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楔 子 夜,昏沉暗淡;黑漆漆的苍穹中,几颗孤零零的疏星高悬天际,似正以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人世间。 风,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山坳里左冲右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啸。 就在这狂风怒号的深夜,雪峰山腹地的一座峰腰上,星飞丸掷般地飘来四条若隐若显的影子,乍看上去,很难分辨出是人还是山魈鬼魅。 渐渐地,影子越来越近了,已隐约可看出是四条人影,看他们那宛如御风而行的轻灵身法,显然均具有一身极上乘的武功。 眨眼间,四人已抵达峰巅一块小小的平台上。暗淡的星光下,依稀可辨出是三位二十多岁的灰衣人和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白衣美少年。 走在前面的三位灰衣人陡然驻足转身,一字排开挡住疾驶而来的白衣美少年。当中的一人有意无意地右手一挥,冷冷地说:“就在这里吧!” 紧随其后的白衣美少年不虞前行三人突然停步,眼看就要碰个正着,忙猛地横跨一步,一个急旋身,已消去了前冲之势,气定神闲地挺立在三位灰衣人对面三尺之处,足见其功力之精纯,令得其身前的三位灰衣人在惊凛之余亦暗暗喝彩。 白衣美少年正欲开口,突然神色大变,惊喝道:“‘无形之毒’,你们竟敢……”话未完,已感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周身乏力、摇摇欲倒了。 好厉害的毒性! 站在左侧的灰衣人见状,陡然鬼魅般欺前,双手齐出,连点白衣美少年七道大穴,又迅如闪电般退开。 白衣美少年眼看着对方的一双“鬼爪”疾点而来,本能地想抬手抵御、闪身趋避,却提不起一点力气,眼睁睁地被对方点中穴道,“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三位灰衣人至此始松了一口大气,显见他们对白衣美少年颇为忌惮。 当中的灰衣人一挥手,先前出手的那灰衣人欺前俯身抱起白衣美少年,三条人影瞬刻消失于峰后。 ** ** ** ** ** 一条幽深的峡谷尽头,一堵高崖耸立,崖下隐约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唰!唰!唰!”洞外飘落三条人影,其中一人臂下尚挟着一人,正是先前在那峰巅以“无形之毒”暗算白衣美少年的三位灰衣人。 三人躬身面向洞口,其中一人恭声道:“禀堂座,属下‘长白三鹰’奉命擒拿‘须弥剑客’钮霍柱前来复命。” 嘿!那被暗算的白衣美少年竟是近几年来鹤起江湖的少年奇侠——“武林双秀”中素以侠肝义胆、剑术超强盛传武林的“须弥剑客”钮霍柱。 而以“无形之毒”暗算“须弥剑客”钮霍柱的三位灰衣人,却是武林巨擘“长白一枭”艾登罗的弟子、江湖上亦颇有侠名的“长白三鹰”。然观其今晚所为之卑鄙手段,对其之“侠”名可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陡听洞深处传出一个其冷如冰的声音:“带进来!” “是!”“长白三鹰”恭应一声,挟着“须弥剑客”钮霍柱低头钻入黑黝黝的洞口。 约顿饭之后,洞深处隐约传出一阵阵鞭打、喝骂之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senyin。显然,“须弥剑客”钮霍柱正在遭受着惨烈的刑讯逼供。 …… …… 时间在洞内的刑逼中悄悄流过,东方已渐露鱼肚白,怒啸的狂风也渐渐平息。 徒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姓钮的,你再不说出藏在什么地方,本座可要去请你那娇滴滴的妻子来说话了。” “你……你敢动……我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你到底说不说?” “……” “好!算你有种。且看你那已有身孕的妻子是否也能经得起本座的十八般刑罚。哼!” “你们……” 稍顷,先后从洞内钻出十几条从头到脚裹在袍子里的蒙面人来,当先一人着黄袍,其余均着黑袍。 这些人一出洞口,迅疾向峡谷外驰去。 ** ** ** ** ** 一条环境清幽的山谷,靠山搭建了一座精美的庭院,院门顶悬一块牌匾,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雲深居”,笔力遒劲,颇见功力,隐然有名家风范。周围青松、翠竹环绕,谷内山花烂漫,院前流水淙淙,着实是避处世外的人间仙境。 晨雾朦胧中,十几条蒙面人影悄然掩至。当先一位蒙面人着黄衣,其余均着黑袍。正是先前刑逼“须弥剑客”钮霍柱的那一批神秘人。 这些人一到,迅疾散开,将院落严严地包围了起来。 此时,四周万籁俱寂,仅院中央一间小窗口尚露出一灯如豆,灯下隐约可见一少妇侧影。 蓦听那黄衣蒙面人“喳喳”一阵怪笑:“‘五绝仙子’,深宵孤灯独处,不感觉太寂寞了么?” 随着话声,屋内灯光立即熄灭,院中刹时陷于一片黑暗。 黄衣蒙面人阴恻恻地说:“钮夫人,你是聪明人,应该能够想得到咱们的来意吧!” 屋内寂静无声。 黄衣蒙面人沉喝道:“康丫头,你难道不想要钮霍柱那小子的命了么?” 话音刚落,门帘一动,院中飘出一位长身少妇来,急声道:“你们把我夫君怎么样了?他在哪?”这少妇正是“须弥剑客”钮霍柱的妻子、与钮霍柱并称“武林双秀”的“五绝仙子”康敏。 黄衣蒙面人冷冷地说:“想要尊夫活命不难,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就行。” “什么东西?” “那只‘金狮’!” “金狮?什么金狮?”“五绝仙子”惑然道。 “嘿嘿!到这时候了,你还在装糊涂么?” “五绝仙子”断然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什么‘金狮’。” 黄衣蒙面人沉声道:“那就让本座给你提个醒,就是你丈夫钮霍柱从‘飞天神魔’身上偷去的那只‘金狮’。” “五绝仙子”康敏心中一凛: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只是不知柱哥目前是个什么状况?听对方的语气,柱哥似已落入敌手,我该怎么办? 黄衣蒙面人静等片刻,见“五绝仙子”康敏仍在沉吟不语,似已不耐,冷喝道:“你到底交不交?究竟是要人还是要……”话未完,陡见一蓬灰蒙蒙的针雨似一张大网般向他当头罩落,同时一股凌厉的剑气亦当胸射至。不由怒声道:“贱婢竟敢无礼!” 这黄衣蒙面人的功力也着实惊人,虽然猝出意外,却是反应奇速,身形一闪,向后疾退,同时深吸一口气,那身黄色衣袍立即犹如皮球般鼓胀起来。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暴响,那漫天的针雨宛如射在铁板上,被弹得四散飞射。 黄衣蒙面人毫发无伤地避过了针雨的袭击,可先前站在他身旁的两位黑衣蒙面人却受了池鱼之殃,惨叫着向两侧滚去。 黄衣蒙面人乍一立定身形,怒喝一声:“贱婢找死!”双掌疾挥,两股强劲的罡风急涌而出,一股迎向那疾射而至的剑气,一股则直击紧随剑气之后的人影。 随听一声闷哼,那条人影迅急向后翻飞而去,那股凌厉的剑气亦随之消失。 原来,“五绝仙子”康敏思之再三,唯有冒险一击,擒贼先擒王、然后再走马换将,方有可能扭转危局、救出丈夫。遂猝然发难,出手即施展“针剑并进”“身剑合一”的绝招,力求一举成功。哪知对方的反应奇速,功力也高得出奇,不但“散花针”绝学——“天女散花”无功,对方紧接着击出的两股罡劲,竟将附着她强劲内力的剑气一举击散,而她的胸口亦如受巨杵撞击,直震得她气血翻腾、倒飞而回。 “五绝仙子”康敏大骇,放眼江湖,“武林双秀”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然以她的身手、功力猝然袭击,竟挡不住这黄衣蒙面人罡气的一击。能身怀此等功力之人,已臻武林绝顶高手之列,他是谁?难道是“长白三鹰”之师“长白一枭”艾登罗? 然此时她已无暇多想,忙强忍沸腾之气血,借势返身跃回院内已启动开了的“九宫千幻奇门阵”中,一面运气疗伤,一面凝神御敌。 黄衣蒙面人一举击退了“五绝仙子”康敏的突袭,狠狠地道:“贱丫头,本座本想看在天山那两个老鬼的面上放你们一马,只要你乖乖地交出‘金狮’,就可以放了钮霍柱那小子,哪知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怪不得本座了。哼!”一挥手,两名黑衣蒙面人闪电般地向院内扑去。 然两人进去以后,宛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 黄衣蒙面人静等少顷,又命五名黑衣蒙面人进去,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由一怔,凝目细看。 良久,始怒极而笑:“好,好!原来仗着天山老贱婢的一点障眼法儿,那就让你尝尝本座‘霹雳珠’的厉害。”一扬手,一个小黑点向院neishe去,同时急令所有黑衣蒙面人向后飞撤。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碎石纷飞,浓烟冲天。刹那间,整个“雲深居”已化为灰烬。在如此巨大的爆炸威力之下,所有一切有生命的东西自然随之消失了。 原来,那黄衣蒙面人在凝神细察下,已看出院内竟早已布下了极厉害的“九宫千幻奇门阵”,再令手下进去,也是白白送死。就是他本人虽能识此阵,却也无法破解。眼看着犹如笼中之鸟的一个黄毛丫头竟无奈她何,不由气怒攻心。 他本就人如其名,性如霹雳,恼怒之下,哪还计较后果,宁可玉石俱碎也要毁掉此阵,方能泄心中之愤。故而这世上最厉害的火器“霹雳珠”,就那么不顾一切地出手了。 浓烟逐渐消散,整个“雲深居”已成一片废墟,难找一条完木、一块整砖、一片全瓦。那些神秘的蒙面人已不见踪影。空气中,尚残留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蓦然,一条高大的人影横空而至,现出一位赤面虬髯的中年大汉。来人目睹惨状,虎目迸裂,狂吼一声,举掌便欲向头上拍去。 然掌刚提起,陡然神情一震,忙在废墟中一阵翻找。 终于,他在碎石下揭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俯身钻了进去。 当晚,这位赤面虬髯的大汉,扶持着面容瞧碎的“五绝仙子”康敏,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离开了这片废墟,离开了雪峰山脉。 就在虬髯大汉和“五绝仙子”康敏离开约两个时辰后,昨晚那伙神秘的蒙面人又再次光临了。自然,他们也发现了那个洞口,但什么也找不到了。气得那位黄衣蒙面人狂吼怪叫:“就是搜遍八荒四海,掘地三尺,也非要找出来不可。” 然而,从此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未见到“武林双秀”这一对少年奇侠的踪影了。 这些神秘的蒙面人究竟是些什么人物?那只“金狮”究竟有何秘密?留给了武林人一个巨大的——谜。 ------------ 第 1 章 名山胜域 风雪现侠踪 北风嘶吼,雪花狂舞。一夜之间积雪三尺,山川河流银装玉砌。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大地被冰雪严严地裹进了冬日的梦里。 埋在雪底下的人们一任风吼雪舞,一个个都躲在自己的土砖茅屋里,生着旺旺的大火,煮着大块的腊肉血粑,架起火塘上方的“神仙桌”,一边烤火聊天,一边慢慢地品尝着自酿的米酒。 残冬下雪,对他们来说是好事,“瑞雪兆丰年”嘛!他们又何愁之有? 这是一年辛苦集中享乐的季节! 这是养精蓄锐准备春耕的季节! 此时,乃清乾隆年间,历史上有名的“康乾盛世”年代。以“十全武功”治天下的乾隆皇帝,向以雄才大略、治国有方盛载史册。 从表面上看来,的确是国泰民安、六蓄兴旺。然而在暗地里,却永远是暗流汹涌。尤其是在波谲云诡的江湖上,几乎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 这里是地处湘西南十万大山中的扶阳古城。碧绿的夷江水优雅地环城而过,形成天然的护城河。然后直泄宝庆府,汇成资水,注入浩瀚的洞庭湖。 自古以来,这条扶夷江水给予了当地居民多少富庶!土壤赖以滋润,人们赖以为生。河水永远是那么清澈,水底游鱼历历在眼。 春暖以后,绵延两岸的杏花绿柳,更赋予了人们多少诗情画意。 从古城沿扶夷江逆水而上约五六十里,就是以风景灵秀奇美闻名于天下的崀山。历代均有不少文人墨客,不惜跋山涉水,以到此一游为幸。 传说,最早发现崀山之美的,乃是远古一代明君舜皇爷,就是“崀山”之名,还是舜皇爷“钦赐”的哩! 崀山脚下,一条小河从崀山深处蜿蜒而出,注入奔腾的扶夷江。寒冬季节,小河水面已结了冰,但冰层下面的水流,却犹如波诡云谲的江湖,永远是不会静止的,始终在缓缓地流动。 小河下游近出口处的中央,生一天然巨石,上长苍松两株,每株均直上百尺,粗有三人合抱,枝桠如怒龙张髯,覆盖面足有五亩大小,当地人称之为“迎客松”。 以巨石为中心支点,两侧各有一座石拱桥与小河两岸相连。此桥不但沟通了小河两岸的交通,也是进出崀山的必经之路。 巨石临江一面光滑如镜,其上刻诗一首:“古石竖何年,苍松种在巅,盘根虽缺地,劲节可参天。老杆为鳞甲,新枝愈翠妍,几经霜雪练,德气最尔坚。”笔力苍劲,据说还是徐霞客游崀山时所留。 石拱桥的左岸有两间茅屋,屋前挂起一张酒招儿,上绣“神松店”三个大字,显然是一家荒村野店。 这种店,酒菜、茶水一应俱全,如果客人赶不上宿头,也可在这儿暂住一宵。大长炕,不论男女,尽可用最便宜的价钱往上滚,以便熬过一宿。 由于此地并非通都大邑,加上寒冬腊月,大雪封山,因此别说是留宿的客人,就是歇脚的行人也难得见到几个。可以想象,客店的生意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一连三天大雪,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被埋在雪底下了。 连日阴晦的天空,今天好不容易露出了笑脸,柔和的阳光照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虽说是阳光普照,依然是朔风凛冽,酒招儿被吹得猎猎作响。 一大早,客店掌柜的就催着小伙计小三儿把店堂里的炭火升得旺旺的,将屋子烤得暖烘烘的;督促着厨房大师傅将一应酒菜准备齐全;自己则不时跑到店门外翘首以待客人的光临。 掌柜的姓徐,自称是徐霞客的后裔,就因为他的老祖宗游崀山时在此刻字留书,所以他才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开店。此说不管是否属实,但从徐掌柜的身上,却实在难以看出一丁点儿徐霞客那种文人墨客的遗迹来。大概是年代久了,早就发生变异了吧! 已经好几天不见一个客人了,今天一大早,一只雪鹊对着徐掌柜的窗口叫个不停;接着红日初升,霞光万道。 好兆头,预示着今天肯定有客人来。 然而整个上午,路上别说是人,就连兽也不曾见过半只。 直到晌午过后,终于来客人了,而且一来就是好几批。 首先是一伙架鹰牵犬的凶猛恶汉,拥着一位锦衣公子,一路大呼小叫地进山而去。这批人并未进店,徐掌柜也巴不得,这些豪门恶少,还是少惹为妙。 稍后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背微驼的红面老者,左手拄一根拐杖,右手提一个大包袱,穿一件老羊皮外袄,足下是半统牛皮靴,带一顶掩耳皮风帽,帽檐下露出的绺绺银发与颌下那一蓬根根见肉的赤髯相映成趣。 红面老人一进门,徐掌柜忙带着小三儿笑呵呵地迎上前去:“是老管家呀!快请坐,请坐。哎呀,天这么冷,您老又这么大年纪了,真够戗的!去城里啦?” 显然,红面老者乃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边在靠窗口的一张桌边放下包袱、拐杖,一边笑道:“就要过年啦,还缺些年货,趁天气好,到城里走了趟。” 红面老人脸上虽带着笑容,却难掩一丝淡淡的隐忧。 徐掌柜与红面老者相识多年,一眼就看出他今天的神情有点反常,不由诧然道:“怎么啦?您老不舒服?” 红面老人摇摇头说:“没什么。还是老规矩,一壶二锅头,一碟花生米,再加一碗麂子肉。” 徐掌柜帮着小三儿将酒菜、碗筷端上,刚欲与老人侃谈,门帘一掀,一前一后走进两名大汉来。 徐掌柜一见又来了客人,忙不迭地迎上前去招呼:“两位客官,请坐,请坐!大冷的天,快喝两杯暖暖身子,小店有上好的白干……” 走在前面的大汉不耐烦地一挥手,喝道:“少啰嗦,有什么好吃的搬上来就是了。”边说边与同伴在靠门口的一张空桌边相对坐下。 两大汉生得豹头环眼,一身羊皮大袄,里面是青色劲装,肋下吊着百宝囊,背上斜背着单刀,相貌威猛,粗胳膊阔肩膀,年约四十上下,看去就不像善类。 那年头,凡开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有辨人之明,要一眼就能看出哪些客人是有钱的阔大佬,哪些是混白食的小无赖;哪些是出手阔绰、豪爽大方的江湖客,哪些是斤斤计较、爱财如命的土财主……若不分辨清楚,见人就糊吹乱拍,也许就拍到马腿上去了。 徐掌柜虽处身于荒村野店,不精此道,但毕竟人老成精,善于察言观色。一见两人模样,就知不是好惹的主儿,忙回头吩咐小三儿尽选上好的酒菜往上送,自己却悄悄地退回柜台后面去了。 小三儿一见两大汉的凶像,心里就有点发毛,慌慌张张地将酒菜送上后,即远远地退到一边。 两大汉也不多说话,各自闷声吃喝,偶尔以一双阴森森的眼光瞟一眼一直背向着他们的红面老人。 红面老人自从两大汉进来后,心情反倒平静下来了,一个人不慌不忙地自斟自饮,悠然自得。 整个店堂里充溢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除了红面老人和两大汉的吃喝声外,只偶尔闻及一两声炭火爆裂的“噼啪”声。大有“山雨欲来、乌云压城”之势。 徐掌柜躲在柜台后面冷眼旁观,凭他的经验,已敏感到两大汉似是冲着红面老人而来的。 暗忖:也不知老管家是如何得罪了这么两个煞神的?万一这两个家伙欲对老管家动粗,凭老管家那走路都颤巍巍的身子,又怎么受得了?看来,得想个什么法子帮帮老管家才好。 徐掌柜冥思苦想,却始终没有想出能帮助红面老人脱困的好办法来。 终于,红面老人在招呼他结账了。他神色惊慌地走近红面老人,低声说:“老管家,些许小资算小老儿请您的啦,您老快走吧!” 红面老人笑道:“那怎么成?我们虽是老主顾了,但账还得算清楚,告辞啦。”边说边起身背好包袱,拄着拐杖,并顺手将一块散碎银子放在桌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徐掌柜眼见他那微驼的背影蹒跚地消失在门外,心中暗叹一声,只能暗暗祷告:但愿菩萨保佑老人一路平安回家吧! 两大汉一见红面老人离去,双双一打眼色,亦起身向门外跟去。 眼看两大汉就要跨出店门,徐掌柜忙叫道:“两……两位客官,你们的酒钱……” 话未完,陡闻一声冷喝:“给你!”一道白光闪电般地向他迎面射来。吓得他惊叫一声:“妈呀!”却不知该如何躲闪。 突感一阵微风拂过,似有人将他上身一推,迫得他仰面便倒。那道白光恰好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啵”的一声,击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好险! 待他爬起身来,早已不见了两大汉的踪影。却见小三儿两眼愣瞪着他身后的柱子发呆。忙转身一看,只见柱子中央嵌着一块白亮亮的东西,上前用手一摸,是银子!从外表推测,一坨这么大的银子恐怕足有十两吧!而现在竟齐崭崭地嵌进了柱子里面,那大汉的手劲可真厉害呀! 徐掌柜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乖乖!这一下若打在人身上,岂不打个大窟窿?若不是刚才有人及时将自己推倒,此时恐怕已没命了。 是谁救了我?四下一看,除了仍呆愣着的小三儿外,并无旁人。难道是小三儿?不像。那是谁? 唔,一定是祖宗菩萨显灵了。好心有好报呀! 当他眼见两大汉尾随红面老者出门时,心里颇为紧张。突然灵机一动,想以收酒菜钱为借口,拖住两大汉一会儿,也好让红面老人走得更远一点,不想,险险为此惹来杀身之祸。 ** ** ** ** 小河上游距“迎客松”约十余里处,高耸一块巨石,活像一位身披铠甲、巍然屹立的将军,这就是崀山著名十二景之一的“将军石”。 相传远古时期,这一带气候宜人,六畜兴旺,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 不想却引来异族南蛮人的觊觎。那南蛮人一个个青面獠牙、身长力大、野蛮凶残,凭仗一身蛮力,不断前来骚扰、掠夺,欺凌百姓,让人们的生活苦不堪言。 终于出现了一位叫颖龑的青年英雄,他带领人们奋起反抗,历经无数次的血战,赶跑了南蛮人,恢复了美好家园。消息传达天庭,天子钦封颖龑“上将军”。 为保护家园不再被掳掠,“上将军”颖龑率勇士镇守边关,屡败蛮军,令南蛮人不敢越边关一步。 后将军不幸误中奸计,身陷重围,中箭身亡。 颖龑将军虽被乱箭穿身,雄躯却屹立不倒,怒目圆睁,威视敌军。南蛮人见状大畏,赶紧引军退去,从此再也不敢来犯。 将军伟躯,日久风化成石,人们称之为“将军石”。 这一传说,千百年来不断激励着崀山儿女,在历代保家卫国的战争中,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如南宋名将杨再兴,就是崀山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孕育出来的民族英雄*。 正面远望巨石,俨然是一员傲视战场、威风凛凛的战将;绕到巨石后观,却又似一位赤胆忠心、手捧朝笏正在朝见天子的人臣,故又名“崀笏朝天”。 对内赤诚尽忠,对外威慑敌胆,正是古之忠臣良将之完美写照。 明御史曹一變游历至此时赋诗曰:“拔地芙蓉耸翠痕,嶙峋千尺指天门,扶夷江水平如掌,红云捧日朝至尊。” 清初名士冒辟疆亦曾在此吟哦道:“湘西南粤鄂西东,别有将军石一峰,巍然屹立诚勇在,魁梧杰秀惊憧瞳。” 腊月的“将军石”,早已披上了一身银白色的冰甲,在晚霞的映照下,闪现出绚丽的光彩,更增添了“将军”的雄姿英风。 陡然,“将军石”下横空如虹般地射落两名豹头环眼的粗壮大汉,正是在“神松店”跟踪红面老人而去的两位凶猛恶汉。 两人一落地,鹰目四扫,脸上均浮现出一片讶异之色。 只听一名大汉道:“噫!怪了,莫非是眼花了不成?适才在那边山头,分明瞧见这儿有人,怎么如今非但不见人影,连脚印也不见一个?” 雪地上一平如镜,哪有人兽走过的踪影? 另一大汉目光流动,阴冷地道:“只怕是我们碰见‘鬼’了。” 先前说话的大汉不屑地说:“老二,咱们兄弟生平杀过的人不在少数吧?要真有鬼,那咱们身后岂不是早已跟了一大群?” 被称为老二的大汉冷“哼”一声道:“既然不是鬼魂,老大,今天我们可遇上高人了。” 老大点点头说:“不错,能够在雪地里不留下一点痕迹的,必然是身俱‘踏雪无痕’之类轻功的高人了。不知是哪一路的人物?这个时候进山来干吗?” 老二冷冷地道:“你仔细想一想,难道就不值得怀疑吗?” 老大疑惑地说:“你是指……那个糟老头子?” 老二低沉地道:“不错!我们先前在路上碰上那个糟老头时,只是觉得他那个身形外貌有点特别,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至少也应该是曾听人说起过的,所以才想查个究竟。哪知这糟老头儿滑溜得很,竟一下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神秘地失踪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要知能躲得过咱们兄弟眼睛之人,岂能是常人?现在想来,假如那位糟老头子就是这位身俱‘踏雪无痕’轻功的高人的话,那自然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老大,你想想看,‘上头’不是一再指令我们要留心注意一个如此形貌的人吗?” 老大一惊,道:“你是说……‘赤面天罡’?” 老二点点头说:“我猜十有八九是他。嘿嘿!若真是他,合该我们兄弟走运了。” 老大忙道:“对,对!听说‘上面’找寻这老匹夫已找了十多年了,却连一点影子都没有。我们若把发现‘赤面天罡’之事报上去,岂不是大功一件?哈哈!天助我们也。快回去报告吧,迟了恐怕这老匹夫又溜到其它地方去了。” 老二摇摇头道:“别急,还有几个问题我们得想办法搞清楚。第一,那糟老头究竟是不是‘赤面天罡’,我们只是猜测,还有待于进一步证实,否则一旦有误,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就费力不讨好了。第二,若证实真是那老匹夫的话,得想办法探出他的隐身处来,然后顺藤摸瓜,找出他背后的那个什么‘五绝仙子’来,那才是上面要找的正主儿哩。我们……” 老大不等老二说完,连连摇头道:“老二,你别贪心太大。就凭咱们兄弟两人,岂能将那‘五绝仙子’、‘赤面天罡’捉住?得啦!别说那‘五绝仙子’乃是二十年前纵横江湖的‘武林双秀’之一,功力高不可测。就是那‘赤面天罡’,也是当年令人谈虎色变的人物,其功力岂非泛泛?我看还是早点回去邀集人手,方为上策。” 老二“嘿嘿”冷笑道:“就算他‘五绝仙子’、‘赤面天罡’有三头六臂,难道咱们‘舜皇双煞’就是吃素的?再说,我也并不是说去找他们拼斗呀,咱们只要暗中摸清他们的居处就行了。老大,难道你连这点胆量也没有?” 老大——“舜皇大煞”仍摇头道:“老二,你别激我,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应该有自知之明,若一旦被他们发觉而动起手来,咱们十有八九不是敌手,说不定连小命也丢掉了。功劳虽然重要,小命更是要紧。老二,以前我每次都听你的,这回你就听我一次吧!” 老二——“舜皇二煞”阴阴地说:“想不到相交数十年的‘舜皇大煞’,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徒。也罢!既如此,我也不愿拖累你,你就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也要将那什么‘五绝仙子’、‘赤面天罡’揪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奢栏人物,竟令‘舜皇大煞’如此害怕。” “舜皇大煞”闻言脸色时青时白,心中气怒不已,但最后还是忍下满腔的怒火,长叹一声,道:“老二,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陪你一起闯一趟了,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舜皇二煞”虽在不断地冷言相激,乍听“舜皇大煞”此言,也颇为感动,一把抓住“舜皇大煞”的手,激动地说:“老大,你不愧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长呀。” “舜皇大煞”淡然道:“只是,那老匹夫鬼影子也不见了,我们到哪儿找去?” “舜皇二煞”阴森森地说:“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能找到他。” “什么办法?” “从那糟老头子的形迹看来,当就居住在这一带附近。而且,我看那野店里的掌柜似乎与那糟老头子颇为熟悉,只要回去抓住那掌柜的,不愁问不出那糟老头子的下落。” “不错,此计甚妙。只是……不知那掌柜的死了没有?” “没有,那老儿竟无巧不巧地摔了一跤,恰好躲过了银锭的一击。” “那算他命大,正好我们还用得着他,这就走吧。” 话音刚落,陡闻“将军石”顶上传来一阵“嘿嘿”冷笑:“没想到‘舜皇双煞’竟是如此的毫无人性,就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也不肯放过。” *【史载:杨再兴(1104-1140年),南宋抗金名将,南宋武冈军(治所在今湖南省新宁县盆溪)瑶族人,据传是宋初名将杨业的后代。宋崇宁三年(1104年)出生于城步,年幼丧父,随母李氏来新宁崀山盆溪外婆家居住。自幼习武,枪法神奇。年长后初随曹成为寇,后成为岳家军的骨干,为岳飞破伪齐立下大功,大破金兀术于郾城下,史称“郾城大捷”。后误入小商河,战死沙场】 ------------ 第 2 章 “赤面天罡” 荒野毙“双煞” “舜皇双煞”不虞头顶有人,闻言骤然一震。抬头一看,“将军石”顶上不知何时屹立着一位威风凛凛的红面老人,右手执杖,左手提一个大包袱,正是他们想要寻找的那个“糟老头子”。 然此时的老人俨然换了一个人般,犹如一尊望而生畏的天神,哪有丝毫龙钟老态之状? 随着话声,红面老人飘然而降。别看他身躯高大,落下的躯体却犹如雪花般轻飘。 “舜皇双煞”虽算不上什么奢栏人物,但毕竟在江湖上打了几年滚,多少还有几分眼力,一见红面老人缓缓飘落的身法,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无极深厚的内力支撑,岂能让那庞大的身躯犹若无物般地轻飘? 红面老人飘落在“舜皇双煞”身前丈余处,一双冷电般的寒芒向“舜皇双煞”一扫,瞪得“舜皇双煞”汗毛倒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蓦地,“舜皇双煞”“唰”地一齐亮出单刀。 “舜皇大煞”以刀尖指着红面老人,喝道:“咄!老匹夫,你是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的。” 红面老人冷笑道:“两位刚才不是说要寻找老朽吗?不用你们找,这就送上门来了,不知有何见教?” “舜皇二煞”讷讷地道:“阁下,可是‘赤面天罡’……” 红面老人“哈哈”狂笑道:“老夫退出江湖近二十载,竟还被人惦记着,真是难得呀!” “舜皇大煞”惊叫道:“你……你真是‘赤面天罡’呀!这……” “舜皇双煞”一听面前的红面老人果然就是成名于二十年前的“赤面天罡”,不由神色大变。 人的名,树的影。 他们在背后虽自吹自擂,并不将“五绝仙子”、“赤面天罡”当回事似的,可一旦真的碰了面,却不由他们心里不打鼓。 尤其是“赤面天罡”现身时所显露的气势,早将他们残存的侥幸心理打消了。 “舜皇双煞”虽然狂妄,但还不是无知的莽夫。 “舜皇二煞”眼珠一转,将单刀往腋下一挟,拱手道:“在下兄弟不知是前辈当面,适才多有得罪,望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恕罪则过。” 这小子滑溜得很,一见情形不妙,赶紧软语相求。同时边说边慢慢往后退去,尽可能离“赤面天罡”远一点,万一情况不对,也好及早开溜。 “赤面天罡”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穿了“舜皇二煞”的用心,沉喝道:“站住!” “舜皇二煞”赶紧停步,满脸堆笑道:“不知前辈尚有何吩咐?” 他一口一声“前辈”,显得颇为恭敬,最好能叫得对方顾忌到以“前辈”的身份,不便向他们“后生小子”出手,那就万事大吉了。 “赤面天罡”一双利剪般的寒芒冷盯着“舜皇二煞”,似欲看穿他的五脏六腑,直看得“舜皇二煞”心惊胆颤,似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陡听“赤面天罡”冷冷地说:“你们刚才说的‘上头’究竟是些什么人物?为什么要寻找老夫?” “舜皇二煞”苦着脸道:“回禀前辈,在下兄弟虽受人指使,但说来惭愧,我们至今还从未见到过‘上头’人的面,更不知他们姓甚名谁了。他们在寻找老前辈的事,我们也只听上面来人说过一次而已,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赤面天罡”冷哼道:“这话能骗谁?你们既从未见过他们之面,又如何听从他们指挥?” “舜皇大煞”抢着说:“我们办事,向来是只认令符不认人的。‘上面’有什么指令,均到我们家里或我们常去的地方留下暗记,令我们在指定的时间、地点候令,地点不定,时间大多在深夜。上面来人每次均隐身暗处,只传出令牌让我们确认即可,因而我们不可能见到他们的面目。” “赤面天罡”鄙夷道:“如此说来,你们是真的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了?哼!亏你们也算是两号人物,受人使来唤去,却连对方的面都见不着,简直连狗都不如。难道你们私底下就没有探察过吗?” “舜皇大煞”脸现愧色,低头道:“‘上头’严禁我们乱看、乱问,违者处死。”稍顿,忍不住又说:“不过有一次,我们在一座荒庙里接令离开后,月光下隐约可见从庙后闪出一条全身蒙在黑袍里的人影,也不知是不是‘上头’来的传令人。” “舜皇二煞”突听“舜皇大煞”将“传令使”的身形特征泄露出来,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糊涂的混账东西,如此随便泄露机密,就算今天能躲过‘赤面天罡’的毒手,日后又如何能避过‘上头’的严惩?”不由偷偷地怒瞪了“舜皇大煞”一眼,但在“赤面天罡”的神威之下却不敢有任何的显示。 “赤面天罡”闻言一震:“‘黑袍蒙面人’?找寻十多年了?嘿嘿!果然是那些贼子,这么多年了,仍未死心呀。哼!老夫这口气已忍了十多年了,正想找你们一算总账。只是……唉!” 一瞟“舜皇双煞”,“ 舜皇大煞”满脸惊恐之色,“舜皇二煞”的一双贼眼则在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心忖:以那些贼人的神秘莫测,量也不是“舜皇双煞”这种小角色所能知道底细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可这两个家伙又怎么处理呢?原本不打算露面,甩脱他们一走了事。哪知这两个家伙竟能猜想到我的身份,并欲向徐掌柜逼供,迫得我不得不出面。既然朝了像,又明知这两个家伙与那些贼子有关,岂能再放他们回去?尤其是那个“舜皇二煞”生性狡诈,一旦放走必定后患无穷。 想到此,双目神光一瞪“舜皇双煞”,冷冷地说:“似你们这等可怜的小角色,本不屑杀之污手,但你们二人平日里太过于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作恶多端,却是饶你们不得。你们打算怎么个死法?是要老夫动手,还是自戕?你们自己决定吧。” “舜皇双煞”心头狂震,他们虽然从不把杀人当回事,可一旦死亡的阴影降临到自己头上,就露出贪生怕死的本性来了。 “舜皇二煞”“咚”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地哀求道:“老前辈,老爷爷,老祖宗,您老就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今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永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呀。” 这番话,这种可怜相,若是碰上那些悲天怜人的尼姑、和尚们,可能就会以“上天有好生之德”为由,给其一条自新之路而不忍下手了。可惜他们碰上的是“赤面天罡”,这招就不灵了。 “赤面天罡”早年出生黑道,对恶人向来疾恶如仇,信奉“除一恶人即是救千万个好人”,遵循对恶人要除恶务尽、毫不手软的原则。所以,只听他冷哼一声道:“当你们毫无人性地残杀无辜时,你们可曾想到过会有遭受报应的一天?”虎目一瞪“舜皇二煞”,沉声道:“尤其是你,生性阴险毒辣、诡计多端,若是不遭报应,岂非没有天理?” “舜皇二煞”心中大恐,口中仍诡辩道:“老前辈误会了,小的二人虽有时不务正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是从来不干的。” “赤面天罡”沉喝道:“你们从来不干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哼!别的不说,适才在‘神松店’,若非老夫隐身一旁,那徐掌柜岂不死于非命?徐掌柜与你们何冤何仇,你们竟出手便欲致人死命?似你们这等穷凶极恶之徒,焉能容你们再活在世上害人?” “舜皇二煞”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再狡辩才好。 “舜皇大煞”虽也凶狠残忍,却不似“舜皇二煞”那么阴狡,个性也耿直、硬气得多。他一看“舜皇二煞”那种可怜相,与适才相激自己时的那副英雄气概判若两人,不由气恼不已。真正是丢尽了“舜皇双煞”的脸。 他一把拉起“舜皇二煞”,怒喝道:“老二,你怎的如此没种,适才的豪气哪去了?尚未交手,你怎知我们一定会输?就算斗不过人家,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转对“赤面天罡”吼道:“老匹夫,难道我们就怕你不成?你有什么狠辣手段就使出来吧,咱们‘舜皇双煞’奉陪到底。” “赤面天罡”大笑道:“好,好!就冲着你这点骨气,老夫亦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能在老夫手下走过三招,老夫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们。” “舜皇大煞”大喝道:“好!且看你在三招之内如何摆平我们。”一声虎吼,单刀疾出,挟着凛冽的刀风,直取“赤面天罡”前胸。 与此同时,“舜皇二煞”不声不响地绕到“赤面天罡”背后突然出刀,与“舜皇大煞”前后夹击。 哪知人影一闪,面前突然失去了“赤面天罡”的踪影。“噹”地一声,火花迸溅。原来是“舜皇双煞”乍然收势不住,单刀径往对方砍去,幸亏他们反应迅捷,危急中双刀互剁,且两人功力相当,才免了“互伤”之危。 徒听身后传来“赤面天罡”不屑的冷笑声。 “舜皇双煞”转身一看,“赤面天罡”仍一手提包袱,一手执拐杖,气定神闲地站在他们身后,嘴角含着一丝嘲弄的微笑。不由脊梁骨直冒寒气,“赤面天罡”适才若乘机出手,他们早躺在地上了。 “赤面天罡”待他们惊魂稍定,冷喝道:“注意,第一招来了。”拐杖一闪,抖出一朵斗大的杖花,走中宫直进,急取“舜皇二煞”小腹。他恼恨“舜皇二煞”阴狠奸狡,一出招就先向他下手。 “舜皇二煞”大喝一声,单刀急出“横刀断流”,想错开杖花再进步将刀上拂,反击“赤面天罡”下阴。 “舜皇大煞”也同声虎吼,一招“贴地盘龙”攻击下盘,刀风呼呼,削向“赤面天罡”双足。 “赤面天罡”经验何等老到,突然急跨一步,单手伸杖,上身前俯,几乎贴地,避过“舜皇二煞”的刀锋,同时杖以奇速下沉,又挡开了“舜皇大煞”的单刀。 “舜皇二煞”单刀一扫落空,没将杖格住,从杖上半寸处拂过,空门大开。 “去吧!”“赤面天罡”厉喝一声,向外撒腕,“噗”的一声,击中“舜皇二煞”左脚内踝骨,再一抬,向外一拨,杖击着“舜皇二煞”大腿内侧,再向外一振。 “唉——呀!”“舜皇二煞”狂叫着腾空而起,直飞向“将军石”下的小河上空,“咕咚”一声撞破冰层,落到冰底下去了。 同一瞬间,“赤面天罡”拐杖顺势左劈,攻出一招“沉香劈山”,闪电似地向“舜皇大煞”的肩胛劈去。 “舜皇大煞”想退已来不及了,左右均被杖影封死,唯一的出路是向前急射。 凡使杖的人,杖尖端力道最重,愈往把握处接近力道愈小,如果让人近身,而又无法现杖尾挑出,一切都完了。 “舜皇大煞”亦深知此理,猛然临危拼命,伸刀前冲,想贴杖攻入。他攻出一招“流星赶月”,无数刀影向前透吐,攻向“赤面天罡”头胸部,端的功力颇为不弱。 但“赤面天罡”功力何等深厚,向左一闪,后撤两步,喝声:“着!”“铮”的一声击中单刀,刀竟然中断。杖向前反扫,“噗”一声闷响,击中“舜皇大煞”面门,从鼻梁切入,双眼全部内陷。 “舜皇大煞”一声惨叫,向后贯倒。 “赤面天罡”拐杖一挑,“呼”的一声,“舜皇大煞”的尸体准确地飞入被“舜皇二煞”撞破的冰窟窿里去了。 水面上冒起一阵血花。 “赤面天罡”静静地注视着冰窟窿,暗忖:“十几年啦,又开杀戒了,但愿仅此一次吧。”长叹一声,转身消失于“将军石”后,大地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 ** ** ** 夜幕降临了,天刮起了风,接着下起了雪,漫天雪花飘飘扬扬,迅速掩盖了一切痕迹。 距“将军石”约两里处的小河下游,靠右岸的一处冰面突然“哗”地破裂了一个大窟窿,从冰窟窿里艰难地爬出一条水淋淋的汉子来,赫然竟是被“赤面天罡”挑入小河里的“舜皇二煞”。 这家伙在遭受巨创后,又掉入冰底下憋了这么久竟然未死,也是异数。不过,此时的“舜皇二煞”全身几乎冻僵,也仅剩一口气了。 他艰难地爬上河岸,吃力地从怀里掏出一物,抖手向空一扬,一溜黄色的火焰直上高空,在朦胧的夜色中极为醒目。 约顿饭工夫,一条黑影冒着风雪,急如星飞电闪般向“舜皇二煞”躺身处驰来,转瞬间到得近前,现出一位全身裹在黑袍里的蒙面人来。 黑衣蒙面人一到当场,鹰目四扫,很快发现已被一层薄薄白雪覆盖了的“舜皇二煞”,迅急拉出,一探其心窝,尚有少许微温。忙将其身躯扶正,双掌分抵其“命门”、“百会”两处大穴,将本身真元缓缓度入“舜皇二煞”体内。 稍顷,“舜皇二煞”缓缓睁开眼皮,一见蹲在身边为其运气疗伤的黑衣蒙面人,艰难地吐出:“赤……面……天……罡……”四个字,头一歪,终于气绝毙命。 黑衣蒙面人对于“舜皇二煞”之死,倒并不怎么在意,但乍闻“赤面天罡”四字,则不由得心神一懔。 ------------ 第 3 章 人杰地灵 深山蕴“蛟龙” 崀山深处的“潜龙谷”,是一个人迹罕至、几乎与世隔绝的谷地。中央一块大平原,居住着数十户人家,形成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秀丽村庄。四周群山环绕,地势异常险要。一条穿过峡谷蜿蜒盘曲的险径是进出村庄的唯一通路。大雪天,进出小径被雪覆没,外面来人极难发现。 这里没有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所描写的“卖炭翁”,也没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财主。这里的住户多为外地逃难来的,虽是八方杂居,却是难得的和睦相处,互帮互助,亲得像一家人。他们种田、打猎,自种自给,与世无争。 可就是这片宁静祥和而又风光奇秀的神奇土地,却为日后孕育出一位武功盖世、威震朝野的大英雄、大豪杰来。 靠东端村尾的钮家,是十五年前搬来此地落户的。据说是家乡遭了水灾,一路辗转来到此地,看中了这里相对安宁而又绮丽的环境,遂在这儿买地买产定居下来。 钮家虽是砖屋土墙,占地却很大,竹篱围墙不下十多亩,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相对来说也算得是“大户”了。不过钮家人十分和善好施,虽买地放租,却很少收租,村里不论哪家有了困难,都能得到钮家的帮助。因此,颇得全村人的尊敬。 村里人从未见过钮家男主人的面,据说是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人们也不穷根问底。女主人从不外出串门子,俨然大家气派。一切外务均由老仆钮福出来“奉命交代”。 钮家在搬来的当年添了个公子,取名钮清。提起这孩子方圆数十里内无人不晓,非但长相奇特,方头大耳,浓眉大眼,额如敷肝,比同龄人足足高出一头。而且天生神力,聪慧过人。 有人说他是天下第一顽童,更有人赞他是天下第一神童。 六岁那年,母亲为他请了个老学究,钮清一肚子不高兴,对先生不理不睬,学了三个月还没学会一个字。 先生生气了,对他罚跪、打手心,他皮粗肉厚,任你打个饱,反觉得挺好玩的。先生没奈何,唉声叹气地说:“孺子其笨如猪,不可教也。” 钮清一听骂他“其笨如猪”,顿时火了,闪着眼睛叫道:“先生,你读一篇新的课文给我听听。” 老学究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旧的都学不会,再读新的干啥?” 他坚持说:“我就要你读新的。” 老学究说:“好,我就读一篇新课文,且看你能听懂几句。”遂摇头摆脑地将一段课文读了一遍。 哪知他声音才落,钮清“哈哈”大笑道:“你听我的!”学着老学究的样子,清清嗓子,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大声把那段课文背了出来,竟是一字不差。 老学究大奇,只有瞪大眼睛看着钮清的份儿。 钮清突然骂道:“读书有什么难?小爷偏不爱读你的书,看你还敢不敢骂我笨猪。”跳将近来,伸出两个小拳头就打。虽然他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两膀却似有百斤力气。 可怜老学究被他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跌得鼻青脸肿,狼狈地爬出书房,再也不敢回来了。 钮清自然少不了母亲的一顿责打。 此后又陆续请了好几个先生,但都待不了多久,不是被他打跑、气跑,就是被他惊人的才智而羞跑、愧跑。 母亲无奈,只好不再另请先生,亲自负起了教学的任务。好在母亲的学识也颇为渊博,诗词歌赋,无所不精。钮清在母亲面前可不敢调皮,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学了一阵子。但他实在是聪明绝顶,任何书,过目不忘,过耳能诵,别人学一年的东西,他只要几天就足够了。没上一年,他已把母亲所会的知识学得差不多了。母亲见爱子如此聪明,心下欢喜,加之也没有多少可教的内容了,对他的管束就松了些。 这下子他可自由了,不时溜出来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下河捉鱼,上树捉鸟,爬山打猎;春天放风筝,夏天钓团鱼,秋天捉蟋蟀,冬天团雪球,玩得不亦乐乎!他的神童、顽童之名,也就是这样传播开来的。 十岁以后,他迷上了练武,天天与“护村团”里的青壮小伙子泡在一起,耍拳舞棒,倒也有板有眼。不出三年,等闲的年青小伙子还不是他的对手哩。 原来,这地方虽远离官府,难得有贪官污吏来敲诈,但却有土匪强人出没,地方上为了防范土匪强人,维护一村安宁,年轻小伙子都习练拳脚,自备火铳、刀矛之类的武器,组成“护村团”。一觉有警,就鸣锣集众,打鼓传令。一家有难,全村齐出,山寇强人等闲也不敢来骚扰。 ** ** ** ** 兰天雪涌,巫峡云封。“潜龙谷”的东面,有一座孤峰,壁立千寻,高插云霄。从村里望去,好似一头巨大的骆驼踱出云海,昂首天外。村里人便唤它叫“骆驼峰”。 那“骆驼”鼻子上,隐约望去,红墙佛阁,好似有一座庙宇。村里人每每想爬上去探望探望,苦于羊肠石壁无可攀登。 寒冬腊月,遍地积雪,无路可寻。 春夏之交,一股瀑布从峰嘴上直泻下来,长空匹练,直注峰下的一个深潭,潭水流出形成一条小河,流经谷内村庄,供应着村里人的用水,灌溉着村里人的田地,然后穿过山腹,汇入扶夷江。此时水势澎湃,早把登峰的路径淹没了。 一到秋天,四山云气又迷住了“桃源洞口”。 所以,村里人虽想尽千方百计,终不得见其庐山真面目。因此,这一座孤庙,犹如“海上三山”,可望而不可及。村里人便把这座庙宇称为“神仙庙”。 村里的年轻恋人闹别扭时,往往甩下一句气话:“再理你么,除非到‘神仙庙’里去!”意思是说,要想再与你重归于好,和到“神仙庙”里去一般的难。 “骆驼峰”地势险要,人迹罕至,却正好是野生动物的天然乐园。这里不但有成群的山鹿、野兔、野鸡、羚羊、黄麂、香獐、穿山甲、长尾猴之类的弱小动物,还有野猪、野牛、狗熊,甚至还有华南虎、金钱豹之类的凶猛动物,听说还有吃人的巨蟒哩。所以村里人相戒不得到那里去,偶有胆大的小伙子结队而去,也仅到峰脚而已。 但今天有点特别,晌午刚过,峰的南、北两面均出现了人迹,且都到了峰腰以上。 从北面爬上来的是八九名驾鹰牵犬的凶猛大汉,看他们一个个带着刀剑,一脸的凶相,不像是山里的猎人,倒像是一群以行猎为消遣的豪门恶奴。 从南面上来的却是四位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女。 跑在最前面的是两位留茶盖头、剑眉虎目、身体结实的粗壮少年。 一位背一具诸葛连环弩,手提一把厚背砍山刀,双眼滴溜溜地乱转,一看就知是一个机灵鬼。 另一位背一把铁胎弓,持一柄猎虎叉,相较前一位就显得憨厚老实多了。 紧跟他们身后的是一位少女,别看她布衣荆钗,还补了几个补丁,却是天生丽质。鹅蛋似的脸儿,长着两道弯弯的眉毛,丰润的鼻子,一笑粉腮上便显出两点酒窝儿,那一点朱唇,更是血也似的红润。最动人的是那一段白玉般的脖子上,衬着一片乌云似的鬓脚,鬓边插一朵盛放的红腊梅,真是娇娇滴滴越显细白。她春葱似的纤手,却紧握着一根五尺长的齐眉棍,在娇柔中又显出几分刚健。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走在最后面的那位少年,他虽然只不过穿一件极为普通的麻布外套,但那种高华内敛的气质,却绝非世上任何玉带锦衣的公子哥儿能及。精灵古怪但不失潇洒,温文中透着慧洁,不管在任何场合,他都是最亮眼、最出色、最能吸引人的一个。他背了把大号铁胎弓,腰旁挂着箭囊,肩上扛一杆铁枪,从容地跟在后面,遇到前面的少女跟不上时,还不时地伸手托她一把。 人说:崀山的姑娘美如花,崀山的小伙壮如山。诚不我欺也! 走在前面的两少年爬上一个雪丘后停下步来,游目四顾,只见山山谷谷,一片银白。背连环弩的少年激情地喊道:“啊!银妆素裹,分外妖娆。花姑,面对如此美景,你若不纵情高歌一曲,真有点对不住你那金嗓子呀!” 持猎虎叉的少年立即附和道:“对呀,对呀。花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你就唱一曲吧。我们鼓掌!”边说边独自“啪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跟在后面的少女花姑已微微有点气喘,娇嗔地白了两人一眼,道:“狗娃子,二愣子,你俩鬼叫什么,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思唱歌。” 持猎虎叉的二愣子说:“那你先休息一下再唱如何?” 最先提议的狗娃子冲走在最后的少年扮了个鬼脸,道:“清哥,大家都走累了,想听花姑唱首曲振作一下精神,可是我们的面子太小,就看你的啦!” 最后跟上来的少年,就是那位既有“顽童”之称又有“神童”之名的钮清,只见他潇洒地一笑:“好呀,我也正想听哩。” 二愣子忙道:“花姑,清哥也想听哩,这下你总该唱了吧。” 花姑突然脸一红,狠瞪了二愣子一眼,别过头去不理睬他。 二愣子不由看着钮清讷讷地说:“清哥,这……这……” 钮清两手一摊:“你别看着我,她不肯唱,我可没有办法。” 狗娃子冲二愣子苦着脸说:“清哥不开金口,你休想听到花姑的歌声。二愣子,你白鼓掌啦。” 花姑从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俩那副滑稽相,不由“噗嗤”一笑:“看你们那副鬼样。好吧,唱就唱。不过,得有个条件。” 狗娃子立即涎着脸说道:“是不是想请我们给你做媒呀?” 花姑霎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娇叱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我不唱了。”赌气地转过身去。 二愣子忍不住抱怨狗娃子:“这下好了,又听不成了。你也是的,明明知道她除了清哥外谁也看不上眼的,要你做什么媒嘛。” 花姑气得顿足道:“你……你还要说。” 二愣子愕然道:“怎么?我又说错了?难道不是除了清……” 花姑一跺脚打断他的话:“你……唉——不跟你说了。”猛地往山上跑去。 她面上虽然气恼不已,心里却有种甜丝丝的感觉,真应了那句“其辞若有憾焉,其心则实喜之”的古话。 她已是个十四岁的姑娘,穷人家的孩子成熟得快,已开始对异性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了。她心里很喜欢钮清,虽不敢喧之于口,但在平时的行动、语气中多多少少会有所显示。她自以为埋在心底的秘密必不为人所知,哪知她的这一点点心思,早就被与她朝夕混在一起的玩伴狗娃子、二愣子等人窥知了。今天猛不丁地被二愣子这么当面爆出她心底的秘密,哪还不羞得她无地自容?真恨不得有条地逢钻进去了。 剩下的三个男孩子愣在当场,愕然不知所措。 钮清因事涉己身,一时颇为尴尬,乍见花姑被气跑,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二愣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花姑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呆愣愣的看一看钮清,又看一看狗娃子,一时手足无措。 只有狗娃子在一旁抿嘴窃笑,见了二人窘态,故意怪叫道:“二愣子,你把人气跑了,还不快去追呀?” 二愣子愣愣地说:“我……我去她会更生气的,清哥,还是你去吧。” 钮清笑道:“这可不管我的事。” 二愣子一怔:“这……”转对狗娃子说:“狗娃子,那么你去吧。” 狗娃子摇头道:“我,更不行。” 二愣子讷讷地说:“那……可怎么办?” 正当他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突从山上飘下一缕清亮优雅的歌声: “人在画中行,船在天上飞,鱼伴奇峰游咧,鹰随山歌追,美女梳妆迎将军,夷江翠竹吐芳菲。崀山美哎—— 一颗明珠出深闺哎,崀山美哎—— 山也美来水也美哎…… 天桥架人间,紫霞化百卉,玉泉饮甘霖咧,龙口映朝晖,飞濂起舞仙姑笑,八角飘香千里翠。崀山美哎—— 一只凤凰出深山哎,崀山美哎—— 山也醉来人也醉哎。” 清越悠扬的崀山民歌《崀山美》,绕空徘徊,群山回应,宛如靡靡仙乐,普降人间。 蹑足来到近前的三位少年郎都被这动人的歌声带入了美妙的幻境中。 正从山北面爬上来的那一群大汉也被这从天而降的仙乐迷得如痴如醉,一个个伸头呆脑,久久回不过神来。 歌声停了,余音缭绕。 好一会儿,钮清终于感慨地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狗娃子犹如大梦初醒般叫道:“啊!太美啦!我不知道山是不是醉了,我可真有点醉了。花姑,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竟发挥出了超顶级的水平。” 二愣子憨厚地说:“花姑,你唱歌实在好听极了,真想还听你再唱一首。” 钮清笑道:“精美的食品需要慢慢地品尝,优雅的歌声也只能慢慢地回味,若贪多,就变成‘猪八戒吃人参果’了。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 众人被他一提醒,方想起他们此行还有大事要办。 原来,这四个胆大包天的小伙伴,是冒险到这里来猎大虫的。 四人分散开来,分头找寻兽迹,果然发现了不少兽类的脚印,在平滑如镜的雪地上异常清晰。 他们选择好地点,分别依地形装设好铗夹、绳套、陷阱等等装置。他们虽都是些孩子,但毕竟是山里长大的,这些手法熟练得很,不一会就完工了。 然后就专等大虫来“自投罗网”啦。 狗娃子兴奋地说:“今天若能猎条大虫,就不让‘护村团’的人专美啦。” 二愣子却接口道:“管它大虫也好,小虫也罢,总得先填饱肚子才好。我的肚子可在‘咕咕’叫了,你们就不饿吗?”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均感觉到肚子在“咕噜噜”地叫了。他们早早地吃了早饭就出来了,原以为就在附近打一些小动物就回去的,所以都未带干粮。哪知到处转到都未见兽迹,又不好意思空手回去,只好冒险到“骆驼峰”来了。 抬头四顾,白茫茫一片,哪有果腹之物?然而祸不单行,饥火上涌,寒冷随之。上山时一阵紧赶慢爬,适才又一阵忙乱,每人均出了一身大汗,活动时还不觉得,此时一停了下来,黏糊糊的内衣贴在身上,就觉得怪不好受的了。 寒风拂过,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个是“饥寒交迫”啊! 狗娃子自嘲地说:“人是铁,饭是钢,粮草中断,难打胜仗。‘五脏神’造反,只好班师回朝喽。” 二愣子讷讷地说:“好不容易来一趟‘骆驼峰’,辛苦了大半天,就这样回去,岂不太……” 的确,他们今天的行动若让大人们知道后,必定会严加管束,今后再想像今天这样来“骆驼峰”冒险,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狗娃子其实也不甘心就此回去,他捧起白雪,大吃两口,笑道:“‘五脏神’老兄,先给你刹刹火气,待猎到大虫,再好好地祭祭你,你先委屈一下吧。”说罢又猛吃两口白雪。 钮清见他吃雪,灵机一动,说:“这里少有人来,雪底下肯定会有八荷(百合)、土茯苓、戈毛根之类的东西,我们分头找找看,只要挖到一两颗,就可以解决饥饿问题了。” 众人都道这主意不错,于是分头散开。 钮清刚转过一个山角,突听花姑一声惊叫,心头猛地一震:“不好,她可能碰上大虫了。”忙循声奔去。 ------------ 第 4 章 “驼峰”行猎 “神童”斗“淫狼” 钮清刚翻上山坳,狗娃子也恰好闻声赶到。 只见山坳下一片稍平整的雪地里,七个猿猴般的大汉团团围住了满脸惊骇的花姑。 花姑的外衣纽扣已被撕脱了两颗,双手紧紧地护住前胸,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一张张渐渐逼近的丑恶嘴脸,颤抖着哭叫:“清哥,你快来呀——”“狗娃子,你在哪?” 七个大汉一边缓缓向花姑逼近,一边睁着一双双胡狼般的色眼在花姑的身上溜来溜去,喉中“咕咕”直响,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肚去似的。 二愣子的双手被反背捉在另一个猿猴般的大汉手里拘押在一边,尽管二愣子不断地用脚反踹这人的小腿和脚背等处,用头反撞其胸肋,却犹如蜻蜓撼柱,不由气得他破口大骂“土匪”、“强盗”、“直娘贼”不止。 那丑怪任凭二愣子又踢又骂,毫不为所动,只是粗野地淫笑着,色眯眯地死盯着被围的花姑饱餐秀色。 离这些人稍远处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此人全身锦绣,细眉细眼,满脸粉刺,一条粗黑的舌头犹如哈巴狗般地不时伸出口外舔着嘴唇。手中牵着一条高大的狼犬,左臂套着鹰扣,上面屹立着一头凶猛的大麻鹰。 只见他慢慢地走向被围在核心的花姑,细声细气地说:“小乖乖,别怕,别怕,你的‘亲’哥哥来了。刚才唱歌的可是你吗?本公子未见你面先闻你声,早就心醉神摇了,而今美人当面,更是连骨头都酥啦。” 围住花姑的一名丑怪喉中“咕咕”两声,道:“啧啧,想不到这山窝里还真的飞出了‘金凤凰’哩。” 那架鹰牵犬的锦衣公子一面盯着花姑饱餐秀色,一面叱喝道:“蠢材,我的小美人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崀山美哎—— 山也美来水也美,一只凤凰出深山哎’,你没听见?” 另一丑怪怪笑道:“今天未猎到大虫,却送上门来一只‘金凤凰’,公子艳福不浅呀。哈哈!”其余丑怪也一齐淫邪地大笑起来。 那锦衣公子淫笑道:“你们小声点好不好,别吓着了我的小宝贝。”又转对花姑说:“小乖乖,你跟了大爷我,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最先开口的丑怪叫道:“小妞儿,难得我家公子能看上你,真是你天大的福气。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他就是当朝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高大人的亲外甥,扶阳城大名鼎鼎的裘安裘大公子。” 那裘安双眼死盯着花姑微凸的酥胸,当真如同捡到天上掉下来的奇珍异宝一般,咧嘴一笑,口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淫笑着说:“我的小乖乖,我们相逢即是有缘,只要你跟了我,我裘安绝不会亏待于你,就是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也包他们享尽荣华富贵,你看如何?” 原来,这裘安外号“粉面狼”,仗其姨父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之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又加曾随一“怪头陀”习艺,也学得一身好功夫,更助长其为恶之势。他天性贪淫好色,虽已有十二房妻妾,但只要一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不论是大姑娘、小媳妇,绝对难逃他的魔掌。 据说他从其姨父军机大臣高恒处得了宫廷秘药,服后下部可胀大一倍有余,且久战不疲,常以身下女子尖叫为乐,被他糟蹋过的良家女子不知有多少。 那八个猿猴般的丑怪人称“瑶山八丑”,本系同胞兄弟,生在深山老林,自幼父母双亡,吃猿乳长大,与猿猴为伍,终年在崇山峻岭、悬崖峭壁间蹿跳,倒也锻炼得筋骨坚实、纵跳如飞。且天生神力,双臂能举三百斤巨石。偶遇一“云游道人”,爱其资质,收为弟子,竟练出一身世所罕见的横练功夫。 “瑶山八丑”天性奇淫,甚至与母猿淫乱,“云游道人”来后才稍有收敛。后来老道云游它方而去,“瑶山八丑”失去管束,旧态复萌,更且又练了一身功夫,为恶更甚。不断抢劫瑶女淫乐,闹得整个瑶山乌烟瘴气。瑶民忍无可忍,多次群起围攻,反被“瑶山八丑”杀死杀伤无数。后激起武林人士义愤,数十位武林人士联袂瑶山缉凶。 就在“瑶山八丑”被迫得走投无路之时,竟巧遇“粉面狼”裘安并得其相助而脱出重围。 “粉面狼”裘安与“瑶山八丑”本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为收服“瑶山八丑”,“粉面狼”裘安不但提供大量金钱、美女,甚至不惜将自己爱妾供其淫乐,终将其收为帮凶。这一来,“粉面狼”裘安更是如虎添翼,为所欲为了,直闹得方圆数百里内天怨人怒。 且说钮清和狗娃子一见此情,均勃然大怒。狗娃子立刻就要冲出去拼命,却被钮清一把拉住,低声道:“别鲁莽,你不见二愣子在那丑怪手里一点也动弹不得吗?这些人不好对付,只能智取。”说罢取下背上大弓,张弓搭箭。又吩咐狗娃子:“把你的连环弩准备好,听我号令。” 就在这时,被围在核心的花姑眼看着“粉面狼”裘安一步步逼近,“瑶山七丑”又紧紧地围在四周,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急得哭叫道:“别,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啊——”原来她边叫边退,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地。 好机会! 钮清大叫一声:“放箭!”擒贼先擒王,他首先瞄准“粉面狼”裘安一箭射去。 狗娃子早已做好了准备,闻声一松连环弩机钮,数十支利箭暴雨般向“瑶山七丑”当头罩落。 这种连环弩箭乃三国时诸葛武侯所创,以强力胶筋控制机枢,一发数十支,笼罩数丈方圆,威力极强。 “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正在色迷心窍之机,突遭暴雨般的袭击,全都大吃一惊。 “粉面狼”裘安闻声刚一抬头,利矢已近面门,忙一偏头,伸右手疾抓箭杆。虽一把抓个正着,利矢却又“呼”地从手中飞了出去,直擦得他手心火辣辣的疼痛,可见射箭者膂力极强。不由心中大骇,一飘身退出丈外。 钮清天生神力,用的是三石硬弓,又打了“粉面狼”裘安一个措手不及,那“粉面狼”虽然功力不弱,也吃了一个暗亏。 “瑶山七丑”虽然凶狠残忍,又有一身横练功夫,但突遇如此密集的箭雨,也不敢轻撄其锋。当下顾不得地下的花姑,同时手忙脚乱地向后暴退。 好在狗娃子唯恐误伤花姑,将箭枷稍稍抬高,“瑶山七丑”才未受伤损。 就在“粉面狼”裘安与“瑶山七丑”向后暴退的当儿,那抓住二愣子的丑怪突然大叫一声,双手捧腹蹲在地上不能动弹。 原来,二愣子趁丑怪被突然袭击大吃一惊而劲力略松之机,右脚跟由下向上猛地一撞,正中丑怪命根子,丑怪痛极,撒手捧腹。二愣子趁机倒在地上,一连几个翻滚远离丑怪。 此时,花姑亦已被从山上随箭雨同时滚下的钮清拉起,三人迅疾往山上跑去。 待“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从惊乱中清醒过来,三人已翻上山坳与狗娃子汇合了。 钮清一边叫狗娃子赶紧装好弩箭,一边对二愣子和花姑吩咐道:“你们先躲到‘水神宫’去,我和狗娃子把他们引开后再来与你们会合。快走!” “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一见将他们吓退的竟是两个半拉子大的孩子,到手的鸭子也飞了,不由又惊又怒。 “粉面狼”裘安恨声道:“小兔崽子,竟敢戏弄你家大爷,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才怪。快追!” “瑶山八丑”一齐狼嚎一声往山坳冲去。同时,蹲在“粉面狼”裘安肩上的那只巨鹰腾空而起,那条狼犬也狂吠着追去。 待他们追过山角,已不见了四人的踪影。那条狼犬一会儿东,一会儿南,不住地狂叫。那头巨鹰也在狼犬上空大兜圈子。 原来,此处乃钮清等四人分手之处,东南两路均有气味,狼犬就不知往哪边追好了。而钮清四人分手后,都是和衣滚下的,地上的痕迹并不是太明显。 “粉面狼”裘安见狼犬分不清方向,气得大骂道:“畜牲,到底往哪边?” 话音刚落,东方三十丈外的一块石头后面伸出钮清的小脑袋,嬉笑道:“畜牲喜欢往哪就往哪追吧。” “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一见钮清现身,哪还能区别他话中的奚落之意?立即怪叫着往东边追去。 钮清见已把他们引了过来,立即转身就跑,然刚跑了丈余,陡感头顶一阵破空声向他当头罩下,来势极猛。忙向地上一扑,几个翻身滚开,犹感左肩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起身一看,竟是那凶猛的大麻鹰率先飞来,从空中向他袭击。 此时,那巨鹰正在钮清头顶,一击之后正向空中腾起,鹰爪上尚扣着一片从钮清肩头撕下来的碎布。钮清厉喝一声:“扁毛畜牲也敢欺我!”手中弓箭一抬,“梭”地一箭射去,正中鹰颈,那巨鹰凄啼一声,一头栽下雪地里。 就这么一耽搁,“粉面狼”裘安与“瑶山八丑”已追了上来,一齐狂叫着扑向钮清。 陡听一声大吼:“不怕死的就上来吧!”抬头一看,前面丈许开外的一个雪丘上,狗娃子威风凛凛地平端着连环弩枷正对着他们。 他们虽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可对这连环弩箭却不敢大意,忙一边向后飘退,一边纷纷拔出刀剑护身。 钮清趁机向着另一个雪丘飞跑,久经训练的狼犬比那些蠢货的反应毕竟要快得多,一见钮清向前飞跑,立即狂吠着在后追来。钮清刚跑到雪丘后,那不知死活的狼犬已追到了身后。 突见钮清猛然转身一跺脚,沉喝道:“孽畜,下去吧!”狼犬刚落身的那块雪地陡然陷了下去。 一声哀嗥,犬身已被倒插于陷阱底的尖利毛竹戳了个对穿。 “粉面狼”裘安眼见麻鹰、狼犬转眼间相继毙命,不由气怒攻心,嘶吼道:“兔崽子,大爷不把你们碎尸万段为我的爱鹰、爱犬报仇,誓不为人。”督着“瑶山八丑”不顾一切地狂追猛赶。 此时钮清、狗娃子二人又远出了五丈开外。但“粉面狼”裘安等人毕竟都是练过功夫的人,岂是他们山村小孩可比,不一会儿已追到身后丈许远处。 突闻一阵“哇哇”大叫,追在最前面的丑怪惨叫着倒了下去。 原来,他踏上了钮清等人安装的铁铗子。这种铁铗力量极大,就是熊腿也可生生夹断,丑怪皮粗肉厚,虽不至于将其小腿夹断,但也抵受不住那种剧烈的疼痛。 就这么一会儿,钮清、狗娃子二人又远出数丈开外了。 “粉面狼”裘安已被气疯了心,留下一怪替被夹的丑怪解开铁铗,率其余六怪又追了下去。 眼看又快被追上了,最前面的丑怪突然“呼”地飞上了半空,吓得他手足乱舞、“哇哇”怪叫。原来他一脚踏进了钮清他们设置的绳套,毛竹一弹,将他吊上了半空。 “粉面狼”裘安无奈,只好又留下一怪相助,率仅余的四怪仍狂追不舍。 钮清、狗娃子有意引他们往事先装设好机关的地方追,那些原准备用来捉大虫的机关埋伏,此时用来掩护脱身作用更大,至少能给追敌心理上造成一种极大的威吓。 渐渐地,距离又拉近至三丈内了,“粉面狼”裘安等人狂叫不止:“小兔崽子,给我站住!”“你们跑不了啦!”“兔崽子们,看你们往哪跑?”话未落音,突见钮清、狗娃子同时转身,“唰唰唰唰”一阵强劲的箭雨迎头疾射而来。 “粉面狼”裘安等五人正在狂奔中哪虞有此,想躲已然不及。 总算“粉面狼”裘安反应机灵,一边往旁侧疾闪,一边长剑旋转如轮拨打利矢,险险避了开去。但“瑶山四丑”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虽各舞兵刃拨落了几支长箭,却无法全部避过,每人均中了一至数箭不等,好在他们横练功夫颇为不弱,又未伤中要害,受伤不算太重。 待他们拔箭裹伤完毕,钮清、狗娃子两人早不见踪影了。 此时,落后的四怪已“哼哼唧唧”地跟了上来,“瑶山八丑”会合一处,心中均存惧意。但被“粉面狼”裘安一个劲地催逼着,只得又相互护持着追了下去。只是此时的“瑶山八丑”既要注意脚下的陷阱埋伏,又要提防钮清等人的突袭,一个个提心吊胆,那样子哪像是在追人,倒像是在到处躲避猎人的伤兽。 “粉面狼”裘安见状虽万分恼火,但也无可奈何。说实话,让他单独追赶,他也不敢。 待他们一跛一拐地赶下来时,钮清、狗娃子已跑进“水神宫”与二愣子、花姑会合一块了。 “水神宫”位于“骆驼峰”西北面的山腰处,春夏之后,一股匹练似的瀑布从峰顶直泻下来,刚好把洞口遮得严严实实。现在是隆冬季节,雪水尚未融化,洞口就显露出来了。洞内岔洞极多,弯弯曲曲密如蛛网,不知里面究竟有多深,也从未有人敢冒险深入察探过。 四人智脱魔爪,真乃劫后余生,其间虽然惊险万状,却亦感觉一种极具刺激性的兴奋。 狗娃子一入“水神宫”,立即绘声绘色地将他们如何巧用机关埋伏阻击敌人的经过炫耀了一番,直听得二愣子兴奋不已,亦非常懊悔自己没有直接参与这场战斗,一个劲地埋怨钮清为什么要派他先来“水神宫”呢? 惊魂未定的花姑适才虽然险象环生,思之犹有余悸,然亦被狗娃子那绘声绘色的描述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芳心。自从被狗娃子、二愣子掀穿了她心底的秘密之后,她在潜意识里情牵钮清更紧了。当她听到钮清险被麻鹰、狼犬所伤的情节时,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而当听到钮清如何巧设连环、射鹰毙犬、阻敌脱身等情节时,她又为自己心目中的这位“英雄夫婿”而感到骄傲、自豪。 一想到“英雄夫婿”四个字,她的双颊不由自主地抹上了两朵红晕,好在洞中黑暗,又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狗娃子演说,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好不容易听狗娃子演说完了,钮清才有机会询问二愣子和花姑是如何遇到那些丑怪的。 二愣子懊恼地说:“今天可真是栽到家了,那些家伙根本不是人,简直是一群魔鬼……唉!” 原来,当四人分头寻找食物时,花姑走的刚好是山北一面,而“粉面狼”裘安一伙人也正好循歌声往山南而来,双方就恰好碰上了。那些人本是色中饿鬼,乍见花姑,在短暂的惊呆之后,立即怪叫着一窝蜂地向花姑扑去,吓得花姑惊叫不已。 正在附近的二愣子闻声而至,见状一挺猎虎叉纵到花姑身前,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哪知那些人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和喝叫,仍一个个死盯着花姑淫笑不已。二愣子大怒,挺叉对准离他最近的一名丑怪刺去。然那丑怪正眼也不看他,待叉临身,随手一挥,猎虎叉就飞上了半空。二愣子又惊又怒,犟劲上来不顾厉害,扑上去挥拳就打。但打到丑怪身上犹如擂在钢板上似的,反令他的双拳疼痛不已,对方却没事儿一般。打得急了,那丑怪随手一抓,二愣子就到了人家手中了。 “后来,你们就来了。唉!我真没用。” 二愣子丧气地说。 陡听洞外一阵怪叫:“哈哈!他们躲进洞里去了,这回看他们往哪逃?这可真是‘瓦中捉鱼’了。” “什么‘瓦中捉鱼’,是‘瓮中捉鳖’,真没水平。” 头一个不服气地强辩道:“这又有什么两样,反正‘瓮’和‘瓦’都是用泥土烧制的,‘鳖’和‘鱼’都是养在水里的,还不都是一样。” 随听“粉面狼”裘安咬牙切齿地喝骂道:“兔崽子们,大爷还以为你们能飞上天去?钻入地去?终究还是逃不出大爷的手掌心。哼!大爷要将你们抽筋、扒皮,方泄我胸中之恨。” 洞中四人却叫苦不迭。先前钮清、狗娃子只顾忙于逃命,却无法将身后的痕迹全部毁去,致被贼人们追踪而至。现在被堵在洞里,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进,不知洞内深浅,且洞内岔洞太多,在内极易迷路,说不定还有毒虫猛兽潜伏其中;退,洞外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较之毒虫猛兽尤为可怕。 咋办? ------------ 第 5 章 崖顶惊魂 “庙”中藏猛虎 钮清依次看了狗娃子、二愣子、花姑三人一眼,沉重地说:“进退都有危险,但出去是绝无幸理,进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只能闯进去碰碰运气了。” 三人亦明白这是目前唯一可行之道,别无它法可选。遂硬着头皮,随着钮清往其中一条比较宽大的支洞进去,至于这条支洞究竟能否走出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们刚进去不久,“粉面狼”裘安与“瑶山八丑”就进了洞口。 只听一怪“哈哈”笑道:“他们果然躲在这里,气味尚新,显然刚走不久,我们快追。” 钮清四人手拉着手,在漆黑的甬道里摸爬着前进。甬道弯弯曲曲,高低不平,四人一路跌跌撞撞,逢坡爬坡,遇水涉水。遇有岔洞则随机择一而行,有些地方前左右三方均无去路,似已走到了尽头,但摸索着往头顶或脚下探寻,终于天无绝人之路,又找到了通路。 于是他们踏着肩膀,艰难地攀上爬下,挣扎着前进。衣服挂破了,手脚划伤了,甚至头上碰出了大包,都顾不得了,逃命要紧。好在并未遇上毒虫恶兽,可算是万幸了。 不知道走了多远,众人一个个都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然而后边追踪者的脚步声却一直隐约可闻,说明他们也走上了同一条甬道,逼得四人不得不一个劲地往前走。 原来,“瑶山八丑”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钻山洞自然是家常便饭,更且长期与兽类为伍,养成了近似兽类的灵敏嗅觉,空旷处或许有误,但在狭窄的山洞里气味较浓,他们的鼻子就发挥作用了,故而一直能紧摄在后面。 走着走着,花姑喘息着说:“清哥,我实在走不动啦,你们别管我了,赶快走吧。”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体力有限,加之连番惊吓,又累又饿,这一路上几乎是钮清三人连推带拖地“抬”过来的。 钮清喘着气说:“别说傻话,我们四人休戚相连、祸福与共,怎能丢下你不管?你闻一闻,空气越来越新鲜了,估计出口不会太远,振作点,再坚持一会就是胜利。” 他这种“望梅止渴”的鼓动立即起了作用。本来,就连狗娃子、二愣子两人也累得不想走了,如此疲于奔命,宁愿让人一刀杀死,也胜过活活累死。但一听钮清说出口就在前面,立即又来了精神。 他们对钮清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钮清渊博的知识、缜密的思维、敏锐的观察,令他们极为钦服。 果然,再拐过两道弯后,前面豁然透进一丝亮光,终于到达出口了。 四人欢呼一声,冲了出去。 然而四下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见两面巨大的石壁如蚌壳般向当中合拢,仅余顶端一线天光。 好一个奇绝的“一线天”! 若有骚人雅士到此,定会拍案叫绝,惊叹造物主之神奇。 然对于钮清四人而言,如此绝佳妙境,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通路到此已尽,而洞道里的恶魔们仍在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追来,欲往回跑也来不及了。 面对如此绝境,众人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动弹了。 狗娃子垂头丧气地说:“亡命奔逃大半天,到头来仍难逃脱魔掌,陷此绝地,真乃天灭我也!” 花姑嘤嘤哭泣道:“这可怎么办?这下我们可死定啦。” 钮清虽也万分焦急,口中却仍安慰众人:“别急,别急,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再想想办法。” 二愣子嘟囔道:“有什么办法?除非长了翅膀,从这儿飞上去。” “飞上去?”钮清灵机一动,双眼向两侧石壁仔细搜寻,看是否能爬得上去。但见两面石壁光滑如镜,哪有着手落脚之处? 甬道内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了,显然贼人们也即将出洞。 突然,钮清的眼一亮,大叫道:“有办法了!” 狗娃子、二愣子和花姑三人闻言一跃而起,忙问:“有什么办法?” 钮清伸手一指:“你们看!” 三人随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甬道靠尽头处半壁以下,一条巨大的古藤直垂至地,而半壁以上,两边石壁上似隐约可见不少凸出的石角直达出口。 钮清兴奋地说:“先抓着这条古藤爬上去就到了半壁,上半部的空隙应该不会太宽,手脚可分撑至两边石壁,找那些凸出的石头攀手踏脚jiao替而上,应当可达崖顶。” 二愣子闷声道:“我先来试试。”走到石壁前,拉住古藤试了试,蛮坚实。遂在掌心吐了口唾沫,双掌相互搽了搽,然后手抓古藤,脚抵石壁,交替上升,很快爬上了半壁。 在古藤根部有一个小平台,刚可容人立身。他站起身子,仔细观察两壁,但见壁间空隙恰容一人通过,每隔不远就有一块凸出的石尖可供攀手踏脚,直达顶端,俨然天然石梯。 二愣子大喜,犹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地向下大叫:“有天梯,快上来吧!” 下面三人一听,高兴异常,终于又找到出路了。 这时,“粉面狼”裘安等人的叫骂声已清晰可闻。 钮清断然道:“狗娃子先上,花姑跟着,我断后。” 狗娃子争道:“你先上,我来断后。” 钮清厉声道:“没时间了,快上!” 狗娃子不敢再争,抓住古藤迅速向上爬去。 眼看狗娃子已上了半壁,钮清拍拍花姑的香肩,给她鼓劲道:“别怕,勇敢些,有我哩。” 花姑“嗯”了一声,也迅速向上爬去。 待“粉面狼”裘安等人进入峡谷,花姑等三人已上了崖顶,钮清也爬到半壁以上了。 “粉面狼”一见,忙喝令“瑶山八丑”跟着爬上去。 “瑶山八丑”一个接一个往上爬,古藤上犹如挂着一串葫芦。 钮清爬上崖顶,回头一看,“瑶山八丑”也紧跟着上来了,最上面的一个已达半壁。忙喝道:“快搬石头来,砸他们。” 崖顶上有的是石块,四人搬起石头往下砸。只听崖下一片惨叫,“瑶山八丑”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得头破血流,纷纷从石壁上摔了下去。 这“一线天”实在太险了,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哪怕是再平常的人,只要不断地将石头从上面往下砸,下面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上得去。 “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眼看着他们在上面嬉笑却无可奈何,不由气恨不已,在崖下破口大骂。 钮清等四人见一阵石块就将“瑶山八丑”砸了下去,而且只要守住崖口,贼子们就无奈我何,一直因逃命而绷紧的心弦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顿时高兴万分。一听崖下叫骂声,立即回骂起来。讲骂人,这些山里的孩子绝不输于他们。 骂了一阵,“粉面狼”裘安见不是办法,眼珠一转,阴森森地道:“哼哼!就让他们困死在上面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兔崽子们一定是山下村子里的,跑了小的,找老的算账去。”遂喝令“瑶山八丑”割断古藤,一行人悄悄地从原路退出,到“潜龙谷”算账去了。 ** ** ** ** 天,渐渐黑下来了,又起了风,而且愈紧愈大;乌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笼盖了苍茫的田野、道路和村庄。 雪,开始下了,先是小朵小朵的雪花,柳絮般地轻轻飘扬着;然后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风绞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顷刻间天地一色,风雪弥漫了整个原野。 风雪中,一条高大的身影飘进村东钮家的庭院中,落地声几与雪花飘落声相仿佛,可见轻功极为高明。 “是福伯么?噫!今天你怎么啦?”来人刚一落地,屋内即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能察知如此轻微的落地声,显见屋内女子亦绝非等闲之辈。 “是的,夫人。老奴一时疏忽,惊扰夫人了。清儿呢?”来人边说边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灯光一闪之下,现出这位“福伯”竟然就是傍晚时分在“将军石”下怒毙“舜皇双煞”的“赤面天罡”。从他与屋内女子的对话可听出,这位大名鼎鼎的“赤面天罡”,赫然竟是钮家的老仆钮福。 那么屋内这位“非等闲之辈”的女人——钮家的女主人——又会是谁呢? 只听女主人疑重地问:“福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赤面天罡”钮福吱唔道:“没……没什么。” 女主人叹道:“你不用瞒我了,若没有大事发生,以你的谨慎,岂会随便显露武功?” “赤面天罡”钮福神情一凛,说:“老奴知错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已经摆平了,待会再详细跟您说吧。清儿不在家吗?” 这是他第二次探问“清儿”了。 女主人轻叹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不见回来,也不知野到哪儿去了。” “那老奴先去找一找吧。”钮福转身往门外行去。 他今天下午虽已果断地将“舜皇双煞”击杀,掐断了可能会暴露行踪的线索,但他心里总有一团阴影。他非常清楚“舜皇双煞”所说的“上头”人的凶残狠毒,“舜皇双煞”既奉命寻找,那么那些“上头”人也许就隐身在附近这一带,看来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哎呀,不好!说不定贼子们已经找上门去了。 他心里一紧张,再见天已傍晚,路上又不见任何行人,遂不自觉地施展轻功往家赶。回家眼见无任何异状,始放下了心。但小主人钮清此时尚不见回家,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舜皇二煞”竟未当场毙命,在临死前终于将他的行踪透露了出去,以至引来无穷的后患。 他刚转出门外,突听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是这家了,没错,就是这家。”听脚步声似有十余人之多,而且正是向钮家走来。 “赤面天罡”钮福心神一震,难道果真是贼子们找来了? ** ** ** ** 钮清平端着铁枪,狗娃子捧着连环弩,二愣子的铁胎弓、猎虎叉都被丑怪震飞了,只好借用狗娃子的砍山刀,花姑的齐眉棍也早就弄丢了,就持着钮清的铁胎弓作武器。 崖顶附近能搬动的石块已不知不觉地几乎被他们扔光了,若是贼人们爬上来,就只能凭手中的武器迎敌了。 四人紧张地注视着崖口严阵以待,只要贼子们一冒头,就给他个刀箭齐下。 然等了半天,既不见贼子们上来,也听不到下面有任何动静。是悄悄撤走了?还是仍在下面张网以待?从上面往下看漆黑一团,叫骂也无人回应,他们又不敢冒险下去窥探,只好在崖顶干耗着。 雪花飞舞,一个劲地往他们脖子里钻,寒风刺骨,冻得他们直打哆嗦。四人不安地抬头四顾,想找一个能躲避风雪之处。 站在崖顶极目远眺,大地无边无际,群山在他们脚下起伏。山脚下的“潜龙谷”,如同磨盘大小;弯弯曲曲的扶夷江,犹如一条飘动的“彩带”,远处被“彩带”环绕、隐现出点点灯火的地方,大概就是扶阳古城了。 他们身后不远处,高耸着一大块红色岩石,好似屋檐一般,檐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从山下望上来,好似一座红墙的小庙。这,大概就是村里人想尽一切办法而无法得窥庐山真面目的“神仙庙”了。 钮清“哈哈”一笑,道:“原来‘神仙庙’就是这么一个山洞,今天竟让我们爬上来了。今后若有人敢在我们面前说‘除非到[神仙庙]里去’的话,我们就可以自豪地说:‘[神仙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早上去过啦。’花姑,你说是吗?” 花姑霎时满脸通红,低声说:“我才不会说那句话哩。” 一旁的狗娃子虽冷得直发抖,闻言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钮清见状,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引起了他们的误会,不由尴尬地一笑:“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既到了‘神仙庙’,不若再进去见识一下‘神仙’是什么样子。” 二愣子担忧地说:“那他们上来了怎么办?” 钮清道:“不要紧,我在这守着,一有动静我立即叫你们。” 二愣子说:“那还是我来守吧。” 钮清道:“我们轮流来,我先守,待会你再来换我。” 二愣子遂与狗娃子、花姑往“神仙庙”里走去。来到洞口往里一望,里面黑窟窿咚的,不知有多深。三人不敢深入,就在洞口躲一躲风雪算了。 突听花姑惊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狗娃子、二愣子循其指向一看,只见洞深处突然出现了两盏红灯,渐渐向洞口移来。待移至近处,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恐怖的惊叫。 ------------ 第 6 章 惊险脱困 再遇“粉面狼” 原来,出现在花姑、二愣子和狗娃子面前的竟是一只黄斑吊睛白额虎,那两盏红灯,乃虎之睛光也。 这可真是才离“狼吻”,又投“虎口”了! 三人骇极,正待转身跑开,那虎大吼一声,直震得众人耳中轰鸣。随着吼声,那虎直扑三人。 花姑惊恐地大叫一声:“娘呀!”双腿一软,脚下一滑,仰面倒在雪地上。二愣子正站在她身旁,本能地伸手一把将她抓住,却因他的双腿也正在不住的颤抖,不但未能将她拉起来,反被她带得一跤摔在地上。 他们正立身于一处冰冻的斜坡上,两人一摔倒,立刻像两团雪球般向坡下滚去。如此一来,却刚好避过了猛虎之一扑。 在他们稍后的狗娃子一见虎扑而出,忙向侧面一滚,避开了正面之虎扑。 那虎一扑未中,坚硬的虎尾一扫。 狗娃子尚未爬起,陡感一股强劲的罡风拌和着积雪向他袭来,尚未来得及反应,身躯已受到了沉重的一击,直将他击得凌空向峰下抛去。 太快了! 钮清从听到三人的惊叫,到眼见三人被先后“扫”下峰去,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反应的余地。 就在这时,那虎又大吼一声,直扑钮清。 钮清立身危崖,避无可避,绝难躲过这虎扑之势。惊怒之中,绝望地挺枪直刺怒张的虎口。 陡感一股巨大的反冲力从枪身传来,“呼”地将他震飞上半空。随之,腾空的身躯“啪”的摔在峰腰的斜坡上。 好在坠跌处积雪甚厚,还不致令他受创太重,但下坠的惯性力却令得他不由自主的向坡下滚去。 斜坡极长,直达峰底。偶尔露出积雪表面的枯枝、坚冰,犹如一把把利刃,挂破了他的衣裳,划破了他的肌肤。 终于,“砰”的一声滑到了坡底。 钮清只感全身火辣辣地疼痛,周身已没有半点力气。好在他的神志一直保持清醒,乍见自己竟能死里逃生,马上想到狗娃子、二愣子和花姑可能也还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周身的疼痛,艰难地撑起上身,边爬边呼叫:“狗娃子——二愣子——花姑——你们在哪?” 爬不多远,只听断断续续传来“哼哼”、“呀呀”之声,忙循声爬去。只见狗娃子、二愣子分别躺在相隔不远的雪地上,破衣飘舞,周身上下血迹斑斑,显然遭遇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但只要能出声,说明他们还活着,钮清高悬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在他们左后方三丈许处,花姑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上,却不知是死是活。 钮清心里一阵紧张,强忍着刺骨的疼痛,连滚带爬地挪到花姑身边,连连摇晃着她的双肩,颤声叫道:“花姑,你醒醒。花姑,你快醒醒呀!” 还好,花姑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见钮清满脸焦急地趴在她的身旁,遂用细如蚊鸣的声音说:“清哥,我已经死了吗?这是在地府么?怎么你也来了?” 钮清见花姑终于醒了过来,长吁了一口气。看情形,她虽然衣衫破碎,额头上还“长”了个大包,狼狈相与自己三人也差不多,但只要能说话就好。 其实,花姑主要是被吓晕过去的,真正受的伤较钮清三人还轻。 钮清心情一宽,乍见花姑迷惘的眼神,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邪邪的恶作剧念头,遂故作慎重其事地说:“我见你一缕香魂往地府飘飘而去,就在后面拼命地追赶,追呀,追呀!还好,终于在地府门口将你挡住了。所以,我们就又都还阳了。” 这时,狗娃子、二愣子也挣扎着爬了过来,一听钮清说得有趣,不由“噗哧”一笑。 二愣子苦笑道:“清哥,亏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钮清依次看了看三人,风趣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今天这趟超水平的‘滑雪’如何?” 狗娃子望望高耸的峰顶,尤有余悸地说:“这种‘滑雪’不玩也罢,今天若没有这么厚的积雪,恐怕就是有十八条小命也‘玩’完了。” 钮清笑道:“我们能这么快就下到峰底,还真得感谢那位‘虎兄’呀,不然的话,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来哩。” 这倒是实话,因为上下“驼峰嘴”唯一的一条通路就是穿过“水神宫”,再从“一线天”上下。如今“一线天”的古藤已被“瑶山八丑”割断,若不是如此这般地被大老虎驱赶着“滑雪”下来,还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当然,他们这种“奇特”的下峰之法,可真是天下之奇闻也! 花姑叹道:“古老相传无人能上的‘神仙庙’,却原来就是那么个大山洞;而里面不但没有神仙,还住着只大老虎,回去告诉大家后,恐怕再无人敢上去了。” 钮清笑道:“我们不但爬上了‘神仙庙’,而且还能够‘虎口脱身’,说出去够让人羡慕的了。怎么样,今天的‘驼峰历险记’还值得吧?” 二愣子苦笑道:“能保住小命就是万幸了,这种‘历险’下次可不敢啦。” 狗娃子接道:“还有下次吗?回家后不被大人们‘严加看管’才怪哩。” 钮清道:“不管回去被关也好,挨骂也罢,今晚总还得要回家的,你们能走动了吗?” 四人经这一阵休息,体力已恢复了不少,伤口的出血早被冰雪凝固住了,也好,省得再包扎。至于周身的疼痛,只得咬咬牙忍住啦。 四人相互扶持着往前走,刺骨的寒风从破衣洞里吹进去,宛如刀割一般。 花姑毕竟是女孩子,体力相对要弱一些,没走多远,就支持不住了,寒风一吹,疲乏的娇躯更是忍不住一阵阵的颤抖。 钮清忙上前一边搀扶着她走,一边脱下自己已挂得支离破碎的麻布外套披在她身上。 外套刚一脱下,寒风一刮,钮清不由自主地一阵哆嗦,牙关忍不住地直打颤。 花姑见状,忙一边欲将衣脱下,一边焦急地说:“你快穿上,会冻坏你的。” 钮清伸手按住她的香肩,不令她将衣脱下,牙关一咬,挺挺胸道:“没事,我挺得住。” 花姑深情地看着钮清,泪花闪烁,心情激荡,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转过一个雪丘,走在前面的狗娃子突然惊叫起来:“虎!虎!” 后面三人心神猛震,大惊失色。 四人迅疾往后疾退,直退到五丈开外的一个雪丘之后,见虎并未追来,方喘息着停下脚步。悄然探头往前一看,果见前方七八丈外的雪地上静卧着一头从头至尾足有丈余的大老虎。 那虎卧在雪地上足比一头大水牛还大,在雪光的反射下,形态好不吓人。好在那虎似正在沉睡中,也并未被他们所惊动,静卧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四人探看良久,那虎不动,他们也不敢动,唯恐惊醒了大老虎。当然,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突听二愣子叫道:“咦!只听说老虎是吃肉的,怎么那老虎竟然连木棒也吃起来了?” 众人凝神一看,可不?那老虎嘴里正含着一支茶杯粗的木棒哩,露在嘴外的尚有尺余。 狗娃子狐疑地说:“难道那木棒上原本就穿了一坨大肉,或是穿了一只什么小动物,恰巧被那头饿极了的老虎碰上,性急之下竟然连木棒也一起吃进去了?” 花姑惑然道:“可又有谁会拿木棒穿着肉或小动物放在这里呢?难道是猎人做的诱饵?” 钮清乍见那露出的棒尾,不由一怔:好眼熟呀。仔细一看,那不正是自己惯使的铁枪柄吗?那柄端依稀可辨的小牛头还是钮清亲手雕刻的哩。再见那虎虽咬着枪柄,却不见嘴动,而它嘴边洁白的雪地上,似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大片。 那是什么?难道是血迹? 钮清恍然,原来他那平端着的铁枪竟无巧不巧地插入了大虎怒张着的阔口里。可能由于虎扑之势太猛,七尺长的铁枪竟直插至腹。试想那虎受此重创,又从那么高的峰顶摔下来,岂能不死? 钮清想通此点,长吁一口气,说:“别慌,这应该是头死虎。” 其他三人一怔:“死虎?” 钮清一指虎嘴,道:“你们不见它的嘴角在流血吗?那不是木棒,是我的铁枪柄。你们想,那么长的枪杆已几乎全插进它的肚子里去了,还能不把它的五脏六腑戳个稀巴烂?” 三人一看,可不正是。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须知此时的四人不但手无寸铁、伤痕累累,别说无力与虎搏斗,就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万一老虎逞凶,他们就只能“舍身饲虎”啦。 狗娃子大拇指一翘:“清哥,真有你的!” 四人惴惴地接近虎身,果然是一头死虎。 二愣子伸手一推,虎尸动也不动。不由咋舌道:“这虎怕有七八百斤哩,我们今晚是没法抬回去了,明天恐怕还得请‘护村团’的人来帮忙。” 四人终于挪到了村口的柳林,风雪已不知何时停止了。柳林里静悄悄的,在那条通往村里的小路上,落了一层树叶,斑斑点点,就像一条花皮蛇。 穿过小路,四人分手各自回家了。 待狗娃子和二愣子离去后,钮清对花姑说:“天黑路滑,你又受伤了,我再送你一程吧。” 花姑深情地看了钮清一眼,摇摇头说:“不用啦,我没事的。你也快点回家吧,冲个热水澡,把伤口洗洗,最好再喝碗姜汤,千万要……”说到后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这好像有点“小媳妇叮嘱自家男人”的语气呀,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心里“砰砰”直跳,赶紧低着头快步而去。待走出老远,回头见钮清仍站在那里目送着自己,心里一阵激动,陡生“此身已非君莫属”之慨。 世间万物相通,而属于男女之间的恋情最易生长,有时甚至是在瞬间产生的。 钮清目送着花姑的身影消失后,不知怎的,心里竟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空虚感,尤其是她最后的“回头一瞥”,竟令他心里无缘无故地颤动了一下。他觉得她那一“瞥”似乎有点不一样,但究竟是如何“不一样”,他可想不明白。毕竟,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大孩子,男孩子的发育也没有女孩子快,对“情”之一字还处于朦胧状态。 钮清脑海里满是花姑的影子,脚下机械地挪动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自家的院门外。 突听院中传来老钮福与人争吵的声音,立时神志一清,忙悄然掩至大门外向内察看。 只见屋前空地上八个猿猴般的丑怪拥着一位满脸粉刺的汉子,正是白天遭遇过的“粉面狼”裘安及其手下恶奴“瑶山八丑”。 老仆钮福打恭作揖地站在他们对面,恰好挡住了屋门。 “老不死的,别再装糊涂了,须知咱们‘瑶山八雄’也是跑过码头、见过世面的人,眼中可揉不进一粒沙子。今天你不把那些兔崽子们交出来,当心烧了你的鸟窝,拆了你的骨头。”一个丑怪指着老钮福的鼻子凶狠地大叫。 老钮福可怜兮兮地说:“各位好汉,并非老朽不肯交人,实在是寒舍并无你们要找的人。” “老混蛋,别以为我们好欺骗。那为首的小兔崽子名叫钮清,正是你这家的,我们早就打听清楚了。你还有何狡辩?”另一个丑怪凶霸霸地说。 “你们可能搞错了,我家小公子名叫钮清不错,但他尚是一个孩子,岂敢招惹各位好汉?况以各位的绝顶功夫,若真是我家小公子有所得罪,又岂能逃得出各位的手掌?” “这……老杀才滚开,待我们进去把人抓出来再和你算账。”丑怪显然有点老羞成怒了。以他们桀骜自负的个性,何能承认栽在几个孩童手下?那可是大失脸面的事呀。 “啊!不行,不行。我家主人不在家,夫人卧病在床,受不得惊扰的……哎哟!”老钮福惊慌地双手连拦,却被一丑怪一掌推倒在地。 钮清看到这里,虽知这伙人不好惹,但一看老钮福已被他们推倒,担心老人安危,哪还顾及其他?立即大吼一声:“混账王八蛋,欺侮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冲小爷来。”随着话声虎扑而入,对准站在靠外侧的“粉面狼”裘安兜胸一拳。 哪知一拳击出,突感手臂一麻,全身酸软无力,顿时动弹不得。 这“粉面狼”裘安一身功夫,又岂是仅在“护村团”练过几手花拳绣腿的钮清能对付得了的?他乍闻吼声,已有警觉,待见钮清仅以一招极普通的“黑虎偷心”当胸击来,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将身一侧,右手疾出,一把扣住了钮清右肘的“曲池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钮清刚一受制的霎那,陡闻一声娇叱:“住手!” ------------ 第 7 章 淫棍惹祸 隐侠露行踪 娇叱之声虽然不大,但传入“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耳中,却犹如在耳旁轰响了一个炸雷,不由大吃一惊。 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屋门口竟出现了一位中年美妇,虽是布衣裙钗,穿着十分朴素,却是绝代容光,天生丽质。 中年美妇虽貌如天仙,却冷若冰霜,寒着一张娇颜,一双似电寒芒直盯“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 与此同时,那被推翻在地的老钮福猛然一跃而起,动作迅捷之极,虎目一张,立时显露出“赤面天罡”的本性。他正欲出手,乍见中年美妇已然现身,忙刹住了手脚。 “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乍见中年美妇,霎时全呆了,不自觉地口角流涎,欲火上涌。日间在“骆驼峰”遇见花姑,已惊为天人,然眼前的中年美妇较之尚未十分发育成熟的花姑尤有风韵。 良久,才一个个回过神来。 “粉面狼”裘安适才一见被他抓住的正是日间必欲得之而甘心的那个叫钮清的小兔崽子,一腔怒火正欲发泄,突见中年美妇现身,顿将怒火冲淡了许多。待见到中年美妇的绝代风华,淫心顿起,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尽在中年美妇的脸上、身上溜来溜去。 他随手将钮清交给身边的一个丑怪,淫笑道:“美人儿,你是一个人太寂寞了吗?让大爷我来伺候你如何?哈哈!真乃我裘安三生有幸,日间飞了只小孔雀,晚上却飞来只金凤凰,何其乐也。哈哈!”边说边向中年美妇走去。 中年美妇一双冷厉的眼光向“粉面狼”裘安一瞪,瞪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女人好厉害的眼神呀! 但此时的“粉面狼”早已是色迷心窍,神魂飘荡,心痒难搔,除仍目不转睛地望着中年美妇外,根本未意识到其它。他见中年美妇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猛地张开双臂向中年美妇拦腰抱去,嘴里喘着粗气叫道:“美人儿,你跟了大爷我,包你一辈子穿金戴银,享不尽的人间富贵,快来和大爷亲亲。” 抱扑之势不可谓不快,眼看就要抱个正着,突感眼前一花,中年美妇似游鱼般滑出了他的视线。 咦!人哪去了? 陡听中年美妇温和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清儿,你的伤没事吗?”她见到钮清的一付狼狈相,虽看出多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的妨碍,但毕竟母子连心,终究放心不下。故而不理会“粉面狼”裘安的无礼,先询问爱子的伤情。 钮清虽在那丑怪控制之下动弹不得,但眼见母亲露面,唯恐母亲吃亏,听到母亲问他,忙道:“娘,我没事。这些人坏得很,您快到屋里去。” 这中年美妇正是本宅女主人,钮清的母亲钮夫人。 钮夫人正待再问,身后传来“粉面狼”裘安的狞笑:“兔崽子,咱们老账未算,你还敢饶舌!”边说边转到钮夫人身前,淫笑着说:“不过,美人儿,现在爷给你一个面子,只要你从了我,大爷我大人大量,就放过他既往不咎,怎么样?” 钮夫人已怒容渐现于眉色,眼中泛起一股凌厉的杀机。 偏偏“粉面狼”裘安色迷神昏,尚不知死神临头。他慢慢退到钮清身边,一把拖过钮清,接着说:“不然的话,这小子可就有得瞧了。裘大爷对待敢于冒犯虎威的人,向来是绝不留情的。何去何从,你可要想想清楚。” “你敢!”“赤面天罡”钮福在裘安身后沉声怒喝。 他正欲出门寻找钮清,恰遇“粉面狼”裘安一伙寻上门来。他一见就知是一伙地痞无赖之流,并非他所担心的那伙神秘人物,因而也就不打算暴露身份,却因之受了一肚皮窝囊气。眼见“粉面狼”裘安竟欲伤害钮清,可就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我裘大爷从没有不敢为之事。老杀才,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安分点,本大爷现在没空跟你算账,你若敢轻举妄动,嘿嘿!这小子可就要变成无头之鬼了。”边说边“唰”地拔出佩剑,架在钮清的脖子上。 “赤面天罡”钮福气怒交加,但又投鼠忌器,只得恨恨地退到一旁。 “粉面狼”裘安见镇住了老钮福,回头对钮夫人笑道:“美人儿,你想清楚了没有?” 钮夫人面罩寒霜,一字一句地说:“放开他,你们走路。伤了他一根毫毛,你们得死。”声音冰冷之极。 “嘿嘿!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大爷的手段。” “粉面狼”裘安边说边手起一剑,向钮清头颈劈下。 “鼠辈敢尔!” 钮夫人一声沉喝,十指连弹。 “粉面狼”裘安陡感耳中如焦雷猛震,直震得他气血上涌、头脑一阵迷糊;紧接着右手虎口剧痛,手臂酸麻,青钢剑脱手飞出三丈之外。 待得头脑稍微清醒,乍见散围在四周的“瑶山八丑”瞪着双眼,喉头“咕噜”作响,脸部肌肉都因痉挛而扭曲变形,就像刚从地狱中闯出来的恶鬼;一个个或手爪伸出,似正想抓取什么;或前足提起,似是正欲前奔,却突然被人用“定身法”定住了。 这一看,直把个“粉面狼”裘安吓得魂飞魄散。在他本意,能用钮清胁迫其母从他更好,否则就先杀掉钮清和老仆钮福,免得他们碍手碍脚,然后再把这美人儿“接”回府去不就得了。对于他们这帮家伙而言,杀一两个人根本就不当回事。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如此模样。若非钮夫人唯恐伤及爱子,仅将他手中剑击飞,他的状况恐怕比“瑶山八丑”也好不了多少。 尚未等他从惊骇中清醒过来,陡感身后两股凌厉的罡风压体,吓得他慌乱地往右侧躲闪。也许是这小子被吓昏了头,在如此险恶的境况下竟忘了放下钮清,左手仍死死地抓住钮清的右臂。这么一来,把钮清的身子也带得打了个转,刚好挡在他的身后。 身后含怒出手的“赤面天罡”钮福未料有此一变,不由大吃一惊。眼看双掌就要击在钮清身上,猛地双臂一振,拼着自伤身体,将大部分劲力回收,同时强行将身一侧。“轰”“轰”两声,掌风余力擦着钮清的鼻尖而过,击在钮清脚前的雪地上,坚硬的雪地上被硬生生地击出两个尺余深的大坑,雪花飞掷,尘土四溅,端的威势惊人。 就这么一顿间,“粉面狼”裘安已拖着钮清斜退丈余,一看这等声势,直惊得冷汗直流。这小子虽因生性轻浮,无法练成上乘武功,但其师“怪头陀”却为一武林怪杰,闲时常与他讲述一些武林秘闻,所以这小子对武林中的一些奇功秘技也略有所知。一声“鼠辈敢尔”似以佛门绝学“狮子吼神功”发出,遥空击飞自己手中长剑、定住“瑶山八丑”的,又极似传闻中的“隔空点穴神功”,能身具如此绝学的,当系武林中绝顶高手之流。就是老家人钮福那两掌之威,也绝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比拟。 “粉面狼”裘安绝未想到,在此山野深处,竟隐居着如此两位绝世奇人。 突听钮清痛“哼”一声。原来“粉面狼”裘安惊吓过度,手上无形中力量加重,钮清终于耐受不住,痛极而“哼”。 “粉面狼”裘安闻声一看,顿时恍然,适才若非拖住钮清为盾,令两大高手有所顾忌,自己恐怕早就横尸在地了。 “无耻淫贼,你躲得了么?”“赤面天罡”钮福险险误伤了钮清,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再次向裘安逼去。 “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你再上前,我……我就先宰了这小子。”“粉面狼”裘安躲在钮清身后,强压住心中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嘶吼。同时急伸右掌压住钮清头顶的“百会”大穴。 “赤面天罡”钮福一怔,倒真不敢再逼上去了。这家伙武功虽然稀松,但运功震伤钮清的力量还是有的。若逼得急了,万一他掌力一吐,钮清不死也得重伤。遂止步厉喝道:“鼠辈,你若敢伤了我家小公子一根毫毛,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遍尝十八种极刑。” “粉面狼”裘安一见这招奏效,高悬的心放下了一半。遂狞笑道:“你们上呀。我裘安就算死也有个垫背的。你们上呀!”边说边更用力地扣住钮清。 钮清在他手中,钮夫人和“赤面天罡”钮福虽俱绝世身手,此时亦束手无策。 “粉面狼”裘安见状,胆气又壮了些,阴声道:“你们不上,我可不奉陪了。别动!让这小子送我一程。”这家伙见暂时唬住了钮夫人和钮福,便欲急于脱身,尽快离此险地。他边说边拖着钮清往后退,双眼却不敢离开钮夫人和“赤面天罡”钮福,唯恐他们突然出手。 渐渐地,“粉面狼”裘安挟持着钮清已退出了入村狭谷。出谷后,他并不继续循小路向后退,反向左侧一座山岗退去。因为山那边是一片大森林,只要过了山岗,往森林里一钻,就不难脱身了。 这家伙打的好主意。 “赤面天罡”钮福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几次想下手救人,却因“粉面狼”裘安防范极严,不敢轻举妄动。 “粉面狼”裘安眼看已近山顶,那老仆钮福仍在山脚不敢逼近。本拟就此脱身,忽思对方身手太高,万一被追上咋办? 突然眼珠一转,毒念顿生。暗忖:若在这小子身上做点手脚,他们必先忙于救人,就无暇追赶了。 对,就这样。他猛地一掌将钮清击得凌空飞向跟在后面的老仆钮福,大喝:“还你。”急转身往山岗猛窜。 “赤面天罡”钮福咋见钮清被击得凌空飞来,忙纵身而起,在空中将钮清接在怀里,一看钮清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口角正溢出缕缕血丝,知已被那家伙伤得不轻,忙伸指疾点钮清数处大穴,以阻止伤势扩大。他心中怒恨交加,恨不得将“粉面狼”裘安碎尸万段。奈此时救人要紧,无暇追敌。 突见岗腰人影一闪,一条人影疾快地向“粉面狼”追去,竟是钮夫人已绕道追到前面去了。 “粉面狼”裘安一掌震伤钮清,见果然阻住了钮福,心中暗自得意。眼见已上了山岗,只要往森林里一钻,就可逃之夭夭了。陡听身后一声冷喝:“淫贼,纳命吧!”一股极强的罡风山岳般压体而来。 “粉面狼”裘安陡感后背如受万斤巨杵猛力一撞,一声惨叫,整个身躯犹如断线风筝般向岗后坠去。 钮夫人方追至山腰,眼见“粉面狼”裘安就要溜下岗去,遂凌空发掌将其击伤,随之一溜青烟般掠上山岗。 凝目细看,咦!这淫贼掉到哪儿去了? 陡见正南方百十丈外一条黑影正以“流星飞逝”身法在雪地上一掠而过,隐约可见其肋下似挟着一人。 钮夫人大惊,看身法那人的身手颇高,来者是谁?雪夜至此荒村僻壤又意欲何为? ------------ 第 8 章 行踪外泄 雪夜“魑魅”至 若来者系有心人,挟走“粉面狼”裘安可就后患无穷了。 不行,一定得把人留下来。 钮夫人深吸一口气,急展“浮光遁影”追赶而去。 她身形一经展开,快愈飞鸟。雪夜中只见两条淡淡的黑线,刹那间就去了十多里。然前面那人竟始终保持在百十丈左右的距离。 钮夫人心里惊骇莫名,她一向以轻功称绝武林,可前行之人肋下尚挟着一人,自己仍无法追及,可见那人轻功绝不在自己之下。这下更激起她的好胜心和好奇心,一提丹田真气,功力展至十二成。 渐渐地,双方距离已缩短至八十丈、五十丈,再三十丈。 已可依稀看清,前行之人是一位瘦长的黑衣蒙面人,挟在肋下的正是“粉面狼”裘安。 钮夫人一见那人奇异的装束,心下大疑,不由娇喝道:“阁下既现身救人,何不亮亮旗号?瞧阁下身手不凡,必非无名之辈,藏头缩尾,难道见不得人么?” 前行之人突然阴森森地一阵怪笑:“好一个‘五绝仙子’,竟是舌利如刃之辈。老夫此时救人要紧,失陪了。”身形一晃,闪入林中不见了。 这钮夫人果然就是十五年前失踪的“武林双秀”之一的“五绝仙子”康敏。 “五绝仙子”康敏眼见黑衣蒙面人已闪入林内,恐遭其暗算,也不敢贸然追入林中。遂停下身来,凝视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道:“果然是那些贼子。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躲也躲不过去。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的往事再一次浮上脑际,那个极其惨痛、令她终身难忘的夜晚,那伙令她切齿痛恨、时思报仇雪恨的神秘蒙面人…… 突然,她心头狂震:贼子们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的隐居之处,以他们行事之周密诡异,是不是施的‘调虎离山’之计?那清儿……她不敢再往下想,急转身往家飞奔。 钮家门前的雪地上,“瑶山八丑”已被“赤面天罡”钮福每人补了一指,均已魂归地府。老钮福又从屋内取出一只小瓷瓶,在每具尸体上撒了些黄色粉末,转眼间,八具尸体化为八滩黄水,渗入雪地不见了。 这一切,直看得倚坐在门口的钮清惊讶不已,一双黑黑的眼睛越睁越大。今晚家里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神奇了,比下午的“驼峰历险”更惊险、更恐惧,也令他更加疑惑不解。 他经“赤面天罡”钮福以内力疗伤后,伤势已然大减,只是仍感十分虚弱。幸亏“粉面狼”裘安被“五绝仙子”康敏震伤手臂于先,且因内心恐惧功力大打折扣,否则钮清不死也必重伤致残不可。 “呼”地一声,“五绝仙子”康敏小鸟般飞进院中,一见家中无恙,始长吁一口气,叹道:“唉!何必多伤几条性命。” “夫人,这些人都是恶贯满盈之徒,杀之不足惜。唉!好不容易安静了十几年,让清儿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岂能让这些小混混泄露我们的行藏。那淫贼呢?” “五绝仙子”康敏苦笑道:“那厮竟然命不该绝,被人救走了。”遂将“粉面狼”裘安被黑衣蒙面人救走之事述说一番。 “赤面天罡”钮福呆愣了半晌,方始叹道:“果然是那些贼子们找来了,也许是那‘舜皇二煞’命大未死,方能这么快就将贼党引来。”遂将尚来不及禀告的今天下午击杀“舜皇双煞”之事说了一遍。 他的猜测不错,那黑衣蒙面人正是被“舜皇二煞”临死前所放信号引来的。他听“舜皇二煞”说出“赤面天罡”四字,立即在这一带穷搜。若不是巧遇“五绝仙子”康敏追杀“粉面狼”裘安出了那隐秘的峡谷,他还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五绝仙子”的行踪。 “五绝仙子”康敏长叹道:“天意如此,岂能奈何。我们必须马上搬家,迟恐有变。” “赤面天罡”钮福恨恨地说:“这口气已忍了十五年了,老奴时思找贼子们一拼,现在他们既然送上门来了,正好让老奴与他们拼死一战,以报公子和夫人的知遇之恩。” “五绝仙子”康敏摇摇头道:“不,现在还不是拼的时候。第一,扪心自问,我们尚无法对付得了‘霹雳珠’,敌不过‘霹雳神魔’。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盲目拼搏,何异送死?第二,清儿是钮家唯一的一条根,我不能不顾及他的安危。” “赤面天罡”钮福一听,顿时垂下了头。稍顷又叹道:“若是早授清儿武功,也许不至于……” “五绝仙子”康敏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离开。” “可是……”“赤面天罡”钮福犹豫地说:“那贼鸟厮在清儿身上下了毒手,恐怕一时还不能动身。” “五绝仙子”康敏心头一紧:“清儿受伤了?伤得怎样?” “他受了一种怪异掌力所伤,颇似昔年‘怪头陀’的独门毒功‘阴煞掌’。所幸那淫贼功力尚浅,清儿所受之伤并不是太严重。老奴已为他推血过宫,伤势已被稳住,不过还需要静养几天才能痊愈。” 好在钮清自襁褓开始,其母即不断地为其周身推拿按揉,借以疏通经络、调理气血,故而其体质异于常人,周身经络亦颇为畅通,易于接受真气调理。 “五绝仙子”康敏稍一沉思,断然道:“清儿的伤势交给我处理,你快去收拾行李,待清儿伤情略有好转,就立刻动身。” “赤面天罡”钮福沉重地点点头道:“老奴遵命。”一转身,突见倚坐在门口的钮清面色苍白、冷汗直冒、牙关不住地打颤,不由大吃一惊。 ** ** ** ** “五绝仙子”康敏的卧房里,炉火熊熊,房门紧闭,窗帘低垂,再加上挡风的棉布厚帘,严寒隔绝在户外,室内是温暖如春。 钮清一觉醒来,睁眼一看,噫!自己怎么睡在母亲的床上?翻身爬起,只见母亲盘膝坐在床尾,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面色时红时白,头上雾气蒸腾。 钮清刚欲呼叫,却见母亲适时微睁秀目,向他缓缓摇了摇头。钮清立时住口,好奇地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他恍惚记得,他倚坐在门口听母亲和福伯说话,突感心口泛起一阵寒意,迅速向全身扩散,并且越来越冷,终至牙关打颤、全身发抖,渐至不能忍受而失去知觉。 朦胧中,他感觉似被母亲抱入房中,将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塞入自己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满口异香,顺津而下,立时有一股暖气从胸中升起,迅速向四肢百骸流散。暖流所至,寒冷立止,神志也稍为清醒了些。 但好景不长,那后退的寒流稍退即进,与那股暖流犹如两条长蛇般在体内交战不休,一会寒胜暖,一会暖又胜寒,双方相持不下。 稍顷,感觉母亲以手掌抵住他的心口部,从母亲掌心亦钻出一条“暖蛇”透胸而入,立即加强了体内“暖蛇”的力量。同时母亲的另一只手在他周身上下不停地触摸、拍打,凡手掌所到之处,“暖蛇”即随之而至。“寒蛇”步步后退,“暖蛇”紧追不舍,“暖蛇”过后,周身舒泰极了。渐渐地,他进入了梦乡。 待他一觉醒来,通体舒泰,“寒蛇”的影子也不见了。 他哪知道,母亲为尽快替他驱除寒毒,不惜拼耗真力,以内力引导武林至宝“小还丹”的药力遍游全身,小小“阴煞掌”毒自然是手到病除了。 渐渐地,母亲头顶的白雾越来越少,终至消失,紧闭的眼帘亦缓缓睁开了。 “娘!”钮清纵身扑入母亲怀里。 母亲轻抚着爱儿浓密的头发,慈祥地问:“清儿,还感觉哪儿不舒服吗?” 钮清摇摇头说:“没有呀。” “谢天谢地,你没事,娘就放心了。快去准备一下,等福伯一回来,我们就得马上走路了。” “走?我们到哪儿去?”钮清惊讶地问。 母亲默然无语,脸色极为凝重。是呀!到哪儿去?天下虽大,何处是他们安身之所?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离开这儿再说了。 “娘,我们还回来吗?” 母亲缓缓摇了摇头。 钮清不作声了。他舍不得离开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更舍不得离开与他一起滚打长大的好伙伴们。但他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他有好多事想向母亲问个明白,一看母亲凝重的神色又不忍开口。只是走得这么匆忙,连向花姑、狗娃子、二愣子他们告别一声都来不及了,心里总不是滋味。尤其想到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花姑了,心中黯然神伤。 “清儿,你已睡了一天一夜,肚子应该早就饿了。先去厨房找点吃的,待会儿好走路。” “娘,您也饿了吧?我去叫王妈、翠儿送饭来。” 钮清转身欲去。 “清儿,王妈、翠儿已经走了。我不饿,你自己随便去找点吃的吧。” “她们到哪去了?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们这次可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犯不着带丫鬟仆妇同行,娘已打发她们先走了。” “也不去与乡亲们告别一声?”他心里仍希望能有机会去见一见小伙伴们。 母亲摇摇头说:“我们此行可能很危险,最好不要与乡亲们有任何接触,以免连累他们。” “娘……” “禁声!”母亲突然一摆手,面色突变。接着,门外传来重物坠地之声。母亲一晃身向门外射去。 门外,月照寒霜,“赤面天罡”钮福俯卧在地,嘴里黑血尚不断向雪地里淌着。乍见“五绝仙子”康敏现身,艰难地说:“夫人……走……”言未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以“赤面天罡”的身手,竟然遭了别人的毒手,可见对方非比等闲。 “五绝仙子”康敏脸白如雪,凄然呆立在“赤面天罡”钮福的尸身旁。稍顷,突然俯身抱起尸身,迅急倒射入门,低叱一声:“还不快回娘的房里去!” 原来,钮清也跟了出来探看,乍见福伯横尸地上,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几乎昏倒。待见娘抱了福伯尸体进来,忙跟着退入房中。 “五绝仙子”康敏飘身入房,放下钮福的尸体,一挥手熄了灯光,打开梳妆柜抽屉,黑暗中奇光一闪,兵刃已入手出鞘。她指着梳妆柜抽屉悄声对钮清说:“快进去!” 钮清强忍满眶的泪花,悲声道:“娘,福伯被坏人害死了,我不躲,我要帮您打坏人,替福伯报仇。”他自小由福伯带大,对福伯的感情之深是可想而知的。 “五绝仙子”康敏长叹一声,她理解儿子的心情,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此时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时间紧迫,没办法进一步解释了。她纤指轻点,闭了钮清的穴道,提起他往柜中一抛,一阵滚动声息,原来柜底是暗道。 她手法迅捷,刚将爱儿处理好,屋瓦上已有破空声息。 随听后院墙外一声怪叫:“姓康的妞儿,咱们深宵前来为你捧场,怎不见你开门接客?” 她沉住气,一声不响,只是一双星眸中射出灼灼寒光。 屋面上又扬起了低沉的邪笑:“美人儿,爷们已在你上面啦。你夙有‘天下第一美人’之誉,又有‘五绝仙子’之名,这么多年空闺独守,不感觉太寂寞了么?出来同爷们玩玩吧!” 她紧紧咬着玉牙,悄无声息地移到卧房外面的壁角下。 只听左面围墙外一个人怪声怪气道:“并肩子上呀,人家到底是女人,总难免装模作样怕羞的,她不出来,咱们可以进去呀!” 有人“嘻嘻”一笑:“已快到四十如虎啦,还怕啥子羞?” 后院也有人接口:“徐娘风味胜雏年,谁个先上,谁就拔个头筹好了。” 屋顶积雪太厚,她只能听出破风声息,却无法推断对方来了多少人,只得忍气隐蔽自己。 屋顶上的人见用尽了激将法,“五绝仙子”康敏仍不露面,显然耐不住了,厉声道:“‘五绝仙子’,你是聪明人,当知咱们是志在必得。不论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咱们教主的手掌心。只要你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咱们决不难为你们母子。” 她暗忖:他们口中的“教主”是谁?是不是“霹雳神魔”?抑或是“长白一枭”?他们又是什么“教”?以他们行事之诡秘、狠辣,显然绝不是什么好“教”。 屋顶上又有人喝道:“什么‘五绝仙子’,胆小如鼠,连头也不敢露,真是浪得虚名。难道爷们不会用火攻?不会放毒烟?再不出来,别怪咱们辣手摧花了。” 康敏有“五绝仙子”之名,就是一轻功、二暗器、三心智、四剑法、五阵图。 由于是隐居避祸,围墙之外,不好进行布置,但在内院中,却早已布下了一座神奇莫测的“九宫千幻奇门阵”。 这种“奇门大阵”,不启动时毫无异状,一旦遇敌,只要开动总枢,移转墙壁位置,就成了妙用无比的阵式。不明破解之法的人陷身阵中,犹如面临千门万户,幻觉频生,直至中伏受制或力尽被缚。 当年“霹雳神魔”就因为不能破解此阵,恼得性起,干脆用“霹雳珠”炸毁了整个“雲深居”。 “五绝仙子”康敏之所以不动声色,大半就是仗有此阵。她把爱子藏入地道,则可暂无后顾之忧,自己可以放手杀敌。 来人似乎深知虚实,对屋中阵图布置存着戒心,只敢在外面秽语相激、威吓相加。 对此,“五绝仙子”康敏也是十分焦急,敌众我寡,从破风声推知,来人无一弱者,自己唯一的助手“赤面天罡”钮福已惨遭毒手,此外别无外援,可说已陷绝境。就算自己能冲出去,地道中的爱儿咋办?带着冲出势不可能,留在此处更不安全。 她思潮电转,终于开口了:“你们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屋顶上“哼”了一声:“钮夫人,你是要跟我们讲条件?” “五绝仙子”康敏冷声道:“废话,愿不愿在你们。” 屋顶上沉声说:“先说说看。” “五绝仙子”康敏扬声冷笑:“你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做得主的?都是斗鸡走狗吗?” 后院有人怪叫一声:“好会骂人,你母子两条命都捏在咱们手心里哩。” 她不开口了,是以沉默表示轻蔑。 屋面上“嗡嗡”低语了一会,似在打商量。旋听一个阴沉的声音发话道:“只要钮夫人问的事,咱们能回答的,一定回答。只是,如果我们回答了,你能给我们一个交代么?” 她毫不犹豫地说:“可以!” “好!请讲。” “外子现在何处?” “云深不知处。” “生命如何?” “完好无缺。” “怎样才能放人?” “只要你把东西一交,一家人马上可以团聚。” 她不说话了。稍顷,又转换话题问:“你们是什么‘教’?” “目前尚未公开,但很快就会知道。” “‘教主’是谁?” 屋顶上一阵沉默,似在犹豫,旋又听适才的声音道:“反正已经快公开了,提前告诉你也罢,本教教主乃当今‘武帝’。” “好大的口气,既自称‘武帝’,连姓氏也不敢告人吗?” “抱歉,咱们只知尊称‘武帝’,不知真实姓氏。” 这倒是实话,对于那位神秘莫测的“武帝”,当今武林甚至包括那神秘教内的高层人物都鲜有能知道其底细的,更别说是他们这种末流走卒爪牙了。 “‘霹雳神魔’是否就是‘武帝’?” 屋面上惊“噫”一声,稍顿即道:“不是。” “不是?那他是何身份?” 屋面上人似犹豫片刻,即恭声道:“贵为本教堂主之尊。” “五绝仙子”康敏一怔:以“霹雳神魔”的武功名望,也仅为一名“堂主”,那位自称“武帝”的“教主”就不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了。难道是“长白一枭”艾登罗?但想想可能性亦不大。“长白一枭”艾登罗的武功名望虽较“霹雳神魔”为高,但也不可能高到能让“霹雳神魔”那等凶魔俯首帖耳的程度。更何况她所知道的仅仅是“长白一枭”艾登罗的弟子“长白三鹰”可能系那神秘教中的成员,至于“长白一枭”本人是否亦为其中一员,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沉思半晌,她又试探着问道:“‘霹雳神魔’来了么?” 屋面上人肃然道:“些许小事,尚不劳堂主亲临。” “五绝仙子”康敏心中稍安,听语气此人对“霹雳神魔”颇为尊敬,说明其武功、地位均较“霹雳神魔”为低,只要没有“霹雳神魔”那等级别的高手在场,今晚自己脱险的机会就大增。遂语气一转,道:“你们来了多少人?谁人为首?” “不多,只有二十三人,老夫滥竽主持。” “请报旗号?” “过河卒子,只知拼命向前,何用旗号?” “既有胆敢来,连哑旗也不敢挑?” “教主严令,恕难从命。夫人只要知道咱们是奉命而来就是,其它不必多赘。” “好吧,你们要什么?” “一只‘金狮’。” “什么‘金狮’?”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很抱歉,我家不但没有什么‘金狮’,就连‘金猫’、‘金狗’也没有半只。你们请便吧。” 后院有人怪笑道:“说得好轻松,咱们踏遍天下,辛苦寻找十多年,这样就能打发走的么?” “滚!” 后院怒吼震耳:“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舵主,咱们闯吧!” 屋顶上沉声道:“钮夫人,咱们已尽到江湖礼数了,别逼咱们翻脸不留情。动起手来,火药、毒烟是不认人的。” “请便!凭我‘五绝仙子’四个字,不在乎别人找死。” 屋顶上“嘿嘿”冷笑道:“好吧!咱们也知道你有些障眼法,才躲着不敢出面。兄弟们,准备好,攻!” 四面响起一片刺耳暴喏。 ------------ 第 9 章 独战群魔 康敏遭重创 “五绝仙子”康敏已知难以善罢,冷笑一声:“这也算是江湖礼数?丢尽江湖道的脸了,有胆的只管请进来吧。” 她故意在固定地方发话,把声音凝聚在一起,话声一落,人却已一飘如风,到了后院。 说来可真好笑,外面那么多人,明明听得主人请他们进去,却无一人挪脚,只忙着解下背上的黑布大包。 屋面上刚冷森森地喝了一声:“并肩子,小心这婆娘的绣花……” “针”字尚未出口,后院突起三声怪叫惨嚎。 “五绝仙子”康敏的“散花针”已出手,立时有三个大汉被打中死穴,暴跳起来,又栽落雪地,完蛋了。 另外两个距离较远,惊骇之下,双双“懒驴打滚”,在雪地上滚出四五丈外,才侥幸保住一命,却不敢再爬起身来。在“散花针”发无不中的威名下,他两个已吓破了胆。 然而,这些积年老贼,临敌经验颇多,虽惊不乱。 屋顶上的一个瘦长黑衣蒙面人一挥手,阴声道:“给这婆娘一点颜色!” 当即有人应声向后院投射出两点黑影。 “轰——轰——”两声震耳巨响,犹如平地焦雷。血红的火光闪处,整个后院,连带厨房在内,全部震塌,碎屑纷飞,连地皮都在颤动。威力之大,令人发抖。 瘦长的黑衣蒙面人“嘿嘿”连声:“‘五绝仙子’,如果你能幸免一死的话,也该明白了,咱们单凭这点小玩意,虽带得不多,只有十颗。哼哼!也尽可将你炸成粉末……” 这时,“五绝仙子”康敏已伏身在正庭的横梁上了。 她也着实出了身香汗,虽撤身及时,未为所伤。但对方出手之辣,反应之快,仍使她芳心震骇。 她在发针的刹那,已由对方奇快的身法,看出对方全是第一流的高手。虽毙了三个,也不过一瞬先机,打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而已。 而对方如影随形发出的两颗“九烈阴雷”,却是拿捏极准,她只要退迟一步,就难逃劫数。 “九烈阴雷”和“霹雳珠”均为“霹雳神魔”的独门暗器,前者威力略小,常转赠他人使用;而后者向由“霹雳神魔”自用,从不交付别人。 十五年前,“五绝仙子”康敏就是从“霹雳珠”之名而推知那位黄衣蒙面人就是“霹雳神魔”的。 她已明白,这班“斗鸡走狗”绝对不是一般好打发的,个个都是难缠的角色。由这些凶悍的黑道枭酋,甚至功臻化境的一代凶魔“霹雳神魔”,竟甘为爪牙,也可反证驱使他们的正主儿是何等的厉害了。 她没有出声,只是冷静地思考下一步棋。 只听左面围墙外有个粗犷的破锣喉咙在骂山门:“奶奶个熊,连娘们的面也没瞧到,就先折了三个伙伴,奶奶的,闯吧!” 屋顶上阴森森地冷哼道:“随号令进退,违令者死!” 右面围墙外响起一个重浊的破鼓声:“舵主,这娘儿八成已香消玉殒啦,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夜长梦多,何不进去问个路儿?” 由于刚才“九烈阴雷”的巨响,已惊动了整个“潜龙谷”。只听村犬交吠,人声鼎沸,锣鼓声大作。“护村团”出动了,呐喊之声,很快向钮家驰来。 “五绝仙子”康敏听得分明,芳心大震,暗道:“要糟!” 果然,惊叫狂嚎入耳,间有几声零落的火铳暴响,接着便是惨嚎连天。 显然,贼子们布在外围的人员已动手杀人了。那些只会几招花拳绣腿,只知勇拼的山民们岂是这班杀人如麻的武林败类之敌?鼓勇而来,何异送死。 不过盏茶光景,锣鼓全止,只有稀落的senyin与哭叫了。 “五绝仙子”康敏眼红了,一阵鼻酸,芳心十分难受。人家是激于“守望相助”之义,却被连累丧生。在这班杀人不眨眼的凶煞手下,不知明天将有多少孤儿寡妇…… 她忍不住娇喝道:“无耻败类,既是冲着本人而来,为何连下五门也不耻地滥伤无辜?” 屋顶上“哈哈”一笑:“到底不愧是‘五绝仙子’,真非易与,能逃过‘双雷’之劫,已是侥幸。何必关心那些无知愚民?还是顾着你们母子两个吧。” “五绝仙子”康敏切齿道:“血债血还,叫你们也尝尝我‘五绝仙子’的手段!”话落,她已飘至左面,一按窗下机钮,窗户就毫无声息地倏然分向两边缩去。 屋顶上刚叫了一声:“咱们恭候……” 两声惊呼,夹杂着两声惨叫! 左面围墙外的四个黑衣汉子,两个刚扬手,另两个刚腾空而起,刹那间,两个、另两个一齐直坠下屋,滚动一下,伸了腿! 他们反应不可谓不快,一瞥见窗户乍启,就出手了,可惜仍不及“散花针”快。那两个扬手的汉子,随着栽倒之势,二人右手控着欲发的黑团子随着滚落。 又是两声轰然巨震,血红火光闪烁中,四具尸体被炸起十丈高,支离破碎,血肉飞溅。 屋面上一声冰冷断喝:“利器不得妄用!” 左面围墙外突起一声怒吼:“舵主,这小娘们躲在屋内,不如连人带屋,一并炸……” 屋顶上阴“哼”一声,厉喝道:“禁口,候令!”喝声刚落,倏地移身换位,脱口惊“噫!” 屋顶上与那位舵主并肩站立的另外两位黑衣蒙面人,猝然双双吐掌,却同声闷哼,摇晃欲倒;随之寒光突闪,血射如雨,两颗六阳魁首,像冬瓜一样直向屋檐下滚下,两具无头尸身也随之仆倒。 瘦长的黑衣舵主在惊“噫”出声的同时,双腕一振,打出两筒“五殃针”,同时倒射出三丈开外,反应极快。原想阻截突然现身的“五绝仙子”,兼护同伴。可是,毫发之差,两个得力同党,掌出无功,虽震落了部分“散花针”,仍难逃一劫。 “五绝仙子”康敏出手如风,针雨之后,剑芒随至,剑光闪处,两颗人头落地。剑势不衰,顺势又卷向黑衣舵主面门,同时娇躯轻晃,避过了歹毒绝伦的“五殃针”。身形再起,如影随形地追袭正向后倒退的黑衣舵主。她打定主意擒贼先擒王,故而一气呵成,毫不放松地急追猛袭。 正在向后倒射的黑衣舵主,陡感一片森寒剑气擦着鼻尖扫过,蒙面头巾顿被剑气绞成碎片飘飞,不由心胆俱裂。 陡听“五绝仙子”康敏一声惊呼:“你……‘楚南侠’……” 与此同时,四周群贼中也响起一片惊“噫”声。 皆因此一神秘“教”内部管理非常严格,除少数极高层人物能掌握其直系下属之身份、住址外,一般徒众甚至基层头目,均不得随意暴露其本来面目,就算是夫妻、兄弟、父子之间,亦不得泄露;下级成员更不得随意窥探上级头领的底细;每次行动所有参与者均需着特制衣帽、服“变声丸”,领头之人持相应级别的令牌代表其在教中的身份地位并发号施令;一旦有人不慎暴露出本来面目,必须当场自杀谢罪以防泄密,否则难逃教规的严惩。 到目前为止,该教中唯一以半公开身份露面江湖的首脑人物就是“霹雳神魔”,故其在教中的身份地位亦为大多数徒众所知悉,这也就是贼人先前能坦然相告其身份而不怕受惩罚的原因。 众贼乍见他们的头儿——黑衣舵主的真正面目后,除惊诧“原来是他”之外,亦怜其命将不保了。 黑衣舵主——“楚南侠”正拟瞑目待死,乍听“五绝仙子”及众贼的惊呼,不由微睁眼帘。陡见“五绝仙子”康敏正眼现惊愕、疑惑之色地注视着他,似乎毫无防备,遂不假思索地一掌击出,正中康敏前胸的“膻中”穴。 “五绝仙子”康敏闷“哼”一声,被击得倒飞而起,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这不过一眨眼间的变化,“五绝仙子”康敏在绝对优势的状态下,因愕然分神竟中了毒手,几乎命丧当场。 是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干无耻毒辣之徒的魁首,竟是侠誉满三湘的“楚南侠”楚天齐。 危机间,她在半空中一曲腰,折向左面围墙外星泄而下,同时纤手再扬,打出一把“散花针”。 “楚南侠”楚天齐死里逃生,惊魂稍定。突思已露本来面目,就算不死于“五绝仙子”康敏之手,恐也难逃教规的制裁,不由一缕寒意又袭上心头。然此僚不愧奸猾阴毒之徒,微一惊慌,即生毒念。探手“百宝囊”中,取出两颗黑团子,双手齐抖,左手的黑团子袭向“五绝仙子”康敏的背心,右手的黑团子却斜向围墙外射落。 好毒! 他要打她一个避无可避。先一颗“九烈阴雷”是直奔目标,封死了她左右腾挪的可能退路;继之一颗向下,似乎打空,却算定了她的下降位置,不差分毫!任是“五绝仙子”康敏功力再高,也难逃双雷夹攻之危。 左面围墙外共有六名贼党,一见“散花针”和“九烈阴雷”先后射来,大惊之下,纷纷掌封头面,疾向后撤。 “五绝仙子”康敏虽仅左手发针,却控制了五丈方圆,针雨密罩之下,又有两个贼人中针倒地。但她自己也身陷绝境了。 ------------ 第 10章 “五绝仙子” 临终述往事 危机一发间,“五绝仙子”康敏倏地两臂一张,左脚一踩右脚背,身子笔直地疾升丈余,刚好避过了已到背后数尺的那颗“九烈阴雷”。 两声震天巨响,红光刺目,一颗半空爆炸,一颗在离地数尺处爆炸,把六七丈外刚立定身形的四个贼人震得如同滚地葫芦。 她不降反升,大出“楚南侠”楚天齐意料之外。只见他双目碧光一闪,一声不响地又探手“百宝囊”中。 这一刹那,“五绝仙子”康敏虽避过了一炸之危,但巨大的震撼力,却几乎将她上提的一口真气震散,加之身受掌伤于先,陡感星眸发黑,气血翻腾,几乎压不住又欲喷涌而出的一口鲜血。百忙中,急以“回风飞絮式”斜飘丈余,向后院疾坠。 “楚南侠”楚天齐阴“哼”一声:“还想逃么?你们动手!”话落手动,两掌一翻,又是六支“透骨毒钉”攒射正在下坠的“五绝仙子”康敏后背。 随着令下,前、后、右面围墙外的潜伏之人纷纷现身,把手中的黑布大包集中打出,有如暴雨飞蝗般射向后院。 “五绝仙子”康敏银牙一咬,宝剑护体环扫三匝,“叮叮叮叮叮!”五声脆响,震飞了五支“透骨毒钉”,然终因气力不济,最后一支却无法躲过,左臂一麻,人也落地,一口真气换不过来,娇躯连晃几晃,但仍咬牙向卧室中疾掠。 飞掠中,耳听“楚南侠”楚天齐一声阴森森的断喝:“火攻!”声落,火光乱闪,百十支火箭射向后院。 原来,他们先前抛落内院的全是硝石、硫磺、火药之类的易燃物品,只要一沾火星,就会连珠爆炸。 以抛掷的火药包之多,就算铜墙铁壁,也会完全熔化。 “五绝仙子”康敏眼看家园将在眨眼间化为灰烬,仍冷静地掠入卧室。 她刚进入壁柜中的地道,便听外面狂笑扬起:“咱们捡两块骨头回去交令也是一样……”话未了,异声突起,火药已中火箭,纷纷爆炸。一片震耳惊心的倒塌声息,伴随着阵阵硝烟,迅速弥漫过来。 爆炸声中,伴发出一阵阵得意的狂笑。似乎是乐极生悲,笑声突转为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地,惨叫声也终止了。 接着,响起“楚南侠”楚天齐阴毒的冷笑声:“老夫虽然暴露了本来面目,但只要永远闭上了你们的嘴巴和眼睛,老夫今后就仍然是‘楚南侠’,仍然是‘湘南分舵主’。你们可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嘿嘿嘿嘿……” 渐渐地,笑声由近及远,由强转弱,终于消失在远方的雪夜里。 “五绝仙子”康敏在火药爆炸前一刹那掠入地道,一连串天崩地裂般的爆震,犹如世界的末日来临,大地强烈的震动,直震得她立脚不牢,一跤跌在尚被点了穴道静睡未醒的钮清身旁,一口鲜血泉涌而出,胸前立时染红了一大片。 她凄然瞥了一眼钮清,无奈、酸楚的泪水充满眼眶。她非常清楚自己的伤势,五脏碎裂、剧毒攻心,就是大罗金仙也无可奈何了。 她并不怕死,只是夫仇未报,她心不甘;爱子尚幼,无人照顾,她心不安。然而,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五绝仙子”康敏静静地注视着爱子,思如潮涌:清儿骨骼奇佳,乃天生练武之才,只可惜让柱哥一句话给耽误了。虽从小就为其疏通了经脉、调理了气血,也仅能让其耳聪目明、身强体健而已,武功是一点也没有传授。然观此子面相,日后福缘颇多,虽然磨难重重,只要应付得法,尚能化险为夷。看来,未了之事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只是……他年龄尚幼,又毫无武功,一旦知道真相,即冲动地前去报仇,岂不枉送性命?倒不如不告诉他,让他一辈子安安静静地过着田园生活来得自在。 但,真能如此吗?那些贼子们能放过他么? 唉!是祸躲不过,且让他听天由命吧。总不能让他不明身世,不知道父亲是谁,一辈子做个糊涂儿吧! 她从怀中掏出最后一颗“小还丹”,沉思稍顷,毅然纳入口中。心中暗祷:希望这颗“小还丹”能将伤势稳住几个时辰,让我把要说的话讲完,就死而无憾了。 药丸入口即化,顺津而下。 稍顷,沸腾的气血被暂时平息了,左肩部的麻木感也被阻住不再内侵,身上亦稍许恢复了一点点力气。 她伸指解开钮清的穴道。 钮清一骨碌爬起来叫道:“娘,我要帮您打坏人,替福伯报仇。娘,坏人来了吗?……啊!娘,您怎么啦?”他突然发现母亲的胸前血迹斑斑,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平日慈祥的脸上,此时苍白得可怕,不由大吃一惊。 稍顿即怒声道:“娘,是不是坏人将您打伤了?我找他们拼命去……” “五绝仙子”康敏截住他的话说:“坏人已被娘打跑了,这身上的血是被坏人的血溅的。娘的伤不重,只是太累了……” 钮清忙道:“那我帮您拿药去……” “不,清儿,你坐下,娘有话跟你说。” “娘,您身体要紧,先别忙着说话,我去……” “不要紧,娘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坐下,今晚,娘要告诉你有关你爹的事……” “爹?娘,您不是说爹在外做生意吗?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听娘说伤势不重,又要跟他说爹的事,注意力马上就转过来了。 蓦地,他瞧见娘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只差还没有滚下来,心头一阵难过。打从记事起,他还从没有见娘流过泪哩!忙安慰道:“娘,是不是爹……唉!娘,您也别太难过了,保重身体要紧。爹……他不要我们了,您也别再想他,反正孩儿……也不想认他,只愿侍奉娘一辈子……” 他从没有见过爹的面,娘和福伯也很少跟他讲爹的事。以前在村里常听人说起“谁家男人在外面有了钱,抛家弃子一去不复返啦!”“谁家男人在外面怎么怎么样啦!”等等。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也以为他们母子是被他爹抛弃了的。乍见母亲伤感,尚以为是因此而难过哩。 “五绝仙子”康敏闻言一愣,愕然道:“清儿,你怎能如此说?啊!清儿,你误会了,你爹是个好人。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她深吸了一口长气,微微平静了下波动的心神,缓缓地说:“你爹,他叫钮霍柱,是‘天山双仙’中‘银须矮仙’的弟子,以一套飘忽不定、奇幻多变的‘须弥剑法’纵横江湖,罕逢敌手,故而人称‘须弥剑客’。而娘的恩师乃‘天山双仙’中的另一‘仙’——‘天山仙姥’。娘出道后亦被江湖人送了个‘五绝仙子’的雅号。‘天山双仙’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却不知何故,竟然反目成仇。两人虽同住天山,但一居南高峰,一住北高峰,数十年不相往来。所以,娘与你爹虽同在天山学艺,却从未见过面,两人出道后也是各自行道江湖。” 她顿了顿,继续说:“直到有一天,我们不约而同地夜探川中邪恶匪帮‘天蜈帮’总舵,都因误会对方系‘天蜈帮’匪徒而大打出手。我们两人力拼数百招,竟难分轩轾,遂同起相惜之心。各自通报姓名来历,始知是一场误会,也明白了彼此的师门渊源。” “五绝仙子”康敏回忆起初识“须弥剑客”钮霍柱时的情形,虽已过去快二十年了,眼中仍闪烁着幸福、兴奋与自豪的光芒。 钮清正听得入神,见母亲住口,忙问道:“后来呢?” “五绝仙子”康敏微笑道:“别急,你总得让娘休息一下再说。”她调匀一下呼吸,继续说:“后来,娘与你爹联手挑了‘天蜈帮’。从此以后,我们就并骑行道江湖。那时,我们年轻气盛,又都生就一副疾恶如仇的个性,仗着一身武功,行侠江湖,栽在我们手中的江湖巨臂、黑道枭雄不知有多少,因而武林正义之士又将我们并称为‘武林双秀’。” 想起当年的得意之举,“五绝仙子”康敏神采飞扬,宛若又恢复了当年的雄姿英发。 钮清满脸崇敬地望着母亲,悠然神往。 “五绝仙子”康敏看了爱儿一眼,叹了口气道:“然而,就在挑了‘天蜈帮’后的第二年春天,你爹却突然离开了我,神秘地在江湖上失踪了。后来我才知道,他遇上了一件极神秘、极危险而又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事……” “五绝仙子”康敏的嘴里在缓缓地述说着,当年所经历的惊险、曲折而又甜蜜、浪漫的情景又一一浮现在眼前…… 春光明媚,大地一片葱绿,晴空万里无云,柔和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须弥剑客”钮霍柱和“五绝仙子”康敏这一双情侣,丽影双双,并骑畅游于雪峰山腹地。但见翠峦列枕,绿野展茵;春风含笑,杏花醉人。再加上一路的情歌俏语,真是说不尽的旎俪风光。 纵马驰上一座山头,放眼一望,他们脚下是一片山环水绕、春花如绣的原野。黄金似的日光,斜照在一丛梨树林子里,那梨花正开得一片雪白,迎风招动;那绿顶紫领的小鸟,穿梭似的在林子里飞来飞去,从高枝儿飞到低枝儿,震得那花瓣儿一片一片的落下地来,平铺在翠绿的草地上,好似一幅绸子上绣着花朵儿一般,夹着一声声细碎的鸟语,在这寂静的林子里,真好似世外桃源一般。 “五绝仙子”康敏一声欢呼,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小鸟般飞到清澈碧绿的小溪旁,蹲下娇躯,伸出纤纤玉手,捧起清绿的山泉,美美地喝上几口,清凉甘甜,真有说不出的舒畅。 她回头看了牵着两马从后跟来的“须弥剑客”钮霍柱一眼,甜甜地一笑,娇躯一晃,跃到溪中一块光洁如玉的圆石上坐下,脱下小蛮靴,将纤纤玉足伸入水中尽情地戏弄漂浮的花朵,轻吟着优雅的民间小曲。 清雅的歌声,犹如隔叶黄鹂,娇脆动人,与鸟语相互间杂,交织成一首宛如仙籁的人间绝唱。 鲜花碧水,人间仙境,更衬得“五绝仙子”美绝人寰:苗条的身材,婀娜的腰肢,髻儿高高的,鬟儿低低的,压在那粉脖子上,越显得黑白分明;弯弯的眉儿,泉水似的瞳儿,琼瑶似的鼻子,血点也似的朱唇,一张鹅蛋似的脸儿,不施脂粉,又白净、又滋润,好似一块羊脂白玉,轻轻一笑,露出两点笑窝来。 “须弥剑客”钮霍柱耳目并用,听得痴了,看得呆了。直到康敏连呼了他好几声,始回过神来,由衷地赞叹:“声如银铃,人比花娇。敏妹,你真是太美啦!” “五绝仙子”康敏粉腮一片羞红,娇叱道:“什么美不美的,我知道你故意讽刺我长得丑。哼!你既然嫌我丑,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干啥?”说罢,故意扭转娇躯不再理睬他。 “须弥剑客”钮霍柱绕着她的身子打转,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然后非常认真地说:“若有人说你长得丑,那这人肯定是个瞎子。如果你还算丑的话,这个天下就不可能再有美女啦。” “五绝仙子”康敏“噗嗤”一笑,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温柔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傻样!” “须弥剑客”钮霍柱被她这么柔情似水地一笑一瞪一嗔,仿佛猪八戒吃了人参果,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透着舒畅。 “五绝仙子”康敏一双美目左转右看,不知她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莫名其妙地一片绯红。 良久,方低声说:“柱哥,你看这儿风景多好,今后我们退出江湖了,就到这里来搭几间茅屋,安安静静地终此一生可好?”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头几乎垂到了胸口,连脖子上也一片通红。 她虽是江湖儿女,且早已芳心暗许,但如此赤裸裸地吐露心声,暗示共结连理、寄托终身之言,却还是第一次。毕竟,她也是个女孩子,话未出口,早羞了个满面通红。 “须弥剑客”钮霍柱正在心舒情畅之机,乍听“五绝仙子”康敏表露心意,一颗心更是激动得“扑扑”直跳,几乎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本来能说会道的他,除了连连点头称“是!是!是!是……”外,竟讷讷地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五绝仙子”康敏低垂着头,正沉浸在幸福的遐想里。突感纤足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俯身一看,只见一群又肥又大的金色鲤鱼正在她的脚边欢快地戏水。不由高兴地大叫:“哟!好肥的鱼呀。柱哥,你去拾柴,我来捉鱼,我们来做红烧鱼翅好不好?” “须弥剑客”钮霍柱忙道:“好,好!敏妹,你在这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转身电掣而去。 他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他与“五绝仙子”康敏虽已心心相印,却唯恐唐突佳人,一直不敢轻易表露,今天由康敏亲自说了出来,怎不令他激动万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一股无与伦比的兴奋心情驱策着他,只感全身轻飘飘的,宛如御风而行,一连翻过了好几座山头,仍不想停下步来。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风声中似隐隐传来叱喝怒骂声和兵刃撞击声,正在疾驰的“须弥剑客”钮霍柱豁然驻足,激动的心情亦随之冷静下来。 凝神静听,不错,确有厮杀之声。 深山大泽,发生斗杀,事不寻常。难道又有贼人在干伤天害理之事? “须弥剑客”钮霍柱本系侠肝义胆之辈,一听情形有异,侠义之心油然而生,遂循声觅去。 翻过两道山岗,只见岗下一条险峻的山径上,如飞般奔来两人。 前奔之人是一位满脸虬髯的中年红面大汉,只见他衣衫破碎,步履踉跄,气喘吁吁,手中一柄青龙偃月刀,仅凭之以刀代杖,扶刀而行,显见已负了重伤。 后追之人乃一凶睛怒凸的秃顶老者,满脸狞恶之色,双手乌黑,指甲特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戴了一副特制的手套。 “须弥剑客”钮霍柱一见此人,心中一震:“噫!怎么是这老魔头?” ------------ 第 11章 “须弥剑客” 拯危救“义盗” “须弥剑客”钮霍柱乍见那追杀红面大汉的秃顶老者竟是凶名满天下的一代巨魔、绿林魁首“飞天神魔”,不由心神一凛。 皆因此魔功臻化境,生性极为残忍,杀人犹如草芥,且手下又有近千名党羽,势力极为庞大。 侠义之士多次围剿于他,却均铩羽而归,后来就不敢再妄动此念了。“武林双秀”也数次欲找此魔,但衡情度势,似力有不及,亦不敢轻掳虎须。 正在此时,突见“飞天神魔”腾空而起,一跃三丈,然后一个“鹞子翻身”,改为头下脚上,双手指甲暴长尺余,似怒鹰般扑向红面大汉,嘴里狞笑道:“还想逃么?这就送你归阴吧!” 红面大汉避无可避,猛转身,青龙刀舞起一团磨盘大的刀花迎向空中的“飞天神魔”。 只听“锵”地一声大响,刀花隐没,青龙刀带着一溜弧光落下了深谷。红面大汉庞大的身躯亦被震飞丈外,“啪”地掉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飞天神魔”狞笑一声,再次向红面大汉扑击。 此时的红面大汉已实在无力再避了,只好双眼一闭,瞑目待死。 陡闻一声大喝:“住手!”随听一连串刺耳的暴响。 红面大汉睁眼一看,只见一位俊朗的白衣少年仗剑挡在他的身前,而“飞天神魔”却落身丈外,脸上满是疑惑、惊诧之色。 来人正是隐身一旁的“须弥剑客”钮霍柱。他眼见红面大汉命在顷刻,顿忘自身安危,陡然暴喝而出,在空中硬接了“飞天神魔”一招。没想到竟能将老凶魔击退丈外,不由一怔:这老凶魔并不似传言中那么厉害嘛!转瞬又想:自己可能是占了攻其不备的便宜吧。 他俯身将一颗“小还丹”纳入满面惊色的红面大汉口中,低声说:“阁下赶紧运功疗伤,在下先行抵挡老魔一阵。” 陡听“飞天神魔”厉喝道:“小子何人?竟敢管老夫的闲事。” 钮霍柱转身向他一拱手,道:“在下钮霍柱,人称‘须弥剑客’。因眼见前辈欲对一个已失去抵抗力之人赶尽杀绝,若传扬出去,实在有损前辈的身份、名望。在下不忍见前辈之声名因此毁于一旦,故而不得不出面劝说前辈几句,望前辈明察。”他知此魔极为难斗,自己能否抵敌实无把握,若能用言语挤兑住老魔,令其汗颜而退,实为上策。 “飞天神魔”冷冷地说:“老夫何等人物,岂用你来多言?况此人乃老夫门下叛逆,老夫清理门户,更不容外人干涉。估念你年少无知,暂不加罪,你可以走了。”他对“须弥剑客”钮霍柱能硬接他一招亦深俱戒心,且今天情况特殊,实不宜于此时再树强敌,故而强忍凶焰,冷漠地迫令钮霍柱离开,以免碍事。 “须弥剑客”钮霍柱闻言一怔,凝视一眼服药后正在运功疗伤的红面大汉,见他脸盘方正,不似奸诈之象,怎会是老魔手下?转念又想,此人就算是“飞天神魔”门下,他既能叛离老魔,说明已有弃恶向善之心,自己既已插手,岂能中途袖手,让他再落魔爪?想到此,心意立决。遂恳切地说:“就算他是前辈门下,但既已身负重伤,就该网开一面,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飞天神魔”见他非但没有马上离开,反欲继续插手碍事,不由恼羞成怒:“小子再不知进退,可别怪老夫连你也要留下来了。”说完,双手示威性地屈伸了一下,发出“锵锵”之声。 那正是他的成名兵刃“如意追魂爪”,乃缅铁所铸,刀剑难伤。戴在手上极为灵活,不但可防护自身,更可做刀、剑、耙、钩、判官笔等多种兵器使用,还可突然脱手飞出其中一至数支当作暗器,再加浸有剧毒,实令人防不胜防。 “须弥剑客”钮霍柱心知若想救下红面大汉,迟早难免一搏,遂朗声道:“在下虽知力不能敌前辈,但义之所至,不得不尔!且能有机会领教一下似前辈这等当世高人的绝学,也是在下的荣幸。前辈若愿赐教,就请出招吧。”一番话不卑不亢,正气凛然。 “飞天神魔”狞笑道:“小子自要找死,可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十指连连屈伸,弹射出缕缕寒芒。 “须弥剑客”钮霍柱脚下不丁不八,手中剑斜指“飞天神魔”,面色极为凝重。他久闻老魔凶名,盛名之下当无虚士,故而一点也不敢大意。 “飞天神魔”突然怪叫一声,身躯腾空而起,双臂箕张,“如意追魂爪”尖暴射出十缕寒罡,铺天盖地般罩向“须弥剑客”。 此魔其所以有“飞天”之称,就因其擅长空中搏击之故。他今天因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耐久战,必须速战速决。故而一出手就是他最得意的绝招之一“天罗地网”,从四面八方罩向对手,令对方无所遁形,期能一举扑杀钮霍柱。 “须弥剑客”钮霍柱见老魔来势凶猛,此招威力极强,心下骇然,此魔果然名不虚传。遂不敢轻撄其锋,手中剑舞起一片寒芒护住全身,同时足尖轻点,斜退三尺,避过来招。 “飞天神魔”一击不中,腾身再扑。 “须弥剑客”钮霍柱仍不敢硬接,只得再向后退。 一连三扑三退,已退至正在静坐疗伤的红面大汉身旁了。 “飞天神魔”狞笑道:“小子,这下看你还逃不逃?”再次扑击。 “须弥剑客”钮霍柱环目一扫,知已无法再避,一边是高崖,一边是深谷,再往后退,势必要越过红面大汉头顶,那红面大汉非丧于老魔手中不可。到此地步,不由得将心一横,暴喝道:“老魔,你道少爷真个怕你吗?”一招“孔雀开屏”硬迎上去。 一连串“叮叮铛铛”的暴响,人影乍分。“须弥剑客”钮霍柱手臂酸麻,几乎握不住手中长剑,被逼得连退三步,始站稳身躯。但“飞天神魔”亦未占到便宜,悬空的身子被强行挡了下来,落地后仍不由自主地连退了两大步。 这一招硬接,双方竟是半斤八两,看起来“须弥剑客”钮霍柱虽略屈下风,但也差不了多少。 “须弥剑客”钮霍柱见状,胆气大壮,“哈哈”大笑道:“老魔头,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笑声中,欺身而上,他那套称雄江湖的“须弥剑法”已源源出手。 “须弥剑法”乃“银须矮仙”毕生武学之精华,取源于佛经“纳须弥于芥子”。“须弥”者,大山也;“芥子”者,麦壳也。意即能将巨大山岳的力量容纳于小小的麦壳之中。故而“须弥剑法”看上去飘忽奇幻、轻灵妙曼,其中却蕴涵着大山般的力量。真正是攻若雷霆,力愈千钧;守如山岳,固若磐石。 “飞天神魔”被“须弥剑客”钮霍柱一剑逼退,不由又惊又怒,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以他的身份、地位,竟被一个毛头小子一招逼退,若传扬江湖,令他何戡?遂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啸,身如鬼魅,向“须弥剑客”钮霍柱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然任凭“飞天神魔”使尽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突破钮霍柱那道严密的防护圈,他自己却渐有力怯之感。反观对方,虽是汗下如雨,然剑光严密,非但未现败象,反有越战越勇之威。 老魔不愧老奸巨猾之徒,一见情形不妙,由怒转怯,由怯生畏。暗忖,若再不见机退走,恐将难以脱身。遂猛攻三招,将“须弥剑客”钮霍柱逼退三步,不待对方反攻,即“呼”地飘退丈外,厉喝道:“且住!小子是银须矮鬼的什么人?” 其实,他早就看出对方所使的乃是“银须矮仙”的“须弥剑法”。他虽对“银须矮仙”尚有所忌,但他又必须要将钮霍柱打发了方能办事。又存三分侥幸地想,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钮霍柱,就算日后“银须矮仙”找上门来也无奈他何。万没想到,对方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好打发。不得已,只好明知故问地寻找借口下台了。 “须弥剑客”钮霍柱朗笑道:“‘银须矮仙’乃在下恩师,老魔头你可是害怕了么?” “飞天神魔”冷“哼”道:“老夫昔年与矮鬼有旧,你既是他的弟子,老夫也不能与你一般见识,自会去找矮鬼问他个教徒无方之罪。哼!”转身便欲离去。 “须弥剑客”钮霍柱虽勉强挡住了“飞天神魔”的凌厉攻势,亦已累得筋疲力尽了。他没有看出老魔乃是色厉内荏之态,唯恐老魔再来一轮猛攻,自己恐怕就无法抵挡了。眼见老魔欲抽身而去,正是求之不得,故而并未想到要出手阻拦。 突听身后的红面大汉叫道:“少侠千万别放过他,得让他交出那尊‘金狮’……” “须弥剑客”钮霍柱一怔,方一扭头欲问个明白,陡感一阵微风从头顶越过。急抬头一看,只见“飞天神魔”已达红面大汉头顶,双手箕张,向红面大汉当头抓下。 “须弥剑客”钮霍柱不虞老魔会突然偷袭红面大汉,欲救已是不及。不由怒喝一声:“无耻老贼!”人化狂风,身剑合一,疾向“飞天神魔”后背射去。 ------------ 第 12章 力毙“神魔” 巧获“金狮令” “飞天神魔”暗施诡计,以退为进突袭红面大汉。眼看就将得手,陡感身后一股强劲的剑气压体,心头大骇。他知双爪若继续下抓,故可毁去红面大汉,但自身也非受重创不可。而他又必须要毁去红面大汉,若错过此刻,恐怕就机会不再了。没奈何,但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只好腾出右爪反手后抓,左爪继续下击。 眼看红面大汉已绝无法躲过“飞天神魔”这一招偷袭,却因“须弥剑客”钮霍柱在后面的全力一击,令老魔不得不腾出一手自救。红面大汉抓住这一丝空隙,拼全力向侧一滚,虽避开了头顶要害,左肩头却结结实实地中了一爪,立时衣破肌裂,鲜血淋漓。一声痛“哼”,滚出了一丈开外,差点坠下深谷。 “飞天神魔”在击中红面大汉的同时,反抓的右爪也奇准地扣住了疾袭而至的长剑。奈何气力不佳,无法抵挡住“须弥剑客”钮霍柱身剑合一的神力,“滋”地一声,长剑透背而入,直达前胸,剑气的余劲仍带着老魔的身躯前冲丈余。 “飞天神魔”惨叫一声,挣扎着转过身来,狰狞地死盯着“须弥剑客”钮霍柱,讷讷地说:“你……你……” “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嗵!”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须弥剑客”钮霍柱在紧急关头拼全力行雷霆一击,虽一举击杀了“飞天神魔”,却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真力。只感全身虚脱,头晕眼花,一跤跌倒在地。心知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赶紧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颗“小还丹”纳入口中,就地静坐运功调息。 气运三转,药力行开。慢慢地,体力已恢复了八成。 睁眼环目四顾,只见“飞天神魔”卧身丈外一动不动,自己的那柄佩剑仍插在他的背上,伤口的血迹早已凝固,显然老魔已气绝多时了。但那双凶睛仍怒张着,隐含着羞怒、惊恐、无奈和不甘的神情。 那红面大汉静卧在悬崖边缘,左肩头血肉模糊,肌肤紫黑,显然是伤上加毒,不知是否还活着。 “须弥剑客”钮霍柱起身挪到红面大汉身旁,俯身一探,尚有微弱呼吸,遂又取出一颗“小还丹”塞入他的口中。再从“飞天神魔”身上拔出长剑,小心地将红面大汉左肩已瘀黑腐烂的肌肉剔除干净,解下水囊用清水将伤口反复清洗,直至流出鲜红色血液,方用金疮药敷上。 约顿饭工夫,红面大汉仍无动静。钮霍柱一探其心脉,玄玄欲绝,遂不顾自身真力未复,左掌按住其头顶“百会穴”,右掌抵住其后腰“命门穴”,缓缓将本身真元度入其体内,助其驱毒疗伤。 渐渐地,红面大汉的呼吸、心脉已恢复正常,人也开始苏醒。而“须弥剑客”钮霍柱头顶的白雾却越来越浓,身躯不住地颤动。 终于,红面大汉“啊”了一声,清醒过来。钮霍柱适时收手,自行运功恢复真力。 红面大汉睁眼四顾,“飞天神魔”卧身丈外早已气绝身亡;“须弥剑客”钮霍柱头上白雾蒸腾,正在闭目调息;而自己除了左肩部的皮肉之伤尚稍有疼痛外,其他毫无异状。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静静地回想昏迷前的种种经过,自己被“飞天神魔”追杀,“须弥剑客”钮霍柱于危机一发间挺身相救并力搏“飞天神魔”等等情形一一闪现脑际。显然,“飞天神魔”终为“须弥剑客”所杀,而自己的这条命也终于被钮霍柱救回来了。 他凝视着正在调息的“须弥剑客”钮霍柱,心中感慨万千:此人与我素不相识,更不知我出身来历,仅凭我是被老凶魔追杀之人,即能不畏强梁、不顾自身安危地拼死相救,实乃真侠士、真英雄也!又思自己早存弃暗投明之心,苦于无处可投,此时岂不正是机会? 就在这时,“须弥剑客”钮霍柱已运功调息完毕,缓缓睁开眼来。 红面大汉猛地往他面前一跪,“咚!咚!咚!咚!……”一连叩了九个响头,朗声道:“小人这条命系恩公所赐,今后就是恩公的了。从今以后,小人愿长随恩公身旁,为恩公执鞭坠镫,望恩公收留。” “须弥剑客”钮霍柱大惊,忙起身相扶道:“朋友千万不可如此,快快请起!” 红面大汉跪地不起,正色道:“小人愿相随恩公,一方面固然是感激恩公救命的大恩大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敬佩恩公的侠义之风、英雄气概,希望追随恩公,做个好人。恩公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须弥剑客”钮霍柱急得双手连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红面大汉黯然道:“恩公不愿收留,是因为小人来历不明?还是因为小人愚鲁,不配为恩公执鞭坠镫?” “须弥剑客”钮霍柱连连摇手道:“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红面大汉长叹道:“小人本想长侍恩公,为武林做点事,却不被恩公收留。唉!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安身之处?也罢,小人之命乃恩公所救,就将它还给恩公吧。”说罢,翻身便往深谷跃落。 “须弥剑客”钮霍柱不虞红面大汉如此刚烈,慌得一把抱住他道:“朋友何苦出此下策,有话尽可慢慢商量。” 红面大汉睁目道:“我费尽心机逃出匪窟,险为‘飞天神魔’所杀,今天虽为恩公所救,日后仍难逃匪党之手。恩公既不愿收留,又何必阻我?” “须弥剑客”钮霍柱知再不答应,恐怕还会发生意外,而听他语气,似乎另有隐情,何不暂且答应下来,日后再慢慢设法说服他?遂叹道:“如此,可委屈你了。” 红面大汉先是一怔,继之大喜,道:“多谢主人,小人给您磕头啦!”挣脱钮霍柱的怀抱,又欲磕头。 “须弥剑客”钮霍柱一把拉住他道:“慢来,慢来。咱们先说好了,做兄弟、做朋友都可以,就是不能做你的主人,更不用你磕头。” 红面大汉摇摇头说:“尊卑有别,不能乱了分寸。” “须弥剑客”钮霍柱笑道:“咱们都是江湖人,不是王公大臣,哪有什么尊卑之分?” 红面大汉固执地说:“小人只知为仆,不敢逾越。” “须弥剑客”钮霍柱强硬地说:“我说不准你磕头,不准叫我主人。如果你还要坚持,我们就各奔东西吧。” 红面大汉只好点点头道:“反正我心里当您是主人,不准叫‘主人’,就称您‘公子’总可以吧?” “须弥剑客”钮霍柱无可奈何地说:“随你的便吧。唔,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红面大汉叹道:“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以前的不提也罢。既然跟了公子,当然随公子的姓了,常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取个好彩头,公子就叫我钮福吧。” “须弥剑客”钮霍柱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待红面大汉站起身来,遂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这老魔头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红面大汉——钮福闻言宛如猛然惊醒,忙跑到“飞天神魔”尸身上一阵翻找,终于从老魔贴身处取出一只金光耀眼的狮子来。他慎重地将金狮捧给钮霍柱,肃然道:“小人无意中闻知,此狮似乎关系极大,小则可引起武林混乱,大则可致朝政变换,尚请公子谨慎处置。” “须弥剑客”钮霍柱接过一看,只见此狮神威凛凛,目闪神光,栩栩如生,做工极为精细,端的是一件绝佳工艺品。其左爪下扣着一只滚球,右爪下抓着一条小蛇。 啊!不对。这不是一条小蛇,因为它有四只脚,还有胡须,这是一条目含乞光的小龙。 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试想雄师虽猛,毕竟只是草原之王,又何能镇伏可遨游海空之“龙”?这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么? 他因听钮福说得慎重,故而不放过任何疑点。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随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只金狮的?” 钮福长叹一声,说:“这又不得不提到小人以前的出身了。小人本是绿林出身,一直在‘飞天神魔’手下混事,江湖匪号‘赤面天罡’……” “须弥剑客”钮霍柱惊“啊”一声,道:“原来你就是以‘天罡掌’享誉武林的义盗‘赤面天罡’,这可……” “赤面天罡”钮福苦笑道:“多谢公子为小人脸上贴金,过去种种,恍如一梦,实在不堪回首。好在小人虽栖身绿林,却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否则,也无颜追随公子左右了。” 稍顿即回忆道:“就在三天前的深夜,小人起来查哨。当行到一处绝险之处时,突见一条人影在陡峭的绝壁上飞鸟般纵跳而上,而且来势极快,看方向似正对小人立身之处而来。小人大骇,来的是什么人?观其身法之速,显具极高身手。在这更深夜静之时,从这飞鸟难渡之处闯山,显然是敌非友。小人正待发出警讯,来人已然临近,现出一从头到脚裹在黄袍里的蒙面人来。此时传警已然不及,小人忙隐身一条天然石缝里面。不想那黄衣蒙面人抵达小人头顶上的巨石后即止步不前,并仰天发出一长两短三声猫头鹰似的怪叫,似在向谁传讯暗号。他在与谁联络?难道另外还有同党前来?若来者均具如此身手,今晚山寨危矣!小人越想越怕,但强敌就在头顶,连大气也不敢出,更遑论传警了。” 虽已过去好几天了,但他说到这里时仍感觉心情格外紧张,不由长吸一口大气,借以平静一下紧张的心情,方继续说:“约莫半盏茶时光,小人突闻身后传来异声,回头一看,只见一条极快的人影正从山寨方向射来。小人大感惊异,难道他的同党早就到了山寨?何以寨中毫无一点动静?转眼间,那人已到近前,竟是总寨主‘飞天神魔’。小人差点惊叫出声,忙往石缝深处缩了缩,唯恐被其发现。果然,‘飞天神魔’直接跃上石顶,随闻两人一阵极细的耳语。 陡听那黄衣蒙面人低沉地说:‘此乃本教最高机密、最高令符,也是本教大半力量所在,本教大举在即,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把它送到教主手中,千万不得有误。’ 随听‘飞天神魔’说:‘这个兄弟理会得。嘿嘿!此物一到教主之手,本教就将全面发动。到那时,不但整个武林,就是这大清江山,恐怕也得换个主儿了。哈哈哈哈!’笑声虽低,却压不住一股得意狂喜之情。 小人闻言大惊,那是什么东西,对他们竟如此重要?他们又是什么‘教’,怎会有如此大的野心?本来嘛,驱逐满虏,还我河山,并无什么不可。但满虏入关已久,江山已固,绝不是几个江湖人士就能驱赶走的。若盲目作乱,只不过徒伤人命、劳民伤财而已。 小人一想不对,遂悄悄从石缝中探头察看,只见‘飞天神魔’手中所持的就是这只金狮。”他用手指了指钮霍柱手中的金狮。 “须弥剑客”钮霍柱一边静听“赤面天罡”钮福的述说,一边认真仔细地观察金狮,越听神色越是凝重,深知此狮必定关系极大。但看来看去,却看不出什么奥妙,说它是那神秘“教”中的“最高令符”尤可,却不知又何以会是那“教”中“大半力量所在”?显然此狮尚另有妙用。 “赤面天罡”钮福见“须弥剑客”钮霍柱沉思不语,遂接着说:“小人直待他们两人离去后很久,方才悄然回寨。但回去后越想越觉不对,若为了推翻满虏、关复汉室,大可光明正大地联络仁人志士,大张挞伐,何必如此鬼鬼祟祟?况且‘飞天神魔’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让他们以阴谋得了天下,也不过是‘以暴易暴’而已,反会害得千百万无辜之人为之丧生。 不行,得想办法把此事弄个清楚。既然那‘金狮’对他们那么重要,何不悄悄将它偷来看个究竟?若果对武林、对天下百姓不利,就干脆毁了它,也可挽救一场劫难。万一弄错了,拼着一死以谢罪,再将原物奉还罢了。主意打定,小人遂于今晨趁人不注意时,悄然将加倍量的‘化功散’下在老魔的早餐中,然后隐身一侧,伺机下手。 终于,老魔吃下早餐后不久,‘化功散’的药力就发作了。小人见老魔昏睡床上一动不动,周围也毫无动静,遂大胆地进入他房中搜找。哪知老魔不但功力深厚,更且狡诈无比,毒性刚一发作时即被他察觉了,遂一声不响地静卧装睡,待小人搜其身上时冷不防给了小人一掌。好在他毒性发作正烈,功力大减,小人方得重伤不死而逃出山寨。然老魔知其秘密已泄,又不敢惊动山寨其它人,遂不顾身中剧毒而一路追杀至此,若非公子仗义相救,小人必定无法逃出老魔的毒手。” “须弥剑客”钮霍柱静听“赤面天罡”钮福说完,大为叹服“赤面天罡”的高尚义举和远见卓识,同时也心下恍然:怪不得老魔名不副实,竟毙命于自己剑下,原来是早已中了“化功散”之毒以致功力大减。否则的话,此时躺在地下的恐怕就是自己和“赤面天罡”钮福二人了。思之实是万分的侥幸。 就在心中感叹之机,左手拇食二指无意中按到了小龙的双睛之上,似感双睛有点浮动,心下一怔,遂稍一加力按下。 噫!奇迹出现了。 ------------ 第 13章 武林动乱 劫难现端倪 随着“须弥剑客”钮霍柱的手指按下龙睛,突见那金狮的双睛上隐约现出极小的字迹来,凑近一看,那狮睛的角膜犹如一面蓝色的帷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最左边是一、二、三……等序号,每个序号后面依次有姓名或江湖名号、具体住址、身份地位,等等,看起来像是一份花名册。 “须弥剑客”钮霍柱一怔: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这些人的名单收藏在这金狮中?是欲对这些人不利还是别有图谋?思忖间左手指力道略松,那蓝色帷幕及字迹立即消失,忙又一按,字迹又现,却另换了一批名单。 “须弥剑客”钮霍柱大奇,不断按动龙睛,那名册不断变换。 嘿!这名册里怕不有上千人哩,几乎包括了当今所有黑道魔头和部分侠义名宿,还有大部分却是从未曾听说过的人物。这些人分布于武林各大门派、帮会、世家,朝廷各部门及某些朝廷大员、领兵大将府中,身份上至朝廷重臣、武林宗主,下至仆役丫鬟,各类人物,应有尽有。 “须弥剑客”钮霍柱豁然明白了,这就是那神秘“教”中的人员名册,也就是那黄衣蒙面人所说的“大半力量所在”。以该“教”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而江湖上竟毫无所闻,可见其神秘到何等的程度。若这么多人在某一人统一驱使下同时出其不意地控制其所栖身的门派或部门、府第的话,别说一统武林,就是夺取朝政,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须弥剑客”钮霍柱心头狂震,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组合若用之于正,倒还罢了,若用于某些人之阴谋野心,其危害程度实在难以想象。以其网罗了大批黑道人物及其行踪如此诡秘看来,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路道。 正思忖间,突听“赤面天罡”钮福恭声道:“公子,天已不早了,是否先出山再说?” “须弥剑客”钮霍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已是繁星满天。猛然大叫一声:“糟了!”把金狮往怀里一塞,拔腿就跑。 “赤面天罡”钮福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钮霍柱突然想起何事如此着急,只好在后面跟着猛跑。 “须弥剑客”钮霍柱一口气跑到先前他与“五绝仙子”康敏休息的那条山谷,却早已不见了康敏的踪影,心中暗叫一声:“苦也!”忙四下寻找、呼叫,哪见伊人丝毫声迹? 她到哪儿去了?是见我久久未归而去寻找我?还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若是后者,那就糟之极矣! 又思,以“五绝仙子”康敏的武功、机智,除非遇上极强的特级高手,否则就算不敌,脱身当无困难。依情判断,她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已经出山去了。遂带着“赤面天罡”钮福往山外追去。 一连三天,“须弥剑客”钮霍柱与“赤面天罡”钮福二人跑遍了雪峰山附近百里方圆,均不见“五绝仙子”康敏的踪迹。 “须弥剑客”钮霍柱异常焦急,既担心爱侣的安危,又不时被那“金狮”的阴影所困扰。他估计“五绝仙子”康敏已离开雪峰山脉了,在此地已无继续逗留的必要,而“金狮”之事又过于重大,他有责任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遂与“赤面天罡”钮福离开雪峰山脉,踏入了茫茫江湖,一边寻找康敏,一边暗中查察那“金狮”的内情。 一路查找,“五绝仙子”康敏毫无踪影,而暗察的结果却令他们大为惊心。他们按“金狮令”中提供的线索,暗中观察那些人物,发现他们不但行踪诡秘,行事也极为阴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全是些奸诈凶邪之辈。若让这些人的阴谋得逞,绝不是武林和天下苍生之福,只会带给百姓们兵凶战乱之危。 不行,要想办法揭露这一阴谋,唤醒正义之士,共同消灭这一邪“教”,消除江湖隐患。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即遭到一些不明来历的蒙面人或明或暗的追杀,索取“金狮令”。显然,他们获取“金狮令”之事及其行踪已被那神秘“教”所侦知了,故而不断派出人马追索。 这一来更激起了他们决心联络有识之士,彻底消灭这一邪恶组织的侠心义胆。只是对方一个个功力奇高,且又行踪诡秘,实令人防不胜防。迫使他们不得不暂时放弃寻找“五绝仙子”康敏之举,转而化明为暗,以躲避神秘“教”的追杀。同时暗中拜访一些“令”中无名的武林耄宿,希望他们能挺身而出,共挽武林劫难。 遗憾的是,这些武林名流、各派宗主,对“须弥剑客”钮霍柱隐隐透露的“金狮”内情及希望,或装聋作哑,不闻不问;或推说无能为力,让其另请高明;有的甚至根本不相信会有此事,认为是毛头小子在故意危言耸听…… 唉!天下太平日久,这些人全都躺在安乐床上昏然未醒,却不知大祸即将临头矣! “须弥剑客”钮霍柱与“赤面天罡”钮福二人一面躲避那神秘“教”的追杀,一面仍不遗余力地暗中奔走、呼吁。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二人历尽艰辛、危难,九死一生,而得到的臂助却微乎其微。 那些武林大佬们,一个个懵懂迷糊、胆小怕事,各人自顾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却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只怕连门前雪都顾不及了呀! 到此地步,“须弥剑客”钮霍柱与“赤面天罡”钮福二人已灰心到了极点,他们虽有心抗争,然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呀! “须弥剑客”钮霍柱仰天长叹: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回天无力,徒唤奈何!可悲呀,侠义门人!可怜呀,天下苍生! 终于,他不得不将那“金狮令”进行了妥善的处理。他知此“令”干系极大,既不能用之于唤醒民众,也绝不能让它再落入那神秘“教”之手。为缜密起见,并避免连累他人,就连“赤面天罡”钮福都不知他是如何处理的。 他们虽未能消弭这一江湖隐祸,却因那“金狮令”是该“教”各处潜伏人员的唯一名册,也是号令该“教”部众的唯一凭证。“金狮令”失踪,各处联络均告中断,仅凭其首脑记忆所及,顶多尚余三分之一。更且该“教”之人除少部分直接指挥的特殊人物之外,大多数教众是“只认令符不认人”,不出示令牌,无法支使他们大规模的行动。再则那神秘“教”的首脑唯恐秘密已经外泄,侠义之士已有所准备,也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使这一场巨变推迟到二十年后方始发动,促成了另一位威震武林的大英雄、大豪杰应时顺势而出而力挽狂澜。 处理完“金狮令”,“须弥剑客”钮霍柱迫切希望见到三年来不知音信的心上人“五绝仙子”康敏。她如今究竟在哪里?为何在江湖上不见任何踪迹呢?是不是被那神秘“教”侦知“武林双秀”的关系而掳为人质了?若如此,怎不见他们以此相协呢? 茫茫人海,伊人何处寻? 终于,他们在一个狂风暴雨之日,躲进一个毫不起眼的荒野尼庵中避雨时,竟意外地见到了已病得骨瘦如柴的“五绝仙子”康敏。 “五绝仙子”康敏乍睹心上人徒然出现在眼前,神色木然,不知是喜是怨。突感眼前一黑,头脑一阵眩晕,虚弱的娇躯缓缓地往地上倒去。 “须弥剑客”钮霍柱亦被这意外的重逢惊呆了,乍见“五绝仙子”康敏如此一副模样,一阵心酸拌和着内疚,竟使得他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突见康敏泫泫欲倒,赶紧一把扶住,焦急地呼唤:“敏妹,你……你怎么啦?敏妹,你没事吧?”边呼叫边以一指轻压她的“人中”穴。 忽闻“五绝仙子”康敏梦呓般地呼叫:“柱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们这是在哪儿?是在阴曹地府么?柱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柱哥,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须弥剑客”钮霍柱热泪涌流,泣然道:“敏妹,是我,真的是我。天可怜见,我终于找到你了。敏妹,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敏妹,敏妹!” 渐渐地,“五绝仙子”康敏似从遥远的睡梦中苏醒过来,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这张脸,这是真的吗?该不是梦吧?她慢慢地抬起手指送到嘴里一咬,痛!这是真的,这确实是真的!两行清泪终于缓缓地滑下了她的脸颊。 蓦然,她挣扎着离开钮霍柱的怀抱,嘶吼道:“你来干什么?滚!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吼毕,返身扑入静立在身后的老尼怀中失声痛哭起来。她有无限的委屈、思念和痛苦,似乎都欲借这一阵哭泣而发泄出来。 “须弥剑客”钮霍柱被她这一吼一哭,直闹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急得他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才好。 唉!他又怎能理解“五绝仙子”康敏那长久郁闷痛苦的心情呢? 那天,“五绝仙子”康敏在那峡谷里等待“须弥剑客”钮霍柱拾柴回来烧鱼,然左等右等,总不见回来,鱼捉了又放,放了又捉。直等到天黑尚不见人影,不由急了,遂往附近山头去寻找。但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山头,均不见钮霍柱的丝毫踪影。 他到哪儿去了?难道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该不会有危险吧?若有事情,他怎不发声通知我呢?难道是遇上了什么极厉害的敌人,令得他根本来不及传警?甚或是他担心我会遭受到伤害,故意将对手引往别处去了?若真如此,他岂不更加危险? 她越想越急,在山中苦寻未果后即往山外寻去。她也像“须弥剑客”钮霍柱一样,先在雪峰山附近苦苦寻找,可惜恰恰错开了路,以至于双双怅然踏入茫茫江湖。 “五绝仙子”康敏在江湖上到处打听“须弥剑客”的信息,但钮霍柱却犹如石沉大海,竟然在江湖上突然消失了。 她哪知道,那时的“须弥剑客”钮霍柱与“赤面天罡”钮福二人,正遭到那神秘“教”的不断追杀,不得不潜踪隐迹呀。 转眼两年过去了,“五绝仙子”康敏找遍了所有钮霍柱可能会去的地方,却找不到丝毫线索。多少次,她在心里默默地呼唤:“柱哥呀,你究竟在哪里?你知道我在满世界找你吗?为什么就不闻你一点音信呢?难道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吗?”随即又自我否定:“不,不可能,柱哥绝对不是那种人。他可能是遭受到了什么人的阴谋暗算,甚或是被人囚禁起来了。否则的话,他一定会来找我的。那他究竟碰上了什么厉害的对头呢?现在究竟是死是活?”她越想越是忧伤。 长期的劳累奔波,加上沉重的精神压力,她终于病倒在一座荒野尼庵的附近,被一位好心的老尼救回庵内。 这场病一病数月,多亏老尼的细心照料才慢慢恢复过来。然身体病状易除,精神抑郁难解。她想念钮霍柱,担心钮霍柱,又有点恼恨钮霍柱。整天忧思重重,郁闷难消。心患不除,病体难脱,故而一直病魔缠身,羁留在这座尼庵里。如今乍见钮霍柱陡然出现在眼前,怎不教她疑真似幻、情绪大动而失声痛哭呢? 待她哭够了,胸中的郁闷之气尽情地发泄之后,“须弥剑客”钮霍柱才陪着小心,轻声地将三年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择要告诉了她。言语间充满了对她的思念之情及寻找之苦,再加上那老尼和“赤面天罡”钮福在旁百般劝慰,康敏剧烈波动的心绪才慢慢恢复到正常。 三天后,他们告别了那好心的老尼,带着“赤面天罡”钮福秘密潜回到雪峰山深处当初捉鱼的那条美丽的峡谷,搭盖了几栋精致的茅舍,并将其命名为“雲深居”。 在那里,“须弥剑客”钮霍柱和“五绝仙子”康敏这一对历经磨难的武林侠侣终于幸福地结合了,安详地过起了隐居世外的桃源生活。从此,“武林双秀”犹如昙花一现,在江湖上失踪了。 远离了江湖仇杀,不见了刀光剑影。得闲时就读读书、下下棋、弹弹琴、剪剪花……情浓浓、意绵绵,夫妻恩爱,生活惬意,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须弥剑客”钮霍柱感慨地说:“能如此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该多好呀!我不希望再去舞刀弄剑了,今后我们的儿女,也最好不要习武,以免卷入江湖旋涡。只希望他们多读点书,长大后好好做人。” …… “所以,后来你出生后,娘从未教你武功,只让你好好读书,学一点做人的道理。可惜……”“五绝仙子”康敏说到这里,只觉气血一阵翻腾,一口鲜血涌了上来,虽强行咽了回去,却憋得面色一阵苍白。 钮清见状大急,忙一边轻轻为娘捶背,一边焦急地说:“娘,您先休息一下,孩儿……孩儿今后一定听话,好好读书,不会再让您生气了……娘,您……” “五绝仙子”康敏略微调息一阵,气血稍为平静了些,缓缓摇摇头阻住钮清的话,苦笑道:“清儿,你想错了,娘和你爹也想错了。你爹认为隐居即可避祸,就文即可无灾,哪知现在……唉!” 钮清茫然地望着娘。 “五绝仙子”康敏目含泪花,缓缓续说着她那未完的故事…… 就在他们隐居半年后的一天黄昏,从未有外人光顾过的“雲深居”,竟意外地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 第 14章 魔党索“令” “双秀”遭暗算 来人乃长白山“长白一枭”艾登罗的弟子“长白三鹰”,在江湖上也颇有点侠名,与“武林双秀”在江湖上亦曾有过数面之缘。 “须弥剑客”钮霍柱乍见三人,不由一怔,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朗笑道:“三位乍然光临寒舍,真是稀客。可是贪游忘归而迷路了么?” “长白三鹰”的老大彭庆驹仰天打个“哈哈”,说:“二位躲在这般仙境里纳福,真叫人难找呀。” “须弥剑客”钮霍柱眉头一皱:“如此说来,三位是特为寻找在下而来的了?” 彭庆驹“嘿嘿”一笑:“钮兄言重了,咱们兄弟也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来向钮兄讨一句话而已。”说到此,扭头瞧了瞧静立一旁的“五绝仙子”康敏一眼,低声道:“钮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须弥剑客”钮霍柱看得暗暗纳闷:“长白三鹰”乃“金狮令”中列名的人物,此来目的自然不言而喻。“长白三鹰”虽说武功不弱,却断非自己敌手,但看他们的神情,似是有恃无恐。是他们又学了什么足以制胜自己的武功还是另有阴谋?甚或是背后另有撑腰之人?以那神秘“教”行事之惯例,既然是有目的地而来,断不会仅派“长白三鹰”这等角色出面。 显然,尚另有高人在幕后操纵。 回头看了看腹部已经微凸的“五绝仙子”康敏,暗忖:敏妹已有身孕,自然不能再与人动手了。他们既敢公然而来,肯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尤其是这些贼子们一旦与人动起手来,根本没有什么信誉可言,不管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能够使得出来。那种情况下,我能否保护敏妹不受到任何伤害,可实在没有把握。倒不如避开敏妹,另找个地方与他们放手一拼为好。只是,万一贼子们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咋办?一时间左右为难,无法决断。 彭庆驹见“须弥剑客”钮霍柱沉吟不语,“哈哈”一笑,道:“钮兄真是多情人,片刻也不敢离开尊夫人。既如此,我们在此地说话也是一样,只不过……”他阴阴地瞟了“五绝仙子”康敏一眼。 “须弥剑客”钮霍柱心头一震:若在此地动手,他们绝对会向康敏下手。好在他们的主要目标在我身上,只要能将他们及其隐身暗中的高手引走,就算再有“长白三鹰”之流的贼子来此捣乱,凭“五绝仙子”康敏的武功、机智,加上院中的“九宫千幻奇门阵”,相信也足可应付。想到此,双目一扫“长白三鹰”,朗声道:“三位既有雅兴夜游雪峰山,在下理当奉陪。请!” 彭庆驹大拇指一翘,道:“不愧是‘须弥剑客’,咱们兄弟在外恭候。” 其实,“长白三鹰”对“武林双秀”也颇有顾忌。他们虽有大援在后,但若在此闹僵了动手,凭他们“长白三鹰”之力,又岂能是“武林双秀”的敌手?况他们得到的指令只是要诱捕“须弥剑客”钮霍柱,自然是将其诱离此地为好。 待三人转身离去,“五绝仙子”康敏疑重地问:“柱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也是‘榜上有名’的?”她虽曾听钮霍柱提起过“金狮”之事,但并不清楚具体的人员。 “须弥剑客”钮霍柱虽然心情沉重,但不欲妻子为他担心,笑着安慰道:“没有。只是我曾经惩处过一个小混混,哪知那小混混竟与‘长白三鹰’扯上了关系,‘长白三鹰’此来,大概是想与我把过节了清楚。此事,我等一下回来再与你细说吧。” “真的?” “当然!” “那好,我陪你一起去吧。” “须弥剑客”钮霍柱温柔地拍拍妻子的香肩,笑道:“不用了,对他们而言,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在场,他们可能会比较尴尬,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再说,若真想动粗,凭他们那三块料,恐怕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吧。” “五绝仙子”康敏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但仍叮嘱道:“论武功,他们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他们既然敢明目张胆而来,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说不定还隐藏有什么后手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要特别小心他们的阴谋暗算呀!” “须弥剑客”钮霍柱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外面夜风露重,你也早点休息。”说到此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你说得对,万事小心为上,我走了之后,万一再有人前来骚扰,你为了他(她)。”他笑着指了指妻子的腹部:“能避则避,尽量不要与人动手,把‘九宫千幻奇门阵’打开,你躲在里面不出来,我相信一般人也无可奈何,等我回来再收拾他们。” 遗憾的是,他虽然已提高了警觉,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长白三鹰”身后的人身上,而对“长白三鹰”这三个小角色却麻痹轻敌了,以致终于着了道儿,铸下了终身之恨。 “须弥剑客”钮霍柱走后,“五绝仙子”康敏独坐灯前,心中没来由地出现一阵莫名其妙的烦闷,心头也陡然蒙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令得她忐忑不安,坐卧不宁。暗忖:“难道柱哥此去真的会有危险?” 随即又自我否认:“不,不会的。柱哥说得对,以‘长白三鹰’的武功,就是三人联手也不会是他之敌。” 转念又想:“怕就怕柱哥一念轻敌,不慎中了他们的诡计暗算就糟了。那……要不要去找找看?可万一我刚出去,柱哥就回来了咋办?他若不见我在家,岂不更加着急寻找?找来找去,说不定又会出现三年前那种各自漫天找寻的境况。唉——还是再等等看吧。” 她如此胡思乱想、心神不宁地犹豫不定。 陡闻屋外传来一阵“喳喳”怪笑。 “五绝仙子”康敏闻声心头一震,混乱的心神立时清醒过来。她一掌将灯光扇灭,身子轻轻一纵,跃上屋顶的天窗,悄悄往四下察看。 此时已是曙色微现,晨雾朦胧。只见院门前静立着一位从头到脚裹在黄袍里的蒙面人,另外尚有十几条裹在黑袍里的蒙面人影散布在“雲深居”的四周,已封死了屋内之人可能外逃的一切通路。 显然,这些蒙面人是有计划而来、志在必得,屋内之人若不乖乖就范,可说插翅难逃。 “娘一看他们那等来势,再从他们的语气中分析,你爹很有可能已落入他们之手了。遂一边发动设置在院内的‘九宫千幻奇门阵’,一边筹思应付之法。果然,他们提出以‘金狮令’交换你爹。想那‘金狮令’干系何等重大,别说娘根本不知道你爹将之藏于何处,就算知道,又岂能轻易交出?‘金狮令’交不出,你爹却必须要救。娘本想出其不意地擒住那为首的黄衣蒙面人,与他们交换你爹,不想那魔头功力实在太高,娘一击不中反受重创,没奈何只好躲入‘九宫千幻奇门阵’中与之周旋。娘用‘散花针’击杀了七名闯入阵中的贼人后,却激得那老魔头凶焰大发,竟不顾一切地用‘霹雳珠’将整个‘雲深居’炸为碎沫。好在娘及时避入了地道,又得你福伯及时赶回来相救,方免于一死。” 回忆起当年那惨痛的一幕,“五绝仙子”康敏仍怒恨难消,喘息了好一阵子,方才继续往下说…… 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尽,一条高大的人影横空而至,正是昨天奉命出山购物的“赤面天罡”钮福。他乍见眼前的惨状,不由呆愣了。 猛然,他大叫一声,甩掉手上的大包袱,发疯似的在废墟中翻找起来。断臂、残腿……一件件血肉模糊的肢体被翻了出来。他愣愣地看着这些残肢断臂,虎目迸裂。凄然惨呼一声:“天啦——”举掌便欲向头顶拍落。 蓦然,似有一个肃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能肯定那些就是公子和夫人的肢体吗?既然不能肯定,又怎能断定他们已遇害了呢?就算他们已不幸遇害,难道你除了以一死尽忠外,就不能想办法为他们报仇吗?” “赤面天罡”钮福心神一凛:“是呀,事实真相未明,我怎能如此轻生?况以公子和夫人的武功、机智,又岂能轻易被害?说不定早已突围而去了哩。退一万步讲,如他们果真已不幸被害,我也当先查明凶手为谁,替他们报此大仇之后,再相随公子夫妇于地下也不迟。” 他在废墟上仔细地探查,看是否尚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前后左右探察了下方位,迅速走到一堆碎砖瓦旁边一阵翻找。清理开碎砖烂瓦,底下果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地道洞口,忙俯身钻了进去。 刚钻入地道不远,脚下突然拌着一物,似是一具人体,借助一丝微弱的光线凝目细看,岂不正是他家夫人——“五绝仙子”康敏?忙伸手一探,尚有微弱鼻息,只是脉玄欲绝、岌岌可危了。 他迅速将一颗“小还丹”纳入康敏口中,并将她身躯扶正,以右掌抵住她后腰“命门穴”,缓缓将一缕真气度入其体内。 约顿饭工夫,“五绝仙子”康敏微弱的脉息逐渐增强,体内生机渐渐恢复,人也开始慢慢苏醒。钮福方才停下手来静坐一旁,却仍紧张地注视着她的神情变化。 “五绝仙子”康敏缓缓睁开眼睛,见“赤面天罡”钮福静坐一旁,满脸紧张、关切之情。稍一疑思,立时记起了先前的一切,同时也明白了自己这条命又被钮福救回来了。不由长叹道:“唉!你又何必再把我救回来呢?柱哥没有了,我又怎么还能再活下去?” “赤面天罡”钮福见“五绝仙子”康敏已终于清醒过来了,始长出了一口气,乍闻康敏之言,心头猛震,忙问道:“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子他……他……他怎么啦?” 康敏惨然道:“家被毁了,柱哥也被抓走了,什么都没啦。” 钮福急声道:“公子被谁抓走的?什么时候抓走的?” 康敏泣然道:“他昨晚与‘长白三鹰’一起走了之后,就再也不见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长白三鹰’?果然是那些贼子们找来了。不过……就凭‘长白三鹰’,似乎还不能……” “来的当然还有更厉害的高手。” “还有谁?” “‘霹雳神魔’!” 钮福大惊:“‘霹雳神魔’?这老魔头不是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吗?怎么又复活了?” 是呀,谁又能想得到呢?“五绝仙子”康敏若不是从他自报暗器“霹雳珠”之名,也难推想到是他。 钮福沉吟道“看来,公子确有可能已身落敌手。但……只要他们那东西不到手,公子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看了看仍很虚弱的“五绝仙子”康敏,叹道:“但不管是为了公子,还是为了您们的孩子,夫人,您都得保护好身子,只有坚强地活下去,才有机会想办法救公子脱险呀。” 康敏点点头说:“这道理我懂。只是……唉!”抬头见钮福仍满脸疲惫、苍白之色,知他适才为救自己真元消耗过度,遂道:“你赶紧运功恢复真力,我们得尽快离开此地。” 当天夜晚,“赤面天罡”钮福扶持着“五绝仙子”康敏,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离开了已成一片废墟的“雲深居”,离开了雪峰山脉…… “后来,我们经过此处,见这里风景秀美,奇险天成,物产丰富,民风恂朴,就定居了下来。不久你就出世了。娘虽无日能忘那刻骨铭心之仇和你失踪多年的爹,但一来重伤未愈,二者你尚在稚龄,诸多不便。尤其知道那些贼子们不得‘金狮令’,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必定在各处穷搜我们的踪迹。我们只要在江湖上一露面,定难逃他们的毒手……咳!咳!”“五绝仙子”康敏艰难地说到这里,一股鲜血上涌,又猛地吐了两口,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钮清入神地听着娘的叙述,幼小的心灵里波澜迭起,既憧憬爹娘当年仗剑江湖的雄姿英风,又深恨那些蒙面贼人的凶残阴毒,更孺慕尚未见过面的、不知生死现状的爹爹……正在神思飞越之机,突见娘又口吐鲜血,不由大惊:“娘,您……” “五绝仙子”康敏虚弱地说:“清儿,娘……不行了,能坚持把你的身世告诉你,娘……也能瞑目了。只是……娘今后……不能再照顾你了,听……今晚来的贼人……口气,你爹……尚在人世。唉!可惜……你一点都不会武功……” 钮清见母亲的气色越来越差,忙道:“娘,您快躺下,等娘养好了身体,就教孩儿武功,待孩儿学好武功之后就去把爹找回来……” “五绝仙子”康敏喘息着说:“儿呀,到此时……娘也不能瞒你了,娘……已内脏……俱碎,毒气……攻心,就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钮清闻言脑中陡然一震,不相信似的呆看着母亲,随之“哇——”地一声,抱住娘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哀伤、悲痛欲绝。 稍顷,却见他面容一整,伸手抹了把眼泪,银牙紧咬,坚定地说:“娘,今晚伤了您的贼人是谁?孩儿一定要杀了他们为您报仇。” “五绝仙子”康敏见状,心中猛震,失神的双眼微露出一丝惊恐之色,艰难地说:“不,不……千万不可,清儿……你是钮家……唯一的一条根,又身无……武功,莽撞……而去,何异……送死?” 钮清仍咬牙道:“娘,您放心,孩儿不会莽撞的,孩儿要先学好武功,再去报仇。” “五绝仙子”康敏失神的双眼惊愕地望着钮清那愤怒的眼神,无力的双手仍紧抓着钮清,张口欲说,却已说不出话来了。 陡然,康敏双目猛睁,费力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怀里,急促地说:“快……快……金……金锁……” 钮清赶紧伸手从娘的怀里掏出一把带链条的金锁,递到娘的手中:“娘,在这。” “五绝仙子”康敏颤抖着伸出双手,将金锁捧在胸前,两行枯泪悄然涌出了眼眶。稍顷,又吃力地把锁交到钮清的手上,口唇微张,却听不到声音。 钮清将耳朵贴近娘的嘴边,只听娘断断续续地说:“金锁……是爹娘当年的……‘定情锁’,钥匙……你爹……带走了,若能……重逢,你们……可凭锁……相认……”声音细如蚊蚁,渐至一点也听不清楚了。 钮清紧紧地抱住娘,颤声道:“娘,孩儿记下了。”稍顿又说:“娘,害您的贼人到底是谁?您不告诉我,万一那天我糊里糊涂地撞到贼人手里怎么办?甚至,贼人们若是知道了您的儿子尚在人世,岂有不来寻找之理?到那时,我又如何能够躲得过呢?娘,您快说呀。” “‘楚……南……侠’!”语毕,头一歪,一代侠女含恨离开了尘世。 “娘——”钮清凄然惨叫一声,脑中“嗡”地一震,眼前一黑,倒在娘的身旁,不省人事。 ------------ 第 15章 浪迹江湖 探仇入魔窟 万里晴空,金阳如绣。 春姑娘被晒得眯缝起眼睛。那嫩绿的新叶,像她秀丽的卷发;那田野上的薄雾轻烟,似她身披的衣裳。随着她轻盈的步伐,青青的小草,顶着她的脚板钻了出来。 在通往扶阳郊外“白面寨”的小道上,人马如蝼,个个都是雄赳赳的武夫,一看就知是来自三山五岳的好汉。 这时走在这条路上唯一有点“岔眼”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也没戴帽子,苍白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可仍显得俊美无比,大异常人。他独自低头走路,那些策马超过他的人也不特别注意他。 走了一程,腹中饥渴。他走进路边一座兼卖粥饭的茶亭,胡乱吃了个饱。遂与那茶亭主人搭讪:“今儿好生意呀,一路上赶路的人可真不少。” 茶亭主人笑道:“客官,你也是到‘白面寨’去的吗?” 少年一怔:“‘白面寨’?” 茶亭主人见他神色,遂道:“客官想必是外路来的了,‘白面寨’‘白面山庄’的楚老爷子今天做大寿,许多朋友都是赶去给他拜寿的哩!” “‘楚老爷子’?”少年心中一动,试探着问:“您说的,可是‘楚南侠’……” 茶亭主人肃然起敬,说:“原来客官也是楚老爷子的朋友。”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道这少年是谁?他正是在那地道里眼见母亲伤重身亡、急怒攻心而昏厥不省人事的钮清。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钮清悠悠醒转。一眼瞧见已气绝多时的母亲,不由泪如泉涌,失声痛哭。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他也迷迷糊糊地伏在母亲身上睡着了。 突然的剧变、过度的忧伤,使得他的神志大受打击,待得再次醒来,人就变得懵懵懂懂了。 一会儿望着宛然若生的母亲喃喃地说:“娘,您醒来吧,您怎么睡了这么久还不醒来?” …… “娘,您别离开清儿,清儿今后听话了。” …… “娘,清儿去把爹找回来好吗?啊!锁,我的金锁……呵,在这里,找着了,找着了,清儿还得靠它去找爹哩。” …… 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怒骂:“乌龟、混账、王八蛋的‘楚南侠’,少爷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 “‘霹雳神魔’,啊,还有什么狗屁的‘武帝’,你们都不得好死,少爷一定要杀了你们!” …… 就这样,哭一阵,又呆呆地出一会儿神;接着,又胡言乱语地怒骂一阵。不知不觉间过了七天。好在地道里事先已储备着足够的食物,饿了,随便拿点什么就吃;困了,就傍着母亲的遗体打个盹。 也幸亏他有这一番迷糊,才无巧不巧地又躲过了一灾。 原来,那阴狠毒辣的“楚南侠”楚天齐,在本来面目被暴露以后为了保命,惊怒交迸之下一举毁了钮宅,并将残余属下全部杀之灭口。然过后即颇为后悔,虽保住了他的隐秘,却又中断了“金狮令”的线索,实乃得不偿失。 为寻找线索,他在废墟中反复搜找,一无所获。又乔装改扮,悄悄隐身钮宅附近七日七夜,见废墟中既无人出来,又不见再有他人前来察看。他判断废墟中已不可能再有活人,而钮宅除主仆三人外亦别无同党,无奈之下只好失望而去。 到了第八天,钮清才渐渐地冷静下来。他想:死者已逝,当以入土为安;娘和福伯的血仇,需要他去伸报;不知尚在何处的爹爹,更需他去寻找;……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怎能老待在这地道里呢?该出去了。 地道出口早已被震塌了。他找了把锄头,一锄一锄地挖开碎土,一块一块地搬运开燧石、条木。他虽说气力大于常人,毕竟还是个孩子。从前有母亲和福伯翼护,他哪做过如此粗活?皮肤破了,他咬牙忍住;双手磨起了血泡,又肿又痛,他没有停;血泡破了又起新泡,他还是不停地挖、不停地搬。 挖了一天,他终于掘开了一个刚可容他的小身子钻出去的洞口。他爬出洞口,但见家园已成一片废墟,昔日景象已荡然无存。呆立良久,不知该做些什么事,更不知应先从哪做起。 忽思不知福伯的遗体在哪里?应先翻找出来加以掩埋才好。 然除了翻出不少的残臂断肢外,未见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也不知这些残肢是福伯的还是贼人的。 他从母亲的叙述中知道了福伯当年也是江湖上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近二十年来对他父母也一直忠心耿耿,现在竟落得个尸骨无存,岂不惨乎?尤其是回想起福伯对他的爱护之情,不由得潸然泪下。 洞口太小了,娘的遗体根本无法搬运出来。 他想:去找狗娃子、二愣子他们来帮帮忙吧。 刚欲挪步,突记起母亲的叮嘱:“我们此行很危险,不要与任何人接触,以免连累他们。”是呀,自己已经是家破人亡了,岂能再去连累别人? 又想:这地道是母亲亲自建造的,里面很安静、很隐秘,何不就让娘的遗体暂时栖身于此,等我报完仇回来再另迁他处? 他钻回洞内,跪在娘的遗体旁“咚咚”磕了几个头,默默祷告:“娘,孩儿此时无力为您另筑坟茔,也不敢去连累乡亲们,只能让您先在此处安息了。待孩儿报得大仇、找回爹爹,再来为您迁葬吧。娘,您原谅孩儿吧!娘,您保佑孩儿吧!” 他在地道里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衫和一些散碎银两,打成一个小包,将金锁链条牢牢地系在脖子上,再次钻出了洞口。 弯弯的月亮高悬在灰暗的天空,刺骨的寒风在旷野里嘶吼。四周寂静得可怕,远处传来了几声猫头鹰鬼怪般凄厉的叫声,更增添了几分凄凉恐怖的气氛。 然而,此时的钮清心里已没有任何恐惧,只有满腔的悲愤和仇恨。历经这一场惨变,他好像突然长大了很多,成熟了很多。 是呀,短短的几天时间,娘、福伯乍然离他而去;好好的一个家园,眨眼间变成了一片废墟;他从一个受众人怜爱的天真少年,转瞬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必须独自面对今后的一切恩怨情仇、人间险恶,哪能不促使他迅快成熟? 他在心中悲愤地呐喊:“要报仇!要雪恨!”洒下了两行凄楚的泪水。 他搬了几块大石,拌合着碎石、泥土,将洞口严严地堵死了。 他再次扫视了一遍生养自己而今已成废墟的家园,踏着积雪的小径,冒着刺骨的寒风,在昏暗的夜色里,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这块充满童年乐趣的土地。他在心中叫道:“娘,福伯,我还会回来的!” 走出“潜龙谷”,走出崀山。他茫然了。到哪里去?他出生至今,从未出过远门,如今只身孤影,天涯茫茫,真不知欲往何处去了。 萦绕在他心头的只有四个字:“报仇!寻父!”说到底这又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一回事,找到父亲后必会与仇人生死一拼,找到仇人报得大仇后也就能顺利救出父亲。 然而,以爹娘那么大的本事,尚且被仇家或擒或伤,遑论自己? 看来,无论如何,第一件大事必须访名师、练武功,方可论及其它。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也不知到过些什么地方,总之,每到一地首先就是打听当地有无学武功的地方。 他曾逗留在街头卖艺的摊子前,也曾徘徊在练武馆的大门口,却未见到有任何人施展过像娘和福伯那样高的功夫。既然娘和福伯那等武功都无法报得大仇,若学这些人的功夫就更不行了。不由哀叹:芸芸众生,茫茫大地,名师何在? 彷徨中,他想到了爹娘的恩师“天山双仙”。爹娘的本事那么大,他们的师父岂不更厉害? 对,就这样,找“天山双仙”去。 但他只知“天山双仙”住在天山,天山究在何方?离此多远?如何走法?他可一无所知。他问过不少人,或是摇头茫然不知,或是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究竟有多远、怎么个走法,就无人说得清了。 这天,他彳亍独行,竟于无意中探听到了自己的生死仇人“楚南侠”楚天齐的消息。那股被压抑的怒火不由自主地又涌上心头。 这时,那茶亭主人还在不住口地称赞“楚南侠”。 钮清灵机一动:既然此贼近在咫尺,何不乘机去探看一番?虽说报仇尚非其时,但先去探一探路、见识一下老贼的样子也是好的。 主意打定,向茶亭主人讨了纸、笔,随便取了个假名,写了张贺贴。笑道:“我不知今日‘楚南侠’做寿,真是碰巧碰上了。”问明了路径,结了茶钱,径往“白面寨”而去。 前行五、六里,到了盆溪。盆溪南面,就是以奇险著称的“白面寨”,“白面寨”顶的“白面山庄”,就是名震三湘的“楚南侠”楚天齐的府宅。 这“白面山庄”好大的气派,正厅三进,飞檐翘角,皆凭险而筑,前后各有一个大花园,中间是演武厅。 “白面寨”四周绝壁紧裹,插翅难越,只有正面一条羊肠石径盘旋而上,真是个“一夫把关,万夫莫开”的绝险之处。 这天,“白面山庄”贺客如云。 钮清到得庄前,受贺礼的看了贺贴,问也不问,就让知客的带入宴客的大花园。 但见数十座小亭依不同的地势而建,小亭四周花团锦簇,香气袭人。宴席便安排在小亭内的石桌上,每亭一席。 钮清来得正是时候,恰是入席之时。他被招呼在一地势较低的亭子里。同席的老少杂处,听得他们正在叽叽喳喳地谈论着: “楚老爷子以一套‘雄鹰掌’和一手‘飞蝗石’威震武林,真不愧是我们湘南武林的领袖。那套‘雄鹰掌’固是武林一绝,那手‘飞蝗石’更是惊人,击中目标犹如炸弹,一炸一个洞,威力实是骇人。” “楚老爷子不但武功盖世,而且侠义无双,交游广阔。各路人物,不论识与不识,凡投到他庄中的,无不热情款待。” “听说今天来的贺客竟有一千多人哩。想想看,一千多人需要多少招待?也只有像楚老爷子这种富甲一方的大豪才有如此气魄。” “…… ……” “…… ……” “…… ……” 钮清静坐一旁,越听心中越烦:楚老贼明明是个阴险狡诈、穷凶恶极之徒,这些家伙竟一个个毫无廉耻地为其歌功颂德,显然与楚老贼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这可是钮清冤枉他们了。试想那“楚南侠”楚天齐既然以虚假面具欺人,必然会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平时肯定会掩饰得不露丝毫破绽,一般的人们有几个能识别真伪而不被他那经过巧妙伪装的慈眉善目所惑?钮清若不是已从母亲口中知道了真相,有了先入之见,也难保不被他那层虚假的外衣所蔽。 夕阳慢慢西移,忽听响起一片恭贺之声,满场立起。 钮清踮脚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瘦长、鬓发如银的红面老人,带着两位中年汉子排众而出。 钮清听得旁人谈论,知道这老人正是“白面山庄”的庄主“楚南侠”楚天齐。看他虽已六旬之年,仍是声若洪钟,步履之间更是稳健异常,想是武功深厚之故。 两个英气勃勃的中年汉子乃是他的两个儿子,号称“白面双杰”的楚中麒、楚中麟。 只见“楚南侠”楚天齐走到居中亭中,抱拳向四方一拱,朗声道:“老朽贱辰,承各位赏脸,屈驾蔽庄,不胜感谢之至,我先敬大家三杯!” 众贺客哄然道好,各自把酒干了。 楚天齐掀须大乐,向各路英豪不停口地招呼道谢。 群豪向寿翁敬过酒后,猜拳斗酒,甚是热闹。 饮酒正酣,一名庄丁匆匆进来,走到“楚南侠”楚天齐耳边絮语几句。 楚天齐神色微变,随即起身抱拳向席上众宾道声:“失陪!”转身匆匆离去。 ------------ 第 16章 莽儿纵火 遁途陷魔掌 时值三更,楚府后院的地下室里,当中一把交椅上,端坐着一位三分像人、七分似鬼,连头到脚严严包住的劲装黄衣人,面前肃立如塑像般的赫然竟是今日的寿星翁“楚南侠”楚天齐。 此时的“楚南侠”脸色死灰、神情惊恐不安,连目光也不敢稍抬,全无白天宴席上那种满面春风、顾盼自豪的神气。 终于,黄衣蒙面人冰冷地发话了:“楚舵主,你府上高朋满座,日子过得可真快活呀。” “楚南侠”楚天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躬身道:“堂座驾临,属下未能远迎,实在该死,尚乞堂座恕罪。” 黄衣蒙面人双目寒光似利剑般射在“楚南侠”楚天齐身上,冷冷地说:“早在去岁末,你就报称发现本教要犯‘五绝仙子’康敏的踪迹,并夸称可马上追回本教圣物‘金狮令’,教主尚等你缴‘令’授功哩。何以至今不见上缴?‘金狮令’呢?嗯?” “楚南侠”楚天齐浑身一震,惶恐地说:“禀……禀堂座,属下探知本教要犯行踪后,唯恐其再次脱逃,遂一面向上飞报,一面率所属二十三位兄弟先行追截。首遇‘赤面天罡’,一番剧斗后,彼中属下‘透骨毒钉’而遁,估计绝无生理。属下等迅急连夜围住了‘点子窝’,迫令‘五绝仙子’康敏交出‘金狮令’,但那贱妇矢口否认藏有令符。属下不得不予强取,奈何那泼妇武功实在太强,尤其敌暗我明,被她偷袭暗算,各个击破,二十三位兄弟全部阵亡。眼见已无法生擒那贱妇,属下迫得使用‘九烈阴雷’毁去了‘点子窝’。实出无奈,求堂座明察。” 黄衣蒙面人厉喝道:“混账!你既然没有十足把握获取圣令,何以不先稳住‘点子’待援?分明是你贪功冒进,致使功败垂成。哼!圣令不到手,杀十个‘赤面天罡’、毁十个‘点子窝’也于事无补。” “楚南侠”楚天齐脸色苍白,半晌方颤声道:“不过,属下于事后又反复清查过‘点子窝’残迹,并无任何发现。所以,那令符是否真不在彼处,尚望……” 黄衣蒙面人大怒:“放肆!你办事不力,致令损兵折将;妄用利器,导致线索中断。尚敢怀疑教主圣断,简直罪不可赦!” “楚南侠”楚天齐冷汗直冒,双膝不由自主地跪下叩头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深知犯有重大过失,故而一点也不敢懈怠。事发后,属下曾于‘点子窝’附近潜伏七天七夜,继又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扶阳全境,寄望重新获取线索,以图将功赎罪。乞望堂座再宽限些时日,允许属下继续戴罪搜索。” 黄衣蒙面人森寒的目光直逼楚天齐,阴冷地说:“教主严令,‘金狮令’必须到手。估念你曾有功于圣教,暂缓处罚。再误事,杀无赦!” “楚南侠”楚天齐磕头如捣蒜,连连应道:“是!是!” 良久,不闻座上再有声息,悄悄抬头一看,已不见了黄衣蒙面人的踪影。 ** ** ** ** **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蛙鼓虫鸣。浓郁的花香弥漫在夜空中,织成了一张柔软的网,把所有景物都罩在其中。任是一草一木,都涂上了一层模糊、空幻的色彩。一切都隐藏着它的细致,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欢闹了一天的“白面山庄”也渐渐安静下来了。那些三山五岳的好汉,路程近的已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了。路程远的也带着八分醉意在楚府客房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忽然,一声激昂的马嘶,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随之,一匹雄壮的白马从庄侧马厩中急冲而出。白马四蹄腾空,迅逾追风,眨眼间闯出了尚敞开着的庄门,撞倒了两位睡眼惺忪、刚爬起欲加阻拦的门卫,犹如一朵白云般,遁羊肠石径,向山下飘去。 两名被撞得晕头转向的门卫刚站起身来,后院已腾起一片火光。不由大惊,忙将掉在地上的更锣拾起一阵急敲,同时扯开喉咙大叫: “失火啦!失火啦!救火呀——” “有贼!捉贼!捉贼呀——” “庄主的‘照夜玉狮子’被贼人偷走啦!快追呀——” “…… ……” “…… ……” 在此天险般的“白面山庄”,名震三湘的“楚南侠”楚天齐的府中,尤其当此群雄云集之时,居然有贼光顾,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来的定是不长眼的蠢贼了。 留宿的贺客,都是三山五岳的能人,闻声纷纷冲出客房,会同庄丁救火的救火,追贼的追贼。 一时间,人声喧嚣,蹄声雷动。“白面双杰”楚中麒、楚中麟率庄丁和自动帮忙的好汉纷纷上马追敌。然而,追骑脚力远较白马逊色。待他们追下“白面寨”,白马已远出五、六里外了。 追风踏月,骏马飞驰,转瞬已追出数十里之外。 残月西下,晓色云开,不知不觉天边已现鱼肚白。飞驰的白马已跃上一座大山之中,但见那大山峰层壁立,直插云端;翠树斜伸,碧岫堆云。左右山山相连,层峦叠嶂,浸在灰蒙蒙的晓雾之中。 眼见那白马弛入险峰,隐而不见了。追者大急,好在转瞬又见白马从峰左弛出,追者又大呼着追去。 纵火者何人?窃马者是谁?乃胆大包天的钮清也! 钮清混入楚府,看到心恨已久的大仇人“楚南侠”楚天齐就在眼前,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好在他毕竟不是鲁莽之徒,连喝了几大口闷酒后,终于把怒火忍了下去。 待见“楚南侠”楚天齐中途退席后久未露面,不觉生疑:楚老贼在这个时候不出来陪客,久久地躲到里面干什么去了?难道又在布置什么阴谋诡计不成?啊呀,不好!难道他已知道是我来了,正在安排如何对付我? 可转念又一想:这也不对呀,若要对付我这么一个毫无武功的毛头小子,哪用得着什么计谋安排?只要这里面随便派出一个什么人,足可以收拾我好几回了。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反正,这老贼久不出来肯定有问题。何不悄悄地去看个究竟? 想到就做,他装着小解,慢慢往后院寻去。好在来宾众多,楚府庄丁都在忙着招呼客人,也没人特别留意他。 绕了一圈,不见“楚南侠”楚天齐的踪影,却见楚府后院堆满了柴草。不由心中一动:这么多的干柴堆在这里,一旦燃烧起来,岂不把整个“白面山庄”都烧个精光? 好呀,楚老贼,你毁了我的家,我也要让你无安身之处。 主意打定,顿忘厉害。趁别人不注意,悄悄躲入柴房之中,待夜深人静时才爬出来。四下一看,万籁俱寂,毫无人影。 他又转到前院,只见庄门大开,门顶高悬着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一晃一晃的,发出昏暗的光。两名背插单刀、怀抱铜锣的门卫,分别蹲在庄门背风处打盹。 钮清白天已观察过了,此庄仅庄前的羊肠小径是唯一出路,其它地方无处可遁。如何在放火后能迅速冲出庄门而又不被人截住呢? 钮清冥思苦想,设计了好几种方案,都觉不妥。忽听庄侧发出“呼——刺!呼——刺!”声响,扭头一看,那是马厩,里面拴着的数十匹骏马正在吃草,不时喷出一两下响鼻声。 “夺马闯门!”钮清灵机一动。 “对,就这样,引火后迅速夺匹马硬闯出去。庄外山道险窄,他们就是追赶也不那么容易。”想罢,又仔细地挑选起马匹来。 只见当中一匹白马,浑身雪白,并无一根杂毛。自头至尾足有一丈长短,自蹄至背约高八尺,头如博兔,眼若铜铃,耳小蹄圆,尾轻胸阔。真是一匹好马。钮清暗忖:好,待会就抢它。 选好了退路,钮清再转到后院,潜入厨房灶下捡了根尚未燃尽的火棒,隐入柴草堆,轻轻一吹,将柴草点燃。然后迅速窜到马厩白马旁,解开马缰,一跃而上。不想那马却一声长嘶,人立而起,竟将钮清抛了下来。 钮清一怔,他在“潜龙谷”里跟小伙伴们一起放牧,什么样的狂牛没驯过?什么样的劣马没骑过?可从来未被牛、马摔下来过。 这时,门口的两名门卫已被马嘶声惊醒,正边揉眼睛边站起身来。时间来不及了,钮清拾起被摔在一旁的火棒子,再次一跃上马,一手抓紧马缰,一手拿火棒子往马屁股一烙。白马吃痛,遂放开四蹄,从庄门一窜而出。 到得寨前小径,钮清忙用双手紧抱马脖子,唯恐怒马一个失蹄跌下绝壁。然此马确实神骏异常,在如此奇险的山道上狂奔,竟如履平地,十分平稳。或许与它经常在这条小径上狂奔也有关系吧。 钮清骑在马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转眼已到寨脚。 白马下了“白面寨”,却又不肯跑了,只在原地一个劲地打转,任钮清又踢又夹,仍无济于事。眼看追骑已出了庄门向山下蜂拥而来,钮清急了,只得又用火棒烙它,白马被迫又向前奔跑。 如此走走停停,与后面的追兵总是保持那么远的距离。若非白马不服钮清骑乘,以它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脚程,早就把追骑抛远了。 眼看只要转到峰后就能避开追兵的视线,届时趁机弃马隐入山林,就不难躲过追兵了。 忽听峰下一声呼哨,正在狂奔的烈马突然驻足,险险又将钮清摔下地来。 随着呼哨声,一条人影捷逾闪电,一掠而至。 ------------ 第 17章 龙崖鬼蜮 “楚南侠”逞凶 来人掠过马背时一伸手就将钮清挟到肋下,同时口中轻啸一声,脚尖在马臀一点,白马即乖乖地继续向山峰左侧跑去。 钮清被来人挟在肋下,犹如箍上了一道铁箍,一点也无法动弹;张口欲叫,却被迎面刮来的强劲气流压得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得听凭来人挟着他在山岭间飞驰。 转眼间,已到了一处高耸入云、四面峭壁的孤峰顶端,那人始放下钮清。 钮清被人挟着一路颠得头昏眼花,乍一放下地来,立即长吁一口闷气,换过一口新鲜空气,昏乱的头脑方稍稍清醒。抬头注视那人,不由脱口惊呼:“‘楚南侠’……” 不错,那挟着钮清之人正是道貌岸然、阴险狡诈的“楚南侠”楚天齐。 他刚从地下室出来,就听到“救火”、“捉贼”的喊声,猛吃一惊:难道是堂主或随行下属不慎被庄中人发现而误作盗贼了?忙纵到庄前察看,却见来人已骑着他心爱的“照夜玉狮子”下了“白面寨”,二子亦已率人追了下去。 他心中惴惴不安,因猜不出此事是否与刚刚离去的顶头上司有关,就有点不知所措了。既担心二子等追兵追上来人致自己身份暴露,又不甘心听任来人就此离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赶在追兵之前暗中将此事查个清楚,那时或擒盗贼、或阻追兵,可尽随己意。 于是,他悄悄潜出庄外,施展轻功抄近路追踪。刚抵“金子岭”山脚,即见白马正欲转入一座峰后,忙发出一声呼哨。那“照夜玉狮子”乍听主人呼哨声,立即停步。 “楚南侠”楚天齐趁机飞闪而至,见骑者乃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并非他所担心的身着特制服装的本“教”中人,惴惴的心始放下了一半。 他一伸手就将对方捉住了,心中更是诧异,因他感觉此少年竟然身无一点武功。一个毫无武功的少年竟敢到他府中纵火、盗马,简直不可思议。 他选择一个如此居高临下的险要所在,就是欲单独盘一盘此少年的来历。不想尚未开口,却被钮清一口喝出他的身份,不由一怔:看来,这少年并不简单,果然是有为而来。 此时的钮清,真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愤怒泯灭了理智,满腔怒火,一泄而出。厉喝道:“老匹夫,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小爷本欲找你报仇,不料天不开眼,反落入你这狗贼手里。哼!小爷就算变成厉鬼,也要生啖你肉。老贼,你等着吧!” “楚南侠”楚天齐被骂得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的怒容。但转瞬即换上一副笑脸,柔声说:“小兄弟,你先冷静一下,有话慢慢说。不是老夫自吹,方圆数百里之内,谁不知老夫尚义好客,又怎会害得你家破人亡呢?小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或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教唆才找到老夫头上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你家大人是谁?” 钮清纵声大笑,怒骂道:“老贼,别装蒜了。你披着侠义外衣,干的却尽是些阴险毒辣、卑鄙无耻之事。你蒙得了别人,却骗不过小爷我。告诉你吧,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爷我姓钮名清,‘须弥剑客’是我爹,‘五绝仙子’是我娘。两个月前,你带人毁了我的家,害了我的娘,小爷今天是报仇来的。现既落入你这老贼手中,小爷认命了。老贼,你下手吧!”他只顾骂得痛快,毫不考虑处境如何,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细全抖了出来。 “楚南侠”楚天齐被骂得脸上阴晴不定。初听他揭穿自己的隐秘,大为惊恐;后听这小子竟自称是“须弥剑客”与“五绝仙子”的儿子,忍不住心中狂喜。但转瞬又一脸疑惑之色:这小子若真是“须弥剑客”钮霍柱和“五绝仙子”康敏之子,怎会毫无一点武功?若说不是,他又如何知道这些秘密? 不由疑惑地说:“小子,你真是‘须弥剑客’钮霍柱和‘五绝仙子’康敏的儿子?该不是吹牛的吧?” 钮清的小脸涨得通红,怒声道:“小爷堂堂男子汉,还用得着欺骗你这种藏头缩尾见不得人的无耻狗贼?哼!你们想抢我爹手中的‘金狮’……” “楚南侠”楚天齐此时已完全证实无误,抑不住心头的狂喜,纵声狂笑:“哈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老夫正欲踏遍天涯海角追捕你这小子,没想到你竟自投罗网。哈哈哈哈!” 稍顿即沉声道:“小子,只要你识相点,把你爹偷去的‘金狮’交出来,老夫也不难为你。” 钮清满腔的怒火尽情发泄够后,心中畅快已极。乍闻老贼之言,猛然醒悟到自己怒不择言,说漏了嘴,不由心中大悔。这老贼若不知自己底细,可能还会为了他那层伪装的侠义外衣,不好过分难为一个孩子。现既已漏了底,岂不正好给了对方一个追索“金狮令”的线索? 好在钮清毕竟是智慧超群之辈,眼珠一转,已想好了对策。遂双手叉腰,高声笑道:“哈哈哈哈!老贼,你也不想想,那‘金狮’我爹没给你们,我娘没给你们,小爷我会给你们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前面的话一腔戏弄调,后一句简直是重重地给了楚天齐一巴掌。 “楚南侠”楚天齐一听,敢情这小子还真的知道“金狮令”的下落,却不可逼他太甚,否则就算杀了这小子,令符仍得不到手,那就得不偿失了。遂放缓语气说:“小兄弟,你是聪明人,你想想看,那‘金狮’在你们手中一无用处,而且是个祸根。你爹为此遭难,你娘为此丧生,眼看你小小年纪,又要步爹娘后尘,何苦呢?只要你把它交出来,不但你不会受到伤害,就连你爹也可以获得自由,回家与你团聚。这是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钮清见楚天齐已上钩,心中暗笑,脸上却装着似为其言所动,疑惑地说:“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却不知你那张假面具后面又藏着什么阴谋哩!我又岂能信得过你?” “楚南侠”楚天齐见钮清已有心动之象,忙说:“只要你肯交出‘金狮’,老夫以人格和信誉担保,绝对会令你父子团聚。” 钮清“噗嗤”一声冷笑,讥讽道:“你还有人格?还有信誉么?” 这一句可刺到了“楚南侠”楚天齐的心坎上,他暗中所为的虽均是丧尽天良、毫无人性之事,却最恨别人揭其隐私。不由老脸一红,厉声道:“小子实在可恶,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里可是数十里不见人烟的‘龙崖鬼蜮’,你立身的脚下,就是千百年无人下去过的‘亡魂谷’。老夫只要把你往下面一丢,你就在这世上无声无息地消失啦。而且,谁也不会怀疑到老夫头上。” 钮清怒气上涌,头一昂,朗声道:“老贼,终于露出你的狰狞面目了吧。小爷若怕死,就不会去烧你的贼窝了。人生自古谁无死,老贼,你有何手段就使出来吧,小爷皱一皱眉头就不算好汉。” “楚南侠”楚天齐心中大怒,满脸狞厉地说:“小子既然想死,老夫就成全你吧。记住,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边说边提起右掌,一步一步向钮清逼近。 钮清昂然屹立,怒视着渐渐逼近的楚天齐,脸上毫无惧色。 “楚南侠”楚天齐见状,心头也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好倔犟的小子,此子不除,将来必成大患。 正欲狠狠心一掌劈下,脑中突闪过一个阴森的声音:“教主严令,‘金狮令’必须到手。再误事,杀无赦!”陡感全身一颤,额头直冒冷汗,无奈地缓缓放下了右掌。嘴里却仍冷冷地说:“小子,最后再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仍执迷不悟,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钮清面对死亡,昂然不惧。然思福伯惨死贼手,母亲伤重身亡,大仇未报;父亲陷落魔爪,生死未知。自己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待做,就这样死了,实难瞑目。 乍见楚天齐到最后关头又收回手掌,知他尚不死心那只“金狮”。心中一动,遂故作犹豫地说:“小爷并不是怕死,只是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了,也实在有点不甘心。”稍顿,仍装作沉思地说:“要小爷交出那‘金狮’也不难,不过……你得先答应小爷几个条件。” “楚南侠”楚天齐见钮清在威慑面前终于有所屈服,心中暗喜,却仍不动声色地说:“什么条件?你先说说看。” 钮清脸一板,冷冷地道:“第一,你得把小爷送到安全之处,而且保证今后永不再来打搅小爷。” “可以,这没问题。” “第二,你们得先把我爹放回来。” “这个……老夫无权办到。不过,老夫可以保证,只要你先把那‘金狮’交出来,你爹立刻就可释放。” “不行,必须先放人,再交货。” “小兄弟,你这可有点强人所难了。”楚天齐无可奈何地说。 钮清沉思片刻,毅然道:“那小爷再退一步,你先带我去见见我爹,这总可以吧?” “这……啊!哈哈哈哈——”“楚南侠”楚天齐猛然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纵声狂笑,兴奋得自言自语地说:“老夫真是被气糊涂了,放着这么好的人质不要,却偏要与这小子胡搅蛮缠,真真可笑。嘿嘿!老夫虽未得到‘金狮令’,但只要把这小子带到那‘须弥剑客’钮霍柱面前,到那时,看他钮霍柱究竟是要那‘金狮’,还是要他宝贝儿子的性命。哈哈哈哈!” 钮清一听,心中大骇,真没想到老贼竟还有这一手,果然是阴毒无比呀。若真如老贼所言,爹该怎么办?唉!与其到时让爹进退两难,甚或为子丧志,倒不如自己一死,还可保全爹的清誉。 忖罢,心一横,纵身往身后的绝谷跃去。 哪知他快,“楚南侠”楚天齐更快。他刚一身动,楚天齐已一晃而前,一把揪住了钮清的前襟,犹如捉小鸡般地将他高举过顶,得意忘形地说:“小子,现在你想死也不成了,哈哈……哎哟——”狂笑未毕,陡感举人的手臂一阵剧痛,不由痛叫起来,并本能地将手一甩。 然此时的“楚南侠”楚天齐本就站到了绝谷边缘,这一甩,刚好把手中的钮清抛到了绝谷的上空。待得惊觉,再纵身去抓时,已是晚了一步,仅撕下了钮清的一片衣襟,钮清的小身子却犹如陨石般向深谷中落去。 ------------ 第 18章 因祸得福 巧服“奇珍果” 呆愣在绝谷边缘的“楚南侠”楚天齐,眼见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懊恨不已。探头下望,脚下的“亡魂谷”深不见底,乳白色的云雾在谷中涌动,两侧峭壁如削,猿猴难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若不是退得快,险险也被那小子拖带下绝谷。再见手臂上被钮清趁他得意忘形之机咬下的一小块血肉模糊的皮肉,气得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碎衣襟一摔,鬼魅般地消失于峰下的丛林之中。 钮清被“楚南侠”楚天齐抛到绝谷的上空,慌乱中向下一看,但见谷中云雾涌动,深不见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随又坦然:这样死了也好,总胜过被楚老贼捉去要挟父亲。遂将双眼一闭,任其下坠。 高速度下坠的身躯,刺破空气,发出“咝咝”的破空声;偶尔从两侧峭壁斜伸出来的枝条茅叶,犹如一把把利刃,绞碎了他的衣衫,划破了他的肌肤;强劲的气流,压得他胸口憋闷,呼吸艰难,周身气血几欲冲顶而出,脑袋胀痛欲裂。 忽听“砰——啪”一声,急剧下坠的身躯似与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好像是一支斜伸出来的树枝被撞断了,好在经这么一阻,将下坠的冲势也减缓了一点点。紧接着又连续发生了好几次碰撞而发出一连串的爆响,下坠的高速度也在连续的碰撞中逐渐减缓。 终于,他的身躯在一次猛烈的巨震后停住了。 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钮清再也忍不住欲破顶而出的气血,“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狂涌而出,继之脑袋“嗡”地一响,就此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钮清渐渐地苏醒过来。他本能地一翻身,陡感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令得他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痛叫起来。