板的差距而已。 这少年张口一朵鬼脸菇就要二钱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买米吃两个月的，价格不可谓不贵。 少年在听见他诧异的声音之后，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价格就是如此，你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 听见这话，宋安心底反而来了兴致。 直接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道：“这里差不多有二钱，够买一朵的，不过我想问问，你这鬼脸菇，为啥能卖这么贵呢？” “看样子，它好像是有毒，不能食用的。” 少年听见宋安这话之后，脸上忽的露出了诧异之色。 “你不知道鬼脸菇是用来做什么的，还买它干嘛？” “谁说不知道就不能买了？再者说了，我现在虽然不知道，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宋安一笑道。 “不卖！” 没想到少年闻言之后，却是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到。 “嘿，你这小老板，我买你的货物，只是问问你这货物有什么用，你为何就不卖我了？难道买你东西的，都不能问？”宋安诧异问道。 “说不卖就不卖，你哪儿那么多问题？”少年毫不客气的道。 本来宋安只是一时好奇，少年就算跟他说了，他买一朵也就是买个新鲜而已，就算这玩而已真有什么特殊用途，他估计也不会用。 可是少年这般反应，反而是勾起了他的心思。 一下子，可买可不买的东西，偏偏就成了一定要拿下的了。 于是宋安也不急，伸手进衣袖里又掏出了一块大一些的碎银，连带着刚才那一块一起，放在手心送到少年面前。 “这里大概有一两多银子，够把你这所有的鬼脸菇都买下来的，我看你这东西如此神秘，估计除了我之外，也很难再遇见第二个买家了，怎么样，你告诉我这玩意有什么用，我就都包了，如何？” 少年瞥了一眼宋安，没有回答，反而是坐起身来自己开始收摊。 见状宋安连忙拉住他道：“诶，你干什么，怎么突然就要收了，你不卖了？” 就在这时，少年忽的冷眼瞪着他道：“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刹那之间，宋安竟从这小小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恍如厉鬼一般阴森的眼神，吓得他下意识的手一缩，不敢再去拉少年。 而少年的动作也很快，三下五除二便将面前所有的鬼脸菇收了起来，提着就走。 等到宋安回过神来再去看时，少年已经消失在了人流当中。 ------------ 第四十六章 诡秘 宋安有一点懵，他甚至没搞清楚状况。 不过也就是在原地愣神了片刻，然后便在一阵哑然失笑中，摇头起身离开。 宽巷子里不是没有其它有趣奇特的山货，但此时的他，好像突然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致，没想继续再逛下去。 只是顺着巷子的青石路面，一路往前面的尽头走。 宽巷子很宽，也很长，而且是蛇形的。 宋安从这头进来，穿过巷子，从另外一头走出去，中间穿梭人群，没有了探索的性子，一切在他眼里也就变得稀松平常起来。 然而就在他将路走了一半多，转过了第二道弯，忽的，迎面有一个怪人朝着他走过来。 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等到他发现时，已经差点和这人撞上。 诡异的是，他本来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是在他侧身闪躲的时候，这个人却好像忽的在他眼前一晃，跟着他鼻息间好像隐约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然后这人便绕过他走了。 等他回头再去看的时候，人群里却又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莫名的，宋安看着面前人流涌动的巷子，心里却生出了一股子阴寒之感。 摇了摇头，他回过身加快步伐准备走出去。 江源县虽然风景秀丽，平日看起来一片安宁祥和，但这里实在距离十万大山太近，也就不可避免的笼罩着一层属于十万大山特有的神秘与诡异。 自己只是想找个好地方安安静静的躺平而已，可不想给自己招惹上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 他走得很快，前面巷子的出口就在眼前，看着应该也就是几步路而已。 可是走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发现一件令他心生恐惧的事情，仅仅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他竟然走不出去了！ 明明能看见周围的人都在正常的走着，他也是在正常的走着。 可是脚下的路就好像在不断的延伸变长一样，只要他往前迈出一步，路也就跟着长一截。 他好像是在走，又好像是没有。 惊恐之下，扭头看向左右，却突然发现，周围本来十分真实的行人和摊贩，一下子都变得模糊虚幻了起来。 就好像，他眼睛里看到的一切，耳朵里听见的一切，全部都是幻影一样。 下意识的，宋安忍不住伸手去抓身边的人，却发现他的手竟然直接从旁边人身上穿了过去。 这下他是真的害怕了！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出现的那个怪人再度在他的视野里现身。 看到这个人的呻吟，宋安眼睛一眯，一切诡异都是从这个家伙出现之后才发生的。 他还记得，这家伙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闻到过一股奇怪的味道，难道是什么迷药之类的？ 想到这里，宋安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抓住这人。 可是等到他伸手，这人却忽然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下一秒便陡然出现在他面前。 不等他有所反应，面前的人忽然抬手，跟着他就看到一片漆黑朝着他笼罩了过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宋安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漆黑。 也不知道是到了晚上，还是他被关在了什么密不透风的地方，四周给他的感觉倒是又湿又冷。 现在他已经能完全确定，在宽巷子里看到的那个古怪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方肯定给他下了药，之后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来。 眼下还不知道对方意图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人在不在周围，但他知道，必须要尽快想办法逃离才行。 好消息是，那人并没有捆住他。 这样一来，至少他手脚活动是自由的，四周虽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慢慢摸索兴许也能找到出路。 想到这里的宋安立即行动起来，从地上爬起来，接着手掌贴着地面开始摸索。 他首先需要找到墙面，然后顺着墙面才能摸索着往前走。 刚刚摸了一会儿，就摸到了地面旁边的墙体，入手是湿滑冰冷的感觉，好像是石头。 继续往上，确定是墙体之后，宋安才顺着这个石壁，继续往前面摸索，同时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动了起来。 缓慢的走了有十几步，宋安已经逐渐掌握了抹黑前行的诀窍。 正当他逐渐定心，坚定一定能顺利脱困的信念时，前面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影影绰绰的火光也跟着出现，他顿时一惊，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此时他已经走出了一些距离，前面虽然有一点火光，可是身后依旧是漆黑一片，想回到原位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而往前走，又会直接撞上进来的人。 这种情况下，过来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善良的好心人，能把他从这儿带出去的那种。 至于就地倒下假装还没醒这种事儿，实在是太蠢了点，那是明摆着把人当傻子，哪有那种傻子？ 于是下一秒，宋安毫不犹豫的就地一蹲。 挑了个舒服方便的姿势，直接趴在了地上。 除了地上有一点凉意外，其它一切都好，没任何毛病。 火光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好像有两三个人，只不过他们说的话音节十分古怪，似乎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听也听不懂。 不过宋安倒是从那些声音里，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 是那个在宽巷子里卖鬼脸蘑的那个少年！ 一下子，宋安全都反应了过来，那个古怪的人，和那个少年，他们是一伙儿的。 而这些人之所以把自己弄到这儿来，就是因为自己问鬼脸菇用途那事儿。 想通这一节之后，宋安心底一下子有些郁闷，不就是问个毒蘑菇有什么用嘛，至不至于下这种黑手？ 心里没吐槽两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亮，他赶忙闭上眼睛躺好。 没多一会儿，来人就到了近前。 “不行，绝对不能放了他，万一他是那些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要真是那些人，还会这么轻易中你的招？” “也有可能他是故意的，想让我们把他带回去，这样他们就知道我们藏身的地方了！” “你说的这些，只不过是猜测，没有证据，祖神在上，我们不能够侵害生灵，难道你忘了神训了吗？” “如果祖神真的有灵，又怎么会让它的子民遭受如此磨难？” 三人走到近前，其中两个争吵不休，那个少年却没有再说过话。 宋安听着，心底愈发慌乱。 他果然还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了呀！ ------------ 第四十七章 蛮巫族后裔 诡异的手段，古怪的语言，还有神秘的信仰，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宋安所遇这一伙人，绝非景国子民。 数十年前，南境十万大山曾经爆发过一场大乱，以至浮尸巨万，血流成河。 上一代镇南王，便是在那场平乱之后不久，暴毙而薨。 而引发这场暴乱的，便是生活在十万大山当中的土著蛮巫一族。 据说蛮巫族人，俱都擅长巫蛊之术，有神鬼难测之能，镇南军在他们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自蛮巫之乱以后，蛮巫一族在南境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眼下听这两人争吵说话，宋安心底猜测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蛮巫一族的后裔。 心里正在想着时，刚刚还在争吵不休的两人忽然停顿下来，接着那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说的却是那种古怪音节的话。 宋安听不懂意思，但是下意识的感觉要遭。 果然，下一秒钟他便感觉一个人陡然到了他身前，跟着一只手便直接抓住了他的衣领。 然后就听见另一个人喊到：“不能杀人！” 都听见这话了，宋安哪里还装得下去，连忙睁开眼睛喊到：“好汉饶命！” 而在他眼前的，正是在宽箱子里看见的那个怪人。 此时怪人脸上表情狰狞，目露凶光，狠狠的盯着他道：“此贼狡猾，明明醒了却还装死，想要蒙骗我们，这样阴险的家伙，就算他不是那些人的人，放了他，他也一定会报官，到时候我们还是死路一条！” 说话时，这人蹭的就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造型诡异的骨制尖刀。 见状宋安连忙喊道：“等一下，我有话说！” “哼，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这些景国奸贼，都该死！” 冷哼一声，这人就要下手。 情急之下，宋安只好道：“杀了我，你们和你们的族人，才真的难逃一死！” 后面那个人听见这话之后，连忙上前拉住了另外一人，目光盯着宋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安目光看向他，屏气凝神，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 跟着又看了一眼面前抓着自己的家伙，沉声道：“你们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要是换做是你，你会愿意说吗？” 闻言那人眉头一皱，随即道：“阿吉，放开他！” “你疯了，信景人的话？”叫做“阿吉”的年轻人冷声吼道。 “我说，放开他！” 这人语气显然冷冽严肃了许多，同时也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意味。 阿吉虽然满脸不甘，但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抓着宋安衣领的手，转身负气走开。 这人看了他一眼，随即才再次看向宋安：“我叫翁列，他是寨柳阿吉，还有他，叫寨方阿福，你叫什么名字？” “宋安。”宋安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 “宋安？好名字，你刚才说，如果杀了你，我们反而才会真的难逃一死，是什么意思？” 点了点头，翁列再度问道。 宋安看了一眼那个叫寨柳阿吉的，随即问翁列道：“我先得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能管得住他，毕竟我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你管不住他，说出来他非得杀了我，那我不是很冤？” “你放心，有我在，他杀不了你。”翁列神情认真道。 “希望你言而有信。”宋安眼睛一眯。 这时站在一边的寨柳阿吉冷哼一声，不屑道：“我蛮巫族人向来说一二不二，你以为都跟你们景人一样，奸诈狡猾，背信弃义？” 宋安看了他一眼，没有辩解。 翁列则是回头沉声道：“阿吉，你出去看看，别在这儿了。” “希望你别忘了你是阿木达，哼！” 寨柳阿吉冷声说了一句，跟着拂袖离开。 翁列目光看向少年寨方阿福道：“阿福，你跟着他，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完事儿以后我再出来找你们。” “是。”寨方阿福点了点头，看了宋安一眼，这才离开。 两人走了之后，这幽暗的山洞里就只剩下了宋安和翁列两人。 此时翁列才开口道：“现在你可以放心的说了吧，景人宋安。” “在解释之前，我需要先说明一件事，我不是南境人，实际上我才来到南境还不到半月，所以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或者还在发生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宋安目光看着翁列，见他微微点头，然后才继续说道。 “我刚才说，如果你们杀了我，才会导致你们和你们背后的族人在劫难逃，是因为我的身份。” “我，是镇南王府的郡马！” “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十万大山蛮巫一族的后裔，就躲藏在江源近左的十万大山当中，对吧？” 听见宋安的话，翁列眼睛一眯。 在那一瞬间，宋安明显看到，在他的眼底有有一丝冰冷的杀意闪过。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开口道：“既然你猜到了我们是蛮巫族的后裔，还敢说出你是景国镇南王郡马的身份，难道你不怕我知道之后，立刻杀了你？” 摇了摇头，宋安道：“我相信，你是一个能分清楚轻重要害的人。” “蛮巫一族和镇南王府的恩怨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今天的事，最多只是个误会而已，我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你放我走，回去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此事，那么对你们来说，就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可是要是杀了我，无论你们有什么样的办法毁尸灭迹，镇南王府的人都一定会来江源。” “在这整个南境之中，敢杀镇南王府郡马的，应该没有几个。” 翁列听着宋安的话，目光盯着他，眼神当中带着犹豫沉思之色，半晌之后才开口。 “可是，我如何能信你的话？你是镇南王府的郡马，若是我放了你，回去之后，你只需要书信一封，就在几十里外的镇南王府江口大营便有大军顷刻杀到，到时候我和我的族人如何逃脱？” “你不需要信我，就像我不需要信你一样，因为我们都没有选择。” 宋安淡淡答道：“我现在在你们手上，要保命，只能实话实说，而同样的，你们藏匿在江源近左的十万大山当中，轻易恐怕也难以迁移。” “一旦我死了，镇南军来了，你们早晚插翅难逃。” ------------ 第四十八章 交易 “你说的没错，镇南军只要来江源，我们便难有幸免的可能，可是你死了，和你活着，对我们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翁列眼睛一眯，继续说道：“放了你，如果你背信弃义，出卖我们，那么江口大营的镇南军最多三日之内就会到江源，甚至可能更快。” “而杀了你，至少他们不会那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来了江源，也不会直接怀疑到我们身上，甚至有可能会先查你的下落！” “你说的没错。” 宋安出奇的，对翁列的说法表示认同。 翁列眉头一皱，质疑道：“那我为什么要冒更大的风险放了你呢？” “很简单，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安稳，且至少几十年内不用担心再被追杀的，让你们的孩子顺利成长的庇护之地。” 眼睛一眯，宋安盯着翁列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你们跟我合作，我保证在江源近左的十万大山里给你们找一个合适聚居的地方，给你们提供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一切物资，包括粮食，药材，甚至是自卫所用的武器。” “而作为回报，你们给我提供十万大山的特产，同时给我提供你们最优秀的年轻人给我做护卫，听我调遣。” 听着宋安的交易条件，翁列眼底闪过一丝心动之色。 不过很快，这一点颜色就被他掩盖了下去，转而换成了怀疑。 “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冒更大的风险相信你？” “而且你既然是镇南王府的郡马，早晚都会回王府，不会在江源久留，如果你不在江源，你所做出的承诺又如何兑现？” “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江源县了。” 宋安手一摊，接着说道：“虽然我是镇南王府的郡马，不过这个郡马只是空有头衔而已，而且我是入赘的镇南王府，在景国，赘婿是什么情况我想你们应该多少有所耳闻。” “所以我的承诺，才只保证几十年，因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大概最多也就能再活那么久。” 翁列目光在宋安的身上上下打量，似乎想要将他看穿，想要确定他话里的真假。 宋安神色坦然，眼神没有半点闪躲。 半晌以后，翁列才眯着眼睛道：“我可以放了你，不过你说的那个交易，我不能决定，所以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可以商量。”宋安点头道。 “你刚才说，可以给我们提供粮食和药材，我放你回去，三天之内，你准备好一批粮食和药材，到时候我会亲自来取。” 翁列看着宋安，沉声说道：“如果你信守承诺，我可以回去和族人商议合作的事。” “好。”宋安再次点头。 “不过，为了避免你言而无信，放你回去之后，你立刻逃走，再带镇南军回来，你必须吃下这个。” 翁列眯着眼睛，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土陶做的瓶子。 揭开瓶子上的木塞，从里面取出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递给宋安。 “吃了它，五天之内你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过五天之后，如果没有解药，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宋安接过药丸，看了一眼，又看向翁列道：“五天，你不怕这五天之内，我找到人做出解药来？” 闻言翁列自信一笑道：“这是我族秘药，除了我族炼制它的长老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解药是什么，你们景人的大夫，更不可能在五天之内找出破解之法。” “那我只能祈祷，你们说服你们长老，五天之内把解药给我了。” 宋安微微一笑，跟着仰头将药丸给吞了下去。 翁列目光始终死死的盯着他，确认他真的把药丸吃了，这才放心道：“我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三天之后我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接收你带来的粮食和药材！” “当然没问题，不过还有件事儿我要提前说清楚，粮食和药材我都可以给你们带来，但是相应的，你们也需要拿出等价的东西作为交换。” 宋安手一摊，继续道：“毕竟，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很有意思，你放心，只要你把粮食和药材带来，我们会有东西跟你交换。” 翁列摸着下巴，咂摸了一下宋安的话，点了点头认真说道。 见状，宋安对他伸出了手道：“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另外，也希望你们能准时。” 翁列看着他伸出来的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宋安一笑，主动拉着他的手握了一下，接着说道：“通常，我用握手的方式表示友好合作，互惠互利。” “有趣的礼仪，那么三天之后见。”翁列点了点头说道。 而闻言之后，宋安却是尴尬一笑道：“那什么，我还不知道这儿是哪儿，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你总得找个人给我带路吧？” “没问题，阿福会带你回江源县城的。”翁列说道。 谈好了条件，宋安这才跟着翁列，从幽暗的山洞里走了出来。 直到走出山洞，抬头望天，看到头顶上挂着一轮明月，他才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就是不知道，是当天晚上，还是已经过了几天了。 如果已经过了几天，事情可能还会有些麻烦。 心里正在想着的时候，前面幽暗的林子里一阵动静，紧接着就看到先出来的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从树林里出来。 见到两人，翁列开口道：“阿福，你带他回县城，然后再到老地方找我们。” “知道了。”阿福点了点头，朝着宋安走过来。 而寨柳阿吉闻言之后，却是急道：“你真的放他走？他跟你说了什么？” “回去再说，阿福，你带他走吧。” 翁列说着，是以寨方阿福带宋安走。 寨柳阿吉还想上前拦住，翁列却突然伸出了手不让他上前，寨方阿福趁机便带着宋安离开。 宋安当然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犹豫，紧忙跟在寨方阿福的身后。 才走没多远，便听见后面传来了寨柳阿吉大声质问的声音，不过他说的是蛮巫一族的话，宋安也听不懂具体是什么意思。 此时在他的眼里，只有前面山下火光零星的江源县城。 ------------ 第四十九章 下山 寨方阿福下山的速度很快，幽暗和崎岖的山路似乎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的每一步都如履平地一般，这让宋安内心惊奇的同时，也不由得生出一丝畏惧和警惕。 莫要小看了这少年，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谁不是对手。 只半盏茶不到，宋安终究还是跟不上了。 瞧着少年的身影在幽暗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心里清楚，要是再不喊一声，这茫茫山路，就得他自己找寻出口了。 于是停下深吸一口气，喊道：“小孩哥，停一下！” 前面的寨方阿福听见了他的声音，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然后才是停下，扭头往他这边忘了一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又离了几十来丈远。 看到宋安在原地没走，寨方阿福这才又扭头回来。 到了近处坡下，疑惑问道：“干什么，你不想回去了，干嘛不跟上？” 宋安闻言心里一阵苦笑，我那是不想跟上吗？ 我跟得上吗？ 小孩哥你这么猛，你家里人知道不？ 腹诽两三句，才苦笑摇头道：“山路难行，我实在是，跟不上了。” 寨方阿福闻言上下瞧了他一眼，扭头小声嘟囔。 “这怎么会跟不上呢？我都慢了好多了，阿吉哥哥说得没错，景人果然都好笨。”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贼强！ 宋安一时语塞，尴尬的弯腰站在原地。 才走两步的寨方阿福又回过头来：“我再慢点，你跟紧啊，跟丢了我可找不见你。” “好嘞。”宋安果断点头。 他发誓，回去以后一定立即给自己制定一个夜跑计划，这种事儿必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 太丢了人属实是！ 深吸一口气，宋安再次迈开步子跟上。 这次寨方阿福的速度慢了很多，基本上和普通的走路没有太大的差别，虽然在幽暗的光线下走这下坡的山路，宋安还是有诸多不便。 但总归，这次勉强咬咬牙，是能跟得上的。 下山的路不算远也不算近，月亮顶在头上，却也不好分辨时间。 宋安其实并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只记得下过三个山坡，翻过两个山头，然后江源县城影影绰绰的房屋影子便彻底映入了眼帘。 而走在前面的寨方阿福也再次停了下来，等他走到旁边才抬手一指。 “从这儿下去，顺着小路走，就进县城了，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去了。” 宋安顺着寨方阿福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他目力所及，最多也就是两三里地的距离而已。 这么近的距离，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小孩哥给他送到家门口。 于是点头道：“好，有劳了。” 寨方阿福没说话，扭头往来路的山上回去。 宋安明明看见，上一秒他的身影还在眼前，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若隐若现，再一愣神，便彻底消失不见。 忽的，想起先前半坡上寨方阿福小声嘟囔的话。 原来他真的已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尽量等着自己了，自己居然还是没跟上。 没由来的，宋安感觉脸皮有点火辣辣的臊得慌。 夜跑什么的强身健体锻炼计划，必须要提上日程，就等回去的！ 与此同时，司南府大门口，徐三站在门外，伸长了脖子往外面望。 每望几眼，又扭头在府门前来回踱步，满脸都是焦急犹豫之色。 从上午在布坊跟宋安分开以后，一天都没再见他人影。 刚开始徐三还没在意，满脑子的心思都在后厨锦娘的身上。 直到天色渐晚，夜幕都已经降了下来，宋安还没有回来，徐三才终于开始慌了起来。 可是他慌也没用，司南府府上没什么人手，仅有的两个，还是不能确定信不信得过的，至于自己出去找，那就更是天方夜谭。 江源县县城虽然不大，可是好歹也是个县城。 此间民房，巷道，少说一百好几是有的。 而且因为江源县是依山崖河谷所建，县城当中大部分都是嶙峋小路，道路弯弯绕绕，十分的复杂。 单凭一个人，别说是将县城搜索一圈，光是走一遍都得费不少时间。 所以徐三只能等，期待着宋安只是迷了路，或者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时没有察觉到时辰，这才回来晚了。 等到他发现夜幕深深，总归就会自己回来。 当然，在徐三的心底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就是宋安出了什么意外。 无论是自己失足，还是叫贼人给绑了，总之但凡他自己回不来，那都是大事一件。 此时的徐三，只能再等等看看，实在不行，他便只有先去县衙走一趟，县衙有差役，而且对江源熟悉，总比他自己摸黑找要来得容易。 才刚刚想到这里，前面路上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朝这边走过来。 见状徐三眼前一亮，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欣喜之色，连忙主动迎了上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喊道：“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让小的这一通……” 不等他把话说完，头顶的月光和府门前大纸灯笼的火光合映下，照出了来人的面庞。 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郡马爷，而是焦有财这个管家！ 看到是焦有财，徐三眉头一皱，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焦有财似乎是有心事，没注意到徐三神色不对，甚至眉头反应过来他刚才主动迎出来，脱口而出的话里的意思。 只是好像感觉到了迎面有人过来，所以下意识的抬头，看到是徐三，脸色一沉。 “徐三，这么晚了你不在后院服侍郡马，跑前面来做什么？” 徐三目光冷冷的盯着焦有财，沉声道：“你最好烧香拜佛，求着我还能在后院继续服侍郡马爷，否则的话，哼！” 最后一声冷哼从徐三的嘴里吐出来，不知道怎么的，焦有财忍不住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那一瞬间，他明明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再定睛去看徐三，还是那个憨憨的王府老奴样子，没有什么区别。 念头一沉，焦有财接着开口问道：“你这话是何意？郡马爷人呢，没在府上？” “若是郡马在府上，我在这门口等着做甚？”徐三没好气的反问道。 听见这话，焦有财眼底下意识的先闪过了一丝喜色，但紧跟着喜色就变成了深深的忧虑，隐约还夹杂一些怀疑和震惊。 ------------ 第五十章 不可有失 镇南王府堂堂郡马爷，才来江源县不到几天，如果就此失踪，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别的不说，单是他们这些在司南府名义上该服侍郡马的下人，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让焦有财心底震惊，乃至于恐惧的，是另外一个念头。 他去找了马连山，同马连山再谈了条件。 虽然这次谈的，跟之前谈的也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在离开马府的时候，他却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件事。 在马府当中，藏着一伙不同寻常的陌生人。 哪怕只是看了一眼，焦有财心底都能确定，那些陌生人一定不是江源本地人。 并且，在这些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子凶狠的杀气，那种杀气他这一辈子只见过一次。 那是两年前，年底的时候，他按照往常的规矩，带着江源县的账目，去江云王府汇账。 结果那次比较倒霉，走到半路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牛头山的土匪下山劫掠，劫杀了一支商队。 当时现场摆了一地十几具尸体，浓郁的血腥气布满那一片林子。 要不是他反应快，在看到提刀的土匪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主动掏出了当时身上带的所有银子，并且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恐怕那天他也很难活着走出那片树林。 就是那一次，他在那些牛头山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身上，见到了今天在马府看到的那些人身上带着的，那种杀气。 是真正杀过人，手上沾着血的亡命之徒才会有的东西。 所以当时焦有财就知道，马府藏着的那些人，肯定是土匪。 早就有传言，说马连山暗地里跟牛头山的土匪有勾连，以前焦有财还似信非信，但这次亲眼所见，他是真的信了。 所以从马府出来之后，他没有直接回府上，而是又绕了一大圈。 他在县城藏了一处私宅，里面有他前些年买来的女人，那女人去年才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是他的命根子。 牛头山土匪要来江源劫掠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虽然县衙那边按着不发，不过县城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经知晓。 就在今天，不少地主士绅家里，都已经开始在收拢藏匿钱财。 江源县地处偏远，又是贫瘠之地，凡是在这里生根的家族，基本上都是土生土长，传了至少好几代的当地人。 他们根本不可能能够舍弃祖宗的地，逃离江源。 自家的宅子挪不走，能做的，也就只有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和银子铜板等等都尽可能的藏起来。 当然也不能全都藏起来，还必须得留下一部分，这部分还不能少。 所谓贼不走空，土匪更是如此！ 要是牛头山的土匪当真来了，肯定首先抢的，就是有钱人，而要是让土匪进了门，却空手而出的话，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 留钱不留命！ 家财要藏，但是给土匪交的供奉也要留。 其中的门门道道，这些地主士绅都门儿清，要不是焦有财让宋安洗了银库，他自己也会有这一趟。 现下自己大头的家底儿都让宋安掏了，就剩下不到一成还在私宅里。 那是他养女人和儿子的钱，要是供奉了，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就都只有饿死。 专门跑这一趟，就是提前去安置好，把人和一切能带走的全部带走，藏到山里去。 反正只要有吃有喝，山里跟城里也没太大区别。 等土匪走了以后，再去把人接回来就是了。 至于土匪抢不到东西，对他下手，那他是不担心的。 他只是司南府的一个管家，又不是主人，土匪急了动刀子，也动不到他脑袋上，何况他和马连山还有交易。 可是这些他这一天想好，并且准备好的事情，随着徐三的话，随着宋安突然的失踪，一下子都成了梦幻泡影。 焦有财最担心的，是马连山动的手！ 毕竟土匪已经在马府上了，要是马连山那家伙不是要下什么黑手，干嘛让土匪去他府上？ 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管宋安是不是还活着，事后王府都肯定会震怒。 焦有财很慌，他苦心孤诣，在江源县这么个地方卧薪尝胆十几年，眼看着就要脱离苦海，带着自己这些年来累积下来的钱财，带着自己的女人和儿子逃离这个鬼地方，无论是去北方还是南方的富庶之地，靠着那些钱财都能成为地主富户，下半生荣华富贵。 他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什么岔子。 于是眼睛一眯，焦有财沉声道：“郡马爷今天一天都没回来？” “早上去了一趟桃花坊，郡马让我把马车拉回来，他自己去县城里转悠，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有回过府！”徐三冷声应道。 虽然焦有财不可信，但是这节骨眼儿上，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至少从焦有财脸上的神情反应来看，宋安失踪这事儿跟他应该没关系。 而焦有财听完徐三的话之后，眼底寒光一闪，摸着下巴道：“郡马爷千金之躯，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这一天没回来，不能干等着！” “这是你的地盘，你说该怎么办？”徐三问道。 “找人帮忙！” 焦有财抬起头，目光看着徐三道：“光靠我们，无论郡马此刻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快速找到，只有多找人手才成。” “县衙葛大人那边，如果知道郡马一日未归，必定会立刻召集县衙差役搜寻。” “除此之外，还可以找别的人也帮忙搜寻。” 徐三眼底冷光一闪：“你说马连山？” 焦有财并没有在意徐三为什么会如此直接，脱口而出的说出马连山的名字，而是点头道：“马员外在江源份量极重，马家更是世代居在江源，无论人手还是关系，都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若是他愿意帮忙，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郡马爷！” 徐三深深的看了焦有财一眼，然后才道：“我去县衙，你去马府，天亮之前，必须将郡马爷找回来！” “我知道！”焦有财沉声回道。 徐三没再多说，迈步就走。 不过才走了两三步，他又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焦有财。 “郡马的重要性，我相信不用多说，若是郡马有失，王府震怒，结果如何我想也不用多说。” “你此去马府，最好心里要有数！” 说完最后一句话，徐三才快步离开。 ------------ 第五十一章 前狼后虎 在山上时看着不远，宋安以为不消多时便能入城，入了城以后，再找回司南府的路就容易多了。 然而等他当真走了以后，才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月光照映下，江源县城确实看着不远，但实则山路还有好长一段。 先前跟在寨方阿福后面，虽然也感觉到了山路不好走，但总归还是能走得顺当，便也觉得没什么难的。 等到他自己一人走，每一步都要仔细摸索之后，才发现一切都不简单。 江源县本来就是生在山谷绝壁溪流河道中的一座城。 哪怕是在城中心，也多是碎石小路。 那些小路，还有不少，一边都是垂直落下的河岸。 宋安掉进去过一次县城里的溪流，知道那水有多冰冷，就算水不深，光是冻也能把人冻死。 当时也就是还有徐三在岸上及时出手，否则的话，他和巴妙都很有可能上不了岸。 所以摸黑走路，宋安更加不敢大意。 如此一来，就导致他走的速度也是奇慢，就这样，都还有好几次差点一脚踩空。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少功夫，才终于顺利的走出崎岖山路，来到县城当中。 县城里的路，哪怕一样是羊肠小道，总归要比原始的，人走出来或者雨水冲刷出来的山路要好走。 而且旁边有房屋墙壁，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扶着墙走。 就这样，又过了不少时辰，他才终于找到了县城里的大路。 江源县大路不多，也就那么几条而已，下来的时候宋安在山坡山看了，大致分辨了司南府的方向。 当下走在县城大路上，他心底清楚，就顺着这条路一路往上，便能回府。 而且大路上铺就的都是大块的青石板，反射的月光也更亮，看得更加清晰。 有了前面走山路的经验，宋安一下子加快了步伐。 没过多久，他远远的便看见前面半山坡山有一栋黑影沉伏的大宅，宅邸前面高高的挂着两个灯笼，上面写着“司南”两个字。 终于看见了司南府的大门，他心底一松，刚想要走过去。 忽然之间，就听见身后有一阵动静，下意识的扭头，就瞧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个人出来。 这人手上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而这人瞧着他，脸上也带着阵阵狞笑，道：“哟，这谁呀？这不是镇南王的郡马爷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闲逛，没带着您的手下小厮？”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这人模样神情，一看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他早知道牛背山的土匪要来县城劫掠，当时就想过可能会有土匪先潜入县城当中。 眼下这个情况，面前这人，大抵就是牛背山先进城的土匪，而且很有可能这家伙进城以后，就直奔了司南府而来，一直就藏在这周围。 今天自己倒霉，正好晚上四下无人，这个时候孤身一人回府，让人给瞧见了。 想到这里，宋安面上不动声色道：“这位兄弟看着面生，我们认识吗？” “呵呵，郡马爷千金贵胄，小的哪儿有幸，能攀得上您这高枝儿，得您认识？”这土匪讥笑一声道。 “相逢即是有缘，看兄弟也是一豪杰人物，我生平最喜欢结交好汉，府上有美酒佳肴，这外面寒风凛冽的，不如宰咱们进府，烫上一壶好酒说话？” 试探性的，宋安邀请道。 “哈，郡马爷美意，小的可不敢领情。” 轻笑一声，这土匪眼睛一眯，眼底忽的寒光一闪：“不过小的也不敢坏了郡马爷雅兴，您要喝酒，小的倒是有个好去处，不如您跟小的走一趟？” 听见这话，宋安抱拳拱手道：“天色已晚，兄弟若真有意，不如改日？” “那不好意思了，去不去就由不得郡马爷你了！” 冷声说着，这土匪直接提刀杀来。 见状宋安也不废话，扭头转身就准备开跑，可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便看见身后青石大路旁边的屋顶上一个黑影骤然落下，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又是一个土匪！ 这人手上也提着一把大刀，一边面色狰狞的走向宋安，一边道：“郡马爷，你要是识相的话，乖乖跟我们走，还能少吃些苦头。” “要是不识相，非得给我们兄弟俩找点儿事儿，那可就怪不得我们兄弟手黑了！” 前狼后虎，宋安当下这局面，显然是已经难有脱身的可能，只是落入这两土匪手中，恐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犹豫之间，他的目光看向了青石大路另外一边水生潺潺的山溪。 那下面的水有多冷，河岸有多高，他可是知道的。 实在不行，大不了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跳进去，他就不信这两个土匪还能跟着他一起跳。 想到这里，宋安目光分别看了两人一眼，道：“两位兄弟，今日这事儿，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好意思，咱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郡马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的。” 先出来那土匪一拱手道。 “我是不好为难你们，不过两位却也别为难我，既然咱们谈不妥，那就没法子了，有缘再见吧！” 说完之后，他便直接转身冲着山溪那边冲过去。 土匪见状登时大喊：“不好，快拦住他，他想跳河！” 另外一个距离宋安近一点的土匪拔腿就朝着他奔过来，不过虽然土匪速度很快，毕竟两人之间还是隔了一两丈的距离。 宋安突然发难，等他们反应的时候，人已经快要到河岸边了。 眼瞧着就要到岸边，宋安也是眼一闭牙一咬，就要纵身一跃，就在这时，耳朵里忽的听见“嗡”的一声怪响。 然后便是土匪一声惨叫，他下意识的看过去。 就见这土匪脚脖子此时扎着一根黑色羽箭，箭矢甚至直接穿过了他的脚踝，给他脚射了个对穿。 本来这土匪是奔向宋安，想要拦住他的。 被这一箭射穿了脚踝，当即就摔倒在了地上，而另外一个土匪见状，立刻便是往后面退，手中大刀横在胸前，目光警惕的盯着四周。 “不知哪位兄弟在此，不如露面一见？” ------------ 第五十二章 危机解除 黑夜中，回应土匪的只有又一声“嗡”的尖鸣。 土匪听见声音，当即脸色就是大变，下意识的往旁边闪躲，同时手里的大刀还猛然挥出。 可惜他的反应和动作虽然都足够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漆黑的羽箭还是在一瞬间射穿了他提刀那边的肩膀，手上的大刀当即就落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阵脆响。 这土匪倒也是个果决之人，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扭头就跑。 他身后就是一条漆黑的小巷，钻进去立马没了影子。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宋安脑子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直到面前不远躺在地上的土匪忽的又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他才猛的一惊。 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只见在这土匪的另外一只脚上又多了一支箭矢，同样是一箭射穿。 看着痛得满地打滚儿的土匪，宋安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黑暗中隐藏的弓箭手连发了三箭，可是直到现在，除了两道“嗡”的鸣声以外，不止不见弓箭手的身影，甚至连他从哪个方向发了箭都不知道。 这人动作实在太快，第一箭和第二箭射出来之前的嗡鸣声方位都不相同。 至于最后这一箭，更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恐怖到了极点。 虽然弓箭手连射两箭是救了他，宋安心里还是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敌是友，而且这个弓箭手准头如此厉害，一箭射出来的威力又如此大，他连跳河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只能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对方主动现身。 然而这一等，就是好长一段时间，甚至宋安感觉自己双脚都因为保持一个姿势站着有些发麻了，也没见到那人出现。 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只得开口道：“好汉，你还在吗？” “若是好汉还在，还请现身一见，在下定重酬感谢好汉救命之恩，若是好汉不方便现身，不知可否让在下回府？” 说完以后，黑暗里依旧没有动静。 宋安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下，一直在原地站着肯定不是个事儿。 自己话都说得如此明白了，要是那人还在的话，怎么也该给个反应提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大概率是已经走了。 至于妄动对方会不会突然下黑手，这一点似乎他也没的选。 敌人在暗他在明，对方又有如此厉害的箭术，怎么看要是人家要他命他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于是一咬牙，他准备赌一把。 目光看了一眼前面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还是疼昏过去了的土匪。 宋安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准备，一边开口道：“好汉你不说话，我可要动了！” 说着，又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还是没见动静，这才迈步往地上躺着的土匪走过去。 他心里想好了，如果他一动对方就突然动手，那么在那个“嗡”的一声出现的瞬间，他就直奔向土匪，趴到土匪旁边，拿土匪的身体当挡箭牌。 要是运气足够好，第一箭没射中他，就有机会利用土匪的身体挡住暗处飞来的箭，然后自己学另外一个跑掉的土匪一样，也躲进旁边的巷子里。 不过直到他走到地上躺着的土匪身边，黑暗里也没动静。 这下宋安是彻底放松了下来，看来那人应该确实是走了，接下来怎么弄就看自己的了。 地上的土匪显然要利用起来，不说把他带回司南府，再让人通知葛洪过来看，确认土匪已经潜入县城这事儿，好让葛洪立刻差遣衙役行动起来。 就说这土匪提前潜入县城，肯定是有任务的。 他肯定也知道，其他土匪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杀入县城当中。 那样的话，宋安至少可以多做一些准备，好应对土匪，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心里刚想到这儿，前面黑暗中忽的有一片火把的火光，夹杂着人声传来。 宋安眉头一皱，刚再思索，就见火光往司南府的方向去了，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领头的人似乎穿着官服。 他的位置在坡下，跟司南府大门前面平地有一点视线差。 而且这一行人看样子很急，是直奔司南府去的，宋安心底当即便有了猜测。 大概率是自己一天不见人影，到了深夜都还未归，就算焦有财不慌，徐三也会慌。 就司南府那些人手，哪怕把布坊那边的工人一起叫上，要在偌大的县城找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很有可能是徐三去的县衙找的葛洪。 葛洪身为江源县令，自己是镇南王府的郡马，一旦自己在他的治下县城失了踪，或者更直接点儿出了什么事儿，那他这个县令必定难辞其咎。 所以徐三只要找到葛洪，葛洪一定会比徐三更着急。 加上那边那一群人领头的确实穿着官服，只是太远宋安看不清他的长相，身形还是有些像的。 于是当下喊道：“可是葛大人亲自登门？” 他这一喊，刚刚走到司南府大门口的一行人当即停了下来，领头的那个穿着官服的人立马扭头往他这边看过来。 “郡马爷，是您？” “还真是葛大人，劳驾葛大人深夜还跑一趟司南府，实在惭愧。” 宋安一听声音，彻底确定了是葛洪带着县衙的差役，心底大松一口气，拱手道。 这边葛洪立马连忙不迭的往这边过来，没几步就到了近处，确认是宋安，还上下仔细的打量他，确认他身上没什么伤。 跟着才道：“郡马爷您没事儿可太好了，下官一听您家仆说您一日未归，实在叫下官心忧得紧……” “老，老爷！” 就在葛洪全部注意都在宋安身上时，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捕头稍稍上前，拉了他一下，犹豫开口。 “什么事儿？没看见郡马爷在这儿吗？”葛洪当即回头呵斥道。 闻言捕头却是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地上。 葛洪下意识的顺着看过去，这才看见了躺在地上，一只脚插着一支箭矢，已经流了一滴血的土匪。 “这是何人？”脱口而出的，葛洪喊道。 此时宋安才开口道：“如果我推测得没错的话，这人，还有另外一个负伤跑了的，都应该是牛头山下来的土匪。” “葛大人，这两个匪贼，刚才便是在这里，拦住了我的去路，让我跟他们走一趟。” 听到这话，葛洪当即喊道：“贼子安敢！” ------------ 第五十三章 土匪事急 牛头山土匪有意来犯县城，这事儿葛洪是早就收到了信报的，但他除了安排江源乡兵团练人马，以及对县衙差役做过一些吩咐之外，便再未做过其它任何准备。 既没有向上级州府禀报，也没有向就在江口镇守的江口大营传信。 若是土匪来犯，他能抵挡住，乃至于剿灭匪贼，那当然是大功一件。 可是要是没能处置下来，反而让土匪在县城肆意为祸，大害人命，那罪责可就大了，到时候恐怕不只是头上乌纱不保那么简单。 而且之前他还可以密而不发，装作不知此事。 但现在土匪已经出现在了宋安面前，甚至当面拦路，意图不轨。 郡马爷都已经撞见了土匪，这事儿就怎么也是掩盖不下去的。 加上先前之事，就算此次匪患能平，葛洪也少不了会受到上面的斥责，乃至于问罪。 所以此刻他的愤怒，并非是为了宋安涉险，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而怒。 宋安不管那许多，他心里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安危。 两名土匪现身，说明土匪入侵县城迫在眉睫，最多就是一两天的事情，而此刻他手上，除了布坊四名男工，还有徐三这个老奴之外，就没有任何人手。 至于葛洪手下县衙的衙役，宋安是一点信不过的。 于是眼睛一眯，直接开口道：“葛大人，山贼猖獗，竟敢来县城为祸，此祸患不除，江源难得安宁，我以为，当下应立即传书江口大营，请镇南军来援！” 闻言葛洪脸上神情却是一变，道：“郡马所言甚是，不过江口大营距离江源县还有三十里山路，就算飞鸽传书，那边收了消息，立刻拢兵来援，翻山越岭，恐怕也要一两日的时限，到时候……” “江源县还有青石城，土匪要进县城，得先过了乡兵团练那一关。” 不等葛洪把话说完，宋安直接道：“我不信，江源的乡兵团练，我大景的兵马，会连区区土匪都拦不住。” “话虽然是如此，但是……”葛洪还是不肯。 见状宋安眼睛一眯，断然道：“葛大人，土匪肆虐，危害地方，若是他们进了县城大肆屠戮，百姓生灵涂炭，无论你我谁都无法向王爷，向朝廷交代！” “飞鸽传书江口大营，那么就算青石城挡不住，让土匪进了城，那也是勉力而为过了。” “届时上面责问下来，也好有个说法，总不至于无话可说。” 听着宋安的话，葛洪目光看了看他，眼底犹豫之色一闪再闪，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 “如此，也只好听郡马爷您的，下官回去之后立即便飞鸽传书江口大营。” “那就有劳大人了，另外，司南府乃是镇南王府产业，绝对不能让土匪宵小劫掠，如今司南府上下只有数人可用，若是土匪真进了城，恐怕难以维系，所以还请大人抽调些人手过来援护。” 宋安抱拳说道。 “那是当然，司南府乃本县重中之重，定不会让贼人有丝毫可乘之机。” 葛洪点头说着，扭过脸道：“马五。” “属下在！”后面跟着的县衙差役捕头马五上前应道。 “你带几个人，跟郡马爷走，郡马爷但有吩咐，你们都要听令行事，若是有谁敢抗命的，别怪本县国法无情！”葛洪冷声道。 “是。” 马五抱拳说着，跟着从随行带来的人里面抽调出了五人，加上他一共六个差役。 到了宋安面前道：“郡马爷，下官马五携县衙捕快，听候差遣。” 宋安点了点头：“辛苦马捕头，你们稍后跟我一起回司南府，届时如何布置我们再说，现在先不急。” 说完以后，他又看向葛洪道：“葛大人，这个人是土匪同党，应该是牛头山土匪匪首提前让他们潜入县城查探来的，他应该知道不少土匪的计划，有劳你带回去问话吧。” “多谢郡马，那我先带这贼人回去，有事儿郡马您在差人知会一声便是。” 对宋安拱了拱手，葛洪没再多说。 既然决定了要给江口大营发飞鸽传书求援，那么他就得赶紧回去再多做准备，另外青石城那边也要派人过去传信。 土匪的斥候已经进了县城，大概率青石城那边土匪的大队人马该是也已经到了。 这边，宋安等葛洪带人把土匪带走以后，扭头对徐三说道：“你带马捕头他们回府上，安置好以后，再去一趟布坊那边，把情况说一下，今夜先暂时如此，后续如何明日我再去布坊细说。” “是，那爷您呢？”徐三应下，又问道。 宋安失踪一趟，又在半路上让土匪给拦住了去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将土匪打退，又怎么将一个土匪射翻在地，但是徐三心里还是忧虑不已。 闻言宋安眉头一皱，其实原本他的想法是先回司南府。 有马五带着的几个捕快跟着一起，至少他在司南府应该是安全的，比自己一个人要妥当得多。 可是就在刚才他和葛洪说话的时候，目光却看见对岸有火光闪烁。 那火光出现的位置，正好是巴妙家的院子，他心有所感，想到之前在巴妙家里看到的那把硬弓。 联想之前突然出现的弓箭手，解决土匪，猜测暗处放箭之人很有可能是巴朗。 要真是巴朗的话，如果能说服他帮自己，那么到时候对付土匪，自己手上就有一张奇牌。 所以虽然单独行动危险，但是宋安还是决定去看看再说。 深吸一口气，宋安随即道：“我自有安排，你不用管，待会儿我会自己回府，你先去布坊传话，回来之后，要是过了一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你再去洗衣服那儿找我。” 听见宋安这话，徐三愣了一下，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宋安。 不过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恢复了清明，道：“小的知道了。” 点了点头，宋安没再说什么，挥手让徐三带人走。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他这才转身往巴妙家那边走过去。 刚刚来到巴妙家门口，就见房门忽的打开，里面猛的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给拉进了院子。 ------------ 第五十四章 伸出橄榄枝 一切太过突兀，宋安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惊慌。 好在被拉进门以后，门里的人立刻开了口，听到声音，他心下才安定了些许。 “草民巴朗，拜见郡马，谢郡马救命之恩！” 宋安定睛一看，果然是巴朗就单膝跪在面前。 而在巴朗的背上背着的，正是之前他见过的那把挂在堂屋的强弓，除此之外，巴朗腰间还挂着一个箭袋。 箭袋里面的箭矢，跟之前黑暗中射退土匪的箭矢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在暗处放箭才救下了自己！ 想到这里，宋安连忙上手将巴朗扶起来，一边说道：“巴朗兄弟当真好箭法，刚才要不是你，我怕是早已落入土匪之手，前途未卜。” “郡马对草民有再造之恩，草民本早应登门拜谢，奈何前两日身体还未恢复，下不得床，这才耽搁了。” 说着，巴朗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往里屋看了一眼，接着才继续说道。 “今日草民总算恢复了些，本来打算去司南府拜见，叩谢郡马，不过临出门的时候，发现有行踪诡异之人在贵府周围徘徊，草民担心这些人图谋不轨，还曾去府上敲过门，可惜府上无人。” 听到这里，宋安脸上神情一动。 早上他和徐三带着春桃、春花两姐妹去了布坊之后，安置好了两姐妹，他就让徐三牵着马车回了府。 之后他自己一个人在县城里闲逛，并没有让其他人跟随。 那么按理说，徐三应该一天都在府上，就算他不在，焦有财和手下的两个下人也该在。 只有锦娘作为厨娘，一直在后厨那边，极少到前面，有人敲门不知道才是正常。 暗地里把这事儿记下，宋安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无妨，还要感谢巴朗兄弟有心，不过先前我确曾听说，牛头山的土匪要来江源县劫掠。” “本来还想着有青石城乡兵团联守着，县城里也有县衙差役，土匪怕是没那么大胆子。” “但今日一见，土匪猖獗之至，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刚才县令葛大人说，已经有土匪潜入县城，怕是青石城那边也有大批土匪埋伏，他已经准备回县衙向江口大营的镇南军求援了，镇南军到来之前，县城里怕都是不安全的。” 说到这里，宋安停顿了一下，目光也往里屋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才接着说道：“巴朗兄弟你虽然有一手好箭术，不过一来你伤势还未痊愈，若是久战难免力有不济，强行施为再伤了根本，得不偿失；二来土匪心狠手辣，人数众多，你只一人难免双拳难敌死手，何况还有巴妙姑娘。” “要是让土匪见了她，怕是会下毒手。” 巴朗闻言，看了一眼里屋，点头深以为然道：“郡马所言极是，草民也正是有此忧虑。” “这样吧，刚才我向葛大人请了几个县衙差役，在司南府驻守，虽然土匪人多势众，就这些人手不一定够，但总比单枪匹马要来得好，巴朗兄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与巴妙姑娘一起，暂且在司南府住上两天。” 宋安目光一转道：“等江口大营那边的镇南军收到了求援信，派兵马过来剿灭土匪，到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巴朗听了，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答应。 可就在这个时候，里屋那边忽然传来动静，接着就瞧见巴妙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到院子这边来，而是就站在堂屋门口，也没看宋安，而是直接对巴朗道：“阿哥，你该回去休息了，大夫说你不能大动的！” 听见这话，巴朗脸上神色一阵尴尬，向宋安抱歉的示意了一下，这才扭头过去跟巴妙说话。 “妹妹，郡马爷盛情邀请，我们怎么好拒绝呢？而且郡马爷说得没错，牛头山那些土匪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要真是进了县城，我一个人怕是对付不了。” 巴妙却道：“生死由命，土匪真要来，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的？”巴朗气得直跺脚。 宋安在院门口这边见了，知道巴妙为什么不愿意去司南府，想了一下，还是主动上前来说话。 “巴朗兄弟，我和巴妙姑娘说两句吧。” 闻言巴朗看了看巴妙，又看了看宋安，跟着道：“厨房里还热着汤药，我去看看。” 说着他背着那把强弓，挎着箭袋，就往厨房走。 目送巴朗进了厨房，宋安才转过脸看向巴妙：“去司南府住，那里人多，土匪来了也好有个帮手。” “我不去。”巴妙倔强道。 “巴朗兄弟伤势初愈，我看那把强弓非同一般，普通人恐怕拉都拉不开，他虽然箭术超群，可是用这样的强弓，也是要耗费大力气的，万一……”宋安还想进一步的劝。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巴妙便直接道：“我们兄妹的事，我们兄妹自己担着，打不过有死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宋安见她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没由来的心头有一阵邪火升起。 脸上带着一丝恼怒的，直接道：“不去是吧？行，那我也不回去了，就跟你们兄妹俩一起在这儿等着土匪来。” “反正从今天的事儿来看，土匪进城大抵也会冲着我来，大不了咱们到时候一起上路。” 巴妙听见这话，猛的看向他。 “谁要你住在我家的？” “我是镇南王府的郡马，大将军府的公子，区区一个民居，还不是想住就住，需要你同意？”宋安故意一副霸道的模样说道。 “哼，郡马又怎么样，难道郡马就可以藐视王法了？”巴妙鼓着腮帮子道。 “诶，你还真没说错，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江源嘛，一个偏远小县，在这里，这点小小的王法藐视一下还是没什么的。”宋安笑道。 “你……” 巴妙一时被宋安怼得说不出话来。 宋安接着又道：“好了，我担心你，那两个土匪刚才我见了，一个比一个凶，要是让他们见了你，那还不跟饿死鬼见了肉一样，所以你们必须跟我去司南府！” 巴妙看着他，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泪花闪烁。 ------------ 第五十五章 回府 “让我走也是你，现在让我去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泪眼婆娑的，巴妙盯着宋安：“你不要我，我不缠着你，但是，但是你也不能把我的气节踩在脚下吧？” “郡马了不起吗？大将军的公子就了不起吗？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 宋安被巴妙一阵怒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的很简单，让两兄妹去司南府，一来巴朗箭术超群，土匪真来了，是个好手战力，二来他心底其实也是真的担心巴妙的安全。 土匪什么德行他心里可太清楚了。 巴妙生得如此漂亮，让那些畜生看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他确实忽略了别人女孩子的心思，明明是他才拒绝了别人，现在又要别人去他府上住，不是把人戏弄着玩儿嘛。 心里想到这里，宋安叹了一口气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没有跟你讲清楚，不过现在不是在意儿女情长的时候，无论如何，跟我走都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什么没说清的，你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巴妙看着他道。 见状宋安有些无奈。 “你非要让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又胆子小，没本事，不敢跟你在一起吗？” 巴妙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诧异。 宋安继续道：“我是喜欢你，从那天第一眼见你时便失了心神，但是我入赘镇南王府不到半月，就算王府并不在意我这个郡马，可是镇南王的脸面却不会不要。” “若是我跟你在一起，事情传了出去，镇南王府安肯罢休？” “到时候不只是你我，就连京城的大将军府也不好解释。” 听着宋安的话，巴妙忽的道：“我可以等，只要你心里有我，多久我都可以等！” “你答应我跟我回司南府，我就答应你，只要有一点机会，我都会将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过如果你遇见了其他心仪之人，就不要再等了，可以吗？” 宋安看着巴妙问道。 巴妙有些犹豫，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见她终于答应了下来，宋安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巴妙是个好姑娘，他不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毁了别人一生。 他这辈子，从确认入赘镇南王府的那一刻开始，基本就已经难有别的结局，大概率只能在江源这个地方终老一生。 哪怕他心思豁达，再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在这里躺平了。 可是有时候真要想到了，还是难免会心有不甘，他都是如此了，更何况是并没有任何枷锁的巴妙。 至于此时两人的承诺，在宋安看来却算不得什么。 感情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等到土匪这事儿过去了，到时候给巴妙找个地方支出去，只要离得远了，日子长了，她总会遇到别的让她心仪，也心仪她的男子。 这边才刚刚说好，厨房那边忽的就传来了巴朗的声音。 “热的汤药也太烫了，差点没烫死我，阿妹，还有剩下的药吗？” 巴妙闻言伸手擦了一下眼泪，应道：“还有两副，我去拿。” 说着，她便转身进了里屋。 巴朗跟着走过来，目光在宋安身上打量了两眼，眼底带着古怪的神色。 被“大舅子”这么盯着，饶是宋安脸皮厚，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巴朗兄弟，我先前看你背上的强弓是挂在堂屋贡台上的，可是有什么渊源？” 闻言巴朗取下背上强弓，双手捧着道：“郡马您有所不知，此弓乃是先祖所传，到我这里已经有近十代了。” 听见这话，宋安眼睛里不由得露出了惊奇之色。 “竟有如此长的渊源？” 巴朗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不瞒郡马，我和妹妹其实不是中原人，我们是西北狼族后裔，这把弓，便是当年先祖带领族人离开家乡，带走的能证明我们狼族后裔身份的唯一凭证。” 宋安闻言神情一动。 他对此间历史了解不多，不过从巴朗说话的语气来看，这个“西北狼族”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外族。 而且他们家先祖带着族人离开世居之地，来到江源这么个靠近西南十万大山的偏僻所在，其中恐怕也是有什么隐情存在。 要不是在当地活不下去了，又有谁愿意轻易举族迁移呢？ 想到这里，宋安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巴朗的肩膀道：“希望有朝一日，巴朗兄弟你能回故地看看吧。” “一定会的！”巴朗握紧了手上强弓说道。 这时巴妙也从里屋把药拿了出来，顺带着还带了一点衣物行礼。 看都准备好，宋安才道：“今夜你们就随我一起去司南府吧，正好县衙马捕头也刚带着人过去，咱们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布置应对土匪之事。” “全听郡马吩咐。”巴朗抱拳道。 巴妙也跟着点了点头。 于是宋安这才带着兄妹两，出了院子，一路往司南府这边来。 徐三先带着马五和他手下的五个捕快到府上，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马五则是点了人手，安排了巡守的班次，宋安三人过来的时候，一切基本都已经准备妥当。 宋安带着巴朗和巴妙先来到正堂，徐三和马五也跟着过来。 落座以后，宋安对徐三说道：“你带巴妙姑娘去锦娘那边，请锦娘安排住处。” “是。”徐三点了点头，这才领着巴妙去找锦娘。 扭过头，宋安对马五道：“马捕头，这位是巴朗，相信你应该也见过了。” 先前巴朗被诬陷与牛头山土匪勾结，抓进县衙严刑拷打，又在县衙牢房关了几日，马五作为县衙捕头，当然是见过巴朗的。 而巴朗当然也认识马五这个捕头。 此时再见面，马五脸上不由自主的有些尴尬。 “巴朗兄弟我们先前见过，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巴朗闻言只是默不作声。 宋安见状开口道：“先前误会都过去了，当下要紧的，是应对土匪之事，已经有土匪潜入了城中，今夜见的虽然只有两个，未必城内没有其他。” “逃走那个，我怕他回去以后立刻纠集同伙，卷土重来！” ------------ 第五十六章 安置人手 拦宋安的土匪有两个，一个让巴朗两箭射穿了双腿，被葛洪带去了县衙严刑拷问，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交代。 而另外一个，强忍着箭矢穿肩而过逃了，才是最危险的。 宋安自然不信县城里就这两个土匪提前潜入了进来，肯定还有其他更多的。 他们既然敢在司南府近处现身意图掳劫自己，就说明在他们背后主事的，已经下定了对自己动手的决心，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人给收买了。 现下事情没成，反而折了一人，暴露了他们已经进城了这事儿。 幕后之人很有可能来个狗急跳墙，借势直接就动了手。 不知道有多少土匪进了城，宋安手上人手又不多，心里自然是担忧的，但也只能就着手头上的牌来打。 马五听了宋安的话，脸上立马露出了冷峻之色：“牛头山的土匪个个凶狠异常，先前我们就跟他们交过手，那些家伙都是不要命的主，今日这两人斗胆敢对郡马您下手，事情暴露，他们必不可能就此罢休，定会再杀回来。” “那依马捕头之见，该当如何？”宋安问道。 “依下官，当下城内最安全的，还是县衙，那边人手充足，且地势险要，就算有大批土匪想要围攻，轻易也难以得逞。”马五立刻说道。 这话恐怕在他心底已经好一番酝酿，只是先前不好向宋安说出口而已。 但是听了他的话，宋安却是摇了摇头，县衙虽然看起来是个安全去处，实际上却不一定。 牛头山土匪要来劫掠江源县城，这是在宋安来之前便有的事儿。 所以他们主要肯定不是冲着自己，真正的目标，还是县城里的金银财宝，以及粮食物资。 那样的话，土匪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县城当中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反抗力量，县衙当然首当其冲。 假如宋安自己是土匪，那么一定会先集合大量人手去打县衙，就算拿不下来，也要保证县衙里面没有一个人能够轻易杀出来，向外面报信。 只有这样，其余人才能够放心的在县城当中大肆劫掠。 如此一来的话，县衙人手虽然多，反而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相比较之下，司南府虽然人手不多，可是一来不会成为主要目标，二来也好做周旋。 大不了见事情不对，不要这宅子，直接从这里退出去，往周遭的山里一躲，或者去布坊那边，总是能拖延更多的时间。 自己这里有马五和他带的五个捕快，还有巴朗这个神射手。 但凡没有土匪的大批人马来追杀围攻，宋安都有信心能够甩开土匪，逃出生天。 甚至，就算土匪后续有大股人马不肯放过，就是要来追，他也还有另外一张底牌可以用。 他可是跟翁列说好了，三天之后在山上碰头。 蛮巫族的人本事厉害，还有神鬼莫测的巫术，连镇南军的十几万大军要对付他们都艰难异常，更何况是区区土匪。 过了今日，宋安只要再拖两天，土匪敢追他，他就敢把人往翁列和他的族人面前带。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道：“县衙那边去不得，葛大人要应对土匪之事，已经是分身乏术，要是我们再去了，反而给葛大人再添麻烦。” 马五闻言嘴巴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开口。 宋安接着道：“不过土匪威胁也不可小觑，司南府目标大，很有可能也会有大批土匪来攻，所以我们不能死守此地。” 巴朗眉毛一挑，接着说道：“我知道一条小路，可是迅速进山，进了山土匪就不好追了。” 听见这话，宋安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先守府邸，若是守不住，再退去桃花坊那边，那边地方更小，更好守。” “要是桃花坊也守不住，再退出县城，进山里去。” 说着，宋安看向马五道：“马捕头，府上有前后两个门，各派两人守着，一旦土匪来攻，先守一边，守不住了，再从另外一边退走，你以为如何？” “全听郡马吩咐。”马五抱拳道。 “好，那么府上巡守之事，就拜托马捕头你了。”点了点头，宋安又看向巴朗。 “至于巴朗兄弟，你箭术超群，就坐镇府上高点，一来方便观察四周情况，若见了土匪身影，好提前报信，二来在高处也好发挥你箭术威力。” “全听郡马吩咐！”巴朗也点头说道。 “剩下就是看看府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起来，用作防御的，都找出来用。” 宋安说着，摸了摸下巴：“这事儿就请马捕头你去找徐三，你们商议了。” “是，下官领命。”马五起身应道。 一番商议安排完，宋安便让马五退下，留巴朗说话。 马五走了以后，宋安转过脸对巴朗说到：“巴朗兄弟，你在高处，要仔细注意四周动向，一旦事情有变，咱们就得立即撤离。” “请郡马放心，草民一定竭尽全力。”巴朗立刻说到。 “府上管家焦有财，还有另外两个下人，你也要多加注意，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常动作，不用犹豫，直接射杀便是。” 宋安眼底寒光一闪道。 焦有财跟马连山私下有勾结，宋安本来就信他不过。 眼下土匪威胁愈演愈烈，而且摆明了有把自己绑走的意思，就更加不能信那个家伙。 只是宋安现在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焦有财与土匪有关，所以不好直接下手，但是暗中的观察监视肯定是不能放松的。 和马五商量如何安置府上巡守的事儿的时候，宋安也没有把焦有财和那两个下人算进去。 而此时说到这，他忽的想起来，自己回来这一会儿了，好像没见过焦有财。 按理说他作为司南府管家，自己这个郡马主人一天不见，应该跟徐三一样，也十分焦急才对。 自己回来了，怎么也要当面来请安询问。 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见人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根本没在府上。 就连他手下的那两个下人，宋安也没有见着。 难道那孙子，已经提前把自己给卖了？ ------------ 第五十七章 土匪报信 焦有财很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来马府自投罗网。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亡在土匪刀下，要么搏一把。 他来马府，本来是报信，兴许马连山得知宋安失踪，还能派人去寻。 可是眼下这局面，这话要说出口，就是死路一条。 “马老爷，这位兄弟这事儿，你看怎么办？” 焦有财心底的踌躇还没个结论，土匪先开了口，嘴里虽是询问，可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却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 马连山却是从容，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 “九爷莫恼，焦管家是司南府的管家，也是镇南王府在江源县的掌门人，江源地小人寡，没多少油水，也就王府的产业还算能入大当家的眼。” “呵，那不正好，就请这位焦管家带个路，也免得我们到时候再费功夫。” 土匪九爷狞笑一声，手里的刀寒光更亮了些。 “我愿意！”焦有财耐不住心中恐惧，当即喊道。 上首主位的马连山眼底闪过一丝嗤笑之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焦管家与我早有合作，这次大当家的带人来江源，他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我听说，王府的驸马爷，在江源？”土匪九爷忽的眼睛一眯问道。 焦有财话还没说完，土匪九爷忽地面色一沉。 “你想害老子？绑镇南王府的郡马爷上山，好等着镇南军来？”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九爷您别误会，我真没这个意思！”焦有财连忙摆手辩解道。 他心里实在想不明白，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明明听见两人说要宋安的命，怎么这会儿他说出来，突然又不行了。 土匪九爷冷哼一声，看向了马连山。 “马老爷，老九是个粗人，别的不管，进城之前大当家的让我把县城里的门路摸清楚了，等他来，好直接拉粮食上山，要是坏了大当家的事儿，我可吃罪不起。” 马连山一笑道：“九爷放心，给大当家的准备的粮食，我早就让人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拉出城去。” “另外，现成三家粮商商行的粮仓位置，也已经确定清楚。” “到时候九爷你只需要走一趟，这次进城的头功便非你莫属！” 听见这话，土匪九爷脸上才终于露出了满意思的神色，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麻烦马老爷你了，明儿个就请你的人带我手下的兄弟走一趟，先踩踩点子，免得到时候……” 土匪九爷的话还没说完，外面马府门房那边的下人忽的急匆匆进来。 进门便喊到：“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个……” 下人刚想说，看到堂内还有土匪九爷和焦有财在，又下意识的止住，没继续说下去。 见状焦有财当然不敢有什么反应，土匪九爷的脸色却是一下子沉了下来。 马连山眼光毒辣，当即便察觉到了土匪九爷脸色不对，随即骂道：“没用的东西，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外面来了什么直说就是，这里又没有外人！” “是是是，外面来了个受伤的生面孔，说，说是来找九爷的。” 下人连连点头，一边说着，又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土匪九爷一眼。 而土匪九爷闻言，当即脸色就是一变。 蹭的一下从位置上起来，怒道：“你说什么？老子的人，还受伤了？” 这下人被吓得不轻，忙道：“来人是这么说的，他肩膀上中了一箭，小的见他伤势不轻，就先让他进府在门房那边休息。” “带老子过去看看！”土匪九爷二话不说，拉着这下人就走。 马连山看着，也没有阻拦。 任由两人出门以后，他这才起身，走到焦有财身边道：“焦管家，看来今天这事儿，很难善了了，待会儿你想想该怎么办吧。” 焦有财闻言神色顿时一慌。 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眼下他手上唯一的筹码，便是他是司南府的管家，算对司南府最为熟悉。 镇南王府在江源有多少产业，价值多少，这些他都门儿清，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 思来想去，他眼前忽的又是一亮。 还有一张底牌，宋安！ 这位镇南王府的郡马爷，只要能把他拿下，那就是大功一件。 马连山和土匪九爷商量要杀了宋安，这话他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会有错，不管刚才土匪九爷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现，现在他能抓住的就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 只不过不等他开口，马连山已经出去了。 犹豫了一下，焦有财还是一咬牙，跟着也跑了出去。 马府门房这边，土匪九爷拉着马府下人过来，一进了门房，就看见坐在里面的自己的手下。 此时人肩膀上还插着半支箭，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肩膀，人的脸色也已经苍白到了极点，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而这人一看到他，立刻便强忍着肩膀上的剧痛上前道：“九爷，出事儿了！” 土匪九爷脸色阴沉，上前便是一耳刮子扇在这人脸上，一边骂道：“出什么事儿了？不是让你在司南府外面盯着吗？刁二狗呢？” “刁二狗，刁二狗让那小子给抓了！” 小土匪被土匪九爷扇了一耳刮子，扇得他满嘴都是血，说话有些囫囵不清的道。 听见这话，土匪九爷的脸色更加阴沉，目光死死的盯着小土匪，冷声问道：“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清楚，刁二狗让哪个小子抓了？” “镇南王府的郡马，那个叫宋安的小子！” “他？不是说，他只带了一个老东西来的吗，你们俩怎么会折在他们手上？”土匪九爷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那老东西不是马夫，是个弓箭手，我和刁二狗今晚正巧看见那小子半夜一个人回来，就想着先把他绑了，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撬出点儿什么来。” “结果没想到，我们还没动手，就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冷箭，一箭就给刁二狗拿下了，我要不是跑得快，估计也折那儿了！” ------------ 第五十八章 回马枪 才走到门房门口，马连山刚好听见了小土匪的话。 刹那之间，他脸上神色几次变化，最后才变成古井无波的模样。 迈步进来时，土匪九爷正要发怒，便是在这时，马连山及时开口。 “九爷，发生何事了？” 土匪九爷猛的转过脸，目光在马连山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然后才冷冷开口。 “你说的那位郡马爷手下有个好手，我两个兄弟，让他拿住一个，伤了一个，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听见这话，马连山故作惊讶道：“什么？宋安？不可能，他手下就只有一个随他一同来的王府老奴，那人看着怕有六旬，就是有些本事，也恐怕无力施展了！” 说到这里，他又转过脸看向刚刚才跟过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焦有财。 “焦管家，宋安还带了别人来江源吗？” 焦有财刚刚进门，听见马连山问，下意识道：“没有，就只有徐三一人，此人是王府老奴，一直都在王府马房做事，就是个马夫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的两个兄弟，让个马夫给制了？”土匪九爷眼底寒光陡然一闪。 焦有财被这眼神看得心底发寒，连忙解释道：“九爷您别误会，小的不敢瞒您，宋安来时身边确确实实就只有徐三一人，这些天也没有其他人出现。” “那你说，我兄弟这事儿是谁干的？”土匪九爷再次冷声问道。 “这，我，我……员外，我……” 焦有财讷讷的解释不清，只得看向马连山。 马连山见状开口道：“九爷，依我所见，当下最重要的不是搞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最重要的是要尽快将司南府拿下。” “这位兄弟伤了，还有一位兄弟在宋安手上，你们进城的事儿便已经漏了。” “要是宋安差人去县衙通风报信，事情恐怕不好办。” 土匪九爷听着马连山的话，又看了看焦有财，最后才冷声道：“这事儿究竟如何，等我走一趟回来再说！” 说完之后，他便直接提刀出了门。 见状马连山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焦有财焦急道：“员外，我怎么办？您可一定要替我向九爷求情啊，我真没有骗他！” 马连山看了焦有财一眼，然后道：“你现在最好是跟着他们一起回府，若是能顺利打开门，把人带进去，轻松把事儿了了，兴许还有条活路。” 闻言焦有财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往外面赶。 司南府这边，宋安让马五安排好了府上所有巡守防御，因为他担心土匪会连夜再来，所以就让巴朗也提前上了屋顶盯着。 反正白天人多，土匪没有大队人马，轻易应该不敢动手。 只要熬过了这一夜，后面就有更多时间准备。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眼瞧着距离天明也就一两个时辰而已，暂时还没有任何情况发生，宋安心里才刚刚放松些许。 忽的，屋顶上传来一声类似鸟鸣的哨声。 一听见这声音，他当即便是紧张了起来，因为这是巴朗上屋顶之前说好的，要是他在屋顶上瞧见异常，就用这个哨声传信儿。 果然，哨声才落下一会儿，马五也跟着从外面赶到正堂里。 “郡马爷，巴朗兄弟传信了而！” 宋安点了点头，跟着沉声道：“你带一个人手，上院墙往外面看看什么情况，叫其他兄弟都做好准备。” “是！”马五闻言立刻转身往外面走。 宋安想了一下，也跟着从正堂里出来，走到院子里。 屋顶上的巴朗看见他出来，迅速的往这边过来，就在房顶上爬着身子说到：“郡马爷，有一拨人过来了，都带着家伙，领头的有两个人！” 闻言宋安问到：“看清楚有多少人了吗？” “十来个左右。”巴朗说道。 宋安眉头微微一皱，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然后才道：“你在屋顶上小心看着，有机会就动手，我去跟马捕头说。” “好。”巴朗应下，转身回了屋顶高处。 只有十来个人，宋安心下稍安，现在府上有马五和五个捕快，加上巴朗，七个人能动手，双方人数差不大。 而且巴朗藏在屋顶上，可以提前在暗处放箭。 以巴朗的箭术，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解决两三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这样一来，双方人数就持平了，再想想法子利用司南府的地形，甚至他们都可以不用折损什么，说不定就可以把这些人拿下。 一边想着，宋安也一边出来找马府。 刚到前院门房这边，就看见马五带着一个捕快正准备爬门房旁边的院墙。 他便连忙过去道：“马捕头，我刚问了巴朗，他说看见有十来个人往这边过来，领头的有两个，我跟他说了，让他见机行事，有机会的话就先动手。” 听见宋安的话，马五点头严肃道：“若是只有这些人，倒是问题不大。” “我在想，要不要把人引进府内，让兄弟们藏在暗处动手，尽可能的别让兄弟们有危险。”宋安眼中闪着光芒道。 “可以，我跟他们说了，都在往这边过来。”马五点了点头。 这边正说着话，府门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宋安眉头一皱，门房有两个捕快守着，听到动静以后却没有立即应声。 马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他们说了，外面土匪可能来了，这会儿敲门的，很有可能是土匪，他们自然轻易不会开口。 宋安和马五对视一眼，这个时候徐三从后院那边走了过来。 见到宋安之后，便开口问道：“爷，怎么了，我听见巴朗报信儿了。” 宋安道：“土匪来了，就在外面，刚刚在敲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徐三闻言道：“我过去看看，这外面危险，您还是先回去吧。” 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喊声。 “开门，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一听这声音，宋安下意识的跟徐三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 “焦有财‘焦管家’！” 马五闻言问道：“是府上管家？” 宋安微微点头，随即冷声道：“这孙子，果然勾结了土匪！还想骗开大门，好把土匪直接引进来，既然这样的话，马捕头，我们就这样……” ------------ 第五十九章 引匪入瓮 在门外敲了半晌，里面却无半点回应，焦有财心下愈发焦急。 左右两边墙边，土匪早已经等得急不可耐。 手上那明晃晃的刀子来回舞了好几趟，每一下，他都觉着下一秒那刀就要砍在他脖子上，让他心中愈发恐惧。 “开门！马良，李忠，你们死哪儿去了，还不快给我开门！” 心里急，焦有财语气自然也就变得愈发凶狠起来。 马良和李忠是他亲手带进司南府的两个下人，也是他的铁杆心腹，这会儿应该在里面门房轮守。 可是叫了半天，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忍不住，焦有财心底一阵恼怒，心想那两个狗东西莫不是又偷跑去绣花坊喝花酒去了。 要是平日也就罢了，可是如今这紧要关头，哪是能偷懒的时候？ 他早上明明还三令五申，叫这俩人这两天机灵点儿。 才刚想到这儿，门内忽然有声音传出，可是不等焦有财脸上欣喜，脸色却忍不住沉了下来。 因为应他的不是马良、李忠任何一人，听动静反而是徐三。 “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了？” 本来焦有财不想应，刚刚在马府可是说了，徐三这老东西扮猪吃老虎，很有可能是个高手。 面前的大门只要一开，左右两边的土匪立马就会冲杀进去。 到时候情急之下，徐三很有可能先动手拿住他做挡箭牌，那些土匪会管他的死活吗？ 显然是不会的！ 然而左右看了两眼，特别是瞧见土匪九爷脸上那凶狠的杀意，焦有财实在不敢再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是我，焦管家，我回来了，郡马爷呢，回来了没？” 接着就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了徐三半张脸，说道：“原来是焦管家，我还以为是谁呢，郡马爷才回一会儿，辛苦你白跑一趟马府。” “不辛苦不辛苦，该当的事，郡马爷回来了就好。” 焦有财连连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侧身往后面靠一点，一边继续说道：“既然郡马爷安然归来，那就无事了，无事最好，时辰也不早了，你开门让我进去，我也好回房休息去了，明天布坊那边还有不少事呢。” “对哦，你看我这脑子，人老了有时候就是不太灵光，我给你开门哈。” 徐三一拍脑袋，说着就去开门。 外面的焦有财见状，又往后面退了两三步，摆好动作随时准备转身就跑。 这时徐三将大门拉开，回头正要让焦有财进门，看见他站着那么远，下意识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进来呀。” 焦有财随即开口道：“徐老哥，对不住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到了九泉之下你可别怪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左右两边黑影瞬间一闪。 几个土匪一窝蜂的直冲过来，就要堵住房门，不让再关上。 徐三脸色登时大变，喊道：“焦有财，你敢背叛郡马爷，背叛王府！”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伸手想要去关门。 就在这个时候，土匪九爷已经冲到了近前，手中大刀“呜”的一下，直直的砍在了门上。 刀锋凌厉，门后的徐三下意识的手一缩。 就这一缩的功夫，土匪九爷抬脚就是一踹，彻底将大门踹开。 见状徐三扭头就往里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快来人呀，土匪杀进来啦！” 跟着进门的土匪九爷脸上一阵狞笑，挥手说道：“给我进，除了那个郡马，其余的一个不留，杀！” 后面的土匪跟着一窝蜂的涌进府中，徐三逃到院子里，接着直奔正堂而去。 土匪跟在后面，才刚进院子，没来得及继续往正堂里面追，头顶上忽然传来“嗡”的一声。 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土匪身形一顿，然后整个人便直挺挺往后倒下。 仔细一看，才发现一支漆黑的箭矢从他胸口当面穿胸而过。 后面的土匪见状顿时一慌，可是不等他们反应，就又听见“嗡嗡”两声，又两个土匪应声倒下。 这个时候土匪九爷才带着人进来，看到转眼之间就折了两个手下，顿时目眦欲裂。 与此同时，第三声嗡鸣传来，他身边一个土匪当即被一箭射穿了眼珠子，一命呜呼。 土匪九爷脸色一变，立刻后退闪躲，同时目光直看向房顶，大喊：“弓箭手在屋顶，都躲到房梁下面去！” 果然不愧是牛头山土匪当家的小头目，眼力本事都不是一般土匪小兵比得了的。 前面土匪小兵跟进来，被连射杀三人，都没察觉到弓箭手的位置。 土匪九爷只是一眼，便找到了巴朗在屋顶，立即出声提醒其他人，而其他人闻声以后也是立马反应过来。 所有人立刻作鸟兽散，纷纷往最近的屋檐下面躲。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四下屋檐下面的黑暗当中，一个个人影早就在等着。 刚被屋顶索命厉鬼一般的黑箭给射得心神失守的土匪，才到屋檐下面，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后便有人影突然杀出，一刀一个直接抹了脖子。 一瞬间，剩下的六七个土匪就又叫杀了四五个，就剩两个运气好，他们离得土匪九爷近，跟着他一起往门房那边退的，这才躲过一劫。 而土匪九爷听见四下手下传来惨叫，当时就知道中了计，心中怒不可遏。 “谁！到底是谁！有本事给老子出来，躲在暗处施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老子真刀真枪的干！” 回应他的，是背后大门“砰”的关上的沉闷响声。 土匪九爷猛的回头，这才看见两个县衙捕快手提捕刀，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他眼睛一眯，眼底凶光涌动，正是要准备拼死一搏，杀了这两个捕快，夺门而逃。 可是忽的，身后院子正堂那边传来一声冷笑。 “哼，一群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土匪，也配提‘英雄好汉’四个字？” 听见声音，土匪九爷猛的转过头，就见正堂里走出来三个人。 居中一个白面俊朗，一看就是富贵人。 右边是刚才门口的老东西，左边则是个穿着县衙捕头官服的捕头，土匪九爷眼睛一眯，直盯着中间的人。 “你就是那个狗屁镇南王府的新郡马？” “是你爷爷我。” 宋安淡然一笑，轻蔑的看着面前土匪三人：“你就是那个狗屁牛头山上的狗屁土匪？” ------------ 第六十章 哪里逃？ “哼，今日落在你手，老子认栽，不过你也别嚣张，我大当家的很快就会带人杀进县城，到时候让你们鸡犬不留！” “识相的话，放老子走，到时候老子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土匪九爷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盯着宋安威胁道。 他这一番话，倒是把宋安给说笑了，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这话说的，好像眼下这局面，该我向你求饶了一样，搞得我都有点儿恍惚了。” 转过脸，宋安看向马五问道：“马捕头，咱们是，让土匪给包围了，在求他们饶命吗？” “郡马爷说笑了，区区土匪，还不配跟您谈条件，只要您一声令下，叫他们当下身首两端！” 马五脸上带着傲然鄙夷之色，看向土匪九爷说道。 宋安闻言这才露出恍然之色，道：“哦，原来他是在跟我谈条件，你看我这脑子，这都能搞糊涂了。” “那个谁……” 抬手一指土匪九爷，宋安满脸疑惑的问道：“你叫个什么东西来着？” “记清楚了，你爷爷叫雷横！老子是牛头山九爷，你敢动老子一根毫毛，等大当家的带兄弟们进城，将你这狗屁郡马碎尸万段！” 土匪九爷雷横依旧嚣张的叫嚣道。 宋安听着，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道：“不好不好，你这个名字不好。” “干脆你别叫雷横了，你叫雷憨吧，这个名字比较适合你。” “你找死！” 雷横暴怒，骤然发难，嘶吼一声便提刀奔向宋安。 马五和徐三见状同时喊道：“郡马小心！” 接着两人一左一右上前，试图将宋安挡在身后。 雷横身边两个土匪跟着他一道提刀朝着宋安杀过来，可是冲到一半，雷横却突然扭头往院墙那边跑去。 马五提刀被两个土匪拦住，一时追击不得。 守在门口的两个捕快也来不及追过去，眼看着雷横翻身上墙，就要跳墙而逃。 宋安当下一急，喊道：“别让他跑了！” 下一秒，就听黑暗中“嗡”的一声鸣声，一支黑箭霎时破空而来，一箭便射穿了雷横的大腿。 不过饶是如此，电光火石之间，还是让雷横翻过了院墙。 虽然雷横中了巴朗的箭，但是宋安还是担心这家伙强忍着剧痛逃了，于是连忙喊道：“快追，别让他跑了！” 门口两个捕快闻言这才扭头开门追出去。 而与此同时，房顶上又是两声嗡鸣，与马五缠斗的两个土匪应声而倒。 接着巴朗才从房顶上下来，来到宋安身边。 “郡马放心，那厮中了我的倒钩箭，每走一步箭矢都会在他体内来回撕扯，他跑不远的。” 听见这话，宋安这才心下稍安。 巴朗箭法神妙，哪怕是在黑暗当中，依旧能百发百中。 他既然这么说了，宋安自然相信他的话。 马五本来以一敌二，跟两个土匪打得还有些力有不逮，巴朗两箭替他轻松解围，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此时也上前来抱拳感谢。 “巴朗兄弟，大恩不言谢，今日这两箭我记下了，日后若有需要知会一声，刀山火海在下绝不推辞。” 巴朗回道：“马捕快客气，我只是听郡马爷吩咐而已。” 马五转过脸又对宋安道：“郡马爷运筹帷幄，神秘妙算，设下妙计将这些土匪轻松拿下，实在让下官敬佩之至。” “马捕快谬赞，让兄弟们收拾一下，把这些土匪的尸体都收敛了吧。” 宋安面带微笑说道。 院内捕快们收拾着土匪的尸体，没过一会儿，出门去追雷横的两个捕快便回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中间架着雷横。 这家伙中了巴朗的箭，果然没跑多远，此时面色苍白，已然是失血过多加之剧痛不止，活生生昏死了过去。 两个捕快把人带到近前，向宋安报道：“郡马爷，匪首雷横追捕来了！” “嗯，辛苦两位了，把他带到后院去，简单包扎一下，想法子给他弄醒，我有些话问他。”宋安点头吩咐道。 闻言两个捕快立刻拖着雷横往后院走。 宋安看向还在指挥收拾土匪尸首的马五，开口道：“马捕快，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去后院看看匪首雷横。” “郡马爷放心，这边下官收拾干净。”马五立即应道。 如此，宋安才招呼着巴朗和徐三一起，跟他去后院，看如何审问雷横。 来到后院这边，两个捕快找来了一张木椅，将雷横结实的绑在了上面，跟着又取来一盆冷水，对着雷横的头就直接泼了下去。 冷水一激，雷横瞬间转醒。 “啊，谁敢泼老子！” 下意识的，他一醒张口便骂。 宋安也不废话，上前抬手就是一耳刮子扇在雷横脸上，同时冷声道：“看清楚了，你现在在谁手里再说话！” 雷横这才定睛瞧向宋安，随即冷声道：“狗东西，你等着吧，大当家的不会放过你的！”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不过下意识的宋安却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 这孙子脸皮倒厚，给他两耳光，反而生把自己手打痛了，看来得换个法子。 想到这里，宋安目光顺着雷横大腿，看到了还插在上面的箭矢，眼睛一眯。 弯腰伏身，他笑眯眯的看着雷横道：“我说你该改名叫雷憨你还不乐意，都这样了，你说你还装什么呢？” “别说朱大能过不过的了青石城，就算他过得了，等他到县城，得是什么时候？” “你觉着，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闻言雷横刚想开口，宋安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直接一把抓住了他大腿上的箭矢，稍稍用力一扭，瞬间，雷横便是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啊！” 宋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给你个痛快。” “不然的话，时间还长，咱们慢慢玩，我有的是法子。” “狗东西，你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老子！”雷横怒吼道。 见状宋安也不多言，只是摇了摇头，捏着箭矢的手又扭动了一下。 杀猪一般的惨叫再度响起，而这次宋安却连问都懒得问，只扭着玩，等这头猪嚎一会儿再说。 ------------ 第六十一章 审讯的艺术 审讯是个需要细致和耐心的活，当然，心狠手辣也是必要因素，圣母必然是干不了这事儿的。 宋安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得益于多年影视书籍的熏陶，他多少还是学了些东西。 按那些古装剧演的，刑讯逼供主打一个身心摧残。 所以他故意问过一次就不再问，专拎着雷横大腿上的箭矢扭动，一边听着雷横的惨叫，一边脸上还露出猥琐而又诡异的笑容，十足变态痴汉模样。 别说是雷横了，就是旁边的巴朗和徐三看得，都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才不过一会儿，先是巴朗扛不住，然后是徐三抗住，纷纷扭头躲去旁边。 至于那两个捕快，他们早就已经退得老远了。 直到宋安玩了好一会儿，手上沾满了血迹，雷横也再度成功的痛得昏死过去，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就在站起来的瞬间，腿肚子一麻，害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还好其他人都看不下去走开了，不然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大变态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稍作整理，随即开口道：“来个人，再去弄盆水过来，事儿还没聊呢，睡着可不成。” 躲得远远的捕快耳朵倒灵，立马狂奔过来拿起木盆就走。 没一会儿就又端了一盆冷水过来，眼神闪躲的不敢看宋安，怯生生的递过去。 宋安晃了晃沾满血迹的手，道：“手上脏，劳驾还得兄弟你来。” “不敢不敢！”这捕快闻言当时吓得不轻，连忙上前就要泼。 宋安又忽的开口道：“等一下。” “郡马爷还有吩咐？”捕快犹豫问道。 “那个，我站远点儿，免得弄到身上，湿了衣服懒得换。”宋安说着，连后退了好几步。 捕快咽了口口水，扭过脸一脸认真的看着雷横，瞄准白天才一口气把一盆冷水全泼了下去。 效果立竿见影，雷横当即就再度醒了过来。 捕快见状回头道：“郡马爷，他醒了。” 宋安点头道：“有劳，那我继续，麻烦你再准备一盆候着。” “是。”捕快说着，一溜小跑的端着木盆走了。 再度上前，宋安不着急上手，看着气息已经虚弱许多，再没了先前嚣张劲儿的雷横，嘴角一扬，露出了刚才立了半天人设的标准笑容。 “怎么说，九爷您该注意了没，有没有兴趣聊聊？” “呸，你他娘的有本事弄死老子！”雷横依旧强硬道。 闻言宋安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说说，这是何必呢，咱们按说该是仇敌，你怎么老想着让我过足了瘾呢，这搞得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我手下了。” “来，我给你找个东西咬着，蒙上眼睛别看哈。” 一边说着，宋安一边就从雷横身上撕下来两块衣衫布，一块塞进他嘴里，一块摊开准备去蒙他的眼睛。 手伸到一半，忽的又想起了什么，看向那边剩下的一个捕快。 “那位兄弟，麻烦过来一下，借你的刀用用，有锋利一点儿，小一点儿的没？” 那捕快闻言快速上前，解下腰间佩刀恭恭敬敬的递上前。 “启禀郡马，小的就这一把佩刀，那个，您要小刀做什么？小的可以给您去找找。” “没事儿，没有就没有吧，这个也将就着用。” 宋安顺手接过刀鞘，抽出刀看了一眼，放在地上回头继续给雷横蒙眼睛，一边说道：“你听过凌迟没有？就是用小刀一刀一刀，一点一点的把犯人身上的肉给割下来，直到把身上的肉割干净，最后一刀扎穿犯人心脏，才让他死。” “嗯，我记得，好像是三千多刀来着。” “不过咱们这儿条件有限，就将就着来，我相信九爷应该也不介意少几十百把刀的，咱们不着急，慢慢来哈。” 说着，宋安手中扯着布，直盖雷横的眼睛。 直到此时，雷横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狗东西，要杀就杀，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来呀，杀了老子啊，往脖子上来，不来你他娘的不是男人！” 宋安听着雷横的咒骂，脸上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兴致回头跟捕快解释。 “呐，你看看，这个就是一般凌迟处死的犯人，在行刑之前的惯用手段了，通过言语侮辱咒骂，激怒行刑人，好让行刑人盛怒之下错手提前一刀杀了他，好免受些痛苦嘛。” “不过九爷你放心，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心态好，你骂就是了，这布小了点儿是吧，没事儿，那咱就不要了，也好让你放开了手脚骂，不过眼睛还是要蒙上的，我怕你看了心情不好。” 笑眯眯的说着，宋安继续上手。 雷横满脸惊惧，终究还是硬气不下去，开口道：“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只求一个痛快！” 闻言宋安刚刚伸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满脸失望。 “别啊，我这情绪刚刚调动起来，你别就认怂了呀，咱不开玩笑，九爷那是响当当的硬汉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屈服呢？” “怎么的，咱也得来两刀尝尝咸淡不是？” “宋安，你他娘的到底想怎么样！”雷横都崩溃了。 他都答应了交代，可是宋安还是跟个恶鬼一样不肯放过，还要给他来两刀尝尝咸淡，他娘的有尝这种咸淡的吗？ 看着雷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的，宋安眼睛一眯，随手将手里的破布丢在一边。 “说说吧，朱大能什么计划，有多少人，准备怎么打青石城，进城之后又打算如何？” 雷横已经彻底认了，闻言直道：“大当家的提前派了三拨人，一拨走水路，一拨走山上，还有我们这一波化妆成百姓进城。” “我们的任务是摸清楚城内各家商号，地主，富户的门路，当然也包括司南府，另外两拨一拨负责监视乡兵团练营房和县衙那边情况，一拨负责摸到青石城后面，跟外面大当家带的人马里应外合，打开青石城的城门进城。” 听到这里，宋安眉头一皱。 青石城他走过一次，过石城以后，到入江源县城下坡的石道中间，是一条宽阔大道。 大道两边无遮无掩，连山边的树都是砍干净了的，从青石城上面回头只要看一眼，就能将到观景石台那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牛背山的土匪怎么悄无声息的摸到青石城城防后面，跟外面的土匪里应外合呢？ ------------ 第六十二章 不可妄动 “里应外合，里应外合……” 宋安嘴里反复嘟囔着这四个字，猛然间，他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一种可能在他心头涌现，随即盯着雷横问道：“你们是不是勾结了马连山，让他派人设法拖住青石城的团练兵马，好给你们创造机会？” 雷横一听这话，脸上下意识的露出诧异之色。 有他这个反应就已经足够了，宋安不需要他再做回答，但是确定了这事儿，却还有一个麻烦。 现在马连山勾结土匪已经证据确凿，但能不能动他，动不动得了他依旧是个问题。 且不说此人上下勾连的关系，光是马家在江源的势力就难以处置。 县衙那边的人手，加上乡兵团练营房剩下的人马，加起来还不一定有马府的下人多，更何况马连山暗地里肯定还养着私兵。 真要撕破脸动起手来，恐怕场面反而更加难以收拾。 正在踌躇之间，徐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冷不丁的开口。 “爷，马家在江源产业极多，手下有一大票人马，光是勾栏赌坊，就养了不下百人。” 被徐三的声音一惊，宋安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回头，眉头紧皱的看着他，暗想着老家伙怎么走路没声儿的？ 心里想着，嘴上却道：“你怎么知道，马连山手下有多少人手的？” 闻言徐三咧嘴一笑，露出那一嘴老黄牙道：“小的早年间来过江源，还，还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一听他这话，宋安顿时眼睛一眯，眼神里露出了怪笑之色。 “你这老家伙不老实，在这里有老情人吧？” 徐三闻言，惊下意识露出了害羞不好意思的神情，那张老脸，好像还红了。 见此宋安忽的心神一动，后知后觉的讶道：“不会就是锦娘吧！” 他想到自从来了江源，入了司南府之后，头一天还好，后面这老东西好像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后厨跑。 而且自己每次见到他出现，手里都拿着吃的。 一开始还以为是徐三贪嘴好吃，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现在一想才觉着不对劲。 就算他再怎么贪嘴，后厨那边也不可能时时都有东西给他吃，除非有人早摸清了他的性子，提前都给他备着的。 后厨就锦娘一个人，司南府上下吃喝拉撒都归她管。 两人要不是早就认识，徐三一个在王府没什么地位，甚至跟着自己一起被发配到江源来的老奴，锦娘为何要每天专门给他准备那么多零碎？ 再想想平日徐三看锦娘那个眼神，那不就是瞧老情人的模样么？ 瞬间，宋安全都想明白了，甚至就连为什么徐三愿意跟着他翻山越岭来江源都想通了。 这老东西，根本就不是被逼无奈，上支下派才来的，他本来就想来！ 手指指着徐三，宋安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半晌才道：“这事儿以后咱俩再细聊，先说说马家的事儿。” 徐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跟着道：“爷你要真有意，要动马家的话，最好还是等江口大营人马到了之后再说。” “江口大营？那少说也要两三日才行。”宋安眉头一皱。 “用不了那么久，江口大营距离江源不过四五十里，走山路的话是要慢一些，但若是走水路，最多一天就能到。”徐三说道。 “葛洪要是发了飞鸽传书，那边应该即刻就会整兵过来。” 见徐三如此笃信，宋安心里一动，问道：“江口大营那边，有你认识的人？” “小的不过是王府一介老奴，哪里有那个机会能认识江口答应的人。” 徐三摇头苦笑，随即又说道：“不过老奴先前在王府跟人闲聊天时，听给江口大营送信的人说，现在江口大营领兵的是镇南军狼兵都尉霍四通，此人本是南江人，本家原是当地名门望族，后来他父母在一次出行省亲途中被土匪拦路劫掠，致一行人尽丧土匪刀下。” “当时霍四通因参加南江乡试，未能同行，这才幸免于难。” “得知父母被土匪所害之后，霍四通便毅然决然弃文从武，入了镇南军，并一路杀敌立功，做到了统兵都尉的位置。” “他领兵之后，曾不顾镇南军军法，私自领手下一队兵马，奔袭数百里灭了当时杀害他父母的那一伙山贼。” “后来王爷念他屡立战功，忠勇刚强，又是剿灭土匪，为父母报仇，于理于法都情有可原，才未追究他私调兵马之事，只是将他从镇南军大营调到了江口大营。” 宋安听着徐三的话，摸着下巴皱眉沉思。 徐三看着宋安脸上反应，接着又道：“霍四通与土匪有深仇大恨，生平最恨的就是土匪，若是他得了葛洪的信，必定会第一时间亲自领兵来剿，所以小的判断，最多不超过一天半，他的兵马就会到。” 听完徐三者最后一句，宋安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要是霍四通的父母真是死于土匪之手，为了给父母报仇而弃文从武，一路靠着军功升到了镇南军统兵都尉的位置，升官以后还不忘父母之仇，不惜顶着违背军令的罪责，也要私自领兵剿灭杀害父母的土匪，那确实是个血性汉子。 让他知道牛头山的土匪敢带着人马到江源，在他镇守下辖范围之内的县城劫掠，必定不可能让土匪得逞。 “一天半么？如果只是拖延这些时间的话，倒是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心里一边想着，宋安一边低声呢喃自语。 片刻之后，他心底便有了抉择，转过脸看向县衙捕快道：“劳烦这位兄弟回县衙一趟，跟葛大人说一声，请他务必传信青石城，让那边的守军严防死守，小心行事。” “匪患未除，江口大营援军未到之前，万不可让任何人靠近青石城！” 捕快闻言之后立刻点头应道：“是！” 宋安已经猜到，朱大能应该是想利用马连山来里应外合，打开青石城的城门，好让他们轻松攻破城防。 但是这事儿不能明说。 因为马家在江源的势力太大，经营的时间太长。 他无法确定，县衙里面有没有马连山的眼线，甚至无法确定，葛洪私底下跟马连山的勾结到了什么程度。 保险起见，最好是谁都不说，反正关隘在青石城的城防。 只要青石城能守住这一天半，江口大营兵马一到什么都好说。 ------------ 第六十三章 转移阵地 土匪先后两次来寻自己的晦气，加上又折了雷横这一票人，宋安与他们之间显然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至于马连山那边，他既然与朱大能勾连，便该想到事发之后下场如何。 雷横说了，朱大能派了三拨人先一步潜入县城。 除却他这一拨之外，还另有两拨，一拨盯着乡兵团练的营房和县衙，一拨准备背后偷袭青石城守军。 按说这两拨人目标不同，该不会回头来找自己的麻烦。 但是保险起见，宋安还是觉着司南府当下不能再久留，转移到布坊那边最为稳妥。 一来布坊地方虽小，但防御却严密，为了防止桃花布的浸染秘方泄露，那边可谓是铜墙铁壁，轻易想要从外部强攻极为困难。 至于二来，则是那边人手也更多，小小的地方，四处都可以安排人盯着。 思索定下之后，宋安便让徐三去通知其他人，收拾好府上重要的东西便连夜出发。 又让巴朗去前面找马五，先带两个人往布坊那边走一趟。 探路的同时，也好跟康阿一知会一声，等这边东西送过去能快速送进布坊。 安置妥当以后，宋安把雷横交给身边剩下那个捕快，让他押着人去县衙，把人交给葛洪。 宋安想要的情报已经到手，就没必要再留着雷横。 他心里估计，雷横带人来司南府，马连山那边应该是知道的。 而雷横折在了自己手上，马连山必然担心勾结土匪的事东窗事发。 所以把人一直留在这儿的风险太大，甚至宋安担心此时马连山已经派人往这边来了，到时候再把自己给堵在府上出不去。 让捕快把人送走，自然最能转移风险。 大约半炷香时间，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宋安来到前院，目光扫了一下，人大致都在。 这时徐三上前道：“爷，银库那边存的东西太多，府上就一架马车，这会儿也没处寻其它的，只能先拉一部分走。” 闻言宋安点了点头道：“无妨，钱财身外物，能带走多少算多少，实在带不走的，就等它放在银库里，反正咱们也不用多久就会回来。” “是。”徐三点了点头应下。 接着宋安目光看向和锦娘站在一起的巴妙，心里一动，迈步走过去道：“我们暂时去桃花坊那边待两天，你哥他和马捕头探路去了。” 巴妙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跟着宋安也不多言，招呼着剩下的三个捕快一起，拉着那架旧马车出发。 一路往布坊方向来，路刚走到一半，就见前面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快步而来，宋安心里一动。 前面两个捕快见了，立马手按腰间刀柄，小心戒备。 很快人到了近处，定睛一看原来是巴朗。 见到是他，所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宋安连忙上前，问道：“巴朗兄弟，布坊那边情况如何？” “都准备好了，阿一兄弟把人都召集了起来，等郡马爷您带人过去，立刻就都能进去。” 巴朗说着，目光看了一眼后面的巴妙，然后又继续说道：“马捕快担心县衙那边，所以先过去了，我担心你们来的路上再遇见贼人，所以回来看看。” “好，有心了，那咱们快走吧。”宋安点了点头说道。 跟着一行人再度出发，一路顺利的到了布坊。 康阿一果然带着布坊的人就在门口候着，见他们来，立刻招呼另外几个工人上前，把马车先拉进布坊里面。 跟着找到宋安说道：“布坊所有人人手我都召集起来了，另外还有些家眷，太晚了就没招呼，需要的话，明日一早都能过来。” 闻言宋安想了一下，随即摆手说道：“家眷就不必了，先把这边安置好，完事儿以后你再带两个人走一趟，各家都说一下，让他们这两天小心注意，如果土匪真进了县城，情况危险的话，就先躲进山里去，不要管家里的东西。” “只要人没事儿，等事情过去了，损失多少我给大家伙儿补。” “是。”康阿一点了点头，跟着回头去帮忙。 布坊这边很快布置好，康阿一带了两个男工一起出发，去通知工人们的家眷，剩下的人全部聚集在布坊中间的院子里。 宋安站在石台上，目光扫了一圈。 “今夜如此匆忙，将大家都召集起来，所谓何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言，当下土匪虽然还没有大批进城，但不能保证明天依旧如此。” “所以我希望大家同心戮力，做好迎敌准备，若是有担心家人的，可以这会儿提出来，来时我带了些银子，大家辛苦一趟，每人领二两，算是我一点心意。” 说着，他目光继续观察着在场人的表情反应，见没有人说话，又继续开口。 “如果愿意留下来，一起固守布坊，等匪患除去之后，我承诺，凡是布坊的人，一人五两银子加七天休息，县衙的几位兄弟，一人十两，假我就给你们放不了了，得葛大人说了算。” 听着这话，几个捕快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接着宋安目光看向巴朗：“巴朗兄弟，今日在司南府多亏有你出手，本来此事与你无关，全是仗义出手，我应该好生感谢才是，不过眼下这局面，还是只得请你继续帮忙，事后必有重谢。” 巴朗听见这话，脸色有些涨红，上前道：“郡马爷您对小人有救命再造之恩，能有幸为郡马爷您处理，是小人的造化，还请郡马爷收回感谢之言，否则小人实在无颜面对您！” 说着，他双手抱拳，对宋安重重行了一礼。 见状宋安连忙从台上下来，双手扶起巴朗道：“巴郎兄弟真英雄也！那咱别的话就不说了，事过以后，痛饮它三百杯，不醉不归如何？” “好！”巴朗点头应道。 几个捕快闻言也上前道：“郡马爷，到时我们可也要讨一杯酒水喝。” “哈哈，都有，都有，别的不敢放豪言，美酒管够。” 宋安爽朗一笑道。 一番说完，时间也不早了，宋安便让大部分人都各自回去休息，好养精蓄锐，只留下两个捕快和布坊的两个男工一起守夜。 半道上有三个女工找到宋安，她们家里还有老人幼童需要照料，实在不能留在布坊。 宋安也没多言，让徐三取了银子给她们，并告知她们，万事没有人重要，无论如何要保证安全，事后再等她们安然归来。 三名女工领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 第六十四章 悲剧 布坊条件相对简陋，大部分工人都有家室，平日都会回家休息，只有如“起彩日”那样忙碌的时候，才会临时都在布坊住下，也就导致布坊能住人的地方不多。 锦娘和巴妙两人还好，她们可以跟着女工住。 正好有三个女工回家去了，她们腾出来的位置，给两人还有富裕。 宋安他们可就成问题了。 布坊男工本来就只有四个，又都是些糙老爷们。 平常没什么讲究，是随便扯张席子，地上一躺也能睡的主儿。 那屋舍休憩之所，自然就是又窄小又简陋，最多算是个，有顶儿的猪圈。 尽管宋安不算矫情人，可是地方实在太小，人又实在太多了些。 思索再三以后，他还是没有合着将就。 幸好还有马车也一趟拉了过来，把装金银的箱子都搬下来之后，马车里面便空了下来，随便找了两床被褥，倒也合适。 来江源时这马车宋安就睡了好几晚，这一趟，也算是故地重游。 且更好的消息是，还不用忍耐徐三那家伙战鼓雷鸣一样的呼噜声。 反而更加美妙。 合衣，有了厚实的被褥以后，马车僵硬的木板也没原先那么硌人，就是四面木板间细微的缝隙，还是时不时的透着一丝丝的凉风。 宋安把衣物被褥裹得紧了些，半蜷缩着睡下。 刚开始他很疲倦，闭上眼睛才没一会儿，便已经熟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的，隐约觉着马车上好像有什么轻微的动静，又一会儿，便感觉脸上痒痒的有一股温热气息。 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轻轻的躺在了他旁边。 在这人躺下的瞬间，宋安当即就是一惊，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外面还是黑乎乎的，天似乎还没有见亮，阴影下，只模糊的看见一个俏丽的人脸。 他心里一慌，下意识道：“你，你做什么？” “奴婢，奴婢伺候郡马爷您休息。” 声音软软糯糯的，春花把头埋进宋安怀里，十分羞涩的说道。 早一步，宋安就把两姐妹送来了布坊，当时想的是让她们暂时在布坊待下，等到找到法子能扳倒马连山以后，再让她们回归故里。 晚上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十分匆忙，也没注意到两姐妹。 宋安还以为她们跟着布坊女工还有锦娘、巴妙她们一起休息去了，没料到春花会冷不丁的来爬他的马车。 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不跟女工一起好生休息，谁让你来的？” “姐姐说，郡马爷您一个人在马车里，外面很冷，也没个暖床的，本来她也要一起来的，只是想着马车地方太小，所以让我今天先来，明天再换她。” 一边说，她双手一边还在下面偷偷动作，想要拉开宋安裹着的被褥，往里面钻。 见状宋安哪里能让她如愿，连忙捏紧了被子。 “那什么，我这儿被子挺厚的，不冷，你，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跟春桃说一声，不用伺候，你们好生待着就是。” 宋安本来也是情急之下开口，没想太多，自然也没做多斟酌。 但总体听来，也没有什么重话。 没想到春花听了，却是忽得低声抽泣了起来，小声呢喃道：“奴婢知道，奴婢卑贱污秽之身，不配与郡马爷您同被而眠，只是这天还冷，郡马爷您在这马车里一个人太委屈了，还请郡马爷不要赶奴婢走，就让奴婢给您暖暖被，暖好了奴婢自己就走。” 听着春花的话，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宋安忍不住心里一阵柔软。 “我怎么忍心，坏了你们的名声呢？” “能服侍郡马爷，是奴婢的荣幸，怎么能说是坏了名声呢？”春花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辩解到。 见状宋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思索了一下，只好强行把她推开。 “总之，我不准你们给我侍寝，以后也不准再提这事儿，你赶紧回去，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说着，他就直接起身，拉着春花就要下马车。 春花心里虽是不愿，但也不敢反抗。 只是泪眼婆娑的，一边抽泣着，一边任由宋安把她带下了马车，而宋安刚想送她去女工休息那边，才转身，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就见巴妙站在石台上，手里拿着一件皮袄，愣愣的站在原地。 而此时他手还拉着春桃，春桃又是一副衣衫不整，委屈难过的模样，任由谁看了这场面，都想不到好的方面去。 宋安心里一急，下意识的伸手就要解释，才开口说了一个“别”字，连“误会”两字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巴妙抱着皮袄转身就跑。 他看了，心里也只能一阵叹息。 好嘛，自己享受没享受到，反而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还说不清楚了！ 此时春花也注意到了有人看见了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又看宋安的神情，下意识道：“郡马爷，那位姑娘是不是误会了？” 闻言宋安只好叹息一声道：“没事，过后我会跟她解释的，你先回去吧，记得跟春桃说一下，叫她明天也别来了，你们不用多想，不管怎么样，我答应了会帮你们讨回公道，就一定会做到的。” 春花点头道：“嗯，奴婢知道郡马爷是好人，一定会帮我们的。”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巴妙离开的方向，小心试探地问道：“真的不追吗？要不我去跟那位姐姐解释一下？” 宋安摇头道：“不用，你去解释反而更容易让她误会，今天先这样，我会找机会跟她说的，你快回去吧。” 春花神情还是有些犹豫，不过没再多说什么，两步一回头的走了。 目送她离开之后，宋安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不过片刻，他忽然想到巴妙走的方向，好像是布坊后门那边，心里想着她该不会一时气急，直接跑出去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担心之下，也就连忙跟着追了上去。 ------------ 第六十五章 一吻定情 天边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丝鱼肚白，但因为江源县县城在山坳当中，地势低，四面都是高山，所以天亮得还要晚一些。 只是这个时候要比当夜时，要光亮一些而已。 宋安追着巴妙过来，果然看到布坊后门半开着，似乎是有人刚刚跑出去。 于是他连忙也追出来。 好在后门后面就是一条小巷子，不是大路，也没有别的分叉口，他才好跟着追上去。 一路穿出了巷子，到了外面大路上，就瞧见巴妙站在青石路的另外一边。 那边前面，就是穿城而过的清水河。 清水河要比司南府下面的那条小溪宽阔得多，水流也更加湍急，巴妙站在那儿，宋安光是看着背影也觉着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但他这个时候不敢开口喊，只能小心翼翼的，悄悄的靠近到巴妙身后。 好在巴妙当时处于失神的状态，并没有听见他过来的动静。 到了近处背后，宋安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拉着她就往后面退。 巴妙被他突然这么抱住，下意识的挣扎。 见状宋安连忙道：“是我，你别冲动呀！” 谁料巴妙听见他的声音，反而挣扎得更加激烈了起来，甚至还伸手来打他，只是他在后面打不到而已。 就是这样一闹，宋安脚下不稳，又在往后面退，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往地上倒。 与此同时，巴妙也站不稳，跟着他翻身冲着他撞过来。 “砰”的一声，两人同时落地。 不同的是宋安背后是青石板，撞得他后背一阵生疼，好在他提前护住了后脑，才没有撞到脑袋。 而巴妙则是整个人直接压在了他身上，有他做垫底的沙包。 强忍着痛，宋安旋即双手再度抱紧巴妙，说道：“刚才是个误会，我和春花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担心我一个人在马车里冷，所以才……” “所以才来陪你，给你暖被窝，堂堂郡马爷，就算睡马车也应该是软玉温香，是吧？” 巴妙一脸生气的瞪着宋安，直接打断他怒道。 闻言宋安心里一阵委屈，只想，又不是我让她来的，而且第一时间就送她走了，这也能怨我的？ 当然，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不能真说出口。 正当宋安还在想着该怎么狡辩的时候，身上的巴妙又是一阵挣扎。 “放开我！你不是说你是郡马爷，不能跟别的女人亲近吗？现在又抱着我做什么，不怕让人看见，传到王府我们俩都没好下场了？” “还是说，反正都睡了一个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呵呵，原来郡马爷还是个多情种子呢！” 听着巴妙讥讽的话，看着她双唇就在眼前，宋安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忽的手上用力往下一拉。 巴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贴近宋安。 