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命运拐点 “杉杉!恭喜你进入决赛!” 刚走到走廊,突如其来的重量便挂上肩膀。我偏过头,一眼就看到眼睛都弯成月牙的安安。 “安安!你出差回来啦?” “嗯,还是没来得及亲眼看到你在舞台上晋级的那一刻,太遗憾了。”安安点点头,“不过你放心,这次决赛我拿到了位置最好的票,我会欢呼到最后一秒的!” 安安是我从高中起就结识的好朋友,目前是一线时尚杂志《BEAUTY》的编辑。 虽然自从我出国读大学后,我们有五年没见,但仍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我连你夺冠后的文章标题都想好了,就叫《天才设计师的破茧之战》,怎么样?” “比赛都还没开始呢!”我不好意思地敲了敲她的头。她夸张的神情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却觉得很温暖。 “好像每到我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你都会在我的身边,我就没那么紧张了。” “那当然!虽然某人曾经抛下我五年都不回来,不过她的事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安安又开始翻我旧账道。 高中时,我们因为争抢最后一本绝版杂志而结识,没想到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她热爱文字,最终如愿以偿考上了中文系。我却没有信守考同一所大学的约定,在高二时就去了国外,直到几个月前才回国。 我忘不了当我告诉她要出国时,她哭着说要和我绝交。却在我走的那天,肿着眼睛跑到机场把那本见证我们友情的杂志塞给了我… “相信自己,你可是最大的黑马!刚毕业就能从上千名设计师里脱颖而出杀进十强。就连我的魔鬼主编都夸你的设计充满灵气。”安安神气道,“说到主编差点忘了今天来还有任务,我要写一篇推文报导一下进入到决赛的几位选手。” “那你有确定好采访对象吗?” “大概定了五个人,你的部分我已经搞定了。帮我引荐一下其他人吧?” “可我却也不怎么认识那些选手,你知道的,我有点社恐。” “那位曾经推出过两季畅销成衣的设计师在哪儿?听说她沉寂多年,这次复出很受人关注呢!” 我想了想说:“你说吴玥吗?我刚才看见她出去了,不过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接受采访。” 安安懊恼地嘀咕道:“嗯,我是有听说她专注比赛,从不分心之外的事。算了,碰碰运气吧。” “杉杉,昨天听你在咳嗽打喷嚏,这是感冒冲剂,给。”一个怯怯的嗓音在身旁响起,高橙挠挠后脑勺,朝我腼腆一笑。 我连忙接过他手中的药,道:“谢谢你高橙。” 安安大喊:“你就是高橙?!那个出身版师世家,基本功超级扎实的高橙?” 高橙懵懵地点点头。 “请问你有没有时间接受我的采访?我是《BEAUTY》杂志的时尚编辑,我叫安安。” 高橙是个极其容易害羞的人。面对安安的热情,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记得有一次,节目组分发选手制服时不小心漏掉了他。他憋得满脸通红,直到最后工作人员快离开时才敢举手示意。 看着安安,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你、你好,采访可以的……” “太好了谢谢你!” 安安转身对我说:“那我们先过去,你好好准备比赛!结束后我们吃大餐!” 我笑着点点头:“嗯。” 与吵闹的舞台不同,大赛准备间里格外安静,永远被紧张沉重的气氛笼罩着。 大赛规定,比赛服装必须要在这里完成制作。“我也得抓紧时间修改了.....” 我的决赛作品是一条黑丝绒晚礼服。红碧玺被打磨成微小的颗粒点缀其中,若隐若现,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我还花了很长时间做了一个与之搭配的红碧玺胸针,想要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可直到刚才彩排,在舞台上重新审视这件礼服时,我才突然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我小声道:“到底是哪里不对……是红碧玺的颜色不合适吗,还是这个面料显得太沉重了呢?” “如果换个视角,站远一点看呢?” 我尝试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回过头,原来是一面通告板,上面贴满了第场比赛前工作人员让大家写的心愿便签:“希望给大家带去力量”、“想拿冠军”、“将女性从刻板审美中解放”、“成为比肩齐司礼的设计师“...... 我蓦地一顿,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对面高楼上的巨屏海报被阳光镀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令海报中央的人看起来有些遥不可及。 国际顶级设计师,齐司礼。 他睥睨着镜头,神态慵懒,目光清冷高傲。 都说在每位设计师的创作之路上,会遇到一颗为其指引方向的北极星。 那么对很多人来说,齐司礼就是那颗高悬于天空的最闪亮的星。 他善于从民族与历史中获取灵感,对服装造型结构和面料材质进行解构,化繁为简,尽可能展现穿衣者自身独有的美。 十年前,他仅用一场秀就改变了整个行业的风向。 时至今日,我仍能清晰记得他当时说的话… “时尚不是为了统一审美、区分你我,而是让所有人都能正视自己,接纳自己。每个人,都有成为他自己的自由。” 即便在那之后他就不再公开露面,但那场秀的一切都被保存了下来,影响了后来成千上万的设计师。 我想了想:“成为自己,我这次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我闭上眼,回忆起自己的创作思路。最初我想设计的是一件以打破桎梏、追寻自由为概念的礼服。 沉重的黑丝绒一如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无奈和苦痛,而那些微小的红碧玺,则是每个人心中即使微弱也不曾熄灭的梦。 我逃回国,也是为了追寻这份初衷。 “明白了.....” 这条裙子一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裙摆上的“星星”。红碧玺的颜色深沉,不仔细看的话几乎隐没在黑丝绒中,而同样材质的胸针也起不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想要提亮整件礼服,就必须换掉它,用色散值更高的宝石。” 我双手一拍:“对了,石榴石!” 半小时后,我顺利地从材料间里找到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往回走。 有风从窗外经过,吹动树叶。 空无一人的走廊那头,突然传来了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 我循声望去,前方七八米处的准备间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夹克,大半张脸都被黑色的口罩遮挡。 阳光在他胸口处挂着的骷髅项链上跳跃,腰间的银质链条随着他的步伐上下甩动。刚才的声响应该就出自它。 不知为何,目光就这么被吸引住了。 “是模特吗?之前好像没见过...”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我才收回目光,朝自己的准备间走去。 在操作台坐下,我挽起衣袖,准备开始修改礼服和胸针。 忽然,房间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惊呼。 “我的发卡怎么不见了?!” 房间顿时乱成一锅粥,我担忧地望去,还没看清是谁丢了发夹,又有人大喊起来:“天呐! 我的戒指也找不到了!” 赛事负责人赶过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快看看自己有没有丢东西!” 我连忙回过神去看自己的作品。礼服安然无恙地躺在桌面上。我忙抓过首饰盒却发现原本放着胸针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碎布料和一根奇怪的蓝紫色羽毛。 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涌起,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整张操作台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在找了第三遍后,我彻底确定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胸针.....丢了! 不一会,警察就到来了。 “还有谁的东西不见了?” “我的戒指也不见了。” “我的胸针也丢了。” 警察记录完毕后道:“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几位的东西都是在准备间丢的,前后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我的同事刚才调取了监控,那段时间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士进出。” “怎么会......” 警 察又说:“不过,这边的监控存在死角,东西也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所以希望各位能再回想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 我脑海里闪过一道戴着口罩的黑色身影,以及飞扬的银链和骷髅头吊坠。 “我看到过一个不认识的人从准备间里走出来,我原本以为他是模特…...”我向警察示意道,“可现在想来模特并不会来准备间这边。” 警察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高,目测一米八五左右,没有穿工作人员的衣服。” “麻烦你具体描述一下那个人的长相和穿着。” 我点点头,努力回忆起那匆忙的一面“因为那人戴着黑色的口罩,所以我看不清他的五官……不过,我记得他的衣服!” 我继续说道:“上身是一件黑色皮夹克,下身是浅灰色牛仔裤,配了一双靴。还戴了一条银质的长项链,吊坠是骷髅头的形状,腰间还有几条银链。” 我努力回应对其印象:“他的气质很难形容,看起来非常神秘,不过裤型的设计还有待优化......” 我滔滔不绝地描述,对面正在记录的警察愣住了。 “优化?” 我猛地意识到职业素养又犯了,尴尬得红了脸:“不好意思…我大概就看到了这些。” “好的,我们会根据这个方向调查的,谢谢小姐。”警察示意,“但毕竟现场人员众多场地过大,失物又实在太小,寻找起来很有难度。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警察走后,大家一同陷入了沉默,凝重的气氛如同庞大的积雨云压在我们头顶。 Cindy已经绝望地蹲下身,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一言不发。 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念叨:“我相信警察一定能帮我们找到饰品的,你别担心。” Cindy说:“你们年轻又有天分……失败了也有退路,自然不用太担心,可我没有.....” 她低低的声音裹着哭腔,我只能大致分辨出她说的话。 我曾听大家说过有关Cindy的事,她本来是公司白领,辞职借钱去国外读的设计,可谓是背水一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廉价的漂亮话,只好再次轻抚她的背。 Cindy哭道:“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的……” 悲伤的情绪传染开来,我的整颗心也随着她的话慢慢下坠。 “哭什么!” 谁都没想到这声厉喝居然来自吴玥。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她拨开人群大步走到Cindy面前,把她从地上拽起,表情隐隐有些愤恨。 “如果不想前功尽弃,就赶紧闭上你的嘴去重做。谁走到今天是容易的?”她振振有词道,“只会自怜自艾的人永远不会成功。” 那是比赛以来第一次在舞台下听到吴玥说话。 她脸上坚定的神情让我不由得为之震动。 我也发话:“离比赛还有三天时间,我们现在开始重做吧。” 高橙小声道:“我、我可以帮大家去拿材料,有其他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告诉我..….” 接着又有人发话:“我早就想改我的发卡了,我这次肯定改得比之前好一百倍,你们都给我当心了。” 更多的选手凑了过来,压抑的气氛渐渐散去。C indy也止住了哭泣,用力揉着眼眶。 Cindy站起来说着:“你们说的对,现在还不能放弃…..” 虽然谁也不知道三天后的结局是什么,虽然我们还是彼此的对手,但此刻我们都在为同一件事努力,我们更是队友。 收拾好心情,大家都回到各自的操作台前,抓紧时间进行制作。 等我伸懒腰的时候,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越过了八点。 “礼服已经改得差不多了,新的胸针设计图也画好了,还挺顺利~” “你的设计灵感是星空吗?真好看.....”高橙突然出声。 高橙的目光在我的设计稿上停留了好一会,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红着脸摆手。 他连忙答应:“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设计,只是路过不小心被吸引了。” “没关系啦,正好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胸针是代表最亮的那颗星星吗?” “嗯,代表着北极星。” “但其实北极星没有这么亮的,它是二等星,这颗代表它的宝石可以再暗一点。”高橙一反常态,说起星空的时候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神采飞扬。 “额,我比较喜欢天文,所以略微了解一些,你不要生气……” 我笑了笑:“怎么会,我感谢你都来不及!” 之前都是在网上搜星空图作为参照,但高橙的话提醒了我。被镜头捕捉的星空固然美,却缺少了一份真实感。 什么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更直接,更准确。 我决定:去天台看看吧。 推开天台门的时候,清凉的晚风迎面扑来,广阔的夜空在眼前铺展而开,边缘泛着一点点红。夜空下是万家灯火。 我双手扶住栏杆,仰起头,深深地呼吸。 这时,手机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安安的信息一条一条往外蹦:我拿到决赛的嘉宾座次表了! 你一定想不到这次的嘉宾阵容有多豪华!萧逸竟然也要来,他们俱乐部要和万甄合作了! 我疑惑:......萧逸? 你还记得萧逸吧?我之前给你看过照片的,那个蝉联四届R1赛车锦标赛冠军的人,是我最喜欢的赛车手!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忆,忽然,一声轻微的响动钻入耳中。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金属链条撞击的声音。 可刚才上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我心一惊,不由得朝声源方向望去。 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悄然无声地伫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投去的目光,那身影动了动,朝阴影外迈出一步。 我看清了他的大致轮廓。那是个身型高大的男人,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仍能给人一种压迫感。他的肩上披着件黑色夹克,胸前的骷髅项链反射出银白的月光。 我心中一惊:是在走廊里看见的那个人! 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我愕然发现,他的指尖正捏着一只绯红色的耳环。 是Cindy的耳环!他果然是小偷!云层遮盖住月光,天台霎时暗了下来,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会不会被“灭口“? 想到这,我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向门口跑去。 然而就在我想要拉开门逃走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抢先一步按住了门板。 他轻言:“你要跑哪儿去?” 糟了,逃不掉了。 我僵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不说话,我有这么吓人?” 我忍住想要点头的冲动,明白这个时刻一定不能惹怒他,于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小声地说:“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那你跑什么?” 相比我略带颤抖的声线,他的声音却从容自若。 只是下一秒,他的语气忽然变了,带上命令的口吻,冰凉冷冽,“转过来,我们聊聊。” 电影里看到坏人的真面目后都不会有好下场我牢记这一点,再次摇头。 “要我帮你转?” 随着一声轻笑,那只手松开门板,一点点往下滑,朝我的脸侧靠近,近到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指传来的凉意。 空气里漂浮着若隐若现的黑雪松的气味,我凭直觉嗅出了一丝危险。 害怕他做出进一步的举动,我心一横,猛地转过身。 咫尺之间,男人正垂眸打量着我,带着一副戏谑的表情。他的眼神很锐利,透着股桀骜不驯的味道。 他说:“这就对了。” 他与我拉开些距离,另一只手把那枚耳环举到我的眼前,问:“这是你丢的?” 我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他说是我丢的? 这是在试探我吗? 我努力保持镇定,紧紧握住藏在背后的手机,摸索着紧急报警按钮的位置。 谁知男人突然俯下身,竟一下子扣住了我的手腕。他微微眯起眼眸,平静地盯着我。 他问:“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你怀疑是我偷的,对吗?” ...…… 他又发话:“那你猜,撞破了我的好事,会有什么下场?” 挑衅之意不言而喻。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不过既然他已经挑明,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这个耳环是我认识的人丢的,我的胸针也不见了。”我小声说,“丢东西之前,我刚好在走廊里看到过你!” 静默几秒后,男人了然地抬高下巴,松开了我。 “手伸出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只好老老实实伸出一只手。 男人将耳环放在我的手心,抬手指向他的身后。 “拿好,跟我过来。” 我愣愣地托着那只红宝石耳环,看到他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脑子里立刻冒出逃跑的念头。 男人回过头来,眼神冷冷地看着我,像是无声的催促。 没办法,我只能握紧耳环跟了上去,一直走到天台的角落。 那里居然放着一个木箱,不是大赛中常见的首饰盒或苹果箱,而是一个旧旧的中间挖空的立方体,侧面隐约有几道划痕。 男人指着箱子,示意我往里看。 我谨慎地探出头,看到箱子的底部铺了一层干草,堪堪围成一个鸟巢的模样,鸟巢里散落着两根蓝紫色的羽毛。 在这个“巢穴”的中央,堆满了耳环、发夹、戒指,都是我们丢失的配饰!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 我惊讶地看向他,甚至忘了害怕。“小偷藏在这里的,被我找到了。”他出声,“你不是丢了胸针吗,自己找吧。” 他说的是真的吗?还是临时编的谎言?他难道......不是小偷? 约莫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男人耸耸肩,走远了几步,目光转向沉沉的夜空。我保持着警惕,蹲下身迅速翻到了自己的胸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太好了,没有坏掉…...” “找到了?” “嗯。” 男人这才从倚靠着的墙壁上直起身,朝我走来。厚重的云层在此刻散去,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他的脸庞。 漫不经心的神情,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还有线条清晰的下颚。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一站在领奖台最高处的选手摘下头盔,俯视着台下的人群。 眼前的身影与回忆里安安给我看的照片渐渐重叠在了一起,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我惊讶:“你是….萧逸?!” 男人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散漫的表情。 “你认识我?看来我还挺有名。” ……真的是他?! 虽然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可我却更糊涂了。我实在无法把一个知名赛车手和一个大晚上在天台鬼鬼祟祟、手里捏着我们丢失物品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打转,“可是警察都没找到这里,你怎么发现的?” “喏,那两根羽毛。” “这是.....” “紫光鸟的羽毛。这种鸟喜欢收集发光紫光鸟的羽毛。捡回来放在自己的巢穴里。” 我突然想到自己的首饰盒里好像也出现了相似的羽毛。这么说来,是我误会萧逸了? 意识到这点后,尴尬也随之而来。我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萧逸却轻轻地笑了。 天台的风缓缓地吹拂过来,带着清爽的凉意。 既然已经确定了萧逸的身份,我决定暂时相信他的话。 况且现在对我来说,专心比赛更重要。 “好吧,我相信你。不过这么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你一样,我也是来找东西的,彩排的时候丢了。” 萧逸偏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环。 那是一个银质的铭牌手环,被萧逸捏在手里轻微摇晃着。 铭牌的正面,是一个双盘蛇形状的标志,背面则刻着一串英文和数字。 萧逸坦然地看着我,令我彻底打消了疑虑。 “那这些找到的东西怎么办?” “我已经报警了,等他们处理完应该就会还给你们。” “……那就好。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朝他说完就快步跑到门口。只是掌心沉甸甸的重量似乎还在提醒我忽略了什么。想了想后我还是停下了脚步,折返回去。 “怎么,舍不得走?” “这个胸针还是一起放回去吧。到时候警察会清点,怕你解释不清楚。” 我把胸针往箱子里一放,正准备转身离开,指尖却意外蹭到了那两根蓝紫色的羽毛。一股莫名的压抑感突然在此刻涌出胸口。 一时间,所有感官都变迟钝了,唯有耳朵格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骤然响起的鸟鸣,凄厉而嘶哑。 我猛然收回手,感知重回身体,一切又变得正常起来,仿佛刚才只是一次短暂的出神。 我问他:“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什么声音?” 萧逸不明就里地看着我,看起来的确没听到那个声音。 “没什么,可能是我幻听了吧。” 我踌躇着走到门口,一边思考刚才的异样一边开门,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一声轻笑适时响起,混在风中,飘进耳朵。萧逸用力一拉,“咔哒”一声,门开了。 原来是锁舌被卡住了。 “看来你不仅胆子小,力气也小。”他直直地看着我,眸里掠过笑意,“不客气。” “我还没说谢谢呢......” “哦,那你还不快补一句?” “谢、谢、你。”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害怕,我也直视向他,一字一顿地道了谢。 