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天气开始冷了,白天越来越短,下午五点天就黑了。女孩慢慢收拾着书包,抬头望望窗外的黑黑的夜空,心里有点怕怕的。 不知是真是假,同学之间在传闻着一件可怕的事情,某某中学女生放学时被人杀害了。 这是个偏远的小城市,女孩不属于这里,她来自于一座繁华的大都市,父母由于工作原因要出国两年,只能把她托付给这座小城市的一个亲戚。 高考才恢复了几年,千军万马在过独木桥,女孩所在学校也不例外,每天晚上都是八点钟上完自习才放学。可今天真是有点不敢一个人回去,女孩有些恨这个小城市,没有笔直宽阔的马路,没有彻夜不明的路灯,回去的路只有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路上也没多少行人。跟她从小生活的那座大都市差距太大了。 下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欢天喜地的冲出教室,很快便淹没在黑暗中。女孩机械地走着,同学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想着那可怕的传闻,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突然觉得那么的无助,不自觉的想起自己的父母,可他们却在遥远的国外,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掏出手绢,女孩擦干了泪水,壮着胆子,快步前行。 一轮新月孤零零地悬在天空,没有行人的马路很安静,路边的草丛也没有了虫鸣蛙唱,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嘭澎的心跳声。路两边都是平房,窗户上透出昏黄的灯光及隐约的人声。女孩心里稍稍安定一点,但总是担心黑乎乎的小巷子里会突然冲出一个坏人。 似乎是错觉,女孩听到身后不远也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瘦瘦的身影,看不清长相,背着书包,像极了坐在她后排的一个男孩。女孩心里一喜,放慢脚步,紧张的心情有点放松了。后面的脚步声慢慢的近了,女孩又回头看了一下,借着淡淡的月光,她认出那个身影确实是坐在她后面的小男孩。 女孩记得那是个瘦瘦黑黑的男生,中等身材,五官却长得很精致,有别于一般东北男孩的粗劣。性格也文静,但经常会冒出一两句冷冷的笑话,令人忍俊不禁。女孩有些诧异,男孩似乎回家不走这条路,今天怎么跟她一路了……? 第二天放学后,女孩照例收拾好书包回去,当同学们都纷纷散去,只剩她一人面对那无边的黑暗,心里又有些害怕,特别是想起那个女生被害的传闻就更怕了。她真的希望昨晚那个男孩能够跟在她后面。一边想一边回头看了一下,清冷的月光下,瘦瘦的身影慢慢移动着,是他,女孩的心一下子放松了,同时有一种暖暖的感受。 她原本有些瞧不起这个小城市的人,觉得他们土气,没见识。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这个小城市的人也可爱起来。 第三天,男孩依然默默地跟在女孩后面,直到她走进亲戚家大门。女孩真的有些感动,她确认男孩就是专门护送她的,怕她一个人走夜路害怕。 几天以后,等同学们都散去,女孩故意走的慢一点,等男孩走近一些。慢慢的俩人就并排走了,开始有说有笑,女孩会讲一些她所在的大都市的见闻,男孩一般是默默地听,偶尔插句话,会逗的女孩吃吃地笑。回去的路仿佛一下子变短了,经常意犹未尽,女孩已到亲戚家门口。 ------------ 第二章 女孩学习成绩不是最好的,中等偏上。女孩喜欢读书,读诗歌,经常会傻傻的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浪漫中。男孩也喜欢读书,还喜欢绘画,无师自通,经常给自已读的小说主人公画个像,给自己读的诗配个树呀花呀什么的。但数学成绩一团糟,经常上完数学课还不知道老师讲什么。 男孩和女孩熟悉了以后,经常交换书来看,兴趣来了,男孩会配几个插图,女孩会饶有兴致的欣赏。有时,男孩数学题不会做了,女孩也会认真的讲解一番。在那个男女同学不怎么讲话的年代,男孩女孩显得有点另类,女孩倒是没觉得什么,她所在的大都市,男女同学都是这样的。男孩虽然说有点觉得不对头,但就是喜欢这种感觉,也就无所谓了。 同学们看他们的眼神有点怪,风言风语的传说俩人早恋。特别是几个男生,不知是嫉妒啊还是别的心思,经常背后说些男孩的坏话,有时当面讥笑男孩糟糕的数学。男孩属于比较文静的,但性格却很倔强,有时笑笑,忍了。有时却不再容忍,反唇相讥,言词犀利,连消带打,经常搞的对方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几次后,没几个同学敢当面讽刺男孩了。但男孩却感觉到越来越孤立,和自己谈得来的男生越来越少。男孩也不在意,除了学习,烦闷时就拿张纸在上面描啊画啊,自得其乐。 女孩喜欢聊天,跟女同学的关系也不错,天南地北的说来讲去,女同学也爱听,有时讲下衣服怎么搭配,围巾怎么系扣,双色雪糕又漂亮又好吃,经常引的女同学羡慕的不得了。 女孩特别喜欢看男孩发火吵架,经常带着鼓励的眼神看着男孩。心里偷偷的乐,这个瘦瘦的五官精致的男孩发起火来也挺帅的。 雪花飘呀飘的,天气越来越冷。晚上走在路上,男孩戴着棉帽,军大衣裹得紧紧的,就这样还是浑身冻透了。嘴巴都冻瓢了,想说句俏皮话都张不开嘴。女孩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剪裁得体,衬托的身材更加修长,刚刚发育的身体,女性的骄傲也微微显露出来。男孩常常看的心猿意马的。女孩喜欢围一条长长的白色羊毛围巾,整个脑袋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黑黑的大眼睛。 天气实在冷,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俩人都张不开嘴说话,只是迎着寒风,急急忙忙赶路。这么冷的天,有时女孩也有点过意不去,会假假的说,天太冷了,你早点回去吧!男孩望望女孩,女孩的目光躲躲闪闪,男孩也不说破,开句玩笑,上辈子欠你的!搞得女孩面红红的,心里有个小鹿乱撞一通。 学校搞了个迎元旦征文比赛,俩人都参加了,女孩凭着一篇优美的抒情文获得一等奖。男孩写了篇议论文,勉强混个鼓励奖。女孩的文章被当做范文由老师宣讲。女孩有点小得意,晚上回去的路上不免有点点忘形,顺便开玩笑挖苦几句男孩,连豫剧‘虽说女子不如男’都哼出来了。 男孩有些气恼,但技不如人也没办法。女孩得意过头了,男孩咬牙切齿的说:“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 第三章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间,已经到了高二下学期。 在高考指挥棒的魔力下,一切都围绕着高考运转。新课程已经停了,只要与高考无关的闪容,老师不再讲授。教室里贴满标语,‘学习中国女排,努力拼搏’,‘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什么师大附中的,什么实验中学的复习题,老师们辛辛苦苦油印出来,同学们每天机械地做着,一种巨大的压力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已经立春了,小城能够感受到一丝春风袭来,但气温还是有零下十几度,依旧要棉衣棉裤出门。男孩还是每天晚上都送女孩回去,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也没什么人再议论传说什么了。反倒是班里倒真的有几对男女同学开始谈恋爱了。看着出双入对的几个同学,男孩的心也不安定了,说实话,他很喜欢女孩,但仔细掂量掂量,有点自卑。女孩的成绩排在班里前十名内,不出意外,一定能考上大学。自己的成绩却在二三十名徘徊,属于发挥好了能考上,发挥不好与大学无缘。 在回去的路上,男孩几次鼓起勇气想对女孩表达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女孩有时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头,于是俩人一路无话,默默地,心事重重的走着。女孩也喜欢男孩,只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有点担忧,父母今年就回来了,不论考上大学还是考不上,自己都要离开这座小城。在她内心深处,对男孩有一种大哥哥般的依赖和信赖。在男孩面前,她可以无所顾忌的说,笑,蹦,跳。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小城里到处种植的杨树开始吐梢发绿,随着漫天飞舞的杨絮,人们脱下了棉衣,换上秋衣秋裤。没几天又脱下秋衣秋裤换上单衣单裤。 当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到来时,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高考结束了。 高考结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石头一下子没有了。同学们约好,这几天尽情聚会,谁也不许提高考的事。心里面大家都明白,一个月后,录取通知书寄来的时候,大家的心将不再平静,聚会时也不会再有现在这种心情。兴奋的,沮丧的,后悔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那种纯纯的,干干净净的同学关系也许会发生微妙的改变。 男孩自己暗暗的估算了一下,能考个三百多分,能否达到录取线只有夭知道了。女孩也估算了一下,四百多分没问题,就看上什么大学了。 突然间不上学了,晚上再也不用送女孩回去,男孩似乎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有时想说点心里话也发觉没地方说了。白天晚上,同学们在一起聊天,串门,小城周围疯了似的乱窜。赶上饭点,不论男生女生家,随口就吃,欢欢乐乐,无忧无虑。关系好的,互相约着,去市里仅有的一家照相馆照相留念。女孩也没回大都市,一直要等到录取通知书来了才走。同学们在一起聚会时,男孩女孩经常碰见,除了偶尔偷偷望一眼,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女孩住亲戚家,同学们去她家较少,大多都是女孩去其他同学家。男孩家女孩也来过几次,也在男孩家吃过饭,简简单单的炒鸡蛋,炸花生,拍黄瓜,土豆炖茄子,女孩吃的也很香。男孩的妈妈有时开玩笑对男孩说,你这几个女同学都不错,选个做媳妇儿吧!男孩不吭声,心里却在琢磨,哪个可以做媳妇儿呢? 平静的二三十天过去了,终于迎来了高考成绩的公布,男孩三百五十三,女孩四百三十二。按照公布的录取线,女孩可以上重点大学,男孩却落榜了。 ------------ 第四章 知道自己考不上了,男孩心里很不舒服,父母也问了他一下,征求他的意见,是复读一年还是找个工作算了?男孩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他清楚记得他们有个复读的同学叫罗天,被戏称‘五朝元老’,五年前首届高考就考上了小城师专,不想读,想读个本科,后面连续三年没考上,今年还是考上了小城师专,同学也好,老师也好,背后当笑话讲。 一时没了主意,男孩索性不去想了,跑到市图书馆,借了一大堆小说,没日没夜的看起来。 女孩如愿考上了家乡的一所大学——盛京大学力学系。她准备回家了,父母也从国外回来了,知道她考上了,兴奋的不得了,拍了几次电报来,让她赶紧回去。 女孩和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告别,大家都有些舍不得,哭的稀里哗啦的。 女孩也专门去了趟男孩家,并且穿上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上学期间她从未穿过裙子,因为小城的女孩很少有穿裙子的。 男孩的妈妈留女孩吃了顿饭,女孩也没客气。沉浸在小说世界里的男孩却突然间清醒了,他痴痴地望着女孩那双大眼睛,心里无比的酸楚。 女孩和他说话,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机械地回着。反倒是男孩的父母和女孩聊的挺欢,家长里短的挺热闹。吃完饭,女孩告辞,男孩说我送你回去,女孩也不推辞。 刚下过雨的小城,路有些泥泞,太阳一晒,水气蒸腾起来,闷热闷热的。 两个人并排走着,似乎有点前阵子晚上护送女孩的感觉。但却没有了那种无拘无束瞎聊的感觉,只是默默地慢慢的走着。 女孩先打破了沉默说:“明天我就回家了,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 男孩的心像被什么撕扯了一下,很痛很痛的,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明天我去送你!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 不知怎么的,女孩的眼有些红了,声音有点哽咽地说:“会的,一定回来看你们。这两年你们对我太好了。”          男孩的鼻子一酸,眼眶也湿了。 ‘呜,呜——’随着汽笛的一声长鸣,火车头有气无力的喷出几股白烟,慢慢启动了。 女孩挥手跟大家告别,男孩目送着列车渐渐远去,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也一点点被掏出来,缓缓的飘散在天空中。随后,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到了,开始有同学请大家吃饭,只要有邀请,男孩都会去参加,祝贺,敬酒,杯盘狼藉,大醉伶仃,聚餐例常的几步曲。 男孩不怎么喜欢喝酒,也不喜欢拼酒,劝酒。在酒桌上常常是沉默寡言,酒能躲就躲。 看着那些吐的苦胆都出来了的同学,常常苦笑,心想,好容易吃两口好莱,还全吐了。 同学们在酒桌上经常会讲起二年的同学生活,不论谁不经意提到女孩的名字,男孩的心都会没来由的抽搐一下,一阵酸楚就会涌上心头。 他明白,自己喜欢上那个女孩了。他想把她忘掉,去读小说,骑自行车到处跑,喝酒时故意喝晕。可每每会半夜突然醒来脑袋里都是女孩的形象,再也无法入睡。 女孩回到了自己的家,父母早早地在车站等她,出站口一见到她岀夹,妈妈跑上前去,紧紧的搂着女孩,眼泪扑簌簌的止不住掉下来。 回家的路上,妈妈一直不停地流泪,搞得公共汽车上的人都好奇的望着。女孩也眼睛红红的,心里满是委屈,强忍着没掉下泪。 但一到家中,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她把两年来所有的委屈, 所受的苦都哭出来了。 妈妈抱着她, 口中不停地说:“好闺女,哭吧!都是妈不好,妈妈不该扔下你一个人!” 一边说一边眼泪流的满脸都是。爸爸木木地看着母女俩,止不住也流下几滴泪水。 似乎为了弥补这两年的父爱母爱,父母专门请假在家陪她,不仅在家做女孩喜欢吃的,还带着女孩把街上几家著名的馆子吃个遍。甚至带着女孩坐火车去了海边一个城市玩了几天。 女孩像个骄傲的公主,可着劲的撒娇,耍小性子,挑三拣四,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父母总是慈爱一笑,不管对错,无条件的答应。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渐渐的有旧时的同学找过来,女孩也参加了几个考上了大学同学的庆贺宴会。聊天间知道有几个人还跟她同一所大学。 大家又约在一起热闹了一番。 有一个初中的班长竟然跟她是一个学校一个系。 报到的时间快到了,父母陪着女孩去百货大楼买生活学习用品,挑着挑着,女孩没来由的想起那个瘦瘦的五官精致的男孩,他现在怎么样了?复读还是工作了?女孩突然觉得她应该给男孩写封信问一下。 ------------ 第五章 男孩一直处于苦闷彷徨中,父母也关心地问了几次,复读还是工作? 男孩也想复读,他很向往那神秘浪漫的大学生活,但他也知道,凭他的天资,复读也不一定能考上,‘五朝元老’罗天故事一直在警醒着他。而且对于炼狱般的高考复习本能上有一种抗拒。想起教室里贴的那幅标语‘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他觉得自己似乎要开始另一手准备了。 晚上吃完饭,屋里有些热,他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出去,不知不觉又走到以前送女孩那条土路。 路旁的两排杨树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曳着,路旁壕沟里依旧虫儿在鸣叫,青蛙在歌唱,一片嘈杂。 路不长,十几分钟就走完了。 男孩连续几天晚上都在这条路上散步,脑袋里不禁想起一个成语,物是人非。那个和他一起说说笑笑的女孩已经回家了。这条路上他再也找不到那种兴奋,激动,甚至心跳加快的感觉了。 他默默地走着,十八岁的他终于体验到,想念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小说中说的茶饭不思原来真是如此。他就跟丢了魂一样,干什么都没兴趣。 “郑晓光,收信!”,门外邮递员一声大喊,男孩懒懒的走出家门,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一封信,一看见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迹,他脑袋嗡地一下,一股巨大的惊喜冲击而来,三步并做二步跑回房间,手颤抖着,迅速撕开信封。 “郑晓光同学 你好! 分别数日,甚是想念。很感谢这两年对我的照顾,我已顺利到家,与父母团聚,近日将去大学新生报到…… 你的同学 龙玉晖” 是她的来信,男孩反反复复看了五六遍,直到差不多可以背诵下来了,才把信折好,小心翼翼收好。对于信中女孩问及今后的打算,男孩头痛欲裂,握着笔,不知如何回信。 反反复复看着女孩的来信,男孩郑晓光都快把信纸摸起毛了,不要说背,都倒背如流了。 实在不想拖了,提笔给女孩回了一封信,他想听听女孩的意见,他觉得唯一可以说心里话的就是这个叫龙玉晖的女孩。于是把自己的苦闷烦恼都倾诉在几页纸上,最快速的把信投入邮箱,便焦急地等待回信。 女孩收到信,也拿不定主意,就悄悄把信给妈妈看了,并问妈妈怎么办?妈妈警惕地看了看女孩,问这男同学啥关系? 女孩把这两年男孩天天晚上送她回去的事说了。听得妈妈又是一阵猛抹眼泪。最后妈妈郑重地说:“闺女,这是个好孩子,写封信多鼓励一下!” 女孩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笔写了封热情洋溢,充满激情的回信。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什么‘天生我才必有用’。能想到励志名言都用上了。一边写一边自己都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 把信投入邮箱,第二天女孩便在父母陪伴下高高兴兴去报到了。 收到信后,男孩自然又是一番迫不及待,反复读了几遍,萎靡的神情开始振作了,浑身上下的血开始沸腾燃烧,他决定,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做,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不辜负女孩的鼓励。 ------------ 第六章 男孩有点绘画天赋,从小玩刻模子都是最漂亮的,以后不断写写画画,居然也有点小成。他本想找个和绘画有关的工作,但小城太小了,也没什么工作适合。文化馆没门路进去,只好找工厂看看。当时知青刚返城,满街的待业青年,找份工作挺难的。 小城的经济不发达,工厂少,能安排待业青年的地方不多。 一般大一点的单位,便成立一个后勤服务公司一类的部门,隶属于本单位。 然后,把自己单位人的子女暂时安排在后勤服务公司。 这类公司,多数也没啥正经事儿干,只是为了解决就业而已。 开饭店、开商店自是首选。 忽忽拉拉,小城的几条街道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临街的门面房好多都租出去了,简单一装修,刷刷墙,窗户换成大玻璃窗,挂个招牌就开业了。 “商业局知青服务公司” “农垦局知青商店” “物资局知青饭店” ……… 满街都是商店、饭店、服务公司。 男孩父母托了个市委的亲戚,认识二轻局领导,写个条,让他去羊毛衫厂找李厂长。 李厂长名叫李老根,人高马大的,外号李大巴掌。一笑一口大白牙,据说酒量极大。 父母买了四瓶当地名酒洮儿河,又买了几包点心送到李厂长家。 看了二轻局领导的条子,李厂长爽快地答应了,下星期一来上班。 羊毛衫厂不是国营企业,属于大集体。当时小城男女青年找对象,一听大集体的都不愿见面,非得国营的才谈。 很多待业青年宁愿在家闲着,也不去大集体的单位。 小城人好面子,也现实。去了大集体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 男孩家也没太大门路,也只能找到这个厂了。 父母有点怯怯地问男孩行不行? 男孩倒无所谓,想着女孩信中的鼓励,对未来信心满满的,一口答应了,摩拳擦掌地准备一展身手。 开学时间到了,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 女孩父母陪着,大包小裹的,前呼后拥地来到学校,找到报到处,拿出录取通知书,值班老师马上吩咐人带到宿舍,女孩一看,宿舍里4张木床,上下两层的,住8个人,每张床上贴着名字,女孩的是靠窗左边上铺。放置好行李,又赶紧去注册登记,领了一桌一椅,学生手册什么的。 女孩初中的那个同学先到了,听说女孩到了,屁颠屁颠地跑来帮忙。女孩又把这个叫张来水的男生介绍给父母。忙乎了大半天,天色也暗了,父母请女孩和张来水一起在学校旁边的饺子店吃顿便饭。 张来水是盛京长大的孩子,父母都是工人,家住的地方离女孩家很近。 大城市的孩子,见多识广,又不怯场。 张来水人脑袋聪明,嘴巴又会说,阿姨长,叔叔短的,把女孩父母哄的很高兴。 吃完饭,女孩父母又叮嘱了一番就回去了。 趁着还没有完全天黑,张来水领着女孩又在校园里闲逛了一阵子。 学校真大,一幢幢楼房都隐没在树林中,只是偶尔露出一点红色的砖墙。 一条条小道在树林中蜿蜒盘旋,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学子在路上或急或缓的,走着。 走一段,便有些木凳、石凳可以歇息。 也许是刚吃完饭,凳子上都坐满了。有看书的,有闲聊的,也有一男一女窃窃窃私语的。 差不多天完全黑了,张来水把女孩送到了宿舍楼前,笑眯眯地告辞了。 ------------ 第七章 羊毛衫厂地方不小,有二三十亩地,南边都是厂房,有几个车间,中间有个院子,最北边是办公室。别看大集体,该有的部门一个不少,党支部,厂长办,行政办,供销科,后勤办,技术科,工会等等。厂里主要生产男女羊毛衫,有套头的,圆领的,V字领的,对开系扣的。少量也生产点毛线帽子,围巾,手套等。 羊毛衫厂位置也不错,虽然在小城城区北面,稍微偏了一点,但周围居民区也不少,不算太冷清。 隔着一条马路,东边就是小城唯一的一个公园,叫做劳动公园。 其实,也不完全是公园,也是个动物园,里面有不少狼、猞猁、熊、猴子等动物。 每天早上,来公园散步锻炼的人也不少。 男孩父母领着把招工手续办好,就正式上班了。 先定为学徒工,一个月工资28元。男孩分配到染整车间,这是厂里最苦的一个车间,主要是给毛线染色。 男孩第一次进车间,几乎大吃一惊。 已经秋天了,天气开始凉了。可这染整车间却是热浪滚滚,弥漫着化学原料的气味。 地上都是水,不穿雨鞋根本下不去脚,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一根根粗大的铁管密布整个车间,还有一排排钢桶整齐的排列着。 几个工人在车间里忙碌着,身上的蓝色工作服都染上了杂七杂八的颜色。 “武姐,来个新人,你带一下!” 带着男孩来车间的人事科的人大声叫着。 听到了喊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工走了过来。 这人长得挺有东北女人特点,皮肤白,蜂腰肥臀的,留着短发,显得很干练。 “这个就是老李说的那个新来的?” 武姐上下打量了几眼男孩,对着人事科的人问道。 “嗯哪!李厂长说是给你当徒弟。这可是咱一中毕业的,你好好带带。” “这李大巴掌生怕我闲着,挺会安排活的!”武姐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满。 …… 男孩成了武姐的徒弟,跟着学染色。 过了几天,他知道了,他师父武姐在厂里干了十多年了,在外地工厂培训过,也算技术上能手。 武姐一般叫男孩晓光,这是她第一个徒弟,从上班开始对这个小徒弟挺照顾的,技术上也不保留,认真的教,连中午饭堂吃饭都让男孩坐她旁边。 每天活不轻松,毛线进缸,出缸,加酸加碱加染料,洗水换水,升温降温烘干。 车间里加上男孩共八个工人,六个女工都是中年妇女,另外有一个病病歪歪的男工人,这家伙干活不行,没啥力气,还不如个女工。人有点色迷迷的,没事嘴巴上占点便宜,偶尔也捏一下这个,摸一下那个。 女工们有时候被惹急眼了,也会几个人一拥而上,噼里啪啦一阵拳头捶过去。 最厉害的一次,把那家伙裤子都扒了。 看着那个男人的细细的家伙什,几个女人哈哈大笑。 男孩头两天还手忙脚乱的,过了几天,生产流程熟悉了,也就轻松了。特别是染色,男孩有绘画天赋,也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对三原色本就很熟悉,加上对颜色有一种本能上的直觉,半个月过去了,就把师傅教的染色技术学个二三成了。加上年轻,干活不惜力气,人嘴甜,车间的员工都渐渐的喜欢上这个小男孩了。 可男孩的心里不断地想起那个女孩,有时会傻傻的发愣,师傅有时笑他:“咋啦,想谁家闺女呢?” 男孩不好意思一笑,赶紧溜走。正在男孩天天抓心挠肝的时候,女孩的一封信又寄到家里来了。 ------------ 第八章 晚上下班回家,家里一头沉桌子上摆着一封信。 妈妈一见他,笑着说:“快看看!你的信。” 男孩一眼看去,浅棕色信封,下边几个红色的毛体字:盛京大学。 男孩的心立马狂跳起来,拿起信跑回自己的房子里。 真的是女孩的来信,女孩信中告诉男孩,自己已适应大学生活,每天挺开心的,学校很大,走一圈要一两个小时,并把自己学的课程也顺便说了一下,最后欢迎男孩有空去玩。 男孩又是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每个字每句话都琢磨琢磨有没其它含义。 直到妈妈叫了几遍才收好信出来吃饭。 “谁的信啊?”妈妈好奇地问。 “同学!”男孩简单地回答道。 “男同学女同学呀?”妈妈又问道。 “妈,你咋管这么宽呢!”男孩嘟囔了一句。 “行行行!我不管!”妈妈一笑,明显带着深意。 晚上,急急忙忙回了一封信,把自己情况也说了下。一个晚上就处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中,父母看他都觉得有点怪。 睡觉时躲在被窝里,又把女孩的来信看了无数遍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把信发出,乐乐呵呵地上班了。回到厂里,还早,又勤快地把地扫了,东西归拢整齐,又打壶开水,把师父的茶缸子倒满。 师父来了一看,不禁乐了,笑着说:‘’晓光,今天这么勤快?‘’ 男孩嬉皮笑脸的说:‘’这不孝敬考敬您老人家嘛!‘’ 逗的师父边笑边骂,‘’我有那么老吗?‘’ 转眼间,国庆节快到了,又恰好中秋节也是二号,厂里放二天假,二十五日,第一个月工资也发了,还领了十五元取暖费。 取暖费,说白了,就是买煤的钱。 小城苦寒之地,冬天嘎嘎的冷,最低气温能达到零下三十度。屋里如果不生火取暖,能把人冻死。 煤场的一吨煤也差不多十元左右,一般人家,一个冬天至少要烧一吨煤取暖。 当然,有些单位福利好,自已员工宿舍又都集中在一起,单位就统一烧锅炉,家家户户装暖气。这样,能省下烧煤的钱,取暖费就可以买点吃的穿的,改善一下生活。 回家把钱交给妈妈,妈妈一脸高兴他说:“我儿子出息了!能挣钱了!” “晚上吃点好的吧!”男孩笑嘻嘻地说。 “行,妈等下出去买个烧鸡!”妈妈满口答应了。 想了想,妈妈又说: “你留几块钱零用,再买点东西给李厂长送去,人家帮了咱,不能忘了。给你师父买点水果,表示一下。剩下的钱,妈给你存着,等以后你娶媳妇儿用。” 男孩脸一红,胡乱应着,突然冒出个念头,也给女孩买点东西吧! 笫二天星期天,男孩父母陪着买了两瓶酒,两条烟给李厂长送去。李厂长挺高兴,非得留男孩一家吃饭,费老大劲才推辞掉。 又去市场上买了一筐苹果给师父送去。 但给女孩买啥呢?一时没了主意。 晚上想了半天,有了,天冷了,买条围巾,女孩以前喜欢白色的围巾。 笫二天回厂,问师父:“厂里生产的哪种围巾好?” 师父说:“当然高支的好,听说一条在京城卖十几块呢。” 男孩说:“咱厂自己人买多少钱?” 师父说:“找厂长批个条去供销科买,估计八块多!” 说完,盯着男孩问:“咋啦,你想买?” 男孩脸一红,点点头。 师父看了男孩一会,幽幽地说:“小屁孩懂事了!” ------------ 第九章 女孩入大学也快一个月了,刚开始的新鲜劲一过去,慢慢的也习惯了大学生活。宿舍里八个人,本系五个,物理系三个。南北方人都有,互相处的也挺好的。 女孩是材料力学专业,力学系还有一个专业叫做工程力学,她初中的同学张来水就读那个专业。 时间稍长,宿舍里的女孩都觉得力学系不适合女同学,听说都是和水泥,钢筋,铁板打交道,造桥梁,建筑,轮船什么的。 本来女孩喜欢化学,觉得又奇妙又浪漫,A和B混合,一阵白光过后,变成C了。填写志愿也是化学系,但谁知被力学系录取了。 平时没事时,宿舍里的几个女孩也在一起瞎聊,人生,理想,爱情,风土人情无所不聊。有两个女生还羞羞达达的暗示,有高中男生喜欢,正在热恋中。 女孩注意看了下,那两个女生信特多,每次接到信,都神神秘秘躲在床上看,脸上春意盎然的。 也有女同学问女孩谈恋爱没有,女孩只能摇头,但心里却不时会想起那个瘦瘦的男孩。 国庆节放假回来的第二天,女孩收到了一个小城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一条洁白的羊毛围巾,又轻又软,羊毛又细又滑,手感极好,摸着就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还有一张折叠的粉色硬纸板,打开一看,是两片叶柄连在一起的金黄色的树叶,紧紧的贴在纸板上,下面一行字: 每天看着我们走过那条路的两片树叶,送你留念! 晓光 女孩的眼一下子湿润了,心里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搅动了一下,再也无法平静,头有些晕晕的。拿着那张纸板,一下坐到床上,盯着那两片树叶,整个人呆呆地发怔。 宿舍里几个同学围过来,把围巾你摸一把,她试一下,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有两个看到女孩手中的树叶,不禁惊呼:“这么漂亮,谁送的?” 男孩自从把礼物寄出去,就掰着手指头算时间,邮局的人告诉他得五六天才能寄到。他算算得国庆节后了。 这几天他既兴奋又有点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女孩收到会是个什么反应? 尤其是那两片树叶,是他在那条路上独自漫步时,看到满地金黄色的落叶,突然想起来,这树叶是那段美好时光的最好见证了。 树叶静静的目睹了他和女孩并肩前行的一个个夜晚,是那段美好时光最好的见证。 他仔细挑选了几片最漂亮的留做纪念。 国庆节后上班,想着女孩应该收到他的礼物了,惊喜?不屑?抑或……,他设想着无数的场景。 干活有点心不在焉,本来师父要求他必须把每一缸染色的羊毛线做好记录,包括重量,液比,温度,化工原料配比,有无异常等。但这几天老是丢三拉四的。 师父有点不高兴,说:‘’晓光,你嘎哈呢?跟丢了魂似的!‘’ 煎熬了五六天,终于收到了女孩的回信,拆开信封,不是寻常的信纸,而是笔记本上撕下的几张纸, 晓光同学 你好! 东西收到了,请原谅我回信晚了,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信给你。礼物太好了,围巾很漂亮,我很喜欢,但太贵重了,我有点接受不起。树叶太漂亮了,使我想起了小城生活的日日夜夜,也想起了你对我的帮助,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这两片树叶我也会留做永远的纪念!…… 同学 玉晖 匆匆草于教室 看完女孩的来信,男孩心里一片石头落了地,字里行间,他读出了女孩的一丝情意。他决定主动出击,因为他心里有种感觉,再不表白,也许以后就没有表白的机会了,女孩会像一颗流星一样,划过他头顶的夜空,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 第十章 大部分没考好的同学选择了复读,小部分参加了工作。高考带来的旋风慢慢平息了。 男孩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路两旁的树只有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无力的摇摆着,整个城市已很难见到绿色,一到晚上,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几片碎纸,几条枯草飘来飘去。 男孩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不放弃的人,他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非要弄个一二三出来。对女孩的思念与日俱增,那个有一双大眼睛的女孩无时无刻不占据着他的心。实在有些受不了,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学徒工,女孩却是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但他不想放弃,也无法放弃,他觉得女孩就是他的生命,没有了女孩连活着都觉得没意思。不论怎样,他都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女孩听。 他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信,自己看看,不满意,又撕了重写,看看还是不满意,又撕了。折腾了几次,干脆不写了,心一横,干脆,我去找她,当面说。打定主意,算算手里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只好等二十五号发工资才能动身。 一旦决定了,心里反倒舒服了,再没有那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感觉。人浑身轻快了很多,连工作都顺风顺水的,搞得师傅直夸他聪明,别人一两年都学不会染色,他一个多月就上手了。 二十多天过去,请了两天假,跟父母打个招呼去看同学,工资一到手,香肠,苹果,烧鸡买了一大兜子,坐上火车,直奔女孩所在都市。 女人的好奇是与生俱来的,女大学生也不例外。都是一帮青春少女,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对女孩收到的围巾和树叶,同宿舍女孩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个个都来了兴趣,左盘右问,旁敲侧击,死缠烂打,一点一点,总算是从女孩嘴里把事情搞明白了。 不过,一群小女生似乎没有过瘾,这阵子晚上的‘’卧谈会‘’都是有关中学男生的事。 显摆的,搞笑的,甜蜜的,遗憾的各种版本都有。 有的说着说着,欲言又止,娇羞无比。有的说着说着,突然间眼睛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宿舍里每天晚上都上演着不同版本的故事。 女孩也时常讲起在小城的二年,总是不自觉的讲起那个瘦瘦的,五官精致的男孩。 宿舍里同学说她肯定喜欢这个男孩,女孩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有点甜甜的。 中午放学了,女孩和同学们急急忙忙走向宿舍。怏到宿舍楼门口了,女孩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瘦瘦的,提着一个大网兜,背着一个黑色人造革包。女孩快步走了两步,这下看清了,但她还是怀疑自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说了句:“是你吗?” 那个熟悉的身影没出声,只是露出一脸坏坏的笑,看着女孩一脸的惊奇,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 男孩坐了一夜火车,早上到了大都市,左问右问,一路打听着找到女孩宿舍。他想给女孩制造个惊喜,就在宿舍楼前等。现在看女孩的表情,效果达到了。 女孩跑过来,轻轻地捶了男孩两下,嗔怪地说:“哎呀妈呀,太吓人了!啥时来的?’” 男孩说:“刚到!’” 女孩把男孩领到宿舍,男孩把带来的香肠,烧鸡,苹果,麻花都拿出来,女孩也没客气赶紧招呼同宿舍的过来吃,女同学们一阵欢呼,也不再顾忌淑女形象,吃个满嘴流油,又七嘴八舌地和男孩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搞明白了,这就是寄来围巾和树叶的那个人。顿时,女同学个个表情暧昧起来,个别的还冲女孩挤眉弄眼。 吃完饭,恰好周六,下午没课,女孩领着男孩在校园四处转转,两个人又找到了以前的感觉,说说笑笑。时间飞快地过去,又到了晚饭时间,男孩请女孩在门口吃个饺子,俩人不知不觉走到校园旁边一个公园。 公园里树木很多,也很粗很大。人不算多,有点清净。 ------------ 第十一章 影影绰绰地,还是有不少人影在晃动。 女孩笑着说:“听说这里好多都是谈恋爱的”。 “都是你们学校的?”男孩问道。 “嗯!说不定能碰到熟人。” 男孩心一动,半真半假地说:“要不我们也假装一下?” 女孩脸一红,不再搭理男孩,默默地向前走。 男孩的心跳动有些加快了,猛然间有一种强烈的异样的冲动。 以前和女孩在一起时,也偶尔有这样的感觉,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迫切,这么渴望。 血直往头上涌,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 女孩似乎感觉到男孩有些异常,瞄了一眼男孩,不敢再看。 闷闷地走了几步,前面是几棵大树,四周也没什么人。 男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头一热,一伸手就把女孩的手拉了过来。 女孩嘤咛了一声,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任由男孩紧紧的握着。 拉着手,脚步不免有些踉踉跄跄,两个人的肩膀不小心地碰着,撞着,没有人说话,一时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男孩甚至听的到自己的心脏在“嘭嘭”跳动。 走了一会儿,男孩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定定地看着女孩,女孩脸红了,手不知所措地互相搓着,低下头,一声不吭。 一阵西北风刮过,树枝轻轻地摇动,有几片枯叶随风飘落下来,缓缓的落在地上。 “玉晖!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嗯!”女孩微不可闻地答应了。 送别了男孩,女孩没有回宿舍,又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她设想过无数浪漫的求爱场景,可是,没有鲜花,没有白马,没有漫天飞舞的蝴蝶,也没有青青绿绿的草地,没有蓝蓝的大海,……她居然答应了。 回味着那令人晕眩的一握,在一起相依相偎的甜蜜,心里还是有些激动,但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回去宿舍,她睡不着,提笔又写了一封信,信的末尾,她也不知为什么,写了一段连她也不明白的话:‘我接受你的爱,但我不追求你。’ 男孩被幸福砸晕了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上了火车,兴奋劲一过,浑身都觉得疲倦,倒头便睡,险险误了下车。 回到工厂,顺手送了一斤糖果给师父便喜滋滋的去干活了。 二三天后收到女孩的来信,自然是马上回信,倾诉一番相思之苦,虽然对女孩那句‘我不追求你’也琢磨了半天,一时也想不明白。 既然不明白就不想了。 每天认认真真做好工作,对羊毛线的染色越来越得心应手,连笔记都记了一厚本,抽空把师傅给他的几本关于染色的小册子也啃了一遍又一遍。 那天上班路过办公室,李厂长喊他进来,顺手甩给他一根烟。 男孩连忙拿起桌子上的火柴给李厂长点上,又把自己的点上,男孩不会抽,呛的有点咳。 李厂长笑了:‘’老爷们儿别娘们叽叽的,抽烟喝酒都得会!‘’ 男孩点头,李厂长又说:‘’听你师父说,你小子挺聪明,上手快,还会画两笔,以后厂里黑板报你负责了。” 男孩赶紧点头,一口答应了。李厂长拍拍他肩膀,说:‘’好好干,你小子挺对我脾气。‘’ 黑板报每周出一次,除了宣传下政策,讲讲厂里的好人好事,还有工厂的工作计划什么的。 