下一秒，四唇相接，温润清甜布满唇齿之间。 巴妙下意识的还想要挣扎，宋安哪里给她机会，直接拿出前世多年各种电影电视上学到的接吻技巧，一股脑的统统给怀里的人儿用上。 才不过片刻，巴妙便彻底沦陷。 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身子也越来越软，逐渐开始跟上宋安的节奏。 如此，吻了许久，直到宋安开始逐渐感觉有点呼吸不畅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巴妙也跟着稍稍抬头，带出一条晶莹剔透的丝线。 拉丝了！ 四目相对，巴妙俏脸一下子便是通红一片，连忙伸手擦了一下嘴把头扭向另外一边。 宋安却不肯答应，强行伸手又把她的头给扭了过来。 “说呀，你再说呀，刚才不是话挺多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说了？” “流氓，混蛋！”巴妙羞愤的骂道。 “哼，我就流氓了，怎么了？你也说了，我可是郡马爷，睡一两个女人都是天经地义的，亲你一下不是更没问题？” 宋安索性破罐子破摔到底，又伸头在巴妙嘴唇上轻点了一下。 巴妙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再偷袭，当即就愣住了，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你怎么还轻薄我呀！” “轻薄？你太小看本郡马了，以前本郡马想着为你好，结果你不领情，那好，咱都别活了！” 一边恶狠狠的说着，宋安一边直接再度把巴妙抱得死死的。 “等这次的事儿过去，老子就把你收入房中，让你给老子生十个八个的大胖小子！看你还敢不敢跟老子整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听到这话，巴妙是又慌又羞，连忙挣扎解释。 “我没有，我不是，你，你别瞎说，谁要给你，给你生孩子了！” “那可由不得你！”宋安霸道的断然说道。 似乎还不解气，大手一抬，狠狠的就在巴妙挺翘处拍了一巴掌。 “让你勾引老子，就乖乖的给老子当小媳妇儿吧！” 巴妙吃痛，脸红彤彤的一片，忙挣扎起身道：“我，我没有，你胡说，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以后，捡起地上掉落的皮袄转身就往布坊跑。 宋安稍稍翻身，看着巴妙逃走的背影，心里甜滋滋的，忽然觉着，能取到这样的老婆，就算让镇南王府知道了，那也没什么。 了不起，就是个死嘛！ 想到这里，他跟着也准备起身回去，可是动了一下却感觉腰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忍不住痛呼出声。 巴妙本来就没跑多远，听到动静立马又一脸担心的跑回来。 蹲在他旁边手足无措地问道：“你，你怎么了，哪儿痛？”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刚才给我弄摔的？”宋安没好气的道，“还没过门下手就这么狠，过了门你还不得谋杀亲夫啊？” “哎呀，你还有心思胡说，快说伤到哪儿了？”巴妙急的眼眶都快红了，没好气的道。 “没事，有事儿也是你的事儿，腰扭到了而已。” 宋安脸上露出一丝坏笑道。 刚开始巴妙听到他扭到腰，还一脸担心的去检查，结果回头看到宋安脸上坏笑的神情，想到他的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羞愤之下，伸手就在他胸口狠狠拍了一下骂道：“臭流氓！” ------------ 第六十六章 你要对我负责 明明是芊芊细手，哪怕因常操持家务，没有名门大家闺秀那般细嫩，总归还是一张玉手。 就算锤在胸口，能锤进人心窝子里，也绝对不会把人锤伤。 偏偏宋安像是个空架子，就那么一下便把他复又拍在地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巴妙深藏不漏，暗戳戳的打娘胎里便开始，练了一二十年的铁砂掌，端的是沾着就死，挨着就亡一样。 他借势躺平的同时，还有模有样的连咳嗽好几声。 巴妙是个纯真质朴的好姑娘，哪儿有多少心思，当下就当了真。 脸上一下子露出急切的神色，伸手忙抚着这牲口的胸口，焦急问道：“你怎么了？我，我明明没用力呀，你真伤着了？” 见她这般模样，宋安哪里肯放过大好的机会。 当即就上了手，一把捏住巴妙的小手，食指指尖在人掌心画圈。 “用没用力的，你这一下都拍进了我心坎儿里，我不管，这铁定是内伤，恐怕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你得要负责。” 巴妙虽然单纯了些，但是单纯不等于傻。 一看宋安还有心思轻薄，立刻就明白又上了他的当，气鼓鼓的一把将他推开。 “呸，骗子！” 啐了一句，扭头就走。 这下可是真走了，一点儿没有回头再让这坏家伙骗的意思。 宋安满脸都是笑意，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腰间隐隐约约还传来的痛感都顾不上了，紧紧跟上步子。 如此可爱的小媳妇儿，不跟紧了，让别人拐了去那可就亏大发了。 两人回到布坊时，正巧遇见锦娘从屋里出来。 平日锦娘起的就要早一些，提前就要在厨房忙活，做好早饭，昨夜虽然累了半夜，今日还是早起。 正好瞧见两人手拉手的从后门进来，看得她脸一红，连忙转身又往屋里走。 巴妙本来就不让宋安拉她的手，偏偏这牲口脸皮极厚。 被甩开了好几次，还是舔着脸再上来拉，后来巴妙被他弄得烦了，也就任由他去了。 当然，心里有那一丝丝甜滋滋的，像是幸福的感觉可绝对不会吐露出来。 本来以为时间还早，多牵一会儿，就这么牵着回来，应该也不会让人撞见，谁料到就是这么巧。 看到锦娘红着脸转身回屋，巴妙的脸也跟着红了。 连忙把手从宋安手里抽了回来，娇羞又嗔怪的说道：“都怪你，这下好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怕什么，早晚的事儿，看见了就看见了呗。” 宋安脸皮厚，也早就打定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让锦娘看见也好，甚至就盼着她说出去，让大家伙儿都知道，反正自己也无所谓。 巴妙见他这混不吝的模样，心里是又羞又气，不想再跟他说话。 扭头也跟着往屋里面跑，宋安瞧着咧嘴就是一笑。 天色终究还是见了亮，布坊的工人们最先陆陆续续的起床，锦娘后来也再从屋里出来，急匆匆的赶去布坊这边的厨房做饭。 等到人醒得差不多，饭也就做好了。 徐三那家伙，晚上睡的时候快，看起来好像累到了顶点，那副老骨头架子都要撑不住了的样子。 可是一到了早上开饭的时候，他又是比谁都跑得快。 连宋安这个本来就醒着的，都慢他一步，端的是第二碗米粥。 布坊工人们先吃饭，吃完以后，照例还是把挂在晾院的桃花布又拿回阴干房里去，过了这几天，桃花布其实基本已经成型。 就算白天不放进阴干房里，大概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程序规矩在那儿摆着，他们也都是遵循的，这一切做完以后，县衙的几个捕快才最后醒过来。 宋安提前跟锦娘打了招呼，让给捕快们留了早饭，正好也能吃。 都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趟，才接着安排事情。 马五回了县衙那边，还有一个捕快宋安头一天让押解雷横去县衙，也没有回来，布坊就剩下了四个捕快。 加上康阿一他们四个男工，还有巴朗，一共有九个壮力可用。 至于徐三，在宋安的眼里，这老家伙除了是个吃货以外，没别的用处。 可能他还藏着什么秘密，但是那些秘密肯定不足以让他能跟年轻人一样巡守安全，甚至跟土匪正面干上一波。 所以宋安没把他算成是壮力，只安排其他九人。 巴朗有弓箭神射的优势，就还是安排在布坊高处，既方便他观察，也方便万一有事好发挥他的长处。 剩下捕快和布坊男工，刚好一边四个，可以分成两队。 因为布坊的男工虽然个个强壮，毕竟却不是受过训练，能干仗的料子。 于是宋安便将两边人打散，两个工人配两个捕快，各自为一队，一边巡守三个时辰轮换。 小队里面，又是一个捕快带一个工人，各管一边。 这边才刚刚安排好没一会儿，布坊大门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院子里众人当即脸上颜色就是一变，眼神中也露出了紧张之色。 宋安眼睛一眯，扭头对巴朗道：“巴朗兄弟，上房顶看看。” 巴朗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身形灵巧，几下就爬到了屋顶上，往外面打量了两眼。 “是马捕头，带了个捕快过来。” 听见这话，院子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宋安随即道：“开门。” 一个男工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把外面的两人放了进来。 马五一进门便直奔宋安而来，刚想要开口，注意到院子里人多，便先问道：“郡马爷，这是？” “哦，做完忙活了一夜，今天大家伙儿才起，刚刚安排了一下事情。” 宋安一边应着，接着又问道：“马捕头你这么急匆匆的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土匪进城了！” 马五神情严肃，一开口就让所有人心底都是一惊。 宋安闻言眉头紧皱的问道：“青石城那边，失守了？” 闻言马五摇头道：“没有，青石城那边还守着，拦住了大部分的土匪，不过暂时也管不到城里，有几股土匪走山路和水路，绕过青石城进了城。” 说到这里，马五又停顿了一下，把宋安拉到了一边。 “目前我们接到的禀报，估计进城的土匪有几十人，暂时还在南城那边，葛大人已经派了团练营房留守的人过去，但是保不齐还有其他遗漏的，葛大人担心那些人会冲着郡马爷您来！” ------------ 第六十七章 土匪进城 头一天晚上宋安就让捕快把作为牛头山土匪小头目的雷横给押送去了县衙，想必过了一晚上，葛洪也从雷横的嘴里撬出了些东西，知道了一些牛头山土匪的计划，很有可能也已经知道了马连山和土匪勾结的事情。 马五能这么早带着人来布坊，就说明县衙那边没发生劫囚的事儿。 宋安心底估计，葛洪担心的是马连山勾结土匪狗急跳墙，直接来找自己的事儿。 毕竟要不是自己把雷横那一伙人收拾了，马连山勾结土匪的事儿想要定罪绝不容易，所以等同于是自己把马连山送上了绝路，他当然要找自己报仇。 当然，葛洪让马五来，也不仅仅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至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 马连山勾结土匪已经是铁证，而葛洪作为江源县令，多少跟马连山这个江源当地的豪门员外会有些联系。 现在江源县匪患紧急，江口大营的人马也还没有来，暂时没事儿。 可是就牛头山那些土匪，早晚会被江口大营的兵马剿灭干净。 事后清查一切，葛洪难免不好说清关系，除非有一个足够份量的人站出来说话，他才能将功免过，不然的话难逃问责。 而宋安才来江源几日而已，与葛洪的接触也不过就是两三次。 在这种情况下，宋安根本就不知道实情，怎么可能轻易替他说话？ 所以这至少深一层的意思，是葛洪在向宋安表明态度，他就算和马连山之前有什么勾连，但勾结土匪一事绝对与他无关。 并且在此事事发之后，他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与马连山割席。 态度是明了了，接下来就看葛洪为了事后宋安能替他开那个口，还有多少诚意了。 心里念头连转，以后宋安还要在江源待大半辈子，当然不想这么早就得罪了顶头的父母官，哪怕他头上顶着的“郡马”头衔也不成。 于是面上的，宋安还是道：“葛大人一番心意，我明白了，烦请马捕头回县衙知会葛大人一声，也请葛大人看情况，能抽些人手过来最好，实在不行，万一土匪到了这边来，多少叫人提前知会一声。” “郡马爷放心，下官这就回去与葛大人说。”马五立刻抱拳道。 昨夜宋安一番运筹帷幄，轻松便将雷横带着的一伙凶悍土匪尽数伏诛，早已让马五心生敬佩，此时就算不管其它，单为了这份敬意也会欣然应允。 马五没有久留，把土匪大致情况讲明之后，立刻又带着那名捕快告辞。 等他二人走了之后，宋安把几名捕快，巴朗和康阿一叫到一起，将马五说的事儿跟几人也说了一遍。 末了，他继续说道：“土匪有几十人进了城，团练营房那边留守的人不多，怕是拦不下来，这些土匪进城所为不过是劫掠而已，必不会与团练还有县衙的捕快们鏖战，我估摸着最多下午，就会有土匪摸到我们这边来。” “至于马府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当下恐怕只有做苦战的打算。” 说着，宋安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那四个捕快。 接着才继续说道：“所以刚才做的布置取消，现在重新布置，几位捕快兄弟你们先去休息，养精蓄锐，上午巡守就交给阿一兄弟和另外三位工人兄弟。” “午时以后，两边再做轮换。” “至于巴朗兄弟，你辛苦一点，今天白天都在房顶上盯着，晚上我再找人换你。” 几人闻言都是点头应下，没有多说。 安置好以后，所有人便立刻行动起来，康阿一还找了女工里领头的，跟她说了些什么。 那名女工听完以后，立马就带着其她女工忙活了起来。 后来宋安才看到，这些女工们拿出了各种各样的家伙事儿，在布坊里面开始弄起了陷阱来。 虽然巨大部分的陷阱都不能直接致命，但是却能困住中了陷阱的人，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土匪再怎么凶狠，始终还是人。 只要把他们困住了，后面要收拾起来就简单容易多了，更不要说还有要命的陷阱。 宋安跟着女工们转了一圈，有些陷阱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凉。 特别是某些专门针对男人的陷阱，那是看着都疼的程度，下意识的就把这些陷阱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免得到时候慌乱之下，自己再着了道。 就在布坊这边如火如荼的布置着的时候，江源县城南城大江过境的河岸近处码头上。 一伙二十几个土匪撑着几艘小船，逆流而上，靠在了码头上。 船一靠岸，这些土匪立马就从船上跳了下来，纷纷往码头上面的空地广场过来，很快就全都聚在了码头上。 领头的土匪是个刀疤脸，模样看起来凶恶异常，手里提着一把环首大刀，如同恶鬼一般。 这人一走到广场上，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眼神就是一冷。 抬手一招叫来身后一个小厮，问道：“你说你们家老爷说，九爷折在谁手上了？” “启禀五爷，老爷飞鸽传书，说九爷让镇南王郡马宋安给阴了，手下人都折了不说，连九爷都让宋安拿住，送给县令葛洪了。” 刀疤脸闻言猛的转过脸，一双黑熊一般的眼睛透着恐怖的凶光，死死的盯着这小厮。 小厮被他盯着一阵胆寒，忍不住就往后面退。 刀疤脸只是冷哼一声，随即又问道：“那个什么狗屁郡马，在什么地方？” “启禀五爷，昨儿是说，宋安人在司南府，就在上城那边，小的认得路，可以带您和兄弟们去。”小厮立马颤巍巍的说道。 “你确定认得路，不会把老子带歪咯？”刀疤脸眯着眼睛问道。 “五爷放心，小的就是忘了自己亲娘姓什么，也不会忘了去司南府的路，绝对不会带错的！” “好，兄弟们，跟老子走一趟，先给九爷把仇报了，咱们再去找那个狗官好好聊聊。” 刀疤脸手上环首大刀一舞，招呼着手下的土匪就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码头这边的路，走了有一二里，忽的听见前面有一阵打斗声，刀疤脸挥手叫了个手下往前面去探。 没一会儿功夫，这手下便转了回来。 “是六爷的人马跟团练的人马和县衙的捕快打了起来，五爷，咱们要过去帮忙吗？” 闻言刀疤脸冷笑一声道：“六爷尿性，进县城他从大当家那儿要得先锋，区区几个团练的民夫和几个乡下的捕快，哪里是他的对手，咱们抓紧去收拾那个狗郡马才是正事儿！” ------------ 第六十八章 打情骂俏 对女工们布置的那些“可怕”陷阱心有余悸的宋安刚从侧院门房出来，就感觉鼻间忽的一痒，没忍住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下意识的伸手揉搓了两下，心底有些怀疑莫不是昨夜受了风寒感冒了？ 这个时代可不像他前世，有那么多感冒药抗生素可以用，伤风感冒也不是小病。 关键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要只是一般的轻微症状还好，万一重感冒，那就麻烦了。 还是得多添件衣服保暖，另外晚上睡马车也要多加两床被褥才行。 想到保暖的衣服，宋安眼前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巴妙抱着皮袄的样子，心里一动。 话说自从上午让锦娘撞见了两人手拉手从外面回来，这都半天了，他还没见过巴妙的影子，就连早上吃饭的时候，她都没出来，还是春桃给她盛了一碗米粥。 于是趁着当下无事，宋安左右瞧了两眼，趁没人注意，便往女工住处走。 来到门外面，好歹还是没莽撞的直接闯进去，而是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果然传来巴妙的声音道：“谁呀？门没有关的，推开就是。” 听巴妙的语气，显然她以为外面敲门的是回来的女工。 完全没有防备着，外面可能是个大灰狼，专冲着她来的。 宋安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故意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屋里巴妙还在整理东西，正好背对着他，只是听见了动静，也没回头。 宋安蹑手蹑脚的走到巴妙身后，忽的伸手拍了一下她肩头。 巴妙这才下意识的回头，当看见是他的时候，立马就被吓的“啊”的一声，跟着又连忙捂住自己嘴巴。 眼神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瞧见没有人注意，脸上神色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接着瞪了一眼宋安，没好气道：“这里是女舍，你怎么好意思进来的？”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宋安瞧着刚才巴妙一脸小媳妇儿的被抓包的样子，一阵好笑，故意逗弄她道。 闻言巴妙当即啐了一口，骂道：“呸，明明是你自己不害臊，谁让你进来了？” “你这可就冤枉好人了，刚才我敲门的时候，可是亲耳听到你说的门没关，推开就是了。”宋安耍起了无赖。 巴妙还是单纯了些，被他这么一说，竟真就辩解不出口了。 只能看着宋安，一脸的又羞又气，没一会儿功夫，脸就红彤彤的一片了。 见状宋安还是怕真把她给惹急了，再泪眼婆娑的哭出来，于是连忙道：“是是是，是我轻薄，是我不要脸，这不还是让你给害的？” 巴妙当即委屈道：“我怎么害你了，今天一上午我都没出现在你面前！” “就是一上午都瞧不见你人影，才让我思念难耐，忍不住来找你了呀。”宋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呸，登徒子，油嘴滑舌！” 嘴上骂着，巴妙眼里却明明都是甜滋滋的样子。 “我才不管呢。”巴妙把脸扭到一边说道。 宋安嘿嘿一笑，跟着又道：“内伤你不管，那我着了凉管不管？” 听见这话，巴妙一下子回头，关心问道：“你着凉了？是不是昨天在马车里没睡好？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太不舒服了，鼻子眼睛喉咙，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都快苦死我了。” 宋安神情夸张的说道。 巴妙上了他那么多当，就算再怎么单纯，也瞧出了这家伙又是在逗弄人。 于是立马哼了一声扭头去收拾被褥，不再理他。 见此宋安这才赶忙收起玩弄的心思，正色道：“我真有点受寒，早上不是看见你拿着一件皮袄吗，想着能不能借我先穿穿？” 没想到巴妙闻言却道：“穿皮袄哪成啊，郡马爷千金之躯，屈尊降贵睡马车已经是天理难容之事了，怎么还能只用一件皮袄御寒呢，不得找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侍寝暖床才行啊？” 听着巴妙的话，宋安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也学会阴阳怪气了呢？ 还是说，有什么脏东西上了巴妙的身，刚才说话的便是那个东西？ 甭管是什么东西，赶紧从老子媳妇儿身上下来！ 宋安心底怒吼，脸上却赶忙赔罪道：“错了，我错了，真错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上我的马车！” “别呀，那多可惜，软玉温香的多好呀。”巴妙继续酸酸的说道。 “不好，还不如冻死我算了！”宋安果断撒泼道。 巴妙瞥了他一眼，这才伸手往面前对着的被子下面一掏，从里面掏出那件皮袄来，递给宋安道。 “别，您还是好好活着吧，冻死您那么大的罪过，我们小老百姓可承担不起。” 宋安嘿嘿直笑的皮袄接过，趁着巴妙不注意突然向前在她侧面脸颊亲了一下。 亲完以后扭头就跑，一边还说道：“还是我媳妇儿好，知道心疼夫君，谢谢媳妇儿啦。” 说完以后，他就已经直接跑出了门，这个时候巴妙想追想骂也来不及了。 只能捂着脸，一脸羞愤又有些偷偷欢喜的瞪着门口。 宋安才从屋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走过来的徐三，他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感觉，一时没注意，两人差点儿撞到一起。 好在最后是没撞上，不然就徐三那老胳膊老腿儿的，再撞出个好歹来。 本该劫后余生的徐三非但没有半点庆幸之色，反而是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目光看向宋安来的方向，似有似无的坏笑开口。 “爷，挺忙的哈？” 宋安一开始没品出味道来，还下意识的点头道：“土匪要来了，当然忙，你也得多注意。” “巴妙姑娘也挺忙的哈？”徐三贱嗖嗖的声音再度传来。 听见后面这句，宋安当即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骂道：“多嘴，你跟锦娘的事儿本郡马还没收拾你呢，怎么，打算提前先把这事儿了了？” 闻言徐三立即投降道：“小的不敢，郡马爷息怒呀，是小的多嘴，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滚犊子！” 宋安没好气的挥手骂道。 徐三二话不说，拔腿就开溜。 ------------ 第六十九章 撞门 小小马夫，爷还收拾不下你了还？ 宋安瞧着徐三逃也似的背影，心里暗自想到，跟着又察觉到不对劲。 “老家伙，本来就没什么，什么叫，你什么都没看见！” 气鼓鼓的说着，可惜徐三已经没了人影儿。 宋安心里恼，并没有注意到，徐三走的方向似乎是出布坊后门的方向。 扭过头，他往前面来，这边一切也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四下康阿一和男工盯着，房顶上还有巴朗守着，该是没有纰漏。 他走了一圈，确认就眼下的条件他们也做不了更多的东西，这才满意点头。 刚要回头去找个地方再休息一会儿。 昨夜本来折腾了大半夜，睡得就晚，马车又不是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再加上春花和巴妙那一趟，他几乎跟没睡也没什么差别。 要不是头一天让翁列他们用诡异手段弄晕躺了半天，他早就支撑不住了。 这会儿趁着空闲，赶紧眯个回笼觉，要是土匪来了可就没那个功夫了。 可是没走两步，房顶上忽然传来了巴朗的口哨声。 一听见这个声音，不只是宋安，就连康阿一他们几个男工也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先前布置商议的时候就说明白了，要是巴朗在屋顶上看见土匪出现，就会提前用口哨提醒，让大家伙儿做好准备。 现在他吹了口哨，就说明土匪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宋安面色一肃，康阿一跟着到近前。 “郡马，巴朗吹口哨，是不是他看到土匪了？” 点了点头，宋安说道：“巴朗兄弟眼力好，不会看错，让大家伙儿都准备好，不管土匪是不是直接冲着咱们来的，早晚都会到这边！” 康阿一没有多说，点了点头便回去跟另外三个男工小心戒备。 宋安往房顶看了一眼，只见巴朗蹲在屋顶上，目光死死的盯着东城的方向。 东城靠近江源过城的大河，如果土匪从水路上来，一定是从那个方向来，先前马五过来报信，说的也是那个方向。 想了一下，这是白天，巴朗在屋顶上虽然能发挥奇效，但是他只要开弓肯定立刻就会被发现，不像在晚上那么容易隐藏。 要是巴朗暴露了，那么土匪肯定就不会再轻易给他一箭一个的机会。 光靠着康阿一他们几个，恐怕守不住正门，更何况还有后门那边。 思索片刻，宋安还是觉着得把那几个捕快提前叫起来，让他们加两个男工守正门，康阿一带一个男工到后门去把门关死就成。 一边想着的同时，他也是直奔捕快们休息的房间去。 很快来到房间当中，便立刻将几个捕快一一叫起，开口说道：“土匪要来了，快起来准备一下！” 几个捕快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他这话立马就惊醒过来，睡意全无。 当下也不废话，提起刀就跟着往外面走。 带着捕快到了前面，宋安把人一分，所有人便各守其位，等着屋顶上的巴朗再传信号。 没过多一会儿，连一盏茶都不到，屋顶就再次传来口哨声。 这声音便说明，土匪距离布坊已经不到半条街，算一算巴朗刚开始看到土匪的身影就吹口哨的时间，能这么快就到半条街之外，说明对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想到这里，宋安不由得心里更是一沉。 他们是昨夜在解决了雷横那一伙人之后，立即决定临时转到布坊这边来的，走的匆忙，连银库里的金银财宝都没有全带走。 除了马五等几个县衙捕快之外，便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已经在布坊了。 正常情况下，那些土匪不管是冲着钱财，还是冲着他，都应该先去司南府那边。 司南府和布坊在不同的方向，土匪从河口码头那边上岸，往司南府跟往布坊是两回事儿。 现在土匪直端端的就冲着他们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有人告诉了土匪自己不在司南府而是在布坊！ 宋安思来想去，能传这个信儿的，只有可能是马五或者头天晚上他让押雷横去县衙的那个捕快。 然而这两人，好像又没有必然的嫌疑。 马五自不用多说，他是县衙捕头，如果真跟土匪勾结，或者是马连山的人，那自己和葛洪都不用玩儿了，这一个人就足够把他们捅穿。 至于押解雷横的那个捕快。 要是他是土匪或者马连山的人，那就不可能把雷横送去县衙。 当时押送雷横的只有他一个人，要放人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事后也完全可以说是雷横自己跑了的，反正也没处查证去。 剩下知道这件事的外人，就只有一起留在布坊的四个捕快。 可是他们人一直都就跟在身边，根本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更不要说给土匪指路了。 想来想去宋安都想不到问题的答案，最后只能暂时放弃，兴许只是马五或者押雷横去县衙的捕快没注意，什么时候说漏了嘴，让县衙其他人听见了，才把消息传了出去。 那也是说不准的。 当下的要务，是设法守住布坊，不让来的土匪直接杀进来。 大白天的，就算他们想要从后门脚底抹油开溜都没机会。 布坊里这么多人，除了男工和捕快以外，还有那么多的女眷，男人兴许能跑得过那些土匪，女人怎么办？ 宋安也不能丢下布坊里的女人不管，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落入土匪之手。 这里面可还有他自己心仪的媳妇儿呢！ 深吸一口气，宋安一咬牙，甚至自己都去找了一圈，找了一把菜刀提在手上。 到时候实在不行了，大不了就跟那些家伙拼了！ 又等了一会儿，布坊正门忽然传来砸门声，先是连砸了十几下，屋内众人都知道外面是土匪，谁也没有应声，更不可能开门。 而外面的土匪似乎也没那个耐心装什么东西，砸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便开始直接撞门。 幸好布坊的大门足够结实，外面的土匪连撞了十几下都没撞开。 只是没一下强撞，门上发出的沉闷“砰砰”声都让人忍不住心底一颤，撞了一会儿之后，却突然停了下来。 几个捕快扭头回来看向宋安的方向，眼神中带着疑惑询问的意味。 宋安也不知道外面土匪什么意思，心里还在想着的时候，忽然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好像也什么沉重的东西突然砸在了门上一样。 而随着这一砸，坚实的木门上也开始掉下了一片灰尘。 ------------ 第七十章 攻防拉扯 那一声闷响，像是砸在宋安心头，让他心神剧震，脑海中瞬间浮现三个字。 攻城锤！ 虽然区区土匪大概率不会有这种玩意儿，但搞个效果差不多的应该问题不大。 布坊的木门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城门，配不上攻城锤那种利器，哪怕是重点的石锤，也足够让它粉身碎骨！ 两个捕快就守在门后，一旦木门被砸开，他们必定第一时间受到冲击。 看第一锤的效果，宋安估计木门抗不了几下。 本来人手就不够，要是开门就先折两个，情况更糟，可能连第一轮都守不住。 宋安神情一动，当即道：“赶紧退回来，别站在门边，到后面守着！” 两个捕快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即才提刀往后面退。 外面沉闷的撞击声再度传来，这次门上的震动更加剧烈，连顶上的房梁都跟着一起震动了起来。 宋安眯着眼睛盯着，明显能看出木门应该撑不了多少下。 当下紧要的，是赶紧做好迎敌准备，一旦门破，土匪冲杀进来，第一时间就要有所反击。 但是光靠着几个捕快和布坊的两个男工，显然不可能是外面凶神恶煞的土匪的对手。 脑中念头电转，宋安下意识的回头向房顶上看去。 昨夜司南府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当时便是巴朗果断出手，连射几箭将雷横带的手下射杀当场，同时还震慑住了后面跟进来的人。 这才让马五等人有了机会，将布置完全施展，轻松的拿下所有土匪。 想到这里，宋安随即回到院内，往屋顶上看了一眼，正好巴朗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于是便立刻给了他一个眼神。 虽然两人先前并没有商议过，不过巴朗还是立刻明白了宋安的意思，对他也点了点头。 见此宋安这才回头，对守在门口的捕快和工人说道：“所有人都让开，退到两边！” 听见他的话，众人又继续往后面退。 跟着宋安走到四个捕快面前，对他们说到：“你们守在院侧两边，待会儿门被撞开，有土匪冲进来，就立刻冲出砍杀，砍杀完立马后退，不要恋战。” 四人闻言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所有人都便紧紧的盯着大门，等着外面的土匪攻破以后冲进来。 大约半盏茶不到的时间，随着“轰”的一声，木门最终还是在重锤之下被砸倒，连带着房梁都被折断。 要不是左右两边都是坚实的石柱顶着，光是这一下，整个大门一片都会塌下来。 紧接着，不出宋安所料的，外面的土匪嘶吼着便往里面冲，排头的三个个个面目狰狞，手里提着刀一副择人而噬的野兽模样。 他们冲进来以后，目光立刻开始四下搜寻起来。 不过不等他们找到人，房顶上忽的就是“嗡嗡嗡”三声嗡鸣，三支羽箭激射而出，瞬间便洞穿了这三人的心口。 后面跟着进来的人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而就在他们愣神的瞬间，又是嗡鸣声响起，每一声都会带走一个土匪的生命。 连续不断地四五箭射出，冲进来的土匪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房顶上有弓箭手，小心！” 跟着后面的人立刻就往外面退，连带着进来的也跟着又退了出去。 巴朗在屋顶上，土匪冲进来他的位置刚好正对着，拉弓射箭十分容易，可是土匪往后面一退，门房那边的屋顶就挡住了他的视线，弓箭也射不过去。 就是如此，在最后两个土匪退出去的时候，他还又射了两箭。 那两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最终射中了这两土匪的大腿。 宋安在院子回廊后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当时便惊奇不已，实在难以想象巴朗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惜容不得他深思，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惊诧，门外土匪的威胁依旧还在。 他们只是退出了门外，而不是全都伏诛当场。 土匪，从来是不择手段，残忍至极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 宋安料想了以布坊为中心，固守防御可能会面临的，土匪从任何地方杀进来的可能。 唯一没有想过的，是土匪根本不杀进来。 只是当他看到院墙外面冒出的一缕白烟，他便立刻明白了外面土匪的用意，布坊多是木质结构，只有一些支撑柱和墙体基石是山上开凿下来的石材。 加上布坊里面有很多麻布，除了即将制成的桃花布以外，还有还未浸染的粗麻。 而这些东西共同的特性便是，都极易引燃。 当下宋安便是大惊，也顾不得躲在回廊角落，冲出来喊道：“快来人准备水，他们要火攻！” 从土匪刚开始撞门的时候，在侧院的女工们就都知道了，也跟了过来。 不过因为她们不擅长厮杀，也不是土匪对手，所以都躲在侧院和前院中间的走廊中，这会儿听见宋安喊，立刻纷纷帮忙。 布坊里倒是有不少的木桶木盆，水也不担心。 所以很快，女工们就端了一盆又一盆的水出来，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布坊院墙外面开始甩进来了引燃的火把。 落在院子里地上的不用管，但是落在屋上的却要立即浇灭。 不用宋安指挥，女工们自己就行动了起来。 忽的，一个盆口大小的火球猛的从墙外飞进来，直奔着布坊最高处塔楼的房顶上去。 看到这颗火球，宋安当即便明白了土匪的用意，巴朗在房顶上已经暴露，外面的土匪就是想把他逼下房顶。 人不在房顶上，失去了高处的优势，再放箭威胁便没有那么大了。 果然，第一个火球之后，接二连三的火球开始往房顶上飞，而因为那里太高，下面的女工们也没法把水泼到那上面去。 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房顶上就到处都是火光。 巴朗最终还是被逼得没处落脚，不得已从房顶上下来，他刚刚下来，正门口又传来了土匪的喊杀声。 这次冲在最前面的土匪手里还多了块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木板，挡在身前。 他们大半个身子都在木板后面，想要射中极难，巴朗虽然第一时间就拉弓射箭，可是却都被木板挡了下来。 宋安心里一沉，血战终究还是不可避免。 ------------ 第七十一章 伏诛 左右两边的捕快手握长刀，早已严阵以待。 前面两个手持木板的土匪刚过近前，立马便是上前提刀就砍，力求能一刀致命。 土匪也不是易于之辈，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反应极快，当即就左右分开举起手中木板格挡，同时抽刀就捅。 两名捕快一刀砍下去，没料到会被木板挡住。 刀刃当下就卡在了木板上，一时抽也抽不出来，土匪的刀还到了。 情急之下，他们只好松手放弃佩刀，先躲开致命一刀，再想办法。 土匪见状却是得势不饶人，举起刀就还要继续追杀。 宋安在回廊下看得胆战心惊，忽的感觉身旁有一阵风吹过，接着便是“嗡”的一声，一支黑箭霎时激射而出。 左边扑杀的土匪当即被一箭懒腰射穿，直接钉在了墙上。 而右边的土匪眼瞧着一刀就要看在面前捕快的身上，后面捕快此时紧跟着驰援上来，提刀格挡。 便听见“当”的一声脆响，堪堪挡住了土匪那一刀。 与此同时，巴朗一箭射过，立马又抽出第二只箭矢来，再次搭弓射出。 于是右边那土匪一样叫一箭射了个对穿。 所有者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巴朗两箭过后，虽然解决了带头冲进来的两个土匪，但是后面紧跟着的大批土匪也杀了进来。 其中领头一个是个刀疤脸，模样凶恶异常，手里提着一把环首大刀。 宋安第一眼瞧见他，就忍不住心头一震突突直跳。 这个人看起来，要比作为牛头山九当家的雷横凶狠可怕多了，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子骇人杀气，绝对不是寻常之辈。 就在宋安看向此人的同时，这人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秒，这人眼底便闪现了一丝狞笑之色，抬手手中环首大刀对着宋安一指。 “你就是那个狗郡马？” 宋安眉头一皱，强制镇定，还道：“你又是哪只狗土匪？” “呵，嘴巴倒是厉害，记住了，你爷爷是牛头山五爷桑虎，做了爷爷刀下亡魂，到了阎王老子那儿，别报错了名字！” 冷笑一声，刀疤脸桑虎一脸凶残的说道。 “谁先走一步还未可知，你能过了这院子再说。” 宋安面上依旧保持冷静，目光只盯着桑虎，不紧不慢的说道。 桑虎爷不多言，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跟着他后面的土匪便一窝蜂的从门外鱼贯而入。 霎时间，近二十个土匪就冲了进来。 布坊地方不大，这么多土匪一下子涌进来，前院立即便显得有些拥挤。 本来守在门后左右两边回廊的四个捕快和两名男工已经提前从那边退了过来，到了宋安这边。 见这么多土匪一下子杀进来，众人脸上颜色都有些难看。 就他们这些人，如何能挡得住这么多土匪，现在这情况更是想跑都来不及。 巴朗靠得宋安最近，小声开口道：“郡马爷，我们拦住他们，你先走！” 闻言宋安神色微微一动，他当然想先溜。 不过眼下这个情况，就算巴朗他们几人拼死阻拦，怕也拦不住多久。 而且土匪这么多，他们几个人能拦下来多少？ 只要有三五个没拦住的，自己还有后面那些女眷，同样也都跑不了，与其被土匪追上虐杀，还不是咬牙正面拼死一搏。 哪怕能杀一个，那也算保本了。 想到这里，宋安便是轻笑一声道：“有死而已，大丈夫何所惧之？区区土匪，还不至于吓得我只知逃遁。” “诸位，咱们有幸相识一场，虽不能同生，今日若是能同死，也算缘分。” “路上到时候多个照应，也不孤单。” 其余几人听了宋安这话，心里哪怕害怕，也忍不住跟着附和。 宋安目光瞄了一眼对面的土匪，接着又说道：“他们想要咱们的命，也没那么容易，死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一口肉下来才成！” “拼了！”一个捕快忽然沉声喊道。 其他几人闻言也跟着怒吼。 桑虎眯着眼睛，盯着他们，眼底全是嗤笑之色。 也不废话，直接挥手招呼手下的土匪动手。 那些土匪立即便提刀杀过来，众人见状神色都是一凛，屏住呼吸握紧手上的家伙准备开干。 眼瞧着土匪杀到面前，宋安都忍不住握紧了手上的菜刀。 就在这个时候，忽的有一阵诡异的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随着一起来的，还有阵阵奇异的香气。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就见冲过来的土匪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全都身子一软倒地不起。 接着就见一道黑影“倏”的一下出现在布坊围墙上面，手里正拿着一根造型怪异的竹管乐器。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只不过所有人都是满脸疑惑。 只有宋安看到他时，眼底闪过了一丝惊喜，但紧跟着又是一片疑惑。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蛮巫一族的那个少年，寨方阿福。 他怎么会突然来的？ 宋安还没想明白，寨方阿福已经从墙上跳了下来，挡在了众人面前，麻布袍子下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还站着的桑虎。 其他土匪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只有桑虎还站着。 只是此时的桑虎满脸都是惊恐之色，盯着寨方阿福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他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寨方阿福的动作很快，身影一闪就到了桑虎的面前，接着便见他手一扬。 桑虎瞳孔陡然一缩，接着便是双手猛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殷红的鲜血随即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很快，桑虎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横死当场。 至于地上躺着的其他那些土匪，基本上也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离死不远了。 刚刚还凶险无比的场面，随着寨方阿福的出现，转眼之间情势便是彻底逆转，近二十个土匪，还有桑虎这样头领的高手，在寨方阿福这个蛮巫一族的少年面前，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全部解决。 如此诡异的场面，如此可怕的手段，纵使宋安知道寨方阿福出现是来帮他的，也忍不住心底一阵冰寒。 ------------ 第七十二章 生存的权利 当年蛮巫叛乱，从十万大山当中杀出，肆虐南境，无人可挡。 后来镇南王亲率十万镇南军，镇压叛乱。 那一场仗打了有近两年之久，虽然最后镇南军彻底镇压了蛮巫一族，却也是损失惨重，十万大军出征，最后回去的还不到一半。 而蛮巫一族叛乱虽然形势凶猛，实际上叛军的数量却不多，顶天也就是一两万而已。 镇南军乃是景国最精锐的兵马之一，在景国平定南境的过程当中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 南境五国当中，有四国都是镇南军灭的，最后那一国也是镇南军先正面歼灭了其主力大军之后，才由朝廷的虎贲军攻入皇城灭国。 所以从实质上说，南境五国其实都应该算是镇南军灭的。 南境平定之后，第一代镇南军统帅受封镇南王，乃是景国唯一的异姓王，世代镇守南境。 同时镇南军被保留，受镇南王府辖制，也是景国唯一一支不受景国皇帝控制的军队。 十万镇南军分布南境各地，镇压了南境近两百年安宁。 要不是蛮巫一族突然叛乱，世人甚至都快要忘了在景国的南边，还有这么一支大军，蛮巫之乱以后，镇南军便受到了裁撤。 从最开始的十万编制，一刀直接砍了一半，只剩下五万。 少的那五万人马，便是被蛮巫族的人杀了的人马。 这些过往都属于景国秘辛，普通人极难知晓，唯一知道的，也只有蛮巫一族叛乱被镇南军镇压一事。 宋安当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看到寨方阿福的手段，他心底便忽然明白了蛮巫一族为何在南境没有立锥之地。 要是他是镇南王，也绝对不会让有这样手段的异族，存在于自己的领地之内。 不过嘛，现在寨方阿福是来帮他的。 而且要不是寨方阿福的出现，恐怕他们这些人今天都要死在桑虎带来的这些土匪刀下。 所以宋安虽然对寨方阿福的手段感到惊诧，但总归还是能够接受，甚至心底还隐隐有一丝窃喜。 他跟翁列谈好了条件，若是最终能谈成，让翁列背后的整个蛮巫部落与他达成合作。 那么将来他手上就有了一支可怕的力量，至少能保证他在江源县这个地方高枕无忧。 心里想到这里，宋安这才上前与寨方阿福说话：“多谢小兄弟相助，还请堂屋一坐。” 闻言寨方阿福转过身，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捕快和巴朗他们，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只是来提醒你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现在该走了。” 说完之后寨方阿福没有丝毫的停留，身形一闪，就跳上了围墙然后直接离开。 来得快去得也快，其余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只有巴朗眉头紧锁，目光盯着寨方阿福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宋安看了两眼，跟着便收回目光道：“诸位，赶紧把这些土匪的尸体收拾一下吧。” 听到他的话，四名捕快还有两名男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动手开始收敛土匪尸体。 那些土匪一开始只是昏迷，过了这一会儿，大部分却都已经口吐白沫，气绝而亡。 偶尔有一两个还没断气的，捕快见了也是跟着上去补上一刀送之上路。 这边有捕快和两名男工收拾，宋安招呼了巴朗，到堂屋说话。 其余女眷们也行动了起来，先前土匪火攻，往布坊里扔了许多的火把，引燃了不少地方，她们都在忙着灭火。 宋安带着巴朗来到堂屋坐下，巴朗却站着没有坐。 看了他一眼，宋安随即开口道：“巴朗兄弟，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疑问？” 巴朗没有藏着掖着，直接点头道：“郡马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本来您的事儿我不该多问，不过刚才那个少年，若是我看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蛮巫族的人吧？” 宋安闻言点头道：“他叫寨方阿福，是蛮巫族的人。” “既是如此，郡马您跟这些蛮巫妖人接触，若是让人知晓的话，恐怕对您不利。” 巴朗神情严肃的说道。 听着他的话，宋安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反问道：“巴朗兄弟，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先前你跟我说，你家先祖本来不是景国人，是从别的地方举族迁移过来的，对吧？” 巴朗点了点头。 “我猜，你们先祖之所以举族背井离乡，来到江源，是因为在你们的家乡，你们的族人已经活不下去了，对吧？”宋安又问。 这次巴朗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宋安接着说道：“你觉得，蛮巫族在南境，和你们在你们曾经的家乡，是不是面临的一样的情况？” “这……”巴朗一时无言。 “兴许蛮巫族当中确实有一些坏人，他们的存在也确实存在某些危险，但不代表他们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不等巴朗回答，宋安继续说道：“只要一心安宁向善，努力生活，我觉得大家就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妖人不妖人的。” “蛮巫族的人，也是人，也有生存的权利。” 巴朗目光看着宋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过了半晌，最终他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宋安抱拳行了一礼，跟着就告退出去。 宋安没有拦他，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一切如常，捕快和男工将土匪的尸体收敛处置完以后，便又着手修补被撞毁的大门。 布坊里失火的地方，在女眷们的不懈努力之下，也终于全都浇灭，只是经此一番，布坊终究还是被破坏了不少地方。 好在先前宋安就有计划，要扩建布坊。 如果没有这一趟，不少地方也要拆除重建，现在既然损毁了些，索性不如到时候就直接全部推倒。 不过这才过了半天而已，匪患还没有完全断绝，现在他们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好消息是除了桑虎这一支人马杀到了这边来之外，便没有土匪再突破县衙捕快和团练营房留守人马的阻拦。 到下午的时候，马五还来了布坊一趟。 看到布坊被袭留下的痕迹，他也是好一番惊诧，问过宋安以后才知道袭击过来的土匪情况，口中只庆幸土匪伏诛，没伤到布坊中的人。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宋安没事儿。 ------------ 第七十三章 风平浪静 宋安在给马五解释时，巧妙的略过了寨方阿福出手帮忙的事儿，只是说大家齐心协力，终究让土匪伏诛。 马五也没多疑，毕竟在司南府他已经见识了宋安布置的手段。 而且他此番前来，是来专程来个宋安带好消息来的，说完以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原来青石城那边的土匪已经退了，从河口码头上来的土匪也让留守城中的团练人马和县衙的捕快们打退。 不出意外的话，此番突围威胁江源县城之事已经解决，而且城中损失极小。 除了从河口码头上来的土匪在最开始的时候劫掠了一些码头那边的货仓之外，连一家民宅都没有土匪进去过。 损失的，也都是货仓里面存放的货物而已。 具体的数额，还要由货场所属的各家商户去县衙报损，最终才能确定。 葛洪已经派人通知了那些码头货场的主家，让他们派人去清点，清点完了之后，再向县衙报告。 马五这一趟的任务，就是带着县衙的捕快去现场跟着一起清点。 到布坊来，只是顺路而已。 宋安听完马五的话，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同时心里也大概猜到为什么牛头山的土匪会突然退走。 他估计应该是朱大能派人盯着江口大营的方向，发现江口大营的兵马已经杀向了江源，最多一天就能到。 到时候他手下那些土匪，在江口大营兵马的铁蹄之下，必然难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河口码头那边的货仓被劫，估摸着应该大多是粮草之类的。 朱大能冒险带人下山，直接来抢江源县城，大概率也是山上粮食见底了，周围临近的村庄小镇之类的又被他们抢得差不多了，没有别的选择，才只能来抢县城。 如今想要的粮食已经到了手，他们当然没有必要再冒险继续强抢下去。 何况通过水路进城的人马也被团练留守的人马拦住，想要解决之后彻底将县城劫掠一番，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还不如见好就收。 这些是朱大能的打算，宋安心底更关心的是马连山那边的动作。 雷横被抓，马连山勾结土匪的事儿就已经盖不住了，他没有太多的选择。 要么一开始的时候就将手下的人马乔装成土匪，直接杀向县衙，把雷横杀了或者劫走都可以，才能够消除人证。 要么就只剩下放弃马家世代在江源经营的一切，直接逃走。 反正周围多的是山林野外，随便找个合适的山头，就可以占山为王。 当初朱大能被朝廷缉捕，来到南境之后，就是这么干的，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便将牛头山打造成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土皇帝。 大半天以来，没有别的土匪在县城当中活动，县衙那边也没有被袭击，就说明马连山没有选择第一条路。 大概率的，他就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宋安虽然有心让马五带人去马府走一趟，说不定还能截下些什么，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作罢。 县衙那边人手本来就不够，与土匪一番恶战，估计折损也不小。 码头那边虽说土匪劫掠过的地方不多，但毕竟是被劫掠过。 事后收拾场面的事儿少不了还要有足够的人手才能办下来。 万一马五带人去马府一趟，刚好跟马连山的人撞上，再打上一场，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对宋安来说，只要威胁消除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冒别的险。 所以直到马五告辞离开，他也什么都没说。 而那四个捕快，也跟着马五一起走了，他们留在宋安身边，本来就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现在土匪已经退走，城内没有别的威胁，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 等他们走了之后，宋安才叫来康阿一，让他安排女工们收拾布坊这边，剩下男工跟着他一起把带来的金银钱财再拉回司南府。 土匪没有杀过河口码头那边，自然也就到不了司南府。 银库里面还有半数左右的金银钱财，那可都是宋安日后能不能在江源这个地方活得舒坦的依仗，当然不能轻易丢了。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回司南府，他第一时间就让徐三去银库一趟。 正好拉回来的金银也要重新放回去。 可是等到他们到了银库之后，却看到银库大门早已经被人强行打开，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必然是空空如也。 徐三看到这一幕，当即就气得不行，破口大骂。 “哪个狗日的不是东西，趁火打劫！” 宋安盯着破开的银库大门，眼睛微微一眯，心底已经猜到了到底是谁，就在这半天多的时间里砸开了银库，运走了里面的剩下的金银。 除了焦有财以外，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焦有财自己一个人自然办不到这事儿，不过他手下还有两个下人，那两个家伙从头一天晚上就没见过人。 当时焦有财带着雷横到司南府敲门的时候，也没见这两人。 雷横折在了司南府，焦有财却趁机溜了，当时宋安忙着转移，也没去强追着孙子。 一边想着，宋安一边道：“算了，钱财身外物，失了就失了，总归人都没事儿就好。” “爷，那可是一万多两啊！”徐三还是一脸不舍的说道。 闻言宋安瞥了他一眼，道：“那怎么，你有法子再找回来？” 听到这话，徐三老实的闭上了嘴。 摆了摆手，宋安转过脸对康阿一道：“阿一兄弟，你带人把银箱都搬进去，完事儿以后派个人回布坊一趟，让大家今天都到府上来。” “布坊那边损毁太严重了，也不好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扩建的事儿就直接开始吧。” “在这段时间以内，大家就都住在府上，这边屋子多也好安排。” 康阿一点了点头，跟着招呼人去搬银箱。 宋安跟着又对巴朗说道：“巴朗兄弟，你在江源时间长，这里你熟悉，看能不能帮我找些信得过的好手，到府上来帮忙？” 巴朗闻言问道：“郡马爷您需要什么样的好手？” “只要是有本事的，不管什么样的本事都可以，另外以后你就别叫我郡马爷了，直接叫我名字就成。”宋安笑道。 ------------ 第七十四章 熟透的水蜜桃 牛头山土匪来闹这一趟，让宋安切实感受到了人手不足的困境，这次能侥幸，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何况还有马连山这个威胁存在。 当下不管，日后却保不齐什么时候会突然杀出来。 若是能和翁列谈妥，倒是还有蛮巫族的人帮手，可是与巴朗聊过以后，宋安心中隐隐觉着关于蛮巫族的事情兴许并不简单。 在没有确认用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之前，还是小心为上。 乃至于，就算有蛮巫族助力，始终还是不如培养自己人来得踏实。 景国四面环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危如累卵，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烽烟四起，乱世横生。 到那一步，没有自保之力，别说是躺平享受人生了，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安于当下的前提，从来都是有足够的实力托底，能保证没有远忧。 那种什么都不顾直接就躺下的，大抵都是脑子不好使的。 半日无话，到夜幕降临，府上的事办妥了大半，布坊的工人也都过来了。 宋安下午又给徐三拿了些银子，让他同锦娘上街一趟。 城里闹了土匪，宋安也不知道城中情况，只让他们尽快准备些酒肉吃食就是。 晚上就在司南府又办了一场晚宴，众人吃喝一番，算是大家共患难异常，节后余生的庆祝。 先前宋安已经请过一次，第二次布坊的工人们都放开了许多。 只有巴朗、巴妙，春桃和春花她们算是新来的，一开始还有些拘谨。 后来见了宋安与众人打成一片，大家都无拘无束，也就跟着都融入了进来。 特别是春桃、春花两姐妹。 她们自从家中遭逢突变，被贼人陷害以后，颠沛流离大半年有余，终日惶惶，直到遇见了宋安，才算是脱离了苦海。 现在被欢快的氛围所影响，放下了心里所有戒备，才不过一会儿就眼眶红红的哭出了声。 巴妙早上撞见春花从宋安马车上下来，一开始心中还有芥蒂。 过了这大半天，也逐渐熟悉了起来，又从别处听了些关于两姐妹的悲惨遭遇，更是对她们同情不已，这会儿已经是情同姐妹了。 看到两人低声抽泣，忍不住上前安慰。 宋安本来正在和康阿一喝酒，忽的注意到三女情状，当即便是一脸惊奇。 女人果然是世上最神奇的生物，早上那会儿巴妙看见春桃从自己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气得要跳河，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抱头一起哭了。 摇头哂然一笑，继续与康阿一对酒。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过三旬，热闹的气氛逐渐开始沉淀下来。 女眷们早已经退到了宴席场外，只留下一群糙老爷们儿还在席上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宋安酒量不小，马连山先前曾设计想要灌醉他，将春桃、春花两姐妹送到他床上，以此作为把柄将他控制。 结果最后非但没有将他灌醉，反而让他逮住机会救下了两姐妹。 那时宋安就知道，一般的酒，是灌不醉他的。 可是今日情况似乎却有些不同，虽然一样是喝酒，而且这酒还远没有那天马连山专门准备的有威力，但不知为何，他却逐渐开始感觉有些迷糊了起来。 兴许是因为土匪威胁从他进入江源开始，就一直悬在头顶。 如今终于消除，身心跟着放松下来，没有之前的紧绷而导致酒力影响更大。 也可能是着实高兴，以至酒不醉人人自醉。 总之迷迷糊糊的，他只觉得跟谁碰了一杯，接着就不受控制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等到再有反应感觉的时候，是隐约觉着有人在扛着他走路。 勉励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了巴朗和徐三的身影，他心里放松下来继续睡下。 然后断断续续的，又醒过一两次，等到第三次醒的时候，已经是在房间里躺着了。 鼻间隐隐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那香气诱人至极，让他忍不住贪婪的多吸了两口。 跟着便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掌抚在了他脸上，捧着一会儿，又换成了一股温热的，有点湿湿的感觉，好像是有人在用热棉布给他擦脸。 他身上没有多少力气，连眼睛都睁不开许多。 但等到那人替他擦拭完，似乎是真起了效果，他也逐渐恢复了些力气。 这时才将眼睛睁开，就见巴妙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打湿的棉布，温柔的服侍着他。 心里微微一动，酒劲下，他忽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巴妙的手，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拉。 巴妙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更没想到他一醒就会有如此轻薄的动作。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是惊呼一声，便倒进了宋安的怀里。 “你好美。” 痴迷的看着胸口巴妙俊俏的面庞，宋安忍不住赞道。 说话时，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鬓角，一点点滑到脸上。 靠着宋安胸膛的巴妙脸早就红成了一颗红苹果，神情既是羞涩不已，又带着丝丝幸福甜蜜的滋味，吐气如兰。 “你，你真坏死了，轻薄人家不算，还要笑话人家！” 手指扣了扣宋安胸膛，巴妙声音软软糯糯的说道。 看着她朱唇轻起，上面带着晶莹的亮光，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果，引诱着人张口品尝。 宋安只觉得口干舌燥，在不去就要渴死了。 于是他猛的，抱着巴妙身子往上一提，伸着脖子就吻了上去。 刹那之间，巴妙浑身一震，两人心口紧紧的贴着，明明能感觉到她的心直“砰砰砰”的乱跳不止。 宋安的心神则是彻底被唇齿间温柔甜美的滋味所俘获，直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 连吻了许久，才稍稍松开一点，但不等巴妙反应，他又猛的抱住巴妙一转，将她转到了身下。 看着眼前娇滴滴，羞涩可人的人儿，再也忍不住梅开二度的吻了下去。 巴妙只能发出阵阵“呜呜呜”的声音，宋安这回更不老实，双手上下游走，忽的抓住了一团柔软。 “不要！” 巴妙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将他推开。 宋安睁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就那么看了有几秒钟。 紧接着，他便再度压上，同时反手一把拉过了被子，将两人盖在了里面。 随即，一件件的衣衫从被子下面飞出，屋内霎时春光无限。 阵阵娇媚又极力压制的声音传出，引诱着人心神震动。 屋内烛火明灭不定，照应着两个人影肆意缠绵，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战才终于结束。 宋安身上酒意全消，满脸都是快活的神情，四仰八叉的躺着。 怀中，娇羞未退的巴妙紧紧的贴着他，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里，露出的肌肤红彤彤的一片。 ------------ 第七十五章 温存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沿，宋安早就已经醒了过来。 但他就躺在床上不动，感受着怀里人儿传来的温柔，贪婪的享受着这人间的美好。 过了良久，直到怀中的人稍稍动了一下，他才嘴角带着笑意，轻声开口。 “醒了？时间还早，不再睡一会儿？” 初为人妇的巴妙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察觉到不对劲，想到昨夜疯狂，自己现在还赖在男人怀里，全身上下光溜溜的毫不知耻，一下子羞得没缝儿钻。 看她衣服娇羞不已，四处乱躲的模样，宋安心里更美。 从被子里伸出手猛的捏住巴妙的下巴，轻轻抬起。 “想躲？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头狠狠地在巴妙娇艳欲滴的唇上吻了一下，全一副流氓模样。 巴妙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被他以同样赤裸裸的眼神看着，瞬间心里一慌，缩着脖子就往被子里钻。 见状宋安大笑一声，抬手扬起被子也跟着钻了进去。 不消时，被子里便传来阵阵娇笑求饶之声，欢快的气氛一下子蔓延整个房间。 闹腾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直到巴妙被弄得实在没了力气，宋安这才罢休，放她从被子里出来，两人相互依偎，静静的拥着。 “你要了我，要是让郡主知道，是不是很大的罪呀？” 半晌，巴妙忽的轻声开口。 宋安闻言脸上神色却是坦然，不紧不慢道：“罪就罪吧，爱了就是爱了，什么也改变不了，王府真要问罪下来，担着便是。”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死又如何？” 听见这话，巴妙脸上神情一慌，连忙伸出两根手指堵住他嘴巴。 “我不许你胡说！” 宋安伸手握住巴妙的小手，一脸怜爱疼惜的说道：“放心，我还要和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生一大堆的大胖小子，哪儿那么容易就死的。” 巴妙心神稍安，又想到宋安话里的意思，俏脸一红，再度羞涩的低下了头。 宋安发现面对巴妙娇羞的模样，他当真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刚想要再度施展魔抓，屋外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 “爷，不早了，大家伙儿都等着你呢。” 又是徐三那个老东西！ 宋安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有办法。 虽然嘴上说让王府知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但能活着显然是更好的。 而且现在也还没有到能完全躺平，沦陷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的时候。 怀中的巴妙也开口道：“你快去吧，别，别让大家等急了。” 闻言宋安有心逗她，道：“没事儿，我让徐三跟他们说一声，新主母还没醒呢，别来打扰，该干嘛干嘛去。” 一听这话，巴妙瞬间脸通红一片，伸手敲了宋安一下，啐道。 “呸，不害臊。” 看着她这样子，宋安大为满意，这才准备起身。 巴妙虽然羞涩，但还是跟着起来，细致的服侍着他洗漱完，才目送他出去。 门外，徐三老老实实的站在院子另外一边，距离门房八丈远。 宋安出来时候，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徐三倒是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咧嘴嘿嘿笑着过来，开口道：“打扰了爷，小的实在该死。” “你不想活了？成啊，府门外面就有跳河，跳下去把头往下沉就成。” 宋安直接没好气的道。 闻言徐三忙道：“小的死不足惜，不过小的还得要好好服侍爷您不是？” “滚。”宋安果断回道。 迈步来到前院正堂，巴朗，康阿一以及布坊的男女工人果然都在等着，就连春桃和春花两姐妹也都在。 目光看到巴朗的时候，宋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的有一阵心虚，干咳一声不去看他。 主位落座，这才开口。 “大家都起得挺早，一日之计在于晨嘛，这样挺好的，嗯，挺好的。”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谁也没有先开口。 徐三站在宋安身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旋即开口打破僵局。 “阿一兄弟，昨日爷吩咐了尽快开始布坊扩建之事，趁着布坊让贼人火攻强闯损坏了不少地方，索性把损毁的都推倒了重建，这些需要不少人手，最好都在城内召集，你对城里熟悉，可有什么主意？” 听见这话，康阿一才起身上前道：“城内倒是有不少能工巧匠，价钱也十分的合适，如果郡马爷同意，我可以立刻去召集来。” 宋安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阿一兄弟，布坊扩建，银钱不是问题，一定要找最好的工人，争取早日完工。” “请郡马爷放心。”康阿一抱拳应道。 宋安想了一下，随即又说道：“关于布坊扩建，我还有些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请郡马爷示下。” “据我所知，咱们桃花坊出产的桃花布，都是麻布，虽然经过诸位女工们的巧手编织，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类似棉布的柔软效果，但麻布始终是麻布，终究比不上棉布，更逞论是丝锦。” 目光一转，宋安继续说道：“桃花布制作工艺复杂，需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也就导致了最终产出价格昂贵，普通人家无力购买，以往桃花布的主要购买者，多也是豪门望族。” “可是因材料受限，麻布难入望族之眼，我看了账本，这些年桃花布的销量逐渐下滑，便是一个警醒。” “我在想，江源地处偏远，且气候相对较冷，不适宜种桑养蚕，丝绸运进来也远。” “不过要是棉布的话，倒是能够想想办法，布坊扩建以后，能否尝试开始制造以棉布为底的桃花布呢？” 将宋安的话听完，康阿一脸上神色一动。 思索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道：“郡马爷高瞻远瞩，我等不如，先前布坊确实尝试过用棉布制作桃花布，但是棉布材料和麻布不同，长时间浸泡容易溃散，所以没有成功。” “而且，从外面运棉布进来，路途遥远，成本也不低。” 听着康阿一的话，宋安忍不住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见状众人也不说话，等着他想好之后再说。 过了片刻，宋安开口道：“不如这样，咱们先进一批棉布进来，等布坊扩建完成之后，再设法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用棉布制作桃花布的方法。” “若是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走得远一些，去州府那边进丝绸回来制作。” “大家齐心协力，只要能制作出新的桃花布，无论是棉布还是丝绸，总比麻布要好，至于成本，那些豪门望族都不缺钱，咱们东西换了，价格自然也要跟着水涨船高。” ------------ 第七十六章 势在必行 麻布的局限性实在太大。 宋安第一次到布坊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不管布坊那边将麻布揉作到如何柔软细腻的地步，始终都比不上棉丝，更不要说是蚕丝，而且在那些达官贵人，豪门望族的眼中，麻那是穷人百姓才会用的东西。 让他们这些“上等人”用麻做出来的布匹，实在有失身份。 要不是碍着桃花布和王府的关系，桃花坊的生意还会更差，而不仅仅只是现在。 就算如此，宋安从账本上看到的，桃花布每年的产出销售下滑的程度也已经到了十分危险地步，如果不做出改变的话，恐怕要不了几年就会彻底卖不出去。 到时候桃花布的产出成本没有改变，而那些有钱人不买了，就只能卖给普通人。 普通人能有多少钱来买桃花布？ 对于普通人来说，桃花布就算只是麻布，那也是奢侈品了，轻易是不会掏钱的。 作布匹生意挣钱，当然还是挣有钱人的钱更好。 所以改变制作桃花布的材料，那时势在必行的事情，只是是改用棉布还是丝绸的问题而已。 前者成本要低一些，也更容易获取，但是实际上能提升的价值层次不会太多。 后者能够直接将桃花布变成景国上层当中的奢侈品，价格也可以大大的提高。 不过相应的，制作的成本也会跟着大大增加。 最重要的是，江源县太偏了，周围临近的地方基本上都没有能够大批进货丝绸的路数，最近最近也要到州府去了。 而要到州府，中间便有数百里的山路。 路途遥远，不只是运输的时间和人力成本会大大增加，运输途中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加。 在江源临近三县当中虽然只有牛头山这一处成气候的土匪，可是出了三县地界，外面的土匪可是不少。 就连宋安两人一马车来江源，半道上都让劫过一趟的。 要是废了大力气，花了大代价，好不容易从州府进购来了丝绸，结果半道上就让土匪给劫了，那可真就是血本无归了。 丝绸跟别的东西不一样，那玩意儿可是能直接平替银两，当钱花的。 所以想要做成这事儿，宋安还得想好如何护卫运输的事儿。 并且以前因为制作桃花布用的都是麻布，虽然桃花布售价不低，但是主要的买家都是跟镇南王府有关的名门望族，要么就是士绅官吏。 土匪就算抢了桃花布，没有桃花坊与王府的这一层关系，那东西也脱不了手。 相比较之下，换成丝绸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白丝都能直接出手，更何况是桃花布，那些没有路子却有钱的商人还不得抢破了头。 豪商最不缺的就是钱，最想要的就是与官僚士绅等上层人一样的享受。 心里正想着，就听康阿一回话道：“郡马爷由此打算，我等自然全力配合。” 点了点头，宋安目光看向巴朗。 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开了口：“巴朗兄弟……” 抱歉，暂时确实不能喊大舅哥。 他心里暗想着，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昨天说请你帮忙招募一些人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想法？” 巴朗闻言起身上前道：“回郡马爷，小人认识一些猎户，都是时常进山打猎的好手，身手和箭术都不差。” “另外小人先前与几位从镇南军中退下来的军士交好，他们虽然年纪稍长了一些，但在军中从事多年，身手和经验都不差，若是能招募来，也算一大助力。” 宋安听了，当即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劳烦你走一趟，将愿意来的，无论是猎户也好，还是军士也好，我都要，月钱不是问题。” “小人稍后便去寻他们。”巴朗立刻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这么定着。”宋安大手一挥，看向康阿一。 “阿一兄弟，布坊那边扩建，你去找人手，稍后去银库先支五十两银子，把人找来再说。” “是。”康阿一抱拳应道。 又看向其他布坊的工人，继续说道：“至于诸位，就劳烦你们这两日把布坊清理出来，该推的推，该运走的运走，等工匠那边准备好，扩建材料一进来，就好立刻动工。” “是。”众人齐声说道。 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只剩下春桃和春花两姐妹，宋安倒还真是没有想好。 先散了其他人，只把两姐妹留下。 徐三也带着康阿一去银库领银子。 就剩下三人之后，宋安看着两女才道：“两位姑娘，不知道你们可有打算？” 听了他的话，春桃上前开口。 “民女姐妹愿此生追随郡马爷，服侍郡马爷左右，做个奴婢便已经心满意足。” 宋安心中稍稍有些叹息，想了一下又道：“不如这样，你们父母的冤案，过两日等县衙那边忙空了，我去找葛大人一趟，请他出面调理。” “待到沉冤昭雪，归还你们家的家业之后，你们再回去如何？” 两女站在原地，既不点头应下，也不拒绝，就那么默不作声。 宋安有些无奈，只好道：“布坊那边要扩建，到时候人会不少，另外巴朗去招募人手，府上这边人也会多起来，后厨就只有锦娘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辛苦你们去厨房帮她，你们看如何？” 闻言春桃这才带着春花盈盈行了一礼应下道：“奴婢全听郡马爷吩咐。” 摇头叹一口气，宋安没再多说，挥手让她们退下去找锦娘。 巴朗去招募人手，花了半天时间，便带着一行人回到府上，徐三给他们开的门，没有带到正堂，而是先带到院子等着。 跟宋安说了以后，宋安才出来见他们。 一到院子里，目光先扫了一眼，一共有六个人。 其中两个中年汉子，眉眼之间带着行伍之人的杀气，另外四个，有三个做山中猎户打扮，眼神锐利，双掌宽大，臂膀看来也十分强壮，一看就是常使弓箭的人。 不过最让宋安惊奇的，还是最后那个看起来最多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少年也做猎户的打扮，不过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却要破旧得多，而且也不合身，大了许多，一看就不是他的衣物。 只不过这少年虽然年纪小，但是脸上却全是倔强坚韧之色，也是个好苗子。 心底暗自记下，宋安面上不动声色。 巴朗见他出来，忙上前介绍道：“郡马爷，这些就是我请来的帮手，诸位，这位就是郡马爷殿下。” 众人闻言齐齐抱拳拱手道：“拜见郡马殿下。” 宋安脸上带着笑意，挥手道：“客气，辛苦诸位好汉前来相助，快请正堂落座一叙。” ------------ 第七十七章 招兵买马 一行人入了堂中落座，徐三过来倒了茶水。 宋安请过以后，再等着巴朗一一介绍，巴朗倒也知道规矩。 喝了一口茶，便起身说话。 “郡马爷，我先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关仝，原是镇南军山字营十伍长，去年才因年过而退军，家在江源北城上洗街那边。” 随着巴朗介绍，两个行伍中年人中坐在前面的那个站了起来，抱拳应话。 “草民关仝，拜见郡马，承蒙郡马不弃，愿给草民这老迈之躯一个机会，自此以后愿听郡马差遣！” 宋安闻言忙点头笑道：“关伍长中气十足，英武不减，能得伍长助力，乃我之幸也！请坐。” 关仝随即坐下。 接着巴朗又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卢四郎，与关伍长同在一营，也是同年退军。” 关仝旁边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也是一样抱拳。 “草民卢四郎，拜见郡马殿下！” “卢英雄少见，快快请坐。”宋安依旧笑着点头请他坐下。 介绍完了两个行伍，巴朗这才接着介绍那四个猎户，包括那个少年。 “郡马爷，这几位是与我熟识的猎户，家都在县城近左的山村当中，这位是包勇，这位是金石，这位是乌老二，还有他……” 巴朗一边说，点到名字的猎户便一边起身应。 说到最后一个少年，巴朗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迟疑为难之色。 这时少年主动站起来道：“我叫苗小方，我爹是苗一箭，不过他死了，巴朗哥哥来找我爹，他不知道我爹死了，我就替我爹来！” “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我的本事不比他们差。” 看着少年苗小方一脸倔强认真的样子，宋安心里莫名的一阵好笑，不过还是认真对待。 点了点头，开口道：“都说英雄出少年，苗小方小兄弟，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也是一位大英雄，不过在做大英雄之前，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闻言苗小方问道：“什么事？” “我这府上地方太大了，平常有什么事要找人传话都要半天，你能不能以后在府上帮我传话？你跑得够快不？”宋安笑着问道。 “当然，我跑得最快了，他们都没有我跑得快！”苗小方拍着胸脯说道。 只不过因为他身上穿着他爹苗一箭的衣服，实在是太大了一些，本来他故意把衣服挣个鼓起来，显得他似乎要强壮一些。 这一拍，一下子就将强撑起来的又给拍了下去，露出了下面瘦小的身形来。 加上他本来年纪小，样子看着就有些滑稽。 那三个猎户显然都认识苗小方，且与他爹苗一箭关系应该不错，见状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猎户包勇还开口说道：“对对对，苗哥儿跑得最快，比山里的兔子都快，我们认输，哈哈。” 见众人嘲笑，苗小方脸色有些涨红。 梗着脖子试图证明的道：“你们别笑，有本事现在就比比，看看谁跑得快！” 谁知道他话音落下之后，众人笑声反而更大，连宋安都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 但很快，宋安便止住笑容，面色严肃下来，也抬手示意其他人别笑了。 目光盯着苗小方，神情冷峻道：“苗小方，我相信你跑得足够快，我将府上传信的差事交给你，你可能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会把我交代你的话带给需要带的人？” 苗小方一下站直了身子，一脸决绝的说道：“我答应你，你要给我饭吃，那就是死，我也一定把你交代的话带给你要我带的人！” “好，那从今往后，你在我府上肉饭管饱！”宋安大手一挥，豪气了定了下来。 其余人见状同时起身对他抱拳道：“郡马高义！” 宋安也跟着起身，端起身旁的茶盏道：“今日承蒙诸位好汉不弃，前来相助，自今日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手足兄弟，只要有我宋安一口，必不会亏待了诸位，希望咱们同心戮力，共享荣华。” “我就先以茶代酒，为诸位接风！” 众人也跟着都把茶盏拿了起来，同着宋安一起，一口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了茶，宋安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接着目光看向关仝道：“关伍长，我有一事，想请相助。” 闻言关仝当即起身道：“草民已然退军，不敢在承郡马爷伍长之称，郡马直呼我名便可，您有所吩咐，莫不敢从。” 宋安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就叫你老关吧，如何？” “全听郡马的。”关仝抱拳应道。 “老关，最近我有心扩建桃花坊，另外再改进桃花布的浸染材料，将原来的麻布改成棉布或者是丝绸。” 说着，他目光看了一眼巴朗，然后才继续道：“不过无论是棉布还是丝绸，要进货都需得去州府那边，而到州府路途遥远，间中还有不少山林土匪，我担心转运途中叫土匪劫掠，所以想请老关你亲自走一趟，不知可否？” “请郡马放心，草民自当领命！”关仝当场答应下来。 宋安面上一喜，接着又说道：“你一个人去未免太过辛苦，这样，卢英雄与同往如何？” 卢四郎起身道：“郡马叫我老卢就成，我愿意跟关大哥一起走一趟。” “好，布坊扩建还需时日，不过从州府购得棉布丝绸回来也需要不少时间，这样，待会儿你们先跟徐三去一趟府上银库，领一百两银子，然后回家收拾一下，跟家人交托一番，明日或者后日再行出发都可以。” 说着，宋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下，然后又继续道：“对了，顺便到时候你们再自己去找一辆马车，一来方便赶路，二来回来也好用马车拉货。” “是。”两人同时应道。 接着宋安目光看向包勇三人，开口道：“包大哥，我府上暂时没有护卫，就请你们三人暂时充当，平日大概也没什么事，你们自己商量轮转着来。” “只要安排一人在门房那边，有人前来通传开门就是。” 三人闻言都站了起来，对着宋安行礼应道：“愿听郡马吩咐。” 宋安挥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道：“诸位，所托之事便是如此，今日诸位暂且休息，需要回家知会的便回家知会，需要办其它事的也可去办。” “明日再来点卯便是。” “多谢郡马。”众人又同时行礼道。 ------------ 第七十八章 好媳妇 遣散众人，徐三带关仝他们去银库拿银子，宋安单独带着巴朗往后院走。 来到后院当中，随意漫步。 “巴朗兄弟，你我是信得过的，你带来的人我自然也信得过，不过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包勇他们几个猎户倒是无妨，反正就在眼前，关仝和卢四郎这一趟要去州府，路途遥远，也不知几日才能回来，所以我想多个心眼，劳烦你暗中跟他们走一趟。” 巴朗听着宋安的话，眼中神色一转。 “郡马吩咐，自当从命。” 宋安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巴朗道：“不是我心机深沉，信不过你，只是咱们是一家人，其他人才刚刚来，总得多个心眼，这一趟你暗中跟着他们去，路上也要小心，万一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用过多顾虑。” 听着宋安的话，巴朗神色忽的一动。 正好这个时候巴妙从东厢房那边的回廊走出来，与巴朗四目相对，下意识的巴妙脸色就是一红，扭头便往东厢房回去。 宋安住在东厢房，头天巴朗也喝了不少，并不知道巴妙去照顾宋安一夜没有离开的事儿。 不过巴妙心仪宋安，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眼下瞧着这个场面，心里哪还能不清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宋安那句“咱们是一家人”是什么意思。 合着嘴上喊着“巴朗兄弟”，实际上早就已经做了妹夫了是吧？ 心里想着，巴朗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把憋着的劲儿说出口。 闻言巴朗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安，眼神里全都是惊讶之色。 往后面退了一点，宋安旋即笑道：“那这件事就拜托巴朗兄弟你了，早去早回，别让巴妙担心。” “哦……好，我知道了。”巴朗讷讷的说道。 接着有些晃神的转身往外面走。 直到走出了后院，到了前面回廊下，他才猛的回过神来。 好嘛，亲妹妹让人拐了就算了，自己还得给人当驴使唤，这叫个什么事儿？ 宋安目送巴朗出去，随即立马追着巴妙的身影往东厢房走。 刚转进回廊，就看见巴妙站在院子里一颗松树下面，双手使劲的扯着自己衣服。 见状宋安悄默默的往她身后走过去，到了她身后直接一把拦腰抱住道：“我的好娘子，干嘛呢？这么扯的话，衣服可要扯坏了！” 巴妙被他这么一吓，下意识“啊”的惊呼一声，连忙躲开，一边说话。 “你，你做什么，让哥看见了……” 宋安笑道：“巴朗办事儿去了，没跟我一起过来，现在又怕了，先前在你家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听着宋安的话，巴妙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她当然知道宋安说的“在你家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她干了什么，现在也是记忆犹新。 看着巴妙娇羞的模样，宋安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动。 忍不住再次将她拦进怀里道：“好了，我真心喜欢你，你也真心喜欢我，巴朗是你兄长，以后也就是我兄长，我们的事儿他早晚会知道，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咱们正正经经的在一起，又不是偷鸡摸狗，不用怕什么。” 巴妙听着宋安的话，心里甜滋滋的，却还是有些忧虑，只是任由他搂着道：“可是你是王府的郡马，不是一般人，我们又怎么能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呢？” 宋安闻言心神一动。 他当然明白巴妙的心意，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觉着自己不是个东西。 但眼下事情已经发生，逃避是不可能的，早晚都要正面面对。 彩云郡主那边他没有半点心思，全心全意的只有巴妙，思索片刻之后，心里便下定了决心。 “等我把布坊的事情安顿好，然后就亲自回一趟江云，我会找郡主说清楚，如果她不同意，我就想办法逃回来，带你远走高飞，只要你愿意，咱们以后就做一对亡命天涯的鸳鸯，再也不回来了便是。” 巴妙眼眶微微一红，转身面对宋安，抓着他的手说道。 “我怎么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就是死我也愿意，但是你本来是郡马爷，有大好的前程，为了我舍弃这一切值得吗？” “当然值得，别说区区郡马，为了你，给我个皇帝我也不换！”宋安咧嘴笑道。 巴妙却是连忙伸手堵住他嘴巴，啐道：“呸，胡说八道，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不用郡主开口，我们就都要亡命天涯了！” “跟你亡命天涯，那也是美事一桩。”宋安死皮赖脸的说道。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巴妙忽然想起来刚才宋安说让巴朗去办什么事，于是问道：“你让哥哥做什么去了？” 宋安随即道：“兄长带了些人来，其中有两个，一个叫关仝，一个叫卢四郎，都是行伍出身，我想扩建布坊，将桃花布的原料换成棉布或者是丝绸，还要做尝试，便请他们两人走一趟州府，去购些棉布丝绸回来。” “人虽然是兄长带来的，但总归人心隔肚皮，又是初次相识，所以我请兄长暗中跟他们走一趟。” 说完宋安便看着巴妙的脸。 他本来以为巴妙听完可能会不高兴，毕竟人是她兄长带来的，自己这么做，既是不信关仝二人，也等同于不信巴朗。 不过他看了半天，却没有从巴妙脸上看到半点不满的意思。 反而是她想了一下之后，便认真点头说道：“我听兄长以前谈起过这两人，但从未见过，第一次差他们办事，是要稳妥些才行。” 宋安心里一喜，暗想这才是自家媳妇儿呢，永远都站在丈夫角度考虑问题。 于是伸手将巴妙揽进怀中，继续说道：“就是这一趟路途遥远，又翻山越岭的，辛苦兄长了。” “没事，他打小就在山里长大，往常打猎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不辛苦。” 巴妙一点儿也不心疼的说道。 闻言宋安心底为巴朗伤心三秒钟，随即为自己欣喜若狂无数秒。 与此同时，刚刚走出前院的巴朗莫名其妙的感觉鼻子一仰，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满脸都是疑惑之色。 “哪个在背后编排老子？” ------------ 第七十九章 赴约 白驹过隙，两日时间转眼就没了。 两天来宋安没事儿就跟巴妙在东厢房这边卿卿我我，暧暧昧昧，刚开始偶尔被人撞见，巴妙还会有些不好意思，撞见的人也会连忙躲开。 宋安老脸皮厚了，自是从来没在乎过。 后来撞见的多了，大家再私底下一传，也就都了然了。 连巴妙慢慢都适应了下来，也没那么害羞，只是多少还是会躲着点儿，每每被撞见也会嗔怪的打宋安一下。 宋安贱性入骨，被打得还挺舒坦。 到第三天，关仝和卢四郎头一天已经向宋安报过，两人一大早便驾了马车出发，去州府。 巴朗后走一步，只不过他是步行的，全靠一双腿。 康阿一那边也找好了工匠，布坊能清理的工人们都清理了干净，剩下的就要专业的人来干才成。 工匠入场第一天，宋安就花出去了白银五十两。 无论在什么时候，修房子搞建设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事情，好在银库的底子还算厚实，撑得住。 但是很快，麻烦就找上了门，而且这麻烦还是宋安自找的。 上午，后院花园凉亭，宋安正在喝着茶，鼻间忽然有一阵诡异的香气传来。 一开始他没在意，但很快他心里就是一惊。 跟着毫不犹豫的，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口鼻停止呼吸。 紧接着，一道黑影一闪，先是跳上了围墙，然后便直接落到凉亭前，迈步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寨方阿福。 他走到宋安面前，没有丝毫废话，直接道：“时间到了，你答应的东西没有送到！” 宋安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一脸懊恼的说到：“抱歉，这是我的问题，近来事情太多，加上土匪进城的影响还在，县衙那边……” “你不必解释，阿木达只要结果，别忘了你身上的毒五天就会发作，你只剩两天了！” 冷冷的，寨方阿福直接打断了宋安的话。 那天宋安与翁列谈好条件，当时吃下蛮巫族的毒药，说了五天便会毒发。 现在已经过了三天！ 心念一沉，宋安随即道：“你回去告诉翁列，今天晚上我会带人把答应他的东西带过去。” “好，希望你这次不要再食言！” 寨方阿福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几个纵越便跳出围墙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宋安心念一沉，跟着立刻起身去找徐三。 答应蛮巫一族的粮食和药材当然不能食言而肥，就算不为了得到蛮巫一族高手的助力，光是为了他们能给自己带来十万大山的特产，这一趟也值得走。 更何况他吃了蛮巫族的毒药，不拿粮食药材去换自己小命就没了。 很快找到了徐三，宋安二话不说，让他立刻去银库取银子。 带上了二十两金锭，两人出了司南府，一路直奔城中骡马市街而来，这两天徐三跟着康阿一跑，召集工匠和找扩建布坊所需的建材，倒是把城中大致都转了一圈，熟悉了各处的情况。 来到骡马市街，宋安一眼看去，街面上人不多，沿街开着的商铺也没几家。 看来土匪入城的影响果然还没有完全消散，许多商行都没有开门。 就着这几家开了的，两人一家一家的走过去，先去粮铺买了两车米粮，然后才去药铺买了些药材。 二十两金锭没都花了，他又与粮铺的掌柜的商定，等到有新的粮食送来，第一时间告知。 办好一切之后，才和徐三一起拉着马车往跟翁列约定好的地方走。 到了山下，宋安便让徐三回去，他自己一个人上山，反正山路不陡，还有一条大路可以走，只要到不到半山坡的位置就成。 徐三罕见的没有多问任何问题，点了点头便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宋安这才牵着马往山上来。 一开始他还不能正确的支使那马，废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摸索到诀窍，就是如此一路上山也累得他不行。 到了为止之后，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 夜幕很快降了下来，宋安就靠着马车坐着，静静的等。 大约到戌时出头，前面山坡上忽的有动静传来，宋安靠在马车上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并未注意到。 直到人影来到面前，他才猛然惊醒。 一睁眼就看到翁列站在面前，正在看着他。 宋安有些尴尬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随即让开身子一指身后的马车道：“答应的粮食和药材都在车上，你点点？” 翁列只是扫了一眼，没有上前，而是开口道：“你晚了一天。” 闻言宋安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道：“最近城里发生了些事情，你也知道，不过未能及时守约，是我的问题，今天城里粮铺的粮食我全买了，都在这儿，我已经跟粮铺的掌柜的说好，等下一批粮食一到，他便立即知会我，到时候我再送一车过来，算是赔礼。” 听完他的话，翁列这才点了点头。 跟着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瓶，递给宋安道：“这里面是解药，你吃了就没事了。” 结果小木瓶，从里面果然倒出来一颗小药丸，宋安也不疑有他，直接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接着就听见翁列又说到：“你说的合作的事，我与族中长老说了，本来可以在这里议定，但因为你昨天没能守约，所以现在你要跟我走一趟。” 闻言宋安眉头一皱。 蛮巫族手段诡异，敌友难分。 像寨柳阿吉那样对景人有极大敌意的绝对不是个例，去他们的族中，一个不小心就会有去无回。 可是要是不去，那合作的事儿估计也就谈不成了。 更何况看翁列脸上神情，似乎也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 想到这里，宋安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跟你走一趟，不过今晚我得回来！” “没事，用不了一晚。” 翁列说完，忽的对他伸出了手。 宋安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落入了翁列手中，直接就把他抗在了减半上。 然后便是一路急行，哪怕是扛着他，翁列的速度也快到不可思议，才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翻过了面前的山头。 然后继续往十万大山深处而去。 大约走了有半个时辰，中间翁列连一刻也没有休息。 刚开始宋安还能至少分辨方向，可是后来随着愈发的深入十万大山，他也就彻底找不到来路了。 ------------ 第八十章 深山 十万大山本就阴森恐怖，越往里走，越是骇人。 加之夜幕笼罩，更是处处都透着森然诡异。 哪怕被扛在肩上，宋安心底还是忍不住惊悸不已，神奇的是，山林当中树木枝繁叶茂，灌木树丛，奇花异草也多。 翁列扛着他这么一路过来，明明听见耳边不停有枝叶花草抽打声。 偏偏，他在肩膀上，脸还冲着外面，却一点儿都没有被打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深入十万大山的山林之后，宋安就已经彻底无法分辨时间。 密林当中，庞大的树冠将天遮得严严实实的。 本来天上就只挂着一颗灰暗不明的残月，月光不亮，再被遮挡之后，就更是什么都瞧不见。 只是隐隐约约的，宋安心里觉着差不多，该也是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忽的，前面一片黑暗的树林当中，好像有一团火红色的亮光出现，开始只是拳头大小。 然后就变得越来越大，直到看到有盆口大小以后，又有同样的火红色亮光出现，而这些则是星星点点，远没有第一团那么大。 宋安还在想那红光到底是什么，忽的就感觉面前一空。 紧跟着身下的翁列纵身一跃，那一下，他明明觉着至少跳出了有十几米。 腾空数秒以后，又“砰”的一下稳稳的落在地上，再往前面奔了没多远，所见一切忽然清晰明朗起来。 那一刹那，宋安有一种感觉。 就好像穿过了什么薄幕屏障一样，然后就看见了一团篝火，四周各处点着火把。 先前他瞧见的那些火红色亮光，就是篝火和火把。 而在火光照应之下，一个古老原始的村落，赫然出现在他面前，只是一眼看过去，却瞧不见半个人影而已。 宋安眉头微微一皱，翁列已经带着他来到那一团篝火面前，将他放了下来。 不等他发问，翁列直接朝着篝火后面看起来是村子里最大的一个竹子搭建的茅草屋走进去。 看着翁列走进茅草屋那黑漆漆的门口，宋安环顾四周一眼。 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篝火里树枝燃烧，时不时的发出阵阵“噼里啪啦”声。 偶尔一阵山风吹过，让宋安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凉，忍不住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双手抱紧了自己。 他不敢往篝火靠近一些，也不敢乱动。 等了没一会儿，身后隐约间又有阵阵响动传来，接着他下意识的回头。 跟着就看见一个个人影风驰电掣一般，也从他们来处的方向而来。 转眼这些人就到了近前，这时宋安才看清，一共有六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扛着大包小包。 那些东西分明就是宋安在城中买的粮食和药材，本来是放在马车上的，当时看到翁列一人来，宋安还有些疑惑。 就他一个人，马车上那么多东西如何带走。 要是拉马车的话倒是容易，可是翁列的目的地在十万大山当中，而十万大山显然不是马车能进去的地方。 后来翁列突然出手，直接扛着他就进了大山，根本没管那些粮食药材。 一路上也没工夫去想，现在才知道原来当时周围还有其他蛮巫族的人。 之所以没有现身，只有翁列一个出现，估计也是他们担心自己有诈，万一都直接出现，中了埋伏，这六人加上翁列可能一个都跑不掉。 只有翁列一个的话，就算有事儿，其他人也有机会能逃。 才想到这里，那六个人已经扛着粮食药材往后面走去。 他还是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老老实实的等着。 目送这些人消失之后不久，宋安终于看见翁列进去的那个茅草屋里面有人影晃动，紧跟着一个穿着古怪的麻布衣物，头上戴着一个诡异面具的人走了出来。 这人出来之后，面具下那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就直直的盯着宋安。 光是被这么看了一眼，他心底就忍不住一阵冰凉，感觉甚至连周围的温度都好像一下子下降了许多。 对视了几秒，这人忽然对他招了招手，似乎是示意他跟着进茅草屋当中。 犹豫了一下，宋安还是迈开了步子往那边走过去。 他没有别的选择，虽然心底十分的清楚，那茅草屋里面他进去一定十分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命丢在里面。 但是不进去的话，可能死得更快。 咬牙走到茅草屋前面的台阶下，抬头往那依旧黑洞洞的洞口看了一眼，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安咽了一口口水，跟着心一横，迈步往台阶上走。 直到跨过茅草屋的门，在外面感觉到了所有阴森黑暗与恐怖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香气扑面而来。 哪怕是香气，宋安也不敢乱闻。 牛头山那些土匪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闻了香气之后才不一会儿，就全部暴毙当场。 憋着气，他目光先往茅草屋里扫了一圈。 从外面看的时候，茅草屋门口往里一片漆黑，进来了才发现并非如此，里面有火光。 就在茅草屋正中间的位置，有一团淡红色的炉火，炉火后面盘膝而坐五个人。 五个人脸上同时都带着模样形状各异的古怪面具，看不见真容。 在这五个人左右，左边站着刚才那个示意宋安进来的面具人，右边站着的，则是翁列。 不等宋安开口，盘膝而坐五人当中居中一个便开了口。 “景人，你可以放心呼吸，没有毒。” 闻言宋安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张开嘴巴猛吸了两口。 跟着又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对着五人拱手行礼道：“晚辈宋安，见过诸位前辈，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哼，景人天生阴险狡诈，就以为天下人人都与他们一般无耻！” 宋安话音刚刚落下，盘膝而坐五人当中左手第三位便是冷哼一声开口。 下意识的，宋安目光瞧了这人一眼，只见这人脸上带的面具描绘的似乎是某种暴虐的恶鬼一样。 以宋安的认知，最能匹配这副面具所描绘形象的，应该是前世庙里的怒目金刚。 ------------ 第八十一章 部落 宋安虽然对原始部族图腾信仰之类不甚了解，但仅凭常识来理解，带这种形象面具的，在一个部族当中所代表的应该都是武力部分。 而一般情况下，原始部族内代表武力部分的人，都比较排外，对他这个外人不待见也算是正常。 更何况蛮巫族和景国之间还有大仇，他又是景人，自然更不待见他。 暗自记下，倒是没有太在意。 只拱手道：“前辈说的是，是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见谅。” 这人又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紧接着，右手边第二位开了口：“你想与我族合作，如何保证你所开出的条件，每一件都能够做到？” 闻言宋安目光看向这人，这人脸上带的面具看起来相对要平和许多，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意思在里面。 念头一动，宋安继续拱手说道：“不瞒诸位前辈，晚辈乃是镇南王府新招的郡马，只不过这个郡马空有名头，别无实质，甚至连镇南王府都待不了，所以才来到江源。” “虽然晚辈王府郡马这个身份是个空名，不过在江源这个地方却还是足够有用。” “目前镇南王府在江源的产业已由晚辈全权接手，晚辈已经开始左手扩建之事，等到将这些产业扩建完成，将来便可以利用这些产业往来交易，为诸位前辈的部族提供庇护。” “只要诸位前辈的部族不离开江源县的范畴，就都可以打着镇南王府的旗号。” “到时候小小的江源县谁敢质疑镇南王府旗帜呢？” 听着宋安的话，五人谁也没有开口，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乃至于眼神交流都没有。 但就是如此，他还是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便是他们五个人正在用某种十分奇特的方法进行着沟通。 心底有了这种感觉，宋安也就不着急，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片刻之后，还是那个带着平和面具的人开口。 “那么，你能给我们提供多少粮食，药材，以及多久的庇护呢？” 闻言宋安立刻道：“江源县地处偏远，本身产粮稀少，县城当中还需依靠水路从外面进购粮食，才能满足城中百姓日常所需。” “如果晚辈一下子收购粮食太多，难免会惹人注意，所以刚开始能提供的粮食量不会太大。” “不过将来可以慢慢的增加，甚至日后晚辈可以设法拿下一家粮商商号，那样一来就会方便许多，诸位前辈部族需要多少粮食，就可以提供多少。” “至于药材，这个晚辈只能说尽量满足日常所需，毕竟药材之类相对粮食更加敏感。” 说到这里，宋安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这几人，然后才道：“至于时限问题，只要诸位前辈对合作没有异议，能够继续下去，那么大概率在晚辈没死之前，都没有问题。” 话音落下之后，对面又是一阵沉默的交流。 片刻，那个面具凶恶的人再度开口：“我们如何信得过你？” 听见这个问题，宋安眉头微微一皱，因为这个问题他还真是没有办法拿出很有力的东西来证明，原本这种合作就没有什么合约可以签订。 思索再三之后，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晚辈不敢瞒诸位前辈，晚辈确实没有想到，有什么有利的东西能证明晚辈的诚意，不过如果诸位前辈提出什么证明的条件，晚辈倒是可以斟酌是否能够做到。” “简单，我族有专门的秘药，吃下去之后，非我族解药不可解，你只要吃了，我们就信你！” 这个凶恶面具的人再度开口，语气当中带着阵阵威胁之意。 而这次闻言，宋安却忽的目光一凛，盯着这人毫不犹豫的开口道：“这个条件请恕晚辈不能答应！” “哼，不答应？你觉得我有给你选的意思吗？” 断然冷哼一声，从这人身上陡然爆发了一股可怕的森然之气。 宋安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一刹那有一座冰山落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就想要跪下一样。 但他紧咬着牙齿，强行支撑住。 “前辈若是有意要害晚辈性命，晚辈无话可说，反正这里是你们的地方，晚辈也只是一介文弱之辈而已，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不过若是前辈只是想用武力胁迫晚辈答应前辈的条件，那么晚辈现在就可以告诉前辈四个字。” “有死而已！” 宋安话音落下，凶恶面具人显然怒火中烧。 刹那之间，他身上爆发的气势便变得更强，宋安几下都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 甚至隐隐约约的，都能听到自己浑身骨头吱呀作响。 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的咬着牙关，做出一副誓死不可能屈服的模样，大不了他们就杀了他。 几个呼吸，坐在中间的人终于再度开了口。 “好了。” 随着他这一声落下，压在宋安身上的所有压力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宋安目光看向中间之人，抱拳行礼道：“晚辈谢过前辈。” “无妨，你是来谈合作的，我们蛮巫族人不会做哪些无信义之事，但是你们景人狡诈太多，我们也实难信得过你们。” 这人微微摆手，接着说到：“你提出的合作条件我们可以答应，但是你必须拿出能够证明信义的东西，如此方才能达成。” 听见这话，宋安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刚才已经说过了，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证明，可是他们非又得让他想。 思索半晌之后，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了站在右边的翁列，宋安心头一动，随即抬手一指翁列道：“晚辈觉着，可以请翁列作为监督，随晚辈一起去江源。” “平日他可以在晚辈左右，晚辈做什么，他都知晓，若是晚辈有什么背信弃义之举，他可以随时动手，收了晚辈性命，不知如此可否？” 说完以后，宋安便等着这几人给出结论。 又是半晌的寂静，然后中间那人才开口道：“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光是翁列一人不成，除了他之外，需要再多两人。” 宋安立即点头道：“好，那就寨方阿福和寨柳阿吉，正好先前晚辈也与他们都见过，算是认识了。” ------------ 第八十二章 部落合作达成 宋安心底想得明白，蛮巫部族既然要在他身边安插人，总还是自己见过的好。 哪怕寨柳阿吉先前极力想要杀了他，对景人的仇恨也是极为深重。 但是通过先前接触，宋安多少还是能摸到一些此人的性子，大抵也就是冲动的莽夫而已，没有多少心眼子。 他对自己和景人的仇恨，更多的还是一种成见。 只要日后多想办法，以真心交真心，不怕收复不下来。 相反，要是让面前这些蛮巫部落的掌权者从新挑选派遣，那问题才是真的大，因为从未接触过，便没有先见的印象。 到时候人来之前，长老们嘱托两句。 一到了他身边之后，终日一言不发，什么事儿都不干，就只盯着他，可就完蛋了。 事实上，宋安此刻提出让寨方阿福和寨柳阿吉两人陪同翁列一起，随自己去江源县，心里也没底对面的五人会不会答应。 又是半晌寂静，然后居中那人才开口向翁列问话。 “阿木达，阿吉和阿福都跟随你，此事你以为如何？” 闻言翁列立即恭恭敬敬行礼道：“愿听从长老命令。” 居中这人点了点头，然后道：“既然如此，那便依郡马所言，由翁列、寨柳阿吉和福阿达随你一同去江源。” “多谢前辈。”宋安心里一喜，立即拱手谢道。 居中这人接着又道：“你先前与阿木达说，希望能从我族中挑选勇士，充当你的护卫，此事暂且我们还不能答应你，需要日后再说。” 宋安闻言点头道：“晚辈明白，还请诸位前辈放心，晚辈定会竭尽全力，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 “嗯，你送来的粮食，多谢了，我们部族向来不会让朋友蒙受损失。” 说着，居中这人挥手向翁列：“阿木达，你带郡马先生去一趟黄石滩，请他取些东西回去。” 翁列再度行礼：“是。” “郡马先生，希望你下次光临，我们之间可以聊更多的东西。” 居中这人最后开口，便是送客。 宋安心底也松了一口气，一开始他还以为和蛮巫部族的人这一场谈判不会容易，没想到结果却是如此顺利。 虽然日后翁列三人便会跟在他身边，算是蛮巫部落对他的监视。 不过相对应的，其实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保护，翁列自不用多说，作为蛮巫部落的“阿木达”，本事肯定在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之上。 寨柳阿吉本事如何宋安还没有真正见识过，但寨方阿福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布坊一战，寨方阿福小小年纪却如同死神一般，只不过片刻之间，便让二十几个土匪横死当场，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如此能力，放在任何地方都绝对非同寻常。 有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至少宋安以后不用担心马连山的报复，有本事找上门来碰一碰。 至于三人会不会保护他的安全，这一点宋安心底绝没有丝毫的疑虑。 他现在已经与蛮巫部落的长老达成了协议，以后与蛮巫部落之间就是合作关系，蛮巫部落不只是需要他“镇南王府郡马”的身份提供庇护，让他们在江源近左的十万大山安心的栖息下去，同时他们也需要宋安给他们提供的物资。 没有宋安这一层关系给他们提供粮食，药材，他们在山中生存也会非常困难。 十万大山多毒虫猛兽，恶瘴泥潭，很多地方都不适宜人类生存，也基本难以耕种种植。 蛮巫部落在十万大山当中躲藏迁徙多年，生存只能依靠打猎和采集。 相比于宋安直接给他们提供的粮食，打猎和采集既充满不确定的危险，同时也没有多少保障。 哪怕蛮巫部族能培养出翁列他们这样年轻的战士，在十万大山依旧举步维艰。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考虑，只要宋安没有背弃盟约的动作，那么翁列三人，或者说这一个蛮巫部族，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证他的安全。 毕竟刚才居中那个长老问的时候，他就说得很明白了。 只要他还活着，那么他就能够保证自己答应的条件可以维系下去，他死了当然就管不了了。 跟随翁列一起中茅草屋中出来，走下了粗大竹子搭成的台阶，宋安回头看了一眼。 “翁列兄弟，以后就要靠你多多照拂了。” 闻言翁列抱拳道：“这话应该我向郡马你说才对，众长老同意了你的合作条件，以后每月部族众所需的粮食用度，乃至于各类药材，都要请郡马你出面收购才行。” “那都是小事，只要有钱，总能买到需要的东西。”宋安闻言笑道。 翁列眼中光芒一闪，随即开口道：“长老命我带你去黄石滩，取你想要的东西作为你此次送来粮食的回赠，还请你跟我走一趟。” “好，有劳带路。”宋安拱手说道。 跟着他便跟在翁列身后，顺着部落寨子的小路往后面山林中走。 一路上路边都有火把照亮，宋安倒也算能看见路，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隐隐约约的他便听见前面有细微的水声传来。 越往前面走，水声就越大，直到后面犹如惊涛骇浪。 阵阵的水汽也是扑面而来，绕过面前的一片灌木从，一面悬崖瀑布豁然出现在眼前，往上高至少也有十几丈。 而这还不是瀑布全部，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在瀑布中段。 头顶上的瀑布垂落下来以后，落入了眼前一汪水潭当中，继而顺着天然形成的岩石平台继续往下面流，有大约六七丈长的水面，然后再度垂直落下。 第二段的瀑布有多高，宋安就不得而知了，因为那边是悬崖峭壁。 下面漆黑一片，密林深深。 翁列带着宋安，顺着瀑布垂下来形成的水面边往靠着瀑布尽头的石壁走去，来到了石壁前面，这才看见贴着石壁有一条简单的石阶小路。 跟着石阶小路往里面走，没一会儿就转到了瀑布下面。 后面有一个山洞，山洞里又有另外一条河道，河道不宽，看起来像是一条地下河穿过山体岩石过来的。 此时宋安才猛的反应过来，怪不得瀑布冲击下来的外面那条水道看起来又宽水量又大，他还在想瀑布虽然看起来壮观，水量也不小，但是似乎也不足以填满那么宽大的一条水道，原来是在瀑布后面还有地下河的流水补充，那就怪不得了。 ------------ 第八十三章 那一片金色 悬崖垂落的瀑布轰鸣如雷，激涌好似惊涛骇浪，能把人瞬间碾得粉碎。 但就一条水幕的隔阂，在瀑布之后，穿过岩石的地下河却静静流淌，甚至没有起伏不定的波澜。 水道一侧有一条不只是天然还是人工开凿的小道，贴着湿漉漉的岩壁。 翁列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个火把，是刚进来时在入口取的。 地下河通道里气温很低，空气里充斥着湿冷气息，宋安穿得不算多，一开始还好，跟在后面走得远了，身上的衣物逐渐被湿气浸润，也就越来越觉着冷。 偏偏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迎面风，更是吹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走了大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前面的翁列忽然停了下来，宋安意识不察，还差点撞上他。 等回过神来，忙定住身形，跟着开口。 “是到地方了吗？” 翁列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即往前迈了两步，将手里的火把擦在了旁边石壁一处缝隙里。 跟着，他又往前摸索了一阵。 找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拿过来用火把引燃，再放回原位。 接着宋安就看见一条火线顺着岩壁一路向前，才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围着前面的石壁绕了一圈，间中一团团的火把接二连三的跟着燃起来。 火光照应之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毫无预兆的打在宋安脸上。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半晌，才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指着面前入目所及，遍是金光璀璨问道：“你确定，这些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长老是这么说的。”翁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都搬走也没问题？” 宋安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再度问道。 而回应他的，是翁列再一次面无表情的点头确认。 有那么一瞬间，宋安是有直接冲进面前地下河当中，把眼睛里能看到的一切全都挖出来，扣下来，堆到一边，再找来马车一架架全拉走的冲动。 以前他总听人说“金山银山”，一直以为那是个形容词。 直到此时，才终于亲眼所见，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金山”这种东西。 更重要的是，这座金山，只要他想要，就能全都搬走。 换做是谁怕是都难以抵抗这样的诱惑，没当场疯掉就算不错了。 好在，两世为人，他的心智总归是要比普通人更加的坚韧，面对诱惑，也能更快的恢复理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事，在那个世界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给蛮巫部落带来的粮食和药材虽然可能对他们十分重要，但绝对没有到能换到这么多实打实的黄金的地步。 何况翁列带他来的时候说得很明白，这是部落对他带来粮食和药材的回礼。 在脑海中仔细斟酌之后，宋安心底断定，面前的金子他一锭也拿不得。 大概率，这应该是蛮巫部落的长老对他的一个试探，想要看看他是否会为金银所动，一旦他被内心的贪欲蒙蔽了理智，很有可能就会影响他和蛮巫部落之间的合作。 但那个长老既然让翁列带他来，也肯定不会是就为了让他看看他们部落的财富。 思来想去，宋安的目光一边也在面前的金山当中迅速搜索，片刻之后，他忽的眼前一亮。 只见越过地下河水面往后，一片金光灿灿的石壁上，有一团诡异的乌黑。 甚至可以说，那一团乌黑在满石壁的金子上像是个丑陋的污点。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蛮巫部落存放金山的地方，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让它放在那里呢？ 目光一闪，宋安随即抬手一指那团乌黑的东西道：“翁列兄弟，不知道我可以不可以要那个？” 翁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那团乌黑之后，眉头微微一皱。 跟着点了点头说道：“可以，长老说了，只要你看上的，都可以拿走。” “那就有劳翁列兄弟你帮我了。”宋安面前一笑，拱手谢道。 翁列也不多言，直接纵身一跃，就朝着地下河水面对面的石壁跳了过去。 水面大概有两丈多宽，他原地这么轻轻一跳，便轻松的跳了过去，落地瞬间伸手一把抓住石壁上凸起的岩石，稳定住了身形。 跟着从腰后取出了一把短刀，对着墙壁上撬了几下。 随着他的动作，卡在石壁上的一团乌黑石块也就让他给撬了下来，抓在手中。 接着才转身又是脚下一点，跳了回来。 回到宋安面前，将手里的乌黑石块递给宋安道：“你收好。” 宋安接过石块，入手是已故冰冷刺骨的感觉，好像手里抓着的不是块古怪的黑色石头，而是一块万年寒冰一样。 强忍着手上的冰冷，他还是露出一个笑意点头道：“多谢翁列兄弟，既然回礼我也拿了，你看要不咱们这就回？” “好。”翁列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旋即两人这才一路出来，回到了蛮巫部落当中。 部落里依旧是宋安刚来时的场面，不过那篝火旁边却是多了两个人，正是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 两人似乎早就在这儿等着了，寨柳阿吉看到他回来，冷哼一声，十分不满的转身就走。 寨方阿福倒是留在原地，对翁列行了一礼，然后站在一边等着。 翁列看向宋安道：“我们现在回去，还是跟来时一样，你忍着点。” 宋安想到来时被翁列扛在肩膀上，心里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看了看翁列的眼神，估计不愿意也没有别的法子。 要是让他自己跟着从这深山老林里走回江源，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所以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拱手点头道：“那就只有再麻烦一次翁列兄弟你了。” “无妨。”翁列回答很简短，说着便直接伸手将宋安扛到肩膀上，迈步就走。 寨方阿福跟在后面，虽然没有翁列那么快，但也能跟上。 随着翁列扛着宋安一跃，又产生了一次那种穿过什么屏障的感觉之后，他们便再次回到了漆黑的茂密森林当中。 只不过这一次，除了翁列和宋安，后面还跟了个寨方阿福，至于寨柳阿吉，早就已经没了人影。 ------------ 第八十四章 回府 寨柳阿吉则是典型的莽夫性格，做事冲动鲁莽，以自己的喜怒作为行事标准。 最后的寨方阿福，虽然他年纪要比两人都小，但是性格却十分成熟稳重，甚至不在翁列之下。 而且别看他年纪小，本事也是一点儿都不差的。 宋安甚至在心底估计，寨方阿福很有可能是翁列的继任者，也就是蛮巫部族所说的“阿木达”。 他现在虽然还不清楚“阿木达”在蛮巫部落到底代表什么，但却能猜个大致。 应该是属于，类似部落年轻战士领头人的存在，负责领导其他的年轻一代。 以宋安的眼光来看，寨方阿福是有这个潜质的。 让翁列扛着，再次穿越十万大山，等到回到靠近江源县城的山林，天上的残月比先前要亮了许多。 甚至通过月光，能看见大半个江源县城的影子。 他们在宋安停下马车，等着与翁列碰头的地方停下，寨柳阿吉已经先一步到，就坐在马车上。 翁列扛着宋安，带着寨方阿福过来以后，便将宋安放下。 “这里距离县城不远，我们就坐你的马车回去吧。” 宋安点了点头，目光看了一眼把马车位置占了大半的寨柳阿吉，眼神有些尴尬。 翁列看了一眼之后，开口道：“阿吉，你到前面来，阿福，你走前面探路。” 寨方阿福没说话，点了点头便出发往山下江源县城的方向去。 马车上的寨柳阿吉回头眼神不善的看了宋安一眼，然后才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到前面，翁列这才示意宋安上马车后面坐着。 马车上本来放满了粮食和药材，本身也是个拉货的马车，坐人不方便。 不过当下宋安也没有别的选择，虽然坐在上面下山一路颠簸很可能给他甩下去，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坐。 好在翁列驾驶马车的技术比他要好多了。 一路从山上下来，居然没颠得太厉害，速度也不慢。 宋安两手抓紧了马车两边的木拦，总算也稳稳当当的到了。 就是颠簸这一路，屁股有点受不住，差点被抖成八瓣儿。 司南府一片平静，好像他没回来没有半点影响。 到正门敲门时，是苗小方给开的门，自从他应下宋安在司南府守着门房，平日来回跑腿送信以后，就从来没有擅离职守过。 开门看到宋安带了别人回来，也没有多问任何问题，只是默默的把马车牵进了府内。 几人才进门没一会儿，徐三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不用宋安开口，他便直接笑盈盈的对翁列三人说话：“三位远道而来，实在辛苦，客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翁列回头看了一眼宋安。 宋安心底其实也有些惊奇，徐三是怎么知道他会带人回来的？ 而且这家伙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妙了，几人才刚刚进门，他立刻就冒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专门等着一样。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好奇而已，脸上没有半点表露出来，而是笑道：“这位是徐三，目前是我府上的管家，府上的事一般都由他操持着。” 闻言翁列点了点头，拱手道：“有劳徐管家。” “不麻烦不麻烦，请跟我来就是。” 徐三咧着嘴，露出那满嘴的黄牙，喜滋滋的领着三人往里面走。 宋安看着，没跟着他们，而是往正堂那边走去，进门没一会儿春桃就给他端了茶过来。 “郡马，徐管家说您今天去的地方远，让给您备着茶水，回来好解解渴。” 宋安下意识的接过茶碗，他还真是有点渴了。 喝了一口之后，才猛的回过神来，问道：“徐三一回来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徐管家让奴婢在侧厅等着，您一回来就给您上茶。” 春桃说道。 闻言宋安揭开茶碗看了一眼，看到里面泡的是寻常的绿叶茶，目光一闪，随即道：“你去跟徐三说，让他安置好三位客人之后过来见我。” “是。”春桃盈盈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等了一会儿，徐三才从外面进来。 一看到徐三，宋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老徐，咱们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你说对吧？” 徐三闻言脸上难得没有露出憨态，而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状宋安又继续说道：“从王府出来时，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就是王府一个可有可无的老奴，要不是跟我走这一趟，恐怕这辈子就老死在王府当中了，所以你当我是你的再造恩人，对吧？” 徐三再次点了点头。 “恩人不恩人的，我向来不在意这些，只觉着相交凭心，讲究个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宋安眼睛忽的一眯：“你有事儿瞒着我吧？” 徐三抱拳，对着宋安郑重行了一礼。 “老奴确实有事没与殿下说明，老奴虽然只是王府马房一条老狗而已，不过老奴年轻时候，倒是混账过一段时间。” “怎么个混账法？”宋安眯着眼睛问道。 “殿下可知，在南境，隶属镇南王府之下，有一支专司查察缉杀的人马？”徐三反问道。 宋安闻言直接摇头道：“我初来南境，连王府的别院都没走全过，哪里知道王府那么多事？” “殿下不知，那老奴便不可细说，只能说，老奴年轻时在那里待过二十年，后来年老，加上旧伤太多，这才退了出来，回了王府做了马夫。” 徐三目光正对着宋安，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闪躲。 宋安也看着徐三，四目相对之下，他想要从徐三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来。 可是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犹豫了一下，这才摆手道：“以前的事我不管了，但是我只希望，以后你若是有心跟在我身边，留在江源，那你就只是徐三而已，可否？” “老奴愿服侍殿下，直至终老。”徐三拱手行礼道。 ------------ 第八十五章 任君采撷 宋安不知道该不该信徐三。 无数前人的经验告诉他，要成大事，先得心狠。 凡是优柔寡断的，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他也在心中反问自己，他要成大事吗？他又算是个成大事的人吗？ 思来想去，最终得到的还是否定的答案。 再看徐三时，忽的，他忍不住摇头自嘲一笑，旋即摆了摆手。 “罢了，就这样吧。” 徐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告退。 待他走了以后，宋安这才起身，往后院走去。 这一天忙了太多事，他累了，不想再想太多，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立马回到自己心爱的人身边，窝进软玉温香里。 什么阴谋论，什么眼线，统统都去他娘的。 巴妙在屋里等了一夜，这一天她都是心惊胆战的，除了早上见过宋安一面，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 问别人，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还是到下午天都要黑了时，才找到了徐三，从他那里听了些信儿。 虽然徐三说宋安出去办事很快就会回来，也没什么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巴妙心里就是一点也放心不下，所以直到此刻依旧辗转睡不着，只好在堂屋坐着焦急的等待。 宋安一推开门，就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坐在面前，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 巴妙刚刚还在胡思乱想，下一秒就瞧见了心上人推门回来。 当下便起身迎上来，狠狠的给了宋安一个大大的拥抱，双手紧紧的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 见状宋安伸手轻拍巴妙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就是回来晚点嘛，看把你急的。” “什么就是回来晚点，我已经一天没见着你人了！” 巴妙嘴里说着，手臂搂着宋安的脖子更紧了：“我去问别人，也没人知道你去干嘛去了，哥哥也让你叫出去办事，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是傍晚见了徐三，他才跟我说你出门办事，要晚上才回来。” “你知道这一晚上，我有多担心吗？” 听着巴妙已经略带哭腔的声音，宋安心里一软。 “乖，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放心，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亲自跟你说，好不好？” 巴妙闻言这才略微松开抱着他的手，再四目相对时，已是泪眼婆娑的样子。 “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宋安瞧着她这模样，脸上一笑，伸手替她擦去脸上泪痕。 “看看，都哭成个大花猫了，这么大人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呸，你才是大花猫呢！”巴妙啐了一口，本来就因为心情激动而有些红的脸，被宋安这么一取笑，一下子更红了，像颗熟透了的红苹果一样。 宋安看得一阵心痒，这几日天天和巴妙在一起，早已是食髓知味，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按捺得住。 刚是要伸出魔抓，巴妙像是提前有所察觉一样。 前一秒还搂得紧紧的，生怕他跑了一样，这会儿却忽的将他推开。 光是如此还不算，转身又往里屋逃去。 宋安见了，脸上坏笑愈发浓郁，大有一种大灰狼盯着小白兔的意思。 “往里面跑，嘿嘿，这能让你跑了的？” 坏笑一句，他搓着手便追了上去。 巴妙一回头就看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追过来，脸上当即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反抗出声，已经被宋安一把搂住了腰子。 “小娘子，你要往哪里去呀？” 带着一脸坏笑，宋安挑眉看着巴妙，满脸都是流氓之色。 “你你你，你放开我，这样，这样不好。”巴妙羞得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好，双手捂在胸前，脸也是尽量往旁边扭。 宋安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伸出一只手捏着她下巴就强行把脸给转了过来。 “不好？怎么不好？落入了本郡马的手里，难道你还想跑？” 说话的同时，身上的动作也紧随其后，巴妙上下失守，忍不住“啊”的惊呼出声。 宋安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当即脖子往前面一伸，对着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便亲了上去。 巴妙的身子猛的一震，僵硬了一刹那，跟着便软了下来，整个人都贴在了宋安身上，任由他摆布。 宋安也算是驾轻就熟，嘴上不松，双手环腰用力往上一抬，抱紧了便往床榻走去。 贴身四目相对，松开了可耻的嘴，宋安细细的打量着身下的巴妙。 巴妙被他看得羞涩难耐，忍不住扭过头不敢看他，一边道：“有，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 “这么好看的人，看一辈子都看不过，怎么会不好看呢？” 宋安十分没脸没皮的说道。 闻言巴妙更加害羞，小手轻轻的捶了一下他胸口。 “尽会捡好听的说骗人。” “那你愿不愿意让我骗嘛？”宋安脸上带着坏笑，更加得寸进尺的问道。 “嗯。”巴妙嘴里发出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应到。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边。” 一边说话，宋安手上动作一边不停，一切准备就绪，忽的用力。 “愿不愿意？” 巴妙感受到一阵火热，当即便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口浊气，双手紧紧的抓着宋安的肩膀。 “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这才是我的好媳妇儿呢！”宋安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伸手摸着巴妙的额头，温柔道：“我们要做永生永世的夫妻，无论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好。”巴妙忍着悸动，微微点头。 “还要生一大堆孩子！”宋安又道。 这下巴妙害羞了，不敢看他，也不敢回答，只把头扭向一边。 见状宋安自不肯放过，为了一大堆孩子，奋力耕耘了起来。 整个房间里一下子春光熔融，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屋外明月高悬，虫鸣婵婵，春天很快就要到了。 茫茫山道，一支车马疾驰，不顾天黑路险，山路难走，直奔着江源县的方向而来。 翻过一个山头，前面领路的一骑兵马霍的勒住了胯下战马缰绳，命令左右停在原地，他跟着退回到马车前面。 “郡主，前面便是江口大营所在，今夜是否前去营中暂歇？” “江源还有多远？”马车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 “此去江源，山路约还有六十里，全力赶路的话，明日午时能到。” “去江源！” ------------ 第八十六章 王府来人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沿，宋安缓缓的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像只小白兔一样乖巧的躺在自己怀中，眉眼之间全都是幸福安稳的神色，忍不住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昨夜一番大战，着实把巴妙累得不轻。 平日她都会比宋安先醒，然后提前准备好洗漱用度，等宋安睁眼时正好送到床前。 而今日，她显然还在美梦当中。 宋安没有打扰，搂着温存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自己收拾了一下出门。 才出了院子，迎面就看见徐三在门廊下面站着。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早便在那里候着，等着自己起床出来。 心里微微一动，宋安面上还是寻常的样子，走过去道：“这么早你不在后厨，跑到我这边来，锦娘没不乐意？” 徐三闻言咧嘴一笑，露出那一排黄牙。 “咱是大老爷们儿，自是说了算，妇道人家哪有什么不乐意的？” 听见这话，宋安瞥了他一眼，眉毛微挑道：“你认真的？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后厨，当着锦娘的面，把这话再说一遍？” 徐三顿时便慌了神，连忙摆手求饶。 “别别别，爷，咱们就在这儿说就成了，您玉体金贵，哪好常往后厨那种地方走呢？” “我无所谓，正好肚子饿了，去弄碗粥喝也成。” 宋安笑眯眯的说道，继续挑眉瞧着徐三。 见状徐三总算是彻底认输投降，忙合十作揖道：“我的郡马爷诶，小的错了还不行吗，小的刚才吹牛皮，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小的放了个屁，可千万别跟锦娘说这事儿呀。” 看到他这样，宋安总算才满意，淡淡道：“早看你就是个怂货，还跟我装？” “是是是，爷您说的都对。”徐三连连点头道。 “走吧。”宋安一摆手。 “去哪儿？”徐三下意识问道。 “废话，当然是去后厨啦。”宋安没好气的说道，一边迈步就走。 徐三当即大慌，连忙跟上，一边道：“爷，咱们不是说好的，不跟锦娘说了吗，您可千万别坑我啊，好不容易才哄好一点的！” “老子没那个心思管你的破事，肚子饿了不能去找点儿东西吃啊？” 宋安前面走着，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不用劳驾您亲自过去，我马上去找春桃，让她给您送到前堂去！” 徐三一边说着，脚下动作飞快，直接越过了宋安，就往后厨那边狂奔而去。 看着他过去的背影，宋安脸上一笑，将原先的心思暂且收进最深的心底。 在前堂没等一会儿，徐三便带着春桃一起，端着早膳过来，春桃给宋安盛好递到手上，这才吃起来。 往常徐三都是忙不迭的跟着一起吃，始终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但今天，诡异的是他不仅没有跟着一起吃，甚至连坐都没有坐。 老老实实的就在宋安后面恭恭敬敬的站着，十足走狗模样。 宋安一碗粥下了肚，暖了身子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回头瞥他一眼道：“怎么个意思，今儿的饭菜里下了药了，你居然不跟我一起？” “嘿嘿，这不是，咱是下人，您是爷嘛，先前是小的不懂规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小人计较而已，但小人也不能老不识趣，该守的规矩自然还是要守的。” 徐三咧嘴嘿笑着说道。 皱着眉头看了两眼，宋安没搭理他，扭头就准备继续吃。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苗小方忽的进来禀报。 “外面来了两个骑马的，说是要见郡马，放不放他们进来？” 刚端起第二碗米粥的宋安脸上神色一动，骑马的，什么人？ 徐三反应更快，直接问道：“他们骑的什么马，有没有说是什么来路的？” “领头的那个说，他们是从王府来的。”苗小方答道。 听见这话，宋安和徐三的脸色同时一沉。 片刻，宋安才开口道：“开门请他们进来，到客堂那边去。” “好。”苗小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回去。 等他走了之后，宋安也跟着放下了手里的碗，回头看向徐三问道：“王府的人，怎么突然来了？以前有这种规矩吗？” 徐三当即摇头道：“小人也不知，不过按说您来江源也有些时日了，再怎么说也是王府郡马，王府那边派人过来问一下也是寻常。” 宋安眼睛一眯，多打量了他两眼。 “你去跟昨晚来那三个说一声，让他们暂时不要出来活动，完事儿再去后院等着，要是巴妙醒了出门，把她带去别的地方，别到前面来。” “小的明白。”徐三立即应道。 接着宋安这才起身，带着春桃一起，往客堂那边走过去。 进了客堂，让春桃去准备茶水，宋安则是一个人在屋内坐着等，没一会儿的功夫，苗小方便把人带了进来。 看到来人样子，宋安再度忍不住眼皮一跳。 虽然他不认识这两人，却认识这两人身上穿的铜甲，那是王府近卫制式战甲。 只有镇南王直属的王府近卫军，才能够穿的战甲。 这两个人身上穿着，说明他们是王府近卫军的人，而一般情况下，王府近卫军只会在护卫王府嫡系的时候，才会离开王府。 整个镇南王府上下，能让近卫军护送的，一共也不超过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刚好是宋安名义上的正房夫人——彩云郡主！ 心中还在思索，两人已经进了堂中。 对着宋安意思一下的拱了拱手，左边兵甲便道：“属下见过郡马，郡主午时之前将会到来，遣属下二人前来通禀。” 听见这话的宋安下意识的便是心头一震，首先想到的便是，有人向王府通风报信了。 整个司南府当中，能向王府报信的也就一个人。 本来作为司南府大管家的焦有财也能向王府报信，但是他私通牛头山土匪，在土匪退去之后，就已经彻底消失，也就不知道宋安和巴妙，乃至于跟蛮巫族联系的事。 如此一来，就算焦有财想高密，也没有能高密的东西。 那么除了徐三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 第八十七章 郡主驾到 铜甲近卫通禀以后，便不再挪动位置。 不仅是他们，连带着宋安一起，也都不准再做走动。 以至于，宋安心底愈发觉着是有人告了秘。 此番彩云郡主来江源，就是兴师问罪来的，而先来一步的这两个铜甲近卫，也不是来做什么通禀。 他们是来确认自己人在司南府，进而确认自己没有逃走可能的。 一开始宋安有些急切，甚至做过先下手为强的打算。 有翁列三人在府上，真动起手来，就这两个王府近卫，该是能拿得下来。 但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心中铤而走险的想法，毕竟眼下还没有到无路可走，不得不撕破脸的时候。 有了这个念头以后，逐渐的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仔细思索之后，终究是察觉到了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比如彩云郡主要真是为了他和巴妙的事情来的，那为什么只盯住他，而不管巴妙？ 甚至从头到尾，这两个铜甲近卫，除了与他说话之外，连府上其他人问都没有问一下。 没有理由彩云郡主在知道了他和巴妙的事情之后，恼羞成怒到亲自不远千百里从江云王府赶来，只是为了找他一个人的麻烦，于其他人丝毫不管。 所以很有可能，彩云郡主此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他和巴妙的事情。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急切重视，以至于亲自驾临呢？ 宋安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离开江云的时候，彩云郡主于他说过的那些话，以及王府对他的态度。 要是没有什么极为重大且不得已的缘由，他应该是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王府的人才对。 而此时此刻，能让他想到的缘由无外乎两个：王府出事了，亦或是大将军府来人了！ 前者没有太大的可能。 镇南王府坐镇南境，不只是保住了景国西南一片的安宁。 同时也是因为镇南军的存在，才拦住南越十数万狼兵不敢轻易犯境。 宋安从王府出来的时候，镇南王还是春秋鼎盛，威严无敌，也不像是会突发疾病暴毙的样子。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着第二个缘由的可能性更大。 作为大将军府与镇南王府姻亲结盟的棋子，宋安这个庶子来南境的规格实在太寒酸了些，除了从王府带来的一些礼金礼品之外，随行的两个看得过去的重要人物都没有。 别说是大将军府任何嫡系人员，甚至就连管家都没跟着一起来。 当时送宋安到江云的，仅仅只有将军府上的一支由普通下人组成的送亲队，拢共不到十人。 就是这些人，在把宋安送到以后，还直接回了京城，没有在王府做任何停留。 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入赘王府，不过就是镇南王和大将军的一次姻亲结盟手段而已。 本身就是庶出的宋安，加上被景人最不齿的“赘婿”身份之后，变得更加低贱，甚至可能连普通名门望族之子都不如。 但是，至少大将军府还是应该表达对镇南王的尊敬。 就让几个下人带着马车把人送来，礼数似乎有些太过廉价了些。 于是回过味儿来的大将军府，紧跟着再派个至少明面上看得过去的人物，再来镇南王府走一趟，那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时候，宋安不在王府，就成了问题了。 好歹说他也算是大将军的血脉，哪怕嫁到镇南王府，也不该人才刚刚进门，就被赶出了王府。 彩云郡主来这一趟，便应该是带他一起回去的。 并且还一定得是她亲自来，因为只有这样，事情才说得通。 越想宋安越觉着是这么回事儿，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些，目光在两个如同门神一般的铜甲近卫身上扫过，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两位，不知郡主此番亲自驾临江源，所为何事？” “郡主只有决断，属下只是奉命行事，郡马还是不要多问，等郡主殿下到了，一切自然知晓。” 铜甲近卫没有半点给他面子的意思，直接冷声说道。 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讨了个没趣，宋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又说道：“那既然郡主驾临，我怎么也应该好生恭迎一番，不如让我回去收拾一下，沐浴更衣，再让府上人做些准备？” “不用，郡主说了，此番前来并无它事，也不需繁荣缛节，郡马只要等着她就行。” 铜甲近卫再次拒绝了宋安。 没由来的，宋安心里有些郁闷烦躁。 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即道：“那我叫个下人过来，做些布置安排总可以吧？” “郡马随意，只要你不离开这间屋子，叫谁来都成。” 铜甲近卫终于应了他的话。 宋安本来心里想着，要是还不应的话，他可就真要发飙了。 怎么说他也是王府郡马，哪怕只是空有头衔，也不至于让两个下人护卫莫名其妙的就给软禁了，发发飙还是可以的。 可是人家同意了，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先叫来了春桃，让她去找徐三，等徐三来了再说话。 徐三一进门就见到了那两个铜甲近卫，脸上神情微变，跟着来到宋安面前行礼道：“小人拜见郡马爷。” “勿需多礼，这两位是郡主的近卫，他们说郡主午时之前便会到来，你去安排一下，让人把府里上上下下都收拾停当，准备好迎接郡主殿下。” 宋安隐晦的说道。 他想好了，要是徐三告了密，那怎么事情都藏不了。 要是徐三没做过，肯定就能听懂自己的话外之音。 果然，徐三闻言之后立即行礼道：“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准备。” 跟着他迅速的退了出去，安排事情去了。 至此宋安才彻底放松下来，他就怕彩云郡主不是为了巴妙而来，却巧合的跟她撞上。 只要安排好了巴妙，剩下的，宋安自有办法能够应对。 安心的等了半个时辰，徐三又来拜见，告诉他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只等郡主到来。 听见这话的宋安彻底放心，接下来就只等彩云郡主驾临，看看她此番赶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便是。 ------------ 第八十八章 回王府 说是午时，实际上没有等到午时，彩云郡主的车马就到了司南府门外。 府上能出面的人全都在门前候着，宋安得了信儿以后，也在两个铜甲近卫的陪同下，一起来到大门口迎接。 看着彩云郡主从马车上下来，宋安老老实实的低头站好。 直到一阵香风吹来，一个人影停在面前，他才抬起头。 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彩云郡主那双绝美的眼睛。 莫名的，那一刹那，他竟然有点心虚，不敢直视彩云郡主的眼睛。 下意识的低头，开口道：“恭迎郡主殿下。” “你是郡马，我的夫婿，哪里来的恭迎？”彩云郡主语气有些古怪的说道。 闻言宋安忙道：“郡主千金贵胄，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是吗？你不打算扶我进去，想让我自己走？” 彩云郡主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然后在宋安诧异的眼神当中，伸出了她那嫩如葱根的雪白手掌，递到了宋安面前。 见状宋安也只好老老实实的伸手扶住彩云郡主的手腕，携手进府。 到了正堂落座，徐三带着府上下人过来觐见，彩玉郡主只是淡淡的应了一下，便让他们都下去。 紧接着，那些铜甲近卫也让她一并屏退，只留下宋安一人。 等人都走了以后，宋安便立即老老实实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彩云郡主瞥了他一眼，道：“你在这里倒是过得滋润，看来离开王府，你是很高兴的。” “不敢。”宋安忙道。 彩云郡主没有纠缠，而是直接道：“本来我们说好了，你离开王府，永远不回去，我也永远都不会来找你。” “是。”宋安点头应道。 闻言彩云郡主眉头一皱，眉眼之间似乎有一丝不悦之色一闪而过，紧跟着又消弭无形。 “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此番前来，确实是有一件要紧事，不得不来。” “请郡主示下。”宋安依旧是一副恭顺的模样，老老实实的回道。 “哼，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吗？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大可以说出来，没必要摆出这一副令人作呕的谦逊模样！” 莫名其妙的，彩云郡主突然冷哼一声，语气也变得十分不悦起来。 见状宋安诧异的抬头，满脸都是疑惑冤枉之色。 “郡主何出此言？” 彩玉郡主目光狠狠的盯着他，半晌以后才冷着脸道：“陛下派了人来参加今年的迎春节，你我结亲，乃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所以在钦差到王府之前，你必须跟我回去，等应付完钦差以后，你爱去哪去哪，谁都不会管你！” “钦差？”宋安一愣。 “不然你以为呢？我当真是闲得没事干，才专门从江云不远千里赶来这破地方吗？” 彩云郡主语气不善的说道。 “郡主辛苦。”宋安立即弯腰行礼。 又见他这副模样，彩云郡主终究是憋不住，起身拂袖而去。 “收拾好你的东西，立刻跟我走！” 等宋安再抬起头的时候，彩云郡主已经走出了正堂大门，正往府门那边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宋安忍不住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徐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开口道：“爷，要不要我去请巴妙姑娘过来一趟，你们在后面见一面？” 宋安下意识的想点头，不过想了想还是拒绝道：“还是算了，郡主就在门口，那些铜甲近卫也在外面看着，要是我不立即过去跟她走，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岔子，在我回来之前，府上的事都由你做主。” “另外，巴妙那边你去替我讲一声，还有别院那三个，也跟他们说明一下。” “钦差到王府，我只是去应付一番，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是。”徐三行礼应道。 想了一下，宋安接着又说道：“布坊那边，让康阿一盯着，一切按原先商议的办就是，需要多少银子，从银库里支取，要是不够，等我回来再想办法。” “还有关仝他们，从州府回来以后，就让布坊那边先开始尝试用新的棉布和丝绸浸染。” “是。”徐三再次应道。 “暂且就这么多，其它的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最后一句，宋安这才往外面走去，彩云郡主明显已经动了气，他的动作得快点才行。 等他从里面出来，彩云郡主早就已经上了马车，而且看那个样子显然不打算让他也跟着上去。 一眼看去，府门前又没有别的马车。 心中正在犹豫的时候，旁边一个铜甲近卫牵了一匹马过来道：“郡主说郡马出身大将军府，将门之风，自是不屑坐马车，让属下给郡马准备战马。” 宋安看着面前快要到他胸口的高大站门，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牵着缰绳的铜甲近卫，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尴尬开口。 “那什么，能不能劳驾帮帮忙，这马太高了，我上不去。” 铜甲近卫闻言眼底明显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没有二话，一手牵着缰绳，一边走到他身侧，伸手顶在他后腰，跟着突然猛的用力往上一推。 宋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腾空而起，接着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 “启程！” 紧接着，这铜甲近卫高呼一声，然后直接把手上的缰绳丢给了宋安，没有半点继续帮他的意思。 而宋安虽然坐上了马背，可是他压根就不会骑马。 眼瞧着前面开路的人已经走了，马车也跟着动，他心里一慌，这才下意识的抓住缰绳。 好在不用他动作，胯下战马便自动跟上了步伐往前面走，而且走得也十分的稳健。 如此，才让宋安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王府的战马还是好呀，又高大威武，又乖巧听话，都不用自己驱使，自动就知道跟上队伍。 然而不等他高兴太久，出了司南府范畴以后，身后忽然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紧跟着他胯下的战马就像是突然发疯一样，猛的发蹄狂奔，就顺着青石大路直奔城外而去。 马背上的宋安惊慌失措之下，只得低下身子双手紧紧的抱着马脖子，希望自己别被甩下去，也希望这马发疯能快些结束。 ------------ 第八十九章 山雨欲来 江云，南境首府，也是景国南方最为繁华之地。 自景太祖以来，经历代镇南王励精图治，如今的江云城，占地近十万亩，城高四丈有余，放眼整个景国，也只有京都皇城能够比拟。 当彩云郡主的车架出现在江云城外的官道上时，宋安已经不在那匹疯马背上。 一连三天赶路，中间极少停歇，前半程他都是自己骑马。 而那战马时不时的就发足狂奔一番，把他颠得够呛。 刚开始宋安还惊慌不已，后面逐渐的，也就适应习惯下来，甚至还隐约学会了点骑马的技巧，对战马的控制也愈发熟练。 然而饶是如此，在马背上颠簸，屁股始终还是承受不住。 本来以为要一路就这样直到王府，没想到在入了江云地界以后，彩云郡主突然让他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跟宋安离开王府时坐的那个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甚至在马车之内，还有毛毯软垫。 人别说是坐在上面，就是躺在上面也是十分的舒坦。 要不是彩云郡主就在旁边，他还真想就躺在这豪华马车上，好好的睡上一大觉。 刚开始时彩云郡主也没有搭理他，任由他老老实实的坐着。 直到过了城门，进了江云城中，她才忽然开口。 “此番钦差前来，名义上是代表陛下来南境祝贺今年的迎春节，不过实际上的目的却有两个。” 老老实实的坐着，背靠马车木板的宋安神情一动。 下意识的，他心里便觉着，彩玉郡主后面的话不该他听。 但彩云郡主没给他捂住耳朵的机会，直接继续说道：“月前御史台的官员上书参了父王一本，说父王在南境拥兵自重，有不臣谋反之嫌，请陛下削去镇南王府的王爵，令派朝廷官员接手南境治理。” “明面上皇上虽然言辞呵斥了这御史言官，又专门给父王书信一封，以做安抚。” “不过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此事绝对不是某个御史言官心血来潮。” 宋安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彩云郡主目光瞥了他一眼，接着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说，朝堂上应该有不少人想要对付父王，对付王府，现在看来你说的是对的。” 闻言宋安立马道：“小人愚钝无知，哪里懂这些，都是瞎胡说的。” 听见这话，彩云郡主眼睛微微一眯：“哦？是吗？既然你以前说的都是胡说八道，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履行与你的承诺了，我们来聊聊大婚当晚的事情吧，本郡主记得没错的话，你好像斗胆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想要个什么死法？” “小人知错，郡主想问什么就问吧！”宋安毫不犹豫道。 见状彩云郡主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之色，接着说道：“刚才我说了，御史台那边的言官上书陛下，应该是一次试探，或许也有可能是陛下借此敲打王府。” “不管如何，如果只是这一份弹劾的话，该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钦差。” 宋安知道自己躲不过，听到这里，便也是主动开口。 “皇上的钦差来，是想看看王府有什么空子可以钻？” 彩云郡主点头道：“可能是的吧，钦差还在来的路上，没有到之前，他们具体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也无从知晓。” “不过按照往常惯例，钦差来南境，大多只是走个过场。” 听到这里，宋安眼中光芒一闪：“但是这次不一样，大将军府和王府刚刚联姻，还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借着这个由头，钦差队伍的规模便比以往大了许多，是吗？” 彩云郡主目光看着宋安，点了点头。 “这次来的钦差，由九皇子领头，另有皇室仪仗队同行。” “皇室仪仗队？规格呢？亲王，还是御驾？”宋安眉头一皱，问道。 “就目前所知的，算亲王吧。”彩云郡主答道。 “不过九皇子年前才封的‘恭王’爵位，并非是亲王，所以……” 彩云郡主脸上欲言又止之色一闪而过。 “如此说来的话，此番九皇子来，意义就确实有所不同了。” 摸着下巴，宋安想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郡主心中所担心的，是什么？” “蛮巫之乱以后，镇南军裁军一半，原先的十万兵马，如今只剩下五万，就算加上各地归属在州府军镇之下的兵马，也不到八万人。” 彩云郡主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近年来南境呈平，南越那边也多年未曾犯境，我担心九皇子此来，会借机再次削弱王府的兵权。” 镇南军是景国唯一不受皇帝直接控制的兵马，在镇南王这个异姓王的手上。 别看如今只有五万人，算上军镇人马，也不到八万。 可是就是这些兵马，一旦有异心，不管是举旗叛乱，还是裂土自立，对景国的威胁都是极大的。 更何况南境毗邻南越，南越对景国的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 也就是最近这几年，经过先前镇南军与南越兵马的多次交战，将南越大军一次又一次的打退，南越那边攻不破镇南军的防线，才不得已与景国修好，停止了交战。 一旦镇南王府有变，南越定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大军随时都可能在边境集结。 五万镇南军朝廷还有机会能够依靠大军镇压，可是一旦镇南军跟南越合谋，那么南越的兵马就可以越过南境，长驱直入直接威胁景国中原腹地。 到那个时候，景国必定大乱。 更不要说，除了南越之外，景国四周还有其它虎视眈眈的国度存在。 所以南境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 当下景国之所以还能够放心的抽调大军向北方征战，就是因为有镇南王镇守南境，保证了景国的南方不会出什么乱子。 否则的话，景国的大军就只能龟缩不出，任由别人欺辱。 以往皇帝或许是信任镇南王，也可能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能够将南境收入自己掌控当中，所以才任由镇南王府存在。 而现在，皇帝的耐心兴许已经被消耗殆尽。 也有可能是有什么别的东西，提升了皇帝的信心，让他觉得有把握能够处理掉镇南王府，将南境控制在自己手中。 ------------ 第九十章 有了夫妻之实 权利的斗争永远是最黑暗，最残酷的。 无论是镇南王府，还是大将军府，两个的存在对景国皇权的威胁都太大。 如果镇南王和大将军互为政敌，甚至恶斗不止，那么对两者而言，兴许还是一件好事。 可是现实却是，镇南王和大将军之间的关系太好，无论是朝堂上的政见，还是朝堂下的私交，甚至就连两边的下一代主事者也是打小青梅竹马。 宋安站在景国皇帝的角度，按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两边达成姻亲联结。 更不可能亲自下旨，给两家赐婚。 但在宋安来南境入赘王府之前，前身记忆没错的话，他那位大哥西征漠北，正是大胜之势。 据说已经快要打到漠北王庭，草原雄鹰部落的老家去了。 谁都知道，宋玉一旦攻破漠北王庭，彻底消除雄鹰部落对景国北境的威胁，班师回朝以后，一定会携大胜之功，向皇帝请求赐婚。 到那个时候，皇帝也就会被架在火堆上，不答应也得答应。 所以一开始宋安心里就估计，皇帝之所以会提前给大将军府和镇南王府赐婚，为的就是不给宋玉得胜班师请求赐婚的机会。 总不至于，皇帝已经下旨让他的弟弟入赘了王府，宋玉还要抢这个亲吧？ 就算他想抢，那个时候宋安已经入赘王府起码一月有余也来不及了。 要是这么考虑的话，那么此次皇帝派九皇子作为钦差，打着恭贺南境迎春节的旗号，大肆带着皇家仪仗来江云，很有可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确认彩云郡主和他之间，是不是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 甚至有可能，要专门派人现场验证。 想到这里的宋安心头一动，眼神下意识的瞥了彩云郡主一眼，在她还未察觉之前又立马把自己的目光给收了回来。 彩云郡主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在继续说出她心中的担忧。 “镇南军坐镇南境，除了首要预防南越侵犯之外，还要防备南境各族部落的威胁，当初蛮巫族叛乱，就对南境造成过巨大破坏。” “一旦镇南军再被裁撤，恐怕有重蹈覆辙的可能。” 说到这里，彩云郡主目光看向宋安，问道：“你说有什么办法能防备此事？” 宋安心里还在想着真假夫妻这事儿，没注意到彩云郡主问他。 彩云郡主见他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一皱道：“宋安，我在问你话，你想什么呢？” 被彩云郡主这么一喊，宋安这才回过神来。 “啊？殿下请说。” “我问，有什么办法能防备九皇子借机要求父王再度裁撤镇南军！”彩云郡主没好气的问道。 闻言宋安眉毛一挑，神色从容道：“依小人所见，郡主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另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比这个重要？”彩云郡主皱眉道。 “我大哥，虎威将军！” 宋安眼睛一眯，接着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皇上如此着急，不惜让九皇子亲领钦差之职，前来江云，恐怕是因为我大哥快要班师回朝了！” “你说什么？” 听见宋安这话，彩云郡主果然神色大惊，甚至身子往前伸手一把抓住了宋安的手腕。 “你再说一遍，宋玉哥哥他要回来了？” 看着彩云郡主脸上复杂的神色，宋安稍稍叹息一声，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痛感，微微点了点头。 “郡主与虎威将军情投意合，青梅竹马，此事人人皆知，皇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皇上知道，又为什么要下旨赐婚，让小人入赘王府呢？” 彩云郡主脸色一白，紧咬着嘴唇道：“满朝上下，除了大将军府，没人敢跟镇南王府结亲，谁敢娶我，或者谁敢入赘王府，就要准备好承受虎威将军的怒火，而让大将军府的虎威将军和镇南王府的彩云郡主成亲，又会让镇南王府和大将军府彻底结成同盟，皇权危矣！” “所以相较于虎威将军，让大将军府的其他人入赘王府，才是最佳选择。” 宋安看着面前彩云郡主那张沉鱼落雁一般的面庞，微微点头。 “殿下聪慧过人，其中道理早已通透，既是如此，又怎么会想不到，皇上如此着急的派人来，目的又怎么只会是为了王府兵权呢？” “如果我猜的没错，以殿下和虎威将军之间的情谊，哪怕他明知皇上已经赐婚，让我入赘了王府，也会毫不犹豫的亲自来江云带殿下回大将军府。” 说到这里，宋安停顿了一下，目光看着彩云郡主。 “若是那样，王府如何处置？大将军府如何处置？皇上，又如何处置？” “与其留着这可能的天大的麻烦，不如将之扼杀在摇篮当中！” “怎么扼杀？难道有人能拦着宋玉哥哥，不让他出京城？”彩云郡主眼眶有些红，眼神倔强的问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自己不愿意面对而已。 宋安再次叹息一声：“如果郡主与小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木已成舟，虎威将军纵使有千般不甘，又能如何？” “他难道，还真能强抢自己弟弟的老婆？” “就算他敢，他不介意，甚至王爷也能任由他胡来，大将军能容得了他吗？” 彩云郡主一滞，彻底失神。 然而这还不是宋安全部的话，他全部的话应该还有一句。 那就是，不用等皇帝专门派钦差来，他们早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 只是这话对当下的彩云郡主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一些而已。 她毕竟，其实没有做错什么，要说错，只能怪她不该生在镇南王府又与大将军府的嫡长子相爱。 因为这份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圆满。 宋安没有继续再说，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彩云郡主自己接受现实。 良久，彩云郡主紧紧抓着他的手忽然松开，又坐回原位，恢复了郡主殿下清冷而高高在上的姿态。 “此番回王府，你只需听我吩咐便是，其余不用多言。” “是。”宋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彩云郡主的姿态，便已说明，在经过了刚才内心的挣扎煎熬之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无论是为了镇南王府，还是为了宋玉，这场戏她都不得不演下去。 而且，还要演得真实，演得让皇帝满意，演得让宋玉死心，只是自此以后，彩云郡主是彩云郡主，虎威将军是虎威将军，二者再不会有任何其它的关系。 ------------ 第九十一章 他找死别带上我 王府别院，宋安实没有想过，此生有朝一日还会回到这个地方，更没有想到回来的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彩云郡主不在，他们前脚刚进别院，后脚王府就派了人来通传。 说是王爷有令，让彩云郡主立刻前去拜见。 于是便又剩下宋安一人独留别院之中。 不过自从上次刺客刺杀以后，王府便在别院增派了近卫人马守卫，不只是别院大门那边有数名铜甲近卫镇守，别院内也每隔一段便安置有甲胄，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不为过。 还是那个凉亭，宋安一人坐在其中，旁边有别院侍女送来的香茶糕点。 至少这次，他比原先在别院中的待遇要好了许多。 还有茶喝，有糕点吃，甚至若是有需要的话，还有侍女服侍。 就是百无聊赖还是一样，没有彩云郡主在，左右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等了大约有一炷香，彩云郡主才从王府那边回来。 入了凉亭来找宋安，上手先把茶盏里的茶水一口饮尽，似乎还不过瘾，又把宋安面前的茶杯拿过，一样一口喝了下去。 看她这样子，怕是刚才在镇南王那儿，好有一番争论。 宋安老老实实坐着，没有半点动静。 彩云郡主喝完了茶水，随手将茶杯扔在桌上，这才开口：“父王让你就在别院当中待着，哪儿也别去。” “是。”宋安毫不犹豫的应道。 闻言彩云郡主忽的转过脸，眼神有些气愤的盯着他道：“你就没什么话说？” “王爷有命，小人不得不从，还有什么说的？”宋安摊手道。 “就算他有命又怎么样，脚长在你身上，嘴也长在你身上，你不会跑，不会争辩？”彩云郡主越说，语气里越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宋安面色一肃，沉声道：“明知事已成定局，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又何必白费力气？” “白费力气又如何？我就是不信……” “殿下，与其与王爷争辩，我劝你不如想想，九皇子到了以后，如何在他面前应对吧。” 难得的，宋安直接打断了彩云郡主的话。 “我猜刚才王爷召见，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漠北的情况了吧？” 彩云郡主一滞，刚开始还有些挣扎，后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彻底冷静了下来。 点了点头，道：“你猜得没错，漠北战事已了，宋玉哥哥……虎威将军已经携大军得胜班师回朝了。” “意料当中，大军还有多久到京城？”宋安又问道。 “大军至少还有一月有余，才能到京城近郊，不过虎威将军已经提前率亲卫兵马，脱离大军直奔京城了。”彩云郡主道。 听见这话的宋安脸色骤然一变，下意思蹭的一下站起道：“谁让他这么干的，他疯了？” 彩云郡主抬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虎威将军要如何，轮得到你来说？” “他要怎么样当然轮不到我说，我也没那个兴趣去管他。” 宋安心中既是震惊，同时也是有气，没了先前的卑躬屈膝，气势拔高了许多，冷着脸继续道：“可是他干的事情，会影响到大将军府，影响到王府，进而影响到我，那就不一样了！” “他要找死，别带上别人！” “你……”彩云郡主也是猛然站起，手指着宋安满脸怒色，想呵斥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宋安继续毫不留情道：“若是郡主觉得，虎威将军如此肆意妄为，置大将军府，王府，乃至于他手下的大军生死攸关于不顾，仅为满足一己之欲没有错，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大将军府和王府都不怕，我一个庶子赘婿，有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有死而已！” 见宋安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先前彩玉郡主有多大的气势，此刻也消弭了下来。 缓缓的坐下，半晌没有说话。 宋安也跟着冷静了下来，同样坐回位置，只不过他脸上气愤冷峻之色，却没有半点消解。 良久，彩玉郡主才道：“事已至此，现在该怎么办？” “你是问虎威将军，还是问王府？”宋安淡淡问道。 “问王府，也问虎威将军。” 彩玉郡主说着，目光看着宋安的双眼：“你别忘了，他始终是你的兄长，更何况此事还关乎大将军府！” “若是殿下问王府，我以为，王府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迎接好钦差便是。” 说着，宋安停顿了一下，眼神直视彩云郡主：“若是殿下问虎威将军，我建议他到京城以后，立刻进宫向陛下负荆请罪，随便找个理由交托兵权，解职归家闭门思过。” “最好，把他虎威将军封号，宁远伯的爵位一并都还了。” “以白衣之身，闭门待罪。” 彩云郡主听到这儿，眼底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慌乱之色，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宋安看着彩玉郡主，心里忍不住有些叹息。 从先前和她的接触来看，她绝对不是一个愚蠢之人，甚至可以说心思灵巧，绝顶聪明。 一个聪明人，稍微动点脑子，就能够知道宋玉此番行为有多作死。 而彩云郡主到现在都还看不清，或者说不愿意看清，只不过是被情感蒙蔽了双眼而已，其实她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宋玉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本来领兵征战漠北，攻破雄鹰部落的漠北王庭，乃是不世之功，如果宋玉老老实实的，按部就班的班师回朝，一切等待皇帝的旨意办事。 那么最差最差，他宁远伯的爵位也要更进一步，封侯是一定的。 可是偏偏他犯了手握重兵在外的大将最不应该犯的错误，那就是私自脱离大军直奔皇城。 这种行为，都不是军不军法的问题，稍微往严重一点点说，就是“奔袭皇城，图谋不轨”，至少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哪怕大将军府世代忠良，功勋卓著，在朝堂上，在军中势力都是盘根错节，也难辞其咎。 最可怕的是，宋玉这么干，等于直接威胁皇帝。 有那个皇帝能容忍手下手握重兵的大将，同时又是军中门阀出身的人，这样直接威胁自己？ 不想法子弄死他，宋安都看不起景国的皇帝。 ------------ 第九十二章 国舅府 亭中有一阵风吹过，好像春寒未消，忽的有点冷。 宋安没有答话，只是面上神色却已是最好的回答。 良久，彩云郡主才叹息一声，起身道：“这几天，你暂且在别院住着，若有需要，我会派人叫你，除此以外，就别乱走了吧。” 宋安微微点头：“全凭殿下安排。” 别院一应用度都齐全，有下人奴仆服侍，万事不用自己动手。 加上王府近卫重兵护卫，安全也没问题。 就算让宋安自己选，在江云这个地方，他也宁愿待在别院，哪儿都不去。 真要出了大门，稍有不慎，命是不是自己的还不好说。 当然，他最希望的还是九皇子快来快走，这样他也就好尽快回江源去。 可惜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自回了王府别院以后，宋安这一待就是三天，三天当中，彩云郡主除了头一天来过，便也再没见过人影。 宋安一人在别院当中百无聊赖，每日除了吃便是睡。 直到第四天清晨，多日未见的郡主殿下，才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之所以说突兀，是因为宋安一觉睡醒，才睁眼，便看见人就坐在他床头。 要不是并没有看着他，估计还要被吓上一跳。 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面缩了缩，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殿，殿下？” 听见他的声音，彩云郡主并未回头看他，而是淡淡道：“今日有事，你要跟我出去一趟，尽快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宋安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接着彩云郡主这才起身往外面走。 看着她走出了房门，宋安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低头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好在一切安稳如常，没少什么东西。 等到他收拾干净，换好了衣衫出门，彩云郡主就在门外的亭子里站着，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见状宋安也不好问什么，赶忙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的出了别院，门口便有马车候着，彩云郡主直接上了车。 宋安有些迟疑，郡主殿下没有发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同乘一架马车，正在犹豫的时候，才见马车侧帘掀开，里面露出彩云郡主清冷的面庞。 “你不上来，要走着去？” 闻言宋安这才忙上马车，一边说道：“这就来，这就来。” 上了马车，彩云郡主端坐其中，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好几次，从她眉眼之间除了冷峻之外，便什么也看不到，也就只好低头闭嘴，老老实实的坐着。 马车在城里行进，不紧也不慢。 能听到外面街面上热闹繁华的声音，宋安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上一次离开王府，去往江源时稍微看过一眼江云的繁华，便再没有机会。 而那一次，也是匆匆一瞥。 因为当时他心里担心彩云郡主或者是镇南王忽然改了主意，又不放他走，所以抓紧了让徐三赶马车，慌乱之下，自然也就没多少心情去欣赏什么。 这次回来不同，他要做的事情简单，加上在别院憋了三天，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自然心思也就多了起来。 可惜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冷，宋安终究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掀开侧帘往外面打量。 大约有半个时辰，街面上的吵闹渐行渐远，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宋安本以为彩云郡主不会再跟他说话，没想到却突然开了口。 “外面是国舅府，迎春节将至，王国舅召集了江云城中的士子才子，今日在府上办一场诗会，江云知府、云台检阅以及江云当地的文士名流都在，你我代表王府参加，进去以后你不用说话，坐在我身边便是。” 听见这话，宋安立刻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若是有人要引你入场，记住不要应。”彩云郡主又道。 “全听殿下吩咐。”宋安再次点头。 彩云郡主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这时前面才有王府侍女掀开车帘，请他们下车。 两人前后下了马车，旁边便是国舅府的高大门阀。 门前站了一行人，宋安扫了一眼，看起来像是国舅府的管事之人。 见到两人下来，这一行人才连忙迎接上来。 “小人国舅府大管家王贵，拜见郡主殿下，郡马爷。” 彩云郡主微微点头，脸上没有表情，淡淡问道：“知府大人和检阅先生到了吗？” “启禀殿下，知府大人早您一步，云台那边还有今科贡生的卷宗未曾查验，检阅先生刚派了人过来，说是要晚些时候。” “嗯，知道了，国舅爷呢？”彩云郡主点了点头，又问道。 “老爷正在书香苑静候殿下和郡马爷。”国舅府大管家王贵又答道。 “那走吧，别让国舅爷等得久了。”淡淡的说着，彩云郡主迈步便往里走。 王贵立刻示意左右人让开路来，一边恭恭敬敬的做出请的姿势道：“殿下请，郡马爷请。” 宋安全程老实跟在彩云郡主后面，进了国舅府以后，又在王贵的引领下往国舅府的书香苑走来。 所谓“书香苑”，实际上就是国舅府的别院。 进来时宋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只见院中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各番布置典雅清幽，颇具文人雅士幽居之所的气息。 偶尔的，还能看见一两个做书生学子打扮的人，在院中停留。 走了有一会儿，来到院中最大的一处楼阁前。 宋安抬眼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见上面铁画银钩的写着“书香苑”三个字，再往里面看，能看见已经有不少人坐在其中。 大部分都是些年轻的士子学生，前头居中主位上坐着一个看起来约有五六十岁的中年人，锦衣华服，在他右手，则是一个穿着官服，看起来要稍微年轻一点的人。 再往外排开，另外还有四五人，则都是做先生大儒的打扮。 大管家王贵把两人引进来，却没有直接带着他们进去，而是招呼了旁边的下人，领着两人往侧面走，他则直接进去向国舅爷禀报。 下人迎着两人从侧面回廊走进楼阁另外一侧书阁当中，宋安一路过来扫了两眼，这才看见这边有一片片的竹帘和纱幕，将阁中空间分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空间。 有些里面，隐约能看见坐着人，旁边则有专门的侍女服侍。 ------------ 第九十三章 迎春诗会 一路往前，直走到书阁最前面，引二人过来的国舅府下人停在了最为宽阔的一处分割之所，回身恭恭敬敬的行礼。 “郡主殿下，郡马爷，请在此安坐。” 彩云郡主点了点头，迈步便往里走。 下人忙掀开竹帘，等二人进去以后，又招呼了国舅府的侍女下人过来服侍。 刚刚落座的彩云郡主随即道：“不用了。” 外面的下人闻言愣了一下，跟着才弯腰应道：“是，那郡主殿下有事唤小人便是。” 彩云郡主摆了摆手，神色清冷，连话都没说。 见状下人也就迅速行礼告退。 等人退下以后，彩云郡主才轻声开口道：“迎春节与贡生科考临近，每年这个时候，南境各地的士子才子都会云集江云，以期能在会试上拔得头筹。” “而除了科考会试以外，王国舅的这一场迎春诗会，也是那些士子们展露才华的一个机会。” “江云当地的豪门大族，都会关注这场诗会。” “如果能在诗会上一鸣惊人，那么就算科考不幸落榜，也会有豪门大族招揽，如此一来，至少不会空手而归。” “并且科考在诗会之后，各家也都会依照诗会上士子们的表现而选择合适的人才重点关注。” “若是既在诗会上有所表现，又在会试上名次不错，这样的人就会得到豪门大族的大力培养举荐，就算是会试未能上榜，只要有豪门大族看上，至少未来在江云继续苦读，也会有这些豪门大族提供一应用度所需，对于一些出身相对贫寒的学子来说，诱惑也不小。” “就算出身本就不凡的，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宋安静静的在彩云郡主身后坐着，听着她的解释。 稍作停顿以后，便道：“想必王府，每年也会从诗会上遴选到不少人才吧？” 闻言彩云郡主却道：“王府只参加诗会，不会在诗会上挑选任何人。” 听见这话，宋安愣了一下，心里下意识的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想通了个中缘由。 王国舅召集举办的迎春诗会，为的是让前来江云参加南境科考会试的士子有一个提前展露才华的机会和平台。 哪怕将来这些士子并不能全部榜上有名，只要诗会能表现优异，也不至于被完全埋没。 而科考是朝廷选拔人才为国效力的机制，前来参加科考的士子，不论能不能上榜，都算是朝廷的后备人才。 镇南王府把持着南境，又有兵权在手，在朝廷眼中，存在本就十分微妙。 如果在诗会上挑选人才，便有跟朝廷争人的嫌疑。 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细究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甚至如果朝中有人有心拿这个说事儿，往皇帝那儿吹点邪风，皇帝对镇南王府的猜忌必然会越来越重。 但是若是王府不参加，作为南境的实际控制者，又显得有些太过刻意。 更何况国舅爷的面子无论如何还是要给的。 心里想明白以后，宋安便道：“如此说来，此番诗会，只要看看就是？” “原本也就是来看看而已。”彩云郡主语气淡淡道，“重要的是，你要与我一同来。” 宋安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心里默然没有说话。 书阁这边与前面的正堂书堂还有些距离，从进来时看到的情况来看，除了作为南境所有士子管理衙门的云台检阅先生没来，此番参加诗会的重要人物应该都到了。 而且书堂那边位置坐得也很满，大抵能来参加诗会的士子也都已经到了。 所以算算的话，前面的诗会，应该已经开始了才对。 他们在侧面，听不到也看不到正面诗会的情况。 景国的礼制还是非常严苛的，也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女眷要参与这样的集会本来就难，当然不可能还有能当面看着听着的机会。 宋安估计，前面的诗会开始，那些士子做了相应的诗词以后，会有专人抄录送到这边来。 心里刚刚想到这儿，就看见外面有人影从前面书堂方向走过来。 彩云郡主的位置在最前面，自然也就第一个收到了从前面送过来的，抄录的士子做的诗文。 下人将诗文送到帷幕当中，摆在书案上。 彩云郡主将第一张看了一眼，然后翻过，又继续看第二张。 宋安坐在她身后一点，刚好被她挡住了视线，也看不到士子做的诗文内容如何，也就不知道南境的这些“才子们”水平究竟如何。 第一轮送过来的很快便看完，彩云郡主随手将之放在了一边。 宋安见了，在后面缩了缩脖子，还真是一点儿没要给他也顺便看看的意思呀。 才想到这里，外面又有人过来。 见状宋安不由得心头一动，暗想道：“这么快就来第二轮了，南境的士子作诗的水平怎么样不说，这速度倒是挺快的。” 下人还是把抄录的诗作送到书案上，不过这一次只有一张纸。 彩云郡主扫了一眼，忽的便是冷哼一声：“番邦蛮夷，安敢张狂至此！” 闻言宋安眉毛一挑，下意识的把脖子伸长了些，歪着头来看。 只见摆在彩云郡主面前的纸上面写的不是诗，而是一封挑战书。 是南越人下的战书！ 心头微微一动，不等他开口询问，彩云郡主已经开口把外面国舅府的下人叫了进来。 “前面情况如何？可有士子作诗应对那些南越人？” 闻言这下人脸上露出为难迟疑之色，讷讷道：“那个，南越人所出之题实在刁钻，诸士子暂且，暂且还无人应对。” 听见这话，脸色本就难看的彩云郡主面色一下子更加阴沉。 “你是说，我南境如此多的才子，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应南越蛮夷的挑衅？”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前面有云台书院的大学先生们在，想必，想必必然能很快想出诗作应对！” 下人被彩云郡主的呵斥声一吓，当即便跪了下去。 宋安眉毛一挑。 他刚才看到的，在彩云郡主面前摆着的纸上写着南越人出的题，要求所做之诗要有山有水，有飞禽走兽，亦要有人有酒，同时还要展现南境之地的风貌。 题目看着确实是有些复杂，临时来作业确实有些难，不过显然没有到无人能对的地步。 真正的问题在于，南越人口气极大，要是所做之诗水平不够，必定堵不上对方的嘴，那才是真正难的地方。 ------------ 第九十四章 写还是不写 事关南境，乃至整个景国的脸面，当然不能等闲视之。 宋安能感觉到彩云郡主心中的怒火升腾，显然事情不像表面看来那样简单。 还在思索时，便听她已经把那下人给喝退了出去，手中抓着抄录题目的纸，也被她捏成了一团。 感觉到四周气氛越来越冷，宋安有些犹豫。 他一心想的是江云这边的事能尽快完结，尽快回江源去，最好能丝毫不引人注目。 只有表现得足够低调，才能尽可能多的避开麻烦。 出风头这种事，他向来不喜欢，而且显然也不符合他的情况。 可是要是任由那些南越人嚣张跋扈，好像也不行，中间如何取舍，是个问题。 好在彩云郡主似乎也没有问他的意思，他倒是还能躲在后面看看情况再说。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国舅府的下人又送来了一份诗作抄录，是某个南境士子所做。 有人敢顶着压力上，本来是件好事，但彩云郡主在看完之后脸色反而更加阴沉。 哪怕宋安坐在她后面，都能感觉到她的怒火已经到了彻底爆发的边缘。 眯着眼睛，她冷冷的开口：“这就是此番南境参加科考的士子，想了一盏茶的时间交出来的答卷？” 这下人自进来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此时听见彩云郡主的声音，更是把身子埋得更低。 “南越蛮夷有意刁难，诸士子仓促临场，实在，实在是有些……” “哼，什么有意刁难，什么仓促临场？难道我南境才子，作一首诗还要人提前给他们题目，好让他们慢慢苦思冥想才成？” 冷哼一声，彩云郡主继续道：“就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手来，真当丢的不是他们的脸面是吧？”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人，小人……” 这下人哪里承受得住彩云郡主的怒火，当下就连连磕头。 彩云郡主神色冰冷，将那张记着前面诗作的纸捏成一团砸在这下人头上，冷声道：“滚！” “是，小人告退，小人告退。”这下人连磕三个头，迅速的退了出去。 眼瞧着这么下去，宋安担心火再烧到自己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国舅爷为南境士子准备的迎春诗会，南越人为何会来？” 听见宋安的疑惑，彩云郡主冷声道：“那些南越使臣本来是去京城朝贡，面见皇上的，到江云时，正好碰上你我大婚之日临近，他们便借口在江云停留，已经拖沓了一月有余，为此事朝中还有不少人上书皇帝弹劾父王。” “那些南越人不肯走，王府又能如何？” 闻言宋安眉头微微一皱，接着道：“如此一来，要是此番他们大闹诗会，折了景国的面子，朝堂上对王爷的攻讦之声恐怕会更大。” “不仅如此，边境红霞关来报，半月之前，南越兵马有所调动，已在边界屯兵八万，大有侵犯的意思，这些南越人在江云拖着不肯去京城进贡，恐怕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借口，直接边境开战。”彩云郡主冷着脸道。 宋安眉毛一挑。 南越大军屯兵边境，本来应该去京城向景国皇帝朝贡的使臣团又故意在江云停留不走，一旦让南越人抓住口实开战，南境立时陷入战火不说，镇南王府在朝堂上一定会面临巨大压力。 而且无论这场仗最后打的结果如何，事后都必定会受到责罚。 镇南军已经被削了一半兵马，要是再削一次，或者皇帝收回一部分镇南王府对南境的控制权，将来王府处境只会越发艰难。 想要解决这个危机，则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不给南越人任何口实，设法让南越使臣团在江云呆不下去，要么去京城完成朝贡，要么回他们的南越去。 如此一来，朝廷那边也就没有了针对镇南王府的借口。 至于二，则是逼得南越人主动无端开战，最好让他们的兵锋前期在边界占一些便宜。 等到局势危急之时，王府再力挽狂澜，如此一来，京城那边就只能考虑，如何给王府好处，稳住镇南军了。 对王府来说，显然第二个选项更有好处。 可是那样的话，生活在两国边境的景国百姓必然会遭逢大难，而且战端一开，也必定会对整个南境的安定繁荣造成巨大打击。 不过这些都是后续的长远考虑，眼下的问题是，堵住南越人的嘴巴。 思索一番之后，宋安随即开口道：“南越人出的题，刚才我看了一下，心中倒是有些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彩云郡主下意识的转过头，脸上带着疑惑诧异之色：“你还会作诗？” “偶有所感，试试嘛。”宋安小心应道。 彩云郡主眉头微皱，眉眼之间略有思索之色，片刻之后才道：“你先写出来，我看看再说。” “成。” 宋安点了点头应下。 跟着彩云郡主叫来外面候着的下人，送来笔墨纸砚，让开位置给宋安。 宋安想了一下，接着便提笔写了起来。 很快便将一首七言绝句写成，放下笔转向彩云郡主道：“殿下觉着如何？” 只见彩云郡主目光盯着书案上他写的诗，看了半晌，才抬眼看向他道：“这是你刚刚想的？” “算是吧。”宋安脸上尴尬一笑道。 “回去以后聊聊。” 彩云郡主淡淡说了一句，跟着示意他往旁边坐一点，一边继续说道：“你这个字实在有些不堪入目，我重新抄一遍。” “额，好。”宋安脸上尴尬之色更浓郁了几分。 接着迅速让开位置。 彩云郡主坐好以后，立即便又取了一张白纸，提笔将宋安写的诗抄录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诗便抄完。 宋安在旁边看了一眼，一下子脸更红了。 别的不说，彩云郡主的字和他的字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别人的字灵动优美，处处都透着秀美之气，而他的，则张牙舞爪，像是鬼画符一样。 彩云郡主倒是没有多言，抄完以后便把外面的下人叫进来，让其拿着诗作出去。 等下人走了以后，她才回头又盯着宋安不说话。 宋安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挠了挠头道：“郡主，有何吩咐？” “没事，你挺好。” 淡淡说了一句，彩云郡主复又坐好。 ------------ 第九十五章 携美同游 宋安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心中忽然有些后悔了起来。 想要解释一句，又发觉好像无从说起，因为彩云郡主本身也并未质疑什么。 默然半晌，最终还是只有老实坐着，假装什么也没有发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忽的，彩云郡主毫无征兆的起身，直就往外面走。 宋安愣了一下，也跟着站起来。 不等他开口问，便听彩云郡主道：“走吧，今年的诗会没什么意思，回去了。” 宋安嘴巴动了动，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 出来时守在外面的国舅府下人上来问话，彩云郡主交托一句“王府有事”，便让这人去通禀国舅爷一声，然后便带着宋安出来。 马车就在国舅府门前候着，他们出来之后便直接上车离开。 一路上宋安都不敢开口，等到车子回了王府别院，彩云郡主并未下车，只是让他先回去。 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宋安进了别院。 直到下午，彩云郡主才再来到别院，见面便上他跟着一起上街面看看。 他实在搞不清楚彩云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拒绝又拒绝不了，也就只好跟着。 与先前每次出王府别院都乘坐马车不同，这一次终于是步行。 江云城中还是一样的繁华热闹，街面上人流如织，各种各样的摊贩商铺应有尽有。 转了半个时辰，走在前面的彩云郡主忽然回头道：“你可知道，此番前来江云参加会试的士子们，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闻言宋安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殿下何意？” 彩云郡主脸上对他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意，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着，她便在前面走，宋安见状也只好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转过两条街，来到又一条热闹繁华的街上。 只不过和之前两人走过的那些热闹街道不同的是，在这条街上，道路两边的摊贩只卖一类物品——文房四宝。 在这条街上走动的，光是看穿着打扮也能分辨，全部都是书生学士之类。 会试临近，这些学生们看着一个比一个激动。 三五成群的汇聚到一起，似乎是在热切的讨论着什么东西，宋安心里好奇，本想靠近看个热闹，奈何彩云郡主在前面走得快，根本不给他机会。 一路来到差不多街中的位置，旁边有一家客栈。 客栈门口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不时还能看到一两个学子兴奋激动的举着一卷什么东西冲进客栈当中。 彩云郡主停在客栈之前，抬手一指客栈上的牌匾。 “登科客栈，这里是来江云参加会试的士子们最为云集的地方，每次会试，榜上有名的，几乎半数都住在这个客栈当中。” 听着彩云郡主的话，宋安心头一动，暗想：怪不得叫‘登科客栈’，这名字取得厉害。 还在想着时，就听彩云郡主又道：“登科客栈房间有限，名声虽大，房价却不算高，大部分来参加会试的士子都住得起。” “所以没到会试之日，这里的位置都要靠抢。” 宋安点了点头，登科客栈客人上榜率这么高，房间不抢才怪。 反倒是客栈房价不高，这倒是让他有些惊奇。 紧接着，彩云郡主继续说道：“有些士子来得晚了一些，没抢到位置，但为了与其他士子更多交流，会试之前也会每日前来客栈集会，大家坐而论道，谈文说诗，兴致到了，现场创出佳作的也不在少数。” “而一旦有佳作传出，必定会引来所有士子们的争相品鉴。” 说到这里，彩云郡主停顿了一下，目光看着宋安：“上一次登科客栈传出佳作，引得所有士子推崇，争相鉴赏的人，最后是当科头名，一年以后上京参考，乃是状元。” 宋安听到这儿，便笑道：“南境人杰地灵，自是要出大才之人。” 彩云郡主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似笑非笑之色。 “今年又出了这样一份大作，甚至不只是这些士子们在争相品鉴研习，就连云台检阅那边的大学士们，也都推崇备至。” “如此说来，今年南境可能又要出一个状元了。”宋安下意识的道。 “你不好奇，不想看看这份大作，究竟如何？” 彩云郡主问道。 宋安脸上微微一笑：“殿下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看那位大才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彩云郡主说着，转身迈步往客栈里走。 见状宋安没有多想，心里也只估计，是上午自己给她那首诗以后，她心里把自己也当成了诗文大家。 而正好南境参加会试的士子当中，又出了一个与当年状元之才一样的才子，领自己过来看看，最多也只是结识一下而已。 才进入客栈当中，扑面而来的文墨之气裹挟着客栈内的热闹氛围，差点把宋安冲晕。 好在他还是忍了下来。 彩云郡主倒是直接往里面走，从大堂中间的楼梯直接往上，到二楼上。 他见状当然跟在后面，一路来到二楼。 楼上早已经有人候着，将他们领到了一处亭台雅望的位置，跟着客栈小二过来，上了茶水茶点。 坐在靠栏杆的位置，稍稍往下，就能看见下面客栈整个一楼的大堂。 彩云郡主一指下面，道：“你看，现在他们在说的，就是那首大作，等会儿客栈会用白布写上，挂在客栈中间。” “还能这样？”宋安下意识的道。 正说着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客栈小二抬着一个大布卷走到客栈中间，跟着拿出了长杆，将布卷支起，布卷跟着也就一下子展开。 在布卷中间，正写着字。 宋安定睛一看，当即便愣住了，下意识回头道：“怎么会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彩云郡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继续说道，“你看知道，现在满城都在传，我是‘当世女文豪’，今天上午连带着下午，王府陆陆续续的接了不下十几波来求见的人。” “你说，我要是告诉那些人，这首诗是你做的，会如何？” 宋安回头看了一眼下面那些人群，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下他是真感觉要出事了。 ------------ 第九十六章 给你弄两个西域舞女 “来了来了，文修兄回来了！” “文修兄，问清楚了没有？快给大伙儿说说，今日诗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呀是呀，大伙儿都等着呢！” 客栈大堂一片吵闹，见一白衣学士从外面进来，才一进门，立刻便被四周的士子们围在当中，纷纷发问。 这白衣学士自有一番气度，此时面上也尽是得意洋洋之色。 面对众人连番急问，他却不急着应答，而是穿过人群直往大堂到二楼的楼梯中间平台走去。 大堂中众人见状，也就都跟着为了过来。 待这白衣学士走上了平台，这才忽的转身面向众人，朗声开口。 “诸位，自今日上午国舅府迎春诗会，南越使臣张狂出题以后，传出了这首绝世七言，扬我南境文坛之威，打得蛮夷落荒而逃，大家伙儿奔走相传，诗倒是都已经看过读过了千百遍，但此诗何人所作，却一直没有定论。” 白衣学士在台上说着，下面有耐不住性子急的当场就大声喊了出来。 “徐文修，你且少说那些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就说你打听到的消息如何，准不准就是了！” 闻言叫做“徐文修”的白衣学士看了这人一眼，接着道：“在下刚从云台回来，与在下说的，乃是今早云台去过国舅府的先生，你们说准不准？” 听见他这话，下面又有人问道：“当真是彩云郡主所作？” 一听此问，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目光神情都十分期待的样子，等着徐文修回答。 彩云郡主在南境本就有名，只不过原先那些名声没多少好的就是了。 现下忽然传出，彩云郡主在国舅府迎春诗会上作诗一首，力挽狂澜，将南越蛮夷嚣张气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首诗早就已经传遍了江云，甚至这会儿恐怕都已经出了江云地界。 凡是看过那首诗，或者听过别人念过，稍微有点学识的人都能分辨那首诗的绝妙。 所以才有几个时辰之间，城中便传彩云郡主是“当世女文豪”的流言。 只是关于此诗究竟是何人所作的传言不止这一条，到现在也没个在现场的人出来说清，究竟是不是彩云郡主所作。 若不是她，又是何人。 国舅府那边因为南越人闹了这么一趟，导致原本计划中的迎春诗会后续没有像往年一样进行，同时去了的士子们也让王国舅留在了国舅府，一个都没出来。 没有这些亲历者发声，外面的人自然也就不知道，但越是不知道反而越引人好奇。 于是乎才有了众人请徐文修走一趟云台检阅院，去那边打听消息的事儿。 徐文修好不容易跑这一趟，当然是要将风头出够才是，故意不一口气说出来，反而是故作神秘的吊起了在场众人胃口。 “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关系诗是谁做的，却没有一人关心，当时诗会上场面有多凶险。” “那些蛮夷有备而来，就是故意要找事情，挑起争端。” “当时在场的士子，乃至于云台院的先生们，一时之间都无从应对，而让蛮夷越发张狂，要不是有这首诗横空出世，恐怕咱们南境就要被那些蛮夷贬低得一无是处了！” 二楼台上，宋安听着下面的动静，目光直看着彩云郡主。 他此时已经完全知道，一旦那首诗是自己所做的事儿传了出去，那么他想要再像之前一样，在应对完九皇子这位皇帝钦差以后，轻轻松松，悄无声息的离开江云，回江源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甭管是镇南王，还是江云城中的其他势力，都不会让他走。 当然，也有可能彩云郡主到时候也不会放他走了！ 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便是要看这位郡主殿下的意思，毕竟写那首诗的时候，只有她在现场，也只有她知道那是自己写的。 而眼下，只看彩云郡主脸上那似笑非笑，摆明了要故意戏弄他的样子，宋安就知道这事没那么轻松。 犹豫半晌，他最终还是认怂求饶。 “殿下只要能替小人保守此事，小人愿听殿下吩咐。” 彩云郡主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眼睛里闪着光芒，瞧着宋安道：“你这一副含冤受屈的样子，叫旁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你那首诗传开了，以后可是大文豪，你看下面那些士子有多激动，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欺负你，那我还不得被他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闻言，宋安心里一阵腹诽。 您老人家在南境难道还少被人给骂了？ 以前传出那些不好的名声，叫人唾骂的时候怎么不说害怕呢？ 不过这种话他当然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说出来，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老老实实的脸上露出恭顺的模样，宋安一本正经地道：“殿下言重了，小人能跟随殿下左右，已经是莫大荣幸了，又怎么会含冤受屈呢？” 这话说的，宋安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 闻言，彩云郡主脸上笑意愈发浓郁：“你这么想留在我身边呀？早说呀，既然如此，那本郡主就给你这个机会，待会儿回去我就去找父王说，以后你住在别院，不用走了。” 宋安一愣，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彩云郡主。 彩云郡主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道：“不过我平日事比较多，可能经常都回不了别院，陪不了你。” “你若是一人在别院，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无趣，我再给你安排些侍女伺候你吧，听说最近城里来了一支西域商队，其中有西域舞女出售，好多豪门大族都在抢，我给你弄两个回来，白天奏乐歌舞解闷儿，晚上还能侍寝暖床，两全其美，如何？” 西域舞女？ 宋安看出来了，彩云郡主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他好了。 但是心里思来想去，又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姑奶奶。 明明自江源回来，他都非常乖巧听话的呀？ ------------ 第九十七章 彩云郡主的条件 明显是个坑，宋安当然不可能往里面跳，但他又搞不清楚彩云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总之先认怂肯定是没错的。 “小人没有丝毫异心，只想尽快了却钦差一事，好早日回江源。” 闻言彩云郡主眼睛一眯，似笑非笑道：“你就这么想离我远远的，我有这么可怕吗？” “殿下如皓月当空，明星璀璨，小人只不过是萤火蝼蚁，在殿下面前，小人常觉自惭形秽，不配伴随殿下左右。”宋安态度卑微到了尘埃里说道。 彩云郡主闻言忽的轻笑一声，道：“果然不愧是才子，说话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皓月当空，明星璀璨，你心里真是这么想我的？” “但凡有假，天打雷劈！” 宋安也顾不得这样昧着良心说话，走出客栈大门，是不是真会有现世报，当场真给他来个天打雷劈。 不这么说，走不走得出这个门都是个问题。 彩云郡主一手拖着下巴，撑在桌上，饶有兴致的瞧着他。 直到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了，才忽的开口。 “那好吧，就如你所愿，等送走九皇子以后，我便放你回江源……” “小人叩谢殿下大恩！” 宋安实在担心彩云郡主又改主意，不等她说完，连忙拜谢。 彩云郡主却是瞥了他一眼，笑眯眯的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放你回江源可以，甚至我还可以请父王颁发王令，将江源一切军政大权都交给你，但是却有一个条件。” 听到这话的宋安顿时眼前一亮。 南境乃是镇南王的封地，虽然各地也有朝廷官吏管辖，但是在实际当中，王令却是要大于朝廷政令的。 除了皇帝亲自下旨以外，镇南王府的王令，便是南境的最高指令。 如果彩云郡主真能求得镇南王下令，把江源的军政大权都交给他，那江源就实际等同于他的私人封地，以后在那里他就是土皇帝了。 不过显然，要得到这样的好处需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也不小。 思来想去以后，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先试探道：“不知道殿下如此恩赐，需要小人做些什么？” “你不是说，此番九皇子前来南境，为的是找到王府的口舌把柄，好让朝廷有机会削藩吗？还有大将军府那边，也会受到牵连。” 彩云郡主目光一沉：“你只要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此事我也一定帮你做成。” “仅是如此？”宋安再度问道。 “嗯，还要加一条，虎威将军，不能辞官退爵，闭门圈禁！”彩云郡主想了一下又道。 前面的条件宋安认真想想还有可能办到，可是后面这一条，却是难如登天。 宋玉人在奔赴京城的路上，而且他已经脱离了大军，罪责是已经犯下了，就算现在停下来，等后面大军到了以后再一同回京城请罪也来不及了。 甚至那样做的话，反而可能会让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别说宋安人在千里之外的南境，就是他在京城，也不一定能想出办法来替宋玉躲过这一劫。 后面这个条件，摆明了是有些强人所难的。 于是目光一沉，宋安道：“郡主若是无意，不提便是，小人也没有那么贪心，能放我回江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何必如此？” 彩云郡主面色一沉：“这事儿，真有这么难？” “郡主聪慧过人，其实心里应该比小人更加清楚，虎威将军的事儿，只有他自己想办法，最多最多，也是大将军府出面承担一些，王府鞭长莫及。” 宋安神色认真，看着彩云郡主说道。 见状彩云郡主也只好叹息一声，紧跟着又说道：“我已经差人给大将军府送去了书信，希望能赶在他回到京城之前到，那样他看了我的信，兴许还能……” “郡主！”宋安闻言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开口打断了他。 彩云郡主诧异道：“怎么了？” “如果郡主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麻烦，最好尽快派人追上信使，把信拿回来。” 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彩云郡主，宋安沉声说道。 本来皇帝就已经担心大将军府和镇南王府交往过密，对皇权造成威胁，所以才想法设法的设计，甚至在已经将俩家联姻之事搅和了的情况下，还不放心，还要专门派一个皇子领钦差队伍亲自到江云来确定。 如此状况下，彩云郡主还私下给当前已经是罪责难逃的宋玉送密信去。 甭管她信里写的是什么，光是这个行为，就已经足够把宋玉推向更深的深渊当中了。 对于这件事，从一开始彩云郡主能做的，就只有冷眼旁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宋玉自己够聪明，加上那位大将军能及时的管束住他，老老实实的进宫向皇帝请罪，兴许还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毕竟此番宋玉带兵出征，大胜漠北雄鹰部落，有天功在身。 他带的十万朝廷兵马，也等着回京以后得到皇帝的大肆封赏。 如果宋玉因为私自脱离大军，直奔京城而获罪，乃至于直接被下狱，那么十万大军的封赏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不利于军心稳定。 出于此番考虑，皇帝是很有可能将宋玉重重的抬起，轻轻的放下的。 可是要是有人犯傻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彩玉郡主反应也快，其实本来以她的聪明才智，不应该做出这种蠢事，还是关心则乱。 经过宋安提醒，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当即叫来跟着一起出来的侍女道：“你快回王府一趟，让管家立刻派人去追信使！” 侍女闻言领命，跟着马上离开客栈回王府。 回过头，彩云郡主又道：“好，后面那个条件不算，但也要保证王府不会因此受到影响才行！” “这倒是没问题，只要郡主配合，此事定能想到办法。” 只要不管京城的事儿，宋安还是有主意的。 如此，彩云郡主脸上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今天探子回报说，九皇子的钦差仪仗队已经快要到南境边界了，最多两三日之内，就会到江云。” “有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够了！”宋安目光一闪道。 ------------ 第九十八章 郡主的名声 九皇子这位钦差，或者说远在京城龙椅上的皇帝想要的，只不过是确定镇南王府没有跟大将军真正达成利益共同体的机会而已。 甚至可能借着赐婚，让两家暗地里生出嫌隙，那样是最好的。 那么如此一来，宋安只要想办法让九皇子到江云以后看到皇帝想看到的画面就成了。 从这个角度分析，宋玉此番莽撞行事，倒算是远程帮了他一手，不然的话这活儿还不那么好干。 彩玉郡主看他一眼，道：“那样最好，诗的事儿我就先帮你扛了吧。” “多谢殿下！”宋安立即拱手行礼道。 那首诗的事儿还在眼前摆着，彩云郡主不出面的话，他早晚都会被人给查出来。 下面那些学士不算什么，等九皇子到了江云才是真正的麻烦所在。 王府不了解宋安在大将军府的情况，九皇子不可能不了解，就算原先不知道，此番来江云，皇帝肯定也会让人把相关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不然他怎么好来办差？ 所以一旦没有彩云郡主提前掩盖此事，九皇子一到，很快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一个能写出那样诗作的人才，又是个庶子，对于朝廷，对于皇帝来说可是很有用的。 到时候很有可能宋安能离开王府，紧接着又会被更加危险的京城盯上。 而彩云郡主把这事儿抗下来，那就不一样了，她始终是一介女流之辈，而且已经成亲，有了宋安这个郡马。 就算有天大的才华本事，将来也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 大概率，也就是在南境，在镇南王府终其一生而已。 下面客栈大堂当中，那个叫徐文修的学士已经将他在云台检阅院打听到的消息都讲了出来。 在场其他学士心中都已经确定，国舅府迎春诗会上，做出一首千古名作的人是镇南王府彩云郡主。 连半天都不需要，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江云。 等到九皇子进入江云城，能听到的，便也只会有这一个消息。 然而宋安不知道的是，就在江云城外不到五十里的官道歇脚驿站当中，有一行做商旅打扮，操着一口京城口音的人，早在午时刚到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驿站。 他们将驿站后院给包了下来，停留了两个时辰。 后院当中，一个面如冠玉，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非凡气质的年轻人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封密信。 将密信内容看完，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随手把密信递给旁边站着的，一个大约四十岁出头，做管家打扮的中年人。 “文先生，你看看这个。” 叫做“文先生”的中年人接过信，看了一眼，脸上便露出惊叹之色道：“此诗，当真是千古绝作，能做出此作之人，也必定是千古文豪！” “诗确实写得不错，不过先生觉得，这诗真的是司徒倩写的？”年轻人问道。 “彩云郡主在南境声名不好，听说她虽然生得倾国倾城之貌，又天资过人，但是却十分暴虐残忍，多有虐待下人，横行霸道之举。” 文先生皱着眉头，继续道：“如此心性之人，怕是很难写出如此绝世之作来。” “假若，外人所传关于她的一切，都是她故意而为之呢？” 年轻人眼睛一眯，又问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彩云郡主便是心思深沉，且果断狠辣之人，那样的人，更写不出这样的诗作来！”文先生断然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此作的作者，另有其人？”年轻人目光一凝。 “若按密报所言，当时在场的只有彩云郡主和郡马爷，那大概率就是这位郡马了。” 文先生说道。 “离京时父皇命慎刑司司首与本王见过一面，根据慎刑司的记录，大将军府的这位七公子，天生性格懦弱胆小，没什么才华本事，在大将军府当中，甚至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辱于他，如此之人，怎么可能身怀如此大才？”年轻人道。 听见这话，这位文先生反而摇头道：“若是如此，兴许此作才正有可能真是他所作。” “哦？因何？”年轻人惊奇问道。 “殿下请看，此诗中全篇处处透着人世孤愁之意，仿佛一个意气风发，心怀报复的天才之人，历经无数磨炼折磨，最终一无所成，郁郁不得。” 文先生指着手上密信中所写诗词，继续说道：“能有此番感悟，非是受尽人间冷暖之人而不可得。” “所以要是这位郡马在大将军府历来饱受凌辱，确实能有这般孤愁忧郁。” 年轻人听完，脸上神情几度变化，忽的一笑：“如此说来，咱们得好好会一会咱们这位镇南王府的新郡马了。” “南越使臣一事，殿下是否要先去见见？”文先生忽的问道。 “南境是镇南王的地方，使臣在南境，当然应该王府去处置，我们此来，为的是恭贺南境迎春节，自然不好越俎代庖。”年轻人笑道。 “是。”文先生拱手道。 “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启程，先进江云城看看了，叫人给后面的传个信儿，让他们三日之后入城。” 起身，年轻人挥手说道。 随即院中众人便立刻动作起来，收拾好行装，跟随年轻人一起往驿站前面走。 刚来到前面，就听见驿站外一阵急马声传来。 众人旋即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年轻人随行护卫立刻上前，将他和那位文先生护卫其中。 紧接着，就看见外面一个做信使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进来。 一进驿站当中，这人便道：“有人没有？立刻替我把马喂了，再准备一些干粮，一壶清水，立刻就要。” 说话时，这人已经走到了驿站柜台前，从胸口衣服里掏出了一块令牌扔在了柜台上。 柜台后的驿站掌柜的接起来一看，忙道：“是是是，大人稍后，小的这就叫人去安排！” 文先生眉毛一挑，小声对年轻人道：“是王府的信使！” 闻言年轻人眼底光芒一闪，随即挥手屏开身前左右护卫，走到柜台前与这信使说话。 “大人少见。” 信使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跟着便不耐烦道：“哪里来的闲人，一边待着去！” 见状年轻人也不着恼，而是拱手道：“小人见大人行色匆匆，似是有要事在身，又只有一匹马，怕是不好赶路，要是能多一匹马轮换，那就好了。” ------------ 第九十九章 买布 登科客栈的热闹还在继续，关于那首诗，关于彩云郡主，甚至关于远在京城的那位虎威将军。 二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最后入赘王府的，却另有其人。 唏嘘感叹，在口口相传中，如秋日野火一样在城中蔓延。 彩云郡主一开始的目的，兴许便是让宋安主动入局。 江源一趟，她虽然将人给带了回来，但心里清楚，宋安本意是不愿的。 就算配合着演一场戏，也只是情势所迫，并非心甘情愿。 而镇南王府在这一趟当中，经不起半点意外。 所以她需要将宋安彻底拉进这一场危局当中，因为只有这样，宋安才能竭尽所能，帮王府，也是帮他自己，顺利度过这场危难。 宋安还是回了王府别院，彩云郡主依旧未多做停留。 又是一日过去，等到第二日一早，宋安便起了床。 头天彩云郡主送他回别院之后，临离开之前，给他留了两个随身的护卫，让他在钦差到来之前，可以在城中自行其是。 终于有了机会能够离开别院，到江云城中逛逛，他当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便起了大早。 护卫就守在他门口，他从房间一出来，两人便立刻跟上。 宋安心里倒也清楚，彩云郡主给他留这两人，一是万一他出门，可以保护他周全，二当然也有监视的意思在里面。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当然也就不在意。 出了别院以后，顺着昨日彩云郡主带他上街的路线，先走到了城中繁华地段。 自己出来就是不一样，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干嘛便干嘛。 甚至身边有王府的护卫跟着，就是仗势欺人也不怕。 逛了有近一个时辰，瞧见前面有一家布庄，他心里一动，便迈步走了过去。 江云城中的布庄自然不是江源那种小地方比得了的，而且这里距离江源太远，宋安也不可能从这边进货送到桃花坊再做二次加工。 他想看看，也只是想见识一下景国的纺织水平而已。 其实南境是产丝绸的，而且相比于传统的东南丝绸重镇，南境所产的丝绸还略有不同。 南境的丝绸，有一个专门的名字，称做“南丝”。 南丝相比于其它地方所产的丝绸，要更加的细腻柔软，但同样的，抽丝剥茧，以至织染等的难度也要更高。 而且南境本身也是产粮重地，更多的土地是用来种植水稻等粮食作物的。 这就导致南丝无论是原料的蚕茧出产，还是成品的蚕丝布匹，数量都比不上东南那些丝绸重镇。 在南境中，各大布商主要经营的丝绸布匹，还是来自东南丝绸重镇的丝绸。 迈步进了布庄当中，店里小二见有客人来，立即便是热络的迎上来，满脸笑意的问话。 “这位公子，您看些什么？本店有最新上的苏镇上等丝绸，乃是江云城中独家所有，要不要拿给您看看？” 闻言宋安神色一动，道：“拿来看看吧，对了，你们店里有南丝没有？” “有的，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取。”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抱着两匹上等丝绸布匹过来，放在宋安面前。 “公子请看，这个就是本店新进的苏镇上等丝绸，而这个，就是咱们南境独有的南丝，也是今年的新丝，品质绝对上佳。” 宋安点了点头，伸手先摸了一下那匹来自苏镇的丝绸，然后又摸了摸那匹南丝。 单从触感上确实能够明显的分辨出，南丝要比苏镇丝绸更加细腻。 不过苏镇丝绸虽然不如南丝细腻，但是厚度和强韧度显然要更强，光泽方面，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心里稍微思索片刻，便觉着，若是以衣物来做区分的话。 质地更加细腻柔软的南丝显然更适合做贴身衣物，而苏镇丝绸则更适合外衣。 假若是加上桃花坊独特的浸染方法，染成桃花布的话，南丝就太细了，不适合。 那样细的丝线，经过反复浸泡，会让其本身就较为脆弱的柔韧性更大大降低。 别说能不能染成了，就算染成了也很难做进一步的加工。 除非将来能找到别的方法，加强南丝的强韧度，或者进一步的改善桃花布浸染的程序，才能用南丝作为原材料。 当下，主要还是只能用东南地区出产的丝绸。 想到这里，宋安拿起那匹苏镇丝绸问道：“这一匹，售价多少？” “公子当真好眼光，本店上新，这一匹只要十两银子。”店小二满脸笑容的说道。 听见这话，宋安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 这苏镇的丝绸，价格可是不低，一批居然要价十两！ 店小二眼力通明，一看他脸上神色，便立即道：“公子，您别看这价是高了些，不过东西可是好东西。” “咱们店里的苏镇丝绸，选的乃是最上乘的苏丝，就是在苏镇，这样的品质也不是轻易就能买到的。” “而且整个江云城中，除了我们以外，再没有第二家店能找出一样品质的苏丝来！” 宋安眉毛一挑，看向这店小二道：“照你所言，偌大的江云城还没有别的布行了？” “公子说笑了，江云城中布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可能除了小店以外，就没有其它的了呢？” “既然城中有如此众多的布行，那为何别家没有这等品质的苏丝呢？难道别家本钱太小，远远比不上你们？”宋安又问道。 而听见这话，店小二却收敛了笑容。 “公子，这话小的就不好说了，不过您若是不信，可以多去城中各家布行看看，若是公子能从别家布行找到一样品质的苏丝，本店愿意三倍回购！” 桃花坊的生意要做大做强，等桃花布的原料改变以后，早晚都会流入市场，到时候必定会引来诸多布商的关注。 如果能提前找到合作之人，对将来桃花坊的发展自然大有好处。 ------------ 第一百章 九皇子 “店家，可有上等南丝绸布？” 门外一口京都官话传进，打断了宋安的思绪。 店小二连忙迎上，他也跟着扭头，就见门口走进来的两青一中三人。 居中的青年面如冠玉，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身上天然带着一股子贵气。 在他左手边，是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出头，带着书生气的文弱中年人，此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文弱，身上却令有一种深沉的气质。 右边是个与冠玉青年差不多大的青年，劲装，气度英武而凌厉。 说话的关于青年操着一口京都官话口音，加上左右一文一武的配置，显然必定是京都来的人物，宋安忍不住心头一动。 下意识的，他脑海中就冒出三个字来：九皇子！ 稍作思索又感觉不对，九皇子身负皇命，挂着钦差的身份，还带着皇家仪仗队。 昨日彩云郡主才说，钦差队伍要两三日才能到江云，不应该来得这么快。 这边店小二上前恭迎道：“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公子看南丝？” “是了，不知店中可有？”冠玉青年笑问。 “有的有的，公子稍后，小的这就给您取来。”说话店小二回转过身，回到宋安面前，示意了一下宋安面前的那匹南丝。 “公子，不知可否让小的取给那位公子瞧瞧？” “无妨。”宋安点头说道。 得了他应允，店小二这才抱起南丝，来到冠玉青年面前道：“公子请看，这就是本店新进的，今年新茧抽丝织造的南丝，质地绝对上品。” 冠玉青年没有接过，而是上手摸了一下，感受了一下丝质。 片刻便点头道：“果然是上等南丝，质地柔和细腻，光泽夺目，店家，请问这样的南丝，店中还有多少？” “公子若是看得上，店中当下有五匹存货，不够的话，小的还可请掌柜的再从别处调来些许。”店小二立马道。 “那就有劳，能找来多少，我都要了。”冠玉青年当即说道。 “多谢公子信赖，不过要从别处调取还需要些时辰，不知公子下榻何处，待调来以后，小的安排人送到公子下榻之处？”店小二满脸喜色的问道。 “大约需要多久？”冠玉青年问道。 “少说，也要半时辰。”店小二应道。 “这样啊，无妨，我左右无事，店家只管去调，我们就在店中等着。”冠玉青年说着，又抬手示意了一下站在他右边的英武青年。 青年面无表情，从腰间取下钱袋递给冠玉青年。 冠玉青年接过以后，面带微笑的拿给店小二道：“这里有些纹银，算是定金，待货都到了以后，再做计价。” “有劳公子稍后。”店小二接过钱袋，转身往回走。 经过宋安身旁时，他又放下手上那匹南丝，面露难色道：“公子，那位公子看上了店中南丝，要的量大，您看这匹您要不要，不要的话，也给那位公子可行？” “无妨，那位公子远道而来，就让给他吧。”宋安摆手道。 “多谢公子。”店小二行礼谢道。 两人这边说话，冠玉青年也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原来这匹南丝是公子先看上的，在下倒是不知，差点夺人所好了。” “公子客气，君子有成人之美，听公子口音，似是京都人士，不远千里来到江云便是客人，既然公子喜欢南丝，自当该归公子。”宋安回道。 “那在下就愧承公子美意了。”冠玉青年说着，话锋又是一转。 “听公子说话，似乎也是京城口音？” 宋安点头道：“不满公子，在下确实是京城人士，才来江云也不过半月左右而已。” “原来如此，没想到咱们还是同乡梓里人，实在有缘。” 冠玉青年面露欣喜，又问道：“公子此来南境，不知是游学还是探亲？” “来成亲的。”宋安答道。 “哦？原来是有喜事，恭喜恭喜。”冠玉青年笑道。 说话间，店小二从后面出来，上前对冠玉青年道：“公子，小的已经禀告掌柜的，掌柜的派人去其它地方调货过来，尽快为您送到。” “无妨，我在这里等着便是。”冠玉青年摆手道。 宋安点了点头道：“要，有劳替我包上，送去镇南王府别院便是。” “公子是王府……好的，小的这就给您打包！”店小二一听宋安让他把绸布送去王府别院，当下就是一惊，下意思的想问。 不过话到嘴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 宋安也不多说什么，向那冠玉青年拱手道：“我要的东西买到了，还有别事，就先行告退，公子慢慢等。” “无妨，公子请。”冠玉青年还礼道。 跟着宋安给了买布的银子，这才从布庄里出来。 他本来想就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跟着布庄的掌柜的见一面，进而能与布庄背后的老板联系上。 但是冠玉青年的出现，让他心中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觉着不能久留，反正这布庄也不会跑，还有的是时间过来。 冠玉青年目送宋安离去的背影，忽的开口问道：“文先生，你觉得如何？” “此子谈吐从容，眼力也不凡，绝非慎刑司所查懦弱无能之辈，刚才他与您交谈几句，属下从他眉眼间神色观之，怕是已经认出了您的身份。”文先生沉声应道。 闻言冠玉青年眉毛一挑，惊奇道：“哦？他竟如此厉害？” “或许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肯定是有所察觉，否则的话不会如此匆忙离开。” 文先生说着，目光一转，又补充道：“刚才他故意让小二将布送去王府别院，属下猜测应该也是想试探您的反应。” “有点意思，这么说来，那首诗是他所作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冠玉青年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属下以为，十有八九！” “嗯，行吧，先去国舅府，相信国舅爷会给咱们一些提示。” 一摆手，冠玉青年说着，又叫来店小二道：“我的那些南丝，备好以后，送去国舅府便是，若是门房问，就说是九公子定下的。” “国舅……啊是，小的记下了！” 店小二额头冷汗都快下来了。 先是一个王府的，后又是国舅府的，今儿这店里是怎么了？ ------------ 第一百零一章 琴瑟和谐 布庄出来之后，宋安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冠玉青年和随他左右的一文一武两人。 越是思索，便越觉着，那冠玉青年就是钦差九皇子。 原本他还打算再在城中逛一会儿，此时却全然没了兴致。 招呼了彩云郡主给他的两个护卫跟上，直接往回走。 回到王府别院，又立刻叫来了别院侍女，让其立刻去请彩云郡主过来。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彩云郡主才匆匆忙忙的从王府那边过来，一见面便道：“今日王府事忙，你最好真有什么急事找我！” “九皇子可能已经到江云了！”宋安沉声说道。 一听这话，彩云郡主顿时脸色一变，皱眉道：“你说什么，他已经到了？” “不可能，王府有专人盯着钦差仪仗队，现在还在百里之外，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宋安又道：“王府的探哨，盯的是钦差仪仗队，而不是身为钦差的九皇子本人，此番他前来，带的是皇家仪仗队，人员众多，就算少了两三人，不是钦差队伍当中的，也难以察觉！” 闻言彩云郡主面色一沉，问道：“你为何如此确定九皇子已经进了江云城中？” “因为我遇见他了，或者说，他专程来找了我！” 宋安神色严肃，随即将在布庄当中发生的一切，以及他心中的猜测，和盘托出。 末了，继续说道：“从此人出现的种种迹象来看，除了那位九皇子，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而且偏偏就那么巧，我前脚刚进那家布庄，他后脚跟着就进来了！” “如你所言，就算他真的是九皇子，你也并未透露什么。” 彩云郡主面带思索之色，接着道：“所以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会出什么纰漏。” 宋安摇头道：“光是我们交谈过的，确实不会有什么纰漏，可是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却就很有可能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彩云郡主下意识问道。 “他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必然会事先查探我的一切情况，我在京城的事好说，没什么可查的，可是我入赘王府之后的事，纰漏可就多了。” 目光看着彩云郡主，宋安继续说道：“不管是大婚当夜的刺杀，还是我离开江云，去江源逗留多日，甚至就连迎春诗会上的那首诗，都会成为破绽！” “这……” 彩云郡主一时语塞，心中也逐渐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迎春诗会上那首诗还好处置，就算九皇子知道了那首诗是宋安作的，那也没什么。 毕竟作诗不是什么罪过。 可是宋安大婚之后不久便被赶出王府，赶到了江源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还有大婚当夜的那一场刺杀，这两件事，却就不像诗会上的事那么好解释的了，而且影响也一定会很大。 特别是前者，九皇子此来江云的目的之一本来便是确定宋安入赘王府的情况。 他既然被赶出了王府，到江源那个地方，说是流放都不为过了。 有这事儿发生，至少说明宋安这个“郡马爷”在王府当中，根本就是空有其名，彩云郡主根本就不认这个夫婿。 如果再联系上刺客一事，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并且几乎可以确定，只要九皇子有那个念头，这些事儿他就一定能查到。 思索良久，彩云郡主目光看向宋安问道：“事已至此，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在彩云郡主来之前，宋安就已经反复想过这个问题。 此时闻言便深吸一口气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做任何隐藏掩盖，九皇子既然乔装提前进城，为的肯定就是暗中查探。” “这些事他一定能够查到，就算我们想遮掩也遮掩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就都认了，中间找法子圆回来便是。” “只要自己不先失了方寸阵脚，就这些事，也算不得什么把柄。” 彩云郡主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头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今天他已经找过你，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来王府？” “最多一两天吧，探哨不是说仪仗队进城还要一两天吗？” 宋安一边思索，一边继续说道：“他是带着皇命圣旨来的，正式露面一定要有仪仗队同行，如此一来的话，仪仗队什么时候到江云城外，他也就会什么时候来王府。” “而且一两天的时间，应该也够他把想查探的消息，都查探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等他两日之后到了再说！”彩云郡主眼睛一眯道。 此时宋安目光又是一闪，开口有些犹豫道：“不过这两天，恐怕要委屈一下郡主了。” 彩云郡主闻言眉毛一挑，问道：“委屈我什么？” “既然九皇子已经身在江云城中，虽然可能性很小，但王府内难免会有暗桩眼线，恐怕郡主这两天得回别院来住才成。”宋安目光看了看彩云郡主说道。 他心里本来以为彩云郡主会拒绝他的这个提议，没想到彩云郡主闻言之后却是一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有何难？你我已经成亲，原本就该住在一起，琴瑟和谐才对。” 看着彩云郡主脸上的笑容，宋安没由来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连忙解释。 “不是这个意思，郡主只要回别院便可，不用……” 彩云郡主忽的起身贴近了他些，一双明媚的眼睛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不用什么？不用共处一室，还是不用大被同眠？” “该做的不该做的，那天晚上你不是都已经做过了，现在又来说这种话？” “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日，那日是因为……” 饶是宋安脸皮极厚，此时也忍不住老脸一红，下意识的想要辩解。 彩云郡主忽的退回原位，讥笑道：“是因为什么？你不会想说，都是因为你中了迷药，所以才失去了理智，并非是你心甘情愿的吧？” 宋安很想点头说句“就是如此”，但看彩云郡主眼底若隐若现的寒光，他还是忍住了。 而彩云郡主却是冷哼一声，起身直接拂袖而去，只丢下一句“薄情寡义”！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尽管宋安心底委屈死了，却也没有一点办法，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 第一百零二章 小姨子的诱惑 宋安心里很忐忑。 彩云郡主走时心里显然是十分不快的，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回别院休息。 要是她真回来了，自己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他心里也就越来越慌，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自己心里可是有数的。 要不是那天自己急中生智，加上有刺客的辅助，转移了彩云郡主的视线，大婚当夜，他可能就已经小命不保了。 现在又惹到了这女菩萨，晚上要是她真来跟自己共处一室，那可就太危险了。 惴惴不安直到夜幕降临，彩云郡主也没有出现。 宋安找别院的侍女问过之后，才知道她还在王府那边，并没有回来，心里是一口气又没有完全松。 在房里坐了半个时辰，实在憋不住了，才终于回房间先躺下再说。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迷迷糊糊的好像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的触觉，动静没那么大，他也就继续睡自己的，可是后来脸上越来越痒，忍不住抓了两下。 忽的，一股温热之气扑面而来。 他心头一惊，下意识的就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美的面庞，和彩云郡主至少有八分相似。 不过两人不同的是，彩云郡主的美更像是一种高贵清丽不可方物的美，而面前这张脸，虽然长得很像，但眉眼之间却多了几分魅惑。 更像是，一个美艳诱人的妖女，抓住男人挖心掏肝的那种。 而此时，这个妖女的脸距离自己的脸也就不过一掌宽而已。 四目相对之下，宋安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妖女见他醒了过来，也一点儿都不慌，甚至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妩媚了起来。 朱唇轻启，妖媚诱人的开口道：“郡马爷，长夜漫漫，你怎么一个人独守空房呀？” 宋安动了动被子下面的手指，想要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一点。 妖女实在距离他太近，吐气如兰间，热气带着醉人的香气，让人实在很难把持得住。 可是他才刚刚动了一点，妖女忽的整个人压了上来，双手就撑在他双肩。 “怎么，你想去哪里？” 扑面而来的压力实在太大，宋安有点顶不住，只好开口道：“咳咳，咱能不能，换个方式说话，这场面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着挺合适的呀。” 妖女笑眯眯的说着，身子往上撑了一点，将胸围傲人的上半身展露出来。 绫罗绸缎缝制的衣物下，一道雪白的深深沟壑赫然涌现。 “怎么样，我的资本，不比她差吧？还是说，你有别的什么喜好？” “姐夫？” 最后那两个字，从妖女的嘴里吐出来，简直就像是带有魔力的魅音一样，直听得人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很难抵挡这样的诱惑。 就算宋安心底明知道这是个陷阱，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很想一把抓住眼前妖女的双肩，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他没有那么干。 强行忍住心中汹涌燃烧的火焰，宋安开口道：“郡主别开我的玩笑了，我怎敢对郡主有丝毫不轨之心呢？” “不敢？那就是说，其实还是有，只是你胆子小而已。” 彩霞郡主脸上的媚笑愈发的浓郁，甚至轻咬了一下娇艳欲滴的红唇，又伏下身子贴着宋安的耳边吐气如兰道：“别怕，姐姐还没回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姐夫，我冷！” 宋安快要疯了！ 这彩霞郡主整个就是个妖孽，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落入她的手中，肯定命不长！ 心里一边暗骂，他一边伸手在被子下面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痛感之下，脑子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清明，随即立马抓住彩霞郡主的双肩，将她推开，跟着立即从床上下来，退到至少五步开外。 “还请郡主自重，我是个正经人！” 目光炯炯的看着彩霞郡主，宋安一脸义正严词的说道。 彩霞郡主侧躺在床上，忽的伸手勾起裙摆，露出一片雪白的大长腿。 接着又对他勾了勾手指道：“姐夫，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王府事忙，姐姐怕是要忙到下半夜才会回来，如此良机，可不是常常都有。” “难道，你真的不想试试我和姐姐有什么不同？” 宋安毫不犹豫道：“郡主若是再如此，那我就只有一头撞死在这里，以死明志了！” 说着，他作势就要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 见状彩霞郡主终于是怒了，冷哼一声穿好了衣衫起身，道：“没用的废物，你就在这里守一辈子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直接就往外面走。 见状宋安心里总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侍女的声音。 “奴婢参见郡主！” 听见这个声音，宋安顿时大急，目光看向彩霞郡主，眼神里全都是惊慌质问之意。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不是说她至少下半夜才会回来吗？那外面的是谁？你到底有谱没谱？” 彩霞郡主脸上神情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变成了阴险的坏笑。 跟着她便毫不犹豫的，直接伸手将上半身的衣物拉开，把下面大片雪白雄伟露了出来，然后直直的倒向宋安怀中。 宋安发誓，他绝对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有半点其它心思。 就只是怕彩霞郡主倒在地上撞到头，所以才好像的扶了她一把。 可是下一秒，彩霞郡主就直接顺势拦住了他的脖子，也就在这个同时，房门打开，彩云郡主从门外走进了外面的客堂。 宋安心里急得不行，手忙脚乱的想要把怀中的彩霞郡主推开，可是彩霞郡主却是死死的抱住他，任由他如何使力都不可能松手。 同时张口便道：“姐夫，不要。” 紧接着，彩云郡主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宋安顿时眼前一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彻底完了，我冤枉啊！” 而看到这一幕的彩云郡主，脸色也是瞬间变阴沉了下来。 ------------ 第一百零三章 勾引不成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跟着进来的侍女立即识趣的退出了门去，宋安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彩霞郡主却是一点慌乱之色都没有，甚至还故意贴的得他更紧了些，目光挑衅的看向彩云郡主。 彩云郡主目光森然，先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宋安，然后才看向彩霞郡主。 “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该回去了！” 闻言彩霞郡主妩媚一笑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与姐夫情投意合，刚才姐夫都说了也是心仪妹妹，我们可是情意相通的。” 被如此挑衅，彩云郡主脸色虽然依旧冰冷，但语气却是十分的冷静。 “哦？既然妹妹这么喜欢，那不如我明日就禀告父王，把他让给你做郡马如何？” 彩霞郡主歪头一笑：“好呀，那就谢谢姐姐成全咯。” “如此说定，今晚你们便好好叙叙情谊吧。” 说着，彩云郡主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往外走，同时还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郡主和郡马要洞房，好生伺候。” 看着彩云郡主真往外面走，彩霞郡主眉头一皱，面色也沉了下来。 抬眼瞥了宋安一眼，跟着松开手将他推开，冷哼一声，骂了句“没用的废物”，便也跟着往外面走，而且速度更快。 越过彩云郡主以后，又听她道：“还是算了，他毕竟是皇上赐婚给姐姐的，姐姐留着慢慢享用吧。” 丢下这句话，彩霞郡主便是拂袖而去。 彩云郡主也没有纠缠，任由她出门，外面候着的侍女也是立刻将房门关上。 宋安看着彩云郡主站在原地的背影，有些心虚。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以后，彩云郡主才转过身看向他问道：“你不打算解释点什么？” 宋安闻言忙拱手道：“殿下慧眼独具，任何阴谋诡计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生气，这事儿就能这么糊弄过去了？”彩云郡主冷声道。 “自然，该受的责罚还是要受的。” 宋安一咬牙，事已至此，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了。 见状彩云郡主却是走到桌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紧不慢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应该怎么责罚，才算够呢？” “小人不知，全凭殿下处置。”宋安抱拳道。 “你不知道？行啊，按景国律法，与人通奸，被捉奸在床的，应该受宫刑，你是在这里受刑呢，还是我去叫近卫过来，将你押去王府牢中再受刑？” 抿了一口茶水，彩云郡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宋安问道。 那眼神，看得宋安两腿之间一凉，隐约有一阵刺痛传来。 下意识的便道：“殿下，不至于吧，我可什么都没做呀！” “你还想做点什么？”彩云郡主眼睛一眯。 “万万不敢！”宋安额头冷汗都下来了，他心里着实是没底，不确定彩云郡主只是说说而已，还是来真的。 反正按照这位郡主以往一贯的风评，她是当真干得出来这事儿的。 那一瞬间，宋安脑子里念头电转，迅速的思考着怎么才能保住命根子。 很快，他灵光一闪，随即道：“殿下，九皇子已经进了江云，相信钦差仪仗队也很快就会到，他们可是带着皇命来的！” 听见这话，彩云郡主眉毛一挑道：“那有什么，宫刑又不是砍头，还是能见人的呀。” 宋安很想骂娘，但还是强忍住了。 深吸一口气道：“可是受刑以后，至少也得躺半个月，何况到时候要是传到九皇子耳朵里，那不是一切都完了？” “不怕，我替你找最好的抄刀手，保证当日就能下地。”彩云郡主继续说道。 “失血过多，脸色总是会白一些的！”宋安咬牙道。 “王府有最好的胭脂水粉，盖一下就可以了，不妨事。”彩云郡主脸上笑意不改，看着宋安又道，“实在不行，你可以用我的。” “殿下，咱认真的吗？” 宋安彻底没了办法，一脸苦哈哈的模样看着彩云郡主问道。 彩云郡主放下手中茶杯，眼睛陡然一眯：“你当我是在跟你说笑？” “不敢，殿下若是执意，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宋安一摊手，接着又道，“就是可惜，如此一来，反倒让彩霞郡主得了逞。” “你倒是会拉人来垫，说吧，今天她来，又是什么意思？” 一摆手，彩云郡主终于没有再继续恫吓宋安，问起了正经事。 宋安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完全放松。 想了一下，接着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情况全都讲了一遍，末了道：“我一睁眼，她就已经在面前了，从始至终没有听见有任何人提醒。” 彩云郡主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我的别院里，有她的人？” “至少守在门外的侍女，还有院中的近卫，不该如此轻易的就把人给放了进来吧！” 宋安神色冷峻道：“既然彩霞郡主可以旁若无人的进来，那其他人，兴许也能一样随意进出别院，甚至是郡主你的寝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十分明了了。 而且宋安也不算是危言耸听，大婚当日刺客潜入别院行刺，王府护卫足足过去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赶过来，那事儿过去了还不到半个月。 虽然事后镇南王对当日值守的王府近卫进行了清查，别院这边的人也查了一遍。 可是从今天这个情况来看，清查并没有起到完全的效果，彩云郡主的别院依旧并非是完全安全的。 至少，在彩霞郡主进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拦她，甚至没有人出声提醒。 要知道，房间里睡觉的是宋安，而他是彩云郡主的夫婿。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别院中的侍女和护卫，都应该是彩云郡主的人，他们就算拦不住彩霞郡主，至少也应该出声提醒，把宋安叫醒。 而不是任由彩霞郡主进入屋中，以至于宋安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人已经在床边了。 彩云郡主没说话，脸上神色有些阴沉，宋安也没再多言，只静静的等着。 ------------ 第一百零四章 线索 这一夜彩云郡主还是没有留在别院，连同着别院的侍女以及护卫全都被调走。 宋安心里很清楚，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应该是永远也见不着了。 不过虽然护卫都被调走，别院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但宋安反而能安心入睡，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等到第二天清晨，他醒来以后走出里屋，彩云郡主已经在客堂坐着了。 她的脸色不算太好，眼袋也很重，甚至能看到眼睛里有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 见到宋安出来，彩云郡主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一边说道：“事情已经查明，人也处理了。” 宋安走上前，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该如何？” 彩云郡主神色平静道：“我已经向父王禀明，城中近来也不安生，南越的探子越来越多，加上边境那边大军屯边，随时都有进犯的可能，所以父王很快就会亲自前往边境。” 听到这话，宋安眉头一皱：“王爷亲自领兵，那江云城中，还有王府怎么办？” “父王带兵离开江云之后，由我接手王府一应军政事宜。” 彩云郡主说到这里，目光看向宋安：“如果顺利的话，应对完九皇子，你就可以带着王府的文书，回你的江源去了。” “那里离南越边境也远，若是战事发生，你也不用担心。” 稍稍点头，宋安接着道：“两国若是开战，京城那边会派人过来吗？” 闻言彩云郡主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按照以往惯例，南越兵马只要没打到江云，朝廷都是不会派兵的，最多也就是提供粮草军饷而已。” “可是如今的镇南军不比以往，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五万，就算临时能从南境各地抽调一些厢军守备人马，也不够与南越大军数量相匹配吧？”宋安沉声问道。 “那样不是更好，到时候兵马不够，按你所说，我们就可以向朝廷要兵了。” 彩云郡主说到这里，目光忽的有些闪烁起来。 见状宋安心里一动，试探性的问道：“还有别的什么消息吗？” “昨夜审讯，有人交代说，上次的刺杀，来自京城，而且她听到那人手下称呼他为‘三公子’。” 彩云郡主目光瞧着宋安，又道：“当日刺杀之后，父王曾派人追捕刺客，虽然没能将人抓住，不过后续搜查中，找到了已经被灭口的刺客的尸体，从刺客的身上，找到了一块大将军府的腰牌。” 宋安瞬间眉毛一挑，诧道：“大将军府？” 彩云郡主点了点头道：“确定是大将军府的腰牌，不是假冒的，但当时因为只有这一块腰牌，算不得实证，所以父王并未大动干戈，只是派人暗中去往京城。” “从昨夜交代来看，若是当日刺杀确实是大将军府中的人所谋划的，那么就必然和将军府三公子有关。” 听着彩云郡主的话，宋安脑中念头电转，记忆碎片不断闪过。 大将军，定国公宋定国共有七子两女，宋安在七子当中排行最小，是老七。 在他上面有六位兄长，一位姐姐，下面则只有一个妹妹。 二人在宋定国的七子两女当中，长子宋玉成就最高，年纪轻轻便军功赫赫，受封虎威将军，领虎威军，是朝廷内外公认的大将军继承人。 而除了宋玉之外，宋定国的其他子女，次子宋宁也是自小从军，只不过比宋玉要差一些。 宋玉领虎威军，而宋宁则只是在西北边境的军镇定北营做个偏军都尉，倒是三子宋思文虽不从军，却精于韬略文采，早早的就进了翰林学院，年前刚刚调去礼部，任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 其余四子，除了宋安这个大将军府婢女生的庶子以外，另外三人都各有安置，不过都在兵部，且职别不高，也没什么实权。 两女当中，长女宋清淑入了太子东宫，乃是东宫侧妃。 次女宋伊人年纪尚小，且深得宋定国宠爱，所以还留在大将军府，是大将军府的小公主。 在宋安的记忆当中，其实对那位三哥宋思文印象不多。 宋思文自小就对学文更有兴趣，凭借着宋定国的荫蔽，打小就在翰林书院求学，基本上很少回大将军府。 就算偶尔回来，也是行色匆匆，不会过多停留。 宋安在大将军府本来就是边缘人，就更加没有机会能见到他。 甚至相比于宋思文，宋安对四五六哥这几位反而更加熟悉，因为他们还在大将军府的时候，时常欺辱戏弄他，以此取乐。 现在彩云郡主说，当日王府别院的刺杀，背后主使可能是宋思文，宋安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半晌之后，才道：“若真是与三哥有关的话，我想不清缘由。” 彩云郡主点了点头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了，父王已经安排了人手调查，相信迟早会有一个结果。” “而且就算真的是宋思文，他要针对的也不会是你。” 对于彩云郡主后面这句话，宋安倒是深以为然，他显然是不配有人专门设计来刺杀的。 思索片刻，他又接着道：“也有可能，这一切只是真正幕后主使故意为之，无论是大将军府的腰牌，还是那个交代的人。” 彩云郡主道：“有这个可能，眼下就这两样证据而已，就算合在一起，也说明不了什么，总要有更多的证据才行。” “希望能查清楚吧。”宋安叹了一口气道。 “还有一件事，钦差仪仗队已经到了距离江云不足百里的地方，最多一日之内就会到江云城外。”彩云郡主忽的又道。 “如此说来，九皇子应该明天就回来王府了？”宋安眼中光芒一闪。 回江云这一趟实非他心中所愿，而要离开，就只有等九皇子到了王府，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之后，才有机会。 所以九皇子来得越快，宋安才能越早回江源。 相比较于江云城中的处处凶险，暗流涌动，显然江源才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等将来再把布坊的生意做大做强，宋安就能彻彻底底的躺平做个乡下土豪了。 而且要是彩云郡主守信用的话，他甚至以后还有机会在江源成为土皇帝，加上那地方足够偏远，真正能做到“山高皇帝远”。 光是想想，都让他觉着日后的生活无限美好。 ------------ 第一百零五章 再见老丈人 宋安心中欢喜还不待片刻，彩霞郡主便是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不，他今天便会来，国舅府那边已经差人送来了信儿，晌午之前，九皇子便会同王国舅一道，前来王府！” 听见这话，宋安眉毛一挑，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今天中午就来？那仪仗队……” “国舅信中说，九皇子此来，只是以皇子身份，而非钦差，所以不会带卫队，只有两个随从一同而已。”彩云郡主解释道。 “这么说，九皇子想先摊牌？”宋安眉头一皱。 “所以待会儿迎客，你得跟我一起去。”彩云郡主目光看着宋安，继续道，“你的服饰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你沐浴更衣以后便换上吧。” “明白。”宋安点了点头。 九皇子不管仪仗队，单以皇子的身份直接来王府，这操作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好在宋安提前便与彩云郡主商议好了应对之策，倒也不至于慌乱。 只是宋安本来以为，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不是能放到明面上说的事情，九皇子代表皇帝，怎么也应该有一些转圜遮掩。 现下看这意思，显然事情并非像他所推测的那样。 别院有专门的浴室，本来是彩云郡主的，不过这些天宋安住在别院，也就让他用了。 要迎接九皇子和王国舅，宋安不能穿自己平常的衣物，得换上王府郡马的那一套。 于是在侍从陪同下，他先来到浴室沐浴更衣，出来以后，彩云郡主已经在外面的等着。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彩云郡主点头道：“倒还是挺合身的，走吧，去拜见一下父王吧。” 宋安从入赘王府到现在，前前后后也就见过镇南王两面。 大婚当日刺客的事情发生以后，镇南王带着王府护卫过来，差点当场就把他拉出去砍了。 那是第一面。 第二面要等到彩云郡主从昏迷当中苏醒，与宋安谈好了条件，放宋安离开王府那次。 虽然只是见过两面，可是前两次，镇南王对他这个女婿的态度可都是视之如贼人奸佞，一个不顺就要拿下的。 如今终于迎来第三次见面，要说宋安心底半点也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只盼望这次，这位景国朝堂上唯一的异姓王，别再一言不合就要叫人将他拿下就最好了。 跟着彩云郡主一路来到王府前面，这也是宋安第二次到王府里。 之前他要么是被幽禁在王府别院当中，要么就最多出门逛了一圈，也没有机会去王府，而上一次到王府当中，还是为了离开王府去江源而取接手江源王府产业的文书。 那次还差点在王府当中迷路走错道。 不过这次有彩云郡主亲自带着，路肯定是不会走错的。 却也是弯弯绕绕，走了好半天，才终于到了王府一处静谧的庭院当中。 进了庭院以后，来到庭院正当面的房间前停下，宋安瞧了一眼，门口有两个铜甲护卫。 彩云郡主回头对他道：“你在这儿稍后，我先进去给父王请安。” “好。”宋安点头应道。 彩云郡主眉头微皱，想了一下，又道：“不要乱走，也不要乱看。” 嘱托完这一句，她这才向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那两名铜甲护卫竟然将她给拦了下来，其中一人开口道：“郡主殿下，王爷正在处理军机要事，特地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还请你在门外稍后。” 闻言彩云郡主面色一沉，开口道：“烦请向父王通禀一声，就说我带郡马过来请安。” 铜甲护卫脸上神色不变，依旧道：“还请郡主殿下在门外稍后。” 眼见如此，彩云郡主正要再度开口，屋里却传来了镇南王威严的声音道：“让倩儿先进来。” 有了镇南王发话，门口的两个铜甲护卫这才让开身推开房门。 “殿下请。” 彩云郡主没说话，只是看了两人一眼，跟着便迈步走进屋中。 