剧烈的疼痛刺激得他更加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是被两根从峭壁缝隙中斜逸出来的树枝吊挂在半空中。 “咦!这是怎么回事?” 凝目上望,两侧峭壁千仞,仅顶端露出一线天光。从他停身处的地方开始,每上去数丈至数十丈,就见一根似被重物压折了的树枝。有些折而未断的枝干悬吊在折痕下方,在山风的吹拂下摇晃不已,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躺在这儿?”他静静地思忖。 猛然想起,他好像是被楚老贼摔下绝谷的。 “难道我已到了阴曹地府?这地方看起来和阳世也差不多呀。”欲扭头旁视。“哎哟!”疼痛难忍。 “噫!难道我还没有死?听说鬼是不会痛的呀。”一咬舌头,痛! “啊!我真的没有死!我竟然还活着!但我全身怎么这么痛呀?好象没有一个地方不痛似的。” 他从高空急剧下坠,一路撞断了不少从峭壁中横伸出来的树枝。每与树枝发生一次碰撞,虽将其下坠之冲势减缓,但同时他的血肉之躯也如同被树枝一次次地猛击。到他终于被两根粗枝挂住时,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已被撞击得支离破碎了。再加上周身肌肤被茅刺割划得皮开肉绽、伤痕累累。故而只要稍一活动,即牵动了内外伤口,导致剧烈的疼痛。 他想看看身底下是何情形,遂咬紧牙关,慢慢扭头下视。 但见下面漆黑黑的一团,深不见底。不由暗叹道:“罢了,挂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中,现在虽然还活着,但与死了又有何区别?也只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别说我现在全身疼痛、一点也动弹不得,就算是身体完好之时,还不是一样要被活活饿死在这里?唉!命该如此,徒唤奈何!”干脆双眼一闭,静静地躺着一心等死。 然而,刚一闭上双眼,脑中即幻现出母亲和福伯慈祥的面容,似在呼唤他:“清儿,你不能死呀,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随之又幻现出从未见过面的、他想象中的父亲模糊的形貌,似在指责他:“你是钮家的子孙,怎么不想办法求生,偏要一心等死呢?你难道不知道,为父身陷魔掌,亟待你来解救吗?” 再幻现出花姑娇柔的模样,似在祈盼他:“清哥,你要坚强地活下去,我在等着你,你不能丢下我呀!” 依次又幻现出狗娃子、二愣子等小伙伴诚挚的稚容,似在鼓励他:“清哥,你一向是我们最佩服的,我们相信你一定能想办法安然脱险的。” 最后幻现出“楚南侠”楚天齐狞恶的嘴脸,似在嘲笑他:“小子,你完蛋啦,你岂能奈我何?” 想到此,不由怒气上涌,恨声道:“不错,我不能死。我一死,岂不就让楚老贼这等恶人永远为非作歹了?” 然一回到现实状态,不由得心灰意冷,绝望到了极点。他喃喃地说:“娘,福伯,清儿不能为您们报仇了。”…… “爹,请原谅孩儿不孝,无法救您脱险了。”…… “花姑,我感谢你的一片情意,我也不想就这样死去,但实在没办法呀。”…… 最后,他怒声道:“楚老贼,你别得意,恶有恶报,小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陡然,从谷底吹上来一股刺骨的寒风,刮到他身上的伤口上,宛如利刃割肤般的疼痛。 尤为难忍的是,不知主人厄运的“五脏神”偏也在此时与他作对,毫不客气地唱起了“空城计”。 疼痛尤可忍,饥饿实难熬。 他忍不住大骂苍天不长眼,大骂“五脏神”不争气。 然而,痛骂只能使饥饿加剧,丝毫也解决不了问题。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一股浓郁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孔。他不由精神一振,缓缓遁香味来路扭头一看。就在他栖身处的上方约三尺高的峭壁上,斜伸出一株高约尺余的小树,红黑相间的树身,碧绿的树叶,顶端仅结着一颗鲜红色的果子,那浓郁的香气正是此果所散发出来的。 他贪婪地猛吸了几大口香气,仿佛周身疼痛大减,舒服极了。然丝丝香气更加剧了他的饥饿感。他想,虽然果子仅此一颗,而且也小了点,难以果腹,毕竟聊胜于无。在临死之前还能吃上如此鲜果,也算是老天爷的恩赐了。反正四下也别无他物充饥,就先摘了这果子吃了再说吧。 于是,他慢慢地欲撑起上身,但稍一活动,就痛得他龇牙咧嘴。“哎!吃不成了。”他无可奈何地静静躺下。 这么一点点高度,若在平时,只要挺身起立即可够到。但对于此时此地此状的他来说…… 唉——他无奈地苦笑了笑。 然而,那果香却似在有意无意地撩他,浓郁的异香不断地飘进他的鼻孔,更刺激得他饥火难耐。他忍不住心头火起:“好呀,你也来欺侮我?看我动弹不得就来撩我。好,我今天还非吃了你不可。” 于是,他再次慢慢地撑起上身,“嘘——”剧痛攻心。 他咬咬牙,强忍着硬是不躺下去。休息了会,疼痛稍有减轻,就再撑高一点点。如此数次,他终于靠着石壁坐直了上身。虽痛得他满身的冷汗一个劲地往下淌,但他心中却涌上了一股初步成功的喜悦感。 他喘息了一阵,闭上眼,让满眼乱冒的金星慢慢地消退。然后,缓缓转过身躯,伸手去抓那株怪树。尽管他的手指已伸到了极限,可离小树却仍有数寸之遥。此时的他已经是体力耗支殆尽了,实在无法再往上移一寸。但他绝不甘心就此罢手,他在心中不断地激励自己:“坚持!再坚持!只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 好在他的手指刚好可以抓住小树下方的一条石缝。于是,他强忍着锥骨钻心般的疼痛,艰难地缩拢双脚,两手抓实石缝。一咬牙,手足一齐用力,猛地往上一挺。 好!终于站起来了。 但刚一站直身子,眼一花,头一晕,上身不由自主地向石壁倒去。 嘿!那朱果竟似通灵,无巧不巧地恰好凑向他的嘴边,他不假思索地一口咬住。朱果入口即化成津液顺喉而下,只觉一股异香直透丹田,全身痛楚立时大减,手足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钮清大喜,低头见那小树乃是生长在一微凹的石槽内,槽内尚盛有一种乳白色胶冻状液体。此时那乳液似正在向石壁内渗入而逐渐减少。他正觉果子太小,意犹未尽。心想果子如此鲜嫩异常,这乳液当也是吃得的。遂趴在石槽边,把那剩余的乳液三两口喝了个精光。 钮清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突见石槽内的那棵小树竟已叶黄枝枯,正在慢慢萎缩变小,转眼便干枯死亡了。钮清虽觉奇怪,但此时全身舒泰已极,周身疼痛似已全部消失,不由精神大振,也就不再去寻思原因,仍又躺回树干上休息。 约莫顿饭光景,突感腹中似有一团火球升起,迅速向周身骨骸扩散。刹那间,整个人仿佛已置身于火炉之中,闷热难当。 钮清大骇:不好,可能是那果子或者乳液有毒,这可如何是好? 那团火球似越来越大,周身似有千百只小虫在同时叮咬,痛苦更甚贪吃朱果、乳液之前。 渐渐地,他双目尽赤,只感头部胀痛欲裂,胸部憋闷难当,全身似一只过度充气的大气球,几欲爆裂了。 紧接着,神志也逐渐地模糊起来。初时他尚能强行忍住,但时间一长,痛苦越来越甚,神志越来越模糊,就无意识地将身躯乱滚了。 他栖身处的两根树枝本仅方寸之地,这一翻滚,身子忽然滚出了树外,“呼”地一下再次向下坠去。 不知下降了多深,只听“扑通”一声,他似感坠入了一口深潭。受冰冷的寒水一刺激,他的神志立时清醒了不少,遂本能地张口欲叫。哪知才一张口,立感一团冰冷的滑腻腻的东西直窜入他的口中,且毫不停留地顺喉直冲腹内。 立时,感觉腹内翻江倒海般地一阵绞痛。好在时间不长,不一会儿,腹痛慢慢缓解,并由小腹中升起了一股冰凉的气流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原本燥热难当的钮清乍感如饮甘霖般的舒爽,神志也完全清醒过来。 他人一清醒,立刻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水里急速地下沉,忙手足并用,施展出从小练熟的水下功夫,往上浮升。 陡然,他感觉从右侧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吸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随水流向前冲去。他明白他已被一股漩流吸进去了,忙展开手脚往旁侧急划,希能冲出漩流的中心。 他知道这种漩流大多穿行于地底、山腹间,人、畜一旦被其吸了进去,就算是有再好的水下功夫,也往往是九死一生。他在崀山的一座水潭中就曾经历过,幸好当时他尚未被吸入漩涡中心,又有狗娃子等人及时相救,才幸免于难。但现在碰上的这股漩流吸力实在太大,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游出漩流中心,反被漩流带得越去越远。 突然,他感觉到他的手似触到了什么东西,忙伸手一抓,滑不留手,无法抓牢,但至少可以肯定是抓在一面光滑的石壁上。他心中一动,试探着往其它方向探触,果然,上、下、左、右全是石壁。不由暗叹:果然被带入地下暗河了,谁知道这条暗河究竟有多长。唉!这下非淹死不可。 他心里一紧张,那口气就憋不住了,遂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口,立即“咕噜咕噜”地灌进了好几口寒水,如此一来,身体的平衡就更加控制不住了。“嘭”地一声,脑袋重重地撞在一块凸出的石壁上,顿时眼一黑,再次失去了知觉。 ------------ 第 19章 大难不死 陷身“亡魂谷” 这是一条两山对峙的长谷,两道高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悬崖,构成没有尽头的夹壁,只是偶尔被一个峡谷断开,让人窥见一片无人居住的幽秘的世外仙境。夹壁中间阴影朦胧,而谷内却是阳光普照,一片苍翠、绒毯似的藤蔓叠叶缠裹着树木,鲜花、熟透的野果点缀其间。这幅瑰丽的画景,好像是在对夹壁间大白天的黑暗进行嘲弄。 谷内没有人家,一条如带的清澈小溪蜿蜒流过,成群的山鹿在溪水边饮水、嬉戏,逍遥自在。小溪最后像一道银光从悬崖边倾泻而下。 在小溪的一个拐弯处被石块挂住了一个人。那人衣衫褴褛,静静地卧在溪旁一动不动,下半身还浸在水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头喝足了水的小花鹿慢悠悠地踱到那个人身旁,调皮地用舌头去添他那裸露在外的肌肤,用头去拱他那静卧在地的身躯。 突然,那人的躯体稍稍地动了一下,还轻轻地发出一声低微的sen吟。那正在拱得起劲的小花鹿一惊跳开丈外,惊愕地看着他。良久,见无动静,又大胆地走近去拱他。猛地一下,那人被拱得翻了个身,乃是一满脸污泥的少年,脖子上还挂着一把金锁,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原来,这少年竟是那被撞昏在地下暗河里的钮清。 此时的钮清似已恢复了一点点知觉,他的眼皮轻轻跳动了几下,慢慢地睁了开来,但被刺目的阳光一照,急忙又紧紧地闭上了。 静卧一会儿,他的神志进一步清醒。遂缓缓侧过身子,再次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竟是躺在一条溪旁的草地上,一头可爱的小花鹿正在起劲地用舌头乱添着他的肌肤,所添之处滑腻腻的、麻痒痒的,令他忍不住“嘻嘻”一下笑出声来。 这次小鹿并未受惊跳开,只是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钮清,见他并无攻击、伤害它的举动,遂友善地冲他点点头,低鸣几声。钮清心里陡然一阵兴奋,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小鹿的脖子,小鹿也并不挣扎。于是,一人一鹿就在草地上亲热地搂抱着、摩擦着、翻滚着。 良久良久,钮清始放开小鹿,翻身坐了起来,喃喃地道:“小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小鹿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仍然淘气地在他的怀里乱拱。 突然,小鹿拱动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金锁。钮清心中一动,捧起金锁仔细端详:“这金锁好眼熟呀!在哪儿见过?怎会挂在我的脖子上?” 他苦苦思索,脑中一片混乱,茫无头绪。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似幻现出了一位中年美妇的影子,但转瞬即消失了。“她是谁?”钮清继续苦思。 渐渐地,那妇人的影子又出现了,她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身旁尚跪着一位少年,妇人正吃力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将一把带链条的金锁交给那少年。“那妇人和少年好面熟呀。” 钮清低头乍睹手中正捧着的金锁,“咦!那妇人交给那少年的金锁岂不正是自己手中的这把?怎会又到了我的手中?难道我与那两人有什么关系?” 循着思路,那两人的影像在脑中越来越清晰。突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与那少年竟是一模一样。“噫!难道我就是那少年吗?”他用力摇一摇混乱的脑袋,再揉一揉酸胀的双眼,紧盯着水中的倒影仔细地与影像中的少年映证。 “啊!那少年果然是我,那伤重垂危的妇人正是我那最亲爱的母亲。” 钮清大叫一声:“娘——”正在附近散玩的鹿群均被这一声大叫吓得惊恐地竖起了耳朵,那刚才尚与他亲热地嬉戏的小花鹿也一跃跳开老远,惊惧地瞪着他。 幻象消失,眼前仍是那条绝谷。然随着这声大叫,混浊的头脑豁然清醒,那失去的记忆亦随着恢复过来:遭难的父母,被毁的家园,“白面寨”纵火,坠入“亡魂谷”,绝壁贪食“毒果”、“毒液”,终至“毒发”而坠身寒潭。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 令他百思不解的就是自己何以竟能历经大难而不死?万丈深谷摔他不死,绝壁野果毒他不死,坠身暗河淹他不死。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母亲的阴灵在暗中默佑着自己么? 他哪里知道,他这次大难不死,竟因祸得福,得到了天大的奇遇哩! 钮清被“楚南侠”楚天齐从“亡魂谷”上空摔落,偏巧被从绝壁逸生出的两根树枝阻滞于长有异果之处,终得以服食异果乳液。那鲜红色的果子名为“玄天朱果”,那石槽内的乳白色胶冻状物乃为“空青玉ru”,均为稀世难求的仙品。 “玄天朱果”乃感地中火而生,受万年“空青玉ru”的孕育,吸天地之灵气而长。每百年长高一寸,千年后开始结果,且每次仅结一枚,再经五百年果实方才成熟。若无意外伤损,在三天内即可迅速成形仙去。此时若被人巧摘,常人服食得法,有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之效;练武之人服之,可平添百年功力;若用之于医疗,不论何种疑难杂症,内、外重伤,只要一气尚存,服食少许即可药到病除。 “空青玉ru”本为地脉所泌,与“玄天朱果”相辅相存,二者一阴一阳,互相调和。若一方消失,另一方亦随之化为乌有。服食之人必须二者同服,方可得增功之效。 也是天意使然,钮清坠身处正是这两种仙品生长之处,且正值“玄天朱果”功德圆满、即将成形仙去之时。昏迷中的钮清就因吸入了那“玄天朱果”不断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使得极重的内伤于无形中逐渐减轻,最终得以清醒过来。又多亏了他那倔犟的个性,方得食“朱果” 、“玉ru”。却又因吞食“朱果”后未能及时饮下全部“玉ru”,以致阴阳无法完全调和,令得他几为之丧生。 “玄天朱果”乃天下至阳之物,若单独服用,必遭火焚,终致全身血管爆裂而亡。钮清服食后,其神奇的功效使之伤势立愈,故感周身舒畅。但疗伤仅需极少的几滴就足够了,整颗“玄天朱果”入腹,威力岂同小可。尚幸他及时服下了部分“空青玉ru”,虽不能完全对抗“玄天朱果”之火劲,至少保住了他的心脉未当场爆裂。 也许冥冥中确有天意,钮清于神志迷糊中翻身坠落,恰好又坠入“寒潭”。这“寒潭”本是一处海眼,直通海底,其水冷彻骨,且含有多种稀有矿物质,人体经它浸泡,可消除任何疤痕,使肌肤细腻、莹白如玉。 钮清从高空坠落,早已被割裂得体无完肤,“玄天朱果”虽可治愈内外重伤,却无法消除遍体的累累伤痕,然经此潭水一浸,不但未留下任何疤痕,肌肤之细腻更胜从前。 “寒潭”方圆仅丈许大小,周围均为怪石嶙峋,犬牙交错。钮清若不刚好坠入潭内,只要稍偏一点,亦早就粉身碎骨了。 “寒潭”内藏有一“千年冰蟾”,已颇有道行,乃三百年前从海底循地脉来到此处,它发现了绝壁上的“玄天朱果”,遂在“寒潭”内定居下来,静待“玄天朱果”成熟后服之登仙。哪知一个疏神,竟被钮清无意中巧服了。 钮清坠落“寒潭”,受寒水一刺激,神志稍清,本能地将口一张,那“玄天朱果”的异香立时从口中泄出少许。正遇“千年冰蟾”从潭底浮上欲夺回“玄天朱果”,遂循香气直窜入钮清口中,直达腹内。可惜“朱果”未吃到,自身却被钮清腹内的胃酸腐蚀,成了钮清的腹中之物。 幸得“千年冰蟾”自投“虎”口,才消解了钮清体内的至阳之火。 这“千年冰蟾”本是天下至阴之物,与“玄天朱果”产生的至阳之火阴阳调和,水ru交融,凭空使钮清至少尽得了两甲子以上的功力。而这“千年冰蟾”又是解毒圣品,其解毒成分被钮清吸收后即永远存留在他体内的血液中,从此以后,他就成了万毒不侵之身;还有一宗奇异之处,就是这“千年冰蟾”长期生活在漆黑如墨而又富含稀有矿物质的潭底,其眼睛中逐渐凝聚成一种特殊的物质,以至于目光如炬。这种物质被钮清吸收后刺激他的眼球功能发生了变化,使他无形中具备了夜能视物的本领。 这种种旷世仙缘,乃是钮清想烂脑壳也无法想象得到的。想不出,干脆不想。 他一跃而起,竟觉自己迥异从前,不但全身毫无一丝痛苦,而且身轻体健、精力充沛之极。再看身上,虽是衣衫尽碎,污泥点点,但肌肤莹白细腻更胜从前,也不见任何疤痕。他当然想不到这就是连番奇遇所带来的结果。 他跳入溪中,尽情地洗涤一番。以水为镜,只见自己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只是,这身破衫已实在不能再穿,只好脱下扔掉算了。随身包裹早就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当然也就没有了替换衣衫。还好那把金锁早已牢牢地系在脖子上,所以虽历重重艰难,金锁却未丢失,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去找爹了。 爬上岸来,身上一丝不挂,可真成了赤身裸体了。虽然谷中并不见其他人类存在,钮清也不禁羞红了脸。 他想,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要设法找一套衣服穿上,要找衣服,当然要到有人家的地方去找,这谷中有人吗? 于是,他开始遮遮掩掩地在谷中寻找人家,并留心出谷的路径。 抬头看两侧峭壁,壁立千丈,光滑如镜,猿猴难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顺水流而下,行不上里许,匹练下垂,溪水在此飞流直下三千丈。下面是一片狰狞的怪石,急流冲击着怪石发出如雷般的轰鸣。断壁青苔密布,滑不留足。 钮清见此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幸亏早一步巧被石块挂住了身躯,若随水流直下绝涧的话,怕不早就尸骨无存了。 逆溪水上行,沿着弯弯曲曲的小溪上行约十余里,迎面一堵高耸入云的大石壁,似一块大闸门般将峡谷在此处切断了。一股泉水从绝壁中央底部涓涓涌出,这,就是小溪的源头。 其实,这泉眼正是那“寒潭”暗河的出口,也是进出“亡魂谷”的唯一途径。千百年来,有谁能想到只有从这里逆水潜进去才能入得“亡魂谷”?即使知道,若无极高明的水底功夫、极深厚的内力、极大的智慧和胆量,又有谁敢冒险?而偶然从“亡魂谷”上空掉下去的,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葬身潭底。钮清可算是千百年来唯一从“亡魂谷”生还的人了。 寻遍峡谷,既不见人家,也无路可出。钮清真有点绝望了,看来非被困死在此地不可。一股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没有亲人,没有伙伴,甚至已远离了人类,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没精打采地在溪边胡乱漫步。他不是畏死的人。死,对于他来说并不可怕,他已是九死一生的人了。只是母仇未报,父踪不明,恶人却逍遥在世,他心有不甘,死亦难瞑目。 他正在呆呆出神,忽闻一声尖厉的鹿鸣,忙抬头一看,已是黄昏时分。在溪旁戏耍的鹿群早已不见了,空荡荡的峡谷中仅留下他孤单的身影。 又是一声尖厉的鹿鸣,这回他听清了,声音来自峭壁脚下的一蓬野葡萄丛中,并可见那蓬野葡萄丛正在不停地晃动。 钮清心神一凛,听鹿鸣之凄厉,似乎是正在遭遇到某种伤害。 难道那野葡萄丛中隐藏着一只正在捕食山鹿的凶猛恶兽?若是那猛兽吃完山鹿后钻了出来,在这无路可遁的绝谷中他又将如何逃生? 恐怕,除了冒着被摔个粉身碎骨之危纵身跳下那绝涧之外,就只能舍身饲猛兽了。 咋办? ------------ 第 20章 巧出绝谷 越岭穿林海 钮清心神忐忑之际,那野葡萄丛中又传出一声鹿鸣。 何以那猛兽这么久竟还制服不了一头山鹿?而且听鹿鸣之声,似乎并无久博气衰力竭之感,难道那猛兽并无臆想中的凶猛?既如此,何不进去看个究竟?若有可能,就趁机击杀之,也可解除对自身的隐患。 于是,他从谷中选捡了根约三尺长短的枯枝和一块略为尖锐的条状石头做武器,谨慎地走到那蓬野葡萄丛前,轻轻拨开纵横交错的藤蔓钻了进去。 噫!里面竟是别有天地,密密麻麻的藤蔓纠缠中竟出现了一条小小的径道,沿小径弯弯曲曲而行,尽头处却出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直通峭壁之内。 离洞口不远的一处藤蔓中,一头小鹿正在四蹄乱蹬,拉得整蓬葡萄丛不住地晃动,不时还发出尖厉的嘶鸣。 游目四顾,并未发现臆想中的猛兽,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钮清走近那小鹿一看,正是那头与他嬉戏过的小花鹿,一颗鹿头却被粗大的藤蔓紧紧地套住了,任它如何挣扎也挣之不脱。想来必是顽皮的小花鹿将头到处乱拱戏耍,不意却拱入了一个活套般的藤蔓中被套住了。 他扔掉手中的枯枝、石块,帮小鹿解开藤蔓,小鹿退出脑袋,一个劲地在钮清身边蹿跳、鸣叫,以此来表示它的高兴和感激。 小鹿与钮清撕缠一番后,冲钮清点点头,掉头往那洞内走去。 钮清好奇心大盛,难道这洞里就是鹿居之处?不知洞内究有多深,里面是个什么情形?看小鹿似轻车熟路般地进去,应该没有多大的危险,何不跟去看个究竟?遂亦弯腰随小鹿走进了洞口。 到得洞内,里面豁然空畅,已能站直身躯,只是眼前黑窟窿咚,伸手不见五指。好在静立片刻后,即能逐渐看清洞内景物,渐渐地,清晰竟如同白昼。放眼望去,这洞蜿蜒盘旋而上,深邃莫测。 钮清转头四顾,暗忖:这洞内既不见有何光源,怎的视物如此清晰? 其实,这正是“千年冰蟾”的神奇功效,只不过钮清还蒙在鼓里而已。 循洞径往上走,沿途但见各种各样的钟乳石或倒悬、或上耸,参差不齐,琳琅满目;宽阔处高达数丈,低窄处仅容一人爬伏而过;平坦处如履大道,险要处如越天险。上行约二、三里,眼前一亮,这石洞竟从一棵千年古树的根底部穿了出去。 那头顽皮的小花鹿尚侯在洞口,见他出来了,冲他鸣叫一声后,又掉头而去。 望着这头可爱的小花鹿,钮清无限感慨:满以为会被困死在那绝谷里,没想到竟因小鹿引路又生出了绝地。 他抬头看看立身处,是一条簸箕形的峡谷,两旁仍是高山,身后是陡峭的石壁,小鹿的去处,是这条峡谷的唯一去路。他只得又跟着小鹿往前走。 转过一个山角,迎面一座壁立的山峰挡住了去路,从脚到顶,全是苍黑的岩石。山峰凹凸不平,凸处如悬,凹处似洞,由上至下有很多石缝,爬着藤蔓,长着草木,极似巨人身上的粗毛。再涂上一层苍茫的暮色,抹起向晚的阴影,更令人毛骨悚然。 再看谷内,竟是绿草如茵,鲜花争艳,气候温暖宜人,群鹿正在草地上追逐戏耍。引路的小鹿一声欢鸣,立即加入到嬉戏的行列中去了。 钮清跟到草地上,见山峰脚下有不少洞穴,几头山鹿正从那洞穴中进进出出,想来,那就是鹿群的家了。 看这儿虽是气候温暖、青草茂盛,可惜却缺少水源,鹿群才不得不每天冒着危险经那峭壁石洞下到绝谷饮水,傍晚再回到这儿安居。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群鹿纷纷进入了不同的洞穴。 钮清独自呆立在草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头引路的小花鹿从一个洞口伸出头来,冲钮清不断鸣叫,似在招呼他进去。至此地步,钮清也无可奈何,只得与鹿同居了。他低头钻进洞内,虽有一股刺鼻的臊气味,却也干燥宽敞。 夜深了,洞外山风呼啸,偶有一丝寒风吹进洞来,刮到赤身裸体的钮清身上,犹如针刺般难受。 远处,虎啸熊嗷,豹吼猿啼,伴和着怪啸的林涛,犹如山崩地裂。 钮清第一次如此过夜,又冷又怕,不由得又想起了从前那温暖的家。那时,在母亲和福伯的冀护下,何曾想到会有夜宿鹿洞的一天?然而世事多变,一夜之间,家毁了,母亲没了,福伯也去了,一个温饱无虑的公子哥儿转眼成了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儿。虽还有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却又不知道尚在何处。 看来,自己天涯寻父,一路上必然会有各种避免不了的重重险阻;也许,这仅仅是磨难的开始哩。他这样思前想后,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是阴天,崇山峻岭笼罩在灰沉沉的云雾之中,被太阳遗弃的群山,像一个个满腹委屈的巨人,艰难地顶着沉重的天空,脚底下似是淌着汗水,湿漉漉的,雾蒙蒙的。 群鹿又开始动身了,沿着每天必经的山径而去。 钮清呆呆地站在草地上,看着渐去的鹿群,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那头可爱的小花鹿已跑出老远,回头见钮清仍呆立未动,遂又跑回来拱着钮清不断鸣叫,似在催他该动身了。 钮清抚摸着鹿头,喃喃地说:“小鹿,我不能和你们在一起呀,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回到有人的地方去。” 小花鹿自然听不懂钮清的话,仍在不停地推拱、鸣叫。 小花鹿因钮清而得脱套索,钮清亦因小花鹿而得出绝谷,人鹿之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而今分离在即,钮清不禁黯然神伤,哽咽道:“小鹿,我不会忘记你的。你的伙伴们走远了,你快去吧。”说罢,强忍着两眶欲滴的泪水,转身向身后的险峰上攀登而去。 身后不断传来小鹿的“呦呦”嘶鸣。 钮清不敢回头,唯恐一回头就舍不得丢下这头可爱的小花鹿而去了。硬着心肠一个劲地拼命往上攀登、攀登,有手抓处就攀,有落脚处就蹬。渐渐地,小花鹿的嘶鸣已听不见了,他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 抬头一看,竟糊里糊涂地攀上了峭壁的半峰。回头看去,山下那头可爱的小花鹿已成一个小黑点,却仍静静地站在那儿。 钮清喃喃地说:“小鹿,再见了!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的。”掉头继续往上攀去。 越往上爬越吃力,有时足无落处,手无攀处,只得全身贴在石头上,凭手指扣住粗糙的石壁一寸一寸蛇一样往上蠕动。 终于,距峰顶只有两丈左右了。 他抓住了一蓬荆棘,想往上大蹬一步。忽听棘丛间有什么东西“嗖嗖”响了起来,低头一看,猛见一条扁头银蛇就在他手底下盘成一团,火焰般的舌头飞快地吞吐,一幅向他挑战的姿态。 他霎时惊恐得血液都几乎凝住了,如果他要想避免遭受银蛇攻击的话,就只有松手摔下千寻绝壁了。 好在扁头银蛇扬头吐了一会儿信,见对方并无攻击之意,就掉头溜到一条石缝里去了。 钮清心里“砰砰”地跳着,随蛇去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山缝里盘着一窝扭动的银蛇,发出“咝咝”的声音。 他紧张得双手一用力,“嗖”地一声,整个身子竟腾空向峰顶飞去。 然“飞”则飞矣,紧接着却“嘭”地一声从空中跌了下来,摔了个屁股朝天。他也顾不得疼痛,赶紧爬起来就跑,直跑出数丈之外,方平息下紧张的心情。他伸手抹了把冷汗,注目看向那遇蛇的地方。 好险!若那银蛇果真向他攻击,他除了松手坠下绝壁之外,实在想不出尚有何法抵御。现在总算是脱离险地了。 突然,他心中一动,那地方距离峰顶足有两丈多远哩,自己怎么可能一跃而上? 仔细回想,当时体内好像突然产生一股大力,又好像是有人在下面用力推了自己一把。会是谁呢? 抬头四顾,空山寂寂。 他张口呼叫:“适才是哪位高人在帮忙小子,请现身出来让小子拜谢。”连呼好几遍,除了传来一阵阵“拜谢”“拜谢”的回声外,哪见半个人影? 究竟是何人在暗中相助呢?若无人相助的话,难道果真是母亲的神灵保佑?看来定然如此,否则何以每次均能化险为夷? 此时,他正屹立在一座高峰之巅,在他的眼前,群山绵绵不断地伸展开去,真个是山连山,山迭山,山外有山,山上有山,山峰插进了云端,林梢刺破了兰天。 他发愁了,如此延绵不断的崇山峻岭,究竟从哪个方向才能走得出去呢?他不知道时辰,也不知道方向,只能靠太阳的升落来判断方位和时间。 管它哩,只要总是向着同一个方向走,相信终能够走出去的。他曾听人说过,“天山双仙”所住的“天山”,好像是在很远很远的西方。于是,他选择了正西方向,毫不犹豫地走了下去。 披荆斩棘,翻山越涧,喝林泉,吃野果,睡山洞。他穿过了虎啸熊嗷、野猪肆掠、豹吼猿鸣、巨蟒盘绕的原始森林,爬过了高耸云天的奇峰乱崖,真正领略到了入林仰面不见天、登峰俯首不见地的原始丛林风情。 他用阔大的树叶混合着坚韧的藤草,编织成了一套简易的衣裤,穿在身上既御寒、又遮羞,心里总算没那么别扭了。否则,总是光着个屁股在山林中奔跑,总有种唯恐被人窥见的尴尬。 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些奇特的现象,首先是他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怕冷,虽然是披树衣、吃野果、喝山泉、睡山洞,他的体质却越来越强壮。其次是他的目力、听力越来越强,大白天站在峰顶,可看清十数里外的一草一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百丈以内的景物在他眼中是纤毫毕现;就是在睡梦中,若有爬虫之类的小动物接近他周围三十丈方圆之内,立即就能将他惊醒而及时加以躲避。 他当然不知道,这就是“玄天朱果”、 “空青yu乳”和“千年冰蟾”的神奇功效被他逐渐吸收的结果。当然,与他从小即被娘亲疏通了全身的经脉,从而更有利于天材地宝的吸收,亦有一定的关系。 晓行夜宿,转眼间在大山中转悠了十多天,眼前仍然是连绵不断的群山,亦未见到半个人影。 渐渐地,他有些焦急不安了。 这天夜里,钮清在一个树洞里过夜,由于心绪不宁,久久不能入睡。约莫四更时分,寂静的夜空中突然飘来一声似人类的惨叫。极渴望见到人类的钮清闻声一惊,忙凝神静听。 稍顷,又传来一声惨叫,这回听清楚了,是人,果真是人类的声音。 “啊!是人,我找到人了,我终于找到人了!” 他此时渴望见到人类的心情,犹如常年漂流在外的游子,渴望回到慈母怀抱般地迫切。对于他将遇到的第一个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他都会有如乍见亲人般的兴奋。 天色已现微明,惨叫声仍不断传来。他激动地溜下树来,循声音来处奔去。 一连翻过三座山头,前面一处断崖下面传来清晰的兵刃撞击声和呼喝怒骂声。从声音之疾厉,显见正在发生一起惨烈的厮杀。 他悄悄掩过去,爬上一棵从崖顶横伸出去的古松主干,俯身向下窥察。这一看,直令得他又惊又怒,血脉迸涨。 古松下面,一条蜿蜒而来的山径在此处扩展成一块丈许方圆的平台。平台上,一位三十多岁的白衣男子正吃力地抵挡着一位红衣蒙面人和三位黄衣蒙面人的围攻。 厮杀的平台一旁峭壁、一临深涧。两端小径的出入口,分别站着十多位黑衣蒙面人,一个个张弓搭箭对准被围的白衣男子。他们的身后整齐地排放着数十具黑衣蒙面人的尸体。斗场周围,尚散躺着五具仆人装束的尸体。 整个斗场,断头残肢,鲜血碎肉,遍地皆是,真是惨不忍睹! 钮清虽然胆大,也经历过九死一生的险境,但乍睹如此多的尸体,尤其是那些血淋淋的残肢碎肉,亦不由心惊得浑身发抖。 忽然,一个模糊的意念闪过他的脑际,看这些蒙面人的装束,似与娘所叙述的那些蒙面贼人相似,那么掳劫父亲的是否就是这些贼子?抑或是他们的同党? 此时,那白衣人已是步伐散乱、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形势岌岌可危了。 ------------ 第 21章 巧救弘历 莽儿初结盟 那白衣人一袭白绸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是敌人的血液所溅,还是他自己的鲜血所浸。但他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仍在咬牙苦撑,手中一把宝刀仍霍霍生风,舞起一团青朦朦的光华护住全身。 那位红衣蒙面人空着双手,仅以一双肉掌攻敌,然每发一掌,却隐隐有风雷之声。在四位围攻的蒙面人中,显然以此人功力最高,白衣人每每被他的掌力震得身形不稳。 看他出手的招式,亦为极普通的“岳家拳法”。这路拳法钮清在“护村团”亦曾见人使过。可那么平常的招式到了这红衣蒙面人手里,却别具威力,不但拳风凛冽,而且招式神妙,每招每式,刚好恰到好处,真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之佳作。 “岳家拳法”包括“岳家拳”、“岳家散手”、“岳家连环腿”和“岳王十八翻子”四套招法。顾名思义,是南宋一代名将岳飞创出来的武术。当时岳飞把这些拳法教给士兵,屡次打败金兵,把金人杀得胆颤心寒,金军中盛传“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哀叹,“岳家军”便成了南宋抗金的劲旅。岳家武术的特点,就是“刚”、“猛”、“狠”三字,使的全是浑浊刚猛之力。 岳飞被秦桧以“莫须有”之罪名屈死风波亭后,“岳家拳法”便在民间普遍传开。但大多都仅得其一点皮毛而已,真正得其神髓的,可说是凤毛麟角。看这红衣蒙面人的功劲,“岳家拳法”显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只是拿“精忠报国”的岳王拳法,在此深山大泽中行蒙面围攻之勾当,实有点为岳王叫屈了。 三位黄衣蒙面人一使剑,一使刀,一使九节钢鞭。三人武功亦非泛泛,但见:刀起风雷动,剑闪阴风寒,如意追魂鞭,啮人魂魄散。 只是三人似乎颇为忌惮白衣人手中之刀,兵刃不敢和他硬碰硬接,显见白衣人手中必是把截金断玉的宝刀。 四人联手,白衣人已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突然,那红衣蒙面人一声怪叫,双掌齐推,强劲的罡风将白衣人震得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大步,绵密的刀光圈立时露出了一丝空隙,使鞭的黄衣蒙面人趁机一招“灵蛇吐信”,疾攻而入。 白衣人临危不乱,刀法斓熟,危急中一招“孔雀开屏”,刀光一闪,九节钢鞭掉下了两节。 与此同时,使剑的黄衣蒙面人“一剑穿心”当胸直射,使刀的黄衣蒙面人反手一刀“横断云雨”,疾削双足。 白衣人顾此失彼,回招已是不及,宝刀借势下沉,抵挡削足之刀,同时急使铁板桥身法,身躯向后一仰,以避过穿心一剑。不料久战力虚,脚下一滑,竟然跌倒在地。 围攻他的四人见机岂肯放过,欺身疾进欲取其首级。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上猛然一声断喝:“住手!”声如霹雳,直震得众人耳中轰鸣。 四位蒙面人闻声一惊,手脚略缓。倒在地上的白衣人趁机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了四人的毒招。 随着断喝声,头顶的古树上“呼”地纵下一条人影,头下脚上,向四位蒙面人当头罩下。三位黄衣蒙面人大惊避开,红衣蒙面人则冷哼一声,略退半步,双掌齐出,“砰”地一声,正中来人后背。 来人一声闷哼,被击得连翻几个空心筋斗,“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始头上脚下落下地来,仍前冲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惊厉的惨叫,却见那红衣蒙面人腾飞而起,在空中狂喷鲜血、庞大的躯体似断线风筝般向绝涧飞去。 三位黄衣蒙面人见状忙同时纵起,在绝涧边缘将红衣蒙面人接住。一探心脉已断,不由大吃一惊,一声呼啸,抱着红衣蒙面人的尸体疾驰而去。 两端的黑衣蒙面人见状也迅疾飞逃,连同地上的黑衣蒙面人尸体也一并带走。其行动之迅捷、干净利落,可见训练有素,绝非一般山贼可比。 说来话长,其实从白衣人遇险到所有蒙面人遁走,只不过一瞬间事。 此时天已大明,白衣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蹒跚着走向来人。双方乍一照面,心中同时一怔。 白衣人虽身负重伤,衣衫破碎,但龙眉凤目,气度高华,龙凤之姿,不喧而威。 从空中坠下之人头发蓬乱,树叶裹身,但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双目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精芒。此人自然就是隐身树上的钮清了。 钮清隐身树上,被前所未见的惨烈厮杀所惊。正当他又惊又疑之际,突见那白衣人跌倒在地、行将头落身亡,危机迫在眉睫。天生侠义本色的他顿忘自身安危,猛然一声大喝,哪知他在急愤之中陡然爆发的这一声巨喝,却宛如焦雷震空,就连他栖身的树干都被震得一阵摇晃。而他乍见事情危机,一时忘了抱紧树干,树枝陡然晃动,顿使他一个倒栽葱跌下树来。若非红衣蒙面人一掌偷袭,将他直坠之势改为横向之力,他非得跌个头破血流不可。 他虽被红衣蒙面人的掌力震得口吐鲜血,气血翻腾,但静立片刻后,即复元如初。乍见那些蒙面人突然遁走,不由一怔:这些蒙面人先前是那么地凶狠,必欲置那白衣人于死地不可,何以此刻又怆惶撤走了呢?又思那红衣蒙面人的掌力是何等地凶猛,自己被他一掌击个正着,竟然毫发未伤,这又是什么缘故?究竟是母亲的神灵保佑,还是另有人出手相救?若是有人相救,又是何人? 他凝目四顾,空山寂寂,只有那白衣人还在怔怔地望着自己。难道是他?但他当时正跌倒在地、危机一发,自救尚且无暇,何来余力相救于己?可除了他又还有谁呢?他迷糊了。 其实,活活“震毙”红衣蒙面人、吓走所有蒙面贼人的正是钮清本人。他自巧服“玄天朱果”、“空青玉ru”、“千年冰蟾”等天材地宝之后,经这些天在山中的奔跑,那神奇的功效已被他吸收了不少。只不过他从未涉猎过高深的武学,更不知道运气行功的法门,自然就不知道要如何来运用这“天赐的力量”了。 他此时的身躯犹如一具强韧的“弹簧”,不动则静如止水,一旦受到外力作用就立起反弹之功,外力越大,反弹之力就越强。那红衣蒙面人因慑于钮清一吼之威,在未明来人虚实之前,出手也仅是一掌试探性的偷袭,其力度也恰好在这具“弹簧”能承受的范围之极限。若以这红衣蒙面人的功力,出手即尽全力一击的话,自可超出这具“弹簧”的极限而将之击毁,钮清则不死也必重伤无疑。 那红衣蒙面人眼看一击竟轻易得手,心中方自一怔:这小子并不如臆想之厉害呀!继而毒念顿生,正拟再次运力就此一举击杀来人,突感来人体内陡生出一股极强劲的反震之力,沿尚附在来人背上的双臂猛向他反袭过来,其力量的强度较之他击出的劲力毫不逊色。他正为轻易得手而心存轻视,功力又将收未运而体内暂呈“空虚”状态之机,哪料会有此变?待得警觉欲撤身后退时,已是不及。强劲的力道已将他反震得倒飞而起,未及落地,心脉已被震断,立时毙命。 功力奇高的红衣蒙面人以其击出的刚好能为对方承受的劲力,恰好反击自身体内的真力“空档”,相当于不做任何抵抗地被自己一掌击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多谢少侠相救之恩!”白衣人首先从愣怔中清醒过来,朗声抱拳致谢。 “不敢当,不敢当。”钮清虽仍在疑惑不已,亦忙不迭地拱手还礼。 “若非少侠及时援手,鄙人早已身首异处了。”白衣人感叹地说。 “哪里,哪里。大侠武功高强,力敌群贼,威风八面,叫在下好生佩服呀!”钮清敬佩地看着白衣人,由衷地发出感叹。 白衣人一边与钮清客套,一边认真地打量着钮清。他乍一接触钮清的双目,不由心头一震:这少年好精深的一双眸子呀!乃具绝顶内功之象。难怪能以超强的内力将那功力深厚的红衣蒙面人活活震毙!真不知他是如何练出来这么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的。以他的年龄来说,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可能达到如此地步呀!这人究竟是何来历?看他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当属与世隔绝的隐士门生之流。 再看他虽然头发蓬乱,但骨骼清奇,仪表非凡,若入尘世,它日绝非池中之物。唔!若能将此人收为己用,今后必为本朝一大擎天支柱;反之,若不能收服之,也可能成为本朝的心腹大患。 白衣人思忖至此,心中已有计较。遂伤感地自我介绍道:“鄙人冯立,乃京师商人,拟到岭南经商,为贪赶路程而错过宿头,不幸遭遇强人拦截,随行家人均奋力战死。唉!若非少侠仗义相救,鄙人也难免一死。少侠救命之恩,鄙人永世难忘。敢问少侠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钮清闻言,不由又想起风景秀丽的“潜龙谷”,想起被毁的家园,想起伤重而亡的母亲,以及毫无踪影的父亲。忍不住心头一酸,黯然长叹道:“在下钮清,原本与母亲住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不幸天降奇祸,仇家找上门来,母亲伤重身亡,家园已成一片废墟,在下哪还有家呀!” 冯立闻言一怔,暗忖:以其如此精深之内功修为,尚且为仇家所害,那仇家就不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了。不由脱口问道:“少侠仇家是谁?可报了仇否?” 钮清沉重地摇了摇头,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楚南侠’楚老贼,迟早我会找他讨还血债的。” “‘楚南侠’?” “不错,一个外表慈善、内藏奸诈,阴险毒辣的小人。” 冯立闻言,心中似有所悟,钮清既称其为“阴险毒辣的小人”,此人也许并非单凭武功取胜,多半靠的还是阴谋诡计得逞。目睹钮清愤怒的面容,婉言劝道:“少侠且请宽心。常言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恶人必有恶报,少侠必能报得大仇。” 稍顿,又恳切地说:“看少侠这身装束,似是羁留山中久矣。不知是何缘故?鄙人受少侠救命之恩,自当涌泉以报。若不责鄙人交浅言深,少侠能否将往事陈述一二,若有用得着鄙人之处,必当全力相助。” 钮清看这自称冯立之人气度非凡,威严中隐含亲切,本就极有好感。再见他说话诚恳,对自己充满关心、爱护之情,不由大为感动。自母亲和福伯亡故以后,还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他哩。久蕴心中的情感陡然一下爆发了出来,忍不住一把抱住冯立放声大哭起来。 唉!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把冯立当成亲人,当成可以信赖的人,可以倾诉衷肠的人。遂把满腔的情感都在这一哭之中尽情地发泄了出来。 冯立轻抚着钮清的肩背,轻声安慰道:“哭吧,哭吧。把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吧!”他感觉得到钮清受了太多的委屈,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胸中积聚了太多的愤懑,只有让他哭个够,才能把他心中的郁闷完全地发泄出来。 良久,钮清才慢慢停住了哭泣,松开冯立的怀抱,见冯立的白衣都被他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遂伸手抹了把眼泪,不好意思地说:“在下一时情绪激动,让大侠见笑了。” 冯立真诚地说:“我能理解少侠的心情,亦颇同情少侠的遭遇,若少侠不见外的话,也非常愿意助少侠一臂之力。” 钮清感激地看着冯立,尽力平静下激动的心情,缓缓地将从家毁母亡到与冯立相遇前的一切经过叙述一番。这其中只略去了巧服“玄天朱果”等异宝之事,并非他故意隐瞒不说,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果子、乳液什么的是何物,只以为是与他这十多天常吃的野果一样,故认为没有提及的必要。 冯立静静地听完钮清的述说,对钮清的遭遇颇为同情,对“楚南侠”楚天齐的伪善、阴毒表现出极大的愤慨,而对钮清巧出“亡魂谷”的经过则惊奇不已。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冯立动情地说:“少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涯寻父,孝义可嘉。然天涯茫茫,人间到处魑魅魍魉,少侠初出江湖,还望处处留神,多加小心才是。” 稍顿又道:“鄙人与少侠险地相逢,也是有缘,意欲高攀,与少侠结为兄弟,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钮清初时一愣,继而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冯立哈哈大笑道:“好,我们都是出门在外,也不必那么繁琐,就此撮土为香,让天地作证如何?” “妙极!” 冯立当先跪下,合掌向天祷告:“过往神明在上,我弘历于今年今月今日今时与钮清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若违此誓,有如此箭。”言罢,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支利箭,“啪”地折为两段。 钮清亦紧傍冯立跪下,照样向天祷告,折箭明誓。 二人祷告完毕,又对拜八拜。起身一叙年庚,冯立三十有四居长,钮清十六为弟。 “大哥!” “贤弟!” 两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同时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两双强劲的大手一握,不但造成了钮清日后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历程,也为大清朝廷铸下了一支擎天巨柱,在内祸外患、朝政摇摇欲坠的危急关头,力挽狂澜、化险为夷,使大清血脉得以延续,使万里疆域得以稳固。此乃后话不提。 两人笑声未毕,忽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正向他们停身处弛来。从蹄声判断来骑不少,能在如此险峻的山道上急驰者,绝非普通骑者。 来的会是什么人?难道是那些蒙面贼人去而复返? ------------ 第 22章 终出深山 钮清闯天涯 马蹄声越来越近。 钮清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急声道:“也许是那班该死的强盗报仇来了。大哥快走,小弟掩护你。”边说边摆出迎战的架势。 冯立微微一笑,平静地说:“贤弟莫慌。在如此险要的山道上,跑也跑不过人家四条腿的。不如在此等着,待看个究竟再说。” 话落,山道转角处已奔出十三骑健马,马上骑者均为佩刀带剑的劲装大汉。 来人乍见到冯立,忙同时一带马缰,正在疾驰的骏马同时止步。骑者一齐翻身下马,跪于道旁,动作整齐划一。为首者是一位满面虬髯的大汉,刚恭声道:“陛……” 冯立突然上前一步摆手道:“出门在外,你们就不必多礼了。起来吧!”边说边以眼色示意。同时回身一指钮清,道:“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钮清钮公子,你们过来见过。” 十三人同时起身转对钮清躬身施礼道:“在下等见过钮公子。” 慌得钮清急忙还礼不迭,同时满面狐疑地看着冯立道:“大哥,这……” 冯立笑道:“贤弟勿惊,这些均乃为兄手下之人。”随又长叹道:“就因为他们昨天因事临时与愚兄分开,方予那些贼子们以可乘之机。幸亏遇上贤弟,否则……” 钮清接道:“大哥吉人天相,自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小弟何功之有?” 冯立微微一笑,回头对那为首大汉耳语几句。那大汉忙转身从马鞍上提来一个油布包裹,恭恭敬敬地递给冯立。 冯立接过包裹,选路边一块大石旁盘膝坐下,对钮清招手道:“来,贤弟,一场剧斗,相信‘五脏神’早就在造反了,先供供它如何?”边说边已打开包裹,里面包有烤鸭、牛排、卤鸡,白面馒头,等等,还有两瓶葡萄美酒。嘿!小小的包裹里食物竟还十分丰盛哩。 钮清初时尚未感觉饥饿,但经冯立一说,再见到这些诱人的食物,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遂不再客气,道声:“谢大哥!”就在冯立对面坐了下来。 虽是冷酒冷食,可对于已在大山中吃了十多天野果的钮清来说,已无异于王母瑶宴了,故而吃得津津有味。 冯立毕竟是一番剧斗后重伤未愈,略为进食少许白面馒头即止。遂在服用疗伤药丸后,趁机运功调理伤势。 趁二人进食、调息之机,众大汉凄然将五具同伴的尸体捆绑于马背上,拟先带出山去,再选择适当的地点加以掩埋。 待钮清进食完后,冯立也刚好调息完毕,一大汉赶紧牵来两匹坐骑。冯立将其中一匹的缰绳抛给钮清,笑道:“贤弟当了十多天的山野之神,现在该再次出山、重入红尘了吧。” 钮清接过缰绳,“哈哈”一笑道:“山川虽美,惜非吾久留之地也!” 二人攀鞍上马,冯立当先而行,钮清紧随其后,众大汉或驮尸体、或双人共骑,依次相随于后。 骏马飞驰,山川倒泄。饷午时分,一行人终于出了大山。 钮清又看到了人群,看到了田野和村庄,心中陡然涌现出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傍晚时分,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冯立突然一勒马缰,奔马一声长嘶,猛然刹住了冲势,随之翻身下马立于路口。钮清和众大汉亦紧跟着下马。 钮清刚叫声:“大哥……”乍见冯立双眉紧皱,似正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忙一顿住口。 冯立沉思有顷,方歉然道:“贤弟,大哥还有点琐事待办,恐怕一时不能与你同行。不知贤弟今后行止如何?” 钮清闻言一愣:怎么?才结为兄弟,仅这么一会儿就想把我甩开了? 但转瞬即释然: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哥有大哥的事情,我不是也有我的事要办吗?一想到今后的行止,却不由呆住了:寻父?父在何处?报仇?艺未成,无异以卵击石。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投明师、练武功,方可谈得上报仇之事。可天涯茫茫,明师何在?原打算到天山去找师祖“天山双仙”,可天山究竟坐落何方?“天山双仙”是否尚在人世?就算“天山双仙”尚在人世,也可能被自己找到,但他们愿否收留自己?均为未知之数。 思前想后,难以决定。 陡然脑中灵光一闪:嘿!看大哥那么好的功夫,岂不是现成的明师吗?何必舍近求远?对,就拜大哥为师好了。 当下满怀期望地看着冯立说:“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答应?” 冯立一怔,道:“不知贤弟何事?只要大哥能做到的,绝无不答应之理。” 钮清倒身下拜,感激地说:“多谢大哥成全,小弟感激不尽。” 冯立忙将他扶起,道:“贤弟何必如此,我们兄弟之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且说说看,究竟有何事可以让大哥效劳?” 钮清黯然道:“大哥已经知道,小弟身负血海深仇,却因艺浅力弱,空有报仇之心,而无报仇之力。故而恳请大哥能收小弟为徒,传授小弟武技。” 冯立愕然道:“你是说要拜我为师?让我传授你武功?” 钮清认真地点点头说:“是的,请大哥成全。”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冯立久久地看着钮清,突然“哈哈”大笑道:“贤弟,你就别戏弄大哥了,以愚兄这点微末之技,岂能与贤弟相比?倒是贤弟得多多指点愚兄才对。” 钮清不悦地说:“大哥不愿教小弟也就算了,怎能反过来耻笑小弟?” 冯立连连摇手道:“不,不,不。贤弟不要误会,愚兄说的是实话,绝对没有耻笑贤弟的意思。” “即如此,大哥明知小弟不会武功,怎戏说要小弟来指点大哥的武功?” 冯立一怔,道:“你不会武功?” 钮清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在家时,曾跟‘护村团’的人练过一点,现在看来,那根本就不算是武功。” “如此之外,你没有另外学过武功?” “没有!” 冯立紧盯着钮清,看他不似说谎之象,不由暗暗纳闷:这就怪了,那他这一身超强的内功又是如何来的呢? 钮清见冯立低头不语,以为他仍在设词推脱。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既然冯立不愿收他为徒,他就不会过分去乞求人家。 沉默稍顷,他突然似想起什么似的,又试探着问道:“那么,大哥可知道天山是在什么地方吗?” 冯立似刚从沉思中清醒过来,闻言一愣:“什么?啊,天山?那可是在西域境内,离此有数万里之遥呀。怎么,贤弟想去天山一游?” 钮清苦笑道:“小弟哪有闲心游玩?小弟是想到天山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天山双仙’。” “‘天山双仙’?” “对,大哥可认识他们吗?” “不。大哥何缘能见到那两位老神仙金面?只是闻名久矣,心中仰慕而已。贤弟怎会想到去找他们?” 钮清叹道:“实不相瞒,那两位老人家乃小弟父母之恩师。” 冯立一怔,同时也自以为是地心下恍然:他的父母既然是“天山双仙”的弟子,自然身手不弱,也许他还是在襁褓之中就被父母灌输了一种特殊的练功方法,难怪他能拥有这么一身绝顶的内力而不自知了。只是……他的父母何以只教他内功而不授予武技呢?难道是另有打算?这可是一块难得的璞玉呀,若遇名匠雕琢,必成大器。 忽听钮清又问道:“大哥可知那两位老人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较之大哥如何?” 冯立“哈哈”大笑道:“贤弟,你也太抬举大哥了。那两位老人家乃当世顶尖的绝代高手,功力深不可测。为兄若与之相比,有若萤火比之皓月,简直不可以道里计。贤弟若能得那两位老神仙垂青,定可得报大仇。” 钮清闻言大喜,心中更坚定了要克服一切困难去寻找“天山双仙”学艺的决心。遂向冯立请教去往天山的路径及途中各种有关注意事项。 冯立尽己所知,一一详加指点。 末了,回身从一名大汉手中接过一个革囊,递给钮清,说:“贤弟,大哥预祝你一路顺风,如愿以偿。望贤弟学成归来后,千万记得到京师来看望为兄。这里是几件换洗衣衫,前面就是城镇了,贤弟也该换换装了吧。” 钮清瞧瞧自己仍是树叶装束,不禁哑然一笑,遂不再客气,道声:“多谢大哥!”即随手接过革囊,只觉沉甸甸的。 冯立沉思稍顷,又从贴身处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递给钮清道:“大哥出门在外,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贤弟,这块玉佩乃为兄贴身之物,就送给贤弟做个纪念吧。贤弟天涯奔波,万一遇上牵涉到公门的麻烦,大哥在公门中还有些得力朋友,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是什么衙门,贤弟均可凭此佩求助。不过……” 冯立微微一顿,接着慎重地说:“贤弟可要好好保管此佩,最好不要随便外露,更不可大意丢失了。” 钮清虽不知这玉佩有何作用,但见冯立系从贴身处取出,神态又如此慎重,可见必非凡品,同时也感受到冯立对他的感情之深,不由大为感动,一边慎重地接过锦囊贴身藏好,一边激动地叫道:“大哥……”竟是哽咽难言,满眶泪水泫泫欲滴。 冯立见钮清真情流露,亦甚为感动,紧握住钮清的双手,强笑道:“贤弟,珍重!后会有期!”转身一跃上马,率众大汉沿左侧大道疾驰而去。 钮清目送冯立一行人马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蒙蒙的夜色中。他呆望着冯立等人消失的方向,脑中思潮起伏。他将要间关万里独上天山去求艺,能否如愿? 天空不知不觉中升上了几颗闪亮的星星,以无限怜惜和同情的目光凝视着他,似在说:“可怜!这个十六岁的大孩子,竟然要间关万里,浪迹天涯,谁知道他将要路死在哪一条荒野沟渠之中?” 他猛然转身,感到双目一阵酸涩,终于眨动眼皮,两道热泪爬下腮边,滚跌在脚旁。他闭上双目,长吁了一口气,轻唤道:“爹爹,您在哪里?您在哪里?……” 他似乎隐隐地觉得,天宇中有极大的回声在耳边轰响:“您在哪里?您在哪里?……”他任由泪水奔流。 蓦地翻身上马,奔向那不可臆测的旅程,投入灰蒙蒙的夜色之中。 ------------ 第 23章 魑魅诡谋 奇侠现全州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山神庙”,孤零零地建立在山顶上。庙很小,正门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紧扣着。这里从前大概香火旺盛,但是现在冷落了,天井里杂草丛生。 没有人,却有鬼,而且越来越多。鬼影憧憧,闪电般飘上屋面,再纵落天井,进入大殿。 “山神庙”大殿正中的“山神”牌位光秃秃地立在神龛里,帷幕只剩了一只角。墙壁上还挂着“有求必应”之类的破匾,上面积了足有三寸厚的灰尘。 殿上,泥塑般静立着七位连头到脚包住的劲装红衣人。神案上,躺着一具同样装束的红衣人尸体。 他们的面前,躬身肃立着三位黄衣人,二十多位黑衣人,均是一式一样地连头面包住。 整个大殿上几乎人满为患了。 暗淡的月光下,映着憧憧人影,鸦雀无声。真像修罗殿上,鬼气逼人,充满了肃杀神秘。 终于,靠左首的第一位红衣蒙面人阴声发话了:“你们那么多人截杀昏君,竟然失手,甚至连七护法都遇害身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中那位黄衣蒙面人恭声道:“回禀大护法,七护法率属下等自京师一路追寻昏君南下,皆因那昏君诡计多端,行踪隐秘,难蹑其踪。虽也有几次追索出昏君行踪,又因其随行十八铁卫防护周密,难以下手。直到两天前,七护法巧施连环计,终于调开了其中十三铁卫,遂于越城岭腹地的云台山险要处设伏截击昏君。一番恶斗,击杀了昏君随行五铁卫。但未料到那昏君本人的武功亦颇高强,且手使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彼负隅顽抗,我等一时也难以得手。后合属下三人与七护法四人之力,方镇住了昏君气焰。眼看即将取得那昏君首级之机,却突然从半空中坠下一个身披树叶的怪人,乍一现身即重创了七护法,致令那昏君死里逃生,我等功败垂成。属下见敌势太强,只好先行撤退,求护法恕罪。” “那怪人是如何重创七护法的?” “那怪人于降落之机,七护法突然出掌,一掌击中怪人后背,将其击得口吐鲜血,横飞丈外;但与此同时,七护法却倒飞而起,并惨叫着往绝涧坠去,属下等忙纵起空中相扶,却见七护法心脉已断,内脏俱碎。” “你是说是七护法先击中了那怪人?” “是的。” “那怪人又是如何出手的?” “属下惭愧,并未看到那怪人出手。” “没有出手?” “属下等无能,确实未看清那怪人出手。” 红衣蒙面人冷厉的目光往其他黄衣、黑衣蒙面人一扫,众蒙面人一齐点头,证明那黄衣蒙面人所说是实。 红衣蒙面人不再说话。其实他们早就查验过七护法的死因了,凭他们的功力、阅历,自然不难看出七护法确实是被人以一种极强劲的内力活活震毙的。只是他们又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一事实。以七护法功力之高,且又是先行出手,对方在仓促间竟能仅凭超强的内力将其反震毙命的,据他们所知,除了两位宫主和教主或许可以做到之外,放眼当今武林,实难想到尚有何人有此功力,这怪人是谁? 其实,如果他们知道那七护法先是谨慎有余,不敢全力出手,继又麻痹大意,致使体内出现暂时“空虚”,终遭自身内力反震毙命的话,就不会如此的疑虑和恐骇了。 稍顷,那站在第四位的红衣蒙面人沉声道:“那怪人多大年纪?” 仍是那当中的黄衣蒙面人恭声回答:“年未弱冠。” “出身来历?” “尚未查出。” “姓名、动机?” “据眼线报称,那怪人与那昏君在全洲城外分手后,昏君率残余十三铁卫继续南去。那怪人则逗留在全洲城‘迎宾客栈’,客栈登记姓钮名清,动机、去向不明。” “钮清?”显然,他们任何人均未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自然是因其初入江湖之故。只是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竟会有如此高深的功力,他是从哪儿爆出来的?意欲何为?与那昏君又有何关系?对本教的大业是否会造成影响?他的身后尚有何厉害的靠山?当今天下又有何人能调教出如此高徒?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那第四位的红衣蒙面人冷声道:“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查明这名叫钮清的人之出身来历和动机,密切监视其行踪。在情况未明之前,本教中人尽量少与之发生正面冲突,尽可能借用官府和地方势力与之接触、周旋。一有消息,迅急上报。” “遵命!” 三位黄衣蒙面人同时躬身一礼,带同所有黑衣蒙面人转身疾跃出庙而去。 殿中只剩下七位呆立着的红衣蒙面人和一具尸体。 那大护法长叹一声,道:“教主方一接到七弟身亡的信息,即令我等全体出动,这可是近三十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现象呀!为兄当时尚大不以为然,认为教主可能是小题大做了。现在看来,此事还不一定是我等能处理得了的。” 左首第二位红衣蒙面人暴躁地说:“我就不信那小子真有三头六臂。哼!凭咱们‘祁连八老’,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天地震动之人,岂能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吓住?依我看,咱们现在就追上去,快刀斩乱麻,干脆将那昏君和那小子一起做了。就算咱们一人不是对手,难道那昏君和那小子果真能挡得住咱们七人的联手合攻不成?” 左首第三位红衣蒙面人接口道:“虽说近三十年来,咱们兄弟聚集教主麾下,极少露面江湖。但在四十年前,咱们不是一方雄主,就是一代奇杰,纵横江湖所向披靡,岂能怕了那毛头小子?” 站在第四位的那位红衣蒙面人低沉地说:“这不是被吓住的问题,也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现在情况不同,教主一统武林的大业发动在即,突然间冒出这么个功力奇高的小子来,一个处理不当,影响了教主的全盘大计,咱们可担当不起呀!” 大护法点点头道:“四弟言之有理,咱们不能意气用事,因小失大。”稍顿又道:“四弟一向足智多谋,依你看下一步该咋办?” 第四位的那位红衣蒙面人——四护法沉吟道:“高大人既暗托教主截杀昏君,当然意在隐秘。现一击不中,昏君必然已有防备,沿途必有重兵明暗护驾。以咱们兄弟联手之力,若全力搏杀,当然不难得手,只是势难做到‘隐秘’了。那与教主和高大人的本意是不相符的,我意认为暂时只有放弃。只是……凭空多出这么个叫钮清的小子,我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唉!但愿不要让十八年前之恨事重演。” 大护法惊道:“四弟是指……这小子可能与那‘须弥剑客’钮霍柱有关?” 四护法凝重地说:“目前虽还没有依据证明,但两人都姓钮,他们之间是否会有某种联系?” 大护法长叹道:“十八年前,因‘须弥剑客’钮霍柱窃取‘金狮令’,教主被迫中止大举。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大部分联络,只待举事,又突然冒出这么个叫钮清的小子来,确不可不防呀!” 那左首第二位红衣蒙面人——二护法疑惑地说:“据报……那‘须弥剑客’钮霍柱的妻、子俱已被‘湘南分舵’毁了,难道……” 四护法摇摇头道:“当年,不也报称那‘五绝仙子’康敏被‘麒麟堂’毁了吗?” 大护法点头道:“有道理。那咱们……” 四护法沉思着道:“目前,咱们都留此已无多大必要,只需留下一人率‘玄武堂’所属人马,继续追查这钮清的来历、动机,并留意江湖动向。其余兄弟先行回山,以待后命。” 那二护法忙自告奋勇道:“那就让我留下来吧。” 四护法似已看透了他那尚不服气之心,语意深长地说:“二哥留下亦无不可,只是本教发动在即,千万要顾全大局,切勿打草惊蛇。若确有须证实那小子真实功力之必要,亦只宜暗袭,不可明斗。望二哥切记!” 二护法不置可否地道:“放心吧,知道了。” 大护法一挥手,说:“咱们走吧。” “山神庙”又恢复了以前的冷寂。 ** ** ** ** ** “鸿运楼”是全洲最大的一家酒楼,坐落于闹市中心。交通便达,人流量大,生意十分兴隆。 傍晚时分,正是人们晚餐时间,也是“鸿运楼”客人的高峰时间。楼下早已满座,多为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吵吵嚷嚷,混乱不堪。楼上雅座也坐了九成,多为士绅名流之辈。虽也谈笑甚欢,较之楼下,可安静多了,也文雅多了。 随着一阵楼梯声响,上来一位剑眉朗目的白衣少年。他目光四下一扫,见仅南窗下尚有一张空桌,便信步走了过去。 刚到桌旁,一位店小二就颠着屁股跑来,满脸笑容地说:“客官,这边请!”一面转身对邻桌五位大腹便便、乡绅模样的客人打恭作揖:“各位客官,敝店地窄人多,实在没办法,请各位挤一挤,给这位公子让个座位。” 白衣公子看了眼五位满脑肥肠的乡绅,眉头一皱,道:“这不是有张空桌子吗?” 小二仍笑容可掬地说:“客官有所不知,这张桌子是本城杨守备杨老爷长期包下了的,实在对不起。” 白衣公子道:“就算是他包下了的,但他没有来,别人也不能坐吗?” 小二尴尬地说:“这……杨老爷可说不上什么时候想来就来的,万一待会他来了……” 白衣公子不待他说完,一屁股坐下道:“待他来了我再走也不迟。捡你们店拿手的菜来几个,外带半斤花雕。” 小二见他自行坐下了,急得直搓手,连连道:“这……这……这如何使得。万一杨老爷来了,小店可担当不起呀。” 白衣公子不耐烦地一挥手,说:“快去吧,杨老爷来了自有我来承担。” 小二无奈地走了。 稍顷,酒菜上来了。白衣公子浅酌慢饮,心中暗忖:“这位‘杨守备’好大的派头,我倒真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位作威作福的杨老爷。” 凭窗远眺,全洲晚景一览无遗,果然是个好座头,难怪会被那位“杨守备”霸住了。 “嗵!嗵!嗵!嗵!……”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好似整座酒楼都在震动。所有酒客全都一惊,一齐向楼梯口望去。 只见楼梯口上来了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大汉,一身武官装束,更显威武不凡。 一见是他上来,不少酒客忙笑着站起来打招呼:“杨守备,您好!” “杨老爷,您来啦!” 那杨守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答礼。径直走到白衣公子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却始终未看白衣公子一眼,仿佛对面根本就没坐着个人似的。 先前那小二满脸惊慌地跑来,结结巴巴地说:“杨老爷,这……这……” 杨守备头也不抬,低沉地说:“老规矩!” 小二如逢大赦,连连点头退去。很快,一大坛老窖、两碟下酒小菜就搬上了桌子。 杨守备不用小杯,却用大碗。他拍开泥封,满满地倒上一大碗,一仰脖子,“咕噜噜”就下了肚;斟满,头一仰,碗底又干了;再斟,再干了。如此一碗接一碗地喝,那两碟下酒的小菜似仅为做样子而已,一直未见他动一下筷子。 白衣公子坐在他对面,对他如此豪饮大为惊讶。不由凝目细看,只见他鼻直口方,方头大耳,浓眉重瞳,双目生辉。嘿!好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若放之疆场,必为一员叱咤风云的战将。但放在这偏远的全洲山区做一名小小的守备,确有些埋没了将才。难怪他脸上总有种郁郁不得志的愤懑神情。 白衣公子暗中为他叹息不已,早先对他的一点不满情绪早已抛之脑后。对如此一员将才的埋没,深感可惜和不平。有心与对方攀谈,但人家连正眼也未看他一眼,自然不好意思贸然开口。 就因为白衣公子这一番“慧眼识英雄”的际遇,使得这位“郁郁不得志”的杨守备终能壮志凌云、叱咤疆场,成就了他的一番丰功伟业。这日后的风光成就却绝非此时的杨守备所能想到的。 那杨守备自始至终都闷声不响,只顾一个劲地埋头痛饮,一坛二十斤装的老窖转眼就亮了底。喝完酒,嘴一抹,“啪”地一声,一块足有十两重的大银丢在桌上,起身就走。 那小二颠着屁股跟在后面直叫:“杨老爷,您好走!上次的钱还未用完哩,怎又……”未待他说完,杨守备那高大的身影已消失在楼梯口。 杨守备一走,楼上又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一位老者叹道:“唉!当今世道,像杨老爷这样正直廉洁、不畏权势的清官实在太少了。可惜奸臣当道,好人不得志呀!” 另一人接道:“可不是吗?像那个狗屁知府,仗着是奸相高恒的什么门生,巧取豪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若非还有杨守备对他有所遏制,全洲府还真不知会被他搞成什么样子哩。” 又一人道:“听说这杨守备还是南宋名将杨再兴的后裔哩!” 突听“砰”地一声大响,一个粗旷的嗓音厉喝道:“甘心事虏,枉为名将之后。” 所有酒客都被这一声厉喝所惊,循声注视,只见拍桌说话的乃是一满面虬髯的黄面病汉。那病汉厉喝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愤然离席而去。 此人刚走,忽听一声惊呼:“‘黄面虎’黄彪!” 当今世上,尤其是在江湖人士之中,也许有人不知当今皇上姓甚名谁,却极少有人不知“黄面虎”黄彪的大名。 “黄面虎”黄彪以其黄面病态而得名。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只知道他是一位专门刺杀满官的奇侠。近二十年来,被他所杀的满清官员估计不下百人,尤其是贪官,一旦落入他手,就别再想活命。据说,他还曾刺杀过前朝雍正皇帝和当朝权倾天下的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哩。虽未成功,却也闹得朝野鼎沸。满清皇朝对之又恨又怕,曾多次派遣大批高手围捕他,却因他一则武功高强,再则行踪飘忽不定,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故而无奈他何。 对于这样一位传奇式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这偏远的全洲府,哪能让人不惊? 不少酒客暗自庆幸,此人既然在此出现,哪一位狗官又要遭报应了,说不定就应在那个狗知府的身上。 只有那位白衣公子无动于衷,也许是他城府深沉,也许他是初入江湖,尚不知“黄面虎”黄彪的大名。 华灯初上,白衣公子结账步出酒楼,一路欣赏夜景,漫步行至其下榻的“迎宾客栈”。 从酒楼到客栈,一直都有人在暗中盯梢、跟踪于他,可惜他毫无江湖经验,竟茫然无知。其实,岂仅是今晚,他这几天来的一举一动,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别人的监视。 白衣公子刚跨进客栈大门,只见客栈内坐着四位公差。客栈老掌柜低头坐在柜台里不停地拨弄着算盘珠子,一见他进来,神情微变,张口欲语还休。 白衣公子一见大奇,问道:“老掌柜……”未待他说完,陡闻一声厉喝:“你,可是钮清?” 白衣公子转身一看,说话的乃是一位满脸横肉的公差。此时四位公差已成扇形围在他的身后,心中立感不妙,但仍傲然道:“不错,不知……” “哗啦啦!”一条铁链直飞过来,一下套住了钮清的脖子。 ------------ 第 24章 皮木逞凶 杨锋解危难 钮清大叫:“你们这是干啥?我犯了什么法?” 先头说话的公差狞恶地说:“有人告你是江洋大盗,有话到公堂上去说吧。走!”不待钮清挣扎,四人推推拉拉,将钮清拖出了客栈。 钮清大声怒骂:“强盗!土匪!你们诬良为盗,就不怕王法吗?”但不管他如何喝骂,在四位如狼似虎的公差的拖拽下,身不由己地被拖着转过了好几条大街小巷,直抵一座高大的豪宅门前。沿途虽有不少围观之人,但谁也不敢吭声。 钮清被强拖硬拉入大院,又直奔后院,来到一栋森严的院门前。 一名公差上前躬身禀报:“禀老爷,钮清带到。” 门内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带进来。” 随着院门打开,钮清被推进门内。里面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大厅,上首一张大床上,斜躺着一位瘦猴般的男子,正在吞云吐雾地抽吸着大烟,身旁斜靠着一位涂脂抹粉、打扮妖娆的女子。两侧壁脚下却摆放着一系列各种各样的刑具。看起来既不像卧室,也不像公堂,真有点不伦不类。 那瘦猴男人吸了一阵大烟后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问:“叫什么名字?” 钮清不卑不亢地道:“钮清!” “哪里人氏?” “扶阳!” “扶阳?你父母是谁?”瘦猴男人一下坐起身来,死盯着钮清。 “我父母乃……”钮清突然想起被“楚南侠”楚天齐套出真情之事,不由心中一凛,口风一转接道:“……乃山野之民,无名之辈。不知大人问此何意?” 那男人一掌拍在床沿,厉吼道:“放肆!是老爷问你,还是你问老爷?” 钮清本乃倔傲之人,不明不白地被强拉来此,早就窝了一肚子气,眼见那男人如此蛮横,不由气往上涌:“敢问老爷,在下被拘来此地,不知身犯何罪?这又是什么地方?” 那男人冷冷地说:“实话告诉你吧,老爷我刚接到高大人的手令,说你来历可疑,让本府查个明白。你可得放聪明点,实话实说,免得受皮肉之苦。” 钮清一怔:他所说的“高大人”是否就是那奸相高恒?自己和他风马牛不相及,他怎会要查我的来历?又怎知我目前正在此处?难道是…… 突听那瘦猴男人喃喃自语:“扶阳……钮清……这名字好像听谁说过似的。唔!扶阳……扶阳……啊!对了,对了。他莫非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仙子之子?”突抬头问道:“小子,你可认识扶阳裘安?” “裘安?”钮清一听“粉面狼”裘安之名,不由怒火中烧,恨恨地道:“那贼子就是烧成灰我也认识。” 那男子“哈哈”大笑,得意地说:“小子,我知道你是谁了。哈哈!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你落入老爷我手中,既可向高大人复命,又可雪表弟之恨,真个是一举两得也。哈哈!小子,你知道老爷我是谁吗?告诉你吧,老爷我也是扶阳人,裘安是我表弟。前不久表弟还来信提到过你这小子,老爷我差点忘了。哈哈哈哈……” 原来,这瘦猴男子正是全洲知府,“粉面狼”裘安的表兄皮木。这皮木本是泼皮出身,因在扶阳出了人命待不下去了,遂变卖全部家当上京,就凭着与“粉面狼”裘安的那一点点关系,活动了当朝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的门路,加之他本就伶牙俐齿,善于拍马溜须,又舍得花大钱,竟被他买了个知府来当当。别看这小子草包一个,盘剥起百姓来,手段可是五花八门,又狠又毒。百姓对他恨之入骨,遂送他个“剥皮猴”的外号。 钮清一听,不由暗暗叫苦不迭:这家伙要公报私仇,这可怎么得了?今天误入这座阎罗殿,铁镣缠身,躲无处躲,逃无处逃,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那“剥皮猴”皮木阴声狞笑道:“小子,老爷先让你尝尝大刑的滋味,再把你打入死牢。嘿嘿!小子,你认命吧。”厉喝道:“大刑伺侯!” 四名差役轰应一声。 一会儿,火盆、滚板、老虎凳等等一大堆刑具准备妥帖。三角形的铁铲在火盆里烧得通红,滚板上密密麻麻地倒插着锋利的尖钉,在灯光下闪射着蓝汪汪的碧光,叫人望而生畏…… 四名差役不由分说按着钮清,“唰唰”几下就将其衣衫撕下,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 钮清急怒攻心,破口大骂:“奸贼!昏官!你假公济私,草菅人命,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剥皮猴”皮木大怒,尖叫:“行刑!” 四名差役刚欲抬起钮清的身子往那滚板上丢去,突见一名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急声道:“禀老爷,杨守备来了。” “剥皮猴”皮木一惊,说:“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不见。” 那衙役支吾道:“可……可他就在门外等候回音。” “剥皮猴”皮木眼一瞪,“啪”地一掌打在那衙役的脸上,骂道:“混账!你不会说老爷身体不适,不会见任何人吗?” 衙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连连点头道:“是!是!”边说边急急忙忙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碰”地一下,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却犹如撞到墙壁上一般被反弹了回来,一跤跌倒在地。 随听一个揶揄的声音道:“皮大人带病办案,实在令人佩服啊。” “剥皮猴”皮木抬头一看,铁塔般的杨守备正站在门口,一双寒电般的目光冷盯着他,不由尴尬地说:“啊,杨大人光临,本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守备锐利的眼光环扫室内一圈,疑惑地说:“皮大人,你这是……” “剥皮猴”皮木慌乱地掩饰道:“这……这是一名江洋大盗,对所犯罪行坚不吐实,本府只得给他尝点厉害。” 杨守备双目紧逼着“剥皮猴”皮木,说:“皮大人办案怎会在这儿?这究竟是公堂还是私宅卧室?” “剥皮猴”皮木“呐呐”地道:“这……这……” 杨守备沉声道:“皮大人,私设刑堂,王法不容呀!” “剥皮猴”皮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道:“杨大人,你带你的兵,我管我的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干嘛老是跟我过不去?你以为本府真的怕你吗?” 杨守备仍低沉地说:“皮大人,虽说你是高大人的人,但如此草菅人命,你就不怕激起民变吗?一旦激起民变,恐怕你也担待不起吧。”说完转对尚抓着钮清的四名差役沉喝道:“还不放人!” “剥皮猴”皮木气得全身发抖,尖叫道:“杨锋,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实话告诉你,此人乃高大人亲点的要犯,有本事你向高大人说去。” 杨守备——杨锋冷冷地说:“你不要拿高大人来压人,杨某一生只认一个‘理’字。若此人果真有罪,你皮大人应该大开公堂公开审理,岂能在内宅滥用私刑?此人我先带走,若证明确实有罪,我负责亲手把他交还给你。”边说边往四名差役逼去。 四名差役早被吓得呆愣在那儿不知所措,一见杨锋满脸怒色地逼来,均不由自主地向两旁退开。 杨锋亲手解开钮清身上的镣铐,四名差役在他的神威逼视下乖乖地站在一旁不敢阻拦。刚取下镣铐,突听“嗒”地一声,从钮清被撕裂了的衣衫内掉下一个精致的锦囊。 杨锋乍见锦囊,心中一怔,忙弯腰拾起,打开一看,不由神色大变,惊问道:“公子,这玉佩……是怎么得来的?可向为公子所持有?” 钮清自杨锋到来后,眼看事态似有转机,激怒的心情即渐渐平静下来。见杨锋义正词严地怒斥皮木,心中畅快已及,尤其是杨锋那股不畏权势、刚直不阿的凛然正气,令钮清敬佩有加。待见杨锋向他垂询,忙躬身答道:“回大人,此玉佩正是小民义兄赠予小民之物。” 杨锋肃然问道:“敢问公子义兄高姓大名?何方人氏?” “小民义兄名叫冯立,乃京师人氏。不知大人可否认识?” “嗵!”地一声,杨锋高大的身躯突然矮了下去,单膝着地跪在钮清身前,朗声道:“全洲府守备杨锋叩见钦差大人,望大人恕末将护驾不周之罪。” 钮清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眼见杨锋直挺挺地跪在自己面前,慌得赶紧跪下还礼道:“大人快快请起,大人误会了。大人……这……这……大人这可折杀小民了……” 杨锋听钮清至此尚自称“小民”,不由愕然一愣:观其神态、语气,似乎也不像个钦差,但……那玉佩可不会是假的呀。这是怎么回事呢?转又暗忖:看他的打扮,显系微服出巡,甚至在遭受“剥皮猴”皮木如此迫害的情形下亦不愿出示玉佩,必然有其不愿透露身份的理由或苦衷,甚或是负有某项特殊的重任在身。想到此不由一震:幸亏自己没有过分迫他显露身份、行踪的举动。忙双手扶着钮清,两人同时站起。 杨锋恭敬地将锦囊还给钮清,转对“剥皮猴”喝道:“皮木,你可知罪吗?” “剥皮猴”皮木呆立在一旁一动也不动,灵魂儿仿佛已经出了壳。他的脚下,却流下了一片腥臭难闻的水迹。原来,这小子竟被吓得屎尿直流了。 他在杨锋抽出那玉佩观看时即已隐约瞧见了,立时大疑,随听钮清直言那玉佩乃是义兄“弘历”亲手所赠,陡然大惊,再见了杨锋的神情、举动,整个人顿时呆了。他在官场混迹多年,自然认识那玉佩并深知持佩人的身份、权力。他虽是军机大臣高恒门下,若果真持佩人要处置于他,就是高恒也无法袒护的。以他适才对待钮清的那种毒辣手段,钮清又岂能轻饶得了他? 陡闻杨锋厉声沉喝,皮木全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灵魂儿猛然入了窍,人也立时回到了现实中来。猛地趴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地连连哀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边说边膝行向前,同时涕泪交流地哭叫:“下官实在不知是钦差大人驾到,以至多有得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千乞大人饶小的一条狗命呀……”在他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长溜腥臭的水痕。 钮清看他那癞皮狗般的可怜相,恶心得直反胃。想起他先前那般狠毒样,真恨不得杀了他,然见他如此一副模样,杀之尚且污了手。不由怒哼一声,掉头走出门外,杨锋自然也紧随其后而出。 走出老远,身后尚传来“剥皮猴”皮木乞怜的哀告声。 走出那座大院,远离了那污龊的地方,钮清的怒气始平息了些。他躬身向杨锋道谢:“幸亏杨大人及时赶到,才使在下免于一难,救护之恩终生难忘,请受在下一拜。” 杨锋忙双手扶住他道:“公子千万别折杀末将了。末将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恕罪。请移驾末将寒舍,为公子压惊、洗尘,如何?” 他本是听手下报告称“剥皮猴”皮木抓了一个颇有气度的年轻人,不进公堂反直送入后院,故而特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却刚好救下了这么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他并无攀交权贵之意,只是见钮清气度不凡,也颇有结纳之心。 却见钮清摇头谢道:“在下受惠太多,不敢再打扰了。大人之恩,当图后报。在下告辞了。” 杨锋误以为他可能尚有重任,不宜与他过于交往,也就不敢勉强。遂恭声道:“公子保重!若需末将效力之处,望随时示下,末将万死不辞。” 钮清感激地道:“多谢!” 钮清可不知,杨锋在与他分手后,立即派遣人手对他暗中进行保护,直至钮清离开全洲城为止。这一方面是杨锋对钮清确实颇有好感,再则他也有保护“钦差大人”安全的责任。 钮清回到“迎宾客栈”,老掌柜仍惊恐不安地坐在柜台里,一见钮清回来,忙起身迎上来道:“公子,你没事吧?” 钮清点头一笑,说:“全是一场误会,现在没事了。”向老掌柜要了一大桶热水,回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欲静静地想一想发生在他身上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自与义兄冯立分手后,因感怀身世,心情十分郁闷,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以调整心态,再则即将就要间关万里远去天山了,也需要做一点准备,遂在此地逗留了七八天。本拟明晨即动身西去,不想今晚却无端遭此一番劫难,若非那杨守备及时赶到,后果真不堪设想。但此事究竟……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番折腾,也确实磨得他筋疲力尽了。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走出房门,只见店堂里集聚了很多人,他们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人人脸上都浮现出一股无法掩饰的喜悦之色。 钮清走向老掌柜,笑道:“老掌柜,今天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老掌柜悄悄看了看店外,低声兴奋地说:“公子还不知道么?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发现城门上高悬着一颗人头,仔细一看,嘿!竟是那狗知府‘剥皮猴’的狗头,旁边还贴了张告示,列举了‘剥皮猴’的十大罪状,最后署名的就是那专杀贪官的‘黄面虎’。嘿嘿!这不是大快人心的事么?” 钮清闻言,心中顿感一阵激动、兴奋,杀得好呀! 脑中也立时浮现出昨日酒楼上所见的那位黄面病汉——“黄面虎”黄彪的身影,好样的,果然是一位专杀贪官的好汉!他这次出现在全洲府,多半就是专为“剥皮猴”皮木那狗贼而来的。 结罢账,骑马出城。经过城门时,只见万头攒动,城门上高悬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远远望去,正是那“剥皮猴”皮木的狗头。 钮清心中畅快,双腿一夹,纵马出城而去。 傍晚时分,钮清飞骑驰入一条两山夹峙的山谷。仰望天幕,太阳已渐落下去了,留下那片泥金般的回光使天空变成了玫瑰色,大地笼罩在金黄色的茵蕴之中。 抬头四顾,这一带山山相连,看不见任何炊烟、村舍。看来,若不紧赶一步,今晚可能就要露宿山野了。 正欲催骑急奔,忽听两边山上,响起一片刺耳的怪啸。 ------------ 第 25章 途阻荒郊 “五毒教”盘道 钮清一惊,忙勒马驻足。只见两边山上,纷纷现出百十条身影,一个个犹如飞鸟般飞下山来,顿时将他团团围住。 钮清暗暗叫苦不迭:“乖乖不得了,今天碰上打劫的强盗了。”虽然心中慌乱,却强自镇定着,团团对众人拱手道:“各位好汉阻住在下,不知有何指教?若需银钱,小可多的没有,百十两还是有的,只求各位早点放在下赶路。” 一位秃顶鹰鼻的老者冷冷地说:“娃儿,你眼睛可得放亮点。我们可不是剪径的小贼,而是威震湘桂十万大山的‘五毒教’,老夫‘玉顶鹫’罗斌,忝为教主。” 钮清暗忖:“五毒教”?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口中却道:“在下与罗教主素不相识,更谈不上有何冤仇,不知阻路何为?” “玉顶鹫”罗斌沉声道:“娃儿,老夫看你形迹可疑,故而前来查问一下。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老夫的问题,老夫也不会难为于你。” “不知罗教主想要在下回答什么问题?” “你的姓名?” 钮清略一犹豫,即昂然道:“钮清!” “哪里人?” “湘南扶阳。” “你的父母姓名?” 钮清心中一动:怎么又是问及我父母姓名,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们也是有为而来?若果如此,且待我戏弄他一番再说。遂朗声道:“我父姓钮,名来问,我母姓倪,名老醪。”边说边用手指将这两个名字虚空写了出来。 “玉顶鹫”罗斌喃喃道:“钮来问?倪老醪?”突然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谐音牛来问、你姥姥),双眼一瞪,怒视着钮清,良久方“嘿嘿”冷笑道:“小子无礼,老夫此时也不跟你计较。再回答,你的师承门派?” “在下师承孔孟,不知罗教主可曾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大名?” “玉顶鹫”罗斌一怔:“孔孟?他是何方人氏?属于哪一门派?” 钮清一本正经地说:“孔老夫子乃三家村最有名的老学究,在下费了好大的劲,才拜在他老人家门下的。” “玉顶鹫”罗斌强忍着被戏弄的怒气,阴沉着说:“娃儿,老夫是问你的武功师承门派,谁管你什么老夫子、老学究的。” 钮清故作恍然道:“啊,你是说学功夫呀,我的功夫是跟大熊学的,还挺不错的哩。” “大熊?大熊是谁?” “他是我们‘护村团’的团首呀。” 另一个黑铁塔般的大汉粗暴地怒喝:“小子,别装蒜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钮清苦着脸,两手一摊:“在下与诸位素未谋面,是你们强行阻路盘问在下,在下已实话实说了,你们又不相信。你们究竟要干什么?要在下怎样讲才能使你们相信?” 黑大汉大踏步上前,厉喝道:“小子,别以为能蒙混过关。你下来,看老子‘恨地无环’李霸能不能逼出你的师门来历。” 钮清一见这等阵势,心知难以善了,虽然内心恐惧,亦不得不硬着头皮下得马来,暗暗盘算脱身之计。 “恨地无环”李霸见他已经下马,也不多话,一招“黑虎掏心”迎面直击,竟是拳风劲厉。 钮清见来势劲疾,忙一偏身避过拳风正面,口中大叫:“慢着,慢着。你们怎不讲道理?” 李霸毫不理会,双拳挥动,一招接一招地连续击出,拳风呼呼,走的全是刚猛的路子,边打边狞笑着道:“小子,这就是道理。” 钮清仅仗着在“护村团”练的几下功夫,哪是这“恨地无环”李霸的对手?虽尽全力左避右闪,也不过几招,就被逼得手忙脚乱。 “玉顶鹫”罗斌疑神旁观钮清的出手路数,见他左支右绌,毫无章法可循,竟似根本不懂武功。不由眉头深皱:就凭这小子这种货色,何以“上头”会对他如此慎重?难道这其中有诈? 那些旁观的教众却在大声地为“恨地无环”李霸叫好助威。 李霸越打越快,越打越高兴,心想如此一个草包,竟让教主如临大敌,实在可笑。今日且让我一举毙了这小子,也可以在兄弟们面前露露脸。想到此,不由大笑道:“小子,纳命吧!”一记闪电快拳,直击钮清面门。 来势太快,钮清避无可避,眼看这一记铁拳打中面门,整个脑袋还不被打得稀烂? 钮清大骇,暗叫:“我命休也?”眼一闭,同时却本能地双手向前推出抵挡。突觉两股强劲的气流从他的两只手掌心一冲而出。 “轰——” “哇——”一声凄厉的惨叫。 钮清忙睁眼一看,只见“恨地无环”李霸半截铁塔似的身子直飞出三丈开外,在空中即狂喷鲜血,落地后就寂然不动了。 所有之人,包括钮清,都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 良久,方听“玉顶鹫”罗斌冷冷地说:“阁下好狠的辣手,可真会扮猪吃老虎,真是真人不露相呀。待老夫来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 钮清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出神,刚才就是这双手突然生出那么大的力量吗?那股气流竟能将那么一条铁塔般的大汉活生生地击毙,简直不可思议。 回想当日在云台山中,那红衣蒙面人向自己偷袭,明明是他击中了我,我没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那家伙却似遭受重创般地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当时也是感觉体内似有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背部猛喷而出。难道自己体内果真有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存在?想到此,胆气立时壮了不少。 乍听“玉顶鹫”罗斌之言,即朗声道:“贵教无故阻拦在下,是何居心?贵属下不敌身亡就说在下手辣,若是在下失手丧命该是罪有应得吧?” 罗斌怒道:“小子休要强词夺理,废话少说,亮招吧!”有了前车之鉴,“玉顶鹫”罗斌虽然怒恨难消,但却格外谨慎,非常小心地缓缓逼去。 钮清见“玉顶鹫”罗斌渐渐逼近,想起刚才情形,暗忖:我再试试看!眼一闭,口中喝道:“接招!”双手猛地向外一推。 “玉顶鹫”罗斌方才已见识过他这种情形,心中本就高度警惕,见状忙一飘三丈开外。 然而,这次竟无一点拳劲掌风发出。 钮清睁眼一看,噫!怪了,怎么不灵了?身上那股“气流”到哪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哪知道,他自巧服“玄天朱果”、“空青yu乳”、“千年冰蟾”后,数种天材地宝的神奇功效已逐渐地为其所吸收,在他的体内实际已蓄聚了巨大的能量。只不过他丝毫不懂运气行功的法门,故而一点也发挥不出其作用。除非是他的躯体遭受到别人内力的攻击,引发出他体内的那股“能量”,从而迸发出自然的反震之力;或者是在他遭遇到生死存亡的极大危急关头,由于精神极度紧张,体内那股“能量”陡然被激发而又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时,方可随着他突然推出的掌势喷涌而出。这就形成了他那时有时无的“神功”。 倘若别人与他交手时丝毫不带内力或使用刀剑之类的锐器,钮清就危矣!他在全洲城被四名武功低微的公差用铁链拉着就走而无可奈何,就是因为对方没有内力可反弹之故。 “玉顶鹫”罗斌怒喝道:“小子可恶!竟敢一再戏辱本教主。”他哪能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兀认为是钮清在故意使诈,意存戏弄。心中虽怒火中烧,双目却紧张地注视着钮清,尤其留意他双手的一举一动,同时提足十成功力,再度向钮清逼近。 突然,“玉顶鹫”罗斌身形一展,竟围着钮清绕起了圈子。渐渐地,身形越来越快,圈子越转越小。被圈在中心的钮清只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感觉似有无数位“玉顶鹫”正从四面八方一齐向他攻来,真不知该如何招架才好,只得双手胡乱挥舞,跌跌撞撞地乱打一气。 “玉顶鹫”罗斌边围着钮清绕圈,边疑神观察钮清出手的招式,以寻找破绽伺机进攻。然看来看去,钮清的招式有如顽童打架,破绽百出,根本不成招式。正因为破绽太多,加之罗斌又有鉴于适才钮清先是扮猪吃老虎,最后一举击毙“恨地无环”李霸的前车,反而不敢随便欺身冒进。 又见钮清脚步踉跄,步下虚空。暗忖:这小子掌上功力虽强,但看来下盘不稳,我何不攻他下盘?主意打定,遂身形一矮,边继续绕着钮清打圈子,边使出“潭腿”绝技,双腿频频向钮清连环踢去。 钮清陡感身周似涌起了腿山脚海,一齐向他压来,顿时被踢得手忙脚乱。 “潭腿”乃是南北朝时代,一个天竺僧人传入中国的。当时江苏镇江有一间“龙潭寺”,寺僧练的是少林拳。 有一天,他们在寺门前练拳,突然来了个天竺僧人,向和尚们讥笑道:“你们练拳,只顾上不顾下,就是练一百年也没有用处!”这些和尚勃然大怒,一言不合,便跟那天竺僧人动起手来。哪知道天竺僧人却是不慌不忙,在人丛中闪了几闪,双腿连环踢了出来,只见他像旋风似的一阵疾踢乱扫,几十名寺僧统统被他踢翻在地,个个跌得头青面肿,爬不起来,那天竺僧人大笑而去。 当时寺中有一位精通武技的长老,站在旁边观看,始终没有下场帮手。他觉得这位天竺僧人的腿法十分巧妙,便牢牢记了下来,另外用自己的心思融会贯通,这样一来,便创立了一十二路“潭腿”。起先叫“龙潭腿”,拿寺名作了武功名称,后来减了一个“龙”字,简称“潭腿”,这就是“潭腿”的起源。 千多年来,“潭腿”经历代高手增补、修改,更趋于完善。“玉顶鹫”罗斌浸淫于这套腿法数十年,其功力自非泛泛。 忽听“玉顶鹫”罗斌一声厉喝:“躺下!”右腿闪电般扫出,正中钮清左小腿肚。他这一腿之力道,足可令树折石碎,满拟这一下钮清非死亦伤,至少这一条左腿非断不可。哪知钮清仅向前一个踉跄,即站稳了身子。而“玉顶鹫”罗斌在扫中钮清的同时,陡感钮清中腿处猛喷出一股极强的反震之力,随听“咔嚓”一声,他的右腿应声而折,不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立刻跃上两名教众迅速将他扶开。 “玉顶鹫”罗斌刚一退下,即嘶声叫道:“这小子不可力敌,速排‘五毒大阵’。” “唰!唰!唰!唰!……” “五毒教”徒众身形连闪,迅速在钮清身周围成了一个奇门大阵。一排排蓝汪汪的长剑闪幻着阴森森的幽光,显见均淬有剧毒。 钮清置身其中,陡感一阵寒意袭上身来,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阵外的“玉顶鹫”罗斌一声怪啸,毒阵随即发动。但见寒光闪烁,千万点寒星此起彼落地向困在阵心的钮清身上撒去。 钮清被强大的杀气压得呼吸迫促,几乎透不过气来。那森寒的长剑仿若每一支均可将自己刺个透心过,不由得心惊胆颤。 眼看钮清就要被毁于一旦了。 ------------ 第 26章 黄彪救难 钮清投黑店 就在钮清即将毁于“五毒教”的“五毒大阵”之际,陡闻一阵粗犷的歌声传来: “世人都道家国好,家国却被人占了;世人都道中原好,中原祸患何时了;世人都道神仙好,神仙却是管不了——” 歌声高昂激越,声震长空,却满含郁闷、无奈之感。 不是吗?满清入主中原已逾百年,根基已固,岂能轻易撼动?故而那些满怀光复汉室之心的仁人志士,在竭尽全力仍徒劳无果之后,往往发出无可奈何的哀叹。闻玄歌而知雅意,作歌之人也许正是此道中人。 歌声自远而近,来得极为迅快,最后一个音节尚未落音,来人已到了大阵之外,现出一位满面虬髯的黄面大汉,正是那专杀满官的一代奇侠“黄面虎”黄彪。 “黄面虎”黄彪乍见眼前情势,不由怒气上涌,厉声沉喝:“住手!”更且不待对方答话即纵身一跃,捷逾飞鸟般直扑阵心,同时寒光一闪,钢刀出鞘,一招“孔雀开屏”罩向钮清,刚好及时挡开了眼看就要刺中钮清身子的三柄长剑。 好险!只要“黄面虎”黄彪稍慢得片刻,钮清身上非得添上三个窟窿不可。 受伤后躺在阵外指挥的“玉顶鹫”罗斌厉喝道:“‘黄面虎’,本教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何以来坏本教大事?” “黄面虎”黄彪冷笑道:“堂堂‘五毒教’,竟以阴险歹毒的‘五毒大阵’来围攻一位年未弱冠而又不韵武功的大孩子,简直丢尽了武林人的脸。嘿嘿!本人第一个就看不过眼。”口中说着,手上可一点也没闲着,左掌右刀,大展神威,不但将钮清护了个严严实实,更如虎入羊群,在阵中左冲右突。掌起处,人影跌飞,刀闪处,血光迸溅,不一会儿,已将“五毒大阵”冲击得四分五裂、溃不成阵。 “玉顶鹫”罗斌嘶声道:“‘黄面虎’,今天你搅了老夫的局,‘五毒教’跟你没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撤!” 刹那间,“五毒教”众即走得干干净净。 钮清在危机一发间得“黄面虎”黄彪相救,心中的感激实不足以言语及。待“五毒教”徒方一退去,即向黄彪一辑到地,感激地说:“黄大侠救命之恩,在下当永铭心底,也不知今后……”突感头脑一阵眩晕,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地下倒去。 “黄面虎”黄彪见状,赶紧一把将他扶住,见他脸色苍白、全身大汗淋漓,似有虚脱之象,遂关切地问道:“小兄弟不用多礼,你怎么啦?是不是受伤了?” 钮清静立片刻之后,即感觉好多了,遂摇摇头,说:“多谢黄大侠牵挂,在下没事,只是有点全身无力而已。我想,只要休息会儿,就会好的。” “黄面虎”黄彪长吁一口气,说:“你没事就好。”突然眉头一皱,伸指疾点自己左肩附近的几处大穴。 钮清此时始发现“黄面虎”黄彪左肩部竟有一道足有三寸长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肌肤已呈瘀黑之色。不由大惊道:“黄大侠,您……您受伤啦?” 黄彪点点头,苦笑道:“没想到‘五毒教’‘五毒大阵’的毒性如此厉害。小兄弟,你就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要去觅地驱毒疗伤,就不陪你了,咱们后会有期。”不待钮清回答,即踉踉跄跄地向一条山谷里奔去,迅即消失了踪影。 ** ** ** ** 这是一座半新旧的木头房子,孤零零地坐落在这深山丛林之中。一盏暗淡的气死风灯在夜风里不住地摇晃,借着昏暗的灯光,隐约可见门匾上题着“平安客栈”四个字。一面破旧的酒幌子在门前的树枝上晃来晃去,一看便知是个下三等的土栈。 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中,突然见到一所客栈,哪怕是再下等的土栈,对于已独自在深山里瞎闯了大半夜的钮清来说,亦无异于像见到了天堂一般。 当“黄面虎”黄彪离去时,钮清因过度的体力消耗、极度的心灵紧张,导致头昏眼花、疲乏无力,无法跟去,只好在那山谷里就地静坐休息。 待得疲劳尽去、精力恢复以后,即赶紧循“黄面虎”黄彪的去向觅去。他承受了黄彪的救命之恩,又牵挂着黄彪的伤情,故而急于找到黄彪,希望能聊尽一点心力。至少,他也得知道黄彪脱离了危险才能心安。 然走出那条山谷,不但不见了“黄面虎”黄彪的踪影,他自己也走着走着迷了路,只好单人独骑在山中寻找出路。可走来走去,却总是在大山中兜圈子,亦未见到任何人迹,他真担心是否又要过前些日子那种“野人”生涯了。 终于,他老远就见到这里有一丝微弱的灯光,这对于他来说,无疑像在黑暗中看到了指路的明灯。忙纵马赶来,一看果然是家孤独的客栈。 已在山中转得精疲力尽的钮清此时只为自己终于能找到一个可以安息之处而高兴,哪里会去想有人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大泽之中开客栈的可疑之处。 门关着,里面寂静无声。 钮清上前敲门:“砰——砰砰——” “砰——砰砰——”连敲了好几次,方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钮清忙道:“住店的。店家,请开开门吧。”稍顷,里面传出一阵“蟋蟋嗦嗦”的穿衣声,一个男子声音自言自语地咕噜道:“他娘的真是见鬼了,白天鬼影子也没有一个,到现在都快三更了,竟然接二连三地来住店的了。”随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店小二打着哈欠道:“进来吧。”边说边伸手来接马缰。 钮清递过马缰,说:“小二哥,马儿多加点草料,明儿还要赶路哩。” 小二似不耐烦地说:“知道啦!您就放心吧!”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照例朝屋里高叫一声:“来客啦——”边揉眼睛边牵着马往一旁的马厩走去。 里屋应声跑出一个獐头鼠目的矮个子小二来,边跑边叫:“来啦,来啦——客官,里边请,请!”这小二毫无倦态,精神饱满,见了他脸上更闪现出异常兴奋之态,仿佛一直就在等待着他这么一位“贵客”光临似的。 别看这小栈外观那么土气,里面倒还颇为雅致。上下两层,楼上住客,楼下前进是餐厅,后进是厨房,再后是马厩和柴房。 餐厅里十分宽敞,摆了七、八张古色古香的楠木桌子,还颇有余地。四角已点上了四支牛油炬烛,照得大厅一片通明。 此时,餐厅里空荡荡的,仅左侧窗下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位女子在独自用餐,大概也是刚来投宿的吧。她面朝窗外,看不清面貌,看背影,身材苗条,肩平腰细,一身红装素裹,乌黑头发披肩,似乎年龄尚轻。 钮清走到靠右侧窗下的一张桌边坐下。那位矮个子小二很快端来一盆热水,热情地说:“客官,请洗脸。”放下脸盆,又忙着倒上一杯热茶,阿谀地道:“客官,请用茶!”服务得异常殷勤、周到。 待钮清洗毕,又躬身说:“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钮清一边轻轻吹动浮在水面的茶叶,一边说:“都这么晚了,将就点吧,你们有什么就吃点什么好了。” 小二哈腰道:“好咧,请稍侯。”转身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稍顷,饭菜送上来了,一盘红烧蹄子、一只烧鸡、还有一碗清蒸鱼,外带一壶陈年老酒、一笼蒸包。这种荒野小店到这个时候还能很快拿得出这么多的食物来,好像早就置备好了似的。 可惜钮清毫无江湖阅历,一点也未怀疑。他已有一整天未进食了,又经过傍晚的一场激战,肚中早就粒米无存了。饭菜一来,一阵风卷残云,顷刻就吃了个精光。 “客官,够了吗?不够再来一点?”小二诡笑道。 “够了,够了。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可口的食物,实在是难得呀。”钮清边说边起身道:“小二哥,麻烦你开个房间,我要休息了。” 小二趋前道:“客官,这边请。” 钮清随小二上楼时,见那红衣少女仍在慢慢地吃着。他此时所站的角度虽与先前大为不同,但仍只能见到她的背影,无法看清其面目。 钮清住入靠右侧的一间客房,房内陈设虽然简单,仅一床一桌一椅,但被褥还算整洁。他放下行李,见那小二仍站在门口,遂道:“小二哥,谢谢你了,你去休息吧。” 小二恭声道:“客官请安歇,小的先行告退,有事请随时呼唤小的。”说完躬身而退,脸上又掠过一丝阴阴的奸笑。 钮清关好房门,和衣倒在床上,但心中思潮起伏,怎么也无法入睡。近几个月来的经历又一幕幕地在脑中闪现:家毁母亡,天涯寻父;火焚“白面寨”,“楚南侠”施辣手;坠身“亡魂谷”,九死一生;拒敌蒙面人,义结冯立;“剥皮猴”施淫威,幸逢守备杨锋;“五毒教”逞凶狂,“黄面虎”黄彪相救;……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忽然心中一动:昨晚“剥皮猴”皮木盘问自己的出身来历,今天“五毒教”又是追查自己的师承门派,这二者是否有何关联?“剥皮猴”声称是奉“高大人”之命,难道“五毒教”也是受那“高大人”所遣?这“高大人”果真是那奸相高恒么?然高恒远在京师,又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虽有“粉面狼”裘安那一点点恩怨,但以当朝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的位高权重,岂能仅为此等小事而大动干戈?难道幕后另有他人?可又是什么人在算计我呢?他们何以非要查自己的出身来历、师承门派?这对他们很重要吗? 由“剥皮猴”皮木突然想到义兄冯立赠送给他的那块玉佩,就那么一块小小的玉佩竟能将那奸诈狠毒的“剥皮猴”吓得屁滚尿流,也令得像杨锋那等铁血男儿俯首下跪,可见此佩必非常物,而它的主人冯立也决非常人。前段时间一直未曾细看,今晚何不看个仔细? 当下从贴身处取出锦囊,抽出那块羊脂白玉般的玉牌来。方一显出,光华耀目。就在此时,突听一声极轻微的惊“噫”,忙抬头四顾,四壁空空,声从何出?再凝神静听,却又毫无声息。他不由哑然一笑,心道:“也许是幻觉吧。”遂不以为意,继续看那玉牌。 玉牌外观虽颇似碧玉,但质地却非金非玉也非银,入手颇有分量,较平常金玉为重,也不知是何物所铸。正面雕着“双龙抢珠”图案,背面镌刻着“如朕亲临”四个篆字。 钮清大奇,这不是皇家之物吗?难道义兄冯立乃皇室中人?能拥有此佩之人,至少也应该是与皇家有关的朝中显贵吧! 他正待进一步深思,突感头晕目眩、全身无力、恶心欲呕,紧接着腹中一阵绞痛。渐渐地,疼痛越来越烈,直似撕心裂肺、五脏翻腾。他忍不住在床上轻轻地呻yin。 突听一声娇叱:“好歹毒的贼子!” 钮清一惊,忙抬头一看,窗外屋檐下隐约倒挂着一条模模糊糊的人影。 就在他刚一抬头的霎那,那人影陡然将手一扬,淡淡的月光下一道乌芒穿窗而入,迅如闪电般地向他当胸射来。 钮清大骇,他此时正全身酸软,欲避无力。 刹那间,那道乌光离他胸前已仅两尺远近,眼看就要透胸而入。 ------------ 第 27章 险象环生 毒计密连环 就在钮清行将被窗外射至的乌芒透胸而入之时,左侧的木板墙“啪”地一声爆裂,木屑纷飞,一条红色人影破壁而入,一道银芒先人影之前电射乌光,终于在钮清胸前数寸处与那道乌光碰个正着。乌光被银芒碰歪了少许,擦着钮清的脖颈钉在床板上。 好险! 窗外那人见一击不中,翩若惊鸿般一闪而去。 “贼子还想逃么?”破壁而入的那团红影见已解钮清穿胸之危,足尖一点板壁,空中一个转身,紧随着向窗外追去,同时纤手一扬,一个白点直射钮清身侧,随之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阁下身中剧毒,此药可解百毒,赶紧服下。”声未落,人已一闪而没。 钮清被这一连串的变化惊呆了,待一黑一红两条人影远去后,方始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一扭头,一把紫黑色的尖刀贴着他的脖颈插入床板,几乎直没至柄,显见发刀之人腕力极强。尖刀周围的被褥、床板均已被染成了紫黑之色,说明刀子浸有剧毒,而且毒性极烈。 乖乖!别说被飞刀直接命中,哪怕只是被稍稍擦破一点点皮,沾上一丁点毒液,焉能还有命在?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往旁边滚开,唯恐一个不小心再被毒刀划伤就糟了。 远离开那把毒刀后,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仔细一想,对了!刚才全身一点也无法动弹,而且腹痛如绞,现在手脚都可以活动了,腹痛也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才的一切又是幻象? 不!仍插在床上的那把紫黑色的毒刀就足以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爬起身来,见床上有一白色锦囊,拾起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颗形态古朴、闻之清香扑鼻的蜡丸,这大概就是刚才那位救他的红衣人于匆忙中抛给他的“解毒药”吧。适才于危机中,他竟连人家的面目也未看清,听声音似是一位年轻女子,难道就是先前在餐厅仅见背影的那位红衣少女?她说我已身中剧毒,刚才也确实腹痛如绞,何以现在又毫无一点感觉了呢?究竟是不是中毒了?这颗“解毒药”还要不要服? 眼光一扫,床前地上尚有数段碎断的玉钗,显然刚才就是这只小小的玉钗于紧急关头撞歪了毒刀,才免了他一刀穿喉之灾。 他拾起适才掉在床上的那块玉佩,又小心地将那几段碎玉钗捡起,思忖稍许,终于未再服用那颗“解毒药”,并将之一起贴身藏妥。他感念那位红衣少女的救命之恩,虽未看清其面目,更不知其姓甚名谁,也不管今后能否有机会报答,这份恩情是永世难忘的。今后不管过去多少岁月,只要一看到这几段碎玉钗,就不会忘记今日的救命之恩。至于那颗“解毒药”,他想既然没什么感觉了,暂时也不用急于服它,就算待会儿毒性又发作了再吃也不迟,若不需要吃了,待会等那红衣少女回来交还给她或留下来作个永久的纪念岂不更好? 其实,他确实已中剧毒,就是那位矮个子小二所为,不过他自巧服“千年冰蟾”后,体内已具抗毒能力,只是他不会运功抗毒,靠体内自然解毒就比较缓慢,而且需要一个过程。巧就巧在他刚刚毒性发作,耳目暂时失聪,而体内的抗毒功能一时尚未发挥效应之时,窗外贼人趁机发射毒刀,若无红衣女搭救,其毒纵会自解,亦难逃利刃穿喉之厄。 钮清思绪百结,不意窗外已是浓烟滚滚,缕缕焦烟从敞开的窗户中直卷了进来。他猛然一惊,忙跑到窗前往外一瞧,啊!客栈着火啦!楼下已是一片火海,楼梯也已被烧断,熊熊的火苗正呼啦啦地往楼上直窜。 楼梯已断,他只能从窗口跳下去逃生了,但这一跳下,势必会坠入火海之中。可如果再要迟疑,熊熊的火海转瞬就会将他烧成焦炭。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赶紧提出革囊,尽全力从窗口往外猛地一跳。 “呼——”冥冥之中似有神助,钮清这一跳,竟达三丈之外方“嘭”地掉下地来,虽未完全脱离火海,但已达火海边缘了。甫一着地,他身上的衣衫立时着火,忙一连几个翻滚,终于滚出了火海。饶是如此,他身上已被烧伤了好几处。 他刚站起身子,整个客栈已“轰”然一声塌了下来,四散的火苗迅速向他追来,他顾不得伤痛,拼命逃出了客栈。 突闻一声马嘶,一匹烈马从火海中猛窜而出,马鬃、皮毛多被烧焦,半截缰绳尚冒着火苗,显然烈马是直待马缰被烧断后才逃出来的。 钮清定睛一看,正是自己骑来的那匹坐骑向他疾冲而来,他赶紧猛地一跃跳上马背,紧紧地抱着马颈。伤马驮着伤人,一声长嘶,撒开四蹄拼命飞跑起来。 荒山野岭,怒马狂奔,逢山过山,遇水涉水。不知跑出了多远,朦胧中,似奔入了一片丘陵窄路。 忽闻“唰!唰!唰!唰!”破空之声,一阵密如飞蝗的箭雨从左右高处向狂奔的一人一骑集中射落。弓强力猛,一半对付奔马,一半对付马上人。 人马俱惊,坐骑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钮清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刚好避过了这一阵箭雨,但马儿却几乎被密集的利矢射成了刺猬,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嘶,沉重地倒了下去。 钮清一连几个翻滚,滚到靠右侧的一块大石后面。抬头一看,只见两边岩上、树上,影影绰绰尽是幽灵般的人影,一眼之下不下二十多人,而蹲在暗处的更不知还有多少。 惊疑间,左面山顶上响起一阵得意的狂笑:“哈哈哈哈!本座还真以为这小子有三头六臂、具通天彻地之能哩,原来也不过如此。唉!大哥和四弟也把他估得太高了。”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禀二护法,据‘玉顶鹫’罗斌报称,这小子的武功时有时无,‘有’时身手绝世,‘无’时一如常人,更且贯会使诈,令人防不胜防,还是以小心为上。” “唔!有道理。就凭‘剥皮猴’未留住他,‘玉顶鹫’未奈何他,剧毒无效,火攻无功,这小子应当不会如此脓包,其中必然有诈。嘿嘿!本座可不会上你的当。给我打!” 顷刻,利箭、飞镖、白虎钉……一股脑儿集中向钮清射来。暗器击中大石,打得石屑飞溅,爆发出一连串火花。 钮清在石后左躲右闪,奈何能躲避的空间实在太小,贼人又是从两边高地同时攒射,一个躲闪不及,四肢、肩背等处在刹那间就中了不少的暗器,顿时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好在不是伤在要害,生命尚可无虑。 他已听得明白,原来近几天所受的一切灾难均为这伙人所为,不由咬牙骂道:“无耻贼子,小爷与你们何冤何仇,为何三番五次地暗害于我?” 左侧高地上又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显露出一位身材高大的红衣蒙面人来,狞笑道:“小子,让你做个明白鬼吧。你小子还记得吗?在云台山中你坏了我们的大事。” 钮清乍见现身的红衣蒙面人那特殊的装束,立时想起初遇义兄冯立时,冯立正遭受一位红衣蒙面人和三位黄衣蒙面人的围攻,那位红衣蒙面人的装束与眼前的这人一模一样,很显然他们均是出自于同一组织。 钮清至此方始恍然:原来这一切均是因为自己无意中插手了冯立与他们之间的争斗而惹的祸,眼前这批人自然是为了报复而来的。这些人既能支动江湖教派,又能令得堂堂的知府大人俯首听命,甚至连冯立那等可能与皇室有关的人物都敢阻杀,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果真系那位奸相高恒所遣?他们与娘所说的那些蒙面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思忖未毕,陡听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二护法,何必与这小子啰嗦,干脆再给他一阵子,送他归西算了。” 二护法沉喝道:“射!” 又是一阵更为密集的箭雨向他集中攒射。 此时的钮清因四肢皆被暗器所伤而倒在地上,身躯已显露于大石之外,箭雨射来,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活活射成一团刺猬了。 危在顷刻! ------------ 第 28章 佳人相救 情愫暗滋生 就在钮清行将被射成刺猬之时,突听一声清亮的长啸从前面的峡谷中传来,啸声未毕,闪电般地现出三条人影,当先一人腾空飞至钮清上空,身形回翔,捷如飞鸟,双袖飞舞,或扫或卷,纤纤玉指,或拍或弹,那些射来的暗器、利矢被击得四散纷飞,竟无一支射中钮清。 随后的两条人影分别向两边高地腾空飞去,在空中连接了五、六支劲矢,同声娇喝:“还给你们!”四手连甩间,已有十来个强弓在手、怒箭上弦,还未及射出的大汉已中箭倒地。 忽听那二护法惊呼道:“噫!她怎么来了?快撤!”刹那间,所有埋伏的贼人已走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左右腾起的两条人影已落回地面,现出两位身穿翠绿衣裙的艳美少女。这两个女孩子确是美,粉面桃腮,琼鼻玉雕,樱唇白齿。难得的是她们都有一对远山柳眉,和那双深潭也似而又散发出温柔可亲的柔和眼神。这种美中含有英武的气质与恬静的风华,令人敬慕而不敢亵渎。两人一般的高矮,站在一起,犹如两朵解语花,只是站在左首的稍胖些,眼中也不时闪过机灵刁钻之色,相对而言,站在右手的少女就显得沉稳文静得多。 替钮清遮挡利矢的人影也坠落地面,乃是一位身着玄衣的绝代佳丽。 那稍胖的绿裙少女落地后即惊叫道:“小姐,是二……”突见那玄衣少女冲她一皱眉,赶紧将未完之言吞了回去。 钮清死里逃生,心中犹有余悸。他静静地躺在地上,呆愣愣地望着突然现身相救的三位少女。那玄衣少女面如新月,浅画黛眉,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似画里点漆,樱桃小嘴似喜还颦,秀发垂肩,束以红凌。肤色如羊脂白玉,映月生辉,端的是绝世容颜。刚健婀娜,兼而有之,气度高华,赛似画阁仙女。 他为她的绝代风华惊呆了。他的母亲“五绝仙子”、女伴花姑,均可称得上是大美人了,然与此女相较,犹逊色三分。不由脱口惊呼:“你是下凡的仙女么?” 那玄衣少女也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钮清,看他虽是衣衫破碎,头发凌乱,满身血污,脸色苍白,却掩不住他那种非凡的气度,尤其是一双深邃而清澈的明目,睿智横溢,光彩逼人。嘿!好一位俊朗的落难公子,多像自己久蕴心中的白马王子呀!一想到“白马王子”,不由心头鹿闯,脸上没来由地掠过一丝羞涩。陡闻钮清冒昧之言,更感脸上一阵火热,不自然地侧转身去遮住羞颜。 那稍胖的绿衣少女抿嘴一笑道:“依你看,我家小姐是仙女还是凡女?” 钮清呆愣愣地说:“我想,应该是仙女吧!” 那稍胖的绿衣少女“嘻”地一声,道:“不错不错,我家小姐正是仙女,你还真有眼光。喂!人家救了你的命,你连谢都不谢一声,只是老盯着人家看干吗?” 钮清猛然从愣怔中清醒过来,也立时意识到站在面前的并非是下凡的仙女,而是三位活生生的人间大美女,赶紧收回目光。只觉心中一阵“砰砰”直跳,苍白的脸上竟莫名其妙地泛现出一片红晕,低声道:“多谢三位小姐救命之恩,请恕在下无法起身,不能行礼,还望多多包涵。”话一说完,赶紧闭上双眼,再也不敢多看玄衣少女一眼了。 男女之间,一个“缘”字似乎主宰了一切。有些人会一见钟情;有些人要经过长久的接触,方能产生爱念;有些人即使将他们放在一张床上,也不会撩起爱意,甚至还互相怨恨。 钮清对玄衣少女是一见钟情了,虽然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大孩子,还不能完全明了情为何物。 当男人发现他钟情的对象时,在正常状态下,有两种常见的表情流露。一是目不转睛,贪婪地盯着她;一是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只用心灵去揣测她的一举一动。钮清自然属于后一种,想多看她一眼,却没有多看一眼的勇气。 那稍胖的绿衣少女看他发窘的样子,又“嘻”地笑道:“救你的是我家小姐,你可别谢错了对象呀。” 钮清脸上火辣辣地发热,尴尬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在那玄衣少女低低的银铃般的声音及时为他解了围:“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小翠、小娟,还不快给这位公子看看伤势如何?” “是!”两位绿衣少女同时恭应一声。稍胖的绿衣少女小翠悄悄地对同伴说:“娟姐,小姐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呀!” 小娟低声道:“翠妹,你可别乱说,小心小姐刮你。” 小翠扭头看了眼仍侧转着身子的玄衣少女,舌头一吐,做了个鬼脸,低笑道:“小姐平日那么眼高于顶,天下任何男子也不放在眼里,可今天倒好,竟好像有点害羞似的,你说奇不奇怪?” 二人边说边蹲下身来,伸手欲替钮清解开满是血污的衣衫。 钮清耳听她们的轻声悄语,心中鹿撞,却不知该如何才好。待见她们欲解自己衣衫,不好再装聋作哑,赶紧羞急地说:“不敢有劳两位姑娘,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边说边吃力地抬起双手。然刚一动弹,即牵动了伤处,一阵剧痛,令得他不由自主地“哎哟”出声。 那玄衣少女闻声,忙斥道:“你们手脚轻点好不好?” 小娟委屈地说:“是这位公子不肯让我们动手,硬要强行挣扎着自己动手,才牵动伤口的。” 小翠“嘻嘻”一笑:“如何?别再逞能了,还是乖乖地别动,让我们来吧。”又附在钮清耳旁悄声道:“我家小姐真的好关心你的,就看你有没有这福气了,好好地把握住机会哟。嘻嘻!” 钮清脸一红,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默不作声,任由她们摆布。 “哟!还真行,中了两支箭矢、一支透骨镖、还有三枚白虎钉,竟还没事似的。啧啧!”小翠惊叫道。 “伤得重不重?可有生命危险?”玄衣少女紧张地问。 小娟应道:“还好,未伤及筋骨,只是皮肉之伤,生命似无大碍。” 玄衣少女随手抛过一个玉瓶,道:“把这药敷上,多敷点。” “嘻嘻!小姐,您这‘乌龙回天膏’平日那么珍贵,轻易舍不得用,今儿个可真大方呀。”小翠打趣地说。 “贫嘴!死丫头,还不快点上药。”玄衣少女口中轻叱,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暗忖:“今儿个怎么啦?对他竟是如此的关心、牵挂,难道真个是对他一见钟情了?”想到“一见钟情”,不由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全身都燥热起来。好在光线昏暗,也没人去刻意注意她,否则可真叫她无地自容了。 小翠、小娟小心翼翼地将钮清身上的暗器一一取出。每拔除一枚,钮清的身躯就微微地颤动一下,但他始终咬牙忍住,未发一声。好不容易取完了,两个俏丫头也累得汗透香衫。仔细清洗好伤口,小心地涂上“乌龙回天膏”。 嘿!这药还真神奇,一涂上去,只感伤口一阵清凉,痛楚立时大减。 “哎哟,真累死我了。”小翠一边擦汗一边喘着气说。瞟了眼仍背转身去的玄衣少女,又做了个鬼脸,咕哝道:“娟姐,你说我们如此累死累活地救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的啥呀?” 一直默不出声的小娟也禁不住被她的怪模怪样逗得窃笑起来。 钮清悄悄睁开一线眼帘,将她们的神情瞧在眼里,不由尴尬万分。挣扎着站起身来,对两人拱手一礼,道:“二位救助之恩,小可没齿不忘。今后……” “别,别,别。千万不要谢我们,我们是奉命行事。要谢,你就谢我家小姐好了。”小翠双手连摇,边赶紧避过一边,边故作神秘地向那玄衣少女的背影挤眉弄眼。 钮清脸上一红,尴尬地转身,低着头遥对玄衣少女一揖,道:“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永铭心间。有生之年,容图后报。” 玄衣少女赶紧回身还礼:“出门在外,互相救助,本是应该,况仅举手之劳,公子何必如此客气。”说完偶一抬头,二人目光乍然相触,不自然地双双脸一红,同时偏过头去。 小翠又是“扑哧”一笑:“喂,我家小姐救了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哩。” 钮清忙道:“在下钮清,不敢动问小姐与两位姑娘芳名?” 小翠道:“我叫小翠,她叫小娟,我们俩是从小跟着小姐长大的丫头。我家小姐呀,来头可大啦,她就是……” 玄衣少女叱声截住她的话:“就你多嘴。”沉思稍顷,转对钮清轻声道:“我叫……黎玉。”声音细如蚊呤。 钮清喃喃地道:“黎——玉——晶莹如玉,人美,名也美。啊!果真是名副其实。” 黎玉闻言脸上羞红,谦然道:“公子过奖了,小妹……愧不敢当。啊!对了,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二婢一怔:自家平日那么高傲的小姐竟对一个刚认识的男子自称“小妹”?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果真…… 钮清倒没有听出有何不对,感激地说:“好多了,这药真灵,一涂上去就不痛了” 小翠插嘴道:“这‘乌龙回天膏’可是上古仙品哩。是我家老太爷费尽了心血,方在一个古洞里寻得了两瓶,只因过于钟爱小姐,才分了一瓶给小姐。小姐平日珍如性命,任何人都别想动用,今天倒好,一下子就用去了大半瓶。” 钮清愧疚地说:“为在下贱躯,糟蹋仙家珍品,实在愧煞小可了,但愿有生之年能有机会报答小姐的大恩。”低头看看身上伤口,嘿!就这一会儿工夫,伤口竟已开始结痂了。 黎玉轻声道:“身外之物,何足挂齿,公子何必放在心上。”突又似想起什么,从贴身处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慢慢地打开,取出一颗深黄色的蜡丸,一边握在手心轻轻地揉搓,一边低头沉思。 小翠见状,惊叫道:“小姐,您……” 黎玉一挥手打断她的话,迅即将蜡丸放回锦囊封好,随手递给钮清道:“公子伤口虽已无大碍,然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若不及时调理,日后恐有大害。这颗‘先天紫气丸’功能固本培元,公子快服下吧。” 钮清见了她与小翠的情状,估计这“先天紫气丸”必又是一颗稀世难求的珍品,赶紧双手连摇,惶恐地道:“不,不,不。小可受惠太多,何敢再受灵丹,小姐快收回去吧。” 黎玉诚恳地说:“公子人中龙凤,它日仰仗公子之处必不在少,公子如能看得起小妹,又何必着眼于区区俗物?” 钮清忙道:“他日若能为小姐效劳,必万死不辞。只是,在下已然复原完好,又何必糟蹋灵药?” 黎玉幽幽地说:“小妹与公子一见如故,有心高攀公子为友,公子既如此推脱,莫非是看不起小妹么?”言语神态间竟流露出一股似幽似怨之情。 钮清乍睹神情,心神一震。他从她的眼神中似看到了一种令他的心灵震撼、但又说不明白的东西,一时间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黎玉上前两步,将锦囊塞入钮清手中,黯然道:“公子请多珍重,但愿后会有期,小妹先行告辞了。”率二婢转身离去。 钮清在她转身的刹那,看她神情惨然,眼中似有泪光隐现,心中陡然一阵冲动,抬手张口欲叫,但舌头似已僵硬,终于没有呼叫出来。 黎玉内心虽不愿这么快就离钮清而去,然思适才伏击钮清的领头之人竟然是本教总坛的“二护法”,不知钮清与本教究竟有何恩怨? 想到这点她的心中就惴惴不安,这对她似乎很重要,她必须要弄个清楚明白。她本想向钮清探询,又恐交浅言深,更怕刺激到钮清的某处隐痛,一个不慎反而闹成僵局。所以,她只有尽快地找到那“二护法”,以期查明真相。 钮清呆愣愣地目送着三条人影渐渐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一股无可名状的空虚、失落、惆怅、郁闷感紧紧地悃饶着他,令得他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虽仅是短短的相处,但黎玉那楚楚动人的风姿,温柔甜蜜的声音,尤其是那情深似海的眼神,却已深深地铭刻进了他的脑海。 久久,他始回过神来,低头看看手中的锦囊,睹物思人,伊人已远去。他长叹一声,缓缓活动了下手脚,感觉气力已复,身上已无大的妨碍。他沉思稍顷,即欲将锦囊收藏于贴身之处。这可是伊人留下的唯一之物呀,别说他现在已无大碍,就算确有需要,他也舍不得将它吃掉,他要谨慎地将它收藏,以便将来“睹物思人”,永远铭记。 手一伸入衣内,始发现身上衣服已被火烧、箭射得千疮百孔、污秽不堪。好在随身革囊及重要物品尚未丢失,四顾无人,赶紧取出衣服更换。 收拾完毕,仰望漫漫长空,天边已现微明。空山寂寂,伴随着他的是无边的空虚和寂寞。 乍一回头,看见那匹早已气绝多时的坐骑,心中又是一阵凄凉。此马尚是义兄冯立所赠,哪知道跟随自己才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就不幸死于非命。唉!它驮我逃出火海,它为我挡住劲矢,我却不能保护它的安全,实在是愧煞呀! 他冲着马尸深深地一鞠躬,默哀片刻,毅然掉头而去。他知道他还没有脱离危险,因为那些伏击他的贼子们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他必须尽快地离开这恐怖的是非之地。 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约莫转了十七八个弯,来到一处险峻的山径。左面巨石欲塌,盖顶而悬;右面一条四五丈宽的绝涧,深不可测;隔涧奇峰耸翠,怪石参差。幽径斜行向下伸入山腹,既窄且暗,阴森可怖。 处身如此绝险之境,令历经危难的钮清心神格外紧张。然既已到此地步,也不得不谨慎地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 忽听“呼”地一阵风声,从左边怪石上纵下一条人影,飘然落在钮清身前三丈之外,“呷呷”一阵怪笑:“小子,本座已恭候多时了。” ------------ 第 29章 钮清遇难 陷身山腹中 钮清借助昏暗的微光看去,只见挡路者乃是一位连头到脚一齐蒙住的红衣人,身材高大威猛,话声铿锵刺耳。听声辨影,与先前伏击自己的那伙贼人中被称为“二护法”的人极为相似。遂沉声道:“阁下可就是那位什么‘二护法’么?” 红衣蒙面人冷冷地说:“正是。” 钮清怒骂道:“无耻狗贼,你们不择手段地偷施暗算,又以众凌寡、欺凌弱小,你们还算是人吗?” 那“二护法”暴怒地喝道:“小子,竟敢在老夫面前发横,活腻了么?若不是还要从你身上弄清楚几个问题,老夫早就一掌劈了你。说,你与公主是如何认识的?” 钮清一怔:“公主?什么公主?” “二护法”怒道:“你小子装什么糊涂?哼!先前若非是因为公主突然现身,你小子焉有命在?” 钮清疑惑地道:“你是指……黎玉……黎小姐?” “除了她,还有谁。” 钮清心中一惊,道:“她是公主?她是什么公主?”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钮清坦然道:“她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你们以前是否熟识?” 钮清摇摇头道:“素未谋面。” “真的?你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钮清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告诉你吧,在此之前,我不但没有见过黎小姐,连听都没听人提到过她。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二护法”连连点头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样该不会弄错了吧?否则,万一惹火了那丫头,一旦发起横来可不是好惹的。” 钮清狐疑地道:“你们……与那黎小姐是否……” “二护法”怪笑道:“小子,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再回答老夫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须弥剑客’钮霍柱的儿子?” 钮清头一昂,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二护法”冷笑道:“看来,还真可能让四弟猜对了。嘿嘿!小子,你可真命大呀!说,你出身何门何派?师父是谁?” 又是查问师门来历,钮清心中念头一转,冷“哼”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们三番两次地查根问底,苦苦相逼,究竟是何用意?” “你说不说?” “如果你不先说出你们的目的,休想小爷我告诉你一个字。” “二护法”狞笑道:“小子,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那就怪不得老夫了。”边说边悄悄地弹出两缕指风,无声无息地射向钮清双腿的“环跳穴”。 钮清陡感双腿一阵酸麻,立时站立不稳,仰天便倒。 “二护法”先是一愣,继而嘶声道:“小子,原来你竟然是如此地脓包。七弟呀,你死得实在太冤枉了。你看着吧,二哥这就为你报仇了。”声落,全身骨骼一阵爆响,双掌立时暴涨一倍有余,掌心闪现出一片火红,犹如烈焰升腾。 这老魔竟要以自己的成名绝技“千幻烈阳掌”来对付钮清了。 “千幻烈阳掌”一旦击中人身,血肉之躯首先将被其强猛的掌力震得支离破碎,接着那残肢碎块亦将被其烈焰高温化为灰烬。对手除了极迅速地闪身躲避之外,任何人也不敢硬接。除非你自信内力修为远远地高于老魔,足可抵挡其掌力、烈焰的侵袭。四十年前,老魔凭此掌纵横江湖,从未遇到敌手,老魔亦因此而得名“烈阳魔君”。 按理说,此时的钮清已躺在地上毫无抵抗之力,随便用什么方法均可致其于死地,根本不需要使用如此歹毒的绝技。皆因此魔粗中有细,他已听说过钮清那时有时无的“神功”的威力,故对能如此轻易地得手而存疑,更对他那至今尚未显露任何端倪的“师门”心存顾忌,故而决意以“千幻烈阳掌”出手。若钮清是使诈倒地,在“千幻烈阳掌”下必将无所遁形而迫其显露出真实功夫,从而观测其师门来历;若其果真是被制倒地,正好用“千幻烈阳掌”令其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就算日后有其师门出面,也可来个无踪无迹、死无对证。 真正是心地恶毒呀! 忽听“烈阳魔君”歇斯底里般地一阵狂叫,一团红影冲天而起,直达三丈高空,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一变而成头下脚上,双掌猛摇,幻起千重掌影,带着阵阵烈焰,挟雷霆万钧之势,疾向钮清当头罩落。 钮清眼见“烈阳魔君”从高空厉鬼般地当头罩下,漫天掌影幻得他眼花缭乱、头昏脑胀,雷霆烈焰烤得他口干舌燥、肌肤灼痛,强猛的掌风压得他胸闷气弊、呼吸欲绝。大骇之下,本能地伸出双手试图抵挡。陡感体内升起一股强大无伦的气流,迅速沿双臂传到掌心,迎着对方千重掌影喷涌而出。 “轰隆隆隆!”地动山摇。 “烈阳魔君”在空中陡发一声凄厉的惨叫,口中猛喷出一股长长的血箭,硕壮的身躯手舞足蹈般地不降反升。 与此同时,左面崖头陡然腾起一条黄影,在空中接住了“烈阳魔君”的躯体,又似巨鸟般飞回了原处。 随听一声大喝:“打!”无数大大小小的黑包如雨抛下,接着火光连闪,数十支火箭向钮清射落。火光直冒,滋滋过处,青烟几缕,转眼化成蛇窜的火舌。 钮清于危急中硬接了“烈阳魔君”的一掌,只感双臂一阵暴响,胸前犹如被巨杵狠狠地猛击了一下,胸中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冲口而出。同时,两股劲力相撞形成的强大回旋气流,犹如龙卷风般带着他的身躯向绝谷中抛去。 刚离开原地,熊熊火舌已涌起丈许高的火头。 钮清在向绝涧落去的瞬间,突闻两声似曾熟悉的惊叫,极似在客栈所遇的红衣少女和玄衣少女黎玉的声音。然此时的他已无暇他顾了,强大的回旋气流带着他的身躯飞越绝涧,如陨石般向绝涧对面犬牙交错的巨石撞去。 如若撞上那怪石尖角,血肉之躯岂不被撞得支离破碎? 钮清眼一闭,无可奈何地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随着“砰”地一声大震,他的身躯猛撞在一块稍凸出的圆石上面,直撞得他眼前金花迸溅,周身骨骸欲裂,体内五脏翻腾。猛地口一张,一股血箭直冲而出,随之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然而,巨大的撞击力并未将他的躯体震得支离破碎,反倒是那被撞中的圆石似承受不住这血肉之躯的撞击,竟被撞得微微向下一沉。 奇事出现了,随着那圆石的下沉,山腹内陡然传出一阵“轧轧轧轧”之声。紧接着,那怪石峥嵘、青苔密布的大石壁微微一阵振动,竟缓缓地从当中裂开了一条石缝。渐渐地,那石缝越开越大,终于现出了一道宽约三尺的洞门来。 说来话长,其实只是刹那间事。就在石洞门敞开之机,那与圆石相撞的钮清也正好往下掉落,恰好落在洞门之处。此时,他从对岸横飞过来的惯性力尚未完全消失,加之洞门内又是一条斜行向下的甬道,故其身躯一着地,立即又“骨碌骨碌”地向甬道内滚去。 就在钮清掉入洞道后稍顷,那洞门两侧的石壁又自动缓缓地向当中靠拢,“嘭”地一声,石壁嵌合得天衣无缝,又回复到先前的状态,宛如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此时对岸的硝烟、爆裂声尚在持续,若非有人特别留意又目力特好,根本无法在暗夜中发现刚才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处身在山腹甬道里的钮清终于渐渐地苏醒过来。他甫一恢复知觉,只感脑袋昏昏沉沉,胸前隐隐作痛,似被什么东西重压着一般;左边脸颊似贴在一块冰凉的石壁上,石壁传来的缕缕寒气刺激着他的神智越加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然凝视稍顷,已渐能看清眼前景物,他竟是仰卧在一条长长的甬道拐角处。从停身处向右看去,甬道斜行向上,顶端被一扇巨大的石门严严地封闭着;向左看,拐弯后仍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地面凹凸不平,两侧石壁青苔密布,一眼看不到头。 “咦!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躺在这儿?” 他翻身便欲爬起,陡感双臂及前胸部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低头一看,双手竟然缩短了一大截,却又肿大了一倍有余,似是前臂和上臂重叠在一起了,前胸部竟亦似有些塌陷。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静静地思忖。 渐渐地,他记起了昏迷前的部分片段,当那红衣“二护法”凌空向他当头罩落、他自感生命危在旦夕之机,曾本能地伸出双手抵挡,双手掌心竟又猛然钻出了他那时有时无的神奇力量。然这股力道与那红衣“二护法”发出的强猛劲力乍一接触,他陡感双臂一阵剧震,紧接着胸前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重重地猛击了一下,再接着身躯似被一股强劲的龙卷风挟裹着撞向绝涧对面的石壁,在撞中大石壁之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至于他意外地触动了古洞门的机关而被抛进这山腹甬道中来之事,他就无法知道了。 这其实还是取决于他那犹如强力“弹簧”般的身躯,与圆石碰撞后爆发的强烈反弹之力,猛然挤压圆石,方能恰好触发了开洞机关;而他体内的“玄天朱果”、“千年冰蟾”等灵物亦发挥了极强的护体和疗伤之功,否则的话,他在连番巨创之后,不被震裂得支离破碎也必重伤致残不可。 他无法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但潜意识里认定必是被人救来此处的。那救他的人呢?乍不见人影?不由张口呼叫:“有人吗?有人吗?”“来人啦——” 洞道里除了一阵阵“有人吗——”“来人啦——”的回声外,并无一丝异声。 他静等片刻不见有人前来,遂再次呼叫道:“在下蒙恩人救命之恩,尚请现身一见,以便在下当面拜谢。”然连叫了好几遍,仍不见有人现身。心想:“既然人家不愿现身,自然不好强求,且起身先寻找出路再说吧。” 他的双臂已不能致力,就慢慢地缩拢双脚,挪动着身躯,用头抵住石壁,忍着周身的伤痛,倔强地蚯蚓般一寸一寸地往上抬高上身,终于能靠着石壁坐了起来。休息一会,再慢慢地站了起来。好在双脚仅受皮肉之伤,行走尚可。 低头看看肿胀瘀紫的双臂,心里虽想那救他之人既能将他救来此地,何不好人做到底将他的手臂略加整治?但他为人厚道,却不敢过多责之于人。 先往右上行至石门前,左看右看找不出开关所在,伸脚踢踢石门,厚实异常。不由暗叹着摇了摇头。 回身往左侧甬道走去,甬道太低,他只能猫着腰勉强钻过,好在走了十余丈后,甬道即已渐高,再前行丈余,已可直立行走了。循甬道弯弯曲曲而行约二、三十丈,眼前一亮,前面豁然开阔,竟抵一间宽大的石厅。 石厅高约两丈,宽广三丈有余。厅顶悬垂着数十条形状各异的钟乳石,姿态纷呈。当中一条钟乳石似“神龙探爪”,“爪下”紧扣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冷芒耀目,照得整个石厅亮如白昼。杂乱的钟乳石根部之间,隐现出好几个茶杯至碗口大小的洞口,偶然也有丝丝的微风从那些小洞口吹拂而下。显然,那就是这洞室的透气孔,难怪这洞道里的空气似乎还比较清新,一点也不感觉弊闷。 他正对面的石壁下斜依着一副人形骷髅,面前摆放着一只长约尺余、高约五寸的小铁盒和一柄锈迹斑斑的松纹古剑。 钮清虽说胆大,但在此神秘的山洞之中,乍然目睹一具如此恐怖的骷髅,一颗心也惊骇得狂跳不已。赶紧扭头察看其它几面石壁,但见石壁上刻有数百幅形态各异的人形壁图,壁图中人踢足亮掌、劈腿伸指、龙腾虎跃……姿态纷呈,生动逼真。他知道这些人是在演武,却不解其中奥妙,也不知将这些刻在这里是何用意。 甬道到此已是尽头,一路寻来,仍未见到半个人影。此洞主人是谁?难道是那具骷髅?救他来此的究是何人?乍不见丁点踪影?是另有急事他往了?还是仅仅将我扔进此洞而他本人根本就没有进来?他茫然摇了摇头。既然找不到救命之人,也只能将此事存留心中,不再继续探索了。 他回过头来,再次正视那具骷髅,突见那骷髅脚下似有字迹,走近仔细一瞧,不由心神一震。 ------------ 第 30章 拜师骷髅 少年承道统 原来,那石板上的字迹竟似是被人用手指硬生生地刻画出来的,字字入石三分,显见此人生前指力极强。 因有几个字被小铁盒压住,钮清轻轻用脚挪开小铁盒,连起来一看,竟是四句似诗非诗的偈语:有缘入门承道统,遗汝秘笈练神功,降妖除魔安江湖,廓清寰宇振天龙。 从字义上理解,应该是说若有人机缘凑巧进入此洞,便能承继此骷髅人的道统(衣钵),骷髅人给有缘人遗留下绝世的神功秘笈,但来人练成神功后,要以降妖除魔安定江湖为己任;至于第四句似是希望继承者能廓清寰宇、振兴“天龙”,这“天龙”究竟指的是什么?一时却难以理解,但既然需要振兴,不外是什么组合或门阀之类的吧。 以骷髅人要求继承者要以降妖除魔安定江湖为己任看来,这骷髅人生前必为一仁义豪侠之士,钮清不由对其暗生敬意。想自己莫名其妙地进入此洞,承继这骷髅人衣钵之人莫非就应在自己身上?他留下的神功秘笈又在何处? 一眼瞧见那小铁盒,莫非那神功秘笈就在这铁盒之中?唉!可惜自己双手已断,否则倒可打开来瞧上一瞧。 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较前更加肿胀了,部分地方已出现了暗紫色,胸前则是稍一吸气就痛,心知若再不尽快处理,不但这双手废定了,若是吸不了气,恐怕连命都难以保住。但在这孤寂的山洞里,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一具腐朽的骷髅,又有谁能来为自己疗伤?看来,只能靠自己了。他抬头四顾,在空寂的山洞里来回搜索,寻找着可以自救的办法。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甬道左侧石壁上的一条裂缝上,不由心中一动,忙趋前仔细观察。看这石缝上大下小、内宽外窄,若将手臂从上方宽阔处伸进去,渐渐下移至狭窄处,再捏紧拳头,岂不刚好就可以将拳头夹住了? 好,且先将双手拉长再说! 想到就做,他忍着伤痛,吃力地先缓缓抬高右臂,慢慢伸进石缝,再捏紧拳头,试着向外轻轻一拉,“哎呀,好痛!” 然而,在这空寂的山洞里,除此之外,哪有别法可想?他咬咬牙,再次进行尝试。他抬起右脚蹬住石壁,闭上眼,一咬牙,右脚用力一蹬,腰一挺,猛地向外一拉。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咔嚓”一声,缩短的右臂终于被拉长了。他慢慢地将手掌退出石缝,虚弱地斜靠着石壁喘息不已。 还好,右臂只不过是手肘关节脱臼而已,只要被拉开复位成功,即无大碍。一阵短暂的休息之后,右臂虽仍酸软无力,但疼痛已然大减,肿胀亦有所减轻,甚至可以适度地自由活动了。 右臂复位的成功,给予他莫大的鼓舞,待体力稍为恢复,胸前因牵拉而加剧的刺痛有所缓解后,就开始如法为左臂复位。虽然左臂较右臂肿胀更甚,疼痛更剧,但有了成功的希望,又有右手可以适度地协助,还是咬紧牙关把左手掌慢慢送进了石缝。 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就轻车熟路了。左手握拳,改以左脚蹬住石壁,强忍着胸前的疼痛,暗喝一声:“拉!”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后,左臂也终于被拉长了。虽然他的嘴唇都咬出了血,周身汗如水洗,全身的力量几乎耗尽,但只要能将断臂复位成功,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用右手托着左臂慢慢退出石缝,然刚一退出,“噗!”又缩短如初。 噫!怎会这样?是力度不够尚未完全拉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休息一会,再来。但连试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不过,他在付出了巨大的痛苦之后,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每次伸缩转折处都是在左前臂中部,说明是此处的骨头断了,若在左臂被拉长后用右手将此处的骨头紧紧捏住,就不再缩短。也就是说,如果能用什么办法将骨头断端固定起来就可以了。 能用什么办法来固定呢?他一边目光四扫,一边苦苦思索。 忽见甬道里有不少薄薄的条形石片,钮清心中一动:若用这些石片从四周将骨头断端夹住并绑紧,岂不就成了?石片是有了,但捆绑之物呢?他在甬道里、石室中反复寻找,不但未找到布条、绳索之类的东西,就连山藤也未找到半根。他灰心得几乎想放弃了。 乍一低头,忽见身上一袭长衫又已被撕成了一条条的碎片,嗨!这不是现成的捆绑之物吗?怎的眼睛只看远处而不看自身呢?他不由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脱下长衫,找齐整处撕下几条布带,又挑选了几块和左前臂长度基本合适的石片。准备就绪,再次走到那石缝前如法炮制。 手臂拉长了,他抬高左腿轻托左臂,将石片按上下左右几个方向放好,借助右手和牙齿的力量用布条将石片捆紧。慢慢地退出石缝,果然成功了。 双手是都拉长了,可塌陷的胸廓咋办? 仔细观察,胸廓似在双侧腋下处折断了,以至于前胸犹如一口罩子般罩向了后胸,在双腋下尚可触及微微外凸的前胸断端,不由心中一动,试试看。 于是,他将右手伸到左腋下,紧扣住前胸微凸处的断端,深吸一口大气,憋住气,做好准备。然后忍着疼痛,猛地一挺胸,右手指紧扣断端处往前方用力一拉,同时胸内憋气猛地向前一顶。呃!这么一挺一拉一顶,竟真的将左侧塌陷的胸廓缓缓顶了出去。 左胸复位的成功,让钮清颇为欣慰,但右侧咋办?左侧断端尚能借助右手前拉复位,右侧断端左手可一点也使不上力呀! 低头沉思稍顷。看来,只能靠右掌前推试试了。好在左胸复位后,胸廓扩大,能吸入的气体更多,憋气前顶的力道应该更大。 他缩回右手,用手掌紧紧抵住右侧前胸微凸处的断端,再次深吸一口大气,憋气用力向前一顶,同时右手用力向前一推,胸廓猛地向前一挺。好,成功了!右侧塌陷的胸廓也终于被推了出去。 缩短的手臂拉长了,塌陷的胸廓挺出去了,疼痛减轻了,呼吸也顺畅多了,钮清缓缓地坐在地上斜靠着石壁,疲乏地笑了。 自被“五毒教”截伏开始至今,一昼夜间他历经了常人一生也难以经历过的劫难。极度的紧张、疲劳、伤痛一直追随着他,若不是他曾巧服过“玄天朱果”等奇珍异宝,体质大异常人,更且于危难中多遇贵人相助,他就算有十八条小命恐怕也早被送掉了。 此刻,身处秘洞,周围暂时没有能伤害他之人,双臂及胸廓又复位成功了,精神一松,睡意上涌,转眼便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除胸部和左前臂尚余些许隐痛外,身体已舒畅了许多。左前臂肿胀也有所消退,石片有所松动,他将布条紧了紧。 陡然,腹中响起一连串“咕噜咕噜”之声,一阵难忍的饥饿感袭上心头。钮清能忍受人所不能忍之剧痛和艰难,但对于饥饿、口渴的耐受力,比常人也强不了多少。是呀,人若无食物、饮水,又怎能生存?唉!看来命中注定当死,再怎么也是逃脱不了的。只是,与其被糊里糊涂地关在这山洞里活活饿死,还不如被人毒死、烧死、甚或杀死来得痛快。 他心中泛现出一股不甘、无奈、绝望的伤感。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像那具骷髅人一样,最终只落得留下一堆骷骨而已。 一想到那具骷髅人,又想起那四句偈语,不由苦笑道:“老前辈,就算我愿意承继您的衣钵,学习您的武功,只恐怕尚未开始学习,就活活饿死在这山洞里了。” 又思,从那偈语的口气,此人生前应该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不知何故也落得命丧在这不见天日的幽冥洞府,骸骨无人殓埋。自己既入古洞,得见其骸骨,也算有缘,且在临死之前替他将骸骨埋葬入土,也可聊慰作古之人在天之灵。 遂起身走到那具骷髅之前跪下叩头,暗暗祷告:“晚辈钮清,无意中得见前辈遗体,虽不能如前辈遗愿承继道统、习练神功,却愿在此为前辈陪葬。现趁晚辈尚有一口气在,先替前辈落葬入土。前辈请长眠安息吧!” 祷毕起身四顾,寻找可下葬之处。然石厅内乃至整个甬道内,均为石壁构成,无一寸土迹,这可如何下葬?不由暗暗发愁。 突见骷髅面前的小铁盒,不由好奇心起,忖道:“此人遗言学会他的神功,即可降妖除魔、廓清寰宇。显然,他的神功就留在这铁盒子里,我且先看看里面究竟留下的是什么神功能有这么厉害。”遂俯身拾起铁盒,竟是轻飘飘的,似乎盒里并没藏着什么东西。 他慢慢打开盒盖,里面竟浅得出奇,离底仅只寸余。他心下奇怪,一只五寸高的盒子,怎的盒子里这般浅?料得必有夹层。 盒中只有一个信封,封皮上写着八个苍劲的大字:“得吾盒者,开启此笺。”拆开信封,里面有七八张早已发黄的素笺,显然有些年月了。 第一张信笺上写道:“盒中之物,留赠有缘。唯得者务须心地淳正,侠义为本,上体天心,下眷武林。否则必遭天谴,要紧要紧!”下面署名:“轩辕龑”。 钮清心道:“如此谆谆嘱咐,这‘轩辕龑’果然是一位仁人侠士。”心中敬意更深。 翻开第二张白笺,其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余乃‘天龙盟’第十代盟主,因误中‘百毒天尊’周大光阴谋暗算,待余察觉,已剧毒攻心矣。复又遭周大光伙同党羽围攻于都庞岭‘龙口石’,索取‘天龙令’。余力毙三十余人,终因毒性发作,寡不敌众,被击下万丈绝涧,飘飞涧中独峰,无意中入此前古奇洞。余毒、伤俱发,回天无术,特留书于此,告赐后人。 汝既入古洞,即为有缘,系余再传弟子。传汝‘天龙令’符并‘天龙秘笈’,着汝接掌‘天龙盟’,为‘天龙盟’第十一代盟主。望汝勤练神功,早日出山统领群豪,镇摄群邪,安定江湖…… ‘天龙令’乃本盟最高令符,具有无上权威,可调派本盟一切事宜,凡我‘天龙盟’众,均将无条件地一体遵从,切勿遗失或所托非人。 ‘天龙秘笈’乃本盟创盟祖师‘天龙老人’隐居贺兰山‘天龙崖’静悟六十载所创。集天下武学之大成,乃天下武术之精粹,博大精深,非大智慧者不可悟。然需循序渐进,切勿贪功冒进,否则恐有不测。余限于资质,仅得十之六七,徒叹奈何!望汝潜心精研,以期大成,甚且光大,则余甚慰矣。‘天龙盟’历代盟主均凭此称雄三江七湖、镇摄群邪;传之余手,更雄居天下第一大门派,为维护武林道义之支柱……” 钮清读到这里,不觉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这位早已作古的老人当年统率群豪、叱咤风云的雄风英姿,不由悠然神往…… 再看第三页,乃是介绍“天龙盟”盟规、创盟宗旨、联络方式、总舵主要成员及各分舵情况等;总舵主要成员计有:副盟主“乾坤手”欧阳天,四大护法“玄机剑客”张枫、“雷霆刀”乔冲、“矮脚仙”童大威、“散花仙子”戴芙蓉,天龙双卫“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另外还有数十个人名,钮清一下子也记不住那么多。 第四页的末尾一段文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以周贼索取‘天龙令’之事,余推测似应与‘天龙盟’中人物有关,惜余心力憔悴,已无法推究出与周贼勾结之内奸,望汝细查之,慎之,慎之。……料余坠身绝涧,周贼定不敢喧……盟中群龙无首,必起混乱;久寻余不着,必为盟主之位大起争执。余熟知‘乾坤手’与四大护法向来貌合神离,至时必互不相让,定难久处。最终将各自为政、甚或独树一帜,则‘天龙盟’解体。呜呼!‘天龙盟’散,群魔失控,必不甘久螯,天下危矣!此乃余之过也。……” 钮清看到这里,心头大震:这位一代豪雄对事情的分析、推测极为透彻、合理,不知果如是否?按照老人遗书,这轩辕龑之徒、“天龙盟”第十一代盟主之位、老人未竟之事业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危境的挽救,全都压在自己肩上了,自己能胜任得了么?虽说老人尚留下了绝世神功,自己能练得成吗?就算能练成神功,以自己如此年轻识浅,又怎能在险诈的江湖中统领群雄、重振“天龙”雄风? 越想,心情越沉重。 回头又想,既然“天”意让自己见到了这位轩辕龑老人的遗书,就大胆地遵照老人之意尽全力去做吧;就算果真出现老人预测的情况,也必然会“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按老人遗书所示,“天龙盟”尚有众多的高手名宿,到时遇事多请教、多商量,众人齐心协力,事情也未尝不可成功。 想到此,心下稍安,遂继续往下看去。 第五页有这样一段话:“……此洞乃前古奇洞,洞壁图形乃前辈奇人所留。余略观之,其精奥无比,较之‘天龙秘笈’尤为博大深奥。叹余光阴无多,且资质有限,未能潜心参悟。汝若能参悟透彻,必有大益……” 第六页示知石厅左侧石壁内另有三间石室,均以按钮控制,从左至右依次可作为有缘者歇宿处、食物储藏间、老人埋骨之所,并详示开启之法。 第七页介绍开启铁盒夹层之法。 最后一页告知入洞者,进来的石门乃出洞的唯一途径,需待功至七成,方可凭真力破门出洞、重返江湖。 遗书落款日期:康熙甲辰年某月某日。屈指一算,嘿,竟已六十多年了呀! 钮清看完信笺,心下倒也坦然。既然“天意”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这轩辕老人的衣钵传人、“天龙盟”道统的继承人,那就“听天由命”吧!况自己正拟访名师、习神功,这不是天赐良机吗?尤其是得拜如此高人为师,更是自己的荣幸。整封遗书,字里行间除了对传承人的关切之情外,全是以武林安危为嘱托,只字未提为己报仇之语,足见其人格之高尚、伟大。 他再次恭恭敬敬地跪在骷髅面前,一连叩了九个响头,诚心诚意地行了拜师之礼,默祷道:“师父,弟子一定苦练神功,决不辜负您的期望,一旦艺成出山,就算拼将一死,也要努力完成您的遗愿,以告慰师父在天之灵。师父,您安息吧!” 此时的骷髅在他眼里不但没有任何的恐惧,反而从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无比的崇敬、亲切感。 拜毕起身,突感一阵头昏眼花,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 第 31章 困居山腹 古洞练神功 钮清向前踉跄几步,方始站稳身子,轻轻晃了晃混乱的头脑,感觉到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得更欢畅了。 他是饿的慌呀,饿得实在受不住啦。 他扶着石壁走到第二间石室前,按照开启之法找到开关按钮轻轻一按,一阵轻微的“轧轧”声响,一块高达五尺、宽约三尺的洞门整齐地向内凹进数寸,再缓缓地滑向一旁。 室很小,仅丈余方圆,借助石厅夜明珠的光辉,可见室内堆放着大批的黄精、首乌、茯苓、山药、百合等可供食用的药材。 他实在饿极了,胡乱取了些就往嘴里塞,竟是鲜嫩异常,又脆又甜,不但满口清香,更且水分充足,显见此室具有特殊的保鲜功能。食毕,感觉气力大增,精神充沛,心下极为高兴。 接着,该是要将师父遗骨入土为安了。 他走到第三间石室前,依法打开室门。只见当中摆放着一口敞开着的石棺,棺盖斜竖在石棺顶端,此外空无一物。走近棺旁仔细观察,但见棺内颇为平滑、洁净干燥,伸手一摸,石质凉爽;再看棺盖下端,以一根石栓固定,内面两侧各有一条滑巢,一旦放下,刚好可与棺沿嵌合,设计得颇为精巧。 但如何将师父的骸骨完整地移放入棺内,却令他颇感为难。由于年深月久,各骨之间的连接早已腐烂消失,仅靠骨架在相互支撑着,只要一搬动,必然会全盘散脱;更且自己仅一只右手可用,根本没办法将骨架整体地搂放入棺内。没奈何,只得一块一块地拣放入棺中了。 他再对骷髅拜了几拜,祷告道:“师父,弟子无能,没办法整体搬动您的灵骨入棺,只能先将您化整为零,然后再行拼装。师父,请恕弟子放肆了。”言毕,伸手一拉骷髅手臂,“哗啦”一声,整个骷髅架散碎成一堆。 他一块一块地将骨骸拣放入石棺,尽量对合工整以维持原状。 忙完后,他再次深情地看了看师父的骨骸,伸手拔下石栓,棺盖缓缓下滑,“咔嚓”声响,竟与棺沿嵌合得严丝合缝。他静立棺前,一边感叹石棺设计之奇巧,一边肃然道:“师父,您放心吧,徒儿一定会照您的话去做的。” 退出室外,搬动开关按钮,室门缓缓关闭。“嘭”地一声,室门闭合如初。 然就在此时,室门上竟赫然出现几行大字:“灵骨入棺,室门永闭,汝可安心练功矣。”尚未等他从愣怔中反应过来,那字迹即逐渐淡化并最终消失,一切又回复到原状。 “咦——”这是怎么回事?是师父显灵么? 伸手再按开启按钮,室门果然已纹丝不动了。 此事看来神秘,说穿了一点不奇。此乃前辈奇人精心设计,室门上事先以隐形药水写好字迹,干燥后即无痕迹,必须再涂上一种特制的药水方能显影。将此种特制药水储放在室门旁侧,待室门缓缓滑进时,恰好可以抹上而显形。又将开启室门的一条连线连接于棺盖上,棺盖下滑合拢后必然会拉断连线,室门自然就永远关闭了。 他的师父轩辕龑当年发现此一隐秘后,即将室门上先前字迹抹去,重新写上了适才显示的字迹。 安葬好师父遗骸,他开始准备习艺了。 他先捡起那把松纹古剑,看剑鞘已是如此的锈迹斑斑,不知这剑是否还能够拔得出来。他用左脚踏住剑鞘,右手抓住剑柄,一按卡环向外一拉,“锵”地一声,一道刺目的寒光透匣而出,剑身如一弘清水,光可照人,略一挥动,冷芒飞射。 嘿!端的是一把宝剑。 插剑入鞘。再次拿起那小铁盒反复端详,边看边对照师父所遗的开启方法,很快就启开了铁盒夹层,里面是一本小书和一块略呈三角形的令牌。 他先拿出令牌,入手颇为沉重,非金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何物所制。正面一个篆书“令”字,背面是一条翱翔于云海的神龙,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这,大概就是“天龙盟”的令符“天龙令”了。 再取出那本小书,封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天龙秘笈”,署名是“天龙老人”。翻开一看,首先是内功部分,包括《引气归元》、《接阴导阳》、《乾元神罡》三大部分;后面依次是外功、轻功、拳术、剑术、刀术、鞭术等等;最后一章还附有理学、史学、武经、药物、术数、阵图等高深的内容。 他第一次接触到武功秘笈,既好奇又兴奋,当即盘膝坐下认真读了起来。 第一页是《引气归元》内功,开头写道:“‘引气归元’乃内功之重要环节,是一切内功之基础,勤练‘引气归元’,可使中气平顺,筋骨舒适,甚至可使体内产生一种祛腐生新作用而享寿遐龄。资质好、悟性佳者一年可有小成,三年大成。”后面是具体的练功方法,随附有详细的人体图解,对周身穴位、脉络、气血运行之理,讲解得极为精细透彻。 钮清面对那人体图解上的穴位、脉络,似有种朦胧的熟悉感,但他此前肯定从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书籍,也没有听人说起过,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沉思稍顷,猛然想起,他小时候母亲经常在他身上揉揉捏捏、推推拍拍,她手指按压的部位、手掌推拿的方向,不是与这些穴位、脉络颇为相似么? 原来,母亲虽从没有教过他武功,也没有跟他解释过穴位、脉络之类的常识,却为他从小就疏通了全身的筋脉,不但使他的身体强壮,也为他日后的练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他不由眼睛一涩,思念的泪水涌上眼眶,黯然道:“娘,虽然您按照爹的嘱咐没有教我武功,但您大概早就预感到我迟早会走上这条路。所以,您早早地为我打好了基础。娘,我现在开始练功了,而且我还拜了个非常了不起的师父。娘,您为我高兴吧!娘,您保佑我练功顺利吧!” 哀思稍顷,他收回心神,调整好心态,按着练功方法打坐练了起来。 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又是天生练武之奇才。将口诀读了一遍,即已熟记于心,默读第二遍,即明白其中诀窍。初练一回,即感舌底生津、血脉舒畅,一缕热气如涓涓细流直灌丹田、气透重关,周身百骸“喀喀”作响,遍体舒泰。 但再练下去,那股细流越来越大,渐渐汇聚成小溪,随之汇成大河,波浪滚滚,汹涌澎湃,大有驾驭不住、欲破体而出之势。 钮清大惊,难道练错了?赶紧停止练功。 但仔细对照秘笈,又似并无差错。再试了几次,仍如前状,而且越来越厉害,只好放下秘笈。 自觉有些困了,遂到储物间再吃了些食物,打开歇息室准备休息。 进室一看,靠壁一张石玉床,室顶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晕,此外空无一物。 钮清也确实累了,和衣往床上一躺,纳头便睡。 睡梦中,钮清被一阵阵奇寒之气冻醒。稍一清醒,即感觉寒冷似从身下的石玉床上传来,伸手一探,犹触玄冰。 咦——这石床怎会变得如此地寒冷? 方欲跳下床去,陡感丹田中似升起一团火球,渐向四肢百骸流散,所经处,寒意立时大减,其所行路径似与所练《引气归元》行气路径相似。 钮清心中一动,忙按练功法门运气行功。这一来,那团火球流畅得更行迅快了,犹如一条火龙突入冰洞,火至冰化,寒冷顿消,感觉遍体舒泰极了。 钮清越练越高兴,索性顺其自然,一直修炼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石玉床的温度竟渐渐地升高了,钮清周身的热度亦随之升高。渐渐地,那石玉床的温度越来越高,触之犹如烙铁,直蒸得他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几又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就在此时,丹田内又似浮现出一块玄冰,散发出冰冷的寒流。钮清这次已有了经验,赶紧运功导引,引导那股寒流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冰至火灭,果觉舒畅多了。又行功几回,渐至物我两忘之境。 功毕,钮清跳下床来,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健旺。伸手触摸那石玉床,只不过是一块坚硬的大石头而已,似并无特殊之处,那适才那忽冷忽热的感觉是如何来的呢?难道是幻觉? 其实,这石玉床乃是一件武林至宝,名叫“子午温玉床”。它本身的温度可随着每天时辰的变化而变化,“子”时温度最低,犹如玄冰,随之渐渐升高,至“午”时最高,直似烙铁,再渐渐降低。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练武之人借助它在“子”时修炼纯阳之气、“午”时修炼纯阴之气,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当然,初练者是绝无法在正“子”“午”两个时辰坐在这床上练功的,只能根据自身功力修为的高低,选择适宜于自身的时刻。 钮清得天独厚,从前服下的“玄天朱果”乃天下至阳之物,而“千年冰蟾”和“空青yu乳”则又是天下至阴之物。这两类至宝若让其在体内自动地吸收,将十分缓慢,而一经这“子午温玉床”的引发,则犹如服下了一剂强力助消化剂,使得这两类天材地宝迅速地被消化吸收。 自此,钮清就每天在“子午温玉床”上勤练“天龙秘笈”。 渐渐地,他就掌握了这“子午温玉床”温差变化的规律,并以此记时,一个循环算一天,就在石壁上划一笔。 闲时也看看那些石壁上的图形,只是觉得太过于深奥,一时也难以看懂,他也不十分强求。 一月之后,钮清感觉身轻体健、神清气朗。左手骨折已愈合如初,胸前那残余的隐痛也早已消失了。所练的《引气归元》内功已达到了秘笈所要求的最高境界。 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就练到了别人三年方有可能到达的境界,实在令人惊叹。这一方面是由于他自小即被其母“五绝仙子”康敏不声不响地为其疏通、拓展了经脉,犹如将他体内的各条“大路”“小路”早早地修铺好,待到日后正式修炼时,就不用再去“修路”了,只要按照各种练功方法的不同要求,找到相应的“路径”,引导真气从“路”上“快速通过”就行,其练功速度和效率自然会“飞速发展”了;再则,他巧服的“玄天朱果”等天材地宝,相当于在其体内储藏了一个巨大的“能量库”,为他功力的迅猛增长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基础;更何况,他确实智力超群,实乃武林百年罕见的练武奇才。所以,他练起功来,自然是“势如破竹,一日千里”了。 练成了《引气归元》,他就开始习练旷世绝学《接阴导阳》神功。这种神功练成后,可将对手袭击之力转袭他人或反击回去,也可集多人之力攻击一人或以一人之力攻击众人,还可在剧斗中吸收他人之力以补充自身功力的消耗或增长自身的功力,端的是随心所欲、神妙无比。秘笈记载,资质好、悟性佳者十年有成。 因身体已经复元,就同时习练秘笈后面所载的外功、拳术、剑术等等。“拳术”以威猛绝伦的“混元破玉拳”为主。“剑术”主要是一套神妙万方的“天龙剑法”;“天龙剑法”共分“神”“龙”“飞”“天”“翱”“翔”“寰”“宇”八字诀,每一个字均为一套剑法,这八套剑法一套比一套精妙。 钮清就用师父遗下的宝剑勤练剑术,为纪念师父,他将其取名“轩辕神剑”。 洞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钮清在山腹古洞里一晃就过了两年半。 这期间,他的个子长高了许多,更加英俊、倜傥了;他的智能发育更加超群,变得成熟、稳健、思维缜密了。“玄天朱果”、“千年冰蟾”、“空青玉ru”等天材地宝的神奇功效已全部吸收为己用;《接阴导阳》神功早在一年前就已练成,甚至那至高无上的《乾元神罡》绝学也已到了第六重的高度;“混元破玉拳”和“天龙剑法”等更是练得纯熟无比,就连秘笈后面所附的武经、术数、阵图、药物等高深学问也都颇有研究。 但修炼《乾元神罡》到此地步时却遇到了困惑,他感觉越到后面秘笈的内容越是艰深难懂,有些甚至似是奇思怪想。他一连苦思了好几天仍茫然理不出一点头绪,不由有点灰心、气馁了。看来,这《乾元神罡》是没办法练成了。 到底是因为缺乏明师面授而无法悟解透彻?还是练功方法出现了偏差?若不练成这《乾元神罡》,又如何能出洞去报仇、去寻父、去完成师父的遗愿呢? 其实,他可并不知道,以《乾元神罡》如此高深的武功,有些人就算是穷毕生之力也未必能练成其入门功夫,而他竟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就达到了第六重的火候,这程度、这进度已足以惊人了。他师父轩辕龑当年仅凭着第四重的《乾元神罡》,就已雄踞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以他此时的功力而言,早已是武林罕见的绝顶高手,足可破洞出山、称雄武林了。只不过他独处山洞,从来没有验证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功力究竟有多高了。尤其是他的武学修为即深,高深奥秘诱惑难禁,也就非探索到底不可了。 也幸亏他如此执着,才终得将武功练至大成,为日后纵横江湖、力挽狂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须知他师父轩辕龑的遗书乃六十年前所留,以彼时而言,“乾元神罡”练至第五重,即可无敌于天下。但六十年来,江湖代有奇才出,焉知没有绝顶奇才出现?焉知没有其它高深武学问世?若以钮清此时的功力出山,实难保准能成就大业。 石壁上的图形他不知已看了几千百遍了,随着武学功力的精深,虽渐有所悟,仍难得其神髓。 这天,他仍在那石厅中苦苦地思索《乾元神罡》的奥秘,但脑袋越想越乱,一点也理不出头绪,不由郁闷填膺、心头火起,随手一掌拍在身旁的石壁上。只听“轰——”地一声大响,石屑纷飞,巨大的回响震彻山洞,晃如地动山摇。 钮清乍然一怔,他亦为这无意举动所产生的后果惊呆了,实未想到自己随手一掌竟会有如此威力。 巨大的回响声中,他突然惊“咦”一声,赶紧收摄心神,凝神静听。 静听良久,他惑然抬起头来,走近适才掌击处的石壁前仔细观察,那地方受到强猛掌力的打击后,已出现了一个尺许方圆、深约三寸的凹陷,地上落下了一大堆碎石。他伸手指敲敲凹陷旁边的石壁,好像并无异状。不由大惑。 原来,他方才在那回声之中,感觉那石壁的震响有异,似听到有一丝丝“嗡嗡”的空鼓之音,但仔细观察、敲打,却又听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沉思稍顷,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遂往后退开三尺,右掌运足五成劲力,对准那凹陷猛然击去。尘屑飞溅中,他赶紧疑神细听。 不错,的确声带“嗡”音,说明那石壁后面肯定尚有空隙。 钮清大奇,难道那石壁后面就已到了洞外?还是另有一个山洞?从回声听来,这石壁应该不会太厚。 管它哩,反正练功已练得头昏脑胀,不若就把这石壁击穿来看个究竟,亦可借此检测一下自己的掌力究竟有多厉害。 他退到离石壁约八尺处站稳马桩,双手运劲,交替向那凹陷处劈击。 “轰——”“轰——”之声不绝,石屑、粉尘漫空飞溅。他一连猛劈了几十掌,累出一身大汗,手臂也渐感酸软。看那石壁,却仅被击打出一个三尺见方、深约尺余的深凹,离完全击穿不知还有多深哩。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的掌力还是不够,功夫还没有练到家。 回头乍见挂在另侧石壁上的“轩辕神剑”,心中一动:掌力不行,用剑如何? 遂拔剑出鞘,深吸一口气,剑上凝聚八成真力,对准那凹陷中心猛然一剑刺入。“嗤——”神剑直没至柄,剑尖似已刺到了空处。 “噫!好像是已刺穿了。”不由心中大喜,精神一振,赶紧运剑连削,很快削出一个五寸大小的洞口来。 “噗——”里面冷不防冒出一股极其难闻的怪味。 ------------ 第 32章 神兵秘诀 钮清获奇缘 钮清迅急闪避一旁,闭气疑神运功戒备,静观是否会有何怪物出现。 良久,那股难闻的气味已渐渐消失,却并不见有何动静,遂慢慢凑近那洞口往里察看。但见里面漆黑一团,无法看清其中状况。 他深吸口气,运气于双目,眼睛的夜视功能立即发挥作用,只见石壁那边亦似是一间石室,只是绝大部分已被泥石塞满了。泥石边缘露出一物,凝神细瞧,似是一只大乌龟,其后半身已被沙石压住。 也许,适才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是这家伙所喷吧。 他随手捏起一粒小石子,对着那龟tou轻轻一弹,发出“叮”地一声轻响,宛如击打石块之声,而那乌龟竟动也不动一下。 他好奇心起,运剑“唰唰唰唰”一阵急削,将那洞口扩大到两尺左右,然后将身一缩,轻轻钻过洞口,进入那边石室。为防意外,他仍仗剑凝神戒备,慢慢靠近那乌龟。到得近前,伸剑轻刺龟tou,它仍无任何闪避动作,难道这竟是一只死龟? “叮!”剑尖似触及非常坚硬之物,轻轻刮开它表面的尘土,里面竟是石质。嘿!这乌龟原来是只石龟。 也不知是何人于哪年哪月在此雕铸出这只石龟,把它放置在此山洞里不知有何作用?除了这只石龟外,不知是否还雕铸出其它的东西?游目四顾,室内别无它物,若有的话,也许已被泥石掩埋了。 又思,这石龟的前半部雕铸得如此栩栩如生,其整体形状不知又如何?何不将它整个刨出来看个究竟?若有可能,干脆将它移到隔壁大厅中去,以免今后被泥石全部掩埋了。 于是,他剑挖手刨,将压住石龟后半部的沙石清理开。“叮”地一声,剑尖似又触及到什么坚硬之物,慢慢地清理开周围的泥沙。 咦!这龟背上竟还驮着一只小铁盒。 铁盒被一条铁链固定在龟背上,他用手扯了扯,固定得还挺牢靠。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运劲,抓住铁链用力一拉,“啪!”铁链被拉断了。他将铁盒放置一旁,继续刨挖龟背上的泥沙,看是否尚有何意外发现。 整个石龟终于被刨挖出来了,确实雕铸得极为精巧,只是其基底部与地面的巨石整体连成一块,就没办法将其搬动了。 除了那只小铁盒,此外别无所见。 他抱着那只小铁盒钻出洞口回到大厅,仔细观察那铁盒。这小铁盒长约尺余、宽约五寸、高仅三寸,通身锈迹斑斑,正面尚被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的铜锁锁着,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低头沉思稍顷,谨慎地扣住锁头运劲一扭,“咔!”锁开了。他不敢即时打开盒盖,唯恐盒内尚有什么古怪。他将铁盒放在地上,退到八尺之外,运功戒备,右手拇、食二指捏住一颗小石子,运巧劲向那铁盒弹去。 “啪!”盒盖被弹开了。还好,无任何意外发生。 他走近铁盒一看,只见里面藏有一柄短剑,剑下面压着一本羊皮古书,还有一张羊皮小笺。 拿起小笺细读,虽是篆字,钮清尚能勉强读懂,上书:“神兵秘诀,留赠有缘,斩妖降魔,造福人间。” 他也果真算得上是有“缘”之人,若非巧入这古洞,若非无意中听出石壁后另有天地,若非已习得深厚功力从而能击穿那石壁,若非好奇心起要看那石龟全貌……恐怕就与此“缘”失之交臂了。 再取出短剑观看,外观也无甚特殊。握住剑把向外一抽,只见绿光一闪,剑已出鞘,耀得他双目几乎睁不开来。不由惊呼一声:“好剑!” 稍顿又自言自语道:“剑是好剑,只是太短了些,反而更像匕首。” 此剑的确极短,剑身只有六寸长,连剑柄也不超过一尺,阔不盈寸,可是却泛耀着闪闪的绿光,纵然是外行人也知是把好剑。 那剑柄乌油油的,似乎是有意装上去的套子。但拔又拔不出,摇也摇不动,不由反复察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笑意,用左手拇指往剑潭上一推,那剑潭便被推向一边,再顺手一拔,“霍”地一声,剑柄与剑套分离开来。只见剑柄上毫光闪烁,柄的两旁各镶着一块半寸宽、一寸长的晶玉,玉的旁边围绕着灿烂夺目的小珠,晶玉之下隐约显现出“绿虹”两个篆体文字。 “绿虹剑”?钮清一怔。他记得在“天龙秘笈”武经篇中曾经提及过,说它是一把降魔的凶剑,每次出世,均会带来无限的杀孽。 “绿虹剑”是春秋战国时期铸剑大师欧阳冶子所铸,与“巨阙”、“青霜”、“紫电”、“吴钩”、“鱼肠”都是同时期的出品。“绿虹剑”是欧阳冶子所铸之剑中最短的一柄,剑身宽八分、长六寸四分,剑柄长三寸六分,全剑长一尺零一分。若用指甲在剑身上轻弹,会发出一种金玉相撞击似的“锵锵”之声。与上述五剑同具吹毫断发、断金截玉之能。 “绿虹剑”虽短,但若以内力运使,却可发出长长的铓尾,内力越强,铓尾越长越旺,最长可达二丈四尺。普通刀剑不要说接触锋锷,只要碰上其铓尾,无不立折。 “绿虹剑”铸成后,被赵国重金购去,赵亡后落到秦将白起手中,白起仗此剑斩将摩旗、攻城略地,立下了赫赫战功,也造下了无穷的杀孽。秦亡之后,“绿虹剑”随之消失。 到东晋时,“绿虹剑”再现。为争夺此剑,引发无边血腥,为之丧生者不计其数。最后落入一代武学宗师葛洪之手。葛洪见它杀孽太重,特制了一个剑套加以禁制。其后便不知所终。 钮清回想到这里,心中了然。试弹剑身,果有“锵锵”之声;比量长短,正与“天龙秘笈”所记相符。忖道:此剑果然就是那失踪已一千多年的“绿虹剑”,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见到。从留笺来看,当年埋剑的那位前辈应该是将它遗赠于我这有“缘”之人了。但武经记载它杀孽太重,也不知是福是祸。 又忖:武经记载它威力强大,我且试试看究竟如何。遂默运玄功,凝神运劲于右臂,再传入剑身,只闻“滋——”的一声,一道绿铓直射入对面的石壁之内。那石壁距他站立处足有丈余,而被铓尾刺入时却犹如切豆腐般轻松,不由又惊又喜。 他将那剑翻来覆去地观看,竟是爱不释手。心道:此剑如此厉害,仗其降妖伏魔,必然大有助益。虽说是柄凶剑,但只要严格遵照那位前辈的遗旨,上体天心,少造杀孽,也未尝不可化凶为吉。 其后,钮清数次于危境中仗此剑化险为夷、力挽危局。但天意难违,杀孽自然也不在少数,此乃后话。 他心意已决,即还剑入鞘。又拿起那本羊皮古书细看,封面是《万流归宗玄功秘诀》八个篆字,署名葛洪。 钮清暗道:果然是晋代大宗师葛洪所遗之物。 翻开细读:“子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岂能出于理、气、象乎?”不由笑道:“为何引用孔子的话?他也懂内功么?想当初对那‘玉顶鹫’罗斌戏称师承孔孟,难道果真有先见之明?” 再读下去:“象者,拳之形也;气者,拳之势也;理者,拳之功也。理气兼备,举手投足,无不逾矩……”把修炼上乘内功的道理解释得清清楚楚,不由大为惊叹,越读越觉有理,越读越入迷。 须知那葛洪乃一千多年前的一代武学巨匠,胸中所学,实是非同小可。他曾避居罗浮山炼丹,著《枹朴子》内、外篇,共一百十六篇,阐述长生要诀。相传其坐化后役夫举棺甚轻,皆疑为尸解成仙。 这本《万流归宗玄功秘诀》即为《枹朴子》武学修为篇中的精华部分,讲述的都是武学基本要理,乃天下武功之总汇。 武林百家,其功各异,其源则一;天下武功虽分歧各异,但严格说来,万流归宗;其所以分歧众多、五花八门,乃在于一般武功所显示,如果从深处探讨,却是越往上行这条路越是狭窄。到了一定界限,也就无所谓何门何派,只有着手进行练功的手法不同,绝无所获功力成果的不同,即所谓殊途同归。 《万流归宗玄功秘诀》所载,就是万法之法,万诀之诀。其言虽简,其法则包罗万象,穷武学之根本。 钮清武学本有极高根底,人又极端聪明,细读之后,感悟良深。只是隐约感觉这《万流归宗玄功秘诀》似曾相识。但他可以肯定,此前是绝对没有见到过这本《万流归宗玄功秘诀》的,这感觉又是怎么来的呢? 无意中目光触及那些石壁图形,脑中灵光突然一闪,这些壁图似乎与这《万流归宗玄功秘诀》有相通之处。两年多来,这些壁图虽没有参悟透彻,却早已深印脑海,此时用《万流归宗玄功秘诀》的基本原理一加对照,只觉一理通、百理通,过去所参悟不透之处豁然大白。就连近段修炼《乾元神罡》所遇到的困惑,竟然也迎刃而解。 《万流归宗玄功秘诀》后面,还附有天文、地理、武经、阵图等高深学问,甚至连安邦定国之策、行军布阵之法亦有记载。 想那葛洪年轻时本为东晋名将,身经百战,战绩辉煌。隐居之后,静中仔细参研历代兵家名将的兵书战策,并结合自己亲历之战例,总结出一套比较精奇、实用而又独特的战略战术并附之于《万流归宗玄功秘诀》之后。 最后记载,《万流归宗玄功秘诀》、《绿虹神剑》封存于越城岭“乾元古洞”,留赠有缘;另有与《万流归宗玄功秘诀》一脉相承的《昊天神掌》、《神龙剑法》和《凌空虚渡》轻功身法刻画于邻室石壁。 钮清至此方知,自己困居两年多的山洞乃是前古奇洞“乾元古洞”。显然,自己误入的石室与存放那小铁盒的洞室先前应该是相通的,后来可能因地壳变动或其它什么原因,“乾元古洞”已失先时旧貌。 钮清看完之后,心中又惊又叹、又喜又忧,对那位一千多年前的古人更是崇敬万分。 于是,他将《万流归宗玄功秘诀》、《绿虹神剑》放回铁盒,恭恭敬敬地叩拜行礼,默祷道:“后传弟子钮清,机缘巧合,得获宗师遗物,定将遵从宗师遗嘱,斩妖降魔,造福人间,若有违誓,天地不容。” 自此,钮清苦研《万流归宗玄功秘诀》,并将其原理引入《天龙秘笈》,继续修炼《乾元神罡》,竟是进展神速。 同时,他也习练那较“混元破玉拳”和“天龙剑法”更为精奥神奇的《昊天神掌》和《神龙剑法》。 匆匆一晃又过去了三个月,《昊天神掌》、《神龙剑法》已基本习练纯熟,《乾元神罡》已突破了第八重境界。但在修炼到最后一重《乾元神罡》时,却发现颇多难以理解甚或异想天开之处。 ------------ 第 33章 功成出洞 激情演神功 钮清冥思苦想,总觉得若继续按《天龙秘笈》所载方法习练,根本没办法进一步深入,若强行修炼甚至恐将有大害。他将《天龙秘笈》和《万流归宗玄功秘诀》互相参照、反复研练。渐渐地,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了一种改良的练功方法,遂尝试着按新参悟的方式习练,果然颇有进展。 再一个三个月过去了,钮清的《乾元神罡》终于修炼至第九重最高境界,且其威力之强大、变化之精妙,较《天龙秘笈》所载境界更为精深奇妙。事实上,这新的第九重《乾元神罡》乃钮清糅合《天龙秘笈》和《万流归宗玄功秘诀》两本绝代奇书的精华所在,集两本奇书之大成。 当年,创盟祖师“天龙老人”创著《乾元神罡》时,修炼至第八重境界即已才智耗尽、油尽灯枯了,只好将构思中的第九重《乾元神罡》修炼方法记述于后,冀望后世能有才智杰出之士按谱习练、完成其志。然其后的历代天龙盟主,虽不乏才智高绝之辈,却最多也只修炼到第七重境界。直至钮清承继道统,先得天材异宝之赐,又得《万流归宗玄功秘诀》之助,终能完成“天龙老人”的遗愿。 这天,钮清躺在“子午温玉床”上,《天龙秘笈》和《万流归宗玄功秘诀》中种种高深的武功奥妙,犹如一条清澈的小溪,明晰地从脑海中流过,已不参半点渣滓。 神功总算练成了。 三年,既漫长又短暂的三年。钮清以绝大的恒心和毅力,加上他绝高的智慧和机遇,达到了他人数十年甚至终身都难以达到的境界,相对来说,三年是何其的短暂。 三年来,每当练功之余,心头常萦绕着母亲、福伯被害的惨痛情景,天涯寻父的坎坷遭遇,儿时伙伴的欢乐倩影……回想起结义大哥冯立的兄弟之情,全洲府守备杨锋、奇侠“黄面虎”黄彪、不知名的红衣女以及玄衣少女黎玉主婢等人先后的回护之情、救命之恩,还有“楚南侠”楚天齐、“剥皮猴”皮木、“玉顶鹫”罗斌以及蒙面贼人们一连串的阴谋暗算,等等。时时刺激得他坐立不安,恨不得早日出洞去快意恩仇。三年,又是何其的漫长。 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的发育,他对情爱的认识已不似三年前那么模糊、朦胧了。回想起与花姑的青梅竹马之情,花姑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莫不如在眼前。尤其是他们几个小伙伴从“骆驼峰”历险回家的那个晚上,花姑最后那深情的回头一瞥,至今仍令他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他以前只觉得与花姑在一起就很高兴,有一种充实感。现在想来,那何尝不是一种朦胧的爱?自从家中遭难被迫出走以后,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嫁人了?屈指算来,她已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按照家乡的风俗,这么大的女孩若还不嫁人的话,是会被别人耻笑的。更何况我家出事之后,她也一定以为我已不在人世,自然也就不会傻傻地等着我了。 唉—— 他虽然觉得花姑嫁人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但一想到青梅竹马的女伴可能已成他人之妇,心里总有种酸酸的感觉。 又想到他被那红衣“二护法”打下绝涧前和黎玉的一番遭遇。黎玉对他有救命之恩,从她那羞涩、深情的神态中,也可看出她对他颇有情意。而他对她更是一见钟情,梦中常常萦绕着她那天仙般的风姿。可在自己坠身绝涧的一霎那,似乎听到了黎玉的惊呼声,那么,她当然看到了自己坠身绝涧的情状,必然也认定我已不在人间了。夜深人静之时,她还会想起我吗? 她究竟是什么人呢?那红衣“二护法”称她是什么“公主”,难道她果真与那些蒙面贼人们有什么瓜葛? 虽然他从内心深处绝不愿将天仙般的黎玉与那些卑鄙的蒙面贼人联系在一起,但当时那红衣“二护法”的神态、语气却让他疑惑不解。正因为如此,他虽对黎玉“一见钟情”,却总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有人把世上的女子分成几大类。有些女子,感到她是贤妻良母型的,可以令人心田宁静的似小母亲;有些女人像一团烈火,可以凭空使人生出蜚蜚之想,令人血脉偾张、不能不生出想玩玩的念头;另一些女人,却像一头饿狼,令人心惊胆颤、拔腿就逃;还有一种女人,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偶谪尘寰的嫦娥,高不可攀,令凡夫俗子自惭形秽。 他认为花姑可以算作是第一种女人,而黎玉则应该属于第四种女人。这两种类型都是他所喜欢、所敬重的。 嘿!想的什么呀,实在是荒唐。人世间的深仇必报,恩义必偿,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在等着我,岂能尽想着些儿女情长之事?他苦笑了笑。 尤为重要的是,师父的遗志已不自觉地把他从单纯的恩仇之辈,推进到了忧国忧民的豪侠之士。 一切的一切,都在督促他重返人世。 他开始整理行装,准备毫不犹豫地去面对现实。他将“绿虹剑”、“天龙令”符、《天龙秘笈》和《万流归宗玄功秘诀》两本奇书、师父的遗书、义兄冯立所赠的玉佩、红衣女留下的解毒药丸和断钗以及黎玉送给他的那颗药丸,等等,均小心地收入革囊贴身藏好。至于“轩辕神剑”,乃师父生前随身兵刃,就让它永远伴随在师父身旁吧。 他跪在埋葬师父骸骨的洞门前,默祷道:“师父,您留下的武功徒儿已经练成了,徒儿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这就出洞去完成您的遗命。师父,您保佑徒儿吧。” 他留恋地四顾了一眼熟悉的石厅、洞道,毅然踏出大厅,穿过甬道,走到进来时的那座巨大的石门前。伸手推了推,仍纹丝不动。 “破洞出山!”他想起师父遗言这是唯一的出路。遂退后五尺,右臂凝聚八成劲力,缓缓一掌推出。“砰——轰隆——隆——隆——”随着一连串的轰响,那厚达两尺、重愈万斤的巨大石门猛然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石纷飞。 钮清一愣,这巨大的石门究竟是被他的掌力击碎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炸碎的? 石屑飞扬中,一股清新的、带着花香的空气扑鼻而来,不由精神一振,他顾不得再思索石门爆裂的原因,赶紧一晃而出。 站在洞口,夜风清爽,晓月如钩,繁星满天。 啊!多美呀!这才是真实的人间胜景。 钮清正在仰望长空,尽情地呼吸着馨香的空气,尽情地享受着重返人间的惬意。陡闻身后的甬道里又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宛如天崩地裂。他站立处的大地被震得一阵颤动,洞门顶部碎石纷下如雨。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洞道里疾涌而出,径向他后背袭来。 他的脚下就是那宽逾五丈的绝涧,避无可避。 危机中,钮清来不及多想,猛然一提气,默运“凌空虚渡”身法,身随意动,整个身躯似一片柳絮般被气浪推得飘向那绝涧上空。眨眼间就飘过了五丈宽的绝涧,落在对岸的一棵千年古松之下。 转身一看,就在这一瞬间,整个“乾元古洞”已全部崩塌了。 钮清呆望着塌陷的洞口,想起在山洞里度过的岁月,想起永埋山腹的恩师,不禁潸然泪下。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洞道何以会不早不晚刚好在他出洞之后即爆炸塌陷? 其实,这也是前辈奇人的精心杰作。那巨大的石门及甬道里,早就安放了一种可长期埋藏且不变质的特制爆炸物,当石门受到足够力量的打击后,触发引爆机关,首先炸毁石门,继之又连锁引爆了甬道内的爆炸物,致洞道塌陷,古洞永闭。 当然,若没有足够的力道去攻击石门,自然也就不会触发引爆机关,不会引起爆炸,而关在里面的人也就没办法出来。所以,他师父才遗言需待功至七成,方可破洞出山。 钮清遥对古洞拜了几拜,最后拜别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古洞残迹,拜别永埋山腹的恩师。 陡然间,他胸中激情澎湃,只想尽情地发泄一番。 他仰天一声清啸,宛若龙吟,引起四山回应。接着“一鹤冲天”,一条银白色的人影直冲霄汉,途中于略突出的尖角稍一借力,二十多丈的高崖即迅疾坠向脚下,待超出崖头十余丈高后,方双臂一张,双脚一抖,似飞鸟般滑翔到三十丈外的一座山头上,落地后神定气闲,毫无喘息之状。 至此,他方自信自己确实已经练成了不俗的功夫,可以与那些蒙面贼人们一争高下了。 其实,以他此时的功力而言,几已达到“步履虚空、超凡入圣”的境界,武林中已少有能出其右者。 钮清心中无限感慨,短短的三年时间,自己从一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愣头青,一变而成拥有颇强身手的武林高手;从一个四处流浪的孤儿,一变而为当代“天龙盟”的盟主,这变化也实在太大了。 他除了激动、兴奋之外,感觉更多的是责任、义务和压力。但他坚信,有了这一身武功,有了尚未联系上的“天龙”旧人的协助,报家仇、全师命、振“天龙”、安江湖,指日可待! 感慨之余,突思自己在洞中一直无法习练的“驭剑术”不知威力如何,不若趁此机会演练一番。 当下拔出“绿虹剑”,运劲一抖,一道绿铓冲天而起,足有二丈四、五尺长。钮清一挥手,绿铓脱手直飞上三十余丈高空,宛如一条腾空而起的“神龙”。 钮清运劲于指,控制着飞剑在空中上下翻腾,一忽儿“怒龙入海”,一忽儿“龙游九宵”,一忽儿“腾空揽月”,一忽儿“云龙出蚰”…… 钮清见飞剑在自己的控制下运转自如,兴奋不已。一声低啸,手指一挥,那正在翻江倒海的“神龙”突然急转直下,直向三十丈外一棵足有三人合抱粗的大树拦腰扫过。 绿铓一闪而过,大树纹丝不动。 钮清手一招,“神龙”缓缓飞回手中。一阵山风吹过,那大树突然从绿铓闪过处断为两截,随着“轰”然一声巨响,上半截颓然倒下,直震得地皮都在颤动。 钮清见状,既惊又喜,以方才运力情形论,估计在五十丈之内,宝剑可控制自如。不由豪兴大发,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伴着一条银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似怒箭穿云般向山下飞去。 ------------ 第 34章 “神龙”出世 龙凤初相逢 “满堂春”酒楼是兴安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楼,地处交通便利、来往行人众多的十字路口,生意十分兴隆。 时近正午,“满堂春”酒楼生意忙了起来,客人越来越多,楼下早已满座,楼上雅座也没空几个座头了。 楼上临街靠窗口的一张桌子上,还只坐了一位白衣书生,看年龄不过二十来岁,生得玉面朱唇,剑眉朗目,鼻若悬胆,俊美不凡。他悠然自得地独自轻斟慢酌浅饮,在吵吵嚷嚷的酒楼上,犹如鹤立鸡群,格外醒目。 可酒客们谁也没去留意他。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一位瘦小精干的店小二那活灵活现的“演说”。 那店小二一只脚高踏在长凳上,一块满是油腻的白布巾斜搭在肩上,正在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唾沫四溅地说:“各位客官,不管您们是惊讶也好,是怀疑也罢,但这确确实实是千真万确的事,是……” “小二,你怎知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是你亲眼看见的吗?”有人插话道。 小二将胸脯拍得山响:“当然!这绝对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还能有假?” “小二,你且将你看到的、听到的,详细说来听听。” “这个……”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一位粗壮的中年大汉边说边掏出一块碎银仍在那小二面前的桌上。 “是,是,是。多谢项爷。”店小二一边忙不迭地将银子塞进兜里,一边神秘地说:“大概是昨夜三更时分,我当时正起来小解。突听都庞岭深处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宛如天塌地裂,紧接着山尖子上猛然腾起一条全身碧绿的神龙,足有二三十丈长,两只龙睛好骇人哟,足有大桌面这么大,还射出两道绿光哩。那神龙在空中张牙舞爪、上下翻腾,足足折腾了一个更次,随听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那神龙就不见了。客官,您们想想,那都庞岭顶尖处离这儿少说也有五六十里吧,离得这么远都能听得到、看得见,那神龙该有多大呀!” 一众酒客都听得直瞪着眼睛,忘了吃喝,不时发出“哟!”“咿呀!”“啧啧!”的惊叹声。 一酒客道:“小二,该不会是你瞎编出来的吧?” 那店小二急得面红耳赤,指天赌咒发誓:“若……若是我瞎编,我……我天打雷劈!” 有人接口道:“这事倒确实是真的。今天一大早,兴安镖局的总镖头赵老爷子就派出快马前去查看了,回报说山顶上有一棵足需五六人合抱粗的千年古松,竟被拦腰扫断了,且断面有如刀切般整齐,可见那神龙的厉害了。”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撸了撸胡须说:“神龙出世,天下必有大变。唉——不知主何吉凶。” 一个商人装束的中年人道:“可不是吗?兄弟刚从西域那边过来,那边的蒙古人闹得可凶哩,眼看又要打大仗了。这神龙恰于此时出世,莫非是上天派遣来平定动乱的?” 另一商人模样的接口道:“是呀,天下难得安静几年,刀兵一起,皇帝老儿今天征丁,明天派粮,遭殃的还是咱们老百姓呀。若是蒙古人打了进来,烧、杀、抢、掠,就更糟了。这神龙下凡,也许就是来帮咱老百姓消灾免难的呀。” 花白胡子老者道:“目前虽是满人当政,但当今皇上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好的。这些年来,河清海晏,百姓也算安宁。但愿这神龙是来帮皇帝老儿打蒙古人的。” 原来,在中国的西南边陲,此时正发生了准噶尔头人阿睦尔瓦齐叛乱。 那准噶尔部原为厄鲁特蒙古四部之一,活动在伊犁河谷一带。 蒙古族原分作三大部:一部与长城相近,叫做漠南蒙古,亦称内蒙古;内蒙古的北境叫做漠北喀尔喀蒙古,亦称外蒙古;这两部都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后裔。还有一部在西边,就是厄鲁特蒙古,乃是元太师脱欢及瓦剌汗也先的后裔。 厄鲁特自分四部:一名和硕特部,一名准噶尔部,一名杜尔伯特部,一名土尔扈特部。 早在明成祖永乐年间,厄鲁特各首领就接受了明朝廷的封爵。 及至清朝初年,沙皇俄国的黑手伸入西疆以后,与准噶尔部上层反动势力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准噶尔头人噶尔丹借助沙俄势力,先后吞并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和土尔扈特部,势力渐盛,遂发动叛乱,割据称王。欺凌北疆,掠夺南疆,攻占青海,控制西藏。并以数万铁骑东越阿尔泰山,袭击蒙古草原,分别击破喀尔喀蒙古各部,进而侵入内蒙古。还扬言联合俄国,进攻京城。 面对严重威胁,清廷决定平叛。先是康熙皇帝分别于康熙二十九年、三十五年、三十六年三度“御驾亲征”,虽削弱了叛军的凶焰,但没有彻底平息逆乱。经雍正,至乾隆,历数十年对其剿抚,均无建树,始为清廷心腹大患。 在众人的惊讶、议论声中,只有那白衣书生一直未为所动,依然眼望窗外,浅斟慢饮,嘴边还不时浮现出一丝笑意。 忽见从街上走来一位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少年,年约十七八岁,头戴一顶破帽,蓬头垢面,肮脏得瞧不出本来面目。左肩挂着一个布袋,正是一个十足的小叫花。 那小叫花走进店堂,旁若无人地直往楼上闯来。 正在唾沫四溅的店小二眼见店堂里闯进花子来了,立即上前一拦,叱道:“滚!滚!快滚开些!” 小叫花给店小二迎面拦住,不由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干什么?你拦住我干吗?” 店小二挥手道:“你难道不长眼睛?咱们是开店的,不是施舍的,还不给我滚!” 小叫花不但没有被唬住,还凶霸霸地伸手指着店小二的鼻尖,骂道:“哼!狗眼看人低,你当小爷没钱付?小爷到你们店来,是瞧得起你们。还不快让开!” 那店小二差点被小叫花戳到鼻尖,不由勃然大怒,喝道:“什么?臭要饭的,你敢发横?”边说边照准小叫花一拳打去。 小叫花一矮身从他腋下钻出,气呼呼地闯上楼来。怒目四扫,一眼看到独坐一桌的白衣书生,面上乍然掠过一丝讶异之色,随即径直走到白衣书生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大声说:“小爷今天非要在你们这里吃喝不可。” 那店小二转过身来,还待赶上动手。白衣书生抬手阻住他道:“伙计,别动粗,他要吃什么,算在我账上好了。” 店小二瞧瞧白衣书生,躬身道:“既是客官如此吩咐,那就……” 小叫花一拍桌子,发作道:“你道小爷穷,不配吃你们的饭菜?只怕你们店里的东西,还不合小爷的口味哩。小爷有的是金子,哪要人家请客?”小叫花口齿伶俐,边像炒豆似的说着,边伸手从布袋里掏出一大把金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这一大把金子,怕有一二十两,换上银子,少说也值得八百一千,就是满汉全席,也可摆上几十桌。 那店小二愣瞪着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子,张口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店伙匆匆赶来,作好作歹地把这个店小二劝下楼去。一面拿着碗筷过来,恭声问小叫花要吃点什么? 小叫花神气十足,缓缓收起金子,放入布袋,然后又把布袋搁在桌上,连正眼也没瞧店伙一眼,随口道:“你吩咐厨下,拣最拿手的菜送来就是。” 店伙问道:“客官喝不喝酒?” “如果有陈年的花雕,就替我打两角来。” 店伙见他十分在行,当下就吩咐下去。 满楼酒客,见已无戏可看,遂又喝酒聊天,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只是仍有少部分人不时用好奇的眼光瞟一下小叫花。 白衣书生想不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叫花身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的金子,尤其那对答如流的伶牙俐齿和咄咄逼人的不屑气势,令他惊奇不已。不知怎的,竟对这小叫花极有好感。 小叫花吩咐完后,忽然回头冲着白衣书生一笑,道:“萍水相逢,这位兄台倒是个好人,如不嫌弃,一起喝一杯如何?” 白衣书生见他开口一笑,露出两排晶晶发光的雪白细牙,整整齐齐,与他蓬头垢面的模样极不相称。 小叫花被他怔怔地瞧得不好意思,不自然地用手抿了抿嘴。 白衣书生见状方觉失态,忙拱手道:“兄台见招,敢不应允?只是小可方才已吃饱了,就用茶奉陪吧。”说着,端了端茶杯。 小叫花眼珠一转,笑道:“这怎么行呢?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逢不易,就是吃饱了,再喝杯酒总可以吧?” 不一会,酒菜已上桌。炒鳝背、炒虾腰、清蒸鲈鱼、清蒸腰肪、蟹粉海参、鸡蒂排翅、干贝鸡舌羹……一碟碟、一盘盘,琳琅满目,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看看都让人食指大动。 小叫花替白衣书生和自己面前斟满了酒,举筹笑道:“小酒馆做出来的东西,不知口味如何?兄台尝尝看,请!” 白衣书生瞧着满桌菜肴,不但从未吃过,简直连叫也叫不出名来。依言每样一尝,样样都鲜美可口。 小叫花敢情极为好客,个性也豪爽大方,不住地替白衣书生夹菜劝酒,同时高谈阔论,滔滔不绝。 两人边吃边谈,居然十分投契。 白衣书生自幼在慈母督促之下,也读了不少诗书,文学也颇有根底。见小叫花谈吐风雅,学识渊博,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小叫花谈锋虽健,酒量却甚浅,吃菜也浅尝即止,只拣清淡的下筹。 忽然,小叫花失声笑道:“我们谈了这么久,尚未请教兄台大名哩。” 白衣书生笑道:“在下钮清。” 小叫花陡然神情猛震,宛如受惊的小鹿般一蹦而起,惊喜地看着钮清,急促地说:“你……你是钮清?你真的就是钮清?” 钮清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不由愕然道:“兄台难道认识在下?可在下……” 忽见小叫花满脸欣悦之色,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里还蕴含着两眶晶莹欲滴的泪花,那是乍见久别重逢的亲友时才可能出现的激动的泪花、高兴的泪花、喜悦的泪花…… 小叫花亦猛然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坐了下去,一边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茶,借以平静一下激动的心情,一边掩饰道:“没……没什么。我有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名叫‘牛清’,适才听了钮兄的大名,一时误以为就是鄙友,倒叫钮兄见笑了。” 钮清朗笑道:“‘牛’‘钮’谐音,也难怪兄台听错了。”他虽对小叫花比较牵强的解释仍未释疑,但对方不肯明说,他自然也不好过于追问。遂含笑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小叫花陡然没来由地脸上一阵羞红,好在他的脸上曾经过特殊的“修饰”,别人如不细看,也很难看出什么变化。 良久,他始低声道:“我……我叫艾华,不知……不知你会不会记住。”声音有如蚊鸣,并且不自然地偷瞧了钮清一眼。 钮清暗暗纳闷,怎的像个女孩子似的,当即拱手道:“原来是艾兄。在下有礼了!” 此时,艾华已基本回复常态,赶紧还礼道:“钮兄多礼了,在下愧不敢当。”稍顿又道:“在下交浅言深,敢问钮兄从何处而来?欲去往何方?” 去往何方?钮清不禁茫然了。是呀,等待他去做的事情太多了,却不知从何做起。寻父——往何处去寻?振兴“天龙”——不知“天龙盟”还存不存在?若果真如师父预言那样已经解体,又到何方去寻找“天龙盟”旧众?报仇——除了知道一个“楚南侠”楚天齐之外,其他的亦茫无所知。 对!既然其他的事情一时无从下手,就先去找楚老贼算账,正好拿楚老贼的人头回家去祭奠母亲、福伯的在天之灵。同时,还可去看一看“潜龙谷”的小伙伴和乡亲们。 其实,在他心底深处,他仍渴望见到一直难以忘怀的花姑,哪怕她已嫁作他人之妇。 主意既定,遂坦然道:“在下欲先往湘南一行。不知艾兄行踪何往?” 艾华刚道了声:“我……”却赶紧一顿住口,低着头一个劲地喝酒吃菜。 钮清一怔,随即恍然。 ------------ 第 35章 追寻“双异” 情缘“天龙盟” 原来,此时楼上又上来了两位客人,只是来人脚步极轻,酒楼上闹嚷嚷的,钮清又背对来人,故而一时未曾察觉。 艾华面对楼口,刚好看得见,是以立时低头住口。显然,来人应该是与艾华相识之人,只是此时的艾华却不欲被来人发现而已。 钮清用眼角余光一扫,见来人乃是两位身穿紫袍的老者,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胖的脸孔红如婴儿,瘦者面色黑里透亮。这么两位老人走在一起,形貌长相,不但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而且令人颇有滑稽之感。 两老并肩缓步走到靠南窗边的两个座头坐下,与钮清二人相隔着四张桌子。那桌上原坐了三位酒客,见了二老形貌,又惊又疑,却也不敢发作,只好一起搬到邻桌去挤坐了。 店小二赶紧过去躬身道:“两位老爷子要吃点什么?” 矮胖老者竖起一根指头,说:“一碟花生米,十斤老酒。” 店小二略等片刻,见无别的菜肴,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但仍立即吩咐下去。 两老一边喝酒,一边以“蚁语传声”交谈。 矮胖老者说:“老蒲,可发现有何岔眼人物?” 瘦长老者手一抬,将一杯酒倒入嘴里,闷声道:“满楼俱俗,唯小叫花练过几年功夫。” 矮胖老者摇摇头道:“我倒觉得那白衣书生是个扎手的角色。” “凭什么?” “凭感觉。” 瘦长老者冷冷地道:“果如此,岂不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随之一阵沉默,两老者自顾自喝酒。他们喝酒也极有趣,左手缩回来将杯中酒倒进嘴里的同时,右手的筷子伸出去夹住了盘中的一颗花生米;右手缩回来将花生米抛进嘴里的同时,左手伸出去迅疾又将杯中酒斟满了;左右交替,一伸一缩,一点也不耽误时间。他们端坐在那儿,整个人除双手的伸缩和嘴唇适时的开合外,其他部位均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他们的眼睛微闭着,似根本就没去看桌上的酒菜,可斟酒夹菜又快又稳又准,令人大为叹服。 稍顷,矮胖老者又说:“你真以为是他老人家?” 瘦长老者沉声道:“什么神龙出世?必定是武林中人在演练极高明的‘御剑术’之类的功夫。可放眼天下武林,除了他老人家外,你说还有谁能有此能耐?” 矮胖老者叹了口气,道:“六十多年了,我们还有哪个地方没有去找过?竟连一点音信都没有。唉!” “他老人家失踪前,确曾在这一带出现过。” “可这一带也被我们找过好几次了。” “现在既有不明来历的高手出现,自然有必要再去探个究竟。”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矮胖老者先开口:“老蒲,‘乾坤堡’危在旦夕,我们不能不管呀!” 瘦长老者不耐烦地说:“那老儿眼高于顶,目无余子,我们干嘛要去管他的闲事?” 矮胖老者沉吟道:“欧阳天虽然狂傲自大,但终不失为一条硬汉子。当今天下武林,也仅存‘乾坤堡’还在苦苦地抗拒着‘武林教’的凶焰。若‘乾坤堡’一垮,整个武林就真的是全屈于‘武林教’的魔爪之下了。再说,欧阳天终究也还是咱们‘天龙’一脉呀。” 瘦长老者长叹一声,道:“唉——自从盟主失踪,威震天下的‘天龙盟’竟然在武林中逐渐逐渐地消失除名了。当今江湖中人,已没有几个人知道‘天龙盟’的名字了。可悲!可悲!” 矮胖老者也黯然道:“若是‘天龙盟’还在,‘武林教’岂敢如此猖獗?” 瘦长老者沉声道:“好,看在‘天龙’一脉份上,就帮他一次。只是,听说宇文烈这次纠集了不少凶名卓著的老魔头,来势很凶,仅凭欧阳天‘乾坤堡’的实力,就算再加上我们两个,恐怕也无法抵挡得住。要想解‘乾坤堡’之危,还非得去把那几个老不死的拖出来不可。” 矮胖老者笑道:“有理!待探完都庞岭,我们就马上动身。这次他们若仍借故推辞不出,就干脆一把火烧掉他们的老窝,教他们无处藏身。看他们出不出来。” 两老边吃边聊,却不防“隔墙有耳”,被那边的钮清“窃听”了去。这并非钮清有意窥人隐私,他只是想听一听这两位可能与艾华相识的老人会不会谈及艾华。待察觉两老竟以“蚁语传声”交谈,更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遂运聚绝顶神功“窃听”,二老声音虽细如蚊鸣,却仍被他听了个大概。起初尚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听到“天龙盟”、“欧阳天”等字眼,不由一震。 显然,这两老若非“天龙”旧人,亦必与“天龙盟”有关,这岂不正是自己意欲寻找的人物?他正欲起身过去与之攀谈,却见两老已结了酒账,联袂下楼而去。 钮清哪敢怠慢,忙对仍低头闷不吭声的艾华道声:“艾兄,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失陪了。”盯着两老身影迅急下楼而去。 艾华乍见两老上得楼来,赶紧低下头去吃菜,借以躲避两老的目光。心中却又惴惴不安,不知道两老是否已经认出了他?会不会戳穿他的面目?他不敢抬头去看,只好把全副心神运集于两耳,想听一听两老到底会说些什么,可惜什么也没能听到。 突见钮清匆匆离去,不由一怔,抬头一看,两老早已不知去向。忙叫道:“钮兄,等一等。”随手掏出一小块金子抛给店伙计,道声:“不用找了。”即尾随钮清而去。 直乐得那店伙计欢天喜地,连连称谢,而先前和艾华吵嘴的那店小二却是一脸的尴尬、后悔、失望甚至嫉妒之色。 钮清匆匆走出店门,见两老已出去了老远,赶紧在后紧追。只是街上人多拥挤,又不便施展轻功,眼睁睁地看着两老越走越远。待追出城外,已不见了两老的踪影。 钮清懊恼地站在一个山包上发怔。他正苦于不知如何与“天龙盟”取得联系,乍然闻知那两位紫袍老人就可能与“天龙盟”有关,自然大喜过望,于是急急追了出来。哪知仅一步之差,竟然把人追丢了。 他从两老间断性的谈话中已经听出,“天龙盟”早已四分五裂,如今在江湖上已基本消失无痕了。不由大为感慨:师父果然有先见之明,真个是料事如神呀!面对这种结果,他虽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一旦得知先前的预测变成了如今的现实,仍令他心里震骇、不安、失落、忧虑。如此一来,要在险恶的江湖中“重振‘天龙’声威”,无异于单枪匹马、白手起家,其艰辛、其困难,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又忖,现在江湖上“天龙盟”是没有了,但不知当年的“天龙”旧人是否尚在人世?若能找得到那些“天龙”旧人,不但自己可以得到强有力的支持,更可能成为复兴“天龙”的中坚骨干。 不过,毕竟已过去六十多年了,就算尚有“天龙”旧人在世,至少也应该是七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了吧,是否还有筋骨之能?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令他忐忑不安,就是师父疑及“天龙盟”内可能出了“内奸”之事。那“内奸”到底是谁?现在是否尚在人世?若已经死了倒也罢了,若尚在人世,在复兴“天龙”的过程中,是否又会兴风作浪? 思前想后,他认为首先还是要尽快接触到“天龙”旧人,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所以,他不能轻易放弃与那两位紫袍老人晤面的机会,他决定继续寻找。 身后,艾华气喘吁吁地追来,喘息着埋怨道:“钮兄,什么事这么急呀?也不等等小弟。” 钮清回头见他跑得满头大汗,汗水冲刷着脸上曾经过“修饰”的污泥,显现出满脸的沟沟坎坎、斑斑点点,一张脸已经变成了十足的大花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艾华见他只是一个劲地看着自己,脸上现出一种欲笑还休的古怪表情,不由惑然道:“你看什么?” 钮清强忍住笑意,转过头去深吸一口大气,方道:“啊,不好意思,方才临时有点急事,故而匆匆离去,倒是对艾兄失礼了。”说着拱手一礼。 艾华倒是很潇洒地一摆手,说:“钮兄也太多礼了。”稍顿又道:“钮兄这就往湘南去了?” 钮清摇摇头道:“不,在下还有点小事待办,拟先往都庞岭一行。”他曾“窃听”到那两位紫袍老人可能会有都庞岭之行,故而要想寻找他们,也只有往那方向去找。 艾华鼓掌笑道:“小弟也正欲前往都庞岭,我们正好结伴同行。” 钮清迟疑地道:“这个……”他虽对艾华颇有好感,却尚不知其究为何许人物,是何来历?故而暂不想让其闻知“天龙盟”之事。 艾华见状,不由脸一沉,道:“原来钮兄也是势利之人。” 钮清愕然道:“此话怎讲?” 艾华冷冷地说:“小叫花自知难以高攀贵公子,告辞!”转身就走。 钮清知其已发生误会,赶紧一闪身拦住他的去路,说:“艾兄,暂请留步。” 艾华停下脚步,却仍冷冷地说:“公子爷尚有何吩咐?” 钮清心念电转:自己此行并无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能否碰上那两位紫袍老人亦尚且难说,就算携他同行也未尝不可。遂诚恳地说:“艾兄若不嫌弃,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艾华淡然道:“在下不敢。若让小叫花与贵公子同行,岂不有辱公子爷的形象?” 钮清知他心中有气,有意逗他开心,遂毕恭毕敬地冲着他抱拳一揖,诚惶诚恐地说:“适才是在下错了,敬请艾兄责罚。” 艾华侧身闪过一边,道:“不敢当。小叫花岂敢责罚公子爷?” 钮清愁眉苦脸地说:“只要能让艾兄消气,在下甘受任何惩罚。就请艾兄处罚吧!” 艾华见他那副形状,不由“噗嗤”一笑,伸手到他头上扣了个响炮,道:“好,就罚你头前带路。” 钮清赶紧装模作样地侧身弯腰,右手向前一伸,道声:“请!” 艾华“嘻嘻”一笑,说:“你这个人呀,难怪四……”说到这里,似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改口道:“难怪世上有那么多的小丑。”冲钮清做个鬼脸,回身往前跑去。 他可真像是春天的云霞,变化极快,刚才还是“乌云密布”,转眼间就变成了“晴空万里”。 钮清见他像个孩子似的,心里暗暗好笑。 艾华一边走路,一边却不时侧过头来看一看跟在身边的钮清,心中感慨万端。他想起他在三年前目睹钮清坠身绝涧之后,曾伤感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四哥说起钮清“不是夭折之象、必能逢凶化吉”的话,他的心里才似乎得到了一丝丝的慰藉。但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竟然从此莫名其妙地牵挂上了与他仅“半面之缘”(他曾偷偷地窥探过对方,对方却未曾见到过他)的钮清的生死,一天未确知真相,他心里就一天不得安宁。他决心要探个清楚明白。 于是,他化装成各种不同的身份、面目,几乎寻遍了都庞岭附近的每一个角落。 这期间,他餐风露宿、顶风冒雨,历经磨难,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但说也奇怪,他越是找不到钮清,心中对钮清的牵挂就越深,越是驱使着他要继续寻找下去。 随着寻找的深入,他由最初对钮清的好奇、好感、同情、牵挂、思念,竟慢慢地将一缕情丝悄悄地系向了那个仅“半面之缘”的、模糊的人影身上去了。而且时间越久,这种意念就越强烈。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现在终于找到他了。他望着身边这位三年来令他魂牵梦挂、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眼前陡然一片模糊,辛酸、伤感的泪水几乎一涌而出。 “艾兄,当心!” ------------ 第 37章 细说江湖 论天下高手 艾华肃然道:“这四句歌谣是:‘武帝游龙遨乾坤,双圣双仙双异人,三奇三怪三剑客,四邪四侠四掌门’。” 钮清闻所未闻,听来颇觉新奇。 艾华进一步解释:“这三十位武林人物虽均列名‘特级高手’,但其间亦有功力深浅、技艺高低之差异。总的来说,排名越靠前的声望越隆、武功相对越高。于是有人亦将排名最前的‘武帝游龙遨乾坤’这三位顶级高手称之为‘特一级高手’,接下来的‘双圣双仙双异人’为‘特二级高手’,‘三奇三怪三剑客’为‘特三级高手’,‘ 四邪四侠四掌门’则为‘特四级高手’。” 钮清讶然道:“还分得这么细呀,那同一级之间又如何区别?” 艾华笑道:“同一级别的高手之间其功力就算有区别,也是相差极微,可就不好再细分了。但大家在观念上还是认为排名靠前的可能要略高一点点。” 钮清凝重地说:“如此说来,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就是那位排名第一的‘武帝’了?”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曾说过那些神秘凶魔均是奉一位“武帝”之命行事,此“武帝”是否彼“武帝”?若是同一人,那么,他要报掳父毁家之仇,面对的可能将是“天下第一高手”。 他,能行吗? 艾华道:“说来好笑,这‘武帝’可算是当今武林最神秘的人物了,声名如日中天,却极少露面江湖,偶尔昙花一现,也是蒙了面孔,因而没有人见过他的真正面目,更不知其姓甚名谁及其来历底细了。将他排名第一,据说是四川邛崃山下的‘游龙堡’堡主‘陆地游龙’宇文烈曾自承在他手下输过一招,故而将其排名于‘游龙’之前。” 稍顿了顿,艾华继续说:“‘特一级高手’排在第三位的是贺兰山下‘乾坤堡’堡主‘乾坤手’欧阳天。他与‘陆地游龙’宇文烈一正一邪,为当今武林正邪双方的代表人物。据说其功力并不输于宇文烈,只是‘游龙堡’的整体势力较‘乾坤堡’要大,因之排名于后。” 钮清暗忖:师父的遗书中曾提到过当年的“天龙盟”副盟主也叫做“乾坤手”欧阳天,不知是否就是现在的“乾坤堡”主?若果如是,将对自己是极大的臂助。看来,自己有必要前往贺兰山“乾坤堡”一探究竟。 艾华继续解释“特二级高手”:“‘双圣’即武夷山‘缥缈山庄’的老庄主‘剑帝’和倚天岭‘虎啸山庄’的老庄主‘刀王’,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南剑北刀’,其剑术之玄、刀法之妙,已达通玄之境。据说近四十年来已极少露面江湖。‘双仙’是指‘天山双仙’,他们本是一对夫妻,夫名‘银须矮仙’,妻名‘天山仙姥’,两人隐居天山,亦极少在外现身。他们与‘双圣’乃同一时期的人物,功力当在伯仲之间。啊!对了,据说清哥哥的双亲即师承‘天山双仙’,是吗?” 钮清点点头道:“是的,可惜愚兄至今尚无缘拜识那两位老人家。”突一怔,奇道:“咦!华弟怎知此事?” 艾华一愣,悟及不慎失言,一时又无法找到满意的解释,只好故作神秘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知。” 不待钮清追问,赶紧接着往下说:“至于‘双异人’,就是今天所见到的那两位老人家。当今武林,尚终年行走江湖的老一辈人物大概也仅此二老了。两老功力奇高,亦常伸手管管人间不平之事,故而声望甚隆。江湖上不认识此二老的恐怕没有几人。” 钮清苦笑道:“只有愚兄恐怕算是例外了。” 却听艾华继续道:“‘三奇’则是‘泰山老人’石天明、‘神行无影’万里飞,还有小弟恩师‘千手观音’蒋飘霞。” 钮清插嘴道:“原来华弟乃‘三奇’传人,当真令人失敬了。” 艾华白了他一眼,说:“还不知你是哪位高人的弟子哩,想来尊师定然亦是一位威震乾坤、名动八荒的前辈奇人,不知是哪一位?” 钮清黯然道:“家师早已作古多时,可不在这些‘特级高手’之列。” 艾华乍见钮清脸含戚容,忙歉然道:“清哥哥,对不起,勾起你的伤感了。” 钮清苦笑道:“没关系。请华弟继续说。” “‘三怪’即长白山的‘长白一枭’艾登罗、灵鹫山的‘灵鹫上人’和四明山的‘四明怪客’,这三人性情古怪,为人介于邪正之间,做事往往随心所欲、任性而为,故名之曰‘怪’。‘三剑客’就是‘追风剑客’凌玉峰、‘屠龙剑客’余平,以及‘剑帝’之子‘流云剑客’张新明。‘四邪’是指‘千面人妖’、‘雪山豺人’、‘赤发老魅’、‘霹雳神魔’,均为邪恶之流。‘四侠’乃‘刀王’之子‘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雁云大侠’慕容明和‘金岭女侠’莫丽蓉。‘四掌门’则是少林掌门‘一尘大师’、武当掌门‘静虚道长’、昆仑掌门‘四空和尚’、峨眉掌门‘明因师太’。” 艾华一口气说来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不但令钮清耳目一新,更且大为钦服,叹道:“华弟,你的江湖阅历如此丰富,真可算得上‘武林万事通’了。” 艾华笑道:“多谢清哥哥夸奖。其实,这些‘特级高手’都是江湖上尽人皆知的人物,你只要在江湖上多走动几天,自然就能知道。” 他说的有虚有实,江湖上知道这三十位“特级高手”名称的大有人在,但对于每一位高手的履历、特长等等了解得如此详细的,可就没有几个人了。 钮清可不知道,艾华除了常听师长说教之外,他家中更有一个专门收集江湖情报的组织,自然让他“胸罗万有”了。 钮清叹道:“武林之中,高人异士可真多呀。”他曾从母亲的讲述中了解到,“霹雳神魔”已算是了不起的高手了,哪知也仅能列名“特四级高手”而已。 艾华接道:“是呀,除了上面所说的这些人物之外,在那山野、草泽之中,武功达到甚至超过‘特级高手’而又不愿显名露脸的异士、魔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哩。”说到此,他抬头目注钮清笑道:“就像清哥哥你,就应该算是‘高人隐士’之流吧?” 钮清笑道:“‘高人’莫望,‘隐士’勉强。但只怕从今以后,‘隐士’也做不成了。” 二人边行边说,不知不觉间已到了都庞岭脚下。沿途行人络绎不绝,看样子都是往都庞岭寻“龙”去的。 突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骑快马从大路北端飞驰而来。 马如电闪风飘,快得出奇,初闻尚距半里之遥,瞬息工夫,就在眼前銮铃大响。细看那马,有如一团红云,神骏异常,从头至尾,不见一根杂毛,配着锦鞍银蹬,越发显得气概! 钮清暗暗喝彩:此马足可与“楚南侠”楚老贼的那匹“照夜玉狮子”媲美。 再看马上人,却是一个身穿锦袍的少年,腰悬一口长剑,看去顶多二十出头。面如冠玉,眉似春山,目闪朗星,十分英俊。只是鼻尖稍往下勾,脸型也嫌瘦削。 钮清又暗喝一声彩:马是马中王,人是人中龙,此人身负不俗的武功呀! 那人驰过两人身旁,一双俏目斜斜掠过两人面上,微微一怔。一勒缰,正在急驰的骏马猛然停蹄,纹丝不动。 那人眼波流转,盯着两人瞧了一阵,忽然带转马头,轻移至两人身前,含笑拱手道:“两位兄台请了,既上都庞岭寻‘龙’,想是名门高弟,敢问高姓大名?” 钮清见他以礼相待,也还了一礼,说:“在下钮清与义弟艾华,路经此地,可当不起名门高弟之称。兄台有何见教?” 那人闻言面上神色一变,惊问道:“你就是钮清?” 钮清一怔,愕然道:“小可正是钮清,不知兄台何以得知小可贱名?”他真的很奇怪,自己才第一天踏入江湖,肯定与此人从未谋面,他何以得知我的姓名?难道他与我有何渊源不成? 正思疑间,陡感一股极强的暗劲袭上身来。心神一震,抬头乍见马上少年眼中闪过一丝阴奸之色,知系对方偷施暗袭。遂不动声色地运起“接阴导阳”神功,左手轻轻往回一带,紧接着右手中指轻轻向对方一弹。动作快得连近在身旁的艾华都未曾察觉。 那人暗施偷袭,满拟钮清就算不受重创,也必会狼狈不堪。哪知劲力发出,犹如泥牛入海,毫无着落。就在他愣怔之际,陡感一缕强劲的指风向他当胸射来,劲道凌厉,疾如利矢。心中一惊,赶紧一推马鞍,腾空飞起丈许高,将险险透胸而过的指风避过。随即又稳稳地落于马背,朗笑道:“钮兄看似文弱书生,竟然是真人不露相呀。哈哈!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略拱了拱手,双腿一夹,红马绝尘而去。 待那锦袍少年去远,艾华茫然问道:“清哥哥,你们在搞什么名堂?”他从锦袍少年的慌张神态看出,他们二人似乎在暗中进行了较量,显然是锦袍少年没讨得了好去。可他就站在一旁,竟然看不出他们是怎么较劲的,不由狐疑不定。 钮清笑道:“大概那人脑子有病,莫名其妙地想在我们面前显摆他的马术吧。不过以我看来,他的马术也并不怎么样。哦,华弟,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艾华边走边不时瞟一眼走在一旁的钮清,他感觉他的这位“清哥哥”越来越不简单,他的身上好像隐藏着很多的秘密。 进山不远,刚转入一条峡谷,钮清突然停身止步,沉声道:“华弟,留神!” 话音刚落,头顶峭壁上传出一声冷笑。 ------------ 第 38章 初施绝技 神功惊“双异” 随着冷笑声,从峭壁上飘然降下一高一矮两位面色冷漠的紫袍老人,正是那武林辈分极高、声望甚隆的“武林双异”。 “娃娃,好高明的听觉。”矮胖老人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沉喝道:“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们?有何企图?” 艾华见是他们,正欲上前与二老相见并替钮清引见,却见钮清抢先一步,向二老躬身一礼,朗声道:“晚辈钮清,因有要事欲向前辈当面请教,故而苦寻前辈仙踪,望前辈勿生误会。” 矮胖老人神色稍缓,含笑道:“小娃儿,你有何要事?且说来听听。”他见钮清人品不凡,气宇轩昂,又谦恭有礼,故而大生好感。 钮清微笑不语,却双手互扭,做了个奇特的动作。 两老见状,陡然一震,目射奇光,凝注在钮清脸上。目光中隐含着震骇、惊愕、激动、兴奋而又疑惑等各种复杂的神情。 钮清见两老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认为可能是自己的手势没有打正确或是对方尚未看清,又将那奇怪的动作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两老神情激变,同时双手互扭,做了个与钮清相似却并不完全一样的动作。 钮清见状,满脸喜色,知两老不但是“天龙盟”旧人,而且是盟中重要人物。皆因“天龙盟”的联络手势粗看虽相似,细辨则区别甚大,不同层级的人物所用手势各不相同,外人虽难分辨,盟内成员则一看就知对方在盟中身份地位的高低。“武林双异”所打的正是“天龙盟”中高层人物的手势,而钮清所打的却是“天龙盟”中至高无上的盟主手势,难怪能令得定力如二老者亦神情剧变。 两老正欲开口,钮清忙阻止道:“前辈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老对望一眼,默默地一点头,同时转身向前走去。 钮清一拉艾华,紧跟在二老身后。 两老似是有意考较他俩的轻功,竟是越行越快,且尽选崎岖难行之处。艾华初时还跟得上,十余里之后,就有点气喘吁吁了。 钮清见状,拉着艾华的手微一运劲,一股柔和的力道从手心传入艾华体内。艾华顿感全身轻飘飘的,宛如足不沾地般地御风而行。不由侧过头去,脉脉含情地看着钮清,心中又惊又喜。 转眼抵达一座山巅,前行二老陡然停步转身,却见钮清两人均气定神闲地紧跟于后,竟是半步也未落下。不由一怔,同时一伸大拇指,赞道:“好轻功!” 矮胖老人目注艾华道:“娃儿,你是……” 艾华上前一步,娇声道:“晚辈艾华,乃‘千手观音’门下,给两位前辈请安了。” 两老又是一怔,同时凝注在艾华脸上。稍顷,矮胖老人“噗嗤”一笑,道:“怪不得有点面熟,原来是蒋观音门下那个小……” 艾华忙接道:“对,对。晚辈正是从前常跟前辈捣蛋的那个‘小捣蛋’,老前辈真好记性。不过,今天当着我大哥的面,前辈总不好意思又叫我难看吧。”他故意将“小捣蛋”三字说得重些,同时还连连向二老使眼色。好在他背对着钮清,钮清根本就看不到他在弄鬼。 两老不由会心地一笑。矮胖老人笑道:“好,既是蒋观音门下,也不算外人。你这位‘大哥’师门与我俩有点渊源,我们有几句话要说,就请你在此给看着点外人吧。”他也故意把“大哥”二字说得重些,同时还莫名其妙地对艾华眨了眨眼。 艾华脸上没来由地一阵羞红,悄悄地狠瞪了矮胖老人一眼,但却发作不得,嘴里还得恭敬地说:“前辈有事请便,晚辈遵命便是。” 矮胖老人“哈哈”一笑,与高瘦老人和钮清一同走到山背的一条幽谷。 两老刚欲动问,却见钮清从身上掏出“天龙令”高举过顶,恭声道:“两位前辈可认识此物?” 两老一见“天龙令”符,神经质似的浑身一震,双目奇光爆射,蓦地一齐跪倒在地,语声激动而又颤抖地说:“见令如见盟主,‘天龙双卫’蒲天宇、游四海参见盟主。” 钮清慌得将“天龙令”往怀中一塞,上前扶起二老,说:“两位前辈快快请起。原来两位就是‘金翅大鹏’蒲前辈、‘南海潜龙’游前辈,晚辈终于找到您们了。” 两老站起身来,矮胖老人——“南海潜龙”游四海颤声道:“不知少侠与我家盟主如何称呼?盟主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如今安好?” 钮清眼含泪花,泣然道:“多谢两位前辈尚惦记着先师,只是先师他……他老人家却早已作古多时了。” 陡闻噩耗,两老神情猛震。稍顿,竟孩子般地双双抱头大哭起来。 “南海潜龙”游四海捶胸顿足地哭道:“盟主啊,我们找您找得好苦呀!整整六十五个年头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天下还有哪个角落没留下我们的足迹?没想到您却不声不响地魂归天国了,叫我们怎么办呀——” “金翅大鹏”蒲天宇也仰天哭嚎道:“盟主呀,您可知道?自从您失踪以后,欧阳天就与四大护法大起争执,好好的一个‘天龙盟’竟被他们闹得四分五裂、烟消云散了。我们还希望找到您之后,能出来重振‘天龙’呀!现在一切都完了——” 两老直哭得声嘶力竭、神志恍惚,以至于万念俱灰。 六十多年来,他们对“天龙盟”忠心耿耿,总抱着一线希望——找回盟主,重振“天龙”。如今突听盟主已经故世,希望破灭,支撑他们生存的精神支柱陡然蹦垮,这突然的沉重打击叫他们那已年迈的躯壳如何承受得起? 突见“南海潜龙”游四海狂喷一口鲜血,“金翅大鹏”蒲天宇亦面色苍白,随之一齐仰面倒下。 钮清大惊,急伸指连点游四海和蒲天宇二人数处大穴,然后将二老身躯扶正,双掌分抵二老“命门”要穴,将一缕真气缓缓地输入二老体内。 好在二老只是一时忧伤过度而昏厥,得钮清真力一催,瞬即一齐醒转。 “南海潜龙”游四海看了一眼钮清,黯然道:“老朽活着已没有意义,倒不如追随盟主而去。少侠何不成全老朽一番忠心?” 钮清庄重地说:“晚辈奉先师遗命,决心重振‘天龙’。两位前辈若以‘天龙’为念,当助晚辈完成先师遗愿,岂能妄言轻生?” 一番话字字千钧,直震得二老耳膜“嗡嗡”直响,心神大震,神志猛然清醒。 “南海潜龙”游四海抱拳道:“少侠之言如醍醐灌顶,老朽俩差点做出糊涂事来。”稍顿又戚然道:“不知我家盟主是如何过世的?他老人家有何后事吩咐?” 钮清从怀里掏出师父遗书,慎重地递给二老,凄然道:“所有一切,先师均已论及,二位一看便知。”这其中只有师父论及“天龙内奸”那一段话被他早已使用手段遮隐过去了。