李厂长,支部需要宣布的事也都要写上。 男孩有空去厂办翻翻报纸,几个部门请示一下,周六下午就出一期黑板报,有时忙了,周日回来还要加班才能写完。 ------------ 第十二章 女孩所在的系女同学特少,她们这个年级九十多人才五个女同学。严重的性别不平衡,真正的狼多肉少。每每搞点活动,把几个女生宠得跟国宝似的。 女孩算是长得比较漂亮的,加上大都市长大,气质还是有点出众。更是天天有不少男生有意无意的接近。 十一月下大雪,女孩感冒了,去医院打个吊瓶,听到消息的男生呼呼拉拉来了三十多个,吵吵闹闹的,把诊室内外都站满了。 医生以为出啥大事了,吓得差点给保卫处打电话。 男孩隔三差五的寄点瓜子,糖果的,全宿舍女生跟着享受福利。 有时看到包裹单,不用女孩跑路,便有同宿舍女生自告奋勇去取,然后一路嘻嘻哈哈地吃回来。 吃人家嘴短,宿舍里几个女生吃顺口了,没事儿就夸几句,酸溜溜地猛说男孩的好话。 女孩发现,她好像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宿舍里一帮子女生,全都向着男孩。 “几包瓜子就把你们全收买了!”女孩经常愤愤地骂。 一帮子女生可不管这么多,骂就骂呗!吃人家东西,还不兴说两句好话? 女孩一两个星期回家一次,每次张来水都主动陪她回去,嘘寒问暖的。 女孩自从和男孩有了恋爱关系后,心里始终有男孩占着。对别的男同学献个小殷勤什么的,基本是视而不见。特别是张来水,给她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似乎城府挺深的,有点跟年龄不相符。 一晃快新年了,男孩又抽空去看了下女孩,周六傍晚坐火车去,周日早上到,当晚又坐火车回来,不影响上班。两人再见,自然情浓似蜜,天太冷,衣服厚厚的,除了点小捅咕,也干不了啥大事。 下午冻的实在是受不了,跑电影院搂着抱着看了个没注意内容的电影。 年轻就是好,坐一晚上火车,再全力以赴谈一天恋爱,晚上再坐火车回去。男孩都不耽误第二天的上班,精神抖擞,啥事儿没有。 男孩在厂里干的越来越好,全厂都知道有这么个会来事招人稀罕的小学徒。工厂女工多,好几百号,大多是三四十岁中年妇女,泼辣,胆大,身强体壮,中午吃饭时,或生产不忙时,啥事都敢说,连家里的炕上事也敢说。 “你说俺家那口子,可缺德了。喝多了一晚上都不停着。咯咯!” “俺家那个不一样,一喝酒,全蔫了,啥都不硬实。嘻嘻!” …… 男孩本来懵懵懂懂的,愣是被‘’启蒙‘’了好多事。 女工们对男孩不错,好几个嚷嚷着要给他介绍对象。 还真的有女工认真地跟他说:“晓光,我三姨家闺女在服务楼工作,模样长的也挺俊。你们俩个挺般配的,要不要处处?” 男孩弄个大红脸,连忙说:“那啥,我还小,以后再说!” 躺在宿舍床上,女孩正读着男孩的一封来信: 玉儿: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我会叫你玉儿?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妈妈叫你晖晖,你爸爸叫你小晖,同学朋友们一般直呼大名,个别关系好的叫你玉晖。可我不想和他们一样称呼你,我要有一个专用的,唯一的,别人不能分享的名字。 想来想去,我就叫你玉儿吧!叫着好叫,听着好听。 在我心里,你就是一块玉,一块美玉,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美玉。 这辈子唯有我才能拥有这块玉,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从我这里夺走这块玉,这块玉永远属于我的,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我会用全部的生命去热爱。 玉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但我很想这个称呼是我们俩一辈子的秘密,它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玉儿,我真的希望你变成一块玉,我把它戴在胸前,天天能够看到你,天天能感受你那柔柔的温润。 盼复! 你的 晓光 八二年十二月二十日。 ------------ 第十三章 反复读了几遍男孩的信,女孩脸上满满的幸福,玉儿,她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而且还没人这样叫过他。她也愿意有一个独属于他的名字。她愿意被他呵护,被他爱着,宠着,躺在他的臂湾里做个幸福的小女人。 男孩越来越喜欢染色,也许和他喜欢画画一样,他对颜色的组合变化近乎于痴迷,有一种天生的灵感。 染毛线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都是先染彩色,由浅到深逐个染。万一染的不准就放在一边,最后把所有染坏的放在一起统一染成黑色。 但这样染出的黑色是有差异的,有的偏红,有的偏蓝。上织机时要小心对色,否则织出的毛衣就会有色差或色花。 自从男孩上手调色后,很少出现彩色染错的,黑色大多是本色羊毛染的,黑度就基本一致。这直接导致针织车间的成品率直线上升。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过了元旦,很快进入腊月。小城也迎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厂里的生产也不是很忙了,工人围在一起,聊聊天,扯扯淡,也议论下过年准备买点什么吃的用的。厂里唯一一台大解放也挺忙的,冻梨,羊肉,鱼拉回不少。据帮忙卸车的工人偷偷说,年前每人能分不少东西。 李厂长也忙的四脚朝天,每天中午,大包小裹的,坐着厂里他专用的北京吉普岀去,下午红头涨脸的回来。听说年底得给各部门领导送送礼,还要请吃吃饭,喝喝酒。男孩看到李厂长每天走路都歪歪斜斜的,不由心里也感叹一下:当领导也不容易! 中午,传达室老刘头慢慢悠悠的拿封信过来,男孩一看,心里一蹦哒,赶紧拆开看。 晓光: 快放寒假了,期末考试也考完了。我考的还可以吧!高等数学特别难,班里有几个同学都说可能要补考。我们的课本比一般专业的都难,听说跟数学专业的是同样一本书,英语跟高中的差不多,轻松考过。理论力学有点难,但好在也考过了。 寒假放五周,一月二十四日放假,二月二十八日开学。寒假时间挺长的,你说我干点啥好呢?要不回小城看看你?说真的,有点想你了,昨晚做梦都梦到你了。不知你有没有梦见我? 学校这儿下雪了,雪很大,比小城的雪大。几个南方同学第一次见这么大雪,乐坏了,打雪仗,堆雪人,有几个男生还在雪地上打滚。 再跟你说件事,我们宿舍里的几个女生可喜欢你了,让我写信给你鼓励下,下学期多邮点好吃的。你说多气人。警告你,别瞎琢磨。 还有件最重要的事,二十五日早上到车站接我,可以吗?五日内必须收到回信,否则,哼哼! 爱你的 玉儿 元月18日 看完女孩的来信,男孩有点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最快速度写完回信,一溜烟跑到邮局投入信箱。 回到厂里开始琢磨了,玉儿来了去哪里玩呢?听说松花江的树挂挺好看的。 邮完信,男孩算算时间,今天二十日了,估计女孩是坐二十四日晚上的火车,这信万一她收不到咋办?这小姑奶奶糊涂啊?十八日发信,还限我接到信必须五天内她得收到回信,这大雪纷飞的,万一邮递员摔个跟头,这信说不准收不到了。越想越不放心,又跑邮局发了个电报,准时接站。这才安下心来。 ------------ 第十四章 回家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设想着两个人见面是啥场景。 电影里全部是张开双臂,慢镜头,飘啊飘的,……。 小说里就更多了,要不紧紧的拥抱,喜极而泣。要不脉脉含情,小手羞涩的一拉。 男孩最想的就是见到女孩就冲过去,紧紧的抱着,死死的抱着,两个人融化在一起才好。 好像有一首小诗:“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他现在就希望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再不分开。 可是,小城这个地方,似乎没那么开放,大街上抱人,这需要勇气啊!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上班,瞅个机会,偷偷问师父:‘’师父,家里来且儿了,吃啥好呢?” 师父笑笑:‘’咱这小地方,有啥好吃的?包个酸菜馅饺子,蒸个豆包就不错了。要是正式点,讲究鸡鱼齐,就是一桌得有鸡有鱼。‘’ 男孩点点头,又问:‘’师父,有没啥嘎咕的东西吃?‘’ ‘’听李大巴掌说,领导都喜欢沙半斤儿,我也没吃过,好像市场有卖的。‘’ 男孩也听说过沙半斤儿,是当地的一种野鸟,半斤重左右,老百姓俗称‘’沙半斤儿‘’。 男孩想着这件事,中午吃饭时间又跑市场去转了下。 快过年了,市场卖啥的都有,别说,真让男孩找到了。问清楚了做法,花了五元多买下了一只。 早上上班,师父武姐悄悄地把男孩叫到一边说:‘’晓光,李大巴掌昨天找我了,问你的表现,师父肯定夸你好了!谁让你是我大徒弟呢!看厂里意思,过了年给你转正,比一般学徒工早半年。眼瞅着过年了,厂里几个领导家去走动走动。‘’ 男孩知道师父背后肯定帮了大忙,连连点头,记在心里。 听厂里女工瞎聊时说,武姐,李厂,武姐丈夫三人都同学,一起插队落户。 当时李厂,武姐丈夫都喜欢武姐,但武姐丈夫长得白白净净,会写诗,会唱歌,武姐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武姐丈夫回城在铸造厂工作,前几年家里困难,今天拿块铁板,明天弄个扳手,偷偷去卖钱。 厂里的工人有几个革命觉悟挺高,就把武姐丈夫检举揭发了,按贪污罪判了十年。 武姐带俩孩子,挺难的。 但李厂平时挺照顾她,俩人关系挺近的。有啥难办的事,武姐出面,李厂一般给面子。 男孩这几天买了鱼,粉条,豆腐,肉拿回家,妈妈疑惑地说,“晓光,过年的东西不用你准备,家里有钱,我和你爸単位过几天还会分点年货,够咱家吃了。” 晓光笑笑说:“妈,不是过年的,过两天我准备请同学们吃个饭。过年了,外面读大学的同学都回来了。” 妈妈说:“那行,跟你那些同学好好处处,人家都比你有能耐。” 男孩哼啊哈的应着,心里却在想玉儿,又琢磨着叫哪几个同学过来吃饭。 女孩回小城也不是心血来潮,一方面确实是想晓光,另一方面,父母也要她回去看看二姑,读了二年高中,吃住在二姑家。父母除了让她带了吃的喝的年货,妈妈还把在杭州买的一块丝绸面料也让她送给二姑。女孩约了几个家住小城的同学买的一趟车的票,互相有个照应,也免得父母担心。 ------------ 第十五章 忙乱了几天,二十五日到了。头一天就跟师父请好假。早上四点,男孩就醒了,艰难的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穿上衣服就坐卧不安的开始等。 火车正点是七点零八分进站,六点半从家里出发都来的及。 可平时一觉能睡到七点的男孩,现在毫无睡意,眼巴巴的昐着。 一想到马上就来到眼前的玉儿,男孩的心不由自主又是一轮猛跳,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 时间过得真漫长,平时一眨眼就过的时间,今天却老牛破车一样,慢呑呑的。用句古语,急煞人也。 好容易熬到了六点,棉帽,口罩,军大衣,手套全副武装起来。推门出去,骑车直奔火车站。 天还黑着,路上也不见什么行人,刺骨的寒风很快把全身冻透了,手脚都冻的麻木了。一路猛蹬,自行车飞一般的,一会儿功夫,便望见那透着灯光的火车站。 火车站有点旧了,二层楼,前面有个大广场,俗称站前广场,立着大野鸡样的雕塑,据说是鹤。 广场上人很多,进进出出都是赶路的人。 几盏昏暗的电池灯照着几个小食摊。小食摊热气腾腾的,一股苞米碴子粥的香气随风飘过来。 男孩跑到出站口一看,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找工作人员问了一下,列车晚点半小时。 实在冻的受不了,男孩走到候车室去暖和暖和。候车室里也满满的都是人,广播里一遍又一遍播报着各个车次的发车和到站信息。地上挺脏的,瓜子皮,废报纸到处都是,一个清洁工拿着大扫帚正费力的扫着。 男孩在里面跺着脚走了会儿,身子渐渐的暖和起来。寻个空座,坐下来,眼睛盯着墙上的大挂钟,看着表针是怎么把一分一秒走出来的。 站起,坐下。坐下,站起。焦躁不安的一个多小时终于过去了,广播里也开始预告列车到站时间。 男孩赶紧冲出去来到出站口。出站口人已经很多了,纷纷往前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拼命吆喝着。 一会儿,随着长长的汽笛声,黑黑的火车头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地开过来,绿色的车厢慢慢的滑向站台。 一千对恋人见面,也许有一千个版本。男孩在心中排练了无数次的见面场景却没上演。 出站口的人流一瞬间就拥挤起来,快过年了,下车的人特别多,个个拎着大包小裹,把视线都挡住了。 男孩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左手右手扒拉着涌来的人群,努力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他的玉儿。 不大一会儿,一个白色的围巾跳入他的眼帘儿。白色的围巾下是一件大红的衣服,鼓鼓囊囊,像一团跳动的火,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不用仔细确认,凭直觉,他知道,那团火就是他的玉儿。 女孩自己提个小包,在前面轻松地走着,两个男生在后面帮她抬着一个大皮箱。紧走了两步,女孩也看见了男孩,调皮的一笑,冲着男孩使劲挥了挥手。 男孩这回确认无疑了,本就一直嘭嘭跳动的心脏骤然加速,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又出来了,喉咙也有些发干。原来计划着大喊一声:‘’玉儿!‘’然后女孩就会飞快的跑过来,可是,瞅瞅身边拥挤的人群,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只是目光再也不离开那团火。 女孩走出站口,男孩迎过去。和女孩一起的两个男同学放下皮箱,打个招呼就走了。 女孩下巴朝皮箱方向点了点,笑着说:‘’该你了!‘’ 男孩弯腰把皮箱扛在肩上,往广场停车地方走,边走边说:‘’没吃饭吧?先吃点啥?‘’ 女孩说:‘’好,好!先吃点,太冷了。‘’ ------------ 第十六章 男孩自行车驮着皮箱,穿过站前广场,来到对面的站前饭店,男孩知道这里二十四小时营业。 不过边走心里边有点窝囊的感觉,这叫啥事儿呀!准备了好几天的台词,什么宝贝儿,什么玉儿都没有机会出口。 玉儿也没扑上前来表现一下久别重逢。 浪漫、激动都没有,平平淡淡的,太那啥了! 电影里,小说里的情节看来糊弄人的多。 包子,油条,豆浆摆了几盘,女孩喝了两口豆浆,白嫩嫩的脸上泛出些许粉红。 男孩有点看呆了,心里嘀咕:“这就是所谓艳若桃花吧!” 吃了几口,女孩说:‘’表扬一下,还知道来接我。‘’ 男孩忙表决心般地回答:‘’应该的,领导吩咐,一个弯儿都不打的执行。‘’ 女孩笑盈盈地看着男孩,半撒娇的口吻说:‘’喂!咱俩的事先别跟同学说。噢!求你啦!‘’ 男孩一脸正经的说:‘’绝对,守口如瓶,宁死不屈。‘’ 女孩看着他那样子,咯咯笑了,边笑边说,‘’你肯定跟咱同学吹了?是不?我没说错吧?‘’ 男孩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说,‘’没有!我,你还不知道吗?打小就老实,不吹牛。‘’ 女孩笑的更厉害了,‘’你不吹牛?你还不和女同学说话呢!结果比谁胆都大!‘’ 小城故事之二十六 很快,早饭吃饱了。男孩的目光却老在女孩身上转悠。 女孩发现了,又羞又恼,半真半假地说:‘’瞅哪儿呢?再瞅眼珠子掉下来了。‘’ 男孩脸一红,忙说:‘’玉儿,你这衣服色儿太好看了,哪买的?‘’ 女孩还是第一次听男孩当面叫她玉儿,心里甜甜的。一边挺起胸一边说:‘’我爸去广州出差给我买的,里面全鸭绒的,特暖和。你说啥色儿好看?‘’ 男孩笑了,‘’我说这面料颜色染的好看。‘’说着用手摸着给女孩看,这红色,红的饱满,有艳度,通透,光泽也漂亮。男孩一解释,女孩也注意看了一下,觉得是挺漂亮。男孩又接着说:‘’我们厂毛线就染不了这么漂亮,总感觉颜色发暗,还不透亮儿,老有点洗旧了的感觉。‘’说完男孩有点消沉,小城的人都喜欢去大城市买衣服,确实是有道理。 女孩一双大眼睛定定地望了好一会儿男孩才说:‘’真没想到,你这小学徒还挺有想法。‘’ 男孩拉起女孩,顺势揽着女孩的腰说,‘’走吧!送你去你二姑家,下午我来接你,晚上我安排,叫了几个同学,一起热闹热闹。‘’ 两人走出饭店,男孩推着车,慢慢走回去。 一路上,人来人往的,男孩想来点儿童不宜的动作,却始终没敢。 女孩看出男孩的心思,故意挨挨擦擦的,眼里满是促狭与捉弄。 男孩下午上班也没心思,三点多就溜出去了,急急忙忙来到女孩亲戚家,就女孩一个人在,免不得,亲热一番,男孩总算一解相思之苦,连脸上青春痘都似乎少了几颗。 晚饭在男孩家吃,男孩父母也特意早点回来煮饭。男男女女来了十来个同学,大家见面,自然亲热的不得了。 几个女生围着女孩的羽绒服左看右看,问这问那。屋里热,女孩脱下羽绒服给几个女同学试穿。 男孩看着看着,不禁又琢磨起来:‘’这玩意以后会不会把棉袄取代了?‘’ 男孩父母好一阵忙乎,总算弄了十来个菜出来。特别是男孩买的沙半斤儿,清炖了上来,连汤带肉每人盛了一碗。其它无非是些家常莱,红烧鱼,炒猪肝,溜肉段,酸菜炖粉条,炒鸡蛋,炖排骨,炒花生米,炒干豆腐丝,白菜心切丝凉拌,大萝卜切丝凉拌,酸辣土豆丝等等,男孩父亲又买了只烧鸡,大盘小碗的,看着挺丰盛的。 大家坐好,男孩特意让女孩坐在自己旁边,女孩本来坐的离男孩远点,大家跟着起哄,说晓光专门请你的,你必须得坐主位。 女孩扭扭捏捏的坐过来,桌子底下狠踹了男孩两脚,男孩也当不知,给大家把酒满上,女同学个个嘴里说着不喝,杯子也倒满了。 男孩站起来,举杯说:‘’今天龙玉晖来咱这儿疙瘩看咱们,把咱们几个老同学凑一起了,挺高兴,表示欢迎,大家整一个!‘’ 大家一仰脖,三钱的小酒盅滋溜就喝完了。女同学也都举杯沾沾嘴唇,男孩赶紧劝大家先吃,又再敬大家二杯。 按小城风俗,三杯喝完,可以自由发挥了。 于是,三杯过后,气氛热闹起来,每人都站起来敬大家一杯,还头头是道的讲一番。连平时上课念课文结结巴巴的,说起劝酒词儿,也是一套一套的,一点不打锛儿。 ------------ 第十七章 酒一多,话也多,陈芝麻烂谷子的说个没完,说到有趣的,大家也笑的前仰后合。然后,就有同学纷纷表示,这几天要安排安排,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计划这几天接风洗尘怎么个排法。 女孩赶紧说,住几天就走,要赶紧回去陪父母过年。 有个啤酒厂的同学,大家都叫他黄大脑袋,死活明天要安排吃饭。 借着酒劲儿,黄大脑袋满脸通红,大着舌头说:“必须的,明天在我们厂子西边那个全鱼馆。谁不来,就不是我同学!” 男孩和女孩已经约好明天出去玩,晚饭不一定赶的回来。 男孩心里急,嘴上还不敢说出来,眼睛老是瞄女孩,女孩看男孩的样子,故意不吭声,看男孩要招供了才说,‘’明天要陪二姑,还要去几个亲戚家走走。‘’ 一顿客气推辞,黄大脑袋改在后天安排。男孩的心才安稳下来。 酒足饭饱,大家也差不多了,有两个男生都直往桌子下面出溜儿。赶紧安排送他们回去,又安排男生送女同学回去,大家又是一阵起哄说,晓光,龙玉晖你送两年了,这回还必须你送! 男孩推着自行车和女孩慢慢走着,见四下无人处,男孩胆儿又肥了,酒往上涌,浑身直发热。 一伸手,又死死地抓住了女孩的手。女孩没有挣,任男孩的握着,两个人慢慢的走着,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走了一会儿,女孩停下了,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低头问道:‘’晓光,你真的不复读了?‘’ 男孩愣了一下,低头想了一会儿回道:‘’我这数学你也知道,咋整都不明白,我又喜欢画点东西,写点什么,这工作我干着还行‘’ 女孩沉默了半晌又问:‘’那你一辈子就当个工人?‘’ ’’我听师父说,二轻局每年都有指标送去外面大学培训,我争取一下吧!‘’ 女孩不再问什么了,但两人都沉默了。 晚上的风挺大,吹得树呜呜地响。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风,没有云。气温也回升到零下十多度。 男孩去女孩亲戚家接她,女孩一见男孩就乐了,身上穿个军大衣,怀里还抱着个军大衣。 ‘’你穿两件大衣啊?’‘ ‘’不是,给你准备的一件,怕你冷‘’男孩回道。 ‘’不冷啊,今天多暖和啊!‘’ ‘’得了吧,等下你就知道冷了!’’ 女孩不再问,男孩骑车带女孩到了长途汽车站。 ‘’这是去哪儿啊?‘’女孩疑惑地问, ‘’跟我走吧!保你满意‘’男孩嘿嘿笑着。 两人坐上车,木凳子冰凉冰凉的,男孩赶紧让女孩穿上大衣再坐,女孩立刻感觉舒服多了。 面对女孩的一再追问,男孩神秘地一笑说:‘’记得你以前有个塑料皮的笔记本吗?‘’ 女孩说:‘’记得呀!‘’ ‘’里面有个插图,你说像仙境,好想去看看。‘’ 女孩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好多插图,都很漂亮,到底是哪个呀?‘’ 男孩斜了女孩一眼,得意洋洋地说:‘’俺们农村人叫树挂,你们城里人叫雾淞’。 ‘’真的?‘’女孩一脸惊喜,眼睛都亮了。 ‘’当然真的!‘’男孩一脸嘚瑟的回道。 两个小时后,下了车,那是个小县城,一片片低矮的平房,抬眼望去,就一条窄窄的街道。 马上春节了,街上人不少。 摆摊的,买东西的,熙熙攘攘,显得挺热闹。 有些马车直接停路边,装着一些粉条啊大葱的。一个个穿着大衣,戴着狗皮帽子的人大声吆喝着。 “便宜了!便宜了!五毛钱一捆!” “自家做的粉条,便宜卖了!” 街上也不时驶过一辆辆马车,驴车,车上都是喜气洋洋置办年货的人。 租了辆带篷的毛驴车,说去江边看树挂。憨厚的车老板也没乱说价,要了二元钱,鞭子一扬,小毛驴就‘’得得‘’地跑起来。 女孩第一次坐这种俗称“驴吉普”的车,充满了好奇。虽然路上有点颠簸,可两个人挤在一起,身上暖乎乎的,心里甜丝丝儿的。 ‘’到了!‘’随着车老板一声吆喝,男孩下车,付了车钱,车老板赶着驴车’“得得”地原路返回。 ------------ 第十八章 女孩一下车,就惊呆了,满眼的银白,仿佛在梦中,又仿佛来到了童话世界。 不远处宽阔的江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白的雪,似乎人们怕打扰了她的宁静,上面连个脚印都没有。 两岸连绵的树木全部是银白色。如一簇簇怒放的巨大的花朵。一根根细长的枝条缀满了晶莹剔透、雪白的冰花。 就连树干也白白的缀满冰花,给人一种不真实,好像来到了幻境。 阳光照射在冰花上,一闪一闪的熠熠生辉。 天空没有一丝云,是那种纯净的,令人沉醉的深邃的蓝。 看一眼,好像有一股魔力,能把人融化进去。 这一刻,女孩感到世界静止了,她来到了一个只有蓝白两色的世界,这个世界是那样的纯净,那样的一尘不染。 哪怕心里有一丢丢不好的念头都会亵渎这个世界的纯净。 她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呼吸,这个纯静的世界容不得一点杂音。 她感觉到,整个人轻飘飘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中去,仿佛没有了思想,没有了重量。 两颗晶莹的泪珠慢慢流出了眼眶。纯净,通透,如同眼前这个纯净的世界。 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面前,女孩慢慢伸出双臂,双手轻轻地放在男孩双肩,慢慢又伸向男孩的脑后,轻轻地搂住了男孩的脖颈,抬起头,双眼满满的都是柔情。 男孩的双手也慢慢的抱紧女孩的身体,微微低下头,猛地,两个火热的唇紧紧的吻在了一起,…… 忘情的,拼命的,不顾一切的享受着青春的愉悦。女孩浑身彻彻底底的瘫软了,她好想整个人都融入眼前这个男孩的身体中,再也不分开,就这样地老天荒。 …… 小县城本就是个小渔村发展起来的,江河纵横,遍地湖泊。以吃鱼闻名。 男孩和女孩看完了树挂,手牵着手慢慢走回县城。 肚子早饿了,看到一家四个幌的知青饭店,进去美美的吃顿特色菜,名叫江水炖江鱼,据说这样做最鲜。 饭店工作人员还介绍说三月份来,用开江鱼做最好吃。 回去的路上,坐在长途车上,女孩紧紧靠着男孩,眼睛里都是柔情,说话也开始嗲嗲的。 坐在座位上,变戏法似的拿出块巧克力,自己咬一口,剩下的用小手送到男孩口中。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点造作都没有。 车上人多,男孩享受着温柔,也有点窘迫。 男孩估计,要不是车上人多,玉儿说不准就得嘴对嘴喂他吃。 腻歪了好一阵子,女孩靠着男孩甜甜的腄了。 看着女孩那长长的睫毛,男孩心中感叹,早上来时小老虎似的,现在回去变小猫咪了。 黄大脑袋人聪明,能力也强,天天晃悠个大脑袋笑呵呵的。就是不爱学习,一毕业去啤酒厂当了个司机,刚拿证没几天,整天开个130农夫车满街跑。 当天下午,黄大脑袋开车来厂里,接上男孩,又去接了女孩,直奔一家小饭店。 130车避震差,路又是土路,颠的厉害,女孩就紧紧抓住男孩胳膊。 黄大脑袋一看乐了:‘’咋的?要准备锅碗瓢盆了?‘’ 女孩瞪他一眼,照样紧抓着男孩。 黄大脑袋号召力强,一共来了十七八个人,开了两桌。同学们见面,免不了亲热一番,男同学互相打趣,开怀大笑,女同学牵手抚腰的窃窃私语。 菜上来了,大家纷纷落座,自然又是一阵你推我让。 东北人说道多,你坐哪儿,他坐哪儿都挺讲究。 瞅空子,男孩还是一把抓过女孩坐在身边,另一边坐了个刚从广州读书回来的齐老黑。 齐老黑人长得黑,又高又壮,一脸匪相,但性格极温善。 菜挺多,大盘小盘的摆满了。黄大脑袋先举杯:‘’今天把大家伙儿聚一块儿,都是老同学,有外面读书的,有咱本地的,能找到的,我全喊上了,这家店专吃大鱼头,特好吃。啥也不说了,就是高兴,整一个!‘’ 大家一阵欢呼,老程序,又是先来三杯。 ------------ 第十九章 男孩和身边齐老黑聊的挺热乎,齐老黑滔滔不绝的讲着,火车上挤死人,满车厢都是去广东打工的农村人。 去时,一路没座,站着去的。折腾了三四天,脚都肿了。 大家不禁唏嘘不已。男孩又问了下广州服装情况。 齐老黑说:‘’有条街叫高第街,窄窄的一条小巷子,两边全是卖服装的档口。人挤人,水泄不通,全国好多地方人去批发。‘’ 男孩问:“毛衣多吗?” 老黑说,‘’多!一摞摞,一堆堆的,款式多,颜色也多。我也买了件穿着呢。‘’ 说着脱下外衣给男孩看,男孩一看,毛衣颜色挺奇怪的,浅蓝色的,从上开始,颜色越来越浅,到下摆已经白白的了。颜色之间过渡的极自然,整件衣服看着活泼可爱。 男孩仔细看着,琢磨着这是怎么染出来的,连吃东西都忘了。 早早地回厂里上班,男孩脑子里还想着染色的事。他把师父叫过来,把这事说了,又拿过一张纸,随手把颜色的变化画出来。 师父看了说:“”我以前在外边培训时,好像见过,叫什么扎染,听说把布料绑起来染就这效果。但具体咋整,真没试过。” 说完,师傅把自己的办公桌翻了一会儿,拿本书递给男孩说:“这是专门讲染色的一本书,你看看有没有这技术。” 男孩接过书看了下,书名《染整工艺学》,随手翻了翻,里面字母符号不少,看着都认识,就是不明白啥意思。脸上不禁有点犯难。 师父见状,笑着说,‘’我也看不懂,你文化高,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实在不行,问问你那帮读大学的同学。‘’ 厂里这几天挺热闹,工会,厂办忙乎着给职工们发福利,粉条,鱼,羊肉每人都分了点。大家高高兴兴,都说厂子今年不错,分这么多东西。 男孩晚上把东西拿回去,父母也挺高兴的。顺便,男孩把师傅告诉他的,说厂里要给他提前转正的事也说了。父母更高兴了,连连夸奖。男孩又说起师父说过年要去领导家走动走动这事。 妈妈说:“你师父对你真不错,明儿个给你师父送点啥。” 男孩嘴里答应着,神色有点为难。 妈妈看出来了,笑着问:‘’是不是没钱了?那点工资折腾没了吧?‘’ 男孩点头。妈妈说,‘’没事,咱家就你一个孩子,我和你爸都有工资,条件在咱这小地方算好的了。妈手里有点钱,买啥你就吱声。‘’ 这星期男孩忙坏了,白天得上班,晚上又惦记着跟女孩约会,又有同学请吃饭,喝的晕晕乎乎的。同学们也都看出来他跟女孩关系,但表面上大家也不说破。 齐老黑私下跟男孩说,我也挺喜欢她的,叫你小子抢先了。说完,一张黑脸满是忧伤。 女孩要走那天,男孩又专门请假陪她一天。 气得师父直骂:‘’你小子提前过年了,这几天也不好好上班,还老请假!‘’ 女孩是晚上的车,白天男孩陪着她在街上走走,可天太冷了,冻的俩人都受不了。没办法,男孩买两张票,进电影院暖和暖和。中午吃顿涮羊肉,又找个电影院继续暖和。 据后来女孩说,当时要是条件方便,估计孩子都生了。 又到了告别的时候,男孩又一次经历了心被抽空的那种感觉,看着女孩梨花带雨的模样,男孩恨不得冲上去,抱着女孩再也不让她走。 但理智却让他冷静,当着一帮同学的面,连手都不好意思拉,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孩登车,挥手,远去。 无精打采了两天,男孩忍不住还是给女孩写了封信,解一下相思苦。 师父给的那本书咬着牙看了两天,不懂的就略过,结合着自己的实际操作,慢慢的也看懂一些了。 很多染色配方都是常见的,跟自己用的也差不多。 扎染的操作也大致搞明白了。说起来简单的不得了。男孩找了件报废的羊毛衫,从中间开始扎紧,把下半部全包紧,上半部放染缸正常的染,工序结束,烘干,拆开一看,颜色由深变浅,自然过渡,跟齐老黑广州买那件风格一样。 男孩兴奋异常,马上拿给师父看,师父一见,又惊又喜,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最后说:“晓光,多染几个色,我拿给样板间,让他们做点新款出来。” 男孩受到鼓舞,来了精神头,认真想了想,拿笔画来画去。同色的,撞色的,花纹的弄了些草图,专心致志地干起来了。 这一忙,心里充实了,心情也不耶么难受了。 ------------ 第二十章 忙了几天,用报废的羊毛衫染了十几件出来。男孩的天赋彻底显出来了,颜色搭配的赏心悦目,有些看着高雅文静,有些看着活泼跳动。可把师父喜坏了,等男孩全部染完,两个人抱着样品去了样板间。 样板间的几个大姐看了也欢喜的不得了,个个都夸说,小武,你这小徒弟能耐啊!我们做点新款,让你徒弟染,过年后去开订货会。 师父又挑了几件觉得好看的,一个人拿着来到了李大巴掌办公室。李大巴掌估计昨天喝多了,坐在那儿醉眼惺忪的打瞌睡。 一见武姐进来,精神了不少,满脸堆笑地说:‘’咋的啦?一大早想我了?‘’ 武姐呸了一口说:‘’滚犊子去!谁想你?我给你看点东西。这是我徒弟这两天染的新色儿。‘’ 李大巴掌把东西摊办公桌上看了一遍说:‘’好,染的好。你这小徒弟真不赖。把东西拿样板间去,明年新产品搞一组。‘’ 武姐说:‘’一早就拿去了,他们也都说好。‘’ 李大巴掌说,‘’行,我再跟管生产的老谢说下,这事就这么定了。‘’ 武姐又说:‘’我徒弟表现这么好,转正那事你抓点紧。‘’ 李大巴掌连连点头:‘’好好好,过年就办。操,对你徒弟比对我好。‘’ 武姐笑了:‘’大老爷们儿还吃小疙瘩的醋。‘’ 说完,腰肢一扭一扭的走了。李大巴掌痴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叹口气。 想着给师傅买点东西,星期天上午在家里睡个懒觉。吃了中午饭,跟老妈要了点钱。下午去街上买了二斤水果糖,几盒糕点,磨茹,木耳也一样一斤。 看着街上花花绿绿的鞭炮,又想着师父家有俩小孩,不由童心大起,买了一大堆烟花爆竹。 到了师父家,师父又好一顿数落:“说你这孩子,来了就来了,又花钱。” 师傅两个孩子大的十多岁,男孩。小的不到十岁的样子,女孩。两个孩子都白白净净的,长得也漂亮。一见这么多吃的玩的,马上围上来。 晓光赶紧拆开一包糖分给两个孩子吃。吃着糖,两个孩子眼睛又盯着烟花爆竹咕碌碌转。 晓光一乐说:‘’师父!我带他俩岀去玩会儿。‘’ 师父说:‘’行,我给你们做饭,晚上在这吃。‘’ 带俩小孩到外面院子里,把鞭炮拆开,点根烟,小男孩就兴冲冲地一个个放起来,小女孩捂着耳朵躲在晓光身后看。 放了一阵鞭炮,两个小孩还没玩够,又把烟花拿出几盒,缠着晓光拆开,晓光只好又拆开了几盒烟花,点着了,满地转着,喷出绚丽的火花,两个孩子欢呼雀跃,蹦跳不已。 腊月天黑的早,没到五点,天完全黑了,师父喊他们进屋吃饭。两个孩子一声欢呼,飞快的跑进屋。 晓光进屋一看,炕桌上四个菜,油炸花生米,大葱炒鸡蛋,酸菜炒粉条,土豆丝。 师父让俩小孩坐炕里面,她和晓光一人一边坐炕沿。 师父问晓光:‘’喝酒不?‘’ 晓光说‘’不喝!‘’ 师父说,‘’喝点吧!师父陪你。‘’ 拿瓶酒出来,弄个大茶缸子,放点热水,小酒壶里倒了约摸三四两酒,放热水里温着。 ‘’酒热了,好入口,不伤人,孩子他爸在家都这么喝。‘’师父边忙边说。 晓光知道师父丈夫的事,没敢接话,埋头吃菜。 吃了一会儿,师父又问:‘’前阵子你天天丢了魂似的,忙乎啥呢?‘’ 晓光说:‘’啊!回来几个同学,大家棸聚。‘’ 师父看着晓光,笑眯眯的问:‘’是女同学吧?‘’ 晓光脸红了,点点头嗯了声。 ‘’师父就知道你有点猫腻,还买过围巾送人家,对吧?左一封信右一封信,那信封上字一看就是女的。哪次你接到信都鬼鬼祟祟地躲起来看,以为我不知道啊!‘’ 晓光只好哼哼哈哈地应着,最后嬉皮笑脸的说:“就知道瞒不过师父您老人家的神眼。‘’ 师父说:‘’别师父师父的,我没那么老,以后在厂里叫师父,在家里叫姐。哪家姑娘啊?有空带来给姐看看,姐幇你把把关。‘’ 晓光说:‘’我同学,在外边读大学,她不让我跟人说。‘’ 师父听了,眉头皱了一下说:‘’晓光,姐是过来人,可得告诉你一声,你得看紧了,别让人拐跑了。‘’ 晓光赶紧说:‘’她不是那样人。‘’ 师父看着晓光不紧不慢的说:‘’啥样人啊?当年我们知青插队时,不少人都跟农村人结婚了。后来一回城,你猜咋的,全黄了,连孩子都不要了。男女之间,那点事儿真不好说。来!喝酒,不说了!‘’ 吃完饭,俩小孩拿了烟花欢天喜地跑出去了。 师父拿个玻璃杯,放点花茶,泡了一杯给晓光。 闲聊了一会儿,神情有点落寂地说,‘’你长的眉眼挺像孩子他爸,就是皮肤黑点。你一天拿个纸画呀画的,他爸也是一天拿张纸写啊写的。‘’ ------------ 第二十一章 女孩满怀不舍的离开了小城,回到了家中。 女孩的父母都在省委某机关工作,具体什么工作女孩也不知道,父母也不同她讲。从小的记忆里就是父母经常出差,尤其父亲,国内国外的跑。大多数都是母亲陪着她。 这次回来,爸爸又出差了,说要差不多过年才回来,家里过年要准备的东西都靠母女俩去张罗。买米买面的这些力气活,母女俩也干不了。 好在张来水经常过来找她,遇上这些活,二话不说,积极主动的去做,还笑呵呵的。 张来水家住在不远的齿轮厂宿舍,父母都是齿轮厂的。家里五六个孩子,他是最小的。父母从小比较宠他,但父母工资低,孩子多,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人脑袋挺聪明,毕竟大城市长大的,见过世面,到哪里都不怯场。 女孩对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是当普通同学对待。杂七杂八的事有张来水帮忙,女孩乐得轻闲,但也不白帮忙,赶上吃饭,也请他一起吃,有时买点水果,糖块什么的零食也送些给张来水。 女孩想男孩的时候就写信,有时也记个日记,把些重要事记上。假期过的挺轻闲,每天就是见见同学朋友,溜溜冰,看个电影,逛逛街,读读书。 与男孩的通信也保持着三天一封的频率,郎情妾意的,聊的火热。 但女孩逛街时,也感觉城市发生了一点变化。街上操南方口音的人越来越多,前几年,街上修鞋的小摊被温州人取代后,现在百货商店里很多摊位卖服装的,卖鞋的,小电器的也越来越多南方人,货物也是南方的多,很多还号称是港货。就连平时吃的食醋,大家也慢慢不再买本地味道寡淡的,取而代之的是山西陈醋,大红浙醋。 过年,念叨念叨着就到了,男孩家买了台十二吋的黑白电视机,每到晚上,左邻右舍孩子大人都有人过来看,基本上从‘你好’看到‘再见’。 电视频道就那么两三个,新闻,歌舞,再加几个武打片,那就把大家看的如醉如痴,一晚上舍不得挪屁股。看电视嘴也不能闲着,得嚼点什么。于是诞生了一门新行业,休闲食品。听说一个炒瓜子的傻子都炒成了万元户。 男孩染色的事儿正来劲呢,厂子就放假过年了。 吃过年夜饭,电视上中央台播了个春节联欢晚会,小品,相声,歌舞,把大家看的喜笑颜开。后来,这春晚就成习俗了,哄着老百姓过了一年又一年。 该走动的几个领导都走动了,李大巴掌,书记老田 ,几个副厂长全去拜了个年。也不能空手去,烟啊酒的免不了。花了不少钱,晓光有点心疼。 妈妈却慢慢悠悠的跟他说“孩子!你爸老实,也没啥能耐,就那样了。咱家全指着你,原来寻思你能考上大学,也就出息了。没考上,当工人了,想有点出息,太死性了不行。” 春节放五天假,初六就上班了。初五上午,黄大脑袋过来,给晓光父母拜了年,就把他拉一边说:‘’明天上班了,今儿个咱哥几个聚聚呗!‘’ 晓光说,‘’行啊!‘’ 俩人骑个自行车周围跑了几家,找到了五六个同学。外面饭店没开业的。 黄大脑袋说:‘’去俺家吧!‘’ 晓光:‘’算了,还是去俺家,你家人多,闹哄哄的,不方便。‘’ 于是,几个同学又回来晓光家。晓光跟父母说了一下,俩口子赶紧准备饭菜。都过年呢,好多菜现成的,皮冻,猪头肉,猪耳朵。家里有酸菜,白菜,土豆再炒几个菜就凑齐了。 几个年轻人热热闹闹的开始吃喝,晓光父母也不上桌,只是笑眯眯的忙前忙后。 黄大脑袋去让了好多次,晓光父母只是说,你们年轻的聊,我们要出去拜年。 敬了晓光父亲两杯酒,晓光父母就找个借口出去了。 一帮同学放开了手脚,不再拘束,气氛越来越热闹。齐老黑眉飞色舞的跟大家讲广州的不同。 “那地方真怪,买鱼吧,没有买一条的,都一块儿一块儿买。搁咱这疙瘩,一买咋的也得两三条啊!买一块儿没人卖给你。顿顿都要肉吃,每次买个一二两。不像咱这儿,一买最少一斤。” 大家听了,也纷纷笑着说,是啊是啊,买一两,卖肉的还不得拿刀砍你。 黄大脑袋插话说:‘’老黑,听说广州那儿电子表挺便宜的,对吧?‘’ 老黑说:‘’是,走私的,几块钱一块,这次回来还帮咱同学带了几块呢!‘’ 黄大脑袋一听,一拍大腿说:‘’太他妈便宜了,咱这儿卖二十多,回去给我捎几块。‘’ 晓光又抓着老黑问了下广州的服装市场,这是他关心的。 老黑说:‘’服装我也不太懂,卖服装的地方去看过好多次,男女装都有,颜色,款式多了去了,人也多的要命。还有卖折叠伞的,好多北方来出差的一买好几把。要不你抽空来看看!‘’ ------------ 第二十二章 年过完了,又开始上班了。厂里工人都回来了。大家见面嘻嘻哈哈打个招呼,拜个年,各回各班组上班,厂里生产任务不忙,只有个外贸订单在不紧不慢的做着。 大家不忙,就互相聚在一起闲聊,很多女工带了瓜子回来,大家你一把我一把抓着吃。过年的余波好像还在延续。 晓光回来坐了会,定定神,把《染整工艺学》又翻开,理论看不懂,只挑实际操作部分看。这一看,就是一上午。很多染色工艺配方都拿个小本记下来了。下午有两缸毛线要染,师父也没动手,任由晓光自己操作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去外地读大学的同学也都走了。厂里订单始终不见多,工人们一天最多干半天。 这天师父拿了几个样品过来,放在晓光面前说:“这几个样儿,样板间选好了,你把它染出来。” 晓光接过一看,正是自己前阵子试验的扎染,连忙高高兴兴去干活。 这一段时间,晓光总觉得小城悄悄地有了些改变,电影院不放电影了,租给个人放武打片,百货商店的柜台也一个个包给了个体户,理发店改名叫发廊了。邓丽君的歌声大街小巷都放着,原来报纸上批判的‘’靡靡之音‘’变本加厉的‘’靡靡‘’了。 晓光雷打不动三天写封信给女孩,有时情绪来了,一天一封。也不知哪来那么多话,经常写的意犹未尽的。 女孩开学后,又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但读了一个学期的男生,熟悉校园环境后,多余的精力开始释放。周六经常弄个舞会,邀请女生去娱乐娱乐。女孩不会跳舞,但架不住男生呕心沥血,任劳任怨的帮教,也慢慢会跳了,加上模样也还周正,身材虽不是前凸后翘,但特征还是有的。 所以,也搞的不少男生心里有点小想法,有些外系的男生私下打听女孩是哪个专业的。 进入三月下旬,厂里几个领导突然忙了起来,连着几天去市里开会。回来又关上门,几个领导又研究了两天,接着又把班组长集中开了个会。师傅也参加了,回来后脸色有点沉重。晓光看了一下师父的脸色,没敢问。 第二天早上上班后,突然通知全厂开大会,大家纷纷集中到小礼堂。几个厂领导早在台上坐好,面色凝重。 工人们吵吵嚷嚷找座位坐好,李大巴掌先清了下嗓子,大声宣布:‘’开会啦!先请田书记传达一下局里的指示精神。‘’ 田书记站起身,戴上老花镜,拿出几页纸开始讲起来:‘’同志们!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国家提出的改革政策是‘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今年中央提出改革开放要进一步,政策调整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个商品嘛,就是谁的质量好,谁的成本低,谁就能挣钱。以前的只能叫产品,统一进价,统一卖价,工资都一样,那不是商品……。‘’ 看着白白净净的小老头一板一眼的讲述,晓光心说,没看出来,这个天天坐在办公室看报纸的老头,水平这么高,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大巴掌也讲了一番,他可不像书记文绉绉的,大嗓门一开,真接了当:‘’废话我不多说了,从今往后,咱们要自己找饭吃了,厂里也不养懒人,闲人。现在厂里单不多,人员有点多,准备分流一部分到供销科,加强销售。另外,马路对面就是公园,准备在咱厂靠街这面墙,开个门面房,整个饭店。具体人员安排大家回去核计核计,有愿意去的,到厂办报名。‘’ 开完会,晓光有点懵,这算怎么回事啊?