宋安在院子里看着，不由得心头一动，镇南王手下的护卫还真是厉害，连彩云郡主都敢拦着，没有镇南王的命令，连个房门都不让她进。 相比较之下，彩霞郡主能轻而易举的就在别院当中来去自如就显得别院的护卫很不尽责了。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跟着便是老老实实的站着，静静的等。 等了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屋内再次传来镇南王的声音，这次却是让门口的铜甲护卫放宋安进去。 宋安听见了声儿，稍稍收拾了一下，便迈步往门口走来。 相比较于彩云郡主至少还有个“请”，他进门两个铜甲护卫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也知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的进了屋内，也没往深了走，就在外堂屋中间站着，弯腰低头，连抬头多看都没有。 接着才听到镇南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是。”宋安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句，跟着才弯腰低头躬身往里面走。 进入到里面房间，光线要比外面暗一些，屋内有淡淡的焚香香气，温度稍凉。 走到差不多的位置，他便拱手行礼道：“宋安拜见王爷。” 话音刚刚落下，便听见镇南王忽的冷哼一声。 “连称呼都不会，如此愚钝，还敢去见九皇子？” 宋安闻言心里一阵腹诽，老子倒是想叫岳父，那也得你这老家伙认才是，万一叫了，你再叫人进来给老子拖出去算谁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反而是再度恭敬行礼道：“王爷训斥的是，小子愚钝，还请王爷息怒。” 这时彩云郡主才开口道：“陛下赐婚，你入赘王府，你我已经行过礼数，以后在父王面前，也要称父王，别忘了。” “是。”宋安循着彩云郡主的声音，又行礼应道。 “如此怯懦愚钝，也不知道宋定国到底怎么教的，等本王下次去京城，定要好好问问他才是。” 镇南王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怒意，显然对宋安是十分不满意的。 宋安只能听着，搭不了腔，话里面带着大将军，彩云郡主也接不下去。 一时之间，房间里气氛有些凝滞。 ------------ 第一百零六章 老丈人的针对 估计天底下所有的老丈人一开始对女婿的态度都差不多。 可惜的是镇南王正妃早逝，宋安没机会享受一把丈母娘的庇护。 眼下镇南王对他不满，就算心里委屈，也只能忍着。 好在彩云郡主心里还记着带宋安过来的正事儿，稍作停顿之后，便开口缓和气氛道：“父王，九皇子殿下和王国舅爷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女儿与宋安在王府门外迎接吧？” “嗯，你们去吧，在九皇子面前让他少说话！”镇南王冷淡道。 “是，那女儿和宋安就告退了。”彩云郡主应道。 “下去吧，接到人先领到北院休憩，父王这边事情处置完再过来。”镇南王又道。 “女儿明白。” 彩云郡主说完以后，这才转身走到宋安面前，带着他一起行礼告退。 接着从屋内出来，宋安的心一直提着。 直到走出了院子，到了另外一边的回廊当中，他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伸手直拍胸口。 身旁彩云郡主开口道：“边境情势愈发危急，这几日父王连发军令，调集各地镇南军赶赴边境，但那边的抵报还是在源源不断的传来王府，每次情况都更差，所以父王近来心情也不太好，并非是针对你。” 这话宋安当然只是听着，不是针对他才怪了。 彩云郡主也没纠缠，简单解释一两句就够了，当然不可能说更多。 接着话锋一转，又道：“本来此番九皇子领钦差前来，只是为了迎春节一事，不过边境事急，估计朝廷那边的急令也在路上了，到时候他可能会继续在江云盘旋，直到边境平息下来才会离开。” 前面的话宋安不在意，可是听到这句，他猛的停下了脚步。 “边境的事儿不了，他便不走，那万一真打起来，打个三五个月，怎么办？” 彩云郡主也跟着停下，看他一眼道：“他在江云待多久，你就得在王府待多久，或者你有办法让他心安也成。” 闻言宋安也只能在心底暗骂，没有半点办法。 最多期望南越那些人只是虚张声势，刷点存在感就行了，别真的动手。 跟着彩云郡主一路来到王府正门前面，王府上下迎接九皇子的准备早已经做完，彩云郡主过来，王府大管家立刻迎上前。 “殿下，一应准备都已齐全，王爷他……” “父王还有军机要事处理，命我们先迎接九皇子大驾，到北院休憩，父王事情处置完以后再过去。”彩云郡主道。 “是，属下明白。”王府大管家立刻点头说道。 国舅府的来信虽然说是晌午之前来，但不代表真要等到晌午时分。 所以王府迎接之人需要提前在门前恭候，至少也要早一个多时辰，哪怕人没来，硬等这一个多时辰也要等。 好在九皇子并没有真让他们等一个时辰，也就是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王府门外守着观望的下人便进来禀报，告知说国舅府的车马来了，众人也就立刻出门迎接。 刚走出大门，国舅府的马车也正好停在门前街面上。 接着先是王国舅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走到前面马车时，马车里的人才掀开车帘出来。 宋安站在彩云郡主的身旁，在王府迎接队伍的最前面，另外一边是王府的大管家，虽然心中早有推测，不过前面马车车帘掀开，人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看了一眼。 事实证明，他当天的推测确实没有错。 站在马车上的冠玉青年，就是那天他在布庄见到的那个，而那一文一武两人也跟随在旁。 九皇子下了马车，彩云郡主这才带着王府众人上前道：“彩云拜见恭王殿下，国舅爷。” 王府其余众人也跟着行礼开口迎接。 “彩云姐姐多礼了，京城一别，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九皇子语气当中带着笑意，上前说道。 彩云郡主道：“已有三年多了。” “真是光阴如梭呀，三年前本王还只是懵懂无知的皇子，跟在诸位皇兄身边厮混，那时彩云姐姐也还在司仪院，没想到一晃，本王也领了王爵，姐姐也已经成亲了。” 九皇子说着，语气里大有唏嘘感叹之意。 而彩云郡主则是道：“承蒙陛下圣恩，彩云心中感恩不尽。” 话音刚落下，九皇子忽的话锋一转道：“本王来之前，听说漠北大捷，虎威将军得胜班师，已经在回军的路上了。” 听见这话的彩云郡主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道：“陛下天威浩荡，区区塞外雄鹰蛮族，在王道之师面前，自当土崩瓦解。” “说的也是，姐姐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九皇子笑道。 “殿下请，国舅爷请。”彩云郡主这才让出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九皇子脸上带笑，就要往王府里走，经过宋安身边的时候忽的停下，目光诧异的看向他道：“诶，兄台，是你啊！” “郡马宋安，拜见恭王殿下，早前不知殿下身份，未曾行礼，还请殿下恕罪！” 宋安闻言毫不犹豫，立刻抱拳行礼道。 “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九皇子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亲手将宋安扶起，又对彩云郡主道，“彩云姐姐，你不知道，我和郡马还真是有缘，前两日偶然见过一面了！” 彩云郡主随即道：“彩云失仪，倒是忘了向殿下介绍。” “无妨无妨，那天本王与郡马聊了两句，正是相见恨晚，不过郡马当日有事，没能尽兴，本王这两天心里还在想呢，没想到今日就又再见面了，郡马，今天你可要陪本王好好聊聊才成。”九皇子说着，拉着宋安的手就往王府里走。 他如此热烈的态度，倒是让宋安心里有些诧异。 跟着九皇子走的同时，回头眼神带着询问的看向彩云郡主，彩云郡主刚要示意，王国舅已经上前挡住了两人视线。 “彩云侄女，咱们也进去吧。” “国舅爷请。”彩云郡主被王国舅拦着，没奈何也只好说道。 如此，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王府里面进，王府大管家脚程快，跑到前面领路，一路往北院这边来。 ------------ 第一百零七章 不安常理出牌 宋安叫九皇子拉着，难免有些局促，这厮不安常理出牌，上来就打乱了他的节奏，以至于现在被对方掌握了主动权，自己只好被动。 就连彩云郡主，也让王国舅纠缠住脱不了身。 他好几次想要回头，哪怕能来个眼神对视交流也成，但都没有机会。 最后实在无奈，就任由九皇子拖着他单聊，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府北院地方宽阔，本就是王府的山水园林所在。 据说王妃生前酷爱花草植物，镇南王对这位原配王妃爱慕之至，原是打算给王妃专门造一个能装下天下奇花异草的庄园。 后来还是王妃劝谏，才没有成事，转而是将王府北院通院做了改造。 王妃离世以后，镇南王还时常过来缅怀。 就连北院里几棵当年王妃亲手种下的松柏，也是镇南王亲手打理修建，从不假于下人之手。 九皇子拉着宋安走在前面，先进了院中，一见了满园奇花异草，便不由的惊叹。 “早听闻王妃酷爱奇花异草，王爷于王妃伉俪情深，专门各地收罗，种植于王府当中，多年累积，大有天下花草尽在其中之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九皇子忽的转过脸看向宋安：“宋安兄，你在王府当中，能常常欣赏此间景致，实在是幸事呀。” 闻言宋安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道：“殿下若是喜欢，可以多住几日。” “哈哈，宋安兄盛情邀请，本王必不负盛情。” 九皇子爽朗一笑，竟然就坡下驴。 听得他的话，宋安忍不住心头一沉，他光想着如何把九皇子这番言语里的试探给绕过去，没想到这家伙真能接这个话。 要知道，他身为皇命钦差，是带着圣旨来的。 圣旨上让他来参与南境迎春节庆典，可没让他在王府住着赏花赏草。 更何况他乃是皇子，且已经封了王，虽然在王爵上比镇南王要差一阶，可是那也是实打实的王。 按照礼制，作为皇子王爷，是不能私自与其他封王交往过密的。 就是同为皇子的其他王爷也不行，更何况还是手握军权，掌控着整个南境的镇南王这个异姓王。 真在王府住下，别说是多日，就是一晚上，传回京城也够朝堂上那些官员好一番口舌的。 宋安一开始没想过他会接，便是如此。 可是人家现在接都接了，他也不能当做没发生，然而显然他又做不了这个主。 于是心中忽的有些急切，下意识的回头想看看彩云郡主的位置，这一看才发现，彩云郡主早让王国舅给拉到另外一边去了。 别说是听到他们这边再说什么，过来打个圆场。 就两人现在这个间隔，能对上眼神，那都是机缘巧合了。 心里还在想着，旁边九皇子又开了口：“宋安兄，怎么，有心事儿？” 闻言宋安忙道：“没有没有，殿下请。” “请。”九皇子脸上一笑，同着他一起继续往前面走。 又走了一会儿，走进了前面凉亭当中。 宋安见九皇子没有继续往前的意思，便顺势请他在凉亭当中稍作休息，他也就跟着顺势坐下。 院中候着的王府下人立马过来斟茶。 品过两口香茶，九皇子目光往王国舅和彩云郡主那边看去，忽的开口。 “宋安兄，你我虽只见过两面，却是一见如故，圣人言君子相交坦荡荡，我也不想藏着掖着，咱们直说如何？” 宋安闻言心头一动，面上不动声色道：“能得殿下赏识，乃在下之幸。” “你与郡主，是真成婚了，还是假的？” 下一秒，九皇子直接语出惊人，根本没有半点遮掩试探的意思，就那么直白的盯着宋安问了出来。 一瞬间宋安都愣住了，他忽的发现自己的节奏又被对方给打乱了。 而九皇子见他脸上神情，又紧追一步道：“宋安兄不必多心，也不必有所顾虑，我只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就算你说出实情，今日之言，就你我之间，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九皇子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还是十分诚恳的，可是这种话能信？ 就算宋安脑子被门挤了，显然也是不会信的，但看九皇子这意思，摆明了是通过调查，已经推测出了些什么。 他心中有所定论，再想蒙混过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念头一转，宋安身子稍稍往前一点：“殿下英明，慧眼如炬，郡主对在下确实没有那般情谊……” 九皇子听着宋安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 但紧接着，宋安又继续道：“不过，郡主深感圣恩，虽不是心中所属，但也呈皇恩，与我行了周公之礼。” 听到这儿，九皇子眼睛里明显闪过了诧异之色，讶道：“你们行礼了？” 宋安点了点头。 “当真？”九皇子还是不信，又再问。 回应他的，还是宋安的点头。 见此九皇子终于是摸着下巴道：“看来彩云姐姐当真是变了，若是以前的她，非心中所属，就算是父皇的旨意，她也是不会从的。” “人总是会变的嘛。”宋安道。 “这话倒也在理，如此说来，我也好向父皇复命了。” 九皇子跟着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可是我听说，大婚当日，王府似有刺客出没，王府近卫大队人马还出王府追查过，有这事儿吗？” 这问题，就是摆明了揣着答案来问的了。 宋安没有丝毫的犹豫，点头道：“当日确实有刺客在王府别院行刺，郡主中了刺客一箭，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在王府医官救治之下，休养了几日便恢复了过来。” “如此当真是万幸，刺客抓到了吗？”九皇子又问。 宋安摇了摇头叹道：“刺客行事缜密，事不成立刻遁走，等到王府追兵追出去，最终只找到了刺客的尸体，并没能抓到活的。” “幕后之人呢，可有线索？” “暂时还没有，不过王府会继续查下去，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宋安眼神坚定的看着九皇子说道。 ------------ 第一百零八章 入股？ 两人四目相对，亭中寂静，整个院中好像也没有一点声音，就在那几个呼吸之间。 直到，一只流光溢彩的翠鸟翻过院墙落在凉亭栏杆，发出几声啼鸣。 九皇子忽的展颜一笑，伸手拍了拍宋安的肩膀：“那天看你买了一匹苏丝的绸布，你对丝绸感兴趣？” 闻言宋安也不做隐瞒，直道：“殿下可知江源县？” 九皇子点头道：“倒是听说过，那里背靠南境十万大山，乃是蛮巫部族发源地之一，早些年南境蛮巫之乱，那里便曾深受其祸。” “王府在江源有一产业，名为桃花坊，专做桃花布，是以特殊浸染方式调成的一种布料，色彩光艳明亮，其中花草芳香经久不散，在南境也算有些名气，乃是当年先镇南王平定南境之时，由镇南军女眷所创，留存至今。” 宋安缓缓解释道：“不过桃花坊虽有长处，但因为早先以麻布为原料，始终是粗陋了些，若能换做丝绸，兴许能大发异彩。” “原来如此，你想先用苏丝试试？”九皇子问道。 宋安稍稍点头：“我去江源看过桃花布的浸染过程，布料需得反复在水中浸泡，然后晾晒，如此程序要持续数月之久，才能成型。” “整个过程对布料原料的要求不低，丝绸布料相比于麻布耐性要差很多，能否成功还不确定。” “苏丝要比南丝更粗，耐性更强，所以想先用苏丝试试。” “若是不成呢？”九皇子又问。 “要是不成，便只有从桃花布浸染的工艺程序上下手，看看能不能做出一些调整，多试试总能找到法子。”宋安回到。 九皇子听到这儿，稍作沉默之后问道：“不知道，本王可有幸能参一股？” 宋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道：“殿下对此等商贾之事还有兴趣？” “哈哈，宋安兄不必多心，本王只是听你说的，觉着其中大有可为，也不瞒你，本王名下倒也是有些布行生意，不过以往都在东南、京城之地，此番前来南境，原本也是想着兴许能将生意再拓宽一些。” 说到这里，九皇子又停顿了一下。 “别的不说，父皇敕封诏书下来以后，光是宫中各处打点的赏银，就花了我大半年的用度，此番来南境来得快，还没来得及在京城把王府置下，到时候又是一笔大花销，我不像其他几位皇兄，都有各自的门路，不想法子自己挣点儿，饭都要吃不起了。” 听着这话，宋安眉毛一挑。 “殿下想如何合作？” “你说的桃花坊我听过，产出的是叫‘桃花布’吧？在宫里时也曾见过，确实是好东西，就是原料差了些。” 九皇子眼中光芒闪烁，继续说道：“若是真能将原料的麻布换成丝绸，别说是南境，就算是京城也不愁销路。” “我在苏镇、姑苏等东南丝绸重镇都有些门路，可以给你提供上等的苏丝原料。” “另外，也可打通南境通往各地的商路，将来若是丝绸桃花布能成，运往京城也不是问题，你只管产出便是。” 按九皇子的意思，只要宋安答应合作，将来桃花布的销售他便包了。 而且要是苏丝真能替换麻布，那么以他在东南各地丝绸重镇的关系网络，还能保证桃花坊的丝绸原料供应。 如此一来，这门生意的上下游就都有了保障。 到时候宋安只需要将桃花坊的规模扩大，不断产出，就可以在江源躺着收钱。 当然，一门生意的上下游都让别人握着，其中的风险也不小，万一哪天九皇子心情不顺，这生意说断就能断了。 不过站在眼下宋安的角度，不靠九皇子这棵大树，他想把生意做大难度太大。 所以心中念头只是一转，宋安就拿准了主意。 “能与殿下合作，乃是我之荣幸，请殿下放心，用丝绸换麻布之事，一定做成。” 九皇子脸上一笑，接着道：“你放心，我也不光空口就要，这次出门来得匆忙，带的不多，这两万两银票你先收着，过几日我在差人从东南各地转运一批东南丝绸过来，你都试试。” “实在暂时不成，那些丝绸也可以就近出售，卖了多少都算我入的帐，如何？” 说话时，九皇子已经拿出了一叠银票，递给宋安。 白花花的银子就在面前，宋安当然欣喜不已。 要么说别人是皇子，别人是王爷，出手就是不一样，主打一个豪横阔绰。 别说还有一批东南丝绸，光是这两万两银子，就已经比宋安手上现在握着的所有本钱还要丰厚了。 跟谁有仇，也不能跟银子有仇不是。 于是当即，宋安便收下行礼道：“殿下赏识，宋安感恩莫名，定当竭力以报。” “不必如此，都是兄弟，我说了，我与宋安兄一见如故，要不是碍着头上顶着王爵，就是插香结拜都成。”九皇子笑道。 两人刚说到这里，听得亭子外面有说话脚步声传来。 九皇子立即正了正身形，宋安也赶忙把手里的银票揣踏实了，面上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循声往亭子外一看，就见王国舅和彩云郡主终于是走了过来。 二人进了亭中，王国舅笑道：“看来殿下与郡马确实是一见如故，都把我们抛开，单独聊起来了。” “哈哈，让国舅爷见笑了。” 九皇子爽朗一笑，又看向彩云郡主道：“郡主招了个好郡马，将来必定不凡。” 彩云郡主盈盈一礼道：“殿下谬赞，皆是皇恩浩荡。” 一边说着，她一边目光不动声色的瞥了宋安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之意。 宋安见状只轻轻点头，没多做回应。 正在这时，外面又传来王府下人朗声呼报，镇南王过来了。 听见动静的亭中几人都是起身往亭口去，九皇子居中，王国舅和彩云郡主一左一右，宋安则是跟在彩云郡主后面。 就见镇南王身后跟着王府大管家，踏步而来。 等到近处，九皇子先行行礼开口道：“景宸拜见镇南王叔。” “哈哈，景宸侄儿，许久不见，你母妃可还好？” 镇南王爽朗笑声响起，直便走到凉亭前。 闻言九皇子景宸忙道：“母妃近来尚好，此番侄儿前来江云之前，母妃还叫侄儿去过一趟，吩咐侄儿到了江云一定要向王叔转达问候。” ------------ 第一百零九章 告别郡主 有那么一瞬间，宋安还以为他听错了。 王叔，侄儿？ 你俩叫得这么亲密，就显得其他人的揣测谋划有点呆。 下意识的，宋安目光看向前面的彩云郡主，见她不动声色，似乎是早就有所预见。 镇南王和九皇子景宸，还真是叔侄关系？ 宋安所知道的，除了镇南王府是景国唯一的异姓王，以及镇南王妃早逝以外，便没有其它关于王府的秘辛了。 现在看来，镇南王府与皇室之间，也并非完全没有关系。 紧接着，他心里又是一动。 镇南王问了景宸的母妃，从景宸的回答来看，这位在深宫中的皇妃，与镇南王也是熟识。 转念间便想到，兴许镇南王与景宸之间的这份亲属关系，是来自于皇妃。 脑子里念头连转之间，景宸已经与镇南王并肩而行，一边在院中闲逛，一边说话。 宋安找了个机会，跟到彩云郡主身侧，小声问道：“九皇子殿下与王……父王之间……” 不等他把话说完，彩云郡主便道：“我母妃与九皇子母妃是同族表姐妹，我母妃比九皇子母妃年长，算是堂姐，年轻时关系亲密。” 闻言宋安算是印证了心中猜测，目光看了一眼前面拉家常的景宸与镇南王，默不作声。 本来他以为这一趟不会轻松结束，结果才在花园里转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外面便急匆匆进来一个王府近卫将领，与镇南王耳语了两句。 镇南王闻言以后，脸色当即便是沉了下来。 随即下令让那将领立刻调集王府近卫，到王府校场集合，然后又叫上景宸和王国舅一起过去。 如此，剩下也就没了宋安什么事儿，彩云郡主也没跟着一起去校场。 两人从北院出来之后，一起回别院那边。 不过彩云郡主也只是把宋安送回别院，跟着便离开，并未多做停留。 看她急匆匆的样子，加上之前镇南王的反应，宋安心里估计，大概是南越边境那边出了状况。 先前彩云郡主就跟他说了，镇南王准备等景宸来了以后，过完迎春节，便亲自领兵赶赴两国边境。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这事儿要提前了。 一下午都没什么事，等到宋安再见到彩云郡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见面彩云郡主也没有废话，直接道：“南越兵马已经越过边境，父王带兵出征了。” 听到这话，宋安脸上神色一动，问道：“那九皇子那边？” “九皇子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报信，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作为督战钦差，在南境多待一些日子，甚至有可能要留到战事结束以后。”彩云郡主又道。 宋安闻言心里一沉。 景宸不走，那不是意味着他也要一直留在江云？ 似乎是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彩云郡主接着道：“你不用留了，九皇子说与你谈好了一桩生意，京城那边他自会交代，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回江源。” “先前答应你的我也已经命人去办，你明日出发时，王府那边会有人送过来。” 前面的话听得宋安心里一紧，可是后面这话却是让他大喜。 不止能立刻离开江云回江源，而且还能带着之前彩云郡主的承诺回去，加上兜里揣着的九皇子景宸的那两万两银票。 他这一趟回江云，可谓是大丰收。 心里还在想着，彩云郡主已经不做停留，直接起身准备走。 见状他下意识问道：“王府这边……” “王府这边由我主持，另外九皇子和王国舅爷会从中协调，大军粮草还未备齐，我要尽快去准备，没有多余的时间，明天就不来送你了。” 彩云郡主留下这一句，转身便出了门。 见状宋安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镇南王亲自领兵，把偌大的王府丢给彩云郡主一个人，别看能在王府做主权利极大，事实却是并非什么好差事。 别的不说，光是要筹措大军征战粮草一事，就不轻松。 镇南军有五万兵马，不算其他厢军的兵马人手，就是这五万人的日常吃喝用度就是个大数目，短时间内要筹措齐全，还要运到边境去哪有那么容易。 自古以来便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虽然这次南越屯兵边境事先有所预警，先前王府也预料到了两国边境可能会爆发战事，提前有所准备，但毕竟时间有限，准备得不算齐全。 而且南越朝贡使臣团在江云城中，也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王府的一些判断。 突然开打，镇南王也算是仓促之下就领兵出征，实际上兵马要走在粮草的前面。 南境当中还有不少南越的细作奸细藏匿各地，前方大军没有粮草，一开始可以就地筹措，可是时间一旦久了肯定不成。 所以彩云郡主要面临的问题，不仅仅只是把粮草凑齐，还要保证尽快安全的送到大军营中。 这也是一大难事。 可惜这事儿宋安也帮不上忙，只能靠彩云郡主自己。 何况还有王国舅和九皇子景宸居中协调，相信终究还是会有办法。 于是宋安最终还是放下多余的心思，收拾停当便上床睡觉，只等着第二天王府那边把文书一送过来，他就好立马启程回江源。 算一算时间，他这一趟离开也有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桃花坊的扩建进行得如何。 回去路上还要耽搁几天，等他到差不多已经是离开十日左右。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宋安刚刚起床，就听见外面侍女禀报，说是王府大管家派人送来了东西，就放在外面。 他一从里屋出来，便看见盖了王府大印的文书摆在外堂的桌面上。 查看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收拾东西，又叫人出去上街雇一辆上等马车，即刻便出发。 王府的马车要去王府管事房那边取，宋安觉着太麻烦，不如自己找一辆来得简单。 现在他兜里可是揣着两万两的银票，实打实的财大气粗。 唯一的问题是，这次回去江源，只有他一个人，兜里又揣着这么多银子，要是半路上再遇见土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思来想去之后，最终他还是决定再雇几个随行的护卫，反正就是多花点银子的事儿而已。 ------------ 第一百一十章 回程 江源，司南府。 宋安已经走了快十天了，彩云郡主来得突然，他走得也突然，除了给徐三交代过几句，便没有跟任何人留过话。 这些天桃花坊那边事情进行得倒是顺利，康阿一每隔两日就会来府上一趟。 一来是说明布坊扩建的进度，二来多时候也是要银子，那边扩建一开始，每天真是花钱如流水。 好在府上银库里存银还够，徐三秉承着宋安离开时的交代，也没有多问康阿一银子花到哪儿去了，反正他要多少就给多少。 翁列三人这些日子便就留在司南府当中，哪儿也没去。 除了最开始两天寨柳阿吉找徐三闹过几趟，扬言要去江云找宋安之外，便再没有下文。 反倒是巴妙，几乎每天都会找徐三问两三次，想知道宋安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徐三哪儿知道宋安什么时候回来，又不能不理，就只好尽力搪塞糊弄。 一开始巴妙还信徐三的话，后面慢慢的就开始信不过他了，可是信不过也没办法，整个司南府上下，她也找不了别人。 直到巴朗跟着关仝和卢四郎押了丝绸布匹回来，巴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巴朗不知道宋安被彩云郡主带回了江云的事儿，听巴妙说了以后，当即便收拾了出发，赶往江云，说什么也要找到人听个信儿。 坐着马车往江源回的宋安并不知道巴朗来找他了，一路上都在计划着回到江源之后，把布坊生意扩大的事。 走了两天，距离江源终于是越来越近。 第三天上午，马车翻过了茂密的山林，进入了一片山谷当中。 宋安花了五两银子一个的护卫随在马车前后，整个队伍不紧不慢的前进。 要说五两银子的价钱是不低，不过这一路来一切顺畅，宋安倒也觉着钱花得值当。 最好是能就此顺顺利利的直到进入江源县城，什么事也别发生。 然而现实往往就是越不想见到什么，什么越是会出现，队伍才进入山谷当中走了没多久，前面路上忽的便出现了三个提刀的蒙面人。 在这种荒郊野外，鸟不拉屎的密林子里出现这种装扮的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什么人。 护卫前面的领队立即示意后面的马车停下，跟着带了一个兄弟上前。 “几位兄弟，我等路过贵宝地，还请行个方便，在下这里有些碎银子，就当请几位兄弟喝酒如何？” 说着话，从腰间取下荷包，对着拦路三人中间领头那个丢了过去。 这人顺手接到手上，稍稍掂量了两下，跟着便是冷笑道：“就这点儿银子，你当打发要饭的呢？” 闻言护卫领头的眉头一皱，抱拳拱手道：“兄弟，我们只是过路而旅人而已，既不是商旅，也不是有钱的富家，身上确实没有多余的，还请打个商量。” “打个商量？你问问老子手里的刀，看看它能不能打个商量。” 土匪态度嚣张，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老子劝你们，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自己麻溜的滚，老子心情好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条狗命，不然的话，要你们有来无回！” 听到这话，护卫领头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当真没得半点商量？” “哼，此山是爷爷开，此树是爷爷栽，要从爷爷的地盘过，这就是爷爷的规矩！”土匪领头的冷哼一声道。 “你再等等，我去问问东家。” 护卫领头的阴沉着脸，强忍着怒火还是没有直接爆发，扭头回来向宋安禀报。 到了马车旁边，他就着窗口将土匪的话原封不动讲了一遍。 宋安在马车里其实听到了土匪说的一些话，不过没听太全而已，也知道这伙人不那么好对付，眼下恐怕只有硬打过去一条路。 于是思索片刻之后，便问道：“要是强闯，有几分把握？” 护卫领头的道：“对头人不多，只有三个，我们人数上有优势，强冲的话问题不大，就怕后面还埋伏有其他伏兵，那就不好对付了。” 闻言宋安想到了牛头山的土匪，这地方距离牛头山覆盖的地界已经不远了。 有很大概率，拦路的三人就是牛头山上下来的土匪，真要是强闯的话，怕是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想来想去，宋安开口道：“这样，你再跟他商量一下，让他开个价，能谈妥最好。” “是，我这就去。”护卫领头的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还是不愿意直接跟土匪动刀子，毕竟就算他们人多，也都算是好手，可是刀剑无眼，打起来谁也不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更何况他们还要保护宋安的安全，就会更加麻烦。 宋安愿意多出银子，买通这条路，顺顺当当的过去当然是最好。 再次回到三个土匪面前，护卫领头的开口道：“我们东家说各位兄弟在这里辛苦，愿意掏个买路钱，请各位兄弟开个价。” 没想到闻言对面领头的土匪直接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老子刚才已经说了，把你们的东西全留下，光屁股给老子滚蛋，老子心情好放你们一马，这就是老子的价，不然就都给老子尝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味道！” 眼见土匪态度如此嚣张，饶是护卫领头的不想动手，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眼睛一眯，沉声道：“兄弟，大路朝天，与人方便大家都好，真逼急了动手，恐怕谁都没好果子吃！” “废他娘什么话，要么放下东西滚，要么死，你选一个！”土匪再度骂道。 “哼，你真当老子没火是吧？” 护卫领头的终于被彻底激怒，冷哼一声，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跟着他的另外一人也把刀拔了出来。 “老子再问最后一句，这路你是让还是不让？” “拔刀？好，都给老子死！”土匪领头的没有丝毫犹豫，骂了一句，随即大喊，“给老子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忽的，周围的树林里传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约之间能看到一个个的人影在林子里晃动，显然周围还埋伏了不少的土匪。 看到这一幕，护卫领头的脸色当即大变，可是这个时候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冲。 跟着便是大喊道：“兄弟们，冲出去！”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暂避锋芒 四周埋伏的土匪围上来极快，几乎是在护卫们纵马冲杀的瞬间，那些土匪就也冲了上来，同时四周的密林里还有一阵“嗖嗖嗖”的声音传来。 宋安坐在马车里，就听见外面“当”的一声，掀开车帘一看，一支羽箭正插在马车门框上。 只要再偏一点，刚才这支箭就射进马车里了。 他坐的位置在马车中间，要是射进来，肯定会射中他。 林子里还有飞箭射来，他连忙放下车帘，躲进马车里，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左右找了一圈才找到用来垫脚的木凳挡在面前。 与此同时，外面的护卫们也跟土匪冲杀到了一起。 护卫们全都骑马，按说对付步行的土匪是有优势的，但是一来两边距离太近，马没有起步冲撞的空间，二来土匪人数众多，又有林子里藏着的弓箭手辅助。 所以实际上这一冲反而是护卫们落了下风，有两个护卫当场身上就中了两箭。 领头的护卫横刀在前，左右劈砍，挡下了射过来的几箭，最先冲到土匪面前。 居高临下，抬手就是一刀对着土匪脑门砍过去。 土匪反应也快，下意识的立马举起手上的刀格挡，竟真把这一刀给挡了下来。 见状领头的护卫立马反手又是一刀，强行把这个拦路的土匪逼退，正准备策马再往前冲，另外一边又有两个土匪杀了过来。 眼瞧着就要被围在中间，后面一个护卫终于跟了过来。 这护卫使的是齐眉棍，看见两个土匪杀来，当下就是提棍横扫。 一棍子下去，将两个土匪打开，然后近身到近前道：“这样下去不行，对头人太多了，我们冲不过去，后面马车要被围住就全完了！” 领头的护卫眼睛一眯，扫了一眼四周，随即果断下定决心。 扭头对马车夫喊道：“退回去！” 马车夫被刚才射来的箭给吓得不清，此时听见领头的护卫喊，当下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即勒马就往回跑。 紧跟着领头的护卫又喊到：“保护马车，退！” 其余护卫听见，立马都是勒马转身，不再往前面冲，先回到马车周围保护。 先前领头的土匪看见他们想跑，立即道：“给我围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杀！” 周围的土匪立刻追击，可是两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 而且护卫们没有心思强冲，只想要撤走，如此一来压力也小了很多。 埋伏的土匪虽然围上来很快，但是毕竟还是有一些距离，除了最前面的几人离得比较近，冲得快以外，其余的都在远处。 等到赶过来的时候，马车和护卫们早就已经冲出了包围圈。 马车一旦冲出了土匪的包围圈，就再也不可能被堵上，那些土匪只能干看着。 宋安在马车里面也是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形，路面不平，马车一冲起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给他撞翻。 好在直到周围完全没了土匪的动静，他都还稳得住。 后面领头的护卫追上马车到了前面，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跟着他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面道：“东家，咱们暂时甩开那些土匪了，不过这条路被他们堵住，恐怕是过不去了。” 闻言宋安稳定了身形，掀开马车出来道：“那怎么办，可以绕路吗？” 领头的护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道：“倒是有别的路可以走，但是就是太远了，至少也要多十天的路程。” 他们现在在的位置，距离江源已经不远。 如果没有土匪拦住路，直接过去的话，最多一两天就能到江源，而绕路却还要十多天。 宋安沉思片刻，又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领头的护卫摇头道：“只要那些土匪还拦在那儿，我们就过不去，而且刚才有两位弟兄也受了伤。” 宋安闻言往后面看了两眼，果然看到有两个护卫正在处理身上的箭伤。 眉头微微一皱，他招募了六个护卫，本来人手就不够处理拦路的那些土匪，现在伤了两个，要是土匪再追上来，可能自保脱身都成问题。 绕路似乎成了没有选择的选择。 正在犹豫的时候，后面一个护卫上前来道：“那些土匪太嚣张了，要是能请来镇南军就好了。” 听到这话，宋安瞬间眼前一亮。 他倒是忘了江口大营的镇南军，上次牛头山土匪侵袭江源县城，若非有江口大营的大军震慑，必不会那么快就退去，城中损失也一定会更大。 江口大营领军的将领霍四通痛恨土匪，若是能向他传信，告知牛头山土匪拦路一事，他必定会派兵来剿。 而江口大营有镇南军兵马六千，就牛头山那点土匪，顷刻间便能使其灰飞烟灭。 但是很快宋安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会儿江口大营的兵马，还在不在？ 南越大军侵犯景国边境，镇南王亲自领兵，宋安出江云城的时候，大军就已经拔营出发了。 彩云郡主说得很清楚，此番出征，镇南军倾巢而出。 甚至不只是镇南军，南境各州各府的厢军人马也一并调动。 就是如此，镇南王府的兵马比之南越屯兵侵犯的兵马，也还要少上一大截，战况如何犹未可知。 从镇南王得到消息以后，未做丝毫停留，立即便集合兵马出发便不难看出，边境那边的战局情势应该十分严峻。 霍四通手下的这六千镇南军兵马，肯定也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调令，赶赴前线。 宋安从江云过来，已经走了两三天，他的速度，可是要比王府的传令兵慢很多。 心中念头电转，目光又扫了一眼面前两人，这才沉声道：“江口大营领兵将军霍四通乃是嫉恶如仇的忠勇之人，若是他得知在他军营近左有如此猖狂之土匪，定会派兵来剿，就怕此刻营中兵马不齐，派不出人来。” “而且这里到江口大营也有些距离，还要穿过土匪把持之地，路上也是十分凶险。” “我去！” 后走过来的护卫当即说道：“小人曾在江口大营操练过两年，识得路，那些匪贼拦不住我！” 闻言宋安眼中瞬间一亮，当即道：“当真？” “请主家放心，最多不过一日，我定能往返！”这护卫又道，神情坚定。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巴朗到来 绕路太远，有的选，宋安当然不想平白无故浪费那么多时间。 哪怕此刻江口大营兵马可能已经倾巢而出，那边只有空营一座。 让这护卫跑一趟，最多也就是一天时间而已，正好那两个受伤的护卫也需要找个地方休养疗伤，往回走最近的村镇也就是半天路程。 他们可以先过去，在镇上给两个护卫找个大夫看看，顺带修整一夜。 等到第二天这护卫把消息带回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想到这里，宋安便伸手到腰间，取下王府出入的腰牌，递给这护卫道：“你拿着我的腰牌去江口大营，营中此刻不管何人管事，都该认得王府腰牌，定会信你的话，我们先回小江镇给那两位受伤的兄弟找个大夫看看，等你明日过来汇合再说。” “是！”这护卫接过腰牌，抱拳行礼。 宋安接着又道：“路上一切小心，若是实在难办，且不可强行行事，实在不行就退回来到小江镇与我们汇合，大不了就是绕个路而已，不妨事。” 说着，宋安又向领头的护卫道：“给他留匹马，找个地方藏着，以备万一。” 牛头山的土匪拦了路，这护卫要去江口大营，骑马能走的路绕不过去。 所以他去只能翻山步行，不能带马。 可万一要是半路叫土匪发现，过去不了，只能掉头回来，没有马的话又可能逃脱不了土匪追击，宋安这么安排也算是万全准备。 就是把马栓在林子里，过去一天还在不在就另说了。 要是回来马不在了，这钱是要宋安掏的，毕竟是他让留下的马。 一切安置妥当，两边便各自出发。 单说宋安这一边退回道小江镇，进了镇子里，先找了镇中唯一一家客栈住下，然后才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经过大夫检查施治，两个受伤的护卫伤势倒是不打紧。 宋安又掏了银子，请众护卫好生吃喝休息一晚，一切等到第二日再说。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宋安在客房内还没睡醒，就听见有人急匆匆的敲门，迷迷糊糊的起身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开口。 “谁呀？” 门外随即传来声音道：“我，巴朗！” 一听到回话，宋安瞬间睡意全消。 连忙下床过来开门，一打开，果然看见巴朗就站在门口，头发上还挂着露水。 看到他宋安惊讶道：“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是侯忠兄弟告诉我的，我在山上遇见他，听他说了事，便跟着一起来了。”巴朗说道。 侯忠，就是那个去江口大营报信的护卫。 宋安眼中光芒一闪，一边让巴朗进屋，一边问道：“侯忠呢？还有，你怎么会在山里？” 巴朗一边进屋一边说道：“我跟着关仝他们运了布匹回江源，听妹妹说你已经离开回王府有一段时间了，她不放心，叫我去江云城中看看，我这才出发。” “谁知道走到半道，遇见牛头山的土匪把住了去江源的各处路口，没办法只好翻山，这才正好遇见了侯忠兄弟。” 听到这里，宋安眉头一皱。 按巴朗说的情况，牛头山的土匪把住了进出江源的各处路口，光是这一条，少说就需要数十人。 而牛头山所在位置，覆盖江源近左三县。 既然拦住了江源的路口，另外两县过境的路肯定也是一样，算下来少说也需要二百多号人手才行。 整个牛头山上，也就是两三百号人，等于是倾巢而出。 这么大的动静，江口大营那边不可能收不到半点风声，以霍四通的性子，自然容不下这些土匪。 朱大能是个阴险狡诈，又十分谨慎小心的人。 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不会干这种找死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江口大营的兵马已经离开营中，赶赴边境去了。 江口大营一空，江源三县以内，便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对付朱大能，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想到这里，宋安紧跟着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朱大能拦住各地路口，抢个十天半个月，要是收获不够，会不会再次铤而走险直接去县城劫掠？ 如果去县城的话，会不会还是选择江源？ 毕竟他已经去过一次，对江源城中情况清楚，而且上一次在城里面折损了那么多人手却没捞到多少好处，肯定也是记恨着的。 更重要的是，还有马连山，他肯定也跟朱大能搅合在一起。 自己害他丢了马家几代人积累的家业，让他从堂堂的马员外变成了如今不得不抛家舍业亡命的土匪，他对自己定然是恨到了骨子里，势必是要报仇雪恨的。 江口大营兵马空虚，这样大好的机会可不是一直都有。 甚至就连这次朱大能把山上的人马散下山，拦截各处路口，恐怕也是马连山出的主意。 土匪拦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时间一长，各地都会出问题。 等到城中空虚以后，不就是土匪行事的大好时机？ 想到这里，宋安眼睛一眯，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主动出击，先破了这局再说！ 于是当即便道：“你现在回县城，要多久才能到？” 闻言巴朗道：“路都让土匪拦住了，回去只能走山路，最少也要两天多。” “好，你先修整一下，吃点东西，我写封信给你带回去，交给徐三，让他把我的信给西院那三位，如果他们答应了，徐三告诉你，你再赶回来跟我说！”宋安点头道。 “没问题，那你呢？”巴朗问道。 “我就在小江镇等你的消息，你不用担心我，路上一定要小心，别让土匪发现了。”宋安道。 “放心，路我熟，就那些贼人还抓不住我。”巴朗自信道。 宋安见状也不多说，出门叫小二把饭菜送上来。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想好了怎么对付牛头山那些土匪，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江源出山的路打通了。 只要解决了牛头山的问题，以后江源县城进出州府，就都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了。 如此可谓是一举两得。 唯一的问题便是，不知道翁列会不会答应他的条件。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江镇 小江镇地方虽小，却是进出江源山路上最后一座小镇。 过了这里，便是绵延百里的崎岖山路，中间没有任何城镇村庄。 唯一存在的，只有镇南军的江口大营，但那里是军营重地，寻常百姓自是不准靠近的。 过小江镇继续往西北，拢共有三条路。 这三条分别通往江源、洪畴和理县，三县合称“蛮疆三县”，是康宁府治下两州六县当中，最为偏远的地方。 所以要去蛮疆三县，都得从小江镇过。 如此一来，也就导致了小江镇地方虽然不大，却多是通行客商、旅人等等，人员构成很复杂。 小江镇只有“一棵松”这一家客栈，来往要留宿的人，也只能住这儿。 宋安叫店小二送来了吃食，巴朗吃过以后，又换了一身衣物，当即便出发。 二人从楼上下来，其余护卫几人已经在客栈大堂坐着吃早点。 见到两人，纷纷起身来迎，宋安隔空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管，直把巴朗送出了门。 等送走了巴朗以后，他才掉头回来，与众护卫说话。 桌上侯忠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昨天说好了他去江口大营报信，结果才走到半路就遇见了巴朗，事没办成就回来了。 宋安倒是没在意，目光只是从他身上扫过，就看向了这一队护卫领头的，开口说话。 “耿大哥，我们可能要在小江镇多待几日，想请你帮个忙。” 护卫领头的叫“耿正”，算是个爽快人，闻言点头应道：“东家但行吩咐便是。” “牛头山土匪把住了各地路口，不只是去江源，蛮疆三县的路都被他们拦住了，我们想要绕路恐怕也是不成。”宋安直接说道。 耿正闻言脸上神色没多大变化，这事儿他已经从侯忠嘴里知道了。 “东家打算如何？” 宋安道：“当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想办法将拦路的土匪给解决了，打通去江源的路！” 一听这话，耿正眉头一皱，迟疑道：“可是牛头山上有两三百号人，光是昨天拦路的那一伙儿，怕就不下有二十几人，就我们几个，此事很难办成呀。” “所以我想请耿正兄弟你帮忙，看能不能再去招募些人手，银子不是问题。” 宋安随即说道。 要对付牛头山的土匪，光靠耿正他们这六人当然不够。 更何况还有两个昨天受了伤，就算经过大夫诊治，伤势没有大碍，短时间内也难再动刀子。 招募更多的人手，是势在必行的。 宋安兜里揣着九皇子景宸的两万两银子，有这些钱在身上，不怕银子不够。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小江镇地方太小，就算平日来往三县的商旅都在此地停留，加起来也没多少人。 他需要的，又是能跟土匪正面硬碰硬的好手，人数只会更少。 耿正闻言之后，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犹豫了一下，他才道：“东家吩咐，自当去办，不过在这镇上能招到多少人，却是说不准。” 宋安点头道：“无妨，能招募到多少算多少，只要有一二十人应该就差不多了。” “另外，要是有马匹的，也多买一些。” “是，那用过早饭，我这就去办。”耿正应了下来。 其实牛头山的土匪断了进三县的路，去三县的人就都过不去，只能在小江镇停留。 只要他们有耐心，总能够招募到足够的人手。 宋安心里也算过时间，巴朗赶回江源要两天多，办妥了以后，再回来还要两天多。 如此一来一回，也就是至少五天的时间。 在这五天里，他就需要把人员招募齐全，还要多留一天的时间给这些人布置安排。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给耿正取招募人手的时间，其实只有四天而已。 耿正办事效率高，早饭用过以后，他就立刻带了两个人出去。 宋安和其余剩下的人留在客栈，等他们的消息回来。 到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宋安正叫店小二去后厨吩咐送午饭上来，前脚店小二人才刚走，后脚房门就被人敲响。 他还以为是耿正回来了，要跟他说上午招募的情况。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两个陌生面孔站在门口，一胖一瘦，胖的珠圆玉润，穿着看来也光鲜亮丽，不是一般寻常百姓。 瘦的那个蓄着山羊胡，做师爷打扮。 两人一见宋安开门，当即便齐齐拱手行礼说话。 “小江里正田淼，拜见郡马爷殿下！” “小江户长丁有知，拜见郡马爷殿下！” 一听两人自报家门，宋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江镇管事儿的人。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才收到的消息，急匆匆赶过来拜见。 目光扫过两人，宋安心里一动，跟着抱拳道：“原来是里正和户长，少见少见，请进。” “不敢不敢，小人等不知殿下驾到，未曾恭迎拜见，还请殿下恕罪。” 里正田淼闻言立即道。 宋安一摆手，侧开身为让两人进屋，一边说道：“无妨，本郡马也是昨日临时才回的镇中落脚，二位不知，自然是无罪。” “谢殿下宽恩。”田淼又拜道，这才跟户长丁有知一同进了屋内。 进屋落座，宋安目光扫过两人。 田淼眼珠子一转，随即问道：“不知殿下在小地停留几合，小人也好安排殿下下榻。” 宋安摆手道：“田里正不必费心，本郡马就在这客栈中住下便是，不必惊扰地方。” 说着，他话锋忽的一转，又问道：“田里正和丁户长你二人都在此，不知小江的耆长在何处？” 田淼闻言脸上神色一变，随即道：“耆长袁胜有缉捕在身，带手下人等追捕盗贼，还未曾归来。” “原来如此。”宋安微微点头，跟着眼睛一眯。 “昨日本郡马本意直接去江源，结果半路上遇见土匪拦路，那些土匪嚣张至极，竟口出狂言，要本郡马留下买路钱，方才肯放本郡马一条生路。” “小江治安如此，这位袁耆长功不可没啊！” 两人听见宋安这话，脸上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 不等他们开口解释，宋安又继续说道：“看来三县地界地方确实是远了些，诸位在这里逍遥快活，反正天高皇帝远，也不用管什么王法职责，是吧？”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招兵买马 不知不见，尸位素餐，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小江镇地处偏远，地寡而人稀，若非是连接三县之地，便是连个活路都难找，更不要说有什么要紧的公务。 多年以来，谁又管过他们生死？ 然而这话是从镇南王府的郡马口中说出，那就不管以前有没有人管，得论当下了。 田淼在小江镇活了四十几年，镇上每一片砖瓦都是心中有数。 过往三县的交通要道又是小江镇活命的根本，牛头山土匪断了他们生路，他怎么可能不知？ 只是就算知晓，他又能如何？ 牛头山上土匪有两三百号人，江源、洪畴、理县三县衙门曾多次合兵去剿，却都无功而返。 更甚者，连江口大营的镇南军，也曾试图剿过，那一窝土匪不是还在？ 镇南军和三县县衙衙门都解决不了的，小小一个小江镇拿什么来“为民除害”？ 能保住那些土匪不杀进小江镇，能保住这一镇之地安然无恙，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田淼作为里长，心里憋着难处，眼珠子瞧了瞧身旁的同僚，又偷摸看面前的郡马。 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宋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好像每一下都敲在两人心脏上。 半晌，他才再度开口道：“本郡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小江镇地贫人寡，全仗着连通三县交通要道，才养活一镇百姓，如今土匪猖獗，断了山路，也就断了你们的生路，你们也有你们的苦楚。” 田淼听到这里，忙起身拱手就跪道：“小人恩谢殿下体恤。” 丁有知也跟着一起跪，却道：“土匪猖獗，危害地方，那牛头山的贼首朱大能更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我等早有除之而后快之心，奈何却是有心无力。” 听见这话，宋安眼睛一眯。 “两位有不畏贼寇强暴，杀贼安民之心，本郡马倒是可以给你们个机会，将功赎过。” 两人当即便道：“愿听殿下吩咐！” “你们先告诉我，耆长袁胜现在何处？”宋安问道。 “启禀殿下，袁胜领了镇中缉捕五人，探查各路土匪情况去了。”田淼答道。 “镇上还剩缉捕多少人？” 宋安眉头一皱，又问。 “启禀殿下，本镇来往客商、旅人较多，鱼龙混杂，为保治安，镇上缉捕差役人手便多些，登记在册的，共有十二人。” 田淼答这话时，眼神闪躲，脸上也多有心虚之色。 按照景国定制，县制以下置村镇，每村设里长一名，户长一名，耆长一名。 一村之地，最多能再有两到三名缉捕差异，维持治安，缉捕盗贼。 小江镇拢三村之地，按找定制一村最多有三名缉捕，那么差役人数一共也不能超过九人。 而镇上光是登记在册的，就有差役十二人，已经是违制了。 加上他这话里明显的意思，除了登记在册的，镇上实际上还有没有登记在册，但行缉捕差役权责的人。 如此算起来的话，小江镇缉捕人数怕是至少要比定制多出一半。 宋安脸上颜色明暗不定，又不说话，两人心中愈发不安。 片刻之后，才听他道：“等袁胜回来，让他把手下人都带来，来见本郡马。”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田淼忐忑开口。 “殿下，镇中缉捕人数虽有违定制，不过……” 不等他说完，宋安直接打断道：“不必多虑，我没有追究此事的意思，让袁胜带人过来，是为了商议应对土匪之事而已。” 两人听罢，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旋即赶忙起身告退。 目送二人走出房门以后，宋安才终于是憋不住笑出了声来。 有了小江耆长袁胜手下的人手，加上耿正六人和招募到的，少说也该有二三十人。 比他原先预计的，要对付牛头山的土匪所需的最少人手还多了些，到时候应对起来，必定会更加的从容。 而且袁胜的这些人，还不用掏钱。 店小二才把饭菜送上来，耿正便来拜见，宋安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就顺带叫他坐下边吃边说。 “按主家吩咐，我今早带兄弟在镇上转了一圈，目前招募到四人，都是过路的游侠。” 宋安听着他的话，点头道：“嗯，不错，镇上停留的那些商队，有去问过吗？” 闻言耿正愣了一下，随即道：“倒是没有，商队虽然都有随行的护卫，不过那些都是受商队所雇，怕是很难招募到。” 宋安摆手道：“直接招募是不容易，换个法子应该可行。” “什么法子？”耿正下意识问道。 “合作。”宋安脸上一笑，端起饭碗，继续说道，“牛头山的土匪将来去往三县的路都给堵了，这些商队过不去，他们带的货物自然也就无法运到。” “做生意的，时间对他们十分重要，多拖沓一日，便多一分折损。” “而明知道路已经被土匪断了，还留在小江镇不进也不退的，必然都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做这一趟生意的。” “如此一来的话，商队掌柜的应该比咱们更急。” “要是让他们知道有人要对付土匪，打通这条路，他们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大好机会。” 耿正听到这里，立即道：“主家的意思是，找商队借人？”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话不能这么说，这样吧，下午你先带人打听打听，看看镇上有几家商队是不走，死等也要等到土匪让开路过去的。” 宋安面上一笑，继续说道：“打听清楚了，明天再找他们掌柜的面谈。” “是，那我下午就去办。”耿正立马应道。 商队那些人个顶个儿的都是人精，如果像耿正那样，直接找上门去借人，对方肯定会借机敲上一笔。 宋安兜里虽然有银子，但他也不是冤大头。 总不能事情是他来办，银子还要他出，便宜全让那些商人赚了去。 所以人是要借的，钱却不可能掏，不只是不可能掏，甚至他想好了，还要顺带赚上一笔。 那些商队被拦在小江镇，只要多拖延一天，他们就会多损失一天的银子，等到他们被逼得急了，自己又没有办法，总归是愿意掏钱的。 反正宋安不急，他至少也要等到巴朗带信回来以后，才能动手。 四五天他还是等得下去的，就是不知道那些商队是不是一样能等。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听音儿 差事有耿正去办，宋安倒是闲着，下午无事，便在镇里闲逛。 头回去江源时，也曾从小江镇过，不过那次来去匆忙，只是在镇上采买了些路上吃的干粮，就紧着出发，没做停留。 巧合的是，上次也是路过这里以后，进山就遇见了拦路抢劫的土匪。 不过相较于上次那个，牛头山的土匪显然凶恶得多。 要是这次也跟上次一样，这会儿他已经在司南府，好酒好肉，软玉温香了。 走在街上，路面上行人倒也不少，路边也有摆摊的。 只是总归地方不大，一会儿功夫一圈便逛了下来。 小江镇镇上一共也就三条街，一条居中的官道主路，两条顺着地势斜插的辅路。 三条路交错，将整个小江镇的地貌分割成了三角形，一棵树客栈正好就在这个三角形向州府那边的顶点上。 所有从官道过镇子的，都要从客栈前面过。 主路上人多，摆摊的小贩也多，绕到了辅路以后，人便少了下来。 宋安围着转圈，走到尽头，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客栈。 心里正想着这种小地方实在没太多可看的时候，前面院子里忽的传来一声泼辣至极的咒骂声。 “齐二狗，你真是个畜生，又来偷老娘的东西！” 紧接着，便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身形瘦弱的男人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美艳村妇。 村妇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双手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下面雪白细嫩的手臂。 她虽然泼辣，始终还是个女子，没有男人动作灵巧快速，又是后追出来的。 等她追到院门口的时候，那个叫做“齐二狗”的男人早就跑得远了。 女子见追不上，只能站在门口一阵破口大骂，各种诅咒的话都骂了一遍。 宋安就站在距离院子不到两丈的地方，看着这女子气势如虹，一时之间听得有点惊为天人，忘了继续往前面走。 女子骂了好一会儿，齐二狗已经彻底没了人影，这才收了神通，转身气呼呼的回院子。 一扭头，正好与宋安四目相对，女子眼中顿时露出警惕又鄙夷的神情。 “看什么看，没见过泼妇骂街啊？再看，信不信老娘连衣一块儿骂！” 闻言宋安立即道：“信信信，姑娘口吐莲花，气势如虹，在下惊诧之余，佩服之至，一时之间有些晃神，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女子一边听着他说话，脸上一边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的嫌弃也愈发浓郁。 等他说完，十分鄙夷的挥了挥拿着菜刀的手，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嘟囔道：“什么玩意儿，说话古里古怪的。” 看着女子进了院子，听着她嘟囔的话，宋安也只是摇头一笑并未在意，迈步往客栈走。 回到客栈，让店小二送来一壶茶水，他就坐在客栈大堂喝茶休息。 大堂里还有另外几桌客人，都是因着牛头山土匪断了去路，不得已在镇上停留的客商，三五一桌的聚在一起愁眉苦脸的商量事情。 宋安面上不动声色，一边喝茶一边听他们大致说些什么。 耿正办事他还是放心的，镇上的客商大部分都在一棵树客栈落脚，一下午的时间足够他向每一家都打听一遍。 这些客商只要同耿正碰过面，肯定私底下便会商议，听听墙角到时候也好应对。 “那些土匪拦着路，不让咱们过，这么拖下去，到时候可怎么交代呀？” “这能怪的了我们吗？听说这回这些土匪下手可黑，要财也要命，大通米铺的人本来还想花钱买路，结果让人把五车货都抢了不说，人也一个都没留，连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个干干净净，尸体就吊在过路的树上！” “江口大营的镇南军呢？土匪如此猖狂，难道他们就无动于衷？白费咱们交的税银养着他们？” “你知道什么呀，江口大营早就空了，那些镇南军几天前就已经赶去边境打仗去了，哪儿还有人？要是江口大营的兵马在，牛头山的土匪敢如此猖狂？” 几个客商说话，宋安听着，眉头忍不住微微一皱。 大通米铺他是知道的，是江源城中的一家米铺。 先前给翁列他们部落准备粮食，他把江源城中的米铺都转过一圈，大通米铺也在其中，不过当时大通米铺在码头那边的货仓让牛头山的土匪给抢了，店里没有存货，便没有开门，他是从另外一家米铺买的粮食。 算一算时间，距离牛头山土匪入江源县城劫掠到现在，也有多日。 大通米铺应该是事后立刻就向外又重新派人购了粮食往江源送，一来一回的时间，差不多正好是这个时候把货送到。 而按照那几个人刚才说的，这一批大通米铺的运送的粮食又让牛头山的土匪给抢了。 不只是如此，还连押送粮食的人，也一并全都给杀了。 短短时间里让同一伙土匪抢两次，大通米铺的老板点儿也是够背的，估计怕是损失不小。 更让宋安在意的是，牛头山的土匪竟然下手这么狠。 正常情况下，土匪拦路抢劫，最多也不过就是求财而已，哪怕是雁过拔毛，丝毫不留，一般也只会抢东西，没有必要杀人。 因为一旦杀了人，事情传出去之后，一来容易引来官府大规模的清剿，会很麻烦危险。 二来，你这儿的土匪劫货还要杀人，谁还敢从这里过？ 如果没有商队过去，那土匪又去哪里抢呢？ 除非牛头山的土匪已经想好了，做完这一趟买卖，便不再继续留在牛头山，而是有别的什么打算，才会做这种绝户的事儿。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想要彻底断绝三县和外面的往来。 江口大营的兵马赶赴边境抵御南越大军侵略，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说不准。 南境之内，能调动的，有足够实力的兵马，大多也都增援前线去了。 这也就导致南境各州府能够用来维稳缉捕的力量大大削弱，特别是能对付像牛头山这样，人数众多，训练有素的土匪的力量很少。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朱大能很有可能想干一票大的。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图谋 蛮疆三县都是偏远贫瘠之地，因为靠十万大山太近，地形又大多都是岩石高山，粮食种植极为困难，产量很低。 哪怕是三县当中种粮土地最多的洪畴县，也需要从外面转运不少粮食才够县中百姓生活。 而往三县运送粮食，就只有过小江镇这一条道，拦住了这条路，就拦住了三县的粮道。 加上这三县的百姓富户不多，县城的粮铺一般都不会大量囤积粮食，最多也就是够一个月的。 如此一来的话，只要牛头山的土匪把路拦上一个月，三个县城都很有可能会断粮。 一旦断了粮，那麻烦就大了！ 再多等个十天半个月，牛头山的土匪养精蓄锐，就可以一县一城的打过去，把三县全抢一遍都不成问题。 甚至野心再大一点，成绩占了三县称王称霸都成。 只要南越边境那边的仗没打完，官府就没有多余的力量，能来解决他们。 宋安知道这次南越再两国边境囤积了大量兵马，显然是筹备良久，所以这场仗一定会是一场持久战，短时间内结束不了。 以朱大能这个人的手腕能力，给他时间，他兴许真能把三县变成他的独立王国。 到时候就算边境战事结束，镇南军回归，再想把三县打回来，恐怕都没那么轻松。 心中念头连转，宋安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茶盏。 “看来这次，朱大能这个家伙，还真有可能起的是攻城掠地的心思。” 念到这里，他目光又是一闪，继续思索到：“可是牛头山上毕竟只有两三百号人马，就算他能先攻下一城，占领控制也需要人手，应该是分不出更多的余力来继续打下一个地方的。” 说到这里，宋安心里忽的一惊。 “除非，他还有别的帮手，手上还有别的人马力量！” 下意识的他脑子里想到的便是马连山！ 马家在江源盘踞多年，几代人的积累非同小可。 就算因为上次跟朱大能勾结事情败露，这老狐狸不得不抛家舍业，提前逃走，马家的根基还是在的。 要是他跟朱大能合作，先杀去江源，占领了江源县城，以马家在江源的威势，很容易就能控制住整个县城。 到那个时候，朱大能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继续去打临近的洪畴县。 洪畴县人口比江源多，地方也比江源大，但是那边驻守的乡兵团练，乃至县衙捕快人马都要比江源少。 江源因为靠着十万大山，早年蛮巫之乱的时候，是蛮巫族出十万大山的出口之一。 所以在镇南王府平定了蛮巫之乱之后，在江源专门置了乡兵团练营房。 进江源要过的青石城，也是当年剿灭蛮巫族叛军的时候修建的，江源的乡兵团练，长期都要驻防在那里。 那里也是拦截大批兵马进江源县城的主要隘口，只要有数十人马守着，便很难攻破。 宋安越想心里越觉着是这么回事儿，不由得开始庆幸自己已经做了准备。 假如朱大能真是那么谋划的，那么他就一定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来断绝三县与外界的联系，直到三县的粮食都吃光，城中开始因为饥荒而出现混乱，才好下手。 而宋安的计划，最多也就是五六天的时间就能够施行，不用等那么久。 这边心里正在想着的时候，目光瞥见客栈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下意识的，他眉头微微一皱，看着站在门口往里面打量的田淼，招手道：“田里正有事儿找我？进来吧。” 听见宋安的声音，田淼脸上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跟着迅速进门来到宋安面前。 “郡……” 田淼下意识的开口，不过不等他喊出口，宋安便直接伸手打断他，目光示意了一下四周。 田淼倒也是机灵，当即便明白了宋安的意思，立马改口。 “先生，您要找的人传信回来了！” 闻言宋安眉毛一挑，他当然知道田淼说的他要找的人是谁，于是问道：“如何，什么时候能回来？” “报信的人说，他们走得远，最快也要傍晚才能回来。”田淼道。 宋安点头道：“无妨，你告诉他们，回来以后，召集人手过来就是。” 田淼立即应下，脸上神色又是一变，似乎有些犹豫迟疑。 见状宋安便接着问道：“怎么，还有别的事情？” “那个，客栈里人多眼杂，小的想您在这边怕是多有不方便，所以专门给你收拾腾出了个地方，您看您要不要搬过去？如此一来的话，有事儿也好向您及时禀报。” 田淼说道。 中午的时候宋安已经说过，就住在客栈，不需要田淼专门在安排下榻的住处。 可是此时看着田淼脸上神情，宋安心里想了一下，又觉着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客栈里确实是鱼龙混杂，如果他只是在这儿住两日倒是没什么。 但要是接下来要设计对付牛头山的土匪，手下人等在客栈里进进出出，就有泄露的风险。 而且谁也不敢保证，客栈里就没有牛头山土匪的眼线。 毕竟朱大能让人把进出三县的路全给断了，时间一长，就算官府抽不出大量人马来处置，肯定还是会派人过来。 正面集合所有力量的话朱大能不怕，可是要是官差突袭，光是路上拦路的二三十号人马显然就不是对手了。 土匪就那么多，死一个便少一个，当然还是节约着来。 不然得话，朱大能完全可以直接派大批人手来占据小江镇，毕竟镇上也没多少官差人手能够反抗的，以他手上的人马，轻松就可以拿下。 直接断小江镇，显然要比在各处路口安排人简单多了。 没这么干，就是因为小江镇是在大路口上，正面往外走是宽阔平路，官府人手可以大局压过来。 一旦将小江镇围住，在镇里面的人就一个都别想跑出去。 而在山里面拦路，风险就要小很多，但凡见到事情不对，随时都可以往山里面撤。 进了山，官兵想追就难多了。 要成这个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小江镇安插眼线，反正官军只要过来，就必须从小江镇走，没有别的路。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就是那么巧 宋安行事，向来求一个万事周全，小心谨慎，尽可能不出纰漏。 特别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更是要多做计较。 原先没在意自然无妨，当下想到了，那是怎么也要规避的。 不过要搬住处，也还要等到耿正回来，跟几人说了，然后一起行动才好。 稍作思索，便对田淼说道：“你倒是考虑得周全，既然如此有心，此事且先应下你，你先回去安置妥当，过会儿再过来。” 田淼闻言脸上一喜，忙道：“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 等他走后，宋安又在大堂听了一会儿，多是那些客商商议之事。 倒是从他们话中，听出了急切之意。 如同他先前料想的那样，这些在明知道路已经被牛头山的土匪阻断的情况下，依旧在小江镇停留拖沓的，都是必须要过去，不过去不行的主。 这样一来，他之前的谋划也就都能一一应对，只要再耗这些人一些时间就成。 待到傍晚时分，耿正带着人回来。 见到宋安在大堂坐着，当即便过来准备说话，宋安却止住他，先开了口。 “你去把兄弟们都叫来，收拾一下，换个地方。” 闻言耿正面上神情一动，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带着人去后面。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把人都召集到一起又回到前面。 宋安看了一眼，人都齐了，他们东西也不多，没什么好收拾的。 旋即让耿正去柜台将店钱结算，跟着出了客栈，才出来，就见田淼从街对面一路小跑过来。 见到宋安便是行礼道：“大人，都准备好了，就等您过去。” 宋安点头道：“嗯，有劳，前面带路。” “大人请！”田淼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带路，一边看了耿正几人一眼。 事先宋安并不知道田淼安排的是什么地方，只以为是将镇上原先驿站之内的官家公所收拾了出来，但看着他在前面带路，走的方向越来越眼熟，心中逐渐感觉不对劲了起来。 忙叫住田淼道：“你这是，要带我们去何处？” 田淼闻言道：“殿下，就在前面，请殿下放心，小人安排的地方绝对安全。” 宋安顺着田淼指的位置，当下便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你所指的地方，我没看错的话，是一家民宅吧？” “确是民宅，不过殿下放心，小人与主家已经商议妥当，殿下和诸位只需要过去便成，而且她到时候也好伺候殿下。”田淼满面带笑的说道。 闻言宋安眉头紧锁，他已经确定了田淼说的地方是哪儿，心中自然迟疑。 眼瞧着宋安面色不对，田淼立即道：“殿下，小人确与主家谈好了，给了她银子，她也是愿意的，并没有半分强迫。” 看田淼神色，自不可能是作假。 而且就下午那状态，那位主人家也绝对不是轻易能被逼迫妥协的主，所以还真可能是讲好了的。 只是就算是如此，宋安还是心中犹豫，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正迟疑间，忽听见那边院子有动静传来。 抬眼看去，就见白天见过的那位女侠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还是一样白天那般打扮，瞧着众人在外面，径直就走了过来。 一边走还一边说话：“姓田的，你说的什么贵人到底还来不来，这都什么……” 话才讲到一半，忽的看见宋安。 她愣了一下，接着下意识抬手指着宋安道：“怎么是你？” 事已至此，宋安面上也只好苦笑一声，拱手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你就是他说的那个贵人？”女子上下打量着宋安，目光看向田淼，“他算哪门子的贵人，连话都说不清楚的……” 不等女子把话说完，田淼早就吓得脸色一白，额头上斗大的汗当时就下来了。 连忙打断呵斥道：“住口！甄氏，你可知你面前站着的是谁？竟敢对殿下无礼，不想活了你！” “殿下？”女子甄氏闻言神色诧异的看向宋安。 同样的，宋安也正用同样的眼神看着甄氏。 景国的礼制是，平常百姓女子还未出嫁时可有娘家姓名，出嫁以后便只能用夫家姓，称“某氏”。 白天他从甄氏家院门前过的时候，就没见着有男人在其中，不然那个入室偷盗，败露了行迹，肯定也该是男人出来追。 那个时候还可以说家中男人出门不在，可是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时分，就应该回来了。 可是依旧是甄氏自己出门来迎，不见男人。 所以一开始还以为她并未出嫁，且家中父母已逝，没有别的亲属，才全靠一人。 现在听田淼的话，明显人家已经嫁人了，可她夫婿呢？ 不等宋安想明白，田淼已经上前再度打断甄氏，呵斥道：“还不快快向殿下赔罪！” 甄氏瞧着宋安，脸上神色却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宋安当然也没有为难一个女子的恶趣味，便摆手道：“无妨，不知者不罪，倒是我们要叨扰贵地，还请多多见谅。” 甄氏皱着眉头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酸溜溜的我听不懂！” “额，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住你家，不好意思啊。”宋安尴尬道。 “没事儿，我收钱了，应该的。”甄氏总算是听明白了，当即豪气说道。 一旁的田淼早就已经满头是汗，想拉甄氏，却又觉着不好，再出言呵斥，宋安在旁边都没说什么，他也摸不透这位郡马爷的心思，左右不是只好原地愣着。 反倒是甄氏，就算知道了宋安是“贵人”，也一点儿没拘束在意的意思，招了招手便十分随意的领众人进院子。 宋安脸上一笑，也就跟上。 他动了身，耿正等几个护卫自然跟上，田淼也连忙快步跟在后面。 进了院子里，甄氏忽的转头看向田淼道：“里长大人，人在我这儿你放心，时间不早了，您就请回吧。” “这……”田淼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宋安。 宋安摆手道：“无妨，等袁胜回来，你记得叫他带人来见我便是。” “是，那小人告退。” 田淼说着，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又眼神警示的看了甄氏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遗人 “来吧，我家就这么大，除了最里面那间是我的房间以外，其它的你们可以自己挑，另外饭堂在那边，每天早中晚我都会准备，你们过来吃就是。” 田淼前脚刚走，后脚甄氏便开口说道。 宋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扫了一眼。 白天只是在院子外面，看不见里面房屋情况，现在进来了，这才发现甄氏家居然十分宽阔。 虽是一进的院子，但是环绕一周房间却有不少。 光是一眼看过去，至少就不下有四五间，这还不算甄氏说的饭堂和她自己住的那间。 一个寻常百姓的家，能有这么多房间，院子这么宽阔，显然非同一般。 甄氏似乎瞧出了宋安的心思，开口解释道：“这些房子都是我夫君一石一瓦修的，多出来的房间，本来都是给他那些同袍好友留的，不过可惜他们一个都没住上。” 闻言宋安心头一动，随即问道：“你夫君他……” “死了，前年跟着别人去打土匪，被土匪杀了。”甄氏语气淡然的说道。 “我听田淼说，你们打算对付那些土匪？” 宋安面色一沉，跟着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近来土匪猖獗，拦住了各地去路，还杀了过往商旅，如此张狂，视王法于无物，自是要除之。” 听见这话，甄氏只瞥了他们一眼，冷冷道：“就你们这几个人，我劝你们还是别去，等那些当兵的回来再说，我可不想再替人收尸。” 说完之后，甄氏便转身向她的屋子走去。 虽然表面上甄氏看起来平静冷淡，不过宋安还是从她眼底的神情中，看出了悲痛难过。 她也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稍稍摇了摇头，宋安转过脸对耿正道：“你们各自分配屋子吧，小心点，别弄坏人家东西，东边那间留给我就是。” “是。”耿正点头应道，接着带人去分配房间。 他们还有马，好在甄氏家院子也大，或许是甄氏夫君的那些同袍兄弟也有马，所以在院子里准备了专门的马厩，倒是方便。 等一切收拾妥当，耿正刚跟宋安禀报完，甄氏又找了过来，告诉几人晚饭做好让他们去吃，过一会儿她就要收了。 耿正等人跑了一下午，也确实是饿了，便急忙都去吃饭。 宋安虽然不急，也跟着吃了点。 等出来，甄氏专门找到他道：“田淼说了，你是贵人，跟我们乡下百姓不一样，所以要好生照料，给你烧了水在那边，你要沐浴自己去，东西都在里面。” 宋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院子里最西边的一个小茅草屋。 点了点头，回头还想说什么，却见甄氏已经扭头进了饭堂收拾去了。 见此也就没再多言，迈步往茅草屋走去。 进入其中，果然看见屋子中间摆着一个大木桶，里面有热气蒸腾，显然是烧好的热水，旁边还有布巾等物，甚至还有换的内衬衣物。 宋安瞧着愣了一下，那衣物一看就是男子穿的，也不知道是田淼来时安排好的，还是别的什么。 他没做多想，洗完之后换好便出来往自己房间走去。 甄氏已经不见了踪影，问过耿正他们才知道，她收拾完了饭堂之后就回屋休息去了。 天色确实也已经不早，宋安也就跟耿正他们说了几句，交代了一下第二天上午要办的事，便自己也回屋睡觉。 屋子收拾得干净，床也很舒服，他躺下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隐约好像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一开始不觉着，后来声音断断续续不停地传进耳朵里，终于还是给他吵醒，睁开眼起身仔细一听，这才听出来好像是女子的哭声。 眉头微微一皱，随意拿起外衣披上，下床穿鞋走出来。 出门之后那哭声就更加清晰了些，是从后院的方向传来的。 其实到这个时候宋安心底已经猜出了是谁在哭，心里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绕过前院，来到后院，借着天上的月光，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背影坐在后院老树下的凳子上，低低的抽泣着。 换做是别人，半夜三更看到这画面，多少会觉着有些惊悚诡异。 不过宋安已经猜到了哭的是谁，也知道她为什么哭，自然就没有半点害怕。 将身上的衣物整理好，这才走到近处开口：“斯人已逝，生者宽心，你夫君若是在天有灵，相信也想你能好好生活，不要太过悲伤。” 甄氏听见他的声音，背对着一阵慌乱的动作。 等她扭过头的时候，脸上的泪痕已经擦了七七八八，月光照着也只能看到一点。 只见她梗着脖子道：“谁说我难过了，我才没有难过，他自己不听人劝非要去找死，我干嘛替他难过，死就死呗，关我什么事！等三年之期一过，我立马就重新嫁人！” 知道甄氏嘴硬，宋安叹道：“真是那样，你干嘛还穿着这身红衣？” “我要是猜得没错，这该是嫁衣改的吧？” “谁，谁说的！本姑娘喜欢红色不行吗？”甄氏神色慌乱的辩解道。 宋安也不强行戳破，只道：“害你夫君和他那些同袍兄弟的，是牛头山的土匪吧？” “我怎么知道？”甄氏继续嘴硬道。 “再过几天，我们我设法擒住一些牛头山的土匪，到时候你来看，要是能认出害你夫君的人，可以自己动手报这个仇。” 说着，宋安本想伸手拍一拍甄氏的肩膀，安慰她一下。 不过手刚刚抬起一点，想起景国礼制习俗，便又止住，接着道：“要是没有，牛头山的土匪我们都会尽除了去，到时候清点尸首，你也可以一个一个来认。” “你说你夫君和他的同袍兄弟，他们可是在镇南军中入的伍？” “要是的话，给我个名字，日后我会禀明王府，替他们正名，树碑立传，让后人都知道，他们是为了杀土匪牺牲的，他们是英雄。” 甄氏只是静静听着宋安的话，银牙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宋安也没去看她，说完之后，便转身回去。 走了几步又停下道：“时间不早了，早春还冷，早点回去休息，别冻着了，我们还要靠你做饭吃才不会饿肚子呢。” 甄氏还是没有说话，这次宋安是真的回前面房间了。 只不过等他走到院墙转角，才听见后院传来的哭声。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土匪情状 逝者已逝，生者的日子总归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等到第二天清晨再见面时，宋安和甄氏都十分默契的对头一天的事情闭口不谈，假装从未发生过，只是甄氏相比较于头一天的泼辣干练，明显内敛了许多，目光对视时眼神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一切，宋安都当做没看见。 用过早饭，安排了耿正他们分成两拨，一拨继续在镇上招募人手，一拨先去与那些留在镇上的商队联系一下。 差不多半上午的时候，田淼来求见。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正是小江镇耆长袁胜。 甄氏把人引进堂屋来，田淼做了介绍，宋安目光打量了袁胜一眼，便抬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听田里长说，袁耆长昨日带人沿路查探土匪情形，不知道都查探到些什么？” 来前田淼该是跟袁胜说清了宋安的事，闻言当即起身抱拳禀报。 “启禀殿下，小人昨日领镇上缉捕数人，分成三路，各自沿路探查。” “经过小人和手下的查探，确认自镇上通往江源、洪畴以及理县的三条道路均被土匪拦截，且每条路上，至少都有前后两个拦截的关口。” “其中去往江源的路上关口最多，匪贼人数也最多，差不多约有五六十人。” “剩下两条路，也有三四十人左右。” 宋安听着袁胜的话，眉头微微一皱，去江源那条路他走过，知道那边拦路的土匪人多。 也是根据当时被拦截的情况，推测出其它几条路上，大致土匪数量也不会少。 眼下听袁胜禀报，似乎朱大能在江源这条路上安置人手最多，洪畴和理县那边反而人要少一些。 他的计划，是先从江源这条路上的土匪下手。 按照原先的预计，推测最多不超过有四十人左右的土匪，也没想过有多个关卡这种事。 要按这样的话，那么原先的计划也要做调整，需要的人手，也跟之前不同。 好在多了袁胜手下小江镇这些缉捕，再加上耿正他们两天招募人手情况也不错。 虽然要对付的土匪变多了，难度增加了，但他们眼下的人手倒不算不够。 思索片刻，宋安便又问道：“江源路上土匪的关卡一共有几道，人数各是如何，大概都在什么位置？” “启禀殿下，据小人探查，江源路上土匪关卡一共有四处。” 袁胜目光一凝，继续说道：“其中向镇子方向的头一道关卡，还有向江源青石城的头一道关卡人数最多，分别有二十来人。” “居中的两道关卡人少，都只有数人而已。” 宋安听着，摸着下巴沉思，这个布置摆明了两头重中间轻。 中间那两道关卡的土匪，与其说是拦路的，不如说是中转传递消息的，一旦一边出了事儿，能尽快和另一头，乃至于牛头山上传信。 小江镇通往三县的路，江源的这一条最长，道路也最崎岖曲折，而且有青石城这个城防所在。 单算青石城日常驻守的江源县乡兵团练人马也有几十人，城内营房还有后备轮换的。 假如这些人马突然从青石城杀出，直奔路上的土匪，任何一道关卡的土匪都应对不了。 可是要是居中有传信的，一旦发现了团练人马，立刻把信儿传出去，整条路上的土匪汇聚一处，便能挡住团练人马一些时候。 牛头山上土匪大队人马就有时间赶来增援，前后包夹。 乡兵团练自比不上江口大营镇南军的正规精锐，甚至捉单生死搏杀，还不一定干得过土匪。 一旦土匪人马多于团练人手，那肯定就会溃败。 朱大能如此布置，未必没有故意用那几十人引青石城守军出来的目的。 毕竟要是他的目标真是三县之地，那么江源将会是最难打的，而青石城又是江源最难啃的骨头。 吃下青石城的团练守军，大队人马杀进城里，就靠团练营房剩余的人马和县衙捕快，必不可能是土匪的敌手。 想到这里，宋安眼睛一眯。 既然朱大能想要引蛇出洞，那他就来个依样画葫芦，看看到底谁才是那条蛇。 随即便开口道：“江源这条路上土匪关卡位置，人数，装备情况你们都摸清楚了吧？” “位置和人数是摸清楚了的，具体有哪些家伙事儿，没正面干过不敢确定。” 袁胜还是很谨慎的答道。 宋安点头道：“无妨，没见过他们亮家伙，不知道路数，见见就知道了。” “你手下有多少人？我问的是实数！” 闻言袁胜目光看了一眼田淼，见田淼低着头，他一咬牙道：“不敢瞒殿下，镇上带刀的缉捕一共有二十人。” 宋安眼前一亮，心道一句“有这么多，太好了”！ 面上不动声色道：“好，这些都是你的人，你该是熟悉，从里面挑十个机灵敏捷的，让他们白天好好休息，下午吃顿好的，戌时出发，分成三路去摸一摸江源路上土匪的第一道关卡。” 袁胜刚才已经说了，江源路上往小江镇方向第一道关卡有土匪二十来人。 而且这些土匪已经占了地方，对周围环境清楚，暗处还藏有暗哨弓箭手。 他就带十人过去，还要分成两路去摸，那不是给土匪送菜吗？ 犹豫片刻，他还是开口道：“殿下，非是小人和手下缉捕怕死，只是匪贼人众，又占据地利优势，我们就十个人，还要分成两拨，怕不是对手。” 宋安轻笑一声道：“袁耆长误会了，我让你带十个兄弟过去摸土匪的第一道关卡，不是让你们真跟他们干。” “你们只要找好位置，佯装偷袭骚扰，一旦土匪察觉来追，就立刻往回退。” “不用正面跟他们交手，点到为止便可。” 说着，宋安又停顿了一下，目光一转才接着又道：“如果还是不放心，我这儿还有几匹马，你们都带上，差不多到了位置，把马藏在后面。” “土匪追来，你们上马走便是，想来他们应该是追不上的。” 人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马儿四条腿呢？ 何况宋安手上的这些马，都是耿正他们自己的好马，就算比不上骑兵的上等战马，也不会差太多。 ------------ 第一百二十章 初步布局 早在进院子的时候，袁胜就看见了拴在甄氏家院子马厩里的那些马，他当然认得那些都是上等马。 宋安愿意把这些马拿出来，又只是让他们佯装袭扰而已，自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 就算真有人点儿背中了招，那也是自己运气不好了。 何况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作为小江镇的耆长，本来就有缉捕盗贼，维护治安之责。 要是在推脱的话，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袁胜抱拳应道：“全听殿下吩咐，小人回去以后立即就安排。” “好，另外，你还可以单抽一个眼力好的，藏在土匪关卡高处，暗中观察你们袭扰土匪之后，那些土匪的动向，记清楚以后回来禀报。”宋安又道。 “是。”袁胜领命道。 接着，宋安目光又看向了田淼：“田里长，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闻言田淼脸上神色一动，连忙起身道：“殿下吩咐就是，小人不敢不从。” “牛头山的土匪拦住了通往三县的道路，我看镇上有不少必须要去三县的商队都被迫在镇山停留，那些商队都有雇佣的护卫，土匪人众，咱们人寡，要剿清土匪，需得大家齐心协力，我已经派人去跟那些商队带队的掌柜的通风去了，再麻烦你跑一趟。” 宋安目光看着田淼，继续说道：“尽你所能，跟他们说明土匪不除的要害，可能做到？” “请殿下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田淼立即答应下来。 相比于袁胜要亲自带人去犯险试探土匪，宋安给他安排的差事明显轻松多了。 明知道三县的路被土匪堵死了过不去，还停留在镇上的，大抵都是常在三县和州府之间来往的商队，本家就在三县之内。 这些商队田淼多数都熟悉，说话也方便。 此事又关乎他们自身的利益，说服他们把手上护卫的人手交出来，一同剿匪不算太难。 见两人都说好，宋安点了点头，正打算让两人就去办事，心里忽的又是一动。 想了一下接着道：“田里长，等你跟商队那些人说好以后，再把镇上知根知底的青壮年都召集起来，让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候土匪可能会狗急跳墙来镇上，便需要他们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 “是，小人定和镇上人说清楚，让他们都来助力。”田淼又道。 闻言宋安却摆手道：“不，此事要暗中进行，你所挑选的人，必须要保证百分百信得过，而且一定不能传出任何风声，叫此事之外的人知道，明白吗？” 听见宋安这话，田淼还没反应过来，袁胜倒是明白了。 脸上神色一变诧异道：“殿下是担心镇上有土匪的眼线细作？” 宋安目光赞许的看了袁胜一眼，点头道：“袁耆长不愧是保一方平安的耆长，一眼就瞧出了关键。” “镇上多年来来往人多，鱼龙混杂，其中必定有本来不是镇上，或者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小江镇人，但是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叫土匪暗中收买的，这种人一旦在关键时刻给土匪报了信，全镇百姓就都有危险。” 田淼此时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殿下放心，这镇上每一个人小人都十分熟悉，定不会泄露。” “田里长知道厉害就行，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 宋安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行了，你们要忙的事情还多，我就不多留你们了，等事情办好再来与我说。” “此番清剿牛头山土匪，只要事成，我会亲自向州府书信一封，为你们请功。” “谢殿下！”两人同时行礼道。 说完之后，两人便立即告退离开。 前脚两人才刚刚走，后脚甄氏就进了堂屋，看着宋安脸上带着犹豫迟疑之色。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宋安脸上一笑道：“有什么话甄姑娘你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虑。” 听着宋安的话，甄氏搓着手，想了又想，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 “那个，我知道有个人，他，他肯定是土匪的奸细！” 宋安闻言眼前一亮，当即道：“当真？” “嗯！我看到过他跟土匪来往，错不了！”甄氏咬牙一脸笃定的说道。 “这可太好了，甄姑娘你可帮了大忙，有你这个消息，咱们日后剿灭土匪就更有把握了！”宋安当即赞道。 但是听见他的话，甄氏脸上却露出疑惑之色道：“你，你不打算把那个家伙抓起来？” “自然是要抓的，不过不是现在。” 宋安脸上一笑，他知道甄氏心里担心不解什么，便接着解释道：“现在抓了他，只不过是抓了一个给牛头山土匪报信的卑鄙小人而已，土匪还是在的。” “可是要是暂时留着他，等到关键的时候，让他替咱们给土匪报咱们想让土匪知道的信，就能把土匪带进咱们给他们准备好的坟墓里，将土匪一网打尽，岂不是更好？” 甄氏虽然不知道宋安给土匪准备好的坟墓是什么，但她听出来了宋安有一个大计划。 这个计划只要成功，那么她夫君的仇，就一定能报。 所以她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相信你，那个家伙就是一棵树客栈的掌柜的！” 宋安闻言当即脸上神情一变，下意识道：“你说什么？一棵树的掌柜的，是牛头山土匪的细作？” 他可是在一棵树住了一天两夜，先前安排耿正去招募人手，也是在客栈当中。 甚至就连巴朗与他见过面，又离开的事儿，一棵树的掌柜的应该也是知道的，等于是在镇上这两天多，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牛头山土匪眼线的监视之下。 要不是昨天听了田淼的建议，搬来甄氏家中，此刻他们还被监视着！ 忽的，宋安心里开始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本来以为甄氏知道的土匪细作，只是镇上某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那么留着日后确实有可能有大用。 可是现在这人是一棵树客栈的掌柜的，那情况便就完全不同了。 甚至，宋安现在心中都忍不住怀疑，整个一棵树客栈，背后就是牛头山！ 朱大能就是一棵树客栈的大老板！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事俱备 是当机立断，将危险扼杀在摇篮当中，还是大胆一些，依旧照着原计划行事。 宋安一时有些迟疑。 他骨子里是个谨慎的人，如非必要，自不愿意冒险。 所以心中踌躇，还是更偏向于先把此事了了。 甄氏见他脸上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他不能……嗯，把土匪带进你的坟里吗？” 本来宋安还在犹豫不决的没想明白，忽的听见甄氏这话，忍不住哑然失笑。 以手扶额道：“不是我的坟，而是给土匪准备的坟。” “倒也不是他不能，只是我在想……算了，区区一个客栈掌柜的而已，又有什么区别，你不用担心，我会想法子的。” 经过甄氏这么一番打岔，宋安反而是心里一下想明白了过来。 不管是镇上某个不起眼的普通镇民，还是一棵树的掌柜的，对他来说根上是一样的。 他要的，只是确定对方是牛头山的细作而已。 只要这一点可以确认，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那么计划都是一样施行。 要说有什么不同，一棵树掌柜的，不管怎么样，肯定要比一个普通镇民的效用好。 甄氏见宋安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多言。 中午耿正几人回来，又带回来个好消息，商旅那边已经说通了两家愿意贡献出手下的护卫，甚至连商队的马也愿意拿出来用。 招募护卫人手的也又招募到了几个好手，算上之前招募的，加上耿正等本来的六人，宋安现在手上光是招募到的护卫，就有了十几人。 袁胜那里还有二十个缉捕差役，再加上商队的护卫。 总数算下来，宋安手下人马已经到五六十人。 这么多人手在手上，他布局计划便是更加游刃有余，甚至到必要时候，还可以抽出人手控制镇上局面。 诸事顺遂，他本来还有些悬着的心，自然便也就放了下来。 接下来就只等巴朗带回来消息。 毕竟在小江镇能做的筹谋准备有限，哪怕宋安将整个镇子上的人手都统筹起来，拿起家伙也不是牛头山几百土匪的对手。 真正的杀招，还是翁列他们这些蛮巫族人。 只要蛮巫族的高手到来相助，别说牛头山二三百的土匪，就是再多一两百人，也能轻松应对。 到第二日，一切如常，只是袁胜并没有来报，让宋安心中多少有些心绪不宁。 好在到中午时，田淼就来了一趟。 告知袁胜他们已经在山中埋伏计划好，不过土匪谨慎，所以暂时没依计行事，还要再等时机。 有了消息，宋安自然也就不急了，等他们自己行事便是。 然而这一等，便又连着是两日。 甚至与巴朗说好的四天转眼就到了，也没有信儿传来，反而是这几天镇上所有安排都已经妥当。 这天上午一大早宋安就起了床，找来侯忠，让他去一棵树客栈等着。 袁胜那边没信儿，巴朗这边不能再出岔子。 巴朗走的时候他们还住在客栈里，搬出客栈，到甄氏家里，这事儿巴朗不知道。 而且因为一棵树掌柜的是朱大能的眼线，所以宋安更要小心一些。 最好就是巴朗还没到客栈门口，就能先发现他，直接把他带过来。 所以提早让侯忠过去等着，因为侯忠跟巴朗最熟，耿正他们其他几人，最多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宋安在家里焦急等了一两个时辰，侯忠一直没来信儿。 巴朗这个人宋安心里是有数的，是个绝对可靠的人，只要没有意外，他肯定能准时回来。 拖的时间越久，只能说明越有可能出事。 直到快要临近正午时分，还没瞧见人，宋安心里急，正要打算把耿正找来，让他多带几个人去客栈那边看看。 一行人听了吩咐，才准备从院子出来，就见听外面有敲门声传来。 耿正走在最前面，刚到门口。 听见动静，面色微微一沉，回头看向堂屋门前台阶上的宋安，眼中带着询问之意。 宋安也听见了敲门声，眉头一皱，随即点了点头。 见状耿正这才给左右一个眼神，跟在他身边的人立马迅速退到门后左右，警惕戒备着。 外面人又敲了两下，耿正这才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门拉开。 下一秒，就见侯忠先迈步进来，一边进门一边还道：“人接到了，主家呢？” 耿正看到是他，神色一松，随即让开身子道：“主家在，巴朗兄弟呢？” “在后面，我担心让人瞧着，跟他商量了分开走，我先回来报信，他跟着就过来。”侯忠进门说到。 宋安在堂屋前见到侯忠进来，忙迈步下台阶迎过来。 “怎么样？人接到了吗？” 一边走，一边急问道。 侯忠抱拳点头应道：“接到了，我跟他说好，我先过来报信，他跟着就来。” “好，接到了就好，辛苦你了。”宋安心里大松一口气，说着便招呼众人回堂屋坐着说话。 耿正这边关了房门，刚要打算过来。 忽的，就听见后院有一阵动静传来，几人脸上神情顿时一变。 听那个动静，明显是有人从后院外面的山坡上翻墙进了后院，他们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翻墙而入的，下意思便觉着不是什么好人。 倒是宋安心下了然，听侯忠说了他和巴朗分头过来，就知道后面翻墙进来的，大概率是巴朗。 于是摆手说到：“不用紧张，应该是巴朗兄弟。” 话音才落下，就看见巴朗从后院侧面走廊出来。 众人看见果然是他，都放松了下来，随即脸上露出笑容。 宋安也走向巴朗，一边道：“辛苦了，情况怎么样，可有答应？” 巴朗上前先抱拳行礼，这才道：“幸不辱命，翁列兄弟答应了下来，约好三天之后就带人出发。” 闻言宋安所有悬着的心，一下子全都放了下来。 只要巴朗同意帮忙，那么所有的问题便都不再是问题，只要三天时间，宋安相信，哪怕到时候他这边出了什么纰漏，此事也不会再有什么风险。 事能定下，心下自然是大喜，立马拉着巴朗，招呼众人一起进堂屋说话。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山里的追逃 却说镇上的事是一片欢喜，镇外则是大不一样。 自牛头山上的牛鬼蛇神一窝蜂的下了山，把住各处路口要道，占了山林，林子里是连只鸟都让打了干净，全穿来做了烤肉。 以至于，平日里茂密的山林，却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静得只剩下偶尔一片风声。 但今日却不一样，漫山遍野都是猿猱发狂的嘶吼声。 间中还伴随着山林枝叶抽击的响动。 几个人影从高处山头上下来，后面跟了一片追击嘶吼的声音，贴得极近。 被追得紧的几人动作不敢有丝毫的迟缓，因为稍慢一步可能就是身首异处。 袁胜冲在当头，左右都是跟随他多年，一手带出来的缉捕徒弟，个个也都是好身手。 那天听了宋安的吩咐，袁胜点了十个人跟他一同出来，进山佯攻引诱山中土匪。 可惜天不遂人愿，进山了他们才发现，这些天杀的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把暗哨撒宽了好远，根本没有袭扰的机会。 动静大了会惹出乱子，动静小了又没用。 无可奈何之下，袁胜只能带着人暂时伏在山中，本打算静观其变，看几天再说。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两天时间，直到昨夜，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带人出来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一趟会是个持久战。 大伙儿兜里都没带多少干粮，再紧着吃也吃得干干净净了，要是还不动手的话，就只能先饿着肚子回去。 袁胜心中不愿辜负了宋安一番期望，便狠下心硬是动手试试。 本来他想着，哪怕随便做做样子，一旦土匪大队人马动起来，就立马脚底抹油开溜。 然而不曾想刚一动手，他们才把土匪安插在最外围的探哨拔了，往前没走两步。 忽的，四周一大堆埋伏的土匪就杀了出来。 光是提刀兵的也就算了，不好打总归跑是没问题的，但里面居然还有弓箭手。 袁胜只是反应慢了一步，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手下在自己面前被乱箭射翻在地。 身边同袍见了，当即怒不可遏，两人提刀就冲杀，结果可想而知。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中怒火，咬牙带着人先退。 可是背后那些土匪依旧不肯善罢甘休，还是叫嚷嘶吼着来追，一路已经追了他们十几二十里山路了。 要不是众人平日操练都刻苦，又本来就是山里生人，对山路熟悉。 光是一口气发足狂奔这么远的路，也足够把人累死的。 眼瞧着前面距离进山时藏马的地方不远了，后面土匪虽然还在追，下了山坡找到马便能彻底甩开，袁胜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追的土匪，眼中全是怒色。 他心中咬牙念着，这个仇早晚要找这些畜生来报，就让他们再多嚣张些时日。 左右沉声道：“加把劲儿，前面下了山坡就有马了，上马以后谁也不准停，直往镇里回去！” 身边的缉捕们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可是后面追的土匪实在太多，就算他们再想替同袍兄弟报仇也不是眼下。 回头是死路一条，往前上了马能甩开土匪，回镇上，日后兴许还有机会。 只是眼下谁也没搭腔，只闷头往前面跑，坡下藏马的地方就在眼前了。 忽的就在此时，树林子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声。 这哨声响起的瞬间，就听见背后一片“啾啾啾”的破空声传来，一听见这个声音，袁胜便是立刻脸色大变。 因为他知道，那是弓箭离弦而出的声音。 如此密集的破空声，背后至少也有十几把弓同时放箭，他们这一片必然都是被笼罩在其中。 “大家小心，躲箭！” 心里着急，袁胜当即大喊。 缉捕们反应速度也快，纷纷立刻找就近的大树，闪身躲在树后。 一片箭雨落下来，得亏他们提前应对，这才没有人中箭，然而真正的危险却在后面。 就他们躲箭的这会儿功夫，本来就离得不远的土匪追兵更近了。 袁胜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最前面的土匪离他们最多不过两三丈的距离，他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走得了了。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他们能下得了山坡，上得了马，土匪也会追到近前。 到时候乱刀砍下来，加上后面还有十几个弓箭手，很有可能一个都跑不了。 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有人再带一两个人断后。 只有如此才能暂时拦住追兵，给其他人逃生争取些许的机会，当然断后的人肯定也就没有希望能活命了。 袁胜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沉声道：“老五、老七跟我走！” 被他点名的人也没有退缩，当下抽刀从树后出来，三人提刀就向山坡上杀来的土匪冲去。 其余的人见状刚想跟着，袁胜又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记得把信儿带回去！” 随着这一声断喝落下，最前面的土匪已经冲到了袁胜的面前。 袁胜手中捕刀一抬，对着这土匪的脑门就是一刀砍过去，这土匪反应也快，提刀抬手格挡。 便听“当”的一声，挡住了迎头的一刀。 然而与此同时，跟着袁胜冲上来的两个缉捕一左一右，同时握刀横切，直接两刀给这个土匪开膛破肚。 袁胜不是随便乱点的名，他点的，都是手下功夫最硬的。 同时他们配合也最为默契，临场对敌不用说也知道该怎么办。 也只有这样，才能仅凭三个人，暂时拦住冲下来的至少二十几个穷凶极恶的土匪。 不然这么的土匪冲过来，一人一刀就能把他们砍翻在地，根本停顿不了多久。 刀上见了红，三人的心绪也就跟着改变。 要说刚开始转头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有些畏惧，此时所有的惧意便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对土匪的恨，三人相视一笑，提刀逆冲。 下面的几人见了，纵有再多的不甘，也硬着头皮扭头继续往山下跑。 自从朱大能在牛头山上聚起一窝子土匪，袁胜便一心想早晚除了这些祸害，所以平日操练缉捕的时候，便都做了演练。 包括一旦出现眼下这种局面的时候，各自应该怎么做。 要不是有那些训练，他们又怎么可能走。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主动出击 田淼火急火燎的出现在宋安面前时，宋安刚刚跟巴朗、耿正等人商议完接下来如何对付山中拦路土匪的事。 见他神色慌乱，当即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一连两天都没有袁胜那一行人的音讯，其实在宋安的心里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只是先前巴朗未归，耿正虽然在镇上招募了些人手，两家商队的护卫也能暂时调用。 但宋安也担心，贸然带人去会反而中了土匪的圈套陷阱。 反正真要是出了事的话，就算他带人去了，也改变不了结果，最多能替袁胜还有他带去的人收尸而已。 就算没再出岔子，肯定也会泄露他们在镇上的谋划的事。 到时候大批土匪直接来攻镇子，他们难以抵挡，反而害了镇上无辜百姓。 所以宋安按捺了下来，只盼袁胜他们能平安无事。 田淼这一来，也终究是将他心中的盼望，彻底击碎。 叹息一声，没等田淼开口，他先问道：“田里长如此匆忙而来，可是袁耆长那边出事了？” 闻言田淼当即就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殿下，土匪狡诈，在山中设下埋伏，五名缉捕被土匪所害，袁耆长为了断后，也，也……” 听到这里，就算宋安已经猜到了情况，还是忍不住一下子站起。 脸上带着震惊之色道：“你说什么，袁胜他……连他也……” “刚才回来的缉捕禀报，袁耆长为他们断后，悍然迎杀土匪，怕是也难以幸免了！” 田淼说道这里，眼中泪水又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宋安面色一沉，随即问道：“回来的几个缉捕兄弟，他们在哪里，我要亲自问他们！” “暂在小人舍下。”田淼立即答道。 宋安随即转过脸先对耿正道：“耿正，你带几个兄弟，去找新招募到的兄弟一起先过来，在院中等我回来，把家伙事儿都准备好。” “是！”耿正立即抱拳应道。 接着宋安又回头对巴朗说道：“巴朗，你跟我一起去田里长那儿一趟。” “好。”巴朗也点头应下。 随即，宋安带着巴朗一起，跟着田淼快步出了门。 一路来到田淼家中，才进院门就看见五个各自带着轻重不一伤势的缉捕颓然在院中。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五匹马，是先前袁胜带人进山时宋安借他的。 本来一共有六匹，现在人都只回来了五个，马当然不可能能全回来，这也不是宋安在意的。 院中的缉捕五人瞧见田淼带人过来，当即都是围了上来。 他们一路狂奔回来，到镇上之后就直奔田淼家，田淼一见几人样子，就知道出了事。 大致问了情况以后，只是稍微安抚了一下几人，跟着就立刻来找宋安禀报。 几人先前没有见过宋安，不认得他。 不过之前出发的时候袁胜说过一次，刚才田淼出门的时候也说了，所以现在就算不认得人，却也能分辨宋安身份。 宋安目光从五人脸上扫过。 五人当中，三人身上伤势较轻，看着像是被什么枝条抽打出来的痕迹。 应该是他们躲避土匪的时候，穿越密林，密林里的那些树木枝条和灌木荆棘在身上留下的，不是什么大碍。 还有两人的伤却就要比他们严重多了，都是箭伤。 一人身上中了一箭，一人身上中了两箭，箭杆后半截都已经折断。 此时两人叫身边人扶着，脸色看来有些苍白。 宋安上前稍作检查，便转过身对田淼说道：“镇上可有能治箭伤的大夫？” 田淼道：“镇上倒是有个大夫，就是，就是这……” 看田淼的神情也知道，小江镇上这唯一的一位大夫，恐怕是没什么治箭伤的本事，可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 有总比没有好，哪怕给两人做一些包扎，止止血也是好的。 于是便道：“你立刻走一趟，务必把大夫请来给这两位兄弟先看看，银钱我来处。” “殿下恩德！”田淼抱拳说道。 那两名缉捕也道：“小人谢殿下。” 摆了摆手，宋安道：“你们受了伤，就先不要说话了，养着一口气，去屋里躺着吧。” 见状，扶着两人的另外两个缉捕这才扶着他们往屋里面走。 转过脸，宋安目光看向剩下那一个缉捕，开口问到：“你们在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将事情先后经过详细给我说一遍！” 这缉捕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随即说道：“我们进山以后，发现土匪不知道为何，将暗哨位置往外扩大了很多，比先前探的至少远了两三里。” “耆长担心贸然行事打草惊蛇，便让我们先在暗中观察一番。” “直到昨夜，我们进山带的干粮全部吃完了，再不行事就只能空手而归，便趁着夜色，想着拔几个暗哨也是好的。” “结果谁知道我们刚刚动手，就立刻被埋伏四周的土匪围住，要不是耆长当机立断带着我们后撤，恐怕当时就已经全都……” 说道这里，这缉捕眼眶一红，泪水跟着就滑了下来。 宋安看着他还年轻稚嫩的面庞，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事已至此，还要提振精神，不要辜负了袁耆长为你们奋死断后。” “你且再说说，土匪埋伏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闻言这缉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头继续往下说。 听着他的话，宋安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按照这缉捕说的，当时他们在山里遇见的情况，很明显那些土匪要么是早就收到了风声，知道袁胜他们一行人出了镇子，奔山里去了。 要么就是袁胜他们进山以后，行迹提前被土匪发现这才设下埋伏。 而显然，更大概率的可能，应该是前者。 因为土匪暗哨位置外扩，这是提前安排的事情，若是袁胜他们行踪是在进山以后才被发现的，暗哨不可能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往外面扩那么多。 如此一来，宋安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便是一棵树客栈。 客栈掌柜的是土匪的眼线，虽然客栈位置在另外一边，但是其肯定在镇上还有手下，袁胜召集手下，骑马出镇，对方发现以后肯定第一时间就给山里的土匪通风报信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点兵 事情其实算不上复杂，内里因果如何，宋安心中一想便有了答案。 眼下要思索的，反而是接下来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他不知道土匪已经知道了多少事，也不知道土匪接下来会怎么做，有没有可能直接集合人马杀到镇上来。 还有袁胜，当下也不能确定，就一定已经遇害了。 因为逃回来的缉捕最后看到袁胜三人断后，只是看到他们被土匪围住了而已。 只要没亲眼看着他身死，那就还有希望，虽然希望十分渺茫。 眯着眼睛沉思片刻，宋安心底便有了抉择。 再次拍了拍这缉捕的肩膀，开口道：“此事我心中已经有数，这一趟你们都辛苦了，那两位兄弟伤势也不轻，你们暂且就在田里长家中休养，其余事你们不用管了。” 闻言这缉捕下意识的双手抓着宋安手腕道：“殿下，小人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耆长啊！” 宋安轻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把袁耆长带回来的。” “好了，你也进屋去吧，等田里长回来，你就告诉他我先走了，让他暂且安排你们几人休养的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从田淼家出来，宋安一边往回走，一边对巴朗说道：“看来江源路上土匪的人手又增加了，而且还有不下十人的弓箭手，我推测应该是镇上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过了，此番埋伏袁胜他们，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巴朗闻言道：“你担心接下来他们会直接杀到镇上来？” 点了点头，宋安继续说道：“与其在镇上坐等，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咱们的援手还要三天，不挫一挫那些土匪的锐气，怕拖不到那个时候。” “成！”巴朗当即点头。 一路回到甄氏家，耿正已经把人手都集合了过来，都在院子里候着。 宋安扫了一眼，有二十来人。 其实经过这几天的招募，加上商队那边的护卫人手，全部的人手已经有近四十多人了。 不过事发匆忙，耿正只是把招募到的人都给叫了过来，商队那边没有去通知，一来是都叫上比较麻烦，也耽搁时间，二来就是商队的人都住在一棵树客栈。 一棵树的掌柜的是土匪眼线这事儿，耿正是知道的。 他要是大张旗鼓的去客栈叫人，对方肯定知道，必定会通风报信。 虽然还不知道宋安具体会如何吩咐，但显然风声收得越紧越好。 见宋安和巴朗回来，耿正迎上前道：“我把这几天招募的兄弟都叫来了，商队那边没有去，怕仓猝间漏了风声，您看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一趟客栈那边。” 宋安摆手道：“够了，你做得很好，这事儿咱们得办得密不透风才成，客栈那边人多眼杂，商队的人就不带上了。” 说着，他又对在场众人道：“诸位，别的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让大家匆忙来只有一个目的，咱们今儿晚上去请山里的匪贼喝一壶。” “那一窝匪贼大约有六十多人，咱们没他们人多，这是实情。” “而且那些土匪还有至少十人以上的弓箭手，且各处都有暗哨，所以就算咱们摸黑偷袭，这也是块硬骨头，要是有兄弟觉着危险不想去的，我不勉强，说一声便是，但是要是去了，动起手来谁往后退，就别怪我到时候不讲情义。” “去的兄弟，我出三两银子一颗土匪人头，领头的五两一颗，诸位兄弟合计合计。” 都是临场招募来的人，比耿正他们六个都不如。 白话一点，人家是因着土匪拦路，这才在镇山无事逗留。 正好有人掏银子招募，他们本来也是靠这个谋生的，当然应下，先赚点银子在兜里再说，反正也不用真出力。 然而眼下情况却就不同了。 要是继续留下，就得跟着一起出镇子，真刀真枪的跟数倍与几的土匪干。 人手足够还自罢了，差着这么多的人手不是去送死？ 宋安心底也没想着面前所有人都能留下，只要能留下十几个，他盘算着，差不多也就够了。 耿正眼明心亮，这些人都是他招募来的，在这个时候退缩，他也脸上无光。 于是便上前开口道：“诸位，殿下深明大义，疾恶如仇，为剿匪贼，护一方安宁，不惜以千金之躯，以身犯险，如此豪杰，我等能追随左右，实乃三生有幸。” “我等浮萍草芥之身，殿下不曾轻视我等贫贱，礼贤下士，如此家主，何处能遇？” “现在殿下有所吩咐，正是我等报殿下恩德之事，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更何况匪贼拦路，断的是大家的生路，稍有血性，也容贼不得！” 一众人闻言，耿正带着，从江云就跟随宋安一路而来的五人自然不用多说，其余十几个在镇上招募的，就是迟疑犹豫，也没有退走的。 见状，宋安这才再度开口：“幸得各位好汉信任追随，本郡马以镇南王府立誓，此番诸君与某并肩剿匪，事了之后，必有重谢。” “若是诸位看得起在下，将来可随我一同去江源，共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前面宋安还只是花钱买打手，现下承诺，可是等同于给了这些平日漂泊不定，只能在这南境偏远之地给人充当临时护卫谋生的人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 他们都是吃尽了孤苦无依，无处落脚苦头的人。 如今有人愿意给他们一处庇佑之地，还是镇南王府的郡马，身份相较于他们这些在官府名下连寻常佃户都不如的游侠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哪个浪子，不想寻个安定呢？ 是以，再没有人有任何迟疑，纷纷抱拳应声。 “愿跟随殿下，生死相随！” 宋安点了点头，笑道：“好，自今日往后，咱们就都是自家兄弟了，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大家的。” “耿正，你安排一下，大家散开分头行事，日落出发，到了山里再合拢一处，听我安排。” “是，殿下放心。”耿正抱拳行礼道。 接着就是把这些人打散，两两或者三两一组，等到日落以后，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偷摸出镇子。 这边耿正安排，宋安把巴朗叫到一旁。 “山里土匪的暗哨位置散得远，你先行一步，进山暗中查探一番，大致摸清楚情况，然后找个地方等我带人来。”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林中齐聚 夕阳西下，夜幕似群狼，紧追其后。 连日来拖沓镇上的人越来越多，使得原本冷清的镇子，愈发热闹起来，傍晚时分，街面上也是人来人往。 本来小江镇没有多少商贩，但近来却越来越多。 镇中百姓，过路的游侠，还有商旅中的人，来往其中。 因着镇子不大，转不了几圈便没了路，倒也有不少人走出镇外。 其中，就有许多游侠的踪迹。 他们或特立独行，或三两成群，连日来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倒也不引人注目。 只是今日不同，有些人影，出了镇子之后三两下身影便消失在镇外山林当中。 太阳刚刚落山时，宋安便带了两个护卫出门。 巴朗已经提前一步离开镇上，去山里查探土匪暗哨情况，耿正也要先行一步，到位置等着后来的人，才好集合队伍。 所以宋安身边没有别人，就从最开始跟着他从江云过来的护卫中，选了两个。 走过街道，从一棵树客栈对面过时，他还专门往那边望了一眼，客栈里人很多。 最开始困在镇上的商队不过四五支，现在已经快要有十来支了。 这些商队不只是带着货物，他们同样也带着人，连带着让整个镇上的人气也愈发强盛。 只是瞧了一眼，并未多做停留，他们继续顺着街道走，直到出了镇子。 再往前，进了山林顺着山路走了有两三里。 左近黑暗的树林里忽的有动静传来，便见一名护卫牵着三匹马出来。 这是宋安提前安排好的，专门给他们四人准备的马。 其他人出发都要早一些，而且离开镇子，进了山林以后就立马赶路。 宋安自己脚程不行，要追上前面的人，只有骑马这一个法子，这事儿他还得感谢彩云郡主。 要不是上一次随她回江云时，她故意逼着宋安自己骑镇南军的军中战马，宋安还不会骑马。 翻身上马，另外三人一个两人一匹，一个单骑。 单骑的先行一步，到前面探路报信。 双骑的两人跟在宋安左右，路上也好护卫。 大约半个时辰多一点，宋安才终于到了地方，而此时耿正早已经将其余人等聚齐完毕，就等着他过来。 看到他骑马来，耿正迅速迎上前来。 “殿下，人都到齐了，我派了两个兄弟到前面探路，看能不能先寻到巴朗兄弟，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暂且还没有回信。” 宋安点头道：“嗯，无妨，时间还早，不必着急。” 说着，他目光扫向其他人。 护卫们过来全都是步行，二三十里的山路全靠脚程，走得也快，自然消耗不少。 这会儿虽然休息了一下，但显然也还没有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看了一会儿，宋安又对耿正道：“让兄弟们就地修整，等去探路的兄弟回来之后，再做计较。” “是。”耿正抱拳领命，随即扭头去吩咐。 众人就在林子里，就着先前的火堆修整。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山林里才有人影过来，到了近处，其中一人正是巴朗。 巴朗找到宋安这边，宋安叫人给他拿了一壶水，让他坐下说话。 接过羊皮水袋，巴朗席地而坐，一边道：“头一道关卡周围暗哨的情况基本已经探明，一共有七个，大部分都在往咱们这边，有五个，剩下两个在江源方向。” 宋安闻言微微点头：“这关卡本来就是主要针对镇上方向的来人，探子多些也正常。” “除了那些暗哨之外，近左没有发现有其他埋伏。” 喝了一口水，巴朗接着又说道：“我不放心，又找机会往他们营地进了些，但那边巡查人手太多，无法靠得太近，只能从远处观察。” “情况如何？”宋安问道。 “营地里看来应该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另外……”说到这里，巴朗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 见状宋安眉头一皱，随即道：“无妨，看到什么直说便是。” “营地外的树上，挂着四名穿着缉捕差役差服的尸体。”巴朗沉声说道。 闻言宋安眼睛一眯，脸色当即便是阴沉了下来。 袁胜带十个手下进的山，连他在内，一共十一人。 其中有三个在被土匪算计包围的第一时间就遇害了，还有两个最后跟随袁胜一起断后，情况不明。 既然土匪营地外面挂着四具尸体，那么很有可能落在土匪手上的人里还有两个活着的。 巴朗没见过袁胜，所以无法确认，他是否在其中。 不过不管如何，眼下总归是要比先前更有希望了一些。 就算袁胜不幸已经罹难，土匪营地里，很有可能也还有另外两个幸存的缉捕，需要设法尽可能的将他们救出来。 深吸一口气，宋安便道：“只有四具尸身，说明还有两名缉捕很有可能还活着，咱们得想个法子，尽可能的保证能将他们救出来。” 一旁耿正闻言道：“营地当中有匪贼四五十人，我们就这些人手，强攻怕是不行。” 宋安点头道：“还是要把那些畜生从营地里引出来，引到咱们得地方才成。” 说着，他目光看向了巴朗。 “如果将营地中匪贼大队人马引出，剩下小股人留守，有没有把握将之拿下？” 巴朗点头道：“只要营地里不超过十人，我一个便能应对。” 闻言宋安道：“好，那就如此安排，所有人分三拨行事，耿正你挑几个善骑的，把马都给他们，去营中诱敌。” “要跟他们说清楚，只管诱敌，不要与匪贼厮杀，一旦贼人来追就立即退走，不要恋战。” “是！”耿正立刻抱拳应道。 “除此之外，剩下的人跟我一路，绕路到暗哨薄弱一处，等待时机行事。” 宋安眼底寒光一闪，又对巴朗道：“你先行一步，待贼人被诱出以后，进入其中处置赶紧了，再给个信号，我在带人进来。” “成！”巴朗点头应道。 想了一下，宋安心中又觉着不够稳妥，于是便接着道：“届时你可见机行事，如果留在营地中的匪贼人太多，一时不好下手，不要强行行事，可再做诱敌，诱敌以后给个信号，我立即带人来援助。” “无论如何，先保住你周全为先！”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诱敌之计 巴朗虽然身手极好，又常年在山中打猎，无论是在山林中行动灵敏迅速，还是百发百中的箭术都是一绝，但毕竟是孤身一人。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而且土匪那边也有弓箭手十来人。 要是经过诱敌而出以后，营地里剩下的土匪人数依旧众多，他硬杀进去难免会出岔子。 宋安让他先试试一人去攻，一来是一个人去能有更大概率保住可能还活着的两人，二来也不容易引起土匪的警觉。 如果一上来就大队人马直接杀去，土匪一看人这么多，必定会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那样的话，就可能会发生两种情况。 一种是先被引诱出去的土匪得到信号以后，立马掉头杀回来，那么他们还是要以更少的人数面对众多嗜血残忍的土匪，结局如何很难说。 而且他们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就把营地里的土匪处理干净，反而把营地占下来。 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土匪信号发出，一下子把其它地方的土匪全都给招过来。 这种情况要比第一种更加危险，到时候他们绝对会被困死在山中。 所以轻易是不能打草惊蛇的。 但巴朗听了宋安的话之后，却是十分自信道：“无妨，不过是些宵小之辈而已，就算给他们一二十人，我也只不过是多费些时辰而已。” 宋安闻言却是正色道：“此番我们必定要求一役功成，不能出岔子。” “山中匪贼人众，所以行事必要迅捷而悄无声息，绝不能让匪贼有发出信号求援的机会，一旦让营地里的匪贼发出了求援信号，让山里的其他匪贼看见了，咱们得处境会十分危险，所以大意不得。” 听了这话，巴朗这才点头应道：“好，我谨慎行事便是。” 见他答应了下来，宋安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让耿正去安排做诱饵的人手，等安排好以后，先让他们在林子里等着。 巴朗自己一个人行事，不用跟着大部队，所以先走一步，让他自己找法子潜到土匪营地的近处去埋伏。 宋安则带着耿正，还有其余人手绕过主路，往山上走。 他们要翻一大圈，尽可能的绕到土匪不可能出现的位置，再往土匪营地的方向走。 而这一走，便是接近一个时辰。 摸黑翻山越岭，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好在他们人多，总算也是成了。 因为是提前商量好的，所以不用等他们这边到位的信号，诱敌那一队人马自会看时间行事。 宋安带着人在山坡上藏着，自上而下，能看见下面土匪营地中的大致情况。 到的时候，土匪营地人还多，那边还没有开始行事。 等了有差不多一盏茶，才呼的听见山下另外一边有动静传来，紧跟着土匪营地里忽的有数骑杀出，后面跟了一窝蜂的土匪。 看到领先冲出来的土匪居然有马，宋安当下心里便是一沉。 诱敌那些人最大的依仗便是他们有马，土匪光靠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他们的。 可是现在土匪也有马，情况却就不同了。 一旦反应不及时，让骑马的土匪追上缠住，后面步行的土匪再一跟上，他们就会十分危险。 可是眼下事已至此，想改主意也来不及了，只能依原计行事。 好在杀出去的土匪看来人很多，留守营地的没剩几个。 营地里的具体情况在山坡上看不清楚，所以宋安也只能等，不过他知道巴朗的本事，要是一盏茶还没完事儿，就算没有信号他也会直接带人杀下去。 结果没等到一盏茶，也就是十来分钟，便见了营地里有一支火箭往山上射出。 看到巴朗的信号，宋安立即对身旁的耿正道：“带人进营地，若是见有还活着的土匪，格杀勿论！” “是！”耿正早就等着了，二话不说便招呼人往山下去。 大队人马杀向土匪营地当中，宋安身边只留了两个人慢慢下来。 等他到营地里的时候，营中土匪已经清理了干净，就连地上的尸体，也让拖到了别处藏好。 有几个护卫正在打扫地上的血迹，做简单的掩盖。 宋安大步就往营地中间的茅草屋走，刚来到门前，就见耿正从里面出来，脸上神色看来有些阴沉。 见到宋安，耿正随即行礼道：“殿下，人还活着，只是……” 宋安见他欲言又止，心里清楚，人虽然还活着，怕是很难全模全样了。 随意摆手道：“活已是幸事，其它不好强求，你先安排外面兄弟做好准备，匪贼大队人马很有可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是。”耿正抱拳道。 跟着宋安才往茅草屋里走。 一走进茅草屋当中，扑面而来便是一阵血腥气，让他忍不住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定睛一看，就见屋里两个浑身失血，面目模糊的人被绑住手脚，吊在屋中木架子上。 旁边，巴朗脸色铁青的站着。 两人的伤势很重，身上还插着箭矢，如果直接把人放下来，很有可能导致他们的伤情进一步的加重，直接死了都有可能。 巴朗和耿正应该都是不敢轻易动手，所以才让他们继续挂着，没有把人先放下来。 看到宋安进来，巴朗上前怒道：“这些畜生，竟下如此毒手！” 宋安看着挂着的两人，他们样子实在太惨，他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里面到底有没有袁胜。 最多，也就是从身型判断，应该是有的。 先伸手拍了一下巴朗肩膀，宽慰道：“匪贼无人性，与野兽牲畜无异，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要竭尽全力，将这些匪贼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你去叫两个人进来帮忙，咱们先想法子把他们放下来。” 巴朗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扭头出去。 宋安接着往前走，来到两人近前以后，沉声问道：“袁耆长，你在吗？” 两人挂着，都接近半昏迷的状态。 不过他这声音一出，左边那人却是有了一点反应，宋安见状眼中忍不住一喜。 紧接着，就听见袁胜虚弱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小人袁胜，殿下，是你吗？” “是我，袁耆长受苦了，你放心，这一窝子匪贼谁也别想过得了今晚！” 宋安咬牙冷声说道。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伏杀 屋外两名护卫随着巴朗进来，宋安听见声音，回头示意他们静声上前，不要有太大反应。 先前草屋只有巴朗与耿正进来过去，外面其他护卫并不知晓里面情况。 而袁胜两人模样又实在太过凄惨，寻常人见了，心神难免会有所震慑，一旦喊出来，怕是再影响到两人。 三人静声上前，巴朗先就知道倒是平静，那俩护卫则是满脸惊惧。 宋安给了他们一个眼神，随即开口对袁胜说话。 “袁耆长，我让人先把你们放下来，你且不要乱动，忍着点痛。” 袁胜道：“多谢殿下。” “无妨，那来了。”宋安说着，这才让开身。 接着两名护卫上前来，一左一右，宋安先伸手指了一下袁胜腋下位置，让一人绕到后面，提前伸手支撑着。 跟着让另外一人到前面，轻轻解开绑着袁胜双手手腕的麻绳。 只有如此提前准备，才能尽可能的保证把人放下来时，不会因为动作过大，导致伤处崩裂，使得伤势进一步的恶化。 解绳子的人下手也十分小心，目光时时盯着后面的人，看他托住袁胜的动作。 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麻绳解开，但也没有完全松，还留有余力。 宋安见状开口道：“袁耆长，要放你下来了。” “殿下且动手便是，我忍得住。” 得了他回应，宋安这才对把着麻绳的护卫点了点头，他见状也就跟着松开了手。 没有麻绳束缚支撑的力量，袁胜整个人立马便往下坠。 后面拖着他两边腋下的人随即用力把人托住，小心翼翼的往前面送了一点，跟着前面的人才连忙接手。 巴朗在一旁看了，也连忙上前帮忙。 两人一起拖着袁胜，这才将他平稳的放到地上，落地的瞬间袁胜口中也是长长叹出一口气。 刚才那么一会儿，他愣是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实打实是个汉子。 宋安跟着上前蹲下道：“袁耆长，你身上伤势不轻，这营中也没有条件，只能委屈你再忍忍，等处置了那些匪贼以后，再回镇上医治。” “有，有劳殿下。”袁胜勉强开口道。 见状宋安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旁边挂着的另外一人相比袁胜的情况更加糟糕，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当中，解下袁胜以后，三人也是紧跟着把他也解了下来。 