他虽年轻,亦毫无江湖经验,但毕竟聪明过人,心思缜密,在未查明真相之前,每一位“天龙”旧人都应有嫌疑,他自然不能轻易将此事泄露出来。 片刻间,二老已将遗书看完。 “南海潜龙”游四海边将遗书交还钮清边恨声道:“周大光这个狗贼,老夫总有一天要将他碎尸万段!” “金翅大鹏”蒲天宇咬牙接道:“挫骨扬灰!” 二老相互对视一眼,蓦然双双向钮清一拜,朗声道:“‘天龙盟’属下蒲天宇、游四海参见新盟主。” 钮清大急,赶紧双手一托,连连道:“两位前辈快别这样,晚辈实在承受不起。” 两老下跪之势被钮清这么轻轻一托,忽感膝下似被一股柔和的劲力托着,怎么也沉不下去。两老大奇,他们先前已领教过钮清的轻功造诣,心中颇为佩服。难道他年纪轻轻,竟连内力修为也深厚无比?何不借机一试?遂双双一打眼色,同时运劲于膝。但双膝下沉不过寸许,随即被更为强韧的柔劲托着,任他们再如何运劲,双膝却再难下沉分毫。 二老心中不仅是佩服,简直是骇然了。须知他们乃当今武林顶尖人物,每人均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双双同时运足全力竟还沉不下去。尤其一方是全力往下压,一方是硬挺着往上抬,其间的难易程度自然不可以道里计。而二老至此可以说是已尽全力了,反观钮清,见他仍是面含微笑,双手虚抬,浑似毫不费劲似的。以此观之,钮清的内功修为之深,就不知道已到了何等骇人的地步了。 其实,二老并不知道,钮清在运劲相抗的过程中采取了“投机取巧”之势。诚然,以钮清的深厚内力来说,固可抗拒二老的联手合击,但也绝不会如此地轻松自如。 他乍一察觉二老在同时运劲下压,竟然压力奇大,差点让他应付不下来。他先是一愣,参拜“盟主”哪有如此大力运劲的?但立时即醒悟到二老可能是在借机试探他的功力深浅,他也正想借机试探一下对方甚至自身的武功高低。只是对方乃“天龙”旧人,他不敢妄施“乾元神罡”反击,以免伤及二老。只好全力运集“接阴导阳”神功,左手将“南海潜龙”游四海的劲力“导”向右手以抗拒“金翅大鹏”蒲天宇,右手又同时将“金翅大鹏”蒲天宇的劲力“导”向左手以抗拒“南海潜龙”游四海,也就是说他是“以彼之劲反托彼身”。这样一来,他看起来就显得轻松自如、游刃有余了。 只是,他表面看来虽是轻描淡写,内心却是紧张万分。因为要施展“接阴导阳”神功,首先得要估测自身的内力能否高于对方。 如果将对方的劲力比作“洪水”,自身劲力则为“河堤”,只有“河堤”坚固方可导引“洪水”随心所欲地随“渠”而流,反之则有可能被“洪水”冲垮“河堤”而致“泛滥成灾”。二老的内力非同小可,一个不慎他非但不能“导引”对方的劲力,更有可能伤及自身,故而十分谨慎。 二老见钮清年纪轻轻,果然已练到了武林中“返璞归真”的至高境界,如此一来,重振“天龙”有望,不由得又惊又喜又佩。只是,以二老的年纪及身份地位,以二对一,尚无奈对方何,一时亦又羞又愧又颇为尴尬。 “南海潜龙”游四海忽眼珠一转,正容道:“盟主不接受我俩参拜,难道是嫌弃我等已老迈无能,欲拒之盟外么?” 钮清一怔,惶急地说:“不,不,不。晚辈岂能……”他口中说话,心神微分,手上劲力略松,二老则趁机拜了下去。 待得钮清醒悟,欲再行运劲时,二老已拜毕起身,满脸喜色地垂手肃立一侧。他们对钮清那身高深莫测的修为已佩服到了极点,对重振“天龙”更是充满了信心,因之无形中已对钮清大起敬服之意。再则,“天龙盟”盟规对上下之分、尊卑之别要求极严,他们亦绝不会因钮清年少而轻视其盟主身份。 钮清眼见两位白发苍苍的武林耄宿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的样子,实在别扭之极。遂诚恳地说:“晚辈虽受先师遗命接掌‘天龙盟’,但毕竟年轻识浅,两位均系晚辈尊长辈,大可不必太拘于俗礼,致令晚辈不安。为完成先师遗命,重振‘天龙’声威,今后还望两位前辈多多给予指教为是。” “金翅大鹏”蒲天宇肃容道:“重振‘天龙’乃我等数十年来的最大心愿,属下两人自当追随左右,竭尽全力,扑汤韬火,万死不辞。只是……属下尚有一肺腑之言,恳请盟主能予以采纳。” ------------ 第 39章 “双异”陈情 武林诡乱危 “金翅大鹏”蒲天宇稍微沉思了下,继续说:“我‘天龙盟’昔年之所以能雄踞天下第一大门派,除了正大的创盟宗旨和卓绝的武功之外,更有严明的盟规盟约的约束。人人遵守盟规盟约,个个服从盟主领导,方能步调一致、所向披靡。故而欲重振‘天龙’神威,首先必须要确立盟主的绝对领导权威,方能将早成一盘散沙的‘天龙’残部重新汇聚到盟主麾下,共同完成复兴‘天龙’的大业。所以,属下恳请盟主今后在盟众面前,随时随地都得端正盟主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因属下盟众年长而心有不安。须知属下等尊重盟主之位更甚于尊敬盟主之人啊。” 他是有感于老盟主轩辕龑失踪之后,盟内群龙无首、各自为政,终致“天龙盟”解体的深刻教训而苦心规劝钮清。他似乎意识到,钮清若不摆正盟主的身份、形象,处处小心谨慎、心存谦让,这固然是年轻人尊老敬贤的美德,但久而久之,难免使那些年高德昭的“天龙”旧人产生轻视盟主之心。到那时,盟主之位将形同虚设,最终可能又将走到相互不服、各自为政的分裂局面,如此一来,重振“天龙”就只能是一句空话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与“金翅大鹏”蒲天宇数十年相交,自然一听就知其话中含意,他亦深有同感。遂紧接着附和道:“对,对!老蒲说的对极了,恳请盟主能够接纳。须知,在‘天龙’旧人中,年龄比我们更大的老不死的还大有人在哩,盟主若是过于在意,又何以能统领群豪、主盟‘天龙’?” 稍顿又感慨地说:“总算于黑暗中出现一丝曙光了,当此危急之际,盟主携绝世神功出山,真个是‘天龙’有幸,武林正义有幸,天下苍生有幸了。” 钮清歉然道:“前辈过奖了,晚辈不胜汗颜。” “金翅大鹏”蒲天宇正色道:“老游之言一点都不为过。须知当今武林形势极为险恶,道消魔长,邪恶横行,武林正义几已到了全军覆没的危境。与老盟主在世之日,已决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欲重振‘天龙’,拯救武林,非大智慧、大功力者不足以力挽狂澜。天幸降下盟主这等才智超绝之士,岂不是武林之福么?” 钮清一听武林大势竟然如此危急,不禁悚然动容。惶恐地说:“晚辈初入江湖,对武林态势一无所知,敢请两位前辈示知一二?” “南海潜龙”游四海点点头道:“属下自当一一向盟主禀报。”沉思稍顷,即凝重地说:“自从本盟消散江湖以后,一干邪魔歪道失去制约,即纷纷现身江湖,为恶于世。 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冒出个神秘组合,没有人知道其组合名称、组合宗旨、组合目的;更不知其规模大小、组成成员及潜踪何处。出现时仿佛陡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尚未等人反应过来,又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渺无痕迹。 该组合但凡现身江湖之人,均以特制衣袍蒙面出现,行踪诡秘莫测,更且一个个功力奇高,让人难以跟踪、探寻。属下两人费尽心机,方探知该组合名称为‘武林教’,教主是一位号称‘武帝’的神秘人物。 去年西域准噶尔头人阿睦尔瓦齐发动叛乱,‘武林教’同时正式露面江湖。该教乍一现身即令江湖震动,领头的赫然是四川邛崃山下‘游龙堡’堡主‘陆地游龙’宇文烈,几乎所有的黑道魔头巨擘均被其网罗其中,甚至一部分侠义道名宿亦在彼处出现。其声势之浩大,实力之雄厚,令武林惊骇。 其时,武林中均认定‘陆地游龙’宇文烈就是那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武帝’。但以属下两人暗中观察,宇文烈身后似尚有更为厉害的人物在支使着他。也许,那才是真正的‘武帝’。只是,以‘陆地游龙’宇文烈这等巨魔尚且甘心受其暗中操纵,实在难以想象出武林中尚有何等人物有此能为。 由于‘武林教’蓄谋已久,所以一经发动,即迅速席卷了整个武林,锋芒所指,势不可挡。少林、武当、昆仑、峨眉、华山、崆峒、青城、岷山、衡山等‘九大门派’早就被其遣人暗中渗入并加以控制,故而不得不先后宣布封山,不理外事。其他江湖门派则在其强大攻势之下,或降或灭,纷纷消散。 当今武林之中唯一不屈于‘武林教’淫威的,也仅有贺兰山下的‘乾坤堡’了。堡主‘乾坤手’欧阳天乃当年‘天龙盟’的副盟主,所以,算起来仍是我们‘天龙’一脉。 最近,属下两人又得到消息,‘陆地游龙’宇文烈拟于‘重九’之日进攻‘乾坤堡’,以拔除正义阵营中的最后一根支柱。唉!若‘乾坤堡’一垮,天下武林就真的是完全陷入‘武林教’的魔掌了。” 钮清静听“南海潜龙”游四海解说,心中又惊又怒,惊者乃“武林教”的势力竟然如此庞大,短短时间内就席卷了整个武林;怒的是“武林教”太过于猖獗,竟将所有武林人物视为奴仆,任意加以奴役。不由恨声道:“‘武林教’也太过于嚣张了。哼!若让在下碰上,定要狠狠地刹一刹他们的凶焰。” 他从适才与二老劲力对抗的过程中,已大体估量出时下“特二级高手”的功力深浅,由此推之,其下的特三、四级高手,自然功力更低,不由对自己的功力更具有信心,盛怒之下,眉宇间不自觉地显现出一丝傲气。 “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望着钮清那满脸怒气的样子,相互对视一眼,暗忖:盟主毕竟年轻,亦脱不了争强好胜、易激动的特性。也难怪,以他如此年岁,竟身负那么一身神奇莫测的绝世神功,足有让他傲视群雄的资本;再则,他尚是初入江湖,亦未碰到什么磨难、挫折,难免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冲动。只是,作为身负复盟重任的一盟之主,必须要有冷静、沉着的心态,方能不被情绪影响到自己的理智,做出错误的决策。 “南海潜龙”游四海轻咳一声,道:“以‘武林教’的嚣张气焰,确实该好好地教训他们一下。不过……俗话说‘小不忍者乱大谋’,挫一挫‘武林教’的凶焰容易,可一旦打草惊蛇,过早引起对方首脑的注意,恐怕有碍我们的‘复盟’大计。所以……” 钮清乃何等聪明之人,一听“南海潜龙”游四海之言已知其意,同时也意识到自己适才的情绪确实是太激动了些,不由尴尬地一笑,道:“多承前辈教诲,晚辈当谨记在心。” “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见钮清已领会到他们的意思,并欣然接受劝告,不由相视一笑,面上均露出嘉许之色。 钮清请教道:“那么,我们目前该怎么办?还望两位前辈有以教我。” “南海潜龙”游四海谦然道:“不敢!”稍顿又沉吟道:“属下两人原拟再去拖出几个‘天龙’旧人,奔赴‘乾坤堡’,共抗‘武林教’。现在情况不同了,既然已有盟主出山领导,我们就不单单是救援‘乾坤堡’的问题,而是要考虑如何重振‘天龙’,进而彻底消灭‘武林教’、挽救武林大局的问题了。万事谋定而后动,需思虑周密才行。” 钮清问道:“不知本盟尚有多少旧人在世?”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究竟尚有多少‘天龙’旧人在世,属下也并不详知。据属下所知,本盟除属下两人和副盟主‘乾坤手’欧阳天外,四大护法均还健在。当年的‘玄机剑客’张枫和‘雷霆刀’乔冲如今竟被武林中人冠以‘剑帝’、‘刀王’的美称,也可说得上是威名赫赫了。现在的‘天山双仙’就是当年的‘矮脚仙’童大威、‘散花仙子’戴芙蓉。这四个老不死的一个个龟缩在老窝里安享清福,差不多已有四十多年未出江湖了。只不过张老大和乔老二每人都派了一个儿子常在江湖上走动,叫什么‘流云剑客’、‘神刀侠’,在江湖中的名气还不小哩。” 钮清想起艾华论及当今武林三十位“特级高手”的四句歌谣,想不到其中的“乾坤手”、“双圣”、“双仙”、“双异人”及“流云剑客”、“神刀侠”等均系“天龙”一脉,心中又惊又喜。 惊叹的是当年“天龙盟”中果真是人才济济,且不说当年的“天龙盟主”、先师轩辕龑的功力如何,仅其手下的副盟主、护法、护卫等人,均为如今的顶尖人物,难怪当年能雄踞天下第一大门派哩。 喜的是如有这些绝顶高手的支持,对重振“天龙”的进程则将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不由兴奋地问道:“不知这些前辈们肯否出山相助?” “南海潜龙”游四海“哈哈”一笑,道:“‘天龙令’一出,岂容他们再想躲懒?更何况,这些老不死的复兴‘天龙’之心,并不比我俩差哩。他们名虽隐居,其实对江湖动态可关心得很哩。”稍顿又说:“就算那些尚不知隐居在哪个角落的‘天龙’旧人,一旦‘天龙盟’的旗号亮了出去,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就是爬也会爬出来的。” 钮清高兴地说:“如此,有劳两位前辈代为约请‘天龙’旧人一聚如何?” 两老同声道:“属下自当效劳。” 沉思稍顷,钮清又道:“依前辈看,我们该约在何处聚会为好?” “南海潜龙”游四海沉吟道:“各人散居四方,短时间内要将众人全部聚齐,可能有点难度。我们能否分步聚集?比如,我们先与东南区域内的人员会集,然后再北上与西北部的人员会合如何?” 钮清点头道:“这样也好。” “南海潜龙”游四海掰着手指道:“东南区域内的本盟旧人主要有武夷山‘缥缈山庄’的‘剑帝’张枫张老大等人,从这里到武夷山走一趟,往返至少得两个月左右,现在已经是三月上旬,唔!我们就定在五月端阳岳阳楼与张老大相会怎样?” 钮清点点头说:“如此甚好。” 两老向钮清躬身一礼,道:“属下告辞!”转身飘然而去。 钮清目送着“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的身形消失后,方缓缓走上山巅。边走边回想适才二老所言,心头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武林教”的势力过于庞大,欲重振“天龙”,匡扶武林正义,与“武林教”的争斗则必不可免,其过程势必将千难万险、惊险激烈。兴奋的是他不但与“天龙”旧人取得了联系,更得知将有众多的绝顶高手相助,使他对重振“天龙”声威、消灭“武林教”、拯救武林的信心大增。 艾华在山巅为钮清与“武林双异”望风,心中忐忑不安。他也猜测得到,“武林双异”名为让他“望风”,其实是要与钮清单独说些什么话或做些什么事,却不欲让他听见、看见。 他们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是否与自己有关?这中间有什么秘密?想悄悄地下去看个究竟,但有大名鼎鼎的“武林双异”在场,他可不敢随便放肆。 “武林双异”在武林中已算得上是颇为神秘的人物了,虽长年行走江湖,足迹遍及天下,声名如日中天,却极少有人能说得清其师承门派、出身来历。但钮清似较“武林双异”更为高深莫测,他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一点也看不出曾练过武功的样子,可以适才他不动声色地传递给自己的那股淳厚劲力而言,显然身负绝顶武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的境界?他今天才第一天下山,却与大名鼎鼎的“武林双异”似有某种特殊的关系,“武林双异”曾言他的师门与他们有旧,他又是出身何门何派?自己三年前曾亲眼目睹他被打下绝涧,他亦自承被困古洞,今天方始脱困。自然,他应该是在古洞中拜师习艺、得传绝技的,难道这都庞岭之中竟隐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 正想得呆呆出神,忽闻一声轻笑起自身后。 ------------ 第 40章 重返故乡 情仇渺茫茫 “华弟,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艾华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回头一看,却见钮清正嘴角含笑、满面狐疑地注视着他。不由脸上一红,娇嗔地说:“清哥哥,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人家都等得急死了。咦!那两位老人家呢?” 钮清笑道:“两位老人家有事先走了。我们也走吧。” 艾华伴着钮清下山,不时用眼角瞟一瞟身旁的“清哥哥”,似想冷不丁地猛然窥破他那层神秘的包装、一眼看透他心底的秘密才好。遗憾的是,任他怎么看来看去,钮清犹如被一团迷雾包裹住一般,看不明、窥不透。 良久,艾华实在忍不住了,脱口问道:“清哥哥,你们究竟谈了些什么?难道还有什么秘密要瞒住我不成?” 钮清“噗嗤”一笑,道:“我就知道你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略顿了顿,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两位老前辈与愚兄师门有旧,找他们攀一攀关系,日后在江湖上也好有个照应。” 艾华兴奋地说:“若能得这两位老前辈照应,普天之下,大可无虞。哎!清哥哥,你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对小弟也保密么?” 钮清苦笑道:“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稍顿即道:“你可听说过‘天龙盟’吗?” “‘天龙盟’?”艾华疑惑地说:“武林中好像没听说过有这么个门派呀?”低头沉思良久,突然惊叫道:“啊!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师父和师伯们闲谈时曾提到过‘天龙盟’这个名字。只是……好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听他们的语气,这‘天龙盟’似乎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门派,后来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在江湖上就消失不见了。” 钮清黯然道:“愚兄师门就是这‘天龙盟’的。” “原来如此!”艾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下得山来,即往湘南疾赶。一路晓行夜宿,不过十来天工夫,两人已抵达湘南重镇扶阳古城。 钮清深感江湖知识之贫乏,于途中不断地向艾华讨教各种江湖常识、经验及见闻,艾华也尽其所知倾囊相告。一个“学”得虚心,一个“教”得认真,待抵达扶阳时,初入江湖的钮清,已俨然半个“老”江湖了。 旧地重游,风貌宛然。钮清却无心流连古城旧貌,在城中略为打尖后,即直奔城外的“白面寨”而去。 他此次返乡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找那阴险狡诈、假仁假义的“武林教”舵主“楚南侠”楚天齐。除了报他昔年毁家伤母之仇、雪被其摔落“亡魂谷”之恨外,更主要的还是想从楚天齐的身上追索出一些能揭开“武林教”秘密的线索来。 途中,他趁便将“楚南侠”楚天齐的身份、为人、他与楚天齐的过节及此行的目的向艾华略述了一遍,直听得艾华怒火中烧、恨恨不已。 十几里路程,在他们脚下片刻即到。 然一路行来,他们心中却越来越惊疑不定。他们此行并未隐秘行踪,应该早落入“白面山庄”的眼线眼中了,按常理该有人出面盘查一下才对,哪知直达寨顶,却连半个人影也未见到。放眼望去,昔年那气派堂皇的“白面山庄”,竟已成一片废墟。旧址上杂草丛生、狐鼠横行,毫无一点生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在废墟上找了半天,找不出丝毫线索,只得怏怏地下得寨来。 钮清向一位过路老农探听:“老丈,请问这‘楚南侠’楚天齐的家是搬走了还是怎么的?” 老农抬头见是两位俊美的少年书生,长叹一声,道:“两位相公想是外地来的还不知道,这楚老爷子的家早在一年前遭了一场天火被烧光了。唉!楚老爷子一生行善积德,到头来却被烧得尸骨无存、全家遭殃,老天爷不公呀!”边说边叹息着走了。 钮清原本满腔郁愤,一闻此言,心中一怔。随即暗忖:以老贼之身手及众多庄丁,岂能被一把野火烧个精光?更何况那废墟中连半根骨头都未见到。联系“武林教”于去年正式露面江湖之举,这楚老贼恐怕是受“武林教”指令另往他处,故而自焚家园、举家他迁了吧。哼!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终究会将你找到的,就让你暂且逍遥一时吧。 返回城内,略一打听,那“粉面狼”裘安亦已举家他迁不知所踪了。 第二天,钮清偕同艾华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潜龙谷”。远远望去,“骆驼峰”下匹练孤悬,银瓶倒泄。到得近前,这条扶夷江的支流,这时又换了一番景色:一泓绿水,翠嶂顾影,万花齐放,好似披上了一件绣衣。一股瀑布,直泄潭心,水花四溅,岩石参差。两旁树木蓊茂,临风摇曳,两行花草,直到山脚。那山脚下的石块,被水冲得圆润洁滑,江底澄清,游鱼可数。 艾华目不暇接地欣赏着眼前美景,情不自禁地欢呼:“哇!好美呀!” 钮清眼看着这熟悉的山山水水,心神激荡,感慨万千。想起三年前家毁母亡、自己孤零零地背井离乡、远走天涯的凄凉,不禁黯然神伤。现在,自己终于艺成返乡,可以放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短短的三年,自己几已判若两人。 离家越来越近了,他的心里竟莫名其妙地一阵紧张。 他想到很快又可以见到狗娃子、二愣子、花姑等儿时玩伴及“潜龙谷”的乡亲们了,不知他们过得可好? 蓦然,一张清丽素雅的脸盘浮上他的脑海,那双蕴含深情而又略带忧伤的大眼睛,那令他刻骨难忘的“回眸一瞥”,时时震撼着他。 那是花姑! 他猛然醒悟过来,他之所以有“近乡情更怯”之感,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就是为了她,他想见她,却又怕见她,他怕她已嫁作他人妇,他怕她已…… 踏进“潜龙谷”,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为惊异。 放眼望去,不但从前的“钮府”旧址早已杂草丛生,就是整个“潜龙谷”,也是一片荒凉、渺无人迹。从废弃的程度看来,似早就无人居住了。 乡亲们到哪去了?是全村搬迁了?还是全体遇害了? 钮清看着眼前的惨景,想起不知生死的昔日伙伴和乡亲们,一阵悲苍凄凉之感袭上心头,不禁潸然泪下。 来到钮府旧址,他拨开荆棘草丛,寻找到埋藏娘亲骸骨的洞口,眼前又映现出母亲临终时的惨状,刹时血往上涌,头脑一阵眩晕,蓦然往地上倒去。 艾华见状,赶紧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急声道:“清哥哥,你怎么啦?” 钮清陡然清醒,摇了摇混乱的头颅,轻轻拨开艾华的手,缓缓地跪了下去,悲叫一声:“娘,孩儿回来了——娘,孩儿终于学成武功了——娘,孩儿有能力去为您报仇了,孩儿可以去寻找爹爹了——娘,您知道了吗?娘……”渐至戚不能声,泪如泉涌。 身旁的艾华见状,知道这就是清哥哥娘亲的埋骨之所了,心头陡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喧的孺慕之情,不由自主地紧跟着钮清跪了下去,鼻头一酸,两行涩泪悄然而下。 稍顷,他平静下波动的心情,伸手抹了把鼻泪,随之拔除身前的杂草,整理出一小块平台,将事先准备好的祭品供上,将香烛、纸钱一一点燃,并合十默祷道:“晚辈艾华,冒昧地随清哥哥前来拜祭伯母英灵,望伯母保佑清哥哥万事顺利、早报大仇。也……也保佑晚辈……晚辈心愿得偿。”祈祷至此,心头一阵鹿闯,脸上一片火热。赶紧悄然偷瞥一眼身旁的钮清,好在他仍在哀哀痛哭,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剧跳的心方缓缓平静下来。 良久,见钮清仍在哭泣不止,遂起身轻抚钮清双肩,劝道:“清哥哥,你也别太伤心了,你这样哭坏了自己的身子,伯母泉下有知,也会不高兴的。如今你已艺成归来,报仇有望,应该振作起来,着手准备替伯母报仇,才是对伯母最大的安慰。” 钮清终于止住了悲泣,默默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他抬头四顾了一眼,开始动手拔除杂草,艾华赶紧上前相助。他们清除了洞口周围的杂草,搬运土石在洞口处磊成一座坟茔。钮清又找来一块长条形的大石立于坟前作为墓碑。 他凝神片刻,伸手在石面上抹了几下,即将石面整理得十分平整,随即运劲于指,在上面恭恭敬敬地写上:钮府慈母康氏之墓,不孝儿钮清谨立。指过处,石屑纷飞,字字入石寸余,直看得旁边的艾华张口咋舌。 忙完这一切,钮清又跪在坟前拜了几拜,默祷道:“娘,孩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暂时不能为您择地迁葬,待找回爹爹,再为您另筑坟茔了。娘,您原谅孩儿吧!”祷毕起身,深情地注视了简陋的坟茔一眼,毅然转身,大踏步离开了这片令他哀伤的废墟,离开了荒凉已久的“潜龙谷”。 他知道深仇待报,父亲待找,武林待救,“天龙”待兴……他肩上的担子还很重很重。 ** ** ** ** 四月上旬,钮清、艾华两人抵达湖南沅陵境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艾华一路上的妙语劝解,钮清郁闷的心情逐渐开朗,开始正视现实,思考如何完成肩负的各项重任了。 由于已进入“武林教”的势力范围,所以他们这一路上,随时可听到“武林教”的罪恶,随处可见到“武林教”的暴行。在他们的身前身后,也不时有不明身份的神秘人物时隐时现。他们明白,他们的出现已引起了“武林教”的注意,他们的行踪亦已落入了“武林教”的监视之中。只是对方尚未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他们亦采取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 通过与“武林双异”的接触、沿途向艾华的虚心请教及这段时间在江湖上的见闻、思虑,钮清于无形中成熟了许多。尽管他在耳闻目睹“武林教”的罪行后,与艾华同样地义愤填膺,恨不得放手痛惩那些无法无天的“武林教”贼徒,但最终还是以理智渐渐地平息了胸中的怒火。为了大局,为免过早地打草惊蛇,他强行压抑住自己和艾华的冲动情绪。 这天,日渐西沉,晚霞似火,前方出现了一个大集镇。艾华抬头看看天色,边走边说:“清哥哥,天快黑了,我们今晚就到前面那个集镇歇宿吧。” 钮清点点头说:“好,听你的。” 镇口路北边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嘉宾客栈”,吃住俱全,看上去也颇为气派。两人刚走近门口,门内就屁颠屁颠地跑出一位瘦小精干的店小二来,满脸笑容地说:“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小店可是本镇最好的客栈啦,在这里包你吃得放心、住得舒心。客官,里面请,请吧!”边热情地招呼边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似有强行拉客之势。 两人也不以为意,随小二走进店内。客栈前进是饭堂,后院是客房。此时饭堂楼下的大厅里已坐了约六成客人,贩夫走卒、走方郎中、仕子商人、江湖豪客,各色旅人,八方杂处。猜拳行令之音,喝酒吆菜之声,夹杂着酒气、菜香及客人们的汗臭味,混合出一种难闻的怪味。 两人皱着眉头穿过大厅,直登楼上雅座。还好,楼上还没坐几个人,环境也比楼下清净、雅洁得多了。 他们找了张略为僻静处的桌子坐下,早有店小二端来温水、热茶,点头哈腰地说:“两位客官,请擦脸!请喝茶!” 二人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再擦了擦手。 那店小二又道:“请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钮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几片茶叶,慢条斯理地说:“捡你们店拿手的菜来几个,若有陈年花雕,就来一壶。”他那神态、语气,令坐在一旁的艾华差点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此前,他们这一路上的吃住几乎都是由艾华做主,钮清今天可说还是第一次点菜,耳濡目染之下,几乎将艾华的神态、语气学了个十足十。 等在旁边的店小二可搞不清楚艾华何以会突然失笑,他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他们再无吩咐,便躬身道:“两位请稍等,小的告退。” 稍顷,酒菜一盘盘送上,有红烧龙虾花、清蒸燕尾鱼、糖醋排骨、清蒸银花鸡、烤猪蹄……琳琅满目,五香杂陈。别说是吃,就是闻一闻、看一看,也令人食欲大动,更何况他们早就腹中空空,哪还能忍得住? 钮清为两人斟满酒,举杯向邀道:“华弟,这一路上辛苦了,愚兄敬你一杯!” 艾华温柔地一笑:“清哥哥,该小弟敬你才对。来,干!” 两人你来我往,钮清是杯到酒干,艾华则浅尝即止。 饮至半酣,钮清突然长叹一声,心有所感地说:“唉!这‘武林教’如此猖獗,若不设法尽快加以制止,武林中每天不知要增加多少起惨案,增添多少条孤魂冤鬼呀!” 艾华愤愤地说:“若不是你总是阻止我出手,我早就叫他们……” 话未完,突听店外的大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 第 41章 再逢黎刚 酒后吐隐情 那马好快,才闻蹄声,转瞬已达门外,一声长嘶,恰好及门而止,显见那马不但极为神骏,更且训练有素。 随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小二,把马牵去遛遛,要上好的草料。” 稍顷,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钮清、艾华同时转头一看,只见雅座梯口上来了一位十分俊美的少年郎。仔细一看,正是他们曾在都庞岭下遇见过的那位锦衣少年。 那锦衣少年乍见钮清、艾华两人,脸上神色悠变,但随即朗笑道:“哈哈!钮兄、艾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这天地也太小了。”边说边径直往钮清两人的桌前走来。 钮清起身拱手道:“再次相逢,显见有缘,兄台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锦衣少年爽快地说:“如此,打扰了。”大马金刀地在钮清对面坐了下来。 他的举动令得一旁的艾华眉头深皱,嘴唇翕动了好几次,却终于忍住没说出来。 钮清落座,吩咐小二再添杯筷、酒菜,探身为锦衣少年斟满酒,笑道:“再次相逢,尚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锦衣少年“哈哈”一笑,仰脖将杯中酒喝干,道:“兄弟黎刚,人称‘玉面哪吒’。未遇到两位兄台之前,兄弟也曾为这雅号自我陶醉过。只是……既知这世上尚有钮兄、艾兄这等人间俊彦存在,兄弟何敢再妄称‘玉面’二字?” 钮清边继续替黎刚斟酒,边笑道:“黎兄才貌盖世,‘玉面哪吒’确实当之无愧。” “玉面哪吒”黎刚苦笑道:“钮兄就别挖苦兄弟了,在两位兄台面前再这么说,岂不令兄弟羞煞、愧煞?唉!往高点说,兄弟也只能哀叹‘既生亮、何生瑜’了。” 钮清笑道:“在下兄弟陋质,岂敢与黎兄并论?黎兄客气了。”稍顿,话锋突转道:“上次都庞岭下相逢,黎兄似对兄弟微名曾有耳闻,不知曾在何处闻及在下贱名?”提及都庞岭之事,自然隐含暗讽“玉面哪吒”黎刚偷施暗袭的不光彩之举。 “玉面哪吒”黎刚顾左右而言他,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狡黠地笑道:“钮兄是贵人多忘事呀!可还曾记得一位姓黎的苦命女子么?” 钮清一愣:“姓黎的女子?”随即疑惑地说:“你说的可是……黎玉——黎姑娘?” “玉面哪吒”黎刚叹道:“钮兄总算还没有忘记舍妹,也不枉她一番苦苦相思之情了。” 钮清惊喜地说:“原来兄台竟……竟是黎姑娘之兄长?哎呀!这可失敬了,请受在下一礼。”赶紧起身向黎刚躬身抱拳一礼。 “玉面哪吒”黎刚忙起身还礼,连连道:“别,别,别。钮兄如此多礼,在下愧不敢当。” 两人落座,钮清长叹道:“在下深受黎姑娘救命大恩,时思报答,奈在下久困山洞,欲报无力。不知黎姑娘近况可好?” “玉面哪吒”黎刚涩涩地苦笑道:“好什么?这丫头自与钮兄分手返家后,即幽居家中、闭门不出。只是……时常以泪洗面,可真是‘想郎想得茶不思,日夜相思人消瘦’呀。” 他刻意将黎玉描绘成一个似曾被玩弄复又遭抛弃的“痴情女子”,则钮清自然有“无行浪子”之嫌了。若果如此,钮清岂能不心中有愧? 钮清尴尬地一笑,道:“黎兄说笑了。在下只是……只是……”他明知“玉面哪吒”黎刚是过于夸大了他与黎玉之间的交往,只是又不好解释,一时更解释不清,只好苦笑不已。 静坐一旁闷声不响的艾华乍闻竟有一位叫“黎玉”的姑娘似对钮清“颇为倾心”,而钮清更似“有愧于对方”,心里陡然泛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酸酸的、涩涩的。遂不阴不阳地怪笑道:“钮兄,这黎姑娘对你一片痴情,你怎可对人家始乱终弃?若如此,连小弟都对你不耻了。” 钮清讷讷地说:“不,不,不。不是,不是。愚兄与黎姑娘也仅一面之缘,黎姑娘似天外仙姬,又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岂敢亵渎?” “玉面哪吒”黎刚阴阴地说:“如此说来,是舍妹自作多情、作茧自缚了?” 钮清的脸上更是涨得通红,连连道:“不,不。黎兄误会了,误会了。这……这……唉!怎么说呢?” “玉面哪吒”黎刚眼瞧着钮清的尴尬之状,狡黠地一笑,道:“钮兄不必解释,兄弟相信钮兄绝非薄情寡义之人,对舍妹也必会有所交代。” 艾华心里似窝着一团无法发泄的怒火,逼得他气苦不堪,若依他的个性,早就发作了。然见钮清一脸茫然、无奈、焦急之状,似又另有隐情;而“玉面哪吒”黎刚则似刻意在拿话步步紧逼,脸上且不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不由满腹狐疑,难道这里面尚有什么诡谋不成?遂强忍郁愤,忿忿地静坐一旁,一双疑惑的眸子不时地在钮清和“玉面哪吒”黎刚二人脸上溜来溜去。 钮清因“玉面哪吒”黎刚以黎玉为词弄得他举止失措、尴尬万分,一时也未注意到艾华神色的变化。 倒是“玉面哪吒”黎刚侧头对艾华笑道:“多谢艾兄仗义执言,在下代舍妹谢了。” 艾华冷“哼”道:“黎兄不用客气,在下个性耿介,不平则鸣。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玩弄心机、自以为高明之徒。”也不知他这“玩弄心机、自以为高明之徒”究竟是指钮清,还是另有所指? 钮清仍处于尴尬状态,一时尚未回过神来;“玉面哪吒”黎刚则毫不以为意,潇洒地一笑,即回头又与钮清畅谈。 由于有了黎玉这层关系,钮清心里与“玉面哪吒”黎刚之间的距离无形中缩短了许多,先前因黎刚“暗袭”所致的不快亦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对其的戒心自然也就大减。 两人杯来酒往,畅谈甚欢。渐渐地,钮清先前的尴尬心理已逐渐消失,他见“玉面哪吒”黎刚谈吐风雅、学识渊博,喝酒也极为豪爽,心中颇为敬佩,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话语投机,不知时间之易逝,不知不觉间,天已过二更,整个饭堂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就只有一位尚坐在一旁等着伺候他们却又眼睏得直打旽的店小二了。他们的桌上已堆了十几个空酒壶。 “玉面哪吒”黎刚伸手拿起酒壶替钮清斟酒,却一滴也未倒出,轻轻一晃,酒没了。他大着舌头叫道:“小……小二!”正在上下眼皮直打架的店小二突然惊醒,赶紧趋前道:“客官,有何吩咐?” “上……上酒!” 小二犹豫地说:“客官,天这么晚了,您看……是否……” “玉面哪吒”黎刚随手抛出一坨银子,足有十两,沉声道:“去,再打十角酒来,多余的赏你。” 钮清阻止道:“黎兄,兄弟已喝得够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玉面哪吒”黎刚睁着醉眼道:“钮兄说什么话,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一见如故,这点酒算得了什么?来来来,今天,我们要一醉方休。” 钮清此时已有七成醉意,一时豪兴大发,朗笑道:“好,在下与黎兄难得一见,今晚就来个不醉不休。” 那店小二见状,赶紧拾起银子屁颠屁颠地走了。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他们今晚的酒菜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五两银子,也就是说他至少可得五两银子的赏银,今晚的瞌睡可算没有白耽误了。 稍顷,即已迅快地将酒取来,并替各人斟满。 艾华心情郁闷地坐在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他们还要无休无止地喝下去,不由皱眉道:“钮兄,你喝多啦,也该休息了,明天还得赶路哩。” “玉面哪吒”黎刚看了艾华一眼,对钮清笑道:“钮兄,咱俩只顾自己喝得高兴,无形中竟将艾兄冷落了,实在是罪过。”转对艾华道:“艾兄,对不起,在下敬你一杯。” 艾华冷淡地说:“黎兄海量,在下可奉陪不起。黎兄还是请自便吧。”他说的“自便”不知是暗示黎刚该知趣地走了,还是请他们自顾自喝酒的意思。只是钮清、黎刚均已有七八成醉意,自然也没人去理会他话中的含意。 “玉面哪吒”黎刚认真地说:“艾兄人中龙凤,俊美绝伦,普天之下无出其右。在下两番得遇艾兄,也算有缘,欲厚颜高攀,万望勿辞。这样吧,在下敬艾兄一杯以表心意,艾兄随意,如何?”说罢不待艾华答应,举杯一饮而尽。 艾华看“玉面哪吒”黎刚似颇有诚意,又见钮清满脸希冀、渴望之色,虽心绪不佳,也不忍令他们过于难看,只得举杯浅饮。 “玉面哪吒”黎刚赶紧道谢:“多谢艾兄赏面。” 艾华本想先去休息,只是放心不下钮清,犹豫再三,仍坐在一旁奉陪。 钮清与“玉面哪吒”黎刚两人则仍是你来我往,相互敬酒,海阔天空,高谈阔论。 “玉面哪吒”黎刚忽道:“钮兄武功绝世,不知是哪位高人调教出来的高徒?你我一见如故,有如兄弟,敢问尊大人如何称呼?” 钮清长叹一声,道:“先师早已作古,说出来黎兄也未必知道。先母亦已不在人世,家严则至今尚不知其栖身何处,更不知其生死存亡。兄弟曾立誓,只要家父尚在人世,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寻回家父,以尽人子之道。” “玉面哪吒”黎刚愕然道:“难道令尊……” 钮清此时已有九成醉意,思及渺无音信的父亲,不由黯然神伤,凄然道:“家父人称‘须弥剑客’,早在二十年前即已失踪了。” “失踪已二十年,那钮兄贵庚是……” 钮清苦笑道:“家父失踪之时,兄弟尚未出世,仅从先母的叙述中得知父亲生平。” “玉面哪吒”黎刚似同情而又理解地点点头,安慰道:“钮兄孝心可感天地,必能早日寻找到伯父,共享天伦之乐。” 钮清感激地说:“多谢黎兄吉言。” “只是……钮兄既从未见到过令尊之面,恐怕相逢也未必相识吧?” 钮清缓缓地从胸前掏出金锁,戚然道:“这把金锁乃家父母当年的定情之物,先母临终遗言,钥匙保存在家父手中,只要金锁一开,父子就能相认。”他思及慈母遗容及尚未见过面的父亲,陡然心中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因为黎玉的关系,他已将“玉面哪吒”黎刚视为知己,加之酒意上涌,竟毫不设防地将自己的身世之秘和情感显露无遗。 “玉面哪吒”黎刚赶紧道:“兄弟失言,触及钮兄伤感之处,多有得罪,尚请钮兄原谅。” 艾华见钮清悲不能抑,早将先前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把抓住钮清的手,惶急地说:“清哥哥,你怎么啦?你没事吧?”边说边狠瞪了黎刚一眼。 “玉面哪吒”黎刚见状,只好苦笑不已。 好在钮清毕竟不同凡人,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轻轻拨开艾华的手,对“玉面哪吒”黎刚苦笑道:“兄弟失态,让黎兄见笑了。来,我们喝酒。”举杯向黎刚一邀,仰头一饮而尽,他似欲借喝酒来掩饰适才的窘态。 钮清与“玉面哪吒”黎刚继续喝酒聊天。渐渐地,话题转到了当前的武林态势上来。 “玉面哪吒”黎刚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说:“兄弟这些时在江湖上走动,眼见到处都是‘武林教’的势力,看来整个武林快要一统了。” 钮清叹道:“九大门派先后封山,正义之士或隐或降,道消魔长,邪恶横行,诚为武林大劫呀!” “玉面哪吒”黎刚笑道:“钮兄悲天悯人,其情可感。然武林一统,似为大势所趋呀。” 钮清朗声道:“黎兄此言差矣。‘武林教’虽气焰嚣张,猖獗一时,然其奴役武林,荼毒生灵,不得人心,终逃不脱灭亡的厄运。” “玉面哪吒”黎刚点头道:“钮兄之言亦为有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千百年来,由于武林门派繁多、各自为政,以致互相残杀、是非难平。若能使武林一统,合而一家,自然能消除隔阂、仇杀,也未尝不是好事。” 钮清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自有武以来,虽门派不一,颇多摩擦,然互相制约,互相消长,始能维持武林均势,共存于武林。任何人欲以一己之私加著整个武林,以遂其独霸武林、唯我独尊之念,是绝不可能得逞的。纵观武林历史,不知有多少枭雄巨擘曾经尝试过,但又有谁曾成功?” “玉面哪吒”黎刚鼓掌笑道:“钮兄高论,真可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只可惜你我生不逢时,独木难支呀。” 钮清道:“黎兄何故如此消沉?‘武林教’虽得逞于一时,但武林正气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相信似我等之人必定大有人在,只不过屈于‘武林教’的淫威,暂时不敢出头而已。” “钮兄既有此志,何不登高一呼,聚师讨伐?” 钮清酒意上涌,激情难抑,朗声道:“兄弟虽然不才,但既为武林中人,当为维护武林正义尽一己之力。” “玉面哪吒”黎刚“哈哈”一阵狂笑,沉声道:“钮兄好气魄,可惜已经晚了。” 钮清一怔,道:“黎兄此话何意?” “玉面哪吒”黎刚诡秘地一笑:“钮兄不闻‘武林教’行事向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 未待钮清答话,一旁的艾华突然一掌劈向黎刚,怒喝道:“好贼子,竟敢暗中下毒!” ------------ 第 43章 暗增功力 伊人鸿飞渺 钮清灵机一动,忙跑到门外大叫:“小二,小二哥。有人吗?” 刚进入梦乡的店小二,被他这一阵急叫惊醒,一边颇不耐烦地回应着:“来啦,来啦。半夜三更的鬼叫什么?”一边极不情愿地掌着灯跑来。乍见是钮清在呼叫,脸色一变,忙恭敬地说:“客官有何吩咐?”想起先前饭堂的一番激斗,他可实在不敢得罪这位“煞星”。 钮清忙道:“小二哥,麻烦你快去把老板娘找来。” 小二一怔,犹豫地说:“这……这……客官,这半夜三更的……更何况,我们老板今晚也在家呀。要不……我替你另找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来吧……” 钮清又好气又好笑,叱道:“你胡说什么呀,看你想到哪儿去了。快去,我有急事找老板娘。”边说边摸出一块碎银递给店小二。 小二见了银子,眼睛一亮,忙答应着满心欢喜地走了,只要有了银子,哪还管他老板在不在家。 稍顷,店小二领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恭声道:“客官,老板娘来了。”随又附着钮清耳旁神秘地说:“小的可未惊动任何人,连老板都不……”“好了,你走吧。”钮清一挥手打断他的“表功”,又随手摸出块足有二两重的银子将其打发走了。 待店小二走后,钮清取出一锭约十两重的金元宝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一见是钮清这么一位俊逸潇洒的小相公相招,已是满心欢喜,再见他出手大方,随手就是这么大的一坨金子送出,更是喜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媚笑着说:“哟,相公,您可真看得起奴家呀。来吧,奴家保证侍候得您舒舒服服。”边说边媚眼连抛、搔首弄姿地向钮清靠了过去。 钮清见状,几欲作呕,忙正色道:“老板娘,我有个妹子重病污了身子,想麻烦你帮忙给她擦洗一下。” 老板娘一听不是那么回事,不由一怔,待得弄明白后,忙不迭地应着:“行,行。客官您放心,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那就辛苦你了。”钮清边说边跨出门外。刚拉开房门,差点撞上适才那店小二的鼻尖。 那店小二一见钮清出来,赶紧退后一步,尴尬地说:“客官,对不起。小的是想看您老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没有什么吩咐,小的这就告辞了。”向钮清躬身一礼,慌不迭地走了。 原来,那店小二好奇,他退出房门后却并未走开,而是悄悄地躲在门外偷窥。待听明白仅是那么回事,不由心中大悔。早知如此,不如回家把老娘搬来。那么大的一块金子,足可供我们全家吃上一年呀!却眼睁睁地让老板娘得了便宜去。正在懊悔不迭之际,却被钮清出来撞了个满怀,慌忙又羞又愧地溜走了。 稍顷,老板娘走出房来,阿谀地说:“客官,我这就去准备一下,您稍等。” 过不多久,老板娘提来一大桶热水和各种床上用品,进去替艾华脱下衣裤,将身子抹洗得干干净净,并更换了清洁的床单棉絮。然后提着一大包腥臭难闻的衣裤被单走出门来,对钮清恭敬地说:“客官,收拾好了,您快进去吧。我这就去将衣裤清洗干净。” “多谢了。”钮清跨进门去,随手关上房门。走近床旁,见艾华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睡得正香。隔着被子替她运气探查一遍,感觉其体内剧毒已除,始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凝视着艾华已恢复女儿身的娇美面容,想起一路同行以来艾华各种反常的行径,自己竟毫未察觉,不觉哑然失笑。 忽思如今“武林教”猖獗,到处是邪魔歪道横行,一个女孩儿家要想在江湖上行走,若无精湛的武技护身,实在是件危险的事情。艾华虽资质上乘,又得名师指点,毕竟限于时日,功力尚未臻一流,若遇上普通的高手,自可游刃有余,但若碰上那些所谓的“特级高手”,就恐怕难以应付了。 又思自己所习之“接阴导阳”神功有替他人增长功力之妙,只是从未试验过,也不知是否有效。自己与她“兄弟”一场,承她赤诚相待,不若为她一试,若有效,也可暗助她一臂之力。 想到就做,他将她的身子隔着被子翻转过来,以一掌抵住其后腰“命门穴”,一掌抵住其头顶“百会穴”,依法施为,将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艾华体内。强大的气流带动艾华本身的气机周游全身,过十二重楼,打通了任、督二脉,冲破了生死玄关。尤恐她功力不足,硬将自己一部分真元截留于她体内。经此一来,艾华至少平添了三十年的功力。 输功完毕,他已累得全身大汗、浑身乏力,遂赶紧静坐行功恢复真力。功行三个周天,真力基本恢复,消耗的真元也恢复大半。他看看仍静睡如故的艾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钮清静坐艾华床前,想起今天的变故,心中思潮起伏。他因“玉面哪吒”黎刚的狡诈阴险而愤怒,亦为自己竟如此幼稚、那么容易轻信于人而可笑;又想到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黎玉竟会是“武林教”中之人而黯然神伤。 蓦然,一个困惑他已久而今天又“奇迹”再现的问题浮上他的脑海。他同样也是中了“玉面哪吒”黎刚的“七毒断魂散”之毒,何以竟仅通过自疗驱毒而愈?是因为自己功力深厚?还是自己本就具“百毒不侵”之身?若是前者,何以用同样的驱毒方法对艾华非但无效反致毒性扩散?若系后者,这“百毒不侵之身”又从何而来?总不会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吧? 他又回想起三年前在那荒山野店里,那红衣少女亦曾言自己中了剧毒并留下了“解毒药”,但自己尚未服药即已自愈。若果具“百毒不侵”之身的话,也应该是在那之前的事。 再往前回想,自己曾在那“亡魂谷”的绝壁上吃过一颗朱红色的果子和一些甘甜的乳液。仔细回想那朱果、乳液的性状及服后周身疼痛立止、但过后却腹内火焚等现象,竟颇似“天龙秘笈”药物篇中所描述的那些天财地宝之类的灵药哩。若果如此,倒真得感谢那位“楚南侠”楚老贼的恶毒之“赐”了。 钮清这么仔细一想,倒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他今天的情形却有点侥幸。他那意外获得的“抗毒力”,对一般毒物而言,自然是“百毒不侵”。但“百毒天尊”的“七毒断魂散”乃是以天下七种至毒之物配制而成,毒力至巨,却非仅靠“抗毒力”能“抗”的了。幸好钮清颇为机警,更且功力深厚,他察觉中毒后,立即运绝顶神功将通往心、脑等重要部位的经络暂时切断,以防剧毒攻心,同时一边与“玉面哪吒”黎刚敷衍以争取时间,一边赶紧运玄功将大部分毒素逼入胃内,然后再借机从口中喷出,既攻敌,又排毒,一举两得。待“玉面哪吒”黎刚远遁后,继以元阳之气转化为三味真火,将剩余毒素炼化蒸发,最后的残余毒素则被逼入肠道而排出体外。当然,在这整个过程中,若无其本身“抗毒力”的保护、支持作用,恐怕也难竟全功。 至于给艾华服用的那颗“解毒药”,却正巧就是“七毒断魂散”的特效解药“七宝除毒丹”。此“丹”亦为“百毒天尊”周大光所配制,可解百毒,更是“七毒断魂散”的唯一解药。“百毒天尊”周大光视若珍璧,向不轻易示人,非与其有特殊关系者绝难获得。唯一一次例外,乃系多年前一武林异人于无意中解救了“百毒天尊”周大光一难,“百毒天尊”特以十颗“七宝除毒丹”相赠。那武林异人即以之转赠至交好友,遂在一定范围内辗转相赠。 三年前邂逅钮清的那位红衣少女不知从何处亦得到了一颗,却慨然送与钮清解毒,偏巧钮清毒性自解而未服用,为感其恩而一直贴身收藏,却恰好于今日误打误中地救了艾华一命。 第二天一早,艾华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精神饱满。她惬意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双嫩藕般的手臂伸出了被子。 突然,她神色剧变,头上直冒冷汗,刚伸出被外的双臂猛地缩回被内,双手紧紧地抓住被边,双目泫然欲泣。原来,她忽然发觉自己身上寸缕无存、赤身裸体地躺在被窝里。这一惊非同小可! 是谁把自己剥光衣裤放在这里?难道是…… 蓦地,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房门口停了下来。艾华用被子裹住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子掀了掀,但没睁开,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钮清放轻脚步,双手捧着艾华已被老板娘洗净烘干的衣裤走了进来。他站在床前,望着仍紧闭双目却隐含泪痕的娇颜、强忍着身子一动不动却微微颤动的被子,脸上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良久。钮清将衣衫裤袜放在床上,用衣袖轻轻擦净艾华脸上的汗水,转身离去。 “吱呀”一声,房门又关上了。艾华的眼睛随着关门声而睁开,见钮清业已离去,右手疾伸,快如闪电,将放在一旁的衣裤抓了过来,一阵忙乱,穿戴齐整,始松了一口气。 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艾华一声轻叹,缓缓问道:“谁?” 钮清在门外道:“是我,可以进来吗?” 一阵沉默过后,艾华冷冷地说:“门没栓。” 钮清闪身入内,顺手关上房门,微笑着向艾华走去。 “站住!”艾华沉喝道:“我有话问你。” 钮清一怔,愕然道:“什么事?” 艾华脸上一红,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昨……昨晚上……睡……睡在哪里?” 原来是这么回事,钮清想笑。忽然玩心大发,心中起了个古怪的念头,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笑,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睡在这儿呀!华弟身中剧毒,愚兄自然是一刻也不敢离开华弟身边的。” “噌”地一声,艾华从床上跳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眼内泪光隐现,手指着钮清,恨声道:“你……你把我怎样了?” 钮清肚里暗笑,面上越发装出一副做了错事后被人抓住了的心虚样子,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做什么……我……我……” 他越是不承认,艾华越是认定他做了“坏事”,泪水缓缓滴落,身子就像蛇吃了烟袋油子一般地震颤抖动不已,嘶声喝道:“说!我要你老实承认,你到底把我怎么样了?” 钮清可怜兮兮地说:“也……也没什么,只……只不过……我……我发现你是……然后就……” 不等他说完,艾华“哇——”地一声悲戚的尖叫,扑倒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天啊——我该这么办啦——我没脸见人呀——我不能活了——” 钮清脸色一板,双肩一耸,两手一摊,不以为然地说:“这又有什么呀,何必寻死觅活的,反正……迟早也是那么回事,大不了就算……” 尚未说完,艾华突然一蹦而起,“啪”地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沉声叱道:“你这个混蛋、流氓、无赖、卑鄙无耻的小人,都怪我瞎了眼,错把豺狼当绵羊,我……我恨你!”猛一纵身,人已穿窗而出。 钮清一见,暗忖:坏了,这玩笑可开得过火了。忙叫道:“华弟,你回来,你听我说,不……不是那么回事。”边叫边追出窗外。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艾华竟已鸿飞渺渺了。 ------------ 第 44章 酒楼闻密 秀山隐奇人 秀山镇位于秀山东面的山脚下,地处湘、贵、川交界处,地方虽不大,却是南来北往、商旅云集之地。 薄暮时分,镇北口的“锦秀楼”人满为患,医卜星相、贩夫走卒,各色旅人,应有尽有。 楼上靠西窗边的一个角落里,独坐着神色忧虑的钮清,一边默默独酌,一边想着心事。 那天,在沅陵境内的“嘉宾客栈”,因一时玩心发作,致令艾华绝裾而去。虽经他四处寻找,却终不见伊人踪影。 乍然失去艾华的依伴,他颇感孤独,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甚至比落入“亡魂谷”时更感到孤单。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只不过是对好友别离的伤感;或许,是江湖险恶所形成的衬托吧! 他心念艾华负气而走,也许,会带着这个玩笑所产生的阴影恨他一辈子;他也担心,艾华会不会又遭到“玉面哪吒”黎刚等贼人的暗算?他渴望马上找到她,向她当面解释误会。 但,伊人何在? 由“玉面哪吒”黎刚,又想起彼曾宣称父亲陷身邛崃山下“游龙堡”中之言,也不知是真是假?数年来,寻找父亲、重享天伦之乐,一直是他朝思暮想之事,现即已有了线索,哪能不去探个究竟? 屈指一算,离岳阳端午之会尚有一个多月,反正也没有其他可去之处,除寻找艾华之外,近段也没有什么需紧急办理之事,不若就走一趟“游龙堡”吧! 于是,他转道西行,直奔“游龙堡”而来。途中,除到处打探艾华的行踪之外,并随时随地暗中留意着“武林教”的各种信息。 他已逐渐成熟了,能于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置身于抗拒“武林教”、维护武林安危的大局高度上观察、思考问题了。 这天,他已进入四川境内,黄昏时分到达秀山镇,仰观天色已晚,遂决定在此过夜。 他独坐在“锦秀楼”上,心头思潮起伏。他明知道“游龙堡”乃艾华所说的“特一级高手”中排名第二的老魔头——“陆地游龙”宇文烈的老巢,也是“武林教”的大本营,必然是高手如云、机关密布,绝不亚于龙潭虎穴。但,一股对严父的孺慕之情,驱使他不顾一切地去闯龙潭、入虎穴。至于将如何着手进行营救工作,他可是毫无一点头绪,只能自我安慰——“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突然,邻室包厢里传来的一阵低微的说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五毒教’威震湘桂,这次能得罗教主率众前来,兄弟万分荣幸。来!先敬罗教主一杯,聊表兄弟地主之谊。” 钮清一怔:“五毒教”?不就是三年前曾在全州古道上截伏过自己的那个邪教吗?此人口中的“罗教主”不知是否就是那“玉顶鹫”罗斌?想起那次若无“黄面虎”黄彪及时出现仗义相救,自己恐怕早就命丧古道了。 记得那天与“黄面虎”黄彪分手时,他是带着伤、毒之身匆匆而去的,不知他是否已脱险?伤毒是否痊愈了? 这几年在山腹古洞中练功之余,亦时常思念、牵挂着他。此次出山后,他私底下有个心愿,不但要寻找到那些仇人报仇雪恨,更想要寻访到那些恩人报偿恩情。 刚想到此,邻室包厢里又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欧阳帮主年轻有为,‘天蜈帮’这些年来好生兴旺,较之令尊在世之时犹有过之,叫老夫好生佩服呀!” 钮清暗忖:“天蜈帮”?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父母亲联手挑了吗?怎的又出现了一个“天蜈帮”?是当年的“天蜈帮”死灰复燃?还是另一个邪恶组织在借尸作浪? 随听先前那粗犷的声音道:“托先父荫庇,托‘武帝’洪福,‘天蜈帮’总算又站起来了。唉!可怜先父当年惨死于‘须弥剑客’钮霍柱那匹夫和‘五绝仙子’康敏那贱人之手,小可时思为父报仇,只是听说那‘五绝仙子’康敏已死,‘须弥剑客’钮霍柱被囚,亦形同死人。看来,这仇是不能亲手得报的了。” 这“天蜈帮”果然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天蜈帮”死灰复燃,而隔壁的这位“欧阳帮主”竟还是当年那位作恶多端的“天蜈帮主”的孽子。好呀,你不但不吸取父辈的教训,反“子承父恶”,更且托庇于“武林教”的羽翼之下为虎作伥。哼哼!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钮清心中暗恨。 又听那“罗教主”沙哑的声音道:“欧阳帮主但请放心,‘五绝仙子’康敏虽死,‘须弥剑客’钮霍柱虽囚,但听说他们尚有一个儿子存留于世,欧阳帮主仍有报仇的机会。不过……听说那小子功夫可有点古怪,欧阳帮主若欲找他报仇,恐怕还不那么太好对付哩。” 那“欧阳帮主”咬牙切齿地说:“只要能遇上那小子,哪怕他有三头六臂,本帮主也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那“罗教主”欣然鼓掌道:“好!欧阳帮主志行可嘉,老夫预祝你早日报得大仇,并为我道除去一害。来,老夫敬你一杯。” 这家伙实在滑头,他在三年前截击钮清失败,一直引为毕生之恨。但他对钮清那莫名其妙的“神功”可真有点“心有余悸”。更且钮清转瞬即在江湖上失去了踪影,报复无门。可他猜想钮清迟早还会露面江湖的(钮清被那红衣“二护法”打下绝涧之事属“武林教”的高级机密,像他这么一位外围的二流角色,自然难以得知),若能借他人之力雪己之恨,可算是最为上策,故而唯恐为钮清树敌过少。此时轻轻的几句话,就煽起了这“欧阳帮主”欲找钮清拼命的怒火。 一阵杯盅碰撞声后,“罗教主”话锋一转,道:“老夫这次奉令协助欧阳帮主行事,心中颇有一点疑惑,还望欧阳帮主能为我解惑。” “欧阳帮主”笑道:“罗教主太客气了,在下年轻识浅,虑事不周,尚请多加指教。” “罗教主”凝重地说:“指教不敢当。只是听说‘点子’的心智颇有微名,但武功似乎并不怎么样。难道以‘天蜈帮’之力,欧阳帮主之能,竟无奈他何?” “欧阳帮主”长叹一声,道:“唉——别提了。那老鬼武功虽不甚高,但他布下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鬼门道,倒着实令人头痛,在下多次前往,均不得其门而入。犹让人作难的是,‘武帝’严令不准用强,必须以礼相待,礼请其出山为‘圣教’效力。想那老鬼是何等心高气傲之辈,任你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地说破了嘴,他或给你来个装聋作哑、不理不睬,或将你骂了个狗血喷头,实令人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还有,就是与他住在一起的‘黄面虎’黄彪却着实是个扎手的角色,本帮已有不少兄弟折在他的手里。” 突听那“罗教主”厉声道:“原来那只‘病猫’竟然躲在这里,难怪江湖上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欧阳帮主”诧然道:“怎么?难道罗教主与他……” “罗教主”恨声道:“三年前,老夫奉‘圣教’之令,在全州古道上截击那‘须弥剑客’钮霍柱和‘五绝仙子’康敏之子钮清,眼看就要得手之际,却被那只‘病猫’跑来捣乱,害得老夫功败垂成,还折断了一条腿。此仇此恨,岂能不报?” 钮清听到这里,心中又惊又喜。 惊者,此地竟然隐居着一位才智超群、品行高洁的武林奇人。此人能受到那位神秘“武帝”的重视,自然绝非常人;而以其坚不受“武林教”的威吓利诱,其高风亮节,不难想象。 喜者,适才尚念念不忘的恩人“黄面虎”黄彪竟然就隐身在这附近,且就与那位品行高洁的武林奇人住在一起。以其能屡挫“天蜈帮”之举,显然当年的毒伤早已痊愈了,心中泛起了一丝丝慰藉。“武林教”支使“天蜈帮”、“五毒教”匪徒欲对如此二人不利,他又岂能坐视? 随听那“欧阳帮主”“哈哈”一笑,道:“罗教主这下可真碰对了,今晚前去,一定可让罗教主得偿夙愿。” 稍顷,邻室一阵脚步声响,当先走出两人。一位是秃顶鹰鼻的老者,正是那“五毒教”教主“玉顶鹫”罗斌,看他走路时右腿微跛的样子,显系当年断腿所落下的残疾。另一位是一位三十多岁神情冷漠的麻面大汉,大概就是那位“天蜈帮”的“欧阳帮主”吧。两人身后各随着两名家仆打扮的汉子。 钮清待六人下楼后,随手将一块碎银丢在桌上,紧跟着下楼,悄然尾随其后。 无巧不巧,前行之人竟也直入钮清投宿的“吉祥客栈”,所开的房间亦与钮清隔着天井遥遥相对。 钮清待他们各自进房后,方进入自己房中。坐在床上一面调息运功,一面监视对面的动静。 刚打一更,一名店伙就提着灯笼,楼上楼下、前前后后地招呼:“楼上的客,楼下的客,听我给你办交涉:要屙屎,有草纸,莫扯我的篾席子;要屙尿,有夜壶,莫在床上画地图;要打屁,有罐罐,莫在床上放闷烟——”抑扬顿挫的川音俚语,听来既动听又滑稽,令人捧腹。 二更过后,对面房中有了动静。只见窗门微启,两条鬼魅般的身影飘上屋顶,一闪不见。 钮清等了片刻,不再见有何动静,看样子那四名家仆是不会跟着去了,遂于反方向一飘身上了屋顶。凝目细看,两条人影已远出五十丈外,看方向似往秀山而去。遂一提气,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干这种夜行的勾当,因此心中泛起十分陌生的滋味。不过这滋味却甚是令他兴奋,在这万籁俱寂之际,好像已步入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之中。事实上,这个世界确实与平常的世界全然不同,决计不是凡俗之人所能想象得到的。在这个属于江湖人物的领域之内,总是以神秘之夜晚为主。 约顿饭功夫,已深入秀山腹地。突闻一声猫头鹰似的怪叫,随之从一块大石后闪出五条人影。 ------------ 第 45章 威逼利诱 匪党图隐贤 朦胧的星光下,隐约可见从石后闪出的是五位从头到脚一齐裹住的蒙面人,当先一人着黄袍,后面四人一色黑衣,一看装束就知是“武林教”教徒。 从秀山镇出来的两条人影急闪至那黄袍蒙面人身前,一齐躬身施礼道:“属下‘五毒教’‘玉顶鹫’罗斌参见堂座。”“属下‘天蜈帮’‘麻面鬼’欧阳森参见堂主。” 趁这么一刹那间,尾随其后的钮清已闪电般地飘上了附近一棵五、六丈高的大树,借树叶隐起了身形。 只听那黄衣蒙面人冷冷一“哼”,道:“你们的人都准备就绪了?” “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一齐躬身道:“属下等手下兄弟早已集结待命,静候堂座吩咐。”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黄衣蒙面人阴恻恻地说:“据报,三年前的怪小子钮清又露面江湖了,并已向这一方向而来。若万一让他与胡老儿碰到一起,以钮清之力,加上胡老儿之能,可能会给本教增添不少麻烦。因此,教主严令,胡老儿若再不能收服,则立予毁之,绝不能让他与钮清合流。明白吗?” “明白!” 黄衣蒙面人手一挥,沉声道:“行动。” “尊令!”“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同时应声,转身分头而去。 五位蒙面人也一齐退入石后不见。 稍等片刻,见另无异状,钮清飘身下树,分别打量了一下他们分头遁去的三个方向,即朝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他判断,今晚的行动显然是以这几位蒙面人为首,“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分头遁去,只不过是去分头招集手下而已,只要盯紧了这几位蒙面人,就不难找到地头,只要到了地头,就不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追过两个山头,就见那五位蒙面人正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看他们那逍遥自在的样子,好像并不急于赶去办什么“大事”,倒像是在游山玩水似的。 钮清借着树木掩护,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边跟边回想着适才那黄衣蒙面人的话,暗忖:自己曾两次与“玉面哪吒”黎刚相遇,既然黎刚系“武林教”中人物,他们知道自己已再次出现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竟能侦知自己是往这方向而来的,那就说明自己的行踪甚至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处在他们的监视之中,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这一方面可见他们的势力是何等的庞大,另一方面也说明自己的江湖经验还非常的浅陋。看来,自己今后的行动得格外小心才是。 忽然,他心中一动,“武林教”既能侦知自己的行踪,自然不难猜测到自己可能有“游龙堡”救父之举。那么,此举可能会有步步陷阱、处处埋伏。尤为可虑的是,他们会不会因此对父亲造成伤害?甚或以父亲的生命胁迫自己屈服?若果如此,他又将咋办? 思绪又回到今晚之事,那黄衣蒙面人口中的“胡老儿”自然就是隐居此地的那位“武林奇人”了。但他们怎会联想到自己可能会与那位“胡老儿”“合流”? 不过,“武林教”的担心倒触发了他的灵机。这位“胡老儿”既然是一位不屈于“武林教”淫威、而又才智超绝之异士,自己若能礼请其加盟“天龙盟”,对完成师父遗命、重振“天龙”声威,更进而消除武林邪恶、维护武林安危,岂不是一大臂助?只是江湖奇人多奇行,若人家不愿加盟,他可不能像“武林教”那般“强邀”。 他心中思潮起伏,脚下则不忘跟踪住那五位蒙面人,翻山越岭,直往秀山深处潜进。 到达一座山谷,朦胧夜色中,只见谷中聚集着一大群人,足有四、五百人之多,一个个肃然静立、鸦雀无声。 人群分列两处,一行行、一排排,排列有序。两群人的最前面,分立着“玉顶鹫”罗斌和“麻面鬼”欧阳森。显然,排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五毒教”徒和“天蜈帮”众了。 五位蒙面人到得近前,“麻面鬼”欧阳森抢步上前,用手向身后的一座孤峰一指,禀道:“禀堂主,那就是‘笔杆峰’,‘点子’就在此峰顶上。” 黄衣蒙面人抬头向那峰顶注视片刻,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上!” 沿着一条险峻的山径,数百人静悄悄地一个一个往上攀爬。好在这些人每人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山径虽奇险难行,却挡不住这些武林人物。 稍顷上了峰顶,乃是一块近百亩大小的平地,修竹茂密,其间杂有怪石古松,竹林深处,隐约露出一座草庐。 修竹、怪石、古松相互杂生,借着夜风的吹拂,发出摇晃不定的怪影,在朦朦夜色里,乍一看去,着实阴森骇人。 到达竹林前,数百人迅速散开,从四面八方紧紧包围了这座竹林。看架势,哪怕是一只老鼠,也别想从林中逃出。 忽听林中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似在对月朗吟:“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终如猬毛磔,黄云陇底舞;令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朗吟声清越激昂,大有气吞山河之概。 那黄衣蒙面人一挥手,“天蜈帮主”“麻面鬼”欧阳森赶紧上前一步,向着竹林深处叫道:“‘武林教’特使请见胡先生!” 声刚落,林中那苍老的声音语气一变,冷喝道:“倚罗堆里世人醉,箫鼓声中我独醒。你们这班俗人厌物,胆敢来败坏老夫清兴。咄——看打!”“呼”地一声,林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麻面鬼”欧阳森迎面飞来。 欧阳森忙一偏头,那东西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啪”地落在地上。凝目一看,竟是一只腥臭的死老鼠,不由破口骂道:“格老子的……”话刚出口,猛然想到此行目的,只得强忍怒火,放缓语气道:“胡先生,当今武林至尊、‘武林教主’‘武帝’,亲派特使前来恭请阁下,这是何等荣幸之事,你怎还躲着不出来?” “‘武林教’的特使?就是这么一个藏头缩尾见不得人的家伙?嘿嘿!” 那黄衣蒙面人闻言大怒,若不是上头有吩咐,几乎当场就要发作。好不容易忍住了怒气,冷冷地说:“胡先生,我家教主仰慕先生高才,故而礼贤下士,特派老夫前来恭迎阁下。先生若能合作,教主将委以‘武相’之职。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呀!还望先生三思。” “哈哈!说得倒十分动听——‘礼贤下士’,条件也非常优厚——‘武相’。可惜,老夫性喜悠游林泉,更不愿去做助纣为虐之勾当。” 黄衣蒙面人阴恻恻地道:“先生就不再考虑、考虑?” 林中人斩钉截铁地说:“老夫心意已决,绝不与宵小为伍。你们请回吧!” “胡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聪明人,当能看清眼前情势,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林中人朗声道:“老夫虽知你们行事之毒辣旷绝古今,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有什么恶毒手段,就使出来吧。” 黄衣蒙面人冷笑道:“你以为仅凭这些鬼画符的鬼门道,就能躲得过去?你号称‘袖里乾坤’,难道就没有推算一下自己的下场?” “老夫早就推算过了,老夫的下场要比你们好得多。倒是你们这班为非作歹、阴险恶毒之徒,恐怕后果堪虞。” “哼哼!待老夫破了你这鬼门道,你就会知道徒逞口舌的后果了。” “你能破得了老夫的‘阴阳五行迷魂八卦阵’,再胡吹大气不迟。” “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嘿嘿!你等着瞧吧,很快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下场了。”黄衣蒙面人手一挥,沉喝道:“行动!” 一阵“咔嗒”之声,那些“五毒教”徒和“天蜈帮”众之中,陡然亮起数十只火把,照得竹林外亮如白昼。 四位黑衣蒙面人、“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及所率“五毒教”、“天蜈帮”匪徒等当即鱼贯入林。 进入林内,展现在眼前的竟有八条通路之多,众贼立时怔住,不知该往哪条通路走才好。 有贼试探着往其中一条比较平坦的通路潜进,刚走几步,陡闻“轰隆”一声,随之眼前烟雾弥漫,所有通路均皆消失,接着幻象四起,前后左右均似隐藏无限杀机。众贼立时大哗,为避开眼见即将临身的危险,到处东躲西藏。当即有贼人触动了阵内机关,立时传出数声惨嚎、哀呼之声。 那黄衣蒙面人沉喝一声:“就地站住,不准乱动!”双掌一起,两股狂飙击向迎面向他涌来的那团浓雾。然而,除了眼前的迷雾略有涌动外,发出去的真力竟毫无着落之处,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化为乌有了。不由心中一震,这才相信这位“袖里乾坤”“胡老儿”果然名不虚传,此阵的威力绝不可等闲视之。当下回头对身后的一名黑衣蒙面人轻轻一挥手。 那黑衣蒙面人立即上前,从随身革囊中取出一个罗盘、一把尺子、几条绳子等物,左看看,右量量,前走几步,侧移几步,不时又蹲下身去在地上写写画画、屈指默算。然后指挥那些“五毒教”、“天蜈帮”徒众左砍几颗竹、右搬几块石。渐渐地,浓密的迷雾中竟露出了一丝空隙。沿空隙而进,幻象随之消退。 就这样,那黑衣蒙面人领着一群人走走停停,逐步逐步向阵内深入。 钮清尾随众贼上山,在众贼展开包围之时,他已飘身纵上了一颗十余丈高的树巅,将众贼的行迹看了个一清二楚。耳听林中苍老之声,正气凛然,心中甚为敬佩。 初见众贼入林后犹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那黄衣蒙面人发掌无功,不由凝目观察这座竹林。 嘿!好一座奇门大阵。明面上是八个门户,其实层层叠叠、变化无穷。每一个入口的门户都包藏着八条通路,回环曲折。换句话说,即是有八个不同的变化。第一道门户是这样,第二道门户变化更加繁复,门户的数目增加一倍,即是十六个不同的变化,也就是有十六条通路了。从竹林外围到当中草庐,竟有五道门户之多。 最外面的八个门户,只有一个是“生门”,且进去之后,也只有一条通路是正确的。走错了,轻者尚能在千万条通道中转圈圈,直至力尽被擒;而一旦误触其中埋伏,立时乌云密布、幻象频生,更有各种暗器射出、机关发动,可谓是陷入天罗地网、鲜有能脱逃的了。 钮清大为叹服:果真奇士也!他在“乾元古洞”中,对阵图之学亦曾有所钻研,对此亦颇有根基,然观此阵,亦不能完全窥破其中之窍要。 诸葛武侯八阵、六丁六甲奇门,这些学问都是由《易经》这本书中变化出来的。其实,那不过是近代的“开方”、“立方”之类的数学罢了。但在那时候,能够懂得这一类数算的人不多,钻研有成的更为罕见,一旦引用到实际运用中,就被披上一层神秘的外衣了。 那领头的黑衣蒙面人显然对此亦颇有研究,入林前虽未能找出“生门”而入,以致于一入阵就触动了机关埋伏。但入阵后他利用人多势众、采取不断的破坏大阵,不但将众贼引出了迷阵,更被他一连突破了三道门户,快接近第四道门户了。 隐身树上的钮清,心情不由紧张起来,一旦五道门户全破,就只能面对面地动手了,林中人本事再高也只有两个人,绝对无法抵挡得住群贼的围攻,就算加上自己,是否就能可保无虞? 突然,林中传出一声惊怒的大喝:“原来是你这孽障!” 那黑衣蒙面人闻言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颤声道:“师父,弟子……” 那黄衣蒙面人沉声道:“即入‘圣教’,当知教规。” 那黑衣蒙面人又是全身一抖,忙恭声道:“属下不敢。”起身退到一旁。 黄衣蒙面人手一挥,那黑衣蒙面人又领着众贼缓缓向阵心推进。 林中人怒道:“莫用表,你真敢欺师灭祖吗?” 那黑衣蒙面人莫用表漠然道:“圣命难违,弟子身不由己,请师父恕罪。” 话音未落,忽听林中一声剑器铮鸣般的狂啸,宛若龙吟,有人怒喝道:“咄——欺师逆贼,死有余辜!”随着话声,一条人影虎扑而出,一片雪亮的刀花罩向走在最前面的黑衣蒙面人莫用表。 与此同时,那黄衣蒙面人冷哼一声,纵身而起,迎向扑出的人影。 ------------ 第 46章 “奇阵”被破 “奇士”陷凶危 那黄衣蒙面人欲图拯救那黑衣蒙面人莫用表的性命,却是慢了一步。一声惨叫,那莫用表的一颗六阳魁首与身子分了家,头颅飞上了天,身子向后栽倒,脖子中一腔热血喷涌而出,激射向从身后扑来的黄衣蒙面人。 黄衣蒙面人在空中将身一扭,硬生生地避开了这股血箭,落下地来,沉喝道:“阁下好狠辣的手段!” 不待来人答话,身后的“玉顶鹫”罗斌已厉喝道:“‘黄面虎’,原来你这只‘病猫’竟然龟缩在这里。嘿嘿!真是冤家路窄,今晚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突然现身一举击杀叛师逆徒莫用表的正是“黄面虎”黄彪。一见是“玉顶鹫”罗斌在喝叫,不由冷哼道:“我道是什么东西在鬼叫,原来是你这只‘秃鹫’。” “玉顶鹫”罗斌转向黄衣蒙面人请战:“属下请命先搏杀此獠以壮声威。” 黄衣蒙面人冷冷地将头一点,退过一旁。 “玉顶鹫”罗斌怒瞪着“黄面虎”黄彪,“嘿嘿”一阵冷笑,道:“‘黄面虎’,你乘人之危、坏我大事,今晚老夫得好好向你讨个公道。”边说边从身后取出轻易不肯显露的奇门兵刃“鹫爪镰”。 这种奇门兵刃以纯钢打成,形式十分诡异。外观似一只巨大的鹫爪,五只脚爪装了弹簧,可以随意屈伸攫人穴道,亦可突然弹出当暗器使用;五爪合拢形似镰刀,边缘锋锐赛过利刃。脚掌后面装了一条五尺多长的铁链子,末端缠绕在“玉顶鹫”的手臂上,挥舞开来威力可覆盖近丈范围;链子本身还缀满了假毛,毛茸茸的,与鹰鹫之腿一模一样,真个是从未见过的怪兵刃。 “黄面虎”黄彪见“玉顶鹫”罗斌显出这种奇门怪兵刃,不由一愣,口中却不屑地说:“你还有什么法宝就快献出来吧,否则就恐怕没有机会了。”嘴里说得轻松,心中却一点也不敢大意。 他知今晚之事已绝难善了。由于逆徒引路,铜墙铁壁般的“阴阳五行迷魂八卦阵”已不足恃,而今晚来犯之敌却无一好相与的。若单是一个“玉顶鹫”罗斌,他那种怪兵刃虽从未见过,量还不足为惧。但尚有那莫测高深的黄衣蒙面人和三位黑衣蒙面人,以及虎视在旁的数百贼人。己方仅自己与老友两人,若硬碰硬拼,绝难抵挡得住。唯寄望自己能在此尽量拖住众贼人,为老友再重新布置赢得时间。否则,今晚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玉顶鹫”罗斌虽然满腔怒气,但面对“黄面虎”黄彪这等成名的高手,却是格外谨慎,不敢轻易出手。 两人面面相对,互相紧盯着对方,均希望能找出对方防守的一丝空隙,予以雷霆一击。 终于,两人同时虎吼一声,虎扑而上。紫金刀碰上了“鹫爪镰”,“叮叮当当”一阵急响,两条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唰”地分开了,“玉顶鹫”罗斌连退两步,“黄面虎”黄彪也后退了一步。这一招硬碰硬接,“黄面虎”显然略胜半筹。 “玉顶鹫”罗斌瞪视着黄彪,沉声道:“大名鼎鼎的‘黄面虎’,也不过如此。” “黄面虎”黄彪淡淡地说:“威震湘桂的‘五毒教主’也彼此彼此。” “玉顶鹫”罗斌怒道:“那就再试试看。”右手“鹫爪镰”,左手则运起了歹毒无比的“五毒掌”,再次扑攻而上。看他身法之迅疾、招式之狠辣,一点也未因右腿微跛而影响其行动和功力的发挥。 “黄面虎”黄彪也双手齐出,左手紫金刀,右手则以“金刚掌”应敌。 一时间,刀光霍霍、镰芒闪闪,掌影翻飞、罡风激荡,两人狠猛地纠缠在一起。战况之猛烈狠辣,直看得两旁的“五毒教”徒和“天蜈帮”众目瞪口呆,就连在一旁观战的“麻面鬼”欧阳森也耸然动容。 论功力,“黄面虎”黄彪略胜半筹,但以招式之诡异、阴毒,则以“玉顶鹫”罗斌为先。一时间,两人打了个半斤八两。 五十招后,“黄面虎”黄彪渐渐占了上风,但若说要想彻底击败“玉顶鹫”罗斌,则绝非一、二百招可为。 一旁观战的黄衣蒙面人忽扭头瞪了一眼亦已被搏斗吸引住了心神的“麻面鬼”欧阳森,鼻中轻轻冷“哼”了一声。 “麻面鬼”欧阳森立时醒悟过来,除留下几个“五毒教”头目在原地为“玉顶鹫”罗斌掠阵外,赶紧率其余众匪徒绕过黄彪和罗斌两人的斗圈,继续往竹林深处潜入。 “黄面虎”黄彪见贼人不等他与罗斌的搏斗结束就继续往里推进,不由大急。虎吼一声,刀光一紧,运足全力一口气连劈八刀,企图逼开罗斌的纠缠返回阵心。然“玉顶鹫”罗斌亦非泛泛之辈,似已洞烛黄彪之用心,竟死死缠住不放,使其脱身不得。更因“黄面虎”黄彪心急而分神,双方竟又拉成了平手。 “麻面鬼”欧阳森率众贼继续向第四道门户推进,刚推进数丈光景,突然一阵密集的箭雨迎面射来,立时惨嚎之声大作,一下子倒下了十几个。一支利矢擦着“麻面鬼”欧阳森的左耳垂飞过,带去了他的一小块皮肉,气得他破口大骂:“格老子的,死到临头尚敢逞凶,看老子不活剥了你。”不顾满脸满手的血污,更不顾前途尚有何凶险,疯狗似的逼着贼众继续前进。 由于先前那逆贼莫用表在引领贼众行进过程中,曾指挥贼人左砍右搬,大肆破坏,致使铁壁般的奇阵出现了空隙,早已失去了先时的威力。贼人们虽亦不断遭受到机关、暗箭的阻挠、袭击,但“麻面鬼”欧阳森不管不顾,仗着人多,一个劲地逼着未死伤的贼人向前直闯,竟被他硬生生地突破了第四道门户。 再进三十余丈,迎面出现了五座高与人齐的乱石堆,挡住了众贼的去路。当中一座石堆上静立着一位头大顶秃的麻衣老者,正冷冷地注视着众贼。 “麻面鬼”欧阳森一见,怒骂道:“格老子的,胡老儿,你终于藏不住了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话落就要向那麻衣老者扑去。 突听一声沉喝:“慢!”微风吹过,那黄衣蒙面人及三位黑衣蒙面人已飘到了“麻面鬼”身前。 黄衣蒙面人冷冷地注视着秃顶老者道:“胡先生,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感情那石堆上的秃顶老者正是此间主人,也就是“武林教”千方百计想要网罗的武林奇人“袖里乾坤”胡智。 却听“袖里乾坤”胡智轻蔑地说:“哼!若非那逆贼引狼入室,你们岂能到得了此处?” “不管怎么样,你那仗以藏身的鬼画符阵势已不起作用了,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难道你没看见?老夫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不拿出点真本事,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好,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也能死而无憾。”黄衣蒙面人说罢,右掌一扬,一股寒冷彻骨、劲烈无比的狂飙直向石堆上的“袖里乾坤”胡智袭去。 “袖里乾坤”胡智冷冷一笑,身形一闪退到石后,霎时不见。那股掌力却击中了他脚下的石堆,石堆应声倒塌。 突听一声暴响,立刻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满空乱石飞掷。 黄衣蒙面人、三位黑衣蒙面人、“麻面鬼”欧阳森及已随后赶来的“玉顶鹫”罗斌等只觉斗大的石头挟着强烈的劲风,由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忙各自挥动双掌,向那袭来的飞石连环劈击。但觉漫空石头越劈越多,且劲力也越来越大,不到顿饭功夫,各人真力已耗去大半。那些贼众们则早就被漫天的飞石、激荡的罡风惊吓、震跌得一个个抱着脑袋躺在地上,犹如滚地葫芦。 那黄衣蒙面人内心暗自惊骇。行前他只听说“点子”的心智超群、阵法诡异,武功却顶多只能算是二流水平。就算加上一个勉强可算一流高手的“黄面虎”黄彪为助,以他“特级高手”的武功、声望,岂会将“黄面虎”黄彪之流看在眼里?然观这些从四面八方发石袭击之人,均为功力非凡之辈,其中有人功力似不在自己之下。难道对方早已有备,故意放己方入阵,再以高手埋伏而欲一网打尽? 只是……当今武林高手大多已入本教,他们又从何处找来这么多的高手?更有与自己功力相若的“特级高手”在内,难道是…… 忽然,他感觉那与自己功力相若之人的气劲、手法竟隐隐与自己相似,这是怎么回事? 凝神思索片刻,蓦然沉喝一声:“住手!”双手劲力一收,静观那些飞石的变化。暗中却仍凝神待敌。 果然,他们的掌劲一收,劲厉的狂风随之静息,漫空飞石亦消失无踪。再看面前的五座乱石堆,依然好端端地摆在那儿纹丝未动。 原来,他们触动了“袖里乾坤”胡智刚刚摆设的五行石阵,引发了奇阵的妙用。那漫空飞石纯系幻象,袭击他们的强劲罡风乃系他们自己所发掌力被奇阵折射引发的回环效应而已。但此阵只能借力唬人,若一旦识穿,不发一丝真力,则一无用处。 凝目一望,石堆后五丈许的一座茅屋前,正肃立着“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两人。原来,“黄面虎”黄彪眼见众贼绕过斗圈,一径往里直闯,担心老友独力难支,遂运全力逼退“玉顶鹫”罗斌的纠缠,迅急返回阵心,与“袖里乾坤”胡智会合一处。 黄衣蒙面人怒“哼”一声,率众贼飞身跃过石堆,直抵二人身前,冷冷地说:“胡老儿,尚有何手段就快使出来吧,让本座一并见识见识。” 自贼人被逆徒引入内圈后,“袖里乾坤”胡智即知大势不妙,虽趁黄彪与罗斌缠斗之机,仓促增设了机关,自知也仅能阻敌、惑敌于一时,唯寄望于延时待变。眼见贼人已抵眼前,却并无预期的“奇迹”发生,看来只能拼死一搏了,遂沉声道:“见不得人的朋友,有本事就来动手吧。” 黄衣蒙面人冷哼一声:“拿下!” 身后的“玉顶鹫”罗斌一跃而出,叫道:“‘黄面虎’,你可溜得真快呀,有种的再来见过高下。” “黄面虎”黄彪更不答话,虎跳而出。于是,紫金刀对“鹫爪镰”,又狠斗在一起。 黄衣蒙面人身后的“麻面鬼”欧阳森缓缓踱了出来,指着“袖里乾坤”胡智道:“胡老儿,你也别闲着,让大爷我来超度你吧。” “袖里乾坤”胡智冷笑道:“‘麻面鬼’,这些年来你做的恶也够多了,今晚你是恶贯满盈,老夫就是拼掉老命,也要除掉你这个祸害。” “麻面鬼”欧阳森“哈哈”一笑:“老匹夫,你有这个能耐么?”反手从背后取出一支长条形兵刃,迎风一抖,竟是一面“招魂幡”。身形一纵,直向“袖里乾坤”胡智扑去。 “袖里乾坤”胡智见“麻面鬼”欧阳森扑到,手中青钢剑一挺,迎着欧阳森分心直刺。 “麻面鬼”欧阳森“招魂幡”一沉,拨开利剑,左掌闪电般穿出。 “袖里乾坤”胡智见来势劲历,不敢硬接,身形一闪,避开正面,同时一剑反刺,直指欧阳森的“章门穴”,逼得欧阳森不得不收招后退。 “麻面鬼”欧阳森冷冷一笑,道:“格老子的,果然有些门道。”“招魂幡”连晃,再次欺身而上。 “袖里乾坤”胡智也不甘自弱,挺剑相迎。 “招魂幡”诡谲奇奥,阴风凄凄,青钢剑冷芒飞射,激浪排空。“麻面鬼”欧阳森招沉力猛,“袖里乾坤”胡智身法轻灵,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五十招后,激斗中的两对渐渐分出了高下。“黄面虎”黄彪刀光暴涨,已占上风;“袖里乾坤”胡智却是汗透重衫,连连后退。 再过三十招,“袖里乾坤”胡智已是步伐散乱,只有招架之功了。 猛然,“麻面鬼”欧阳森阴笑一声:“老匹夫,纳命吧!”腾空而起,“招魂幡”旋转如轮,幻现出漫天幡影,裹挟着一股强猛的旋风,向胡智当头罩下。 “袖里乾坤”胡智陡感身躯似被一股强劲的阴风吸住,眼看着“招魂幡”压下,竟然无法闪避,不由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 第 47章 出手拯危 钮清会奇人 危机间,“袖里乾坤”胡智拼出最后一点劲力,本能地挺剑向空中迎去。 挟着无比劲力凌空扑下的“麻面鬼”欧阳森,眼看就要得逞,突感右臂一麻,绵密的幡影圈乍然露出了一丝空隙。 高手过招,争之毫厘,就这么一愣怔间,“袖里乾坤”胡智的青钢剑已长驱直入,将其刺了个透心过。 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悬空的“麻面鬼”欧阳森“砰”地摔下地来,胸前一股血柱激射而出,几乎将尚愣在一旁的“袖里乾坤”胡智喷了个满头。随着四肢一阵抖颤,已成名副其实之“鬼”。 那边本已屈居下风的“玉顶鹫”罗斌,被“麻面鬼”欧阳森厉鬼般的惨叫所惊,手中“鹫爪镰”略缓,“黄面虎”黄彪的紫金刀闪电般地排空直入,几乎将罗斌斩成两截。 这突然的变化,将所有的贼人都惊呆了。 那一旁观战的黄衣蒙面人更是看得莫名其妙,眼见“麻面鬼”欧阳森明明已稳操胜券,何以竟会突然失手?难道这胡老儿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抑或是…… 他突然心中一动,沉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偷施暗算,既敢插手我‘武林教’之事,可有胆现身一搏?”边咋呼边偷窥四周动静。 “哈哈哈哈——”一阵豪迈爽朗的大笑,直震得黄衣蒙面人耳膜“嗡嗡”直响,那些功力较低的“五毒教”、“天蜈帮”徒众更是纷纷双手掩耳,蹲在地上面现痛苦之色。 随着笑声,一条人影从竹林外一棵高约十余丈的大树之巅腾空而起,在数十支火把光芒的映照下,宛若“腾云驾雾”般地缓缓飘飞而来。 突见三道匹练似的“白芒”呈“品”字形疾袭尚漂浮在空中的来人。 那三道“白芒”不但奇疾无比,更且极为诡异,待得抵达来人身前约三尺许时陡然散开,乍急忽徐、乍上忽下、乍左忽右,或当胸疾射、或左右包绕、或从天而降、或上下交攻,直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测知“白芒”的来路;更且那三道“白芒”乃是三柄吹毫立断的神兵利器,一般兵刃触之无不立折。 面对如此诡秘的杀招,别说是身悬空中无法闪避,就算是在平地,又有几人能躲避得过? 眼看来人就要毁于那三道“白芒”之下了。 然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眼见三道“白芒”就要透穿来人的身躯,却见来人左手迎着“白芒”一迎一引,那三道看似杂乱飞旋的“白芒”竟似受到无形气机的牵引一般,迅即排列整齐地从来人身侧环绕而过,而随着来人的右手向前一挥,三道“白芒”竟乍然以更为迅疾的速度遁原径返回,直击三位黑衣蒙面人。 随着三声闷哼,三道“白芒”毫不停留地从三位黑衣蒙面人的前胸透入、后背穿出。 原来,那三位黑衣蒙面人虽震惊于来人现身的声势,但欺来人身形凌空、闪转不便,意欲趁机打来人一个避无可避。三人心意相通,互看一眼,猛然使出了自他们出道以来还从未有人能逃生过的合博绝技“三阳开泰”。 依他们的想象,来人就算功力再高,在如此状态下遭受“三阳开泰”的攻击,就算不被立毙空中也非得被打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不可。那时己方众人再趁机围攻而上,就不难将来人拾掇下来了。 哪知来人竟在举手间就破去了他们从未失手过的“三羊开泰”,更且变戏法似的将三柄利刃反击回来,三位黑衣蒙面人尚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即已“自食其果”了。 那黄衣蒙面人本已对来人所显露的那一阵内力极深的“狮子吼”狂笑和那手匪夷所思的“驾云”轻功极为惊凛,再见其竟以如此诡秘的方式破了三位属下的“三阳开泰”并以之反毙三人,心中更是震骇,惊喝道:“来者何人?竟施如此毒手,可敢报个名来?” 来人朗声道:“在下钮清。看阁下似有无脸见人之隐衷,大概也不用向阁下请教尊讳了。” 黄衣蒙面人猛然一惊:“你……你就是钮清?” 钮清朗笑道:“在下如假包换,绝不似阁下般有见不得人之处。” 黄衣蒙面人愣怔片刻,猛然反身疾窜,没命般地向竹林外逸去,竟是身法奇快。他本就被钮清现身时的气势所震慑,再听来的竟是曾掌毙两大身俱“特二级”身手之红衣护法的煞星,若不尽快撤身,岂不是“寿星公嫌命长”了? 钮清在江湖武林中,虽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但在“武林教”的中上层人员之中,却早已是通令传警的“危险人物”了。 钮清不虞那黄衣蒙面人竟会突然逃走,待得惊觉,人已到了数十丈之外,窜入林中不见了。 那些“五毒教”徒与“天蜈帮”众,眼见“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及从“圣教”来的四位黑衣蒙面人先后丧命,就连他们畏若神灵的黄衣蒙面特使竟然亦被来人吓得不战而逃,哪里还敢停留?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峰下逃去,刹时走了个干干净净。 钮清缓缓飘落到仍愣盯着他呆呆出神的“黄面虎”黄彪及满脸喜色的“袖里乾坤”胡智身前。 “袖里乾坤”胡智从钮清方一现身,即长舒了一口气,暗忖:早先卦象预示,危急关头自有贵人相助,果然应验。再见到钮清那不可思议的奇绝身手,不由又惊又佩,亦猛然意识到适才“麻面鬼”欧阳森莫名其妙地失手之因了。 待得钮清缓缓飘落身前,赶紧一拉仍愣怔中的“黄面虎”黄彪,一齐向钮清躬身施礼道:“小老儿胡智暨好友黄彪,多谢少侠救命大恩!” 钮清赶紧还礼道:“两位多礼了。只为小可欲贪看先生所布奇门大阵之威力,未能及早现身,至令两位受惊,尚望恕罪。” 稍顿又转对“黄面虎”黄彪说:“若说谢恩,小可首先得谢过黄大侠对在下的救命之恩。”说罢对黄彪深深一揖。 “黄面虎”黄彪一怔,惑然道:“恕在下眼拙,少侠是……” 钮清诚挚地说:“三年前,在下在全州古道遭‘五毒教’围攻,生命垂危之际,幸得黄大侠现身相救,才幸免一死。” “黄面虎”黄彪一把抓住钮清的手臂,惊喜地叫道:“哎呀呀——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位小兄弟呀!这可真是……” 就在两人高兴地叙旧之际,“袖里乾坤”胡智在一旁默默地观察钮清。 嘿!好一位气度超群的俊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龙。忽然心中一动,随即在袖中暗占一卦,不由将头连点,暗暗有了决定。 待钮清和“黄面虎”黄彪二人谈话告一段落,胡智朗笑道:“少侠既是我等救命恩人,又与黄老弟有旧,月下露重,岂是待客之道?敢请进蜗居一叙。” 钮清拱手道:“如此,打扰了。”回身乍见“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及三位黑衣蒙面人的尸首,身形略顿,眉头微皱。 “黄面虎”黄彪大步上前,一手提起一具黑衣蒙面人的尸体就往林外走。刚走几步,忽似想起什么,身形一顿,将尸体扔在地上,随手撕开一位黑衣蒙面人的蒙面外套,不由惊“咦”一声,随即撕开另两位黑衣蒙面人的蒙面外套,立时惊怒交迸,怒喝道:“嘿嘿!原来颇有侠名的‘长白三鹰’,竟然也是‘武林教’的败类。” 钮清闻言心中一动:“长白三鹰”?当年父亲被掳失踪,不就与此三人有关吗?忙趋前察看,见是三位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可惜已气绝多时了。不由暗悔:早知是他们,应该留其活口,说不定能问出些有关父亲的信息。 他从“长白三鹰”的出手一击,看出三人的武功尤在那“五毒教”主“玉顶鹫”罗斌和“天蜈帮”主“麻面鬼”欧阳森之上,故而不敢大意,运集三层劲力的“接阴导阳”神功反击,哪知对方竟然躲不过去。不由暗忖:这“长白三鹰”的功力较之那“玉面哪吒”黎刚,可就相差颇远了(都庞岭下他曾以“接阴导阳”六层劲力反击黎刚,对方翩然躲过)。 他可不知,“长白三鹰”在江湖上虽也算得上是一流好手,但那“玉面哪吒”黎刚,则足可列入武林“特级高手”之林,不论是功力还是在“武林教”中的身份、地位,“长白三鹰”岂可与“玉面哪吒”相提并论? “袖里乾坤”胡智长叹道:“‘武林教’席卷武林,江湖上身披侠义外衣而暗中投靠者岂仅此三人?人死罪消,我们干脆做做好事,也别让他们暴尸荒野吧。”遂与黄彪、钮清一起,将五具尸体搬出林外,找了个天然大坑,弃尸于内。 “袖里乾坤”胡智乍见那逆徒莫用表的无头尸身,黯然神伤;“黄面虎”黄彪则似仍余怒未息,飞起一脚将其踢入坑内。随之又将那些“五毒教”徒、“天蜈帮”众的尸体,一齐丢入坑中,草草埋葬。 “黄面虎”黄彪拾起“长白三鹰”所发而又反遭毙命的那三柄短刃,见颇为精巧、锋锐,遂随手收入怀中。笑道:“虽然‘武林教’的贼子们坏透了,但这几把短刀不坏,说不定将来还可以用它们多宰几个‘武林教’匪,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忙完这一切,三人均岀了身微汗,“袖里乾坤”胡智方伸手肃客入室。 这所茅屋外观虽无甚特别,里面却别有一番风韵。“袖里乾坤”胡智点燃两支牛油巨烛,烛光映射之下,但见清一色的竹木风格:竹木墙壁、竹木家具、竹木餐具、竹木装饰……借物观人,从竹子宁折不弯的秉性,不难联想到居停主人的磊落胸怀、清高节气。 钮清落座后,“袖里乾坤”胡智赶紧端来清水让其洗手洗面。适才处理贼人们的尸体时,三人身上均或多或少的粘上了一些污迹;尤其是“袖里乾坤”胡智,头上、身上更是粘满了不少“麻面鬼”欧阳森的污血。 三人漱洗完毕,“袖里乾坤”胡智操起竹桌上一把制作精雅的竹茶壶,将茶水注入一只熏烤得古色古香的竹茶杯中,双手端给钮清,道:“这是本山特产的笋尖竹茹茶,颇有养心安神、醒脑提神之功,更有清热化痰、清胃止呕之效,少侠请尝尝。” 钮清道谢声中接过竹茶杯,但见茶色青绿,闻一闻清香扑鼻,浅尝一口,直透心扉,果觉神清气爽,连称好茶。 “黄面虎”黄彪笑对钮清说:“胡兄号称‘袖里乾坤’,马前神课举世无双,更且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就连琴棋书画、烹调茶道等杂艺,亦无所不精,是当今公认的第一智者。” “袖里乾坤”胡智板着脸说:“黄老弟,若非愚兄熟知你的为人,今儿非得跟你翻脸不可。在风华绝世的钮少侠面前,我等犹若萤火之比皓月,你这不是比骂我更甚?”又转对钮清笑道:“幸好少侠已不是外人,否则听黄老弟替老朽如此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岂不笑掉大牙?” “黄面虎”黄彪“嘿嘿”一笑,钮清连称不敢。 “袖里乾坤”胡智又道:“更深夜重,黄老弟陪少侠稍坐片刻,老朽且去找找看可有何果腹宵夜之物,以佐少侠秉烛夜谈。”向钮清微一点头,即转身而去。 钮清目注“袖里乾坤”胡智的身影在厅门口消失后,转对“黄面虎”黄彪道:“三年前,大侠受在下之累身中剧毒,在下时思挂念,今见大侠无恙,愧疚稍安。不知大侠是如何痊愈的?又何以到了此处?” “黄面虎”黄彪长叹道:“在下当初与少侠匆匆分手后,本拟找一僻静之处驱毒疗伤,哪知‘五毒教’之毒毒性极烈,未走多远即跌倒在地不省人事。恰好那时胡老哥云游路过,遂将在下带回此处,针药俱施,精心护理,足足折腾了两年多,才将毒性完全驱出体外。” 他将被“袖里乾坤”胡智所救的经过向钮清简单地介绍了一番,末了又感叹地说:“在下这条命全是胡老哥所赐,没有胡老哥,哪还有我黄彪在世?胡老哥之恩,我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呀!” 忽听厅外传来“袖里乾坤”胡智的闷“哼”声。 ------------ 第 48章 良宵欢晤 “天龙”揽奇士 “袖里乾坤”胡智不满地“哼”了一声后接道:“患难相助乃我辈中人之本色,黄老弟如此耿耿于怀,岂不过于流俗了么?”边说边托着一只竹托盘走了进来。 他将菜肴一样样地放到竹桌上,对钮清笑道:“山野之中,仓促之间,无以飨客,只好略备几样本山土产,供少侠果腹,尚请见谅。” 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竟变戏法似的整出了六大件:一盘熊掌、一盘虎筋、一盘鹿鞭、一盘卤野猪肉、一只烤野鸡,再加一碟松果仁,另外还有一只颇为精雅的竹雕酒葫芦。 “黄面虎”黄彪抓过酒葫芦,贪婪地放在鼻前闻了一下,大笑道:“胡老哥,今儿个终于肯将你这珍逾性命的‘猴王酒’拿出来了。哈哈!托钮少侠之福,在下少不得亦跟着沾光了。” “袖里乾坤”胡智一把抢过来说:“你还好意思说,整整一缸‘猴王酒’被你偷喝得只剩这么一葫芦了,若非老朽手快藏了起来,恐怕这最后一点点也早就供了你的‘五脏神’了。” 转对钮清介绍道:“这‘猴王酒’乃山中猴王从极危险的悬崖峭壁处采集各种奇珍异果所酿,由于那些极珍贵的原材料难寻,往往一只猴王一生也难得酿出一缸酒来,所以,较之一般的‘猴儿酒’可就珍贵得多了。”边说边取出三只精致的竹酒杯来,方一打开葫芦盖,但觉满室馨香,斟入杯中,色呈碧绿,就算最不会品酒之人,也知绝对是极上佳酿。 钮清感激地说:“先生如此盛情,叫在下情何以堪?” “袖里乾坤”胡智“哈哈”笑道:“我等性命皆为少侠所救,些许淡酒粗肴,实难表达我等感激之诚之万一。来,我们先敬少侠一杯,祝少侠宏图大展、事事随心。” “黄面虎”黄彪也紧随着举杯相陪。 钮清未及细思“袖里乾坤”胡智话中含义,赶紧捧杯谢道:“多谢二位盛意,还望二位多多指教。”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入口醇香,甘凉无比。 “袖里乾坤”胡智笑指桌上菜肴道:“本山土产,少侠尝尝是否合口?” 钮清依言每样尝了一口,竟是件件精美、样样可口,不由赞不绝口。 三人你来我往,杯盅交错,相谈甚欢。 钮清见“袖里乾坤”胡智谈吐风雅、学识广博、智谋超群,心中极为敬佩。忽思今晚贼人们之所以能穿过那变幻莫测的奇阵,实乃那被“黄面虎”黄彪怒杀的逆徒莫用表引狼入室之故,以“袖里乾坤”胡智如此品格高洁、正气凛然之士,怎会教出那种丧心病狂之徒?不由疑惑地看了胡智一眼,脱口问道:“今晚那为贼人引路的黑衣蒙面人是……”突见胡智脸上陡现黯然之色,遂赶紧住口。 “袖里乾坤”胡智伤神片刻,始长叹一口气,愧悔地说:“那厮名叫莫用表,系老朽隐居此山后在山中拾到的弃婴。那时老朽正郁于道消魔长、邪魔横行、正义不伸而心灰意冷之际,虽亦曾为此子占过一卦,预示其日后凶顽,但一来怜其幼小无依,二则亦萌发了种逆天心里,想试试看人力究竟能否胜天,遂含辛茹苦地将其抚养长大。在其略懂人事之时,即教其学知识、学做人。后见此子颇为聪慧,在老朽身边也还算诚实,遂逐渐传其武功及阵图之学,希其长大以后能对人类做点有益之事。眼看此子逐渐长大,老朽亦不时带其出山购物及了解一些山外的人情世故,后见其行事尚无大的偏差,遂逐渐放手让其独自外出。哪知……这畜生却不知何时开始,竟与山外的一些邪恶之徒纠结在一起,受恶徒的影响、教唆,此子久潜的狠毒天性终于还是被引发了出来。唉——” “袖里乾坤”胡智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愧疚之色,继续说:“十年前的一天,这厮竟残忍地奸杀了山下小镇里的一名村女。老朽得知后,本应立时取其性命,然念自小带大,名虽师徒,实情同父子,一时心软,竟难以下手,在其痛哭流涕、发誓愿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保证下,默许其离山而去。哪知这厮离开老夫失去管束后,反而为所欲为,不但不思悔改,更且变本加厉,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在江湖上混出了个‘花蜂子’的绰号。消息传来,老朽痛定思痛,决心下山追杀此贼,但就在那时,这厮竟突然失踪了,在江湖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直至今晚,方知其竟投入了‘武林教’中。显然,老朽隐居此山,必为此贼所泄,方招致‘武林教’匪徒三番五次地前来纠缠。好在老朽早就提防到此贼可能会恩将仇报,将封山大阵已悉数调整。否则,以此贼早先对本山大阵的熟悉,今晚就不是一关关破阵,而是引领众贼‘长驱直入’了。唉——老朽一念之仁,几乎为自身惹来杀身之祸,这也许就是上天对老朽的惩罚吧。” “黄面虎”黄彪恨恨的说:“早知是这么个万恶淫贼,真应该将他碎尸万段。” 钮清对那“花蜂子”莫用表的行径亦极为愤慨,然见“袖里乾坤”胡智满脸悔疚之状,只得安慰道:“此贼天性狠毒,先生也不用过于内疚,好在此贼今已伏诛,亦可聊慰那些被害之人了。” “袖里乾坤”胡智默然无语,似仍沉浸在悔痛之中。 稍倾,“袖里乾坤”胡智一扫满脸阴霾之色,朗笑道:“良宵苦短,尊客在堂,何必让不愉快之事影响我等酒兴。来!老朽再敬少侠一杯。” 三人继续喝酒聊天。 “袖里乾坤”胡智笑对钮清道:“恕老朽冒昧相询,我等于危急关头承蒙少侠相救,不知是恰巧路过,还是特为我等而来?” 钮清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因偶闻二位可能有点麻烦,故而前来看看,没想到竟能为二位帮上点小忙。”遂将在秀山镇“锦秀楼”无意中听到“玉顶鹫”罗斌和“麻面鬼”欧阳森的谈话,并尾随其至此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袖里乾坤”胡智感激地说:“少侠的云天高谊,我们粉身难报。从今以后,少侠但有所命,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钮清感动地说:“先生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 “袖里乾坤”胡智又道:“少侠武功盖世,敢问师承何派?尊师何人?” “这个……”钮清略一犹豫。 “难道少侠有难言之隐?或是……不相信我们?” “不,不,不。先生乃当世高人,黄大侠亦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岂有不相信之理?”钮清低头沉思稍倾,抬头道:“两位可曾听说过‘天龙盟’吗?” “黄面虎”黄彪眼中一片茫然,显然对“天龙盟”颇为陌生。 “袖里乾坤”胡智闻言却神情一震,失声道:“‘天龙盟’?可是那六十年前威震天下的武林第一大门派‘天龙盟’么?” 钮清点点头说:“先生果然见多识广,一点不错,正是此‘盟’。” “袖里乾坤”胡智惑然道:“难道少侠竟是……‘天龙盟’不是已消失江湖四十多年了吗?” 钮清长叹道:“两位仁人高士,在下也不必相瞒。”当下将“乾元古洞”拜师学艺,奉师遗命接掌“天龙盟”,下山后巧遇“武林双异”,决心重振“天龙”声威,消灭“武林教”,维护武林正义,以及指派“武林双异”分头联络“双圣”“双仙”等“天龙”旧人,准备解救“乾坤堡”重九之危等情况概略地述说了一遍。 两人听钮清娓娓道来,越听越惊骇莫名,万没想到钮清竟有如此深的背景,胸怀如此大的抱负,肩负如此重的责任。 “袖里乾坤”胡智暗叹:卦象指点自己莫失良机,紧跟眼前之人,一生的抱负将得以施展,果然不假。 “黄面虎”黄彪虽对“天龙盟”颇为陌生,但乍听那些只闻其名、难见其面的绝世高人如“乾坤堡”主“乾坤手”欧阳天、“武林双圣”、“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特一、二级高手均系“天龙”旧人,就可想象此“盟”当真是非同小可。 钮清话音一落,“袖里乾坤”胡智激动地说:“少侠怀鸿鹄之志,以天下武林安危为己任,实令人钦佩万分。若不嫌我等庸碌,愿附骥尾,为消灭‘武林教’,匡扶武林正义略尽绵薄之力,不知可否?” 钮清本就有延揽二人之心,闻言朗笑道:“小可十分倾慕先生的凛然正气和卓越才智,黄大侠更是当世奇侠,两位若能加盟‘天龙盟’,实乃‘天龙盟’之幸也。” 突见“黄面虎”黄彪起身离座,对钮清当头一拜,大声说:“我‘黄面虎’黄彪,愿意加入‘天龙盟’,请盟主收留。” “袖里乾坤”胡智也赶紧离座跪下,朗声道:“我‘袖里乾坤’胡智,当以有生之年,追随盟主,为重振‘天龙’,匡扶武林,愿肝脑涂地。” 钮清忙起身双手扶起二人,说:“两位快快请起。两位如此看得起‘天龙盟’,在下万分感激!”稍顿又道:“但‘天龙盟’有严格的盟规盟约,入盟也有一定的手续程序。目前‘天龙盟’尚未正式复盟,一切尚在草创阶段,只能一切从简了。只是……两位向来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是否愿受‘天龙盟’规的约束?” “袖里乾坤”胡智坚定地说:“我们自愿加入‘天龙盟’,坚决服从盟主领导,遵守盟规盟约,若有违背,愿受盟规制裁。” “黄面虎”黄彪也紧跟着表态。 钮清激动地说:“好!我以当代‘天龙盟’盟主的身份欢迎二位的加盟。” 二人同时一跪,朗声道:“属下参见盟主!” 钮清扶起二人,说:“从此以后,二位就算是我‘天龙盟’的一员了。” 三人相继落座,继续欢谈。 钮清长叹道:“我奉先师遗命下山重振‘天龙’,然当今之武林态势可谓异常险恶,‘武林教’席卷武林,气焰嚣张;正大门派纷纷封山自保,正义之士或隐或降,武林正义几已荡然无存。在下年轻识浅,面对这一危局,真不知该怎么办,还望两位有以教我。” “黄面虎”黄彪朗声道:“怕什么,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打出‘天龙盟’的旗号,召集正义之师,堂堂正正地与‘武林教’决一死战。我方不但有‘流云剑客’、‘神刀侠’等‘特级高手’,更有‘乾坤手’、‘双圣’、‘双仙’、‘双异’等绝顶高手,难道还打他们不过?” “袖里乾坤”胡智摇摇头说:“恐怕没那么容易。‘武林教’高手如云,势力庞大;而‘天龙盟’尚在草创,就算把‘乾坤手’、‘双圣’、‘双仙’、‘双异’等绝顶高手集合在一起,仍有势单力薄之虞。更何况,当今祸乱之源,亦并非仅‘武林教’一家。” 钮清愕然道:“此话怎讲?” ------------ 第 49章 “袖里乾坤” 草庐“隆中对”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属下认为,当今天下混乱之源,皆因官、匪、叛合流,导致武林蒙辱、朝廷倾危、天下大乱、百姓遭殃。” 钮清一怔,道:“愿闻其详。” “袖里乾坤”胡智肃容道:“去年西域准噶尔叛乱一起,‘武林教’趁势全面发动横扫武林。叛军入关,多得‘武林教’暗中策应,那些武功高强的‘武林教’匪徒暗中刺杀坚决抵抗的边关大将,炸毁关隘,致使叛军一路势如破竹。而奇怪的是竟有不少城关守将,见危不救,对叛军的长驱直入则视若无睹、或虚应故事。据此推测,官、匪、叛可能已取得了某种默契。” 钮清恨声道:“那些‘食君之禄’,不‘忠君之事’,且有通敌卖国行为的城关守将,朝廷怎不将之绳之以法?” “袖里乾坤”胡智苦笑道:“说不定与叛军勾结者就来自于朝廷,只有那些在朝廷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或指使亲信、或欺上瞒下,才有可能发生如此大范围的通敌行为。” 钮清心神一凛:“朝廷重臣?哪会是什么人呢?其既已身居高位,荣华富贵已经应有尽有,还有通敌卖国、冒身败名裂株连九族之险的必要吗?” “袖里乾坤”胡智叹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啊!当官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时还想当皇帝,寿命到了长命百岁时还想成神仙。若能借助外敌引发内乱,趁机推翻当今皇上,或另立傀儡或取而代之,岂不可获取更高的权势、更大的利益?” 钮清沉吟道:“会不会是某位仍有‘反清复明’之心的汉族大臣所为?若是这样的话,推翻满清皇朝,由汉家大臣取而代之,也未尝不是好事呀?” “袖里乾坤”胡智摇头道:“目前虽是满人当政,然其入关已逾百年,根基已固,实非一时冲动就能将其倾覆的。更何况当今乾隆皇帝相对来说还算得是个好皇帝,自他登基以来,也确实为老百姓办了一些好事,甚得民心,天下也因之太平了好些年。若是刀兵一起,无论是满人、汉人,都将卷入战祸之中,天下就要大乱了。” “袖里乾坤”胡智说到这里,笑指“黄面虎”黄彪道:“就连这位一生专杀满官的黄老弟,现在也终于想过来了。” 钮清闻言,深觉有理。是呀!满人、汉人,都是中国人,只要能造福人类、延益百姓,不论是谁当皇帝都是一样,干嘛非存种族之见?遂点头道:“不错。依你看,这场祸乱能否平定?” “袖里乾坤”胡智道:“当今国势颇强,平叛并非难事。颇为忧虑的是‘武林教’的猖獗,对付那些能高来高去的武林败类,朝廷大军就无可奈何,只能依靠我们‘天龙盟’了。” 钮清迟疑地说:“消灭‘武林教’,自然是‘天龙盟’的责任,但也不能操之过急。‘武林教’的气焰正浓、锋芒正锐,凭我们目前这一点点实力,能挡得住吗?” “袖里乾坤”胡智朗声道:“俗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们缜密筹谋、精心策划,还是有成功的希望的。” “如何谋划?” “大凡成大事者,必得‘天时’‘地利’‘人和’。‘武林教’虽得逞于一时,但荼毒武林、残害百姓,不合‘天时’,丧失‘人和’;而我们‘天龙盟’顺天而行,所作所为均为匡扶武林正义、维护武林安宁、造福天下苍生,合乎‘天时’,必得‘人和’。如能再得‘地利’之助,就一定能战胜‘武林教’。” “‘地利’安在?”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武林教’既有‘重九’攻打‘乾坤堡’之举,我们何不在那做做文章?” “如何做法?” “‘乾坤堡’乃本盟前辈‘乾坤手’欧阳天经营多年所在,我们在那可颇得‘地利’之助。如果我们能集中各位‘天龙’前辈之力,在‘乾坤堡’出其不意地给‘武林教’一个沉重的打击,不但可刹一刹‘武林教’的嚣张气焰,更可激起武林正义之士起而抗争的勇气。到那时,盟主正式打出‘天龙盟’的旗号登高一呼,自然从者云集,我们‘天龙盟’复兴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钮清越听越兴奋,激动地一把抓住胡智的手说:“‘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昔年刘玄德三顾茅庐,诸葛孔明隆中之对鼎定天下。今日听先生一席话,令在下茅塞顿开,救‘乾坤堡’,挫‘武林教’,振‘天龙盟’,在此一役。武林态势也许会因之而逆转,此皆先生之功也。”他先前虽曾听“武林双异”略述过武林大势,却不如今晚“袖里乾坤”胡智说得这么详细,分析得这么透彻,真令他有如在一片馄饨中拨云见日般清晰,不由得对胡智更为钦佩。 “袖里乾坤”胡智谦恭地说:“承蒙盟主廖赞,属下不胜汗颜。”稍顿又探询道:“属下不揣冒昧,敢问盟主此次前来四川欲为何事?是否有我等效劳之处?” 钮清道:“我欲往邛崃山下的‘游龙堡’一行,二位尚请在此稍候,待我返回时再偕同二位共赴岳阳端午之会。” “袖里乾坤”胡智凝重地说:“‘游龙堡’乃‘武林教’的根本重地,堡内高手如云,机关密布,实不亚于龙潭虎穴。盟主若无特别原因,实不宜轻易前往涉险。” 钮清黯然道:“此去虽然十分凶险,但家父被囚‘游龙堡’,在下身为人子,岂能坐视不顾?” “袖里乾坤”胡智诧然道:“令尊被囚‘游龙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盟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钮清默然半晌,始缓缓将当年父亲失踪始末及前不久从“玉面哪吒”黎刚口中探知父亲被囚“游龙堡”之事细说了一遍。 “袖里乾坤”胡智静静听完,眉头深皱。然不待他开口,已听“黄面虎”黄彪大声说:“既如此,我们就随同盟主一起去得了。” 钮清感激地说:“多谢黄大侠好意,但这是在下私事,二位就没必要为此而涉险了。” “袖里乾坤”胡智道:“盟主此言差矣!盟主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盟主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更何况我们身为‘天龙盟’属下,岂有眼见盟主涉险而置身事外之理?我们虽知功力有限,不足以替盟主抗拒强敌,但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一个脑袋就多一个主意,我们替盟主出出主意或放放风、打打接应也是好的。”他虽感此行似有不妥,但见钮清救父心切,一时也难以劝说其改变主意,只好且先跟去再说了。 钮清暗忖:自己对如何着手救父本就心中没底,若有“袖里乾坤”胡智这么个智囊在身边,自然大有裨益。更且此二人均为义薄云天之辈,既知自己此去会有危险,就算不允他们相随,也难保他们不随后暗中前去。只是……此行确实极为危险,万一陷入重围,凭自己至少在特二级高手以上的功力,独自突围也许尚有希望,若再加上他们二人,观二人今晚之身手,功力尚颇有不足,能否脱身就难说了。 又思:他们既已加入“天龙盟”,今后难免会与“武林教”徒发生拼搏。为探“游龙堡”,亦为以后搏战“武林教”,我何不先助他们一臂之力? 想到此,遂朗笑道:“两位如此高义,在下若再加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但在下尚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能否接受?” “袖里乾坤”胡智恭声说:“请盟主吩咐!” 钮清道:“诚如先生所言,‘游龙堡’内高手如云,无异于龙潭虎穴,武功若没有一定的水准,难免陷身其内。在下不揣冒昧,意欲一探二位功力之深浅,俾使在下心中有底,望二位勿以狂妄、唐突之罪见责。” 二人闻言一怔,心中颇不是滋味。再怎么说,他们也曾是一时的风云人物,何曾受人如此轻视?尤其是“黄面虎”黄彪,本就是桀骜不驯、天马行空式的人物,若是换个时地、换个人物,恐怕早就勃然发作了。然他先前曾目睹过钮清的绝世神功,更且今晚刚加入“天龙盟”,对方又是盟主之尊,只好愤愤地隐忍不发。 “袖里乾坤”胡智惑然看了钮清一眼,见他满脸诚意,绝无轻视之态,心中似有所悟,猜测其必有深意,遂点头道:“盟主言之有理,属下两人即入‘天龙盟’,盟主自该对属下的各个方面有较全面的了解,不知盟主欲如何考察?” 钮清含笑道:“以两位之盛名,自然不必在兵刃、拳脚方面见识了,我想对两位的内力修为一试如何?” “袖里乾坤”胡智向“黄面虎”黄彪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到室中央,肃容道:“属下先来接受盟主考验。” 钮清摇摇头说:“为节省时间,还是请二位一起来吧。” “黄面虎”黄彪见钮清意欲以一对二,心中更是不忿,他冷冷地看了钮清一眼,一语不发,起身走到胡智身边,并肩站立。 钮清道:“两位请准备好,在下要出手了。” “袖里乾坤”胡智朗声道:“请盟主赐教。”与黄彪双双盘膝坐在地上,凝神运功,全力以待。 钮清走到二人对面坐下,双掌疾伸,左掌抵住“袖里乾坤”胡智左掌,右掌抵住“黄面虎”黄彪右掌,将一股醇厚的真气缓缓逼了过去。 二人见钮清业已发动,忙各运劲抵挡。他们均知钮清的一身功力深厚无比,尤其是这种真气内力的较量,无丝毫取巧之处,故而一开始就运集出十二分的真力。哪知他们的真力一发出去,却犹如泥牛入海,毫无着力之处,而钮清那沛然而至的真气则源源不断地攻入二人体内。 二人大骇,欲待闪避,双掌却已被钮清牢牢地吸住了,一点也动弹不得。随即耳边响起钮清低沉的声音:“二位请抱元守一、气纳丹田,各以本门心法导引在下真气,过九宫雷府,冲天地之桥。” 二人至此始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钮清的一片苦心。只是此举却过于凶险,稍一不慎,不论是施功者或是受功者,轻者可致走火入魔,重者则可逆血而亡。 此时,钮清那源源不断的真气犹如滔滔江水,不断涌入二人体内。不容二人多想,只能赶紧收敛心神,以本身真气导引钮清那强大的气流循行全身,穿奇经八脉,过十二重楼……终于,似觉脑袋“嗡”地一响,打通了任、督二脉,冲破了生死玄关。如此一来,二人的功力突飞猛进,“袖里乾坤”胡智至少已达当今一流高手境界,而“黄面虎”黄彪则更可跻身“特级高手”之林。 直待大功告成,钮清始缓缓收回真气,自行运功调息以恢复真元。 “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二人万没想到,自己练武数十年都无法打通的任、督二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突破生死玄关,竟被钮清一举攻破了。眼见钮清不顾危险、不惜拼耗真元,对自己二人进行如此一番造就,其心中的感激之情,实不足以言语及。二人默默地注视着正在运功调息的钮清,心中同时泛起一种意念: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间伟丈夫呀!自己能追随在这种大仁大义大智大勇的豪雄之士左右,是他们今生最大的幸运。 ** ** ** ** 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大庄院,高墙耸立,房屋栉比,依山而筑。三面均被一条宽达四、五丈的天然“护堡河”隔断,虎踞龙盘,气势非凡。这就是令武林人谈虎色变的“武林教”重地“游龙堡”。 二更时分,三条淡淡的人影疾矢般地射落“游龙堡”左侧的密林里。 ------------ 第 50章 情切救父 夜探“游龙堡” 暗淡的星光下,隐约可见来者乃是一位丰神俊秀的少年、一位头大顶秃的老者和一位黄面病态的中年大汉。 此三人正是前来救父的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 三人纵上一颗高出齐辈的大树之巅,静静地窥视着“游龙堡”。 仰望长空,但见星罗群布,月色迷蒙;俯窥堡内,只见屋宇绵延,道路纵横,夹杂着果木园林、小桥流水;明岗、暗哨密布堡内,间有巡夜堡丁往来穿梭,显见守卫异常严密。 钮清心中一怔:此堡如此宽广,防守又是如此严密,要如何才能找到父亲被囚之处? 随又颇为忧虑地思忖:也不知他老人家现今是如何个状况?待会万一被贼人发现,难免会有一场剧烈的搏斗,父亲尚能经得起惊骇否? 毕竟父子情深,牵挂太多。再加尚是第一次进行这种工作,饶是他平日如何聪颖,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 “袖里乾坤”胡智低声说:“盟主,依属下看来,堡内屋宇排列,均依阵势而建,若不明阵式变化,极易陷身于内。更且守卫森严,听说尚有嗅觉极灵、凶猛异常的獒犬相助,千万大意不得。我们只宜暗中救人,非万不得已,不宜与贼人正面冲突。” 钮清点头道:“不错!”沉思稍顷,似想到了什么问题,问道:“凌空跃过那条四五丈宽的‘护堡河’,二位是否有把握?” “袖里乾坤”胡智坦然道:“若在从前,属下恐怕无法办到,今得盟主之赐,跃过这条河应该问题不大。” 稍顿又皱眉道:“问题是过河之后难以找到立足之处,那堡墙下面就是河面,无法落脚;墙顶又很有可能设有警铃之类的装置,只要一落足其上,就有可能触及而惊动守卫;若直接跃过高墙落入墙内,又不明里面的状况,一个不慎,更有可能落入陷阱。” 钮清道:“所以,只能一口气跃过河面、堡墙,直抵院内的屋顶或树巅栖身,待看清院内情形后再作下一步决定。” 那堡墙高约三丈,跃过高墙后至少在二三丈之外,方有可能找到栖身的树巅或屋顶,加上河面的宽度,也就是说必须要能一口气跃过七八丈的空间。 “袖里乾坤”胡智摇了摇头,说:“属下惭愧,无法做到。” 钮清正欲吩咐他们就在堡外接应,却听“黄面虎”黄彪说:“我有办法。” 只见他从革囊里取出一卷黑色的细丝线,又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铜爪。那铜爪共有五指,宛如人手,合起来时很小的一束,张开时比人掌还大;铜爪末端有个小环,用于缚扎黑丝线。 “黄面虎”黄彪笑道:“凭这只‘天遁爪’,可飞越天堑,别说这七八丈距离,就是再远也不在话下。”稍顿又感叹地说:“昔年刺杀满官时,之所以屡屡得手,闯关涉险如履平地,主要就是有这‘天遁爪’之助。” “袖里乾坤”胡智大喜道:“对呀,我怎把黄老弟这件秘密武器给忘了,有了它,进堡就不成问题了。” 钮清本意欲以此为由让他们留在堡外,以免随自己入堡涉险,哪知“黄面虎”黄彪竟随身带了这么个玩意,很轻松地就将此问题解决了,只好无奈地说:“既如此,我们就先进去再说吧。” 三人溜下大树,悄悄潜至“护堡河”边,选择墙内约三丈处的一株大树为目标。 “黄面虎”黄彪拾起一颗小石子,对着那大树一弹,石子激射而出,正中树干,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三人掩好身子,静等片刻,见无动静。 “黄面虎”黄彪站起身子,将铜爪用黑丝线缚好,垂下三尺长的一段,开始在头顶飞旋,待迅速盘旋了七八个圈子之后,黄彪拿捏力道及方向,手指一松,那枚铜爪破空飞去,越过河面、高墙,倏然落下,五爪稳准地抓住了那株大树的一支树干。 钮清暗暗喝彩,忖道:说这枚“天遁爪”能飞越天堑,果然不假,单看这一卷黑色丝线仅用了一点点便可推知,如若完全用尽,恐怕足有百十丈之长。 静等片刻,仍无动静,黄彪回头道:“盟主,那树上没有埋伏,可以过去了。” 钮清心中感叹: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如此一而再地试探,那树上或附近如果有暗哨埋伏的话,就算第一次试探能稳住不露面,听到第二次声响后,恐怕很难再稳得住不出来查个究竟了。 他对“黄面虎”黄彪轻轻地一点头,黄彪纵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拉黑线,借风力飘去。但见他人如飞鸟一般凌空越过七八丈的空间,悄无声息地落在那树上。随见他手一扬,那枚铜爪又“呼”地飞了回来。 钮清伸手接住,递给“袖里乾坤”胡智道:“胡先生请先过去吧。” “袖里乾坤”胡智深知钮清之能,这么一点点距离,对他来说,根本不需借助“天遁爪”。故而也不客气,接过铜爪,向钮清躬身一礼,纵身而起,身在半空,双手交替收线。眨眼间,斜斜向上飞过七八丈之远,到达那棵树上。 方一站稳身子,即见钮清亦紧随其后到达树顶。 “黄面虎”黄彪收起“天遁爪”。 三人略辨方向,即展开夜行术,身躯连晃,蹿房越脊,向前飞纵。沿途虽见不少的暗哨、流动哨,以及高大凶猛的巡逻獒犬,但以他们的身手而论,自然不难悄然避过。 一连越过了四重屋宇,连绵的房屋至此突然中断,前面乃是一片园林,花木池沼、假山亭阁,布置得甚是不俗。 三人无心欣赏,察看四周无甚动静,即悄然跃下,奔入园中,沿着一条石板路径直走去。穿过一大片花卉树林,来到一条环绕着好些楼台屋宇的小河边,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红木栏杆的石桥,跨过三丈宽的河水,当中全无阻隔。 对岸石桥的两侧,却有一道围墙似的树林阻拦,高约两丈。 “袖里乾坤”胡智低叹道:“这‘游龙堡’除了一条‘外护堡河’之外,竟还有一条‘内护堡河’环绕内堡,仅凭这两道屏障,一般人就极难逾越。那石桥看来是进入内堡的唯一通路,只是......” 他仔细观察了下石桥后接着说:“那石桥上很有可能会设有机关消息之类的装置,不明内情者一旦踏上桥面,就算不被机关埋伏所伤,也必会惊动堡内之人。” “黄面虎”黄彪接道:“无妨,我们可再借助‘天遁爪’直接飞跃河面和‘树墙’得了。” 钮清皱眉道:“问题是……那一排‘树墙’上,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古怪。”沉吟稍顷,毅然道:“这样吧,你们在此稍等,待我先过去看看再说。” “袖里乾坤”胡智赶紧劝阻道:“盟主,对岸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轻易冒险为妥。” 钮清道声:“无妨。”即纵身而起,在空中幻现出七八条身影,鬼魅般闪向河对岸那“树墙”后一株高耸的木兰树巅,观察那树上并无暗哨潜伏,四周亦无异状,遂向河对岸招了招手。 “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二人乍见那陡然幻现出的七八条虚影,心神大震,他们虽知钮清功力奇高,在胡智隐居的“笔杆峰”顶亦曾见识过他数十丈空间宛如闲庭信步的奇绝轻功,但今晚他那快如闪电的迅捷身法,仍令他们惊骇不已。 如此奇疾的身法,就算那树上有人潜伏,除非是反应奇快的“特级高手”,否则恐怕尚来不及反应即已被制。 直待钮清以“传音入密”之法招呼他们,二人方才从愣怔中清醒过来,赶紧甩出“天遁爪”,先后抵达那棵木兰树上。 三人蹲在树上,四下一瞧,不由心中一凉,但见屋宇接踵连绵、楼阁星罗棋布,怕不有千百间之多。这么多的房子,怎知道他们把人囚禁何处?总不能一栋栋、一间间地去搜吧? “袖里乾坤”胡智低声道:“盟主,正中那座高楼上尚有灯光,我们何不先到那儿看看?” 钮清点点头说:“也好。” 三人展开身形,蹿高纵低,潜踪藏形,避开明岗、暗哨及巡逻獒犬,转瞬已达那座楼前。 但见那楼高约五丈,长达二十余丈,楼顶飞檐翘角,楼廊雕梁画栋,端的气势非凡。当中大门上方镌刻龙飞凤舞三个大字——聚英楼,门顶高悬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发出淡淡的光晕。八名颇为魁梧的执钺黑衣蒙面堡丁分列大门两旁,宛若泥塑。楼分两层,尚有灯光外泄的乃是楼上偏东头的一间房子,楼上回廊上亦有人影不时地来回晃动,显系守卫在楼上的流动岗哨。 三人悄悄绕到楼后,见除了不时有流动哨来回巡视外,在楼周围尚隐伏有不少暗哨,着实守卫森严。 钮清向胡智、黄彪二人一打手势,两人迅速往两端潜去,隐好身形,待流动哨过去后,悄悄弹出两颗石子,发出“哧溜”一阵轻响,两旁潜伏暗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声响处。 趁此瞬间,钮清一鹤冲天,闪电般上了楼顶。潜行至发出灯光的房间上方,掀开一片琉璃瓦,下面是颇为结实的楼顶板,运气于指,轻轻往楼顶板一戳,宛如戳豆腐般将楼板戳出一个小孔,一点也未发出声响。将眼睛凑向小孔往下察看,只见下面的房间似是一间小客厅。 此时,房内共有五人,除了四位黄衣蒙面人静立一旁之外,尚有一位面貌阴鹫的老者在房内不安地踱来踱去。他的眼睛很怪,有一圈红色的血丝围住双眼,散射着奇光,如烈火闪烁,宛若枭眼。 突听站在上首的第一位黄衣蒙面人粗声道:“艾总管,你也未免太紧张了吧!你敢肯定,那小子就一定会来本堡?” 那位正在踱步的艾总管停下脚步,点点头道:“那小子一路往这边而来,虽自秀山后失去踪迹,但他既心切救父,又自持功力,且已到了中途,岂会又掉头而去?所以,本座肯定,那小子一定会来。而且,按时间推算,估计在这几天就应该会来了。” 站在第二位的黄衣蒙面人闷声道:“就算那小子敢来,本堡高手如云、机关密布,量那小子也难讨得了好去。” 艾总管沉吟道:“本堡机关设置虽然奇巧,但那小子既然救下了‘袖里乾坤’胡智,那家伙据说对机关阵图之学颇有研究,若其随同前来,本堡的这些机关埋伏能否困得住他们就很难说了。更何况,目前堡内又还能有多少高手可用?” 那第三位黄衣蒙面人咕隆道:“那小子也真会选时间,刚好选在本堡大部分精锐随同堡主外出未归时前来,否则的话,凭本堡的实力,定能让那小子来得去不得。” 第四位黄衣蒙面人愤然道:“虽然风传那小子如何如何了得,但我就不信他真有三头六臂,他若敢来,我第一个就得斗一斗他。” 艾总管冷冷地说:“老弟勇气可嘉,本座佩服。只是,你自问功力较‘烈阳’、‘铁面’两位红衣护法如何?” 那黄衣蒙面人一呆,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烈阳”即钮清在都庞岭所遇到的那位红衣二护法“烈阳魔君”, “铁面”则是在云台山率众伏击冯立的那位红衣七护法“铁面阎罗”。 “武林教”中人虽大多以特制衣袍蒙面,但从衣袍颜色即可区别其身份地位及其武功高低。 着红袍者均系“武林教”上层人物,其功力至少在武林“特三级”高手以上,着黄袍者为中层骨干,功力大概在“特三级”、“特四级”高手左右,至于着黑衣者,则为“武林教”的基本徒众,但若放到江湖,至少也算得上是一流、二流高手。 稍顷,那第一位黄衣蒙面人犹豫地问道:“那……‘地龙塔’那边是否还需要加派人手?” 艾总管摇摇头道:“不,不但不需加派人手,就连原有看守也要全部撤走。” 那黄衣蒙面人一愣,诧道:“全部撤走?这也太……” 艾总管神秘地一笑,说:“这就叫‘实者虚之,虚者实之’。” 那黄衣蒙面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现在就去把人撤出来,也正好可拿来加强堡中其它地方的防务。” 艾总管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黄衣蒙面人拱手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隐身楼顶的钮清看到此处,突然心中一动,听他们谈话的语气,他们口中的“那小子”显然是指自己,他们既知自己定会前来救父,何以特意对那“地龙塔”来什么“实者虚之,虚者实之”?难道父亲就被囚在那儿? 想到此,心中一阵激动:难道竟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其中是否有诈? ------------ 第 51章 救父脱困 陷身“地龙塔” 钮清既然窥探到了这么个难得的“信息”,不管是否有诈,总得去探个清楚明白才能安心。 于是,他顾不得再探听房中诸人的谈话,赶紧掩下高楼,游目四顾,即已发现“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二人隐身之处,用“传音入密”向二人招呼一声,即往楼前潜去。 到得楼前,见那黄衣蒙面人已远出三十丈外。 稍顷,“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二人亦悄然掩至,三人迅疾向那黄衣蒙面人身后跟去。 转过数重屋宇,那黄衣蒙面人到得一座铁栅前,竟飘过铁栅,长驱直入。 从远处看,铁栅内似是一个花圃。 钮清三人到得铁栅前,见里面果然是一片花圃,占地甚广,畔沟纵横,颇为齐整。其间也有些丈许高的小树木,亦有假山石,以及精美的凉亭。是以他们的目光不能够看遍整座花圃。 三人吸口真气,飘过铁栅,落在那条鹅卵石路上。顺着这条幽静的石路向前走,四下花香袭人,极是爽心怡神。 三人实未想到,这座杀人魔窟之中,竟还有如此优雅的地方。 这条石路四通八达,分岔甚多。走在前面的“袖里乾坤”胡智却犹如识途老马,领着二人忽而左折,忽而右转。不一会儿,已置身在如锦的花海之中,全然瞧不见来路,亦很难辨认得出方向地点。 三人停下脚步,仔细向右方的一条石路望去,但见路旁皆是盛开的花卉;有几座突兀峭立的奇岩怪石,俱被藤蔓布满,甚是古朴。此外,就瞧不见任何房舍了。 要知他们目下已处身于一个奇门大阵之中,旁人到此定必神志昏迷、方向不辨,甚至会扑跌在地,任由“游龙堡”之人处置。 但胡智号称“袖里乾坤”,这种阵法自然难不住他,钮清在“乾元古洞”中对阵法亦颇有研究,“黄面虎”黄彪这三年来与胡智朝夕相处、耳濡目染,对此也不算是门外汉。三人既没有被阵法迷昏了神智,目力亦一如常日,如有屋子、石塔之类,断无不见之理。 “袖里乾坤”胡智收摄心神,细细计算过奇门阵的方位,走到奇门大阵的核心部位,小心地分开草丛查看。但见草丛中有一块半尺高的石碑,碑上有个龙头,张嘴龇牙,神态威猛。细察之下,瞧出了蹊跷,敢情龙口之内那条舌头略有异状。 他决不肯随便伸手触摸,以免被敌人警觉,功亏一篑。 初时他还不知道这条龙舌有何奇怪之处,只不过感觉到不太对劲。后来可就看出这条龙舌太短了,几乎缩入喉内。如此精美的手工制品,当然不会留下如此巨大的缺陷。 他微微一笑,忖道:“是了,这条龙舌一定是开启门户的枢纽。这么说来,囚人之处竟在地下了,怪不得我等瞧不见屋宇哩!” 他转身绕到树丛后,但见地势突起,乃是一个圆形小丘,俱是茸茸细草,全无异状。 他此时已是胸有成竹,招呼钮清、黄彪二人近前,正欲拉动龙舌,突闻地下似传来响动,三人忙往旁隐起身形。 稍顷,只见那个圆形小丘的腰部,已裂开一个狭长的缺口,三十多名黑衣蒙面人从里面鱼贯而出,最后出来的正是先前那位黄衣蒙面人。他回顾一眼,见无异状,遂放心离去。 待他们去远,三人走近龙头处,“袖里乾坤”胡智低头一看,那条龙舌果已恢复原状。他伸手一推龙舌,龙舌应手而退,那树丛后的缺口又打开了。 三人更不迟疑,举步入内,拾级而下,敢情这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穿过通道,眼前豁然一亮,里面竟别有天地。 一片数亩大小的山谷,一簇竹林,一个花圃,一座假石山,一洼荷池,假石山上一座石塔。夜风吹过,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入。 好一处优雅、恬静的处所!谁能想到如此雅静的场所竟会是囚人之处? 三人无心欣赏美景,仔细打量那竹林、花圃。 “袖里乾坤”胡智叹道:“想不到这‘游龙堡’内还真有不少奇人异士,单以设计这些机关、阵式之人来说,若用于正道,必能大放异彩。可惜呀!可惜呀!” 不知他是可惜人才,还是可惜…… 稍顷,他又偏头问道:“盟主可看出竹林内有何奥妙吗?” 钮清凝重地说:“这座小小的竹林竟被布置成天、地、人三才阵,须得按三三九、九三三、三九三的交叉脚步,方能不触动机关而入花圃,不知可对?” “袖里乾坤”胡智点头道:“对!然设计之人阵中有阵,花圃又为五行阵式,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五行相生相克,走金为石、走木为柱、走水为泽、走火为赤、走土为遁,应按相克方位,进退退、退进退、左右右、右左左,隔位而移,便能平安走出花圃到达假山。” 三人鱼贯通过竹林、花圃,到达假山下。 抬头仰望石塔,共有三层,为八边形,每一个塔面一扇石门,八张门一律朝外,门户洞开,均按八卦行宫图布置。八门从正中数起依次为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内含天象之变,其中机关变化,奥妙无穷。 钮清知道朝思暮想的父亲极有可能就被囚禁在此塔之内,多年来寻父、救父的梦想眼看就要实现,一股对严父的孺慕之情猛然泛上心头,令得他心神一阵激动,几乎忍不住就要往塔内扑去。 但理智告诉他,此地看似寂静无人,其实机关重重、步步凶险,稍一不慎,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激动的心神,吩咐“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二人守在塔外接应,自己就准备入塔救父。 “袖里乾坤”胡智谨慎地说:“盟主,看此地情形,塔内机关可能更为凶险,还是让属下随你一起进去吧,我们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黄面虎”黄彪也坚持要随同入塔。 但都被钮清拒绝了。他的理由是,一者救援慈亲是身为人子的本分,不能假手他人;二者“游龙堡”既预知他会前来救父,也不排除塔内无人或已将人转移他处,此处仅是为他们设置的一个圈套、陷阱,与其三人一起入塔涉险,还不如让他一人入塔、两人在外接应为妥;三者他在“乾元古洞”内对机关阵图之学亦略有研究,塔内机关相信尚能应付得过,请他们放心。 “袖里乾坤”胡智无奈,只好慎重地说:“盟主,设置此地机关之人极为高明,其构思奇巧,往往出人意外,千万小心谨慎。若有不明的古怪装置,在未弄清楚之前,千万不可随意触摸,以免误触机关埋伏。慎之!慎之!” 钮清点头答应,即往石塔行去。他小心翼翼地从生门而入,进入塔内,里面空无一物。但仔细一观察,里面果然设有极厉害的埋伏,不明内情之人只要走错一步,必难逃灭顶之灾。 他按阵式进退,避险趋吉,极谨慎地上了二层,与第一层一般,并未囚人,看来父亲若在此处的话,定被囚在顶层。 进入顶层石室,但见屋顶拱起的边缘处,有不少窗户透入光线,所以室内并不太黑暗。尤其钮清目力极佳,室内景物更是清晰可见。这些窗户都用极粗的铁枝隔住,密得连小鸟也钻不进来,雨水亦溅不进屋内,设计得十分精巧。 石室当中一张石床上,斜躺着一位衣衫褴褛、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双手双脚均被蛟筋索缚住,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动。 那人虽是行动被制,双目却闪射出两道凌厉的冷芒,冷盯着闯入塔来的钮清。 钮清乍睹此人,心神猛震,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这,大概就是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了。 他颤声道:“请问,您是……” 那被困之人眼中神光一闪,面色微变,诧道:“咦!你是谁?难道你不是‘游龙堡’的人?” 钮清仍痴痴地看着那人道:“您……您是否就是‘须弥剑客’钮……” “不错,我就是‘须弥剑客’钮霍柱,你意欲何为?” “我……我……我是……”钮清一听此人果然正是自己梦里千百遍寻找过的父亲,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蓦然一纵身,便欲往石床上扑去。 “站住!这里十分危险,别乱动。”“须弥剑客”钮霍柱沉喝道。 钮清忙刹住方欲纵起的身子,神智立清。仔细一看,这脚下的砖块竟亦是一个奇奥的八卦阵图。 当下跨步向前,脚踏坎位,进走离位,转兑位,移震位,跃巽位,退乾位,挪坤位,复踏艮位,已至父亲身边。 那“须弥剑客”钮霍柱见钮清在阵图中进退自如,惊讶万分。 钮清来到父亲身旁,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把金锁,双手颤抖着捧到父亲面前,双眼满含希冀之色。 “须弥剑客”钮霍柱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乍睹金锁,脸上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之色。稍顷,赶紧在石床内侧一阵摸索,终于从一条暗缝中摸出一把闪着金光的钥匙,缓缓递给钮清。 钮清从父亲手中接过钥匙,由于心情过于激动,竟连锁孔都插不进去。好不容易平静下激动的心情,将钥匙轻轻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金锁开了。 “爹——”钮清猛然抱住父亲,泪如雨下。 “儿子——”“须弥剑客”钮霍柱一把抱住儿子,全身耸动,显得颇为激动,干枯的双眼中终于挤出了几滴泪水。 良久,父子俩松开拥抱,四目相对。 钮清眼见父亲骨瘦如柴的样子,可见受了多少折磨和屈辱,不由心痛如绞。 “须弥剑客”钮霍柱见儿子风神俊秀、气度非凡,也颇为感慨。 “须弥剑客”钮霍柱轻抚钮清的头颈,问道:“儿呀,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母亲呢?” 钮清伤感地说:“爹,儿是专为救您而来。至于母亲她……唉!她早在三年前就已去世了。” “须弥剑客”钮霍柱神情一震,道:“死啦?怎么死的?” “爹,一言难尽,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伸手便欲解开父亲手脚上的蛟筋索。 “不,不!千万动不得,动不得!”“须弥剑客”钮霍柱焦急地大叫。 然为时已晚,钮清出手如电,运“大力金刚指”闪电般捏断了那刀剑难伤的蛟筋索。 猛然,塔内四壁旋转,一阵急雨般的无羽短箭从旋动的壁眼洞里射出。 原来,“游龙堡”亦早料到钮清会有前来救父之举,竟以“须弥剑客”钮霍柱为耳,将其囚入机关密布的“地龙塔”内,并在其周围设下了极其厉害的埋伏,而发动塔内埋伏机关的总枢纽,就是缚住钮霍柱手脚的蛟筋索。钮清救父心切,闪电般捏断了蛟筋索,各种埋伏立时发动起来。 钮清见状,心知一个不慎已触发了塔内埋伏,赶紧左手一伸,一把抱起父亲,身子如陀螺般一转,右掌急挥,刮起一股强劲的罡风,宛如在身周布起一道无形的气壁,那些无羽短箭方一触及罡风圈,即纷纷坠地或折射向四壁。 箭雨稍稍一顿,四壁内响起一阵“咔嚓”声。他知道这是壁内的弓弩在自动上箭。 他抓住这个瞬息的间歇机会,纵身而起,蹿向出口处。脚刚踏实,“嘭”地一响,脚下现出一座莲花台,莲花台的底盘和莲叶在旋转着,但旋转的叶片间隐透出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刀刃。 抬头看看头顶,石壁顶上一张张开的金丝网正向他缓缓罩下,网上金钩闪闪发亮。 脚不能动,一动底盘就会下沉,莲叶中的刀刃正在等着他。 身不能跃,一跃石壁顶上的金丝网就会请君入瓮。 但,他非动不可,否则就会坐以待毙。因为莲叶正在收起,缓缓向他身体靠拢。 ------------ 第 52章 陷身重围 黄彪显雄风 只能孤注一掷了! 钮清银牙紧咬,右掌运足九层“乾元神罡”,他要破壁出困。 “轰”然一声巨响,宛如山崩地裂,“地龙塔”顶层已揭了盖。 石屑纷飞中,钮清挟着父亲激射而出,直落到竹林之外。 被巨响惊呆了的“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两人见状,赶紧退了出来与钮清会合。 钮清道声:“我们快走。”背着父亲当先往来时的暗道扑去,唯恐因这声巨响惊动了“游龙堡”中之人而被困地底。 四人钻出暗道,穿过奇花大阵,闯出内堡。还好,除碰到几队巡逻堡丁之外,并未受到强有力的阻拦。 一连跃过七八重屋宇,前面是个露天的院子,飞过院子,再过三重屋宇就可以出堡了。 钮清正要率先飞跃而过,陡然间一阵声响使他停住了脚步。紧接着一阵火光冒出来,把四下照得十分明亮。 原来,刚才的那阵响声,感情是点火的声音。这阵火光乃是二三十支火炬形成,分布整个院落之内,留下当中一片空间。 在这片空间之中,站着钮清先前在“聚英楼”顶窥见过的那位艾总管和四位黄衣蒙面人,他们都仰头向钮清等人站立之处望来,似是早就明知他们的行踪,特地在此等候一般。 钮清见状,心神微凛,暗忖:难道我们的行踪早被他们发现,特在此地予以拦截?看那位艾总管双眼神光爆射,显然功力极高,就是较之“武林双异”“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两人,也不会相差多远,至少也应该算得上是“特级高手”吧;就是那四位黄衣蒙面人,看架势也均是功力颇深之辈。 但仅凭眼前这五个人,钮清尚不如何放在心上。 只是……若仅自己单独一人,自不难直接闯过,甚或施展轻功一径离去,量他们也难以拦得住自己。但现在背着个刚出囚笼、且身体十分虚弱的父亲,再加上身边尚有功力似稍嫌不足的“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两人,能否平安闯出堡去就难说了。 更何况这些“武林教”高手们既然在此等候,必有万全之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冲出去的,倒不如现身下去弄个明白再说。 当下率先飘落院中,举目一扫,四周围了足有两百多名黑衣蒙面人。 场中唯一未着“武林教”特殊装束的就只有那位艾总管,而且,从他所站的位置稍前一点、所有蒙面人对他又颇为敬畏来看,说明他是在场“武林教”徒中地位最高的。 何以他不用蒙面? 也许,是他的身份颇为特殊;或许,是在某种特殊场合为了某种特殊需要而不需蒙面吧! “袖里乾坤”胡智一看清那位艾总管的形貌,不由心神一震,惊呼道:“‘长白一枭’艾登罗!” 钮清闻言一怔:“长白一枭”?原来他就是“长白一枭”,也就是艾华曾向他提到过的武林三十位“特级高手”中的“武林三怪”之首;亦即是曾暗算过父亲,后来在秀山“笔杆峰”顶丧身在自己手下的“长白三鹰”之师。 随听“袖里乾坤”胡智在身后低声说:“公子,此老武林辈份极高,功力亦高深莫测,行事往往率性而为,算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只是,他与您有杀徒之仇,您得......” 突见“长白一枭”艾登罗手一扬,一点红光破空飞起,在三丈高空“嘭”一声炸开,迸溅出千百点红光,在夜空中极为耀眼。 钮清知他此举必是什么暗号,大概接下来就是发动“游龙堡”最厉害的埋伏,全力截杀他们了。 虽然他全都明白,却一点也不惧怕,冷静地屹立不动,等候局势变化。 目光四下一扫,但见四面屋顶都露出人影,无疑的已布成了合围之势。 “袖里乾坤”胡智一面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形,一面说:“公子,今日之事绝不寻常,我们可能已中了对方的圈套。待会一旦有机会,您一定要全力冲出去,千万不要有所顾忌。” 为了“天龙盟”的复盟大计,为了不过早地暴露钮清的真实身份,他们相约,只要有外人在场,都只称“公子”而不称“盟主”。 钮清心中虽颇为焦急,表面却仍平静地说:“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冲得出去的。”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公子,对方即有备而在此设套伏击,就绝不容我们轻易能够走脱,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尚未发动哩。我们要想全部突围出去,可能难上加难;我们一死不足惜,但为了整个武林,为了天下苍生,您一定得想办法冲出去。” 不待钮清答话,那位“长白一枭”已朗声道:“钮少侠果然不凡,在我戒备森严的‘游龙堡’尚如履平地,难怪老夫那三个不成材的徒儿会死于阁下之手,也着实是他们咎由自取呀。” 钮清淡然道:“‘游龙堡’虽是龙潭虎穴,也不见得能把在下怎样。”目光四下一扫,又道:“看来,大总管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是要找在下报杀徒之仇了?” “长白一枭”艾登罗一怔:他何以知道我为本堡总管?眼光一扫钮清身后的“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二人,随即恍然:钮清虽是初出茅庐,但这两人可算是老江湖了,况本堡不少隐秘已处于半公开状态,他们知道也就不足为奇。遂道:“也不尽然。” 钮清平静地说:“此话怎讲?” “少侠如能与我们化干戈为玉帛,老夫这杀徒之仇也就不报也罢。” “如何化干戈为玉帛?” “如果少侠能诚心归依我‘游龙堡’,我们即为一堡同仁,我们岂能再相互仇杀?” 钮清“哈哈”大笑:“大总管的心胸、气度,着实让人佩服。常言道,师徒若父子,大总管竟连杀徒之仇都可弃之不顾了。” “长白一枭”艾登罗亁笑道:“他们学艺不精,就算不死于少侠之手,也必为他人所杀。更何况,少侠人中龙凤,本堡若得少侠加盟,老夫死了几个不成材的徒弟,又何足惜?” “可惜,在下幼承家教,绝不能与邪恶为伍,徒唤奈何?” “少侠好利的嘴,骂得也痛快。既如此,老夫可实在有点为少侠可惜了。” “有何可惜的?” “少侠神功盖世,才智超绝,日后在武林中必能大放异彩。可惜……如此一朵武林奇葩,将就此默默无闻地夭折在‘游龙堡’中,岂不让人叹息?” “你以为凭你们这点阵仗就真能留得了在下?” “‘游龙堡’威震武林,当然不会是吃素的。不过,老夫不得不再次提醒少侠……” 钮清静静地注视着他,看他尚有何说。 “长白一枭”艾登罗gan咳一声,接着说:“少侠是聪明人,当不会看不清目前的态势吧,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其他人考虑考虑?尤其是你才刚见面的父亲,难道就忍心让他也就此为你陪葬?” 这句话还真击中了钮清的隐痛处,自从母亲去世前告诉他有关父亲的情况后,他的心里就装着一个梦想:找到父亲,救回父亲,重享天伦之乐。为此,他乍听“玉面哪吒”黎刚泄露出一点点口风,也不管消息的真伪及利害得失,就迫不及待地不远千里而来探个究竟;如今,他好不容易冒着生死之险终于把父亲救了出来,难道又要让他老人家再次遭难甚或丧身?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身后三人,父亲虚弱地静坐在地上,但脸上毫无畏惧之色;“袖里乾坤”胡智眉头深锁,似在思忖脱身之策;“黄面虎”黄彪虎目圆睁,闪现出视死如归的坚毅光芒。 显然,三人均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钮清心中一阵感激和内疚,他知道,他的行动将决定着三人的生死。但他能为了三人的安危而屈膝丧志、甚或觍颜事仇吗?若果如此,还谈什么全师命、振“天龙”、匡护武林正义? 不,绝不能! 他任重道远,还得为天下千百万武林正义之士的安危而拼搏。他岂能拿千百万人的存亡来换取区区数人的性命? 然而,父亲等人的生死就真的不顾了么?如此一来,他岂不成了不孝不义之徒?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稍顷,他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抬头目注“长白一枭”艾登罗,朗声道:“在下身边都是抱着愿为武林正义而随时准备献身的正义之士,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重于泰山。大总管有什么手段就拿出来吧!” 身后的“袖里乾坤”胡智大声喝彩:“说得好!公子,有了您这句话,我们死而无憾。” “黄面虎”黄彪沉声道:“公子,我们拼吧!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长白一枭”艾登罗先前见钮清神色变幻,似已为所动,心中暗喜。陡见其面容一整,一副正气凛然、义无反顾之状,不由诧然道:“难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了?” 钮清凛然道:“在下心意已决。” “长白一枭”艾登罗阴阴地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真以为能闯得出‘游龙堡’去?” 钮清朗声道:“闲话少说,试试便知。” “好!‘游龙堡’今天就领教一下少侠的绝世神功。”艾登罗话落,往后略退。 他身后的一名黄衣蒙面人上前一步,道:“在下先来领教少侠高招。” 钮清一怔:听声音似是先前在“聚英楼”听到过的那位扬言欲与自己一斗之人。难道他果真是因心中不服而出面挑衅?抑或是仗着大援在后、心有所恃? 思忖未毕,身后的“黄面虎”黄彪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向我家公子挑战?让大爷来超度你吧。”边说边大踏步走了出去。 黄衣蒙面人怒道:“好,我就先收拾了你这奴才再说。” 他虽然硬着头皮向钮清挑战,但毕竟心中惴惴,眼见“黄面虎”黄彪跳出来应战,正合心意。反正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以利布阵。他唯恐钮清阻拦,赶紧一招“黑虎偷心”闪电般向黄彪击来。 “黄面虎”黄彪大笑道:“好,大爷就跟你比比拳脚吧。”摆开架势迎了上去。 黄衣蒙面人使的是一套“开山拳”,拳沉力猛,气势磅礴,招招强攻猛打,式式如巨斧开山,端的是绝顶身手。 “黄面虎”黄彪见对方功深力厚,先不与之硬拼,使出一套“八卦游身掌”与之周旋。这套掌法讲究的是八卦身手步,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或进或退,或跃或闪,八八六十四式,每式三项变化,奇正相生相克相补,共一百九十二变,脚下窜、蹦、跳、跃、腾、挪、闪、避,上身采、挦、肘、靠、栅、捋、挤、按,或粘或连,或贴或随,其势变幻无穷,实是上乘武学精华。 若在以前,“黄面虎”黄彪难是这黄衣蒙面人百招之敌,但自经钮清为他打通任、督二脉,攻破生死玄关之后,功力大进,再加应付得宜,避其朝锐、击其堕暮,竟与之打了个势均力敌。 两百招后,黄衣蒙面人真力已消耗颇巨,攻势亦大不如前。“黄面虎”黄彪掌式一变,改以刚猛霸道的“金刚掌”着着进攻,立时大占上风。 又是五十招过去,黄衣蒙面人已只有挨打之份了。 “长白一枭”艾登罗见状,不由眉头深皱,沉喝道:“退下!” 然那黄衣蒙面人被黄彪缠得太紧,一时竟脱身不开,不由气怒交迸,运集全身真力,“呼!呼!呼!”猛攻三掌,将黄彪逼退半步,方撤身后退。 哪知“黄面虎”黄彪如影随形而上,口中叫道:“相好的,这就想溜么?拿命来吧!”边说边“呼”地一掌猛击而前。 ------------ 第 53章 “接阴导阳” 奇功戏群魔 那黄衣蒙面人正在后撤之际,不虞“黄面虎”黄彪来得如此之快,本已是强弩之末的他,只得仓促接掌。“砰”的一声大响,那黄衣蒙面人闷哼一声,被击得直跌出丈外。 “长白一枭”艾登罗冷哼一声,右手一挥,两名黑衣蒙面人迅疾上前,将那黄衣蒙面人抬了下去。 “长白一枭”艾登罗缓步上前,对“黄面虎”黄彪道:“阁下好狠的手段,且让老夫来领教一下黄大侠的高招。” “黄面虎”黄彪尚未开口,却见人影一闪,钮清已拦在他的身前,沉声道:“黄大侠已经胜了一场,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下,这一场就让在下来接吧。” “黄面虎”黄彪躬身后退。他虽竭力打败了那黄衣蒙面人,但自身真力也几已消耗殆尽,若不赶紧予以恢复,别说尚要应付接踵而来的、不可预料的危险,恐怕连走路都有点困难了。 钮清目注“长白一枭”艾登罗,淡淡地说:“阁下,你一个人不行,还是叫他们一起上来吧。”伸手一指他身后的三位黄衣蒙面人。 “长白一枭”艾登罗一愣,继之一张老脸气成了猪肝色,凭他名列武林“特三级高手”中“武林三怪”之首的身份,竟被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如此的轻视,真个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面对曾掌毙身具“特二级”功力的红衣护法之人,岂能等而视之?“长白一枭”艾登罗名之曰“怪”,即因其行事古“怪”,不依常理。越是别人不能做、不愿做、不屑做的事,他越是做得津津有味;而越是别人认为必所当为之事,他反而不屑为之。 一旦面对自身无法抗拒的人或事时,他绝不会像一般武林名宿那般“宁死不受辱”,死抱着“头可断、血可流,声名气节不能丢”的信条;在名誉和生命之间,他往往会选择后者,“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于是,在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他干笑一声,说:“年轻人,你太狂了。好,老夫就成全你吧。”向身后一挥手,那三位黄衣蒙面人迅疾散开,协同“长白一枭”艾登罗一起,按四象方位将钮清围在中间。 钮清昂然而立,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当中,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何准备动作,似乎,他根本未意识到正处于强敌围困之中;或者,他根本就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其实,他表面虽然平静,内心却极为谨慎。他知道,对方四人均为功力深厚、无一易与之辈,自己以一对一,估计可操胜算,但以一对四,能否应付得下来,就难说了。他之所以要求以一敌四,除了防备对方这几位顶级高手可能会分出人手趁自己被缠住之际去攻击“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和父亲之外,亦存有趁机磨炼、检测自身功力、武技之念。 “长白一枭”等四人则一个个凝神戒备,双目紧盯着钮清,不敢有丝毫大意。只是,虽然看钮清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破绽,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当中的钮清身躯滴溜溜地一转,“长白一枭”艾登罗立即大喝一声,闪电般地向钮清欺近,凶猛地劈出一掌,未待钮清反击,又闪电般地撤身暴退。 与此同时,三位黄衣蒙面人亦配合着艾登罗迅疾发动。四人依四象阵式展开,进退趋避,攻守兼顾,配合得非常紧密。 一时间,拳风凛冽,指风劲锐,铁掌翻飞,腿影缤纷,罡风激荡,犹如圈地旋风向四周迸散,直刮得围观之人一个个站立不住,纷纷后撤。 “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二人同样被强劲的罡风逼得站立不稳,更恐才出囚笼、体质虚弱的“须弥剑客”钮霍柱受到伤害,赶紧扶着钮霍柱后退丈外,方避过罡风劲芒的威胁。 二人眼见钮清被困在阵中,犹如一叶孤舟在狂风巨浪中上下飘荡,苦苦挣扎,不由大为焦急。 “长白一枭”等四人均为武林“特级高手”,其中任何一人露面江湖,均可引起轰动,何曾听说过有以四大“特级高手”联手围攻一人之举?更且以威力强大的“四象阵”围之,就算是当今武林的“特一级高手”来此,恐怕也难以突围而出,更何况是才出江湖、年未弱冠的钮清? 钮清虽然功力超群,但以一敌四却显得过于托大,眼见得随时都有被毁于阵中的危险了。 陷身阵中的钮清,看似左支右绌,毫无还手之力。其实,他正在凝神观察对手的武功招式及阵式运行的变化。 他自功成出山以来,除了测试过“武林双异”的功力深浅之外,与人动手,也仅与“玉面哪吒”黎刚有过一招之交,及在秀山“笔杆峰”顶反击“长白三鹰”时有过“挥手之劳”。真正对敌搏斗,今夜可说尚是首次。 故而对方一出手,他即感觉对手一个个均是功力深厚、招式精奇,再加配合阵式运行之妙,竟令他有措手不及、应付维艰之感。他虽具绝顶武功,毕竟欠缺交手经验。 好在他反应奇佳,一旦发觉不妙,赶紧施展“凌空虚渡”轻功身法,在四人的拳风掌影中闪转飘忽。四人虽是拳法精妙、掌影如山,却每每于间不容发间与他的身躯擦身而过,竟无法伤得他分毫。 渐渐地,他的心绪平稳下来,见仅施展“凌空虚渡”身法,即能在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辗转自如、游刃有余,不由心神大放,遂于闪避中凝神观察起对方的武功身法及阵式变化来。 五十招后,他对对方四人的功力深浅、身法招式及阵法运行之理,已基本了然于胸。 以他的观察,对方四人以“长白一枭”艾登罗的功力最高,乃是榜上有名的“特三级高手”;三位黄衣蒙面人功力略逊,但较之“长白三鹰”的武功就高得多了。他曾听“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提过,“长白三鹰”也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那么,三位黄衣蒙面人至少也可纳入“特四级高手”之列吧。 忽思自己在“乾元古洞”中苦练三年,所学的功夫尚未拿来与人真正交手过招过,也不知威力究竟如何,何不拿眼前四人试试? 想到此,运起“接阴导阳”神功,双手交替伸缩,试图引导对方劲力。 此前,他曾在都盘岭下初遇“玉面哪吒”黎刚时和在秀山“笔杆峰”顶反击“长白三鹰”时,两次施展过“接阴导阳”神功。那时,均为力道来源单一,只须循原径返回即可。 对于在多人激烈搏斗中如何引导那变幻不定的劲力去攻击第三者,他尚未摸索出经验,故而在初时,他显得手忙脚乱,甚至几度遇险。好在他轻功高妙,一遇险情,大可一飘而过。 渐渐地,他逐步摸索出了一些规律,“接阴导阳”神功开始发挥其威力。 与此同时,“长白一枭”等四人却越来越惊诧,他们感觉自己击出的劲力竟会无缘无故地消失,甚至会莫明其妙地拐弯。 蓦然,一名黄衣蒙面人快速地打出一记“直勾拳”,拳风劲厉,直向钮清当胸袭去。然见钮清随手一挥,那股拳风竟在中途拐了个弯,击向正从钮清身后扑来的艾登罗。 “长白一枭”艾登罗猛吃一惊,赶紧往旁一闪,方避过了一拳之灾。不由怒视那名黄衣蒙面人,沉喝道:“你是怎么回事?” 那名黄衣蒙面人讷讷地说:“我……我……”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不待他们回过神来,钮清朗笑道:“你们的账稍后再算,且先接我一招。”双掌分击艾登罗和那名黄衣蒙面人。 二人赶紧接招。 稍顷,“长白一枭”艾登罗闪电般地击出一掌,然掌到中途,亦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啪”的一声,正好击中一名黄衣蒙面人的左肩,直将他打得跌出两步之外,“哇哇”怪叫道:“艾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白一枭”艾登罗顾不得分辩,惊“咦”一声道:“大家注意,有古怪。” 不一会儿,三位黄衣蒙面人同时向钮清攻出一招,却见钮清滴溜溜地打了个转,三人的招式竟不约而同地攻向了“长白一枭”艾登罗。艾登罗哪虞有此一变,招架已然来不及了,只好身躯一矮,使了一招一般武林名宿绝不屑为之的“懒驴打滚”,狼狈地滚了开去。 至此,他们均知是钮清弄的鬼,赶紧采取守势,再也不敢轻易出招了。 场中的变故,不但令得“长白一枭”等四人惊骇万分,亦令得旁观之人莫明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钮清正在越打越顺手、越打越高兴之机,忽然眼角余光一扫,发现四周暗影中有不少人影正在快速地忙碌着,似在搬动、布置着什么东西,不由心神一凛:尚处身龙潭虎穴之中,岂能多所停留?必须速战速决,尽快离堡,迟恐有变。 当下不再与他们纠缠,陡然暴喝一声,一招“昊天神掌”迅疾出手,首当其冲的那位黄衣蒙面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即已惨叫一声,直摔出三丈之外,寂然不动了。 钮清初展“昊天神掌”,果然威力绝世。 “长白一枭”艾登罗脸色大变,赶紧发出一声呼哨,与另两位黄衣蒙面人撤身急退。 与此同时,四下的火炬突然熄灭,霎时沉入一片黑暗之中。而四下屋顶则弓弦声急响,劲箭如乱蝗般从四面八方射到,又快又准,力道又猛。显然,这些弓箭手俱是饱受训练之人。 凭钮清的身手,这些劲箭自然难以伤得了他。但这些劲箭在向他集中攒射的同时,亦向“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和“须弥剑客”钮霍柱三人袭击。胡智、黄彪二人虽全力挥舞着兵刃拨打、遮拦,但因要防护着坐在地上的钮霍柱,不能轻易闪避,顿时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钮清见状,身形一闪,到了三人身旁,双掌疾挥,刮起一阵阵旋风,将射向三人的劲箭卷得向四下乱飞。 就在他们对付利箭之时,“长白一枭”等三人已退开甚远,黑暗中纵上三名黑衣蒙面人,各执一袭薄如蝉翼的衣服,向他们身上一套,从头到脚都套得紧紧的,连手足也没有一点露出之处。 蓦然间鼓声大作,响彻云霄。 钮清听到鼓声,心头突然大为震动,忖道:怎么这一阵鼓声如此的杀伐凶残,莫非有什么特别恶毒的手段将要施展么? 念头尚未转完,只听“袖里乾坤”胡智急声道:“公子,快走!” 可惜来不及了,“袖里乾坤”胡智话音刚落,钮清鼻子中已嗅到了一阵奇怪的气味,紧接着四面八方升起一片“轰轰烘烘”之声,同时好像忽然间从黑夜跃入白昼一般,四下光亮异常。 他用不着转眼去看,也晓得这时周围都冒出了火光。 最使他惊心的是这些火光均向天空喷溅,劲急激射,都高达三丈许,所以发出燃烧时的“轰烘”之声。 假如这数十道火龙都向他射到,无论他如何闪避,也无法躲过。 钮清心头大震,暗忖:如若趁这瞬间硬冲,未始不能冲出这座火龙大阵。但不仅自身难免烧伤,最堪虑的还是身后的父亲等三人,他们却是非死不可的命运。假如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希望弄成这等结局。 但话说回来,他只有极短促的机会,一旦放过了这个机会,连他自己亦难免化作飞灰,更别说父亲等人的性命了。 换言之,他根本没有迟疑考虑的机会。况且假使这个火龙大阵发动之机就径向他进攻,他可能就连试图冲出去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自然是因为发动这座火龙大阵,必须配合“长白一枭”等人之故,是以操纵之时,向例是先向空中喷射,等到“长白一枭”等人发动,这数十道火龙,方始向核心中的敌人烧去。 见此情景,饶是足智多谋的“袖里乾坤”胡智,至此亦无法可想了,只以一双绝望的眼光看着钮清。 钮清浓眉一剔,杀气腾腾,全身已运足了神功。当然他已下了决心非冲不可。假如此举幸而得脱大难,他决不轻易遁去,定要回转来大施屠杀,血洗此堡。这是因为他知道父亲等三人,绝不可能活命之故。 ------------ 第 54章 大显神威 智破“火龙阵” 就在钮清甫要纵起之际,耳中清晰地传来“长白一枭”艾登罗得意无比的笑声。钮清反应何等迅速,登时已听出对方并没有立刻下手的意思。 他刹住了纵起之势,全身骨骼发出一串连珠脆响。这是因为他已运集全力准备纵起,忽然刹住,便发出这等反应。换了别人,决计无法刹得住纵起之势。 钮清朗声大喝道:“你们这座火龙大阵果然毒绝人寰,大罗金仙也逃不出去,在下总算开了眼界了。” “长白一枭”艾登罗独自跃上前来,他由头发以至脚踵,都被那层蝉翼般轻薄的衣服包住,故而看得不大清楚。 他冷笑一声道:“本堡的‘火龙大阵’从未曾施展过,今晚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想不到竟是以阁下四人来祭阵,实在可惜了。” “阁下就如此自信?” “嘿嘿!老夫不妨先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这座‘火龙大阵’布下之时,须得七七四十九人控制火龙,又须七七四十九人以极高明的箭法辅助,方能困住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此严密之阵,阁下自信能逃得出去么?” “你透露出这个秘密,是不是教我脱困之后,回来报仇时不可放过这些东西?” “是呀,假如你的武功已达到水火不侵的地步,能够不死在本堡的‘火龙大阵’之中,我们纵然统统死于阁下之手,也甘心瞑目。但可惜的是,你并未修炼到‘金刚不坏’的境地。” “我当然还未曾达到这等境界,不过……这小小的‘火龙大阵’,大概还困不住我。” “那就试试吧!”“长白一枭”艾登罗手一挥,“轰轰烘烘”之声更加震耳,原来围绕在四面八方的数十道火龙,喷射得更高,大约总有五丈左右。 由于大阵布下的时间已不短,喷出的火焰落在周围的屋顶上,已变成了一片火海。 以钮清为核心,周围两丈之内尚未有火,但再往外即形成了一道宽达五丈左右的火圈。 按理说,钮清确没有法子可以脱身,因为他其势不能带着三人纵起五丈以上而又横渡十丈内的距离。 “长白一枭”艾登罗踏火而退,竟一点不怕地面上的毒火,这自是他穿上那一层透明的衣服可御火攻之故。 钮清附耳对“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低声说出自己的打算,二人虽不愿以己身拖累钮清,但毕竟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再加钮清态度坚决,均感激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钮清将父亲用绳子牢牢地缚在背上,接过黄彪递过来的“天遁爪”,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朗声大喝道:“无知贼子,且看我等如何脱身吧!” 此时四面八方火光烛天,照耀得纤毫毕现。钮清等人的行动、神情,自然也逃不过众人的眼睛,但他的话却更加使人惊凛。 因为这个“火龙大阵”经过多少次的修改和操练,已公认为当世最厉害的阵法,任是大罗神仙,也难以幸免。难道钮清会有例外? “长白一枭”艾登罗发出号令,数十条火龙一齐从天而降,全部向钮清等人立身之处射去。 就在火龙下降之机,突见钮清双臂一振,“呼!呼!”两声,两条人影手牵手破空飞起,人人都看得清乃是“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两人。都想这钮清敢情是失心疯了,虽说他能够仗着绝强的内力将两人丢上七、八丈高空,然后两人再借力上升,可达十丈高空,这等高度,当然可以飞越过火海,落向远方。但两人均是血肉之躯,如此落下,岂非被摔成肉饼? 那数十道火龙从天而降、恰好要合成一片火网之时,钮清身形疾起,带着响彻云霄的长啸,疾逾闪电,从那只有丈许方圆的火网缺口中飞出。 “长白一枭”艾登罗迅疾发出命令,那数十道火龙带着“轰轰烘烘”之声,不落反起,斜斜指向天空。 以钮清的身手,诚然可以飞起十数丈高,但飞高则不能及远,这是宇宙间的自然限制,人力到底有一个限度,决不能像飞鸟一般鼓翼飞走。 因此,钮清虽然从缺口中冲出,但落下之时,定必落在火海之中,甚至在落下之时,就有可能被火龙扫中而化为飞灰。 这等情形,“游龙堡”方面早已计算到了,知道他最多只能苟延残喘片刻而已。所以大家都不惊奇,人人抬头上望,静等他掉下来。 这“火龙大阵”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随便移动。因为这些火乃是用西域产的一种油类作原料,以特制的喷筒喷出去,每一条火龙的配备都十分笨重繁多,而且喷射毒火之时,每条火龙都须得五个后备人员协助。 因此,这个威力盖世的大阵,只能设于固定的地方。尤其是事后这十余丈方圆之内,俱成一片火海,任何屋宇都得毁坏,所以,亦须选择荒僻地方设置。 难怪钮清等人冲出“地龙塔”后,见各处均是戒备森严,仅这一方向防守稍松,于是,便稀里糊涂地钻进了他们的圈套。 不过以此阵的威力,只要施展得出来,定是万无一失,谁也休想逃生。 钮清疾升至十余丈高空,背上的“须弥剑客”钮霍柱突然暴睁双眼,射出两道骇人的杀机,右掌一抬,疾向钮清头顶拍落。 钮清哪虞祸起后背?眼看这一掌拍落,就算不头破脑裂,亦将坠身火海被化成飞灰了。 伏在钮清背上的“须弥剑客”钮霍柱正欲一掌劈下,乍见身下的熊熊火海,立时脸色大变。这一掌下去虽可立毙钮清,但自己也绝对无法逃出火海,岂不同样被化为飞灰?瞬即杀机顿失,赶紧收回手掌,闭上眼睛,静伏在钮清背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好在钮清对此毫无察觉,今后仍有机会。 此时,钮清先前抛出的“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二人已到了火海边缘并开始下落。 钮清猛地甩出“天遁爪”,“黄面虎”黄彪伸手接住并就势往前一拉,钮清借这一拉之力,闪电般超过二人,再一抖黑丝线,反牵着二人迅疾向外飞去。 百十对眼睛都集中在天空,眼见着钮清升高后突然横飞并带着先前抛出的二人一起飞走了。 这情景像鸟类一样能在空中进退自如,人人都张大嘴巴,瞧得呆了。 钮清啸声兀自震耳,刹那间迅即远去,隐没在黑暗的夜空之中。 ** ** ** ** 斜阳夕照,落霞满天。 湖面金波耀眼,天空归鸟翩翩。 金碧辉煌的岳阳楼,镀上了一层玫瑰色。 这是一天里最美好、最绚丽的刹那。 岳阳楼居岳阳城西,唐张说守此时所筑,宋滕子京重修,范仲淹为之记。 相传纯阳子吕洞宾曾登临壁上留诗,有云:“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后人塑像供奉,香火不绝。 楼高三层,檐牙飞橼,建筑壮丽宏伟。 二楼临湖的一张桌子,相对坐着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两人。 他们自“游龙堡”脱险后,因与“武林双异”等所约日期临近,遂昼夜兼程赶来岳阳,刚好在端午前一天抵达。 由于长途奔波,体质尚未恢复的“须弥剑客”钮霍柱一到岳阳就累得躺下了,只好请“黄面虎”黄彪陪其在客栈休息。钮清和胡智则往几处显眼的地方打探,看能否碰得上“武林双异”等人。 坐在窗前,凭窗远望,一片水色,浩浩荡荡,横无涯际,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远眺群山苍翠,犹置几席间。 面对如此壮丽的景色,钮清心胸一敞,脱口吟道:“欲为平生一散愁,洞庭湖上岳阳楼。可怜万里堪乘兴,枉是蛟龙解覆舟。” 这是唐李商隐所作的七绝诗《岳阳楼》,此诗题为“岳阳楼”,却没有正面去描写它,但从诗人登楼时的喜悦、庆幸的心情中,能深刻感受到湖光山色消结化郁和怡情悦性的妙处。 钮清近日来,因所负重任过巨而心头郁闷,亦因“武林教”势力过于强大,对能否战胜、如何战胜“武林教”而颇为忧虑。 此时,眼观湖光山色,心中豁然泛现出与之情景交融的《岳阳楼》诗,不由脱口吟出,霎时忧郁顿消。 “袖里乾坤”胡智亦为钮清的情绪所染,欣然应和道:“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这是诗圣杜甫气势恢宏的千古华章《登岳阳楼》。 清初黄生评论此诗“前半写景,如此阔大。五六自叙,如此落寞,诗境阔狭顿异”。但联系诗人的生平、思想、历史背景和诗人当时面对的自然风光,细细品味,即能发现颔联与尾联互相照应、浑然一体的深层意蕴。 杜甫不仅技巧上的炉火纯青,更主要的是他从未放弃过对国家和人民的命运的关切。他虽然经常过着“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群。残羹与冷炙,处处潜悲辛”的生活,却从未改变过“致君尧舜上,更使风俗淳”的理想。 杜甫后半生,受安史之乱的影响,经常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他的凌云健笔是在虚写眼前景,实抒胸中情,是胸中块垒鼓起了他想象的翅膀。看似写景,实际上他是在深深地慨叹李唐王朝金瓯破碎,自己和老百姓一道在战争的风涛中浮沉。此联是对唐王朝的形象描述,是对老百姓苦难生活的艺术写照。在他贫病交加到“老病有孤舟”之际,为之一哭的仍是“戎马关山北”处于战乱中的人民,其精神境界,光耀千秋。 此诗富情于景,借景抒情,情景交融,始称绝唱。 “袖里乾坤”胡智在感慨湖光之美、抒发胸中之情之余,借古喻今,暗示钮清,目前“关山北”亦有准噶尔叛匪倡乱,老百姓亦正在遭受战乱之苦。提醒钮清不但要对抗“武林教”,更要心想人民、胸怀全局。 钮清闻弦歌而知雅意,肃然向胡智点头致意。 两人正在心神激荡、感慨万千之时,钮清忽然心中一动,目光转向楼口,只见一前一后上来了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灰色大袖袄,同色灯笼裤,小小的绑口快靴,身材适中的女人。两条弯弯的远山眉,一双星眸如午夜寒星,小巧而挺直的鼻子,下面同样是小巧的嘴巴,如果不是她红光闪闪的脸上已出现许多细小的皱纹,与那满头的白发,绝不会想到她是一个老女人。总之,她年轻时定然是个令人倾心的美人儿。 跟在后面的是一位银须垂腹的老人,凤眼蚕眉,岁月的风尘虽在他眉梢眼角留下了痕迹,但一张红彤彤的脸,仍是那么充满生气,远远看去,倒像一个刚出胎不久的婴儿。童面银须,天生奇矮,真是好生滑稽。 这么两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极引人注目的。 钮清、胡智乍见此两人,同时一怔。 “袖里乾坤”胡智除了惊奇之外,对两人那奇特的形貌忽似有所悟。 而钮清则从其眼神中看出这两人均身负绝顶武功,其功力之深,似犹在“武林双异”之上。 自经“游龙堡”一役,他通过实战的锻炼,获得了颇为丰富的对敌交手经验,尤其是对“武林双异”、“长白一枭”艾登罗、黄衣蒙面人、“玉面哪吒”黎刚及“长白三鹰”等人的功力、武技进行分析、比较后,他已基本上能通过他人的外部特征估测其功力深浅、武功高低了。 从此以后,他已从“身怀绝顶内力、武技”之人,真正成长为“武功绝顶的武林高手”。 那两人上得楼来,白发婆婆双目一扫,即走到一张空桌边落座。 奇矮老者紧随其后,正欲在白发婆婆对面坐下,却见白发婆婆双目一瞪,面现怒容,忙灿灿地坐到邻近一张桌子上去了。 两人各叫各的饭菜。白发婆婆神色冷傲,始终连正眼也未看那矮老者一眼。奇矮老者神情古怪,不时偷窥那白发婆婆一眼,一副欲语还休、坐立不安之状。 吃喝完毕,白发婆婆招手叫过小二,付账即行。矮老者未及结账,赶紧将一小块碎银仍在桌上,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下楼。 两人身形刚消失在楼梯口,“袖里乾坤”胡智忙道:“盟主,我们快走。” 钮清一怔,惑然望着胡智。 ------------ 第 55章 追寻“双仙” 深入洞庭湖 “袖里乾坤”胡智悄声说:“盟主,这两位老人家形貌奇特,颇似传说中的‘天山双仙’。” 钮清闻言一震,急道:“那我们快追。” 两人赶紧结账下楼,急急跟了出去。 前行二老仍一前一后,互不干涉。 渐渐地,二老出了城,直向湖畔码头行去。 码头上,并排停泊着两艘小型乌篷船。前面的白发婆婆首先跳上其中一艘,稍顷,那船即解缆向湖中荡去。 跟在后面的矮老者亦跳上另一条船在后面跟着。 待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赶到湖边,空旷的码头上已见不到一艘船影了。 钮清不由大急,前行二老若真是“天山双仙”,则与自己关系极大,不但是自己父母的师尊,更是“天龙盟”中的重要人物,正是自己目下急欲寻找的人物,岂能眼看着失之交臂? 正焦急间,码头左侧三十丈外的芦苇之中,突然“吱呀”一声,摇出一条小船,缓缓向码头漂来。 钮清一见有船,忙大叫道:“船家,请过来帮帮忙渡我们一程如何?” 驾船的是两位精壮的中年大汉,古铜色的肌肤块块坟起,显见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两人对钮清的呼叫恍如未闻,小船荡过钮清二人的身前,又缓缓向右侧荡了开去。 钮清急叫:“船家,我们有急事,你们渡我们一程,必有重谢。” 两人仍是理也不理,有急不慢地划着小船,渐渐漂远。 钮清大急,看小船离岸边大概在二十丈左右,顾不得惊世骇俗,猛提一口真气,人已飘然而起,宛如御风而行,眨眼间已抵达小船上空,轻飘飘地降落在船板上。若有人从远处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会被传为湖神显身,甚或吕洞宾再度光临了。 驾船的两大汉相顾失色,呆愣愣地看着钮清说不出话来。 钮清上前一步,抱拳一礼,恳切地说:“两位受惊了。小可实是身有急事,才不得不麻烦两位一趟,请多包涵。”边说边递过一坨足有十两重的金元宝。 两大汉闻言,方始从愣怔中清醒过来,二人看一看丰神玉立的钮清,眼中颇有畏惧之色,再看一看钮清手里的金子,又满脸贪婪之状。两人互视一眼,默然一点头。 一大汉沙哑着嗓子说:“本来,我们因家中老母身体不适,想早点回家伺候老母。但既然客官身有急事,又许以如此重利,我们兄弟就耽着点时间,先送客官一趟吧。” 边伸手接过钮清手中的金子,边问道:“不知客官欲往何处?” 钮清见两人答应相送,感激不迭,忙道“多谢,多谢!小可在码头上还有一位朋友,烦二位回头接一下如何?” 两大汉答应一声,将小船掉过头来,靠向码头。 “袖里乾坤”胡智在抵达码头之际,心中即颇感奇怪,往日帆墙林立的码头今日何以如此空荡?在钮清急需用船之时,恰好就有船适时划出芦苇,这也未免太过于凑巧了吧! 遂凝神观察,在小船荡过他们身前时,那两大汉的眼中竟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不由疑心更甚,正拟阻止钮清继续呼叫,哪知钮清过于心急,竟突然施展“凌空虚渡”身法,腾身飞跃过二十丈宽的湖面,落到那小船之上。 “袖里乾坤”胡智眼看阻止已是不及,只好静观其变,看两大汉尚有何后着。 若仅凭眼前这两大汉,他一点也不担心,凭钮清的绝世身手,这么两个小毛贼岂能逃得出他的手心?但接下来尚有何凶险,就不得而知了。 心中一动,遂于袖中暗占一卦,卦象显示有惊无险,此行虽凶,但在关键时刻会有贵人相助,不由宽心大放。 暗忖:今日之事若专为我们而来,就算不上此船,恐怕还会有什么阴招接踵而来,说不定码头先前停靠的两艘船亦为人特意安排,只不过巧被“天山双仙”先行划走,迫不得已只好临时再划出一船。但究竟是何人在暗中设计我们?有何图谋?何以对我们的行踪如此清楚? 看来,只有跟去看看,方能知道真相。眼看那小船已靠岸,即一跃上船,暗中则颇为留神两大汉的行动。 此时,前行两船已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两大汉按照钮清的指点,甩开四膀,全力向“天山双仙”的去向划去。 洞庭湖为我国最大的淡水湖。 屹立船头,游目四顾,但见风帆沙鸟,出没来往,水浒云林,映带左右,螺渚蓼汀汾岐,点缀其间,为浩淼烟波中生色不少。 极目远眺,水天一色,波光万顷,水鸟飞翔回旋,远帆片片如云,使人胸襟为之开阔。 船行约莫两个时辰,已进入了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心,四顾不见边际,前行两船亦已失去了踪迹。 陡见晚霞映照下的水天相连处,出现了十余个小黑点,迅速向他们所在的水域漂来。渐渐地,黑点越来越大,现出十余艘三櫆大船,正以全速向他们风驰电掣般驶来。 驾驶小船的两名精壮大汉,一见大船驰近,眼中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喜色。两人暗中打了个眼色,一大汉撮口一声长啸,另一大汉猛地一跺舱底,随即两人同时飞身向水中跃落。 一直暗中监视着两大汉的“袖里乾坤”胡智冷喝一声:“想走么?没那么容易。”伸手疾抓,一把抓住了跺舱底大汉的背襟。 哪知这大汉狡猾异常,一见被抓住了背襟,手指疾往胸前一划,“唰”地一声,前襟敞开,整个身子立时滑出,疾向水中坠去。 “袖里乾坤”胡智陡感手中一轻,抓住的仅剩一件衣衫,不由怒喝一声:“找死!”一股刚猛的掌风应掌而出。 那大汉在身躯甫接触水面之际,掌风已然及体,不由惨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沉入水底不见了。 “袖里乾坤”胡智自经钮清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之后,功力猛增,时下的身手,已不亚于一流高手,这一含怒出掌,那大汉哪还能活命? 钮清在那撮口长啸的汉子甫落水面的刹那,猛然惊醒,知已上了大当,不由厉喝道:“回来!”右手一招,那已近水面的大汉庞大的身躯竟被凌空摄起,倒飞回钮清的手中。 钮清一把扣住飞回的大汉,低头一看,怒“哼”一声,随手一挥,将那躯体抛落水中,霎时沉落水底,水面上泛起了缕缕血丝。 原来,这汉子竟是彪悍异常,一见被钮清凌空摄回,知已难逃一死,竟嚼舌自尽了。 钮清刚抛出大汉尸体,忽听胡智惊叫道:“不好,船破了。” 钮清回头一看,就这么一瞬间,舱底竟裂开了一道指头宽的裂缝,一股股湖水正汹涌而入,“袖里乾坤”胡智正在手忙脚乱地堵塞,但裂缝太长、太大,堵得了头,顾不了尾,堵得了尾,头部又裂开更宽了。 看来,是没办法堵了。 原来,此船早被贼人作了手脚,舱底衔接处极为松散,仅以一种特制胶粘物粘住,胶粘物的外面,涂了一层薄薄的防水之物。那大汉一跺舱底,震开了裂缝,湖水泉涌而入,浸透胶粘物,衔接松动,裂缝越来越大,根本无法堵塞。 就在钮清掉头回顾之际,陡闻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钮兄,我们又见面了。” 钮清回过头来,但见那十余艘大船已到了五十丈外的湖面,正迅速向两翼分开往他们身后包抄过来,正中一艘大船舺板上屹立着数十名大汉,当先一位英俊不凡的美少年,正是与钮清、艾华两度相遇并曾暗施毒手的“玉面哪吒”黎刚。 钮清霎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又是“玉面哪吒”黎刚的毒计。 显然,自己的行踪一直没有离开过“武林教”的眼线。他不明白的是,他们何以知道自己今日会有进入洞庭湖之举?因为他们之所以进入洞庭湖,完全是为了追踪“天山双仙”而临时起意的,难道他们有未卜先知之能? 其实,“武林教”既知他们有岳阳楼聚会之举,当然会在楼内外及其附近密布眼线,以“武林教”势力之庞大,自然可以对其各种可能之举措都预作安排,湖上埋伏只是他们预备钮清等人可能入湖之举,就算钮清等人不进入洞庭湖,他们同样还有其它的毒计等着他们。 钮清在惊凛于“武林教”眼线之广的同时,亦对其毒计之深颇为气愤,不由怒喝道:“黎刚,你好卑鄙无耻!” 就这么一会儿,船舱进水几近半舱,小船已承受不住他们两人的重量,开始缓缓下沉。 钮清赶紧一把将“袖里乾坤”胡智拉上船头,同时将一股真气输入他的体内。胡智顿感身躯一轻,两人犹如鸿毛般浮在船头,立时减缓了小船下沉的速度。 随听“玉面哪吒”黎刚得意地说:“钮兄,你我既处于敌对状态,自然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我知道钮兄武功高强,非在下能敌,在下采取‘君子斗智不斗力’之策,又有何不可?何来卑鄙无耻之说?” 钮清不由气结,似此等“拿无耻当荣光”之徒,还有何话可说?遂淡淡地说:“看样子,阁下认为今天稳能吃定在下了?” “玉面哪吒”黎刚阴阴地说:“钮兄虽然神功盖世,‘七毒断魂散’奈何不了你,‘火龙大阵’也困不住你,但在这茫茫水域,你俩栖身一条行将沉没的破船,就算我们不动手,你们恐怕也难逃葬身鱼腹的命运。” 钮清冷笑道:“阁下就如此自信?” “玉面哪吒”黎刚笑道:“除非你们能变成两条湖鱼游出去,或是变成两只水鸟飞出去。不过,在我们的铁壁合围之下,就算你们能变成游鱼,恐怕也难逃渔网之困,变成飞鸟,也难躲利箭之危。” 钮清淡然道:“渔网虽大,恐难困巨鲨,箭矢虽利,恐难追大鹏。” “玉面哪吒”黎刚讶异地看着钮清,说:“钮兄处此绝境,尚能如此镇静,着实令在下佩服呀。不过,在下实在想不出钮兄尚有何妙策脱困。” 钮清沉声道:“如何脱困是我们的事,就不劳阁下费心了。阁下还有什么阴毒手段,最好趁早拿出来,否则,就可能无用武之地了。” “玉面哪吒”黎刚阴笑道:“好!既如此,在下就成全你们吧。”向后一挥手,沉喝道:“放……” “箭”字尚未出口,钮清迅疾松开拉着“袖里乾坤”胡智之手,双掌轮旋,刮起两股强劲的罡风,扇形击向与敌船之间的水域。“袖里乾坤”胡智也同时身形一蹲,“呼呼”两掌平平地击向水面,霎时激起一道丈余高的弧形水墙,刚好挡住了前、左、右三方敌船上贼人的视线。 与此同时,钮清和胡智两人所乘的小船船头一沉,船尾一翘,箭矢般地向后疾退。 ------------ 第 56章 “洞庭渔隐” 水天救英豪 原来,就在钮清与“玉面哪吒”黎刚舌战之际,“袖里乾坤”胡智正紧张地寻思着脱身之计。 座船破裂,强敌环绕,水天茫茫,插翅难飞,如何方能脱此危境? 坚守待援?船底湖水正涓涓涌入,全靠两人提气轻身方得暂时未沉,此种状况岂能持久?况身周毫无遮拦,群贼围攻时又何能坚守? 借船板施展“一苇渡江”身法突围?虎视眈眈的群贼正张弓搭箭严阵以待,恐怕尚未动身即已被射成刺猬。 从水中脱身?水域过于辽阔,就算泳技再高,恐怕也难以游抵湖岸。更何况周围船上看样子大多均为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之贼,岂能没有水道高手拦截? 夺取敌船?距他们最近的敌船也在他们身后三十丈左右,此等距离,若钮清在功力饱满时,或许可以飞跃而过。但此时周围强敌箭矢上弦,如此宽阔的空间,岂能容你自由飞过?说不定方一腾空,即可能遭受乱箭穿身之危。 假如能缩短与敌船之间的距离,以钮清闪电般的身法,也许不待敌人放箭,即已抵达敌船。 如何方能不动声色地接近敌船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袖里乾坤”胡智脑中灵光一闪,以掌力激起大片水柱扰敌、惑敌、阻敌,借掌力击中水面产生的反推力驱动足下破船迅速接近敌船,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遂悄悄将意思传递给钮清。故而“玉面哪吒”黎刚方喝令“放箭”,两人即同时发动。 待水墙落下之后,他们距身后敌船已只不过十来丈距离了。 “玉面哪吒”黎刚大急,急令放箭。 就在此时,钮清一声长啸,一拉“袖里乾坤”胡智,两人同时腾空而起,疾向身后敌船飞去,待贼人们的箭矢射到时,他们已纵落敌船之上了。 那敌船上的贼人们见他俩天神般飞来,早吓得忘了放箭,一个个急急跳水逃命,就算有几支零星箭矢射向他们,也被他们的掌风扫落了。 待他们落下船舺板时,船上已只剩下十余名反应欠佳的贼人了,被他俩一阵掌劈指戳,刹那间全部点倒在舺板上。 他们刚解决完船上的贼人,陡听“玉面哪吒”黎刚一声阴冷的沉喝:“火攻!”但见百十支火箭从其他敌船上如飞蝗般向此船射来。 钮清双掌连环劈击,“袖里乾坤”胡智亦拔出青钢剑挑拍劈打,近身的火箭纷纷坠落水中。然火箭一拨接一拨地铺天盖地而来,船身又实在太大,二人顾得了头,顾不得尾,扑得了东,救不了西。 转眼间,高悬的风帆首先着火燃烧,接着,船上多处冒起了火头。这些火箭携带的均为特制的引火燃料,燃烧力极强,一沾船板,即“呼呼”燃烧起来,任凭两人如何拍打,也无法将其扑灭。 火焰扑近那十几个躺在舺板上无法动弹的贼人们,吓得他们一个个哀叫、怒骂不已。 好个寡情薄义的“玉面哪吒”,为置钮清和胡智二人于死地,竟连船上十多名贼党的性命也不要了。 想他们只是些听命行事的小喽啰,其中可能不乏出身贫家、迫于某种无奈才走上这一条道的苦命人,何忍看他们被活活烧死? 钮清身形一展,绕着他们转了一圈,伸足连踢,解了他们穴道,放他们自行逃生。 那些人行动一得自由,顾不得向钮清道谢,赶紧跳水逃命去了。 与此同时,“玉面哪吒”黎刚喝令所有船只迅即后退三十丈,以免钮清二人重施夺船故技。 刹那间,整条船几已全部着火,且火势越来越旺,船体已开始爆裂、倾斜、下沉。 “袖里乾坤”胡智猛然劈下两块尚未着火的船板,奋力向水面一抛,急声道:“公子,跳水,走得一步算一步。” 就在两人腾身跃上水面船板之际,身后的大船“轰”然一声,从中烧断了,迅即沉没水中。 但危险并未过去,两人刚跃落水面,随着“玉面哪吒”黎刚的喝令,一阵密如飞蝗的箭雨向两人集中攒射。 两人奋力掌劈剑挑,拍打近身之箭,然箭雨一阵接一阵地接踵而至,别说“袖里乾坤”胡智,就算功力深厚如钮清,亦已有真力不继之感。 待到两人真力耗尽,就是他们乱箭穿身、葬身水域之时了。 钮清黯然长叹:“难道今日果真要丧身于此么?”想起自己千里寻父,可父子刚聚首,马上就要死别,何其惨痛也!奉师父遗命下山,然“天龙”未振,“武林教”未灭,自己却要“壮志未酬身先死”,何其残酷也!母仇未报,恩怨未尝,何其无奈也! “袖里乾坤”胡智被钮清护在身后,虽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箭雨,亦累得手足酸软、精疲力竭了。但一个坚强的意念支撑着他:“卦象显示必定有贵人相助,且钮清不是夭折之象,一定会遇难呈祥的。” 他一边奋力挥舞着青钢剑拨打近身之箭,一边喘息着说:“公子,天无绝人之路,再坚持片刻,也许就会有转机。” 心下却亦十分焦急:卦象明明显示危难中会有贵人相助,怎的到现在还不见任何踪影?难道是我看错了?若因自己一着失误,自身一死毫不足惜,若连累身负重任的绝代奇才钮清也跟着罹难,罪过就大了。 钮清不能死,“天龙盟”的振兴,“武林教”的毁灭,天下武林正义的匡护,全赖此人呀! 正思忖间,陡闻一声震天长啸传来,有人朗声唱道:“高卧洞庭三十春,芰荷香里独垂纶。莫嫌无事闲销日,有事始怜无事人。”唱的竟是唐朝来鹄咏洞庭的名作《洞庭隐》,显见来人绝非等闲之士。 随着歌声,一艘尖头小艇穿波逐浪,冲过贼船的封锁线,直向钮清、胡智两人驰来。 “袖里乾坤”胡智一见大喜,欢声道:“公子,我们的救星来了。” 艇上一个头戴大笠帽、身穿两截夹衣裤、打着赤脚的老渔夫,一手摇浆,船行似箭,一手挥舞着一根黑黝黝的、毫不起眼的长钓竿,将那漫天箭雨撞得纷纷落水。钓竿挥舞开来,足有三四丈空间,几乎将钮清、胡智两人的上空完全罩住。钮清和胡智二人压力大减,就算有几支零星的流矢穿过钓竿的封锁,也不难被二人击落。 所有贼人都被这突然闯入的怪客怔得一怔,手上略缓。趁着这一丝空隙,老渔夫钓竿一沉,“呼”地将“袖里乾坤”胡智钓上了尖头小艇,正待如法去钓钮清,却见钮清腾身一跃,已上了小艇,老渔夫不由惊异地看了钮清一眼。 然而老渔夫一点也不耽误,一见两人上了小艇,艇头一转,疾矢般反插向贼船的包围圈。待贼人们惊觉醒来纷纷放箭时,小艇已插入了两艘贼船之间。 钓竿狂舞,流矢纷飞,两艘贼船上突然传来一片惨叫。 原来是钮清施展“接阴导阳”手法,将箭矢反射向敌船,顿时伤了不少贼人。贼人们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 适才在水面上,由于箭雨过于密集,与敌船之间的距离过远,更且尚要防护自身和“袖里乾坤”胡智安危,致令不好施展“接阴导阳”神功,此时处于两船之间,距离较短,再加上大部分的箭矢被老渔夫的钓竿击飞,“接阴导阳”就能发挥作用了。 就这么一愣间,尖头小艇已“呼”地窜出了包围圈三十丈开外了。 陡闻一声暴喝:“汪老匹夫,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怎无故来坏咱‘洞庭水寨’之事?” 老渔夫“哈哈”狂笑道:“‘浪里豹’,你本来也算得上是水面上的一号人物,何必非要听别人使来唤去,专干些伤天害理之事?难道不怕遭报应么?老夫今天有事,无暇与你们纠缠,失陪了!”索性放下钓竿,双手摇浆。 但见他双臂一个起落间,小艇就冲出了数十丈远,可见其臂力之强、行船之精。转眼间,就将贼人们甩下了老远。 “玉面哪吒”黎刚因老渔夫来得太过突然,又是从他的对面突围出去的,欲阻已是不及。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不由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叱骂众贼,喝令急追。 然不知是小艇太快,还是众贼对“玉面哪吒”黎刚的叱骂心有抵触,前行小艇竟越追越远,转眼已消失了踪影。 老渔夫载着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二人甩脱了贼船的追踪后,方始放缓速度。 此时,夜幕已笼罩了整个湖面,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二人经适才在小艇上的休息,体力已恢复了不少。 钮清正欲叩谢老渔夫的救命之恩,“袖里乾坤”胡智抢前一步拱手道:“前辈敢莫是‘洞庭渔隐’汪然仪前辈么?” 老渔夫还礼道:“正是老朽。敢问老弟如何称呼?” 胡智躬身道:“在下胡智,江湖匪号‘袖里乾坤’。” “洞庭渔隐”汪然仪闻言一怔:“‘袖里乾坤’?敢莫是三十年前誉满武林的天下第一智者么?” “袖里乾坤”胡智谦然道:“那是武林朋友过誉之词,哪能当前辈盛誉。” “洞庭渔隐”汪然仪欣然道:“呵呵!久闻老弟才智之名,今日得见,真乃平生快事也。” “袖里乾坤”胡智含笑道:“前辈过奖了。在下久仰‘洞庭渔隐’盛名,今日得睹仙颜,实乃三生有幸。” 钮清于旁静听两人寒暄,暗忖:此老外号“洞庭渔隐”,难怪会把来鹄的《洞庭隐》作为招牌词挂在嘴边,观其情状,也确实与《洞庭隐》名、景颇为相符,仿佛《洞庭隐》就是专为他所写似的。 看他虽已年逾七旬,但身板硬朗、精神健旺,显见功力颇为不弱,至少足以名列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而有余,就是较之武林特四级高手也不逊多少。且其既常年在水上生活,显然水中功夫更为惊人。 又思:看此老满面正气、不畏强梁,确系我道中人,不知是否可将其延揽入“天龙盟”?只是初次见面,交浅言深,不便开口。且待今后有机会再说吧! 正思忖间,忽听汪然仪对胡智说:“这位少侠俊美不群,不知与胡老弟如何称呼?” “袖里乾坤”胡智正欲替钮清介绍,却见钮清上前一步,对“洞庭渔隐”汪然仪躬身一礼,道:“小可钮清,初次随胡先生出来游历,不想水上遇贼,若非老前辈现身相救,恐难免葬身鱼腹之危,小可多谢了。” “洞庭渔隐”汪然仪含笑道:“少侠客气了。看少侠年纪轻轻,就具不凡身手,将来前途无量呀!”仓促间,他并未看出钮清身怀绝技,只是为钮清适才上艇时的身法而喝彩,至于钮清施展“接阴导阳”神功时,则恰在他身后,并未被其看到,还误以为仅是普通的接发暗器手法而已。 其实,钮清的功力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若非绝顶高手,从外表很难看出其功力之深浅。 “袖里乾坤”胡智见钮清似不欲揭开其身份、来历,也就故装糊涂,未再予以介绍。 钮清谦然道:“多谢前辈夸奖。”稍顿,又好奇地说:“不知前辈何以竟会如此凑巧地及时出现?难道早知我们有难而特来相救么?” ------------ 第 57章 湖中脱困 夤夜寻“双仙” “洞庭渔隐”汪然仪“哈哈”笑道:“老朽若早知两位有此劫难,岂不成神仙了?老朽先前从那片水域附近经过时,远远看到十数艘大船环列,当中火光闪烁,更有喧哗、长啸之声,心想定是湖匪又在为非作歹,于是前去看个究竟,这才凑巧遇上了这档子事。” 钮清感激地说:“原来如此。前辈心系良善、见义勇为的侠义胸怀,令小可在感激之余亦好生敬佩。”同时,心中对“袖里乾坤”胡智的卦象之准,亦颇为佩服。 “洞庭渔隐”汪然仪连称不敢。稍顷,又道:“不知两位又是如何与那班水贼遭遇的?” “袖里乾坤”胡智看了钮清一眼,说:“我们在岳阳楼中见到了两位老人,形貌颇似传说中的‘天山双仙’,为弄个明白,遂追踪他们来到湖中,不想人未追上却遇上了那班贼人。”遂将两老形貌细说了一番。 “洞庭渔隐”汪然仪沉思稍顷,说:“老朽在四十多年前,曾有幸见过‘双仙’一面,那时他们尚未归隐天山。你们所见之人,除了白发、银髯之外,体型、外貌确似他们。”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岁月催人,四十多年过去了,岂能不增添白发、银髯?” “洞庭渔隐”汪然仪笑道:“不错,老朽当年才初出道,如今早已是满头白发了。看来,确是那两位老仙长无疑。只是,他们已数十年未出江湖了,怎会在这儿出现他们的仙踪?又会有什么事情能够引动他们的仙驾?” 钮清闻听那两位老人果然就是“天山双仙”,忙道:“小可急欲寻觅‘天山双仙’,不知前辈能否帮忙找到?” “洞庭渔隐”汪然仪目注钮清道:“不知少侠何事急欲寻找他们?” 钮清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父母即为‘天山双仙’的嫡传弟子。” “洞庭渔隐”汪然仪恍然道:“这就难怪了。”言下之意,钮清既然是“天山双仙”的徒孙,难怪身手不凡了。 语毕,抬头注视茫茫夜空,沉吟道:“看方向,他们应是往君山而去。只是如今天已太晚,二位不若到老朽蜗居屈宿一宵,明日再上君山如何?” 钮清忙道:“小可见二老心切,若明日再去,说不定又已离去了,还是烦请前辈连夜送我们上君山吧。” “洞庭渔隐”汪然仪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天山双仙’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若去迟了,确实难保他们不离此他往。也好,老朽这就马上送你们上君山吧。”说罢,摇动双桨,小艇在茫茫夜色中向前飞蹿。 约顿饭功夫,小艇到达君山脚下。 “洞庭渔隐”汪然仪将小艇靠岸,朗笑道:“老朽就送二位到此,请恕不陪同二位上去了。”他虽也想随同二人一起上岸拜见当今绝顶高人“天山双仙”,却因今日从贼人们的包围圈中救出钮清和胡智二人,唯恐那些湖匪们会迁怒而去骚扰他的家宅,故而急欲回去看个究竟。 钮清与“袖里乾坤”胡智跨上岸去,回身对“洞庭渔隐”汪然仪再次致谢道:“今日老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袖里乾坤”胡智亦道:“前辈今日为救我俩而与那班贼人们发生冲突,尚须谨防报复。” “洞庭渔隐”汪然仪虽心有担忧,面上却不屑地说:“那班横行洞庭、杀人越货的水贼,老朽久有除去之心,无奈他们托庇于‘武林教’翼护之下,一时难以下手。他们不来找老朽便罢,否则正好除去洞庭之患。” 钮清诚恳地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水贼诚不可怕,‘武林教’的势力却不可小视。尤其是今日那位俊美少年‘玉面哪吒’黎刚,可能是‘武林教’中的重要人物,此人心计深沉、毒辣,功力也颇高,尚望前辈多加小心。” “洞庭渔隐”汪然仪不置可否地说:“多谢少侠提醒,老朽自会谨慎。好吧,老朽告辞了。” 钮清、胡智同时抱拳道:“前辈珍重!” “洞庭渔隐”汪然仪一面轻摇双桨,一面引吭高歌:“渔翁夜傍西岸宿,晓吸清湘燃楚竹。烟消日没不见人,唉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苍劲嘹亮的渔歌声在夜空中回荡,渐行渐远。 可惜“洞庭渔隐”汪然仪对钮清、胡智之言并未引起重视,日后竟因此命丧荒滩、含恨九泉。 钮清、胡智两人目注“洞庭渔隐”汪然仪渐渐远去的艇影,心中十分感慨,直待艇影消失之后,方觅路上山。 循着一条羊肠小径,约莫走了四、五里,到了一座巨坟前。 “袖里乾坤”胡智指点道:“这就是君山有名的‘湘妃墓’了。据传,当年舜皇爷南巡,病殁于九嶷山,娥皇、女英二妃,万里寻夫至此,惊闻噩耗,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眼泪流干了,继之以鲜血,血泪溅到身旁的竹枝上,留下了永不消失的斑痕,形成了君山独特的‘斑竹’。” 夜色虽然昏暗,但难不住钮清的神目,他凝神细看,果见路旁的竹竿上斑斑点点,恰似泪痕。 “袖里乾坤”胡智接着说:“后来,二妃泪干了、血枯了,双双投水自尽,其后即葬于此……” 钮清突然一摆手,道:“噤声!” “袖里乾坤”胡智愕然一愣。 钮清悄声道:“坟后有人。我先过去看看!”说罢飘身掩了过去。 掩抵坟后,他似一片飞絮般飘上一棵十余丈高的树巅,凝目细看,但见前面四、五丈处,相对站立着两人,正是他们急欲找寻的“天山双仙”。 看情形,他们似正在激烈地争论着。 只见那白发婆婆“天山仙姥”寒着一张脸,冷冷地道:“童大威,你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老身,究竟有何居心?” 矮老者“银须矮仙”童大威涨红着一张娃娃脸,期期艾艾地说:“芙……芙蓉,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的气怎么还没有消呀?” “哼!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值得为你生气么?别臭美了!” “是,是!当年都是我不好,可你总得给我解释的机会呀,毕竟我们曾是……” “住口!童大威,早在四十年前,我们就各走各的道,我们之间已没有任何关系。你若再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天山仙姥”说罢,转身便欲离去。 “银须矮仙”童大威忙一闪身,转到“天山仙姥”面前,双手一拦,说:“芙蓉,你……你听我说嘛……” “天山仙姥”双目神光一闪,冷盯着“银须矮仙”,沉声道:“童大威,看来你是非逼我动手了。”全身骨骼一阵暴响,满头白发根根竖立,双掌已凝聚了无上玄功。显然,只要“银须矮仙”童大威再行阻拦,立时将发出雷霆一击。 “银须矮仙”童大威见状,赶紧飘身丈外,双手连摇,惶急地说:“你……你……你别误会……我……我……” 隐身树巅的钮清,眼见二老情状,知若无人出面调解,可能越闹越僵。也许,“天山仙姥”蓄满真气的双掌,真的会行雷霆一击。 遂赶紧一飘身,纵落二老近旁,朗声道:“徒孙钮清拜见师公、师婆。”边说边向二老跪了下去。 “天山双仙”一见有人竟近在咫尺现身,不由大吃一惊。能悄无声息地掩近“双仙”身侧而不被他们察觉,恐怕就连“特一级高手”中的“陆地游龙”宇文烈和“乾坤手”欧阳天都无法办到,难道是那神秘莫测、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武帝”? 待见现身者竟是一位年未弱冠的少年,与他们的想象大相径庭,更是令他们瞠目结舌。 又听来人称他们“师公”“师婆”,并对他们大礼参拜,越加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好在他们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反应极快。 “天山仙姥”飘身近前,暗中仍蓄劲戒备,只要发现对方一有不良企图,立即先发制人。她谨慎地扶起钮清,双手有意无意地扣住了钮清双腕的脉门,和声道:“小哥儿快快请起,你是何人?怎会如此称呼老身?” 钮清目睹“天山仙姥”慈祥的面容,宛若见到了慈母般,眼中涩涩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他深吸口气,平静了下激动的心神,恭声道:“徒孙乃‘须弥剑客’钮霍柱和‘五绝仙子’康敏之子,尝听先母言及,家父母艺出二位老人家门下,故而不揣冒昧相认,若有唐突,尚望二老原谅。” “天山双仙”神情猛震。 “天山仙姥”失声道:“什么?你是敏儿的儿子?你娘呢?你说‘先母’,难道她……” “银须矮仙”童大威也同时惊呼:“你是霍柱之子?他在哪?” 钮清长叹一声,黯然道:“先母已于三年前被害身亡。家父虽受了二十年的囚禁之苦,好在总算已脱困出险,现就在岳阳城内的一家客栈中休息。” “天山双仙”神色又是一变。 “天山仙姥”惊道:“敏儿被害身亡?是谁害的?” “银须矮仙”也叫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钮清遂将从母亲被害身亡至“游龙堡”救父脱困等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直听得“天山双仙”气愤填膺、怒火满腔。 “银须矮仙”童大威切齿道:“原来又是那班见不得人的杀胚们干的好事,老夫必不与他们善罢甘休。” “天山仙姥”怒声道:“‘霹雳神魔’那杀才,竟敢对老身的弟子下毒手,老身非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方泄心头之恨。” 稍顷,突似想起了什么,疑惑地看着钮清说:“你说……你是从‘游龙堡’中将你父亲救出来的?” 钮清一见其神态已明其意,遂道:“孙儿运气不错,去时恰逢‘陆地游龙’宇文烈那老魔头率大批高手离堡外出,孙儿又是暗中行事,并得几位同伴相助,才侥幸将父亲悄悄地救了出来。” “天山仙姥”点点头道:“唔!这就是了。”在她心中,实难相信年仅弱冠的钮清能从龙潭虎穴般的“游龙堡”里救出父亲。但若于暗中行事,又另有高手相助的话,或许亦有可能。 稍顿又道:“清儿,你母亲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目前‘武林教’的势力过于强大,千万不可鲁莽行事,且待老身邀得几位老辈人物,再一起助你报仇不迟。” “银须矮仙”童大威接道:“对,对。报仇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要谋定而后动,方能竟功。你放心,我们两块老骨头是绝不会置身事外的。” 钮清感激地说:“多谢师公、师婆。” “天山仙姥”忽道:“对了,看你刚才现身的身法,好像不仅仅是家传吧?” 钮清点点头道:“孙儿确实另有师承。” “尊师是哪一位?” “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向两位老人家详细禀告如何?” “那好吧,你就跟在我身边,明天一早,我们先去看看你的父亲。” “银须矮仙”童大威紧跟着附和道:“对,对。你跟在我们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天山仙姥”冷冷地说:“谁说要与你一道走了?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与你有何相干?” “银须矮仙”童大威涨红着脸,尴尬地说:“这……这……我……” 钮清见状,赶紧将话题岔开以缓解局面,恭声道:“师公、师婆,孙儿还有一位同伴在外面等着,可否去将他引来拜见两位老人家?” “天山仙姥”转向钮清,神色顿缓,柔声道:“你还有同伴怎不早说?快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稍顷,钮清已领着“袖里乾坤”胡智来到。 “袖里乾坤”胡智上前大礼参拜道:“晚辈胡智拜见两位老前辈。” “天山仙姥”忙道:“胡先生多礼了,老身愧不敢当。清儿得你大力照护,老身还得多谢你哩。” 客套完毕,即对钮清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这就走吧。”她对“袖里乾坤”胡智这名字显然陌生得很,故而并未引起注意。 也难怪,当她纵横江湖之际,胡智尚在襁褓之中,待她怅然归隐之时,胡智亦才初出江湖,纵然后来胡智“袖里乾坤”之名传遍武林,她早隐居天山不闻外事了。 “天山仙姥”拉着钮清走在前面,不时问长问短。 “银须矮仙”童大威正好拖着“袖里乾坤”胡智跟在后面闲谈,倒也避免了再被“天山仙姥”赶走的尴尬。 转过一个山角,钮清突然停步,低声说:“有人!” 话音刚落,前方五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陡然飘下一条人影拦住了去路,高声道:“来人止步!” ------------ 第 58章 巧逢腾云 君山谒“剑帝” “天山仙姥”讶异地看了钮清一眼,不知他何以竟较自己尚先有所发现。难道他的功力较自己还深?但此时却无暇多想,沉声道:“你是何人?半夜三更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边说边继续前行。 那人又叫道:“站住!再往前走,可别怪在下有所得罪了。” “天山仙姥”冷冷地说:“怎么?这条路是你家的私产?还是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毫不理会对方的警告,仍继续往前走。 钮清乍听那人的声音,似颇为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此时与那人相距已只有三十来丈远了,凝目细看,只见那人乃是一位身穿蓝衫的英武少年,正仗剑挡在路中,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钮清心中一动:此人好面熟呀,他是谁? 他边思忖,边上前抱拳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那人见他以礼相询,也就放缓语气道:“在下马腾云,并无恶意阻拦各位去路,实乃鄙师门长辈在前面商量要事,只得委屈各位稍等或绕道而行了,实在抱歉。” 钮清越听、越看,越觉似曾相识,但对这“马腾云”三字却颇为陌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兄台可是扶阳人氏?” 那自称马腾云的年轻人闻言一怔,疑惑地望着钮清道:“不错,兄台何以得知?” 钮清紧跟着问:“你可是‘潜龙谷’中之人?” 那马腾云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谁?怎么如此清楚?” 钮清此时已确认无疑,大喜道:“你是狗娃子!狗娃子——”边叫边一闪到了对方身旁。 马腾云被钮清奇快的身法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睁着一双惊疑的眼睛瞪着钮清道:“你是……” 钮清大叫道:“狗娃子,我是钮清呀,你不认识我啦?” “你是钮清?你还活着?”马腾云也认出来了,对方确是钮清,确是他认为早已身亡了的钮清。不由大叫一声:“清哥——”即向钮清扑去。 却见钮清陡然神色一变,赶紧往旁一闪,同时急叫道:“小心!” 原来,马腾云喜极忘形,竟忘了手中尚握着长剑,提着剑即向钮清扑来。 马腾云脸一红,赶紧将长剑入鞘,扑上前一把抱住钮清。 两个儿时伙伴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巨变后异地重逢,那份激动、高兴之情,真是难以形容。俩人相互注视着、傻笑着、搂抱着、蹦跳着,浑然忘了一切。 此时,“银须矮仙”童大威与“袖里乾坤”胡智亦已到了身后。 从不给“银须矮仙”好脸色的“天山仙姥”,见了两个年轻人的兴奋情状,仿佛见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倩影,不由得对“银须矮仙”展颜一笑。 “银须矮仙”童大威霎时受宠若惊,喜得心花怒放,正欲开口,却见“天山仙姥”立时又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 良久,俩人跳够了、笑够了,始松开手来。俩人虽然都长高了,长结实了,长成熟了,但儿时容貌依稀犹存。 还是钮清先冷静下来,见“天山双仙”和“袖里乾坤”胡智三人正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忙介绍道:“狗娃子,这两位是我的师公、师婆,人称‘天山双仙’,这位是‘袖里乾坤’胡智胡先生。” 马腾云一听面前的二老竟是与师祖齐名的“天山双仙”,不由一震,忙跪下磕头道:“晚辈马腾云拜见两位老前辈,见过胡先生。” “天山仙姥”笑眯眯地扶起马腾云,道:“小哥儿不用如此多礼,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未待马腾云回答,突听前面树林里响起一阵清朗的长啸,有人朗声吟道:“‘宝剑欲出鞘,将断倿人头。岂为报小恩,夜半刺私仇。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哈哈!童三弟、戴四妹,没想到你们两位竟也舍得离开天山了。然既入中原,却不来看看老哥哥,你们说好不好意思呀?” 随着话声,从树林里走出一群人来,当先一人是一位相貌清癯、须眉皆白的老人,看他面色红润、形如满月,宛似婴儿,端旳是童颜鹤发、道骨仙风。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背插长剑的白衣人,此人一袭单白袍,其白如雪,白色平顶巾,白色便靴,一身白。剑眉斜飞入鬓,双目神光炯炯,鼻梁挺直,玉面朱唇,眼角略现细纹,证明他已是中年人。唇间和颌下,须桩隐现,大概好几天没刮胡子了。 其后尚跟着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和一位三十余岁的大汉,一望而知,均是武功超群之辈。 “天山仙姥”一见那领头的老者,惊喜地叫道:“张大哥,原来是你呀!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你,正准备到‘缥缈山庄’来看你哩。哈哈!宇内不静,‘剑帝’之‘剑’,确实也到了该出鞘的时候啦!” “银须矮仙”童大威则是颇为尴尬地说:“原来是张大哥,久违了。” 那老者边走边朗笑道:“童三弟、戴四妹,咱们差不多有四十年没见面了吧?什么风把你们两位的大驾吹来中原的?” “天山仙姥”笑道:“从西边而来,当然是西北风嘛!张大哥,你怎么也不在‘缥缈山庄’纳福了?” 那老者“呵呵”笑道:“纳了四十多年的福了,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啦。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是‘柳毅传书亭’,我们到那儿坐坐吧。”说罢转身领先而行。 就在几位老人泰然前行之际,钮清悄悄拉了马腾云一把,故意落在后面。 待众人稍远,钮清忙问道:“狗娃子,你是怎么到了这儿的?二愣子、花姑他们呢?还有‘潜龙谷’里的乡亲们都到哪儿去了?” 马腾云忽闻钮清问起“潜龙谷”里的乡亲们和伙伴们,神色一暗,立时沉默下来。稍顷,才幽幽地说:“还说哩,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家,大家才遭了灾。” 钮清一愣,愕然道:“这话怎讲?” 马腾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黯然道:“三年前,就在你家被强盗围攻的那天夜里,村里人听到响声,急忙鸣锣击鼓,聚众赶来支援,不想中了强盗们的埋伏。那班强盗简直就是一群疯狗,不论老幼,见人就杀,一下子就被杀了三十多人,几乎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那个惨呀!”马腾云难过地紧闭上眼睛,脑中又闪现出那令他既恐惧又愤恨的惨烈情形。 钮清痛苦地说:“都是我家连累了乡亲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呀!” 马腾云道:“现在回想起来,那班强盗绝非一般的普通强盗,实是一班武林高手。” 钮清愤然道:“血债血还,我会让他们付出惨烈的代价的。”说话间,眼中神光迸射,身上涌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马腾云惑然望着钮清,道:“清哥,那班贼子究竟是些什么人?与你们家又有什么恩怨?”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吧。后来呢?” 马腾云见钮清不愿深说,也就不再探问,说:“第二天,众人远远地看到你家已成一片废墟,以为你家全都遇难了,遂不再、其实也不敢过去查看。再则,全村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家家户户都笼罩在惨痛悲泣之中,也没有心情再顾及其他了。” 稍顿,又道:“哪知死者丧事尚未办完,灾难又降临了。连续几个晚上,一位黑衣蒙面人在全村各家各户翻箱倒柜、四处搜查,并拷问乡亲们可为你家收藏了什么东西,若遇反抗立遭杀害。接连几天,先后被他活活打死了二十多人。众人眼看‘潜龙谷’再也待不下去了,只好扶老携幼,四处逃难去了。” 马腾云吐出一口长长的闷气,接着说:“我家和二愣子家、花姑家还有其它二十多个乡亲们一路同行,哪知行经一座名叫‘白马山’的山脚下时,突被一伙强人打劫,众人四散奔逃。我被一位强盗追杀,就在走投无路、只好瞑目待死之时,一位侠士刚好路过,杀了那强盗,救了我一命。我哀求那侠士回去救乡亲们,然待我们赶到原地时,强人们早走了,地上躺着十多具尸体,我的爹娘死了,二愣子的爹娘死了,花姑的爹娘也死了,只是却未见着二愣子和花姑的尸体。那侠士帮我埋葬了爹娘和众乡亲们,我见已别无去处,又心切为爹娘和乡亲们报仇,遂苦求那侠士收我为徒。这几年来,我一直随师祖、师父在‘缥缈山庄’习艺。” 他向前行的中年白衣人一指,说:“喏!那就是我师父。” 钮清紧握着马腾云的手,叹道:“狗娃子,苦了你了。不过,你能得遇名师,也算是不幸之幸了。到时我们一起回去,为你爹娘和乡亲们报得大仇,也可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 马腾云点了点头,又道:“清哥,你当时是如何逃出来的?这几年是不是在天山跟‘天山双仙’学武功?” 钮清摇摇头,说:“我这几年的经历说来话长,有时间再告诉你吧。” 说话间,已到了“柳毅传书亭”。 亭前一口数尺方圆的古井,即为传说中的“柳毅井”。 相传,东海龙王之女游历君山,不幸被恶魔所擒,囚于山洞,欲强迫为妻。 龙女抵死不从,但又抗争无力。 贫家少年柳毅上山砍樵,偶经洞口,龙女即撕襟为纸、破指为笔,书就血书,并取避水珠一颗,泣求柳毅传书龙宫。 柳毅为救龙女,不畏万难,直闯龙宫,终于搬得救兵,救出龙女。 这“柳毅井”即为柳毅入海之处。后人特于井旁建亭以纪之。 几位老人已在亭中就座。 “天山仙姥”招手道:“清儿,你们说够了没有?快来拜见张老前辈。” 转对那白眉老者介绍说:“这是小徒康敏之子钮清,那位是他的朋友胡先生。” 又对钮清道:“这位是武夷山‘缥缈山庄’老庄主,人称‘剑帝’张枫的张老爷子。” 又指那白衣背剑中年人道:“这位大概是名满天下的‘流云剑客’张新明张大侠吧?不知这两位是……” “剑帝”张枫道:“这是老夫大徒弟‘奔雷手’王雷和小徒弟‘黑旋风’李风。你们还不快来拜见两位师叔!” “流云剑客”张新明、“奔雷手”王雷、“黑旋风”李风一同上前跪下,同声道:“小侄等拜见两位师叔。” “天山仙姥”忙上前扶起,说:“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回头对钮清道:“清儿,你也来见过师伯祖和各位师叔伯吧。” 钮清上前躬身一礼,道:“晚辈钮清见过各位前辈。”他因身怀“天龙令”,身份特殊,不欲令“剑帝”张枫等到时心中尴尬,故未行大礼参拜。 “天山仙姥”眉头一皱,不悦地说:“怎的如此没规矩?” “袖里乾坤”胡智紧跟着上前拜见道:“晚辈胡智拜见张老前辈和各位大侠。” “剑帝”张枫“呵呵”一笑,道:“免礼,免礼!”边伸手扶起“袖里乾坤”胡智,边将钮清上上下下地仔细端详,笑对“天山双仙”道:“令孙骨骼非凡,他日必为武林放一异彩。两位好福气呀。” “天山仙姥”笑道:“张大哥过奖了。” “剑帝”张枫身后的那位“奔雷手”王雷忽对“袖里乾坤”胡智道:“兄台敢莫是三十年前即名满武林的那位‘袖里乾坤’胡智胡先生么?” “袖里乾坤”胡智谦然道:“那只不过是江湖朋友对在下的抬爱,难得王大侠竟还记得这等小事。” “奔雷手”王雷欣然道:“先生昔年以才智之高称绝武林,足可与三国孔明比美,在下心中好生仰慕,只可惜无缘识荆。今日得会,实乃三生有幸。” “袖里乾坤”胡智忙道:“王大侠如此谬赞,令在下好生汗颜。” “剑帝”张枫笑道:“呵呵!想不到先生竟还是一位再世诸葛,老夫孤陋寡闻,让先生见笑了。” “袖里乾坤”胡智惶然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萤火之光,岂能如诸位前辈皓月之清辉!” 这确实是他的由衷之言,他虽是智谋超绝之辈,但在这几位威名极盛的武林泰斗面前,实有高山仰止之感。 众人寒暄一阵之后,“剑帝”张枫含笑对“天山双仙”说:“两位纳福天山,这次联袂而来,必非无因,是为了‘乾坤堡’之事?还是……” “天山仙姥”不屑地说:“若为了欧阳天,我才不想多管闲事哩。张大哥,你可听说西域阿睦尔瓦齐叛乱之事么?” “剑帝”张枫点点头道:“如此大事岂能毫无所闻?据说阿睦尔瓦齐这人骁勇机智多谋,麾下兵势颇强,因而野心勃勃,不但强霸西域,更欲向关内大举进犯。唉!刀兵一起,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天山仙姥”忧虑地说:“目今国势颇强,单凭阿睦尔瓦齐,也许还起不了多大的风波。但若是朝廷后院起火,情况就大为可虑了。” “剑帝”张枫一怔:“此话怎讲?” ------------ 第 59章 “天山仙姥” 万里追敌寇 “天山仙姥”长叹一声,道:“我这次万里穷追阿睦尔瓦齐的特使入关,就是为了阻止其与朝中权奸相互勾结,哪知……唉!” 在众人惊疑的神色中,“天山仙姥”缓缓将她此行的始末细说了一番。 早春二月,中原大地已是万木复苏、大地回春的季节。然在北国边陲,却仍是朔风凛冽、大雪纷扬的气候。 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边缘,天山脚下的一条大道上,疏落地行走着有限的几个行色匆匆的旅人。 如此恶劣的天气,又是在准噶尔叛军控制的地盘之内,若无极重大之事待办,谁愿意在外露面? 一匹高大的蒙古健马,驮着一位身穿豹皮外袄、豹帽豹裤豹靴、面上有几块铜钱大的白斑、腋下夹着一把弓形弯刀的雄伟大汉狂奔而来。 马蹄踏得积雪飞溅,直溅得行人纷纷躲避不迭。 当奔马行将超越一位彳亍独行的老妇人时,疾奔的健马突然马失前蹄,将马上大汉“呼”地甩离了马背,总算此人身手不弱,在空中一个翻身已稳稳地落下地来。 大汉刚一落地,即粗声怒骂道:“老乞婆,你找死!”弓形刀闪电出鞘,劈向路旁的老妇人。 然就在那大汉的刀临老妇人头顶约三寸之时,似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怎么也砍不下去。 大汉心神一震,凝目细看,面前的乃是一位秀眉凤目、白发满头的老婆婆,两道冷电般的寒芒正直射着他。脑中陡然灵光一闪,不由大骇,颤声道:“前......前辈可是‘天山仙姥’老神仙?” 老婆婆冷“哼”道:“看你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倒还有点眼力。说!你是什么人?” 雄伟大汉一听眼前之人果然就是名闻遐迩的“天山仙姥”,不由全身一震,钢刀“当啷”坠地,人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地说:“小人‘旋风豹’有眼无珠,冒犯虎威,万望老神仙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的一命。” “天山双仙”虽潜隐天山四十载未出江湖,但在天山附近,仍不时浮现出他们的侠踪。若有江湖败类、绿林盗寇敢在这一带作案,那就是他们的霉运当头了。尤其是“天山仙姥”,素来嫉恶如仇,下手更不留情,令天山南北的武林败类、江湖宵小闻风丧胆。他们对其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尽量收敛行踪,以免恶行落入“天山双仙”耳中。 这雄伟大汉“旋风豹”虽从未见过“天山双仙”之面,但对“天山双仙”的盛名却早已如雷贯耳,适才冒失地向这么一位煞星挥刀,岂不是“寿星公嫌命长”了? 只听“天山仙姥”冷冷地说:“‘旋风豹’?唔,原来你就是那位横行西疆的马贼头子。听说你已投入了阿睦尔瓦齐营中,这么急匆匆地去干什么?” “旋风豹”一听“天山仙姥”竟对自己的行迹如此了解,暗忖自己所作下的那些恶行多半亦已落入了她的耳中,看来今日性命难保了,不由脸如死灰。想奋力一搏,却又没有拼搏的勇气。传闻中,至今尚无“天山双仙”手下三招之敌,就凭自己这么一点点功力,岂敢轻举妄动? 听得“天山仙姥”的询问,他不敢不回答,颤抖着说:“小人……小人乃奉命随同克什木将军入关到京城去的。” “天山仙姥”皱眉道:“克什木?阿睦尔瓦齐帐下第一员大将,他入关进京去干什么?” “这……” “这什么?”“天山仙姥”双目神光一瞪,犹如两支利刃,直欲刺穿“旋风豹”的心肺。 “旋风豹”心中一寒,赶紧说:“克什木将军是作为阿睦尔瓦齐大汗的特使,进京去会见清廷军机大臣高恒高大人的。” “天山仙姥”闻言一怔:“高恒?他果然与阿睦尔瓦齐勾结,他究竟想干什么?” 她早有耳闻,多年以前,清廷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派其子高朴为叶尔羌办事大臣,暗中与阿睦尔瓦齐等人勾结,私役回民数千人开采玉石之事。 须知开采玉石乃极苦之差,产玉之密尔岱山,远距叶尔羌城四百余里,“崇削万仞,山三层,上下皆石,唯中成玉,极望莹然,人迹所不至也”。采玉之人,要冒极大的风险,历尽艰辛,才能攀上其处,又要经过许多艰难困苦,才能将坚如金玉之石凿下,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这几十、几百、几千斤重的玉石运至叶尔羌,转运外地。不知有多少回民丧生于崇山之中、悬崖之下,又不知有多少人因之劳累伤病而亡。 正因为这是苦害回民的大祸,搞得叶尔羌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终于激起民变,将高朴等一伙人赶出了回疆。 只是那时的阿睦尔瓦齐尚反迹未明,而此时的阿睦尔瓦齐已是公然叛乱与清廷为敌,难道那身为清廷重臣的高恒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叛军勾结、背叛清廷?还是另有诡谋? “天山仙姥”想到此,不由疑惑地说:“那高恒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为什么还要与你们勾结?他有什么目的?你们又能给他什么好处?” “旋风豹”苦着脸说:“老神仙,这就不是小人这种身份之人能够知道的了。” “天山仙姥”沉思少顷,心知像这种极为机密之事,量也不是“旋风豹”这种小角色所能知道的,于是话锋一转:“克什木是什么时候走的?身边带了多少人马?他们走的又是哪一条线路?” “旋风豹”面现犹豫之色,支吾道:“这个……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天山仙姥”寒芒一扫,手掌一扬,吓得“旋风豹”赶紧磕头求饶:“老神仙饶命、饶命。我说,我说。克什木将军于昨日启行,走的是经哈密过星星峡入关至兰州这一条路线。为保行踪隐秘,原拟克什木将军孤身前往,因阿睦尔瓦齐大汗放心不下,才又命小的随后跟去。” “天山仙姥”沉声道:“你若有半句话不实,老身会让你死得苦不堪言。” “旋风豹”恐惧地说:“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欺骗老神仙。” “好。姑且相信你一次,暂留你一条狗命,若再为非作歹、欺压良善,下次一并清算。” “旋风豹”连连磕头道:“多谢老神仙手下留情,小的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良久见无声息,悄悄抬头一看,空旷的雪原上,早已不见了“天山仙姥”的踪影。 ** ** ** ** 朔风凛冽,大雪纷扬,漫天旋飞飘舞,大地是一片银色世界。从西北掠来的大风雪,将北国的山岗披上了银装。站在甘肃与青海交界处的雪山顶端下望,一望无涯,看不见半点儿青绿。 远处,渐渐出现了两条人影,正冒着狂风大雪急射,身法轻巧迅捷,像在滑行。两人之间相距约四、五里左右。 近了,先前一人穿一身狐裘,白色裤袜,戴掩耳皮风帽,全身已被飞雪积满,分不出是人是雪。风帽下,露出一对胡狼眼,阴森森地寒芒四射,令人望之生悸,眼下是一个大鹰钩鼻,嘴巴已被掩住,看去像个胡人。裘袂下,曳出一截剑鞘,不是装饰品,而是杀人的家伙。他的手藏在皮手套里,不住地摆动,上体平直,向前急掠,脚下半统牛皮直缝靴,紧贴着浮雪滑行。 后面之人乃是一位红光满面、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是那欲阻截阿陆尔瓦齐特使克什木进京的“天山仙姥”。她的轻功显然比前行之人高明许多,就这么一会儿,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缩短了两三里。 