萧逸的目光原本已转向别处,听到这话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我,挑了挑眉。我却没再理他,飞快地跑下了楼。 萧逸没有骗我,没过多久警察便把丢失的东西都还给了我们。 修调好最终的作品,离开场馆的时候夜已深了 因为刚回国,加上赛程紧张,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房子,只能在外婆曾经的店铺附近临时租了间小公寓。 虽然位于城郊,但那一片我比较熟悉。 心想:“如果外婆在身边,她会不会为我闯进决赛而开心呢?” 晚风悠悠,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来自彼岸的温柔的回应。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月光洒落在巷子里,四周寂静无声除了我的影子外再无他物。 “错觉吗?” 我加快步伐,朝地铁站走去。 然而没过几秒,那个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它规律而清晰。 我试着放缓步伐,身后的声音随之放缓,我加快,它也立马加快。 难道被人跟踪了?!我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借着街角的反光镜,我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男人,他们夹在指尖的烟在夜色里发出微弱的红色亮光。 糟了!可这儿距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路,四周也都是小巷,怎么办? 报警吗?可对方人多势众,贸然报警容易打草惊蛇,我也很难确保警方来前自己的安全。 “一晚上连着遇到这么多事情,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我的心越跳越快,但却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 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保持自然,同时寻找周边还在营业的店铺。 哒、哒、哒,身后的脚步声逐渐加快,我心中的恐惧也愈发强烈。 悦耳的风铃声就在此刻传入耳朵,灯火氤氲家咖啡厅伫立在寂寂夜色中。 晚风吹起我额上被汗打湿的刘海,我听到了心安然跌落回胸膛的声音。 “您好,请问要喝点什么?”店员亲切地询问。 “你好,外面有人跟——” “一杯美式,一杯拿铁,谢谢。”低沉而礼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心有余悸地抬起头,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男人。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对我温和一笑。 “陆先生,晚上好。这位小姐是跟您一起的吗?” “没错。” 我不解地看过去,正要反驳。 “不要否认,也不要回头。”那位陆先生却竖起食指贴到他的唇边,低声道,“外面的人正在看你。” 我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他指的是那些跟踪我的人。所以……他是在帮我? 或许是惊魂未定,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陌生人,于是努力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确认是否另有企图。 然而没有,那双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眸中只有令人踏实的笑意。 “谢谢。” 陆先生摇摇头,示意我和他一起到旁边坐下。 店内温暖明亮,周围坐了不少顾客。 咖啡很快就端上来,我捧起杯子,轻抿一口。 拿铁醇香的气息让人感到温暖,我松了口气,刚刚萦绕在心头的紧张也渐渐被抚平。 我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单排扣西装马甲,除领带外没有其他装饰,展现出恰到好处的简约沉静。 不过,总觉得还不够完整。 也许还可以再搭配一个领带夹?最简单的款式就可以,至于颜色... 我不由说道:“还是烟灰色最适合了。” “烟灰色?” 陆先生有些意外地看向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 “对不起。其实我是设计师,刚才在观察您的西装,冒犯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 我递上自己的名片。陆先生接过,仍然微笑着 “没关系。”他开口,“你刚才说的烟灰色是一一” “领带夹。” “所以我似乎还缺一个烟灰色领带夹?” “额,嗯……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那你觉得,什么款式的领带夹会比较适合?” “诶?” 他并没有为我刚才的行为感到生气,反而是在真诚地询问我。 却也不是过分热络,而是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我没有一丁点的尴尬和不自在。 我回答:“一字夹,最普通的款式就可以。” “好,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不用,我只是觉得会很符合陆先生你的气质。”我想了想,“如果要感谢的话,应该我谢谢你才对。” 他仍旧在笑,似乎比刚才更会心了些。 “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陆沉。” “嗯。陆先.....陆沉。” ——你可以别再说“谢谢”了吗? ——好的,谢谢你的建议。 我和陆沉微微一怔,同时看向挂在墙面上的电视机。 那是部老电影,主角是个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黑帮男人。 因为一时心软,男人开门救下了仅是点头之交的邻居女孩,从此与她一起生活。此时电影正播放到男人无奈地纠正女孩生活习惯的桥段。 短短的几句台词,几乎每句里都有一个“谢谢”。怎么看起来都有点像刚才的我和他…… 我和陆沉互相看了一眼,不禁一起笑了起来。 窗外的路灯倏忽亮起,在漆黑夜色中投下一小片暖光。 不知道刚才跟踪我的人还在不在..... “外面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我有些惊讶,虽然认识只有短短几分钟,可陆沉似乎总能看穿我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可是刚才路灯都暗着,什么都看不到啊。” “可能因为正好是深夜吧,我能看得更清楚些。” “诶?我只听过夜盲症,还没见过夜里视力更好的人。” 陆沉只是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不过,那些人才刚走不久。”他抿了一口咖啡,“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再坐一会儿。” 我点点头,和陆沉一起默契地转头看向墙上的电视。刚才的电影还在继续播放着。 他开口:“这家店的老板似乎钟爱这部电影。” “你经常来这里吗?” 他点点头“嗯,几乎每次放的都是这一部。” “不过我好像一次都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的结局。” 我提起了兴致道:“我倒是记得这部电影的结局,但你应该不想被剧透吧?” “没关系,我不介意被剧透,相反还挺喜欢被剧透。不过看样子已经快播到结局了。” 电影里,女孩想要雇佣男人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却遭到拒绝。于是她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加入黑帮。 古怪又温情的相处开始了。女孩照亮了男人孤独冰冷、如机械般单调的生活,让他明白了什么是快乐和痛苦。 连在沙发上睡觉都要把枪放在枕边的男人,第一次在床上度过了不设防的一夜。 第二天,女孩被仇家找上门,恶战一触即发。 陆沉突然发问:“我想,他最后并没有如愿和女孩在一起,他被杀死了,对吗?” 我惊讶:“你真的没有看过结局吗?猜得好准。”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他有了弱点,弱点足以致命。” 电影里,男人正用斧头砸开通风管道,逼女孩离开自己,逃出生天。 他又问:“如果你是他,你也会这样做吗?” 我认真想了想,点点头。 “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嗯。这个男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加入了黑帮,他一直以来都在为别人而活。”我想了想,说道,“直到遇见女孩,他的生命才真正开始。” “能为自己活一次,就不会有遗憾。因为所有的痛苦快乐都是货真价实的。” 陆沉一直安静地听我说着,眼睛里的光芒微微晃动。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他笑了笑,“你脸上的神采很让人信服,也让我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那你呢?” 陆沉注视着我的眼睛,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想如果是我,甚至从一开始就不会给女孩开门。” 电影就快进入到结局,大爆炸产生的火光泛出屏幕,笼罩着陆沉的脸。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抱歉两位,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话音刚落,啪——电视机被关掉了。 “可惜还是没有看到结局。” 陆沉站起身,对我无奈地笑笑,“我们走吧。” “对了,刚才咖啡的钱,我转给你吧?” “不用。就当作是你告诉我,如何挑选领带夹的谢礼吧。”他询问,“打算怎么回去?夜深了,一个人总是不太安全。” 一会儿又开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你?” “不麻烦了,我直接打车回去就好。” 陆沉没有坚持,推开门和我一起走出了店铺。我们安静地并排站在屋檐下等车,咖啡厅木门上的风铃在风中叮当轻响。 不一会儿,出租车在小巷口缓缓停下。 “那我先走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谢谢’了。” 我被陆沉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低下头。 “因为真的很感谢,不管是帮我解围,还是咖啡或是电影。” “总之,很高兴今晚遇到了你,陆沉。” “嗯,路上小心。” 坐上车,我回头向身后望去,陆沉还站在那里,柔和的灯光将他笼罩其中。 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夜色深处,霓虹斑斓,之前的所有危机好像都只是我的一场梦。 眨眼间,Warson Prize的决赛夜到来了。 所有选手都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着最后的修改,紧张情绪和昂扬斗志都到达了极点。 赛事铃响,所有人都同时放下了手里的活,如释重负地看着编导收走了面前的作品。一场艺术和时尚的角逐竞演如箭在弦。 “铛铛铛”,激动人心的音乐响起,灯光猛烈闪烁,最终聚焦在一点。 主持人高声宣布:“欢迎大家来到第三届Warson Prize的决赛夜!” “接下来,让我们隆重请出今晚的重量级嘉宾登场!” “首先有请的,是万甄集团董事,陆霆先生!” 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上舞台。他身姿挺拔,五官深邃,看上去很有气魄。 陆霆简单地和主持人交流了几句,接下来出场的是与万甄有合作的各界明星。 当红小花林瑶,流行歌手Martin.……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在屏幕上闪过,可谓群星璀璨。 “接下来的这位嘉宾是我们万甄的新朋友!“ “欢迎来自Glitter Bullet车队的冠军选手——萧逸!” 熟悉的名字让我微微一怔。 萧逸的身影出现在舞台尽头。 他穿着一套裁剪立体的西服,西服以几种不同色度的黑为主基调,层层叠加,细节处点缀着小面积的金色。 配合着萧逸冷峻的脸庞,整个造型显得利落干净,又带着丝丝危险和神秘。 “果然……他很适合黑色。” 主持人举着话筒,照例进行着简单的寒暄。 “Warson Prize还是第一次请到了体育界的明星。”主持人问道,“不知道萧逸先生对时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对着镜头,萧逸嘴角微扬。 萧逸回答:“算不上独到,我觉得时尚就是不拘束,想做什么做什么。” “啊好吧……那萧逸有看过我们之前的比赛吗?” “当然,毕竟某些选手还挺有趣的。” 我蓦地想到了那天和他在天台上的乌龙相遇。 等到所有的评委和嘉宾全部介绍完毕,比赛正式开始了。 走秀展示的背景音乐响起,十位模特穿着选手们设计的服装,依次登台。 站在舞台的侧幕后,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等会要讲述的设计思路。 我嘀咕:“一会儿千万不能紧张,要沉着,要冷静。“ 工作人员喊:“下一位,准备。”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迈上舞台。 炙热的灯光顷刻将我笼罩。我看见站在前方的模特,穿着我设计的礼服,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大步走到模特身边,在大家的掌声中深鞠躬,沉着地讲述起自己的设计思路。 “大家好,我是云杉,今天为大家带来的这套设计名为‘星钥’。” 等到阐述完毕,我才感觉到后脖颈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很快,十件礼服都结束了展示。所有选手们并肩站成一排,等待结果的宣布。 主持人发话:“现在,我的手上已经拿到了评委们的分数!” 我的手默默握成拳,心里好像有面小鼓,一直在“咚咚”敲着。 “获得最高分的三位选手将有机会进入下一个环节冲刺冠军,那么他们到底是谁呢?” 扑通、扑通、耳朵里都是心跳声。 “他们就是,‘记忆隧道’的设计师吴玥,‘最后的橙花’的设计师高橙,以及—— 云杉,‘星钥’的设计师!” 是我的名字…… 浪潮般的掌声将舞台吞没。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仰头看向大屏幕,我的名字真真切切地显示在上面。 真的是我!我进入三强了! 高橙也感叹:“我们都进了!” “让我们恭喜这三位选手,请来到舞台中央。” 虽然进入了三强,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我将面对更残酷的竞争。 “众所周知,Warson Prize是业内最顶级的比赛之一。”主持人介绍着,“为了体现万甄的变革与创新精神,每一届的冠军争夺赛都为即兴设计。” “那么这一次,又有什么样的题目在等待着三位选手呢?” 即兴设计,对于设计师而言是最大的挑战。 没有准备和求助的机会,如同一面镜子,反射出设计师本人的积累与素养。 我收起晋级的喜悦,全神贯注地听着。 距离冠军只差最后一步,我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主持人又说道:“本次即兴设计的主题即将揭晓,有请三位来自万甄集团的终极评委亮相!” “他们分别是知名设计师严骁,和万甄设计中心的副总监Mya!” 评委席的灯光应声亮起,两位评委已经就坐。 而正中央的位置竟然是空的。 鼓点急促,幕灯闪烁,一束追光照亮T台后方。 “最后,让我们有请Warson品牌的新任设计总监,国际知名设计师——齐司礼先生!” ------------ 第二章 时间针脚 一时间,不论是观众还是选手,都愣在原地。 底下有人嘀咕:“齐司礼不是已经隐退了吗?!” 是啊,这怎么可能。 可追光下那个高挑的身影,那双清冷的浅色眼眸,那张我在杂志上看了无数遍的脸庞….… 齐司礼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越过我,越过摄像和人群,走到评委席旁。 他坐下的瞬间,时间继续向前,全场沸腾如潮涨。 “正如我刚才介绍的,从今日起,齐司礼先生将担任Warson品牌的设计总监一职。”主持人依旧振振有词道,“希望Warson能在他的执掌下,迈向更高的台阶!” 观众席又是一片喧嚣,主持人干脆把话头递给了齐司礼。 “最后一场比赛即将开始,在这之前,请问齐司礼评委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齐司礼抬起眼眸,脸上看不出情绪。 开口:“我没什么想说的。” 主持人尴尬地笑了笑,打了个圆场,开始公布接下来的规则。 最后一场比赛有三个不同的主题,主题分别由三位评委提出。 选手需主动选择评委,完成他所提出的题目。 “选手选择的顺序由上一环节的排名决定,那么,第一位拥有选择权的选手是一一” “云杉,请做出你的选择!” “我竟然是第一个?所以我在上个环节拿到了第一名?!” 我有些激动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看向对面的评委席。 知名设计师严骁,一向以和蔼著称,对所有的选手都很友好。 Warson品牌设计中心的副总监Mya一向以严厉著称,但在之前的几场比赛中,她或多或少表扬过我。 最后一位....…. 齐司礼安静地坐在那里。明明是现场受到最多关注的人,他却好像一点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嘈杂与喧嚣。 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见到他的场景,却没想到原来是今天这样。 传闻他对人对事要求非常严格。可是,这说不定是唯一一次机会.... 我握紧了话筒 深吸一口气。 “我选择——” 听到我的声音,齐司礼才收回目光,我们的视线撞到一起。 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里,依然没有一丝情绪。 “我选择齐司礼先生。” 直到在独立的操作台前坐下,我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摊开捏在掌心的纸条,上面只有“设计师”三个字。这就是我即兴创作的题目。 看了许久,脑海里有无数灵感飘过,可是我却抓不到最关键的那一个。 这时,隔壁的准备间传来了“哒哒”的走针声。 “他们已经开始做了吗?!” 这也太快了。我连忙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被影响。 但那规律的走针声还是不断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那个午后……也有这样的走针声。我闭上眼,任由时光在脑海倒流。 “哒哒哒“…….外婆轻轻地踩着缝纫机。而我坐在旁边,托腮望着她。 “你长大了,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呀?” 小小的我歪头想了两秒,朝外婆笑了笑。 “想成为和外婆一样的人。” “为什么呀?” “因为可以做好多漂亮的裙子,还可以卖出去。这样我就能买好多好多的冰淇淋了。” “我们小宝贝这么嘴馋呀,那你知道做漂亮裙子的人叫什么吗?” “叫外婆。” “不是哦,这些人,都叫设计师。” “那我就要成为设计师!” “要是你真的想做呀,外婆就教你。” “我要学我要学!” “好。不过,无论我们小宝贝以后做什么,都要记住,一定要先做自己。” “只有做自己,遇到困难才不会害怕才会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做自己... 我懵懵懂懂地重复着,看着窗外努力盛放的蔷薇,心也随着它们一起被暖风吹得摇摇晃晃。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后来我长大了,她们却不在了,我也没有机会为她们做裙子。 我还没来得及学会她的手艺,没来得及让她穿上我做的裙子,就孤零零地被留下了。只剩下这个梦想陪伴我至今。 这一刻,我再次想起了外婆的话。我突然明白站在这里就是在做自己。 我想我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设计了。 递交了最后的设计作品,我和吴玥、高橙一同站在舞台上,等待最终的结果。 吴玥的题目是“嬉皮士”。短短的两个小时,她做出了一件女士半身裙。 高橙的题目是“仲夏夜之梦“。他做了一件绸缎衬衣,看似简单却处处有精巧的小设计。 而我为了诠释自己心中的“设计师”,使用了现场捻度最高的黑色网纱,拼接浅金色蔷薇饰品,完成了一顶礼帽。 “接下来就请三位评委对这些作品进行简单的点评。” 严骁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和蔼可亲,对我们的作品都给予了比较正面的评价。 Mya则刚好相反,简明扼要地指出了每件作品的不足。 话筒再一次交到齐司礼手中,射灯下,他的面容严肃而冷漠。 现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说话。 齐司礼缓缓开口:“绸缎衬衣缺乏设计亮点。与其把所有精力都花费在工艺上,不如好好想想新意的问题。” “半身裙……复古并不代表复刻。如果你一味追求安全感,那只会被它束缚。”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作品上。 心跳顿时如擂鼓,我屏住了呼吸。 “你根本没有理解题目的含义。”齐司礼继续说道,“这个自以为是的设计,完全丢掉了‘设计师’的本质。” 什么? 那是一个失望的眼神,尖锐地刺向我。 赛场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我的眼前只剩一片刺眼的金色。我完全听不见主持人是如何在打圆场,又是怎样调动气氛。 直到一个名字钻进耳朵。 主持人宣布:“让我们恭喜本届Warson Prize设计大赛的冠军——吴玥!” 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在耳朵里变了奏,变成了大海深处泡沫破碎的声音。 我失败了,在距离冠军只有一步的地方。 在那漫长的谢幕时间里,我突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笼罩,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和隐隐的怀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舞台的。 齐司礼的话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响,他说我丢掉了设计师的根本....究竟是什么意思? 走在前面的选手们如释重负,我却越想越纠结独自往安静的地方走去。 走廊尽头的中庭花园在夜色中显得幽静而神秘。月光莹白,洒在花叶上,夜风送来淡淡的花香。 我低头看向脚边的盆栽,那是还未盛放的昙花饱满的叶片下藏着几个不大的花骨朵,正轻轻擦过我的脚踝。 像小小的宠物,在亲昵地蹭着主人,努力表示安慰。 尽管明白这只是夜风导致的错觉,我依然感觉到了温暖。 “谢谢......” 这时,玻璃门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渐渐走来。 挺括的白西装,冷淡的眉眼。 齐司礼...... 他看上去也有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将那份情绪掩了下去。 齐司礼没有说话,眼神越过我,看向花园里的植物。 他的眼眸倒映着浅淡的月光,好似透亮的琉璃 不同于在台上的冰冷,此刻的他意外显得有些平和。 然而这个词才刚冒出来,我立刻又回想起他冷酷的评语。 “你根本没有理解题目的含义。” 当时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也错过了问询的机会 也许,现在正是命运给我的转机。 “齐......齐司礼先生!” 齐司礼安静地看过来,眼里依旧没有波澜,只是眉头有些微微皱起。 “我叫云杉,是这次比赛的参赛设计师。” “我知道。” “其实我很喜欢您的作品,也一直把您当作我的目标。” “所以?” “所以......”我紧张地说着,“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您会觉得我没有理解题目,我希望能向您解释我的设计理念。“ 本以为会被他拒绝,可齐司礼却没有打断,也没有离开,依然平静地看着我。这是默许的意思? 我鼓足勇气开始了阐述。 “我选了80支的高捻黑纱,不仅因为它能支撑我想要的版型。” “还因为我觉得,它可以代表设计师的坚韧精神。而蔷薇花的元素……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它见证了我想要成为设计师的初心。”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理解‘设计师’这个词的,但我觉得.....” “这个题目并不存在标准答案,也就不存在离题。” 听我说完这席话,齐司礼的嘴边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嗤笑。 “所以你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出在了想法和理念上,才这么拼命跟我解释?” “不是吗?” “你的理解能力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80支的高捻黑纱或许能体现出你想要的坚韧,但作为礼帽,这种捻度是最不合适的。“ “摒弃了优雅,完全不具蓬松感,更重要的是,毫无舒适度。” “你有更好的方式去解构‘蔷薇’,而不是简单地把这个不和谐元素强加在作品上。” “只有庸人才希望通过解释被认可。” “所有人都是透过你的作品,去感受你要表达的东西。” “在你的作品上……姑且称之为作品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个人情感会这么强烈,以至于它失去了作为帽子本身的意义。” 不似在台上的傲慢与冷漠,提到设计本身时,他的语气异常认真。 “设计师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为什么而做。” “你还不具备成为一个优秀设计师的资格。” “比起整天做梦想着怎样飞得更高,不如先学会走路吧。” 他的话像一枚子弹,击入我的内心。我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确实都是概念先行。因为一心想要诠释理念,忽略了最核心的东西 我认真地向齐司礼鞠了一躬。“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改正的,谢谢你。” “....你准备怎么做,与我无关。” 他仿佛又变成了舞台上那个高高在上,远离一切的评委,而不是刚才那个认真和我讨论设计的人。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绪万千。 好像有个一直在背后隐隐困扰我的问题在这场并不愉快的交谈中,得到了解答。 回到后台的时候,大家正在商量等下一起去庆功宴的事。 “你们先去,我收拾完东西马上过去。” 高橙点点头,和吴玥他们一起离开了。 我一个人往准备间走去。与比赛中的喧嚣相比,现在确实冷清了不少。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被窗框分割,落到地上。 我正要按下开关,一股力量将我猛地拽到墙边。 黑暗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挡在我面前。男人逼近的呼吸带着灼热。 “嘘。” “不会伤害你的。” 这个声音,还有这个熟悉的味道..... “萧逸?!” 男人身体微微一僵,退后一些,月光从他身后倾泻而下,照亮我们之间的黑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又是你。” “你为什么会在这?” “迷路了。” “……迷路?” 听起来比在天台找丢失的东西还不可信。 “怎么,又不信?” “当然不信,你明显就是在躲什么——” 一股血腥味就在此刻钻入鼻腔。 借着月光我才发现,他正懒懒地依靠在墙壁上,没了天台上时的强势。 一只手正从耳边取下耳机,另一只手撑在地板上,虎口旁还有一小滩血渍。 “你受伤了?” 他却没有回答我,只是把手插进口袋。 “不包扎一下吗?” “不用。” 奇怪的人,奇怪的出现方式,奇怪的伤口。 关于萧逸的一切总是让我难以理解,可即便如此—— “我还是帮你处理一下吧。” 我走到操作台前,在柜子里翻了许久,却找不到包扎用的东西。 没办法了...... 我只能找出一条裙子,小心翼翼地把别在领口的丝巾取了下来,又拿出几片干净的化妆棉。 “先擦干净伤口,然后用这个包扎一下吧”。 萧逸没有伸手,只是偏着头挑了挑眉。 “你的作品?” “嗯,怎么了?” “挺好看的,拿来包扎可惜了。” “可不可惜是我说了算,你怎么还有心情管这么多。” “它已经上过舞台发挥过自己的价值了,比起被我收进柜子,现在这样说不定更好。” 萧逸微微一怔,见他没再说话,我抓住他的右手开始包扎。 “胆子突然变这么大,不怕我了?” “本来就不怕你,上次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小偷。” “刚才不是也吓到动不了了?” “你突然冒出来,谁都会被吓到吧!”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连带着被我握在手里的那只手都微微颤动起来。 “很好笑吗? 你别笑了。” 我忿忿地打好结,抬起头,蓦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那双总是桀骜的眼眸,此时盛满了月光般轻柔的笑意。 “好了?” “嗯。” 萧逸抬起手,打量起我的包扎“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忽然凛冽起来。 他俯下身,食指放在我的唇边,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热度从唇边一点点往上蔓延,连耳尖都在发烫。 哒.哒.哒.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家伙跑哪儿去了!手环就在这附近啊!” “别废话,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来!” 手环?是我之前在天台见过的那个吗? 我记得萧逸说那是他丢的,怎么听起来很多人都在争抢一样。 大脑还在试图冷静分析,靠在门上的身体却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 一只手忽然将我拉了过去。我慌张地抬起头,却感觉到一颗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嘴巴。 柠檬糖? “吃糖,别紧张。” 清凉酸甜的感觉在口腔蔓延,心情也随之轻松了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脚步声才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他们已经走了。” “我知道。” “那你可以放开我了。” “哦? 如果不放呢?” 萧逸的脸突然凑近,带着坏笑的眼睛在我的视线里放大。 我红着脸挣扎了一下,他才松开了我。 “行了,我也要走了。” “你回去记得好好处理伤口,我刚才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你对坏人都这么关心吗?” “哪有坏人会这么称呼自己。” “怎么没有,我就是。” 萧逸拉开一条门缝,走廊的灯光照进来。 砰! 伴随着玻璃窗破碎的声响,冰冷的风瞬间灌入我吓得缩起肩膀,却被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光线突然变得很暗很暗,我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耳朵早已被萧逸的心跳声占据。 沉稳有力的节奏,把所有危险的声音都隔绝开来。 他微微皱眉,“啧,弄出这么大动静。” 窗外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和呼喊。 “找到了!就是那边!” 是刚才那些在追萧逸的人,他们竟然把窗户砸碎了?! 萧逸松开我,径直走向了窗边。 “你要出去?!外面那些人不是在追你吗?” “不该你知道的事,就不要多问。” “不过刚才,谢了。”他挥了挥他的手。 他纵身一跃,翻出窗台,往远处的黑暗奔去。 我走到窗边,已经看不到任何身影了,只有一颗小小的柠檬糖躺在窗台上。 庆功宴结束时,已是深夜。 回到公寓,我随手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报道这次Warson Prize的结果。我看到了自己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在镜头里一闪而过。 安安发来的信息把我从失落里拽了出来。 “在你回去前我们一起去吃顿火锅吧,要点好多好多的菜,吃完就把烦恼都忘了。” 我好像都能想象出她对着手机苦恼纠结,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我的画面,鼻子一阵发酸。 “那我还要喝奶茶,吃烧烤。以后你要陪我吃遍整个光启市。” “诶?你不用回去吗?” “不回去了,打算一直在国内了。不过说来话长之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只失落了一瞬,我便把所有的难过与不甘都狠狠地按下心头。 虽然这次孤身回国并没有给我一个好的开端,但我不会怀疑自己,况且我身边还有这么支持我的朋友。 只有这样,我才能迎接崭新的明天。 索性关掉电视,我专心收拾起比赛的行李,同时思考起接下来的安排。 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我是万甄集团设计中心的Mya” ?! “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Warson Prize里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作为新人来讲,还不错。” “虽然在设计上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不可不认的的是,你很有天赋。” “正在寻求改变的Warson品牌需要新鲜血液。” “您的意思是.....”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谨代表万甄集团邀请你加入我们的设计中心,任初级设计师一职。” “稍后HR会把offer发到你的邮箱,请认真考虑。对设计师来说,起点很重要。” “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向前走对每个新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而万甄就是设计界的巨人。 通话结束后,我打开邮箱,果然收到了一封offer。 金色的logo下写着我的名字,正如Mya所说的,Warson品牌为我提供了初级设计师的职位。 我一字一句地把offer读了一遍,目光停在落款处—— “万甄集团,Evan Lu.....” 在此之前,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进入公司,但还是想为创立品牌多努力一下。 可在经历了这次的比赛后,我意识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成熟。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去学习、去领悟。 而万甄,说不定就是能带给我这一切的地方。 即便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走好这条突然为我敞开的路,但我愿意去走一趟,去迈向更高的阶梯。 同一片月光下,城市另一端的庄园大厅内,炽亮的灯光骤然熄灭。 一个中年男人半跪在房间中央,对着眼前的威严老者恭敬地垂下头。 “情况如何?” “……第五区的紫光鸟消失了,HCP18407号铭牌还在持续追踪。” 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吐息,半晌,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 “如果下次还是这样,你就不用回来了。” 陆霆退出房间,走廊两侧摇曳的灯火拉长了他的影子,将他愤怒到微微颤抖的身影映在墙上 脚步声回荡在廊间,另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陆霆说道:“你不该回来的。”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笑容更盛。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门,望向夜色深处佝偻的背影。 “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既然你已经回归家族,就要背负起使命。” “铭牌的事,你去协助陆霆。” “是。“ “这一次她随时可能苏醒,我们不可错失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声音却还在房间里回荡。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声音却还在房间里回荡。 陆沉沉默地站立在房间中央,一层凛冽的气息渐渐笼罩上他的脸庞。 最后的机会吗…… 窗外,蓝紫色的飞鸟拍打着翅膀,掠过城市的最高处,化成烟雾消失不见。 睡梦中的人们,听不到它的嘶吼。 天际的云层深处,露出点点猩红。 新的一天就要来临了。 辽阔的滨江大道旁,工人们正井然有序地换上Warson新一季成衣的巨幅广告。 大街上男男女女匆匆飞奔入地铁,搭乘着错综复杂的线路去往城市的每个角落。 有人端起咖啡合上一夜未眠的电脑,有人已经在早点摊边排起长队,有人不情愿地走上驶向学校的大巴。 这是光启市最普通的一天,对我而言却是意义非凡的一天。 此刻,我正站在万甄集团总部前,仰望着眼前这栋足有56层的时尚帝国。 对着玻璃最后整理了一下头发,我推开了旋转门。 “你好,我是今天来设计中心入职的员工,我叫云杉。” 前台小姐微笑着和我点头示意,在平板上飞速按了几下。 “这边正在联系设计中心的负责人,请在休息区稍等片刻。” “好的,谢谢。” 我来到休息区,想找个位置坐下,突然发现个熟悉的背影靠坐在沙发上。 “高橙?” 那个背影僵硬了一瞬,试探着回头,见到我,瞬间面露惊喜。 “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是收到了万甄的0ffer ?” “嗯!” “太好了…....” 他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塌了下来。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事啦,以后版式上的问题还要经常请教你。” “好,好,没问题的。” 高橙有些脸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这是你们的临时工牌。” 说话间,行政小姐面带笑容向我们走来。 “请扫左边第6部电梯,34层,设计中心的负责人会带你们完成入职。” “谢谢。” 恰好遇到上班高峰,电梯前挤满了等待的员工。我们等了好几趟,才踏进直通34层的电梯。 一出门,我和高橙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挑高的大厅连通着上下三层的办公区域,光线透过玻璃墙面洒满大厅,柔和而细腻的自然光感让整个空间显得通透无比。 楼层中央安置着一个巨大的透明陈列柜,里面摆放的都是各大奢侈品牌的经典款服饰。 开放的办公区域内是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象,无数或经典或前卫的设计从这里诞生,继而走向世界,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 “这就是万甄的设计中心,好震撼....” “久等了。” Mya踩着一双黑色高跟,款款走来。 她对我们优雅一笑,和比赛中严肃的模样有些许不同。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还是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设计中心的副总监Mya,欢迎你们加入万甄。” “你们的比赛作品让我印象深刻,期待你们未来的表现。” “谢谢!” Mya点点头,笑容敛下去几分。 “你们俩跟我来,有些情况我要跟你们交代一下。” 我们在Mya的带领下,参观起整个设计中心。 “设计中心一共有ABCD四个设计组。” “每个组平行且独立,负责不同的高级成衣系列。“ “高级定制系列则由齐司礼总监单独负责。“ “万甄的设计师被分为助理、初级、中级、高级四个等级。” “工作内容的重要程度与职级挂钩。” “根据你们过往的能力和经验,你们的定级是初级设计师。” “你属于A组,组长是郑琳,高橙是B组,组长是Bob。” “原来我们不在一个组吗?” 高橙遗憾地看向我,无奈地轻声叹了口气。 “当然职级并不是固定的。” “你们可以通过一年两次的考评在组内完成晋升,或降级。” “在工作期间,我希望你们遵守以下条例。” “一,万甄不喜欢不守时的员工,延迟提交作品超过三次,请在一小时内递交辞呈。 二,不要试图递交有抄袭嫌疑的作品,那只会马上终结你的职业生涯。 三,设计师有权限随时学习观摩陈列室里的藏品,但请保持整洁。 最后,工作时间外,齐总监不喜欢被打扰。” “请不要在员工通讯簿里找他的联系方式。” “当然,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可以询问你们的直接上级。” Mya的目光从我和高橙脸上扫过,我们忙点点头。 “走吧,我带你们去各自的设计组。” 我们跟上Mya,穿过走廊,经过两旁的茶水间与会议室,终于来到了办公区域。 办公空间与大厅类似,也采用了大面积玻璃墙面的设计。 这里就是B组的办公区。 办公室内,一群人围在中央的大圆桌旁,似乎在讨论什么。 一个正对门口的男生正拿着一张设计稿侃侃而谈,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身旁的几个人随着他的话频频点头。 Mya敲了敲门,抬手推开了那扇硕大的玻璃门我好奇地望向里面,却一眼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他? 灯光下,齐司礼穿着修身的浅色西装,手里捏着一张设计图,靠在椅背上。 他半眯着眼睛,神情专注,薄唇微抿。刘海软软地垂在额前,莹白的光线给他的脸庞镶上了一层毛茸茸的边。 他看起来有些慵懒,可仔细辨别,又能从他眼中看到淡淡的不悦。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齐司礼若有所觉地转过头。 瞬间,四目相对。淡金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你,过来。” ……齐司礼是在叫我? 虽然一头雾水,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挪了过去 “新人? “嗯。” “说说看你对这个设计的看法。” 在我的不解中,齐司礼把手中的设计稿递到我面前。 这是一张泛黄的稿纸,一看便有些年头,空白处还有一团淡褐色的渍痕。 我看向稿纸中央画着的裙装,修饰精巧的肩线急速收紧的腰身、长过膝盖的打褶厚料大裙摆...... 经典的裙装设计,颇有时尚大师Joseph·Clinto n的风格。 不过齐司礼应该不只是让我评价设计风格这么简单吧。 我应该怎么回答呢? “从手稿里我看到了斜裁技法的雏形。这个技法源于上世纪初,所以我推测这份手稿创作于那个战争年代。” “受时代所限,裙摆的接缝和打褶的技艺并不先进,还有提升的空间。” “衬裙的内部结构过于复杂,对于穿着的人来说并不那么友好。” “不过能打破战时朴素简洁,一切以实用性为出发点的设计风向。” “把女性从宽大的服装和制服中解放出来,重塑人们对美的追求。” “这种设计精神是非常值得赞赏的。” 我说完了,安静地等待齐司礼的反应。 “可以了,放下吧。” “哦....” “你们看到的这张设计稿。” 齐司礼介绍,“是Joseph·Clinton在发表“Amber”系列前的作品。” 竟然真的是Clinton先生的作品! 会议室里一阵躁动,设计师们纷纷凑前观察着那份手稿。 怪不得看上去这么眼熟….…这确实与他优雅的风格一脉相承。 “Amber”系列?这不是Clinton的封神之作吗? “不仅是他的封神之作,还引领了世界的时尚风潮,到现在还有很深的影响。” “在倡导朴素的特殊年代,他画下了这份设计稿,气得他的老板当场摔了酒瓶。” Clinton珍藏了好些日子,结果一口都没尝到。 齐司礼看向设计稿上的那团浅褐色的渍痕,眼神变得有些迷蒙,轻笑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位好友的糗事。 可Clinton已经过世多年了,他的自传都从未提及此事,齐司礼怎么会知道呢? 齐司礼顿了顿,重新拿起那张设计图。 “他被辞退了,这个不合时宜的设计差点断送了他的设计生涯。” “不过后来,他在一个富商的资助下成立了服装工作室。” “在这张手稿的基础上,他设计出了“A mber”系列。” 他抽出文件夹中的另一张设计图,同样是有些泛黄的纸张,却是见证了时代的珍贵手稿。 “1947年,Joseph·Clinton发表了“Amb er“系列。” “不管是用圆弧窄肩还是用双倍密织棉布的花苞状长裙。” “都代替人们,向战后萎靡窘迫的社会提出了挑战和反抗。” “时装设计之所以让人肃然起敬,是因为它代表了自由意志和不妥协。” “对美的追求和对人本身的探索,是设计的永恒命题。” “很遗憾,在你们提交的作品上,我并没有看到这些。” “如果下次还是这样,这将是你们在万甄完成的最后一个设计。” “这里毕竟不是个慈善机构。” 冷静、理性、高度专业、不容反抗。 在场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室内温度仿佛降到冰点。 我忐忑地抬起头,却不小心撞上齐司礼投来的目光,看到了他眼底尚未散去的浅浅的笑意。 浅色的瞳孔中流动着光泽,仿佛透亮的琥珀,要将那些浅笑都封锁其中。 这算是对我刚才回答的肯定吗? 我愣住了,不确定地眨眨眼,可就在下个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面若冰霜的人。 好像刚才的一幕是我的幻觉。 玻璃幕墙的内侧,许多模糊的人影正在忙碌着 “这里就是A组了。” 几分钟前,Mya突然接到电话,于是便给我指了方向,让我自己去报到。 把自我介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清了清嗓子抬手推开A组的门。 “大家好,我是——” “啪”——金属落地的重响打断了我的话,门把手竟然整个脱落摔到了地上! ?! 是我弄坏的吗?我上班第一天就弄坏了办公室的门?! 我顿时不知所措,距离大门最近的背影听到声响,幽幽地回过头来。 那是个梳着刺猬头的男人,他看都没看门把手,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整个人一下子从工位的椅子上弹起来。 “你你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今天来报到的新人吧!郑琳姐,有帮手了!” 他激动地扯着嗓子往办公室另一头大喊。 情况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在那人的呼喊声中,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快步向我走来,她笑得很友善,面容却有种掩盖不住的疲惫。 “你好,欢迎来到A组,我是这里的组长,郑琳。” “你好……那个我刚才不小心弄坏了门把手,不好意思….…” “嗨,那个坏了半个月了,我们都没空报修,别在意哈。” “来来来,我带你去工位!东西挺重的吧,我帮你拿。” 男人热情地接过我刚领的办公用具,径直往前走。 “也好,曾率你先带她跟大家认识一下,我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就来。 我点点头,跟上那个被叫做“曾率”的人的步伐 “我叫曾率,叫我率哥就行,设计师里最会唱摇滚的那个!” 率哥咧着嘴,拉开椅子示意我坐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抹布,麻利地擦着桌子。 你就是比赛第二名吧?决赛我们都看了,老精彩了。 “尤其是你选齐总监那里,嚯,太飒了。你怎么敢选他的?” “那脸,呼出口气都能冻成冰。” “见过铁树开花吗?跟看见齐总监笑比起来,还是略显常见了。” “当然不是指冷笑。那可太常见了。” “额..…就是觉得能被他点评是很难得的机会。” “不愧是你,咱们A组终于来了个得力的人,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跟率哥混!” 率哥笑嘻嘻地拍拍胸膛,不知何时已经把我的办公用品全部摆放到位了。 “各位,放一放手里的活,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新伙伴,杉杉。” 附近的小伙伴纷纷向我点头示意,率哥指着他们逐个给我介绍。 “穿旗袍的姑娘叫李满满,比你早来一个月,锲而不舍面试了三次,就为了进万甄。” “Hi,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是陈澈,咱们组的裁剪鬼才,来万甄快四年了,刚晋升中级设计师。” 那个叫陈澈的男生从一堆面料里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略拘谨地看了我一眼。 “你好。” 这时,一个留着飞机头的男生梗着脖子经过我们身边,神色不屑。 “他是......” “甭理他,他是讨厌鬼。自己晋升失败了,就爱嫉妒别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那边那位,郝帅,人如其名A组组草,狼人杀大神。” “玩狼人杀不?下次我组局。不过最近不太行......” 郝帅一脸愁容地把脸埋了下去,率哥把我悄悄拉到一边。 “他这两天心情不好,没升上中级,正郁闷着呢。” “听上去……好像晋升很不容易的样子。” 对啊!虽说万甄有晋升制度,但考核难得吓人,一般都要考个五六次才能通过。 “发挥得不好,还有可能降级呢!” “这么严格!” “我跟你一样也是初级设计师,我考了大概有——” “10次了。”组长突然开口。 “郑琳姐,还是你记得清楚。” 率哥给郑琳姐搬来椅子,像是毫不在意这个听起来让人难堪的数字。 “失败是成功他妈妈,我再攒几个,准能生个大成功。” 我被率哥逗笑了,郑琳也笑着说:“我们的考核制度确实比较严格。” “虽说设计是自由的,但要做一名真正的设计师还是件严肃的事。” “”能进万甄都是很优秀的人才,所以真正考验的是对设计的热爱与坚持。 “我在A组的十年里迎接过上百个新人,不少都在三四次考核失败的打击中崩溃了。” “诶?” “一来大家的自尊心都很强,也比较感性,批评听多了,自然会受不了。” “二来助理和初级设计师负责的内容有限,通常会比较枯燥和重复。” “没有决心是很难做下去的。” 郑琳还想说什么,“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打开了,好几个人一脸焦急地出现在门口。 同事A :“有人可以帮我把Sliver秋冬的面料整合一份资料吗?” 同事A:“我还要去市场那边跟调研,来不及了。” 同事B:“预计下周拍摄的外籍模特签证出了问题,现在还需要18个新的。” 同事B:“怎么办啊郑琳姐?” 郑琳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本来应该先让你适应适应的,但事情实在有点多……可以来帮忙吗?” “.……没问题!” “那就先去仓库把Sliver秋冬的面料挑一下,再汇总成本。” 郑琳说:“完成后让率哥帮你把把关。” 我点点头,加入到忙碌的队伍之中。 时间分秒流逝,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完成了首个任务。交给率哥确认过后,他让我给楼上开会的A组成员送去。 明明已经临近中午,但走廊两边的会议室大门都紧闭着,里面不时传来高声的讨论。 “打扰了,我是来送面料样本的。” 推开门,会议室内一名设计师正高声讲解着自己的创意,齐司礼握着一支钢笔,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 而其他设计师或在专心听讲,或在纸上涂涂画画记下即刻的灵感。 空气里仿佛有无数想法在争辩、结合,孕育着一场新的风暴。 以后我也会跟大家一起开会……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雀跃。 放下面料,我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离开了会议室。 “对了,等楼上的会议结束后,记得回收样本。”率哥通知道。 “没问题。” 会议结束,人群离开,我把散落的面料一块块叠整齐,却意外发现地上躺着一支钢笔。 漆黑通透的笔身,纤细却坚固,笔杆的最末端有三朵烫金花瓣。 “这是......” 是他的笔吗,和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挺配... 我蹲下身子,打算捡起,可指尖刚触到笔身,脑袋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疼痛。 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深埋在心底的噩梦即将被唤醒。 压抑、悲伤、绝望的情绪向我涌来,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我捂住胸口,想要努力遏止这份突如其来的痛苦。 “怎么回事?” 好像有模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下一秒,笔被抽走,所有诡异的感觉也在同一时刻离我而去。 我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齐司礼,感觉脑袋还有些晕乎乎。 “发什么愣?见鬼了吗?” “我刚才怎么了....”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突然有点头晕……但现在好像又没事了。” “对了,我刚才捡到了你的笔。” 我指了指已经被他握在手中的钢笔,齐司礼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你是碰到了这支笔后才头晕的?” 他这么一说,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的确是这样。可一支钢笔和头晕有什么关系呢? 齐司礼冷不防地抓过我的手腕,我心里一惊。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端详了几秒,很快便松开了 “你在看什么,我手怎么了吗?” “没什么,好得很。” 没头没尾地抓过我的手,又不告诉我原因,齐司礼怎么这么奇怪? 于是我也仔仔细细检查了下手腕,确实没什么异样,可总有点放不下心。 之前在天台好像也突然出现了这种“幻听”“幻视” “要不去医院做个检查?万一身体有什么问题......” “我看你活蹦乱跳的,不像身体有问题。” 他边说,眼神边从我的脸上平顺地移到我的头顶。 “倒像是别的地方有。” ……! 我气呼呼的却又不敢瞪他,看到我这副样子齐司礼的嘴角竟然有笑意一闪而过。 这是今天第二次看见他笑……铁树开花了…… “我脸上是有花吗?” 我摇摇头。 “那就是有鬼?” 我再次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你刚才突然笑了,太罕见了。” “......无聊。” 齐司礼板起脸,把笔放进口袋,转身就要离开 我猛地想起什么,立刻推门追了上去。 “等一下齐总监,你现在有空吗!” 突然被我拦住,齐司礼不出所料地有些不悦。 “我有空。但不打算浪费在这里。” “不是浪费,绝对不是浪费。” 我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是吗?不是很相信你对浪费的判断标准。” “你看,我刚才捡到了你的笔,这是不是也算一个小小的人情?” “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 “当然不是!总之你等我两分钟,不,一分钟,我有东西要给你看,拜托了。” 犹豫片刻,齐司礼最终还是皱着眉头,轻轻点了点头。 克制住想要欢呼的冲动,我拔腿就往办公室跑去。从工位的抽屉里拿出一顶麻纱礼帽,又一阵风似的跑出办公室。 也许正如齐司礼说的,很多事情都是“没必要”的。 就比如,明明比赛已经结束了,我却还是忍不住修改了这顶礼帽的设计。想着可能有机会能再给他看,告诉他,我并不是停滞不前。 停下脚步的时候,齐司礼正抵着门看我,柔和的光线里,他的眼睛认真而明亮。 “希望你不要让我觉得浪费了这1分29秒。” 我气喘吁吁地摆摆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抽出那顶礼帽。 “这个……是我根据你的评价重新做的。” 齐司礼微微一滞,表情很是意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他是在用沉默表示拒绝时,齐司礼却开口了。 “以麻纱为主面料,减少整体的围度,兼顾了坚韧与垂坠。” “在金饰周围缝制上用雪纺卷成的长条枝蔓,降低了金饰的突兀感。” 我心里的喜悦值蹭蹭往上涨,不禁随着他的话频频点头。 静默了几秒钟后,嘲讽的笑容爬上了齐司礼的脸庞。 “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说这些?” “啊?这不是实话吗.…” “这只是实话中很小的一部分。” “我更想说的是,你的制作工艺太差,把麻纱的飘逸破坏得一干二净。” “我敢保证,你戴上它不会像是去出席宴会,更像是要下地插秧。” “还有这些粗糙的藤蔓,你不如用真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来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捧着礼帽,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有什么要反驳或解释的,你可以说出来。” 虽然很丧气,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并没有敷衍我或者打击我,那些他指出的问题,的确是我没做好。 我把礼帽收好,迅速调整好心情,看向他的眼睛。 “谢谢齐总监的指教,我会继续改进的。” “下次改好了,我可以再拿给你看吗?” 我以为齐司礼会不以为意地转身就走,可是没有,他只是静静站着,垂眸看着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就能把我说的都消化了?” 他不由分说地扯过我的衣袖,朝隔壁的工作间走去。 我脑袋一懵,任由他拽着走。 在操作台旁站定,齐司礼迅速翻出了几样和我的礼帽材质相近的材料。 他轻轻挽起袖子,开始裁剪白纱。 纱料飘落的刹那,金色阳光如风般从窗外闯入勾勒出他认真的侧脸轮廓。就连那双冷冰冰的眼眸都被染上了恰到好处的温柔。 我放慢呼吸,仔细看着他每步的操作,不敢眨眼。时间似乎慢了下来,空气里只剩下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 很快,一顶精致的白纱礼帽出现在我眼前。 除了颜色,和我做的那顶几乎一样。不,应该说是修整过所有的问题后,完美的版本。 “看明白了吗?” 所以….….他为了让我明确那些失败之处,特地演示给我看? 指尖触到柔软的白纱时,原本堆积在心里的失落,全部消失了。 “真好看,谢谢你教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每次都看到一个半成品。” “无论是什么原因,下次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你确定?” “嗯,我会跟着这个学,一次做不好就重来,直到彻底掌握。” “……就这么想证明给别人看?” 我点点头,随即又意识到什么,立刻摇了摇头 “我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觉得既然没做好,又知道错在哪里,就应该把它改好。” “当然……如果改好之后能被人认可的话,我会更高兴。” “尤其是你的认可。” 齐司礼安静地打量着我,许久,他抿起嘴角,牵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拭目以待。” 忙碌的上午告一段落,不知不觉,指针已经越过了一点钟。 早就和安安约好上班第一天一起吃午餐,看时间她应该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了。 率哥发话::“走不走,一起吃饭?” “抱歉啊,率哥,我和朋友约好了,她现在在楼下等我。” “没事,要不要给你们推荐附近好吃的?” “有什么吗?我们对这附近还不太熟。” “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方圆五公里以内,就没有我不是会员的店。” “马路边的串串香,公司后面三条街的王记卤肉饭......” “还有出公司左拐开在弄堂里的刀鱼小馄饨,都是一绝。” “来来来,会员卡给你,甭跟我客气。” 就这样,我带着一堆会员卡,和安安在装修古朴的卤肉饭店坐下了。 安安抱怨道:“我都饿扁了,你怎么第一天上班就这么晚才吃饭,太辛苦了吧!” “虽然事情很多,但是都跟设计相关,自己喜欢的嘛,也没觉得很辛苦。”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适应呢。”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决定入职万甄了?” “在成立个人品牌之前我还得多积累多学习,所以就想到厉害的地方打磨打磨自己。” “那你就不回国外了?你那爸爸能同意吗?” 安安了解我的情况,小学的时候,我的父母就离婚了,我一直都和妈妈外婆生活在一起,父亲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名词。 但之后她们相继离开,而我还没成年,父亲迫不得已把我接去了海外和他一起生活。 “之前就说好的,等我毕业后他就不用管我了,而且......”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敌不过安安眼神里的担忧,压低嗓音靠近她耳边。 “订婚?!” “嘘!” 安安震惊得站起,凳子在光滑的地面上划出道刺耳的声音,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看向我们 我忙把她按回去,竖起食指让她小声点。 “就是他突然跟我说,给我安排了一场订婚宴。” “还说双方早就谈好了,等我毕业就结婚。” “我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你有见过那人吗?” “没有,只听说是个五十多岁的很风流的脾气暴躁的人。” “好家伙,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商业联姻?你爸不会以为养了你几年你就该回报他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不可能答应。” “他完全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想掌控我未来的人生,也太荒谬了。” “可他不理会我的抗议,还扣了我的证件,我好不容易才买了机票回来。” “怪不得你回来得这么突然。没事,反正已经回来了,以后我罩你。” “这样,你住我家!” “本来就觉得你现在住的地方到万甄路上花的时间太长了,很影响工作心情的。” “而且你又是个路痴,我怕你哪天走着走着突然就迷路了。” “哪有那么夸张啦,我最近也有在看房。”我尴尬地解释着。 “那你看房子的时候要注意安全,最近治安不太好,出了好几起袭击案。” “袭击案?” “嗯,都是走夜路的时候突然被人袭击的,我还听说……” 安安凑近我,语气神神秘秘的。 “那些受害人晕倒后,脖子上出现了奇怪的咬痕,像被吸血鬼吸了血一样!” “这可是21世纪,怎么会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不管是不是真的,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嗯嗯!” “等我找到房子,你就可以随时过来住了!” “感觉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真好,我们又可以一起逛街吃饭了!”安安开心的说道,“老板,再要一份盐酥鸡,庆祝我的宝贝开启人生新篇章。” 我和安安一起笑了起来,春末的阳光穿过老式窗帘洒了满屋,恍惚间我有一种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校园时代的错觉。 走出餐厅的时候已过两点,目送安安上了出租车后,我快步朝公司走去。 身后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他匆匆拐进小巷,按下了腰间的通讯器按钮。 “查少,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通讯器里激烈的电子乐戛然而止,随后响起个低沉的嗓音,语气很是不悦。 “她就是这样评价我的?可笑。” “不要轻举妄动,盯好了,别让她发现异样。把万甄的信息都发给我。” “是” “查少,需要将她带回吗?这次的逃婚实在有损您的颜面——”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讥笑。 “不着急,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 第三章 黎明为谁到来 “我这卫衣是不是有点太素了?凸显不了我的气质。” 刚回到办公室,我就看到率哥站在镜子前左右比划,眉头紧锁。 “只是去参加个接任仪式,你没必要穿成圣诞树吧。”郑琳姐笑着说道。 “杉杉!快来帮我参谋一下,你觉得我要不要换件更闪的衣服?”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呀。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下午是新任CEO的接任仪式,率哥听说媒体都要来,嫌自己穿得不够上镜。” “感谢这位新陆总,今天下午我们就能有至少两个小时的‘摸鱼’时间了!” “新任CEO?” “你居然不知道!看来又到了我这个万甄百晓生出马的时候了。” “据可靠消息,这位新CEO和陆霆总是叔侄关系。” “除了是陆氏家族外都查不到什么资料,连全名也没什么人知道。” “哇…....” “看你这个表情,肯定也不知道陆家的事吧?” 率哥越说越来劲,顾不上形象改造,抓过椅子就摆上一副说书的架势。 “总感觉你要跟我讲什么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我打趣道。 “电视剧怎么比得过!” “上回书说到,万甄原本的继承人是新CEO的父亲,也就是陆霆总的哥哥。”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位置被陆霆总占了。” “为了夺回家业,这位新CEO在国外韬光养晦,最近才终于回国。” “叔侄大战一触即发,首战以CEO成功请来齐司礼告捷!” “据说能让齐司礼出山,其难度不亚于把珠穆朗玛峰搬到光启市。” “看来这位传说中又帅又温柔又绅士的新CEO真的有很大的本事。” 郑琳姐发问:“你见过他?” “那倒没有,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不是下午才是接任仪式吗,大家怎么知道的?” “听说CEO一周前就秘密到公司了。” “听说有同事凌晨下班撞见了他,因为太紧张还摔了一跤。” “是CEO把她扶了起来,还给了她一块创可贴和跌打损伤喷雾。” “从此关于他的事就开始流传。” “凌晨下班?也太拼了。” “这位小姐,我的重点是这个吗?是CE0啊!” “不过说起加班,CEO每天离开公司的时候,全光启市的早点摊都开始营业了。” 我和满满同时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率哥说得激情澎湃,正要继续往下讲,叮铃铃——郑琳姐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郑琳。下午是吧?好的没问题。” “杉杉,你现在有空吗?A组下午还有个讨论会,面料本的事情交给你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 有了上午的经验,我挑选面料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很快便完成了。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我一边做最后的确认一边踏进去。 “你去几楼?” “21楼,谢谢。” 电梯门缓缓合上,我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灯光下,那双金边眼镜后的眼眸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清楚地瞧见他眼底温和的笑意。 “陆沉?!”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刚才都没有认出你。” “那希望下次再见面,你可以一眼就认出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嗯,一定。”我点点头。 “恭喜你,入职万甄。” “谢谢。好巧,我们成同事了。” “是很巧。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忙,还习惯吗?” “有一点,还在慢慢习惯中,你呢?” 陆沉若有所思地开口:“今天会比较忙一点,要准备下午的接任仪式。” 没想到他居然是负责接任仪式的工作人员,我正想问点什么,忽然,他的笑容顿住了。 “滋滋滋”,电梯故障的巨大摩擦声响起,仿佛有无数指甲在黑板上划过。 我心一惊,立刻望向楼层显示屏,那里只剩一片漆黑! 哐当! 电梯猛地摇晃了一下,原本徐徐下降的电梯开始加速下沉! 慌张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自救! 我回忆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急救办法,努力稳住脚步,往电梯按键旁跨去。 刚伸出手,陆沉就已经站到了我的身旁,我们默契地把所有楼层按钮都点亮了。 紧接着,他按下求救按钮。可预期中的警报声没有响起,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下坠的轰鸣清晰无比。 只迟疑了一瞬,我立刻抓过陆沉的手。 “你别紧张。” 照着网上的解救措施,我拉着他靠在了电梯边。 这么做可以缓解冲击,一定没问题! 陆沉看着我,脸上原本的意外之色渐渐变成了然的浅笑。 “好。” 他配合地站到我身旁,握紧了我的手。 “我听你的,不紧张。”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梯再次发出哐当巨响,剧烈的颠簸后,竟然……停了下来。 黑色显示屏跃上了一个红色的数字,电梯停在了11楼。 “呼……太好了,你没事吧?” 我转过头,却发现陆沉正好奇地看着我。 “我可以认为,你刚才是在保护我吗?” “刚才情况紧迫,所以我才……” 我们的手还握在一起,手心温热的触感让我忍不住脸颊一热。 我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挣不开。 .....? “现在还没有彻底安全,电梯随时可能下坠,所以先别松开。” 他说的没错,我点点头,不再挣扎,只是脸颊似乎变得更烫。 陆沉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轻触了下屏幕。 “手机没有信号。” “那我们……” 我还没说完,电梯里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两下,光线骤暗。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一股力道将我拉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我! “小心!” 电梯地板陡然倾斜,强大的冲力将我们推向墙壁,陆沉抬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则牢牢护住我。 金属固件碰撞的声音猛然响起,原本已经停下来的电梯竟然再次下坠! 轰鸣声在耳边无限放大,视野里只剩下那些飞速滚动的红色数字,如奔涌的急流划过眼前。 天旋地转间,失重的压迫感紧紧包裹着我。我害怕地闭上眼睛,心脏仿佛在这一瞬间暂停。 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我不想就这么完蛋! “抓紧我。” 环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捂着我脑袋的手掌也轻轻拍了两下,充满安抚的意味。 梯厢冰冷黑暗,他的怀抱却宽阔温暖,让我慌乱的心跳渐渐稳定了下来。 “别怕。” 黑暗里,陆沉紧紧地盯着不断变换的屏幕,眉头紧锁。一抹越来越清晰的猩红从他眼底流转而过。 随着那抹红色的消失,梯厢连着卡顿了三下,停了下来。 扑通、扑通……沉稳和急促的心跳声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着。 “好了,没事了。” 我不敢确定电梯是不是还会再次下坠,浑身僵硬得一刻也不敢放松。 