国家不管我们了?我转正的事儿还有希望没有啊? 厂里炸锅了,大家反应过来后,都有点傻了,有些女工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 晓光默默地跟师傅走回车间,办公桌旁坐下,半天没话说。实在忍不住了,晓光问师父:‘’师父,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师父低头说:‘’还没听明白吗?国家不管咱了,以后靠咱们自己了。‘’ 晓光有点糊涂了,从小受的教育都是爱党爱国爱人民,有困难党和政府都会帮助你。从小看着父母上班,星期天休息,过年放假,按时领工资,一切按部就班。他一直以为那就是生活,他以后也会步入这个循环。可现在似乎一切都要发生变化,他又想不通了。跟以前一样,想不通的干脆不想。于是他问师父:‘’师父,你打算咋办啊?‘’ 师父回道:‘’昨天班组长开会我就知道了,昨晚回去想了一晚上,染色这事,你有点小聪明,师父调不好的颜色,你稍一看就能鼓捣出来。所以啊……,‘’ 师父顿了一下,有点坚决地说:‘’师父决定你出师了,以后厂里染色的事交给你。我去门口开个门市部,专卖咱厂的东西。‘’ 晓光愣住了,才半年多,自己没觉得会什么东西,赶紧说,‘’师父,你卖东西去,你技术不白瞎了吗?‘’ 师父笑笑说:‘’晓光,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染色我就这水平了,再说,我也没啥兴趣,反倒对卖东西,做买卖有兴趣。别说了,我想好了。‘’ 晓光不再说,对以后干什么有些迷惘,心里有话,又找不到人说,干脆又给女孩写了个长信,啰啰嗦嗦把这件事讲了。 ------------ 第二十三章 接到晓光的信,女孩有点吃惊,自己一直待在象牙塔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可外面的世界居然变化这么快,对她心灵上是个巨大的冲击。 那么多‘’私订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的爱情故事,曾经是那样的令她神往。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保尔与冬妮娅的朦胧爱情,她对冬妮娅的退缩,自私也曾经满腔愤慨。 《红与黑》,《罗密欧与朱丽叶》,《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简. 爱》,……。 她读了太多的名著,她一直渴望自己有一个浪漫,动人又轰轰烈烈,爱的死去活来的爱情。可现在,她曾经向往的爱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女孩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过了两天,厂里平静了。 晓光私下听说,有点门路的人都在活动,准备调到其它单位去。没有门路的似乎认命了,坐等厂里安排。有几个头脑活络的,报名去经营饭店。师父武姐也和两个女工商量好,准备开个门市部做买卖了。 厂里的变化晓光也跟父母说了,父母也有点担心,详细问了下情况。晓光把那天开会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爸爸摇摇头,叹口气。 妈妈想了一会儿,神色自若的说:‘’我们单位也开会传达了中央文件精神。这个政策看来不会变了。但妈劝你一句,啥也别想,先好好干,学好本事再说,有本事,走遍天下都不怕。‘’ 晓光也没想那么多,从小就喜欢画画,对于染色,他也有点痴迷。看着一根根乳白色的毛线,在自己的手中,按自己的想法,魔术般的变化着颜色,他就觉得有一种成就感,满足感。 晓光还是不断的和女孩通信,他有时真的挺羡慕的女孩的。考上大学,差不多进入保险箱,毕业国家就给分配工作。不像自己在的这个大集体工厂,国家说不管就不管了。 生产任务还是不多,李大巴掌天天往外跑,听说去局里活动活动,看能不能多要点订单回来。管生产的老谢也天天去样板间,追着几个大姐多打些样品出来。 样品一多,晓光也忙了,天天几个小样要染色,一天也没啥空。 女孩的年级辅导员姓杨,广西人,黑瘦,个不高,两眼亮亮的,带着明显的广西口音。据杨老师自己讲,跟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一个家族,论起来,东王还是他族叔。 杨老师当过两年农村代课老师,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毕业留校。杨老师喜欢来女生宿舍坐坐,关心一下同学们的生活学习情况。聊天特别喜欢讲太平天国,据说他研究过,要不是洪天王昏庸无道,杀了东王。东王肯定能打到北京去。 听着他这观点,好像对农民起义领袖有点不敬,同学们一般不敢接话。 张来水喜欢去杨老师宿舍,聊聊天,汇报一下工作,汇报一下思想。杨老师很喜欢张来水,这学期一开学,班干部改选,张来水就被任命为班长。 张来水当了班干,很快和本系两个班的班干混熟了。毕竟大城市长大,忽悠起小城市或农村来的同学,一忽悠一个准。 生活委员负责送信,发饭票等拉拉杂杂的事,可以正大光明出入女生宿舍。 张来水和女孩班的生活委员关系不错,两个人聊的来。 开学不久的一天,中午放学俩人一块儿走。生活委员笑着跟张来水说:‘’老张,你那个女同学是不是谈恋爱了?‘’ 张来水一听,一下子紧张了,忙问:‘’哪个同学?‘’ 生活委员一笑:‘’你初中那个呗!‘’ 张来水急了,脸色有点变了,连连追问:‘’你咋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生活委员低声说:‘’我猜的!哥们天天取信,谁的信多信少一清二楚。你那女同学三天两头就收到一封信,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 ------------ 第二十四章 张来水是很喜欢女孩的,平时也没少献殷勤,但女孩老是不冷不热的,张来水估计时机不成熟,也不敢跟女孩表白。 这次听生活委员这么说就上了心,中午没事端着饭盆老去生活委员宿舍聊天。吃完以后,顺便发几根烟,跟大家关系都弄得挺热乎。 生活委员一般是下课拿好信放在宿舍,吃过中午饭才给女生送去。 张来水观察了几天,就知道哪个是晓光的信了,因为寄件地址正是女孩读了两年高中的地方。 趁着没人注意,张来水偷偷拿走了晓光的一封信,私下拆开看了。 信的内容让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那满纸火热的情话,让他心里满满的都是酸楚和不甘,他恨恨地想,那个男孩为什么不是自已,女孩为什么不喜欢他。 “龙玉晖,你是不是瞎了眼,一个小地方的小工人你也喜欢?” 想了好久,把信重新封好,找个机会扔到信堆里。 女孩知道,她在晓光心里的份量有多重,每次两个人在一起,晓光的眼睛里透出的柔情似乎能把她融化了。她有时都不敢看晓光的双眼,很怕自己会迷失在里面,从而彻彻底底的献出自己。 她也喜欢晓光,知道他为了自己什么都能做出来。女孩有时甚至偷偷的想,也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此爱她的一个人。 女孩隐隐约约觉得,她和晓光之间横着一条无形的鸿沟,也许外人看来很难逾越。甚至宿舍里的女同学有时也半开玩笑的说,处处就算了,走到一起不现实。 女孩也不理会,她自己觉得幸福就行了,她不愿去想别人的感觉。 每天早上起来,一想到有个人在几百公里外天天想着她,宠着她,爱着她,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对于晓光信中所讲厂里的情况,她似懂非懂的,没有多少切身实际的感受,她相信,她的晓光会把事情处理好。 与许许多多同龄的少女一样,更多的时间是痴痴地在心里想像,描绘,她与晓光的未来。 蓝蓝的天,绿绿的草,充满了激情,浪漫无比。 如往日一样,她的一封封‘甜蜜的废话’源源不断的飞向小城。 忙乎了大半个月,厂子的两个小门面房修好了。一个挂上‘羊毛衫厂小吃部’,一个挂上‘羊毛衫厂门市部’。 选个好日子,放了俩挂鞭炮,热热闹闹开张了。 小吃部位置不错,対面是公园,早上晨练的人不少,包子,油条,烙饼,粥,咸菜,馒头,都是家常菜,几个工友手艺也不错,吃早饭的人不少。 中午晚上供应饺子,面条,凉菜,还有几个简单的热莱。 中午晚上人不是很多,自己厂里的反倒不少,都是熟人,整俩凉菜,弄瓶酒,慢慢悠悠喝着。 结帐时,有时给,有时说忘了,记帐。特别厂里几个爱喝酒的,天天坐那儿喝。经营这几个也拉不下脸,有钱收着,没钱先记着。 武姐拉了两个女工一起经营门市部,刚过年,天气转暖了,厂里的羊毛衫,围巾,手套本来就是销售淡季。但武姐脑子活,找李大巴掌批了个条子,把厂里的库存的残次品,每次订单剩下的货头货尾,搞个促销,全部按成本价一半销售。 几个人又刻意穿着打扮一下,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脸上抹上雪花膏,香喷喷的。 又能说会道,一时间天天有大姑娘小媳妇儿进来挑挑拣拣,甚至有些老爷们儿都老往店里跑,眼珠子不断在几个女人身上打转转。 ------------ 第二十五章 与女孩一样,晓光似乎也没觉得生活有太大改变,反正只要想起他的玉儿,就是瞬间变的幸福无比,干什么都快快乐乐的。 每天依旧对于染色乐此不疲,他就喜欢每天看着各种染料从他手上神奇般的变化成各种颜色。 月底结了下帐,小吃部盈利三百多,但厂里人拖欠的酒菜钱居然有一百多。 门市部倒是没一点拖欠,盘点货物也一件不少。按照李大巴掌批条,成本价三成计算成本,也盈利了二三百。 晓光这儿也有点好消息,听说扎染的羊毛衫样品被外贸公司选中了,准备带到广州去参加广交会。 样板间的几个大姐和晓光说,要是接到外贸订单,晓光你就为厂里立大功了。 进入冬季,女孩病了,先是咳嗽,没当回事。可越来越严重,咳得人都受不了了。 去校医院看了下,医生说肺部有点炎症,需要住院治疗。 张来水第一时间来到校医院,陪在女孩病床前,嘘寒问暖。 每日三餐,亲自送到女孩病房。 看着女孩吃完,又颠颠地把饭盒、筷子什么的洗干净。 女孩父母也闻讯赶来,问问医生,倒是没有大的问题,打几针吊瓶,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孩子,没啥事,我和你爸问了医生,打几针,歇几天就好了!” 女孩妈妈眼睛红红的,尽量用轻松的话气说道。 “嗯哪!没事儿,你们回去上班吧!”女孩已经好了一些,不那么咳嗽了,脸色也有了点红润。 “要不转市里大医院去?”女孩爸爸说道。 “行了,别折腾了。就个咳嗽,看把你们吓的。”女孩微微一笑说。 “没事儿就好,每天我们下班过来看你。”女孩妈妈说。 “不用,来回坐车好几个小时,人家医院九点就不准外人进了!”女孩说道。 “那咋办啊?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们也不放心啊!”女孩妈妈有点着急。 “叔,婶儿,你们放心,我在这儿照顾她,啥事儿没有。” 一旁的张来水见缝插针,连忙说道。 “你?”女孩妈妈有点犹豫。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让一个小伙子侍候,太不方便了。 “不用他,等下我们宿舍几个同学就来了,她们晚上过来陪我。” 女孩瞪了一眼张来水,连忙解释道。 “那还差不多!她们几点来呀?”女孩妈妈又问道。 “一般七点左右,陪我到九点就回去。”女孩说道。 行,还有点时间,等你们同学来了我们再走。”女孩爸爸看看手表,露出了笑容。 女孩父母和女孩就在病房里轻轻地聊着。 张来水又是倒水又是递水果,一点不见外。 “小张啊!你回去歇会儿,不麻烦了,我和她爸陪着就行。”女孩妈妈带着歉意说。 “没事儿,婶儿,我一点不累。”张来水也没走,找个凳子,远远的坐着。 看着女孩和父母有说有笑的,略带红润的脸色显得特别娇艳。 张来水又想起了她和晓光的那封信,心里头又是酸痛酸痛的。 “不行,不能让别人得到她,她必须是我的!”张来水心里暗暗发狠。 突然间,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主意,脸上不禁浮上一丝得意的微笑。 当晚,回到宿舍,他偷偷的按照晓光的寄信地址,以辅导员杨老师的名义,写了一封义正言辞的警告信。大意是,我是龙玉晖的老师,根据学校学生手册规定,学生不许谈恋爱。特别警告你,不许给龙玉晖再来信,否则不仅违反了学生手册,也会影响她的学习。学校将对龙玉晖进行批评教育,不改正错误将会开除学籍。 信寄出后,又跟女孩班生活委员说,这几天龙玉晖住院,有信我帮她送。 生活委员有点不乐意,啥意思啊?你又不是我们班的,凭啥这信要你去送? 张来水看出生活委员的心思,连忙塞了包烟过去。 生活委员接了烟,没吭声,算是同意了。 ------------ 第二十六章 张来水除了睡觉,上午上课,其它时间几乎都守在女孩床前。 有其他的同学来看望女孩,男同学他一律摔盆子打碗的把人家轰走。 女孩有时候都看不下去,轻声埋怨道:“张来水,你啥意思呀?对我同学摔摔打打的!” “这不大夫说了,你得好好休息,这帮家伙太吵吵了,影响你休息。” 张来水陪着笑脸说。 女孩除了翻他个白眼,也没办法。 连女孩换下来的衣服,张来水都抢着去洗,女孩红着脸不让他洗,但张来水力气大,抢过就跑。 洗衣服时,一帮男同学看的目瞪口呆,对张来水的行为除了向上竖大拇指,也有向下暗暗伸小指的。 晓光的信到了一封,生活委员委托张来水转交,张来水满口答应。一出宿舍门,转身掏出来,见四下无人,把信撕的粉碎,使劲儿扔进路边的土沟。 晓光接到张来水以杨老师名义寄来的信,整个人吓傻了。 他读高中时,知道学校规定不准谈恋爱,可没想到大学这么严,居然老师直接寄信来警告他。 在他的观念里,老师说的一定是对的,学生必须听老师的话。他没读过大学,也不清楚大学是怎么一回事。懵懵懂懂的觉得,早恋好像是不对的。 晓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袋里木木的。但他知道一点,不能再给女孩写信了,要不女孩真的被开除了,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造成,他将会后悔一辈子,永远原谅不了自己。他宁愿自己痛苦一辈子,也不愿玉儿受到一点委屈,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的心里在淌血,痛的不得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热,也充满了酸楚的泪水。 想到今后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和他的玉儿通信了,再也无法倾诉自己的思念,他太难受了,很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场。 女孩有些奇怪,到时间了,三天一封情书,晓光的怎么还没收到。等多两天,女孩有些急,写封信,委托张来水帮忙寄出。 张来水口里连连答应,拿了信后,出来门外,张来水仍旧是双手狠狠的一撕,揉搓成一团,恨恨地扔到路边沟里。 晓光不敢再写信了,傻子一样,精神恍恍惚惚的,脑袋似乎也没有了思维,下班回家,机械地吃完饭。 妈妈看出他不对头,冋了几次,晓光也不回答。一个人闷闷的走出家门,不自觉的又走向以前和玉儿常走的那条土路。 路还是那条土路,没有什么变化。小城风大,尤其是冬天,几乎天天刮风。路两旁的树,枝条仍旧是光光的,没有一丝绿意,在风中张牙舞爪的摇摆着,如同一头头巨兽。 晓光傻傻的走着,似乎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他想不到,事情居然这么严重,他和玉儿的路今后怎么走下去,难道真的等玉儿四年大学毕业后才能谈恋爱?可这四年他怎么熬过?万一玉儿变心了,他又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晓光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第二天,回去上班,仍旧脑袋里木木的,空空的。本来几个染色很简单,可拿着笔,对着纸,就是一个配方都写不出。 旁边的几个工人等的直着急,不停地过来催促。 “晓光,你快点呀!再磨叽今天都下不了班了。” 染色工序是一个周期六个小时,材料下缸晚了,他们就要加班。 又没多拿工资,谁愿意多干啊! 晓光回过神来,开始调染料配方,但不知道怎么的,左调右调,这色头始终和样板差了一点。不是泛红光了,就是泛绿光。 一直拖到上午十点,他这配方还没定下来。 “靠!老武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一个孩子来办!这回差屁了吧?” 几个工人背后开始埋怨。 晓光额头上满是汗,仍旧在机械地调整着。 他的脑袋木了,一点不反应,也没有一点灵气。 …… ------------ 第二十七章 十多天了,晓光也没收到女孩的信,他的心真的有点绝望了,难道玉儿真的不想跟他恋爱了?是不是老师批评她了?他不相信玉儿不爱他,只能自我安慰的想,玉儿没办法,不能违反学校规定。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也接受不了,刚刚开始的恋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考虑了几天,晓光下定了决心,哪怕自己再痛苦,他也不能害了玉儿,玉儿聪明,有才华,千辛万苦考上了大学,绝不能因为谈恋爱害了玉儿。 可是想到再也不能和玉儿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再也不能嗅着玉儿的发香喃喃细语,再也不能牵着玉儿的手漫步,晓光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玉儿是他心中的神,是他要厮守一生的人。 在那条土路上,靠在一颗大树上,回想着以前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他和玉儿一路拌着嘴,一眨眼间就走完了这条路。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也许再也不会发生,再也没人陪伴他走这条土路。 眼泪在晓光的脸上慢慢流下,寒冷的风吹着,脸上刀割一样痛,可晓光似乎感觉不到。 眼泪流着流着,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完,心里似乎舒服了一点,回到家中,提起笔,写了一行字: 龙玉晖同学: 为了不打扰你的学习,我们还是做普通的同学吧!愿你一生幸福! 郑晓光 写完,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掉到信纸上,…… 住了两个星期,玉儿要出院了,医生说,感冒引起的肺炎,回去注意好好休息,散散步,呼吸点新鲜空气。 张来水跑前跑后,楼上楼下的帮着把出院手续办好,陪着玉儿回了宿舍。 女孩身体还是有些虚,躺在床上歇了会儿,起来看看自己的书桌,空荡荡的。 就问同宿舍女同学:‘’这几天有没有信件什么的?‘’ 同学们都摇摇头。有几个还开玩笑:‘’是不是等男朋友的信啊?‘’ 女孩等了几天,仍不见晓光的来信,本来想再写封信去,但回头一想,有点气恼,我病了这么多天,都不来个信,是不是把我忘了?不理他了,看他什么时候来信。 女孩的小性子上来了,开始赌气。 张来水这阵子也紧张,他不知道他伪造的杨老师的信寄给晓光是什么效果。但他也有点得意,他相信,対付一个没上过大学,没见过世面的小男孩,那封信会起到作用,一定会把人吓退。换句话,既便不能完全拆散他们,也能起个搅屎棍的作用。 他这几天上午上课,中午放学都跟女孩班的生活委员粘在一起,并自告奋勇地说:“哥们天天都要去给龙玉晖打饭,女生宿舍的信我帮你带过去了。” 生活委员明白张来水的一点小心思,也乐得轻闲,就把信委托张来水天天去送。 张来水每天必仔细查看女同学的来信,一直盯着女孩的来信。 如果发现晓光的来信,他一定要偷偷的先看看内容才行,有利的送过去,无利的毁掉。 这两个人的恋爱关系,他必须斩断。 当晓光的信一到,他立即偷偷拆开看了,心里一阵狂喜,大功告成,没想到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么好糊弄。 千等万等,女孩终于等到了晓光的信,心中也是一阵激动,拆开看完,却傻了。 她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到晓光会寄来这样一封内容的信。 她有十足的把握,晓光会爱她一辈子。 本来刚出院,身子还有些弱,十几天没收到晓光的信,心里就有点不耐烦,看完了晓光的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握着信,久久没言语。 可现在却收到了这样一封绝情的信。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脑袋里晕晕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来水看着女孩的神情,心知肚明,但仍然保持着和平时一样,脸上没露出一点喜色。 女孩沉默了很久,拿过饭来,对张来水说,‘’你今天先回去吧!饭盆我自己刷。‘’ 张来水点点头,跟宿舍里其他同学打个招呼,转身走了。 女孩没吃几口,把饭倒了,刷干净饭盆,上床午休。 静静的躺着,女孩也睡不着,她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有一种失落感,无力感。 眼睛里都是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 ------------ 第二十八章 晚饭前,张来水又跑来了,女孩还没起床,他赶紧拿起女孩的饭盆去饭堂打饭。 回来后,女孩已经起来了,接过饭,便默默地吃。吃过,张来水又赶紧去把饭盆刷了。 女孩照例出来散步,张来水跟着。 绕学校走了大半圈,女孩累了,草地边找个凳子坐下,张来水也跟着坐旁边。 许久,女孩说:‘’这几天你別来了,我心里烦,想一个人静静。‘’ 张来水笑着说:‘’没事,你刚出院,身体还有点弱,我闲着就过来,看有没有啥事儿要帮忙。‘’ 玉儿失魂落魄地想了几天,她真的不明白,晓光为什么会写这样一封信给她,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点预感也没有。 起初,她只是对晓光有好感,甚至是感激晓光两年的护送。当晓光第一次向她求爱时,她都有点懵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被动地答应了。她还不懂爱情的时候,爱情就突然降临了。 当晓光的真情慢慢撬开她的心扉,她内心也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曾经心里反复念叨着,这是我最爱的人,也是爱我的人,从今往后,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可是,这一切突然间停止了,快的让人无法接受,她心里难受极了,这就是爱情吗?她不断地盘问着自己,却找不到一点答案。 没精打采的过了几天,晓光晃悠着到了门市部,有几个顾客在选东西,武姐和两个女工在忙着。 见晓光进来,武姐说:‘’自个儿找个地方坐!‘’ 屋里中间放着个铁炉子,银白色炉筒子竖起来老高又打个弯,直直的通到屋外面。炉子里火烧得挺旺,整个屋里暖暖的。 武姐和两个女工都是上身一件紧身套头黑毛衣,下身穿着小城最流行的烟色儿细腰裤,胸高高的,腰细细的,臀鼓鼓的。和外面大棉袄二棉裤上下一般粗的女人比,凭空多出些女人味道。 忙乎了一阵,顾客走了。 武姐过来问:‘’晓光,今天有空过来看姐了?‘’ 晓光闷闷的应了一声。 武姐打趣道:‘’不高兴了?谁惹你了?你那个大学生女朋友不勒儿你啦?‘’ 不说还好,一说又触动了晓光脆弱的神经,不由得眼圈一红。 武姐一看,连忙过来,坐在晓光对面,低头轻声说:‘’你看姐这臭嘴,咋的啦?跟姐说声,姐给你拿个主意。‘’ 犹豫了好一会儿,晓光轻轻地说:‘’怕耽误她学习,我跟她断了!‘’ 武姐一听,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多大个事儿呀?还耽误学习,别扯啦,接着谈。‘’ 晓光急急忙忙地说:‘’姐,不道咋整的,学校知道了,她们老师专门给我写了信,说学生不准谈恋爱,要不就处分还开除。我,我不能耽误了她。‘’ 武姐一听,也有点傻了,嘀咕着说:‘’啥破学校啊?处个对象还管。快二十的人了,在农村孩子都生了,这处都不让处,真不是个玩意儿!我和你姐夫也是这么大开始处的,李大巴掌还……,‘’ 说到这儿,武姐知道说漏嘴了,赶紧止住,回头看看另外两个女工,那两个正抿嘴偷乐呢。 武姐脸一红,接着说:‘’男大当婚了?你那个大学生女朋友不勒儿你啦?‘’ 不说还好,一说又触动了晓光脆弱的神经,不由得眼圈一红。 武姐一看,连忙过来,坐在晓光对面,低头轻声说:‘’你看姐这臭嘴,咋的啦?跟姐说声,姐给你拿个主意。‘’ 犹豫了好一会儿,晓光轻轻地说:‘’怕耽误她学习,我跟她断了!‘’ 武姐一听,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多大个事儿呀?还耽误学习,别扯啦,接着谈。‘’ 晓光急急忙忙地说:‘’姐,不道咋整的,学校知道了,她们老师专门给我写了信,说学生不准谈恋爱,要不就处分还开除。我,我不能耽误了她。‘’ 武姐一听,也有点傻了,嘀咕着说:‘’啥破学校啊?处个对象还管。快二十的人了,在农村孩子都生了,这处都不让处,真不是个玩意儿!我和你姐夫也是这么大开始处的,李大巴掌还……,‘’ 说到这儿,武姐知道说漏嘴了,赶紧止住,回头看看另外两个女工,那两个正抿嘴偷乐呢。 武姐脸一红,接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不让人过了?‘’ 晓光说:‘’不是,她们老师说毕业了才能谈!‘’ 武姐说:‘’这得等几年啊?还不把人憋死,别理它,偷偷的处。‘’ 晓光说:“姐,我不想耽误她,我班考上大学的一共才二十多个,万一被处分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武姐一听,哭笑不得,愁眉苦脸地说:‘’就没见过你这么实诚的孩子,你那小对象啥意思啊?‘’ 晓光结结巴巴的说:‘’她,她都半个多月没给我来信了。‘’ 武姐一听,神情凝重地说:‘’晓光,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啊!你可别死心眼儿,别让人耍了还不知道!‘’ 晓光急了,赶紧说:‘’姐,我跟你说过了,她不是那样人。‘’ 武姐说:‘’晓光,人家大城市的,人心眼儿多,不好说。咱这小破地方,一个二个屯老二似的,没啥心眼儿,断了就断吧!这事儿包姐身上,绝对给你介绍个大美人。‘’ ------------ 第二十九章 女孩自从收到晓光的那封信后,表面上平平静静,张来水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上课,吃饭,休息,晚上散一会儿步。只是身体还是显得有些弱,脸色有些苍白。 每天晚上熄灯后,照例,宿舍里的女生们会开个‘卧谈会’,议论最多的自然是白马公子的事。大家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白天不敢说的话,借着夜色,也无所顾忌了。 有女同学不经意间也会说起,‘’好久没吃到小城寄来的瓜子了。‘’ 女孩没答腔,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翻动起来,难受的要命。 其她女同学也纷纷插话,‘’是呀是呀,最近那臭小子表现很差,玉晖你要教育教育他。‘’ 见女孩一直不答话,便有人疑疑惑惑的说,‘’玉晖,別是那小子变心了吧?‘’ 女孩没回答,只是两行泪水慢慢的流出,她很想放声大哭一场,但咬着牙,一声不吭。 天天张来水过来打饭,女孩也习惯了,宿舍里的女同学也见怪不怪。同学之间,也纷纷传着,两个人谈恋爱了。 张来水在家是老小,上面有几个哥哥姐姐。小时候,父母一大早上班了,也没空管他们。 别看在大城市,夫妇俩养一群孩子,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张来水从小就知道,要想吃饱,除了手快脸皮厚,该溜须就溜须,该耍横就耍横,要不就得饿肚子。 成功地把晓光吓退了,他又开始了第二步。 晚上男同学宿舍,闲得蛋疼的一帮子男生扯着扯着,便把话题扯到了女同学身上。 “哎,老张,你到底和那个龙玉晖好上没有?”一个小个子同学问道。 “说啥呢?哥们儿出马,哪个女的拿不下来?” 张来水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 “张哥,还就服你!连人家裤子你都帮着洗了!”另外一个同学酸不拉叽的说道。 “卧槽!咋的?你懂个屁!”张来水有点脸红。 宿舍里几个男生一阵子哄笑。 “来水,你再说说,进行到哪一步了?”小个子眼睛放光,贼兮兮地问道。 张来水一伸手说道:“拿根烟来,哥们给你们讲讲!” 小个子赶紧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甩给了张来水。 张来水点上烟,猛吸一口,吐出了一串烟圈。 “要说俺俩吧!初中就同学,她那时候对我老好了,总去俺家。要不是后来她去外地读高中,俺俩早处上了。” 张来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哥,好像不像你说的那么回事啊!我听她们班生活委员说,人家高中处了一个。” 一个头发卷卷的男同学发话了。 张来水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忍了。心里却恨死了这个卷头发的同学。 他手一挥,冷笑着说:“没那事儿!是有个小子猛追玉晖,但她根本没看上。哥们儿才是她喜欢的!” “亲嘴了没有?”小个子追问道。 张来水似笑非笑,斜着眼睛看了小个子一眼说:“处对象,就得手疾眼快,这点事儿还用说嘛!” …… 理工科女同学少,属于紧缺型资源。稍稍漂亮的女生,本系的,外系的,同级的,高年级的男生,都会伸出手。 防火防盗防师兄,诚不我欺也! 追龙玉晖的男生不少,下课路上,上自习教室里,总有男生凑过来,胆大的会偷偷塞个字条过来。也有人委托宿舍里的女同学带话过来。 特别是有个福建籍同学,化学系的,几次拦在路上,向女孩示好。 张来水恨得牙直痒痒,偷偷约了几个本市的同学,瞅个空,拳脚齐上,把那福建同学修理了一番。 ------------ 第三十章 福建历史上人多地少,为了生存,什么事都敢干,民风彪悍。明朝时,经常扮倭寇,去山东沿海大肆掠夺。 这个化学系的福建同学别看个不高,骨子里却极强悍。挨了顿打,回去跟宿舍里的一个四川籍同学说了。四川同学脑袋一热,一拍胸脯说道:“龟儿子,敢欺负我兄弟,给他点颜色看看。” 福建同学也激动了,连忙说:“怎么办?” “兄弟,你听我的,……” 俩人又叫了几个福建四川同乡,半夜等学校熄灯后,悄悄的来到张来水他们宿舍楼。 张来水住二楼,宿舍里是八个人一间房。 福建同学几个人悄悄的摸到了张来水宿舍门口,弄个丝袜把头一蒙,砖头木棍一顿招呼。 然后,一声唿哨,“扯呼”了。 张来水这次亏吃的不轻,幸亏盖着被子,没有骨折,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火辣辣的痛。 最关键,这面子丢大了,他是本市人,平时都是欺负外地人,什么时候被外地人胖揍了一顿,白吃了个哑巴亏。 他从小齿轮厂宿舍长大,打群架家常便饭,吃了亏,自然不甘心,又呼朋唤友的,纠集了本市四五十人欲报复。 福建四川两个人也不示弱,迅速把学校的老乡凑起来,也有四五十人。 双方拉开架势,约好时间,在一号教学楼前的空地上一番混战。虽然不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也是南拳北腿,棍棒横飞,杀声不断,上演了一次全武行。 不过,毕竟是学生,动静闹得大,没几个敢下死手,即没出人命,也没有重伤的。 此事震动全校,这可是破了天荒,学校的大学生竟然和社会上地痞流氓一样,公然在学校最显眼处来了一场混战。 影响极坏,性质恶劣,被学校领导定为建国以来最恶性案件。后来史称‘428’事件。 双方当事人均受处分,张来水做为主要人物,差点被开除。 据说跑杨老师宿舍跪下求饶,杨老师力保,找学校领导说情,才勉强降为留校察看一年。 晓光本来想把玉儿忘了,不再去打扰玉儿,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算了。 他也认真的想过,自已就是一个小工人,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玉儿就会慢慢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满眼的柔情,带着一丝促狭的笑。那是他最喜欢的玉儿的表情。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忘掉一个人,平平静静的生活有多难。 思念仿佛一株参天大树,已经深深的植在他的心里。想忘记,谈何容易? 武姐很热心,过几天叫晓光去了门市部,拿出张照片让他看。 “晓光,那啥,这是一个熟人的闺女,三中毕业的,跟你同届。现在袜子厂上班。人长的可好看了,你快看看!” 晓光看了一下,挺真的是个周正个女孩,但晓光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心,已经被玉儿占的满满的,任何人都没有位置了。 “我看看!”两个女工也抢过照片,仔细端祥了半天。 “晓光,这闺女行,多俊哪!” “眼睛大,双眼皮,太漂亮了!” 两个女工左一句,右一句说了半天,看出晓光不太满意。 “晓光,要不我有个邻居家闺女,在地区宾馆上班,待遇可好了!要不你们俩个见见?” …… 两个女工热心地介绍起堂妹,表妹,亲妹,娘家侄女,婆家外甥女。搬出一大堆,说只要晓光有兴趣的,就安排见面。 晓光只是摇头,武姐看了他半天,默默地说了句,‘’傻小子,你还是心里有道坎啊!‘’ ------------ 第三十一章 厂里样板间的几个大姐,悄悄地找到晓光,告诉他说,李大巴掌说扎染的毛衣接了不少订单,省外贸公司还拿着样品去参加广交会了。估计能接点外单回来。几个大姐还说,李大巴掌和谢厂长都背后夸他人聪明。 晓光听了很高兴,玉儿的事帶来的痛苦一下子冲淡了许多。 果然,没多久,订单陆续到了,厂里又开始忙碌了。 特别是晓光,第一次做毛衣扎染的大生产,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毛衣要按照不同花型,颜色一件件捆扎起来,然后放染缸里染。 这捆扎看着简单,却有点学问。 间距,松紧,差一点,染出来的效果差很远。 晓光一个人干不过来,厂里又调来十多个工人,帮忙做捆扎的活,晓光负责指挥,协调。 工人们文化程度低,接受能力差。晓光经常讲的口干舌燥,但还是经常出次品。没办法,晓光只有一个人一个人耐心教,又把染坏的拿给几个人看,告诉他们为什么染坏了。 工人们有脑袋灵点的,懂了,明白了,后面再做就又快又好。有脑袋瓜子不大灵光的,不懂就是不懂,怎么讲也不明白,只能换人。 李大巴掌跑来了几次,生怕订单不能如期完成。几个稀里糊涂的工人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杂种x的!你这些年饭白吃了,都喂狗了?就这点逼活,咋还干不明白?” 李大巴掌骂人可是一点情面不留,挨骂的人也是大气不敢吭。 一忙就是一个多月,眨眼间进入五月份。 天气越来越暖,地上的小草,开始泛出一点绿意,树上的枝条也越来越软,轻垂下来,带着毛茸茸的芽包。 外贸公司的订单也来了,主要的还是扎染的毛衣。 厂里更忙了,工人们天天要加班加点。李大巴掌宣布每加班一个小时,加班费0.45元。工人们乐坏了,尥蹶子干。 书记老田找晓光谈了次话,笑眯眯的除了表扬晓光工作认真,成绩突出外,还通知晓光,每月工资涨到四十八元,按大专生的待遇。 老田大道理讲了一通,小道理说了一遍,满口都是鼓励话。 晓光毕竟是年轻人,直觉热血上涌,有一种为厂里贡献青春的感觉。 回来后,想了一会儿,给广州的齐老黑写封信,让老黑在广州帮忙买几本毛衣啊,服装颜色搭配方面的书或杂志。 工作一忙,想玉儿自然就少了,人好像充实了很多,日子仿佛也过的快。 只是有时晚上经常梦到玉儿,朦朦胧胧的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事。 早上醒来,心就像揪着一样的痛,他多么希望梦是真的。 很多时候,枕巾都被泪水浸湿了。 女孩这阵子感觉消停多了,几乎没有男生过来骚扰。可以安安静静的过着大学生活。 张来水被学校留校察看后,班长也被杨老师撒了。人好像一下子变老实了许多,打架斗殴的事情躲着走。 他很清楚,哪怕是再犯一个小错误,学校也会毫不留情地开除他。 女孩的身体也越来越好,找个借口说不方便,不让张来水天天帮着打饭了。 晚上女孩一般会去校园走走,再去教室上自习。张来水大部分时间会来陪女孩散步。走在路上,不免有人对张来水指指点点。说这个男生就是打群架‘428’事件领头的。 张来水现在名气很大,整个学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湖传闻,各种版本都有,宛如道上大哥一样,极富传奇色彩。大家都知道女孩是他的女朋友,所以,基本上没男生再惦记女孩了。 真的如何,张来水有苦难言,虽然知道女孩和小城的男友断了,本想趁虚而入,但女孩始终不冷不热,客客气气。晚上散步时,有几次周边人少时,也想拉拉女孩的手,表白一番,可一接触到女孩平静的目光,嘴边的话又憋回去了。 想着自己江湖大哥的身份,竟然对着个小女生连话都不敢说,张来水心里那个气呀,愉偷跑去厕所,一边骂自己无能,一边连扇自己几个耳光。然后鼓起勇气,雄纠纠,气昂昂地准备去表白,可等见了女孩那双平静的眼睛,嘴巴张了几下还是张不开,脸憋的通红,话依旧在胸口窝着。如此几次三番,张来水泄气了, ------------ 第三十二章 女孩看出张来水的心思,一天晚上,一边散步一边平淡的说:‘’你跟同学说跟我处对象,我也不会去说什么,但咱俩目前只能保持这关系,处对象的事毕业后再说。你要同意,咱就这样,一切同以前一样。你要是不同意,咱们现在就各走各的路!‘’ 张来水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咬牙,答应了。 除了对女孩无可奈何,张来水活的挺滋润的。头顶着江湖大哥的光环,学校里很多纠纷都有人请他去解决。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请吃顿饭,喝点酒,顺手还能拿两盒烟。 在班里虽然不当班干了,但还是说话算数,有一帮男生跟着做小弟,前呼后拥,气势不凡。 杨老师自从‘428’事件后,找女孩谈了几次话,苦口婆心地劝女孩要树立正确的恋爱观,不要影响学习等等。 女孩对杨老师的批评多少有些抵触,特别是杨老师说到她和张来水的关系,女孩以斩钉截铁的口气回答杨老师,她和张来水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女孩有些恨晓光,自己差不多全部身心都付出了,可他却一纸冷冰冰的信就把她的付出化为乌有。女孩心里不仅仅是难受,而且还有些挫折失败的感觉。她一直设想明白为什么晓光会这样绝情,冷血。她也想过,忘掉晓光,重新开始生活。但心始终平静不下来。 五月份天气开始热起来,原来一片灰黄的大地披上了绿装,屋檐下的燕子开始进进出出,草丛中也传来一片虫鸣蛙唱。四季轮回,一个新的春天来到了。 晓光这阵子好忙,差不多天天晚上加班,回家倒头就睡。 黄大脑袋跑来了,一直等到晓光回来。 一见到晓光,黄大脑袋赶紧把他拉到屋外,神神秘秘的说:‘’晓光,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说吧!‘’晓光有点疑惑的回答。 ‘’这样,七月份老黑放假回来,我想让他帮忙带点电子表回来,这边我跟一个同学说好了,他们商店十五元一块进货。我自己钱不够,想找你合伙一起做。‘’黄大脑袋说明了来意。 晓光想了一下说:‘’一块表能赚多少?‘’ 黄大脑袋诡秘一笑说:‘’我问过老黑,那边买走私的,才五六块钱一块,到咱这儿一转手,一块表随随便便赚个十块八块的。‘’晓光说:‘’行啊!出多少钱?‘’ 黄大脑袋说:‘’一人一百吧,先买个三四十块,试试。‘’晓光说:‘’好!我这两个月工资还有加班费应该有一百多,我给老黑多寄二十,他来信说,我托他买的书,全香港过来的,一本也要几块钱。‘’ 女孩始终觉得,晓光会写信给她,会跟她和好,虽然不知道晓光为什么提出跟她断绝关系,但不相信这是真的。等了一个多月没见晓光来信,她有点沉不住气,开始着急了。想写封信给晓光,但总有点愤愤不平,凭什么呀?自己没人要啦,还要去求他。 女孩干脆什么也不想,马上期末考试了,天天上课完了就去教室自习。她不敢让大脑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想那个黑黑的男孩。 马上就暑假了,这个假期我要去哪里?呆在盛京,还是去小城走走? 忍不住,女孩精神老是溜号儿,老是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七月份到了,小城进入短暂的夏天,白天最高温度有三十六七度。这让习惯了凉爽的小城人有些受不了。 工厂车间里的温度,下午能升到四十度。染色车间到处是水,雾气腾腾的,跟进了澡堂子差不多。稍稍用力干点话,汗水就哗哗的下来了,衣服马上湿透了。 晓光每天染几个色,工作服上花花绿绿的,早看不出原来什么颜色了。 因为要用手去检查染色情况,手上也是黑一道红一道的,指甲缝全是残留的染料,看着黑黑的,像是污垢一样,脏兮兮的。用肥皂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要用专用的去污碱粉拼命的搓洗才好点。 