显然,在前面急窜的就是那阿睦尔瓦齐的特使克什木。 “天山仙姥”威逼“旋风豹”供出实情之后,即马不停蹄地循克什木所行路线一路追踪下来,尚在哈密附近,她就发现了克什木的行踪。然克什木亦为极其机警狡猾之辈,一发现有人跟踪,即全力展开反跟踪,或混迹人流,使“天山仙姥”无法下手,或藏身荒野,令“天山仙姥”忽失目标…… 就这样走走藏藏,一直追到甘肃境内,“天山仙姥”尚无法截住克什木。 但今天的情形似乎对克什木极为不利,在这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里,跑,跑不过;躲,无处躲;唯一的出路就是束手就擒或是拼死一搏。 果然,刚翻过一道山岗,“天山仙姥”就追到克什木身后五十丈之内了。 克什木眼看无法走脱,突然停步拔剑回身,厉声道:“老乞婆,你苦苦追逼本将军,难道本将军当真怕你不成?” “天山仙姥”冷冷地说:“克什木,你们将西疆闹得乌烟瘴气还不够吗?非要将烽火引入关内,让中原百姓也卷入战祸之中么?” 克什木冷“哼”一声,道:“此乃军国大事,你一个山野老乞婆懂什么?” “天山仙姥”怒道:“克什木,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滚回西疆,转告阿睦尔瓦齐,趁早收起野心。否则,朝廷大军一到,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克什木狂笑道:“我西疆铁骑即将大举入关,羸弱的满清兵将根本不堪一击,中原大地行将易主,岂是你几句大话能吓退的?” “天山仙姥”沉声道:“真是个狂妄无知的家伙,死到临头尚大言不惭,老身就先收拾了你,再去找阿睦尔瓦齐算账。”身形一闪,欺身而上。 克什木后退半步,手中阔剑一招“力劈华山”,向欺近的“天山仙姥”当头劈下,怒喝道:“别人怕了你们‘天山双仙’,老子偏不信邪。” 克什木不愧是阿睦尔瓦齐帐下第一勇将,身高体壮、膂力沉雄,加之手中剑又长又阔,使的全是冲锋陷阵用的大刀招式,又凶又狠,大有万马奔腾、排山倒海之势。若按照中原武林的评定标准,其身手足可列入“特级高手”之林。 “天山仙姥”虽是功力通玄,也不敢轻撄其锋,将身一偏,闪电般绕到克什木身后。然克什木机警之极,剑势不变,身形一旋,长剑划着弧光扫向身后,逼得“天山仙姥”不得不撤招后退。 “天山仙姥”两次被逼后退,不由怒气上涌,厉声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若老身连你也收拾不了,就妄称‘天山仙姥’了。”“呼”地一掌,带着一股强劲的罡风撞向克什木的剑锋。 “砰”的一声大响,克什木被撞退了三、四步,而“天山仙姥”亦被那股凌厉的剑势逼退了半步,心头怒气更甚,沉喝道:“再接一掌试试。” “轰——”克什木被击得一连退了十来步,但仍摇摇晃晃地站稳了。 他刚站稳身躯,又听“天山仙姥”沉喝道:“你若还能接得了这最后一掌,老身今天就破例放你一条生路。”随着话声,一道更强猛的罡风袭上身来。 克什木凭的是那股勇猛无畏的锐气,一旦受阻,已是一而衰、再而竭了,哪还能经得起如此刚猛无铸的重击?随着“哇——”地一声惨叫,一条硕壮的身躯被击飞出十数丈外,“噗通”落到一个雪丘后面,即寂然无声了。 “天山仙姥”冷冷地注视着那雪丘,心道终于阻住克什木进京了,虽不能保证阿睦尔瓦齐今后不再另派人进京与高恒勾结,但至少可以拖延他们的会晤时间,延缓阿睦尔瓦齐进兵中原的日期,从而为朝廷赢得一点准备时间,也许能就此避免战火蔓延到中原。 又思克什木在西域也算是一条汉子,既然已经丧生,不若就刨个坑将他埋了吧,也免得他抛尸荒野、喂了豺狼。 遂一溜烟弛上雪丘,但见雪丘后有一个五尺宽的大洞,哪有克什木的尸体?不由惊“噫”一声。凝目四望,雪地里一平如镜,不见任何痕迹,显然没有逃走的迹象。难道是掉到这洞里去了? 仔细观察那大洞,洞口积雪有刚崩塌下去的痕迹,可能是被克什木的身躯压垮所致,但洞底一片漆黑,看不清克什木是否尚在下面,更不知其是死是活。 “天山仙姥”深吸一口气,缓缓飘落洞底,双掌提聚功力,以防发生意外。 ------------ 第 60章 “李代桃僵” 敌酋进京城 下降丈余,即已到得洞底,侧面竟有一条黑黑的甬道。 “天山仙姥”晃燃随身携带的千里火,只见甬道弯弯曲曲的,不知道有多深,但洞底及甬道已是一览无余,哪有克什木的踪影?这家伙是自己带伤逃走了?还是恰好被藏匿在这里的什么人带走了? “哼!不管你到哪儿去了,老身不相信追不到你。”“天山仙姥”一提气,顺着甬道急追而去。 循洞道弯弯曲曲地追出数十丈,已从山岗的另一面穿出。洞外的雪地上,一串凌乱的脚印,歪歪斜斜地向远方延伸而去,脚印旁的雪地里,不时尚可见到斑斑血迹,说明克什木受伤不轻。 “嘿!这家伙还真命大,竟被他逃了出来。”“天山仙姥”冷“哼”一声,循着脚印急起直追。然追出百十丈外,脚印竟在一处断崖前消失了。 凝目四顾,空寂的原野上漫天雪舞,不见半点人迹;低头俯视崖下,崖高十余丈,崖下一片银白,更不见丁点人踪。在周围搜索一圈,亦无任何发现。 咦!人哪去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难道就上了天?还是入了地? 极目远眺,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兰州古城。暗忖,在这茫茫雪野里,这家伙若是悄悄地躲了起来,的确难以搜寻;但他若想继续进京,兰州是必经之地。也好,老身干脆就到那儿去等他得了。身形一展,急向兰州方向掠去。 克什木到哪儿去了?其实,他并未走远,也无法走远。他被“天山仙姥”一掌击得腾飞而起,落下时无巧不巧地正好掉到了那雪洞里,洞口悬浮在几条枯枝上的深厚积雪替他抵消了大部分的下坠力,让他侥幸地未再进一步伤上加伤。 他一坠落洞底,发现洞侧竟有一条甬道,赶紧强忍着巨创爬起身来,挣扎着跌跌撞撞地向前逃去,此时也不管甬道通往何处,更不管前面有何凶险,逃命要紧呀! 逃出甬道,洞外一片雪域,他略分辨了一下方向,即向着兰州方向拼命地逃走。然刚走出百十来丈,前面竟是一处断崖。他四下望了望,两侧雪原一马平川,哪有藏身之处? 他知道“天山仙姥”肯定会发现那雪洞,也必定会循着甬道追来,若再落入“天山仙姥”手中,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也许,她此时已经追来了,在这一马平川的雪原上,他岂能躲得过“天山仙姥”的追踪? 咋办? 他看看崖下,崖高十余丈,别说他如今是重伤之躯,就是身体完好之时,也不敢轻易跳下。但想到万一落入“天山仙姥”手中的后果,他猛地一咬牙,纵身向崖下跃去。 崖下积雪甚深,克什木刚一跌下,迅即陷入雪底,两侧积雪随即将其全部掩住,纷扬的雪花飘下,迅速掩盖了表面的痕迹。而他亦因连番的重创、摔跌、奔波,终于抵受不住,立时昏了过去。 待他清醒过来,已是两天之后了,好在他跌下时因以双手护住头面,陷入雪底后本能地双手一撑、头部后仰,致使头面之下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空间,积存了一点点空气,不至于令得他气闭而亡。 他艰难地拱出雪堆,却因伤势实在太重,根本无法继续远行,遂沿着崖下慢慢行走,想找一个隐秘之处疗伤。 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雪洞,而在那雪洞里竟被他发现了一株功能起死回生的雪参。于是他就躲在那雪洞里静静地疗起伤来。 十天之后,他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决定继续前往京城会晤高恒,但他知道“天山仙姥”必定会在前途等他。于是,他决定避开进京大道,绕道而行。 “天山仙姥”在兰州附近一连等了半个月,丝毫不见克什木的踪影。暗忖:这家伙到底是伤重身亡了?还是知难而退返回西疆了?但以蒙人那种彪悍、执著的个性,只要还能动弹,一定会一往无前地去完成所负的使命的。他既然没有走进京的必经之路,难道是绕道而行了? 于是她扩大了搜索的范围,终于被她又探到了克什木的行踪,这家伙果然已折而南下了。当她循迹穷追到四川邛崃山下时,刚好见到克什木进了“游龙堡”的大门。 “游龙堡”是老魔头“陆地游龙”宇文烈的老巢,堡内高手如云、机关密布,“天山仙姥”虽功臻化境,亦不敢轻身冒险。无奈,只得守候在“游龙堡”外,静等克什木的出现。 次日一早,堡门大开,果见克什木在“陆地游龙”宇文烈的陪同下走出堡门,随之在“长白一枭”艾登罗亲率四、五十骑人马的护送下绝尘而去。 “天山仙姥”尾随其后。鉴于对方人数众多,且“长白一枭”艾登罗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主儿,为保一击成功,她只能待机而动。 一行人马行行走走,出了四川,进入湖南岳阳境内。一路上,“天山仙姥”一直未找到合适的出手机会。 一日,他们正行间,身后一骑快马追来,递送给“长白一枭”艾登罗一封书信,艾登罗见信后,随即分出十骑人马继续护送克什木,自己则率其余人马迅疾转身而去。 待“长白一枭”等人离去,“天山仙姥”迅即追赶上去,截住了克什木一行,随行堡丁哪是“天山仙姥”的对手,不过几招就全都躺下了。然擒住克什木一看,不由令她气怒不已,原来此人只是个穿着克什木的衣服、身形外貌与克什木有几分相似的替身而已。 她中了“陆地游龙”宇文烈“李代桃僵”之计了。 那充当克什木替身的粗壮大汉也颇为顽强,一见落入“天山仙姥”手中,非但毫无惧色,反“哈哈”大笑道:“老乞婆,你上当了。克什木将军已由宇文堡主亲自护送进京去了,老子的任务也完成了。哈哈哈哈!”声落,头一歪,口角已渗出了缕缕黑血。 原来,这家伙已抱必死之心,早在口中置放毒药,一旦遭擒,即咬破毒丸自尽身亡了。 “天山仙姥”万里追踪阿睦尔瓦齐的特使克什木,最后竟中了“陆地游龙”宇文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致使功亏一篑。不由沮丧地说:“这可真应了‘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子’的老话。唉!果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众人静听“天山仙姥”细述经过,思及西域叛乱幕后竟还有如此的复杂、诡诈,人人悚然动容。 钮清亦心下恍然:难怪他们潜入“游龙堡”救父时未能碰上“陆地游龙”宇文烈,原来那时正是老魔头护送克什木进京之时。 “剑帝”张枫长叹道:“我们也曾怀疑西域叛军、‘武林教’匪和朝中权臣之间相互勾结,但未想到竟是那军机大臣高恒在暗中主持。只是……那高恒已经是位高权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还想得到什么?” “天山仙姥”道:“有些人呀,确实是‘欲壑难填’,当了宰相还想当皇帝,当了皇帝还想成仙哩。” “剑帝”张枫一愣,道:“难道他还真的想当皇帝?” “天山仙姥”道:“这也难说呀。” “流云剑客”张新明接道:“难怪叛军每次进攻时,不少边关守将不战而退,甚至主动给叛军让道,说不定就是受了这高恒的暗示。” “剑帝”张枫沉吟道:“果如此,这大清朝廷可就有大麻烦了。” 稍顷,他“嘿嘿”一笑,道:“管他哩,朝廷的麻烦自有皇帝老儿去头痛,我们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得了。” 转对“银须矮仙”童大威笑道:“童三弟伉俪情深,不远万里陪同夫人入关,让老哥哥我好生羡慕呀。” 不待“银须矮仙”说话,“天山仙姥”即皱眉道:“张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他,我是我,他与我毫不相干,更不可能有那好心来陪我入关。” “剑帝”张枫愕然道:“难道……童三弟入关还另有要事?” “银须矮仙”童大威讪讪地说:“我……我是听说‘乾坤堡’欧阳堡主在独抗‘武林教’,准备到那儿去给他帮帮忙。” “天山仙姥”不屑地道:“张大哥,你听到了吧,人家是想再去‘乾坤堡’拍欧阳天的马屁的。只是……到‘乾坤堡’去好像走错道了吧。” “银须矮仙”童大威尴尬地说:“我……我是在路上无意中见到了你的行迹,心想你既然离开了天山万里入关,肯定有你的理由。我担心……所以就跟在你的后面,看能否……” “天山仙姥”冷冷地道:“多谢你的好意,老身承受不起。我看,你还是早点到‘乾坤堡’去舔欧阳天的屁股才是正事。” “银须矮仙”童大威气恼不已,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但却不敢轻易发作。 “剑帝”张枫赶紧插进来说:“戴四妹,欧阳天毕竟也是我们‘天龙’一脉,况他独抗‘武林教’,也不失武林正义,童三弟能去帮他,正是顾全‘天龙’情义、武林气节之举,又有何不可?” “天山仙姥”咕隆道:“我也不是说他帮欧阳天有错,只是气他当年……” “剑帝”张枫打断她的话,说:“算了,算了。都过去好几十年了,还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干嘛?更何况……”他深吸一口气,显得既神秘又兴奋地低声说:“更何况,我们‘天龙盟’即将东山再起,更需我们这些‘天龙’旧人消除成见、团结一致,岂能再为那些过去之事而耿耿于怀?” “银须矮仙”童大威一怔:“什么?‘天龙盟’东山再起?这是怎么回事?” “天山仙姥”急促地说:“是不是轩辕盟主已复出江湖了?他老人家在哪?” 他俩几乎是同声说话,声刚落,“天山仙姥”不由恼怒地瞪了“银须矮仙” 一眼,吓得“银须矮仙”赶紧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剑帝”张枫见状,“噗嗤”一笑,说:“两位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 “天山仙姥”急声道:“张大哥,盟主是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么多年他老人家都躲到哪儿去了?现在可好?” “剑帝”张枫黯然道:“轩辕盟主,他老人家早已作古了。” “天山仙姥”神情一震:“作古了?他老人家是如何过世的?” “银须矮仙”童大威跟着说:“那你咋说‘天龙盟’要东山再起了?难道是……”一见“天山仙姥”脸色似有不渝,赶紧住口。 “剑帝”张枫缓缓地说:“具体情形如何,要等见过新盟主才知。” “天山双仙”又是一怔:“新盟主?谁是新盟主?” “剑帝”张枫道:“他是轩辕盟主的再传弟子,受老盟主遗命接掌‘天龙’,现已出山,决心重振‘天龙’,令我等于五月端阳、也就是明天在岳阳楼会见新盟主。” “天山仙姥”讶道:“明天就能见到新盟主?那我们……” “剑帝”张枫笑道:“你们果真不愧是‘双仙’呀,竟然有先知先觉之能,所以,才会来得如此的凑巧嘛。” “天山仙姥”苦笑道:“张大哥,你就别再取笑我们了。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剑帝”张枫点点头道:“一个月前,‘南海潜龙’游老弟来到鄙庄,说他们‘天龙双卫’已奉新盟主的指示,分头邀集‘天龙’旧人。鉴于我们这些人天各一方,在短期内很难集中一处。所以,让我们先行赶来岳阳与新盟主会面,然后再依次与其他人聚集。” “天山仙姥”恍然道:“原来如此。”稍顿又说:“张大哥,老游有没有提过,新盟主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剑帝”张枫道:“听老游说,新盟主虽然年少,但却智慧如海、神功盖世,似已达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天山双仙”神情猛震,“天山仙姥”失声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世上真有人能练到那等程度?” “剑帝”张枫凝重地说:“是呀,起初我也不敢相信,但游老弟说得甚是肯定,并说他们‘天龙双卫’已试探过新盟主的功力,凭他们‘双卫’的身手、功力,估计难是新盟主十招之敌。若果如此,‘天龙盟’重振有望了。” “天山仙姥”以手加额,说:“谢天谢地,有了这样一位功力超群的新盟主出面领导,‘天龙盟’必能重振,‘武林教’亦不足惧了。” “银须矮仙”童大威亦感叹道:“是呀!想当年,‘天龙盟’威震武林,哪容一干邪魔歪道横行?没想到……唉!” “天山仙姥”一瞪眼,说:“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因为你的变节,张大哥早就……” “剑帝”张枫忙打断她的话道:“你看,你看,又来了。”随又抬头看看夜空,岔言道:“都这个时候了,老游也该到了吧。” 蓦闻远处山头上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啸,从啸声的清越冗长,显见来人功力极深。 ------------ 第 61章 重聚“天龙” 群豪会君山 “剑帝”张枫朗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呀,老游到了。”随之发出一阵清亮柔和的啸声,远远地传送出去,与传来的长啸遥相呼应。 啸声未落,一条人影如星飞电闪般驰来,眨眼间已到了亭外,人未到声先到:“哈哈!张大哥,你们倒先到了,小弟姗姗来迟,恕罪,恕罪。”话落身现,正是“武林双异”之一的“南海潜龙”游四海到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乍见“天山双仙”亦在亭中,先是一怔,继而大喜,拱手道:“原来童三哥、戴四姐也来了,倒省了我老游一番脚程。” “天山双仙”忙起身还礼。 “天山仙姥”笑道:“游老弟,这么多年没见,你可是越活越精神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哈哈”大笑着走入亭来,突见钮清与马腾云并立在众人身后,不由一怔,随即翻身便拜,恭声道:“属下游四海参见盟主!” 然不待他跪下身去,即被一股柔和的暗劲悄悄地托住了,旁人看去亦仅见他拱手一揖而已。 他这么一呼叫,把亭中除钮清、“袖里乾坤”胡智以外的所有众人都叫懵了,一个个茫然四顾。 “剑帝”张枫愕然道:“游老弟,你说盟主在哪?” “南海潜龙”游四海伸手一指钮清,肃然道:“这就是本盟的第十一任盟主钮清钮盟主,你们还不知道么?” 这一来,更让众人大吃一惊,他们绝未想到,这位随同“天山双仙”而来的“徒孙”、进亭后即文质彬彬地静立在众人身后的少年,竟就是他们适才尚津津乐道、祈盼见面的“天龙盟”新任盟主。 “剑帝”张枫愣怔片刻,方起身面向钮清躬身施礼道:“老朽等昏聩不明,竟不知盟主早已驾临,请盟主恕老朽等失迎之罪。” 其他在座众人亦赶紧起身,纷纷向钮清躬身施礼。 钮清赶紧上前还礼不迭,口中连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前辈言重了,尚请恕晚辈不敬之罪。” “天山仙姥”满心喜悦地端详着钮清,蔼然道:“清儿……啊!不,盟主,你即已驾临当场,何不早点明示,也不至于让我等失礼。” 钮清尴尬地说:“师婆,孙儿乍睹张老前辈这等当今绝世高人,心中仰慕之极,一时忘了礼数,尚请师婆责罚。” “剑帝”张枫朗笑道:“盟主过誉了,老朽愧不敢当。” “银须矮仙”童大威凝重地说:“能否请盟主出示‘天龙令’符一观?” 钮清点点头,慎重地从怀中掏出“天龙令”符,高举过顶。 “剑帝”张枫、“天山双仙”、“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乍睹“天龙令”,一齐拜倒在地,“流云剑客”张新明、“奔雷手”王雷、“黑旋风”李风、“袖里乾坤”胡智等虽从未见过“天龙令”,但见此情状,亦知此令非同小可,也紧跟着跪在后面。场中除了钮清仍然站立之外,就只有那被这突然的变化惊糊涂了的少侠马腾云了,他呆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看钮清,又看看跪了一地的众人,一时竟不知所措。 “剑帝”张枫代表众人,朗声道:“‘天龙令’出,武林震动。属下张枫、童大威、戴芙蓉、游四海,率王雷、张新明、李风、马腾云等拜见盟主。” 钮清将“天龙令”往怀中一塞,赶紧跪下还礼道:“各位前辈快快请起,可别折杀晚辈了。” 众人起身,客套一番后,恭请钮清上座,几位老人亦纷纷落座,“流云剑客”张新明等人就只能恭立于后了。 “剑帝”张枫乍见尚愣怔在一旁不言不动的马腾云,不由眉头深皱,沉喝道:“腾云,你是傻了?还是呆了?见了本盟盟主竟不知道参拜,还傻愣愣的是怎么回事?” 马腾云被师祖“剑帝”沉声一喝,方始从愣怔中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看看众人,又看看钮清,心中陡然冒出一种颇为滑稽的感觉。 这不明明就是仅仅三年不见的昔年玩伴么,怎的会摇身一变竟成了什么‘天龙盟’的大盟主了?就连师祖、“天山双仙”、“南海潜龙”那等绝世高人都得大礼参拜。是这小子使了什么邪术蒙住了这些绝世高人?还是这些老人们都老糊涂了,误把“李鬼”当“李逵”了? 他对钮清可是太熟悉了,根本不相信就这么短短的三年时间,钮清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能大到令“剑帝”张枫那等当今顶尖高手俯首称臣的地步。 然一见“剑帝”那冷厉的眼神,不由心中一虚,虽有十二万个的不相信、不愿意,也只得踟蹰着上前,含含糊糊地嘟哝道:“属下马腾云参见盟主。”双腿一弯,作势欲跪。 他本想钮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客气地叫他“免礼”,他也就可以顺势起身不用磕这个头了。哼!他才不会被钮清唬住当这个冤大头哩。 哪知钮清不但未予阻止,反而静静地注视着他,似想看他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做。无奈,他只得将心一横:“好你个钮清,你想看我的洋相,今天看在我师祖份上,我就给你磕一个头,改天非让你磕回来不可。”俯身便拜。 然不待他跪到地面,陡感膝下似被一股柔和的气劲托住,竟然跪不下去。他愕然一怔,抬头一见钮清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立知是他在捣鬼。但他此时相距钮清足有丈余,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他是如何捣的鬼?难道他真学了什么奇功异能不成?也好,我且试试看他这几年究竟学到了多大的本事,到底是“李逵”还是“李鬼”。 遂深吸一口气,运劲向膝下那似有似无的“气垫”压去。哪知任他使尽了吃奶的劲,功力运足了十二成,仍无法压下分毫。 咦!难道这几年他真的练成了什么奇功?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与自己这面红气促、满头大汗的狼狈相相比,双方的修为真不可以道里计。 不由黯然一叹:想当年小伙伴们玩耍摔跤时,自己虽大都不是他的对手,满以为这几年自己得遇名师、用功也还算勤奋,身手早已今非昔比,哪知与钮清一比,差距似乎更大了。 正当他心灰意冷、准备认输之际,突感膝下劲力一空,他正在全力下压之势尚未收劲,哪虞此变?不但双膝硬硬地磕在地上,就连头部也重重地碰到地面,直撞得他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随听钮清笑道:“哎呀呀!马少侠行此重礼,在下多不好意思。请起,快快请起。”不待他有任何反应,身下似陡起一股极强劲的龙卷风,裹挟着他的身躯“呼”地飞出了亭外。 马腾云身一浮空,本能地想施展出轻功,哪知身躯竟似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捆绑住了,一点也施展不出劲力。往下一看,离地足有五丈,身躯正似陨石般向地面坠落,他空有一身武功却一点也无法施展,这一落下,就算不摔成肉饼,也非摔成重伤不可,不由吓得他“哇哇”大叫。 亭中众人见状,均不由赫然色变,“黑旋风”李风轻功极佳,正欲跃出亭外,却被“剑帝”张枫以眼神制止了。 随着“砰”地一声,马腾云的身躯已摔下地来。其样子虽然狼狈,但落地时却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劲将他托住了,故而一点也未受伤。 马腾云身躯方一着地,即感觉身上那股无形的束缚已消失,立即一跃而起,大叫道:“钮清,你小子使诈,你这算什么……” “住口!”“剑帝”厉声怒斥。 钮清见“剑帝”张枫发怒,猛然醒悟到当着这几位绝世高人之面,此举颇有不妥,赶紧求情道:“老前辈请息怒,皆因我们乃总角之交,从小顽放不羁,几年不见异地重逢,忍不住玩心忽起,忘了对各位前辈的不敬之心,尚请恕罪。” 他先前见了马腾云那不情不愿之状,即知他心中所想,遂故意不言,静看他如何收场。后见他运劲与自己抗衡,正好借机考较一下他的功力深浅。再到后来有意让其碰地、腾空,却着实是“玩心忽起”了。 “剑帝”张枫闻钮清之言,面色稍霁,说:“既是盟主说情,就饶了这厮不敬盟主之罪。”转对马腾云沉喝道:“还不快快谢过盟主!” 马腾云慢慢走进亭中,来到钮清跟前,低声说:“清哥,你也太狠了,我给你记着……”一见“剑帝”那凌厉的眼神,赶紧住口不敢再说了。 钮清见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的额头已肿起了一个大包,宛如一只独角,知是适才“磕头”过重之故,不由强忍笑意,道:“好了,好了。我们兄弟之间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反正你给我记的帐又不是一笔、两笔了,再多一笔又有何妨?” 亭中众人,“流云剑客”张新明、“奔雷手”王雷、“黑旋风”李风、“袖里乾坤”胡智等人对适才的情形,尚不太明究竟,但“剑帝”张枫、“天山仙姥”戴芙蓉、“银须矮仙”童大威、“南海潜龙”游四海等老一辈人物,却是眼光犀利,早就看出马腾云自上前参拜至腾飞落地的整个过程,均在钮清的真力控制之中,不由既惊且佩。 “剑帝”张枫暗忖:马腾云一身武功,有小半系自己亲授,虽限于时日功力尚浅,但若置之江湖,至少也算得上是二流以上的好手了,然适才在钮清真力的控制之下,根本无丝毫动弹之能。就连自己都没有看清钮清是如何出手操控的,其功力之深、运力之巧,自叹弗如也! 再看钮清外表静如处子,若不留心看他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神,实难看出其身具武功之象。显然,其功力之深,确已达到了“返璞归真”的极高境界,心中感叹不已。 “天山双仙”均心下恍然:难怪先前他能潜到了自己身旁五丈之内竟未被发现,显见其功力之深实已超出自己甚多。心中亦为自己的徒儿能有这么一个佳儿而感到欣慰。 众人各自心中感受不同,但均对钮清的敬佩之心渐增。 稍顷,“剑帝”张枫目注钮清,凄然道:“敢问盟主,不知轩辕老盟主是如何过世的?他老人家可有什么遗言留下?” 钮清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封已被“处理”过的“轩辕遗书”,递给“剑帝”张枫,黯然道:“详细情形,先师均已述及,诸位一看便知。” “剑帝”张枫、“天山双仙”等人传阅已毕,对轩辕老盟主的去世始末均已了然,心中陡然涌上一股无比的凄凉;对于当年雄踞“天下第一高手”的老盟主轩辕龑竟丧身于“百毒天尊”周大光等宵小的诡谋之下,众人在哀伤之余亦萌生出一股复仇的怒火。 看到老盟主轩辕龑在遗书中提及副盟主“乾坤手”欧阳天与四大护法不和将导致“天龙盟”解体、群魔失控泛滥之论断,“剑帝”张枫惨然叫道:“盟主,您果真有先见之明呀!属下愧对您,愧对‘天龙盟’,愧对天下武林。属下有罪呀!” “天山仙姥”戴芙蓉、“银须矮仙”童大威、“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心中均泛起一股深深的愧疚和负罪感。 钮清眼见几位“天龙”老人在愧疚和哀伤中几乎情绪失控,唯恐有伤老人们年迈的身体,遂沉声道:“逝者已矣,‘复盟’艰巨,诸位前辈当以先师遗志为重、节哀顺变。”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透入几位老人的脑海,令得他们几乎混乱的头脑豁然一清。 “剑帝”张枫抱拳拱手道:“多谢盟主醍醐灌顶,老朽几乎糊涂了,今后自当追随盟主,为重振‘天龙’贡献余生。” “天山双仙”亦纷纷表态,愿追随新盟主为重振“天龙盟”竭尽全力。 待众人情绪平稳,“剑帝”张枫肃然道:“既然今晚在君山巧遇盟主,且诸位均已集聚在此,不若就将明天的岳阳楼之会提前到此时此地如何?” 众人点头称善。 “剑帝”张枫目注钮清道:“不知盟主可有何指示?” ------------ 第 62章 拯救“乾坤” 军师细筹谋 钮清恳切地说:“晚辈虽奉先师遗命接掌‘天龙’,却因年轻识浅,只感力不从心,故特邀诸位前辈相聚岳阳共商大计,冀盼诸位前辈有以教我。” “天山仙姥”戴芙蓉点点头说:“重振‘天龙盟’是我等数十年来的心愿,必然会全力以赴。只是现在的武林是邪魔横行、正义消沉,在这种状况下,重振‘天龙’的难度自然是可想而知,甚至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胎死腹中’。所以,该如何着手进行,确实需要缜密思考、计划周详才行。” “剑帝”张枫叹道:“当今天下,可说已乱成一锅粥了,西域叛乱、权奸谋反、‘武林教’猖乱,武林蒙羞、生灵涂炭呀!” “南海潜龙”游四海接道:“叛乱待平、权奸待除、‘武林教’待灭、‘乾坤堡’待救……事情可真是千头万绪,真不知该先从哪儿开始着手才好。” “银须矮仙”童大威道:“依我看,还是先救‘乾坤堡’最重要,因为……” 不待他说完,“天山仙姥”戴芙蓉即怒斥道:“又是‘乾坤堡’,你心里除了欧阳天、‘乾坤堡’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吓得“银须矮仙”童大威赶紧住口,再也不敢吱声了。 钮清忙打圆场说:“师公之言亦颇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乾坤堡’毕竟是我们‘天龙’一脉,更何况欧阳堡主独抗强敌,不屈不挠,也着实是条汉子,我们自然不能眼看着他被‘武林教’就此毁灭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但说来说去,总拿不出个具体方案来。 突听“流云剑客”张新明笑指“袖里乾坤”胡智说:“放着现成的军师在此,何用我们这些‘臭皮匠’瞎扯?” “剑帝”张枫一掌拍在额头,笑道:“老朽也真是老糊涂了,竟把你这位再世诸葛也忘记了。胡老弟,你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办?” “袖里乾坤”胡智惶恐地说:“晚辈才疏学浅,在盟主和诸位前辈面前,岂有在下说话的余地?” “天山仙姥”戴芙蓉道:“胡老弟,我们既然有缘聚到了一起,今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自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你就别再客气了。” “袖里乾坤”胡智微笑不语,却悄悄向钮清使了个眼色。 钮清含笑道:“在下还忘了禀告诸位前辈一事。就在一个月前,在下于前往四川‘游龙堡’途中,巧遇‘袖里乾坤’胡智胡先生和‘黄面虎’黄彪黄大侠,因感于胡先生、黄大侠的卓绝才华和凛然正气,已擅自做主,将二位延揽入‘天龙盟’,还望各位前辈恕在下擅专之罪。”当下,将秀山收胡、黄,“游龙堡”救父,直至今日湖中遇险等情,简要介绍了一番。 至于掌毁“地龙塔”、智破“火龙阵”等惊险情节,他仅是一带而过。但“袖里乾坤”胡智却加以了详细的补充说明,尤其是对钮清的才智、功力推崇备至。 众人听罢,对钮清那一身高深莫测的卓绝身手更是惊叹不已,对“袖里乾坤”胡智之凛然正气、“黄面虎”黄彪之义薄云天,亦颇为敬佩。对“武林教”行为之猖獗均气愤不已,对“游龙堡”布置之凶险更颇为担忧。 “剑帝”张枫沉吟道:“鉴于‘武林教’势力之庞大、组织之严谨,我们不但要团结更多的仁人志士,更须缜密筹划、布置周全。”转对“袖里乾坤”胡智说:“胡老弟,你既是天下闻名的智者,自然是智谋高深之士,今后你就作为我们‘天龙盟’的军师吧。” “袖里乾坤”胡智忙道:“张前辈言重了,晚辈如何敢当?想本盟盟主虽然年少,却是才智超绝、神功盖世、雄才大略之士,各位前辈均为当今绝顶高人。有盟主的英明领导,有各位前辈的鼎力冀护,‘天龙盟’必能威震武林,‘武林教’不难烟消瓦解。” 他是个智谋深远而又思维细致的人,深知在当今武林中,要想力挽狂澜,必须要确立钮清的中心主导作用,尤其是在“天龙盟”复盟之始,而被领导的又是这么一批武林罕见的绝顶耄宿。因此,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十分注重体现钮清的身份地位及才干,实可谓用心良苦也。 “剑帝”张枫、“天山双仙”等人经胡智婉言提醒,始悟及他们竟然忽视了钮清的盟主身份。 他们均是武林泰山、北斗级人物,数十年来各自雄霸一方,高高在上,任何事情,均是一言九鼎,无人敢于违逆。 钮清横空出世,以盟主之尊居于他们之上,他们明知必须服从、尊重,但多年来的习惯使然,在神态、语气上一时尚转不过弯来,难免有凌驾于盟主之上之嫌,心中均感颇为歉疚。 钮清见状,自能理解诸老心情,正欲恭声谦让,却见“南海潜龙”游四海向他缓缓摇了摇头,立时想起“武林双异”在都庞岭时曾提醒他,要想凝聚一盘散沙似的“天龙”旧人,必须端正盟主的身份、态度。遂不再多作客气,轻咳一声道:“我‘天龙盟’既欲恢复昔年雄风,其各级组织架构,自该逐一设置。张老前辈提议‘袖里乾坤’胡智胡先生为本盟军师,我个人亦认为极为贴切,如各位前辈没有不同意见,此事就这样定下来如何?” “南海潜龙”游四海立即附和说:“盟主的决定属下等自然衷心拥护。想当今武林一片混乱,且又敌强我弱,本盟复盟之旅必然异常艰辛,确实太需要胡先生这种足智多谋之士来辅佐盟主了。” “天山仙姥”戴芙蓉笑道:“胡先生,你现在可是本盟名正言顺的军师了,‘天龙盟’如何重振,‘武林教’能否覆灭,就看你这位军师如何运筹帷幄了。” “剑帝”张枫也道:“胡老弟,在这多事之秋,尚盼你尽展才智,为我‘天龙盟’的复兴献计献策。”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盟主和各位前辈如此抬爱,属下汗颜无地,自当竭尽全力,以供盟主和各位前辈驱策。” 钮清笑道:“胡军师,你现在就走马上任吧,对于当前的武林态势及我们的应对之策,希能详为剖析。” “袖里乾坤”胡智恭声道:“属下遵命。”沉思少顷,向众人一抱拳,说:“既然盟主有命,各位前辈又如此厚爱,属下就大胆地略述一己之愚见,以供盟主和各位前辈参考。” 他清清嗓子,朗声道:“当今社会动荡不安的根源,来源于三大阵营,一是西域准噶尔叛乱,二是‘武林教’猖獗,三是朝中权臣野心勃勃阴谋窃国。当今国势颇强,且当今的乾隆皇帝也还算得上是一位有点雄才大略的皇帝,平叛并非难事;朝中权奸若无外援,恐亦难得逞;但对付‘武林教’匪徒,恐怕就得靠我们武林正义之士了。” 三言两语,将矛盾的主要焦点提了出来,言简意赅,直听得众人纷纷点头。 “袖里乾坤”胡智继续说:“‘武林教’气焰熏天、锋芒劲锐,单凭我们目前的力量,恐尚难以与之抗衡,还得团结更多的武林正义之士共同对抗方可。” 众人点头称是,纷纷提议该邀何人何人出山,该找何人何人助阵,一时议论纷纷。 待众人话声稍落,“袖里乾坤”胡智话风一转,说:“依属下推测,重九‘乾坤堡’之役,可能是我们一次绝佳的机会,如果善加运筹,有可能经此一役,即可重创‘武林教’,并进而改变武林格局。” 众人愕然,不解地望着胡智。 “袖里乾坤”胡智分析说:“诸位请比较一下‘乾坤堡’与‘游龙堡’双方的实力。‘乾坤堡’方面,堡主‘乾坤手’欧阳天位居‘特一级高手’,功力自非泛泛,堡中的‘四娇八俊十二杰’,也就是欧阳堡主的四女八男十二大弟子和十二护院武师,身手均可列入一流高手,如此之外,就未听说尚有何杰出人物了。 而‘游龙堡’方面呢?由于近几年来大势网罗黑白两道高手,已可说得上是高手如云。堡主‘陆地游龙’宇文烈声望、功力不输于‘乾坤手’,‘三怪’之首的‘长白一枭’艾登罗身居‘游龙堡’总管,其他‘三怪’‘四邪’中的人物据说亦大都已入其中,更有为数众多的身具‘特级高手’身手的黄衣蒙面人。 显而易见,两堡实力相差悬殊,若‘游龙堡’全力图谋‘乾坤堡’,应该早已得手了。 但奇怪的是,‘武林教’既往行动的惯例大都是行踪诡异而出其不意、动作神速而令人措手不及,故而能在极短时间内飓风般地席卷武林。可在对付这最后一个敢于公然抗拒他们的堡垒‘乾坤堡’时,却偏偏一反常态,早在半年之前就透出了风声,这是为什么?” 众人均想:“对呀。这不合情理呀!”均把疑惑的目光望着胡智。 “袖里乾坤”胡智继续分析:“以属下个人的看法,可能有三种情况:一是‘乾坤堡’中隐藏着什么令他们有所顾忌的东西,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二是‘游龙堡’打的是‘心理战术’,他们凭仗着强大的实力,不断地对‘乾坤堡’威逼、施压,不但可从意志上逐渐地摧毁‘乾坤堡’人的抗拒之心,更可以给武林中那些仍意图抗拒之士一个强大威慑;第三种可能是‘围点打援’,吸引所有欲援‘乾坤堡’之士前往,然后一举全歼,永除后患。” 他分析的条理分明,全面透彻,令众人大为叹服:此人不愧为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智者”。 “天山仙姥”戴芙蓉皱眉道:“那究竟以哪一种可能性较大呢?”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以属下看来,前两种可能不能忽略,但可能性较大的还是第三种情况,而且矛头似乎主要还是针对几位‘天龙’前辈。” “剑帝”张枫诧然道:“此话怎讲?” “袖里乾坤”胡智道:“第一,几位‘天龙’前辈乃当今武林正道之顶尖泰斗,‘武林教’欲一统武林,定视各位为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心安;第二,‘乾坤堡’乃‘天龙’一脉,又是现今抗拒‘武林教’的唯一支柱。彼攻‘乾坤堡’,以各位前辈的仁侠胸怀及与‘乾坤堡’的特殊关系,只要得知信息,必不会坐视不理。基于此,‘武林教’在放出风声后即可在‘乾坤堡’从容布置、张网以待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不屑地说:“以‘乾坤堡’为饵,引我们上钩,然后一网打尽。嘿!想得倒是不错,只是凭他们的力量,就能把‘乾坤堡’和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一口吞掉?胃口也太大了吧?” “银须矮仙”童大威冷冷地说:“那我们就赶往‘乾坤堡’去看看,究竟是被他们囫囵生吞了?还是撑得他们肚破肠流?” “天山仙姥”戴芙蓉怒道:“就算不济,至少也可以拼他个鱼死网破吧。” “袖里乾坤”胡智摇摇头说:“我们现在的目标,已不是要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了,而是要在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如何将‘武林教’匪徒彻底消灭,以维护武林长久的安宁。” “剑帝”张枫一拍巴掌,说:“对呀!老弟有何高见?快说说看。” ------------ 第 63章 调兵遣将 盟主发号令 “袖里乾坤”胡智冷静地说:“‘武林教’既欲图谋各位前辈,必然自认具有能将‘乾坤堡’和各位前辈一举全歼的实力。诚如游前辈所言,以目今‘游龙堡’已知的力量,断没有将几位前辈和‘乾坤堡’同时一口吞下的胃口。他们既敢如此有恃无恐,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一是依仗人多势众以众凌寡,对各位前辈各个击破,或是在暗中安排了什么厉害的诡谋。” “南海潜龙”游四海点头道:“此事不可不防,今后我等行走江湖,真得多加小心才是,千万不可轻身冒险。” “袖里乾坤”胡智又道:“第二种情况,就是全凭实力说话了。若果如此,就说明他们必然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雄厚实力。诸位别忘了,对方还有个神秘莫测、从未现身的‘武帝’哩。” “天山仙姥”戴芙蓉愕然道:“能一举将我们‘双圣双仙双异人’这几个老不死的再加上一个‘乾坤手’一网打尽的力量,老身还真想不出来。就算是‘游龙堡’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魔头齐上,甚至果真再冒出一位神秘难测的‘武帝’来,恐怕也难以做到吧?难道他们还真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力量?那又是什么力量呢?” “剑帝”张枫肃然道:“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事还真得尽快查个清楚明白才行,否则,我们几个老家伙到时糊里糊涂地送了老命,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众人均点头称善。 “袖里乾坤”胡智话锋一转,说:“但不管‘武林教’如何安排、算计,这次也必定会闹得灰头土脸。” “剑帝”张枫惑然道:“何以见得?”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首先,‘武林教’既然早早放出风声,必然会有不少武林中不甘屈服的正义之士前往‘乾坤堡’助阵,正义阵营的实力将会大增。” “流云剑客”张新明插言道:“据说,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赶往‘乾坤堡’了,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陆续前往。” “袖里乾坤”胡智继续说:“第二,我们凝聚‘天龙’实力,避免各自为战,统一部署,周密安排,定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纷纷点头。 “袖里乾坤”胡智紧接着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武林教’少计算了一个人的出现。也许,这就是决定这场胜负的关键。” “天山仙姥”戴芙蓉一怔,道:“什么人这么重要?” “袖里乾坤”胡智微笑道:“就是我们的盟主。请教各位前辈,依您们估算,以盟主的功力、武技,较之那‘陆地游龙’宇文烈如何?” “南海潜龙”游四海肯定地说:“宇文烈绝对不是盟主的对手。依我看,就算那神秘莫测的‘武帝’,在盟主手下恐怕也难讨得了好去。” 钮清愕然道:“游老前辈何以如此肯定?”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宇文烈与欧阳天功力在伯仲之间,欧阳天功力虽高,但也不可能是我与老蒲联手之敌,而我与老蒲联手,在盟主手下恐怕难以走过十招。这么一比较,宇文烈岂能是盟主之敌?” 钮清笑道:“游老前辈也太夸张了吧,以在下这点微薄之力,别说是您与蒲老前辈联手,就算是您们任何一人出手,在下也绝非其敌。” “南海潜龙”游四海认真地说:“属下之言绝非虚语。更何况,在这大战之前正确估算双方实力,属下也绝不敢误导盟主。” 钮清道:“游老前辈真的对在下如此有信心?”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对盟主的一身修为,属下只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剑帝”张枫、“天山双仙”等对钮清的功力虽颇为敬佩,但毕竟未亲身试探过,听“南海潜龙”游四海如此形容,也不禁耸然动容。 “袖里乾坤”胡智欢然道:“如此就好了,大事定矣。” “天山仙姥”戴芙蓉惑然道:“什么大事定矣?” “袖里乾坤”胡智朗笑道:“‘武林教’拟定进攻‘乾坤堡’之时,盟主尚未出山,那时‘武林教’肯定只设计到诸位前辈,而不可能把盟主计算在内。刚才诸位前辈也分析过了,对方就算有针对诸位前辈的实力,应该强也强得有限吧。届时,我方突然增加了盟主这么个‘大杀器’,自然会出乎其意外,力量消长之下,战局的天平自然会向我方倾斜。” “南海潜龙”游四海忧虑地说:“胡军师说的虽有道理,但以‘武林教’眼线之广,如今应该已经知道武林中出了盟主这么一号人物了,难道不会采取相应的对策?” “袖里乾坤”胡智道:“这就需要我们尽量避免泄露盟主的身份和行踪及本盟的复盟意图了,待临近‘重九’时,盟主还可有意偏离‘乾坤堡’方向,以松懈对方的防备之心。” “天山仙姥”戴芙蓉点点头道:“只要他们不将盟主与我们扯到一起,我们就大有可为。” “剑帝”张枫赞道:“对己,隐藏实力,突出奇兵;对敌,声东击西,迷惑视听。胡老弟果然高才,你说吧,我们该如何行动?” “袖里乾坤”胡智笑道:“借措代筹、出谋划策是军师之责,冲锋陷阵、斩将摩旗是大将之职,而排兵布阵、调兵遣将是主帅之权。如何行动,我们要听盟主的了。” 众人一齐把目光望向钮清。 钮清见状,心中微慌。毕竟,他还是一个大孩子,让他这么年轻就临大事、做决断,难免有些踟蹰不安。他深知,此事过于重大,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不能不慎呀! 他依次看看众人,局促不安地说:“面对如此大事,在下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还是请……” “南海潜龙”游四海打断他的话道:“盟主,你是一盟之主,是我们的主心骨,是复兴‘天龙’的中心,你必须承担起这幅重任。” “剑帝”张枫接着说:“对!盟主,你就分派任务吧,别看我们一把老骨头了,还是能够发挥一点作用的。只要盟主有命,我们绝不推辞。” 钮清看到众人鼓励的眼神,心中稍定,说:“既然大家如此信任,就请恕在下放肆了,如有不当之处,尚请指正。”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目前总的态势,自然是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所以,我们要进一步团结更多的仁人志士以加强力量;同时,我们的行动要谨慎、意图要隐秘,方能做到出其不意。” 众人点头称是。 钮清继续说:“‘武林教’行事神秘难测,‘乾坤堡’之战迷雾重重,我们必须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目注“天山双仙”道:“孙儿想请师公、师婆再返‘游龙堡’,设法查清此事,并监视其行动。不知意下如何?” “天山仙姥”戴芙蓉欣然道:“好。不过,此事交给老身一人即可。” 钮清慎重地说:“‘游龙堡’危险重重,师婆千万不可大意,有师公相伴而去,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天山仙姥”戴芙蓉摇头道:“不必了,此行既是暗探为主,人多反易误事。” 钮清正欲再劝,却见“天山仙姥”正色道:“盟主不用再劝了,若是信不过老身,那就让他一个人去得了。” 钮清一怔,惑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见“天山仙姥”戴芙蓉满脸气恨之色,而“银须矮仙”童大威虽是闷不做声,脸上却“写满”了不服气;不由把疑惑的眼光望向“剑帝”张枫和“南海潜龙”游四海。 “剑帝”张枫长叹一声,道:“事情应该还是起源于四十多年之前吧,那时,轩辕盟主失踪,盟内兄弟遍寻不着。但蛇无头不行,偌大的一个‘天龙盟’,盟主之位岂能久悬?就为了新盟主人选,盟内兄弟发生了争执。” “南海潜龙”游四海见“剑帝”张枫低头沉思,遂接着说:“当时,童三哥支持副盟主‘乾坤手’欧阳天继位,而戴四姐则认为副盟主‘乾坤手’欧阳天的心胸不如四大护法之首的‘玄机剑客’张枫、也就是如今的这位‘剑帝’张大哥宽大,力主张大哥主盟。两人争执不下,竟至反目成仇,先后一怒而去。” “剑帝”张枫苦笑道:“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害得二位数十年反目,至今仍耿耿于怀,老大哥心中有愧呀。” “天山仙姥”戴芙蓉抗声道:“这可不是小事呀,若不是因为他的背叛,我们一致推举张大哥主盟,‘天龙盟’岂会闹得不欢而散?如今的‘武林教’这一干江湖匪类又岂能趁机肆虐?推根究源,难道不是这家伙惹的祸?” “银须矮仙”童大威双目一张,张口欲语,但一看“天山仙姥”那怒气冲冲的面容,又泄气地垂下了头。 钮清心下恍然,也记起他娘临终前亦曾提过,“天山双仙”本是一对恩爱夫妻,虽同住天山,但一住南高峰、一住北高峰,数十年不相往来,原来竟是为此。 他沉思稍顷,依次看看“天山双仙”,诚恳地说:“师公、师婆,您们当年虽然意见不一,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为了‘天龙盟’的兴旺,为了‘天龙盟’能继续威震武林,您们说对么?” “天山双仙”均缓缓点了点头。 钮清继续说:“如今,您们看到‘天龙盟’的消散,‘武林教’的猖獗,均感痛心疾首。” “天山双仙”又点了点头。 钮清话锋一转,说:“现在回想起来,假如当年您们任何一人能退让一步,也就是说,不论是由‘乾坤手’欧阳老前辈还是‘剑帝’张老前辈担任盟主,‘天龙盟’都不会消散,那些江湖匪类也就难有出头作乱的机会,对么?” “天山双仙”犹豫片刻,再次点了点头。 钮清接着说:“如今‘天龙盟’欲东山再起,您们认为该由‘乾坤手’欧阳天还是‘剑帝’张枫老前辈来担任盟主?” “天山双仙”异口同声地说:“你受轩辕老盟主遗嘱,当然应该由你来担任盟主。”二人没想到竟会如此齐声,话落不由自主地相互看了一眼。 钮清见状,心中暗笑,说:“既然您们都支持由孙儿来担任盟主,还有必要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么?” “天山双仙”一愣。 “剑帝”张枫痛心地说:“戴四妹,老盟主的遗书你也看过了,一语中的呀!想当年,我们可都错了,到现在回想起来,老哥哥我这心里头,除了愧疚就是痛呀。如今,我们要在盟主的领导之下重振‘天龙’,任重道远,我们必须要精诚团结,再也不能翻旧账了。” “天山仙姥”戴芙蓉沉思稍顷,即爽朗地说:“好吧,此事就不与他计较了。” “银须矮仙”童大威大喜,忙站起来对“天山仙姥”一揖,道:“多谢!多谢!” “天山仙姥”戴芙蓉白了他一眼,说:“我是看在盟主和张大哥的面子上,想到今后我们必须要抛弃成见、同舟共济,共同辅佐盟主完成复盟大业,可不是原谅了你当年的作为。” “银须矮仙”童大威连连点头,说:“是,是,是,是。” “剑帝”张枫朗笑道:“好,两位能和好如初,可喜,可贺呀!” “南海潜龙”游四海也打趣道:“老来团聚,恭喜,恭喜!” “天山仙姥”戴芙蓉看他一脸的促狭状,老脸一红,啐道:“游老弟,看你也胡子一大把了,何以如此的老不正经。” “南海潜龙”游四海一本正经地说:“在老姐姐面前,我可是正经得很。但童三哥的胡子可比我长多了,会不会正经就难说了。” 众人哄然大笑。 待笑声稍停,钮清含笑道:“好了,‘游龙堡’一路就拜托师公、师婆了。” “天山仙姥”肃然道:“盟主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托。” 钮清点点头。稍顿又道:“诚如胡先生所言,当今祸乱的根源来源于西域叛匪、‘武林教’匪和朝中权奸,这三者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我们在集中力量对付‘武林教’进犯‘乾坤堡’之外,对另外两方面的动态也不能忽视,尤其是西域特使克什木已经进京,不知道与那高恒相会后有何诡谋。” 他抬头目注“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在下想请游老前辈会合‘金翅大鹏’蒲老前辈和‘刀王’乔老前辈等人,北上京师,探查各方动态。” “南海潜龙”游四海恭声道:“属下遵命!” 钮清转对“剑帝”张枫道:“‘乾坤堡’是我们将要面对和关注的重点,敌我双方战云密布而又错综复杂,在下想请张老前辈率同‘流云剑客’张大侠、‘奔雷手’王大侠、‘黑旋风’李大侠和狗娃子前往‘乾坤堡’探察并监视之。” “剑帝”张枫起身恭声道:“属下等遵命!” “袖里乾坤”胡智插言道:“为隐秘行踪,若非必要,建议最好暂缓和‘乾坤手’欧阳堡主等‘乾坤堡’中之人接触。” 钮清点点头说:“此言有理。还望张老前辈慎之。” “剑帝”张枫道:“属下谨记。” 突听久未吭声的马腾云抗声道:“盟主,属下有重要事情禀陈。” 众人均是一怔,愕然望着马腾云。 ------------ 第 64章 蒙冤莫辩 贼党巧栽赃 却听马腾云慎重其事地说:“禀盟主,属下已蒙恩师赐名‘马腾云’,可不再是‘狗娃子’了。” 钮清心中一乐,强忍住笑,肃然道:“好,少侠马腾云听令,着你随同‘剑帝’张老前辈一起前往‘乾坤堡’探察敌情。” “得令!”马腾云胸脯一挺,高高兴兴地站到了“黑旋风”李风的身后。 众人见状,不由莞尔一笑。 钮清环扫众人一眼,说:“我们暂定‘重九’前夕会聚‘乾坤堡’。”稍顿又道:“万一事情有变,就请游、蒲两位老前辈沟通各方。只不过……如一时联系不上,而又事情紧急,只能请诸位审时度势、见机行事了。” 众人齐称:“遵命!” 众人看钮清虽然年少,但临事谨慎,思虑周详,部署周密,不由大为叹服。此子不但功力奇高,其才智、处事方式,亦是上上之选,对复兴“天龙”的信心大增。 诸事已定,“天山仙姥”首先告辞,说:“盟主,我们就先行一步了。”与“银须矮仙”双双向众人一抱拳,星飞而去。 接着,“南海潜龙”和“剑帝”等人也纷纷告辞,飘然而去。 夜空中,传来“剑帝”张枫的朗吟声:“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待众人先后离去,“袖里乾坤”胡智说:“盟主,我们也该走了。” 柳毅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 ** ** ** ** 犹如晴空一个霹雳,继“武林教”横扫武林后的又一个震骇天下武林的消息在江湖上迅速地传播着。 端阳后的第二天深夜,一向淡泊名利的“洞庭渔隐”汪然仪陈尸荒滩,除眉心一点红印外,浑身别无其它半点伤痕,凶手鸿飞夭夭。 半个月后,正直无私的南阳名武师“神枪无敌”赵志平一家十三口一夜之间全部遇难,也是除眉心一点红印外浑身别无半点伤痕,显然与杀害“洞庭渔隐”汪然仪的是同一个人。 下这毒手之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只是由这些死者伤痕一致的情形看来,显然是一种狠毒绝伦的指力。 然而这是种什么指力?武林中却无人识得。 又过了半个月后,梁山武林世家“万松山庄”又遭劫难,死者伤痕与前两次完全一致。 仅一名厨子躲在地窖中才幸免一死。 据厨子供称乃是一位自称“飞天神龙”钮清的年轻人所为。 此人先是奸淫了庄主黄浩刚的两个花朵般的女儿,遂遭黄浩刚率众围攻。 但那少年人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手段残忍至极,竟一口气将全庄四十二口尽数击杀。 可惜那厨子粗略说完后就无缘无故地死去了,无法提供更为详细的情况。 但从三次惨案伤痕一致看来,显然全是这“飞天神龙”钮清所为。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连续发生三起惨绝人寰的屠杀惨案,其手段之狠毒、凶残,较之任何杀人凶魔毫不逊色。 于是,江湖人心震动。 “飞天神龙”钮清之名宛如恶魔凶龙,笼罩了整个武林。 这“飞天神龙”钮清是谁?是何出身?师承何人?江湖上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宛如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煞神。 因此,许多成名多年、洁身自好的江湖英雄、武林豪客,都为种种传言而开始心慌、恐惧、忧虑,坐卧不安。 因为,三起惨案的对象均是不愿臣服于“武林教”之人。 “飞天神龙”钮清的残酷屠杀,对那些意图逍遥世外的武林人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降顺“武林教”,另一条则是遭到“飞天神龙”钮清的残杀。 ** ** ** ** ** “万松山庄”遭难后的第十天下午,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刻,梁山脚下来了三骑骏马。 前行骑者是一位秀逸俊俏、貌比潘安、年约十八九岁的玄衣美书生。 这书生长得实在俊极、美极,冠玉般的脸孔,白里透红,悬胆似的鼻子,小巧玲珑,一张薄薄的、像煞姑娘家樱唇的小嘴儿微嘟着,一口好细好白的牙齿,更像煞姑娘家的一口贝齿,点漆双睛,两支眸珠子既黑又亮,充满着智慧的光彩,并且是那么的深邃,似乎有着令人探测不透的秘密。只是那两道斜飞入鬓的眉毛,不够浓,略嫌淡了些儿,因而显得不够英挺,也缺少了男人的那份须眉气,令人有点美中不足之感。还有那双手,又白又细腻,太美,太使人看了心动。 稍后并肩而行的两骑者是两位只有十六七岁、书童打扮的青衣少年,模样儿长相虽然不如玄衣书生那么秀逸俊俏、令人看得双眼发直,但也实在够俊了,真所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龙跟龙来凤随凤”。 看这玄衣书生的模样儿气派,显然地,绝不是一般普通人家弟子,必是什么王侯官绅之家的贵胄公子之流。 三人风尘仆仆,行色匆匆,似是赶了很远的路程。 靠左边的书童说:“公子,你真以为是他?” 玄衣书生叹口气道:“世上虽然同名同姓之人不少,但我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另一书童道:“三年前,我们不是亲眼见他被二护法打下绝涧的吗?” 玄衣书生道:“所以,我必须要查个清楚明白。” 左边书童咕隆道:“我们从岳阳追到南阳,再追来梁山,所见所闻,这钮……这下手之人的手段也太残忍了。” 玄衣书生黯然道:“但愿不是他。” 原来,这三人乃是女扮男装的黎玉和丫环小翠、小娟。 三年前,黎玉巧救钮清后,一颗芳心便紧紧地系在了个朗身上,无奈天妒英才,稍后即亲眼见到钮清被打下了绝涧。当时她悲痛欲绝,若不是小翠、小娟拉得快,几乎失足坠下绝涧。 从此后便心如枯木,不再过问外事,整天萦绕在心头的就是个朗英俊的倩影,本以为将拥着那个美好的幻影终此一生。哪知在三年后的今天,突闻江湖上出了个“飞天神龙”钮清,到处屠杀武林人士。心中陡起波涛,怎地又出了个“钮清”?是他“死而复生”?还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不管是不是他,既然用“钮清”之名,她就非要弄它个水落石出。于是,又带了小翠、小娟二人,女扮男装,再次踏入了波诡云谲的江湖。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小翠又道:“万一真是他咋办?” 黎玉黯然无语,长叹一声,策马向“万松山庄”驰去。 ** ** ** ** ** 就在整个武林震撼,视“飞天神龙”钮清为洪水猛兽之时,钮清一行已悄然到了周口店附近的一个小镇里。 钮清与“袖里乾坤”胡智离开君山后,返回岳阳城内落脚的客栈,次日即侍奉父亲,带着“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二人一路北上京城。那里是全国政治、经济会聚的中心,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人流繁多,龙蛇混杂,正是一切邪恶之徒进行阴谋活动的理想场所。 钮清这次北上京城,除了欲会合“刀王”乔冲、“武林双异”等人,并探查“武林教”、西域叛匪及朝中权奸在京城的动静外,还想去会一会那位一见如故而又时时思念的结义大哥冯立。如有可能,也可趁机将西域特使克什木进京会见高恒之事,透过那位很可能与皇室“颇有牵扯”的大哥透露给当今皇上,以引起皇帝的警觉。 途中,那震惊武林的三起惨案也隐约传到了他们的耳中,这突然的噩耗令他们惊怒、迷茫。在后来的行程中,他们的前后左右,不时有武林人士出现了。这些人虽不敢过于迫近他们,但跟踪的人越来越多,那惊惧而又愤怒的神情,大有不惜一拼之势。 这种情形,令他们颇为不安,面对愤怒的人群,他们欲辩无力。因为嫁祸者嫁祸得十分巧妙,不但案发地点,是在他们必经之处,就是案发的时间,也刚好控制在他们抵达该处的前一刻。 显然,嫁祸者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在未找出真凶刷洗冤情之前,他们更不能与这些愤怒的人群正面发生冲突,因为在这些人群中,难保没有“武林教”匪徒混杂其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一旦发生冲突,后果将更加不可收拾。偏偏父亲“须弥剑客”钮霍柱的体能尚未完全恢复,以致行程十分缓慢,否则的话,他们大可施展绝顶轻功摆脱他们了事。 这天晚上,他们一行投宿在镇上一家客栈里,“须弥剑客”钮霍柱因身体不适,早早睡了,“黄面虎”黄彪因气闷难平,也蒙头大睡。 钮清躺在床上,从窗口仰望繁星闪烁的夜空,心里很不平静。 突闻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只听“袖里乾坤”胡智轻声问道:“公子睡了么?” 钮清翻身坐起,下床拉开房门,说:“还没有,先生也没睡吗?” “袖里乾坤”胡智跨进房门,说:“属下让这些天的事情搞得头昏脑胀,估计公子亦不会睡着,故而过来看看。” 钮清反手关上房门,伸手请“袖里乾坤”胡智坐在床旁的一张椅子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床上,说:“是呀!从下手的毒辣、残忍看来,必定是‘武林教’匪徒干的。但他们如此做,究竟有何目的?‘洞庭渔隐’汪老前辈之死,尚可说是因为他曾救援过我们而被‘玉面哪吒’黎刚迁怒之故,但另两起呢?他们可与我们毫无牵扯呀?” “袖里乾坤”胡智沉重地说:“这事表面看来,似仅是‘武林教’犯下的数起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但深一步想,却并不如此简单,这里面隐藏着一个绝大的阴谋。行凶者好狠毒的心机啊!” 钮清诧然道:“此话怎讲?” ------------ 第 65章 “箫笛双侠” 荒野遭围杀 “袖里乾坤”胡智凝重地说:“首先,贼子下手的对象,看起来似乎随意所为,其实不然,三起惨案的主角,均是洁身自好、不愿臣服于‘武林教’的仁人志士。如此一来,对那些尚逍遥世外、不愿同流合污之人就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迫使他们不得不屈服于‘武林教’的淫威之下。其次,贼子冒公子之名作案,无疑欲置公子于武林公敌之地,使公子在武林中寸步难行。尤为可虑的是,公子的身份及此行的目的可能已经外泄,贼子这一系列的行动,完全是有计划、有目的地为我振兴‘天龙’、匡扶武林设置重重的障碍。” 钮清长叹道:“此乃一石三鸟之计,果然毒辣得很,我们又将要如何应对呢?”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缉获真凶,澄清事实真相,才能粉碎贼子的阴谋。” 钮清点点头说:“我也想到,非得如此方能洗刷冤屈。只是,我们对作案凶手一无所知,而凶手对我们却似了如指掌。敌暗我明,若盲目寻找,犹如大海捞针呀!” “袖里乾坤”胡智苦笑道:“这就是属下深以为忧之处,为什么贼子对我们的行程、甚至所经之处的时间竟然知道得如此的精准?难道‘武林教’的消息网络果真严谨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程度?还有,贼子又从何处得知了‘飞天神龙’这个称号?这些信息可绝不是仅靠跟踪、盯梢就能得到的呀。” 钮清一怔,道:“你是说,我们有内……” “奸”字尚未出口,即被“袖里乾坤”胡智打断道:“有些事情,我们只能有个心理准备,事实真相如何,还得靠时间来证实,所谓‘日久见人心’嘛!时间不早了,公子且安睡吧,属下告退!” 他实在不好继续再说下去了,有些事,他虽已隐约推测到了,但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若无确实证据,实在不敢妄言。 “袖里乾坤”胡智走了之后,钮清躺在床上,脑中仍想着胡智刚才未说出来的话,我们当中究竟有没有“内奸”?若有,又会是谁?是不是师傅遗书中所提及的那个“内奸”?想想近来所接触过的人,当年的天龙旧人仅“天山双仙”、“武林双异”和“剑帝”张枫等人,难道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想想又似乎都不像。 君山聚会时,他为了“隐秘行踪”,也顾忌到那个“内奸”的存在,并没有将他此后的行程告知众人,他们当中之人对他的行踪不可能如此的清楚。 再者,“飞天神龙”的称号,乃是在“游龙堡”脱险后,“黄面虎”黄彪脱口惊呼:“公子真如一条飞天神龙呀!” “袖里乾坤”胡智深觉“飞天神龙”四字颇为适合钮清,遂建议其用之于名号。 此事仅钮清父子和“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四人知道,难道是他们三人当中的一个?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则自脱险后,他们一直形影不离,不可能有时间去通风报信;二则以他们的为人,更不可能是“内奸”。父亲受了二十年的囚禁之苦,刚刚脱险,岂能不顾父子之情而变节为“内奸”?“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二人曾经钮清反复考察过,确是信得过之人,也不可能是“内奸”。 那究竟是谁呢? 思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心情异常烦闷。索性披衣起床,悄然飘出窗外,展开脚程,向镇东的一座大山奔去。他想到山上去散散心,并欲借急剧的奔驰来舒缓一下心中的郁闷。 迷人的月亮无私地将它的光辉洒向苍凉的大地,普照着人世间的男男女女、万种生灵。 在这样美好的夜晚,还有哪些人没有进入甜美的梦乡呢? 自然有——那些贪时赶路而错过宿头的人;那些孤枕难眠的旷夫怨妇;那些无耻无聊的赌徒;那些满脑子军机大事的文武大臣;那些读书不倦的莘莘学子;那些惯于在夜晚活动的大小强盗。还有——就是像钮清这种郁闷难消之人。 清凉的夜风吹拂着他的头脑,急剧的奔驰发散着他心头的郁闷,使得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蓦然,他惊“噫”一声,刹住了奔驰的身形,凝神静听。 原来,在寂静的夜空中隐隐传来了叱喝怒骂声和兵刃撞击声。 这是怎么回事?是那些跟踪者之间发生了寻仇斗杀,还是有人正在受到抢劫?甚或是又有仁人志士遭到了“武林教”匪徒的袭击?该不会是那万恶的冒名贼子又欲行栽赃嫁祸之举吧? 不论是哪种情况,自己既然碰上了,岂能置之不理?尤其是想到后一种可能性的存在,更是绝不能放过。 一念及此,身形一展,循声觅去。 越过了两道山岗,翻上一座山包,只见下面一条峡谷中,两位黄衣蒙面人和两位黑衣蒙面人正在分别围攻一位中年女子和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尚有两位黄衣蒙面人和十几位黑衣蒙面人虎视眈眈地围立在四周,似在防备被围攻之两人脱逃。 钮清对这些蒙面装束之人极为熟悉,一看就知是“武林教”匪徒,果然是那些丧尽天良的贼子们又在作恶了。 再一注视被围攻的两女,不由心中一动,那少女的身形好熟悉呀,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是谁?可惜她此时正忙于迎敌,披散的头发又遮住了脸面,一时也无法认出。 那中年女子目如秋水,黛眉如画,瑶鼻绛唇,青衣青裙,风姿绰约,望之虽已三十五六的年纪,但岁月并未掩盖掉她那天生的丽质、美绝尘寰的姿容,她那清秀高贵的绝代风华,令人几疑是九天仙女降谪人间。 两女均是右手使剑、左手使一支玉笛。玉笛挥舞,发生“呜呜”的鸣笛声。两人虽是一样的兵器、一样的招式,但中年女人无论是功力的深厚还是招式的熟练,均较少女高出许多,一看就知,两女若非师徒,亦必出自同一门派。 中年女人右手长剑,挥出漫天剑影,将周身遮护得严严实实;左手玉笛,指东打西,变幻莫测,招招都是攻向对手要穴。她双手分使两般不同的兵器,居然有若行云流水,配合得妙到毫巅。 与她对敌的两位黄衣蒙面人,一位空手进招,忽掌忽指,或劈或戳,迅捷之极,而且手法怪异,令人防不胜防;另一人使一条九节追魂鞭,鞭风激荡,鞭影暴涨,竟如狂风疾扫,威势骇人。两人一近搏,一远攻,互相配合,将中年女人的攻势紧紧逼住。 与两位黑衣蒙面人对敌的少女,虽然身法轻灵、招式奇妙,掌中剑、笛招招夺命、式式追魂。但两位黑衣蒙面人所使的全是重兵刃,一使铁牌,一使钢杖,剑、笛击在其上,发出一连串叮当之声,震得少女的兵刃频频弹起,几乎拿捏不住。 两黑衣蒙面人仗着身高力大,横砍直扫,更且出手下流,专攻女人禁忌之处,逼得那少女频频闪躲,连连后退。 眼见两女渐处下风,那少女更是岌岌可危。 钮清正欲出手,忽听得一缕箫音远远传来,箫音抑扬顿挫,时而清轻,时而浑厚,或如鹤戾长空,或如惊涛拍岸。吹的是一支唐诗谱成的小曲:“弹剑狂歌过苏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箫音美妙,令人精神一爽;词意豪侠而又情思难舒,带有种无可奈何的凄凉之感。 一曲未罢,来人已至斗场近旁,显见其身法极快。现身的是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但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白中透红,神清气朗,颚下长须飘飘,身上一袭青衫,飘逸脱俗,令人看来有飘飘若仙之感。 来人一见斗场情形,不由怒喝道:“好一批无耻的贼子,莫女侠休慌,王天倚来也。”声落身动,直向围攻中年女子的斗场欺去,同时寒光一闪,长剑已入手中。 然未待他近身,一直静立一旁观战的两位黄衣蒙面人立即迎了上去。 双方更不答话,立时战在一起。 那自称王天倚的中年男子也是双手分使两种不同的兵器,右手长剑,剑光霍霍,宛若银光箍地、紫电腾空,施展得风雨不透;左手洞箫,却使出了许多种兵器的招数,时而判官笔,时而点穴撅,亦杂有长剑的击刺招数。剑箫配合,攻中有守,守中有攻,威力确实不凡。 迎战他的两位黄衣蒙面人也好生厉害,一使双龙护手钩,双钩盘旋,纵横挥舞,竟如两道金虹,只见钩光闪烁,攻守兼备,虚实互变,刚柔齐施;另一人使一柄五虎断魂刀,刀光闪闪,狠砍狠杀,全是一派进手招式。两人联手,气势丝毫不输于对手。 隐身山顶的钮清眼看着场中三对九人那忘命的拼搏,直看得心惊不已。 从那中年男子的自报姓名及所使剑箫看来,他必是名满天下的“白云大侠” 王天倚,他称那中年女子“莫女侠”,那么她应该就是“金岭女侠”莫丽蓉了。二人同列“四侠”,又因他们所用兵刃除长剑外,尚各有一箫一笛,故又被人将他们合称为“箫笛双侠”。 多年来,“箫笛双侠”多半行踪相随,凡“金岭女侠”莫丽蓉出现之处,多可见到“白云大侠”王天倚相随左右或出现于附近。武林人均知,“白云大侠”王天倚苦恋“金岭女侠”莫丽蓉多年,可莫丽蓉却一直若即若离。常人眼中,他们实在是一对极相称的神仙侠侣,可为什么迟迟不能结合,实令人迷惑不解。直至如今,他们仍是一个不娶、一个不嫁。是在继续等待机会,还是另有原因?旁人不得而知。 钮清早从艾华、“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等人口中听说过二人之事,知二人虽处于畸恋之中,却均是响当当的侠义俊杰,故而对他们极具好感。尤其是那尚未见庐山真面目的少女,不知怎的,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牵挂感。遂暗中提聚真力,随时准备出手。因为他已看出,三人虽然功力不弱,终非这些“武林教”徒围攻之敌,目前虽然未露败象,但断难再支撑五十招之外。 果然,三十招后,除“白云大侠”王天倚尚可勉强支撑外,两个女人已被迫得步步后退了。 尤其是那少女情况更惨,她功力本就不如对手,再加上对手出招下流,迫使她心分二用,无法全力拒敌;更且急怒攻心,心浮气躁,更加险象环生,直被迫得花容失色,香汗淋漓。 “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见状,不由又惊又怒,同时怒喝一声,剑芒大盛,箫笛齐鸣,意图迫退对手,向少女靠拢。 然四黄衣蒙面人似洞悉他们的心意般,竟毫不退让,拼命反击,迫使他们无法前进一步。更由于二人心有牵挂,使原本取得的均势顿陷危境。 突然,那使铁杖的黑衣蒙面人一招“拨草寻蛇”,杖端直点少女“阴hu穴”,少女长剑急沉,同时身躯暴退。“噹”的一声,长剑击在铁杖上,火星飞溅。 随听一声狞笑:“丫头,纳命吧!”钢杖疾挑,“啪”地一声,少女手中剑断为两截。与此同时,铁牌疾推,锋利的边缘疾向少女的细脖扫去。 眼看少女一缕香魂行将散去,而“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二人,却被四位黄衣蒙面人紧紧缠住,欲救无力,顿时目眦欲裂。 ------------ 第 66章 凶徒现迹 追踪“潜隐庄” 陡闻一声龙吟般的长啸,一条人影天马行空般地飘落到那少女身旁。 随听两声惨叫,那两名围攻少女的黑衣蒙面人似碰到强力气垫上,被弹出了三丈开外,落地后就寂然不动了。 另两处正在斯缠的六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一齐停下手来。 那使鞭的黄衣蒙面人一见射落当场的竟是钮清,不由大惊道:“啊!是他,快撤!”一声呼哨,所有蒙面人瞬间鼠窜而去。 显然,那使鞭的黄衣蒙面人认识钮清。 “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从惊呆中清醒过来,同时上前,对钮清躬身一礼,道:“在下王天倚,多谢少侠援手之德。”“少侠救命之恩,莫丽蓉与徒儿何芸终生难忘。” 钮清忙还礼道:“不敢,不敢。原来是名满天下的‘白云大侠’和‘金岭女侠’,在下久仰了。” 稍顿即询问道:“不知诸位因何被那些‘武林教’匪徒围攻于此?” 莫丽蓉长叹一声,道:“还不是因为我们不愿归顺‘武林教’,致被他们不断追杀。今晚若非少侠及时援手,我们三人恐怕就难逃毒手了。” 这时,那少女已转到钮清面前,二人面面相对,神情均是一震,同时惊“啊”一声,说:“你是……钮清……清哥?”“你是……花姑?” 钮清实在难以相信,眼前的少女竟是分别多年的儿时女友花姑,喜极忘形之下,激动地握住花姑的纤手,颤声说:“花姑,真的是你吗?这不是做梦吧?” 花姑虽亦被这意外的重逢激动不已,但一眼看到一旁的“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面上均渐现怒色时,忙惊慌地抽出手来,低声说:“你……” 陡听“白云大侠”王天倚沉声道:“阁下就是‘飞天神龙’钮清?” 钮清乍见王天倚神色突变,不由一愣,愕然道:“在下正是钮清,不知……” “白云大侠”王天倚厉声打断他的话道:“梁山‘万松山庄’黄浩刚一家是否阁下的杰作?” 钮清暗叫不妙,可能是麻烦来了,此事一时实难说清,但又不能不答,遂反问道:“不知王大侠与‘万松山庄’是何关系?” “在下与庄主黄浩刚乃八拜之交。” “如果我说这件事并非在下所为,王大侠相信么?” “可出事那天明明有人看见你们一行四人从梁山脚下经过,‘万松山庄’那幸存的厨子也指称是你所为,这还会有假?” “我不否认那天我们确曾从梁山脚下经过,但并未到过‘万松山庄’。” “有何证明?” “现在暂时没有。不过,我可以告诉王大侠,这是有人冒名嫁祸,是一个很大的阴谋。若王大侠肯给我一点时间,在下一定设法擒伏真凶,交给王大侠发落。” “我又如何信得过你?” 何芸突然插话道:“师伯,我了解他的为人,他是绝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之事的。” “金岭女侠”莫丽蓉也点头道:“不错,看钮少侠一脸正气,绝非奸猾之徒,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钮清忙称谢道:“多谢两位能信得过在下。” “白云大侠”王天倚沉吟少顷,说:“既然贤师徒亦如此说,我也不便再说什么。不过,我王某之命乃今日少侠所赐,他日必有所报。但若查出‘万松山庄’之事确系阁下所为,我王某少不得还要向阁下讨个公道,大不了再将这条命还给阁下便是。告辞!”拱手一礼,独自飘然而去,转瞬已消失在朦朦夜色之中。 远远地,箫声再起,吹奏的是温庭筠的“赠知音”:“翠羽花冠碧树鸡,未明先向短墙啼,窗间谢女真娥敛,门外箫朗白马嘶。残曙微星当户没,谵烟残月照楼低,上阳宫里钟初动,不语垂鞭过柳堤。”缠绵悱恻,无限心事,俱从箫声中透露无遗,可见其对莫丽蓉用情之苦。 “金岭女侠”莫丽蓉闻听箫音,面上掠过一丝无可奈何的黯然之色,低声说:“少侠,今日暂且告辞,望少侠能早日洗脱嫌疑。” 钮清拱手道:“多谢前辈金玉良言。” 何芸泪眼汪汪地望着钮清,欲语还休,却被乃师一把拉着走了。 待走出老远,忍不住又回头望了钮清一眼。 钮清心神一震,这一眼与三年前最后看他的那“回头一瞥”何其相似呀! 钮清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思潮起伏。 花姑是如何脱险的?又是如何拜到了“金岭女侠”莫丽蓉的门下?她还是从前的花姑么?只感心中一片迷茫。 钮清正在呆呆出神,突见对面山巅上一条奇疾的人影一闪,瞬即消失不见。 钮清心神一凛,此人好快的身法!依此推测,其功力定然不弱。会是谁?难道又是“武林教”匪徒在作孽? 莫非是“武林教”仍不肯对莫丽蓉等人放手,又另遣高手予以追杀?从那人一晃即逝的身法判断,身手可能还在“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之上,若再加上适才那些“武林教”匪徒,则莫丽蓉等三人危矣。 果如此,自己刚与花姑重逢,尚未来得及好好说说话,岂不就成了永诀? 想到此,不由心中一阵紧张,忙身形一展,掠向那人影消失之处。 到得那座山巅,四顾毫无人踪,人呢?极目远眺,朦胧月色中,远处一条人影正奇快地向前飞掠。 嘿!就这么短短的时间竟跑出如此之远,轻功着实不凡。 他深吸口气,展开“凌空虚渡”身法全力猛追,宛如风驰电掣,群山不住倒退。远远看去,只见一团白雾在快速地飘移,根本难见人影。 渐渐地,已可看清前面之人了,乃是一位身着白衣之人,看他身法虽然奇速,却并不显得匆忙,宛若闲庭漫步,也并不见他在追赶什么人物。 这人是谁?这深更半夜的在这深山大泽中独行,他想干什么? 钮清放缓脚程,不远不近地盯着前行之人,心中暗暗思忖,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这人并不是“武林教”中之人?那自己岂不追得冤枉? 有心掉头而去,但又忍不住好奇。管他哩,既已追到了此处,且此人亦颇为神秘,何不索性跟下去看个究竟? 钮清跟着那人在群山中转来绕去。突然眼前一亮,在这群山丛中,竟是别有一番天地。 只见此处山环水绕,柳暗花明;一股桃花春水依着绿草堤岸,曲折流去。流到一处幽静所在,鸟鸣东西,树影婆娑,这水势便迟缓下来了。 穿过树林,迎面一所大庄院,庄门上三个斗大的金字“潜隐庄”。 这“潜隐庄”的建筑,是典型的中原一地的复式四合院建筑。 前院,广坪,厅房;中院,圃园,群房;小院,亭台,石塔; 后院,水榭,楼阁。一连四进院落,沿着一条轴线排列起来,层叠交错的翠瓦朱檐,就像一层层推涌的波浪。 前行的白衣人到得庄前,并不叩门而进,而是纵身跃上屋顶,串房越脊而去。显然,他并不是本庄之人,但他却一点也不怕暴露身形,似乎根本就不将庄中之人放在眼里。 刚到中院,陡然响起一声清朗的沉喝:“阁下夤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随着话声,霎时灯光大亮,院中缓缓走出一群人来,男女老少,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当先一人乃是一位羽扇纶巾、峨冠博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 那白衣人驻立檐头,在夜风中衣袂飘飘,宛如玉树临风,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一群人,沉声对为首老者说:“你,就是此庄庄主‘逍遥散人’徐逸岳?” 那为首的老者朗声道:“不错,正是老朽。” “你是否已收到了本教的‘武林贴’?” “逍遥散人”徐逸岳闻言神色一变,沉声道:“不错!” “既已收到,何以迟迟不予答复?” “老朽一向与世无争,闲散已贯,只愿优游泉下,不愿再覆尘埃,恐怕有违贵教的美意了。” “如此说来,你是不答应了?” “各人所好,不可相强。” “你可知道后果?” “愿闻其详。”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哈哈!阁下好大的口气,能否报个名号?” “‘飞天神龙’钮清。” “逍遥散人”徐逸岳神色又是一变,沉声道:“原来阁下就是近来声名如日中天的‘飞天神龙’,哈哈!‘飞天神龙’竟然是‘武林教’匪徒。老朽何幸,能得‘飞天神龙’亲自光临,死又何撼?”言下甚是悲壮,似是明知不是敌手,大有慷慨就死的勇气。 “嘿嘿!你就不考虑一下你的家人、亲友?” “生死由天,何能勉强?” “好吧,既然想死,本少爷就成全你吧。”声落,闪电般地向“逍遥散人” 徐逸岳当头扑下。 陡闻一声朗喝:“朋友,假冒他人之名,实在有欠光彩,何不亮出本来面目看看?”随着话声,一条人影飘然而降。 那白衣人乍见突然现身的钮清,身形不落反升,一翻身上了屋顶,疾如星矢般向庄外逸去,在空中尚厉喝道:“徐老狗,没想到你还请了帮手,少爷暂且放过今宵,改日再找你算账。”声落,人已出了庄外。 钮清一听那白衣人,正是近月来假自己之名到处作案的贼人,哪肯轻易放过?朗喝道:“朋友,我找你好久了,你还走得了么?”腾身含尾急追而去。 本已打算舍命一拼的“逍遥散人”徐逸岳等人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尚未等他们清醒过来,两条人影已消失不见了。只是他们在朦胧中发现,先后现身的两人不但衣着打扮相同,容貌身材也极为相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两人短短的几句对话中看来,似乎后来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飞天神龙”钮清。 那先来的又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冒“飞天神龙”钮清之名作案?他们之间又有何仇怨? 尽管“逍遥散人”徐逸岳也是智谋出众之士,一时间也无法想明白这中间的纠葛。 目前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率全庄老少迁往他处避祸。 ** ** ** ** 钮清穷追那冒名作案的白衣人,驰出“潜隐庄”,追入大山中。 他今天非捉住此贼不可,因为若不捉住此贼,则无法还他清白,便无法戳穿“武林教”的毒谋。 适才匆匆一照面间,此贼容貌竟与自己极为相似,显然是曾经过刻意的化妆。 潜意识里,他一直怀疑冒名作案者乃“玉面哪吒”黎刚。因为“武林教”中只有“玉面哪吒”黎刚与自己碰过几次面,对自己亦有所了解,且此贼身手颇高,年岁、身材亦与自己相仿,颇适宜于假扮自己。但究竟是不是此贼,只有将其捉住,揭下那层伪装,方知真晓。 于是,展开全身功力,对那白衣人穷追不舍。 然那白衣人身法着实不俗,更且诡异无比,钻丛林,藏山洞,躲躲藏藏。一连追过几座山头,竟突然钻入一条峡谷不见了。 钮清默运玄功,四下细细搜寻。突见对面山岗上有一条白色人影疾快地掠过。 嘿!脚下还真够快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跑出这么远了。 哼!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非抓住你不可。 钮清身形一展,又狂追过去。 又追过两道山岗,进入一座山谷,已渐渐追上了前行之人。前方颇为空阔,藏无可藏,看你再往哪儿躲。 眼看只有二十来丈距离了,钮清大喝一声:“站住!”腾空而起,越过那人头顶,拦在前面。 ------------ 第 68章 情天遗恨 误中离间计 然一见钮清那安详、恬静的英俊面容,少女心头一颤,高举的右掌又缓缓地垂了下来。 这能怪他吗?他也是中了贱人的暗算,在神志不清时才做下那等事的呀。更何况,他不一直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心上人吗?在适才那种疯狂的状态之下,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舍身相就之心? 想到此,脸上不由掠过一丝羞红。但想到自己与钮清的状况,前途渺茫,又不由得悲泣不已。 钮清被哭泣声惊醒,睁眼一看,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山洞里,旁边亦是一位全身赤裸的少女正在掩面哭泣,她的身下落红点点。 钮清心头狂震,霎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起自己神志迷糊前中了“玉面狐”邓华暗算之事,心中追悔莫及。 那这少女又是谁?若是“玉面狐”那淫hu,又岂会掩面而泣?显然不是那淫hu。 他颤抖着说:“姑娘……” 那少女闻声一震,缓缓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 “啊!是你……黎姑娘!”钮清骇然惊呼。这少女竟是三年前虽仅一面之缘却令他时常思念的黎玉。 怎会是她?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钮清茫然不解。但是,眼前的状况证明他与黎玉确实发生了合体之缘,这是铁的事实。这可怎么办? 一霎时,钮清脑中幻现出三年前黎玉主婢救他脱险后那脉脉含情的目光。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她,哪还有现在的我。更何况自己心中一直都在想念着她,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不论为情、为恩,自己都只能娶她为妻了。 然而,紧接着脑中又幻化出“玉面哪吒”黎刚的阴狡恶毒,“武林教”的累累暴行。她是黎刚之妹,也是“武林教”中之人,自己将注定与“武林教”势不两立,自己能与她结合吗? 转念又想,黎刚恶毒,黎玉善良,“武林教”残暴,黎玉仁慈。她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洁白荷花,自己为什么不能拉她一把,帮助她脱离邪恶、投向正义呢? 想到此,心意立坚。毕竟,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不是一个始乱终弃、不负责任之徒,他一定要娶她。 然而,如何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呢?这可为了难。钮清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却从未向女人求过爱,几次张口欲语,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思忖良久,突然低声吟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这是一首无名氏的《菩萨蛮》词,他借以用来向她传述自己的意愿,并表达自己对她坚定不移的爱和终身不弃不离的誓言。全首词只有八句,却连说了六件必不可能的事:青山烂,秤砣浮,黄河枯,白日见星,北斗南移,三更出太阳。并以许多重复的字句:要休,未能休,直待,且待,等,以急切的口吻,表示出自己热烈的心情。 黎玉闻言,自然懂得钮清诚挚的深情,心中十分喜悦和感动。然而,这残酷的现实,迫使自己和钮清必不可能长相厮守,若强行结合,到头来难免害人又害己。不由眼含痛泪,漫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苏轼的一首《水调歌头》,她借词中所说月有圆缺,人有离合,是无法避免的,惟愿大家珍重,能共享美好的月色。这其中情与理的矛盾,最终还是离不开现实,以理遗情,婉言劝慰钮清。 正当钮清、黎玉二人满腔深情却又愁怀相对之时,徒听到洞外传来一阵呼叫声:“钮清,清哥哥,你在哪里?你快出来!” 洞中二人闻声猛震,黎玉忙乱地抓起自己的衣衫披上,疾往洞外闪去。然才走几步,又疾回头道:“钮公子,你身边有‘武林教’的奸细,要多加小心。”声落,人已到了洞口。 黎玉刚到洞口,恰与来人相遇。来人惊“噫”一声,道:“你是……” 黎玉闷声不答,闪身窜出洞外。 钮清刚慌乱地抓起已被撕破的衣服披在身上,来人已到了洞内,一见此等情形,霎时明白了一切,神色突变,惊怒地指着钮清道:“你……你……哇——”哭着转身往洞外掠去。 钮清慌乱地追了出来,边追边叫:“华弟,华弟,你听我说……” 原来,来人竟是在那“嘉宾客栈”被钮清开玩笑气跑了的艾华。 钮清追出洞外,不但已不见了黎玉的踪影,就连艾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此刻,天色已现微明,空山寂寂,伊人安在? 钮清呆立在晨雾中,脑海一片混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仿佛他已不是他,他的灵魂似已飞上了天界,在太空中身不由己地漂游。 一个无论怎样聪明才智的人,如果着了情魔、为情所困之后,任你一等聪明睿智的人,也要变得愚昧无知。 钮清也不例外,这意外的情变令得他心神不属、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歇宿的客栈的。刚到客栈门口,掌柜的就慌急地迎上来道:“客官,不好了,昨日与你同来的几位客官不知何故吵起来了,几乎还动了刀子哩,客官你快去劝劝吧。” 钮清闻言一怔,混乱的神智稍清。这又是怎么回事?忙三步并做两步走上楼去。 尚未走近,老远就听到父亲的声音:“嘿嘿!阁下还是放明白点吧,你们能骗得了我儿,又岂能骗得过我的双眼?说吧,阁下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否‘武林教’中之人?你们的任务又是什么?” 又听“袖里乾坤”胡智的声音道:“钮大侠,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误会?你敢否认你不是去与你的同伙接头?” 随听到“黄面虎”黄彪愤怒的声音:“姓钮的,我们是看在公子的份上,才对你特别尊重,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就在这时,钮清已跨进门去。 只见父亲与“黄面虎”黄彪怒目相对,“袖里乾坤”胡智苦着一张脸,却是满脸的尴尬。 一见钮清进来,“袖里乾坤”胡智忙迎上来说:“公子,你回来得正好,我……” “清儿,你昨晚到哪里去了?出了大事啦!”“须弥剑客”钮霍柱插上前来打断胡智的话。 钮清疑惑地说:“什么大事?” “嘿嘿!你收的两个好跟班。竟然是‘武林教’派来的奸细。” 钮清神情一震,愕然道:“有这等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须弥剑客”钮霍柱沉声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晚二更过后,我突见窗外人影一闪,遂出外查看,只见一位白衣人正向镇外的山上驰去,后面不远处跟着的就是他们两人。我到你房里一看你不在,以为那白衣人影是你。我想,你们深更半夜外出,大概有什么紧急事情要办,唯恐你们势单力孤,遂也赶紧跟在后面,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给你们打个接应。” 稍顿了下,他继续说:“我刚爬上一道山岗,就见他们三人正站在一条山谷里,似在交谈什么。我隔得远,隐隐只听得‘潜隐庄’、‘逍遥散人’等有限几个字眼。稍顷,那白衣人即快速离去,他二人则仍留在原地。我静等一会,见他们二人往回走了,遂赶紧走了回来。待他们回到客栈,我问他们到哪里去了,他们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明摆着是在与同伙接头吗?” 钮清心头猛震:“潜隐庄”“逍遥散人”?不就是昨晚那白衣贼子欲下手的对象吗?难道与“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接头的白衣人就是那白衣贼子? 钮清自经昨晚之事,心绪一直不能平静,再经此事一搅,心头更是一片混乱,理不出个头绪来,遂以探询的目光望着“袖里乾坤”胡智,希望他能说个明白。 “袖里乾坤”胡智苦笑道:“昨晚二更刚过,一条人影从窗前闪过,隐约听得一声‘随我来’。我二人纵出窗外一看,那人已在数丈之外,朦胧夜色中极似公子模样,我等以为是公子相召,遂紧跟其后。待到得那山谷,那人转过身来,属下仔细一看,竟然不是公子,只是面容、身材与公子十分相似,不细看极易误认。那人故意说话吱唔不清,仅‘潜隐庄’、‘逍遥散人’等几个字吐字较重,我等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人就疾驰而去。看他身法奇速,我等自问也追赶不上,只好先行回来,准备将此事禀告公子知道,哪知令尊却发生了误会。” 不待钮清开口,“须弥剑客”钮霍柱已冷笑道:“你们这话只好骗骗三岁小孩,难道那人是吃饱了没事干不成?何以要特地来戏弄于你们?” 钮清心里也觉得“袖里乾坤”胡智之言实难令人相信,尤其是他们所言的那白衣人显然就是昨夜侵扰“潜隐庄”的贼人,也就是冒名作案的凶手,难道胡智和黄彪果真与那贼子有关? 又想起黎玉临走时尚不忘叮嘱“你身边有‘武林教’奸细,要多加小心。”她当时的神态对自己完全是一片关心、爱护之状,所说绝不会有假。难道奸细就是他们二人? 然忆及当初自己在秀山“笔杆峰”初识他们那晚,他们与“五毒教”、“天蜈帮”及那些“武林教”蒙面匪徒们的搏斗却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他们那大义凛然的正气亦颇为令人敬佩。二人加入“天龙盟”以来,也一直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尤其是昨晚胡智的一席话,亦隐隐暗示他身边可能有“内奸”存在,假如他们就是“内奸”的话,何以还要提醒自己?难道是“贼喊捉贼”?可是眼前之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不由以疑惑的眼光望着“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二人。 “黄面虎”黄彪见状,长叹一声,凄然道:“胡兄,疏不间亲,我们还是走吧。” “须弥剑客”钮霍柱冷冷地说:“你们就这样说走就走么?” “黄面虎”黄彪怒声道:“我们要走,你又能怎样?” “袖里乾坤”胡智也知昨晚之事一时实在无法说得清楚,更无法提出有力证据来反驳钮霍柱以打消钮清的疑念。他心中明白,他们二人已中了贼人离间之计了,无奈蒙冤难辨,有苦说不出。心忖,不若暂且离开盟主身边,化明为暗也许更易察明真相,待日后真相大白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遂长叹一声,说:“公子,属下俩误中贼人奸计,蒙冤难辨,实无法再追随于公子身边,只好告辞了,望公子多多保重!”说毕与黄彪双双向钮清深施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钮清呆愣愣地看着他们走了出去,既未留,也未送,更未拦。他尚处于为情所困的苦恼之中,灵智大蔽。 人,毕竟是感情动物,即使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也不能完全摆脱感情的支配,保持着绝对的超然,无论爱人或被人所爱,其为情者,理由则一。 “须弥剑客”钮霍柱见钮清不言不动,也不敢随便出手拦截。 直待二人身影消失已久,钮清才长叹一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和空虚感。 ------------ 第 69章 少女情伤 高人点迷津 艾华在那山洞中窥见了钮清与黎玉的丑态,不由又羞又气,哭叫着狂奔而去。 她脑中一片混乱,漫无目的地在大山中奔跑,直到天色大明,终于跑累了,始缓缓放慢步子,在山中东游四荡地漫步。 突见迎面走来一位秃顶老者和一位黄面大汉。 秃顶老者一见艾华痴痴迷迷、凄凄惶惶的样子,不由惊“噫”一声道:“这姑娘玉面含煞、心神不宁,敢莫是失心疯了?” 艾华正处于对钮清又恼又恨的痴迷状态,心情十分恶劣。此时的她,犹如一座火药库,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一闻秃顶老者之言,犹如一点火星,火药顿时爆炸起来,怒叱道:“姑娘有没有失心疯,干你何事?滚开!”“呼”地一掌击出,竟隐含无铸罡劲。 秃顶老者见状,又惊“噫”一声,忙飘身闪开,未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竟具如此功力。 秃顶老者身后的黄面大汉亦似吃了火药,见状怒哼道:“好个蛮不讲理的丫头。”双掌一圈,迎着艾华的掌力撞去。 “轰”地一声大响,罡风四溢,沙石纷飞,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后退了三大步。 艾华见有人竟敢拦她去路,不由更加气恼,心神更加迷乱,厉声嘶叫道:“好呀,你这没良心的,无情无义的骗子、流氓,姑娘和你拼了。”“唰”地宝剑出鞘,闪电般欺身而上。 敢情她将这黄面大汉当成了钮清,一腔怨恨全部冲对方发泄了出来。 那黄面大汉亦似受了满腔委屈,气恨难消,也正好借机发作出来,在怒吼声中挥刀迎上。 刀光霍霍,剑影飞腾。 “铮……铮铮……”剑鸣震耳,火光飞射, 但见千万道电芒急旋,无数幻影乍隐乍现,风雷俱发。 分不出人影,看不清招式,时而只见光芒不见人影,时而急射狂旋。好一场凶猛绝伦武林罕见的狠拼,直令人惊心动魄、头晕目眩。 九照面十盘旋,双方各出二十招以上,不时传出令人心魄下沉的刀剑铮鸣声,冲撞的范围竟达十丈方圆。 三十招后,招式渐慢,人影已可分辨,双方激烈凶狠的死拼快过去了,将进入拼内力的凶险搏斗啦! 艾华与那黄面大汉两人额上都见了汗,脸上每条肌肉、每粒细胞似都凝结了一般,浑身腾起阵阵白雾,袅袅随风飘散。 黄面大汉身躯雄伟沉重,地下的履痕几乎都是他留下的。他脸上唯一跳动的地方,就是他额上的青筋,大汗如雨,一颗颗往地上掉,但持刀的手却仍稳如泰山。 艾华亦站立如同化石,星眸中神光电射,汗珠也在往下掉。 这一场舍生忘死的狠拼,直看得一旁的秃顶老者又惊又骇。惊者,此少女年纪轻轻,却是功力奇高。观其出手,颇似“武林三奇”之一的“千手观音”蒋飘霞的路数,然其功力之深,较之“千手观音”蒋飘霞恐怕也不逊多少。骇者,两人既非深仇大敌,却如此狠命拼杀,最终势必至一方力竭倒地,甚至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不可。 得想个什么办法制止才好。 但拼斗的两人均是功深力厚之辈,强劲的罡风逼得他根本插不进手去。 咋办? 渐渐地,比拼的两人已是双足深陷土中,气色越来越差,已近油尽灯枯之境了。 徒听一声大喝:“住手!”声若雷鸣,两人心神不由一怔。 就这么一怔间,秃顶老者一闪而入,青钢剑疾闪,“当”“当”两声,虽奋力挡开了二人的刀、剑,他自己的手臂也一阵酸麻,气血一阵翻腾,一口真气几乎全被震散。 正在拼斗的艾华与黄面大汉被秃顶老者这么一挡,均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同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仍怒目瞪视着对方,犹如斗红了眼的公鸡。 秃顶老者沉声道:“两位元气大伤,还不迅即运功自疗,难道果真不要命了么?” 艾华闻声,偏头看了秃顶老者一眼,见他似无敌意,且说的也是实话,遂不再迟疑,闭目缓缓运气疗伤。 黄面大汉亦赶紧运气以恢复真力。 约顿饭功夫,两人先后运功完毕,黄面大汉已基本恢复如常,艾华脸色却仍显苍白,双足亦感无力。 也难怪,她昨晚因情绪激动,满山乱跑,已消耗了大量体力。再经这一场拼斗,真气自然消耗更多。还幸亏她被钮清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又灌注了至少三十年真力后,功力突飞猛进,否则,哪能支持到现在?恐怕早就被对手击倒了。 她睁眼看见秃顶老者静立一旁,正含笑注视着她。经适才一番拼斗,又及时调息好真元,她的情绪已平静了不少,神智也清醒了许多,不由愧疚地说:“小女子鲁莽无状,还望前辈恕小女子无礼冒犯。” 秃顶老者含笑道:“姑娘多礼了,能否请教姑娘芳名?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艾华恭声道:“晚辈艾华,家师蒋飘霞,人称‘千手观音’,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秃顶老者道:“原来是蒋观音门下高徒,难怪身手如此了得!老朽胡智,人送匪号‘袖里乾坤’。” 艾华一怔,道:“‘袖里乾坤’?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 “袖里乾坤”胡智笑道:“老朽对文王八卦、看相算命之类的雕虫小技略知一二,在江湖上也薄有微名。也许姑娘的亲人或朋友曾找老朽看过相、算过命,故而偶然提及也说不定。” 艾华茫然点点头,道:“也许如此吧.” “袖里乾坤”胡智又指着黄面大汉道:“这位是老朽挚友,‘黄面虎’黄彪。” 艾华又是一怔,仔细看了看黄彪,道:“哦!原来你就是‘黄面虎’黄大侠。”态度冷淡之极。 这并非是因为“黄面虎”黄彪适才与她狠斗了一场,主要还是因“黄面虎”黄彪以专杀满官而闻名宇内,而艾华却与满清有着特殊的关系,故而一听是他,心中即自然地生出了一种敌意。 “黄面虎”黄彪与“袖里乾坤”胡智二人今晨被“须弥剑客”钮霍柱逼走后,黄彪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恰遇为情所苦而性情大变的艾华挑衅,正好把一肚子火发泄出来。经适才一番狠斗、调息,火气本已平息了不少,然一见艾华神色,哪有不知之理?正待发作,却被胡智以眼色制止,不由冷“哼”一声,默不作声。 “袖里乾坤”胡智又对艾华说:“姑娘一大早从山中出来,且又神不守舍,敢莫是遇到什么不顺心之事?” 艾华突然灵机一动,诚恳地说:“先生即善面相之术,能否与小女子一观?” “袖里乾坤”胡智点点头,于袖中暗占一卦,已似有所悟,再凝神注视着艾华,肃然道:“姑娘剑眉凤目、英华内敛,显系出生高贵之家,然姑娘神光不定,自然是遇到了极不顺心之事。一个高贵家族女孩子的不顺心事,莫非是一个‘情’字?” 艾华神色黯然地点点头,默然无语,眼中却浮现出一层模糊的泪花。 “袖里乾坤”胡智继续说:“姑娘的‘艾’字乃草字下面一把‘乂’,‘乂’加上一点就是个‘义’,姑娘衷情之人应是隐身草野之中的仁人义士之流。” 艾华又缓缓点了点头。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从门第观念看来,你们似乎有点门不当、户不对呀。” 世上男女之间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概念,牢固地存在于人们的脑中。 这并非是封建的遗毒在传宗,事实上这是极为合理的因果。 以门当户对来说,试想一个从破烂堆里长大的穷丈夫,一旦成为王公巨室的东床快婿,样样循规蹈矩,言行举止,一丝不苟,稍不顺意,即遭白眼相对、冷语相加,教他如何适应得了? 相反地,一个娇生惯养的豪门千金,一旦嫁了一个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家无隔宿粮、衣不能蔽体的丈夫,有一大堆柴米油盐的事等着她,试想怎么办?她除了上吊之外,就是卷包裹一走了事。 再说郎才女貌,如果一个丑女人嫁了一个美潘安,她这一辈子也算完了,够她痛苦一辈子的。 如果奇丑的丈夫有一个潘金莲式的老婆,等着看好了,准备找武大郎拜把子,没错儿。 艾华暗忖,自己和钮清的家庭地位虽然相差悬殊,但四哥似乎并不反对自己和钮清交往。而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家世,似乎不应该成为他望而却步、移情别恋的理由! “然而!”“袖里乾坤”胡智接着说:“老朽适才暗占一卦,姑娘所钟情之人虽屈身草野,却是难得的人间奇男子、伟丈夫,也是姑娘的绝佳匹配,姑娘不应该轻易放过。”他曾听钮清提及过与艾华的一番交往,结合钮清回店时那恍恍惚惚之状及先前艾华那浑浑噩噩之态,参照卦象所示,心中又明白了几分。 艾华黯然道:“诚如先生所言,就算我不愿放过这段感情,也确实很爱他,而且也为他付出了很多,但他并不知道,或者不愿接受,我这是作茧自缚、自找苦恼呀!” “袖里乾坤”胡智沉声道:“雨水落在地上,花草因而滋长,可是雨水并不为滋润花草而落。付出时并不一定要有人接受才付出,爱所爱而爱,不是因为有所爱而爱。只要姑娘用一片真诚去感化他、包容他,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软化的。更何况,此人原本就是个至情至义的大丈夫。” 艾华回忆似的喃喃道:“我还不够真诚么?为了他,我抛弃了荣华富贵,抛弃了安逸舒适的生活,顶风冒雨,跋山涉水,苦苦找寻了他三年之久。我为他做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但他却一点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值得么?” “袖里乾坤”胡智低沉地说:“牺牲,是一种默默的奉献,并不是要人知道。” “可是。”艾华激动地道:“他又为我付出了多少呢?” “当我们爱一个人时,心中所感慨的不是得到太少而是怕付出太少。” “哈哈!只有付出没有获得,那只有傻瓜才会去做。”艾华几乎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 “袖里乾坤”胡智冷静地说:“若斤斤计较要收回所付出的,就显得这些牺牲有其目的,因而也减低了它的价值。姑娘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这些道理?” 艾华神情一震,继又黯然一叹,道:“管它付出也好,收获也罢,都已成为过去。他既能与别的女人在那野洞里鬼混,显然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还想他干啥?一切都当作一场梦吧!” “不,姑娘。”“袖里乾坤”胡智认真地说:“从卦象显示,他乃受阴人所害,身不由己,命中注定有此一难,也怪不得他。姑娘不也是受人指引才找去的么?” 艾华心神又是一震:这“袖里乾坤”胡智的卦象怎的如此之准?自己正是巧遇上“玉面狐”邓华,受其指点才找到他们鬼混的山洞的。难道他真是被人所害、身不由己的么?回想与他一路同行的言谈举止,尤其是在那客栈中,他明明已窥破了自己的女儿之身,却并无任何越轨之举,确实是一位正人君子。他不该如此荒唐的呀?对,他一定是被那鬼女人害的。不由恨声道:“不知那鬼女人是用什么诡计害得他失身丧节的,我要把她抽筋剥皮,方消我心头之恨。” “袖里乾坤”胡智忙道:“不,姑娘又搞错了。从卦象显示与他交合的女子也并非害他之人,反是救他之人。” 艾华一怔:不是她,那是谁呢?难道是“玉面狐”邓华?对,那鬼女人的“销魂蚀骨香”不正是十分厉害的迷药吗?好你个“玉面狐”,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他被害失身之后,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该不会做出什么愚蠢之事吧。不行,我得赶快去找找他。忙对“袖里乾坤”胡智一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小女子现在就找他去。” “慢着。”“袖里乾坤”胡智拦住她道:“此人目前正处于极度迷乱之中,姑娘此去,极可能会碰钉子,搞不好还弄巧成拙,逼使他离姑娘而去。” “他敢!” “姑娘,要得到一个男人,绝不是靠用威胁的手段就可以得到的。” “那……” “而且,我还得告诉姑娘一件事。此人命中注定有多妻之象,姑娘若真心爱他,就要做好与人共侍一夫的思想准备。” 艾华神情又激动起来,大声说:“难道以我的……他还不知足么?非要多娶几个女人不可。” “袖里乾坤”胡智庄容道:“姑娘,恕老朽直言,你把自己看得太尊贵了,你的家世天下无双,你的武功和姿容也值得骄傲。但一个女子不是光靠这几样东西就能把男人征服的,你缺少了一样女子最珍贵的美德,柔顺与谦虚,那才是女人永恒的美。” 艾华犹如当头棒喝,心神猛震,细思此言果然有理,自己确实太偏激了些。不由诚恳地恭声道:“小女子谨记先生教言,日后有缘,再聆教诲,小女子告辞了。”说毕对“袖里乾坤”胡智福了福,飘然而去。 ------------ 第 70章 夜游长城 钮清遇“刀王” 三天后的黄昏,钮清偕同父亲“须弥剑客”钮霍柱抵达了京师近郊的风景胜地八达岭下。 他们投宿在岭下小镇里的一家客栈,“须弥剑客”钮霍柱因旅途劳顿,吃过晚饭后就早早地安歇了。 钮清躺在床上,却是思潮起伏。想起在那山洞里与黎玉的一段孽缘,对一位清纯少女造成的伤害自然可想而知,他大胆示爱,黎玉却鉴于两人身处不同的阵营,若要结合,势必困难重重,为他着想,反过来对他委婉劝慰,自己则含羞而去,更让他倍感愧疚。而“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二人的愤而离去,让他的心绪愈加烦闷。 越想,神思越混乱,越思,心情越郁闷,干脆披衣起床,走出店外散散心。 仰望苍穹,一轮银月当空,银灰色的光晕覆盖着大地。小镇里一片寂静,人们都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小镇后的八达岭长城,在银月下朦朦胧胧的显得格外雄伟,格外神秘。 钮清心里一动,月夜游长城,不知是何感受?回头看看客栈里寂静无声,父亲应该正在酣睡,遂转身往小镇后的八达岭长城登去。 万里长城,从山海关到嘉岭关,在崇山峻岭中蜿蜒一万二千里,沿途有不少形势险要的关口,八达岭便是其中之一。八达岭被兵家称为居庸关的前哨,岭上这段长城,距离居庸关约莫十五六华里,这段长城也是万里长城最高的一段。 早在两千多年前,秦始皇为抵御北方的外族入侵中原,下令修筑长城,动用了数百万民工,修了将近二十年才得以初具规模。以后,又经过各个朝代的多次补修,才成了今天这样壮观的长城。这道长城,确切地说,它是我们的祖先用白骨筑起来的呀! 登上八达岭,只见蜿蜒而来的长城在莽莽苍苍的山色之中,恍似一条见首不见尾的巨龙在翻山越岭,令人豪气顿生、壮心翛然。莫怪人道“不到长城非好汉”呀。 居高临下,北京城影影绰绰、烟波弥漫,隐约可见一个好似尖塔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北海的白塔。 钮清披襟迎风,只觉满腔热血,壮怀沉郁,不觉朗声吟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是盛唐大诗人陈子昂的诗句,一种悲壮豪雄情怀,溢于言表。明以后,却是见不到如此气魄、如此胸襟的诗了。 多日来郁闷的心神霎时神清气朗,心情十分舒畅。 钮清漫步观赏这壮丽的景色,领略这豪雄的气势。 转过一个山角,突然从岭上怒马般窜下一个人来,径直向钮清撞来。 钮清本能地一闪飘开丈外,避过来人猛冲之势。 这人生得够雄伟,端的健壮如牛,身穿黑色盘领衫,头戴平顶巾,白褡膊,穿皮鞋,腰带下悬着一把单刀。 那人见几乎撞了人,忙刹住脚步,转过身来。 两人一照面,不由同时一愣。 那人失声叫道:“清哥,真的是你呀!你果然还活着?” 钮清也认出那人竟是幼时玩伴二愣子,那份高兴劲就别提了,欢呼道:“二愣子,是你呀!你怎会在这儿?”张开双臂正欲上前拥抱他。 却见二愣子脸上毫无丁点与好友异地重逢的喜色,而是一片惶急之色,慌急地说:“清哥,你快走,我师……” “大勇,你个混账小子,在跟谁说话?”随着话声,从岭上走下来两人。 当先一人头戴英雄巾,方头大耳,五绺花白长须拂胸,紫底绣金字窄袖箭衣,狮头滚球宽腰带,正用神光炯炯的大眼睛凝视着钮清。看他步履稳健,声音宏大,双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知是位功臻化境的绝顶高手。 身后之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神态威猛的中年大汉,腰悬一把古色斑斓的佩刀,显然也是位武功超人的高手。 两人走近钮清身前,那位老者沉声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二愣子自从这两人现身后,就连忙退在一旁,低头连大气也不敢出。此时见问,脸上神色一变,悄悄看了钮清一眼,欲言又止,只缓缓摇了摇头。 钮清对老者的强横态度颇为不满,又见二愣子在一旁畏缩的样子,似乎对来人颇为畏惧,想来大概是他的师门长辈吧!他见了二愣子那奇怪的举动,甚为不解。但想这两人既是二愣子的师门长辈,自己也不好不理,遂道:“晚辈钮清,不知……” 哪知他话未完,那老者“哈哈”一阵大笑,厉声说:“钮清?你就是‘飞天神龙’钮清?” 钮清见他突然发怒,不知何故,只好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老者又是“哈哈”一阵狂笑,眼角竟出现了泪花,厉声道:“小子,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你自投罗网,可算是老天有眼了。”又仰头向天,说:“娟儿、平儿,看为父为你们报仇了。” 二愣子在一旁早骇得脸色苍白。 钮清眼见老者怒发冲冠的悲戚神情,茫然不知所措。 那中年大汉早已怒容满面地抢到钮清身后,挡住了他的退路。 那老者厉声道:“龙儿,你为你姐姐、姐夫一家报仇的时候到了。” 那大汉轰应一声,声如霹雳,对钮清沉喝道:“小子,你亮兵器吧!” 钮清眼见他们的举动,一直莫名其妙,不知他们究竟是为了何事。遂朗声道:“在下初次与二位见面,不知何事有所得罪,尚请指点明白。” 那老者“嘿嘿”冷笑道:“小子,以你手段之狠辣,就该敢作敢当,别一个劲地装糊涂。给你提个醒,南阳赵志平乃老夫女婿,你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钮清心头一震,暗暗叫苦不迭,那该死的贼子给他栽的赃的确叫他欲辩无力,但眼前的事又不得不妥为应付。脑中电光石火般一转,即冷静地说:“老前辈,您误会了,那些惨案并非在下所为。试想,三起惨案的事主与在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洞庭渔隐’汪前辈尚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为什么要向他们下手?这都是……” 老者冷冷地道:“这正应了‘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之语。像你这种凶残狠毒之徒,无冤无仇者都被你斩尽杀绝,那与你有冤有仇者岂不早已被你锉骨扬灰、尸骨无存了?” 钮清平静地说:“老前辈尚请息怒,先冷静……” 老者恨声道:“冷静?我女儿一家一十三条人命摆在那儿,死状之惨,令人发指,你叫我如何冷静?” 钮清苦笑道:“老前辈,您听我……” 老者怒道:“所有人都知道,行凶者乃‘飞天神龙’钮清,你还用抵赖么?” 钮清一时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讷讷地说:“这个……” 老者厉声道:“你无话可说了吧。”不待钮清再说,扭头对那大汉沉喝道:“龙儿,还不动手!” 那大汉道声:“得罪了。”刀光暴闪,快如闪电般射到钮清胸前,其拔刀、出刀之快,当真匪夷所思,若换了旁人,绝难躲过这神奇的一刀。但今天碰上的却是已功臻化境的钮清,事情则又当别论了。 钮清眼见刀光一闪即到胸前,心中一惊,微一拧身,轻飘飘地避了开去。那大汉眼见钮清轻易地避过了这一刀,轻“噫”一声,刀光再起,疾向钮清攻去。 钮清明知冤枉却苦于无法解释,且更不能出手伤了对方,否则误会更深,不由心中大急。眼见大汉刀光闪烁,招招攻向要害,端的凌厉无比。心中叹服,这人确是使刀的好手,当今武林使刀者,能超过他的恐怕没有几个人了。当下凝神运气,施展“凌空虚渡”轻功身法,将身子轻飘飘地拔起,犹如一张薄纸,在刀风激荡中上下漂浮。 那大汉先还自重身份,不肯全力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待见这少年身手实在高绝,遂不再顾虑,凝神运刀,全力进攻。哪知不管他刀法如何凌厉,眼前这少年的身子,竟然随着那疾猛刚劲的刀风,轻旋曼舞,冉冉飘飞,衣袂拂荡,直似花舞秋风。转眼攻了一百多招,竟连人家的衣角也未沾着,不由大为气馁,额上冷汗直冒,越战越心惊,刀势渐渐弱了下来。 那老者在一旁也看得神色越来越是凝重,这小子果然不凡,难怪他屡屡肆虐行凶,无人能抗。眼见龙儿攻了他一百多招,他竟从未还手,若一旦还招,龙儿岂能抵敌?不由沉喝道:“住手!” 两条纠缠的人影闻声一闪分开,钮清面带微笑,神定气闲地站在三丈之外,那大汉却有点微微气喘了。 那老者缓步上前,说:“阁下果然高明,难怪如此猖狂。老夫已四十年未与人动手了,今天倒要领教领教。”略一运功,全身骨骼“咔咔”作响。 钮清见状,心中惊凛,这老者功力绝顶,可能犹在“武林双异”之上,自己绝不可能仍像适才那样仅以轻功避闪,而一旦被迫还手,则一时半会绝难停得下手来,万一有所损伤,事情就更难解释了。 遂飘退丈余,朗声道:“老前辈可否容晚辈一禀?” 那老者其实心中亦极为沉重,他自忖并无必胜的把握,若一旦败北,不但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为女儿、女婿报仇更成泡影。只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而上。咋闻钮清之言,趁机止步,但口中却仍冷冷地说:“你可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钮清诚恳地说:“老前辈,桩桩血案,均系有人冒在下之名为恶,绝非晚辈所为。” 老者一怔道:“冒名嫁祸?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钮清道:“晚辈已发现少许线索,可以肯定是‘武林教’中之人所为,若假以时日,必能揪出真凶,澄清真相。” “老夫如何相信这不是你的搪塞之词?” “请给我一年时间,晚辈若不能查明真相,任由老前辈处置。” 老者见他语气坚决,不似有假,不由将信将疑。更且,若非要动手,自己实无必胜的把握,不由沉吟不决。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机,岭下传来一声清啸,一条人影星飞电策般射来,转眼到得眼前,现出身形,竟是“武林双异”之一的“金翅大鹏”蒲天宇。 “金翅大鹏”蒲天宇刚停住身形,即朗笑道:“乔二哥,让你们久等了。” 突见钮清也在场中,不由一怔,忙翻身下拜,道:“属下蒲天宇参见盟主。” 这一叫,将那老者、大汉及一直呆愣在一旁的二愣子,叫得同时一惊。 那老者失声道:“什么?老蒲,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位新盟主?” “金翅大鹏”点点头道:“正是!” 他边起身边指着那老者向钮清介绍:“这位就是本盟当年四大护法中的‘雷霆刀’、如今的‘武林双圣’之一的‘刀王’乔冲乔二哥” 又一指那大汉道:“这一位是乔二哥之子乔龙,江湖人称‘神刀侠’。那位小哥乃乔龙的徒弟马大勇。” 钮清一抱拳道:“见过乔老前辈、乔大侠。” 乔家父子亦勉强还礼。 “刀王”乔冲神色凝重地将钮清上上下下仔细端详,见他器宇轩昂,一脸正气,实不像是邪恶之辈。不由疑惑地对“金翅大鹏”蒲天宇道:“蒲老弟,近日来的江湖传闻你可听到了吗?” “金翅大鹏”蒲天宇点点头道:“略有耳闻。但我相信那些事绝不会是盟主所为。” “凭什么?” “凭我的直觉!” “这……” 突闻岭下又是一声长啸。 ------------ 第 71章 误会冰释 访友进京城 “金翅大鹏”蒲天宇道:“是老游来了。”亦长啸相呼。 转瞬,一条人影泄落当场,果然是“南海潜龙”游四海到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哈哈”笑道:“乔二哥,小弟来迟,恕罪恕罪!” 乍见一旁的钮清,忙躬身道:“属下游四海参见盟主。” 钮清忙还礼不迭。 “金翅大鹏”蒲天宇皱眉道:“老游,你怎么到这时才来?” “南海潜龙”游四海长叹一声,说:“碰上了一桩事,唉!太惨啦!太凶残了。”他看了钮清一眼,略一犹豫,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钮清凝重地问道:“是不是那‘飞天神龙’钮清又在制造惨案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摇摇头道:“惨案虽然发生了,但也同时证明了盟主的清白。” “金翅大鹏”蒲天宇眼睛一亮,道:“老游,你是不是找到什么证据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点点头道:“大前天晚上,我途经周口店附近的一座山谷,突闻惨叫之声不断,忙循声赶去,可惜晚了一步。待赶到现场,只见满地死尸,一数足有三十二具之多,男女老幼均有,死者均是眉心一点红印,与前几次的一模一样。我逐一查看,见一人尚未断气,忙助他一口真气,那人苏醒过来,竟是‘潜隐庄’庄主‘逍遥散人’徐逸岳,那些死尸自然都是‘潜隐庄’之人了。可惜‘逍遥散人’仅说了一句话:‘真正的飞天神龙是冤枉的’,就断气了。” 钮清屈指一算,大前天晚上不正是自己发现贼踪又被他脱逃之夜吗?显然是“潜隐庄”之人连夜转移,却不幸又被那恶魔追上而惨遭杀戮的。 唉!若非被那“玉面狐”邓华引岔了追踪目标,也许,“潜隐庄”人尚能幸免于难。 想起“潜隐庄”遭屠之惨,而庄主“逍遥散人”徐逸岳在最后咽气之前,仍不忘抓住机会替自己洗冤,不由既感又痛。 他沉声道:“我必杀此贼,替‘潜隐庄’报仇,以谢‘逍遥散人’之德。” “南海潜龙”游四海愕然道:“盟主与‘潜隐庄’……” 钮清长叹一声,遂将那晚追踪贼人到“潜隐庄”之事说了一遍。 “刀王”乔冲此时始相信那些惨案确非钮清所为,遂倒身下拜,说:“乔冲老朽昏庸,不辨真伪,冲撞盟主,请盟主治罪。” “神刀侠”乔龙也赶紧在后面跪下。 钮清未虑他们如此,赶紧一手一个扶起,说:“乔老前辈请起,乔大侠请起。这都是贼子阴谋嫁祸,岂能怪得二位?现在误会冰消,我们正可同心对敌,找出行凶作恶的贼人,揭开真相,为你们的亲人,和所有被残害的无辜之人报仇。” “刀王”乔冲父子都是直性子人,生平正直无私,疾恶如仇,敢爱敢恨,都是铁铮铮的好汉子。 “刀王”乔冲朗声道:“乔冲感谢盟主不责之恩,当以有生之年,誓死追随盟主,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钮清感激地说:“老前辈言重了,晚辈尊先师遗命,欲重振‘天龙’,铲除‘武林教’匪党,正需老前辈大力相助哩。” “南海潜龙”游四海叹道:“我等尚未出师,大旗未举,贼人们倒抢先一步,栽赃嫁祸,用心狠毒呀!” “金翅大鹏”蒲天宇接道:“他们的用心确实狠毒得很啦!一可混谣视听,将武林中人关注‘武林教’的视线转移到盟主身上,以利于‘武林教’在他处行事;二可设置障碍,让盟主忙于应付武林中人不断寻仇的困扰,自然就没有精力去找‘武林教’的麻烦了;三可制造压力,让那些仍不愿臣服于‘武林教’之人终日处在随时都有可能被屠杀的惶恐之中,自然更没有心情再去抗拒‘武林教’了。” “刀王”乔冲沉声道:“更有甚者,一旦武林中人得知‘飞天神龙’钮清就是本盟盟主,不但本盟的声誉将受到极大的影响,而本盟复兴之旅的困扰亦将更大。嘿嘿!好阴险的连环毒计呀!”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抓住那冒名凶徒,揭露真相,纠转武林中人的视线,以唤醒他们的警觉。” “金翅大鹏”蒲天宇道:“问题是如何才能尽快找到那贼子,万一他近期内躲了起来,天下之大,我们一时间到哪里去找?” 钮清道:“想抓住他也不难,只是不能着急,只要耐心等待,寻找机会,总有能抓住他的一天。因为就算我不找他,他也会主动找我的。” “刀王”乔冲愕然道:“此话怎讲?” 钮清道:“那贼子既欲嫁祸在下,掀起江湖波浪,必会继续作案,而且不会离我左右太远,只要我们提高警觉,留心观察,不难发现其踪迹。” “南海潜龙”游四海欣然道:“我们也可以故意给他制造作案的机会,引他上钩。” 钮清点点头,说:“此事可暂不着急,我们的重点还应该放在即将到来的‘乾坤堡’之战上。” “南海潜龙”游四海醒悟地点点头,说:“盟主之言有理。不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钮清道:“‘重九’将临,我们要做好准备前往‘乾坤堡’了。”抬头看看远处灯光闪烁的北京城,又道:“京城乃繁华之都,也是各种势力混杂之地,我们不妨稍作停留,顺便亦可探查一下‘武林教’、西域叛军等在京城的动态,诸位以为如何?” 乔氏父子和“双异”同时恭声道:“属下遵命!” 钮清与众人约定了联络之处,正欲告辞,乍见一旁的马大勇双目痴呆,不言不动,仿佛不知不觉间被人“定”住了似的,不由惊“噫”一声,叫道:“喂!二愣子,你中什么邪了?” 二愣子猛然从迷乱中清醒过来,不由一阵慌急,吱吱唔唔地说:“我……我……没……” 原来,二愣子自遇到钮清后,见事情一波一波、变幻莫测,他的心里也随之一紧一松、波澜起伏。初见师祖、师父逼迫钮清,他为钮清担扰,却苦于无法相助。再见钮清在乃师雷霆般的攻势下,竟然进退自如、飘然若仙,显然功力竟高过乃师多多,不由大为惊奇。最后钮清摇身一变,不但与师祖、师父化敌为友,还莫名其妙地成了师祖等口中的什么“盟主”,更令他迷惑不解。他实在想不通这位儿时伙伴究竟有多少神秘、多大神通。 “刀王”乔冲见状,脸色一沉,怒喝道:“大勇,你发什么呆?还不过来拜见……” 钮清见乔冲发怒,忙道:“老前辈请息怒,我们乃是儿时旧友,乍然久别重逢,他是高兴得傻了。”又转对马大勇说:“二愣子,我已见过狗娃子和花姑了,唉!天可怜见,我们都闯过来了。” 马大勇神情一震,愕然瞪视着钮清,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钮清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又可以聚在一起了。” 马大勇赶紧问道:“他们在哪?现在怎样?” 钮清欣然道:“他们一个拜在‘流云剑客’张新明张大侠门下,一个被‘金岭女侠’莫丽蓉莫女侠收为徒儿,如今都学了一身好功夫了。只是他们也与你一样,投师后都另外取了大号,狗娃子名叫马腾云,花姑则取名何芸。” 说罢,与众人拱手道别,翩然下山而去。 ** ** ** ** 西直门外,一位俊美不凡的白衣书生飘然而来。刚达城门口,突从门墙下闪出一位灰衣大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衣书生一怔,只见拦路的大汉两眼炯炯有神,双“太阳穴”高高隆起,步履极为矫健,显是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凝神细看,似曾相识,正欲动问,那大汉已开口道:“请问阁下可是钮清钮公子?”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不错,你是……” 那大汉一抱拳,躬身施礼道:“小人阿兰保,奉家主人之命在此迎候公子。” 钮清一怔:自己刚抵京师,除“刀王”乔冲父子、“武林双异”等人外,并无人知道自己将于此时此地进城,难道此人乃“刀王”乔冲父子或“武林双异”安排来的?若是他们派来的,似乎是多此一举,且听语气似也不对。不由疑惑地说:“请问贵主人是……” 阿保兰恭声道:“家主人乃公子旧识,公子见面即知。公子请!” 钮清更是迷惑,自己尚是第一次来京城,可说是人生地不熟,哪有什么旧识?从前交往过的人中,除结义大哥冯立自称是京师商人外,亦无其他京中旧友,难道是大哥冯立派来的?亦不可能,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已来京城,更不可能对自己进城的时间、地点掌握得如此清楚。 那又是谁呢?难道是贼党?看这阿兰保一脸淳朴,满腔诚意,又不似有诈。 管他哩!且跟去看个究竟,若这阿兰保存有歹意,凭他,恐怕还奈何不了自己。 钮清艺高人胆大,决心将此事弄个明白。遂让阿兰保在前引路,自己随后泰然而行。 进入城内不远,路旁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阿兰保肃容道:“公子,请上车吧!” 钮清既抱着“深入虎穴”的心态,也就不再客气,略一点头,即抬腿跨上马车。 阿兰保待钮清坐好后,始跳上车夫座位,打了个响鞭,马车启动了。 车行极快,穿大街、过小巷,盏茶时间,已进入一座占地极广、高大华丽的大宅院内。 马车停下,阿兰保躬身道:“请公子下车!” 钮清下车一看,原来停身在一座大花园的水榭前面。园中花木扶疏,亭台楼阁,假山鱼池,雅致精巧,无美不备。 钮清暗暗忖道:好阔气!看来若非王侯显宦之家,亦是阔闾巨绅府第。只不知此宅主人究是何人?与自己有何关系?将自己引来此地有何目的? 既来之,则安之,管他宅主是谁,目的何在,且静观其变吧。 钮清随着阿兰保穿过花林,绕过假山,来到一座琉璃碧瓦的宫殿前,殿门上方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养心殿”。 阿兰保恭声说:“请公子稍候。”遂独自进殿而去。 稍顷,响起一阵丝竹声,接着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 第 72章 显露真容 冯立乃弘历 钮清抬头一看,只见阿兰保已陪同一位身穿绣龙便服、头戴镶玉便帽的中年人步出殿来。 钮清正自惊疑,那中年人已大笑着迎了过来,高声道:“贤弟,你可想煞大哥了,你终于来啦!” 这不正是自己欲来拜访的结义大哥冯立吗?钮清心中大喜,快步迎上去道:“大哥,果真是你呀!” 冯立紧握住钮清的双手,将他从上到下仔细地端详,“哈哈”大笑道:“三年不见,贤弟更出落得一表人才了。请!请进!” 二人携手步入殿内,只见里面金碧辉煌,气派非凡。殿内陈设虽然不多,但一应家具,诸如几案、桌椅、橱柜等,尽是珍贵的紫檀木制成,一色的淡黄宫缎所做的垫褥,铺陈其上。窗户和炕桌上,摆着几件造型精美的古代瓷器。正殿一角摆着一个刀架,架上插着一把裹着明黄软缎的刀。至于殿中陈设的玉器、古玩和书画等等,那就多得让钮清看不过来。还有那两长排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书籍,更是让他惊叹!看来,大哥的家势,真可说得上是富可敌国呀! 大殿中央一张精美的大圆桌上,烟酒糕点、时新鲜果,各地名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桌旁却仅摆放着两张金狮大椅,显然是专为迎接钮清准备的。 冯立伸手肃客入座,钮清因这里是义兄之家,也就不再客气。宽敞的大殿里除阿兰保在旁斟酒侍候之外,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钮清见阿兰保恭敬地替他斟满酒后又退回到冯立身后侍立,猛然记起他是谁了,不由“啊”了一声,对阿兰保笑道:“原来这位大哥就是当年追随在大哥身边的那位侍卫首领,难怪适才乍见时觉得好面熟的。” 阿兰保恭声说:“多谢公子尚能记得区区小人,小人愧不敢当。” 冯立笑道:“阿兰保追随为兄已二十年了,对为兄还算颇为忠心。” 阿兰保赶紧放下酒壶,趴在地上磕头道:“多谢主人夸奖,小人誓死效忠主人。” 冯立一摆手,说:“你起来吧。” 阿兰保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恭敬地爬起身来,退到冯立身后侍立。 冯立一举面前的酒杯,含笑对钮清道:“贤弟,你一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大哥这一杯酒,权作为你洗尘。来,干!” 钮清忙端起面前的酒杯,说:“多谢大哥!” 二人一饮而尽。 待酒过三巡,冯立关切地说:“贤弟,这几年你到什么地方去了?令尊可找到了么?” 钮清笑道:“托大哥洪福,小弟已救得家父脱险,现就在城外客栈中。至于小弟这几年的经历,真个是一言难尽,待有时间再向大哥详禀吧。” 冯立欢然道:“令尊脱险,可喜可贺!你是在何处找到的?既已抵城外,怎不一起搬到大哥家来住?” 钮清叹道:“家父被‘武林教’囚禁了二十年,虽已脱险,身体尚十分虚弱。故未能一起来拜望大哥。” 冯立霍然变色道:“‘武林教’?哼!又是这些贼胚所为。” 钮清一怔,道:“大哥也知道‘武林教’的事情?” 冯立朗笑道:“大哥虽是生意人,毕竟也是武林一份子,焉能全然不知武林动态?唉!‘武林教’席卷天下,气焰万丈;正派高人奇士洁身自好,纷纷循世隐居,致使道消魔长,武林正义几陷万劫不复之地了。” 钮清忧虑地说:“除了‘武林教’之外,更有西域叛匪和当朝权奸,三方相互勾结,危害更甚。其阴谋一旦得逞,受害的就不仅仅是武林人士了,天下苍生都将陷入水火战乱之中。就是大清朝廷,恐怕亦将摇摇欲坠了。” 他见这大殿中之物多以黄缎覆盖,这可是皇室的装饰呀!再回想当年冯立所赠玉佩之权威,他猜测这位义兄必与皇室有关。故而有意无意地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希望借冯立之口转达于朝廷,以引起朝廷的警觉。 冯立惊问道:“贤弟何以知道此事?” 钮清趁机将“天山仙姥”戴芙蓉追截阿睦尔瓦齐的特使克什木之事及“袖里乾坤”胡智、“剑帝”张枫等人对此事的推断述说了一遍。 冯立静静听完,恨声道:“这只反复无常的布谷鸠,非得要将其彻底治服,方可永除后患。” 钮清一愣,这与布谷鸠有何关联? 布谷鸠乃布谷鸟与鸠鹰杂交出来的异种,性懒笨而凶猛。它常将蛋偷偷下在别的鸟窝里,让别的鸟类为其孵化后代;它不会筑巢,而又凶猛残暴,则常抢占鹊巢居住。 阿睦尔瓦齐乃丹衷的遗腹子。丹衷之父拉藏汗被丹衷岳父策妄诡施结婚计所灭后,丹衷穷无所归,只得寄食准噶尔部,免不得怨恨策妄,遂又被害。策妄即将已有身孕之女改蘸辉特部酋长,只五六个月即生下了阿睦尔瓦齐。 阿睦尔瓦齐长大后继了后父之位,见准噶尔部发生内乱,遂蓄志吞并。先帮助达瓦齐杀了喇嘛达尔扎,自己则率部迁至额尔齐斯河,胁服杜尔伯特部。却因之引起达瓦齐疑忌,遭致大举攻击。阿睦尔瓦齐不敌,乃托名内附清廷。于乾隆二十二年春,授定边左副将军,为清军前导,借清廷之力大败达瓦齐,晋双亲王,封杜尔伯特部。但不过数月,阿睦尔瓦齐即反叛清廷。故而冯立将其称之为“反复无常的布谷鸠”。 冯立说完后,眉头深皱,似有极大的心事。 稍顷,突抬头目注钮清,道:“贤弟,你对当今皇上观感如何?” 钮清愕然望着冯立,不知他此话是何意思。然见冯立那期待的神情,不由笑道:“小弟一介草民,哪能见得着皇上?自然也谈不上有何观感了。” 冯立道:“那你总该听人说起过吧?” 钮清点点头道:“听说,当今乾隆皇帝乃有史以来的一代明君,可上追秦皇、汉武。更且睿智天生,文韬武略,胸罗万有。” 冯立追问道:“贤弟对他评价如此之高,难道就不存满汉之见?不以‘反清复明’为已任?” 钮清摇摇头说:“小弟认为谁做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能为天下百姓谋福。不管他是满人、汉人、回人、藏人,只要他能让老百姓过得好,让国家强盛兴旺,老百姓就拥护他。”稍顿又道:“目今大清气数正旺,当今皇上又是位雄才大略的好皇帝,再搞‘反清复明’,只能将老百姓再推入烽火战乱之中,实非天下苍生之福呀!” 冯立紧盯着钮清的眼睛,说:“如果当今皇上需要你的帮助,你会不会帮他?” 钮清“噗嗤”一笑,道:“大哥说笑了,小弟一介布衣,做梦也不会与当今皇上相识,他哪能知道世上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再说,他是至高无上、拥有天下的皇帝,什么事不能办到,怎会需要我去帮他?” 冯立毫不放松地说:“贤弟别管他知不知道,只说你愿不愿意帮他?” 钮清见冯立的神情、语气如此慎重而迫切,心中虽觉奇怪,但仍老老实实地说:“那要看是什么事,若是为了天下百姓之事,也许我会帮他。” 冯立眼睛有些湿润,起身紧握住钮清的的双手,感动地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兄弟也!” 钮清一怔,忙起身道:“大哥,此话何意?” 冯立肃然道:“实不相瞒,愚兄正是乾隆。” 钮清差点跳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瞪着冯立,说:“您就是当今圣上乾隆皇帝?” 乾隆皇帝含笑道:“如假包换!” 钮清呆望着乾隆皇帝,脸上变化阴晴不定。良久,始推金山、倒玉柱般叩拜道:“草民钮清,拜见皇上。” 乾隆皇帝上前一步将其扶起,满怀喜悦地“哈哈”大笑,说:“贤弟,我们是好兄弟,就不用这套俗礼了。” 钮清道:“皇上……” 乾隆皇帝忙拦住说:“在私人场合,贤弟就不用皇上、皇下的了,还是叫我大哥亲热些。” 钮清恭声道:“小弟遵命!”稍顷,又叹道:“大哥瞒得小弟好苦呀!” 乾隆皇帝狡黠地一笑,道:“其实,愚兄并未隐瞒兄弟,只是兄弟没有细想而已。” 钮清一愣,细一思忖,乾隆本名“弘历”,“弘历”——“冯立”,岂不早就告诉自己了吗?不由苦笑道:“不错,小弟实在是笨得厉害,早就应该想到的了。” 乾隆皇帝突然肃容道:“贤弟,你可别忘了适才的承诺呀!” 钮清愕然道:“什么承诺?” 乾隆皇帝道:“你答应过要帮助愚兄的呀。” 钮清原本就对“乾隆皇帝”颇具好感,对义兄“冯立”更为敬佩,现合二为一,更且有言在先,故而毫不犹豫地道:“大哥有事但请吩咐,小弟绝不推辞。” 乾隆皇帝“哈哈”大笑道:“好,好!真是我的好兄弟也,大哥感激得很。来,我们继续喝酒。” 二人重新入席,边吃边谈。 乾隆皇帝突然低声道:“贤弟漫游天下,当颇了解民情,可知当今天下百姓对朝政有何评述?” 钮清斟酌着说:“普遍说来,百姓对皇上还是感恩的多。自大哥登基以来,海内清平,人民生活基本上还算安定。只是……尚有不少地方官吏,似乎未能理解大哥的一片苦心,没有正确地贯彻落实大哥所制定的方针政策,贪赃枉法、扰民害民之事时有发生。尤其是有些满族官员,将汉人不当一回事,滥施淫威,逼使不少汉人不得不扯起‘反清复明’的旗号,铤而走险。所以,严格说来,有一大批汉人的反清之心,也是被逼迫的呀。”这些观念,一半是他一路上的耳闻目睹,一半却是从“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等人那里听来的。 乾隆皇帝沉声说:“贪污腐败之风,屡禁不止,不仅害民,更且误国,若不严惩,江山难保。” 稍顿,乾隆皇帝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愤懑:“尤其是满族官员、八旗子弟,他们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不学无术,主子架势十足,整日追逐声色犬马,视汉民为贱物,横施暴虐,恣意欺凌。这等事件,我已知多起,如不煞此恶风,长此以往,扩展开去,定有激起民变之虞。” 钮清欣然道:“既如此,大哥就该狠下决心、严加惩治,还百姓之朗朗乾坤,保大清之江山永固。” 乾隆皇帝长叹一声,道:“贪官污吏,贪毒狠恶,上下勾结,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局,稍一不慎,就可能引起动乱呀。” 钮清惑然道:“难道大哥以皇帝的权势,就不能上下一起一锅端吗?” 乾隆皇帝苦笑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难啦!” 钮清似懂非懂地望着乾隆皇帝,暗忖:看来朝廷比江湖更要复杂,唉!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呀! 沉默片刻,乾隆皇帝低声说:“就像你适才提到的那位与西域叛匪勾结的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大哥早就知道他贪赃枉法,甚至可以说是天下大部分贪官污吏的总头子。因念其父高斌乃前朝重臣,对大清皇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其胞妹乃愚兄已故的慧贤皇贵妃,愚兄念其父、妹之情,爱屋及乌,不忍办他。哪知他不但毫无悔改,更且变本加厉,竟起反叛之心。待愚兄痛下决心,欲治其罪时,已欲办无力了。” 钮清叹道:“树大根深,砍伐维艰了。” 乾隆皇帝点点头,惨然一叹,说:“公然惩处,颇有顾忌,因现今不少封疆大吏、统兵大员均系其亲信、门徒,唯恐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导致连天烽火。暗中除害,凶险更甚,因其府中蓄养了一大批武林败类充当护卫,出则前呼后拥,入则深居简出;愚兄亦曾数次派人潜入,均是有去无回,或者无功而返。” 钮清颇能体谅乾隆皇帝的苦衷,一时热血上涌,朗声道:“大哥,那些封疆大吏、统兵大员,小弟无能为力。至于高府中的那班武林败类,如大哥信得过,就交给小弟吧。” 乾隆皇帝眼睛一亮,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欣然道:“贤弟,大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说实话,对付那班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物,也只能仰仗兄弟了。来,大哥薄酒一杯,谢谢兄弟!”举杯与钮清一碰,一饮而尽。 钮清仰头喝干杯中酒,慨然道:“且待小弟今晚一探高府,若得便,就趁机替大哥除去此獠。” ------------ 第 73章 再见艾华 公主表衷情 乾隆皇帝沉吟道:“据先前派去的人回报,高府中不但高手如云,更且机关密布,实不亚于虎穴龙潭。贤弟虽然武功高强,亦不宜轻易涉险。” 钮清豪迈地说:“相信小小的一座高府,还留不住小弟,大哥放心好了。” 乾隆皇帝鼓掌道:“壮哉!壮哉!” 回头看了一眼侍立身后的阿兰保,说:“阿兰保是为兄的御前侍卫统领,武功也还算过得去,贤弟若非要前往,不妨令他相随,也好有个照应。” 阿兰保满脸喜色,正欲上前领命,却见钮清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小弟此去,旨在暗中查探,若非必要,尚不欲露面,以免打草惊蛇。人去多了,反易暴露。” 乾隆皇帝沉吟片刻,道:“也好。只是贤弟孤身涉险,更要多加小心了。”他站起身来,端起面前的酒杯,说:“贤弟,为兄预祝你马到成功,平安而归。” 钮清赶紧站起身来,与乾隆皇帝一碰杯,道:“多谢大哥。” 两人同时仰头一干而尽。 待再次落座,乾隆皇帝话题一转,长叹一声,说:“内忧未平,外患又起。年前,西域准噶尔叛乱,不断出兵骚扰边关,‘武林教’匪徒又趁机为其充当急先锋,两股势力合流,气焰更长,大有夺取大清江山之势哩!” 钮清试探着说:“当今国势颇强,大哥英明睿智,若派强将劲旅,应该不难平息叛乱吧。” 乾隆皇帝点点头道:“阿睦尔瓦齐并不可怕,‘武林教’也只不过是一枭雄组合而已,他们成不了大气候。可怕的是沙皇俄国会趁机入侵,事情就大了。” 钮清一惊:“难道沙俄也插手了西域叛乱?” 乾隆皇帝凝重地说:“不错!阿睦尔瓦齐的叛乱就是出于沙俄的策划和支持。沙俄不仅给阿睦尔瓦齐提供粮食、武器、军费等等战争物资,还派遣了大批所谓的军事顾问为叛军出谋划策。尤为可虑的是,沙俄将军哈巴罗夫领兵三万,屯军中俄边境,对我虎视眈眈,真可谓是‘司马昭之心’呀!一个处理不当,就有可能使整个西北沦为沙俄的铁蹄之下。果如此,大哥就成为历史的罪人了。” 钮清越听越是心惊,真想不到西域叛乱的背后竟还有如此复杂的内幕。 蓦地,乾隆皇帝大手一挥,似想挥去所有的烦恼,敞笑道:“贤弟,你我兄弟今日重逢,不再谈这些烦心之事了。好在今后有贤弟相助,你我兄弟联手,相信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我们的。”说到后来,一代雄主的霸气跃然脸上。 钮清顿被他的霸气所感染,豪气顿生,朗笑道:“大哥,说得好!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任何事情都挡不住我们。” 两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情不自禁地四手紧握,情不自禁地相互凝视。 良久,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乾隆皇帝深情地说:“贤弟,有了你的支持,愚兄就有了底气。谢谢你!” 钮清笑道:“大哥,您为什么要谢我?” 乾隆皇帝一怔,猛然爆笑道:“对,对,对!兄弟情深,何用言谢?好了,还有人急着要见你,愚兄就不耽误你了。” 钮清一愣,道:“有人要见我?谁?” 乾隆皇帝神秘地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稍后自知。”带着阿兰保快步离去。 留下钮清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疑思不定。 随着乾隆皇帝和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的身影消失,丽影一闪,一个艳绝尘寰的旗装少女,右手捧着一束桃花,左手轻提旗袍下摆,体态轻盈、一扭一扭地走了进来。 这少女本来长得就美,再穿着一身华丽的旗装,愈觉得回出尘表、清丽高华。人面桃花,相互映照,容光绝世,玉貌珠晖,娇媚中带着刚健,刚健中又见婀娜。 钮清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已恢复了女装的艾华,陡然心头狂跳,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 他在湖南沅陵的那家“嘉宾客栈”里玩笑过头,致令艾华羞愤而去,心中后悔不迭,亦时常思念着她、牵挂着她;但自周口店附近那山洞里被艾华撞破那一幕不堪入目的丑态后,他觉得不但愧对黎玉,亦无颜再见艾华了。故而两人先后离去后,他不但未去、也不敢去追寻她们,甚至还尽量避免再碰上她们。 哪知怕什么就偏偏遇上什么,万没想到在这皇宫大院里竟会碰上了艾华,不由得面红耳赤、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才好。 艾华将手中桃花插入一只花瓶,然后一摇一摆地走到钮清面前,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钮清的窘迫之状,不由“噗嗤”一笑,说:“哟!想不到武功盖世、潇洒绝伦的钮清钮公子,竟然也有害羞的一面。” 钮清尴尬地道:“华……华弟,我……我……” 艾华嘴角一撇,在钮清面前轻盈地转了一圈,旗袍下摆旋飞开来,犹如一朵出水芙蓉,妩媚地看着钮清,说:“你看,我究竟是你的华弟,还是华妹?” 钮清脸一红,呐呐地道:“华……艾……艾姑娘……” 艾华瑶鼻一皱,娇嗔地道:“你叫我什么?” 钮清脸更红了,低垂着头说:“艾……艾……” 艾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嘟着嘴道:“你真笨,叫华妹!” 钮清涨红着脸,口张了又张,却叫不出声来。 艾华催促道:“你叫呀!” 钮清嘟哝良久,好不容易才蚊鸣似的叫了出来:“华……华妹……” 艾华促狭地叫道:“你叫什么?我没听见。你大声点好不好?” 钮清无奈,只得将声音提高了稍许,又叫了声:“华妹。” 艾华甜甜地应了声:“哎——”始不再作弄他。 稍顷,钮清又期期艾艾地说:“华……华妹,我……我……”他对那晚荒山野洞之事始终愧疚于心,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艾华七窍玲珑之心,自然理解他的心情,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叹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天晚上,你也是受了‘玉面狐’邓华那妖狐之害,却也怪不得你。” 钮清惊异地说:“你怎知道?” 艾华恨恨地道:“我本来就是被她故意引了去才恰好撞见的。哼!早晚有一天,我非得剥了她的那一身狐皮不可。” “那……你不再恨我了么?” “若不是碰见那位‘袖里乾坤’胡智先生,我也许真的会恨你一辈子。但听了他的一番话后,我的心结打开了,气也就渐渐地消了。” “胡智胡先生?你是怎么碰到的?他现在在哪?”那天,“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二人愤然离去后,他将整个事情细细地过滤了一遍,虽然胡、黄二人对那晚的行为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但在他的潜意识里,绝不相信他们二人就是“内奸”。他更从自身遭人栽赃嫁祸之事猜想,难道他们二人就不会遭人陷害?因而一听艾华提及,忙迫不及待地追问其下落。 “他现在在哪我怎知道?我就是那天在那座山中瞎闯时碰到他的,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叫‘黄面虎’黄彪的,我们还打了一架哩。” 钮清一惊,道:“你没受伤吧?” 艾华嘴角一撇,说:“那家伙的武功虽然不错,但要想伤我,恐怕还没那个本事。” 钮清对他们二人的功力知之甚详,一个经验老到,一个功力略深,打起来应该是个半斤八两。遂不再追问此事,转过话题道:“那……那位胡先生是怎么说的?” 艾华喃喃地说:“他说,爱是付出,而不是占有,若真心地爱一个人,就应该衷心地希望被爱之人能幸福、愉快地生活。” 钮清仔细地咀嚼此言,深觉有理。 艾华瞟了他一眼,又说:“他还为你占了一卦,说你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绝不是那一个女子所能独占得了的,命中注定有多妻之相。唉!这是天意,也是命运,我有什么办法?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钮清看她那深情而又哀怨的眼神,忍不住心里一阵激动,动情地说:“华妹,你真好!” 艾华悠悠地说:“好不好你心里明白就行。”稍顿又道:“其实,那位姐姐也是个受害之人,若没有她舍身相救,你也许会因之全身血管爆裂而亡。” 钮清黯然无语,脑中一片茫然,他真不知与黎玉的这段孽缘将会如何了结。 “清哥哥,你在想什么?” “啊!没,没想什么。”钮清慌乱地掩饰着。 陡然,他似想到了什么,不由惊“噫”一声,说:“你怎会也在这儿?” 艾华“噗嗤”一笑,道:“这是我的家呀。” “这是你的家?” “是呀!” “那你是……” “适才在这里与你喝酒的是我哥哥。” 钮清心头一震:“你是乾隆皇帝的妹妹?你是当朝公主?” “不像吗?”艾华俏皮地一仰头。 钮清不由苦笑不已,荒唐!简直是荒唐透顶。莫名其妙地与当今皇上结为兄弟于先,又稀里糊涂地与当朝公主称兄道弟于后,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而懵然无知。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艾华诧然望着他,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钮清苦笑道:“没什么。”稍顿,又恍然道:“哦!这就对了。大概是你将我出现在周口店附近之事告诉了你哥哥,并且算准了我这几天会前来京城。于是,就在各个城门口都派人蹲守,只要我一露头,就被立即‘抓获’了。” 艾华“嘻嘻”一笑,道:“看来,你还不算笨嘛。” 钮清朗笑道:“我本来自以为也不算太笨,但一碰上你们兄妹,不知为何就变得笨了。” 至此,他乍逢艾华时那股尴尬、忐忑而又紧张的心情,方渐渐轻松下来,又恢复了他那潇洒、豪情奔放的风度。 艾华似被他那豪放的气概所吸引,呆呆地凝视着他那俊朗的面容。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粉脸一红,不由自主地低垂下头,皓齿轻咬着朱唇,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地说:“清哥哥,我不在你身边,你……你想不想我?” 满洲姑娘究竟和汉家女儿不同,敢爱敢恨,也敢表达,胆子大得惊人。 钮清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别看钮清武功奇高,天不怕、地不怕,但却从来未正正经经地与姑娘家谈过情、说过爱。乍一听艾华单刀直入的示爱,他可脸红脖子粗、手足无措地慌了。 不过,他虽乍然间显得呆愣愣的,但心里头却是甜甜的、暖暖的。男人嘛,谁不喜欢女孩子对自己的爱?尤其是自己心仪而又漂亮的女孩子。 但此刻的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黎玉之事尚不知如何收场,对艾华这种赤裸裸的示爱又怎么能够接受? 诚然,他并非不喜欢艾华,回思与艾华千里同行时的卿卿我我,情根已不由自主地悄然滋长。只是,他觉得太突然了些,尤其是乍知艾华竟是当朝的公主,双方的身份相差太悬殊了,无形中让他产生了一丝丝的自卑感。 他缓缓转身慢慢走到窗前,以回避艾华那火辣辣的眼神,双手无意识地拿起那些精美的瓷器把玩。 “这些都是唐朝的珍品哩,你喜欢吗?”艾华亦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温柔地向他解说。 “喜欢,喜欢。啊!不,不。”钮清赶紧放下手中的瓷器,语无伦次地说着。 他感觉艾华在他脖子后面吐气如兰、痒酥酥的。忙走到一角的刀架旁,装着欣赏那把宝刀。 “这把宝刀还是当年圣祖仁皇帝出征时佩戴过的,刀上至今还遗留有血腥味哩。”艾华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他的身后,轻声地解释着。 钮清退无可退,慌乱地转过身来,正碰上艾华那幽怨的眼光,不由心中狂跳不止。 ------------ 第 74章 游“圆明园” 闻音拜香妃 艾华凝视着钮清的眼睛,深情地说:“清哥哥,那晚在‘嘉宾客栈’里,你替我驱毒、疗伤,又以绝顶神功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破了生死玄关,并灌注了深厚的真力,让小妹受恩非浅、终生难忘,曾暗暗起誓必报此大恩。尤其……尤其你虽是请老板娘帮我换洗了衣裤,但我们……我们毕竟已有了肌肤相触,小妹此身已非君莫属了。清哥哥,你难道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钮清望着她那泫然欲泣的幽怨眼神,心中一阵慌乱,忙道:“不,不。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喜欢你,但……” “清哥哥!”丽影一闪,艾华扑入钮清怀里,“叭”地一声,在钮清脸上留下了一个鲜艳的红唇,又闪电般地飘开了。 钮清被这突然的袭击惊呆了,伸手摸着被吻的脸颊,愣怔怔地望着正调皮地看着他出洋相的艾华发呆。 艾华“噗嗤”一笑,上前挽着他的手臂,说:“清哥哥,走!我们到‘圆明园’玩去。” ** ** ** ** “圆明园”是乾隆皇帝即位后扩建的,周径四十余里,园中有极大的池沼,有茂密的森林,有小山,有高塔,有四季常生的花草,有终年不败的风景。 园内四十景,仿天下之名胜,都造在一座园子里,又把天下的珍宝,也都陈列在这座园子里。它有十八重门,三十六座宫殿。一股从玉泉山引来的清流,分几十道支流布满园中。每一景或依山、或傍水、或阔大、或精小,各显英姿,纷呈异彩。真是道不尽的清秀高华,尝不胜尝的人间仙境。 看惯了大山原野的钮清,对那些森林、池沼、小山之类的风景,尚不觉得怎样,然置身于人间绝顶的富丽堂皇的宫殿群中,恍如来到了神话般的仙境。那气势宏伟的殿厅楼阁,琳琅满目的稀世珍宝,华美精妙的宫苑秀色,闻所未闻的西洋玩意……直令他新奇、惊异、赞叹、眼花缭乱。 一路上,艾华为钮清不停地指点介绍,钮清听得专注细心,眼里不时流放出异彩,遇到不明之处,他也要问个究竟。 钮清正自目不暇接地一路欣赏,突闻一阵清泉流水般的琴声伴着清亮悠扬的歌声传来: “哎—— 四月里春天来了, 玉龙河雪化冰消, 它唱起那支古老的歌, 把喀什噶尔又唱绿了。” 歌声!高亢悠扬的歌声! 是少女的嗓音!甜润,甘美…… 是维吾尔民歌,纯朴,浓郁…… 是谁在唱歌?此时此境! 艾华一拉正听得呆呆出神的钮清,说:“走!我们看香妃嫂子去。” 钮清一怔,说:“香妃?是不是那位秉持回教始祖派噶不巴尔的后裔、叶尔羌来的霍卓氏伊帕尔汗?人言其艳丽多姿、美貌绝伦,兼且身有奇香,所着衣服洗涤之后,水皆芳香扑鼻。不知可真有其事?” 艾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没想到你对香妃嫂子还了解得蛮深的嘛。你说得不错,正是此人。” 稍顿,她又满脸羡慕地说:“她身上也确实有一种甜腻的香味,人闻了这香味,就不觉心动起来了。她走过的地方,那香味常常久留不散。他人不曾到得跟前,便远远地闻到了这一股香味。她穿过的里衣,香味十分浓厚,便是洗也洗不去的。就是洗浴剩下来的水,一阵阵发出香气来,宫女们也不舍得倒去的。四哥本来封她为容妃,就因为她身具奇香,大家习惯上都称她为香妃。” 钮清与艾华二人边走边说,循着曲径前行,走不多远,迎面一座富丽堂皇的院门,上书“西苑门”三个金字。 进了“西苑门”,只见高大的柳树,一丝一丝的垂着枝叶,那槐树的荫影儿,罩住了地面,人在下面走着,心里十分清凉。 一带宫墙,沿着水堤,放眼一望,只见沿岸长着一丛一丛的蒲草,那紫色的燕子和绿色的翠鸟,在水草里飞来飞去,一啼一声地叫着,风景十分幽静。 慢慢地渡过一座板桥,一阵一阵的荷花香吹进鼻来。桥面上盖着水阁,四面玲珑,风吹着窗帘,叩铃“当啷”作响。 走进一座小红门,忽然眼界一宽,迎面一汪大水,有一条红板长桥,曲曲折折地横在水面,两边朱栏围绕。 长桥尽头,高耸一座清真寺式的红楼。虽是楼,其气魄却远非其它宫殿所能比拟。楼顶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宝月楼”。楼门两侧是乾隆皇帝的御笔题诗:“淑气渐和凝,高楼拾级登。北杓已东转,西宇向南凭。” 此楼乃乾隆皇帝特为香妃所建,楼近倚皇城南墙,墙外长安街,街南回子营乃特从西域迁来的香妃族人所居之处,新建的礼拜寺,正与“宝月楼”相对。此乃乾隆皇帝特为照顾香妃民族习俗、解除她的思乡之情而建,可谓用心良苦。 从敞开的楼门望进去,宽敞的楼厅中央,侧坐着一位丽人,身前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焦尾琴,身后静立着两名维吾尔姑娘装束的宫女。 从侧后看那丽人,粉颈琢玉,低鬓垂云,柳腰一搦,香肩双斜。 两宫女头戴一顶缀着压镂金片花纹的奇曼花帽,身穿一件上短下宽红如榴火的得哈瓦绸筒裙,上边罩一件绣有金银线花卉图案的黑色平绒合领卡腰背心,裙裾下露出一条黄色绸料长裤,脚上穿一双软硝鹿皮小便靴。 不用说,那丽人定然就是艳名满天下而又富于传奇色彩的香妃伊帕尔汗了。 那流水般的琴声和黄莺般的歌声,就是从那丽人的芊芊玉指和樱桃朱唇中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的。 “哎—— 五月里杏儿熟了, 姑娘对小伙子把头摇, 不是你摘的杏儿不甜, 你要是巴图尔酸杏我也要。 七月里葡萄熟了, 姑娘在架下绣花帽, 花帽绣好给谁戴呀? 心上人是谁她也不知道。 九月里石榴红了, 阿娜在树下剪羊毛, 轻轻哼着一支甜甜的歌, 羊儿在她怀里睡着了。” 一个一个富有情趣的乡村生活画面在丽人的歌声中勾勒出来,一股一股质朴的感情激浪在丽人的芊指下迸发出来。 楼外的钮清、艾华两人听得如痴如醉,楼内的香妃脸上洋溢着兴奋愉悦的光芒。 “哎—— 十月里古尔邦节到了, 新嫂子刚到家哭声不小, 待等到月儿升挑下面纱, 泪眼里满含着幸福的笑。 十二月百花儿都睡了, 田野里四处静悄悄, 雪地上留下了两行脚印, 冬天播种爱情, 春花开得俏。” 歌停了,余音缭绕;琴音消失了,四下一片静悄悄。钮清、艾华仍沉浸在那优美、欢快的旋律之中。 香妃脸上那激动兴奋的神情渐渐减退以至消失。突闻那樱唇中吐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脸上亦随之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色。 蓦然,她芊指再舞,樱唇再启,忧伤地唱道:“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唉——”随着一声凄凉的长叹,曲终人静,香妃的眼中亦充满了晶莹的泪珠。 此曲与前曲截然不同,前曲犹如一只欢快的黄莺鸟在田野间、花丛中自由自在地清唱;后曲却犹如被关进笼中的杜鹃鸟在悲伤的哀啼。 曲为人声,香妃虽然甚得乾隆皇帝宠爱有加,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身处内宫深院,犹如那被关在笼中的杜鹃鸟,展翅难飞。想起当年在草原上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心中难免有忧伤之感。 钮清粗通音律,颇能理解香妃的心情,不由发出一声同情的长叹。 正沉浸于往事徘徊中的香妃被惊叹声惊醒,回头一见到艾华和钮清二人,忙举袖轻拭眼角,嫣然笑道:“原来是妹子来了,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钮清霍然一震,陡生“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之感。 他先前看香妃侧影,已是惊为天人,此时乍睹香妃玉容,更是怦然心惊。但见她长眉入鬓,玉颐笼羞,那一点朱唇,红得和樱桃一般,十分鲜艳。再看她双手,玲珑纤洁,几凝是白玉雕成的。真乃神光高洁,秀美天成。 钮清直看得呆了,直待艾华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方才回过神来。一见艾华薄怒的眼神,不由脸上火辣辣地发热,心中怦怦直跳,羞愧得无地自容。 艾华顾不得再去看他的窘态,对香妃娇笑道:“香妃嫂子,打扰您了。这位是与四哥有八拜之交的钮清钮公子。” 艾华与乾隆帝均为钮祜禄氏所养,但乾隆在同辈兄弟中排行第四,故艾华称其为四哥。 钮清忙低着头对香妃深施一礼,说:“草民钮清拜见香妃娘娘。” 香妃含笑道:“公子免礼,曾听皇上多次提及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之龙。公子若不见外,称我一声嫂子已足够了。” 艾华接道:“既然嫂子如此说了,你就不用客气了,叫嫂子还亲热些。” 钮清只得道:“多谢嫂子抬爱。” 香妃邀请道:“妹子快与钮兄弟进来坐吧,还站在外面干啥。” 钮清正待推辞,艾华却抢先说:“如此,多扰了。” 钮清无奈,只得跟着走进楼内。 香妃陪二人落座,宫女送上香铭点心,香妃即与艾华闲话。钮清插不上嘴,则游目四顾打量这间大厅。 嘿!四壁几乎全被乾隆帝的御笔所占满。 正对楼门的一面乃乾隆帝特写的《宝月楼记》一文:“宝月楼者,介入瀛台南岸适中,北对迎薰亭,亭台皆胜园遗址,岁时修葺增减,无大营造。顾掖池南岸,逼近皇城,长以二百丈计,阔以四丈计,地既狭,前朝未置宫室,每临台南望,嫌其直长鲜屏蔽,则命奉辰,既景即相,约之椓椓。鸠工戊寅之春,落成是岁之秋。……楼之义无穷,而独名之曰宝月者,池与月适当其前,抑亦有乎广寒之庭也”。 左右两面均为乾隆帝所作诗词。 左面是:“冬冰俯北沼,春阁出南城,宝月昔时记,韶年今日迎。屏文新弗录,镜影大光明,鳞次居回部,安西系远情。” 右面是:“轻舟遮莫崖边维,衣染荷香坐片时,叶屿花台云锦错,广寒乍拟是瑶池。” 此诗借景抒怀,以月中嫦娥寓言香妃,可见乾隆帝对她用情之深。 进门一面却悬挂着一幅维族青年武士的巨型画像:斜戴着羊羔皮圆顶风雪帽,身穿着对襟镶边短皮袄,脚下是一双乌黑油亮的马靴,腰间紧束着一条铆着铜钉的宽皮带,后胯插一柄匕首,身侧悬一把宝剑。正手横玉笛就唇而吹,跨骑骏马缓缓而行。 钮清心下大奇,此人是谁?画像竟能与乾隆皇帝御笔同列!凝神细瞧,又似觉有些面熟。 咦!怪了,难道自己曾与此人见过?但仔细想想,自己可从来没有与任何维族武士交往过。不由瞪着画像呆呆出神。 突听艾华道:“清哥哥,你一直盯着那画像看,你可知此人是谁?” ------------ 第 75章 辞别香妃 宫中遇“三奇” 钮清回头看了艾华一眼,笑了笑,摇了摇头。 艾华笑道:“你再看看香妃嫂子。” 钮清扭头看了香妃一眼,不由一怔,道:“噫!这画像上的人还真有点像香妃嫂子哩,难道是嫂子的兄弟?” 艾华“嘻嘻”一笑,说:“傻瓜,这明明就是香妃嫂子本人的画像嘛,你怎就看不出来?” 钮清一怔,看看那画像,那明明是个男人嘛!怎的又……不由疑惑地看看艾华,又看看香妃,满面狐疑之色。 艾华解释道:“那年,回疆噶尔丹叛乱,皇上御驾亲征平叛,叛军连连败退。皇上一时高兴,于一个月圆之夜,独自登上距叛军营地不远的一座山头赏月,不意被叛军发觉而陷入重围,待清军将士赶到,虽包围了叛军,却无法解救得出被困核心的皇上脱险。当时,香妃嫂子的父亲阿里和卓、兄长图尔都均随皇上征战,香妃嫂子亦女扮男装混在军队中,眼见皇上被困,香妃嫂子单人独骑,口吹玉笛,独闯贼阵,在众贼被笛声迷醉之际,安然救得皇上脱险。皇上为感香妃嫂子救驾之功,特命巧匠将香妃嫂子当时的形貌绘像于此,以示纪念。” 钮清赞叹道:“原来嫂子竟还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巾帼英雄。”心中暗忖:难怪她一入宫就能被册封为容妃,除了体香貌美之外,这次救驾之功恐怕也不无作用。 须知清廷内宫的等级共分六级:后、妃、嫔、贵人、常在、答应。霍集氏伊帕尔汗一入宫就封妃,仅次于后,可见皇上对其恩宠之深了。 正在这时,一名维装宫女进来禀报说:“启禀娘娘,您该用膳了,客人们是否在此一起进餐?” 钮清、艾华二人正待告辞,香妃已抢先说:“钮公子是贵客,公主也难得来‘宝月楼’一次,正好请你们尝尝我们回族的风味。” 钮清二人却不过她的盛情,只好随她去膳堂用餐。 回族风味独有特色,清真万盛马糕点、羊筋菜、金凤扒鸡、翁子汤圆、绿豆皮、油香、馓子,等等等等;还有又香又辣的烤羊肉串、烤牛排和香甜可口的酥油奶茶,令从未见识过的钮清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香妃、艾华则是浅尝即止,均含笑坐在一旁欣赏着钮清那狼吞虎咽的吃相。 艾华突然问道:“香妃嫂子,你们回人吃羊肉,吃牛肉,为什么不吃猪肉?” 香妃含笑说:“相传很久以前,在伊斯兰教历第六年间,圣人穆罕默德命令塔利匍率领一队人马去追击作恶多端的乌神教徒赛义德人。接连追了七天七夜,最后来到了一片荒滩,赛义德人不见了,却见到一群猪在荒滩上晒太阳。塔利匍的人七天七夜没吃食物,早就饿极了。他们把猪捉住杀掉吃了,到了晚上,一个一个都叫肚子疼,第二天又喊叫头痛,第三天全发了疯,互相打了起来。是圣人穆罕默德赶来喷洒了圣水,这些人的神智才清醒过来。穆罕默德传达了安拉的旨意,说猪是异教徒用来毒害mu斯林的脏东西,谁吃了它,就会迷乱本性,变成异教徒,死后要入地狱。从那以后,不吃猪肉就列入了伊斯兰的教规。我们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不吃它,哪怕是快饿死了,也不能吃。” 刚说到这里,突见阿兰保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向香妃行过礼后,即对钮清和艾华躬身说:“皇上有请公主和钮公子。” 钮清和艾华站起身来,对香妃歉然道:“嫂子,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香妃将他们送至楼外而别。 二人随阿兰保回到“养心殿”,只见乾隆皇帝正在与一位老者、一位精瘦汉子和一位中年美妇欢谈。 艾华一见,高兴地欢叫一声:“师父!”小鸟般扑向中年美妇。 乾隆皇帝一见钮清进来,站起来朗笑道:“贤弟快来,愚兄替你介绍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 他手指那老者道:“这位乃愚兄恩师‘泰山老人’石天明。”又指那精瘦汉子说:“这位是‘神行无影’万里飞。”再介绍那中年美妇道:“这位是小妹恩师‘千手观音’蒋飘霞。三位前辈在武林中被尊称为‘宇内三奇’。” 钮清随着他的介绍,一一躬身施礼。 乾隆皇帝又向“宇内三奇”介绍道:“这位是在下义弟钮清,别看他年纪轻轻,却……” 哪知他的话未说完,“宇内三奇”已霍然变色,一齐怒瞪着钮清。同时提足劲力,做好了出手的架势。 “泰山老人”石天明沉声道:“阁下就是‘飞天神龙’钮清?” 钮清恭声道:“晚辈正是钮清,不知……” “神行无影”万里飞森然道:“阁下好狠毒的手段呀!” 乾隆皇帝和艾华同时神色一变,他们虽亦曾闻江湖传言,但他们并不相信那会是他们所认识的钮清所为,只是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替钮清辩护,只好看看钮清,又看看“宇内三奇”,欲言又止,站在一旁干着急。 钮清一看三人神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那该死的贼子所造成的误会又找上头了,遂坦然道:“三位前辈暂请息怒,且听在下解释一下如何?” “神行无影”万里飞冷冷地说:“你还有何话可说?” 钮清道:“三位可也是为了‘洞庭渔隐’汪然仪、‘神枪无敌’赵志平以及‘万松山庄’黄浩刚满门被害之事而找在下问罪的?” “神行无影”万里飞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不错,‘洞庭渔隐’汪老哥正是我等至交好友。” 钮清泰然道:“如果我说那些罪恶之事均非在下所为,三位肯定不会相信。” “神行无影”万里飞怒道:“此事天下皆知,岂能容你抵赖?” 钮清不慌不忙地说:“如果有人能证明那些事情均非在下所为,三位可会相信?” “泰山老人”石天明道:“那得看是什么人给你证明,若是你的同伙证明,岂能让人相信?” 钮清道:“‘武林双圣’、‘天山双仙’和‘武林双异’的证明如何?” 众人闻言均是一震,未想到钮清竟会抬出这么几位名震天下的武林耄宿来。 乾隆皇帝猛然记起,三年前钮清曾与他提及过,他是“天山双仙”徒孙之言。看来,他不但找到了“天山双仙”,并且受其传艺且艺成下山了。 艾华亦陡然想起,钮清方出山时曾与“武林双异”有过接触之事,那时钮清曾言“武林双异”与其师门有旧。 他们兄妹二人同时心下“恍然”,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泰山老人”石天明道:“如果是他们几位能给你证明,倒是值得信任。” “千手观音”蒋飘霞道:“南阳‘神枪无敌’赵志平乃‘刀王’之婿,如果连他老人家都能为你证明,自然是可以相信的了。” “神行无影”万里飞道:“不知少侠与那几位前辈有何关系?”语气中已是敌意大减。 钮清淡然道:“在下与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但他们清楚在下的为人和来历,肯定能为在下作证。” “泰山老人”石天明道:“若不是少侠所为,那又是什么人干的呢?” 钮清朗声道:“给在下栽赃嫁祸者,必定是‘武林教’中之人。为了在下的清白,为了那些屈死的冤魂,也为了对在下有救命之恩的‘洞庭渔隐’,在下誓必揪出此贼,届时必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宇内三奇”见他态度坚决,语气坚定,均缓缓点了点头。 钮清见天色已晚,想起还要去夜探高府,遂对乾隆皇帝说:“大哥,小弟这就准备去了,请大哥耐心等待小弟的好消息吧。” ** ** ** ** 更鼓已敲过三更。 喧闹的都市终于安静了下来。大街小巷中,除了巡夜的兵丁和打更的更夫之外,已难见闲杂人员。 钮清在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的陪同下,悄然来到了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的府邸后墙外。两盏在夜风中不断摇晃的气死风灯,高悬在后院门的顶端。灯光下,四名挺胸凸肚的粗壮大汉泥塑般地杵在大门两旁,看他们一个个目射精光、双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武功不弱。高墙外的小巷中,更有流动哨来往穿梭,端的是戒备森严。 二人潜至一阴暗处,钮清悄声道:“阿统领,你就送到这里吧,在下这就进去了。”待一组流动哨刚巡过去,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人已拔地而起,一如柳絮飘飞,轻灵美妙,霎眼间已飘上了五丈多高的围墙顶端,直看得墙下的阿兰保惊叹不已。 钮清屹立墙头,向阿兰保挥了挥手,即凝目观察墙内。 嘿!好大一座府邸,屋宇绵延,鳞次栉比,怕不有百数十栋之多。屋宇之间穿插着花木藤蔓,假山池鱼,亭台楼阁,布置得饶有园林之胜。 凝神细瞧,噫!所有房舍、亭台、假山、花木,等等,竟均依阵图而建。不明内情之人闯进去,必然会被迷得晕头转向,终至束手就擒。 天上一钩寒月,笼罩着巨楼翠阁,朦胧月色下,幽灵般的流动哨忽隐忽现,屋檐下、花树间暗卡密布。真可谓是“龙潭虎穴”呀!其险恶之程度,绝不亚于邛崃山下的“游龙堡”。 此时,绝大多数房间已沉入一片黑暗之中,仅少数几个窗口尚露出微弱的灯光。钮清艺高人胆大,明知危机重重,凶险万分,却是毫无惧色。凭着出神入化的绝顶轻功,避明岗,过暗卡,悄无声息地向府内深入。 一连掠过了十几栋房舍,钮清纵身飘上一棵十余丈高的大树之巅。刚停稳身躯,突感身下有异。 ------------ 第 77章 惊闻密谋 急驰“乾坤堡” 但见下面乃是一间宽阔而又富丽堂皇的大厅,四根盘龙舞凤的擎天巨柱支撑着宽广的穹顶,厅梁上悬吊着一盏盏溜金嵌玉、五彩缤纷的琉璃灯,映照得大厅里明亮、柔和而又充满着富贵、高华之气。 厅中央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残酒剩菜,显然宴席已喝近尾声了。 圆桌旁围坐着五人,上首是一位年约五旬上下的老者,鹞眼鹰鼻、面目十分阴沉,显然是一位心机极为深沉之辈;下首坐一位三十来岁、干瘪瘦削、头上翡翠顶戴插有双眼长翎的满清官员,看他那尖嘴猴腮、目光闪烁不定之状,必然亦是一位惯于玩弄心机之徒;左侧并坐着两位从头到脚除口、眼、鼻之外全部包裹住的黄衣蒙面人,一看装束就知道是“武林教”中的人物;右首是一位脸色苍白、神情冷漠的精壮大汉,大鹰钩鼻,一对阴森森的胡狼眼寒芒四射,看去像个胡人。 五人静静地坐着,似在各自思考着什么问题。看情形,他们不但酒已喝足,话也应该谈得差不多了,只是尚有什么极重要的问题一时无法决定或尚未形成共识。 突见那右首的精壮大汉打破了僵局,他对那上首的老者说:“大人不用再犹豫了,欲成大事,须当机立断。目前形势对大人可是极为有利,我西域铁骑兵强马壮,阿睦尔瓦齐大汗遣麾下大将阿巴噶斯、哈丹率军五万,已抵嘉峪关外,只要大人一纸相召,随时可以挥军杀进中原,为大人充当先锋,消灭一切敢于抗拒之敌。” 那坐在下首的官员也附和道:“爹,机不可失呀!如今,清军统兵大将及地方大员,足有一半是我们的人,只要您一纸手令,他们自然会群起响应。我们外有强大的西域盟军,内有能臣悍将,何愁大事不定?您就考虑考虑克什木将军的建议吧。” 原来,那坐在上首的老者,正是当朝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那下首的官员乃是高恒之子兵部侍郎高朴,那右首的精壮大汉却是在“天山仙姥”戴芙蓉手下侥幸逃脱的阿睦尔瓦齐特使克什木。 克什木被“陆地游龙”宇文烈以“李代桃僵”之计掩护脱身后,一路再未遇到阻碍,平安抵京见到了军机大臣高恒。他已与高恒晤谈了好几次,并转达了阿睦尔瓦齐大汗的问候和意图。虽然阿睦尔瓦齐的条件对高恒极为有利,但高恒却仍犹豫不决,故而未能达成最后协议。 昨天,“武林教”的两位堂主级人物奉教主“武帝”之命抵达高府,高恒遂于今晚在这“白虎厅”里设宴接待,并邀请克什木一起作三方晤谈。 那坐在左侧偏上方的黄衣蒙面人也瓮声瓮气地说:“高大人,天下武林已尽入我教掌握之中,亟盼大人早举大旗,以免夜长梦多。我‘武林教’上下将一体听从调遣,为大人清除敌对障碍。” 那军机大臣高恒静坐在太师椅中,仍一手支头,眉头深皱,默不作声。 高朴急道:“爹,当断不断,别后悔莫及呀!” 高恒叹了口长气,道:“你们也太小看乾隆小儿了,他可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之人,若无十分把握,切不可轻举妄动呀!” 高朴道:“正因为乾隆不好对付,我们才须抢先出手。爹,难道您要等乾隆回过头来,将您的心腹大将一个一个地解除兵权,把您的亲信门徒一个一个地削职为民之后再动手吗?” 高恒耸然动容,缓缓点了点头,但仍犹豫地说:“此事非同小可,还需慎重。需知乾隆目前虽然势孤,但他颇能收买人心,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也还有点威望,忠于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若是仓促举事,难保没有勤王之师汇集京师,那时鹿死谁手,就难说了。” 高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进行‘擒龙计划’,先行擒住乾隆,让那些有可能来的‘勤王之师’投鼠忌器。” 高恒摇摇头说:“乾隆哪有那么好擒的?且不说其身有武功,其身边护卫亦颇为强悍,御前侍卫大多愿替他卖命,‘宇内三奇’更常驻皇宫。万一让他漏网而去,那就后患无穷了。待他东山再起,恐怕我等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到这里,他转对那两位黄衣蒙面人道:“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三年前贵教就曾派遣高手截杀此君,哪知在那么有利的状况下,仍让他脱身遁去,可见要擒其之难了。” 那先前说话的黄衣蒙面人道:“当年之事事出意外,若不是那野人钮清插手,昏君早已成擒。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一者其身边不可能总有钮清那种野人出现,再者……”他吸了口气,缓缓地说:“好教大人得知,我教主已下令本教于八月中秋之日进攻‘乾坤堡’。” 高恒一怔,道:“贵教原定不是‘重九’进攻‘乾坤堡’吗?” 那黄衣蒙面人得意地说:“我教之所以提前发动进攻,一则恐情况有变,夜长梦多;再则也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此时,我教各路高手应该已向‘乾坤堡’合围了,以本教的实力,自然可一举尽歼江湖抵抗势力。彼时,我教高手回过头来,将大举云集京师相助大人执行‘擒龙计划’,甚至我教教主‘武帝’都有可能亲临京城。区区‘宇内三奇’何足惧哉?嘿嘿!到那时,谅那乾隆小儿插翅难逃。” 高恒精神一振,以手击掌道:“好!只需‘擒龙计划’成功,乾隆成擒,大事定矣!” 随即商议,高恒该如何如何举事,西域叛军该如何如何入关,“武林教”该如何如何进京,三方该如何如何配合,等等。 这一番密谋,直听得厅顶的钮清心神狂震。虽觉今晚不虚此行,但想贼党发动在即,社稷危矣!尤其是探听到“武林教”提前进攻“乾坤堡”之事,屈指算来,已只有五天了。“乾坤堡”离京师岂止千里?自己等人就算日夜兼程,亦难以及时扑援了,“乾坤堡”危矣! 钮清越想越急,再也无心继续窃听下去了,遂悄悄又从原处钻出屋顶,将筒瓦恢复原状。急展身形,似一溜青烟般出了高府。 本拟就此前往会合“刀王”乔冲父子、“武林双异”等人急驰“乾坤堡”。但又一想,高恒等虽不至于会立即发动,但他们的这番密谋,却必须要告知乾隆皇帝一声,也好让朝廷早做应变的准备。 当下,他一提气,身形一展,疾若飞鸿,直赴皇宫内院。 “养心殿”内,乾隆皇帝与“宇内三奇”一个个正襟危坐、眉头深皱,而艾华则更是神情焦急、焦虑不安地在殿内走来走去,他们都在为钮清夜探高府之举而担忧。 “宇内三奇”中的“神行无影”万里飞以轻功身法著称,曾受乾隆皇帝之托暗探过高府,凭他的功力、经验,亦险险陷身其内,故而深知其中的凶危。对于年仅弱冠的钮清,能否全身而退,实令人颇为担心。 艾华自从得知钮清竟是去闯那龙潭虎穴般的高府,就一直嚷着要去接应钮清,若非被乾隆皇帝和“宇内三奇”强行劝阻、监视着,她早就悄悄溜走了。 正在众人为钮清牵挂、担忧之际,突见人影一闪,殿门口已鬼魅般地现出了钮清的身形。 艾华一见,惊喜地大叫一声:“清哥——”纵身向钮清扑去。 却见钮清惶急地一摆手,说:“华妹,且慢。” 待见艾华惊诧地刹住了刚纵起的身形,方迎向乾隆皇帝道:“大哥,事情可有点大大的不妙。” 乾隆皇帝在钮清方一现身殿门之际,就兴奋地起身迎了上去,只是被正在盲目走动的艾华抢先了一步,不想钮清竟惶急地阻住了激动的艾华,却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由一愣。他随手将端在手中忘了放下的茶杯递给钮清,笑道:“贤弟,别急,别急。先喝口茶,坐下来慢慢说。” 钮清适才一阵疾驰,还真有点口干舌燥,也就不再客气,接过茶杯,一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只感心头一阵清凉。刚欲说话,却见“宇内三奇”均已起身,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忙上前躬身施礼。 待众人纷纷就座,他始将在高府中看到的、听到的密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直听得众人悚然动容,亦令得“宇内三奇”对钮清惊诧不已,实未想到钮清不但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竟还能探听到如此机密、重大的情报,究竟是他的运气好,还是本事大? 待众人情绪稍平,钮清又道:“高恒虽然野心勃勃、蠢蠢欲动,然听其语气,对大哥和三位前辈尚颇有顾忌,相信在‘武林教’大举进京之前,他尚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大哥,小弟要先行告辞了。” 乾隆皇帝一怔,随即脸色一沉,不悦地说:“如此危急、多事之秋,贤弟就不能留下来助愚兄一臂之力么?你难道忘了你的承诺了?” 钮清见乾隆皇帝脸色不愉,忙解释道:“大哥,您别误会。并非小弟不愿留在大哥身边,实在是‘乾坤堡’的情势已十分危急,小弟必须尽快兼程驰援,并力争在‘乾坤堡’拖住‘武林教’,使其不至于过早进京、甚至不能进京执行什么‘擒龙计划’,就可以方便大哥全力对付高恒一党,这其实是同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再说,这里有三位前辈坐镇,只要多加小心、谨慎从事,相信尚不会有何意外发生的。” “宇内三奇”已从乾隆兄妹口中听说了钮清的功力奇高,且曾以绝顶神功替艾华打通了任、督二脉,冲破了生死玄关,更替艾华至少灌注了三十年的内功真元。此等功力,是远非“宇内三奇”所能比拟的。 然而,若欲匹马单枪去千里驰援“乾坤堡”,并意图在彼处拖住“武林教”的大队人马,此等勇气着实可佳,但口气却似乎太大了一点。试想,当今“武林教”势力之大,强如“乾坤堡”主“乾坤手”欧阳天之流的“特一级高手”都无奈他何。就算钮清功力再高,双拳亦难敌四手呀。看他的神态,也不像是“愣头青”之类的“初生之犊”,难道他还另有计谋? “泰山老人”石天明委婉地劝道:“少侠正气浩然,急危救难,令人敬佩。只是……你孤身前往,似觉过于冒险了点,能否稍待些时,待老朽等再邀集一些人手,一同前往如何?” 钮清摇摇头说:“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救兵如救火,时间已来不及了。况在下亦非独呈匹夫之勇,还有众多前辈相助。此前,在下已请‘剑帝’张枫张老前辈和‘天山双仙’两位老人家率‘流云剑客’张新明张大侠、‘奔雷手’王雷王大侠和‘黑旋风’李风李大侠等人先行前往‘乾坤堡’了。这次再请‘刀王’乔冲乔老前辈和‘武林双异’蒲、游两位老前辈以及‘神刀侠’乔龙乔大侠等人随在下同行。有这么些高手相助,再加上‘乾坤堡’本身的实力,相信亦足以和‘武林教’周旋一番了。” 此言一出,更令“宇内三奇”如坠五里云雾之中,就连乾隆皇帝和艾华也以惊诧的眼光看着钮清。 且不谈“流云剑客”、“神刀侠”等人乃当今武林屈指可数的人物,那“剑帝”、“刀王”、“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人实乃是天下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级人物,平常武林中人连面都难得一见。 钮清虽身负绝世神功,然以其年岁之轻、声望之浅,又岂能妄言请动这一类的超级高手?并且还不是一个、两个,似乎要把这些人全部请去。他凭什么?此人若不是疯子,也着实狂得可以了。 “神行无影”万里飞忍不住道:“少侠似乎与这么多的绝世高人都有不错的交情?” 钮清眼见众人疑惑的神色,心中了然。暗忖:眼前之人中乾隆皇帝和艾华是自己知交,“宇内三奇”也是武林正道中的耄宿,都是值得信任之人。况“天龙盟”复盟在即,正需要这些正道中人的支持。遂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已奉先师遗命,接掌了‘天龙盟’第十一任盟主之位。” “天龙盟主?” 乾隆皇帝和艾华尚不觉得怎样,“宇内三奇”却是闻言猛震,一齐惊骇地瞪着钮清呆呆出神。 就在众人惊凛之中,钮清抱拳一礼:“在下告辞!”身形一晃,原地已失去了钮清的踪影。 钮清急奔出皇宫,弛近城门,却见城门紧闭。 正拟越墙而出,身后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犹如雷鸣般滚过。霎眼已到了身后,戛然而止。 ------------ 第 78章 潜踪探秘 “内奸”现原形 钮清回身一看,空旷的路中央并列着两匹骏马,其中一匹桃花马上端坐着一位红粉娇娃。看她一双小蛮靴,轻轻地踏住金蹬,一双纤纤玉手,紧紧地扣住紫缰。明眸皓齿,翠黛朱唇,看着他盈盈一笑,那种轻盈妩媚的姿态,真可以勾魂摄魄。 钮清不由傻了,来人竟是已换妆追来的艾华。不由讷讷地说:“你……你这是……干什么?” 艾华轻盈地一笑,道:“我跟你去,可以吗?” 钮清忙道:“不行,不行。我此行十分危险,你犯不着跟去冒险。” 艾华幽忧地说:“正因为此行凶险,我才不放心你,我要跟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钮清急道:“你应该知道,如我独自一人,不论有多危险,脱身当不是难事。若是你跟在身边,万一我一个照顾不到,就……” 艾华不待他说完,鼻中冷“哼”一声,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哼!我又不是没有独自行走过江湖,想当初……好,你不愿我跟你一起,我还不想与你在一起哩。本姑娘单骑独剑闯天涯,看有人能把我怎么样?”双腿一挟,胯下的桃花马一声长嘶,箭一般向前冲去。她身旁的那匹青骢马未得到牵引,却仍留在原地。 艾华奔到守城门的官兵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向他们一亮,领头的抬头望了一眼,神情一凛,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其它官兵见状,也赶紧跪下磕头。 艾华令他们打开城门,官兵们不敢怠慢,赶紧跑去将城门打开。所有官兵肃立两旁,恭送着艾华疾驰而去。 钮清见状,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飘上青骢马背,紧跟着出城而去。 两人在城外的官道上一前一后地飞驰。 钮清突觉前行的艾华那一身鲜艳的红妆背影颇为眼熟,忙一挟马腹,赶上艾华,讷讷地问道:“华……华妹,你这身衣裳……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艾华似仍在与他赌气,对他的问话毫不理睬,自顾催马急行。 钮清一边催马相随,一边低头沉思。 陡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恍然道:“华妹,你可就是三年前在全州古道那荒野客栈中救命又赠药的那位红衣姑娘?” 艾华见钮清终于想了起来,心神一荡,适才那股假装的气恼之状就再也绷不住了。回想起当初情形,不由长叹一声,幽幽地说:“还算你有良心,没有忘记。唉!那天晚上,我追寻那贼子不着,回头见那客栈已是一片火海,我当时……待火被扑灭后,我在那残烬中却并没有找到与你有关的东西,于是就在那山中寻找。后来被那幽谷的火光和巨响引去,却刚好看到你被打下了绝涧。我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要……”她似想起什么,陡感脸上一阵火热。 钮清见她突然住口,忍不住道:“后来怎样?” 艾华回头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没有后来了。” 见钮清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又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回家后向四哥说起这件事,没想到他竟然也认识你,他说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还和你结拜为兄弟哩。” 稍顿,她接着说:“四哥对我说,看你的面相,不像是夭折之相,应该会遇难呈祥的。唉——就因为四哥这一句话,让我死心复燃,又重返都庞岭。为了方便探查,我化装成各种各样不同的身份,在都庞岭方圆五百里内足足找了三年,总算……”她侧过头来,柔情地注视着身旁的钮清,嫣然一笑。 这一笑,百媚横生,直看得钮清心神震颤,魂灵儿虚飘飘的。 就在钮清愣怔之际,艾华一拉马缰,桃花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 钮清怔怔地望着艾华的背影,心中对她那股执着而又火热的深情感动不已,同时也自感愧疚不已。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年她在那荒野客栈里慨赠“七宝除毒丹”,而自己就因为身边珍藏有此丹,方能在“嘉宾客栈”中恰巧解了她“七毒断魂散”之毒。这,大概就是因果之报吧。 他哑然一笑,自言自语地说:“看来,一琢一饮,莫非前定,冥冥中果然自有天意。”双腿一挟,催马向艾华赶去。 他们双骑并驰,急疾赶往八达岭下的小镇客栈。 钮清进城探访结义兄长“冯立”时,他父亲以身体不适为由,就留在客栈等候。他与“刀王”乔冲父子、“武林双异”等人约定的会集地点也是在那客栈。 一路上,钮清顾不上艾华不时抛洒过来的万缕柔情,思绪仍是围绕着如何驰援“乾隆堡”之事打转。 “武林教”提前发动进攻,“乾坤堡”方面是否准备就绪?先前派出的“剑帝”张枫父子、师徒和“天山双仙”等人是否已经按要求抵达各自目的地?自己一行又该如何千里驰援?抵达“乾坤堡”后,又该如何抗拒“武林教”的攻势? 他虽与“武林教”徒小规模的接触了几次,但“武林教”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大,他至今尚盲无所知。我方虽有乾坤堡主“乾坤手”欧阳天、“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绝世高人,可“武林教”仅已为世人所知的就可以说得上是高手云集,还有“陆地游龙”宇文烈那等老魔头,说不定那从来未露过面、神秘莫测的“武帝”亦会光临。这一仗的结局如何,实在难以预测。 想到有可能即将就要面对那武功排名天下第一的“武帝”,又不由得热血激荡,大有立刻与之一搏之冲动。 他一路上思潮起伏,转眼已到了镇口的那两棵古松之下。 突然,一条人影从树上飘然而降,恰好挡在两人马前。 两人同时一惊,忙双双猛勒马缰,好在两马均是万中选一的宫苑御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再落下时,已刹住了前冲之势,毫发之差,未撞倒挡道之人。 二人心中大为恼火,艾华正欲喝骂,却听钮清惊叫道:“胡先生,是你?” 挡道之人正是数日前被“须弥剑客”钮霍柱逼走了的“袖里乾坤”胡智。只见他躬身施礼道:“正是属下,尚请公子恕属下挡驾之罪。” 两人翻身下马,钮清满脸愧色地说:“因在下思虑欠佳、见事不明,致令先生和黄大侠受了委屈,还盼两位多多包涵。” “袖里乾坤”胡智恭声道:“公子言重了!属下等均能体谅公子的苦衷,从不敢怨怪公子。相反地,属下等离开公子之后,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属下今晚冒昧挡驾,就是想请公子去看一场好戏。” 钮清一怔,道:“看戏?” “对,看戏。” 钮清颇感为难地说:“这看戏……还是下次再看吧。”他现在急于会合“刀王”乔冲等人驰援“乾坤堡”,可说已是火烧眉毛之际,哪有闲工夫去看戏? “袖里乾坤”胡智坚定地说:“属下知道公子现在急于会合‘天龙’群豪驰援‘乾坤堡’,但这场戏对于公子十分重要。况‘刀王’、‘双异’等人尚未抵达,公子正好还有一点时间。” 钮清见状,知必有重大之事,否则“袖里乾坤”胡智不可能如此坚决。 遂对艾华说:“我与胡先生去去就回,华妹可先到客栈等候,家父也在那歇息。若‘刀王’等人到达,就让他们稍等一下。”随即指示了客栈的方位。 “袖里乾坤”胡智听钮清吩咐艾华到客栈等候,神色微变,嘴唇动了几次,却终于没有阻止。 艾华本想跟着前去,但见钮清如此安排,也不好拂逆其意,只好撅着个嘴,牵着两匹坐骑向镇中走去。 待艾华走后,钮清随胡智转身往镇外行去。出了小镇,两人展开身法,直向镇南一座山上奔去。 到达山中一个幽秘之处,“袖里乾坤”胡智撮唇发出两声鸟鸣。稍顷,黑暗中也传来两声鸟鸣相应。随之,暗影中走出一条人影。钮清凝神一看,那人竟是“黄面虎”黄彪。 “黄面虎”黄彪走到两人身前,向钮清躬身行礼。 钮清刚欲说话,却被“袖里乾坤”胡智摇手制止了。 胡智以目光探询黄彪,黄彪缓缓摇了摇头。 胡智打手势让黄彪又退回原处,请钮清藏身到对面的一棵树巅,他自己则躲入到来路边的一棵浓密的树上,三人恰成鼎足之势。 钮清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他们如此神秘、谨慎,也不由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遂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他们究竟演的是什么戏。 约莫四更光景,从那小镇里星飞电掣般地射出一条人影,直向他们藏身的山头弛来。那人的身法极快,转眼已到跟前,现出一位头上裹着套子的黄衣蒙面人来。 他闪电般地射到三人藏身处的中间空地上,套子里透射出一双精芒爆闪的眸子,向四周来回巡视着。 突然,他身形暴起,闪电般躲入一处草丛中,凝神细察。约盏茶功夫,见无异状发生,遂又现出身形,来到原处。如是者三,确信周围实无他人,方走到一棵大树底下,蹲下身去,似在往地里埋藏什么。 稍顷,他起身四顾一眼,身形疾起,欲往回路掠去。 然他的身形方动,陡闻一声沉喝:“朋友,你还想走么?”“呼”地一声,从前面路侧的一棵大树上纵落一条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黄衣蒙面人闻声猛震,凝神一看,见是“袖里乾坤”胡智挡路,赶紧鹰目四下一扫,不见其它异状,始放心不少。当下冷冷地道:“阁下是谁?何以挡住在下去路?” “袖里乾坤”胡智“哈哈”一阵狂笑,朗声道:“朋友,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咱们就不必再装糊涂了。” 黄衣蒙面人沉声道:“在下从来未见过阁下,根本不知阁下是从哪座庙里跑出来的孤魂野鬼。” “哈哈哈哈!大名鼎鼎的‘黑鹰’卜天雕,竟然托庇于‘武林教’的羽翼之下,还蒙上了遮羞布,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黄衣蒙面人身形一震。良久,方冷冷地说:“朋友果然好眼力。但不知我‘黑鹰’与阁下有何怨何仇?” “袖里乾坤”胡智沉声道:“你‘黑鹰’虽然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但与本人确实也谈不上有什么冤仇。只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假冒我家公子之父。” 隐身树巅的钮清早对那黄衣蒙面人的声音存疑,乍闻此言,不由心头狂震。 随听那“黑鹰”卜天雕阴恻恻地说:“嘿嘿!‘袖里乾坤’,果然名不虚传。但不知你是如何识破老夫的?” “袖里乾坤”胡智朗笑道:“阁下自以为计虑周详、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已露出了狐狸尾巴。自从我家公子费尽心机把你从‘游龙堡’‘救’出来之后,发生在他身边的凶危就接踵而至。尤其是接二连三的冒名嫁祸凶案发生之后,使得我们豁然警觉。而你阁下的狐狸尾巴露出之始,就在于你不该连‘飞天神龙’这个名号也泄露出去,还让你那凶徒同伙故意顶着这个名号作案。你可能误以为我家公子也会像一般武林人士那么好名,动不动就报出自己那吓死人的名号。遗憾的是,公子不但从未报出过这个名号,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在那之前,就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这,还不能给我们提示什么吗?” “黑鹰”卜天雕听到这里,忍不住恨恨地说:“可恼!可恨!”不知他是恼自己的失误,还是恨那同伙偏偏要顶着这个名号去作案。 “袖里乾坤”胡智接着说:“你的反应着实不慢,很快也察觉到了这个漏洞。而阁下的心机也着实狠毒,竟串通同伙,施出嫁祸之计,意图转移目标,扰乱公子视线,进而除去老朽与黄彪老弟。” “黑鹰”卜天雕冷冷地说:“可惜钮清那小子优柔寡断,否则,岂能留下你这个祸胎?” “袖里乾坤”胡智笑道:“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就是不该将老朽和黄老弟两人赶走。因为如此一来,就更方便老朽与黄老弟在暗中查探你的真相了。我们两人经多次跟踪、窥探,终于掌握了你与同伙传递消息的秘密,从而也就有了今晚的这一场好戏。这,就叫做‘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他即是在回答“黑鹰”卜天雕,同时也是在向暗中的钮清解释。 “黑鹰”卜天雕阴森森地说:“‘袖里乾坤’,才智超绝。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袖里乾坤”胡智愕然道:“此话怎讲?” “黑鹰”卜天雕阴阴地说:“此事,你知,钮清那小子却不知。只要封住了你这张嘴,当然,还有‘黄面虎’黄彪那张狗嘴,老夫就照样还可以当钮清那小子的便宜爹。” “你还在做梦么?”随着话声,“黄面虎”黄彪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黑鹰”卜天雕乍见“黄面虎”黄彪现身,先是一愣,随即释然道:“老夫早该想到你们这一对焦孟是不会分开的。也罢,正好省得老夫一个一个地去封嘴。” “黄面虎”黄彪怒喝道:“死到临头,还在大言不惭。让大爷来超度你吧。”一声虎吼,挥拳击出。 “黑鹰”卜天雕似根本未将黄彪放在眼里,待拳风临近,方举掌相迎。 “嘭”地一声,“黄面虎”黄彪被震得连退两步。“黑鹰”卜天雕亦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大步。 “黑鹰”卜天雕看似略占上风,但心中却是惊凛不已。他没想到这“黄面虎”黄彪的功力竟然亦如此之深,看来,自己要想拾掇下他,少说也得百招开外。而旁边却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袖里乾坤”胡智,若两人联手齐上,别说收拾两人灭口,就是胜负之数亦难说了。暗忖:若能引得他们追赶自己,在追逐中想办法将他们分隔开来,然后再逐个下手。岂不稳妥得多? 想到此,他眼珠一转,沉喝道:“你也接我一掌试试。”飞身而起,凌空挥掌向黄彪当头击落。 “黄面虎”黄彪方被震退,气血尚未平稳下来,即见“黑鹰”卜天雕已凌空扑来。适才一掌,他已领教了卜天雕的功力,眼见来势凶猛,赶紧提聚功力,双掌齐出,全力迎向空中的“黑鹰”。 哪知“黑鹰”卜天雕根本不与他的掌力接实,竟借着他的掌风不落反升,在空中一个折返,掉头飞扑“袖里乾坤”胡智。 “袖里乾坤”胡智乍见卜天雕凌空攻击黄彪,正在担心黄彪能否接得住,哪虞卜天雕竟突然掉头向他攻击,仓促中举掌相迎,哪能抵得住卜天雕的全力一击。 “轰”的一声,“袖里乾坤”胡智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卜天雕不愧有“黑鹰”之称,空中飞翔之技果然不凡,在震跌“袖里乾坤”胡智的同时,身形又借力飞升,折而向外逸去。 在空中他“哈哈”大笑道:“老夫尚有要事,不陪你们玩了。” 然他的笑声未断,陡感一股强劲的罡风向他当头压下,逼得他不由自主地跌下地来。不待他站稳身形,只感面上一凉,蒙在头上的套子已被揭了下来,现出来的正是那被钮清从“游龙堡”里背出来的“须弥剑客”钮霍柱的形貌。 “黑鹰”卜天雕骇然大震,凝神一看,将他凌空逼落的正是那令他颇为畏惧的“飞天神龙”钮清,不由得面如死灰。 ------------ 第 79章 怒毙“黑鹰” 艾华遭掳掠 钮清的脸上已气怒得几乎变了形,狠瞪着“黑鹰”卜天雕,双眼似欲喷出火来。他万没想到,历经九死一生从“游龙堡”里救出来的“父亲”不但是个西贝货,更是“武林教”安插到自己身边的奸细。难怪自己的行踪一直未能躲得过“武林教”的眼线。 显然,“游龙堡”事前已从“玉面哪吒”黎刚那里得知了他可能会有救父之举,因而精心设下了这个圈套。 他果然去了,也果然上当了。 钮清强压住满腔的怒火,沙哑着道:“你们把我父亲怎么样了?” “黑鹰”卜天雕一闻此言,知钮清对他尚有所询,再者,他似还另有所恃,适才那惊恐的心神稍稍平静。他“嘿嘿”一笑道:“你父亲好得很,他并没有怎么样。” 钮清闻言,心中稍安,追问道:“他现在哪?” “黑鹰”卜天雕怪笑道:“他现在不就站在你的面前吗?” 钮清双目神光一瞪,直似两把利刃直刺“黑鹰”卜天雕的心扉,吓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 钮清稍稍收敛目中神光,沉声道:“我再问你,那假冒在下行凶的贼子是谁?是不是‘玉面哪吒’黎刚?” “黑鹰”卜天雕阴笑道:“那不就是你自己干的事么?你怎的还想赖账?” 钮清怒喝道:“你若再不说实话,还要妄逞口舌之利,我会让你死得苦不堪言。” “黑鹰”卜天雕脖颈一挺,怪叫道:“乖儿子,有胆量你就出手。反正老子死了,自然还有你父亲陪葬。” 钮清怒极,提掌便欲劈出,却又投鼠忌器。 一旁的“袖里乾坤”胡智上前一步,对“黑鹰”卜天雕道:“阁下,咱们‘以人易人’,你让他们放出‘须弥剑客’钮大侠,我们就放了你,你看怎么样?” “黑鹰”卜天雕看事情似有转机,心中一动,说:“这个……放了‘须弥剑客’钮霍柱我没有能力办到。但我可以另外释放一个人,同样是‘以人易人’,怎么样?” 钮清一怔:“什么人?” “黑鹰”卜天雕诡笑道:“同样是与你关系十分密切的人。” 钮清一愣,还有什么与自己“关系十分密切的人”落在他们手中?难道是…… “黑鹰”卜天雕乍见钮清愕然分神,毒念陡生,悄然探手百宝囊中,双手疾挥,一蓬蓝汪汪的毒针呈网状罩向钮清、“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三人,同时他身形疾起,闪电般地向外逸去。 钮清猛然清醒,见状怒喝道:“你找死。”右掌疾挥,撼天狂飙应掌而出,那漫天毒针一遇上强劲的罡风,尽数化为齑粉。罡风余劲不衰,直袭正在向外逸去的“黑鹰”卜天雕。 危急关头,他既要自救,还要兼护身后的“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两人,唯恐有所闪失,猛然提聚起全身的功力出手,威力岂能泛泛? 身在空中的“黑鹰”卜天雕陡然一声惨叫,一股血箭狂喷而出,陨石般坠下地来,落地后即寂然无声了。 “黄面虎”黄彪纵身上前,一探卜天雕,内脏俱毁,全身骨骼尽碎。不禁骇然色变,实未想到,钮清一掌之威竟然如此惊人。 与此同时,钮清亦在呆呆出神,他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以十二层的“乾元神罡”运使着“昊天神掌”出手,亦未想到威力竟有如此之大。 同样被这一掌之威所惊的“袖里乾坤”胡智失声道:“盟主,你这是什么功夫,怎有如此大的威力?” 被他这一声呼叫惊醒的“黄面虎”黄彪大声说:“盟主,就凭你这一手功夫,我想,就是那‘武帝’也不一定是你的敌手。” 钮清摇摇头道:“‘武帝’的功力,谁也不知,在下能否抵敌,还要试过才知。” “黄面虎”黄彪低头乍见卜天雕的身躯似在逐渐萎缩,而萎缩后的脸上却浮起了一层深深的皮皱,不由惊“咦”一声,俯身伸手一抓,从他的脸上竟抓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霍然道:“这厮果然戴了一张人皮面具。”随手将人皮面具递给钮清。 钮清抚摸着人皮面具,想到这张人皮面具极有可能就是仿照父亲的脸型制作的,心中懊恼不已,黯然道:“在下有眼无珠,竟然认贼为父,若非两位揭破,这个当还不知要上到何时。” “袖里乾坤”胡智安慰道:“盟主也别太过自责,怪只怪‘武林教’过于阴险,贼人太过狡猾。好在此贼已除,我们今后的行动就不那么容易被‘武林教’窥知了。” 钮清忧虑地说:“‘武林教’既然设置了这么一条毒计,就不知他们把家父怎么样了?”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从此贼的语气推测,令尊行动虽不得自由,生命当无大碍。‘武林教’囚禁令尊二十年尚不肯加害,必然是想从令尊处得到的东西尚未得到;况‘武林教’如今已得知盟主的信息,令尊无疑地将成为他们手中的一个筹码。所以,令尊的生命暂时应该是无碍的。” 钮清长叹道:“但愿上苍保佑家父能平安无事,以稍恕为子之罪孽。” 这时,“黄面虎”黄彪已从适才卜天雕埋藏东西的大树底下,翻出一支上面插有三根火鸡毛的特制竹筒,递给钮清道:“这次竹筒上插了三根火鸡毛,应该表示十万火急的了。” 钮清接过竹筒,见筒口已用火漆封闭,正待运劲捏开竹筒。“袖里乾坤”胡智忙阻止道:“盟主且慢。” 他从钮清手中接过竹筒,用小刀轻轻地将火漆撬开,再用一支细细的小针贴着筒壁插入筒口三分左右,小心地正划三圈,又反划两圈,随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嚓”声。再将竹筒往下一倒,掉下来一条细细的纸棍。他捡起纸棍递给钮清,随手将竹筒往丈外的一块石头上一摔。只听“啪”的一声,竹筒脆裂,竹筒里竟溅出来一蓬浓黑的液体。 钮清一愣,愕然望着胡智。 “袖里乾坤”胡智道:“盟主可近前一看。” 钮清走近那石头,凝目一看,只见那竹筒碰溅处的石面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出现了巴掌大的一片溶蚀面。 好厉害的毒性! “袖里乾坤”胡智解释说:“这竹筒制作得极为精巧,以备万一不慎落入外人之手,若不明开启之法,不但可使筒内的纸条迅即化为浓水,更可使开启之人身染剧毒。” 钮清除了惊叹这竹筒制作之奇巧外,亦暗暗叹服“武林教”中的能人巧手着实不少。他慢慢舒展开那条纸棍,只见上面写着:“点子已会合‘刀王’乔冲父子和‘武林双异’诸人,拟援‘乾坤堡’。又,点子女友已入掌握,亟示。” 钮清心神一震:“果然是艾华出事了。” ** ** ** ** 客栈客房里,烟雾弥漫。房间虽不算小,却有人满为患之感。 “刀王”乔冲、“金翅大鹏”蒲天宇、“神刀侠”乔龙、“黄面虎”黄彪四人猛喷烟圈,似欲借此来倾吐出心中的愤懑;“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眉头深皱,神情肃穆。 钮清忧心忡忡,心神不宁,他反反复复地端详着手中的那张素笺,上面“欲寻心上人,幽暝谷中行”十个字,已被他看得滚瓜烂熟,但纸条上除了这十个字之外,另外就看不出任何端倪了。 钮清的身后站着个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双目几欲喷出火来的少侠马大勇。 整个客房里,气氛异常郁闷。 陡然,“刀王”乔冲猛喷几口浓烟,闷声骂道:“直娘贼!留下个没头没尾的字条,天知道这‘幽暝谷’在哪里?叫我们到哪里去找人?” “南海潜龙”游四海忽抬头目注“金翅大鹏”蒲天宇道:“老蒲,二十年前,我们在关外时,好像曾听说过‘幽暝谷’这个名字。” “金翅大鹏”蒲天宇点点头说:“不错,好像是在阴山的什么地方。” “袖里乾坤”胡智闻言一震,骇然道:“阴山?” “刀王”乔冲诧然道:“阴山怎么啦?那里面难道还隐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不成?” “袖里乾坤”胡智神色肃穆地说:“乔前辈归隐得早,可能未曾留意。然蒲、游二位前辈足迹遍宇内,可还记得三十年前曾昙花一现的‘幽暝鬼教’么?” “武林双异”神情一震。 “南海潜龙”游四海失声道:“不错。阴山‘幽暝谷’,很有可能就是那早已销声匿迹了的‘幽暝鬼教’的老巢。难道那‘幽暝鬼教’又死灰复燃、再次出山了么?” “刀王”乔冲惑然道:“游老弟,这‘幽暝鬼教’又是什么玩意?”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幽暝鬼教’出现于三十年前。那时,你们几位老哥、老姐们已纷纷归隐,闭门谢客,乔龙贤侄他们年龄还小,尚未出道江湖,最主要还是那‘幽暝鬼教’出现的时间太短。所以,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神情凝重地说:“那‘幽暝鬼教’来时像一阵狂风,迅速席卷武林;去时又似一片烟云,霎时烟消云散。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回到哪里去了。他们出现江湖的时间,总共不到一年,然就在那么短短的时间内,却使得整个武林闻名丧胆。皆因他们不仅一个个功力奇高,行踪诡秘莫测,尤以役兽之能和施毒之技令人谈之色变。也幸亏他们为时不久,否则,真不知道他们会把武林变成什么样子。由于他们已有三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了,所以,当今武林中人大多已忘了或并不知道这件事,就是我和老蒲,若非胡老弟提及,也不曾想到他们身上去。” “金翅大鹏”蒲天宇接道:“他们的教主据说是一个女的,叫什么‘阴山鬼姥’,当时,不少人就是从她名号中的‘阴山’二字,猜测这‘幽暝鬼教’可能来自阴山。那时的‘阴山鬼姥’与如今的‘武帝’可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其真面目,自然也没有几个人见识过其功力究竟有多高。” “神刀侠”乔龙问道:“那现在的‘武帝’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阴山鬼姥’?” “南海潜龙”游四海豁然道:“以‘武帝’及‘武林教’的行事风格,确实颇像当年的‘阴山鬼姥’及‘幽暝鬼教’的行事风格,乔贤侄的这种猜测果然极有可能。” “黄面虎”黄彪也道:“按那‘武林教’的奸细‘黑鹰’卜天雕传出的纸条分析,艾姑娘应该就是遭了他及其同伙的暗算,这房中留下的字条又要我们到‘幽暝谷’去寻找。这不就是告诉我们,偷施暗算的‘武林教’匪徒,同样也是‘幽暝鬼教’之人么?”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如果如今的‘武帝’就是当年的‘阴山鬼姥’,现在的‘武林教’就是当年的‘幽暝鬼教’,也就是说那阴山‘幽暝谷’就是‘武林教’的老巢。目前‘武林教’正在大举围攻‘乾坤堡’,虽不能说它必然会倾巢而出,至少也得动用它绝大部分的力量吧?如此一来,它留守老巢的还有多少力量?它把我们引向‘幽暝谷’,难道就不怕我们趁机捣毁它的老巢?” 众人一听,对呀,这不合情理呀。“武林教”再怎么的,难道连老巢也不想要了?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诡谋? ------------ 第 80章 驰救艾华 单骑赴阴山 “袖里乾坤”胡智进一步分析道:“除了诸位猜测的这种可能之外,还有几种可能性。一是当年的‘幽暝鬼教’虽不是如今的‘武林教’,但两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系,说不定‘武林教’就是参照了‘幽暝鬼教’的行事风格;或者‘武林教’之人曾得到过‘幽暝鬼教’的训练。二是‘幽暝鬼教’也如其它武林门派一般,受到了‘武林教’的控制。” “刀王”乔冲道:“那他们把我们引向‘幽暝谷’的目的是什么?” “袖里乾坤”胡智道:“如果说‘幽暝鬼教’本来就是‘武林教’的前身,或者两者之间是相互勾结的关系,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大本营,原来的老巢已经可有可无了。但以前必然还设置了种种的险恶布置,正好可以引我们去涉险。如果‘幽暝鬼教’也是受到‘武林教’的控制,以当年‘幽暝鬼教’的赫赫声势而言,岂能久屈人下?果如此,则‘武林教’欲将我们引至‘幽暝谷’的目的就不难猜测了。” “黄面虎”黄彪问道:“什么目的?” “袖里乾坤”胡智道:“一是借刀杀人。不管是我们重创了‘幽暝鬼教’,还是被‘幽暝鬼教’所伤,或者是两败俱伤,都是‘武林教’所希望的。二是延缓之计。‘武林教’正在围攻‘乾坤堡’,而且也知道我们欲援‘乾坤堡’,为了阻挡住我们,就故意转移我们的视线,将我们引向‘幽暝谷’。” “神刀侠”乔龙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均把目光望向钮清。 钮清环扫众人一眼,沉吟道:“‘武林教’提前发动,‘乾坤堡’危在旦夕。这一战,不仅有关‘乾坤堡’的安危,亦是我们能否顺利复盟的关键,更是事关武林正义与邪恶的一场生死较量。所以,必须立即兼程驰援‘乾坤堡’。至于艾华姑娘嘛……” 他身后的马大勇以为他要放弃艾华,赶紧插嘴说:“清哥,你可千万不能放弃艾姑娘呀。她一个金枝玉叶般的姑娘家,落在那些歹毒无耻的贼人手中,若不赶紧将她救出,万一有个好歹,你就后悔莫及了。”他想起自己的惨痛遭遇,眼前似又浮现出一位女子正在遭受折磨的惨状,眼中不由泫然欲泣。 钮清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情绪颇为激动,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手也在微微地颤动,遂摇了摇他的手,说:“二愣子,谢谢你的关心。你放心,我肯定会救她出来的。” “金翅大鹏”蒲天宇道:“盟主,看来,咱们只能兵分两路了,一援‘乾坤堡’,一闯‘幽暝谷’。” “南海潜龙”游四海摇摇头道:“兵分则力弱,我们本来力量就不够,再一分开,说不定会两头失落呀。” “金翅大鹏”蒲天宇道:“若是我们先援‘乾坤堡’,且不说我们是否一定能胜,就算我们一举挫败了‘武林教’,再闯‘幽暝谷’,不知道那些贼子们会不会已对艾姑娘下手?” “袖里乾坤”胡智道:“若是贼人们得知他们的诡计未逞,难保不会在恼羞成怒之下毁了艾姑娘。而艾姑娘不仅仅是盟主的密友,她更是当朝公主、乾隆皇帝的御妹。如今‘武林教’、西域叛匪和朝中权奸相互勾结、协同动作,朝野已成一盘棋,我们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与朝廷携手了。所以,艾姑娘绝对不能出事。” 他对艾华陷身贼手颇为愧疚,先前对她孤身前往客店虽觉不妥,但彼时又不便言明真相,一则钮清不会相信,甚至会打草惊蛇,让“好戏”变黄;再则认为只要能控制住那“黑鹰”卜天雕,相信艾华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哪知“武林教”竟还另有高手虎视在旁,以致晴天恨海,追悔莫及。 “袖里乾坤”虽心智超绝、思维缜密,又精通卦象,但毕竟不是神仙! 钮清沉思片刻,断然道:“这样吧,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乾坤堡’方面,就请诸位一起行动,迅疾驰援。至于‘幽暝谷’方面嘛,就由在下去探一探。” “刀王”乔冲马上表示反对:“不行,不行。既然那鬼地方颇为凶险,你是一盟之主,岂能轻易涉险?要不,就让属下替你跑一趟‘幽暝谷’吧。” 钮清摇摇头道:“多谢前辈关怀。只是,‘乾坤堡’的安危事关重大,更要借重诸位前辈呀。我们身在江湖,哪个地方没有危险?‘乾坤堡’外‘武林教’高手云集,凶危可能更甚,还望诸位多多谨慎呀。” “刀王”乔冲一时语塞:“这……” 钮清又道:“‘阴山’与‘乾坤堡’虽不在同一方向,但偏差也不是太大。在下单人独骑,行动相对来说可能要快一些,如果能顺利救出艾华姑娘,我们就从阴山直插‘乾坤堡’,希望还能够赶得上这一场正邪大战。” “南海潜龙”游四海谨慎地说:“‘幽暝鬼教’向以役兽和施毒擅长,盟主千万要警惕那些防不胜防的鬼蜮伎俩,饮食方面尤需注意。属下还曾听说,阴山‘幽暝谷’附近,尚有洪荒异兽存在,若果如此,更要小心谨慎,切莫误入。” 钮清感激地说:“多谢前辈提醒,在下自当谨慎。” “金翅大鹏”蒲天宇道:“‘幽暝鬼教’武功特异,盟主虽然神功盖世,但毕竟人单力薄,双拳难敌四手,若能避免与之正面冲突,还望尽量避免为好。” 钮清点点头道:“在下也是这么打算,如能悄然将艾华姑娘救出,自然是上上之选。” “袖里乾坤”胡智道:“属下适才暗占一卦,卦象显示盟主此去应该是有惊无险,只是……” 钮清朗笑道:“既然先生的卦象也显示‘有惊无险’,诸位就更可以放心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乾坤堡’方面,就多多拜托诸位了。” ** ** ** ** 阴山,并非是一座孤立的山峰,而是一大群山峰的总称。山高林密,奇峰林列,绵延数百里。 钮清与“刀王”乔冲等人分手之后,就迅疾直奔阴山。他从大同附近出关,循黄河逆水而上,横穿河套平原,一日一夜间,竟行程一千多里,于次日黄昏时分,抵达了阴山中部重镇五原镇。 他因心悬艾华安危,顾不得疲劳,昼夜兼程,一路未曾下马休息。饿了,就在马上边行边吃点干粮;渴了,马上带有自备的水囊;困了,就只能强提精神忍住了。 或许是贼人因人、马同时掳走目标太大,故而未曾将他先前与艾华乘骑的“青骢马”和“桃花马”一起牵走,或许是贼人尚来不及把马牵走,“刀王”乔冲等人就来到客栈了。他才得以一人双马,一路换乘。 也幸亏这两匹宫廷御马神骏异常,若换了其它的马匹,这一千多里路跑下来,就算人能坚持得住,马也早累趴下了。 但以他如此奇快的脚程追赶,一路上竟未发现艾华的丝毫踪影。按理说,就算贼子们刚一掳走艾华就直奔“幽暝谷”,也只不过比他早走几个时辰而已,凭他如此疾快的速度,早就应该追上了。是一不小心追过了头?还是贼子们另走他途?或是贼子们将艾华择地藏匿起来了? 既然在路上未能将人截下来,就只能直闯“幽暝谷”了。 然阴山如此之大,“幽暝谷”究竟坐落何处?若要一座一座山峰地搜寻过去,少说也得半年时间才搜得完,他如今哪有那么多时间?更何况贼子们若是隐藏在什么极隐秘的山洞里,你就算把整个阴山全翻过来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所以,必须要有针对性地寻找。 他不断向当地人打听,或摇头不知,或说从未听说过这么个地方,或因语言不通无法交谈。 这一带主要是漠南蒙人聚居之地,迁来此处定居的汉人尚不多。 明末清初,蒙古族分为漠南、漠北和漠西蒙古三大部分。漠南蒙古分布于今之内蒙古一带,漠北蒙古分布于漠南蒙古以北,漠西蒙古分布于阿尔泰山以西、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天山以北以及青海部分地区。清军入关以后,漠南蒙古已经归属于清朝版图。后来,其他两部虽都臣服于清朝,却常起反叛之心。 目前正在叛乱的西域准噶尔部就是漠西蒙古的一支。 钮清询问了不少的人,却未探听到“幽暝谷”的任何信息,心中异常焦急。看看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了,再者一直奔波未曾休息,也确实感觉到神疲体乏,只得找了家汉人开的客栈住下。 因心中有事,他也无心去观赏客栈的异域风情及饮食特色,随便点了几个菜果腹即可。他坐在颇具蒙古特色的藤条桌椅上,一边进食一边思忖:看来,一时很难找得到知情人,只能靠自己去寻找了。从何处开始?既名“幽暝谷”,当在极为幽秘凶险之处。 对,就先从这类地方开始吧。 他匆匆食毕,即进入客房运功调息以恢复体力。 调息完毕,感觉体力已恢复不少。看看天已二更过后,该行动了。遂收拾停当,从后窗悄然越出客栈,向镇后的山上奔去。因此去多在峻岭高崖之处搜寻,且又是黑夜之中,骑马反而不便,倒不如施展轻功来得迅捷。 他施展开“凌空虚渡”轻功身法,在树梢、峭壁间纵跃飞驰,其身法之迅疾,别说从远处无法窥见其踪,就算是栖身近旁,也只不过能看到一条淡淡的黑影一晃而过,很难分辨得出是人影还是偶尔飞起的夜鸟。 他专挑那地势险恶的幽谷绝涧中搜寻,黑暗中,除了蛰伏着各种各样的毒虫猛兽之外,哪曾见得半个人影?抬头看看天色,大概已近四更,粗略估算一下,深入山中至少也有几十里之遥,搜索范围,也当有近百里方圆。看来,“幽暝谷”应该不在这片范围之内。 他正在思忖究竟是就在这山中静等天明后再往别处寻找,还是先返回五原镇那客栈去歇息,却忽听夜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呜——呜——”的怪鸣声。 咦!这是什么声音?不似林涛呼啸,不像猛兽狂嚎,亦不是人类发出的怪啸,倒颇似一种奇怪的法螺声。 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如此更深夜静之时,难道还会有人在吹法螺?是山林隐士孤寂中的深夜雅奏?还是什么妖魔鬼怪不耐寂寞的鬼哭狼嚎?想起阴山“幽暝谷”中的“幽暝鬼教”,恐怕还是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哼!我正愁找不到你们哩。既有此线索,岂能轻易放过?遂循声觅去。 但说也奇怪,待他仔细去寻觅时,那法螺声却飘忽不定、难觅其踪了。 尽管他展尽了全身的功力,身形快如闪电,却仍然扑捉不住那法螺声之源。随着他的身形进退,那法螺声总是在他身边忽远忽近、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飘忽。 他的身形放缓时,法螺声则在其前方时断时续地呜鸣,似在有意引诱他追赶;待他全力狂追、眼看就要追及时,声音却戛然而逝,随之却在他身后或左右响了起来。 钮清边追逐边静听法螺声的变化,稍顷,他心中似有所悟。吹法螺者不止一人,那法螺声不但有传递信息之功效,而且还似有意想将他引往某个地方。在他前方者主要起引诱作用,其它方位的则起干扰、阻延和掩护作用,以备其前方的同伙一旦躲避不及时可掩护其脱身。 他心中不由一震,显然,自己的行踪已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下了。对方是些什么人?是“武林教”还是“幽暝鬼教”中人?虽说是彼暗我明、彼静我动,然在如此朦朦的夜晚,仍能看得清自己快如闪电的身形者,就绝非平常之辈了。 他们想把自己引往何处?有何目的?既然行踪已经显露,自己是随之前往还是一径离去?若径自离去,相信贼人尚无奈他何,但艾华咋办? 为了艾华,他别无选择,就算明知道前面设置了陷阱,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了。 想到此,他将狂奔的脚步放缓了下来,却仍然不露痕迹地泰然而行,同时耳目并用,凝神细察周围的形迹。 远远地,前方仍不时传来“呜——呜——”的法螺声。钮清脑中灵机一动,默察周围三十丈内无任何声息,突然身形一晃,闪电般隐入一片石林中藏了起来。 那法螺声仍在不紧不慢地呜咽。良久,仍不见钮清现身前往,法螺声遂渐渐地向钮清身形消失处移近。 钮清静待至左侧三十丈外的一块巨石后方一传出怪鸣声,突然闪电般暴起,疾扑巨石之后。 ------------ 第 81章 闯“野狼谷” 陷“死亡绝谷” 石后潜隐者哪会料到钮清竟有此举?一时无法遁形,不待钮清扑近,赶紧疾蹿而出,惊鸟般地向一座山谷中狂奔而去。其身法之迅捷,实不亚于一流高手。 钮清沉喝道:“朋友,既然盯上了在下,何不光明正大地露出脸来斗一斗?如此鬼鬼祟祟地可不是好汉行径。”身形急展,旋风般地含尾急追。 前蹿之人对钮清的喝叫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狂奔。 然钮清的身法何等迅疾,眨眼间,已追到了那人身后十余丈外,已可清晰地看出,前蹿之人竟从头到脚都裹在一张狼皮之内,身后尚竖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若不是他正在以两条腿疾蹿,而是静伏在草丛中的话,实难看得出是人是狼。 钮清霎时明白了,他先前看到的那些蛰伏着的毒虫猛兽,其实有不少是匪徒乔装的。难怪自己的行踪会一直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此时,前蹿之人已奔到了那山谷的谷口,钮清若欲一举击杀此贼,并非难事,但他打定主意要捉活口,以便逼问出“幽暝谷”的所在、艾华的状况以及将要面临的种种凶危陷阱等等。 又追过了数丈之遥,距前蹿之贼已只不过三丈左右了。钮清猛一提气,身形疾起,凌空越过那人头顶。 那贼人也够凶悍,眼见无法逃脱,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随之反手一掌,“砰”地一声,那颗硕大的“狼”头顿时脑浆迸裂。 待钮清转过身来,刚好看到那具“狼”身缓缓地倒了下去。他急趋而前,一探贼人心脉,已是气绝身亡了。 他正蹲在那具死尸旁懊恼不已,耳中忽隐隐传来轻微的踏地之声,相距约在数十丈之外。他机警地抬头一看,只见谷口外竟出现了无数的绿荧荧的亮眼,呈扇形状将谷口严严地堵住了。 他心神一震,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何以突然冒出这么多的狼来?而且来得悄无声息,仿佛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难道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 狼群仍踏着细微的步子缓缓向他逼近,直到他身前十余丈处,方一齐停了下来,恰似有人操纵一般。那无数阴森森反射着半金半绿色寒芒的眼睛,令人毛发直竖;那一股股腥臭之气直钻鼻孔,令人心头作呕、气血翻腾。 钮清虽然艺高胆大,但乍遇如此庞大的狼群,也不由心头微凛,赶紧凝神戒备。 我国西北一带的狼,可真够令人闻之心寒的。通常看到的有两种,一种是大青狼,也叫灰狼,身长六尺、重逾百斤并非奇事,凶残恶毒阴险集于一身,一出动就是一大群。另一种是老黄毛,背黑肋浅灰黄色的狼,凶残恶毒更甚,常三五成群窜近村寨平原,伤害人畜为患;数量少时,它可以跟在人后好几天,伺机动口;它不怕人,在人的身后十余丈外时隐时现,直令人心惊胆颤、手足发软,终落入它的口中。 狼有毒,狼烘也有毒,狼烘遇火,浓烟冲天,久久不散,讯寨士兵常用作信号,也叫狼烟。 就在钮清心神微凛之际,谷中突传来两声“嗷——嗷——”的怪嗥。嗥声刚落,狼群后面陡然传出两声惊心动魄的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狼嚎声,五头庞然大物般的大青狼一声不吭地猛然扑上,来势极为凶猛。 钮清双掌疾挥,两股狂飙应掌而出,五头巨狼未及哀嗥,霎时头骨碎裂,倒地死去。与此同时,他闪身疾往谷内纵去。 他感觉狼群的进攻似与谷内传出的怪嗥声有关,也就是说,这狼群应该是受人役使而来的,而役使它们的人显然就是从谷内发出怪嗥声之人。只要擒住了役使之人,自然就能阻止住狼群的凶焰。既如此,又何必再与这些无知而又凶残的野狼纠缠? 然刚深入谷内百十来丈,他不由傻了眼。 原来这山谷竟是一条死谷,除了入口一面之外,三面均是高达数十丈的陡峭高崖。崖底下光秃秃的一览无遗,哪有藏匿之处?显然,役狼之人应该是隐身在高崖顶上。 他醒悟到已中了贼人之计了,贼子们早在谷口外伏下了狼群,再故意将他引诱到这条死谷中来。难怪那怆惶逃窜的贼人明明还有更好的逃生之路不走,偏偏要往这谷中奔来。 此时,在他后面追赶而至的狼群已蹿高纵低地疾冲而至,狼嚎声如群鬼夜哭。他除了返身与狼群撕拼之外,已别无它法。 他钢牙猛咬,迎着汹涌而来的狼群,双掌一阵疾挥。罡风激荡,血肉纷飞。不大功夫,他的周围便堆积了至少二三十头狼尸。 然而,崖顶上的怪嗥声越来越急,狼群的攻击也就越来越凶猛。怪嗥不断,攻击不停,前面的狼群被打得肢离破碎,后面的却又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真是杀不胜杀呀! 狼,铜头、铁爪、麻秆腰。打狼最灵光的家伙是木棍,一般的寻常猎户,往往用一根长木棍在其腰部或脚骨处下手,虽不一定能即时打死,却可一击便断。至于用刀剑枪等反而有些碍事,而且危险性较大,猎户们大多避而不用。 钮清可不懂这些寻常的打狼技巧,而且身边也没有趁手的家伙,他只能凭一双肉掌应对,攻击的也不是一碰即断的“麻杆腰”,而是号称“铜头”的狼头,自然极耗内力。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再强的功力也总有耗尽的时候。钮清面对的这群狼怕不有上千只之多,只怕杀不到一半,就会累得精疲力竭、葬身狼吻了。 如此拼杀下去可不是办法,得想办法脱出狼群,揪出那幕后的役狼之人才行。他边打边观察那高崖峭壁的情形,慢慢地向谷底的峭壁下退去。 蓦地,崖顶上响起三声尖厉的怪嗥。刹那间,三头奇大的巨狼分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同时疾扑而来。那是三头体型巨大、足有八尺长短的大公狼,尖齿暴露、气息咻咻,猛恶之态在暗淡的星光下令人魂飞魄散。 崖顶上的贼人似已不耐,督促三头狼王亲自出马了。 腥气扑鼻,黑影如潮。三头狼王由三面纵起,凌空下扑;其余的狼群贴地蹿至,快如流矢。 钮清一声长啸,从三头巨狼的包围空隙中腾空而起,同时双掌疾挥,“噗!噗!”两声,前、左两面的两头巨狼立时脑骨碎裂、坠下地去。但从右面而来的巨狼却狡猾地一口咬住了他的右脚跟,好在咬住的仅仅是他的鞋底,未伤皮肉。 钮清一足蹬出,狼齿立折。他借势在巨狼头顶上一点,身躯向上疾升,到得力道将尽时,伸足在稍突出的石角上再一借力,继续向上飞升;如此反复三四次,数十丈高的峭壁已坠入他的脚下。他疾蹿上崖顶,赶紧提掌护身,以防贼人们乘机偷袭。 然而,崖顶上毫无动静,哪见半个贼人踪影?凝目细看,只见三条极快的黑影正在向北面的一座山脚下逃去。不由冷“哼”一声:“想逃?没门。”身形一展,提气便欲疾追。 然一提气,始察觉丹田竟有空虚之感。适才与狼群的一番搏斗,竟然消耗了他大量的真力。 然此时哪有时间让他运功调息来恢复真力?眼看那三条黑影已越逃越远,再不急追就要脱出他的视线了,历经九死一生拼来的这一条线索眼看着又要中断,他岂不又要在茫茫暗夜中去探索贼巢?尤为可虑的是,他既已显露了行踪,已经打草惊蛇,若不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找到贼巢,救出艾华,艾华的命运还真不敢设想。所以,他只能鼓足余勇,奋力疾追。 一连翻过了好几道山岗,钮清仍无法追上前逃的三人。不由暗暗心惊,他虽耗力过甚,身法之迅疾已远不如前,但仍非一般武林人士可比,显见前逃三人的功力亦着实不凡。若他们仅仅只是“幽暝鬼教”派出来的一般暗桩,这“幽暝鬼教”的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曾听“南海潜龙”游四海提及“幽暝鬼教”善于役兽和施毒,这些贼人既能驱使大批狼群,所以他认定这些贼子必系“幽暝鬼教”之徒无疑。 又追过了一道山梁,前蹿的三人径往一条两山对峙的峡谷中奔去。 钮清追至那峡谷入口,见那峡谷颇为奇险,心下一阵踟躇,立时驻足观察。但见峡谷乃是由两道高耸的峭壁合成,抬头上望,顶端几乎仅见一线天光。尤为奇怪的是,两侧峭壁中部以下寸草不生,一片死寂,焦土、岩石均呈焦褐色,仿佛久经火灼水浸似的;而峭壁的中部以上却是花草茂盛,一派生机。花草、焦岩之间形成了一条极为鲜明的分界线。 就这么一停顿间,前行三人已蹿入谷中不见了踪影。若继续追入谷中,前面很可能会有无法预料的凶危。若就此撒身而去,他固然可以避过谷中的凶险,但他千里奔波而来的目的为何?他岂能置艾华的安危于不顾? 不行,为了艾华,他别无选择。 因感先前赤手空拳斗群狼时耗力太甚,暗忖若能有一件趁手的兵器,自然就可以省力不少。