两人身上都还插着箭矢，伤口不好包扎，宋安只能叫人先把其它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这边正在处置的时，外面耿正又进了屋内。 看到两人已经被放了下来，躺在地上，眼神一动，随即靠近宋安道：“主家，匪贼回来了。” 宋安面色阴沉，点了点头冷声道：“叫兄弟们做好准备，把人放进来再关门打狗！” “是！”耿正点头应下，转身出去。 宋安接着转过脸对巴朗三人说道：“你们也出去帮忙，记住，不要让一人逃脱。” 三人都是默不作声，只是脸色冷峻的点头。 袁胜两人的惨状就在眼前，任何人见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待三人出了屋子，宋安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人，双手拳头紧握。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踏踏声，他在屋内也听得清晰明白，后面跟着的则是密集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外面的土匪便全都到了营地里。 外面已经做好了埋伏土匪的所有准备，只要这些土匪回来，进入到营地当中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一开始宋安是并不打算出去的，等外面完事儿便是。 但在看了袁胜两人的惨状之后，此刻他心里却是改了主意，外面领头的土匪正在骂骂咧咧，他直接迈步走出了屋子。 一出来，就看见一群土匪正在营地当中，领头的是个不高不瘦，不矮不胖的中年男人。 此时只听其骂到：“他娘的，其他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有，不想活了是吧！” “他们确实已经没有活着了。”宋安站在茅草屋门口，淡淡开口。 领头的土匪听见动静，猛的转过脸来。 看到他，眼睛微微一眯，手中鬼头刀遥遥一指，冷声道：“你他娘的是什么人？在此作甚？活得不耐烦了？” “我？我不是谁，只是来取你性命的人而已。” 宋安面无表情的说道。 “哼，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是谁取谁的性命，来人啊，把这个活得不耐烦的给老子拿下！” 领头的土匪话音落下，他左右立马有两个土匪提刀冲着宋安杀来。 就在此时，周围林子里“啾啾”两声，两支漆黑的羽箭旋即破空而来。 那两个土匪才走出两三步，便被羽箭直接洞穿了脖子，当场横死。 见状领头的土匪顿时大惊，瞬间便是往人群里面一缩，同时目光警惕的环顾四周，周围的土匪也跟着动了起来，站成一圈提刀向外。 宋安继续开口道：“有什么遗言，现在说还来得及。” 领头的土匪闻言冷声骂道：“狗东西，你可知道老子是谁的人，敢偷老子的营，你不怕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你先过得了今晚再说吧，动手！” 随着宋安一声断喝，埋伏在四周的耿正忽的站起，大喊一声：“兄弟们，杀呀！” 然后周围其他的护卫也是一同起身，提刀便是围杀而来。 与此同时，林子里黑箭如影，不断的激射而出。 每一支箭矢飞进土匪人群当中，都能准确无误的带走一个土匪的性命。 领头的土匪见状眼睛一眯，眼底暴虐阴冷的杀意一闪而过，环顾四周埋伏围杀的人，冷哼一声道：“就这点人，也敢埋伏老子？” “弟兄们，给老子杀，砍一个二两银子！” 周围土匪闻言当即便发出一阵如同鬼哭狼嚎的嘶吼声，提刀就反往外冲。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就见土匪四周的树上猛的落下一排排尖锐的木栅栏，狠狠地扎向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土匪身上。 只一瞬，便刺死了十来人。 紧跟着的同时，林子里又飞出一支火箭，落到了土匪人群当中的地上，熊熊大火瞬间燃烧起来。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尽灭 土匪本来就围得近，地上火油一被点燃，转眼便蔓延到了他们身上，不少土匪当场就被烧的凄惨痛苦的嘶吼起来，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想要将身上的火给熄灭掉。 可惜地上全是火油，这一翻滚，反而让火势越来越大。 整个土匪人群转眼就是一片混乱，能站着的都在疯狂往外面冲。 只不过才冲出起火的区域，迎接他们的刀便出现了。 耿正冲在最前面，一见土匪立马就是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左砍右劈之间，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砍杀了四五人，身边其他护卫也在奋力砍杀。 哪怕土匪人多势众，此时也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是单方面被屠杀的羔羊而已。 土匪人群当中，那领头的家伙见势不妙，目光阴沉的落在宋安身上，提刀就朝着他冲过来。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面对领头土匪的冲杀，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眼瞧着这人就要杀到面前，林子里又是“啾啾”两声。 漆黑的箭矢飞来，一左一右，直接将这领头土匪的双脚膝盖射穿，他当即跪倒在地。 往前冲的冲势不减，大头朝下摔出了好几步，正好宋安脚下。 宋安从茅草屋门前台阶走下，来到这领头的土匪身旁。 “杀人者，人恒杀之，你等罪孽深重，安心上路吧！” 领头的土匪勉强抬起头，眼神当中全是怨恨阴毒之色，狠狠地盯着宋安。 “你到底是谁？” “宋安，镇南王府郡马，朱大能应该跟你们说过，听到我的名字，该怎么做吧？”宋安淡淡道。 “你，你就是那个狗郡马！”领头的土匪眼神不可置信的骂到。 宋安面色寻常，平静道：“相对于那些被你们杀害的无辜百姓，商旅，狗东西这个称呼，应该更适合你们这些畜生才对！” “哼，老子今天就算要死，你也别想好活！” 忽的，这领头的土匪狞喝一声，猛的伸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来，对着宋安的脚便是一刀砍过去。 宋安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这家伙居然还能临死反扑。 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往后面退，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他根本来不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见“啾”的一声，一根漆黑的箭矢破空而来，精准至极的落在这领头土匪拿刀那只手的手背上。 箭矢瞬间将之整个手掌死死的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巴朗走过来，目光看了一眼地上领头的土匪，对宋安拱手道：“殿下无事吧？” “没事，得亏有你，这些畜生阴狠毒辣，临死还要反扑，告诉兄弟们不要心软，任何一个匪贼都要多补两刀，确保他们断气了才行。” 眯着眼睛，宋安盯着地上领头的土匪说道。 巴朗点了点头，从身后抽出一支黑箭，面无表情的对着领头的土匪后脑勺就是一箭。 剩下的那些土匪喽啰并未坚持多久，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让护卫们砍杀了干净。 杀光了土匪之后，耿正吩咐人收拾战场，自己来找宋安禀报。 “主家，这营地中所有匪贼尽数伏诛，您看我们是继续在此守株待兔，等其他匪贼来援，还是就此撤走？” 宋安眼中光芒一闪，随即道：“告诉兄弟们，收拾得差不多就撤，咱们伤亡如何？” “只有几个兄弟不小心受了点轻伤，其余都无碍。”耿正答道。 “好，那让大家行动快点，另外打扫干净以后，给这些匪贼再留个信儿。”宋安点头道。 闻言耿正脸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随即问道：“留什么信儿？” “剿贼者，镇南王郡马宋安是也！”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淡淡说道。 听到这话的跟着脸色一变，忙道：“主家，如此一来，莫不是会将大股匪贼引向镇上？” 宋安看他一眼，笑道：“正是要他们到镇上来，最好是一窝子匪贼倾巢而出，那么到时候，小江镇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耿正神色有些犹豫，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拱了拱手，转身便去安排。 半炷香以后，收拾好了一切，将众人再度聚起，宋安回头看了一眼土匪营地，挥手让人将之付之一炬。 接着才带着人往镇上回去。 袁胜和另外那个缉捕伤势严重，快行不得，所以他们走得也慢。 等回到镇上时，天色已然大亮。 宋安故意没有躲开一棵树客栈，而是专门从客栈前面经过，让客栈里面的人都看到，他们刚刚回来的样子。 本来客栈里堆积的人便多，那些商队看到众人归来，俱都是惊诧不已，议论纷纷。 进镇子之前，宋安就先调整了队形，他骑马在前。 左右跟着耿正和巴朗，后面还有两骑，样子看起来是威风凛凛，十足大胜凯旋的样子。 就在他走过客栈门口时，围在客栈门口的人群当中，一个商旅挤出人群上前来。 “各位英雄，你们这是……从何处来？” 宋安瞥了这人一眼，随即看向周围其他那些围观的人。 见所有人都带着一脸好奇又期待的神色，同时闭上了嘴，静静的等着听他的答话。 他却不急，故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好一阵大喘气之后才道：“我等刚从去江源的路上归来，昨夜走了一趟，顺带手，灭了五六十区区匪贼而已，不值一提。” 话音一落，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土匪拦路，断了过小江镇去三县的道路，每一条路上都有至少数十匪贼。 这些在场的人没有谁不知道的。 甚至有一些先前还被这些土匪拦过，抢了他们的货物钱财，乃至于还有人手折损。 那些土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又人数众多，除了官府其它根本没有办法。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居然就有人能杀了那些土匪。 其中有一些先前与耿正接触过的，认识他，想起当时商议，顿时更加激动。 耿正与他们说的，可是要将牛头山上所有的土匪一举全数剿灭！ 宋安目光环顾人群，在一众激动惊讶，乃至于憋不住弹冠相庆的商旅当中，有一个十分不合群的身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刚好转身往客栈里面去。 看那装束，正是客栈的店小二。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庆 全胜而归，众人欢喜自不用多说，甄氏在门口翘首以盼，足守了一夜。 看见众人归来，那一副欢喜的模样，当下眼眶里就止不住有泪水涌出。 她赶忙伸手擦了眼角的泪水，转身往院子里去，宋安与身旁耿正说笑，回头时正好看见一个背影。 面上神色一动，旋即对耿正道：“你带两个人去田淼家中一趟，将那五名缉捕请来。” “是！”耿正抱拳应道。 旋即从身后招呼两人，往里正田淼家的方向去。 在田淼家里休养的五名缉捕，先前跟随袁胜到山中，结果却中了土匪埋伏。 十一人去，只有五人归来。 还是袁胜亲自带着两人，拼死与他们断后，才争取到了脱身的机会，他们心中自然对袁胜最为关切，对那一伙匪贼也最是恨入骨髓。 才不过一夜时间，宋安便替他们报了这仇，当然要将他们带过来一起庆祝。 还有甄氏也是一样。 她夫君被土匪所害，与土匪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宋安心里盘算，这一番，也算是先替她找土匪收回来了些许利息，当然这只是个开始。 众人到了院门之前，宋安翻身下马。 将缰绳递给上前来的护卫，他先一步跨过院门，一进院子里就瞧见甄氏站在院子当中。 于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上前道：“让你久等，我们回来了。” 甄氏脸上尽力保持刻着，故意板着脸说到：“我等你们作甚，回不回来与我都是无关，不回来还好，免得我还要做你们这么多人的饭。” 说着，她转身便往厨房方向走。 宋安哑然一笑，招手安排其他人各自收拾，自己跟着甄氏往厨房过来。 进门，便瞧见甄氏在灶头忙碌着。 他没有上前太多，只是站在门口往里一点，开口道：“昨夜一行，剿灭土匪五十七人，当时情势复杂，不好将贼人的首级都带回来，也没有机会抓活的，所以无法让你亲自辨认，其中有没有害你夫君的仇人。” “不过你放心，我应允过得，定不会食言。” “牛头山那些土匪，早晚一个不留！” 手里拿着水瓢，正往锅里加水的甄氏身子一震，差一点连手上的水瓢都没能拿稳，肩膀跟着轻微的抽动起来。 宋安知道她需要一点空间自己平复，没再多言，只道：“我们在外面等着，有米粥就好。” 讲完之后，转身出了厨房。 灶前，甄氏的眼眶早就已经红了，斗大的泪珠子一颗颗止不住的往下滑。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只能一边留着泪水，一边往锅里加水，加好了以后，立马又去舀米。 平日里一锅清粥只加两碗米的，今儿就是加四碗，加八碗也不够。 众人都在院子里，各自找位置找落坐的地方，围在一起说话，自也是欢声笑语。 一盏茶的时间，耿正带着田淼和那五名缉捕过来，一进了院子，田淼便当先一步，领着五名缉捕直接跪在宋安面前。 “小人田淼，叩谢殿下大恩！” “叩谢殿下大恩！” 宋安忙起身过来，扶了一把田淼，接着又去扶五名缉捕。 特别是受伤较重的两人，更是亲自拉他们起来。 “这是何必，本就是当行之事，快快起来，你们俩身上伤势还未痊愈，不要大动。” 说着，又看了一眼另外三个缉捕，继续道：“袁耆长，我替你们带回来了。” 五人闻言脸上神色瞬间大变，既有惊喜期待，又有些惶恐不安。 他们心中怕，怕宋安带回来的袁胜只是一具尸体。 不过接着，便听见了让他们欣喜若狂的话。 “袁耆长还活着，只是伤势较重，不好快速同行回来，所以我让人专门护送，再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到镇上，还有另外一位缉捕兄弟，也跟在一起。” 听见这话，就连田淼也跟着一起激动不已。 “殿下真乃是神人也！” 摆了摆手，宋安回头对田淼道：“还要劳烦田里长你走一趟，去将那位大夫再请来，袁耆长和那位缉捕兄弟伤势太重，我们只给他们做了简单包扎，治疗之事还要有大夫才行。” “殿下放心，小人这就去请！”田淼立即说道。 点了点头，宋安不管田淼，拉着五名缉捕往众人当中走。 一边说到：“来，今日剿匪初见成效，大家一起坐着以粥带酒，庆祝一番。” “殿下神武！”众人齐齐开口欢呼道。 甄氏往锅里加的米实在太多，结果一锅清粥，愣是煮成了半干半稀的浓粥，端出来的时候，扑面就是浓郁的米香。 众人你一碗我一碗的端在手里。 护卫们跟着宋安从头天傍晚一直到此刻，山林跋涉不说，还跟土匪干了一场，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 手里端上了饭，也顾不得多讲理，仰头就往嘴里灌。 有几个吃得急的，还烫了嘴。 众人见了，也是哄堂大笑，场面一时更加轻松欢快，如此一直持续到护送袁胜和另一名缉捕的人回来。 袁胜和那名缉捕都是重伤昏迷，宋安专门设计叫人做了简易担架，给他们一路抬回来。 进院子里时，院中所有人都看见了两人的模样。 即使是经过了一番清理包扎，那样子看起来依旧是惨不忍睹。 刹那之间，整个院子一下子变是寂静了下来，特别是那五名缉捕，一个个的牙紧要，拳紧握，怒恨到了极点。 宋安环顾了一眼，知道庆祝得差不多，是时候该聊正事了。 于是便对那几名护送两人的护卫说道：“你们先把袁耆长和这位缉捕兄弟抬进屋里，等会儿田里长带大夫过来好医治。” 几人点头应下，甄氏连忙上前。 “你们跟我来。” 等甄氏带着人去屋里，宋安转过脸才看向众人。 “诸位，此番我们虽然全胜，剿灭了匪贼近六十人，不过牛头山还在，山上的土匪也还在，此事还不算终了。” “而且经此一役，山上的土匪定是不肯罢休，很有可能会集齐人马，杀来镇上。” “咱们，怕是还有一场真正的硬仗要打！” ------------ 第一百三十章 布局 牛头山土匪二三百人众，就算他们已经杀了五六十人，也还没到将这一伙土匪打到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反而经此一役，会彻底激怒土匪。 到时候朱大能亲自带着大队人马杀来小江镇，镇上顷刻间就要陷入危急之中。 本来就是个小镇子，镇上连个城防都没有，民居房屋等建筑也不多。 镇上前前后后拢在一起，也只不过三条街。 四处都是狂野之所，土匪大队人马杀到，轻松便能杀进镇子里。 而当下，镇上能抵御土匪的，除了眼前院子里这些人，再加上还有十名缉捕，以及先前答应了宋安，献出手下护卫的商旅，便再没有更多。 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人而已。 几十人，怎么跟两百多凶神恶煞的土匪厮杀，那不是送死吗？ 但此刻在场众人脸上却没有丝毫胆怯畏惧之色，相反个个怒目圆睁，牙冠紧咬，双拳紧握，大有一副早就想跟那些土匪拼死的架势。 耿正先开口道：“只要殿下一声令下，纵贼人千万，我等亦愿跟随殿下，与贼人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众人齐声呼到。 见状宋安抬手示意众人静下，开口道：“诸位兄弟都是义勇之士，自不惧区区匪类。” “不过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咱们也不能白白送命，便宜了那些畜生，要打咱们也得计划好，让那些匪类尝尝咱们得厉害才是。” 说着，宋安看向那五名缉捕道：“你们五人跟随袁耆长，深得袁耆长信任器重，又是镇上人，对镇子情况环境熟悉，此番准备应对匪类，还要你们多多出力才是。” “殿下但有吩咐，我等万死不辞！”一名缉捕当即应道。 宋安点了点头道：“好，这才是袁耆长带出来的我大景好男儿，你们且听我说。” “江源路上那些土匪昨夜叫我们剿灭干净，我推测最多今日，此事便会叫其他土匪发现，传回牛头山山上的匪巢。” “届时朱大能必定恼羞成怒，即刻集齐所有人马向镇上杀来。” “从牛头山杀到镇上，加上集合人马的时间，少说也要一两日，咱们便还有时间布置。” 说到这里，宋安目光转向耿正：“耿兄弟，你带人分五队人马，带上缉捕兄弟一路，从镇上近左林中两里开始布置陷阱。” “记住，陷阱一定要布置得足够隐秘，不用力求能杀伤多少匪贼，只要保证在他们退走的时候走得不那么轻松便行。” “是！”耿正立即抱拳应道。 接着宋安又道：“等林子里的陷阱布置好，接下来就是镇子到林子之间镇外的布置了，多挖土坑，坑中栽下木刺，遍布从山中到镇子里的那一面。” “另外再多找一些火油来，火油如何布置，到时候我再细说。” 众人得了吩咐，便立即各自行动起来。 待人都走了以后，宋安叫来巴朗，与他单独说话。 “江源那边答应三天以后出发，我算时间，应该最多一日他们就能到地方，前后相加，也就是四天，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天。” “朱大能要是从山上带人马杀来镇上，估计也是这个时辰。” “你先行一步，去半路上等，看到来人跟他们说明情况，然后再安排进镇子来。” 巴朗点头应道：“好。” “记住，一定不要让他们在半道上跟土匪人马撞上，要让土匪来镇上，咱们在这里将这些匪贼聚歼！”宋安眼中寒光一闪道。 “是。”巴朗抱拳道。 其实只要宋安托够四天时间，将朱大能从牛头山上的土匪寨子引出来，那么这些土匪在翁列他们那些蛮巫族的高手手上，必定是没有幸免于难的可能。 就算不做这么多的布置，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之所以还要搞这些事情，还是担心如果直接让翁列他们出手灭了朱大能那些人，事后可能会走漏消息。 蛮巫族在南境可是要比土匪日子难过多了。 一旦消息走漏，传到了官府，很有可能立马就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所以宋安不得不做更多的准备，让剿灭牛头山土匪这事儿，看起来像是小江镇上所有人齐心勠力而得的成果。 而且如此一来，蛮巫族的人也可以伪装成镇上的游侠或者商队护卫，更不容易暴露。 当然，这是山下正面的布局。 至于牛头山上土匪营寨，那就不用搞这么复杂，朱大能把土匪主力带下了山，山上必定剩不了多少人手。 加上地方偏远艰险，基本上除了土匪，不会有其他人去。 只要有一个蛮巫族高手的小队上山，就能轻松把事儿办了。 到时候朱大能在牛头山上盘踞多年，烧杀抢掠得来的所有金银财宝，便能暗戳戳的全部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事儿，宋安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美得不行。 巴朗要去半路等翁列带人来，便先行出发，没做任何停留。 他走了以后，很快田淼带着镇上的大夫过来。 宋安便让大夫去看袁胜两人的伤势，他则是把田淼叫到正堂，有些事情还要让田淼出面才行。 经过这些时日的累积，镇上人数已经翻了一两倍。 土匪要来了，到时候不管是商旅，还是游侠，在土匪压境的局面下，都得汇合起来抵御。 这事儿宋安出面不好，田淼作为小江镇的管事里长，自然是该他出面。 于是正堂落座，宋安便直接开口道：“牛头山上土匪大批人马不日便到，咱们手上的人手有限，就靠这些人，想要挡住一二百的土匪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需要天里长你出面，将镇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共御匪贼才行。” 闻言田淼脸上神情一动，旋即道：“请殿下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 宋安点头道：“镇上目前主要以商队人手最多，而商队的人，又基本都在一棵树客栈，下午你就走一趟一棵树，把各家商队管事的都召集起来，跟他们说明厉害。” “要是有谁不愿意的，就让他们自己滚出镇子，到野外去等土匪找他们。”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商队来访 任何一家单一的商队，都不可能是土匪的敌手，甚至就算当下在镇上逗留的所有商队联合一处，也只有被劫掠一空这一个下场。 要不是宋安这次趁夜突袭，大胜而归，料是镇上无人想过，原来土匪也会败。 商旅在镇上逗留，也不仅是因为他们必要去三县之地，其中更多，也有担心一旦出了镇子，进了山里再遇见土匪，怕也是死路一条。 留在镇上哪怕也不一定周全，至少是个屏障，而且土匪多少会有些顾忌。 江口大营的镇南军只是出征去了，又不是已经死绝了。 镇南王府也还屹立江云而不倒，要是牛头山土匪当真无故就来洗劫镇子，烧杀抢掠，官府与镇南王府都必不可能容他们。 而今，江源路上拦路的土匪剿除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也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有人当真能对付土匪，也就有了打通三县路途的机会，坏消息是，土匪有了来攻镇子的借口。 于是当下，宋安便成为了镇上所有人最后的依仗。 原先还没有触怒土匪的时候，离开镇子便可能是出事，现在土匪已经被激怒，出去更是死路一条。 所以宋安一点都不担心，让田淼去直接威胁那些商队的人，会引起他们任何反抗。 因为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上。 田淼也是醒事，闻言立即便是应了下来。 过了半日，午时刚过，宋安还在屋中休憩，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吵闹，隐约还有甄氏的喊声。 他眉头微皱，旋即起身出门来看情况。 一出门，便看见院子里好大一堆人，装束虽然各异，但能瞧出来应该都是各家商队管事的人。 眼睛微微一眯，这些这么快便找上门来，他倒是没想到。 耿正他们都出门去林子里布置陷阱去了，院里当下没有人手。 就甄氏一个妇道人家，哪怕平日性子泼辣，面对这么多江湖老油条的商队管事的，也是无可奈何。 叫众人围在中间，样子是又急又没有办法。 见状宋安冷着脸咳嗽了两声，旋即开口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想要做甚？” 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人群唰的都把目光转向了他，甄氏也看了过来。 见他醒了，脸上立即露出见了救星一样的神色，忙挤出人群过来，看着宋安，眼神里又有些愧疚。 “我都跟他们说了，你在休息，让他们过会儿再来，他们偏不听，非要进来，我，我拦也拦不住，打扰你睡觉了，对不起。” “无妨，此事不怪你。” 宋安宽慰了一下甄氏，随即目光一冷，看向人群。 “你们想干嘛？可知强闯民宅，在我大景是什么罪过？难道你们想学土匪，劫掠百姓？” 冷不丁就是天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在场一众商队管事的当即便是一慌。 “大人误会，我等绝无此意。” “请大人息怒，我等只是想来拜见大人，恩谢大人替我等拔除匪患而已。” …… 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场面一度更加混乱。 宋安本来被人打搅了好梦，心里就是老大不高兴，再被这么一吵，顿时更加烦躁。 连摆手道：“都给我闭嘴，有什么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霎时间，众人一下子又都安静了下来。 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当中都带着犹豫迟疑之色，一时谁也不敢先开口。 宋安眼睛一眯，随即对甄氏道：“送客。” 甄氏早就被这些人搞得烦不可耐，要不是他们人多，又担心找宋安是当真有什么正经事，自己强行把人拒之门外，再坏了事情，她早就已经提刀赶人了。 现在听了宋安的逐客令，当下便是不再压抑。 把脸一横，双手叉腰就要开口，这个时候人群前面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大人息怒，小的，小的等又要事与大人商议！” 闻言宋安依旧眉头紧皱，不过还是拉了甄氏一下，开口道：“说。” “启禀大人，今早田淼田里长来找了我们，与我等说明厉害，我等都愿意听从大人吩咐，与大人一道，同心戮力，共抗山匪。” 宋安面色如常，道：“如此不就行了，还来好我作甚？” “大人，我等，我等……” 这人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犹豫之色。 这时旁边一人站出来道：“牛头山土匪有二三百人众，头领朱大能更是朝廷通缉要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手下的山寨头领，也个个都是凶神恶煞之辈，我等担心，就小江镇这小小地方，怕是难以抵挡住土匪来攻。” 听见这话，宋安瞥了这人一眼，随即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呢？” 这人见宋安如此问，心里一激动，连忙道：“小人以为，不如我们先退出小江镇，去往临近的合江县，那里有县城城墙，可抵御山匪，且县城当中也有团练兵卒，县衙差役，更能保万全。” 宋安顿时脸上笑意更浓，目光紧紧的盯着此人。 “说得到也是，合江县与州府不过百里而已，还可以向州府求援，请州府厢军派兵来，厢军一到，区区山匪还不是手到擒来？” “正是如此，大人英明！”这人当即激动不已的道。 “我英明你三舅姥爷！你个自私贪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狗东西，真当老子是白痴好糊弄是吧？” 下一秒，宋安毫无预兆的暴怒发难，指着这人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 一瞬间，在场所有的商队管事的都被宋安这模样给吓到了，完全是一副手足无措，不明所以的神情。 “就说百姓当中的老弱妇孺，仓猝之下逃离，该如何安置？” “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就想让老子带着青壮年，保护你们这些狗东西上路，反正你们有马车，有护卫，就算土匪来了，总归比那些光脚的百姓跑得快。” “有他们还正好可以给你们垫背，挡住土匪，好让你们跑路，是也不是？”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想绑架我？ “大人息怒，我等绝无此意，一心乃为镇上百姓安危，剿灭匪贼所计啊！” “是呀大人，我等绝无半分私心，还请大人明鉴啊！” “大人如此所言，叫我等无颜再见他人，若是如此，还不如让我等就死于匪贼之手，要是以我等之血，能换回州府官军来剿灭匪贼，也不枉我等身死一场！” 一瞬间，在场所有商旅管事的都开始喊起了冤来。 别人还好，嘴里虽然喊冤，但毕竟只是替自己叫冤屈，掩盖真实目的而已。 可是在这其中，却有一人，宋安明明听出了他话里不同的意味。 不如求死？ 宋安心中只有冷笑，在场这些商旅管事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有舍生取义之德？ 这家伙如此说，不过是想把自己架在道义的火架子上烤而已。 顺带着把其他商队都给拉进来，全绑定在他的战车上。 估计是心中料定了他们这些商队，连带着管事的伙计和随行的护卫，加起来怎么着也有百十号人。 除却了他们以后，镇上便剩不了多少能抵御牛头山土匪的人手。 宋安就算再怎么不满，从大局考虑，怎么也会放下当下强硬的态度，做出一些妥协让步。 而只要他后退一步，那么这些便立马就会得寸进尺，谋取更多他们想要的利益。 再不济，真逼急了他们惹了众怒，再在镇子里惹出乱子，到时候内忧外患更难以收拾。 反正不管如何，话讲到这个地方宋安就是再不想也得往后面退。 然而就在这人喊完以后，脸上还带着得意冷笑的时候，宋安却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忽然盯上了他。 “这位仁兄看着柔弱，倒没想到还是个义勇刚直之人，不知如何称呼？” 此时这人还没察觉到宋安眼底危险，见宋安点他，挺着胸膛便站了出来，一副英勇就义，为所有人谋求大义的模样。 “小人不才，江源县祥福商号大掌柜的周通福见过大人！” 宋安脸上笑意不改，抱拳拱手道：“原来是周掌柜的，祥福商号我知晓，上一次牛头山那些匪贼袭扰江源，祥福商号货仓就在匪贼上岸的码头近左，听说守着货仓的伙计奋勇抗争，与匪贼死战不退，这才保住了货仓大半存货，实乃英勇无比，叫人敬佩。” 听见宋安夸赞，说起上一次牛头上土匪劫掠江源县城时，祥福商号伙计抗击匪贼之事，周通福的胸膛不由得挺得更厉害了些。 不怪他志得意满骄傲异常，这事儿放到哪儿说都是件长脸的事情。 当时牛头山的土匪接着水路，悄摸摸到了江源县城的渡口码头，悍然劫掠。 沿码头一应商号的货仓没有任何抵抗，叫那些土匪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搬了大半，还杀了不少人。 只有他们祥福商号的，货仓里当时有三个看守的伙计，拿着柴刀拼死跟进去抢东西的两个土匪打了起来，虽然最后两死一重伤，终究还是拖延了土匪抢掠的速度，保住了货仓里小半的存货。 为了此事，县令葛洪事后还亲自嘉许，给祥福商号补了五十两银子的折损。 那三个伙计，死的两个一人得了十两安家银，伤的那个得了五两，一时在江源商号之间传为佳话。 此事宋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其余商队管事的听了，更是目露艳羡。 隐隐约约的，这些人都有将周通福在此时推为首领的氛围。 周通福是个心思灵巧的人，当下便感觉到了，脑子一转便立马答话。 “大人谬赞，我祥福商号虽然只是小门小户，但自商号建立伊始，便从不与宵小恶徒虚与委蛇，人可以死，货也可以不要，但作为大景子民的气节丢不得！” 听了他的话，宋安当即鼓掌赞叹。 “好好好，周大掌柜的此话说得极好，让在下心中更是敬佩有加，还请原谅我先前的冒犯之言，绝非有心。” 闻言周通福脸上得意之色愈浓，正要开口说两句场面话，然后接正事儿。 就在此时，宋安却再度把话茬接了下去。 “说来惭愧，在下添与王府有些渊源，此番本来是要回江源，半路上遇见匪贼拦路劫掠，竟然未敢与之拼死，反而是撤回镇上，当时只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过了当时再做计较，现在在周大掌柜的面前，实在是羞愧难当。” “大人倒也不必如此……” 周通福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接话。 然而宋安再度摆手摇头，一声长叹打断了他：“周大掌柜的莫要宽慰，在下左思右想，实在是对不起圣上天恩，王爷器重，竟如此不成器，真是该以死谢罪才是！” 一边说着，他脸上一边摆出决然之色，那样子，好像真要当场自裁谢罪一样。 如此一来，倒是把在场这些管事的给吓得不清。 他们只是想借用人多势众，裹挟着宋安领头，保护他们退出小江镇，去合江避匪患而已。 要是宋安真的一时想不开当场自裁了，他们的目的达不到不说，搞不好连镇子都走不出去。 就在昨夜，江源道口上几十个土匪叫宋安带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山上土匪定不会罢休，复仇人马转眼就要到这事儿，他们可是没忘的。 没有宋安，他们这些人如何抵挡？ 原本刚才还想着将周通福推到前面，做大家伙儿喉舌领头人的众人，此时心里不由得对他反而生出的埋怨。 你说你说事儿就说事儿，没事儿瞎显摆什么。 还什么“人可以死，货可不要，气节不能丢？” 这么有气节，你怎么不带着人，趁夜去剿了道口的土匪，反而等别人先下手？ 宋安当然是假意叹息，说话间目光就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在场这些商旅管事的神情表现。 看到他们看向周通福的眼神已然是不同，心里一阵冷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道德绑架老子？ 作为前世经历过无数道德绑架奇葩事件洗礼的自己，能让你们几个玩意儿绑架了？ 那多对不起前世网上那些惊为天人的“先天道德圣体”们？ 于是紧接着，他忽的收敛浑身颓废之气，大手一挥断然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中间无愧于忠义刚勇，谢谢你，周大掌柜的，是你唤醒了我心中属于大景人的气节。” “区区山匪而已，安敢嚣张自此？” “稍后我便集齐人马，出镇与前来土匪拼死，定要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听到这话的周通福当即就慌了，忙道：“大人冷静，切莫冲动行事啊！” “那有什么，山匪不过二三百人，他们是人，咱们也是人，大不了有死而已，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宋安说着，目光炯炯的盯着周通福。 刹那之间，周通福心底下意识的涌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干嘛？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敢你敢吗？ 宋安此刻神色决然，完全是一副打定了主意不要命的样子。 他手下有多少人，能跟山上的土匪拼死？ 而要是他们都亡于土匪刀下，那镇上这些人，又该如何？ 到这一步，已经不是谁埋怨谁的问题，而是当真关乎身家性命，差池是丝毫也不能出的。 正有人要上前劝，宋安却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周大掌柜的，该要多些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本来此事是我先失了大义，也就该当自己知错而改，然而……” 他故意说到关键的地方停顿一下，吊足了这些人的胃口。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改主意时，忽的话锋又是一转：“我不能光顾着自己的气节，而陷周大掌柜你和祥福商号于不义。” “周大掌柜乃是义勇之人，手下商号众人也俱都是英雄好汉。” “此番迎战山匪，自是不敢将你们舍弃在外，该当携手同行才是！” 说到这里，宋安眼神炯炯的盯着周通福，眼中拳拳之意，溢于言表。 周围众人目光也跟着一下子都落在了周通福身上，看他如何回应。 宋安已经先开了口，他是不惜性命的，现在就该周通福这个自称“身死是小，失节事大”的人，该做出表率了。 周通福心中先就察觉到了不对，此时一听宋安这话，这才知道中了宋安的计。 原本他想将宋安置于不义之地，再把其他人拉到一起来，逼迫着宋安不得不同意同所有人一起，暂避土匪锋芒，从镇上撤出再说。 然而现在，反过来却是宋安将他给逼到了绝境。 要是不同意宋安一同迎击牛头山的土匪，那他先前说的那些话，便都成了沽名钓誉。 紧跟着，也就坐实了宋安先前骂他们的那些话。 如此一来的话，在这镇上，便没了丝毫立足之地。 并且上午田淼将他们这些管事的叫到一处，话是说得明明白白，谁要是不可能同心戮力共抗山匪的，就只能滚出镇子，自己去山林里面面对如狼似虎的土匪。 周通福是一点儿也不怀疑，宋安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 可是要他答应宋安，带着自己手下那些人手，跟着一起出镇子主动找土匪拼命，那跟找死又没有任何的区别。 而且这么做，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甭管最后结果如何，名利肯定都是宋安收了，跟祥福商号没有丝毫关系。 心中还在踌躇犹豫不决之间，就听宋安又开了口。 “怎么，周大掌柜的莫不是还有什么疑虑？是因为先前我未与山匪血战，怯懦而逃，让你心中怀疑我此刻决心吗？” “周大掌柜的大可放心，此番你我一同出去，我带人在前，你带人在后。” “若是我有丝毫怯战退缩之举，你可命人当场斩杀，绝不留情！” 宋安这话，等于是让周通福做监军。 一旦他们遇见了山匪，宋安没下令冲杀，反而是让手下退走的话，便可以直接杀人立威。 这也就表明了，宋安真不是说说而已，他当真想当下就带人主动出击，杀出镇子去。 直到这个时候，周通福才忽然回过神来。 他自以为的妙计，结果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眼下进退两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又等了片刻，宋安没得到周通福的回答，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周大掌柜的，如何抉择，你总得给我一句话，不能闷声不搭腔吧？山匪可随时都有可能来，越是拖下去，对咱们也是不利，是进是退，全看你选。” 听到这话的周通福心里清楚，他已经别无选择。 只要不想送死，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认栽，日后全听宋安的吩咐。 于是拱手抱拳道：“大人英明神武，小人羞愧难当，迎敌山匪之事，愿为大人驱使。” 宋安见状冷笑一声，后退一步，目光扫过在场其它各家商旅掌柜的。 “诸位掌柜的以为如何？” 闻言其它各家商旅管事的也都回过了味儿来，宋安这是给他们挖了个坑，反而逼着他们这些人从此以后全要听宋安的吩咐办事。 想不听，有自己的主意，那也不是不可以。 周通福便是前车之鉴，就看敢不敢单独跟着宋安带人出镇子跟土匪血拼。 宋安当然是敢的，就在今天早上，他才刚刚带着十几二十人从镇子外面出来。 昨夜趁着夜色，就他们这些人，可是将江源道口上的五六十土匪，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二十人，对五六十人，全胜。 人家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实力和胆色，而他们这些人有同样的实力和胆色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既然没有那个本事，当然就只剩下了听命行事这一条路。 紧跟着，这些管事的纷纷行礼道：“我等愿听大人差遣！” 宋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摆手宽慰道：“诸位掌柜的如此信得过我，实在让我有些惶恐，不过也请诸位放心，只要有我在镇上一天，我保证，绝不让区区山匪进镇内一步，劫掠一人。” “大人英武！”众人又道。 这个时候，宋安脸色忽的又是一沉：“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别在这儿围着了，回去把手下人手清点清楚，列出一份名单来，交给田淼去吧。” 说着，他便直接挥手开始赶人。 一旁站着的甄氏一开始还有些恍惚，直到宋安连挥了两三下，她才猛的回过味来。 连忙上前道：“你们还站着干嘛，大，大人已经都跟你们说清楚了，还不快回去把你们的人手准备好！” 众人见状就算心中再有不甘，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告退。 转眼间，这些人就全都作鸟兽散般散了去。 等人都走了以后，甄氏这才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这些人怎么跟土匪一样，喊都喊不住，愣就要往别人家院子里闯。” 宋安在一旁听了，笑道：“好事甄家娘子你太和善了，不过你放心，我想以后他们应该不敢再来了。” “那是，得亏你厉害，刚才听得我都是一愣一愣的。”甄氏表情夸张道。 宋安见状倒是没说什么，镇上这些商旅的人手他是一定要利用起来的。 没有这些商旅随行的护卫，一来不好坚守镇上，保护镇上平民百姓的周全，二来蛮巫族的人来了，也不好化装掩盖身份。 好在现下，这事儿算是了了已经。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土匪的内部 密林叠嶂的山路官道上，有一片漆黑的焦土，焦土之外，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地的尸体，在地上尸体的上面，木栅营门的正中，还挂着八具尸体。 居中那一具尸体胸前，挂着一条粗麻长布，上面鲜血写就得字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剿贼者，镇南王郡马宋安是也！ 看着这一排用自己手下的血写成的字，端坐高大战马上的朱大能忽的忍不住笑了。 一开始只是低声嗤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直至放声狂笑。 左右牛头山上各路当家的头领面色阴沉而又冷峻，他们一言不发，胸中杀意似乎迸发到了极点，但不可察觉的眼神深处，却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牛头山上共有十三把交椅，头领朱大能自然坐头一把。 在他的下面，还有十二个当家的头目，这些当家的头目，都是山寨的中坚力量。 前一趟去攻江源县城，折了老五桑虎，老九雷横，十三把交椅便只剩下了十一把。 而桑虎和雷横都是朱大能的心腹手下，这两人一折，朱大能在山上的话语权也被削弱不少。 多日以来，山上的氛围都有些微妙。 各路头领心里都清楚，朱大能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合适的时机拿人开刀。 所有平日与朱大能不太对付的，进来行事都十分的小心。 直到军师给他出了主意，趁着江口大营兵马抽调，左近官军正是虚弱的时候，派出人马拦截三县道路，使得三县与外界断联，再等时机一口将三县的地盘全都吃下来。 到时候坐拥三县之地，朱大能就是裂土称王也够了。 一开始朱大能虽然对这个计策动了心，却还是犹豫不决，并未当即决定。 然后才是马连山派人上山，与朱大能商议一夜，才让他下定决心动手，命人下山拦路。 江源这一道拦路的，在山上位列第十一，跟二当家的关系最为紧密。 此时，挂在营门木栅中间的那个，就是他。 在朱大能的旁边，同样坐在高大战马背上的，就是牛头山的二当家王金奎。 朱大能笑了半晌，忽的扭过脸看向旁边的王金奎道：“老二，你怎么看？” 王金奎眯着眼睛目光死死的盯着栅栏上的尸体。 老十一不只是他这一边的人，同时这次带下山来，断江源道口路的这些手下，也全部都是他的嫡系人马。 人人都只知道朱大能被朝廷通缉，逃到牛头山，在山上做了山大王。 短短几年之间，便将牛头山变成了方圆百里以内最大的土匪。 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在朱大能上牛头山之前，山上本来就有一伙人，当时领头的，便是王金奎。 那时候他手下虽然只有几十号人，但是毕竟是自己做老大。 因为山寨位置正卡着三县之地，所有三县往来的车马商旅，都要从他们的地界过。 随便派一绺子人下山走上个一两趟，就够山上吃上个把月的。 那个时候，是王金奎日子过得最为舒坦，最美的时候。 而且因为那时候他们地方小，人也不多，没什么名气，官府也没有多注意他们。 就连山上人下山抢漂亮姑娘上山，也没人管。 可以说，王金奎那个时候的日子过得，就是拿个县令给他他也不换。 一切都是从朱大能到了山上之后才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朱大能此人阴险毒辣，又野心极大，抢了他的寨主之位不说，还利用牛头山的优势，大势扩张势力，对牛头山方圆一二十里内的村庄疯狂烧杀抢掠。 几年下来，导致这范围内所有的村庄全被他们抢了干净，杀了干净。 也是因此，引来了官府好几轮的围剿。 要不是靠着山上地势险要，又有密道逃脱，他们早就已经叫官军给剿灭干净了。 王金奎没有朱大能那么大的野心，他只想让牛头山回到原先那样，他还是在山上美美的做他的山大王。 没钱没粮了就下山拦个商队抢一波，没女人了就去近左的村里抢几个民女。 实在不行，找几个兄弟化装成百姓进县城里，找个烟花之地绑几个有姿色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上次朱大能非要带人去抢江源县城，结果收获没多少不说，还损兵折将。 特别是他手下的桑虎和雷横两员大将死在了那个郡马的手上。 当时王金奎心里还很是欢喜了一阵，暗中谋划着看有没有机会能够脱离山寨自寻门路。 牛头山他是不想要回来了，这地方本来就已经被官府盯上，江口大营兵马在出征之前，就已经放出风声，要找时间彻底剿灭山寨。 要不是突然拔营，这会儿说不定寨子已经叫人给夷为平地了。 现在朱大能又听信谗言，干出了断绝三县官道这种事，那等江口大营兵马回来，第一时间肯定就是灭了他们。 王金奎没那么傻，替朱大能背黑锅。 所以他明知道堵去江源的路口最为危险，还是应下了让与自己亲近的老十一带人下山，而且带的还都是他的人。 想的就是，先把自己的人分出去，等时机差不多的自己也跟着下山。 到时候借着已经抢到的东西，带着人直接开溜。 什么坐拥三县之地，裂土称王之类的，王金奎觉得也就只有朱大能这种脑子被驴踢了的才会信，他可不想跟着他一起等死。 谁料到自己的主意才刚刚开始准备，自己的人先没了。 面对朱大能的问话，他别无选择，只能拱手道：“那狗郡马欺人太甚，杀我兄弟，焚我营地，还将老十一的尸体挂在这里羞辱我等，不杀此人，难除我心头之恨！” 朱大能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冷笑道：“老二你说得对，这样，我给你四十人做先锋，去小江镇走一趟如何？” 听见这话，王金奎脸色一变。 小江镇虽然没什么能抵挡他们的力量，可是毕竟是个镇子，而且宋安就在镇上。 明面上说他们要找宋安寻仇，谁做先锋先打下来，甚至直接把宋安一口气拿下，谁就得了头功，在山上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是个好机会。 可是王金奎心里却有数。 那个镇南王府的郡马，本身便不是好对付的主。 上一次朱大能亲自带队，还不是没捞到多少好处，还让人把手下亲信都给拿下了。 老十一带着五六十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都让人给弄了，他就带四十人，还要主动去打别人的地盘，那不是送羊入虎口？ 王金奎可不信，他到时候要是出了岔子，朱大能会带人接应他。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送死而已 去有可能是送死，但要是不去。 王金奎看着朱大能眼底丝毫不加掩饰的冷笑。 这家伙必然会以此为借口，直接对自己发难，那么此时此刻，眼下这一趟他可能都过不去。 谁都知道老十一是他的人，带来的也都是他的手下。 现在人全折在了这里，他不肯带人去给人报仇，那谁还会站在他这边？ 想到这里，王金奎只得硬着头皮道：“谢当家的信任，我必亲自带人杀进小江镇，给当家的把那狗郡马的人头拿回来，祭奠众兄弟的在天之灵！” 朱大能脸上一笑，点头道：“很好，那老二就看你的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土匪大队人马中出来了一队人。 见状王金奎知道他没有周旋的余地，只能一抱拳，领着人便直接出发。 目光看着王金奎带人走，朱大能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时旁边上前来一骑道：“大哥，王金奎这孙子一心不服大哥你，早就起了异心，他的人全死在这儿了，你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了事，反而还给他人马，让他做先锋，白白送他这份功劳，在兄弟们中间立威呢？” 闻言朱大能瞥了这人一眼，笑道：“老七啊，你说为什么你是老七，而我是大哥呢？” “那当然是大哥你英明神武，我不过是跟着大哥才有口饭吃，怎么能跟大哥比呢。” 原来这人正是牛头山的七当家，章树。 “知道就好，那你就老老实实听大哥的，带人去把地方收拾了，等老三把剩下的人带来，咱们再合计一下，准备把小江镇拿下来吧。” 拍了拍章树的肩膀，朱大能似笑非笑的说道。 见状章树脸色一变，连忙抱拳道：“是，大哥我马上就去办。” 朱大能看着王金奎带领人马往小江镇的方向去，眼底的冷笑愈发浓郁。 小江镇虽然人口不过一两百，其中还多是老弱妇孺，但是镇上多往来商旅、游侠，甚至是过路的寻乡人。 连日以来三县道路都被断绝，本来要去三县的人，全都堆在镇上。 他早就已经得了信儿，知道镇山现在光是商队人马，就有一两百之多，更不要算还有其他人。 这些人马加到一起，想要杀进镇内谈何容易？ 别说王金奎就只带了四十人，就是等老三把山上的人马全都带来，合力杀去也要费不少功夫。 而且那个宋安，也不是寻常人。 灭了老十一几十人，肯定知道自己会带大队人马去打镇子，必然会早做准备。 他让王金奎带人做先锋先去，实际上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没有王金奎送死，他又怎么能知道，那个郡马在镇上做的什么安排，又怎么好趁机浑水摸鱼，暗中布局，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呢？ 王金奎带着人马一开始走得很快，脱离了朱大能的视线范围以后，便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这些人，脸色忍不住一沉。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当看着后面跟的几乎全都是老弱病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怒火升腾。 朱大能这狗东西着实是阴狠歹毒到了极点！ 给他这些人，那是让他做先锋打小江镇？ 明明就是让他去送死！ 甚至于，顺带着，还把山上那些老弱病残一次也全都处理了。 毕竟让敌手杀，和自己动手，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到时候他还可以借着自己这些人的死，去引得其他人手更加同仇敌忾。 好手段啊！ 心里暗骂，王金奎也只能叹息，势比人强，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镇上，宋安听着耿正的禀报，脸上神色严肃。 “主家，目前镇外的布置就是如此，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得差不多了。” 耿正说完，脸上带着喜色看向宋安。 见宋安神色冷峻，忍不住问道：“主家，是属下有什么地方布置得不对吗？” 宋安闻言摆手道：“不是，耿兄弟你的布置没有问题，跟我先前吩咐的差不多，我只是再想别的问题。” “主家有何忧虑，属下愿为主家分忧。”耿正连忙说道。 宋安眼中光芒闪烁，思索片刻之后才再度开口。 “先前我所做所有计划，其实都有一个前提，那便是朱大能在知道咱们平了他在江源道口的营地，杀了他手下那五十六十人之后，盛怒之下便直接带着山上大批人马直接杀来，中间不会有任何停留，也不会有任何试探。” 耿正下意识问道：“主家觉着，先前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 “倒不是一定有问题，只不过我现在觉着有些太绝对了而已。” 摸着下巴，宋安又想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这样，你再安排几个人手，出镇子二十里开始布置，沿途安插眼线，查探情况，一旦发现了山匪踪迹，立即回来禀报。” 耿正立即抱拳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朱大能是个聪明人，阴险狡诈。 先前三县官府联合多方力量，几次想要围剿牛头山，将山上土匪一网打尽，最终却都无功而返。 不只是没能剿灭土匪，反而让朱大能抓住机会，趁这三县虚弱劫掠了一番。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只知道一味蛮干的莽夫。 镇上的情况朱大能应该通过一棵树客栈的通风报信，是只晓得清清楚楚的。 就算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应该知道，镇上商队护卫已经被自己全部收编到了麾下。 而镇上当下的商队人马，加起来有百余人之多。 单是能拿刀的护卫，也有几十人，再加上其他人手，总人数也在百人左右。 镇子虽然没有城墙拱卫，好歹也还有民房之类，多少是能利用起来的。 要是强攻，就算土匪能硬拼杀进来，损失一定也是惨重的，而一旦土匪人手折损过大，那朱大能这个山大王也就当到头了。 他们是土匪，不是官军，想要补充兵源可是十分困难的。 更何况土匪图财害命，都是些亡命之徒，没有任何的纪律性和忠诚性可言，战损不用到十分之三，有个十分之一，甚至见识不对都有可能瞬间崩塌，作鸟兽散。 所以他要是朱大能，一定会先派人来试探然后再准备大举来攻。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临客栈 镇外的布置耿正带人做得大差不差，镇内则有田淼安排。 田淼听了宋安的话在吩咐镇上百姓准备的时候，便是提前做了挑选，跟信得过的便是实话实说，做实在安排，而信不过的，则全是假意。 在耿正给宋安禀报完以后，田淼紧跟着也找了来，把镇上的情况说了。 宋安听完点头道：“田里长安排，自是不会有差池，不过山匪快来了，镇上老弱妇童之类的，不能留在镇子里，以免万一山匪杀进镇中，对他们下毒手。” “殿下仁德爱民，小人敬仰之至。”田淼立即拱手道。 眼中光芒一转，宋安接着道：“这样，你去把镇上这一类人全都召集到一处，等我安置。” “是，那小人这就去办。” 送走了田淼，宋安叫来侯忠，让他带上十几个护卫跟他一路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接来到一棵树客栈。 客栈店小二见他来，立马便是喜滋滋的迎上来。 “大人大驾光临，快请进快请进，大人是打算吃点儿还是要找人？” 宋安看他一眼，随即笑道：“劳驾替我去叫住在店中所有商队管事的来，我就在大堂等他们。”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店小二面上恭敬，点头哈腰，眼底却闪过一丝冷色。 宋安也不着急，任由他去先把人都给叫过来。 等了一会儿，住在客栈里的各家商队管事的便纷纷来到了宋安面前。 目光扫了一眼众人，他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山匪就快来了，届时说不得会攻入镇内，你们的车马货物都在镇子里，难免叫山匪抢了去，就是抢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也有可能，未免你们白白受损失，这会儿就都去把货物准备好，转运它处吧。” 听见这话，在场这些管事的脸上神色都是一变。 其中一个管事的站出来道：“大人，镇外到处都是旷野荒郊，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土匪随时都可能杀出来，您叫我们把货物运出镇子，能去哪里呀？” 宋安目光瞥了这人一眼，淡淡道：“你们要是不愿意也成，不过到时候土匪杀进镇里，抢烧你们的货物，可就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了。” 又一个管事的站出来苦着脸道：“大人，我等不是不愿听您吩咐办事，实在是这些货物都关乎我等身家性命，一旦有失，我们也就不用活了。” “是呀大人，你若真要让我们把货物运出，总得给我们留些护卫人手呀。” “大人，无人保护，这些货物出了镇子，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肥肉了吗？” 一时之间，所有商队管事的都张口说了起来。 宋安眉头微皱，一拍桌子断然道：“我此来只是给你们提个醒，不是来听你们发牢骚的，若是愿意听的，现在就把你们的货都准备好，送去田里长那儿，他自会安排，要是不愿的，也不强求，你们爱如何便如何。” 说完以后，宋安直接起身就往客栈外走。 看到他动了怒，这些管事的哪里敢停留，纷纷追上来放软话。 “大人切莫动怒，我们也只是担心货物安危而已，自然还是要听大人吩咐的。” “大人请放心，小人这就立马回去叫人把货都送到田里长那儿去。” 宋安听着这些人的话，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脸道：“天黑之前，你们的货送到田淼那儿，出了问题我管，天黑以后再送去，我可就不管了，你们抓紧时间吧。”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办！”众人纷纷说道。 接着这些人便是立刻都回去吩咐自家下人，赶紧把他们的货物清点装车齐全，然后全都送到田淼那里去。 他们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经常来往州府与三县的人，过小江镇就跟回家一样。 常在这里走，自然对这里熟悉，田淼作为小江镇的里长，镇上算起来最大的官家人，当然也是早就已经混得熟了的。 宋安这会儿也不急了，又回到客栈坐下等。 也就是一炷香左右，绝大部分的商队都准备好，将他们的货物马车拉到了客栈前面。 接着管事的到宋安面前禀报一声，这才带着货去田淼那儿。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宋安眼睛微微一眯，接下来就该等一棵树客栈的掌柜的来了。 果然，商队还没走完，剩了几支在后面，客栈掌柜的终究是没憋住，主动找了上来。 “大人，小的客栈的客人都让您给叫走了，小的这生意可还怎么做下去呀？” 闻言宋安淡定的品了一口手里的茶水，抬眼看他道：“山匪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进了镇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这客栈会不会付之一炬都说不准，还担心什么生意？” “话是如此没错，可是这山匪现在不是还没来么，您这……” 掌柜的还要说话，宋安脸上忽的露出了一个冷笑，看着他打断道：“掌柜的，我听说，在这镇上有山匪的细作，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一听这话，这掌柜的脸色顿时一变。 接着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道：“大，大人，这玩笑可开不得，私通土匪那可是抄家杀头的大罪！” “哦，原来你知道呀，那就好办了。” 宋安轻笑一声，淡然挥手。 跟着他的一众护卫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这掌柜的给拿了下来。 见状掌柜的还大喊抗辩道：“大人，您这是何意？光天化日，草民犯了什么事儿，您又凭什么指使手下无故抓人？” “犯了什么事儿？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私通土匪，你自己说的，那是抄家灭族之罪。”宋安淡淡道。 闻言掌柜的又道：“就算私通土匪是抄家杀头之罪，可是您有何证据证明小人私通土匪？就算小人私通土匪，也该交由官府处置，你有何权利抓我？” “原来你还不知道呀。”宋安闻言诧异的笑道。 “不过既然你不知道又想知道，那我就好心告诉你，我，宋安，镇南王府彩云郡主夫婿，这是王府的官凭文书，自官凭发出之日，本郡马便统领江源县一切军政要务，就是江源县令见了本郡马，也得听命行事。” “小江镇，是在江源治下吧？” 掌柜的听见这话，当时脸色就彻底变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细作该发挥的作用 景国律例规定，非治下而不得辖制，若见不法之事，通缉之人，也应该向属地治下衙门禀报，再由治下衙门料理。 若有越权，非但无功，还当论越权之过。 正是因为有这一条律例，一棵树客栈这掌柜的，才敢大言不惭的说出那番话来。 他其实早已经探听到宋安的身份，知道他是镇南王府的郡马。 可是在景国官制当中，“郡马”只是个散官衔，并没有实际的治下权，也就无权管事。 更何况景人对“赘婿”十分鄙夷，郡马也就听着吓人，实则是个人人唾弃的身份。 换做是别的地方，宋安这个“王府赘婿”定然没有任何机会能够手握实际治地权柄。 但这里是南境，在南境，镇南王府便是最高权柄。 就算是朝廷向南境指派命官，也必须先通过镇南王府。 没有王府的文书凭证，那么就算拿着吏部的文书，也无法再南境走马上任。 同样的，镇南王府也有南境县级以下，直接任命官员的权利，甚至不需要向朝廷禀报。 江源，正好是个县！ 宋安手里拿着王府的治权文书，就相当于他才是真正的江源县令，现在在江源的那个县令，从这份文书发出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不再是县令。 这便是镇南王府，在南境的绝对权威。 而既然宋安统领江源一切军政要务，那么理所当然的，也就有那个治权，能拿治下私通山匪的贼人。 看着一棵树掌柜的面如死灰，宋安戏谑一笑：“如何，你可还有别的话说？” 这掌柜的知道眼下他已经是无路可走。 要是牛头山的人马进了镇子还好说，刀在他手上，就算私通土匪的事儿东窗事发了也不怕。 偏偏现在人马还没有来，而宋安身边还有这些个如狼似虎的护卫。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道：“殿下英明神武，小人无话可说。” “认了？倒还算是条汉子，没有胡搅蛮缠。” 宋安微微点头，旋即又道：“按大景律例，私通山匪，乃是抄家杀头之罪，不过本郡马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就看你把不把握得住了。” 听见还能活命，这掌柜的眼睛里立马涌现了希望的光芒。 “殿下旦有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本郡马来问你，平日里你都是如何跟山上传信联系的？”宋安眼睛微微一眯。 “启禀殿下，客栈之内有专门圈养的信鸽，小人便是通过这些信鸽，与山上传信。” 叫宋安彻底拿捏住以后，这掌柜的倒也老实，回答得极快。 闻言宋安眉毛一挑，又问道：“昨日本郡马带人夜袭江源道口的山匪营地，将其中匪贼尽数伏诛以后，你与山上传信了？” “是，小人手下见殿下全胜而归，立马就向小人报了信。” 点了点头，这掌柜的又继续说道：“当时小人还不确信此事，又叫人专门去营地一趟，查验之后，这才将此信传报上山。” “山上可有给你回信？”宋安又问。 “有，山上说，让小人暗藏镇中，以待时机，等山上大队人马到了以后，再里应外合。” 掌柜的继续答到。 听闻这话，宋安眼睛微微一眯，又是这一招。 先前朱大能带人去江源的时候，用的便是里应外合着一招。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勾连的是马家，想利用马家的人背刺青石城守军，再大股人马杀进城内，再和马连山一道，将江源县城洗劫一空。 可惜让宋安发现了马连山勾结土匪一事，坏了他们的好事。 也是那一趟，朱大能费尽心力劫掠县城，想要大肆收刮一波，结果非但没抢到什么东西，反而是自己损兵折将，连他手下排行第五和第九的头目都折在了江源。 而这一回，朱大能居然还想要故技重施，又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一切好像重来一次一样，这次宋安又是提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一棵树客栈的问题。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朱大能流年不利，霉到家了。 心下想到这里，宋安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伸手拍了拍掌柜的肩膀两下，笑道：“给山上报信的信鸽，你还有吧？” “有，后院还放着三只。”掌柜的立马点头道。 “很好，那你去把镇内现在的情况书写清楚，给朱大能送去。”宋安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然而这掌柜的闻言之后，却是立马摇头道：“殿下，小人自知罪孽深重，断不敢再有半点通匪的念头。” “诶，别怕嘛，以前你自己偷偷传信，那叫通匪，现在本郡马让你给他们传信，就不是通匪，而是助本郡马剿匪，非但没有罪，反而有功。” 脸上笑眯眯的，宋安继续说道：“难道你不想戴罪立功，以免一死？” “想，小人愿听殿下吩咐！” 毫不犹豫的，这掌柜的立即重重点头道。 宋安接着笑道：“好，那你就这样跟朱大能说，就说我让田淼将镇上所有人手都集合了起来，利用镇子固守防御，等待州府兵马来援，明白吗？” “是，小人明白，不过殿下，要是回信问小人州府兵马何时到，小人如何回信？” “你就说，本郡马已经飞鸽传书州府衙门，要求他们三日之内将援军派到。” 眼中光芒一闪，宋安似笑非笑的说道。 只有三天时间，州府兵马一到，朱大能便必定没有可能能在把镇子拿下来。 甚至于他把山上的人都带下了山，还能不能带回去都是个问题。 所以只要朱大能信了，那他的选择就很少了，要么立即放弃先前所有的计划，把人手全部撤回山上，龟缩不出。 有牛头山的地势天险依仗，就算州府的兵马来了，也很难能打上山。 哪怕打上山了，他也可以依样画葫芦，照着先前对付三县围剿时一样，等州府兵马上了山，他们再从别的地方逃走，反而趁机袭扰地方。 但是那样一来，过去多日截断三县通路下的苦工就都白费了不说，折损的人手也都白死了。 这次非但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血亏。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硬着头皮，在三日之内强行将镇子拿下。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事俱备 三县道口被拦了这么多日，逗留镇上的商队多达十几支，这些商队的银钱货物全部都在镇上。 只要拿下了镇子，光是把这些运送上山，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而且因为之前劫掠江源县城的时候，他们动了江源渡口码头那些存粮的货仓。 江源县城里的粮商商号都要重新从州府购来粮食，囤积货仓。 所以被堵在镇上的商队货物当中，有不少都是粮食货物，把这些运上山，山上便不会缺粮，到时候就更不怕官府围山。 从先前朱大能敢在江口大营兵马还在的情况下，就设计劫掠县城来看，这家伙应该是个野心极大的人。 这次费了这么大力气，要是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他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连续两次被自己坏了好事，又杀了他那么多手下，他也必定不能容自己。 对土匪来说，有仇当然是立马就要报的。 宋安让这掌柜的给朱大能报这个信，就是要逼着朱大能不多加试探思索，强行来攻。 事情不能拖得太久，现在拖得太久对宋安来说反而不是件好事。 州府那边不是聋子瞎子，牛头山土匪如此肆意妄为，就算他们不直接抽调兵马过来，至少也会派人来查明情况。 不然的话，事情要是传开了，不管是传到江云王府，还是传到了朝廷，州府上下一干人等都是说不过去的。 州府的人要是到了镇上，那么翁列他们过来，就很有可能暴露蛮巫族的身份。 那样一来的话，宋安反而是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 而只要朱大能不顾其它，仓促之下强行来攻，这些问题就都可以解决。 一来他们来得够快，州府的人还没到，事情就已经结束，到时候过程怎么说，还不是自己一张嘴。 至于二来，则是土匪强攻，场面必定十分混乱，到时候一乱起来谁也分不清楚是谁。 总不能在土匪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还有人在观察帮忙的人是谁吧？ 客栈掌柜的自然不敢跟宋安说一个“不”字，但为了谨慎起见，宋安还是留了几个人在客栈里，盯着他们。 他不能带太多人一直留在客栈当中，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镇上有没有其他细作存在。 安排好以后，便带人从客栈出来回甄氏家。 回来的时候耿正也已经回来了，见到宋安，便禀报了探子安排的事情。 人已经散了出去，就等信号传来。 本来宋安以为再怎么快，恐怕也要等到入夜之后，才能有信儿传回来，没想到没等到那个时候，下午刚过了申时，报信的人就来了。 并且报信的，还不是耿正安排的护卫，而是宋安等了好几天的人。 当巴朗带着翁列进门的时候，宋安还以为是他看错了。 直到两人走到近前开口说话，他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翁列当真来了。 于是连忙起身道：“翁列兄弟，总算把你等来了。” 闻言翁列拱手道：“路上遇到点小事，顺手处理了，这才耽搁了时间，不然应该早一两个时辰。” 宋安眼中光芒一闪，问道：“可是遇见牛头山的土匪了？” 稍稍点头，翁列道：“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一队土匪人马正在往你们这边赶，便顺手将他们处置了，与巴朗碰头以后，在半道上又遇见了一支，不过我看都是些老弱病残，便并未也动手，这会儿那些人应该差不多到距离镇子不到十里的地方了。” 巴朗此时也道：“我和翁列兄弟看那一队人，都觉着他们应该是朱大能派来探路的，要是动了手，怕影响你的计划，所以便没管他们。” 宋安听到这儿，点头道：“从你们看到的来看，应该是如此没错。” “朱大能这个人，阴险狡诈，小江镇虽然不大，人口也不多，但是他应该一开始也不会冒险直接强攻，会先安排送死的炮灰来试探一番。” “哼，早晚叫他有来无回！”巴朗冷哼一声道。 翁列倒是面色平静，问道：“你需要我们做何准备？” 宋安笑道：“现下不用着急，众兄弟们都到了吗，现在什么位置？” “按照你信中所说，我带了二十人出来，阿吉带了五个人去山上，阿福带着剩下的人在镇子周围的林子里等信号。”翁列答道。 “好，如果我的计划没出岔子，那一队试探的人马应该今天入夜之后来镇上，你们先不要动，我有办法对付。” 宋安脸上笑意浓郁，继续说道：“到时候他们必定会把查探到的情况报给后面的朱大能，明日朱大能应该就会带着他的大队人马杀来了。” “等他们进了镇子以后，你们再从镇外围进来便是。”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走了，跟在你身边吧。”翁列神色平静的说道。 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宋安却还是感觉到了。 翁列主动要留在镇上，应该是为了继续监视他，毕竟先前在蛮巫部落的时候，部落长老给他们三人的任务，便是留在他身边监视他。 要不是彩云郡主那天去得突然，他也走得突然，这段时间翁列三人应该时刻都在他身边的。 当然，就算当时彩云郡主突然到来，将他带走，翁列事后才知道要追也是轻松能追上的。 之所以没跟来，恐怕也是对王府禁卫有所忌惮。 毕竟镇南王府的禁卫，乃是镇南军最精锐的兵马，个个战力都是不俗。 一旦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行迹，让其察觉到，到时候他们整个部族就都有暴露的风险。 宋安心里虽然知道翁列的想法，却也不在意。 甚至翁列愿意留在他身边，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跟土匪正面开干可不是过家家，他们要在镇里顶住土匪强攻第一波的压力，而且必须把土匪放进镇内，才能让局面变得足够混乱。 在那种情况下，宋安又不能把太多人手留在自己身边。 万一一个不小心让土匪发现了他的踪迹，到时候只要一支人马杀来，他可就危险了。 有翁列在身边就不同了，单是他一个人，对付几十个山匪，那还不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如此顶级的保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踹门 天色渐晚，夜幕徐徐降了下来。 山匪要来了，镇上也就不复前几日那般的热闹，就连镇上的老弱妇孺，都已经叫田淼提前聚拢到一起，等宋安安排出镇暂避匪患。 宋安本来推测朱大能手下前来试探送死的炮灰会在夜幕降临之后出现。 结果等到天黑也没一点儿动静，先前派出去的探子倒是给了回报。 有一股老弱病残的土匪，确实在一个多时辰以前就已经到了镇外山林十里左右，但却没有继续往镇子这边来，而是在林中就地扎营。 搞不清楚这些土匪想干嘛，他索性不费脑子。 反正镇上的安排基本都已经妥帖了，就林子里那几十个老弱病残的土匪，就算突然袭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更何况镇外的护卫们，还在时刻的盯着他们，稍微有一点儿动静都能提前知晓。 相较于宋安的淡定，耿正和巴朗他们就要急切得多。 刚刚天色见暗的时候，巴朗就率先按捺不住，提前拿着弓箭出了镇子，说是到镇外等着。 一旦土匪来攻，他在镇外自己找地方反而好发挥。 宋安知道巴朗身手好，那些老弱病残威胁不到他，也就没管。 后来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外面还是没有动静，耿正也憋不住了，跟宋安禀报过后，便带着院里所有的护卫出发，到镇子边缘的那些民房去守着。 宋安身边有翁列保护，反正也不需要再有其他人。 而跟宋安一样平静如常的，自然还有翁列，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露出过半点急切之色。 甚至等到差不多戌时五刻的样子，眼瞧着山匪还没来，翁列直接就进了房中睡觉去了，搞得宋安也觉着有些困，于是也跟着回了屋。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人有三急憋醒，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从房间里出来，本来是想去茅房方便一下。 刚走下门口台阶，忽的隐约看见旁边茅草屋里面有火光闪烁，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记得，那个屋子应该是个空着的杂物间，并没有住人，这么晚了谁在里面？ 耿正把护卫人手都带了出去，并没有回来，翁列也在屋中休息，甄氏的房间在另外一边，跟他们都不在一个方位上。 越想宋安心底越觉着不对劲，便轻声往这边过来。 走到窗口，果然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手上还拿着一个形状看起来像菜刀一样的东西。 念头一沉，便随手从墙边抄了一根木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走到门口一脚便将房门踹开，跟着直接冲进去。 屋里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突然出现把房门踹开冲进来。 当场就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回身，发出了一声惊呼。 本来宋安还有点儿没睡醒，这惊呼声一出，睡意瞬间就去了七八分，定睛一看，入眼只见了一片湿漉漉的雪白。 从下往上看了个饱，到脸上看清楚人样子，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就见甄氏手里拿着水瓢，满脸惊慌的看着他。 许是因为事发太过突然，她脑子也没转过弯来，就愣愣的站在那里，连捂都没捂一下。 宋安一时看失了神，眼前雪白娇嫩的身躯，将自己的心神全都给吸了进去。 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一样。 甄氏本来就生得艳丽，模样身材俱都是一流的，加之此刻又是出水芙蓉，屋内水汽盈盈更平添了几分氛围。 哪个正常男人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门口那边却忽然响起了开门声和一众人说话声。 宋安瞬间心神一震，那声音他听得真切，当先一个正是耿正。 跟在耿正身边的，是他带出去的护卫，好巧不巧，正好这个时候回来了。 茅草屋的位置斜对着院门，但凡他们走到院子中间，就正好能看见屋里。 两人眼下这个状态，要是叫他们看去了那还说得清？ 宋安倒是无所谓，甄氏可是个小寡妇，而且守寡还没到三年，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按照大景的礼法，那是要浸猪笼的。 就算宋安能把人保下来，估计甄氏也很难有脸再活在世上。 于是下意识的，他转身反手就将房门关上，一边注意着外面动静，一边开口。 “你赶紧躲起来，不要出声！” 这时甄氏也反应了过来，又下意识的惊呼一声，跟着才连忙捂住身上，左右想找地方躲。 可是屋子就这么大，本来也是个空着的杂物间，哪里有地方可躲。 好死不死的，因为刚才她那一声惊呼，又引起了外面本来在说话往各自屋子走的耿正等人的注意。 山匪就在镇外林子里扎营，随时都可能来偷袭镇子。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十分的小心谨慎，一听见动静自然下意识的小心往这边靠。 宋安见众人过来，心里更急，忙回头道：“他们过来了，你快躲起来啊！” 甄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道：“我，我往哪儿躲嘛？” 闻言宋安目光环伺一周，发现这屋子里还真没地方可躲。 就在这时，眼睛里忽然一亮，看着摆在屋内的木桶道：“躲到桶里面去，万千别出声！” 甄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跳进了木桶里面。 木桶里装着热水，本来是她沐浴准备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藏身的地方。 看到甄氏躲进了木桶，从外面看不出来，宋安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外面的耿正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 见状宋安深吸一口气，随即开口道：“耿兄弟，你们回来了，镇外情况如何，可有动静？” 屋外的耿正听见宋安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才道：“回主家，暂时还没有动静，探子说那些山匪还在林子里，并未有来镇上的意思。” “那就好，既然无事，你们就都回去休息吧。”宋安接着道。 “主家，你这么晚了还没歇下，一个人在里面吗？” 外面的耿正听了他的话，却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又问道。 ------------ 第一百四十章 浴桶太小了！ 宋安一听耿正的语气，就知道他是怀疑自己叫人给拿住了，困在屋子里，所以才如此试探着问。 然而宋安确实是让困在了屋子里没错，但却不是让人给拿住了。 心里想着，要是不打消耿正的疑虑，他估计是不会走的。 情急之下思索片刻，便道：“哦，我睡了一会儿，没睡着，身上不舒服，便起来沐浴一番，马上就回去继续歇息了，你们先回去吧。” 本来宋安想的是，他说他在洗澡，没什么事儿，耿正就该放心了。 谁料这话落在耿正的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 哪有大老爷们儿大半夜的睡不着起来洗澡的？ 而且宋安是郡马爷，贵胄之身，又不是什么下人村夫之类的。 作为王府的郡马，连烧火都成问题，这么晚了，甄氏肯定也早就已经睡了。 没人烧火烧水，宋安哪儿来的热水洗澡？ 除非他在屋内被人挟持，无奈之下，才被迫这么说的。 于是耿正眼睛一眯，随即抬手指挥左右手下护卫贴着墙散开，嘴上却道：“原来是这样，那主家你先洗，我们就先回房了。” 宋安就在门口瞧着外面的动静，当然看到外面人影向两边靠墙散开。 一看这个动作，他立马就明白了耿正的想法，心里虽然急却也没有办法开口阻止。 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待会儿就得学他一样，冷不丁的一脚踹开门冲进来，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有嘴巴也说不清楚了。 情急之下，宋安回头看了一眼藏着甄氏的木桶。 眼下没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把眼前的事儿给糊弄过去再说。 于是他立马扭头往木桶走去，也不管自己身上衣服都没脱，直接也跟着跳进了木桶当中。 木桶本来就不大，是给一个人准备的。 甄氏藏在里面不敢露头，几乎是蜷缩在里面，宋安这一进来，一下子便是拥挤不堪。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下一秒就看见耿正提着刀直接杀了进来，后面还有三个护卫也跟着一起冲进来，凶神恶煞的扫视屋内。 宋安刚进木桶，原本有些蹲不下去。 就在耿正踹开房门的瞬间，他忽的感觉后背一松，跟着两团柔软温暖便紧紧地贴在了背上。 同时肋下和腰间也缠绕了上来，整个人一下子被人从后面紧紧的抱住。 那一瞬间，宋安整个人一震，跟着连忙往下蹲，在木桶上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耿正带人冲进来，扫了一圈没看见有其他人，就瞧见宋安蹲在木桶里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冷了一下，随即收起刀拱手道：“原来主家真在洗澡，小的误会了，还请主家息怒！” “咳咳，没，没事儿，那个，你们没别的事儿，可以出去了吗？” 宋安后背上还紧紧的贴着，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简直如芒在背。 干咳两声，神色尴尬的说道。 谁料本来耿正已经以为是他误会了，想告罪之后带人出去，一看宋安这个反应，忍不住又怀疑了起来。 “主家，外面天冷，一直泡着容易感染风寒。” “嗯，我知道，马上就好了，你们先出去吧。”宋安连忙点头道。 “主家似乎没拿衣物，我给你拿？” 耿正说着，就要往宋安这边走过来。 木桶就那么大，耿正几人在门口那边还看不见里面，要是走过来，就算甄氏躲在木桶里面也能看见一点。 宋安当即便喊道：“停！耿护卫，你这过分了啊，出去！” 闻言耿正眉头一皱，看宋安神情脸色不像作假，犹豫了一下。 终究还是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道：“请主家恕罪，我这就退下。” 说着，这才挥手将其他三人一起带着退出了门口。 见状宋安又道：“把门带上！” 门口的耿正又向他看了一眼，这才伸手将房门给拉上。 直到此时，宋安才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身子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扭了一下刚想回头开口，就听见身后一阵水声传来。 他一回头，就看见甄氏从水下面冒头出来，脸色通红，大口的喘着气。 水面下被挤压变形的雪白若影若现，看得他瞬间就躁动不已。 咕咚！ 下意识的咽了一大口口水，他呐呐的开口道：“那个，你，你没事儿吧？” 甄氏脸色通红的看着他，看到他目光往水下自己的胸口看，顿时一慌。 立马就想要伸手捂住春光，可是却忘了木桶太小，为了容纳宋安进来，她刚才已经不得已紧紧环抱住宋安。 现在宋安和她一起蹲在里面，双手双脚都被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挣扎之下非但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来，反而让春光涌动更加激烈，同时贴着宋安的身子也贴的更紧。 宋安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团柔软的云包裹着一样，说不出的舒畅。 可惜不等他细细感受其中滋味，便听见甄氏憋着声音，带着哭腔的道：“你，你快出去！” 这一下立马让他回过了神来，赶忙就想要起身先出了木桶再说。 然而还是因为木桶太小，他又太急太仓促，甄氏也在木桶当中奋力的想要挣脱，两人这么一搅和，宋安刚刚站起来一半，脚下忽地一软。 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下。 正好这个时候他已经面对着甄氏。 于是在甄氏惊慌的目光当中，两人下一秒便来了个亲密接触。 四唇相接的瞬间，宋安只感觉嘴里一阵香甜柔软，好像吃了一颗暖呼呼的软糖一样。 身下的人传来一阵震动，跟着整个人僵硬得像木头一样。 他忍不住想要仔细的品尝嘴里的滋味，足足过了好几个呼吸，才被下面的人奋力推着，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温柔乡。 四目相对，两人神色都是一震。 紧接着，宋安立马转过脸，忙不迭的就想要起身。 但又想到刚才就是太急，结果又惹出一档子事来，可不敢再来一次，于是赶忙又放慢动作，小心翼翼的，这才顺利的站起了身来。 然而紧接着，更加尴尬的一幕又发生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土匪夜袭 光想着小心别在弄出什么乱子来的宋安，并没有想到，经过刚才两人在木桶内的一番折腾，作为钢铁真男人的他，早就已经不自觉的有了男人该有的反应。 蹲着泡在水里的时候还不觉着，此刻一站起来，终究还是再也掩盖不住。 而两人距离又实在太近，那巍峨耸立的山峰，在他站起来时，正好就在甄氏眼前。 只差那么一点，就碰上了。 刚开始甄氏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等到反应过来时，脸“蹭”的一下便红了。 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宋安也不敢乱动。 实在是甄氏靠得太近了，他担心自己稍微一动，原本还有一点点的距离，瞬间变成负的。 两人就这么僵着，过了半晌，就在宋安感觉腿都快站麻的时候，愣神的甄氏好像突然之间回了魂，然后猛的伸手就是一推。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意外，位置刚刚好。 下一秒，宋安就感觉一股剧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倒。 甄氏则是直接从木桶里跳了出去，直往墙角躲。 宋安一屁股坐在水里，不可承受之痛让他差点一下子惨叫出声。 好在他还是保持了一点理智，没有真的喊出来，强行夹紧忍住了。 目光看向甄氏，见她一脸惊惧的躲在墙角，湿漉漉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在轻微颤抖。 心中所有的怒火，在这一瞬间消弭了大半。 确实，这事儿也怪不得人家。 暗自想着，宋安也只能自认倒霉，谁叫自己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屋里好好睡觉，没事儿出来撒什么尿。 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按捺住了痛感，他勉强从木桶里爬了出来。 没有再去看甄氏，背对着她道：“我先出去，你，你等一会儿再出来吧。” 甄氏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等。 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推开房门出来，迎面便是一股寒风吹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这一股冷意，好歹也算替他消解了一下痛楚，没那么难受了。 停顿片刻，反手将房门拉上。 左右看了两眼，院子里没人，宋安这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身上衣物全都是湿的，还得赶紧回去换了才成。 然而刚走到门口，旁边屋檐墙角阴影下面便有人影一闪。 宋安顿时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同时目光警惕的盯着来人。 直到看到耿正那张脸照在月光下，他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过紧跟着，心里又有些紧张了起来，这家伙突然现身，应该是刚才就没走。 估计一直都在外面，就等着自己出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没有。 心里想着，宋安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笑道：“耿护卫，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休息？” “没看见主家出来，属下心中多有忧虑，所以在这儿多等了一会儿，还请主家恕罪。”耿正抱拳道。 宋安眼皮一抽，这哥们儿还真一直都在外面守着。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在门外蹲守，而是一直在墙角这边。 自己跟甄氏在屋内的动静，他应该也是没听到的。 在心底稍微宽慰了一下自己，宋安随即道：“耿护卫有心了，早点回去歇息吧，今夜林中那些匪类不知道还来不来，趁着眼下还算平静，养养神也是好的。” “是，那属下先告退了。”耿正说着，就准备往自己房间走去。 经过宋安身边时，他忽的又停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主家，你这衣服……” 耿正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面院门忽然被人推开，接着就见一名护卫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两人在这边，赶忙过来，一边急声大喊。 “土匪，土匪来了！” 听到这话，两人脸上神情同时一变。 耿正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宋安，宋安则是皱眉道：“你立即带人去看看，若是他们真的来攻，按计划行事便是。” “是！”耿正正色说道，转身立即去叫其他人。 院中护卫本来就刚才回来没一会儿，都只是回屋上床躺了一下，连衣服都没脱。 那个报信的护卫冲进来喊的时候，就有不少护卫听见了动静。 耿正去叫时，便有不少人已经直接出门来，所以很快所有人便都聚在了院中。 旋即，耿正便领着这些人，跟那个来报信的护卫一起出去。 宋安目送众人离开，眉头紧锁。 思索片刻，还是先回房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再出来，而此时翁列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看到他，宋安神色一动，上前道：“翁列兄弟，你也醒了？” “听见有人喊，出来看看。”翁列神色平静道。 宋安点头道：“林子里那些山匪的老弱病残到镇子外面了，估计还是会试探着进镇内，耿正已经带人去了。” “需要我帮忙吗？”翁列问道。 闻言宋安摇头道：“应该不用，来的只是些残兵，没什么威胁，镇口那边有各家商队的护卫，各处事先也多有布置，应对这些人绰绰有余。” 翁列目光一闪，又问道：“你要去看看？” “那些人若是真敢强冲，战斗应该持续不了多久，如果只是试探一番，随即就退去的话，也持续不了多久，我就不过去了。” 宋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笑道：“我就在这儿等报信便是。” “既然如此，我就继续回屋休息了，有事再叫我。” 翁列说着，转身便往他的房间回去。 宋安目光跟着他，见他进了屋，一回头，就见甄氏穿好了衣物，站在另外一边门口。 两人四目相对，宋安脸上有些尴尬。 反倒是甄氏主动上前，神情急切地问道：“那些土匪来了？” 宋安点头道：“来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镇口那边人手充足，我们也早做了准备，他们进不了镇子的。” “我……” 甄氏有些欲言又止，目光看了看宋安，抿着嘴唇，半晌才咬牙开口。 “我想去看那些土匪！” 宋安眉毛一挑，下意识的有些不明白甄氏干嘛想去看土匪。 不过紧跟着他念头一转，便反应了过来，之前他答应了甄氏，会让她亲自找出那些害了她夫君的土匪，有机会的，让她亲手报仇。 现在土匪来了，就算不能亲手报仇，她至少想去看看那里面有没有她的杀夫仇人。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观战 镇口那边的土匪虽都是些老弱病残，可再怎么样，也是实打实的土匪。 甄氏始终只是个女人，刀兵相接打起来的危险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见她神色坚决，宋安先前又确实答应了人家，此时不让她去，也不好开口。 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道：“那好吧，既然你想去，那我便一起跟你去看看。” 见宋安答应下来，甄氏脸上一喜。 但紧接着，宋安又继续说道：“不过去可以，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闻言甄氏连忙点头道：“没问题，只要你答应让我去看看，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她话说得快，显然没有多想。 可是说完这话以后，心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的脸一红低下了头，好像不敢看宋安的眼睛。 宋安心里只想着过去镇口，要保证两人安全的事儿，也没注意到甄氏的异常。 眼下所有人手都出去了，在外面应对土匪。 他身边没有旁人，只有翁列在，但人刚刚才回房间休息，又去叫也不知道好不好。 思索片刻，宋安自己倒是无妨，甄氏的安全却一定要有所保障。 目光一转便道：“第一，你要答应时刻跟在我身边，不能乱跑。” 甄氏小声应道：“好。” “第二，无论到时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冲动行事，一切都要听我的。” “我答应你。”甄氏抬起头，郑重道，“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会妨碍你们的。” 见此，宋安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跟着又道：“那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说着他便往翁列屋子门口走去。 到门口敲了两下，还没开口，便见房门打开。 翁列神色平静的走出来道：“我随你们一起去。” “那，有劳了。”宋安有些尴尬的说道。 显然他刚才跟甄氏在外面说话，翁列虽然在屋内，估计也是全听到了，所以才会主动出来。 就是不知道，以他的耳力，先前自己和甄氏在茅草屋内的事，他是不是也听到了。 有些心虚的瞧了翁列两眼，见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宋安自然也默不作声。 三人从院子里出来，一路往镇口这边来。 才走到半道，就听见前面有阵阵厮杀的声音传来，宋安面色一沉，听那个动静，两边打得可是十分热闹。 甄氏就跟在宋安身边，也听见了那边的声音。 她夫君死在牛头山土匪的手上，对土匪是恨之入骨，此时仇人可能就在前面，心中愤恨，不自觉的就握紧了拳头。 继续往前，宋安隐约看见了前面有火光，眉头微微一皱。 厮杀打斗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激烈。 先前宋安的安排，是先与来犯的土匪在镇外周旋，然后逐步将之引到镇内，示敌以弱以后，再合力围剿，最后放一小部分回去报信。 如此一来，好让朱大能觉着，镇内实际上没有多少能对付他们的力量。 眼下看，耿正已经带人把事儿办到了第二阶段，开始将人往镇子里引了。 那些火光，应该是冲进来的土匪放了火，把镇口最外围的房子给烧了，逼里面的人出来。 心里一边想着，宋安眼中光芒一闪。 “土匪开始进镇子里了，我们先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情况。” 翁列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甄氏没说什么。 随即，宋安目光扫了一圈，找到了一处建在半山坡上的小楼，便迈步往那边走去。 镇里的镇民他已经提前叫田淼收拢到了一处，移出了镇外，特别是镇口这边的。 因为这边对着土匪来攻的正面，所以这边的镇民迁走得最为彻底。 整个镇口连着一片所有的镇民百姓，全都离开了，一个也没留下，其中大部分的房屋，都留给抵抗土匪的人。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三人爬上了半山坡，进入了楼中。 小楼也只有两层，顺着楼梯上到二楼上。 通过二楼的窗台往镇口那边看去，能将大半镇口的情况尽收眼底。 那边土匪确实已经快要杀进了镇子里面，在镇口外面有两处火光，一处是民宅，还有一处是个路边的窝棚。 镇口抵御土匪的护卫们且战且退，带着土匪们往镇子里进。 宋安目光扫了一眼，看到在镇外路口当中，土匪的后方留有一伙人。 这些人打着火把，隐约还是能分辨大概有十几人，其中领头的一个，骑在一匹高马背上。 眯着眼睛，他抬手一指这人，对甄氏道：“你看见镇外路口那个骑马的匪贼了没？” 甄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点头道：“看见了。” “能看清楚他的样貌吗，认不认识？”宋安又问。 甄氏摇了摇头道：“太远了，天又黑，看不清楚，要是能走近些的话，一定能认出来！” 他们的位置距离镇口那边大约有二三十米，确实是很难看清那边人的长相。 现在土匪正在往镇子里进，这会儿过去是最危险的，宋安自然不能同意。 于是摇头说道：“现在那边太危险了，就在这边看看吧，这些匪贼只是来试探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匪贼真正的精锐力量，还在后面。” 甄氏也没有强求，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镇口那边的交战进行的十分顺利，护卫们将外面的土匪大部分引入了镇内以后，埋伏在左右各处的大批人马便是立刻冲杀了出来。 一开始土匪进攻迅猛，又只有一二十个护卫抵挡，让他们行事愈发嚣张。 只觉得，杀入了镇内，便可以开始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那一二十个护卫在他们眼里早晚也是刀下亡魂。 左右两边突然杀出来大量人马，当即便是让他们慌了神。 埋伏的人手下手也是狠辣，他们在镇子里等了大半天，早就快要憋不住了。 看到土匪就在眼前，一个个的如狼似虎，提刀就是猛冲猛砍，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冲进来的土匪打散。 这些土匪本来就是些老弱病残，没太大的战力。 一下子被围杀，当时就乱了阵脚，大部分人第一反应就是往镇外逃。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漏网之鱼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对战，拼的就是一股子悍勇之气。 只要气势能压过对方，短兵相接之下，只要双方的人数兵力差距不是太大，基本上都是气势更强的那一方能获胜。 而一旦有一方在交战过程中出现可溃散奔逃，那么溃败就必然会发生。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一旦陷入溃败，局面便注定无可挽回，只能事后再重整旗鼓。 正规精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群老弱病残的土匪。 这些人，甚至相较于游兵散勇，都略有不足。 对比之下，镇内的护卫们却是气势高涨，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一样，奋力猛追。 于是在那些溃逃的土匪还没有能逃出镇口之前，就被追杀的护卫们追上，当场砍杀。 宋安的计划是伏杀大部分的土匪，放小部分的逃走。 一开始耿正在布置安排的时候，也跟所有护卫都讲明了这一点。 然而事先计划好的事情，到了真正短兵相接打起来，并且打到眼下这个地步的时候，实际的情况却难以控制。 追在最前面的护卫们早就已经杀红了眼，眼里只有面前的土匪，不将之砍杀干净决不罢休，哪里还记得住一开始布置的时候，耿正说过些什么。 杀干净了冲进镇内的人还不算，镇口外面路上那十几人也落入了他们眼中。 也怪这些人反应慢了半拍，最开始冲进去的人往外面逃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察觉到不对。 那个时候扭头就跑的话，是能跑得掉的。 现在护卫们已经杀了出来，双方距离不过十几米而已，这个时候才跑，却慢了一些。 领头的那个因为胯下有马，勒住缰绳转身就溜，倒是跑得快。 可是他身边跟着的其他人就没那个机会了，虽然也是跟着跑，但都是两条腿，他们又被吓得惊慌失措，甚至慌不择路，很快就被后面追杀的护卫追上。 这些护卫也不废话，追上土匪提刀就砍。 耿正在镇子里，一开始他领着人引诱镇外的土匪杀进镇内，退得比较远。 等到埋伏的人手杀出，他再掉头回来的时候，埋伏的护卫们已经追着土匪杀到镇外去了。 当时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跟着追出来。 可惜最后还是慢了一步，冲进镇内的土匪被砍杀了干净不说，镇外没进来的，也没剩下几个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个靠双脚跑的土匪被一个商队护卫追上，一刀砍倒在地。 这些护卫们一下子砍杀了这么多的土匪，个个面上都是激动兴奋不已。 耿正阴沉着脸上前来，目光扫了这些人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欣喜开口。 “匪贼已尽数伏诛，这场咱们可是大获全胜啊！” 见状，耿正瞪他一眼，冷声道：“大获全胜？你们好意思说？可知已经坏了大事了？” 明明是他们将土匪尽数伏诛，彻底出了胸中恶气。 没庆祝邀功就不说了，反而还被责难，这护卫当时就愣住了。 周围其他本来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护卫，也都跟着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耿正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跟着便是拂袖往镇里走。 宋安先前吩咐得明明白白，让他管束好这些护卫，一切按计划行事，没想到最后却是如此。 这一批来试探送死的匪贼叫杀了个干干净净，就跑了一个。 那人回去之后，必定会将镇内情况描述得凶险万分，到时候真正的土匪大队人马还会不会来都是个问题。 从一开始耿正就知道，宋安的目标是要彻底剿灭牛头山这个山头。 要是朱大能不带着牛头山的大队人马来镇上，而是直接后撤，龟缩回山上，那怎么办？ 只是事已至此，耿正心中就算懊悔，也没有办法。 至于过多的苛责这些商队护卫，却也只是白费口舌而已。 他们毕竟只是商队护卫而已，大部分人都只是有些武艺傍身，甚至压根儿连武艺都不会，只是天生身强体壮，比普通人强壮一些，就成了护卫。 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更不懂什么叫做“军令如山”，又怎么能苛求他们在真打起来的情况下，还能记得最开始的吩咐，能忍住把就在眼前的仇敌放走呢？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回去向宋安禀报。 而事实上，宋安在半山坡上，已经将镇口的战况看得明白。 虽然因为距离远，不能完全看清楚，但是那些护卫追出镇子，将在镇外的土匪都杀了，这是能看到的。 本来既然冲出去把土匪尽数伏诛，杀了也就杀了。 只要一个不留，也能想想办法，对全局的影响不会太大。 可是偏偏，他们没有杀干净，让骑马的那个跑了，那个明显就是个头目。 让这人跑回去，哪怕只是为了自己能活命，也一定会尽可能的将镇内的情况说到凶险至极。 如此一来，以朱大能的谨慎，便很有可能不会再来攻打镇子。 要是朱大能掉头就回了牛头山，事情便可能会变得十分麻烦。 翁列来的时候，已经让寨柳阿吉带了一些人上了牛头山，把山上山寨里守家的土匪都给解决，这会儿说不定连山寨都给一把火烧了。 寨方阿福带着其他蛮巫族的人在林子里等着，宋安不担心朱大能那一批牛头山土匪的大队人马还有没有机会跑掉。 他担心的是，那么多的土匪，全死在半路。 加上牛头山上山寨也被人给拔了。 到时候上面的人追查下来，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很难完全掩盖。 他做这么多的布局谋划，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掩盖蛮巫族人的存在，眼下这个情况，很有可能让他前功尽弃，要说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连忙就带着翁列和甄氏下来，到镇口来找耿正。 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要让耿正立刻安排人，哪怕是让埋伏在镇外林子里的护卫探子出手，也一定要把跑了的那个家伙截住。 只有这样，他才能想办法继续让朱大能带人来打镇子。 他一下来，刚到大路上，正好迎面就撞上扭头回来的耿正。 耿正见到他，也是立马抱拳道：“属下办事不力，坏了主家的计划，还请主家责罚！” “事已至此，多说无异，当下最紧要的是一定要把那个跑了的家伙截住，立马给林子里的兄弟发信号！” 宋安面色凝重的道。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路可逃 王金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本来他的计划是，先在林子里等着，等到小江镇里的人放松警惕以后，再尝试性的带人过来佯攻一番。 只要镇内的反抗稍微激烈一点，他就立刻带人撤。 反正他已经攻过了，是打不下来，这才退走的，到时候朱大能也说不了什么。 可是没想到，一开始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镇里虽然有反抗，那些商队的护卫看起来也有一点本事，但是人数却太少。 他心里当时只以为，小江镇里虽然人多，却不是个个都有那个胆色敢跟他们动手。 后来进攻愈发顺利，甚至就那二三十个老弱病残，居然真就杀进了镇子里。 那时候他都以为，这先锋头功自己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能拿下。 结果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手下的人马才刚刚杀进镇子里，局势便是急转直下。 刚开始他还没注意到镇子里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有人从镇子里惊慌失措的往外面逃。 接着就看见一大群杀红眼了的商队护卫提刀追了出来。 那一瞬间，他有点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几十个护卫已经快要杀到他面前。 他没有任何的忧虑，立马就抛下身边还剩的十来个手下，扭头就跑。 仗着胯下的马，他跑的速度要比身边的老弱病残快得多。 那些手下虽然也反应了过来，跟着一起跑，可惜他们太慢了，很快就被追杀出来的护卫追上，下场自然可以知晓。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给他断后，反而让他轻松脱身。 纵马进入林子里以后，他的心绪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后面已经没有人在追了。 而且就算追，也不可能再追上他。 只是虽然逃过了追杀，但是摆在他面前的，却不是坦途一片。 朱大能给他这几十人，本来就是想借机要他的命。 要么是让他死在小江镇里，要么就是大败之后，逃回去，死在朱大能的手上。 本来要是能顺利攻下镇子，拿住那个郡马，他就能彻底翻盘。 或者见势不对，能把大部分人带回去，也有活命的机会。 偏偏是现在这样，所有手下都死在了镇里，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要是回去的话，怎么说还不是全凭朱大能一张嘴。 所以他现在回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思索之间，他心下一横，反正早就想好了要脱离牛头山，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自己直接跑了算了。 想通这一节之后，手上立马便是勒住了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目光环伺一周，就准备骑马上山，往别的地方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的林子里传来“啾”的一声，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直扑当面，紧接着就感觉肩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一下子没坐稳，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然后，便听林子里一阵响动，片刻之间一个人影就来到了他面前。 下意识的他还想起身，一把长刀已经直接架在了脖子上。 “想死还是想活？” 这种问题，自然不可能有第二种答案，王金奎毫不犹豫的道：“想活，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 “哼，想活就好，我来问你，你是谁，在牛头山上什么位置？” “回英雄的话，小的是牛头山的二当家王金奎，不过小的虽然是二当家，但是牛头山上却是大当家朱大能做主，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与小的无关啊，小的虽然也想阻止，但是却没有办法，还请英雄饶命啊！”王金奎连忙说道。 “这话等去了镇上，你自己跟郡马爷说吧！” 闻言王金奎立马道：“不要啊英雄，我要是跟你去镇上，必定是死路一条，还请英雄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向你保证，立刻有多远滚多远，绝对不会……” “不去？那死！” 听见这话，王金奎立马改口道：“去，我去，英雄饶命，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都听你的！” “哼，起来，走！” 刀架在脖子上，肩膀还让人一箭射了个对穿，王金奎别无选择，只能老老实实艰难的爬起来，扭头又往回走。 这边镇子里，宋安让耿正立刻给林子里的探哨护卫传信，让他们拦截纵马逃走的土匪。 耿正也是立马拿出了火信，对着天上发了出去。 做完以后，宋安知道剩下就只有听天由命了，实在不行，大不了第二天把镇上所有能用的人手都集合起来，直接强势杀进林子里，主动去找朱大能的大部队。 想到这里，便对耿正道：“安排一下人手，把这边收拾一下，受伤的人去找田淼，让他找大夫包扎医治。” “是。”耿正应道。 地上土匪的尸体不少，也有零星商队护卫的尸体。 短兵相接的血战就是如此，哪怕是大获全胜的战斗，也不可能一点折损都没有。 土匪几十人杀进来，护卫只死了几个人，已经算是大幸了。 收拾尸体还要一些时间，宋安也没急着离开，主要是他要等甄氏一个个的去确认那些土匪尸体的样貌，看里面有没有她的杀夫仇人。 这边还在收拾着，镇口外面忽然有一个护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找到宋安之后，便是连忙禀报道：“大人，逃走的那个匪首，被人给抓回来了！” 听到这话，宋安顿时眼前一亮，问道：“在哪儿？” “就在外面，正在进镇！” “快带我去！” 宋安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就往镇外面走。 刚来到镇口，就看见巴朗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刀，在他刀口上架着一个人走在前面，看身形样貌，正是先前跑的那个。 见此宋安连忙迎上前道：“巴朗兄弟，干得漂亮啊！” 巴朗随即道：“我在林子里埋伏，正好看到他骑马来，便给他拦了下来，带回来处置。” “好好好，你辛苦了，今晚上应该没有别的事儿了，先回去休息，人交给我便是。” 一边点头，宋安一边目光看向了被押回来这人。 与此同时，王金奎也在看宋安，自从上次朱大能带人去江源县城铩羽而归之后，宋安的名号就在牛头山上传开了。 这么久以来，他也算是终于见到了本尊。 可惜的是，却是自己落在了别人手上，是生是死都还说不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审犯 就在镇口寻了处茶铺，点了几人将人押进来。 茶铺本来是给来往商队、行人歇脚解渴的地方，铺子宽大敞亮，稍作布置，倒是也跟官衙堂前相差无几。 宋安专门叫人，按照县衙公堂布置齐全，左右两边各站三名护卫，充当衙役。 当中间，摆一条长桌，一把竹椅，他端坐其上，倒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就是手当中缺块惊堂木，便随意寻了块木头充当。 人跪在堂下，手拿木块“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宋安断然开口。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王金奎跪在下面，左右环顾，再看头上坐着那位，如同县官大老爷的郡马。 莫名的，他心头竟有些烦躁，暗骂一句：自己一世英名，居然落在这等人手中！ 虎落平阳没奈何，当下就是再不忿，在别人手上也只有认了。 便老老实实的低头应道：“草民王金奎，拜见大人。”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冷笑道：“草民？王金奎，亏你倒是说得出口，你也算草民吗？分明是贼！在本郡马面前，劝你还是老老实实陈情所犯，勿有侥幸心理，也免多受皮肉之苦。” “罪人不敢，罪人乃牛头山匪寨朱大能手下二当家，历来害民累罪，自知罪孽深重，已然醒悟，愿为大人驱使，戴罪立功，还请大人宽恩！”王金奎又道。 听见这话，宋安心里倒是一动。 巴朗只说了拦住王金奎的大致情形，没说其它，宋安原也只以为是个普通小头目而已。 毕竟王金奎此一趟，摆明了是来当炮灰的。 就算没有自己那些布置，这种来试探的，十有八九也是有去无回。 正常情况下，要是牛头山寨上真正的头面人物，显然也不可能接这种差事。 而王金奎既然是牛头山二当家，自然就更加不可能。 除非……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盯着王金奎忽的道：“哼，还想妄言诓骗，你当本郡马是痴愚蠢蛋不成？你要是牛头山贼窝的二当家，能来办这种差事？” “大人明鉴，罪民并未诓骗，确乃牛头山二当家。” 王金奎连忙道：“罪民虽是二当家，但原也是良善之民，只是走投无路之下，才落了草。” “原本也只是想谋一条生路而已，谁料那朱大能上了山，占我山寨，夺我寨主之位，多年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罪民不愿同他一道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也曾多番劝阻，是以为他所不容，虽是挂着二当家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听到这里，宋安已经确信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王金奎确实与朱大能不对付，所以此番，便是朱大能故意想要让他来送死。 而王金奎估计也是无可奈何，才不得不听命与朱大能行事。 如此说来的话，牛头山那些土匪也不是铁板一块，本身内部就有不少问题。 宋安心中念头一转，便又生出了一个主意，道：“王金奎，你说朱大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是吧？” “大人明鉴，确是如此。”王金奎应道。 “好，既然如此，本郡马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想要？”宋安脸上笑道。 “大人若能宽恩罪民，罪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其实王金奎心底，本来没有报多大的希望，落入了宋安手中还能活命。 可是现在听这口风，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要是能活命，谁又想死呢？ 宋安神色寻常，随即道：“你先来告诉我，朱大能现在手上有多少人马，藏匿何处？” “启禀大人，朱大能下山之时，身边跟有山寨人马百余人，下山以后，又拢了山下数十人，除去让罪民带的人以外，还有约一百三十几人，另外在山下各处，还有数十人等汇聚，罪民估计，合拢到一处，差不多二百人出头。”王金奎立即道。 闻言宋安心中暗自算了一番，王金奎给出的数字，倒是和他先前预料差不多。 跟着又问道：“这些人马，何时能够聚齐，朱大能又打算什么时候来犯镇上？” “下山之时朱大能便差人传了信，这会儿估计人马已经聚齐。” 王金奎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至于他打算何时来犯小江镇，此事罪民不得而知，但以罪民对朱大能的了解，最多过了今夜，明日一早他便会行事。” “至于这些人马，就藏在先前叫大人剿灭的那处营地当中。” 听完王金奎的话，宋安眼中光芒闪烁，从王金奎的交代来看，一切都和自己事先预料的大差不差。 那么就算不多废心思，就按原先计划，一切也能顺利成事。 不过既然现在多了个王金奎，怎么也要利用起来。 自自己到了江源，一直都是担心朱大能暗中安插，一不小心，就可能叫土匪给害了。 现在好不容易轮到自己有机会，反手给朱大能身边安插个自己的眼线，就算光是为了出口气，这事儿也能办。 而且王金奎现在光杆子一个，就算放了他，他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想到这里，宋安便道：“你现在回去，告诉朱大能，就说镇子里你来过了，镇中只有那些商队护卫胆敢反抗，只要大队人马一到，镇子便可轻松拿下。” “大人，罪民带来的人全都已经死在了……朱大能早就想除掉罪民，罪民若是回去的话，必定是死路一条啊大人！” 王金奎闻言神情一变，立马求饶道。 他心里清楚，要是就这么回去，朱大能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不然得话，先前他也不会想着直接跑路。 现在宋安又让他回去给朱大能报信，那不是让他主动去送死吗？ 见王金奎不答应，宋安轻笑一声，淡淡道：“王金奎，你别忘了，你是牛头山匪寨的二当家，按大景律例，凡落草为寇者，无论缘由，皆是死罪一条。” “何况尔等盘踞牛头山多年，截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是罪加一等。” “眼下本郡马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是办得好，兴许能留个全尸，要是不答应，眼下便是全尸也留不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战前 死也有不同的死法，一杯毒酒和千刀万剐，自然大不一样。 如果有的选，谁不想留个全尸呢？ 王金奎并没有过多的犹豫，或者他实际心中早有准备，知道自己性命大抵是保不住的，能留个全尸下葬，已然是天大的幸事。 所以只在稍作迟疑之后，便应道：“谢大人恩典，罪民愿戴罪立功。” 宋安闻言淡漠道：“稍后下去把伤治治，然后便出发吧。” 话音落下，旋即摆手起身出去。 有护卫看着王金奎便已足够，不用再多费心思。 从茶铺堂内出来，便见甄氏站在外面街面上，脸上神情有些木讷僵硬。 镇口那边土匪的尸首已经收拢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她应该是一个一个都看过。 心念一转，上前问道：“如何，找到认识的人了吗？” 甄氏摇了摇头，道：“那些畜生不在里面。” 宋安道：“虽然不在这些里面，也只是多让他们活一两天而已，早晚还是难逃公道的！” 甄氏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默默地往回走。 见她一副失落模样，宋安心里多少有些不忍，这时翁列走了过来。 “今夜还有事吗？” 宋安摇头道：“应该到此为止了，这边交给其他人，我们也回去吧。” 翁列不做声，只点了点头，便同宋安往回走。 回到甄氏家院子，甄氏直接回屋关上了门。 宋安瞧了两眼，也就任由她去了，与翁列道了一声，自己也回房休息。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从屋内出来的是，甄氏已经在收拾院子里的碗筷。 看样子耿正应该是带人回来用过早饭，这会儿已经又回镇口那边去了。 朱大能很有可能今日便会亲自带人杀来，虽然宋安有万全准备，保证他们有来无回，不过此时耿正他们不知晓。 他们知道的，只有镇内镇外的布置。 而单靠那些陷阱，加上镇里百十来人的护卫，对二百多财狼虎豹般的土匪，显然并非有十全把握，所以更要严阵以待，谨慎应对。 甄氏见宋安出来，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拿着碗筷往厨房走。 宋安见状心里一动，想了一下还是迈步跟了过去。 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甄氏在里面收拾，他想了一下，开口道：“昨天我们看镇口的那个地方，你还记得吧？” 甄氏没有回头，只道：“记得。” “如无意外的话，今日牛头山那些匪贼便会倾巢而出，到镇山来。” 宋安继续说道：“你如果想去看看的话，可以去那儿，到时候战斗不会波及到那边。” “好。”甄氏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应道。 见此宋安也不再多言，一举剿灭牛头山山匪兴许就在今日，他也要过去盯着。 回身出来时，翁列也已经出了房门。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一同出了院子便往镇口这边过来。 耿正提前一步到地方，已经将各处人手安排好，一旦土匪来攻，立马就可以依计行事。 看到宋安过来，他迎上前禀报。 “主家，一切依照您先前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看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宋安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随即问道：“镇外那些陷阱，有专人看管吗？” “安排了两队人马在林子里藏着，料是不会有差。”耿正应道。 闻言宋安点头道：“如此甚好，一定要保证不让一个匪贼逃脱，今日他们只要赶来，便要尽数伏诛在镇内！” “是，请主家放心，属下定竭尽全力。”耿正立马应道。 “好，你去忙吧，我再四处看看。” 挥了挥手，让耿正忙自己的事情去，宋安则和翁列一起走动。 顺着镇口这边走了一圈，将各处人手布置看了个大概。 心里有数以后，两人便到了另外一侧没有安排人手的街面上。 左右无人，宋安才开口道：“我预料朱大能今日必来，届时先把他们引进镇内，等场面混乱起来，再请族中各位现身助力。” 翁列神色如常道：“我来时跟阿福说了，见到土匪人马穿过林子往镇子这边来，他们就分成两队，一队绕过侧面进镇内，一队在镇外林中埋伏，断其退路。” 宋安道：“如此便万无一失，有族中诸位助力，那些匪贼定是一个也跑不了。” 说着，他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到时候还要委屈诸位兄弟，伪装成商队护卫，混在人群当中，以免暴露了身份。” “你信中说了，他们已经提前准备好。”翁列应道。 听到这话的宋安彻底放下心来。 现在镇子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当中，州府那边还没有来人。 只要在州府来人进入镇子之前，能将朱大能一伙尽数伏诛，那么这事儿就算是了了。 以后三县出山的路，便也能保证畅通无阻。 甚至牛头山在江源治下，他还可以暗中安排自己的人手，在山上囤积，当做一个营寨来用。 日后不管是养练人马，还是囤积物资，都是个好地方。 不过虽说宋安料定了朱大能一定白天就会带人马来，但是还是等了一上午才得了信儿。 午时刚过，埋伏在林子里的护卫探哨便回来报信，土匪大队人马已经到了距离镇子十里左右的地方，正在修整。 宋安得知以后，一边让耿正立刻去通知镇口那边人手做好一切准备。 一边与翁列对视。 翁列会意，便也立刻动身，悄无声息的出了镇子。 他先前虽然就已经跟寨方阿福吩咐好了，见到土匪大队人马往镇上来，就立刻跟着绕过镇口正面，从侧面潜入镇中。 不过眼下真到了时候，还是要亲自出去一趟才算保险。 宋安就留在镇口这边，但退到了后面的民居当中，没有在最前面。 位置也是提前选好，能直接看到镇口那边交战的情况，身边又多留了两个护卫，一是能保护他的安全，二也是方便到时候好传令。 宋安就在二楼窗口坐着，眺望镇外的方向。 只要那边林子里有大队人马出来，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正静静等着时，眼角余光忽然瞧见旁边街对面路上甄氏的身影出现。 她径直往头一夜山上那地方走去。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探马 密林里马蹄踏踏，卷起了一片烟尘，数十骑山匪在前，后面跟着黑压压一群跟着发足狂奔的山匪部卒。 景国占据中原腹地，以及南方诸地，东路沿海等等。 所有各地，都不盛产马匹。 自开国以来，景国骑兵就少，远不如北方各国，边境防御也多以重镇关隘固守为主。 连官军都战马奇缺，更不要说，散落山林穷恶之地的土匪了。 朱大能能在山上累起这数十骑来，确也是十分不容易。 要是没有这几十匹马，他也不能在牛头山上逍遥这几年，以至官府屡次围剿，都让他顺利脱逃。 只是眼下去与以往不同了。 以往都是官府大批人马围剿他，他依仗地利优势以逸待劳，自然从容不迫。 然而眼下，却是他主攻，以逸待劳的，换做了别人。 一窝子山匪穿过密林，停在了出林子路口的平地窝子里。 朱大能跨坐在高大的马背上，眯着眼睛，斜斜的往小江镇的方向望去。 那边镇口看来一片静谧，没有半点的动静，也瞧不见一个人影，甚至没有一点人烟气息。 他倒是心里清楚，镇上必然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这一伙人来。 来时心中也是有十足把握，就凭他身后这两百多号人，定能轻松踏平小江镇。 可是真到了临门一脚，他忽的心底又有些没底了起来。 看了半晌，忽的伸手一招。 后面出来一骑，王金奎坐在马背上，脸色看来有些苍白，神情也有些落寞。 到朱大能身旁停下，开口问道：“大当家有何吩咐？” “老二啊，你说昨天夜里你来时，镇上也是如眼下这般，瞧着没半点动静是吧？” 朱大能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不紧不慢地问道。 闻言王金奎点头道：“是，昨天我在林子里等了数个时辰，专门派人暗中观察，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也是如此，才叫那狗郡马给骗了，还以为镇里的人早就已经跑得差不多了，没想到那狗贼竟将人马埋伏在镇中，我们的人一进去……” “嗯，你说他们有多少人？”朱大能打断王金奎又问道。 “少说也有七八十人，我们的人刚进了镇子，左右两边一下子便冒出了大批人马，立时便将我们的人团团围住，冲都冲不出来。”王金奎又答道。 朱大能眼睛一眯，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扭头瞥了王金奎一眼，那一瞬间，王金奎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天灵盖直冲脚底。 但朱大能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又对着后面招了招手。 紧跟着，后面又有一骑上前来，只不过这一骑马要比王金奎胯下的高大，马背上的人，也要高大雄壮得多。 人上前来后，拱手便问道：“大当家的有何吩咐？” 朱大能抬手一指镇口，道：“老六，你带一队人，过去镇口逛一圈，看看情况。” “是！” 来人应下，一招手，后面骑兵力跟出了十来个。 这些人随着他们的六当家的，呼啸着往镇口而来。 朱大能眯着眼睛盯着他们过去，声音冷冷的对王金奎道：“老二呀，昨夜你损兵折将，好在还带了些有用的消息回来，你说要是折了那么多人手，换回来的消息不准，到时该如何呀？” “到时，愿听凭大当家的处置。”王金奎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的说道。 听见这话，朱大能眼睛里忽的一亮。 “好，那我便等着看好戏了。” 王金奎瞧着朱大能阴险得意的侧脸，目光随即望向镇口的方向，眼底的怨毒一闪而过。 好戏定然是有的，只不过上演的是谁就不知道了。 他心底暗自想到。 镇内，耿正趴在镇口外面一处不显眼的小山坡上，位置正好能看到官道林子出口的地方。 那边林子里烟尘扬起的时候，他便已经瞧见，知道山匪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那边，随时都可能从其中冲杀出来。 