下个瞬间,一束手机发出的微光照在电梯门上,晃动了一下。 “这样有好一点吗?” 我有些惊魂未定,始终抓着他的衣袖,懵懵地点了点头。 “别害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相信我。” 他把手机交到我手中。手伸进口袋,再次拿出来时,掌心多了两只笔帽。 陆沉把笔帽扣在双手食指上,两手交叠在一起电梯门上的光晕里出现了一只小兔子的影子 小兔子像忽然被吓到一样抖了两下,趴在地上两只长长的耳朵也垂在身旁。 “这是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嗯,是跟你刚才的样子挺像的。” 他看着我,促狭的笑意在眼中浮现。 我不甘示弱地把那两只笔帽竖起,墙上的影子兔顿时精神了好多。 “这才是我呢。” “那怎么每次见你,你都这么狼狈?”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无法反驳。上一次遇见他自己正在慌乱地躲避危险,而这次又碰到了电梯事故,还把他的衣服都抓得皱巴巴的。 最后还需要他来安慰我。 “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狼狈的。” “哦?” “其实我平时胆子挺大的,就是没想到意外会这么突然。” “胆子大胆子小都没有关系,你刚才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肯定,让我不知不觉便把那些害怕和惊慌都抛在了脑后。 “我们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原本你现在应该在做接任大会的准备工作吧,可是却消失了这么久。” 陆沉点点头,好像很伤脑筋的样子。 “要是CEO生气的话,我帮你作证,我们是被困在电梯里的。” “你……认识CEO吗?” “不认识,但我听说他人很好很绅士,一点都没有架子。” “还特别勤恳,每天比谁都早到公司,清晨才下班。” “不过传闻嘛,多少带着点夸张的成分。” 陆沉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嗯.....还有呢?” “还有,我觉得他像个哆啦A梦,当然这个是我自己脑补的。” “据说他大半夜都能从口袋里掏出创口贴和跌打损伤喷雾。” 陆沉似乎被我的话逗乐了,闷闷地笑了起来。 “叮咚”,顶灯忽闪了两下,恢复了正常照明,楼层到达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我们得救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看到我们,他惊讶地睁大眼睛。 “抱歉,我接下来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可以让周严送你过去吗?” “不用,你们忙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去的。” 陆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朝他挥挥手,往前台跑去。 为了防止事故再次发生,我和行政报备了这一次的电梯故障。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CEO接任仪式马上就要召开,进入一楼会场时,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 媒体们架着“长枪大炮”,想要最先捕捉到万甄集团新任CEO的模样。 郝帅提议:“后面还空着,我们去那边吧!坐在最后一排睡觉的话没人发现!” “这样不太好吧。” 郑琳说:“不行,行政给每个组都划好了区域,我们在前面。” 率哥嚷嚷道:“坐前面好啊!我倒是要看看CEO的庐山真面目。” 大家跟着郑琳在前排坐下了。 很快,大会就开始了。主持人调试完话筒,和台下的人做了个简单的开场白,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下面,让我们有请万甄集团新任CEO,Evan陆发言!” Evan ?我的眼前一瞬间闪过万甄offer上潦草的签名。 “各位下午好,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出席今天的仪式。” “我是陆沉,将会接任万甄集团CEO一职。”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抬起头。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虚化了,视野里清晰的唯有舞台上那道透亮的追光,和站在光芒中央的男人。 那个在咖啡店帮我解围的人、那个在电梯里安慰我的人,在这一刻都和台上的他重叠在一起… 怎么会是他…… 可现在细细想来,因为他是万甄的新任CEO所以才会出现在秀场附近,才会告诉我他要准备接任仪式。 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的。 我恍惚地望着陆沉,那双沉静明亮的眼睛此刻也仿佛心有灵犀般,穿越人群,望向了我。 像是那束在黑暗的电梯厢里亮起的,温暖的光 直到接任仪式结束,大家都离开了,我仍然处在震惊的状态中。 就在这时,一杯咖啡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 “我是陆总的助理周严,刚才让你受惊了,这是陆总给你的。” 他不由分说地把杯子塞给了我,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咖啡杯上有一个熟悉的logo,正是我和陆沉相遇的那家咖啡店。 就像一个不经意的提醒,不管他的身份如何,曾经相处的瞬间都不会被改变。 “谢谢‘哆啦A梦’。” 在万甄工作了一周后,我基本适应了这里的节奏。郑琳也给我安排了第一份独立工作。 “设计中心有一个带教导师制度。” “所有新来的助理与初级设计师都会有一个带教导师。” “当然,不是你们选,而是导师挑。” “每个高级设计师,包括齐总监都会参与带教。” “齐总监也会?”我惊叹。 “没错。挑选的标准是新人第一次独立工作的成绩。” “虽然是独立工作,但如果遇到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 “考虑到你刚来不熟悉环境,我会安排率哥辅助你。” “当然,辅助的内容不包括设计本身。” “总之接下来的这个工作一定要好好做,这决定了你日后的导师是谁,知道吗?” 我明白郑琳姐话里的含义,导师很大程度影响新人的成长之路。跟着经验丰富又审美契合的导师,学到的也会更多。 虽然目标有些遥远,但我想成为齐司礼的不二之选。 这次的工作是为新晋人气小花旦——林瑶,制作一件参加颁奖典礼的礼服。 她是童星出身,半年前凭借着一部青春偶像剧爆红。因为长相清冷,被媒体称为“国民仙女” 这次她独挑大梁出演的民国题材犯罪片获得了口碑与票房的双丰收,也被提名了最受欢迎影片、最佳女主角等多项大奖。 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具有惊人的舞蹈天赋的女孩密谋多年,想要杀掉对自己施虐的养母,却被养母培养出的第二人格反杀的故事。 影片的最后,她在白茫茫的雪中,在幻想出的养母的尸体旁翩翩起舞,露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演得也太好了,完全看不出表演痕迹。 看完了她的冲奖作品和一些访谈,我对林瑶有了初步了解。 话少、乖巧,从来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出现在镜头前永远是微笑的。 工作认真又负责,从出道至今一路顺畅,简直是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完美人生。 “传统的仙裙太保守,虽然很符合林瑶的气质,却千篇一律,无法在红毯上出彩。” “总觉得她的内心不像外表那么平和,会更加激烈或者敏感一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准确描述这种矛盾的感觉。 或许是影片里她那双像刀子一样充满恨意的眼睛,或许是访谈里她偶尔流露的一瞬憔悴,都让我对这件礼服的风格举棋不定。 还是想要挖掘出她不为人知的更迷人的一面。 民国时期的天才少女,短暂又激荡的时代,自我救赎与摧毁,果然还是与时代背景相结合这个故事才有宿命感。 “如果把这些元素加在衣服上呢?” 我闭上眼,在脑海里想象,一件带有民国元素的黑色羽毛裙渐渐被勾勒了出来。 “想到了! ” “妈呀,吓我一跳!”率哥拍拍自己的胸脯。 我才发现自己刚才激动地拍案而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率哥,我出趟外勤,去找些灵感!” 要找民国元素,果然还是来博物馆最合适了。 小时候妈妈和外婆没时间照顾我时,就会把我托给妈妈以前的工作搭档。他负责管理着一家博物馆,这儿也就相当于我的第二个家。 “只是怎么跟记忆里不太一样了….” 许久没来,这里全部重新装修了,展馆的位置都发生了改变。 我循着引导标识朝民国馆走去,却被一个眼熟的背影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一身黑色,手背在身后,站在展柜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藏品。 笔挺的身姿让他远远看去仿佛一尊高大而沉默的塑像。 在射灯的照射下,他的周身浮动着一圈微妙的银白色光晕,甚至能看见光中细小的、跳动的尘埃。这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冷峻又灵动。 我忍不住拿起相机,按下快门。咔嚓——男人警觉地回过头。 “……萧逸?!” 我震惊地后退一步,手上却一空,相机被萧逸抢走了。 “你躲什么?” 他歪着脑袋,看向相机,嘴角扬起弧度。 “偷拍我? 让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你先还给我!” 萧逸却故意把相机举得更高,让我一点都够不着。 “急什么,我又不介意。” “我还有事,你快还给我。” “来这儿干嘛的?” “采风。需要找一些灵感。” 萧逸点点头,拿着相机转身就走。 “不是要采风吗?走了。” 他这是要跟我一起? 我赶忙追上他,递给他引导手册。谁知萧逸摆摆手,只是示意我跟在他身后。 他轻车熟路地带我穿梭在博物馆里。我每说个展品,他都能立马找到。这方向感,是人肉GPS吗? “萧逸,你常来这儿吗?” “我第一次来。” 萧逸低低地笑了两声,歪着脑袋,打量我。 “你来过几次?” “以前有过几次吧,不太熟,呵呵…” “杉杉!真的是你啊,你回国了?” 好久不见的馆长叔叔突然从拐角走过来,他看到我很是意外。 “诶…叔叔好…” “几年没见都成大姑娘了。回来就好,找个时间来叔叔家吃饭。” 我点点头。 “对了,要不要给你找一个讲解员?我记得你以前还迷过路。” “……不用不用!我朋友方向感很厉害的!” 我脸一热,忙指向萧逸。馆长叔叔没再说什么,只是笑呵呵地朝萧逸点点头,匆忙离开了。 本来不想在萧逸面前暴露自己方向感不好的属性,这下倒好,他又要笑我了。 “那个,我看地图还是很厉害的……” 萧逸果然忍不住笑了,肩膀都在抖动。他一把拉过我的胳膊,大步朝前走。 “走吧,路痴。” “现在,我给你方向。” 我好像感觉到心软软地“扑通”跳着。 “我要去民国展馆......” 民国馆整体装修成了上世纪初的风格。新到的一批藏品都是服装与饰物,果然来对了。 “要拍什么?” “那个,褐色烂花绸夹旗袍。” “蓝灰地织锦缎女夹袄!” “还有那件兰花绒短袖旗袍,就是上面有粉色花朵的那个!” 几乎把服饰都拍了一遍。脑海里的雏形好像又更清晰了些。 “好了,没有了。” 萧逸收起相机,看了眼时间。 “那就走了。” 走出博物馆的时候,暮色四合,黄昏的气息安然地环绕着我们,空气里飘浮着风信子的味道 萧逸走到一辆黑色的机车旁,反身往座椅上一靠。 “今天谢谢你,光顾着帮我拍照,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有啊。” “…….啊,那怎么办?” “那你报答报答我。我刚才看的那只手环,你之前有没有见过?” 我的脑海里闪过刚才萧逸看得认真的那只白色玉琮。 “那不是手环。那叫玉琮,是古代巫术或者宗教祭祀用的。” “刚才那只是良渚文化玉琮,有猜测说它是用来沟通神灵和停驻灵魂的。” “我小时候经常待在这儿,没事就跟在讲解姐姐身后,耳濡目染。” “哟,看不出来还是行家。” “还好还好,也就记忆力好一点,学习得快一点吧。” “让我想想,刚才是不是有个行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我天生方向感不好嘛,都说了我看地图还是可以的。” “行了,瞪我干什么,逗你的。” “我方向感好,以后就跟着我走吧。” “………” “对了,刚才那只玉琮有一点很奇怪。” “话题转移得有点硬啊。” “你还想不想听了?” “你说。” “我从没见过良渚文化玉琮上会刻着双盘蛇的图腾。” “在苏美尔文化里,有一个重要的双盘蛇图案,象征着良木之神,宁吉什兹达。” “并且在它的神话体系里,神是用粘土创造人,开启第一个文明的。” “就像我们古代神话里的女娲一样。” “很巧的是,苏美尔的双盘蛇图和伏羲女娲图也非常相似。” 萧逸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嘴里似乎在碎碎念着什么,只是很快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行,我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我记得在天台上你给我看的手环也有这个图腾。”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萧逸勾勾手,示意我靠近。 “知道的秘密越多,越会被——” 他做了个“抹脖”的动作,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哼,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跟我要找的一个人有关,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不过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 “知道啦,把相机给我吧。” “帮了你的忙,谢谢都不说一声?” 萧逸微微后仰,避开了我要拿相机的手,脸上的神情有些无赖。 “谢谢你!” “伸手。” 一颗小小的柠檬糖连同相机一起被放在我的掌心。 “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他跨上机车,扫了眼前方拥堵的道路。 “这怎么好意思…” 我习惯性客气地摆摆手,却在心里思考应该怎么跳上这台很高的车。 然而就在我准备迈开腿跨上去的时候,发动机一声轰响,机车从我身边扬尘而去。 空气中只有一句“走了”在飘荡。 “喂….…我就是客气一下,你倒是再问一遍啊!” 接下来的一周,我一直都在紧锣密鼓地为林瑶制作礼服。 终于完成了!接下来可以试装了。不过林瑶这么忙,不知道会排到什么时候。 郑琳姐拍了拍我,说道:“赶巧了,林瑶今天会过来为万甄旗下的杂志——《Neverland》拍摄封面。” “你可以联系她的经纪人问问看。” “好的。” 因为行程紧张,试礼服就放到了拍摄后。 杂志的拍摄地点在万甄附近的影棚,率哥已经提前帮我把礼服带了过去。 等到我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走出公司准备抄小巷过去时,突然被墙角的一抹白色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慢慢蹲下身,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怎么这么眼熟? 这么想着,我走近了两步。银色的头发,一身白的衣服,一个答案瞬间跳进了脑海。 齐司礼!他怎么会在这儿?! 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的跟前竟然是一堆垃圾桶和废弃建材。 齐司礼不是有洁癖的吗?!我瞬间脑补了一万字《论顶级设计师辛酸史之捡破烂》。 我赶紧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按理说我应该趁他发现前赶紧溜走,可我实在耐不住好奇心。 毕竟这样的齐司礼真的让人匪夷所思,不仅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蹲在垃圾桶旁边找东西 他到底在找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地上除了一堆黄沙几个钢架和两个垃圾桶,没别的东西呀。 我疑惑地收回目光,一抬头,就对上了齐司礼探究的眼神。 “齐、齐、齐总监…” 我吓得一哆嗦,齐司礼已经站了起来,抱臂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是因为工作路过......” “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骗?” “没骗你,我真的是因为工作路过,正准备去那边的摄影棚。” 我赶忙指向巷子另一端的摄影棚,表明自己没说谎。 齐司礼往那边瞟了一眼,又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 “总监,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你看到什么了?” 他整个人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这个表情,是不想让我看到什么吗?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需要帮忙,你快走吧。” “哦,那……总监再见。” 直到女孩的背影彻底消失,齐司礼才松了口气。 他捡起一根小树枝 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蹲下身。 他戳了戳土堆,没反应。又敲了敲垃圾箱,还是没反应。 阳光洒落在地,照亮了齐司礼鞋面上的一小块污渍。 他忍耐住了擦干净的冲动,继续戳着一旁的沙堆。 下一秒,沙堆晃动了一下,压在上面的落叶发出了“唰唰”声。 齐司礼皱着眉,用小树枝一点点拨开沙土。 “出来。” 一只胖胖的蜥蜴从沙土里艰难地伸出了脑袋。看见齐司礼,它一下子热泪盈眶。 “老齐!你终于来了!快救我!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以后你给我吃素我绝无怨言!” “你闭嘴。” 齐司礼拧开一瓶矿泉水,把瓶子放在地上,后退了几步。 “洗干净再回家,我要是在家里看见一颗沙子——” “我就被你做成红烧蜥蜴肉。” 蜥蜴满意地嗤笑了一声,齐司礼迈开大步就走。 “喂,老齐,等等我!刚才那个人类女孩是谁啊!” “我本来都晕过去了,结果听到她的声音,竟然清醒了过来。” “总觉得很熟悉,好像以前也听过她的声音?” 齐司礼脚步一顿,猛然回过头。 “你说什么?” “阿嚏!” 跑向摄影棚的路上,我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难道是谁在背后谈论我吗?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进到摄影棚里,抬眼便看到站在门边的率哥。 “你怎么才来,这边这边!” “怎么了率哥,时间应该还早吧,你怎么着急?” “拍摄提前结束了,哦不,应该说被迫中止改到明天了。” “啊?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那个林瑶的经纪人!” “说不是她们指定的那个摄影师,所以今天先不拍,要等明天摄影赶过来才拍!” “我平时嘴皮子算快的了吧,愣是连话都没插进去。” “那林瑶呢?” “她在边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母女一条心呢。” “母女?那个经纪人是林瑶的妈妈?” “是啊,我看她就是太惯着女儿了,才对我们这么挑三拣四的。” “不应该啊,所有报道都说林瑶人很懂事很好说话的。” “我也不懂唉!你自己去看看吧。” “林瑶现在人在哪里啊?” “去试衣服了。”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刚才她经纪人接衣服的时候一脸嫌弃,不知道——” 砰——眼前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我和率哥都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冷冰冰的尖锐女声就传了出来。 “这种衣服怎么能穿啊!” “她就是经纪人。” 伴随着急促的高跟鞋声,一个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女人走到率哥面前,叉腰看着他。 我们瑶瑶是诚心诚意对待这次合作的,还特地推迟了航班。 “就为了好好试一试礼服。” “你们就拿这种完全不合适的礼服来敷衍我们? 我要见你们的设计师。” “你好,我就是这次的设计师,我叫云杉。” 经纪人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瞥了我一眼,又非常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糊弄我呢,这么年轻的是实习生吧?你们万甄也不能店大欺客吧。” “谁说年轻的一定就是实习生,她可是我们非常厉害的设计师!” 率哥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了,我忙按下他。 “如果您对服装有什么不满都可以提出来。试装本来就是这个作用,我会尽力修改。” 经纪人冷着脸看了我们半晌,转身走进试衣间。我和率哥也跟了进去。 虽然刚才表面镇定,但其实我内心有些忐忑,我确实不知道林瑶上身的效果是怎样的。 见到林瑶的时候,我听到了心里大石头落地的声音。 她淡然地站在那儿,在光和影的交界处,皮肤白得仿佛能被光线穿透,像一只暗夜的精灵就要浮出月下的水面。 听到声音,她慢慢地转过身,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什么阴沉的颜色?我们瑶瑶最适合的是粉色,懂吗,少女粉!” “这个长度也太短了,至少要过膝才能凸显清纯。” “这些金属流苏也不伦不类的,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不是好女孩。“ “还有,瑶瑶之前拍戏伤到了,伤疤是一定要遮住的。” “可是你之前也没说有伤疤啊?” “谁想受伤?这不都是意外。” 我看着林瑶小臂手腕处的一道道伤疤,不由得在心里惋惜。 “伤疤我会想办法。但其他的都是为了贴近角色而设计的,所以没有沿用清纯风” “也是希望林瑶小姐在红毯上可以展现出不一样的形象。” “你不是设计师吗?帮我们修改是你的职责。” 我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到林瑶面前。 “林瑶小姐,不知道这件礼服是否让你满意。”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推翻重来。你可以直说,不需要有顾虑。” 林瑶沉默着,眼神似乎在看我似乎又不在。她的嘴巴渐渐抿成一条线,好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就在我以为她用无言表达否定的时候,她突然出声了。 “妈,最近很流行这种风格,说不定突破后能得到一个大版面。” “而且你忘了吗,之前媒体采访还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偶尔改变一下风格呢。” 经纪人闻言,目光复杂地盯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又碍于我们在不好多说。于是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行吧,那我再去问一下摄影师的事,你赶紧把衣服换下来。” 率哥给我递了个眼神,也跟着离开了。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林瑶两个人。 我感激地朝林瑶笑笑,却发现在经纪人离开的瞬间,她胆颤心惊地闭起眼睛,一副害怕的模样。 难道她很害怕她的母亲? “抱歉,刚才让你们为难了。”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我协助林瑶换下礼服,并思考如何进行修改。 在黑色布料的衬托下,林瑶皮肤上的那些伤疤愈发明显。 或许是看得太仔细了,我渐渐发现那些伤疤有些奇怪。规整又密集,看起来不像是意外所致,倒像是人为的。 我被这个念头吓到了。想什么呢,人家是前途光明的女明星,怎么会有人为的伤痕。 收拾好礼服,我准备拿出之前拍的照片继续找找灵感,却看到林瑶趴在桌上缓慢而认真地折着一张通告单。 