晓光现在体会到当工人有多么辛苦了,下班回家衣服上一层白花花的汗碱。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盆水,前胸后背都擦一遍,再把头浸到水盆里,把头发洗干净。 ------------ 第三十三章 黄大脑袋又来了,告诉晓光,老黑明后天回来。 晓光说:‘’哪趟车?几点到?‘’ 黄大脑袋说:‘’167次,晚上7点多到。他京城转车不耽误的话,明天到,要是耽误一天,就后天到。‘’ 晓光说:‘’好,明天晚上咱俩去接他。‘’ 第二天晚上,俩人来到车站,在出站口等了一会儿,列车进站了,盯着出来的人群,两个人很快就见到了老黑那张黑脸。 行李扔进车厢,三人坐进黄大脑袋开的客货车,把老黑送到家。 老黑把电子表,杂志全拿出来,一一给两个人看过。 然后眉飞色舞地跟两个人吹嘘:“卧槽,一路上提心吊胆的,怕警察查。没敢一个人带,三十多块表,几个老乡分着带的,见警察心里直发毛。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啥叫做贼心虚!” “那是你?要是我,警察咋的?照样削他!”黄大脑袋一晃大脑袋说道。 “真能吹,见着警察不是一样溜溜的!”晓光揭了一下黄大脑袋的老底。 “啥时候?哥们儿会怕他们!”黄大袋不服气。 “你忘了,上次在一百前面,你叫交警拦下了,不是点头哈腰说好话,还递烟呢!” 晓光记忆力好,马上举个例子出来。 “噢!那回呀!那不算。”黄大脑袋脸不红不白的。 三个人闲扯了一阵,约好明晚给老黑接风,就拿了东西回去。 出门后,黄大脑袋说:‘’电子表明天我送我同学商店去,晚上我来接你。‘’ “好!”晓光答应了一声。 晓光回到家,把杂志打开一看,不由一阵感収,太漂亮了,全部是香港出的,印刷的纸也漂亮,挺括,雪白,图片清晰的不得了,各种款式毛衣令人眼花缭乱,各种颜色更是搭配的美轮美奂。晓光算是开了眼界,捧着杂志爱不释手。 第二天晚上,黄大脑袋开车来接晓光,一见面,黄大脑袋一口大白牙一呲,嘴都合不上了,兴奋的说:‘’晓光,发了!‘’ 晓光说:‘’别嘚瑟了,赶紧说!‘’ “我同学商店进价十五,老黑帮咱买的价是六块,一块表赚九块,总共三十三块表,两块坏了。一共赚了两百六,给我同学拿了两条烟,还剩两百四十多,凑个整,给老黑五十吧,剩下咱俩分了。‘’ 黄大脑袋一五一十的说完。 ‘’没问题,按你说的!‘’ 晓光一边回答一边想,还是做买卖好赚,一百块钱的本,差不多赚一百回来。工厂辛辛苦苦做一个月才几十元。 到老黑家,黄大脑袋掏出了五十元,笑着说:“老黑,卖表赚了钱,这是你那份!” 老黑一听,连连推辞。 “你说你俩个这是干嘛?我又没出本,就跑个腿,还要啥钱哪!” 老黑的黑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啥叫跑个腿?那么老远,俺俩要是去,来回车费五十都不够!”黄大脑袋急哧白赖地说道。 “老黑,你要是不收,那就是嫌弃少,我再给你加点!”晓光将了老黑一军。 “行,行,我收了!今天晚上我请客。”老黑说道。 “滚犊子!要你请?我们哥俩脸儿往哪儿的?啥也别说,赶紧走!” 黄大脑袋不由分说,拽住老黑往外走。 来到一家全羊馆,七八个同学早到了,黄大脑袋跟店里熟悉的很,吩咐了老板一下,一会儿,羊杂汤,手把羊肉,大葱炒羊肉,炖羊蹄,烤羊腿,加几个素菜,又上了几十串羊肉串。 从车上搬下两大罐啤酒,用扎壶一人倒了一大扎,黄大脑袋发话了:‘’按我们啤酒厂规矩,吃饭前,一人得先干一杯。‘’说完,一仰脖,咕噜咕噜把一扎啤酒全倒肚里。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动静。 卧槽,这黄大脑袋要干啥呀?这一扎就是一升,两斤的量,冰凉冰凉的,还要一口喝下去! 黄大脑袋又催了一遍,大家都咕噜咕噜干了一扎。个个呲牙咧嘴,直冒凉气,心里没一个不暗骂的。 有同学就打趣说:“老黄,你这是喝酒省菜啊!” 大家一阵哄笑,开始热闹起来。 晓光还是坐老黑旁边,敬了老黑一口,接着说:‘’老黑,那几本书太漂亮了,全用的上。‘’ 老黑一拍胸脯说:‘’肯定,专门去服装批发市场买的,全香港过来的,书店没卖的。‘’ 边喝边聊,大家喝的有点高了,晓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偷偷问老黑:‘’处对象大学管吗?‘’ ------------ 第三十四章 老黑脸喝的红黑红黑的,眯着眼说:‘’不管啊!谁管这闲事儿。‘’ ‘’有个叫辅导员的老师也不管?‘’晓光又问。 ‘’管个屁,我们辅导员自己还单身呢,天天往女生宿舍跑,挨个找女生谈话!‘’ ‘’别的大学也不管?‘’ 老黑乐坏了,大着嗓门说:‘’没听说,你没看大个儿,大鱼儿都在谈呢,好像是大鱼儿都谈俩个了。‘’ 正喝酒的大个儿,大鱼儿听见老黑在说他们,马上反击。 ‘’别听老黑瞎扯,他自己谈的比谁都多!‘’ 老黑赶紧说:‘’多个屁!给好几个女生写了信,没一个勒儿我的。‘’ 大伙儿一听,兴致更高了,纷纷追问给谁写信了。 晓光已经沒心思听大家说笑了,人有点傻了,别的大学都行,咋就玉儿学校说不行呢?那个辅导员的来信有问题吧?不会像老黑说的,他们老师自己想和玉儿谈吧? 他现在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工作了一年,好多事情都会多想想背后的东西。 他断定,一定是那个老师看上玉儿了,故意来信吓唬自己。 他突然发现,自己就是个大傻瓜,天底下第一号的大傻子! 当时怎么就不多找几个人问问呢?就老老实实相信了,万一不是这么回事,…… 晓光不敢再往下想了,本来想保护玉儿,现在看来,弄不好,玉儿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自己也永远失去玉儿。 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人呆呆地。 “晓光,咱哥俩喝一个!”老黑发现晓光一直不吭声,连忙和他碰了一杯。 …… 稀里糊涂喝完酒,晓光醉眼朦胧的回到家中。洗洗脸,擦擦身子,上床睡下。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且越来越精神。 大学对于他来说,既神秘又神圣。玉儿的学校他去过,宽阔的草坪,参天的大树,庄严肃穆的教学楼。湖泊,石凳,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朝气蓬勃的青年学子,一脸阳光,一脸骄傲,让他羡慕不已。 他没接触过大学的老师,但在电影里,小说里,老师的形象都是严肃,认真,和蔼,可信。特别是《哥德巴赫猜想》中的陈景润更是他祟拜的偶像。 他怎么想,也不相信玉儿的老师会无端端地写封信警告他,故意拆散他和玉儿。 但如果不是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为什么啊? 晓光想的头都破了,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早上上班后,他满脑子都是玉儿,昨晚同学们的一场聚会,又把他心中压抑了很久的思念引发。 二三个月没见过玉儿,也未通过只言片语。他太想念玉儿了。当初只是傻傻的以为,断了关系就可以保护玉儿,可昨晚听了同学们的讲述,他感觉也许他办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最可笑的事。如果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永远失去玉儿,他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想一死了之,否则他根本受不了内心深处的煎熬。 不管如何,他必须去见一次玉儿。 下午一上班,他找到李厂长请假,李大巴掌一听就急了:“厂里这么忙,染色那儿全靠你,不行!” “一天,就一天!”晓光哀求。 “半天也不行,把手头这几个急单染完,给你一天假!”李大巴掌拍板了,不容反驳。 晓光也知道,几个订单都是这样的月要交货,必须要赶出来,扎染一直他负责染色,别的工人还不熟悉。虽然心里急的不得了,但工作还是要做的,他不想因为个人的原因影响工作。 但玉儿的事怎么处理啊,晓光一时没了主意。 硬着头皮,心事重重的干活,有两个工人手脚慢了点,被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训斥了一顿。 训斥完,自己也奇怪了,哪儿来的这么多邪火? 两个工人可不干了,被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训斥,脸上挂不住了。小城的人本来就个个脾气火爆,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开打。 “咋的?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敢来训斥老子?牛逼啥呀!告诉你,这厂子轮不到你来嘚瑟!……” 晓光直往后躲,要不四个碗大的拳头就要砸过来了。 “咋的?还敢在厂里动手?反了天了!……” 李大巴掌闻讯赶来,板起险,一顿臭骂,两个工人才老实了。 ------------ 第三十五章 忙了几天,几个急的订单也赶出来了。外地读书的同学都放暑假了,这几天很热闹,聚会不断。 一直头疼着如何处理和玉儿的事,晓光突然想起来,寒假和玉儿一起回小城的几个男生,也是在盛京读书的,他们应该了解盛京大学的情况,找他们一问就清楚了。他记得其中一个男生高中时是文科班的,好像也考上了盛京大学。 小城地方小,人也少,找个人真不难。人托人,同学托同学,很快打听到这个男生家住哪里。 晓光过去一问,这个男生满脸诧异,很认真的告诉晓光,盛京大学学生手册中对于谈恋爱是如此规定的“不提倡,不禁止”,他也没听说老师要干涉学生谈恋爱的事,也没听说谁谈恋爱被处分被开除。 他隐隐约约知道晓光和龙玉晖的事情,但有一点他没说,似乎龙玉晖和别人在谈恋爱。 待晓光走后,他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了半天,心里挺同情的。 谢过那个男生,晓光彻底傻了,他真的想不明白,那个自称杨老师的人为什么要写信给他。 他必须要去一趟了,他要见见玉儿,也要见见杨老师,他必须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再去找了李厂长,李大巴掌满脸不情愿的批了一天假。 跟父母打个招呼,晓光当晚买张票上车了,车上人多,也没座位,一路站着来到盛京。 按着玉儿信封上的地址,晓光找到了玉儿的家。家中门锁着,晓光坐在楼梯口等到了中午,玉儿妈妈下班回来,晓光赶紧迎上去,自我介绍道:“阿姨,我是龙玉晖同学,请问龙玉晖在家吗?” 玉儿妈妈疑惑的问:“玉晖不在家,有什么事啊?” “她……她去哪了” “她去她二姑家了,昨天走的,你留下姓名,等她回来我告诉她!” 晓光都晕了,自己辛辛苦苦折腾过来,玉儿居然回小城了! “阿姨,我叫郑晓光,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叫郑晓光,听玉晖讲过,小城同学,赶紧进屋。” 晓光连待一秒钟的心情都没有,他要马上赶回去见玉儿。 告辞了玉儿妈妈,晓光赶回车站买了当晚的车票。时间还早,想想又去了盛京大学。 学校放假了,空荡荡的不见几个人影,好容易问到杨老师宿舍,敲了敲门,一个黑瘦的人迎了出来。 第一次见大学老师,晓光有点紧张,结结巴巴自我介绍完,又说明了来意。 杨老师一脸严肃的听完,一双特别亮的眼睛看了晓光好一会儿,用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第一,我不认识你。第二,你的名字我第一次听说。第三,我从来没给你写过信。” 晓光这回是真的傻了,他想不明白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晓光晕头转向的上了火车,整个人似乎没有了思维,他相信杨老师讲的是真的,因为在杨老师脸上看不到一丝虚假。但这是谁跟他开这么大个玩笑,让他把自己心爱的玉儿一手推出。 x你祖宗!x你大爷!你缺了八辈子大德啦! 太他妈坑人了。 如果知道此人是谁,他甚至想一把就捏死他。 他的心里冒火,两只眼睛也冒火! 回到小城,时间还早,回家换了衣服,吃过早饭,便急急忙忙来到玉儿二姑家。 敲门进去,一家人正吃早饭,看到了晓光,玉儿脸上抹过一丝惊喜。连忙让晓光坐下,顺便问下‘’吃饭没有?‘’ 晓光连忙说,‘’吃过了!‘’ 等到一家人吃完,大人们客气了一下就去上班了,还有两个孩子也放假了,自顾自在玩。 玉儿没再理晓光,晓光提心吊胆的坐着,大气儿都不敢出,气氛有点尴尬。晓光只好没话找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玉儿冷冷的回道。 “咋不说一声,我去接你!”晓光涎着脸说。 “不敢劳你大驾。”仍旧冷冷的回答。 ------------ 第三十六章 晓光知道,“忍辱负重”的时刻到了,装三孙子也好,扮傻子也好,把这一关混过去,就是“解放区的天”了。于是继续赖皮赖脸地说:“客气啥?你来了头拱地也得去接!” “猪啊!还头拱地。”说完,玉儿自己乐了。 一看有门,晓光打蛇随棍上。赶紧接着说:“为了你,别说头拱地,四蹄着地都行。” “哈哈!”玉儿终于笑出声,但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冷冰冰的面孔。 晓光又没话说了,想了半天说:“昨天去盛京了。” 玉儿一愣,“去干嘛?” “去你家找你。” “找我干吗?” “那个……那个……”晓光有点结巴了,不知如何回答。那个了半天,转个话题,“屋里有点热,出去走走吧!” 玉儿看了下屋里两个小孩,说:“我出去一下” 径自走出门,也不理晓光。 晓光连忙跟着出去,紧走几步,想靠的近点。玉儿身子一歪,拉开了距离。 晓光只好讪讪地跟着,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如何能把玉儿哄的心回意转。 “玉儿!”晓光干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我有名字。”玉儿看都不看晓光一眼,仍旧是冷冰冰的。 盛夏的小城并不热,早上有点微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凉意。路上的人都在匆匆忙忙的走着。 玉儿在前,晓光在后,慢慢悠悠的走,一句话都没有。 晓光开始怀念当初两人的并肩而行,他在心里盘算着,说点啥好呢? 这条路便是高中时两个人差不多一起走了两年的路。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平坦的沙土路,两边排水沟里长满茂盛的野草。两排高大的杨树如一排绿色的巨伞,遮挡着盛夏的阳光。 玉儿缓缓的停住,晓光也停住了。玉儿慢慢的靠近晓光,轻轻地说:“回去上班吧!明天再来看我,我想独自待一天” 说完,玉儿的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晓光有点不知所措,茫然地点了点头。 玉儿走上前,呆呆地看了许久,似乎要牢牢地记住晓光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下定决心了,慢慢的伸出两条嫩藕一样的手臂,搂过晓光的脖子,轻轻地吻了一下晓光的唇,喃喃地说:“我爱你!” 缓缓转身,瘦削的双肩抽动着慢慢走远。…… 惊喜交加的晓光乐坏了,望着玉儿慢慢消逝的身影,身上突然感觉到疲惫极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傍晚,一下班,晓光就急匆匆过来找玉儿,迎接他的却是一封信,玉儿二姑告诉他,玉儿今天上午已经走了。 仿佛一下子掉到冰窖中,晓光一言不发离开,走到路边,颤抖着手拆开了信。 晓光: 我最亲爱的,感谢上天让我们相遇,相知,相爱。 在相爱的日子里,我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无忧无虑,每一天醒来,只要想到你,心里都是甜甜的。每天的生活也会变得五彩缤纷。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憧憬,设想我们未来的幸福生活,愿意和你一起去品味生活的苦辣酸甜。相信只要我们两人厮守一生,其它任何东西都是不重要的。 可是,你的一封信,彻底打碎了我的梦想,在昨天之前的一百个日日夜夜,我每天都在忍受着内心里的煎熬,折磨。我曾经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不是真的,只是不小心做了个梦,但帶来的却是更大的痛苦。 我不想再去体检这种痛苦,这种折磨,我没有勇气,也承受不了。我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知道你很爱我,但爱不能是我们生活的全部。 这一百个日日夜夜,也使我明白了,我们需要冷静,需要思考,需要正视,这样,也许我们会走的更远。 分开一段时间吧!不要来找我,否则一辈子我会瞧不起你的。 晓光,说句不客气的话,在你身上我感觉到一丝隐藏着的自卑,彷徨,甚至小小的市侩气。 愿你像一只雄鹰,勇敢的冲向高空,与闪电,与乌云奋力搏击。当你骄傲的翱翔在蓝天中,玉儿会与你相伴。 你曾经的 玉儿 19/07/83 ------------ 第三十七章 又一年高考季结束了,复读的同学很多考上了大学。自然又是一番庆贺,晓光这个段时间可没少参加庆贺宴会。 看着这么多同学又要去读大学了,心里还是有些羡慕嫉妒。但他不想去复读了,他只想踏踏实实把自己的工作先做好。报纸上天天在宣传“当代保尔”张海迪,身残志坚,通过自学,也掌握了一身本领。 小城召开学习张海迪先进事迹报告会,晓光做为羊毛衫厂的青年员工也参加了。会上各个人的先进事迹对他也有很大的鞭策。 晓光反复读了玉儿留下的信后,绝望悲伤后,反倒心里平静了。 他想起玉儿最早的定情信上所说的一句话:“我可以接受你的爱,但我不追求你。”当时没想明白,现在彻底明白了。 他绝不想浑浑噩噩的活一辈子,他要活出个人样。为了玉儿,更为了自己。 拿着老黑从广州寄来的杂志,晓光又去找武姐,武姐和两个女工一看这么漂亮的杂志,眼睛都掉在纸上,再也挪不开。 “太洋气了,这款儿,这色儿!”武姐不断称赞。 两女工也大声叫着:“是呀!是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毛衣!” 过了好一阵子,武姐和两个员工总算看完了。 武姐脸上亮亮的,有点兴奋的和晓光说:“咱厂要是能生产这毛衣,肯定好卖!” “师父,我让你看,就是琢磨着咱厂能不能生产?” “有点难,织单色,简单的花纹还行,要是织图案,复杂的花纹,咱厂的设备不行。” 武姐想了想又接着说:“染色这块儿也不行,咱那染料染的没这么鲜亮儿。” “师父 ,我琢磨着咱自己开发几种,眼瞅着天冷了,肯定好卖!”晓光接着说。 “行,你琢磨琢磨,我去找下李大巴掌。” 厂里订单做的差不多了,除了扎染的毛衣,原来的老品种几乎没接到什么订单。 听供销科的几个人讲,订单都被南方人抢走了,人家的质量好,款式多,价格还便宜,咱厂东西跟本卖不出去。 晓光一边看着那几本杂志,一边拿个笔在纸上慢慢勾勒着,太复杂的厂里做不了,简单的肯定没问题,关键是款式怎么选,颜色怎么搭配。这一画就入了迷,反复的修来改去。 晓光画画的天赋用在毛衣上一样得心应手,他对颜色天生的敏感,他画出来的颜色一改厂里以前的单调土气。 大色块,鲜艳的色调,对比,渐变,碰撞,混合。…… 他彻底沉浸在颜色的海洋。 几天后,他拿着一大叠图纸去找武姐。武姐惊喜地翻着看着,赞不绝口,直说自从羊毛衫厂成立以来,还没设计过这么漂亮的毛衣。 武姐有个想法,准备把扎染的毛衣在秋冬推到小城市场上卖。 为这事她专门去找了李大巴掌,可李大巴掌却没兴趣,不耐烦地挥着手说:“老武,别瞎折腾了!卖东西是百货大楼的事儿,你瞎掺和啥!麻溜的把那点库存处理完了就行了!” “老李,你这人咋这样呢?都啥时候了,国家不管咱们了,咱自己再不想办法,以后可咋办啊?”武姐有点急了,大声说道。 “我这不想办法呢吗?没看我天天往局里跑,往外贸公司跑,光这酒都不知道一天喝几顿。” 李大巴掌也急了,两只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武姐却不甘心,拿了几件扎染的样品偷偷的去了趟服装市场。 小城的服装市场当时刚开始兴起,在市中心百货商店大楼到电影院那条小街上,基本上都是露天的。 也有开在路边店里的,新潮时尚一点的大多都在这里卖。 可以说,这里是小城第一条时尚街。 ------------ 第三十八章 武姐把样品拿给几个摊主看了,并告诉人家自已是羊毛衫厂的。 问问价格,几个摊主都说贵,有个摊主是个小媳妇儿,把武姐拉到一旁,悄悄地说: “大姐,说实话,一件十五真贵,我们去盛京批发,一件羊毛衫也就十块八块的,全南方来的货,款式比你们厂的好。” “老妹儿,你先看看,我这羊毛衫这颜色你见过吗?都是我们厂出口的,我偷偷拿点来内销。” 武姐不急不慢的说。 小媳妇儿又反复看了几遍说“大姐,你这羊毛衫有点毛病吧?你看这袖子有点断线的地方。” 武姐笑着说,“老妹儿真有眼光,是有点毛病,这是次品,我拿来做样的。你真要,次品五元一件,不过就几十件货,码还不全。” 小媳妇儿眼一亮,说道:“我跟你去厂里看看货,次品我全要了,正品你便宜二块钱一件,我也进几件。” 武姐又找了几个摊主看样,也有几个感兴趣的,留下地址姓名,都说有空来厂里门市部看货。 小媳妇儿说话算数,第二天真来了厂里的门市部,把几十件次品包圆了。另外又挑了几件正品回去试试。 武姐把残次品一下子处理完,但想到正品有点犯难了。 想来想去,把晓光叫到门市部,把这事说了。晓光一听,却来了劲。 “师父,我看报纸上都说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咋富?做买卖来钱最快!” 武姐一听笑了,看着晓光说道:“平时不吱声,懂的还不少。啥买卖来钱快啊?” “嗯,那个,那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晓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哼哼哈哈应付过去。 “其实,我也知道做买卖来钱快,可咱们没啥路子,只能守着这个羊毛衫厂想办法。” 武姐叹口气,脸上都是无奈。 “师父,跟你说个事儿,你琢磨琢磨。” “你说!” 晓光把他和同学合伙卖电子表的事说了一遍。 “真的?广州那儿电子表那么便宜?”武姐睁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 “嗯!”晓光点点头。 武姐的脸上放出了光,显得很兴奋,不过,她又摇摇头说:“这事儿你们同学都干开了,我不能再掺和。” “师父,我同学说,广州的服装批发市场有的是羊毛衫,又好又便宜,很多都是香港人在大陆生产的,全是最时髦的。要不咱们倒腾点羊毛衫? 武姐听了,多少有点意外。 她看看晓光,然后说道:“你想咋干?” “一个咱从广州进货来批发,二个咱挑好样子自己生产。‘’ 晓光想了想说道。 “晓光,你一天蔫了巴叽的,没想到挣钱还是把好手。” 武姐笑了,眼睛里都是赞赏。 武姐和晓光合计了半天,觉得生产正品这事儿得找李厂长商量,武姐问了下,说李厂长下午回来。 闲着没事,武姐悄悄地问晓光:“你那小对象咋整啦?” 晓光愣了下,把这段时间的事儿说了一下,特别说到杨老师根本没写信这回事。 武姐听了,沉默了半晌“晓光,这有文化的人真坏。这肯定是谁看上你对象了,背后捣鬼。这可把你坑惨了” “没事,我想明白了!” “唉!你说这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咋这么坏呢?”武姐叹口气又接着说“当初你姐夫和李大巴掌都追我,李大巴掌是知青插队集体户的户长。我相中你姐夫了,李大巴掌也没冒啥坏水,也就是俩人跑房后菜地里打了一仗。” “谁赢了?”晓光紧张的问。 “你姐夫文文静静的,李大巴掌长得跟熊瞎子似的。肯定把你姐夫收拾了。打完两人抱一堆哭一场,喝瓶酒,啥事儿没有了。” 晓光听了是一脸苦笑。 武姐又接着说“晓光,你这对象没事,她心里有你,按姐的经验,早晚没跑,等着吧!” ------------ 第三十九章 下午上班,李大巴掌脸喝的红红的回来了,武姐拉着晓光来到了办公室,把个体户想订货的事儿说了。 李大巴掌一听就有点烦了,摆着手说:“老武,这是供销科的事儿,你瞎掺和啥,管好你门市部得了。” 武姐撇着嘴说:“就你那供销科,好几十号人,除了会喝酒还会啥?” 李大巴掌不乐意了,声音也高了。 “瞎扯啥也,厂里买进卖出不全靠供销科。” “得了吧,买一斤羊毛里面掺二三两牛奶土坷垃,厂里亏多少?你没数啊?一大帮人这个月一件订单都没接到。今年要不是靠晓光扎染的毛衣接点单,厂子早黄了。” 武姐的声音更高。 李大巴掌脸更红了,连眼珠子都红了。 “你个老娘们儿瞎咧咧啥,你能耐,你来管这个厂。” 武姐咯咯笑了,说道:“大巴掌,不带急眼的,我知道你着急,这不帮你来了吗!” 武姐笑嘻嘻地给李大巴掌倒了杯热水,坐好,面色一正,再无一丝方才的神态,认认真真的说:“李厂长,袜子厂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比咱们厂建厂还早,过年后就没订单,现在准备黄了。难道我们厂也准备黄吗?” 李大巴掌有点糊涂,忙说:“听说了,局里开了几次会了。咱厂绝不能黄,否则我老李对不起大家。” 武姐也不理他,把晓光最近画的毛衣款式,服装市场对厂里产品的评价以及晓光说的广州同类产品的各种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武姐长长的叹一口气:“老李,说句难听的话,按咱厂现在的状况,绝对挺不到明年。咱俩一起进厂的,我也不希望厂子黄了,插队回来就在咱厂,窝都没挪过,舍不得啊!” 李大巴掌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老武,你觉得咋办好?” 武姐说:“不瞒你,我和晓光商量一上午了,先把扎染的毛衣往市场上卖,再把晓光最近画的这几款毛衣,让样板间开发出来,再往市场上推,反正咱自己找饭吃吧。” 李大巴掌说,“这事我一个人定不了,班子开个会商量一下。” “大巴掌,进货那块儿你真得抓抓了,你去仓库看看,那叫羊毛吗?” 武姐又有些气愤了。说完,领着晓光走了。 张来水自从放了暑假,找过几次玉儿,听说玉儿回小城了,心里不免有点打鼓。 平时没多少事,同学朋友的聚聚,刚好满大街都是录像厅,全香港过来的武打片。有个同学的父母也在齿轮厂旁边市场开了个录像厅。 张来水去看,都是光屁股娃娃交情,也不收他门票,张来水看了个过瘾。 看着看着,张来水慢慢的看出点门道,又有意问了下各种成本,房租啊,录像带,机器,大致一算,张来水有点吃惊,这一天下来,生意好的时候能赚二三十元,差点也能赚十几元。 他父母辛苦干一月,工资也是几十块儿。 张来水开始动脑筋了,学校附近要是开个录像厅,估计能赚大钱,但他可没本钱去干,只能想想,钱是赚不到。 约了几个同学,找个小馆子,拍黄瓜、芹菜花生、炒鸡蛋、拌拉皮,几个小菜一点,叫了两瓶白酒。 大夏天的,不是不想喝啤酒,关键他叫的这几个人太能喝了,啤酒一人七八瓶打不住。光酒钱就不得了,喝白酒省点钱。 几杯过后,张来水发话了。 “哥几个,现在有条发财的路子,不知道哥几个肯不肯干?” 几个同学中,属张来水脑袋灵,学习好,考上了大学。 所以,这几个人平时都听张来水的。 ------------ 第四十章 “发财?赶紧说!”这几个现在都没啥正经工作,听说发财眼睛里全是光。 现在最牛逼的是谁啊?有钱的最牛逼! “我想在我们学校附近开个录像厅,那玩意儿肯定赚钱。”张来水慢慢的说道。 “录像厅?”几个同学愣了愣。 他们天天去录像厅看,有时候不花钱,有时候给个二毛三毛的,真没想到这录像厅能赚钱。 “能赚钱吗?”一个同学担心的问。 “肯定能!……” 张来水开始跟几个同学说了录像厅的事儿,并且把帐算了一下。 大家一听,这才明白,卧槽,这玩意儿还不少赚。干好了,一天的收入顶个工人的工资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极其热烈。两瓶白酒不够,又加了一瓶。 “你们别光顾着说好,开录像厅没个万八千的也开不起来。” 张来水看看气氛差不多了,把预算说了出来。 “要这么多钱?”有人不相信地问。 “你们算算,一台录像机得四千多,一台电视也得三千多,你再租房子,买录像带,买桌椅板凳,这不都是钱吗?” 张来水扳着手指头把钱说了一下, 但一提到钱,都有点傻眼,气氛马上冷下来了。 齿轮厂曾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国企,以前在街上,齿轮厂的人也是挺着胸脯,横着走。这两年,齿轮厂生产一落千丈,经常是开开停停,工人收入也就是个基本工资。 张来水这帮同学家里基本上是齿轮厂的多,家境一般,没啥钱能拿出来做买卖。 洒喝完了,红头涨脸的都散了,没钱,说啥都白扯。 张来水长吁短叹了好几天,眼瞅着钱赚不着,心里比猫抓的还难受。 闲着无聊,又去了同学家录像厅消磨时间。 今天门口收钱的是他同学王小六,一见张来水,头一扭,不答理他了。 “六子,今天你看门?”张来水笑着说。 王小六理都不理,根本不答腔。 “咋的啦?”张来水摸不着头脑,陪着笑递了根烟过去。 “抽不起!”王小六一摆手拒绝了。 张来水尴尬了,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但他这人脸皮厚,假装啥事儿没有,抬腿要往录像厅里走。 王小六一伸腿,挡住了张来水。 “咋的?录像也不让看啊?”张来水真有点生气了。 要钱你就出声,别来这一出。 “以后你别来俺家看了!”王小六硬梆梆地迸出一句。 张来水脸色一红,这啥破同学,不就是看个录像吗?至于嘛! 他刷地掏出二毛钱,往前一递说:“我买票,行了吧?” “不卖,回你自己家看去!”王小六冷冷的回了一句。 张来水听出点味道了,这是对自己有意见,啥地方得罪人了。 “这话说的,俺家有我还上你这儿来看!”张来水也不客气,直接顶了回去。 “你不是挺牛逼的吗?串联儿一帮同学要开录像厅,还来我这儿看个屁!” 王小六眼睛一瞪,直接就要翻脸。 张来水一下子明白了,肯定是前几天商量开录像厅的事儿,有人偷偷的告诉王小六了。 “靠,这点事儿还用急眼,我又不是真的开,就算开,也不会在这儿疙瘩,绝对不会抢你的生意。” 张来水连消带打,把事情说开了。 “你打算去哪儿开?”王小六问道。 “这么说吧,我看你这生意挺火,就打算去我们学校附近开,大学生多,保证火!” 张来水说道。 “去大学那儿呀!”王小六松了口气。 “对,咱哥们儿关系这么好,能抢你的生意嘛!”张来水表明态度,让王小六放心。 “来水,你坐,抽根烟!” 王小六眼睛一转,有了主意,态度立马变了。 张来水也不客气,接过烟坐了下来。 “来水,我就直说了,听说你们钱不够?” “嗯!”张来水点点头。心里琢磨开了。 “这小子啥意思?借钱给我们?” “我有个办法,有钱大家一起赚!”王小六眯着眼睛笑,绝对有点大灰狼的味道。 “你说!” “这个录像厅咱们一起干。我跟我爸妈商量一下,他们出点钱,咱哥几个把它开起来。” 王小六接着说。 张来水想了想,目前来说,这倒是个好办法,谁让自己没钱呢! 两个人比比划划讨论了半天,基本路子定下来了。 王小六家出钱搞,张来水一帮人帮忙拉人来看,每月分点钱给他们。 张来水满口答应,不管咋说,也是个小老板了。 跃跃欲试地,就等开学。 ------------ 第四十一章 羊毛衫厂厂里班子经过几天研究决定,武姐的门市部负责小城市场个体户的批发零售。 晓光破格提拔到样板间负责产品开发设计,但仍兼任染色工作。 供销科专门负责外贸接单,商业系统接单。 供销科长被免职,另行安排。李大巴掌亲自兼任供销科长。 厂里小吃部关门了,不是生意不好,而是欠款太多。厂里很多职工吃了喝了不给钱,记帐。外面很多熟人来了也记帐。 帐要不回来,气的李大巴掌大骂一通,把几个人赶回车间,关门大吉。 武姐和晓光开始忙了,八月一过,小城天气就会冷了,正是羊毛产品销售旺季。现在做自己的产品,武姐十二分的上心,天天往车间跑,门市部大部分时间叫另外二个人管着。 晓光也是信心十足,毕竟是自己开发的产品,不仅仅当工作干,心里额外有一种成就感,满足感。干起活来,浑身是劲。又给老黑二十元钱,要他回广州帮忙买新出的国外服装杂志。 新设计的几款很快就做出来了。样品武姐看了,立马拿给李大巴掌,李大巴掌一见,赞不绝口,连连说:“老武,你这小徒弟真不赖!” 扎染的货做了一批出来,武姐去服装市场跟上次要货的小媳妇儿联系了一下,小媳妇儿跑来看了货,二话不说全要了。 武姐又把晓光新做的样品拿给小媳妇儿看了。小媳妇儿一看,颜色花纹款式都是市场上少见的,这哪是御寒的羊毛衫了啊,简直可以直接穿外边当时装了。 小媳妇儿拿着毛衣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穿上脱下,镜子里左照右照,折腾了好一会儿。 武姐不时帮着拉拉衣角,抻抻袖子,不住地夸小媳妇儿身材好,这几件衣服她穿着咋瞅咋好看。 晓光一旁插不上话,注意看下,小媳妇儿虽然不像武姐那么丰满,但瘦瘦的的身材确实是挺好看,两条腿细长,天生的衣服架子。 聊着聊着,武姐和晓光也搞清楚了。小媳妇儿姓范,叫范小文,原来海光小学老师,就喜欢新衣服,爱打扮。嫌老师工资低,刚刚开始允许个体户卖服装,就辞职出来卖服装了。 她家原就住在电影院旁边临街的房子,把门和窗户一改,跑盛京进了点服装就开业了。 凭着对服装的感觉,进的货都好卖,二三年过去,在服装市场也是小有名气。 试完了毛衣,范小文抱着衣服坐过来,武姐赶忙给倒了杯水。范小文笑吟吟地开口了。 “武姐,这几款毛衣真不错,挺洋气,我穿上都不想脱了。啥时候有货啊?” “老妹儿这身材,穿啥都洋气。九月之前,这几款毛衣全出来,不耽误卖!”武姐笑着说。 “姐,咱俩我觉得特投缘,上次在市场我一见就觉得亲。厂里这几款货到时不用姐辛苦了,天天往市场上跑,我包了,来回跑腿的事我干。” “老妹儿,是,我也觉得咱俩对眼缘,给你卖最好了,但厂里的事我说了不算,听领导的意思得放二三家去卖。” “得了吧!姐,啥领导不领导的,我打听过了,都说厂长也怕你!”范小文说完,抿着嘴乐。 玉儿从小城走了后,没直接回家,又去冰城大姑家玩了阵子,松花江,太阳岛玩了个遍。等回到家里,都八月了。 张来水来了几次,玉儿不愿意理他。也不知怎么搞的,玉儿看见皮肤白的,眼睛大的男孩就没啥好感,就喜欢皮肤黑点,眼睛小的男孩。 张来水看玉儿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来的少了。他现在很忙,天天跟王小六混在一起。 ------------ 第四十二章 王小六读书时学习不好,天天跟着一帮人打架,抽烟,没事调戏下少女。也是齿轮厂出了名的小混混。 他父亲在齿轮厂供应处做副处长,母亲在工会工作。 这几年,齿轮厂效益不怎么样,王小六家日子可是越来越好过。 几万人的齿轮厂,每天进进出出的货物可不少,王小六父亲在这中间没少揩油水。 家里有点钱,南方有门路,买了台走私的录像机,再买台大电视,弄了不少港台的录像带,厂区宿舍区租个门头房,办起了录像厅。 录像厅现在是最热门的,比开饭店还赚钱。 刚刚开放,老百姓早就厌烦了中国的那些假的不能再假的电影。 港台的武打片、喜剧片,里面的俊男靓女,服饰发型,都让老百姓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张来水鼓动下,王小六父母也是为了让他有点正事儿干,就决定盛京大学附近的录像厅由王小六来管理。 这个孩子从小到大让他们头疼,现在要是干点正事儿,能养活自己,他们做父母的就算了了一桩心事。 盛京大学学校后门附近有个小招待所,里面有个小礼堂,能坐百八十个人。 王小六父母看好这个地方,把它租下来。 这次投资挺大,专门买了个投影仪,又买了大屏幕,椅子都是崭新的,一排排放好,就等学校开学后营业。 张来水人聪明,给王小六出主意说:‘’我在学校各个系都有哥们,票我帮你卖,绝对能把人全拉过来。我那帮哥们儿你表示表示就行。‘’ 王小六明白人,一听就说:‘’票放一部分在你那儿卖,学生买票方便。你那帮哥们儿卖五送一,就是帮我卖五张票,免费送一张给你那帮哥们儿。你个人这里月底结账时,我给你单独提点。‘’ 两个商量好了,转眼间开学了,新生报到一结束。 张来水把他那帮朋友请来,王小六做东,摆了两桌酒,把卖票的事儿说了。 别看一帮子人也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本质上还是年轻人。火气大,冲劲儿足。 一听说让他们帮忙,还能小赚一点,个个都精神抖擞的。 大家算数能力都不差,五送一,这是百分之二十的赚头啊!一张票两毛钱,够在食堂买一份菜了。 酒喝了几杯后,个个脸红脖子粗的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这点小事随便搞定,绝对让全校的学生都来这儿看录像。 这帮人能量不少,回去各个系同学老乡一宣传,不少人都到张来水这买票看录像。 一时间,王小六的录像厅红火的不得了。一到晚上,几乎都是满座。 张来水又给王小六出主意,弄点带色儿的“启蒙”片半夜放,票价加倍。说学生就愿意看这些。 王小六想法弄了点香港的限制级片,半夜偷偷放。 这下子可火了,一帮大学生生活知识不全面,又都是青春期的年轻人,对这些神秘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王小六的录像厅又大赚一笔。 张来水和一帮哥们也高兴,没想到钱这么容易赚。 每个人心里都拔拉拨拉小算盘,一个月下来,保守估计也能赚个十元二十元的,省着点花,一个饭钱都够了。 积极性一下子上来了,上课下课都忙着拉人去看录像。 “哥们儿,今晚有带色儿的,去不去看?” 每每这句话一出,当天晚上的票就特别抢手。 月底对帐时,王小六不高兴了,说:“来水,你卖那么多票,给我的钱不对啊?” 张来水糊涂了,说:“没有啊?一分不差。” 王小六拿出个提包,把一叠叠票取出来说:“你他妈自己算,你卖的票全部是蓝色的,我卖的全部是红色的,就是怕搞错了。现在按你给我的票钱,少了一百多张的钱!” 张来水把蓝色的票拿过来,数了两三逼,发现王小六说的没错。又拿出自己没卖出去的票数了一下,自己给王小六的钱也没错。 俩人一个下午反来复去的数票,算帐,谁都没错,但票和钱数确实是对不上。弄个满头大汗,也没搞明白错在哪里。 王小六脸色有点阴了,“来水,你他妈脑袋聪明,比我会算数,你可别跟我耍心眼儿!” 张来水也不高兴了,“帐清清楚楚,我耍啥心眼儿。” “这票你先别卖了,把事儿整明白再说,我小六子不是吃素的!”说完,王小六摔门而去。 ------------ 第四十三章 张来水一肚子委屈,也不知道跟谁说去。票也卖不成了。原来想着的大老板的想法也化做泡影了。 晚上闲着了,又想起好久没陪玉儿散步了。 连忙跑去平时玉儿散步那条路上等着。 还真叫他等着了,没多一会儿,玉儿走过来了。 张来水迎上去陪着走。 心里不高兴,一肚子委屈,平时口若悬河的张来水一句话不说。 玉儿觉得奇怪,平时散步,张来水东拉西扯地逗她开心,今天一反常态,肯定有事。 于是,问了下:“咋的啦?不高兴?” 张来水闷了半天,把票款的事说了一遍。 玉儿饶有兴致地听着,最后问了句:“你确定没数错?没算错?” 张来水沮丧的说:“绝对没错,俩人算了一下午,用计算器算的。就是对不上。” 玉儿想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真是两头猪,笨死了!” “你啥意思啊?” 玉儿边笑边说:“光顾着算帐,没仔细看看票啊?” “看票……” 张来水愣了半晌,猛地一拍脑袋,一溜烟儿跑了。 得了玉儿的提示,张来水跑到王小六那儿把蓝色的票翻出来,一张张仔细看,终于发现了问题,有很多票是画的,不是印刷的。画技高超,不认真看,基本上看不出来。 “卧槽,这是谁呀?连票都会画!” 王小六总算明白了,原来有人造了假票。 赶紧给张来水赔不是,脸一红:“来水,这事儿没整明白,别怪哥!” 一边说一边塞了五十元给张来水。 张来水假模假式地推托了一下,含泪收了。 “这事儿不能完,你给我查出来是谁干的,看我不弄死他!”王小六这回真急眼了。 一百多张票,损失了二三十元。不能算重大损失,也不是笔小数目。 还有,这面子丢大了,以后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话死。 这在大学附近开录像厅,竟然比在家属宿舍区还难,有人敢暗中耍他。 张来水也是咬牙切齿地恨死了,竟然有人坑到他头上,差点弄得他人财两空。 于是就在学校内慢慢查访,最后估计是建筑学系的学生干的,全校只有他们系学美术,而且过年过节也听说有人画加餐券。但查不到具体人,只能打牙往肚子里咽。 后来把这怀疑跟王小六讲了,王小六挤了挤一双斗鸡眼,仰天长啸“读书人真他妈坏!” 但王小六可不肯善罢干休,每天验票时格外仔细,结果还真的让他发现了几个拿假票的。 拳头、棍子一起上,一直把那几个大学生打得跪在地上求饶,王小六才收了手。 逼着那几个学生说出是哪些人画的假票,王小六又带人去了学生宿舍,又是一顿大打出手。…… 小媳妇儿范小文从九月份开始,隔天来门市部拿一次货,货卖的好,范小文每次来都是眉眼带笑。特别是了解到这些款式颜色都是晓光设计的,毎次来都粘着晓光。晓光有时在画些样式,她就歪着脑袋在晓光身边看,离的近,呼气都吹到晓光耳朵上,搞的晓光痒痒的。有时一件新样品做好,她抢着试,噼里啪啦的把衣服脱个大概,一片雪白的也不避讳。 晓光虽然没吃过猪肉,但猪跑见多了,一看到雪白的一片,老是想起玉儿,弄的浑身躁动。 武姐有时看不过眼,“老妹儿,你以为在你家哪?身上都没几块儿布了!” 范小文能力挺强,国庆节前,下了个大单过来,毎个款式一百件,一下子订了差不多一千件。 武姐有些吃惊,提醒道,“老妹儿,咱姐俩关系处的不错,但厂里的规定姐也没办法,你得先交订金才能下单生产。” 范小文搂着武姐肩膀说:“姐,你放心吧!钱我带着呢!”一招手,一个小男孩背个书包过来。 “这是一万,剩下的提货时付清,但十月十五日前,你得全交货!” ------------ 第四十四章 老黑回广州后,马上又给晓光寄来了几本国外的服装杂志。 晓光看后,又有了不少灵感。 