提前便已经命人回去传信，让镇口左右两边埋伏的人手做好准备。 听见林子里细微的马踏声动静，紧接着，便见了有十余骑从林子里冲出来。 他眼睛微微一眯，林子里的山匪显然不止这个数。 只看一眼就能识得，这些人只是佯攻试探的人马，他们骑的全都是快马。 快马行动迅速，调转也快，看起来像是冲势勇猛，其实只要一勒缰绳，立马就能止住掉头。 这跟能冲阵的马是不一样的。 冲阵的马高大而壮硕，冲势勇猛，势不可挡。 那样的马，便只能前冲，一旦冲起来，是很难停下的，更不要说掉头了。 相比较之下，快马单是从个头上就能分辨，要比冲阵的马瘦小许多。 眯着眼睛，耿正一边盯着林子里冲出来的那十余骑越来越近，一边沉声对身旁人道：“回去传令，名镇口左右两边人手严阵准备，待山匪人马到镇口十丈左右，分出一半人手来，直接杀出，其余人不要动。” “是。”身后护卫得令，立马静悄悄的从山坡上退下来，回镇口传令。 耿正积蓄盯着山匪探马。 不过稍晌，十余骑冲到了镇口近处。 就在快要冲进镇内的时候，忽的，镇口左右两边民房里面喊杀声阵阵。 数十护卫提刀从其中杀出，还有手持弓箭的，对着镇外的山匪就是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山匪领头的六当家眼睛一眯，瞬时勒住了手中缰绳。 胯下的马一下子昂首前抬，止住了冲势，跟着随着他勒缰绳的动作，立马调转了方向。 扭头就走的同时，口中喊到：“撤！” 他身边跟着的那些人，也是立马有样学样的拉马掉头。 等埋伏的护卫们冲出来的时候，这十余骑早就已经奔出了好几丈远，追也追不上了。 持弓的护卫拉弓就射，但见了箭矢飞出去，也没射中，都落到了地上。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这十几个山匪从眼前溜走，又回了林子里。 宋安在楼上，透过窗口将镇口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护卫不待山匪人马冲进镇口，就直接杀出，提前暴露让山匪有充足的机会撤走，这是他提前给耿正吩咐好的。 按他原本的设计，实际上应该再把这些土匪的探哨放近一些，最好到下一步就会冲进镇内的地步。 眼下是着急了点，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局中局 十余骑回到林中，小兵各自归到后面，领头的六当家勒马来到朱大能面前。 朱大能脸上略有急色，张口便问。 “如何？镇口左右，是不是有人埋伏，埋伏的人手有多少，看清楚了没有？” 六当家的抱拳道：“有埋伏，我们刚要冲进镇里，他们就杀了出来，不过这些人太心急了，冲出来的时机太早，他们估计以为我们冲了一路，来不及勒住掉头，呵呵，都是一群蠢材而已。” “大当家的，要我说，就这几十个废物，你给我二三十人，我一个人就能料理了他们！” 闻言朱大能确实眼睛一眯，眼底涌现戒备谨慎之色。 “不急，小江镇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要紧的是轻松拿下，少有折损。” 脸上思索之色愈浓，片刻后道：“你带二十轻骑绕过当面，去一棵树，掌柜的是自己人，让他带上客栈人手一路，前后包抄。” 六当家的闻言神色一动，随即立即抱拳道：“是，大当家的你就瞧好吧！” 随即从后面骑兵里招呼了二十骑轻骑，从侧面林子出发。 骑兵行速快，镇子地方不大，绕一圈也费不了多少时辰。 带人马走了以后，朱大能又转过脸对王金奎道：“你事儿还算办得不错，待会儿跟在我身旁，拿下小江镇，这地方以后就归你了。” 王金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旋即立马抱拳谢道：“是，谢大当家的恩赏！” 朱大能见状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回头望向镇口方向，大声开口。 “弟兄们，小江镇就在面前，杀进镇里，女人，钱粮就都是咱们的！” “大当家的威武！” “杀进镇内，抢钱抢粮抢女人啦！” “杀，杀，杀！” 霎时之间，一众山匪激奋不已，都等着冲进镇内好大肆抢掠一番。 朱大能满脸都是志得意满的冷笑，目光不转。 却没有瞧见，刚刚还激动恩谢的王金奎，在他回脸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了那一丝怨毒。 把小江镇给他？ 被朱大能压在下面这么多年，王金奎又不是傻子。 这家伙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他心知肚明，没有直接杀了他便已经算是不可思议的事了，怎么可能还有便宜好处给他捡？ 小江镇看着是个好地方，但且不论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拿下来。 就算拿下来了，这地方在道口，官府能容忍落入土匪手中？ 恐怕前脚他们把镇上劫掠一空，后脚官府剿灭的兵马就会来。 到时候他守在镇上，敢往山上退，把镇子给官府，上山朱大能便必定一刀砍了他。 要是死守镇子，那就等着官府攻破以后，给他来个杀头祭旗。 所以说把镇子给他，便等同于给他定下了死刑。 当然，那样兴许他还能多活些日子，毕竟就算官府派人来剿，总也得需要时日。 更有可能的是，等会儿进镇子以后，朱大能便找个时机直接做了他。 打起来一片混乱的时候，最好下手。 若非如此的话，干嘛要让他紧跟在左右，还不是好方便动手。 总不能是，朱大能对他信任之至，让他跟在身边，是为了保护周全吧？ 两人各自暗中勾心斗角，林中近二百豺狼虎豹一般的山匪，也是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与此同时，镇子里。 宋安看着那一队山匪的探哨在镇口兜了一圈，回林子里已经半天了，却还依旧半点动静都没有。 一开始还以为朱大能狡诈多疑，突然又不敢来攻了。 然而越想却越觉得不对劲，要是朱大能改了主意，肯定会立刻带人走。 那么林子里在暗中盯梢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回来报信了。 报信的没有来，说明山匪人马还在林子里，那么拖延这么长的时间不来，就很有问题了。 经过前一趟探哨的试探，成功的把镇里埋伏的人给引了出来，暴露了位置。 那么要是进攻的话，肯定是要借势直接来。 趁着对方来不及重新布置时，就直接杀到面前，才能成效最大化。 拖延战机不来，不是在给自己机会？ 朱大能那种聪明人，显然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而现在情况既是如此，只能说明他肯定还有别的什么计划。 宋安思绪转得很快，片刻之间，眼睛里便是精光一闪。 “呵，这家伙，怕不是想给我来个前后包抄，派了人绕到一棵树那边，找他安插在镇上的手下，给我来个惊喜。” 想到这里，宋安便招手叫来身边护卫道：“去一棵树那边一趟，让那边的兄弟准备一下，待会儿可能有匪贼会去他们那边，就让他们听匪贼的，把人带到这边来再动手。” “是！”护卫闻言立刻去传信。 接着宋安又对另一护卫说道：“你去跟前面的兄弟们说，在路两边安排些弓箭手。” “等我这边的信号行事，见了从后面来的山匪，放箭便是。” “是！” 这护卫得了令，也是立刻迅速下楼去找前面的护卫准备。 宋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中预计了一下时辰，翁列他们应该差不多要进镇子了。 果然，又等了没一会儿的功夫，翁列便回转过来，跟他一起的还有寨方阿福。 两人上了楼，见到宋安开口。 “人都已经到位，随时可以动手。” 宋安点头笑道：“翁列兄弟亲自出马，自然是没问题的，一起看会儿好戏？” 闻言翁列眉头一皱，问道：“还有什么变故？” “先前山匪派了探哨来，在镇口佯攻了一圈，这会儿差不多快过去一盏茶时间了，大队人马依旧没来，我推测他们是安排一队人马，绕过镇子，从背后想给我们来个前后夹击。” 宋安脸上笑意浓郁：“我刚叫人在街面两边安置了些弓箭手，就等他们来。” 听见这话，翁列道：“你不怕山匪冲过去，下面当真腹背受敌？” “无妨，就算能冲过去，也不会有多少人马，当面的弟兄都知晓背后会来山匪，自然会有所准备。” 宋安神色淡然道：“就算漏掉几个，问题也不大。” 背后偷袭的重点再在于“偷袭”，打的是一个出其不意，让对方在一瞬间乱了阵脚，若是别人早有所准备，甚至提前埋伏好了。 那偷袭就不再是偷袭，而是主动送上门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对冲 一棵树客栈当面，空旷的街面上忽的有马蹄踏踏声来。 转眼，便见一队轻骑从官道上过来，停在客栈门口。 客栈里听见动静的掌柜的连忙迎出门来，对着领头的山匪六当家拱手便拜，一副恭敬又急不可耐的模样。 六当家的只扫了他一眼，目光便瞧向另外一边镇口方向。 “店里有多少人，全都叫上，带上家伙跟老子走，成事就在今天了！” “是是是，六爷您放心，弟兄们早都候着，就等您来了！”掌柜的连点头应道。 旋即又对着殿内连连招手。 便见了一行十来人，一窝蜂的涌出来。 掌柜的喊道：“都愣着干嘛，还不拜见六爷？” “拜见六爷！”众人齐声道。 六当家的又扫了一眼，脸上神色冷峻，冷冷道：“都给老子听好了，待会儿敞开了拼杀，拿下镇子，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要是谁给老子装怂，别怪老子不讲情面，走！” 话音落下，旋即便拍马往另一边镇口过去。 掌柜的瞧着轻骑过身，激起一片扬尘，身旁一人上前拍了下他肩膀。 “倒是识趣，你就不用过去了，在客栈里候着吧。” 闻言掌柜的忙道：“是是是，小的明白，谢大人。” 这人没多言，招手叫上其他人一路，跟着前面轻骑后面，一道往那边镇口过去。 正面这边，山匪大队人马早已经出了林子，就在镇口不足两里的地方列着。 朱大能跨坐在马背上，居在当中。 身后及左右，都是骑马的骑兵，步卒跟在最后面，一个个的摩拳擦掌好一些时候了。 镇口瞧来还是和先前一样，面上没有任何动静。 但是探马既然已经探过了一趟，自然知道进镇子以后，左右都埋伏有人，便有所防备。 盯了一会儿，朱大能往镇子另一头镇口望了一眼，这才抬手开口。 “弟兄们，小江镇就在眼前，镇里有钱粮美酒，也有女人，进了镇子，就都是咱们的！” 一众山匪听了，个个更加激动。 长期在山上窝着，虽说也是有吃有喝，毕竟还是寡淡了些。 酒肉还好，山上也没缺过，钱财和女人那可是叫人眼馋的东西，特别是女人，那可是比银子还香。 山上倒是也有绑来的女人，不过那都是大当家的和各位当家的禁脔。 除了坐在交椅上的，其余的人平日哪儿有那美事，几个月半年能下山开一次荤都算是不错的。 眼下只要能进了镇里，把地方拿下来，有大当家的发话，可是要玩儿个够本。 于是忽，所有人都跟着大声欢呼了起来，一个个的双眼充血，脸色涨红，都盯着镇口。 “杀！” 在山匪鬼哭狼嚎般的嘶吼当中，朱大能拔出腰间的大刀，对着镇口方向遥遥一指，随即大喊道。 一声落下，早就憋不住的众山匪当即朝着镇口奔杀过去。 其中各交椅上的当家的自然冲在最前，他们都有马，各自身后带着人。 山坡上，耿正瞧着那边土匪嘶吼欢呼，面色凝重，他知道山匪马上便要动手了。 果然，紧跟着就看见那领头的拔刀对着镇口一指。 身后的山匪就如同野兽出笼一样，疯狂的朝着镇子冲来。 土匪冲势勇猛，很快就到了山坡前面，他立刻拉着左右的人埋低了身子藏好。 这边他带了十几个人，预备着山匪都进了镇内以后，再在后面断其退路，要是有往外逃的，立刻便会落到他们的手上。 山匪冲杀而来，声势浩大，宋安在镇子里也听见了。 透过窗口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山匪杀来，他眼睛微微一眯。 镇口那边左右埋伏的人手首当其冲，当头的山匪杀进来，他们便立刻要迎敌。 不过经过昨晚一番激战，众护卫倒也算是有了面对大量山匪混战的经验。 此刻虽然往镇里冲的山匪更多，也更加凶恶，却反而没有初次那般紧张。 实战才是最佳的练兵手段，生死拼杀过的和没有拼杀过的，完全是两回事。 翁列在宋安身旁，目光也瞧着镇外山匪冲来的方向，眯着眼睛道：“匪贼如此声势，你确定不需要我让人随那些护卫一同行事？” 宋安闻言轻笑道：“无妨，让他们先接战，到时机合适，再请族中各位英雄出手。” 翁列没有多言，只道：“你看好时机，我给他们传讯便是。” 说话之间，镇外的山匪已经冲进了镇内，排头的杀进来以后，埋伏在镇口左右两边的护卫们当即杀出。 山匪果然是所有防备，冲进来的人马直接分散两边，迎头对上冲杀出来的山匪。 紧跟着后面进来的，也跟着杀上去。 转眼间，从镇口进来，左右两边街道都杀成了一片。 护卫人手虽然没有山匪人马多，但是一来他们是守的一方，提前占据了有利位置。 依靠房屋地势，相互配合，就算人手也能应对人多，自然还能守得住。 二来街面上地方不宽，两边都是民宅，货铺，山匪一窝蜂的冲杀，人手反而摊不开。 如此一来，正面砍杀的人反而实际上和护卫人手差不多，甚至还要少一些。 不过这些取巧的优势，也只是能发挥一时的作用。 随着交战局面愈发的焦灼激烈，这些优势也就逐渐开始消弭，特别是山匪越杀越凶，一个个的彻底杀红了眼以后，更是不管不顾。 有山匪连被砍了数刀，依旧疯狂拼杀，连砍了数人这才倒下。 同时山匪当中有领头的当家，武力更强于其他。 护卫们虽然多少都有些本事，但毕竟还是较为寻常，跟这些常年刀口舔血的匪首自然是比不了。 在其凶狠砍杀之下，渐渐地便落了颓势。 眼瞧着就要抵抗不下去，继续固守，怕是要叫全被砍杀在当场。 忽的，在战场后面有尖利的哨声响起。 听见声音，鏖战中的护卫们立时便聚拢一处，往一棵树客栈所在的那条镇上主街上退。 他们一把位置让了出来，那些山匪更是凶狂莫名，一个个的龇牙咧嘴提刀便追。 宋安在二楼瞧着，下面的护卫们且战且退，整体上倒还算能稳得住，只是人手折损的速度，显然要比刚开始接战时快乐许多。 等到大部分人好不容易都退到了主街那一边，聚拢到一处想要继续后撤。 突然，在他们身后，从一棵树客栈过来的方向，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传来。 众护卫一扭头，便见了一群土匪轻骑纵马冲杀而来，眼瞧着就要到了面前。 ------------ 第一百五十章 两面夹击 护卫们往后退，正面本来就要面对山匪冲杀的巨大压力，现在退路还被后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山匪轻骑给拦住了，场面一时之间变得十分凶险。 山匪纵马冲击，速度极快。 只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快要到了近处，这一面最排前的护卫已经举刀准备硬拼。 猛然之间，山匪轻骑过来的两边民居商铺当中忽的有人冒出。 紧接着便是一片箭雨射出来，直冲那些骑马的山匪。 主街道路不宽，也就两三丈而已，就着还是为了方便过往商队车马通行备下的。 如此近的距离，藏在左右两边屋中的弓箭手又是早有准备。 第一轮箭射下来，便将骑马的山匪射翻了好几骑。 领头的牛头山六当家脸色铁青，怒目圆睁，眼神扫过那些护卫射手，恨不得当下就将他们生吞活剥。 但他领头纵马冲向街前，眼瞧着就是几丈的距离，停是停不得了。 在马背上，也只能任由弯弓来射。 唯一的法子，就是叫后面跟随的，从客栈出来的人杀到两边，就是一时解决不了弓箭手，拖住他们也是行的。 于是六当家扭头怒吼道：“后面的，愣着干嘛，给老子杀！” 他话音落下之后，跟在后面的众人便立刻往两边街面散过去。 见状六当家心下稍微松了一口，继续策马前冲，对头当面的就在眼前了。 这边护卫们瞧见街面两边弓箭手射翻了一些骑马的山匪，顿时心神大振。 眼瞧着匪首依旧冲杀而来，也激起了胸中血勇之气，提刀严阵。 有人大声喊道：“兄弟们，莫要叫这些匪贼小瞧了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 众人齐齐喊道，跟着甚至提刀主动杀了过去。 转眼两边就撞到了一处。 人始终还是撞不过马，哪怕只是快马轻骑，不是重骑的高大马匹。 冲击的一瞬间，最前面的护卫还是被直接撞飞出去。 不过紧跟着，后面便立刻有人补上，提刀对着马背上的人就是一阵劈砍，而马背上的山匪也是不甘示弱，左挡右砍不停。 一队轻骑终究还是让止住了冲势，被人群围在当中。 就在此时，后面忽然有人大喊道：“兄弟们，杀呀！” 马背上的六当家听见后面的喊杀声，下意识的扭头，看见是先前跟着自己一起从客栈出来的那些，当下脸上一喜，还以为客栈人手如此好用，这么快就把埋伏两边的弓箭手都给解决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出来，手中提着的刀上没有丝毫血光。 也没有注意到，两边射出的冷箭并没有停。 只是下意思的振臂怒吼道：“杀，给老子杀！” 紧接着，跟过来的护卫们冲到了近处，他们靠近轻骑马匹旁边，忽的发难。 提刀纵身一跃，对着马背上的山匪就是一刀砍了过去。 最后面的几个山匪还没反应过来，便让砍下了马，紧接着就是当面连续的猛砍，最终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殒命当场。 六当家还在这边，被四周护卫围在当中，奋力血战。 冷不丁的听见后面动静不对，扭头便看见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只见他带来的这二十骑轻骑，其中几人在刚才冲过街道的时候，让埋伏在两边的弓箭手射翻下马。 剩下的十几个，眼下又有一半让跟着他从客栈出来的“自己人”给砍下了马。 而且这些人动作很快，砍杀一人，立马就冲向下一个。 才不过转眼时间，自己带来的人，就只剩下了三四个，而这三四个也被彻底围住，根本没了脱身反抗的机会。 “你们敢反水，老子要你们千刀万剐！” 六当家的盯着那些砍杀他手下的护卫，怒不可遏的大骂到。 听见他的骂声，这队护卫当中领头的一个一刀将手上刚刚坠马的山匪一刀结果。 脸上带着讥讽嘲笑道：“反水？贼子，你怕是眼下了，老子们什么时候跟你是一路的？” 闻言六当家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不是对方反了水，而是他上了当，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是客栈里的自己人。 甚至客栈，也早就让别人给端了。 想通这一节之后，他回头又往镇口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冲杀的自家兄弟被当面的人拦住，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杀过来，他就这几人，本想掏对方一个腚眼，没想到反而是自己中了计。 眼下已经是无路可走，不过就算是死，他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于是怒吼一声，提刀就要拼死砍杀。 见他动作，这边领头的护卫当即就反应了过来他想干嘛。 便立刻开口大喊道：“小心，贼首想要拼死拉垫背的！” 与此同时，就听见后面有箭矢破空之声传来。 藏在街两边房屋当中的弓箭手们出来了，一个个弯弓搭箭，对准了还在马背上的山匪，抬手就是猛射。 一轮射过以后，那些小喽啰当场酒杯射翻在地。 领头的六当家身上中了三箭，但他身形魁梧，武艺也强。 哪怕是连中了三箭，也还能坚持在马背上没落下去。 客栈过来领头的护卫见状眼睛一眯，随即道：“兄弟们退开，我来！” 说话间，他一步跨出，转眼就来到了近前，手中长刀一转，一刀砍了出去。 六当家对他最恨，当下便是不管不顾，也是举刀一刀对着他脑门砍下来。 六当家心里是清楚，他必然没有命能活着走出去。 既然如此，死在谁手上也就不管了，他挨一刀，眼前的家伙也得跟着陪葬。 可是这领头的护卫似乎早有预料，眼瞧着一刀砍了出去，已经收不回手了。 就在六当家的刀要落在他脑袋上时，他却忽的抬臂将刀举过了头顶。 便听“当”的一声脆响，六当家手上的大刀砍在了刀刃上，然后便感觉手腕一紧。 一股巨力猛的传来，硬生生的将他从马背上拖了下去。 他本来身上就中了三箭，已经是樯橹之末了，落地以后，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就看着冰冷的刀光落下，下一秒便是身首分离。 砍杀了这六当家的，领头的护卫起身振臂一呼，喊道：“兄弟们，杀匪贼啊！” “杀！杀！杀！”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见到他们突然现身，围杀这一队山匪轻骑的，都跟着大喊了起来。 喊声甚至一下子感染了另外一边拼杀的护卫们，顿时也跟着更加勇猛了起来。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割麦子一般 街道中的混战还在继续，护卫们一开始且战且退，被山匪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随着后面传来振奋人心的喊杀声，最前面迎敌的护卫们也跟着被激发了血勇之气，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拼死拉一个山匪垫背。 一下子，本来他们还在往后面退，此刻却有一瞬间要往前进了。 下面打得激烈焦灼，宋安在楼上尽收眼底，但他的注意力在镇口外面的方向。 山匪大队人马虽然已经杀进了镇子，但是头领朱大能却没有进来。 他原本打算护卫们退到镇子另外一边，把一半的镇子让给山匪，到那个时候，朱大能应该就会忍不住带人进镇内。 只要朱大能进来，那么翁列他们就可以动手了。 到那个时候，就是朱大能再有本事，反应再怎么快，也难逃厄运。 然而等了这么好一会儿，眼瞧着在退的护卫们忽的有的反攻的架势。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再多费那些心思，稳稳当当的把镇内的山匪诛杀了再说。 想到这里，便转过脸对翁列道：“翁列兄弟，有劳了！” 翁列一直就在等着，听见他话，便径直来到窗口前。 伸头到窗口外，对着外面吹了一声音节古怪的哨声。 在哨声落下的一瞬间，宋安分明看见外面民屋之间有一道道的人影闪烁，很快就到了土匪人群的后面。 这些人动作迅速，恍若鬼魅一般。 接触到的第一波山匪甚至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被他们一刀抹了脖子，收割的速度简直比割麦子还快。 等到山匪终于反应过来，扭头看见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人。 下意识的提刀就想要朝着他们围杀。 可惜翁列带来的，蛮巫族部落的这些勇士跟镇上那些护卫可完全不同，几乎没有任何山匪，能在这些人手上走过一刀。 连续诛杀了有几十人，前面的山匪也终于掉头回来。 其中有山匪领头当家的，看到这些人如此厉害，当下就是脸色大变。 提起刀就想扭转回来，将这些人拦住。 但等到了眼前，他们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就算以他们的实力武艺，在这些人面前，也就是多招架了一两招而已，结果还是一样。 数个山匪头领，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全部倒在了地上。 在二楼窗口将蛮巫族勇士格杀这些山匪的情形看得真真切切的宋安，当场就愣住了。 他想过蛮巫族的高手本事非凡，对付牛头山的这些土匪，应该是轻轻松松，却没有想到会轻松到这种地步。 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而已。 而这还是在这些蛮巫族的高手没用蛮巫族诡异手段的前提之下，只是利用他们的武艺，就已经能达到这种效果。 要是在辅助蛮巫族的诡异手段，怕不是朱大能手下这二百来号人，转眼间就要死个干干净净。 蛮巫族高手如此恐怖，却还是让镇南王府压得连立锥之地都没有，王府又该如何强大？ 心下念头连转时，下面的战斗也在摧枯拉朽的进行着。 忽的，宋安心头一动，镇里的这些山匪就不说了，躲在镇外没进来的朱大能也不能放跑。 他虽然先前在镇外，包括在镇子近左的林子里都有所安排。 不过那些安排，都是为山匪杀进镇内之后，见势不对，扭头往回逃而准备的。 现在这些山匪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蛮巫族的那些勇士，就是收割他们的死神。 如此一来，反而镇外那些布置用不上，光靠探哨的那些护卫，加上耿正带的人，怕是很难留住在马背上的朱大能。 想到这里，他便又开口道：“翁列兄弟，恐怕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闻言翁列点头道：“你说便是。” “山匪的大队人马都进了镇子，有部族英雄们出手，他们决计是走不出了，不过山匪头领大当家却还躲在镇外没进来，恐怕他见势不对会跑。”宋安说道。 翁列一听当然立即便明白了宋安的意思，随即道：“我去一趟，阿福，你保护他。” 说完以后，也不等寨方阿福点头，他便直接纵身就从二楼窗口跳了出去。 一跃落在对面的房顶上，跟着又是一跃身形便消失不见。 翁列的本事还要在其他蛮巫族高手之上，朱大能在镇外虽然留了些手下在身边，不过就他们那些人，显然不是翁列的对手。 心里一边想着，宋安一边对寨方阿福道：“阿福小兄弟，有劳你了。” “长老说了，保护你，就是保护我们的部落，保护我们族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寨方阿福声音淡淡的说道。 他可是一现身，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兵不血刃的诛杀了十几二十个山匪的人。 哪怕年纪尚小，宋安也一点儿不怀疑他这话里的含金量。 下面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蛮巫部落的人加入以后，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山匪就让他们给诛杀了差不多。 剩下一些，他们没有继续出手，而是留给了那些护卫。 在把山匪解决得差不多以后，这十来名蛮巫部落的勇士也跟着悄无声息的退走藏匿。 宋安则是等下面的战斗差不多到了尾声，收拾了一下才从楼上下来，街面上伏尸满地，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十分的难闻。 他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带着寨方阿福往护卫人群那边过去。 护卫人群当中，还剩了十来个山匪没有伏诛，不过已经彻底包围。 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护卫，这些人也是十分识相的放下了手中刀兵投降了。 宋安只是走进护卫人群看了一眼那些山匪，本来想直接让护卫们处理了这些山匪，不用留活口。 但是下意识地想到甄氏，转头往山坡那边看了一眼。 看到真实的身影就站在昨夜那个位置，便对她招了招手。 甄氏似乎点了点头，然后便消失在了窗口。 等了一会儿，甄氏果然下山来，宋安把她叫进人群当中道：“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杀害你夫君的人，有的话你亲自动手，没有的话，我就让他们动手了。” 甄氏沉着脸认真的看了一圈，却似乎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摇了摇头。 见状宋安正要让护卫们直接动手，甄氏却开了口。 “我想杀一个，也算替他报了仇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匪患尽除 宋安没想到这里面没有她的仇人，她还是想要亲手杀一个。 毕竟是人，又不是一只鸡，一条鱼。 甄氏始终是个女人，要下这样的决心并非易事。 本来他还想开口劝一两句，但见甄氏神色坚决，终究还是作罢。 点了点头道：“你想动手，就动手吧，我让他们帮你把人制住。” 说着，他招了招手，让两个护卫上前抓出了一个山匪。 甄氏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山匪，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从身边护卫手上抢过一把刀，对着这个山匪就冲了过去。 一刀刺穿山匪的胸口，她终于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见状宋安摇头叹息了一声，对身旁护卫道：“这些贼人，一个不留。” “是！” 护卫们早就跟山匪杀得仇深似海，哪怕此时这些山匪已经放下武器投了降，让他们一个不留，他们心中也没有半点负担。 宋安从人群中出来，然后便听见身后惨叫不断。 牛头山的这些土匪，在牛头山上盘踞多年，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村镇，就没有没被他们劫掠过的。 三县过往的各家商号商队，过路的平民百姓，不知道让他们害了多少。 说这些人个个手上都沾满了无辜鲜血，那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宋安历来就没有半点圣母心态，所有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这些人选择了山上做土匪，选择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也就该做好被抓以后授首的准备。 而且就算现在他留着这些人，日后把他们移交州府衙门，结果也是一样。 景国对匪类，从来都是明典重刑。 镇上的事情已经罢休，翁列出去也有一会儿了，现在还没回来，宋安心里多少有些疑虑。 便往镇口这边过来，要是翁列解决了那些人，抓住了朱大能，也会从这边回来。 不过刚到镇口，没看见翁列，倒是先看见了从镇外山坡上下来的耿正一行人。 他们在山坡上埋伏着，等了这么许久。 本来以为会有山匪从镇内逃出去，好拦路截杀，结果知道镇里一点儿动静都没了，还是没看到有出来的山匪，于是便从山坡上下来，打算进镇看看。 见到宋安出来，耿正心里便已经猜到，镇内完事儿了。 但他还是上前抱拳道：“主家，镇内情况如何？我们在山坡上等着，若有山匪逃出，好拦住他们去路，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这才下来看看。” 宋安道：“镇内之事已了，剩下几个匪贼也已经伏诛，你过去安排一下，收拾一下战场吧。” 闻言耿正立即抱拳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接着他便带着人往里面走。 这么多山匪冲进镇子，全伏诛在了镇内，光是这一地山匪的尸首，就要收拾一阵。 更何况除了山匪的尸首，还有护卫们的。 护卫大部分都是各家商队招募圈养的，死在了这里，自然是要清点清楚，事后告知他们所属的商队。 到时候还有涉及抚恤银，安家银之类的，都要准备。 宋安原先让田淼和这些商队管事的谈好了，所有参与抵抗山匪的护卫，无论伤亡，所需一切银两都有各家商队自己掏。 不过当时也只是对各家商队管事的那个说而已。 他心里还是预定好了，事后等这些名单清点出来，自己还是要掏一份。 当然，他掏的银子，只会直接发到牺牲护卫们的家属手上，不会给各家商号。 不然得话，那些银子能不能到护卫家属们手上还是个问题，却是后话。 他在镇口站了有一会儿时间，远远的才看见林子官道口那边有人影走过来。 只不过看那身形样子，却不是翁列。 等走近了一些，这才看清楚是巴朗。 巴朗早先便出了镇子，在镇外埋伏候着，想法也是跟耿正带人藏在镇外山坡上一样。 想着这些山匪再怎么不济，也应该会有人从镇里跑出去。 到时候进了林子，便落在他的手上。 原本宋安也是如此计划的，所以巴朗说他去镇外等着的时候，才没有阻止，同意他去了。 结果没想到蛮巫部族的勇士实在太厉害，根本没给这个机会。 眼下看到巴朗过来，宋安心里一动。 心里还想着怎么宽慰他一两句，没想到走到近前，巴朗先道：“匪首朱大能还有那身边的那些都拿下了，除了朱大能以外，其余的都已经伏诛。” “翁列兄弟在林子里看着朱大能，等你过去再审问，他就不过来了。” 听到这话，宋安心里一动。 翁列追上朱大能本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拿住之后没把人押回镇上，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念头一转，心中也就明了。 这一趟翁列过来，带了众多部族的人，他们都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镇子里的事儿解决得差不多以后，这些人也是直接悄无声息的退走。 他们虽然是退出了镇子，但是还在林子里，是继续等待下一步的命令，还是直接掉头回部落，得让翁列吩咐。 反正镇子里不会再有别的什么情况，寨方阿福又在宋安身边。 所以翁列回不回转，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心里想到这里，宋安点头道：“我知道了，先等镇里收拾完以后，我再去找他们吧，你也辛苦了，其余事情有镇上的护卫们处置，你回去好生休息一下。” “那好吧，我就先回了。” 巴郎在林子里待了两三天了，眼下事情已经结束，是该好好休息一番。 目送巴朗往甄氏家那边走，宋安又回头往林子方向看了一眼。 没做多想，转身带着寨方阿福又回来，护卫们在收拾地上的尸首，山匪的和护卫的分开，方便后面各家好来认人。 宋安回头过来，就看见甄氏蹲在街边，脸上神色有些空洞。 见状他主动走上前，开口道：“牛头山土匪已经尽数伏诛，你夫君的大仇已经报了，想必他在天有灵的话，也能够安息。” “至于你，日后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不要再做多想了。” 甄氏低着头，眼眶红红的，里面的泪水不自觉的便往下滑落。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州府来人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但究竟如何，还要看甄氏自己，宋安作为旁人，顶多也就是劝勉一两句，要是她自己心里过不了那道坎，谁也帮不了她。 镇上残局收拾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光是那一地的护卫及山匪尸首，就要小心处置。 还有提前备宋安安置出去，在镇外藏着的镇民，以及各家商队人员，旅人等等。 这些人要回镇上，必须等这些尸首处置完毕以后才行。 宋安其实是个怕麻烦的人，要让他亲自处置这些事儿，恐怕要头大如牛。 好在打扫战场有耿正安排一众护卫办事，其它的事情，也有田淼从旁辅助，他倒是省心。 在镇口待了一会儿，便准备去找翁列，先将朱大能处置了。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数骑马蹄踏踏而来。 听见动静的宋安，第一时间目光就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只见来人共有五人，身上穿的都是朝廷官服，他眼中光芒一闪，嘴角随即勾起了笑意。 不过片刻，五人到了近前，当先一个坐在马背上气势傲慢。 宋安明明就站在那里，身边还跟了两个专门的护卫。 过往护卫对他也是毕恭毕敬，摆明了他便是现场的领头人。 但这人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张口便颐指气使道：“都给本官停下，一应尸首不得妄动，你们领头的人在哪儿，叫他来见本官！” 四周搬运处置尸首的护卫闻言，稍稍停了一下，目光看向宋安。 见宋安面上带着浅笑，却没搭理这人。 众人也就跟着不管，继续做他们的事情。 没人搭理的这当官儿的自觉脸上无光，神色也跟着沉了下来，随即开口怒道：“本官命令你们停下，怎么，难道想要抗命，你们要造反吗？” 如此大一顶帽子说扣就扣了下来，宋安心底冷笑一声，这厮倒是好大的官威。 于是开口道：“哟，哪儿来的臭虫，怎么弄出这么大的臭气，简直臭不可闻！” 一边说的同时，目光还一边似笑非笑的，挑衅的就直端端的盯着这当官的。 而这当官的也是脸色铁青，神色怒不可遏。 此时他旁边跟着的副手忍不住了，指着宋安便骂。 “大胆，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如此跟提捕大人说话，莫不是想试试衙门刑杖的滋味？” 听见这话，宋安才轻笑一声，拱手还道：“哦，原来是提捕大人，失敬失敬……” 马背上的州府提捕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了傲然之色。 然而下一秒，宋安面色却是一沉，目光也变得锐利了起来。 “本郡马还以为是王爷亲临，准备恭迎呢！” “提捕大人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快要压过镇南王府的威严了，就是不知道知州大人知道了，是不是也支持提捕大人如此与本郡马说话。” 这州府提捕霎时脸色一变，在南境，谁敢说威严压过镇南王府？ 哪怕是皇室亲族，那些王爷到了南境，也得对镇南王府保持恭敬，更何况他区区一个江宁州府衙门的提捕？ 他明知道宋安是镇南王府郡马，且其实一开始也大致猜出来了。 故意这般摆高姿态，想给宋安一个下马威，一来是因为“赘婿”在景国地位实在太低，为人所不齿，哪怕是镇南王府的郡马，也是一样，绝大部分的赘婿，基本上在面对外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低人一等，态度也会谦和怯懦得多。 二来则是他此番来，本是奉了知州之命，前来查察牛头山土匪肆意为祸之事。 作为州府衙门的提捕，缉捕围剿土匪乃是他职责分内之事。 然而牛头山土匪在江源三县为祸多年，已成地方一害，先前甚至敢劫掠江源县城，现在又断了三县同路，实在是张狂之至。 治下的匪患如此厉害，他这个提捕，难免是要吃瓜落的。 可是牛头山的土匪不同于其它土匪，人数众多，兵马具备。 先前三县就曾向州府多次上书，想要请州府派出人马，剿灭这一股山匪，都叫按了下去。 后来还是三县自己憋不住了，联合在一起出了兵马去剿。 结果却连牛头山土匪的影子都没摸到。 反而是让山上的土匪抓住了三县抽调人手，地方防御不足的空子，又大肆劫掠了一番。 为此，州府衙门还曾发文斥责。 其实州府之所以一开始不愿主动抽调兵马围剿牛头山土匪山寨，是与江口大营有关。 江口大营是镇南王府的兵马，且距离牛头山较近。 山匪张狂，镇南军都没出兵去剿，州府自然是不想管的。 不过那是先前，眼下那些山匪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州府要是再不管，衙门上下都要吃罪了。 所以才派了提捕下来查察，准备等查明情况以后，再做计较。 谁料到他们一行人才刚刚到小江镇近左，就听说土匪大批人马强攻镇子。 当时他们就五个人，自然不敢进镇来，于是就在镇外等着，原本是想等看看情况。 要是山匪镇把镇子攻了下来，在其中大肆烧杀抢掠，那么接下来他们就可以掉头回州府，向知州禀明情况，再从州府点了人马来剿。 可没曾想，那么多的土匪，居然打一个小镇打不下来。 反而是一股脑的涌进镇内，全叫别人给灭了。 官场一贯的规矩，大家都不做，或者都做不好的事，就算恶化糜烂了，那大家也都没事儿。 但要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把这事儿轻轻松松的就给办了。 那么不只是同堂为官的全部面上无光，主管之人还必定会被问责，最轻也是个“职管不力”的罪名。 像提捕统管缉捕匪贼之事，管辖范围之内山匪张狂至此，他却没有半点办法。 而是让王府的郡马带人把匪患给除了，最轻最轻，他也是要降职处置的。 稍微严重一点，其中有不对付的对头找点麻烦，那革职查办，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要避免自己吃罪，就只有将此役的功劳往身上捞一些。 可是事情是别人办的，山匪是别人剿的，别人凭什么把功劳让给他呢？ 思来想去，他便想到了这个，先声夺人，以势威压，然后再抢夺事后处置权的法子。 原以为宋安虽是王府郡马，但能做“赘婿”的，大抵没什么气度，却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提捕大人 宋安当然不是软柿子。 不仅不是软柿子，他还是一头猛虎，吃人的猛虎！ 小小的州府提捕也妄想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当他是镇南王？ 冷笑一声，又眯着眼睛看向那名副手。 “刚才你说，要让本郡马尝尝刑杖的滋味是吧？好，本郡马今日就站在这里，倒要看看，你州府提捕司的刑杖有多厉害，打算如何落在本郡马的身上！” “你……” 这副手被宋安怼得脸色涨红，却无可辩驳。 开玩笑，就算赘婿的地位在景国再低，站在他面前的也是镇南王府的郡马爷。 而在南境，镇南王府就是南境的天。 别说是他小小的江宁州提捕司，就是康宁府刑狱衙门，乃至于西南路刑狱道台，也不敢将镇南王府的郡马爷缉捕到堂，刑杖伺候。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而镇南王府就是整个南境的主人。 见这副手说不出话来，宋安直冷笑一声。 “怎么？刚才你不还厉害得紧吗？这会儿又蔫儿了？堂堂提捕司副提捕，就这点胆色？敢撂狠话，而不敢行事？今日你要是不动本郡马，你是本郡马养的，来啊！” “气煞我也，真当老子怕了你个赘婿不成！” 这副手在宋安的连续质问激将之下，终于是憋不住了，怒吼一声翻身下马，伸手便将腰间捕刀拔出，那架势，真要来拿宋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左右周围早盯着的护卫们立时放下手中一切。 “唰”的，齐齐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轰然上前。 二十几人齐刷刷的拔刀，直接将州府提捕司五人尽数围在当中。 他们可是刚刚才跟随宋安麾下，将两百余众穷凶极恶的山匪尽数诛杀在此。 那一番血战，双方都是杀红了眼，也不过才过去了一会儿功夫而已。 此时拔刀，当时的杀意余威还为曾散尽，一个个的怒目圆睁，恍若虎狼一般。 提捕司的人再怎么嚣张，终究只是衙门缉捕而已。 平日里抓些盗匪，那些人一见了他们身上提捕司的官服，三魂七魄就已经叫吓掉了一半。 有几个有那个胆子，还敢提刀反抗的？ 何况眼下他们就区区五个人，而围着他们的护卫，却有二十几人，真打起来自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的。 眼见着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已经快要到爆发的临界点。 州府提捕终于是憋不住了。 眼下整个小江镇都在宋安手中，镇上全是他的人。 他们又刚刚才伏诛了牛头山匪贼，多宰他们几个提捕司的人，也不过就是顺带手的事儿。 甚至就连杀了他们以后，如何说辞他都能想到。 直接推给牛头山的那些山匪便是。 反正山匪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州府那边，知州大人肯定不会为了他们几个，去镇南王府对峙，大概率最多下发一个抚恤文书，到此为止。 心念电转之间，提捕也知道今儿这事儿他占不到便宜。 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能让眼前这位郡马爷先熄了怒火。 至少，先保住五人的性命，让他们能顺利的走出这镇子再说。 于是便反手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副手脸上，喝骂道：“大胆，瞎了你的狗眼敢对殿下拔刀，还不快给我收起来，你要造反不成？” 副手其实也被周围杀意凛然的护卫给吓到了。 被自家顶头上司一巴掌扇在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委屈反抗之意，反而是老老实实的把刀收了起来。 接着这提捕才转向宋安，抱拳行礼，恭恭敬敬道：“下官江宁提捕司提捕霍东庭，奉知州大人之命，前来查察牛头山匪患一事，不知郡马殿下在此，狂悖失言，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息怒恕罪。” 刚刚还面色冷冽如刀的宋安，一听提捕霍东庭这话，脸色忽的一变。 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意上前双手扶起霍东庭。 “原来是霍提捕，少见少见，提捕大人奉知州大人之命，前来查察匪患，安定一方，实在辛苦，我们没妨碍你们吧？” “不敢，殿下说笑了。”霍东庭一愣，下意识的道。 他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位郡马，心里只有一片恍惚。 这孙子，真是赘婿？ 就看着变脸的速度，别说是州府衙门了，就是府台衙门里的那些老东西，也没他这么快的呀！ “诶，提捕大人乃是一州缉捕之长，肩负捉拿盗匪要犯，保一方百姓平安之重任。” 宋安拉着霍东庭的手不放，一脸正色。 “此责任之重，重于大山，在下不过区区郡马，王府闲散人而已，怎敢以闲散无用之身，而坏提捕大人治安宁定一方之事，缉捕大人有何吩咐，但讲无妨，在下定竭力配合。” 听着宋安嘴里的话，霍东庭目光扫了一眼周围依旧拔刀相向，势如猛虎的众护卫。 忍不住，他又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配合？ 顺带手，把他们这几个人，当成山匪一路都给砍了？ 念及此，霍东庭连忙道：“不敢劳驾殿下，下官走错路了，这就立马……” “提捕大人此话从何说起？这里正是小江镇，乃是前往为牛头山山匪危害三县的必经之所，大人奉命查察匪患，这条路正走得对！” 宋安打断了霍东庭的话，目光看了一眼周围的护卫，随即道。 “你们干什么，这位可是州府提捕司的提捕大人，又不是山匪，怎么敢拿刀对着朝廷命官？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们要造反呢，快把刀都收起来。” 说着，他又回过脸对霍东庭笑眯眯的道：“提捕大人，实在抱歉，这些都是商队护卫，不懂规矩，还请大人见谅。” “下，下官不敢。” 霍东庭彻底凌乱了，他完全搞不懂，这位郡马，到底想要如何。 看着宋安脸上那浓郁的笑意，只觉得越发后背发凉。 要不还是一刀把我们都砍了算了，眼下这感觉，当真是比死都难受。 宋安瞧着霍东庭眼底的神色，心中直是好笑，他故意这一番神奇操作，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拿捏住霍东庭，让他回去以后，按自己想要的，向州府禀报。 现下看来，这事儿应该难度不大。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招揽 小江镇上费去如此多的功夫，宋安当然也不能空手而归，除了牛头山上囤积的财物物资以外，地盘他也是要的。 牛头山山寨的位置很好，山高路险，易守难攻。 且此地扼江源、洪畴、理县三县东出江宁府的咽喉要道，这地方也绝对不能给别人。 当然，还有小江镇，若是能一并纳入自己控制下，当然是最好。 宋安手上虽然握着彩云郡主给他的王府辖制地方文书，不过他并不打算当真把这事儿摆在明面上。 县令那个位置可是没那么好坐。 坐上去以后，别的不说，光是治理县内之事，就够他费神的。 从一开始宋安的目标就十分明确，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舒舒坦坦的躺平。 所以他从未想过，真正接手江源县的治理权，他要的只是行事便利而已。 将来等到把桃花坊的丝绸纺织生意做了起来，货通四方。 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流入，能保证他在江源稳固的“土皇帝”地位，他就可以躺好了。 而要做到这一切，打通江源东出江宁州乃至于康宁府的道路便是关键。 只要桃花坊的货能出江源，到州府之地，剩下的，便有九皇子殿下应承。 但江源实在是太偏远了，就算只是把货送到江宁州，路途也多有凶险。 别说牛头山，就是小江镇，也只能算是最前头的发出点而已，后面还有绵延数百里蛮荒山路，其中盗匪不在少数。 单凭个人的实力力量，很难能保证整条商路的安稳。 宋安需要至少在江宁衙门当中，有一个合适的力量，替自己保驾护航。 提捕司显然是其中的最佳选择。 是以从一开始，对霍东庭，他就有心拉拢。 之所以表现强硬，也是为了先在对方心底留下一个强硬的印象，好方便以后而已。 他要的，是霍东庭替他办事，而不是他求霍东庭帮忙。 这中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眼下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接着就该轮到给一颗甜枣的节奏了。 于是，脸上笑意浓郁，一边拉着霍东庭的手，宋安一边转过脸对周围护卫吩咐。 “带几位提捕司的大人们去清点整理一下此番剿灭的山匪，一应情况与大人们说明，记录在册。” 众人闻言，脸上神色虽有些诧异，还是听命行事。 霍东庭听了，则是立即惊诧道：“殿下，万不可如此啊。” “诶，提捕大人不必在意，清剿山匪本就是大人职责功绩所在，眼下牛头山匪患尽除，自当由大人提领，上报州府。” 宋安一笑，接着说道：“这边事交给下人去办，提捕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霍东庭实在摸不住宋安的心思，忐忑间也只能应下。 二人便是携手，就近进了街对面的茶铺。 落座以后，宋安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提捕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应允。” “下官不敢，殿下旦行吩咐便是。”霍东庭忙道。 “我受王爷恩典，予以江源一县之地，治民安养，不过提捕大人也知晓，江源地处偏僻，又在高山峡谷之间，地少而寡民，无甚产出。” 宋安眼中目光一转，循序说道。 作为江宁州提捕司提捕，霍东庭对江源县情况如何，自然是有些了解。 虽然不懂为什么镇南王会将自己的郡马安排到江源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但他知道只要听宋安接下来的话便是。 而宋安也只是稍作停顿，观察了一下霍东庭的眼色，便继续说下去。 “若要让江源百姓安居乐业，就必得因地制宜，以商贸为重，王府在江源有家桃花布坊，我便打算以此入手，日后从江源往州府输送丝绸麻布，富裕地方。” “不过江源到州府太远，沿途多有盗匪横行。” “所以想请大人帮忙，将这条路打通，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听到这里，霍东庭神色一动。 江源到江宁城光是山路便有数百里，其中山匪盗贼无数。 那些贼人藏匿山林当中，平日无事时便拦路劫掠，一旦发现官府人马，立即便是遁走。 提捕司不是没有想过清剿这些贼人，奈何有心无力。 宋安要他保证这条路的畅通，空口白牙，哪儿有那么容易。 只是眼下这状况，似乎也容不得他不答应。 犹豫之间，还是开口道：“请殿下放心，此事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定竭尽全力。” “那我就先替江源百姓，多谢大人了。” 宋安拱手一笑，接着又说道：“两地路途遥远，间中匪贼无数，若要尽除怕是太难，将来若是有盗匪为祸，或者州府衙门有何风信，还请大人费心，遣人来小镇江一趟，也好叫我有所准备。” 闻言霍东庭眉毛一挑：“殿下的意思是……” “对了，牛头山匪贼已然尽除，贼寨巢穴空虚，大人事务繁忙，就不好再劳烦大人费心。” 不等霍东庭把话说透，宋安直接打断道：“正好我也要去往江源，途径匪寨，顺手一把火烧了便是。” “大人将小江镇一应事物处置，上禀知州大人便是。” 听到这里，霍东庭要是还不明白宋安的意思，那他就太蠢了。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太确认，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殿下，不知下官，该如何向知州大人禀报呢？” “呵呵，大人勿忧，大人亲临小江镇，遇匪贼横行，竟斗胆敢来劫掠，大人当机立断，统携镇上商队护卫，精心布置，又义勇当先，终将匪贼尽数伏诛于镇内，平定了匪患。” 轻笑一声，宋安说着，停顿一下又道：“然而可惜匪首朱大能狡诈异常，并未入镇，反叫他逃脱，待大人率众追至匪巢，却见匪巢已叫贼首朱大能一把火烧了干净，其人不知所踪，请知州大人上报朝廷，继续通缉捉拿便是。” “是，下官，明白了。”霍东庭拱手应道。 “如此，此间事便多劳烦大人，另外镇上百姓及逗留镇中的过往商旅都还在镇外暂避匪患，有里正田淼带领，待镇上收拾停当，便会回转，后续安置之事，大人问他便是。” 宋安说着，站起身来：“王爷命我前往江源治事，本该早到，在此地已经拖沓多日，如今匪患已除，便要尽快启程，就不多留了。” “大人日后有事，且叫人来信便是。”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前往牛头山 江源，宋安魂牵梦绕的地方。 要不是山匪拦路，他早就已经回到县城，软玉在怀，美美的过上他的小日子了。 给霍东庭点明他该办的事以后，便不在拖沓停留，立即回了甄氏家招呼人手准备出发。 一应都准备妥当，刚要出发，却见甄氏从外面进来。 她面上颜色还有些失神，忽的瞧见众人收拾东西，是要走的样子，立刻便是露出了焦急之色，目光看向宋安。 “你们，你们要走了？” 宋安点头道：“此间事已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启程了，本来早就已经到江源，拖沓了这么多时日，不好再多做停留。” 听见这话，甄氏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之色。 犹豫半晌之后，才小声问道：“那，那你还回来吗？” 闻言宋安笑道：“小江镇是江源东出，去往州府的关隘要道，除非我一辈子都留在江源，否则早晚还是要从这里过的。” 其实他明白甄氏话里的意思，故意如此回答，也只是不想让她太过伤感而已。 听见这话，甄氏目光瞧着他，眼眶红红，里面隐约有泪花翻腾。 片刻，她忽的没由来露出了一片恼怒之色。 就像是宋安初次见她时那样，凶道：“爱来不来，要走赶紧走，走了我好收拾，看看我家都让你们糟蹋成什么样了，滚吧！” 一边骂着，她一边直冲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看着她进屋的背影，宋安心中叹息一声，没多说什么。 耿正上前来犹豫道：“主家，要不要……” “不用，让弟兄们把东西看管好，出发吧。”宋安摆手道。 最后看了一眼甄氏房门的方向，他便转身往外走。 见状，耿正也就跟着挥手招呼，叫上他们一路从江云出来的人一同出发。 而甄氏紧闭的房门，在众人走出院子之后忽的打开，她满脸泪水的站在门口，只呆呆的望着。 从镇上出来以后，一行人一路便进了林子。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面林子里忽的有人影晃动，耿正登时脸色一变。 虽然牛头山的山匪已经尽数伏诛，不过他还是谨慎的招呼车马停下，叫上几人上前护卫。 等那人影落定，瞧清楚了样貌脸色才是一松。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翁列，耿正先前是见过的，知道他是宋安的人。 于是连忙回头到宋安马车旁道：“主家，翁兄弟在前面。” 坐在马车里假寐的宋安闻言，睁开眼睛掀开车帘道：“在哪儿？” “就在那边。”耿正顺手一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翁列站在路当间，便点头道：“好，跟兄弟们说一下，就地扎营休息。” “是。”耿正应下，跟着转身招呼其余众人收拾准备扎营。 宋安下了马车，寨方阿福也跟着过来。 两人一道往翁列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宋安拱手道：“辛苦翁列兄弟，朱大能呢？” “在林子里，就等你过来。”翁列神色平静道。 “成，去看看。” 点了点头，宋安随即跟着翁列往林子里走。 没多一会儿，便见到林子里有一众十来蛮巫部落的人守着，中间捆着一人丢在地上，不是朱大能是谁。 宋安上前，翁列挥了挥手让周围部落之人让开路，他这才走到朱大能身边。 见朱大能昏死在地，又回头看向翁列。 “他这是？” “使了点法子，让他睡着等你来。”翁列道。 宋安闻言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问道：“要是他不肯开口，有法子让他开口吗？” “有。”翁列应道。 “如此太好了，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先去牛头山山寨，把那边的事了了，阿吉兄弟他们还在山上吧？”宋安脸上一喜，问道。 朱大能在牛头山盘踞多年，不知道劫掠累积了多少。 所有的东西都藏在山上，那些都是宋安的战利品，当然要收入囊中。 不过朱大能这个人不好对付，眼下他已经一败涂地，是必死之局，很有可能死不开口。 没翁列他们的手段，宋安还真不一定有办法。 保险起见，当然还是立刻先上山，把山上的宝库找到再说。 翁列道：“在，不过这儿过去还有些距离，怕要半天时间才能上山。” “无妨，我回去跟巴朗、耿正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先自行缓慢回江源。” 宋安说着，扭头回去找耿正等人。 他想好了将来把牛头山的山寨打造成一个秘密的据点基地，山上的钱粮寨门，最好都要留着。 官府那边他已经跟霍东庭点明了，州府不会派人再去山上。 自己亲自上山一趟，将那边情况了解清楚，好做安排。 回到车队这边，众护卫已经将营地给拉了起来，见到他回来，耿正快步上前。 “主家，营地搭好了。” “好，今夜你们便在此地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缓慢往江源便是。” 宋安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有些事要去办，你们先走，半路上我会与你们汇合。” “是。”耿正没有多问，直接应下。 这时巴朗正巧走过来，闻言开口问到：“要不要我一路？” 闻言宋安摇头道：“不用，这些天你来回奔波，实在辛苦，就随大队同行便是。” 听着这话，巴朗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宋安并非多做停留，吩咐好以后，便又回头过来跟翁列等人汇合。 上牛头山路程不近又都是山路，马留在了车队那边，他们步行过去，要是宋安自己走的话，怕是一两天也不一定到得了。 不过有翁列在，却就不成问题。 先前也不是没被带着翻山越岭过，当下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姿势。 蛮巫部落的人都行动快如闪电，一路直往牛头山山上而来。 到地方的时候，天色才刚刚开始见暗。 翁列把宋安放了下来，他站定以后，抬头看向眼前的山寨，不由得心头一动。 与此同时，后面带着朱大能的蛮巫部落勇士也将之扔到了山寨大门前。 也不知道是先前翁列他们下手，让朱大能昏睡的时间到了，还是一路颠簸跋涉，加上这一扔，给他弄醒了。 朱大能才一落地，便发出一阵闷哼声，跟着便是转醒过来。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山寨入手 “是谁？有能耐的跟老子当面厮杀，藏头露尾的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别让老子抓住你，只要抓住，老子手下几百号人给你活吞了！” “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才一转醒，朱大能便是破口大骂，挣扎着想要起身。 “谁给老子绑起来了！” 宋安迈步上前，走到朱大能身边，抬腿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得面向山寨大门。 “朱大能，你看清楚，这是哪里？” 朱大能瞧着眼前空空荡荡的自家山寨大门，愣了一下。 不过随即，他又发出了一阵肆意狂笑，骂道：“哈哈，蠢货，居然敢到老子山门前来，自己找死，只要老子随口喊一声，立马让你……” “有意思吗？”宋安淡淡打断了朱大能的狂笑怒骂。 “以你的眼力，不会看不出眼下是个什么光景，强撑嘴硬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着宋安的话，朱大能顿了一下。 他心里当然清楚，从他进小江镇的手下，尽数伏诛在镇内那一刻，他便已经彻底败了。 原本还想着自己若是能逃出生天，赶回山上取了金银财宝遁走，兴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然而半路上又叫手段诡异神秘之人轻易拦住，所有希望便都断绝。 下山之前，他留了二三十人守住寨门，此刻却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寨中情况如何已然是不言而喻。 他确实是在强撑，或者说是心中不愿认清现实而已。 但宋安的话，将他最后一丝希望打破，半晌才颓然开口：“你到底是谁？” “镇南王府郡马，宋安。” 伸手拍了一下朱大能的肩膀，宋安接着又道：“想必你应该清楚你的下场会是如何，不过念在你也算一寨之主，我可以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你想知道寨中宝库在哪儿？” 朱大能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只听了宋安这一句，便知道了他想要什么。 宋安也不藏着掖着，直道：“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交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呵呵，老子费尽心力，耗费数年才累积来家当，你一句话就想拿去？” 冷笑一声，朱大能继续道：“老子不怕死，也从来没想过此生还能留个全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占老子的便宜，得老子的钱财，你做梦！” 闻言宋安叹息一声，道：“你说你，何必非得受些无妄之苦呢。” 正说话时，就见从山寨大门里面走出来了十来人。 领头一个，正是寨柳阿吉，他瞧见寨门前的宋安，脸色一沉。 宋安看到寨柳阿吉带人出来，神色一动，随即道：“介绍一下，寨柳阿吉，你留在山寨上的人，便是他们清理了的。” “就凭他们这几个人？不可能！”朱大能挣扎着怒吼道。 “寻常人是有些难度，不过他们不一样。” 面带笑意，宋安靠近了朱大能耳边，继续道：“他们，是蛮巫族的人，蛮巫族，也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而朱大能在听了这话以后，脸色当时便是大变，张口喊道：“宋安，你敢勾结……” 一巴掌摁在朱大能的后脑勺上，直接将他的脸摁到土里。 “既然你不愿意主动说，那就只有请你吃些苦头了，你安心上路，山寨我会留着，日后做些正当的事，也算替这地方洗清一些罪孽。” 说吧，宋安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看向寨柳阿吉。 “阿吉兄弟，好久不见啊。” 寨柳阿吉对他没有任何好脸色，只冷冷道：“地方已经帮你拿下，寨里的人全杀了。” “现在这里归你，你最好别忘了你的承诺！” “阿吉兄弟放心，等他开口，寨中所有粮草物资都归你们，我只要宝库中的金银财物和这山寨便是，这些东西对你们也没什么用处。” 宋安一边笑着一边说到，转过脸又看向翁列：“那他，就劳烦你们了？” 翁列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跟着挥手让人上前。 见状宋安这才松开踩着朱大能后背的脚，把人交给蛮巫族的人。 两个蛮巫族的勇士上前，将朱大能拖到一边，翁列又给了身旁寨方阿福一个眼色。 寨方阿福点了点头，这才过去。 宋安心念一动，笑眯眯的对寨柳阿吉道：“阿吉兄弟，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随意。”寨柳阿吉冷着脸说道。 他便也不迟疑，迈步就往山寨里面走。 翁列跟着上前，走到寨柳阿吉身边时问道：“寨里的匪贼都清理干净了？” “一个不留，当然清理干净了。” 寨柳阿吉冷着脸应道。 闻言翁列没再说什么，也没跟着宋安一起进山寨。 其实宋安也只是进山寨当中大致看一眼，粗略了解一番山寨中的情况，现在他手上人手还不多，分不出来人到山寨来。 还得回了江源以后，再做招募才行。 一圈转下来大约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翁列他们一直都在外面没有进来。 他逛完以后出来，就见朱大能已经软趴趴的瘫在地上，生死不知了。 寨方阿福上前道：“问出来了，藏东西的地方在后山断崖山洞下面。” 宋安点了点头，此时天色已晚，反正也不急着下山，便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山上休息一夜，明日再下山？” 翁列道：“你安排便是。” 于是一众人这才一同进了山寨，山寨本来有三百多号人，住的地方自然是足够的。 众人进来以后，随意找了地方便是休息。 第二日一早起来，收拾了一下便下山，宋安还要赶在耿正他们的车队到青石城之前与他们汇合，太晚了可不太行。 至于山寨这边，他和翁列商量了，留了两个蛮巫族的勇士看守，其余的人则是直接带着山上一部分粮草物资，直接回他们部落去。 而宋安自己则是跟翁列、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三人一起回江源。 一路下山还是一样，他让翁列带着，直到到了临近青石城的山路上菜停下来，等耿正他们的车马过来。 闲来无事时，宋安找到寨柳阿吉，问了一下心中疑惑。 这才知道，牛头山山寨上关押的，被那些土匪劫掠上山的无辜之人，在他们进山寨杀光了山寨里留守的山匪以后，就全都放了，让他们各自还家。 所以山寨里面才一个旁人都没有。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别胜新婚 土匪窝里不是只有土匪，牛头山上也是经常下山，到近左官道山村，劫掠百姓。 其中当然是以女眷为主，绑上山以后，供他们发泄兽欲。 那些人都是无辜的苦命人，如果寨柳阿吉没有把人全提前放了，宋安上山的时候人还在山上，他自然是要设法安置这些人的。 既然寨柳阿吉已经把人放了，他便想安置也无处安置。 在路口等了有将近一个多时辰，远远的才看见有一行车队过来，宋安随即起身。 收拾了一下行装，等车马到了近处，招呼着翁列三人一同上马车，回江源。 三人都是蛮巫族人，明面上大咧咧的进城多少有些不妥。 随他一起乘坐马车虽然拥挤了些，也总比一时疏忽，暴露了行迹来得好。 回县城的路一切顺顺，到司南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因为事先没有叫人传信，所以府上众人都不知道他们回来的事儿。 苗小方开门时，看到他站在门口，还愣了一下，随即扭头就往府里跑。 宋安见状也只是一笑，招呼着耿正等一众护卫进府内。 翁列他们三人，在进了县城之后，就下了马车，早已经提前一步回府了。 一行人刚刚走到府中前院，就见苗小方带着徐三一路匆匆出来。 徐三一见到宋安，立马便是上前激动道：“殿下，可把您给盼回来了！一切都还好吧？” “嗯，虽有些曲折，好在还算顺遂。” 面带微笑的店了点头，跟着招呼了耿正等人给徐三认识，让他安顿众人，安置车马。 事情有徐三去办，宋安则一路直奔后院。 这一趟离开江源，随彩云郡主回江云，间中发生的事情不说多却也不少。 最重要的是，离开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这么就，此刻只想着，能尽快见到。 巴妙就在后院当中，她还不知道宋安回来了。 到门口看见她身影在里屋，宋安心头一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趁着巴妙不注意，一把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 巴妙顿时被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扭头就要动手，回头一看见是宋安，伸在半空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宋安见状一笑，故意逗弄道：“怎么，想谋杀亲夫？” 话音才落下，就见巴妙眼眶一红。 眼睛里的泪水那是说冒出来就冒出来，她也不说话，就那么抿着嘴唇看着宋安。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宋安一阵心软，松开手抓住她肩膀将她人转到正面。 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吻了上去。 巴妙身子一震，紧接着狠狠地在宋安背上拍了几下，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宋安哪里会让她如愿，双臂如铁钳一样紧紧抱住，嘴上也是一点儿不松，肆意品尝着阔别多日的甜美滋味。 才不过一会儿，巴妙的身子便软了下来，双手也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 就在两人渐入佳境，眼瞧着就要往床榻那边去的时候。 忽的，门外院子里传来了巴朗的声音，喊到：“小妹，我回来了，殿下也回来了！” 听见巴朗的声音，差点完全陷进去的巴妙一下子回过神来。 跟着便是连忙松开宋安，推开他往后退，扭头擦嘴。 宋安瞧着巴妙修长的后脖颈连带着耳朵通红一片，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这时巴朗的声音来到了门口，说到：“小妹，怎么没动静呢，我们回来……” 话没说完，就看见宋安站在那儿，自己的妹妹在旁边。 巴朗一愣，宋安那一瞬间看他的眼神十分的不善。 脸上有些尴尬，巴朗干咳一声道：“咳咳，那什么，我的马好像还没牵进来，我去牵马！” 一边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见状宋安这才没好气的开口道：“行了，来都来了，坐下说会儿话吧。” 巴朗满脸都是愧疚之色，看了看背对着的巴妙，又看了看宋安。 宋安接着道：“我想好了，把府上事收拾安定，就正式和巴妙成亲！” 听见这话，巴朗和巴妙两人都是一惊。 巴妙跟着猛的转过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你说什么？” 宋安伸手拉起巴妙的手，眼神真挚而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要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 巴妙一时有些犹豫。 她心中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与宋安成亲，只是她也知道，两人真要成亲意味着什么。 别的不说，王府那边肯定就过不去。 宋安看着巴妙，直到她担心什么，便柔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着，又转过脸问巴朗道：“我想迎娶巴妙，人说长兄如父，这事儿还得请兄长应允。” 巴朗愣住了，下意识的道：“妹夫……啊呸，不是，殿下，这，这事儿，是不是还得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什么？我俩两情相悦，她生是我的人，死我们也合葬一处，你不答应也不行！” 宋安断然说道，一边一把将巴妙直接拉进怀里，霸道至极。 “那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跟我没关系，你们，你们自己说了算，妹啊，我先走了！” 巴朗见状脸色一急，嘴里说着扭头就跑。 巴妙脸早就红得快要滴出水来，伸手张口想要叫住巴朗，却已经来不及了。 宋安又抓着巴妙的肩膀将她转过面对自己，问到：“难道你不愿意？” 闻言巴妙立即道：“我当然愿意，我都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只是你是王府郡马，郡主才是你的正房夫人，又怎么能迎娶我？” “就算，就算我要过门，也要正房夫人应许，然后我进侧门做小妾，那样才……” “不行，我有且只有一个夫人，那就是你！”宋安断然说道。 巴妙看着宋安眼神坚决，心中感动不已。 眼眶噙着泪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的主动踮起脚对着宋安吻了上去。 这一吻瞬间便是如同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这次宋安学聪明了，一边吻着，一边将巴妙整个抱起，来到门口反手将房门关死，这才回头抱着她往里屋的床上走去。 无尽的春光爱意，转眼之间，便笼罩整个屋内。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护卫投效 天刚刚见亮，一夜奋战的宋安从睡梦中转醒，怀中的人儿还在甜美的梦乡里，痴痴的笑着，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般。 看得心动，他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巴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动了一下。 见状宋安心里一慌，深怕自己打扰了她的美梦，忙定住不动。 好在巴妙只是抽了抽鼻子，然后又甜甜的睡去了。 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有些哑然失笑，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静静的继续躺着。 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巴妙还在睡，宋安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收拾一番，出门来。 院里已然是阳光明媚，带着山水清新的微风徐徐扑面，浑身都是说不出的舒坦。 反手关上房门，这才往前院走来。 一路到前院正厅，才刚刚落座，徐三便从外面进来，见面拜见。 “殿下，耿正他们那些护卫昨日安排在西跨院那边，今早让他们先在院中候着，另外昨天康阿一来过一趟，说了些布坊那边的事，不过时间有些晚了，便没来打搅您。” 闻言宋安点了点头，道：“等会儿用过早饭，先去见了耿正他们，再去布坊一趟吧。” “是。”徐三点头应下。 吃过早饭以后，宋安这才同徐三一道，来到西跨院这边。 耿正等十几名护卫都在院里候着，见他来纷纷上前迎接。 宋安从江云出来的时候，只招募了耿正在内的六名护卫，其余的则是在小江镇招募的游侠，也是跟着一起过来的。 众人上前行礼，他摆手道：“不必多礼，昨夜各位兄弟都还休息得好吧？” 耿正闻言抱拳道：“得主家恩赐，都睡得极好。” 稍稍点头，宋安转过脸向徐三。 “徐三，你去库房取二百两现银过来，另外再让人把马喂了。” “是。”徐三点头，随即转身去府中银库。 回过头来，宋安目光扫过面前众护卫，接着开口道：“诸位兄弟有随我从江云一路跋涉而来，也有在小江镇齐聚的，若非有你们一路相助，我怕是很难能过得了山匪那一关，现在一切安定，便是时候将先前与诸位兄弟的诺言兑现一番。” 在小江镇时，宋安就对耿正说过，只要众人能随他除了山匪，必有重赏。 招募那些游侠的时候，也是许下了重金的。 当时在镇山给过一部分，现在顺利到了江源，把尾款结算清楚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众人在听了他的话以后，脸上神色却是各异。 耿正犹豫片刻，上前道：“主家，我等昨夜商议，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主家是否应允。” 闻言宋安神色一动，随即道：“咱们并肩作战，共抗山匪，也算是有同泽之义，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无不应允。” 听到这话的众人神色稍喜，耿正还是一脸肃穆。 再拜以后，才道：“不怕主家轻视，我等原都是些浮萍飘摇，无根无靠之人，原也以为，此生怕是无用虚度，直至遇见主家，才觉是明主良缘。” “所以昨日我等妄自商议，若是主家不弃，原自此跟随主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一边说着，身后众人也是满脸期望，等着宋安开口接纳。 宋安听完脸上一笑，目光扫过众人。 “诸位兄弟忠勇刚直，我是心中敬佩，若能得诸位相助，实在是我之幸事也。” 见他如此态度，众人面上都是一松，顿时喜笑颜开。 然而宋安忽的又是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道：“不过，诸位兄弟若是想留下，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免得日后伤了情谊。” 众人闻言神色一肃，不知道宋安有什么条件。 耿正目光看了身后左右众人一眼，跟着才对宋安行礼道：“但听主家吩咐。” “以往诸位兄弟都是独来独往，自由自在惯了，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惯例，不言其中好坏，但要是以后在我麾下，便是要遵循我的规矩，如有违反，责罚下来，怕是面上不太好看，此事要思量清楚。” 话音落下，不待耿正思索开口，后面一个护卫抢先说话。 “主家勿需担心，我等既跟随主家，一切自是听从主家吩咐，遵规守矩，要是哪个一时失智，有所违反，不用主家为难，我等自当将之绑了请主家处置！” 宋安顺着话音看去，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侯忠。 他是最早在江云就和耿正等人一起，跟随宋安的。 原是江口大营退下来的老卒，宋安初到小江镇，但是手上无甚应对山匪的法子，他主动站出来请缨，冒着叫山匪察觉拿住的风险，去江口大营报信请援兵。 结果半路上遇见了巴朗，知晓了江口大营已空，这才同巴朗一同折返。 此人倒是个忠勇耿直的汉子。 宋安目光看着他，点了点头，又瞧向其他人道：“此事不做强求，诸位兄弟想好再说。” 接着，便听人群中又有人开口。 “愿从主家，遵规守矩！” “我也愿！” “还有我！” …… 片刻，后面所有人便都应了下来，只有最前面的耿正没有发声。 宋安面带笑意，看向耿正问道：“耿正兄弟觉着如何？无妨，就算你另有想法，咱们情谊还在，只要你来，我这里边永远都是你的落脚处。” 闻言耿正忙拱手拜道：“主家误会，主家待属下恩情甚重，能跟随主家乃是属下一心所愿，自不做他想。” “属下是怕，我等草莽之人，见识浅薄，跟随主家左右再坏了主家声誉，想请主家恩准，严加管训操练一番。” “正该如此！” “耿大哥说得对，还请主家定要对我等多加操练管训。” 其余众人听了，也是连忙附和。 宋安见此脸上一笑，抬手示意众人噤声，接着道：“诸位兄弟不必担心，入了我府，便是自家人，自是有机会的。” 正说话时，徐三端着银子过来了。 听见动静的他扭头看了一眼，随即回头道：“后话先不说，咱们先把该发的银子发了才是正事。” 说着，他又看向耿正道：“耿兄弟，你随我一路从江云过来，路上一应事宜都是劳你在安置，诸位兄弟该得多少，你心中最是有数，就劳你给大家按先前说定的，把银子发下去。” “是，属下领命。”耿正立即抱拳应道。 跟着徐三便将手上托着银子的托盘，交给了耿正。 ------------ 第一百六十章 布坊大扩建 发银子还是很快的。 在场每个人都是耿正亲自招募，自是对他们十分熟悉，各人该领多少银子，也是心中有数，一会儿功夫便分发完毕。 宋安等着耿正发完，却见托盘里还剩了些碎银。 愣了一下，便见耿正端着托盘回身，躬身道：“主家，该发的赏银皆已分发完毕，请主家清点。” 闻言宋安道：“耿兄弟发放，我自是放心，不过怎么还有剩的？” “启禀主家，属下皆是按主家先前吩咐，按照与每人事先定下份额发放，这些是该当结余。” 耿正答道。 宋安点了点头，目光又看了众人一眼，并未去收剩下的银子。 而是开口道：“这些时日以来大家都辛苦了，这样吧，结余这些就当我请众兄弟们吃一趟酒，耿兄弟，你带着大家去城里转转，找个地方吃喝，顺带也熟悉一下县城环境，将来也好在城中落脚。” “是，多谢主家。”耿正应道。 后面众人闻言也是欢呼不已，直道宋安恩义。 又说了一会儿话，给耿正他们吩咐了，白天不用再回府上，天黑之前回来便是。 一应安排妥当之后，这才和徐三一道，从司南府出来去桃花坊。 路上徐三便将桃花坊近来扩建情况讲了一遍。 宋安出去这段时间，康阿一盯着那边，倒是尽心尽责。 坊内原址的改建基本已经完成，眼下主要是扩建的工程。 听完徐三的讲述，宋安心中有些惊奇，问道：“扩建进程如此迅速？” 徐三点头道：“全仗殿下事先计划周全，康阿一领着工匠行事也迅速，这才让进度快了些。” 宋安听着暗自点头，却又瞧见徐三脸上有些欲言又止之色。 神情一动，便又问道：“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见宋安问了，徐三也就答道：“工程进度倒是顺遂，就是花销大了些，现下府上银库里还剩下不到五千两。” 闻言宋安脸上一笑，摆手道：“无妨，修房造屋，本来就是大花销的事儿。” “银库里银子不够了，我这里还有，你都拿去入账便是。” 说着，他便将九皇子景宸给的银票拿了出来。 交给徐三以后，接着又说到：“此番布坊扩建，力求一步到位，不要怕花钱，等建成以后，有的是机会能把花出去的都挣回来。” “是。” 徐三接过宋安递过来的银票，看了一眼，看到数额眼中惊奇不已，但也没多问。 小心的将银票收起来，他接着又道：“布坊扩建以后，原先的人手可能会不足，不知要不要再多添置些人手？” 宋安点头道：“人手肯定是要添置的，不过咱们先到布坊看看再说。” 一边说着话，两人来到了布坊外面。 还在下面路上的时候，宋安就已经看见那边正在如火如荼的施工。 建造所需的木料，石材等等，有一部分都堆在外面。 那些匠人们也在卖力的工作，一眼瞧过去没有偷懒的。 跟着走到了近处，徐三先到里面去叫康阿一过来，宋安就在外面查看施工情况。 大体和他之前给康阿一吩咐好的差不多，从外围划定的区域来看，规模也是他定好的样子。 只不过眼下看了，他心头却是一动，又有了新的主意。 之前规划布坊扩建的时候，只是想了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发展，并未考虑其它。 而这一趟去江云，多了九皇子景宸这个大股东，又有景宸的运转销售渠道，将来不用担心销路问题，那么这个规模自然也就要变一变。 景国的纺织业其实已经算是十分发达，特别是在那些东南丝绸重镇，更是接近达到了原始条件下能达到的供产巅峰。 不过那巅峰，始终只是原始丝绸纺织业状态下的巅峰。 跟经过进一步工业分工，包括技术提升和管理提升在内的产业升级之后相比，那还是差了许多。 宋安此时脑子里想的，便是一个大计划，足以冲击景国乃至周围各国纺织业的想法。 要施行这个计划，首先就是要将原本的布坊扩建计划再扩大个几倍。 心里在想着的时候，徐三带着康阿一从里面出来。 到近前，宋安便是笑道：“阿一兄弟辛苦，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盯着，布坊扩建才如此迅速。” “我只是按殿下吩咐办事而已，殿下谬赞。”康阿一拱手道。 “距离咱们原先计划的扩建方案，还有多久才能完成？” 宋安脸上笑意不改，又问道。 康阿一凝眉思索片刻，道：“按照眼下的进度，一切顺利的话，差不多半个月应该就能完工。” 稍稍点头，宋安接着道：“如果我想要在先前计划的基础上，再扩大个几倍呢？” 一听见这话，康阿一和徐三两人神情同时一变。 康阿一开口道：“殿下，眼下布坊扩建完的规模已经极大，若是再加大几倍，怕是……” “呵呵，阿一兄弟不用顾虑其它，就考虑需要多少时间，多少人手便是。” 轻笑一声，宋安打断康阿一的顾虑道。 见状康阿一无奈，摸着下巴想了一下，然后才道：“如果殿下执意要再扩大，所需时间怕是也会增加许多，我估计少说也要多两三个月。” 按照原先布坊的扩建计划，工程主体部分有一半都在桃花坊本来的基础之上。 并且因为之前土匪破坏的原因，桃花坊需要改建拆除的地方，有不少都让土匪给毁坏了。 如此一来，改建的时候反而是减少了需要拆除的部分，缩短了工程量。 其余扩建的部分，也是在周围民居的基础上，做一些调整修改，所以整体进度才很快。 但是宋安要进一步的再做更大的扩建，就需要把周围更多的民宅，乃至于空地荒地都囊括进来。 这就导致工程量大大的增加，在时间上自然也就成倍成倍的增长。 宋安其实心里也是有数，知道要是按照他心里新的计划来，整个扩建工程每个三五个月不可能完成。 不过他也不急，而且这事儿也不一定非要一蹴而就，可以双管齐下。 先把之前的扩建计划按计划完成，完成以后投入运转。 至于更多的扩建，就继续同步进行就成，并不会耽误原先的生产，顺带着也能趁着这个时间招募培养一些后面要用到的工人。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画地 宋安的野心不小。 他打算在江源创建景国第一家流水线生产的纺织工场。 一旦工厂建成，只要形成初步的生产力，那么整个景国的纺织业都将受到巨大的冲击，到那个时候，仅仅依靠产能，就能碾压其它所有的布商。 而整个过程，最难且最危险的并非是最初的建造部分。 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后期。 作为一个文科生，无数血淋淋的历史告诉他，每当有一个新的生产力出现，必定会引发旧的生产力群起而攻之。 过往的既得利益者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新的挑战者扼杀在摇篮当中。 现在他的实力还很弱小，影响力也不大，所以不会引发太大的关注。 可是随着工厂的发展，产出的产品越来越多，对市场的影响越来越大，那一天便会到来。 甚至有可能，在这个过程当中就会引发有心之人的提前察觉。 江源的偏远算是给他提供了一些优势。 县城就那么点儿大，且外来人很少，他能控制的空间也就很足。 尽管如此，宋安还是习惯性的有备无患。 工厂的设计布局，在他心里，首要的便是保密性和防御力，而要保证这两样东西，建造成本都很高。 所以康阿一说如果扩建规模再提升几倍，工程时间会长两三个月，他心里的数字远不止如此。 至少半年以内，都不可能完全完工。 好在现在他兜里银子充足，除了九皇子景宸的三万两银票，还有牛头山的宝库。 实在不行，找翁列他们的蛮巫部落去借，也是选项之一。 蛮巫部落的那个山洞里，可是遍地金子。 心念电转之间，便开口笑道：“工期不急，先按原定计划，把第一步的扩建完成。” 康阿一闻言神情一动，没有多言。 接着宋安抬手指了一圈，大致将他心目中，将来工厂的范围画了一圈。 指着圈内的民宅房屋，问道：“这周围这一圈的民房，其中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顺着宋安指的范围，康阿一看了一圈。 “大部分都是布坊工人的家，只有少量几家，是其他百姓的。” 闻言宋安心里一动，都是桃花坊工人的房子，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于是便道：“先把工人们都叫来，我跟他们商议一下，看看出什么价能把这些房子买下来吧。” “殿下，您……” 康阿一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 见状宋安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不是，小人只是忧虑，按殿下所指，都要归入扩建范围之内，这规模实在是……” 面带迟疑，康阿一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道：“实在是有些太大了，江源条件有限，棉麻产量不高，就算有足够的原料，这么大的工厂，需要多少人手，产出以后，又往何处出售呢？” “呵呵，此事阿一兄弟不必担心，人手不够咱们招募人手便是。” 轻笑一声，宋安神色从容道：“至于销路嘛，那就更不成问题了。” “你只需要考虑，如何能说服大家，将房子卖给我便是。” “只要殿下给的合理，应该不成问题。”康阿一说着，脸上神色并没有转圜多少，依旧带着忧虑迟疑。 “殿下吩咐，小人本不该妄言，不过还是请殿下三思斟酌。” 宋安点了点头道：“无妨，我心中有数，这样吧，待会儿你把布坊工人，还有近来建造的工人都叫上一起，晚上到香满楼赴宴，我请大家吃喝一趟，也算感谢连日来大家辛苦工作。” 康阿一嘴巴动了动，还是点头道：“是，谢殿下恩赏。” “我们先走一圈，把大致将来扩建全貌范围定一下。” 说着，宋安便迈步顺着先往山坡上走。 江源县城顺着溪流河谷而建，大半个城都在山坡上，只有靠近河岸渡口那边，有小部分的地方是河谷平地。 桃花坊的位置本来就在县城高处，整体地势是个斜坡。 顺着青石路走到高处，宋安往下眺望一眼，对未来工厂蓝图全貌有了更清晰的描绘。 转过脸向康阿一问道：“这后面的山地，可有属主？” “回殿下，这边应该是没有的，归官府所管。”康阿一应道。 宋安摸了一下下巴。 归官府所管，那就是说，要把这地方纳入将来工厂之中，就需要治理江源的官府出具文书。 要是以前的话，他就得去县衙找葛洪。 不过现在他手上有王府的治权文书，整个县城当中，他就是最大的官。 一应事宜，他都可以乾纲独断，不找葛洪，自己手写一份都算是。 但想了一下，要留葛洪在江源继续当他的县令，这个面子还是给他一下。 有数以后，便迈步往另外一边山下走，口中道：“刚才我们走过的这些地方，除了已经归在布坊扩建计划当中，咱们花钱买下来的民宅，便是山上的这些地，到时候我去找县令大人要来官府文书，你再带人来画个线便是。” “是。”康阿一跟在后面，点头应道。 下了山坡之下，走到第一家民居之前，宋安又抬手指道：“从这一家开始，往后每指一家，你都记一下，找到主人家，到时候咱们一个一个去谈。” “是，殿下。” 继续往前面走，一家家的民宅他都给康阿一指了一遍。 康阿一是土生土长的江源人，又在桃花坊多年，对坊内坊外都十分熟悉。 宋安一说，他便知道那些房子是谁家的，甚至连其家中情况如何，也是一一清楚。 一圈转了下来，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宋安看着面前工人们如火如荼建造的布坊，对康阿一道：“阿一兄弟，刚才咱们走了这一圈，所有地方你都记下来了吧？” “启禀殿下，都记下了。”康阿一抱拳道。 “好，除了刚才我划定的范围，以其边界为线，所有地方再往外扩五丈，那些地方也要一并都归在将来布坊扩建最终的范围之内。”宋安眼睛一眯道。 听见这话，康阿一神色一动，问道：“殿下，扩建范围已经极大，何故还要再往外扩大五丈之远？” “呵呵，这你就不用多问，到时候自然就会知晓的。” 宋安轻笑一声，拍了拍康阿一的肩膀。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见葛洪 划定的区域，是宋安心中纺织工厂的边界范围，之所以在这个范围之内，还要再往外面扩五丈的距离，则是他为将来的安全性和保密性做的提前准备。 走了一圈，除了山上的野地之外，下面有民房的地方，划定区域临近，还有零星的房屋。 有房子，就意味着这些房子里面可以藏人，可以暗中观察。 如此一来也就等于有了隐患在其中。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工厂周围彻底清空，一家都不留。 宋安在走的时候就已经大致观察过，差不多也就是五丈的距离。 只要把五丈距离之内全部拿下，就能将工厂四周彻底净空。 当然，除了这些，他心中还有其它的安全保密方案，就要等到建造施工之时再说。 眼下这边的事情继续交给康阿一去办，宋安则准备走一趟县衙。 跟徐三一道，一路来到县衙门口，从马车上下来，抬眼看了一眼县衙大门。 下了马车，迈步往台阶上走去。 刚到大门前面，里面便出来了一个穿着缉捕官服的衙役走了出来，问道：“何人擅闯县衙，还不速速退去？” 见状徐三上前冷声道：“瞎了你的狗眼，连郡马殿下都不认识？还不去叫你们县令出来迎接！” 闻言这差役脸上神情一变，露出了慌张之色。 宋安一笑，摆手道：“差人不必在意，请问葛县令可在县衙当中？” “在，大老爷正在后堂。”这差役连忙道。 点了点头，宋安又道：“那就劳驾差人替我禀报一声，就说宋安求见。” “是，小的这就去通禀！” 这差役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县衙里面跑。 目光看着差役的背影，徐三道：“殿下，这人对您如此无礼，该当论罪，您何必还与他好言？” 一摆手，宋安笑道：“无妨，他没见过我，自是不认识，不知者不罪嘛。” 说着，目光又是一转，直接往县衙里面走，一边道：“走，我们进去等吧。” 进了县衙，一路刚走到二堂外面，便见了县令葛洪带着刚才的差役急匆匆的过来。 一边走还一边问道：“你说殿下现在还在县衙门口？你是怎么办的事，不知道先请殿下……” 话没说完，就看见了宋安和徐三站在前面。 脸上神色一动，连忙上前来拱手道：“下官拜见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葛县令太客气了。”宋安笑道，一边伸手虚扶葛洪。 葛洪这才直起身道：“多谢殿下。” 跟着扭过脸对身旁的差役呵道：“还愣着干嘛，赶快去准备上等茶水。” 这差役领了命，扭头就走。 回过脸来，葛洪对宋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道：“还请殿下移步二堂之内。” “县令大人请。”宋安也请了一下。 三人进了二堂之内落座，徐三站在宋安身侧，葛洪则陪坐一旁。 “殿下，听说先前郡主殿下来过县中，下官事先不知，未曾迎接拜见，等知晓的时候，殿下已经走了，实在是有失仪典。” 听着葛洪的话，宋安摆手道：“葛大人不必在意，郡主前来只是为了叫我回江云而已，并无它事，且当日事忙，也未多做停留，大人不知未曾拜见也是寻常。” “原来如此。”葛洪稍作心安道。 神色一转，宋安接着又道：“此番我前来，一是与大人走动一下，二则是有件事想请大人帮忙。” 闻言葛洪立即道：“殿下有何吩咐，但讲无妨，下官定竭力办妥。” “呵呵，那我就先谢过大人了。” 轻笑一声，宋安继续道：“想必大人已经知道，我有意扩建王府在县城当中的产业，桃花坊那边的扩建工程也进行了些时日了。” “是，下官偶有所闻。”葛洪点头应道。 “是这样的，原本此番扩建计划只有目前的那些范围，不过我这次回王府面见王爷，王爷对此事多有期望，对江源百姓民生也放在心上。” 宋安脸上笑眯眯的，一边不紧不慢的说话。 “江源地处偏远，物产不丰，幸有大人再次勤政爱民，才让县中百姓安居，我受王爷器重，命我来江源接管王府产业，心中感恩王爷恩情，便想着将县中百姓乐业一事设法解决了，江源历来便有‘桃源’美誉，咱们通力合作，将此当真变为南境桃源，岂不美哉？” “殿下爱民，下官敬仰之至。”葛洪闻言立即道。 “呵呵，大人谬赞。” 再度轻笑一声，宋安继续道：“不过要想县中百姓乐业，首先便要有业可从，我想过了，既然桃花坊要扩建，不如就再扩建大一些。” “届时坊中便可多招募些县中百姓来上工，也算多一份收入。” “殿下所言及是，不知何处需得下官？”葛洪问道。 “刚刚我去桃花坊那边走了一圈，大致看了一下扩建的地方，在桃花坊的后山有一片野地，应该是在官府管辖之下，所以想请大人出一份文书，我也好叫工人尽早施工。” 宋安笑道。 听见这话葛洪神色一动，随即便道：“殿下亲自前来，此事下官定立马就办。” “那就有劳大人了。” 说着，宋安从衣袖当中拿出了王府文书，递给葛洪道：“还有一件事，此番我回王府，从王府拿了一份文书，请大人过目。” 葛洪一听，连忙将之接了过去。 打开看了一眼之后，脸上神情不断变化，半晌才道：“殿下，既然王府已有文书，这江源之事，殿下做主便是，下官……” “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王爷虽然对我寄予厚望，不过治理江源，非得大人不可，所以我想，还是请大人留在江源。” 宋安打断了葛洪，接着道：“至于这份文书，过两日我再书信一份，请大人上报州府，等知府大人收到，应该也会同意大人继续留在江源。” “殿下，这……如此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葛洪犹豫道。 南境在镇南王府治下，王府有最高管辖权。 朝廷安置在这里的各级衙门，其实只是辅助而已，一旦王府出了文书，那么朝廷安置的官员便要立即撤回。 这是惯例！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南境官场的规则 惯例之所以能成为惯例，必定是各方明争暗斗，权衡利弊以后，才最终妥协而达成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镇南王府在南境的特殊存在，本就让朝廷在此十分尴尬。 名义上南境虽然是属于景国的国土，但实际上，镇南王府对南境无限接近于裂土封疆。 而这个实际，是自大景立国之初，太祖皇帝便遗留下来的问题。 哪怕历经二百余年，历代皇帝处心积虑的设法削藩，依旧难以动摇镇南王府在南境的地位。 要不是十几年前一场蛮巫叛乱，使得镇南军折损过半，才让当今陛下抓住了机会，将镇南军兵马削减一半，至今镇南军还与景国开国之时一样，拥十万精锐之众。 十万兵马听起来似乎不多，但要知道，就算是朝廷掌控的，景国最为精锐的红翎禁军、虎贲军以及全由轻重甲胄骑兵组成的山嵬军也不过合军三十万而已。 镇南军兵马，占景国精锐四分之一。 哪怕如今削减了一半，其威严在南境依旧不减，镇南王府对南境的控制依旧稳如泰山。 在如此情况下，朝廷派遣到南境州府的官吏，位置情形就显得十分尴尬。 名义上说，他们是朝廷命官，奉皇命而治理地方，该对辖境之内有绝对的管辖权。 然而实际上的情况却是，镇南王府的文书效力，要远大于各级官府文书的效力。 甚至于，一旦王府出具文书，要派遣人员管控某地，那么作为朝廷命官的本地官吏还必须默认让位给对方，自己退回朝廷待用。 尽管如此，在南境当职的朝廷官吏，却不敢对镇南王府有丝毫怨言。 单是看看南境四路大都督，从未有一个真正到任过，全都是六部高官大员挂职，便可见一二。 连那个级别的重臣，都不敢来南境坐上大都督的位置，更何况是其他小吏。 南境的官不好做便也就罢了，平日处之还得小心谨慎之至。 甚至用一个“如履薄冰”来形容也不为过。 因为他们都是奉皇命，受皇恩，才得的官职，来南境当的官，自然算是朝廷的人。 那么平日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办差履职，都得以朝廷律治为本，以皇恩为先。 可是在实际操作当中，要是没有镇南王府点头，又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是既不能与王府来往过密，态度暧昧，又不能视王府于无物，太过把自己当回事。 其中的界限边缘拿捏，可不是人人都能把控得好的。 正是因为这些复杂的情况，才导致了，所有的南境朝廷官吏，在面对与镇南王府相关的事宜的时候，都虚谨小慎微，尽可能的以惯例行事。 只有依照惯例行事，才能最大限度的让自己少有瓜落。 宋安手上拿着王府的治辖文书，这文书一出，按照惯例，江源县便归了他。 作为朝廷派遣的江源县令，葛洪最应该的，便是立即收拾启程去上一级的州府，找知州大人报到，禀明详情。 至于上下瞒着这事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府的文书不只是一份，宋安手上的这份，只是他到任接权的凭证而已。 实际上在他这份从王府签发以后，便立即会有另外三分同样的文书发出。 其中一份自江源上属管辖的西南路一路往下下发，经康宁府，在到江宁州，最后落在江宁知州手上，盖上大印归档。 如此在地方，便算是走完了一趟。 还有一份，则是从江云王府直接向朝廷吏部发出，交由吏部归档。 这两份文书，头一份是告知朝廷在南境的各级官府，让他们知道，江源这个地方，王府派人接手了，治权不再在官府手中，一应事物他们也不用再管。 第二份则是让吏部知道，王府接手江源，日后江源发生任何事情，都与他们派遣的各级官吏无关，也不再在相关官吏的政绩考核内容当中。 最实际的作用，就是替自路以下的各级衙门官员摘干净责任而已。 葛洪在江源当了这么些年的县令，在州府那边也多有走动，对这些内在的潜规则自然十分的熟悉。 所以听见宋安的话，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事儿绝对不能认下来。 他是翰林院进士出身，实打实的朝廷之人。 虽然被派遣来了南境，还是江源这个偏远的鬼地方任职，但依旧是朝廷的人，进不了镇南王府。 一旦他答应了宋安提的话，那么在朝廷那边，他就等同于投效了镇南王府。 以后州府上官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提携，朝廷也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关注。 在朝廷没有了路可以走，王府这边他又进不去，等于这一辈子，都只能锁死在江源。 他的前程，到此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作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葛洪当然是不愿意。 宋安倒是本来想的简单，因为他也并不知晓，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内情。 只是下意识的认为，以镇南王府在南境的权势，他主动伸出橄榄枝，葛洪没理由不接。 眼下一看葛洪这个反应，立马就反应过来事情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看来此事是我有些孟浪了，还请葛大人见谅。” “殿下言重，下官非有半分此意。” 见宋安松了口，葛洪心里忍不住大松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开口拒绝了，宋安却还要抓着不放，愣是不让他走，那样的话就会十分的麻烦。 乃至于最后就算他还是走脱了，恐怕也难免会被州府那边，乃至于朝廷吏部那边排挤边缘化。 对他来说最好的接过便是，宋安把那份文书收回去。 然后他现在立马就开始吩咐下人，开始收拾东西，今日便启程离开江源，去江宁待命。 心里想到此处，他也是紧忙就准备开口。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宋安却先他一步道：“我想州府那边转过来的文书通报，应该还要些时日，在此期间，江源不能一日无人做主，所以还请葛大人再多逗留几日，等州府通报到了再说，大人以为如何？” “这……” 葛洪一滞，暗骂自己怎的如此不济事，开口慢了半拍。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当官也有难处 赘婿在景国虽然为人所不齿，但也还是要看“赘”的是哪里。 毕竟赘婿本人就算地位不高，可是人家背后还有婆家，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赘婿的面子不用给，难道人家背后的婆家的面子也能不用给吗？ 景国之内，赘婿婆家面子最大的，无外乎皇室而已。 而在南境之内，镇南王府的面子就如同皇室在景国之内的面子。 宋安虽然只是郡马，可是放在南境，跟驸马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更何况宋安能从王府拿到治辖江源一县之地的文书，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他在王府当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若非镇南王对他器重之至，是绝对不可能把江源给他的。 因为在景国，无论是驸马还是郡马，历来都是空有头衔，实则不会有任何实权。 别说是一个县了，就是一个镇都不可能。 这事儿要是说出去，宋安还算是开了景国历代以来未有之先例，做了第一个“实际县令”的郡马。 不要小看了县令，虽然只管了一县之地，那也是实打实的七品朝廷命官。 若要是换了别的情况，葛洪自然是可以断然拒绝，甚至可以不用管宋安是什么态度，什么想法，当场就可以取下官帽起身走人。 可是宋安的表现，表明了他在王府的地位实在太高。 而离了江源以后，他虽然是去州府报到待命，大概率会被调回朝廷吏部，等待任命。 但在这期间，他还是要留在南境范围之内的。 这个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都是有可能的。 要在南境留这么长的时间，得罪了宋安这个在南境一手遮天的镇南王府中，有相当话语权的郡马，那就是十分不明智的了。 但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葛洪还是不得不做出一些尝试。 宋安在见了葛洪这个反应以后，却忍不住眉头一皱，心中愈发有些疑惑了起来。 要说之前他让葛洪直接留下，甚至自己亲自手书一封去州府说明情况。 葛洪出于某些顾虑的考虑，不愿意答应，这个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现在自己只不过是让他在州府通禀的文书下来之前，暂且留在江源，继续把他县令的工作做下去，他居然也不愿意。 这又是为何？ 在宋安的理解当中，葛洪是朝廷命官，受吏部文书指派来江源当的这个县令。 那么正常情况下，就算他要解职离开也必须要有上级的文书通知才行。 否则的话，他私自离开自己的任地，那是有罪的。 而葛洪摆明了架势，在看到自己给他的那份文书的第一时间，一心就想着立马离开江源。 中间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看起来一点儿不像是“没有上级命令就私自离任”会获罪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宋安越想越觉着，这中间恐怕还有什么他没能理解的东西在里面。 想了一下，接着开口道：“葛大人，我初来南境，对南境诸般事宜还不慎了解，言语思绪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大人若有忧心，不如当下明示，也好让我得知内情，免得生出误会嫌隙。” 听了宋安的话，葛洪脸上神情有些犹豫。 官场上讲究一个心照不宣，许多的规则和惯例，新人都要自己摸索熟悉。 因为大部分的惯例和墨守成规，内里都有许多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东西。 比如镇南王府在南境和朝廷官府之间的关系，处置方式之内，就肯定不能明说。 但凡稍微说明了一点点，都有指控王府“裂土拥兵，抗逆朝廷”之嫌。 葛洪心底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明说，可是看宋安这架势，好像不说也不成。 他要是不说的话，估计宋安今日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走出江源的。 于是思索良久，葛洪一咬牙一发狠，起身先对宋安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见状宋安忙也起身，伸手虚扶葛洪道：“葛大人何至于此，实在有难处的话……” “殿下，有些事情不是下官不愿意说，而是牵扯实在太大，下官微末之身，不敢轻言。” 葛洪抬头，目光看着宋安，继续说到：“不过殿下对下官有助力保全之恩，牛头山山匪来犯县城，若非有殿下居中拿贼，下官怕是早就坐不得这县衙，叫拿去州府问罪去了，是以殿下相问，下官不该不答。” “下官只请，所答之言，就在这二堂当中，出了这个门，便当从未有过，请殿下应允！” 闻言宋安眉头紧锁，点头道：“请葛大人放心，无论葛大人说了什么，出了这个院门，无论何时何地何人来问，我都绝口不提。” “下官叩谢殿下！” 得到了宋安的承诺，葛洪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神情一动，这才开口道：“殿下想必应该也知道，镇南王府在南境拥有绝对权威，甚至在朝廷皇权之上。” 宋安闻言没有答话，而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这事儿自己心里算是有数。 跟着葛洪又继续说道：“南境官场有个不成文的惯例，一旦王府有文书，特命何人接管南境任何一地，那么在此地当中的朝廷主管官吏，便要在看到文书之时，立即解职收拾离开，将所有辖权交由对方。” “如此，是为了避免，其历任回归吏部待命以后，间中落人说辞。” 宋安听着葛洪这话，心里大致明白了一些东西。 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以后又问到：“若如葛大人所言，就算葛大人今日便启程离开江源，去州府报到，将来就一定不会受此事影响了吗？” “那倒也不是，全看个人的命。”葛洪叹道。 宋安眼中一亮，忽的道：“葛大人以为，回归朝廷吏部，和留在南境，哪个更有前程呢？” 葛洪本来心意已决，听着宋安这话，莫名的又是一动。 这话里，有深意啊！ “殿下，下官……” 不待葛洪把话说完，宋安抬手打断了他，道：“葛大人不必着急回答，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就算葛大人真要走，这会儿等收拾完出发，不到青石城天就得黑。” “天黑山路难走，大人不如明日再出发。”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去意已决 大致了解了南境官场的潜规则，宋安心中也就大抵明白了葛洪一系列反应的缘由，但他需要有一个人在江源主事，操办县内各种官府事宜。 别看只是小小一县之地，却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操办得下来的。 至少宋安自己要一心关注布坊工厂的事，就绝对抽不出足够多的心思，来办那些事情。 所以能将葛洪留下来，那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葛洪在江源担任县令多年，本身就对县内事物十分熟悉。 他留下，等于宋安拿了想要的一应宽松权利，又不需要去负相应的责任，当然是极好的。 最后这话，也是在给葛洪机会，让他重新再考虑一番。 先前算是宋安不明情况，留人也就没有什么承诺可言。 现在他已经知晓内情，再开口留葛洪，就是正经的招揽了。 只要葛洪点头同意，那么日后便算是宋安的人，进一步说，至少眼下就归在了王府之下。 兴许如此也不一定比得上继续紧跟朝廷步伐，回吏部待用来得前程远大。 但继续留在朝堂，风险也是一样存在的。 而且既然原先他能被“发配”到江源这样本身就十分偏远，且还在镇南王府治下，对所有朝廷官吏来说，都是位置十分尴尬的地方，本身就说明他在朝中并没有什么人脉资源。 那么就算他回了吏部，恐怕也难有什么前程。 但是要是接了宋安的橄榄枝，那至少在南境是前程稳固，且没有什么风险的。 甚至到时，他连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都不用再费心考虑。 以往那些如履薄冰，也可以一去不复返，江源境内，一人之下，是要自在得多的。 在宋安看来，站在他的角度，这个选项并非丝毫没有诱惑力。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葛洪没有犹豫。 几乎是紧接着宋安的话音，直接道：“殿下垂青，下官幸甚之至，圣人言：宝剑当自磨砺出，千锤万锻始见锋！山路虽是难走，也是对下官的锤炼。” 此话一出，葛洪的态度也就十分明了了。 宋安眉头微皱，心中虽然多少有些不快，但倒也没有恼羞成怒。 稍做惋惜，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愿葛大人一路顺畅，前程似锦。” “下官多谢殿下美赠。”葛洪拱手弯腰谢道。 点了点头，宋安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便转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心中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回头。 “既然大人当下便走，那刚才说的文书，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还请大人莫忘了今日情谊。” “另外，县中一应事物交托，大人随便找个县衙文书留存便是。” “多谢殿下。”葛洪再度行礼谢道。 这一谢，他到是真心实意，宋安说的“今日情谊”，也确实存在。 他如此着急的便要收拾行装离开江源，无外乎就是不想再朝廷一系那边的官场留下口舌。 若是宋安非得要他出那一份文书，那么“即刻交任”这事儿，也就失去了意义了。 宋安把这事儿接过去，确实是让他大松了一口气。 从县衙出来，宋安脸上神情有些凝重，葛洪不愿意留下，他就得再找一个治事之人，来管江源一应县务。 可是他在这儿认识的人拢共也没有几个，而县令之才，又不是随随便便拉一个人都有的。 短时间之内，他去哪里找这么一个人呢？ 心中愁思之时，身旁徐三开口道：“殿下，葛洪不愿留任，县衙之事却是不可耽搁太久。” 闻言宋安点头道：“我也正在想这事儿，可是要找一个熟悉江源之事，又有治理一县之能的人才，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咱们在这边根基太浅，人选怕是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合适的。” 这时便听徐三又道：“若是在江源本地寻找合适之人，熟悉这一条便可以略过，只要找到有足够能力的就成。” “倒是有道理，不过去哪里找呢？”宋安皱眉道。 “康阿一等人生在江源，兴许能提一些建议。”徐三接话道。 宋安闻言眼前一亮，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老徐，你这脑子，确实转得快啊。” “是殿下英明，老奴只不过顺着殿下说而已。” 徐三咧嘴一笑，满口老黄牙。 没再管他，宋安迈步就往马车走，先前已经跟康阿一说了，让他将布坊工人还有在布坊那边为扩建做工的工人一并叫上，晚上香满楼吃饭，现下便不用急着再过去找，等晚上见面说便是。 要请的人不少，位置倒是要先定下。 所以一路先来了香满楼，找了掌柜的说明，留下一锭银子让其好好准备，这才出来回司南府。 前脚才回到府上，后脚耿正便找了过来。 书房落座，宋安示意耿正不必拘谨，问道：“耿护卫找我，有何事？” 闻言耿正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接着才开口道：“启禀殿下，属下本来按殿下吩咐，领众位兄弟在城中走走，熟悉环境，半道上撞见了先前在江云便熟识的，同做护卫的几位朋友，他们先前受城中商行所雇，随行护送商行货物。” “殿下在小江镇将牛头山匪患尽除，商行便与他们解了雇约，几人暂时没了去处。” “后来属下与他们多聊了几句，见经过小江镇之事，他们都对殿下钦佩敬仰之至，有跟随效力之意，便与他们提了一嘴，让他们先在城中找地方等着。” 宋安听完，明白了耿正的意思。 小江镇一役，当时跟随的护卫有近百人，其中大多半是各家商队雇佣的护卫。 事后宋安领着人先行出发，回了江源，并未多做停留，后面的事是交给霍东庭和田淼办的。 本来还以为那边的人，少说也要多一两日才能陆陆续续到他们原本的目的地。 没想到江源这边的居然回来得这么快。 而没了牛头山的匪患，这些商行恐怕是觉得，运货沿途便不再需要那么多的护卫，所以将一些人给解雇了。 这些人本身又没有别的出路，没了商行雇佣，恐怕短时间内要找饭吃都难。 能跟着自己，怎么算也是跟镇南王府搭上边儿的，肯定要比以前跟着各家商行要好得多。 对这些受雇给人做护卫的人来说，当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 至于宋安，他倒是也确实需要人手，这些护卫毕竟在江源算是并肩作战过一场，多少情谊是有的。 并且眼下这些人没有别的心思，也算是初创信得过的人。 于是稍作思索，便道：“此事你办得好，这就去跟他们说，只要愿意留在江源，且能严格遵从我的规矩的，都可以留下。” ------------ 第一百六十六章 长远计划 耿正没想到宋安应允得如此爽快，其中表现出对他的信任也算十分深重了。 当下便是欣喜的应下，连忙就行礼，准备赶紧去通知那些人，让他们赶快来府上拜见宋安，留下个好印象。 刚要出门，宋安又叫住他道：“跟他们说，如果还有其他熟识，信得过的，都可以一并叫来。” “另外，这些人到了以后，暂时你先管制着，操练一事我再找人安排。” “是。”耿正立即应道。 宋安这才摆了摆手，让他去办。 等耿正走了以后，又叫来徐三，让他去把关仝和卢四郎叫来。 没多一会儿，两人就进了书房。 见到宋安以后，先是行礼拜见，然后关仝才开口询问。 “殿下叫属下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宋安道：“跟我一起回来的耿正他们那些护卫，你们都见到了吧？我打算把他们留下来，将来分派在府上和布坊那边做个护卫。” “是，昨日都见过了。”关仝点头应道。 “嗯，刚才耿正来禀报，说还有些熟识的人，也有意前来投效，几日之内陆陆续续应该都会来人，差不多有几十人吧。” 说着，宋安目光看着两人：“这些人虽然原先都是护卫出身，不过毕竟还是闲散人，没受过多少操练，对诸般规矩也不太熟稔，需要人再对他们严格操训一番。” “正好你们都是镇南军出来的精锐，等人员差不多到齐之后，你们便做个教头，按照镇南军中的规矩，好好训练他们一番。” 听见这话，关仝和卢四郎神色同时一动。 片刻，关仝便又开口道：“殿下信任，付以重任，属下感恩之至，就怕属下德才浅薄，辜负了殿下期望。” 闻言宋安笑道：“无妨，你们就按照在军中的规矩操练他们便是。” “另外，到时候你们也观察一下，将其中人选做一些分辨，日后好分派人手。” “我的想法是，将这些人将来分作三队人马，你二人各做个领头，另外一队让耿正领头，一队将来负责押运护送布坊那边出产的货品，恐怕多有长途跋涉，要擅骑术，有耐力的。” “一队负责布坊工厂那边的周全，需得沉稳之人。” “最后一队留在府上待用，这一队最好挑各有其才的，具体如何，你们到时候看便是。” 两人听完宋安的话，当即便是应了下来。 这边安置完，徐三又拿了今日府上的账目过来，请宋安过目。 桃花坊那边改建，府上银库进出数额不小，每一笔徐三都记得清楚。 宋安只是简单的翻了一下，看了一眼便交给徐三。 剩下没有别事，他便来后院，看看自己的人儿醒了没有。 两人可是这么多时日都没见了，光是一夜的温存哪里得够，要不是确实还有其它事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才好。 到了后院，正巧看见巴妙从房内出来。 于是笑眯眯的走上前道：“醒了，睡得可还好？” 巴妙看到宋安，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昨夜的事，脸上不由自主的便是红了起来，露出了娇羞之色，扭头便要躲。 宋安当然不可能让她逃掉，上前一把就拉进了怀里。 “见了夫君话都不说一句，想走到哪里去？” “哎呀，大白天的你做什么，不知羞，待会儿让人看见怎么办？”巴妙一边扭着一边说道。 宋安哈哈一笑，手上反而更加放肆：“看见了又如何？我在自己家跟自己媳妇儿亲近，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 巴妙刚想要说话，忽的感觉一只魔爪袭来。 下意识的惊呼一声，道：“你……不要，你坏死了，昨天折腾了一宿还没够吗？” 闻言宋安贴着巴妙的耳朵，吐着热气逗道：“跟你，哪儿有够？” “不知羞，我不理你了！” 巴妙脸直红到了脖子根，推开了宋安，捂着脸就往屋内跑。 见状宋安脸上的笑意越发坏了起来，往屋里跑，那不是自投罗网。 左右看了两眼，院子里一片春光熔融。 跟着就进了屋，反手便将房门关上。 才进屋的巴妙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宋安一脸坏笑的朝他走来，脸色羞红的往后退，正好就退到了床上。 “夫人可是在等夫君？”宋安轻笑一声，不等巴妙开口，直接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 巴妙惊呼一声，下一秒便是春情无限。 食髓知味，宋安感觉自从和巴妙进行了那最后一步以后，他是越来越贪了。 怪不得以前看历史书的时候，古代那些皇帝一个个的都想赖在后宫不出门。 这玩儿意，真是会上瘾。 在床上一趟就是半天时间，连午饭都是叫人送到门口，他去拿进屋内吃的。 直到傍晚天色暗了下来，巴妙已经被他折腾得又沉沉睡了去。 想着香满楼那边还要去一趟，宋安这才恋恋不舍的收拾下床，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巴妙，莫名的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这么下去，怕不是要三年抱俩！” 想着嘴角勾起了一丝坏笑，这才出门去。 到了前面，叫来徐三让他安排马车，两人一同往香满楼这边过来。 他们没到之前，其余人早就已经先一步到了。 进门的时候，一楼的大堂已经坐了个半满。 下午来时宋安吩咐了，把整个香满楼都给包了下来，让掌柜的不再招呼其他客人，所以在场的，全都是布坊那边的人。 人群当中，康阿一见宋安过来，连忙起身迎过来。 “殿下，人都到齐了。” 宋安点了点头道：“好，那让店家上菜吧，你跟我来一下，有件事儿还得请你帮忙。” 康阿一应下，回头去叫了掌柜的准备开席。 交代完以后又回来向宋安禀报，便跟着宋安一起，往二楼的包房来。 进了包房当中，宋安抬手示意，让康阿一坐下说话，一边道：“县令葛洪交了县衙，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青石城了，我有王府文书，从今往后，江源县便归咱们治理了。” 康阿一听到这话，脸上神情一动，眼底闪过了一丝诧异之色，不过并未多言。 宋安接着又说道：“眼下的问题是，葛洪走了，县衙那边的事情不能没人处置，我对江源不甚熟悉，这事儿难办，要找个熟悉江源，且有治理一县才能之人，阿一兄弟你对这里熟悉，可有什么建议？”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流刺客 要治理一县之地，经验能力缺一不可。 康阿一只是桃花坊一个普通的工人，要不是宋安当面问的，他怕是一辈子也想不到这种问题会轮到他来想。 但听宋安问了，他心底一动，还真有一个人选。 思虑片刻以后，便是开口说道：“殿下抬举，属下惶恐，若要属下推举一人，属下以为季先生最为合适。” “季先生？”宋安眉毛一挑。 “是的，季先生原是云台检阅院的学士，心怀家国，曾游学天下，十年前回了江源故地，开办学堂，为县中孩童开蒙，才了有了江源学子。”康阿一应道。 闻言宋安心里一动，随即道：“如你所言，这位季先生倒确实是一位德学高尚之人。”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去学堂走一趟吧。” “谢殿下。”康阿一神色激动道。 “无妨，买房的事儿，你和工人们都说了吧？”宋安摆手又问道。 “说了，大家倒也积极。”康阿一点头道。 “嗯，你下去让他们一个一个过来，就在这儿且把价钱谈一谈吧。”宋安摸着下巴说道。 康阿一应了下来，随即转身下去叫人。 等他走了以后，徐三开口道：“殿下，您当真打算请这位季先生来代替葛洪治理县衙？” “明日先去那学堂看看再说，康阿一是个忠直之人，他应该没什么私心，不过实情如何，也要看了才知道。” 宋安当然不准备直接按康阿一说的，就去请这个季先生来治理江源。 虽然单听康阿一的话，这位季先生应该是不错的人选，但所谓人心隔肚皮，天底下大部分的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至于人就更是如此。 徐三闻言以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眉眼之间却有异样之色一闪而过。 没一会儿功夫，第一个布坊工人便从下面上来。 拜见了宋安之后，宋安也是开口直奔主题，没有弯弯绕绕的。 一番问价，心中盘算了一下，几十两银子倒也不贵，便初步算是谈了下来。 有了第一个的顺利，他对后面的也就愈发的有信心。 要么说还是古人实在，整个谈价的过程都十分的顺利，所有工人给出的价码都不算高。 甚至有些，比宋安自己的底价还要低一些。 这要是换在他的前世，谈搬迁这种事，没个几十次的反复拉扯，必不可能谈成。 所有人都说好以后，他这才从楼上下来，在大堂当中与众人讲说一番，自然得到一片欢呼。 酒足饭饱，众人各自离去。 宋安与徐三一道，乘马车回司南府。 路上街面寂静，他坐在马车里，听不见外面有丝毫人声。 他喝的有些多了，在布坊做工的那些匠人，一个个的都是海量，轮番上来敬，本来徐三是要阻止的。 毕竟他怎么说也是王府郡马，算起来身份尊贵，自然与寻常百姓不同。 但宋安并未有那些高傲姿态，当时又气氛到了位，便都欣然应了下来，结果就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热闹时还不觉着，上了马车回程，静了下来，便愈发的感觉酒意浓郁。 迷迷糊糊的，他倚靠着，总觉得自己快要困得睡下。 忽的，前面赶车的徐三猛然拉住了缰绳，马车随即一晃，晃得宋安只感觉肚子里一阵翻腾。 晃了晃脑袋，下意识的掀开车帘打算问问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徐三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殿下藏好，切勿现身！” 徐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冽，其中蕴藏，更有深深的杀意。 宋安本来酒意还有些浓郁，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一下子酒就醒了大半。 他可是，从来没有从徐三的口中听到过如此冷冽的语调。 哪怕是他们第一次来江源的路上，让那个小土匪拦住，情形十分危险的时候，也没有。 现在宋安已经知道了徐三经历非凡，绝对不是王府一个不起眼的普通马夫。 而能让他如此严阵以待的，必然是十分危险的情形。 于是毫不犹豫的，他直接退回到了马车当中，顺带着，还从旁边找了块木板挡在身前。 自从过小江镇，让牛头山的土匪拦住去路，往回跑差点被乱箭射成马蜂窝以后，他每次坐马车，都会在车上多准备一块厚实的木板。 就是防备着，万一在遇到同样的情况，有个东西顺手能遮挡。 徐三在提醒完那一句之后，便没了动静。 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越是如此，宋安心里越发的觉着不安，他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徐三又究竟看到了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的觉着，周围的气温好像在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半晌，前面传来了一点动静，宋安感觉到是徐三下了马车。 又等了一会儿，忽的有一阵风声从外面传进来，紧跟着就是激烈的金铁撞击声。 听到外面打了起来，宋安心底有些犹豫。 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往前掀开车帘，小心的探头往外面看。 就见在月光之下，两个人影就在马车前面几丈的距离不断交错。 他能看见，其中一个人穿着夜行衣，手里拿的是一把透着森然寒光的战刀。 另外一个人影自然就是徐三，手上拿的是两根类似断刺铁棒一样的兵器。 两人交手十分的迅猛，宋安光是在马车这边看，眼睛都有些跟不上两人的动作节奏。 到此时，他自然已经反应过来，那人是冲着他来的。 看这个身手本事，也绝对不是凡人。 但是这样一来，反而让他心底更加疑惑了起来。 他得罪的人不算多，能到想要他命的地步的，自然就更少。 眼前这个跟徐三激烈缠斗的人，一看就不是那种普通的江湖刺客，绝对有一流水准。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顶级刺客，只有那些高门大族才能豢养得出来，就算是请，也必然需要花费巨大的代价。 短时间内，他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有什么人，会不惜如此大的代价派人来杀他。 心底正在疑惑的时候，周围忽的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 紧接着，宋安就又看到一个人影如同电闪一般而来，只是几个跳跃，就到了近前，直接就杀进了两人的战团当中。 来人身手更加可怕，加入战团不过两三招之间，就打得那个一流刺客难以招架。 此人穿着黑衣蒙着脸，看不到模样，不过宋安却从他的动作身形之间，看出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是他！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排除法 有了帮手的加入，徐三抓住机会手中铁刺猛然刺出，一下子洞穿了刺客的右肩，而刺客受伤以后，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扭头就跑。 下意识的，徐三还想要追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突然出现的帮手却拦住了他，回头往宋安这边看了一眼，跟着便纵身几个跳跃迅速离开。 徐三目光也看向宋安这边，两人四目相对，他立马回头过来。 上了马车前面，都没有说话，徐三直接架着马车就迅速往司南府赶回去。 直到进了府中，到了正堂坐下，宋安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目光也紧接着看向徐三。 徐三知道宋安心中疑惑，便道：“那人应该是江湖上有名的刺客组织罗刹堂的地级刺客，属下以前与罗刹堂的人接触过，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闻言宋安眉头一皱，看着徐三问道：“这个罗刹堂，很厉害吗？” “江湖上能排进前三的势力，非同一般。”徐三的回答很简洁。 “什么样的人，能收买罗刹堂的刺客行刺？” 眯着眼睛，宋安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既然是江湖刺客组织的人来行刺，背后必然是有人出钱，那么这个人是谁就很是重要了。 找不出幕后主事，刺客就会源源不断。 就算今天能杀了这个刺客，明天也会有新的刺客来。 徐三面色冷峻，沉声道：“罗刹堂没什么规矩，认钱不认人，只要银子给得足够多，任何人都可以找他们，他们也谁都敢行刺。” “三年前朝廷礼部侍郎郭京便被是被罗刹堂刺客埋伏围杀，殒命当场。” “当时曾引起朝野震动，皇上亲自下旨，命刑部联合皇城司一道捉拿刺客，剿灭罗刹堂，结果最终却只是抓到了当日行刺主谋以及一干杀手，罗刹堂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并未被连根拔起。” 听着徐三的话，宋安心底更冷了起来。 连朝廷的礼部侍郎都敢当街刺杀，他一个小小的，没有什么权势背景的大将军府庶子，王府郡马，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想到这里，心中就越发想尽快找到可能的，出钱找罗刹堂刺客的主谋。 他脑子转得很快，能想到的目标一一从脑海中掠过。 首先浮现的自然是跟王府有关的人。 彩霞郡主，还有京城的人。 不过想想又觉得应该没有那个可能，无论是彩霞郡主，还是京城的人，真正的目标都不是他。 他们真正的目标，要么是彩云郡主，要么是王府。 要是他还在江云，那么刺杀他还有个说法。 可是现在他已经离开了江云，到了江源，就算刺客行刺成功，杀了他，对彩云郡主和王府的影响也不大。 大不了，就是“王府震动，大肆搜查捉拿刺客”而已，甚至就连这都可能只是表面功夫。 那么抛开了跟政局阴谋有关的，那就只剩下私人恩怨了。 在私人恩怨当中，宋安也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自己身为虎威将军的大哥宋玉。 毕竟自己这位大哥和彩云郡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要不是帝王权术的影响，彩云郡主现在应该是自己的大嫂，而不是名义上的夫人。 并且这次随彩云郡主回江云，他也知道了，宋玉为了这件事脑袋发热，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脱离所率兵马，直冲京城。 宋玉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管，说恨自己，想要杀之而后快，也就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真要杀了他，兴许两人便有机会，还能再续前缘。 不过在仔细斟酌片刻以后，宋安又把这个念头给摒弃掉了。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宋玉应该正在大将军府闭门，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但凡他稍有一动，都可能性命不保。 大将军，自己那位威震朝野的“父亲”，也必不可能让宋玉还有胡为的可能。 那么除了宋玉以外，跟自己还有深仇大恨的便只剩下一个了。 