她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折纸机器人一样,一步步慢吞吞地折叠着。 “这是?” “纸蝴蝶。” 她把那只折好的纸蝴蝶放在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心里的疑惑更大了,明星私底下和屏幕里原来这么不一样的吗?眼前的少女和那个巧笑倩兮的林瑶简直是两个人。 “你很喜欢蝴蝶吗?” “......算是吧。” “如果我把纱做成燕尾蝶的样子,缠绕在手腕和裙摆,你觉得怎么样?” 林瑶呆呆地转过头,看向我。 “我在想,你的角色就像燕尾蝶一样,美丽独特。” “自由对她而言就像火焰,可以奋不顾身地去追逐。” “而且燕尾蝶也寓意着改变、期待和勇气。” “不管是电影还是这次的礼服,都是次改变。” 在听到我说改变和期待的时候,林瑶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一闪。 “好。” “嗯!那我设计一下。”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安安的短信:“快看我偶像的夺冠快剪!你知道吗?我下周居然要去采访他们车队了!” 我原本想等回去再看,可却不小心点了进去,一阵激昂的喝彩声就这么传了出来。 视频里,萧逸摘下头盔,对着观众席点头示意,笑容意气风发。 “……你喜欢赛车?” “额,其实我不算太了解。” “赛车……很自由。” 林瑶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这让我有些不解。 “难道你喜欢赛车?” “我有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他从小就想当赛车手。” “那他成功了吗?” 林瑶摇摇头,目光越过我,望向窗外还没有黑透的天空。 “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过幸好……他现在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不确定她究竟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话。 细小的“哔剥”声划破此刻的寂静。我循声望去,窗台上不知何时停留着许多纸蝴蝶,它们颜色各异,却无一不是展翅欲飞的模样。 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夜色中。 林瑶出神地望着那些在月光下随风颤动的蝶翼,眼睛亮了起来。 虽然相处不久,可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神采,好像一枚贝壳突然被敲开外壳,散发出珍珠闪亮的光泽。 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在等她,她很想出去。 “是你的朋友吗?” 林瑶目不转睛地点了点头。 “我想出去见见他,但我妈那边……你能帮我一下吗?” 我疑惑地望着她,不过只是去见个人而已,为什么她妈妈会不允许,难道是什么绯闻男友?但之前没听说过啊。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制造出一些声响,让她觉得我们还在讨论礼服的事情。” “好,但你妈妈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去看一眼就回来,很快的。” 我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给!穿上吧,万一被拍到就麻烦了。” 她愣了一下,对我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有一刹那亮晶晶的。 “谢谢你。” 休息室正好在底楼,林瑶打开窗户翻了出去。我望着她走远,开始在房间来回踱步,提高音量自言自语。 眼前却挥之不去林瑶在跳出窗户前看向我的脸庞。好像那个林瑶,才是我想象中她应该有的样子 林瑶回来的时候,发丝上沾着叶片,可她却丝毫不在意,脸上满是喜悦和留恋。 她的手里紧紧捏着一只橙色的纸蝴蝶,目光与它胶着。我帮林瑶把发丝上的叶片摘下。 “那我先走了,祝你成功得奖。” 林瑶动了动唇,好像要说什么,最终却归为个仓促的微笑。 “……谢谢你做的衣服,我很喜欢,真的。” 我冲她笑笑,打开门时撞见了已经站在门口的经纪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后,我便快步离开了 “糟糕,忘了跟林瑶约下次的试装时间!” 刚折返回到门口,就听到了休息室内林瑶妈妈刺耳又尖锐的声音。 “你刚才在外人面前跟我对着干什么意思?提名了就翅膀硬了是不是?” 她妈妈怎么会对她这么凶? “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花了这么多钱捧你当明星,白眼狼一个。” “当初要不是我收养你,你哪有现在风光的生活?” “瑶瑶,从小到大你都是最听话的,妈妈就你一个人了……” 从暴怒,到恨铁不成钢,到近乎亲情绑架的哀求,林瑶自始至终没有一声回话。 这个突然窥见的秘密让我在原地呆愣了许久。众人羡慕的完美人生背后,原来有着这样令人唏嘘的裂痕。 直到被簌簌晃动的树叶声惊醒,我抬起头,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摄制组已经下班了,只剩下不远处还有稀稀拉拉几个工作人员。 先回家吧.... 现在我唯一能为林瑶做的,只有把礼服做好。 月光下,一个保安从林瑶休息室的方向走了出来。 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 他的口袋边,有个橙色的东西露出一角,似乎和林瑶手里的纸蝴蝶是差不多的颜色。 注意到我在看他,那人压低帽檐立刻转身快步跑开了。 “砰”的一声,前方堆放的布景被他撞倒,轰然倒塌! 眼看地上一片狼藉,我赶忙跑了过去。 你没受伤吧? 我扒开东倒西歪的支架和道具,却发现刚才的那个保安竟然不见了。 环顾四周都没能找到那个人的踪迹。要不是眼前坍塌的布景,我都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糟了!布景!” 几个工作人员急忙跑过来,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抱歉…” “没事没事,又不是你弄的。” “对啊,要怪也是怪那个弄坏东西还逃跑的人。也太没有公德心了!” “先不说这个了,这个鲜花布景是明天林瑶拍摄要用的。我们分下工,赶紧收拾。” 林瑶吗...... 总想再为她做点什么。 我抓了抓怀中的纸袋,申请留下来帮助大家一起完成。 夜色越来越浓,大家手里的工作也快接近尾声 一位同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紧接着,哈欠声连成一片。 听说大家为了这次拍摄忙了好几个通宵,应该都累坏了吧。 “只剩下背景板要补色了,我来就好。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你们明天不是还要赶来拍摄吗,抓紧时间回去睡一会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啊,下次请你吃饭啊!” 远处顶灯的光线有些暗,将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偌大的场地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抬头看着高大的背景板,只剩右上角最后块区域需要补色了。我踮起脚尖,伸直手臂可手里的补色刷怎么都够不到那里。 “还差一点,最好找把椅子....” “要我帮忙吗?” 冲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柔的狭长眼眸。 “.….陆总?你怎么会在这?” “刚从隔壁的摄影棚出来,发现这边还亮了灯,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就遇到了你。” “隔壁?B组的那个拍摄吗?陆总也太事必躬亲了...” 陆沉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刷子上,随即脱下西装,把自己的袖口也挽上一截。 他微微一笑,朝我摊开手掌,用眼神示意我把刷子交给他。我刚想谢绝他的好意一 “让我来吧。” “不过,等会可以指导我一下吗?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担心会出错。” 他笑意吟吟地看着我,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又帮了我,又不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一样。 “嗯,我帮你拿外套。” “麻烦你了。” 我点点头,抱起他的西服,指向背景板的角落。 “那边需要刷一下。” 陆沉应了一声,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抬起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白色的刷子在刮花的画面上拂过,覆盖上新的色彩。 一点点地,掉色的区域开始重新变得平整。 “这样可以吗?” 陆沉回过头,笑容中有种难得的拘谨。 “嗯,特别好。” 他说自己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是不一会就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 清亮的月光从窗外钻进来,照亮陆沉认真的脸庞,将他长长的影子映在墙上。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电梯里的那只影子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 陆沉不知何时已经完成补色。他看着手腕处沾着的几抹蓝色油彩,无奈地摇摇头。 “是不是看到我衣服上沾着颜料,打算故意不告诉我?” 那个在台上沉稳得体、看起来有距离感的男人,此刻脸上却流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这个好像洗不掉的......” “没关系,它会成为很特别的回忆。” “因为第一次做补色吗?” “因为你好像没有怪我。” “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 …..诶? 一时间我没能理解陆沉的意思,直到对上他带着歉意的眼睛,才明白过来。 他指的应该是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吧。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 “毕竟那天就有接任仪式,我总归会知道啊。瞒着我又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像原来那样称呼我。” 陆沉在我身旁坐下,微笑地看着我,一直看到我的脸颊微微发烫。 “嗯。今天谢谢你,陆沉。” 晚风吹拂而来,带着些许凉意。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不是你的工作内容吧?”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不该把林瑶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我只是在想,我们看到的每个人,有可能展现出来的都不是真实的自己?” 陆沉看着前方,眼神也像此刻的月光一样,轻柔却冰冷。 他缓缓开口:““表演之于生活如同影子之于人一样,是我们无法回避的一部分。” “每个人都在表演吗?” “每个人都在。” “为什么?” “因为害怕被误解、被看轻、被遗忘。” “那如果是被迫的呢?我是说被迫按照别人的意愿生活。” “那个人有抗争吗?” “我想应该有吧,只是没有那么幸运可以成功。” “所以你在担心他?” “嗯。” “人想从不幸中摆脱出来,需要自己的认知。这一点他已经做到了。” “毕竟有太多人根本没发现或者早已习惯自己处于不幸中。” “那才是真的不幸。” 空旷的房间让陆沉的话带着微微回响,听起来竟有一丝预言的意味。 窗外的风鼓动着,树叶颤抖的声音渐渐变大,似乎有一场阴雨正在酝酿。 不远处的小巷中,散发着惨白光线的路灯骤然熄灭。 一个慌乱的身影压低帽檐跌入巷口,惊动了树上栖息的群鸟。但他未作停留,快步疾走隐没在黑暗之中。 踩着一地斑驳的月光,身后追击而来的男人从落叶中捡起掉落的橙色纸蝴蝶。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蓝色火焰照亮他锐利的眼眸。 ------------ 第四章 海水与火焰 率哥:“这天热死我了。东街新开了家咖啡店开业大酬宾,来来来,大家分一下。” 刚结束外勤的率哥,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只擦了擦额头的汗,就提着满满一兜的饮品分发给大家。 我开口:“谢谢率哥!” 率哥摆摆手,把包装袋折好扔进垃圾箱,目光突然停在了门把手上。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咱这门把手啥时候好的?” 李满满疑惑:“不知道,我今天早上来就好了。” “郑琳姐,你去催行政了?” “是她修好的。早上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那捣鼓。” 郑琳姐从复印机里抽出文件,用下巴点了点我。 “原来是这位女侠,失敬失敬。” 我连忙摆手:“毕竟是我弄坏的嘛,而且也没费什么时间啦。” 率哥凑到我跟前,好奇地捻起我正在修改的礼服的衣袖。 “你又改了这么多?不过你别说,加上这些蝴蝶还真灵动……居然还是铜线编的?” “嗯,刚开始我用的网纱,但总觉得垂垂的没有什么生命力,缺少振翅的感觉。” “现在这样不仅有动态感,在灯光下还有一种浪漫又残酷的feel。” “不错不错!按照这个进度,下周一定能改完!” “可是Deadline提前了,明早试装。所以我必须得今天做完……”我叹气道。 “不会吧?!难道又是那个经纪人——” 率哥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后,凑到我耳边。 “我后来打听了一下,据说那个经纪人脾气一直很大。” “不仅对工作人员,对自己女儿也是动不动就开骂。” 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天刺耳又难听的训斥,那些话一直像根针一样扎在我的记忆里。 “哎,林瑶都那么优秀了,她妈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每次晋升失败,我妈都是让我不要自责,身体第一。大不了回家她养我。” “我也不知道。大概很多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感情,其实都是有条件的吧。”我想了想,说着。 率哥盯着桌子出神了好一会儿,像是突然陷入回忆中,神情变得有些难过。 “我帮你一起编吧,也算是感谢她那天帮我们解围了。” “嗯。” 时间悄无声息溜走,直到夜幕降临,我们才大功告成。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窗外墨蓝色的天际挂上零星点点。 “搞定!” 我感激地冲率哥点点头,收好裙子,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信息:云杉小姐,别忘了今晚八点签约,不见不散。 “怎么了?” “我和中介约好今天八点再去确认下房子,如果合适就签约。” 而此时,屏幕上显示着:19:29。 “我得走了!今天谢谢你,率哥!下次请你吃饭!” 抓起包和工卡,我飞速跑下楼。 本以为现在过去时间应该正好,可叫车软件上竟显示前面还有八十多个人在排队!没办法,我只能向最近的公交车站台跑去。 “怎么还不来……” 我在公车站台来回踱步 可车却迟迟不肯出现。 就在我焦虑万分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面前,车窗缓缓降下。 “...陆沉?” “在等车?是要去哪里吗?” “嗯,我打算去看房。之前租的地方太远了,不是很方便。” “地址?” “光启世纪城。” 陆沉略一颔首,看了眼手表后下车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 “上车吧,我送你。” 我望向公交车来的方向,车子却依然没有要来的迹象。如果不上车,可能真的要迟到了......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八点整,我们准时到达了小区门口,中介已经等在门口。 “我到了,今天谢谢你,找时间请你吃饭!” “好。” 我匆匆下了车,两位中介看到我后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中介甲:“小姐眼光真好,这套房子非常抢手,刚挂出来就有十几个人预约看房。” 中介乙:“看云小姐也是个特别诚心的人,所以我们特意为您把房子留到了现在。” 中介甲:“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今晚就把合同签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抱歉,我还是要再确认一下。先去看房子吧。” 两位中介热情地在我耳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着,我就这么被推着往前走。 “砰” 身后响起了关车门的声音,我回过头。 发现陆沉没离开,反而从车上下来了。 “诶?” “我陪你一起。” 中介滔滔不绝地为我们讲起这套房子的优点…… 中介甲:“就是这样。如果今天签了合同我们还能向房东争取一些优惠……” “好的,那我就——” “抱歉,我们还想考虑一下,可以麻烦你再多推荐几套房子吗?辛苦了。” 我诧异地看向陆沉,他却对我轻轻地摇了下头,于是我也冷静了下来,拒绝了立即签约的要求。 回到停车场时,夜色已浓。 江边错落有致的路灯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又一个的黄色光晕,空气里能嗅到清新的草木的气息 “刚才那个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你并不愿意住在一间充满装修噪音的房子里。” “可是刚才我并没有听到有人在装修……” 我才刚说完,便意识到什么。” “对哦,现在是晚上,装修工人们应该也下班了……但你是怎么发现的?” “进门时,我发现隔壁的门框边有涂料的痕迹,似乎是最近才沾上去的。” “而且,这个小区建于十年前,电梯里却有临时用的保护性板材。” “很有可能,最近忙于装修的不止隔壁那一家。” “你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 “另外,进入小区后我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附近的人员构成比较复杂。” “你一个人住在这边,可能不太安全。” 陆沉将房子的利弊娓娓道来,绮丽的灯火倒映在他眼底,与笑意一起摇曳。他的眼神诚恳而温暖,让我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陆沉,你怎么这么有经验,难道以前租过房吗?” 可以他的家庭环境,应该不需要自己租房吧。 在我的疑惑中,陆沉点了点头。 “大学的时候,为公司租过几次房子。” “是你在Lordton读书期间创立的那家公司?” “你知道?” “之前听说过,真的是一段很传奇的经历!” “看来我得亲自破除一下谣言了。其实那段经历并没有很顺利。” “第一次租办公室的时候,我也遇到过很多从没想到过的困难。” “比如,不靠谱的中介,导致相关手续很长时间都没有办下来。” “以至于员工到位了,办公室却没有准备好。” “再比如,物业管理很差,出现过好几次财物被盗的事情。” “以及因为没有考虑到扩租的问题,只能大张旗鼓地让整个公司一起搬迁。” “原来创业比想象中还要难得多,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时,手机突然猛地振动了好几下。 是中介又推了好几个房子给我。 “这也太多了吧.…..”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转发给我,我帮你一起挑。” “虽然我也不是很擅长,但多个人一起参考总不会错。” “谢谢你陆沉。” 晚风吹拂过来,温柔地撩起陆沉额前的碎发。 “光顾着聊天,都忘了现在已经九点多了,饿吗?想吃什么?” “之前还说要请你吃饭呢,不如就现在吧!” “你有什么想吃的?” “挑你想吃的就好,我都可以。” “不能都可以,今天这道难题必须得由你解答。” “那好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是稍微清凉一些的。” “唔,清凉一些的..…...” 我环顾四周,目光从茶餐厅、大排档、快餐店的招牌上一一掠过,停在了不远处某个古老的招牌上。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阿姨,我要两份红豆刨冰,两份水果羹。谢谢。” 小小的店面前围着许多顾客,店主阿姨搅动着锅里煮得酥烂的红豆,空气里都是甜甜糯糯的味道。 因为只有阿姨一个人在制作,红豆冰沙供不应求,排队的人又很多,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我。 就在我满心欢喜接过刨冰时,身后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阵雨来得又急又猛,砸在屋檐上的雨滴如银丝铁线兜头直下,将我困在狭窄的屋檐内。 我只好把两杯刨冰夹在手腕和胸口之间,腾出一只手想给陆沉发信息。 然而我还没掏出手机,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我的身前。他收起雨伞。 “我正要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来了?” 陆沉不语,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从我怀里接过刨冰,安静地站在我身旁。 “雨应该很快就会停,一起等吧。” “嗯。” 雨帘隔出一片小小的天地,倒映着霓虹灯招牌的水洼被夏夜晚风吹起涟漪。连带着我们的心情都变得柔软和平静。 原定为林瑶试装的计划临时被她工作室推迟了继续忙碌了几天后,转眼就到了周末。 根据陆沉的建议,我选择了一套面积不大,但各方面都还不错的房子,顺利搬了进去。 布置完新家,刚好是日落时分。窗外,斜阳懒懒地依偎在高耸入云的楼旁,整座光启市都被染上了漂亮的粉紫色,变成了晚霞的一部分。 我窝在沙发里,将美景尽收眼底,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叮咚”一一门铃响了。 “你好,请签收一下鲜花。” 突然安安发来了信息:“收到花了吗?” “收到啦,特别好看~” “不客气,既然这样的话,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我怎么有股不祥的预感......” “哎呀,我之前不是说过下周要采访我偶像的车队嘛。” “明天是车队的测试日,又恰好是周日,想让你陪我去堪景。” “拜托拜托,我的宝贝最好了!” “好吧。” “那我等会儿给你发具体定位,明天十点训练基地不见不散!” KRAKEN 由于基地位于市郊,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在日落大街998号左转,一直走到头……” “就能看到Glitter Bullet车队的名字...…啊,就是这儿。” 真实的赛车基地比我在电视里看到的还要壮观。 长而曲折的赛道仿佛巨蟒的身体一眼望不到尽头,包围着呈方块状交错的绿色草坪。 印着队伍名称的暗红色顶棚像被打开的伞一样立在场地中央,顶棚下是紧闭的玻璃门,有人影在墙上来回走动。 “好壮观。” 像误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赛场上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新奇。 一辆辆训练车咆哮着从面前经过,浑浊的热浪震耳欲聋的轰鸣刺激得人的心率都跟着飙升。 我走到观众席,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场下正在进行的应该是训练赛,车辆发出的声浪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冲在第一的一直是辆红色赛车,开得又稳又迅猛,几圈下来,稳居第一。 我盯着车身上的骷髅头图案,觉得十分眼熟。拿出手机,把镜头拉近,我终于确定了自己没看错。 