他去找武姐,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了:“师父,老黑又寄来几本书,我看了,琢磨着咱们是不是再出点帽子,围巾,手套啥的。款式,风格,颜色和羊毛衫配套,成一系列,这样可能更好卖。” “嗯,这个主意好,”武姐赞道。 “还一个,咱们这边春天长,夏天短,我想设计点能当外衣穿的羊毛衫,这本杂志上有好多款合适,参考一下,生产几款咋样?” 武姐把杂志拿过去认真翻了一会儿,恰好范小文也来了。 武姐把晓光的想法说了。 范小文也仔细看了一会儿,说:“姐,我这老弟就是聪明,把这几款赶紧打样出来,肯定好卖。” 范小文又盯着晓光看了一会儿,脸上笑盈盈地。一把把晓光拉过来说:“姐越看越稀罕你,要不跟我干吧?” 晓光被她弄的有点脸红。武姐赶紧说:“得了得了,跟你干,还不把我徒弟带坏了!” 李大巴掌这两个月挺忙的,进货,接单,原来都是吩咐别人做,现在全部要亲力亲为。一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好在晓光开发的新产品销路不错,内销外销都接了一些单。工厂总算能维持运转,工人工资也能发出来。 二轻局开会正式传达了,袜子厂潜亏一百多万,停产整顿。李大巴掌心里明白,停产整顿这是说给大家听的,实际上就是黄了。看来这改革开放真的动真格的了。 李大巴掌感觉到压力空前的大。自己这个厂是大集体,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啥都得靠自己呀。 一想到厂里的几百号人,每月发工资都一大笔钱,做点订单,也就够发工资的。李大巴掌的大脑袋越发大了。 季节变化的真快,夏天没觉得过几天,秋风就呼呼地吹过来了,一阵阵凉意伴随着秋风给小城快速降温。路旁的树又开始落叶了,早上上班会见到满地黄黄的落叶。 晓光看着落叶,想起去年自己捡的几片漂亮的树叶,不由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树还在,路也在,但陪伴他的玉儿却远在他乡。 玉儿收到了小城寄来的包裹,拆开一看,一顶软软的白色毛线帽子,一副小巧的粉色毛线手套,一包炒的香香的瓜子,两片金黄的树叶。包裹里附了一张字条,短短的五个字:天冷了,当心! 玉儿的心又崩溃了,本来准备冷落晓光一阵子,让他改一改一副得过且过,不求上进的样子,能够振奋起来。玉儿心里有数,晓光真要认真去复读,考上大学不一定,考个大专中专还是有把握的。可谁知他偏偏在个小工厂干的不亦乐乎。想了想,还是不回信,再冷落他一阵子。 范小文这阵子往厂里跑的勤,天天磨着晓光给他设计几个服装款式。也不知道身上喷了什么香水,一靠近,晓光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晓光人年轻,正是满脸长青春痘的时期,被香味刺激的心旌神摇,都快把持不住了。 妖精啊!嘴上骂着,心里却暗暗佩服当年唐僧真的很伟大。 晓光绘画的天赋真是没的说,參考了一下服装杂志,脑袋里有了灵感,修修改改,设计了几款大衣。 第二天把图纸交给了范小文,范小文一看,满脸的兴奋。 “老弟画的太漂亮了,我马上拿服装厂去,做出来给你看!” 范小文表情很夸张,说完也不理晓光,转身就走。 羊毛衫生意一直不错,小城几家卖服装的全找到武姐,纷纷要拿货。武姐琢磨琢磨,定了个办法。小城这的批发全包给两家,其他家厂里不发货,都去这两家拿货。 武姐定的两家,一家是范小文,一家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姓刘。两口子原来都是棉纺厂的,现在也下海经商。 羊毛衫好卖,其他人没拿到货,个个不满意,磨了很久,武姐是死不松口。有人就托人把这事跟李大巴掌讲了。李大巴掌也有点糊涂了,哪有给钱不卖货的? ------------ 第四十五章 找个时间,叫武姐去办公室,李大巴掌专门问了下这件事。 武姐笑笑,把想法说了。 “老李,咱这小地方有多少人啊?再卖也就那点量,一帮人都从咱这儿拿货,卖的时候互相抢生意,一下子就卖烂市。还不如给两家卖,大家不抢生意,价格也能稳定,这两家赚了钱,和咱成了朋友,还不得死心塌地卖咱的货。” 武姐接着又说:“就拿范小文来说吧,这次订了一千来件,我估计都不是在咱这儿卖,她一定是批到别的地方去了。你要是货谁都给,她范小文就没那么卖力了” 李大巴掌心里估算了一下,一千件差不多够全厂发大半个月工资了。这个体户也他妈的挺能耐啊! 又到国庆节了,放两天假,黄大脑袋跑来了,说好久没聚了,找个地方喝点酒。 晓光和黄大脑袋又找了两个同学,找个小酒馆,点了两个凉莱,两个热莱,黄大脑袋搬下一桶啤酒,四个人开喝。 席间,黄大脑袋小心翼翼地说:“知道不?今年严打,咱们有俩同学栽进去了。” 大伙一听忙问咋回事,黄大脑袋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说:“二秃子火车站捅死个人,被抓了,马上毙了。田三儿前年在三中旁边捅死个人,跑了,没破案。他和一哥们儿喝酒,喝大了,吹牛逼吹出来了。吹完,马上酒醒了,给那哥们儿跪下,那哥们儿保证说不说。这次严打那哥们儿被抓进去了。” “后来呢?”大家追问。 黄大脑袋让大家喝杯酒,有点可惜地说:“那哥们儿被判死刑,为活命,他跟警察说检举个杀人犯,能不能免死?警察说可以。他就把田三儿供了。” 听完,大家一阵叹息,毕竟是同学,多少有点香火情。 那两个同学晓光都认识,田三儿从小爱打架,小学三年辍学了。二秃子小学学习很好,表现也好,短跑最快,不知后来为何走上不归路。 一桶啤酒五十多斤,喝到最后,谁也喝不动了。就拿个汤匙,桌子上一转,停下时匙柄对准谁,谁就喝一杯。 黄大脑袋醉醺醺地说:“啥也别说了,现在就是做买卖赚钱,扯别的都没用。” 晓光也喝大了,舌头硬着说:“对,年底给老黑多寄点钱,买多几块表,多赚点!”…… 国庆节上班第二天,伴着一阵香风,范小文春风满面的出现在晓光面前,晓光仔细看了下,不禁有点呆了。 范小文粉颈玉面,长发披肩,媚眼如丝。 一件修长的湖水蓝色薄呢大衣,剪裁得体,线条简洁流畅。配上范小文那苗条的身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跳动的活力,女人的妩媚,女人的魅力一点不拉的全显露出来。 “咋的啦?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范小文带着一丝挑逗的口吻。 晓光脸一红,连忙说:“范姐,你今天打扮的太漂亮了!” 范小文又轻盈地转了一圈,腰扭扭,胸挺挺,得意的说:“漂亮吧!这就你设计的。” 晓光认出这是他画的那几款大衣中的一件,没想到穿在范小文身上这么有韵味。 “这款式咱这小城就没有,我刚才去市场转了一圈,好几个女的问我在哪儿买的?”范小文得意洋洋地说。 “你咋说的?” “姐告诉她们托人香港买的,全信啦!” 晓光看着范小文眉飞色舞的在讲述,不由得有点痴迷了,別看她穿的齐齐整整的,可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竟然带着一种媚,一种骨子里的媚,丝丝缕缕轻飘飘的就把人缠裹起来,让人有一种心甘情愿的冲动。 心里不禁感叹:真是个妖精! 晓光和玉儿在一起也吻过,抱过,但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愉悦,满足。两个人更多的是品味爱情的神圣和纯洁。可范小文发自骨子里的媚却有点让人骨软筋酥。 ------------ 第四十六章 范小文拉着痴痴呆呆的晓光去找武姐。武姐一看晓光的神态,不由得心中苦笑:“这小狐狸精今天又发骚了!” 三人坐下,小文看着武姐笑嘻嘻地说:“姐,你别那眼神瞅我,你小徒弟精着哪!” 武姐一笑:“看你这嘚了巴嗖的样,说吧,你今天有啥事” 小文把大衣脱下,递给武姐。武姐里外看了看,又穿上,在镜子前面左转右转照了一会。一边脱一边问小文:“老妹儿这大衣款式做工都好,在哪儿买的?” 小文捂着嘴吃吃地笑,头向晓光扬了扬。 “晓光?”武姐不相信的问道,“他可不会做衣服。” “不是晓光做的,是他画的样子,我找服装厂最好的师傅做的。不瞒你,怕做不好,手工费我都给了八十。” 晓光有点吃惊,这手工费比他一月工资都多。 “妈呀!可真的有点贵,你这是打算自己穿还是拿出去卖呀?”武姐问道。 “姐,你坐下,我正要跟你们商量这事儿,你也帮我拿拿主意。” “行,你说吧!”武姐笑着回答。 “我吧,从小爱穿新衣服,上初中时就给自己做了一条喇叭裤,嘚瑟了小半年。做服装买卖好几年了,平时都在盛京,冰城拿货,基本上都是南方过来的。南方的服装款式好,面料新,变化快,一星期就出好几个新款,价格还便宜,市场上特好卖。但这南方货吧也有不少毛病,一个是做工不行,有点粗,线脚不直,断线,跳线,袖子上扭了,领子上歪了,问题多的是。再有不耐穿,开线,掉扣,一沾水就变形。” 小文停了下,看了看二人又接着说:“咱这儿地方别看小,你们羊毛衫厂,服装公司下边几个服装厂,技术都不差,一直做着外贸单,尤其服装厂,七几年就一直做日本订单,那可不是一般厂敢接的,日本人要求最严了。” “老妹儿,你心里咋打算的?说给姐听听!”武姐看出小文心里有话,就追问了一句。 “还是姐聪明,我这点小心思儿瞒不过。姐,我想这样,咱三个合伙做点买卖,晓光负责设计服装羊毛衫样子,姐你家里有俩孩子走不开,就负责看看货,管管质量啥的,我去外面跑,把货批到盛京,冰城去。凭啥咱就比南方的差啊!”小文说出了打算。 武姐看了半天小文,半开玩笑的说:“老妹儿,说句不合适的话,咋就看上我俩了?家里人不帮你吗?” “别提了,俺家那口子,铸造厂的,除了晚上折腾我有劲,干别的都没劲!”说完,小文自己咯咯地笑了。 “你这张破嘴,啥都咧儿,把孩子都带坏了。”武姐俏脸微红,半真半假。 “姐,晓光这么大了,怕啥。还没对象吧?赶明儿姐介绍个给你,姐手里漂亮姑娘一大把。”小文不在意的回答。 “行了吧,人家有对象了,还是个大学生,家还是盛京的”武姐打断了小文。 “真的?”小文有点意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我和晓光还在厂里上班,这事儿得好好想想,过几天回话给你。” 小文走后,武姐就和晓光商量了一下,晓光倒无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想满世界去闯闯。武姐有些犹豫,干了这么多年,石头也磨热了,对厂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而且出去做买卖,前景如何,心里也不托底。 小文来问了几次,见武姐犹豫也不催,反倒说多考虑几天,当初她也是考虑两个月才下决心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大雪都下了几场了。小城最冷的季节来到了。 ------------ 第四十七章 李大巴掌突然被停职了,二轻局来了几个人宣布的,说有人检举李大巴掌贪污受贿,生活作风有问题,跟厂里个别女职工从知青插队时就不清不楚。 然后分别找各部门人谈话,厂里工作暂时由支部书记老田负责。老田以前是老师范的系团委书记,五七年被划为右派,去农村改造了二十年,七八年才平反。工作不好安排,弄羊毛衫厂当个支部书记。老田棱角早磨没了,每天喝茶看报,偶尔传达个上级文件精神。在厂里几乎是隐身般的存在。现在让他管理工厂,一下子真上不了手,厂里生产就有点乱了。 调查了几天,基本上也搞清楚了,贪污李大巴掌没有。受贿倒是有,烟啊酒啊,羊肉,鱼,猪肉,粉条过年过节的收了不少,相当部分是卖羊毛的人送的。最贵的是两件羔皮大衣。生活作风问题查无实据,但也不是干干净净的。最后也没做什么处理,调回二轻局另行安排。 有个别局领导给支部书记老田打个招呼,说原来的供销科长表现不错,被撤职是冤枉的,要重用,以后就主持工作吧。有个女工姓武的,这次群众意见大,就不要负责门市部了,回来当工人吧。 老田本来就是嫌麻烦,顺水推舟,打个报告,局里很快批了,原供销科长任厂长,全面负责厂里各项工作。 市场上原来在门市部拿不到货的纷纷过来拿货,一时间厂里接了不少订单,根本生产不出来,有着急要货的得请供销科人吃饭或者送两条烟才能拿点货。 新厂长姓余,在厂里放话说,你看我上任后厂里订单做不完,原来李大巴掌和姓武的勾搭在一起,厂里都快没活了。 厂里很多人也觉得余厂长说的对,做的对,哪有有钱不赚的。 小文没进多少货,后来也拿不到货了,冷笑几声,扬长而去。 厂里供销科热闹了一个多月,突然一下子静下来了,原来下了订单的也不来拿货了,供销科人跑市场上一问,人家说,满大街都是了,卖不动了。 余厂长有点懵了,按照订单订了几十吨羊毛,正陆续到货。车间成品半成品堆满了,这一旦没人要,资金周转可就要出问题了。一着急,把供销科人全赶出去推销。可市场上现在更难卖了,好多开始降价甩货。个别的对供销科人冷嘲热讽,牛逼哄哄的,上个月不请吃饭不给货,现在求我们了,一边待着去! 红红火火的生产停了,工人都闲着,大冬天的,都坐在暧气片旁瞎聊。 武姐和晓光在染色车间也没事干了,晓光倒挺轻松,把老黑寄来的杂志翻来翻去,灵感来了,就拿张纸画画,满意的就给武姐看看。 人一闲,七情六欲就压不住了,心里老有几缕火苗往上窜,玉儿又开始在脑袋里鲜活了。真想请个假去看玉儿。 心里一长草,这画就画不下去了,便没话找话跟武姐闲聊:“师傅,你说范小文最近咋没来呢?” “放心,就要来了,不来就不是她范小文了!” “师父,你这么有把握?” “那是个要做大事的人,心大的很。晓光,你怎么打算啊?” “我倒是想出去闯闯,这阵子我们几个同学又聚了几次,都觉得没啥干头。” “你想干啥?” “我跟广州同学老黑联系了,不行我去广州倒点东西回来卖,实在不行,去广州找个工厂打工,长长见识。” 武姐看了会儿晓光,嫣然一笑:“你这孩子,蔫坏蔫坏的。看你天天老老实实在这写呀画的,原来后路都想好了。” 晓光眼一眯,嘻嘻笑着也不出声。他也不是留后路,厂子都这样了,干不干能咋地! 他听老黑讲过了,南下的火车都是打工的,听说工资还不低,比当官的挣得还多。 武姐接着唠唠叨叨的说:“就你这儿蔫坏蔫坏的样,还挺招人稀罕,还特别有女人缘。我看你这辈子命犯桃花,不知道要害了多少女人!” ------------ 第四十八章 张来水最近日子过得滋润,靠着一帮哥们儿各个系帮他拉人买录像票,月底王小六都会塞个五十六十的。再加上卖五送一,平时那帮哥们儿都是免费看录像,手里票多了,还可以送出去做个人情。张来水脑袋转的快,看有些谈恋爱的来买票偶尔赠送一张,搞的那些人个个说他好,又拉更多人来买票。 天一冷,张来水又给王小六出主意,说隔几个包厢出来,那些谈恋爱的同学天冷没地方去,肯定愿意来看录像。 王小六挤了挤斗鸡眼,又是仰天长啸,他妈的,读书人馊主意就是多。 赶紧买几块夹板,隔了几个包厢,还加个双人座在里面。票价2元一位。居然晚晚满座。 张来水手中有点钱,没事和帮哥们儿晚上出去喝点小酒,吆五喝六,称兄道弟的,亲热的不得了。那帮哥们儿有时也会带些女同学来一起玩。有不少还是隔壁师范大学的,那里女生多,盛京大学的男生经常跑去结识一些。 张来水对玉儿是又爱又怕,他自己也不知道缺了哪根筋造成的。现在一天忙着卖票,晚上又常岀去吃吃吃喝喝,玉儿这里也来的少了,慢慢的有点淡了。但心里却总觉得憋屈,把玉儿仍旧看的紧紧的,不许别的男生接近。 三来两去的,张来水结识了一个食品系低一级的小女生,那个小女生长得挺漂亮,人又活沷,和同学一起来买票看录像,张来水见了心动。趁机接近,经常免费送个票,请吃个饭啥的。 两个人渐渐的打得火热。 后来一次带她去了包厢看录像,张来水这几个月没少看带色儿的录像,身上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小脸憋得蓝瓦瓦的。 这次有个小女生在旁边,手脚就不老实了。 扑通扑通地,俩人动静挺大的折腾了半晚。 张来水怕玉儿知道,嘱咐身边这帮哥们儿保密。 大家挤眉弄眼的一副我懂的神情。 玉儿也听到了点风声,笑笑,并不在意,她心里始终是那个黑黑瘦瘦的男孩占着。 录像厅生意好,王小六的旁边又开了两家,但来看的人不多,很多学生还是来张来水这买票。 可好景不长,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说王小六录像厅放黄色录像,还有人在里面搞淫秽活动。 派出所立马封了王小六的录像厅,查到几盘黄色录像带,王小六被带去派出所问话,警察又顺藤摸瓜,查到张来水这帮人帮着卖票,也一个个叫去派出所录口供。并警告张来水他们,一旦查实,会把材料转到学校,由校方处理。 张来水彻底慌了,他身上的处分还没撒销,要是再来一个处分,就只能开除学籍了。连忙找到了辅导员杨老师,赌咒发誓,哭哭啼啼的说,绝对不知道放黄色录像的事,就是朋友帮忙卖票,赚点生活费。杨老师表示理解,但还要看派出所的处理结果。 张来水提心吊胆的过了两天,突然想到了玉儿,赶紧来找玉儿,又把他跟杨老师说的重复了一遍。 玉儿奇怪,说:‘’找我有什么用,也帮不了你啊。‘’ 张来水赶紧说:“你爸那个部门可不是一般部门,警察也听他们的。这事只有你能帮我。要不我就被开除了。”说完,泪流满面。 玉儿心一软,说:“周六我回家问问吧!” 周六玉儿回家,把事情跟父母说了,希望父母找找人说个情,别真的让学校开除了。玉儿父亲眉头皱了半天,开口说:“小晖,那个姓张的同学我见过,听你妈说也老来咱家,这个事我帮他一把,录像厅那个小老板我就不管了。今后这个姓张的你少来往,爸总觉得他有点滑头。” 过了几天,派出所处理结果出来了,王小六录像厅停业整顿,没收非法所得。张来水几个学生只是卖票,不做处理。 ------------ 第四十九章 余厂长这几天烦死了,天天一帮卖服装的个体户来厂里闹,拿了货的要退货,交了订金的不要货要退订金。还有一大帮下单没交订金的,怎么催也不来拿货。 范小文又来了,武姐冲晓光笑了一下,打个招呼:“来了!” “来了!”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便坐下了。晓光有点摸不清头脑,这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 小文顺手拿起晓光画的那些草稿,一边看一边说:“姐,我在图书馆一楼租了个办公室,你和晓光啥时候过去?” 武姐神情黯淡下来,轻轻地说:“本来还想跟他们一起熬几年,但我忍不了他们往我身上泼脏水。算了,小文,我打算过去了。”又转头看看晓光说:“晓光,你自己想好了,姐不逼你!” 晓光似乎早有准备,笑嘻嘻地说:“行,我跟俩姐一块儿干。” 小文也不啰嗦,爽快地说:“姐,就等你俩这句话,中午我请客,庆祝庆祝。我先去找余厂长,等我一会儿。” 看着小文袅袅婷婷地走出去。武姐的眼睛湿润了,掏出手绢擦擦,嘴里喃喃自语:“姓余的,工厂被你害惨了。” 晓光有点不明所以,“姐,你咋的啦?” 武姐重重地叹口气:“晓光,小文九月订了一千来件,你记得吧?” “记得!” “她那一千件一定是批到外地去了,咱这地方一下子卖不了这么多,这几天你也看到了,天天都是来退货的,厂里积压了几千件。” “嗯哪,我知道。”晓光知道厂里情况。 “我估摸着,小文那一千件也出完货了,也该补货了,因为过年前还能大大的卖一拔。她去找姓余的,肯定要狠狠的咬一口肉下来。” “都卖不动了,过年还有人买吗?”晓光不解地问。 “傻小子,咱这儿卖不动,不等于别的地方卖不动,她的眼光可没盯着咱这儿小地方。我当初为什么选定两家卖咱厂的货,就是为了能控制住局面。姓余的一乱卖,正合了她的心意,她等的就是今天这个局面出现啊!” 晓光想了半天,大致明白了,心里有点打鼓,看来自已这俩便宜姐姐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范小文,如果武姐说的是真的,晓光觉得两腿中间凉嗖嗖的…… 中午时分,小文春风满面的回来,拉着晓光胳膊亲亲热热的说:“走,姐请你吃大餐。” 三人出了厂门,叫过一辆倒骑驴,坐上去晃晃悠悠的来到一家酒店。 进了酒店,找个包间坐好,小文点好莱,然后说:“今天高兴,必须喝点。” 武姐笑咪咪地问了句:“姓余的降价多少?” 小文一愣,随即笑了:“啥都瞒不住姐。”伸出三个指头,“三折!” 武姐叹口气,有点伤感的说:“小文,你杀的太狠了!” 小文笑笑,“姐,我知道你对厂子有感情,他们诬陷你和李大巴掌可没讲什么人情我这是救他们,要不他这货卖给谁去?再晚几天,白给我都不要。我帮他们处理了库存,还答应以后每月都下单给他们,不错啦!” 晓光听了,知道武姐全猜中了,对做生意多少有点血淋淋的感觉。 菜上来了,首先是个盘子里盛着几只红红的紅焖大虾。 小文招呼俩人道:“姐,晓光,趁热吃,这是渤海来的大对虾,咱这地方就他家有的吃,赶紧尝尝!” 晓光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大虾,也不知道怎么吃,先看着小文怎么吃。 小文笑着说:“没吃过吧,姐教你怎么吃,以后姐带你去海边,鱼,螃蟹,大虾吃个够!” 晓光一边学着吃,一边问小文:“姐,你怎么知道余厂长会降价处理?” “他不降不行啊,我在市场听那帮人商量了,不退货就天天去闹。事儿闹大了,他这新厂长还干不干了?再说,他也需要资金周转啊。” 晓光偷偷瞄了几眼,心里琢磨着:“不会是这小妖精背后鼓动的吧?” ------------ 第五十章 小文看着晓光的表情,气乐了。 “小兔崽子,你寻思啥呢?你姐没那么坏。但姓余的也不打听打听,出来做买卖的,有几个善茬子?” 三个人一边吃着,小文也顺便把她的计划说了。 武姐人精明,为人处事恰到好处,小文让她以后负责店里销售及工厂质量验货。 小文自己主要负责货源和货物批发,把生意做大。 晓光目前跟着两人,各个方面都要学习。 按小文的说法,你是男人,以后场面上你要去应付,不能整天我们两个女人抛头露面。 武姐和晓光毎月工资分别为八十和六十,年底算帐,利润的三成分给二人。 经营什么项目,由三人商议,反正一切以赚钱为主。 后面又上了酱炖黄花鱼,小鸡炖蘑菇,再上了俩凉菜,一瓶白酒。 三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一瓶酒快喝完了。 屋里暖气够热,三个人都把外衣脱了,武姐和小文里面穿的都是紧身羊毛衫,身上的丰满和曲线清清楚楚勾勒出来。 晓光酒喝了不少,人也有点兴奋,话就多了。 “武姐,范姐,咱们老听说南方南方的,咱这儿不少东西也都南方过来的,我看大街上卖的东西一大半都是南方的。我同学从广州回来,也说南方比咱这儿好多了。既然咱们想做买卖,我觉得要去看看,也不一定就羊毛衫,服装,只要能赚钱的,咱都可以干。” 小文喝了酒,脸上泛着红晕,眼神有点迷离,笑盈盈地看晓光说完,转头跟武姐说:“姐,咱这儿小老弟脑袋转的挺快,我早就想去南方看看了,可我一人有点怕,等这批货出完,让老弟陪我走走。” 武姐也笑着说:“是该去看看,咱老窝在这小地方,都不知道外面啥样,要不是俩孩子拖着,我也想去外面走走。” 小文也遗憾的说:“是呀,姐你真该出去走走,等等吧,过两年孩子大了就走得开了。” 武姐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妹儿,你结婚好几年了,咋不要个孩子呢?” 小文脸红了一下,说道:“姐,我也想要一个,可是,折腾了几年,也没个动静。” “老妹儿,没事,我们厂一个同事,也是结婚好几年没孩子,两口子急的到处去看,也没结果,快四十了,一看没招,商量着去领一个。一放松,谁知就怀上了。” “姐说的对,今晚儿回去就让我那口子歇两年,天天跟打井似的,累死了!” 武姐一旁笑弯了腰,脸红红地说:“你这张破嘴,咋整啊?孩子都叫你带坏了!” 晓光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女人闲聊,也不插话,一门心思想着啥时候去看看玉儿,也不知玉儿回心转意没有? 第二天,武姐和晓光回厂跟余厂长请了个长假,厂里人多没什么事做,余厂长看着武姐本就不顺眼,马上批了。对晓光原想留一留,一想是武姐的徒弟,今后也不会跟自己一条心,也批了。 但最后强调一句,从请假当天停发工资。 按照小文的安排,晓光这几天先在市场转转,了解下行情及各种服装销售状况。另外还要参考香港的服装杂志画几款明年春夏卖的款式,小文马上拿到服装厂去打板。 武姐和小文去服装厂看看,听说正在生产外贸单,客户是日本的,有合适的也下单生产些。 服装市场位于小城最中心的一条街,最老的一家电影院也在这街上。 小时候,这里晓光可没少来,一毛钱买张票看电影。 影院门口蹲个老头卖瓜子,瓜子不按重量,按体积。老头瓜子口袋里有几种大小不一的茶杯。小的二分,中的五分,大的一毛。 晓光一般都是买上五分钱的,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别提多享受了。 现在街两边房子全改成商店了,大部分卖服装。 路边有不少摊位,露天支个架子或摆个床子。服装鞋帽、锅碗瓢盆啥都有。 晓光在服装市场转悠了两天,别说这市场还挺热闹的,衣服,裤子,内衣,外衣都有,人流密度挺大,路上都是人,各个摊位,店里挤满了人,看来生意都不错。 但服装款式还是比较单调,中山装,军装占了很大比例,颜色也是黑蓝黄为主。好多档还在卖军大衣,铁路工人的大棉袄。 女装也挺单调,也就是些乡土特色的花布衫,小翻领女装。 晓光天天看老黑寄来的香港服装杂志,眼光早不一样了,整个市场能看上的不多。 ------------ 第五十一章 小文和武姐看了下服装厂的外贸订单,也大失所望,日本的订单基本都是制服,如工作服,护士装,没什么时装。小文找个相熟的问了下,知道厂里也生产时装,都是内销的,现在也没怎么生产。 服装厂门口也开了个门市部,卖点自产的服装,主要还是接受一些个人来订做服装。那个熟人也说了,只要拿样子来,下单做绝对没问题,技术上不用担心,但熟人也真诚相告,生产时装的面料咱这少,听说广州那边多,都是从香港进的。咱这儿有优势的面料就是毛料或者毛呢,都是咱当地产的,在全国也有名。 摸了几天市场,三个人聚在办公室开始商量了。 小文问了下晓光感觉如何,晓光把市场的状况说了下。 小文苦笑着说,我天天在市场转,就是你那感觉,这服装有咱当地生产的,也有从盛京,冰城批发的。真正好的不多。 晓光又问小文和武姐服装厂的情况如何,俩人都摇摇头,拿货或下单生产都难。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小文轻轻叹口气说:“我一直想把生意做大,头二年赚钱挺容易,这一年好像遇到坎儿一样,怎么也做不大了,我拉你们俩来,也是想让你们俩帮我迈过这道坎儿。” 晓光想了半天,开口了。 “两位姐姐,我说两句,做生意我不懂,但转了一圈市场,加上二位姐姐在服装厂了解到的情况,我反倒觉得咱们机会挺大的!” 俩人一听,都有点不相信,四只眼睛瞪大了看着晓光。 晓光有点迟疑,吞吞吐吐的说:“咱们能不能直接杀到广州,跨过盛京和冰城。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时髦货都是在广州拿的,何必咱不拿一手的,还得转一手,让人家又赚一笔。咱当地产的货,市场上到处有人卖,咱就不卖了,咱这儿店以后专卖广州来的。” 小文摇摇头:“这事我想过,这市场很多人也想过,一个是咱这儿地方人死性,不敢出去,二一个是每次拿几件衣服跑那么远不划算。” “姐,这个我想过,咱这儿地方小,消费低,啥都卖不了多少,这次羊毛衫就是个例子,就几千件,市场就卖不动了。前天吃饭时,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一定服装,啥赚钱的咱都拿,这样路费轻松赚出来。咱就算自己下单做服装,面料哪儿来呀?市场上面料我看了,可做不出杂志上那效果。花边,蕾丝,纽扣,佩饰去哪里弄啊?全得去南方拿货。还一个,别忘了,我同学在广州,咱不用天天去,只要看好的,让他帮忙发货就行,这开销不就小了吗?” 小文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一脸喜色的说:“对呀!一句话提醒梦中人,我咋这么死心眼儿哪,光想着服装,啥赚钱就拿,这才能做大了。老弟,还是你脑袋转的快!看来请你们俩请对了,这一下说不定这坎儿就迈过去了!” 又转头问武姐:“姐,你说这么干行不?” 武姐认真琢磨了一会儿,说:“行,晓光别看平时蔫巴巴的,想东西主意挺正的!” “好,准备一下,咱俩去广州,豁出去了!” 小文拍板了。 五天后,小文告诉晓光,明晚去盛京,在盛京办点事,然后从那直接去广州。 店里原来有两个年轻人看店,都和晓光年纪差不多,男的晓光看着面熟,一聊原来初中一个年级的,不同班。比晓光大点,家里排行老三,晓光就叫他尹三哥。女的叫小风,倒是第一次见面。 这几天小文带着尹三和小风去把羊毛衫厂的货提了回来,又打了十几个大包运到火车站发走了。小文说武姐和晓光去羊毛衫厂提货不方便,毕竟是厂里的人。就留他们俩看店。 店里活不累,衣服都有定价,小文进的款式不错,武姐又能说会道,哄的顾客挺开心,每天都能卖个十件八件的。 ------------ 第五十二章 想着路过盛京,晓光的心思又活动了,对玉儿的思念几乎抑制不住了,不管如何,他也要去见下。 准备了一番,晓光背个大背包,小文拎了个大提包,俩人晚上去了车站。 列车一进站,晓光正要上车,小文拉拉他,一笑:“跟我走!” 晓光背着背包,又和小文一人一边抬着小文的大包直奔卧铺车厢,到了车厢门口,也不见小文拿票,点个头,列车员就让他们两人上去了。 一会儿,列车开动了,列车员过来打招呼。 “范姐,又进货去?” “是,补点货去。” 小文边说边把手里装着苹果和几盒烟的袋子递过去。 列车员安排他们在靠车门两个下铺睡下,并叮嘱了一下,这是给倒班司机留的,有人来要让下。 小文又让列车员帮忙补了两张短途票,告诉晓光明早出站用。 睡到半夜二三点钟,列车员把晓光叫醒,说司机来了,让位给司机睡。 晓光赶紧爬起来,一个中年汉子过来,也不说话,倒头就睡。 小文也醒了,看晓光站着,把双脚往里收了收,腾出一点地方说:“晓光,坐这儿!” 晓光有点犹豫,小文起来一把把他拉过去。 “出门在外的,没那么多讲究!”说完,蜷缩起身子又睡了。 晓光靠着小文的双腿,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再偷瞄一眼,小文那浑圆的臀部,纤细的腰肢,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心里不禁“咚咚”的跳起来,连忙闭上眼睛,心里念叨着:“妖精啊妖精,唐僧伟大啊伟大。” 迷迷糊糊睡醒了,晓光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小文腿上了。连忙坐直了,抬头看下小文,早就醒了,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晓光醒来,小文长出一口气。 “睡得真死,腿都被你压麻了。” 晓光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姐,我本来坐着的,啥时候……” “行了,赶紧收拾东西,马上到了”小文不等晓光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下车出了站,天还黑着,但站前广场上已经人来人往的了。小文叫了辆三轮车,俩人坐进去,小文吩咐一声:“服装市场!”三轮车就“突突突”地开动了。 “姐,这么早市场开门了吗?” “早开了,早上三点多就开门。” “这么早,有人来吗?”晓光有点糊涂。 “来这疙瘩拿货的,都是坐火车来的,最早的三四点就到了,拿完货赶着坐当天的车回去。过了早上八点,拿货的基本上都走了,再来的都是买零售的。”小文大概解释了一下。 到了服装市场,果真是灯火通明,人头涌涌。一条条通道里挤满了提着大袋子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再一看两边的档口,晓光都有点傻了。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服装就那么随意放着,真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小文熟悉的很,带着晓光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较大的档口,里面墙上挂的,地方堆的全是羊毛衫,看来是专卖羊毛衫的。 里面拿货的人挺多,看来生意不错,晓光眼尖,墙上醒目处挂的正是羊毛衫厂的产品。 小文直接走到里面,有个办公桌,桌后坐着个大胖子,一见小文,满脸是笑的站起来。 “老妹儿,啥时候来的?过来坐,这边暖和。” 小文也笑着说,“五哥,生意不错呀!” 随后拉过晓光,介绍道:“这是张五哥,这儿最大的老板。” 晓光赶紧叫了声:“张五哥!” 张五哥一边让座一边问:“这位小兄弟是……” “我表弟,要去北京,他爹妈不放心,让我陪着。”小文回道。 “快坐,快坐!”张五哥显得很热情。 小文掏出一张行李单,又拿出一张纸,递给张五哥。 “五哥,货都发过来了,清单也在这儿,太多了,我拿不动,等下你叫人去行李房提吧!” “老妹儿,这货来的及时,正好这几天缺货,现在这货走的挺快!” “五哥这儿哪有走不快的货,这生意火的,整个市场头一份。” “我妹子说话就是好听,等会我让人去提。” 顿了顿,张五哥又说:“老妹儿呀,刚刚从广州发了批货,手头有点紧,先付一半,剩下的下月你来拿,要不在我家拿点货顶也行。” 小文俏眼瞄了一眼张五哥,笑着说:“五哥,谁不知道你家钱都拿麻袋装,再紧也不差我这仨瓜俩枣的。不瞒你,我这点本都是七姑八大姨凑的,全等着我回去还他们呢!” 张五哥仍旧满脸的笑,说道:“老妹儿,看你说的,先给八成,剩下两成拿货顶。” 小文说:“九成,一成我现在就拿货。五哥你这大老板,得照顾下我这小地方的。” 张五哥满脸为难地说:“行,老妹儿的话,五哥得听。看上啥了,你自己挑。” “五哥爽快,老板就是老板。噢,还有个事五哥帮个忙? “啥事儿啊?说吧! “我和表弟今天想去趟北京,五哥,这是你地头,弄两张卧铺吧?”…… ------------ 第五十三章 晓光在旁边看着笑盈盈的小文,心里有点震惊,小妖精一单就赚了三万多,这相当于他多少个月的工资?晓光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但他知道武姐说对了,小文在余厂长身上确实是狠狠的咬了一块儿肉下来。 既然到了盛京,离玉儿佷近了,他琢磨着跟小文找个借口,去看下玉儿。 小文也谈完了,拉着晓光说:“走,带你去吃早饭,这有家清真羊肉馆特好吃。” 小文带着晓光出来,天还黑着,边走边介绍说:“这地方叫八卦街,没一条路是正南正北的,第一次来的一般都会走晕。” 晓光试着看看周围,大路边都是小胡同,黑黝黝的,真不知道哪是南哪是北。小城的路好认,全是平直的马路。方方正正棋盘一样。 跟着小文,来到一家小饭店,门面有点破旧,进去一看,人满满的。桌子凳子都是木的,油乎乎,黑漆漆的也辨不出什么木头的。 小文吩咐道:“找两个空位,我去排队。” 晓光转圈看了下,有张桌子空了两个位,赶紧走过去坐好。 一会儿,小文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过来了,晓光赶紧接过放桌子上,转身,小文又端来一盘切成丝的千层饼。 小文招呼晓光:“趁热吃,这家羊肉汤最有名了。” 晓光仔细看看羊肉汤,满满的一大碗,汤浓浓的乳白色,里面放着切成片的羊肉,香气扑鼻。又挟起饼丝放嘴里尝尝,淡淡的,只有一股麦香,但却极筋道,越嚼越香。 小文一乐:“不是这样吃的,这汤没盐,要自己调味。” 说着,在桌上盐碗里舀了一点盐,又在一个辣椒油碗里舀了点辣椒油,用筷子在汤里搅匀,夹起一筷子饼丝,放汤里泡一下,再夹起,放小嘴里慢慢嚼着,两眼水汪汪地看着晓光。 晓光心里又是一荡,不禁腹诽:“妖精,又来了。” 赶紧学着小文的吃法,放了一筷子饼丝在嘴里。 这一次,味道明显不同,饼丝吸了热汤,热热的,面里饱吸了肉香,又带着烙饼的油香,面香,加上辣椒油,又香又辣,简直美极了。 晓光连吃了几口,嘴里嚼着,含混不清的说:“姐,太好吃了,咱那儿要有就好了。” 吃完回到张五哥的档口,张五哥递了两张票过来,晚上十点十分的。 小文拉着晓光看货,要晓光了解一下行情及顾客的需求。晓光一直想着去看玉儿,有点心不在焉。 小文看出来了,就问:“有事吗?” 晓光犹犹豫豫地说:“想去看个朋友。” 小文看了下晓光,笑了:“是不是看小对象去?武姐说过,你好像有个小对象在这儿。” 晓光没出声,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确实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去吧,下午五点回来,我在五哥档口等你。”小文平平淡淡的说。 玉儿学校晓光去过两次了,现在去是轻车熟路,他依然像以前一样,站在离玉儿宿舍楼不远的树下。前两次是期待,兴奋,更希望给玉儿制造个小惊喜。可今天,晓光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既希望玉儿看到他,又怕玉儿看到他。 他清楚记得,玉儿当初留言中的一句话,“不要来找我,否则我瞧不起你!” 盛京比小城气温高点,但毕竟是冬天,没多一会儿,晓光浑身冻透了,早上喝的羊肉汤似乎也消化完了,肚子也觉得饿了。 “再坚持一会儿,见一眼玉儿就走!”晓光心里给自己鼓劲。不停地在树底下转圈。 一想到很快见到玉儿,似乎浑身又没那么冷了。 一切如去年一样,下课铃声响过,寂静的校园马上就人声鼎沸,人群仿佛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到处都是急急忙忙走动的人影。 近了,是玉儿,雪白的围巾,鲜红的羽绒服,晓光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心无法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死死地屏住呼吸,否则就觉得心脏会从喉咙里跳出去,身体也下意识的往树后躲了一躲。他多么希望玉儿能望见他但又莫名的的害怕。 可是,他失望了,玉儿和几个同学聊着什么,嘻嘻哈哈地走进宿舍楼。 晓光的眼睛潮湿了,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玉儿,他可以走了。但双脚却一步也挪不动。他知道,玉儿还要去饭堂打饭,然后又回来,他还可以再见玉儿两次。 玉儿又出来了,拿着饭盒,玉儿又进去了,端着饭盒。 晓光的一动不动站在树下,心慢慢平静了,他准备走了,玉儿曾说过,当他骄傲的翱翔蓝天时,玉儿会来陪伴他。他现在就准备去蓝天中搏击。 晓光缓缓的转过身,坚决地向校门方向走去。 ------------ 第五十四章 玉儿吃完午饭,洗好饭盒,准备午休。同系另外一个专业的两个女孩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凑到玉儿面前,笑嘻嘻地说:“有什么好吃的,赶紧拿出来?” 玉儿有些奇怪,连忙说:“没什么呀,刚吃完饭。” 两个女生佯装生气,一撇嘴说:“这么小气,我们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玉儿问。 “你那个同学郑晓光啊!”两个女生不满地回道。 “啊?”一声尖叫。 玉儿疯了似的冲向校门,那里有个公交车站,晓光一定会去那儿坐车。 她也说不清她为什么这么冲动,可是她就觉得她必须这样做,这是她听说晓光来后的第一个反应。 公交车站有很多人在等车,她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又望向对面的车站,也没有。 她盲目的向前走着,希望那个黑黑瘦瘦的男孩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像以前一样,给她一个惊喜。但走了许久,除了冬天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吹着,没有任何晓光的踪影。 她有些后悔,去年不该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也许俩人在一起,晓光一样不会让人失望,自己好像对晓光有点苛刻了。 猛然间,她想起来,晓光也许是专门来看她的,也许他今晚要回小城,上午的火车已经时间过了,他很可能坐今晚火车回去。 “去火车站,他一定在那儿” 打定了主意,玉儿马上回宿舍换好外套,直奔火车站而去。 晓光在服装市场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张五哥的档口。进去一看,小文不在,问了下张五哥,说还没回来,让晓光坐那儿等等。 等了好久,差不多五点,小文才回来,手里提着不少吃的。一见晓光,微微有些诧异。 “晓光,这么早回来了,姐还以为你得晚回来呢!” 晓光没出声,勉强挤了个笑脸。 小文拿出两个饭盒,张五哥也不废话,拿出几万块钱,小文大概数了下,装到饭盒里,又用两件旧衣服,仔细包好。 随后,把两个饭盒放进大包下面,打个招呼,和哓光一起告辞而去。 一路上,小文只是悄悄地告诉晓光注意看好这个大包,货款都在里面。 小文先雇个三轮车,拉两个人去一家全国闻名的饺子店吃了顿饺子。那饺子晓光也没觉得多好吃,似乎跟小城的差距不大。 两个人来到了火车站已经七点多了,时间还早,坐在候车室慢慢等。小文情绪好像不高,没什么话说。 晓光感觉到了,也没去问,脑袋里仍旧想着今天玉儿的模样。 玉儿下午就到了车站,去小城的火车也差不多晚上十点。到了那趟车的候车室一看,候车人来的还不多。她慢慢走了几遍,一个人一个人仔细看,都没发现晓光的身影,又楼上楼下几个候车室转了一圈,也没见到。玉儿估计时间还早,哓光可能还没来,随便找个座位坐下,耐心的等。 过一会儿,坐不住,又楼上楼下跑一遍。歇了会,再跑一遍。她自己也不知道跑多少遍,腿都累得迈不动了,晚饭也没吃,也不觉得饿。 偶尔也会想,是不是自己想错了,晓光今天不会来坐火车。 但她始终有个感觉,晓光今天一定会来。她相信她的第六感觉。 晓光和小文静静的坐着,周围候车的人越来越多,开始嘈杂热闹起来。小文的大包就放在地上小文和晓光两个人之间, 晓光紧紧的盯着,生怕出点意外。小文一手托着下巴,闭目养神。 不断有人从面前走过,都是大包小包的。人不断的增多,座位早都坐满了,后来的只能站着,候车室挤的满满的。 一双小巧的皮鞋停在了晓光的面前不动了。晓光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微微抬头,鲜红的羽绒服,雪白的围巾,一双带着捉弄的眼睛正柔柔的看着他。 ‘’玉儿!