他虽还贴身暗藏着一柄无坚不摧的“绿虹”神剑,但此剑过于引人注目,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以不轻易显露为好。 他游目四顾,见谷口外多的是杂树枯木,遂走到谷口,选择一条茶杯粗的硬木树枝,一掌击去,树枝应掌而断,然后运掌如刀,削去枝杈,立成一条三尺长短的木棒。他随手挥了挥,倒也虎虎生风,虽是一条寻常的木棍,在他手中,同样可以使出刀、枪、棍、剑的招数。 他谨慎地向谷中搜索而进。 刚进入谷中十余丈深,陡闻头顶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抬头一望,只见一块块磨盘大的巨石夹带着漫天飞溅的泥土从天而降,两侧的高崖上,隐约出现了无数的人影,正在持续不断地将石块往下面扔来。 就这么眨眼间,最近的一块巨石离他的头顶已只有数尺之遥了。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向前疾蹿,同时右掌疾挥,左手木棒疾点,击挡开临头的石块,虽被他一连击挡开十余块巨石,却震得他手臂酸麻。直待他向前蹿出了数丈之远,方避开了“石雨”的中心。 然从天而降的“石雨”并没有停顿,也不知崖顶的贼人是因漫天飞溅的泥土干扰了视线还是怎么的,石块尽是往原地方扔,却没有几块能砸着他了。渐渐地,落下的泥石越堆越高。不一会儿,竟将他身后的谷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钮清猛然醒悟,原来贼人们竟是要封锁谷口,显然后面还有进一步的手段。眼看石块仍在持续下掷,冒着“石雨”返冲出谷已不可能,遂赶紧往峡谷另一端疾奔以寻找出路。 然刚奔出二十余丈,迎面一堵高高的石壁就将去路严严地堵死了,而在距谷底丈余高的石壁中央,竟现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口,正在滔滔不绝地喷溅出一股暗绿色的、腥臭刺鼻的水柱。水柱喷到谷底越来越多,迅速向整个谷道淹来。 钮清心知绿水有异,可能含有剧毒,千万不可轻易接触。无奈,只得又返身向谷口退去。然峡谷狭短,出口已被泥石封堵,身后毒水泛滥,转眼间就将漫及整个峡谷了。 前,不能进;后,无法退。咋办?游目四顾,两侧及谷底的峭壁均高逾数十丈,光滑如镜,猿猴难登;足下即将被汹涌而来的毒水浸及;只能想办法从谷口冲出去了。好在谷口虽被泥石堵塞,毕竟参差不齐,有棱有角,可供借力。再者,除了仍有漫天的泥沙飞溅外,从崖顶掷下的巨石已逐渐稀疏了。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那泥石“墙”,疾向顶端攀升。然刚攀升上数丈,似已被崖顶的贼人们察觉。又一阵更为密集的“石雨”砸了下来。他奋力击挡开十余块巨石,只感手臂酸软、气血翻涌,心知先前耗力过甚,不能强行硬闯了。 低头一看,但见汹涌的毒水正在迅猛地上涨,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已深达数丈,快接近他的脚底了。跌落水中的石块爆溅起冲天的水珠,纷纷向他喷淋。好在他早已运起了护身气墙,尚不虞毒水浸袭。不过,若是真力进一步耗竭,护身气墙就不足以阻隔毒水了。 上,“石雨”劲厉,已无力强登;下,毒水上涨,已逼得他非挪移不可了。虽然那绿水中凶危莫测,但也不得不冒险一试了。 ------------ 第 82章 力竭遭擒 将计入贼巢 钮清奋力击挡开已临头顶的两块巨石,然后将手中木棒往水中一抛,足尖一点,一个“大鹏展翅”,轻盈地落在木棒上,以“凌空虚渡”身法提气轻身,犹如附在木棒上的一片树叶般随波起伏、漂移。 他避开了泥石“墙”,也就相当于躲开了“石雨”中心,也不知崖顶贼人是因为漫天飞溅的泥沙和喷溅的水珠影响了视线还是怎么的,似乎没有发现他的离开,“石雨”仍是一个劲地落向那堵“墙”上,而砸向他头顶的石块却明显地稀少了。 头顶的压力减轻了,他在提气轻身稳住身形、谨防毒水溅入的同时,还可以趁机运功以恢复真元,虽然“浮”在水面上运功不那么方便,而且颇为危险,但对于真力已近衰竭的钮清来说,哪怕是能恢复一点点真气,也许就能仗此而绝处逢生。 渐渐地,水位越来越高,他伫立木棒之上,随之“水涨船高”,亦缓缓地向崖顶升去。他心中暗喜,若能如此不知不觉地升上崖顶,不但能避过“石雨”的打击,更可以打贼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当水位上涨至峭壁中部那花草与焦岩的分界处时,就停住不再上涨了。显然,那谷底黑洞里流出的水源,最多也只能涨到此处了。 正当他仰望崖顶,思量如何才能升上这剩下的十余丈峭壁时,陡感脚下一虚,似已踏空。赶紧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脚下的那支木棒连同他的靴底,竟然都被毒水腐蚀掉了。 好厉害的毒性!怪不得连岩石都被浸蚀成焦褐色了。 好在他曾服食过“玄天朱果”、“千年冰蟾”等奇珍异宝,身体具有极强的抗毒力,再加上早已运气护身,方不至于被毒水浸蚀。 正惊骇间,突闻崖顶传来一声惊叫:“咦!那人好像未被‘死水’化掉,还浮在水面上,也不知死了没有。” 随听一个冷厉的声音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上。攻!”随着话声,“唰唰”一阵疾响,一排火箭射向水面。 钮清赶紧一提气,向左侧峭壁下避去。他刚一离开原处,水面已“烘”的一声,燃起了一片火海。原来,那水不但毒性极烈,更且极易燃烧。刹那间,整个水面上腾起了丈许高的火焰。 钮清刚避至左侧峭壁下,火苗已然及身,赶紧在峭壁上一借力,斜升飞向右侧峭壁下。然不待他飞抵右侧壁下,头顶“唰唰唰唰”一阵疾响,一排密如飞蝗的劲矢,已向他集中攒射。 此时的钮清身悬半空,下面一片火海,上面劲矢加身,避无可避。 危急间,他猛地一咬钢牙,拼尽全身残存的真力,向后奋力一掌击向左侧峭壁,身躯借反弹之力急速前冲,那一排劲矢险险擦着他的脚跟射入身下的水中。他急冲至右侧峭壁下,一掌击向石壁,借势一个掉头,双足在石壁上再一借力,一鹤冲天而起,不待第二泼利箭射到,已疾升上了崖顶。 他双足刚一粘上崖头,立即向前一扑,卧倒在地,崖顶贼人们向他集中攒射的第二泼劲矢刚好擦着他的肩背而过,齐刷刷地钉在对面的石壁上,竟然入石三分,显见射箭者的膂力极强。 他正待挺身而起,利用贼人们换箭的间隙,突出重围,却陡感眼前一黑,方挺起的上半身又“砰”地倒在地上,随即脑袋“嗡”地一响,立时失去了知觉。他的真力几已消耗殆尽,强提的一口真气终于支撑不住了。 待他再次恢复知觉,只感全身软绵绵的,整个人似在云端里摇摆不定。本能地想活动一下手脚,却犹如被钢箍箍着,一点也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一急,人又清醒了几分,立即感觉到自己竟已被捆得粽子一般,似正被人抬着在山岭间奔驰。 我这是怎么啦? 渐渐地,他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同时也明白,自己已落入贼人之手了。他缓缓地吸入一口清气,却发现体内已无丝毫内力,不由心头狂震。 一个绝世的武林高手,一旦失去武功,变成废人一般,其心里的悲哀程度,简直比死还要难受百倍。 他想起自己为救艾华千里奔波,深入阴山鬼蜮,不但艾华未曾救出,自己反而落入了贼手,还失去了一身的武功,不由万念俱灰。 又想起“武林教”猖獗,“乾坤堡”之危迫在眉睫,自己却已无能为力了,又不由得黯然长叹。 但,钮清毕竟是钮清,在短时的情绪波动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红颜未救、亲仇未报、师恩未尝、“天龙”未兴、“武林教”未灭……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岂能轻易放弃? 他开始思索脱身之计。 首先,得想办法恢复功力。他缓缓地纳入一口真气,按《天龙秘笈》中的疗伤篇默默地运气自疗。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失败,不断地重试。 终于,他感觉能积聚一点点真气了,忍不住心头狂喜。只要能聚集真气,就有了成功的希望。于是,他更加加紧运功。 他被贼人们抬着在山岭间起伏不定、摇晃不止,虽给他运功聚气带来极大的困扰,但同时也掩饰了他的某些轻微动作,使得贼人们不易察觉。 忽听走在他后面的贼人叫道:“咦!这小子怎么越来越重了?” 走在他前面的贼人接道:“也是。莫非这小子已经死了?听说人死了之后就有小鬼俯身,重量就越来越重了。” 原来,钮清躺在担架上运功行气,由于上下颠簸,未曾把握好重力,使得重量越来越重,被抬着他赶路的贼人感觉出来了。 随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敢莫是这小子在捣鬼?快放下来看看。” 他赶紧停止运气。随即,他被放下地来。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决定将计就计,以“截脉龟息法”让心跳、呼吸暂停诈死以放松贼人警惕。 稍顷,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在他的鼻前、心窝处抚摸、探查。随听那最先开口的贼人声音道:“坏了,这小子没气了,真的死啦。” 那瓮声瓮气的声音说:“这怎么可能呢?” 随后,好几双不同的手在他的身上反复地检查。 好一阵子,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叹道:“这小子虽然飞出了‘死亡绝谷’,功力高得出奇,但毕竟还是死了。可惜,可惜!” 一个鸭公嗓子不服气地说:“若非我们大意,而又担心‘死水’回收不易,就算这小子功力再高,又岂能飞得出‘死亡绝谷’?” 的确,如果谷口塞死之后,只要那“死水”浸及整个谷道到一定程度,贼人们即发动火攻,再以巨石、劲矢封住谷口,别说钮清以疲乏之身,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也无法飞出那数十丈高的深谷。 钮清之所以能绝处逢生,飞出“死亡绝谷”,除了他超人的功力和抗毒力之外,还得力于贼人们的失误。一者,他们过于相信那“死水”的毒性,认为在那“死水”的腐蚀之下,没有任何东西不会被化掉,所以,他们除了常规地掷石、放水之外,也没有特别重视;再者,那“死水”虽也极易燃烧,但燃烧之后的毒性将会大减,对于还要回收循环利用的“死水”损失太大,因而,不到万不得已,贼人们也不想让它燃烧;三者,暗淡的星光下,贼人们也很难看得清数十丈深谷中钮清的活动情形,待得钮清“水涨船高”至半壁他们能看得清时,为时已晚了。 又听那最先开口的贼人声音道:“既然这小子已经死了,干脆扔到崖下去算了。” 随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那些客人们好像对这小子重视得很,就算是一具死尸,也要抬回去交差。” 于是,一行人又抬着他动身了。 钮清微“嘘”一口气,心知此去即将进入贼巢,看来,要想办法脱身了。 转念又想,自己正愁找不到他们的巢穴,就这么让他们抬进去,到时候再随机应变,说不定还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岂不更妙?于是,一边留意贼人们的动态,一边继续运功加紧恢复元气。 约顿饭功夫,忽听前面有人喝道:“什么人?站住!” 那苍老的声音沉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座也不认识了?” “啊!原来是蒋舵主回来了,快请进!” 钮清闻言,知已到了贼巢,心弦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通过拼斗野狼群、险出“死亡绝谷”,他已大概领略到了“幽暝鬼教”的诡秘手段。此去其根本重地,岂能没有更为诡诈的险毒设置? 此时,他已恢复了四五成功力,若图脱身,并非难事。但既已到此地步,岂能再行退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救出艾华,他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他微启一丝目光,暗中打量所行路径及周围状况。但见贼人们抬着他进入了一座废弃的宅院。 这巨宅院落很深,进门后即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内进。宅内隔绝天光,点着粗若儿臂的蜡烛。整个宅院里寂静无声,阴森恐怖。 贼人们进入到一间大厅,也不知他们在什么地方按动了机关,只听一阵“咕噜噜”直响,大厅里面的一堵石墙豁然洞开,露出了一道宽大的洞门来。 贼人们抬着他直入洞门,里面又是一条狭小的甬道。甬道斜行向下,显然已深入到了地下。淡黄的烛光,映照着阴气沉沉的甬道,恍若置身冥间阴世。闪闪粼光中,不时有鬼影曈曈、鬼语啾啾,更增阴森恐怖之感。 钮清被抬着七转八拐,穿过了七八条不同的甬道,终于抵达了一间宽敞的大厅。大厅里灯火通明,除了他们进来的这一群人的脚步声之外,厅内则仍是寂然无声,但钮清却听得出厅内的呼吸之声此起彼伏,显然人数不少。 他悄然向厅内打量,只见这地下大厅高约三丈,宽广几达近十丈方圆。大厅上首摆着一张宽大的八仙桌,桌后却只摆了两张椅子,一张高背虎皮大椅当中靠前,一张红栎木大椅偏左稍后。显然厅中只有两个人够资格落座,当中靠前的应该是主人位,偏左稍后的也许是临时添加的特殊贵宾位。 大厅里人数虽然不少,但露出本来面目的却只有三个人。 静坐在虎皮主人椅上的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女人。看她虽然脸色死灰、暴眼秃眉、突颧阔嘴,瘦瘦的十指宛若鬼爪,显得鬼气十足;但从她微凸的太阳穴、筋骨遒劲的指节和那双微闭的双眸中偶尔闪现出的一丝精芒判断,其功力显然已臻至境。显然,她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神秘莫测而又功臻化境的“幽暝鬼教”教主“阴山鬼姥”了。 她的身后围立着二十多位分别带着不同鬼面具的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双眼中显露出来的缕缕神光看来,均是功深力厚之辈。 端坐在特殊贵宾位的是一位颇为英俊的少年,正是“武林教”中那位不断暗算、陷害钮清的“玉面哪吒”黎刚。他的身后也肃立着五位从头到脚一齐裹住的黄衣蒙面人。 而在大厅右侧的角落里,却悬吊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红衣少女,虽难见其面目,但从那熟悉的身形和服饰上,钮清一眼就认出,正是那陷身魔爪、令得他牵肠挂肚的艾华。看她那一幅惨象,显然已受了不少的折磨。 钮清不由得一阵心酸,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解救下来,但理智制止了他的冲动。 “玉面哪吒”黎刚不远千里将艾华劫来此地,他们与“幽暝鬼教”究竟是何关系?难道他们的目的果真就如“袖里乾坤”胡智等人猜测的那样? ------------ 第 83章 无耻黎刚 阴毒绝尘寰 钮清暂时只能静观其变,待机而动。他此时虽已恢复了六七成功力,若仅仅是对付“武林教”中的几个人,也许还不是太难。但同时还要面对“幽暝鬼教”的众多高手、尤其是那位功臻化境的“阴山鬼姥”,他就没有把握了。所以,他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运功恢复真力。 此时,他们一行已来到大厅中央,钮清被放下地来。随听那位“蒋舵主”恭声禀报:“禀教主,属下已奉命将这钮清小子带到,只是……” 那老女人果然就是“阴山鬼姥”,只听她“嘎嘎”一阵尖笑,偏头看了一眼“玉面哪吒”黎刚,说:“本座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让你们如此慎重,原来竟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嘿嘿!中原武林看来已无人矣。” “玉面哪吒”黎刚赶紧道:“老前辈,此子向来十分狡诈,千万不可轻敌上当。” “阴山鬼姥”不屑地说:“哪怕他再狡猾,现在还不是已成了本座的阶下之囚?蒋泽,你且把他弄醒过来,让本座看看他究竟有何狡诈之处。” 那“蒋舵主”——蒋泽讷讷地说:“禀教主,只是此子已经……已经……死了。” “阴山鬼姥”愕然道:“死啦?是怎么死的?” “玉面哪吒”黎刚追问道:“会不会有诈?” 蒋泽遂从钮清被诱进“野狼谷”到中伏“死亡绝谷”又险险死里逃生的经过详细地禀报了一遍。 “阴山鬼姥”静静听毕,“啧啧”赞叹道:“这小子身手果然了得,闯得出‘野狼谷’倒也罢了,竟然还能冲得出‘死亡绝谷’,不得不让人佩服呀。” 她转对“玉面哪吒”黎刚道:“黎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自本教设置‘死亡绝谷’以来,这小子还是第一个能生出此谷的,也难怪你们会如临大敌了。” 随之又摇头叹息说:“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成就,就这样死啦,也着实有点可惜了。” “玉面哪吒”黎刚起身缓缓走到钮清身旁,静观片刻,突然闪电般出指,连点钮清数处大穴,方蹲下身去查探。发现钮清果已气息全无,不由抑制不住心头的狂喜,“哈哈”狂笑道:“钮清呀钮清,你终于死啦。” 起身对“阴山鬼姥”拱手一揖,欣然道:“贵教能诛此大獠,可为同道造福不少,在下代本教致谢了。” “阴山鬼姥”淡然道:“此子已死,贵教也可以放心啦。” “玉面哪吒”黎刚似仍不解气,愤愤地踢了钮清一脚,随又长叹道:“钮清呀钮清,你这一死,本公子可失去一个绝佳的对手了。”边说边走回座椅,神色间竟颇有落寞之感。 那天,他循例前往那山谷收取“黑鹰”卜天雕送出的“情报”。远远的,竟发现卜天雕被钮清等人截住了,遂果断离去,赶赴卜天雕寄居的客店查找信息。刚一进门,却看到了昏迷的艾华,然不待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店外已传来了“刀王”乔冲等人的声音,遂赶紧挟持艾华悄然而去。他将钮清等人引往阴山,一则不欲钮清等人可能会前往“乾坤堡”,以免坏了“武林教”的大事,再则欲借“幽暝鬼教”之力予钮清等人重创。当然,若能引得双方两败俱伤,则更合“武林教”之意。 途中,他得知钮清果然往阴山追来了。 他因有沿途“鹰隼”不断传递钮清的信息,故而对钮清的行程一清二楚,可以有计划的避免与钮清的碰面。再则,他胯下的那匹“汗血赤兔”马着实神骏非凡,虽多驮了个艾华,也丝毫不输于钮清的双马交替,几乎与钮清前后脚抵达阴山。 “鹰隼”是“武林教”从小驯养而成的通信、侦讯猛禽,凶猛、迅捷,在空中很难遇到天敌,并能主动跟踪目标。“武林教”之所以信息网络广泛而细密,除了人员分布密集之外,“鹰隼”的作用功不可没。当然,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用“鹰隼”传信,比如,“黑鹰”卜天雕潜伏钮清身旁,身边若带有传信“鹰隼”,或有“鹰隼”在其身边不断出现,恐怕早就被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等人发现了。 躺在简易担架上的钮清对“玉面哪吒”黎刚早有防备,见其走近身边,即暗中运气将穴道挪开,并以“截脉龟息法”让呼吸心跳暂停,竟将阴险狡诈的黎刚也骗过去了。此时他若突起发难,毫无防备的黎刚绝对万无幸理。只是他此行的目的是救人,并非是针对黎刚,在没有想出妥善的救人之策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吊挂在厅角的艾华被“玉面哪吒”黎刚的狂笑声惊醒,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听得“钮清”二字,不由喃喃呼道:“钮清?清哥哥,你在哪里?” “玉面哪吒”黎刚见艾华在迷糊中尚呼叫着钮清,不由又妒又恨,一闪身欺至艾华身边,挥手“啪啪”两个耳光,凶狠狠地喝道:“你的‘清哥哥’已经死啦。” 这两个耳光,将艾华打懵了,但人又清醒了几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玉面哪吒”黎刚,尚未反应过来。 “玉面哪吒”黎刚冷冷地说:“你仔细看清楚了,那就是你的‘清哥哥’。” 艾华顺着“玉面哪吒”黎刚的目光看去,那被捆得粽子般扔在大厅中央一动不动的岂不正是她的心上人钮清?不由惊叫道:“啊?清哥哥,你怎么啦?”边叫边欲向钮清扑去。 刚一晃动,方察觉自己竟被悬吊在半空,不由惊“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静思稍顷,方始想起,她按照钮清的吩咐,到那客店中去见到了“须弥剑客”钮霍柱。她虽然性格开朗、大方,但面对自己未来的“家公”,心中也难免忐忑、羞赧。于是她有问必答,她说了与钮清交往的经过,说了自己家中的一些情况,也透露了钮清将率领“刀王”乔冲等人驰援“乾坤堡”之事,至于钮清与“袖里乾坤”胡智去“看戏”之事,因她不知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看什么“戏”,就未说了。最后,她在喝了那“须弥剑客”钮霍柱亲手端给她的一杯茶后,就迷茫不知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的这里,更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眼见钮清被绑着躺在地上,不由大急,怒喝道:“黎刚,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玉面哪吒”黎刚阴森森地说:“他已经死翘翘啦,我们还能把他怎样?” 艾华意似不信地摇摇头道:“不可能的,清哥哥不会死的。” “阴山鬼姥”“嘎嘎”怪笑道:“小姑娘,他没有骗你,你的‘清哥哥’确实是死啦。” 艾华的脑袋里“嗡”地一震,整个人似突然从云端里掉了下来,呆愣愣地望着地上的钮清,喃喃地说:“清哥哥,是我害了你。你肯定是为了救我,才会来到这鬼地方,才会中了他们的诡计暗算。” 突然,她一昂头,凄声叫道:“清哥哥,你等等我,小妹这就随你来了。”猛一张口,便欲咬舌自尽。 哪知刚一张口,她身旁的“玉面哪吒”黎刚迅疾伸手一拉,将她的下颌骨拉了下来,阴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嘿嘿!我要让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方知本公子的手段。” 艾华耳听“玉面哪吒”黎刚的阴毒之言,身子一阵颤抖,苦于口不能合拢,想骂,发不出声;想死,也死不了。哀痛气怒之下,两串带血的珠泪无声地滑下双颊。 “阴山鬼姥”长叹一声道:“这丫头也怪可怜的。黎公子,你就别再折磨她了。” 回头又吩咐蒋泽道:“既然这小子已经死了,就拉出去扔掉算了。” “玉面哪吒”黎刚突然眼珠一转,赶紧阻止道:“且慢。老前辈,这厮人虽然死了,但他的头颅还有用。我要把他的头带回去,一方面可对本教教主有个交代;再者,也可以给那些企图与本教为敌之徒做一个榜样。” “阴山鬼姥”道:“这……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呢?唉——这事你看着办吧。” “玉面哪吒”黎刚向一位黄衣蒙面人一使眼色,那人一闪而出,欺向地上的钮清。同时寒光一闪,利刃已入手中,一溜银芒直向钮清的脖子上砍去。 快!快得难以形容。 就连“阴山鬼姥”那等高手都看得耸然动容。 随着一声闷哼,大厅中央突然站起了一位丰神俊秀的美少年,正是适才已被认定“死”去了的“飞天神龙”钮清。那捆缚在他身上的山藤已成一堆碎屑落在地上,而那向他挥刀的黄衣蒙面人却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 任何人都未看清楚他是如何站起来的,自然也没有人看清楚那黄衣蒙面人是如何倒下去的。 这一猝然变故,令得所有在场之人仿佛突然中邪,一个个目瞪口呆,宛若泥塑。 那正欲图自尽的艾华却是惊喜交集,若非是她的下颌仍然悬吊着发不出声来,恐怕早就惊叫起来了。 陡听那“玉面哪吒”怒声道:“好小子,你果然是在诈死。” 钮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黎刚,你以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将艾姑娘掳来加以折磨,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玉面哪吒”黎刚阴笑道:“男子汉当为所欲为,只要能达目的,岂能拘于形式?我们抓了这妞儿,就能把你引来送死,这不是绝佳之计么?” 钮清怒声道:“你三番五次地欲置在下于死地,究竟所为何来?” “玉面哪吒”黎刚“哈哈”笑道:“因为你是江湖凶魔,武林人人得而诛之。” 钮清厉声道:“无耻淫贼,你冒在下之名,连续做下多起人神共愤的惨案,在下正要找你算账,替那些屈死的冤魂报仇。” “玉面哪吒”黎刚诡笑道:“江湖人人均知犯下滔天惨案的是‘飞天神龙’钮清,岂能赖在在下身上?” 钮清气怒不已,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恨声道:“狠毒贼子,到这时候你还在含血喷人,在下岂能再容你信口雌黄?”举步便欲前欺。 “玉面哪吒”黎刚厉喝道:“站住!你看清楚了,如果你不要这妞儿的命了,你就动手吧。”他一直站在艾华的身边,虽亦被那猝起的变故愣怔了片刻,但随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迅疾转到艾华身后,一掌贴住了她的“命门”大穴。 钮清实未想到“玉面哪吒”黎刚会如此阴毒,竟然要砍下他的头颅,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发难。而“玉面哪吒”黎刚亦机警绝伦,竟然极快地反应过来并制住了艾华,使得他无法及时救下艾华。 眼见“玉面哪吒”黎刚的右掌正抵在艾华的“命门”大穴上,只要他的掌力一吐,艾华就是有十八条小命也得报销。只得硬生生地刹住了欲起的身形,厉喝道:“黎刚,你若敢再动她一根毫毛,我发誓定教你尝遍天下的毒刑。” “玉面哪吒”黎刚“哈哈”大笑道:“我黎某人岂是被吓大的?你有什么手段且使出来看看?让在下也学一学,可以先用在这妞儿的身上。” 钮清一时倒真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倒在地上的黄衣蒙面人,心中一动,道:“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玉面哪吒”黎刚愕然道:“什么交易?” 钮清道:“我们走马换将,你放了她,我就放了此人。” “玉面哪吒”黎刚“噗嗤”一笑,道:“看你身手倒是不错,怎的如此幼稚?竟然要以一个无用之人来交换当朝公主,岂不可笑?” 钮清冷冷地说:“难道你们就如此不珍惜同伙的生命?”扫视一眼虎视眈眈的四位黄衣蒙面人:“岂不怕寒了其他人的心?” “玉面哪吒”黎刚笑道:“你不用挑拨离间,他们自入本教起,就都有为教舍身、杀身成仁的觉悟。” 忽听尚站在厅中央的蒋泽说:“咦!这人怎么啦?” 钮清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见倒在他脚下的那位黄衣蒙面人的蒙面巾下渗出了缕缕瘀黑的血迹。赶紧一探其心脉,竟已气绝身亡了,看情形,显然是中毒而亡。回想此前他们曾擒住过的“武林教”匪徒,无不是在被擒之后,迅即咬破口中预置的毒液中毒身亡。不由心中惊凛:这些“武林教”匪徒,究竟是惧于教规之严峻,还是本性凶残、悍不畏死? “玉面哪吒”黎刚怪叫道:“姓钮的,既已被你所擒,何必还要致人死命?难怪江湖盛传你凶残狠毒,果然名不虚传。” 钮清冷冷地说:“事实真相,你心里明白得很,在下也不屑与你争论。黎刚,如果你还算是一个男人,就不要欺负女流之辈,有能耐冲着我来。”瞟一眼那四位黄衣蒙面人:“当然,你若胆怯,可以叫你的同伙一起上来。” “玉面哪吒”黎刚阴笑道:“‘飞天神龙’,果然狂得可以,不但未将这里这么多的顶级高手放在心上,就连功臻化境的‘阴山鬼姥’老前辈也不放在眼里了。厉害,厉害!” “阴山鬼姥”尖叫道:“黎公子,你们与这位‘飞天神龙’之间的过节,还是由你们自己解决吧,本教可不方便参合其中。” “玉面哪吒”黎刚一愣,惑然道:“老前辈,您这是……” “阴山鬼姥”未理睬他,转对钮清道:“小娃儿,如果你能答应本座一个条件,本座就替你向黎公子求个情,请他放了那位姑娘如何?” 钮清不明“阴山鬼姥”何以态度大变,但如果能够暂时不与“幽暝鬼教”发生冲突,而专心对付“玉面哪吒”黎刚等“武林教”匪徒,对救出艾华岂不大有助益?遂谨慎地说:“老前辈有什么条件,且说来听听?” ------------ 第 84章 “飞天神龙” “鬼穴”斗“鬼姥” “阴山鬼姥”道:“本座看你人如芝兰玉树,是个可造之材,有心造就与你。只要你能投入我‘幽暝’门下,本座将……” 不待她的话说完,“玉面哪吒”黎刚赶紧叫道:“老前辈,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阴山鬼姥”不愉地说:“有什么不可以?” “玉面哪吒”黎刚恭声道:“老前辈,您可别忘了我们是……” “阴山鬼姥”脸色一沉,说:“什么‘我们’、‘我们’的?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哼!本座当年受挫于你们教主手下,只是答应从此退出中原,可并没有答应臣服于贵教。” “玉面哪吒”黎刚连连摆手道:“老前辈,您误会了,我是指我们之间的承诺。” “阴山鬼姥”“嘎嘎”一阵怪笑道:“承诺?不就是你们答应本教重入中原,本教协助你们对付这小娃儿吗?你看,从你们将这小娃儿引来之后,本教所有埋伏设施全都使用上了,就连几十年未曾动用的‘死亡绝谷’都启用了。而且,为了引诱这小娃儿入伏,我们已经死了不少的人,尤其是‘死亡绝谷’的‘死水’损失更是惨重,没有个一二十年的炼制,根本无法再次启用。也就是说,我们的一半已经完成,剩下的一半就看你们的了。” “玉面哪吒”黎刚讷讷地道:“可是……这小子仍然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我们并没有达到目的呀。” “阴山鬼姥”冷冷地说:“那是这小子命大,也是你们无能。记住,我们只是‘协助’而已。” “玉面哪吒”黎刚皱眉道:“可老前辈欲将他收归门下,这……” “阴山鬼姥”不耐烦地说:“本座愿否收徒,是本座的事,难道我‘幽暝教’的事也须你们同意?” “玉面哪吒”黎刚阴阴地看了“阴山鬼姥”一眼,威胁道:“老前辈,如果您真要一意孤行,您们重入中原之事恐怕……” “阴山鬼姥”怪笑道:“小娃儿,你以为本座真相信你们会允许我们重入中原么?嘿嘿!你们如今势力庞大、气焰冲天,眼看即将就要一统武林。本教进入中原,除非臣服于贵教之下,否则,一山岂能容得下二虎?” “玉面哪吒”黎刚不由气结:“您……您们……” “阴山鬼姥”冷冷地说:“小子,你别忘了,这里是我‘幽暝教’重地,不是在你们中原,识相的话,最好还是少管闲事。” 钮清静听他们的争论,始明白当年“幽暝鬼教”在中原昙花一现迅即消失的原因,以及此次“武林教”与“幽暝鬼教”联合掳劫艾华引来自己的始末。 暗忖:这“幽暝鬼教”虽然不是什么好路道,但如今大敌当前,如能联合“幽暝鬼教”,一起对抗“武林教”,未尝不失为权宜之计。 遂对“阴山鬼姥”拱手一礼,道:“多谢老前辈看得起在下,只是……能否先请放了那姑娘,让在下护送其回中原再说?” “阴山鬼姥”断然道:“不行,若你们离此之后鸿飞渺渺,让本座再到哪儿去找你?” 钮清道:“既然您如此不放心在下,又何必有心让在下投入贵教门下?” “阴山鬼姥”笑道:“这不一样,你是个人间难得的英才,若能收入我教旗下,必可为我教大放异彩。” 钮清道:“若想让在下心甘情愿地投入贵教,您总得显示点诚意吧?” “阴山鬼姥”道:“除非你先拜本座为师,再服下本教秘制的‘九幽追魂散’。” 钮清一愣,道:“这……” “阴山鬼姥”笑道:“你放心,这‘九幽追魂散’的毒性不会立即发作,但如果一个月之内不服用本教特制的解药,将会筋脉寸断、骨蚀消溶。” 钮清劝道:“老前辈,您也知道这姑娘的身份特殊,若不尽快送其返家,其家人震怒之下,说不定会给贵教惹来大麻烦。” “阴山鬼姥”怪叫道:“这就更不能放了,否则,一旦清廷大军压境,我们拿什么做‘护身符’?” 钮清不由气结。看来,软求放人是不可能的,也就只能来硬的了。遂话锋一转,淡然道:“既然想让在下拜师,您总得拿出点能让在下信服的东西来看看吧。” “阴山鬼姥”笑道:“说的也是,若不能让你见识一下我‘幽暝’绝学,谅你也难以心服。”说罢,也不见她如何作势,就那么虚飘飘地落到了钮清的身前。 单凭这一手轻功,就足以惊世骇俗了。直看得“玉面哪吒”黎刚及四位黄衣蒙面人目瞪口呆,就连钮清也不禁悚然动容。怪不得“阴山鬼姥”在三十年前就能名震武林,果然有其不可思议的实力。 “阴山鬼姥”大咧咧地一摆手,说:“小娃儿,你可以出手试试了。” 钮清由衷地赞道:“老前辈这一手‘云浮东海’,着实令人敬佩。不过……在下尚有一个不情之请。” “阴山鬼姥”听他竟能一眼就认出她这一招“云浮东海”秘传绝学,也不禁心神一凛,遂谨慎地说:“你还有什么请求,且说来听听。” 钮清道:“如果在下侥幸能接得住前辈的三招两式,可否请放了那位姑娘?” “阴山鬼姥”一怔:“这……” “玉面哪吒”黎刚见他们终于要动手过招了,正在心中窃喜:只要出手,就难免有所损伤,就算没有损伤,总得有个输赢,若是钮清输了倒也罢了,若是“阴山鬼姥”失手受挫,以她那火爆之性,岂能再行放过钮清?乍闻钮清提出的请求,“阴山鬼姥”竟然颇为犹豫,赶紧提醒道:“老前辈,这小子诡计多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反而激起了“阴山鬼姥”的反感,她不豫地瞪了“玉面哪吒”黎刚一眼,转对钮清说:“好吧,就以十招为限,若你能接得住,本座就放了那姑娘。” 她提出“十招为限”,已算是看得起钮清了。她当年与武林教主“武帝”激斗三日三夜,最终以半招之失而败北,被迫退回塞外。此后幽谷潜修三十年,功力早已今非昔比,自信当今武林能接得下她三招两式之人已寥寥无几,就算是那“武帝”,她也极有信心与之一拼,这也是她雄心勃勃、欲重出江湖争霸天下的原因之一。 钮清欣然道:“多谢前辈!如此,就请前辈赐招吧。”说毕,紧盯着“阴山鬼姥”的双眼,凝神戒备,一点也不敢大意。 大凡高手出招,往往“意”在“招”先,所以,只要留意其眼神中的微细变化,则基本可猜测出其“意”之所向。但说起来容易,真要想达到察“眼”测“招”的程度,若没有极高深的修为,是万难做到的。 “阴山鬼姥”见状,亦颇为惊凛,谨慎地道声:“小心了。”身形一晃,已欺身至钮清的身前,“呼!呼!呼!”连环三掌,分别是刺、挂、削,其速度之迅疾、来势之凶猛,刚恢复八成功力的钮清还真不敢硬接,只得一个侧飘让了开去。 “阴山鬼姥”见一招走空,陡然将右手食中二指一并,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嗖!嗖!嗖!”三道指风连射钮清的“阳谷”、“阳池”、“阳豁”三处大穴。这三穴均是手臂重穴,一旦射中,将立即失去战斗力。 钮清见“阴山鬼姥”使出“遥指打穴”的功夫,心中一凛,急忙左手一挥,送出一道罡风,将对方的指风化解。 哪知“阴山鬼姥”的动作快得惊人,她似乎早已料到钮清会有这一手,就在他送出掌风的一刹,“阴山鬼姥”飕地一个平移,已闪到钮清的右侧,手腕一翻,直印钮清的右肋。 这一变化来得太过突然,而且速度奇快,钮清再想躲闪已来不及了。于是急中生智,用了一招“天龙剑法”中的“拨云见日”,左手手腕一个急翻,直刺“阴山鬼姥”手腕处的“内关”大穴。 “阴山鬼姥”一连三招占尽先机,万没料到钮清在无处躲避的情况下竟会使出这么神奇的一招。此刻,她如不收势,手腕必为钮清所伤。于是,她右手一撤,身子一抖,向左侧飘出五尺,体态极为轻盈。 然而,“阴山鬼姥”的身子尚未站稳,钮清已发起了反击。人未到,风先至,“阴山鬼姥”只觉一股奇强的压力朝自己压来,急忙“一鹤冲天”,身子“呼”地腾飞而起,恰似一只展翅腾飞的鹰鹫,飘然落在三丈开外的那张八仙桌上。 她快,钮清更快。“阴山鬼姥”的两脚刚刚立稳,眼角已看见一道人影有如一朵白云,迅捷无比地从上而下向她罩来。 “阴山鬼姥”一惊,知道这一掌若被钮清拍上,至少也得重伤。于是丹田提气,身子悬空腾起八寸,“飕”地向前平移七尺。 “阴山鬼姥”的身体刚刚离开,那朵白云已然飘落至八仙桌上,竟是悄然无声,犹如一片花瓣飘落地上。 “好轻功!”“阴山鬼姥”心中暗叫。同时身子一个急纵,双掌同时挥出,“呼”地扑向八仙桌上的钮清。 就在她起步的一瞬间,钮清也有了反应,只见他陡将身子拔起三尺,随后一个敏捷的平移,双掌电闪般迎上。 “轰!轰!”两声大响,身悬半空的两人被同时震得倒翻落地来。 钮清只感手臂酸麻、气血翻涌,心头暗骇,这“阴山鬼姥”的功力果然超绝,似乎较“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等人尤高半筹。 “阴山鬼姥”心中的惊骇丝毫不亚于钮清,两掌硬接,钮清的功力似乎并不逊于她多少,然以其年岁之轻,就具如此功力,如再过得几年,岂不居于自己之上?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渐渐地,心中的那丝怜才、惜才之念,转变成了嫉才、妒才之心。 她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好小子,果真有你的,难怪你敢如此地目中无人。再接一掌试试!”她深吸一口气,提聚起八成功力,“呼”地击向八仙桌对面的钮清。 这一次她脚踏实地,也没有任何花架子,更且先行聚力而发,其威力较适才岂可相提并论? 钮清见这一掌威势极强,心知自己功力尚未复原,更且周围尚有众多强敌环绕,实不宜与之硬拼。赶紧一提气,侧身一闪避过。 “轰”地一声,钮清适才站立处那坚硬的石质地面上,竟被击出了一个宽约尺余、深达五寸的凹坑。石屑喷溅,逼得大厅中站立的众人纷纷后退,运功护身。 “阴山鬼姥”见一招走空,怪叫一声,腾身而起,凌空扑向钮清。 钮清急施“凌空虚渡”身法闪避。 “阴山鬼姥”见钮清的身法极为神奥,不由惊“咦”一声,亦展开“云浮东海”追踪而至。 一时间,但见两条疾快的人影或相互跳跃穿插,或绕着八仙桌纠缠…… 两种当世绝顶轻功施展到极处,旁观众人除见到两团朦朦胧胧的迷雾之外,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了。 大厅上所有之人,包括“武林教”的“玉面哪吒”黎刚和四位黄衣蒙面人,均被这一场罕见的绝代高手之战惊得目瞪口呆、挢舌难下。他们既惊叹于“阴山鬼姥”的奇功异技,亦惊诧于这“飞天神龙”钮清的功力深厚,竟能与“阴山鬼姥”斗了个难分难解。 蓦听钮清一声朗喝:“老前辈,您也接在下一招看看。” “轰”然一声大震,犹如山崩地裂,直震得大厅里地动壁摇,强劲的气流逼得旁观之人气血翻涌、站立维艰,纷纷贴壁而立。 尘烟消散,但见钮清神威凛凛地挺立在大厅中央,而在他身前丈余处的“阴山鬼姥”,却兀自身躯摇晃不已,一张鬼脸已涨成了猪肝色,满头白发瑟瑟发抖。而先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张八仙桌子和两张椅子均已变成了碎屑,散落一地。 这是咋回事?先前两掌硬接,“阴山鬼姥”明明略占上风,一轮追逐下来,何以竟倒转过来了? 大厅上所有之人,包括“阴山鬼姥”都不明白,钮清在与“阴山鬼姥”的追逐之中,暗暗运起了“接阴导阳”神功,将“阴山鬼姥”不断击来的掌力悄悄收为了己有。 “阴山鬼姥”在追逐中不断地发掌追击,但感觉掌力越来越弱,还以为是耗力过度,哪想到会是钮清在捣鬼?此消彼长,钮清体内的真力较之受伤前更加充盈,而“阴山鬼姥”却是真力丢失严重,哪能再是钮清的敌手? “阴山鬼姥”那个气呀!她本想以钮清作靶,来展示一下三十年来苦心研练的几种绝世神功,一者可收服钮清这位难得的奇才,再者可给“幽暝鬼教”徒众以信心,三者亦可借此威慑一下“玉面哪吒”黎刚等“武林教”人物。哪知不但未拾掇下钮清,反而受挫于对方手下,这叫她情何以堪? 蓦地,“阴山鬼姥”声音凄厉地尖叫道:“小子,纳命来。”右手一抖,“哗啦啦”一阵声响,从袖中抖落出一条长达丈余的亮银鞭来,疯虎般地扑向钮清。 ------------ 第 85章 重创强敌 追寇陷“铁笼” “阴山鬼姥”此时再不管什么“十招之约”了,也不管钮清是一位年仅二十出头的后生小子,更不管钮清是赤手空拳。她此时仿佛已变成了一位市井泼妇,一心要将对手击倒、杀死、撕成碎片。 钮清曾听“南海潜龙”游四海提及过,“阴山鬼姥”的独门兵刃是一条用银丝编连虬龙骨而成的“虬龙鞭”,不但坚硬无比、鞭法诡异,此鞭还曾用“阴山绝域”的“死水”反复浸泡,因而剧毒无比、见血封喉,更且鞭柄上暗藏机关,在激斗中可突然从鞭梢中喷射出毒水、毒砂、毒针等物,实令人防不胜防。 钮清见“阴山鬼姥”以“幽暝鬼教”教主之尊,不但不顾尊严,更不顾武林规矩,竟然以如此歹毒绝伦的兵刃攻击赤手空拳之人,不由又惊又怒。就在他惊凛之际,“阴山鬼姥”已闪电般地欺到了身前。 “阴山鬼姥”虽是气怒攻心,但手中的鞭法却丝毫不乱。银鞭舞开,但见漫天鞭影狂舞,如银龙翻滚,风雷殷殷;无铸罡风疾旋,如狂风暴雨,寒芒四袭。 钮清凝神观察,直看得眼花缭乱,亦未看出丝毫脉络,只得小心谨慎地左闪右避。 蓦然,几道银芒跳出疾旋的光圈,宛如阴狡的毒蛇,闪电般向钮清噬来。他一时躲闪不及,又无法分辨出何者为虚何者是实,只得袍袖一甩,想把几点寒芒一齐架开。哪知“嘶”地一声,他的袍袖竟被鞭上的倒钩撕下了巴掌大的一块,如果再向前半寸,就可伤及手腕了。 钮清这一惊非小,赶紧侧飘一丈,避开了紧跟而来的致命一鞭。 然“阴山鬼姥”如影随形般跟到,巨大的鞭轮紧紧裹向钮清。 他虽可运使“凌空虚渡”身法,犹如一片飞鸿般盘旋在鞭风掌影之中,却已无还手的余地了。他几次想取出怀中那柄无坚不摧的“绿虹剑”应敌,但顾及到艾华亦在厅内,唯恐一个不慎,“绿虹剑”那长长的芒尾会伤及到艾华,故而不到万不得已,尚不欲取出应敌。 转眼三十招过去了,“阴山鬼姥”的“虬龙鞭”虽未再沾到钮清的一片衣角,但她的攻势却一点也没有减弱,反随着久久不能得手而显得异常的烦躁、异常的疯狂。钮清虽仗着“凌空虚渡”身法的奇妙,避过无数的险招,但毕竟无法还手,时间一长,难保不出现疏忽而失手,心中亦颇为焦急。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遂边避招边往厅角的一根大石柱旁退去,待退到石柱跟前时,运起“接阴导阳”神功,身子陡然陀螺般地一个狂卷,那追踪而至的缕缕银芒,似被狂风一吹一引,“唰”地飞向石柱,将石柱绕了个结实,漫天的鞭影顿时消散。 就这么一刹那间,钮清闪电般出手了。但见他一声虎吼,揉身而上,左掌一挥,右掌攻出一招“手挥五弦”,招出一半突然收手,沉肘外翻,左掌再吐,虚虚实实,一招三变。 “阴山鬼姥”右手“虬龙鞭”一时无法收回,慌乱中左掌一圈,五指狂拂。然手刚拂出,突被钮清左手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电般地勾住了脉门,立即胸前洞门大开。钮清右掌毫不犹豫地跟进,“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击在“阴山鬼姥”的前胸。 但听“阴山鬼姥”“哇”地一声惨叫,撒手扔鞭,倒飞丈外。“呯”地一声,撞到石壁上跌下地来,在空中即狂喷鲜血不止。 大厅上所有观战之人全都愣住了,他们绝难相信,功臻化境的“阴山鬼姥”,挥舞着威力无铸的“虬龙鞭”,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钮清,竟会落得个重伤惨败的结局。 钮清一掌重创了“阴山鬼姥”,斜眼见“玉面哪吒”黎刚满脸惊愣之色,对艾华的控制似有疏松,迅疾一个转身,闪电般地扑向黎刚。 但这小子着实机警绝伦,眼见钮清扑到,赶紧躲到了艾华身后。 与此同时,钮清陡感身后四道凌厉的劲风分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向他疾刺过来,来势极为迅猛。凭感觉,偷袭者的功力颇深,至少也达到特级高手之列。他用眼角的余光一扫,见是“武林教”的四位黄衣蒙面人在后偷袭。 此时,他若继续前扑,可能尚未能救下艾华,身后的四支利刃就有可能会透体而过。没奈何,他只得袍袖一甩,卷向身后的四柄利刃。 就这么一停顿间,“玉面哪吒”黎刚又再次控制住了艾华。而那四位黄衣蒙面人见钮清未再扑击黎刚,也就不再进击,仅以利刃遥指住钮清。 就在这时,那些“幽暝鬼教”徒们亦纷纷惊醒过来,那位蒋泽舵主惊叫道:“这小子竟敢伤了教主,大家一起上。”而他自己则边叫边急冲至那堵石壁前,扶住了摇摇欲倒的“阴山鬼姥”。 那些鬼教徒们蓦然发一声喊,纷纷拔出兵刃,急冲向钮清。 陡听“阴山鬼姥”艰难地沉喝道:“站住!”就这么稍一用力,忍不住又“哇——哇——”吐出两口鲜血。 蒋泽赶紧安慰她道:“教主,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让这小子付出代价,替您讨回公道。” “阴山鬼姥”顾不得伤势沉重,喘息着说:“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要枉送了性命。退下!” 所有鬼教徒们不敢违抗,只得怒气冲冲地退到了“阴山鬼姥”的身边,呈半弧形拱卫着她。 钮清凭威势迫退了“幽暝鬼教”众人,遂将注意力集中到“武林教”匪徒身上。鉴于“玉面哪吒”黎刚卑鄙地以艾华为盾,他一时也无奈他何,只得将一腔怒火发泄到那四位黄衣蒙面人身上。 他面对那四位黄衣蒙面人,冷冷地说:“你们这些无面目见人的贼子们,难道就只会干些背后偷袭的勾当?” 四位黄衣蒙面人均以森寒的目光冷盯着他,不为其言语所动。 钮清沉喝道:“来呀!难道面对面你们就不敢上了么?” 四位黄衣蒙面人似均被其所激怒,他们看了一眼“玉面哪吒”黎刚,见其轻轻点了点头。四人“唰”地散开,分前、后、左、右将钮清围在了当中。 四位黄衣蒙面人两人使剑、两人用刀,站好方位后,即静若磐石般地一动不动,只以一双冷厉的眸子注视着当中的钮清。 四人似乎练有联手攻击的方法,忽听一声呼哨,四人迅疾绕着钮清旋转起来,然刚绕得三圈,忽然身形一变,竟反方向旋转起来,绕得五圈,又变成了正方向旋转。如此正正反反,转圈数看似凌乱不一,速度却越来越快,直绕得人头晕目眩、分不清方位。 就在钮清被四位黄衣蒙面人困住不久,“玉面哪吒”黎刚右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悬吊艾华的绳索应手而断,他挟着艾华迅即闪至“幽暝鬼教”众人的身后。这家伙名为过去探视“阴山鬼姥”的伤势,实则担心他的四位随从有可能困不住钮清。 一旦钮清脱困,而又没有“幽暝鬼教”支持的话,他就变成身单势孤了。他手中虽有艾华这张王牌,但面对钮清这种可怕的对手,难保没有失手的时候。 所以,他这时不但要寻求“幽暝鬼教”的保护,更需要与“幽暝鬼教”联手,来共同对抗“飞天神龙”钮清。 钮清静立在四位黄衣蒙面人的旋转当中,冷静地注视着对方的变化,等待着他们接踵而来的厉害杀着。 忽感两道凌厉的刀芒向他疾劈而至,一纵劈、一横削,生似要把他劈成两半、削成两截。他刚欲侧身闪避,又感两股劲厉的剑罡似正等在他欲闪避的方位,一穿心、一掏阴,宛如两条阴狡的毒蛇在伺机而噬。 钮清惊“咦”一声,赶紧运起“凌空虚渡”身法,险险避过。 四名黄衣蒙面人刀剑交辉,刀风凛冽、大开大阖,剑式刁钻、奇诡莫测;剑网如织,刀芒穿射,形成一股极为严密的攻击阵式,将钮清圈住,杀得他几乎无法还手。好在“凌空虚渡”身法神妙,每每均能化险为夷。 钮清一边运使着“凌空虚渡”身法闪避,一边默默地观察着阵势的变化。对方四人的功力虽然不弱,但若单个对付,尚不放在钮清眼里,就算是联手齐上,也还不是钮清敌手,只是四人藉着特殊阵式的运行,却能汇聚起强大的刀网和剑幕,令钮清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渐渐地,他发现对方阵势虽是变幻莫测,其实主要还是将正反两种“四象阵”交替变化而已。摸清了对方阵势运行的变化,他开始反击了。 蓦地,他抓住对方阵势运行的丝毫漏洞,身躯疾闪至对方攻击的空门,两剑一刀立时落空。位于他左侧使刀的那位黄衣蒙面人刚从攻击位退下来,已见到钮清如影随形地附了上来,本能地一刀自下而上急扫向钮清,却见钮清左手疾翻,奇准地抓住了疾挥而至的刀尖,同时右掌疾出,稳稳地印上了自己的胸膛。 那黄衣蒙面人“哇”地一声惨叫,身躯像断线风筝般向后飘飞丈余,“噗通”掉到地上,寂然不动了。 另三位黄衣蒙面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一愣,然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钮清已疾扑至三人身前。当中那人闪身暴退,左右两人往旁疾闪,正好又以“三才阵”围住了钮清。 钮清见三人如此不知死活,不由怒气上涌,暴喝一声,一掌击退“天”字位那使剑的黄衣蒙面人,同时左手袍袖一甩,卷住了“地”字位疾刺而来的长剑,随之右手反手一指,一缕劲疾的指风直射那“人”字位疾扑而来的黄衣蒙面人。“人”字位那使刀的黄衣蒙面人不虞钮清变招如此之疾,尚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指风已正中眉心透脑而入,那人连“哼”都未哼一声,立时气绝身亡。 剩下的两位黄衣蒙面人见已不可幸免,不由悲愤地怒“哼”一声,同时钢牙一咬,咬破了早置于牙根部的毒囊,迅即倒地身亡。 钮清亦不由为他们那种悍不畏死、宁死不屈的作风所惊凛,这是些什么人呀!何以个个都会如此? 沉默稍顷,他抬头一看,不由傻了眼。 此时,空旷的大厅里,除了五具黄衣蒙面人的尸体之外,就只有他一个大活人呆愣愣地站在大厅中央了,其他所有之人,包括“阴山鬼姥”及其鬼教徒们、“玉面哪吒”黎刚以及艾华等人,竟全都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他们到哪儿去了?是怎么离去的?凭他的眼力、功力,对于那么多大活人的离开竟然毫无感觉,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环目四顾,五具黄衣蒙面人的尸体、碎裂的桌椅碎末、悬吊艾华的半截断绳……在在都证明适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绝不是在做梦。 他估摸了一下方位,走到适才“阴山鬼姥”等人立身处的石壁下仔细观察。“阴山鬼姥”受伤后吐出的血迹及众人凌乱的足迹宛然,却没有任何向外延伸的迹象,难道是都钻到地下去了? 他愤愤地一跺脚:“真是活见鬼了。”突感脚下似有“箜”音,赶紧蹲下察看,地面仍是略显凹凸的石质地面,并不见有何异状。 突然,他脑中似闪过一丝灵光,赶紧退后几步,对准适才立身处的地面猛地一掌劈出,“轰”然一声大响,石屑纷飞,那被击处的地面下,却是一块铁板。赶紧运掌疾挥,将那伪造的石质地面清除干净,竟露出了一块长达丈余,宽约三尺的大铁板来,与四周嵌合得非常精密,再配上表面的伪造地面,却是很难发现端倪。 看来铁板下面另有天地,适才站在这上面的人应该就是悄悄“沉”到这铁板下面去了。伸手指敲了敲铁板,声音沉实,说明铁板很厚,应该是由机关控制的。 在铁板周围仔细寻找,突见那石壁离地面尺余处的一颗微凸的石头表面颇为光亮,似曾被人拂拭过。伸手指一触,似有下沉感,试着一按,脚下的大铁板豁然下沉,他已被大铁板带至下一层地室,尚未等他反应过来,铁板一侧,他已被掀下了铁板,随之铁板迅即上升,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噗”声,铁板已恢复原位。 整个过程仅一个呼吸而已,如此短的时间,如此轻微的声响,难怪能将注意力正集中在四位黄衣蒙面人身上的钮清瞒过了。 钮清一翻下铁板,立即全神戒备,谨防偷袭。但石室内静悄悄的,在一盏昏黄的豆油灯的映照下,哪见半个人影?侧面一扇石门洞开,显然贼人们都从那逃走了。 钮清心系艾华的安危,哪顾得前方有何凶险,闪身一窜而出。 门外是一条甬道,行约丈余,前方一排出现了九条甬道,钮清谨慎地从第一条甬道探索着前进。然刚进约十余丈,前方又一排出现了九条甬道,钮清一愣,默察情形,估计这地底下竟布下了“九宫八卦”之类的奇阵。好在钮清对奇门遁甲之术也颇有研究,心中一番推算之后,遂从第四条甬道进入,果然并无凶险。 待他第八次进入甬道之后,他心中已轻松不少。按常理,这种奇门大阵只要闯过了九道门户就可出阵,他如今已闯过了八道门户,只剩下最后一道门户了。也幸亏是他,若换了一个不懂奇门遁甲之人,恐怕永远也走不出这些甬道,就算不中伏遇险,也会活活累死在这永远也走不完的甬道里。 就在他即将走出第八条甬道之际,他前方的甬道里“唰”地一声,降下了一道铁栅栏,将他前进的甬道堵得严严实实。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甬道里也传来“唰”地一声,又一道铁栅栏将他后退的甬道也堵住了。这么一来,他可真成了“笼中之鸟”了。 钮清心里一惊,急窜至那前方的铁栅栏前察看,但见那铁栅栏的每一根铁条都粗若儿臂,绝非人力可断。 就在他思忖如何通过这铁栅栏之际,忽听从两边石壁传来一阵轻微的“扎扎”声,扭头一看,只见从两边石壁中伸出了无数锋利的铁枪,越伸越长,枪尖上尚闪现着蓝汪汪的毫光,显然淬有剧毒。 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处身其中,避无可避,只能眼看着淬毒铁枪将他的血肉之躯穿插成筛网了。 危机一发,咋办? ------------ 第 87章 追索奸贼 被诱入“绝险” 艾华嘟嚷道:“清哥哥,我们被那贼子骗了,害得我们空跑……咦!”她话未说完,却突见山下百十丈外有一条人影在孑孑独行。 两人一打眼色,身形一展,疾向那人影追去。 瞬间到得那人身后,只见那人背上贴一纸条,上书:“欲寻本公子,可随此人行。”看这语气即知肯定又是那“玉面哪吒”黎刚所写。 艾华娇叱道:“喂,站住!” 那人竟毫不理睬,连脚步都没半点停顿,仍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艾华再叫了一次,见那人仍充耳不闻,不由心头火起,身形一晃,已越过那人头前,一个转身已拦住那人去路,娇喝道:“我叫你站住,你没听见?你……咦!” 原来此人头戴小鬼面具,一看即知是“幽暝鬼教”门下小鬼。但看他眼神呆痴,宛若一具木偶,对于前方的拦路之人亦恍若未见,仍是径直前闯,反迫得艾华不得不避过一旁。 艾华眼睁睁地看着那“鬼卒”从身前扬长而过,嘴里嘟嚷道:“不知那贼子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钮清虽觉此事颇为怪异,但此时却激起了他欲将此事探个清楚明白之心,遂道:“我们且先跟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二人不远不近地跟着那“鬼卒”而行,一连翻过了三座山峦,穿过了一条幽森的峡谷,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前面是一片灰白色的沙石地带,无尽的小山丘连绵起伏,遮住了视线;阜顶间或有些枯草丛,在微风中摇摇颤抖。远远地,似隐隐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吼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厉啸。 艾华见此异状,不由自主地停下步来,低声说:“清哥哥,这里面似乎有点不对劲,阴森森的,该不会中了那贼子的诡计吧?” 钮清驻足,凝目观察良久,除了气氛确实有点阴森恐怖之外,并未发现其它异常情况;又见那领路的“鬼卒”仍在毫不停顿地继续前行,遂慨然道:“管他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那家伙仍在继续前行,说明黎刚那贼子仍在前面。” 二人跟着那“鬼卒”继续前行,但见所有的山丘全是灰白色的砂砾,也像岩石,顶上长有枯草,一丛丛地高约近丈。风掠过草梢,发出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厉啸,似千军万马在远处呼号呐喊。 这是一处百里方圆的石碛,乃洪荒时代留下的遗痕,是一处神秘莫测的残废世界,一处人人害怕的绝域。凡是误入其中的人兽从没有生还的,当地人称之为“阴山死域”,相戒不得入内。 “幽暝鬼教”占据阴山后,最初也曾对此地产生过浓厚的兴趣,但当一批批进去探险的人马宛如泥牛入海、无踪无讯之后,也就死了此心了。 “玉面哪吒”黎刚心性阴毒,在一次次暗算钮清未果后,即起心欲将二人引入“阴山死域”。为此,他特意选择午时各类巨兽蛰伏、外观难见异象之时,又悄悄制住了一名“鬼卒”的“脑户穴”,使其几成白痴,再施以“摄魂之术”,令其引钮清二人入险。其心地之狠毒,果真是天下无双。 可惜钮清二人对此懵懵懂懂,竟被糊里糊涂地引入了绝地。 一路行去,到处是陡然拔地而起的丘陵,四面全是不可攀援的断崖,高达数十丈。又有一连串的沼泽散布其间,大者百余亩,小者三五十亩,深不可测。像死水,却又绿茵遍地。人行其间,必须绕来纵去。 绕过一道峭崖,眼前的景况令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处盆地,有一个水色略带蓝色的大湖,西南两面奇形怪状的岩石,东北则是沙地巨石,凌乱地散布着二三十具人兽的残骸,令人望之寒毛直竖! 艾华颤抖着说:“清哥哥,这地方太恐怖了,我们还是别往前走了吧?” 钮清虽然艺高胆大,但见此景况,心中也颇有退意。然见那引路的“鬼卒”业已绕过大湖,行将转入一条山谷。暗忖:若黎刚果真尚在前面,而我们却就此止步的话,至少在胆略上我们已输人一筹了。不由朗声道:“黎刚选择这么个地方与我们相见,大概就是想将我们吓退吧?” 一提起“玉面哪吒”黎刚,艾华立时恨意上涌、惧意减退,怒声道:“不错,既然那贼子尚在前面,就算是他想用阎罗王的‘森罗殿’来吓我们,我们也要打破‘森罗殿’,将那贼子扔进油锅、化为尸水。” 他们又哪里知道,就在他们身后百十丈外,幽灵般地紧跟着一条人影,正是他们恨不得将其锉骨扬灰的“玉面哪吒”黎刚。这家伙紧跟着他们直达“死域”边缘,眼看着他们二人被那“鬼卒”引入了绝地,方带着一丝阴险而又得意的狞笑飘然而去。 二人刚绕过大湖不远,忽听得后面水声如雷,动人心魄。扭头一看,艾华吓得尖叫一声,闪身扑入钮清怀里,身子尚忍不住地不住颤抖。 钮清心中虽也惊恐已极,但他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此时不但需要自身刚强,更需保护好艾华。他环抱着艾华,一边轻拍其香肩,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哩!”一边紧张地观察着这突起的变故,急思对策。 只见先前他们经过的湖滨上,出现了一个十多丈长的四足怪兽,正人立而起。它的头有点似马,但耳朵甚小,身子特别粗大。湖水仍在汹涌不已,怪兽已经出水到了岸上,正拖着厚重而有鳞甲的巨尾,蹒跚地在后跟来。 钮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叫声:“不好!”一把抱起艾华,闪电般向适才引路“鬼卒”进入的那条峡谷掠去。 刚掠入谷口,他猛然刹住脚步,血液几乎凝固了。 前面三十丈外,倒卧着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尸,衣履上血迹尚新,赫然正是那引路的“鬼卒”。 尸骸附近,散布着十几头水缸大的鹰头巨型怪龟,正在围攻五六头与沙石同色、扁扁地只有三条腿的巨型鳖状怪物。鳖状怪物比巨龟还大,咬住一条龟腿死死不放。巨龟的鹰嘴,咬住了鳖裙拼命往外拉。两头龟合攻一头鳖,龟、鳖全身都是血。这是一场艰巨的斗争,也是无声的斗争。 另两头巨龟没有对手,正在人尸旁剔咬着骨头上的剩肉,吃得津津有味。还有两头大龟,则向头死鳖进攻,大口地将肉裙往肚里吞。 钮清连连顿足道:“坏了,坏了。我们上了那贼子的当了。” 艾华早被惊骇得汗毛倒竖、脸色苍白、血液几乎凝固,闻言紧张地道:“清哥哥,怎么啦?” 钮清痛悔地说:“不知道那贼子用什么手段制住了那‘鬼卒’的神志,竟令得其以活人为饵,将我们引入险地,利用这些洪荒怪兽来对付我们。唉!愚兄一时不察,上了大当了。” 艾华惊骇地道:“这就是‘洪荒怪兽’么?” 钮清愧疚地说:“‘南海潜龙’游前辈曾提醒过愚兄,说这阴山可能有‘洪荒怪兽’存在,误入此域者有死无生,只怪愚兄未引起重视,直到适才看到这些怪物后,方记起此事。愚兄后悔莫及呀!” 艾华颤抖着道:“那我们怎么办?” 钮清黯然道:“愚兄一死,是为活该。只是连累华妹也陷身险地,愚兄真是百死莫续呀!” 艾华一伸手捂住他的嘴,说:“清哥哥,你怎糊涂了,什么死呀活呀的,你怎不想想如何死中求活?” 钮清心神一震,犹如当头棒喝,神智刹时清醒。他凝视着艾华的双眼,那是一双恐惧中又带着无限希望、信任和鼓励的眼神。他沉声道:“华妹说得对,愚兄一定想办法将你送出险地。” 艾华认真地说:“不是‘我’,是‘我们’。” 钮清长叹道:“但愿吧。” 艾华坚定地说:“清哥哥,你听清楚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小妹绝不独活。所以,我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钮清望着她坚毅的面容,沉重地点了点头。 前有龟、鳖挡路,后有怪兽阻道,他们只能向侧方绕行了。 两人向左侧方前进半里余,突感地面发生震动之象,前方三丈外乍现一个黑色大孔,三个桂圆大的灰色石子突以奇速向两人射到。 钮清大吃一惊,赶紧一带艾华,两足一蹬,身形向左后方激射,“嗤——嗤——嗤——”灰色石子从他们身右厉啸而过。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腥臭几乎将他们熏倒。 他们身形尚未落地,那黑孔再张,一连串的沙石向他们激射而至,逼得他们身形一闪再闪。与此同时,他们左右的地面也在相继震动,相继出现了大黑孔,同样地喷射出灰色沙丸。 好在沙丸虽多、虽臭,但不能及远,射出四丈左右便无力再射,待他们退至五丈开外,腥臭的沙石已无法伤害到他们了。 艾华惊恐地说:“这些家伙像阴域,可比阴域大多了。” 钮清心有余悸地道:“好险!我们赶紧离开。” 二人刚一转身,糟!后路已被截断。 那是两头形如犀牛、其色灰白、巨大沉重的大家伙,它们一面并排儿走来,一面用它们那细小而精光四射的怪眼到处搜索。 它们终于看到他们了,陡然响起两声低吼,八只巨蹄纷飞,像两辆巨车迎面冲到,沉重的蹄声雷动,沙石飞溅。它们的鼻尖前后,排列着三只大角,最前面那只,足有三尺长短,精光闪闪,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他们的左面是一座长形的盐池,正在不住地冒出许多的水泡,看去深不可测,显然不能行走;他们的右面是二十余丈高的石壁,似石非石,碎石崩裂,不断落下,显然不能承力,无法爬升。 那两头白犀已越来越近了,钮清猛然双臂一轮,两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迎向冲近的白犀。钮清这两掌已提足了十二成功劲,就是石山也能击塌半边,然击在白犀身上,仅只不过令得它前冲的势子略缓而已,却仍是朝前撞来。 钮清大骇,别说是那令人生畏的大角,就算是被如此沉重的大家伙撞上,哪里还有命在?他火速转身,一带艾华,长啸一声,双双腾空而起,一阵狂风掠过下方。好险!白犀的锐角,几乎是贴着他们的靴底冲过。 白犀冲出二十余丈,突然齐发怒吼,疯狂地左冲右突。但见沙石激射,尘烟滚滚。 原来,白犀冲入了阴域的领地,被阴域咬住了它们的巨蹄。 阴域本来以毒伤害人兽,只要被毒沙沾肌,肉即渐渐化为液体,被阴域吸完,只剩下皮骨,而剩皮仍可让小阴域果腹。但白犀皮甲坚厚,阴域的毒沙无奈它何,便只好群起而攻了。 每一个阴域大如车轮,扁扁的,看上去似头三足大鳖,但脑袋似蟾,有一张黑色的大口。它的背上生着沙石一般的瘤,与地面同色,乍看去难以分辨。 巨犀开始发狂,十余头阴域斗两头巨犀,似乎并未落于下风。 钮清带着艾华腾空而起,一纵十余丈高,已达半壁以上,伸足在一块微凸的石角上轻轻一点,拟换气继续腾升。哪知石角全不受力,“哗啦啦——”崖石崩裂,急泻而下,两人差点被流石带下峭壁。 钮清急展“凌空虚渡”身法,带着艾华横飘丈余,躲过了碎石飞击之灾。但连续的飞升、横飘颇耗真力,加之钮清适才以全力攻击白犀,非但无功反受震荡,尚未来得及调息,一口真气衔接不上,两人的身躯即如陨石般向下坠去。 下面的白犀和阴域正在混战,这一跌下,岂能幸免? 危机间,钮清将艾华向上一甩,艾华即借力向上腾飞,同时反手一拉钮清,钮清迅疾借力换气,一声长啸,拉着艾华双双飞上了崖顶。 然两人尚未站稳脚跟,陡见三丈外的枯草一阵急摇,“沙沙”急响声中,草丛中伸出来一个凶猛狞恶的怪头,大嘴尖尖,白森森的牙齿共有三排之多,最前边的四颗牙齿长约四寸、粗如小酒杯,鼓着两只饭碗大的眼珠,阴森森的好不骇人。接着,两只精爪出现了,粗大的身子也慢慢出来了,像一条丈余长的巨鳄,更像一条奇大的壁虎,长相确实吓人。 两人心中大骇,真要命,崖顶上也不是什么安全处所。 退无可退,只能拼了。 ------------ 第 88章 “阴山死域” 怪兽困英豪 钮清首先发难,抬手一指,十二成劲力的“乾元神罡”直射大壁虎的左眼。在他想来,大壁虎周身赛过精铁,眼睛应该是其最薄弱的一环,十二成“乾元神罡”可洞金截铁,先射瞎其一目当非难事。 然而,击虽击个正着,却是“哧溜”一声,溜出了一串火花。 大壁虎虽未受伤,却被激怒了,猛地抬头,张开大口向两人咬来,行动竟是异常迅捷。 就在大壁虎即将临身的一刹那,钮清左臂一挥,“呼”地将艾华甩到了大壁虎的后面,同时“绿虹剑”迅疾出鞘,剑芒一闪,“锵——”“轰隆隆——”崖壁崩塌,碎石飞溅,烟雾弥漫。 艾华刚一落地,即见如此变故,不由惊呼道:“清哥哥——”话未落音,却见人影一闪,钮清已站到了她的身前,却是满脸、满身的血迹,才放松的心情随即又紧张起来:“清哥哥,你……” 钮清伸袖一抹脸上的血污,疲惫地说:“你放心,我没事。” 原来,“绿虹剑”虽然刺伤了大壁虎,却从剑上传来一股十分凶猛的反震之力,逼得他赶紧收剑避过一旁。就在他撤剑闪避的瞬间,从大壁虎伤口中喷溅出来的一股鲜血却洒了他满身满脸。与此同时,大壁虎亦带着重创从他闪让开来的缺口处冲到崖下去了。 两人劫后余生,惊喜交集,艾华猛地扑入钮清怀里,低声泣饮。 钮清一边观察着崖顶的动静,谨防又有什么怪物出现,一边轻拍着艾华的香肩,轻声安慰道:“好啦,好啦。这下我们可算是暂时安全了。” 忽听艾华体内传来一阵“咕噜噜”之声,不由惊“噫”一声,说:“你怎么啦?” 艾华脸一红,挣脱钮清的怀抱,轻声道:“你……你还有什么吃的东西么?”原来那是饥肠辘辘之声。 她自被掳至今,可说是粒米未进,先是一直处于昏睡状态,醒来后接踵而来的是一连串的折磨、惊恐,使她忘记了饥饿。此时暂时安全了,又投入了心上人的怀抱,“五脏神”就开始提抗议了。 钮清双手一摊,苦笑不已。他昨晚在五原镇那客栈里虽准备了一些食物,可惜在力竭被“幽暝鬼教”所擒时,随身革囊已被那些鬼教徒们取走了。好在他认为极重要之物往往贴身隐秘收藏,贼子们若不将其全身扒光仔细搜索,是极难发现的。 一想起那些重要物品,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赶紧转过身去背着艾华,一层层地解开衣衫,在极隐秘之处一阵摸索,竟被他摸出了半张干枯的烙饼。这还是几天前他整理行装时,随手将半张没吃完的烙饼与那些重要物品一齐包住了。 他整理好衣衫,将半张烙饼递给艾华,尴尬地说:“就只有这么多了,你将就着吃吧。” 若在平时,这么干涩的东西艾华岂能下咽?但此时可顾不得了,她接过半张烙饼,再撕成两半,将一半递给钮清,说:“清哥哥,你也吃点吧。” 钮清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艾华道:“怎能不饿?你不听听你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咕’叫哩。更何况,我们能否出得了这鬼地方还得靠你,你若不保持体力怎么能行?” 钮清推让再三,只得接过那四分之一张烙饼,虽然干涩难以下咽,但两人吃在嘴里,却是非常的甜蜜。 两人吃完那丁点食物,虽是杯水车薪,却感觉舒服多了。钮清道:“华妹,趁此时四周危机尚未来临,我们得赶紧运功恢复体能。我们轮流护持,你先来。” 艾华知此刻时间紧迫,且自己暂时也无力护持,也就不再客气,就地盘膝静坐、运功调息。 待她调息完毕,钮清将手中的“绿虹剑”递给她,叮嘱她:“此剑极为锋锐,且能发出芒尾,千万不要随便对准他人,以免误伤。”说毕即静坐地上,开始调息。 艾华乍见此剑,心中大奇。她虽与钮清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曾千里同行,更且情义深重,却从未见钮清显露过此剑,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及过,可见其对此剑极为慎重。有心问问此剑的来历,却见钮清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遂缄口不语,紧握短剑,凝神戒备。 大半个时辰后,钮清方始调息完毕。他起身边接过艾华递过来的短剑边说:“我们得赶紧走,这鬼地方真可怕,到处都是洪荒前的异兽。这些怪物别说是人,就是铁打的金刚也无法和牠们抗衡。” 正说间,天空中一颗金黄色带着青蓝斑点的流星,以奇疾的落势,从偏西方向斜飞而来。越隔越近,也越变越大。距他们百十丈时,突然左右双翅合抱,向两人脑后凶猛地扑下。 流星没有声音快,破空之声先一刹那到达。钮清陡感脑后有异,猛地将艾华推倒在地,一声轻叱,旋身一剑狂挥。 随着钮清一剑挥出,“嘎”地一声惊啼,剑过血溅,一只比人掌还要大的毛爪掉下地来,同时狂风骤起,沙石纷飞。原来不是流星,而是一头生有狗首似的大雕,翼惬足有八尺,受创后已冲天而起。 雕,也就是鹫,是与鹰同类的巨鸟,但比鹰大得多,通常看到的翼展在七八尺左右,产自阴山及天山、祁连山一带。可抓起小牛、小驹冲天而起。 在西北一带,雕通常可见的有两种:一种叫狗鹫,头有点像狗,毛短而疏,甚至秃头;另一种叫羌鹫,体型同样巨大,这种东西铁嘴钢爪,力大无穷,凶猛无比,常为害人畜。在大漠一带的人,对它无可奈何,因不易射中,如有人能射雕,可称得上是了不起的英雄了。 钮清一击而中,砍下了一只雕爪,摇头道:“这畜生好生厉害!可惜,我们失去一顿美餐了。” 艾华爬起来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爪大二倍于人手,爪尖像铁钩,骨毛如钢羽,还在不住地抽搐扭动。要是被它抓中,不骨碎肉裂才怪哩! 二人抬头看去,受伤的巨雕已飞走了。高空中,五、六个小黑点在慢慢的盘旋——飞得太高,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二人顺着岩顶往南行。他们不知此时身在何处,但知道若能出险,就必须尽快赶往“乾坤堡”,“乾坤堡”在阴山的南方,故往南走没错。 路上,艾华好奇地问及“绿虹剑”的来历。钮清便将得剑经过及此剑的神奇之处介绍了一番,直听得艾华惊叹不已。 前行五、六里,又无法再走了。前面是无数的沼泽形成的大盆地,站在摇摇欲坠的崖壁上,可以看清二十里内的景况,委实让人心惊。 沼泽地在眼前展开,宽广约三十里左右。四周是高峻峭立的灰色断崖,有几处缺口向外延伸,形成几条通路。中间怪石林立,如猿蹲虎踞,矗立在碧绿深蓝、间有褐红和灰黑的数十个大小不等的沼泽中。 整个盆地中寂静无声,似乎没有生物。有的池沼中,升起阵阵轻雾;有的石根下,则冒出五彩轻烟,令人看了心中发寒。 更令人心惊胆跳的是到处可以看到散落的人畜骨头,其中有些特别巨大的,那是龙骨。 看了这光景,已够令人毛骨悚然了,谁还敢往里走?除非他不要命了。看去虽无声无息,似乎风平浪静,其实里面危机重重,到处隐有不测的险机,任何一种洪荒异兽,皆非人力所能制服得了的。 艾华心虚地说:“清哥哥,我们还是从原路退出这鬼地方吧?” 钮清摇摇头道:“没用的,我们随便走哪条路都同样有危险。若能在天黑之前冲过这片沼泽,我们就有脱困的希望。否则,一旦天黑,这儿成为洪荒异兽的天下,恐怕就……” 艾华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道:“别说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两人辨明方向,毫不犹豫地进入了那充满恐怖气氛的沼泽中。为了争取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沼泽,二人尽量展开轻功飞驰。然而,沼泽中怪石林立、池沼密布,人行其中必须绕来绕去。这一来,三十里的路程少说也得加上两倍才行。 两人前进了十余里,过了五、六处沼泽,刚转过一个大型巨潭,忽听身后水响如雷,水花激浪冲上云霄,声势惊人。 艾华回头一看,只惊得浑身发软,颤声道:“天啊,这是什么怪物?” 那是一个上万斤的庞然巨物,水缸大的巨头像一条鳄鱼大嘴,浑身铁灰色的巨大鳞甲闪闪生光,正喷出两根水柱,从池中站起。 钮清叫声:“快走!”拖起艾华,发足狂奔。 奔出五、六里,正想停下来喘口气,陡闻身后一阵狂鸣。扭头一看,身后竟出现了两条浑身灰白长毛、高在丈余、长约五丈的鳄形巨龙,咆哮着向他们追来。 怪物身躯巨大,但并不笨拙,行走如风,追得最快的那头已到身后两丈之内,似乎可以嗅到怪物腥臭的呼吸了。 两人惊得顶门上吓走了三魂。艾华到底是女孩子,先前虽壮着胆安慰钮清,此时却几乎瘫软得无法挪足了。 钮清心中大急,一把抱起她向前疾射。 奔行十余丈,前面是怪石如林的崖壁。钮清脚一蹬,腾身跃上一块丈余高的巨石。然刚到石巅,忽然惊叫一声,足尖一点,强行将前冲之势改为侧飘之力,往旁边飘出五丈开外,落到另一块巨石之上。 原来,他刚跃上那巨石,石后突然站起来四头猛虎一般狞恶的怪兽,有八只手爪,皮毛也是灰白色的。其中一头一见钮清现身,一声怪叫,腾身往石顶扑来。幸好钮清及时侧飘避过,若是慢得半步,就刚好与怪物撞个正着了。 好险! 就在钮清侧飘、怪兽扑向石顶的那一刹那,最先那条巨龙也纵上了巨石与虎形怪兽相遇了。两方不假思索就连声咆哮着缠在一起,“呯”地一声同时摔下石顶后方。另三头虎形怪兽齐声尖鸣,同时向地上的巨龙进攻。刹时血肉横飞、毛扬皮裂。后一条巨龙也上了巨石,立即加入血战。 钮清趁着龙虎大战的机会,一连几个飞纵,已穿过这片石林,进入了另一条狭谷。 然刚进入狭谷不远,蓦听谷口吼声如雷,似乎天动地摇。扭头一看,谷口出现了三头红光闪闪的庞然大物,长约十丈,腰粗如巨象,浑身火赤,金鳞每片大如海碗,不时有赤红色的火焰在鳞缝中闪动。肚腹下,是生有赤红环鳞的四条粗腿,有如鸡爪一般的趾爪,长颈上面生有三只水缸大的巨头,头成三角形,像毒蛇头,五尺长的红信,不住地从三张巨口中伸出,冒出阵阵烟火。 真吓人! 钮清心胆俱裂,抱着艾华转身往山上狂奔。 那家伙体形巨大,在谷中爬行极快,但山上的怪石乱崖却挡住了它的身躯。 钮清带着艾华没命般地飞逃。远远地,身后已听不到“火龙”的怒吼了,始慢下步来,可心中仍禁不住地“砰砰”直跳。 忽觉抱着的艾华好久未曾出声了,低头一看,原来她不知何时竟已被吓昏过去了,整个身躯软绵绵地悬挂在他的臂弯里。 如此也好,免得再碰上什么怪物又吓着了她。他干脆再点了她的“黑甜”穴,让她安睡。他解下一条腰带,将她牢牢地绑在背上,然后继续寻找出路。 此时,红日将下西山,黄昏已临。看来,日落前已无法走出这片沼泽了。 奇异的凄厉兽吼,开始在四面八方逐渐飞扬,令人心惊胆颤!天啊!这鬼地方。钮清心中暗暗叫苦。 蓦地,前面出现了五头狰狞可怖、高大凶猛的人形怪物,正向他咆哮而来。 “完了!这些怪兽真要命。”他惊叫,向旁觅路逃生。 可是无处可逃,两面都是高达数十丈的峭壁,若在平时,他要爬上去并非难事。但现在不行,一来他已体力大减,二来背上尚背着个人,更何况不知崖顶上是否还隐藏有其他凶猛的怪兽? 逃不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死中求活。 拼了! ------------ 第 89章 洪荒异兽 疯狂大厮杀 钮清反手拔出“绿虹剑”,大吼一声,向前一步步迎近,“绿虹剑”在钮清的内力运使下,光芒大盛,龙吟声震耳,绿铓似在跳跃伸张。 怪!五头人熊突然蹲了下来,低声咆哮、凶焰尽消。随之四足着地、逐渐后退,而且呈现颤抖现象。 钮清胆气大壮,一面步步进迫,一面大喝道:“畜生,退!退!” 五头人熊不住后退,往来巡走、咆哮低吼,想冲进却又不敢,只得慢慢地向后退走。 天,终于黑下来了,寒风凛冽,四面八方响起了令人心胆俱裂的奇异吼啸。各处灰色的烟雾,渐来渐浓,弥漫在整个沼泽地区,腥气刺鼻。 钮清暗忖:“今晚是出不去了,必须得找地方过夜。”他发现在峭崖下有一个黑色大洞,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向里急闯。 进入洞口,洞内颇为宽敞,也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遂将艾华放下,自己仗剑守在洞口。 不久,天空中巨翼鼓风之声大起,似乎满天都有巨大的东西在翩翩飞舞,而且愈降愈低。抬头上望,可看到星光急剧地穿梭飞行,那是怪物的眼睛,宛如是巨大的蝙蝠。 地面上,尤其是东西南三方,沉重的爬行声也愈来愈近。地面似有轻微的震动,喷气声此起彼伏,低沉的吼声逐渐逼近。不用猜,无数沉重庞大的巨兽正漫山遍野地爬来。 钮清心中发慌,暗叫:“完了!” 稍顷,异音又起,起自北面。像枭啼,似鬼哭,如猿吼,并有啁啾的怪声。 接着,震天巨吼乍起,大地震撼,鬼物山魈四现,茂兽形影毕露,在距他们五十丈外的山崖原野及远处的沼泽中,展开了对峙。 钮清心中叫苦不迭:糟糕!群兽将在那儿争斗,此处定会受到波及,这可咋办? 蓦地,两头巨蝠突以全速俯冲而下,翼展将近两丈,着实骇人听闻;翼下的巨爪如两支巨大的铁钩,向隐身洞口的钮清抓来。 钮清一声暴喝,挥剑狂舞。“绿虹剑”一声龙吟,带着二丈四尺长的芒尾,锋芒四射,在妖气冲天中,神剑的光芒似乎极为强烈,剑鸣声若隐隐殷雷。 绿芒过处,血雨纷飞,一头巨蝠头爪分家,皮膜四分五裂。另一头尖叫一声,冲天而起。还有刚欲往下疾扑的十余头形如大雕的巨蝠,齐发厉鸣往上急飞,并向一旁掠走。罡风中腥气扑鼻,刮得人立足不稳。 二十丈内,绿光蒙蒙;远处,出现了十余头四足大爬虫,头上三只铜铃怪眼反射着剑光,炯炯如火炬。 北面,无数鬼像一一后撤,也一一消失。只有无数比萤火大得多、闪射着惨绿色暗芒的鬼火在冉冉飘浮,看了令人毛骨悚然。 也在这刹那间,正南半里外,无数体型庞大的异兽,开始和巨大的爬虫作生死拼搏。 剑光终于诱发了一次骇人听闻的猛兽大厮杀。 厉吼、撕咬、冲撞声雷动,像是地动天摇;蠢然大物互相撞击之声,震撼着大地。十余头巨大的三角白犀,突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钮清两人隐身的洞口猛冲而至,所经处沙石飞溅。挡路的十余头四足爬虫也以全速迎上,“砰”然巨响如雷,翻翻滚滚,缠成一团。渐渐地,四足爬虫似已抵挡不住,战场渐向洞口移近。 钮清心惊胆跳,忙一手抱起地上的艾华,一手仗剑,向洞深处避去,以免遭池鱼之殃。 他走不到百丈,后面地皮似有点震动。扭头一看,一个与洞口同大的怪物突从壁间挤出,那是一头数千斤重的三足巨蟾,恰好堵住了洞口。 好险!钮清若是慢退片刻,岂不正好与巨蟾撞个正着? 但见光华一闪,一颗巨如海碗的蟾蛛向外一卷,再飞回蟾口,一头巨蝠已随蛛入口。 钮清惊得冷汗直流,赶紧向里狂奔。急走三五里,洞道愈来愈窄,已不怕巨蟾追来了,因为洞道已容不进那庞然大物。 他兀自心胆发寒,不敢再进去了,唯恐前面又有什么怪物匿伏。遂十分小心地又往回退走里余,察看四周确无异状,方始吐出一口长气。 他将艾华放下地来,伸指解开其“黑甜穴”。待她清醒后,简略地将经过情形向其说了个大概。然后让其仗剑守护,自己则抓紧时间运功调息以恢复体能。在这半天之中,他始终都在惊恐紧张之中挺过,若非其功力深厚,真难以支持到现在。 这一夜,是他们所熬过的最漫长的一夜,他们紧紧相拥,无法、也不敢入睡。洞外远处传来的奇异兽吼,令人闻之心血为之凝窒。猛兽怒吼格斗的声浪,似乎地动天摇、震耳欲聋,犹如就在他们头顶上撕咬扑打一般。 这奇奇怪怪的声浪,直到黎明时分方逐渐沉寂。 他们不敢从原路退出洞外,因为担心那巨蟾阻路。两人循着弯弯曲曲的洞道警慎地往里走,好在走不多远,即已到了另一出口,沿途也再未碰上什么奇异怪兽。 两人谨慎地爬出洞外,但见赤霞在东方映射出万道光芒,晴空如洗,又是一个艳阳天。白天来了,危险似乎也过去了。 但从距洞口数丈外起,远至半里之外,倒卧着无数稀奇古怪的庞大洪荒异兽的尸骸。或脑裂颈断,或肚破肠流……有的已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骨架了。这其中有些重达数千斤,有些瘦小如豺狗;有些是三个头的大爬虫,有些是长有巨角的三足角蟾;还有体重二三百斤的有尾大蝙蝠和面似骷髅架似的青铜色僵尸与大猿…… 这,应该就是昨晚群兽厮杀的战场。 那些幸存者或因天色大明急需奔下沼泽藏匿,或因死兽太多它们无法食光,故仍留下了众多的兽尸,以留待下一个夜晚来临后再出来抢食了。 面对这一幅血淋淋的惨景,再回想近数月来奔波江湖的凶险,钮清颇为感慨。 这些洪荒异兽,足不出这方圆百里之地,虽然体型巨大,亦与自然界的一切动物一样,弱肉强食,彼此制约,适者生存,败者灭亡,毫无商量的余地。争斗的双方,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残,都没有怨恨、没有牢骚,好像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那么合乎规律。 而人类却又不同,人类之中也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人类还有着阴险狡猾、尔虞我诈、两面三刀、计谋妙算,比自然界的一些伎俩要毒辣得多、阴险得多。同时,人类还有野心和仇怨,并且永无休止。连年杀伐争斗、逐名争利,人人似乎都想吃人,可人人都在行将被吃。这就比自然界更加恐怖、更加危险。 两人胆颤心惊地从兽尸间悄悄穿过,虽明知俱是死兽,但怪兽对二人造成的心里恐骇仍令得二人惊恐不安。一穿过兽尸群,就急急向南疾走,直远出三四里地后,方始长吁了一口气。 天空中,出现了大型巨雕,还有从西域飞来的大批秃头鹫。越来越多,并开始抢食地上的兽尸。 大雕不易集合成群,因为它们体型过巨,胃口奇大,多了便找不到食物。 但体型不大的秃头鹫,却是最凶猛的暴君。当朝阳上升的时候,它们便乘着热流上升,在空中,可以看到它们细小的身影。由于飞得太高,从地上看去不大,其实每一头的翼展,皆在五六尺之间,最大的甚至可达八尺。从地面向上瞧,它们的身影总是孤零零的,很难看到有两头并肩飞翔。可如果在它们的左右留心观察,便可看到在三五里的距离外,有它们的同类在缓慢地飞翔。 这种秃头鹫最狡猾也最聪明,它们把地面划分成若干区段,每一头负责监视一处地段,一旦发现死人死畜,便会发出鸣声,招呼它们的同伴齐向这儿集中。 但它们除了小畜类之外,极少攻击活的人畜。因为它们喜吃腐肉,它会极有耐心地等着人畜倒毙方才冲下。在我国西北一带,因为有形如强盗的大雕,经常不等人畜倒地它便下手。秃头鹫获食的机会不多,所以它们的地盘,逐渐向西移,从青康藏云贵直至中东,甚至非洲的一部分,都是它们的猎食场。 有些举行天葬的民族,将尸体放在秃山顶或沙漠中,让这些秃头鹫做点心,认为是最好的葬礼。吃得越光越好,只有恶人才没有秃头鹫吃云云。 钮清二人辨明方向后,即一个劲地往南疾行。 前行十余里,爬上了一座稍高的丘岭顶端,放眼一看,二人立时精神大振。只见正南方十余里左右,已可看到青山绿水,与灰白色的“死域”地貌,分界得甚是清楚。 二人所站立处的丘岭是一道山梁,左右两侧,是“阴山死域”狭谷的浅泽地带。随着山梁向南延伸十余里,浅泽带陡然终止,再往前走便没有沼泽了。只是这一带浅泽地区中,人和驼马的白骨特别多,枯骨凌乱,惨象令人难以目睹。 “青山!绿水!天哪!我们快脱险了,我们得救啦!”艾华狂叫着喜极而泣。 钮清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反而剑眉紧锁、心情颇为沉重。他目注那分隔地带,低沉地说:“这道山梁到那儿戛然而止,左右浅泽带在那儿会合交融。也许,那是一处丘岭断绝地层,想要越过,恐怕还不是那么容易哩!” 艾华见了钮清脸上的神色,那股喜悦劲陡然消失,紧张地说:“清哥哥,那儿是不是也有凶险?” 钮清苦笑道:“也许,那儿还有更凶猛、更难缠的怪兽,或是无法逾越的障碍也说不定。” 听说有可能还有“怪兽”,艾华惶恐的神色立即又爬上脸颊,颤声道:“清哥哥,我们还是退回去另找出路吧。” 钮清摇摇头道:“这鬼地方,哪个方向都一样。那儿相比之下,离安全地域还要近一些,若能冲过这一关,我们就能出险了。还是先到那儿看看再说吧。” 他们展开轻功,向那山梁断绝处飞掠。十余里路程,在他们脚下转眼即到。站在山梁上往下一看,只见山梁到此中断,浅泽在此交汇,形成了一处两里多宽的缺口。中间虽然没有沼泽,却是怪石林立。被风化了的断崖犬牙交错,高达三十余丈。他们只有降下断崖,冲过缺口,方能超越“死域”出困。 在对面的崖根下,有一个三丈高的大洞,黑黝黝的,不知道有多深,但从洞中却不时逸出一阵阵的腥雾,在林立的怪石间弥漫。 在左右两面的浅沼地带中,尚可见到不少人畜的碎骨。但在这一带,却没有任何骨骼保留。而在两端怪石的边缘,却可看到有往内走的兽迹。 怪!只有进却没有走出去的痕迹。 近洞口的几座怪石下面,有几堆青色的怪异物体,散发出奇怪的香味。 好一处古怪而又恐怖的绝迹! 就在二人仔细观察之际,那洞中的腥雾已越来越浓了。突然,左面浅沼中出现了两条大爬虫,爬出了浅沼,急急地爬进怪林,直向石洞前那几堆青色物体爬去。 近了,它们四爪齐动,向前急冲。 蓦地,洞中白影一闪,光芒耀目,伸出一支粗如水缸的巨爪,张开来大有一丈,鳞甲大如海碗。一抓之下,一条大爬虫已落入爪中,向洞内一收。再次伸出,另一条大爬虫也不见了。 不久,洞中传出殷殷龙吟,良久方息。腥雾更浓,将洞口完全遮住了。 这一幕直看得钮清、艾华二人寒毛倒竖、呆若木鸡。 ------------ 第 90章 力斩夔龙 双英出“绝域” 良久,艾华始惊叫道:“天哪!那是什么怪物?清哥哥,我们还是赶紧另找出路为好。” 钮清静静地注视着脚下的缺口,又回头看一眼身后那无边无垠的“死域”,摇摇头说:“不行呀!那‘死亡绝域’里的怪物更多。更且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体力大减,已无法再冲过那宽广的死亡绝地了。而此处虽有怪物阻路,若能想办法阻其出洞,或是将其击退,只要冲过了这条两里来宽的缺口,我们就能冲出这片阴森恐怖的绝地。我们只能冒险一搏了。” 钮清尚有所峙的就是怀中的“绿虹剑”,既然昨天曾凭其阻退过怪物,说不定今天也能仗其神威,阻遏住怪物出洞。 艾华虽然心中恐惧,但也知钮清所说的确是实情,只好强压住心中的惊惶,无奈地说:“既然如此,我们这就下去吧。” 钮清仍摇摇头道:“不!你先在这等着,待我下去探探路再说。” 艾华急叫道:“不,不!我要陪你去,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钮清皱眉道:“下面情况不明,你现在下去太过凶险。我一个人先下去,就算有什么危险,脱身当不是难事。如两人一起下去的话,万一有事,恐怕就难以兼顾了。” 艾华也知,以自己目前的状况,若是一同下去,确实只能让钮清分神,反而更增危险。但如不与他在一起,心中又实在放心不下。不由得犹豫不决。 钮清知她心里既恐惧又担心,遂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有神剑在手,不会有事的。” 艾华思之再三,也只得认可钮清的做法。 钮清又叮嘱道:“这山梁上虽暂时未见危险,但也绝非善地,你要多加小心。还有,不论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我的招呼,你千万千万不要下来,以免我分心。知道吗?” 艾华含泪点头,欲言又止。 钮清走到崖边,向下注视片刻,拔剑在手,回头对艾华道声:“珍重!”身形一展,缓缓向崖底飘落。 降到崖底,四下观察,除了穿越那怪石林之外,别无他路可走。遂凝神戒备,谨慎地向怪石林走去。 本来,他若想觅路偷渡,应尽可能地避开对崖那怪物出现的大洞。但又一想,若仅他一个人悄然而过,也许不会惊动那洞中的怪物。但后面还有个艾华,万一她在随后的偷渡中惊动了那怪物咋办?与其让艾华有可能涉险,不若他单人独剑先斗一斗那怪物,看看那怪物究竟有多厉害。 经过昨日的一番拼搏,他对“绿虹剑”充满了信心。 前行半里余,就进入了腥雾笼罩之中,而且一闻就知此雾含有剧毒。好在他早先曾服食过“玄天朱果”、“千年冰蟾”等天材地宝,身体百毒难侵;再者,他早就运功护身,毒雾亦无奈他何。故仍谨慎地探索着前行,但越往前走,腥雾越浓,眼睛的能见度也就越低了。 蓦地,对面滚滚浓雾中,陡然传出一声令大地颤抖的龙吟。像牛鸣,但强烈则不下万倍。 钮清在崖顶上已见识过怪兽的厉害,故而一点也不敢大意。 就在龙吟声乍起之时,他手中的“绿虹剑”亦突发剑啸,似与龙吟声相抗。同时绿芒暴涨、冲天而起,直达二丈四五尺高空,腥臭的浓雾被迫得向两边飘浮。 神剑发生了神迹,这可是钮清自得剑之后第一次见到的状况,不由得大为惊异。神剑报警,自然有极为凶险的事情将要接踵而来了。 果然,危机来了,迫在眉睫。 剑啸特异,绿虹闪烁,似要破空而飞,这是被异物诱发的灵气。 大凡神剑通灵,当主人的安危遭受到迫害时,或主人无法应付的凶危局面即将来临时,即自动报警,并可自动迎敌护主。“绿虹剑”埋藏千年后再现江湖,自然颇具灵性。由此可见钮清此时即将面临的危机是何等的严重了。 雾气渐消,洞窟出现了。接着,出现了银白色的熠熠光华、一个灰白色的五尺圆径大小的蛟头,头上独角像一把五尺高的白色如意。火眼如铜铃,大过海碗,金芒闪闪。两根粗长的白色肉须,如灵蛇乱舞。 是蛟,白蛟。长相够吓人,大得也唬人。白色的鳞甲反射着日光,十分刺目。 崖顶上的艾华看得真切,不由心胆俱裂,狂叫道:“清哥哥,快退!快……”下面的话却赶紧顿住了,因为她看到钮清已仗剑迎了上去,已与孽龙对面了。她不能再呼叫,若再呼叫,就会让钮清分神了。 钮清已看清了孽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脑中突闪现一段书上的记载:夔龙,木石之精,独角一足,鳞甲如日月,见则其地大旱。 哦!原来这家伙叫“夔龙”。 好孽畜,咱们拼了!由于神剑出现了神迹,他的胆气大壮。 夔龙也已看到了剑光,略一迟疑,一扔巨头,突然震天狂吼。狂风乍起,腥臭更浓。随着狂吼,它已猛窜而出。 不拼也不成了,夔龙已经急旋而至。这家伙长有十丈,粗可两人合抱,胸下长了一根奇大的五爪独足,一跳一跳地抢到。“呼”地一声,喷出一口炙热如焚的烟雾,来势奇急。随即张开血盆大嘴,向钮清吸去。 钮清运剑护身,腥臭的毒雾不及近身,便被剑气迫得回头反涌。由雾气旋流中,他已猜测到夔龙要用吸力将他吸入口中。 这家伙体型笨重庞大,且只有一条腿,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不敢攻它的正面,向左急掠,绕怪石闪到夔龙身后,宝剑猛挥。 夔龙并不笨,可是如林的怪石妨碍了它的视线,转动也不大灵活;而且在它漫长的一生中,从未曾遇到过这么小小的两脚动物竟敢主动向它进攻。一时大意,尾部便挨了一剑,被砍开了一道两尺长的大缝。夔龙的尾鳍和鳞甲虽然坚硬,仍经不起神剑的一击。 夔龙负创,立即发起威来,一声震天怒吼响起,爪尾齐飞,龙角狂舞。一阵子挥扫翻滚,万斤巨石开始飞腾,砂石像狂风暴雨,如同到了世界的末日,端的声势惊人。 钮清虽有准备,仍被劲风扫出了五丈开外。砂石如雨,他挨了沉重的一击。好在他早已运起了护体神功,勉强还挨得起。 长啸声中他疾退三丈,等龙尾向侧扫出,他又闪电般腾身上扑。龙尾反扫,刚扫过他的脚下,他即向下沉剑猛挥,想一举砍断龙尾。剑过鲜血飞溅,却还是不够低,仅入肉五寸。 这刹那间,龙首已到,巨口大张,奇大的吸力也到。钮清已无法闪让,把心一横,身剑合一,飞刺龙口。他打算拼个两败俱伤了。 绿虹如电,一闪即至,风雷之声乍起,剑啸声如万马奔腾。 崖顶上的艾华,直骇得心胆俱裂,一声尖叫,惊倒在地。 夔龙正待将人吸入,但被神剑的光芒惊得赶紧闭上大嘴。这顿点心吃不得,吃了卡喉。想闪开已来不及了,百忙中它将头一低,独角前挑。 “铮!铮!”两声铿锵清鸣,火星飞溅,龙角挨了两剑。无坚不摧的“绿虹神剑”,竟只将龙角砍开两条两寸深的裂缝。与此同时,钮清亦被这凶猛无铸的反震之力震得倒飞出三丈之外。 人未站稳,尾爪齐到。真巧!一座巨石首当其冲。“轰——”一声巨响,巨石碎成了千百块,却也将龙爪和龙尾挡了一挡。 钮清被碎石飞击,“啪啪啪啪”一连串暴响。他虽以左手护住了头面,却无法遮挡住暴雨般的飞石对身躯的击打。雄浑凶猛的劲风,加上碎石的冲击力道,再将他击出了三丈开外。同时他借力后飘,更远出五丈。人一落地,不待站稳,又迅急上升,神剑向下猛挥。 “呼”一声尖响,龙尾在他身下贴地扫过,飞沙走石,声势骇人。尾鳍上缘一寸之差,拂过他的腹下。 危极!险极! 剑向上一震,又在夔龙尾部留下了一条血缝,鳞开肉绽,鲜血如泉涌。整个斗场中,鲜血洒得二十丈方圆内斑斑点点。钮清的身上、脸上,全沾满了血珠。 夔龙知道今天遇上了克星,它挡不住神剑的锋芒。受创太重,它的尾部已经转动不灵了。一声沉吼,它猛然向洞中急窜。 钮清本已身疲力乏、心萌退念,但夔龙一走,他反而雄心大起,对方逃得愈快,他的胆气愈壮。一声长啸,急起狂追。 夔龙没有他快,在洞口就被追上了。孽畜知道危机迫近,龙头进入洞中,尾部岂不完蛋?它陡然转头,像一座泰山般向钮清压到,大口乍张,巨齿粗如儿臂,口中腥气扑鼻,令人不寒而栗。 钮清忘了“穷寇莫追”的教训,狗急了也要跳墙,孽畜怎能不拼命?果然立陷危局。 双方都快,在刹那间接触了。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拼啦! 剑化一道光环,也像一个光球,“神龙剑法”中最凶猛的一招“怒龙搅海”霍然出手,中含振、扭、穿、蹦四诀,迅猛地冲向巨口之中。雷声勃发,万千绿芒飞射。 巨口内霎时血肉飞溅,儿臂粗的巨齿,如被利斧砍倒,龙口成了血坑。 钮清在千钧一发中,脚尖一点夔龙上颚骨,浑身神功攸发,回身向后疾冲。但见一团绿虹裹着一个血人,冲过血肉形成的狂潮,向外激射。 夔龙临危反噬,在头部已碎、向下扑垂的刹那间,巨尾向上反卷,向外一弹。 “啪”的一声脆响,巨尾击中了钮清的后背,万斤力道,将他击得如一只大雁般向上飞起。他陡感头部“轰”然一响,随之眼前金星乱舞,脑袋昏昏沉沉,手中的“绿虹剑”亦把握不住,脱手化成一道绿芒飞出。 随着“砰”地一声,他跌落到十余丈外的碎石浮土之上,迅即晕了过去。 “绿虹剑”比他飞得更远,直飞至十七八丈之外,方“嗤”地一声插入土石之中,余势仍在发出轻微的振鸣。 那夔龙死而不僵,庞大的身躯仍向着崖壁冲去,一阵子翻腾滚转,崖壁发出轰然巨响,突然下塌。尘烟滚滚,地动山摇,连带着两里左右的危崖,也纷纷下塌垮陷。 尘烟消散,那夔龙的躯壳已被埋在了土中,从此不再出现。 不远处的钮清也几乎被尘土掩埋,仅只留下个脑袋尚露在外面了。 崖顶上的艾华眼见这一系列巨变,惊得几乎魂飞九天。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那夔龙不见了,钮清也不见了。不由狂叫一声,再也顾不得下面有何凶险,纵身而下,没命般地扑向钮清先前跌落的方位。 还好,终于看到钮清露在外面的脑袋了,她赶紧赴到近前,双手一阵扒拉,将浑身血泥的钮清拉了出来。一探心脉仍在缓缓地跳动,心中稍定,赶紧将他平放在地上,替他运气活血。 约顿饭工夫,钮清终于悠悠醒转,艾华喜极而泣:“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这时,两端的沼泽中,出现了数十条大爬虫,爪声莎莎,迅疾向这儿爬来。 ------------ 第 91章 战云密布 笼罩“乾坤堡” 艾华大骇,顾不得钮清内创未愈,一把将其拉起背在背上,并迅急拔起不远处仍插在地上的“绿虹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道缺口,冲出了这片凶险绝伦的“阴山死域”。 ** ** ** ** “乾坤堡”位于贺兰山南面的山脚下,依山而建,占地足有百余亩。从贺兰山上冲下来的一股溪流环绕“乾坤堡”而过,流经堡外的一段被人工加深加宽,形成了天然的“护堡河”,河面足有三丈多宽。堡中建有两道围墙,外墙坚固高大,四角建了四座碉楼,看样子还是新建的,显然是为了对付“武林教”的进犯而增设的。内墙仅围住了内院,所有的住宅、生活区均在内墙的环抱之中。 内院中央最高大突出的一栋建筑,就是堡主“乾坤手”欧阳天的住宅。“乾坤手”欧阳天一生未娶妻室,也不知是何缘故。别人劝他娶妻纳妾、延续后代,他都一笑置之。那么大的一栋楼房里,除了“乾坤手”欧阳天之外,还住了他的四女八男十二大弟子,合着“乾坤堡”的十二大护院,江湖人称“四娇八俊十二杰”。 此时,在堡主欧阳天那宽敞的会客大厅里挤满了人。 大厅左首端坐着一位身材高大、貌相清癯的老者,他的身后依次站立着四名玄衣少女、八名白衣男子和十二名中年壮汉。只见他们一个个或双目喷火、怒形于色,或眉头深锁、隐含重忧。从他们的形貌特征及在这大厅里的位置、秩序,不难猜到,那老者应该就是本堡堡主“乾坤手”欧阳天,站在他身后的人,自然就是“乾坤堡”的中坚骨干“四娇八俊十二杰”了。 坐在右侧前排当中的两人,偏上首的是一位面如冠玉、目朗星明的中年美男子,其下首端坐的是一位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他们的身后环坐着至少也有二三十人,男女老少、僧俗道儒均有,一个个都是满脸精悍之气,一看就知全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只听那“乾坤堡主”“乾坤手”欧阳天朗声道:“承蒙‘追风剑客’凌大侠、‘屠龙剑客’余大侠及各位英雄好汉,仗义来援敝堡,老朽代表全堡上下谨致以深深的谢意,感谢各位为武林正义而抗争的高风亮节,感谢各位锐身赴难的隆情厚谊。”说罢起身向右侧群雄深深一揖,他身后的“四娇八俊十二杰”也紧跟着一齐躬身施礼。 右侧群豪忙站起身来还礼不迭。 那面如冠玉的美男子“追风剑客”凌玉峰朗声道:“欧阳堡主太客气了。‘乾坤堡’独抗‘武林教’,是武林正义阵营的擎天支柱,同时也是为不愿臣服于‘武林教’的正义之士竖起的一盏明灯。我等望风而至,皆为钦佩欧阳堡主的大仁大义而来,欧阳堡主何必如此客气!” 那气宇轩昂的“屠龙剑客”余平接着说:“‘武林教’奴役天下武林人士,稍不顺意即妄加杀戮。屈辱地生活在‘武林教’阴影之下的人们,苦于人单势孤,欲抗无力。但每一个有血性的武林人士,早就盼着有与‘武林教’一决生死的一天了。感谢欧阳堡主给了我们这么好的一次机会,我们正好与‘武林教’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 群豪跟着附和:“是呀,是呀!凌大侠和余大侠可说出我们的心里话了。” “‘武林教’已席卷了整个武林,我们已被赶得无处容身了。既不愿当‘武林教’的‘顺民’,就只能与他们拼了。”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壮烈成仁!” “誓与‘乾坤堡’共存亡!” “与‘武林教’决一死战!” “同‘武林教’拼了!” “…… ……” “…… ……” “乾坤手”欧阳天眼见众人群情激奋、慷慨激昂,心中无限感动,激动得老泪盈眶,颤抖着连连拱手致谢:“多谢,多谢!武林正义还在,武林正气永存啊!” 待众人纷纷落座后,“乾坤手”欧阳天长叹一声道:“诸位的一番好意,老朽非常感谢。只是‘武林教’这次来势十分凶猛,大有一口吞掉‘乾坤堡’之势。老朽也不用畏言,敌我力量,确实相差极为悬殊。凭我‘乾坤堡’的力量,就算再加上诸位出手相助,恐怕仍难以与‘武林教’抗衡。我‘乾坤堡’上下,早就做好了誓与孤堡共存亡、与敌血战到底的决心。但各位都是武林精英,是未来武林的希望,大可不必一起丧生于此。希诸位以天下武林为重,为保留一点武林元气,请听老朽一言——退出‘乾坤堡’,退出这场漩涡吧!就算我‘乾坤堡’玉石俱焚、灰飞烟灭,但只要武林正气犹存,就可再聚义师,最终必将会战胜‘武林教’、还天下以朗朗乾坤的。” “屠龙剑客”余平大声说:“欧阳堡主此言差矣!卫道除魔,乃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岂能畏敌势而遁?就算明知是死,为武林正义而死,死而何憾?况天下之大,正义之士又何止千万?我们在这里倒下去了,将会有更多的人继我们而起。我们在这里能多消灭一个匪徒,也就能为后来者减轻一份压力。这样一算,我们的死就非常划算了。欧阳堡主,我等之意已决,您就别再多说了。” “乾坤手”欧阳天眼含泪花,激动地说:“好,好!老朽就不再俗言相谢了。那就让我们同仇敌忾、共抗凶顽吧!”言罢“哈哈”大笑。 笑毕,他欣然道:“诸位既然众意已决,对如何防守、如何迎敌之策,还望多多赐教。” “追风剑客”凌玉峰朗笑道:“欧阳堡主德高望重、武林推崇,又有地主之利,更且长久与‘武林教’抗衡,敌我态势早就了然于胸,自然是我方当然的首脑。就请调兵遣将、发号施令吧!” “乾坤手”欧阳天豪笑道:“凌大侠如此为老朽贴金,老朽愧不敢当呀!只是大义当前,老朽就只好当仁不让了。” 沉吟稍顷,他沉声道:“由于敌我双方的实力过于悬殊,此战的结局如何,各位也许都能想象得到。我们不敢奢望这一仗能消灭‘武林教’,惟愿能利用有利地势,借助强弓硬弩等机关埋伏,尽可能地多消灭几个贼人,为后来者多减轻一些压力,就于愿已足了。” 他环目一扫众人,见大家都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之色,遂肃然道:“‘乾坤堡’背靠大山,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目前,‘乾坤堡’众可战之士尚有两百余人,各路陆续而来的英雄亦将近有三百人,如果合理调配,还是能发挥很大作用的。” 他轻咳一声,接着说:“由于‘武林教’行事向来神秘莫测,这次进攻我‘乾坤堡’,更是迷雾重重、莫测高深。所以,我们的探子很难探测到‘武林教’有价值的进攻部署,自然地,我们也就很难做出有针对性的防守部署。甚至有可能,他们会凭仗着强大的人数优势,不分主次、四面环攻。鉴于此,我们暂时只能以分兵把守、机动策应来部署了。我方人员中,各位英雄自然均是武功高强之士,但敝堡堡丁环境熟悉,老朽之意是将敝堡堡丁和所有来援英雄混编成五组,每组大约一百人左右,分别由德高望重的英雄和敝堡的‘四娇八俊十二杰’率领,留一组作机动策应,其他四组则分守四方。老朽则和凌大侠、余大侠居中调度,各位以为如何?” 在敌众我寡、又不明敌情部署的情况下,也只能暂且如此安排了,于是大家都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只是在一些具体的细节上又作了一定程度的修正,基本的御敌方案就大体定下来了。 于是,众人分头而去,调配人手、安排弓弩、设置机关、加固工事……一个个摩拳擦掌、严阵以待,准备与“武林教”决一死战。 ** ** ** ** 就在“乾坤堡”调兵遣将准备御敌的第二天深夜,“乾坤堡”西南三十里外的一座废宅大屋里,也是人满为患。 一张只有三条腿的破旧椅子靠壁而立,其上端坐着一位全身金黄色长袍、腰围玉带、头戴朝天带珠金冠的蒙面人。虽然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难见其尊容,但从眼孔里露出来的那一双眸子,却是精光逼人,并时有冷厉的暗芒闪烁着。 他的身前站着一位橙衣蒙面人、六位红衣蒙面人和十多位黄衣蒙面人,一个个肃然躬立、噤若寒蝉。 终于,那王者打扮的金衣蒙面人冷冷地开口了:“‘天山双仙’、‘剑帝’张枫及其徒子徒孙们,如今的行踪如何?”声调低沉而威严,闻之震人心弦。 一位黄衣蒙面人恭声道:“禀教主,那‘天山双仙’已往四川‘游龙堡’方向而去;那‘剑帝’张枫却带着一干徒子徒孙们往‘乾坤堡’方向而来。因那几个老鬼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为免打草惊蛇,我们的探子也不敢过于抵近探查,只能远远地监视着。目前尚无新的消息传来。” 赫然,这王者打扮的金衣蒙面人,正是武林中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神秘人物——“武林教主”“武帝”。 这老魔头终于开始露面了! 稍顷,又听他阴森森地说:“‘飞天神龙’钮清目下状况怎样?” 那先前回话的黄衣蒙面人也许是专门负责谍报侦探工作的,只听他回禀道:“那小子被引往阴山‘幽暝谷’后,竟接连冲破了‘幽冥鬼教’的好几处险恶设置,甚至包括他们夸称天下无人能破的‘死亡绝谷’,并且还重创了‘阴山鬼姥’,救走了艾华那丫头。不过,他们随即就被诱入了‘阴山死域’,至今尚不见出来。” “武帝”先是一震,随即狂笑道:“好,好!这可真是最好的消息。那‘阴山鬼姥’自视甚高,始终不愿臣服于本教,没想到却栽在了‘飞天神龙’钮清那小子的手上。哈哈!妙!妙极了!而能将钮清那小子诱入‘阴山死域’,更是绝妙!想那‘阴山死域’凶险至极,至今还从未听说曾有人从那生还过。钮清那小子就算他本事再大,也断难生还了。” 稍顷,他又不由得赞叹道:“那小子竟能冲出‘死亡绝谷’、重创‘阴山鬼姥’,也着实了不起呀。” 一位红衣蒙面人忍不住说:“教主是否将那小子估计得过高了?就算他身怀奇技异能,左右也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又岂能畏之如此?” “武帝”眼中的寒芒陡然暴射,冷冷地说:“本座岂是对其畏之?只是不欲其干扰到本教的大事而已!”稍顿,又沉声道:“不是本座高估那小子,依本座猜测,就算是你们六护法联手,恐怕亦非其敌。” 那红衣蒙面人虽被“武帝”眼中的精芒盯得心中一寒,但口中却仍不服气地说:“只可惜那小子已葬身‘阴山死域’了,否则的话,属下等倒真想领教领教。” “武帝”冷冷地说:“如果那小子能够生还,你们会有机会的。” 陡然,他心中一怔:“对呀,万一那小子能侥幸逃了出来,又咋办?”回头又一想:“就算那小子能逃出生天,也绝非一朝一夕可为。彼时,本教的宏伟大业至少已成功了一半。嘿嘿!就算那小子再想来捣乱,也无可奈何了。” 那些橙衣、红衣、黄衣蒙面人们见“武帝”似在凝神沉思,唯恐打断其思路,也一个个凛然肃立、默然不语。 稍顷,“武帝”又问:“‘武林双异’及‘刀王’乔冲等一干人又到了何处?” 仍是先前回话的那黄衣蒙面人道:“那‘刀王’乔冲、‘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神刀侠’乔龙以及‘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等一干人,昼夜兼程直奔‘乾坤堡’而来,现已抵达靖边,距此已不过二三百里路程,估计明天应该可以到达。” “武帝”“嘿嘿”阴笑道:“来吧!都来吧!就等着你们来。只有收拾了那几个老鬼,才能真正免除我们在江湖上的后顾之忧。再促使高大人在京城发动,让乾隆、高恒、阿睦尔瓦齐斗个三败俱伤。到那时,我们不但可以一统武林,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接过这大清江山了。嘿嘿!彼时孤王南面称尊,众位俱是开国功臣,咱们君臣共掌天下、共享荣华富贵,岂不妙哉!哈哈哈哈!” 众蒙面人见状,也附和着“嘿嘿”“哈哈”大笑起来。 待笑声一停,“武帝”又阴沉沉地说:“‘乾坤堡’弹丸之地,本教破之实易如反掌。之所以迟迟不曾动手,就是为了引出那几个老鬼和那些自命侠义的江湖蠢材们前来‘飞蛾扑火’,方能一网打尽、永除后患。” 众蒙面人齐声附和:“教主英明!” “武帝”“嘿嘿”阴笑道:“所以,这次主要是以消灭‘双圣’‘双仙’‘双异’那几个老鬼和那些前来送死的江湖豪杰为目标。” 众人轰然应道:“属下明白!” “武帝”再问:“我教来了多少人?是否已到位?” 那黄衣蒙面人道:“本教除‘青龙堂’留守‘游龙堡’外,其余四堂已全部抵达‘乾坤堡’周围,总人数达一千多人。” “武帝”满意地点点头,稍顿又沉吟道:“‘乾坤堡’中加上那些各地前来的家伙,也只不过区区五百来人而已,要防守全堡,人手肯定捉襟见肘。我们以四堂之众,完全可以碾压之。既如此,那我们就给它来一个全面开花、四面进攻,让他们东奔西忙、防不胜防。” 众人再次轰应:“教主妙计!” “武帝”点点头,稍顿即肃然叫道:“总堂主!” “属下在!”那位橙衣蒙面人应声上前。 “此战由你调度一切,就请发号施令吧。” “属下遵命!” ------------ 第 92章 四面合围 激战“乾坤堡” 那橙衣蒙面人转向众人,沉声叫道:“白虎堂主!” 一黄衣蒙面人上前恭应道:“有!” “你堂率先从正面进攻,攻势要猛,以调出堡内主力并拖住之、使其不得他援各方为目标。” “遵令!” “玄武堂主!” “有!” “你堂同时从堡左侧进攻!” “遵令!” “朱雀堂主!” “有!” “你堂从堡右侧进攻!” “遵令!” “麒麟堂主!” “有!” “你堂从后山攻堡!” “遵令!” “六位护法!” “有!”六位红衣蒙面人同时上前。 “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寻找、消灭那几个老鬼。注意,尽量不要让他们集中一处,要想办法将他们分开,以利各个击破。” “明白。” 先前开口的那位红衣蒙面人却说:“禀教主、总堂主,如果那几个老鬼没来,我们又该如何?” “武帝”狞笑道:“如果他们不来,本座岂不白费心血了?” 那橙衣“总堂主”接道:“你们放心吧,他们既然已到了附近,只要‘乾坤堡’一出现危机,肯定就会现身的。关键是如何想办法让他们分批出现、分地出现,以利各个击破。” 那红衣蒙面人点点头道:“明白了。” 橙衣“总堂主”又转对众人道:“各堂注意,攻击‘乾坤堡’必须要狠、要猛,人可以多杀,但不要急于攻破,一定要等到那几个老鬼出现才可破堡。” 众黄衣蒙面人躬身道:“明白。” 最后,橙衣“总堂主”沉声道:“明夜子时,各方同时发起进攻,不得有误。违令者,杀无赦!” 众人同时身形一震,同声道:“遵令!” ** ** ** ** “乾坤堡”上空,战云密布,大有乌云压城之势。适才还高悬空中的一轮明月,似不忍目睹人间即将发生的惨状,悄悄地躲入云堆里去了。 “乾坤堡”内,漆黑一团,寂静无声,宛若一座“死堡”。 这异常的沉寂、异常的郁闷,正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即将到来。 堡中虽然无声无息,但在堡墙后面、树顶草丛、甚至院墙屋角下面,到处都埋伏着严阵以待的勇士英豪,到处都设置了能致敌死命的机关陷阱。凭这架势,毫不怀疑,只要贼人们敢踏入一步,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陡然,堡正前方三五里处,冒出了两道焰火,在几十丈高的夜空中,迸散出漫天的花雨。渐渐地,花雨浓缩、重新排列,当空中竟赫然现出了两个斗大的篆文“武”“林”二字。 几乎同时,在堡的左侧、右侧及堡后的半山腰上,也分别腾起了鲜亮的焰火,夜空中也分别显现出“至”“尊”、“天”“下”、“雄”“主”等字样,连起来就是“武林至尊”、“天下雄主”。 漫天焰火绚丽多姿,在黑沉沉的夜空中竟是十分的绚丽,与弥漫在“乾坤堡”周围的浓重杀气,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站在内堡屋顶上的“乾坤手”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屠龙剑客”余平,凝神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们表面虽然平静如常,但内心却颇为沉重。 毕竟,敌我力量相差过于悬殊呀! “乾坤手”欧阳天观察良久,长叹道:“看来,他们果然是想仗着人多势众,要从四面进行围攻了,就不知他们是要从四面均衡进攻,还是会以哪个方向作为重点突破口?” “屠龙剑客”余平洒然道:“管他从哪儿来,我们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他以迎头痛击便是。” “追风剑客”凌玉峰目注那已渐渐消失的漫天烟花,皱眉道:“按常理说,黑夜交兵,应力求隐秘、突然。他们偏偏要先来这一手,是何用意?” “屠龙剑客”余平道:“因为他们能够想到,我们这个时候肯定是时时保持着高度警惕的,他们很难达到隐秘、突然的目的。倒不如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地进攻。” “乾坤手”欧阳天沉吟道:“他们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也许,他们是想试探堡内的反应;或者,就是造势;甚至,也可能是发动进攻的信号。” 他的话尚未落音,堡前方已传来了呐喊、厮杀之声。接着,堡左、堡右及堡后都有了动静,“武林教”终于发动进攻了。 渐渐地,呐喊、厮杀声越来越大,并不时传来怒吼、惨叫之声。显然,战况越来越惨烈了。 约顿饭光景,厮杀之声越来越小,并渐渐平息了。随之,四方均传来报告:我方凭借着有利的地形、巧妙的机关暗器和顽强的拼搏,虽然损失不小,但终于还是将“武林教”的凶猛攻击打下去了。 “屠龙剑客”余平愕然道:“怎么?这就退了?难道‘武林教’就是这么个实力?” “乾坤手”欧阳天皱眉道:“这应该只是他们试探性的进攻,厉害的应该还在后头哩。”随即传令:“各方抓紧整顿防务,救护伤者,伤重者送往内堡,密切监视敌人的动向。” 果然,不到两炷香的时间,“武林教”的第二轮进攻就开始了。与上一轮不同的是,这一次“武林教”虽然还是四面进攻,但攻势最凶猛、最惨烈的还是在堡正前方向。 不到半个时辰,堡左、堡右、堡后三方虽然颇为激烈,但还勉强抵挡得住。只有堡前方向,却是频频告急:“敌人攻势太猛,我方伤亡惨重。”“我方人员折损已经过半,敌人已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我们已快抵挡不住了。” “乾坤手”欧阳天眉头深皱,沉吟道:“看来,他们通过试探,已发现堡左、堡右和堡后三方均是易守难攻,只有堡前无险可守。他们是要集中力量从堡前突破了。” “屠龙剑客”余平说:“那就赶快支援堡前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乾坤手”欧阳天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遂令机动预备队火速增援堡前。 好不容易,堡前的局势终于渐渐稳定下来了。但另外三方的战况却是越来越激烈了。只听兵刃撞击声、惨叫声连续不断,已失去战力的伤者更是源源不断地送入内堡,不利的信息也不断传来:“堡左贼人已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各路英豪已折损大半。”“堡右的防线即将被突破。”“‘乾坤堡’‘十二杰’已有六人阵亡,‘八俊’阵亡一人、重伤两人。”“…… ……”“…… ……” “乾坤手”欧阳天皱眉道:“得调机动队回援了。” “追风剑客”凌玉峰和“屠龙剑客”余平均默默点头。 然派往堡前传令者回报,堡前正与贼人们处于胶着状态,机动队根本撤不出来。 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追风剑客”凌玉峰说:“看来,我们得出手了。” 事实上,除了“乾坤手”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屠龙剑客”余平三人亲自出手之外,也再无人可派了。只是他们三人的责任极为重大,除了要统筹全局、居中调度之外,还有保护内堡的重任。如果他们三人离开之后,万一有“武林教”的那些“超级高手”闯过了外堡的拦截进入内堡,或者有哪一方的防守被贼人突破,那内堡中的老幼妇孺及伤者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先前,他们也曾考虑过将堡中的老幼妇孺转移到堡外的安全之处,以免除战斗人员的后顾之忧。然因他们一直都处于“武林教”的监视之下,若转移过程未能避开“武林教”的眼线,岂不就等于送羊入虎口?再则,那些老幼妇孺们也不愿离堡,要求与堡共存亡。而且,他们还可以做些救死扶伤等力所能及的工作哩。 但眼前的紧张局势又迫使他们三人不得不迅即出手了。 “乾坤手”欧阳天沉思良久,始缓缓地说:“目前,堡前有了机动队的加入后已是暂时稳定,只是堡左、堡右及堡后极为危机,我们三人就分援这三方吧。只是,一旦局面稳定,我们就得急返内堡,以免内堡有失。” “追风剑客”凌玉峰和“屠龙剑客”余平均凝重地点了点头。 “屠龙剑客”余平沉声道:“事不宜迟,在下先走一步了。”双足一点,似怒箭穿云般疾往堡左侧飞去。 “追风剑客”凌玉峰向欧阳天略一点头,径往后山奔去。 “乾坤手”欧阳天待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凝神沉思稍顷,即腾身往堡右侧飘去。 “屠龙剑客”余平一出内堡,急展身形,快如闪电,霎时已抵战场,只见敌我双方已在第二道防线处狠拼厮杀。从第一道防线到第二道防线,地上至少躺下了上百具尸体,有“乾坤堡”堡丁,有“武林教”蒙面匪徒,但绝大部分还是各色衣着的江湖群豪。 此时,三位黄衣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位玄衣少女和一位白衣男子。那玄衣少女和白衣男子虽是“乾坤堡”“四娇八俊”中的人物,身手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但对方更是功深力厚的“特级高手”,更且以二敌三,已被杀得满身血污、步伐散乱,岌岌可危了。若非他们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拼命打法,再加对方似乎也未恨下杀手,他们可能早就躺下了。 在他们的周围,还有一百多名黑衣蒙面人正在包围、分割、绞杀四十余位“乾坤堡”堡丁和十几位江湖豪杰。尚存的堡丁和群豪亦大多已挂彩,虽仍在咬牙苦斗,毕竟众寡悬殊,战局已成一面倒之势。 “屠龙剑客”余平看清战场状况,胸中怒火中烧,身形一晃,闪电般欺到一名黄衣蒙面人身后,挺剑便刺。 那黄衣蒙面人正在轻松戏耍那玄衣少女和白衣男子之际,哪虞此变,尚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即感一支冰冷的长剑从后背刺入、从前胸透出,一声未吭就往枉死城报到去了。 另两位黄衣蒙面人见状大惊,其中一位手使镔铁拐杖的黄衣蒙面人反应神速,一招“毒龙捣海”,碗口粗的拐杖直捣“屠龙剑客”余平的后背。 “屠龙剑客”余平回身招架已是不及,趁势前冲,并趁机从地上的黄衣蒙面人身上拔出长剑,反手一剑。同时身随剑转,一牵一引,竟将身后那黄衣蒙面人带动了两步,手中的拐杖也几乎脱手而出。 那黄衣蒙面人大吃一惊,赶紧凝神站稳,拐杖横扫直劈,舞得“呼呼”风响。“屠龙剑客”余平剑随身转,滴溜溜地转了半个圆圈,剑把一翻,剑身贴着拐杖直削而下。那黄衣蒙面人若不撒手弃杖,必被削断手指。 哪知这黄衣蒙面人实有过人的武功,在剑及手指的刹那,杖尖往上一挑,直刺“屠龙剑客”余平右目。 这一着“围魏救赵”使得极险,“屠龙剑客”余平若继续下削,固可削断对方的手腕,但对方的拐杖势必贯穿自己的头颅不可。 ------------ 第 93章 余平阵亡 “双仙”遭围攻 “屠龙剑客”余平暗赞一声“好”,横剑一封,将杖荡开,青钢剑左起右落,一口气连削九剑,都是用同一手法。看来毫不出奇,但九剑一气呵成,竟把那黄衣蒙面人迫得连连后退,只能招架而无法还手。但黄衣蒙面人一味采取守势,拐杖飞舞,泼水难入,“屠龙剑客”余平一时也无可奈何。 那仍在与玄衣少女和白衣男子纠缠的另一位黄衣蒙面人见状,手中长剑一紧,剑光暴长,立时将对手迫得连连后退。随即口中呼哨一声,返身即向“屠龙剑客”余平扑去。 那玄衣少女和白衣男子见状,正欲追击,却见四名黑衣蒙面人已疾扑过来挡住了二人。这四名黑衣蒙面人的身手虽不如黄衣蒙面人,但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四人联手,立时又将那玄衣少女和白衣男子迫得险象环生。 “屠龙剑客”余平一把剑正迫得身前的黄衣蒙面人连连后退,陡见另一位黄衣蒙面人向他疾扑而至,不由得暗暗叫苦。暗忖:这些黄衣蒙面人的武功也着实高强,与自己亦当在伯仲之间。自己先前突然出手放倒了一个,只不过是趁其不备、暗施偷袭而已。如今对付一个尚可,同时对付两个,可就有点吃不消了。 果然,两黄衣蒙面人联手,五十招一过,“屠龙剑客”余平就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了。环目一扫,在那些黑衣蒙面人的围攻之下,江湖豪杰已只剩下六人还在苦苦挣扎,“乾坤堡”堡丁也只剩下二十余人了。心中暗叹:“乾坤堡”今日危矣! 若仅是为自身性命着想,他虽不敌两黄衣蒙面人联手,但若想寻机遁走,两黄衣蒙面人还不一定拦得他住。只是,在此武林正义生死存亡之际,他作为武林正义之士,岂能临阵脱逃? 当下把心一横,顿将生死置之度外,怒喝一声,剑法一变,狂冲猛打,全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两黄衣蒙面人还真被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给镇住了。 但他这种大耗真力的打法又岂能持久?一百招过后,他又被圈入了两黄衣蒙面人的杖风剑影之中。不由暗叹:罢了,看来今日注定要命丧于此,只可惜未能多杀几个贼人。 蓦然,他一咬牙,正值那使杖的黄衣蒙面人拐杖当头砸下之际,他竟不招架,反将手中长剑脱手飞出,直刺对方前胸。那黄衣蒙面人大惊,欲闪已是不及,长剑透胸而过。 与此同时,那当头砸下的钢杖亦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屠龙剑客”余平的头上,一代名剑客终于以身殉道、力战身亡。 那使剑的黄衣蒙面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 陡闻两声震耳长啸传来,黄衣蒙面人立时被啸声所惊醒,心中一凛:来人好深的功力! 随着啸声,一位满头白发的婆婆和一位天生奇矮的老者泻落当场。 那黄衣蒙面人一见两人那奇特的长相,不由大惊:难道竟是“天山双仙”到了?想起教主“武帝”的命令,赶紧仰天发出一声尖厉的警啸,远远地传送了出去。 “天山双仙”一见眼前情景,立时勃然大怒。 “银须矮仙”童大威厉喝一声:“魔崽子,你鬼叫什么?”腾空而起,掌携狂风,向那黄衣蒙面人当头罩下。 那黄衣蒙面人见“银须矮仙”的来势极为凶猛,尚未近身,那凌厉的罡风已疾袭而至,哪里还敢硬接,赶紧往侧一闪,避过来招。 “银须矮仙”童大威落下地来,见那黄衣蒙面人已飘退丈外,沉喝道:“好小子,看你往哪儿跑?”紧跟着揉身而上,双掌使开,上下翻飞、左右环绕,封死了黄衣蒙面人往侧闪避的所有空间。 黄衣蒙面人避无可避,只得一咬牙,长剑一挺,似惊虹闪电,疾刺漫空而来的掌影,同时向后疾撤。“轰”地一声,虽勉强接住了来招,却被震得气血翻腾。心中大骇,这矮老儿果然名不虚传。赶紧收摄心神,长剑一圈,画出一道圆弧,将全身团团包绕,同时步步为营,边打边退。 他这里纯采守势,固守待援,毫不贪功冒进,“银须矮仙”一时也无奈他何。 “天山仙姥”戴芙蓉眼见近百名黑衣蒙面人围攻二十几名“乾坤堡”丁和江湖豪杰,被围攻者不断地受伤、不断地倒下,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屠戮殆尽了。 不由怒叱一声:“恃众凌寡,好无耻的贼子。”身形一晃,疾扑向围攻那玄衣少女和白衣男子的四名黑衣蒙面人,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啪啪啪啪”一连四响,随听四声惨叫,四名黑衣蒙面人分四向翻跌出去,两人当即丧命,两人重伤不起。 被围攻的玄衣少女和白衣男子在生死边缘突得救星,喘息着正欲表示谢意,却见“天山仙姥”已闪电般地闯入了围攻那六名江湖豪杰的圈子里,一阵掌劈指截,转眼间击倒了五六名黑衣蒙面人。 所有围攻者、被围者,均被她这一阵闪电般的打击震住了,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 那被围攻的六名江湖豪杰,本已是樯橹之末,全凭着一股顽强的毅力支撑着,乍然失去对手,宛如失去支撑,一个个缓缓地倒下地去,他们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那近百名黑衣蒙面人逐渐从愣怔中清醒过来,见对方仅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蓦然发一声喊,丢下那些已是精疲力竭的“乾坤堡”丁,一齐向“天山仙姥”围攻过来。 “天山仙姥”冷“哼”一声,叱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身形一展,在人丛中左穿右插,所经处,似波浪翻滚,黑衣蒙面人纷纷倒地。然余下的黑衣蒙面人竟毫不退却、仍鼓勇向前。 “天山仙姥”大怒,一声清啸,腾身三丈高空,双手连扬,霎时漫空暗器横飞,随又相互激荡,或走直线,或呈弧形,甚至斜方拐角飞来,无不命中目标。转眼间,那些黑衣蒙面人已倒下了二三十人。 “天山仙姥”戴芙蓉昔年号称“散花仙子”,在暗器功夫上实有过人的造诣,当今武林可说已无出其右。尤其是凌空俯瞰发射,更是宛若天神。 那些黑衣蒙面人虽都是些悍不畏死的黑道枭雄,亦被这无情的杀戮所震慑。蓦地,有人惊叫一声,转身狂奔而去。一动而百动,霎时,所有的黑衣蒙面人无不争先恐后地往堡外亡命飞逃。转眼间,已逃得干干净净。 那被“银须矮仙”童大威迫得左支右绌的黄衣蒙面人,苦候大援未至,又见手下众人已一窝蜂地逃跑了,心里更加慌张。一个疏神,被“银须矮仙”趁机闪电般地一掌楔入,正中其前胸。黄衣蒙面人一声惨叫,似断线风筝般飞出数丈之外,落地后就寂然不动了。 就在此时,一声阴沉的“嘿嘿”冷笑传来:“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天山双仙’,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话未落音,六条红衣蒙面人影已泻落当场,正是闻警赶来的“武林教”六大护法到了。可惜他们仍是晚了一步,未能救得那黄衣蒙面人的性命。 “天山双仙”一见来人奇快的身法,即知来了劲敌,不由颇为谨慎。 “天山仙姥”戴芙蓉示意那些劫后余生的“乾坤堡”丁迅即离开。 那“乾坤堡”的玄衣少女和白衣男子眼见“武林教”又来了劲敌,知自己等人在场,非但帮不了忙,反会成为累赘。遂向“天山双仙”躬身一揖,率领“乾坤堡”丁,抬着伤者,返回堡内而去。 六位红衣蒙面人只是以六双冷厉的眼睛紧盯着“天山双仙”,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伤痕累累的“乾坤堡”丁的离去。 “银须矮仙”童大威“哈哈”一笑,上前一步,说:“老夫正感打得太不尽兴,恰好又来了你们几位藏头缩尾、见不得人的家伙。来来来,谁先来陪老夫玩玩?” 一位红衣蒙面人阴笑道:“‘天山双仙’的名头大得很,不修嘴德的嘴上功夫是领教了,只不知手上功夫是否也是名过其实?” “银须矮仙”“嘻嘻”一笑,说:“你想知道,试试不就得了?”闪电般欺前,一掌劈向那说话的红衣蒙面人。 那红衣蒙面人也不甘示弱,举掌相迎。“砰”地一声震响中,红衣蒙面人连退三步。“银须矮仙”童大威亦是身躯连晃,脚下也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一掌硬接,双方同是大惊。 那红衣蒙面人暗忖:这些老不死的果然名不虚传,幸好这“天山双仙”现在落了单,若是让他们联袂而来,还真的无法应付哩。 “银须矮仙”童大威心道:这些家伙果然是些硬渣子,六人联手,自己二人还不一定能应付得来。若不出其不意地重创其一二人,今日恐怕还难以善了。 当下趁那红衣蒙面人后退未稳之机,迅即猛一提气,如影随形地急攻而上,口中笑道:“再接一掌如何?” 眼看那红衣蒙面人断难躲得过这一掌疾袭,两旁的两位红衣蒙面人迅即闪身出掌。三人劲力一接,“轰”地一声,“银须矮仙”童大威的身形竟被震了回来。 “天山仙姥”戴芙蓉尖叫道:“想群殴么?让老身来教训你们。”欺前闪电般一掌劈出。 那些红衣蒙面人迅即分为两组,三人迎向“天山仙姥”戴芙蓉,三人围住“银须矮仙”童大威。刹那间,只见掌风激荡、腿影如山、指风劲锐、拳风凛冽,双方均是以快攻快,身形疾闪、稍沾即分。 这是一场武林绝顶高手之间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眨眼间,双方已拼搏了五十多招。 渐渐地,“天山双仙”已屈居下风。毕竟,猛虎难敌群狼的围攻呀! “天山双仙”毕竟数十年夫妻,心中颇有灵犀。他们蓦然同时对向急攻,攻势极为凌厉,挡在他们身前的红衣蒙面人不得不闪让避开。他们趁机会合一处,以背靠背,免除了来自后面的威胁,情势稍有缓解。 但那些红衣蒙面人亦反应极快,战法一变,不再快打快攻,改以记记重如山岳的重手法攻击。六人团团围住“天山双仙”,每次均由其中的四人同时发掌,迫使“天山双仙”不得不一人同时硬接两人的掌力,还有两人则趁机恢复真力。六人轮流攻击、轮流休息,“天山双仙”则只能无间断地着着硬拼。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着着以真力相拼,欲将“天山双仙”活活地拖死、累死。 又一百招过去了,“天山双仙”已是汗透重纱、气息急喘,步伐开始散乱,显已支撑不了多久了。 蓦然,一阵震耳狂啸传来,啸声未落,场中已泻落三条人影。 ------------ 第 94章 堡主受创 “武帝”露形踪 “天山双仙”一见来人,精神陡振。 “天山仙姥”戴芙蓉奋力逼退身前的红衣蒙面人,喘息着叫道:“乔二哥,快来,快来!” 赫然,来人正是“刀王”乔冲、“神刀侠”乔龙及其徒儿马大勇及时赶到了。 “刀王”乔冲眼见六位红衣蒙面人联手围攻“天山双仙”,看情形“天山双仙”已是精疲力竭了。迅即松开尚拉着马大勇的手,霹雳般地一声大喝:“真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以众凌寡,也不知道羞耻?童老弟、戴妹子,你们且休息、休息,让老哥哥来教训他们。”话未落音,已是掌挟风雷,径向六位红衣蒙面人闯去。 那些红衣蒙面人乍见“刀王”乔冲等人现身,心头一震:这些老不死的果然一齐来了。但仗着身后尚有那神秘的教主“武帝”和总堂主,也不如何畏惧。 眼见“刀王”乔冲狂狮般扑来,赶紧分出两人抵挡。“轰”地一声,三人劲力相撞,竟然不分轩轾,各自退了三步。 “刀王”乔冲惊“咦”一声:“无脸见人的家伙,果然有点门道。好!再接几掌试试。”双掌交替劈出,掌掌重逾山岳、快逾闪电。两红衣蒙面人也不得不掌掌硬接。“轰轰”之声不绝于耳,周围三丈之内沙飞石走、尘土飞扬。 “刀王”乔冲“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老夫已四十年未打得如此过瘾了。”当下奋起神威,掌掌狠劈,竟是越战越勇。 两红衣蒙面人虽然功力深厚,亏在先前与“天山双仙”以真力相拼过久,耗去了不少真元。此刻虽是两人联手,也只能勉强挡得住“刀王”乔冲的狠猛攻势。 就在“刀王”乔冲出手的同时,“神刀侠”乔龙也是一声虎吼,宝刀一挺,青光疾闪,闪电般劈向一位红衣蒙面人的背心。 那红衣蒙面人乍觉身后有异,将身略偏,反手一掌,又向侧一牵一引。 “神刀侠”乔龙在眼见刀锋将及敌背心之际,突感一股大力袭上身来,忙运力相抗。哪知那股劲力却突往旁边一牵一引,带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冲了两步,手中钢刀也几乎脱手飞出。不由大骇,暗忖:这家伙好精深的内力!赶紧稳住下盘,刀随身转,刀风嚯嚯,护住全身,先求自保。但一有机会,便挺刀疾进,攻敌之所必救,迫得那红衣蒙面人也不能轻易地撇他而去。 那红衣蒙面人的武功本在“神刀侠”乔龙之上,奈何先前与“天山双仙”拼了多时,功力打了折扣;再则,“神刀侠”乔龙的宝刀颇为锋锐,以空手对敌宝刀,也不得不有所顾忌。两人一个宝刀锋锐、刀法狠辣,一个功力深厚、掌法奇奥,刀风掌影,打了个难分难解。 马大勇提刀上前,意欲助乃师一臂之力,然刚近斗圈,陡闻乃师急叫:“大勇,快退!”尚未等他反应过来,已被一股大力推得他往外“噔噔噔”一连退了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自知功力太差,在这种绝顶高手的争斗中实在无法插得上手,只好怏怏地退过一旁观战。 “天山双仙”与剩下的三名红衣蒙面人拼搏,压力大减,危机立转。当下一面与三名红衣蒙面人缠斗,一面暗暗调息真气,暂时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再说“乾坤堡”堡主“乾坤手”欧阳天,一路向堡右飞掠,转瞬已临战场。凝目细看,在第一道防线与第二道防线之间的空地上,三位黄衣蒙面人率领着近两百名黑衣蒙面人,正在凶猛地向“乾坤堡”堡丁和来援的江湖豪杰进攻。我方幸存者大概还有六、七十人,且大多都已带伤,但仍然毫不退缩,在“乾坤堡”“一娇一俊一杰”的率领下奋力死战,大有“一气尚存、拼战到底”的英雄气概。无奈敌众我寡、力量悬殊,他们以肉体所组成的防线,已即将被敌人所突破了。 按照先前的部署,“乾坤堡”在每一个方向都部署了“乾坤堡”堡丁和江湖豪杰一百人左右,由几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好汉和“乾坤堡”的“一娇二俊三杰”率领御敌。显然,我方至少已伤亡了三、四十人,更有那几位领头的江湖豪杰和“乾坤堡”的“一俊二杰”,均已力战身亡,或因重伤退下了。 “乾坤手”欧阳天看清眼前情势,沉声怒喝道:“鼠辈别太猖狂,老夫欧阳天来也!”纵身插入到两方人马之间,双掌起处,已有两名黑衣蒙面人躺到了地上。 “乾坤堡”堡众见老堡主亲临,顿时大喜,人人勇气倍增,斗志更旺。 “武林教”徒众一见“乾坤手”欧阳天到来,莫不大吃一惊。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这老儿成名于六十年前,更是当今武林鼎鼎有名的“特一级高手”,岂能幸至?两位黄衣蒙面人迅疾闪身上前抵敌,其中一人同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警啸。 “乾坤手”欧阳天名震武林,确是不凡。只见他双掌翻飞,劲风激荡,二十招不到,已将两黄衣蒙面人迫得连连后退。 但两黄衣蒙面人亦非弱者,更且凶悍异常,明知不敌,仍是鼓勇向前。两人一使双龙护手钩,一使百炼青钢剑,只见钩光闪闪、剑芒飞射。两人相互配合,全力防守,在身周舞起了一层铁桶般的光圈。 “乾坤手”欧阳天虽然功力深厚,一时也拾掇他们不下。 转眼五十招过去了,欧阳天仍未得手,眼见“乾坤堡”丁和江湖豪杰在那些黑衣蒙面人的攻击下,伤亡仍在不断地增加,心中的怒火已越来越高。无形中手下加劲,一掌一掌横扫直劈,记记重如山岳,直震得两黄衣蒙面人身形不住地摇晃。 但两黄衣蒙面人毫不退缩,仍拼死抵抗,所使招式招招狠毒,均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不时还逼得“乾坤手”欧阳天不得不回掌自保。 如此又过了三十招,“乾坤手”欧阳天的心中已颇为不耐,正欲再增劲力。突闻一声清朗的长啸,一人朗笑道:“欧阳兄别来无恙乎?”声落,场中已现出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身后还跟着三名中年大汉和一名蓝纱少年。 “乾坤手”欧阳天乍睹来人,不由一呆,愕然道:“张兄,竟会是你?”就这么一愣神间,手上略缓,防守的圈子无形中露出了一丝空隙。 两黄衣蒙面人虽见对方又来了绝顶高手,而自己期盼的大援又迟迟未见踪影,心中更为惊慌。但一见有机可乘,练武之人的习惯使然,岂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使钩的黄衣蒙面人突然欺身直进,钩光闪烁,直刺“乾坤手”欧阳天的双目。欧阳天猝不及防,只得本能地后退一步。哪知那使剑的黄衣蒙面人在他愣神之际,早已绕到了侧后,正好趁机一剑偷袭。待欧阳天惊觉时,已然剑风及体,回救已是不及,只得往左侧横移一步。这一下恰好中了那使剑者的诡计,蓄势以待的左掌结结实实地击在了欧阳天的后背。 “乾坤手”欧阳天闷“哼”一声,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心中豁然大怒,霹雳般地一声大吼,直震得众人耳中“轰轰”直响,两黄衣蒙面人亦被这一声巨喝震得一愣。就在此时,欧阳天反手一掌,已扎扎实实击中了使剑者的前胸。那人一声惨叫,被击飞三丈之外,在空中即狂喷鲜血、落地后就寂然不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那须眉皆白的老者等人现身到“乾坤手”欧阳天受伤后怒毙黄衣蒙面人,也只是一刹那间事。 “乾坤手”欧阳天伤后再运全力怒毙仇敌后,身形已是摇摇欲倒了。 那使钩的黄衣蒙面人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待他稍稍清醒过来,乍睹“乾坤手”欧阳天摇摇欲坠之状,正欲再施杀手时,那须眉皆白的老者和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人早已飘然而至。 那中年人拔剑出鞘,惊虹连闪,挡住了黄衣蒙面人的双钩。 那须眉皆白的老者急步上前扶住“乾坤手”欧阳天,关切地道:“欧阳兄,你没事吧?” “乾坤手”欧阳天苦笑道:“还好!张兄,多谢你们千里来援,只是我……” 那老者一笑打断他的话道:“我们同为‘天龙’一脉,岂能让你独撑危局?你又何必如此客气。好啦,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先回去休息、养伤要紧。”招手叫过近旁的两位乾坤堡丁,说:“你们赶紧护送欧阳堡主回去休息吧。” 那两位乾坤堡丁迅即过来分左右扶住“乾坤手”欧阳天。 “乾坤手”欧阳天虚弱地说:“张兄,我也就不俗言相谢了。”向老者躬身一礼,在两位堡丁的扶持下回堡而去。 原来,那须眉皆白的老者正是“剑帝”张枫,已抵住那使钩黄衣蒙面人的中年人就是“流云剑客”张新明,另两位大汉和那蓝纱少年自然就是“奔雷手”王雷、“黑旋风”李风和少侠马腾云了。 此时,“奔雷手”王雷、“黑旋风”李风和马腾云三人已杀入到那些黑衣蒙面人群中。“乾坤堡”众人得他们之助,已渐渐撑住了危局。 “奔雷手”王雷接过了原与“乾坤堡”“一娇一俊一杰”对敌的黄衣蒙面人。那黄衣蒙面人使一柄泼风大环刀,刀法狠辣,直劈横扫,呼呼生风,着着致命,招招追魂。 “奔雷手”王雷乃“剑帝”张枫首徒,江湖名气虽无师弟“流云剑客”响亮,但功力之深,犹在“流云剑客”张新明之上。此时,仅凭一双肉掌,在凌厉的刀风中着着抢攻,丝毫不输于对方的大环刀。 “流云剑客”张新明与那使双龙护手钩的黄衣蒙面人亦打得难分难解,一个剑法精妙,一个钩法骁勇,恰是功力悉敌、难分轩轾。 “剑帝”张枫环视一眼战场情状,“乾坤堡”方面虽已稳住了阵脚,双方攻守缠斗,处于胶着状态。但“武林教”大举而来,岂仅眼前这点实力?其后续增援随时都有可能赶来。故宜速战速决,抢先解决掉眼前这一批贼人,方能应付接踵而来的敌人。 当下不再迟疑,上前一步,一掌递出,逼住了正与张新明狠拼的那位黄衣蒙面人的双钩,沉声道:“新明,贼人大举来犯,也不知其它方面情况如何,我们不宜久战。你过去帮忙收拾那些魔崽子,这家伙就交给我吧。” 那黄衣蒙面人见“剑帝”张枫亲自向他出手,已是心中惊凛,陡感一股凌厉的罡风直闯胸前,赶紧双钩一立,护住前胸,兀自“噔噔噔噔”连退了十来步方始站稳,不由大骇。然此时已是欲退不能,只得硬着头皮,拼死抵挡。可惜双方功力过于悬殊,不到十招,那黄衣蒙面人已被逼得险象环生、岌岌可危了。 “剑帝”张枫左一掌、右一掌地连环劈击,那黄衣蒙面人则犹如置身于狂风巨浪之中摇摆不定。渐渐地,几乎连招架之功都难以为继了。 “剑帝”张枫一边将黄衣蒙面人圈在掌风之中无法自拔,一边观察着战局的变化。与“奔雷手”王雷对敌的那黄衣蒙面人已被王雷和张新明合力收拾了,“乾坤堡”方面已主宰了全局。那些黑衣蒙面人已开始纷纷往堡外撤退,而“乾坤堡”群豪则勇气倍增,尾随其后边打边追。 “剑帝”张枫遂不再拖延,左手迅疾一圈一泼,一股无形的潜力随手而出,拨开了黄衣蒙面人的双钩,右手同时轻轻一扬。 那黄衣蒙面人陡感胸前犹如被巨杵猛击了一下,整个身子顿被击出了三丈之外,在空中即狂喷鲜血,立时完蛋了。 陡然,一个阴沉得令人寒毛倒竖的声音传来:“以阁下之尊,如此辣手对付后生晚辈,不嫌太狠毒了么?” “剑帝”张枫心神一震,缓缓扭头一看,只见身后约五丈左右,不知何时竟冒出了一位全身裹在金黄色长袍里的蒙面人来。凭“剑帝”张枫的功力,让人渗入到身周五丈之内而毫无察觉,则其人的功力之深,已不知道高明到何等骇人的程度了。 ------------ 第 95章 群雄受挫 “武林教”肆掠 正在追杀那些黑衣蒙面人的“流云剑客”张新明、“奔雷手”王雷、“黑旋风”李风等人,乍睹这神秘而又功力极高的金衣蒙面人,全都骇然一震,迅疾纵到“剑帝”张枫身后,凝神戒备。 那些正在相互追杀的“乾坤堡”群豪和黑衣蒙面人,亦随着这位神秘的金衣蒙面人的出现,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全都骇然望着那金衣蒙面人。 “剑帝”张枫在一阵短暂的惊凛之后,迅即镇定下来。他缓缓转过身来,注视着那金衣蒙面人,朗声道:“阁下如此奇特,敢不敢亮一下名号?” 金衣蒙面人那毫无表情的面具下面,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武帝!” “武帝”?这传说中神秘莫测的“武林教”第一号魔头、天下武林排名第一的超级高手,在这正邪激战的关键时刻,终于露面了。 随着“武帝”两字的轻轻吐出,全场所有之人都被震骇了。 “乾坤堡”群豪神色大变,惊骇地望着那“武帝”;而“武林教”的那些黑衣蒙面人,则在一阵短暂的震惊之后,霍然欢呼起来,他们心目中的“神”、他们既畏惧又崇拜的“教主”,终于到来了。 “剑帝”张枫同样地心头狂震,他骇然道:“你果真就是‘武帝’?” “武帝”沉声道:“如假包换。” “剑帝”张枫毕竟是一位久经风浪的武林绝代高手,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他虽然感觉这“武帝”的功力绝非寻常,但也并不如何畏惧,甚至有一丝欲领教一下这天下武林排名第一的魔头的武功的冲动感。 随着心态的调整,他静静地注视了一下对面的“武帝”,朗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武帝’,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么?” “武帝”冷冷地道:“没必要。” “是不敢见人么?” “哼!” “那就是见不得人了。” “武帝”阴森森地道:“徒逞口舌之利,你可知道冒犯本座的后果?” “什么后果?” “死!” “剑帝”张枫朗笑道:“阁下妄断人生死,不觉得太武断了么?” “武帝”默不做声,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人却如鬼魅般地悠忽到了“剑帝”张枫的身前,抬手一掌,直向张枫击去。 “剑帝”张枫早已防备,一见“武帝”欺近袭击,不闪不避,也就举掌相迎,他是存心想一试这声名极大的“武帝”的功力究竟能有多深。 “轰隆”一声大响,犹如天崩地裂,飞沙走石,劲风如涛,劈空劲气,挟着一片呼啸之声,排山倒海般向周围扩散,那些“乾坤堡”群豪和“武林教”黑衣蒙面人等,被逼得纷纷后退不迭。 “剑帝”张枫这蓄势一掌,几乎已运足了十二成功力,哪知与“武帝”的罡风一接,陡感半边身子一麻,气血翻涌,脚步踉跄,连退了十来步,一个拿桩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尘土飞扬中,那“武帝”也是连退了五六步,方始站稳,心中也是骇然一震:这老鬼的功力竟然亦精进到如此程度,着实不可小觑。 一掌硬接,强弱立判,“奔雷手”王雷、“流云剑客”张新明、“黑旋风”李风等人无不大惊失色。凭“剑帝”张枫的功力,竟然被“武帝”一掌击退,显见那“武帝”的功力是何等的深厚了。 “武帝”连退几步之后,正好退到了“黑旋风”李风身前丈余处。李风认为有机可乘,猛地提气纵身,跨步前欺,右臂疾扬,竖掌如刀,向“武帝”后背击去。 “剑帝”张枫见状大惊,忙道:“不可!小心!” 可惜已来不及了,那“武帝”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一掌,将“黑旋风”李风的身躯击得倒飞回去。 “流云剑客”张新明心头狂震,一纵身于空中接住了“黑旋风”李风的身子,一探心脉已断,不禁目眦欲裂。他将“黑旋风”李风的身子往地上一放,怒喝一声:“老贼,我与你拼了!”剑化长虹,当头向“武帝”罩下。 又是“轰”地一声大响,“流云剑客”张新明悬空的身子似被一股强劲的气浪推出了数丈之外。坠地后凝目一看,只见那“武帝”与老父各自后退了好几步,而老父已是身躯微晃、脸色苍白,显已受了内伤。 原来,“剑帝”张枫见张新明在激愤之下,冲动地向“武帝”扑击,心中大骇。欲阻已是不及,只得强运全力,从中插入,再接“武帝”一掌,方救了张新明一命。 “剑帝”张枫强咽下一口欲冲口而出的鲜血,暗中调匀了真气,顺手从地上捡了把青钢剑,沉声对“武帝”说:“老夫对敌已四十年未用剑了,阁下能迫使老夫不得不出剑,果然高明。老夫也不想占你便宜,阁下请亮兵器吧。” “武帝”冷笑道:“别自欺欺人地高抬自己了。你一个人不行,还是带着你的儿子、徒弟一起上吧,免得一个个上来送死费事。” 一旁的“奔雷手”王雷和“流云剑客”张新明,早已是气愤填膺、怒火满腔,不待“剑帝”张枫说话,两人一使眼色,一左一右,突然疾攻而上。剑势快捷无论,有如长江浪涌、大漠沙扬,而且招里有招、式中套式,变化奇幻莫测。直看得旁观的“乾坤堡”群豪和那些黑衣蒙面人矫舌难下。 然那“武帝”的武功之高,简直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虽以一双肉掌抵挡双剑的攻势,但每一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所以表面看来,他似乎处于双剑的威力笼罩之下,但一旁的“剑帝”张枫却看得分明,双剑的神奇招数,不但被“武帝”轻描淡写地一一化解,反而似陷入漩涡般难以施展,有时还不得不顺着对方的意思旋转。 显然,“奔雷手”王雷和“流云剑客”张新明二人已被“武帝”所制,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了。 “剑帝”张枫看得又惊又急,然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又势不能上前以三敌一,不由得进退两难。 忽听“叮叮当当”一片声响,只见“武帝”双袖挥舞,把“奔雷手”王雷和“流云剑客”张新明的两柄长剑,拂得彼此相撞,二人顿时险象环生。 “剑帝”张枫长叹一声,再也顾不得身份了,白光一闪,一招“白虹贯日”,直点“武帝”面门。 “武帝”“嘿嘿”冷笑道:“不再矜持了?你早该上来了。”双袖一伸一缩,忽然轻飘飘地拍出三掌,招数刁钻古怪之极,竟将三人同时逼退了一步。 “剑帝”张枫老脸一红,迅即挥剑疾攻。“奔雷手”王雷和“流云剑客”张新明也紧跟着挥剑攻上。三剑连环,立时将“武帝”圈入到剑光之中。 张枫能有“剑帝”之称,实非幸至。他手中虽是一柄极普通的青钢长剑,但在他的内力运使之下,剑气如虹、剑鸣嘶吼,招招指向“武帝”的要害大穴;精芒疾闪,剑光狂窜,使到疾处,已幻化成一片剑网,将“武帝”罩在其中。当世使剑高手,恐怕已难有能出其右者了。 “奔雷手”王雷和“流云剑客”张新明两人,在“剑帝”张枫强大攻势的掩护下,终于脱出了那犹如置身漩涡的束缚,顿时精神大振,剑光暴长,翻滚腾跃,寻瑕抵穴,着着向“武帝”扑击,其凶危奇诡,真可谓是式式追魂、剑剑夺命。 然“武帝”的确是一位世所罕见的武林巨魔,面对三口长剑的凶猛攻击,仍以一双肉掌应敌。但见他或挥袖、或出指、或拳击、或掌劈,所使的都是最上乘、最精妙的功夫,巧妙游走于三口长剑布起的如山剑影之下,不时还发起犀利的反击,竟丝毫也未落下风。 激战良久,“武帝”终于被迫得渐落下风。毕竟,一人难敌三人之力,肉掌难抵长剑之利。但看在旁观者眼里,却仍然是掌风剑影,难分高下。 “武帝”暗忖:如此下去可不行,自己难免会有力竭或疏虞之时,得想法冲出围困、各个击破才行。遂一边凝神应战、一边筹思对策。 猛地,“武帝”一声沉喝,“呼!呼!呼!”连劈三掌,强劲的罡风将三人各自逼退了半步。趁着剑网刚刚露出的一丝丝空隙,“武帝”长啸一声,冲天而起,冲出了剑网的围困。在空中他迅急一个悬空掉头,头下脚上,竟不顾身后两支长剑的追击,单刀直入,径向“奔雷手”王雷当头扑下。 “奔雷手”王雷眼见“武帝”扑击之势极为凶猛,自己根本无法抵挡,迅疾一挥手中长剑,幻化出千百朵护身剑花,同时足跟一挺,仰身向后疾退。然那“武帝”却犹如俯身魔影一般,紧随着王雷倒飞的身影而进。“奔雷手”王雷尚未站稳身形,只感自己手中的长剑被一股无形的潜力逼开,胸前门户大开,随之一股凶猛的罡劲宛若一支巨杵般撞到了自己的胸前,他在临断气前尚可听得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响声。 “武帝”陡行险招,一举击杀了“奔雷手”王雷,却已无法避闪得开身后追踪而至的两柄长剑了。危机间,他顺势前冲再俯身,在双掌触地的瞬间,双足陡然腾空飞踹向接踵而来的“剑帝”张枫和“流云剑客”张新明的面门。 “剑帝”张枫和“流云剑客”张新明未料到声名赫赫的“武帝”,竟然亦会使出如此不顾颜面的无赖打法,不由一愣。 就这么一愣怔间,“武帝”已疾璇而起,双袖飞出,奇准地卷住了“剑帝”张枫和“流云剑客”张新明的两支长剑。他这一招用得极险,功力稍有不纯,或是角度稍有偏差,挡不住附有强大内力的长剑的冲刺,轻者双手不保,重者就可能会在身上留下两个窟窿。 “剑帝”张枫反应极快,迅即挺剑突刺,却犹如刺在一堆柔软的棉花上,毫不着力,赶紧回剑一抽,长剑竟似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竟然抽不回来。斜目一看“流云剑客”张新明,长剑亦似被对方的衣袖粘住了,正在挣得面红耳赤。不由大骇,赶紧凝神运功以抗。 原来,“武帝”察觉对方功力极深、剑法精妙,自己恐难讨得了好去,在突使险招击杀了“奔雷手”王雷之后,再施险着,用双袖裹住对方的长剑,突然化钢为柔,与对方拼起了内力。这样既可消解了对方的剑上优势,而且自己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有一门神奇的功夫,不怕与人比拼内力,尤其不怕与多人比拼内力。 渐渐地,“流云剑客”张新明首先额上冒汗,而且越来越甚,好像被人泼了一头的水珠似的;继之,“剑帝”张枫也额头出现了汗珠,双目的神光也渐渐由慑人而暗淡。 眼看这一代剑术大师父子两人已是再衰而竭、生死一瞬间了。 陡然,两声清朗的长啸传来,声未落音,场中已显现出一胖一瘦两位老者,正是马不停蹄、千里驰援而来的“武林双异”“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及时赶到了。 两人一见眼前情势,不由大惊,顾不得再说什么,赶紧分别纵到“剑帝”张枫和“流云剑客”张新明背后,双双出掌,分抵两人后背,将功力输入二人体内。 这么一来,那“武帝”就成了以一人之力拼斗四人之局了。 渐渐地,“剑帝”张枫和“流云剑客”张新明的脸色已没有那么惨白了,呼吸也渐渐转为平缓。相反地,虽然看不清那“武帝”脸上的神色变化,但其双足却已开始缓缓下陷。 这形势真个是险恶之极,端的是骑虎难下。任何一方只要稍有半点不慎,都立将遭受性命之危。那些旁观的“乾坤堡”众人和“武林教”黑衣蒙面人,都看得惊心动魄、冷汗直流。可他们谁也不敢、也没有能力上前去化解或助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直到一方力竭倒地为止。 进犯“乾坤堡”后山的“武林教”匪徒同样是三位黄衣蒙面人和两百多名黑衣蒙面人。显然,“武林教”的编制是每一堂均由三位黄衣蒙面人为首,统领着二三百名黑衣蒙面人。 防守后山的江湖豪杰和由“乾坤堡”“一娇二俊三杰”率领的堡丁,已与敌浴血苦战了好几轮,虽经拼死抵抗,加上巧妙运用机关设置,打退了贼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终因敌势太强,已被逼得节节败退。 待“追风剑客”凌玉峰赶到时,江湖豪杰已伤亡过半,推举为首的几位均已力战身亡,“乾坤堡”堡丁也是伤亡惨重,“三杰”悉数阵亡。剩下的在“乾坤堡”“一娇二俊”的统领下虽仍顽强拼搏,不肯退缩一步,奈何大势已去,他们的抵抗也只能是苟延残喘罢了。 “追风剑客”凌玉峰刚一泻落场中,立即被一位手持镔铁弹杖的黄衣蒙面人拦住了去路。凌玉峰正待喝问,那黄衣蒙面人已是“呼”地一杖扫了过来。 “追风剑客”凌玉峰霍地纵身一跳,弹杖从他的脚下一扫而过。身形方落,手中长剑急挺,剑光疾闪,一招“白虹贯日”,疾向黄衣蒙面人的“华盖穴”刺到。黄衣蒙面人弹杖往下一沉,一招“三阳开泰”,斜拍脉门、正击双胫,一招三式,用得十分老辣。 “追风剑客”凌玉峰猛缩身形,身随剑走,突出一招“日月经天”,剑光如虹,横掠而过,将黄衣蒙面人的攻势全都破解。黄衣蒙面人蓦地将弹杖一个顺势反抽,疾如闪电。 ------------ 第 96章 “神龙”降临 一举扭“乾坤” “追风剑客”凌玉峰看似已避无可避,他却忽地反身一剑,身法之快与剑招之妙,都配合得恰到好处,恰恰从弹杖斜边长身而出。宝剑一抬,与弹杖碰个正着,火花飞溅,“铿锵”有声。 黄衣蒙面人吓了一跳,抽杖看时,“追风剑客”凌玉峰已“唰”地一剑从他的颈侧穿过。黄衣蒙面人偏身立杖,“呼”地又旋过来。凌玉峰躬身弯腰,弹杖险险从他脊骨上方扫过。 两人心中都暗叫好险! 这一来,两人均知对方乃是劲敌,不敢轻敌大意了。 对峙片刻,黄衣蒙面人弹杖一展,盘、打、挑、扑、圈、抖、敲、撞,舞得“呼呼”风响,出神入化,犹如蛟龙出洞、倒海翻江。 “追风剑客”凌玉峰一声长笑,长剑一圈,身形一转,只见剑光疾起,攸然冷电精芒,缤纷飞舞。凌玉峰身形飘忽,剑光闪烁,犹如数十人持剑,从四面八方疾攻向黄衣蒙面人。 两人剑杖交锋,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追风剑客”凌玉峰的到来,虽挡住了一名黄衣蒙面人的攻势,但也是杯水车薪,无法挽回大局。尤其是有一名黄衣蒙面人善使火器,给“乾坤堡”方面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大多数掩体、障碍物、机关设置等等,均被其摧毁。尤其对于人员密集处的攻击,则造成的伤害更大。好在现在双方混战在一起,那黄衣蒙面人的火器也不敢妄用。 就在“乾坤堡”方面人数越来越少,眼看已抵挡不住之际。蓦听一声虎吼:“好无耻的贼子!俺‘黄面虎’来也。”随着话声,一条人影裹着一团雪亮的刀光,挟雷霆万钧之势,向一名使判官笔的黄衣蒙面人当头劈下。 那黄衣蒙面人乍闻头顶风声有异,已是欲避不及了。危机间,他双笔一举,一招“横架金梁”,“当”地一声大响,火花飞溅,黄衣蒙面人双臂一阵酸麻,双笔几乎脱手飞出,心中大骇,知对方乃是劲敌。 身在空中的“黄面虎”黄彪,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击,原以为就算不能一招毙敌,至少也可重创对方。哪知对方非但及时架住了他这凌厉的一刀,更且从刀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反震之力,将他震出了数丈开外,落地后兀自稳不住身形,踉跄后退不跌。他心中的惊骇较对方更甚。 然不待他站稳,那黄衣蒙面人已是身形一挫,一招“灵猫扑鼠”,快如风驰电掣般向他疾扑而来,随之双笔一挺,分点其左右“章门穴”。 这一招来得太快,“黄面虎”黄彪猝不及防,哪还来得及抵挡?赶紧身形往下一伏,疾窜闪避。但那黄衣蒙面人岂肯再容他退走?脚下一使劲,如影随形地跟踪而至。 眼看“黄面虎”黄彪已极难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了。 蓦见一条人影从黄彪的身后闪出,迅若闪电般地挺剑刺向那黄衣蒙面人的前胸。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黄衣蒙面人正往前疾扑,而那突然现身之人更是迎面急冲而来,双方的速度可说是快了一倍。 那黄衣蒙面人果然好生了得,虽在最危急之时,却仍是反应奇速。他身形一挫,猛地刹住前冲之势,双笔使出“金龙剪尾”,右笔下落,左笔上迎,两下式子均极猛烈。“当”地一响,长剑已被绞住。 “黄面虎”黄彪得这么一缓,业已站稳了脚跟,猛一翻身,反手一刀向黄衣蒙面人拦腰便斩。 黄衣蒙面人沉喝一声:“好!”左手判官笔闪电般一挡,刀笔相碰,火星飞溅。同时脚底一滑,退身丈外,脱出了刀剑的合围。 那突然出剑替“黄面虎”黄彪解围的自然就是与黄彪“焦不离孟”的“袖里乾坤”胡智了。 他们和“刀王”、“武林双异”等一行人与钮清在京郊分手后,便昼夜兼程,赶赴“乾坤堡”,终于在昨日傍晚赶到了“乾坤堡”附近。经短暂的休息、进食后,即往“乾坤堡”进发。离堡尚有十余里,即看到了“武林教”的进攻信号——烟花。他们这一行人除了少侠马大勇之外,全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一看即知“武林教”仗着人多势众,显然是想全面开花、从四面围攻“乾坤堡”了。 考虑“乾坤堡”中除了“乾坤手”欧阳天之外,未曾听说尚有什么特殊高手。而“乾坤手”欧阳天顶多只能应付一面,则其他三方的防守实力就显得薄弱了。“乾坤堡”左、右、后三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双方攻守的重点,很有可能会在堡前展开。按理,“乾坤手”欧阳天很有可能会在堡前督阵。 据此,众人略为商议之后,决定分别驰援各方。由“刀王”乔冲率“神刀侠”乔龙和少侠马大勇,绕到堡左;“武林双异”驰援堡右;“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则径赴堡后。 “袖里乾坤”胡智听了“刀王”、“武林双异”等前辈对“乾坤堡”的攻防部署分析后,心中颇为存疑。但一来自己未曾到过“乾坤堡”,不了解情况;再则他在袖中暗占一卦,显示此行虽然惊险绝伦,但终究尚能化险为夷,也就不再提出异议。 也幸亏他们如此安排,方能恰好及时化解了“乾坤堡”各个方面的危机,未曾让“武林教”钻了空子。 “黄面虎”黄彪和“袖里乾坤”胡智二人将那黄衣蒙面人逼退后,正欲联袂而上,一旁已扑过来两名黑衣蒙面人截住了“袖里乾坤”胡智。 “黄面虎”黄彪经适才一连两招硬接,已知对方绝非易与之辈。好在他自经钮清为其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功力猛增,否则绝非此人之敌。想起自己跟随钮清以来,遇到的武林正邪高手,竟是越来越多,身手也一个比一个高,不由暗叹:以前能挣来那么一点点虚名,实在是侥幸呀! 此时面对强敌,他一点也不敢大意,凝神御敌。那黄衣蒙面人也不敢小觑对方,全神戒备。 蓦地,他们双双暴喝一声,疾冲而上,立时战在一起。 “黄面虎”黄彪将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五虎断魂刀法”施展开来,一刀紧一刀,一招套一招,刀锋凛冽,攻守兼备。使到疾处,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那黄衣蒙面人也将自己数十年来浸淫在这对判官笔上的“三十六路打穴笔法”使了出来,双笔上下翻飞,宛如两条灵蛇,寻瑕抵穴,招招俱是指向对方要害大穴,身法步法,更是快捷绝伦。 两人越打越紧,双方的招式也是越使越险,只要任何一方微露一丝空隙,那就是生死之分了。 此时,“追风剑客”凌玉峰与那黄衣蒙面人仍斗得难分轩轾。“袖里乾坤”胡智也被两黑衣蒙面人死死逼住。但“武林教”的另一位黄衣蒙面人率领着至少还有一百多名黑衣蒙面人,仍在凶猛地攻杀“乾坤堡”群豪。 眼见得“乾坤堡”群豪一个个地倒了下去,“武林教”匪徒们已快冲近后院墙,眼看着就要越墙而入了。 陡闻一声龙吟般的长啸,直震得众人心神飘摇。随见从半山腰上,凌空飘下一位白衣少年和一位红衣少女。朦胧的夜色里,他们宛如一对金童玉女,缓缓地驾云而来。 天哪!他们怎能悬浮在空中?这是什么功夫?他们究竟是人是鬼还是仙? 那正与“黄面虎”黄彪狠拼的黄衣蒙面人,此时正好面向山腰,乍见从天而降的两人,心神猛震:怎会是他?他怎会又能恰好赶来了?就在他心慌分神之机,手上略缓,防守自然而然地出现了空门。正在全神对敌的“黄面虎”黄彪见状,哪肯放过如此良机?顺势反手一刀狠劈,几乎将他劈成了两半。 就在此时,陡听“袖里乾坤”胡智激动地说:“公子终于赶来了,‘乾坤堡’有救了。” “黄面虎”黄彪扭头一看,可不正是钮清携着艾华飘然而降? 钮清与艾华闯出“阴山死域”之后,一问离五原镇并不太远,遂迅即赶赴五原镇那寄居的客栈,取了行囊、马匹,经短暂的休整、准备,即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向“乾坤堡”急赶。为抢赶时间,他们抄近路沿黄河上游纵穿乌兰布和沙漠,直接翻过高高的贺兰山脉,终于赶上了这场关键性的正邪大战。 那善使火器的黄衣蒙面人亦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这家伙不愧为一代凶魔,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迅即反应过来。眼见来人虚空滑行的缥缈身法,其轻功几已达到了仙侠之流,结合其现身时的那一声震耳龙吟,显见其功力极高。 他是谁? 忽听“袖里乾坤”胡智的呼叫声,难道此人竟是“飞天神龙”钮清?不是说他尚被困在“阴山死域”吗?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信息有诈?若真是此人,对我方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他突然凶心大起,来人既尚身浮空中,自然不能随意闪避,且先打他个措手不及;若能一举毁去,自然更是大妙。当即厉喝一声:“管你是人是鬼,先尝尝老夫‘霹雳珠’的滋味。”手一扬,一溜黑芒闪电般直向尚在空中的钮清和艾华射去。 “乾坤堡”方面的群豪见状大哗,他们已深深领教过黄衣蒙面人那小黑团子的厉害,见其又以之对付尚在空中的来人,就算来人功力再高,也难免被炸得粉身碎骨之厄。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身在空中的钮清一声长笑,待得“霹雳珠”近身,他左手仍拉着艾华的手,右手却迎着那小黑团子一引一送,那一溜黑芒在空中突然掉头,以更劲疾的速度飞向那黄衣蒙面人。 那黄衣蒙面人哪虞发射出去的“霹雳珠”竟还会倒飞回来?心中大骇,欲待闪避,已是不及。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那黄衣蒙面人连同他身边的二十来个黑衣蒙面人被一齐炸得血肉横飞。 这可真应了一句俗语,叫做“玩火者必自焚”。这黄衣蒙面人正是“武林教”的“麒麟堂”堂主“霹雳神魔”,一生以火器纵横江湖,炸弹制作之技天下无双。最为众人所知的有“霹雳珠”和“九烈阴雷”,尤其是“霹雳珠”,更有其独特的发射手法,除了他本人之外,从不转赠他人使用。当年,钮清父母在雪峰山的隐居地“雲深居”,就是被毁在这“霹雳珠”之下的。哪想到,他最终却被自己制作的最得意、最厉害的火器炸得尸骨无存。这,大概就是天意了。 那正与“追风剑客”凌玉峰拼斗的黄衣蒙面人被这突然的巨变惊得一呆,手上略缓。“追风剑客”凌玉峰的剑法正使到疾处,一见对方露出了破绽,自然而然地趁虚直入。 眼看这黄衣蒙面人就要被一剑穿心了。“追风剑客”凌玉峰却突感自己的长剑似被一股无形的柔劲裹住了,欲进无力,欲退不能,心中大骇。 随听一声朗笑道:“请大侠留个活口如何?” “追风剑客”凌玉峰骇然望着正含笑注视着他的钮清,又见与自己对敌的那位黄衣蒙面人,不知如何竟已被面前的年轻人像抓小鸡似的提在了手里,不由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点了点头。 钮清道声:“多谢!” “追风剑客”凌玉峰感觉那裹住长剑的柔劲陡然消失。 钮清环顾一眼战场状态,双方之人都随着适才的剧变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手,全都愣怔怔地望着他。 “武林教”方面在人数上虽还占优势,但随着三位为首的黄衣蒙面人或死或擒,加上钮清适才的神威震骇,剩下的黑衣蒙面人已全都丧失了斗志,相信有了“追风剑客”凌玉峰、“黄面虎”黄彪、“袖里乾坤”胡智和余下的“乾坤堡”群豪,基本可以控制得住局势了。 钮清先前在山顶上居高临下观察,发现“乾坤堡”四面虽都有激战,但堡左、堡右似乎已相对稳定,堡前、堡后要相对激烈些,尤以堡前似乎更为激烈。眼看堡后已基本稳定,遂将仍提在手中的黄衣蒙面人交给已来到身边的“黄面虎”黄彪,吩咐道:“堡前战事尚颇为激烈,这里就请黄大侠、胡先生和诸位一起收拾一下残局吧。” “黄面虎”黄彪和“袖里乾坤”胡智同时恭声应命。 钮清一拉艾华,足尖轻轻一点,两人已腾空而起,一纵就是十来丈远,转瞬已消失了踪影。 ------------ 第 97章 “白云大侠” 怒恨拼“李鬼” 发生在“乾坤堡”正面的战争,却是波澜起伏、惊险不断。 防守堡正面的人员,可以说是四面防守中实力最强的一路。鉴于堡前地势难以凭险据守,所以分配在这一路中的“乾坤堡”“一娇二俊三杰”,都是“四娇八俊十二杰”中的前一、二、三号人物,他们的功力、经验均较同辈为高。其后又将机动队调至堡前协守,力量更是大增。 从正面进攻的“武林教”匪徒虽同样是由三位黄衣蒙面人为首,但率领的黑衣蒙面人却足有三百人之多,显然也是四路进攻人马中人数最多的一路。 战事一开始即颇为惨烈,“武林教”仗着人多势众,全线压上;“乾坤堡”方面亦奋起抵抗。但因众寡悬殊,且又无险可守,交战不久,“乾坤堡”方面就损失惨重。几位为首的江湖豪杰尽皆力战身亡,“一俊”重伤,“二杰”一死一伤,江湖群豪阵亡了三四十人,“乾坤堡”堡丁也死伤了二十余人。幸亏机动队及时增援上来,方抵住了“武林教”的猖狂攻势。 “武林教”方面在被拼杀了一位黄衣蒙面人和三四十名黑衣蒙面人之后,似乎气势已馁,进攻也没有那么疯狂了。双方你来我往,有攻有守,基本处于胶着、僵持状态。 持续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忽听堡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洞箫声,吹奏的乃是宋代词人陆游的一首《沁园春》词:“孤鹤归来,再过辽天,念垒垒枯塚,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载酒园林,寻花巷陌,当日何曾轻负春。流年改,叹围腰带剩,点鬓霜新。交亲散落如云,又岂料而今余此身。……” 一曲未终,人影已现,乃是两位中年男女和一位黄衣少女。群豪中立即有人惊喜地叫道:“是‘箫笛双侠’来了。” 来人正是“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和徒儿何芸姑娘。 三人一到斗场,只见两位黄衣蒙面人率领着两百多名黑衣蒙面人,正在与一百多名衣着各异的男女老少厮杀。那些与蒙面人对阵者,显然就是“乾坤堡”众和各路来援的江湖好汉了。他们虽是在狠命拼杀,但毕竟众寡悬殊,已被逼得渐趋下风了。 “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看清眼前情势,同时怒叱一声,身形一晃,闯入场中,分别接住了一位黄衣蒙面人的攻势。 何芸见师父和“白云大侠”王师伯已然出手,亦娇叱一声,挥剑杀向那些黑衣蒙面人。 “白云大侠”王天倚接住的那名黄衣蒙面人也使剑,而且剑法极为凌厉。但见漫天剑影,犹如剑雨飘飞,铺天盖地的向王天倚疾洒而至。 “白云大侠”王天倚沉着应战,手一挥,一道寒芒闪电飞起,剑势夭矫如龙,迎上了黄衣蒙面人的长剑;同时洞箫一挺,疾点对方手腕。 一刹时,只见箫影点点、剑气纵横、寒芒疾闪、罡风激荡,两条人影激烈冲撞、辗转厮缠,杀得个难分难解。 “金岭女侠”莫丽蓉接住的黄衣蒙面人虽是空着双手,却是手法怪异、招数迅捷之极。莫丽蓉接得十余招,感觉这黄衣蒙面人的身法、招式似乎在哪见过。沉思稍顷,猛然想起,这不正是曾在周口店附近那峡谷中围攻过自己的两位黄衣蒙面人之一么?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起当时自己所受到的凌辱,“金岭女侠”莫丽蓉忍不住怒火上涌,手上加劲,笛如奔雷掣电,剑若惊天长虹,笛光剑影,绵密如雨,恨不得在对方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 但那黄衣蒙面人的身法着实是快到了极点,宛若蜻蜓点水,在笛光剑影中闪转腾挪,不时寻瑕抵穴、见缝插针,每一欺身进招,都逼使“金岭女侠”莫丽蓉后退不跌。转眼间,两人已拼斗了六七十招,竟是难分轩轾。 先前被两位黄衣蒙面人死死缠住的几位江湖群豪和“乾坤堡”的“一娇一俊一杰”,在脱出纠缠后,迅急杀向那些黑衣蒙面人,再加上何芸姑娘的加入,已渐渐挡住了那些黑衣蒙面人的攻势。双方攻守趋避,暂成胶着状态。 蓦然,从堡前方又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啸,宛若鹤鸣九霄,显见来人功力不凡。 随着啸声,一条奇疾的人影已来到近前。只见他左一飘、右一闪,状如鬼魅般地眨眼飘进了斗场中心,现出一位面如冠玉、剑眉朗目的白衣少年来。 场中交战的双方,均被他这种先声夺人的现身之法赫了一跳。 “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乍一看清来人形貌,不由一怔,同时脱口叫道:“‘飞天神龙’钮清?” 那两位黄衣蒙面人和所有的黑衣蒙面人乍闻“‘飞天神龙’钮清”几个字,全都骇然一震:咋的?难道是那“杀神”来了?愣怔之后,不由自主地纷纷收招后撤。可见“‘飞天神龙’钮清”这几个字,对他们具有何等的震骇力。 正在拼斗中的何芸姑娘闻声扭头一看,可不正是让她日夜悬念着的钮清?心中大喜,迅即脱出对方的纠缠,返身迎向来人,惊喜地叫道:“清哥,你来得正好,快来教训这些无耻的贼子。” 那白衣少年乍听“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二人脱口叫出“‘飞天神龙’钮清”,也是一愣。随见何芸欢快的叫声和“武林教”众人的震骇之态,不由脸色一沉,鼻中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不错!正是本少侠。你们又是什么人?” 正向他迎来的何芸闻言一愣,愕然道:“清哥,你……你怎么啦?怎的连我也不认识了?” 白衣少年冷冷地说:“本少侠是何等人物,岂能认识你这种莫名其妙的野丫头?” 何芸心头宛如针刺,眼前这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怎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与王师伯的过节而迁怒于我么?还是因为…… “金岭女侠”莫丽蓉见此人冷冰冰的面容,与先前在周口店附近那峡谷相见时的彬彬有礼判若两人,但看面目又似乎应该为同一个人。何以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不由大为纳闷。 “白云大侠”王天倚阴沉着脸,上前两步,沉声道:“阁下就别假惺惺的了。我王天倚这条命是你救的,少不了还给你便是。只是在交命之前,有个问题还得要先请教一下。” 那白衣少年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赫赫有名的‘白云大侠’,在下倒是失敬了。不知王大侠有何见教?” “白云大侠”王天倚冷冷地说:“梁山‘万松山庄’,究竟是不是阁下干的好事?” 那白衣少年傲然道:“是又怎样?” “白云大侠”王天倚嘶声道:“是就要你还个公道。”蓦地银虹一闪,手中长剑已奇快无比地刺到了那少年的胸前。同时左手洞箫一挺,疾点那少年面门。 这一招奇疾而又狠辣,又几乎等同于“偷袭”。按“白云大侠”王天倚的身份、地位,本不该如此,但在气怒攻心之下,又摄于对方那神奇的身法,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但那少年也的确不凡,待得剑、箫临身的刹那,身子一晃,竟然鬼魅般地避过了剑、箫的攻击。 “白云大侠”王天倚怒吼一声,再次扑上,剑光箫影,冷芒飞闪,凶狠狠地向那少年攻去。 那少年一声沉喝,蓦地剑光一闪,剑化长虹,迎向王天倚的箫、剑。两人以快打快,寒光交错、剑气纵横。但“白云大侠”王天倚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拼命打法,招招进攻,毫不防守,都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那少年竟被迫得连连后退,只能仗着奇快的身法绕着王天倚游斗。 蓦然,那少年一声长啸,身子拔空而起,悬空一个倒转,头下脚上,剑尖轻颤,幻化成一片绵密的剑网,向王天倚当头罩落。 “白云大侠”王天倚见此招不仅覆盖极广,更且来势劲疾,欲闪已是不及。牙关一咬,星目暴射两道寒芒,根本不理会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剑网,挺剑直刺空中的人影。 又一招两败俱伤的狠招! 只听“叮”地一声轻响,人影立时静止不动了。只见两人仅以剑尖相触,“白云大侠”王天倚凝立如山、挺剑上举;那少年仍是头下脚上、身悬半空。 原来,那少年在危机一发间,竟奇准地点中了王天倚上刺的剑尖,同时内力陡然转化,循剑身疾攻向“白云大侠”王天倚,令得对方不敢再行妄动。如此一来,竟变成两人凭借着剑身比拼内力了。 这突然的变故,令得双方所有之人全都一震,尤其是那些“武林教”中人物更是大惑不解:这在“武林教”中被传为“杀神”的“飞天神龙”不是专与“武林教”作对的么?怎的突然帮起“武林教”的忙来了? 那以双掌迎敌的黄衣蒙面人反应极快: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呀!向另一位黄衣蒙面人一使眼色,一声唿哨,领着那些黑衣蒙面人猛然杀向“乾坤堡”群豪。他本人则再次找上了“金岭女侠”莫丽蓉。 那使剑的黄衣蒙面人则缠上了“乾坤堡”的“一娇一俊一杰”。一时间,双方人员纷纷出手,谁也顾不上“白云大侠”王天倚与那少年以内力相拼的凶险局面了。 只有已陷入半迷乱状态的何芸姑娘,仍然呆愣在一旁,对眼前之战似乎视而不见,口中仍在喃喃地说:“清哥,你怎变得如此狠毒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是什么原因让你变了的?”想着想着,她那颗痴情的心,几乎已被完全撕碎了。 突见那少年悬空的身形在不时有节奏地蠕动,内行人不难看出,那是不住地运行真气的现象。 “白云大侠”王天倚则是目张如矩、右臂轻颤,也是不住向剑上灌注真力的徵侯。由于真力全部灌注于右臂,左手洞箫等如无物,一点也用不上了。 双方僵持约顿饭光景,那少年悬空的身形已渐渐地开始抖动。可“白云大侠”王天倚却是面如巽血,头上直冒白气,额上汗凝如珠,双脚已开始陷入地面了。显然,王天倚承受不了这强劲的压力,只是在竭泽而渔地苦苦撑持了。 “白云大侠”王天倚的身形好像越来越矮,他的双脚已深陷地面三寸,还在不断地一分又一分地下陷。事实上,已经显示“白云大侠”王天倚已落下风,随时都有力竭倒地、或突然丧命的可能。 渐渐地,“白云大侠”王天倚凝血的面色,已转为一片失去血色的惨白;双脚已经快陷入土中近尺;满脸流汗,好像被人泼了一头的水;双目神光也渐渐地由慑人而暗淡了。 眼看这位名满天下的“白云大侠”,已是再衰而竭,生命一瞬间了。 “金岭女侠”莫丽蓉和几位身手较高的江湖豪杰,早已看到了“白云大侠”王天倚的危境,只是他们均被贼人们死死地缠住脱不开身,只是暗暗地焦急,自身反因越焦急越落下风。 突然,只见“白云大侠”王天倚身形骤然一震,全身骨节噼啪作响,猛地右臂一振,长剑从中折为两截。同时左手洞箫疾挺,脱手射向那悬空的少年。 那少年惊“咦”一声,悬空的身形不落反升,急升两尺多高,险险避过了洞箫穿胸之危。 就在这一瞬间,“白云大侠”王天倚身形暴起,拔出了深陷的双脚,同时双掌连振。 “轰——轰——”呼啸的异声刺耳,好像千军万马奔驰。 惊尘骤起,劲飙四溢。只见大片尘沙,如被狂风卷起,迅即弥漫十多丈方圆。 “白云大侠”王天倚与那少年的身形均已被尘沙淹没。 ------------ 第 98章 真相大白 凶徒现原形 交战的双方亦不得不停下手来,本能地出掌护住自身。 这是“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那少年在空际凝结的罡气,因失去控制,自行爆裂。等于合两人全身所有劲力所为,才造成这种慑人的场面。 原来,“白云大侠”王天倚毕竟临敌经验丰富,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仍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决心,先将功力暗运于左箫,随之右手劲力陡然一撤,手中长剑顿被那少年的内力震为两截,强劲的内力御使着前半截断剑闪电般地穿透了他的右大腿,顿时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那少年悬空的身子乍失支撑,迅即下沉。“白云大侠”王天倚左手待势而发的洞箫趁机闪电般地向那少年击去。那少年哪虞此变?危机间一掌击向地面,身子借反弹急升,虽躲过了洞箫穿胸之危,却仍被洞箫的尾部击中,直打得他气血翻涌、骨痛欲裂,一口鲜血几乎喷涌而出。 惊尘十丈中,厉啸陡扬。只听那少年大喝如雷:“姓王的,此仇必报。少爷去也!”随着吼声,一条人影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也”字落音,已到了数十丈之外。 蓦地,夜空中传来一阵朗笑声,接着一声冷叱:“回去!” 闷哼声中,人影翻飞。众人忙抬头定神望去,只见那少年不知何以又飞落回原地。 人人满脸疑云,正自不解,一位白衣少年携着一位红衣少女,已从夜空中缓缓飘落在地。 众人大奇。原来这后来的白衣少年与先前那少年的脸型竟是一模一样,连穿着打扮也是一般无二。 被巨响惊醒过来的何芸见状,神情猛震,随即尖叫道:“你们究竟谁是钮清?” 后来的少年一见何芸,惊喜地叫道:“花姑,你也在这里?太好了,你先等一下,待会我再跟你说话。”边说边疾闪到“白云大侠”王天倚身后,伸掌抵住他的“命门”大穴,将一股纯厚的真气缓缓输入其体内。 他一边为“白云大侠”王天倚运气疗伤,一边对那少年道:“‘钮清’两个字虽然微不足道,并不值半文钱。可是它却代表一个人的尊严和人格,决不容许他人盗用。更不允许冒名嫁祸、作奸犯科、为非作歹……” 那先来的少年,一见后来的少年现身,早惊得面无人色,好在他的脸上戴了人皮面具,除了一双惊骇的眼神之外,脸上可并未表露出异状。 后来的少年继续说:“阁下乃堂堂七尺之躯,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阁下身负绝世武学,当非泛泛之辈,为何还要藏头缩尾、改容换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先来的少年眼珠滴溜溜乱转,似在寻找脱身之机。 后来的少年朗声一笑,接着说:“其实在下早就知道尊驾是谁了,只不过我要当众揭穿你那嫁祸江东之计。阁下虽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但在下自有办法让你原形毕露。” 先来那少年突然眼中闪过一抹凶光,怒声叱道:“钮清,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你去死吧!”言未落,陡然鬼魅般地向钮清欺去。 钮清“哈哈”一笑,道:“你终于承认你不是‘钮清’了。”左掌仍抵住“白云大侠”王天倚的后心,右掌则闪电般地迎向那少年。 那少年身形飘忽,忽进忽退,如山的掌劲、尖锐的指风、旋风般的腿影,一齐向无法动弹的钮清罩去。 钮清虽仅以一只右手应敌,但却每每逼得那少年后退不迭。 转眼过去了十多招,那少年连半点便宜也未占到,心中已然发寒。陡然,他在连环三掌猛攻之后,迅急撤身向后飞退,“哈哈”笑道:“钮清,少爷不陪你了,今日暂且别过,后会有期。”言罢,纵身向场外逸去。 钮清朗笑道:“阁下,你还走得了么?”一股凌厉的指风,快如闪电,直向那少年悬空的身躯射去。 随着钮清强劲的“乾元指力”射出,那身在空中的少年一声闷哼,忽然栽了下去。 就在此时,钮清的左掌也适时离开了“白云大侠”王天倚的后心。 “白云大侠”王天倚虚弱地说:“多谢少侠再次救命之恩,我……” 钮清拦住他的话道:“王大侠不用多说了,你重伤初愈,脱力太甚,我虽已为你导正了气血,疏通了筋脉,但仍需你自行运行一个周天,方能免除后患。”扭头对待在一旁的“金岭女侠”莫丽蓉笑道:“就烦请莫女侠为王大侠护法了。” “金岭女侠”莫丽蓉一直担忧着“白云大侠”王天倚与那少年的生死拼搏,奈何被那黄衣蒙面人缠住无法脱身。待双方均被迫停手后,顾不得尘沙纷飞,迅急纵到王天倚身边,朦朦迷沙中见其摇摇欲倒、大腿血流如注,赶紧扶持其坐在地上,纤指连点,止住了他伤口的流血。并迅即撕下一片衣襟,将伤口包扎起来。但王天倚脱力太甚、气息微弱,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危境了。虽经莫丽蓉拼命地为其输送真气,却仍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幸亏钮清及时来到,以自己强大的纯阳真元度入“白云大侠”王天倚体内,才将他从鬼门关上硬拉了回来。 钮清走到坠地不起的少年身边,一把将其提起,在他的脸上仔细观察。稍顷,伸手在他的脖子上揉搓了几下,轻轻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显现出一张俊美却略显阴毒的少年面容来。正是那曾与钮清数次交锋失利的“玉面哪吒”黎刚。 钮清叹道:“果然是你!” 就在此时,除了现场发出一大片讶异之声外,钮清似隐约听到右前方百十丈外亦发出一声极轻微的惊“噫”声。回头一看,那地方是一长溜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树冠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钮清一时也不敢肯定适才听到的究竟是人声还是树叶声。 艾华一见假冒钮清的贼子果然就是“玉面哪吒”黎刚,想起钮清一路受他暗算、陷害、嫁祸之苦,自己被掳受辱之恨,一纵上前,“啪”地一声,在黎刚的脸上印上了一只鲜明的掌印。厉声道:“果然是你这贼子。说!清哥哥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如此三番五次地害他?” “玉面哪吒”黎刚“卟”地吐出一口血水,恶毒地盯了艾华一眼,阴狠地说:“贱丫头,只要少爷不死,你会为这一掌付出代价的。” 艾华豁然大怒,狠声道:“好贼子,死到临头还要发横。好!我先割掉你的舌头,看你还发不发横。”说到就做,寒光一闪,挺剑刺向黎刚的口中。 陡感手臂一麻,剑尖一歪,擦着“玉面哪吒”黎刚的面颊而过。正欲动问,却听钮清说:“先不忙杀他,此人可能系‘武林教’中的重要人物,且待从他嘴里挖出些对我们有用的信息之后,再杀也不迟。” 艾华愤愤地还剑入鞘,沉声道:“好!就让这家伙再多活几个时辰。” 钮清环目一扫场中尚愣怔在一旁的“武林教”匪徒,正在考虑该如何发落。陡听堡右侧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狂啸,不由一震:从啸声判断,此人功力极为深厚,尚远在“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等人之上。恐怕除了自己之外,我方尚无其他人可以抵挡。 赶紧将手中的“玉面哪吒”黎刚,递给刚运功完毕、在“金岭女侠”莫丽蓉的搀扶下一跛一拐地来到面前的“白云大侠”王天倚,匆匆道:“堡右可能来了强敌,这里就拜托诸位了。”不待王天倚和莫丽蓉回答,迅急一拉艾华的手臂,双双腾空而起。 一旁的何芸刚叫了声:“清哥……”已不见了二人的身影。心中陡然腾起一种失落感,两汪酸楚的泪水差点溢出眼眶。是对久别好友得而复失的伤感?还是对他身边女伴的妒忌? 就在钮清、艾华两人的身影消失不久,左侧百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闪电般地飞出一条人影,疾扑向“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 “白云大侠”王天倚乍见来人身法奇快、来势极为凶猛,赶紧将“玉面哪吒”黎刚往地上一扔,一声沉喝,双掌一挺,迎向来人;同时,莫丽蓉也娇叱一声,疾攻来人。 但闻“轰——轰——”两声大响,罡风激荡,尘土飞扬。“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两人一齐“噔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尤以“白云大侠”王天倚伤重未愈,竟一跤跌倒在地。 待得尘烟散尽,来人与放在地上的“玉面哪吒”黎刚已一齐不见了,甚至连现场所有的“武林教”匪徒们也一齐消失了。 由于来人速度太快、发生得又太过突然,除“金岭女侠”莫丽蓉隐约看出来人似是一位橙衣蒙面人之外,其他人几乎连来人的身形都未看清。 钮清与艾华一路飞纵,往堡右疾驰。沿途虽见尚有不少敌我双方的人物在拼斗,他们都无暇理会了。 转眼到了斗场,只见“剑帝”张枫双掌抵住“流云剑客”张新明后心,“金翅大鹏”蒲天宇则双掌抵在“南海潜龙”游四海的后心,正在全神运功。四人均是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尤以“流云剑客”张新明和“南海潜龙”游四海为甚。张新明口角尚溢出了斑斑血迹,显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马腾云与数十名“乾坤堡”众和江湖英豪,则焦急地环立在一旁束手无策。整个斗场却已不见了半个“武林教”匪徒的踪影。 钮清见状,不由暗叹:毕竟还是来晚了一步。急趋至四人身旁探查伤势。旁观众人乍见有人闯入,正欲围攻而上,马腾云赶紧拦住说:“别慌,是自己人。” 钮清盘膝坐到四人身后,伸双掌分抵“金翅大鹏” 蒲天宇和“剑帝”张枫后背。两人感觉似有一股醇厚的滔滔洪流从“命门”大穴透体而入,在体内循经走穴流转一周后直贯“丹田”,顿感真气充盈、精神大振,赶紧引导这股暖流循双臂转输入身前的“南海潜龙”游四海和“流云剑客”张新明体内。 约莫顿饭工夫,“南海潜龙”游四海苍白的脸色已渐转红润。好在他仅仅只是脱力过甚而已,经钮清纯阳真力的引导,激发了他自身的潜能,运气三转,已渐渐地恢复如常了。 钮清察知“金翅大鹏”蒲天宇和“南海潜龙”游四海体内的真气已渐渐流畅,遂收回手掌,任其自行运功调息。 一个时辰过去了,“流云剑客”张新明脸上的气色已渐见好转,呼吸也渐趋平稳。“剑帝”张枫察知其体内真气已渐能凝聚,心知他这一条命已从鬼门关给硬拉回来了,不由对钮清感激至极。同时对钮清的内力修为亦惊骇不已,不但惊凛于钮清内力之强大,更震惊于其内力运行之精妙,既可同时为多人运功疗伤,还可借助他人之身躯间接输送功力。至此,这位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级人物,终于心悦诚服地对钮清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的人品、武功敬佩有加。 渐渐地,“流云剑客”张新明的状况已渐趋稳定。钮清适时松手,自行调息以恢复真元。因为他此时已是脸色苍白、头上白雾蒸腾、全身大汗淋漓,实为运功过度、元气大伤之症。毕竟,如此同时为四人分功疗伤之法,世上可说是绝无仅有,尤其是“流云剑客”张新明伤势颇为沉重,就算他功力再强,也势必会大伤元气的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钮清始调息完毕,睁眼一看,只见“剑帝”张枫、“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以及艾华、马大勇等人,一个个满脸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待见他终于调息完毕醒来,众人脸上紧张的神情方始松弛下来。 “剑帝”张枫、“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突然一齐拜下,同声道:“属下参见盟主,多谢盟主救援之恩。”慌得马大勇也赶紧跟着跪在后面。 钮清赶紧起身将他们一一扶起,恳切地说:“在下来迟一步,致令诸位伤于贼手,心中已好生愧疚。能为各位略效微劳,乃在下份内之事,各位何必如此客气。” “剑帝”张枫长叹道:“今晚若非盟主及时赶到惊走了强敌,不但属下等将尽皆命丧于此,就连整个‘乾坤堡’,恐怕亦难幸免。唉!这魔头着实厉害,太厉害了!”思及方才一场剧斗,他心中尤有余悸。 钮清愕然道:“前辈是指……什么魔头?” ------------ 第 99章 强敌逃遁 “武林教”铩羽 “剑帝”张枫叹道:“就是那神秘的‘武林教’教主‘武帝’!” 钮清一惊:“‘武帝’?那老魔头终于露面了?” 此时天已大明,包括“流云剑客”张新明在内的所有伤者,均已抬进堡内治伤去了;死者亦已收拾妥当,整个战场已基本清理完毕。 突见早已恭候在一旁的三名玄衣少女和三位白衣男子一齐走到他们身前跪下磕头,其中一名玄衣少女恭声道:“晚辈等乃‘乾坤堡’欧阳恩师门下,奉家师之命前来恭迎钮盟主和各位前辈入堡。家师因伤未能亲迎,望勿责怪。” 钮清含笑道:“诸位快快请起,我等正要去拜望欧阳堡主,就请诸位引路吧。” 众人在那三女三男的引领下,缓步向堡中行去。 钮清心中仍记挂着那“武帝”之事,遂边走边问“剑帝”张枫:“前辈可看出那‘武帝’是什么样的人物么?” “剑帝”张枫摇头道:“那家伙用一身金黄色长袍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住了,根本未露出本来面目。只不过这魔头的武功倒着实高得骇人,合属下父子和蒲老弟、游老弟四人之力,竟尚非其敌。唉!当今之世,恐怕也只有盟主您,方能与之抗衡了。” 钮清心中亦颇为沉重,那“武帝”竟能以一己之力独斗当今天下四位顶尖高手并将之击得重伤,着实让他震惊。平心而论,他的功力可在“剑帝”张枫等任何一人之上,但若让他一人力敌四人,他心中也没有把握。以此推断,那“武帝”的功力岂不尚在他之上?看来,要想在武功上战胜那魔头,恐怕还得加紧苦练才行。 其实,那“武帝”能力拼四大高手,这其中可另有玄机。那“武帝”身负一种久已失传的“移山倒海挪乾坤”神功,与钮清的“接阴导阳”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虽是双掌分敌四人,却可以将四人的功力相互移转、挪动。也就是说,他可以让“剑帝”张枫、“金翅大鹏”蒲天宇二人的功力和“流云剑客”张新明、“南海潜龙”游四海二人的功力互相攻击,他则居中适度调控即可。假如来自两方的劲力大体相当,他仿佛置身事外,任由双方对攻;若哪一方力道稍弱,他就适当地加入一部分自身的功力,达到让双方平衡。 看起来他是同时在与四大高手比拼内力,其实只是以“流云剑客”张新明和“南海潜龙”游四海的全力加上他的一部分功力,去与“剑帝”张枫和“金翅大鹏”蒲天宇的全力互相攻击。其他四人自然不得不竭尽全力以抗,他则除了护住自身外,就只动用了帮助张新明和游四海的那一点功力。如此一来,他岂能不立于不败之地? 假若这四人不是莫名其妙地被他巧妙利用,而是从不同方位向他进攻,使他无力可借、无功可挪,他岂能再是四人之敌手? 试想“剑帝”张枫、“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每人都身俱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流云剑客”张新明也有三十多年的修为,四人合力将近四甲子功力。若以硬对实,天下何人能独抗之? 当然,欲移转他人的功力,至少本身功力也要高于或等于对方,才能引导、挪动得了。否则,万一对方一个快速突击攻破了自身的防线,就可能内力反噬、引火自焚了。 以“武帝”的功力而言,自然可高于“剑帝”张枫等四人中的任何一人,但“剑帝”张枫与“金翅大鹏”蒲天宇合力,即可高过“武帝”。若没有“南海潜龙”游四海和“流云剑客”张新明在另一边“帮衬”,他岂敢与之硬拼? “剑帝”张枫等不明这其中奥妙,故而对其之功力惊畏有加。 其实,“武帝”在力敌四人之时,心中也是叫苦不迭。他勉强能移转“流云剑客”张新明和“南海潜龙”游四海的合力去攻击“剑帝”张枫和“金翅大鹏”蒲天宇,却无法挪动后者的合力去攻击前者,还得时时提防为后者的内劲震伤。所以,他也必须运集全力驾驭,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受到致命的攻击。 五人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除非有人能同时挡得住五人的合力方可化解,或者五人能取得默契,同时缓缓地收功;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等到他们两败俱伤而告终了。 “武帝”一边与四人拼斗,一边暗暗思忖:从各个方向不断传来的警啸声判断,那几个老古怪果然都来了,这本就是此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只是在执行中似乎颇不顺利。自己原拟先行收拾了“剑帝”张枫父子师徒,再赶往其他方向,哪知正欲得手之际,“武林双异”却及时赶来,反令得自己欲罢不能。六大护法也不见已得手的信号,恐怕也是被拖住了。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各堂堂主了。总堂主呢?何以也不见动静?难道连他也被人拦住了?可又有什么人物竟能拦得住他? 陡闻后山方向传来一声高亢而悠长的龙吟,不由大吃一惊:来人好深厚的功力!恐怕与自己也当在伯仲之间。来人是谁?是偶然路过还是有为而来?若是后者,多半就是那几个老古怪邀来的帮手了。只是这世上除了“飞天神龙”钮清之外,怎还有此等绝顶高手? 看来,今晚已难以讨得了好去了,若再不及时撤退,说不定还会栽在这里。 他不敢再行纠缠,决定冒险一搏。 他悄悄将全身的功力运集到右掌,同时将左边“流云剑客”张新明和“南海潜龙”游四海的全部合力也移转到右掌,陡然向“剑帝”张枫和“金翅大鹏”蒲天宇全力一压。张枫和蒲天宇猝不及防,差点被这股凶猛的力道击垮了护身气圈,赶紧运集全力反击。 而“武帝”竟不顾自身伤损,在这瞬间将劲力反转,强行将这股合力牵引到左掌,同时也将自身的功力转移到左掌,等于合三大高手之力,全力向“流云剑客”张新明和“南海潜龙”游四海致命一击。 只听接连三声闷哼,“流云剑客”张新明和“南海潜龙”游四海先后倒地不起,张新明更是口喷鲜血,昏迷不醒。那“武帝”却在一声闷哼之后,陡然腾空而起,在空中发出一声通令各方撤退的尖厉狂啸,迅疾向场外电掣而去。 只是内行人听来,“武帝”那一声狂啸虽然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但却戛然而止,说明后劲不足,显然亦受伤不轻了。 转眼间,钮清等一行人已到了堡外,只见堡门外一大群人正在肃立恭候。当先是一位身材高大、状貌威严的老人,但见他额庭饱满、精芒内蕴,显具绝顶内家功力之象。 他的身后有“刀王”乔冲、“银须矮仙”童大威、“天山仙姥”戴芙蓉、“神刀侠”乔龙、“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及马大勇等人;还有“乾坤堡”众和各路来援的江湖群豪,大概不下三百人之多。尤其是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带伤而来迎接,令得钮清颇感不安。 眼见钮清等一行人临近,当先那老者俯身拜了下去,朗声道:“‘天龙盟’属下欧阳天恭迎盟主!”随着“乾坤手”欧阳天的俯身下拜,身后忽然“呼啦啦”地跪下了一大片,只是各人所行的礼节却又各自不同。 “刀王”乔冲、“天山双仙”等是参见盟主之礼;“乾坤堡”众人是跟随堡主“乾坤手”欧阳天而拜;至于其他的江湖群豪则是随势而拜。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既不知道对方这年轻人的来历,也未曾听说过“天龙盟”的名字,但乍见如此气势,尤其是见到他们平素敬仰至极的“乾坤手”欧阳天、“刀王”乔冲、“天山双仙”等武林泰斗级人物,都如此虔诚地参拜,使得他们不由自主地紧跟着拜了下去。 有先前曾在堡前见过“真假‘飞天神龙’”一幕的江湖豪杰,此时更是目瞪口呆。他们原本曾对“飞天神龙”钮清畏如蛇蝎、痛恨至极,哪知竟是被人嫁祸。而真正的“飞天神龙”钮清却是一位大仁大义、神功盖世的英雄人物。如今更是摇身一变,竟是什么“天龙盟”的一盟之主,就连“乾坤手”欧阳天、“武林双圣”、“天山双仙”、“武林双异”那等绝代高手,均为其属下,岂不令人惊骇莫名? 有曾听说过“天龙盟”来历的江湖英豪,则莫不惊喜万分、振奋不已,庆幸天下有救了,他们再也不会任人宰割了。 钮清乍见众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此大礼,不由既感动又尴尬,忙一晃身飘到“乾坤手”欧阳天等人身前,将他们一一扶起,恳切地说:“各位前辈快快请起,如此可折杀晚辈了。” 待众人纷纷起身后,钮清见“乾坤手”欧阳天脸上气色不佳,似在最近曾受过不轻的内伤,不由惑然道:“欧阳堡主可是曾碰上‘武帝’那魔头了么?” 依钮清的想法,以“乾坤手”欧阳天如此精深的造诣,除非是遇上了“武帝”那等超级魔头,否则,他岂能轻易遭受重创? “乾坤手”欧阳天微微一怔,随即遗憾地说:“可惜属下未能碰上‘武帝’那魔头,否则的话,属下就算力不能敌,拼死也不能让他轻易逃逸。” 钮清敬佩地说:“欧阳堡主傲骨铮铮、不畏强暴,不屈不饶地力抗强寇,实乃天下武林的擎天支柱,在下早已仰慕之极。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乾坤手”欧阳天肃然道:“‘飞天神龙’的大名,属下亦早有所闻,只是没想到竟会是本盟盟主。” 钮清尴尬地说:“老堡主千万别再提‘飞天神龙’了,这个名号本是当初‘黄面虎’黄大侠随口而说,哪知尚未来得及启用,就被‘武林教’的‘玉面哪吒’黎纲那贼子给玷污了。这个名号,自然也不能再用了。” “袖里乾坤”胡智插言道:“盟主,如今真相大白,‘武林教’的险恶用心已昭告天下,不但丝毫无损于盟主的威名,亦使得‘飞天神龙’之名更盛呀!” “乾坤手”欧阳天点点头道:“不错,盟主本就是一条‘人中之龙’,‘飞天神龙’这个名号确实最适合盟主不过了。” “刀王”乔冲大声说:“盟主,您就堂堂正正地使用‘飞天神龙’这个名号吧,又何必在乎‘武林教’的卑鄙中伤?” 忽听群豪中响起一片欢呼声:“飞天神龙!”“飞天神龙!”…… …… 钮清环顾一眼神情激动的人群,感动地说:“谢谢,谢谢!多谢大家不以‘飞天神龙’之名为耻。好,从今天开始,本人就正式使用‘飞天神龙’这个名号了。” 人群中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待众人情绪平静下来,“乾坤手”欧阳天又感激地说:“今晚若非盟主和各位老兄弟们及时赶到,‘乾坤堡’恐已化为灰烬了。对于盟主和各位老兄弟们的救援之恩,我‘乾坤堡’上下感激之极。”说罢,又恭敬地向“飞天神龙”钮清和众人躬身一揖。 “飞天神龙”钮清上前一步,紧握住“乾坤手”欧阳天的手,笑道:“我们同为‘天龙’一脉,本就是一家人自己的事,欧阳堡主岂不见外了?” “乾坤手”欧阳天一愣,随即大笑道:“是极,是极!我们都是一家人,倒是老朽俗气了。”言罢往旁侧一让,礼请道:“盟主,请进堡!各位老兄弟们,请!请!” 众人鱼贯进入堡内,除身份较高者进入“乾坤手”欧阳天的大厅里待茶外,余众均由堡丁们引至后花园里休息、准备进食早餐去了。 ------------ 第 100章 豪杰志士 云聚“乾坤堡” “飞天神龙”钮清一行进入大厅,经再三推让,钮清始坐了首位,“乾坤手”欧阳天与艾华姑娘左右相陪。他自领先师遗命、携绝世神功出山以来,经数月来的江湖历练,经验、阅历都成熟了许多。所行之事、所说之话,已隐然有一派宗主的风度。只是对于这些名重武林的泰斗、白发苍苍的长者,时不时地向他叩首行礼,使他感到既别扭又尴尬。但一来昔年“天龙盟”上下之分极严,再者众人对他那绝世的神功、杰出的才智、出众的风标,都极为敬佩,故始终对他礼敬有加。所以,钮清虽多次要求众人、尤其是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不必如此多礼,但众人均以“盟规盟约”、礼不可废为由,他也无可奈何,只好顺其自然。慢慢地,他也逐渐适应了“盟主”的身份、地位。 众人落座之后,钮清先将伴在身边的艾华介绍给众人:“这位是‘千手观音’蒋飘霞蒋前辈的高足艾华姑娘。前些天被‘武林教’匪徒掳往阴山,脱险后即随在下赶来这里效力,今后尚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艾华起身躬身向众人施礼道:“晚辈给各位前辈请安了。” “乾坤手”欧阳天、“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及“天山双仙”等人,一听她是“千手观音”蒋飘霞之徒,不由一阵疑惑。他们都是当今武林绝顶人物,眼光何等犀利,早看出艾华有一身不俗的功夫,较之“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一级人物也不逊多少。“千手观音”蒋飘霞虽名列“宇内三奇”之一,她能调教出如此佳徒?抑或是此女另有奇遇? “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等人却知,此女既然与“飞天神龙”钮清的关系非同一般,以钮清那神鬼莫测之能,要将她造就成一朵巾帼奇葩,并非难事,故而毫不以为怪。 接着,“乾坤手”欧阳天将“追风剑客”凌玉峰及“乾坤堡”和江湖群豪中的几位首要人物向“飞天神龙”钮清和众人介绍了一番。“刀王”乔冲也将“神刀侠”乔龙、“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和马腾云、马大勇等人介绍给大家。“剑帝”张枫虽仍处于丧徒伤子的哀痛之中,也强打精神与众人招呼。 “飞天神龙”钮清环目一扫,来援“乾坤堡”的头面人物大多均在座,“流云剑客”张新明尚在内室疗伤,但何以不见“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及何芸的踪影?难道他们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是此时大厅里乱哄哄的、众人大多都在相互施礼、问候,他也不好多问。 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之后,“乾坤手”欧阳天肃然道:“这次‘乾坤堡’得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全赖盟主和各位老兄弟们、朋友们之赐,大恩不言谢。唯今以后,我‘乾坤堡’上下,将永远追随盟主,为重振‘天龙’、彻底消灭‘武林教’,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他这番表态,正气凛然、情真意切,令得所有之人肃然起敬。 “银须矮仙”童大威赞道:“欧阳兄毕竟是……哎哟!”他陡感大腿一阵剧痛,回头一看,正碰上“天山仙姥”戴芙蓉含怒的眼光,赶紧把未完之言吞下肚去,乖乖地不做声了。 众人见状,全都哑然失笑,但碍于“天山双仙”的崇高声望,强忍着未笑出声来。 “飞天神龙”钮清亦为“乾坤手”欧阳天的凛然正气所感,诚恳地说:“晚辈虽受先师遗命接掌‘天龙’,究因年轻识浅,终日惶恐不安,唯恐有负先师重托,还望欧阳堡主多多给予赐教。” “乾坤手”欧阳天恭声道:“盟主言重了,属下愧不敢当。不过重振‘天龙’声威,乃属下等数十年来的心愿,自当竭尽全力。”稍顿,又黯然道:“适才听乔老弟、童老弟提及,老盟主不幸英年早逝,属下哀痛欲绝。唯因‘武林教’猖乱,属下尚需留此残躯,以追随盟主卫道除魔,方能告慰老盟主在天之灵。” “飞天神龙”钮清见他神情伤感、语意真诚,心中颇为感动,侧身抓住“乾坤手”欧阳天的手,激动地说:“晚辈多谢了!” 正在这时,一位五十来岁的灰衣人走进厅来,一见众人似正在议事,正欲退出,却被欧阳天叫住:“天杰,有什么事就说嘛!”转对众人介绍:“这位就是本堡十二杰之首的‘五丁开山’翁天杰。” “五丁开山”翁天杰向众人一一行礼后,即向“乾坤手”欧阳天恭声禀报:“禀堡主,属下已大略查过,此战共消灭‘武林教’匪徒三百多人,其中黄衣级高手十名。经揭开蒙面巾已确认身份的有被‘剑帝’张前辈击杀的‘雪山豺人’,被‘银须矮仙’童前辈力毙的‘赤发老魅’,与‘屠龙剑客’余大侠同归于尽的是‘四明怪客’,被堡主一掌击毙的竟是‘雁云大侠’慕容明,而在后山被钮盟主生擒的赫然是昆仑掌门‘四空和尚’,那在后山被炸得尸骨无存的可能是‘霹雳神魔’……” 众人闻报又惊又喜,惊的是“武林教”中的人员成分着实复杂,竟然连素有侠名的“雁云大侠”慕容明和昆仑掌门“四空和尚”居然也会甘心从贼;喜的是这一战终于重创了“武林教”,令得其铩羽而遁。 “乾坤手”欧阳天“哈哈”大笑道:“好,好!这一战狠狠地打击了‘武林教’的嚣张气焰,着实是大大地出了一口长久以来所受的怨气。” “刀王”乔冲兴奋地说:“这一仗打得实在是痛快之极。哈哈!老夫已四十多年未如此痛快过了。过瘾!过劲!”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自‘武林教’横扫武林以来,还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大的打击。我们这一次,不仅仅是重创了‘武林教’,更重要的是打破了‘武林教’不可战胜的神话,给那些正在受压迫、受奴役而又彷徨犹豫的武林志士竖起了信心。等到所有武林正义之士都起而抗争之时,‘武林教’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有之人均被这一胜利所激动、所兴奋,更为能亲身参与这一扭转乾坤的关键之战而自豪。 待众人兴奋之情稍稍平静,“乾坤手”欧阳天脸上神情一暗,又沉痛地说:“这一战我们虽取得了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呀!”转问“五丁开山”翁天杰:“天杰,我方的伤亡又如何?” “五丁开山”翁天杰低沉地说:“到目前为止,已知道阵亡的堡丁和来援英雄共二百六十五人,其中各路江湖豪杰阵亡了近二百人。包括‘屠龙剑客’余大侠,‘剑帝’张前辈的爱徒‘奔雷手’王大侠和‘黑旋风’李大侠等人。本堡的‘四娇八俊十二杰’已只剩下‘三娇四俊五杰’了。幸存的堡丁和江湖英雄也大多受到轻重不等的损伤。另外,‘白云大侠’王大侠和‘金岭女侠’莫女侠追击‘武林教’的‘玉面哪吒’黎刚至今未归,生死不明……” 正在牵挂着“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和何芸的“飞天神龙”钮清闻言一怔,愕然道:“怎么?那‘玉面哪吒’黎刚竟然逃走啦?是如何逃走的?” “五丁开山”翁天杰恭声道:“禀盟主,就在您刚离开堡前不久,从左侧的一棵大树上突然闪电般地飞出来一条人影,我们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形貌,来人已将王大侠和莫女侠一举击退。待得尘烟散去,那人连同地上的‘玉面哪吒’黎刚均已不见了。王大侠和莫女侠见来人劫走了‘玉面哪吒’黎刚,迅急追赶而去,尚不知结果如何。” “飞天神龙”钮清一愣,能在转眼间一举击退“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两人,此人的功力不弱呀。这人是谁?正待进一步询问,却听厅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不由凝目向厅门望去。 只见门口已一拐一拐地走进来一位赤着上身、背负着荆条的中年男子,身后紧跟着一位脸含隐忧的中年女子和一位黄衣少女。 “飞天神龙”钮清愕然道:“王大侠,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三人正是前去追捕“玉面哪吒”黎刚的“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及其徒儿何芸姑娘。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追敌未果,学古人“负荆请罪”来了。 “白云大侠”王天倚径直走到“飞天神龙”钮清跟前,“噗通”跪了下去,黯然道:“王天倚有眼无珠、不辨真伪,屡犯少侠于先,有负重托于后,特来负荆请罪。” “飞天神龙”钮清忙起身相扶道:“王大侠快别这样,这只能怪贼子们太过于阴险狡猾、卑鄙无耻,岂能怪得了大侠?” 王天倚愧疚地说:“只是那‘玉面哪吒’……” 钮清叹道:“也许是此贼气数未尽,就让他多活一时吧。好在此贼的本来面目已露,在下所受的冤屈也终于洗清了。” 这时,“乾坤手”欧阳天、“武林双圣”、“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前辈人物也纷纷上前劝说,“白云大侠”王天倚才含羞带愧地穿上衣服,退过一旁。 “金岭女侠”莫丽蓉眉宇间一直隐含焦灼之色。进厅后眼光迅疾一扫群雄,当与“追风剑客”凌玉峰目光乍然相遇时,脸上没来由地飞起两朵红晕。赶紧低头走过一边,借与“乾坤手”欧阳天、“武林双圣”、“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人见礼而掩饰过去。 何芸姑娘进厅后,一双美目即深情地注视在“飞天神龙”钮清身上。然一见到紧依其身侧而坐的艾华时,心里陡然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伤感。赶紧扭过头去,紧咬着嘴唇,默默地跟在乃师身后。 一阵闹腾后又渐渐安静下来,众人接着先前的话题。 “五丁开山”翁天杰继续请示:“关于阵亡人员的善后处理……” “飞天神龙”钮清突然插言道:“不知各位遇难英雄的遗体存放何处?老堡主可否引在下去看看?” “乾坤手”欧阳天一怔,犹豫地说:“这个……” 钮清肃然道:“老堡主别多虑了。他们都是为了武林正义而捐躯,气节永存,理应受到我们的敬仰。” “南海潜龙”游四海点点头道:“盟主说得对,他们是为正义而死,死得悲壮、死得光荣,不若我们都去祭奠一番吧。” “乾坤手”欧阳天慨然道:“好!天杰,那就引路吧。” “五丁开山”翁天杰恭应一声,引领众人出厅而去。 转过几座房舍,到了西偏院的一间大厅。厅外有二三十名戴孝的堡丁正在忙碌着,一见老堡主领着一大群人亲临,忙躬身肃立一旁。 进入厅内,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环目一扫,但见地上整齐地排放着十几长列躺在长板上的尸体,均以白布覆盖,其上分别书写上姓名、籍贯。 粗略一看,足有二三百具之多。 众人分别察看了死者遗容,但见各种死状惨不忍睹,断头、缺臂、缺腿者比比皆是,有些甚至已成了一团肉泥,还有些尸骨无存的,仅是用一条白布写上姓名聊做记号而已。 “飞天神龙”钮清亲自察看了“屠龙剑客”余平、“奔雷手”王雷和“黑旋风”李风等人的遗体,但见“屠龙剑客”余平头颅碎裂,“黑旋风”李风满脸惊骇,“奔雷手”王雷则是双眼圆睁,他是死不瞑目呀! “剑帝”张枫乍睹两位爱徒的遗容,想起数十年的师徒之情,如今却天人永隔,心中一酸,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幸亏站在他身后的“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及时扶住了他。他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地抚平了“黑旋风”李风的面容、合上了“奔雷手”王雷的双眼,喃喃地说:“值!值!死得值!” 亦有其他群豪在睹及自己亲友的遗容时,忍不住心头的伤痛,暗暗抽泣之声此起彼伏。 突见“飞天神龙”钮清当先跪了下去,身后群雄随之亦“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 第101章 悼亡祝捷 筹复“天龙盟” “飞天神龙”钮清庄重地说:“各位英灵泉下有知,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你们的仇一定会报。我钮清在此起誓:一定会向‘武林教’讨还这笔血债,以告慰各位的在天之灵。诸位请安息吧!”声音低沉有力,震人心弦,充分表达了他将与“武林教”拼战到底的决心和对死难者的深沉哀痛。 身后群雄齐声怒吼:“血债血还!”“报仇雪恨!”气势磅礴,声震屋瓦。 “乾坤手”欧阳天和“天山仙姥”戴芙蓉起身上前扶起钮清,含泪道:“有了盟主的承诺,他们也能含笑九泉了。盟主请起吧!” 众人祭奠完毕,怀着沉痛的心情离开了停灵间。 刚转过一个拐角,走在前面的“飞天神龙”钮清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凝神一看,来人是一位虎头虎脑的“乾坤堡”堡丁。正欲动问,身后的“乾坤手”欧阳天已一闪而出,见状怒斥道:“瞎了你的狗眼了!这么莽撞,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火急火燎的?” 那堡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被“乾坤手”欧阳天一叱喝,赶紧跪在地上叩头不已,颤颤惊惊地说:“小的……小的是奉总管之命,前来……前来看看您们的事情……什么时候完毕,也好……也好给各位英雄……敬奉早餐……” “乾坤手”欧阳天正想找个什么机会来缓解这沉闷、伤感的气氛,遂不再理会那堡丁的冒失,转对众人朗笑道:“盟主和各位老兄弟们、朋友们千里驰援,昨晚又鏖战了一夜,大概早就饥肠辘辘了。那就请吧!” 席宴设在后花园中,此花园依山而建,占地甚广。亭台楼阁、假山池鱼、花草树木,星罗棋布,端的是气概不凡。 园中摆了三四十桌酒宴,虽是战后临时筹办,倒也颇为丰盛,可见“乾坤堡”平时储备甚丰。 “飞天神龙”钮清与“武林双圣”、“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人坐了首席,“乾坤手”欧阳天以主人身份相陪。“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及马腾云、马大勇、何芸姑娘等人聚在一起。艾华本想傍着钮清落座,却被“袖里乾坤”胡智借故拉着她与“黄面虎”黄彪、“追风剑客”凌玉峰等人凑了一桌。 “袖里乾坤”胡智从见到“金岭女侠”莫丽蓉的徒儿何芸姑娘进入“乾坤手”欧阳天的会客大厅时对“飞天神龙”钮清投以异样的眼光开始,即察觉其不时对钮清流露出一种依恋、愤懑、凄伤、而又无奈的特殊情感,又不时以颇含醋意的目光冷盯着艾华。心中微一愣怔,再于袖中暗占一卦,已明其中原委。为了日后她们姐妹能和睦相处,免使钮清后院醋海兴波,他有意无意地拉住艾华不让其过于黏住钮清。 待众人纷纷坐定之后,“乾坤手”欧阳天执杯起立,朗声道:“‘乾坤堡’新遭大难,无佳肴美酒待客,暂且以淡酒粗饭为诸位果腹,尚请见谅。这次‘乾坤堡’能得以幸存,全赖本盟盟主、各位老兄弟们和各位朋友们及时来援,老朽无以为谢,谨以薄酒三杯,敬谢诸位!” 园中酒杯纷举,喧嚷连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宴的气氛上来了。群雄都是江湖豪杰,性格豪爽,转眼间,猜拳行令之声已此起彼伏,相互敬酒碰杯的叮当声不绝于耳,早将先前的伤感气氛冲淡了。 “飞天神龙”钮清自然成了众星捧月的中心,群豪纷纷争着向他敬酒。他却不过众人的情面,至少也喝了数十杯。虽是内功深厚,也抵不过过量烈酒的刺激,已是面色酡红、步履虚飘了。幸好同桌的几位老人纷纷劝阻了群豪的激情,替他挡退了大量的敬酒者,才不至于让他当场出糟。 “天山仙姥”戴芙蓉蔼然道:“盟主,酒喝多了伤身,还是多吃点菜、多喝点汤吧。” 钮清感激地说:“多谢师婆。”伸筷夹了些菜蔬送入口中。 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问题,抬头道:“对了。师婆,您们不是在‘游龙堡’么?是何时赶来这里的?” “天山仙姥”戴芙蓉道:“我们奉盟主之命监视‘游龙堡’的动静,发现大批‘武林教’人物不待‘重九’到来即往外开拔。为弄个清楚明白,遂尾随其后一直到了这里。哪知‘武林教’竟提前发难了,幸好我们来得及时。”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武林教’这次来的高手还着实不少,我们刚到不久,就遭到六位功力奇高的红衣蒙面人的围攻,若非乔二哥父子及时赶到,我们恐怕就栽在那儿了。”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一凛,能被“天山仙姥”戴芙蓉这等高手推许为“功力奇高”、且险险将“天山双仙”拾掇下来之辈,功力岂能泛泛?显然,这红衣蒙面人的身份、武功,较那些黄衣蒙面人又要高一个档次了。看来,“武林教”中是以衣着颜色来区分其武功、地位的。不知除了金衣、红衣、黄衣、黑衣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衣色? “刀王”乔冲笑道:“戴四妹谦虚了。不过那几个家伙的武功倒确实不含糊,而且他们虽然蒙了面难见尊容,但武功家数,倒颇似昔年的几个老魔头。” “银须矮仙”童大威点点头道:“的确。只是听说那几个老鬼早就死了多年了,难道他们当年是诈死?还是谣传?” “刀王”乔冲朗笑道:“管他是什么原因,只要果真是那几个老魔头,我们就不愁找不到对手了。” 这一餐饭直吃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乾坤手”欧阳天邀“飞天神龙”钮清及众首要人物再回到他那会客大厅里。众人落座后,堡丁奉上香茗。 “乾坤手”欧阳天问道:“盟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飞天神龙”钮清轻轻喝了口香茗,摇了摇仍稍感迷糊的脑袋,笑道:“我们在这‘乾坤堡’中为客,自然该听主人的,不知欧阳堡主有何打算?” “乾坤手”欧阳天敞笑道:“您是一盟之主,盟有盟规,属下可不敢擅越。”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除了您们几位老前辈,当然还有在座诸位现在已知道了‘天龙盟’这个名字之外,江湖上恐怕已没几个人听说过了。‘天龙盟主’这块牌子可没有‘乾坤堡主’好使。所以,在‘天龙盟’尚未复盟之前,还得请老堡主多多担当。” “剑帝”张枫道:“既如此,我们何不尽早复盟?” “南海潜龙”游四海接道:“对呀!昨晚一战,‘武林教’铩羽,必将天下震动。从今以后,闻‘天龙盟’之名、慕‘天龙盟’之士者,将大有人在。我们此时趁机复盟,正其时也!” “天山仙姥”戴芙蓉也道:“我们要肩负起消灭‘武林教’的重任,就必须要尽早竖起‘天龙盟’的大旗,方能引导、团结天下正义之士一起行动起来。” “刀王”乔冲大叫道:“堂堂‘天龙盟’,消失江湖已几十年了,现在该是重新抬头的时候了。” 突见“追风剑客”凌玉峰、“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一齐起身走到“飞天神龙”钮清面前并排跪下。 “追风剑客”凌玉峰朗声道:“我等久闻‘天龙盟’威名,只恨迟生了几十年,未能追随各位前辈尾翼。现今盟主要复兴‘天龙盟’,我等希望能成为第一批盟友,请盟主俯允。” “白云大侠”王天倚接着说:“恳请盟主将我等收归麾下,为消灭‘武林教’、维护江湖安宁,贡献我等绵薄之力。” “剑帝”张枫笑道:“看看,刚才还在担心‘天龙盟’人丁单薄,马上就有三位大侠愿意加入了。好呀!” “呼啦啦!”一阵骚乱,厅门口陡然涌进一大群人来,霎时将大厅里跪得满满的,挤不进来的也就地跪在了门外。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叫道:“我要求加入‘天龙盟’。”“我报名加入‘天龙盟’。”“我愿意跟随盟主和各位前辈一起去消灭‘武林教’。”“我虽然武功有限,但愿为‘天龙盟’献出满腔热血。”“恳请盟主收留。”“…… ……”“…… ……” 原来是那些江湖豪杰们,虽未能进入大厅内议事,但一直在门外、附近张望、探听。自昨晚有人亲眼目睹了“飞天神龙”钮清的神奇身手之后,又得知“乾坤手”欧阳天、“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当世顶尖高手,均是“天龙盟”中人物,即对“天龙盟”充满了好奇、羡慕、向往。乍听“天龙盟”准备招兵买马,赶紧抢进来争着要求加入。 “飞天神龙”钮清乍睹这么多的江湖英雄一齐要求加入“天龙盟”,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恐慌,喜者是得道多助、我道不孤;慌的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操作。他向“乾坤手”欧阳天、“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天山双仙”、“武林双异”及“袖里乾坤”胡智等人看了一眼,见众人均缓缓点头。 遂一闪身飘到“追风剑客”凌玉峰、“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身前,一一将他们扶起,同时口中朗声道:“各位朋友们,感谢你们看得起‘天龙盟’,愿意与我们一起卫道除魔、维护武林安宁,‘天龙盟’非常欢迎你们的加入。至于如何办理手续,待在下与各位‘天龙’前辈商量后再说。现在请大家先到后花园去将自己的情况一一进行登记,以方便我们的录用。大家请起来吧!”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往后花园而去。 “飞天神龙”钮清叫过艾华、何芸、腾云、大勇四人,吩咐他们先到后花园去将众人的情况一一进行摸底、登记,四人欣然从命而去。 待众人离去后,“飞天神龙”钮清对诸位“天龙”老人说:“各位前辈认为该咋办?” “剑帝”张枫道:“我们正准备竖起大旗招贤纳士,这些朋友们就闻风而动、踊跃参加,这是‘天龙’之福呀!” “乾坤手”欧阳天皱眉道:“只是,‘天龙盟’有严格的盟规,凡加入‘天龙盟’之人,必须接受严格的考察,不但武功、人品、机智等等,均须上上之选,而且还得要有引进、担保之人。”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又是急于用人之际,若仍沿用旧制对其一个个地进行考察、审定,时间恐怕已来不及了。” “袖里乾坤”胡智说:“这些人都是与‘武林教’血战余生之士,按理说,其武功、人品应该都不会差。我们能否变通一下,‘先入盟、后考察’,今后如发现有不合格者,再逐步进行筛选、淘汰。盟主和各位前辈认为如何?” “乾坤手”欧阳天道:“各地的江湖豪杰较为复杂,照此办理亦可。至于‘乾坤堡’上下,本系‘天龙’一脉,应算是悉数回归‘天龙盟’。各位老兄弟们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刀王”乔冲道:“你欧阳兄大方,我们也不能小气呀。我‘虎啸山庄’和张老大的‘缥缈山庄’,自然也得回归‘天龙盟’了。” “天山仙姥”戴芙蓉笑道:“你们是家大业大,财大气粗。我们可只有两根老骨头带回‘天龙盟’了。” 众人大笑。 “飞天神龙”钮清拱手笑道:“如此,就多谢各位前辈了!也好,我们就暂且先这么办吧。” 随后,众人又商量了复盟的仪式、程序、注意事项及复盟后的人事安排、人员调配等等事项。并决定于明日上午在“乾坤堡”前坪的广场上举行复盟及招贤纳士仪式。 次日上午辰时过后,“乾坤堡”前坪的广场上,“天龙盟”庄严、肃穆而又隆重的“复盟”仪式正在进行。 ------------ 第102章 重振雄风 “天龙盟”复兴 广场周围彩旗招展,广场前端的台子上方,大红横幅高悬,上书“天龙盟”三个烫金大字。台上端坐着“飞天神龙”钮清、“乾坤手”欧阳天、“剑帝”张枫、“刀王”乔冲、“银须矮仙”童大威、“天山仙姥”戴芙蓉、“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这些耄耋名宿,虽一个个正襟危坐,但脸上均掩不住激动、兴奋的神采。 台下呈十列纵队排列着清一色藏青色劲装的“乾坤堡”堡丁和江湖群豪,一个个神情激动而又肃然屹立。 根据摸底登记,幸存的江湖豪杰还有一百二十八人,“乾坤堡”堡丁一百三十六人,加上“飞天神龙”钮清、“乾坤手”欧阳天等“天龙盟”上层人物以及后来的“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等人,目前在“乾坤堡”的总共也只有二百八十二人。 此外,“剑帝”张枫的“缥缈山庄”可抽调二百余人马,“刀王”乔冲的“虎啸山庄”大概也能凑出个二百来人马,已分别由“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于昨日会谈后即紧急发出“飞鸽传书”调人急赴“乾坤堡”而来。 这,就是“天龙盟”复盟之初的全部人马了。 在短短的一昼夜时间内,能布置得如此隆重,包括所有江湖群豪全部更换成藏青色的统一劲装,显见“乾坤堡”的财力、物力着实雄厚。 没有观光者,全都是清一色的“天龙盟”自家人。 “乾坤手”欧阳天主持仪式,并介绍了“天龙盟”的起源、历史以及创盟宗旨等等。 “剑帝”张枫宣读了“天龙盟”的盟规盟约。无非是不得叛盟背道、不得奸淫邪僻、不得恃武凌人、不得妄杀无辜、不得倾陷本盟兄弟、不得私通外敌等等。 最后,“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站起身来,宏声道:“各位前辈们、兄弟们、盟友们,我们的‘天龙盟’今天就算是复立了。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不管是刀山、是火海,就让我们一起去闯吧。同时,我们还要继承‘天龙盟’的优良传统,为了武林安危、为了武林正义,我们要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盟友们,你们——愿意吗?” 台下吼声如雷:“愿意!” “飞天神龙”钮清一摆手,说:“那么,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说罢向台下深深地一鞠躬。 台下众人同时鞠躬致谢。 “飞天神龙”钮清接着说:“本人受先师遗命接掌‘天龙’,承蒙各位‘天龙’前辈、各位朋友们鼎力相助,总算可略为告慰先师的在天之灵了。但这仅仅只是第一步,今后的路还长得很,前面的凶险将更多、更大。所以,更需要诸位的大力支持和多多指教。为了更好地搞好盟务,完成消灭‘武林教’、匡扶武林的大业,经与各位‘天龙’前辈商议,兹决定如下事项。” 他稍顿一下,继续说:“一、贺兰山‘天龙崖’乃本盟始祖‘天龙老人’悟道之处,为缅怀先祖,本盟总坛就暂设‘乾坤堡’。” “二、‘乾坤手’欧阳天前辈仍为本盟副盟主,协助盟主处理一切盟务,特殊情况下代理盟主职务。” “乾坤手”欧阳天起立躬身道:“属下遵命!” “三、‘剑帝’张枫、‘刀王’乔冲、‘银须矮仙’童大威、‘天山仙姥’戴芙蓉、‘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诸前辈均为本盟长老,共同协理盟务。” “剑帝”张枫等六人同时起身躬身应命。 “四、‘袖里乾坤’胡智先生为本盟军师。” 台下的“袖里乾坤”胡智也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五、仍沿用‘天龙盟’历史架构,并结合当前状况,将所有盟友暂编为‘一内’‘五外’‘一谍一法’八堂,今后如人员增加、规模扩大,可酌情逐渐增添、加强各堂,希望能够恢复到原‘天龙盟’的规模。此次设置的‘内堂’主要由‘乾坤堡’堡丁组成,由本盟副盟主‘乾坤手’欧阳天前辈亲自统领,‘乾坤堡’的‘四俊五杰’从旁协助,主要负责本盟总坛‘乾坤堡’的防务工作及本盟的后勤保障工作;‘谍探堂’由原‘乾坤堡’、‘缥缈山庄’、‘虎啸山庄’的所有明暗谍子和部分新入盟的江湖英雄统一混编组成,主要负责情报侦探工作,暂由本盟军师‘袖里乾坤’胡智先生兼任堂主;在全盟范围内挑选部分素质高、原则性强的人员组成‘执法堂’,主要负责督查、整顿本盟所有人员执行盟规盟约情况,由‘黄面虎’黄彪大侠为堂主;‘外五堂’包括‘甲木堂’‘丙火堂’‘戊土堂’‘庚金堂’‘壬水堂’,主要负责本盟的各项外勤工作。‘甲木堂’由‘缥缈山庄’人员组成,由‘流云剑客’张新明大侠为堂主;‘丙火堂’由‘缥缈山庄’和‘虎啸山庄’各抽调一部分人员组成,由‘白云大侠’王天倚大侠为堂主;‘戊土堂’由新入盟的江湖英雄和部分‘乾坤堡’堡丁组成,由‘追风剑客’凌玉峰大侠为堂主;‘庚金堂’由‘虎啸山庄’人员组成,由‘神刀侠’乔龙大侠为堂主;‘壬水堂’由本盟所有女性盟友组成,由‘金岭女侠’莫丽蓉女侠为堂主,‘乾坤堡’的‘三娇’协助之。” “黄面虎”黄彪、“流云剑客”张新明、“白云大侠”王天倚、“追风剑客”凌玉峰、“神刀侠”乔龙、“金岭女侠”莫丽蓉及“乾坤堡”的“三娇四俊五杰”等人同时上前领命。 待各项人事任命宣布完毕,“天龙盟主”钮清严肃而又凝重地说:“‘天龙盟’草创复盟,未尽事宜自然颇多,有待逐渐完善;人员来源更是复杂,甚至可以说,昨天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今天就变成了必须生死相依的盟友兄弟,一时的不适应自然难免。但是,为了我们的共同目标,是什么?” 群雄齐声怒吼:“振兴‘天龙’,消灭‘武林教’,匡护武林正义。” 钮清点点头,接着说:“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我们还任重道远。因为我们目前的力量还非常弱小,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地适应、成长、强大起来。本人以盟主的身份在此重申,我们必须加强组织、纪律性的管理,全盟上下无条件地服从盟规盟约的约束,绝不允许小山头现象的存在;盟众服从堂主领导,各堂服从总盟调遣。只有我们全盟真正的拧成一股绳,方能面对我们强大的敌人。” 众人肃然领命。尤其是“乾坤手”欧阳天、“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等几个已拥有不小势力的“天龙”老人,对钮清后面之言,更是引起了深思。 “天龙盟”复盟仪式结束之后,所有盟友随即进行分组编队,诸“天龙盟”首要人物则又聚集到那会客大厅里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飞天神龙”钮清开门见山地说:“‘天龙盟’总算是勉强复盟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着手开展工作?” “剑帝”张枫道:“我们‘天龙盟’复盟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带领大家消灭‘武林教’、恢复武林秩序。所以,我们当前的主要工作自然是围绕如何壮大自己、打击敌人着手。” “刀王”乔冲朗声道:“‘武林教’这次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我们不若乘胜追击,直捣‘游龙堡’,将他们的老巢连根拔掉。” “白云大侠”王天倚接道:“适才您们都看到了,我们虽都是些新招募的人员,但大家却是士气高涨、斗志昂扬。常言道士气可鼓不可泄,若此时出击,就算不能将其彻底击垮,至少也可再给他们一次沉重的打击吧。” “黄面虎”黄彪也道:“兵贵神速,我们应迅速出击,不给其以喘息之机。” “乾坤手”欧阳天却是眉头深皱,沉吟道:“现在马上就出击,恐怕还来不及吧。不说出发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尚未来得及做,就是我们的各堂人马,或是带伤在身,尚来不及修整,或是尚在途中,一时也难以抵达呀。” “神刀侠”乔龙道:“战机一瞬即逝呀,为不延误战机,可否令正在昼夜兼程赶来的‘甲木’‘丙火’‘庚金’三堂人马中途改道直赴‘游龙堡’,其他人员待稍作休整后再随后赶去接应?” “追风剑客”凌玉峰说:“宇文烈遭此一败,自然也会想到我们可能会乘胜追击,必然会有所准备了。而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分开行动力量更弱,若仅靠‘甲木’‘丙火’‘庚金’三堂人马长途疾行奔袭,抵达时可能已成疲惫之师,战斗力自然会大打折扣,又何能再去攻击有备之坚垒?”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武林教’虽新遭重创,但究竟尚有多少暗藏的实力,我们茫无所知,以疲惫之旅仓促出战,确实需要慎重呀!” “银须矮仙”童大威道:“我盟草创,除‘甲木’、‘庚金’及‘内堂’之外,其余各堂人员多是拼凑而成,先前互不相识,乍然凑到一起,就算个人战力很强,若不经协调训练,恐怕也很难形成整体合力。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最好还是留下一点时间,让各堂磨合、整训一下再出击为妥。”