上面的图案跟萧逸的吊坠一模一样! 难道那是他的车?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我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按下了快门。 忽然,声浪中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响。 一辆一直咬在红色赛车之后的黄色赛车突然开始加速,仿佛一头刚从沉睡中醒来的狮子,散发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它以惊人的速度“唰”地拐出一个弧度,驶过弯道,冲至红色赛车之前! 如同一团耀眼的金光令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失了色。 眨眼间它就与身后的所有车都拉开了距离。 被超过了! 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圈,我不由得握紧栏杆,默默为红色赛车加油。 然而,最终还是那辆黄色赛车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还是输了……” 我叹了口气,更加好奇那辆黄色赛车里到底是何方神圣。 萧逸那么厉害,到底是谁赢过了他?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黄色的车中走出,他摘下头盔,抬起手随意地整理着头发。 ……怎么会是萧逸!难道那辆红车不是他开的?!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安 安 :“我要跟你说件非常严肃的事,你一定不要打我!” “这期的稿子临时出了问题,我得赶紧回趟杂志社。” “我已经.…...到了。” “对不起嘛,害你白跑一趟。” “算啦,本来我今天也没什么事。而且我刚才看到他们的训练赛了。” “真的吗?你有没有拍到我偶像的照片!可以发给我吗?!” “那当然。我可是拍了好多照片一一” 然而想到刚才的乌龙,我一下子噤了声。不仅完全没拍她偶像,拍的还都是其他人。 “……那个,我再多拍点统一发给你。” “还是你对我最好!不说了主编来抓我了,拜拜~” 挂了电话,我对着相册里一溜的红色赛车照陷入了愁思。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下一场训练赛。 要是没了的话,怎么跟安安交差啊 “这是谁家的小迷妹,怎么蹲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猛地站起身,和一双半眯着的眼眸撞个正着。 萧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旁。明晃晃的阳光下,他挑着眉,双手插兜,懒懒地倚靠在栏杆上。 或许是因为低头太长时间,刚才又起身太猛,我有些晕,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伴随着一声轻笑,胳膊就被他抓住了。 “谢谢。” “你偷偷拍我呢?怎么,上次还没拍够?” 他俯下身,视线落在我手机打开的相机界面上嘴角的笑容不减。 “才不是呢,我是帮我朋友来拍一些照片的,她采访要用到。” “哦?都拍了些什么?” “额,那个……” “就是随手抓拍了几张,比如你的车的还有……那辆红色的车...我都拍了” “是吗,那你觉得我车开得怎么样?” “很厉害啊,居然后来居上拿到了第一。” “最后那一圈更是开得又快又稳,超车的一瞬间也是耀眼夺目——” “那为什么你只拍了第二名的照片?” 我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他已经瞥到我的相机界面了。 萧逸随意地抱着双臂,一脸看好戏似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只能尴尬地偏过头,小声嘟囔:“因为它开始的时候一直是第一呀,我就以为......” “而且,那个车上的图案和你的项链一样,所以我......” 萧逸一怔,突然就笑了起来。 “那是上一赛季的涂装。” “没想到,你对我观察得这么仔细啊。“ 上扬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笑,我脸一热,立刻开口否认。 “我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对花纹图案关注而已!” “谁叫你一开始开那么慢!” 带着一脸好笑的表情,萧逸眯起眼,倾身凑到我面前。 “你知不知道不能跟赛车手说‘慢’这个字?” 我下意识摇摇头,在萧逸又靠近几分后立马点点头。 “你可真容易被吓唬。” 他退后几分,随意地将双手插进口袋,脸上笑容更盛。 “走吧。” “诶?去哪?” “你不是要拍照吗,我给你带路。” 跟着萧逸走下观众席,我们来到了车队的休息区。 高大的玻璃柜靠墙而立,一字排开,里面按照年份依次摆放着车队获得的奖杯和照片。 射灯垂下,将那些荣耀的岁月都照得锃亮,漫步其中,让人有种踏入那段历史的错觉。 我注意到其中一张熟悉的照片:萧逸站在领奖台上,头盔夹在臂间。 “是之前安安给我看过的那张一一” 忍不住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些。 “真人就在旁边,你怎么看照片看这么起劲?”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打开了玻璃柜门,把照片递给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是我第一次拿到R1的冠军。” 相片里的萧逸还有些青涩,他高扬着脸庞专注地看着前方,好像在眺望即将到来的属于自己的时代。 “萧逸,你为什么要成为赛车手?” 萧逸的目光在玻璃柜里转了一圈,落回我身上。 “你为什么要当设计师,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我?因为热爱?” “生活的每一处都要我忍耐和思考,只有赛车叫我向前。” 说这话时,他的眼中有和照片里的少年一样的锋芒。 我忍不住将这一刻的他拍了下来。 “走吧,出去看看。” 走出休息室,我们来到观众席第一排,场上刚好又有一场比赛正在进行。 刚才在远处看时并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现在站在这里,我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风驰电掣。 风被搅动着扑向我们,将我们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发丝在眼前飞舞,我突然有种烦恼即将被吹散的错觉。 眼前的景象早已模糊一片,我索性闭上眼,用感官去拥抱世界。那一瞬间,我听到心在用力地跳动,血液在汩汩流淌。 我忍不住张开双手,觉得自己变成了从笼中逃离的鸟,又或是甩脱束缚在雪地里奔跑的麋鹿那种不回头只是向前的痛快,真好。 “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刚才说的那种感觉了。” 萧逸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深邃,眼底倒映着辽阔的蓝天。 “只有这种仿佛摆脱了躯壳的自由,才适合我。” “自由......” 是啊,我也是因为想要追逐自由才从国外跑了回来,选择了现在的生活。 我又突然想到了那天林瑶在看赛车时脱口而出的自由,和那副向往的神情。 心中有什么地方被隐隐触动,看着反射着光线的车队LOGO,我忽然灵光一闪。 “萧逸,我以后可以做一套以赛车为主题的系列时装!” “它代表着危险与极限,代表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浪漫和自由。” “同时,也代表了一往无前,直到终点的坚持!”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休息室再——” 意识到自己正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我忙闭上嘴,冲萧逸不好意思地笑笑。 “抱歉,我想再去休息室拍几张照,取取材,可以吗?” 萧逸笑着点了点头。 “没问题。” 拍好了照片,时间已接近下午。我原本打算回家,萧逸说自己正好也有事要离开,可以捎我一程,让我等他一下。 才走到门口,我忽然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戴着帽子,身影有些熟悉。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当我眯起眼想看得更清楚些时,脚边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喵!” 我后退了一步,一只小白猫正抬头用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我,见我低下头,它立马围着我的腿打转。 “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刚才吓死我了。” 我蹲下身,摘了根狗尾草逗它。小猫兴奋地直立起来,挥舞着两个小前爪。我惊讶地发现它的爪子上有几道深深的伤痕,还在淌着血。 下一秒,它突然厉叫一声,抱住我的指头咬了一口,飞速逃窜回草丛。 “啊!” 指尖溢出细小的血珠,我忙从包里拿出纸巾捂住伤口。 “幸好之前打过疫苗……” 我的心不安地跳了两下,不明白小猫为何突然性情大变。这时,猫咪逃窜而入的草丛中突然传出粗重的喘息!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脚。 我抬起头,居然是刚才瞥见的那个男人!他看上去很是憔悴,乱发遮挡着脸。 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一-之前在摄影棚,从林瑶休息室方向走出来,并且撞倒了布景的那个保安! 可他怎么在这里?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我转身就想跑,男人却迅速伸出手,朝我扑来! “救——” 呼救还没喊出口,他就一把扼住了我的咽喉。我只能不停地挣扎,却始终无济于事,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男人贪婪地凑在我的脖颈处,好像那是什么鲜美的食物。 “终于能…...活下去……” 电光石火间,我想到了安安告诉我的那个传闻,“吸血鬼袭击”事件! 我的心中顿时寒意一片,呼吸变得愈加艰难,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有……不行,我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抵抗! 然而令人恐惧的疼痛没有降临。一声痛苦的哀嚎后,那人松开了我,喉间的窒息感也消失殆尽。 我跌入了温暖的臂弯。 睁开眼,视野被一种从未见过的清澈的蓝色光芒占据。 萧逸揽着我,眼神牢牢盯着那个仓皇逃走的背影,一簇蓝色的火焰在他掌心跳动。 “没事吧?”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以为从刚才开始都是自己做的一场白日梦。 可无论是脖间残留的疼痛还是眼前诡异的景象都在真真切切地告诉我,这不是梦。 “蓝色的......火焰?” 萧逸的目光猛地闪动了一下,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我。下个瞬间,那抹蓝色火焰消失在了他的掌心。 “你受伤没?” “我没事.……谢谢你。” 我抬手抚过自己的脖子,心里还有些后怕。 “刚才那个人,难道是最近传闻的——” “‘吸血鬼袭击’事件,应该是他。” 敛起散漫的神情,萧逸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之前他每次行动都在深夜,没想到今天竟然会选在白天。” “你怎么这么清楚?” “之前撞见过,被他逃走了。不过这次,他跑不了了。” “…难道你要抓他?!” “刚才交手的时候,我在他身上留了跟踪器。” 萧逸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缓缓移动的亮点。 追踪器?抓人?萧逸为什么要做这些?他不是赛车手吗? 我的思维已经乱成一团麻。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从这团麻线里摸索到了起始的那一根。 是了,那个初遇的夜晚。 当时在天台上时,他就是一副神秘、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想来,他看起来不像在寻找失物,反而像在追踪什么。 我不禁看向他,发现萧逸也正垂眸看着我。 “萧逸,你一一” “嗯?” 天台、抓人、追踪器、还有那团蓝火,你的身后到底有多少秘密? 我很想现在就问清楚,但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因为我清晰地从他眼里看到了抗拒——他知道我想问什么,却并不想回答。既然他选择闭口不谈,我再怎么打听都无济于事。 “听着,接下来我有事情要做。你一个人回去可能不安全,我先带你回训练基地。” “你是要去追他吗?” “嗯。”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怎么,担心我?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 “不过,我之前见过那个人,我知道他的大概身份,说不定能帮上忙。” 我一五一十地把之前在摄影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萧逸。 “而且,我总觉得他不是随机攻击,而是在针对我。” “我觉得说不定我就是关键线索。”我企图忽悠成功地说着。 “既然觉得是有目的地袭击你,还要送上门?不怕危险?” “有一点。不过坐以待毙不是我性格,我更想弄清楚这一切。毕竟这和我有关。” “既然如此,就不准反悔了。” “嗯!” “出了事我可不会管你的。” “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关键时刻你让我跑我就立刻跑。” “而且谁说一定是你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我连忙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样子,却被萧逸抓过,缓缓反扣住。 他的眼里浮现出笑意,好像在说他相信我。 “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上车。” 他利落地把头盔戴到我脑袋上,啪地盖下了挡风罩。 机车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向前,萧逸压低身体,黑色的发尾在风中恣意飞舞。 逐渐适应了他的速度,我不再感到害怕,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腰。 风呼啸而来,包围着我们,一如这迷雾般的桩桩事件。 没有人知道,前方的道路究竟会将我们引向何方。 刺眼的日光穿透宽大的落地窗,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敲门声响起,周严拿着一叠资料,面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陆总,已经重新掌握HCP18407的位置了。” 陆沉修长的手指在资料上轻轻扣了两下,一旁紧闭的玻璃窗突然爬上了几条裂缝。 “都准备好,要开始了。” “是!” 机车一个拐弯减速,我们到达了追踪器显示的目的地。拔下钥匙,萧逸的目光移到了眼前这栋破旧的建筑上。 歪斜脱落的招牌,墙面上不辨颜色的海报,堆积在大门两侧的垃圾和杂物……一切都散发着破败而荒凉的气息。 这里以前好像是一家密室逃脱的店。 手机显示,那个光点进入了里面。 我正要推门,手臂却被萧逸拉住了。 “知道你胆子大,但不准离开我身边,明白吗?” 四周寂静得可怕,每一步踩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铁皮质地的大门虚掩着,萧逸轻轻一推,就开了。 浓重的灰尘扑鼻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痒。房间里一片漆黑,我赶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借着手机的光线,我们看到了正前方空荡荡的前台,和角落里的一套茶几沙发。装饰品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 “这里应该就是密室逃脱的大厅吧。” “那边还有几扇小门,是通往各个密室的入口吗?” “嗯,眼神不错。” 每扇门都紧闭着,透不出一丝光。我们绕开地上的杂物,转动手机照向四周,试图找到有人近期来过的痕迹。 走到其中一扇门前时,墙角大片干涸的血迹突然闯入眼帘! 我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用力抓住了萧逸的手臂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萧逸轻轻嘶了一声,却并没有推开我。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手这么凉,怕了?”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毕竟,在决定跟来的那一刻,我就应当做好直面危险的准备。 “不怕。” 萧逸笑着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逐一展开,露出掌心的糖果。 “奖励,我们走了。” “嗯!” 我们进入了那扇门后的密室。 这是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除了我们刚刚通过的入口外无门无窗。 四面墙壁都被刷上了黑漆,屋内整齐排列着一台台游戏机,厚厚的蜘蛛网从房梁垂落。 它们的屏幕都暗着,可侧耳细听,机箱内正传出若有若无的风扇运转的声音。 “游戏机倒还通着电?有点意思。” 萧逸重新拿出手机确认跟踪器的位置,发现它已经进到了建筑物更深的地方。但这里,却找不到入口。 他挑了挑眉,沿着墙边缓缓踱步,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墙面。 我连忙跟过去,用手电筒照亮眼前的墙面。 他顺着灯光细细摸索,突然脚步一滞,手指停在了墙上一处。 我定睛望去,那里似乎真的有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曲起手指轻敲了两下,里面果然传出了不寻常的响声。 “是个暗门。” 萧逸回身打量着屋内,目光在一台台机器上飞速掠过。 这屋里只有游戏机还在正常运转,它们大概就是打开暗门的机关。 “那……会是哪台呢?” 略一思忖,萧逸拿过我的手机,走到游戏机前,照亮每一台机器的表面。 不过多时,他的脚步停在一台机器前。 我凑近一看,这台游戏机表面的灰尘的确有被蹭过的痕迹! 萧逸偏过头看向我,嘴角露出一丝笑。 “游戏玩得好吗?” “我会抓娃娃,还会打地鼠。” “今天教你个新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萧逸已经坐在了游戏机前的凳子上,气定神闲地抓着摇杆。 他迅速按下了表盘中央代表着启动的红色按钮。屏幕随即亮了起来,散发出幽蓝的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 游戏机屏幕里,一艘帆船正漂浮在汪洋中。 “小路痴,看仔细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开始闪动,萧逸操控的帆船一路破浪前行。 然而顺利的路程才走了一段,航线竟然开始发生变化了。随着帆船速度的加快,路线愈加复杂,障碍也变得越来越密集和难以攻克。 萧逸眉头紧锁,我也不禁紧张起来。眼看快到终点,目前的得分却还差一些,我们会赢吗? “打个赌,我赢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屏幕里的海洋突然掀起巨浪,帆船被抛上天空,等待着最后一跃! 萧逸抓住了帆船跃至最高点的时机,猛地按下操作杆—— “滴滴滴”机器发出连续声响,红色的WIN跃上屏幕! “成功了?!” 几声轻微的喀嗒声淹没在我们的欢呼声里,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 游戏机后的墙壁突然开始后退! 真的有机关! 随着墙体的移开,漆黑的入口出现在我们面前。萧逸从座位上站起来,示意我跟上。 这是一条长而不规则的阶梯,蜿蜒而下,看不到尽头。 萧逸拉着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就在我以为一切顺利之时,脚下却突然触碰到了一块凸起。 像是触发了一道开关,阶梯陡然向下倾斜。 来不及呼救,我害怕地闭起眼睛,却感觉到自己被紧紧箍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我们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咚一一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我和萧逸摔落在地。 “好痛……萧逸,你没事吧?” 没有声音回答我,周围一片寂静。 打开手电筒,我看到萧逸安静地躺在我身下。他双眼紧闭,两手还环在我的腰间。 “……萧逸?萧逸?” 他仍然没有反应,纹丝不动。 我不由得慌了,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萧逸,你怎么了?” 我用手指试探他的鼻息,又凑近胸口认真听他的心跳。 挺正常的啊……难道是撞到脑袋了? “萧逸,你不要吓我,我还没答应你的赌约呢。我给你三个数,赶紧给我醒过来。” “我赢了,答不答应由不得你。” …… 在我的怔愣中,他忽地坐起身,曲起一条腿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上面,笑得顽劣。 “……..你吓死我了。” 差点以为他出事了,可他居然是在捉弄我。 “生气了?” 萧逸忽然凑近我,我有些生气地推了他一把。谁知他立马倒吸一口气,露出受伤的表情。 “抱着你掉下来,就这么对我?” “你感谢人的方式挺特别啊。” “……对不起啊,那你有没有伤到?” 我有些心虚,想帮他检查一下脑袋,却被他笑着歪头躲开了。 “行了,骗你的。我怎么可能有事。” 他拍拍我的脑袋,从地上站起,又伸手拉了我一把。 “我们是不是掉到另一个密室里面了?现在怎么办,要重新上去吗?” “不用,你倒是挺会挑“路”的。看跟踪器,那人就在附近。” “打起精神,游戏就要开始了。” 他拍拍我的脑袋,从地上站起,又伸手拉了我一把。 我点点头,举起手电跟在萧逸身后,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逼仄狭长的通道。雪白墙壁高高耸立,像要朝我们压过来一样,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走廊两侧,整齐地排列着许多扇紧闭的金属大门。 “这么多房间,那人究竟在哪?” 我们缓慢向前,目光细细掠过每个容易被忽略的角落。 萧逸似乎注意到什么,他停在一扇门前,压低身子,手在门锁四周的缝隙里摸索,忽然一顿。 “怎么了?” 一片小小的橙色纸屑沾在他的指尖。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片纸屑,总觉得颜色和纸质似曾相识,便从他手里接过。 瞬间,突如其来的悲凉充斥我的胸膛。在这份悲凉中还藏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温暖,被供奉在灵魂深处。 渐渐的,悲凉变成了无助和仇恨,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黑色深渊,想要竭力抓住唯一的光线,可那道光却越来越微弱,直至不见。 身体里似乎有部分东西随着这道光的消失一点点死去了…… 破旧的店铺迎来了另一波访客。 黑色轿车驶入浓郁的树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车厢走出,立在虚掩的铁门外。 陆沉打量着门前的地面,转头递了周严一个眼神,大步走进门内。 指尖的橙色纸片被萧逸轻轻抽走。我回过神,眼泪已经滑落到嘴角。萧逸带着薄茧的手指在我脸上划过,将它轻轻擦掉。 “你怎么了?” 我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掌心,觉得胸口好闷。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不属于我的情感。 