‘’ 晓光傻了,缓缓的站起来,无法置信地望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 玉儿的双手搅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 ‘’以后,我们再也不闹了!” ------------ 第五十五章 京城,晓光是第一次来,唯一的感觉是人多,出了站,映入眼中是个巨大的广场。天还没完全亮,但放眼望去,铺天盖地全是人。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广场上到处蜷缩着侯车的人群。天很冷,嘴巴里呼出的空气也会变成一片白雾。 晓光看见为了抵御寒冷,不仅仅都穿着厚厚的衣服,甚至有人在身上围着花花的棉被。 远处,一条宽阔的马路被橙黄色的路灯照的通亮,一辆辆汽车开着大灯,不断驶过。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晓光心里暗暗感叹。 小文也是第一次来,盛京她不知跑了多少次,但和京城的车站一比,盛京就是个乡下人待的地方。 俩人问清了售票的地方,拖着行李,向广场左侧走去。 售票处在广场左侧,一个巨大的棚顶下面一排简易房,每个房子开个小窗口,大概有几十个之多。窗口上会写明车次,方向。 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售卖广州方向的窗口,长长的买票队伍几十米长,慢慢向前蠕动。 “姐,你看着行李,我去排队买票!” “好,问问有没卧铺,最好买卧铺!”小文叮嘱道。 买票队伍前进的极慢,售票窗口也是开开停停,不知什么原因。买票的人都沉默着,满脸木然,没人吵也没人闹。 排了两个小时,人都要崩溃了,才排到窗口,问了下,三天内广州的票都没有座位,卧铺想都不要想。 “三天后呢?”晓光问道。 “这儿只卖三天内,不买让下一位买。”毫无感情的声音从窗口内传出。 无奈,只好买了两张无座票,出来和小文说了,小文却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没事,上车再说。” 拖着行李,两个人不敢走远,就在车站周围磨蹭着,好容易熬到下午五六点钟,连忙检票进站。 人多,还是人多,这是京城给晓光的感觉。候车室也到处挤满了人,晓光背着自己的背包,又提着小文的大提包,让小文走在前面,一路磕磕碰碰,总算找到了去广州的候车室。 好容易找个位坐下,开始焦急地等待上车。 小文似乎有点累,情绪也不太高,坐着闭目养神。晓光却有点兴奋,昨晚见了玉儿,到现在还是打鸡血一样,高度兴奋,每当想起玉儿,心里就甜丝丝的,充满了满足和幸福。前几个月的辛酸和苦痛似乎早就忘了。 “姐,我去买点吃的带着,你看下包。” 晓光心情好,不忘了献献殷勤。 “嗯!”小文睁开眼,回了一句。 晓光站起来,走到外面的小卖部买了点面包,饼干。又顺便问一下工作人员,才知道火车要运行四十个小时,后天早上才到广州。 又是一轮耐心的等待,工作人员的喇叭响了,去广州的火车检票上车。人群一阵骚动,开始忙乱起来,一股脑儿涌向进站口,人挤人,人挨人,水泄不通。 晓光本来提着小文的大提包,但在人群中提包老是被人挡住过不去,担心货款的安全,小文要帮忙提着,但这样更是一步都动不了。晓光急了,把提包扛在肩上,让小文跟在他身后,死命向前挤。 奋力挤出检票口,穿隧道,过天桥,一路疾奔,总算来到长长的绿色车厢前。 反正没座,随便找节车厢登上去,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行李架也快放满了。晓光赶紧把小文的大提包放上去,再把自己的背包压在上面。 东西放好,晓光长长的出口气,这才觉得浑身热热的都是汗。火车徐徐开动了,这是趟特快列车,基本上只停几个省会级别的大站和几个重要站点。 晓光以前听老黑说过,他从京城到广州就是一路站过去的。一想到还要站四十多小时,晓光腿都有点发软。想想那些天天跑广州拿货的个体户,真的有点佩服了。看来这钱没有一分是容易挣的。就火车上站这四十个小时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转头看看小文,和他一样,一手扶着椅背,身子靠着椅背站着,脸上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看不出丝毫急躁和不安。 ------------ 第五十六章 晓光从第一排开始,“大爷”,“大叔”,“大哥”地一直叫到最后一排,大致问清楚了车厢里旅客的下车地点。 大部分都是到终点站广州的,个别中途下车的,最近一个是武昌,差不多明天中午才到。 晓光走回来,靠近小文站好,轻声说:“姐,最快也得明天中午才有座。” 望着晓光一脸焦急的样子,小文今天还是第一次露出点笑容:“不急,等下我去问问列车员。” 过了一会儿,列车员过来巡视了一遍,又回到自己的小屋,。小文过去敲了下门,进去说了一会儿,出来时带了两个小马扎,看着晓光无奈的一笑说:“确实是没卧铺了,花钱也补不了,先坐下吧!” 看着小马扎,晓光一脸苦笑,这以前瞧不上的东西,现在对他来说,简单比啥都亲。 俩人一人一个小马扎,总算坐下了,比站着可舒服多了。 “姐,你咋知道那儿有马扎哪?”晓光没话找话,打发时间。 “每个车厢都有,你不主动要,列车员也懒得拿出来,原来去盛京跑的多,那帮列车员告诉我的。”小文有点得意,眼睛又开始水汪汪的了。 “还是姐厉害,啥都知道。”看着小文心情好了,晓光不失时机的拍了个小马屁。他可知道,昨晚见了玉儿后,小文一直都绷着脸,一本正经的。 “我跟列车员说好了,等下他去卧铺车看看,一有空位马上给咱们。真的没有,后半夜他带咱们去餐车坐。” “姐,发现你能耐真挺大的,到哪儿都能趟得开。”这次晓光是真的有点佩服了。 “那还用说,姐是谁呀?”小文嫣然一笑,还不忘白了晓光一服。 “妖精又活了!”晓光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却连赞不已。 又到了一个站,只有上的,没有下的。列车再次开动没多久,列车员过来给小文使了个眼色,小文拉了下晓光,示意他去拿行李。晓光赶紧拿下行李,跟着过去。走到车厢连接处,看到小文塞了十元钱给列车员。 到了餐车门口,列车员悄悄地说:“有人问,就说是我表姐表弟,我姓李。”说完把俩人带到一处空位。 “你们俩坐这吧!有事找我。”转头走了。 晓光四周看了下,灯光暗暗的,已经坐了不少人,大部分闭上眼睛在打瞌睡,也有几个在低声聊着。 餐车座位不大,都是俩位一排。晓光和小文把行李放脚边,紧挨着坐好。 “姐,累不?” 小文头向晓光肩膀靠了靠,轻声细语地说:“这算啥?当初刚开始出来干的时候,去盛京都这么站着去的,早习惯了。” “姐,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吃苦。” “唉!都是我,老想着挣大钱,谁知一干才知道,这份罪就不是人遭的。姐是个女的,又没个男的陪着,也没少受人气,也没少换人欺负。”小文接着又说: “赚钱真难啊!哪儿有外人看着那么容易,一件衣服赚几块钱,刚开始又不敢上太多货,一次拿个十件二十件的,去掉花销,剩不下几个。头一年,姐都是自己带饭,连个面包都不舍得买。” 小文似乎有些伤感,头靠的更紧了,人也靠着晓光的胳膊。 晓光没动,他突然发现,这个看着精明能干的女人,内心深处也有着柔弱的一面。像个一般的小女人一样,,需要别人给她一点安慰,一点安全感。 在餐车上睡了一晚,还算舒服。可天亮以后,餐车开始赶人了,说要营业了。 晓光和小文点了两份面条,磨磨蹭蹭吃完,又拖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意思了。拖着行李,走出餐车。 车厢里人更多了,过道里,两车连接处,全是拖着行李的人,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座位底下,有人铺几张旧报纸,睡的正香。 晓光和小文勉强挤出块地方,也就够俩人落脚。前胸贴后背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车上空气污浊,汗味,烟味,食物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熏的人头晕晕的。 列车有规律的“咣当,咣当”飞奔,可晓光还是觉得慢,就希望时间赶紧过去。人保持着部队“稍息”的姿势,一条承重的腿累了,再换另一条。 车上热水早没了,中午时间,碰上停车,晓光端着个大茶缸子费力挤下去,在站台上打了点热水,一边喊着“烫着,烫着”一边又费力挤回小文身边。 又从包里把面包,饼干拿出来,递给小文。 “姐,你先吃点喝点垫补垫补吧!” 小文拿起放在小桌上的茶缸子,有点怕烫,轻轻地吹了几口,才一小口一口地喝了点。喝完,又把茶缸子递给晓光,“你也喝点!” 晓光也口渴的很,接过茶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 小文掰下一小块儿面包,放在嘴边,猫儿似的慢慢咬着,看着很优雅。两只眼睛也猫儿似的,笑盈盈地看着晓光。 晓光心里又是一动,连忙抓个面包大口吃起来,心里又开始嘀咕了。 “这几天看来又要向唐僧同志学习了。” ------------ 第五十七章 越往南走,窗外的绿色越来越多,地上的草是绿的,树上的叶也是绿的。 风暖暖的,空气中都带着水份。再也不是小城那种干燥和寒冷。 村庄一个连着一个,不像小城附近,一个村子和另一个村子隔着老远。 一个个小村庄也和小城的明显不同,青瓦白墙,斗拱悬檐的。 路上也有人牵着耕牛慢慢的走着。行人、车辆逐渐多起来。 “姐,看来南方真跟咱那儿疙瘩不同,大冬天的,草都是绿绿的。” “是,连房子盖的都不一样。”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间也慢慢的过去了。 进入两湖地界,上车的人更多,只要没有下车的,列车员连车门都不开了。但要上车的人不甘心,来回跑着,只要哪节车厢的门开了,就一拥而上,把车门堵的死死的。 有些机灵点的,只要看到有车窗打开的地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行李往里一扔,人抓着窗边,一个翻身就跳进来。 列车已经晚点了,站台上铁路工作人员、警察拼命的把上不了车的人赶回站台。 哭的,喊的,骂的,乱成一片。列车的车门好不容易才一个一个关好。 一声长鸣,“吭哧吭哧”慢慢开动了。 车厢里拥挤的程度用相声语言形容,都挤成相片了。 小文的头埋在晓光的肩膀上,身子和晓光差不多贴在一起了。晓光感觉到小文的丰满和温暖,想稍稍分开一点,但周围都是人,根本动不了半步。 旁边的人还拼命的往小文身上挤,小文有些不满地用胳膊肘向后撞着。 晓光见状,伸出双手把小文身后的人推了推,把小文抱着,用胳膊挡着小文身边的人,让小文站的舒服点。小文微微侧了一下身,一手揽着晓光的腰,脸顺势就贴在了晓光的胸前,身上的丰满柔软全给了晓光。 这回,晓光没有念叨唐僧伟大,脑袋里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心里一热,一股豪情顿时从身体里升起,他是个男子汉,这一刻就应该顶天立地,挺身而出,女人需要的时候就应该呵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任何委屈。不管她是谁。这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是上天赋予男人的责任。 广州,终于到了,温暖潮湿的风轻轻地拂面而过。 热,这冬天的气温相当于小城初夏的温度,俩人第一时间找厕所,脱下棉衣,毛衣,浑身上下轻松了好多。 出了站,也是一个广场,人群一样是密密麻麻的。 三个巨大的字“广州站”映入眼帘,两边竖着两排标语,“振兴中华”,“统一祖国”。 和小城到处都是中山装,满眼蓝黑不同,人们的衣着五颜六色的,带着鲜明的热带特色。 广场上有村姑红袄绿裤,担着黄澄澄的桔子在兜售。也见到有人抱着一串青青绿绿的香蕉,也不出声,似乎不愁卖的样子。 晓光注意到了一个最大的不同,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很多都是光脚穿着塑料拖鞋,而且还是人字拖,小城绝少人穿。 两个人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叫红棉酒店的酒店住下,本来晓光说找个招待所或小旅馆就可以了。小文却坚持住好一点,穷家富路嘛。 小文订的是单间,晓光的是双人房。两个人先把东西放在小文的房间。在外面随便吃碗面条,说好,休息到中午,然后去找老黑。 晓光开了房间门,已经有个人先住下了,点个头,晓光洗洗涮涮,蒙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十二点,赶紧起来,到小文房间一敲门,小文也醒了,换上了一套夏装,明眸皓齿的,又光彩动人了。 “姐,累坏了,现在走路还觉得地在晃悠,跟坐火车似的。”晓光一脸无奈的说。 “可不是咋地,我刚才睡觉老听到咣当咣当的火车声,也好像在火车上睡一样。”小文也是一脸无奈。接着又关心的问,“你腿肿没有,我的小腿都有点肿。”…… 俩人一边聊,一边下到一楼的餐厅。到了柜台点莱,有点犯难,看着菜名,也不知道点什么? 挑着眼熟的,点了一个韭菜鸡蛋,一个红烧鱼,加上一瓶啤酒。 吃完,俩人问了下去学校怎么走,服务员说,火车站有专线车,直达。 ------------ 第五十八章 这几天要开系运会,老黑报了个短跑和跳远,今天下午起床后,跑去操场练习跳运。 操场也是个标准的四百米跑道运动场。不过简陋了一点,跑道也是煤渣的,可没什么塑胶跑道。 老黑在高中时就是运动员,短跑、跳远都可以,还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市运会。 所以,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拉拉腿,弯弯腰,高抬腿,慢跑等挺熟练的。 待身体微微出了点汗,老黑来了两个百米冲刺。 好久没运动了,跑起来还觉得挺累的。 两个百米冲刺下来,都有点气喘。 绕着操场又慢慢的跑起来。 练习了半天,就见一个同学急急忙忙跑来叫他,说老家来客人了,正在宿舍里等他。 老黑赶紧回去宿舍,确实,宿舍里站着两个生人。仔细一看,认出来了,一个是晓光,另外一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儿。 “晓光,你咋来了?”老黑惊喜地问道。然后上前亲亲热热的搂在一起。 晓光笑着说:“来广州办事儿,顺便来看看你!” 说完,又指了下小文说:“范姐,我老板。” “范姐!”老黑客气了一下又说:“歇会儿,我去冲凉,回来陪你们转转。” “冲凉?”晓光没听明白。 “就是洗澡,这边人都叫冲凉!”老黑一笑说。 老黑冲凉很快,几分钟就脑袋湿漉漉的回来了。 “歇会儿?还是出去转转?”老黑问道。 “出去转转吧!别影响你们同学!”晓光说道。 三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晓光看着老黑这学校,感觉有点破,楼梯窄,房间也小。 玉儿的学校他去过,宿舍楼可比这漂亮多了。 刚刚他注意看了一下,老黑宿舍里的窗户破破烂烂的,好像都关不严实。 小文读过师范,就她的感觉也和晓光一样,这宿舍真够破的,要是在东北,估计冬天能冻死人。 出来一走,感觉又不一样了。 大,学校真大,快有小城一半大了。 有山,有湖,有各种开着花的大树,问老黑,老黑也稀里糊涂叫不上名。 一栋栋古朴典雅的建筑,红砖绿瓦,透着岁月的沧桑。 很多建筑上还刻着字,老黑指给小文和晓光看,上面刻着“民国xx年,xx同乡会建”。 也有一些是当年五十年代时盖的四层平顶楼房。老黑介绍说,他们宿舍楼就是那时候盖的。 由于当时缺少钢筋,全部是以竹子代替钢筋建造的。 听的二人一阵担心,不会塌了吧? 校园中心有个湖,湖中心有个小岛,小岛上都是高高的榕树,浓荫蔽日。树下摆着许多小石凳,岛的东南角有一座漂亮的凉亭,一应精巧的拱桥连接着小岛。 “范姐,那个岛叫金银岛,夏天坐那里可凉快了!”老黑热情地说道。 “太美了,我要是能来这里读书,绝不会去做买卖。”小文有些遗憾的说。 三个人上了小岛,在凉亭里找个位置坐下,真的很舒服。 凉风习习,一池碧水,能看见有鱼儿在水里游动。 晓光心里真的很羡慕老黑,在这花园一样的学校读书,简直是天堂一般。他有些后悔了,应该听玉儿的,复读考大学。 晚上,老黑一定要请两个人吃饭,说是家乡来人了,必须要表示表示。 晓光是毫不客气,拉着小文就去。 晚饭是在学校外面一个大排档,大排档座落在路边一个鱼塘边,全竹木结构。 三人坐在靠鱼塘这边,有一排低矮的竹栏围着,可以清楚看见绿色的水里有鱼儿在游动。 门口挂个硬纸板,歪歪斜斜写着“先食后付”。 晓光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先吃再付钱!”老黑解释道。 “咱家那儿都是先给钱才上菜,盛京,京城也都这样,今天中午我们在饭店吃也要先给钱啊?”晓光有点不明白。 “噢!私人小店很多都可以了,方便,想加个菜,加瓶酒不用又算帐给钱,囯营大店还不行。”老黑说道。 晓光明白了。几年后,全国差不多都是先吃后结帐,晓光每每想起就感叹广州很多做法都是开风气之先。 ------------ 第五十九章 点了清蒸鲩鱼,苦瓜牛肉,香菇滑鸡,清炒菜心四个菜。又叫了瓶白酒。 “范姐,我不客气,把菜点了,这都是广东菜,和咱老家不一样,等下你们尝尝” 老黑一边点菜一边客气了下。 一会儿功夫,一个村姑模样的服务员麻利地把菜上齐了。 看了下几个菜,晓光感觉跟老家的做法差别太大了。几个人客气了一下,开始动筷。 清蒸鱼是一条完整的鱼静静的卧在椭圆形大盘子里,鱼身上有葱丝,姜丝,又淋了点酱油,花生油。 用筷子一夹,雪白的魚肉轻轻地从鱼身上剥落,放嘴里一尝,魚肉香味,花生油香味,咸咸甜甜的酱油味立即充满口腔,一点腥味都没有。 苦瓜炒牛肉的苦瓜,晓光第一次见,放嘴里一尝,带点苦味,牛肉片却极嫩滑。 晓光卤牛肉,酱牛肉吃的多,炒的这么嫩的牛肉片却是第一次吃到。 香菇滑鸡是一个圆盘上铺了一张荷叶,鸡切块,香菇也切开,放点葱丝姜丝,几粒红红的枸杞,红枣一起蒸熟的。 晓光夹起一块鸡肉,嘴里嚼了嚼,肉嫩嫩的,皮滑滑的,香极了。这可跟他以前吃的炖鸡,烧鸡大不一样。 清炒菜心,晓光更觉得奇怪,菜心是一根一根码在盘子里,能见到几粒焦黄的蒜瓣。老家的青菜都是切好,一段段的,这却整根上了,尝尝,除了吃着有点麻烦,味道倒是清清甜甜的,带点猪油和大蒜的香气。 晓光算是彻底了解了南北的差异,同样的食物,南方北方做法吃法完全不一样。 “范姐,吃得惯吗?”老黑问道。 “还行,好吃,就是觉得淡了点。”小文微微笑着说。 “是,广东人吃的清淡,我刚来时吃了几天饭堂,口里淡的不得了,晚上做梦梦见在吃咸鱼。” 老黑的话把晓光小文两个人都逗笑了。 “是,来碟咸菜就好了。”晓光补充道。 喝着酒,老黑和晓光越聊越来劲,小文只是笑着听,偶尔插句话。 老黑二两酒下肚,嘴上就把不住门了,开始瞎聊:“这饭店老板是个老头,结帐还是过去的习惯,不看菜单,过来数碟子,每个碟子大小形状不同,菜的价格也不同,我们有时人多,点的菜多,趁他不注意,把吃完的碟子扔水里去。” 晓光俩人看看店里忙来忙去的小老头,不禁偷偷乐了。 小文捂着嘴笑说:“唉!你们这帮大学生也这么坏!” “还有更坏的,前几天,我们几个人弄了七八只鸭子,送给老板,换了一顿免费的酒菜” 老黑越发嘚瑟了。 看老黑再说下去,大学生的形象就毁了,晓光赶紧岔开话题。 “老黑,你追咱班女同学的事儿咋样了?” 一听这个,老黑蔫巴了,喝口酒,满脸郁闷地说:“唉!碰上茬子了!光在信里跟我瞎聊,就不往正道上赶。” “男子汉大丈夫,嘎巴溜脆,你主动点啊!”晓光扇风点火。 “咋主动啊,信里信外就差明说了,人家不接茬,也不知道心里咋想的啊?”老黑急赤白脸的。 “老黑呀,你可真得跟你晓光哥好好学学,太主动了,在火车站等车,都有大姑娘过来抱他!” 小文笑眯眯的接了一句,说完狠狠地剜了晓光一眼。 老黑一听,立即精神了,“哥,牛啊,谁去抱你啦?” 晓光脸腾地红了,扭扭捏捏地说:“那谁,龙玉晖!” “你们俩又好了?”老黑知道这两个人今天好明天坏的,好像现在正处在“坏”的时期。 “嗯哪!”晓光低声说了一句。 “哎呀妈呀!那可得庆祝庆祝,来!兄弟敬你一杯!” 老黑举起酒杯,兴奋地说。 ------------ 第六十章 次日中午,老黑,晓光,小文三人来到了卖服装最火的那条街——高第街。 一走进这条街,晓光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街道大约十来米宽,弯弯曲曲的,两边密密麻麻的全是店铺,每家店铺都不大,大多十几二十平方的样子,有些小的只有二三个平方。 路中间也摆了一溜摊位。留下两边走路的通道不过三四米宽,人挨人,人挤人,大家都只能顺着人流慢慢挪动,想一个人走快点那都是很奢侈的想法。 货物出奇的多,每家店铺里塞的满满的都是货。 外衣,内衣,袜子,帽子,手套,围巾,发夹,雨伞等,琳琳总总,应有尽有。 小文一进去,就走不动步了,什么货都仔细地看,有兴趣的还要里里外外看,价格、颜色、尺码也问个清清楚楚。 老黑怕三个人走散了,拉着晓光,紧紧的跟着小文。 晓光知道自己做买卖还是新手,必须要老老实实跟着学。所以,小文对什么货感兴趣,他就在旁边仔细听,仔细看。特别是服装的款式,面料更是用心看,用心记。 小文一个一个档口走过去,一件一件货反反复复比较,询价,看上的,立即买下来。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晓光和老黑手里各捧了一堆服装了。 老黑偷偷和晓光讲道:‘’这连一半儿还没逛完,照这架势,天黑也逛不完。‘’ 晓光笑着说:“范姐本来就是来上货的,肯定是慢慢看,咱俩就跟着吧!” 晓光注意到有两种东西最好卖,一个是折叠伞,一个是太空服。凡是卖这两种货的档口,人都围的满满的,手里挥着钱,声嘶力竭地喊着,生怕档主不收钱。 雨伞晓光见过,这种折叠的却没见过,颜色更是丰富,尼龙面料,又轻又薄。上面图案也是五花八门,条纹的,小花的,斑点的,几何图形的。 太空服和玉儿穿的羽绒服极像,鼓鼓泡泡的,尼龙面料,据说还防水,里面也不知衬的什么东西,比棉花又轻又软。 颜色大部分是鲜艳的,大红,粉红,桔黄,天蓝,米白。个别的有深灰,咖啡,深蓝等没那么艳的色。 折叠伞拿回去,不一定好卖,小城是草原干旱地区,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太空服就不同了,小城春秋,冬天都可以穿,加上小城现在几乎没这种货卖,拿回去肯定会跑得快。 另外还有两样,晓光也想拿回去试试,是一种夹克衫,用有光泽的面料制成,并绣着夸张的图案,如摩托车,虎,豹等。 问下档主,本地人叫“机恤”。 再有一种是皮夹克,价格极便宜,摸起来软软的,手感特好,颜色有黑色咖啡色两种,但是不是真的皮革,晓光不懂。但他觉得这个皮夹克男孩穿起来一定很帅。 快天黑了,还有好多没看完,很多档主亮起了灯,方便顾客购买。 晓光和老黑已经累的面无人色,小文仍旧兴致勃勃地逛着。 “火车上站一下,又说腿疼腿肿的,这走了一下午,还劲儿劲儿的” 晓光心里不禁悄悄地嘀咕几句。 天已经完全黑了,服装的颜色在灯光下已经看不准了。小文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货。 “姐,吃点东西吧!老黑都饿了!”晓光怕老黑肚子饿,赶紧跟小文说。 “哎呀!你瞧瞧我这德性,一看货把这事忘了。老黑,你熟悉,带路,姐请客。” “我带你们去珠江边,那里晚上有很多人吃宵夜。卖电子表的也在那边。”老黑回道。 老黑前面带路,背着个大包,两人后边跟着,晓光手里也提个装衣服的大包。 广州的路,正儿八经的不多,都是弯弯曲曲的,小巷子又特多。 老黑带着两个人就在这路上东拐西弯的。 两个人完全走懵了,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路两边的商铺全亮起了灯,照得到处都是明晃晃的。 街上行人也特别多,叽里呱啦说着广州话,晓光两个人是一句也听不懂。 一个黑瘦的男人,穿着夹克衫,从他们身边擦过,嘴里突然嘟囔了一句:“发票!” 晓光两人也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差不多同样一个男人与他们擦身而过,嘴里又轻轻地说了句:“发票!” 晓光没去搭茬,问老黑怎么回事?老黑笑了:“卖假发票的。一见外地出差的就问。不用理!” ------------ 第六十一章 走了十几分钟,就来到珠江边,宽阔的江水慢慢流着,江面出奇的平静,仿佛一匹温顺的骏马,没有一丝暴烈。 一条马路沿着江边而建,马路过去靠着江边是水泥修的人行道,江边是蜿蜒曲折的围栏。马路另一边都是些有着一沧桑感的低矮建筑。 人行道每隔不远便有个石凳,一棵棵大树也均匀地分布在路上。看上去年头都不短了,枝繁叶茂,静静的伫立着。 “等会儿,有人就会问我们要不要电子表。”老黑悄悄地跟晓光两人说。 晓光注意看了下,江边水泥栏旁确实三三两两站着不少人,有夫妻,有情侣,也有三五个人,一家老小慢慢散步。 但其中却有些二三十岁的青年人,站着不动,眼睛不时瞄一眼路过的行人。 三人沿着江边一边欣赏一边走,果然,路过江边一些人身边时,那些人面无表情的发出两个音节:“手表!” 再走走,又有人从身边擦身而过,同样面无表情的发出两个音节:“手表!” 晓光来了兴趣,悄声跟老黑说:“去问问价!” 当再有人从身边过,发出手表两个音时,老黑停住了,开口问: “多少钱?” 面无表情的人立即也停住了,马上回答:“六块。” “看看货!” 那人四周看看,带着三人在围栏边停下,一边警觉地四处看,一边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块表,递给老黑。 老黑装模作样看了一下,又递给晓光,晓光拿着让小文一起看。 晓光也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小文倒是正面背面都仔细看了,表上的几个按钮也动了下。卖表的人也凑过来,拿过表,在上边一个按钮一接,表盘马上亮起一点灯光,把显示屏上的数字照的清清楚楚。 “看到没?最新产品,带夜光照明的。”卖表人不忘了推销。 “最便宜多少?”老黑发问。 “拿多少?” “一百。” “五块。” “贵了!” 老黑说完,带着晓光二人转身离去。 “最便宜啦,整条街你问问,没有我这个价。是不是有心要啊?”卖表人追着说道。 “我们去前面问问,回头再找你!”老黑头也不回,带着两人赶紧走了。 一路上不断有人问,老黑再也不搭话了,说先去吃东西。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突然明亮起来,一些简单的桌椅摆在人行道上,可以见到桌边有些人在吃喝。 “这就是江边的大排档,广州人最喜欢在这里宵夜,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人坐的满满的。”老黑边安排两个人坐下,边介绍说。 晓光看看,这大排档,连个厨房都没有,就路边支两口锅,旁边放着些盆盆碗碗,瓶瓶罐罐。 “炒田螺,炒牛河,炒油菜,一瓶啤酒,是最正宗的宵夜。”老黑介绍说。 “好,点吧,肚子也饿了。”小文说。 老黑赶紧叫老板过来,把几样东西点了,怕不够吃,又加多两个豉汁炒牛肉,韮黄炒蛋。 晓光坐在凳子上,望着江里缓缓驶过的轮船,一阵江风吹来,微微有些凉意。对岸星星点点的亮着灯火,江边也是树影婆娑的。不由心中赞道,真是个好地方。 “老黑,广州人都喜欢在外面吃饭吗?”坐了一会儿,看着身边路上不时驶过的一辆辆汽车,晓光有些好奇的问。 “是,广州人就喜欢在外面吃饭,要是夏天你来,这可热闹了。一个个光着大膀子,穿着小短裤,一边抠脚一边猛喝!哈哈!”老黑眉飞色舞的。 “老黑,他们说话你能听懂吗?”晓光好奇地问。 老黑嘿嘿一笑,说道:“骂人的话能听懂,一二三四五这几个数会说。” “哈哈!”晓光大笑起来。 “老黑,你真挺闯荡,一个人跑这么远来上学。”小文插了一句。 “姐,你不知道,刚来第一天,一下火车我就想回去了!”老黑笑笑,有点感慨地说。 “咋的了?”小文挺有兴趣。 “我们学校缺德,新生报到也没有人管,还要自己去取行李。”老黑说道。 “取就取呗!读大学,这点苦还吃不了?”晓光不在乎地说道。 “滚犊子!你知道那天有多热吗?比咱那儿夏天还热。一帮人挤在窗口提行李,全身都湿透了。我在那里挤了一个小时,等轮到我的时候,把行李单拿出来一看,傻了!行李单都湿透了,烂了!” “那后来咋办啊?”小文担心的问道。 “我拿着那张烂行李单,人家死活不给我,咋说都不行。给我气坏了,当时就想买张票回去。”老黑说起来还是气鼓鼓的。 “后来呢?” “后来,蹓哒了半天,气也消了,回去找学校接站那个老师。他带我过去,叽里呱啦一顿讲,才把行李给我了!” “来来!喝酒,消消气!”晓光举起酒杯说道。 ------------ 第六十二章 吃过早饭,小文把晓光叫到她的房间,说商量一下怎么进货。 “怎么样?昨天看了一下午,说说!”小文先问晓光。 “姐,真开了眼界了,东西太多了,咱那地方根本没法比。” “是啊!你觉得咱们上点啥好?”小文笑盈盈地,明显有考晓光的意思。 “姐,这服装的款式,面料都是咱那儿没有的,仔细挑点回去,肯定好走。但也有点问题……”晓光有点迟疑。 “接着说,咋还磨磨唧唧的!” “嗯,就说羊毛衫吧,都是腈纶尼龙的多,款式也不比我们现在卖的好多少。而且盛京那边上这货的也多,拿回去不一定好卖。” “好,接着往下说。” “昨天我发现服装最好走的是太空服,那东西咱们除了夏天,其它季节都能穿,也不用担心过:时,今年卖不了,明年我看一样可以卖。再有就是那种男式夹克衫,回去咱也标个名叫机恤,就说是香港来的。” “行啊,想不到你小子一肚子鬼点子,连香港来的都想到了。”小文打趣道。 “哪里呀?那个……”晓光有点不好意思。“昨天在路上,我看很多饭店都挂一牌子‘香港名厨主理’,我就琢磨着这机恤的名字挺像香港来的。” “得了,就按你说的来上货。”小文赞许道。 “还有一个,那皮夹克,我觉得特有派,男孩穿上绝对漂亮。”晓光又接着说。 “嗯,我也看了,皮子手感也好,但好像不是真皮的,拿咱那儿不知道行不行?” …… 俩人商量了一上午,最后决定先上太空服,机恤,皮夹克。对于女式时装,少拿点试试。 小文总觉得小城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好多时装不符季节。 另外一个最担心的,小城销量少,每一款都拿不了几件,万一卖断了颜色,尺码,再补货很麻烦。还是多买点资料,样品,回去自己加工算了。 “姐,你说也奇怪,他们这面料从哪儿买的呢?钮扣啊,花边啊市场上都有卖的!” “我也问了几个档口,都说香港来的,真要,咱只能先在市场上批点。” “咱先进点适合明年春夏穿的料子,回去我画几个样子,找服装厂做。姐,你看这样行不行?” “好,咱俩去吃饭,下午去上货,老黑不说明天还要带咱们看电器呢吗?” 一个下午,俩人差不多累脱型了,总算把货弄好,搞了十几大包。雇个车,到车站托运的人排长龙。 无奈,找个黄牛,多给点钱,不用排队,把货发走了。 电器市场,老黑带他们去的是一个国营大商店改的。 商店里挺热闹,一个一个的柜台全是私人承包的,大部分卖录音带,也有少部分卖录音机。 转了一圈,晓光跟小文讲:“咱可以批点空白录音带回去,这批发价才几毛钱一盘,咱那儿要卖二三块。” “好,弄点回去试试!” 俩人找个档口一问价,日本TDK的要七角一盘,档主又拿出一大堆让两个人选,价钱四角,五角不等。 晓光一看名字,乐了。TTK,TIK,DDK都贴点边,但就是不是TDK。 “广东人就是聪明,这名字取的太让人佩服了,浮想联翩的!”晓光有点哭笑不得。 若干年以后,有广东的几个大电器生产商在电视上义愤填膺的痛斥假冒伪劣。 晓光看后只是微微一笑,造假的老祖宗是谁,难道不知道吗? 玉儿收到了晓光在广州寄来的明信片,五个口衔麦穗的老羊,诠释了羊城的由来。并告诉她正在返回途中,一到小城立即写信给她。 玉儿心里甜甜的,有个人在远方思念着自己,想起来就满满的幸福感,被人爱的感觉真好。 她压抑不住对晓光的思念,晚上上自习时忍不住写了一封信,寄到了小城去。她想让晓光有个惊喜,一回到家就见到她的柔情蜜意。 ------------ 第六十三章 张来水这段时间老实多了,录像票也不敢卖了。 杨老师找他谈了几次活,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要有远大的革命理想,要和各种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做坚决的斗争。 张来水点头如鸡啄米,又写了一份长长的思想汇报,总结了自己的错误,也表达了今后的奋斗目标。杨老师很满意,连夸“孺子可教也!” 王小六来找了他几次,告诉他交了一大笔罚款,又找人活动了一下,总算可以营业了,希望张来水继续帮他卖票。张来水是一口拒绝了,他告诉王小六,再犯一点错误,这学就上到头了。 张来水这段时间虽然人老实了,但在学校的江湖地位却没有下降,和化学系那两个福建四川同学也是不打不相识。几次调解学生的纠纷中也慢慢熟悉了,颇有英雄惜英雄,相见恨晚之感。 福建同学叫李小雷,家是厦门的,也是最先开放的城市。四川同学叫肖一雄,据说祖上还是个土司。但肖一雄反复强调,他的祖上对穷人可好了,绝对没剥削压迫过穷人。 三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免不了议论说现在都在做生意,咱三个也得弄点啥干干。 张来水唉声叹气,本来卖录像票,挺来钱的,现在被派出所盯上了,也不敢干了。 福建的李小雷,长得秀秀气气的,像个小姑娘一样,但却是个狠角色,动起手来,黑的狠。这时却笑眯眯的说,‘’我有个主意,赚钱快,还不犯法。‘’ “赶紧说!赶紧说!”张来水和肖一雄一迭声的催。 李小雷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讲起来。 “我们福建人多地少,大家都得想法做生意赚钱,要不就活不下去。所以,我们福建人从小都会做生意。我小时候摆过小人书地摊,一个暑假能赚十几二十元,学杂费,文具费都不用家里出钱。” “这么赚钱?”张,肖二人不太信。 李小雷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二人一眼,接着说:“一本小人书一毛钱左右,人家来看一次,看画的一分钱,看画又读字的二分钱。好看的小人书一天就能收回本钱。” 张,肖二人小时候都看过地摊上的小人书,看完给个一分二分的。现在听李小雷一算帐才明白,这书摊是暴利啊! “你说说,咱们现在怎么赚钱?”二人简直膜拜了。 “今年暑假回福建,你们都知道,我们那儿走私的多,我发现有种港台来的小说特别好看。” “啥小说?” “武打小说,一个暑假我天天都看。” “比武打片还好看?”张来水小心地问 “好看多了,看完书,根本不想看这武打片。我带了一套,老肖看过。” “确实是好看,我那天课都没上,一口气读完了!”肖一雄证实。 “拿来我看看!”张来水来精神了。 第二天,张来水急急忙忙来找李小雷和肖一雄,一见面就开口道:“李哥,肖哥,这小说太好看了,学生肯定爱看,你们俩说咋干?”张来水连称呼都改了。 “咱们搞个小书摊,专门出租武打小说看,一本书一天租金两毛。要是弄个七八十本,一天就能收入十几元啊!”李小雷说出了计划。 张来水想了下说“地方就放在王小六录像厅门口,我爸妈厂里没事,在家里闲着,平时让他们帮忙看下摊。另外,这武打书从哪儿弄?” 李小雷说“咱三个凑几百元,我让福建同学帮买过来。” “好,我出一百!格老子这点家底还是有的。”肖一雄抢先表态。 “操,还说你家不剥削穷人,钱哪儿来的?” 张来水气乎乎地说,…… ------------ 第六十四章 晓光和小文总算回到了小城,还好,回来火车没那么挤,上车花点小钱也补了卧铺,算是没那么辛苦。 京城转车时,晓光本想去盛京看看玉儿再回,但看着满脸疲惫的小文和几个大包,就没好意思张口。 一到家,玉儿的信静静的放在他的床头, 晓光叉惊又喜,拆开连读几遍,以前那种心醉幸福的感觉又回来了。 写完回信,开始清理带回来的东西,给老爸带了一条进口烟,老爸抽了口说‘’太呛了,‘’但脸上是喜滋滋的。 给老妈带了一副金耳环,一个金戒指,喜欢的老妈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跟你爸结婚也没送我个戒指,还是我儿子好,知道疼妈!” 回到店里,先把送武姐的礼物拿出来,两套童装,外加武姐一条丝巾,小凤也是送了一条丝巾。 又偷偷的把尹三儿拉到外面,掏出一把弹簧刀,可把尹三儿乐坏了,这是去广州前,他偷偷央晓光买的,说小城没卖的,听说广州有。 尹三儿拿着弹簧刀“嘎巴,嘎巴”比划了一会儿,问晓光价钱,做势要掏钱。晓光连忙按住他的手说:“三哥,见外了不是,这是兄弟送你的。” 尹三儿见晓光真不收,只好做罢,说了声改天喝酒,也就不客气啦。 晓光去找黄大脑袋,叫黄大脑袋开车,去车站行李房把货拉回来。一下子就把小文的店里塞的满满的,实在放不下的,又在新租的办公室放了些。 服装市场很多人都有点惊讶了,熟悉的就纷纷打招呼,顺便问去哪儿上的这么多的货。小文哼哼哈哈应付着,只说去了趟盛京。 小文又把一百块电子表,两大纸箱磁带让黄大脑袋帮忙卖出去。黄大脑袋拍了一下胸脯,拉着货就走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取出来几件衣服让大家看,看完,小文一本正经地开了个会,把她当老师的口才发挥出来了。 “以后卖货,咱得改一下。这次我和晓光去广州学了不少东西。广州的市场上的服装全部没标价,你看中哪件,就问价,老板报个价,你觉得不满意,你就砍价,砍到你满意,老板算算有赚就成交。” “这有啥好处啊?”武姐有些不解。 “问的好!”小文接着讲。 “武姐,咱们买东西,都想占点便宜,尤其是咱们女人,更愿意占点小便宜。一旦觉得把价砍下来了,占便宜了,是不是愿意掏钱?就算碰见个特别能砍价的,只要不亏,咱也卖。为啥呢?咱拉了个客人,他觉得在咱家买东西划算,以后是不是会常来?” 几个人听了连连点头,就连晓光也觉得小文讲的有道理。看来小妖精不白给呀! “另外一个,只要客人进咱这个店,不管你用啥法,得把人留下,不买东西也得知道咱家卖啥。我和晓光在广州有时和档主谈不拢,转头走老远,档主还跑出来把我们拉回去。晓光,咱俩给他们表演一下。” 于是,晓光小文俩人一个扮顾客,一个扮档主,把怎么讲价,怎么留客表演了下。 待几个人都看明白了,小文又说:“所有服装我定个底价,超过底价部分,咱们五五分成。还有不管啥原因,不准和客人吵架,吵一次,扣工资五元。”鲜艳,在满街一片蓝黑黄中特别夺目。 刚开始两天,广州新进的货每天最多卖个十件八件的。可从第三天开始,销量猛增,每天都卖几十件。最多一天卖了五十多件。 整个市场都知道小文的货价格便宜,走的快。 有几个在盛京也拿了太空服的私下找小文商量,你卖的太便宜了,跟我们上货价差不多,大家做生意,都留个活路。 小文也干脆,你们在我这拿货吧,每件比盛京便宜五元。这几人中就有原来卖羊毛衫的刘姓夫妇,本来跟武姐熟悉,干脆就在小文这儿上货。 机恤,皮夹克卖的也不错。晓光偷偷跟小文商量,要不要打点钱给老黑,再发点货过来。 小文说,“再等两天,还好走就再上点。” 精心准备了两天,把店里重新布置下,把这次广州上的货放在显眼位置。又拿个架子,把几件颜色鲜艳的太空服挂在门外。 整条街离老远就看的见,一团刺眼的鲜艳,在满街一片蓝黑黄中特别夺目。 ------------ 第六十五章 刚开始两天,广州新进的货每天最多卖个十件八件的。可从第三天开始,销量猛增,每天都卖几十件。最多一天卖了五十多件。 整个市场都知道小文的货价格便宜,走的快。 有几个在盛京也拿了太空服的私下找小文商量,你卖的太便宜了,跟我们上货价差不多,大家做生意,都留个活路。 小文也干脆,你们在我这拿货吧,每件比盛京便宜五元。这几人中就有原来卖羊毛衫的刘姓夫妇,本来跟武姐熟悉,干脆就在小文这儿上货。 机恤,皮夹克卖的也不错。晓光偷偷跟小文商量,要不要打点钱给老黑,再发点货过来。 小文说,“再等两天,还好走就再上点。” 正高兴没几天,店里却来了四个小青年,留着长长的头发,进店就看上皮夹克了,一个人试穿了一件,不舍得脱了,领头的跟小凤说:“老妹儿,这皮夹克哥几个要了,过几天你来拿钱。” “找谁拿钱?”小凤小心翼翼地问。 “找我大哥。” “你大哥?” “对,我大哥,曹黑子!”说完四个人转身要走。 尹三儿和晓光赶紧拦住,领头的立马火了:“咋的?给脸不要脸?我大哥名字不好使啊?” 尹三儿陪着笑脸说:“哥几个,我们这儿老板也规定,没付钱不能拿东西走。别难为兄弟。” “滚你妈的,几件衣服还怕我们不给钱哪!行,我记住你们俩个了。走!” 把皮夹克往地上一摔,扬长而去。 下班了,天黑的早,才五点多钟,已经漆黑一片。街上的路灯都亮了。晓光骑着自行车慢慢往家里走。 天气真的好冷,西北风吹着,棉帽棉手套都戴上,还是觉得冷。 突然,路边一个人飞起一脚,将晓光踹倒在路上,还没等晓光反应过来,几个人上来,对着倒在地上的晓光一顿猛踢猛踹。晓光本能地在地上翻滚,躲闪,双手护住头部。 猛踢了一阵,几个人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话:“以后识相点!” 晓光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哪都疼,鼻子里有液体流出,摸了一下,红红的。 哪几个人晓光认出了,就是去店里买皮夹克不给钱那几个人。…… 第二天,回到店里,几个人看着鼻青脸肿的晓光都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晓光把事情讲了一下。尹三儿说:“那几个人经常在市场上转悠,找的到!” 武姐和小文仔细看了晓光的伤,还不打紧,这才放心。 “这帮人咋这么缺德啊?买东西不想给钱还打人。没王法了!” 小文想了半天,慢慢的说:“武姐,这是冲咱们店来的。” “晓光,这点钱你先拿着,去看看伤,再买点营养品。”小文拿出五十元递给晓光。 晓光推辞着不要,后来看小文要急了,只好收下。 “另外,三儿,你也加点小心,这几天他们有可能也对付你。” 尹三儿点点头,没出声。 果不其然,当晚尹三儿快到家了,几个人围上来,二话不说,抽出棍子就打。尹三儿一路上就小心谨慎的提防着,一看情况不对,转身就跑,挨了几棍子,仗着棉衣厚,总算没被打倒,撒丫子跑了。 尹三儿第二天上班,把事情偷偷跟晓光说了,最后,恶狠狠地说:“操他妈的,弄到咱哥俩头上,这口气一定要出。” 