眯着眼睛，宋安对徐三沉声道：“若是要让你找一个人的下落，不是什么高门大族，背景深厚之人，只是个普通的地方豪强，需要多长时间？” 徐三闻言眉毛一挑，思索片刻，便道：“若是就在江源近左，那么两三天应该就会有结果，若是更远的话，时间便需要更多。” “他应该，就在江源近左吧。”宋安冷声道。 “不知道殿下所指，是何人，与刺客有关？”徐三问道。 点了点头，宋安看向徐三道：“你可还记得，咱们刚来江源时，江源的那位马员外？” “马连山？”徐三眉毛一挑，紧跟着反应了过来。 “殿下的意思是，罗刹堂的刺客，是他找来的？” 面色冷峻，宋安沉声道：“我仇家不多，如此费尽心力，不惜代价想要杀我的，怕是只有他了。” “而且如你所言，罗刹堂三年前刺杀当朝礼部侍郎，被朝廷围剿通缉，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是推测得没错，那些刺客应该是四散逃往各处偏远之地。” “朝廷对南境的控制本就不如其它地方，有镇南王府在，朝廷六部的手都伸不进来，至于像皇城司这样的暗探，在南境更是会被王府盯得死死的。” “我要是罗刹堂的刺客，在被朝廷通缉的情况下，藏身之所的首选必然会是南境。” “南境偏远的地方有很多，江源自然是不引人瞩目之地，而马家世代盘踞在江源，对江源的熟悉程度无人可出其右，马连山能找到这些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徐三听着，眯着眼睛道：“马家几代人累积，也确实有足够的钱财，能请得动罗刹堂刺客。” “把马连山找出来，此事才能了。”宋安最后说道。 “属下明白，老奴这就去办。” 点了点头，徐三正要转身出去，忽的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犹豫道：“殿下，刚才帮忙的那位……” “嗯，我知道，待会儿我去找他一趟。”宋安应道。 徐三目光一转，顿了一下，还是道：“殿下，有些话本不该老奴说，不过老奴还是想提醒一下殿下，那些人是王府必要除之，凡与之关联之人，都难逃其咎，殿下还是要多加小心，仔细思量才是。” 宋安点头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不必多虑。” 见他态度依旧坚持，徐三便也不再多言，行了一礼退下，出门办事去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斩草要除根 本来除了朱大能，宋安心中放松了下来，已经快忘了马连山这档子事儿。 罗刹的刺客一下子将他点醒。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这种不死不休的威胁存在，要是不将对方斩草除根，还真是很难睡得着觉。 今天刺客只是来了一个，自己有徐三在身旁保护，加上帮手及时到来，倒是侥幸逃脱一劫。 万一以后哪天出了空档时候，身边没有高手护卫又该如何？ 他总不能保证，自己任何时候都能保持身边有足够力量的高手存在，而刺客却能一直躲藏在暗处盯着他。 一旦有机可乘，便可以立下杀手。 那不是从现在开始，他每天都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随时防备着被人一刀捅死？ 显然，那种日子他是不想过的。 思索了一下，光让徐三去设法将马连山给找出来他还不放心。 正好也得走一趟，亲自向刚刚救他命的人，表达一下谢意。 于是便起身往别院这边过来。 刚进了别院，便见翁列站在院中，已经换回了他平常穿的衣物，站在院子里等他。 他便上前道：“多谢翁列兄刚才出手相助，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怕是我这条小命已经不保了。” “没有我，光靠你的管家，也能拦住那个人。”翁列神色平静道。 “不过拦住了他，就拦不住其他人了。” 听见这话，宋安神情一动，道：“刚才还有别的刺客埋伏在暗处？” “至少还有三个人，藏在周围，那个出手的，应该是个诱饵，如果他当时去追了他，其余三个人就会出手，三人一起，我一个人拦不住。”翁列道。 宋安闻言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先前翁列拦住徐三，不让他去追那个受伤逃走的刺客，他心中还有些不解。 因为那个刺客受了伤，必定逃不远。 如果徐三去追，是很有可能能追上的，而要是翁列亲自去追，则肯定能追上。 追上刺客，抓住对方以后，就能从起口中知晓更多的内情。 对宋安应对当然也大有帮助。 放刺客走了，显然就没有那些机会了。 现在听翁列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凶险，恐怕那个时候两人中间任何一个人离开，他都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再次对翁列抱拳谢了一声，宋安接着道：“徐三跟我说，这些刺客是一个叫做罗刹堂的刺客组织的人，这个组织认钱不认人，只要出的银子足够多，他们什么人都敢刺杀，而且罗刹堂手下众多，要防备或者除掉他们都太过困难，所以我想……” “你至少是谁收买的刺客了？”翁列问道。 点了点头，宋安道：“不断能够笃定，不过也八九不离十吧。” “需要我帮你把人找出来？”翁列又问。 “最好是能找出来，只要解决了他，我与罗刹堂之间并无恩怨，他们应该也就不会再盯着我了。”宋安说道。 “谁？” “江源马家的家主，马连山。” 深吸了一口气，宋安接着把他和马连山之间的恩怨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马家在江源累积几代人的家业，一次全折在了我手上，马连山也不得不脱逃藏匿，他对我恨之入骨，自然是想杀之而后快的。” “马连山？我知道，此人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翁列点头道。 他们部族在江源近左的十万大山当中藏匿有些年头了，离的最近的就是江源，对江源之中的事情自然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马家作为曾经江源势力最大的豪强家族，马连山又是个巧取豪夺，欺男霸女之辈，他们有所了解也算是正常的。 对宋安来说，蛮巫部族的人知道马连山，帮他找出来当然也就有很大助力。 便道：“那就有劳翁列兄，请部族的勇士，把此人藏匿之地找到，好尽快除了他。” 翁列道：“此事我一人办不了，还需要回部族一趟才行。” “好。”宋安点头应道。 “不过我不在，那些刺客可能还会再来，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离开府上。”翁列说着，目光看向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住的房间。 “如果你一定要出门，最好带上阿福，阿吉留在府上。” 宋安闻言应道：“翁列兄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给刺客可乘之机。” “那我这就出发，回部族请示长老。” 翁列没有多言，说完之后，直接便是离开出发。 目送翁列的身影消失在墙后，宋安心里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翁列走了，他身边少了一个高手护卫，但是现在自己是知道有刺客在暗中准备对他动手，自然也会多加防备。 加上还有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在，应该也算是周全。 心下稍微放松一些，这才往后院这边来，时辰不早，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只不过这一夜，倒是没了再逗弄巴妙的心思。 一觉睡到第二天一早。 从屋内出来，出门就见徐三站在院子外面等着。 看他脸上神情，宋安眉头一皱，开口问道：“情况如何？” 徐三刚要开口答，他又伸手止住，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巴妙虽然还在睡，但是差不多也该醒了。 刺客的事儿宋安还是不想让她知道，免得让她平添忧虑，便示意徐三到院外再说。 两人走出了后院，徐三这才开口道：“我找了以前的一些伙计，跟他们说了情况，消息已经散了出去，三县之内的人都会注意着，有所发现立即便会禀报。” 宋安点了点头道：“马连山这人锦衣玉食惯了，应该不会藏在山林当中，出了三县，别的地方他又不熟，所以重点放在三县县城便是。” “是。”徐三抱拳应道。 “另外，可以顺着马家以前在三县的产业看看，如果他要藏在县城之内，至少需要有宅子住处，地方也应该与他们先前的产业有关。”宋安眼睛一眯，又道。 “马家在洪畴县有妓院赌坊，他虽然逃了，不过那妓院和赌坊都还开着。”徐三道。 听见这话，宋安眉毛一挑，随即道：“找些人，去试探看看，就算马连山并未藏匿其中，也必定会与之有所联系，顺藤摸瓜兴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 第一百七十章 安保布局 敌暗我明，眼下这个情况，宋安要尽快消除潜在的威胁，自然是不能放过任何能寻找到蛛丝马迹的机会。 只要能找到马连山的下落，罗刹堂的威胁便有可能一次消除。 徐三与罗刹堂交过手，知道这个组织的可怕，拖延的时间越久，宋安就越危险。 洪畴县地方不远，他在那边也有些人脉，原本也是有心入手。 此刻听了宋安吩咐，当即便是领命应了下来。 按原先计划，本打算等耿正多招募些有心投效的护卫之后，再让关仝、卢四郎二人对这些护卫进行一番调教操练，然后再投入使用。 但此时情况有变，宋安自然也就改了主意。 把耿正先叫来，命他即刻召集所有有意投效之人，到府上来聚。 耿正一走，跟着他又叫来关仝和卢四郎。 两人进了书房当中，宋安便开口道：“我让耿正去召集了眼下能召集到的所有护卫，尽快来府上，等人到齐以后，按照先前安排，你们先各自领一队人马，关仝，你带队去布坊那边，严加看防四下，若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人，暗中记下来回来禀报。” 关仝闻言立即抱拳应道：“是。” 宋安目光接着看向卢四郎，继续道：“卢四郎，你和耿正到时候各自带一队人马，交替轮守府上，务必要保证时刻警惕，若有发现任何贼人踪迹，立即报信！” 卢四郎也抱拳应道：“是。” 话音落下，关仝脸上神情一动，目露疑惑之色。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点了点头，宋安没有瞒着，与二人直道：“昨夜我回来时，半路上遇见了行刺的刺客。” 听见这话的两人脸色同时一变，脱口而出道：“何人如此大胆？” 宋安面色凝重道：“徐管家说，那刺客应该是被朝廷通缉的罗刹堂刺客，受人收买，前来行刺。” 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当中都有些疑惑之色。 看他们的反应，宋安知晓二人并未听过罗刹堂的名号。 不过这倒是也寻常。 毕竟罗刹堂是个江湖刺客组织，本身行事就十分的隐秘，江源地处偏远，南境和景国其它地区的交流接触也少。 两人先前在镇南军军中，对外面的事情就知道得更少。 罗刹堂虽然犯下了当街行刺当朝礼部侍郎这样的大案，事情也是发生在京城。 而京城，距离南境尚且有数千里之遥，更不要说是江源了。 于是宋安便接着开口解释道：“这罗刹堂乃是江湖有名的刺客组织，认钱不认人，先前曾在京城犯下当街行刺朝廷礼部侍郎的大案，引发朝廷震动，陛下震怒，命刑部联合皇城司围剿缉捕，结果还是让罗刹堂的大部分主要贼人逃脱，消失无踪。” “昨夜罗刹堂的刺客在江源出现，怕是当初逃走的贼人是隐匿到了南境。” “这些刺客手段凶残，个个本领高强，非同一般，所以你们一旦有所发现，切不可莽撞行事，到时候人手分派下来，也一定要跟麾下之人讲明清楚。” “发现任何疑似贼人踪迹者，不可主动接触，一定要先向府上报信！” 听完宋安的话，两人脸上神色愈发凝重严肃起来。 他们虽然先前未曾听说过罗刹堂，但是胆敢在京城当街行刺当朝礼部侍郎，行刺完以后，还能在刑部和皇城司联合围剿缉捕之下逃脱，消失无踪。 光是这一份本事，就已经说明了罗刹堂的可怕。 别说就他们这些人，恐怕就算是有镇南军的兵马在江源县城当中，也很难对付。 至于耿正找来的那些护卫，就更加不是对手了。 所以二人当即便是抱拳领命道：“殿下放心，属下定当严令麾下！” 闻言宋安点了点头道：“好，你们记下就行，先下去准备一下，等人一到，就好行事。” “是，属下告退。” 二人应下以后，便从房内退出去。 刚走到门口，巴朗又从外面进来，相互对视一眼，并未说话。 巴朗进屋，向宋安抱拳行了一礼，随即问到：“关仝他们这是去哪儿？” “给他们安排了点事儿，让他们先下去准备一下。” 宋安说着，站起神来走到巴朗身边：“这下又要辛苦你了。” 巴朗闻言神情一动，随即道：“那正好，这两天什么事儿都没有，我都快闲出病来了。” 面上一笑，宋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接下来几天，你怕是有事儿干了。” “你吩咐便是。”巴朗毫不犹豫道。 “最近这段时间可能会有贼人刺客在城中活动，这些刺客不同于以往，十分的危险，身手本事也十分厉害，又行动诡秘。” 眯着眼睛，宋安神情严肃的道：“我安排了关仝和卢四郎他们各自带人巡守护卫布坊和府上，但是光是靠这些护卫，恐怕很难能察觉到刺客的行踪。” “所以需要一个真正的猎人藏在暗处，暗中观察。” 听着宋安的话，巴朗当下便明白要他做什么。 点头应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只要这些贼子敢在城中活动，我一定能发现他们！” 宋安摇头道：“县城之内范围太大了，你一个人很难看得过来，就盯着府上这边就成，只要保证不让贼人有潜入府中行事，其它的便不用管。” “另外，如果你发现了贼人踪迹，记住切莫冲动出手，别院那边有人留在府上，你到时候设法给他传信，让他去处置。” 巴朗闻言脸上神情有些不悦道：“既然已经发现了，干嘛还要假手他人，我只要一箭过去，保准……” “你听我的没错，巴妙就你这一个兄长亲人，我也就你这一个大舅哥，贼人早晚难逃，要是你涉险出了什么岔子，叫我如何向巴妙交代，她日后又如何生活？” 宋安打断了巴朗，双手抓住他肩膀，神情郑重。 “此事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不可轻易主动出手去招惹这些贼人，有事交给别院的人去办，不然的话，这事儿我就不让你管了！” 巴朗本来还想说话，但见宋安神色严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多言，只点了点头。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求贤 兴许往后接连几日，在没有马连山消息之前，宋安都不好轻易出府。 而他手上紧要的，还有两件事是要抓紧办妥当的。 一则是布坊扩建拆迁周围民居的事儿，昨日已经大致谈了价钱，未免夜长梦多，最好自然是当即敲定。 至于二，则是县衙主事之人的空档，那位季先生的学堂要走一趟。 要按宋安原先的意思，本是打算怎么也要暗中观察一番。 不过眼下实在没那么多功夫，只好暂且先把人请来再说。 好歹是康阿一举荐，至少短期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其余等过了眼下再说。 罗刹堂的刺客昨夜才露了行迹，想也不会这么快梅开二度。 但要出门，还是小心为上，宋安还是亲自去别院请了寨方阿福。 阿福年级虽小，本事却不一般。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性子沉稳，不像寨柳阿吉那般急躁，反而更适合从旁护卫。 两人从府上出来，一路先往布坊这边过来。 布坊这边还是早早的便开了工，经过昨夜宋安一番设宴款待，与民同乐，工人们干起活儿来是更加卖力。 见宋安来，纷纷笑脸打招呼。 他也是一路笑着应付，直到找到了在布坊原先正院中，正在和一名工匠说事儿的康阿一。 康阿一见他来，忙停下手头事情起身迎。 宋安摆手道：“勿需多礼，你们继续你们的事儿，不用管我。” 闻言康阿一也未多言，继续与那匠人说话。 宋安在一旁听着，这才知晓，原来两人是在商议扩建后房屋大梁的事儿。 扩建工程进度很快，眼瞧着第一期宋安原先的计划就要完成，可是作为房屋盖顶最关键支撑的大梁，眼下还没有着落。 两人商议着，这两日派人去山里面寻寻看，再找城里的木料商也问问。 宋安对情况不了解，也就没胡乱插嘴。 等他们说完，那匠人出去办事，他这才上前说话。 “怎么，新盖部分的房梁不好找？” 康阿一点头道：“按殿下先前吩咐，新盖部分房体宽大，需要的房梁也和寻常不同，我们先前找城内的木材商问过，都没有合适的。” “没有合适的就暂且不急，最重要的是建成以后一定要保证安全牢固。” 宋安说着，目光一转：“昨日与布坊的工人们都谈过了，购房购地的价钱也基本谈妥，这几日我兴许还有别的事，不方便到这边来，你去把人都叫进来，现在就在这儿把事情定下，把买卖契约签了。” 听见宋安的话，康阿一神色一动，显然没想到宋安这么急。 不过也没多言，点了点头便出去叫人去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布坊工人们便陆陆续续的进来，宋安也不急，等人齐了以后，才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一个的直接说谈好的价钱。 他开的价是足够高的，基本上工人们的要价没做多少还嘴。 所以整个谈的过程十分顺利。 途中，康阿一也找来了人，现场把买卖契约写了。 宋安和工人们分别签字画押，事儿就算定了下来，后续便只剩工人拿地契房契到司南府换银子便是。 一应办妥，时间过了半个多时辰。 待众人散去，宋安又对收拾笔墨的康阿一道：“阿一兄弟，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闻言康阿一放下手上的纸笔，回头道：“请殿下吩咐。” “布坊扩建增扩的区域咱们一起看过了，你应该心里有数，我打算在内力的地基开建之前，先把外围的围墙给砌起来。” 宋安直接说道：“你多找些工人，尽快开工。” “先砌外墙？”康阿一一愣。 点了点头，宋安继续说道：“没错，招募的工人尽量签长工契约，以后也用得到，咱们现在求贤若渴，特别是有一技之长的，更要善待。” 康阿一目光一闪，拱手应下。 “我大致再给你出个外墙的施工示意图，到时候你让工人们按图施工便是。” 宋安说着，拿起一张剩下的白纸，就着笔墨画了起来。 因为他只需要画一张简易的示意图，而不是详尽的施工图，所以倒也迅速，很快便完成。 把图交给康阿一，宋安又道：“接下来布坊这边的事便要你一肩担着，若有什么难处，再来司南府寻我便是。” “是。”康阿一接过图纸，点头应道。 “对了，你昨日举荐的那位季先生的学堂在何处？我打算顺道过去看看，请季先生出山。”顺口的，宋安又问道。 “季先生的学堂在西城清溪山下，属下陪殿下一同去？”康阿一道。 宋安闻言摆手道：“不用了，这边事情多，还得你坐镇，我们自己过去便是。” 从布坊出来，寻了西城方向，宋安便和寨方阿福一路往那边走。 大概一炷香多的时间，两人便到了西城靠山崖的地方。 顺着近左山上留下来的溪流，一路顺利找到了在山崖下的学堂。 学堂地方不大，看着也很简朴。 门前挂着的牌匾上写着“涯下书院”四个字，字写得十分漂亮，宋安看了也忍不住暗自点头。 书院的大门是敞开的，他们直接迈步便进。 才进大门当中没走进步，就听见有朗朗读书声从东面传来。 循声看去，才发现那边正是学堂所在，透过开着的窗口，能看见里面有十几名年纪大小不一的孩童正在摇头晃脑的诵读着先贤典籍。 学堂最前面，一个模样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须发斑驳，穿着麻衣长衫的先生在领读。 这人，应该就是康阿一说的“季先生”了。 他没急着过去，带着寨方阿福就在院外的石凳上坐下，静静等。 两刻钟，学堂内的诵读声渐渐停下，教书先生放下手中的书，留了几句话，便从学堂里出来。 此时宋安才起身，主动迎了上去。 这先生见生面孔来，身旁还带着个少年，下意识的便以为是送学生来的，也就停下了脚步。 宋安上前道：“晚生宋安，听闻季先生贤名，特来拜见。” “宋先生客气，请随我来。” 季先生说着，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在前面领路。 宋安见状眉毛一挑，随即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寨方阿福，心底瞬间反应过来，但却并未解释，而是默不作声的带着笑意跟上。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效命 书斋落座。 季先生先给宋安请了杯茶，这才开口说话。 “宋先生，本书院的规矩是，学生一旦入学，则不可中途废弃，至少要开蒙以后，才可离院，这您知晓吧？” 闻言宋安面上一笑，点头道：“听先生说，便知晓了。” 季先生微微点头，接着又道：“你家孩子年纪要比书院其他孩童稍长一些，开蒙需多费时日，书院按月收学费，一月是大钱五枚，需得按时缴纳。” 说到这里，季先生停顿了一下。 迟疑片刻之后又道：“宋先生看来并非穷苦之人，想必不会拖欠，不过若是实在有事耽搁，缓一两月也是可以的。” “孩子平常留在学堂，学堂有食宿之所，或者住家不远，要回家也可以，但要下午晚课以后才能归家。” 宋安只静声听着，默不作声。 季先生面上神色一动，眼神当中略有些许急切。 “学识关乎一生，开蒙虽不过浅学，却教人识字明礼，更有甚者，这孩子若是潜心求学，朝廷岁有乡试，只要榜上有名，便能成学士。” “一旦有学士傍身，便可不交岁贡，不服劳役，还有诸多便宜，再进一步甚至可以为官。” “就是镇南王府，也会招募有学识的学生入府，所以……” 宋安面上一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季先生闻言一愣，霎时间有些没缓过劲儿来。 “宋先生若是觉着学费贵了些，还可以……” “季先生德高义重，令人钦佩，不过在下此番来，确非送他来学堂求学。” 宋安起身，对着季先生行了一礼。 听见宋安这话，季先生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惋惜之色，但也只是叹了一声，并未出言强求。 “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强求，不知先生还有何事？” 宋安道：“学生此来，其实是想请季先生出山，主持县衙诸般事物。” 季先生神色一动，面有不解之色。 “宋先生何出此言？县衙诸事自有县令大人及县中各部所司其职，老夫不过一介乡野村夫，有何资格能行此事？” 宋安笑道：“怪学生先前并未言明，让先生误会。” “待我重新介绍一番。” “学生宋安，镇南王府郡马，受王府敕令，辖制江源境内一切军政要务，昨日已经去见了前江源县令葛洪，葛县令已经交托县务，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了江源地界，在往州府衙门去的半道上了。” 季先生听到这里，脸上神色一动。 “葛县令已经离任了？” “是，昨日我去见过他以后，他当即便交托县务官印离任了。” 宋安点头道。 季先生眉头微皱，片刻之后起身拱手道：“承蒙殿下抬爱，许老朽以要务，奈何老朽德才浅薄，学识有限，县务之重，关乎全县百姓民生安养，实在难当重任。” “季先生过谦了，学生听闻先生曾游历四方，也曾在王府幕事，因心系乡里百姓，这才辞事回了江源，创办学堂，传道受业，为江源孩童开了求学之门。” 面上笑意不改，宋安继续道：“如先生这般一心为民，又学富满车之人，正是学生所求。” 说着，他话锋又是一转。 “若是先生肯同意学生所请，学生愿自掏腰包，扩建学堂，让江源境内所有适龄孩童，都有学可上。” “甚至，届时学生可盖印签文，以政令，令县中百姓必须将家中孩童送来学堂。” “凡是有孩子在学堂求学的，非但不用交学费，每月还可以领一笔月钱补贴。” 宋安前面的话季先生听着面上还没有什么反应，可是越听到后面，却是越发惊讶。 到最后，当宋安说他让县中百姓的孩子来学堂学习。 非但不用交钱，反而还能领钱时，满脸之色已是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殿下，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先生若是不信，学生当下便可以手书一封告示，签字画押。” 宋安点头道。 见此，季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宋安弯腰深深一拜。 “殿下高德，叫老朽惭愧之至，愿以枯木之身，萤火微识，为殿下前驱。” “季先生言重了，能请得季先生，是学生之幸才是。” 宋安连忙上前将季先生扶起，继续道：“有季先生主持县务，也是江源百姓之幸。” “老朽不敢，唯尽绵薄之力而已。”季先生谦道。 “既然先生应允，就请先生尽快前往县衙，学生会命人过去知会一声，先生到了县衙之后，县衙上下便听先生吩咐。” 目光一转，宋安又继续说道：“另外，学堂之事也不可废弃。” “先生接理县务，厘清之后，便可将公文事物迁至学堂来办。” “就是如此一来，叫先生辛苦。” “殿下宽恩如此，老朽感激涕零，何来辛苦？”季先生连忙道。 宋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接着又道：“不如请先生领衔，届时多聘一二先生来学堂讲学，让全县百姓将孩子送来学堂的告示发了出去，届时学堂的学生多了起来，光靠先生一个教学，怕也忙不过来。” “殿下应允，老朽定当竭力。”季先生激动应道。 “那就先如此定下，届时所需一应用度，先生派人到司南府来领便是。”宋安大手一挥，便将此事给定了下来。 “先生还有课，学生就不多叨扰了，县衙那边，请先生安排好过去一趟便是。” “老朽恭送殿下。” 如此，宋安这才和寨方阿福辞别了季先生，从学堂出来。 两件要紧的事都已办妥，他心便也安定下来。 接下来，就只要等翁列或者徐三那边有信儿，把马连山找出来，彻底除了这个隐患，他就可以正式开启纺织帝国的事业了。 当然，到时候有了足够的银两，顺带着，也能进一步的打造江源。 最好是把这地方造得铁通一块，如同堡垒。 那样他就可以真正完全躺平，日后什么都不用干，每日开开心心的怀抱美人，赏花赏月，过上美滋滋的幸福生活。 等到那时，甭管是谁，甭管什么事情，都别想再打扰他享受人生。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皇子亲临 渡口码头，一艘游船逆水行舟，破浪而来。 在船头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冷面劲装，腰间挎着一把战刀，一个面如冠玉，儒雅沉静。 带刀的站在前面，神色警惕又冷峻的盯着岸上四下。 后面的冠玉青年面带微笑，开口道：“元齐，不必这般紧张，咱们已经到江源了，岸上都是我景国百姓，你放松点。” “穷山恶水多凶险，殿下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冷面年轻人沉声道。 闻言冠玉青年也只是摇头一笑，话锋一转。 “咱们那位郡马爷拔了山匪，不知道当下在县城中忙些什么，你说他见我们到来，该是如何反应？” “殿下亲临，他自然恭迎。” “无趣，不跟你说了，船要靠岸了，我先进去坐着。” 冠玉青年说着，转身回游船里坐下。 冷面年轻人依旧站在船头，纹丝未动。 若是宋安在此见了，自然一眼就能认出两人，也必定心生诧异。 因为堂堂九皇子，领钦差前来南境的景宸，竟然回离开江云，不远千里来江源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偏远地方，实在是很难想象。 更何况，眼下镇南军正在边境与南越交战。 无论是作为皇子，还是作为钦差，他都更应该留在江云才是。 但不管如何，景宸就是来了。 游船靠岸以后，作为景宸贴身近卫的高元齐率先一步跳下船头，直接站在了码头岸上。 岸上来往的百姓被他这一跃惊住，下意识的纷纷侧目看来。 只是只要与他那冷冰冰的眼神一对视，便都只忍不住慌忙转走，然后快步离开。 景宸上岸要慢一些。 他等船完全挺稳了之后，才慢慢从船舱里走出来。 上了岸，目光环顾四周，感受着周围喧闹的气氛，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江源虽是偏远之地，民穷民弱，但倒也是热闹。” 高元齐只护在景宸身旁，并未说话。 看了一会儿，景宸才再度开口道：“走吧，咱们先到城中转一转，然后再去见郡马爷。” 旋即，两人这才迈步往码头之外走去。 宋安从书院出来以后，便和寨方阿福一路直接回了司南府。 哪怕他心里笃定，罗刹堂的刺客不可能白天再来行刺，但还是小心为上。 办完了事情赶紧回府上，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他刚回了府上没多一会儿，甚至没来得及去后院找巴妙，门房那边守着的苗小方便急匆匆的跑来找他，说大门外来了两个年轻人要见他。 宋安简单问了两句，听苗小方说完两人大致样子，心下便是一惊。 紧跟着没有丝毫的迟疑，先然寨方阿福去别院跟寨柳阿吉说，两人就在别院那边待着藏好，无论如何都不要显露行迹，这才跟苗小方快步到大门这边来迎接。 出了大门，便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 第一眼他只看到了景宸的背影，然后才看到高元齐，但是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于是紧忙上前行礼道：“拜见殿下，殿下驾临，未曾相迎，还请殿下恕罪。” “呵呵，宋兄言重了，我此来是来拜访朋友的，没有什么皇子王爷，也没有什么殿下钦差，只有挚友。” 轻笑一声，景宸对宋安拱手道：“除非宋兄并未将我当做朋友。” “哪里的话，能与殿下相交，是我的福分，殿下请！” 说着，宋安恭恭敬敬对景宸做了个请的手势。 景宸面上一笑，没有丝毫的迟疑，合上手上折扇，便笑眯眯的往府内走。 宋安看了高元齐一眼，便也跟上。 进了府内，将二人引到正堂落坐，又叫苗小方去叫人备茶，这才和景宸说话。 “殿下此来江源，路途遥远，实在辛苦。” 闻言景宸摆手笑道：“江源虽远，但沿途风景却是绝佳，我们出了江宁以后，便寻了船走的水路，一路游山玩水，倒也怡然自在，说不上辛苦。” “殿下雅致。”宋安应道。 “宋兄，咱不是说好，你我相见，在这里，只有知交挚友，没有其它么，就别称我做殿下了，叫我景宸或者景兄都成。”景宸面向宋安道。 宋安拱手一拜，这才道：“景兄。” “诶，这就对了嘛！” 听到宋安总算改了口，景宸脸上欢喜，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开江云之后，我一个人在那边有多无趣。” “你也是，要走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实在不够朋友。” “当时行事匆忙，殿下……景兄你又有皇命在身，事务繁忙，所以实在是不好搅扰，这才不辞而别。”宋安解释道。 “哈哈，无妨，宋兄虽然没有跟我辞别，但我是一定要亲自来找你辞别的。” 爽朗一笑，景宸摆手说道。 听到这话的宋安心里一动，问道：“景兄要回京城了？” 景宸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也就是十来日吧，此番我来南境，本来打的就是代表父皇到南境庆祝南境迎春庆典的旗号，现在迎春节已经过了，加之南越进犯，镇南王领兵在外，我这皇子钦差留在江云也不是个事儿，早启程回去也好。” 景宸话虽说得直白，没什么顾忌，真像是朋友闲聊天一样。 但宋安却不能真当两人只是朋友聊天。 便拱手道：“那就预祝景兄一路顺当，就是可惜我不能相送，江源这边事多，布坊也在扩建，景兄你投了那么多银子，总该尽快有所成效才是。” “那倒是无妨，对了，此番我来，还给你带了些东西。” 景宸说着，伸手向身旁站着的高元齐。 高元齐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叠票据来，递给了景宸。 景宸接着才将这些票据拿给宋安，道：“这些是船运取货的凭票，待船将货送至码头，宋兄你便可以凭此票据，收取货物。” 宋安接过票据看了一眼，就听景宸继续说道。 “这里面有东南各丝绸重镇出的蚕丝二十箱，成品丝绸三百匹，算是咱们先前说好的，给你送的丝绸原料的第一批。” 宋安听着，心下一惊。 先前景宸就说过，他有一些丝绸门路，不过都在东南那些丝绸重镇，距离南境还有数千里之遥。 从那么远的地方把这些东西送来，居然只用了这些时日，这效率不可谓不快。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参观 景宸能如此迅速将蚕茧丝绸调运千里，便也从侧面印证了，他在东南一代丝绸行当的雄厚实力。 别的不论，单是这份货运能力，就非比寻常。 宋安不担心将来工厂建成以后的生产能力。 现代化流水线生产方式对生产力的飞跃提升已经是印证过的，更何况他还有其它手段。 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景国纺织业器械水平如何，但大概率不会超过他前世第一次工业革命时的器械先进程度。 那么只要将那些东西照搬过来，到时候对景国的纺织业，又是一记重锤。 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届时不会有哪家布商能跟上他的产能速度。 所以从一开始，他思考要解决的问题就只有一个——如何倾销？ 而与景宸的合作，则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甚至因为九皇子殿下身份的特殊性，他还不用去考虑，倾销以后，别人从销售终端上找他的麻烦。 因为那时候敌人要找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景宸。 那么，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本事，敢打皇子的主意呢？ 深吸了一口气，宋安脸上神情一转，随即道：“承蒙殿下器重，我定当竭尽全力。” “哈哈，宋兄也不必太有压力，咱们虽说是合作，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咱们知交的情谊，生意上的事儿与之相比，不过细枝末节而已。” 景宸爽朗一笑道。 “正是因与殿下相见恨晚，知交情深，我才更不能辜负殿下厚望。” 宋安神情郑重道：“城中布坊扩建已进行了些时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半月之内应该差不多就可以开始试验丝绸浸染是否可行。” “届时有了结论，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 “成，那就听你的。”景宸点头笑道。 “不过我要回京城，到时候便远在万里之外，宋兄你要叫人把信传到京城，实在麻烦，正好我在江宁还有些熟人，倒是可以通过他们转交。” “宋兄可以放心，那些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是信得过的。” “殿下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宋安应道。 “不知道扩建的布坊在哪儿，宋兄带我去看看？”景宸话锋一转，忽的到。 闻言宋安眼底犹豫之色却是一闪而过。 他自己一个人出门，都要小心别让罗刹堂的刺客有可乘之机。 万一有事发生，怕是十分凶险。 现在让带着景宸一道，心中忧虑当然就更重，这位可是皇子。 罗刹堂的刺客杀他，那还只是小事一桩，他不主动张扬的话，风声怕是连江源县城都出不去。 可要是景宸在城中遇刺，哪怕刺客目标不是他，那也是天大的事情一件。 加上本社罗刹堂就是朝廷重点通缉剿灭的对象。 到那个时候，怕是朝廷大队人和王府的核心力量都会一股脑的涌来。 他好不容易才寻见了江源这么个僻静地方，又好不容易才从彩云郡主的手上拿到了成为江源“土皇帝”的资本。 这样绕一圈，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在他心底，当然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可是景宸话已出口，却也不好拒绝。 总不能直接跟景宸说，曾经刺杀朝廷礼部侍郎，引得朝堂震动，皇帝震怒的江湖刺客组织，眼下就有人藏匿在江源当中。 并且这些人，还是受人所雇来刺杀他的吧？ 真要这么说了，怕是不用等景宸在城中撞见刺客，九皇子殿下直接就要调人马来了。 念头电转，宋安随即开口道：“殿下愿屈尊莅临，自然是荣幸之至。” 说着，他扭过脸让苗小方去准备一下，将车马护卫准备好。 宋安说得隐晦，除了叫耿正带手下护卫过来意外，还让苗小方顺道走一趟别院。 去别院那边，当然是想让寨方阿福和寨柳阿吉一同暗中保护。 两人轻易露不得面，让景宸瞧见了，会有如何影响不得而知，所以做好是藏在暗处。 只是他不能明说，就看二人听了苗小方的话能不能明白了。 可惜翁列不在府上，回蛮巫部落去了，不然有他在一定能懂话中的意思。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宋安这才请景宸出发，出了司南府，在府门口上了马车。 本来高元齐市要跟着一起上马车的。 不过马车地方就那么大，坐了宋安和景宸以后，空间已然是有些逼仄。 要是再多一个高元齐，那就挤成一团了。 最后还是景宸亲自开口，才让高元齐在前面赶马车，也算是随身护卫了。 顺着城中的青石路面，众人一路到了布坊近处。 布坊那边在扩建施工，所以原先布坊门口外面的一节都已经封了，别说车马过不了，就是人走过去也有些麻烦。 他们便是在布坊下面近处的半坡上下的马车，然后步行过去。 景宸一边走，目光一边打量着周围，看懂啊左右两边民宅的墙上都用朱红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有些疑惑不解。 “宋兄，这墙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宋安面上一笑，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买下来的百姓民居，布坊整体的扩建计划规模要大一些，光靠原先的地方，实在是不够。” “我想着与其买一两栋，稍微增加点地方，还不如把周围这一圈都买下来。” “哈哈，宋兄果然是豪气之人，佩服佩服。” 景宸一边大笑，一边顺着坡道继续往上面走。 布坊这边工人们还在施工，没人注意到有他们原本可能一生都没有机会见到的高贵人物跟着东家一趟来了，继续还在埋头苦干。 宋安叫后面跟着的耿正派两个人快步进布坊去把康阿一叫来，好安排布坊中人迎接。 景宸听了，却摆手道：“不必讲那些繁荣缛节，我也就是好奇看看而已。” “桃花布曾在宫中盛行过一段时间，那时我还未及冠，偶尔想来却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原先宫中一起厮混的，如今却已经没剩下几个，实在心中唏嘘。。” 听到这话，宋安心里一动，便道：“殿下恩义厚重。” 说着话，便讲了布坊门口那边，康阿一急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隐匿的刺客 刚听到护卫来人说的时候，康阿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以往，江源这么点儿大的地方，身份最为尊贵的便是县令。 可是这才短短月余，却就完全不同了。 首先是身为堂堂镇南王府的郡马，在与郡主大婚以后，突兀的就来到了江源，这才众人亲自见到了贵族是什么样。 结果现在又出现了个皇子。 别说是康阿一了，就是换做任何人来，也会惊诧不已。 所以一出来，看见宋安等人，立即便是上前要磕头行礼，表明忠心。 宋安却伸手将康阿一给拦住了，脸上笑眯眯的解释。 “介绍一下，这位是景宸景先生，也是日后布坊东家之一。” 耿正叫人去通知康阿一，让他出来迎接的时候，是说了景宸的身份的。 为的，就是避免康阿一或者其他布坊中的工人不知晓，仓促见了，再有所冒犯。 所以康阿一才会如此慌张。 此刻听见宋安的话，愣了一下。 在他朴素的思想里面，皇子那已经是无限接近至高无上的存在，身为寻常百姓的他，在皇子面前便是连蝼蚁尘埃都不如。 能见到皇子便已经是荣幸之至，怎么还能不行礼的？ 但又见了宋安神色认真，迟疑犹豫之下，虽然不能理解，还是选择了听东家的吩咐。 不过就算强忍着没有跪拜，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心虚。 倒是宋安这会儿坦然多了。 称呼景宸也不再叫“殿下”，而是如先前景宸说的那样，叫“景兄”。 “景兄，这位是布坊领班的工人康阿一，布坊的事多数都是他在费心，就连这次扩建，也全是他在忙前忙后，我倒是个甩手掌柜的，光动嘴而已。” “原来如此，这位伙计倒是一看就是爽利人。”景宸点头笑道。 听着皇子夸自己，康阿一脸有些涨红，憋着说不出话来，半天只道：“里，里面请。” 宋安脸上也带着笑意，接话道：“景兄，到里面看看？” “成。” 如此说着，一行人这才往布坊里面走。 布坊里地方不算大，就算扩建了些，也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多添了二三空房而已。 并且因为扩建还没有完成，地上杂乱的摆着些零碎，有些挡着路。 景宸也不介意，与宋安一同，跟在康阿一后面，边走边看。 康阿一则在前面介绍各处的用处功能。 在外面时间了景宸，他多有局促不安，说话都结巴打磕。 可是进了布坊以后，开始介绍起布坊来，一下子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不但精神十足，就连说话也十分顺畅流利，隐隐约约的，身上还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自信。 就连宋安在一旁看了，都忍不住心中暗自点头。 单论康阿一这对布坊的熟悉程度，将来扩建完成，把布坊变成流水线纺织工厂以后，给他弄个厂长来当当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 心里想着，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布坊这边转完了。 他们是从布坊正门进的，出来的时候，则是侧面连接扩建往半山上去的位置。 这边才刚刚开始打理，地上还堆放着大量木石原料。 请来的工匠们，也在卖力的对这些原料进行修整，方便建造时好直接拿来就用。 一圈看下来，景宸对宋安赞叹道：“宋兄对布坊规划，实在精妙，这还只是初步，将来若是完全建成，想必必然能成南境之内，丝绸布匹出产的重镇所在。” “景兄谬赞了，我也只是胡乱设想了一番而已。”宋安谦道。 两人正在说话时，一直默默跟在景宸身边，面无表情的高元齐忽的面色一沉，目光冷冷的看向了前面在场的一个工匠。 沉声开口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吧。” 听见这话，景宸和宋安脸上神色同时一动。 高元齐跟随景宸身边多年，自然是十分默契，当下一听就知道话中隐含的意味。 当即皱眉道：“何人？” 高元齐抬手一指那个背对着他们的工匠道：“他。” 宋安听到这儿，还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景兄，怎么了？” “宋兄不急，稍后再与你说明。” 景宸说着，又问高元齐道：“元齐，你有把握拿下吗？” “若是就此一人，不会失手，不过从我们出来过来的这一路上，隐约总有感觉，暗处似乎有人盯着，却是似有似无。” 高元齐面色严肃，继续道：“要是还有别人，属下不能离开殿下身旁数尺之外。” 前面的话宋安心中有所疑惑，但高元齐后面这话，他却是听出了味道。 估摸着高元齐说的“从出来这一路上若有若无盯着”的感觉，指的应该是暗处的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 虽然宋安并未确认两人是否懂他的意思，跟着出来了。 不过显然，要是从司南府就跟着他们，肯定不会是罗刹堂的刺客。 但眼下这个局面，他又不好解释这事儿，只能默不作声，还是假装疑惑不解。 这时景宸却道：“拿下再说！” 高元齐眉头一皱，但还是点头道：“是，属下遵命。” 说着，他目光看向随行跟着的耿正道：“保护好殿下。” 话音落下以后，这才朝着不远处那个背对着工匠走了过去。 差不多走到接近一两丈左右的距离，高元齐将手放在了腰间挎刀的刀柄上，冷声道：“你是自己束手就缚，还是等我出手？” 那人闻言一开始没有动，似乎没听见一般。 高元齐也不废话，直接噌的拔出腰间的刀，对着这人遥遥一指，道：“若不束手，你就死吧！” 听见这话，这人终于是没憋住，忽然“蹭”的一下一跃而起，直奔着前面山林就逃。 看到这一幕的宋安瞬间便瞪大了眼睛，神情诧异的看向同样愣住的康阿一。 这边所有的工匠，都是康阿一亲自招募来的，而眼前往山林当中遁去，速度快如闪电，只不过眨眼就蹿出十几丈远的，显然不是寻常的匠人。 再想到宋安和景宸的身份，康阿一顿时面无血色。 那家伙，该不会是个伪装成工匠的刺客吧？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明言 宋安脸色有些难看。 从那人拔腿便跑的那一刻，事情便已经清晰明了，此人定是罗刹堂安插埋伏在此的刺客。 而如此一来，至少说明了两件事。 首要便是罗刹堂刺客受人所雇，前来刺杀他，并非是最近才有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在他随彩云郡主回江云之前，刺客便已然开始行动。 若是如此，那么县城当中，当下还有多少安全的地方？ 甚至就连先前耿正与他禀报，那些有意投效的护卫们，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实打实的护卫，又有多少，背地里其实是罗刹堂的刺客呢？ 此刻他不得而知，但心底自然是一片阴沉。 至于第二件，便是与景宸有关，事已至此，他想瞒怕是瞒不住了。 果然，那边高元齐还在追刺客，这边景宸已然开口询问。 “宋兄，你是否有事儿想跟我说说呢？” 见状宋安也不绕弯子，直道：“殿下慧眼如炬，此事本来不想烦劳殿下，不过既然刺客如此大胆，也不好再瞒着殿下。” “那人，是冲着我的来的，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罗刹堂的刺客。” 听见这话，景宸霎时间面色一沉。 “罗刹堂？可是数年之前，在京都犯下刺杀礼部侍郎郭京郭大人大案的那个罗刹堂？” 宋安点了点头。 “就在昨夜，他们曾试图拦路行刺于我。” 景宸脸上神情不断变化，目光看向高元齐追捕刺客的方向，两人的身影，已经进了山林之中，这会儿是瞧不见了。 片刻，他才开口道：“罗刹堂刺客行踪诡秘，手段凶狠，当年刑部会同皇城司联合搜查围剿，都未能将之尽除，让不少刺客潜逃，消失无踪，至今还在刑部通缉的名单之上。” “此事我听手下管家说了。”宋安应道。 闻言景宸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问，而是继续道：“若真是罗刹堂刺客受人收买，意图行刺于你，江源此地，怕是凶险，你最好不要留在这里了。” 宋安摇头道：“江源是我日后留足根本，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景宸目光一凝，看着他，眼神中略微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不过很快这一点异色便被他收敛了下去，随即叹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就不多言再劝。” “但是罗刹堂刺客非同寻常，若无足够人手，应对极难，需要帮忙的话，言语一声便是。” 宋安旋即拱手谢道：“殿下厚爱，铭记于心！” “无妨，既是朋友，自当助力，我此番来南境，带的人虽不算多，但都是好手。” 一摆手，景宸接着说道：“大部分留在江云，还有一小部分，在江宁那边。” “待会儿元齐把那人拿了回来，我们先回你府上，然后让他飞鸽传书一份，两日之人，人手必到。” 景宸说得神情语气都十分恳切。 原本宋安心底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他是不想景宸或者其他任何势力的人插手进江源的。 这地方，最好永远都在他的完全掌控当中。 然而心念一转，却又反应过来，当下最好还是不要拒绝九皇子殿下此时的好意才是。 于是便拱手谢道：“如此，便多谢殿下，有殿下相助，刺客宵小必定能尽除之。” 景宸脸上神情依旧严肃，道：“我那些人虽然都是好手，不过毕竟人手有限，且敌暗我明，要尽除刺客怕是有些困难，紧要的，还是尽快找出幕后收买之人，只要将之除去，至少能先解了你的危险。” “幕后之人，倒是已经有些眉目。”宋安接话到。 既然已经言明了，当然也就不用还有选择的隐瞒。 景宸听了，倒是眉毛一挑，下意识问道：“哦？不知是何人，竟敢与朝廷通缉的逆贼之类勾连？” “说来惭愧，此人应该原是江源本地的豪强，叫做马连山。” 宋安摇头苦笑一声，将事情原委大致讲明了一遍。 听完以后，景宸面色阴沉，怒道：“此等贼子，勾结匪类，祸害地方，如今又与逆贼勾连，实在该杀！” “马连山确实死不足惜，不过眼下，却是还不知他藏在何处。”宋安说道。 “哼，区区一个山野土财主而已，还能藏到何时？” 冷哼一声，景宸继续说道：“原本我打算来江源与你见一面，辞别之后，最多明日便启程回去，不过既然出了这事儿，怎么也得帮你把这厮揪出来再说，你放心，既然那狗贼原是江源本地人，最多不出三五日，必让他无处可藏！” 宋安心里一动，面上没做反应。 众人就在原地等着，没过多一会儿，便见山上林中有身影回来。 高元齐从山坡上下来，手里提溜着一人，正是先前遁走的那刺客，如今已昏厥过去。 回到近处，将人扔到地上，他拱手向景宸道：“殿下，人已拿下。” “嗯，带回司南府再做处置。” 景宸神情冷峻，挥手说到。 接着，一行人这才调转，往司南府回来。 入了府中，就在正堂上，宋安与景宸各自落座，耿正带着手下护卫守在外面，高元齐拿着刺客在堂下。 景宸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刺客，随即扭头向宋安道：“就在这先审问一番？” “全凭殿下做主。”宋安拱手道。 景宸也不多言，给了高元齐一个眼神示意。 高元齐会意之后，便是立即动手，在刺客后脖子上伸手一戳。 旋即，便见刺客身形一震，接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然后便清醒了过来。 这刺客反应极快，醒来瞬间便想要动。 然而下一秒，高元齐却是一脚踩在了刺客后背上，将他死死踩在地上。 压制住刺客以后，这才冷声开口。 “识趣的老实交代一切你所知之事，我少费力气，你少吃苦，说完以后，可以给你个痛快。” 被高元齐踩在脚下的刺客默不作声，也不再反抗。 见状高元齐继续道：“你不用试了，藏在嘴里的毒丸我已经取了出来，不说，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刺客听到这话，终于是开了口，语气惊讶。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何人？”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踪迹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在罗刹堂中身居何位，你们在城中还有多少人，都藏在何处，准备何时，如何动手？” “老实交代这些事，才是你的出路。” 高元齐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 “呵，你既然知道罗刹堂的名号，就更应该知道，我罗刹堂的人，绝对不会……” 刺客冷笑一声，态度依旧强硬。 然而不待他说完，高元齐却是冷声道：“罗刹堂的刺客确实个个都是硬骨头，但也不是毫无顾忌。” “你可听说过，门下检事之名？” “你是……” 听到高元齐后面的话，刺客骤然大惊，下意识的开口。 可是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高元齐脚下猛然用力。 隐约的，宋安甚至似乎听见刺客身上又一声“咔嚓”脆响，像是刺客身上的骨头，叫这一脚给踩断了好几根一样。 刺客闷哼一声，后面的话便也没再说出来。 不过宋安心底倒是多了一个心眼，暗自记下了“门下检事”这四个字，等徐三回来，问问看他知不知晓，日后也小心留意着点。 而堂下的高元齐，已经再度开口。 “知道就好，现在，是你自己开口，还是咱们换个地方，我来设法让你开口？” “我说！”没有丝毫犹豫的，刺客立即应道。 “我在罗刹堂中居于地字号，奉命潜藏在桃花坊工地当中，伺机而动，除了我之外，我所知晓的，此番行事，还有地字号刺客七人，人字号的十五人，另外领头的天字号一人，其余就不知道了，至于其他人藏身何处，也不知晓。” 听着刺客交代，高元齐眉头紧锁。 罗刹堂内部组织结构严密，等级分明，上级对下级全都是单线。 低等级的刺客，除了高等级的吩咐安排的事情，以及他下属的情况之外，其余的事情便是一无所知。 也正是因为罗刹堂组织如此严密，当初他们在京城犯下惊天大案以后，刑部汇同皇城司立即行事，展开搜查围剿，才未能将之尽除。 眼下他们虽然抓住了这个地字号的刺客，但能知晓的信息也实在有限。 罗刹堂行事的刺客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地字号在四个等级当中排在第二位。 在地字号之上，还有天字号，而这只是此刻等级而已。 就算是天字号的刺客，其实也只是下面办事的喽啰。 真正权柄在手，统领众多，能知道一地之内所有事情的，是在天字号以上的分堂堂主。 罗刹堂一共有十二个分堂，称为“十二煞”，在十二煞以上，还有两名护法罗刹，再往上，才是罗刹堂最大的头目总堂主。 一般情况下，罗刹堂会根据目标刺杀的难易程度安排人手。 以之前他们行刺礼部侍郎一事来论，便是派出了十二煞之中的三个，领天字号刺客十二人，地字号刺客三十二人，以及众多的玄字，黄字号刺客。 在行刺之地接连布置数月，将一条街都囊括掌控其中，这才行刺成功。 单听这个地字号刺客的交代，此番行刺宋安，罗刹堂似乎派出最高等级之人，就是那个天字号的刺客。 抬起头，高元齐目光看向景宸，道：“殿下，依此交代，城中罗刹堂刺客，应该便是那个天字号的家伙所领。” 景宸点了点头，正要开口。 此时坐在旁边的宋安却道：“若是天字号的刺客领头，那他会亲自出手吗？” 高元齐闻言神色一动，问到：“怎么，已经有天字号的刺客，对你动手了？” 宋安点头道：“昨夜拦路行刺的那个家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天字号的刺客，不过当时没抓住他，让他给跑了。” “罗刹堂的规矩，领事之人，是不会轻易亲自出手的，除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高元齐沉着脸说到。 如此一来，也就说明，在江源城中，负责行刺宋安的，一定不是天字号的刺客。 在其背后，还有更厉害的。 那就是十二煞了！ 宋安想到这里，脸上神色也不由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堂中众人听见，同时向那边看去。 就见徐三一脸急色，从外面进来。 一进入堂中，看到被高元齐踩在脚下的刺客，以及坐在上首的景宸，徐三神情一动。 宋安见状向景宸介绍道：“殿下，这是我的管家，随我一同从王府来的江源，昨夜要不是他拼死相护，恐怕我已经叫贼人刺在当场了。” “原来如此。”景宸点头道。 徐三跟着上前，行礼拜道：“爷，有消息了。” 宋安目光一闪，跟着对他道：“好，这位是九皇子恭王殿下，还不快拜见！” 闻言徐三立即向景宸跪下行礼道：“草民徐三，拜见恭王殿下，殿下千岁！” “无需多礼，你刚才说有消息了，是什么消息？” 景宸直接问道。 徐三起身，目光不可察觉的看了宋安一眼，得到宋安的眼神示意，他才开口。 “启禀殿下，草民寻了些故交好友，查寻刺客贼子的踪迹，刚刚得到回信，在洪畴县那边，有贼子的踪迹，所以赶忙回来禀报。” “洪畴县？”景宸眉头一皱。 宋安开口解释道：“马家在江源世居多年，势力影响范围不小，江源临近的洪畴、理县等二县，都有他们的身影。” 听了这话，景宸这才点了点头，随即道：“既然贼子的踪迹在洪畴县出现，那就立即派人过去，将之拿下带回来！” “是，草民正是想向郡马爷禀告此事。”徐三忙道。 宋安接着道：“洪畴县那边，抽得出人手吗？如果咱们现在从府上派人过去，会不会来不及？” “属下已经叫人盯着了，就算他想跑，应该也是跑不掉的。”徐三说道。 闻言宋安道：“既然如此，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多派些人手，从这边过去，争取一次将之拿下，免得多生事端。” “耿正，进来一下！”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翁列归来 耿正就在堂们外候着，听见宋安唤他，忙就从外面进门。 “去点十个人，同徐三走一趟洪畴县，具体如何行事，他会跟你讲，不必急着成事，待摸清楚情况以后，再下手，务必要保证稳妥。” “是。”耿正与徐三同时应到。 二人即刻动身，告退出了堂中，便去点上人手去了。 洪畴县与江源虽是间隔不远，但中间尽是山川险途，路是一点也不好走。 光去一趟的脚程，便是至少也要一天的时间。 在算上摸清那边情况的时间，耿正他们走这一趟，少说也要两三天才能有信儿。 他当然是希望能尽快把事结了，最好在景宸的人到之前。 但眼下，还是只能一步一步走来看。 景宸还是留在了府上，宋安只好将他安排在东院，离寨柳阿吉两人住的西苑别院远一些。 高元齐本事厉害，只一眼便将那刺客给认了出来，他实在不放心，万一叫看见了两人，再把他们也给认了出来。 好在高元齐本就是随身护卫景宸，景宸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加上那刺客交代的，在城中还潜藏着不少罗刹堂的刺客。 虽然这些刺客的目标是宋安，不过作为九皇子，堂堂恭王，安危自是关乎重大。 所以高元齐更是对景宸寸步不离，甚至不用宋安开口，他便拦着景宸，让其连司南府都尽量不出。 府上有众多人手，地方也就那么大，刺客自然难以行事。 宋安顺势的，便也就拉着景宸就在府上闲谈打发时间。 直到天色晚了下来，才分别各去各处。 宋安当然是要回后院这边，来找巴妙的，才走到一半，忽的感觉身后冷风一吹。 下意识的回头，便见了翁列就站在后面。 见到翁列回来，他脸上一喜，但想着眼下的位置距离东院也不远，便没急着开口。 先眼神示意了一番，才与翁列一同往西院这边过来。 到了别院当中，才开口道：“辛苦了，如何？” 翁列道：“长老同意了派人过来相助，现下都在城中各处准备好了。” 闻言宋安心底大为松了一口气，白天那个刺客说的，光是他知晓的，便有几十个刺客藏在城中，着实是让他有一种，整个城里没一处安全地方的感觉。 现在有了翁列带回来的蛮巫族高手，就算刺客藏着随时可能动手，心里也不慌了。 于是目光一转，道：“如此正好，今天刚抓住了一个刺客，由他交代，城中还潜藏了大量刺客在其中，分布在各处。” “我正愁着，该如何防备这些人。” 翁列闻言眉头一皱，道：“既是如此，何必防备，不如直接将人找出来不是更好？” “能找出来自然最好，但眼下我们没有任何刺客藏匿的线索，他们又藏得极深，实在不好察觉，便也只能先防备着。”宋安摊手道。 翁列面上神情变化。 片刻便道：“抓住的那个，人在何处？” “暂且看押在前院那边，你想审问一下？”宋安问道。 翁列点头道：“问问来看，要是能问出些拥有的，便可借此在城中搜寻。” 宋安听了，心下一喜，立即道：“好，我让人把人带过来，你们在这边问。” 说着，他便准备去叫人把那刺客押到别院来。 不过才走了两步，想到东院那边的事儿，便又停下，回头说到：“有件事要讲一下，东院那边住着九皇子，今天才来的，他倒是无妨，就是他那个贴身护卫非同一般，抓住的那个刺客，便是被他一眼认出来拿下的。” “所以稳妥起见，我把他们安排在了东院。” 翁列应道：“知道了，我叫人尽量躲着他们便是。” 宋安知道翁列性子，他是个沉稳之人，不像寨柳阿吉那般性子急躁，所以跟他讲实话也无妨。 当年蛮巫之乱，虽然是镇南王府领镇南军镇压，但也是皇帝下的旨意。 蛮巫族被镇压以后，多年以来持续对蛮巫族之人进行追剿的，也是朝廷，所以可以说蛮巫族人与皇帝之间，是有血仇存在的。 要是换了寨柳阿吉知道实情，是否会立即动手都说不准。 所以先前让苗小方暗示传信，他也只是说自己要同贵客一同出府，让两人暗中跟着戒备。 当时是没有说明景宸二人身份的，不然哪儿敢让寨柳阿吉跟着。 不过翁列却是知道其中厉害。 别说是动景宸，就是剿景宸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察觉到了他们的身份，都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见他应下，宋安心下稍定。 与翁列说明，其实也有叫他看着寨柳阿吉，不让其胡来的意思在里面。 出了别院，叫护卫去前面把刺客押过来。 回转过来时，翁列已经把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都叫了出来，就在院子里等着。 人一到，还是寨方阿福上的手，直接用蛮巫族的神秘手段，让刺客迷迷糊糊的自己便开了口。 一趟问完下来，翁列才对宋安道：“从他交代，大致有些眉目，今晚便叫人开始搜寻。” “好！”宋安点头喜道。 藏在县城当中的罗刹堂刺客，当然是越早翻出来越好。 不过念头一转，他又道：“找到的人，尽量留他们性命，暂且找个地方先看押起来，日后说不定有用。” 翁列应道：“知道了。” 旋即，他便出府去安排在城中搜寻那些刺客的事儿，寨柳阿吉两人还是留在府上。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宋安便起了床，看了一眼还在睡熟的巴妙，心中有些奇怪。 巴妙最近好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头两天刚回来时就不说了，叫他折腾到半夜才睡下，第二天起不来也是寻常。 可是这两天因着诸多事情，自己也没那个心思，都是老老实实的睡下，时间也不算晚。 要按最开始时，巴妙应该起得比他更早才是。 莫不是，她最近身体不舒服，生病了？ 心里想着，宋安打算叫人看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巴妙看看。 收拾了一番这才出门往前院来。 到正堂时，便见景宸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正在堂中坐着喝茶，高元齐站在一旁，脸上始终是冷峻的样子。 宋安心里一动，上前来打招呼。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景宸的主意 “给殿下请安。” 拱手微微施了一礼，宋安面上笑道。 闻言景宸一摆手，道：“你要不要再给我磕一个？” “殿下有意，倒也不是不可。” 听见这话，景宸“哼”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善：“你若是再如此，这朋友可就当真交不下去了。” “呵呵，殿下严重了。”轻笑一声，宋安走到景宸对面。 落座，不等他再开口，景宸先是面色一肃。 “昨夜我已让元齐连夜飞鸽传书，命留侯江宁的护卫人等连夜快马加鞭赶来，早上刚收到的回信，快的话，明日一早便会赶到。” 宋安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他单是从小江镇到江源，也要走近两天的时间，景宸的人从江宁过来，居然只要一半。 不过转念一想，心下又是了然。 能做景宸护卫的，必定不是凡人，身手本事不用说，配备自然也是极好的。 人家有千里良驹，加上昼夜不歇的赶路，当然快。 而他走到哪儿都是坐的马车，还不是什么上品，慢上许多也是理所当然。 念头一转，便拱手谢道：“如此，便要多谢殿下鼎力相助了。” “昨天不是说了嘛，你们以挚友相交，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景宸却又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神当中有一丝为难之色闪过，然后才道：“不过此事我还是要多言提醒你一句，罗刹堂不同于其它，郭京之死，朝野震动，即使已经过了几年，无论刑部还是皇城司，但有此间逆贼的消息，都会即刻派人严查。” 一边说着，景宸目光一边看着宋安：“我想，你应该是不想太多人因此事而来江源的吧？” 宋安目光一沉，随即拱手道：“殿下慧眼如炬。” “所以料理此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拖得越久，便越难不透风声。” 景宸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那些人手一到，最好便即刻行事。” 点了点头，宋安应道：“请殿下放心，一旦有贼子消息，我必不会迟疑，眼下就等洪畴县那边回信。” “如此甚好。”景宸点头道。 “城中藏匿的那些逆贼，你打算如何处置？” “逆贼不除，我心难安！不过这些人都隐藏极深，又没有丝毫线索，想要搜查捉拿，难度有些大。”宋安说到。 景宸眉头一皱，目光闪烁间开口：“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是否有意。” “殿下请讲。”宋安当即道。 “城中那些刺客逆贼，说到底是为刺杀你而来，藏得再深也是要现身的。” 看着宋安，景宸继续说道：“眼下他们是没有行刺的机会，自然隐匿，不会轻易现身，但若是有大好良机，想必该是按捺不住的。” 宋安闻言当即明白景宸的意思，是想让他自己做诱饵。 刺客的目标是他，要是他一直躲在司南府不出去，刺客难有机会，当然不会现身。 可是要是他出了司南府，就在城中转悠，身边又没有什么护卫人手。 到那个时候，那些刺客还能不能按捺住便是问题了。 那样一来，就不同他们费尽心力，专门去找刺客，只要等刺客送上门来便是。 只是事儿虽然是这个事儿，间中却有个紧要的问题。 宋安自己的周全如何保证？ 他估摸着，景宸出这个主意，是打算让高元齐暗中保护，再把府上能用的那些护卫人手都利用起来。 但就算如此，宋安心里却也觉得在数十精锐刺客面前，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看的。 要是再有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二人在暗处，倒是要心安一些。 然而两人却不能轻易在高元齐眼皮子底下出现。 最重要的是，昨夜翁列已经有了找出城中潜藏那些刺客的法子，他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险。 就是这话，不能向景宸说而已。 瞧着景宸神情颜色，宋安心中迅速思索。 景宸话里虽然说是看他自己是否愿意，但实则，其中未必没有试探考验的意思。 身为皇子，就算景宸只是“九皇子”，按说没有争储的机会，也就不用精心培养自己强大的班底，那么做了，反而会对他不利。 老老实实的韬光养晦，甚至让人没什么志向出息才是上策。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九皇子的朋友。 至少宋安也应该表现出一些，能值得招揽结交的价值出来。 而不管是当下应对罗刹堂之事，还是将来要把纺织生意做大做强，他都少不了景宸这棵大树。 于是心中权衡利弊以后，他还是应道：“殿下所言极是，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引蛇出洞！” “宋兄胆色过人，我果然没有看错。” 景宸面上一笑，接着又道：“不过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至少眼下人手不足，风险太大，还是等江宁那边的人手过来再说。” “全凭殿下吩咐。”宋安拱手应道。 “罗刹堂刺客目标在你而不在我，趁着今日还有些空档，我和元齐到城中转转，挑个好地方，到时好给这些贼子来个请君入瓮。”景宸眼睛一眯，凛然道。 闻言宋安并未多言，只答应下来便是。 刚才过来的时候看高元齐脸色阴沉冷峻，心下只以为他本身性子就是如此。 从头一回见面开始，宋安就没见他脸上露出过丝毫的笑容。 现在听了景宸要主动出去，到城里闲逛的话，才明白高元齐为何神情不对，估摸着在他来之前，景宸便已经打定了主意。 作为贴身护卫的高元齐自然不愿景宸犯险，还是为了个王府赘婿。 甚至若是如他愿，昨日景宸就该在他护卫之下，离开此地。 罗刹堂刺客的事儿，只要飞鸽传书一封，自有专人来处置。 可惜他是护卫，不是王爷，景宸的命令他也只能听从，脸色当然也就不好看了。 当然，这脸色不会是给景宸看的，而是给宋安看的。 就是心中有所怨愤，也是一并落在宋安的身上。 宋安心里虽然想到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捏着鼻子认下了。 好在只要事情处置得够快，他也不用再多看几天高元齐的脸色，到时候他们就会启程回去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应下了景宸请君入瓮的法子，主动去引那些刺客现身，那昨夜和翁列商量好的事情，就要缓一缓了。 也不知道，翁列他们昨夜行事，是否已经拿下了城中潜藏的刺客。 要是拿得太多，事情还有些麻烦。 ------------ 第一百八十章 越来越乱 待二人离府以后，宋安这才急匆匆的赶来别院，找寨柳阿吉两人，翁列昨夜出去以后，虽然就在城中，人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除了同是蛮巫族人的两人以外，其他人怕是连影子都摸不到。 本来过了一夜，宋安就担心翁列那边动作太快，已经将人给拿了不少。 要是时间再拖延一些，恐怕就真来不及了。 到了别院以后，见到二人，他便是直接开口道：“需要有人赶紧去找到翁列兄弟，告知他事情有变，昨晚商量的事儿，要停下！” 两人闻言脸上神情都是一变。 寨方阿福眉头一皱，眼神中略有些疑惑不解。 寨柳阿吉则是直接怒道：“你当这是过家家呢，拿我们族人的性命陪你玩儿？” “事发紧急，眼下三言两语说不出清楚，还是赶快找到翁列兄才是。” 宋安知道寨柳阿吉的脾气，跟他解释纠缠，只会浪费时间，当务之急是让他们赶紧出门。 这时寨方阿福开口道：“我去吧，阿吉哥哥，你留在府上，我去去就回。” 见状宋安对寨方阿福拱手道：“多谢阿福小兄弟，你见到翁列兄，记得告诉他，若是已经动手抓了人，抓住的还是按照先前计划，暂且找地方看押住。” “若是还没有拿人，只是找到了目标，继续暗中监视便是，不用拿了。” 寨方阿福看了宋安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他便立即出发。 望其离去的背影，宋安面上神情变换，心念微沉，昨天晚上他还盼望着翁列带人，最好能一夜之间把潜藏在城内的罗刹堂刺客尽数拿下。 现在他却盼望着，过了这一夜，最好一个都还没抓住。 心中还在想着，旁边寨柳阿吉冷哼一声，神情十分不忿的道：“姓宋的，别以为你骗了长老，就能利用我们族人手足。” “你们景人阴险狡诈，我是不会信你的！只要让我发现你有任何歹毒的心思，一定不会饶了你！” 闻言宋安也只是拱手道：“要是我当真有违背盟约之举，你随时动手杀了我便是。” “哼，你以为我不敢？” 寨柳阿吉甩下一句，转身往他的房间走去。 看着寨柳阿吉进屋的背影，宋安摇头叹息一声，要收服这个家伙还是有些麻烦呀。 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回前院这边。 刚回来，便见了巴朗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看他的脸色，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先前宋安让他暗中找地方藏着，观察城内隐秘情况，显然他该是有所发现。 巴朗迈步进了正堂，看到宋安在，开口便道：“昨夜有大量行踪神秘的人行动，他们太厉害了，我稍有动作，就立即被察觉，最后实在没法，只能找地方藏了一晚上！” 宋安点头道：“昨天翁列兄弟回来了，带回来了他的人，在城中搜寻潜藏刺客的踪迹。” 巴朗却是摇头说道：“不，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翁列他们那些人！” 听到这话，宋安神情一变。 “你说什么？不是翁列的人？那是什么人？你能确定吗？” 面对宋安的连问，巴朗沉声应道：“确定，我绝对没有看错，那些人的动作装束都跟翁列他们不一样，而且昨晚还有几处打斗。” 眉头紧锁，宋安又问：“你看到的这些人，有多少？” “少说也有百十来号，都是真正的高手！”巴朗面色凝重道。 高元齐抓住的那个刺客交代，他所知道的，潜藏在城内的刺客最多也就是四五十人而已。 而巴朗昨夜看到的，光是在城内活动的，就有百十号人。 若按推论，此番领队来行刺自己的罗刹堂刺客，领头的是十二煞，手下除了那个天字号的刺客以外，至少就还有另外一个天字号的刺客存在。 这样算，人数就大致能对上。 可是他们为什么昨夜会突然大规模的行动起来了呢？ 与这些人交手的，又是不是翁列带的人，还是另有其它势力出现了呢？ 接连的问题在宋安脑海中流转，他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分辨。 想了一会儿没个结论，只好道：“此事我知道了，我刚刚已经让阿福小兄弟去找翁列了，应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昨夜翁列带人行动，等他回来再问问情况来看。” 巴朗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本来宋安让寨方阿福去找翁列，告知他计划有变之后，等人回来便是。 可是眼下情况又有所不同，宋安心里也着急，索性就和巴朗一道，回到别院这边等。 大约半个多时辰，围墙那边人影闪烁。 翁列和寨方阿福两人先后越过高墙，进了别院当中。 看到他，翁列当即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突然停止拿人？” “此事说来话长，是东院那位客人的主意。” 宋安叹了一口气，接着把景宸的建议，还有他为何答应，心中所思大致讲了一遍。 最后道：“东院那位客人身份特殊，他提出了这个法子，我无法拒绝，只能应下。” 翁列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宋安又开口问道：“昨夜，城中可是有大量身份不明，行踪诡异的人在行动？” 翁列点头道：“是有，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三拨人。” “三拨？”宋安脸色一变，眼中疑惑更重了。 “至少三拨，其中一拨是罗刹堂的刺客，本来我们准备先在城中搜寻一番，将刺客藏匿位置大致理清楚以后，再行动手。” 翁列面色也是冷峻，继续说道：“结果我们刚准备行事，便发现了刺客突然冒头。” “而且是城中各处，都有活动。” “当时粗略算了一下，在一炷香之内活动的，便有二三十人。” “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我便让人暂缓行事，只是暗中跟着这些人，看他们搞什么鬼。” “结果却发现，还有另外两拨人也在暗中活动。” “这两拨人见面便动手，罗刹堂那边的人也是一样，三方无论任何一方，与对方碰头之后，都是毫不留手！” 听完翁列的话，宋安心情愈发的沉重了起来。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护卫府上 江源，即使是在南境，这里也是个偏远的，贫穷的，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地方。 宋安本来以为，他来到江源，是到了一个独立在纷繁世界之外的世外桃源，只要挣到足够多的银子，把县城这地方控制在自己手中，就可以高枕无忧的躺平。 然而现在他才突然发现，一切完全不像他想想的那么简单。 自从他踏入江源县城以来，这里已经发生了多少事？ 刚开始还只是山匪的威胁而已，然后便是十万大山，蛮巫一族。 树敌以后，未能及时斩草除根，导致了罗刹堂刺客的威胁，这他是认了的。 原想只要尽快将马连山给找出来，便能平息此事。 没想到，才不过过了两天时间，事情的变化就彻底超出了他的想象。 昨夜城里面冒出来的，另外那两拨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三拨人见面就掐，显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且互为敌对。 他们干仗就算了，偏偏要在城内打起来，让宋安就算想假装不知道，也没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最后会引来什么。 毕竟光是罗刹堂刺客一事，一旦传了出去，朝廷刑部和诏狱司的人马上就会来江源。 面沉如水，宋安沉思半晌，才开口道：“有法子，能把三方的人，都拿一两个，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拿一两个倒是没问题，不过这些人行事缜密，联系得很紧，少一个人都会很快察觉。” 翁列说着，目光看着宋安，眼中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抓一两个舌头来问没事儿，可是抓了人，他们背后的势力便也一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便有可能会暴露在城中的蛮巫族人。 在对头身份未明的情况下，暴露这事儿的风险可是极大的。 宋安眉头紧锁，思索片刻之后才道：“就算如此，还是要设法搞清楚状况才行。” 摸着下巴，停顿了一下，又道：“不如这样，让兄弟们先暗中监视跟踪。” “然后设法，把三方的人各自引到地方，让他们打起来，然后在借机拿人？” 翁列目光一沉，思索了一下道：“好，可以试试，人要带回来你亲自问吗？” 闻言宋安摆手道：“不用，带回府上风险太大了，你们找地方问了便是，眼下城内局面太混乱了，我们要尽可能把底牌藏着才行。” 翁列点了点头，稍作迟疑之后又道：“我安排几个人，乔装成府上的护卫，留在府内吧？” 城内三方势力暗中纠缠，其中两方身份和目的全然不知。 罗刹堂的刺客倒是奔宋安来的，虽然先前明确他们轻易不会主动来司南府强行行刺，但现在却说不准了。 另外两个势力的出现，与罗刹堂是敌对的关系。 三方在昨夜已经交手过数次，各有折损，时间拖得越久，对罗刹堂就已经约不利。 要是罗刹堂的人在江源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刺杀宋安，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会狗急跳墙。 宋安身边没有多少人手，寨柳阿吉和寨方阿福虽然都在府上，两人出手却不安全。 他们的身份，是绝对不能让景宸知道的。 光靠招募的那些护卫，肯定不是罗刹堂那些刺客的对手。 安排些人手装成护卫在府中，这样一来，一旦有事情发生，他们动手顾虑便要少很多。 想了一下，宋安也觉着翁列的建议有道理。 当然是他的小命最为重要。 于是便点头应道：“行，有族中勇士在府上，我也心安许多，之前耿正说有在小江镇那边一同剿灭山匪的护卫想要来投效，到时候就用这个由头便是。” 翁列点了点头，道：“那我稍后便去办这事儿，人到了之后，你再安排吧。” 宋安道：“好。” 商议妥帖，翁列也没有停留，当即便是再度出发。 接着宋安和巴朗又回了前面，叫来了苗小方，告诉他如果有人来府上，便将人引进来。 等到临近午时，苗小方才来说，外面有几个人前来拜见，说是前来投效的护卫。 闻言以后，宋安便让他把人带到正堂来。 等苗小方把人领过来，宋安扫了一眼，一共有四个，都换上了游侠护卫的装束。 没多问什么，让苗小方去把关仝叫来。 等关仝到了之后，宋安对他道：“这四位都是新来投效的兄弟，之前在小江镇与我们并肩作战过，都是自己人，你安排一下，归在你麾下，最近现在府上巡逻护卫。” 关仝抱拳道：“是。” 正在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宋安抬头一看，是景宸和高元齐回来了。 两人走进堂中，景宸看到新来的四人，神情一动。 “宋兄，这四位是？” 宋安笑道：“他们都是先前与我一起在小江镇共抗过山匪的护卫好汉，特地前来投效的，府上正好缺人手，正在安排他们位置。” “原来如此。”景宸点头道。 对宋安的话，景宸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疑虑的地方，高元齐的目光却在四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番。 看到高元齐盯着四人布坊，宋安一时还有些心虚。 高元齐的眼力实在太厉害，四人虽然都换了装束，看起来也和寻常的护卫没什么区别。 但他们毕竟是蛮巫族的人，根儿上就跟景人不一样。 宋安也保证不了，高元齐从他们身上看不出来什么。 好在最后高元齐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没有说什么，便跟着景宸后面。 景宸走到宋安身边坐下，目光又扫了一眼关仝几人，然后才对宋安道：“上午出去一趟，倒是看到了些有意思的事儿，咱们聊聊？” 宋安会意，点了点头，然后对关仝道：“关仝，你带他们下去，熟悉一下府上环境，给他们安排一下任务位置吧。” “是。”关仝抱拳行了一礼，跟着便带四人下去。 等他们走了以后，景宸才再度开口。 “我和元齐在城内逛了一圈，发现城中有多处地方，似乎发生过混战，而且就在昨夜！” 听到这话，宋安不由得心里一沉。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听墙角 三方势力在城中乱战，情状复杂。 罗刹堂刺客一事，宋安心里已经忧虑引来官府介入，一切也只是靠景宸托底撑着。 先前高元齐便已经因此对他不满。 只是碍着景宸的关系，并未发作，还是听命行事。 可是眼下城中局面越发复杂，新的势力出现，也就意味着危险进一步的增加。 景宸皇子千金之躯，又受皇帝亲封，才领了“恭王”的头衔，万事出不得半点差错。 本来宋安以为昨夜城里三方混战的事，两人应该不会知晓。 却没想到，他们只是出去转了一圈，便从街面上察觉了这事儿。 而宋安就算知晓，也无法解释。 心中踌躇之间，本来应该设法让两人放宽心的他，却不得不面露诧异之色，惊异开口。 “什么？昨夜就在城中，有混战发生？” 高元齐看着宋安脸上神情，眉头一皱。 景宸点头道：“我和元齐在城北，城东好几处地方，都看见了有乱战留下的痕迹，而且交手的各方，实力都非同寻常，其中不乏一流高手。” 听到这话，宋安更是心里一沉。 犹豫片刻之后，他接着又道：“如此说来，眼下城内除了罗刹堂刺客以外，还有别的势力也潜入进来了？” 景宸道：“恐怕确实如此，不过好在从他们发生乱战来看，潜入城中的目的应该不是一致的，倒是不用担心，各方都是冲着你来的。” 闻言宋安心里一松，景宸这语气听来，似乎并未因此事而多有担忧。 于是转念，便接着问道：“那依殿下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当下我们人手不足，单是应对罗刹堂刺客，便有些捉襟见肘，更不要说新冒出来的。” 景宸眼睛一眯，继续道：“而既然他们不是一路的，且已经对上，不如我们暂且静观其变，让他们先相互消耗，等增援人手赶来，便也正好收拾残局。” 宋安拱手拜道：“殿下英明，此法甚好！” 景宸一笑道：“宋兄，看来你这地方还是个风水宝地，人人都想来探一探。” “殿下就不要取笑我了，如此凶险之地，哪里谈得上什么风水宝地呀。” 摇头苦笑一声，宋安接着道：“我只希望平平安安，无事发生，那才是最好。” 见状景宸宽慰道：“宋兄你也不必过于忧虑，事情总会过去的。” “借殿下吉言，但愿如此。” 宋安说着，目光又看向高元齐：“元齐兄，辛苦你了。” 高元齐面上神情不变，只淡淡道：“护卫殿下周全，乃我本职之事，任何有可能威胁到殿下的事情，我都会将之扼杀！” 装作没有听出高元齐的话外之音，宋安笑道：“元齐兄本事过人，有你在才让人心安。” 高元齐只哼了一声，没多说话。 景宸接着又道：“既然有不明势力潜入城中，我看先前诱敌的计划也要改改了。” 听见这话，宋安心里一动，旋即面露疑惑之色，问道：“殿下是担心，继续先前之策，会有什么变故？” 景宸点头道：“混战各方身份如何我们不得而知，贸然让你以身诱敌，风险太大了。” 宋安思索片刻后道：“殿下所言既是，就是如此一来还是只能等了。” “这也是从权之策嘛。”景宸笑道。 原本以为神秘势力在城中乱战是个麻烦，没想到反而倒是帮了他一把。 宋安心里自然欢喜，不过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甚至还露出了些许惋惜之色。 以至于，差点给他憋出了内伤来。 直到又闲谈了好一会儿，才拜别了景宸，从正堂出来往后院走，过了门廊才终于笑出声。 白茶清欢无别事，心里愁绪了一晚上，觉都没睡好的宋安自是要好好享乐一番。 正好时间也不早了。 来到后院，见院里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也没有巴妙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 自从两人完成了那最后一步之后，巴妙便日常都在后院当中，轻易是连院门都不会跨出去的。 今日怎么突然找不见了人？ 他倒是不担心巴妙有什么危险，外面无论有多少图谋不轨之人，府上还是安全的。 想必，她应该也是在后院待得犯了，总是要出去走走的。 于是便又出来寻，正好撞见了从前院过来的春桃。 见到春桃，便开口问道：“春桃，见到巴妙姑娘了没？” 春桃闻言道：“刚刚瞧见，好像在厨房那边跟锦娘说话，殿下您要寻她吗，奴婢这就去请。” 宋安忙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吧。” 说着，他便往厨房那边走去。 巴妙在进司南府，和他在一起之前，原先在自己家里，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 兄妹俩相依为命，巴朗做个山野猎人，进山打猎长期都不在家中。 家里的一应事，便都是巴妙一人操持。 来了司南府，一开始她还能找点事情做，可是和宋安确定关系以后，虽然明面上还没有大张旗鼓的摆开了。 不过凡是在府上的人心里都有数，巴妙就是府上主母。 自然而然的，府上的人也就不敢再让她做什么事情，平日都是精心伺候着。 巴妙实在闲的没事儿干，只好找了些女红来做。 当然，也有她心里还是为宋安着想，不想两人的事情传开了，再传到王府郡主的耳朵里，给宋安带来麻烦。 所以平日在后院，尽量少与人接触，也是她自己的心意。 但巴妙毕竟是个性子开朗的人。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宋安就知道巴妙不是那种常年深居幽阁的闺秀女子。 能忍耐这么久，也算是十分为难她了。 一路来到后厨这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里两人说话。 “你呀，就是心思太单纯了，才把自己困到如此地步，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说这话的，听声音是锦娘。 “这事儿早晚都要让殿下知道，你就算再怎么藏着，还能藏多久呢？” 在门外的宋安听到这话，眉头忍不住一皱。 巴妙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而且听锦娘话里的意思，似乎还瞒了不少日子了，难道是她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要升级了？ 从江云回来以后，宋安就有些奇怪，心里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巴妙有些不对劲，以往都是早睡早起的她，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贪睡了起来。 比自己醒得还晚就算了，有时候他都出去一趟回来，时辰都快到晌午了，巴妙还在睡。 这就有些奇怪了。 但是因为回来以后事情实在太多，宋安也就没顾上。 本来是打算今天把前面的事情忙完，再叫人去城里找个大夫来，给巴妙看看。 又因着景宸回来，在正堂那边聊完事儿给忘了。 现在在厨房门口听着锦娘的话，忽的想起来，心里自然忧虑。 正打算进门，便听见巴妙又开了口。 “殿下事忙，本就不好打扰他，更何况是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叫郡主知道了，那……” “知道了又如何？” 锦娘直接说道：“难道知道了，还能逼着殿下不要？” “您不懂，这事儿不是这么简单，殿下是郡马，郡主才是殿下的夫人，没有郡主允许，我与殿下的事本来就是有违礼制人伦的，更何况还不知羞耻的……那不是叫郡主和王府，都让人笑话吗？” 巴妙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道。 宋安在外面听着，越听脑子越是糊涂。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还能“不知羞耻”了。 正想不通的时候，便听锦娘有些着急地道：“这怎么能是不知羞耻呢，再说，哪里又有违人伦了？” “他是王府郡马不错，可是也是王府不让他待，让他来的咱们这儿。” “郡主不让他留在王府，他既然到了咱们这儿，与你情投意合，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再说了，你不说，等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到时候还能瞒得住吗？” 要说前面的话宋安越听越糊涂，锦娘最后这一句出来，他还能听不懂，那就是白痴了。 只是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无异于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响了一颗惊雷。 下意识的，他有些愣住了。 就连身子都因为实在太过震惊，没站住晃了一下，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扶门框。 结果动作太猛，一下子撞在了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立时就惊到了里面两人。 紧接着，他就听见锦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谁？谁在外面听墙角？” 然后，锦娘便是直接急匆匆的往外面来，那样子摆明了是抓住偷听的人。 可是等她走到门口，看见站在外面的是宋安，又一下愣住。 里面的巴妙听见外面有人，满脸也都是担忧之色，开口问道：“锦娘，谁，谁在外面？” 听见巴妙担心的问，锦娘这才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向巴妙。 只是她嘴巴动了动，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 此时宋安已经回过了神来，直接绕过锦娘现身，看着巴妙问道：“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看到是宋安在门口，巴妙顿时大惊，脸色一下子便是苍白一片，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宋安看着她，迈步走到她面前。 “你傻不傻，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呢？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薄情寡义的小人，嘴上对你说的话，都是骗你的？” “我，我没有，我只是……” 巴妙眼眶红红的，看着宋安，委屈又自责的解释。 “只是什么？只是你的小心思太多，怕告诉了我，我会做什么傻事，怕事情传了出去，传到郡主耳朵里，害了我？” 宋安脸上有些气愤，说着直接走上前一把将巴妙的头揽进了怀中。 “我说过，我喜欢你，要娶你进门，就一定会做到，不管是谁，都改变不了这件事！” “就算是王府，就算是郡主，也改变不了！” 巴妙靠着宋安的胸膛，听着他的话，这些时日以来心中所积累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眼眶里的泪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抽泣，宋安松开手低头看她。 见巴妙泪眼婆娑，眼眶红的令人心疼，忍不住伸手替她擦去泪水，柔声开口。 “傻瓜，我们既然相爱了，就是一体，不管有什么事，都一起面对，以后不许你自己憋着受委屈，不管什么事都要第一之间告诉我，听到了没？” 巴妙瘪着嘴，委屈道：“那郡主那边，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是她来问，就大大方方的告诉她！” 宋安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道。 门口那边，锦娘看着两人依偎，非常识趣的默默退了出去，顺带手的还将房门给关上了。 巴妙抬头看了看宋安，眼眶的泪水还是止不住。 她心里有无数的念头想法，这个时候都在宋安温柔坚决的表态下，烟消云散。 脑子里只想着，此时此刻，就靠在眼前男人的怀里，什么都不再去想。 宋安也是伸手轻轻的拍着巴妙的后背，语气柔和又带着些许兴奋得意的道：“我是真厉害，这么快就把事儿给办成了，哈哈！” “呸，不害臊！”巴妙听着他这话，娇羞的伸手拍了他一下，骂道。 宋安闻言却是更加得意，嚣张道：“有什么害臊的？咱们情投意合，琴瑟和谐，这不是早晚得事儿？” “谁跟你情投意合，琴瑟和谐了，明明是你不要脸！”巴妙辩道。 “每次都，都那样对人家……” 宋安心里一动，松开抱着巴妙的手，又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满脸坏笑。 “我都怎么不要脸，怎么对你了，你不喜欢吗？” 对上宋安的眼神，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脸上的坏笑，巴妙瞬间脸红得跟红苹果一样。 连忙甩开宋安捏着她下巴的手，扭过脸道：“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哈哈，真不喜欢？” 宋安坏笑一声，忽的弯腰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凑到她耳边道：“都怀上我的孩子了，还说不喜欢？” “我，我……” 巴妙被宋安说得心跳不止，张嘴连“我”的几声都没能把后面的话讲出来。 后来实在耐不住，推开宋安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起身就要往外面逃。 见状宋安却是一把将她给拉了回来，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别乱跑，刚刚才怀上，小心肚子里的小宝宝。”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养胎计划 依靠在宋安的怀里，巴妙静静地，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宋安才在她耳边轻声问。 “知道这事儿，有多久了？” 巴妙小声说到：“在你回来之前就知道了，那时你不在，我总感觉头晕恶心，便自己去找了大夫瞧，大夫说，是喜脉。” “哈哈，那不是说，我们第一次的时候，就成了？”宋安得意坏笑道。 闻言巴妙又拍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第一次就把人家……把人家……” 巴妙本来是想埋怨，可是话出口又觉着这话不对，念叨了半天没说出来。 宋安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故意逗她道：“第一次就把你怎么了，不好意思说吗？” “你坏死了，我不理你了！” 巴妙心里羞到了极点，说着推开宋安，就往外面走。 见状宋安这次没再拉她，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下面的事了。 巴妙拉开门，就看见锦娘站在外面，脸上带着满脸的笑意，看得她更羞，捂着脸就走。 宋安跟着出来，也看到了门口的锦娘。 锦娘当即行礼贺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要有小殿下了！” “哈哈，侥幸侥幸，都是上天恩赐。” 带着满脸的高兴，宋安接着说到：“这些时日就要请锦娘你多加仔细照料，好好帮她养着身体，所有东西都要最好的。” “另外，再去城里找个最好的大夫，就留在府上，专门照看！” “是，殿下发信，有奴婢在，保证安安稳稳的。”锦娘笑眯眯的应道。 宋安目光一转，接着又道：“多谢，等最近事情忙完，你和老徐的事儿，我做主准了。” 本来还满脸姨母笑，想着宋安和巴妙事的锦娘。 一听见他这话，脸上忽的爬起一片红晕，道：“殿下可不好胡说，我和徐管家没什么的！” “是吗？等我问问老徐就知道了。” 宋安轻笑一声，也没继续，紧跟着前面的话道：“巴妙她心思重，总是担心我，担心王府郡主那边，近日府上事情又多，怕是难抽出手来，眼下正是她最危险的时候，还要请锦娘替我多加关心，拜托了。” “殿下放心，奴婢记在心里的。”锦娘正色道。 把事情交给锦娘，宋安心里还是放心的。 不过眼下巴妙怀了孩子，他还得要多做打算才是。 本来在司南府养胎自然是最好的，这里地方宽阔，一应用度也都是最好的，也有人伺候。 可是外面先是有罗刹堂刺客的威胁，现在又多了两方神秘势力插手进来。 哪怕除了罗刹堂以外，另外两边的势力目的如何，是不是针对他来的，现在还不能确定。 为了稳妥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将巴妙留在府上。 万一到时候局面彻底失控，混乱起来打到了府上，巴妙会十分危险。 宋安可不想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出了什么岔子，必须要保证绝对安全才成。 所以当下，他心底便决定要找个机会把巴妙转出司南府。 从厨房出来，一路回后院，果然看见巴妙就在院子里坐着。 宋安忙上前道：“你怎么坐在外面，石凳上凉，去屋里坐，来，我扶你。” 说着，他就伸手去扶巴妙。 看他满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巴妙忍不住“噗嗤”一声掩嘴笑道：“哪儿有那么严重，连石凳子都做不得了，那不是得天天躺在床上，哪儿也别去了？” “最好是这样！”宋安却是一脸认真的说到。 “我已经跟锦娘吩咐了，从今天开始，就由她专心照顾你，另外再去城里请个大夫，专门给你诊脉看着。” 闻言巴妙连忙道：“别，你这样，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我的，总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好好养着身子！” 宋安严肃的说道。 “那也不至于，专门请个大夫吧？”巴妙有些懦懦的说道。 “至于！”宋安坚决道。 最后巴妙实在拗不过他，也只好先应下来，然后再宋安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离开了院子进房中。 往日宋安跟她一进了房里，立马就会不老实起来，巴妙从未逃脱过魔爪。 可是今天进屋，宋安却是没有半点坏心思。 直接到把她扶到床上堂下，全程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让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巴妙，莫名的心里又有些失落。 犹记得，昨晚还不是这样的。 小心的服侍巴妙堂下，又安抚着她睡着，宋安这才从房里退出来。 关上房门，就出来叫人立马去城里找大夫来。 跟着又找到春桃春花两姐妹，让她们去找锦娘，从此听锦娘的吩咐，别的什么事都不要再管，只管一心照顾巴妙便是。 姐妹俩还不知道巴妙已经有了喜脉的事儿，不过对宋安的吩咐也是立即应下。 安排好这些之后，宋安又找来了卢四郎，让他秘密准备一辆马车。 想好了不能把巴妙留在府上，他得提前做好安排。 别的不知道，罗刹堂的人肯定暗中一直都会监视着府上的一切情况，所以要把巴妙送出府，还得先把周围监视的眼线给引开才行。 这事儿当然只有他自己才能亲自办。 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得再等等，至少也要等景宸留在江宁的人到了再说。 好在这些人，最多也就是第二天才会到。 一夜无话，晚上宋安还是一样回后院房中休息，不过知道了巴妙怀了孩子，他别说是动手动脚了，连床都没有上。 就在床边打了个地铺，然后美滋滋的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便起了床，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巴妙，忍不住嘴角就勾起了一丝笑意。 在巴妙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收拾了出门。 来到正堂这边，刚刚进门，就见景宸和高元齐也从另外一边过来，拱手便要打招呼。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小跑过来的声音，扭过头就看见是苗小方跑了过来。 见状宋安开口问道：“一大早，急匆匆的做什么，有什么事？” “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他们骑着马，看着好凶！”苗小方道。 闻言宋安看向景宸，景宸面上一笑，转过脸对高元齐道：“元齐，你和这位小兄弟出去，接他们进来。” “是。”高元齐面无表情的应道。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援手到来 少时，随高元齐引进门来，宋安打眼一看，足有十五六人，个个龙行虎步，气势非凡，隐约之间这些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凌然的杀气。 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非沙场百战，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精兵老卒而不能拥有的气息。 宋安心念一沉，面上不动声色。 便听高元齐对景宸行礼禀报道：“殿下，左卫人马已到。” “属下丁破，参见殿下！” 十几人中，居中那名护卫上前，拱手行礼道。 景宸一摆手，随即扭过脸向宋安介绍。 “宋兄，这位是禁军红翎卫左卫庶夫长，此番我受父皇旨意，前来南境办差，钦差卫队便由他领队。” “原来是丁庶夫长，少见。”宋安拱手道。 景国兵制，十人为一伍，头领成为“十伍长”，十伍为一“庶”，头领则为“庶夫长”，再往上，就是统领一营人马的校尉级以上军官了。 当然，这个兵制人数也不是定死了的定数。 不同的兵马，在实际当中，人数也会有所不同，只是大致在这个数额之内而已。 就像镇守南境的镇南军，一伍的实际人数便在十五人左右，一庶也就要比定制多出一半。 丁破出身红翎卫，隶属于红翎禁军，是景国直属于皇帝统辖，王朝最为精锐的兵马。 红翎禁军的编制要比镇南军的编制更大，一伍足有二十人！ 而丁破左卫庶夫长，手下实际便有人手至少两百人。 如此算下来，倒是也和景宸以钦差身份来南境，带的卫队人数相差不大。 景宸先前说此番来江源找他，卫队人马分成了两拨，一拨留在江云，是大多数，还有一拨就是丁破带的这十几人，在江宁候着。 丁破护卫景宸来南境，那么景宸的安危便是比他的命还重要。 江源地处偏远，又在崇山峻岭当中，还背靠着十万大山。 别说是丁破这种从百战军旅当中走出来的人，就是宋安，稍微想一想也不会放心让其前往。 但是景宸是皇子王爷，又是钦差。 连高元齐都劝不住的事儿，他一个护卫统领，自然也是劝不住的。 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最精锐得力的手下带着，尽可能的同往，跟到最近的地方。 所以站在宋安面前的这十几人，应该也就是红翎禁军当中，最顶尖的老卒。 丁破面上神情不便，对宋安稍稍拱手，道：“见过郡马。” 红翎禁军的庶夫长，放在别的军旅当中，做个校尉营长也是绰绰有余，自然是瞧不上区区王府郡马的。 宋安对此倒也不在意，只一笑而过。 景宸又开口道：“事在飞鸽传书中已经说了清楚，眼下情况又有些许变化，暂且不用行事，再等消息。” “是，属下领命。”面对景宸，丁破立即抱拳应道。 有了丁破带来的十几人加入，府上的安全便又多了一层保障。 不过宋安心里的打算还是没有改变，甭管有多少人来，巴妙他一定要送出府去。 至于离府以后，巴妙的安全如何保证，反倒是简单。 翁列带来的蛮巫族的人，现下就散在城中，从里面抽出几个人手来暗中保护，只管巴妙一人周全，问题应该还是不大的。 又等了一天，洪畴县那边的信儿终于传了过来。 手里拿着徐三传回来的飞鸽传书，宋安找到了景宸，与他当面商议。 “殿下，从徐三信上所言的情况来看，要把那边的情况彻底摸清，怕是有些困难，得要多些人手才行。” 景宸手里拿着信，点头道：“是得要些人手才行，你怎么打算？” “我想亲自走一趟！”宋安眼睛一眯道。 他原就想好了，自己做诱饵，把可能潜伏在司南府四周的眼线给引开。 那样才好创造让巴妙悄无声息离开府上的机会。 先前还要考虑如何才能找到合适的说辞，好走出府去。 现在有了这份飞鸽传书正好，顺带着还能亲自去洪畴县，把马连山给揪出来。 但闻言以后，景宸却是面色一沉，皱眉道：“洪畴县与江源有近百里路途，中间又尽是山林荒野，你亲自去，万一刺客半路埋伏，怕是太危险了。” “若是罗刹堂刺客当真尾随行刺，倒是正好顺带将之一网打尽！” 宋安眼睛一眯，眼底闪过凛然之色，继续道：“总是让贼人在暗，我们在明，莫在让贼子小瞧了，还以为他们当真了不得。” 景宸神色还是有些犹豫。 迟疑片刻，才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倒也不是不成，准备何时出发？” “宜早不宜迟，就当下吧。”宋安果断道。 “成，我让元齐叫丁破把人都带上，同你一起走一趟。”景宸点头道。 听见这话，宋安却是心神一动，随即忙道：“殿下万万不可，眼下城中局势不明，各方贼子目的不清，丁庶夫长及众护卫若是不护卫你周边，万一有事发生，我万死难赎其罪！” “那有什么，我随你一同去不就是了。” 景宸轻笑一声，淡然说道。 宋安不由得再度一愣，他可是没有想过，景宸也会跟着他去洪畴县这事儿。 本来以为这趟多少是有些凶险，路途又远。 景宸没理由跟着一路过去。 眼下他开了口，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劝。 心里还在犹豫之时，景宸已经起身道：“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出发。” 见状宋安心中有些无可奈何，也只能暂且答应下来。 只不过景宸要跟着一路去，那原先心里想的，叫翁列带人暗中跟在后面。 如果有罗刹堂的刺客尾随，便借机直接在山林当中将之除了，这个想法只能暂且搁置。 当然，安全起见，还是要让翁列他们跟着的，只是这样一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能轻易现身了。 出发的准备很快，宋安吩咐下去之后，车马人手便迅速准备妥当。 丁破及他手下红翎左卫的人行动更加迅速。 带上家伙牵上马就算妥了，只有高元齐，面色阴沉难看，好几次宋安与他不经意的对视，都只看到了他眼底深深的冷意。 显然，这位景宸的贴身护卫，因着这事儿心底对他的记恨又加深了不少。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穿山越岭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城中出来，直往十万大山的方向去。 洪畴县虽与江源紧邻，但是两县之间隔着高山悬崖，山路极为难走，来往两地的百姓大多都会选择先绕路小江镇，再从小江镇转道。 不过宋安他们这一趟赶时间，从小江镇绕，路途实在太远，太费时辰。 好在有巴朗指路，他知道一条小道，可以穿过大山直往洪畴县。 这条路本来是江源县内猎户们进山打猎的路，也有两县的盐商粮商熟路的，走这条道来往运输。 但通路两边的山都属于巴朗，不知是何缘故给封了。 马连山还曾以此为借口，找人污蔑巴朗勾结山匪，将他送进了县衙大牢。 要不是宋安出面把巴朗给救了出来，说不定已经冤死在了牢狱当中。 宋安与马连山的恩怨，也可以说，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而现在他们赶路去洪畴县，走的便是这条道。 巴朗在前面引路，宋安本来在队伍当中，和景宸并肩而行，直到进了山里，他才策马追上巴朗。 并马以后，开口问道：“先前你封了这条山路，不准人过是为何？” 闻言巴朗说到：“本来这条路只有洪畴县那边，和我们江源这边的猎户知道，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传开了，两县往来的商队也开始跟着走。” “一开始没什么，只是来往的人多了，这边山里的野兽受了惊吓少了些而已。” “但是有一次我进山打猎时，偶然发现竟有人借着这条路拐带女子，一怒之下杀了那些贼人，从那些被拐带的女子口中才得知，她们都是被马家抓来，卖到青楼妓院去的，通过这条路走便捷又隐秘。” 说到这里，巴朗脸上愤怒之色越浓。 “我救下的那几个，只是其中被拐带的一批而已，前面还有多少不知道。” “所以你封山，不准人进，是为了不再让马连山借着这条山路，祸害更多的人？”宋安眉毛一挑。 马家在洪畴县和江源都有勾栏之所。 特别是在洪畴县，更是明目张胆，春桃姐妹俩便是被他控制住，强行逼迫卖身的。 巴朗点了点头，接着道：“马连山这狗贼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早就该杀！” 宋安沉声道：“确实该杀，等咱们到了洪畴县，把他找出来，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说话间，前面的山林愈发茂密，山路也越来越难走。 巴朗看着道：“前面林子密，两边都是山崖，只有中间一条山谷小路能走，你快回到后面去，我先去探路。” 宋安往那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多言，勒马回转过来。 队伍当中，景宸见他回来，开口问道：“如何，前面的路通吗？” “通的，不过前面山林茂密，两边都是山崖，只有中间一条山谷可过。” 宋安点头说着，脸上尽是凝重之色。 “巴朗先去探路看看，我们再往前走一些，找个宽敞地方修整一下吧。” 景宸闻言道：“如此也好，一路出来也大半天了，人困马乏的，正好休息。” 随即，他便让一旁护卫的丁破去传令。 队伍又往前走了一些，一个石滩空地的坝子出现，便就在此停下修整。 众人吃东西的吃东西，喝水的喝水，马也栓在一边，休息的同时自己吃些路边的草叶。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巴朗骑马从前面的山林回转过来。 到了近前下马，他上前向宋安和景宸禀报到：“前面山谷里的路我探了一番，长时间没人走，除了杂草灌木深了些，没其它的问题，可以顺利过去。” 闻言宋安目光看向景宸，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开口。 “成，你也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继续前面领路，有什么情况再回来说。” “好。”巴朗点头道，起身到一边吃饭喝水。 扭过脸，宋安又对景宸道：“殿下，我看山谷两面树高林密，山崖上面的情况又瞧不见，不如分些人手再去山上看看？” 景宸顺着他所指，也往那边两边山林看了一眼。 随即招手将丁破叫到近前，问到：“丁破，你看着两边的山里，可否适合伏兵？” 丁破闻言道：“如此山高林密之地，又只有中间峡谷一条道，自是兵家设伏的绝佳之所，不过要在这样的地方埋伏，需要大量的人手，否则以山谷之高，峡谷之长，很难能前后断绝。” 景宸闻言面露思索之色。 他们路上需得担心的，首要是罗刹堂的刺客，其次才是江源城中身份不明的另外两拨势力人马。 但这三方不管是哪一方，人手都不会超过百数。 按照丁破的判断，要埋伏在这山谷两边，能发挥伏兵奇效作用，就必须要有大量人手。 而显然，江源县城里的那些威胁达不到这个条件。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景宸思索之后还是道：“你挑几个好手，分别到两边山崖去看看，让他们尽快查探清楚回来禀报。” “属下领命。”丁破当即应道。 随即便扭头去点了几个手下，让他们顺着两边山路上山，查探山崖两边情况。 见丁破的人散了出去，宋安心里一动。 翁列应该带着人跟在队伍的后面，按理说是不会和丁破派出去的人撞上的。 却也保不齐，翁列心中也有担忧，怕这边山崖两侧有埋伏，提前派人过去看。 眼下他不好传信，只能原地静等。 又是一炷多香的时间过去，丁破派出去的人才总算是掉头回来，他们沿着山路上山，将连边山崖查探了大半，并非在其中发现有人埋伏藏匿的踪迹。 得了这信儿，众人也是才放下戒备，再度启程出发。 巴朗就在山谷入口等着，他已经往山谷深处去了一趟，没见后面的大队跟上，这才调转回来再谷口等。 远远的看见人以后，又扭头进了山谷。 山谷清幽，谷中的气温要比外面高一些，各种山花已然开放，一眼看去别有一番景致。 连带着，山谷里的穿堂风也带着阵阵的花香，沁人心脾。 队伍走了一半多，远远的已经隐约能看见前面山谷的出口。 出去以后，另一面就是洪畴县的地界了，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山林中忽的一阵惊鸟乱飞。 丁破手下的那些红翎卫立时便是警觉了起来，排头的更是立即勒马停住。 跟着的，在后面的宋安他们也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一阵穿堂风过，霎时之间空气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意。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谷中刺客行 林中惊鸟，必有伏兵。 在这旷野荒郊的地方，突然有大量飞鸟被惊动，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安人在队伍中间，他左边便是景宸。 前后有红翎左卫的精锐相护，四周还有从府上带出来的护卫。 如此严密保护之下，就算有刺客埋伏，也该是泰然处之，断不会惊惧不安。 更何况，在暗处，还有翁列一行蛮巫族的高手随时可以援护。 然而杀机涌现的刹那，他心底还是生出了一丝悸动。 丁破面沉如水，手按腰间挎刀，向景宸道：“殿下，前面林中鸟惊，怕是有贼人埋伏，属下建议暂且退回山谷开阔处，派人前去查探一番再说！” 景宸点头道：“按你说的办，小心行事。” “属下领命！”丁破当即抱拳应道。 随即点了人手，带着三骑便要出发，到前面鸟惊的林子里查探一番。 其余红翎禁军人等，则是保持严密阵型，护卫着景宸和宋安往来路退回去。 他们穿过山谷时，中间经过过一段开阔地带。 谷中的路大部分地方都是狭长闭塞，若是叫伏兵拦在这种地方，将前后道路一截，被困在其中的人马，便是瓮中之鳖。 退到开阔地带，就算有贼人埋伏，也好把人手铺开来。 可是不等他们往后退出多远，两面山崖上边忽的有一阵响动传来。 听见动静的众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便见了山崖上大片滚石轰然落下来，胯下马匹在巨响之下也是立时受惊。 红翎左卫所骑的马还好，都是品种绝佳的战马，加上他们骑术也高超，轻易便是控制了下来。 宋安带的那些护卫们可就难多了。 他们的马本来就是寻常马匹，加上也不如红翎左卫那样骑术精湛。 霎时之间，便有数人控制不住马，慌不择路的奔逃。 有两个运气不好的，他们的马扭头跑的方向，正是山崖上落石滚落下来的位置。 才过去，刚好就被头顶上落下来的巨石砸中。 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这两人便连人带马，全都被埋在了落石之下，该是死得透透的了。 原本宋安也只是勉强会骑马而已。 还是因着上次随彩云郡主回江云时，被逼得没办法才摸索到的一些。 护卫的马儿受惊乱跑控制不住，他当然就更没有那个本事，能制得住自己骑的马。 好在临行之前，景宸命丁破从他们的战马当中挑了一匹换给了他。 而挑的这匹，又是温驯稳重的老马。 在落石引发的巨响之下，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只不过是嘶鸣了一阵而已，连位置都没挪动多少，否则的话，他是不是会跟那两个运气不好的护卫一样，此刻已经被埋在了岩石之下还未可知。 景宸身旁，高元齐面沉如水，断然道：“往前，冲出去！”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便当下勒马掉头继续往前面山谷出口冲去。 其余人见状下意识的就都要连忙跟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前面路两旁茂密的草丛灌木当中，忽的有黑影闪现。 紧接着便听见“啾啾啾”的一片破空声传来，漫天羽箭霎时直扑当面！ 高元齐冲在最前，正是迎面撞上激射而来的这些羽箭，但见他脸色瞬间一冷。 便听“噌”的一声长鸣，他直接拔出了腰间战刀。 刹那之间刀光闪烁，一阵“叮叮叮”的金铁撞击声响彻不止，竟是直接挥刀把激射而来的箭矢给挡了下来。 高元齐武艺高强，普通的箭矢自然是伤不到他分毫。 可是他虽然能把面前飞来的箭矢都给挡下来，后面的其他人却不是都有他这般的本事。 一众红翎左卫反应最快，迅速聚拢将景宸和宋安围在当中，还有人直接伸出手，将两人的身子强行压低，近乎贴在马背上。 如此一来，相当于周围的红翎左卫便在他们四周形成了一道人墙。 宋安脸贴着马背，还能听见周围“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显然是周围的红翎左卫也在挥刀劈挡箭矢。 除此之外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却都是自己带出来的那些护卫们的。 不过四周的动静只持续了一刹，很快便消弭了下去，似乎第一轮箭雨过后便没了下文。 宋安也感觉到压在背上的手松开，下意识的直起身来。 紧接着便看见前面高元齐一人一马，手提战刀便直冲向了放箭的黑影那边杀去。 同时，那些黑影也是一个个的从草丛灌木当中冲了出来，两边瞬间变战到了一起。 高元齐勇武难当，埋伏在前面的刺客少说也有一二十人，他只不过一人一骑，却杀得这些人连他身前都冲不过。 转眼之间，便有数人死在了他的刀下。 单看这个架势，要不了多久，前面拦路的这些刺客就会被高元齐一人尽数斩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两面山崖上又有动静传来，是一阵怪声。 宋安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见山崖上面忽的飞出一根根飞锁，扎进对面岩石峭壁当中。 一个个的身影顺着飞锁从上面飞速滑下，一片袖箭激射。 箭矢当头而来，一众红翎左卫奋力劈砍，总算是将射向宋安和景宸的都给挡了下来。 但是外围的那些护卫，还有一两个只顾着护卫两人，而没有顾着自己的红翎左卫，却是中了箭。 从山崖上飞下来的刺客落地以后，提刀便朝着他们围杀过来。 四周的护卫早就被刺客的可怕给吓得内心惊惧不已，但眼下他们没有退路可走，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唯有拼死拼杀。 红翎左卫也是立马分出了数人，纵马提刀四散向那些刺客杀去，留下几人几乎护在两人左右。 从山崖上飞下来的刺客显然要比前面拦路的那些刺客更加厉害。 宋安手下的护卫就不说了，两三人合力都不是一个刺客的对手，更不要说单对单。 就是那几个红翎左卫，一人面对一个刺客交手也有些乏力。 好在刺客人数不多，短时间内还能勉强抵挡得住，冲不到两人面前来。 尽管如此，宋安脸上的神色依旧十分凝重，目光环伺两边山崖上面，他不知道那上面还有没有更多的刺客埋伏着。 看那些和红翎左卫交手的刺客身手，与先前被高元齐拿下的罗刹堂地级刺客差不多。 他数了一下，这些刺客有十一二人，其中并没有明显要比其他人更加厉害的刺客存在。 所以在这些刺客当中，至少该是少了一个领头的天字号刺客！ ------------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红翎血染 罗刹堂组织严密，等级分明，一应行事都有严格的规矩，他们埋伏在这山谷两边山崖之上，光是地字号刺客就有十一二人，就必定有至少天字号的刺客统领。 那人之所以还没出现，估计是在等最佳出手的时机。 护卫两人没有出手的红翎左卫人马还有数人，就死守在他们身边，寸步不离。 红翎左卫精锐悍勇，毫不畏死，就算是天字号的刺客，一人要应对几人也不一定能讨到多少便宜。 就算最后能将这些左卫精锐都杀了，也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而高元齐那边围住他的刺客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一旦等高元齐把那些刺客都给清理了，调转回来，哪怕是天字号刺客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那家伙藏着，肯定就是在等能一击必杀的时机！ 四周的混战虽然凶险，但是宋安脑子却十分的清明。 从一开始因着刺客突然的出现，他心底涌现了一丝丝的惊惧之后，到此时已经完全沉静下来。 目光扫视观察之间，脑海中便迅速有了判断。 周围若是真有天字号的刺客隐藏，那么对方的首要目标，一定是他。 他自己心里有数，罗刹堂天字号刺客出手，悍然对他发动致命一击的刺杀，没有高手护卫，必然难逃厄运。 高元齐那边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回护，自然是不能冒险。 心中思索，便转过脸对景宸道：“殿下，刺客贼子埋伏此间，想必是谋划精密，眼下他们虽看来凶狠，似已尽全力，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景宸闻言眼睛一眯，目光扫了一眼那些与红翎左卫混战的刺客，又看了一眼高元齐那边。 眉头微皱，问道：“你觉着，何处不对？” “殿下可还记得，前日抓那刺客所言，他在罗刹堂中只是地级的刺客。” 宋安目光一转，继续道：“在他上面，还有天字号的刺客，藏在江源城中。” 点了点头，景宸道：“此事自然是还记得的。” “我有所疑虑的，便正是在此！” 宋安神情冷峻，指着那些与红翎左卫缠斗的刺客说道：“这些人虽然看来有些身手，不是一般贼子能比，但大抵和当日抓的那个地级刺客看起来也差不多。” “而且他们十几人，都是大差不差，而当日那刺客所言，在江源的罗刹堂刺客，天字号的应该没有几人，最多也就两三个而已。” “如此算来的话，显然面前这些，并非是天字号的刺客！” 听到这里，景宸眉头一皱，脸上神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还有贼人高手藏在暗处？” 宋安点头道：“罗刹堂刺客行事缜密，应该不会仓促贸然行事。” “这些人看来一副拼死一搏的样子，显然和罗刹堂刺客行刺的一贯作风不符，以我之见，他们怕只是诱饵而已，真正的凶险，还藏在暗处等待时机！” 闻言景宸面色一动，思索片刻后道：“此言有理，是要小心才是。” 跟着他又往高元齐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道：“可是元齐现在被那边的贼子缠住，看样子怕是轻易也难抽身回来，要是真有罗刹堂天字号的刺客藏在暗处，悍然出手的话，怕是很难拦得住他们。” 宋安道：“殿下勿虑，丁庶夫长所领的众红翎左卫，俱都是军中翘楚，百战老卒。” “区区刺客贼子，就算是天字号的，只要他们护卫左右，也必难成事。” 景宸扫了一眼周围的红翎左卫，点头应道：“宋兄所言倒是不差，红翎左卫个个都是从万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曾历经无数生死血战，忠勇坚毅。” “别说是刺客贼子，纵有千万敌军，他们也悍然能当！” 红翎左卫的战力自不必多说，宋安此番开口，也只是想暗示提醒，让景宸下令叫周围剩下的红翎左卫就在近处戒备，最好寸步不离。 当下杀出来的这些刺客，摆明了想调虎离山。 只要周围这几人不中计散开，给藏在暗处的刺客以可乘空隙，那便不用忧虑。 说话之间，双方混战，各有折损，宋安这边的人死伤倒是要重一些。 不过他们这边的死伤，绝大部分都是那些普通护卫。 红翎左卫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损伤，而且因为他们全都是军旅出身，更擅阵战配合。 刚开始交手的时候四散开来，各自为战，但很快就若有若无的聚拢到了一处。 聚拢以后，阵战配合默契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 罗刹堂的刺客虽然单论个人实力，倒是要比这些红翎左卫不差，可是他们不懂得相互配合，加上宋安手下的普通护卫虽然不济，却也分散了一些刺客的人手。 如此也就导致刺客原本人数上的优势被抹平。 正面相对之下，红翎左卫配合默契，而那些刺客却是各自为战。 甚至因为相互之间隔得太近，偶尔还会限制到自己人。 所以反而是刺客在红翎左卫的围攻之下，被斩杀了两三人。 眼瞧着再拖下去，他们人手定会越来越少，最终甚至可能被一众红翎左卫尽数绞杀。 忽然之间，藏在暗处的天字号刺客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就听见山崖上一道哨音鸣响传出，跟着便见一道人影倏的从山崖上的林子里蹿出，眨眼之间就杀到了山谷近处。 此人来得极快，恍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一下子就到了面前。 前面迎战的一众红翎左卫顿时如临大敌，立时收拢阵型戒备。 可是这刺客却根本不管不顾，直当面冲杀，手中那把刀寒光闪烁，瞬时就将正面抵挡的数个红翎左卫砍翻。 其余人立马补上出手，但也不是一合之敌。 有了这强手杀出，另外那些刺客也是合杀而上，刚刚还占据上风的红翎左卫立时便危在旦夕。 几个呼吸之间，几人便是个个身上都带了伤，更有两人被砍翻在地，生死不知。 尽管如此，剩下的人也没有一个后退半步的。 宋安在后面看了，忍不住眉头一皱，这么下去可不行。 身边护卫的几个红翎左卫见状，也有些按捺不住，想要上前助力。 就在关键时刻，山谷出口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断喝，道：“逆贼修走，我来也！” 宋安立时闻声看去，就见丁破手提战刀，怒目圆睁，纵马疾驰而来。 先前他点了去探路的三个红翎左卫兵卒就跟在后面，先冲杀到高元齐那边，丁破根本不管那些想要拦他的刺客，直冲这边来。 跟随在后的三个红翎左卫则是冲上前，将那些刺客给拦了下来。 高元齐也借着丁破纵马直冲的机会，抽身出来，跟着一道往回赶。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绣花 及时杀回来的丁破让局面一变，本来光靠那些地级的刺客，就突破不了护卫宋安与景宸的红翎左卫。 要不是那个天字号的刺客悍然杀出，围在这边的刺客早晚要叫几个红翎左卫全斩了。 眼下丁破杀回来，不管其它，直冲当面而来。 单是他一个，就能应对那天字号的刺客，更何况还有高元齐趁机抽身，也跟着回转。 作为景宸的贴身近卫，高元齐唯一的职责便是保护景宸的周全。 先前他主动杀出，离开景宸身边，去斩杀前面埋伏的那些刺客。 本身想的是直接杀出一条路来，好让后面的红翎左卫能护卫着景宸直接突围奔出山谷。 出了山谷以后，外面便是宽阔的山林。 到那个时候，山谷中埋伏的这些刺客在想要合围威胁，便就十分艰难了。 没想到埋伏的刺客人数太多，而且似是早有计划。 面对高元齐，他们是能尽量不正面硬拼就不正面硬拼，就在周围游弋缠斗，一触就退。 是以浪费了半天时间，原本该早就斩杀干净的刺客，反而是将他给拖住了，让他一时半会儿轻易脱不了身。 那天字号刺客杀出的时候，高元齐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他面前的刺客对他造不成威胁，拼杀之间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在那天字号刺客出手之下，红翎左卫登时便不是敌手，眼瞧着再不过去，就要杀到景宸面前了，高元齐心里也是十分着急。 本想着就算拼着强行回转，让身前的刺客抓住机会暗箭伤他，也要去对上那个天字号刺客。 丁破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正是大好时机。 于是他果断借着丁破战马冲撞的冲势，跟着杀回来。 还没到近前，抬手便将手中战刀对着那天字号的刺客就扔了过去，刀锋凛冽，恍惚之间有一阵凌厉的破空之声。 这天字号刺客听到动静，登时神色大变，下意识的回刀来挡。 “当”的一声将飞来的战刀弹开，他紧跟着便立马后撤。 而这个时候，高元齐已经奔到了近处，顺手接过一名红翎左卫手上的战刀，直追杀去。 丁破随后纵马冲过来，则是直接朝着留在原地的那些地字号的刺客冲过去。 两人加入战局，惊退那天字号的刺客，冲散围杀上来的地字号刺客。 霎时之间，一众红翎左卫和宋安带的护卫士气大振，纷纷提刀朝着那些地字号的刺客杀去。 局势逆转得非常快，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边的地字号刺客就交围杀了干净。 另外一边，那三名红翎左卫也将拦路的低级刺客都斩杀在了当场。 山谷之内一下子便是安静了下来。 连杀了好几个地字号刺客的丁破目光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还活着的刺客了，又抬头看了一眼两边的山崖。 随即勒马回到景宸和宋安面前，拱手道：“殿下，山谷当中危险，还请立即移驾先出谷再说！” 景宸眼睛一眯，目光向着高元齐追那天字号刺客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才点头道：“好，丁统领你前面带路！” “是，属下领命！” 见景宸应下，丁破不得又松了一口气，随即立刻整顿人马，护卫着两人迅速往谷口而去。 他们本来就已经距离谷口不远，出来自然也快。 出了山谷之后，又一路顺着山路继续向前，直奔出了一二十里才停下来。 到了这种地方便不用再担心刺客还能提前埋伏，此地距离洪畴县县城也已经不远了。 众人停下以后，丁破观察了一番周遭情况，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勒马回转过来。 景宸待他到近前，便道：“丁统领，元齐一人去追那逆贼，万一再中了刺客埋伏，身旁连个帮手都没有，眼下已然安全，你再带两个人回去找他！” “殿下……” 丁破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为难犹豫之色。 虽然他们已经离开刺客提前埋伏的山谷之地一二十里，周遭该是安全了。 但是毕竟才被刺客伏杀过，周围的环境情况他们又不熟悉，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什么人突然冒出来。 眼下最稳妥的，当然是丁破亲自带着人在景宸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 只是景宸下了令，丁破又不能不从，正想着如何劝谏的时候。 忽的听见来路山林中有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立时扭头看去。 就见高元齐纵马而来，深山虽有血迹，不过看起来都不是他的。 见到高元齐安然归来，景宸脸上神情这才放松下来。 等到人到了近处，便开口问道：“元齐，那贼首如何？” 高元齐脸色有些阴沉，抱拳道：“启禀殿下，属下无能，让那家伙跑了。” 闻言景宸也没在意，摆手道：“无妨，你能安然归来便是好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先去往洪畴县县城当中吧。” “是！”高元齐和丁破同时领命。 跟着一行人便再度出发，往洪畴县城中方向而去。 景宸他们倒是不在意，宋安临走之时，却忍不住回头望向山谷方向。 他们是出来了，可是巴朗却下落不明。 也不知道他先前一人探路，是否遇见了那些刺客，此时又在何处，有没有什么危险。 好在宋安知道暗处还有翁列他们跟着，先前在山谷当中一番乱战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如果巴朗撞见了罗刹堂的那些刺客，以巴朗的身手，加上对周遭山林的熟悉，轻易应该也不会落入刺客手中。 只要他能拖到跟翁列他们汇合，安全便是无虞。 随着大部队，宋安等人一路不停，直到天色暗下来时，终于是到了洪畴县县城当中。 入了城内，众人也就都放松了下来。 顺着城中主道，他们本是准备先找个客栈住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可是没走多远，远远的就看见前面红灯高挂，一片莺莺燕燕之声传来，正是一家青楼妓院。 青楼门前来往人不少，生意十分火爆。 见状宋安和景宸的眉头同时一皱，在山谷里叫刺客埋伏，一路一刻不停翻山越岭才来到城中，心底都是憋着一股子邪火。 