说完悄悄看了眼“天山仙姥”戴芙蓉,见她正在凝神沉思,并未叱喝他,不由心中暗喜。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我盟复立,虽然已整合了我方的全部力量,但相对‘武林教’而言,目前仍是敌强我弱。兵者,诡道也!在我们实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只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认为,除了尽快解决方才各位所说的问题之外,当务之急还要做好一件事,就是马上整合、完善‘谍探堂’的功能,调动一切力量,密切监视‘武林教’的动态,寻找战机,待机而动。” 众人讨论良久,最后基本统一为“加强整训,严密监视,积极备战,待机出击”。 此事刚告一段落,突见“五丁开山”翁天杰匆匆走来,惶急地说:“禀盟主、堡主和各位前辈,那昆仑掌门‘四空和尚’趁人不备,竟服毒自杀了。” 众人一愣。 “飞天神龙”钮清忙道:“我们快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来到关押昆仑掌门“四空和尚”的房间,只见地上躺着一位脸色已开始发乌的枯瘦老僧,口角、鼻孔尚正在溢出缕缕瘀黑的血迹。 “袖里乾坤”胡智紧走几步,俯身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突然伸指连点了他好几处生死大穴,急声说:“盟主,他还有气,快助他一股真气。”边说边将其身躯扶正坐好。 “飞天神龙”钮清迅疾坐到“四空和尚”对面,双掌分抵其胸口“膻中穴”和小腹“中极穴”,将两股雄厚的真气输入其体内。 约盏茶功夫,“四空和尚”的眼皮眨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了开来。他看了一眼正在为他输送真气的“飞天神龙”钮清,轻轻摇了摇头,吃力地说:“多谢施主!不用徒耗真力了。请问施主是谁?” 一旁的“剑帝”张枫道:“这位就是我们‘天龙盟’的第十一代盟主钮盟主。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 “四空和尚”闻言一震,喃喃地说:“天龙盟主?”他吃力地抬起头来,依次看了看场中诸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采。喘息着说:“这……这就好了!武……武林有……有救……”刚说几句,就又气喘吁吁地提不上气了。 “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赶紧上前分握住其左右手,同时将真气输入其体内。 渐渐地,“四空和尚”又慢慢顺过气来,他艰难地说:“武林蒙辱,各大门派均被‘武林教’暗中下毒控制,‘昆仑派’亦不能免。贫僧为保全一派生灵,忍辱屈任‘武林教’‘麒麟堂’副堂主。”说到此,他示意身旁的“袖里乾坤”胡智从其贴身隐秘处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锦囊,打开后里面是一颗毫不起眼的蜡丸。 他继续说:“贫僧费尽心机,方窃得这一颗控制各大门派生死的‘归心丸’,希望您们能想办法研制出解药,以解各大门派倒悬之危,则贫僧……死亦……瞑目……”话未完,一口真气接不上来,头一歪,含恨而终。 ------------ 第103章 玉女伤情 酒后吐真言 距“乾坤堡”西南百十里外的一座小镇上的一家客栈后院里,四合院的客房清雅幽静,一轮皓月当空,透过天井当中一棵大榕树的枝叶照下地来,犹如水银泻地,斑斑点点。 树下一张古色古香的小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菜肴、碗碟,但却没有稍动分毫的迹象。 桌旁端坐着一位玄衣美书生,他的美根本无法用文字来形容,因为那是一种超凡绝俗的美,一种令人感到震慑同时又令人感到绝望的美。正因为太美了,反而不像是凡人,更不像是凡间的男人,只像是天上的仙女。他怀中抱着一具古色斑斓的梨木琵琶,眉宇间凝聚着一种幽怨之情,双眸中流露着痛苦、失望的空洞神韵。尽管是素装淡抹,在银月树影的辉映下,更衬托出他那超脱之美。 玄衣美书生的身后静立着两位青衣书童,也是不言不动、噤若寒蝉。好在他们住店时就包下了整个后院,出手又阔绰大方,所以并无闲杂人等前来打扰。 良久,玄衣美书生长叹一声,纤指一弹,幽怨地唱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曲调凄凉惨淡,令人闻之百愁攻心。 这是宋朝一代女词人李清照的佳作《双溪集》词。李清照别号易安,又名易安居士。她所嫁丈夫赵明诚是个小小京官,半生尝尽兵燹流离颠沛之苦。所以她所填的词,有如秋月黄花,肃杀幽怨,令人不忍卒读。 玄衣美书生满腹哀愁借以抒发,弹唱起来更加令人心酸落泪。 琵琶声铮铮淙淙,忽而哀泣如怨妇悲夫,忽而低沉如幽谷钟声,忽而奔放如高山流水,叮叮咚咚、铿铿锵锵,气韵磅礴,势不可挡。正当声势进入高潮时,“啪”地一声,弦断了。 玄衣美书生神情一暗,喃喃地说:“弦断了,缘断了!真个是缘断情已了!” 一名书童边从他怀里取过琵琶边伤感地说:“小姐,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您已一整天没有进食,如此下去怎么受得了?还是多少吃一点吧。”这书生果然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子。不用说,那两个书童自然也是女子装扮的了。 玄衣女子呆愣愣地说:“吃饭?喝酒?好!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呀!哈哈哈哈!”她仿佛突然发现一桩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股忘形地大笑起来。可惜,笑声中却隐含有一股浓郁的凄凉韵味。笑到最后,甚至比哭还要难听。 大笑,并不一定是心情愉快的表现,它有时像烟、有时像雾,有遮掩或迷惑他人视觉的作用。 玄衣女子笑罢,伸手抓过桌上的酒壶,满满地斟了一杯,一仰头酒下了肚,却呛得她大咳不止。 两书童赶紧为她捶背、抹嘴。 呛咳稍止,又是一杯酒下肚,又一阵呛咳,又一阵捶背。她强忍着一连喝了十来杯,却是一口菜都没吃。 另一书童忍不住说:“小姐,借酒消愁愁更愁,您就别喝了。” 玄衣女子提起酒壶,连斟两杯酒,头也不抬地说:“小娟、小翠,你们也陪我喝一杯。”这三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黎玉和小娟、小翠二婢。 二婢默默地陪着小姐喝了一杯。 黎玉却仍是忘命地将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渐渐地,她已不再呛咳,但颜面却是越来越红了,眼中也布满了红丝。 小娟实在忍不住了,劝道:“小姐,我们知道您心里很苦,但也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呀!” 小翠气冲冲地说:“小姐,那钮清既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这种人苦恼,实在不值得。” 黎玉睁着一双醉眼,说:“‘移情别恋’?哈哈哈哈!好一个‘移情别恋’,你们怎不说是我想‘横刀夺爱’?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他自再次出山以后,就一直与那姓艾的女子在一起。而我呢?又何时曾与他正正当当地谈过情、恋过爱?顶多……我也只不过是自作多情、单相思而已。”说到后来,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楚,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二婢忙不迭地为她擦泪、劝解。 小娟劝道:“小姐,可能是那钮公子并不知道你对他的一片深情。若是他知道了,相信肯定不会对不起小姐的。” 黎玉酒意上涌,满腹的委屈忍不住一涌而出,边哭边说:“我……我并不否认我是深爱着他,但……但我并不奢望能与他有什么好的结果,更不会恨他薄情寡义。恨只恨我为什么要身为‘武林教’之人,恨只恨我为什么会有个黎刚那么阴险狠毒的亲哥哥。他与‘武林教’注定会势不两立,更与黎刚积恨如山。我……我又能怎么办?” 小娟、小翠也忍不住陪着落泪。 良久,小娟又劝道:“小姐,你也别太伤心了。大公子行事固然太过……但毕竟……” 黎玉抬起一张带雨梨花般的面庞,黯然道:“好在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那些惨绝人寰的惨案,并不是他做的,都是黎刚为要嫁祸于他所制造的罪恶。” 原来,“玉面哪吒”黎刚的身份特殊,一切行动皆受“武林教主”“武帝”的直接指挥,他与钮清之间的一切经过情形,都直接向“武帝”回报,难怪那“武帝”能对钮清的情况颇为了解。自然,他冒名制造的一系列惨案,当然也来自“武帝”的授意。此事在“武林教”高层中都鲜有人知,黎玉虽曾为“武林教”高层之一,但因早已不理“教务”,也就不知此事了。 黎玉主婢三人为追赶钮清,借助“武林教”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络”,自然不难追查到钮清一行的行踪。 终于,她在周口店附近追上了钮清一行。 那晚,她在钮清一行所住的客栈外窥探,见钮清深夜独自外出,遂尾随其后。她看到了钮清义救“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及其徒儿何芸三人的一幕;也看到了钮清惊走假钮清,挽救“潜隐庄”“逍遥散人”徐逸岳满门的情形。至此,她心中颇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钮清毕竟并没有变坏,他是被冤枉的。但同时心中又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她虽未能看清假冒钮清那人的形貌,但却感觉那人的身形似颇为眼熟。 他会是谁? 她恨极了那冒名嫁祸之徒,但又唯恐会是她所怀疑之人。所以,她比钮清更想揭穿那张假面具下面的原形。于是在钮清狂追那冒名作案的贼子时,她也在后追赶。 后来,她又看到了钮清误追“玉面狐”邓华不慎中计被擒。为救钮清,她赶走了“玉面狐”邓华,闯入那山洞之中。没想到却发生了那一幕令她事后回想起来既甜蜜又辛酸的“灾祸”。 被艾华撞见后,她羞愤交迸,飘然远遁。她当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脑子里空荡荡的;对钮清也说不清是爱还是恨,但少女的矜持和娇羞,让她再也不敢去见钮清了。 然过不了两天,羞涩之情稍为平复之后,对钮清的渴望、思念之情又涌上心头。只是此时的钮清已被诱往阴山险地去了。 由于此事发生得过于突然而又隐秘,她没有找到钮清的影子,却发现了常随在钮清身边的“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等一行人的行踪。因有“刀王”乔冲、“武林双异”等高手在场,她不敢过于接近,但猜测钮清应该会同他们在一起,遂尾随其后到了“乾坤堡”。 待她们抵达“乾坤堡”外时,双方的战事已经爆发。她不愿卷入这场漩涡之中,自然不愿再去与“武林教”中人接触。但又牵挂着钮清的安危,遂潜入堡前右侧的一棵大树之巅,以便随时探知钮清的状况。 在黑夜中,双方均在狠拼厮杀,加之她的轻功超绝,竟未被任何人发现。直到假钮清的面目显露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微的惊“噫”声,才被钮清略有察觉。 她见那假钮清果然就是乃兄“玉面哪吒”黎刚所扮,心中是既气恼又绝望。如此情形之下,她岂能再现身去与钮清相见?心灰意冷之余,她悄然离开了斗场,伤心地带着二婢离开了“乾坤堡”。 此时,黎玉已有了九成醉意,神志也有些迷糊了,但仍在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酒。 小娟含泪抢过她手中的酒壶,泣然道:“小姐,您已醉了,就别喝了。” 黎玉醉眼朦胧地说:“我醉……了?不,我……没醉。”她打了个酒嗝,突然道:“艾……姐姐,还是你……你好……” 小翠气道:“那骚狐狸真不害羞,总是黏黏乎乎地粘在钮公子身边。论姿色、论武功,我们小姐哪一点不比她强?钮公子也真是……” 黎玉仿佛已进入了虚幻境界,梦呓似的说:“清……清哥……你……你知道吗?三年前……我对你……一见钟情……从那时起,你……你的影子……就已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了。我见你……坠崖身亡,我……我就暗暗发誓……终生不嫁了。我生……是你的人,死……也得是你的鬼。从那以后,我……辞去了……‘紫薇堂主’……幽居在……‘紫竹庵’……不理外事。哪想到……你……你不但没死……还……还学了一身……那么好的……功夫。清哥……我……我已经是……你的……我好想……好想永远与你……在一起……怪只怪……我……命苦……生错了……地方……唉——我好恨!” 小娟、小翠均被黎玉那真情的流露感动得热泪长流。 又听黎玉继续喃喃自语:“清哥哥……你……还会记得……我这……苦命之人么?我知道你……已有了……艾姐姐……还能够……容纳……我么?清哥……只要你能……喜欢我,我……我做什么……都愿意。只要是你……喜欢的……你爱的……我……也会去……去喜欢……去爱。如果是你……厌恶的事情……我也一定……不会去做。清哥哥……只要你还能……接受我,我……给你做小……也毫无怨言。为了你……我……我不惜任何……牺牲。清哥……你……你愿意么?” “爱到深处无忧怨!”黎玉酒后吐真言,对钮清的一腔痴情,已是一览无遗。 可是,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们会有结果么? ** ** ** ** 在“乾坤手”欧阳天的会客大厅里,“飞天神龙”钮清、“乾坤手”欧阳天及“天龙盟”诸高层人物聚集一堂,正在商议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看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眉头深皱,显然尚未商议出什么结果。 “袖里乾坤”胡智手里拿着一颗深绿色的药丸在反复端详,不时用鼻子嗅嗅,又用舌头舔舔。 “飞天神龙”钮清问道:“军师可看出什么名堂了么?” “袖里乾坤”胡智摇摇头道:“此药黑中带绿,且有一股清香之味。它在武林中肆掠已久,至今无人能解。依属下猜测,可能系由多种毒物按一定比例、以相生相克之理混合而成。至于具体由哪些毒物、按什么配方而成,就不是一下能搞清楚的了。” 原来,他们正在研究从昆仑掌门“四空和尚”手中得到的那颗“武林教”用来控制武林人物的毒药“归心丸”。 “剑帝”张枫叹道:“可惜不知此人还在不在人世,否则只要找到他,相信必可破解迷津。” “天山仙姥”戴芙蓉问道:“张大哥可是指朱神医?” “剑帝”张枫点点头道:“正是他。”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天龙盟’解散之后,听说他隐居在九华山,悬壶济世,人称‘九华医隐’。但在二十年前,他却突然失踪了,再也不知去向。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尚在人世。” 突见“五丁开山”翁天杰进来禀报:“堡主,外面来了一位姓朱的老者和一位姑娘求见,那老者自称是您的旧识。” “乾坤手”欧阳天看了“飞天神龙”钮清一眼,愕然道:“该不会这么巧吧?属下且去看看。”说罢即快步往厅外走去。 ------------ 第104章 研制“解药” “医隐”接重任 稍顷,即传来“乾坤手”欧阳天清朗的笑声:“朱老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可来得真及时呀!” 随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欧阳兄,小弟是听说‘武林教’那些魔崽子们欲来找你的麻烦,故而前来看看是否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哪知到了堡前一看,不但未见有半点准备打仗的迹象,前面广场上反而彩旗招展,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仿佛过节一般,这是怎么回事呀?” “乾坤手”欧阳天神秘地说:“老弟别急,进去一看便知。” 随着话声,“乾坤手”欧阳天已领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和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走进厅来。 那老者身材高瘦、相貌清癯、长髯及胸,双目精芒爆闪,双太阳穴高高坟起,一看就知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 那少女一张鹅蛋似的脸儿,白里透红;一双弯弯的眉儿,下面盖着两只点漆似的眼珠子,发出亮晶晶的光彩;额上罩着一排短发、一绺青丝,衬着雪也似的脖子,越发显得黑白耀眼;最可爱的是那一点血也似的朱唇,嘴角上微含笑意。嘿!端的又是一位绝色美女。 厅中众人均已起身相迎。那老者乍见“剑帝”张枫、“刀王”乔冲、“银须矮仙”童大威、“天山仙姥”戴芙蓉、“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等“天龙”旧人全都在场,不由心下恍然,难怪“乾坤堡”不惧“武林教”的围攻,有这么多的天下顶级高手坐镇,自然已有万全的准备了。 “剑帝”张枫“呵呵”笑道:“朱老弟,你晚来了一步,没有赶上‘复盟’庆典啦。” 那老者一愣,愕然道:“‘复盟’?什么意思?” “刀王”乔冲大声说:“朱老弟,你没看到前面广场上的横幅么?我们‘天龙盟’再次‘复盟’啦!” 那老者神情猛震,随之激动地说:“‘天龙盟’复盟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剑帝”张枫笑道:“别急,别急!朱老弟,来来来,且先见过诸位朋友再说。”他首先介绍钮清:“这位就是本盟新任盟主‘飞天神龙’钮清钮盟主。” 那老者惑然一凛,他不明白“乾坤手”欧阳天、“剑帝”张枫等这么多的耄耋名宿何以竟会奉一位年方弱冠的年轻人为盟主,但“剑帝”张枫既然如此慎重地介绍,岂容他再有所怀疑?他赶紧上前一步抢到“飞天神龙”钮清身前跪下,朗声道:“原‘天龙盟’属下朱陀道参见盟主!”随他同来的那少女也紧跟着跪在后面。 “剑帝”张枫转对钮清说:“盟主,这位就是我们适才提到的‘九华医隐’朱陀道,实乃当世第一神医。”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上前扶起他们,恳切地说:“朱前辈别这么多礼,在下年轻识浅,今后还望不吝赐教。” “九华医隐”朱陀道恭声道:“属下一只脚已伸进黄土了,尚能看到‘天龙盟’复兴,苍天有眼啊!愿在有生之年追随盟主,为振兴‘天龙’略效犬马之劳。” “飞天神龙”钮清感激地说:“在下能得前辈赐助,实乃‘天龙’之幸呀!” “剑帝”张枫又将其他众人介绍给“九华医隐”朱陀道,除了诸“天龙”旧人之外,还有“追风剑客”凌玉峰、“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等人。 众人纷纷拱手见礼。 “九华医隐”朱陀道亦将身后的少女介绍给众人:“这是小徒司徒超。超儿,赶紧给各位前辈、大侠们行礼吧。” 司徒超上前一一行礼。 待众人纷纷落座后,“九华医隐”朱陀道就迫不及待地说:“张兄,你快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剑帝”张枫遂将老盟主轩辕龑不幸仙逝、“飞天神龙”钮清奉遗命接掌“天龙”、前晚重创“武林教”、今天“天龙盟”正式复盟等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直听得“九华医隐”朱陀道和徒儿司徒超激动、兴奋不已。 一阵寒暄过后,“南海潜龙”游四海道:“朱老弟,二十年前听说你突然失踪了,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了,你是躲到哪儿享清福去了?” “九华医隐”朱陀道长叹道:“享什么清福呀,那是万般无奈之举呀!”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忆道:“二十年前的一天,一位全身裹在红袍里的蒙面人找到老朽蜗居,说要邀请老朽加盟什么‘武林教’。老朽当时对‘武林教’尚颇为陌生,但那红衣蒙面人的冷傲态度却令人十分反感,自然委婉推辞不就。不想那家伙蛮横无理之极,软劝不成,就以武相逼。老朽愤而与之相斗,偏那厮又功力奇高,老朽力不能敌,只好诈死隐遁。 后来在深山中又拾得了这个当时尚不满周岁的女婴,遂在‘九华山’深处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下来。一来躲避‘武林教’的纠缠,再则也可专心育婴、授徒、炼药。月前小徒下山购物时偶尔听到了‘武林教’欲‘重九’围攻‘乾坤堡’的消息。老朽思忖‘乾坤堡’欧阳兄本为我‘天龙’一脉,他独抗强敌的凛然正气早令武林中人敬佩不已,老朽既知此事,岂能不来略效微劳?反正老朽这把老骨头也该抛出去了,遂带了小徒一路寻来。哪知不但各位老兄弟们尽在此处,更碰上了‘天龙盟’复盟这一桩天大的喜事。” “乾坤手”欧阳天叹道:“朱老弟锐身赴难而来,老哥哥是感激不尽呀!” “剑帝”张枫道:“朱老弟,你虽未赶上重创‘武林教’之役,但有更重大的事情是专门等着你来做呀。” “九华医隐”朱陀道愕然道:“何事能有小弟效劳之处?” “剑帝”张枫向“飞天神龙”钮清征询道:“盟主,您看……”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以目示意“袖里乾坤”胡智将手中的那颗“归心丸”交给“九华医隐”朱陀道,诚挚地说:“朱前辈,这就是‘武林教’用以控制各大门派及武林正义之士的‘归心丸’。希望前辈能研制出解药,以解救武林各大门派及正义之士的倒悬之危,进而增强反抗‘武林教’阵营的力量,前辈就功德无量呀!” “九华医隐”朱陀道见“飞天神龙”钮清说得如此慎重,心知责任重大,遂肃然接过那颗“归心丸”,谨慎地放在鼻下闻闻,又用舌头舔舔,反复观察良久,始叹道:“此药并非单一毒性,系由多种剧毒之物配合而成,极似传说中的‘七虫七花毒’。至于究竟是哪七虫?哪七花?各种成分的含量如何?还得进一步测试。” “飞天神龙”钮清欣然道:“那就偏劳前辈了!不知是要回‘九华山’去测试,还是……” 不待“九华医隐”朱陀道答言,“乾坤手”欧阳天朗声道:“何必舍近求远?‘乾坤堡’偌大个地方,难道还不够你朱老弟研制解药?说吧,你需要什么场所、什么用具?老哥哥帮你准备就是。” “九华医隐”朱陀道沉吟片刻,即向“乾坤手”欧阳天拱手道:“如此,就打扰欧阳兄了。” “乾坤堡”沸腾了。 昨天刚打败了“武林教”的进犯,痛痛快快地扬眉吐气了一回;今天又喜迎“天龙盟”的复盟庆典,刚经历过浴血奋战、劫后余生的江湖群豪和“乾坤堡”众,一体加入了曾威震武林的“天龙盟”。能够与“乾坤堡主”、“武林双圣”、“天山双仙”、“武林双异”这些不世出的顶尖高手成为盟友,他们是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如今却成为了事实;不但能时常亲聆这些绝顶高手的指教,更能紧随这些绝世奇人去消灭“武林教”、去维护武林安宁,怎能不令他们激动万分?又怎能不令他们引以自豪? 为欢庆“天龙盟”的复盟,为庆祝重创“武林教”的胜利。“乾坤堡”堡丁在“三娇四俊五杰”的指挥下,杀猪宰羊,布置酒宴。 入夜,一轮明月撒下一片银灰色的光芒,覆盖着大地的山山水水。酒宴仍在“乾坤堡”后花园里举行,众人兴高采烈、满心喜悦,相互敬酒祝福之语、猜拳行令之声,响彻了整个“乾坤堡”。直至三更过后,方尽欢而散。但除了部分年长者和带伤者返房歇息之外,大多数人则仍是三五成群地在堡内外闲荡。过度的兴奋和酒精的刺激,令得他们精神亢奋、难以入睡。 “飞天神龙”钮清在酒宴上被众人轮番敬酒,他平时虽极少饮酒,今晚却是豪兴大发,频频与众人碰杯,少说也喝了百十来杯。好在他内功精深,大部分被他蒸化为水气消失了,但尚留的部分酒精却刺激得他更加兴奋。回到住处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能出现目前这么个局面,实在是令他既高兴又感慨。前晚一战,不但拯救了“乾坤堡”的灭顶之危,更且狠狠地打击了“武林教”的嚣张气焰,使他对彻底战胜“武林教”的信心大增。还有让他高兴的是自己所蒙受的冤屈终于大白于天下了,自己也从令武林中人谈之色变的“恶魔”一变而为受人敬仰的“大侠”。尤令他兴奋不已的是“天龙盟”的旗号终于竖起来了,先师的遗命可说已完成了三分之一。尤其是各位“天龙”前辈和众多武林英豪对他的全力支持和衷心拥戴,更令他感动不已。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将这两天的所有经过一点一滴地回忆一遍。突然想起花姑、狗娃子、二愣子这三位发小来。自从再回“潜龙谷”时不见他们的踪影之后,他的心中就一直悬念着他们。天可怜见,大家终于又走到一起来了。只是这两天事情太多,还来不及与他们好好地叙一叙。不知他们从“潜龙谷”出来后各自的经历如何?想来大概每人都历经过一番磨难、方能得拜名师的吧?但二愣子自与众人相逢以后好像很少说话,似隐有极大的心事似的。他会有什么心事? 再想到花姑,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几年来,他不管是练功之余,还是闯荡江湖之暇,从未间断过对她的思念。他渴望能再见到她,他似有很多的话要向她说,甚至不管她是否已经嫁人,他都有种想向她表明心迹的冲动。现在天从人愿,他终于又见到她了,但他却胆怯了。他不但不敢向她倾述多年来的相思之苦,甚至怕与她朝面,怕碰上她那柔情而略带幽怨的眼神。他心中对她有一种深深的内疚感,他既与黎玉有了那种莫名其妙的肌肤之亲,现在又有个艾华纽股糖似的粘着他,他还有资格去想、去面对花姑么? 他豁然发现自己心底的隐秘,在他所交往的几个女子中,他最在乎的恐怕还是要算花姑,这也许与他们自小青梅竹马的情谊有关吧;他对黎玉则是一种既仰慕又歉疚、同时也愿意担当责任的感觉;他与艾华则是生死之交,同时也抵挡不住她那火热的情谊,在半推半就之下顺其自然。 唉!别想了,越想心里越乱。反正睡不着,干脆去找狗娃子、二愣子聊聊天吧。他翻身爬起,来到马腾云和马大勇二人住宿的房子外,房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从窗口往里一瞧,床上空空如也,哪有他们的踪影? ------------ 第105章 良宵皓月 畅叙离合情 突听邻房传来“剑帝”张枫的声音:“是盟主吗?” “飞天神龙”钮清应道:“正是晚辈。因睡不着,想来看看两位发小,不想却打扰前辈了。” “剑帝”张枫笑道:“盟主客气了。那两个小鬼头好像是往后花园去了,盟主进来坐坐么?” “飞天神龙”钮清道:“那就不打扰前辈了,晚辈这就去找找他们看。”当下径往后花园寻去。 后花园里仍是热闹非凡,正在三五成堆地聊天的盟友们,乍见“飞天神龙”钮清走来,忙纷纷向他问好,神态甚为恭敬。 “飞天神龙”钮清边与众人招呼边寻找马腾云和马大勇,但找来找去,总不见他们的踪影。他们到哪去了? 仰望堡后高耸入云的贺兰山,在银灰色的月光下朦朦胧胧的,别有一番情趣。难道他们跑到山上去了?那就到山上去看看吧。 夜风轻拂,送来一阵阵山花的芳香。钮清一路欣赏着美妙的夜景,缓缓向山上登去。 仰观长空,一轮浑圆的秋月,清灵虚无没遮拦地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常言“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虽已是十七了,但今晚的月亮却似乎显得比平时的月儿更圆更大更亮。玲珑剔透、闪闪煜煜,仿佛随时都会落入人间似的,几乎举手可及。黝黯的天空被月色照得幽蓝幽蓝的,星星微微眨着眼睛,不时有纤柔虚灵若有若无的巧云淡烟似的飘过月前,似乎是在为她拂拭,或是衬托出秋日素月是宇宙间唯一的主宰,其他一切浮云星座都在她的玉容面前显得黯然失色了。 “飞天神龙”钮清长大至今,虽然看过无数次的月色,但似乎从没有今晚这么迷人。 经过一片小水池,偶一低头,见池中也有一轮皎月在水中随风荡漾,粼粼涟漪,忽圆忽碎。钮清忍不住想大声欢呼:“啊!多美的月色呀!” 突然,在树叶的轻响中传来一阵人语声。 钮清暗忖:如此良宵美景,果然尚有同路之人。难道是狗娃子他们?好呀,且看你们在干些什么勾当。当下一提气,顺着声音来处飘了过去。 声音来自一棵大树底下。“飞天神龙”钮清将身一纵,飘上距那儿约二十来丈远的一棵树巅,身形之轻快,一点也没有惊动谈话之人。他稳住身形一看:咦!不是狗娃子他们,那是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中年女人。凝目细瞧,竟是“追风剑客”凌玉峰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两人。 钮清一愣:怎的会是他们?他们这个时候还单独躲在这儿干什么? 只见“追风剑客”凌玉峰背负着双手,眼望苍穹,似在数着天上的星星。“金岭女侠”莫丽蓉低垂着头,两手不停地扭绞着衣角,仿佛一个害羞的小女孩。 徒听“金岭女侠”莫丽蓉轻声说:“凌大哥,这些年来你……还好么?”语气中竟饱含着太多的柔情蜜意。 “追风剑客”凌玉峰收回目光,目注莫丽蓉道:“好,很好!吃得饱,睡得香,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哪能不好?莫女侠,你呢?” “金岭女侠”莫丽蓉黯然道:“我?也还算好吧。” “追风剑客”凌玉峰奇道:“怎么‘也还算好’?” “金岭女侠”莫丽蓉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稍顷,又试探着说:“你……这些年成家了么?” “追风剑客”凌玉峰苦笑道:“家?我孤家寡人一个,匹马孤剑走天涯,四海为家,逍遥自在,何必成家?”稍顿,他似突然想起,问道:“对了,听说‘白云大侠’王大侠对你很好,你们……” “金岭女侠”莫丽蓉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似怪他太不识时机,但看他脸上莫测高深之态,似乎并无戏谑或醋味,不由黯然一叹,歉疚地说:“王大侠这些年来,确实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他。他也确实是一个好人,只是……只可惜他来迟了,我的心里……只能容纳一个人,已没有多余的余地了。” 就在此时,“飞天神龙”钮清突听他对面约六十丈外的一蓬茅草丛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闻之令人心碎的轻叹。随之,一条人影悄然退出了那蓬草丛,往山下而去。 钮清凝目一看,正是那腿伤未愈、走路尚有点微跛的“白云大侠”王天倚。心下顿时恍然,难怪武林公认的一对绝佳配偶“箫笛双侠”,多年来一直未成眷属,症结原来在这里。“白云大侠”王天倚多年来一直苦恋“金岭女侠”莫丽蓉,偏偏莫丽蓉却钟情“追风剑客”凌玉峰于先,就只好愧对王天倚了。 “飞天神龙”钮清暗中比较,“白云大侠”王天倚和“追风剑客”凌玉峰都是武功高强、人才出众之辈,两人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诚然,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或者第一和第二的差距,有时只是一点点、极微小的一点点而已。 若让“飞天神龙”钮清看来,似乎“白云大侠”王天倚与“金岭女侠”莫丽蓉结合可能会更合适一些。至少,王天倚对莫丽蓉的痴情感人;而“追风剑客”凌玉峰对莫丽蓉投送过来的秋波则有点模棱两可之感。 夜空中,又随风送来洞箫低沉呜咽的曲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缠绵哀怨,有如怨妇悲夫,又如慈亲哭儿。 凄婉的曲调,送入“飞天神龙”钮清的耳中,不禁引起他心灵的共鸣,几乎掉下了同情的泪水。痴情的箫音传入“金岭女侠”莫丽蓉的耳中,禁不住心头一阵酸楚,两行清泪悄然爬上了面颊。只有“追风剑客”凌玉峰宛若未闻,仍是负手向天,面上一无表情。 箫声一转,又调了一首李后主的《浪淘沙》词:“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裘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关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词坛上,古称“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这首曲是南唐后主李煜亡国之后,身为臣掳,被宋太祖幽囚汴京,唱出来的哀调。除了低迴依恋故国河山之外,还有说不出的哀思远念。 悲凉婉曼的曲声,显得月华笼罩下的人间格外幽静、格外孤寂、格外凄凉,那慢悠悠哀伤得回肠百转的箫声,直令人闻之心碎。 “飞天神龙”钮清颇能理解“白云大侠”王天倚那种无可奈何的凄苦心情,他实在不忍再听这催人泪下的箫声了。遂悄悄退了下来,身形一展,宛若逃避什么似的转过一个山坳而去。 渐渐地,那凄伤的箫音已被挡在山坳那边去了,他的心情方慢慢平复下来。 陡然,一个少女的歌声悠悠传来:“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谢却海棠飞尽絮,古仁天气日初长。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满目山川闻杜宇,便作无情莫也愁人意,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嗓音虽是清灵妙曼、余音缭绕,却难掩唱者的满腹哀愁。 噫!这不是花姑的声音么?她这是在为谁而歌唱?何以听起来那么伤感? 随听狗娃子的声音叹道:“唉——从花姑嗓子里唱出来的曲子,总是如此地令人心醉。只是……只是好像有点太凄凉了……咦!你怎么哭啦?” “飞天神龙”钮清悄悄掩过身去,就在杂木丛中的一片小小空地上,鼎足坐着三人,正是马腾云、马大勇和何芸三位发小。只见何芸眼含泪花、泫然欲滴;马腾云一脸惶然之色;马大勇虽以一双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何芸,嘴唇张了又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马腾云从身上取出一块手绢递给何芸,关切地说:“花姑,你有什么事情就对我们说吧,千万别闷在心里。” 何芸接过素绢轻试眼角泪花,苦笑道:“没,没什么。只是想起我们失散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凑到一起了,一时高兴而已。” 马腾云道:“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们。花姑,当年你是如何脱险的?又是如何投到了‘金岭女侠’莫女侠的门下?” 何芸长叹一声道:“我们当时在‘白马山’下被强人冲散之后,我拼命跑出了重围,却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强人发现追了上来。我只好拼命地往山上跑,却跑不过那强人,很快就被他抓住了。那强人不怀好意,他挟着我离开了那地方,跑了好远,找到一个幽静之处。正当他欲对我非礼之时,恰好我后来的师父从那附近经过,被我的惊叫呼救声引了过来。她出手杀了那强人,又带我返回遇难那地方,可除了满地的血腥之外,一个人也不见了。我找不到爹娘,也找不到你们,我师父见我孤苦伶仃、举目无亲,便收我为徒。这些年来,我跟着师父一边练功,一边打探……打探我爹娘和你们的消息,只可惜……若不是这次重逢,还真不知道你们是否尚在人世哩!” 马腾云叹道:“花姑,可苦了你了。只是……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不得不告诉你们,希望你们能挺得住。” 何芸愕然道:“什么消息?你说吧。” 马大勇也以一双疑惑的眼光望着他。 马腾云沉痛地说:“就是在‘白马山’下那一次,你们的爹娘,还有我的爹娘,和‘潜龙谷’的乡亲们,全都丧生在那班强盗手下了。估计除了我们、还有清哥之外,‘潜龙谷’恐怕已没有其他的人了。”他将自己当日逃脱及后掩埋众乡亲的经过向二人叙述了一番。 何芸乍闻噩耗,愣怔片刻之后,陡然失声痛哭起来。 马大勇虎目圆睁、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全身颤抖不已。 良久,待他们哭泣够了,马腾云方劝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也不用太悲伤了。好在我们都闯过来了,又都学了一身的本事,自然会有我们报仇的那一天。” 何芸和马大勇都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马腾云感慨地说:“我们死里逃生,历经磨难,总算苦尽甘来,终于又聚到一起了。今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何芸黯然道:“但愿如此。” 待他们情绪稳定之后,马腾云抬头目注何芸,试探着说:“花姑,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想过清哥?”他本想说的是“想过我”,说到嘴边终于无法启齿,仓促间只好把钮清拖了出来。他虽未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但心中却忍不住“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 原来,他也曾暗恋过花姑,只因他早就知道花姑钟情于钮清,他只能将这一份情愫压在心底。这次大家重逢之后,眼见钮清身边已有了个艾华,他心底的那一点点恋意又有所萌发,故而委婉地加以试探。 哪知何芸一听“清哥”二字,神色陡变,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的清泪霎时又涌上了眼眶。她紧咬着嘴唇,全身都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她虽在拼命忍住,但其内心的情绪波动似乎比乍闻爹娘遇害还要来得剧烈。 马腾云仍然低垂着头,似乎不敢正视何芸,因而并未发现何芸的神色变化。他长叹一口气,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劝慰何芸:“人啊!每每因为计较于得不到的,放弃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等到将来觉悟到所追求的未必值得,所失去的却太宝贵,那时后悔就太迟了。” 不知他是不满钮清不懂得珍惜何芸的一腔痴情,还是在借机点醒何芸:既然钮清已心有所属,你仍在苦苦痴待,恐怕未必会有结果,倒不如回过头来冷静地重新选择一个唾手可得的幸福。 当然,她重新选择的对象,他自认为这天下除了“飞天神龙”钮清之外,应该是非他莫属了。 可惜何芸此时脑中一片混乱,满脑子都是钮清的影子,并没有将马腾云的感慨之言听入耳中,自然更无法领会他话中的另一层含意了。 马大勇伸脚悄悄踢了踢马腾云,用嘴向何芸噜了噜。马腾云悄然抬头一看,只见何芸秀目中饱含两眶晶莹欲滴的泪水,脸色苍白得可怕,不由大骇。 ------------ 第106章 何芸痴情 马大勇杀贼 马腾云惶急地说:“花姑,你怎么啦?我……我说错了……” 何芸那两眶久蕴的热泪终于无声地淌了下来,摇摇头说:“这是我自作自受、作茧自缚,怪不得别人。” 马腾云讶异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大勇也关切地注视着她。 何芸的神志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脑中一阵迷茫,喃喃道:“这几年来,我不论走到哪里,心里总是装着他的影子。最初我也曾认为,他随着全家遭难可能已不在人世了。但冥冥中似有一个意念在告诉我: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就为了这一点念想,我发奋练功,并暗暗发誓,待功成之后,哪怕是踏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他。如果他果真已死了,我就为他报仇,然后再随他而去。哪知现在……他竟……哇——”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辛酸的泪水泉涌而出,抑郁已久的情感勃然喷发。 马腾云、马大勇二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隐身暗处的“飞天神龙”钮清也是热泪双流。他真想忘情地冲出去告诉她:“花姑,我也一直都在想着你呀!”然而,与黎玉和艾华之间的纠葛尚未理清,他不能、也不敢再惹情债了。他只能将这一腔深情埋在心底,强行压住了冲动。 好不容易,何芸才渐渐停住了哭泣。 马腾云劝道:“花姑,你别急。你为清哥付出了这么多,一定会得到清哥更多的回报的。现在总算已苦尽甘来,你们的幸福还在后头哩!”他没想到何芸对钮清的痴情竟会如此之深,他心中刚萌发的那一点点幻想霎时烟消云散了。心中虽不免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和惆怅,但亦为她这种执着的真情所感动、所震撼。 何芸黯然道:“狗娃子,谢谢你的一片好意。只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马腾云愕然道:“为什么?” 何芸叹道:“人家现在是身怀绝世神功的‘飞天神龙’、名震天下的‘天龙盟主’,怎能还会看得起我们?” 马腾云“哈哈”大笑道:“花姑,你也太多心了。清哥岂是这样的人?” 一旁的马大勇也忍不住微笑着摇了摇头。 何芸愤愤地说:“那么,我们四个人好不容易才相逢一起,他可曾来找过我们?” 马腾云笑道:“嗨!这你就错怪清哥了。你想,他是一盟之主,又是在这非常时期,这两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哪还有时间来顾及到我们?” “可是……可是他陪身边的那位……就有时间了?”何芸几乎是吼叫了起来。 “这……”马腾云苦着脸道:“这也许是……”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何芸气愤愤地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种狐媚状,整天黏着人家不放,真不要脸!”语气中竟颇含醋意。 马腾云和马大勇只能相视苦笑了。 突然,马腾云似想起什么事情,忙道:“啊!我想起来了,我曾听胡军师说过,说清哥不是常人,命中注定有多妻之相。只要你不想独占,这‘多妻’之中,未尝没有你的一份。” 何芸神情一振,忙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马腾云怪叫道:“我还能骗你咋的?胡军师号称‘袖里乾坤’,他的马前神课,神着哩!他卦算出清哥有‘多妻’之相,就一定不会错。只要你愿意与那位艾姑娘和平相处,清哥总有一天会来迎娶你的,你就放心吧!” 何芸苍白的面上掠过一丝红晕,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去。 马腾云大笑道:“好了,这事就这样啦。二愣子,该说说你的事了,看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好像有什么极大的心事似的。究竟有什么事?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马大勇沉默不语,但落寞的脸上却渐渐泛现出了一层恨、怒交迸的杀气,一双虎目中也浮现出了朦朦的泪光。 马腾云、何芸见状,心中同是一沉。看情形,马大勇心中好像隐有极大的痛苦。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腾云关切地说:“二愣子,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你坦然面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俗话说‘一人计短、三人智长’,你且说出来让我们给你参考参考,说不定还能帮你出个什么主意。” 何芸有感于方才自己心境的转变,感慨地说:“是呀,与其把事情闷在心里难受,倒不如全部将它倒出来,心情就会舒畅得多。” 马大勇仍是闷不作声,但脸上的凄苦之状却越来越浓。 马腾云急道:“就算我们帮不了你,还可以去找清哥呀。他的本事你也知道的,现在又是一盟之主,‘天龙盟’能人极多,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的?” 马大勇终于开口了,他长叹一声,黯然道:“这件事情不说也罢,说出来只有徒增伤悲。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情你们任何人也帮不了我,因为我必须要亲手宰了那贼子,方可慰逝者在天之灵。” 马腾云一怔,道:“宰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大勇默然良久,始缓缓叙述出那天在“白马山”下被冲散后的惨痛经历。 马大勇冲出贼人的围困之后,就拼命地往一条山谷里飞跑,一条彪形大汉在他的身后怪叫着紧追不舍。他奔出那山谷,迎面又是两条峡谷在此处分叉。他正在亡命狂奔,又不熟悉地形,哪有思考选择的余地?顺势窜入了左边的峡谷。哪知刚进入峡谷不远,他立时傻了眼。这条峡谷极浅,进去不过十来丈,却是条死胡同。 此时,那强人已追到了谷口,见状哈哈大笑,怪叫道:“兔崽子,现在看你还往哪儿跑?”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咋办? 马大勇猛咬钢牙,心一横,拼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双眼几欲喷出火来,怒瞪着狂奔而来的强盗。双拳捏得“格格”直响,摆出迎战的架势。 那狂追而来的彪形大汉见状,不由一愣。怎么啦?世道变了?刚才还吓得夹着尾巴飞逃的小兔子,怎的突然就变成一头愤怒的小豹子了?他不由自主地刹住了脚步,惊讶地望着大勇。 马大勇的牙关咬得更紧,一步一步地向强盗逼近,仿佛欲将对方一口一口地咬下似的。 那强盗虽是高大强壮,比马大勇至少高出一头,手中还执着明晃晃的钢刀,但一见大勇那猛恶的神态,却不由心虚地一步步往后退去。 人与狗有一种奇特的现象,人如是逃走,狗必定追咬;人站住了,狗会停步狂叫,不敢上;人如果冲上,狗必定退却,甚至夹尾巴飞逃! 人与人其实也差不多,你如果害怕逃命,准挨揍;存心拼老命,对方即使强壮如牛,至少心中也会有些小顾忌,不敢太狂而目中无人。此时的马大勇和那强盗就正是此种情形。 二人一进一退,不知不觉间竟退出了一二十丈。那强人已让出了谷口,大勇也接近了右侧峡谷的入口。 马大勇毕竟年少,一见有路可逃,先前拼命的那股勇气立时消失了大半。趁强盗正在退却的当儿,忽然身形一转,没命地向右侧峡谷中狂奔而去。 那强人愣了一愣,立时恍然大悟,仿佛一头受辱的怒狮,狂叫着:“小兔崽子,竟敢愚弄你家大爷,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有种的别逃!”拔腿狂追。 马大勇奔入右侧峡谷,但见乱石如云、曲径通幽,身后吼声如雷,不由心惊肉跳。 当经过一堵壁立于路侧的孤立巨石时,发现石后似可隐藏,赶紧往石后一窜。绕到石后一看,巨石背面斜行向上,并有不少参差不齐的凸出石角可供攀登,遂三爬两攀地往上蹬去。转眼到得石顶,上面野草丛生,约莫丈许方圆。 他伏在崖边向下窥看,适才跑过来的那条小径正从下面穿过。左右一瞄,崖顶上散布有不少石块,不由心中一动。赶紧搬了十几块二三十斤重的石块垒在崖边,他要学钮清在“骆驼峰”飞石阻击“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那一招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仅仅是“阻击”,而是想一举击杀那强人。 一想到要“蓄谋杀人”,他的心中就忍不住“砰砰”直跳。但一想到那强盗的凶恶及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又自己为自己壮胆:杀一个强盗有什么了不起的,既是自卫,又可为民除害;更何况你不杀他,万一被他发现爬上石顶来,自己就只有跳崖自杀了。如此一想,胆气大壮。 他这里刚刚准备好,那强人已气喘如牛地追过来了。眼看已到了崖下,他一咬牙,双手齐推,将十几块大石全部推了下去。 随着一连串的“砰砰碰碰”巨响,夹杂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就寂然无声了。 马大勇静等良久,始终未见动静,遂悄悄地爬下巨石。绕到前面一看,只见那强盗脑浆迸裂、满身血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还压着好几块石头,显然已见阎王去了。 他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又是一个孩子,乍见那等惨状,忍不住心中作呕,赶紧返身跑出了那个恐怖的地方。 第二天,他循着原路谨慎地返回先前那遇贼的地方寻找爹娘和众乡亲。自然,除了地上一滩滩的血迹之外,一个人也不见了。 于是他开始流浪,漫无目的地流浪。一路上,他帮人打短工、卖苦力,以求得一餐温饱。实在找不到事情可做时,也只能伸手乞讨了。 流浪了几个月之后,他来到了京郊的“永定村”。那村尾有一位陈大娘,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儿秀姑,守着一栋旧房子和几亩薄地过日子。由于缺乏劳力,地里收成无几,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马大勇流浪经过她家时,大娘看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人也老实,便收留他在家帮工。大勇有的是力气,人又勤快,到她家后,上山砍柴、下田种地,几乎一个人全包了。闲暇时,也上山打打猎、下河钓钓鱼,以添补家里的生活。大娘和秀姑腾出手来,将家里收拾得妥妥帖帖,日子渐渐过得好起来了。 渐渐地,大勇赢得了大娘的好感,也赢得了秀姑的爱慕。不久,由陈大娘做主,让大勇和秀姑成了亲。 那秀姑是一个很奇特的女人,不能说她是个倾国倾城、姿容绝世的女人,但却有一种独特的风韵,一种让男人初看起来并不觉得怎么样、但却越看越入迷的风味。他们成亲后一家三口恩恩爱爱,男耕女织,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了。 哪知好景不长,就在他们婚后不到三个月的一天,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傍晚,大勇耕种回家,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彪形大汉。大勇预感不妙,忙绕到屋后,从窗户往里一看,不由气炸了心扉。 只见陈大娘已倒在血泊之中,秀姑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下身狼藉不堪。床前一个三十多岁、满脸粉刺的男人正在穿衣裤,他一眼就认出此贼正是那个曾在“骆驼峰”恶斗过的“粉面狼”裘安。 马大勇立时气往上冲,虎吼一声,从窗口跳了进去,直扑“粉面狼”裘安。哪知刚近其身边,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脉门,顿感全身一麻,再被对方伸脚一挑,立时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这时,门外的两名大汉闻声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将大勇按住。大勇挣扎不脱,气得破口大骂。那“粉面狼”裘安此时亦已认出了大勇,眼中闪过一丝狞恶的凶光,手一伸,将大勇的下颌拉了下来,大勇就再也骂不出声来了。“粉面狼”裘安又连点了他数处大穴,大勇顿时动弹不得。但一双怒睁的大眼,却几欲喷出火来。 “粉面狼”裘安“嘿嘿”一阵淫笑,说:“原来是你这兔崽子,哦!这是你娘子么?唔!味道还不错。可惜你来晚了,没看到好戏。不过,也不会让你失望,你可以再欣赏欣赏。”向两名彪形大汉一努嘴。 那两人顿时满脸喜色,急不可待地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当着大勇的面再一次luen奸了秀姑。大勇目眦欲裂,气血冲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当即晕了过去。 ------------ 第107章 大勇拜师 “武帝”拟“擒龙” 待马大勇清醒过来,那三人早已扬长而去了。好在“粉面狼”裘安见他久久未醒,而又满脸血污,误以为他已气绝身亡,也就未再另下毒手,方使他又躲过了一劫。 马大勇睁眼一看,秀姑仍赤条条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下身处流出来的大量血污将棉被都浸透了。此时,他身上所点穴道已自动缓解。他大叫一声,扑到床上,一探秀姑,已气息全无了。可怜秀姑年仅十六岁的少女,那经得起身有武功的三个大汉野兽般的轮番疯狂蹂躏,竟致香消玉殒了。 马大勇对着爱妻和岳母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良久,大勇收住了泪水,胸中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当晚,他就在屋内掘了两个深坑,将陈大娘和秀姑安葬了。又一把火,将整个房舍付之一炬。待村里众人纷纷赶来救火时,他已带了把杀猪刀,到处探访“粉面狼”裘安报仇去了。 没过几天,他就将“粉面狼”的落脚之处打探清楚了。原来,这家伙自被“五绝仙子”康敏击伤之后,就再也不敢留在扶阳,便弃家躲入其姨夫、当朝军机大臣高恒的府中来了。 探虽探出来了,但侯门深似海,且高府武林高手云集,以马大勇之能,哪能进得去?于是,他每天都在高府周围徘徊,等待时机。可那“粉面狼”裘安每次出门均是前呼后拥,根本无法下手。 一直等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等到那“粉面狼”裘安有一天晚上单独外出幽会情妇,马大勇的机会来了。他悄悄尾随到一条暗巷深处,突然从后偷袭。但那“粉面狼”裘安机警异常,一闪即已避开。想这马大勇全仗一股复仇的怒火而来,仅有几斤蛮力,岂能是武功颇有根底的“粉面狼”裘安的对手?交手不过几招,已被裘安将其手中之刀击落。 此时,“粉面狼”裘安亦已认出了马大勇,狞笑道:“原来你这小子命大未死。正好,那就现在送你去夫妻团聚吧。”正欲狠下毒手,陡闻一声沉喝:“住手!”声音低沉震耳,显见来人武功极高。“粉面狼”裘安大吃一惊,顾不得再对马大勇狠施毒手,赶紧循深巷急急溜走了。 转眼间,一条人影已一阵风般卷到了眼前。马大勇凝目一看,来者乃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大汉。 那大汉见行凶之人已然溜走,仅剩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尚愣怔在当场,便关切地问道:“小伙子,你伤着没有?” 马大勇对着他纳头一拜,黯然道:“多谢恩人相救。不过,在下这条命留在这世上也是多余的了。” 那大汉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大勇已是万念俱灰,悲泣道:“小可家破人亡、仇深似海,却又无力报仇,留此残躯尚有何用?” 那大汉道:“小伙子,你有何冤仇且对我说说看,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马大勇摇摇头,低沉地说:“没用的,这仇除非我自己有能力去报,决不能假手于人!” 那大汉赞道:“小伙子志气可嘉!不过,如果你果真有冤仇,就算你不愿他人替你报仇,说不定我可以教你功夫,让你能够自己去报仇呀。” 马大勇眼一亮,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忙跪下磕头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那大汉忙拦住他说:“慢着,慢着。你还未告诉我你究竟有何冤仇?仇人是谁?再说,我只答应教你功夫,可并没答应收你为徒呀。” 马大勇站起身来,满脸悲愤,含泪将自己的血海深仇向大汉诉说了一番。 那大汉听得满腔怒火,恨声道:“刚才那家伙就是‘粉面狼’裘安么?” 马大勇含泪点头。 大汉遗憾地说:“可惜,可惜。早知道他是如此淫恶之徒,刚才就不应该让他溜走。”稍顿又问道:“你方才说,那家伙是军机大臣高恒的什么外甥?” 马大勇点点头。 那大汉沉吟道:“这就有点麻烦了。那高恒府中能人极多,绝非善地。那淫贼如果隐匿不出,或总是有高手随从保护,倒一时还真拿他无可奈何。” 马大勇坚毅地说:“只要师父能教我功夫,我一定能找到报仇的机会。” 那大汉道:“我不是不教你功夫,只是在这种状况下,恐怕不是教你个三招两式就能够解决问题的。看来,你还得跟我苦练几年才有希望报仇。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的根骨也还可以,我就收了你吧。” 马大勇大喜,忙又跪下磕头拜师。后来才知,那大汉就是名满天下的“神刀侠”乔龙。 此后,马大勇就随着“神刀侠”乔龙回到倚天岭“虎啸山庄”苦练武功。这期间,他几次欲前往京师报仇,都被师父拦住,说他的功夫还不足以去报仇。 马大勇简略地说了他的一番经历,直听得马腾云、何芸及隐身暗中的“飞天神龙”钮清怒恨满腔。 钮清暗道:“既然大勇有如此血仇,自然得让他亲手报仇不可。只是他功力尚浅,得想办法好好造就他一番才行。”当下也不再去惊动三人,悄然下山回房歇息去了。 ** ** ** ** 还是“乾坤堡”西南三十里外的那座废宅大屋里,时间是三更过后。当中坐着的仍是那位身穿金黄色长袍的“武帝”,他身前肃立的还是那位橙衣蒙面人、六位红衣蒙面人和一众黄衣蒙面人。较前几天有所变化的是黄衣蒙面人已只剩下五个人了,另外却多了个并未蒙面的“玉面哪吒”黎刚。 “武帝”一双冷毒的精眸逐一扫过众人,仿佛一头欲择人而噬的“怪兽”,直看得众蒙面人毛骨悚然、心惊胆颤,大有“危如累卵”之感。 稍顷,“武帝”以阴沉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说:“本想一网打尽那几个老鬼和那些意图抗拒本教的江湖蠢材,却因‘飞天神龙’钮清那小子的突然出现,致使战局急转直下。非但那几个老鬼安然无恙,反致本教‘玄武’、‘朱雀’、‘麒麟’三堂正副堂主俱皆阵亡,三堂精英尽丧。损失之惨,系本教立教以来之最,实乃奇耻大辱。” 那躬身肃立的一众蒙面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做声,唯恐一个不小心被这头已被激怒了的“怪兽”连骨头都“吃”掉。 “武帝”森寒的目光一扫“玉面哪吒”黎刚,沉声道:“你在阴山传信,‘飞天神龙’钮清已被困‘阴山死域’,何以又会及时出现在‘乾坤堡’?” “玉面哪吒”黎刚心神一震,吱唔道:“禀教主,属下确曾尾随并亲眼目睹那小子和那姓艾的贱婢闯入了‘阴山死域’,哪知他们竟会在这儿出现,这……可能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才能自圆其说了。 “武帝”冷冷地注视了“玉面哪吒”黎刚片刻,沉吟道:“如果你所言属实,那就是那小子极为机警而又运气太好,尚未遇到怪兽阻拦即已发现异兆而及时退了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全凭武功和机智硬闯出来的。若是后者,则此人就太可怕了。” 一位红衣蒙面人听“武帝”的语气似有缓和,遂壮着胆子说:“教主,既然那小子处处与本教为敌,何不设法除之?” “武帝”沉声道:“如何除法?” 那红衣蒙面人阴声道:“围攻,施毒,暗袭……只要能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武帝”冷冷地说:“据本座观察,那小子功力之深,可能已到了‘返璞归真’的绝顶之境,更且其不知何以竟然百毒不侵,而又机警异常,绝非轻易能够击杀得了的。” 那红衣蒙面人不服气地说:“是人就总会有弱点,只要能找到他的弱点,就应该不难得手。” “武帝”道:“那就等到找出他的‘弱点’再说吧。” 稍顿,他又愤愤地说:“更可气的是,那几个老鬼竟然怂恿‘飞天神龙’钮清那小子,将‘天龙盟’复立起来了。公然打出与本教为敌的旗号,不但已成为妨碍本教事业之劲敌,更可蛊惑武林中那些不愿臣服本教之人的心。着实可恨!” 另一红衣蒙面人说:“既然如此,何不趁其复盟之初、立足未稳,我教再调高手、再聚雄狮,将其消灭于萌芽之中?” “武帝”森然道:“‘飞天神龙’钮清和那几个老鬼的实力岂可小觑?更何况,本教尚有大事待办,岂能在此与他们硬拼消耗?” 那红衣蒙面人一怔:“教主之意是……” “武帝”阴森森地说:“本教既定大政绝不能变,且让他们暂且得意一时,本教暂不与他们纠缠了,继续去京城执行‘擒龙计划’。” 那红衣蒙面人犹豫地说:“可是,如果不先将‘天龙盟’消灭,我们的行动难免不被他们察觉,若是他们也尾随我们进京,岂不有碍我们的计划?” “武帝”点点头道:“唔!是得想个什么办法将那些可恶的家伙调开才好。”沉吟稍顷,似乎心意已决,沉声道:“‘麒麟堂’副堂主‘四空和尚’临死泄露本教机密,罪不可赦。白虎堂主!” “有!”一黄衣蒙面人应声上前一步。 “你去收集‘玄武’、‘朱雀’、‘麒麟’三堂尚存人员,全部整编入‘白虎堂’。令你率领所部人马大张旗鼓地前去剿灭‘昆仑派’。” “遵令!” “注意,要大张旗鼓、大摇大摆地运动,以引出‘天龙盟’的主力人马为目的,并将其一路牵往‘昆仑’。你可明白?” “白虎堂主”恍然道:“教主是要‘调虎离山’、‘声西击东’。我堂以剿灭‘昆仑派’为幌,而行调引‘天龙盟’之实。” “武帝”点点头,随又阴声说:“如有可能,也不妨将‘昆仑派’一举剿灭。” “白虎堂主”躬身道:“属下明白!” “武帝”沉吟稍顷,又道:“为保障计划成功,再调‘青龙堂’前来,让他们先协助‘白虎堂’将‘天龙盟’引往‘昆仑’。待‘天龙盟’上钩以后,‘青龙堂’迅疾秘密返回,火速赶往京城协助‘擒龙’。” 另一黄衣蒙面人上前应声:“是!” “总堂主!” “属下在!”那橙衣蒙面人应声上前。 “牵‘龙’西行计划由你全权负责。注意,你要牢牢盯紧‘飞天神龙’钮清和那几个老鬼,谨防其另有花样。” “属下遵命!” “六位护法!” “有!”六位红衣蒙面人同时应声上前。 “你们随本座进京‘擒龙’。” “是!” 随听“武帝”“嘿嘿”一阵阴笑,道:“只要‘擒龙’计划成功,我们协助高恒把持住朝政,再让阿睦尔瓦齐进兵中原,牵制住勤王之师,大事定矣!到那时,就算‘飞天神龙’钮清及‘天龙盟’的那班家伙醒悟过来,也无奈我何了。” 众蒙面人也跟着“嘿嘿”一阵阴笑。 “武帝”手一挥,沉声道:“好!各人按计划分头行动。” 众人躬身一礼,纷纷离去。 “玉面哪吒”黎刚随在众人之后正欲离去,却被“武帝”叫住:“你留下!”遂乖乖地站在原地。 待众人散去之后,“武帝”沉声说:“刚儿,你知错么?” “玉面哪吒”黎刚低垂着头,说:“爷爷,孙儿知错了。” 赫然,“玉面哪吒”黎刚竟是这神秘“武帝”的孙子,难怪他在“武林教”中的地位颇高了。 “武帝”追问道:“错在何处?” “玉面哪吒”黎刚踟蹰着说:“我不慎被那‘飞天神龙’钮清所擒,被迫揭开了假钮清的面具,非但‘嫁祸’之计失败,反令其声誉更加鹤起。” “哼!你也太胡闹了。谁叫你以‘飞天神龙’钮清的形貌,冒冒失失地去闯‘乾坤堡’的?幸亏宇文总堂主及时将你救出,否则,你处在‘飞天神龙’和那几个老鬼的监视之下,连爷爷都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玉面哪吒”黎刚低头不语。 ------------ 第108章 西援“昆仑” “天龙盟”出征 “武帝”长叹口气,说:“算了,‘飞天神龙’钮清的事情你就不用去管了。平心而论,你也斗不过他,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你都不如他。还是让爷爷来亲自对付他吧!你速回‘乾坤宫’,将我们目前的状况及下一步的打算禀告两位老菩萨。同时让各位教习加紧操练‘内三堂’,随时准备出山。” “玉面哪吒”黎刚恭声应道:“是!” 稍顿,又犹犹豫豫地说:“孙儿尚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该不该问?” “武帝”惑然道:“你尚有何事不明?” “玉面哪吒”黎刚拘谨地说:“这次攻打‘乾坤堡’,我教‘外五堂’出动四堂之众,就连六位护法也一齐出动,更有爷爷和宇文总堂主亲自督阵,可说实力是空前的强大,理应取‘乾坤堡’易如反掌。后虽有‘飞天神龙’钮清等人意外出现,但我教若欲全身而退,当不是难事。何以损失竟如此之惨?这其中是否……” “武帝”静静地注视着“玉面哪吒”黎刚良久,方赞许地点点头说:“你果然不负爷爷一番苦心栽培,能思虑及此,也算是难得。”稍顷,即阴声道:“‘驱虎吞狼、一石二鸟’,‘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明白么?” “玉面哪吒”黎刚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当然知道,“外五堂”都是通过威逼利诱从江湖上招纳而来的亡命之徒,肯定不如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内三堂”那样忠实可靠;尤其是“外五堂”的正副堂主们,一个个桀骜不驯、极难驾驭,目前虽贪于所许之重利及摄于“武帝”之神威,但久之难免有反噬之危。能驱使他们与那些所谓的侠义中人斗个两败俱伤,岂不一举两得? 稍顷,“武帝”又问道:“对了,你最近可曾见到你妹妹么?” “玉面哪吒”黎刚愕然道:“她不是一直都待在那‘紫竹庵’吗?” “武帝”叹道:“这丫头早在一个月前,就带着两个丫鬟出了‘紫竹庵’踏入江湖了,而且她们一直都在追踪‘飞天神龙’钮清的行踪,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玉面哪吒”黎刚似突然想起,恍然道:“啊!对了,玉妹在三年前曾对钮清那小子有过救命之恩,孙儿在山上时就曾听她念叨过钮清的名字,似乎已对那小子极为倾心。后来孙儿碰到钮清那小子时,从他的神态、语气中,似对玉妹也颇有情愫。哼!那小子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武帝”苦笑道:“这丫头果然是一见钟情了。论‘飞天神龙’钮清的武功、人品,倒也是上上之选,只可惜他处处与本教做对,这段姻缘只怕是镜花水月了。”他这时的神态、语气,哪有半点先前那位森严的“武帝”之神威?俨然是一位慈祥的老爷爷。 稍顿,“武帝”又说:“她若果真能将‘飞天神龙’钮清拉过来,倒也是奇功一件,只是这种可能性也太小了。你若是见到她,就叫她马上回山,不要在外面乱跑了。” “玉面哪吒”黎刚应道:“是!” “武帝”似突然意兴阑珊,轻轻地挥挥手,说:“你走吧。” ** ** ** ** 距“乾坤堡”血战之夜已过去十天了。在此期间,“武林教”至少在表面上一直未见有什么大的动作,“乾坤堡”亦因之得到了短暂的休养生息时机,“天龙盟”更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谍探堂”在“乾坤手”欧阳天、“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等人的全力支持下,已基本完成了整合、协调工作,“袖里乾坤”胡智派出大批的探子,紧紧地盯着“武林教”的一举一动。 “缥缈山庄”和“虎啸山庄”的人马也终于在两天前先后到达了,他们抵达后立即按计划进行了编练,除组成“甲木堂”、“庚金堂”之外,亦各抽调一部分人马组成“丙火堂”,所有女弟子则全部充实到“金岭女侠”莫丽蓉的“壬水堂”,使得“壬水堂”的力量也得到了大大的加强。 只有“执法堂”的人选要求相对比较严格,短时间内也难以全面考察、确认,暂时只能由堂主“黄面虎”黄彪一个人支撑着了。 除了极少数的重伤员之外,绝大多数的伤者在“九华医隐”朱陀道师徒的妙手之下得到了恢复并迅速投入了训练。 整个“乾坤堡”沸腾了。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练兵、备战气象,人人脸上喜气洋洋,一个个摩拳擦掌、斗志高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天,在“乾坤手”欧阳天的会客大厅里,“飞天神龙”钮清、“乾坤手”欧阳天等“天龙盟”高层人物聚集一堂,正在商讨极为重大的事情。 因为据探子回报,“武林教”已大举出动,径往西边而去了。 他们往西边去干什么?难道是遭受挫折之后,欲往西域去与叛军合流? 随后,又有探子传回消息,经抵近探察,从“武林教”匪徒的对话中,隐约听到“昆仑”二字。 莫非“武林教”的目标竟是“昆仑”? 昆仑山是武林九大门派之一的“昆仑派”所在之地,“昆仑派”掌门人“四空和尚”被“武林教”胁迫屈就“麒麟堂”副堂主,临终前献出“武林教”用以控制各大门派和江湖人士的“归心丸”。 难道此事竟已为“武林教”得知,因而找“昆仑派”泄愤去了? “乾坤手”欧阳天肃然道:“看来,‘昆仑派’恐怕有麻烦了,说不定还会有灭派之危哩。” “银须矮仙”童大威叹道:“‘昆仑派’也算是一个名门大派,又是因为‘四空和尚’向我们提供了‘归心丸’才引起了‘武林教’的恼恨。基于江湖道义,我们也不能不管呀!” “剑帝”张枫眉头微皱,惑然说:“‘四空和尚’向我们献出‘归心丸’,是被擒后发生在‘乾坤堡’中的事,何以‘武林教’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这里面尚有‘武林教’的奸细?” “袖里乾坤”胡智说:“奇怪,‘昆仑派’除了‘四空和尚’之外,好像并没有听说还有什么杰出的高手,况门人子弟均已被毒药所控制。‘武林教’就算要血洗‘昆仑派’,似乎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 “南海潜龙”游四海沉吟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阴谋?或是一个陷阱?” “乾坤手”欧阳天敞笑道:“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只要在行动中谨慎小心些,就算‘武林教’想耍什么阴谋,恐怕也难以得逞吧。” “追风剑客”凌玉峰接道:“如果我们集中力量全力压上,说不定还可以再一次重创‘武林教’,再来一次‘昆仑大捷’。” “刀王”乔冲大声说:“对呀!一救‘昆仑派’,再创‘武林教’。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神刀侠”乔龙跟着说:“如今我们各堂编练已基本完成,各项准备工作也逐渐到位,是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白云大侠”王天倚叫道:“盟主,您就下令吧!” 更多人紧跟着呼叫:“盟主,下令吧!”出战的情绪竟是颇为激烈。 “飞天神龙”钮清依次看过厅中诸人,见除了“剑帝”张枫、“袖里乾坤”胡智、“南海潜龙”游四海及“天山仙姥”戴芙蓉等少数几人脸上尚存犹疑之色外,大多均是神情激奋、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暗忖:“武林教”的行为虽尚有颇多疑点,但既然众人情绪如此之高涨,士气可鼓不可泄,可不能凉了众人的心呀!也罢,就依众人之意西援“昆仑”,万一在途中情况有变,到时再据情调整吧。 遂朗声道:“我‘天龙盟’近期的目标,就是要发展壮大自己,并尽可能地保护武林同道免受‘武林教’的荼毒,以增强武林正义阵营的力量,进而达到消灭‘武林教’的目的。既然‘昆仑派’有难,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加以援手,方能向各大门派显示我们团结抗敌的诚意和决心。” 稍顿又道:“不过,‘武林教’阴险诡诈,我们要高度警惕,谨防暗算。而这次又是我‘天龙盟’复盟之后的第一次行动,我们更应力求谨慎、稳妥,争取一战奠定我‘盟’在武林中的声望。基于此,请各位进一步讨论一下行动细节,慎重选择行进路线,并请胡军师依情制定出详细的行动方案。” 大的方针已定,众人又针对出征的各项细节展开了讨论。“袖里乾坤”胡智则根据众人的意见及此行目的进行具体的策划。 最后,“飞天神龙”钮清肃然道:“按照我们的行动计划,请诸位迅即做好各项出征准备。”他顿了顿,接着说:“‘流云剑客’张大侠、‘白云大侠’王大侠、‘追风剑客’凌大侠、‘神刀侠’乔大侠、‘金岭女侠’莫女侠,各领本堂人马,明天一早即按预定路线分途出发,请注意保持各堂之间的联系。” “流云剑客”张新明等五人一齐起立恭应道:“遵令!” “飞天神龙”钮清又道:“请‘剑帝’、‘刀王’、‘天山双仙’、‘武林双异’诸长老及‘袖里乾坤’胡军师、‘黄面虎’黄大侠随在下同行,居中联络、协调、策应五路人马。” “剑帝”张枫等六长老及“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亦起身躬身接令。 “飞天神龙”钮清转对“乾坤手”欧阳天说:“镇守‘乾坤堡’的重任,就只能偏劳老堡主了。” “乾坤手”欧阳天抓住“飞天神龙”钮清的手说:“盟主,属下这把老骨头还能够动得了,就让属下也一起出征吧。”竟是满脸希冀之色。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说:“‘乾坤堡’乃本盟的根本重地,亦是本盟的主要后勤保障基地,自然需要老堡主坐镇操劳;还有,‘九华医隐’朱前辈要在‘乾坤堡’研制那‘归心丸’的解药,更需老堡主协助。老堡主的责任重得很呀!” “乾坤手”欧阳天无奈地说:“如此,属下只得遵令了。”对未能一同出征而颇感遗憾。 次日一早,“流云剑客”张新明、“白云大侠”王天倚、“追风剑客”凌玉峰、“神刀侠”乔龙、“金岭女侠”莫丽蓉各领本堂人马,首途前行。 出发之前,“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等首脑带领所有盟友举行了庄严的誓师动员;“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又分别对编入到“丙火堂”、“壬水堂”的本山庄弟子进行了慎重的叮嘱,要求大家必须遵守盟规盟约、绝对服从本堂堂主的领导。 随之,“天龙盟主”钮清带着艾华和“剑帝”张枫、“刀王”乔冲、“银须矮仙”童大威、“天山仙姥”戴芙蓉、“金翅大鹏”蒲天宇、“南海潜龙”游四海及“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等人,辞别“乾坤手”欧阳天等留守人员后出发。 较原计划略有变化的是,钮清昨晚临时决定将马腾云、马大勇二人留下与他一起同行。他原本是想将何芸也一起留下的,但何芸却拒绝与之同行,要求仍随乃师“金岭女侠”莫丽蓉行动。这,也许是少女的羞涩,也许是来自对艾华的妒意吧! 钮清也不勉强,却找个机会将她约了出去,替她打通了任督二脉、冲破了生死玄关,并为她灌注了至少三十年的功力,甚至将自己得自“乾元古洞”石壁上的那套旷古绝学“神龙剑法”也一并传授给她。 他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初恋的情愫在作祟?还是感其痴情之苦而予以报答?或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他希望她能强大、她能保护自己、她能平安、她能幸福……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一时还来不及考虑,也不想去考虑。 但对于何芸姑娘来说,却是满心的喜悦。不仅仅是因为获得了绝技、增长了功力,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知道钮清仍关心着她,自己在钮清的心中仍能占有一席之地,就已心满意足了。至于是否要与钮清朝夕相处,她可并不苛求,甚至还稍稍有些拒绝。 另外,原计划随“金岭女侠”莫丽蓉出征的“乾坤堡”“三娇”亦因故被“乾坤手”欧阳天留在了“乾坤堡”。 ------------ 第109章 修正“剑法”“剑道”惊“剑帝” “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一行沿腾格里沙漠边缘而行,过青铜峡,经中宁直入甘肃境内。 “飞天神龙”钮清、艾华、马腾云、马大勇四人少年心性,除马大勇很少说话之外,其他三人则是有说有笑,颇不寂寞。尤其是艾华妙语连珠,常引得旁人捧腹大笑,就连少有笑容的马大勇也似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不时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剑帝”张枫等六位老人似不欲影响年轻人的雅兴,常有意无意地超前或滞后而行。 身兼“谍探堂”堂主的“袖里乾坤”胡智却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不同身份之人以不同的方式与之接触,然后又悄然而去。众人先尚不解,后即恍然,原来那些人均为本盟探子,他们将从各地收集来的情报一级一级地传送上来,经“袖里乾坤”胡智分析归纳汇总后向盟主及长老们汇报。其信息量之大、涵盖范围之广、涉密程度之深以及传递速度之快、隐秘措施之强,等等,均令人叹为观止。而这一切则是“袖里乾坤”胡智在短短的时间内对“谍探堂”各级人员采用的一套完善而又严密的方式进行整训所取得的成就,不由得对“袖里乾坤”之能更为钦佩。 同时,“袖里乾坤”胡智还利用探子们将盟主的各项指令迅速地传送下去,使得盟主与各堂之间的联系畅通无阻。 “黄面虎”黄彪暂无具体执法任务,则主动协助“袖里乾坤”胡智的工作,使得后者的工作效率更高。 这天,“飞天神龙”钮清一行人疾赶了两百多里路程,傍晚时分,已抵达甘肃重镇永登,再往前渡过大通河,就进入青海境内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抬头看看天色,征询道:“盟主,今晚就在此镇投宿如何?” 钮清点点头说:“也好!腾云、大勇,你们就先去寻找客栈吧。” 马腾云、马大勇应声而去。 这个镇约有上万人口,光客栈就有一二十家。他们一行住进了全镇最大的“红韵客栈”,为避免干扰,他们包下了整个后院的近二十间房子。 这后院是一所四合院式的结构,古色古香,清雅秀丽;中间是一个大天井,周围屋檐下摆了不少休闲歇息用的长条椅凳,只要把进入后院的门一关,就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店老板及一众店伙见他们气度不凡,既有宝相庄严的髦耋长者,亦有佩刀带剑的年轻武士,遂于惊凛中又隐含巴结。他们刚在天井周围的长凳上坐下,立即有五六名店伙纷纷送上了热水、毛巾等漱洗之物。 待众人漱洗完毕,店老板先命店伙奉上热气腾腾的香茗,然后讨好地说:“各位客官,想必肚子也饿了吧?是到外面餐厅去用餐,还是……” 马腾云看了众人一眼,见“飞天神龙”钮清向天井里努了一下嘴,便道:“店家,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就麻烦你们将饭菜开到这天井里来吧。” 店家哈着腰、带着一众店伙退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就在天井中央支起来一张大圆桌。随之,饭菜也陆陆续续送了上来,竟是琳琅满目,总有二十多道菜;每一样都是色香味俱佳,直吃得众人赞不绝口。 饭毕,店伙们收拾下餐桌,又送上清茶、瓜子、水果、糕点等物,众人见时辰尚早,即围坐在天井周围的长条椅凳上聊天。 他们谈天说地,从武林典故到江湖奇闻异事,无所不谈。诸位老人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尤其是“武林双异”常年在江湖上走动,这些趣事说来自然是如数家珍、朗朗上口。当然,他们身为武林中人,聊天的内容自然也离不开武功。于是,对各家武功利弊的分析、奇功怪招的应对……直听得几位年轻人惊讶不已、受益匪浅,就连“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也听得耳目一新。 众人说得高兴,渐渐地,就从口说到指画,甚至手足比划起来。自然地,各人自身的武功特长也就精彩纷呈了。众人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有不同观点时就互相争论起来,这其中尤以“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争得最为厉害,他们各自以“流云剑法”和“雷霆刀法”的精华相互争执、互不相让。 “天山仙姥”戴芙蓉笑道:“既然你们争执不下,何不让两位及门高弟分别将‘流云剑法’和‘雷霆刀法’演练出来,让大家给你们评判一番?” “银须矮仙”童大威接道:“对呀!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就当是自家兄弟在家里练武一般。也让我们看看你们的‘流云剑法’和‘雷霆刀法’这四十年来可有什么进展。” 艾华兴奋地说:“我最喜欢看热闹了,两位马兄,你们就赶快练一练吧。”边说边兴致勃勃地跑去将院门关上,并吩咐侍立门外的店伙,没有传唤,任何人也不许进来打挠。 “刀王”乔冲应声说:“好!光说不练假把式,敢不敢拿出来比比看?让我们看看你这四十年来究竟又有了什么惊人的突破?” “剑帝”张枫沉吟片刻,点头说:“也好。”遂吩咐马腾云:“腾云,你且把‘流云剑法’演练一番。若有不当之处,正好让盟主和各位前辈好好地指点指点。” 马腾云听到师祖吩咐,遂起身走到天井中央,向众人团团躬身一礼,朗声道:“晚辈资质愚鲁、学艺不精,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说罢凝神静立,右手拔剑出鞘,左手拈个剑诀,气定神闲,俨然大家气派。 就这么一亮相,已博得众人暗暗喝彩。 陡见他剑诀一领,长剑展动,已将融“剑帝”张枫毕生心血的“流云剑法”一招一式地施展开来。初时尚可见到他人是人、剑是剑,渐渐地,剑招越来越快,只见剑光飞闪、似紫电盘空。到得后来,但见一轮巨大的光球在空地上滚来滚去,几乎难见人影。在场的大多都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眼光何等犀利,早看出这“流云剑法”的奇奥精妙之处,暗叹张枫能有“剑帝”之称,果然名不虚传。 转眼间,马腾云已将一套剑法使完,剑光一敛,抱剑挺立,仍是气定神闲。 “刀王”乔冲口中虽与“剑帝”张枫争执不休,看完后也不得不伸出大拇指赞道:“妙!张老大,你这四十年来,对‘流云剑法’果然是更加精益求精了。看来,当今之世,单以剑法而论,当无出其右了。” “天山仙姥”戴芙蓉笑道:“这还用说!他这‘剑帝’之名岂能白叫?” “剑帝”张枫笑道:“乔老二、戴四妹,你们也别取笑大哥我了。我们兄弟之间,各人有多少斤两,还能不清楚吗?只怕你们这些年来,修为已远胜于我这当大哥的了。”话虽说得谦和,内心却隐泛出一丝得意之色。 忽听“金翅大鹏”蒲天宇叹道:“已有六十多年未能见到‘天龙剑法’了。” “剑帝”张枫霍然一凛,赶紧说:“是呀!当今之世,若论剑法,首推‘天龙剑法’。盟主既承受了老盟主的衣钵,‘天龙剑法’自然更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腾云若能得盟主指教一二,那就是他天大的造化了。” “飞天神龙”钮清含笑道:“‘天龙剑法’虽然博大精深,奈晚辈年轻识浅,所知有限,岂敢在‘剑帝’面前班门弄斧?而且,以晚辈看来,‘天龙剑法’和‘流云剑法’可说是各有千秋,练到极致,实在是难分轩轾。”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只是……腾云好像尚未能悟解透这套剑法的精髓,加上功力不足,故而未能充分发挥出这套上乘绝学的威力。” “剑帝”张枫一怔,愕然道:“盟主的意思是……” “飞天神龙”钮清沉吟道:“晚辈以旁观者的体会,‘流云剑法’的剑意应该是以意御剑、轻灵翔动,飘忽如行云、奇幻多变,刚劲似水流、无处不在。不知是否这样?” “剑帝”张枫惊异地看了钮清一眼,点头说:“对!这正是‘流云剑法’的剑诀要领。”随又叹道:“盟主一眼就能看透这套剑法的真谛,剑道修为之高,属下等是望尘莫及呀!” “飞天神龙”钮清歉然道:“前辈过奖了!”稍顿又说:“晚辈之所以说腾云可能尚未能领悟透彻这套剑法的奥妙,就因为他在剑式的运行过程中,尚不能完全做到剑随意行、一气呵成,在不少地方出现了凝滞之象,这样就难免会留下那么一丝丝的空隙。对于一般的武林人物而言,自然很难看得出这一丝丝极微小的空隙,或者就算能看得出也极难把握得住这么一点点机会。但若遇上真正的绝顶高手,出现这么一丝丝空隙,就足以被对方趁机打破剑势的连续,甚至可能遭到致命的攻击。” “剑帝”张枫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肃然道:“尚请盟主尽道其详。” “飞天神龙”钮清借过身边艾华的长剑,起身走到天井中央,让马腾云用“流云剑法”向他进攻。就在马腾云剑式展开、漫天冷芒飞闪、直幻得人眼花缭乱之际,“飞天神龙”钮清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一剑刺出,竟似毫无阻拦地突破了马腾云绵密的剑网,直刺后者前胸。 马腾云回剑护身已是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就将透胸而入,吓得骇然惊叫。旁观所有之人均对“飞天神龙”钮清那随随便便的一剑骇然失色,尤其是对“剑帝”张枫的震撼更大。他心中明白,就算是他亲自运使“流云剑法”,在这个地方也绝对无法挡得住钮清那随便的一剑,因为这个地方确实就是“流云剑法”的一个空隙。“飞天神龙”钮清并没有运使什么高深的剑术,更没有附加高深的内力,只不过就是及时把握住了这一丝丝的空隙而已。 “飞天神龙”钮清的长剑及胸而止,说:“比如这个地方吧。前面九招环环相扣,任何敌手若单凭招式均难以攻入。但到这个地方却出现了一点点停顿,自然就露出一丝丝空隙了。如果这样!”他依照“流云剑法”的剑势运行,适当地修正了下出剑的角度、姿势及脚下的步伐,让马腾云再来运使,果然已将适才的空隙弥补得天衣无缝。 直喜得“剑帝”张枫心花怒放,连连大叫:“好,好!妙极了,果然妙极了。哈哈!” “飞天神龙”钮清让马腾云继续用“流云剑法”向他攻击,又一连修复了好几处空隙,或修正剑式,或将前后招式调换,或更改身法、步伐……待马腾云再施展修正后的“流云剑法”时,对方若非极特殊的超级高手,或者凭借强大的功力予以压制,恐怕非得等到这一套剑法使完之后,才有还手的机会了。 “飞天神龙”钮清走回原位,一边将长剑还给艾华,一边对“剑帝”张枫说:“晚辈兴之所至,与儿时发小趁兴切磋剑技,还望前辈勿责我们狂妄。” 却见“剑帝”张枫走出座位,对着“飞天神龙”钮清纳头一拜,兴奋地说:“盟主修正‘流云剑法’之恩,造福属下满门,请受属下一拜。” 回头又对呆愣在一旁的马腾云喝道:“还不快跪谢盟主成全之德!”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惶急地说:“前辈快快请起!如此可折煞晚辈了。” “剑帝”张枫起身后说:“实不相瞒,那几处破绽属下亦早就察觉了,只是穷二十多年岁月,却始终无法参悟出弥补之法,满以为会落下终身的遗憾了。天幸得遇盟主,竟以绝大的智慧、超强的武学修为,将‘流云剑法’推进到了至善之境,属下一门俱是感恩非浅呀!” 稍顿又叹道:“唉!若是早得盟主指点,上次遭遇‘武帝’那魔头时,就不会那么束手束脚了。那老贼也真够厉害,竟完全就是针对那几处空隙下手。” “刀王”乔冲陡然大叫道:“大勇,还不赶快去把你那两手庄稼把式现现宝?机会难得,千万别错过了。” “天山仙姥”戴芙蓉笑道:“乔二哥,你也想让盟主帮你修正‘雷霆刀法’么?” “刀王”乔冲认真地点点头说:“正是!想我老乔摸索‘雷霆刀法’数十年,至今尚有不少地方无法悟透,好不容易碰上盟主这么个大行家,岂能错过机会?” ------------ 第110章 完善“刀法”“刀道”震“刀王” “飞天神龙”钮清苦笑道:“乔前辈可把晚辈难住了。如果说晚辈对练剑尚有一点点心得,对刀法却是极少涉猎呀!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刀王”乔冲正容道:“能者无所不能。况且盟主既已指点了张老大的‘流云剑法’,若不帮我乔老二修正‘雷霆刀法’,岂不太偏心了?” 他不待“飞天神龙”钮清应允,赶紧对马大勇喝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练!” 他这番强词夺理的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马大勇走到天井中央,向众人躬身一礼,就老老实实地将“雷霆刀法”一招一式地施展开来。 “雷霆刀法”确如其名,与“流云剑法”的轻灵翔动恰恰相反。但见攻若雷霆,刀光闪烁,隐隐有风雷之声,宛若电闪雷鸣;守如磐石,任凭狂风巨浪,我自巍然屹立。端的是攻守兼备的上乘刀法,直看得众人耸然动容。 一套刀法演毕,马大勇毕竟功力尚浅,竟有些微气促,额上也微微见汗。 “刀王”乔冲一待马大勇练毕,即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飞天神龙”钮清,似蒙童期待着老师训诲般地等着他的点评。众人虽觉“雷霆刀法”确实威势惊人,但此时却谁也不抢先说话,一齐看着“飞天神龙”钮清。 “飞天神龙”钮清环顾众人一眼,笑道:“你们都看着你干嘛?” “刀王”乔冲说:“等你帮我修正刀法呀!” “飞天神龙”钮清哭笑不得:“前辈真是要赶鸭子上架呀!看这架势,晚辈想不说还不行;说嘛,又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这可真让晚辈做难了!” 低头沉思稍顷,他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说:“没办法,晚辈只好就个人的粗浅看法,提供几点参考意见,如果说错了,还请多多包涵。” 稍顿,他正容道:“‘雷霆刀法’果如其名,可算得上当今天下最刚猛无铸的刀法了。以大勇的出刀架势看来,其要旨应该是动如闪电、静如山岳、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也许是大勇练功的时间太短,尚未能掌握住要领,所以若是将招式分散开来,每一招确实是攻若雷霆、守如山岳,但有几个地方在招与招之间的衔接上却似欠妥当。” 他再次借过艾华的长剑,起身走到大勇身前,同样让大勇用“雷霆刀法”向他攻击。果然,当大勇的钢刀运行到一定程度准备变招时,就出现了微小的漏洞,钮清同样不带强劲的内力、仅使用普通的招式就轻松地制住了大勇。 于是,针对此一漏洞,两人反复切磋、修正、更改,直待大勇将此处完全心领神会、融会贯通了,钮清方让其继续施展“雷霆刀法”。 他这里在细心地指正着马大勇的刀法,却看得一旁的“刀王”乔冲兴奋不已,他一边全神贯注地倾听着“飞天神龙”钮清的每一句话、观察着钮清的每一个动作,似乎唯恐有半点疏漏,一边却伸出手指将钮清适才修正过的刀招虚空比划,只觉神妙无比、威力倍增,不由心花怒放、“哈哈”大笑。 “飞天神龙”钮清接着又将其它好几个关键之处一一加以修正,终于使这套威震天下的“雷霆刀法”更上一个台阶,几致无懈可击的地步。 “飞天神龙”钮清刚一指点完毕,“刀王”乔冲迅即起身走到钮清身前,纳头便拜。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伸手扶住,急得“刀王”乔冲大叫:“盟主能受张老大一礼,就不能让我乔老二一拜么?”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惑然道:“前辈这是什么话?” “刀王”乔冲却趁他分神之机,赶紧拜了下去,起身后“哈哈”笑道:“好盟主,您还说您不精刀道,依属下看来,属下这‘刀王’之名只有您才配得上,因为您才是真正的‘刀中之王’呀!” “剑帝”张枫笑道:“如此说来,我这‘剑帝’的虚名,更应该转赠盟主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说:“盟主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么一来,什么‘枪王’、‘棍王’、‘拳王’、‘腿王’等等,岂不都得落到盟主头上?” “天山仙姥”戴芙蓉笑道:“这么多的帽子,盟主只用一个脑袋承受起来可够辛苦了,看来还得多长几个脑袋才行。” 众人哄然大笑。 “刀王”乔冲叹道:“盟主,属下真想不明白,您这一身通天彻地之能,究竟是如何修炼出来的!” “飞天神龙”钮清道:“前辈过誉了,晚辈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哪及得上前辈能手创出如此威力强大的刀法来?” “刀王”乔冲苦笑道:“盟主就别挖苦属下了。这套刀法乃是属下少年时在一次偶然的机遇里得到的几张刀谱残页,因残缺不全,属下只有自作聪明加了些招式链接,但连是连上了,却总觉得与刀谱原貌相差甚远,只是穷数十年岁月都未能想出修补的方法。天幸碰上盟主这么个大行家,才终将这套刀法修正完善。看来,这套刀法现在应该是基本恢复原貌了。” “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人,都是武学的大行家,通过“飞天神龙”钮清对“流云剑法”、“雷霆刀法”的修正,对其武学修为更为叹服。他们虽都是白发苍苍的武林髦宿,但面对“飞天神龙”钮清时,却生出了一种高山仰止、海天穹空之感。 其实,他们又哪里知道,“飞天神龙”钮清曾精研《万流归宗玄功秘诀》这本奇书,对天下武学的总纲早已深印在心头。再加上他的剑术修为极深,自然不难看出“流云剑法”的优劣。 对于刀术的修炼,他花的精力虽不太多,但他为人聪明绝顶,又有过目不忘之能,他曾在京城郊外的八达岭上遭受过“神刀侠”乔龙的攻击,当时对这套刀法的印象颇深,现在马大勇又在他的面前一招一式地施展开来,他根据武学总纲的原理,自然就能想出相应的修正之法。 钮清之所以如此,除了为他人所促、兴之所至之外,亦欲趁机指点马腾云、马大勇二位“发小”的武技,从而提升他们的武功修为。而马腾云、马大勇二人经此次点拨之后,分别精研“流云剑法”和“雷霆刀法”,其后终成武林一代高手。 当然,“飞天神龙”钮清通过对“流云剑法”和“雷霆刀法”的分析修正,亦让所有在座之人耳目一新、获益匪浅。 艾华跃跃欲试地说:“清哥哥,你帮我也指点一番如何?” 钮清正欲回答,却突然神情一凝,悄悄向众人一摆手,陡然拔身而起,直扑东侧屋脊,口中沉喝道:“朋友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地不敢露面?” 然他的身形刚刚纵起,东边屋脊后亦陡然冒出一条瘦长的人影,身形一晃即已飘过了两座屋宇。 钮清心中一震:“这人好快的身法!”正欲提气急追,陡听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钮盟主好高明的听力,着实令人佩服。然老夫此来是友非敌,接着!”随见一点银光闪电般地射来。 “飞天神龙”钮清乍闻那人竟以“传音入密”向他传话,不由一愣,匆忙间脚下一沉,刹住了身形。随见一点银光向他激射而来,疾伸右手一把抓住,入手却是甚轻,显见来人并无恶意。就这么一耽搁间,那人已消失无踪了。 此时,下面众人已纷纷纵上了屋顶,见“飞天神龙”钮清独自呆立在檐头,并未看到有何敌踪,不由同时一怔。 “刀王”乔冲惑然道:“盟主,人呢?” 钮清一摆手,说:“且先下去再说吧!” 众人纷纷跳下天井。 钮清张开手掌,见抓住的乃是一个纸团,轻轻展开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行字:“‘神龙’西行‘昆仑’,‘武帝’东去‘京城’。”这是什么意思?他将纸条递给众人传阅。 “南海潜龙”游四海说:“这人倒像是一个前来报警的。他是谁?既然好心前来报警,何以连面都不见一个就走了?” “袖里乾坤”胡智见了纸条却是神情一震,长叹道:“看来,我们果然已中贼人之计了。” 众人闻言一愣。 “剑帝”张枫诧道:“军师此话怎讲?” “袖里乾坤”胡智黯然道:“我们已中贼人‘调虎离山’、‘声西击东’之计了。” “天山仙姥”戴芙蓉肃然道:“军师请道其详!” “袖里乾坤”胡智道:“‘武林教’故意大张旗鼓欲西灭‘昆仑’,而‘武帝’及其‘武林教’主力却已隐秘地东去京城了;我们也终于被他们调出‘乾坤堡’,往西引往‘昆仑’而来了。” “刀王”乔冲说:“这个报警的可真来得蹊跷,会不会有何阴谋?这条警信会不会是想误导我们?” “袖里乾坤”胡智道:“既然我们已经按照他们的意图往西而来,他又有何必要再来误导我们?更何况,这字条的信息已与我们出发前的某些判断不谋而合。” “剑帝”张枫点点头说:“对!先前我们就曾怀疑,‘武林教’要对付一个已没有多大抵抗能力的‘昆仑派’,何以要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现在看来,其目的主要还是在将我们引开,则可方便他们在京城的行事。” “银须矮仙”童大威道:“他们在新败之余,何以又要匆匆赶往京城?他们到京师去又想干什么?” “飞天神龙”钮清突然想起那晚夜探高府时听到的那个“擒龙计划”,也就是“武林教”准备在消灭“乾坤堡”的抵抗力量之后,即前往京城协助军机大臣高恒擒拿乾隆皇帝的计划。难道“武林教”在不但没有消灭“乾坤堡”的抵抗力量、反而遭受重创的情况下,仍按原计划进京了?以“武林教”的疯狂本性及三方勾结的需要,确实极有可能。不由失声道:“不好,京城有变,乾隆皇帝恐怕危矣!” 艾华亦猛然想起,钮清曾于高府窥探到的那个所谓的“擒龙计划”,不由大急:“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回京救驾呀!” 钮清安慰道:“你别急,回京救驾是肯定要去的,只是从此地到京城寥寥数千里,不是说到就能到的,我们总得好好地计划一番。”随将夜探高府时探知的那个“擒龙计划”向众人简略地介绍了一番。 “剑帝”张枫说:“既然如今奸、匪、叛已合流,若让‘武林教’在京城得手,不但朝政将陷入危局,就是武林中亦将掀起更大的风浪。为了大局,我们必须要尽快进京勤王呀。” “刀王”乔冲道:“看来,我们只能放弃‘昆仑’了。” “银须矮仙”童大威叹道:“‘昆仑派’也终究是一个名门正派,如此被灭了,还真是令人遗憾呀。” “刀王”乔冲说:“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救京城,一援昆仑。” “天山仙姥”戴芙蓉摇摇头说:“不行,兵分则力弱,极易为敌所乘。”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武林教’在新败之余,仍前往京城执行他们的‘擒龙计划’,自然是计划到要没有我们‘天龙盟’的干预才能成功。我们面前之敌既然意在牵制我们,如果我们一旦回师京城,那当前之敌必定会尾随我们、甚至会超前阻截我们,以阻滞我们进京的行程。这样,‘昆仑之危’就自然而然地解除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武林教’在意图拖住我们的同时,会不会分出一支人马继续奔袭‘昆仑’呢?” “袖里乾坤”胡智点点头说:“这倒大有可能。毕竟,‘昆仑派’如今几乎已处于任人宰割的孱弱状态,他们并不需要动用多大实力就可达到泄愤的目的。” “剑帝”张枫目注“飞天神龙”钮清道:“盟主,那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也一齐将目光望向“飞天神龙”钮清。 ------------ 第111章 情切救驾 兼程赴京城 “飞天神龙”钮清沉吟道:“如今在一定程度上已是朝野一盘棋,所以,京城之危自然是非救不可,否则将影响到整体大局。但‘昆仑派’也不能不管,基于江湖道义和我们‘天龙盟’的声誉,我们也不能让它从此而没。这样吧!”他抬头对“袖里乾坤”胡智道:“让‘追风剑客’凌大侠率‘戊土堂’人马继续西行驰援‘昆仑’,其他四堂人马迅疾隐秘东返。” “袖里乾坤”胡智脸上略显一丝犹豫之色,但随即躬身道:“遵命!”转身出门传令而去。 “飞天神龙”钮清又目注“金翅大鹏”蒲天宇和“南海潜龙”游四海说:“我盟主力东返途中,可能会遇到‘武林教’的强力阻挠,晚辈想请两位前辈前去接应一下如何?” “金翅大鹏”蒲天宇和“南海潜龙”游四海同声道:“属下遵命!” “飞天神龙”钮清沉思稍顷,又道:“两位前辈率领四堂人马应以兼程赶往京城为重,能不与‘武林教’纠缠就尽量不与之纠缠,实在避免不了,亦宜迅速将其击溃而脱身。” “南海潜龙”游四海肃然道:“属下明白!为抓紧时间,我们这就先走了。” 他们正欲离去,又被钮清叫住。他从怀中摸出那面“万岁牌”来,慎重地交给“南海潜龙”游四海,叮嘱道:“你们可凭此牌一路调用官府快马及所需物品,既可加快行军速度,又能保持体力以应变,必要时也有利于迅急摆脱‘武林教’的纠缠。只是……此牌极为重要,还望妥善保管和使用。” “南海潜龙”游四海接过玉牌一看,认出乃是当今皇上的“万岁牌”,不由一怔,疑惑地望着钮清,说:“盟主,这是……” “飞天神龙”钮清一摆手阻住他的话:“其他的就暂且别问了,以后我会找机会告诉你们的。” “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同时躬身一礼,蹿上屋顶,疾驰而去。 待他们去远后,“剑帝”张枫问道:“盟主,我们是否也立即动身?” “飞天神龙”钮清抬头看看天色,不知不觉间已是三更过后快近四更了,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就要连续地长途奔波,几位老人虽然功力深厚,但毕竟年事已高,可不能让他们太累了。遂道:“反正急也不在一时,各位且请先回房歇息,我们天亮再走吧。” 艾华从身上掏出一块与钮清那块一模一样的“万岁牌”来,说:“清哥哥,我们明天也征调官马吧。” “飞天神龙”钮清一见大喜:“这就好了,我们也不用那么太辛苦了。” 他犹豫片刻,又对“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说:“我们从明天开始,可能就要连续地长途奔波,抵达京城之后,说不定紧接着就是一场硬仗,如果功力不够,也许就难以挺得下来。我这两位‘发小’虽然得遇名师,但因时日太短,功力尚有所不足,也无法充分发挥出‘流云剑法’、‘雷霆刀法’的威力。我意欲助他们一臂之力,不知两位前辈可肯俯允?” “剑帝”张枫感激地说:“盟主肯造就他们二人,这是他们天大的造化。只是大敌当前,盟主若是因为他们而耗费了不必要的功力,岂不影响大局?” “刀王”乔冲接道:“是呀!‘武帝’那老魔头的功力深厚无比,我方也只有盟主能敌,万一盟主因真元受损而到时有所闪失,我们就万死莫赎了。”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两位前辈放心,晚辈自有分寸。” “剑帝”张枫见钮清执意如此,只好躬身一礼:“如此,就多谢盟主了。” 待“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天山双仙”、“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等人各自回房之后,“飞天神龙”钮清带着艾华、马腾云、马大勇走进自己住宿的客房。他对艾华说:“华妹,就请你权充护法如何?” 艾华点点头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钮清命马腾云、马大勇二人坐到床上去,做好运气行功的准备,然后自己也盘膝坐到他们身后,伸出双掌分别抵住两人后背的“命门穴”,将两股醇厚的真气分别输入两人体内。 两人不知此为何意,马腾云刚欲动问,却听钮清沉声说:“注意凝神静气、意守丹田,就按你们平时行功之法运气导引。快!”两人心中似有所悟,赶紧静下心来,各自依师门心法引导着钮清输入他们体内的那股热流循经走脉。 渐渐地,“飞天神龙”钮清输入他们体内的真力越来越强大,似滚滚洪流汹涌而入。他们渐感周身血脉偾张欲裂,难受之极。但他们也知道,这是钮清为他们运功的紧要关头,只能拼命忍住。到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张口欲叫钮清停止运功,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有心脱出钮清的手掌,却感觉钮清的手掌似一只强力的吸盘,将他们紧紧地吸住了,使他们根本无法动弹。 “飞天神龙”钮清此时已不需他们运气导引了,汹涌的洪流已能循着原路循环不息。两人只感全身胀痛欲裂,意识也开始模糊了。终于,两人陡感脑袋“嗡”地一响,先后失去了知觉。 待得他们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睁眼见“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天山双仙”、“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及艾华等人都静立在室内,一个个神情肃穆,神色颇为紧张。 马腾云刚欲说话,却被“剑帝”张枫及时摇手制止,并指了指他们的身后。二人回头一看,只见“飞天神龙”钮清面色苍白、头上白雾蒸腾,似是耗力过甚之象,此时正在运功以恢复真元。 良久,始见钮清的面色渐转红润,头顶的白雾也逐渐稀薄,终至消失。随之,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向马腾云、马大勇一使眼色,二人返身跪在钮清面前。 “剑帝”张枫躬身施礼道:“盟主以绝顶神功助他们二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冲破了生死玄关,并不惜灌注自身真元。此番大恩大德,属下等感戴至极。只是盟主如此不珍惜自己有用之身,又令属下等愧疚不已。” “刀王”乔冲也激动得眼含泪花,颤声说:“盟主,属下我不会说话,但盟主的恩德,属下一门是永远记在心里了。” “飞天神龙”钮清歉然道:“两位前辈太客气了。比起他们二人都是因我家之祸而家破人亡,我这么一点点付出,实不足以报答其之万一呀!”又伸手分别拉起马腾云、马大勇二人,说:“你们二人的任督二脉已通、生死玄关已破,我又给你们每人灌注了二十年真力,而且你们各自的剑法、刀法精要亦已掌握,今后的成就如何,就靠你们自己努力了。” 他给马腾云、马大勇分别灌注了二十年真力,却给何芸灌注了至少三十年真元,并非厚此薄彼。实因时间有限,他来不及在不同时间段一个一个地分别为他们输功。此时情况紧急,只能同时为他们运功了,他虽然功力深厚,但若同时为他们每人灌注三十年功力的话,就远远超出他本身的极限了。无奈之下,只能每人灌注二十年功力。虽然如此,也几乎达到了他输出功力的顶点了。 “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天山双仙”等人,见“飞天神龙”钮清竟能同时为两个不同武功路径的人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并灌注无上真力,这种超绝而又神奇的武学修为,更令得他们敬佩不已。 马腾云、马大勇二人一听“飞天神龙”钮清对他们竟是如此的一番造就,心中的感激实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们均曾听师长辈说过,一个练武之人若想打通任督二脉,至少需要二三十年时间,至于生死玄关,大多数人穷毕生之力也未必能够突破。就是他们的师父,在武林中已赫赫有名的“流云剑客”张新明和“神刀侠”乔龙,也只不过是刚打通任督二脉而已。而一旦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破了生死玄关,练起功来就几乎是一日千里,其成就简直是无法想象。想不到自己二人竟在一夜之间,就被“飞天神龙”钮清以绝顶的神功和无上的修为,帮他们达到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境界,怎不令他们心神激荡? 马腾云眼含泪花,激动地说:“清……不,盟主……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才能感谢你……” 钮清笑道:“我们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还用得着谢么?”又对马大勇说:“大勇,你现在的功力已能充分发挥‘雷霆刀法’的威力了,只要再勤加练习,相信你亲手报仇已非难事。” 马大勇虎目含泪,用力地点点头。他至此方明白,钮清早已知道了他的血海深仇,因而特意成全他的一番苦心。 “飞天神龙”钮清看众人均已准备就绪,遂道:“我们这就出发吧!” 他们一行为争取时间回京救驾,利用艾华身上的“万发牌”,沿途更换官府快马,昼夜兼程,往京师急赶。 好在“飞天神龙”钮清、“双圣”、“双仙”等人功力深厚,艾华、大勇、腾云三人均曾经“飞天神龙”钮清灌输过真力,也还勉强跟得上。相比之下,就只有“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两人算是稍弱的一环,起初几天还好,到后来就感觉有点吃力了,只不过他们的毅力惊人,一直不声不响地拼命追赶。 第六天一更过后,京城那高大的城楼已然在望。 “飞天神龙”钮清越近京城,心情越紧张,唯恐被“武林教”抢先一步,乾隆皇帝已落入敌手,那局面就不堪设想了。 终于到达城下了,却见四门紧闭,无数执戟佩剑的军士巡弋于城墙上。黑暗中,尚隐有无数的强弓劲矢,虎视眈眈地对准城外。 艾华正欲上前叫门,却被“袖里乾坤”胡智拦住,低声道:“慢着,看情形好像有些不对,城内可能已发生了大变,我们还是以悄悄进去为好”。 艾华一听城内可能已发生了大变,心里一急,不待胡智说完,早已“一鹤冲天”,直向城头飞去。 “飞天神龙”钮清见艾华如此冒失,唯恐有失,只得赶紧一提气,紧随其后飘了上去。 城墙高约十丈,城外尚有一条宽约三丈的护城河,以艾华先前的功力,是绝对无法跃得上城头的。但她自经“飞天神龙”钮清为其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并灌注了三十年真元之后,功力大进,以她此时的身手,至少相当于“特四级高手”的实力,就是较之乃师“千手观音”蒋飘霞也不逊多少。 两人似两只大鸟般腾空而上,城头的兵士见状大骇,一名军官忙喝令放箭。一阵密如飞蝗的箭雨疾向两人集中攒射。 如此密集强劲的箭雨,别说是身悬半空无从借力躲闪,就是在平地,一般人也难以避过。 艾华乍见密集的箭雨当头射来,眼看就要被射成刺猬,不由一阵慌张,一口真气运转不上来,身子迅即如陨石般直向城下的“护城河”里坠去。 ------------ 第112章 力挫“武帝” 危境救乾隆 紧跟在艾华后面的“飞天神龙”钮清见状,赶紧一探手,疾抓住她的一条手臂向上一甩,不但避过了箭雨的疾射,更将她高高地抛上了城头上空。 与此同时,“飞天神龙”钮清的脚尖在城墙微凸的棱角上一点,迅疾换气疾升,险险避过了箭雨中心,同时急施“接阴导阳”神功,双袖一引一挥,那疾飞而来的部分劲矢竟掉头以更疾的去势反射城头的军士。 随听一阵惨叫声响起,那正在张弓搭箭的军士哪想到竟会被自己射出去的劲矢反射回来射中。正当他们莫名其妙地愣怔失措之际,已身临城头上空的艾华已疾冲而下,寒光一闪,又是几声惨叫,几名军士已中剑倒地。随之人影一闪,杀神般的“飞天神龙”钮清已纵上城头,一阵掌劈指袭,城头守军顿时大乱。 趁着城头混乱、城墙防守出现空隙之机,“天山仙姥”戴芙蓉、“银须矮仙”童大威双双腾空而起,马腾云、马大勇唯恐落于人后,亦赶紧疾升而上,但他们的功力毕竟尚浅,离城头尚有丈余,即有力竭之感,好在紧随其后的“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及时助了他们一臂之力,方纵上城头。 眼见众人纷纷腾空,“黄面虎”黄彪赶紧取出“天遁爪”甩上城头,与“袖里乾坤”胡智迅疾攀援而上。 众人纵上城头,守城军士更是抵挡不住,纷纷四散溃退。 艾华正欲追击溃散的军士,陡见城中一处火光冲天,看方位正是皇宫所在之地,不由大急,惊叫道:“清哥哥,皇宫着火啦!”顾不得再击杀军士,纤足一顿,跳下城墙,疾向皇宫冲去。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亦早看到了城内着火,只是不敢确定是否就是皇宫着火,听艾华这么一叫,遂不再与众军士纠缠,急展身形,向皇宫方向疾驰。 城头的守军早被他们的超绝功力骇呆了、杀怕了,直待众人的身形已消失很久,方始有人装模作样地呼叫着追赶。 “飞天神龙”钮清眼见皇城火起,心知“武林教”果已抢先一步,攻入了皇城。他担心乾隆皇帝安危,对众人道声:“我先走一步!”身形一闪,疾如闪电,直向皇宫射去。 转瞬已达宫门之外,只见一名将官骑在马上,正指挥着数千名士兵攻打宫门。守卫宫门的皇宫卫队人数虽少,却抵抗得十分顽强,虽伤亡惨重,仍死命抵挡,不肯后退半步。但双方实力毕竟相差太过于悬殊,守卫的人手已越来越少,眼看宫门就快要守不住了。 “飞天神龙”钮清见状,心道:这么多士兵要杀起来颇费时间,那骑马的将官显然是个头子,我且先擒了他,其他的就留给后面的人吧。当下似一阵风般从众士兵头顶掠过,直扑那骑马者。 那人方惊觉头顶有异,已被来人一把扣住,似捉小鸡般将他提了过去。 “飞天神龙”钮清提着那指挥官,越过宫门,足不停步,继续往内院扑去。 突闻前面传来兵刃撞击声和喝叱怒骂声,遂循声从屋顶纵越而去。转眼到得厮杀处,见正是上次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引他来过的那座花园。凝目一看,不由大骇! 只见“宇内三奇”被一位全身裹在金黄色长袍里的蒙面人以一双肉掌迫得连连后退。“宇内三奇”之首的“泰山老人”石天明挥舞着一根镔铁拐杖,杖影如山,犹如翻江倒海,大有地动山摇之势;“神行无影”万里飞手中一对判官笔似毒蛇吐信,着着攻向对方要害;“千手观音”蒋飘霞右手青钢剑精芒电闪、急浪排空,左手拂尘忽而尘尾飘散,幻目刺耳,忽而聚成一束,寻暇抵隙,竟兼有剑、枪、笔的招数。剑拂协配,俨如行云流水,端的厉害非凡。 但他们的对手功力实在太高,而且高得骇人。在三人狂风暴雨般的狠拼猛扑下,仅凭一双肉掌,即轻描淡写地将三人的攻势消解于无形,而他每一反击,立将三人迫得团团乱转。 此时,“宇内三奇”均已汗下如雨,气喘吁吁,招法渐乱,已是强弩之末了。 另一边的乾隆皇帝却被两个红衣蒙面人迫得步伐散乱、险象环生。若以真实功力而言,这些红衣蒙面人每一个均较乾隆皇帝为高,但他们却必须要生擒乾隆皇帝,方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奈乾隆皇帝非但本身功力不弱,手中一把宝刀更可断金截玉,也令得他们颇多顾忌。他们虽是以二搏一,在功力上稳占上风,但若想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予以生擒,一时也难以得手。 而在花园的另一边,四名御前侍卫装束的汉子正被三位红衣蒙面人猫戏老鼠般的围杀,四人为首者正是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此时,四人均已轻重不等地先后负伤,遍体血迹斑斑。四侍卫的功力虽较对方相差颇远,然均显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气概,他们毫不防守,招招都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他们的周围已躺下了十多具御前侍卫装束的尸体。 还有一位红衣蒙面人因找不到厮杀的对手,就在四处放起火来。 说来话长,其实只是“飞天神龙”钮清一瞥间事。他一看清眼前情形,立即一声清啸,似一道闪电,直扑向围攻乾隆皇帝的两位红衣蒙面人。 那两位红衣蒙面人因乾隆皇帝久不能成擒,心中亦颇为焦躁。正欲不顾一切地先将乾隆皇帝重创后再予生擒,陡闻清啸震耳,方自一怔,一股极强劲的罡风已向两人当头罩下,竟是压力奇大。 两人此时哪还顾得再去伤害乾隆皇帝,忙双双转身,四掌齐推。只听“轰——轰——”两声大震,紧接着两声惨哼,两红衣蒙面人被震飞出三丈开外,在空中即狂喷鲜血,落入花丛中就寂然不动了。 与此同时,“宇内三奇”那边也是接连三声闷哼。 随见那金黄色王者打扮的蒙面人犹如一只大鸟般向兀自踉跄未定的乾隆皇帝凌空罩下。 “飞天神龙”钮清见状,一声清越的龙吟,腾身越过乾隆皇帝头顶,凌空向那人迎去。 “轰——轰——轰——”三声震天巨响,气流激荡,尘土飞扬,强劲的气流狂飙般向四周激射。两人在空中连对三掌后,同时落下地来,又同时向后踉跄而退。不过,那王者打扮的人却较钮清尚多退了半步。显然,在两人的对掌中,“飞天神龙”钮清似略胜半筹。 两人心中暗自惊骇,均知已碰上了生平唯一之劲敌,不由同时提高了警惕。 “飞天神龙”钮清连对三掌,虽同样脚步踉跄、身躯摇晃颤抖,心中却已大定。他早在现身之初,已从对方那奇高的武功和那身特异的装束上猜测到对方可能就是那位神秘莫测的“武帝”,故而一点也不敢大意。那知三掌一对,对方虽然功力极深,却并不如他以前想象的那般深厚,因之战胜对方的勇气大增。当下凝神戒备,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也不抢先出手。 而对方——那位金衣蒙面“武帝”的感觉就大大不同了,他虽早知“飞天神龙”钮清的功力深厚,却总以为尚非自己之敌。然此时一连三掌,对方的功力似较自己尤高,怎不令他惊骇之极! 于是,两人互相对视,谁也不敢抢先出手。这种对敌,表面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是凶险万分,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两人都在凝神寻找对方防守的空隙,只要那一方略现一丝空门,必将遭受到致命的打击。 此时,“剑帝”张枫、“刀王”乔冲、“银须矮仙”童大威和“天山仙姥”戴芙蓉已先后赶到,并立即接住了围攻阿兰保等人的三位红衣蒙面人及正在放火的那位红衣蒙面人。 稍后,艾华、马腾云、马大勇和“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五人也先后到来,立即翼护在乾隆皇帝身周。他们一面护卫着乾坤皇帝,一面注视着“飞天神龙”钮清这边的动静,同时赶紧探查“宇内三奇”等人的伤势。 “飞天神龙”钮清与“武帝”两人相持约盏茶时分,始终无人先行出手。而“剑帝”张枫等四人对敌四位红衣蒙面人,以一对一,从呼喝声判断,已占上风。 “飞天神龙”钮清突然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位神秘的‘武林教主’——‘武帝’?” 那人阴冷地说:“正是!”随着话声,他闪电般欺身而上,双掌幻化出千重掌影,犹如千峰万壑,疾攻向钮清。 他意欲乘“飞天神龙”钮清开口说话、心神微分之机,攻钮清一个措手不及。 “飞天神龙”钮清虽是先行开口说话,却早已运功戒备。乍见对方掌影重重、虚虚实实,一时看不清何者为虚、何者为实,只得谨慎地后退一步。 然“武帝”却犹如跗骨之蛆,原势不变,仍是疾攻而至。 “飞天神龙”钮清无奈,只得再退一步。 一连三退,“武帝”这式“千峰万壑掌”已是再而衰、三而竭了。 “飞天神龙”钮清瞅准机会,去伪存真、避虚击实,陡然双掌一抬,直迎过去。 虽恰好接了个正着,却未发生臆想中的“轰”然大震。双方的掌风刚一接触,“武帝”那前扑的身躯竟突然其疾如矢地直向他身后的屋顶上飞去,在空中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啸,疾驰而去。 夜空中,传来一阵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声:“小子,你屡坏本座大事,咱们走着瞧。本座去也!”最后一个“也”字落音,人已到了皇宫之外,其身法之快,着实骇人。 与“双圣”“双仙”纠缠在一起的四位红衣蒙面人一闻“武帝”的怒啸声,知今晚已是功败垂成、发出撤退信号了。猛然同时疾攻四掌,这四掌乃他们凝聚全身功力所发,威力实是非同小可,“剑帝”张枫等人功力虽较对方略胜半筹,但在如此威势之下,也不得不略退半步。四位红衣蒙面人趁此空隙,迅疾转身,电射而去。 那“武林教主”“武帝”在眼见“诱敌”之计成功,“飞天神龙”钮清等“天龙盟”众人已被诱西去之后,即亲率六大护法疾赴京师。哪知“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在途中得神秘人物示警后昼夜兼程疾返京师,较他们也仅略迟半日而已。 “武帝”一到京师,即直入军机大臣高恒府中秘唔高恒,两人对行动细节进行了更详细的筹划。待一更过后,“武帝”率六大护法直闯皇宫擒捉乾隆皇帝;高恒则指令心腹死党分头发动,封闭城门,清除对立大臣,包围皇宫,消灭皇宫卫队。 “武帝”虽早知有“宇内三奇”驻守皇宫,但并未放在心上。哪知“宇内三奇”、御前“十八铁卫”等均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打法,倒使他们一时难以得手。 正当乾隆皇帝即将遭擒之机,不料“飞天神龙”钮清突然从天而降,出手即以重手法击毙了两名红衣护法。 “武帝”乍见“飞天神龙”钮清现身,心神一震,暗道事情可能不妙,猛将功力提升到十二成,运起“移山倒海挪乾坤”神功,全力一搏,终于重创“宇内三奇”。正待先行擒住乾隆,却被“飞天神龙”钮清凌空挡住了。 两人连对三掌,“武帝”竟似稍落下风,不由心头大骇。要知他是早已蓄势以赴,功力已运至极致,而“飞天神龙”钮清在仓促间应敌,自是难以全力运功。以此看来,“飞天神龙”钮清的功力显然尚在他之上。 随之又见“双圣”“双仙”等人亦纷纷现身,并接住了四大护法,“武帝”心知今晚已难讨得了好去。心中虽又怒又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亦无可奈何,若不早谋脱身之计,今晚恐怕还全得栽在这里。 然此时两人均在全神运功抗拒之时,只要他心神稍有松懈,必将遭到“飞天神龙”钮清致命的一击,故而也不敢轻易撤身退走。 好不容易等到“飞天神龙”钮清开口说话、心力分散,“武帝”赶紧趁机偷袭,没想到钮清虽在说话,但戒备之力一点也没有松懈。“武帝”见偷袭无功,遂半途撤掌,并运“移山倒海挪乾坤”神功,反借“飞天神龙”钮清之力,将自己送上了屋顶,随之发啸招呼四大护法撤退。 “飞天神龙”钮清正欲追击“武帝”等人,却听艾华在那边惊叫道:“清哥哥,你快来。”声音急促,显有急危之事,只好放弃追敌,急闪至艾华身边。 ------------ 第113章 转危为安 逆首仓惶逃 “飞天神龙”钮清近前一看,只见乾隆皇帝静坐在地上,正在自行运功调息。钮清上前轻触其脉门,知他只是脱力过甚,调息过后即可自行恢复,始放下了一半的心。 再转向“宇内三奇”一看,不由大惊。“泰山老人”石天明、“千手观音”蒋飘霞两人均是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虽有马腾云、艾华分别在为两人拼命运气护住心脉,但情况并不乐观。而“神行无影”万里飞的情况更糟,口角、鼻孔溢出了大量鲜血,已渐至枯竭,“黄面虎”黄彪在他背后虽拼命运功,累得满头大汗,却仍无济于事。 “飞天神龙”钮清急步上前抓住“神行无影”万里飞的脉门,一探心脉已断,不由黯叹了口气,对“黄面虎”黄彪缓缓摇了摇头。转身走到“泰山老人”石天明、“千手观音”蒋飘霞身后,盘膝坐在两人之间,双掌分抵两人后背,替下马腾云和艾华两人。 约顿饭光景,“泰山老人”石天明、“千手观音”蒋飘霞两人呼吸始渐渐平静,面色也渐转红润,“飞天神龙”钮清始松手让他们自行运功疗伤。 二人缓缓睁开眼睛,“泰山老人”石天明虚弱地说:“多谢……” “飞天神龙”钮清忙拦住道:“前辈虽已性命无碍,只是内伤仍颇为严重,此时尚不宜说话,还请立即运气调息为重。” 二人缓缓点了点头,各自闭目运气疗伤。 此时,乾隆皇帝已运气完毕,睁眼一见“飞天神龙”钮清,颇为激动地说:“贤弟,幸好你早来一步,否则,愚兄只怕已见不到你了。” 钮清含笑道:“大哥吉人天相,自有神灵相护,小弟岂敢贪天之功?” 突听“银须矮仙”童大威怒喝道:“果然就是这些老不死的家伙,上次老夫就怀疑是这些老怪物在作怪了。” 原来,他们已从那边走了过来,“银须矮仙”童大威顺手揭开了被“飞天神龙”钮清击毙的两位红衣蒙面人的蒙红巾。 “飞天神龙”钮清扭头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银须矮仙”童大威道:“这两人号称‘神力天尊’和‘长臂天尊’,都是成名于五、六十年前的老魔头,在江湖上早就销声匿迹,还以为早就死翘翘啦,没想到竟被‘武林教’网罗了去。” “剑帝”张枫等人走到乾隆皇帝身边,突然一齐跪倒,朗声道:“草民张枫、乔冲、童大威、戴芙蓉、胡智、黄彪、马腾云、马大勇,拜见皇上。” 乾隆皇帝赶紧伸手扶起众人,感激地说:“各位前辈、壮士,快快请起,今晚若不是您们大力相助,大清江山将毁于朕手了,您们实是我朝的大恩人呀!” “袖里乾坤”胡智朗声说:“皇上,我们是为救您而来,也是为天下苍生而救您。” 乾隆皇帝神情一震,肃容道:“我为天下百姓所救,当以至诚回馈天下苍生。谢谢您们了!”说完,真诚地向众人拱手一揖。 众人见乾隆皇帝如此诚恳,再次叩头致谢。 乾隆皇帝再次扶起众人,回头乍见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虎目含泪、满身血污地跪在一旁,遂摆手道:“阿兰保,你也起来吧!” 阿兰保哽咽着说:“奴才见皇上万安,就放心了。”再次叩了个头,站起身来,却因伤势过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马腾云眼明手快,赶紧上前一步将其扶住。 乾隆皇帝道:“你的伤势怎样?先回去治伤吧。” 阿兰保轻轻挣脱马腾云的扶持,坚强地站稳了,躬身说:“奴才没事。只是……只是其他的十七铁卫,已全都为国捐躯了。” 乾隆皇帝黯然叹道:“他们是为朕而亡,功在社稷,朕不会忘记他们的。过后,你好好厚葬了他们,并对他们的家人厚加抚慰吧!” 阿兰保恭声道:“多谢皇上!” 乾隆皇帝忽似想起什么,赶紧说:“阿兰保,你还能走动么?若能动,就快去宫门看看,看那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待阿兰保回答,艾华已接口说:“四哥您放心,午门外的那些叛军被我们杀了一阵,早散啦。” “飞天神龙”钮清突然一飘身飞上屋顶,下来时手中已提着个人,往乾隆皇帝面前一扔,说:“此人就是指挥攻打午门的头儿。” 乾隆皇帝一见大怒,厉喝道:“好你个汪由敦,朕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蓄意谋反。哼!” 原来,此人就是高恒死党、京师九门提督汪由敦。他先时被“飞天神龙”钮清点了穴道,置于屋顶,故而不知被擒之后发生之事。此时被钮清往地上一甩,并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只感被摔得眼冒金星、骨痛欲裂。尚未等他回转神来,陡闻乾隆皇帝厉声叱喝,立即吓得浑身发抖,赶紧叩头如捣蒜地哀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也是身不由己,全是高大人他……” 乾隆皇帝历经这场宫中变乱,险险遭致国破身亡,对参与叛乱之人极为痛恨,故而不待他说完,即飞起一脚,正踢在汪由敦那肥胖的大脑袋上,顿时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乾隆皇帝踢死了九门提督汪由敦,仍是怒气难消,沉声喝道:“阿兰保!” 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赶紧跪下应道:“奴才在。” 乾隆皇帝怒声道:“你速带人去包围高府,捉拿叛贼首恶高恒。凡高府大小人等,一个也不能放过。” 阿兰保轰应一声:“喳!”转身快步而去。 这人虽然身负多处创伤,却仍是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着实是一员虎将。 “飞天神龙”钮清叹道:“只怕已晚了一步,那老贼已遁走了。” 乾隆皇帝一怔,说:“贤弟之意是……” 钮清道:“我们入城后先后杀散了城头军士和宫门叛军,那老贼应该已得知消息,再加上那‘武帝’及其手下铩羽而遁,只怕那老贼及其党羽亦闻风而逃了。” 乾隆皇帝冷哼道:“他跑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待明天发下海捕榜文,哪怕他逃到了天涯海角,也难逃铁骑的追捕。” 钮清道:“大哥,不能等明天,现在只不过四更光景,他们逃走顶多不超过两个时辰,相信走不了多远,应立即派人追捕。” 乾隆皇帝醒悟地说:“对,对!贤弟提醒得对,我应该立即派兵追捕。”转身便欲离去。 钮清又叫住他道:“大哥且慢,还有一事更要及时办理。” 乾隆皇帝一愣,说:“贤弟是指……” 钮清道:“上次曾听大哥言及,不少当朝重臣、封疆大吏、统兵大员等,均系高恒门生、心腹,现高恒即叛,这些人必会闻风而动。故宜立即派人分赴各地,赶在他们得知高恒叛逃信息之前,一一予以捕捉。尤其是那些统兵大员,更应迅速解除其兵权,迟则可能生变。” 乾隆皇帝耸然动容,肃然道:“大哥真是急糊涂了,多亏贤弟提醒。”转身快步离去。 “飞天神龙”钮清待乾隆皇帝离去后,转对“天山双仙”道:“师公、师婆。孙儿想请您们两位老人家辛苦一趟。” “天山双仙”齐声说:“盟主有何吩咐,尽管请说。” 钮清道:“孙儿想请两位老人家立即动身,悄悄追踪‘武帝’和那四位红衣蒙面人的行踪。估计他们此时尚未走远,现在跟去应该还来得及。” 稍顿,又慎重地说:“只是,那‘武帝’的武功实在太高,四位红衣蒙面人的武功也颇为不弱,两位千万要小心隐蔽行踪,以免打草惊蛇。两位可一路留下暗记,待这里之事一了,孙儿立即带人赶来接应。” “天山双仙”同时应声道:“属下遵命!”当下与“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约定了联络方式,转身电射而去。 待“天山双仙”去后,“飞天神龙”钮清对艾华说:“华妹,你先找两间静室,让石、蒋两位前辈静养疗伤。相信皇宫内院之中,治伤的灵药颇多,能找些出来给两位前辈服用就更好了。” 艾华欣然道:“师父、师伯都有原住的房子,所需药材我马上去取。”俯身抱起“千手观音”蒋飘霞,马腾云亦紧跟着抱起“泰山老人”石天明,分别将他们送回各自的房中。 此时天已微明,午门外以兵部尚书傅恒为首的一班正直大臣早已赶来候驾,他们来时叛军早已星散了。 乾隆皇帝不愧是一代明君,英明果断,办事迅速,不到半个时辰,已连下几十道诏书,派出数十队铁骑,四处追捕高恒及其同党。同时迅速控制了京师的各个部门,恢复了京城的治安。 乾隆皇帝刚办完这些事情,即见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前来禀报:“禀皇上,高恒父子及几个心腹死党,率三千军马已逃出西直门,向西北方向而去。高府已人去楼空,现已全面封锁,请旨定夺。” 乾隆皇帝正待下旨调兵遣将追捕,突见一名将官领着一位满身血污的大汉走了进来。 乾隆皇帝见那将官乃是喀尔喀超勇亲王、御林军副统领成衮扎布,那大汉却不认识,不由诧然道:“成袞扎布,所领何人?” 成衮扎布跪地奏道:“禀皇上,臣领旨巡城,在西直门外遇上此人,声称要见一个叫‘飞天神龙’钮清的人,有十万火急军情禀报。臣问他有何军情,他不肯说,非要面见‘飞天神龙’钮清不可。臣不知谁是‘飞天神龙’钮清,不予领进。哪知他却身怀‘万发牌’,臣只好领他来见皇上。” 乾隆皇帝见那“万岁牌”并无虚假,心中一怔,大清立朝以来,“万发牌”总共只有三块,一块在三年前赠予义弟钮清,一块由御妹艾华携带,还有一块尚在自己身边。此人声称要见“飞天神龙”钮清,显然此“万发牌”必是钮清身边的那一块。以“飞天神龙”钮清能将“万发牌”交于此人携带,显然其与钮清的关系绝非寻常。看他那满身血污的狼狈相,定然是有极其紧急重大之事。 正欲派人去请钮清,却见“飞天神龙”钮清一行已转了出来。那人一见“飞天神龙”钮清,急叫道:“盟主,快去,快去!” 钮清一怔,趋前道:“快到哪儿去?乔大侠,你慢慢说吧。”原来此人乃是“神刀侠”乔龙。 “神刀侠”乔龙喘了口气,焦急地说:“属下等随‘双异’前辈驰援京城,于途中边与‘武林教’纠缠边昼夜兼程往京师疾赶。我们于昨晚三更许,在离京城约六十里处的一条峡谷里,碰上了一大队官兵。有人认出其中有高恒父子在内,还有‘武林教’中之人混迹其中。‘南海潜龙’游前辈觉得可疑,遂前往暗中查探,原来竟是高恒父子谋反不成,欲引军投往西域去了。于是,‘双异’前辈率领我们‘天龙盟’兄弟们骤然阻住了谷口,将叛军堵在了谷内。然刚堵住谷口不久,那些一直紧追在我们身后阴魂不散的‘武林教’兔崽子们就从谷外扑了过来,我们遭到两面夹击,压力极大,可又不能轻易撤出谷口,那样的话就会让谷内的叛军逃了。‘双异’前辈令属下拼死杀出重围来找盟主,请朝廷火速派兵前去增援,迟则恐怕我们就顶不住了,好不容易堵住的叛军也就会逃了。”边说边将手中的“万发牌”递还给钮清。 “飞天神龙”钮清一听“天龙盟”弟子竟意外地截住了高恒等叛贼,心中大喜,一边接过“万发牌”来收入怀中,一边高兴地对乾隆皇帝说:“大哥,我‘天龙盟’兄弟已截住了高恒的叛军,我们先走一步,请大哥马上派兵随后跟来。”说毕,带了“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神刀侠”乔龙、“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以及腾云、大勇等人快步离去。 ------------ 第114章 “天龙”群豪 峡谷阻叛贼 乾隆皇帝一听说截住了高恒等叛贼,惊喜地对仍跪在一旁的成衮扎布说:“成衮扎布,你火速领兵前去捉拿叛贼,一切听从刚才那位‘飞天神龙’钮清钮盟主的指挥。” 成衮扎布恭声道:“嗻!”转身快步而去。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快马疾驰,六十里路程,不消半个时辰即已赶到了厮杀的峡谷。弃马登上山顶,放眼一看,但见一座葫芦形的大峡谷中,正汇聚着数千人马在惨烈地厮杀。 约四百余名“天龙盟”众像一道大“闸门”,紧紧地卡住了“葫芦谷”的颈部,让内外敌人无法汇合。他们将人马分为两组,一组抵挡着谷外“武林教”匪徒的凶猛进攻,一组阻挡着谷内叛军的不断冲击。 谷口外的三、四百名黑衣蒙面人在三位黄衣蒙面人的带领下,不断地向阻挡在“瓶颈”处的“天龙盟”众展开凶猛的攻击。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打开“瓶颈”,接应被困谷中的叛军逃遁。 “南海潜龙”游四海独战三位黄衣蒙面人,他虽然功力奇高,但对方亦非弱者,尤其是一位目若枭眼的黄衣蒙面人更是功力超群,三人联手,竟将大名鼎鼎的“南海潜龙”游四海迫落下风。 好在“南海潜龙”游四海率领着一百余名“天龙盟”弟子多以守势为主,再加谷口狭窄,“武林教”匪徒施展不开,一时尚能抵挡得住。 被堵在谷内的叛军约有三、四千人,虽然人数众多,奈何在狭窄的山谷里施展不开。虽然最前端的兵士犹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般不断地向谷口冲击,却又如撞在岩石般地不断退了下来;有些站在稍高处的军士手中虽拿着弓箭,却因双方人员混战在一起,也不敢轻易施放。叛军中央围拥着十余位满清官员装束的人,想来定是高恒一党的首要分子。 协同叛军进攻的尚有二百余名黑衣蒙面人,同样由三位黄衣蒙面人统领,再加上近百名高府的护院武师,对堵在谷口的“天龙盟”兄弟造成极大的压力。 那三位黄衣蒙面人身手颇高,其中两位双战“金翅大鹏”蒲天宇,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另一位黄衣蒙面人本欲上前合攻“金翅大鹏”蒲天宇,却被何芸姑娘截住厮杀。何芸自被“飞天神龙”钮清打通任督二脉、攻破生死玄关,又暗赠三十年真力后,功力突飞猛进。以她此时的身手,较之乃师“金岭女侠”莫丽蓉等人亦毫不逊色。尤其是那套旷绝古今的“神龙剑法”,此时虽仅三四成火候,若单以剑法之奇奥,足可与“剑帝”张枫媲美。 然那黄衣蒙面人的身手亦着实不凡,他虽无法抵御何芸那神奇的剑术,但临敌的经验却较何芸丰富得多,他避实击虚,绕身游斗,亦与何芸斗了个势均力敌。 与“白云大侠”王天倚对敌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劲装蒙面人。他虽是青巾蒙面,却并非“武林教”徒那种特定的黑衣或黄衣装束,显然只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本来面目而已。他手使一杆长枪,枪尖如毒蛇吐信,竟是十分凌厉。其功力亦极为深厚,斗大的枪花直往王天倚周身要害大穴进攻,竟与名满天下的“白云大侠”战了个难分难解。以此人功力之深,似不应是默默无闻之辈。 “金岭女侠”莫丽蓉被一位使戒刀的矮胖头陀、一位使长剑的瘦长老道、一位三十来岁满腔粉刺的汉子及一位十分妖娆的中年女子联手合攻。 “飞天神龙”钮清在上次夜探高府时即见过那头陀和老道,此二人乃是“粉面狼”裘安之师“怪头陀”和“瑶山八丑”之师“云游老道”。两人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狠角色,可惜却投入高府充当护院武师,注定了他们悲惨的下场。 那粉刺汉子和妖娆女子则正是“粉面狼”裘安和“玉面狐”邓华。刀风呼呼,剑光暴闪,再加上尚有七、八名黑衣蒙面人配合,竟将“金岭女侠”莫丽蓉迫得左支右绌。 最令“飞天神龙”钮清怒气上涌的还是随同十几名黑衣蒙面人一起围攻“流云剑客”张新明的一位老者和两位中年壮汉。此三人就是烧成灰钮清也认识,正是他的毁家大仇人“楚南侠”楚天齐和他的两个儿子楚中麒、楚中麟。 真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一提气,一声长啸,从山顶直接飘落到“流云剑客”张新明身边,一双冷厉的目光冷盯着“楚南侠”楚天齐和楚中麒、楚中麟,涩声道:“张大侠,这三人与我有点旧隙,请让给我吧。” “流云剑客”张新明处于众贼的围攻之中,正有“蚁多咬死象”而乏力之感,乍见“飞天神龙”钮清亲临,不由精神一振,一剑逼退身旁众贼,向钮清抱拳一礼,随之剑光陡涨,将那十几名黑衣蒙面人圈入剑光之中,却将“楚南侠”楚天齐和楚中麒、楚中麟三人从剑光中分离了出来。 与此同时,“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神刀侠”乔龙、“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以及腾云、大勇等人纷纷从山顶纵落谷中,随即各寻对手杀向“武林教”匪徒。 而众“武林教”匪徒乍见“飞天神龙”钮清、“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等人先后降临,均是心神猛震。 谷口外那目若枭眼的黄衣蒙面人黯然一声长叹,以悲悯的眼光看了一下谷内被围的叛军和同仁,发出一声呼啸,率众蒙面人转身飞遁而去。他们心中清楚,既然“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已经亲临,若再不借机而遁,恐怕就只能留在这儿一起完蛋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等“天龙盟”众也不追击,他们知道,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谷内的叛军,尤其是军机大臣高恒等逆首,因而待“武林教”匪徒远遁后,即返身杀入谷内的叛军之中。 这一来,引起谷内叛军和“武林教”匪徒更加恐慌,立时阵形大乱,互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人人到处东躲西藏只求活命,哪还有抵抗之心? “天龙盟”群雄趁机攻杀,更加速了叛军的覆灭。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天,整个战场成了一个大屠场。 马大勇闷声不响、挥刀直闯入“金岭女侠”莫丽蓉那个战圈,刀光一闪,一声惨嚎,已有一名黑衣蒙面人倒在地上。他嘎声道:“莫前辈,那名淫贼请让给我。” “金岭女侠”莫丽蓉见他满脸悲戚、怒恨之色,知他们之间定有私仇,遂点点头,剑光一圈,将那些黑衣蒙面人圈住,却将“粉面狼”裘安留给了马大勇。“玉面狐”邓华唯恐裘安有失,赶紧退出“金岭女侠”莫丽蓉的战圈,急闪至裘安身边。 “剑帝”张枫替“金翅大鹏”蒲天宇接下了一个黄衣蒙面人。先前围攻“金岭女侠”莫丽蓉的“怪头陀”和“云游老道”眼见大势已去,正欲悄悄溜走,不想却正好撞见了“刀王”乔冲和刚从谷口外返回的“南海潜龙”游四海,那“怪头陀”、“云游老道”及两位黄衣蒙面人虽然功力不弱,但以一对一,哪是“双圣”、“双异”的对手?更且心慌意乱、久战力疲,不出三招,即纷纷横尸地上。 马腾云见无特殊对手可寻,遂挺剑加入何芸的战圈。那黄衣蒙面人本就难以抵挡何芸的利剑,正待撤身溜走,却被马腾云堵了上来,双剑连环,他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几个回合,就被毙于剑下。 陡听一声霹雳大响,众人愕然回头,透过弥漫的硝烟,只见“飞天神龙”钮清眼含泪花,满脸戚色,仰天喃喃自语道:“娘,孩儿又收拾了一个,只可惜他们均已尸骨无存,无法提头来祭祀于您了。” 在他身前丈余处,出现了一个数尺深的大坑和无数的血肉残块,而先前站在他对面的“楚南侠”楚天齐父子三人却已荡然无踪了。 原来,楚天齐乍见“飞天神龙”钮清现身,不由脸色惨白。他早由同伴口中得知,“天龙盟”的新任盟主“飞天神龙”钮清,正是昔年被他摔下“亡魂谷”的那个少年,也就是被自己率人围攻致令其重创身亡的那位“五绝仙子”康敏的儿子。同时更知道“飞天神龙”钮清已练成了绝世的神功,就连本教身负“特二级高手”功力的红衣护法亦非其敌,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也许连人家的一个手指头都无法挡住。 此时,一见现身的少年,虽已相隔三、四年,但“飞天神龙”钮清除个头长高了之外,尚可辨出昔时容貌。再听他的言语及“流云剑客”张新明对他的恭谨之态,则已猜出来人是谁了。 钮清冷冷地说:“你应该已知道我是谁了。” 楚天齐木然地点点头。 钮清冷厉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不想多伤无辜,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自己了断吧!”说罢缓缓转过头去,似不屑再见到他那可怜而又骇然无色的丑恶嘴脸。 “楚南侠”楚天齐耳听着“飞天神龙”钮清低沉而又冷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犹如一记记重锤,直震得他气血翻腾,自知今天是必死无疑了,不由心如死灰。 但眼见“飞天神龙”钮清毫不将他看在眼中的轻蔑之状,死鱼般的眼中突闪过一丝怒恨的凶光。一咬牙,探手百宝囊中,掏出囊中的最后一颗“九烈阴雷”。一扬手,一点黑芒直向钮清射去。同时,父子三人迅疾向后飞身暴退。 “飞天神龙”钮清突觉有物袭来,扭头一看,一点黑芒已疾射而至,“楚南侠”楚天齐父子却正在飞身后撤。不由大怒,低叱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伸手一引一送,那迎面射来的“九烈阴雷”,竟闪电般直向楚天齐父子倒飞回去。随听一声“轰”然大响,楚天齐父子三人被一齐炸得血肉横飞。 再说马大勇含恨闯到“粉面狼”裘安面前,一双冷厉的眼神直射在“粉面狼”裘安的脸上,低沉地说:“淫贼,你遭报应的时候到了。” “粉面狼”裘安被他那冷厉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毛。他此时亦已认出,眼前之人正是那住在“潜龙谷”里的小子,也就是当年被自己在京郊“永定村”奸杀的那个村姑的丈夫。看他刚才一刀杀死一名黑衣蒙面人的身手,不由得心惊胆颤。 若单以武功而论,“粉面狼”裘安就连“武林教”一个普通的黑衣蒙面人也远远不及。他恐惧地惊叫:“你……你……” 此时,正在与“流云剑客”张新明缠斗的其中一名黑衣蒙面人刚好游走到马大勇身后,见马大勇身后防卫疏松,以为有机可乘,突然向马大勇偷袭。 马大勇冷哼一声,立地旋转,刀光一闪,又是一声惨叫,那名黑衣蒙面人已横尸在地。 以马大勇此时的刀法而论,较之乃师“神刀侠”乔龙尤胜一筹,功力也仅略逊少许而已,自然远在那些黑衣蒙面人之上。 就在马大勇旋身对付身后偷袭的黑衣蒙面人之机,“粉面狼”裘安和“玉面狐”邓华却趁机飞身向山上逃走。他们自知武功与马大勇相差太远,赶紧趁机逃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马大勇回身一看,两人已逃出了数十丈之外,遂低喝一声:“想走?没门!”一提气,飞身疾赶。 “神刀侠”乔龙适才见了马大勇的出手,心中大奇,这小子分别不过短短几天,武功竟然突飞猛进,观其刀法,竟似较自己还要高明,就是内力修为,也似乎与自己不相上下了。难道是在这几天内得到了“刀王”乔冲的特别传授?还是另有什么奇遇? 他是非常清楚马大勇的惨痛血仇的,见他孤身追敌,唯恐其情绪失控而有所闪失,正欲追去,却被一旁的“刀王”乔冲一把拉住,说:“放心吧,他已今非昔比了,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先捉高恒要紧。” 此时,“武林教”匪徒已十死其九,三位黄衣蒙面人、“怪头陀”、“云游老道”、 “楚南侠”楚天齐父子等均已先后毙命,就是与“白云大侠”王天倚对敌的那位劲装蒙面人也已被“剑帝”张枫生擒。 “天龙”群豪在解决了“武林教”中的这些首要分子之后,即直向叛军中央的那群官员扑去。 叛军见“飞天神龙”钮清等人似大鸟般直扑而来,赶紧万箭齐发,疾射空中诸人。 ------------ 第115章 敉平逆乱 “天龙”建奇功 身浮半空的“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各展身手,掌劈剑挑,箭矢纷纷坠地。尤以“飞天神龙”钮清更为奇特,但见他身形疾旋、双袖挥舞,那射到他身边的劲矢竟绕着他旋转一圈后又掉头飞了回去。 叛军哪见过如此怪异的现象,尚未等他们清醒过来,已被他们自己射出去的利箭射死不少,顿时阵脚大乱。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趁机纵落到那群官员身旁,似捉小鸡般地一个个被扔在一旁。 然而寻遍谷内,却再未见到那罪魁祸首高恒父子的踪影。 此时,那些叛军意欲再次向他们围来,“飞天神龙”钮清突然灵机一动,一飘身纵上半山腰的一块岩石,提足丹田真气,朗声道:“各位军士听着,皇上有旨:高恒父子勾结外虏,阴谋推翻朝廷,罪不容诛。念尔等士卒不明真相,受其煽惑,只要放下武器,可赦其无罪。”他顿了顿,又道:“若有人能抓住高恒父子及其死党,还可立功受奖。”他的声音虽不大,但以内力送出,谷内所有之人均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话一完,人声立时静了下来。稍顷,只听一片“乒乒乓乓”之声,竟有大半士兵扔下了武器。还有一部分士兵与另一些士兵扭打起来,并且边打边叫:“他们就是叛贼死党。”这一来,泾渭分明,叛军死党顿时暴露无遗,“天龙盟”众人不大费力就将那些人抓了起来。 一场差点颠覆大清江山的宫廷暴乱就这样平息了。 突听“白云大侠”王天倚惊叫道:“咦!这厮竟然死啦。” 原来,那被“剑帝”张枫所擒的劲装蒙面人,趁众人不注意时,竟自行咬断舌根自杀身亡了。 “飞天神龙”钮清上前一把撕开他脸上的蒙面巾,见是一个满脸虬髯的中年人。 随听数声惊叫:“噫!这不是张统领吗?” “飞天神龙”钮清目注一名惊叫的士兵,问道:“你说他是谁?” 那名士兵原本在御林军中当差,见钮清问他,忙站出来说:“回禀大人,此人乃御林军统领张廷玉。” 原来,这御林军统领张廷玉亦乃高恒心腹死党,在九门提督汪由敦领兵攻打午门时,他本应打开宫门、里应外合。但毕竟效忠于乾隆皇帝的御林军占绝大多数,不听从他“保存实力、避免过度伤亡”的命令,自发地奋起抵抗叛军。他也不好公然显露出他的叛贼面目,只得一边装模作样地抵御,一边等待时机。 待御林军伤亡到一定程度时,他正欲指挥其嫡系心腹杀散御林军残部,却突见“飞天神龙”钮清天神般来到,只一举手就擒住了九门提督汪由敦,吓得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继之艾华等人接踵而至,攻打午门的叛军立时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四散逃离。 张廷玉见大势不妙,忙将一亲信士兵叫到后面,悄悄与其对换了衣装,又趁那亲信不备时突然出手将其杀死,并将其面目砍得稀烂无法辨认,让人误认为他已阵亡了。他却趁隙溜出皇宫,向高恒父子报信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叹道:“此人虽俯逆为贼,毕竟尚有羞耻之心,也算是条刚烈的汉子。” 稍顿又问道:“你可见到高恒父子么?” 那士兵说:“适才还见过他们,只是后来打起来了,就未注意了。” “飞天神龙”钮清转对众士兵高声问道:“你们有谁见到高恒父子么?”连向三遍,却不见有人答应。 “袖里乾坤”胡智冷眼注视那群官员,发觉其中二人神色有异,遂对钮清耳语几句。钮清不动声色地接近二人身旁,突然一手一个将两人提了出来,沉喝道:“你们是谁?官居何职?” 二人吓得惊慌失措,左手一人忙说:“小人熊濂,乃高府记室,挂吏部侍郎衔。” 右手那人跟着说:“小人常永,乃高府家奴,挂五品校尉衔。” 钮清冷笑道:“好呀,一个记室,一个家奴,竟挂三品、五品衔,高恒父子的权势可真大呀!说,他们父子在哪?” 二人脸色惨白,连连道:“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飞天神龙”钮清紧盯着两人的眼睛,厉声道:“你们不说?”双手微一运劲,二人马上像杀猪般地嚎叫起来:“说,说,我们说,我们说。你快松手,快松手。” 钮清手一松,沉声道:“你们不说实话,我有你们的好受,还要不要试试?” 左手的熊濂吓得大叫:“别,别,我说,我说。”又惊惶地偷瞥了“飞天神龙”钮清一眼,才吱唔着说:“高大……高恒父子早……早已走啦。” 钮清一惊,说:“他们走啦?什么时候走的?” 熊濂颤抖着说:“我们出城后,他们就紧接着走了。” 钮清厉声道:“胡说,明明有人在这峡谷中还见到过他们。” 熊濂吓得一哆嗦,忙道:“那……那是假的。” 钮清一怔:“假的?” 熊濂忙点点头说:“是的,是的,那是他要……要小人和常永假扮成他们父子的模样,随大队一起出城。而他……他们父子却在我们走后,即改装易容,由几个心腹保护,另从小路走了。” 此言一出,所有官员、士卒均豁然大哗。显然,高恒父子将他们都骗了。 “飞天神龙”钮清紧盯着熊濂的眼睛,似欲从中找出破绽来。 熊濂浑身不安,急声说:“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不信,请放我下来,我带你们去看。” 钮清双手一松,放下二人。 两人颤抖着走到一颗大石后面,取出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套官服和两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熊濂和常永各自取了一张面具往脸上一戴,活脱脱就是高恒及其子高朴的容貌。别说是在晚上,就是在大白天,也很容易骗过别人的眼睛。 “飞天神龙”钮清暗叹:“这老贼实在是诡计多端,我们都上当了。” 他看到人皮面具,突然想起“玉面哪吒”黎刚曾冒充自己,也是带了人皮面具,那位假冒父亲的贼子“黑鹰”卜天雕,亦是带了人皮面具。 显然,这些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可能均出自同一人之手。听说“武林四邪”之一的“千面人妖”善制各种面具,极有可能此人亦被“武林教”网罗了去,这些面具十有八九出自他的手中。 正在这时,御林军副统领成衮扎布已带着大队军马赶到。 “飞天神龙”钮清见此间事情已了,只有马大勇追杀“粉面狼”裘安和“玉面狐”邓华尚未回来。他虽知马大勇的功力足可对付那两个狗男女,但毕竟有点放心不下,唯恐他情绪失控而出意外。遂将此地善后之事交由成衮扎布处理,请“双圣”、“双异”等人率“天龙盟”众先行进城休息,自己则带了马腾云及“神刀侠”乔龙,前去寻找马大勇。 马大勇含恨追杀“粉面狼”裘安和“玉面狐”邓华二人。 几年来,马大勇含垢忍辱,刻苦练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找“粉面狼”报仇雪恨。可以说,这几年他都是生活在仇恨之中。 如今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他又得“飞天神龙”钮清之助,功力大进,岂肯放过这报仇的良机。 “玉面狐”邓华虽是淫荡无比,功力较之“粉面狼”裘安却要高得多,尤其是在轻功、迷药方面,实有独特的造诣。 若“玉面狐”邓华单独逃走的话,实是大有希望,奈何拖了个笨猪似的“粉面狼”裘安,速度就慢得多了。故而两人虽是起步在先,但未到山顶就被马大勇追赶上了。 “粉面狼”裘安一见马大勇追来,更是心发慌、脚发软,一个劲地央求邓华:“小姨,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就背着我走吧。” “玉面狐”邓华早被“粉面狼”裘安拖得气喘吁吁、汗流满面,闻言怒道:“你怎么这般无用?快跑,我先替你挡一挡。”抽出鸳鸯双刀,回身向马大勇狠狠砍去。 “玉面狐”邓华这鸳鸯双刀一长一短,鸳刀长主攻,鸯刀短主守,双刀盘旋,寒光闪闪,攻守趋避,倒也颇见功力,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奈何马大勇的“雷霆刀法”威猛绝伦,虽是从下往上攻,难以发挥威力,也足以攻得“玉面狐”手忙脚乱了。 “玉面狐”邓华接得六七招,已是招架不住,遂返身便跑。好在“粉面狼”裘安趁这空隙,已跑上山顶了。 马大勇眼见“粉面狼”裘安跑上了山顶,唯恐被他逃脱。心中一急,猛一提气,“一鹤冲天”,直飞上山顶,凌空挥刀向“粉面狼”裘安头顶劈落。 “粉面狼”裘安一听头顶风声有异,抬头一看,吓得大叫一声:“妈啊!”往后便倒。 “玉面狐”邓华眼见“粉面狼”裘安危急,欲救已是不及,忙脱手抛出鸯刀。刀化长虹,直向尚在空中的马大勇击去。 马大勇眼见寒光飞来,来势极为劲厉,若继续劈杀“粉面狼”裘安,故可宰了那小子,但自己恐怕亦难逃飞刀穿体之危。此时他已胜券在握,何必冒险?故而暂且放过“粉面狼”裘安,回刀一撞,“噹”地一声击飞鸯刀。 就这么一停顿间,“粉面狼”裘安已滚出了刀风之外。马大勇足尖一点地面,再次腾起,凌空向“粉面狼”裘安扑去。 “粉面狼”裘安刚站起身形,见马大勇又已扑到,吓得魂飞魄散。正好“玉面狐”邓华已及时赶到,腾身上前,挡在裘安身前。“粉面狼”裘安眼见刀风及顶,两人都有丧命之危。此时哪还顾及“玉面狐”邓华生死,顺手一推,将“玉面狐”推向大勇刀下,自己却借势一滚,直向山下滚去。 “玉面狐”邓华本拟替“粉面狼”裘安挡住这一刀后,一起滚下山去,哪知“粉面狼”忽然在后一推,她的鸳刀刚好挡了个空,马大勇的刀已携雷霆万钧之势向她当头劈下。“玉面狐”邓华危急中硬将上身向后一仰,只觉左面上一寒,血光迸现。那张吹弹得破的嫩脸上立即多了一条三寸长的口子。马大勇刀势不变,顺势劈下,“玉面狐”邓华一条左腿又与身体分了家。 “玉面狐”邓华一声惨叫,身子向后一倒,“骨碌碌”直向山下滚去。 “粉面狼”裘安连翻带滚地滚下了山坡,周身肌肤已被山石、荆棘勾划得鲜血淋漓。但此时逃命要紧,顾不得伤处疼痛,爬出来就跑。然刚站起身形,头顶一团物事“哗啦啦”向他当头砸下,赶紧避过一旁,“砰”地一声,那东西摔在地上,竟是随后滚下来的“玉面狐”邓华。 只见“玉面狐”邓华缺了一条左腿,面上血肉模糊,身上体无完肤、鲜血淋漓。此时的“玉面狐”竟是狞恶已极,再也谈不上迷人了。“粉面狼”裘安看了直觉恶心,拔腿便走。 “玉面狐”邓华一把拖住裘安的腿,喘息着说:“快,快背着我跑,今后再回来报仇。” “粉面狼”裘安看一看眼前厉鬼般的“玉面狐”邓华,再见马大勇已似飞鸟般扑了下来,心中大骇。突然一咬牙,剑光一闪,一剑刺入了“玉面狐”邓华的胸膛。 “玉面狐”邓华一怔,睁着一双血肉模糊的眼睛,死瞪着“粉面狼”裘安。 “粉面狼”裘安惊骇地说:“小姨,你,你别怪我,那小子功力太高,若我背着你走,两个都逃不出他的手去,两个人都得死。反正你已要死了,不若我一个人走,或许还能走脱。” “玉面狐”邓华不相信似地死盯着“粉面狼”裘安,良久,始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你,你好毒……”头一歪,一缕香魂往地府报到去了。 ------------ 第117章 提升战力 排练“天龙阵” “剑帝”张枫点点头说:“是呀,若他们不愿受其驱策,其结局只能是惨遭杀戮,说不定还会造成武林中血腥遍地、血流成河的惨状。” 众人一听,此事果有可能。不说别的,只要“武林教”令得九大门派突然毒发身亡,就可让成千上万的武林中人在这个世上突然消失。 唉!也不知“九华医隐”朱陀道研制出那“归心丸”的解药了没有?若是有了解药,就可以让“九大门派”摆脱“武林教”的控制而消除这一场劫难了。但若是在研制出解药之前,“武林教”即已驱动“九大门派”,或向其举起了屠刀,那又将咋办? 众人均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了。 “流云剑客”张新明沉思着说:“若他们先向‘九大门派’开刀,就算能屠尽‘九大门派’,其自身亦必损失不小,彼时则更非我盟之敌了,难道他们就不想为了对抗我盟而保存实力么?” “袖里乾坤”胡智说:“到那时,‘武帝’大可率残部径投西域,与阿睦尔瓦齐合伙去了。再加上这次漏网的高恒父子,他们必会鼓动阿睦尔瓦齐挥军入关,则天下就更乱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耸然道:“一旦阿睦尔瓦齐和‘武帝’、高恒合了股,再麾兵杀进中原的话,朝廷大军虽能平叛,却无法对付那些专事暗杀的‘武林教’匪徒。而我盟若单独前往抗敌,虽可阻挡‘武林教’匪徒的凶焰,却无法抵挡得住叛军大队的围杀。” “剑帝”张枫沉吟道:“到那时,我们就只能与朝廷携手平叛,方可竟全功了。” “袖里乾坤”胡智点点头说:“若真到了那一步,这也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飞天神龙”钮清接道:“这也是我为何答应乾隆帝暂留京师的原因之一。” “刀王”乔冲道:“那我们现在该咋办?”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为了应付未来的局面,我们要想办法增强我们自身的实力。只有我们自身的力量强大了,才能面对各种险恶的状况。但我们虽有各位前辈这等绝世高手督阵,可毕竟人员太少,力量过于单薄,在大群贼人的围攻之下,我们将有双拳难敌四手之忧。” “刀王”乔冲道:“那还不容易,我们现在就竖旗招兵买马,相信必定会从者云集。” “袖里乾坤”胡智苦笑道:“‘四空和尚’在‘乾坤堡’临终献出‘归心丸’毒药,竟然为敌所知,说明‘乾坤堡’里可能已隐藏了‘武林教’的奸细。现在我们若再匆忙大批招兵,难保‘武林教’不会派人趁机混入呀!” “剑帝”张枫长叹道:“当初在‘乾坤堡’,我们因急于复盟,故而对入盟者的查考就松了一些,致被奸细混入,至今尚未来得及清查,现在可不能再蹈覆辙了。” “刀王”乔冲沉吟道:“我的‘虎啸山庄’里还有几十名庄丁可以用。”他看了“剑帝”张枫一眼,说:“张老大的‘缥缈山庄’里应该也有不少庄丁可用吧?何不一起招来?” “袖里乾坤”胡智说:“这当然也是一条途径。其实另外还有一种办法我们也可以一试。” “刀王”乔冲诧然道:“什么办法?” “袖里乾坤”胡智凝重地说:“提升我们的盟众协同作战的能力,让他们协同后所产生的战力远远地超过让他们各自单兵作战的合力。” “刀王”乔冲肃然道:“如何提升?” “袖里乾坤”胡智看了一眼“飞天神龙”钮清,见他轻轻点了点头,遂肃容道:“前些时候,属下秉盟主之命,参研一种阵法,经近段时间的不断揣摩,又不时得盟主亲自指点,总算不负重托,现在已有小成。属下意欲禀请盟主,莫若趁近段时间的短暂空闲,找一清净之处,将此阵法试加排练,若果能演练成功,则我们的战力将陡增十倍乃至百倍,足可与再强的敌人抗衡。” 众人一听,全都又惊又惑,难道世上真有威力如此强大的奇阵?怎从未听说过?不由均将疑惑的眼光在“飞天神龙”钮清和“袖里乾坤”胡智身上转来转去。 “飞天神龙”钮清含笑解释说:“在下请胡先生研练的阵法名为‘天龙大阵’,原载于‘天龙秘笈’,实乃本盟镇盟之宝。此阵以九人为一小队,按五行八卦正反排列,运行开来威力极大,小者可困绝顶高手,大者可挡群敌围攻。若两队联手,威力可增强一倍,更且每增多一队,实力可在原基础上翻一番。若九队齐上,九九八十一人即组成了‘天龙大阵’,可困无敌高手,可挡千军万马。前些时因不知此阵究竟能否悟解透彻,故未先与各位前辈说知。难得胡先生果不愧为绝世奇才,竟在短短时日内即已悟解透彻,实乃我盟之幸。我盟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只有结阵杀敌,方能应付大规模的争战。目前既然尚有一段空闲时间,不若找一清净之处试加操练一下,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飞天神龙”钮清解说了“天龙大阵”的来历和威力,莫不耸然动容,继之又兴奋不已。 “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等“天龙盟”老人,均知道有“天龙大阵”这么回事。据说若能练成,可无敌于天下。较之少林“罗汉大阵”、武当“太清剑阵”,威力尤强大得多。 “剑帝”张枫轻咳一声说:“属下等亦曾听说过‘天龙大阵’的奇奥,可惜自‘天龙老人’以下,历代‘天龙盟主’尚无一人能够排成。前轩辕盟主亦曾试排此阵,但穷二十年岁月终无法参透其玄妙而作罢。盟主虽是绝世奇才,胡老弟也是智谋超绝之辈,只是目今大敌当前,仓促排阵是否来得及?”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前辈所虑甚是,然晚辈亦曾仔细研读过胡先生已悟解了的阵图,发觉其间虽然奇奥绝伦,但若真正悟解透彻了,掌握了其中之窍要,练来也不会太难。我们暂且以十日为期,若十天之内尚无起色,就暂且作罢,这样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前辈以为如何?” “剑帝”张枫等人听他语气,似欲在十天之内练成“天龙大阵”,心中更加疑惑。但既然是“飞天神龙”钮清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且拭目以待吧! “白云大侠”王天倚朗声说:“盟主,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排阵?”言下已有跃跃欲试之心。 “飞天神龙”钮清道:“胡先生已将阵图各部分详细绘制清楚,稍时即分发给诸位,请大家认真领会并牢记于心。只是,排阵需要一个稍为宽广的地方,晚辈拟请各位明日率众先回‘乾坤堡’,一方面由胡先生指导排阵,另一方面也可会同欧阳堡主认真清查一下那‘武林教’奸细之事。在下待朝中局势稍定,即……”话未完却突然住口,转向窗外笑道:“是大哥来了么?快请进来吧!”边说边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乾隆皇帝缓步走了进来,朗笑道:“贤弟,你好高明的听觉。” 其余众人见乾隆皇帝走了进来,忙纷纷起身相迎。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大哥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乾隆皇帝说:“愚兄是顺便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各位前辈、大侠们都在这里。对了,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们要回‘乾坤堡’去排练什么阵,究竟是什么阵?非要到‘乾坤堡’去练,难道偌大个京城就没有你们排阵的地方么?”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让大哥见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江湖中人群殴合博之技罢了。京师繁华重地,藏龙卧虎,我等草莽之人岂敢在此放肆?” 乾隆皇帝一挥手,说:“你别说了,明日我就通知御林军将小校场清理出来给你们用,那地方足够大,你们就不用回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吱唔道:“这……这怕不太合适吧?” 乾隆皇帝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难道还怕我的御林军偷看你们练阵?”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大哥说笑了。其实这阵式仅是我等的一种设想,能否练成尚很难说,怎谈得上偷窥?” 乾隆皇帝说:“这不就得了,反正小校场目前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给你们使用,你就别再推辞了。” “飞天神龙”钮清为难地看了“剑帝”张枫、“袖里乾坤”胡智等人一眼。 “袖里乾坤”胡智道:“盟主,既是皇上厚爱,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乾隆皇帝大喜道:“对,对,正该这样,正该这样。” “飞天神龙”钮清拱手说:“如此,小弟多谢了。” 乾隆皇帝拉住他的手,说:“贤弟,你我之间还用说谢么?天不早了,愚兄告辞。”言毕,转身离去。 次日,“飞天神龙”钮清派“武林双异”先行,循“天山双仙”留下的暗记追踪下去接应“天山双仙”。又将“天龙大阵”的各个分阵图分别交与“剑帝”张枫、“刀王”乔冲、“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黄面虎”黄彪和马腾云、何芸等人。再将在京的所有“天龙”弟子重新进行分配。 “葫芦谷”一战,“天龙盟”群豪虽平定了叛乱,但自身也损失不小,目前在京的包括带伤者在内也只有三百多人了。为保证排阵的需要,对“甲木堂”、“丙火堂”、“庚金堂”、“壬水堂”人员重新进行调配,每堂八、九十人不等,勉强也够排一个“天龙大阵”的需要了,只是“壬水堂”已无法保证纯为女性盟友,只能男女混编了。 各堂又按每个人的武功特性、功力深浅有机搭配,九人一队,共分成几十个“天龙小阵”,统一由“袖里乾坤”胡智率领着在小校场练阵。 当天傍晚,众人已将基本阵势掌握熟练。这一来,却令得“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俩人惊讶不已。他们记得,当初轩辕盟主可是直排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达到目前这个程度呀。如此看来,新盟主“飞天神龙”钮清所言十日练成“天龙大阵”,也许并非狂言。不由得又惊又佩,更是信心大增。 入夜,钮清又为马大勇打通了足少阴肾经。 方调息完毕,乾隆皇帝就派人前来相请了。乾隆皇帝如今对“飞天神龙”钮清已颇为依赖,将其当作一张强大的“保护伞”,几乎已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了。 乾隆皇帝这两天的办事效率也着实惊人,短短的两天时间,所有朝中大臣、封疆大吏、统兵将官,该升的升,需撤的撤,当杀的杀,雷厉风行。高恒一党的某些外官,连高恒逃跑的消息尚未得到,就被先行逮住了。这也说明乾隆皇帝对高恒一党的人员、行径早就了如指掌了。 现在,朝中各部门已基本恢复了正常工作,京城治安也恢复了正常秩序,居民们得以安居乐业了。 京中抄没叛党家产的工作已接近尾声,这些贪官所搜刮的民脂民膏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光是高恒一家,所查抄的财产约值白银二千多万俩,相当于这时期满清政府岁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 乾隆皇帝长叹道:“贪官污吏贪污腐化之风,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这是寡人之过也!”边说边递给钮清一张清单。 钮清接过一看,乃是抄没高恒家产的账目,上面写着,共有家产一百零九号,已经估价的二十六号,合算共值银二千八百九十万五千一百六十俩,计有:正屋一所,十五进七十二间;侧屋一所,七进三十八间;西屋一所,七进三十三间;……花园一所,楼台六十四座……古铜鼎二十二座,汉铜鼎十一座,玉鼎十八座,古剑十柄……大小自鸣钟三十八座,洋表一百余个……大东珠六十余粒,每粒重十俩;珍珠手串三百二十六串,每串十八粒;大小红宝石一千一百六十余块,大小蓝宝石四千七百块.......玉马一对,高一尺三寸,长四尺;珊瑚树十株,每株长三尺八寸;白玉观音一尊,汉玉罗汉十八尊,每尊长一尺二寸,金罗汉十八尊,每尊长一尺八寸;白玉九如意三百八十七柄……金碗碟三十二桌,共四千二百八十八件;银碗碟四千二百九十八件,金镶牙筷五佰付……金珠、翠宝、首饰,大小共二万八千件,金元宝一千个,每个重一百俩,赤金五百万俩,元宝银九百四十万俩……人参六百八十余俩……玉器房四间,值银七十万俩……地亩八百余顷,价值八十万俩。 外抄家奴常永、李福二家宅子,内外大小共计一百八十二间,金银古玩估银三百六十八万六千俩,人参估银四万俩,地亩六百余顷,估银六十万俩;当铺四家,资本银一百四十万俩;古玩铺四家,资本银四万俩;市房二十七所,值银两万五千俩。 “飞天神龙”钮清看完这些清单,不由目瞪口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 第118章 受命危难 乾隆赋重任 乾隆皇帝苦笑道:“贪污腐化之风,风靡全国,贪官污吏,岂仅区区这几个?现在查出来的只是明面上的高恒一党,还有那些暗中来往或未与高恒来往而未受到查抄的,不知还有多少哩。唉!长此以往,就算不被外敌入侵,亦将国之不国了。” “飞天神龙”钮清默然不语,他知道乾隆皇帝说的确是实情。 乾隆皇帝又说:“在查抄高恒密室时,曾搜出御用衣帽、正珠朝珠。其家奴也供称高恒常常在深夜时候,穿戴着御用衣帽,持上正珠朝珠,对镜子照着,令家奴跪拜称臣。其叛逆之心已久矣!此次漏网逸去,必不会就此甘心,将来不知还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哩!” “飞天神龙”钮清安慰道:“大哥放心,高恒父子虽一时逃脱法网,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弟当尽全力为大哥擒回此贼。” 乾隆皇帝感激地说:“如此,多谢贤弟了。” 他们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武林典故,甚至治国安邦之道,行军布阵之法,无所不谈。 “飞天神龙”钮清的才智极为渊博,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精,令乾隆皇帝大为惊讶。他心中一动,话锋一转,问道:“贤弟,你认为为官之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飞天神龙”钮清毫不考虑地说:“武官不怕死,文官不贪财。” 乾隆皇帝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极了。如果为官者能够个个都如此,那就天下太平、百姓有福了。可惜……”沉思稍顷,突然渴望地说:“贤弟,你能否帮为兄实现这一目标?”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说:“小弟愚昧,不懂大哥之意。” 乾隆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飞天神龙”钮清,正容道:“我要你替我遍访民隐,管尽世上不平之事;查惩贪官污吏,为民除害。” “飞天神龙”钮清这一惊非同小可,连连摇手,惶恐地说:“大哥厚爱,小弟感激不尽,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而是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材料。想朝堂之上,贤能之士甚多,尽可代天巡狩,观查官吏,安抚百姓。” 乾隆皇帝一声轻叹,缓缓道:“贤弟有所不知,一些地方官吏,顽劣昏聩,恶习难改,瞒上欺下,鱼肉百姓,加之耳目众多,互通消息。巡狩大臣尚未启程,彼等已获信息,文过饰非,颠倒黑白,致使巡狩大臣,查察无门,任其逍遥法外,徒唤奈何!贤弟,因为你的才智高绝,身怀绝世武功,高来高往,能别人所不能,所以我才要你暗中便宜行事。而你又不是朝廷大臣,地方官吏对你无从防范,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再者,你手下能人众多,接触面又广,查证容易,使那些不法官吏,无所遁形。” “飞天神龙”钮清深感责任重大,举棋不定,不敢轻易开口。 乾隆皇帝似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继续说:“贤弟乃侠义之人,仗剑行道江湖、除暴扶弱是侠,而惩治贪官污吏、救民水火之中同样是侠,殊途同归,意义相同。江洋大盗,打家劫舍,恶霸横行,鱼肉乡里,其危害程度究竟有限;如果一个封疆大吏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受害百姓,何止千万?贤弟,难道你就不肯稍稍委屈自己,而为天下百姓谋点福么?”竟是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飞天神龙”钮清心神一凛,暗暗忖道:“朝廷平乱刚息,百废待兴,且观天下可能即将会有大乱,我‘天龙盟’的宗旨是维护武林正义,造福天下百姓,与乾隆皇帝的要求并不相悖。我何不暂且答应下来,还可借助朝廷之势,暗中做一些有利于天下百姓的事情。”想罢正容道:“为天下苍生牟福,虽粉身碎骨,亦当在所不辞。大哥,小弟遵命就是。” 乾隆皇帝喜上眉梢,起身摘下壁上的一柄五尺长剑,郑重地交到“飞天神龙”钮清手上, 叮嘱道:“贤弟,这柄宝剑,加上你身上的那面‘万发牌’,相信能使满朝文武、封疆大吏,俯首听命于你。只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你尽可放手为之。事贵神速,不必请示于我,望你好自为之。” 乾隆皇帝能被后世誉为古之一代明君,其治国之远见卓识,用人之胸襟气度,的确不凡。 “飞天神龙”钮清细观那柄长剑,剑柄特长,上雕九条紫金龙,蟠身翘首,栩栩如生,象征“九九归一”,表示“真龙天子”至高无上的权威。剑体用镔铁打成,不锈不污,锋利无比,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剑鞘用鲨鱼皮制成,嵌满红兰宝石及金刚钻石,宫灯之下,华光闪烁。 据说,此剑乃西域某小国在乾隆皇帝登基之日,为博他的垂爱而特献上的。乾隆皇帝佩剑登上“龙位”时,金銮生辉,犹如坐在万朵彩云之间。乾隆大喜,特以“龙泉”赐名此剑,此事天下皆闻。 “飞天神龙”钮清深感乾隆皇帝知遇之恩,两眼一红,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乾隆皇帝一拍他的肩膀,说:“好啦!天不早了,你去吧,愚兄也该休息了。” 两天后,“袖里乾坤”胡智等人训练“天龙大阵”已小有成就。“飞天神龙”钮清亦为马大勇打通了足太阴脾经、足太阳膀胱经,再加上皇宫内多的是灵丹妙药,气色已大为好转。仅只剩下足阳明胃经、足厥阴肝经了,估计再有两天时间,也就可以全部打通。 “泰山老人”石天明、“千手观音”蒋飘霞的伤势已大为好转。 这两天,艾华一直忙于照顾师父、师伯,无暇伴在钮清身边。虽只有短短的两天,但在她的感觉中却似乎有好久好久未见到钮清了。所以,待师父、师伯的伤势稍一好转,就忙不迭地出来寻找钮清了。 温柔文静的何芸却与艾华恰好相反,她自与钮清再次相聚后,心情虽是万分激动,却颇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知道钮清的事情太多了,故而从不随便去打扰他,得遐时也只悄悄地以一双深情的眼睛远远地看一眼钮清,她就心满意足了。她很爱钮清,希望钮清能过得轻松愉快,希望自己能替钮清多分担一些事情,可又恨自己力不从心。所以,钮清派她一起参加排练“天龙大阵”后,她格外刻苦、认真,很快就掌握了阵式的运行之妙,深得“剑帝”张枫、“刀王”乔冲、“袖里乾坤”胡智等人的赞许。 就在这天晚上,突然接二连三地传来边关告急文书:“准噶尔头人阿睦尔瓦齐派遣大将克什木、阿巴噶斯、哈丹及同父异母之兄班珠尔等人麾兵十万,突然向关内进攻。” “玉门关”守将定边右副将军、一等超勇公萨喇尔见敌势大,不听部下劝阻,弃关逃遁,叛军轻取“玉门关”。 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勇不可挡,连克数城,直逼“嘉峪关”。 …… …… …… …… 告急文书雪片似地飞来,朝野大震,人心惶惶。 乾隆皇帝虽然表面镇静,心中却是焦急异常。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更换了不少能征善战之将,加强了防御。奈何叛军与“武林教”合流,每次进攻均由“武林教”匪徒前导,先行潜入城堡之内,刺杀守关大将,摧毁坚固防御,打开城门,使叛军长驱直入。 对付那些武功高强、穿房越脊如履平地的“武林教”匪徒,非得同样由武林人物去对抗不可。 乾隆皇帝眉头深皱,他在考虑该如何开口,请“飞天神龙”钮清等“天龙”群豪随军前往应敌。因为对付“武林教”匪徒,除了“飞天神龙”钮清麾下的“天龙盟”可以与之抗衡之外,其他的人去了也没有用。 只是,他们正在排练的“天龙大阵”尚欠最后火候,此时正是紧要关头,而钮清的发小马大勇尚有两处经脉未能打通,亦不可骤然停顿。此时开口相求,是否适宜? 唉!还是等两天再说吧,反正朝廷调集兵马粮草也需要时间,但愿各关守将尚能顶得住一段时间。 第二天,不利的消息接踵而来: 叛军一路奸淫烧杀,赤地千里,掠财夺物,无恶不作。 “嘉峪关”守将三等襄勤伯鄂容安被刺身亡,叛军攻占“嘉峪关”,向张掖逼进。 叛军大将克什木重兵围困张掖,“武林教”匪徒黑夜入城,焚毁守军粮草、弹药,打开城门。守将定北将军、一等诚勇公班第被迫自杀身亡,张掖失守。 …… …… …… …… 乾隆皇帝有些沉不住气了,一面加紧调集军队、筹备粮草,准备出征;一面急请“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前来商议。 “飞天神龙”钮清等亦早已听到了叛军进攻后的各种不利消息,奈何马大勇尚有最后一条经脉未通,“天龙大阵”亦尚未功德圆满,只得强忍怒火,加紧操练大阵。今天,“天龙大阵”总算排练完毕,差的只是熟练火候而已了。 一见乾隆召见,即知定为战事而来,遂谐同“剑帝”张枫、“刀王”乔冲、“袖里乾坤”胡智三人一起觐见。 乾隆皇帝一见四人来到,略作寒暄之后,即将这两天的战事向他们简要介绍了一遍。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自然明白乾隆皇帝的意思,好在他们早已做好了与朝廷携手抗敌的准备,故而不待乾隆开口,“飞天神龙”钮清即朗声说:“俗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这外敌入侵、国家正当用人之际,我等武林中人,自当尽一份心力。我‘天龙’群豪,随时听候皇上调遣,前赴阵前,以阻遏‘武林教’的疯狂气焰。” 乾隆皇帝正不知该如何启齿,没想到“飞天神龙”钮清主动请缨,不由感动地说:“如此,大哥我就不俗言相谢,一切有烦贤弟和各位前辈了。” “刀王”乔冲朗声说:“皇上说哪儿话来,别说‘武林教'是我们的死对头,就以叛军一路奸淫烧杀的罪恶行径来说,我等中原豪杰也当挺身而出。” 乾隆皇帝叹道:“自古草莽出英豪,壮哉!” 就在“飞天神龙”钮清为马大勇打通了最后一条经脉,正欲向乾隆皇帝辞行之际,京中又接到了快马传报: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在陕甘道上江湖群豪的协助下,于武威附近设伏,大败叛军,歼敌万余人。叛军不可一世的气焰受阻,已退回张掖城去了。 乾隆皇帝大喜。这是自叛军进攻以来接到的第一份捷报,赶紧将“飞天神龙”钮清请来共享这份喜悦。 “飞天神龙”钮清道:“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一路未受阻,骄气大增,武威遭挫,气焰大减。大哥正应火速出兵,若能再予敌几次重创,当可彻底击溃叛军。” 乾隆皇帝连连点头,说:“贤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低头沉思稍顷,又沉吟道:“阿睦尔瓦齐仗着沙俄撑腰,久欲独霸西域,进而窥视中原大地。前时与高恒、‘武帝’狼狈为奸,现高恒潜逃,‘武帝’败北,彼已失内应,必不敢深入。一旦受挫,定会逃回西域,以图控制西疆,甚或引狼入室,将整个西疆拱手让于俄人。西域乃我国领土的一部分,岂容他人染指?我意欲趁机集结大军,直捣贼巢,永除后患。” “飞天神龙”钮清深为佩服乾隆皇帝目光之远大。 蓦然,乾隆皇帝眉头深皱,似在思考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飞天神龙”钮清既不好轻易打扰他的思路,也不好告辞而去,只得静坐一旁。 良久,乾隆皇帝抬起头来,紧盯着“飞天神龙”钮清的双眼,肃容道:“贤弟,你此次西行,愚兄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一定要答应。” ------------ 第119章 西行平叛 大军赴征尘 “飞天神龙”钮清见乾隆皇帝如此慎重,知他所求的绝非寻常之事,一时不敢轻易答应,惴惴地说:“不知大哥有何吩咐?” 乾隆皇帝仍紧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只说答不答应。” “飞天神龙”钮清斟酌着说:“只要小弟力所能及,而又不违反江湖道义的,小弟一定答应。” 乾隆皇帝说:“这件事绝对是你能够做得到的,既不违反江湖道义,而且是对天下百姓十分有利的事情。” “飞天神龙”钮清朗声道:“既如此,大哥但有所命,小弟绝不推辞。” 乾隆皇帝感激地说:“好!贤弟,愚兄先谢谢你了。”起身对钮清拱手一揖。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起身还礼,连连道:“大哥,您这岂不折杀小弟了?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就算是要小弟去上刀山、下火海,小弟也在所不惜。” 乾隆皇帝沉声道:“愚兄要你统领朝廷大军,去平定西域叛乱。” “飞天神龙”钮清一愣,脑筋似尚未反应过来,愕然道:“大哥,您说什么?” 乾隆皇帝说:“我要你担任平西大将军,即日率军西行平定叛乱。” “飞天神龙”钮清这下可听清楚了,他不相信似地看着乾隆皇帝,愣愣地说:“大哥,您是不是急糊涂了?” 乾隆皇帝认真地说:“我清醒得很,绝对没有糊涂。”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小弟乃一介平民百姓,怎能做堂堂的朝廷大将军?这岂不是笑话么?” 乾隆皇帝道:“你这次救驾、平叛,厥功至伟,别说一个小小的大将军,就算是愚兄这个皇位,若你想要,愚兄也甘愿拱手相让。” “飞天神龙”钮清看乾隆皇帝一点也不像说笑,不由傻了眼,苦笑道:“大哥,您饶了我吧。小弟别说是领兵打仗了,就连战场都未见过。嘿嘿!别说是当个大将军,恐怕连当个大头兵都不够格。” 乾隆皇帝长叹道:“贤弟,愚兄请你领军出征,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本来,我想御驾亲征,以鼓舞军心。但朝廷内乱刚平,百废待兴,我能离得开么?不得已,只好请贤弟代愚兄走一遭了。尚望贤弟体谅愚兄苦衷,不要推辞才好。” “飞天神龙”钮清道:“朝中多的是贤能、练达之士,就连皇亲国戚也不在少数,大可代……” 乾隆皇帝一摆手打断他的话,说:“贤弟,你别说了,这些天来,我对你观察极多,你不但武功超群,智慧如海,就是治国安邦之计,行军布阵之策,也是极有心得,实乃我朝第一奇士,纵观朝中,无一人能及。此次西征,异常艰巨。我反复想过,除贤弟之外,无人可担此重任。贤弟,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不用再推辞了。” 不待“飞天神龙”钮清答应,他转对殿外喊道:“福康安,你进来。” 随着喊声,进来一位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乾隆皇帝对“飞天神龙”钮清介绍道:“这是新任御林军统领、贝子福康安,是大学士、兵部尚书傅恒之子,也是愚兄的义子。” 又转对福康安说:“这位是钮清叔父,你可上前拜见。” 福康安见钮清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却要自己称他为“叔父”,心中老大不愿意。但既然是乾隆皇帝吩咐,自然不敢违抗,只得勉强上前拜见道:“小侄福康安见过叔父大人。” “飞天神龙”钮清忙双手扶起他道:“免礼,免礼!贤侄一表人才,真是人中龙凤呀!” 福康安见他竟真的托大称自己为“贤侄”,心中更不是滋味。好歹自己也是个贝子、御林军统领身份,“飞天神龙”钮清草野之民,怎如此地不知礼节? 他这种心态在神色中自然而然地显露了出来,乾隆皇帝与“飞天神龙”钮清二人哪能看不出来? 乾隆皇帝冷“哼”一声,沉声说:“福康安,你别看钮清叔父年龄比你大不了几岁,但他终究是为父八拜之交的叩首兄弟,更何况,他的才干可比你强得太多了。你要记住,尊重钮清叔父犹如尊重为父,知道吗?” 福康安心神一震,他自长这么大,乾隆皇帝尚从来没有如此慎重地说过他,可见这“飞天神龙”钮清定非等闲之辈。忙恭声道:“孩儿知道了。”又转身对钮清恭声说:“请叔父大人恕侄儿不敬之罪。” “飞天神龙”钮清自嘲地笑道:“贤侄不用多礼,确实是我这个做‘叔父’的高攀了。” 乾隆皇帝肃然道:“贤弟难道还要计较于一个后生晚辈么?” “飞天神龙”钮清忙道:“大哥言重了。” 这福康安是大学士傅恒的第四个儿子,傅恒乃元后孝贤纯皇后富察氏的胞弟,向有“军国第一宣力大臣”之誉。他官运亨通,不只是沾上皇亲国戚的光,本人也是一个精明谦恭的官员。外放,曾平定西南大金川的土司沙罗奔的叛乱;内辅,领略朝政井井有条。乾隆赞他“才具优长、恪勤素著”,堪为皇帝的左右臂。 故此乾隆皇帝对他恩宠有加。傅恒的三个儿子,一齐选作驸马,只有第四子福康安,亦曾议过选为驸马,乾隆却不同意,而认为螟蛉义子,恩宠较三位兄长尤甚。 外间曾有福康安是乾隆皇帝私生子的传说,说乾隆帝尚是宝亲王时,即与傅恒之妻董额氏有染,生下福康安云云。 历史上无凭可查,姑妄言之,姑妄信之。 不过,若仔细端详乾隆皇帝与福康安二人,神韵、形貌倒确有七八分相似。 福康安六岁上,皇帝便把他召进宫去,跟着皇子一块儿在上书房读书。福康安面目清秀,伶俐聪慧,兼之弓马娴熟,为皇室子弟中的佼佼者。 在他十岁那年,一天乾隆皇帝来到京西畅春园的无逸斋,考察在这里就读的诸皇子的功课。福康安也在受察者之列,临到他时,他不但把乾隆抽查的《礼记》章节背得娴熟,而且在射箭中独占鳌头。 待侍卫在庭苑中按上箭靶,他在五十步开外连中红心九箭。乾隆皇帝看了大为欢喜,抚着他的头笑问:“要何赏赐?” 不料福康安扑地便拜:“愿做大将军。”乾隆不由一惊,继而转为一喜,乐呵呵连声说:“好,好!朕会让你如愿,让你如愿。” 之后,福康安十二岁时被封为贝子。前几天,御林军统领张廷玉谋反未遂,逃遁时被“剑帝”张枫所擒后自尽。乾隆皇帝有感于身边护卫人员谋反的危险性,御林军统领的职位必须要由自己信得过的亲信人员担任。于是,正式任命贝子福康安接任御林军统领,其时他刚满十八岁。 乾隆皇帝训斥了福康安之后,笑对“飞天神龙”钮清道:“福康安也大了,平时总嚷着想去打仗,贤弟此次出征,愚兄拟将福康安托付于你,带他出去长长见识,贤弟意下如何?” “飞天神龙”钮清突然心中一动,忙说:“大哥,小弟倒是有个主意。” 乾隆皇帝一愣,惑然道:“贤弟有何主意?” “飞天神龙”钮清肃然道:“小弟闲云野鹤之身,不惯军旅约束,且以草野之民,难以服众。不若让贤侄挂印出征,小弟定全力辅佐于他,岂不大妙?” 乾隆皇帝一怔:“这……” “大哥,这是最好的两全其美之策。大哥若再坚持把小弟赶鸭子上架,小弟可要开溜了,到时大哥可别怪小弟不念结义之情呀。” “这个……福康安毕竟太年轻了一点。” “飞天神龙”钮清苦笑道:“我这个做叔父的也大不了几岁呀。” 乾隆皇帝笑道:“他怎能与贤弟相提并论?不过,贤弟既然如此坚持,就让福康安挂个名也行。但贤弟名不正则言不顺,为便于襄理军务,贤弟必须接受‘一等护国公’、‘领队参赞大臣’之位,可不能再推辞了。” “飞天神龙”钮清无可奈何地说:“如此,小弟只好谢主隆恩了。” “飞天神龙”钮清不知道这“一等护国公”、“领队参赞大臣”究竟是多大的官,心想只要不担任“大将军”就行了,其他的也无所谓。 然乾隆皇帝的这一决定却让福康安大吃一惊,他出身高贵、从小身处朝堂,自然清楚本朝的爵位、官制。 在满清爵位制里,从上至下依次为“公”、“侯”、“伯”、“子”、“男”,每一爵位又分一、二、三等三个级别。“飞天神龙”钮清以一个草野之民的身份,一开始就被封为“一等护国公”,已为除皇室亲王之外的最高爵位了。这在满清入关以后,是史无前例的。 尤其是“领队参赞大臣”的职位,更是让福康安震惊。以往每次出征,都是由朝中位高辈尊的重臣如大学士、六部主官等,分别担任“领队大臣”和“参赞大臣”,将两个职位合而为一,尚从无先例。由此亦可见乾隆皇帝对这位“叔父”的重视程度,心中再不敢轻视这位“叔父”了。 乾隆皇帝见“飞天神龙”钮清答应下来,“哈哈”大笑道:“贤弟,如此我就放心了。” 稍顷,又转对福康安正色道:“福康安,我这次决定让你领兵出征。但你必须记住,你虽为领兵统帅,却必须受你钮清叔父节制,遇事多向你叔父请示,不可独断专行。否则,你叔父可先斩后奏,随时有权处置你,明白么?” “天子无戏言”,乾隆皇帝虽是说得疾言厉色,但终于还是让福康安当上了“大将军”,实现了当年的承诺。 纵观整个清朝历史,无论大小战事,每次出征,统兵大将均拥有至高无上的决断权威,就算是位高辈尊的“领队大臣”和“参赞大臣”也只有监察、建议之权,在具体战事上不得干扰“统帅”的部署。让“领兵统帅”置于“领队参赞大臣”的节制之下,可说是乾隆皇帝“绝无仅有”的创举,这也让刚萌生一丝志得意满、欲大展宏图的福康安更是心中惴惴,赶紧恭声说:“孩儿明白。” 又转对“飞天神龙”钮清一揖道:“盼叔父时加训导。”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哪里,哪里。贤侄年少有为,此去必定马到成功。” 乾隆皇帝笑道:“这就得靠贤弟了。” 稍顿又说:“此次出征,以福康安为督师,贤弟为‘领队参赞大臣’。另外再给你们配备两名副手,一位是刚于武威杀退贼兵的定边右副将军兆惠,此人能征善战,足智多谋,是员虎将。另一位是御林军副统领成衮扎布,此人贤弟是见过了的,他颇熟悉蒙古事务,带在身边也许会有所帮助,就授他定边左副将军吧。只是……还得配备一员骁勇善战的先锋官才行。” “飞天神龙”钮清突然想起一个人,心中一动,说:“小弟向大哥推荐一人,不知可否?” “贤弟所荐之人,自然不会有错,不知是谁?” “全州府守备杨锋。” “守备?” “不错,小弟曾会过此人,确实是一员骁将,若能给他以用武之地的话,必定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大将,但放在边远的全州府做守备,的确是有点埋没了。”遂将三年前自己被全州知府“剥皮猴”皮木陷害得守备杨锋所救之事,以及自己对杨锋的观感,向乾隆皇帝介绍了一番。 “好,我立即传旨,急调全州府守备杨锋进京,授先锋总兵官印。” “如此,小弟就代杨锋叩谢皇上了。” 次日四更时分大军起程,御林军统领、贝子福康安领以督师衔,率满洲正黄旗、镶蓝旗精兵四万五千、蒙古喀尔喀贝勒骑兵一万五千,西出驰援。 正阳门外,以大学士、兵部尚书傅恒为首的一班大臣奉旨前来欢送大军起程。 “大将军”福康安今天穿一身银白色战袍,臂上有皮护套,胸背有轻巧的掩心甲,高坐在一匹浑身漆黑、仅四蹄有一撮白毛的乌云盖血宝马之上。 嘿!好一员气宇轩昂的少年将军。他的鞍旁插有弓箭,腰上悬有长剑,威风八面,顾盼自豪。 他身后是二三十名高大雄壮的随征将佐,身穿护心软甲,悬剑带刀,强弓挂鞍。再后面是五百名亲兵,清一色的劲装骏骑,盔甲鲜明,刀光铮亮。再后面,则是五十名鼓手、五十名锣手,显然是军令队。 他的左右,各有五十名长枪手,特别雄壮、气派。另有五十名弓箭手,每人挂了十只箭袋,各有两张弓,也够雄壮。 他的前面,五十名护旗手拱卫着二十四名旗手,高举着一面五彩认军旗,当中一个斗大的“福”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出征将士一行行、一排排,直至数里之外。 四更正,随着“大将军”福康安的大手一挥,五十名鼓手将鼓槌举起了,五十面皮鼓忽然响起轻雷似的低沉鼓声,逐渐加重高亢,像从天边响起一阵密鼓,越传越远,连绵不断。 鼓声中,认军旗当先开路,各队铁骑先后移动。官道上,铁骑驰过,泛起一片轻尘,逐渐远去。 “大将军”福康安在马上向远处送行的兵部尚书傅恒等人抱拳一礼,一抖缰绳,在亲兵的拱卫下绝尘而去。 ------------ 第120章 “五丁开山” 追杀司徒超 约莫二更过后,吕梁山腰的一条山石古道上,旋风般地卷过一队人马,足有三百多人。马蹄敲击着麻石路面,发出如雷般的轰鸣,不时惊飞起山中的飞禽走兽,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这队人马领头的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美少年,身后的两位老者一位相貌清癯、一位高大威猛。再后面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劲装佩剑、气宇轩昂,一望就知是一伙武林中人,而且是一群武功颇为不弱的武林中人。 突然,那领头的美少年一紧马缰,右手一举,低喝一声:“停!” 身后三百多骑猛然驻足,动作整齐划一。从急速的奔驰中突然停步而未发生一点骚动,可见骑者一个个骑术极佳。 那面相清癯的老者诧然道:“盟主,你……” 那美少年伸手一指前侧方的山头,说:“那边山上有人正在厮杀。” 稍顿又说:“更深夜静发生在深山大泽中的厮杀,事情颇不寻常,你们且先在此原地休息。芸妹、华妹、腾云、大勇,跟我去看看。”说罢一跃下马,身后的一位黄衣少女、一位红衣少女和两位少年骑士也应声下马,五人迅急展开轻功,向前侧方的山上奔去。 原来,这队人马正是“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所率领的“天龙盟”群豪。 “飞天神龙”钮清在京师被乾隆皇帝莫名其妙地硬栽了个“一等护国公”、平西“领队参赞大臣”的封号,令他头痛不已。然一则不好过于拂逆乾隆皇帝的旨意,再则考虑到消灭“武林教”、驱除外虏,使天下太平,也正是“天龙”群豪及所有武林正义之士的理想,此事与他们的愿望并不相悖,且能借机与朝廷协作,攘外安内,也未尝不是件美事。于是,他也就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挂念“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人追踪“武帝”之事,且“天龙盟”众也不惯军旅拘束,故而他们不待“大将军”福康安的大军起程,即连夜先行出发了。好在他们拟行方向与大军前进路线基本一致,一旦有事可随时联络。 然一路行来,“飞天神龙”钮清越想越不对劲,心情越来越沉重。虽说他已强行将“大将军”之职推给了福康安,但从乾隆皇帝那诚执而又坚定的神态中,实际上仍授权于他全权负责。 然而,对于大规模的大兵团作战,别说他从未指挥过,就连看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与乾隆皇帝闲谈时所显示的“军事才华”,完全是从《万流归宗玄功秘诀》和《天龙秘笈》这两本奇书所记载的战阵之法演变而来的,再加上他聪明严谨,常留意所经处的地形地貌、山川形势、气候变化等等,暗中将自己从两本奇书上所思考出来的一点心得加以体会,遂逐渐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理论体系。然就这么一点点“纸上谈兵”,竟令得乾隆皇帝大为叹服。 “飞天神龙”钮清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不接受这幅重担便罢,一旦应承下来,就不容他不认真考虑。否则有负乾隆皇帝期望事小,一旦因他处置不当而致战火蔓延中原,甚或将西域大片疆土沦入俄人之手,他就成为历史的罪人了。 他曾将自己的顾虑与“剑帝”张枫、“刀王”乔冲、“袖里乾坤”胡智等人商议过,“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等人虽是武林一代宗师级人物,但对于行兵打仗之学,可说是门外汉。“袖里乾坤”胡智也只能安慰他:“因势利导,依情而定。况兆惠、成衮扎布等将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一定都有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必要时可放手让他们去干就是了”。 其实,乾隆皇帝之所以如此安排,实有一番深意。他与“飞天神龙”钮清多次晤谈后,深为钮清的卓越才华所叹服。如此奇才,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其留在朝堂,作为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材。再者,他早知御妹艾华对钮清衷情甚深,他当然更希望钮清能成为他的妹夫。这样一来,在亲情加友情的双重约束下,不难使“飞天神龙”钮清死心塌地的为其所用。 这次强行将军权交于“飞天神龙”钮清,除了器重他的才干之外,也希望钮清能借机多立些战功,今后在庙堂上不为百官所议。 且说“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率众行经吕梁山深处时,突闻前面山中传来厮杀之声,遂让众人在原地等候,亲率何芸、艾华、腾云、大勇前往察看。 五人各展轻功,快若飞鸟,转瞬已翻上山巅。凝目一看,只见峰下一块丈许方圆的草地上,六名黑衣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位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那六名黑衣蒙面人一看装束就知是“武林教”匪徒,其中三人使剑、两人使刀,还有一人虽然空着双手,但六人中却以此人功力最高,显系首脑人物。 此时,那少女已然步伐散乱,气喘吁吁,但手中长剑却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一点也不防守,着着均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令得六位黑衣蒙面人一时也无奈她何。 反正对方已是笼中之鸟,何必与她以命相搏?六人打定主意,只是将她紧紧困住,待她力竭时自然可以成擒。 “飞天神龙”钮清等五人看清眼前情形,无不勃然大怒。尤其是艾华,眼见一单身女子被众贼围攻,更是怒火中烧。不待钮清吩咐,已然一声清叱,人化狂风,直赴斗场。马腾云、马大勇见状,亦同时纵身而起,紧随其后。 何芸正欲跟去,却被钮清一把拉住,说:“算了,有他们三个出手已经足够,我们就在此观战吧”。 艾华含怒出手,快如闪电,眨眼已飞临众贼头顶。 那六人亦非弱者,突然同时撤身后退两步,舍掉被围攻的少女,三剑、两刀加双掌,一齐向空中的艾华招呼。 艾华冷笑一声,寒光一闪,只听一片“叮叮铛铛”之声,将三剑两刀一齐震开,同时左掌闪电般迎向那为首黑衣蒙面人的双掌。 一声闷哼,那黑衣蒙面人连退了两大步,兀自摇晃不定。 艾华落地后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心中一惊,想不到这家伙还真有点斤两。她虽仅以单掌之力迎击对方双掌,但以艾华此时的功力,足可挤入“特级高手”之林,此人能接下她一掌,确非等闲之辈了。 然对方那黑衣蒙面人却较她更为吃惊。他素以掌力之强称雄江湖,那两掌又已提聚了十二成劲力,来人竟能在一剑震退五名同伴的同时,尚能一掌将他震退,岂不令他惊骇? 忙凝目一看,只见一位貌美如花的红衣少女正冷冷地怒瞪着他。这不是那位与“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形影不离的艾华姑娘吗?急掉头一看,只见马腾云、马大勇也正闪电般泻落当场,而那山头上负手而立的两个人他更不陌生,正是“天龙盟”盟主“飞天神龙”钮清和“金岭女侠”之徒何芸姑娘。 这一看,顿时吓得他亡魂皆冒,再也顾不得那被围杀的少女了,一声呼啸,招呼同伴急急飞逃。 但艾华三人是何等功力,岂容他们轻易逃脱?三人同时一声冷喝,剑如闪电,刀化狂风。随听三声惨叫,其中三名黑衣蒙面人立时丧生。另三名黑衣蒙面人吓得心胆俱裂,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可惜他们尚未奔出十丈,艾华等三人已怒鹰般追到了身后。刀剑一闪,又是两名黑衣蒙面人分别被腾云、大勇勾了魂。 那为首的黑衣蒙面人正奔行间,陡闻脑后风声,忙往前一扑,翻身一滚,险险躲过了艾华这凌厉的一剑。只是好景不长,尚未容他站起身来,一把森冷的长剑已抵住了他的咽喉。不由黯然一叹,猛地一咬牙,头向侧一歪,口角已溢出了瘀紫的血迹。 艾华一怔,忙俯身一摸,这家伙竟然自杀身亡了。随手扯下其蒙面巾,又是一惊:“怎么是他?” 尚未等她反应过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低沉的怒喝:“果然是这贼子!” 艾华扭头一看,出声的正是那被围攻的少女。此时的她已经撩开了披散的长发,现出了本来面目,竟是曾在“乾坤堡”见到过的“九华医隐”之徒司徒超。 司徒超缓步上前,对着三人轻盈地一福,低声说:“小妹多谢艾姐姐和两位大哥救命之恩。” 艾华忙上前一步扶住她说:“司徒妹子,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怎会被他们围攻?你师傅呢?”竟是一连串炒豆般地问个不停。 司徒超黯然道:“此事说来话长。艾姐姐,你们怎么会这么巧来到这里?盟主呢?” 艾华抬手一指,说:“那不就是吗?还有所有的‘天龙盟’兄弟们都在山那边哩,我们先上去再说吧。” 突听马腾云讶然道:“咦!好厉害的毒性。”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就这么一会儿,那自杀身亡的黑衣蒙面人已全身肿胀、青紫,脸上已开始腐烂,腐肉一块一块地往下掉,其状惨不忍睹。 马腾云、马大勇依次掀开另外五具尸体的蒙面巾,却均是陌生的面孔。 四人爬上山巅,司徒超上前一步,对“飞天神龙”钮清纳头一拜,说:“难女司徒超拜见盟主。” “飞天神龙”钮清伸手虚空一抬,已托住了司徒超的娇躯,口中谦然道:“司徒姑娘不必多礼。噫!你这是……”原来他突然发现司徒超竟带有重孝。 司徒超两眼一红,泣然道:“我师父被人给害死了,求盟主为他老人家报仇哇!” “飞天神龙”钮清大惊,道:“你师父被害了?是谁下的毒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超未语泪先流,哽咽数声,陡然反身扑在艾华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是呀!这几天来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和磨难,为了师父的遗嘱,为了神圣的使命,她强行将仇恨和痛苦埋藏在心底,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以免被贼人们察觉。直到此刻,她终于见到了“飞天神龙”钮清他们,见到了亲人,找到了安全感,方能把多日来积聚在胸中的愤懑,痛痛快快的全部迸发出来。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颇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也不赘言相劝。就让她尽情的哭吧!只有把胸中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出来之后,心情才会舒缓。 司徒超直哭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方缓缓收住了泪水,离开艾华的怀抱。 何芸上前一步,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司徒超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有多处被贼人撕破而露出了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不由脸上一红,感激地看了何芸一眼,紧紧地抓住何芸的外套裹住身子。 稍顷,她平静了下心神,伸手理了下乱发,缓缓地叙述说:“就在你们离开‘乾坤堡’后的第二天,我师父即着手研究盟主交下的那颗‘归心丸’毒药,足足花了两天时间,终于将那毒药的成分搞清楚了,竟是由‘七虫七花’十四种不同的剧毒之物按一定的比例配制而成。十四种毒物因比例适当,刚好相互克制,保持平衡,中毒者可处于稳定状态。一旦这种比例失衡,其中任何一种毒物占优势或颓势,必将立即毒发身亡。所以,解毒时,不但要将十四种毒物的解药同时使用,更要按适当的比例配合用药。否则只要其中任何一种毒药的解药份量不够,即可致中毒者当即身亡。” “飞天神龙”钮清听“归心丸”毒药如此厉害,心中又惊又忧。惊者是此毒果然歹毒绝伦,难怪能令九大门派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俯首听命。忧者是此毒成分如此复杂,“九华医隐”却不幸遇害身亡了,当世尚有何人能配置得出解药? ------------ 第121章 神医丧身 “乾坤堡”藏“奸” 好在司徒超紧接着就解除了“飞天神龙”钮清的这一忧虑。 司徒超长叹一声后继续说:“师父在研究出毒物成分后,心情极为沉重。他说昔年有个‘百毒天尊’周大光,毒功天下无双,此毒十有八九是出自彼之手。因为配置此毒之人的毒功实在太过高明,除了‘百毒天尊’周大光之外,实在想不出当世还有何人能配。后来,师父又去检查了‘四空和尚’和‘雁云大侠’的尸体,‘雁云大侠’体内虽有此种毒物存在,直接死因却是在受到重击后内脏碎裂而亡。但‘四空和尚’的死因却令师父极为疑惑,因为‘四空和尚’乃是因体内的‘七虫七花毒’突然发作而亡。按理说,此毒必须要接触一种特制的诱导剂才可急性发作,‘武林教’既以此毒控制各大门派,那种诱导剂除了‘武林教’中人之外,他人是不可能拥有的。也就是说,‘四空和尚’是在被擒后又接触了那种诱导剂才突然毒发身亡的。很显然,必定是有‘武林教’中之人曾接触过‘四空和尚’。但究竟是被‘武林教’匪潜入下手,还是‘乾坤堡’内原就隐藏有‘武林教’奸细?因此事关系重大,师父也不敢随便声张。有心找欧阳堡主商议,奈何欧阳堡主一直在静室疗伤而避不见面。师父只好一面继续研究解药,一面暗中留神观察。哪知道,师父检查‘四空和尚’尸体之举已惊动了那伙贼子,以至终丧贼人之手。” 想起师父含恨而终,两行辛酸的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流下了面颊。 司徒超伸袖抹了把泪水,又继续说:“又过了两天,我到师父房里去看他。刚一进门,却见师父面色灰白、汗如雨下。心中大惊,正欲动问,却听师父吃力地说:‘超儿,为师为配置解药,以身试毒,不想这毒药太过厉害,为师无法克制,反受其害,看来是不行了。’言罢全身颤抖不已。这突然的惊变,直震得我心神大乱,除了抱住师父哭泣之外,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然就在此时,耳中突然传入一缕极细的声音:‘超儿,为师已中贼人暗算,竟于不知不觉间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待为师察觉出来,为时已晚了。天幸盟主交待的解毒药方终于配好了,就藏在为师贴身处,待会你可悄悄取去,日后转呈盟主,以了却为师的心愿。另外,这‘乾坤堡’疑窦重重,你万万不可久留此地,待为师去了之后,你一定要忍耐住,只对外宣称为师以身试毒不幸身亡就是,千万不可丝毫露出不愤之色,以免遭致杀身之祸。然后找机会尽快离开‘乾坤堡’,去找盟主,请他对‘乾坤堡’加以警惕。切记!切记!’原来是师父已自知不能幸免,遂强提残余真力,以‘传音入密’之法将内情告知于我。” 她说到这里,想起师父的临终嘱托,忍不住再一次掩面哭泣。良久,才哽咽着继续说道:“师父去世后,我称说要护灵归葬,坚请辞行。欧阳堡主见我辞意坚决,亦不强留,遂派了四名堡丁,伴我护送灵车回九华山。然就在今天傍晚时分,灵车行经一处险要高崖时,突然遭到那六位蒙面贼人的袭击。四位堡丁当场被杀,拉车的猿马受惊,拖着灵车一起跌下了深谷。我见机不妙,想起师父临终前尚谆谆重嘱,一定要想办法把解药配方交到盟主手中。只得含泪舍弃了师父的遗骸,趁隙逃走。但刚逃到这山下,就被贼人们追上了,若非艾姐姐和两位大哥相救,我……我只怕就完不成师父的重嘱,而令师父含恨九泉了。”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静静地听完司徒超这一番含泪述说,均为“九华医隐”的被害身亡而悲痛,更为“乾坤堡”暗藏的隐患而震惊。 “飞天神龙”钮清凝重地说:“姑娘暂请节哀,令师徒对本盟、对整个武林所做出的贡献和巨大牺牲,我不知道该如何方能表达出心中的谢意和敬意,唯愿我等齐心协力,早日完成令师的遗愿,以告慰令师的在天之灵。” 司徒超头一昂,坚定地说:“司徒超谨遵盟主之命,一定完成先师未竟之事业。” “飞天神龙”钮清抱拳长揖,庄重地说:“我谨代表本盟、代表天下武林,感谢姑娘了!” 司徒超赶紧侧身相避,躬身还礼道:“此乃小女子分内之事,盟主何必如此客气。”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素笺递给钮清,说:“这就是那‘七虫七花毒’的解药配方。” “飞天神龙”钮清伸双手接过,手指微微有些颤动。素笺虽轻,关系重大。它可是“九华医隐”朱陀道以性命换来的呀!有了它,不但可以挽救各大门派的危亡,挽回千百万武林人士的性命,更可增强正义阵营的力量,对彻底消灭“武林教”,该起到多大的作用呀! “飞天神龙”钮清沉默良久,又缓缓将素笺还给司徒超,恳切地说:“司徒姑娘,配置解药的事就全靠你了,所需药物能找得齐吗?” 司徒超点点头说:“所需药物虽颇奇特,好在我们九华山故居里基本都能配齐。” “飞天神龙”钮清欣然道:“那就好极了。”环目一扫众人,说:“我们这就下山去吧。” 刚走几步,又回头对艾华道:“适才你曾掀开那贼人的蒙面巾,可认出是谁吗?” 未待艾华回答,司徒超已恨声说:“就是那‘乾坤堡’十二杰之首的‘五丁开山’翁天杰。我师徒在‘乾坤堡’中所有大小事情都由那贼子安排,也只有他最有机会下毒。” “飞天神龙”钮清一惊:“是他?”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阴影,忙追问道:“欧阳堡主呢?他没什么事吧?” 司徒超不满地说:“欧阳堡主么?他自你们离开后就一直躲在静室疗伤,就连我师父好心欲为他治疗都遭其拒绝。直待我护灵离开‘乾坤堡’之时,方见他出来露了一下面。”她因师父遇害“乾坤堡”,她本人亦遭“五丁开山”翁天杰率人追杀而险些丧命,故在内心中对“乾坤堡”已持敌对态度,因而对堡主“乾坤手”欧阳天亦颇为不满,这种心态在其神态、语气中也就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飞天神龙”钮清眉头紧皱,低声说:“‘乾坤堡’中另外尚有何蹊跷之事么?”他深感“乾坤堡”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四空和尚”竟然是在“乾坤堡”中被“诱导剂”诱发毒性而亡,而医术极精的“九华医隐”朱陀道竟在堡中不知不觉地身中奇毒,身为“乾坤堡”“十二杰”之首的“五丁开山”翁天杰却亲自带人追杀“九华医隐”之徒司徒超。是要斩草除根?还是怕有什么秘密外泄? 现已证实“五丁开山”翁天杰就是“武林教”中之人,但他能潜伏“乾坤堡”如此之久,且常侍堡主欧阳天身边,精明、老练的“乾坤手”欧阳天竟毫无察觉?是欧阳堡主老迈昏庸被蒙蔽了?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却见司徒超摇摇头说:“我们因整天忙于研究解药,对‘乾坤堡’中的其它事情就未怎么注意;再则……我们师徒的行动其实一直都受到监视,故而也不可能让我们发现什么问题。” 沉思稍顷,突道:“啊,对了。就在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四娇’之首的杨玉凤姑娘就不见了。可奇怪的是堡中之人对她的失踪竟避而不谈,仿佛有什么忌讳似的。我因初到‘乾坤堡’时曾蒙她热情接待,对她颇有好感,故而几次想去找她帮忙,堡中之人却不肯告知其去向。” 他们边行边说间已到了众人歇息处。众人见他们返回,纷纷迎上前去,刚欲动问,却见多了个司徒超同来,不由一怔。 司徒超紧走几步,上前行礼道:“司徒超拜见各位前辈!” “剑帝”张枫忙扶住她道:“姑娘免礼。令师呢?”感情司徒超披上何芸的外套后,他们一时间却未发现司徒超带有重孝。 司徒超眼圈一红,黯然道:“多谢张老前辈挂怀,只是家师已……已不幸仙逝了。” 众人一愣,“剑帝”张枫愕然道:“仙逝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分手时不还好好的么?” 未待司徒超再说,“飞天神龙”钮清已接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待会再说吧。只是现在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我们已不能按原计划赶到山外去投宿了,我们就在这就地宿营吧。” 他轻咳一声,接着说:“适才听司徒姑娘言及,朱前辈的灵车于昨日傍晚时分,因遭贼人突袭而坠落深崖。腾云、大勇,你二人领一批兄弟陪同司徒姑娘前往坠崖处,一定要想办法找回朱前辈的遗体。” 马腾云、马大勇答应一声,迅即陪同司徒超而去。 待他们走后,“飞天神龙”钮清又请“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和“黄面虎”黄彪等人,分别率领诸盟众,安排警戒、整理营地、搭建帐篷、埋锅造饭……同时不忘特别吩咐,还要搭一间灵堂,以备稍后祭奠“九华医隐”朱陀道之用。 五人纷纷领命而去。 由于这次他们是随军征战,在出发前已从军营里领取了足够的军用物资,这其中当然有帐篷、锅台等物。 三百多人一齐动手,人多好办事,很快就搭建起了几十顶军用帐篷。 “飞天神龙”钮清领着众人鱼贯进入当中的一座大帐篷里,里面已点燃了好几支牛油巨烛,照得帐内一片通明。 众人纷纷落座后,“飞天神龙”钮清对何芸、艾华说:“芸妹、华妹,请你们到外面照看一下,我要与诸位前辈商量点事情,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座帐篷。” 两人答应一声,出帐而去。 众人见“飞天神龙”钮清如此慎重,不由一怔,均愕然望着钮清。 ------------ 第122章 疑雾重重 觅踪赴“乾坤” “飞天神龙”钮清的目光逐一扫过帐中诸人,计有“剑帝”张枫、“刀王”乔冲、“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等人,随他同行的“天龙盟”头面人物基本都到齐了。 他首先将“九华医隐”朱陀道于“乾坤堡”中不幸中毒身亡、“五丁开山”翁天杰蒙面追杀司徒超及适才司徒超所透露的“乾坤堡”隐情转述给众人,然后低沉地说:“先前我们猜测,‘乾坤堡’中可能隐藏有‘武林教’的奸细。现在‘五丁开山’翁天杰跳出来了,证明我们的猜测属实。可问题是这一系列的事情,究竟是否翁天杰一人所为?‘乾坤堡’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伙?尤其是我们现在肩负着消灭‘武林教’、平定西域叛乱的重任,那跟随在我们身边的这一支队伍当中,是否也混有‘武林教’的奸细?如果有奸细潜隐在身边,不但对我们消灭‘武林教’的行动、尤其是朝廷的平叛大计,将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呀!我们又该将采取什么防范措施?希望各位能研商出个妥善的办法来。” 一番话,直听得众人耸然动容。 由于目前随在身边的只有“甲木堂”、“丙火堂”、“庚金堂”、“壬水堂”四堂人马及少量的“谍探堂”探子,除了少部分来自“乾坤堡”堡丁和在“乾坤堡”新入盟的江湖豪杰之外,绝大部分来源于“缥缈山庄”和“虎啸山庄”的庄丁子弟,假如这其中也混入了“武林教”奸细的话,首先令人既愤懑又尴尬的当为这两大山庄的首脑人物“剑帝”张枫、“刀王”乔冲、“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等人,他们打心眼里对自己山庄中可能混有“武林教”奸细是持否定态度的,但又提不出强有力的依据,四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而其他人见四人不做声,似亦碍于两大山庄的情面而不好做声,一时间场面陷于尴尬的沉默之中。 稍顷,“袖里乾坤”胡智轻咳一声,叹道:“‘武林教’对江湖门派、组合的渗透、掌控,手段千奇百怪,有些甚至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布置了,派人潜入、收买内奸、下药、易容混入……简直无孔不入、匪夷所思,我们不得不防呀。” “黄面虎”黄彪接道:“是呀!就连盟主父子都曾被假冒过。” 众人想起“玉面哪吒”黎刚假冒“飞天神龙”钮清为恶、“黑鹰”卜天雕假冒“须弥剑客”钮霍柱作奸之事,贼人带上人皮面具后简直惟妙惟肖,不是熟知之人岂能轻易分辨? “剑帝”张枫肃然道:“对,‘九大门派’都能被其渗入而控制,就连精明过人的‘乾坤手’欧阳天的身边都能潜伏着‘五丁开山’这等奸细,又岂能保证我们两大山庄的纯洁性?盟主,‘内奸’不除,祸患无穷,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立即进行肃奸工作,就先从我们‘缥缈山庄’的旧人查起吧。” “刀王”乔冲沉声道:“就算一个一个地将所有人都淘炼一番,也得把暗藏的家伙揪挖出来。他妈的,若是查出我‘虎啸山庄’中藏有‘武林教’奸细,我老乔不用你们动手,第一个就得砍下他们的脑袋。” “袖里乾坤”胡智苦笑道:“清查‘内奸’非一时三刻可为,况如今叛匪猖乱,边关危急,我等急需兼程疾赶,哪有时间能停下来从容清查?” “神刀侠”乔龙愕然道:“那咋办?” “袖里乾坤”胡智道:“既然诸位已经有了警惕,可‘明松暗紧’,边行进边观察。各位堂主可不动声色地严密监控本堂任何一名成员的一举一动,若有‘内奸’欲图谋不轨,相信也难逃得过诸位的耳目。” “流云剑客”张新明道:“我们是否应该将‘五丁开山’之事及我们的分析、打算通告欧阳堡主,同时也请他在‘乾坤堡’中进一步清查内奸?” “袖里乾坤”胡智莫测高深地说:“怕只怕欧阳堡主另有‘麻烦’,而‘乾坤堡’里的‘内奸’恐怕也不止一个,一旦消息外泄,非但无法清查‘内奸’,反会打草惊蛇呀!” 众人闻言一愣,欧阳堡主会有什么麻烦?就算他有麻烦也不妨碍他暗中清查“内奸”呀,除非…… “飞天神龙”钮清虽听出“袖里乾坤”胡智言外有音,但见其未进一步加以说明,知其心有顾虑,也就并未加以追问。 “剑帝”张枫愕然道:“胡老弟之言是指……难道欧阳堡主……” “袖里乾坤”胡智摇摇头,截住他的话说:“我们出京后,都是循‘双仙’、‘双异’前辈所留暗记而来,看去向,似是正往‘乾坤堡’方向而去。若‘武帝’率人再犯‘乾坤堡’的话,凭欧阳堡主加上‘双仙’、‘双异’几位前辈之力,恐仍难是‘武林教’之敌。若果如此,欧阳堡主应付外敌尚恐不及,哪有余暇再来清查‘内奸’?” “白云大侠”王天倚急道:“那我们必须要尽快出发,全速赶赴‘乾坤堡’,也许还……” “袖里乾坤”胡智叹道:“来不及了,‘武帝’等人先我们十余天而行,若果进犯‘乾坤堡’的话,我们现在赶去也没有用了。” “流云剑客”张新明惑然道:“如此说来,‘乾坤堡’岂不已落入敌手了?” “袖里乾坤”胡智摇摇头说:“没有,据‘谍探堂’探子传回的信息,‘乾坤堡’方向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任何敌踪。” “剑帝”张枫道:“‘乾坤堡’目前虽尚平静,但既然‘武帝’等人是往这方向去了,总有点让人放心不下呀。” “袖里乾坤”胡智道:“我会让‘谍探堂’密切注意‘乾坤堡’的信息。好在大军行进路径亦会从‘乾坤堡’附近经过,我们完全可以兼顾,若是‘乾坤堡’果真有事,我们也可以在第一时间驰援。” “刀王”乔冲问道:“那我们如今该咋办?”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首先,‘九华医隐’朱前辈既已将那解药配方研制出来了,自然得立即派人协同司徒姑娘尽快配制出解药,分送各大门派,免除其再遭‘武林教’胁迫、凌辱之苦。其次,‘双仙’、‘双异’前辈追踪‘武帝’等人,一直没有信息返回,也一直未与‘谍探堂’探子联系,倒着实让人担忧,宜先行遣人前往接应,其余人众仍按计划随后跟进。” 正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并隐有啼哭之声夹杂其间。 众人方自一怔,却见艾华进来说:“清哥哥,朱前辈的遗体已找回来了。” “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将问题抛给众人之后,即静坐一旁倾听众人讨论,同时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态、动静。他并非不相信在座诸人,只是师父遗书中提到的老“内奸”尚无眉目,“武林教”派遣或收买的新“内奸”又令人防不胜防,不得不令他对所有人都保持一份必要的警惕。但看来看去,在座诸人都没有任何的异常表露,似乎都不像是新老“内奸”。 待见艾华进来禀报,遂起身对众人说:“好,我们目前就暂按胡军师的意见办吧。现在且先出去看看朱前辈的遗体。” 众人依次走出帐外,只见马腾云、马大勇已带着几名兄弟抬着一具担架走来,司徒超紧随在旁悲哭不已。 众人迎上前去,只见在新扎成的简易担架上,躺着的正是栩栩如生的“九华医隐”朱陀道。但见他虽然面色蜡黄,脸上尚有几条似用利器在石上划过一般的划痕,但除了寿衣已破碎不堪之外,身躯却仍是完好无缺,一点也没有破损之处。 众人大奇,一具已死了好几天的尸体从高崖上摔了下去,竟然毫无破损,岂不怪哉? 其实,这就是“九华医隐”朱陀道医道的高明之处了。“九华医隐”朱陀道精研医学数十年,不但医道极为高超,对毒物的研究也极有成就。曾穷二十年岁月,采集八十余种天下剧毒之物,炼制成一种“保身丸”,让人在临死之前服下,剧毒迅速侵入人体的五脏六腑,直达全身各处。人的生命机能随即停止,机体亦变得坚硬如铁,可万年不腐,望之仍是栩栩如生。 众人将“九华医隐”朱陀道的遗体抬入早已设置好了的“灵堂”里,所有“天龙盟”众,依职位高低,先后祭祀、叩拜。 “飞天神龙”钮清以盟主的身份,宣读了庄严、诚挚而又感人至深的祭文,充分赞扬了“九华医隐”朱陀道对本盟、对整个天下武林所做出的杰出贡献,同时也给所有“天龙盟”众的心里,燃起了一把消灭“武林教”、为“九华医隐”朱陀道和所有被“武林教”残害的武林正义之士复仇的熊熊烈火。 忙完这一切,已是天色微明,众人草草地用过早餐之后,即拨帐起程。 “飞天神龙”钮清令马腾云带几位兄弟先行出山,赶到前面的镇上去购置灵车、寿材、寿衣等一切应用之物。 一行人方出了吕梁山,即见马腾云等人正好赶着一辆黑漆马车回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重新为“九华医隐”朱陀道抹尸、更衣、入棺。 随后,“飞天神龙”钮清将马腾云和司徒超叫到一旁,先对司徒超说:“司徒姑娘,挽救武林各大门派之危、拯救千百万武林人士性命的重任,就拜托你了。望姑娘安葬完令师之后,节哀顺变,尽快配制出解药,分送各大门派。” 又转对马腾云吩咐道:“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司徒姑娘的安全,协助司徒姑娘完成任务。你可带上一个‘天龙小阵’随行,相信以你现在的功力,再加上一个‘天龙小阵’相助,只要不是碰上‘武帝’那等超级高手,应该可以应付得了。” 说罢,从身上摸出一大叠早已由他和“双圣”等人联名致各大掌门的书信,慎重地交于二人。 二人深知此行责任重大,“飞天神龙”钮清以盟主的身份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于他们,是对他们极大的信任,故而庄重地接过书信,躬身而退。 二人虽未说什么“坚决完成任务”之类的保证,但从他们坚毅的神色上,已可看出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任务的决心。 稍顷,马腾云即率领一小队的兄弟们驾着灵车、护着司徒超,告辞众人后绝尘而去。 待他们走后,“飞天神龙”钮清对众人说:“‘乾坤堡’情况不明,‘双仙’、‘双异’等前辈亦无消息,晚辈拟请‘剑帝’张前辈、‘刀王’乔前辈、‘袖里乾坤’胡军师、‘黄面虎’黄大侠和芸妹、华妹、大勇几人,随在下先行一步。‘流云剑客’张大侠、‘神刀侠’乔大侠、‘白云大侠’王大侠和‘金岭女侠’莫女侠,各率本堂人马随后跟进,并保持与福康安大军的联络。” 众人躬身遵令,各自散去准备。 只有何芸姑娘提出,由于“乾坤堡”“三娇”留在了“乾坤堡”,“壬水堂”单靠乃师“金岭女侠”莫丽蓉一个人管理,恐怕忙不过来,她应该留下来协助乃师。她说的理由确实冠冕堂皇,但内心是否还有其他的想法,就没人知道了。 钮清沉思稍顷,点头认可。 稍后,“飞天神龙”钮清即率“剑帝”张枫、“刀王”乔冲、“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和艾华、大勇几人,先行出发了。 他们一路循“双仙”、“双异”所留线索急赶。 三天后,他们已到达陕甘交界处的黄沙镇。在这里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前后两批追踪、接应之人竟皆于此地兵分两路。暗记隐语显示,“银须矮仙”童大威和“南海潜龙”游四海所留的暗记直指贺兰山深处,看方向似是直往“乾坤堡”而去;而“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金翅大鹏”蒲天宇所留的暗记却是绕贺兰山脚下继绕西行。 以此情形推断,当初“武帝”等人必然是在这里分成两路而行。他们为什么要兵分两路?“武帝”又往哪一路去了? ------------ 第123章 “矮仙”遇害 “武帝”施毒手 依常情分析,“武帝”等人似未再犯“乾坤堡”。因为他们若欲再犯“乾坤堡”的话,断不会再行分散开来而自行削弱实力。需知“乾坤堡”有“乾坤手”欧阳天那等高手坐镇,再加上机关密布,绝不是那么容易冒犯的。很可能,他们仅派出一、二人前往“乾坤堡”与潜伏奸细进行联络,大多数则仍继续西去了。 看他们自从出京以后,即一直匆匆西行,不但未再纠集力量准备与“天龙盟”决战,甚至连“游龙堡”老巢也没有回去了。显然,他们是急于出关与西域叛军会合。难怪他们已无暇顾及“乾坤堡”及各大门派之事了。 既然他们已大举出关去与叛军合流,“天龙盟”自然要迅即赶往军前,以阻遏“武林教”的凶焰。 但对于“乾坤堡”方面,“飞天神龙”钮清心里总有一团抹不去的阴影。估算距离此去“乾坤堡”也不是太远,按理说,“银须矮仙”童大威或“南海潜龙”游四海早该有信息传回,何以两人竟一个也不见返回?是不慎落入陷阱被羁拘在“乾坤堡”?还是追踪贼人并没有进入“乾坤堡”?若是前者,“乾坤堡”为何要为难他们?难道…… 而凭两人的功力,就算是堡主“乾坤手”欧阳天,也不见得是两人联手之敌。难道“乾坤堡”中还有什么极厉害的秘密手段?“乾坤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是后者,那他们又到哪儿去了? 这一桩桩疑团,都驱使他们必须要前去探个究竟。 于是,他们也决定兵分两路,由“飞天神龙”钮清率“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和艾华、马大勇前往“乾坤堡”方向;“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二人则继续西行追踪。 先说“飞天神龙”钮清等五人,一路循踪往贺兰山深处搜索着推进。 直至深夜,五人已抵达距“乾坤堡”不远的一个三岔路口。在这里事情又发生了变化,“银须矮仙”童大威和“南海潜龙”游四海所留的暗记,竟都未直指“乾坤堡”,而是偏向堡西南而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堡西南方向还有什么神秘之处?或是那些“武林教”贼徒是在堡西南的什么地方约定与堡内潜伏奸细接头? 正当他们思疑不透之时,突见一条人影从堡西南的那条小径上星飞丸掷般地向他们立身之处狂奔而来,从其迅如闪电的身法推测,来人显然功力极高。 “飞天神龙”钮清一打手势,五人迅急隐入路旁的灌木丛中。 来人身法极快,眨眼间已到了跟前,竟是他们正在牵挂着的人物之一——“武林双异”中的“南海潜龙”游四海。 隐身暗处的艾华忍不住轻“噫”一声。 “南海潜龙”游四海乃何等功力之人,虽是在全速奔行之中,这一声轻“噫”已足够引起他的警觉。当即一刹身形,目注艾华隐身之处,沉喝道:“什么人?出来!”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纷纷闪身而出。 “南海潜龙”游四海乍见乃是“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先是一愣,随即躬身施礼道:“属下游四海参见盟主。”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拦住他,高兴地说:“前辈不用多礼,我们正在想着要到哪里去寻找您们哩……咦!前辈您怎么啦?”感情他突然发现“南海潜龙”游四海眼含泪花、满脸悲戚之色。 “南海潜龙”游四海颤声说:“盟主,童……童三哥他……” “飞天神龙”钮清心里一紧:“我师公他怎么啦?” “南海潜龙”游四海嘎声道:“他……他不幸遭人暗算,已遇害身亡了。”说完,两行老泪终于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飞天神龙”钮清心头狂震,惶急地说:“遭人暗算?被害身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海潜龙”游四海抬手抹掉两行老泪,凄然道:“属下也是昨日傍晚才找到童三哥的遗体的,此时正欲……” “飞天神龙”钮清不待他说完,即急声说:“前辈可否先引我等前去看看?” “南海潜龙”游四海点点头说:“属下遵命!”遂返身往来路疾奔,“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忙紧随其后。 六人展开身形,快逾奔马。