小城位于大草原边缘,属于半农半牧区域。历史上土著都是鲜卑,契丹,金,蒙等狠角色。现在虽然是汉族占多数,但都是清未民初从山东河北移民过来的。胆敢那么远跑过来,哪个也不是安份守已的主儿。一直信奉谁拳头大,谁就是王法。所以,民风彪悍,打架斗殴当娱乐。 小城有个怪现象,一般是小流氓怕大流氓,小城不一定。很多大流氓反倒怕小流氓。大流氓有家有业,怕死,小流氓天不怕地不怕的,把大流氓干趴下了,正好扬名立万,很多小流氓没事专找大流氓麻烦。 所以小城早年几个好勇斗狠的,年纪大了,平时真不敢打架动刀子,尤其碰上十七八的小青年更是能躲就躲,能跑就跑。 晓光和尹三儿挨了揍,移民不安份基因开始觉醒了,又正是十几岁容易冲动的年龄。俩人一核计,估计星期天市场人多,那几个人肯定会出现。 于是,尹三儿叫了几个人,晓光叫了黄大脑袋等几个同学。 黄大脑袋不爱学习,就爱冲冲杀杀,一听有架打,脸上乐开了花,立马答应了。 用小城土话说,嗓子眼都伸出个小巴掌。 ------------ 第六十六章 星期天晓光和尹三儿都没去上班,一人带一帮人在市场转悠。真让晓光他们猜准了,没多久就发现了那四个人。 晓光和尹三儿一对眼光,带着人就上去了,尹三儿憋了一肚子气,把弹簧刀“嘎巴”一按,寒光一闪,对着一个人的肩膀就是一刀。 就听一声惨叫,那个人肩膀上血就出来了,扭头看了下,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黄大脑袋大白牙一呲,一棍子就打倒了一个,接着大皮鞋就是一阵猛踢,晓光等人没理受伤那个,一拥而上,把其他三人打的鬼哭狼嚎。 街上马上围了不少人看热闹,晓光喊一声:“走!” 一伙人转身就跑,跑出很远,停住,哈哈大笑。 “走,喝酒去!”晓光招呼道。 小文和武姐正奇怪晓光和尹三儿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就听见街上闹哄哄的,说有两伙人打架,其中一个拿刀把人捅了。 小文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这俩小祖宗干的吧? 星期一早晨,小文早早就在店里等着。晓光和尹三儿一到,脸一沉,问道:“昨天的事儿是你们俩个干的吧?”尹三儿摇摇头,晓光一把拉开尹三儿,“是我们俩干的,那几个小子太欺负人啦!” “就知道是你们俩干的,估计后面麻烦大了!今年是严打,你们不知道吗?”小文叹口气。 “姐,你放心吧!有事儿我和三哥扛着,绝不连累你。”晓光也想起来了,今年是严打,从快从严。心里有点害怕了。 “啥连累不连累的,人家就是冲咱店来的。算了,晚上我去找下我二哥,你们俩今天不用上班了,先避避风,毕竟是把人捅了,三儿,没我通知,不要露面。” 晓光知道,小文二哥是一个派出所的民警。去探探风声也好。 没那么多废话,晓光和尹三儿走了。 没多久,几十个人就来到了小文的店前,口帘一掀,一帮人呼呼拉拉涌进来,为首一个中年黑汉子开口问道:“老妹儿,你店里人把我兄弟捅了,人在哪?” 小文抬眼瞧了一下这人,轻轻地一笑:“我那俩小兄弟被人打伤了,在医院呢。” 黑汉子冷笑一声:“老妹儿,有种!叫那两个小兔崽子出院了来见我,我叫曹黑子!”说完,转身走了。 曹黑子一离开,手下几十个人个个抽出家伙,店里店外砰砰啪啪一顿乱砸。 武姐想上去制止,小文把她拉住了,脸色青青的,一声不吭。 店里凡是值钱的东西全砸了,家具,镜子,桌子,椅子全烂了,衣服都被扔到地上,暧气管子也被撬开了,水流了一地,眼见地上的衣服不能卖了。窗玻璃也砸烂了,寒风呼呼灌进来,屋里冷的跟冰窖一样,窗外的架子上原来挂了几十件衣服,现在也不知道被谁拿了。 小文呆了半天,平静地对武姐和小凤说:“把窗板,门板都上好,先放几天假,你俩先回去歇着吧!” 武姐眼睛红红的说道:“老妹儿,出这么大事儿,姐能歇着吗?你说吧,要姐干啥?” “今年严打,判的严,我担心一旦对方告了,这几个小子要蹲监狱啊!” “这可咋办?这俩孩子平时挺老实,这次是逼急眼了。” “我去找找我二哥,看怎么办才好,你歇着吧!” “不,我去找下李大巴掌,他公安局有熟人。”武姐有点着急的说。 “好,有关系都找找,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小文找到了二哥,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二哥听后,眉头皱了半天才说:“这事真的有点麻烦,今年是严打啊!像他这样拿刀捅人,都够判十年了。” “二哥,尹三儿也是为咱店好啊,要不店也得被他们搅黄了。你无论如何也得帮下。” “行,我赶紧去找下那片的派出所,看有没有办法回旋一下。” “二哥,这二千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拿,一定把那俩小子保往。” 武姐匆匆忙忙跑去二轻局,找到了李大巴掌,把来意说了。李大巴掌满脸苦笑:“老武,你这小徒弟还真不叫人省心,那小子挺对我脾气,这个忙我帮了。市刑警大队的队长是我哥们,我去活动一下,明天你过来听信!” 武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地陪李大巴掌闲聊了一会儿,临出门,李大巴掌愤愤不平的嘟囔了一句。 “这是要老子帮忙了,净整这些没用的。” 武姐妩媚一笑,扭扭腰肢走了。 ------------ 第六十七章 当天晚上,小文二哥找到了小文,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派出所现在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但暂时没人来报案,快年底了,小偷小摸的多,没空管。 曹黑子那边也跟派出所打了招呼,说看小文会不会做,会做,这事儿就算了,不会做,怎么也得把捅人的弄进去,关个十年八年的。 小文一听就火了:“这曹黑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先打了我的人,又砸了我的店,还敢威胁咱们。” “我跟所长也说了,这是俺家的买卖,被人砸了,这事儿也不能完。他曹黑子在电影院旁边不是有家饭店吗?惹急了,我天天带人去查,不把它整黄了,我不姓范。” “派出所啥意思啊?”小文急着问。 “所长说了,大家都穿这身皮的,这个面子必须给。现在年底了,每天光丢自行车的都有十几起,别的事儿也没空管。” 小文和二哥买了点烟酒,又去所长家坐了下。 所长也老客气了,说这买卖是咱自己兄弟的买卖,就是他的买卖,以后谁再来闹事,尽管跟他说。 武姐第二天又去找了李大巴掌,李大巴掌说,暂时没啥事,我哥们儿说下边也没人报案,他心里有数了,万一有事,也知道咋处理。 武姐又找到了小文,把情况也说了。 小文犹豫了半天,冷笑两声:“看来我得去会会这个曹黑子了!” 曹黑子在小城也算是有的名气的人物。他父亲本来是部队的,在当地921部队管后勤,娶个老婆是省五建的,结婚后就住在省五建宿舍,当地俗称“八百间房”。谁知他父亲革命意志不坚定,以安排进部队工作为名,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姑娘家里知道上当后,把他父亲以强奸罪告了。结果被判刑入狱。他母亲耐不得寂寞,慢慢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甚至有时为了一顿好吃的,也上床。家里姐弟两个也不怎么关心,饥一顿饱一顿。 曹黑子人挺聪明,本来小学还不错,上了中学,家里出了变故也没人管他了,性格变得越来越野蛮。开始跟一帮人打打杀杀,渐渐的也闯出了名头。 七十年代与朱老八,宋麻子三人差不多就是小城黑道上大哥级人物。七十年代末,看着別人做买卖赚钱,也租了个房,开饭店。没几年,还越做越大了。 这次砸小文的店,也是受以前一个兄弟所托,小文这阵子生意太火了,让他们眼红。所以就托曹黑子去搅和一下小文的生意。 本来想着凭他的名头,几个小兄弟在店里闹闹,把客人吓跑了就可以了。谁知几个小兄弟没见过世面,看上人家店里皮夹克了,又没钱买,借着他的名头要强买。强买不成又把人打了。打人也就打了,谁都没当回事。哪知那俩愣头青居然就在离他饭店不远的地方,把他四个小兄弟一顿狠揍。捅伤一个,另外三个被打得开口求饶。 这下子,曹黑子面子丟大了。他要不弄点动静,一条街做买卖的都会看他笑话。 他深知今年严打,自己以前的朋友进去一半了,现在有家有业的,他可不想出什么事。所以,只是虚张声势的把店砸了。为防意外,他特意离开,没亲自动手。 这几天,他也怕,就放出风去说要告对方伤人,就是探探风声,几天都没敢在饭店露面。 派出所所长也是他老朋友,这几天他也偷偷的去探了一下口风。所长这次可没给他好脸色,直接告诉他,姓范的娘们儿亲哥也是民警,以前不熟。 这次人家找过来了,直接把关系挑明了。你砸了人家亲妹子的店,真没法帮你了。 现在严打呢,你自己小心点吧! ------------ 第六十八章 曹黑子的饭店很好找,电影院旁边,最热闹的地方。小文去了第二次,才找到曹黑子。 饭店不大,生意不错,一个一个小包间里都有人声传出。这是小城特色,饭店没大厅,据说是如果在大厅,相邻两桌互相看的见,酒喝高了以后,先是互相敬酒,然后互相抡酒瓶子,基本上不出血不罢休。所以大大小小饭店都不设大厅,哪怕是三张桌子的小饭店,也弄三个小包间。 曹黑子开了一间小包间,让小文坐下,阴沉沉地问:“老妹儿,那两个小子什么时候来见我?” 小文略带嘲讽地说:“曹大哥,他们可不敢来,倒不是怕打架,而是怕被人往局子里送。” 曹黑子脸有点红,但依旧冷冷的说:“不来也行,把我兄弟医药费送过去吧!” “好,说个数?” “五千!”曹黑子狮子大开口。 “没问题,我明天送来。”小文并不犹豫。 “爽快,咱们的事一笔勾销!”曹黑子脸上有了笑容。 “大哥爽快,我也爽快,我那店连东西带货,也损失了一万多,凑个整数,算一万吧。大哥把帐给我结了吧!”小文冷冷的说。 “放屁,你这店是不想再开了?”曹黑子火冒三丈。 小文仍旧脸色冷冷的,也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看了两眼曹黑子,还是平平淡淡的口气:“曹黑子,你大我几岁,我叫你大哥,但你要是这么不讲究,这大哥我可白叫了。” “我他妈怎么不讲究了?你今天给我说明白?” “咱这儿地面儿,前几年就你和朱老八,宋麻子最有名。” “你认识他们俩?”曹黑子语气有点缓和。 “我不认识,听朋友说的。”小文继续平静的说。 “宋麻子还在大狱,咱不说他。朱老八在三八店门口开个摊,修自行车。人家比你名气大,但不偷不抢,不讹人,凭力气挣钱。朋友有事,第一个到,打架就打架,绝不掺和别的事,这才是讲究人。” “他算老几?”曹黑子语带不属。 “得了,别给自己贴金了,当年被朱老八提溜着镐把儿追了两节街儿,不是你曹黑子呀?” “……,……”曹黑子有点挂不住了。 “就说这次事儿吧,能是几个小孩打架那么简单吗?你曹黑子敢说没受别人好处?所以,比起朱老八,你太不讲究了!” 不等曹黑子说话,小文又连珠炮一样说过去。 “我也不问你这次事儿是谁挑的,但我他妈的就是个小女人,不比你们大老爷们宽宏大量,心眼就针鼻儿那么大。谁背后搞我,我是一个一个要还回去。你曹黑子最好别掺和,我打不过你,天天往你家饭店扔个死猫死狗的,我恶心死你!” 小文和曹黑子算是白谈了,谁也不服软。 小文二哥可不管那么多,这是自己亲妹妹,在外边被人欺负了,他要不找回场子,家里家外都抬不起头来。 给领导偷偷打个招呼,又送了两条烟,领导说,“去治治那小子,平时牛逼哄哄的,连咱们民警的家属都敢下手,太太不讲究了。注意点方法!” 小文二哥带了几个同事,又随便抓了份协查通报。每天中午都去曹黑子饭店查“流窜犯”。 曹黑子对这些小民警根本不尿,平时碰见,只要一提谁谁谁,一般民警都给点面子。但这次不同了,这几个民警烟不抽,酒不喝,挨个看,挨个问,把人都吓跑了,一身橄榄绿跟电线杆子似的,往饭店门口一竖,谁还来吃饭啊! 曹黑子气的想动粗,可人家拿份传真一晃悠,嘴上冷冷的一句,“要犯,跑了你负责。” 曹黑子没招,连骂人都不敢出声,要平时,几个小民警,他敢大街上指着鼻子骂。但这严打节骨眼上,他可不敢,这万一被铐进去,把他旧帐一翻,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太阳都不好说。 曹黑子这些年,也交结了一些关系,这点小事,他可舍不得动用,那是留着以后救命用的。 ------------ 第六十九章 愁了几天,还是去找派出所所长,把情况一说,所长一脸无奈的说: “局里刚开过会,确实是有几个流窜犯过来了。人家去你哪里,说不准真有啥线索。唉!谁让你那儿一天三教九流的,啥人都有!不查你查谁。” 曹黑子都想哭了,硬着头皮说:“我的所长大哥,别绕了!你直说吧!” “范家那店我也了解了一下,直接损失一万多,这几天不开板,也损失了好几千,我看,这仇越来越大了。” 曹黑子想了半天,说道:“大哥,你给说合说合吧,今后我拿他范家当朋友,绝不再为难他们。我兄弟的医药费我也不要了,她的店损失多少?开个价?” 想明白了,曹黑子又开始光棍了。所长把曹黑子的意思转给了小文二哥,小文二哥问所长咋办好,所长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兄弟,不到时候啊!” 小文听了二哥的话,暂时吃点亏不要紧,别把钱看太重,眼光放长远点。 于是,小文也很光棍地表示,愿意交曹黑子这个朋友,以前的一笔勾销。 话漂漂亮亮的说完了,晓光和尹三儿也回来了,可打开门一看,武姐和小文眼泪都出来了。 满地的乱衣服,碎玻璃,桌子腿,衣服架等等乱七八糟的冻在冰里。 武姐呜呜咽咽地埋怨晓光和尹三儿不懂事,当时忍忍也不至于这样。小文连连劝武姐,不怨他们,人家是对着咱们店来的。 忙乱了几天,总算把屋子清理好,又请人修好玻璃窗,暖气片等。东西重新布置了一番,准备营业。 小文把几个人叫在一起,认认真真的说:“这次,咱们吃了不小的亏,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差不多损失了一万大几。晓光和三儿还挨了打。但这不算什么,有人想让咱们趴下,想看咱们笑话,咱就不让他得逞。” “行,姐你说咋办?”晓光心里憋屈,抢先说。 “晓光,那你先说说,姐听听。” “姐,咱学学广州人做生意,见利就走,先把市场占了,不给他们留什么机会。” “我也这么想的,原来我都不愿意搭理他们,这回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想了一下,小文对晓光说:“你汇款给老黑,让他帮我们再进太空服一千件。你再跟老黑说,每月咱都给他点生活费,不能让人白忙乎。” 武姐有点担心,说道:“老妹儿,进这么多,咱这儿小地方能卖这么多吗?” “差不多,我准备把那几家都挤黄了。另外,姓刘的两口子不是在咱家上货吗?你让他们过来一趟。” 小文又让晓光买了几张大红纸,上面写上“全市最便宜”,门上,窗口都贴上。 然后,杀气腾腾地跟几个人说:“广州回来的货全部降价五元,老娘这次非得把他们全整尿炕了!” 晓光心里琢磨,这小妖精这回要吃人了。 也不想太多,翻着广州带回来的服装杂志,专心致志地画起来。 张来水三人凑个整数三百元,李小雷叫老家同学帮忙,寄了三十来套武打小说。 推销,张来水有卖票经验,轻车熟路的。找几本小说,光拿上册给同学们免费看,中册,下册告诉他们去王小六录像厅门口书摊租,一本租金每天二角,便宜的不得了。 这武打小说可比同学们平时读的小说过瘾多了。上天入地,排山倒海的,奇花异草,珍禽猛兽,都让大家耳目一新。再加上各门派的传奇武功,江湖人物的恩恩怨怨,主人公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小儿女的爱恨交织,一下子吸引了一大批学生去借阅。 很多人居然看的走火入魔了,半夜三更不睡觉,默想着书中武功秘籍,对着天上残月一呼一吸的。 刚好社会上也兴起气功热,也有特异功能表演。 很多同学更是深信不移,一时间,学校内多了很多练习“白鹤亮翅”,“黑狗掏心”的。 有一次,两伙学生打架,请张来水三人过来调解。 有个江西学生一见三人,立即双手抱拳,开口便是“咱们武林中人……”, 把张来水三人当场气乐了。 ------------ 第七十章 杨老师也迷上了气功,而且据本人讲,已经出来了气感。 他在练习时,双目似闭非闭,意守丹田,双手做搅月式。 慢慢收手,如压一个圆球,便真的能感觉到好像有一个大汽球在手中,向中间压下时,有轻轻地阻力。双手慢慢分开时,又能感觉到掌心处有一股拉力。 按照一本气功杂志的功法,他尝试着内视自已的五脏六腑,还真的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心脏是红色的,肾脏是黑色的,肺腑是白色的,肝脏是绿色的,脾脏是黄色的。 按照杂志功法来看,他已经入门了,有得道的希望。 后来又参加了个气功学习班,出师后,更是感觉异于常人。 据说学习班的辅导大师就称赞气感最好的就是杨老师。 杨老师炼了气功后,不再醉心研究什么洪天王,九千岁的事了。 清心寡欲,与世无争。 有时,杨老师会去男生宿舍走走,看着有些男生抽烟,心有不忍,不希望学生们中太多的烟毒。 兴趣来了,会抽根烟出来,骈起双指,对着烟凝神发功。然后把烟拿给大家说,烟毒已化解,大家再抽下看有什么不同。 大家赶紧点火,猛抽几口,做陶醉状,赞不绝口,都说这烟好抽多了。 杨老师去女同学宿舍时,原来都聊太平天国农民起义军,现在聊的多是养生,排毒什么的。 女同学们听的津津有味,都希望杨老师多来。 杨老师有时高兴了,也会拿过一杯白水,双指一骈,闭目,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吩咐大家试试口感。 女同学们个个倒了一点试喝,紧接着就是一片娇呼,有说水甜了,有说明目了,也有感觉一团热气浑身乱走的。 有个湖北的女同学更是觉得腹如鼓鸣,马上跑去卫生间。 杨老师连连点头,‘’看到了吧,马上见效,排毒!‘’ 武打书借阅的人多,连带着买票看录像的人也多了。把个王小六欢喜的抓耳挠腮的。 一肚子感慨没处发泄,便把张来水三人请来喝顿酒,真诚地说了句:“还是读书人鬼点子多!” 恢复营业的前两天,几乎没什么人来买东西,大家都知道这家店刚被人砸了,都有些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看着降价五元的大标语,还是有人忍不住进来看看。一比较,真的便宜,买一件太空服差不多比别的店便宜了十元。慢慢的顾客又多了,没几天就门庭若市,生意好的不得了。小城人也都知道了,买太空服就得来这家,男女装都有,颜色还齐,价格低。 武姐也把刘家两口子叫过来了,跟他们俩把小文降价的意思说了,拿货价也比原来的便宜五元,两家在市场上零售价保持着一致,另外也要这二口子放心,货源不断,要多少都行。 刘家两口子琢磨下也同意了,上货便宜,又不用出远门,货又不少卖,傻子才不干呢!至于曹黑子的事,武姐跟他保证,绝对不会有事的。 小文又和武姐合计,咱得多交几个朋友,一是广州上的货能批出去,二是有事互相有个照应。像这次店被砸,事先没收到一点风,也算是个教训。 过了阵子,老有顾客拿着皮夹克退货,一问,顾客指着皮夹克上的一道道裂缝经他们看。几个人看了下,皮夹克的皮面不知道为什么裂开了。 大家问小文怎么办?小文说:“退货或换货都行,咱家货有问题,咱家负责!” 过几天又有人拿着皮夹克来退货,还是同样问题。 小文跟晓光商量这是咋回事呢?晓光想了想回答:“姐,我看问题出在这皮料上,我也穿了一件,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一冻,两个袖子就硬了,跟炉筒子似的,打不了弯。不信,咱拿件放外面冻一会儿。” 小凤拿了一件,放外面冻了个把小时,再拿进来一看,确实是硬邦邦的,用手一折,有细微的响声。 “姐,你看,多折几下就要裂开了,看来广州有些东西不适合在咱家这里卖。”晓光折了几下后说。 “嗯,这还真得注意,这批货看来要赔了。武姐,你赶紧跟刘家两口子说下,有问题的都拿回来,咱家全包!” 晓光有点不好意思,这皮夹克当时他看上的,谁想拿回来要赔。武姐也有点可惜地说:“唉!这玩意咋还不耐冻呢?” “姐,这事怨我,我也不懂,要不你扣我工资吧!” “说啥呢?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当时也同意的。以后咱们注意点,做买卖哪儿有全赚的!” 过了一会儿,晓光又说:“姐,照着杂志上的服装,我画了些样子,你跟武姐看看行不行?另外吧,我觉得真搞设计我还差了点,能不能请个专搞设计的?” 小文一脸苦笑,说道:“咱这儿没有搞服装设计的,大城市的也没人来,就算来,咱也养不起。” “姐,我有几个同学学服装设计的,看能不能请他们帮帮忙。” “好啊,等寒假他们回来了,你叫过来,姐安排一顿,联络下感情。” ------------ 第七十一章 黄大脑袋乐颠颠的跑来了,拿出一打子钱来。 “晓光,货全出手了,这是货款,你点点看错了没有?” “行,这我还信不过吗?数啥!”晓光说着把钱递给了小文。 小文接过去,大概数一下,又拿出一百元,递给黄大脑袋。 “老弟,这阵子辛苦了!姐给你拿点钱买几瓶酒喝!”小文亲热地说。 黄大脑袋不接,嘴里客气着。 “姐,你客气啥,我和晓光啥关系啊,光腚娃娃的交情!” “这钱你必须拿着,要不就是嫌姐给的少。”小文佯装生气。 晓光拿过钱,一把塞进黄大脑袋口袋里。 “叫你拿,你就拿,明天请我喝酒。” “那,……那啥,姐,我先收着。另外,我站前商店那个同学问咱还有多少货,他想过来和姐谈谈。” 黄大脑袋也不假模假式了。 黄大脑袋说那个同学,晓光也认识,姓沈,叫沈明,小学一个年级的同学。 人长得虎头虎脑的,不太愿意说话,学习成绩不太好,初中没读完就出来做生意了。 沈明小时候家境比较殷实,大家都没肉吃,他家里隔三差五的可以吃顿肉,因为老爹是政府招待所的一级厨师,有点先天优势的。 老话说的好,荒旱三年,饿不死厨子。 刚允许个体经商,他家就第一个领了营业执照。 家里房子靠路边,把窗户上贴个“为民小卖部”,就油盐酱醋,铅笔橡皮的开始做生意。 小学毕业后,晓光初中就跟沈明不是一个学校,大家来往少了。 黄大脑袋跟他是邻居,初中一个班,反倒经常混在一起。 读初中时,晓光有一次放暑假见过沈明,推着自行车,后座驮着冰棍,沿街叫卖,顶着烈日,满脸油汗。 晓光那时就挺佩服,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约好时间,黄大脑袋和沈明一起过来了,和晓光大家都是同学,一见面亲热的不得了。 介绍给小文和武姐认识,大家把生意上的事儿商量了一下。沈明表示,只要有货源,电子表,录音带,他全要了,小城的销售他包了。本钱不够他也可以出点,但价格上要多便宜点给他。 送走黄大脑袋和沈明,小文,武姐,晓光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做也不错,自己只要做好服装这一块儿就行了,电子表,录音带交给别人做,赚点差价就行了。也多交个朋友,生意场上大家也互相有个照应。 决定完了,小文让晓光赶紧去和沈明说好,另外给老黑打钱,让老黑帮忙发货。 老黑接到晓光的电报,挺高兴的,帮朋友做生意有点新鲜感,可不像读书那么枯燥。考虑到一个人肩抗背拉的太辛苦,老黑又叫同宿舍一湖北同学帮忙。 湖北同学叫熊二强,浓厚的眉毛,挺像当年副统帅的眉毛。 皮肤白白的,身高一米六九,对外宣称一米七。 他出生在湖北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那地方出了不少名人,最出名的是一千多年前,有个小和尚老是念叨什么‘’菩提不是树,明镜不是台‘’,后来弄个衣钵传人。 老和尚的几句偈语影响了无数人,每当人生过得不顺时,便有人拿出来念叨念叨。 熊二强长得胖胖的,两道长长的眉毛,颇具佛相,但奈何六根不净,喜欢拉二胡。 广州天气酷热,男同学们在宿舍里除了条三角裤维护下基本的廉耻,浑身上下再无寸缕。 吃完晚饭,熊二强有时拿个小板凳,翘着两条大白腿,“吱吱呀呀”地拉二胡,拉的是一个肝肠寸断。听的同学们半夜睡觉都能哭醒。 ------------ 第七十二章 老黑和熊二强关系好,一个是生活委员,一个是学委,都算是班子成员。一听说要帮忙,熊二强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老黑和熊二忙乎了几天,按着晓光的要求把货配好了,又浑身臭汗地拉到车站托运。剩下点钱,既然晓光说了做生活费。 二人也不客气,跑去学校旁边一斗鸡眼老板开的饺子店,扎扎实实地吃了几天饺子。 老黑心里一直有点小苦闷,喜欢一个女同学好几年了,就是捅不开那层窗户纸。 那个女同学小学和老黑一个班,初中以后分开了。 老黑小学时上学不是全日制,而是半日制。即每天只上半天课。老师怕他们闲着,便留有家庭作业。 为了更好地完成作业,老师会按家庭住址的远近编学习小组。 老黑和一男生一女同学三人编为一组。地点在女生家。 那男生是老黑班里国宝级人物,上课讲怪话,做鬼脸,经常逗得全班大笑。又特能诡辩,送其外号老球子。 老球子能作,作到啥程度呢?看个电影有自缢上吊镜头,回家模仿。 门框悬绳结套,绳下置一方凳,踩凳伸头进绳套,凳翻,绳缚其颈,双脚悬空。 未几双目前突,舌头前伸,在其最后一口气吐出之前,幸家人发现,急救之,方能与同学们再续前缘。 老球子不爱学习,多数都是老黑和女生一起写作业。 女生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不喜欢多说话,老是笑笑就算了。 两人做作业也无话,也没什么交流,学习成绩都挺好,也没碰上什么不会的题。 写完,老黑就收拾书包回家,女生也不说话,任其自去。 偶然,发现其家中有小人书,即拿过翻看。老黑那时书痴,几乎见书就看,女孩不时的找出几本来,老黑就欢天喜地的去看,沉迷书中,浑然物外。 女孩只是静静坐着,也不言语。 当时,收音机正连播小说《大刀记》,老黑每天听的不过瘾,心痒痒地。 恰巧那日在女生家炕上看见了全套的《大刀记》,如获至宝,趴在炕上埋头苦读。 连读几日,眼看读完了。 那日女生哥哥提前放学回来,两道目光如钢刀在老黑身上扫过。 老黑浑身一阵寒意,忙不迭地逃走。 考入高中后,老黑意外地发现,当初一个学习小组的那个小学女同学也考上了。 两个人不多一个班,教室在同一层楼。 也许是人长的黑吧,老黑骨子里就喜欢皮肤白的女孩,这也算是“缺啥补啥”吧! 没来由地,在见到的一瞬间,老黑的心动了一下,脑袋里老是想着小学时一起做作业的情景。 偷偷的望过几次女同学,除了脸上多了几颗青春痘,好像没有多大的变化。 鼓了几次勇气,老黑还是没敢上前搭话。 这个年代,男女生大多不说话的。 女同学叫龚丽萍,没考上大学,还在复读。 寒假期间,借着几个小学同学做掩护,老黑找到了龚丽萍家。 龚丽萍家也搬了,是一幢二层楼的类似小别墅的新房子。 龚丽萍父亲是银行行长,这是单位新盖的房子,在小城中属于别竖一帜的住房。 闲聊有点尴尴尬尬,老黑的嘴也笨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在还有其他同学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是没冷场。 寒假过完,回到学校后,老黑没事就写封信过去问寒问暖,龚丽萍也回信,但都是不咸不淡的。 老黑本来想着增加点热度,但又怕影响两个人的关系。 写封信,咬文嚼字的,老费劲了! 其难度,远超高考作文。 不仅是女生之间有闺蜜,男生之问也聊点知心话。老黑和熊二强就经常一起瞎聊,两个人都喜欢看书,杂学懂的也多,天南海北,古今中外都能聊到一块儿去。有时聊着聊着也会扯到女孩子身上。老黑免不了把自己的苦水倒一倒,也希望熊二强帮拿拿主意。 熊二强面色凝重,“把信拿来我看看!” 老黑赶紧把藏在枕头套里的信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熊二强。 熊二强慢慢翻阅,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展颜一笑,末了一句:“缘分未到!” 老黑知道,熊二强出生在五祖寺旁边小村,身上沾了点佛性,凡事讲究个缘份,决不强求。他一直喜欢班里一个大眼睛的女生,那是一个名字像男生,性格也像男生的女孩子。 熊二强经常晚上自习时约那个女生一起聊天,围着几座教学楼转来转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就讲究个缘字,希望哪天缘份来了,‘’女施主‘’能大彻大悟,结个善缘。 老黑听了熊二强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人家熊二哥酷暑严寒,顶风冒雨的一直坚守心中的执着。自己只是写几封信,那差的远了。 ------------ 第七十三章 眼看学期末了,复习准备考试了。老黑却收到了龚丽萍的一封信,信中大意是,小城为适应形势发展,准备春节后招收一批国家工作人员,主要是充实到工商,税务,物价三个部门,全部在在校高中生中招聘,统一考试,择优录取。 最后透露了一下自己想去考,似乎漫不经心地征求一下老黑的意见。 看了第一遍,老黑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又看一遍,还是觉得有不明白的地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明白。 又拿起信,看了第三遍,第四遍……,第九遍看到一半儿,老黑就突然有一种武侠小说描写的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一种暖洋洋,让人心醉,让人甜蜜的感觉从心里深处慢慢升起来,又慢慢弥漫全身。 老黑呆呆地望着信,一个念头牢牢地凝固成二个字“缘份”,嘴里也轻轻地念叨着,“缘份到了!” 老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却读懂了龚丽萍信中隐藏着的爱意。 他甚至觉得男女之间谈恋爱真的很奇妙,似乎真的有个月老,在你来到人世间最初的那一刻,已经用红绳把你的姻缘拴好。 可怎么回信,老黑伤了脑筋了,咬着笔,抽了半包烟没想出来,平时写个三五千字的小文章,抽根烟就解决了。 不由得又跑去找熊二哥商量,熊二哥仔细看完信,又仔细听了一下老黑的顿悟,罕有的说,“别拖了,直接挑明,像我这样聊了一年太累人啦!” 老黑又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开始回信。首先想到晓光他们在做生意,便建议龚丽萍报考税务,以后也能用的上。至于怎么挑明两个人的关系,老黑毕竟读了大学,不拽点酸文心有不甘,于是便有了小城男女之间最奇葩的求爱表达方式。 “遇上你的一瞬间,我的爱释放出炽热的能量,既使消失,也不过是为了和你相融…… 这是他学过的化学反应。 愿我们的人生轨迹,一旦相遇,便永远在一起滑行,不再分开……” 这是他学过的物理定律。 他用文学语言,把化学和物理化做了求爱的符号。 小城最近悄悄地刮起一股旋风,私下都在流传着,说过些日子,几个重点单位要招干,全部是国家干部待遇。而且据说都是工商,税务,物价等好单位。 听说就在高中毕业生里面招。 几十年后,当年的人才知道,这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招干,甚至比高考还重要。 许多没考上大学的都去报名了,后来全部成为体制内的干部。 若干年后,小城许多部门的大小领导都是这帮人。 相反,许多大学毕业分回小城的,却有很多人下岗、失业。 好多家长都心里有点活动了,小城经济不发达,前几年回城的知青很多都在待业。小城里仅有的几个小工厂根本吸纳不了多少人就业。有些父母在国营单位的还好,父母退休了,可以接班,但接班也只能解决一两个子女就业。小城普遍家里都三个孩子以上,七八个孩子的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所以,一听说要招干,整个城市大人小孩都坐不住了,各种心思都有。 晓光也收到了风声,晚上回家父母开始劝说晓光准备准备,也去报考。 晓光挺矛盾的,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考上了,自己也是国家干部了。有个好工作,一辈子会安安稳稳的。 但骨子里,晓光还是有点不甘不愿,这一年多的经历,让他有了很多想法,也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不愿意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他更想像玉儿希望的那样,骄傲的翱翔在蓝天中。 龚丽萍收到了老黑的来信,看后,脸上一片绯红,心中小鹿乱撞了起来。想着那个土匪样的黑大汉,写个情书居然文绉绉的,不禁偷偷一笑。 龚丽萍从小性格有点内向,不太出声,在同学中基本上属于随大流的,上课下课,放学回家,普普通通。 上高中不久,她总是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个人老是看着她。有时不经意间,会见到一双小眼睛老是瞄向自己。两人目光相碰,会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吓得她心里“咚咚”跳,脑袋里一片混乱。 她知道那一双小眼睛属于一个叫老黑的同学。 有时,上课时都能感觉到那双小眼睛在偷看自己,弄的心神不宁,耳朵听着老师讲课,脑袋里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高考差了几分没考上,她甚至私下里有些暗恨那个黑小子。 老黑给她写信,放假来家里串门,她多少有点明白老黑的心思,但老黑一直在兜圈子,她也不明说,心里多少有点愤愤然,没考上大学就是你害的。 复读了一年,还是没考上,她稍微有点灰心,对老黑的信就有些期待了。 听到要招干的事,她的心突然坚定了,不读大学就不活了吗?当个国家干部也不错,平平静静的。于是,认认真真的开始复习。但心里又放不下老黑这件事,想了又想,来个了断算了。这才写了那么一封含含糊糊,欲言又止的信。 发完信,心里暗暗发誓,那个黑小子明白了她的心思,向她求爱,她就一辈子是他的人。如果还是粘粘糊糊,拖泥带水的,以后大家就永远是路人。 还好,那个黑小子看着五大三粗,傻傻的,居然明白了她的心思,还大胆地求爱了。 看着那段让人脸红的话,怎么回信有点犯愁了,老黑的求爱信写的这么美妙,多情,文字还那么优美。想了许久,抄录了一首古乐府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 第七十四章 晓光现在心情不错,每天上班就照着服装杂志画来画去,没灵感了,就跑去店里帮尹三儿,小凤卖货。偶尔抽空买点瓜子什么的给玉儿寄去。 武姐没事也翻翻那些服装杂志,有时跟小文一块儿议论。 “老妹儿,你说这外国人穿衣服咋这么好看呢?这款式,面料太漂亮了!” 小文笑呵呵地说:“是啊,要有卖的我非得买两件来穿!” “我可不敢穿,后脊梁骨全露着,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 …… 晓光画好的图,武姐和小文挑挑选选拿了几幅,准备去服装厂打样品。 晓光又说起一件事:“姐,这皮夹克这么好卖,咱现在不敢卖了。主要还是广州的面料有问题,不耐冻,咱要是换成真皮的会不会好点?” “真皮肯定没事,我二哥有一件飞行员夹克,冬天穿又帅又抗风。” “姐,要不咱去买点皮子,试试做几件?”晓光说道。 “皮子可不好买,市场上也没有,再说也没人会做啊!” “皮子咱这儿就有,就旁边洮河县有个厂子生产,也属于二轻局管。”武姐插话道。 “嗯哪,有空咱去一趟,那儿还有几家毛纺厂,听说生产的毛料,呢子都不错。”小文动心了。 “是不错,还是轻工部优质产品,一般人去不卖给你。” “妈呀,啥玩意儿哪,有钱不挣。”小文不满地嘟囔着。 过了一会儿,小文冷不丁问了晓光一句:“晓光,现在外面都传过年后要招干,你想不想去啊?” 晓光有点迟疑,半天没回话。武姐急了:“晓光,这事儿你想好,我们可不敢耽误你。” “师父,我,……”晓光还是决定不下来。 “老弟,你就实话实说,真想去,姐和你师父绝不拦着你。这可是你一辈子大事,耽误了,你还不得恨我们一辈子啊!”小文接着说。 晓光知道,按他那年的高考成绩,考上的希望还挺大,但一年多没摸书本了,要去考,现在就得啥都放下,一门心思复习。但他挺喜欢现在的工作,有挑战,有压力,也有动力。 “姐,师父,我考虑两天再说吧!” 晚上,晓光有点烦闷,就去叫了黄大脑袋吃饭,黄大脑袋又叫了沈明。 三人找个吃涮羊肉的小店,推杯换盏地喝起来。 黄大脑袋夹着一大筷子羊肉,一边涮一边问:“晓光,你说广州真比咱这好?” “好多了,就拿做买卖来说,我亲眼看见,一个档口一转眼几十件太空服卖完了,我估摸着一天怎么也卖个千八百件。咱这儿呢?进两千件够卖一冬的。跟人家一比,咱这儿还叫买卖?” “是,晓光说的对。”沈明也插话。 “我经常去盛京,那一看,真差的远了。人家货款都拿麻袋装。” “我操,这一麻袋得多少钱啊?”黄大脑袋眼珠子都瞪圆了。 聊着聊着,三人话题也扯到最近传的纷纷扬扬的招干事情上。 沈明和黄大脑袋自知考不上,干脆不想,就问晓光的打算。 晓光说:“正为这事烦呢,所以请二位哥哥喝酒,也想听听你俩的意见。” 沈明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 “当啥干部,现在的社会,就是做买卖挣钱,其它的都是扯蛋。” 黄大脑袋却有点犹豫。 “当干部也不错,旱涝保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三人喝了两瓶白酒也没把事说明白。 酒喝的差不多了,晓光摇摇晃晃骑车回家,倒头就睡。半夜渴醒了,去水缸里舀了半瓢水,一口气喝下去,肚子里舒服多了。但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想到了玉儿,以后玉儿毕业了怎么办?回小城来陪他,还是他去盛京陪玉儿? 翻来覆去的,脑袋里胡乱想着,也没个头绪。 想想上大学的那些同学,真的挺让人羡慕,一毕业,国家就给分配个好工作,啥心不用操。 可是,没读大学就不能干点事?晓光骨子里的倔强又开始了。 他突然想起,在广州和老黑闲聊时,曾问过老黑当初怎么报考这么远的学校,老黑很平淡的回答:“我就想去远方看看!” 那句话一下子把晓光整懵了。靠,一个长的像土匪一样的黑大汉,竟然是酸溜溜的文艺青年。 现在晓光突然理解了老黑这句话,是呀,自己也应该去远方看看。 为自己,为玉儿,好好地拼搏一下。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要不这辈子真的白活了。 ------------ 第七十五章 晓光在辗转反侧睡不着。 龚丽萍却没什么压力,她打定主意去参加招干考试,也和父母商量过了。父母也说不错,一个女孩子安安稳稳地有份工作,挺好的。去外面工作,父母还担心。 她从小就这性子,一般也不和人家争什么,学习成绩也是中等,没当过班干部也没被评过什么先进。偶尔被调皮的男同学欺负了,偷偷抹抹眼泪,第二天就忘了。 小时候文文静静,也不喜欢出去疯跑,没事在家看看书,跟邻居小孩玩玩嘎拉哈,跳跳绳。 长大一点,《小说月报》复刋,就订阅了一本,再后来又订了《小说选刋》,《十月》等等。特别喜欢看那些爱情小说,有时不自觉会沉浸进去,把自己当成女主角。她也很向往爱情,也很想品尝一下爱情的甜蜜。 自从感觉到老黑的视线在注意她,她始终有点怕怕的,在她的观念里,早恋不好,影响学习。 毕业后看到班上不少同学都出双入对的,心里也挺羡慕,也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当收到老黑的求爱信时,她也想过,以女性的矜持,婉转一点,迟几天再回复好像才好。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弱弱的跳动的小火苗,越烧越旺。 那首乐府诗是她最喜欢的爱情诗歌,第一次读的时候,她被震撼住了。她不知道当初写这首诗歌的人是有着一个如何伟大的爱情,才能写出这样千古传颂的词句。但她知道那一定是爱到极致,爱到永恒,爱到天地都不存在的爱情。 当想要表明自己的想法时,她不想遮遮掩掩,说一句留一句,让老黑费尽心思去猜。 她知道老黑是个心眼儿很实的人,既然两个人想在一起了,就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草原姑娘的豪气一下子迸发出来,毫无保留,干干净净的用那首乐府诗向老黑表明了心意。 信发出后,连自己都有点吃惊,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大胆了?这么有勇气了?但她不后悔,她相信自己的选择。 张来水三人的书摊生意很好,三人大概估算了一下,二个月就差不多可以收回本钱。但书的报废率也很高,书中凡是有精彩的爱情描写那几页,不知被谁偷偷撕掉了。 后面有些租书的人在浏览时,发现精彩片段都被撕了,就不愿意租了,甚至有同学讲,就想看那几段。 三个人没办法,又叫李小雷同学买了几本补上,可这样一算,赚的钱少了一半都不止。 三人除了大骂学生素质太差之外,也没啥太好办法。 只能叮嘱张来水父母对还的书要仔细检查,看有没有被撕的。 但张来水还有个更烦的事,他发现玉儿又恢复了跟小城那个人的通信。偷偷的拆开看了一封,知道两人又和好了。 张来水恨死了,那个土不拉叽的乡下人,竟然把他喜欢的人抢跑了,他无法接受。 他又开动脑筋,反反复复盘算,怎么才能把这两个人拆开?硬的,软的,背后下手都一一想过,可是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有效一点的办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来水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 老黑收到了龚丽萍的回信,登时激动的差点抽过去,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读着那首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乐府诗,再仔细想想那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似乎又一下子变成披挂整齐的穆桂英。 