而眼前的那青楼，正好又是他们此行来的第一个目标，绣花坊！ 眯着眼睛，景宸冷声道：“宋兄，咱们正好要找地方住，我看不如就那边吧。” “景兄所言既是，我也正有此意。”宋安点头应道。 于是一行人便拍马往绣花坊当面而来，到了门口翻身下马，门前迎客的女子立时便笑盈盈的扭着腰肢迎了上来。 ------------ 第一百九十章 夜宿 “各位大爷辛苦，快进店里好好歇息一番。” “大爷赶路累着了吧，快里面请，让奴家好生伺候大爷解解乏。” “姐妹们，都快出来迎客啦！” 随着门前女子的招迎，从绣花坊中一下子又涌出来了一群隐隐艳艳的女子来。 宋安和景宸才刚刚下马，立马就被左右两三个女子纠缠住，拉着就往里面走。 高元齐面色阴沉，下马后一步，但也有两名女子上前来拉他，倒是丁破和其他红翎左卫，以及那些护卫在最后面，一看就是跟班的，反而没有女子去招惹他们。 三人进了大堂，迎面就见一个浓妆艳抹，徐娘半老的妇女笑盈盈的迎上来。 “唉哟，贵客临门，真是好生荣幸，三位客官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咱们洪畴县？” 宋安岂止是第一次来洪畴县，这种地方他都是头一回。 虽然眼下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但被这么多热情如火的女子贴身纠缠着，她们又一个穿得比一个清凉，多少还是让他有些局促。 反而是景宸，作为皇子，倒是衣服驾轻就熟的样子。 面对面前老鸨的承迎，面上没有半点露怯。 笑色从容的道：“你倒是好眼色，我们确实是头一回来，所以有什么上等货色，都叫上来看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后一摊手。 站在景宸后面的高元齐立即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绸布的银袋子，放在了景宸手上。 拿过银袋，他随手就丢给了面前的老鸨。 老鸨接过在手里轻微掂量了一下，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的浓浓，整张脸都快笑得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一般。 “唉哟，贵客快快楼上请，姑娘们，都来都来，都来伺候大爷了！” 四周凡是有半点空闲的女子，闻声立马便是都围了上来，簇拥着三人往楼上走。 来到楼上，老鸨亲自领着他们到了最大的一间包房当中。 各自落座以后，景宸坐在最当中，左右两边各牵着一个曼妙娇嫩的女子，对老鸨轻笑道：“去，把你们店中最好的姑娘都给我叫来，我一个一个挑选。” “是，大爷请稍后，姑娘们立马就来。” 老鸨笑眯眯的说着，又对外面喊了一声。 很快，门外姑娘便是排成了队，五人为一组的进门。 景宸面上神色从容，随手点着看上的女子，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点了十来个。 其余没看上的，便让老鸨招呼着下去。 一应都妥当之后，景宸又让高元齐拿出了两张银票，甩给老鸨道：“我还有些手下在下面，都安排好了，今日我们就在你这儿住下了，给我好生伺候。” “是是是，大爷放心，保准让您在我们这儿舒舒服服的。” 老鸨接过银票看了一眼，笑容灿烂的说到。 闻言景宸摆手道：“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先下去吧，别打扰大爷开心，有事儿再叫你。” “好的，奴家告退，大爷您慢慢享受，姑娘们，可要把大爷伺候舒服了！”老鸨说到。 不等老鸨退出房门，景宸已经左右开工，调笑起了身边的女子来。 玩笑了一下，见左右两边高元齐和宋安都还有些局促，便笑道：“怎么，不喜欢？” “这么多姑娘，你们一个看上的都没有，不动心？” 高元齐面无表情，没做声。 宋安倒是脸上有些尴尬，讪笑道：“景兄说笑了，如此多的美人在面前，如何能不动心呢？” “那就别拘着了，姑娘们，看见没有，这位大爷还有些拘谨呢，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好好伺候大爷？”景宸打手一挥道。 刚刚挑选的那些女子立刻便是笑盈盈的纷纷应声，一部分朝着景宸去，一部分则是围住了宋安。 刹那之间，宋安就叫软玉温香给包围了个结识。 摁肩捏腿，入怀送香，一边是美酒，一边是佳肴，别说是让他动了，他连想都不用想，就全送到了面前。 直到此时他才切实的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温柔乡。 这种感觉，也不好说是拒绝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安叫身边的女子们弄得迷迷糊糊的，逐渐沉迷其中。 就在这时，旁边的景宸忽的遣散了周围的女子，开口便叫老鸨进来。 才喊了两声，老鸨便从门外急匆匆笑盈盈的进门。 “大爷，可有什么吩咐？” “我们也玩儿得差不多了，楼下我那些下人安排得如何了？”景宸问道。 “启禀大爷，大爷吩咐过的事，奴家怎敢怠慢，都已经安排好了。”老鸨立即道。 “嗯，很好，我们准备找地方休息了，这些都让她们下去吧。” 点了点头，景宸挥手让房中女子全都退下道。 闻言老鸨脸上神情一动，问到：“大爷这是，对她们有什么不满意，还是她们伺候得不够周到？” “伺候得倒是都不错，不过下面的事嘛，就轮不到她们了。” 景宸眼睛一眯，继续道：“你这店里，可有还未开红的，别告诉我你没有啊。” “原来大爷喜欢雏儿，有有有，只要大爷喜欢，本店什么都有。” 老鸨闻言立即明白了一丝，喜笑颜开的说到：“就是这新姑娘，开红的价钱嘛……” “你看这些够不够。” 景宸随手掏出一沓银票，直接甩给了老鸨。 老鸨连忙上前将这些银票都捡了起来，一边捡一边连连道：“够了够了，大爷稍后，奴家这就去安排。” “快去吧，我们累了一路了，等不及该休息了。”景宸摆手道。 等老鸨了其她女子都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景宸的面色才是一沉。 “看来此地果如信中所言，拐带强迫有大量无辜民女！” 宋安此时也清醒了过来，点头道：“正好趁着今夜，把他们关人的地方找到，到时一并都好救下。” “是这个意思，待会儿等人送过来，问问便知。”景宸道。 没让他们等一会儿，老鸨便带着六名十分年轻的女子推门进来。 和之前那些女子想比，这六名女子一看就要青涩许多。 一个个的脸上都带着怯懦害怕的神色，连抬头看人都不敢。 老鸨脸上依旧堆着笑容，满脸献媚的道：“大爷您看，这些都是咱们店里新调教的雏儿，绝对保证新鲜，您看您挑哪几个？” 景宸问道：“都是新雏儿？” “都是！” “那成，既然来了，都留下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了，我们的房间安排好了没有？” 景宸大手一挥，直接全要，同时又问到。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看不惯就去改变 宋安实在有些不太适应。 先前那些女子，至少看来有十八九二十岁上下，他勉强还能接受，逢场作戏也能不动声色。 可是眼前这六名所谓的“新雏儿”一出来，他心底便只剩下了愤怒。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有一段时间，生活大部分方面也接受了下来，可是有些灵魂深处的东西，始终不会改变。 作为二十一世纪算是经过了良好教育的新时代青年。 他是一个正常的，没有任何特殊癖好的，谈不上伟光正却也绝对不算恶的人。 更不可能，是一个变态！ 六名“雏儿”，看着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小一点的，甚至最多只有十二三。 在她们恐惧胆怯的眉眼之间，还能看到孩童的稚气。 乱弹琴！ 老鸨与他们安排的房间，自然是绣花坊最好的房间，毕竟像景宸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不是天天都有。 一应都上最好的，就算没有打赏，明日要价时也好要个更高的价。 景宸自是对老鸨的安排很是满意，临退下前又多赏了她两张银票。 待老鸨退下，才转过脸来与宋安说话：“如何，宋兄你先来选？” 直至此时，他也才看见宋安面上神情不对，眉头也就跟着微微皱了一下。 稍靠近宋安耳边，开口耳语道：“这种地方，面上看不出什么，暗地里到处都是耳目眼线，宋兄若是觉着不快，我们可以借口退出去，重新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行事也无妨，但要留下，便只能耐住性子。” 闻言宋安轻叹一口气，小声道：“景兄，她们……还是孩子呀！” 景宸听了，神情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的退后些看了宋安一眼。 “我还以为宋兄你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不太适应，原来是因为这。” 说着，他抬手一指门口站成一排的六名少女当中看起来最小的那个。 “如这般十三四岁，便流落烟花之地的，乃是寻常之事，她们的价，也是最高的。” “还有些，在几岁之时，便叫卖入青楼，或者叫人拐掳的，也在所多有，这种事，天下处处都是，宋兄又何必介怀？” 听着景宸的话，宋安心头一震。 下意识的转过脸看着景宸的双眼。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这种封建背景下的社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吃人场景。 前世那些浩如烟海的史书当中所记载的，比眼前所看到的，更加残酷无情的场面不止凡几。 可无论史书上记载的东西有多么的残酷，他看到的始终只是纸上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而已。 但眼前的六名少女，特别是最小的那个，那却是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这就好像看电影，那些战争片，枪战片，在电影院里放映，让人看得热血沸腾，血脉喷张，感官冲击拉到最满，所有人都只觉得无比的刺激，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适。 甚至有些嗜好奇怪的，专挑那种残肢断臂，血肉满屏飞的看，也不在少数。 然而要是把这些人，真扔到真实的战场去，你再看看他们还感觉激动刺激不。 切身的感受，和凭空的想象，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好一会儿，宋安才压制住心中的不适，艰难的点了点头，道：“殿下所言，受教了。” 景宸见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先选，还是如何？若是心中有所芥蒂，叫那老鸨进来再换两个年轻貌美的，也是无妨。” 摆了摆手，宋安道：“不用，就左边那两个看着最小的吧。” 景宸点了点头，他知道宋安选这两个，并非是一下子点燃了心中什么恶意的企图，只是想用他的方式护住她们一晚而已。 回头，景宸又问高元齐道：“元齐，你也挑一个吧。” 高元齐面上神情冷峻，还是伸手指了一下看来年纪最大的那个。 “成，那剩下的归我，咱们各自带回屋，休息一晚，过了今夜再说。” 一边说着，景宸一边站起了身来，准备把剩下三个少女带走。 才迈出半步，他忽的又停下。 扭过头看向宋安道：“宋兄，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人世多污浊，悍然转乾坤，若无三寸力，付笑去山林。’望勉之。” 宋安眉毛一挑，与景宸四目相对，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 景宸面上也是忽的转出寻常那副放荡不羁的笑脸，摆手而去。 “哈哈，你们不着急，我可是急了，先享受去咯。” 大笑间，左右揽着人儿，便是推门出去。 宋安目光看向高元齐，只见高元齐面无表情的起身，也走向门口。 只在经过他选的那名少女身边时，冷冷说了句“走”，便没有其它多余的话。 房中，一下子便只剩下了宋安，和那两名怯生生的，十三四岁的少女。 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只好起身，对两人招了招手，带着他们走出房门，左右看了两眼。 门口早有龟公在外面候着，一见他出来，连忙满脸堆笑谄媚的迎上前。 “大爷，您的房间在这边，请跟小的来，就在前面。” 宋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左右各一个揽着两名少女，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们身上在轻微的，止不住的颤抖。 随着龟公一路进了房间，待房门关上，他这才松开两名少女。 走到房中桌旁坐下，目光看着她们。 还不得开口，两名少女便是对着他“扑通”一声跪下，泪眼婆娑的说话。 “客观，求求你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会好好伺候你的，求你了！” “你要是赶我们出去，我们会被他们打死的！” 听着少女的话，看着她们恐惧害怕的样子，宋安心底没由来的又是一阵刺痛。 哪怕他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可能转眼间，就会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但还是摆手道：“你们起来吧，我不会赶你们出去，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别害怕，你们吃东西了没有？” 两名少女闻言抬起头眼神疑惑又畏惧的看着他。 半晌，还是年纪稍大一些的那个胆子大一点，壮着胆子摇了摇头。 宋安眉头一皱，随即便起身。 看到他站起来，两名少女脸色又是一变，下意识的害怕身子往后缩着想躲。 同时她们心底又有另外一种更大的恐惧，逼迫着她们只敢跪在原地上半身往后躲而不敢真的挪动半分位置。 宋安再次叹息一声，越过了他们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对外面开口冷声喊。 “人呢，死哪儿去了，给老子送些酒肉来，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外面的龟公立马迎来，点头哈腰的应下。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县令大人好大的官威 两名少女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好好吃过一顿，当酒肉送过来，宋安把人喝退下去，关上房门让她们吃的时候，她们第一时间没敢动。 直到宋安把她们从地上拉起来，带到桌旁，她们才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看她们吃得实在太急，宋安甚至有些担心再噎着。 本想给她们倒点水顺一下，才发现桌上只有酒，还是到里屋才找到了茶盅。 于是倒了茶水出来，递给她们道：“你们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都是你们的，别再噎着了。” 两名少女见他伸手，都是下意识的往后缩。 直到看清楚他手上拿着的茶杯，听见他说的话，神色这才放松下来一些。 颤巍巍的接过茶水一口喝了下去，然后继续狼吞虎咽的吃。 宋安实在看不下去，扭头回到里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他心中思绪有些烦乱，景宸最后出门时的话在脑子里不断的回响。 原本他对这个世界并未有太多的在意，只想着桃园田居，一亩田，一杯茶，一座金山的简单生活。 可是现在，内心的念头隐约间却有些动摇。 既然上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是否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倒是外面两名少女吃饱喝足，往里面走了进来。 能看出来，她们心中依旧充满了畏惧害怕。 大的那名少女在前面，小一点的那名少女紧紧的跟在她后面，刚刚用手抓着饭菜吃的双手充满油渍，紧紧的抓着前面少女的衣角。 见状宋安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吃饱了？” 大的那名少女点了点头，抿着嘴唇道：“客官，我，我可以服侍你，可不可以让小妹，在旁边看着就是？” “她太小了，什么都不动，也，也笨得很，会弄得你不舒服的！” 说这话时，少女双拳紧握，显然已经是鼓起了心中莫大的勇气。 宋安歪了歪头，看向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 本来小女孩还偷偷的看他，见他看过去，立马完全缩到了少女的背后。 宋安回直了身子，没有回应少女的请求，而是问到：“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大的少女道：“我叫凝玉，她叫凝香。” 闻言宋安点了点头，又问到：“你们是两姐妹？” “是、”凝玉点头道。 “多大了？” “我十三了，她刚满十岁，客官，凝香她太小了，我可以。”凝玉又道。 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说的时候，她还奋力的挺了挺自己刚刚才开始发育的胸脯。 宋安摇头道：“不用了。” “客官，求求你，放过凝香吧，她，她孩子孩子！” 宋安的话落在凝玉的耳中，显然是另外一层含义，所以立马上前跪下苦苦哀求。 一边说着，一边把身后的凝香也拉过来一起给宋安跪下。 见此宋安连忙伸手将两人拉起，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两个都不用……时间不早了，你们去睡吧。” “客官，您……”凝玉抿着嘴唇，看着宋安。 “我还不困，你们休息便是，不用害怕，没人会打扰你们的。” 宋安解释道，说着便直接往外面走。 凝玉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迟疑犹豫，又有些警惕戒备。 直到看到宋安真的走了出去，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把衣袖里藏起来的头簪扔到一旁。 原来她心中本来打算，要是宋安用强，一定要玷污妹妹，她就打算跟宋安拼了！ 走到屋外的宋安看着外面桌上的一片狼藉，稍收拾了一下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转过目光看向里屋，接着便是第二杯。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久，直到将酒壶里的酒喝了干净，里屋隐隐约约的传来低沉的呼吸声。 凝玉凝香两姐妹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她们毕竟还只是半大的孩童而已，紧绷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疲惫就会立即将她们吞噬。 稍稍叹了口气，宋安正要起身也给自己找个合身的地方。 忽的，身后的窗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他下意识地转头，就见窗户缓缓打开，随即一个身影鬼魅一般的飘进了屋内。 一切都发生在一转眼之间，宋安本能的动作便是站起来防备。 等人影落定，他这才看清楚，来人不是别人，竟是翁列。 见到翁列，心底大松了一口气，随即上前问道：“情况如何，都进城里了？” 翁列点头道：“嗯，随我一路的都跟着进城了，散在这边四周，巴朗也跟我们在一路。” 闻言宋安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巴朗他如何，是否有撞见罗刹堂的刺客，没受伤吧？” “他被刺客追击，在山里遇见了我们，并未受伤，伏击你们的那些刺客，我们已经尽数拿下了。”翁列道。 “太好了！”宋安下意识的赞道。 两人正说话时，外面忽的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宋安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来到门口。 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往外面看了一眼。 就见外面一个大腹便便，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神态倨傲，身边还跟着两个手下，正在呵斥那老鸨。 “什么没有了？哼，本官来，你告诉本官没有了？哪个那么大的狗胆，敢抢本官要的人？” 听着这中年男人的话，宋安眉头一皱。 回头又看了一眼里屋凝玉凝香两姐妹睡觉的方向，心下瞬间反应过来。 外面那中年男人还在大放厥词。 “你可知道，在这洪畴县内，本县就是天，若是今日不能让本县满意，本县一声令下，便抄了你们这地方！” 老鸨听见这话，连忙告饶道：“大老爷息怒，奴婢知道错了，请大老爷稍后，奴婢这就去……” 老鸨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一边的房间里忽的响起景宸的声音。 “县令大人当真好大的官威啊！” 洪畴县令闻言脸色当即一沉，转向景宸房间那边，蛮横嚣张道：“本县倒要看看，哪儿来的狗东西敢如此狂悖，去，把人给本县拿出来！” 他身边跟着的两个手下直接便走向了景宸房间的方向。 然而刚走到一半，经过中间一个房间门前时，房门倏的打开，一个人影电闪一般出来，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人，同时一刀架在了另一人的脖子上。 正是高元齐！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富贵赌坊 门外气氛已然是降到了冰点，宋安回头看了一眼凝玉凝香两姐妹的方向，心下有些犹豫。 景宸绝非蠢笨无脑之人，相反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他无论手腕决断都是一流，所以不可能在此当下做这种主动自己暴露自己的愚蠢之事。 可偏偏他就是这么做了，而且做得毫无顾忌。 从他出声的那一刻，就表明了，他无意隐藏自己的行迹。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身旁翁列面色微沉，开口问到：“他怎么主动现身了？你如何打算？我要不要走？” 听着翁列的问，宋安心头一动。 随即道：“先把里面那两带出去，然后再回来接我。” 闻言翁列眉头一皱，不解道：“你也要走？” 点了点头，宋安目光回向屋外：“他现身的意思，怕就是如此！” 翁列面上神情变幻，沉吟片刻，没在多问，闪身进了里屋，在两姐妹身上一人点了一下。 他出手之后，两姐妹明显睡得更沉了一些，轻易怕是不会醒过来。 如此，这才将两人提起从窗口出去。 待他们翻窗离开，宋安目光紧盯着外面，此时那个洪畴县令已然暴怒，大喊了几声。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外面一群穿着县衙官服的缉捕从外面涌了进来，直冲二楼。 洪畴县令面露得意冷笑，眯着眼睛盯着一脚踩着地上之人，一手提刀架着另外一人的高元齐。 “胆大逆贼，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找死，现在立刻放下凶器，本县还可以从轻发落！” 说话之间，上楼的缉捕提刀上前，威吓之意毫不收敛。 而面对洪畴县令的恫吓，和面前一众缉捕手中明晃晃的捕刀，高元齐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见此洪畴县令脸色阴沉，挥手道：“给我把这贼子拿下！” 缉捕得令，就要动手。 高元齐眼睛一眯，手中战刀正要动，就在此时，他背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景宸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捏着折扇，淡淡开口。 “周海，你可认得本王是谁？” 洪畴县令见到景宸开门走出，一开始还不甚在意，但听见景宸的话，脸色顿时一变，再看清楚景宸手上的折扇，顿时便吓得面无人色。 当即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头道：“微臣不知殿下在此，狂悖无礼，该当死罪，还请殿下息怒，请殿下息怒。” “哦？该当死罪？那你死吧。” 景宸手上折扇一收，嗤笑一声道。 闻言周海当即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微臣知错了！” 高元齐可不管周海求饶，一刀拍翻架着的人，顺腿一脚把脚下的也踢飞出去，提着刀便直接走向周海。 挡在他面前的一众缉捕个个神色惊慌，犹豫不定，谁也不敢拦他。 眼瞧着高元齐走到周海面前，抬手就要是一刀斩下。 景宸的声音再度响起：“算了，元齐，周大人好歹是吏部派遣的七品县令，朝廷命官，也不能说杀就杀了，先留他一条狗命吧。” 高元齐这才收刀。 周海顿时连连磕头谢恩。 而于此同时，楼下丁破带着一众红翎左卫提刀轰然赶了上来。 景宸瞧见，开口道：“丁破，带你的人封锁此地，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敢有违抗者，杀。” “是，殿下。”丁破挥手，带着人又往绣花坊大门之外而去。 景宸继续对周海道：“周县令，到本王这儿来聊聊。” “是是是，微臣遵命。” 周海一边应着，一边连滚带爬的过去。 宋安在房内看到这里，隐约听到身后又有动静传来，一扭头便看见翁列回来。 旋即开口道：“外边事儿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别留下什么痕迹。” 翁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跟着伸手抄起宋安便往窗口外面跳出去。 一路翻墙走梁，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距离绣花坊两条街之外的一处院落当中。 落在院子里，宋安站定，这才看见巴朗急匆匆的从堂屋里面出来，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徐三、耿正等人。 看到他们都在，宋安愣了一下。 徐三上前道：“翁列兄弟他们进城以后，便直接来找了我们，殿下，接下来我们如何行事？” 宋安闻言微微点头，先前徐三飞鸽传信，信里面说了他们在洪畴县城中落脚的位置。 出发之前，他是把这个位置告诉了翁列的。 眼睛微微一眯，宋安随即开口问到：“你信中所言，马连山可能藏身的富贵赌坊在何处？” “启禀殿下，就在此地一条街之外。”徐三立即答到。 宋安接着道：“去着富贵赌坊走一趟。” “是，殿下，就我们几人去，还是多带些人手？” 徐三目光一转，又问到。 宋安看了看巴朗，翁列两人，道：“你和巴朗一路，把你在城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围在赌坊周围暗中观察，巴朗你自己找个合适的地方等着，若是见赌坊中有人急匆匆的出去便跟上，沿途留下记号，稍后我们会随着记号去找你。” “翁列兄和耿正与我一起，进赌坊看看。” “是。”徐三、巴朗、耿正三人同时抱拳应道。 翁列则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收拾停当，一行人便从院内出来，各自出发。 宋安带着翁列和耿正，顺着路往富贵赌坊所在的地方而来。 没多一会儿，就道了富贵赌坊大门外面，这赌坊招摇过市，就在店前挂着大大的招牌，里面还不时有人进出。 见状宋安眼睛微微一眯，随即迈步便往赌坊当中走去。 一进了赌坊里面，扑面便是一阵浑浊混杂的热流袭来，他下意思的捂住了口鼻，眉头微皱。 门后左右两边盯着的赌坊打手见有陌生面孔进门，立时便是站起身围过来，隐约将三人给堵在里面。 宋安当做什么都没瞧见，径直便走向赌坊当中最大的，玩儿着筛盅的台子。 这台子围着的人最多，一个个血脉喷张的大喊着“大”或者‘小’。 随着一声“买定离手，一二二五点小”落下，人群中咒骂声和欢呼声同时响起。 宋安给了耿正一个眼神，耿正会意之后，直接上前拨开人群，蹚出一条道来，再请宋安上前。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买大 两边赌徒对宋安插队的行为骂骂咧咧，不过他们眼神与翁列和耿正一对视，立马便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宋安则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看着赌桌后面的庄家收赔了上一场输赢的银钱，合上筛盅再开下一场，猛摇了一阵开口叫人接着下注。 扭过脸小声问翁列道：“可知买大还是买小？” “大。” 翁列面无表情，淡淡说到。 闻言宋安没有任何迟疑犹豫，直接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了“大”上。 庄家看到他下注，目光一闪，随即环顾四周，一边喊到：“买大开大，买小开小，买定离手咯，开！” “四五六十五点大！” 说完以后，还是一样该收的收，该赔的赔。 宋安那一张银票是五十两纹银的面额，得到的赔付自然也是五十两。 接着便又是下一场。 等庄家摇完开始喊下注，他还是一样问翁列，买大还是买小。 翁列还是说大，于是宋安就着刚赢的五十两和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一道，都压在了大上。 筛盅掀开，不出意外的结果还是大。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连下两把，最初的五十两就变成了二百两，净赚一百五十两，这赢钱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接着便是第三场，还是大，下的注便已经从五十两变成了二百两。 同时四周围观有精明的，也跟着他下大。 见此庄家脸上的神色开始有些难看了起来。 但不管庄家脸色如何，该开的还是要开，该赔的还是要赔，宋安似乎也一点儿不在意银子多少，每次下注都是一把将面前的全都推到大上。 如此接二连三，庄家光是在他身上，就已经赔出去了一千多两。 同时在这台上的其他赌徒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跟着他买大。 甚至就连周围其它赌桌上的，也都叫吸引了过来，有人竟然跟着一起买大。 在大上押的赌注，一下子便达到了两千多两。 庄家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在一众“大”的呼声当中，扭头跟身后的手下说了句什么，那手下目光冷冷的看了宋安一年，回头走了。 宋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鱼儿上钩了。 场中喊“大”的呼声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把房顶都给掀了。 宋安面前最开始的五十两，现在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银票加黄金、银子少说也有五千多两。 又是一轮下注，他随手便将这五千多两全推到了“大”上，立时引起周围一阵欢呼。 其余赌徒也跟着他一起，把手上的银子全都下在了“大”上。 一下子，“大”上押的赌注，至少也有七千多两，要是再开了“大”，赌坊就得赔出一万多两去。 任何一家赌坊，显然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损失。 更何况，宋安摆明了没有半点见好就收的意思，如此下去，有多少银子够赔的？ 偏偏是赌桌后面的庄家已经把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暗中出千改了点数，筛盅一掀开，里面却依旧是“大”。 现场人太多，他又做不了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看到下注的人越来越多，阴沉着脸道：“买大开大，买小开小，买定离手了！” “等一下！” 就在这时，宋安忽然开口，打断了庄家开注。 目光紧紧的盯着这庄家，看得庄家心底一阵发毛，他忽的一笑，从衣袖里又拿出了一沓银票扔在了“大”上。 “加点注，五千两，加上前面五千多两，一万两，买大！” 见此，庄家额头上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 周围的赌徒更是被宋安这举动一下子彻底引爆，纷纷疯狂的喊“大”，宋安则是面带笑意，双手抱胸，静静的看着这把庄家是开还是不开。 他一个人就一万两，加上其他人的，一场赔付接近两万两。 更不要说，他还要接着下，这一场赔他一万两，下一场，可就是两万两了！ 庄家忍不住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门口那边侧面的一个房门。 宋安见状轻笑道：“怎么，不敢开了？你们这赌坊打开门做生意，难道只准输不准赢？” 此话一出，周围赌徒立即起哄闹了起来。 颜色键群情激奋，庄家无奈，只得喊到：“买定离手，开，五五六，十六点大！” 轰！ 十六点大一开出，现场顿时欢呼雷动，庄家也彻底脸白如纸。 等庄家赔完了银子，宋安手指敲击了桌面，淡淡道：“来，继续，时间还早，这一把，你说你开大还是开小呢？” “我觉着还是开大，两万两，我买大。” 脸上露出笑容，他淡定的将所有银票、金子、银子全推到了大上。 到了此时，赌坊当中的赌徒已经没有一个还能冷静的，全都跟着宋安疯狂的押大。 如此这般，以至于“大”的押注上已经摆不下这么多的银子，散落到了别的地方去。 庄家看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双手僵硬的开始摇骰子。 就在他颤抖着叫买定离手的时候，宋安忽然又抬手道：“等等，我改主意了，这把突然不想买大了。” 说着，他眼中笑意浓郁。 “买大一赔一，赔得太少了，还是买豹子好，一赔十，我喜欢。” 接着便将银子挪了挪，尽量挪到了豹子上，笑眯眯的道：“我买豹子，两万两，来，开！”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疯狂的拿起桌上自己的银子，转而往“豹子”上放，一边大喊。 “我也买豹子，开！” “豹子，开！” “豹子！” …… 看到所有人都押豹子，庄家心底一片冰冷，这要是开了，几十万两他怎么赔？ 要他赔，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目光忍不住继续看那边的门，可是门口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此时他已经不是额头冒汗，脸色苍白那么简单，而是整个人都忍不住轻微颤抖了起来。 宋安面上笑意不改，道：“开啊，怎么不开了？豹子，豹子，豹子！” 周围的赌徒听着，也跟着一起喊。 见状庄家无奈，把手放在了筛盅上，脸一横，一咬牙就准备掀开盖子。 突然，人群后面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开给他看！” 唰的一下，所有赌徒都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干瘦的阴冷中年男人站在后面，身边还跟着两个如狼似虎的打手。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坊主 这人一出现，刚刚还跟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不已的赌徒们瞬间都蔫儿了，一个个不敢再发声。 而中年男人也没先找宋安，而是冷冷开口。 “诸位，今天就到这儿了，本赌坊有些事情要处理，想走的现在就走，我不留，不想走的，可以试试。” 听到这话，众赌徒瞬间作鸟兽散，扭头就往外面跑。 有一个赌徒要钱不要命的，还敢伸手去拿赌桌上自己下的银子。 下一秒，便直接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赌坊打手直接摁在赌桌上。 中年男人左边的打手上前“噌”的拔出刀，一刀便将这人的手给砍了下来，瞬间血染赌桌，发出一阵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中年男人冷冷道：“买定离手，概不退改，下了注还没开呢，怎么能拿银子？” 其余赌徒见状，更是不敢停留，跑得更快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赌坊当中便只剩下了宋安三人，还有地上躺在惨叫不止的那赌徒。 四周，赌坊一种打手将三人死死的围在中间，一个个的目光凶狠，仿佛择人而噬。 中年男人直到此时才走到宋安面前。 他身后的打手拿出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跟着他便淡定的坐下。 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宋安道：“不知道这位朋友从何处来，本店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宋安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们这赌坊打开门做生意，还要挑客人的？” 中年男人眼睛一眯，冷笑道：“客人我们当然是不挑，不过来找麻烦的就不一样了。” “朋友，能赢自然是好事，不过赢了银子，也得有命花才是。” 宋安轻笑一声，环顾了一眼四周的打手，道：“怎么，这就输不起，要用强了？” 中年男人淡然一笑道：“那倒不是，我既然开得起赌坊，自然也就赔得起，不过所谓见好就收，阁下今晚也赢了不少了，识趣的话不如到此为止，如何？” “倒也不是不可以，我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 说着，宋安又看了一眼周围：“就是不知道，你做不做得了主。” “忘了自己我介绍了，在下马三儿，是这赌坊的坊主，道上的朋友给个面子，叫一声‘马爷’，我说的话，在赌坊之内还是能作数的。” 中年男人道。 闻言宋安眉毛一挑，旋即笑道：“那就成，既然马坊主都这么说了，那今儿就到这儿吧。” 见他松口，马三儿松了一口气，眼底却有一丝寒光一闪而过。 “多谢，请！” 站起身，对着宋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马三让开了他们出门的路。 然而宋安却坐在原位没有动，一边看着马三儿，一边伸手敲了敲赌桌，道：“这把，还没开呢。” “我记得没错的话，马坊主刚才说的，赌坊的规矩是‘买定离手，概不退改’，注我是已经下了，总得开开来给我看看不是。” 听到这话的马三儿顿时脸色一沉，眯着眼睛冷声道：“阁下当真要如此不识趣？” 轻笑一声，宋安道：“按的是马坊主你的规矩，怎么能说是我不识趣呢？该不会，这把贵赌坊不敢开了吧？” “呵，从我马三儿开这赌坊以来，就没有我马三儿不敢开的注。” 冷笑一声，马三儿对那庄家道：“人家要看，你还不开给人家看看？” 庄家闻言神色一动，迟疑道：“坊主，这……” “开！”马三儿断然冷声道。 “是。”庄家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掀开了筛盅，看了一眼接着道，“三个五，豹子！” 宋安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随手捡起一块碎银子在手里把玩。 “有意思，真是豹子啊，一赔十，我这两万多两，嗯，马坊主我给你算个整，就二十万两吧，其它碎银子就不要了，咱们交个朋友。” “你打算怎么赔呀？” 马三儿冷声笑道：“就怕待会儿我想赔，你还不想要了。” “那不可能，我这人最喜欢银子，从来没有别人送上门，还不要过。” 宋安摇头道：“只要你敢送，我就敢要。” “是吗，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再多的银子，也要有命花才是真银子。” 马三儿随手一挥，淡淡道：“解决了他们！” 四周的打手早就等着这一刻，在马三儿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窝蜂的便杀向了三人。 宋安脸上神情淡定，双手抱胸静静看着。 耿正最先动手，一拳便将迎面而来的打手砸翻在地，顺手躲过打手手上的刀，冲进人群便是一阵砍杀。 翁列则是站在宋安身边，一动不动。 赌坊的打手大部分都只是一般的地皮流氓，耿正一人便能应对十几人，叫他们连身都近不了。 马三儿看着，脸色愈发阴沉，骂道：“一群废物，老七老九你们上！” 听到他的话，最开始跟着他出来的两人各自提刀，走向耿正。 这两人明显跟其他的打手不一样，出手稳准狠。 两人左右夹击，耿正顿时便是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其余打手也是一拥而上。 看到这里，马三儿脸上得意之色愈浓，冷笑道：“朋友，别以为带了两个手下，就可以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告诉你，这世上，从来都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闻言宋安轻笑一声，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银子道：“是吗？原来是拳头大的说了算呀。” “哼，不然你以为呢？你不会还想跟老子讲规矩吧？” 冷哼一声，马三儿继续说道：“现在老子就让你看看，老子的拳头，就是规矩。” “给我杀！” 刹那之间，一众赌坊打手下手更狠。 直到此时宋安才扭头对翁列说道：“他刚才说，拳头大的说了算，我觉得有点道理，你觉着呢？” 翁列面无表情的点头道：“确实有道理。” “那让他们看看，到底谁的拳头大些？”宋安又问。 “好主意。” 翁列说着，迈步而出。 下一秒，他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直在一众打手当中闪烁而过。 刹那之间，赌坊当中惨叫连连不止，低沉的撞击闷声也同时响起，直到片刻以后才戛然而止。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谁的拳头大？ 翁列出手，大约只是十几个呼吸的事情。 等他停下来时，赌坊里已再没有一个站着的打手，全部躺在了地上。 自始至终，翁列面上神情都是十分平静淡然。 料理了这些打手以后，他便又回到宋安身边，没有任何反应的，淡定站着。 而此时，马三儿的脸上眼神当中，早已经没了刚才的冷冽嚣张，只剩下了无穷的恐惧和惊疑。 带着不解的神情，他盯着宋安骇然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宋安随手将手里的碎银子扔回了赌桌上，笑道：“你先回答我一下，现在，到底是你的拳头大，还是我的拳头大？” 听着宋安的话，马三儿眼睛一眯，眼底有一丝狠毒的冷光闪过。 “我不管你是谁，你可知道我是谁，这里又是谁的地方，敢在这里闹事，小心你的脑袋！” 宋安身子往后一躺，双手手臂架在赌桌台上。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谁的拳头大这个问题啊，不过我倒是想问问，这是谁的地方？” 闻言马三儿眯着眼睛，盯着宋安，下意识的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猛的话锋一转，道：“告诉你，这里是县令周大人的地方，在洪畴县，周大人就是天！” “你敢在他老人家的太岁头上动土，叫你们几个杂碎，走不出这洪畴县！” “哦，原来是周大人的产业，我说呢。”宋安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笑容。 “周大人既为洪畴县令，在这洪畴县中，他确是大老爷。” 见宋安如此说，马三儿眼底又闪过了一丝得意之色。 “知道就好，识趣的给老子跪下磕头道歉，老子心情好，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马，叫你们滚出此地，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如何？”宋安似笑非笑的问到。 “叫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眼神里带着威胁之意，马三儿盯着宋安，恶狠狠的说道。 “是吗？我记得刚才你叫人动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后来证明好像你的拳头不够大。” 宋安笑意淡然，又道：“现在你抬出来县太爷，你猜县太爷的拳头又够不够大呢？” “你……” 马三儿霎时神情一惊，刚想继续威胁，忽的想起什么，再度惊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宋安没有回答，而是脸色忽的一冷。 目光锐利如刀般，直直的盯着马三儿道：“现在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敢讲一句题外话，便在你身上扎一刀，听懂了没？” “哼，你当老子是吓大的，老子……” 马三儿冷哼一声，下意识的嘴硬。 不过不等他把话说完，耿正直接上前一刀便砍在了他大腿上，他立马发出了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耿正又上手将之死死的摁在了椅子上，不叫他动弹。 宋安稍稍往前靠了一点，看着马三儿道：“第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这地方背后有拳头更大的，除了周海以外，还有谁？” “你休想从老子嘴里……啊！” 马三儿未说完，又是一声惨叫，耿正在他另外一条腿上又砍了一刀。 “是，是江宁通判吴怀远吴大人！” 再次吃了一刀的马三儿不敢再有所隐瞒，当即大喊道。 听着这话，宋安眉头微微一皱，江宁通判，这可是个不小的官儿。 在江宁州境内，朝廷官吏里，比吴怀远更大的，也只有江宁知府了。 不过因为是在南境，有镇南王府的存在，朝廷官吏的权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大。 江宁州在康宁府也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放在西南路更是如此。 镇南王府并没有专门在这边安插辖制人手，所以实际上江宁知州、通判，反而相比于南境其它州府朝廷派遣官吏还要被王府统属官员压着，他们反而日子还要过得滋润一些。 王府政令不出，江宁知州、通判，便拥有江宁境内的绝对权柄。 但也能看得出来，朝廷官员在南境的日子不管怎么样都是着实不好过的。 不然的话，吴怀远堂堂江宁通判，一州之地的二把手，还是手上握着实权，没有被王府掣肘的二把手，不该吃相难看到了如此地步。 洪畴县是什么地方？ 虽然没有江源那般的偏远，不过也绝对算是穷山恶水之地。 连这种地方，他的手都能伸过来，还是一个小小的赌坊。 这种事要是说了出去，怕都是要叫同僚嘲笑讥讽好几年的！ 宋安心念只是一转，吴怀远虽然官儿不小，又是江源定在头上的上官，不过他是王府郡马，辖制江源一县是王府的政令，就是朝廷的知州都管不了他，更何况是通判。 而且这次来洪畴县，可不是他一个人来的，还有景宸这位九皇子，恭王殿下一路。 在绣花坊那边，景宸可是已经跟洪畴县令周海聊上了。 不出意外的话，周海在景宸面前估计也熬不住，早晚得把他知道的人和事儿都一股脑吐出来。 到那个时候，吴通判的日子怕也就到头了。 想到此处，便又开口问道：“第二个问题，除了这赌坊以外，你们在洪畴还有哪些生意？” 马三儿在看到他说出“吴怀远”的名字时，宋安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心底还在窃喜。 想着通判大人的名号果然好用。 可是下一秒，却见宋安对此便不再在意，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连通判大人都毫不顾忌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是王府的人？ 下意识的，马三儿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随即道：“我说，我都说，除了此处赌坊以外，还有绣花坊的青楼，县中的各家私盐盐坊，另外，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宋安眼睛一眯。 “还有草头山的土匪，他们时常劫掠掳绑县中百姓，然后卖给，卖给西夏人。” 马三儿一边说着，一边神情惊慌的瞧着宋安，又继续道：“在狗头山那边，还有一处铁矿，也是，也是吴大人的，那里每年都会出产大量的铁石，也都卖给了，西夏人。” 听到这里，宋安心下已经能确定，吴怀远肯定是死得透透的了。 马三儿交代的每一条，都足够要他的命。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这中间自己有多少机会。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洞山古寺 自古以来便有“盐铁官营”一说。 为什么封建王朝的朝廷，一定要将盐和铁控制在自己手中？ 除了盐、铁一个关乎民生安定，一个关乎军械管制，都是王朝稳固的基础以外，还有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两样东西所能带来的利润都是惊人的。 就拿食盐这一项来说。 朝廷官盐的价格一般要比私盐贵上不少，只有在特殊情况下，私盐才会更贵。 即使是如此，贩卖私盐也是一条富贵之路。 能让不少人铤而走险，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走私食盐，甚至有些只要一趟就能赚到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 绝大部分的朝廷，也都是要依靠着盐税，才能保证稳定运转。 洪畴县的私盐握在吴怀远的手中，加上狗头山的铁矿，这家伙每年光是从洪畴县的这两项当中，怕就是能捞到巨量的油水。 至于扶植土匪，拐带人口，开设赌坊青楼妓院这些，反而算是细枝末节。 当然，他将食盐、铁矿石和拐带的人口卖给西夏人，这等卖国之举，也是死路一条。 只不过那些便与宋安无关，他眼里只有盐铁这两项。 要是能想法子，把这两样东西拿到自己手上，那可就发财了。 眼珠子微微一转，暂且将这些念头摁在心底，眼下还是先办正经事要紧，捞钱再说。 于是又问道：“你们和江源县的马家，是什么关系？” 本来马三儿已经以为宋安三人是镇南王府派来，调查洪畴县的官员，心里想着自己把一切交代出来，至少日后落在王府手上，还有希望活命。 可是一听宋安这话，脸上神色又是一变。 “你们是从江源过来的？” 回答他的，是耿正毫不留情的又一刀，砍得他直龇牙咧嘴，惨叫不止。 宋安接着开口道：“我再提醒你一次，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所有题外话只会给你带来一个结果。” “再犯，就不砍腿了。” 闻言马三儿忙连连点头，再不敢多言语。 宋安这才接着道：“说吧，你们和马连山是什么关系，他现在人藏在哪儿？” “马连山是我们老爷，吴大人命他负责江源、洪畴和理县的所有事务。”马连山道。 先前就听说马连山和州府衙门的官员有勾结，宋安还以为是江宁知州。 没想到，原来马连山的上头，是通判吴怀远。 心下一念，继续道：“现在马连山藏在何处，你可知道？” “在洞山古寺！他在江源让那个王府郡马给掀了以后，便一直躲在那儿，从来没有去过别处。”马三儿忙道。 “嗯，很好，你很识趣。” 终于问到了自己想问的，宋安心里十分满意，点了点头，伸手拍了一下马三儿的头，继续道：“既然你这么识趣，那我也就不折磨你了，给你个痛快。” 说着便起身，直接往外面走。 马三儿顿时慌了，连喊道：“饶命，大人饶命啊！” 宋安没有理他，走出赌坊之后，左右看了两眼，身后翁列也跟着出来。 赌坊里马三儿的声音只持续了一会儿，接着耿正料理了干净便也出来了。 回头看了耿正一眼，宋安接着道：“走吧，咱们去这个‘洞山古寺’看看。” 正说着话，对面房顶上跳下来一人，迅速到近前。 “先前有人从赌坊后门出来，往县城东面去了，巴朗跟了过去。” 宋安点了点头，随即道：“叫上所有人一道暗中跟着，一起去。” 说着，他便和翁列、耿正一起，顺着路往县城东面走。 一路走了有半个多时辰，出了县城，顺着东面的山路一路往上，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才远远的看见前面山崖之间，隐隐约约的有一片漆黑的建筑。 那地方，应该就是所谓的“洞山古寺”了。 三人正往那边走，就见前面山路上又下来了一人，正是先前在赌坊门口禀报的那人。 到了近前便道：“寺中已经拿下。” 宋安道：“好，叫人严防周围，不要叫任何人逃脱，也不要叫任何人发现。” “是！”这人说着，又扭头回去。 接着三人才一路来到了这洞山古寺当中。 寺庙不知道已经建起了有多少年，又废弃了多少年，一进寺中，便处处都是残垣断壁，看起来十分的荒凉。 先过来的人已经找到了寺中隐藏的，往隐秘处去的入口。 他们跟着过来，便见了是在寺庙后面，靠着山崖一面的一个隐秘山洞。 洞山古寺之所以叫“洞山”的名字，是因为寺庙后面有不少的山洞。 其中有些山洞是天然的，有些则是后来人工开凿的，找到的那个从赌坊出来的人，一路进去的隐秘山洞，便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山洞。 宋安带着翁列和耿正一起过来，进了山洞当中一路往深处走。 走了大约有几分钟，前面豁然开朗，更亮的火光也传来。 等到走到这边，看到里面的场景，宋安的脸色当即便是彻底阴沉了下来，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去。 只见在这里，大大小小的有十几个从岩石当中开凿出来的牢房。 牢房里面关着大量的女人，一眼看过去，最小的不过几岁，大的也就十六七八而已。 所有这些女子，身上全都衣衫单薄，隐约间能看见下面的身体遍布伤痕。 而那些牢房当中更是污秽不已，阵阵的恶臭从里面散发出来。 显然这些女子被关在这里，吃喝拉撒全部都在牢房当中，她们更是在这里受尽了折磨。 宋安想到那些被转到绣花坊的妓女，她们恐怕绝大部分都是从这儿去的。 当然，这里的人，也不一定全部都是去了绣花坊，肯定还有人被卖给了西夏人，或者送给州县之内的官老爷，士绅土豪一类。 马连山先前在三县之内都有活动，那么三县之内，必定都有他的爪牙。 眯着眼睛，宋安目光又看向在墙角蹲着，被拿下的，之前应该是看管这里的那些人。 冷冷的问道：“马连山人呢？”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开口颤巍巍道：“老爷，老爷他下午时走了，还，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宋安眉头一皱。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追踪 次次都是如此，马连山的运气似乎好得有点出奇，明明每次眼瞧着就要拿下他，偏偏就让他莫名其妙的给跑了。 这一趟，说什么也不能再无功而返，无论如何宋安也要将这隐患给除了。 心底下定了决心，下一步如何却还有重新布置。 念头微微一转，宋安眯着眼睛又问这领头的道：“你可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小，小的不知，老爷他每次出去都只带贴身两人跟着，让其他人守在这里。” 这领头的闻言，立即摇头说道。 闻言宋安倒算是心底早有预料，目光微微一沉，接着问：“他经常出去吗，知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 马连山重罪在身，藏在这种地方，就是怕被人发现。 那么按理说，他就应该藏得严严实实的，不应该轻易出去，让自己有暴露踪迹的风险。 可是这领头的话听来，摆明的意思却是马连山并非只是出去过一次。 甚至有可能是经常离开山洞这个藏身之所，这就很不合常理了。 听到他问话之后，这领头的立马又答到：“老爷每三四天就会出去一趟，最近出去得更多一些，几乎每两天就要出去，一般要两三个时辰才会回来，至于他去哪儿，小的们就不知道了。”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 最近马连山突然增加了自己出去的次数，那么必然是有什么事情出现了变化。 下意识的，他就想到了罗刹堂的那些刺客，因为那些刺客也是最近才出现的。 难道马连山出去，是跟罗刹堂的刺客联系，从他们口中得知刺杀自己的情况消息？ 或者，还有别的可能？ 脑子里念头转得飞快，但一时之间，他也难以确凿的判断，让马连山接连不断冒险出去的缘由。 但既然这小头领说他每次出去一般一两个时辰就会回来，倒是可以来个守株待兔。 想到这里，宋安便扭头对耿正道：“你带些人手守在寺中，严密监视，若是人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之堵死在这山洞当中。” 耿正闻言立即抱拳道：“是！” 接着，宋安又对翁列道：“翁列兄，我们再回城中看看。” 翁列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若是想尽快找到他，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闻言宋安顿时眼前一亮，问道：“有什么办法？” 翁列目光扫了周围人一眼，没有直说。 不过宋安一见此，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法子，应该是跟蛮巫族的神秘手段有关。 于是便道：“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只要其常用的贴身之物，或者身体发肤都可以。”翁列答道。 宋安随即看向了那领头的人，问道：“这里可留有马连山贴身的东西？” “有，老爷平常在里面密室住，有他的衣物。” 这领头的人立马答到，用手往山洞更深处一指。 耿正见状，立即便叫了两个人往山洞最里面的密室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两人从里面取出了衣物出来，经过那领头的人辨认，确认是马连山的衣服之后，翁列这才接过一件。 接着几人从山洞里面出来，洞山古寺交给耿正带人盯着，宋安和翁列及巴朗一起行事。 跟着翁列一起来的蛮巫族的人，自然也在暗中跟着他们。 除了洞山古寺，到了外面的山路上，宋安这才一边走一边问。 “翁列兄，你们是否有什么秘法，可以凭空追踪？” 翁列点头道：“是。” 说着，他抬手吹了一个音节古怪的口哨，便见黑暗中一道人影纵跃而来，没一会儿便到了近前。 将手中那件马连山的贴身衣物递给此人，开口道：“找这件衣服的主人。” 这蛮巫族人闻言点了点头，接过衣物双手捧着，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摇头晃脑。 那样子，看起来像极了跳大神的。 要不是先前见过寨方阿福施展蛮巫族的神奇秘术，他恐怕都会忍不住怀疑，翁列说的法子到底靠不靠谱。 那蛮巫族人摇头晃脑念了一会儿，又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干草。 用火折子将干草引燃，然后立即拿那件马连山的贴身衣物死死包住，一阵浓烟随即冒了出来。 却见这蛮巫族人对着浓烟就是一阵猛嗅，然后又是一阵念念有词，摇头晃脑。 半晌之后，他才突然“哇”的怪叫一声，浑身一震，同时猛的一跺脚。 本来紧闭的双眼忽的睁开，那一瞬间宋安明明看见其双眼眼底有一阵诡异的红光闪过。 接着这人便是抬手朝着黑暗山林中一个方向一指。 见状翁列这才开口道：“人在西北方，距离应该不近。” 宋安看得有些愣神，经过现代唯物主义熏陶的他，实在搞不懂这其中的原理是什么。 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点头道：“去看看吧。” 翁列也不多言，默默的对着宋安伸出了手，直接把他扛在了肩膀上。 转过脸看了一眼巴朗，倒是没对他动手。 然后便对那个寻路的蛮巫族人说道：“前面带路。” 这人也不废话，手里还捏着马连山的贴身衣物，纵身便往黑暗的山林中而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在荒山野岭里穿梭，却好像如履平地一样，才不过一会儿，宋安便感觉翻过了好几个山头。 同时他还注意到，没过一段路，那个寻路的蛮巫族人便会停下来。 一阵摇头晃脑念念有词之后，将马连山的贴身衣物放在鼻间闻一下，然后很快就能再次找到方向，看得宋安一愣一愣的。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到后面宋安心底忽的生出一种感觉。 这个施展蛮巫秘术的蛮巫族人，怎么看怎么像前世的某种特种动物。 同样都是用目标常用的东西，同样都是追踪，看起来这个蛮巫族人靠的应该也是气味。 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蛮巫族人通过他们的秘术，施展出来的气味追踪能力强悍无比，甚至给人一种有些玄幻的感觉。 而前世的那种特种动物，则表现得要合理许多。 当然，虽然这蛮巫族人的秘术看起来玄异，但是效果确是十分的显著。 大约半个时辰，前面领路的蛮巫族人忽的挺了下来，目光看向了前面的山谷当中，翁列带着宋安跟过来，开口便问。 “找到了？” 这蛮巫族人点头一指前面道：“就在前面山谷深处！”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西夏人 山谷幽幽，天色又晦暗不明，他们在山谷外面实在难以看到山谷里面的情况。 贸然直接过去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宋安心底正在想着要不要先打探一番，再看情况抉择，翁列却是忽的扛着他就往旁边的山坡上去，那蛮巫族人和巴朗也是迅速的跟着一起上了山坡。 到了山坡上，找了个灌木丛藏了起来，翁列这才开口。 “山谷里面有人出来了，有四五人！” 闻言宋安眉头一皱，洞山古寺那个看守山洞的领头之人说，马连山每次出去，只带两个人。 那么算上马连山，最多也该只有三个人才对。 而翁列察觉到的刺客从山谷里过来的，却有四五人，难道马连山还带了其他人？ 才想到这里，便听见下面山谷当中果然有一阵马蹄踏踏的声音传来。 山坡的位置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山谷下面光线实在太暗，宋安看不清情况。 就听翁列道：“是西夏人！” 听到这话的宋安愣了一下，西夏是在景国西北边的邻国，与景国时战时和，态度一指很暧昧。 甚至为了防备西夏，景国在西北边境还有一支专门的边军，称做“西北军”。 宋安之所以对此有所了解，是因为他那位便宜大哥就曾在西北军中统过兵。 并且宋玉的第一份军功，便是在西北军中所获，当时打赢的，正是西夏骑兵。 先前富贵赌坊的坊主马三儿交代，江宁通判吴怀远在洪畴县走私贩卖盐铁。 而吴怀远的盐铁买家，便是西夏人，就连他扶持的土匪劫掳的人口，也是一并卖给的西夏人。 如此看来，应该就是山谷下面这些人了。 马连山是吴怀远放在江源三县的头马人物，负责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那么平日跟西夏人接触的，确实应该也是马连山。 如此推论下来，最近一段时间马连山频繁离开自己的藏身之地，也就说得通了。 之前宋安还在想马连山接连冒险，是不是跟罗刹堂的刺客勾结。 现在看来，勾结确实是勾结，只不过不是跟罗刹堂的刺客，而是跟西夏人。 大概率，应该是他们之间最近有什么生意交解要做，所以马连山才会来回奔波。 但紧接着又一个问题在宋安的心头浮现。 要是马连山冒险频繁从藏身之所出来，是为了和西夏人的买卖交易，那怎么出来的不是他，反而是西夏人？ 正常情况下，不管眼下的买卖是盐铁还是拐卖的人口，都应该是马连山把货送到西夏人手上才是。 总不会，还要西夏人自己去取吧？ 西夏人在景国，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存在，何况还是在南境地界当中。 隐隐约约的，宋安从空气当中嗅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阴谋的气味，而且这个气味，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似乎是觉着这些西夏人的出现，意味着南境将有大事发生。 念头连转之间，他沉声道：“跟上去看看这些西夏人搞什么鬼！” 翁列没有废话直接伸手就将宋安扛上了肩，带着他顺着山坡另外一边跟上下面的西夏人。 他们一路翻过了两三座山一口，来到了另外一处山谷外面。 那些西夏人进了山谷当中，翁列又带着宋安到了这边的山谷之上，依旧是藏在了山坡上面。 翁列目光往山坡下面扫了几眼，随即开口道：“他们好像是在查看什么东西。” 闻言宋安眉头一皱，问道：“能看清楚具体是什么吗？” 翁列摇头道：“看不清楚，下面有茅草棚，他们在棚子里，而且有东西掩盖着的。” 听到这话的宋安面色一沉，随即道：“那再等等，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再下去看看。” 四人便在山坡山等了大约有半炷香的时间，下面的那些西夏人才收拾离开。 等西夏人都走了以后，四人这才从山坡山下来。 到了那一片茅草棚当中，翁列将宋安放了下来，他随即走到了那些被茅草盖起来的东西前面，伸手掀开了上面的茅草。 只见在茅草下面，一袋一袋的对着大量的麻袋。 宋安眼睛一眯，旁边巴朗掏出了一把小刀，将麻袋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接着便见从麻袋里冒出来了一粒粒雪白的米粒。 见此眉毛一挑，目光看向其它的麻袋。 巴朗立即走到另外一边检查了一圈，确认这里堆放的麻袋里面，装的全部都是粮食，宋安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么多的粮食堆在这里，这些西夏人到底想干嘛？” 刚说到这儿，在另外一边茅草屋下面的那个蛮巫族人忽的开口道：“快过来！” 闻言三人立即往这边过来。 一进了茅草屋当中，就见蛮巫族人指着地上大堆茅草下面藏着的刀兵道：“这边，这边全都是军械！” 宋安目光一眼扫过去，这茅草屋中的军械，少说也够配个几百人的。 几百人虽然不算多，但这只是他们现在看到的部分。 在这之前，在这之后，还有没有更多的军械已经落到那些西夏人的手上，或者将要落到西夏人的手上他们是不确定的。 还有那些粮食也是一样！ “粮草，军械，西夏人。” 眯着眼睛，宋安口中低声呢喃，一个念头倏然倏然之间在他的脑海当中疯狂的滋长。 最开始看到这些西夏人的时候，心中生出的那一丝不祥之感一下子愈发浓郁起来。 不过虽然他心底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但是这还只是推测，要确定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毕竟单靠眼前的这些东西，还不足够印证他那个想法。 要是他的那个想法真的印证了，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十分的危险，至少是他，甚至是景宸眼下都处理不了的局面。 心念一转，宋安随即便道：“追上那些西夏人，回刚才那个山谷！” 粮草军械同时出现，只要不是愚笨的白痴，都知道背后意味着什么，加上眼下南境的情况，更是说明事情十分的紧急。 所以翁列等三人都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行动。 一路原路返回，刚刚到之前的山谷山坡上停下，翁列便沉声开口道：“里面又有人出来了，这次更多！” “看看！”宋安道。 话音才刚刚落下，便见了山谷当中一队人马出来，大约有二三十人。 他们打着火把，这次宋安终于看清了，这一队人马当中，排头当先的几个人里面，有一个正是马连山！ ------------ 第二百章 打草惊蛇 马连山断不可留！ 这是宋安此行的底线，无论如何，都要将之除掉。 可是马连山与那些西夏人同行，却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眼下便只能先尾随观察，再看情况行事，正好也要看看这些西夏人藏匿在此，究竟意欲何为。 宋安心中所觉，在洪畴县近左山中的西夏人，绝对不止眼前这些。 念头一转，便道：“跟上他们，看看这些家伙要去哪儿，想干什么。” 巴朗闻声道：“何必这般麻烦，直接下去截下他们不就是了？” 宋安微微摇头，面色凝重的对巴朗道：“现在敌我情势不明，不可莽撞行事，看看再说！” “他们分开了！” 就在此时，翁列忽然沉声开口道。 闻言宋安目光立即回头向下面看去，果然就见山谷下面的队伍，在出了山谷之后便是一分为二，一路朝着藏有粮草军械的地方而去，而另一路则是向洪畴县城方向。 向洪畴县县城方向去的，正是马连山那三人。 见状宋安眼睛一眯，随即对巴朗又道：“我们也分头行动，你和这位兄弟一道，去追马连山，直接拿下便是，但记住留他性命，别让他死了。” 巴朗目光盯着马连山三人那边，点头道：“放心吧。” 随即他便和那蛮巫族人一道，追马连山三人而去。 看着两人下了山坡，宋安回头又对翁列道：“我们跟着这些西夏人，看他们接下来干嘛。” 翁列点头道：“其余人手，也跟我一路吧？” 宋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道：“此间山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西夏人藏匿，多带些人手总是有备无患。” 二人说准，翁列这才带着宋安也下山坡，追西夏人去。 两人一路跟着西夏人来到粮草军械藏匿之处，在暗处见这些西夏人将那些粮草军械都取了出来，搬上马车运走。 看他们走的方向，似乎还是回之前的山谷。 眉头微微一皱，宋安想了一下，还是让翁列带着他再跟着回去。 这一趟再回到山谷这边，他们便跟着一道也进了山谷之内，到了里面才发现，其中有一个建议的营地，看着倒是有军营的意思。 山谷当中另外还有十几二十人，加上出谷的三十来人，这里藏着的西夏人，一共也就五十多人而已。 粮草军械拉进来以后，这些西夏人便是将之严密的看守了起来。 山坡之上，宋安看着下面这一切的动静，忍不住面色一沉。 “看来这些西夏人果然是有什么大的阴谋，有这么多的粮草军械，肯定不是给这下面这些人准备的。” 呢喃一番，便对翁列道：“我猜，他们应该还有大部队藏在别的地方。” 翁列眯着眼睛盯着下面，沉声道：“可是看下面这样子，他们是不打算再动弹了。” 宋安道：“他们不打算动弹，咱们就帮他们动弹动弹！” “下面看来约有五十来人，咱们有多少人手？” “收拾他们绰绰有余！”翁列毫不犹豫道。 宋安接着道：“好，让弟兄们下去一趟，把地方抢过来，发几个出去报信，再留两个口舌问话，其余的一干除之。” “行，我去安排。” 翁列说着，转身便下了山坡，吩咐其他暗处藏着的人手去了。 宋安在山坡上等了一会儿，翁列便回转过来。 “都安排好了。” 闻言宋安点了点头，并未多言，接着便看见山林中有黑影闪动，朝着山谷中的营地而去。 没一会儿功夫，这些黑影便到了营地周围，迅速潜入其中。 悄无声息的将营地外围巡逻看守的人解决了，继续往里面。 等到进了营地内，才有一声突兀的尖利哨声响起，声音一出来，立马就引起了营地当中西夏人的警觉。 进去的众蛮巫族人也不迟疑，直接现身动手，动作迅如雷霆。 刹那之间，下面山谷便是喊杀声一片。 蛮巫族的人手虽然不到西夏人的一半，但是他们的身手实力却是极强。 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下面的西夏人就死伤大半，剩下的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其中有人开始下令后撤。 宋安在山坡上，大致能看到下面的战况。 就见那些西夏人当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指挥着剩余人手抵挡蛮巫族人的进攻，一边迅速往他们栓马的地方退去。 一看这人这个动作，宋安就知道他想要干嘛。 果然，这人退到了地方，立马就翻身上马，紧跟着他的还有几个护卫也上了马。 他们一行人迅速纵马往营地外面冲。 剩下的西夏人则是拼死拦住蛮巫族人进攻，强行护卫着这几人离开。 这几人冲出了包围之后，便是直冲山谷之外，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看到此处，宋安这才站起身来：“走吧，我们下去看看。” 翁列点了点头，他已经安排了人在外面等着，那几个逃走的西夏人一出去就会跟上。 两人一路下了山坡，来到营地当中。 营地里的蛮巫族人已经将留下的西夏人处理得差不多了，留了三个口舌押着。 下来以后，宋安便直接来到这三人面前，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景国，藏在我大景境内，意欲何为？” 被他问话的三人当即开口，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宋安听不懂的话。 身旁翁列皱眉道：“他们说的是西夏语，看样子应该是不会说景国话。” 宋安面色微微一沉，留口舌本来是想先问问看，大致了解一下这些西夏人的目的。 现在语言不通，而且看这三个西夏人那骂骂咧咧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到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也没了心思再问下去。 反正除了这三人，还有的是法子搞清楚这些西夏人的目的。 于是便转身对翁列说道：“他们交给你了，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说完之后，便朝着营地中间的大帐走去。 翁列当然明白意思，挥手叫人把这三个西夏人收拾了，也跟着宋安一路过来。 迈步走进大帐当中，一进来，首先便看见挂在大帐尽头的一幅地图，宋安眉头微皱。 地图上一应山川河流地势标注得十分的清楚，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地图， ------------ 第二百零一章 西夏军营 帐中的这地图，实则已经明了了这些西夏人的身份，他们绝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西夏的士兵，有可能是探路的探哨兵马，兼着接收景国境内为他们准备的粮草军械。 只是宋安又有些疑惑，马连山给这些西夏人准备的粮草军械量不算大。 就他们看到的那些而言，也不过就是够一支数百人的兵马使用而已。 几百人的兵马要是在两国交界的边境，兴许还能打打秋风，骚扰一下边境。 可是跨越千里山川，那能发挥的作用就实在太有限了。 而且一旦暴露了踪迹，更是连脱逃的可能都没有。 除非这其中，还隐藏着别的什么阴谋，要验证这一点，宋安首先就需要找到这批粮草军械真正的主人。 逃走的那些西夏人，想必会给他答案。 心念电转间，旁边翁列忽的发出惊疑之声：“这是，十万大山的图！” 闻言宋安眉毛一挑，脑海中瞬间有一丝灵光一闪而过，却没来得及抓住。 于是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这图上画的不是洪畴县的山川地形，是十万大山的？” 翁列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一下图上方画的一座高山。 “这座山，是十万大山当中的一座大雪山，也是我们蛮巫族的神山之一。” “还有这里，这里是靠近江源，十万大山中的一座冰川雪山，这两座山，都是十万大山最外围的边界山，过了这两座山以后，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十万大山深处！” 听着翁列的话，顺着他指的第二座山的位置往下，果然看到了下面标注的地势地貌，跟江源县的情况十分相似。 甚至顺到地图最下面，还能找到江源县城的一角。 因为位置在地图的边缘，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宋安才没有注意到。 若是这张图是十万大山的地图，那么西夏人用这张图，想要做什么？ 西夏与景国边境交界是在西北地区，而江源，洪畴都是景国南部地区的县地，中间隔着数千里的距离。 单从这个角度来看，西夏确实似乎与景国南境无关。 然而这中间有一个重大的因素，便是因为十万大山的存在。 十万大山广袤无垠，从来没有人真正将之完全探索清楚过，关于十万大山的一切，实际上都只是在十万大山的外围而已。 也是因为十万大山的阻隔，才断绝了西夏可能连通景国西北与南边的路途。 可是要是有一条路，能让西夏穿越十万大山，那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想到这里，宋安的目光再次定在这张地图上，同时开口问道：“十万大山中，可有路能从西北穿越到南方来？” 听见宋安的问题，翁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并未立即回答。 迟疑片刻之后，才道：“传说当中，确实有一条古道，能够穿越十万大山的边缘，由西北一路向南，直到南海之地！” 宋安闻言猛的转过头看向了翁列。 这一瞬间，他心中的思绪正在一点点的连接到一起。 “有人能找到这条古道吗？” 翁列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关于古道的传说，我也只是听过而已，并未见过。” “或许，族中长老知道关于古道更多的事情，不过要回去求证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 翁列他们的蛮巫部落在靠近江源的十万大山当中，而现在他们在洪畴县。 两地距离虽然算不上远，可是来去几乎全都是茂密山林，悬崖峭壁。 就算以翁列的本事，一趟来回，也都要一天的时间。 而眼下，宋安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他总觉得，最坏的情况可能已经发生了，就算现在他们就搞清楚西夏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可能都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必须尽快确定，西夏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翁列道：“等追那几个逃走的人回来，便能知晓。” “先把这张图收起来，我们去外面再看看。” 宋安说着，示意人先将面前的地图给收起来，在看看营地当中还有没有其它有用的信息留下。 出来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却是在没有其它的发现。 整个营地都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看起来那些西夏人，也只是暂且在这里落脚而已。 宋安估计，他们就是为了马连山送的粮草和军械而已。 拿了这些粮草军械之后，就会立即离开，所以才会只是搭建了临时的营地。 甚至有可能要不是自己发现了这里，并让蛮巫族的人动手，把这地方给抢了过来，那些西夏人可能已经准备要拔营离开了。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正当宋安还在苦苦思索时，跟踪逃走西夏人的蛮巫族人，终于是回来了。 同时给宋安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彻底印证了他心中最坏的猜测。 他们跟着那些西夏人一路奔出了二三十里，最后那几个西夏人，进了一处隐藏在山林之中的西夏军营。 跟踪的三个蛮巫族人看到那西夏军营之后，就立马分了人回来禀报。 剩下两个还在西夏人的军营那边盯着。 宋安知道，西夏兵马不是冲着江源三县来的，甚至跟江宁州，乃至康宁府都没有关系。 他们真正的目标，定然是正在南越边境和南越交战的镇南军。 西夏人一定是发现了隐藏在十万大山当中，能够从西北直接穿越十万大山，到南边的那条古道。 于是他们暗中便和南越国勾结。 由南越人率先在两国边境发难，大军压境，侵犯景国领土。 如此一来，作为镇守南境的镇南王府，定然会集结镇南军开赴边境，抵御南越的入侵。 南越兵马本来就要比镇南军兵马人数更多，又是主动发难的一方。 面对占据天时的南越大军，镇南军初时接战必定不利。 也只有依仗城高关险，暂时拖住南越大军，然后再寻求战机。 以往镇南军应对南越的入侵，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通过南境境内的城池，不断的拖沓消耗南越兵马，最后等他们耗不起，后方粮草军械都跟不上以后，再悍然发动反攻。 那个时候镇南军的背后是南境，是景国朝廷随时能派遣的援兵。 所以每次最终的胜利都属于镇南军，属于景国。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了，这次镇南军的背后，很有可能将不再是南境和朝廷的增援支持，而是跨越数千里之遥，秘密穿越十万大山，凭空天降的西夏兵马！ 到那个时候，镇南军腹背受敌，必定大败。 ------------ 第二百零二章 探营 镇南军一旦前线大败，整个南境之内，便再没有兵马力量能够抵挡南越和西夏的大军。 朝廷就算立即派出兵马赶赴南境，等到的时候南境必然也都已经落入了两国之手。 而占据南境以后，西夏和南越之间便不再是隔着遥远的山脉相望，而是随时都能够联合在一起，从西北和南边同时发动对景国的夹击。 如此一来，经过西北到南境一线，都将面临巨大的防御压力。 光是防备北方的雄鹰部落和东北的北齐，就已经消耗了景国大量的兵力。 要是西北连通南境再出问题，那么整个景国都将摇摇欲坠。 内忧外患之下，天下大乱，根基倾覆也就在转瞬之间。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景国要是陷入战乱之中，身在景国的宋安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安稳日子过。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西夏与南越之间的阴谋得逞。 宋安并不知晓镇南军在前线的情况，以他的身份，要说明这件事还必须要有切实证据才行。 面沉如水，宋安便对翁列道：“此事事关重大，需得查明实况才行。” 翁列点头应道：“那军营不远，去看看便知。” 旋即，让人将脚下营地收整一番，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也就地一把火烧了。 宋安则是和翁列一道，带上了几个人便先一步随回来报信那人出发。 一行人一路翻山越岭，才走到半道，忽的有所察觉。 前面山林中有一阵动静传来，接着便见一黑影倏的蹿出来。 众人当即停下，看清楚了才认出来是蛮巫族人，见到他们也是立即上前来报。 “西夏军营有一支兵马发出，就在后面不远！” 宋安眼睛一眯，众人随即就近找了个隐蔽的高处山坡藏住，静静等待。 没等一会儿，便见了下面山谷当中一片火把相连，一支精锐骑兵正在往他们来的方向急匆匆而去。 宋安在山坡上看了，眼睛微微一眯道：“看来他们应该是去找我们的，分出了这么多兵马，那军营当中应该就空虚了！” 招手叫来那报信之人，又问到：“你们看到的西夏军营，其中约有多少兵马？” 闻言这人道：“从外面观察，营中应该有一两千的兵马才对。” 听着这话，宋安目光又看向下面山谷当中的人马，粗略算去，差不多该有数百骑。 念头一转便又道：“不管他们，直去西夏军营！” 旋即，几人又是再度出发，往西夏军营的方向而去。 来到西夏军营外面，宋安站在高处观察了一番。 就见军营当中营帐连片，火光通明，一队队的西夏士兵在其中来回巡逻，防御十分严密。 见状宋安目光一沉，扭头问身边的翁列道：“此军营当中防守严密，有法能进去一探吗？” 翁列目光看着下面的军营，看了一会儿之后才点头道：“问题不大。” 宋安随即道：“成，那我们进去看看，若能接近中军帅帐最好！” 翁列也不多言，招呼了一下另外几人一同行动。 带着宋安从山上下来，靠近军营外围之后，便在草丛灌木当中伏低身子等着。 等到巡逻的人从面前过去，另外一队的人还没有过来的短暂间隙，翁列带着宋安纵身一跃，跳进了军营当中，接着便是一路电闪。 西夏的军营顺着山谷地形，大致呈现环绕包围的环形布局。 最外围的，是最低级士兵的的营帐，越往里面营帐就越是重要。 翁列带着宋安穿过外围的军帐，很快就来到了中间的营帐区域。 这边巡逻看守的士兵更多，要想再往前进，便愈发困难。 找了地方先藏着身形，翁列再前面暗中观察，宋安就跟在他身后。 正在这时，便见了一队骑兵大约有二三十人，在当头一个看起来像是将军一样的人的带领之下，急匆匆的往军营外面而去。 见此宋安眉头一皱，顺着这些人出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尽头，正是这西夏军营的中军营帐所在。 看这个样子，刚才那些人应该是收到了什么紧急军令，这才急匆匆的赶着出去。 趁着这些兵马过去影响巡逻队伍行动的间隙，翁列当即带着宋安闪身往中军营帐而去。 不过片刻之间，他们便来到了中军营帐之外，躲在了营帐的背面。 隐隐约约的，能听见营帐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 可惜里面的人说的都是西夏话，宋安和翁列都听不懂，只是大致能够判断，应该是在商议什么事情。 等了一会儿，中军营帐外面忽然有西夏小兵进来禀报。 营帐中统领之人开口之后，那小兵又退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引了人进帐。 这人紧张以后，便听他开口道：“小人吴德才，拜见李将军！” 一听这人说的是景国话，宋安眼睛微微一眯。 接着便听中军营帐中那西夏通禀的将军“李将军”道：“你们吴大人给我们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启禀李将军，小人此来，正是为了这件事。”那吴德才说到。 外面的宋安听到这儿，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 那吴德才说的“吴大人”，除了吴怀远以外，定然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而吴怀远作为朝廷任命的江宁通判，掌握着朝廷在江宁地区的偌大权柄。 江宁境内所有朝廷兵马调度之权，尽在他的手中，他不思报国安民，反而竟与敌国勾结。 如此通敌卖国之贼，杀他一百次都不过分！ 心念一沉，宋安继续侧耳听营帐里面的对话，他倒是要听听看，吴怀远究竟给这些西夏人准备了什么。 此时那吴德才又说到：“战线战事吃紧，镇南王府下了军令，要求南境各地筹备军饷粮草，江宁这边的粮草叫王府抽调了大半，库存所余不够，吴大人已经尽力设法筹集，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听到这话，那李将军猛然冷哼一声道：“哼，你们这是在搪塞本将军马？” “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们景人最是狡诈，你回去告诉吴怀远，本将军只给他三日时限，三日之内他要是不把本将军的粮草送到，后果如何他自己清楚！” 宋安听到这里，目光一凝。 怪不得西夏人的兵马要在洪畴县驻守停留，原来是为了筹备粮草，他们从西夏一路翻越数千里的十万大山，就算有古道可走，这一路上要转运粮草也非易事。 洪畴县正在当中，在这里筹集便要容易许多。 ------------ 第二百零三章 阴谋 先前看马连山给西夏人送的军械粮草，数量并不算多。 宋安还以为那只是其中一批，前面和之后应该还会有其它的军械粮草，分批送到西夏人的手上。 现在听了营帐当中两人的对话，他心底才反应过来。 马连山只不过是吴怀远手下的一条狗，处置的，也只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那些军械和粮草，应该是为驻守在这里的一千多两千西夏兵马准备的。 军械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粮草。 而真正大头的物资供给，实际上是吴怀远在江宁筹集，然后再转运过来的。 只不过因为镇南军在前线与南越交战，战事凶猛如火，宋安从江云出来的时候就知道，镇南军兵马发出的时候，粮饷都是未曾备好的。 彩云郡主留守江云，坐镇王府，首要的重任便是，为镇南军兵马筹备粮草军饷。 看来彩云郡主的法子便是，严令南境各地，抽调地方上的粮草银两送往江云。 江宁虽然在整个南境当中算是镇南王府辖制管控最为薄弱的地方，但毕竟还在南境。 所以王府军令一下，他们还是只能乖乖的将粮草还有军饷送上。 如此一来，也就导致了江宁府库当中筹备不足，吴怀远自然也就只能拖着给这些西夏人的粮草。 脑中念头电转，宋安很快便将前后之事都给联系了起来。 接着继续又听。 吴德才听了这李将军的话，当即便道：“将军，非是我家大人不肯按时将粮草送到，实在是有困难，江宁城中的粮草都已经尽量搜刮，江宁治下各地的粮草，也都已经抽调，好不容易才算凑齐了一部分，但是这些粮草要从江宁运送过来，总还是需要时间的！” “那是你们的问题，与我无关，我只给他三天的时间。”西夏人李将军冷冷道。 “将军，还请无论如何再……” “来人，把他拖下去！”西夏人李将军直接打断了吴德才后面的话，断然道。 紧接着军帐外面便是进来了西夏士兵，直接将吴德才给拖出了大帐。 宋安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对翁列道：“派人跟上这吴德才，等他出了军营之后，半路上拿下！” 翁列点了点头，抬手对后面示意了一下。 吴德才被拖出军帐以后，军帐里面的一众人还在说话。 便听那李将军冷哼一声，又开口道：“刘先生，您觉得，吴怀远是否实在故意拖沓给我们运送的军粮？” 跟着那个叫做“刘先生”的人开口道：“启禀将军，依在下之见，他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他与我们合作，自然知道其中厉害。” “一旦此次因为他的粮草未能及时送到，而导致我们的计划失败，歼灭不了镇南军，攻不下景国南境全境，到时候他根本承受不了王爷的怒火。” “我们的探子先前也确曾回报，王府下令从南境全境抽调人马粮饷，江宁的粮草，应该确实是让镇南王府的人给调走了。” 等这刘先生说完，西夏人李将军才道：“刘先生所言，倒也有理。” “不过我大军已经驻扎在了高泸山中，数万兵马每日所需不少，若是不能及时将粮草送到，怕是难以支撑下去，三天已经是我能给他的极限了！” “将军不必担忧，我大军驻扎高泸，距离镇南军不过数十里之地而已。” 那位刘先生又道：“只要南越那边行动够快，镇南军兵败也就在数日之间而已，用不了多久。” “希望如此！”西夏人李将军沉声道。 宋安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有些震惊，西夏人居然已经调动了数万兵马，藏在了镇南军背后。 而镇南军正在正面与南越兵马交战，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一旦西夏人的兵马从高泸山中杀出，镇南军必定立时腹背受敌，到时候被围困歼灭也就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更有可能，南越若是施计佯败，将镇南军从坚固城池当中引出。 到了野外之地，没有坚固城池能够固守，又前后受敌，那会败得更快！ 想到此处，宋安心底知道这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立刻把这些消息给彩云郡主传回去才行！ 于是小声对翁列道：“走，我们立即回县城去！” 翁列面色严肃，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从西夏军营出来之后，一行人便是直奔洪畴县城中而来，现在的宋安已经管不了其它事情了。 半路上与其余分头行事的众人汇合，巴朗已经将马连山抓住，那个吴德才也叫拿下。 带上两人一道，都回了县城当中。 到了县城，徐三等人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一起赶来听候命令。 还是之前徐三等人在城内落脚的那个院子，堂屋当中，宋安落座以后便是沉声说到：“江宁通判吴怀远勾结西夏，意图联合数万兵马，背后偷袭前线的镇南军，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立即禀报王府！” 说着，他目光看向徐三道：“徐三，你立即给王府飞鸽传书，一定要让郡主知道此事。” “是！”徐三脸色一变，当即抱拳领命道。 宋安接着又道：“藏在山中的那些西夏兵马，也要设法将之除掉，不过这事儿单靠我们办不了，还需要有大军相助才行！” 闻言耿正开口道：“殿下，当此之时，我们从哪儿去找援军？” 眯着眼睛，宋安道：“江宁有守备的城卫军，将之调集过来，再想想别的法子，应该差不多够了！” “可是江宁城卫军，隶属于江宁州府衙门辖制，我们如何能调得动？”耿正又道。 “我们当然调不动，不过有人能调得动。” 宋安说着，眼中光芒一闪：“咱们得去县衙走一趟了，此事只有请他出面才行。” 景宸是九皇子，受封“恭王”，同时此次来南境，又领的是“钦差”。 镇南王府的人马他管不了，可是在南境的朝廷衙门，他却能够随意支使。 吴怀远的事情，最好也是他出面，先将这卖国贼子拿下了再说，到时候他坐镇江宁，才能把这边的事情处置妥当。 景宸在绣花坊主动现身，便是打草惊蛇，将注意力都引到他的身上，好方便宋安行事。 原本他们的目标只是将藏在洪畴县的马连山给找出来，没想到却发现了如此重大的秘密。 眼下马连山他也已经拿下了，宋安暂且没那个功夫管他，就让翁列派几个人给他暂且看着，等把西夏人的这趟子事儿给处置了再说。 ------------ 第二百零四章 非一人一家之事 洪畴县县衙后堂，景宸端坐主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之色，看着下面站着，不停擦着满头大汗的洪畴县令周海。 “周大人，你说此事，本王该如何处置才好呢？” 周海早就已经没了在绣花坊时的狂悖，面对景宸的发问颤颤巍巍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站在景宸身旁的高元齐眼睛一眯，冷声道：“周海，殿下在问你。” “是是是，下官，下官……听凭殿下处置。” 周海连连说到，脸色的汗下的更多了。 轻笑一声，景宸继续道：“周大人，按我大景律例，朝廷官吏对皇子王爷大不敬，该当如何处置？” “治地官吏，对皇命钦差大不敬，又该如何处置？” “启，启禀殿下，按律，当，当革职查办，判流放之刑。”周海咽了一口口水道。 景宸点了点头，接着道：“原来如此，那若是治理地方不严，以至盗匪横行，百姓流离，在治下之地，有幼女被迫买卖入烟花之地，这事儿又该怎么处置？” “按，按律，应当革职问罪，追其失职之责。” 在此点头，景宸忽的眼睛一眯：“那么，包庇私通土匪的朝廷要犯，又是什么罪责？” “当，当以同罪论。” 周海面色一白，抬头看着景宸道：“私通土匪，乃是重责，朝廷官吏则罪加一等，按律当斩。” “看来周大人大景律例倒是背得挺熟的嘛，既然你知道罪责如何，那本王也就不多言了。” 一摆手，景宸接着道：“压下去，待明日午时三刻，明正典刑吧。” 话音落下，外面的红翎左卫当即便要进门拿人。 周海顿时惊恐不已，连忙跪下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微臣，微臣冤枉！” 目光看着周海，景宸淡淡问道：“哦，周大人喊冤？不知道冤从何来？” “启禀殿下，微臣不知殿下驾临，于殿下面前失仪，大不敬之罪微臣愿认。” 说着，周海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可是殿下说微臣包庇私通土匪的要犯，此事，此事却是绝对没有啊，就算给微臣十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包庇要犯，还请殿下明鉴！” “是吗？那本王问你，你可认得马连山？”景宸问道。 “微臣偶有听闻，此人本是江源县之人，虽然在本县有些产业，不过于本县来往却很少，殿下何故问起此人？”周海故作一脸茫然不解的问道。 景宸哪儿不知道周海那点小心思，淡淡道：“原来周大人当真不知啊，看来是本王误会你了。” “殿下英明！”周海心里一喜，忙拜道。 “既然周大人不知道，那本王就跟你解释一下，马连山在江源县勾结牛头山山匪，事情败露以后，逃至洪畴县境内潜藏，现在人就在你的治下。” 说到这里，景宸眼睛一眯：“周大人，你说是本王派人将他找出来呢，还是你把他带来见本王呢？” 此番景宸同宋安一道来洪畴县，便是为了拿住马连山。 他现在不知道宋安那边调查情况如何，便先从周海这里下手。 马连山既然能在洪畴县藏身，加上在绣花坊看到的情况，周海私下必定和马连山有所勾结。 所以费这一番功夫，就是要逼着周海做出选择。 是选择自保，还是选择死扛到底，拒不交出马连山。 而周海在听到景宸这话以后，脸上果然也是露出了为难迟疑之色，他当然知道马连山在哪儿，只是要是交出了马连山，两人私下交易的那些事情早晚也会败露，到时候他还是难逃一死。 可是要是不交，可能眼下这关都过不了。 心中正在犹豫的时候，外面一名红翎左卫忽然进来禀报。 “报，殿下，镇南王郡马在县衙门外求见。” 听见禀报，景宸眉头一皱，随即目光看了周海一眼，道：“请郡马爷进来。” 跟着又起身对周海道：“周大人，你在这里好生考虑一番，本王希望等本王回来时，你会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着，景宸便带着高元齐一起，从后堂往前面来接宋安。 宋安和徐三耿正一道，进了县衙一路往后面来找景宸。 刚转过县衙前面，就见景宸和高元齐从后面走了出来。 见面景宸便是面带笑意道：“宋兄，看来你这边是有所收获了，下落找到了？” 宋安面色凝重，点头道：“马连山已经拿住，不过在抓此贼之时，我们在洪畴县的山中又有所发现，且事关重大，所以只好连夜来找殿下。” 景宸听着宋安的话，看着他脸上严肃的神情。 刚刚还因为宋安前来，知道肯定是有所进展而高兴的心情，不由得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眼睛一眯，问道：“什么事如此着急，要宋兄紧赶来？” “此事事关重大，殿下咱们还是找个方便地方说话。” 宋安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又道：“最好，请丁庶夫长派人将县衙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景宸眉头一皱：“这么严重？” 随即没再多问，而是招手将丁破叫上前道：“你亲自带人，封锁县衙，任何人不得出入，另外，把周海先拿下，找个地方看着，别让他逃了。” 丁破领命，当即便去办。 扭过脸，景宸才对宋安道：“我们去二堂说话？” “好。”宋安点了点头，又回头对徐三道，“徐三，你先去给王府飞鸽传书。” “是。”徐三也抱拳应道。 接着，宋安才和景宸一起，到了县衙二堂当做落座。 坐下以后，景宸面面色严肃的问道：“宋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叫你如此谨慎？” “殿下，我们在山中搜寻马连山踪迹之时，意外发现了西夏人的踪迹，然后又跟踪了这些西夏人，最终在山里找到了西夏人的军营！”宋安面色冷峻道。 一听这话，景宸瞬间脸色大变，惊道：“什么，西夏军营？” 宋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军营规模不小，粗略查探，营中差不多有一两千兵马，全都是精锐骑兵，而且在洪畴县的山中应该藏匿得有一些时日了。” “这些西夏贼子，藏在洪畴县山中想干嘛？”景宸眼底寒光一闪，冷声道。 见状宋安道：“就我们探查到的情况来看，这些西夏人的目标，是前线与南越交战的镇南军，西夏已经跟南越勾结在一起了！” “此事非一家一地之事，一旦让西夏和南越的阴谋得逞，打败镇南军，顺势侵占整个南境，我大景西南一线，便就危险了！” ------------ 第二百零五章 前线大败 作为皇子，景宸当然知道，西夏和南越联合，占了南境之后，对整个大景的威胁有多大。 景国多年以来之所以能将主要兵力放在北线，防御草原雄鹰部落和北齐，偶尔也和西夏打得有来有回，不用担心南面南越的威胁，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有镇南王府，有镇南军的存在。 哪怕历代景国的皇帝，都有削藩，裁撤镇南王府的心思。 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镇南王府和镇南军在南境的作用。 而眼下，南越居然与西夏勾结到了一处，甚至很有可能将要威胁到整个南境的安定。 一旦镇南军在前线打败，西夏兵马与南越汇合一处，那南境沦陷，就只是时间问题。 南境一旦沦陷，西夏从西北到景国西南一线便再无阻碍。 到那个时候，西夏的骑兵就随时都可以跨越景国西南高原，一路南下直逼景国中原腹地。 如此局面，景国是绝对不能让其发生的。 于是景宸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冷峻道：“还有什么情况，要详细一点！” 宋安接着道：“就我们探查到的情况，西夏人找到了一条能够穿越南境十万大山的古道，通过这条古道，西夏已经派遣了数万兵马，埋伏在了镇南军和南越交战前线的后方，高泸之地的山林当中等待时机。” 听到这话的景宸瞬间脸色大变，惊道：“什么，西夏数万兵马，已经到高泸境内了？” 宋安一看到景宸这个反应，就知道高泸这个地方怕是对前线镇南军的威胁大到了极点。 他对景国各地的位置不甚熟悉，之前从西夏军营打探到的，也只是知道西夏大军藏的地方距离镇南军和南越兵马交战的前线不远而已。 但是南境多山川险途。 西夏兵马有事藏在山林当中，哪怕距离前线之地直线距离只有几十里，真要杀到也需要费不少的时间。 然而景宸这个反应却告诉他，现实恐怕绝非如此。 念头一转，他也皱眉沉声问到：“怎么，高泸和前线交战之地很近吗？” “镇南军就在高泸城内！”景宸冷声道。 “我离开王府之时，南越大军已经迫近高泸城下，镇南王领兵进驻高泸城中，意图依靠高泸城池高大坚固，抵御南越兵锋。” “镇南王的想法是借着高泸城拖延南越进兵的速度，令分派人马绕到南越大军背后，截断他们的粮道，如此只要一两月时限，南越大军便会不攻自退，到那个时候城中兵马就可以趁势追击。” 宋安一边听着景宸的话，一边心中思索。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此番镇南军要面对的只有正面南越侵犯的兵马，那么镇南王的这个迎战策略就没有问题。 南越就算兵马再多，兵锋再盛，毕竟是主动侵犯大景的领土。 前面他们一路长驱直入，攻占了许多南境的地盘。 如此一来虽然是算获取了不少的战果，但是同样的，也将他们的战线拉长了。 战线一长，后方的粮草供给线路就成了成败的关键。 所以只要能截断南越大军的粮道，那么在高泸城和镇南军对峙的南越大军就支撑不了多久，等到军中粮草消耗过半，他们就必须要撤军。 然而现在西夏人横插一脚，还是藏在镇南军完全想不到的后方山林当中，一切便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没有其它的计谋，单是两面兵马同时围攻高泸城，本来数万镇南军能守下来的城池，也一定守不下来，腹背受敌和只有一面对敌的城防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况，镇南王的计划本来是派一支骑兵去截断南越大军后方的粮道。 现在西夏的骑兵在他们的后面，反而他们的粮道，会被西夏人给截断。 宋安更是知道，镇南军开拔出征的时候，因为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多做准备。 大军的粮草，是没有跟着大军一起行动的。 也就是说，大军在高泸城中本来就没有多少粮草可以维持，短短时间之内，彩云郡主筹集调用的粮草，显然也必不可能尽数送进高泸城。 设想中敌军要面临的困境，一扭脸，现在反而是镇南军要面对的了。 深吸一口气，宋安便道：“眼下别无它法，只能先传信，希望西夏人和南越的阴谋还没有得逞。” “只要大军事先有所防备，就算腹背受敌之下，战况会困难一些，至少也能多坚持一段时间，若是不行，大军也还有能撤出高泸城，再往后退的机会！” 景宸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的丁破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进门以后也不行礼禀报，而是脱口便道：“殿下，江云城中飞鸽传书，镇南军大败高泸城，高泸城破，三万镇南军死伤过半，镇南王深受重伤，已退守临江城！” 听到这话的景宸和宋安同时脸色大变。 景宸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直奔丁破面前拿过传报道：“你说什么？镇南军大败？” 说话的同时，他展开了手中的信报。 目光扫过了一眼，脸色一片阴沉，整个人也沉默了下来。 宋安此时才上前问道：“殿下，具体情况如何？” 景宸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将手中的信报递给了他。 接过手宋安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的内容与丁破进门脱口而出的一般无二，后面还写了，彩云郡主司徒倩已经连夜从江云动身，带了最近调集的兵马，赶赴临江城支援去了。 看到这里，宋安忍不住捏紧了手上的信报。 “不行，这样完全不行，这不是添油战术吗！” 景宸听着宋安嘴里的呢喃自语，扭头沉声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添油战术？” 宋安深吸一口气道：“信报上说，彩云郡主带领最新调集的一万两千南境兵马，赶赴临江城增援，抵御西夏和南越的联合兵马。” “是又如何？镇南军高泸城大败，三万兵马死伤过半，剩下的兵马又四散遗失不少。” 景宸眉头紧锁，继续道：“镇南王身受重伤，生死不知，眼下在临江城还不到一万的镇南军兵马群龙无首，若无援军赶到，临江城如何能守？” “守不住临江城，待南越和西夏人拿下此城，便有了过江落脚之地，过了江，南境便无天险可守，西夏骑兵便可长驱直入了！” ------------ 第二百零六章 以彼之道 临江城是南境抵御南越入侵的最后一道天险城关，过了临江城，再往后便是南境平原腹地，也是整个南境最为富庶的地方。 大片的土地上物产丰饶，粮草充足。 只要南越和西夏的兵马进了这一片区域，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粮草供给的问题。 到时候只需要打一路抢一路，光是抢到的粮食，就够他们吃几年的。 更不要论，过了临江城以后，没有天险可以防守的南境地区，又没有足够的兵马可以调用，也就意味着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西夏骑兵。 所以临江城一定要守，而且必须是死守。 镇南王府没有退路，往后退，便是死路一条。 若非如此，也就不用司徒倩亲自领兵，从江云出发，一路匆忙赶赴临江城。 当然，镇南王在高泸城一战中身受重伤生死不明，无法再统帅临江城中的镇南军残部也是关键所在。 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没有主帅的统帅镇压，一旦敌军来犯，落败只会更快。 景宸知道宋安不是见识浅薄的蠢材，所以这些道理他应该清楚。 正因如此，才会对宋安这话心中有所不满，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许多。 宋安并未在意景宸语气当中的不快，而是沉声道：“南越大军有八万之多，加上西夏的数万兵马，合军便有十数万之众。” “眼下在临江城中，镇南军不足一万，加上其余协同的各路厢军、备兵人马，最多也就是两万左右而已，其它各路镇南军兵马就算全部赶到临江城，加起来人马又能有多少？满打满算，最多也就是四五万左右。” “再加上从江云过去的这一万二兵马，临江城守军不过六万。” “就这点兵马，还没有南越和西夏兵马一半，固守又能守多久？” “若是南越和西夏各遣一支兵马，绕过临江城，从上下游发出，渡江到对岸去，截断临江城守军的退路，将临江城死守其中，那么南境之内所有的兵马，便再难有出来的机会。” “届时偌大的南境平原腹地，不是成了敌军予取予夺的肥肉了？” 景宸听着宋安一番话，顿时眉头紧皱。 “那如何？难道放任临江城危在旦夕而不救援？一旦临江城陷落，敌军不还是可以长驱直入，予取予夺？” 宋安摇头道：“那不一样，江云的这一万多兵马不过江，就可以依江河沿线设防。” “如此一来，无论是西夏的兵马，还是南越的兵马，要过江都要看他们的眼色。” “至于临江城，只能作为对岸的一座孤岛死守，其余各路的镇南军兵马倒是可以向那里汇聚，当然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去临江城。” “只要不过江，一切便还有谋划的可能！” 景宸一边听着，一边眉头紧锁，沉思片刻之后道：“我立刻飞鸽传书一封，让彩云姐姐不要带兵过江！” “还可以跟她说一件事！”宋安眼睛一眯，眼底寒光一闪而过。 “什么事？”景宸疑惑问道。 “跟她说，只要她能守住江岸，不让南越和西夏的兵马渡江，只要临江城能守一段时间，我就有办法能破了南越和西夏的大军！” 面色冷峻，宋安断然说到。 听到这话的景宸瞬间面露惊奇之色，问到：“你有办法？眼下之局，还能有什么办法？” “殿下放心，事关整个南境的宁定，乃至我大景国之根基，我自然不会胡乱说。” 宋安目光一闪，接着又说道：“只不过要行此事，还需要一些时间和人手才行。” 闻言景宸立即道：“你需要多少人手？” “至少要有一两千人，能把洪畴县山里的那些西夏骑兵给吃下才行。”宋安道。 “都到这个时候，山里的那些西夏骑兵还管它做什么，临江前线才是要紧！”景宸忍不住道。 宋安摇头道：“殿下有所不知，我的办法，正是必须要有这些西夏骑兵助力才能成事。” “什么意思？”景宸不解问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西夏人不是利用古道，偷袭镇南军背后吗，他们既然能偷袭，咱们为什么不能？” 脸上带着冷笑，宋安继续说道：“前线的十几万大军咱们沾不了，但是咱们可以碰点其它的！” “南越和西夏合军十几万，每日的粮草用度极为庞大。” “西夏兵马穿越数千里十万大山，带不了那么多的粮草，他们藏在洪畴县的那些兵马，实际上就是在等粮草供给，如此也说明，西夏人的粮草是不足的。” “我要是推测得没错，前线的那些大军所需的粮草用度，应该都是依靠南越人支援。” “只要我们能绕到他们背后，找到他们的粮草所在，到时候一把火给它烧个干干净净，再联合散落的各路镇南军，断了南越的补给粮道，看他们能支撑多久！” 景宸闻言面露沉思之色，片刻之后才一拍大腿赞道：“宋兄妙计啊！” 宋安没关景宸的赞叹，继续说道：“而且镇南军正面大败，主力兵马退守临江城，他们必然想不到，还会有一支兵马能去找他们粮仓的麻烦，咱们再利用这支西夏兵马本来就是运送粮草的特点，伪装成西夏人的运粮队，应该很容易就能潜入其中。” “正是如此！”景宸点头道。 “不过这个计划的关键一点便在于，如何才能吃得下山里的那支西夏骑兵。”宋安目光看着景宸道。 “无妨，江宁有一只厢军，合有两千五百人，只要把他们调过来便成。” 一摆手，景宸豪爽道：“我有父皇给的金牌，见牌如帝亲临，可以调这支兵马！” 听到这里，宋安又道：“据我所知，江宁通判吴怀远勾结了西夏人，而江宁兵马乃是他所直属，殿下拿陛下的金牌去调兵，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你说什么？吴怀远敢有如此狗胆，勾结西夏人？” 景宸听了宋安的话，瞬间大惊道。 “证据确凿，我们在那西夏军营当中，见到了吴怀远的手下，已经将人拿住，殿下不信可以亲自审问。”宋安道。 “不用了，你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只是吴怀远这狗贼既然有如此大胆，本来必要亲手宰了他才行！”景宸冷着脸摆手说道。 “你放心，就在洪畴县等我消息，我即刻出发，去江宁调兵，谅吴怀远也不敢抗命！” 说着，他直接对丁破道：“丁破，点齐你的人手，我们立刻出发，另外飞鸽传书江云，命钦差护卫队的所有人，立刻前往江宁与本王汇合，等候军令行事！” “是！” 丁破当即应下道。 ------------ 第二百零七章 拿下西夏骑兵 事急如火，显然没有丝毫拖沓的时间。 景宸也顾不得天色还未见亮，便带着人急匆匆的出发，去往江宁，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宋安只有等在洪畴听信儿，没有江宁的厢军备兵，就靠他手上的力量，拿不下那那支西夏骑兵。 不过在洪畴县他也不是无事可做。 从西夏人手上拿到的那份地图正好还未研究清楚，山里的路也要去探探才成。 眼下他顾不上其它事情，就连马连山，也只是叫人先看管着。 暂且休息半日，到第二天下午，便叫翁列派人，设法先去西夏军营中抓一两个口舌来。 等到傍晚，办事儿的人便带着两个西夏骑兵探哨回来。 一番审问之后，却发现这两个西夏骑兵探哨与之前留的西夏人活口一样，只会说西夏话。 一时半会儿宋安也找不到人来做翻译。 思来想去，只要干脆用蛮巫族的法子。 控制住两个西夏骑兵探哨的脑子，然后直接叫他们领路，去找那条能穿越十万大山的古道。 连着费了两天功夫，才终于是找到了那条古道，翁列又叫了人去将古道来回探明。 那西夏军营似乎是察觉了什么，负责盯着的人禀报说军营巡守人手明显增加了不少。 宋安心里倒也不担心，拿不到粮草，这些人应该不会轻易拔营离开，虽然那个李将军只给了吴怀远三天的时间。 景宸那边也有好消息，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下午，便有飞鸽传书而来。 他已命人将吴怀远拿下，并且隔空传令叫江宁厢军备兵即刻出发，赶赴洪畴县，听从宋安调令。 好歹是皇子钦差，景宸自是有些自己的路子。 吴怀远虽然是江宁通判，手握兵权，毕竟是没有防备。 接了信号，宋安便让翁列和耿正也各自做好准备，将他们能动用的人手尽皆收拢。 连带着洪畴县能调用的人马，也都一并汇到一处。 这事儿周海十分配合，由此倒是可以判断，他应该与马连山、吴怀远这些人勾结西夏之事无关。 最多，他也就是收了马连山一些银钱，面上替马连山在洪畴县的活动遮掩而已。 等到第三日下午，江宁的兵马终于是到了。 宋安见过领兵的将军之后，便令其带兵就地修整，等到日落之后，便即刻出发。 借着天上的夜色，大军一路到了西夏兵营的外围。 提前一步，宋安已经叫翁列带人埋伏在了西夏兵营四周，一是时刻盯着军营当中的情况，确定那些西夏骑兵的动向，二也是为了袭营时方便。 大军一到，翁列便来见宋安。 正好便将领头的人都叫到一处，商议接下来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西夏人拿下。 江宁厢军备兵统兵的将领叫邓雄，是个急脾气，上来便道：“殿下，依末将之见，山中敌军不过一两千人，末将只要带人一番冲杀，便能将他们杀个对穿！” 闻言宋安摆手道：“将军虽然勇武，不过此役咱们要尽量保存人手。” “解决这些西夏人还在其次，最重要是留存他们的装备马屁，以方便接下来行事。” 听见这话，邓雄便自觉闭上嘴不再言语。 宋安目光看向翁列，道：“翁列兄，你带人先潜入军营当中，四下放火先惊他们一番。” 翁列点头道：“是。” 接着宋安又道：“待到敌军营中一乱，邓将军，你再带一支精锐骑兵，从正面冲杀。” 邓雄抱拳正要领命，宋安又抬手示意，继续说到：“你带队直冲，不要与敌军正面死战，只要摆出足够声势，逼迫敌军仓惶逃窜便是。” “其余人马，散在敌军军营后面，待敌军撤走时再行杀出。” 说到这里，宋安停顿了一下，目光又看向翁列道：“军营山谷后面，有一条狭窄小道是吧？” 翁列点头道：“是，出了正面出来的山谷，那边就只有那一条出路。” “好，那就是那儿了，两边山谷上埋伏弓箭手，一旦敌军进去了，便立即行事。” 宋安眼睛一眯，继续道：“到时候封了他们前后之路，再尽量用弓箭射杀。” 邓雄此时才抱拳道：“是，末将遵命。” 跟着宋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道：“且按计行事，半个时辰之后开始行动。” “是！”众人齐声道。 大军随即兵分各路，徐三和巴朗跟在宋安身边，带着耿正及一众护卫上山。 找了个能大致看到全局情况的地方停下，静等翁列那边先行事。 半个时辰以后，下面山谷当中西夏军营里忽的便有火光涌现，先是几处西夏士兵的营帐，紧接着火势迅速蔓延，大有吞没整个军营的意思。 军营当中的西夏人也是迅速反应过来，大喊吵闹声不绝于耳。 宋安在山坡山看到，军营当中翁列带的那些蛮巫族人主动现身与那些西夏士兵厮杀起来。 整个军营乱做一团，不过还是有人马再向着翁列他们包围过去。 翁列就带了二三十人，而军营当中确有西夏精锐一两千人，一旦被围，他们就危险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谷当头出口那边忽的有一阵汹涌喊杀声响起。 便见了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声势震天般的从山谷口往军营中杀去，一边冲还在一边大喊。 那些西夏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景国兵马给震住了，靠近军营当面的兵卒还妄想反抗。 正面撞上骑兵，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直接撕碎。 邓雄带队冲锋在前，杀进军营当中便是一通胡乱冲杀。 一下子山谷中的西夏军营便是更加乱做一团，那些西夏人根本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还以为是镇南军的兵马杀到。 于是很快就有人带着惊慌失措的兵马急匆匆的从军营后方撤走。 宋安在山坡山看到这一幕，心下便已经是定了下来。 如他事先所预料的那样，那些西夏骑兵仓皇逃窜，进了那山谷当中之后，立即便被埋伏在那里的人马截住。 前后山谷的路用巨石堵死，弓箭手就在两边高处放箭。 没多少功夫，这些西夏兵马就死伤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步兵才现身出来。 又是一番拼杀，终于是将这些西夏人尽数斩杀在当场。 这边战斗结束时，宋安也带着人过来，看到山谷当中兵卒们正在打扫战场，他将邓雄叫到了面前。 “将西夏人的军旗、兵服铠甲等等，全都收拾整理好，能用的战马也都要留着。” 邓雄抱拳领命道：“是。” 一摆手，让邓雄忙他的去，宋安转过脸与翁列说话。 “你即刻带人出发，顺着那条古道先去前线查探情况。” ------------ 第二百零八章 入城 镇南王兵败高泸城，身受重伤，残兵退守临江城，这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 虽然临江城也算城池坚固，不那么容易攻下，但当然还是提前查探清楚为好。 打扫完战场，就地寻了地方安营扎寨修整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一早，宋安便下令全军出发，通过古道赶赴前线。 古道山路难走，耗费了五天的时间，他们才终于走出了古道，绕到了南越和西夏大军的背后。 又顺着南越和西夏大军前进的路线，一路往临江城的方向追。 知道第三天下午，他们终于是追到了敌军大军的后面，距离临江城也就不过四五十里而已。 寻了处隐蔽的地方扎营，等了一夜，翁列便找了过来。 营帐当中，宋安给翁列倒了杯水，问道：“当下临江城情况如何，南越和西夏军营中的情况又如何？” “散落各地的镇南军已经尽数赶到，进了临江城中。” 翁列面色冷峻，继续道：“目前在临江城内，有镇南军兵马和其它各军人马大约三万多人。” 听到这话，宋安眉毛一挑，下意识道：“有如此多的兵力？” 翁列点头道：“我们探查到的情况是如此。” “还有呢？”宋安接着又问。 “数日之前，彩云郡主已经带着人到了临江城对岸，但她带的大军没有过江，而是就驻扎在了江岸沿线。” 翁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看了看宋安：“但在昨夜，她秘密离营渡江，进了临江城了。” 宋安听着前面的话，心下还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是听到后面，面色却忍不住沉了下来。 既然司徒倩已经如他所建议的那样，领兵驻守在临江城对岸，没有过江。 那么她自然也就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冒险偷偷渡江进临江城。 就算是要接过临江城中的统兵之权，也只需要让临江城中主要的将领过江找她就是了。 司徒倩毕竟是柔弱女子，相比较之下，那些五大三粗的战将过江显然更加合适。 以司徒倩的智慧，显然不会莫名其妙的冒险做些无意之举。 能让其冒险渡江进城的，唯一一种可能便是，镇南王的伤情出了什么状况，甚至有可能这位王爷已经没了。 想到这里，宋安随即眼睛一眯道：“有没有办法能带我进城？” 翁列闻言眉毛一挑，道：“你要进城？眼下西夏和南越十几万兵马将临江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除了江对岸能偶尔送一辆艘船渡江之外，多些大些的船都过不去，此时进城十分危险！” 宋安神色严肃道：“我自然知道进城的凶险，可是眼下这情况，我必须要进去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见状，翁列眉头紧锁。 沉吟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只带你一人，应该可以。” “好。”宋安神色一喜道。 但紧跟着翁列又道：“不过半天不行，要等晚上！” “没问题，正好我也好做些其它安排！”宋安点头说到，“你再跟我说说西夏和南越军中的情况。” 就在宋安这边商议计划的同时，临江城府衙衙门当中。 司徒倩站在棺木前，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呆呆的看着里面躺着的，裹着镇南军军旗的镇南王，她的父王。 身侧，一名身穿铠甲的镇南军将军道：“郡主，南越人又来攻城了！” 司徒倩眼睛一眯，手摸着棺椁，冷声道：“告诉守城的，死守城墙，要是守不住，就让他们都死在城头之上！” “是。”这名将军闻言，看了看棺椁中的镇南王，又看了看司徒倩，这才转身离去。 司徒倩手紧紧的抓着棺椁，抓到手指发白，咬牙道：“父王，您就在这里看着，女儿一定叫那些人付出血的代价！” 正在这时，外面又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 闻声司徒倩面色一沉，冷声道：“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有什么事说！” “江云，江云来信，是，是恭王殿下发来的！” 听到这话，司徒倩转身将密信接过。 打开扫了一眼，脸上神情稍微缓和了些，随即道：“传令各营，叫所有没在城墙上的将领过来。” “是。”这人立即出去通禀。 司徒倩手里捏着密信，呢喃自语道：“你现在，到哪儿了？那个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宋安得了翁列的情报，提前做好了一切安置，等到入夜才和翁列一起出发。 几十里的平地对翁列来说穿过十分轻松。 为了尽可能的收敛行迹，他们连一匹马都没有骑，就直接是步行。 绕过了正面西夏和南越大军拦着的区域，从侧面靠近了临江城。 到了城墙之下，翁列一手抓着宋安，一手提着钩锁直接甩上了城头，跟着借力便带着他迅速翻越到了城头之上。 不过他们才刚刚上来，立刻便被左右巡守的士兵发现。 转眼，一群士兵就将他们给围在了中间。 见状宋安直接从腰间取下了王府的令牌，沉声道：“我乃王府郡马，彩云郡主殿下现在何处？” 一名小队长闻言上前接过令牌，看了一眼，这才立马交还，同时恭恭敬敬道：“属下参见郡马爷！” 宋安摆手道：“郡主现在在何处？” “启禀郡马爷，郡主殿下在府衙之中。”这名小队长答到。 点了点头，宋安继续开口道：“你们继续严防城头，不可大意懈怠，一旦发现敌军踪迹，立即报信！” “是！” 接着，宋安才和翁列一道，从城头上下来，一路往府衙衙门过来。 到了府衙衙门外面，没有走正门，宋安让翁列带着他直接翻墙而入。 两人绕过了衙门当中巡守的士兵，终于是在前院找到了守在棺椁旁的司徒倩。 看到棺材，宋安心下已经清楚，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镇南王已经死了。 摆了摆手让翁列等在一旁，他缓步走上前，走到司徒倩身旁，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司徒倩猛的转过头，看到是他，眉头一皱。 “你怎么进来的？” 宋安示意了一下在后面站着的翁列，接着开口道：“总是有些法子的，王爷他……” “说你的正事！” 司徒倩冷冷的道。 “城外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今夜便会行事，城中都准备好了吗？” ------------ 第二百零九章 大结局 一切计划宋安都是提前和景宸商议好的，景宸通过飞鸽传书，将计划告知司徒倩。 不过提前预计，并不能将时间定准。 所以具体的行事时间，便是商量的等宋安带人到了，与司徒倩碰面以后，再来商议。 宋安进城之前提前叫人都准备好了，只要这边信号一发，那边便会立刻按他的吩咐行事，趁着夜色装成西夏运粮兵进入粮草营。 其实要不是因为他猜到镇南王可能已经死了，城中情况危急。 一点镇南王的死讯传开，必定会导致城中军心大乱，到时候便再难能守，他也不会如此着急准备。 而司徒倩在闻言之后，也是冷声道：“已命各部人马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城！” 听到这话，宋安心里松了一口气。 正要开口时，忽的听见一声巨响从正面城门那边传来，连脚下的地面都跟着一阵震动。 霎时面色一沉，司徒倩的脸色也在此时跟着阴沉了下来。 紧接着就见一名兵卒从外面急匆匆的奔进来，大喊道：“城墙，城墙塌了！” 闻言宋安还未开口，司徒倩已经直接从旁边抽出一把战刀，一刀便将这人砍翻在地。 见状宋安神色一动，便听司徒倩道：“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此人定是敌军奸细！” “传令，命各部严守城门，不能放一个敌军进城！” 外面刚刚进来的近卫听了，立即又掉头出去。 等人走了以后，司徒倩看了一眼棺材里躺着的镇南王，随即对宋安道：“你最好期待你的办法能成，不然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宋安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要是失败了，就算不死在这里，也会死在别的地方。” 司徒倩没有说话，瞥了宋安一眼，提着刀就往外走。 宋安对翁列招了招手，随即跟在司徒倩的后面一起往外走。 他们没有走府衙正门，而是从侧面绕出了府衙，又走了一段路，才来到一个小院子的后门前。 司徒倩敲了两下门，房门随即打开。 接着宋安便见到，在门后有十几个身穿铠甲的将领，一个个的都面沉如水。 进了院中，司徒倩便直接开口道：“城外已经准备好，敌军这会儿应该已经攻破了城门，正在往城内冲杀，我们没有时间了。” 一众将领闻言随即断然道：“愿同殿下同生死！” 司徒倩随即道：“带上你们的人，按原计划行事！” “是！”众人领命以后，便迅速散去。 转过脸，司徒倩又对宋安道：“这些人都是父王亲自调教提拔的精锐，他们手上一共有差不多八千镇南军精锐，等敌军大营火势一起，就会立即杀出。” 宋安点了点头道：“有这八千精锐冲杀，定能叫敌军胆寒。” 司徒倩抿了抿嘴唇，接着又道：“城门已经被攻破了，南越和西夏今日集合了数万人马攻城，已经攻了一天了。” “城墙倒塌，他们大军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杀进城内。” “我已经在城中必经之路上埋好了大量的火油和火药，只要将他们引到其中，便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宋安闻言神色一动，下意识的道：“你要做什么？你现在就走，只要过了江……” “不行，我不能走！” 不等宋安说完，司徒倩便是断然打断了他，继续道：“我一定要亲自替父王报仇！” 宋安见状还想劝他，司徒倩却是直接拿起手中的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宋安下意识的伸手，可是看到司徒倩脸上神情决绝，在他伸手的刹那，甚至把刀又往脖子上紧了一些。 他知道，司徒倩心意已决，逼她也没用。 于是叹息一声道：“我会尽快行事，你……多坚持一会儿，一定要活着。” “不用你管，你还是多想想那个替你怀了孩子的人吧。”司徒倩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刀，转身就往外走。 看着她出门的背影，宋安愣了一下，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 巴妙的事，他其实知道，司徒倩早晚都会知道，只是没想到她知道得这么快。 翁列上前道：“现在如何，出城？” 目光一转，宋安点头道：“走吧，一切按照咱们的计划行事，出城之后就发信号吧。” 翁列没多说什么，带上宋安便一路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以后，便是立刻对着天上发出了信号。 西夏和南越的兵营就在城外十多里的地方，粮草营虽然在大营的后方，但是距离也不过就是二十里左右。 他们出来对着天上发出信号，火光冲天，在黑夜中能看得清清楚楚。 发完信号以后，翁列便带着宋安准备往山林里面撤。 不过就在他们准备走的时候，城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天的巨响，跟着便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下意识的，宋安回头往城中看去，就见城内火光冲天。 看到这一幕的刹那，不知道为何，他心底忽的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之感，跟着对翁列道：“去粮草营！” 闻言翁列神色一动，道：“去那边做什么，那里……” “跟他们拼了！”宋安咬牙道。 见状翁列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抓住他，向着粮草营的方向急速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整个军营当中已经是火光冲天，营地里人马正在相互冲杀，同时前面大军营中也有兵马在往这边过来。 透过火光，宋安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冲过来增援的是西夏骑兵。 就在这些西夏骑兵冲进粮草营中之时，又有一支兵马从临江城的方向杀了过来。 这些人，是镇南军的骑兵。 宋安目光再往他们来的方向看，只见那边整个军营当中都已经乱做了一团，八千镇南军趁乱杀进了其中，那些南越和西夏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加上临江城内的巨响，也极大的震慑动摇了南越和西夏人的军心，才导致整个一片混乱。 如此下去，要不了一个时辰，南越和西夏的大军就会溃败。 心里想着，宋安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各处的兵马都杀到了一起，徐三带着一队人，从粮草营中杀了个对穿，刚好看到宋安在外面，便是立即带着人过来。 而这个时候，一支西夏骑兵也注意到了他们，跟着冲杀了过来。 两边人马混战到了一处，宋安只得尽力找藏身的地方。 忽然之间，他听见一道破空声传来。 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支黑箭直奔他的当面，随即一阵剧痛传来，眼前就是一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只感觉好像有人在叫他。 猛的惊醒，一扭头，就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带着眼镜的姑娘正在看着他。 “你，你好……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宋安一愣。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