一次、两次、三次……它频频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不得不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 “什么?” “也许你不相信,我刚才摸到这个纸片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很强烈的感觉?” “我非常明确地感觉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和仇恨。” “好像我的身体里面住着另一个灵魂。” 萧逸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你是第一次这样吗?” “不是,最近有过两三次。” “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脱离我的控制。” 萧逸眨了下眼,神情慢慢变得有些认真。 “那应该是你的“天赋”。” “……‘天、赋’?” “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精神力方面的一一” “超感。” “超感.…….又是什么?” “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者感知附着在物品上的情感。这些都算作超感。” “附着在物品上的情感……我能感知到?还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确定不是在说什么魔幻电影里的情节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逸,忍不住笑了一下,以为他又在跟我开玩笑。可他却始终严肃地看着我,让我的心不由得开始发慌。 既然他说我能感知到……我伸出手,覆向萧逸的项链。 一股愤怒的感觉在我心里爆开,继而是冰冷的无归属感,仿佛一个无辜者在被全世界指责。 “这条项链……我感觉到很愤怒,你是不是之前被冤枉过?” 萧逸垂下眼眸,从我手中抽走项链。 “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相信自己的天赋了吗?” 我迅速整理着萧逸话里巨大的信息量,更大的疑问呼之欲出。 “可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我的前23年都过得很普通——” “那你可以重新认识一下自己了。” “其实当你提到蓝色火焰时,我就在怀疑。普通人是看不到我的火焰的。” “……所以我下午看见的蓝色火焰是真的?那难道是你的天赋?” 话音未落,晦暗的空间内,那簇幽深的蓝色火焰再次出现在萧逸的掌心。 光芒持续映照着他的脸庞,那是他给我的肯定的回答。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些听起来甚至有些荒谬的词语扯上关系。我反复在心中问自己,真的会是这样吗? 可是,萧逸掌心的火焰,我脑中突如其来的感情,疑似吸血的古怪男人……. 这一桩桩吊诡的事情都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我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 凝视着火光后萧逸的眼眸,我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世界身后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管。 而且隐隐有种预感,这些无形的血管早已贯穿了我的过去和未来,可我却从未察觉。 回过神后,我望向萧逸,发现自己还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 “萧逸,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天赋的?” “小时候。有次跟人打架,无意中发现的。” “……所以你用天赋赢了他?” “对也不对。其实还没打,那群人因为被空气烫到,都吓跑了。” “有了天赋之后,你是不是感觉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萧逸睥了我一眼,扬起手,像把玩着什么柔软物质一样屈伸手指,让火焰变幻着形状。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个世界还是一样。” “不过能做的事情越多,要处理的麻烦也就越多。” “唔……也对,比如你就一直在保护我。” “这么自觉就把自己划为麻烦了?” “不过有了天赋的我,以后也可以保护你了。” 萧逸笑着收回火焰,拍拍我的头。 “你的天赋自然有它厉害的地方,不过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逞强。” “我记住啦。” “行了,别多想。” “你只要明白,你可以使用天赋,但你也要过正常的生活。你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 “而且,你的天赋目前还不稳定。总之,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记住了?” “嗯,我记住了。” “好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嗯。” 我点点头,托起指尖的那截橙色纸屑。 “如果我的感受没有错误,留下这张纸的人,应该就是之前袭击我的人。” 萧逸投来赞同的眼神。 “看来你能找到他。” “我试试。” 我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一扇扇门。 这些门扉并没有带给我什么特殊的感受。就在我以为自己所谓的天赋已经失效时,疼痛猝不及防涌入脑中! 哀怨、恐惧、绝望……似乎人世间所有黑暗的情绪都在向我袭来。 指尖甚至还没碰到眼前的大门,就能感受到它渗透出的强烈情感。 “是这个?” “嗯。” 萧逸示意我退后,正想把门踹开,这时,门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 我一把拽住萧逸的袖子,他了然地点点头。 只见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件精致小巧的工具,摆弄起门锁。 时间分秒流逝,里面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安静的空气中,响起“咔哒”一声。 门开了。 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食物酸腐的味道,麻绳、胶囊、橙色纸片散落脚边。 “这是......” 地上的每张纸片都残留着被折叠过的痕迹,其中几张被叠成了蝴蝶的形状。 纸蝴蝶、保安、赛车,我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另一个少女的身影。 “刚才的声音是那边发出来的。” 我往房间的角落望去,那里有一排高高的柜子,堪堪挡住背后的人。光线从柜子后面照射过来,投下一片阴影。 我听见胶带嘶啦嘶啦缠绕的声音,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声。被控制的人似乎非常痛苦。 “我已经没有时间和你折腾下去了!” 萧逸回过头,和我交换了眼神。我们一起不动声色地向那边靠近。 透过书柜的间隙,我看到了那个袭击我的男人。他正在用麻绳把一个女人捆上椅子。 女人呜咽一声企图挣扎,被激怒的男人飞起一脚踹翻了椅子! 椅子倒地的瞬间,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居然是林瑶的经纪人?! 我心头一凛,拉住萧逸,压低了嗓音:“我认识那个被绑的人。她是明星林瑶的妈妈,也是她的经纪人。” 萧逸眸光沉下去几分,然后比了个“嘘”的动作。 “你当初把她关在阁楼,天天虐待她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 “快!把协议书签了……你听到没有!否则……否则我就让你永远消失!” 被捆住的经纪人努力点头,握住被硬塞在手里的笔,艰难地写着字。 一阵沉默之后,男人笑了起来。那笑声竟有些悲壮。 “这才对,终于解约了,她终于自由了。” ...... 他绑架经纪人是为了替林瑶解约,还她自由?可是我与林瑶并无多少交集,他为什么袭击我…… 还未想明白,男人的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把雪亮的小刀......不好! 书柜被一脚踹开,萧逸飞速掷去几颗碎石,咣当一一刀应声落地。 男人愤怒地起身回头,想要弄清楚谁在他背后却已被蓝火团团包围! 他痛苦地哀嚎了一声,跪倒在地,眼神却始终望着协议书飘落的方向,匍匐着伸手去够那张纸。 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手抖抖索索捡起协议书,小心地折好藏进胸口的内袋。 经纪人扭动着身体,发出呜呜的求救声,以前那张趾高气扬的脸现在布满了伤痕。 我上前撕下她嘴上的胶布。 “救、救救我!” “他是个疯子!” “你是警察吧?快抓走他!救我出去!” “那个疯子,昨天突然把我抓过来,要我签瑶瑶的解约协议!” “你们快把协议拿给我撕掉!” “你休想!我就算死也不会再让你控制她。” “你别做梦了!我是林瑶的妈妈,我说什么她都会听我的。” “你根本不配!” 听到经纪人的话,他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脸上满是心痛的神情。 “你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摇钱树吗?!当年在孤儿院我就应该阻止她跟你走!” “她当年那么开心地跟你走,以为自己从此就有了家人….….” “当年?你、你也是孤儿院的?你是那里的孩子!” “不止呢,我差一点就被你收养了!” 这些碎片在我脑海里拼凑起来,拼出了事情的轮廓。 林瑶是经纪人从孤儿院里收养的孩子,与男人从小相识。林瑶说的喜欢赛车的朋友应该就是他。 男人不知为何消失了很长时间。回来后,得知林瑶被经纪人压榨苛待,便绑了经纪人,逼迫她签解约协议。 经纪人激动地站起,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摇晃了两下身体,昏倒在地。 萧逸捡起掉落在地的小刀,将锋利的刃贴在男人的脖颈上。 “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这不关你的事。” “别废话!” “这几天的袭击事件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是啊。” 短暂的静默后,萧逸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环——是那天在天台上,我看过的那只双盘蛇图案的铭牌手环。 “这是你的吧?” 男人的眼里流露出震惊与渴望,伸手抢夺。 “我的手环!为什么在你这里!!是你害了我!!” “别动,把话说清楚。” “它有什么作用?” “用来抑制我们的狂暴化。” 萧逸把手环转了个角度,指向铭牌的背面。 “HCP18407,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名字。” “你刚刚说‘我们’,‘我们’是谁?” 男人似乎想咧开嘴笑,皮囊却像风干了一样紧贴骨骼,让他的行动无比艰难,只剩两个浑浊的眼珠还能自由转动。 笑着笑着,他耸动肩膀,开始低声呜咽。 “我不知道。” “我们被囚禁起来,被抹去了名字和存在,每人一个编号。” “开始,听觉、味觉、触觉……所有的感官都被一点点剥夺。” “最后成了一头需要靠吸血才能活下去的野兽。” 他出神地盯着地面,声音慢慢低哑下去。 “我亲眼看着我最好的伙伴成了一具空壳,而我实验失败了,像废品一样被丢弃。” “在被销毁前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就是为了见到瑶瑶!” “可是没有了每日的特定供给,没有了手环的抑制,我的情况越来越糟。” “一到晚上就会不由自主袭击别人….…” “晚上?但你在白天还袭击了她。” 萧逸抬手指向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就是、就是现在这个味道。” 男人抬起头看向我,脸上挂满了欲望。仿佛下一秒就要朝我扑来。 然而他却挣扎着扼住脖子,强迫自己后退了几步。 “她的血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力,会让我丧失理智,等我回过神时就已经对她动手了!” “我知道这是犯罪,可我必须要活下去!” 萧逸沉默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口。 “谁把你们关起来的?” “我不知道……我们只是最低贱的存在。不被允许知道任何秘密。” “我只知道那些关押我们的人,都是血族。” “在那个地方有没有见到一个四十多岁中等身高、眼镜上有和铭牌上一样图案的男人?” 男人毫不犹豫地摇头。 “那里都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孤儿,没见过超过三十岁的。” “咚.…咚”,玻璃窗上传来了几声异响。 我转头定神一看,居然是一只紫光鸟,尖锐的喙正敲打着窗户。 萧逸一怔,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松开男人的衣领,猛地转身扑向我。 “注意躲开!” 砰! 窗户应声破碎,碎片四溅! 一群紫光鸟从破碎的窗子涌入,密密麻麻,向我们进攻。 我被萧逸牢牢地护在身下,他释放出蓝火,化成一道屏障挡在我们前面。 翅膀拍打声、撞击声、尖厉的鸟鸣声充斥整个晦暗的房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脚步的震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橙色纸屑被震得漫天飞舞,像一只只断翅的蝴蝶,遮住了我们的视线。 好一会儿,声响才彻底停止,刚才那个男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逸,他…..” “先出去。” 我点点头,和萧逸带着晕倒的经纪人一起向出口跑去。 回到室外,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日光,眼前的废弃建筑陌生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不禁看向萧逸,他手里紧紧捏着一块手表,目光落在表盘中央双盘蛇的图案上。 我终于明白过来,无论是在天台上寻找手环,还是在博物馆外询问我这个图案的意义,一切应该都与这块手表有关。 他刚才似乎也在向男人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我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被前方的呼喊声吸引了目光。 一个胖胖的男人正挥舞着手臂,向我们跑来。 “萧哥,我接到你的信息就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萧逸已经收起了手表,看向我。 “他是温晚,让他送你回家。” “那你呢?不一起走吗?” “我还有点事,必须要弄清楚。” “你要回去找他吗?” “又忘了我说的话。” “知道的秘密越多,越会被——” 他勾勾嘴角,眸子悄无声息地转向别处。 “那好吧……你一定小心。” “这点事情难不倒我。” “这么担心?” “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只怕有其他的危险......” “那是因为,你还没意识到我有多危险。” 他突然凑近了些,摊开我的手掌,放上一把糖,潇洒地转身离开。 “都给你了。” 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攥紧了手心的柠檬糖。 把经纪人送上车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半青的天幕,突然想起在训练基地外,那团温柔包裹我的蓝色火焰。 就这样丢下萧逸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温晚说:“我们走吧!” 犹豫片刻,我关上了车门。 “麻烦你先把她送回去,我想在这里等萧逸。” “可是萧哥让我把你送回去….…” “我只是等一等他,不会去做危险的事。” 温晚离开后,我回到店铺门口,守在萧逸的机车旁。 废弃的楼房顶层,另一边,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黑衣人手持冰冷的枪械,萧逸的掌心不断迸现深蓝色的火焰,子弹在碰到火焰的那刻瞬间消融。 忽然,黑衣人被一道蓝火击中,向后飞出好几米远,手枪滑落在地。 萧逸趁势踢飞地上的手枪,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 黑衣人佝偻着身躯,面目狰狞,眼底有一丝猩红闪过。 “当初是你们抓了这家伙?” 萧逸看向一旁,刚才的男人正虚弱地靠在不远处的天台的围栏上,摇摇欲坠。 “是谁派你来的?” “我劝你少管闲事。” 萧逸眯起眼睛打量着黑衣人,若有所思。 “你们血族抓这些人有什么阴谋?” 注意到黑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他敏锐地回过头,却发现围栏边早已变得空荡荡,只有一团烟雾缓缓升起。 萧逸的神色不再从容,立刻向围栏边奔去。 远处楼房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人。他不动声色地看完这一切后,转身离开。 太阳已经落下山,成群的蜻蜓低飞掠过身旁,看起来今晚又是暴雨之夜。 砰!砰! 店铺上方突然传来声响,让我一个激灵。 是.…..…枪响?! 我急忙朝远处张望,果然,天台方向正冒起烟雾。 萧逸在那边吗? 行动先于思考,我立刻推开密室的大门,想要寻找向上的通道。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漆黑的深处走出。 萧逸! 见他安然无恙,我心中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急忙向他奔去。 他抬眸看到我,眉头微蹙。 “不是让你回去吗?” “我想等你。你没事吧?我刚才听到枪响,还看到浓烟,像是火灾?” 我仔细打量起萧逸,发现他的袖口上有几处烧焦的口子,赶紧抓起他的手。 “快让我看看!” 幸好,只是袖口有些烧焦,萧逸的手并没有受伤。 我松了口气。萧逸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勺,什么都没说。 这时我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份解约协议,和一只橙色的纸蝴蝶。 纸蝴蝶的边缘似乎被火烧灼过,尽管残破不堪,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原本的形状。 “…..是那个人的吗?” “嗯。” “那他人呢?” 萧逸的眼睛挪向远处,罕见地有些踌躇。 “…..….消失了。” “消失了?是逃走了,还是?” 我接过那只烧焦的纸蝴蝶,顷刻间,莫大的悲痛与遗憾几乎将我淹没。 过于强烈的情绪让我没有问下去,再想到萧逸刚才的表情,心里更加茫然。 刚才那声枪响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到底去了哪里?那个把他们变成吸血野兽的地狱,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隐隐感觉,疑团背后迷雾四起,而我们早就以某种方式身陷其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转过头,看向萧逸。 “你这样,会让我很后悔,不该带你过来。” “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感到有些混乱。” “我知道这件事或许并没有结束,所以本能地想去了解背后的真相。” “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不会让这些未知与恐惧打乱生活,影响心情。” “你放心吧。” “在我眼里,你就只是赛车手萧逸。” 我朝萧逸用力地笑了一下,下一秒,他也笑了。 “你说的。” “嗯,我说的。” “好,我监督。” 突然,滚滚雷声由远及近传入我的耳朵,我还没回过神,雨点已经劈里啪啦落了下来。 萧逸扬起手,将外套撑开罩在我的头顶。 “发什么呆,下雨了。” 他拉过我的手腕,将我拽上机车,冲进了雨幕里。 密集的雨点穿透他的外套落在我身上,带来阵阵凉意。 “谢谢你哦……” “打算一句谢谢就把我打发了?” “那……你想怎么样?” “下周日,来看我比赛。” “好啊!你会拿第一名吗?” 萧逸扑哧笑了出来,用力拧动油门。 “要不试试?” “啊!” 两天后,我联系了林瑶,我们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她的面容有些憔悴,清澈的眼睛却依旧亮闪闪的,紧紧盯着我。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这个是有人拜托我给你的。” 林瑶接过信封,在看到解约协议后,不解地望向我。 “上面有你妈妈……你经纪人的签名。” 林瑶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垂挂在她眼角,令我心里也有些难过。 一只橙色的纸蝴蝶就在此时掉落出信封。 “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他…...他现在在哪里?” 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木哥哥……不会回来了吗?” 白沐?这是那个人的名字吗?我忽然想起他说过,早就忘了自己的名字,但林瑶却一直记得。 “他离开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想她已经猜到了我话里的含义,可却没有哭。这个总是脆弱的女孩此刻脸上流露出的神色是我始料不及的勇敢与坚强。 她微笑着抬手碰了碰蝴蝶的翅膀。 “谢谢……无论是小时候在孤儿院,还是这一次。” “以后我不会再让自己受制于人,我会听从自己的心。” 我由衷地为她高兴,酸涩却一路冲上鼻腔。 她收好信封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后突然又回头,阳光打在她光洁的脸上,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温柔。 “我很讨厌演戏,但我看得出你很喜欢设计,你会做出更好看的衣服的。” 咖啡厅的门被拉开,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一群飞鸟正奋力地朝灿烂光芒的尽头飞去。 “转交出去了?” 我回过神来,看向站在店铺门边的萧逸。 “让你久等了。” “没有,走吧。” “林瑶会过上自由的生活的。” 短暂的沉默后,萧逸忽然开口:“其实,我还挺佩服那个人的。” “啊?” 很快我明白过来了他指的是白沐。 林瑶被经纪人收养后,很快就在娱乐圈成名了。 “而那个男人……” “我昨晚调查了一下,他在离开孤儿院后,曾担任过几部网剧的编剧,试图进入娱乐圈。” “虽然和林瑶渐行渐远,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去追逐。” “如果我是他,错过就错过了,不会再去找那个人。” “为什么?” “像是一种打扰。” “可是,到底是不是打扰,总要亲自确认过才知道吧?” “萧逸,你在赛车场上那么勇敢,怎么在这种事上却畏首畏尾的?” 萧逸有些诧异地睁大双眼。我头一次看到他哑口无言的表情,竟觉得有些可爱。 很快,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而坚定,还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张扬。 “畏首畏尾?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人罢了。” “等遇到了,我一定会亲自去确认的。” 城市另一端的隐蔽高楼里,陆沉静默地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 门被推开了,周严恭敬地走到他面前,低眉颔首。 “HCP18407已经回收,现场也已经伪装完毕。” “很好。” “还有一件事。HCP18407在白天也出现了异常狂暴的情况。” “目前原因不明。” “需要向家主汇报吗?” 陆沉转过身,望向雾茫茫的窗外。 “不用。” “继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