约顿饭功夫,已到了一处峡谷的尽头,迎面是一堵壁立的峭崖,看上去似已无路可通了。峡谷内一览无余,哪见“银须矮仙”童大威的踪影? 众人正在惑然,却见“南海潜龙”游四海径直走到崖下,拨开一处灌木丛钻了进去,“飞天神龙”钮清亦紧跟而入,“黄面虎”黄彪正欲随入,却被“袖里乾坤”胡智示意其在洞外警戒,余人则先后钻入洞内。 里面是一个高约五尺、深约丈余的山洞。借着从灌木丛外透射进来的微弱光线,隐约可见洞内斜躺着一位银须过腹、天生奇矮的老者,正是“天山双仙”之一的“银须矮仙”童大威。 艾华和马大勇先后晃燃了随身携带的“千里火”,洞内立时一片明亮。但见“银须矮仙”童大威卷曲着身躯,斜靠着石壁,双手反撑着地面,似欲挣扎而起。他的口角尚有干涸了的血迹残留,一双虎目却睁得又圆又大,甚为骇人。显然,他是死不瞑目呀! 幸好这座山洞地势颇高,且洞内常有一股阴冷的寒气,所以虽已死去好几天了,尸身却尚无伤损。 “飞天神龙”钮清眼见一代武学宗师、父亲的授业恩师,竟惨遭暗算而命丧荒山,心中一阵酸楚,急上前两步跪在“银须矮仙”童大威的遗体旁,叩首默祷:“师公,您安息吧!您若泉下有灵,盼能指点孙儿迷津,告诉我究竟是谁害了您的,孙儿一定为您报仇。” 由“银须矮仙”童大威僵卧山洞、死不瞑目的惨状,思及他老人家唯一的弟子——自己的父亲“须弥剑客”钮霍柱,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不知又是怎样一副凄凉的惨状?两眶伤感而又凄楚的泪水陡然涌上双眼,忍不住失声悲泣。 “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亦紧跟着跪在“飞天神龙”钮清后面默祷,悲伤的泪水同样忍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良久,见“飞天神龙”钮清仍在哀哀哭泣,“袖里乾坤”胡智起身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盟主也别太悲伤了。童前辈的遇难,不仅使盟主失去了一位尊敬的长辈,更是我们‘天龙盟’的巨大损失。我们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尽快找出凶手,为童前辈报仇,方可慰童前辈在天之灵。” “飞天神龙”钮清收住泪水,沉重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身后众人也纷纷紧跟着站起。 “飞天神龙”钮清沙哑着嗓子说:“不知游前辈是如何发现我师公被害的?” “南海潜龙”游四海黯然长叹一声,缓缓地说:“属下与老蒲受命出京后,循踪一路追赶童三哥和戴四姐。在黄沙镇发现他们留下的暗记竟兵分两路,属下与老蒲商议后,亦只得分途追赶。属下循童三哥所留的这条线索追踪,一直追到‘乾坤堡’西南三十里外的一座老宅里,线索突然中断。属下在周围仔细搜索,只有童三哥进去的暗记,却没有出来的显示。是陷身在那老宅里了?还是……凭童三哥的功力、经验,若能被留下,那这老宅中就太不寻常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极厉害的设置?属下谨慎地进入那宅中搜查,哪知竟是一座废宅。属下在废宅中里里外外地反复寻找,非但未见半个人影,也未发现任何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 直到昨天傍晚时分,属下在宅后偶然发现了一点血迹,遂以那处为中心仔细寻找,果然在宅后的一条小径上每隔不远处就发现一点血迹,并还有凌乱的践踏痕迹,似是有人受伤后奔逃时不时喷溅而出的血迹。属下循迹一直找到此处,竟发现童三哥他……他已气绝多时了。” “飞天神龙”钮清此时已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静静地听完“南海潜龙”游四海的叙述后,沉吟道:“如此说来,我师公是先在那废宅里被暗算而重伤、一路奔逃到这里才气绝身亡的。” “南海潜龙”游四海点点头说:“当时的情形应该如此。但令人不解的是,那废宅里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以童三哥的功力、经验,就算是被人偷袭,也断不会毫无还手之余地呀。”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陡然一震:“前辈能肯定我师公当时竟没有还手之力吗?” “南海潜龙”游四海先是一怔,随即肯定地点点头,说:“属下相信不会看错!” 一丝可怕的阴影猛然袭上钮清的心头,他急声道:“前辈可曾查看过我师公是被何种武功所伤的么?” “南海潜龙”游四海说:“‘七窍’流血、内脏尽碎,似是被一种极精深的罡气功夫所伤。然放眼当今武林,有如此功力者……啊!难道是……”说到此,他的脸色霍然大变。 “飞天神龙”钮清在“南海潜龙”游四海说话之机,已迅速查看了一遍“银须矮仙”童大威的尸身,确如“南海潜龙”游四海所说“‘七窍’流血、内脏尽碎”,不由恨声道:“不错,凶手正是‘武帝’那魔头,我在京师曾领教过他的这种罡气功夫。” 稍顿,又皱眉道:“不过,依我对那魔头功力的推测,就算他是在暗中偷袭,以我师公的功力,也不见得就连一招也挡不住呀。难道他在京城与我交手时的功力尚有所隐瞒?” 一直蹲在“银须矮仙”童大威尸体旁边仔细观察的“袖里乾坤”胡智接口说:“若是那‘武帝’换了一副面孔,而‘银须矮仙’童前辈又根本未曾提防的话,就难说了。”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愕然道:“你是指……” “袖里乾坤”胡智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未再多说。 “南海潜龙”游四海看两人似在打哑谜,如坠迷雾之中,他看看“飞天神龙”钮清,又看看“袖里乾坤”胡智,见两人不肯明说,也不好追问。稍顷,他见两人仍在低头沉思,遂凝重地说:“看来,童三哥和戴四姐的追踪之举,早就被对方察觉了。故而那‘武帝’才有意将童三哥引至那废宅中加以暗算。” “飞天神龙”钮清闻言一愣,脑中突似有一丝阴影闪过,忙急声问道:“请问前辈,您们所用的暗记及隐语,江湖上知道的人多吗?” “南海潜龙”游四海摇摇头说:“我们所留的暗记乃系六十年前所用,近四十年来已基本不用了。此次离京时,由于联络的需要,一时又想不出其他合适的方式,就把当年的老记号拿来应用了。此记除了当年的‘天龙’旧人之外,应该就只有盟主和当时在京的少数几人知道。” “飞天神龙”钮清黯然一叹,道:“如此,就极有可能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心神一震,心中也似有所悟,骇然道:“盟主是怀疑……唉!若果如此,恐怕戴四姐和老蒲的行踪也早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了。” “飞天神龙”钮清沉重地点了点头。 “南海潜龙”游四海仍抱着一线希望说:“既然那‘武帝’已在此地出现,他们的另一路人马应该就只有那几位红衣蒙面人了,那几个家伙的功力虽然不弱,但要想一举制服戴四姐和老蒲,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吧。” “飞天神龙”钮清忧虑地说:“就只怕那‘武帝’在重创了我师公之后,又赶去与那些红衣蒙面人会合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惨然长叹道:“戴四姐和老蒲,只怕亦凶多吉少了。” “飞天神龙”钮清沉声道:“所以,我们在此地事了之后,就要兼程追赶。唉!希望还来得及。” “袖里乾坤”胡智突道:“那‘武帝’为什么要到那废宅去?难道仅为暗算‘银须矮仙’童前辈么?那废宅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它与‘乾坤堡’近在咫尺,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 第124章 废宅疑云 桌底藏险恶 “飞天神龙”钮清、“南海潜龙”游四海均被“袖里乾坤”胡智这一连串问题问得一愣。 “飞天神龙”钮清霍然道:“不错。那废宅也许是一个关键所在,我们有必要再去看看,看能否再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南海潜龙”游四海点点头说:“也好。”他看了一眼“银须矮仙”童大威的遗体,征询道:“这……童三哥的后事咋办?” “飞天神龙”钮清叹道:“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好好安葬他老人家了。这儿风水不错,又是师公亲自选定的埋骨之所,就让他老人家暂眠于此,待平定了‘武林教’之后,再来迁葬吧。” “南海潜龙”游四海说:“也只好如此了。” “飞天神龙”钮清低头看看死不瞑目的“银须矮仙”童大威,伸手一抹,替他闭上了怒睁的双目,默祷道:“师公,您就暂且在此安息吧!待我们消灭了‘武林教’、消灭了罪魁祸首的‘武帝’,为您老人家报仇雪恨之后,再来为您迁葬吧。” 正当众人再次行礼已毕、躬身准备退出洞去之机,突听“袖里乾坤”胡智叫道:“且慢!” 只见他迅即遵下身去,轻轻将“银须矮仙”童大威的右手掌移开,掌下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字形,仔细分辨,似是一个“區”字。 “區”是何意?由“银须矮仙”童大威临终前尚不忘留下此字,显然绝不寻常。他想暗示什么?是想提供杀害他的人之线索?还是…… “袖里乾坤”胡智伸出手指,在“區”的后面加了个“欠”,就成了个“歐”字。 “飞天神龙”钮清和“南海潜龙”游四海见状,均是神情一震,相互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飞天神龙”钮清长叹道:“此事尚有待证实。我们还是先到那废宅看看再说吧。” 众人退出洞外,“飞天神龙”钮清正待封闭洞口,只听“呼”地一声,从崖顶纵下一条人影,正是在崖顶担任警戒的“黄面虎”黄彪。他方一着地,忙叫道:“盟主,且慢!让属下先进去祭拜一下童老前辈再说。” 说完,赶紧钻进洞去,在“银须矮仙”童大威的遗体旁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方才钻出洞来。 “飞天神龙”钮清让众人稍稍后退,略一端详地势,猛然双掌齐推,“轰”然大响声中,洞口顶端的石壁被震下了一大块。接着,他双掌交替劈出,“轰轰”之声不绝于耳,强劲的气流和纷飞的石屑逼得身后众人不由自主地退出了丈外。转眼间,洞口已被碎石、泥沙严严地堵死了。 “飞天神龙”钮清又在洞右侧的石壁上伸掌一阵搓抹,迅即抹出了一块宽约尺余、高约三尺的“镜面”来,然后运起“乾元指力”,在石面上龙飞凤舞般地“唰唰”一阵疾写,“‘银须矮仙’童公大威之墓”几个大字转瞬跃然石上。字字铁划银钩,入石数寸,端的功力非凡。 “飞天神龙”钮清忙完这一切,方与众人怀着沉痛的心情离开了这一代奇人的埋骨之所。 行约二十余里,已到了那座群山环绕的废宅前面。 此时天已微明,但见这座大宅占地极广,从残余的屋架来看,也颇有气势,想来原是大户所居,只是后来却不知什么原因衰落了。 一眼望去,幽深、宽广的废宅里一片死寂,毫无一点生气。 “飞天神龙”钮清低声吩咐众人:“这宅院里颇不寻常,我们进去后注意搜索,不可放过任何疑点。” 六人功运全身,鱼贯翻过残颓的院墙。 墙内是宽广的地坪,到处是杂草丛生,散落着零星的残砖断瓦。 穿过地坪,迎面是一栋高大的大楼,但如今那残破却仍颇宽敞的大厅里,除了壁角下散放着几张朽木桌椅之外,已别无一物。 大楼后面是正房,两侧各有一栋厢房,大小房间不下百余间。后面还有杂房、马厩、厨房、茅房、花圃、亭台等等,但均已残破不堪。每一间房间里,基本都是缺门少窗、蛛网尘封,看起来已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唯一还剩有一点“家什”的是右侧厢房后面的一间卧房,那里面的一张大床同样已腐朽倒塌,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椅子斜靠在墙角。但当中的那张八仙桌子,虽然陈旧不堪、上面也积了足有三寸厚的灰尘,倒还颇为完整。进门的墙壁上有一个壁龛,里面放置着一盏废弃已久的青铜壁灯。 “飞天神龙”钮清走到那八仙桌旁,伸手一推,竟未推动。噫!这桌子好重。加力再推,那桌子却似生了根般,纹丝不动。钮清大奇,伸手拂去桌上灰尘后仔细观察。嘿!这桌子竟是一张完全与地面连在一起的天然石桌。 也幸亏这是一张连体石桌,否则,就算它不会腐烂,也可能早被人搬走了。 看房内也没有什么其它可疑之处,众人正欲退出房外,却听艾华叫道:“噫!清哥哥,你快来看看这灯。” 原来,她见放在壁龛里的那盏残破的青铜古灯颇为古朴,心中好奇,想拿下来看个究竟,哪知伸手一拿,竟是纹丝不动,根本拿不动它。 “飞天神龙”钮清边走过去边取笑她:“怎么?想顺手把那破灯拿回去当古董?” 艾华白了他一眼,说:“这灯好像铸在这墙壁上似的,竟然拿不下来。” “飞天神龙”钮清走近那壁灯仔细观察,由于废弃已久,灯罩残破不全、积尘甚厚。拂去积尘,尘下已隐现锈斑,但接近灯座的灯脚处却似颇为明亮,仿佛经常被人抚摸似的。伸手一拿,果然一动不动。 正欲运劲硬拿,却听“袖里乾坤”胡智急叫道:“盟主,小心!这灯说不定是一个什么机关设置。” “飞天神龙”钮清一愣:这会是一个机关?它是开启什么用的?环目四顾,四面破败的墙壁、支离破碎的屋顶,似都不像可活动之状。难道是那石桌有什么古怪? 握住灯脚,轻轻一晃,没有动静;试着一旋,似有松动,这灯果然有问题。 为安全起见,他让众人退出房外,他要试一试,看它究竟有什么蹊跷。 “袖里乾坤”胡智说:“盟主不可冒险,还是让属下来试试吧。” “飞天神龙”钮清摇头道:“不用。我已心中有数,你们放心吧。” 待众人全都退出房去找好掩身之处后,“飞天神龙”钮清先运功护住全身,然后右手运劲握住灯脚,轻轻往右旋转,那灯脚果然动了。他心里一喜,正欲继续旋动,突闻身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扎扎”之声,心中一惊,赶紧足尖一点,纵身往房外疾闪。 就在他身形刚刚纵起之机,那屋当中的石桌竟缓缓地旋转起来,并且越旋越快、越旋越高。随之,石桌底下的一块圆形地面与周围出现了一圈逐渐增大的空隙。 陡然,那空隙中疾吐出无数凌厉的劲矢,呈辐射状向周围激射,四周墙壁上霎时传出了一连串的“嗒嗒”急响。 方纵达门口尚未着地的钮清,陡感身后劲风锐疾,急使“千斤坠”向下疾沉,迅疾趴伏地上。 “嗖嗖”两声,两支劲矢擦着“飞天神龙”钮清的肩背而过。 好险! 众人静等片刻,见再无劲矢射出,方闪身出来察看。 “飞天神龙”钮清从地上爬起,回身向房内望去,但见那石桌又已回复原状,房内四周坚硬的青石砖墙壁上钉满了利箭,支支入壁三分,显见劲力极强。 “袖里乾坤”胡智捡了两支射出门外的箭矢回来,只见箭镞蓝汪汪的,显然淬有剧毒。 突听艾华惊叫道:“清哥哥,你没事吧?” 原来,她突然发现“飞天神龙”钮清右肩背部的外衣上有一条寸余长的裂缝,显然就是适才被箭矢划破的。幸好钮清早已运功护身,未曾伤及肌肤。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笑道:“我没事,你们放心。”心中却是骇然一震,这箭矢好强的劲道,竟能划破他的护身气圈,差一点点就可能伤到肌肤了。 众人见“飞天神龙”钮清无恙,方始放下心来。 “袖里乾坤”胡智叹道:“没想到那石桌下面的机关如此歹毒,却又如此的精巧,显见得设计者极为高明呀!”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说:“不错。这盏青铜古灯就是开启机关的关键,只是方才可能转错了方向,且让我再来试试。” “袖里乾坤”胡智提醒道:“盟主千万小心,说不定尚有其他的变故。”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道:“我会谨慎的。” 待众人再次找好了掩体,“飞天神龙”钮清提聚功力进入房内,走到那壁龛面前,伸手抓住那灯脚,谨慎地向左旋转。转了一圈,没有反应,转到第二圈时,那石桌地下又响起了轻微的“扎扎”声。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飘身门外,掩身观察。只见那石桌再一次缓缓地向上旋升,周边再一次露出了隙缝。但这一次并没有劲矢射出,却见有一股淡淡的青烟冒出。 这是怎么回事?那冒出来的是洞内的存气还是……尚未等他反应过来,却听“袖里乾坤”胡智急声道:“这烟有毒,大家快撤!” 众人迅疾闭气撤出厢房,直到前院的地坪上,方始长吐了口气。 “飞天神龙”钮清与“南海潜龙”游四海功力较深,尚无太大的感觉,“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和艾华、马大勇却或多或少地出现了头晕、胸闷、恶心等感觉。“飞天神龙”钮清与“南海潜龙”游四海赶紧分助他们四人运功驱毒。 约顿饭工夫,四人才渐渐恢复正常。 想起那厢房里的神秘、恐怖,众人均有惧意。但越是如此,越说明那石桌地下确有问题。要想解开他们心中的一个个疑团,也只能从那儿着手。 于是,他们纷纷以湿巾掩住口鼻,再一次走入那房里,房内的一切又已恢复原状,毒烟也已消散。 经过一番争论,“飞天神龙”钮清再一次说服了众人,再次由他去试那古灯。 待众人躲出门外之后,“飞天神龙”钮清吸取前两次的经验和教训,第一圈仍向左旋转,第二圈却谨慎地向右旋转,见无反应,第三圈再改向左旋转,待第三圈完毕,那石桌地下又出现了“扎扎”声。 “飞天神龙”钮清迅疾撤身门外,掩身观察。却见那石桌再一次缓缓地向上旋升,直待旋离地面约尺余高时,即缓缓地滑过一旁,露出一个约三尺大小的圆洞来。这次一切平静,再也不见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了。渐渐地,那石桌又旋回了地面,恢复了原状。 显然,他这次的开启之法已完全蒙对了。 众人纷纷从掩身处闪身而出。 “南海潜龙”游四海欣然道:“盟主,这次可找对了么?”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说:“这开启机关总算是试对了,但下面究是怎么个状况,却还不得而知。这样吧,你们且在外面注意戒备,我先下去看看再说。” “南海潜龙”游四海赶紧劝阻说:“盟主,这地方颇为古怪,而下面又情况不明,您是一盟之主,不能轻易去冒这个险。要去,就让属下去吧。” 一旁的“黄面虎”黄彪抢着说:“盟主,游前辈年龄这么大了,也不宜去冒险,属下正当壮年,让属下下去最为合适。” 接着,“袖里乾坤”胡智和马大勇也纷纷争着要先下去探险。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我只是下去探探情况,既不是去做客,更不是去送死,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南海潜龙”游四海沉吟道:“要不,我们就一起下去吧。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说:“下面情况不明,我们一定要预留退路。如果我们一起下去了,万一这机关被人破坏,而下面的路道又走不过去,我们岂不都成了‘瓮中之鳖’、‘笼中之鸟’了?。” 艾华道:“清哥哥,那就让我陪你下去吧。” “飞天神龙”钮清道:“你放心。我一个人下去好办事,就算万一遇上什么难以抗拒之事,一个人脱身当也不是难事。” 众人均想也是,以“飞天神龙”钮清的功力而言,下面就算有什么凶险,当也难不住他,倒是守住这个出口,为他保住这条退路要紧,遂不再与他争执。 “飞天神龙”钮清再次转动那青铜灯脚机关。渐渐地,那重愈数千斤的大石桌又缓缓旋离了地面。待洞口完全显露出来,钮清道声:“这出口重地就拜托诸位了。”功运百骸,飘然跃入洞内。 ------------ 第125章 地底玄机 “巨奸”现蛛迹 洞道入口并不太深,“飞天神龙”钮清仅跃下丈余即已到底。然刚站稳身躯,头顶“砰”的一声,那大石桌又旋回了原处,洞道内顿时一片漆黑。 他凝神于双目,静立片刻,已渐能看清洞道里的景物。洞道侧方,是一条高约七尺、宽达三尺的隧道,弯弯曲曲地蜿蜒而去,不知道究有多深,也看不清前方有何设置。他运足九成功力护身,缓缓地探索着前进。 这条地道,除了十多丈是人工石砌之外,其余大都是天然形成的石隙。有些地方尚有干涸的沙石,显然原是一条地下暗河。虽然转弯抹角,但却极为平整,似曾经过人为修整。 “飞天神龙”钮清谨慎地向前推进。还好,一路并未发现什么凶险的机关陷阱。但这条地道似无尽头,竟是越走越远。不由心下犹豫,已走了这么远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是否还有必要继续往前走?若出去晚了,留守在外的众人肯定会为自己担心,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但又一想,既然有人在那废宅中设置如此歹毒、隐秘的机关,而又不惜花如此大的功夫修整这条长长的地道,岂非无因?自己既然进来了,岂能不探个清楚明白? 当下不再犹豫,加快速度继续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估算距离至少也走了二三十里之遥,地道终于出现了尽头。那是一扇巨大的石门,将去路严严实实地堵死了。 “飞天神龙”钮清在石门周围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开启石门的机关,轻轻一按之后,迅急闪到一旁隐身,以提防石门后面可能出现的突然袭击。随着一阵轻微的“扎扎”之声,巨大的石门分向两边缓缓滑开,他的眼前豁然一亮,里面竟是一间宽大的石室。看里面似无反应,他迅急闪入室内,随之石门在他身后“嘭”地一声轻响,又严严地关闭上了。 石室高约丈余、宽广达三丈方圆,顶端镶嵌着一颗鹅卵石大小的夜明珠,照得室内一片通明。室内桌椅、床账、各种生活用品,竟然一应具齐,赫然是一间华丽的起居之室。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难道这就是地道主人的居室?他为何要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石室?是隐居?还是避仇?是武林魔头?还是奇人异士?看室内装潢如此华丽,不像是隐居清修之士,联系那废宅中的歹毒机关和这神秘的地下通道,倒像是江洋大盗的匿身之处。 正当他思疑不定之际,陡闻靠壁的一张大柜后面传出异响,忙闪身躲入大床后面。 只见那大柜缓缓地向侧移开,露出了柜后面室壁上的一扇小门,从门内走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随之,那大柜又缓缓地回复到原位。 “飞天神龙”钮清一看清来人,不由大吃一惊,这不正是“乾坤堡”堡主“乾坤手”欧阳天么?难道他先前与“袖里乾坤”胡智的怀疑竟成了事实? 他强忍着未发出声响,屏息凝神,观察这欧阳天究竟欲在这神秘的石室里干些什么。 却见欧阳天阴沉着脸,走到大床前的桌子面前,一屁股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沉默稍顷,他突然伸了个懒腰,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那老小子终于又出去了,老夫又可以当‘堡主’了。”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他不本来就是“乾坤堡”“堡主”吗?怎么“又可以当‘堡主’”了?他口中的“老小子”又是谁? 那欧阳天忽似想起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气愤愤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真不知教主是怎么回事,竟然指令要老夫来给人家当‘替身’,真正是岂有此理!” “飞天神龙”钮清又是一愣:“教主”?他果然是“武林教”中之人?他又要给谁当“替身”? 随听那欧阳天气愤愤地说:“以老夫的身份、地位,难道就不配当一个小小的‘堡主’?哼哼!老夫偏不当‘替身’,要当就扎扎实实地公开当‘堡主’,他又能奈我何?”说着,双手在脸上一阵揉搓,随之从脸上揭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来,显露出来的竟是一个浓眉凹眼、颧骨高耸、面相颇为狞恶的老头。 “飞天神龙”钮清大吃一惊,这欧阳天竟然是一个假的“替身”,那真的欧阳天到哪去了?他为什么要弄这么一个替身? 那假欧阳天发了一阵牢骚,慢慢冷静下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对着桌上铜镜,又将那张人皮面具敷在脸上。转过身来,活脱脱又是一个“乾坤手”欧阳天。 随听他长叹一声,黯然道:“那老小子一回来,老夫就只能缩回到这活死人墓里。而老夫就算是上去替代‘堡主’,也规定要尽量减少在外露面的机会,只能呆呆地待在房里‘练功’、‘养病’。唉!这种日子闷也闷死了,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稍顿,又听他咬牙切齿地说:“但愿他这次出去之后就永远也不要回来了,老夫就可以做一个货真价实的‘堡主’了。嘿嘿!不说别的,就他那几个娇娇滴滴的女弟子,就够让人眼馋的了。” 他这里在长吁短叹、想入非非,隐身暗中的“飞天神龙”钮清却是心神震荡。 “飞天神龙”钮清从“银须矮仙”童大威的死因上推测,行凶者就是那位神秘的“武帝”;从“银须矮仙”童大威临终所留之“區”,猜测可能与“歐”有关;现从这位假欧阳天的自语中听出,欧阳天果然就是“武林教”中人物,他安排一个“替身”坐镇堡中,是为了予人他从未离堡的假象,以方便他暗中外出行事;显然,这条地道就是为了方便他暗中进、出堡而设的。 种种迹象表明,“乾坤手”欧阳天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神秘的“武帝”。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不难解释了,“乾坤堡”中的种种“疑团”,“天山双仙”追踪暗记的破解,“银须矮仙”童大威猝不及防而遭重创之谜……皆有可能系“乾坤手”欧阳天及其爪牙所为。 “飞天神龙”钮清甚至大胆猜测,这位“乾坤手”欧阳天极有可能也就是先师轩辕龑的遗书中提到的那位“天龙盟”“内奸”。也就是说,这位“乾坤手”欧阳天很可能在六十年前阴谋夺取“天龙盟主”之位不成,干脆创建了“武林教”,以满足他奴役武林的野心。 只是,如果这位“乾坤手”欧阳天就是那位神秘的“武帝”,那“乾坤堡”是否就是“武林教”的大本营?既如此,何以欧阳天在“乾坤堡”内也要如此神秘?何以还要驱使“武林教”来围攻“乾坤堡”? 答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乾坤堡”中并非全部都是“武林教”中人物,不明内情甚至颇有正义之士亦不在少数,他自然不能随意显露其真实面目。诚然,以他的实力及心计,完全可以将所有“乾坤堡”人员全部变成“武林教”人物。但“乾坤堡主”的身份毕竟是他面对天下武林的“侠义”外衣,如“乾坤堡”成了清一色的“武林教”徒,在与武林正义之士的长期交往中,难免不露出痕迹而被戳破他的“侠义”形象,恐怕也就再难迷惑世人了。 第二种可能就是以“乾坤堡”为饵,吸引各路正义之士,以求一网打尽;还可借群豪之手,趁机清除“武林教”中如“四空和尚”、“雁云大侠”慕容明之类被迫加入的不稳定分子。 “飞天神龙”钮清的心中隐隐作痛,他实在不愿将先前那位正气凛然、独抗“武林教”而侠名满天下的“乾坤堡主”,与阴险毒辣、野心勃勃的杀人魔王“武帝”联同起来。然而,事实却又不容他质疑,使得他的内心颇为痛苦。 回想第一次见到“乾坤手”欧阳天时,以“飞天神龙”钮清的眼光,当时就看出“乾坤手”欧阳天虽然身负重伤,但是修为极高。后听“剑帝”张枫提到,“乾坤手”欧阳天是因分神而被一位黄衣蒙面人偷袭而受伤。钮清当时就十分疑惑,以“乾坤手”欧阳天的功力、经验,岂能轻易被“武林教”中一个普通的黄衣级人物得手? 当时因初次见面,他亦未曾探究。现在想来,“乾坤手”欧阳天当初之所以受伤,并非是被那黄衣蒙面人所伤,而是在力敌“剑帝”张枫、“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和“流云剑客”张新明四人时,他虽以巧劲重创了四人,但自身亦不免被四人所伤。 “飞天神龙”钮清想到这里,心情颇为激动,呼吸自然而然地粗重了些。 那假欧阳天突然转过身来,双目寒光一闪,直射“飞天神龙”钮清藏身之处,厉声喝道:“谁?出来!” “飞天神龙”钮清见形藏已露,心中也颇为佩服这假欧阳天的机警,他缓缓走了出来,朗声笑道:“欧阳堡主,久违了!” 假欧阳天突见从帐后走出一位面如冠玉的美少年来,不由一呆,厉喝道:“你是谁?是谁指派你来的?” “飞天神龙”钮清长笑一声,说:“在下与欧阳堡主分手才几天工夫,你竟然不认识我,可见你是个冒牌货了。”陡地面上一寒,冷冷地道:“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冒欧阳堡主?欧阳堡主又到哪去了?” 假欧阳天狞笑一声,道:“小子,原来你已识破了老夫的真容,那就怪不得老夫了。”说话之际,他的身上陡然起了一阵子疾颤,周身骨节发出一阵“咔咔”之声。虽然为时极为短暂,弹指间即已恢复正常。然以“飞天神龙”钮清的武学修为之深,一经着眼,立刻看出对方似是练有“混元一气功”之类的功夫,而且已有相当杰出的成就。 也是,对方既能冒充“乾坤手”欧阳天,其功力当然绝不会含糊。 假欧阳天一声怪笑,说:“小子,只怪你无端端地闯到了老夫的居室,又碰巧窥破了老夫的秘密,你就认命吧!”话声一落,左手袍袖忽地向着“飞天神龙”钮清脸上拂出。“呼”地一声,一团劲风宛若有形,直向钮清迎面滚到。 这种聚气成形的功力,端的匪夷所思,奇妙之极,武林中着实还不多见。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人出手一招,以“飞天神龙”钮清的眼光看来,其功力之高,绝不在“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等人之下。 “飞天神龙”钮清不敢轻敌,迎着这人的袖上劲力,谨慎地侧身一闪,只觉得空中似有一物,“呼”地擦着他的面门而过。随着闷雷般的一声轻震,他身后的那张雕花大床被击得粉碎。 假欧阳天一招落空,“呀——”地怪叫一声,整个人身躯刹时弯曲成了一种弧度,晃动着一双瘦若鸟爪的怪手,迅快地伸缩吞吐,拍击出一股股的劲风,宛如一波波的拍岸惊涛,直向“飞天神龙”钮清迎面扑来。 “飞天神龙”钮清迎风而立,犹如挺立潮头,直待对方的双爪即将触及到自己身躯的一刹那,方才霍地向旁侧疾闪开去。 假欧阳天的第二式出手,显然又落了个空。一连两招落空之下,他已发觉对方这年轻人的身手不可小觑,心中暗暗吃惊。更由于自己的攻击失误,无形中已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的面前。他的反应极快,口中发出一声沙哑的轻啸,像是猛虎般的一个倒剪,落身丈外。 然不待他再次出手,对方那年轻人已开始反击了。但见他肩头微晃,身子已如影随形地疾袭过来。 假欧阳天微“哼”一声,身躯一个快速的疾转,双掌疾向对方腰间切到。 “飞天神龙”钮清似早已料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就在他骤如旋风的切式里,整个身子风摆残荷地向外一闪,假欧阳天的一双手,其势如刀地自他身边落了下去。 一招落空之下,已把整个半边身子露了出来。假欧阳天想是发觉了不妙,怒啸声中,他拧身飞足,陡地飞右足直向对方面门踹了过去。一股极大的风力,随着他踢起的脚底,向着“飞天神龙”钮清面门之上猛逼过来。这一招“旋风弹腿”,尤其是在此时此刻,才更能见出败中取胜的威力。 与此同时,假欧阳天借着旋身弹腿之便,躯体猛可里向下一折,一双瘦手配合着他下弯的身子,陡地扬了起来,两只手爪活似一对钢钩,一上一下,直奔“飞天神龙”钮清上胸下腹猛抓了过来。这一招阴狠之极,对方就算能避得过“旋风弹腿”,也断难躲得过双爪勾魂。 ------------ 第126章 “替身”殒命 边关传警讯 假欧阳天如非稳操必胜,万万不能像眼前这样动手。在他跃身飞足之际,已料定万无一失,是以手脚上贯足了内功劲道,腿飞爪随,似乎所有的优势都被他占尽了。 在假欧阳天狂风骤雨般的攻势里,“飞天神龙”钮清的身子蓦地向后倒了下去。乍看上去,他像是被对方那只踹过来的脚尖踢中了。 然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一种假欧阳天生平从来也不曾领受过的感触——右足虽似踢中了对方,却陡感足尖一麻,并迅速向全身扩散,整个人顿如一条被抽了筋的赖皮蛇,绵软无力。随着“飞天神龙”钮清的身躯一挺,他便不由自主地似被一股极强的劲道反弹了出去。 假欧阳天的身躯跌落丈外,仍不由自主地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好在连滚几圈之后,他全身的麻木感一消失,真力竟又恢复了。一股强烈的屈辱感令得他理智尽丧,哪还顾得去思索适才那莫名其妙的变故的原因,狼嚎似的狂吼一声:“好小辈,老夫与你拼了!”倏地跃身而起。 只是对方那个年轻的敌手,已不再容他有所异动,身形鬼魅般地一闪,如影附形地偎了上来。在他根本还来不及转任何念头之前,对方的一只手掌,已经按到了他的前胸之上。一种巨大的力道,陡地从他的心坎上强自攻了进来,给人的感受简直如同梦魇。那一腔苦练经年的护身气罡,似乎在乍一与对方这股劲道接触之初,顿时为之瓦解冰消。对方的手掌,更像是一只巨大的吸盘,发出的巨大吸力竟使得他一点也无法动弹。至此,他才豁然警觉,对方这年轻人竟是一位功力奇高的绝顶高手。 “飞天神龙”钮清冷冷地说:“朋友,识相的话,还是好好地配合的好。”随即面色一沉,冷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欧阳天?欧阳天在‘武林教’中又是什么身份?”他虽已猜到了欧阳天的真实身份,但若没有这冒牌货的亲口招供,他就不好公然向天下昭告此事。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而“乾坤手”欧阳天的名声又实在太大,他若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说不定反会弄巧成拙。 假欧阳天的眼里笼罩着极度的绝望,对“飞天神龙”钮清的问话宛若未闻。 蓦然,他的身子触电似的起了一阵急剧的颤抖,随之头一歪 口角渗出了一缕乌黑的紫血。 这家伙在极度的恐惧、绝望之下,竟咬破预置的毒囊自尽了。 正在此时,那通往地道的大石门又启开了,从地道里走出来的乃是“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和艾华三人。 三人一见“飞天神龙”钮清手里提着的竟是“乾坤堡主”欧阳天,不由一怔。 “南海潜龙”游四海骇然道:“盟主,难道果真是……” “飞天神龙”钮清随手揭下假欧阳天脸上的人皮面具,将尸体往地上一扔,说:“你们来得正好,看看认不认识这欧阳天的‘替身’是谁?” 三人一愣,一齐望向地上的假欧阳天。 “南海潜龙”游四海端详片刻,霍然惊叫道:“原来是他!” “飞天神龙”钮清问道:“这家伙是谁?” “南海潜龙”游四海说:“此人乃六十年前横行东海的海盗头子,人称‘东海蛟’,在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魔头。属下刚出道时,他就已经是当时天下有数的高手了。只是在三十年前,他却突然失踪了,他的盗伙亦随之解散。真想不到,他竟会在这里出现。” “飞天神龙”钮清叹道:“怪不得他身手如此之高,只可惜入了‘武林教’,才落得如此的下场。” 艾华道:“清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天神龙”钮清遂将在这石室里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向三人讲了一遍,直听得三人面面相觑。 “南海潜龙”游四海苦笑道:“看来,这欧阳天果然就是那位神秘的‘魔头’了。嘿嘿!我等与他相识数十年,竟然未能识破他的假面具,这家伙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袖里乾坤”胡智叹道:“貌似正义,内藏奸诈,一举瞒尽天下人的耳目,其心机着实是够深、够毒呀!” 艾华道:“那当初各路英豪抱着一腔热血、奋不顾身地前来救援‘乾坤堡’,岂不也是堕入老贼的诡计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点点头说:“的确如此。若不是盟主及时赶到,一举扭转了危局,各路来援群豪,包括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恐怕早就被消灭殆尽了。” 艾华气愤愤地说:“既然这‘乾坤堡’里也不是什么好人,清哥哥,我们不若趁机冲杀出去,就此将它灭了?”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说:“‘乾坤堡’里也并不见得全都是‘武林教’之人,相信有相当一部分是被欧阳天的假面目所蒙蔽的,我们岂能滥杀一气?” 艾华道:“那我们就将欧阳天的真正面目揭露出去,他的狼子野心岂不也就昭然若揭了?” “飞天神龙”钮清苦笑道:“这‘乾坤堡’乃欧阳天亲手所建,又苦心经营了数十年,可说是根深蒂固。更且其一向是以侠义面目出现,别说是在‘乾坤堡’里,就算是在当今武林中,都享有极崇高的声望。我们乍然指称他就是那阴险凶残的‘武林教主’‘武帝’,若无足够的证据,岂能令人相信?” 艾华讷讷地说:“那……此事该如何处理?” “飞天神龙”钮清沉吟道:“此事最好暂不宣泄,仅我们这几个人知道就行了,但我们要暗中提高警觉。待日后此贼原形毕露之时,自然能够唤醒人们。”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看来,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稍顿,“飞天神龙”钮清突似想起什么,说:“对了,你们怎又下来了?那废宅出口没什么变故吧?”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那儿倒没什么问题。只因盟主进来后久未出去,我等心中自然颇为担忧,尤其是艾姑娘一直嚷着要下来,只好留下黄老弟和大勇看守着那儿,属下和胡老弟则陪着艾姑娘下来看看。” “飞天神龙”钮清谢过众人关切之情,说:“听这‘东海蛟’的语气,欧阳天可能已经离堡而去,很有可能已赶往武威前线去了,我们自然要迅即前往。‘乾坤堡’暂时没必要去惊动它,我们还是从原路出去吧。” 众人将石室又仔细搜查了一遍,并无特殊发现。 突听艾华惊叫道:“噫!这家伙竟这么快就消失了?好厉害的毒性!”原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东海蛟”的尸体已腐烂为一滩黄水渗入地下不见了。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已多次领略过“武林教”匪徒被擒后服毒自戕、尸身迅即腐烂消失的景况,除了感叹于“武林教”匪徒悍不畏死的凶残之外,亦惊凛于“武林教”役下手段之森严。 众人在室内找到那开启石门的机关,又从原路返回那废宅出口。 “黄面虎”黄彪和马大勇二人仍紧张地守候在那儿,直待见众人均安然而出,方始松了一口大气。 此时已是晚霞满天,一晃间,众人在这废宅及那地道、石室中,竟延搁了五六个时辰。暂时放下了紧张的心情,方记起这一整天,除了偶尔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之外,竟未能好好地吃上一餐饭。 四顾茫茫荒野,哪有食宿之处?只好先胡乱地再吃上些干粮后,即往山外的黄沙镇疾赶。 “飞天神龙”钮清之所以决定再返回那儿,除了欲会合随后跟进的“天龙盟”大队人马之外,也想了解一下“大将军”福康安大军的状况。 他们赶到黄沙镇时,已是午夜过后。刚抵镇口,忽从镇口那高大的梧桐树上飘下一条人影,恰好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众人方自一怔,却听来人低声说:“属下参见盟主!” “飞天神龙”钮清凝神一看,这不正是本盟“丙火堂”堂主“白云大侠”王天倚?没想到他们竟也来得这么快。忙上前道:“王大侠,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云大侠”王天倚道:“禀盟主,我‘天龙盟’大队已于傍晚时分抵达此镇,现已分宿在镇内客栈。属下是出来巡查,远远地见到几位急奔而来,心中动疑,遂隐身树上,没想到竟会遇上您们。盟主,大家正急着欲找您哩,快请随属下来吧。” 众人随“白云大侠”王天倚左转右拐,转过好几条大街,到了全镇最大的“龙腾客栈”。 店门虚掩着,门楣上方的两盏迎宾风灯,在夜风中不住地晃荡。“白云大侠”王天倚径直推开店门,引众人走了进去。店内正在打盹的店小二被推门声惊醒,一见是“白云大侠”王天倚引领着众人,忙起身招呼道:“啊,客官,您回来啦。” “白云大侠”王天倚含笑道:“小二哥,劳你久等了。”边说边引着众人穿过店堂,直向后院一间尚亮着灯光的房间走去。 刚抵门口,从里面“呼啦啦”涌出一大群人来,正是“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金岭女侠”莫丽蓉及何芸姑娘等“天龙盟”头面人物。后面尚跟着一位全身披挂、状貌颇为威武的将官,在昏暗的灯光下,“飞天神龙”钮清看来颇为眼熟,只是忙于与众人寒暄,一时也无暇细认。 众人迎接“飞天神龙”钮清等人进屋。 “飞天神龙”钮清刚一落座,那名高大威猛的将官即“嘭”地跪在钮清面前,朗声说:“末将杨锋叩见大人。” 原来,此人正是原全州府守备、新任平西先锋总兵官的杨锋。他虽具大将之材,却因个性耿介,得罪了上司,故而一直困居全州,郁郁不得志。直到这次才得“飞天神龙”钮清慧眼识英雄,破格提拔,委以重任,终使其得以施展将才。因之,他对“飞天神龙”钮清的感激之情,实在是无法形容的。 “飞天神龙”钮清见是杨锋,心中大喜,忙上前扶起道:“将军免礼,快快请起!” 杨锋又叩了个响头,方起身道:“末将蒙大人垂青,从此后当为大人执鞭坠镫,万死不辞,以报大人知遇之恩。”边说边悄悄地以一双虎目,不时地偷窥“飞天神龙”钮清。 他心中实在纳闷,这位位高权重的“领队参赞大臣”,何以对自己如此特别赏识,竟将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六品地方守备,一下子连升好几级,提到了二品总兵官的高位。 那天,当传旨钦差前往宣他进京时,他仍在那间“鸿运楼”借酒消愁。当差官好不容易找到他,并宣告他已被钦命为“平西先锋总兵官”时,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待进京之后,被告知他乃得平西“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的推荐,他那时仍想不起来“飞天神龙”钮清究系何人。 直到此时见了“飞天神龙”钮清之面,他才依稀觉得似在哪儿见过。 “飞天神龙”钮清见了杨锋迷惑不解的神情,心中了然,遂含笑说:“三年前,在下在全州府,被‘剥皮猴’那狗官陷害,多亏将军大义相救……” 不待他说完,杨锋已猛然记起,惊喜地叫道:“哎呀!原来大人就是当年那位小钦差大人呀!末将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该死。”他实在未曾想到,他的一生功名竟得利于当年无意中救下的那个小娃儿。只因三年来,“飞天神龙”钮清已长高了许多,他也早将那件事忘了,故而一时未曾想起。 “飞天神龙”钮清含笑道:“将军受命于危难之时,尚希大展雄才,方上不负于皇上的恩典,下不愧于将军这一身本事。” 杨锋朗声说:“末将当肝脑涂地,誓死效忠皇上,报效大人。” 寒暄过后,“飞天神龙”钮清笑道:“将军来得正好,我也正想了解大军目前的状况,不知军中可有什么信息么?” 杨锋闻言,方猛然醒悟到自己此来所负的重任,忙从怀中掏出一件加急公文,恭敬地递给“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肃然道:“兆惠将军兵困武威,紧急求援。末将奉福大帅之命特来求见大人,请大人定夺。” “飞天神龙”钮清接过公文取出一看,不由神色大变。 ------------ 第127章 千里驰援 “神龙”战“武帝” 原来,“武林教”已向武威前线大举增派人手,更有好几位功力奇高的红衣蒙面人在军中出现,陕甘义军遭到“武林教”的疯狂攻击,数次交锋后,义军已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敌将克什木、班珠尔等也开始疯狂反扑。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由于失去陕甘义军之助,再则敌众我寡,力量相差过于悬殊,不得已退守武威,并火速向“大将军”福康安告急。 “大将军”福康安虽然年少,人却极为精明。他看了告急文书,暗忖:叛军虽然势大,但兆惠只要坚守城防,凭武威那坚固的城堡,叛军势难短期得逞。倒是那些能高来高去的“武林教”匪徒,一旦消灭了陕甘义军,移兵武威,兆惠的四万五千人马就危险了。对付那些武功高强的武林中人,就只能依靠“飞天神龙”钮清的“天龙盟”了。 于是,他急令前锋总兵官杨锋派人将急件转送“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而杨锋一来见军情紧急,二来也急于想早些拜见这位对自己恩重如山的“领队参赞大臣”,竟将部队交与副将,自己则亲自跑来了。 “大将军”福康安这样做,一来可显得他对“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的尊重,再则他不便、也不能直接调动“天龙盟”。但“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看到急件后,就不能不率领“天龙盟”火速驰援了。 “飞天神龙”钮清看了急件之后,自然能想象得到陕甘义军和兆惠所部的危险处境,同时也能猜测到“大将军”福安康的意思。他本来就在担心“武帝”那魔头赶往武威前线可能会给我方造成极大的伤害,只是没想到“武林教”不待“武帝”赶到即已发动了。 他一边将急件递给“南海潜龙”游四海和“袖里乾坤”胡智等人传阅,一边问杨锋:“福大帅的大军已到了何处?” 杨锋恭声道:“福大帅昨天方过无定河。但末将所领的一万五千蒙古骑兵正驻扎在靖边待命。” “飞天神龙”钮清沉思稍顷,接过众人传阅而回的急件,取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后递给杨锋,断然道:“请将军速回驻地,率所部兼程急进,务必在四天之内赶到武威附近待命。同时转告福大帅,请他率大军全速跟进。”他自被乾隆皇帝逼上这个“宝座”之后,不时思忖该如何行兵、如何作战之法,日思夜想,已渐具“统帅”雏形。所以,行事的手段、说话的语气,已隐有“大将军”风度了。 杨锋接过急件,躬身道:“末将遵令!”转身大步出门而去。稍顷,店前即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去渐远。 待杨锋走后,“飞天神龙”钮清面色凝重地对众人说:“救兵如救火,可通知店家马上起来造饭,大家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待饭后我们即连夜赶路。” ** ** ** **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已隐入险峻入云的乌鞘岭背后去了。 天空闷热,似有大雷雨即将到来。 “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率“天龙盟”主力从黄沙镇出发,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赶,行程一千多里,终于赶到了气势奇险的乌鞘岭下。从这儿到武威已经不远了,还不足一天的路程。 “飞天神龙”钮清回头看看因日夜兼程不得休息而疲乏不堪的“天龙盟”众,暗忖:明天就有可能会与敌人接触了,接下来必将是一场极其艰苦的拼搏,今晚必须得好好地休息一下恢复体力才行。 他正欲派人去寻找驻扎之处,却突然神情一凛。 原来,他耳中似隐隐听到了一阵厮杀之声,忙凝神静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稍顷,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在微风中他又隐隐听到了厮杀之声。这回他听清楚了,声音似来自乌鞘岭深处,想是距离太远,若不是山风偶尔将声音送下,实难有所察觉。 听声势好似是一场大规模的厮杀,是什么队伍呢?兆惠兵困武威城,“大将军”福康安的大军尚远,就连杨锋的先锋部队亦还在百里之外。这附近应该没有我们的队伍。 “飞天神龙”钮清回头对众人说:“你们可听到山上有厮杀之声?” 众人一怔,俱茫然摇摇头。 突然,“飞天神龙”钮清再次从风声中听到了厮杀声,尚未开口,艾华已抢着说:“不错,我也听到了一点点。是什么人在上面?清哥哥,我们上去看看吧?”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听声音好像人数还不少哩,此地已快接近两军战场了,如此成规模的大厮杀,其中一方应该不是西域叛军、就是‘武林教’匪徒,而另一方必然就是他们的对立方,也可以说就是我们的盟友。盟主,我们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呀。” “飞天神龙”钮清缓缓地扫了众人一眼,见众人虽然颇为兴奋,却均是一脸困倦之色,他岂能让大家拖着疲惫之身去拼命?那样何异于去送死? “白云大侠”王天倚说:“盟主,您别担心我们,大家伙只要一听说要与‘武林教’拼杀了,全都兴奋得很,所有的疲劳呀,都跑光了。大家伙说,是不是呀?” 所有“天龙盟”众全都随声附和,纷纷要求去与“武林教”拼搏。 “飞天神龙”钮清朗声说:“大家别着急,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今后有的是仗打,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一场大战。但我们仅有拼死的勇气还不够,更要有拼死的体力和精力,我们绝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所以,今晚大家必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备明日的大战之需。” 待众人情绪稍安,“飞天神龙”钮清又说:“但既然同道有难,我们自然不能不管。这样吧,请‘南海潜龙’游前辈、‘袖里乾坤’胡先生、‘黄面虎’黄大侠和芸妹、华妹,还有大勇陪我先去看一看,其他人就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抓紧时间休息。” “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也纷纷要求同去。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说:“这里更需要你们关照,我们先上去看看,若有需要,我会立即通知你们的。” 当下,“飞天神龙”钮清、“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和艾华、何芸、马大勇七人翻身上马,向乌鞘岭深处疾驰而去。 七人快马加鞭,渐渐进入了乌鞘岭腹地,只是越往上走,山道越奇险难行。而那阵阵厮杀之声也越来越清晰。惨叫声、怒骂声、呐喊声、厉吼声、兵刃撞击声……不断传来,显然厮杀得极为惨烈。 七人再上行约莫十余里,已渐渐接近了厮杀之处,听声音来自一座山岭背后,若是继续骑马,则必须绕山而行,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间。 七人干脆翻身下马,各自展开轻功,往岭上疾纵。 转眼间,他们已登上山顶,凝目向下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山下一块数十亩大小的平地上,有两批人马正在舍身忘死地拼杀。 一方是一群从头到脚全部蒙住的蒙面人,一看那特异的装束就知道是“武林教”匪徒,足有三、四百人。而领头的赫然竟是那全身金黄色衣袍的“武帝”,这家伙果然已兼程赶来了。场中还有四位红衣蒙面人和十多名黄衣蒙面人。 另一方全是些穿着各异的江湖好汉,此时尚在场中的已不足两百人了。地上尸横遍地,足足躺下了三四百具尸体,而大部分都是江湖群豪。有些好汉已咽了气,尚死死抱住“武林教”匪徒不放,甚至有人死命咬住“武林教”匪徒的脖子与敌同归于尽。残肢断首,遍地血腥,惨不忍睹! 而这些江湖群豪领头之人中竟有“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在内。 此时,“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双战“武帝”。张枫的“流云剑法”、乔冲的“雷霆刀法”,自经“飞天神龙”钮清指点、修正之后,威力倍增。剑如行云流水、飘忽不定,刀如狂风暴雨、威猛异常。二人互相配合,与“武帝”打了个难分难解。 另外还有一位手使双枪的中年汉子同时敌住了两位红衣蒙面人。这汉子功力也确实不弱,双枪使开,似两条怒龙上下翻腾,将全身防护得风雨不透,还不时寻暇抵穴,着着进攻敌人要害。只是他的对手功力实在太强,尤其是两人联手,已渐渐将这汉子迫落下风了,若非他全是一付与敌同归于尽的不要命打法,逼使两位红衣蒙面人心有顾忌,他恐怕早已落败了。 但另外还有两位红衣蒙面人却率同着那些黄衣蒙面人和黑衣蒙面人,继续包围、分割、绞杀着剩下的江湖群豪。由于双方力量过于悬殊,也许不出半个时辰,这些江湖好汉就要全军覆灭了。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看清眼前情势,不由得怒气填膺。“飞天神龙”钮清一声清亮的长啸,腾身而起,直向斗场纵去。“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也紧跟着纷纷纵身而下。 这一声长啸,宛如九天龙吟,直震得众人耳中轰鸣。双方交战之人,均不由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跳过一旁。 啸声未落,已凌空飘下七条人影,“飞天神龙”钮清则刚好插入到“双圣”与“武帝”之间。 “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一见“飞天神龙”钮清,心中大喜,双双一抱拳,恭声道:“属下参见盟主!” 与此同时,在“武林教”阵营中,亦有不少人惊呼出“飞天神龙”钮清之名。四位红衣蒙面人则一闪身纵到“武帝”身后,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武帝”愣怔片刻,沉声说:“小子,又是你!” “飞天神龙”钮清朗笑道:“不错,上次在京师已饶你一命,哪知你仍不知悔改,继续残杀江湖同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今天可不能轻易放过你了。” “武帝”狞笑道:“小子,别胡吹大气,上次你我胜负未分,今天你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稍顿又道:“不过,看你一身武功得来不易,老夫破例网开一面,只要你答应从此退出江湖,老夫答应不再找你麻烦,怎么样?”其实他心下也是惴惴不安,与“飞天神龙”钮清交手,他实无必胜的把握。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你的主意确实不错。只可惜,你作恶太多,天理难容。本盟主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指点你一条明路吧。只要你立即解散‘武林教’,从此改过向善,我就答应替你出面向武林同道求情,求他们宽恕你的罪过,你认为如何?” “武帝’恼羞成怒,厉声道:“黄口小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出手吧。”语毕,他已探手衣内,将一口珍藏多年、轻易不舍一用的“地黄剑”拔了出来。这是他近四十年来,第一次未动手之前就先拔出兵刃,足见他对“飞天神龙”钮清的忌惮之深。 那是一口仅两尺四五的短剑,剑身上闪烁出一片黄光,看上去柔可绕指。随着他拔出的剑势,整个剑身上颤抖出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 “飞天神龙”钮清见他拔出的短剑颇为奇特,尤其是那黄色光华所显示的特殊气质,一望而知此剑已深得地气,必有斩金截铁之利。 当下不敢托大,缓缓拔出乾隆皇帝所赠的“龙泉剑”。只见光华耀目、凝而不散,一望之下,即知大非常物。 两人相距约八尺远近,四目相对,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越是所谓的高手过招,越是吝于出手,常常是殚精竭虑的结果,只作一招之搏。这一招也就是决定彼此生死存亡、抑或胜负之分的关键所在。 双方在场之人自不乏高明之士,对他们迟迟不动手的原因自能体会得出,两人不动手则已,一动则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这两人,一个是久负盛名、素有“武林至尊”之誉的“武林教主”。一个是近半年来声誉极隆、隐然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天龙盟主”。 这两位世所罕见的绝代武林高手之争,鹿死谁手,实难预料。但不管胜负如何,都将是轰动天下武林的一件大事。 双方之人俱不禁暗中为他们彼此捏上一把冷汗。 ------------ 第128章 再败“武帝” 解围乌鞘岭 忽然,只见“武帝”手腕子轻轻一振,掌中剑铮然声中已抖了个笔直。他双手持剑,随着他向前弯下的姿势,掌中剑已缓缓向外推出,一团剑气汇集而成的无形剑圈,直向着“飞天神龙”钮清面前逼了过来。 “飞天神龙”钮清长剑微晃,剑光轻闪。两口剑分明相距数尺,并未交接,却听到“呛啷”一声轻震,两人上身同时轻晃了下。 明眼人一看即知双方这一式不着痕迹的交手,其实是彼此剑气的交接,大是非同小可! 所谓剑气,其实也就是彼此用以运剑的内气元魄之力。方才双方剑势一接之下,看似不着痕迹,其实正是彼此实力的较量。一击之下,双方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但“武帝”却不由得大吃一惊,以他的阅历、造诣,自然在与对方这蓬剑气乍一交接之初,就能感觉到对方之精湛剑术,似乎已达到了身剑交融的境界。 “飞天神龙”钮清在长途奔驰之后,尚来不及恢复体力;而“武帝”则在此前已与“剑帝”张枫、“刀王”乔冲恶斗了一场,亦耗力颇巨。双方均不能达到最佳状态的发挥。 蓦地,“武帝”身形一晃,剑光乍闪,一道黄练暴吐九尺,挟着一股寒风冲“飞天神龙”钮清疾扑而来。尚未近身,黄练中突飞出三点金星,直向对方身上“华盖”、“中极”、“巨阙”三处穴道飞来。此招包括三种奇特的变化,分别是上刺、斜卷、倒挂,三个动作连贯做出,有如行云流水。而且在“武帝”这等高手手中使出,更称得上是高妙绝伦。 假如他面前的对手是另外一个人,哪怕他是特级高手,也休想躲得过此剑! 但对手偏偏是隐然已有“天下第一高手”之誉的“飞天神龙”钮清。 “武帝”只觉连续展开的刺、卷、挂先后落空,而对手的“龙泉剑”不知何时却已逼近了自己的咽喉! 太快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就是“飞天神龙”钮清的剑。 躲,已然来不及了。“武帝”手腕一拧,一道弧光破空而出,竟绕过了来剑,陡地闪向对方的左肋。 好一招同归于尽的杀招! “武帝”这一式玄妙大胆的变化,竟使得“飞天神龙”钮清暗自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以“武帝”的身份,竟也会使出这么无赖的一招。然此时已不容他多想,匆忙间手腕一个急转。 “当!”双剑乍然分开,二人同时“唰”地一下轻轻飘落地上。 双方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绝技,其招式之奇、之快、之绝,令双方观战之人叹为观止。就连素有“剑帝”之誉的张枫,也实在难以相信这天下竟有如此神妙的剑法。 一个回合过后,双方都更加警觉。 二人相持片刻,“武帝”再次发难。 “呼——”“武帝”的身子蓦然腾空两丈,像是要自上而下扑击。 “飞天神龙”钮清的双目紧盯着对手的剑法变化,以静制动。他目前不敢贸然纵身接招,身在空中,应变的能力便会大打折扣。 果然,对方有了变化。 就在他身子下落的一霎,身躯猝然一卷,形状极为怪异,而手中的“地黄剑”却不知去向。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之际,对手的身躯又突然急速施转起来。 “嘘——”一声尖啸,黄光翻卷四射,如天河滚泻。闪闪剑光中,又陡地暴出七道彩光,直射钮清。 “梦幻七彩!”“武帝”头一次用出了绝命杀招。七道彩光直泻而下,已离“飞天神龙”钮清不到二尺! 蓦地,三道银光从地面霍然喷出,直扑七道彩光中的黄光! “铮!”七道彩光骤然熄灭,三道银光顿失,二人乍然分开。 “三龙夺魂!”“天龙剑法”“龙”字决第三招,本用于杀伤对方,“飞天神龙”钮清却用来防守,竟是出敌不意地破了“武帝”的杀招“梦幻七彩”。 “武帝”那蒙在面巾下的两腮开始微微跳动。 “飞天神龙”钮清的额角也不知不觉地渗出了一层细汗。 “武帝”冷笑道:“嘿!好一招‘三龙夺魄’!”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他怎知这一招是‘三龙夺魄’?”但转瞬即已恍悟。 然不待他答话,“武帝”已又一次发动了攻势。 此时,二人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山谷中一黄一白两团剑光,在草地上猛烈的冲撞、激荡。转眼间,双方已互搏了二十余招。 然这一番交手后,“飞天神龙”钮清却越打越是心惊。对方的剑法似是专为破解“天龙剑法”而创的,他从“神”字诀一直演变到“宇”字诀,竟一直无法摆脱被动的局面。对方对他的一招一式,宛若了如指掌,他招刚出,对方即已料敌机先、抢先守在他的空门之处,逼得他不得不中途频频换招。若非他功力超绝、反应极速,恐早已落败了。 显然,对方对“天龙剑法”颇为熟悉,并曾潜心精研过破解之法。好在“飞天神龙”钮清所使的“天龙剑法”已非原来的“天龙剑法”了,不少地方他已参照“万流归宗玄功秘诀”做了适当的修正、补充。所以对方破解起来也颇为费力,他一时三刻尚不致败落。 经此一来,他更能断定这“武帝”是谁了,而且很可能就是师父遗书中提到的“天龙盟”“内奸”。只是事关重大,尚不到公开之时。 突然,“武帝”的身子向前平滑一尺,一声暴喝,手中的“地黄剑”“唰唰唰唰……”眨眼间已汇成一片森森的剑网,寒光爆射而出,顿时将对手罩在其中。 与此同时,“飞天神龙”钮清一身长啸,银光暴涨,手中的“龙泉剑”随身卷出,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闪电般地直扑对手的前胸。 “当当当……” 随着十几声清脆的剑刃撞击声,两人再一次霍然分开,相距七尺站立,默默无语。 稍顷,“武帝”的胸前泛出了一个红点,红点渐渐扩大,在金黄色的衣袍上宛如一朵怒放的红梅。 “飞天神龙”钮清的左臂亦被利刃划开了一个长约两寸的伤口,白衣红血,分外醒目。 良久,“武帝”以一双狠毒而又疑惑的眼光死盯着“飞天神龙”钮清,沙哑着嗓子说:“这,不是‘天龙剑法’!” “不错!” “是什么剑法?” “神龙剑法!” “神龙剑法?” “对!” “未听说过。” “只怪你孤陋寡闻。” “好,今天领教了,后会有期。撤!” 迅即走出四名黑衣蒙面人上前抬起“武帝”,四名红衣蒙面人断后,所有的黄衣、黑衣蒙面人全都翼护在“武帝”的周围,缓缓而去。 “天龙盟”及江湖群豪方面,见“飞天神龙”钮清并未下令阻拦,也就不敢随意出手,眼睁睁地看着“武林教”人马扬长而去。 事实上,“武林教”虽退,却撤得阵容严谨、秩序井然,一点也不予人可乘之机;而我方众人却均是劫后余生、欲阻无力。 待“武林教”徒们渐渐去远,“飞天神龙”钮清始松了一口气。陡感眼前一黑,身躯即缓缓向后倒去。 众人见状大惊,赶紧上前扶住。 “剑帝”张枫迅疾出手,连点了他左肩部的几处穴道,止住了出血。 何芸忙撕下一片衣襟将他的伤口扎好。 艾华则惶急地呼叫:“清哥哥,你怎么啦?” “袖里乾坤”胡智把了把钮清的脉门,只觉他气息如常,不似身负内伤之症,始松了口大气,欣然道:“大家不要紧张,盟主只是疲劳过度,体力消耗过甚之故,相信休息一晚就会好的。”随又长叹道:“唉——我们是一接到叛军兵围武威、‘武林教’大举围剿陕甘义军的急信,盟主就立即率领我们昼夜兼程急赶,已两日两夜未曾好好地休息过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尚未来得及喘息片刻,听到这里有厮杀之声,就又立即赶过来了。紧接着就是与‘武帝’的一场惊心动魄之战,就算是铁打的金刚,也会累趴下的呀。” 众人闻言,方始放下心来,轻轻把“飞天神龙”钮清放在地上。 何芸再次揭开“飞天神龙”钮清的伤口,轻轻擦洗干净,在场之人多带有上好的金创药,纷纷拿出来给“飞天神龙”钮清敷上,再妥帖地包扎好。 此时天已大黑,“剑帝”张枫抬头看看天色,说:“盟主暂不宜搬动,今晚看来得在此过夜了。”转对一直跟在身后那使双枪的中年汉子说:“闻大侠,就烦你派人搭建帐篷、埋锅造饭、收拾战场吧!” 那汉子抱拳道:“这些小事不劳前辈挂心,晚辈自会安排。那边已先搭好了两座帐篷,前辈们可否先将钮盟主扶进去休息?” 果然,就在他们紧张地围着“飞天神龙”钮清之时,已经有人在搭建帐篷、埋锅造饭、救助伤者、掩埋死者了。 众人将“飞天神龙”钮清轻轻地抬入一座大帐篷里,见地上铺了床草席,下面塞满了厚厚的茅草,正好适合“飞天神龙”钮清休息。就将“飞天神龙”钮清轻轻地放在那席子上躺着,何芸随手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看得一旁的艾华直翻白眼、心里颇不是滋味。 “南海潜龙”游四海见诸事已毕,想起“天龙盟”大队尚在山下等候,遂道:“既然在此过夜,就派人下去将山下的弟兄们都带到这里来吧。” 不待他有所指派,“黄面虎”黄彪即闪身而出,朗声说:“前辈,这跑腿的活儿就交给晚辈吧。”向众人抱拳一礼,即转身出帐,下山而去。 “飞天神龙”钮清一觉醒来,已是夜半过后。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躺在一座帐篷里,“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以及何芸、艾华、马大勇等人,全都围在身旁,还有先前等在山下的“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等人,亦都在场,众人正一个个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他。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愕然道:“你们……这是怎么啦?” “剑帝”张枫长呼一口大气,笑道:“盟主脱力过甚,大伙自然颇为牵挂,现在终于醒来了,大家伙也就可以放心了。” “飞天神龙”钮清感激地看了众人一眼,说:“在下一时贪睡,倒让各位担心了。” 何芸心思细腻,趁“飞天神龙”钮清与众人寒暄之际,迅即出外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野鸡汤,捧到“飞天神龙”钮清跟前,柔声说:“清哥,你该饿了吧?兄弟们为你炖了只野鸡汤,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飞天神龙”钮清乍闻那香喷喷的野鸡汤,陡然勾动了腹中的饥火,只感腹内一阵阵地“咕咕”直叫,也就不再客气,感激地看了何芸一眼,接过盂钵。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先还装点斯文,慢慢地吃喝,但不知是过于饥饿,还是这野鸡汤过于鲜美,不知不觉地“咕噜噜”大吃猛喝。转眼间,就将一钵热汤喝了个精光。一钵汤下肚,只觉全身暖洋洋的,舒畅无比。 一直围在他身旁的艾华见何芸又抢了风头,心中虽颇不是滋味,但也豁然警觉。她这个出身皇室的高贵公主,在如何理解、关心、照顾男人的微细事情上,确实还不如出身乡野的何芸,而这些来自女人的细腻体贴,却又是每一个男人所祈盼的。看来,要想长久获得“飞天神龙”钮清的欢心,还真得好好学一学做一个基本女人的技能。 陡闻帐外一阵欢呼:“盟主醒来啦!盟主康复啦!”听来竟是欣喜异常。 自从“飞天神龙”钮清脱力晕厥之后,所有江湖群豪以及后来从山下赶来的“天龙盟”众,无不担心着他的安危。在他们的心中,“飞天神龙”钮清已成了他们的神,是他们的擎天支柱,只要是跟着“飞天神龙”钮清在一起,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在乎。 所以,虽然他们或经过一番剧斗,或经过长途跋涉,一个个均是疲惫不堪,但却毫无一点睡意。他们悄然谈论着“飞天神龙”钮清的神奇武功,谈论着他领导的“天龙盟”与“武林教”抗争的非凡经历。 “乾坤堡”“神龙”天降,一举扭转危局;京城皇宫大院重创“武林教”,捉奸平叛,力挽狂澜;再加上今天力败“武帝”,转危为安……一个个神奇的情节,一幕幕惨烈的场面,不论是讲的、听的、曾身临其境的、未曾参与的,全都是心情激动、热血澎湃。 ------------ 第129章 迂回包抄 “参赞”出奇谋 尤其是今天被“武林教”围攻、几乎全军覆没的一班豪杰,能亲眼目睹“飞天神龙”钮清和“武林教主”“武帝”这一场绝代高手的绝顶之战,更引为毕生最大的自豪。他们对“飞天神龙”钮清的神奇武功佩服到了极点,自然也就十分羡慕那些能跟随着“飞天神龙”钮清的“天龙盟”兄弟。 于是,有与“天龙盟”人物相识者,则千方百计地交往,希望能被介绍加入到“天龙盟”的行列。 此时在帐内,“飞天神龙”钮清眼见众人如此真诚地关心他、爱护他,心中极为感动。 那使双枪的中年汉子挤上前来,对着“飞天神龙”钮清纳头一拜,朗声道:“在下闻杰,谨代表全体陕甘义军,拜谢钮盟主救命之恩。”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起身扶起他说:“闻大侠言重了,快快请起。” 一旁的“剑帝”张枫介绍说:“这位就是陕甘义军首领、‘双枪将’闻杰闻大侠。自从西域叛军入关后,闻大侠基于武林道义,纠集陕甘道上的江湖同道,自发组成义军,配合兆惠将军,曾大败叛军。” “飞天神龙”钮清真诚地执着“双枪将”闻杰的双手,恳切地说:“闻大侠英勇抗敌的事迹,就连皇上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我谨代表平西大军,谢谢你们了。”说着,向闻杰躬身一礼。 “双枪将”闻杰一怔,愕然道:“盟主,您这是……” “剑帝”张枫笑着解释道:“我们这位盟主呀,身份多得很,他在江湖上是‘天龙盟’盟主;可在朝廷上,又是当今乾隆皇帝的结义兄弟,现受封为‘一等护国公’、平西‘领队参赞大臣’,奉命西征平叛。” “双枪将”闻杰又拜道:“原来是国公爷当面,恕草民有眼无珠,望乞恕罪。” “飞天神龙”钮清忙摇手制止道:“闻大侠快别这样,我们身为武林中人,还是依江湖礼节为好。” 稍顿又说:“我们江湖中人,本不必与官方有过多的牵涉。只是为祸武林的‘武林教’匪徒,与西域叛军勾结在一起了,我们也只能随机应变,与朝廷联手抗敌,方可晋全功。其实,在大是大非面前,闻大侠实为我等楷模,你不早就组织义军,与兆惠将军携手作战了么?” “双枪将”闻杰连称“不敢”。 “飞天神龙”钮清转对“剑帝”张枫、“刀王”乔冲说:“两位老前辈别来无恙?又是如何与陕甘义军碰到一起的?” “剑帝”张枫看了看“刀王”乔冲,见对方向他努了努嘴,遂躬身道:“禀盟主,属下两人奉盟主之命,一路追踪‘天山仙姥’戴四妹和‘金翅大鹏’蒲老弟所留的暗记,直达武威附近,两人的暗记竟一齐消失了。属下等只好在附近反复搜找,却发现有大批的‘武林教’匪徒集结在附近,其中还有那几个红衣魔头。属下等担心戴、蒲两位会不会不慎陷入敌手,遂暗中潜入其藏身处探察,虽未找到戴、蒲二位的线索,却探听到了‘武林教’为配合叛军进攻,欲先行一举歼灭帮助兆惠将军抗敌的陕甘义军,甚至那神秘的‘武林教主’‘武帝’亦将亲自赶来组织围剿。因一时无法打探到义军下落,我等只好转而监视那些‘武林教’徒的行动。前天晚上,‘武林教’终于出动了,我等亦尾随其后直到这乌鞘岭下。见‘武林教’匪徒们分散隐蔽,知道他们会在这儿设伏等待陕甘义军,苦于无法提前向义军发出警信,也只好在此耐心等待。直到昨天下午,陕甘义军终于来了,我等虽及时发出了警信,可惜义军尚来不及撤退,就被‘武林教’匪徒追到这山顶上包围了。混战一起,我等正欲出手相助,突然发现那神秘的‘武帝’豁然光临现场。于是,我和老乔联手,方勉强挡住了那魔头的凶焰。但毕竟‘武林教’高手如云、人多势众,陕甘义军可吃了大亏了。” “双枪将”闻杰感激地说:“这次幸亏有两位前辈相助,再加上钮盟主和‘天龙盟’群豪及时赶到。否则,义军必将全军覆灭不可。” 众人唏嘘、感叹不已。 稍顷,“刀王”乔冲突然问道:“游老弟,你去接应童三弟可有什么收获?怎不见童三弟与你们同来?” “南海潜龙”游四海黯然一叹,痛苦地说:“童三哥他……已不幸被害身亡了。” 众人一惊,乔冲霍然道:“童三弟被害身亡?他是如何遇害的?” “南海潜龙”游四海叹了口气,缓缓将“银须矮仙”童大威遇害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心情颇为沉痛。 “飞天神龙”钮清话题一转,向“双枪将”闻杰问道:“闻大侠,武威目前的情况如何?” “双枪将”闻杰恭声道:“回禀大人,目前驻扎在武威的叛军约有八万之众,已把整个武威城团团围困。兆惠将军见叛军势大,已将所有人马全部撤入城内,坚壁待援。现在双方尚处于胶着状态。”稍顿又说:“不过,叛军虽然人数众多,但骄狂自大、指挥混乱,若无‘武林教’匪徒相助,兆惠将军再坚守几天当不成问题。” “流云剑客”张新明接道:“昨日盟主离开不久,杨锋将军即遣使来报,他们现已抵达湟水,请命是否立即出击?” “飞天神龙”钮清似思虑尚未成熟,一时沉吟不语。 “袖里乾坤”胡智说:“叛军久攻武威不下,士气已竭。杨锋大军兼程疾进,很难瞒过叛军探子的耳目;一旦再得知‘武林教’失利的消息,必然大乱。我们现在并不担心武威之困不解,倒是担心叛军会突然鼠窜而去,就失去一举聚歼叛军之良机了。” 胡智果然不愧是“袖里乾坤”,不但老谋深算,事情看得也相对长远。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说:“军师之言,切中关键。我们西征平叛,绝非仅将其击退而已,而是要着眼于如何方能将其彻底消灭,以求得整个西疆一劳永逸的平安。我们这次若不能将叛军主力大量地歼灭在内地,一旦让他们缩回了西域,就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增加了更大的困难。” 低头沉思片刻,似乎心意已决,沉声道:“就这么办!” 他抬头目注“袖里乾坤”胡智说:“马上通知杨锋将军,令他率部以最快的速度,绕过武威,在武威与张掖之间张网拦截,坚决阻断叛军退路,不可放跑一个敌人。”随即于榻上修书一封,用了平西“领队参赞大臣”之印,交于“袖里乾坤”胡智。 “袖里乾坤”胡智躬身领命,转身出账派人传令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又低头自语道:“估计叛军一旦发现杨锋部迂回包抄其侧后,必会惊惶撤退,若撤得太快咋办?”沉思稍顷,又转对“双枪将”闻杰说:“请闻大侠立即派人混进武威,通知兆惠将军,一定要想办法拖住叛军。待杨锋部赶到预定区域后,再将敌驱赶入杨锋部的伏击圈内加以全歼。然后二将合兵,直取张腋。”同样修书一封,用印后交于“双枪将”闻杰。 他这一番深谋远虑、精密部署,令得初次接触他的“双枪将”闻杰大为惊异。此人不但武功奇高,就连引军作战之策,也有这么深的谋略。难怪年纪轻轻,在野能令得“双圣”、“双仙”、“双异”这等绝世高人俯首称臣;在朝能深受乾隆皇帝特别器重而委以重任哩!因而打心眼里万分敬佩,一听“飞天神龙”钮清吩咐,赶紧忙不迭地应声出帐安排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见诸事安排已毕,看了一眼众人疲倦的面容,笑道:“诸位或经一场剧斗,或曾长途奔波,都很辛苦了,还是抓紧时间早点休息吧。若战争顺利的话,说不定我们明天就可以直进张掖城了。” ** ** ** ** 两天后,平西“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一行进入了张掖城。当晚,“大将军”福康安的大军也抵达张掖。 战争基本合乎“飞天神龙”钮清的预测。杨锋部队迂回包抄,福康安大军全速压向武威,再加上城内的兆惠部亦伺机而动。叛军唯恐陷入三面被围之境,迅即后撤。 城内的兆惠眼看叛军要逃,赶紧挥军杀出,并迅疾冲入敌阵之中与敌纠缠一起,冀图拖住叛军。奈何叛军斗志已衰、士气已竭,一个劲地只顾逃命,根本无心与之纠缠。兆惠见拖不住敌人,只好挥军掩杀,直杀得叛军丢盔弃甲、哭爹叫娘,自相挤踏坠马身亡的不计其数。 杨锋的蒙古骑兵虽全速前进,奈何叛军逃得太快。待赶到预伏地段时,叛军主力己过,仅截住了后面的两万余人马,被杨锋的骑兵几个来回冲杀就完蛋了。 但在打扫战场时,却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叛军头目之一、阿睦尔瓦齐同父异母之兄班珠尔,化装成小兵逃跑时被外围骑兵抓获,后被其它俘虏供出其身份,这也聊可弥补叛军主力逃遁的遗憾了。 杨锋、兆惠二将合兵一处,乘胜追击,直逼张掖。叛军惊惶失措,竟不敢入城,绕城仓皇逃窜。原留守在城内的叛军眼见主力逃跑,根本不敢抵抗,也紧跟着一窝蜂地跑了。 张掖不战而获。 杨锋率部继续追击,兆惠则引军入城安民,并做好迎接西征“大将军”福康安和“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等人的准备工作。 在临时“大将军府”宽敞的大厅里,灯火辉煌。当中两张拼在一起的长条桌上,摆满了时鲜水果、精美菜肴和窖藏佳酿。 这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宴会,既是为“大将军”福康安、“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等人的接风洗尘宴,又是为击溃叛军、收获张掖大捷的庆功宴,同时也是“大将军”福康安和“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联合召开的第一次军前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御林军副统领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及数十位高级将校;应邀参加的有当朝公主艾华、“天龙盟”元老“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及军师“袖里乾坤”胡智等人,另外还有陕甘义军首领“双枪将”闻杰。 “飞天神龙”钮清对那位久闻其名、英勇抗敌的定边右副将军兆惠不免多看了一眼,只见他身材魁梧,足有七尺开外,气宇轩昂,浓眉大眼,鼻正口方,约摸三十五、六的年纪。在他广厚的下颌上衍生着一丛短而密的胡髭,根根见肉。嘿!果然是一位神威凛凛的猛将。 待众人依次就座之后,坐在上首右侧的“大将军”福康安侧身对左侧的“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说:“人已到齐,就请叔父大人训话吧!”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含笑道:“大将军乃一军之主,自然应该由你先说的好。” “大将军”福康安一番推让后说:“那,小侄就稽越了。” 他清清嗓子,朗声道:“诸位,为出师大捷,一举击溃叛匪、收获张掖,本帅代表朝廷,感谢大家,请诸位干了这杯庆功酒!”说罢站起身来,一举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忙纷纷起身,齐声道:“此乃皇上洪福齐天,大将军神威远震,钮大人决策英明,末将等何敢居功!”说完,一齐喝干了杯中之酒。 “大将军”福康安一摆手,众人纷纷落坐。 “大将军”福康安接着说:“这次大捷,固然是‘领队参赞’大人调度有方,但各位将军奋勇杀敌,功不可没。尤其是兆惠将军、杨锋将军应居首功。本帅拟立即申报朝廷,予以嘉奖。”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忙起立道:“多谢大将军栽培。” “大将军”福康安挥手令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坐下,转对御林军副统领、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说:“将军审讯那贼首班珠尔,可有结果?” 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起身道:“回禀大将军,那家伙是个软骨头,尚未上刑,就乖乖地全招了。据他招供,反贼高恒、高朴父子确已到了逆巢昌吉,阿睦尔瓦齐这次出兵就是受他们父子鼓动的。目前叛军总数共有三十万人马,阿睦尔瓦齐令克什木等人领兵十万打前站,他本人亲率大军亦已离开了昌吉逶迤而来。另外,沙饿哈巴罗夫的三万哥萨克兵也已进入我国境内,看情形似准备尾随阿睦尔瓦齐入关。” ------------ 第130章 春季进军 “领队”定战策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笑道:“好呀,不但阿睦尔瓦齐倾巢而出,连沙俄老毛子也跟来了,来势不小呀!不过,克什木这么一败,恐怕就算再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了。” “大将军”福康安一边挥手示意成衮扎布坐下,一边说:“叔父说的不错!纵观前情,历代准噶尔反动头人作乱时,均是异常狡诈。一见边防空虚,即挥军入关作乱,一旦见势不妙,就飘然远遁。自六十年前噶尔丹首次叛乱之后,朝廷多次用兵,但哪一次也无法彻底取胜征服准部。我们这次出兵,皇上的意思就是希望一次解决问题,永除后患,希望各位发表高见。” 话音刚落,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即朗声道:“末将以为,叛军新败,锐气受挫,不若引得胜之师,乘胜追击,直捣贼巢,不给敌以喘息之机,以期一战而彻底消灭之。” “大将军”福康安轻“唔”一声,没有说话。 稍顷,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缓缓地说:“末将认为,目今已即将进入隆冬季节,我们在关内尚不觉得怎样,塞外已是大雪封路,气候异常恶劣,草枯水冻,我们的士卒恐水土不适,易患疾病,将大大影响战斗力。同时,我军在离境数千里外作战,供应太困难,要将一石米运到前线,往往需要十几甚至几十石米的成本。因此,末将以为不若待到明年秋季进军,那时塞外草密水足,战马肥壮,利于奔驰,较为有利。”他因颇为熟悉塞外地理、气候变化,故而提出秋季进兵之策。 “大将军”福康安又是轻“唔”一声,仍没表态。 接着,众将纷纷发表意见,大致也是就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和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两种观点展开争论。 待众人争论声渐静,“大将军”福康安转对“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说:“不知叔父大人有何高见?”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沉吟道:“我个人认为,兆惠将军和成衮扎布将军的两种意见都有道理。武威一战,叛军丧胆,已成惊弓之鸟。我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常言道:一鼓作气,二鼓而竭,三鼓而衰,正应该提得胜之师,乘胜追击。然而,塞外的气候、地理确实是不容忽视的因素,我们的士兵大多生长在中原,可能不习惯于沙漠作战,甚至可能因水土不适而大大影响军心。叛军若于此时掩杀,实在危险得很。” 稍顿又接着说:“若是秋季进军,那时虽然秋高草茂,然‘我马肥,彼马亦肥’,开战以后,敌军容易逃窜。而且秋季时间不长,冬季很快就要到来,大军无法久驻,只有撤兵,叛军就会重返故地。因此,我军利于‘速决战’,而不利于打‘持久战’。” 说到此,语声一沉,说:“我建议,不若于明年春季出征,那时春草尚未长出,准噶尔部马畜疲乏,断无法抗击我军之进击。又未想到我军会于春月进攻,防御必定松懈,为我军的迅速进展敞开了方便之门。且不能远遁,可一战而定之,永无后患。在出征以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方面加紧对士卒进行恶劣气候、环境下的作战训练;另一方面,加紧囤积粮草。再者,这一带的民众受叛军所害颇深,也急需安抚救济。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这一番折中而又精辟的论述,立即得到了所有与会者的赞同。 “大将军”福康安、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等人,在京师平乱时早已领略过“飞天神龙”钮清的卓越才华,尚不足为奇。 但对于初次见面的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等人来说,却是大为惊讶。 前些时,他们听说此次平叛的主帅“大将军”福康安和“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均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心中即颇不以为然。“大将军”福康安乃皇室至戚,又是“御林军统领”身份,也还罢了。但这“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虽听说是皇上义弟、当朝准驸马,他们却尚不怎么放在眼里。直待昨天解围之后,听“双枪将”闻杰大谈“飞天神龙”钮清如何重创“武帝”,解救陕甘义军之危;及如何指令杨峰迂回包抄的战略决策后,心中仍认定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然而今天这一番精辟的用兵之策,却不由得不令他们大为叹服。又见钮清虽然年少,却自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心中始敬畏有加。 “大将军”福康安见众人意见渐趋一致,遂朗声说:“本帅完全同意‘领队参赞’大人的意见。目前需做好如下几件事:一、立即将作战计划及收复张掖的捷报报送皇上,同时押解贼将班珠尔回京发落。二、抓紧安抚民众,囤积粮草,训练军队沙漠作战能力,做好出关作战的准备。这几件事具体由兆惠、成衮扎布二位将军负责办理。三、令杨峰将军驱逐叛军出嘉峪关后即停止追击,原地待命。”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等众将同时起立躬身道:“末将遵令!” 席散后,“飞天神龙”钮清一行回到了定边右副将军兆惠专为他们安排的临时住处。 第二天,先锋总兵官杨峰送来捷报,叛军弃关逃窜,我军轻取嘉峪关。 第三天,“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与“天龙”群豪正在大厅商议“天山仙姥”戴芙蓉、“金翅大鹏”蒲天宇追踪“武林教”徒不见回返之事。突听一名巡城的将佐前来报告:“有一位自称是‘追风剑客’凌玉峰的人求见大人。”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正不知“追风剑客”凌玉峰率“戊土堂”救援“昆仑派”的事情怎么样了,一听是凌玉峰回来了,忙道有请。 众人刚迎至门口,只见门外直挺挺地跪着三人。当先一人头缠白布,里面尚隐隐有血迹透出,左手亦被一条布带悬吊在脖子上。身后两人也是轻重不等地挂了彩。 “飞天神龙”钮清大惊,忙上前扶起前面一人,说:“凌大侠,你这是怎么回事?” “飞天神龙”钮清身后的“金岭女侠”莫丽蓉一闪上前,关切地说:“凌大哥,你受伤啦?严不严重?”竟是满脸惶急之色。 原来此人正是奉命前去救援“昆仑派”的“天龙盟”“戊土堂”堂主“追风剑客”凌玉峰。只见他脸色惨白,痛苦地说:“盟主,属下对不起您,属下是来请罪的呀!”话未完,鼻中一酸,眼中已流下了两行悲伤的虎泪。 “飞天神龙”钮清忙说:“凌大侠,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吧。” 众人进入大厅依次落座。“金岭女侠”莫丽蓉赶紧为“追风剑客”凌玉锋冲了杯热茶,凌玉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向她点了点头。一旁的“白云大侠”王天倚看在眼里,心里颇不是滋味。 “飞天神龙”钮清待“追风剑客”凌玉峰冷静了下来,始问道:“凌大侠,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追风剑客”凌玉峰痛悔地看了“飞天神龙”钮清一眼,黯然道:“盟主,属下对不起您,对不起兄弟们呀!”似是又想起了心底的惨痛,那么刚强的一条汉子,竟然忍不住当众失声痛哭起来。 “飞天神龙”钮清沉声道:“凌大侠,你也别太悲伤了,逝者已矣,但兄弟们的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追风剑客”凌玉峰慢慢地收住了泪水,沉痛地说:“属下奉盟主之命前去救援‘昆仑派’,哪知……哪知尚在途中就不幸中了‘武林教’的埋伏,本堂所有兄弟,就……就只冲出了属下等三人……”说着说着,喉头哽咽,竟悲伤得说不下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一听“戊土堂”兄弟几乎全部遇难,心神一震。良久,他低沉地说:“凌大侠,这也怪不得你们,这是‘武林教’欠下我们的又一笔血债,我们一定会要他们偿还的。” 在座众人群情激愤,同声道:“对!血债血还,我们一定要消灭‘武林教’,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飞天神龙”钮清又问道:“凌大侠,你可听说‘昆仑派’后来怎么样了?” “追风剑客”凌玉峰黯然道:“属下舍命杀出重围,已然身负重伤,幸好一同冲出来的两位兄弟帮忙,我们三人就躲在一个山洞里养了几天伤。伤势略好,正欲再去‘昆仑’,途中却听说‘昆仑派’已派毁人亡。我们人单势孤,只好返回,途中听闻盟主率众人已往这方向而来,属下遂一路寻访而来。” “飞天神龙”钮清叹道:“凌大侠,你能无恙归来,就是万幸了。你且先到里面客房去休息、养伤吧。” “袖里乾坤”胡智自“追风剑客”凌玉峰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看他那仿佛悲伤之极似的表情,却似乎有点做着的意味,不由得眉头深皱。 “追风剑客”凌玉峰向众人告退,在佣人的引导下往后院而去。 “金岭女侠”莫丽蓉正欲跟去,突见“白云大侠”王天倚暗淡的神光,心里一怔,忙收住了将欲跨出的脚步,低头不语。 众人由“追风剑客”凌玉峰西援“昆仑”铩羽而归,又想到了为追踪“武林教”那几个红衣魔头至今不见踪影的“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金翅大鹏”蒲天宇。按常理说,那几个红衣魔头既然在乌鞘岭露面,而“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金翅大鹏”蒲天宇的追踪暗记也是在武威附近消失,他们应该就是在那附近失踪的。如果他们的行动尚且自由,经过了这么轰轰烈烈的一场战争,他们应该早就得知信息找来了。显然,他们的行动可能已受到了某种限制,很可能已不慎陷入“武林教”的魔掌了。 众人心情颇为沉重,均为“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金翅大鹏”蒲天宇的安危而担忧。 又过了几天,派往武威附近的几名“谍探堂”弟子回来了,他们没有找到“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金翅大鹏”蒲天宇的任何线索。 不久,“双枪将”闻杰在乌鞘岭派出跟踪“武林教”的几名义军探子回来复命,言称跟踪“武林教”大队人马到祁连山腹地时,竟突然不见了。 他们到祁连山去干什么?那“武帝”在乌鞘岭受创后,竟然不觅地疗伤,反而深入祁连山腹地。难道,那里有“武林教”的秘营?假如“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金翅大鹏”蒲天宇已落入敌手的话,会不会亦被送往那“秘营”了? 这天,“飞天神龙”钮清在临时府邸的议事大厅里,召集众人商议。 “飞天神龙”钮清凝重地说:“我们即将就要随军出关作战了,但我们的老对手‘武林教’匪徒,虽迭经重创,却余势犹存。目前,其残部已退缩到祁连山中去了,而我‘天龙盟’的元老、‘天山仙姥’和‘金翅大鹏’两位前辈,也很有可能陷身在那儿。趁着目前西征大军正在做着各项出关前的准备工作,我意欲利用这段时间前往救援两位前辈,如有可能的话,就一举捣毁‘武林教’的‘祁连山密窟’,也可免除我西征大军的后顾之忧。诸位以为如何?” “刀王”乔冲朗声道:“‘武林教’新遭重创,气势已馁,而我‘天龙盟’士气正旺,斗志昂扬。我们正好引得胜之师,兵进‘祁连’,直捣那‘密窟’,救出戴四妹和蒲老弟,同时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掉‘武林教’匪徒,天下也就太平了。” “剑帝”张枫说:“可祁连山山高林密,连绵数千里,如何才能找到那‘密窟’?” “南海潜龙”游四海沉吟道:“按常理分析,那些‘武林教’匪徒失踪之处,应该离他们的‘密营’已经不远了。不若就以那地方为中心,向四周扩展开来搜索,应当能找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袖里乾坤”胡智皱眉道:“我们总共也只不过才三百多人,在莽莽大山中,搜索的范围实在有限。如果我们分散开来撒网式搜索,敌暗我明,又极易遭致暗算而被各个击破。” “刀王”乔冲叹道:“宇文烈这魔头也着实厉害,除了‘游龙堡’之外,竟还在这祁连山深处建有秘密巢穴,更可谓是‘狡兔三窟’、诡计多端呀!” 应邀在座的陕甘义军首领“双枪将”闻杰突然插言道:“据在下所知,‘陆地游龙’宇文烈似乎并不是那位神秘的‘武帝’。而且,‘武林教’恐怕也不似诸位想象的那样‘气势已馁’;也许,他们的真正实力至今尚不为人所知哩。” 此言一出,众人一怔。 ------------ 第131章 探究“秘窟” “隐情”惊群雄 “袖里乾坤”胡智心中一动,问道:“闻大侠常在这一带活动,对那‘武林教’的‘祁连山密窟’可是有所耳闻么?” “双枪将”闻杰摇摇头说:“不瞒诸位,在下对‘武林教’虽已暗中探查了多年,可至今也仅探知一点点皮毛而已。他们在祁连山中设有秘密营地,在下也是在前不久才略有所闻,至于其详细情况,可仍是一无所知。” “白云大侠”王天倚叫道:“那就快把你所知道的那点‘皮毛’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吧。”他这几天为情所“闷”,反而与“双枪将”闻杰颇为投缘,故而说话也颇为随意。 “双枪将”闻杰沉思稍顷,点点头说:“也好,虽然在下所知极为肤浅,多少也可供大家参考参考吧。” 他轻咳一声,肃然道:“据在下所知,‘武林教’公开露面虽仅短短几年,但暗中准备却有几十年了,而且其势力极为庞大,几乎遍及到武林中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就连官府中都有他们的势力存在。他们不但以暴力及药物控制了武林各大门派,其本身的实力也极为强大。 据说,他们内部的组织架构分为‘内三堂’、‘外五堂’。‘外五堂’以‘青龙堂’为首,以下依次为‘白虎堂’、‘玄武堂’、‘朱雀堂’和‘麒麟堂’,每一堂设立一正二副三位堂主。其中较著名的有‘青龙堂’堂主‘长白一枭’艾登罗、第一副堂主‘千面人妖’;‘白虎堂’堂主‘灵鹫上人’;‘玄武堂’堂主‘雪山豺人’、第一副堂主‘赤发老魅’;‘朱雀堂’堂主‘四明怪客’、第一副堂主‘雁云大侠’慕容明;‘麒麟堂’堂主‘霹雳神魔’、第一副堂主昆仑掌门人‘四空和尚’。 这些人加入‘武林教’的动机和经历也各不相同,如‘雁云大侠’慕容明和昆仑掌门‘四空和尚’等人乃系被药物控制了其本人及其家人或门派,迫不得已听命于‘武林教’;‘长白一枭’、‘灵鹫上人’、‘四明怪客’本就是正邪之间的人物,当初也许是基于某种利益被‘武林教’网罗,只是近年来似乎对‘武林教’的所作所为亦颇有不满了;这里面真正算得上穷凶恶极、死心塌地为‘武林教’卖命的,恐怕就只有‘千面人妖’、‘雪山豺人’、‘赤发老魅’、‘霹雳神魔’等少数几个人了。” “双枪将”闻杰一口气说到这里,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对于在座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听了“双枪将”闻杰这些自认为仅仅是“皮毛”的东西,均有“耳目一新”之感。 这些人中包括“武林双异”这等绝顶高手,均曾为探索“武林教”之事奔走多年,结果所获甚微。没想到“双枪将”闻杰竟然能探知“武林教”中这么多极为秘密之事。 当然,谁也没有追问“双枪将”闻杰这些消息是如何得来的。大家都是老江湖了,都明白各人自有各人的秘密,各有自己的信息来源。 只有“追风剑客”凌玉峰以惊愕的眼光瞟了“双枪将”闻杰几眼,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然这一瞬间的变化看在“袖里乾坤”胡智的眼里,却令得他心中一凛。 “剑帝”张枫凝重地说:“闻大侠,你说‘陆地游龙’宇文烈并不是那位神秘的‘武帝’,可也不在你刚才说的‘武林教’‘外五堂’中的堂主之列,难道他是‘武林教’‘内三堂’中的人物?” “双枪将”闻杰摇摇头说:“也不是的。那‘武林教主’‘武帝’为了拉拢、利用‘陆地游龙’宇文烈,也为了占用宇文烈的‘游龙堡’作为‘武林教’称霸武林的桥头堡,又在‘外五堂’之上设立了一个外堂总堂主的职位给了宇文烈。宇文烈名义上可以节制‘外五堂’,但其实‘外五堂’的各位堂主大多均是直接听命于‘武帝’。”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闻大侠似乎对‘陆地游龙’宇文烈其人颇为了解?” “双枪将”闻杰淡然道:“也谈不上有什么了解。只因他是‘武林教’中为数不多的以公开身份露面江湖的人物,对其所获取的信息相对要多一点。据在下所知,此人可谓是‘莫测高深’,不但武功修为‘莫测高深’,行事风格也是‘莫测高深’。他城府极为深沉,行事却又率性而为,令人捉摸不定。虽然尚没有什么确凿证据证实他曾亲手干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作为统领‘武林教’‘外五堂’的最高首脑,对‘武林教’匪徒们干下的一桩桩丧尽天良的血案,他自然难辞其咎。”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刚才闻大侠提到了‘武林教’的‘内三堂’,不知这‘内三堂’又是怎么回事?” “双枪将”闻杰道:“这‘内三堂’的情形至今尚无人能知,因为到目前为止,‘武林教’的‘内三堂’尚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只是听说,这‘内三堂’的实力极为强大,任何一名弟子放到江湖上,其水准都在一流高手之上。” “白云大侠”王天倚惑然道:“如此说来,‘武林教’的真正力量则是那尚未露面的‘内三堂’了?” “双枪将”闻杰点点头说:“的确如此。因为‘外五堂’大多都是‘武林教’在江湖上所网罗的江湖败类、黑道枭雄,或是威逼利诱、被迫加入的江湖人士,在‘武林教’魁首的眼里,仅仅只是可利用、被驱使的对象而已。只有‘内三堂’才是他们一手培训出来的嫡系心腹。至于这‘内三堂’的规模究竟有多大?首脑是些什么人?则不得而知。不过……从此次那‘武帝’受创后直接退入祁连山分析,那‘内三堂’的训练密营,很可能就在那祁连山中。” “剑帝”张枫叹道:“原以为迭经‘乾坤堡’、京郊以及乌鞘岭之战,已然重创了‘武林教’,哪知对他们而言,顶多只是伤其皮毛而已。他们在暗中竟然还隐藏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不为外人所知,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呀!” 众人均对“武林教”真正实力的深藏不露悚然而惊,亦为今后的武林安危而颇为担忧。 一阵短短的沉默后,“流云剑客”张新明问道:“闻大侠可知道那些红衣蒙面人在‘武林教’中是什么身份么?” “双枪将”闻杰说:“那些红衣蒙面人是三年之前才露面江湖的。听说原有八人,号称‘武林教’‘八大护法’,地位崇高,远在‘外五堂’堂主之上。三年前听说被人宰了两个,还剩下六人。只是他们的真正面目及其出身来历,却是谁也不知道。” “南海潜龙”游四海屈指算道:“‘乾坤堡’一役,击毙了‘雪山豺人’、‘赤发老魅’、‘霹雳神魔’、‘四明怪客’和‘雁云大侠’,‘四空和尚’毒发身亡。按刚才闻大侠所说,‘武林教’‘外五堂’的主要首脑,基本上可说是已去其三;仅剩下‘长白一枭’艾登罗、‘灵鹫上人’和‘千面人妖’几个人了。皇宫一战,盟主又掌毙‘神力天尊’、‘长臂天尊’,‘八大护法’也只剩下四人。看来,他们的‘内三堂’很快就要露面了。” “袖里乾坤”胡智叹道:“光是一个‘武林教’‘外五堂’,就几乎搅翻了整个武林。若是再放出‘内三堂’这一群‘老虎’,江湖上恐怕人人都只有待宰的份了。” 所有之人,均知此乃实情,心情异常沉重。 “飞天神龙”钮清站起身来,环扫一眼众人,低沉地说:“‘武林教’在迭经挫败之后,‘内三堂’仍迟迟未曾派出。估计有几种可能,一是欲待我们出关平叛之后再大举出山,以强劲之势慑服武林各派、扫荡敌对势力,就可一举雄霸中原;更可袭扰我军后方,断我后勤保障,迫使我军退军,间接支援西域叛军。二是可能尚未训练完毕,还未能达到出山的程度。” 他顿了顿,肃然道:“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没有我们选择的余地了。与其待他们大成后大举出山,不如我们抢先出手,直接找上门去将他们堵在窝里做个了断。能胜,则可消除武林一场劫难;万一不敌,我们就只能舍身成仁了。” 众人神色凝重地纷纷点头。 “飞天神龙”钮清面容一振,沉声说:“请各位通知所有‘天龙盟’兄弟,今晚好好休息,做好准备,明晨出发,直奔祁连山。” 众人起身轰然应诺。 “飞天神龙”钮清又吩咐“谍探堂”堂主“袖里乾坤”胡智:“胡先生请派人通知马腾云和司徒超姑娘,看他们的解药是否已经配好。如已配好,就尽快分送各大门派。如各大门派愿意出手相助,就将他们直接带到祁连山去。” 他犹豫片刻,又摇摇头说:“算了,我们此去可能是凶多吉少,还是不要连累各大门派了。” 众人心情异常沉重,均知此去确实是前途莫测。 “飞天神龙”钮清又转对“双枪将”闻杰说:“我们走后,拱卫西征大营安全的重任就拜托闻大侠了。” “双枪将”闻杰忙站起来说:“钮盟主,在下非常敬佩您们独身赴难的壮举。我们陕甘义军虽不是‘天龙盟’的一份子,但铲除‘武林教’,维护武林正义,是我们每一个武林中人共同的责任,理应让我们一同前去。” “飞天神龙”钮清劝阻说:“你们在此同样是……” 不待“飞天神龙”钮清说完,“双枪将”闻杰即朗声道:“在下知道钮盟主是顾虑到我们的安危,但我们从聚义抗敌那天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更何况,我们大多是本地人,对祁连山一带的地势颇为熟悉,就让我们去给您们做个向导吧。” “飞天神龙”钮清颇为犹豫地说:“这个……” “白云大侠”王天倚抢着说:“盟主,既然闻大侠有这番心意,我们就别拒绝他们的好意了吧。”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拱手道:“如此,就多谢了!” ** ** ** ** 巍巍祁连山,绵延千余里。到处是插天奇峰,险峻雄奇;随处见前古森林,遮天蔽日。深涧绝壁,幽深阴暗;虎啸熊嗷,怒吼震天。 “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率“天龙盟”和陕甘义军,在这十万大山中寻找“武林教”的“秘营”已七天了,却犹如大海捞针,毫无一点线索。 这期间,江湖上竟不见一个“武林教”匪徒的踪影。就连他们公开的“桥头堡”、四川邛崃山下的“游龙堡”,也突然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成了一座空堡。那么多的“武林教”徒众,犹如突然间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 就在“飞天神龙”钮清等人进入祁连山后的第七天深夜,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在一座奇险的孤峰顶上,一条人影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地仰望着漆黑的苍穹,宛如雕石一般。 突然,只听“唰唰唰唰”几声极轻微的破空声,此人身后蓦然冒出四条幽灵般的人影,一式的红衣红袍连头面一齐包住,赫然竟是那“武林教”仅存的四位护法。四人联袂于此时此地出现,显然事非寻常。 只听当中一位红衣蒙面人对着那雕石般的人影恭声道:“属下等参见堂座!”以红衣护法之尊,仍对其如此恭敬,显见此人在“武林教”中的身份极高。 那人宛如未闻,仍是一动不动地仰观夜空。良久,始听他阴沉沉地发话:“转禀教主,他们已练成了‘天龙大阵’。” 红衣蒙面人恭声应道:“是!” “‘九华医隐’于死前已研制出了‘归心丸’的解药,据说已分送往各大门派了。” “属下记住了。” “另外,陕甘义军首领‘双枪将’闻杰,获悉不少本教机密。本座怀疑可能系本教高层所泄,请教主严查。” “是!” “你们去吧。” 四位红衣蒙面人同时躬身一礼,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一直未曾转过身来的神秘人,直待四位红衣蒙面人去远,方始长叹一声。突然凌空而起,似飞鸟般飞下峰去。 此人不但在“武林教”中身份极高,而对“天龙盟”中的一些机密也了如指掌,显然在“天龙盟”中的地位也不低,此人是谁? ------------ 第132章 “祁连”寻“秘”“武帝”下战书 就在此人身形消失不久,峰侧的草丛中又冒出了两条人影,竟是“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二人。二人相互一打眼色,即紧随那神秘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八天清晨,“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等人正在帐内议事,突闻帐外一阵喧哗,跟着传来一阵喝斥怒骂之声。 众人一惊,忙出帐一看,只见数十名“天龙盟”兄弟团团围住了四位红衣蒙面人,正是“武林教”的四大红衣护法。双方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四位红衣蒙面人一见“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出来,其中一人冷笑道:“堂堂‘天龙盟’,竟是如此待客之道么?” “飞天神龙”钮清不动声色地说:“对待朋友,‘天龙盟’当以美酒敬客;可对待‘贼人’,‘天龙盟’自以铁拳相迎。不知你们此来究竟是‘朋友’还是‘贼人’?” 那红衣蒙面人“嘿嘿”冷笑道:“是‘友’是‘贼’,悉听尊便。不过,我等此来,却是奉教主之命前来邀客。钮盟主,我家教主已在‘迷魂谷’内摆下盛宴,不知你们可有胆量前往赴宴?”话毕,从怀中掏出一张大红金贴,随手一扬,金帖即缓缓向“飞天神龙”钮清身前飘来。 “飞天神龙”钮清伸手一招,已将其接入手中,入手却是甚轻。心知对方在他面前不敢卖弄,仅以一股巧劲掷出。 “飞天神龙”钮清打开请柬一看,大意是“武林教”定于某月某日在某地举行出山大典,届时邀请“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等人莅临观光云云。落款赫然是醒目的“武林教主”“武帝”几个烫金大字。 “飞天神龙”钮清看完后顺手递给身后的“剑帝”张枫等人,笑道:“‘武林教’要正式出山了,邀请我们三日后到‘迷魂谷’去赴宴,我们去不去呀?” “刀王”乔冲大笑道:“‘武林教’要搞‘出山大典’,我们岂能不去好好地‘庆贺’一番?” “剑帝”张枫笑道:“既然人家盛情相邀,我们可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呀!”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那就去好好地‘吃’他一顿吧。”转对四位红衣蒙面人沉声道:“转告你们教主,我们将准时光临。但请告知‘迷魂谷’究在何处?如何个走法?” 那位红衣蒙面人冷冷地说:“只要你们三日后的午时赶到‘七绝岭’下,自会有人接引。我等告辞!”四人转身离去。 刚走几步,其中一人又转身道:“我家教主尚有一言相告,到时若是钮盟主借口溜走了,我们只怕要有所得罪了。” “飞天神龙”钮清不温不怒地说:“你们想怎样?” 那人阴恻恻地说:“也没有什么,只是恐怕就得借‘须弥剑客’、‘天山仙姥’和‘金翅大鹏’三颗人头祭旗出师了。” “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金翅大鹏”蒲天宇果然已落到他们手中了,加上早就被“武林教”所囚禁的“须弥剑客”钮霍柱。“武林教”控制了这三个人质,自然可令得“飞天神龙”钮清及其“天龙盟”诸人不得不受其摆布了。 “飞天神龙”钮清心头狂震,面上却不露声色,仍平静地说:“请转告你们教主,在我们赴约之前,若此三人有毫发之伤,你们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哼哼!告辞。” “不送。” 众人眼看着他们那旁若无人的傲态,一个个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只是未得“飞天神龙”钮清准许,谁也不敢出手拦截。 待四位红衣蒙面人去远,众人方愤愤地转回帐内。 “飞天神龙”钮清长叹一声,苦笑道:“他们既敢公然叫阵,显然是已有了万全的准备。看来,他们的‘内三堂’已训练成熟、功德圆满了。” “刀王”乔冲气愤愤地说:“最主要还是因为我们有人质在那,欲拼有忌呀!” “神刀侠”乔龙说:“我们可以派人先行潜入那‘迷魂谷’中救出人质,再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南海潜龙”游四海苦笑道:“那‘七绝岭’、‘迷魂谷’究竟坐落何处?如何才能找得到?更别说那‘迷魂谷’里肯定会有那莫测高深的机关埋伏、险毒陷阱,绝不亚于龙潭虎穴。想事前救人,谈何容易呀!” “剑帝”张枫道:“我们找了他们六七天,一点影子都摸不着;倒是他们来找我们,一找就着。也许,我们的行踪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他们的监视呀。” “白云大侠”王天倚说:“敌强我弱,敌暗我明。在这荒山野岭里,如果彼等再施以鬼蜮伎俩、暗算偷袭的话,我们岂不危哉?” “流云剑客”张新明说:“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非要把我们引到那‘迷魂谷’中去?难道他们另外还有什么目的?” “袖里乾坤”胡智叹道:“好一招‘请君入瓮’之计呀!在这茫茫荒野里,‘武林教’就算能将我们打败,甚至歼灭,但要想一网打尽,尤其想要留下像盟主这等绝世高手,他们还是没有把握的。如果被盟主或几位前辈跑掉,就可能会成为他们日后的心腹大患。但如果能将我们引诱到他们事先设置好的地方,凭借着他们‘内三堂’的强大实力,当然,说不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力量;再加上一些阴险毒辣的布置,他们自然就能够稳操胜券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道:“到那时,或逼迫我们臣服,或将我们一网打尽,大可随心所欲了。而他们只要除掉了我们这些‘眼中钉’,待再出江湖之时,天下还有何人能与之抗衡?” “剑帝”张枫叹道:“打的果真是好主意呀!” “刀王”乔冲道:“既然我们已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岂能再去钻这个圈套?” “袖里乾坤”胡智苦笑道:“这个圈套不钻不行呀!首先,我们深入祁连山所为何来?其次,既然我们的行踪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又岂能轻易让我们撤走?与其在撤退途中被他们打败、打散,再像丧家狗一样地被他们到处追杀,还不如凭着一股锐气,与他们决一死战,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还有,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岂能不顾及‘须弥剑客’和‘天山仙姥’、‘金翅大鹏’几位前辈的安危?” “剑帝”张枫点点头说:“是呀!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我们得想个妥善的应付之法才行。” 可究竟要怎样对付呢?大家讨论良久,均不得万全之法。最后,众人均把眼睛望向“飞天神龙”钮清。 “飞天神龙”钮清苦笑道:“我们现在是势成骑虎,明知山有虎,不得不向虎山行了。常言道要‘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我们现在对敌是两眼茫茫、一无所知,根本没办法预作方案,只能靠随机应变了。” 稍顿,他又沉声说:“虽然如此,但还是希望大家注意。第一,此去险地,凶险重重,凡事谨慎、小心,遇事见机而行;第二,敌强我弱,我们尽可能以‘天龙阵’应敌,尽量避免孤身涉险。” 他犹豫片刻,又说:“还有,万一大势已去,请诸位尽可能地分头突围,冲出一个算一个,就算为‘天龙’留个种,为日后的武林,多留下一颗抗拒‘武林教’的火种吧。” 这颇有点像是无奈的最后遗言了,直听得众人鼻子酸酸的。大家都知道,若不是预感到此行过于凶危,前途过于渺茫,以“飞天神龙”钮清的个性、为人,岂能说得出这种未战先虚的气馁之言?不由得心情格外地沉重。 就在“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准备赴“武林教”之会的头一天晚上三更时分,“飞天神龙”钮清正在帐内调息养神,突闻帐外传来艾华的一声轻叱,随即就寂然无声了。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一怔,忙悄悄出帐察看,只见两条星飞丸掷般的人影已远出至三十丈开外了。看身形,在后面追赶的正是艾华;那前奔之人身材颇为苗条,似是女子,然观其身法之奇速,足可列入武林“特级高手”之林。 “飞天神龙”钮清唯恐艾华有失,赶紧御气腾身,含尾急追。前面两人身法奇快,不一会儿已翻过了好几座山峰,远出宿营地二十里之外了。 “飞天神龙”钮清追上一个山头,只见前面两人已停身在下面的一块平地上。两人相对而立,另一人赫然竟是位全身黑衣的劲装蒙面人。 只听艾华冷叱道:“看你身手不弱,当非无名之辈,干嘛要藏头缩尾地在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来窥探我们的营地?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是否也是‘武林教’匪徒?”皆因那人虽是黑衣蒙面,却并非“武林教”那种特制的装束,故而艾华也不敢确认。 却听对面那人轻声说:“艾姐姐息怒,小妹此来并无恶意。实是有重大之事欲面见你们钮盟主,还望姐姐通融,请他出来一下。”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银铃,果然是一女子。 艾华一怔,惑然道:“咦!你怎么认识我?你又是谁?你要见我清哥哥,究竟有什么事?”她边说边仔细打量对方,身材颇有点眼熟,声音也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女子黯然道:“小妹乃钮……钮盟主的朋友。今晚实有紧急之事要见他,还望姐姐叫他出来一下,小妹感激不尽。” 艾华疑惑地说:“你是我清哥哥的朋友?我怎从未听他提及过?你有事找他,干嘛不光明正大地去找,非要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来见?这样吧,你有什么事先对我说,我再替你转告就是了。” 那女子犹豫地说:“这……请姐姐原谅,小妹实有不得已的苦衷,非得面见他本人不可。” 艾华不高兴地说:“怎么?难道你信不过我么?” 那女子忙道:“不,不!姐姐别误会,小妹只是……只是……” 艾华冷冷地说:“只是什么?我看呀,你这人定是不怀好意,欲图暗算我清哥哥,是不是?” 那女子急道:“不,不……小妹绝对没有恶意。” 艾华冷笑道:“你若没有恶意,为什么不敢说出来?” 那女子叹道:“事关重大,非钮盟主当面,实不宜转泄于人。” 艾华沉声道:“好一个‘不宜转泄于人’,我今天非得叫你说出来不可。而且,你这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我也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鬼怪。”语毕,一招“神龙探爪”,直向对方的蒙面巾抓去。她本乃性格偏急之人,又久久想不起对方是谁,故想揭开那层蒙面巾来看看。再者,对方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女子,半夜三更偷偷来见她的“清哥哥”,心里也颇不高兴,故亦想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那女子耳听她左一句“清哥哥”、右一句“清哥哥”,心里已隐隐作痛,颇不是滋味。再见她如此咄咄逼人,一股无名火陡然升起,口中冷“哼”一声,说:“你如此欺人太甚,难道我还怕你不成?”左手一格,右手闪电般击出。 艾华冷笑道:“好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身形微动,腾空而起,寒光一闪,剑已出鞘,半空中一招“鹏博九霄”向那少女凌空击下。 忽见一道银虹倏然迎上,“铮铮”数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那少女退了一步,艾华亦被震得落下地来,百忙中略一窥视,只见剑身上已经给划开了一条短短的裂痕,虽然只有一两分长,裂痕也不深,不过如同指甲刮损硬纸一般,但也可以看出对方用的乃是削铁如泥的利器,而且功力也不在她之下,不由心中一凛。 ------------ 第133章 黎玉示警 阻赴“鸿门宴” 以艾华此时的功力,足可与“三剑四侠”诸人比肩。对方这蒙面少女的功力若不是与她旗鼓相当,纵有削铁如泥的利器,也绝不能伤损她的佩剑。因为强弱悬殊,双方兵器一碰,弱者一方的兵器不是被震落,劲力也会给对方抵消了,焉能发挥利器之长? 那少女的动作也是快到极点,方退了一步,趁着艾华佩剑受伤而一怔之际,又立即反扑过来。艾华宝剑一挥,一招“玉女投梭”,疾刺那少女肋下的“愈气穴”。那少女宝刀一抬,突然弯了过来,将她的佩剑荡开。艾华此时方始看清对方用的乃是一柄月牙弯刀。 那少女荡开艾华的长剑,又闪电般扑上,一招“平沙落雁”,刀锋横抹过来。艾华待她刀锋劈到,长剑一挥,与对方的刀尖一触,立即生出一种粘黏之力,将那女子的弯刀引出外门。正要运足十成劲力,将对方的宝刀夺了过来。那少女已是先发制人,刀口下沉,刀尖突然转了个弯,迳点艾华膝盖的“犊鼻”穴。她这弯刀式样古怪,故而招数与一般的尖刀截然不同。艾华初次与她相遇,尚未能完全适应,想不到对方的弯刀竟会从意想不到的方位戳了过来,冷不防几乎着了道儿。 幸而艾华身法轻灵,临危不乱。就在对方的刀尖和她的膝盖只差半寸之际,一个滑步迴身,已是斜窜出一丈开外。但身形尚未站稳,那少女已是如影附形而至,刀光电掣,“唰”地又劈了过来。 那少女刀法奇幻,最古怪的是她这把月牙弯刀,既可当护手钩使用,刀尖还能用来刺穴,一件兵器,兼有刀、钩、笔三种兵器之长。若非艾华近段来苦练钮清所传的“神龙剑法”,并被灌注过三十年的浑厚真元,恐怕早就应付不过来了。 两人渐渐打出了真火,刀风嚯嚯,剑光飞闪,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出手各不相让。转眼已斗了二十来招,一个胜在功力稍强,一个胜在剑法奇妙,二人刚好打了个平手。 隐身山顶的“飞天神龙”钮清,听了两女的对话后,心里暗感奇怪,这少女是谁?怎么自称是我的朋友?与自己交往过的女孩子并不太多,而且听声音亦似有些耳熟,只是没看到面目,一时也不敢确定。 后见两女出手相斗,心中更是一惊。艾华的功力深浅他是知道的,但那少女较之艾华竟是毫不逊色,尤其是她那一套奇幻无俦的刀法,实当得上武林绝学。武林中何时出现了如此功力奇高的少女?她又是什么门派的弟子? 眼见两人如此舍生忘死地厮杀,不由得颇为担忧,伤了艾华固然不好,而那少女既言明是来找我的,万一被艾华伤了,也是不该。 当下不再犹豫,一声沉喝:“住手!”人化狂风,直向两女当中插入。 两女正在狠拼,突闻喝声震耳,同时一惊。尚未醒悟过来,即同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两人向两边硬生生地推开了。随见两人当中已冒出了个英俊倜傥的美少年,正是“飞天神龙”钮清。 艾华忙叫道:“清哥哥,她……” “飞天神龙”钮清一摆手阻住了她的话:“华妹,你且退下,让我和这位姑娘讲几句话。”转对那少女抱拳一礼,说:“这位小姐请了,不知你深夜寻找在下有何要事?” 那少女乍见“飞天神龙”钮清现身,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心神一乱,几乎把持不住,真想投入他那宽厚的怀抱里痛哭一场。然眼见钮清与艾华那亲热的样子,不由芳心大痛。又听钮清对她那么生疏的问话,气得冷“哼”数声,一跺脚,转身闪电般疾驰而去。 “飞天神龙”钮清眼见她先时那么急着要见自己,此时见了面,却又一言不发拔腿就跑,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啦?怎的还未说话就跑了?是哪儿得罪她啦?他可真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待得醒悟过来,那少女已远出数十丈之外了。“飞天神龙”钮清忙叫道:“小姐,你等等,有话请说清楚再走。”拔腿向她追去。 艾华眼见“飞天神龙”钮清突然去追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忙叫道:“清哥哥,你……” 尚未说完,已远远传来钮清的声音:“华妹,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艾华愣怔当场,望着空寂的夜空,气得她狠狠地一跺脚,转身愤愤而去。 “飞天神龙”钮清紧追那蒙面少女,直翻过好几座山头,前面那少女竟突然失踪了。不由暗惊,此女好快的身法! 正当他茫然四顾之时,突闻一阵“铮铮淙淙”的琵琶声,随之夜空中飘来一阵少女哀怨的歌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却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是南唐后主李煜国破被掳后,一腔郁闷无可发泄,含泪填写《虞美人》以抒胸怀。 此时,在这寂静的月夜里,从一个少女口中忧伤地唱出,更增忧愁、郁闷难消之感。 “飞天神龙”钮清循声觅去,但见一棵大树底下,端坐着一位玄衣少女,长发披肩,背向着他,看不清面目。但看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歌声已止,余音缭绕,那玄衣少女呆坐着不言不动,仿佛一具木雕。 “飞天神龙”钮清走到她的身后,轻声叫道:“姑娘,你……噫!”原来,他发现那少女双肩耸动,尚隐隐传出抽泣之声,不由一怔,呆愣着说不下去了。 稍倾,“飞天神龙”钮清又道:“小姐,你……如果是我妹子对你不好,在下向你赔罪了。” 哪知,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那少女哭得更厉害了。 “飞天神龙”钮清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良久,那少女才缓缓停住了哭泣,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飞天神龙”钮清涨红着脸,说:“小姐,你……你找在下有什么事?” 那少女仍然冷冰冰地说:“现在没事了。”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讪讪地道:“小姐……我们以前是否在哪儿见过?” 那少女的身子不由得轻轻一颤,随即又冷冷地说:“我怎么能认识堂堂的‘天龙盟’盟主。哼!你现在有了华妹妹,哪还能记得我这苦命之人呀!” “飞天神龙”钮清一愣,这话从何说起,自己和华妹在一起,又碍她什么事了?听这话声,似乎还有一股醋味似的。 陡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心神猛震,嘴唇嚅动了好几次,终于讷讷地说:“你……你是黎……黎姑娘?” 那少女猛地站起,转过身来,现出一张似带雨梨花般楚楚可怜的脸庞,可不正是当年曾救过“飞天神龙”钮清一命、后又与之有了肌肤之亲的黎玉? “飞天神龙”钮清抑不住心头的狂震,激动地走上前去说:“你……你果真是黎姑娘……你……你还好么?”双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黎玉的一双纤纤玉手。 黎玉双手被“飞天神龙”钮清握住的瞬间,全身犹如触电般地一震,她仿佛突然全身无力,身子一软,缓缓地向后便倒。 “飞天神龙”钮清大惊,赶紧伸手将她扶住,急促地说:“黎姑娘,你怎么啦?” 黎玉闭上眼睛,身子则趁势缓缓倒入了“飞天神龙”钮清的怀里。枕着钮清宽厚的胸膛,鼻中闻着从钮清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的男性气味,耳听着钮清急促的呼唤,她陶醉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似乎多日来的相思之苦,在这一刹那间得到了补偿。 “飞天神龙”钮清目注黎玉那微带红晕的嫩脸,突然心头一震。就是这张脸,就是这张多年来时常萦绕在心头的脸,而后来又惧怕见到的脸,现在却实实在在地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飞天神龙”钮清突然察觉到自己心底的一个秘密,就是自己四年来一直不能忘怀的一个人,就是黎玉。就算是与艾华、何芸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能忘怀黎玉的倩影。这不仅仅是因为与她有了合体之缘的关系,而是潜藏在心底里、很久以前就有了的感觉。 “飞天神龙”钮清的心中一阵激动,伟岸的身躯也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环抱住黎玉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正陶醉在甜蜜的遐想中的黎玉,突被钮清这轻微的震颤所惊醒,陡然回复到现实当中,发现自己竟被钮清抱在怀里,不由一惊而起,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唰”地蹦出了数丈之远,扶着一棵树干,还在不住地喘息,双颊火辣辣的,心头似小鹿般乱闯。 “飞天神龙”钮清被黎玉这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讷讷地说:“黎姑娘,你……你……我……我……” 黎玉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心头的激动,回头一见“飞天神龙”钮清那手足无措的尴尬之状,不由嫣然一笑。 “飞天神龙”钮清被她笑得心中一荡,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黎姑娘,你真美!” 黎玉满脸羞红,心中甜甜的,口中却啐道:“清哥哥,你怎的倒不正经起来了?是不是被你的‘华妹妹’教坏了?” 在这情浓意迷之际,她突然提起艾华,岂不大煞风景? 然“飞天神龙”钮清却心头一震,突然想起她今晚来找自己,绝不仅仅是为了来看自己,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事情。遂试探着说:“黎姑娘,你今晚来……是否还有……” 黎玉猛然想起今晚来找“飞天神龙”钮清的目的,忙收摄起荡漾的心神,抬头目注“飞天神龙”钮清道:“清哥哥,你们明天是不是要去赴‘武林教’之会?”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说:“是呀,你怎么知道?”话刚出口,随即愰然。她本来就是“武林教”中之人,自然有可能知道此事。无形中,心头又涌上了一层阴影和愁闷。 黎玉恳求道:“清哥哥,我求你明天别去了,好不好?” “飞天神龙”钮清惑然道:“为什么?” 黎玉吱唔道:“因为……因为那地方太危险了。” “飞天神龙”钮清心头一热,原来,她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遂感激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不能不去呀!” 黎玉凝视着“飞天神龙”钮清的眼睛,说:“是不是因为你爹‘须弥剑客’、还有‘天山仙姥’和‘金翅大鹏’,都控制在他们手中?”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说:“这也是必须要去的理由之一。” 黎玉低头沉思稍顷,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正色道:“清哥哥,只要你不去涉险,我想办法替你把人救出来。”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道:“你替我救人?” 黎玉认真地点点头说:“不错,难道你信不过我?” “飞天神龙”钮清静静地注视着黎玉,见她满脸坚毅之色,心中极为感动。他走到她的身前,紧握住她的双手,诚挚地说:“黎姑娘,谢谢你。只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岂能让你替我去冒险?而且,事情恐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且不说你单枪匹马能否救出人来,就算能平安救出,万一事情败露,你咋办?” 黎玉不在乎地说:“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大不了我离开‘武林教’而已,反正,我早就不想待在那儿了。” “飞天神龙”钮清愕然望着黎玉,真不知道她在“武林教”中究竟是什么身份。四年前那位红衣“二护法”称她为“公主”,她是什么“公主”?难道,她是那“武林教主”的女儿? ------------ 第134章 飞越天堑 群豪闯“奇阵” 黎玉见“飞天神龙”钮清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一红,忸怩地说:“清哥哥,你在想什么?” “飞天神龙”钮清收回心神,掩饰地说:“没,没什么。” 黎玉道:“那你是不是答应我不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苦笑道:“就算不为了救人,我们另外还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这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更何况,我们既然一直都处在‘武林教’的监视之下,就算想不去,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走得掉的。” 黎玉想想,也确实如此,“天龙盟”进得了祁连山,再想出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但“飞天神龙”钮清若想拔腿一走的话,恐怕“武林教”还无奈他何。只是,以“飞天神龙”钮清的个性、为人,他岂能为了危险独自逃走? 黎玉长叹道:“唉——那‘迷魂谷’里,可说是步步凶险、处处惊魂,稍一不慎,就可能尸骨无存呀!” “飞天神龙”钮清安慰她道:“你放心,只要我们步步谨慎,小心应付,相信必能化险为夷的。” 黎玉摇摇头道:“不可能的。只要你们进了‘迷魂谷’,就不可能再出得来。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武林教’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强大。可以这么说吧,‘武林教’现已露面江湖的,尚不及他们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更何况,还有那遍布谷内每一个角落的各种机关陷阱,更是凶险万状。”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虽早有预感,但得到黎玉的亲口证实,仍不免心头一震。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心神,镇静地说:“我知道,他们真正的力量就是所谓的‘内三堂’。” 黎玉诧然道:“你也知道有‘内三堂’?”稍顿又急促地说:“可是,除了‘内三堂’,还有……还有……” “飞天神龙”钮清惑然道:“还有什么?” 黎玉为难地说:“清哥哥,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飞天神龙”钮清颇能理解她的处境,她能冒着“叛教”之险前来示警,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还能再要求她什么呢?毕竟,她仍是“武林教”中之人,而且在教中的地位可能还不低。 他诚恳地说:“我能理解,你能冒险前来示警,就已经非常感谢了。” 黎玉道:“看来,你是必须要去的了?” “飞天神龙”钮清严肃地点了点头。 黎玉长叹一声,说:“清哥哥,你多保重!我会在暗中助你的。”转身拾起扔在地上的琵琶,黯然而去。 刚走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庄重地说:“清哥哥,你听着,万一你此去不幸遇难,小妹也绝不独活。”字字铿锵有力,那种誓同生死的真挚深情,听得钮清两眼涩涩的、心潮澎湃激荡,久久难以平复。 待他再回过神来,黎玉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赴“武林教”之会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飞天神龙”钮清与所有人员的心情均是异常沉重。他们都很清楚,此一去,不但关系着他们个人的生死存亡,也关系着今后武林的命运。可以说,这是“天龙盟”与“武林教”的最后决战,也是武林正邪之间的最后拼搏。一旦“天龙盟”得胜,则江湖从此安宁。反之,则将使整个武林永伦魔掌。 至于这场大决斗的最终结果究竟如何,他们都不愿意、也不敢去想,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了! 他们于午前准时赶到了“七绝岭”下。但见此岭险峻峭拔,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里,似隐透出无穷杀气,看上去好不骇人! 他们刚一驻足,陡闻一声阴沉的冷笑:“钮盟主,鄙人已恭候多时了。”随着话声,一位身着白衣、面如冠玉的美少年从一处秃崖上缓缓飘下。 那秃崖离地足有三十余丈高,从他那轻若鸿毛的优雅姿势里,不难看出来人功力极高。 “白云大侠”王天倚乍一认清来人面目,陡然气往上冲,怒喝道:“好小子,今天看你还往哪里逃?”拔剑便欲动手。 原来,来人正是曾假“飞天神龙”钮清之名到处为恶江湖、“乾坤堡”被钮清所擒后又被人救走了的“玉面哪吒”黎刚。 “飞天神龙”钮清眼见“白云大侠”王天倚欲拔剑扑上,忙拦住他说:“王大侠,且先问个清楚,待会再跟他算账不迟。” 转向黎刚沉声道:“阁下在此相候,不知有何贵干?” “玉面哪吒”黎刚冷冷地说:“奉鄙教主之命,特来迎接贵盟赴会。” “飞天神龙”钮清不动声色地说:“那就请带路吧!” “玉面哪吒”黎刚狞笑道:“鄙教主已在‘迷魂谷’里摆下酒宴,恭候各位大驾。不过,这酒可不好喝呀,各位自信能喝得下么?” “飞天神龙”钮清淡然道:“自古道‘宴无好宴、酒无好酒’。贵教主的酒我们喝不喝得下,自不劳阁下担心,你只管带路便是。” “玉面哪吒”黎刚冷哼数声,转身朝前走去。 “飞天神龙”钮清低声叮嘱众人:“已近贼巢,提高警觉。”即紧蹑其后而行。 “玉面哪吒”黎刚引领众人,翻过两道山岭,穿过三条峡谷。一路上走的尽是崎岖难行、人迹罕至之处,有时甚至就是从荆棘丛中钻过去的。 待穿过第三道峡谷后,眼前突然一亮,耳中亦传来如雷的轰鸣声。凝目一看,峡谷的尽头处竟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绝涧。涧底水声轰鸣、水雾弥漫。侧壁是一面陡峭的高崖,其上满布青苔、滑不溜足。此外已再无去路可走。 众人正自疑惑,只见前行的“玉面哪吒”黎刚冷冷一笑,突然纵身而起,落向那滑不溜足的峭壁之上。就在他身躯接近峭壁的刹那,足尖一点,身形再次向前纵起。如此每隔丈许,足尖就疾点峭壁一次,不一会儿,已远出十余丈之外了。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这才看清,原来那峭壁上每隔丈许,就有一块微露出青苔的石笋,若不仔细观察,着实极难发现。不过,就算知道有这么一条“石笋”路,若轻功没有一定的火候,也只能望“壁”兴叹了。 “飞天神龙”钮清回头对“流云剑客”张新明和陕甘义军首领“双枪将”闻杰等人吩咐道:“此处绝险之地,你们且挑选几个不太善长轻功的兄弟留下把守,也算是替大家留一条退路吧。”随对众人道声:“我先过去看看,若是没有意外,你们再随后过来。”一提气,身子已轻飘飘地向那峭壁飞去。 身后传来“袖里乾坤”胡智的叫声:“盟主,千万小心暗算。” 是呀!在如此险要之地,若是敌人设下埋伏,当真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过”了。 但见“飞天神龙”钮清一直向前飘去,几乎足不沾地,宛若神人般地御风而行,直看得“天龙盟”众人和陕甘义军耸然动容。 这段峭壁“石笋”路共有三十来丈长,“玉面哪吒”黎刚一路飞纵,当跳完最后一级,他得意地扭头一看,却几乎和一个人碰了鼻子。 “玉面哪吒”黎刚大骇,迅疾运掌护身,同时疾退丈余。他惊骇地看着身后的“飞天神龙”钮清,对方竟能像鬼魅似的无声无息地跟在他的后面那么近,而他竟毫无察觉,这简直不可思议。 “飞天神龙”钮清淡淡地说:“这段路程果然有点奇特,不过还难不倒我们。我看阁下脸色不佳,是否需要休息一下再走?” 稍顷,“天龙盟”及陕甘义军众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过来。最后一个压阵的是“双枪将”闻杰,他过来后对钮清悄悄伸出一只手掌晃了一下,意思是除留下五人外,其余的都过来了。 “玉面哪吒”黎刚冷“哼”一声,扭头继续朝前走去。 “飞天神龙”钮清暗自惊凛:“这‘武林教’的‘秘巢’果然凶险之极,光一个入口就如此隐秘奇险,此去还不知要经过多少危险哩。” 又继续前行约百十来丈,迎面是一片宽广的石林,严严地堵住了去路。犬牙交错的怪石凌乱地竖立着,左一块、右一块,看似杂乱无章。但前行的“玉面哪吒”黎刚的脸上却突然掠过了一丝狡黠的微笑。然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变化,亦未能逃过“飞天神龙”钮清的神目。他突然心中一动,停下步来,仔细地观察着那石林。身后众人见“飞天神龙”钮清停了下来,也都跟着停下来察看。 “剑帝”张枫凝重地说:“盟主,这石林好像有些古怪。” “袖里乾坤”胡智接道:“不错!那些巨石看似凌乱,其实却暗合一个极厉害的石阵,看阵式极似三国时诸葛武侯所留的‘八图阵’。只是……听说‘八图阵’早已失传,怎么又会在此处出现?” 众人尚未作答,前面的“玉面哪吒”黎刚已冷冷地说:“阁下果然好眼力!只是,阁下虽能看得出,却能通得过么?”言毕,他头也不回地直入阵中,转瞬已不见了踪影。 “袖里乾坤”胡智反复观察、默默推算。良久始道:“此阵博大精深,神妙万方,里面危机重重,可说得上是步步惊魂。盟主与各位请在此稍候,待属下先去探探虚实。”言罢纵身入阵,身形立即隐没在乱石之中。 约莫顿饭工夫,人影一闪,“袖里乾坤”胡智已闪出石阵,长吁一口长气,道:“好险!” “飞天神龙”钮清忙问:“胡军师,里面怎么样?能否通过?” “袖里乾坤”胡智点点头说:“幸亏布阵之人尚未摆全,仅排了壹佰零捌道门户,尚可勉强通过。” “剑帝”张枫愕然道:“‘八图阵’八八六十四道门户,这里怎么布了一百零捌道门户?” “袖里乾坤”胡智说:“‘八图阵’共有两个,一正一反,加起来共有壹佰二十捌道门户。诸葛武侯当年在四川鱼腹浦江边,摆下了‘八图阵’,围困住东吴大将陆逊的数十万大军。想那陆逊也是才智之士,他能够火烧连营七百里,必定谙熟韬略,怎会给几十堆乱石头困得一筹莫展?奥妙就在‘八图阵’本身,一正一反,一阴一阳,致令陆逊束手无策。” “剑帝”张枫叹道:“老弟真是学究天人,原来‘八图阵’中尚有如此奥妙。今天幸亏有老弟在此,否则我们在这第一关上就输给‘武林教’了。” “袖里乾坤”胡智歉然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能侥幸通过,实乃此阵尚未布全,以致留下了空隙。不过,此人能布下一百零捌道门户,也确实是绝世奇才了。看来,‘武林教’中奇才异能之辈着实不少,我等此去,尚须特别谨慎哩。”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说:“不错,我们进去之后千万小心。” “袖里乾坤”胡智领着众人依次进入阵中。众人方一入阵,突感眼前一暗,似走进了高耸入云的巨石夹缝之中,随见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更有磨盘大的巨石向他们当头砸下,惊得众人赶紧运功抵挡。一时间,刀光剑影、掌风激荡,场面更加混乱。 “袖里乾坤”胡智急叫道:“这是幻象,大家不要惊慌,干脆闭上眼睛,一个一个地手拉着手,只要跟着前面的走就是了。”众人依言照办,幻象果然消失。 也有部分胆大和功力较高者,虽也前后手拉着手,却仍大睁着眼睛好奇地四处观看。只见“袖里乾坤”胡智领着众人,左一转右一拐,在石林中穿来绕去,有时明明看见迎面是一堵高大的石壁,但胡智却视如不见,仍是直向着石壁“撞”去。但奇怪的是,那“石壁”竟然一“撞”就消失不见了,展现在眼前的又是一条通道。不一会儿,众人眼前一亮,已从另一方出了石阵。 等在出口处的“玉面哪吒”黎刚双眼睁得溜圆,惊讶地望着众人。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些人竟能顺利地通过了“八阵图”。因为据他所知,若无他们本教中人接引,至今尚无一人能够自行走出此阵的。看来,这些人中果然有高明之士。 “飞天神龙”钮清见“玉面哪咤”黎刚满脸惊骇之色,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遂淡然道:“贵教的‘八阵图’果然不同凡响啊!” “玉面哪吒”黎刚宛如斗败的公鸡,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掉头往前走去。又走了百十来丈,迎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他们正行的小径则径直穿林而入,凝目一看,林间树梢似隐透出一层淡淡的云雾,显得极为诡异。 “袖里乾坤”胡智低声说:“盟主,小心!这又是一个奇阵,而且杀气更重。” ------------ 第135章 壮怀激烈 群豪入虎穴 “飞天神龙”钮清脚步一停,目注“玉面哪吒”黎刚,道:“贵教的奇门大阵可真奇妙,是否还要再考较我们?” “玉面哪吒”黎刚没精打彩地说:“算了。贵盟人才济济,连‘八阵图’都难不住你们,想来这‘七煞图’就更不在你们的话下了。也不用再耽误时间了,你们就跟着我走吧。” “飞天神龙”钮清迅即以“传音入密”之术通知众人:“林中之阵极为凶险,各人要注意前面一人的落脚之处,千万不可走错一步。” 众人跟着“玉面哪吒”黎刚进入阵中,但见此阵又另有一番奇妙,高耸的林木遮天蔽日,到处是阴风凄凄、鬼影曈曈,宛若走进了鬼蜮地府,隐隐有肃杀之气,直看得众人心往下沉。这还是未触动任何机关的状态,若是一步踏错触发了阵势,就不知又是何种光景了。而“玉面哪吒”黎刚领着众人所走的路径亦颇为稀奇,平坦宽敞易行的地方不走,却专找不易察觉的秘密径道而行。约顿饭光景,众人眼前一亮,终于走出了此阵。 “玉面哪吒”黎刚拱手道:“此去已经不远,往前直走即可。在下就先走一步去向教主禀报了,你们随后来吧。”言罢将身一纵,即向前飞窜而去。 待“玉面哪吒”黎刚去远,“袖里乾坤”胡智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连声道:“好险!好险!” 众人这才注意到“袖里乾坤”胡智的脸色颇为苍白,显然是方才在阵中紧张过度所致。 “剑帝”张枫愕然道:“胡老弟,什么‘好险’?” “袖里乾坤”胡智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尤有余悸地说:“属下是说这‘七煞图’果然厉害,刚才若非那‘玉面哪吒’黎刚领路,我们恐怕还真的难以走出此阵哩。” “剑帝”张枫一惊,说:“难道此阵较‘八阵图’尤为厉害?” “袖里乾坤”胡智摇摇头说:“并非这‘七煞图’较‘八阵图’更为厉害,而是因为他们所排下的‘八阵图’尚未摆全,故而属下尚能勉强进出。但此‘七煞图’则不同,不但奇诡之极,更且邪恶绝伦,实在是凶险万状,稍不留意,即可能尸骨无存。” “南海潜龙”游四海突然道:“我刚入师门时似曾听鄙师祖提及过‘七煞图’,好像是一前古魔头所遗,据说已失传数百年了,怎的竟会在此出现?” “飞天神龙”钮清叹道:“想不到失传已久的古时邪正奇阵均在此地出现了,‘武林教’中还真有不少奇才异士哩!我们此去,说不定还有更加凶险恶毒的布置,还望各位保持高度警觉。” 艾华轻拍胸口说:“刚才黎刚那贼子若在阵中偷偷溜走,或是乘机暗袭,我们岂不危险?” “飞天神龙”钮清道:“他不敢!因为他一直处在我的劲力控制之下,只要他一有异动,首先倒霉的必定是他。” 众人再往前走,虽仍在狭窄幽深的峡谷中绕行,却未再受到阻碍。既未再遇上什么阵式,也未碰到什么埋伏。 前行二三里,前面豁然开朗。展现在众人眼前是一片足有数百亩大小的平地,周围全被高耸入云的峭壁所包裹,整个椭圆形峭壁浑然一体,仅他们进来处的峡谷似被神斧劈开的一条裂缝,作为进出的唯一通道。平地上绿草如茵,壁间山花漫烂,好一片仙境般的世外桃源!哪像一处即将展开惨烈厮杀的大屠场? 此时,草地上已集聚了不少的人。正对“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的那一面,当中一张金漆龙椅上,端坐的正是那身着金黄色长袍的“武帝”,在他右后侧的一张椅子上端坐的竟是一位橙衣蒙面人。“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尚是初次见到“武林教”中除了“金衣”、“红衣”、“黄衣”、“黑衣”蒙面人之外,竟还有橙衣蒙面人,不由对他多看了一眼,只可惜他全身都裹在袍子里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出他身材瘦长。从他所坐的位置看来,其身份似乎仅低于“武林教主”“武帝”,他是谁? 这两人的身后并排放着七张太师椅,第一张尚空着,第二张坐的是“玉面哪吒”黎刚,第三张上坐的赫然竟是“乾坤堡”的“四姣”之首杨玉凤。难怪她在“乾坤堡”中神秘地失踪了,原来是秘密来到这里集训了。从二人的座次看来,他们在“武林教”中的地位极高。杨玉凤的后面坐的是四位红衣蒙面人,显然就是“武林教”仅存的四位护法。 第三排放了十余张椅子,却只坐了三位黄衣蒙面人。 再后面则笔直地挺立着足有三百名佩剑紫衣中年大汉,一个个虽如泥塑般地站着不动,但从他们身上却似弥漫出一股浓重的杀气。从他们那怒凸的太阳穴和神光外露的双眸看来,这些人个个身手高强。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暗自揣度,他们每一个人的功力绝对不亚于“特四级高手”。 在左面石壁下挺立着大约两百名佩剑着青衫的少年,右面石壁下则挺立着约两百名佩剑的绿衫少女。这些少男少女,同样是目不斜视、全身充满着杀气。他(她)们虽都是些二十多岁的少年男女,但其功力之深,却足可以列入武林一流高手。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暗忖,今日欲生出此绝地,恐怕是难上加难了。不说那些坐着的高手,光是站着的这七百来人,不论是从人数的众寡、还是功力的深厚,都远远地超过己方众人。看来,今日果真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见“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均是神情肃穆,心情颇为沉重。显然,他们可能也有与自己一致的看法。 其实,“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哪里知道,这七百位高手才是“武林教”的真正实力,他们都是经过极严格而又残酷的手段训练出来的超级杀手。 早在三十年前,“武帝”仗着其超绝的身手,巧取豪夺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并从天下各地盗取骨骼、资质出众的童男一千名。又掳劫大批精英高手加以控制,令其担任教习,对这些童男集中加以训练。他们训练的手段也极为残酷,先让教习传授他们武功,然后让他们以所学的武功相互搏杀、强存弱亡地进行淘汰,最后就只剩下现在的三百名高手了。 试想用如此残酷的手段训练出来的弟子,哪能不具有超人的智慧和功力?而那些可怜的教习,在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心血之后,除死心塌地投效“武帝”之外,均遭杀害。如“武林教”的八大红衣护法及在“乾坤堡”中充当欧阳天替身的“东海蛟”等人,均为当年幸存下来的教习。 二十年前,“武帝”野心勃勃,意图雄霸武林,进而称雄天下。遂在武林各大门派及朝中重臣家中收买、安插潜伏人员,欲一举成事。哪知一着不慎,那只藏有全部起事计划及所有潜伏人员名册的“金狮令”,却被“须弥剑客”钮霍柱无意中得去。 “武帝”做贼心虚,被迫取消了马上起事的打算。此时,他始感除了要善于利用他人的力量、因人成事之外,还必须要有自己强大的实力。 于是,他在采取各种手段,威逼利诱,网罗大批黑白两道的高手为其所用之外。又以同样的方式方法、手段,分别盗得资质上乘的童男、童女各一千人,加以残酷的训练。 又经过近二十年的训练,那二千名童男童女,经过强存弱亡式的淘汰,已分别剩下现在的两百名少男和两百名少女。同时,从前安插在各大门派中的潜藏人员,大多数又重新取得了联系。 “武帝”踌躇满志,认为时机已经成熟,遂将三百名壮男、二百名少男和二百名少女分别组成“天微堂”、“天市堂”和“紫薇堂”,称为“内三堂”;将所网罗的黑白两道高手编成“青龙堂”、“白虎堂”、“玄武堂”、“朱雀堂”和“麒麟堂”,称为“外五堂”。 终于,“武帝”在三年前,趁西域准噶尔头人叛乱之机,正式打出了“武林教”的旗号,意欲将武林合为一“教”。他先指令各大门派潜伏人员以“归心丸”一举控制了各大门派,同时指令“外五堂”以飓风之势横扫武林。 正当大事即将可成之际,却突然凭空冒出了个“飞天神龙”钮清,而几乎消失了六十多年的“天龙盟”又重新恢复起来了。“乾坤堡”一役,“外五堂”损失大半,这虽然隐含“武帝”“驱虎吞狼”之意,但亦可看出“飞天神龙”钮清等“天龙盟”人物的实力不可轻视。 阴险狡猾的“武帝”感觉“天龙盟”已成为他成功路上的最大障碍,暗忖:若调“内三堂”出山对付“天龙盟”,固然有希望将其一举加以歼灭,然自身亦必将损失惨重。这“内三堂”可不同于“外五堂”,乃系自己一手培植出来的嫡系、精锐,若轻易拿出来与“飞天神龙”钮清的“天龙盟”拼个两败俱伤,将来又拿什么去统治武林?于是,他急令“内三堂”赶紧分别操练“诛仙阵”、“戮仙阵”、“迷仙阵”三座前古奇阵,意图以极厉害的阵式来达到最大限度地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目的。 三天前,三座奇阵终于练成了。正好,“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率“天龙盟”及陕甘义军亦追到了祁连山中。于是,“武帝”就将计就计,干脆派人将众人引入绝地,利用强大的武力和周密的布置,若能迫使“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屈为己用,自然又可以作为自己的炮灰;否则,亦可趁机将其一网打尽,以扫除他们出山后的障碍。 此时,“武帝”见“飞天神龙”钮清等人果然已如愿进入了罗网,不由心中暗喜。他站起身来“嘿嘿”笑道:“钮盟主果是信人!”遂将手一挥,沉声道:“客人已到,摆酒宴客!” 随即,他身后峭壁上一块宽约五尺、高达丈余的巨大石壁,突然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数寸,然后缓缓滑向山腹,现出一个高大的洞门来。 接着,从洞内鱼贯走出三四百名黑衣蒙面人,在十余位黄衣蒙面人的引领下,分别搬着桌椅、端着酒菜。顷刻间,就在空地中央摆上了百十来桌丰盛的筵席。然后,那些黄衣、黑衣蒙面人又依次走回那石洞,巨大的石门又缓缓恢复了原状。 “武帝”将手一伸,道:“钮盟主及各位朋友远道而来,本座略备薄酌,以表地主之谊。请!” “飞天神龙”钮清淡淡地说:“教主美意,在下等心领了。只是,教主邀我等来此,当不仅是为了饮酒的吧?” “武帝”哈哈一笑,道:“钮盟主快人快语,果然爽快。不错,本座邀诸位前来,确有一件小事相商。但现在还是请各位入席饮酒,席终再叙如何?” “飞天神龙”钮清道:“还是先谈正事要紧,否则,酒菜食之也无味。” “武帝”沉吟片刻,说:“也好,那就撤下去吧!” 随着话声,那洞门又开,那些黄衣、黑衣蒙面人走出来将桌椅、酒菜一古脑地又搬进洞里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目注“武帝”说:“教主现在是否可说了?” “武帝”点点头,缓缓地说:“自古以来,武林中波谲云涌,凶杀不断、纷争不止。这都是因为武林门派各异,各自为政,互不统属。若是武林各派能合而为一,大家都成了一家人,就可以同心协力,共同维护武林安宁,自然就可消除仇杀、减少纷争了。本教为天下武林计,欲成此一壮举,故而特邀钮盟主等来此共商大计。” “飞天神龙”钮清凝重地说:“教主的志向似乎颇为宏大。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均有各自的传承与宗旨,岂能轻易臣服于一人之下?” “武帝”肃然道:“大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凡举事之初 ,总有不明良苦用心之士及故意从中挑拨破坏之徒。所以,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对少数人加以制裁也是必要的。” “飞天神龙”钮清道:“教主之意是要用铁腕手段排除异己,从而达到武林一统?” ------------ 第136章 身陷绝境 群魔现原形 “武帝”森然道:“本教既已决定要光明正大地正式出山,当然要与天下所有武林中人和平共处,作为异己者自然不能共存。” “飞天神龙”钮清冷冷地说:“既然教主的意旨只能顺从,哪还有什么商讨可言?” “武帝”摇摇头说:“这要看对谁而言,对你们自然不一样。” “飞天神龙”钮清道:“我们又有何不一样?” “武帝”道:“因为你钮盟主年少有为、学究天人,武功、声望甚隆;而‘天龙盟’中也尽多奇才异能之士。如果 ‘天龙盟’与‘武林教’先合而为一,相信天下就再也无人敢于作对了,这在无形中就可以避免很多的杀戮。” “飞天神龙”钮清淡然道:“教主的意思是要我们‘天龙盟’率先投降,给天下武林做个表率?” “武帝”道:“不是投降,而是合并。而且只要盟主答应,本座将委以副教主之重任,‘天龙盟’现有人马亦可单独成立一堂,仍归盟主指挥。钮盟主意下如何?” “飞天神龙”钮清道:“教主之言甚是动听,开出的条件也不错。奈何我‘天龙盟’的宗旨是除魔卫道、维护武林安危。而偏偏‘武林教’之所做所为,却是奴役武林、荼毒天下百姓,甚至勾结外掳等罪不容赦之事。道不同,难以为谋呀!倒是教主如果愿意解散此一邪恶组织,从此改邪归正,本盟负责替教主向天下武林同道说项,求他们宽恕你从前的罪过。教主以为如何?” “武帝”“嘿嘿”冷笑道:“钮盟主骂是骂得痛快。不过,依本座看来,钮盟主也只不过是一个欲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的糊涂虫而已。” “飞天神龙”钮清道:“此话怎讲?” “武帝”阴笑道:“你也不看看,除此之外,你们今天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飞天神龙”钮清道:“何以见得?” “武帝”诡笑着伸手向那些呆立着的“武林教”徒一指,说:“其一,本教这些弟子,每人都练过几年庄稼把式,而且还练了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联手合博之术,盟主自信能通得过么?其二,令尊及戴、蒲两位尚在本教作客,相信盟主不会不顾及他们的安危吧!其三,实不相瞒,各位所站立之地底下,已贮藏了数千斤的烈性炸药,一旦引爆,此地之任何人也难逃劫数。所以嘛……嘿嘿!” 众人听他娓娓道来,不由得又惊又怒。且不说他们手中尚有人质,就凭“武林教”选择如此绝险之地,四面峭壁耸天,后有邪门奇阵阻路,地下埋有烈性炸药,就已将他们逼入绝境了。更何况所有“天龙盟”众加上陕甘义军,总共也不过四五百人,且不说“武林教”另外是否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实力,单凭那七百名“内三堂”弟子,不论是从人数、还是功力,他们均非其敌。在如此绝境之下,别说是救人,就是他们能否逃出生天,几乎已成痴想。 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尽可能多地拼掉几个贼人,为后来的武林正义之士减轻一些压力。 当然,若能与贼人们拼个同归于尽,那就更是武林之幸了。 “刀王”乔冲虎吼一声:“老贼,没想到以你‘武帝’的声名之高,竟然也这么卑鄙无耻,老夫与你拼了。”说着就要往前冲。 “飞天神龙”钮清忙拦住道:“前辈暂请冷静。我们身处险地,只能出奇制胜。且静看事态变化,再见机行事吧。” 又转对“武帝”说:“死生由命,我们既然前来赴约,就没有再回去的打算,你们还有什么阴险毒辣的手段,就一起拿出来吧。” “武帝”冷笑道:“原来,当今武林声名正如日中天的‘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也只不过是个不孝之子、不义之徒。” “飞天神龙”钮清朗声道:“在下为人怎样,武林中自有公论。似乎还轮不到阁下来非议吧?” “武帝”阴笑道:“你不顾及令尊和‘天山仙姥’、‘金翅大鹏’二位‘天龙’前辈的安危,是为不孝。你为了逞一己之英雄,而置所有‘天龙盟’及仗义随你而来的陕甘义军这么多人的生命而不顾,是为不义。难道不是不孝之子?不是不义之徒?” “飞天神龙”钮清的心中隐隐作痛,这确实是让他颇为内疚之处。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众人,见众人均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定之色,心中在内疚之余亦颇为感动。 他回过头来目注“武帝”,沉声道:“忠孝仁义亦有轻重大小之分,为了天下苍生,只能舍小孝而取大孝;为了武林安危,也只能舍小义而存大义了。我相信与我同来的所有英雄豪杰,都有这种觉悟,你就不用操心了。” “剑帝”张枫朗声道:“对!凡我‘天龙盟’弟子,誓与盟主同进退,为武林正义而死,虽死何憾?” 陕甘义军首领“双枪将”闻杰接着说:“为了天下苍生,我陕甘义军愿抛头颅、洒热血,誓与‘武林教’血战到底。” 身后所有之人同声怒吼:“誓与盟主同进退!誓与‘武林教’血战到底!”声震寰宇,气壮山河,让那些雕塑般伫立的“武林教”人士的脸上也微微一变。 “武帝”冷冷地说:“好!既然你们如此的冥顽不化,非要逆天行事,可就怨不得本座了。那就各凭武功一决生死吧!” “飞天神龙”钮清朗笑道:“教主即以武功自负,在下不自量力,就先接教主几招神奇的绝学试试。”言毕举步欲往场中央走去。 “武帝”冷笑道:“今日是你我两大阵营生死存亡的大决战,岂能与你一个一个地徒耗精力和时间?待本座将你们全部消灭之后,如果你还能侥幸活下来的话,本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言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面上锈“金狮”的黄色三角小旗,高高举起。 随着“金狮”令旗的举起,那三百名紫衣中年汉子、两百名青衫少年和两百名绿衣少女,全都“唰”地一声拔剑出鞘,剑尖斜指天空,动作整齐划一,霎时宛若布下了三座剑山。 那坐着的橙衣蒙面人、红衣蒙面人、黄衣蒙面人以及“玉面哪吒”黎刚、杨玉凤等,也全都霍然起立,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突听“剑帝”张枫叫道:“教主既称‘武林教’要正大光明地征服武林,难道还要这么藏头缩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武帝”一怔,说:“也是。本教成立之初,为了本教中人更好地开展工作,也为了维护本教的形象,自然需要有一定的隐秘性和神秘感。但现在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正式出山统御武林,以我们强大的武力去解决一切问题,自然就不再需要这层神秘的装扮了。” “飞天神龙”钮清淡然道:“何必多此一举?其实,我早就知道阁下是谁了。” “武帝”诧然道:“你早知道了?” “飞天神龙”钮清长叹道:“我实在不愿意相信,独抗‘武林教’的‘乾坤堡主’、侠名满天下的‘乾坤手’欧阳天,竟然就是那神秘的‘武林教主’、杀人魔王‘武帝’。” 此言一出,除了“袖里乾坤”胡智、“南海潜龙”游四海和艾华等少数几人之外,无不骇然一震,继之人声大哗! 别说“天龙”群豪和陕甘义军惊诧万分,就是“武林教”阵营中,包括“玉面哪吒”黎刚、“乾坤堡”“四娇”之首的杨玉凤等人在内,都显现出了怀疑、诧异之色。显然,这位神秘“教主”的真正身份,就是“武林教”高层人物中,也极少有人知道。 最难过的还是那些曾仗义救援“乾坤堡”、劫后余生后加入了“天龙盟”的江湖群豪。他们被“乾坤手”欧阳天的伪装骗了,而且骗得死心塌地、骗得甘愿舍身。若非“飞天神龙”钮清及“天龙”诸前辈及时赶到,他们糊里糊涂地送了命,还不知道是被谁所害,岂不枉死? “武帝”在一阵惊诧过后,狞笑道:“不错,本座知道你小子早就怀疑到老夫头上了。也罢,就让你们看个清楚,死了也做个明白鬼。”言毕,一把扯下头上的蒙面巾。果然,正是那“乾坤堡”堡主“乾坤手”欧阳天。 他身后的那位橙衣蒙面人和四位红衣蒙面人、三位黄衣蒙面人也同时扯下面具现出了原形,却在上了年纪的人当中,又引起了一阵子骚动。 那位橙衣蒙面人是一位狮鼻海口、灰白络腮胡须根根见血的威猛老者,双目神光毕露,双“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功力极深。此人正是一直被误以为是魔首“武帝”、实际是“武林教”“外五堂”总堂主的四川邛崃山下“游龙堡”堡主“陆地游龙”宇文烈。 四位红衣蒙面人站在首位的脸色苍白、双目深陷、突颧阔嘴,活像具骷髅架似的,正是六十年前的一代魔君“白骨磨君”。 站在第二位的红衣人是一位身材瘦长、有一个大鹰勾鼻的青脸人,正是毒功天下无双的“百毒天尊”周大光。 紧接下来的一位高鼻凸颧、大嘴獠牙,络腮大黑胡如同刺猬发威。此人乃是当年与“东海蛟”并称“海上双霸”的“闹海大圣”。 站在最后的是一位脸色青蓝、尖颔凸嘴、暴眼秃眉、横肉满面的胖子,却是以制作机关、埋伏闻名于天下的“恶鲁班”。 这四人与已死的“烈阳魔君”、“神力天尊”、“长臂天尊”、“铁面阎罗”合称“祁连八老”。也就是“武林教”的八大护法,都是成名于六十年前的老魔头。他们在三十年前先后被“武帝”慑服,后来就死心塌地的投效了“武林教”。 那三位黄衣人中第一位是已在“游龙堡”露过面的“长白一枭”艾登罗,公开身份是“游龙堡”总管,实际则是“武林教”“青龙堂”的堂主。 第二位是位大眼勾鼻、突颧阔嘴,像头秃鹫的胖老人,乃是“武林教”的“白虎堂”堂主、“武林三怪”之一的“灵鹫上人”。 最后一位脸色灰黄、一身妖气、不男不女的,乃是天下最邪恶的“千面人妖”。此人善于制作各种面具,从不以真面目亦人,天晓得他此时的形貌是不是他本来的面目。 群豪一一看毕,心情更加沉重。近数十年来,天下有数的魔头,除了已死的之外,几乎都在这里集中了。 “武帝”欧阳天狞笑道:“你们是第一批看到老夫等人真正面目的人,死了也可瞑目了。” “刀王”乔冲怒骂道:“欧阳匹夫,当年老盟主待你不薄,你为何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武帝”欧阳天“哈哈”狂笑道:“轩辕䶮待我不薄?见鬼去吧!轩辕䶮无德无能,偏偏还要霸着个盟主的位子不放。好不容易等到他死了,又是你们几个老匹夫从中作梗,害得老夫功亏一篑。我好恨!” 随又阴森地说:“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老夫不当‘天龙盟主’,照样能雄霸天下。哈哈!老夫的愿望终于就要实现了。” “飞天神龙”钮清待他歇斯底里地叫完,方平静地说:“欧阳天,我想请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以你的身份、地位,能够如实回答。” “武帝”欧阳天冷冷地说:“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啦,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 “飞天神龙”钮清沉声道:“先师之死,是否是你勾结‘百毒天尊’周大光所为?” “武帝”欧阳天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吱唔道:“这个……” “飞天神龙”钮清追问道:“怎么?不敢承认?” “武帝”欧阳天仰天狂笑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那老鬼已死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吧!” 此言一出,“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勃然大怒,就待冲上去拼命。 “飞天神龙”钮清伸手拦住他们,摇了摇头。又对“武帝”欧阳天说:“第二个问题,‘九华医隐’、‘银须矮仙’两位前辈是否为你所害?” “武帝”欧阳天不屑地说:“那只怪他们太不识时务了。” “飞天神龙”钮清强忍着怒气,冷冷地说:“师仇不共戴天,我今天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武帝”欧阳天森然道:“小子,在如此状况之下,你仍敢口吐狂言,也着实让人佩服。”他举起手中的“金狮”令旗正欲下令,突听从那出口的峡谷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声。 ------------ 第137章 “九派”来援 同抗“武林教” “武帝”欧阳天不由一愣,随即冷冷地说:“钮盟主果然高明,竟在后面还埋有伏兵,连本座都几乎被瞒过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也是心中一怔,不知外面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物,闻言淡然道:“后面来人是谁,在下也不知道。但想来也应该是来找你算账的吧!” “武帝”欧阳天见“飞天神龙”钮清的神情不似有假,遂回头对“玉面哪吒”黎刚说:“你去看看来的是些什么人。” “玉面哪吒”黎刚答应一声,往谷口飞驰而去。不一会儿,即已转回复命:“禀教主,来的均是‘九大门派’之人。” “武帝”欧阳天阴森森地说:“又是些前来送死的家伙。也好,那就一次性解决吧,也免得本教日后多费手脚。去把他们都放进来吧!” “玉面哪吒”黎刚转身欲去,“飞天神龙”钮清忙拦住道:“且慢!今日是你我两派对决之局,在下不希望有外人参与,还是不要让他们进来干扰的好。” 在他想来,今日之局已成死局,何必再让各派精英尽丧于此?还是为日后的武林保存一点元气吧。 “武帝”欧阳天冷笑道:“钮盟主悲天悯人,果然是菩萨心肠。只可惜你的心机白费了,因为那些牛鼻子、贼秃们均已陷身阵中,若不引来此处,他们同样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让你们一块去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伴。” 他之所以如此大度,不担心他们会合后力量大增,一来是有恃无恐,再则也担心“九大门派”中难免亦有精通阵法之人,说不定在关键时候突然杀来或是脱困逸去,倒不如放进来一网打尽。 不待“飞天神龙”钮清再说,“玉面哪吒”黎刚已快步而去。 约莫盏茶时光,从峡谷中传来一片喧哗声。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从谷口转出一大群人来,足有七、八百之多。当先三人均已年逾古稀,一位是身材瘦长的老和尚,一位是须眉皆白的老道长,还有一位是一个瘦小精干的老尼姑。三人步履稳健,一看就知均是具有绝顶身手之人。他们身后紧跟着五位五十上下的中老年人和三位少年男女,其中两人竟是奉命送药的马腾云和司徒超。显然,他们已圆满完成了任务。 再后面僧、道、尼、俗,老、幼、妇、儒均有。 “流云剑客”张新明讶道:“原来‘一尘大师’、‘静虚道长’、‘明因师太’也来了。 “神刀侠”乔龙接道:“除昆仑之外,其他八位掌门人都来了。” 敢情走在最前面的三人正是“四掌门”之中的“少林掌门”“一尘大师”、“武当掌教”“静虚道长”、“峨眉掌门”“明因师太”。 来人一直走到“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的身前。 “少林掌门”“一尘大师”双手合十,躬身一礼,说:“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想必就是钮盟主了,老衲等多谢盟主赐药救派之德。” “飞天神龙”钮清拱手还礼说:“大师太客气了,武林同道理该同气连枝、患难相助,我‘盟’只不过略效微劳而已。” “武当掌教”“静虚道长”喧了声佛号说:“无量寿佛!我等闻盟主来此卫道除魔,贫道等虽知功力微薄,但为了武林正义,为了天下苍生,我等愿尽绵薄之力,以供盟主差遣。” “飞天神龙”钮清道:“道长言重了。钮清何德何能,敢受众位掌门如此抬爱,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峨眉掌门”“明因师太”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在整个武林正义阵营几乎毁于一旦之危急关头,盟主携绝世神功力挽狂澜,重挫‘武林教’的嚣张气焰,拯救武林正义于水火之中,实在是功德无量呀!” “一尘大师”又将身后随来之人一一介绍。 当先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乃“华山掌门”闻不岳。 第二位身穿青布道袍,手中拿着拂尘,腰间悬挂宝剑的老道士乃“青城掌门”“逍明道长”。 第三位身材高大威猛的中年大汉乃“岷山掌门”吕官遗。 第四位身材胖大的老者乃“崆峒掌门”唐远文。 第五位干瘪枯瘦的老者乃“衡山掌门”莫超池。 “一尘大师”最后指着与马腾云、司徒超走在一起的年轻人说:“这是昆仑‘四空’师弟的俗家弟子徐继道,乃‘潜隐庄’‘逍遥散人’徐逸岳之子。当‘武林教’屠虐‘潜隐庄’时,他正在昆仑学艺,故而幸免一难;而当‘武林教’毁灭昆仑时,他又已奔丧回家,再次躲过一难。唉!‘潜隐庄’罹难,‘昆仑派’消散,‘派’仇‘家’恨,全落于此子之身。好在此子一身功力已得‘四空’真传,今后能否复门、复派,就端看此子了。” “飞天神龙”钮清闻听此人竟是“昆仑派”“四空和尚”之徒、“潜隐庄”“逍遥散人”徐逸岳之子,不由多看了一眼。但见此子一表人才,骨骼清奇,确是练武的上乘之才,只是神情抑郁、满脸凄容,想是伤痛父仇、师恨之故。 “飞天神龙”钮清不由暗叹:“可惜了!他今天不该来到此地呀。否则,日后必定会为武林放一异彩,‘昆仑派’有此子在,当能再发扬光大;‘逍遥散人’有子如此,亦当含笑九泉。只是……唉!” “一尘大师”等人又分别与“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及“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追风剑客”凌玉峰、“金岭女侠”莫丽蓉、“双枪将”闻杰等人见礼。 趁着众人在相互见礼寒暄之际,马腾云赶紧将此行的经过向盟主、师祖、师父等进行了简略的汇报。 他率领一个“天龙小阵”的兄弟护送司徒超及“九华医隐”朱陀道的灵柩返回九华山,一路平安抵达九华。安葬了“九华医隐”朱陀道之后,即抓紧配制“归心丸”的解药,好在“九华医隐”朱陀道的药庐里所需器物及诸药基本具备,解药很快就配制出来了。 为抓紧时间,他们向随行的“天龙”弟子交代清楚之后即将其分散开来,分别派往各大门派护送解药,恰好赶在各派弟子“归心丸”毒性发作之前送达。同时,他们亦将“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与“双圣”等人联名书写的亲笔书信送达各派掌门,并将“乾坤堡”重创“武林教”、“天龙盟”复盟等情,向各派进行了通报。各派在感激之余,心中也升起了希望,同时也激起了他们抗争的勇气。终于有人领头抗拒“武林教”了,也到了他们该报仇雪耻的时候了。 于是,各派尽起精锐高手,决心追随“天龙盟”,共抗“武林教”。各派之间一方面以信鸽等快速方式迅疾联络,一方面即随同遣往各派的“天龙”弟子迅即启程。他们虽不知“天龙盟”众人目前的位置,但知道“天龙盟”是随同西征大军出征的,只要找到西征大军,就能找到“天龙盟”。他们循着西征大军的踪迹,一直追到了张掖。 此时,“飞天神龙”钮清已率“天龙盟”和陕甘义军进军祁连山了。随之,各派高手纷纷汇集于张掖。在这里,他们听到了“天龙盟”的最新消息,尤其是乌鞘岭“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再败“武林教主”“武帝”的消息,更让他们兴奋不已,使得他们对战胜“武林教”的信心大增。于是,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祁连山中来了。 他们赶到祁连山时,刚好是“天龙盟”欲赴“武林教”之约的前一天。幸好不少地方尚留有“天龙盟”的联络暗记,马腾云等认识暗记者即领着众人循暗记追踪,亦于今日追到了“七绝岭”“迷魂谷”的入口。在那儿他们遇到了留守的“天龙盟”和陕甘义军人员,经其指引,他们中除极少数轻功欠佳者之外,纷纷越过了那峭壁。然进入那“八阵图”之后,却被困住了。若非“玉面哪吒”黎刚将他们带出来,他们恐怕还出不来哩。 就在马腾云向“飞天神龙”钮清等人汇报之时,那些各大门派的弟子们,则在仰慕而又好奇地打量着“飞天神龙”钮清。 这位能打败“武林教主”“武帝”、能统领“武林双圣”、“天山双仙”、“武林双异”等顶尖高手、更已被推许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绝代奇人,竟然就是这么个年方弱冠的美少年?而且从他的外表看来,咋就一点也看不出他身负上乘武功的样子? 有年长者乘机大为卖弄:“你们毛头小伙子知道什么,钮盟主的功力已到了‘返璞归真’的最高境界,你们岂能看得出来?”其实“返璞归真”的境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们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自然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看了。 突听“一尘大师”惊叫道:“噫!那不是欧阳堡主么?怎么……” “南海潜龙”游四海恨声说:“我们都被他骗了,那老匹夫就是武林动乱之源、作恶多端的‘武林教主’‘武帝’。” 众人大惊,一个个目瞪口呆,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南海潜龙”游四海简略地将刚才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直听得众人怒火满腔。随有人大声怒骂欧阳天的阴险毒辣、卑鄙无耻。这其中尤为气怒的是徐继道、司徒超两人,若不是众人拦住,两人早跑出去找那假仁假义的欧阳天拼命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叹道:“今日之局凶险万状,‘武林教’早就布设陷阱、张网以待,诸位实不应再自投虎口呀!” “一尘大师”肃然道:“我等已是再世为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能拼掉这武林动乱的万恶之源,就算我们全部埋骨于此,那也值了。”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暗叹不已:“九大门派”中人也许还未意识到局面的危险性,就只怕我们所有之人全部葬送于此,也无法拼掉这“万恶之源”呀!只是他们既然已经来了,我方的实力大增,虽尚不足以抵挡“武林教”强大的势力,但总还有一丝希望。自己作为我方的最高主帅,可不能不为众人考虑,必须要沉着应付,想办法死中求活,说不定还可以出奇制胜哩。 突然,人群中又起了一阵骚动。“飞天神龙”钮清抬头一看,只见从那“武林教”的洞府巢穴中,鱼贯涌出来足有七八百名黑衣人和数十名黄衣人,一个个刀剑出鞘、杀气腾腾,出洞后即迅疾围立在那七百名“武林教”“内三堂”弟子的后面。 原来,“武帝”欧阳天见对方陡然增加了七八百人,唯恐力量不足以围歼群豪,遂迅即又调出备用力量,从而在人数、武力上再次保持优势。 唉!真不知那洞府巢穴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力量! 此时,那些黑衣人、黄衣人都未戴面罩,均以本来面目出现,立时有不少人认出,里面竟包含有不少黑白两道的武林名宿,甚至还有各大门派的叛徒在内,从而引起了群豪的一片怒骂声。 乍听“武帝”欧阳天森然道:“既然‘九大门派’中人也来了,本座就再让你们考虑考虑,究竟是战是降?降则武林一统,大家共享太平;战,嘿嘿!你们也明白,那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 “九大门派”中有性格急躁者纷纷喝骂:“降你妈个头,有本事放马过来,咱们决一死战。” “咱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岂能向你这狗贼低头?” “宁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 ……” “…… ……” “飞天神龙”钮清摇手制止众人的躁动,目注“武帝”欧阳天沉声道:“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态度。为了全天下人的安危,我们不惜葬身于此。” “武帝”欧阳天狞笑道:“既然你们如此冥顽不化,那就受死吧!”手中的“金狮”令旗一挥,只见绿影纷飞、剑光闪闪,那两百名绿衣少女宛如彩蝶般飘入场心。 ------------ 第138章 “太清剑阵” 鏖战“迷仙阵” 两百人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子,宛若一只巨大的蝴蝶,当中拱立的正是那位“乾坤堡”“四娇”之首的杨玉凤。随着杨玉凤的长剑挥动,两百人相互穿插、不时变换着方位,带动着那只巨大的“蝴蝶”也不断变换着体态,或展翅欲飞、或翩翩起舞、或凝立枝头……只是在那飘飘绿影之中,却又闪烁着剑芒点点,使得整只“蝴蝶”变成了一只“凶蝶”、“毒蝶”,隐藏着绵绵的杀气。 “武帝”欧阳天阴笑道:“这是本教‘紫薇堂’的‘迷仙阵’,钮盟主可有胆量一试?” “飞天神龙”钮清自从这些绿衣少女入场之后,就在密切观察着她们的阵势变化。他虽对阵图之学颇有研究,但此时看来看去,只是感觉此阵甚为玄奥,其中暗藏着无穷的杀机,至于其中的玄机究竟在哪里?该如何破阵?却理不出一点头绪。他回头看了一眼“袖里乾坤”胡智,见他亦是眉头深皱、面现惊疑之色,显然亦未曾将此阵看透。 乍听“武帝”欧阳天叫阵,暗忖:也罢!不若先入阵一探,只有带动了阵势的变化,方能明白其关键所在。只是,人数如此众多的“大阵”战,若是单兵投入,几乎是飞蛾扑火,哪怕你功力再高,恐亦会被陷阵中,非得以阵对阵不可。 “天龙盟”的“天龙大阵”自然可以抵御此“迷仙阵”,但这仅仅是“武林教”摆出来的第一阵,且“紫薇堂”屈居“武林教”“内三堂”之末,位居其前面的两堂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阵式,若过早动用“天龙大阵”,后面又将如何抵挡那更凶危的阵势?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忽听身旁的“武当掌教”“静虚道长”说:“钮盟主,且让贫道打个头阵如何?”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一动:“静虚道长”名列当今武林“特级高手”中的“四掌门”之一,功力自非泛泛,尤其是“武当派”的镇山之宝“太清剑阵”,向为武林一绝。“静虚道长”主动请战,想来必有几分把握吧?当下拱手道:“如此,就有劳道长了。” “袖里乾坤”胡智趋前低声说:“道长,看那只‘毒蝶’的变化,其‘爪’、‘翅’十分灵活、威力不凡,其要害似在中央‘体’部,若能出其不意突击其中心要害,说不定有希望一举破之。” “静虚道长”低喧一声“无量寿佛”,长剑当空一划,七十二名武当道士迅疾出列布成“太清剑阵”,缓缓地向场心移去。 武当“太清剑阵”为武当祖师张三丰真人所创,按“五行八卦”布阵,阴阳互补、相生相克,端的是奇奥绝伦、威力无穷。一般情况下,“武当派”极少以“太清剑阵”迎敌,只是一旦排出,至今也未听闻有人曾破之。“静虚道长”眼见对方的“迷仙阵”颇为古怪,方谨慎地排出“太清剑阵”以抗。 渐渐地,“太清剑阵”已与“迷仙阵”面面相对。蓦然,“静虚道长”长剑一挥,众道士发一声喊,猛然疾冲向“迷仙阵”的中心。 与此同时,那指挥“迷仙阵”的杨玉凤一声轻啸,那“毒蝶”的中央“体”部迅疾向后一缩,并猛然伸出两只巨“爪”,“爪”上剑芒点点,霎时竖起了两座“剑山”,既护住了“体”部,又挡住了“太清剑阵”的去路。随之,那“毒蝶”的双“翅”突然暴长变形,分左右向“太清剑阵”包抄,迅即将“太清剑阵”围在了中心。 “静虚道长”见突击未能奏效,而对方变阵奇速,竟于瞬间将“太清剑阵”围在了当中,不由心神大震,赶紧长剑连挥,“太清剑阵”迅即变换,九人一组,分守八卦方位。既然已陷入阵心,也只能不求有功,先稳住自身再说了。 “太清剑阵”在严阵以待,对方的“迷仙阵”亦未立即向他们进攻。但见那“毒蝶”的双“翅”在缓缓地“扇动”,双“翅”上的绿衣少女们则在缓缓地穿插、游走。渐渐地,双“翅”越“扇”越快,那穿插、游走的绿衣少女们也越转越快。满场只见绿影飞闪,犹如蚂蚁穿梭。随之,那绿袍飘起来了,渐渐遮住了人影。一眼望去,只见绿浪翻波、晃晃荡荡,直幻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局外人尚且如此,局中人就更不知是何感受了。 陡然,那主阵的杨玉凤又一声轻啸。霎时,绿“蝶”翻飞、玉体乍现。原来是那些绿衣少女身上的绿袍忽然腾空飘舞,下面的百褶裙也好似“孔雀开屏”般往上翻转,里面竟是空无一物。急剧的穿插、游走也一变而成优美的翩翩起舞。刹那间,玉臂秀腿纷呈、乳波臀浪起伏,最诱人、最神秘的地方乍隐乍现。这阵仗,当真是连“神仙”也会被“迷”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哪还能提防那粉臂后面的利剑、玉腿下面的杀招? “迷仙阵”果然“迷”不虚传。 好在武当道士素来注重修心养性,布阵的又都是派中翘楚,镇静功夫极深。一个个均是视而不见,只是紧守门户、毫不为敌所动。若是换了他人,恐怕早就神魂颠倒、被敌所乘了。 只是他们虽则极力忍住,但渐渐地,亦感觉头晕眼花、心旌摇动,甚至出现幻象了。 蓦听“静虚道长”沉喝道:“空气中含有迷药,赶紧服‘清脑丸’解迷。”原来,那些绿衣少女的绿裙飘飞,不仅仅是以色相诱人,而是趁机从那飘飞的绿袍中飘散出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一般被困之人早就被绿浪、色相迷得头昏脑涨了,哪还能提防那肉眼难见的“迷药”的进袭?待到感觉出来,已是头脑昏沉、肢体乏力、任人宰割了。 好在“静虚道长”察觉及时,武当道士又人人携带有武当自制的抗毒驱迷的神药“清脑丸”,迅疾从怀中取出含入口中。虽然如此,他们亦已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然而,对方已不给他们运功驱毒的时间了。杨玉凤长剑一举,阵式再变,正在翩翩起舞的绿衣少女们一部分仍紧紧地围困着他们,一部分则腾空而起,飞向“太清剑阵”上空。同时绿衣展开,遮住了娇躯,宛如一朵朵绿云向着众道士当头压下。 “静虚道长”一声清啸,陡见寒光闪闪、剑影如山,“太清剑阵”犹如一座移动的剑山般转动起来。 然那些躲在“绿云”后面的少女们,竟仅以剑尖在那森立的剑尖上奇准地一点,即已借力飞过对面去了。一时间,满空“绿云”穿梭,犹如绿蝶飘飞。原来她们不仅仅是轻功身法高明、出剑精准,那一袭绿袍竟还有鼓风飘荡的辅助功能。如此一来,当无隙可乘时她们就从空中一飘而过,而一旦武当道士的防护稍露空隙,那“绿云”后面的利剑即会奇兵突出,实令人防不胜防。 武当道士们但见漫空“绿云”飘荡,却难见“云”后人影,一时也无法发挥出“太清剑阵”的攻击威力。除非是他们不顾“剑阵”的完整而腾空击刺,否则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凌空飘过而无可奈何。这么一来,他们就几乎只有挨打之份了。 好在“太清剑阵”的防守极严,那些绿衣少女们身法虽是诡秘,一时却亦难以攻破。但“太清剑阵”欲突出重围,也是难上加难了。 阵外的众人直看得紧张、惊凛不已,均为武当众道士捏一把汗。这“迷仙阵”除了以衣装“幻”人、色相“诱”人、迷药“迷”人之外,其阵式本身也极为精奥,不仅可凌空扑击,而且攻守趋避,无不恰到好处,端的神妙万方。 双方纠缠约顿饭功夫,那“武帝”欧阳天似已不耐,鼻中冷“哼”一声,手中令旗再展。随见杨玉凤手中的长剑在头顶一个盘旋,那环绕“太清剑阵”游走、穿插的绿衣少女们陡然加速,同时剑芒点点,宛如绿叶丛中突然钻出的千万条毒蛇,齐向当中的“太清剑阵”噬去。 当中的武当道士们陡感一股浓重的杀气袭上身来,赶紧运全力抗拒。然就在“太清剑阵”的长剑大多被外围所吸住时,凌空飘飞的“绿云”却纷纷疾坠阵中。随着数声惨叫、闷哼,虽有几名坠落阵中的绿衣少女被“太清剑阵”的剑气绞杀,但武当道士也同时伤亡了四五名。 与此同时,那杨玉凤亦已腾空而起,疾扑向指挥全阵的“静虚道长”。随之,坠落阵中的绿衣少女越来越多,“太清剑阵”两面受敌,立时大为吃紧,再加上伤亡渐增,“太清剑阵”的威力大减。因为“太清剑阵”的人员、方位基本是固定的,多一人、少一人均会影响阵势的发挥。而对方的“迷仙阵”则无此虑,人多人少均可运转自如。 阵外的“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看得大为焦急,然而这种以阵对阵的搏杀,若不熟悉阵式运行,上去也帮不了忙。更何况,“迷仙阵”的外围防守得亦极为严密,其他人也很难冲得进去。眼看着武当道士的伤亡越来越大,主阵的“静虚道长”又被杨玉凤紧紧缠住脱不了身,众人是既焦急又惊骇。 他们除了惊凛于“迷仙阵”的奇奥、凶险之外,更惊异于那杨玉凤的功力之精深,竟能将名列当今武林“特级高手”的“武当掌门”“静虚道长”迫得只有招架之功、几无还手之力了。尤其是曾在“乾坤堡”与杨玉凤携手“抗敌”过的“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等人更是大奇,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杨玉凤的身手,顶多能跻身于“一流高手”之林,何以数月不见,其功力竟然精进如斯?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杨玉凤本系“武帝”欧阳天的养女,自幼即受“武帝”欧阳天亲自熏陶,一身功力已尽得“武帝”欧阳天的真传,虽然年纪轻轻,其功力之深,却足可列入“特级高手”而无愧,只是暗中受欧阳天所嘱,平时很少显露其真实功力而已。 论真实功力,“静虚道长”也并不输于杨玉凤多少,只是一来鏖战已久、精力大耗,再则受“迷仙阵”的“迷毒”影响,真力受损,故而被迫屈于挨打的状态。 “武林教”“内三堂”中的“紫薇堂主”,原本是由黎玉担任,却因黎玉为情所苦、自困于“紫竹庵”内不理外事,“武帝”欧阳天才不得不急调杨玉凤接任。 就在众人为陷身“迷仙阵”中的武当“太清剑阵”着急却又无计可施之际,“少林掌门”“一尘大师”肃然道:“盟主,就让老衲率‘罗汉阵’去换出‘静虚道长’吧。” “飞天神龙”钮清缓缓摇摇头说:“大师请看,‘武林教’的‘内三堂’还只出动了个位居末座的‘紫薇堂’,另外两堂尚在一旁虎视眈眈哩。在这种奇门大阵的对决中,除非是功力超绝之辈,否则散斗之人作用甚微,而且极易遭到围杀。待会‘武林教’若再出一堂,就还得借助大师们‘罗汉阵’的大力呀。” 一名武当弟子焦急地说:“钮盟主,我们的‘太清剑阵’多一人、少一人都会影响正常的运转,现在里面的师兄弟们伤亡惨重,‘太清剑阵’几近瘫痪,我们想进去替换又无法进去,就请大师用‘罗汉阵’将我们送进去,让‘太清剑阵’再运转起来吧。” “飞天神龙”钮清凝目观察片刻,点点头说:“这倒是个办法。里面已有十六名道长伤亡,你们就挑选人员准备入阵吧。”转对“一尘大师”拱手道:“如此,就有劳大师了。只是此阵变化极为灵活,还请大师快进快出,以免被一起卷入阵中。” “一尘大师”低喧一声佛号,说:“老衲谨记盟主吩咐。”当下暗暗调集弟子,将十六名武当弟子裹在当中,猛然发一声喊,直向场中的“迷仙阵”冲去。 ------------ 第139章 初战告捷 “天龙阵”逞威 少林“罗汉大阵”天下闻名,历经千年而不衰,威力自然可想而知。只见由一百零八名少林弟子组成的“罗汉大阵”,犹如猛虎下山,直冲“迷仙阵”外围。“迷仙阵”虽然防守严密,仍经不住一百零八根禅杖的凶猛冲击,顿时被冲开了一个缺口。 “罗汉阵”趁势直冲阵心,那十六名武当弟子迅疾补上“太清剑阵”的方位,“太清剑阵”霎时运转起来,逼得杨玉凤等人纷纷退出阵外,“太清剑阵”再次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与此同时,少林弟子亦迅即挟裹着十六名伤亡的武当弟子反冲出了阵外。 然而,“武林教”的反应亦极为迅捷,随着“武帝”欧阳天的令旗挥动,青影连闪,由“玉面哪吒”黎刚率领的“天市堂”两百名青衣少年已疾扑场心。“罗汉阵”刚刚冲出“迷仙阵”,即已被他们团团围住了。 幸好“飞天神龙”钮清迅即派出马腾云、马大勇二人各领一个“天龙小阵”迎上前去,将伤亡的武当弟子接了回来,交给由司徒超率领的、由各大门派和陕甘义军中的医药人员组成的救护队进行救护。 此时,少林“罗汉大阵”已与“武林教”“天市堂”弟子布出的“戮仙阵”厮缠在一起。 “戮仙阵”较“迷仙阵”又另有一番凶险。“迷仙阵”好似荷叶丛中藏毒蛇,“戮仙阵”却犹如森罗殿上炼鬼魂。阴风惨惨、鬼气森森,较之“迷仙阵”更为阴森恐怖。 好在少林和尚经常超度亡魂,惯于与鬼魂打交道,自然不会被这恐怖的气势所骇倒。然对方那变幻莫测的阵式,却似生发出来缕缕的寒煞,向身周空间不断地扩散,犹如一只“毒蜘蛛”不断地吐出条条“毒丝”,在周围结成了一张巨大的“毒网”。 寒煞浸体,令人不寒而栗;“毒网”渐渐向当中收缩,却让人有一种被束缚住了的感觉,甚至连手中的禅杖,也似已伸入了油中,被腻腻地粘住了挥舞不开。整个“罗汉大阵”,似已陷入了泥沼,施展得非常吃力。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虽不能感受到阵中少林弟子的感触,然见“戮仙阵”剑气纵横、奇诡绝伦;而“罗汉阵”中的一百零八根禅杖虽仍舞出了如山的杖影,但杖上却似挽着重物一般,是那么的艰难;渐渐地,他们的防护圈子已越来越小,虽仍在拼命抵抗,却仿佛一条被网住了的大鱼般地在苦苦挣扎。 显然,享誉千年的少林“罗汉大阵”,已岌岌可危了。众人心往下沉,神色极为紧张。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观此二阵,邪气太重,阴毒绝伦。也许,只有至刚至大的‘天龙大阵’或可抵御。” 渐渐地,武当“太清剑阵”再次被迫落下风,险象环生;少林“罗汉大阵”宛如被束缚住了手脚,几已到了力竭难支之境了。众人均将焦虑的目光投向“飞天神龙”钮清。 “飞天神龙”钮清虽与众人同样的焦急、担忧,但他不能慌、不能乱。既然众人对他如此的信任,将生死都已交到他的手中,他就必须为众人着想、对大局负责。他必须要沉着、冷静,方能临危不乱、死中求活。 他环扫众人一眼,己方能组阵出战的除了“天龙盟”的“天龙大阵”之外,还有一个“峨眉派”的“金光阵”,但“金光阵”仅以十八人组成,用以围困高手尚可,却绝无法抵挡对方如此大规模阵势的围攻。而对方却还有一个“内三堂”之首的“天微堂”尚未出手,以“天市堂”、“紫薇堂”的声势看来,“天微堂”的阵式将更为凶险。不到关键时刻,“天龙大阵”岂可妄动? 然而,正在鏖战中的少林“罗汉大阵”和武当“太清剑阵”几已被攻得阵不成阵了。主阵的“一尘大师”和“静虚道长”分别被“玉面哪吒”黎刚和杨玉凤迫得几无还手之力,两派的组阵弟子亦几成各自为战之局,在对方强大阵势的绞杀下,伤亡人数不断增加,如此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屠戮殆尽了。 群雄已出现了骚动,必须要当机立断、不能再犹豫了。 “飞天神龙”钮清断然下令:“请‘南海潜龙’游前辈、‘流云剑客’张大侠、‘神刀侠’乔大侠、‘白云大侠’王大侠、‘黄面虎’黄大侠、‘金岭女侠’莫女侠和马腾云、马大勇、何芸,领‘庚金堂’弟子,速排‘天龙大阵’救援两派。” “南海潜龙”游四海在京城时虽来不及参与“天龙大阵”的排练,但自与众人会合后,“袖里乾坤”胡智已将“天龙大阵”的奥秘及其运行诀窍向他进行了详述。他的武学修为本就极高,对阵图之学亦颇有研究,一经点拨精要,顿时大悟。尤其在张掖时曾在众人的协助之下反复演练,已基本可以运用纯熟了。 转眼间,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似怒龙出海,直扑“戮仙阵”。“龙头”一昂,两只“前爪”一插一拔,顿将“戮仙阵”撕开了一个口子。阵内的“一尘大师”经验极为丰富,趁“玉面哪吒”黎刚被突然闯入的“巨龙”的威势所惊愣之机,猛攻数招,将其逼退,迅即指挥“罗汉阵”向外猛扑。“戮仙阵”遭两面夹击,顿时抵挡不住,被硬生生地冲开了一条通道,眼睁睁地看着少林弟子们冲了出去。 “玉面哪吒”黎刚眼见已成网底游鱼的少林“罗汉阵”竟冲了出去,不由又惊又怒,长剑一挥,指挥“戮仙阵”迅疾向“巨龙”围来。同时一声清啸,直扑“龙首”。 位居“龙首”的“南海潜龙”游四海见“玉面哪吒”黎刚向他当头扑下,沉喝一声,双掌齐推,猛地迎向空中的黎刚。随着“砰”然一声大响,“南海潜龙”游四海竟感两臂酸麻、人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由心中一震:噫!这小子的功力竟有如此之深! 身悬空中的“玉面哪吒”黎刚亦未占到便宜,整个身躯被震得不由自主地摔飞了出去,刚好跌落在位于“巨龙”“左前爪”位置的“神刀侠”乔龙面前。 “神刀侠”乔龙一声虎吼,寒光一闪,钢刀疾向“玉面哪吒”黎刚当头劈落。黎刚方自被“南海潜龙”游四海震得气血翻腾、眼冒金星,尚未站稳脚跟,即感凛冽的刀风及体,哪还来得及招架?危机间往地上一倒,迅疾一个“赖馿打滚”,险险避过了刀锋。“神刀侠”乔龙一刀劈空,顺势一脚飞踹,将尚未来得及爬起的“玉面哪吒”黎刚踢出丈外。 “玉面哪吒”黎刚“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显已伤得不轻。近旁的两名青衫弟子迅疾赶来,将他扶了下去。 “巨龙”趁机大显神威,“爪抓”“尾扫”,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戮仙阵”一则因失去“玉面哪吒”黎刚的操控,再则那些青衣弟子虽然功力不凡、但毕竟缺少实战的经验。“巨龙”几个“翻滚”,就躺下了三四十名青衣弟子,“戮仙阵”即已肢离破碎了。 然“天龙大阵”并不停顿,“龙首”一昂,猛然转身,冲出“戮仙阵”,直扑“迷仙阵”。 正在狠宰武当弟子的杨玉凤见“巨龙”来势凶猛,正欲指挥“迷仙阵”迎敌,陡闻“武帝”欧阳天一声沉喝:“住手!撤!” 随见身影连闪,那些青衣少年、绿衣少女们除伤亡者外,转瞬俱已整齐地挺立在原处,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似的,显见训练极为有素。就连那些适才尚袒胸露腿的绿衣少女们,也在这刹那间整装如初,一个个端庄肃立,与先前的放荡形骸判若两人。 从“天龙大阵”出动捣破“戮仙阵”到“武林教”“天市堂”、“紫薇堂”弟子退归原位,虽只是一刹那间事,何以不见“武林教”“内三堂”之首的“天微堂”出手?是他们尚来不及反应?还是另有诡谋?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虽见“天龙大阵”初战告捷,在欣慰之余,亦悄悄提高了警觉。 “一尘大师”、“静虚道长”分别清点人员,少林弟子伤亡了二十三人,武当弟子则前后伤亡了三十六人。两位掌门人出师不利,心情颇为郁闷,大有“英雄末路,吾辈老矣”之叹。然见“天龙大阵”大展神威,心中又得到了稍许慰藉。虽然两派稍受挫折,但我方的整体实力尚存,尤其是“天龙大阵”的威力惊人,我们仍有与“武林教”一拼的力量。不由信心又振。 忽听“武帝”欧阳天冷冷地说:“‘天龙大阵’果然威力不凡。”他刚才亦着实看到了“天龙大阵”的威势,暗忖:若以“天微堂”的“诛仙阵”对之,固然可胜“天龙大阵”,但自身恐怕也会损失不小,以自己辛辛苦苦培植的实力,岂能如此白白拼掉?故而暂且叫停,另谋诡计。 “飞天神龙”钮清淡淡地说:“教主过奖。” “武帝”欧阳天森然道:“但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刚才两阵,只是牛刀小试,重头戏还在后头哩!” “飞天神龙”钮清沉声道:“我们随时恭候。” “武帝”欧阳天诡笑道:“不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我两派之事可以再行商榷,暂且搁置一边。现在,本座要先处置一下本教叛逆之徒,还望钮盟主不要干涉。” “飞天神龙”钮清惑然道:“以教主御下之严,竟然亦有叛逆之徒?” “武帝”欧阳天冷冷地说:“本教规模大了,自然难免有不义之徒。就像那些牛鼻子、贼秃们,本已投顺本教、向本教称臣,自然就是本教中人。却不但不感本教之恩,反起叛逆之心,岂非本教叛徒?自然必须予以严惩。” “飞天神龙”钮清“哈哈”大笑道:“教主本系‘天龙’门下,更有犯上叛盟之举,乃是货真价实的本盟叛徒。若要严惩叛逆,得先由本人整肃盟规、清理门户才对。” “武帝”欧阳天恼羞成怒地说:“如此说来,你是非要与本座对抗到底了?” “飞天神龙”钮清不动声色地说:“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武帝”欧阳天阴森森地说:“好,好!既然如此,本座就先借三颗人头祭旗,然后再与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一决高下。”手中令旗一挥,沉喝道:“把人带出来!” “飞天神龙”钮清心神一震,他知道,丧心病狂的“武帝”欧阳天,将要对“天山仙姥”、“金翅大鹏”和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下毒手了。他想起生命垂危的母亲临终前期望他们父子能够重逢的目光,自己千里迢迢天涯寻父,历经了几多艰难、凶危,到头来竟然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惨死在自己的眼前?师公“银须矮仙”已遭“武帝”欧阳天的毒手,师婆唯一的弟子、自己的母亲亦早已撒手人寰,她在这世界上就只有自己这唯一的亲人了,岂能忍心看着她老人家再遭毒手?还有“金翅大鹏”蒲天宇对“天龙盟”忠心耿耿,为寻找老盟主六十多年如一日,其毅力坚如磐石,其情感天动地,自己又何忍看着他被害?想到这些,他心如刀绞,银牙紧咬,不由伸手摸了摸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金锁。 身旁的艾华颇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忍不住轻声说:“清哥哥,要不,我们先退一步……” “飞天神龙”钮清轻轻摇了摇头。 是呀,在这种状态,他又怎能退让?此时的他,已不仅仅是一个天涯寻父的孤子,他是“天龙盟”的一盟之主,他是天下武林正义阵营的精神支柱。他能用自己的十次生命去交换三人的性命,却不能以所有正义之士的性命去换取三人的生存。更何况,就算他委曲求全,以“武帝”欧阳天的阴毒心性,又岂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身后的“天龙”群豪亦颇能理解他此时的处境,但他们却无能为力,甚至连足智多谋的“袖里乾坤”胡智、“剑帝”张枫、“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也措手无策了。他们不能劝他不管三人的生死,更不能劝他不顾天下苍生的存亡。 突然,从那“武林教”的洞窟巢穴中快步走出两名黄衣人,匆匆走到“武帝”欧阳天的身边,在他的耳边低语数声。 “武帝”欧阳天立时脸色大变,随之脸上布满了浓重的杀机。 ------------ 第140章 惊变叠生 “仙姥”遭毒手 “飞天神龙”钮清虽在神伤焦虑之中,却未放过这一丝丝微小的变化。从“武帝”欧阳天的满脸杀机看来,他可能马上就会有所动作了。遂赶紧提聚功力,凝神戒备。 就在此时,平地左侧峭壁下一块高约五尺、宽仅两尺的石壁突然整齐地内陷,然后无声地滑进山腹,显露出一个窄小的洞口来。随之,从那洞内依次走出六个人来。当先一位玄衣少女竟是与钮清颇有情感纠葛、昨晚又曾冒险前去示警的“武林教”原“紫薇堂主”黎玉;跟在她身后的正是“天龙”前辈“天山仙姥”戴芙蓉;再后面两位绿衣少女则是黎玉的贴身二婢小娟、小翠,她们分左右搀扶着一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骨瘦如柴的老人;最后则是“金翅大鹏”蒲天宇殿后。 那小洞口恰好位于“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站立处与那“武帝”欧阳天等人之间。六人一出洞口,即迅疾向“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站立处奔来。 “武帝”欧阳天乍见六人,不由勃然大怒,厉喝道:“果然是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丫头捣的鬼。你们还想逃么?”声未落,人已腾空而起,似怒鹰般疾扑向六人。 “天山仙姥”戴芙蓉自当日跟踪到祁连山中误入那奇门古阵遭擒后,已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好不容易得黎玉之助方才脱困。乍见欧阳天向他们凌空扑击,不由一怔。陡见欧阳天竟然身穿着“武帝”那身特制的金色衣袍,瞬即明白了一切,怒喝一声:“原来竟是你这老匹夫,老身与你拼了!”双掌灌劲,疾向空中的“武帝”欧阳天迎去。但因遭擒后即被“武林教”以散功药物制住了内劲,虽然适才黎玉已给她服用了解药,毕竟时间尚短,功力未曾完全恢复,迎向空中的劲力也颇为虚弱。 黎玉在乍睹身穿金色衣袍的欧阳天的瞬即,也是一愣,但随即恍然。眼见“武帝”欧阳天含怒扑击而来,她是深知“武帝”之功力的,以“天山仙姥”戴芙蓉目前的状态,绝对无法接得住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赶紧双掌一抬,与“天山仙姥”戴芙蓉一同抵挡。 然“武帝”欧阳天双掌已提足了十二层劲力,立意要将她们一举毙于掌下,尚未近身,强大的罡劲已压得二人喘不过气来。 黎玉立即感觉出对方运使的正是她所熟悉的“武帝”独门绝学“乾坤罡气”,不由惊呼一声:“爷爷!” 声音乍一入耳,“武帝”欧阳天竟然微微一愣,击向黎玉的一掌也不知不觉地略顿了一下。 毕竟,她是自己曾视为掌上明珠的亲孙女呀! 但闻“轰——轰——轰——轰——轰——轰——”一连六声大响。尘土飞扬,罡风激荡,夹杂着一连串的闷哼、惨呼声。 漫天尘烟中,陡闻“飞天神龙”钮清愤怒的暴喝:“凌玉峰,你究竟是什么人?” 随听“追风剑客”凌玉峰“哈哈”大笑道:“钮盟主,可对不住了,在下失手啦!” 尘烟散尽,只见“天山仙姥”戴芙蓉已飞跌出三丈开外,口鼻中鲜血泉涌,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黎玉也跌出了两丈之外,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口角亦溢出了缕缕血迹;两个绿衣少女小娟、小翠和那衣衫褴褛的老者亦被强劲的罡风吹跌在地上;“金翅大鹏”蒲天宇则紧张地护在她们身前,谨防她们再受伤害。 而“飞天神龙”钮清则正在怒视着身前的“武帝”欧阳天和“追风剑客”凌玉峰两人。“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两人则跌坐在“飞天神龙”钮清身后丈余处,两人均是面色苍白、身躯微微颤抖,似已受伤不轻。 “武帝”欧阳天似亦受了重创,正盘膝坐在地上,一声不响地运功疗伤。“追风剑客”凌玉峰则微笑着站在“武帝”欧阳天身旁,似在为他护法。 稍顷,“陆地游龙”宇文烈及“武林教”中的那些红衣护法、黄衣堂主等人,已疾闪而至,迅疾将“武帝”欧阳天和“追风剑客”凌玉峰护在了当中,一个个虎视眈眈。 “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分别闪至“天山仙姥”戴芙蓉、黎玉和那衣衫褴褛的老者身边,察看三人伤势。绿衣少女小娟、小翠在“南海潜龙”游四海接手那老者后,赶紧跑到黎玉身边将她扶住,让“刀王”乔冲为她运功护住心脉。“流云剑客”张新明和“神刀侠”乔龙则分别赶到“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身后,助二人运功疗伤。 这其中更忙坏了“神医”之徒司徒超姑娘,她轮流替几人诊治、救护,酌情分别予以金针、司药等手段。 “白云大侠”王天倚、“双枪将”闻杰、“少林掌门”“一尘大师”、“武当掌门”“静虚道长”、“峨眉掌门”“明因师太”及马腾云、马大勇、艾华、何芸等人,则迅疾围到了“飞天神龙”钮清身后,一个个剑拔弩张。 只有“金岭女侠”莫丽蓉仿佛突然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以一双迷茫的目光注视着“追风剑客”凌玉峰。 其他各派掌门则赶紧率领各派门人,严阵以待,谨防“武林教”的攻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以突然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 原来,就在“武帝”欧阳天扑向六人的同时,早已凝神戒备的“飞天神龙”钮清也迅疾发动,身形似箭矢般射向六人身前,意图阻挡住“武帝”欧阳天的袭击。可惜仍然慢了一步,就在他到达的瞬间,“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黎玉已双双中掌倒地。 就在“武帝”欧阳天击飞“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黎玉的瞬间,“飞天神龙”钮清的双掌亦堪堪袭上了他的身躯。此时,他已将全部功力用以攻击“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黎玉二人,哪还有余力再来抵挡“飞天神龙”钮清迅猛的攻击?回救已是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被“飞天神龙”钮清重创甚至击毙当场了。 “飞天神龙”钮清眼看着就将得手,却陡感身后一股极强劲的罡风袭来,不由心神一震:袭击者功力极深,凭感觉大概不亚于“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的功力。难道是“陆地游龙”宇文烈出手在身后偷袭? 他顾不得多想,闪避已是不及,危急关头,他一咬牙,反手一掌挥出,迎击身后的偷袭者,但另一掌仍不肯放过重创“武帝”欧阳天的机会,“呼”地一掌,将“武帝”欧阳天的身子击飞出丈外。 与此同时,那正在偷袭“飞天神龙”钮清的“追风剑客”凌玉峰亦与“飞天神龙”钮清遇上了同样的处境,他眼看着就可重创“飞天神龙”钮清了,不想身后却同时袭来了两股凌厉的劲风,若不回救,自身恐就得先受重创。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抽回一掌反击身后之人。也幸亏有此一着分散了他的功力,否则,以“追风剑客”凌玉峰的全力一击,“飞天神龙”钮清以单掌之力,就算能勉强接得下来,恐怕也会受伤不轻。 这就是连续六声大响的原因。前两响是“天山仙姥”戴芙蓉和黎玉双双中掌,继之是“飞天神龙”钮清一掌接住了“追风剑客”凌玉峰的偷袭、一掌击飞了“武帝”欧阳天,最后两响则是“追风剑客”凌玉峰反手闪电般地接住了身后“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几方面几乎同时发动,全都是一瞬间事。 其实,“袖里乾坤”胡智对“追风剑客”凌玉峰早就有所怀疑,并一直在暗暗观察、警惕之中。 “追风剑客”凌玉峰率队驰援“昆仑”惨败而归,“袖里乾坤”胡智当时就颇为不解,既然“武林教”主力、高手均已大举进京,以“追风剑客”凌玉峰的功力、经验,加上“戊土堂”盟众的实力,就算仍不能敌已并无多少高手的小部分“武林教”匪徒,按道理全身而退应无多大问题,至少也不该闹得全军覆灭吧? 几天前的深夜,“追风剑客”凌玉峰悄然外出,“袖里乾坤”胡智即拉着“黄面虎”黄彪在后跟踪,虽中途失了踪,但他们随后远远看到在那孤峰上与四位红衣蒙面人凑在一起的那人的背影,却颇似“追风剑客”凌玉峰。 所以,今天深入险地之后,“袖里乾坤”胡智除在注视场中情势变化、思谋对策之外,更不敢放松对“追风剑客”凌玉峰的监视。故而在“追风剑客”凌玉峰偷袭“飞天神龙”钮清的瞬间,“袖里乾坤”胡智即已反应过来,迅疾拉着“黄面虎”黄彪从后追击。无奈“追风剑客”凌玉峰的功力实在太高,虽在仓促之间,仅以单掌之力反击二人,亦将他们震得受伤倒地。 “飞天神龙”钮清环目一扫场中状况,“武帝”欧阳天虽已重伤,但在对方重重保护之下,已无再下手的机会。双方之人虽在怒目相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但估计在“武帝”欧阳天疗伤未结束之前,“武林教”一时也不会发动进攻。 他担心“天山仙姥”戴芙蓉、黎玉和老父亲等人的安危,示意众人保持警惕之后,即往伤势最重的“天山仙姥”戴芙蓉跑去。 “剑帝”张枫盘膝坐在“天山仙姥”戴芙蓉身后,双掌抵住其后背,头上白雾蒸腾,显正在全力运功,司徒超以金针在“天山仙姥”戴芙蓉的相应穴位上不停地扎刺,但仍收效甚微。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坐到“天山仙姥”身前,双掌紧握住“天山仙姥”的双手,将两股醇厚的真力缓缓输入“天山仙姥”体内。 渐渐地,在三人合力之下,“天山仙姥”戴芙蓉终于苏醒过来。她睁开无神的双眼,虚弱地说:“没用了,你们别费力了。” “飞天神龙”钮清见她能够开口说话,心中大喜,安慰道:“师婆,您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救你。” “天山仙姥”戴芙蓉缓缓摇了摇头,看了下眼前的“飞天神龙”钮清,又看了眼不远处那衣衫褴褛的老者,吃力地说:“盟主,那……就是……你爹。” “飞天神龙”钮清回头看了下那衣衫褴褛的老者,也就是他千里迢迢一心想要救出来的父亲,见他在“南海潜龙”游四海的帮助下,已能勉强坐起,而且那苍白的脸上竟出现了一片暗红,心下稍安,赶紧说:“师婆,我爹没事,您放心。” “天山仙姥”戴芙蓉似突然想起什么,再次睁开无神的眼睛,急促地说:“童……童……”“哇!”一口瘀黑的血液喷涌而出,血液中竟含有大块的肉坨。随之,她的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飞天神龙”钮清大惊,赶急加紧运送真力,却已毫无反应。 “剑帝”张枫黯然道:“她内脏俱碎、血脉寸断,已去了。” “飞天神龙”钮清虎目含泪,伸手合上她那尚睁着的眼睛,凄然道:“师婆临终前尚牵挂着师公,她哪知道,师公已被欧阳天那狗贼害死了。两位老人家在世时虽然感情深厚,却因故分开了数十年,但愿在阴世能恩恩爱爱、永不分离。” 突听司徒超焦急地说:“盟主,我先前看了下令尊,他老人家生机枯竭、已近油尽灯枯之境,此时恐怕是‘回光返照’之状,你还是快过去与老人家说几句话吧。” “飞天神龙”钮清骇然一震,赶紧走到父亲身前,只见这位当年亦曾纵横江湖、英俊潇洒的“须弥剑客”,如今却是骨瘦如柴、满目沧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还不到五十岁的人看上去却似有七八十岁的高龄。不由悲涌心头,双膝一软,跪在父亲面前,哽咽着说:“爹,您受苦了。” ------------ 第141章 舍命为情 黎玉出污泥 “须弥剑客”钮霍柱虚弱地斜靠在“南海潜龙”游四海的身上,脸上却充满着兴奋的神采,他慈祥地看着眼前的钮清,眼中蕴含着关切、爱护、激动、欣慰之情,他颤抖着抬了抬手,激动地说:“孩子,你起来吧!先前,黎玉姑娘曾向为父说起过你,为父还不敢相信;但前几天在那囚笼中,又听师母和蒲前辈说起了你,为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很好!很好!很好!” “飞天神龙”钮清起身跪到父亲身旁,将父亲拥入自己怀里,泣然道:“爹,孩儿终于见到你了,孩儿终于完成娘的遗愿了。” “须弥剑客”钮霍柱黯然道:“为父这一辈子最愧疚的就是对不起你们母子。不过现在好了,你已长大成人了,已不用为父牵挂了,为父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去陪你娘了。”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安慰道:“爹,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孩儿今后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好好孝敬你的。” “须弥剑客”钮霍柱欣然道:“孩子,你有这份心,为父就心满意足了。哦!你还没定亲吧?” “飞天神龙”钮清不明父亲何以在此时会提起此事,愕然摇了摇头。 “须弥剑客”钮霍柱说:“那位黎玉姑娘虽然出身‘武林教’,但却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姑娘。为父这几年也多亏她的暗中照料,方能苟延残喘。为父希望你有可能的话,能替为父报报恩。”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一怔,难道他与黎玉之间的事情,父亲也知道了?心中惴惴,赶紧掩饰说:“爹,此事今后再说吧,现在还早着哩,你就安心养好身子吧。” “须弥剑客”钮霍柱微笑道:“傻孩子,为父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为父能苟延残喘二十年,就是因为对你们母子的这一线牵挂,现在为父的心愿已了,可以安心地去了。”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大急,赶紧将一股真气输入父亲体内,焦急地呼唤:“爹,您要挺住,您要挺住呀!” “须弥剑客”钮霍柱似突然想起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用力睁开那无神的眼睛,喘息着说:“那……那‘金’……‘金狮’……”话未说完,一口气终于接不上来,溘然而逝。 二十年来的非人折磨,早让他的身心遭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再加上适才那强烈罡气的波及,本若风烛的一线残机,自然也就随风而灭了。 随着“须弥剑客”钮霍柱的去世,那“武林教”的最高令符“金狮令”的下落,就成了武林中永远的“迷”。 “飞天神龙”钮清抱着父亲的遗体,欲哭无泪。想起自己为了寻父,辗转万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哪知刚见到父亲,尚未来得及倾诉孺慕之情,竟成了永别。 蓦然,他一口浊气憋在心头吐不出来,眼前一黑,往后便倒。幸好身边的“南海潜龙”游四海迅疾一掌将他那口浊气震散,方让他清醒过来。 随听“南海潜龙”游四海沉声说:“盟主,逝者已矣!形势危急,还请节哀顺变呀。” 宛如暮鼓晨钟,将“飞天神龙”钮清豁然震醒:是呀!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但这笔账一定要算在“武林教”的头上。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小娟、小翠的哭声:“小姐,你快醒醒呀!”“小姐,你可不能死呀!”“小姐,你要是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飞天神龙”钮清猛然一震:难道?黎玉又出事了?他顾不得丧父之痛的悲伤,赶紧走了过去。 只见“刀王”乔冲端坐在黎玉身后,正在拼命地运功;司徒超绕着黎玉忙来忙去,黎玉的身上已插满了金针;两个绿衣少女小娟、小翠一左一右扶住黎玉,见黎玉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已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飞天神龙”钮清迅疾坐到黎玉身前,伸双掌抓住黎玉的双手,将两股真气缓缓输入黎玉体内。 终于,黎玉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乍见“飞天神龙”钮清正在惶急地为她运功疗伤,脸上掠过了一丝满足的微笑。她喘息着说:“清……哥哥,我……终于……将你父亲……送出来了。” “飞天神龙”钮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凄苦,两行酸楚的泪水终于潸潸流下了面颊。这辛酸的泪水,既是悲伤于父亲的仙逝,又是伤感于黎玉的深情和伤势。在此情况下,他自然不能将父亲油尽灯枯、已经去世的事情告诉黎玉。他哽咽着说:“黎姑娘……玉妹,谢谢你,你受苦了。你先别说话,等我们将你救过来再说。” 黎玉艰难地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我……我已经……不行了。清哥哥……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飞天神龙”钮清惑然道:“什么事?” 黎玉的嘴唇动了好几次,方叹了口气,黯然道:“还是……算了……我……” “飞天神龙”钮清看她那期望而又犹豫的眼神,不忍心让她再有何遗憾,遂坚定地说:“你说吧,不管再难的事,我也一定想办法为你去做。” 黎玉那暗淡的目光突然亮了一下,紧盯着“飞天神龙”钮清的眼睛,艰难地说:“清哥哥,你现在……应该已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虽然……已成了……‘武林教’的……叛徒,但我从小……就只有一个……哥哥,那就是……黎刚,你是……知道的。我……从未见到过……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但我知道……本教教主……‘武帝’……是我爷爷,‘天微堂主’……是……我爹。我求求你……别伤害……我爹……哥哥……还有爷爷……的性命。行吗?” “飞天神龙”钮清及身边众人均是一震,万没想到这位深明大义、不惜背叛“武林教”的姑娘,竟是“武林教主”“武帝”的嫡亲孙女。而她在生命垂危之机,却又给“飞天神龙”钮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 且不说那“武帝”欧阳天,是直接或间接杀害“天龙盟”老盟主轩辕䶮、“银须矮仙”童大威、“天山仙姥”戴芙蓉的凶手,更是制造武林动乱的罪魁恶首;就是那“玉面哪吒”黎刚,也曾在江湖上掀起过滔天的巨浪,残杀了无数的武林同道。“飞天神龙”钮清又如何能够放得过他们?退一万步讲,就算“飞天神龙”钮清肯放过,其他武林同道能放过么?再则…… “飞天神龙”钮清环视了一下现场,苦笑道:“玉妹,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今天已陷入了绝境,不是我们不肯放过他们,而是他们能不能放过我们。但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不再生还的打算,有可能与他们拼个同归于尽。” 黎玉喘息着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有一种……预感,你们今天……一定能够……活着走出去。我是说……万一有一天……他们落入……你的手中,你……能放过么?” “飞天神龙”钮清肃然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只要他们愿意解散‘武林教’、改过向善,我不但不伤害他们,而且愿意保护他们的安全。” 黎玉失神的眼睛又亮了一下,随又黯然道:“算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知道……他们也……做不到的……” 稍顷,她突似想起什么,赶紧急促地道:“清哥哥,你们千万……别进洞……那洞里有……有……”也许是过于激动,一口气回不过来,顿时又昏了过去。 “飞天神龙”钮清和“刀王”乔冲赶紧运功,却已毫无反应。 “飞天神龙”钮清目注司徒超,凄然道:“难道就毫无办法了?” 司徒超摇了摇头,黯然道:“除非……”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问道:“除非什么?” 司徒超沉吟道:“除非能有什么固本培元的灵药先行护住她的心脉,然后再以‘金针过穴’之法疏通血脉。” “固本培元?”“飞天神龙”钮清突然心中一动,赶紧松开黎玉的双手,从怀中掏出一颗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蜡丸来,递给司徒超道:“你看,这颗药丸有用么?” 司徒超接过蜡丸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突然眼睛一亮,讶然道:“这极似传说中的上古灵药‘先天紫气丸’呀!盟主是从哪里得到的?” “飞天神龙”钮清长叹道:“这颗药丸还是四年前黎姑娘送给我的。当时,我身负重伤,幸亏黎姑娘救了我,还送了这颗药丸给我,说是可以‘固本培元’。后来我没有吃,就一直珍藏在身边。不知对她是否有用?” 司徒超兴奋地说:“如果真是‘先天紫气丸’,黎姑娘就有救了。” “飞天神龙”钮清欣然道:“那就赶快给她试试吧!” 突听场中传来一阵骚动声,“飞天神龙”钮清回头一看,只见那“武帝”欧阳天已回到了先前的位置,显然其运功疗伤已经完毕;“陆地游龙”宇文烈及那几位红衣护法和黄衣堂主们则仍肃立在其身后;只是在“武帝”欧阳天的左后侧,却多了个“追风剑客”凌玉峰,与“陆地游龙”宇文烈左右并立于“武帝”欧阳天的身后,以此看来,他在“武林教”中的身份极高,至少也应该与“陆地游龙”宇文烈不相上下。那些“内三堂”的弟子及“外五堂”的黑衣教徒们,一个个虎视眈眈,仿佛一群随时可能扑出噬人的野狼。 我方自“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以下的众人,包括在“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的协助下已运功疗伤完毕的“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均已回到了原位。甚至连他父亲“须弥剑客”钮霍柱和“天山仙姥”戴芙蓉的遗体,亦已转移到了众人身后相对安全之处。所有众人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武林教”的进攻。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吩咐司徒超和小娟、小翠:“你们马上将黎姑娘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即迅疾赶到众人身前。 众人均以庄严肃穆的神情迎接着他,以示对他的安慰及对他父亲“须弥剑客”钮霍柱和“天山仙姥”戴芙蓉的哀悼。同时又以鼓励和惶急的眼神注视着他,提醒他目前还不是悲伤之时,还得要以全副精神应付眼前的危局。 “飞天神龙”钮清感激地向众人躬身一礼,以答谢众人的关心之情;同时以坚定的眼神向众人点了点头,表明他会认真对待目前的局面。 忽听“武帝”欧阳天假惺惺地说:“钮盟主,令尊不幸,本座深表遗憾。只可惜令尊误会了老夫的一番好意,擅自离开‘乾坤宫’,以致遭此不幸,尚望钮盟主节哀。” “飞天神龙”钮清肃然道:“多谢教主‘美意’。二十多年来,贵教加诸于家父身上的所有‘恩怨’,在下已铭记在心了。” “武帝”欧阳天阴恻恻地说:“如果贵盟能早些与本教携手,令尊岂能遭此大难?说到底,还是钮盟主误了令尊性命呀!” “飞天神龙”钮清本在强忍着丧父之痛,乍闻欧阳天一派胡言,忍不住气往上涌,沉喝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的,你还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 “武帝”欧阳天森然道:“既如此,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哼哼!你们就等着受死吧。”手中令旗连挥。 随见“武林教”“内三堂”之首的“天微堂”三百名紫衣大汉闪电般地纵落场心,一个个动作迅疾、身手矫捷,果非适才两堂弟子可比。 转眼间,他们就在场心布下了一座奇门大阵。中间似一只大“乌龟”,周围放射出无数条大“蜈蚣”,外围尚环绕着一条“巨蟒”。 这可真是一座前所未见的千古奇阵。 ------------ 第142章 “天龙大阵” 恶斗“诛仙阵” “飞天神龙”钮清细看之下,面色极为凝重。此阵看起来凶险万状,却又精妙绝伦,似以正邪奇阵巧妙配合而成。诡秘中又不失奇奥,阴邪中尚包含方正。正邪相辅相成,端的厉害非凡。 蓦听“金岭女侠”莫丽蓉嘶声道:“凌玉峰,你到底是什么人?” “追风剑客”凌玉峰正欲戏谑“金岭女侠”莫丽蓉,乍见她那凄苦而又绝望的神情,想起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的痴情,也不由得心肠一软,长叹道:“莫女侠,对不起,实不相瞒,本人就是‘武林教’‘内三堂’中的首席堂主‘天微堂’堂主。” 此言一出,场中除“武林教”中的极少数高层人物之外,其他所有之人全都耸然动容。众人实未想到,侠名满天下的“追风剑客”凌玉峰竟然会是“武林教”中的首脑人物。 不过,既然那曾被誉为武林正义的擎天支柱的“乾坤手”欧阳天可以是那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武林教主”“武帝”,对“追风剑客”凌玉峰身份的摇身一变,也就不足为奇了。 “飞天神龙”钮清闻言则更是一怔:如此说来,这“追风剑客”凌玉峰岂不就是“武帝”欧阳天的儿子?也就是黎玉和“玉面哪吒”黎刚的父亲? “金岭女侠”莫丽蓉听“追风剑客”凌玉峰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她那凄然绝望而又抱有一丝丝幻想的心灵上,宛若被猛然狠刺了一刀,禁不住一阵眩晕,一个踉跄,若非身旁的“白云大侠”王天倚眼明手快,她几乎跌倒在地。 “追风剑客”凌玉峰见状,也不由得一阵恻然,长叹道:“莫女侠,我感谢你的一番真情。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现在投效我‘武林教’,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辜负你了。” “金岭女侠”莫丽蓉一把推开“白云大侠”王天倚,愤然道:“凌玉峰,你好卑鄙无耻,是我莫丽蓉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竟未看清你的狼心狗肺。我与你拼了!”说着就要往前冲。 “白云大侠”王天倚赶紧拉住她说:“莫女侠,你先冷静点,千万别冲动。” “金岭女侠”莫丽蓉挣扎着嘶声道:“你放开我,我一定要找这阴险小人算账。” “飞天神龙”钮清沉声道:“莫女侠,这笔帐我们是一定要算的,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金岭女侠”莫丽蓉闻言一震:是呀!大敌当前,就连盟主都能强忍丧父之痛,我岂能不控制情绪乱了方寸? 乍见“武帝”欧阳天手中令旗再挥,“追风剑客”凌玉峰一声长啸,腾身纵到那奇门大阵中央的“乌龟”背上,手中长剑在头顶一圈,那奇门大阵即缓缓转动起来。 “武帝”欧阳天狞笑道:“此阵名为‘诛仙阵’,不知钮盟主又将以何破之?” “飞天神龙”钮清回头看了眼尚较虚弱的“袖里乾坤”胡智,低声道:“军师可看出什么端倪?” “袖里乾坤”胡智肃然道:“此阵以‘神龟’坐镇、‘蜈蚣’固本,更有‘恶龙’相护,层层设防、环环紧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实乃集精奥、诡异于一身之千古奇阵,端的威力无穷、凶危万分。” “飞天神龙”钮清的心情异常沉重,忧虑地说:“我们将如何应对?” “袖里乾坤”胡智道:“恐怕只有‘天龙大阵’勉强可抗。”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说:“从何入手?”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那‘神龟’自然是全阵总枢,但却不宜轻易靠近。因为入阵后一旦被‘蜈蚣’缠身、‘恶龙’困绕,而又不能及时打破那坚硬的‘龟壳’,就陷入了四面受敌之境,那就极难脱身了。” “飞天神龙”钮清长叹道:“看来只能由外而内、以硬碰硬了。” 他低头沉思稍顷,抬头看了看众人,见众人均是一副慷慨赴难的坚毅之态,神情肃穆地注视着他,静等着他的指令。 他目注“金翅大鹏”蒲天宇和“黄面虎”黄彪问道:“蒲前辈和黄大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金翅大鹏”蒲天宇肃然道:“盟主放心,属下尚有再战之力。” “黄面虎”黄彪胸脯一拍,沉声道:“属下已完全好了,还可再去打头阵。” “飞天神龙”钮清点点头,目光转向“少林掌门”“一尘大师”和“武当掌门”“静虚道长”。 “一尘大师”肃容道:“我们已恢复如常,盟主不必担心。” “静虚道长”说:“我们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再战。” “飞天神龙”钮清欣然道:“如此,就多谢了。”他随即肃容道:“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尤其是他们摆出的‘诛仙阵’、‘戮仙阵’、‘迷仙阵’三大奇阵极为凶险。我们要想险中求生,除了要有决死的勇气之外,还得要合理调度、沉着应战,尤其要相互协作,方可收奇效。因此,希各派弟子尽可能地结阵杀敌,实在不能组阵者,亦当相互配合、共同御敌,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如何协调、组阵,还请‘袖里乾坤’胡先生、‘双枪将’闻大侠会同各派掌门合理组合、调度。” “袖里乾坤”胡智、“双枪将”闻杰及各派掌门肃然领命。 “飞天神龙”钮清又看了一眼那张牙舞爪的“诛仙阵”,沉声道:“仍请‘南海潜龙’游前辈、‘流云剑客’张大侠、‘神刀侠’乔大侠、‘黄面虎’黄大侠、‘白云大侠’王大侠、‘金岭女侠’莫……”他说到这里不由一顿,略显犹豫。 “金岭女侠”莫丽蓉知道“飞天神龙”钮清是担心她会因情绪波动而失误,遂肃容道:“盟主放心,属下绝不会辱命。” “飞天神龙”钮清看了她一眼,见其似已情绪平稳,遂点点头说:“也好,那就仍请‘金岭女侠’莫女侠,还有马腾云、马大勇、何芸,引领‘天龙大阵’,迎战‘诛仙阵’。注意,千万不宜冒然入阵,宜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先斩‘恶龙’,再驱‘毒蜈’,最后直捣‘神龟’。” “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九人躬身领命。 适才由“庚金堂”弟子组成的“天龙大阵”虽大破“戮仙阵”,自身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这次则改由“甲木堂”弟子组阵。 “飞天神龙”钮清又道:“请‘一尘大师’、‘静虚道长’整理好‘罗汉大阵’和‘太清剑阵’,准备再度迎战对方的‘戮仙阵’和‘迷仙阵’。” “一尘大师”和“静虚道长”亦肃然领命。 “飞天神龙”钮清沉吟稍顷,继续说:“‘武帝’欧阳天阴险狡诈,很可能会以众凌寡、全面发动。如果一旦发生全面混战,除了组阵以抗之外,尚请‘剑帝’张老前辈、‘刀王’乔老前辈盯住那‘白骨魔君’、‘百毒天尊’、‘闹海大圣’、‘恶鲁班’四位红衣护法;请峨眉‘明因师太’以‘金光阵’困住那‘陆地游龙’宇文烈;那‘长白一枭’、‘灵鹫上人’、‘千面人妖’,则请艾华和‘金翅大鹏’蒲前辈、‘双枪将’闻大侠负责对付;本盟‘丙火堂’、‘壬水堂’、‘庚金堂’弟子联合组成‘天龙大阵’,协同华山、崆峒、青城、岷山、衡山五位掌门人及各派弟子准备迎战那些‘武林教’的黄衣、黑衣教徒。” 众人纷纷躬身领命,同时对“飞天神龙”钮清在伤痛之余,仍能如此冷静、沉着,尤其是能根据双方的实力对比及各人的武功特点,迅速做出全面、细致的应对之策,更是极为敬佩。果然不愧为统领群豪、叱咤风云的“天龙盟主”,不愧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平西“领队参赞大臣”。 “飞天神龙”钮清未安排由谁来抵敌“武帝”欧阳天,自然是留给了自己。事实上,我方除他本人之外,也确实再无可敌“武帝”欧阳天之人了。 “飞天神龙”钮清见众人均已准备就绪,遂果断地将手一挥。“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九人引领“甲木堂”弟子,迅即排成“天龙大阵”。转眼间,一条神威凛凛的“天龙”,已“摇头摆尾”地缓缓向场中“游”去。 渐渐地,双方越来越近了。双方均知对方非易与之辈,均是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接触。“诛仙阵”待“天龙”“游”近,外围的“恶龙”“首尾”一缩,现出了一个缺口,似欲放“天龙”入阵。然“天龙”却视而不见,只是缓缓地绕着“诛仙阵”“游走”。 蓦地,“恶龙”一摇“头”,向外围的“天龙”“噬”去。“天龙”也不甘示弱,昂“首”相迎。刹那间,剑芒点点、掌风激荡,双“龙”已纠缠在一起。激斗中,“恶龙”屡次故露破绽,欲引“天龙”入阵,但“天龙”毫不上当,只是一个劲地压着“恶龙”猛打,使得阵内的“毒蜈”、“神龟”有力无处使,眼睁睁地看着“恶龙”独自挨打,却徒唤奈何!渐渐地,“恶龙”已招架不住了。 陡然,“追风剑客”凌玉峰一声长啸,腾空疾扑“天龙”“龙首”。与此同时,“恶龙”“首尾”猛然一“缩”,向外疾闪,顿将“天龙”暴露在“毒蜈”之前。随之,“毒蜈”千百条“蜈爪”疾“抓”向“天龙”,同时“恶龙”“首尾”疾展,从两侧包绕“天龙”。 担任“天龙”“龙首”的“南海潜龙”游四海刚欲指挥“天龙”向外急冲,陡感一股极强的罡风向他当头压下,竟是压力奇大,不由骇然一震,难道竟是“武帝”欧阳天突然出手了? 危机间双掌一振,猛然迎向空中。“轰”然一声大震中,空中来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南海潜龙”游四海亦被震得两臂酸麻、气血翻涌,踉跄着一连退了好几步。抬头一看,来人竟是“追风剑客”凌玉峰,心神一凛:这家伙好深的功力,果然是深藏不露呀! 就这么一停顿间,“恶龙”“首尾”一合,阵门关闭,已将“天龙”圈入了“诛仙阵”中。随见“恶龙”盘旋翻滚、“毒蜈”千“爪”齐舞、“神龟”昂头吐雾,陷身阵中的“天龙”立时遭受到巨大的压力。 领阵的“南海潜龙”游四海眼见已被困阵中,索性引领“天龙”,全力冲击中心“神龟”。然那“神龟”却坚如磐石,难动分毫,而那“恶龙”、“毒蜈”却宛若恶鬼缠身、驱之不退。渐渐地,腾云驾雾、翻江倒海的“天龙”宛如陷身泥沼、翻转维艰了。 随着“天龙大阵”被“诛仙阵”所困,“武帝”欧阳天手中的令旗再挥,“天市堂”的“戮仙阵”、“紫薇堂”的“迷仙阵”,宛若两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向群雄疾扑过来。 “少林掌门”“一尘大师”、“武当掌教”“静虚道长”,赶紧分领早已准备就绪的“罗汉大阵”、“太清剑阵”迎了上去。刹那间,双方已撕缠、拼杀在一起。“一尘大师”、“静虚道长”吸取了先前的教训,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对方一时倒也无隙可乘。 然双方的实力毕竟悬殊,约顿饭工夫,“天龙大阵”、“罗汉大阵”、“太清剑阵”均已屈居下风。渐渐地,“三阵”均已出现了人员伤亡,威势大减。尤其是“罗汉大阵”和“太清剑阵”,随着伤亡的增加,已逐渐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阵外众人暗暗焦急,却又束手无策。想派人进去替换阵内伤亡者,奈何对方阵式外围坚固,很难进得去。我方能组阵者,除了“峨眉派”的“金光阵”之外,就只有“天龙盟”三堂弟子联合组成的两个“天龙阵”尚在严阵以待,但对方的首脑人物和那数百名黄衣、黑衣教徒尚在虎视眈眈,更且己方不断退下来的众多轻重伤者亦需守护,一时也不敢轻易出战。 陷身“诛仙阵”内的“天龙”弟子,感觉时而如漂泊于波翻浪涌的汪洋大海,在对方排山倒海、气势磅礴的攻击之下,随时都有“覆舟”之危;时而如置身于凶险万状的沼泽之中,在对方阴毒诡秘、防不胜防的袭击之中,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 第143章 巅峰对决 正邪大搏杀 “白云大侠”王天倚和“金岭女侠”莫丽蓉两人组成“龙尾”,二人带领“天龙”弟子奋力苦战,然不管如何左摆右晃,却仍是摆脱不了宛如陷身“渔网”的窘境。 突见“追风剑客”凌玉峰从阵后杀了过来,“金岭女侠”莫丽蓉乍然一见,宛若仇人见面,陡然怒火中烧,立时失去了理智,娇叱一声,猛然向“追风剑客”凌玉峰冲去。 “追风剑客”凌玉峰在微微的一愣之后随即冷冷一笑,长剑乍起,撒下万朵银花,立时将“金岭女侠”莫丽蓉团团罩住。“金岭女侠”莫丽蓉早已杀得筋疲力尽,再加上怒火攻心、心浮气躁,而“追风剑客”凌玉峰的功力又高她甚多,不过几招,就陷入险境了。 “白云大侠”王天倚唯恐“金岭女侠”莫丽蓉有失,奋力杀开一条血路疾冲过来,正见“追风剑客”凌玉峰以一招“独劈华山”向“金岭女侠”莫丽蓉当头劈落,眼见得“金岭女侠”莫丽蓉已绝难躲得过这凶猛的一剑,欲救已是不及,不由怒喝一声,纵身挡在“金岭女侠”莫丽蓉身前。 蓦闻一声惨叫,“金岭女侠”莫丽蓉于惊慌中抬头一看,只见“白云大侠”王天倚的一条左臂已齐肩而断、血雨飞溅。不由惊叫一声,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倒的王天倚。 “追风剑客”凌玉峰正欲对二人再下杀手,陡闻一声长啸,一条人影挟着一股强劲的罡风向他当头罩落,不由骇然惊凛,赶紧闪身疾飘。凝目一看,竟是“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亲自入阵了。 “飞天神龙”钮清在阵外乍见“金岭女侠”莫丽蓉贸然离阵杀向“追风剑客”凌玉峰,立知要糟。不但“金岭女侠”莫丽蓉的性命堪忧,“天龙大阵”的“龙尾”也可能被砍掉,甚至整个“天龙大阵”也会就此瓦解。当下不再犹豫,长啸一声,纵身入阵。可惜仍晚了一步,“白云大侠”王天倚的一条左臂已掉落地上。 “飞天神龙”钮清迫退“追风剑客”凌玉峰之后,伸指疾点,迅疾封住“白云大侠”王天倚断臂处的几处大穴,止住了出血。同时沉声道:“两位快请归阵,注意配合阵式运转。”说罢即腾空而起,直向“龙首”落去,对正在奋力苦战的“南海潜龙”游四海说:“这里交给晚辈,前辈快去稳住阵尾。”双掌齐推,两股强劲的罡风呼啸而出,硬生生地撑住了来自周围的压力。“南海潜龙”游四海趁机腾身飞到了阵尾。 “飞天神龙”钮清沉喝一声,“龙泉剑”“锵”然出鞘,在其强大的内劲御使之下,放射出长长的剑罡,立时传出数声惨叫。 “天龙”弟子见“飞天神龙”钮清亲临,精神大振,陡发一声喊,一个“怒龙翻身”,将身侧的敌人逼退。“飞天神龙”钮清一引“龙首”,疾向外围的“恶龙”冲去。在无坚不摧的“剑罡”攻击下,顿将“恶龙”拦腰斩断,“天龙”迅疾冲出了阵外,立感身周压力一轻,陡然焕发出活力。 不待“诛仙阵”有所反应,“飞天神龙”钮清引领“天龙”一个急转掉头,直扑“恶龙”“龙首”。“恶龙”不虞“天龙”如此迅疾,更且威力陡然猛增,哪能招架得住?转瞬即被打瘫,失去了战力。 “天龙”趁势大展神威,狂风般地卷向“毒蜈”。“龙泉剑”宛如一条“龙舌”,吞吐圈舔。一时间,惨叫连天,血雨纷飞。所经处,似波浪翻滚,阴霾消散。“天龙”旋风般地环绕“神龟”狂扫一圈,顿将“毒蜈”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随之,“天龙”环攻“神龟”,“爪”撕“尾”扫,凶猛冲撞。“神龟”失去了“毒蜈”、“恶龙”的拱卫,哪经得起“天龙”雷霆般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那坚硬的“龟壳”已是摇摇欲破了。 原来,“飞天神龙”钮清在阵外时,一直在注视着“诛仙阵”的变化,他对阵图之学本就颇有研究,又与“袖里乾坤”胡智分析探讨,终于在几近完美的“诛仙阵”势中,找到了破敌之灵机,那就是在各部之间的配合上还存在一丝丝的衔接空隙。只要不被困入阵内,迅猛快速出击,未尝不能各个击破。于是,他凭借自己强大的功力,以无坚不摧的“剑罡”开路,以旋风之势迅猛攻击,赶在对方来不及调整之前,打乱了对方的部署,终将被“武帝”欧阳天视为“威力无穷”的“诛仙阵”攻破。 与此同时,阵外的形势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武帝”欧阳天乍见“飞天神龙”钮清纵身入阵,立即沉喝一声:“杀!”手中令旗疾挥,所有虎视在侧的“武林教”徒迅疾向群雄冲杀过来。 “武帝”欧阳天所忌者仅“飞天神龙”钮清一人而已,眼见“飞天神龙”钮清已经入阵,相信以“诛仙阵”的威力,他也同样只能是有进无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能侥幸生出“诛仙阵”,也绝非一时三刻所能。更何况,彼时他以疲惫万分甚至重创之身,就不足为惧了。所以,他趁机全面发动,先解决了阵外群雄,再静观“飞天神龙”钮清等人的生死。 阵外群雄见“武帝”欧阳天果然发动混战,遂纷纷按预定计划迎敌。只是由于“飞天神龙”钮清的入阵,先前的对敌安排也不得不进行了适当的调整。原计划由“飞天神龙”钮清亲自对敌的“武帝”欧阳天,却只好由“剑帝”张枫接着了。 早在四十年前,“剑帝”张枫与“武帝”欧阳天均为“天龙盟”的骨干成员,彼此的功力当在伯仲之间,强也强得有限。然在四十年后的今天,“剑帝”张枫却远远不是“武帝”欧阳天的敌手了,十招一过,即已被逼得险象环生。 显然这四十年来,“武帝”欧阳天定然另有奇遇。好在近旁的一个“天龙小阵”及时围了上来,对“武帝”欧阳天发挥了极大的牵制,“剑帝”张枫方才勉强应付下来,却仍是守多攻少。 “天龙”弟子除了组成“天龙大阵”和伤亡者之外,剩余人员尚组成了两个“天龙小阵”。这些“天龙”弟子个人功力可能只有一、二流水平,但一旦组成“天龙小阵”,却足可困住“超级高手”。 位居“武林教”红衣护法之首的“白骨魔君”被另一个“天龙小阵”围住,尽管他功力奇高,但陷身阵中,亦有有力无处使之感。 还有三位红衣护法“百毒天尊”、“闹海大圣”、“恶鲁班”则只能由“刀王”乔冲独自接住了。他的“雷霆刀法”虽经钮清修正后威力大增,但以一敌三,却仍感十分吃力。 本欲接战“长白一枭”、“灵鹫上人”的艾华和“金翅大鹏”蒲天宇见状,只好赶紧分助“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 以艾华此时的功力,较之“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等人尚高半筹,尤其是得自“飞天神龙”钮清亲传的那套“神龙剑法”,更是精妙绝伦、威力无穷,对“武帝”欧阳天构成了莫大的威胁。她与“剑帝”张枫联手,方勉强挡住了“武帝”欧阳天的攻势。 “刀王”乔冲得“金翅大鹏”蒲天宇分去了一个对手,顿时压力大减,以一敌二,亦渐渐扳成了平手。 先前相助“剑帝”张枫的那个“天龙小阵”,受“袖里乾坤”胡智指派,迅即围住了“灵鹫上人”。 “华山掌门”闻不岳、“崆峒掌门”唐远文、“青城掌门”“逍明道长”见“长白一枭”艾登罗无人抵敌,三人一打眼色,迅即迎了上去。然不过几招,即已被“长白一枭” 艾登罗逼得团团乱转。一旁的昆仑弟子徐继道见状,忙拔剑加入战团。这徐继道虽然年少,但一身功力却非泛泛,一支长剑更是凌厉狠辣,丝毫不输于“华山掌门”闻不岳、“崆峒掌门”唐远文等人。四人合力,方始稳住了阵脚。 “陆地游龙”宇文烈被“峨眉掌门”“明因师太”率“金光阵”困住了。“明因师太”名列武林“特级高手”中的“四掌门”之一,功力自非泛泛,峨眉“金光阵”更是天下闻名。然“陆地游龙”宇文烈毕竟是天下有数的“超级魔头”,在剑山掌影中闪转腾挪,竟连衣角也未伤着一片。幸好他多以闪避为主,极少主动攻击。否则的话,“金光阵”恐怕早就阵毁人亡了。 “双枪将”闻杰的两杆长枪,似两条蛟龙,紧紧地缠住了“千面人妖”。那“千面人妖”不愧有“人妖”之称,整个身躯犹如水蛇般柔若无骨,在密集的枪缝中不断扭曲、闪避,竟如泥鳅般滑溜。而他趁暇抵隙攻出的一招,却犹如毒蛇吐信,迅捷阴毒,往往逼得“双枪将”闻杰不得不回枪自救。两人辗转撕缠,杀了个难分难解。 “岷山掌门”吕官遗、“衡山掌门”莫超池则协同“袖里乾坤”胡智,率领各派弟子和陕甘义军,分头迎击那些“武林教”的黄衣、黑衣教匪们。 一、二百名黑衣匪徒在几位黄衣人的率领下,试图趁机残杀我方伤者并劫回他们的“叛徒”黎玉主婢,好在“袖里乾坤”胡智早就指令一个“天龙大阵”寸步不离地紧紧守护,贼人们在丢下数十具尸体后仍难越雷池一步。 另一个“天龙大阵”机动作战,除了阻挡住大批“武林教”匪徒的围攻外,还得四处“救火”,解救、支援我方危急人员,方使我方在极度劣势下勉强支撑。 一时间,整个山谷中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纵观全局,毕竟“武林教”方面人多势众、功力较高。渐渐地,除个别战圈之外,群雄方面大多已屈居下风。 “飞天神龙”钮清亲领“天龙大阵”,一举捣破“诛仙阵”。眼观全局,见少林“罗汉大阵”、武当“太清剑阵”及阵外群雄均已危如累卵,忙对身侧的“流云剑客”张新明吩咐:“你们引领‘天龙大阵’速去救援‘罗汉阵’和‘太清剑阵’,我先去对付欧阳天。”言罢一声长啸,腾身而起,疾扑“武帝”欧阳天。 “武帝”欧阳天眼见自己倚为长城的“诛仙阵”竟这么快就被“飞天神龙”钮清所破,花费了三十年心血培训出来的“天微堂”精英为之损失过半,不由心中大痛。乍见“飞天神龙”钮清凌空扑来,猛然暴喝一声,纵身而起,迎向空中的“飞天神龙”钮清。 “轰——轰——轰——”三声爆响,两人同时被震下地来,不过“武帝”欧阳天落地后较“飞天神龙”钮清仍多退了两步,显然功力尚稍逊一筹。 “剑帝”张枫见“飞天神龙”钮清终于到来,心中方松了一口大气,然尚未等他缓过气来,陡感一条奇疾的人影向他当头扑下,竟是压力奇重。欲避已是不及,只得怒喝一声,拼尽余力,疾迎而上。 “轰”然一声大响,空中来人被震下地来,落地后仍自连连后退。然“剑帝”张枫亦未占到丝毫便宜,不但两臂酸麻、胸中气血翻腾,身躯亦兀自后退了好几步。看起来,两人似是功力悉敌、半斤八两。 “剑帝”张枫大惊,来人好深的功力呀!这是谁?抬头一看,竟是“追风剑客”凌玉峰,不由一怔。然尚未等他回过神来,已听“飞天神龙”钮清沉声道:“请张老前辈和华妹速去替换两个‘天龙小阵’的兄弟们,让胡先生领着去换下‘白云大侠’王大侠和受伤的兄弟们。”边说边一掌斜伸,拦截住正欲继续向“剑帝”张枫攻击的“追风剑客”凌玉峰。 “剑帝”张枫和艾华趁机抽身,分别接住了“白骨魔君”和“灵鹫上人”。“袖里乾坤”胡智领着两个“天龙小阵”迅疾补入“天龙大阵”,将“白云大侠”王天倚和受伤的天龙弟子替换下来。 “天龙大阵”补充完整后再展雄风,在“南海潜龙”游四海、“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金岭女侠”莫丽蓉、“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和马腾云、马大勇、何芸九人的率领下,直扑“武林教”“天市堂”的“戮仙阵”。 ------------ 第144章 转危为安 大破“武林教” 陷身“戮仙阵”内的少林“罗汉大阵”虽已伤亡过半,然见“天龙大阵”来援,立时精神大振,奋起神威,与“天龙大阵”内外一冲。主持“戮仙阵”的“玉面哪吒”黎刚本就受伤未愈,乍见“天龙大阵”来势凶猛,早就惊骇不已,赶紧飘然趋避。“戮仙阵”乍然失控,更加混乱,迅疾被冲得七零八落。那些少林弟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哪还管得佛门慈悲?禅杖挥舞,只要一圈住“武林教”弟子,立被击毙杖下。 “南海潜龙”游四海见“戮仙阵”已破,“天市堂”弟子亦丧失过半,遂对“一尘大师”说:“老和尚,这些余孽就交给你们了。”“龙首”一转,径向“紫薇堂”的“迷仙阵”冲去。 此时最惨的要算武当的“太清剑阵”了,他们被“迷仙阵”紧紧围住绞杀,已只剩下二十余人,就连主阵的“静虚道长”亦被那杨玉凤迫得狼狈不堪、几无招架之力了。 幸好“天龙大阵”已如狂风般急卷而来,直“刮”得那些绿衣少女们立足不稳、东倒西歪,“迷仙阵”外围顿被撕裂。“天龙大阵”犹如巨龙戏水,所经处波翻浪涌、所向披靡。主阵的杨玉凤见状大急,赶紧放过“静虚道长”,连声呼啸,长剑疾晃,欲再布阵反击。然“天龙大阵”来势太快,转瞬已抵身前。 “南海潜龙”游四海和“神刀侠”乔龙同声沉喝,四掌齐推,杨玉凤就算功力再高,又岂能抵挡此二人的联手之力?随着一声闷哼,她的身躯已被击得腾飞而起,落下时刚好“天龙”的“龙尾”扫了过来,把守“龙尾”的“金岭女侠”莫丽蓉早已杀红了眼,乍见有人落在身前,看也不看,已将其一剑穿心而过。 杨玉凤一死,“迷仙阵”失去掌控,更是抵挡不住,片刻功夫,已是土崩瓦解。 此时,“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双战“白骨魔君”、“百毒天尊”、“闹海大圣”。他们的“流云剑法”、“雷霆刀法”自经“飞天神龙”钮清指点之后,均是威力大增,虽是以二敌三,却仍是大占上风。尤其对“百毒天尊”周大光,他们更不容情,此人不但阴险狡诈,更是残害老盟主轩辕龑的凶手之一,故而二人的攻招大多招呼到他的身上,直杀得“百毒天尊”手忙脚乱、叫苦连天。 “金翅大鹏”蒲天宇接战“恶鲁班”,吃亏在才脱囚笼、体力未复,故而稍屈下风。但“恶鲁班”欲将他拾掇下来,也非易事。 艾华接住了“灵鹫上人”,二人一个身法轻灵、剑法精奇,一个功力略深、经验老到,刚好打了个平手。 “双枪将”闻杰与“千面人妖”仍是不分胜负。 “陆地游龙”宇文烈仍未突出峨眉“金光阵”的围困,但“金光阵”也无法将他拾掇下来。 只有“华山掌门”闻不岳、“崆峒掌门”唐远文、“青城掌门”“逍明道长”及昆仑弟子徐继道已渐被“长白一枭”艾登罗迫得团团乱转了。 双方众人均如杀红了眼的野兽,毫不畏死,只是一个劲地杀!杀!杀! 惨嚎频传,血雨飞溅,断肢抛掷,一片狼藉。粗粗一看,场中至少倒下了上千具尸体,真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由“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引领的“天龙大阵”在连破“诛仙阵”、“戮仙阵”、“迷仙阵”之后,已调转“龙首”,开始围杀“武林教”“内三堂”余孽及那些散斗的“武林教”黄衣、黑衣匪徒。少林“罗汉大阵”、武当“太清剑阵”在重新调整后,也开始移兵相向。机动作战的那条“天龙”在脱出群贼围攻后,迅即将死伤者换下,与保护伤者的那条“天龙”合并后重新组阵,转瞬间,又一条威风凛凛的“天龙”“怒吼”着杀向群贼。 “武帝”欧阳天的功力仅略逊于“飞天神龙”钮清,只是先前曾受“飞天神龙”钮清一掌后功力大打折扣,但在加上“追风剑客”凌玉峰之助后,已可抵敌“飞天神龙”钮清,甚至稍占上风。只是纵观全场战局,却不由令得他气怒交迸。 他做梦也未想到,苦心训练出来的“诛仙阵”、“戮仙阵”、“迷仙阵”三大奇阵,竟然这么快就被对方的“天龙大阵”破了个一干二净;仗以称霸武林的“天微堂”、“天市堂”、“紫薇堂”三堂精英高手,竟在顷刻间便损失大半。怎不令他气得吐血? 但这魔头不愧是一代枭雄,虽在狂怒之下,却能迅速恢复了理智。他已明白,再如此拼斗下去,自己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老本就要耗尽了。 让他颇不甘心的是,他明明具有绝对的优势,何以竟会被打得一败涂地? 这一方面是他对自己的“三大奇阵”过于自信,虽曾得“追风剑客”凌玉峰传警,却未对“天龙盟”的“天龙大阵”引起足够的重视。皆因他当年曾参与过“天龙大阵”的排练,虽未排练成功,但对“天龙大阵”的底细却已略知一二。按他的估测,“天龙大阵”的威力顶多只能与“戮仙阵”、“迷仙阵”相伯仲,却绝非“诛仙阵”之敌。哪知“天龙大阵”经“飞天神龙”钮清、“袖里乾坤”胡智等人反复研练、修正之后,威力已大非原样。 再者“飞天神龙”钮清的指挥运筹恰当,尤其是战略战术运用得当,竟从几近完美的阵式之中找出了那么一丝丝空隙,而遭至致命的打击。 还有就是“九大门派”及时赶来,使得我方实力大增。 “武帝”欧阳天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而又绝望的冷芒: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孤注一掷了! 他要走最后一步棋了,那就是起爆地底炸药,只要起爆机关一开,谷中所有的一切都将随之化为齑粉。 但在引爆之前,他必须将己方人员迅疾撤入“乾坤宫”内,急速从“乾坤宫”后之秘径遁走,方可免玉石俱焚之灾。 皆因那地底炸药乃前辈奇人所置,威力巨大,一旦引爆,不仅土坪上的所有之物俱成齑粉,那深藏地底的“乾坤宫”亦将塌陷,甚至连附近的山峰也可能随之崩塌。 彼时,此地为一西方小国,备受强邻欺辱、国将不国。国王聘请能工巧匠筑此秘窟,作为国破家亡后的退身之处。地底埋设炸药,以备万一被强敌攻入这最后的栖身之处后与敌同归于尽之用。所以,根本就没有预留退路。 一个偶然的机遇,“武帝”欧阳天发现了此秘窟,后携同“恶鲁班”等高手匠人反复发掘、探索,终于发现了此一秘密,并在此基础上,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从“乾坤宫”后开挖出一条直通山后的秘径,以备退身之需。 正由于爆炸威力太大,“武林教”的根本重地“乾坤宫”亦将随之毁灭,住在“乾坤宫”里的两位老菩萨因已适应了这一环境,也不愿轻易它迁。所以,“武帝”欧阳天以之恐吓群雄尤可,不到万不得已,尚不愿轻易走此一着。 如今,随着“三大奇阵”的破败,武力征服群雄的梦想破灭,逼得他不得不走这一步了。 “武帝”欧阳天仰天发出一阵刺耳的狂啸。所有“武林教”人员,包括“内三堂”的残余弟子和那些黄衣、黑衣徒众,乍闻这撤退的信号,尤其是高层人物更猜测到“武帝”欧阳天可能就要引爆了。遂陡然一齐发动猛攻,纷纷将各自身前的对手迫退,迅疾往那山洞秘窟“乾坤宫”中急撤。 蓦闻两声凄厉的惨叫,竟是“百毒天尊”周大光和“千面人妖”临死前所发。 “白骨魔君”、“百毒天尊”、“闹海大圣”在“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的联手攻击下节节败退,但乍闻“武帝”欧阳天的撤退信号,同时猛然鼓起余勇,全力做拼死一搏。“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虽大占上风,在对方的拼命反击之下,也不得不略退半步。 三人趁机向后飞撤,但“剑帝”张枫和“刀王”乔冲稍退即上,尤其不肯放过阴险毒辣的“百毒天尊”周大光。随着“剑帝”张枫的一声沉喝,长剑已闪电般地刺进了“百毒天尊”周大光的后心。与此同时,“刀王”乔冲一声虎吼,“百毒天尊”周大光刚刚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一颗六阳魁首已飞上了半空。 趁此间隙,“白骨魔君”与“闹海大圣”已去得远了。 那仍与“双枪将”闻杰缠战不休的“千面人妖”闻声亦迅即发动猛烈反击,奈何“双枪将”闻杰的两条长枪犹如两条毒蛇般死死缠住他不放。待他使尽浑身解数脱出身来,已较别人慢了一步。刚撤身向后飞退,陡感后心一凉,胸前已见到一支冰冷的剑尖透了出来。 正与艾华厮拼的“灵鹫上人”闻声飞身后撤,艾华方自一愣,陡见“千面人妖”向后飞退的身躯直向她撞来,遂不假思索地挺剑直刺,将毫无防备的“千面人妖”刺了个透心通。 “陆地游龙”宇文烈乍闻“武帝”欧阳天的狂啸,猛然一声沉喝,双掌齐推,两股排山倒海般的罡风直向身前的“明因师太”撞去。“明因师太”见来势凌厉,不敢硬接,赶紧向侧一闪。“陆地游龙”宇文烈趁机一闪而出,待“明因师太”回过神来,他已突出“金光阵”去得远了。 “武帝”欧阳天在发出撤退信号之后,与“追风剑客”凌玉峰猛然四掌齐推,四股刚猛之极的劲风疾向“飞天神龙”钮清袭来。“飞天神龙”钮清还真不敢硬接这两人联手的全力一击,迫得一闪避开。“武帝”欧阳天和“追风剑客”凌玉峰却并未继续攻击,而是虚晃一招,转身飞奔而去。 “飞天神龙”钮清虽对他们的乍然离去颇为不解,但见他们已然去远,也就不欲再去追击。正欲回身察看全局状况,乍闻一缕极细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钮盟主,欧阳天将要引爆地底炸药了,快截住他。”随之,一条奇疾的人影从他的身侧一闪而过。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在如此混乱的厮杀场面,竟然有人以“传音入密”向他传言,这是谁?既然要用“传音入密”之法,显然不欲为人所知,自然不会是自己方面的人。而且听声音,竟颇似曾在甘肃永登的“红韵客栈”向他报警之人。忙凝目搜寻,见适才一闪而过的竟是“陆地游龙”宇文烈,正尾随在“武帝”欧阳天和“追风剑客”凌玉峰的身后。 难道是他? 眼见前面三人即将进入洞口,他来不及细想,赶紧一提气,宛如风驰电掣般地向前追去。刚抵洞口,那两扇巨大的石门已开始缓缓合拢。 他不加思索地“轰轰”两掌击向石门两边内侧的石壁。因为按机关设置的一般规律,控制石门开启的机关应该就在石门附近的石壁上,他来不及仔细寻找,就以强大的掌力,将数丈范围内的石壁俱皆震毁。 果然,两掌过后,那正在合拢的石门戛然而止。 尘烟消散,钮清凝目细看,石门里面的洞道竟分出了数条岔道,前行的“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陆地游龙”宇文烈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是往哪条洞道进去了? 此时,“武林教”徒众已分从几个洞门大多已进入了洞内,尚在草地上的基本上皆是我方群雄。如“武帝”欧阳天果真是要引爆地底炸药,我方群雄将无一能够生还。 不行,得立即找到“武帝”欧阳天,阻止他启动机关。但究竟要往哪条洞道追呢? 蓦然,前面一条岔洞里传出“轰轰轰轰”四声巨响。接着,传来“武帝”欧阳天狂怒的暴喝:“宇文烈,你这是干什么?” “飞天神龙”钮清心知有异,赶紧循声疾驰而去。 ------------ 第145章 “陆地游龙” 毁“枢”救群雄 “武帝”欧阳天进入洞内之后,立即令“追风剑客”凌玉峰前去迎请两位老宫主,并率领所有“武林教”徒众,尤其是骨干弟子,迅即从“乾坤宫”后秘径撤退。他自己则直奔那引爆机关所在的洞道,先行调整设置起爆机关,到时即可自行起爆,将草地上的群豪及“乾坤宫”悉数炸毁。 谁也想不到,在一间室顶上悬垂着数十条参差不齐的钟乳石的石室中,那控制地底炸药的起爆机关就设置在其中一条毫不起眼的钟乳石的下端。那条钟乳石外表看去毫无异状,其实其内中空,暗藏引线,其末端部分则为控制枢纽。 那控制枢纽极为精细,可分为无效装置和起bao装置,无效装置是以防万一有人不慎触动了机关,也不至于引爆。起bao装置又分为即时起爆和延时起爆,均有不同的控制手法。 “武帝”欧阳天自然不会不顾及自己的生命,他设置的是延时起爆,以便他自己及洞内相关人员尚能有足够的时间撤出“乾坤宫”去。 他刚设置完毕,陡感身后袭来两股极强劲的罡风,以其劲力之凛冽,其功力似乎犹在“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等人之上。难道是“飞天神龙”钮清亲自追进来了?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转身出掌,双掌提足了十二层劲力,迎向来人。 四声巨响过后,洞内飞沙走石、尘烟弥漫。待得尘烟消散,那条装置有起爆机关的钟乳石已被齐根击得粉碎。自然地,那起bao装置也就被彻底毁损了。 再看那在“武帝”欧阳天身后袭击之人,竟然是那“陆地游龙”宇文烈。只是此时的“陆地游龙”宇文烈已是面色惨白、口角正在溢出缕缕鲜血,委顿在那石壁下动弹不得了。 “陆地游龙”宇文烈虽身为“武林教”“外五堂”的总堂主,但毕竟不是“武帝”欧阳天的心腹人物,也极少来到这总舵秘窟之中,虽曾听说过有地底炸药这么回事,却不知道起爆机关之所在。所以,他一听“武帝”欧阳天的撤退信号,并猜测其有可能引爆炸药,遂悄悄尾随在“武帝”欧阳天的身后,直待确认那条钟乳石就是起bao装置,方突起发难,以毕生之功力击出两掌,将那条钟乳石击毁。然就在他击毁起爆机关的同时,“武帝”欧阳天那凌厉绝伦的双掌,却扎扎实实地击在了他的身上。 “武帝”欧阳天乍见竟是“陆地游龙”宇文烈坏了他的大事,不由怒火中烧,正欲再下毒手,“飞天神龙”钮清已适时赶到,及时接下了他击向“陆地游龙”宇文烈的掌力。“武帝”欧阳天见已难讨得了好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一条岔洞遁走了。 “飞天神龙”钮清环目一扫室内情形,虽对适才这里发生之事不明所以,但至少明白“陆地游龙”宇文烈是被“武帝”欧阳天击伤的。 “武帝”欧阳天为什么要攻击他? 眼见“陆地游龙”宇文烈已是气若游丝、生命垂危,而“武帝”欧阳天已渺无踪影,遂疾趋至“陆地游龙”宇文烈身边,一探其心脉,体内五脏俱碎,恐怕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只是他仍不死心,更想知道适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轻轻扶起“陆地游龙”宇文烈,让其斜靠在石壁上,双掌分握住其双手,将两股醇厚的真气缓缓输送过去。 约盏茶功夫,“陆地游龙”宇文烈的眼皮终于动了动,随之缓缓睁开了无神的眼睛。他看了看正在为他运功疗伤的“飞天神龙”钮清,喘息着虚弱地说:“钮……盟主……那……起爆机关……终于……毁了……” “飞天神龙”钮清一震:那被击得粉碎的钟乳石竟然就是那地底炸药的起bao装置?只是他怎么也未想到,这位曾被误认为是“武帝”的头号“老魔头”,竟会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舍命毁掉了起爆机关,拯救了数百群雄的生命,甚至也可以说是拯救了武林正义的延续。这种壮举,该是何等的伟大!岂是常人能为?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地说:“前辈,谢谢您了!您要挺住,我们一定能救活您。” “陆地游龙”宇文烈缓缓摇了摇头,正欲挣扎着说话,忽听洞道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飞天神龙”钮清侧过头去一看,只见转角处转出一群人来,竟是“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双枪将”闻杰及艾华、何芸、马腾云、马大勇等人,他们唯恐“飞天神龙”钮清孤身涉险,故而循迹找来了。 众人见状,不由一怔。正欲动问,“双枪将”闻杰已是一个箭步窜到“陆地游龙”宇文烈的身边,他蹲下身去,轻轻将“陆地游龙”宇文烈的上半身拥入怀中,虎目含泪,凄然叫道:“爹!” 这一声“爹”,更叫得众人满头迷雾。江湖上铁骨铮铮的侠义英豪、一直与“武林教”生死相拼的陕甘义军首领“双枪将”闻杰,竟然是“武林教”首脑人物“陆地游龙”宇文烈的儿子?这怎么可能? “陆地游龙”宇文烈缓缓看了“双枪将”闻杰(应该叫宇文杰了)一眼,脸上泛起了一抹苦涩的微笑,艰难地说:“杰儿,为父……屈身‘武林教’……就是为了……为了……” “双枪将”宇文杰泪流满面地哽咽道:“爹,您别说了,我现在已经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了。以前是我错怪了您,您就原谅孩儿吧!” “陆地游龙”宇文烈满意地笑了。稍顷,他又急促地对“飞天神龙”钮清说:“钮……盟主……听说……你是……轩辕龑……大哥……的弟子?” “飞天神龙”钮清肃然道:“不错!我正是他老人家的再传弟子。” “陆地游龙”宇文烈喘息着说:“如此……我该称你……贤侄……” “飞天神龙”钮清愕然一怔,尚未等他开口,已听“陆地游龙”宇文烈接着说:“当年,我与……轩辕大哥……八拜结交……他遇难时……我正远在西域……回中原后……我找了他多年……却毫无音信……为查找线索……也是我……投身‘武林教’的……原因之一……” “飞天神龙”钮清感激地说:“叔父,辛苦您了。现在终于明白了,是‘武帝’欧阳天伙同‘百毒天尊’周大光等人所为。” “陆地游龙”宇文烈黯然道:“贤侄……报仇之事……就靠你了……” “飞天神龙”钮清含泪点头道:“叔父您放心,我一定会为师父报仇的。” “陆地游龙”宇文烈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他喘息了一阵,又对“双枪将”宇文杰说:“杰儿,为父希望……你也加入……‘天龙盟’……” “双枪将”宇文杰含泪道:“爹,您放心,我会的。” “飞天神龙”钮清也道:“宇文大哥愿加入本盟,我们欢迎之至。” “陆地游龙”宇文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红晕,但“飞天神龙”钮清却感觉到他的气机已越来越弱了。 蓦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又挣扎着说:“‘乾坤宫’里……还有两位……两位……” “陆地游龙”宇文烈的话未说完,头一歪,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双枪将”宇文杰抱着父亲的遗体悲哭不已,“飞天神龙”钮清与众人也是哽咽有声。 待他哭到一定程度,“飞天神龙”钮清方上前劝道:“宇文大哥,叔父虽已身死,但他死得壮烈、死得伟大。他以一人之死,挽救了我们数百人的生命,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是我们的楷模。他的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只是这洞内错综复杂,欧阳天等人还隐藏在洞内虎视眈眈,为防万一,我们还是先将叔父的遗体抬出去再说吧。” “双枪将”宇文杰豁然一震,立时回复到现实之中。尤其是想起“飞天神龙”钮清的父亲也是尸骨未寒,他竟能以绝大的智慧、坚强的毅力,强压悲痛,冷静、沉着地指挥众人应付眼前的危局,何其睿智!自己岂能不向其学习? 他沉重地点点头,抱起父亲的遗体,低沉地说:“多谢盟主点醒。现在确实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待摘下了欧阳天那老贼的狗头,再来告慰亡者之灵吧。”说罢,大步向洞外走去。 此时,天已完全黑下来了,洞外众人已在草地上支起了数十支火把,照得夜空一片通明。众人眼见“飞天神龙”钮清等一行人退了出来,赶紧迎上前去。乍见“双枪将”宇文杰的怀中竟抱着“陆地游龙”宇文烈的尸体,不由一怔。 “金翅大鹏”蒲天宇惑然道:“盟主,这是……” “飞天神龙”钮清环扫了众人一眼,沉痛地将适才洞内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众人肃然致敬,“一尘大师”等空门中人更是连连念佛。 趁着暂时的间隙,除派人严密监视着“乾坤宫”的动静之外,其余众人将“陆地游龙”宇文烈的遗体与“须弥剑客”钮霍柱、“天山仙姥”戴芙蓉以及各派死难的主要人物的遗体摆放在一起。人多办事快,转眼间,已就地布置起了一座简易而又庄严的露天“灵堂”。“一尘大师”、“明因师太”等率弟子念起了“往生咒”,大家依次致祭。“飞天神龙”钮清与“双枪将”宇文杰等人则以孝子的身份答谢。 简单地祭奠之后,因“飞天神龙”钮清欲将父亲带回家去与母亲合葬,师婆“天山仙姥” 戴芙蓉亦欲使其与师公“银须矮仙”童大威合葬,“双枪将”宇文杰亦表示欲将父亲带回家去。众人遂将“须弥剑客”钮霍柱、“天山仙姥”戴芙蓉、“陆地游龙”宇文烈及其它各门派意欲带回去的死难者的遗体分别予以火化、收捡骨灰,以备携带。因阵亡之人太多,其他死难者的遗体则就地予以埋葬了。 忙完这一切,“双枪将”宇文杰霍然向“飞天神龙”钮清一跪,沉声道:“盟主,遵照先父遗愿,属下请求加入‘天龙盟’,请盟主俯允。”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扶起他说:“宇文大哥请起,本盟能得宇文大哥加盟,将更壮声威,实为本盟之幸。” 蓦地,他们身后“呼啦啦”地跪下了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说:“我们也愿意加入‘天龙盟’。”“我等希望追随诸位前辈尾翼,请盟主收留。”“我们从起事就追随大哥,大哥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 ……”“…… ……” 众人转身一看,只见跪下的都是陕甘义军百战余生的兄弟们。 “飞天神龙”钮清看了看“双枪将”宇文杰,意似征询他的意见。 “双枪将”宇文杰看了一眼跪满一地的兄弟们,无限伤感地说:“当初追随属下起事时共有六百多名弟兄,最多时曾达到一千多人,他们东征西杀,一批又一批倒下去了,可只要是活着的,就仍是不畏生死、义无反顾地战斗,到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五十多人了。他们的武功虽不是很高,但都是从血与火的拼杀中考验出来的,都是些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盟主若不嫌弃他们,就将他们收下吧。” “飞天神龙”钮清的目光逐一向“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袖里乾坤”胡智等人望去,众人均是肃然点头。遂朗声道:“各位兄弟们,承蒙你们看得起‘天龙盟’,我们欢迎之至。只是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们也不搞什么入盟仪式了。但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天龙盟’的成员了,希望你们能遵守‘天龙盟’的盟规盟约,继续为维护武林正义而勇往直前地战斗。” 众人大喜,“轰”然大呼:“遵守盟规盟约!服从盟主领导!” ------------ 第146章 莫测高深 神秘“乾坤宫” “一尘大师”等各大门派之人纷纷上前道贺。那些各大门派的后辈弟子中,不少人均以羡慕的眼光望着“天龙盟”弟兄们,只可惜他们身属各门各派,否则也加入“天龙盟”,那该多好。 处理完这桩事情,“飞天神龙”钮清又去看了看黎玉、“白云大侠”王天倚及诸伤者。黎玉服用过那颗“先天紫气丸”后,再经司徒超的回春妙手,终于脱离了危险,在贴身二婢小娟、小翠的护理下,安祥地入睡了。“白云大侠”王天倚的伤口已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只是由于失血过多,精神颇为萎靡。“金岭女侠”莫丽蓉不知是愧疚还是感激,在旁细心照料,让他的心灵得到了稍许慰藉。其他伤者亦在司徒超率领的救护小组的救护下,得到了相应的处理。 “飞天神龙”钮清安慰了下伤者,又向司徒超做了相关的吩咐,即召集“天龙盟”的主要骨干和各派掌门,商讨眼前当务之急的行动方案。 “刀王”乔冲朗声道:“有什么好商量的,‘武林教’所仗恃的‘内三堂’被打垮了,手中借以要挟我们的人质也没有了,就连那威力巨大的地下炸药也没用了,那些‘魔头’‘魔子’‘魔孙’们,一个个灰溜溜地躲进那龟洞里去了。我们正该趁热打铁、犁庭扫穴,彻底毁掉‘武林教’的这个魔窟。” “峨眉掌门”“明因师太”虽是女流之辈,却是性子急躁,闻言立即接道:“对!我们这就打进洞去,揪出欧阳天那王八蛋,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方可告慰死难同道的在天之灵。” “华山掌门”闻不岳斟酌着说:“据适才初略统计,今日一战,我们不仅打垮了‘武林教’的精锐‘内三堂’,更让其抛下了七百多具尸体而逃,虽然我方亦伤亡了八百多人,但比较而言,我方总算是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胜利了。只是,从‘武林教’逃进洞去的人员来看,至少还有七八百人之众,我方尚存的虽也有近五百人,可是大多带伤,严重影响了战斗力的发挥。更何况,尚不知‘武林教’在那洞中是否还隐藏着更为强大的实力。所以,我们是否考虑先退出此地,待养好生息后再来?” “崆峒掌门”唐远文紧接着说:“是呀,我们应该见好就收。否则,恐怕这剩下的四五百人也全得葬送在这里了。” “金翅大鹏”蒲天宇皱眉道:“打蛇不死,必为蛇噬。” “神刀侠”乔龙沉声道:“我们来到这里,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双枪将”宇文杰接着说:“就算我们在这里与‘武林教’拼个同归于尽,只要能换得天下太平,那就值了。” “流云剑客”张新明道:“这绝谷唯一的出口尚有凶阵阻路,若无熟悉阵式之人领路,恐怕很难走得出去。更何况,那洞中尚有强敌窥伺,万一其趁我们被奇阵所困时出而攻之,我们岂不全得葬送凶阵之中?” “黄面虎”黄彪粗声道:“我们陷此绝地,有进无退,不拼也得拼了。” “南海潜龙”游四海沉吟道:“我们的实力较‘武林教’虽仍处于劣势,但较初来时却好得多了。更何况,‘武林教’遭此大创,气势已大受打击,而我们的人虽大多带伤,却是士气正旺。如果配合得当,大可与之一拼。” “少林掌门”“一尘大师”说:“是呀,只要我们有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就不怕敌人有多强大。” “武当掌教”“静虚道长”欣然道:“我们也不用妄自菲薄,依我看,我们现在的实力就并不弱于对方。诸位请想,先前那么强大的‘武林教’‘内三堂’,不也被我们打败了么?现在‘天龙大阵’的雄风依旧,我们的‘太清剑阵’和少林的‘罗汉大阵’仍可再战,又岂能惧怕那些残卒余孽?” “袖里乾坤”胡智叹道:“到了洞内,受到场地的限制,恐怕就无法施展大规模的‘阵式战’,只能依靠各人的功力和经验进行单兵作战了。当然,适当的配合还是必不可少的。” “剑帝”张枫说:“所以,我们既不用惧怕强敌,也不能轻视对手。不过,在‘犁庭扫穴’之前,能尽可能多地对那魔窟中的状况做一些了解,倒是非常必要的。” “金翅大鹏”蒲天宇长叹道:“我被他们囚禁了多日,行动虽不得自由,却感觉里面的洞道极为复杂。” 依偎在“飞天神龙”钮清身旁的艾华插言说:“清哥哥,那小翠、小娟不就一直住在里面么?何不叫来问问?”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是呀,怎把她们给忘了?” 艾华赶紧说:“我去叫她们。”迅即起身而去。 稍顷,艾华已领着黎玉的两个贴身丫头小翠、小娟走了过来。这两个丫头可能因看到主人已脱离了危险,脸上的戚容消失了,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两女见过众人,“飞天神龙”钮清问道:“小娟、小翠,你们还好吧?可否请你们将你们所住的那洞里的情况向我们介绍一下?” 小娟拘谨地说:“我们知道的也不多,但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如实奉告。” 小翠看了钮清一眼,却狡黠地一笑,说:“钮盟主,婢子可否请问您一句话?”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说:“什么话?” 小翠犹豫片刻,吞吞吐吐地说:“我家小姐……如今已背叛了‘武林教’,有家也不能归了,可又举目无亲,今后她该到何处安身呢?” “飞天神龙”钮清一愣,愕然道:“今后我们‘天龙盟’就是她的家呀。” 小翠用眼角瞟了下艾华、何芸,叹道:“‘天龙盟’虽然好,可毕竟不如自己的小家温馨呀。” “南海潜龙”游四海插言说:“小翠姑娘,你家小姐的终身大事呀,盟主的先尊早就有所安排了,你们就放心吧。” 小娟、小翠同时一惊,齐声道:“真的?” “南海潜龙”游四海笑道:“我老头子还能骗你们小丫头不成?”当下将“须弥剑客”钮霍柱临终前对“飞天神龙”钮清的交代说了一番。 小翠惊喜地看着“飞天神龙”钮清说:“钮盟主,您不会违背令先尊的吩咐吧?” “飞天神龙”钮清想不到“南海潜龙”游四海竟会当众将此事说了出来,不由慌乱地点了点头。 小娟兴奋地说:“多谢盟主。” 小翠则狡黠地说:“多谢姑爷。” 这一声“姑爷”,却把“飞天神龙”钮清闹了个大红脸。众人见状,也纷纷向“飞天神龙”钮清道喜,令得他更加尴尬。 何芸见状,心中却不由泛起一阵惆怅,有了“须弥剑客”钮霍柱的“遗嘱”,黎玉与“飞天神龙”钮清之间,也就算是有了“名分”了。想起自己虽与钮清青梅竹马、芳心暗许,却还不知道是否会有结果哩。 艾华对“飞天神龙”钮清与黎玉之间的关系心中虽早有准备,但乍闻此事已成事实,心中也颇不是滋味,遂赶紧岔开道:“小娟、小翠,现在你们满意了,也该说说洞内的情况了吧?” 小娟恭声说:“洞内就是‘乾坤宫’,里面洞连洞、洞套洞,错综复杂,范围极广,听说还布置了极厉害的阵法哩。若是不明内情之人,别说那些防不胜防的鬼蜮伎俩、神出鬼没的埋伏陷阱,就是那迷宫般的洞道,也会将人迷得晕头转向,终至中伏被擒。” “袖里乾坤”胡智点点头说:“有那‘恶鲁班’在此,里面布置得定然不会简单。听说此人土木建筑之学天下无双,那些机关埋伏、奇门设置,想必也出自他的手笔。” 小翠摇摇头说:“听说洞内设置大多乃前人所遗,后来只是加以修整、添置而已。” “飞天神龙”钮清皱眉道:“‘武林教’在洞内可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么?” 小翠思索着说:“‘武林教’分设‘内三堂’、‘外五堂’,‘外五堂’基本都在山外活动,只是最近才调回宫中。常驻宫中的就只有‘内三堂’弟子和总坛护法,另外也没听说还有什么机构呀。那些‘内三堂’、‘外五堂’的弟子、堂主及总坛护法甚至教主,今天都在外露过面,未露面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人了吧。” 小娟接着说:“宫里还有两位老宫主和他们身边的侍从,两位宫主是教主‘武帝’的师父,我们从未见过,只知尊称为‘老菩萨’。‘老菩萨’的功力如何,我们未听说过,但即为教主‘武帝’之师,想来大概不凡吧。但听说他们身边侍从的功力也极高,大概不亚于那些红衣护法。” “刀王”乔冲皱眉道:“欧阳天那厮师承‘天池怪客’,听说早已作古了。难道他还另有师承?” “剑帝”张枫道:“想当年,欧阳天的功力与我们也大致在伯仲之间,强也强得有限。但如今却有天壤之别了,想来就是拜这两位‘师父’之赐。如此看来,这两位‘宫主’还不知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哩!” “飞天神龙”钮清叹道:“黎玉姑娘昏迷前和宇文前辈临终前都似有未完之言,宇文前辈最后说‘乾坤宫’中还有两位……也许就是指这两位‘宫主’,特别提醒我们注意。由此可见,这两位‘宫主’绝非等闲人物。” “刀王”乔冲讷讷地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飞天神龙”钮清苦笑道:“到此地步,我们还有退路么?‘乾坤宫’中虽然凶险万状、危机四伏,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袖里乾坤”胡智向小翠、小娟二婢探询道:“‘乾坤宫’中的洞道,你们可能走得通么?” 小翠歉然道:“里面的规矩极严,各人都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活动,不准随意乱走。否则,就算不陷入那些可怕的机关陷阱,也非被处死不可。我们虽然跟着小姐还多走了些,恐怕尚不及全洞的十分之一。” 忽见司徒超走来禀告:“更深露重,可否将部分重伤者先撤出谷去?” “飞天神龙”钮清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已是三更过后了,众人激战了一天,除了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之外,也没有好好地休息、进食,别说是重伤者,就是尚且正常者,恐怕也支持不住了。 只是,要将重伤者撤出谷去,虽有小娟、小翠二婢领路,可能通得过那“七煞图”、“八阵图”,但若没有功力深厚者携带,岂能跳得过那湿重滑腻的“峭壁天堑”?倒不如暂且在这谷中找一个栖身之处为妥。 他回头问二婢道:“这谷中可有什么相对安全之处可供暂时栖身么?” 小翠想了想,说:“我家小姐居住的‘紫竹庵’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只有一个入口,如果能把守住洞口,应该还比较安全。” “飞天神龙”钮清沉吟片刻,说:“也好,就这么办吧。” 众人将黎玉、“白云大侠”王天倚及“天龙盟”和各大门派所有受伤的弟子,一起撤进了“紫竹庵”。 这里名为“庵”,其实也只不过是在一座较为僻静的石洞里摆上香案、供上佛像,布置得犹如“庵堂”罢了。 奇妙的是在入口处的洞道里,竟种植着一批苍翠欲滴的斑斓紫竹,奈何受空间限制而不能及高,恰到洞顶而止。密密排列的紫竹再经人工修整,竟变成了一座颇为奇奥的“紫竹阵”,恰好挡住了洞口,不明走法之人根本无法入内。众人在小翠、小娟二婢的引领下左绕右转、鱼贯而入。 此处原是一座颇为宽大的废洞。四年前,黎玉误以为钮清已丧身绝涧,为情所困,遂率二婢迁居至此,并将其命名为“紫竹庵”。 既称“庵”,自是因个郎已去、心如止水,惟愿青灯礼佛、终此一生之意。 “飞天神龙”钮清及何芸、艾华见了此番情景,自然深明其意,心中也颇为感慨。 ------------ 第147章 犁庭扫穴 劲闯“至尊殿” 以“紫竹庵”入口为中心,“飞天神龙”钮清让所有人员分栖在两端洞道里,除派出严密警戒之外,分批轮流休息。 安排完毕后,他自己也在“紫竹庵”内抓紧时间运功调息恢复精力,以备明日大战。 好在“武林教”一夜未曾前来骚扰,也许也是在养精蓄锐,准备来日大战吧。 待“飞天神龙”钮清调息醒来,天色已经微明。 这“乾坤宫”设计得着实精巧,不但空气极为流畅,隔不多远,竟还有点点亮光透入。在“紫竹庵”内抬头上望,洞顶上竟似可窥见一片小小的蓝天,也不知是如何设计出来的。 “飞天神龙”钮清起身一看,“天龙盟”及“九大门派”诸首脑均已调息完毕,众弟子亦已大体恢复了体力,一个个摩拳擦掌、精神大振。 他入内看了看黎玉等诸伤者,黎玉已然醒来,虽仍精神欠佳,但较昨日却好多了。她见“飞天神龙”钮清走了进来,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显然,二婢已迫不及待地将“须弥剑客”钮霍柱的“遗言”内容透露给她了。 “飞天神龙”钮清走到她的身边,一边拉住她的手查探她的气血运行,一边柔声说:“玉妹,今天好些了么?” 黎玉静静地点了点头。 “飞天神龙”钮清察看她的气血运行确实顺畅了许多,方松了口气,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且在这里好好休息,待我出去时再来接你。” 黎玉一把抓住他的手,企盼地说:“清哥哥,我们还是这就退出去吧?” “飞天神龙”钮清缓缓地摇了摇头。 黎玉道:“你一定要继续进去么?” “飞天神龙”钮清认真地点了点头。 黎玉惶急地说:“你不知道里面还有两位功力通玄的老宫主么?” “飞天神龙”钮清道:“我知道。” 黎玉道:“你知道了还要进去冒险?” “飞天神龙”钮清长叹道:“虽然明知凶险,但也不得不进去呀。” 黎玉静静地注视着“飞天神龙”钮清,她已深深领教了他的执着、坚毅,知道他一旦决定了的事,就很难劝得他回头。稍顷,她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怎么走么?”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道:“不知道。” 黎玉沉默良久,方长叹口气,说:“两位老宫主住在‘至尊殿’,我估计他们有可能都会在那儿。”说罢,将从这里到“至尊殿”的路径及沿途设置的机关陷阱都对他详细说了一遍。 “飞天神龙”钮清感激地说:“玉妹,谢谢你了。” 黎玉黯然道:“我只是不想过早做‘未亡人’罢了,但愿你能平安归来。” “飞天神龙”钮清别过黎玉,出来会集众人,将适才黎玉向他透露的信息向众人说了一遍。他与众人商议后,决定分兵两路。一路在此看护众伤者,并为众人坚守此一退路。请司徒超、“金岭女侠”莫丽蓉、及“一尘大师”、“静虚道长”、“明因师太”等人率所有“九大门派”弟子负责。一路则由他自己率“天龙盟”众人继续深入虎穴“犁庭扫穴”。 如此安排,“一尘大师”等人自能体会出“飞天神龙”钮清欲为“九大门派”保存元气之良苦用心,心中颇为感激。“迷魂谷”中一场厮拼,“九大门派”由来时的七百多人,如今已只剩下二百余人了,损失确实惨重。然与“武林教”的最后决战,岂能让“天龙盟”独挡大难?“九大门派”又岂能落后于人? “一尘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盟主美意,老衲等心领了。只是大敌当前,我们的力量可合不可分,此去险地,力量尤应集中。老衲之意,就请闻、唐、吕、莫和‘逍明道长’五位掌门人及昆仑徐少侠在此守护,老衲和‘静虚道长’、‘明因师太’则相随前去助盟主一臂之力吧。” 华山派掌门人闻不岳叫道:“钮盟主,除魔卫道,我华山派虽然力弱能薄,亦当追随尾翼,稍尽绵薄之力。” 其他各位掌门人也紧跟着随声附和,尤其是昆仑弟子徐继道更嚷着非跟去不可。 “飞天神龙”钮清诚恳地说:“各位掌门人,不论是前往搜敌亦或是据守此处,都十分重要,也都十分危险。此地乃‘武林教’的根本腹地,且这‘乾坤宫’中极为复杂,可以说凶危无处不在。万一‘武林教’趁我们前去之机,另使诡计,派人袭击此地并截断我等退路,然后再前后夹击,我们不但前功尽弃,更有全军覆没之危。所以,还望各位以大局为重,认真把好这一关口。” 众人听他如此说法,也就不好再争了。再则,他们也有自知之明,他们的武技、功力别说跟“武林教”中的“特级高手”相比,就连那些普通的“天徽堂”弟子恐怕都颇有不如,他们跟去也确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说不定还会拖累别人,倒不如留守此处为好。 但“一尘大师”、“静虚道长”、“明因师太”三人则坚持此等大事,“九大门派”非派人参当不可。“飞天神龙”钮清不便过于推却,只得应允。昆仑弟子徐继道亦以师仇、家恨为由,固执地要求同去。“飞天神龙”钮清无奈,亦只好允其同行。改让“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留守此处。说实话,他对此处还真有点放心不下,有他们二人坐镇于此,他也就安心多了。 “袖里乾坤”胡智已预感到此去必然会更加凶险,本不愿在此危急关头离开“飞天神龙”钮清左右,但见钮清对此处如此重视,他颇能理解钮清的深意,也就不再坚持同去。再则,他见“飞天神龙”钮清已完全成熟了,无论武功、机智、经验、见识,已足可应付任何危机。且观其面象,似无性命之忧,在袖中暗占一卦,此去应是有惊无险,心下亦即安然。 “飞天神龙”钮清安顿好此处之后,遂率众人按照黎玉指示的路径往洞深处搜索前进。诸人均知这一路上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武林教”匪徒的暗袭,全都提足功力小心戒备。 渐渐地,在洞道里已走了大半个时辰。但见洞道四通八达,岔洞层出不穷。“飞天神龙”钮清暗暗观察,这洞似乎经过前辈奇人精心设计、修整过,整个洞府竟布成了一座天然的奇门大阵。好在曾得黎玉详细指点,加之他近年来对阵图亦颇有研究,慢慢地边走边观察、分析、计算,引领着众人一步一步地往前推进,竟然避过了无数的机关陷阱。 再往前走,洞道已不再宽畅平坦,地势也越来越奇险阴森,时而如蹬峭壁,时而如坠绝涧,功力稍差之人已渐感吃不消了。好在这段险程并不太长,大约半个时辰后,洞道又转为宽广平坦了。 一路行来,竟未遇上任何“武林教”匪徒的袭击,他们到哪去了?适才若在险要处设伏,群豪必将遭受惨重损失。是悄然远遁了?还是在里面已布下了更厉害的圈套等他们入伏? 又转过两条岔洞,黑暗渐淡。莫非已穿过山腹到了山外了? 蓦然,前面传来一声尖锐的怪啸,紧接着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宫主有请钮盟主和各位掌门、大侠入殿!”随着长长的尾音,迎面一块巨大的石壁缓缓向两侧分开,陡然射出万道毫光,直刺得群豪眼前一片白茫,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众人赶紧一个个以手遮眼,凝神戒备,谨防对方施袭。 静立稍顷,眼睛已渐能适应。凝目细看,只见一座巨大的石门上方,“至尊殿”三个篆字深嵌其上,显然已到了黎玉所说的两位宫主所居之处了。石门内是一间极宽阔的大厅,里面挂满了夜明珠,不下千颗之多,而且颗颗奇大,放射出莹莹的光辉,直耀得大厅里亮如白昼。 大厅里站满了人,足有七八百之众,除了昨日从“乾坤宫”外败退进来的“武林教”匪徒全都在此之外,亦有不少首次露面的红衣、黄衣级人物。这些新露面的人物一个个神光外露、两边太阳穴膨凸,显然均是些武功上乘的“特级高手”。 当中两张巨大的金龙交椅上,踞蹲着两位狰狞恐怖的“怪物”。左边一人缺左眼、失右耳、少左臂,右边一人缺右眼、失左耳、少右臂,两人均是口鼻歪斜、双下肢被齐大腿根部截去,犹如两尊丑陋的“不倒翁”。胆小之人若然独身乍见这么两尊“怪物”,不被吓死也必被吓得亡命飞逃不可。 “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玉面哪吒”黎刚父子、祖孙三人即侍立在两个怪物身后。显然,这两个怪物就是“乾坤宫”的两位宫主了。 到此地步,只有前进,绝无后退之路了。 “飞天神龙”钮清领众人毫无所惧地跨入大厅。他们刚一进入大厅,身后那两扇厚重的石门即“轰”然一声合拢了。 他们一路未受到任何阻碍而能直抵此地,可见是对方有意要将他们引入此地,而此处也绝非善地。对方先行关闭大厅出口,显然是欲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这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死局”。 陡听左边那怪物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音铿锵刺耳,难听至极:“你们说的就是这么一帮小辈?”在笑声中竟已显露了一手极上乘而霸道的内家真力,直震得群雄耳膜“嗡嗡”作响,头痛欲裂,功力稍差者已是摇摇欲倒了。 “飞天神龙”钮清见状,赶紧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相抗。群豪顿如春风拂面,心神一清,那难受的感觉立时大减。 右边那怪物惊“噫”一声说:“这娃娃是谁?倒还有点斤两。” 身后的“武帝”欧阳天恭声道:“禀师尊,那小子就是‘天龙盟’第十一代盟主‘飞天神龙’钮清。” 左边那怪物陡然独眼一睁,一道眩目的神光直射“飞天神龙”钮清。 “飞天神龙”钮清心神一凛,好厉害的眼神!此人功力之深,实为生平所仅见。忙提足十二层功力,凝神戒备。 突然,那左边怪物“嘎”地一声怪叫,整个身子犹如皮球般弹起,凌空向“飞天神龙”钮清当头罩下。 “飞天神龙”钮清陡感一股奇重无比的罡劲压得他呼吸唯艰,更似一张无形的大网束得他闪避无地。这可是他出道以来所遇到的最奇特而又恐惧的状况,不由得心中大骇。危机间牙关一咬、双掌疾挺,迎向空中的人影。 “轰”然一声巨响,直震得大厅回响不绝。“飞天神龙”钮清“蹬蹬蹬”连退三大步,兀自摇晃不定,同时口中一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明白,这一对掌,他功力不敌,已是受伤不轻。 艾华、何芸见状,忙纵身过去将他扶住。 那怪人对掌之后,竟于瞬间飞回了原处。别看他仅余一臂,却是极为迅捷。只听他怪笑着对右边那怪人说:“老婆子,司马龙那老匹夫的传人还有点斤两,值得我们出手。只不知‘天一’贼秃和‘清静’老牛鼻子的传人如何?” 敢情右边那怪物竟是一个实在无法分辨的老女人。 右边那怪物“嘿嘿”一阵冷笑,满厅阴气森森,犹如一股刺骨的寒流在大厅中回旋。群豪中已有人冷得牙关打颤、站立不稳。显然,她也乘机显露了一手无上玄功。 “飞天神龙”钮清此时正静坐在地上抓紧运气疗伤,乍见此等异象,虽替群雄颇为担忧,然伤势未愈,自顾不暇,徒唤奈何? 只听右边那怪人阴声道:“老头子,我们已八十年未与人动过手了,你可得掂量着点,可别在小辈面前栽了跟头哦。” 这话在其他诸人听来,尚无多大震动,但听在“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少林掌门”“一尘大师”、“武当掌教”“静虚道长”等人的耳中,却犹如焦雷轰顶。他们猛然想起,年少时曾听师长辈提及过八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 第148章 剑斩“双魔” “绿虹”建奇功 司马龙乃“天龙盟”第九代盟主,乃是轩辕龑的师父、“飞天神龙”钮清的师祖。“天一”和“清静”则分别是少林和武当上两代的掌门人,也就是“一尘大师”和“静虚道长”的师祖。 八十年前,由“天龙盟主”司马龙、“少林掌门”“天一大师”、“武当掌教”“清静道长”出面,邀约天下六十余位绝顶高手,在祁连山巅约斗当时横行天下的“乾坤双魔”——“盖天魔君”、“傲世魔君”。 “双魔”本是一对夫妻,成名于百年之前,一身功力世无其匹,纵横天下,罕逢敌手。 双方在祁连山巅激斗三日三夜,伤亡了四十多位高手,终于将“双魔”打下了绝谷。从此以后,武林中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乾坤双魔”的消息,大家都认为他们已葬身绝谷了。 难道眼前这两个怪物就是当年的“乾坤双魔”?他们竟能活到至今未死?若真是那两位魔星的话,恐怕今日所有群豪一个也无法生还。 其实他们一点也没有猜错,这两怪人正是百年前的“乾坤双魔”。 当年,他们被司马龙等人打下绝谷,竟然大难不死,双双掉在积存数百年的枯叶上,勉强保住了一命。 但虽未丢命,却也身负重伤,“盖天魔君”丢了一双腿,掉了一条左臂,戳瞎一只左眼,又被乱石枯枝划得面目全非、体无完肤,更且受了严重的内伤。“傲世魔君”也未好到哪里去,同样丢了双腿,掉了一条右臂,戳瞎一只右眼,也是面目全非、体无完肤,身受极重内伤。 两人仗着深厚的内功,在绝谷中疗了一年多的伤,竟然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此后,他们以单臂代腿,就在绝谷中生存下来。 一次偶然的地震,震开了一座前古洞府,“乾坤双魔”发现了古洞,却被洞中奇门阵法困住。好在“双魔”也是智慧高绝之辈,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无所不涉。经过苦心钻研,终于在被困半年后闯出了古阵,并意外地得到了前古巨魔“天魔子”的遗书《天魔洞冥录》。 “天魔子”乃是唐朝人士,智慧如海,为人介乎正邪之间。所遗神功精妙异常,尤其是“移山倒海挪乾坤”神功和“天魔子”所收集整理的古时各种正邪奇阵,更是妙用无穷。 “乾坤双魔”得了这本奇书,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从此定居在这古洞内,终日苦研这本奇书。为缅怀他们从前的辉煌,遂将古洞定名为“乾坤宫”。 穷三十年岁月,“双魔”终将《天魔洞冥录》参悟透彻。 神功既成,自然雄心万丈,日思夜想重新称霸江湖、君临天下。但一看自己这幅状态,又不由得心灰意冷。 四十年前,“乾坤手”欧阳天在伙同好友“百毒天尊”周大光等人谋害了“天龙盟主”轩辕龑之后,因“玄机剑客”张枫等人作梗,仍未夺得“天龙盟主”之位,心情愤懑之余,漫游祁连山一带,无意中进入“乾坤宫”,巧遇“双魔”。 “乾坤双魔”经反复考虑多年,正欲物色一个替他们出面称霸江湖之人,一见“乾坤手”欧阳天,颇为中意。 “乾坤手”欧阳天也为“双魔”的绝世神功所惊,再者他本就是个权欲极重之人。双方一拍即合,“双魔”收欧阳天为徒,欧阳天替他们出面称霸江湖。 不过,有一点是连“乾坤双魔”也未想到的,就是欧阳天的野心比他们更大,不单要称雄江湖,更想夺取江山,成一代之帝业。 且说“武帝”欧阳天在“乾坤宫”外一战失利,欲以炸药毁掉群雄,又被“陆地游龙”宇文烈破坏,欲携同“乾坤双魔”离“宫”,却又为“双魔”所拒。 “乾坤双魔”一则不愿离开早已熟悉、习惯了的“乾坤宫”,再则也根本未将他人瞧在眼里。于是,“武帝”欧阳天又心生一计,干脆将群豪全部放入“乾坤宫”内,一来“宫”内地形狭窄,“天龙盟”的“天龙大阵”就无法发挥威力,二来亦可借助“双魔”的无上玄功重创、甚至消灭“飞天神龙”钮清等首脑人物。 “飞天神龙”钮清与“盖天魔君”一掌相接即身负内伤,让群雄见了无不大骇。在他们心目中被视为“天神”般的“飞天神龙”钮清,竟未能接住这怪人的一掌,显见这两个怪物的功力之深,已到了何等骇人的程度!既然连“飞天神龙”钮清都无法抵敌,我方还有何人能挡? 正在群雄耸然动容之际,“武帝”欧阳天一指“一尘大师”、“静虚道长”两人,向“双魔”恭声道:“禀师尊,那两个家伙就是‘天一’和‘清静’的徒孙,均为现任的少林、武当掌门”。 “傲世魔君”突然冷笑一声,一弹而起,宛如一团肉球,凌空向“一尘大师”和“静虚道长”砸去。 一旁的“剑帝”张枫、“刀王”乔冲见“傲世魔君”来势极猛,“一尘大师”和“静虚道长”绝难抵挡得住,赶紧双双暴喝一声,四掌齐推,迎向空中的“傲世魔君”。 一声“轰”然大响,随听四声闷哼。 “傲世魔君”已然飞回原处。而“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一尘大师”、“静虚道长”四人,却静静地躺在了大厅侧面的石壁之下。 “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马腾云、马大勇、“明因师太”及少林、武当诸弟子一齐惊叫一声,扑到四人身边,一探心脉,俱已震断。尤其是“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两人,更是五脏俱碎。 众人放声大哭,“明因师太”等人则连念“阿弥陀佛”。 按理说,“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一尘大师”、“静虚道长”均是当今武林顶尖高手,四人联手之力,岂是非同小可?“傲世魔君”就算功力再高,能否抵挡尚很难说,又何至于能一掌就将四人悉数击毙? 皆因四人出掌有先后,劲力抵达亦有先后,而他们的劲力击在“傲世魔君”身上,不但被其精妙绝伦的“移山倒海挪乾坤”神功轻轻松松地化解,更由于时间顺序的先后,反被其相互挪移反击回来,再加上“傲世魔君”本身那强大无论的罡劲,四人等于各自均要承受四人击出劲力的合力再加上对方罡劲的总和,相当于要承受当今五大高手的攻击,世上还有何人能挡? “剑帝”张枫、“刀王”乔冲首当其冲,顿被强大的罡劲压得脏腑破裂。“一尘大师”、“静虚道长”虽仅被罡劲余波扫中,亦是禁受不住,心脉立被震断。 “武帝”欧阳天眼见“飞天神龙”钮清负伤,“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一尘大师”、“静虚道长”等首脑殒命,不由一声狞笑,沉喝一声:“杀!” 所有的“武林教”匪徒立即向群雄掩杀过来。 刹那间,双方短兵相接。“武林教”匪徒仗着人多势众,疯狂攻杀,“天龙盟”群豪带着满腔仇恨,奋勇抗击。 罡风激荡、剑气盈庭、刀风凛冽、银光飞舞。惨叫声中,死伤频传,片刻间就倒下了一大群。 “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双枪将”宇文杰、“明因师太”等人率领众人奋勇迎战,“流云剑客”张新明、马腾云和“神刀侠”乔龙、马大勇两对师徒心伤“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之死,狂怒地冲杀!冲杀! 群雄凭着一股悍勇之气,虽搏杀了不少“武林教”匪徒,然对方不但在人数上数倍于己,更且一个个功力奇高。酣战中,己方之人一个个地倒下。渐渐地,群豪已越来越少,大有悉数被歼之危了。 艾华、何芸因“飞天神龙”钮清正在疗伤不能随意移动,只得双双紧护其周围,奋力抵挡攻近身边之敌。 “乾坤双魔”坐在大椅上看着这惨烈的搏杀,犹如看大戏一般,饶有兴致。 “傲世魔君”怪叫道:“老不死的,手还在发痒么?你看可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出手的?” “盖天魔君”独臂一指“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说:“那两个小辈倒还勉强可让我们出一下手。” “傲世魔君”却独臂一指艾华、何芸道:“那两个女娃子的功力虽然不足,但她们所使的剑法却有点名堂。” “盖天魔君”独目望去,但见艾华、何芸双剑合璧,竟然织成了一张绵密的“剑网”,任凭“武林教”弟子狂涛巨浪般的攻击,却始终攻不进那张“剑网”。不由惊“咦”一声,说:“着实有点古怪。” “傲世魔君”说:“老身去试试看。”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啸,凌空疾扑向艾华、何芸。 与此同时,“盖天魔君”亦腾空而起,扑向“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 “飞天神龙”钮清疗伤尚未完毕,乍见“乾坤双魔”携雷霆万钧之势扑向四人,若让其击中,四人岂有幸理?赶紧停止疗伤,强提残余真力,一声响彻云霄的狂啸,前古神兵“绿虹剑”陡然出鞘。一道碧绿的光华冲天而起,迎向空中的“双魔”。 陡闻两声凄厉的惨叫,空中的两团肉球似被从中剖裂成四块坠下地来。 “乾坤双魔”虽然武功盖世、功力通玄,但一则“绿虹神剑”过于锋锐,绝非其“护身神罡”可挡,尤其是“飞天神龙”钮清以“御剑术”施展,威力更是强大绝伦;再则事起猝然,“乾坤双魔”在空中根本来不及闪避。也是他们造孽太多、因果循环,终落得惨遭裂体的下场。 随听“飞天神龙”钮清一声沉喝:“卧倒!”双手挥舞,指挥着带有两丈多长芒尾的“绿虹神剑”,犹如一条绿色的“神龙”,“嘶嘶”长鸣着绕厅如电飞舞。 “绿虹剑”无坚不摧,所经之处,人、物俱毁,断头残肢、血雨飞溅,人群成片地倒下,大厅里顿时成了无情杀戮的屠场。不过片刻功夫,整个大厅里除了“飞天神龙”钮清之外,已无站立之人了。 “飞天神龙”钮清收回神剑,身子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 伏在地上的艾华、何芸见状,忙跃起将他扶住,同声道:“清哥哥,你怎么了?”“清哥,你没事吧?” “飞天神龙”钮清强笑道:“我没事,你们大家都没事吧?” 这时,“天龙”弟子和各大门派中人已纷纷站了起来,围到了“飞天神龙”钮清的身前。他们均被适才的巨变惊呆了,这种前所未见的“飞龙奇景”,惨不忍睹的疯狂屠杀,震荡着他们的心灵,麻木了他们的神经。直待“绿龙”消失,“飞天神龙”钮清出声招呼,众人方始惊醒过来。 “飞天神龙”钮清深吸口气,强打精神,吩咐说:“你们赶快清理战场,看是否尚有‘武林教’匪残存。” 未待众人动手,那“武林教”匪徒的“尸体”堆中,猛然暴起数十条身形。 那些从“武林教”匪徒的“尸体”堆中暴起的贼人纷纷疾闪向那两张已被绞得支离破碎的金龙交椅后面。这其中竟有“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玉面哪吒”黎刚等首要分子。 这些家伙果然狡猾,在那“绿龙”绕厅屠戮之际,他们眼见“天龙”弟子和各大门派中人已纷纷趴到了地上,亦赶紧趴在地上躲过了杀戮。直待“飞天神龙”钮清吩咐清场,方赶紧鼠窜而去。 在“绿虹神剑”的无情杀戮之下,他们已被吓破了胆,岂敢再在厅中停留? 待得群豪醒悟过来,急追过去时,只在那大椅后面看到了一个大敞着的暗洞口,那些“武林教”匪徒早不见了踪影。显然,都已从这暗道遁走了。 众人正欲循暗道追赶,“飞天神龙”钮清已摇手制止说:“算了,既然他们能躲过此劫,就让他们再多活些时日吧。况这‘乾坤宫’里环境极为复杂,我们又不熟悉状况,一时到哪儿去找?说不定反会遭其暗算。倒不如尽快赶去与‘紫竹庵’里的众人会合,以防‘武林教’残匪在逃窜之时将一腔怒气发泄到那些伤者身上。”说罢,整个人却缓缓地向地上萎顿瘫软下去。 ------------ 第149章 “魔窟”敉平 蓄锐再出征 原来,“飞天神龙”钮清本就内伤未愈,在危急关头又强提真气施展“御剑术”,耗力过甚,已是伤上加伤了。只是他在驭使“绿虹神剑”之时,已发现不少“武林教”匪徒趁机趴在地上躲过了杀戮,这才强提精神以“清场”之言将其骇走。否则,以他此时的重伤之躯,已根本无法再运使“神剑”了,若是让“武帝”欧阳天之徒窥破真相而加以反扑,尚存群雄岂能幸免?待到强敌遁走,他终于支持不住了。 众人这才知道“飞天神龙”钮清的伤势竟然颇为沉重。“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赶紧上前分握住他的双手,将他们亦已颇为耗竭的真气输送过去。 “飞天神龙”钮清得他们二人之助,方缓缓回过一口气来。他摇摇头制止他们继续运送真气,虚弱地说:“你们放心,我还支持得住,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马腾云、马大勇赶紧找来一块木板,让“飞天神龙”钮清躺着,二人前后抬着,艾华、何芸两边扶持,慢慢向外走去。幸存群豪亦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 途中,“飞天神龙”钮清又问道:“我们的伤亡怎样?” “南海潜龙”游四海黯然道:“损失惨重呀!张大哥、乔二哥、‘一尘大师’、‘静虚道长’已不幸遇难,‘明因师太’掉了一条手臂,‘少林’、‘武当’、‘峨眉’随来此处的弟子几乎伤亡殆尽,我‘天龙盟’弟子亦只剩下一百余人了。就算是幸存者,大多亦轻重不等地负了伤。” “飞天神龙”钮清眼含泪花,心中沉痛无比。 众人出到洞外,已是天已近午。“紫竹庵”里的众人也接出来了,好在“武林教”残匪忙于逃命,根本没机会前来侵扰他们。 众人又到那“至尊殿”的大厅里将死难者的遗体一具具地搬出来,排放在草地上。 眼看着遍地的尸骸,没有任何人有胜利后的喜悦,草坪上笼罩着一片沉痛、哀伤的气氛。 “飞天神龙”钮清出来后得司徒超“金针过穴”之助,再加上他功力深厚,伤势已是大减。他与众人商议诸死难者的遗体处置,并征询“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及少林、武当弟子对“剑帝”张枫、“刀王”乔冲、“少林掌门”“一尘大师”、“武当掌教”“静虚道长”诸人的后事处理。 现在虽然是胜利了,不同于进入“乾坤宫”之前的生死莫测,但要想将遗体运出这“迷魂谷”,尤其是千里运灵送回家乡,却绝非易事。 最后,众人还是按先前的处置方法,将“剑帝”张枫、“刀王”乔冲、“一尘大师”、“静虚道长”等人的遗体火化,将骨灰带回家去。 其他诸人则就地安葬,并一一立碑以记之。就连那些“武林教”匪徒的尸体,也挖了个大坑一起掩埋了。 至于那些受伤后来不及逃走的“武林教”弟子,经救治、训诫劝勉后悉数予以释放。这让那些“武林教”弟子颇为感动,大多从此后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忙完这一切,已到傍晚时分了,众人怀着沉痛的心情,最后一次向死难者致哀后,准备出谷。 鉴于一行人大多带伤,要想一一跳过那“峭壁天堑”可能颇为困难。有几个颇为熟悉“乾坤宫”密道情形的“武林教”弟子,主动向他们建议,可以从“乾坤宫”里面的秘密通道穿出山外。 于是,让小翠领着两名“天龙”弟子去通知尚守在谷口的兄弟们直接返回张掖。其余众人则由那几名“武林教”弟子引领,再入“乾坤宫”,从宫内的那条秘密通道穿出山腹,到了“七绝岭”的背面。 众人穿出密道,那些受伤的“武林教”弟子道谢后各自散去,“九大门派”之人也一一道别,各自回山。只有昆仑弟子徐继道以尚未擒获“武帝”欧阳天、大仇未报为由,坚不肯离去,要求随在“飞天神龙”钮清身边。 一名叫“了凡”的少林弟子跑到“飞天神龙”钮清跟前躬身说:“钮盟主,请您捎个信给我们大师兄,师父生前最疼爱他了,希望他能回寺参加师父的葬礼。” “飞天神龙”钮清一怔:“你们大师兄是谁?” “了凡”道:“就是盟主麾下的平西先锋官杨锋,他是我师父的俗家弟子。” “飞天神龙”钮清道:“哦!我一定带到。” “了凡”道了声谢,率众弟子捧着骨灰包走了。 “飞天神龙”钮清一行黯然转回张掖,来时共有四五百人,回时加上轻重伤者也不足两百人了,但总算已将“武林教”的老巢敉平,他们的代价并没有白费。 ** ** ** ** 冬去春来,大地回苏。距敉平“乾坤宫”已有两个多月了。 “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及其所属“天龙盟”群豪和“大将军”福康安的西征大军,在张掖城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春节。张掖居民欢天喜地、载歌载舞,欢庆收获张掖的胜利,欢送即将出关的西征将士。西征将士们一边与民众欢庆佳节,一边厉兵秣马、整装待发。 好一番军民同乐的欢乐气氛! 从大年初一开始,劳军的人们就络绎不绝,成群的牛羊、成筐的土产,一个劲地往军营里送。若是在街上碰上了外出的西征将士们,那个亲近劲呀,就更是别提了。若非是“大将军”福康安和“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下了不准随意私入民宅的命令,恐怕所有的将士们都会被热情的居民们拉回家中去做贵宾了。 这期间,黎玉在司徒超的回春妙手精心治疗之下,伤情迅速康复。虽仍十分虚弱,但在小翠、小娟二婢的扶持下,已能外出散步了。只是一想到爷爷、父亲、哥哥等人的倒行逆施,就不免黯然伤神。好在“飞天神龙”钮清、艾华、何芸等人不时前去陪伴她、开导她,使那颗几近枯萎了的心又逐渐恢复了青春的活力。 “白云大侠”王天倚的断臂已愈合结痂。这期间,“金岭女侠”莫丽蓉经常陪伴在他的身边,精心护理照料,使得“白云大侠”王天倚非常感动。久埋在两人心底的那一点点情愫,由于“追风剑客”凌玉峰虚伪面目的撕开,也在这期间悄悄抬头并迅速茁壮成长起来。两人都沉浸在无比的幸福里,这幸福虽然来得迟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来了。 诸位受伤群雄的身体状况亦先后康复如常。 马腾云有事没事总往司徒超那儿跑,帮她照顾伤员、做这做那,似乎她那儿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马大勇因腾云无暇与他做伴,则常与昆仑弟子徐继道凑在一起,两人都有段极惨痛的血仇,心性也相近,所以极合得来。两人互相切磋武功技艺,并不时向“飞天神龙”钮清请益,无形中两人的功力都增长了不少。 先锋总兵官杨锋在获悉恩师“一尘大师”被害身亡之后,立即向“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和“大将军”福康安请假回少林奔丧,此时亦已回到军中,仍驻守在嘉峪关。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负责军队沙漠作战训练,已经基本训练完毕,所有官兵士气十分高涨。 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负责催运粮草,也大致准备就绪。 出关平叛,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就在元宵节这天,乾隆皇帝的圣旨终于下来了,他表彰了诸将驱逐叛匪、收获张掖、嘉峪关等城关的功绩,完全同意“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的进兵方案,并再次叮嘱“大将军”福康安,凡事要以“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为主。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与“大将军”福康安、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及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等将商议后,决定于三日后正式出兵西征。 出征前的头一天晚上,“飞天神龙”钮清将所有“天龙盟”成员全都召集到他那临时府邸的大厅里。事实上,自从祁连山“迷魂谷”“乾坤宫”一战之后,“天龙”弟子加上后入盟的陕甘义军,总共也不足两百人了。所以,从祁连山回来之后,他们就全部住进了“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的这所大宅院里,充当了“领队参赞大臣”的贴身卫队。 待众人聚齐后,“飞天神龙”钮清的俊目环扫了众人一遍,朗声道:“大军明天就要出关西征了,由于我们的老对手‘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等及漏网的‘武林教’余孽,均已逃入了西域叛军营中,而本人又无可奈何地被当今皇上硬扣了顶帽子戴上。不得已,只好又拖着诸位随我一起出征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说:“因为我们在内地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所以,经与几位‘天龙’前辈商议,我们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和‘南海潜龙’游前辈、‘金翅大鹏’蒲前辈、‘流云剑客’张大侠、‘神刀侠’乔大侠、‘双枪将’宇文大哥、‘袖里乾坤’胡先生、‘黄面虎’黄大侠及腾云、大勇率一百名精干的兄弟出关参与平叛。” “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躬身领命。 唯一非“天龙盟”成员而列席会议的昆仑弟子徐继道请求道:“盟主,让我也随你们一起出关吧。”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说:“徐少侠,听说贵派尚有不少溃散各处的同门,你应该尽快将他们召集起来,重振‘昆仑派’才是大事。所以,你还任重道远,就不用再跟着我们出关了。” 徐继道点点头说:“盟主所言固然不错,只是我深受师门深恩,若不能报得杀师之仇、灭派之恨,又有何颜去面对同门、奢谈‘复派’?更何况,那‘玉面哪吒’黎刚与我尚有杀父毁家之仇,那贼子既已远出关外,我更是不能不去。” “飞天神龙”钮清委婉劝道:“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有恒心,总会有机会报得大仇的。” 徐继道激动地说:“如果那些贼子们全都葬送在了关外,我岂不永远就没有亲手报仇的机会了?” “这个……唉!”“飞天神龙”钮清希望他不要出关,实有一番深意。他是“逍遥散人”徐逸岳的唯一一条根,也是“昆仑派”唯一的希望,徐家香火能否延续、“昆仑”一派能否重兴,全在此子身上。此次出关,路途遥远、凶危难测,实不欲他再出关去冒险了。但看他那一脸坚毅之色,不让他去恐怕还不行,不由得颇为踌躇。 徐继道坚定地说:“钮盟主,杀父、杀师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仇我是一定要去报的,如果您能让我随你们同行,我感激不尽。否则,在下就此告辞,单人独剑也要闯到西域去报仇。” “这如何使得?唉!即如此,你就随我们一起走吧!”“飞天神龙”钮清无可奈何地说。 “多谢盟主!”徐继道立即转悲为喜。 “飞天神龙”钮清安抚好徐继道后,又接着说:“其余所有人员,由‘白云大侠’王大侠、‘金岭女侠’莫女侠、司徒超、何芸、艾华、黎玉等人率领,会同武林各大门派,继续清剿关内各地的‘武林教’残匪,以防其死灰复燃。”稍顿又道:“贺兰山乃本盟的发源之地,‘乾坤堡’又是我们复盟后的临时总舵,虽被欧阳天把持了数十年,但毕竟并非全盘尽墨。我们必须要对原‘乾坤堡’人员加以考察、甄别,去恶存善;对堡中物事也要加以修缮、整理,以便我们平叛归来后有个安身之处。” “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等人也躬身领命。 虽然他(她)们也都想随“飞天神龙”钮清出关,但在先前的商议会上,“天龙盟主”钮清明确表示,所有的女性成员及伤残者、伤势未愈者一律不准出关。再则他(她)们也明白,留在关内的责任也确实重大,只能无可奈何地服从了。 众人陆续散去之后,“飞天神龙”钮清想在出发之前再去看看黎玉,顺便也要将父亲和“天山双仙”的骨灰包托付给黎玉、艾华、何芸等人,以便他日回转家乡后再予安葬。刚一出门,乍见何芸低头静立在门外,似在专为等他,不由一怔,说:“芸妹,你……” 何芸以多情而又幽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转身低头而去。 ------------ 第150章 大军出关 分途赴征程 “飞天神龙”钮清一愣,不明她是什么意思,欲待问个明白,她已走出老远,但他猜测她肯定是想找自己有什么事,遂赶紧随后跟去。到得后花园的一处僻静处,何芸始停住脚步。 待得“飞天神龙”钮清走近,她从肩上取下一个大包袱递给钮清,温柔地说:“清哥,你们就要出关作战了,关外气候恶劣,我给你准备了几件保暖衣服,你要注意保重自己。” 她犹豫片刻,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已颇为陈旧了的小包裹,轻轻地抚摸着,半晌方以轻得似蚊鸣般的声音说:“这件东西,我已珍藏四年多了。这几年来,它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为它而活、为它而刻苦练功、为它……唉!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她用面颊亲了亲那包裹后,将它慎重地交到“飞天神龙”钮清手上,随用一双海洋般深情的眼睛注视着“飞天神龙”钮清。 蓦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禁不住嫣然一笑,羞红着脸盘跑开了。她这一笑可不打紧,乖乖!梨涡醉人,真个是“娇羞的神态爱煞人,柳颊红红的逗引人”。 “飞天神龙”钮清看得呆了,直待何芸的身形消失良久,方始回过神来。他轻轻地打开那个小包裹,只见里面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竟是一件钉满了补丁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麻布长衫。 “飞天神龙”钮清乍见那长衫,似感颇为眼热,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四年前与花姑、狗娃子、二愣子四人在“骆驼峰历险”后回家的路上,自己随手脱下来披在花姑身上的那件外套吗?这几年来她经历那么多的磨难,竟始终未曾将这件千疮百孔的麻布外套遗失? 刹那间,“飞天神龙”钮清的眼睛湿润了,何芸虽未曾说出什么情爱之语,但其无限深情,已尽在这件长衫之中了。回想当年与花姑等小伙伴们在一起游玩的欢乐情景,一首南唐李后主早期的作品《菩萨蛮》蓦然涌上心头:“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雨云深绣户,未便谐裹素。宴罢又成空,梦迷春雨中!”朦胧中,仿佛一个活波可爱的少女正步步莲花向他走来。 忽然,夜风中隐隐传来一阵低语声,将“飞天神龙”钮清从遐想中拖回现实中来。他将包裹包好纳入怀中,循声觅去。 只见一棵相思树下,静静地站着两人,竟是少侠马腾云和司徒超姑娘。 马腾云来回踱步,双手十指不停地扭绞,几次走到司徒超面前,张口欲言,但口张了又张,却总是开不了口,只得涨红着脸又走开了。 司徒超低头摆弄着衣角,不时以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悄悄地偷窥一下手足无措的马腾云。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颊陡然升起了两朵红晕,赶紧侧过身去。 月光下,她的一双美眸犹如午夜寒星,闪闪生辉,更衬托出她的清丽脱俗。一个美人,如果不具备一双传神的美眸,称之为美人,恐怕也是欺人之谈。同样地,一个相当吸引人的女人,往往最主要就是一双美好的眼睛,其他部位也许并不见得怎么样。 终于,马腾云鼓起勇气,走到司徒超面前,认真地说:“司徒姑娘,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司徒超似蚊虫般地“嗯”了一声。 马腾云又说:“我们走后,你要多多保重自己。” 司徒超又轻“嗯”了一声。 马腾云又没有话说了,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又挤出一句话来:“我们走后,还请你多多照顾黎玉姑娘。” 司徒超“噗哧”一笑,说:“这些不劳你吩咐。你……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话说么?” 也不知是司徒超的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怎么的。马腾云突然上前一步,勇敢地握住司徒超的一双纤纤玉手,鼓足勇气地说:“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司徒超不防他会突然有此举动,不由骇了一跳,身子似触电似地轻颤了一下。 马腾云双目紧盯着司徒超,紧跟着说:“我……我喜欢你。” 司徒超蓦地双颊火辣辣地,心头似小鹿般乱撞,她猛地抽回玉手,讷讷地说:“你……你……”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马腾云呆呆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她……她这是怎么啦?我……我说错了么?” 躲在暗处的“飞天神龙”钮清,看到这一切,暗中发出一声会心的微笑,悄然离去。 离开后花园,钮清径直往黎玉的房中走去。刚踏进门口,只见黎玉斜躺在床上,何芸、艾华分坐在两旁,小娟、小翠则侍立在侧。三女似正在谈论什么有趣之事,谈得极为高兴。一见他进来,立时住了口,一齐抿着嘴望着他。 “飞天神龙”钮清看三女如此融洽,心中也颇为欣慰,眼看她们那强忍着笑容的古怪神情,猜测她们适才所谈很可能与自己有关,不由打趣道:“乖乖不得了!‘武林三凤’会商密谋,恐怕又有震惊天下的大事将要发生了。” 祁连山“迷魂谷”“乾坤宫”一战之后,经各派门人的四处传播,“飞天神龙”钮清之名业已威震环宇,在他身边的人物自然亦随之名扬天下了。尤其是他的三位红颜知己,更是人尽皆知的人物,皆因与“龙”相配的是“凤”,三女中何芸常穿黄衫,艾华喜着红装,而黎玉则常着玄衣,故而江湖上传出了“武林三凤”——“金凤凰”何芸、“火凤凰”艾华、“黑凤凰”黎玉的雅号,而且传播甚快,就连远在边陲的钮清等当事人也听到了。 三女“噗哧”一笑,“火凤凰”艾华朝“金凤凰”何芸眨巴眨巴眼睛,嬉笑道:“‘飞天神龙’就要远‘飞’,‘黑凤凰’想‘龙’想得心碎,让我们替她出个主意,如何方能‘擒’得‘龙’归。” “黑凤凰”黎玉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红,随即又涌上一股淡淡的隐忧,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飞天神龙”钮清诧道:“玉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黑凤凰”黎玉缓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算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是自己多保重吧。” “飞天神龙”钮清见她神情,已猜到了她的心思,长叹道:“你放心吧,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有可能,我会尽力去做的。” “黑凤凰”黎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火凤凰”艾华看他们神情严肃,也就不敢再开玩笑了,慎重地叮嘱道:“清哥哥,你可要早点回来呀!你要记住,我们姐妹都在等你,可别让我们等得太久了。”她看了眼正脉脉含情地凝视着“飞天神龙”钮清的“黑凤凰”黎玉,忍不住又捉弄道:“尤其是玉妹妹,身体尚未复原,可别让她再等出相思病来了。” “黑凤凰”黎玉的脸上突然一片羞红,啐道:“华姐,你自己想就想吧,干嘛非要扯到小妹身上来?” “金凤凰”何芸打着圆场笑道:“我们别闹了,清哥明天就要出征,我们不如弹奏一曲,为他壮行如何?” “火凤凰”艾华、“黑凤凰”黎玉立即附和。 “金凤凰”何芸抽出玉笛,轻轻吹了几个音节,“黑凤凰”黎玉接过小翠递过来的玉琵琶放在床上,撩起袍袖,轻舒素腕,试拨了两下琴弦。于是笛琶和鸣,奏起了古人送别的《阳关三叠》(又称《渭城曲》),紧接着,“火凤凰”艾华击节唱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色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出征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天空万里无云,好一个晴朗的艳阳天!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与“大将军”福康安率众将祭过香案,放炮起程。“大将军”福康安从京师带来的四万五千名正黄旗、镶蓝旗精兵,加上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的四万名索伦兵和绿旗兵,依次开拔,绵延十余里。一路上号角齐鸣、锦旗招展,虎狼之师、军威雄壮。 城外大道两旁,成群结队的乡亲们扶老携幼,敲锣打鼓,欢送大军出征。青壮儿郎,纷纷要求随军参战;老人、妇女们,不断地将各种各样的食品、物品往将士们手里塞。 他们被叛军害苦了,只要是朝廷派兵去打叛军,无论要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飞天神龙”钮清等人均被这感人的场面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翁在两位少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的马前拉住缰绳,含着泪说:“大人啦,那些天杀的蒙古鞑子可把我们这一带的老百姓害惨了。从老汉我记事起,他们过不了那么几年就来抢夺一次,我们都无法活了呀。” “飞天神龙”钮清忙下马扶住老人,庄重地说:“老人家,您放心,我们这一次出关,一定要彻底消灭叛匪、永除后患。从今以后呀,他们是再也不会来了,你们可以安居乐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啦。” 老人颤抖着说:“托皇上洪福!托大人洪福呀!” 大军在欢呼声中缓缓开过。 黄昏时分,大军抵达嘉峪关。尚隔老远,就能看到城门横楣上“嘉峪关”三个稳凝雄浑的大字。这三个字相传还是明朝永乐年间成祖皇帝朱棣所写。明成祖朱棣擅长书画,对于书法中的棣书一门尤有建树。据说,“棣书”的“棣”字,就是取了他名字的末一个字。 嘉峪关是万里长城的起始点,那弯弯曲曲、又高又厚的城墙,一直向东伸延。绵绵延延的穿过山岭、越过沙漠,最后抵达临近东海的山海关。 先锋总兵官杨峰早就领着一干将佐在关下恭候,待“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与“大将军”福康安等人一到,即恭引入城。 站在雄伟的嘉峪关上极目远眺,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不见房舍,没有人烟。低头俯瞰,附近有水草,身后有原野。 黄沙、水草、原野交织成一片混浊的颜色。 “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可见嘉峪关外,确实是另外一个神秘的世界。 大军决定在嘉峪关暂歇一晚。在即将跨出关门之机,大军例必休养并补足给养。 按预定计划,大军将于明天在此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军”福康安、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及先锋总兵官杨峰等将领兵六万由北路珠勒都斯进攻;一路由“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定边右副将军兆惠领兵四万由西路喀什噶尔征讨。 次日,碧空清澄,透明的苍穹镶嵌着几朵白云,如铺展的素锦、如倒悬的脂玉,头顶的云朵浮在城角,几乎可以伸臂即揽。 远处一片黄沙,全掩映在黄雾之中,雾中时有宫殿楼阁、山川河流等海市蜃楼,时隐时现,似沉似浮,依稀缥缈,真假莫辨。 两路大军依次出关,宛如两条长龙蜿蜒伸向天际的远方。所经处,卷起了滚滚黄尘。渐渐地,在辽阔的沙漠中只见了两行细小的黑点,在旷野中显得那么地渺小。 人,如果有一天能够切实地觉悟到自己的渺小,能够觉悟到自己其实也是属于自然界的一份子。尽管只是恒河沙数中的一粒细沙,其份属自然、得享自然的一份天机,却是不容否认的。 竟日里在尘世间打滚,追逐声色酒肉,固然灵性尽失。早起晚睡、辛苦工作的芸芸众生,其实又有何异?唯有多近自然、热爱自然,才为有福。若能进一步了解自然、拥抱自然,化身于自然之中,才是人世间的一等强人。唯其如此,“人”的崇高意义才堪认定,才能不与草木同朽。只是一般人,谁又会去想到这些? 且说“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定边右副将军兆惠二人所率领的西路大军,出关后一路所向披靡、长驱直入。 这一来因叛军未料到清军会于春月进攻,各地防备松懈,为清军的迅速进展敞开了方便之门。 二来得利于“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令定边右副将军兆惠严禁部下扰民,一路除追歼叛匪外,对其它各族人民秋毫无犯,甚得各族人民支持。 ------------ 第151章 二十二卒 奇袭格登山 进入回疆之后,由于清廷采用了剿抚并重的策略,先后有阿奇木伯克色提巴尔第、布鲁古特台吉尼玛、哈萨克锡喇及鄂勒哲依等头人率部归顺朝廷。他们为清军引路、筹粮、探敌,并积极配合清军攻打叛匪营垒。 他们这几年受准噶尔头人的欺侮,一直忍辱偷生,早就盼望有出头之日了。现有清廷大军做后盾,该是他们痛痛快快地出一出胸中的恶气的时候了。 一路之上,大军并未遇上大股叛军。小股叛匪根本不用清军动手就被各位新归顺的头人解决了。而且由于他们熟悉地理环境、叛匪兵力部署,加之对叛匪怨恨极深,下手毫不容情,基本没有漏网之人。所以,清军出关十余天了,设在昌吉的叛军大本营总部,仍未得到任何情报。 抵达巴里坤之后,“领队参赞大臣”钮清采纳了色提巴尔第伯克的建议,清军改由水路沿疏勒河逆水而上。除色提巴尔第部为清军向导外,其他各部头人率部仍从陆路与大军齐头并进。 船行八日八夜,抵达喀什噶尔南面屏障格登山下。翻过格登山,即是一马平川,直抵喀什噶尔城下。从格登山至喀什噶尔城不足二百里,大军快则一天即到。 据色提巴尔第介绍,自从去年叛军进攻关内失利后,即在格登山上安营扎寨。由阿睦尔瓦齐麾下大将巴苏泰领兵二万驻扎于此,以为喀什噶尔之掎角。 格登山乃天山山脉的一个分支,延绵数百里,高低起伏,迤逦南来,直抵疏勒河岸。犹如一条蜿蜒而来、卧饮江水的蛟龙;那满山的岩石和古树丛里若隐若现的帐篷、房舍,又绝似蛟龙头上的须、眉、角、鼻,各有奇姿,各具妙色。 大军欲前往喀什噶尔,必须翻越格登山,巴苏泰的二万贼兵也就成了前进路上的拦路虎。 将士们自出关后,至今未打过什么大仗,早就手痒痒的。一听说前面有二万贼兵驻扎,值得他们出手,立即纷纷请战,请求前往破敌。 就连定边右副将军兆惠也有点跃跃欲试了。 “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目注群山中那若隐若现的帐篷,那应该就是巴苏泰大军的驻扎之处了,只是此时已近黄昏,凭他的目力,看得亦不十分清楚,遂道:“我们刚刚抵达此地,敌情不明,不宜妄动。况现在天色已晚,不若暂且在此扎营,今晚先派人前去探探虚实再说。”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自然是遵命行事,正欲选派探子前往探路,却被“飞天神龙”钮清叫住说:“不用另外派人了,干这种事情,还是让‘天龙盟’弟子去比较合适些。”随即转身令马腾云、马大勇率“天龙”弟子前去侦探。 马腾云、马大勇刚欲转身离去,却听昆仑弟子徐继道叫道:“盟主,让我也去吧。”竟是一脸的希冀之色。 “飞天神龙”钮清见他神情,不忍拒绝,遂亦点头同意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指挥大军就在河边扎下营寨。 马腾云、马大勇和徐继道三人挑选了二十二名“天龙”弟子,先行出发了。 望山跑死马,虽然能远远地看到,但从河边到巴苏泰扎营的大寨少说也还有二三十里。到得山脚,一行人弃马各自展开轻功登山,赶到叛军营地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了。 他们潜踪匿迹翻过了好几道山梁,已悄悄接近了叛军的营地外围。此时,夜空一片漆黑,山风低迴呼啸,吹得树木枯草哗啦啦地作响,正是掩护他们悄然推进的大好时机。漆黑的夜晚虽然影响了他们的视线,好在叛军营帐泄透出来的点点灯光,却正好成了他们的指路明灯。 一行人蛇行而进,推进约三十丈左右,走在前面的马腾云突然一摆手,身后之人立即停下身来。原来,就在他们前面三丈左右的草丛中,突然冒出了两条人影,看样子似是叛军的一处暗哨。好在他们是背向这个方向,故而并未发现众人的行踪。 蓦地,一道电芒一闪,从徐继道的手中飞出,不偏不倚地插入了一名哨兵的后心,那人轻“嗯”了一声,手中的盾牌、长刀脱手坠地,人也随之向前栽倒。 另一名哨卒吃了一惊,却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赶忙放下盾牌和长刀,俯身去扶同伴,口中道:“咦,你是怎么……”话未完,猛然看到同伴后心上的刀柄,忙火速放手去拾长刀,并伸手去抓吊在脖子上的胡哨。 可是晚了,一条像大鸟似的人影从三丈外的草丛中陡然飞起,闪电般地扑到了身前,“叭”的一声,一掌击中了他的天灵盖,人便倒了下去。 出手的是马大勇。就在那人刚刚倒下之际,马腾云亦疾闪到了那人身边,一探心脉竟已气绝了,不由埋怨道:“唉!你们怎不留个活口?” 马大勇见一掌就将那人打死了,心中也颇为后悔,嘴上却强辩说:“我本只想将他打昏而已,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打,只好到前面去再抓一个算了。” 马腾云见人已死了,埋怨也没有用,只好领着众人继续向前推进。然一路行去,直推进到贼巢腹地,竟未再见到一个岗哨,可见其防御之松懈。 三更时分,他们已摸到了贼军营帐之外,仍未碰到任何贼兵。 此时,大多数帐篷中都传出了均匀的鼾声,偌大的一个营地中竟难得见到几个站岗放哨之人。 马大勇眉头一皱,对马腾云、徐继道二人做了个杀的手势。 徐继道立即点头表示赞同,但马腾云毕竟要稳重一些,试想敌人虽然防备松懈,且确已进入了黑甜梦园,但毕竟有数万之众,自己等仅区区二十五人而已,一旦惊醒了众贼兵,自己等人陷身敌围尤可,然不能完成任务,不能将敌人的虚实及时回报,影响了大军的作战计划,那就得不偿失了,故而微微摇了摇头。 未待他们思虑周详,突闻一阵人语声传来,众人忙隐好身影。 只见两名哨兵摇摇晃晃地走来,边走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嘀嘀咕咕,看样子是刚起来去换哨的。 只听一个矮个子在嘟嘟嚷嚷:“怎么这会子就接岗了?这鬼天气,连鸟都不见一只,站什么哨嘛!” 另一个高个子说:“这话可别让当官的听到,否则准挨训。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清廷的大军就要过来了,我们可不能大意,万一被他们的探子混了进来,误了大事,我们可吃不了得兜着走。” 那矮个子“嚇”地笑道:“你没听当官的说吗?清军前来,至少得草青以后。于出青前,他们是断不会来的,此时还早得很哩!” 高个子说:“这可难说啦!听说这次清军的领兵之人厉害着哩,去年克什木将军就吃了个大败仗,难保他们不会提前过来。” 矮个子打着哈欠说:“算了吧,我跟你打个赌,若今晚清军来了,我就输……。” 未待他说出“输”什么,忽见两条人影一闪,已扑到了身前,银虹闪处,两颗人头已离体飞出。 原来又是马大勇和徐继道陡然出手了。然就在两人双双得手,两具尸体尚未倒下去之机,突听五丈外的一座帐篷门口,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来人呀,有人被杀啦!”紧接着传出一阵尖锐的胡笳声。 坏了! 没想到一名士卒恰巧于此时起来小解,刚好看到两名哨兵被杀,因而大声尖叫起来。 事不宜迟,马大勇一声虎吼,猛扑过去,刀光一闪,立将那人劈成两半。紧接着直闯进大帐中去了。 徐继道见状,亦紧跟着闯了进去。 事已至此,已没有选择的余地。马腾云当机立断,立即令一名轻功较好的“天龙”弟子火速下山向“领队参赞大臣”钮清报告情况,其余二十一名弟子则分头扑入沉睡的大帐中大杀起来。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杀声震天。 叛军在睡梦中被纷纷惊醒,然刚一睁开眼睛,即见一群陌生的汉人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有的尚在被窝里,便给人家砍下了脑袋;有的则刚由帐幕中冲出来,即被利刃贯入了胸膛。可怜这些人死了也是糊涂鬼,还不知道敌人是由哪里突然钻出来的。 然而,马腾云他们毕竟只有二十四人,而叛军营帐绵延不下数百座。他们连挑了四五十座帐篷,其他各帐的叛军已纷纷起身应战了。只是他们一时不知黑暗中究竟来了多少敌人?来的又是些什么人?一个个惊慌失措,不知往何处杀。 马腾云眼见贼人已渐渐云集,心中大急,以自己二十四人之力,与数百倍于己的贼人作战,就算武功再强,能以一当百,终究无法抵挡大批贼人的围攻。有心招呼众人撤退,但马大勇、徐继道等人正杀得起劲,已不知杀到哪里去了。 眼看黑暗中贼兵越来越多,他突然灵机一动,立即吩咐身边的“天龙”弟子分别混入贼兵丛中制造混乱。众人一忽儿向这一伙贼兵下手,一忽儿又向那一队叛军攻击。待两队贼兵在黑暗中胡乱砍杀起来时,“天龙”弟子早就退出圈外,又去挑引另一处战火去了。 一时间,贼兵与贼兵互相厮杀,黑暗中谁也分不清对方是谁,反正杀向自己的就是敌人,唯一的反应就是举刀还击、杀人。 整个营寨中,杀声震天,宛若千军万马在互相厮拼。 渐渐地,有些贼兵已觉得不对了。陡闻一声震天大喝:“住手!点火!” 一霎时,火把通明,正在厮杀中的贼兵至此始发现对杀的全都是自己人。敌人到哪去了? 火光中,拥出一位高大威猛的战将。但见他眼若铜铃、面如锅底,挺一杆方天画戟,骑一匹高头大马,越发显得神威凛凛。 只见他跨马飞驰,一路大喝:“归队!归队!严防敌人破坏。” 贼兵们被他这么一吆喝,立即各找各的队列去了。 正当那黑脸将军一路喝叫之际,突见一条人影,挟着一片寒芒,向他当头扑下。风声劲急,来势极猛。 黑脸将军大骇,慌不迭地将手中画戟一横、向上一挺。“噹”地一声大响,火花飞溅,来人被凌空震出五尺,落下地来,正是已杀红了眼的马大勇。他与敌将一招硬拼,被震得手臂酸麻,钢刀几乎脱手飞出,心中大骇。没想到此贼将竟有如此大的膂力! 那敌将一架之下,也几乎从马上掉了下来,心中的惊骇程度丝毫不亚于马大勇。待他看清对手竟是一位毛头小伙时,不由怒喝一声:“小子,原来是你在捣鬼!还不快快受死?”手中画戟一挺,猛向马大勇戳去。 马大勇知对方身高力大,不敢硬接,一闪身避过来势,展开“雷霆刀法”,与敌将厮杀起来。 那敌将虽看似粗鲁,但手中一杆画戟却使得风雨不透、绵密异常。 马大勇虽然功力深厚、刀法威猛,奈何对方马战,他是步战,对方兵器长,他的钢刀短,一时却也无法近身。 忽听营房四周一片呐喊:“我们是朝廷的大军,你们被包围啦,快投降吧!”随着喊声,无数帐篷纷纷起火燃烧。一时间,火光冲天,贼兵大乱。 那正与马大勇激战的黑脸将军一听朝廷大军已到,不由心神一震,手上略松。马大勇哪肯放过如此良机,旋风般滚进,刀光一闪,战马一声长嘶,双前腿已被斩断,“砰”然倒下。那马上敌将不虞有此,一个倒栽葱被掀翻下来。尚未等他爬起身来,马大勇虎吼一声,挥刀猛劈,“咔嚓”一声,一颗斗大的头颅已掉落尘埃。 随着这黑脸将军的头颅落地,陡闻叛军中一片惊呼:“不好啦!巴苏泰将军被杀啦。清廷大军来啦,快跑呀!” 一时间,人喊马嘶,贼兵大乱,争先恐后地向山下逃去,互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而就在贼兵开始逃逸之机,远远传过来擂鼓般的马蹄声。 ------------ 第152章 格登大捷 威逼疏勒城 大批人马,风起云涌,铺天盖地而来。将士的头盔,在火光的映照下闪动着火焰般的大片流光。一面大旗前导,当中一个斗大的“兆”字。 这才是真正的大军来了。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接到那名“天龙”弟子的报告之后,当机立断,趁敌防备松懈、“天龙”弟子又已在内制造混乱之际,立即命定边右副将军兆惠领一万铁骑火速出击,刚好亦于此时赶到了。 先前那一阵呐喊,却是机灵鬼马腾云令“天龙”弟子们故布的疑阵,果然收到了惑敌、慑敌之效。 叛军见主帅已死,清军大队蜂拥而至,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不掉的只得纷纷举手投降。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率军旋风般扫过战场,见敌兵已逃,遂马不停蹄地狂追不舍。直追出三十里外,方鸣金收兵。 这一仗,共歼敌一万余人,俘敌七千余人,击毙主将巴苏泰,缴获粮草、辎重不计其数,逃回喀什噶尔的不过二三千人。 这是出关平叛以来的第一个重大胜利,尤其是马腾云、马大勇、徐继道及二十二名天龙弟子,以区区二十五人之众,随机应变,大破二万贼军,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克敌全师的奇迹般的战例。 后来,乾隆皇帝闻报后龙颜大喜,亲笔御书《平定准噶尔勒铭格登山碑》:“格登之崔嵬,贼固其垒。我师堂堂,其固自摧。格登之嶻壀,贼营其穴。我师洸洸,其营若缀。师行如流,度伊犁川。粤有前导,为我具船。渡河八日,遂抵格登。面淖背崖,藉一昏冥。曰捣厥虚,曰歼厥旅。岂不易易,将韬我武!将韬我武,讵曰养寇?曰有后谋,大功近就。彼众我臣,已有成辞;“火炙昆冈”,惧乖皇慈。三巴图鲁,二十二卒,夜斫贼营,万众股栗。人各一心,孰为汝守?汝顽不灵,尚窜以走。汝窜以走,谁其纳之?缚献军门,追悔其迟!于恒有言:曰杀宁育。受俘赦之,光我扩度。汉置都护,唐拜将军,费赂劳众,弗服弗臣。既臣斯恩,既服斯义,勒铭格登,永诏亿世。乾隆二十年,岁次乙亥,夏,五月之吉,御笔。” 山碑耸立格登山之巅*,以表彰这次大战的胜利。 黎明时分,“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率后续大军陆续赶到,定边右副将军兆惠追杀了一阵之后亦已返回。 众人对这次奇迹般的大捷,欢欣鼓舞,马腾云等二十五人更成了众人羡慕、敬佩、追捧的对象。从此以后,所有清军官兵,尤其是新降的各部头人,对“天龙”弟子均是佩服到了极点,“天龙”弟子在他们的心目中已不再是一群江湖草莽,而是一批有勇有谋的英雄----巴图鲁。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对于这次战役的胜利,也是欣喜异常,但对于他们鲁莽行事、不顾后果的做法亦给予了严肃的批评。 大军清点完了战利品,乘胜进军,早餐后即浩浩荡荡地向喀什噶尔城进发。 喀什噶尔是古丝绸道上的名城,突厥语为“绿色的琉璃瓦屋”。 从公元前二世纪至公元十五世纪,在长达一千七百多年的时间里,它一直保持着葱岭之东商业都会的地位。很久以来,这里就是街市交错、物阜人盛、商贾云集,像它的名称那样绚丽多彩。著名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誉它为“一个小小的民间艺术的中心,一颗值得长期珍存的明珠”。 这颗明珠镶在帕米尔高原脚下、塔克拉玛干沙漠西缘,它的南、西、北三面临山,三山之间是宽广的盆地。春夏之际,山上积雪消融,河谷山涧,流水潺潺。喀什噶尔河汇百流而下,浩浩荡荡,从城南绕过,流向盆地,造就了南疆最大的一片绿洲。 这片绿洲田地肥美、草牧饶衍,米粮丰腴、瓜果香硕,有“塞外江南”之称。 汉代张骞通使西域后,随着中西方贸易、文化交流的兴起,喀什噶尔逐步变成为丝绸之路上最活跃的一个中枢城廓。以它为中心,可以南到印度,西通中亚、欧洲,东与丝路的南道、北道衔接,是几条通道的汇合处和中转站。 公元前八十年,汉宣帝神爵建西域都护府后,即在喀什噶尔设候,驻兵设防,成立驿站。 东汉时班超驻守疏勒(喀什噶尔的别称),率领军民抗击匈奴,为安定西域、维护丝路畅通,建立过卓著的功勋。 唐朝在疏勒设了都督府,领南疆十五州。武则天下令在全国重镇府治修大云寺,疏勒也建了一座宏伟的庙宇,使佛教文化在这里广为传摇。 五代初,漠北西迁的一支回鹘,在葱岭东部建立了哈拉汗王朝,大汗驻东都喀什噶尔,并改奉伊斯兰教。至此,喀什噶尔便成了西疆伊斯兰教的中心,城市涂上了一层浓厚的宗教色彩。 由于喀什噶尔所处的重要战略地位,为历代中国朝廷与各种外侵势力、地方割据势力、以及宗教叛逆势力所激烈相争的场所。清代以来,斗争愈烈。 阿睦尔瓦齐发动叛乱后,特令其内弟讷默库,大将图布慎、巴朗、都噶尔等人,领兵五万驻守于此。 原清廷军机大臣高恒父子及“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败逃西域后,又令“玉面哪吒”黎刚作为阿睦尔瓦齐的特派专使,率十名“武林教”高手来此协同守城。可见叛军对此城极为重视。 晌午时分,从格登山溃逃的败兵逃入城中,禀报了清军大兵压境、巴苏泰阵亡、格登山失守的消息。 讷默库闻报大惊,汗王府不是说清朝大军至少要到开春以后才能进攻吗?怎的会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兵临城下了?急招“玉面哪吒”黎刚及图布慎、巴朗、都噶尔诸将商议御敌之策。 图布慎等诸将一听说清军大兵压境,一个个早慌了手脚,哪还有什么御敌妙计? 都噶尔抱怨道:“那么多的探子,都是一群废物。清军长驱直入这么远,竟无一人发觉,难道都是一些瞎子?” 巴朗嚷道:“汗王府的那些‘智囊’们口口声声说清军进兵,至少也得草青以后。怎的人家却突然就来到了眼皮底下了?” “玉面哪吒”黎刚冷冷地说:“清军中有‘飞天神龙’钮清那小子从中策划,这种出人意料的突然袭击,自然不足为奇。只可惜阿睦尔瓦齐大汗一直不肯听从忠告,轻估了敌手,疏忽了防守,致令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他对“飞天神龙”钮清倒是颇为了解,甚至可说是又恨又怕。 图布慎叹道:“唉!巴苏泰也不知道是咋搞的,咋就那么快就败了?格登山一失,喀什噶尔城就完全裸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了。” 纳默库敲敲桌子,烦躁地说:“不是请你们来指责埋怨的,而是要让你们想想该如何抵御才好。” 都噶尔耸耸肩,两手一摊,说:“抵御?如何抵法?巴苏泰的二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人家吃掉了,凭我们这一点力量,能抵挡得住么?” 图布慎谨慎地说:“要不,我们先避其锋锐,暂且撤出喀什噶尔,向昌吉靠拢,还可保存实力,待日后汇集大队后再与之决战。” “玉面哪吒”黎刚冷笑道:“走?走得了么?此时刚过严冬,水草匮乏,我们的马畜疲乏。而对方是有备而来,兵强马壮,岂能跑得过人家?与其让人家在荒漠中兜住剿杀,倒还不如借助喀什噶尔的坚固城池坚守待援。” 巴朗怒声道:“既然跑不掉,那就拼它个鱼死网破。他奶奶个熊,谁怕谁呀!” “玉面哪吒”黎刚摇摇头说:“也用不着硬拼。喀什噶尔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城内粮食充足,若是应对得当,坚守三五个月应该不成问题。不若一方面火速向昌吉求援;一方面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调动全城军民,严防死守。嘿嘿!清军要想啃下喀什噶尔,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纳默库沉吟片刻,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一面派人向昌吉求救,一面在“玉面哪吒”黎刚的策划下,将城外所有人马全部撤入城内。在城外坚壁清野、城内加固城防。 黄昏时分,清廷大军抵达城下,离城十余里扎下营寨。纳默库等人站在城头瞭望,远远望去,但见帐篷密布、旗幡招展,大队军马在纵横驰骋,卷起漫天尘烟,气势好不骇人! 正惊骇间,突见从清军阵中冲出一彪军马,带着滚滚黄尘,施风般地向城下刮来。 叛军主将纳默库急令叛军聚集城头,张弓搭箭、严阵以待,防备对方攻城。 哪知这一彪军马并不攻城,距离城墙数十丈左右,便自停了下来。军中突然响起一阵号角,接着征尘起处,跑出一员白袍小将。那小将手里擎着一把三石铁胎强弓,扣上一支绑着书信的狼牙利箭,只见他两臂一拉一扯,那张强弓就被扯得宛如满月。随着他的左手一松,一阵破空声响,那支利箭赛似流星,居然由数十丈距离之外飞上城头,射中了城头上的一支旗杆,那旗杆“啪”地从中折断。箭势不衰,箭头连着箭杆,“噗”地一声,插入了旗杆后面的城垛。那城垛皆为砖石结构,竟被嵌入数寸。 城头上的叛军骇然大震!此人这一手城头飞箭,竟然远在二三十丈外一击中杆后再深嵌入坚硬的青石城垛数寸。且不说其箭法之神奇,单凭其强劲的膂力,已惊得叛军众将领骇然失色了。 射箭的小将乃马大勇是也!他奉“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之命前来飞箭传书。射完后,对着城头上大声喊道:“守城的叛军听着:奉大清皇帝义弟、一等护国公、平西‘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大人之命,限令你们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开城出降,方可保得全城性命。否则,一旦打破城池,将玉石俱焚。”说完后带转马头,引军绝尘而去。 次日,布噜古特台吉尼玛、哈萨克锡喇和鄂勒哲依等人率部陆续赶到。而喀什噶尔城内仍毫无动静,显然,城内叛军意图负隅顽抗到底了。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遂让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先派二万精兵做试探性攻城。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奉令,立即亲自率兵高架云梯、从南面直薄城墙。 其时,火器在欧洲诸国已经开始广泛使用了,在我国却还是萌芽时代,只有火药石炮,攻城的主要工具还是云梯。清军的云梯比起其他国家兵士用的云梯截然不同,一般云梯是用士兵扛抬,冲到敌人城墙之下,方才向城墙上一靠,鼓勇向上攀登的。可是清军的云梯大不相同,它是钉牢在一块木板上,木板旁边有四个轮子,斜向前倾的云梯下半部的前方,尚竖立着一块大木板,一来可挡箭矢,亦可支撑、稳定前倾的云梯。每一架云梯由几十名健率拖拽,推到城墙之下,敢死队便即蜂拥登城。 这样的攻城方法十分别致,因为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士兵挤在一起,做敌人弓箭的靶子;二来云梯用车子拖拽,只一迫近城墙,士兵便可以立即攀梯进攻,行动快捷,不用密密麻麻地挤在城墙下,挨敌人的灰瓶火炮。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的命令一下,清军阵里传出一阵“隆隆”的声响来。刹那之间,阵门开处,推出几百架云梯车来,直向城墙推出。 城头上的纳默库等人,看见清军的云梯车像风卷残云般地直推过来,颇为紧张,恐惧地向身边的“玉面哪吒”黎刚问计:“黎专使,你看咱们该如何抵挡?” “玉面哪吒”黎刚神秘地说:“将军但请放心,在下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你们就等着瞧热闹吧!” 不多时候,清军的云梯车已经推过了战壕。“玉面哪吒”黎刚向身后的一名“武林教”弟子一使眼色,那人立即举起胸前的号角吹了起来。一霎时,喀什噶尔的城墙上,马上出现了一幕奇景。 * 作者注:格登山记功碑碑文由乾隆皇帝于1760年亲手撰拟,属于歌颂清军平定准噶尔叛乱的记功碑,该碑至今仍竖立在现昭苏县境内的格登山山顶,气势宏伟。 ------------ 第153章 喀什噶尔 黎刚阻清军 “玉面哪吒”黎刚抵达喀什噶尔后,即向纳默库提了不少的城防建议,其中一条就是把全城的铁匠聚拢起来,将城里的丁壮集中起来,并且征集了城中所有的铁线、铜线、铝线等等,日夜动手,编造铁网。纳默库等人不明其意,也曾试问过他,他只是笑而不答。 他之所以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做法,多源于那叛逃投敌的原清廷重臣高恒父子。想那高恒曾身为清廷军机大臣,自然对清军中的主战装备、主要作战特点等极为熟悉,投敌后即毫无保留地向阿睦尔瓦齐等叛军首领说了个清楚明白。阿睦尔瓦齐等人骄狂自大,并未将其言放在心上。倒是那“武帝”欧阳天等人却于暗中留了意,思忖一旦遇上,将以何法相抗?冥思苦想之下,终于想出了几种简单的防御之法,这铁网对云梯车即为其中之一。 “玉面哪吒”黎刚来喀什噶尔之前,“武帝”欧阳天就叮嘱过他,与清军迟早会有一场决战,可事先准备好御敌之物。 到了今天,这些准备终于发挥了作用。当铁网纷纷从城墙上竖起来之后,重重叠叠,像无数钢铁篱笆一般布满城头。刹那之间,城上城下的人,乍见如此情景,全都十分错愕。 然清军的云梯车一推到城墙之下,这些铁网立即发挥了无穷的威力。 但见那些云梯车一泊城墙,拖拽梯车的清军士兵,就个个争先恐后、奋勇攀登。哪知道这些铁网一竖起来,就仿佛合了一句俗语,到处都是“天罗地网”。 那些攻城的清军士兵的身手虽然矫捷如猿,在盾牌铁甲的遮护之下,顷刻之间就爬上了梯顶。可是给铁网挡住了,不能够翻到城头上去。相反一面,守城的叛军由网眼后抛石、放箭、击刺,矢石如雨点般飞射、抛掷下来,明晃晃的枪尖、矛头从网眼中疾刺而出。那些拳头大小的网眼可以阻挡敌人、却并不妨碍守兵的抵御。 这样一来,清军自然老大吃亏。刹那之间,像下了汤锅的老鼠一般,尸身滚滚跌落,积尸如山。不到半天功夫,二万攻城的清军,已经有七八百人送了性命。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见势不妙,赶紧下令云梯车退后,改推霹雳车上前。 这“霹雳车”乃三国时期,曹操手下一个名叫留华的谋士匠心创制而成的。他是运用了近代的杠杆原理,在一辆木车两端竖立起两条粗大的木桩,木桩顶端横置一根颇粗的铁杆,铁杆中央“十字交叉”着另一根长长的、可旋转的铁杆,一端用绳索绑定,另外一头却顶着一个铁铲,这铁铲足有四尺见方,可装填沙烁石块等物。要运用的时候,把“霹雳车”推近城下,众人用力一拉绳索,杠杆便把铁铲里面的沙石直弹起来。刹那之间,漫天沙石直向城头上落下。 这样一来,城头上就算有铁网,也抵挡不住了。因为铁网是直立的,沙石可以飞过铁网顶端,直向城头落下,杀伤守城兵卒。 霹雳车一推出来,城头上的叛军诸将又是一阵紧张。却听“玉面哪吒”黎刚不慌不忙地对纳默库说:“请将军赶紧下令,把全城居民的竹篱笆悉数拆下来,尽快搬到城头上来。” 为了对付清军的“霹雳车”,“玉面哪吒”黎刚还着实绞尽了脑筋,只是想来想去却总无比较稳妥之法。 那天,他从喀什噶尔城内街上走过,乍见城内居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户外围了竹篱笆,不由心中一动,竹子弹性大,且这些竹篱笆的间格十分稠密,岂不正好可以反弹“霹雳车”的“飞石”? 如今,清军果然推出“霹雳车”来了,遂赶紧让纳默库下令,将全城所有的竹篱笆搬到城上来应用。 纳默库等人见“玉面哪吒”黎刚轻轻松松地破了对方的云梯车,已对他颇为信赖,闻言立即传令下去。 竹篱笆都是现成不过的东西,尤其是拆卸竹篱笆,更是轻而易举的事。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把城内所有的竹篱笆搬上了城头。 就在这个时候,清军的霹雳车已经发动。只见那些士兵把绳索一拉,“轰隆隆”连声大响,几百架霹雳车的铁杠杆连连翻动。 刹那之间,尘烟滚滚,无数大小石块,直向城上飞到。这下真个好比是“石破天惊、山崩地裂”了。 好在“玉面哪吒”黎刚应付得及时,城头的守军赶紧张开竹篱笆,那些石块一跌落在篱笆上,立即被竹子反弹起来,滚落到城墙下面,砸得欲趁机蹬城的清军士兵不敢近前。 清军“霹雳车”的石雨虽然可以越过铁网,却奈何不了竹篱笆阵,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的第二次攻城又宣告失败了。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在城下督战,苦战了大半天,损折了二三千兵士,喀什噶尔的城墙仍旧兀立不倒,并没有动摇一分一毫,禁不住怒火冲天,霍地抽出宝刀向空中连劈两下,怒喝道:“将火炮拉上来,炸平喀什噶尔!” 转眼间,军中仅有的十门火炮已一字排开、摆到了城下。 城头上的叛军诸将,包括“玉面哪吒”黎刚,乍见清军推出火炮,全都骇然大惊。那玩意威力极大,可绝非人力可挡。 “玉面哪吒”黎刚赶紧说:“大家先到城墙后面躲避。他们的火炮数量有限,炮弹更是少得可怜,只要躲过了头一两阵,他们的炮弹打光了,就无奈我何了。”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正欲下令炮击,却见身后一骑飞马而至,大喊道:“钮大人有令,命速退兵!”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转身一看,来者乃是钮清身边的军师“袖里乾坤”胡智。他此时正在气头上,也不管他是谁,闻言怒道:“本将正拟轰平此城,大人乍然下令撤军,究是何意?” “袖里乾坤”胡智翻身下马,走到兆惠身边,躬身施礼道:“将军不必动怒。钮大人是担心城内天干物燥,那些竹篱笆极易着火,火炮一发,恐怕引发大火,伤及无辜平民。”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气愤愤地说:“城内为叛军盘踞,若能一把火将其悉数烧毁,岂不更是省事?” “袖里乾坤”胡智摇摇头说:“将军此言差矣!按照皇上的旨意,我们此次平叛,不但要一劳永逸地彻底消灭叛军,更要管理好这里的民众、治理好这一片的山河。若是将平民和叛军一同对待而加以杀戮,日后又如何能管理民众、获得民心?”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一时语塞。 “袖里乾坤”胡智进一步说:“再则,喀什噶尔城墙极其坚固,而我们的炮弹有限,也不一定能炸得开呀。” 当时,清军虽已开始使用火炮,但一则数量有限,再则质量欠佳。若是用于阵前对垒,弹药中的铁砂、火药,对于密集的人群确能造成较大的伤亡,但若用于攻打坚固的城墙,威力就显得颇为不足了。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迟迟未曾动用火炮。 “袖里乾坤”胡智趋前低声说:“从叛军所摆出的‘铁网阵’、‘篱笆阵’看来,城里似有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在从中策划、调度。如果我们不探明究竟,一味地攻坚击锐,不但犯了兵家之忌,而且很容易堕入对方的诡计、暗算之中。”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无奈,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收兵回营,心中闷闷不乐。“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笑道:“我们本来就是在作试探性的攻击嘛,目的就是想看一看城内的虚实,现在的目的不是达到了么?只是没想到喀什噶尔的城防竟然是如此的严密,说明叛军中有能人呀!看来,我们碰上对手了。” 当晚,“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令布噜古特台吉尼玛和鄂勒哲依引军直攻喀什噶尔城西面,截断叛军外逃之路;令阿奇木伯克色提巴尔第和哈萨克锡喇领兵围攻东面;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引军驻扎在北门外,自己则亲领一军仍驻城南。 如此一来,喀什噶尔城就陷于清军铁桶般的包围之中了。 这天晚上二更过后,从城南的清军大营里飞出四条矫捷的人影,直向喀什噶尔城驰去。他们正是奉“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之命前去暗中侦探的“黄面虎”黄彪及马腾云、马大勇、徐继道四人。 通过白天的攻击,可以看出喀什噶尔城墙坚固、防守严密,更且城内调度叛军之人颇为不凡。为探个究竟、寻找攻城的突破口,遂令他们四人暗中前去查探。 “飞天神龙”钮清原拟仍派马腾云、马大勇、徐继道三人前往,考虑到城内有“高人”坐镇,三人毕竟年轻,容易冲动冒进,遂让见多识广,机智、经验均颇为丰富的“黄面虎”黄彪随行。 四人均有一身超卓拔俗的轻功,片刻已抵城下。 抬头一望,日间架设在城头上的竹篱笆、铁网等物,已经撤掉了。四人一齐跃过城壕,找了个相对幽暗的墙角,各自使出“壁虎游墙功”,悄悄往城头上爬去。 哪知城内守卫,自经“玉面哪吒”黎刚巧妙布防之后,已是异常严密。城头上担任哨戒的士兵,密密麻麻,可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且除了固定哨卡之外,还有流动岗和小股的巡逻队。更在城墙隐秘处暗设了警铃。 四人慢慢上爬,渐渐接近了城头。 蓦然,城墙上出现了一连串的“叮当”声,他们的身形迅即被城头守兵发现了。一声胡哨,灰瓶石块像雨点般地向虚悬在城墙上的四人打来。 原来,他们四人已不慎触动了悬挂在城墙上的警铃,导致身形败露。咋办?上,身形已露,暗探已不可能,甚至有可能陷身重围;下,离地近十丈,说不定尚未滑落墙根就已成为对方劲矢的活靶子。好在离城头已近,不若冒险一搏,只要跃上了城头,以他们的身手,再找个地方躲一躲当非难事,说不定趁乱还能继续完成任务。 只见“黄面虎”黄彪伸手向腰间一探,取出“天遁神爪”,向上一甩,“哚”的一声,已抓住了城墙的墩儿,随即借力向上疾升,转瞬已登上了城头。 城上守军见一条大汉捷如猿猴般地疾升上来,齐声呐喊,枪矛并举,一齐围杀过来。“黄面虎”黄彪“唰”地钢刀出鞘,刀光连闪,已经把两名攻近身边的守兵劈倒在地。 紧接着,马腾云、马大勇、徐继道三人也纷纷疾飞而上。 四人一阵砍杀,眨眼间就放倒了二三十人。守城的叛军见四人如此凶猛,立时气势大减,只是团团围住咋呼呐喊,却不敢轻易冲近四人身边了。 四人趁机向城内纵落,他们必须要赶在对方高手抵达之前觅地藏匿。 哪知他们刚纵下城墙,即闻一声阴沉的冷笑起自身后,四人心神一震,这家伙来到好快。尚未等他们站稳身形,即感一股凌厉的劲风从他们身后压来,竟是压力奇大。 走在最后的马腾云大惊,返身招架已是不及,他只得身躯向旁急闪,同时反掌急劈。随着“碰”的一声大响,马腾云只感一条右臂连同右半边身子均被震得一阵酸麻,整个身子亦似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劲撞得直飞起来。 危机间,马腾云借势向前疾窜,落地后又一连几个翻滚,方勉强将对方这股刚猛无比的劲力卸开。也幸亏他近来功力大进,再加上应付得宜,否则,恐怕不死也将重伤不可。 尚未等他站起身来,陡听一声厉喝:“恶贼,还我爹爹和‘潜隐庄’的三十二条人命来。” 他赶紧回头一看,只见先前从身后偷袭的赫然竟是在“乾坤宫”漏网的“玉面哪吒”黎刚,而那昆仑弟子徐继道正挟着一片寒芒疾扑向黎刚。不由大骇,暗叫要糟! 徐继道的功力虽然不弱,岂能是“玉面哪吒”黎刚的对手? 随听“玉面哪吒”黎刚狞笑道:“原来是你这条幸运漏网的小鱼。也好,既然你自己送上来了,那就送你去找你爹爹、家人团聚吧。”双掌一圈,两股狂飙应掌而出,击向迎面扑来的徐继道。其劲力之刚猛,徐继道绝难抵挡! 眼看这“昆仑派”劫后幸存的弟子、“潜隐庄”唯一的血脉,就要命丧当场了。 ------------ 第154章 因势利导 清军破坚城 随着“轰隆隆”一连串巨响,罡风激荡、沙石飞扬,四条人影一触即分。 原来,当昆仑弟子徐继道含愤扑击时,马腾云、马大勇二人均已看出了危机。双双不约而同地暴起挡在徐继道身前,替他接下了“玉面哪吒”黎刚那刚猛的劲力。 双方劲力相接,“玉面哪吒”黎刚、马腾云、马大勇三人均不由自主地各自退了三大步,而徐继道虽未曾接实掌劲,却被双方掌劲激起的强劲气流震飞了出去。 马腾云、马大勇心下骇然,以他二人联手之力,合接“玉面哪吒”黎刚一掌,也只不过平分秋色而已。显然,对方较他二人其中任何一人的功力都要高得多。在同来四人中,“黄面虎”黄彪虽然经验、阅历丰富,然论功力却较之曾得“飞天神龙”钮清灌注过内家真元的马腾云、马大勇二人,尚略逊少许。以他二人联手之力尚不能胜对方,更遑论他人? 看来,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乍听徐继道又嘶叫道:“恶贼!我与你拼了!”和身又扑了上去。常言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似已被仇恨泯灭了理智,虽明知力不能敌,仍如疯了般扑了上去。 马大勇唯恐徐继道有失,一声沉喝,紫金刀“锵”然出鞘,带着一溜寒芒疾向“玉面哪吒”黎刚攻去。 “玉面哪吒”黎刚虽不将徐继道放在眼里,但对马大勇却不敢大意,他的功力虽较对方略胜一筹,但对方的“雷雳刀法”自经“飞天神龙”钮清修正之后,威力的确不可小觑。他斜退半步,一声冷笑,亦拔剑相迎。 三人缠斗在一起,“玉面哪吒”黎刚的功力较之对方二人虽仍略胜半筹,但一来马大勇的“雷雳刀法”凶猛绝伦,二来徐继道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拼命打法,招招都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杀着,也令得他不得不有所顾忌,双方暂时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 马腾云一连接了“玉面哪吒”黎刚两招,直震得他气血翻腾,故而一时未能上前。待得气血稍平,正欲上前助战,陡听脑后风响,一根钢杖挟着劲风向他疾劈而至。马腾云听风辨招,回过长剑一牵一引,将对方这一狠招卸了开去。这一招,他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法。 背后偷袭的是一位身披甲胄的红脸大将,身材高大威猛。他见这一杖非但未将对方击伤,手中钢杖反而险险脱出手去,不由惊“噫”一声,厉喝道:“小子,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再接本将军几杖试试?”杖头就势一偏,劲贯两膀,杖尾一翘,一招“乌龙掠地”,扫向对方下三路。 马腾云剑锋一抖,不去解救自身,疾刺对方咽喉。这一招快似电光石火,那红脸将军如果继续扫击,说不定尚未扫中对方,自己就得被一剑穿喉。不得已,只好收杖后跃。马腾云一招得手,更不让人,“唰唰唰”连刺三剑,这三剑招走连环、疾如闪电,红脸将军来不及招架,不得不一连迭地后退,直气得他暴跳如雷、怒吼连天。 “黄面虎”黄彪一连砍翻了十多名贼兵,突见一名矮子军官蹦到他的面前,对他“嘻嘻”一笑,说:“大个子,我们来玩玩。”的确,这矮子与“黄面虎”黄彪站在一起,充其量只有黄彪的一半高。 矮子说完,不待黄彪答话,将身往地上一滚,直向黄彪下三路攻来。 “黄面虎”黄彪虽较对方高一大截,手中又有紫金钢刀,却被对方一个空着双手的矮子以一套“地趟拳”攻得他连连后退。 对方身材矮小、动作灵活,他的钢刀连连挥舞,却总砍不着对方。不由怒吼一声,反手插刀入鞘,身形一矮,使出一路“扫堂腿”迎敌。 三回两合,“黄面虎”黄彪腾地一脚飞起,将对方踢了个跟头。这一脚力愈千斤,对方少说也得重伤不起。然对方只一跌倒,立即贴地一滚,像一阵急旋风似的,滚到“黄面虎”黄彪的脚下,双手向他的双腿一抱。 “黄面虎”黄彪在他滚向自己的时候,“噗噗”一连踢出两脚踢中对方的胸口。哪知这矮子练过“瑜伽术”,柔若无骨,这两脚踢在他的身上,竟然丝毫无损。“黄面虎”黄彪反而被他抱住了双腿,一滚一盘,“噗通”倒在了地上。不过他也反手一勾,勾住了对方的脖子。两人翻翻滚滚、扭做一团。 此时,灯火透明、呐喊震天,叛军越聚越多,已密密麻麻地将四人围在了核心。 战圈外围,一排排张弓搭箭的利矢闪着蓝光对准场心,若不是有他们的自己人在场,他们也许早就将四人射成刺猬了。 对方除了已出手的人之外,尚有一位矮胖的将军和一位高瘦的战将在旁观战,似乎随时准备出手。另外,尚有十余位神情冷漠的汉人少年杂在其中,看他们的双太阳穴隆起,显然全是些江湖高手。 此时,除了马腾云一人运剑如风,把对方逼得鬼叫连天之外,马大勇和徐继道已处下风,“黄面虎”黄彪与那矮子军官则仍纠缠在一起翻滚。 “玉面哪吒”黎刚双目一扫全场,沉声道:“纳默库将军、图布慎将军,这几个人都是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的心腹。只要抓住了他们,必可逼迫钮清退兵。快动手吧!” 原来,那在一旁观战的矮胖将军乃守城主将纳默库,另一位高瘦者乃是大将图布慎,被马腾云逼得连连后退者乃大将军巴郎,而与“黄面虎”黄彪纠缠在一起的矮子则是另一守将都噶尔。 纳默库、图布慎及那十余名汉人少年正欲出手,陡听一声大喝:“贼子休得猖狂!” 随着话声,从城头上又飘下五条人影来。来人方一落地,立即扑入那些弓箭手阵里,一阵掌劈指戳、刀砍剑扫,直杀得那些张弓搭箭的贼兵们喊爹叫娘,一时阵脚大乱。 “玉面哪吒”黎刚抬头一看,来的竟是“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和“双枪将”宇文杰五人。不由一怔,随即狞笑道:“也好,送死的来得越多越好。”长剑一抖,“唰唰唰”一连三剑,逼退了马大勇和徐继道二人。随即身形一展,一招“大鹏展翅”,直扑向“南海潜龙”游四海,冷笑道:“老杀才,少爷来收拾你。”长剑疾点,直刺游四海眉心。 “南海潜龙”游四海抬头一看,见竟是“玉面哪吒”黎刚,不由勃然大怒,厉喝道:“原来是你这贼子又在这里作孽了,看你今天还往哪里逃?”双掌一圈一轮,两股狂飙急卷而出。 “玉面哪吒”黎刚见来势劲疾,不敢硬接,身形一闪,避过一旁。 然就在“南海潜龙”游四海逼退“玉面哪吒”黎刚之机,陡感脑后一点风声疾刺而来,他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掌向后摔出。只听“砰”地一声,来人虽被击退了三步,但那劲疾的剑气亦将“南海潜龙”游四海的衣袖划开了一条三寸长的裂缝,险险伤及皮肉。 “南海潜龙”游四海惊“噫”一声,是什么人竟有此等功力?要知他的衣袖虽是柔然之物,但在他的内力支配之下,何异铁板一块?来人竟能将它划开一条裂缝,可见其功力着实不凡。 未待他扭头细看,“玉面哪吒”黎刚又已攻了上来,手中剑幻化出万点寒星,直向他当头罩落。 为避免腹背受敌,“南海潜龙”游四海往侧一闪,避过此招。 此时,他方有暇细看身后的偷袭之人,竟是一位神情冷漠的少年。不由一怔,此人年纪轻轻,功力却颇为不俗,他是谁? 不待他多想,两人已联手攻了上来。“南海潜龙”游四海的功力虽较对方高出一筹,奈何以一敌二,又是以空手对兵刃,终究吃了点亏。一时间,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金翅大鹏”蒲天宇刚突入场中,即被纳默库和图布慎截住厮杀。这两人虽是马上战将,一身小巧功夫也颇为不俗。纳默库使一对点穴厥,图布慎使一条九节鞭。两人的兵刃一长一短、一攻一守,倒也配合得颇为默契。奈何他们截住的却是大名鼎鼎的“武林双异”之一的“金翅大鹏”,不过十招,就被“金翅大鹏”蒲天宇迫得手忙脚乱了。 正当“金翅大鹏”蒲天宇行将得手之机,忽感脑后一点劲疾的风声向他疾刺而来,迫得他不得已撤招自保。回身一看,身后也是位神情冷漠的少年。 此时,纳默库、图布慎得这少年之助,已喘过一口气来,又双双反扑而上。 三人围着“金翅大鹏”蒲天宇走马灯般地团团转,尤其是那少年的长剑,较之纳默库的点穴厥、图布慎的九节鞭更具威力。三人联手,“金翅大鹏”蒲天宇就不那么容易得手了。 马大勇和徐继道二人见“玉面哪吒”黎刚突然撇开他们离去,正欲追击,已被二名少年截住了。 这两名少年的功力着实不凡,马大勇虽还应付得了,徐继道却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 另六位神情冷漠的少年却截住了“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双枪将”宇文杰三人。 三人均是以一敌二,十招过后,即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重大压力了。除“双枪将”宇文杰的双枪尚能勉强应付之外,“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却均有点左支右绌、力不从心之感了。 原来,这十位神情冷漠的少年正是“玉面哪吒”黎刚带来的十名“武林教”弟子,而且还是“武帝”欧阳天精心培植出来的“天市堂”高手。他们每个人的功力均可列入一流高手,有些甚至可达“特级高手”水平,较之“流云剑客”张新明等人也仅略差半筹而已。但二人联手,自然是大占上风了。 此时,围在周围的叛军兵士们也开始行动起来,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那么抽冷子地疾刺一枪。虽不能对“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人构成太大的威胁,但毕竟要分一部分心神去对付。尤其在旗鼓相当的对决中,一方稍为分神,难免为对手所乘。 渐渐地,除了“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马腾云、马大勇等人之外,其它诸人均陷入了危境。如果再不想办法撤身,众人可能均将丧生于此。 陡听东门外一声炮响,接着火光冲天、杀声雷动。有人大叫道,“不好啦!清军破城啦!”一时间,人喊马嘶,惨叫频传。 正在拼斗中的“玉面哪吒”黎刚和纳默库等人闻声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咋的好端端地就突然破城啦?” 就在他们愣怔之机,半空中传来一声朗笑:“哈哈!原来是黎堂主亲自在此坐镇,难怪此城这么难破呀!” “玉面哪吒”黎刚抬头一看,只见一条人影宛如腾云驾雾般地向斗场飘来,正是令他又恨又怕的生死对头“飞天神龙”钮清亲临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看城池已破、钮清亲临,大势已去了。 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与那联手的“天市堂”弟子猛然拼全力反扑,“南海潜龙”游四海陡感压力奇重,他虽猜到了他们的用意,但亦不得不撤招避退。 就在“南海潜龙”游四海被逼退的当儿,“玉面哪吒”黎刚猛地腾身后跃,伸足在乱军头上疾点了几次,已远出数十丈之外。夜望中,传来他愤怒的吼声:“钮清,咱们走着瞧!”随即隐入乱军中不见了。 这家伙狡猾得很,他知道若往人少处逃走,难保不被“飞天神龙”钮清追上。只有混入乱军之中,再换上一套士卒的服装,脸上再略加易容,“飞天神龙”钮清就是追上也一时难以发现。 就在“玉面哪吒”黎刚逃走的当儿,“南海潜龙”游四海正欲追赶,却被那名少年死死缠住。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遂一股脑儿发泄到这少年身上。不过三招,即一掌击中了这少年的前胸,将其打得吐血而亡。 ------------ 第155章 惊闻败报 驰援福康安 那正与“金翅大鹏”蒲天宇缠斗的纳默库也是异常贼滑,乍听清军已然破城,即知大势已去;又见“玉面哪吒”黎刚遁走,他再不走就只有等着当清军的俘虏了。遂趁“金翅大鹏”蒲天宇被图布慎和那“武林教”弟子缠住之际,突然向地下一倒,一连几个翻滚,滚入乱军中不见了。 图布慎想走却没那么好运气了。“金翅大鹏”蒲天宇眼见纳默库趁机逃走,心中大怒,奋起神威,一掌将那“武林教”弟子击飞,左手一伸,将图布慎像抓小鸡似的捉了过来。 与此同时,分别与“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双枪将”宇文杰及马大勇、徐继道拼斗的八名少年,突然一齐迫退对手,紧随着“玉面哪吒”黎刚逃走了。 本已被马腾云逼得手忙脚乱的巴朗,眼见城池已破、大汗特派专员黎刚及主将纳默库等人先后遁走,心中更慌。马腾云瞅准机会,将其一剑穿心而亡。 只有都噶尔仍与“黄面虎”黄彪厮缠着在地上滚来滚去,仿佛不知身外之事似的。二人拳来脚往,一个以阴柔见胜,一个以硬功见长,正是难分轩轾。 “黄面虎”黄彪手脚的力量极强,一连二三十拳打在都噶尔身上。都噶尔虽能以“瑜伽功”收缩肌肉化解劲力,但人身毕竟是血肉之躯,承受的打击太大,亦是经受不起。 都噶尔斗发了性,陡地张开大嘴,恶狠狠地一咬,居然咬住了“黄面虎”黄彪的右“肩井穴”。“黄面虎”黄彪陡感右臂一阵酸麻、劲力松弛,都噶尔趁势一个翻身,骑到了“黄面虎”黄彪的身上。他还待用力再咬,冷不防伸过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了他后颈的“大椎穴”。他顿感全身无力,软绵绵地被人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地上的“黄面虎”黄彪已一跃而起,不由分说地向都噶尔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地一连打了他十七八个耳光,把这矮子打得满天星斗、口鼻中鲜血直流。 一把抓起都噶尔的正是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钮清。 他在派出“黄面虎”黄彪等四人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即听探子来报,南门内传出激烈厮杀声。显然,“黄面虎”黄彪等四人已露了行踪、并已陷入重围了。遂急令“南海潜龙”游四海等五人前往接应。 然五人一去之后,厮杀呐喊声更烈,且城内各处兵马均有向南门移动的迹象,可能是叛军担心清军会趁机从南门进攻,因而大举增援南门。显然,进去诸人均已被贼兵困住而无法脱身了。 “飞天神龙”钮清正拟亲自前往接应,“袖里乾坤”胡智建议道:“目下贼兵多集中于南门,其他方面的防御必然空虚。我们不若先从北城而进,打开城门,让兆惠将军趁机入城。只要大军入城,城内必乱,南城诸人之围自然不救自解。” “飞天神龙”钮清稍一沉吟,认为此计大妙,立即命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准备攻城,自己则率领“天龙盟” 的一百名弟兄,悄然从北城越墙而进。 果然,北城的兵马大多已调往南城而去,北城防御颇为空虚,守城兵丁被“天龙”弟子一阵砍杀,立时溃散。 “天龙”弟子趁机砍落铁锁,打开城门。城外的兆惠大军早已严阵以待,一声呐喊,一拥而入。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见兆惠大军已顺利入城,即迅疾往南城而来。奈何他乍一现身,即吓跑了“玉面哪吒”黎刚等人。待得他落下地来,已只剩下都噶尔仍在与“黄面虎”黄彪厮缠了。 此时,城内已然大乱,到处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叛军眼见大队清军已旋风般地杀入城来,主将们死的死、逃的逃,哪还有心厮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四散逃命,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由于兆惠大军从北门入城,南门又有众高手把住,乱兵们遂一窝蜂地从西门出逃。但刚出城门,即被尼玛和鄂勒哲依引军一阵截杀。无奈之下,乱兵们只得转向东逃窜,却又被色提巴尔第和锡喇截杀一阵。最后,只剩下数千乱兵落荒而逃了。 黎明时分,战事结束。这一战共歼敌三万余人、俘敌一万余人,虽逃走了主将纳默库及“玉面哪吒”黎刚等人,但俘虏了大将图布慎、都噶尔,击杀了守将巴朗,可算是战果辉煌了。 天亮以后,“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仍让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将大军驻扎到城外,他只带“天龙”弟子和部分高级将领入城安抚百姓,申明只惩办准噶尔叛乱头目、不究其他,晓谕居民安居乐业、尽快恢复正常秩序。 就在攻下喀什噶尔城的次日下午,一骑快马卷起漫天黄尘,直向城外的兆惠大营冲来。正在巡逻的一队士兵正欲出手拦截,那马却突然长嘶一声,“砰”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那马上人亦被摔出了丈许开外,倒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士兵们一怔,赶紧上前察看。见那马已然气绝,显然是长途疾奔、负累过甚所致。从马背上摔下那人满脸血污、尘埃混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然一身装束虽已污龊不堪,仍可看出乃是一身清军参将服饰。 士兵们轻轻扶起那名参将,一探尚有气息,赶紧一掐其“人中”,并往其嘴里灌了口水。渐渐地,那参将缓缓睁开眼来,他看了眼面前的士兵,微弱地说:“你们……是谁的……队伍?” 一名士兵说:“我们是兆惠将军的队伍。” 那参将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公文,说:“快……快去!福……大帅……有难……”言未毕,头一歪,已然气绝身亡。 士兵们见状,迅即禀报兆惠将军。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见那参将不顾性命送来的竟是一件打有“火急”暗记的紧急公文,心知事态严重,赶紧入城报与“领队参赞大臣”钮清。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看罢公文,神色大变。他将公文递与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等将传阅,肃然道:“福大帅中敌埋伏,兵困独山,这是他的紧急求救公文。” 原来,“大将军”福康安率领的北路大军出关后同样是一帆风顺、进展神速,一路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算碰上小股叛军,也被杨锋的先锋部队处理干净了,根本用不着动用他的大军。 由于一路太顺利了,无形中滋生了包括“大将军”福康安在内的骄傲、轻敌思想。半个月前,大军已进抵到博乐附近。当穿越一条两山对峙的险峻峡谷时,先锋总兵官杨锋见地势过于险要,遂奏请“大将军”福康安绕道而行或暂缓进兵,待侦探清楚后再进,以防中敌埋伏。 然“大将军”福康安年少气盛,更且骄狂自大,对于刚从一个小小的守备提升上来的先锋总兵官杨锋大有轻视之意。先前因其系“领队参赞大臣”钮清所荐,尚不好过于形之于色。待与“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分道以后,就不那么将杨锋放在眼里了。因此听了先锋总兵官杨锋的报告后,“大将军”福康安并不同意他的看法,认为如果绕道,必将耽误行程,影响追歼叛军;而且清军出关以来,一路所向披靡,敌人早已望风而逃,万不敢再行在此设伏;退一步讲,就算敌人设伏,以其疲乏之卒,岂能挡我强劲之旅? 先锋总兵官杨锋据理力谏,“大将军”福康安竟训斥他胆小怕事、不堪大任;责令其迅速进军,否则以违抗军令处置。 哪知果然中伏,而且设伏的不仅仅是阿睦尔瓦齐的叛军,还有三万沙俄精兵。北路军将士虽然勇猛冲杀,奈何彼等占据有利地形,更且沙俄军队的洋枪洋炮实在过于凌厉,清军伤亡惨重。 先锋总兵官杨锋见有全军覆灭之危,遂亲领一支敢死队,拼死冲杀开一条血路,保护“大将军”福康安等人冲出重围。然先锋总兵官杨锋却不幸中弹身亡。 “大将军”福康安率残部虽突出了重围,却被敌人一路追杀。兵败如山倒,一退就是数百里,直退到独山方才停了下来。然不等他们喘过气来,追敌已迅速围了上来,将“大将军”福康安及其残存的二三万人马困于“黄莎谷”中。 “大将军”福康安整军与敌多次鏖战,终无法突出重围,只得一面派一名骁勇的参将率领一支精干的队伍星夜突围求救,一面修筑工事、坚守待援。 那参将领着队伍趁暗夜悄悄摸出敌营,可惜在穿过最后一道封锁线时被敌人发现了。一番奋战,随行人员全都力战而亡,好在那参将骁勇非凡,在身负重伤之后终于冲了出来。 在送交“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的公文中自然不会如此详细,但“飞天神龙”钮清从字里行间中,以及“大将军”福康安、先锋总兵官杨锋等人的个性特点,已能隐约猜测到其中的内情,不由得又惊又怒、又恨又痛。 惊者是乍闻清军如此惨败;怒者是沙俄公然出兵助乱,等于公开向满清政府宣战;恨的是“大将军”福康安刚愎自用、不纳忠言;痛的是先锋总兵官杨锋以身殉国、不幸身亡。 唉!想起先锋总兵官杨锋那么一条威风凛凛的虎将,却因权奸当道而屈居边荒,郁郁不得志。原以为自己将这颗蒙尘的明珠拨出来之后,从此可令其叱咤风云、扬威疆场,建不世之奇功,立万世之伟业。不想却落得个壮志未酬身先死、捐躯异域,岂不悲哉! 又想沙俄如此赤裸裸的侵略行径,若不给予迎头痛击,岂能扬我国威、镇慑其觊觎之心? 对于那位仍被困在“黄莎谷”的“大将军”福康安,恨则恨矣,救则必救。否则,不但影响到整个平叛大局,更无法回京向那位结义大哥交代。 救兵如救火,必须马上起程。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冷静地思考之后,令将所有的伤病者全都留在喀什噶尔疗治,以利部队轻装急进;令布噜古特台吉尼玛和鄂勒哲依暂镇喀什噶尔城;令定边右副将军兆惠、阿奇木伯克色提巴尔第和哈萨克锡喇马上收拾行装、整理队伍,迅疾驰援北路军。他自己则带着“天龙盟”众人,每人配备双马,连夜先行出发了。 快马飞驰,昼夜兼程。第三天晚上,“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带着“天龙盟”众人即已赶到了独山附近。 这独山名副其实,是在广袤的沙漠上耸立的一座孤峰,绵延十余里。远远望去,独山脚下,帐篷星罗棋布、人马来往穿梭,将整个独山围了个严严实实。显然,那就是叛军和沙俄军队的营地了。 好在“天龙盟”众人都是些功力不凡之士,敌人的营垒虽多且密,仍挡不住这些武林健者。为行动隐秘,他们扔下了所有的马匹,展开脚程,利用夜色的掩护,巧妙地从敌人的间隙里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封锁线,直达山顶。 登上山顶一看,不由得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条五六里长、一二里宽的死谷内,遍地黄沙,三面均是高高的绝壁,形如簸箕。仅留一个约一里宽的入口,却又被敌人严严地封死了。平西“大将军”福康安的数万大军就被死死地围困在这死谷里。 好在这三面山顶均颇为陡峭,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一般人也很难爬得上去,重装火炮之类的就更难上得去了。否则,敌人站在山顶上任意地放枪放炮,下面的人就只有乖乖地挨揍的份了。 为防万一,“飞天神龙”钮清让“天龙”众弟子坚守在山顶,他自己则带着“南海潜龙”游四海、“金翅大鹏”蒲天宇、“袖里乾坤”胡智、“黄面虎”黄彪、“双枪将”宇文杰、“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及马腾云、马大勇、徐继道等人,悄悄地滑下了绝壁。 刚下绝壁,即被谷内到处躲藏的清兵发现了。 ------------ 第156章 破釜沉舟 绝地决死战 一名清将很快认出了“领队参赞大臣”钮清,赶紧将他们一行引至“大将军”福康安的帅帐。 为了躲避有可能“从天而降”的“炮弹”袭击,“大将军”福康安将他的帅帐建在一处向里凹进的峭壁下面。 “大将军”福康安乍见“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等人到来,犹如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地激动,他一把抱住“飞天神龙”钮清,哽咽着说:“叔父大人,您终于来啦!您若再不来,小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说着说着,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飞天神龙”钮清看他这样子,哪像个统领三军的“大将军”?倒像个饱受委屈的大孩子似的。不由得又好气又心疼,他拍拍福康安的肩膀,安慰道:“别急,别急。你可是一军统帅呀,怎的像个孩子似的?” “大将军”福康安闻言,扫了一眼账内正以讶异的眼神看着他的幕僚们,伸袖擦了把泪脸,自我解嘲地说:“在叔父大人面前,小侄当然还是个孩子啦。” “飞天神龙”钮清笑道:“好了,我们该谈谈正事了。大将军,你可得沉住气,不能乱了方寸呀!” “大将军”福康安黯然道:“处此绝境,小侄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相持半个月,组织力量冲了几十次,折损了五六千人马,可半点作用也没有呀!” “飞天神龙”钮清沉吟道:“看来,只能等兆惠大军到来之后,里应外合,才能冲得出去了。” “大将军”福康安哭丧着脸说:“问题是,我们的食、水,最多也只能坚持到明、后天了。” “飞天神龙”钮清肃然道:“也就是说,我们最迟在明、后天就必须要突围了?” “大将军”福康安默然点点头。 “飞天神龙”钮清沉吟道:“可兆惠大军在我们后一天启程,且阵容庞大,影响了行进速度,要赶来此地,恐怕最快也得还要两三天,我们还能坚持得住么?” “大将军”福康安黯然长叹:“弹尽粮绝,外援不至。这是天欲灭我呀!” “飞天神龙”钮清思忖良久,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大将军”福康安惑然望着钮清说:“叔父大人可有什么锦囊妙计?” “飞天神龙”钮清摇摇头,苦笑道:“哪有什么锦囊妙计?到时只能见机行事了。” “大将军”福康安沉吟片刻,毅然道:“叔父大人,既然您来了,那就全权请您指挥,该怎么做,您就直接下命令吧。”他也着实聪明,既然无计可施,不如全部推给“领队参赞大臣”钮清,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可让钮清去担责任。 “飞天神龙”钮清目注“大将军”福康安,看他满脸的恐惧、绝望、希冀而又犹豫之色,知道他毕竟年轻识浅,在险恶状态下确实没有临机应变、转危为安之才。再加上被困半月,早已将他的胆气磨灭了。危急关头,他也只能当仁不让了。遂点点头说:“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他顿了顿,沉声道:“通令全军将士,今晚除警戒者外,全都好好休息养足精力,明晨吃饱喝足,准备突围。” 帐内一名将领应声传令下去。 “飞天神龙”钮清看了看“天龙盟”众人的疲惫之色,笑对“大将军”福康安说:“我们疾奔了两天三夜,除了食用随身干粮之外,一直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现在早已是腹内空空了,可有什么充饥之物么?” “大将军”福康安赶紧吩咐厨房立即备餐。 “飞天神龙”钮清又向“大将军”福康安说了防守山顶的重要性,让他立即派人上去防守,将仍待在山顶的“天龙”弟子替换下来。 稍顷,饭菜送了上来,山顶的“天龙”弟子也下来了。众人抓紧时间用餐,然后就在帅帐里运功调息以恢复体力,以备明日大战。 待他们调息完毕,已是天色微明时分,“大将军”福康安等众将也已休息醒来。众人匆匆用过早餐,即一同往谷口行去。 沿途但见尸横遍野,残臂断腿,血迹斑斑,可见战况之激烈。 谷口处,以树枝、砂石垒成的简易工事里,几门破损的火炮歪斜在一旁。北路军原本携带有二十门火炮,但在长途溃退中大部已丢失殆尽,仅剩的几门火炮在半个月的对垒中,炮弹也早已打光,炮身也在对方洋炮的轰击下被打得残破不全了。所以,清军的远程攻击武器主要还是火铳、弓箭及为数不多的火枪。 已被硝烟熏得看不清面目的清军士兵们紧张地坚守在掩体里。乍见“大将军”福康安和“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等人来到,忙纷纷站起行礼。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一面示意士兵们坚守阵地,一面仔细地观察着谷口外面的地形地貌。 忽听“南海潜龙”游四海惊“咦”一声,说:“盟主,请看!” 众人循着“南海潜龙”游四海的指向一看,只见在朦胧的夜色中,一个个移动的黑影,犹如一群群蚂蚁般向谷口移来。 “大将军”福康安大惊道:“不好!敌人又要来偷袭了。”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镇静地说:“别慌!命令所有将士进入阵地准备迎战。” 人群渐渐近了,已能看清模糊的人影。只见前面是一排一排的沙俄士兵,一个个猫着腰、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向谷口摸来。 后面跟着的则是阿睦尔瓦齐的叛匪,但见他们一个个狐假虎威、趾高气昂地跟在后面耀武扬威。 “大将军”福康安惊慌地说:“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飞天神龙”钮清沉声道:“身为一军主帅,危急时刻,应当身先士卒,方能鼓舞士气,共度危难。岂能临阵退怯?”一番话,说得“大将军”福康安面红耳赤。 此时,东方已出现了鱼肚白,天色已经放亮。敌人推进到距谷口两里左右时停了下来,黑洞洞的枪口一齐对准了谷口。显然,他们已经看到了严阵以待的清军,既然偷袭已不可能,就只能强攻了。 接着,从敌军中缓缓走出十余骑人马。当先一人是一位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穿着沙俄军官服饰的俄国人;稍后是一位满脸络腮胡须、身材高大,穿着蒙古贵族装束的大汉;第三位乍一出现,清军将士中不少人立即发出大哗,此人正是叛国投敌的前军机大臣高恒。只是他此时却是精神萎顿、满脸疲惫之像,是不惯沙漠中的风霜之苦?抑或是不受叛军重视、郁郁不得志?他胯下的坐骑倒是神骏非凡,此马钮清还记得,正是昔年“楚南侠”楚天齐的坐骑“夜照玉狮子”。这匹神俊的坐骑,想必是当初楚天齐作为进身之礼奉献给高恒的。他身后的中年人正是其子前兵部侍郎高朴。 再后面三人刚一现身,立即在“天龙盟”弟子中发出唏嘘、咒骂之声。此三人正是他们的老对头“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和“玉面哪吒”黎刚父子、祖孙三人。 陡听“武帝”欧阳天沉声道:“福大将军,你们困居绝地,打,打不过;逃,也逃不掉。继续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哈巴罗夫将军和阿睦尔瓦齐大汗念你年少有为,是个人才。只要你肯投降,他们绝不会亏待你的。否则的话,我们将发起最后的攻击。到那时玉石俱毁,阁下屈为臣虏,就不会有那么好的待遇了。阁下还是考虑考虑吧!”他的内力充沛,在闹哄哄的战场上,数万大军竟人人都能听清他的每一个字。 “大将军”福康安早吓得躲在钮清身后不敢吭声了。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哈哈”大笑道:“堂堂皇皇的‘武林教主’,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外掳、叛贼的传声筒了?” “武帝”欧阳天乍见“飞天神龙”钮清现身,心神一震!钮清既然在此出现,他所率领的西路大军难道亦已抵达?若果如此,情况就大大的不妙了。 但随即冷静地一想,数万大军前来,岂能不闻丝毫风声?显然,“飞天神龙”钮清仅仅是率领部分人马先行抵达,他们的西路大军应该离此尚远。既如此,正好借助沙俄的洋枪洋炮连同“飞天神龙”钮清一起消灭,岂不大妙? 遂冷冷地说:“原来阁下也在此处,那就更好了。阁下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你们当前的处境,不论你功力通玄,毕竟是血肉之躯,岂能抵挡得住洋枪洋炮的轰击?更何况单凭你一人之力,又岂能挽回得了败局?还是好好地劝一劝福大将军,赶快投降是为上策。” 他不敢点破“飞天神龙”钮清的身份,是唯恐阿睦尔瓦齐等叛军首领得知,统领清军西路大军的“领队参赞大臣”钮清既已抵达此地,会连带想到清军西路大军亦已抵达,说不定会担心被西路军包抄而生畏惧之心。 “飞天神龙”钮清厉声道:“欧阳天,亏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话。你残杀武林同道、搅起江湖动乱,现又通敌卖国,你对得起祖宗么?你还算是中国人么?哼!亏得黎玉姑娘还时时思念着她的爷爷、父亲和哥哥。也罢,就看在黎姑娘的份上,我再次奉劝你们父子、祖孙三人,立即悬崖勒马、洗心革面。否则,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好好想想吧!” “武帝”欧阳天被骂得面红耳赤、青筋暴露,手指着“飞天神龙”钮清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獗……” 那位肥胖的俄国军官突然一摆手,阻住了“武帝”欧阳天的话。他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你,大将军。只要投降,保你荣华富贵。”他不认识“飞天神龙”钮清,也不认识“大将军”福康安,误把“飞天神龙”钮清当成“大将军”福康安了。 他没有“武帝”欧阳天那么高深的内力,说话自然传送不远。好在“飞天神龙”钮清的听觉灵敏,依稀也能听了个大概。 “飞天神龙”钮清冷冷地说:“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他身后的“玉面哪吒”黎刚提高声音得意地介绍说:“这位就是俄国著名将领哈巴罗夫将军。”这小子的手脚可真够快的,刚从喀什噶尔逃走,竟又在这里出现了。 “飞天神龙”钮清理都不理他,直盯着哈巴罗夫,沉声道:“这里是中国的领土,你无权在这里指手画脚。我代表中国政府严正地警告你们,立即带着你们的人马退出国境线以外去。否则,中国人民是不容欺侮的。” 哈巴罗夫“哈哈”大笑,狂妄地说:“中国政府,软弱的。中国军队,小小的。不堪一击!你不投降,只有,消灭!” 他“唰”地抽出指挥刀一挥,那肃立着的沙俄士兵陡然迈开大步,平端着铮亮的毛瑟枪,“哐!哐!哐!哐!”地向谷口逼来。沉重而齐整的脚步声,震撼着大地,同时也震撼着清军士兵的心灵。 “飞天神龙”钮清沉声说:“别怕,沉着应战,把他们放近了再打。” 然沙俄士兵推进到距谷口一里左右时,向两边一闪,显现出后面尾随着的一长溜大炮。 随着哈巴罗夫“哇啦哇啦”一阵怪叫,数十门大炮一字排开,炮口渐渐抬高,一齐指向谷口。 “飞天神龙”钮清见状,赶紧大叫:“撤进谷内!散开,隐蔽!”清军士兵赶紧转身往谷内飞奔。 清军刚离开谷口,那骑在马上的哈巴罗夫将指挥刀向前一指。刹那间,火光疾闪、炮声轰鸣,无数的炮弹落向谷口清军的阵地,直炸得石屑纷飞、尘土飞扬。 ------------ 第157章 血战独山 俄军气焰狂 炮击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几乎将谷口的地皮都全部翻了一遍。 幸亏清军撤退得及时,否则,仅这一阵炮火,就可能将清军全部报销。虽然如此,由于谷内空间过于狭窄,清军士兵过于拥挤,在密集的炮火下,仍然丧失了一二百名清军士兵的性命。 炮声渐渐停息,谷内尘烟弥漫。“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似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叫道:“快!赶紧抢占谷口阵地。”带领大家在尘烟中迅疾冲向谷口。 果然,他们刚到达谷口,就看到沙俄士兵过来了。只是,看那些沙俄士兵的轻松之状,似乎一点也没有防备,仿佛他们就是过来打扫战场、收捡战利品而已。的确,在他们的意识里,在如此猛烈的炮火攻击之下,清军就算不被全部炸死,也绝对再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了。所以,他们看到谷内尘烟滚滚,并不急于冲进来,而是悠闲地放缓脚步,似想待尘烟消散后再进来收拾。 他们看不清尘烟中的清军,但从谷内却可以看到尘烟外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飞天神龙”钮清看他们如此放松、麻痹大意,心中一动,吩咐将所有的火枪、火铳及强弓硬弩都调到前面来。同时将数十具超大号的强弓硬弩,交由“天龙盟”众人使用,皆因“天龙”弟子均为武林健者,膂力、眼力皆非常人能及,由他们使用这种超大号的硬弓,更具杀伤力。 渐渐地,俄军越来越近了,清军将士的心也渐渐提起来了。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连敌人的眉毛也能看得清了,“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仍未下令。那些清军将士的心已越提越高、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就连部分“天龙”弟子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二十五丈,二十丈…… “打!”“飞天神龙”钮清一声沉喝。 刹那间,枪声陡起、箭如飞蝗。那些正在“漫步”前进的沙俄士兵被这突然的袭击打蒙了,阵容顿时大乱,一个个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他们的手中虽然端着枪,但一来变起仓促,再则也看不清清军的身形,只好盲目地到处乱放。 火星四闪、箭雨飞射,尤其是“天龙”弟子,几乎是箭无虚发,沙俄士兵一片一片地倒下。片刻功夫,就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赶紧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经此一来,清军将士士气大振、欢声雷动。原来,狂妄的沙俄军队也不过如此,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他们也怕死。也就是说,只要敢于拼命,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一时间,他们对于突出重围的信心大增。同时,对于“领队参赞大臣” 钮清的机敏、沉着、果断,更是肃然起敬。 而那边的哈巴罗夫此时却是气得暴跳如雷、哇哇怪叫,看样子似在骂人。他身后的阿睦尔瓦齐、高恒等人则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蓦然,哈巴罗夫手中的指挥刀猛然一挥,又是一阵咆哮,那数十门火炮再次推上前来。 “飞天神龙”钮清见状,知俄军又要炮击了,赶紧领众人避入谷内。 俄军这一次的炮击较先前更要凶猛、更要持久,几乎将山巅都要崩塌下来。在强猛的轰击之下,清军损失了上千人马。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与“天龙盟”诸首脑及“大将军”福康安等高级将领商议对策。 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抱怨道:“我们的武器射程不如俄军,威力更是远远不如俄军,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却无法对敌人构成打击,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消耗殆尽。” “袖里乾坤”胡智沉吟道:“只有想办法与敌人混到一起,他们的炮火就发挥不了威力了。” “飞天神龙”钮清凝神思虑片刻,沉声道:“就这么办,请大家做好准备,所有将士刀出鞘、马上鞍,隐身谷内待命冲击。敌人下一轮攻击时,火枪手、弓箭手先行上前接敌。注意,要尽量将敌人放近再打,待敌人阵脚一乱,谷内之人迅速冲击,必须要一鼓作气冲入敌阵,与敌人纠缠在一起。那时,他们的炮火有了顾忌,我们的冷兵器就可以发挥优势了。” 众人迅即准备,各就各位。所有的清军将士都明白,这是死中求生、最后的生死一搏了。能冲得出去,还有活命的希望,否则,就只能全军尽殁于此。他们此时的心中,求生的希望已战胜了恐惧,惨败以来的屈辱激起了他们复仇的怒火。 俄军的炮击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渐渐稀疏下来。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率火枪手、弓箭手等再次抢占谷口阵地。 炮击停止后,俄军发动了第二轮进攻。他们这次同时出动了五个千人队,成五列横排同步推进。沙俄士兵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一个个猫着腰,边放枪边小心翼翼地前进,再也不敢像上次那样大摇大摆、耀武扬威了。同时,阿睦尔瓦齐的叛军也跟在后面蚂蚁般地包围上来了。 他们慢慢地在远距离放枪,清军火枪的射程没有他们的远,只能耐心等待。在漫天飞舞的枪弹中,不时有清军将士中冷枪倒地。 渐渐地,敌人推进到五十丈左右了,只要再往前走,清军的火枪、弓箭就可发挥威力了。 蓦然,只见那奸贼高恒上前一步,向哈巴罗夫建议:“清军的火枪最远射程也只有五十丈,将军可令士兵们在五十丈外射击,就不会有危险了。” 哈巴罗夫闻言眉毛一扬,指挥刀一挥,口中“哇啦哇啦”一阵怪叫,那些沙俄士兵立即停止前进,就地射击。 如此一来,清军就果真只有挨打之份而无奈他何了。 “飞天神龙”钮清暗忖,五十丈的距离太远,得想办法将敌人引近些才好冲击。 “袖里乾坤”胡智建议道:“我们是否可采取‘孙膑减灶’之法麻痹敌人?” “飞天神龙”钮清低头思忖片刻,点点头说:“也好。”遂命令四分之一的火枪、弓箭开始还击。 俄军听到果然还有还击之声,只是程度较先前减弱了许多,说明清军绝大部分已死于炮火的攻击之下。再看到清军的枪弹、箭矢,果然在他们面前远远地就掉下地来,不由心中大安。既然已不惧清军的威胁,沙俄士兵们则可以沉着地瞄准射击。这种打法,自然给清军造成了相当大的伤害。 稍过一会,“飞天神龙”钮清让正在射击的一半人停止射击。再过一会,又让一半人停止射击。最后,在稀疏的几下枪声之后,清军阵地上就没有了任何声息。 阿睦尔瓦齐大喜道:“清军已被全部消灭了。” 高恒也点头含笑说:“就算尚有残余,也应该是弹尽矢绝了。” 哈巴罗夫“哈哈”一阵狂笑,指挥刀一举,令所有人马一齐向前推进。 待敌人推进到距谷口二十丈左右时,“飞天神龙”钮清大喝一声:“打!” 隐身在掩体后的清军陡然冒出头来,一时间,火枪、火铳、箭矢,猛然向俄军打去。沙俄士兵不防清军“诈死”诱敌,立时惊慌失措。尤其是在如此近的距离内,那密如飞蝗的箭雨,威力绝对不亚于他们手中的毛瑟枪。顿时死伤惨重、阵脚大乱。 当他们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最后一管硝药之后,“飞天神龙”钮清令众人迅即向两边一闪让开通路,大手向身后一挥。 谷内早已整装待命的清军将士们,在两位总兵官的率领下疾冲而出。战马狂奔,卷起漫天尘烟,旋风般地冲进了沙俄阵中;马刀挥舞,带着满腔的仇恨,狠狠地砍向沙俄士兵。那些沙俄士兵哪经得住这群如狼似虎的复仇之旅的凶猛砍杀?眼看着刀光临头,他们手中的毛瑟枪还不如一条烧火棍,根本无法抵挡。一时间,血雨飞溅、惨叫连天。直杀得沙俄士兵抱头鼠窜、四散逃命,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紧随沙俄士兵之后的阿睦尔瓦齐叛军见势不妙,不待清军铁骑冲近,即已向后溃散。 清军将士们一阵凶猛的攻杀,将沙俄军队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之后,马不停蹄地疾冲向哈巴罗夫等首脑人物立身之处。 眼看着清军铁骑越来越近,阿睦尔瓦齐等叛军头目已骇然欲退。却听哈巴罗夫“哇哇”一阵怪叫,手中的指挥刀猛劈。他身边的沙俄士兵立即散开,横列成数排挡在他们的身前。士兵们或蹲或立,一齐举枪瞄准。 随着哈巴罗夫的指挥刀一举,沙俄士兵万枪齐发。 一时间,不论是正在冲锋的清军将士,还是正在败退的沙俄士兵或阿睦尔瓦齐的叛军,纷纷中枪倒下。 沙俄士兵那时的毛瑟枪虽只能单发,但他们横列数排,每排数百人,此起彼蹲,起身射击、下蹲装弹、半蹲准备,一点也不会混乱,可见平时训练有素。正因如此,他们交替射击之间的间歇极短,整体火力极强,给正在冲杀的清军将士造成了极大的杀伤,清军的冲击立时受挫。 正率领步卒紧随铁骑之后冲杀的“飞天神龙”钮清见状,赶紧令弓箭手冲上前沿。战场上双方的死尸死马极多,此时可顾不得那么多了,各人迅即拉些死尸死马垒在身前作为简易掩体,迅疾向俄军攒射。 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过二三十丈,清军的箭矢毫不逊色于对方的铅弹,尤其是“天龙”弟子的膂力强劲、箭法精准,有时竟能一箭射穿两人,给沙俄士兵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但毕竟沙俄士兵的数量远多于己方,在哈巴罗夫的督战下更是死战不退,在与清军弓箭手对射的同时,仍能兼顾冲击的清军铁骑。 一时间,清军已无法再组织起有效而迅猛的冲击了。且清军的箭矢余量已经不多,再对峙消耗下去,终有耗尽之时。更为可虑的是,一旦让俄军回过神来,再将大炮掉过头来,就真的是清军将士的灭顶之灾了。 “飞天神龙”钮清暗暗着急,苦思对策。 蓦然,他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主意,“擒贼先擒王!”若能出其不意地生擒那俄国将军哈巴罗夫,必然可以扭转危局。他估测了下双方之间的距离,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尚不是难事,问题是在空中时要如何才能避过对方枪弹的攻击。 因为以这种枪弹的威力,可不是任何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再则,那“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和“玉面哪吒”黎刚三人围在哈巴罗夫身边,这三人功力非凡,若是联手阻拦,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一举将其击退而生擒哈巴罗夫。 尚未等他思虑成熟,突见两条人影腾空而起,犹如怒箭穿云,凌空疾扑向那正在指挥的俄国将军哈巴罗夫。 “飞天神龙”钮清凝目一看,竟是“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两人。原来,两老与他打的是同一主意,竟然不顾危险、抢先出手了。 “飞天神龙”钮清赶紧令弓箭手全力疾射压制住对方,不让对方回过神来对付空中的二老。 眼看二老就要扑个正着,突从哈巴罗夫身后腾起三条人影,迎向空中的二老。“飞天神龙”钮清一看,果然是“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和“玉面哪吒”黎刚这三个卖国求荣的无耻之辈出手拦截了。 “飞天神龙”钮清暗叫一声要糟!赶紧腾身而起,同时,不到万不得已极少出手的“绿虹剑”也脱手而出,疾射“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和“玉面哪吒”黎刚,意图阻止三人对“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下毒手。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随着一连串的“轰”然暴响,“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两人犹如两坨陨石般坠下地去。 ------------ 第158章 “神龙”震怒 狂戮沙俄兵 “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和“玉面哪吒”黎刚三人在合力击杀“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的当儿,乍见“绿虹神剑”疾射而来,他们在“乾坤宫”里已见识过“绿虹剑”的神威,立时吓得亡魂皆冒,赶紧疾坠下地,在地上一连几个翻滚,钻入人从中不见了。 “飞天神龙”钮清疾跃到“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的身边,见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口鼻鲜血直流,一探心脉,已然气绝身亡。 眼睁睁地看着这“天龙盟”硕果仅存的两位老人又遭了“武帝”欧阳天等人的毒手,不由悲痛欲绝、气愤填膺,仰天发出一阵气怒至极的狂啸,犹如阵阵殷雷,直震得交战双方之人骇然失色。 随着啸声,“飞天神龙”钮清伸手一指,那仍在空中盘旋的“绿虹剑”陡然急剧膨胀,变成了一条长达二丈四五、周身闪耀着灼灼绿芒的“巨龙”,在空中“嘶嘶”鸣叫着疾向举枪待发的沙俄士兵扫去。所经处,枪折人亡,一排排大好的头颅不翼而飞,犹如割草一般;或是一列列粗壮的腰肢齐中而断、上下分离;至于断臂残肢,更是漫天飞掷…… 交战双方哪曾见过如此怪异的现象?直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些呆立着的沙俄士兵,眼看着“绿龙”疾扫而至,不知道该如何闪避,也不容许他们有任何闪避的机会,直待“绿芒”过后,方才一个个、一排排地往地上倒去。 “绿龙”在俄军中横冲直撞地“肆虐”了近半个时辰后,陡然冲天而起,直射高空,宛若一颗天际流星,带着一溜长长的芒尾,刹那间消失在天际的远方。 至此,众人才发现“飞天神龙”钮清不知何时竟已站到了先前哈巴罗夫等首脑立身之处,而那骄横傲慢的哈巴罗夫,却像一条死猪般地提在“飞天神龙”钮清的手中。只是此时的“飞天神龙”钮清,却是面色苍白、身躯颤抖、摇摇欲倒之状。 “天龙盟”众人赶紧一拥上前,“袖里乾坤”胡智和“黄面虎”黄彪分左右扶住“飞天神龙”钮清,马腾云则迅即从他手中将那哈巴罗夫接了过来,交给身边的“天龙”弟子捆绑起来。 “袖里乾坤”胡智伸手一探其脉门,察觉其并未受伤,只是真元亏损极大,不由愕然道:“盟主,您……” “飞天神龙”钮清缓缓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个字:“杀!” 众人立时醒悟过来,叛军尚未消灭,危险尚未过去,正该趁此良机,大举反攻! “大将军”福康安亲自擂起了战鼓,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亲领铁骑纵贯敌阵。那些从愣怔中惊醒过来的清军将士们,更是勇气倍增、奋勇争先。他们亲眼目睹了那“绿龙”的神威,均疑“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乃天神降世,故能招来“神龙”助战,因而一个个对钮清敬畏万分,但同时又欣喜异常。能跟随如此神人,他们是何等的幸运。有如此神人领军,清军何能不胜?叛军岂能不败? 一时间,战马奔腾、杀声震天。四面八方数十里广阔的沙漠上,全变成了杀人的屠场。 那些沙俄士兵和准噶尔叛军,全都被那条“绿龙”的神威骇得灵魂儿出了窍。直待清军将士的刀枪砍刺到了身上,方始回过神来。然为时已晚了,一来主帅或擒或遁,军中无主,军心散乱;二来清军铁骑已突入了阵内,宛如一群被激怒了的猛虎,威不可挡。霎时阵脚大乱,士卒四散逃命,哪还能组织得起有效的抵抗? 清军铁骑犹如虎入羊群,一阵砍瓜切菜般的狠杀,直杀得敌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飞天神龙”钮清乍见“金翅大鹏”蒲天宇和“南海潜龙”游四海惨遭毒手,气怒攻心,再也顾不得葛洪“上体天心、少造杀孽”的遗言了。狂怒地以“御剑术”驭使“绿虹神剑”大势诛杀,以宣泄心中的悲愤。同时身随剑出,直扑敌军诸首脑立身之处。待得扑近时,“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高恒父子及叛军首脑阿睦尔瓦齐等人均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位肥胖的俄国将军哈巴罗夫仍在茫然地呆愣着,遂举手生擒了这位傲慢的侵略者头子。 直待他内力大耗、精疲力竭,已无力再继续驭使“神剑”,方才停下手来。而正在翻江倒海的“绿虹神剑”突然失去了内力的控制,犹如断线的风筝,在原有惯性的作用下直冲高空,然后消失在天际的远方,从此再也未在人间出现。 大凡神剑通灵,它的每一次出世,大抵均负有某种特殊的“使命”。“绿虹神剑”在潜隐千年后再现江湖,至此已基本完成了它此次出世的“使命”,加之又已造成了极大的杀孽,自然应该重隐大自然了。 “飞天神龙”钮清驭使“绿虹神剑”的这一番疯狂杀戮,不仅使清军突出重围、反败为胜,更使叛军从此胆寒、斗志尽丧,再也不敢生出反抗之心,甚至连远在异域的俄国沙皇也闻之惊凛,认为清廷有“神龙”相护,不可轻辱,让清廷在日后的边界谈判中占了不少的便宜。 “飞天神龙”钮清在下令追杀叛军后,就再也无力继续支撑下去了,赶紧盘膝坐在地上运功调息以恢复真元。 待他调息完毕,已是黄昏时分,四周静悄悄的。 这不是正在激烈厮杀的战场吗?咋不闻丁点人喊马嘶之声? 他睁眼一看,但见所有的“天龙”弟子和清军将士们全都围在他的周围,一个个满脸崇敬、关切地注视着他。只是全都缄默其口,甚至连远处的战马也都被套上了箍嘴,唯恐发出声音打扰到他的运功。 显然,激战早已结束了。 众人见他调息醒来,立时欢声雷动,纷纷上前请安、问候。“飞天神龙”钮清谢过大家的关心之后,即询问战争情况。清军将领们兴高采烈,纷纷汇报各自的战果。 据不完全统计,沙俄的三万人马几乎全军覆灭,其中丧生在“绿龙”之下的就有近千人。阿睦尔瓦齐的叛军丢下了两万多具尸体,残部已窜回老巢昌吉去了。遗憾的是,阿睦尔瓦齐等匪首及奸贼高恒父子和“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等首要分子却逃跑了。 原来,“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混入人丛侥幸躲过“绿虹神剑”的追击,兀自心有余悸。乍见“绿龙”腾空,心知钮清又要大开杀戒了,心中大骇,赶紧拉着匪首阿睦尔瓦齐就跑。那高恒父子极为机灵,他们虽不知道那“绿龙”的厉害,但却知道“武林教主”“武帝”欧阳天的一身功力极为深厚,以“武帝”武功之高尚且如此恐惧那“绿龙”,可见那“绿龙”是何等的厉害了。遂立即拍马跟在后面鼠窜而去。 “飞天神龙”钮清见战场已大致清理完毕,遂对“大将军”福康安说:“趁热打铁,大将军应即刻进军昌吉,不给叛军以喘息之机,方能一鼓作气,彻底消灭叛匪。” “大将军”福康安连连点头,立即传令整队出发。 “飞天神龙”钮清又来到“南海潜龙”游四海和“金翅大鹏”蒲天宇的遗体前,想起自己出山即遇到二老后的点点滴滴,他们对“天龙盟”的忠心与贡献,他们对自己的帮助和支持,禁不住潸然泪下。 他沉痛地说:“这是我们‘天龙盟’硕果仅存的两位元老了,他们的以身殉国、他们的英雄壮举,不仅是我们‘天龙盟’的骄傲,更是有大功于社稷。我们不应该让他们抛尸异域,要让他们魂归故里,让我们的人们、让我们‘天龙盟’的一代又一代,永远记住他们的英灵。” 众人肃然致哀。将二老就地火化,分别收敛好骨灰,以备他日带回内地。然后即随大军出发了。 次日,途遇前来接应的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的大军。两军会合,直逼逆巢昌吉。 然离城尚有数十里,阿睦尔瓦齐即率残部仓皇出逃了。 阿睦尔瓦齐的叛军在独山一战,已被“绿龙”的神威吓破了胆,乍闻清军追来,顿时惊惶失措,乱作一团。就在此时,准噶尔内部又发生了内乱,部分不满阿睦尔瓦齐的头人及族人趁机起来反抗,他们暗中商议打开城门迎接清军,捉拿阿睦尔瓦齐等头人缚献军门。 阿睦尔瓦齐闻讯后又惊又怕、又恨又怒,但此时大军压境,他已来不及同那些反叛者算账了。他们唯恐两面受敌,只好仓皇弃城而走。 清军马不停蹄地穷追不舍,直追过乌苏。阿睦尔瓦齐率残部狼狈逃往边境重镇伊犁去了。 伊犁其实是偌大一片地区的总称,它包括惠远、惠宁、绥定、广仁、宁远、瞻德、拱辰、熙春、塔尔奇等城。惠远虽是军政中心,但整个地区的商业、文化、金融及新兴的民族工业的中心,却在距离惠远五十余里的宁远城,故此宁远比惠远要热闹得多。久而久之,人们就把宁远作为伊犁地区的代表城市了,并习惯于把宁远称之为伊犁,它的真名宁远则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阿睦尔瓦齐的叛军自然是窜往宁远去了。由此再过去不远,就是中俄边境了。看情形,阿睦尔瓦齐似有继续外逃的可能,若其逃入了俄罗斯境内,清军就无法 将其全歼于境内而留下隐患了。 据此,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钮清与“大将军”福康安等人商议后,令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各领一军,以最快的速度,悄悄迂回到伊犁后面去,截断叛军的外逃之路。 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各自率军偃旗息鼓,神不知、鬼不觉地快速向侧翼迂回。好在叛军已成惊弓之鸟,只顾想着如何逃命,哪还有胆来踩探清军的行踪?就连城外的哨探都不敢远放。所以,他们的行动竟一直未为叛军察觉。 三天后,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两军均如期赶到了预定位置,终于堵住了叛军的外逃之路。 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大将军”福康安见包围已成,遂率大军直逼伊犁城下。 阿睦尔瓦齐见清军蜂拥而至,又仓皇欲逃。然此时始发现退路已断,伊犁已完全处于清军铁桶般的包围之中了。 大军方抵城下,“大将军”福康安便欲下令攻城。此时的清军士气高涨,又在独山缴获了沙俄军队的大批枪炮,攻下此城,可说是易如反掌。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叹道:“伊犁乃西陲重镇,毁了实在可惜,更会伤及无辜平民。若能令彼等开城出降,是为上策。” 此时,城内的阿睦尔瓦齐一干人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清军围城,外逃无路,他们已真正感到末日来临了。到此地步,他们不得不为各自的日后着想了。 正在他们苦无对策之际,突听城外人声喧哗,继之一名叛军头目来报:“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大人请大汗答话。” 阿睦尔瓦齐听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点名要见他,不由一惊。那天,他远远地看到“飞天神龙”钮清放出“神龙”,疯狂地诛杀沙俄士兵,整列整列的人头飞起,犹如割草一般,哈巴罗夫三万装备精良的军队,顷刻就被他杀了个精光,思之尤令人胆寒。如今他又率军兵临城下,自己手下这么一点点残兵败将,伊犁这么小小的弹丸之地,又岂能抵挡得了清军铁蹄的践踏?他此时点名要见自己,有何用意?难道是想趁机取自己之首?但又一想,以那“神龙”的神威,若果真欲取自己之首,就算躲在城内,又岂能幸免? 他忐忑不安地来到城头,犹如待宰的羔羊般地等待着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的发落。 “飞天神龙”钮清见阿睦尔瓦齐来到城头,遂朗声道:“阿睦尔瓦齐将军,你应该已经看清了目前的形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出路,就是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或许尚可保你一命。我们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希望你不要自误。” 阿睦尔瓦齐做声不得,默然回府。 ------------ 第159章 功成身退 “神龙”隐林泉 第二天,“大将军”福康安见城内毫无动静,正欲下令攻城。突见城头上缓缓升起了一面白旗,接着,城门大开,一行人缓缓走了出来。当先一人正是叛军头目阿睦尔瓦齐,只见他头缠白巾,一条左臂用布带吊在脖子上,低垂着头,一副斗败了的公鸡之状。若非其兄弟普尔普在一旁扶着他,恐怕连走路都走不稳。 紧随他身后的两名叛军将领克什木、敦多克曼集,分别架着一名全身被绑得粽子似的人,赫然就是昔年在清廷威风不可一世的原军机大臣高恒及其子原兵部侍郎高朴。他们父子俩耷拉着头,脸上一片死灰。 再后面三名叛军将领乌克图、阿巴噶斯、哈丹手里分别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仔细一看,竟是“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和“玉面哪吒”黎刚父子、祖孙三人的三颗头颅。 “飞天神龙”钮清见了三人这般血迹模糊的惨状,心中也觉恻然。那曾经震慑武林的“武林教主”“武帝”欧阳天,当初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令人闻之股憟,到头来却弄得个葬身异域、身首异处的下场,岂不悲哉! 想起临出关前“黑凤凰”黎玉那欲言又止的神清,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丝歉疚。但又思他们三人本就罪大恶极,这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着实是罪有应得。 阿睦尔瓦齐一行人走到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和“大将军”福康安身前,一齐跪下。阿睦尔瓦齐用尚完好的右手托着佩剑,高举过顶,意为投降。 “大将军”福康安接过他的佩剑,表示受降。 “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安慰他说:“阁下这才是明智之举。今日又擒捉高恒等奸贼有功,我等定当恳请皇上,对阁下等人从轻发落。” 阿睦尔瓦齐黯然道:“多谢大人。” “大将军”福康安令人将他们带下去看管,又令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引军入城安民,处置善后事宜。 阿睦尔瓦齐昨日听了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的劝降之后,心绪十分混乱。遂将高恒父子、“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及军中所有高级将领等一齐请来商议对策,言语中也隐隐透出准备投降之意。 那些叛军将领们早已斗志全消,且均已看清了目前的处境,自然表示赞同。但高恒父子及“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等人却极力反对,力劝其率领尚剩下的三万人马突出重围,到境外去另谋发展。 阿睦尔瓦齐自然也明白他们五人都有各自的私心,只好以“待后再议”而散。 今天上午,阿睦尔瓦齐设宴再邀高恒父子、“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及军中高级将领。酒过三巡之后,阿睦尔瓦齐当众宣布,他已决定开城出降。 高恒父子、“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等人大惊,正欲反对。却听阿睦尔瓦齐沉喝道:“此五人包藏祸心,有意陷我等于死地。拿下!” “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玉面哪吒”黎刚三人闻言大怒,正欲出手先抓住阿睦尔瓦齐为质,哪知一运气之下,心中大骇。他们发觉一身内力竟已全失,显然,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中了剧毒。 原来,阿睦尔瓦齐既已决定投降,亦知“武帝”欧阳天父子祖孙必会反对,但又深惧他们的武功太过厉害,遂在酒菜中撒下了从沙俄得来的散功剧毒。此毒无色无味,对身无内力之人毫无作用,内力越深,其作用越强。所以,高恒父子及以外功擅长的叛军将领们喝了并无多大的影响。更何况阿睦尔瓦齐及几位心腹大将早就服下了解药,而其唯恐毒“武帝”欧阳天等人不倒,竟下了足足三倍的量。 可怜“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玉面哪吒”黎刚这三位精明过人的乱世枭雄,竟在这偏远的西域边陲着了道儿。 “武帝”欧阳天乍一察觉自己已中剧毒,当下凝神静气、不动声色,待捉拿他的人方近身边、阿睦尔瓦齐防备松懈之时,突然欺近阿睦尔瓦齐身旁,伸手一把抓住其左臂一璇一扭,生生将其一条左臂拗断。这家伙毕竟不凡,内力虽失、外功尚存,果然一击奏效。 但阿睦尔瓦齐也不愧是叱咤西域的叛军首领,更且天生神力、彪悍异常,在左臂被拗断的同时,他的一只右掌也凶猛地击在仍抓住他左臂不放欲以为质的“武帝”欧阳天的前胸,竟将那内力尽失、而又来不及闪避的“武帝”欧阳天击出丈外。 尚未等“武帝”欧阳天爬起身来,阿睦尔瓦齐早已埋伏好的亲军已一涌而上,乱刀齐下,立时将“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玉面哪吒”黎刚三人杀死。 阿睦尔瓦齐强忍着剧痛,让亲信替他接上断骨,割下“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玉面哪吒”黎刚三人的首级,绑了高恒父子,出城投降。 一场在沙俄策动、支持下,历时数年之久的准噶尔叛乱终于平定了,沙俄帝国妄图侵吞我国西部地区的阴谋彻底破产了。 清军平定准噶尔贵族分裂叛乱战争的胜利,不仅维护、巩固了西北边陲,消灭了准噶尔贵族分裂势力,而且也打击了沙皇俄国侵略中国准噶尔的野心,对于日后挫败帝国主义勾结利用民族败类分裂祖国的阴谋,捍卫西北边疆的斗争,产生了良好影响。 清军之所以取胜,首先,清军进行的是维护祖国统一、反对准部贵族分裂叛乱的正义战争,因而得到各族人民也包括准噶尔人民的支持。其次,清廷剿抚并用的策略运用得比较成功。第三,清廷在清除了高恒一党并没收其财产之后,内部稳定,国力强盛,军队纪律严明,战斗力增强。第四,在战争指导上,能依据客观情况,制定出切合时宜的作战方针;针对作战地区地理条件的特点,认真做好了战争准备。第五,前线指挥官根据战场情况临机应变、机动灵活的指挥艺术,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为慰藉“黑凤凰”黎玉那凄伤的心灵,“飞天神龙”钮清请人雕制了三颗人头,安在“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玉面哪吒”黎刚那无头的尸身上火化了,分别收捡了骨灰,以备回关后交予黎玉收埋。虽然三人罪大恶极,但毕竟人死如灯灭,一副臭皮囊,就交由其亲人聊慰亲情吧。 七天后,“大将军”福康安命将阿睦尔瓦齐等诸降将、高恒父子及俄国将军哈巴罗夫等人,一起打入囚车,由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押解先行回京。阿睦尔瓦齐因擒捉高恒等人有功,且有伤在身,特予优待,免去枷锁。 在他们启程时,“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将一封亲笔信委托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转交乾隆皇帝。 自从出关以后,“飞天神龙”钮清一直在考虑平定叛乱之后,如何稳定西域局势、永除后患的问题。他曾多次与归顺的各部头人闲谈过、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也与“袖里乾坤”胡智、定边右副将军兆惠商讨过,再加上一路上的实地考察和反复思考,初步形成了一套治理西域的雏形,遂将其详细书写成札,托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转呈乾隆皇帝,以为其决策西域大政时的参考。 清军“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大将军”福康安、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等则仍领兵驻扎伊犁,一来防御外敌再次入侵,二来安抚各族民众,三来继续肃清各地残匪。 两个月后,乾隆皇帝的圣旨下来了。他首先表彰了各随征将士的功绩,也基本采纳了“领队参赞大臣”钮清的西域治政建议。着重令众人办好三件大事: 头一件是将回部定名为新疆,在伊犁设置“伊犁将军府”,命定边右副将军兆惠为首任“伊犁将军”,总摄全疆军政事。至此,中国西北边陲有了一个总的名称,更加明确新疆为中国的一个行政区域,设置了统一管辖的军政机构。 第二件,命伊犁将军兆惠在一年之内,将新疆与外国接壤的边界勘定明白。在南起西藏阿里地区的喀喇昆仑山、北至阿勒泰地区这长达两千多公里的边界上,择要道关隘设立哨所驻防军队,以防止外国的入侵和颠覆活动。 第三件,诏谕各民族信仰宗教自由,规定满汉官员不得以任何理由亵渎宗教活动。 另外,尚有一道密旨却是单独下给“大将军”福康安的。再次告诫他“飞天神龙”钮清乃一天纵奇才,收之庙堂将必为朝廷一根擎天支柱,放之草莽则亦可能成为官家的一大隐患。因此,令福康安要想尽一切办法促使“飞天神龙”钮清回京。万一不成,亦须想办法将其除去以绝后患。 乾隆皇帝相对来说,虽然还算是一代贤明之君,但毕竟不是圣人,他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以稳定、巩固其统治地位为目的。一旦他认为有可能会不利于其统治地位的人物或事件出现,则不论是谁,他都将毫不犹豫地断然除去,以消除隐患。 “大将军”福康安为此事却是大伤脑筋,“飞天神龙”钮清能愿意回京当然万事大吉。万一不愿咋办?难道真要将其除去么?又有什么办法可以除他?公然派兵围杀肯定不行,他已亲眼见识过“飞天神龙”钮清的神威,就算是千军万马,他也可以来去自如。况“飞天神龙”钮清此时在军中的威望颇高,将士们若知道是要围杀“领队参赞大臣”“飞天神龙”钮清,一则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再则也可能会抗命不前,甚至有可能会激起兵变。暗中行刺更是不行,以“飞天神龙”钮清那身神奇莫测的武功,天下还有何人可以得手? 好在尚不知“飞天神龙”钮清的意愿究竟如何,他带着满腔的期望,将乾隆皇帝极盼钮清进京的诚意转告钮清。 “飞天神龙”钮清思及朝廷的军国大事已基本稳定,以乾隆皇帝的精明强干,定然会出现一个国泰民安的强盛局面,自己已没有继续逗留朝廷的必要了。倒是“天龙盟”虽然复盟了,但随着与“武林教”的数次交锋,虽然最终消灭了“武林教”,可“天龙盟”兄弟也所剩无几了,下一步他要把重点放在振兴“天龙盟”的事情上。更何况,武林中已被“武林教”搅得千疮百孔,现在百废待兴,他也有责任和义务为复兴、维护武林正义尽一份力。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将军”福康安,委婉地谢绝了乾隆皇帝的一番盛情。“大将军”福康安反复苦留相劝,奈何“飞天神龙”钮清的心意已决。 “大将军”福康安发愁了,他将新任伊犁将军兆惠召至室中密议,并将皇上的旨意和目前的状况坦然相告。 哪知无巧不巧,“飞天神龙”钮清正欲找“大将军”福康安商议事情,府中侍卫见是“领队参赞大臣”钮清到来,自然不会阻拦,钮清摇手止住了侍卫的通报,径直往“大将军”福康安的住处行去。 远远地,他就听到了“大将军”福康安和伊犁将军兆惠二人的声音。虽然他们的声音极低,但以“飞天神龙”钮清那极为敏锐的听觉,也大致听了个明白。不由得心头狂震,这会是乾隆皇帝的旨意么?会是那位令他万分崇敬的义兄的密令吗? 他茫然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乾隆皇帝最后竟会对他来上这么一手。难道乾隆皇帝也像所有的帝王一样,功成之日即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时么? 又听“大将军”福康安的声音说:“若他真不肯回京,我们又能拿他怎样?” 随听伊犁将军兆惠说:“我们也学阿睦尔瓦齐的做法,用毒酒诱使他入伏。” “大将军”福康安忙道:“不行,不行。听说他是百毒不侵之身,一般的毒物岂能奈何得了他?万一不成,反而激怒了他,我们可就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伊犁将军兆惠讷讷地说:“这……” 他们尚未想出什么办法,“飞天神龙”钮清已无声无息地飘进了室内,两道森厉的目光,直逼“大将军”福康安和伊犁将军兆惠两人。 “大将军”福康安乍见“飞天神龙”钮清悄无声息地就站到了面前,心头猛震,目光一触“飞天神龙”钮清那两道森冷的寒芒,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颤声说:“叔……叔父大人,这……这不是我的主意,这是……” “飞天神龙”钮清长叹一声:“你回去告诉皇上,我钮清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只要他当个为民着想的好皇帝,我钮清自会敬重于他。”说罢身形一晃,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当天晚上,“飞天神龙”钮清率“天龙”群豪悄然离开了伊犁。 ------------ 尾 声 乾隆二十三年秋,距消灭“武林教”、平定准噶尔叛乱已三年多了。 三年来,清廷朝政稳定,人们安居乐业,着实呈现出了一派国泰民安的繁荣景象。 武林中,由于有了“天龙盟”的镇摄,江湖宵小敛迹,武林正气重升,各门各派之间和睦共处,减少了大量的纷争,也是一片太平景象。 “天龙盟”的声望如日中天,已隐然成了武林中的最高仲裁,就算各门派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矛盾,只要是“天龙盟”中人物出面,无不迎刃而解。因之,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武林中的隐士豪侠,无不以能加入“天龙盟”为荣,竞相请求加盟“天龙”者犹如过江之鲫,导致“天龙盟”的急剧壮大。除了在湘南名山、风景灵秀的崀山深处建立了总坛之外,各分堂则雄踞四方。原一级分堂“甲木堂”位于武夷山中的“缥缈山庄”,“丙火堂”坐镇贺兰山下的“乾坤堡”,“戊土堂”驻守总坛,“庚金堂”雄踞倚天岭上的“虎啸山庄”,“壬水堂”则居于邛崃山下的“游龙堡”。增设二级分堂“乙木堂”“丁火堂”“己土堂”“辛金堂”“癸水堂”,均选适宜位置建立堂口,镇摄相关地域。全盟总人数已达五千多人。 “天龙盟”中的诸首脑人物更成了武林中令人羡慕、敬仰、崇拜的偶像。且不说“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的声名光芒万丈、已成为当今武林名副其实的“武林至尊”,他的三位准夫人“武林三凤”“金凤凰”何芸、“火凤凰”艾华、“黑凤凰”黎玉犹如皓月争辉。就是副盟主“双枪将”宇文杰以下的众人,也都在江湖上炙手可热、声名远震。 包括“天龙盟”的神机军师“袖里乾坤”胡智,“四大护法”“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白云大侠”王天倚、“金岭女侠”莫丽蓉,“天龙双卫”“凌云剑”马腾云、“摩云刀”马大勇,“执法堂”堂主“黄面虎”黄彪,“司药堂”堂主“女华佗”司徒超等人,均成了耳熟能详、令人津津乐道的人物。就连“天龙之友”、在“天龙盟”的帮助下重振昆仑、新任“昆仑派”掌门的“昆仑一鹤”徐继道,也令人刮目相看。 八月十五日,是“天龙盟”总坛落成开坛大典暨“天龙盟”诸首脑喜结良缘的大喜日子。已守孝期满的“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与“武林三凤”将正式成婚。与之同时举行婚礼的还有“天龙盟”“四大护法”中的“白云大侠”王天倚与“金岭女侠”莫丽蓉,“天龙双卫”中的“凌云剑”马腾云和“司药堂”堂主“女华佗”司徒超,“摩云刀”马大勇与已被“黑凤凰”黎玉收为义妹的贴身双婢中的小翠姑娘。 在几年的朝夕相处中,小翠对沉默寡言而又刚强、坚毅、诚实的“摩云刀”马大勇由好奇、同情、敬佩到逐渐产生了爱恋。而“摩云刀”马大勇那颗几乎已冰封了的心,在热情开朗、机灵活泼的小翠姑娘的感染下,也渐渐化开了。 “黑凤凰”黎玉的另一位义妹,端庄稳重、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小娟姑娘,却遭到了这几年几乎常驻“天龙”的昆仑弟子徐继道的热烈追求。在终于得到小娟姑娘的首肯后,“昆仑一鹤”徐继道竟赖着也要在“天龙盟”与众人同时成婚。 “飞天神龙”钮清原拟仅邀请部分至交好友及“天龙盟”各分堂的上层人员到总坛参与大典,哪知消息外露,竟在江湖上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一时间,沸沸扬扬、喧嚣尘上,成为武林中近年来最为隆重的事件之一。 一过八月,在通往湘南的大道上,在通往古城扶阳的古道上,在通往崀山深处“天龙盟”总坛的小道上,人马川流不息,全都是各门各派的代表、三山五岳的好汉。甚至连远在京城的乾隆皇帝也知道了,特意委派“宇内双奇”“泰山老人”石天明、“千手观音”蒋飘霞与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携带重礼前来祝贺。 如此一来,各地官府衙门、尤其是湘南地区的头头脑脑们,自然更不敢轻视这位“一等护国公”、当年的平西“领队参赞大臣”了,一个个屁颠屁颠地赶来恭贺“国公爷”与当朝公主的大婚。 这可让负责接待的“袖里乾坤”胡智大伤脑筋,骤然增加了这么多的人,小小的“天龙盟”总坛岂能容纳得下?无奈之下,“飞天神龙”钮清只好挪用一下“国公爷”的牌子了,让扶阳县衙负责接待所有的衙门官员们,除了“宇内双奇”一行之外,其他所有官员全都截留在扶阳古城。 这么一来,扶阳县令不但要大忙特忙,而且要大大地破费一番了。不过他却颇为兴奋,他真未想到,在他的辖区内,竟然还隐居着如此重要的人物。如果这次接待好了,不但可以趁机结识众多的官府要员,而且只要“国公爷”和“公主娘娘”一高兴,日后他岂能不飞黄腾达? 崀山胜景“骆驼峰”下,原“潜龙谷”里的旧址上,建起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大庄院,占地足有上千亩。庄院背靠“骆驼峰”,房屋鳞次栉比,亭台、楼阁倚势而筑,小桥流水、树石花木点缀其间。隐隐看去,整个庄院连同周围的山石林木,竟隐含着一座奇门大阵,若是不明内情之人,就算能找到此地,恐怕也很难走进庄内。庄院门楣上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天龙盟”仍用红纱覆罩,就等着到了正日揭牌剪彩了。 这里就是在当今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天龙盟”总坛。 翻过“骆驼峰”去,深入十余里,是一处更为神奇的人间仙境。一座奇峰高耸蓝天,峰腰以上云雾环绕,宛如一艘巨大的航船航行在云端里。从峰脚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径直达峰顶。峰顶当中一片数百亩大小的平地,周围奇峰林列、古木参天,巨石千奇百怪、气象万千,头顶蓝天白云、几乎伸手可及,流云缥缈、微风轻拂,置身其间,宛若俏立云端。 尤为神奇的是,在一座宛若龙头的巨石下端,露出一个两尺大小的洞口来,洞内溪水叮咚、悦耳动听。人站在洞口对着洞内大喊一声:“来水呀!”随着洞内有节奏的回声响起,一股清凉的甘泉急涌而出,竟是十分的甜美可口。泉水缓缓流过平地、淌下峰去。 好一片罕见的人间绝境! “飞天神龙”钮清从西域回来后,第一次带着三位准夫人及“天龙盟”众人来此游览时,众人均叹为观止。尤其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景的当朝公主“火凤凰”艾华更是激动得大叫:“如果能住在这种仙境里,那真是此生无憾矣!” “飞天神龙”钮清心中一动,反复思考、设计,又与“袖里乾坤”胡智等人研究、探讨,竟别出心裁地在峰顶平地上,建起了一座占地近百亩的“空中楼阁”来,并与周围的古木、奇石等交相搭配,组成了一座奇妙的奇门大阵。 且不说那盘旋而上的石道小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过”之势,就算能上得了峰顶,若不明奇阵的走法,也很难进得了楼阁。 楼阁虽算不上富丽堂皇,但却精雅别致、颇具特色。蓝天、白云、雅阁、奇石、古木……交相辉映,浑然一体。 果真是一处世间罕见的山中“神仙府”呀! 众人根据各种景观的特色,将其一一命名。如此峰名之曰“云船峰”,峰顶为“白云坪”,那喊水即来的奇洞则为“龙泉洞”……至于新建的峰顶雅阁,“飞天神龙”钮清为纪念父母,遂将父母当年在雪峰山隐居的居所名“雲深居”继承过来。 那“骆驼峰”腰的“水神宫”,经“飞天神龙”钮清与众人反复探查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那迷宫般的洞道竟然四通八达,不但可直通那“驼鼻”上的“神仙庙”,亦可通达峰脚下“天龙盟”总坛的后院,甚至可通至“云船峰”的峰脚下。众人将之修饰、整理并设置了机关、掩饰之后,就成了“天龙盟”的重要秘密基地。 重要物事均可藏之于内;在那“神仙庙”里设置警戒,可以鸟瞰数十里方圆;万一遭遇外敌入侵而无法抵挡时,亦可撤入“水神宫”里藏身;通过“水神宫”里的密道,也沟通了“天龙盟”总坛与“雲深居”之间既隐秘又迅捷的通道…… 八月十四日,举行大典的前一天,“飞天神龙”钮清偕同三位准夫人、“凌云剑”马腾云与“摩云刀”马大勇亦分别偕同准夫人,到“陵园”祭拜了各自父母的陵墓,将自己即将大婚的喜信向九泉之下的父母进行了禀报。 “陵园”位于“骆驼峰”后的一处环境清幽而又风水极好的绝佳之地,乃由颇为精通堪舆之学的“袖里乾坤”胡智亲自堪舆、选择之处。 “飞天神龙”钮清从西域回来之后,即从“钮家”废址取出亡母“五绝仙子”康敏的骨骸,连同先父“须弥剑客”钮霍柱的骨灰,一起移葬于此。“金凤凰”何芸、“凌云剑”马腾云、“摩云刀”马大勇亦从白马山下找到了三家父母的骨骸,迁葬回来。“天山双仙”膝下仅有“须弥剑客”和“五绝仙子”这一对佳徒,他们的骨灰自然也就只能与徒儿葬在一起了,也好在地下相互有个“照应”。“武林双异”无儿无女,终身漂泊江湖,他们是“天龙盟”的元老,“天龙盟”有责任和义务为其祭祀,遂由“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做主,将其骨灰一同葬在“陵园”。 “武帝”欧阳天、“追风剑客”凌玉峰、“玉面哪吒”黎刚三人虽然恶贯满盈,但他们毕竟是“黑凤凰”黎玉的至亲,在“黑凤凰”黎玉的恳请下,亦将之骨灰葬在“陵园”的一角。 至于“陆地游龙”宇文烈、“剑帝”张枫、“刀王”乔冲的骨灰,则由“双枪将”宇文杰、“流云剑客”张新明、“神刀侠”乔龙做主,分别送回“游龙堡”、“缥缈山庄”和“虎啸山庄”去安葬了。 他们从“陵园”回来后,“飞天神龙”钮清与“火凤凰”艾华又去看望了刚刚抵达的“宇内双奇”“泰山老人”石天明和“千手观音”蒋飘霞。由于来人太多,总坛房舍有限,他们与其他身份、地位较高者即被招待至“雲深居”中休息。 京城一别,“火凤凰”艾华已有好几年未见到师父了,因之乍一见面,娇呼一声“师父”后,即小鸟般地窜入“千手观音”蒋飘霞的怀里撒起娇来。 “千手观音”蒋飘霞爱怜地扶起徒儿的头,笑嗔道:“你看,你看。马上就要当新娘子的人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似的。” “火凤凰”艾华娇笑道:“在师父面前,徒儿自然永远都是孩子嘛。” “泰山老人”石天明欣慰地看了看她们师徒的调笑,向“飞天神龙”钮清拱手道:“钮盟主,恭喜啦!” “飞天神龙”钮清还礼说:“多谢,多谢!老前辈能大驾光临,晚辈感激不尽。” 一旁的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上前叩头道:“恭喜公主!恭喜国公爷!小的给您们道喜了。” “飞天神龙”钮清忙将其扶起,说:“阿统领太客气了,草民可消受不起呀。”他自称“草民”,慌得阿兰保又要跪下,“飞天神龙”钮清赶紧一把将他拉住。 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涨红着脸,说:“国公爷说笑了。皇上可是一直都惦记着您啦!”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封大红礼单,高举过顶,躬身递给“飞天神龙”钮清道:“这是皇上的贺礼,让小的转交,请国公爷笑纳。” “飞天神龙”钮清看了眼那长长的礼单,并不伸手接过,皱眉道:“这份大礼太重了,草民承受不起呀!还是请阿统领带回去吧。” 慌得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急叫道:“不,不!皇上说了,这只是公主嫁妆的一部分,万望不可推辞。” “泰山老人”石天明插言道:“钮盟主,老朽等此次前来,一则是向你们道喜,二则也是受皇上重托,他托老朽转告你一句话,说是‘兄弟情谊,永不变色;若有异心,必遭天谴。’至于他一时的‘失慎’,则‘请你原谅’。他说你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飞天神龙”钮清看看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惶急的情形,又看看“火凤凰”艾华那略带幽怨的眼神,暗忖:乾隆皇帝虽曾欲对自己起不良之心,主要恐怕还是因为惧怕自己会有不利于他的一天而起防患之心,且毕竟未成事实。再者,他终究也是艾华的嫡亲哥哥,也就是自己的“大舅子”,这几年来也确实是在励精图治,为老百姓也做了不少好事。从他托“泰山老人”石天明转告之语,也可感受到他的“诚意”和“愧疚”。 不由黯然一叹,伸手接过那张礼单,肃然道:“你回去转告皇上,只要他心里一直装着老百姓,多为百姓作想,当一个好皇帝,我就还是敬重他的。不但不会对他不利,如果有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会帮助他的。” 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松了口大气,伸手抹了把冷汗,感激地说:“多谢国公爷宽宏大量。这下,皇上可以放心啦!” 他们从“宇内双奇”的宿处出来后,“飞天神龙”钮清要去看望其他的客人,“火凤凰”艾华则去找“金凤凰”何芸、“黑凤凰”黎玉商量明天的婚礼化妆。 刚走到“金凤凰”何芸门外,只听房内欢声笑语、颇为热闹。进门一看,不但“金凤凰”何芸、“黑凤凰”黎玉在座,就连“金岭女侠”莫丽蓉、“女华佗”司徒超以及小娟、小翠姑娘,也在房中。也就是说,明天的各位准新娘全都聚齐了。 “火凤凰”艾华想起自己适才尚躺在师父怀里撒娇,而“金凤凰”何芸师徒明天却要一同做新娘,不由感到好笑,打趣道:“大姐、莫女侠,恭喜你们都要做新娘了。” “飞天神龙”钮清对三位妻子一视同仁、不分大小,只是让她们按年龄大小姐妹相称。结果“金凤凰”何芸比“火凤凰”艾华大一个月,“黑凤凰”黎玉则比“火凤凰”艾华小两个月。自然地,“金凤凰”何芸就成了大姐,“火凤凰”艾华居中,“黑凤凰”黎玉则为小妹了。 “金岭女侠”莫丽蓉一见“火凤凰”艾华的神色,即知她在有意促狭,不由脸上一红,啐了她一口。 “金凤凰”何芸则白了“火凤凰”艾华一眼,话锋一转,顾左右而言他,对众女说:“你们看啦,谁的口红又被‘老鼠’吃掉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呀!” 众女一齐看着“火凤凰”艾华,抿嘴而笑。直笑得“火凤凰”艾华心慌慌的,不自觉地轻抚了下自己的嘴唇,嗔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可再没有……”她以前曾因亲吻钮清弄花了口红而被众女取笑,她谎称是被“老鼠”吃掉的。 “黑凤凰”黎玉“噗嗤”一笑:“我们可没有说你呀,你这可不是‘不打自招’么?” 小娟蓦然一叹,说:“我们在一起有多快乐呀!只不知今后还有没有这种日子。” “昆仑一鹤”徐继道虽总想“赖”在“天龙盟”不肯离开,但毕竟身为一派掌门,完婚后当然就得回昆仑主政了。自然地,小娟也只能随夫同行,就不能与姐妹们如此热闹了。思之不由得黯然神伤。 小翠笑道:“你发什么感叹呀!徐大哥整天跟在你后面屁颠屁颠的,简直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娟黯然道:“那有什么用呀。我看,还不如大勇哥憨厚老实,让人放心得多。” 小翠连连摇手说:“你快别说那个‘傻蛋’了,整天傻愣愣的,像一块榆木疙瘩,一点也不解风情。我也不知是碰上了什么鬼,偏偏会喜欢上了他。” 女人都喜欢憨厚的男人,可是又动不动就骂他们是“傻蛋”,看来做男人也不容易呀! “金岭女侠”莫丽蓉笑道:“小翠,难道大勇在你心目中就如此不堪么?那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小翠涨红着脸,讷讷地说:“当然,他也并非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黑凤凰”黎玉安慰小娟道:“小娟,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哩!你要想我们了,随时可以回来看我们呀。” 小娟叹道:“迢迢万里,谈何容易呀。” 小翠道:“也没有关系,你在那里是堂堂皇皇的‘掌门夫人’,随还敢欺负你不成?” 小娟赌气说:“我才不是想当什么‘掌门夫人’哩,我只想要与姐妹们在一起。要不,我们俩换好了。” “火凤凰”艾华“嘻嘻”一笑,说:“小娟可真贪心,还没做新娘子哩,一个徐继道还不够,就想着要与小翠换老公了。” 众女哄然大笑。 八月十五日一大早,“天龙盟”总坛彩旗飘扬、人头攒动,一派喜气洋洋。先前被招待在“雲深居”的贵宾们、被安置在扶阳县城的官员们,纷纷往这里集中。 总坛的大广场上,早已搭起了一座大彩台,台下人山人海,台上则端坐着数十名德高望重的武林健者和政府官员。除了“宇内双奇”“泰山老人”石天明和“千手观音”蒋飘霞之外,九大门派的掌门人都来了。 “少林掌门”“一尘大师”蒙难之后,已由他的师弟、原“达摩堂”首座“无尘大师”接任了掌门;“武当掌教”之位亦由“静虚道长”的掌门大弟子“虚无道长”接任。两位掌门人与已只剩独臂的“峨眉掌门”“明因师太”及“华山掌门”闻不岳、“青城掌门”“逍明道长”、“岷山掌门”吕官遗、“崆峒掌门”唐远文、“衡山掌门”莫超池一同坐在台上。“昆仑一鹤”徐继道虽为“天龙之友”,在这种场合,他也只能以“昆仑掌门”的身份敬陪末座了。 到贺的衙门官员虽然不少,但由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出面排定,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坐到台上,其他人员一律站到台下去。 有御前侍卫统领这尊大神镇摄着,衙门官员们任何人都不敢有何异议,更不敢显露出任何蔑视草莽豪杰的神态来,甚至还得不时地与碰到的人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这种毫不相干、甚至有点相互对立的官民混杂的状态,颇有点尴尬,更有点不伦不类。但一想想今天的主人翁“飞天神龙”钮清在武林、在朝廷的影响力,也就可以理解了。既然大家都是冲着“飞天神龙”钮清而来的,以他为中心,任何显得不合常理之处,也都不足为奇了。 大典由“天龙盟”副盟主“双枪将”宇文杰主持,“天龙盟”盟主“飞天神龙”钮清致辞,他对大家的光临表示深深的感谢,再一次阐述了“天龙盟”的宗旨,表达了愿与各门各派、各方势力和平共处、团结协作,共同为维护社会安宁、造福天下百姓而努力的意愿。 自然,还有各种各样的来宾致词、答谢等等。 大典按部就班地进行。 最后,请既是德高望重的武林髦宿、又代表朝廷当今皇上前来祝贺等多重身份的“宇内双奇”“泰山老人”石天明和“千手观音”蒋飘霞揭牌剪彩。 “天龙盟”总坛落成开坛大典圆满结束。 大典结束后,众人移至总坛宽广的大厅里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 由于是多人集体举行婚礼,不同于往昔的单一模式。因之,将婚礼仪式也进行了一定的变革,做得既隆重又热烈、而且也符合基本的民风民俗。 “千手观音”蒋飘霞是新娘“火凤凰”艾华的师父,“流云剑客”张新明是新郎“凌云剑”马腾云的师父,“神刀侠”乔龙是新郎“摩云刀”马大勇的师父,昆仑派的两位长老也可算是新郎“昆仑一鹤”徐继道的师门尊长,再加上德高望重的“泰山老人”石天明,以及代表朝廷出席的御前侍卫统领阿兰保等人,自然就成了最尊贵的主宾。 婚礼由“袖里乾坤”胡智担任司仪,在欢乐而又热烈的鼓乐声和鞭炮声中揭开了帷幕。 当一身新郎装束的“天龙盟主”“飞天神龙”钮清手牵着头顶红盖头的“武林三凤”“金凤凰”何芸、“火凤凰”艾华、“黑凤凰”黎玉,同样装束的“白云大侠”王天倚独臂牵着“金岭女侠”莫丽蓉,“凌云剑”马腾云牵着“女华佗”司徒超,“摩云刀”马大勇牵着小翠,“昆仑一鹤”徐继道牵着小娟,一行新郎新娘隆重登场时,全场起立,掌声雷动,彩纸彩花漫空飞舞,洒洒扬扬地飘落到新郎新娘的头上、身上,借以祝福新郎新娘吉祥如意! “袖里乾坤”胡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新婚致辞,“千手观音”蒋飘霞代表众尊长给予了隆重的祝福,“泰山老人”石天明作为宾客代表予以了热烈的祝贺。当然,“飞天神龙”钮清也作为新郎新娘的代表,进行了真诚的答谢和感言。 整个婚礼进行当中,“天龙盟”兄弟们编练的、众宾客们奉献的:“龙飞凤舞”、“龙凤呈祥”、“观音送子”、“金蟾献宝”……各种各样生动有趣的祝福彩排节目,伴和着悠扬的乐曲,踏着有节奏的舞步,在大厅里进进出出,更添欢乐的气氛。 随着“一拜——”“再拜——”“三拜——”的赞礼声,喜乐喧天、礼炮轰鸣,将婚礼推入了高潮。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