老黑除了惊喜,心里美的不得了,后背多少有一丝丝凉气。 老黑可是小城长大的,小城的女人平时对老爷们儿百依百顺,拳打脚踢都不离开,可一旦惹毛了,拿斧子把老爷们儿劈了都做的出来。 曾经有医学院的女生和非洲留学生谈恋爱,后留学生移情别恋,该女生遂以分手饭为借口把人灌醉,然后操起剪刀,“咔嚓”一声,把那家伙太监了。 看龚丽萍那意思,这辈子跟定他了,眼里也绝不揉沙子。反正自己也喜欢她好几年了,好不容易追到手,就好好珍惜吧,别的念头只能收收了。大不了以后检点点,跟女同学说话也小心点就是了。 从打老黑开始在读信,熊二强就在一边盯着,看着老黑惊喜交加,心有余悸的表情,熊二强拍拍老黑肩膀,“今天晚上是不是表示一下?” “好!好!”沉浸在喜悦中的老黑赶紧答应。 当晚,同宿舍的陈二哥,耿二哥,谢二哥,雷二哥一起去喝酒。用班里女生赵二小姐的话说:一帮二货! 这晚上酒喝的痛快,老黑高兴,平时二两就多,那天晩上整了七八两居然能走回宿舍。熊二哥也高兴,也不讲缘份了,谁敬都喝。后来被大家搀着回来宿舍,但熊二强躺在床上没多久就面如金纸,呼吸也急了。 几个人吓坏了,赶紧七手八脚把熊二强抬起来往医院送。熊二强一路上也不言语,只是“哇哇”地吐了一路。 送到医院,把医生吓一跳,赶紧让熊二强坐下,又吩咐谢二哥去打杯水来,谢二哥赶紧去弄了杯水给熊二强喝下。 熊二强迷迷糊糊喝下,吧唧吧唧嘴,终于说了句话:“这是酒还是水呀?” ------------ 第七十六章 老黑自打龚丽萍来了那封信后,整个人有点变傻了的节奏,常常一个人望着窗外的树傻笑。 没事时,老翻着日历算日子,就等着放寒假。期末复习了,书拿倒了都不知道,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书。 结果,最拿手的那门课——物理化学,出现了不及格,要补考。 晓光也在算着日子等待寒假到来。玉儿会像小鸟一样飞来看他。 老黑也会带着几百块电子表回来。 因为电子表理论上属于走私物品,邮局,铁路都不能发货。 他还珍藏一对情侣版电子表,那是他在广州专门花大价钱买的,表面不是数字显示的,是指针式的。两块表一大一小,大的是男装,庄重大方,小的是女装,小巧玲珑。 龚丽萍也在扳着手指头算日子,老黑已经告诉她什么时候放寒假。 这是两个人明确关系后第一次见面。到时说些什么呢?做些什么? 她晚上睡不着时老是想这些令人有点不好意思的情景。 尤其是一想到那个土匪一样的家伙居然在信里说,回来一定要吻她一次,真是没羞没臊的。 听说广州是花花世界,去那儿的人都学坏了,看来这个土匪八成也学坏了! 小城变化越来越大了,晓光他们卖服装这个市场被命名为轻工服装市场。再往南走几节街儿,靠公路边又建了个蔬菜水果批发市场。本市的,周围各县的卖蔬菜水果的都来这里上货,市场上红红火火的。 城西棉纺厂附近专门建了个市场,蔬菜水果,服装鞋帽都有的卖。饭店,理发店也开了几家。 城北有一超大型军事基地,是亚洲最大的武器试验中心,驻扎了很多部队。 为了解决部队人员日常生活所需,也建了个日用品市场。 知道部队人员豪迈,善饮,几间酒店也建在了旁边。 稍微人流大一点的地方都零零星星摆上了小摊,卖烧鸡,猪耳朵的,卖大饼馒头的,修鞋的到处都是。 就连晓光原来读初中的那条路上也摆满了各种摊位。 一时间,原来冷冷清清的小城,街上也繁荣了不少。 晓光画的几份服装样子,小文也找服装厂的人帮忙做出来了。 服装拿回来,小文和武姐穿上试了试。俩人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好像不大满意。 晓光在旁边看着,服装大致做的也差不多,跟他画的也很像,但穿在两个人身上总觉得有点别扭,和服装杂志上的比,似乎缺了点灵魂。没有那份飘逸,灵动,显得很呆板。 “这衣服穿在身上咋有点别扭呢?”晓光有点不解的说。 “是呀,这衣服穿着总感觉差了点。”小文也说。 “对呀,你说这哪里不对劲儿呢?”武姐也嘀嘀咕咕。 “这都咱服装厂最好师傅做的了,技术不会差,是面料问题?”小文仍在琢磨。 三人商议了半天,也没个结论。 晚上,黄大脑袋和一个同学来找晓光。 晓光一看,认识,是初中的同学,叫丁老蔫。高中没读完就去工作了。听说好像在公交公司。 丁老蔫长得黑度跟老黑有得一比,个子不高。 三人旁边找个小饭店坐下,等酒菜上齐了,喝了几口酒后,黄大脑袋开口了。 “晓光,我和老蔫有点事和你商量下。” “说吧,咱兄弟客气啥!” “南边那个蔬菜水果批发市场生意不错,外县的来上货的不少,我和老蔫合计想做点买卖。” “你俩想卖莱呀?”晓光乐了。 “不是,这阵子老有朋友找我帮忙拉货,我觉得这买卖应该能做,老蔫也说能做!” …… 听了半天,晓光明白了。 黄大脑袋想在蔬菜水果市场搞运输。 现在外县来上货的,少的骑自行车驮,多的要用马车拉。 几十公里路,得走一天。 黄大脑袋用厂里车偷偷摸摸帮人拉过几次,挺挣钱。就想弄部车搞运输。 找了公交公司的丁老蔫一商量,俩人都觉得行。公交公司正好有辆客车要报废,俩人合计买下来,连拉人带拉货,专门从蔬菜批发市场往各县跑,但要三千块钱,钱不够,于是过来找晓光商量。 晓光说:“你俩凑了多少钱?还缺多少?” “我俩凑了两千,还差一千。” “干运输行不行?” “应该没问题吧!” “具体咋干?” “我和老蔫准备辞职,反正俺俩都会开车。” “这么好的工作你们俩都不干了?”晓光有点吃惊。 “先请假,干段时间看看!”黄大脑袋嘿嘿笑了。 晓光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 ------------ 第七十七章 算算日子,明天早上玉儿到了,晓光又是激动的半宿没睡着。早上五点起来,洗洗涮涮赶紧往车站跑。 苦苦煎熬了快俩小时,人都快冻成冰棍了,总算盼到列车到站了。 玉儿那熟悉的身影一出现,晓光就赶紧迎上去,一手接过行李,一手就往玉儿腰上揽。玉儿也不躲闲,任由晓光揽着腰,一起往前走。 一边走,玉儿一边嗔怪地说:“看你,都学坏了,这么多人也不怕别人笑话?” 晓光一脸奸笑:“妈呀,不知谁学坏了,火车站都敢搂人脖子!” 玉儿脸一红,狠狠的踹了晓光一脚。 “哎呀妈呀,疼死了!”晓光夸张地叫。 “活该!”玉儿偷笑。 照例,站前饭店吃点早餐,看着玉儿白里透红的脸蛋,晓光都没心思吃东西,恨不得一口把玉儿吞下去。 吃完早饭,晓光推着自行车,驮着行李,和玉儿慢慢往玉儿二姑家走。边走边亲亲热热的瞎聊,看人少的地方,晓光就搂着玉儿亲一下。 玉儿半真半假地让晓光“得逞”了几回。 到了二姑家,玉儿说:“你先回去上班,我收拾一下去找你。” 晓光只好讪讪地往回走,回去坐在办公室那儿也是心神不定,老是往门口瞟。 差不多等到中午,才见玉儿悠悠闲闲地走进来。 小文和武姐都在,两人望了下玉儿,小文一愣,随即认出来了,马上迎上去,亲热地说:“这不老妹儿吗?放假了吧?越来越水灵了!” 晓光赶紧迎过来,给武姐介绍说:“师父,这是我同学龙玉晖。” 武姐一听,满脸都是笑。 “哎呀,早听晓光说过你,快坐,快坐!” 玉儿把随身带着的一个精致的铁盒打升,从里面拿出几块巧克力递给小文和武姐,嘴里也亲热地叫着:“师父,范姐,我带的巧克力,你们尝尝。” 三个女人开始吃东西,一会儿就亲热的不得了。吃完又聊服装,屋里的服装左看右看,兴趣来了,还试穿一下,把晓光傻傻的晾在一边。 好不容易想起吃午饭了,小文问玉儿想吃啥?玉儿说:“去服务楼吃包子!” 小文说:“那有啥好吃的?” “姐,你不知道,高中时,我们一帮同学去吃过几次,觉得老香了!” “好,咱去吃!” 服务楼的包子在小城挺有名,晓光也和同学吃过几次。 包子死面的,皮薄薄的,必须趁热吃,咬一口,一股热汤汁马上冲入口中,特别香。 也不贵,一块钱一屉,四两粮票,全肉馅,一个男生吃不完。 四个人点了三屉包子,要了俩凉菜,开始慢慢吃。 晓光突然想起黄大脑袋说的搞运输的事,就讲了给三人听。 小文琢磨了一下说:“我觉着行,听说蔬菜批发市场生意挺旺的,那老破菜水果啥的,死沉死沉地。有个大客直接能上车,那些人肯定都坐。黄大脑袋这小子挺精。” 小文,武姐,晓光三人说了一会儿,都觉得晓光可以跟着合伙干。 玉儿没插话,只是静静的听,但突然轻轻地说了句: “晓光,搞个小城市场到盛京市场的不更好吗?” 没等晓光回答,小文却脱口而出。 “好,这个好!” 随后展颜一笑说:“老妹儿,你太聪明了!小城,盛京姐跑了几年,这遭的罪,姐可太知道了!” 晓光也觉得玉儿说的有点道理,听到小文夸奖玉儿,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 上次跟小文跑了趟盛京,他多少也体验了其中艰辛。 玉儿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姐,我瞎说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对,咋不对呢?你这丫头,这么聪明,当初咋还被这蔫巴拉叽的小子给骗了?”小文看着玉儿,笑盈盈地打趣。 几个人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玉儿对晓光的那些服装杂志来了兴趣,坐那儿仔细的看。 晓光没事,就开始画服装样子,玉儿也凑过来看,身子几乎贴着晓光,俩人粘糊了一阵子,小文说:“得了,得了,别在这儿腻歪了,赶紧出去找个地方吧!” 晓光嘿嘿一笑,拉着玉儿出来了。走到街上,玉儿说,“变化太快了,好多地方都认不出来了。” 街上逛逛,天太冷,还是跑电影院看录相去了。 电影院里,晓光把情侣电子表拿出给玉儿带上,玉儿喜欢的不得了,免不了又使劲往晓光身上噌。 拉着手,俩人盯着屏幕,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了以后才发现,录像早放完了。 ------------ 第七十八章 过了两天,又是老黑该回来的日子了。 晓光,玉儿,黄大脑袋三人晚上六点多到车站等。 玉儿眼尖,拉拉晓光,偷偷说:“前面那个不是咱同学吗?” 晓光看了下,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太空服,站在出站口旁边,正是同学龚丽萍。 “她来接谁呢?难道老黑……”晓光有点犯嘀咕。 玉儿上前叫了一声,龚丽萍回头一看,有点意外,赶紧过来抓着玉儿说:“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吱一声啊?” “刚回来两天。你这是来接谁呀?” “啊,……我来接个人,你们也来接站吗?”龚丽萍脸色有点红,支支吾吾地说。 “我们来接老黑。”玉儿说完,狡黠地看着龚丽萍。 “是吗?”龚丽萍脸更红了。 黄大脑袋走过来,笑嘻嘻地涚:“你也是来接老黑的吧?” “算是吧,我听说他要回来,正好今天路过,顺便看下。” 晓光听了心里琢磨,老黑老说给个女同学写信,说不准就是这个龚丽萍。 四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火车进站了,没过几分钟就见老黑扛着个大背包,急匆匆地走出来。 晓光和黄大脑袋急忙迎上去,把大背包接过来。老黑对着两人笑笑,眼光却四处看。 “别找了,在这里呢!”玉儿嬉皮笑脸地拉着脸红红的龚丽萍过来了。 “嗯哪,……那啥,……你来了?”老黑一见龚丽萍立即结结巴巴了。 龚丽萍头低着,眼睛都不敢看老黑,嘴里微不可察的说了一声:“回来了!” 就不再出声。 “没吃饭吧?先吃饭,吃完送你回家!”晓光赶紧解围。 几个人又去站前饭店吃饭,龚丽萍说没跟父母说,不能在外面吃饭,玉儿生拉硬拽的把她拉进去,往老黑旁边一放,龚丽萍不好再推托,扭扭捏捏的坐下了。 好久不见了,大家乱七八糟的聊了一通。老黑心里有事,硬着头皮陪着晓光和黄大脑袋瞎侃。龚丽萍更是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就想早点吃完。 晓光是过来人,看着老黑和龚丽萍的神态,心里暗笑,看看吃的差不多了,晓光说:“得了,老黑坐了几天车,累了,早点回去。老黄你送他们俩,我们俩坐公共汽车。” 黄大脑袋不怀好意地一笑,拎起包说:“走吧,老黑心里急呀!哈哈!” 老黑有点尴尬,嘿嘿一笑,和龚丽萍坐上黄大脑袋的农夫车走了。 老黑和龚丽萍在城西的林间小道上缓缓走着,这是老黑回来的第二天上午,他约了龚丽萍出来走走。 老黑盼望了这么多天,见是见到了心上人,可写信与见面还真是两码事。写信嘛,反正人不在旁边,多亲热的话,多甜蜜的话,多大胆的话都可以写出来。这对着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说啥。 两个人都不出声,就这么一步步慢慢挪动。小城的冬天,气温是零下二三十度,西北风又不停地刮着。都几乎忘了冷是什么滋味的老黑,又一次扎扎实实的体验了什么叫做苦寒之地。 想想熊二强和大眼睛女生在校园里畅谈人生理想,天气都是暖暖的,热热的,真是太幸福了。 鼓足勇气,老黑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呼”地一下,一股寒风卷着尘土,草沫扑面而来,硬生生地把老黑的话噎回去了。 …… 曹黑子盯上了蔬菜水果批发市场,进场的不论蔬菜还是水果,都要交保护费给他,否则就不准进场,要不就砸车打人。 来卖货的大部分是老实巴交农民,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交钱,但贩水果的不一样,小城地处高纬度寒带地区,本地没什么水果。贩卖水果的本来也是小城中一些不太安份的人,自然不交。为此,双方没少发生冲突,白刀子进来,红刀子出去,大大小小恶仗不断。但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 曹黑子手下这伙人,平时又无所事事,市场里人多,不好动手,没事就去路上拦车。见人打人,见车砸车。 市场里卖水果的有一个叫王老五的,长得五大三粗,平时都是他领着人和曹黑子对着干。曹黑子下了黑手,在王老五家门口把王老五双手双脚都打断了。这下没人敢和曹黑子叫板了,乖乖的交保护费。 ------------ 第七十九章 对于玉儿提起的,小城和盛京两个市场间开个运输专线,小文可是有点上心。她直觉上就觉得这是个赚大钱的好买卖,老话不是说嘛,车轮一响,黄金万两。 她今天又把晓光和玉儿叫到一起,把她的想法和担心说了一下: “咱这边,地面上的事我能摆平,但盛京那儿也得有人照顾才行。老妹儿,你家是盛京的,不知能不能找个熟人?” “我回去问问我爸,我除了上学,也没关心过这些事。” “好,等你回家问问,我这边也打听一下买部大客什么价钱。” 老黑信里写了好几次“吻你”,但这回来好几天了,都差点冻出感冒来,还是没行动上。 虽然冻得直流鼻涕,但两个人明显话多了。 老黑幸福地回忆起小时候,一帮小孩满街转悠拣废铁丝,回家砸直溜了,凑到一小捆,卖给收破烂的,每次都能卖个二三毛钱。 龚丽萍也深情地回忆起小时候,天天在家用破布贴袼褙,凑够一大块,卖给鞋厂,也赚个块儿八毛的。 俩人共同语言一多,身子间的距离就越来越短了。 快乐的时光永远是一晃而过,玉儿要回盛京了,晓光又开始难受了。感觉刚刚见面,话还没说够,又分开了。晓光记得好像有位大诗人说过,相聚是短暂的,分别是永恒的。 又是看着绿色的火车缓缓驶去,晓光又经历了一次心里被掏空的感觉。 蔫巴的回去上班,武姐和小文看着想笑,但不忍再打击他,总算没笑出声。 春节前后,同学们一起聚了几次,议论最多的话题是招干。 小城基本都传开了,这重要性绝不亚于高考。 许多人又处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考大学还是招干,不仅仅晓光的同学们难于选择,就连家长也是犹豫不决。 考上大学当然好,但错过这次机会,万一又没考上大学,这风险实在是大。 明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招干的机会了。特别是这次招干都是工商,税务,物价这些个好单位。 晓光父母问了晓光几次,母亲甚至说,想去招干,马上去复习,家里再花钱找找关系。 晓光不想去考招干了,他心里已经飞到远方去了,他想出去闯闯了。 父亲听了他的决定,摇头叹息了好几天,连过年都阴着脸。母亲也愁了几天,最后想开了。 “儿子,就按你的心思做吧!说不准以后老妈能跟你享享福!” 老黑和龚丽萍的进展还算顺利,老黑偷偷拉了几次龚丽萍的手,享受了几次过电的感觉,至于信上写的那事儿一直没敢干。 同学们在一起聚聚,老黑和龚丽萍两人也“共同进退”了。 大家打眼一瞧,都知道两人谈上了。 晓光看到老黑俩人在一起,不免想起玉儿,心里多少有点酸溜溜的。 老黑五大三粗的,又长的稍稍着急了点,看着比同龄人成熟。 晓光有时就打击老黑。 “老黑,你俩走一块儿,好像差了一辈,跟父女俩似的。” 老黑也烦,龚丽萍家里几个亲戚听说她处了对象,都说要见识一下。 后来有一天,老黑去的时候,几个亲戚偷偷看了一下。 最后结论是说坏的没有,说好的也不多。 有个亲戚心直口快,直接说了句:“咋还找了个三十多岁的?”。 气得龚丽萍几个月没理那个亲戚。 龚丽萍把这事当笑话讲给老黑,老黑嘴上说没事,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开始心里琢磨开了,信中虽然明确了两人的关系,但实际行动上还差了最关键一步。 这恋爱谈的,虽说比熊二强进了一步,起码拉了下手,但过完年就要返校了,老黑觉得还是要把信上说的事做了。把两个人关系彻底确定下来。 要不一返校又是半年不见,夜长梦多。 老黑偷偷摸摸地找了晓光,晓光一听这事,乐得直不起腰。 拍着老黑肩膀说:“中午请哥们儿喝顿酒,哥们儿给你传授下经验。” 老黑拉着晓光去了个饺子馆,俩人一人一盘饺子,要了四两酒,一人二两喝上了。 “找对象这事儿呀,男的就得主动。”晓光摇头晃脑的讲起来。 “咋主动?”老黑一副虚心受教的神态。 “你看吧,女孩脸皮薄,实际上心里早同意了,要不她大冷天的跟你去压马路。” “对,对!”老黑连连点头。 “所以呀。看准机会了,脸皮厚点,七里卡嚓拿下就完事。” “女的不会急眼啊?”老黑小心翼翼地问。 “一般不会,再说你也得找机会不是,总不能大马路上就动手吧?记住,追女孩一定要脸皮厚。” 过完年,还有几天要走了,老黑又把龚丽萍约了出来。 小城地方小,就那么两条街道,怕熟人碰见,俩人还是去了城西的小树林。 中国这节气真挺怪,一过春节,感觉暖和了很多。 小树林没啥风,积雪边缘都有融化的痕迹了。太阳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你定了要考招干?”老黑问。 “嗯哪!” “以后我毕业了回来陪你。” “你还别说,我妈挺担心的。” “担心啥?”老黑忙问。 “我妈说,广州那么老远,谁知你以后去哪儿?再说,那地方都是花花世界,万一你学坏了咋整?” “绝不能,一毕业就回来陪你!”老黑表决心了。 “真的?不去大城市你不后悔?” “不后悔,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 “老黑,难为你了!”龚丽萍有点感动了。白白净净的脸上透出点娇羞,不自觉的往老黑身边靠了靠。 两个人肩膀一碰,轻轻地分开。 老黑心里却一下子激动了,喜欢了好几年的女孩就在身边,马上要离开了,他真的想抱抱她,亲亲她。 慢慢的伸出一只手揽住了龚丽萍的腰。 龚丽萍身子轻扭了一下,并没挣脱,任由老黑搂着了。 老黑知道,是做那件事的时候了。 …… ------------ 第八十章 老黑回来广州没多久,学生会改选,大眼睛女孩,熊二强,老黑做为下一届学生会干部被选为副职锻炼。 大眼睛女孩任学生会副主官,熊二强任学习部副部长,老黑任生活部副部长。 老黑他们班是甲班,同年级另外还有乙班,丙班。乙丙二个班分别选出副主官一名,体育部,宣传部副部长各一名。 丙班有位男同学叫韩文波,这次担任副主官。韩副主官是教工子弟,长的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身高一米七四,对外宣称一米七五,挺瘦的,脸上经常带着很阳光的笑。 大眼睛女孩是粤东籍,出身一个教师家庭。韩副主官父亲也是粤东人,从小韩副主官是在粤东长大的。 粤东是个比较另类的地区,不仅语言和广州话互不相通,很多风俗也差异甚大。 做为学生会领导干部,平时要在一起开会研究下问题,韩副主官和大眼睛女孩自然熟悉了,加上两人用粤东方言一聊天,凭空的便增添了几份亲切感。 空闲时,熊二强详细问了下老黑回去谈恋爱成果。 老黑自然毫不客气,免不了吹嘘自己如何英俊潇洒,如何舌绽莲花,女朋友如何美女爱英雄,投怀送抱。 当然,人家说他三十岁的事没讲。 熊二强半信半疑,但有一条可以肯定,老黑不仅理论上,而且实践上也恋爱了。 没过多久,熊二强情绪低落的来找老黑。 老黑一问才知道,大眼睛女孩晚上经常和韩副主官讨论工作,对于熊二强的“一花一世界”兴趣少了许多。 老黑直觉感觉到,熊二强的麻烦来了。 果不其然,韩文波和大眼睛女孩的工作越来越忙,谈话越来越多。 熊二强沉闷了好多,也不愿意和大家说话了。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便背起书包去课室上自习。 老黑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新社会,恋爱自由,谁也不能干涉。 …… 黄大脑袋和丁老蔫的车买下来了,两个人修修补补弄了几天,便开始小城——洮河县跑起了运输。小城这边以蔬菜水果批发市场为始发站,洮河县一条街道从头跑到尾,停五六个站。 头几天,生意不好,才坐了几个人,黄大脑袋和丁老蔫扯着脖子喊了几天,嗓子都哑了。黄大脑袋不知从哪里弄个扩音喇叭,又吆喝了几天,生意慢慢好起来。 不料,生意好了没几天,过来一帮人把车围上了。 其中一个领头的说:“这是我们曹大哥的地盘,谁让你在这儿拉客?” 黄大脑袋不乐意了,摇晃着大脑袋说: “哪个曹大哥啊?没听说这是谁的地盘!” 丁老蔫从车上拽出来一把大板手,虎视眈眈的看着那帮人。 领头的一看,冲黄大脑袋一竖大拇指,瞪着眼睛说道:“有种!我看谁他妈的谁敢坐这车!” …… 晓光进入最忙碌阶段,天天埋头画衣服样子。 小文和武姐忙着去服装厂打样板,要赶着春夏卖批自己的货。 招干的正式通知下来了,只限于复读生及往届生,应届生不允许参加孝试。 择优录取,充实到工商局,税务局,物价局三个部门。考试参考高考模式,另外,对政审要比高考还严。 市电视大学也发出通知,专门招收一批学生,两年毕业后,按大专待遇,统一分配工作。 龚丽萍沉浸在甜甜蜜蜜的初恋中,复习起来格外有劲。背诵的一背就会,阅读的一看就理解。就连原来最怕的数学,也是琢磨琢磨就明白了。 她甚至想,以现在这水平,去参加高考都行。 小城的很多高中毕业生又进入一轮堪比高考的疯狂中,未来小城很多部门领导都将从这次招干考试中产生。 李小雷新学期回来,不仅带了好多套新的武打小说,而且也带了许多港台录音带。张来水三人准备在文化领域大展拳脚。 ------------ 第八十一章 黄大脑袋的生意不错,快一个月了,除了前几天人少,后来人就越来越多。 小城地处平原,公路比较发达,到洮河县三四十公里,路上又没什么车,一个小时基本上就到了。 本来曹黑子的那伙人来威胁了一次,黄大脑袋和丁老蔫都有点紧张,车里放了两条铁棍,随时准备开打。 二十多天过去,一直没什么事,黄大脑袋有点放松,私下和丁老蔫说:“操,那几个犊子没啥动静,是不是怕了?” “怕啥?” “上次晓光我们几个把他们那边几个打的跪地求饶!” 丁老蔫没吭声,默默地开车。 黄大脑袋还是过于乐观了,这天下午,差不多进入小城市区了,有两个人在路边拦车,黄大脑袋把车停住,旁边突然冲出几个人,把车窗玻璃乱砸一通,转身就跑。 两个人倒是没受伤,但车上玻璃被砸烂了好多块。虽然是早春,但一早一晚温度也才零度左右。眼见着,不修好是没法营运了。 可是,找个修车地方好难,司机一般都可以做简单的维修,两人考驾驶证时也培训过修车,但这车窗玻璃去哪里买呀?两人都是司机出身,知道这些东西没地方卖,一般是有车的单位自己备货。 东拼西凑的,总算把车修好了。 这一耽搁就是几天时间,黄大脑袋气的快疯了,跟丁老蔫合计,“干脆我叫几个哥们,把那几个小子灭了算了。” 丁老蔫摇摇头说:“不是晓光他们老板准备也干这行吗?咱过去商量一下。” 见到小文和晓光,二人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小文听后,眉头紧皱,半天才说:“我去公安局找找人,把那几个家伙弄进去。” “姐,没用,就算抓了,关几天也得放。再说,咱们也没有证据啊!” “屁证据,肯定是曹黑子干的 ”晓光愤愤不平地说。 “看来曹黑子跟咱们杠上了,上次砸店的帐还没跟他算呢?不收拾了他,咱这下一步的买卖也别做了。”小文若有所思的说。 沉默了半天,一直没出声的丁老蔫小声说了句:“范姐,岀去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说完,推门出去了。 小文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 来到外面道上,丁老蔫木木的说“范姐,借我一万块钱。” “干啥用啊?”小文有点吃惊。 “姐,这事你别问,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小文盯着丁老蔫看了半天,丁老蔫依旧一副木木的表情,不见任何神色变化。 小文心里暗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神色严峻地说:“好,姐给你钱,姐谢谢你!” 丁老蔫说了句,“明天我来拿!”转身又进屋了。 几天后,小城四处传说,曹黑子被人废了,晚上喝酒,回去路上,被人捅了几刀,两只脚脚筋都被挑断了。 丁老蔫没来上班,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人问,也没有谈论。 张来水最近又不顺了,李小雷拿张纸出来,上面记着些数字。 “来水,这帐目不对啊?你爸你妈钱交的不够啊?” 李小雷满脸不高兴的说。 “啥?” 张来水有点面上挂不住了。 “我跟老肖经常过去盘点一下,你看看他这每天租金和我盘的数对不上。” 李小雷面沉似水,他可是从小做生意的,对数字有天生的敏感。 张来水一肚子火,这两个老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跑到书摊,气急败坏地数落了一番,张来水父母不得不承认,看他二哥没啥正式工作,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就偷偷从租金里拿了十几元钱。原以为没事,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 第八十二章 大学,考进去挺难的,真正读大学,不难。大学嘛,也有班主任,一个年级还配个辅导员。 班主任都是系里业务老师兼任的,平时没事也不怎么管。 辅导员大多住在学生宿舍,日常的一些重要事情都是辅导员管的多,小事辅导员也不理。 学生大部分时间靠自我管理,自我约束。 老黑千辛万苦的考上大学,同学们在一起交流一下,都差不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挤上来的。 到了大学,功课没那么紧张,大多上午两大节课,下午偶尔有个实验课,大部分时间都是不上课。空闲时间挺多的。 空闲时间一多,又是少男少女的,免不了会发生许多青年男女之间必然要发生的故事。 老黑宿舍的陈二哥,来自于多出慷慨悲歌之士的燕赵。也是唯一一个复读生。 但据陈二哥讲,第一年考上了,数学八十多分,登录分数的老师眼花,给抄成了三十多分。虽然后来托人查到了错误,但已录取完毕,只好复读一年。 老黑喜欢看书,杂七杂八的什么都看,平时吹牛也吹的天花乱坠的。别看长的像土匪,却文章写得花团锦簇的,班里同学犯个小错误,都是老黑代写检讨书,洋洋洒洒几千字,认识深刻,改正的决心也大,措施也有,基本上都能过关。 陈二哥就请老黑写过几次检讨书,也算文友了。 熊二强除了有点佛性,喜欢讲缘份之外,上学还带了本发黄的《唐宋诗词选》,没事喜欢摇头晃脑地用夹着方言的口音吟诵,虽然好多押韵的都跑调了,但仍乐在其中。 大眼睛女孩有时和韩副主官讨论工作比较晚,经常没时间和熊二强谈人生。 熊二强就洗洗涮涮,光着身子,就一三角内胎,读什么“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陈二哥喜欢上了班里的田二小姐,想着老黑能文,熊二善诗,便把心事吐露给这俩人。 老黑和熊二强这两个人恋爱上本就是二百五,老黑基本靠写信撒网捞到了个女朋友。熊二目前还“天涯芳草”阶段。 但二人热情极高,加上古今中外的很多爱情案例较熟悉,天天帮陈二哥分析,策划。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模样。 最后拟订了战略战术,归纳起来,无非是脸皮要厚,决心要大,百折不挠,死缠烂打。 俗话说的好“好男怕缠,好女怕磨”。 出完主意,老黑自己都有点脸红,当初追龚丽萍时脸皮薄,也只是拼命的写信,含含糊糊的。怎么给别人出主意脸皮这么厚了。 陈二哥局中之人,满脑子都是田二小姐,哪还分得清老黑熊二两个人的计划是否妥当,言听计从。 于是,老黑宿舍几个人进入高度备战状态。 老黑他们宿舍和对面女生宿舍隔了一条小路,直线距离也就三四十米。老黑他们住四楼,田二小姐住在女生宿舍一楼。站在老黑宿舍窗前,对面女生宿舍一览无余。 下课后,只要不上课,不论下午,晚上,老黑宿舍窗口必保持一人盯着女生宿舍。 谢二,雷二,耿二,同宿舍的几个全动员起来,轮流上岗。只要一发现田二小姐去教室,立马通知陈二哥,火速跟踪。 田二小姐去哪个教室,陈二哥就坐在旁边。 宿舍的窗户是老式的木旋转窗,中间是根细细的木轴。大家盯梢的时候,习惯性的一手扶窗,头探出去。 一天傍晚,陈二哥痴痴地望着对面,田二小姐俏丽的身影一出现,陈二哥兴奋的喊了一声:“出来了!” 手下猛一使劲,就听“哗啦啦”一阵脆响,有着二十多年历史的窗户掉落下去…… 当晚,适逢雷雨交加,老黑他们彻底体验了一下“头无片瓦”的感觉。 女孩子都是敏感的,天生有第六感觉。陈二哥的举动,田二小姐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陈二哥人长的白白净净,性格直爽开朗,说话也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田二小姐早已芳心暗许,只是女孩子比较害羞,不好出口。 这一天傍晚,田二小姐又去教室上自习,但这天人特别多,走了几个教室都没空位,好容易找到了把椅子,又嫌这间教室人多,就想找个人少的,拉着椅子往外走。 陈二哥一帮人照例跟踪而至,见此情况,几个人连忙用手捅了几下陈二哥,陈二哥一时福至心灵,自自然然地过去帮着田二小姐抬起了椅子,田二小姐没出声,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抬着椅子,缓缓而去…… 当晚,大眼睛女孩又跟韩副主官讨论工作到很晚。 熊二拎着水桶去洗澡,随着冰凉的水冲洗到身上,鬼哭狼嚎地唱起了《在水一方》。 那声音,也算是柔肠寸断,思绪万千。 洗完澡,又拿起那本发黄的《唐宋诗词选》,摇头晃脑的吟诵“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 第八十三章 陈二哥和田二小姐甜蜜的相恋了,陈二哥变脸那是相当的快,有点“重色轻友”了。 恋爱过程也遮遮掩掩,不再向老黑和熊二强等人汇报了。 转眼之间就把大家前面时间帮他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本来校园里绿树成荫,小桥流水,环境优雅。陈二哥俩人非得坐两小时公共汽车跑公园里学习。 也不知道这公园风大太阳大的有啥好处。 这一来,在宿舍时间少了。平时和大家在一起抽根烟,吹吹牛,下下棋都没空了。一吃完晚饭,里里外外把牙刷了,背个书包说是去晚自习。 渐渐的,陈二哥和宿舍里的同学语越来越少,有点生分了。 但老黑宿舍的名声却传出去了,都说这里视线好,看女同学方便,便于掌握女同学动向,就有些惦记女同学的男生经常过来碰碰运气。 住在二楼的一个其它系的男生也慕名而来,那是个京卫人士,娃那,大家平时都叫他那老二,祖上据说是旗人。一般旗人都个大皮肤白,他却刚好相反,个子也就一米六五左右,黑的发乌,眼又亮亮的。老黑看他长相,心里偷笑。 “娘的,终于看见比我黑的了。” 那老二最近来的很勤,每次一进屋就满脸是笑,掏出一包万宝路来挨个敬烟。 没几天和老黑宿舍人全混熟了。大家也知道,那老二家里有人在国外,经常寄钱给他,身上有不少侨汇券和外汇券,弄的大家羡慕不已。 老黑他们都知道,商店里专设有侨汇专柜,卖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很多东西还是拿人民币买不到的。比如,进口烟,在小店用人民币买要二元一包。如果你在侨汇专柜买,一张侨汇券再加一元二角就可以买同样一包烟。或者你用外汇券,也是一元多就买到同样的烟。特别是进口的相机,电器你在正常的商店买不到,必须去友谊商店用外汇券或侨汇券买。所以,友谊商店门口长年有一群黄牛党收购,倒卖侨汇券或外汇券。 那老二有海外关系,穿的用的都是进口货,在同学中属于鹤立鸡群的。 混熟了以后,那老二把目的慢慢也说了。 原来那老二看上了一位女生,在饭堂偶遇了一次,惊为天人,跟踪了几次,知道女孩也住対面女生宿舍。所以来老黑宿舍一个是求大家帮忙监控,一个是取经,如何把女孩追到手。 那老二观察几天,终于等到女孩出来,大家一看,长的确实是漂亮,气质绝佳。但皮肤很黑,瘦瘦的,很苗条,个头几乎和那老二差不多高。 陈二哥当仁不让,叼着烟卷,眯着眼睛,把他追田二小姐的经验分享出来,又指手画脚的传授了一番经验与教训。。 老黑和熊二深刻分析了一下,除了陈二哥那套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外,还得加上一条,群众路线。 因为女孩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老家是哪里的?均是未知数。 老黑仗着生活委员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女生宿舍,义无反顾的先去找女同学调查了一番。 情况大致摸清了,女孩老家是云贵高原的,同级,食品系的,石姓。因为长得漂亮,目前追求者甚多。 那老二都不管了,他已经完全迷恋上了那个石同学。先托人带个话过去,结果石同学表示没兴趣。 于是,那老二心一横,大家伙牙一咬,开始了漫长的围追堵截。 女孩子嘛,多少有点虚荣心,多一个人追求也不是很反感。所以,也不答应,就这么含含糊糊应付。 那老二几乎茶饭不思,差不多每天都来老黑宿舍,抚窗凝望,眼睛都一眨不眨的。 老黑几个人深受感动,世间竟然有如此痴情男子。这世界上要是有鬼的话,估计连鬼都能感动了! 看来小说中描写的生死恋似乎也有。 当然,这一段时间,老黑几个人进口烟是抽了个够,那老二空前大方。 一日,学校旁边的农垦局晚上放映电影,中午吃完饭,就见石同学同一女伴向农垦局方向走去。 那老二和陈二哥急急忙忙下楼,尾随而去。 果不其然,石同学两个人买了票,陈二哥奋不顾身地一下子挤到售票窗口,急急忙忙跟售票员说,就买刚才两个女生旁边的座位。 回到宿舍,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出主意,要那老二多买些花生瓜子汽水,晚上看电影时一定要送过去。 那老二忙不迭答应,又是一包烟拿出来,破费了一番。 别说,这招挺管用,石姓同学两人客气了一会儿,也接受了零食和汽水。 学校饭堂刚开了个小炒窗口,莱都是现炒的,价格比大锅菜贵二三倍,要六角至八角一份。那老二趁热打铁,天天请石同学吃小炒。俩人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但只限于一起去上上晚自习什么的。 广东逸仙市由香港某富豪投资建了个游乐场,有国内第一座摩天轮,一时轰动,游人如织。 那老二又是大大破费一次,跋山涉水的请石同学去游玩了一番。 回来后,情况大变,两人挨挨擦擦已经腻歪到一块儿了。 老黑宿舍那老二渐渐少来。 ------------ 第八十四章 老黑的宿舍现在是大大的出名。 在一个女生占比不到百分之十的工科院校,谈恋爱成功率很低,狼多肉少,竞争空前激烈。 老黑宿舍良好的位置,极佳的瞭望条件,超高的成功率。 在某些苦苦追求,毫无起色的男生来说,无疑是块风水宝地。 一时间,宿舍里多了几个楼下兄弟系的同学,进门就递烟,满脸堆笑。 这几个都是惦记对面女生宿舍女生的学生,来到老黑宿舍,只是为了观察对面女生宿舍的情况。 韩副主官和大眼睛女孩讨论工作越来越频繁。 当然,也没忘了劳逸结合,韩副主官带了把吉它,工作累的时候弹上一曲。 吉它“嘭!嘭!”弹棉花一样的声音,比熊二强那凄凉的二胡声音好听多了。 大眼睛女孩会以一种欣赏崇拜的眼光看着。 熊二强感觉传统文化抵挡不住西方文化的入侵,拉二胡的似乎没有弹吉它的帅。 本来熊二强是不抽烟的,但最近宿舍里人气很旺,每个人来都不忘带包烟,发一圈,熊二强心情不好,顺手接了,也就抽了。 来的人一部分是来瞭望女生宿舍动态的,看看自己瞄上那个出来没有。 一部分是想跟女朋友约会了,就来到老黑宿舍,走到窗前,拿个小镜子反射阳光到对面女生宿舍,三长两短,发个暗号。 对面女朋友看见赶紧出来摆下手。两人心里有数,下来约会了。 老黑心里感叹,最早的密码一定不是军队打仗发明的,很可能是热恋中的男女发明的。 宿舍里的耿二哥也开始跟班里一女生暗通款曲,雷二哥也瞄上了一个师妹,晚上忙的很。 熊二强偶尔也出去“一叶一菩提”一下,大眼睛女孩挺给他面子,没事也陪他聊聊工作学习什么的。 宿舍里最闲的是老黑和谢二哥。 谢二哥四川人,长的模样讨女人喜欢,唇红齿白,一副笑脸。 周未时,谢二哥经常有些老乡来玩,其中不少女生。 天府之国名不虚传,女孩子长的白白嫩嫩,水水灵灵。 老黑看了,不免动动凡心,但一想到龚丽萍那温柔的笑容背后藏的杀气,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敢有非份的想法。 谢二哥也是摆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正经的很。 有时,宿舍里只剩下老黑和谢二哥两个人在抽闷烟。老黑不免偷偷问了下: “老谢,你那几个女老乡长的挺漂亮,追一个呗!” 谢二哥狠抽几口烟,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黑呀,一言难尽,我得有胆才行啊!万一被那个人知道了……”谢二哥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黑听谢二哥讲过,谢二哥有个女朋友在华东某大学就读。 老黑频频点头,同是天涯沦落人啊!看来远水不解近渴的日子还得熬几年。 雷二哥最近很忙,一到晚上就收拾的整整齐齐出去了。 雷二哥闽南人,长得眉清目秀的,特别是一双眼睛比女人的眼睛还动人,水波粼粼,电光闪烁。 雷二哥喜欢文学,标准的文艺青年,写点小说,写点伤感的诗,系里有些女生挺佩服他,在系里也算小有名气。 雷二哥有时会激情地朗诵一些诗歌,长发飘飘,略带忧郁,配上一双迷人的眼睛,经常会让几个小女生痴痴迷迷的。 有一个浙江来的小师妹,疯狂地爱上了雷二哥。 文艺青年嘛,比较浪漫,就组织了个文学社,每周都开展一次活动,交流一下创作经验,互相点评下各自作品,也算是工科院校一个另类。比那些武术,拳击,足球协会文雅的多,也更吸引女生的注意。 适逢春天,雷二哥的文学社组织了一次踏青活动,效仿古人流觞曲水,寄情于山水之间。 选个星期天,一帮人一早在饭堂打了几个包子、馒头,就兴高采烈出游了。 雷二哥闽南人,见惯大山,带着一帮人专挑没路的地方走。 阳光鲜花,奇峰怪石,兴奋着一群年轻人的心。 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有人想写诗了,有人想写散文了,也有人想唱歌了。 特别是那个浙江小师妹,突然变得柔弱无力,随便一个小沟,一个小坡,都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要雷二哥或拉或拖。 握着小师妹的手,雷二哥心里一直甜蜜蜜的、美滋滋的。 午饭就在山上解决了! 饭堂里打的包子、馒头,配上清甜的山泉水,好吃极了。 下午,继续在山间徜徉。 快傍晚时,才想起要回学校。 可走着走着,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眼看太阳落山了,天已黑,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哭了。 雷二哥也有点慌,硬着头皮带着大家往前走,还好,发现山里有几户人家亮着灯,雷二哥赶紧带大家过去,问下山的路怎么走? 山民说:‘’天晚了,再走错就麻烦了,你给我两块钱,我带你们下山。‘’ 雷二哥感激涕零,带着哭腔说:“给你五块,赶紧带我们下去。” ------------ 第八十五章 龚丽萍考上了,又经过严格的政审,还要外调,然后才算正式录取。 这次考试完全照搬高考模式。从考题,考场都严格按照程序,全程警察护卫,确保不出现考题泄露等问题。录取过程也公平合理,分数从高到低录取。考上的没考上的都没什么意见。 晓光打听了一下,好几个同学都考上了,龚丽萍、王秀怡税务,李晶、何长顺工商,张小静物价。 黄大脑袋现在每天车跑的顺,一个月都挣好几百。天天大嘴裂到耳朵根。 丁老蔫在外面躲了一阵子,见没什么事儿,又回来了,还是那样板着脸开车。 听说几个同学考上了,黄大脑袋兴冲冲地来找晓光。 “晓光,龚丽萍他们几个人考上了,我安排一顿,定个时间。” “行,我去约约他们。” 小文在一旁听说了,连忙说:“我来安排,老黑的小对象考上了,我必须表示表示。再说,也想认识下你们那帮同学。” “行,听姐的,谁让你钱多呢!”黄大脑袋笑呵呵地说。 晓光他们生意做的也挺好的,自己加工的虽然不尽人意,但在市场上也好走,只是成本有点偏高。 跑运输的事也有眉目了,玉儿老爸在盛京那儿帮忙找了个人,车到那边,都由那个人照顾。 至于钱吗?看着给吧!人家也没说个具体数。 说白了,人家要的是这份人情。 但买车,办执照有点头疼,这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各个部门都说没这红头文件,不好操作。 小文也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慢慢磨,她这是跑长途,可不敢像黄大脑袋那样开着车就干了。 晓光骑车跑了两天,把几个人都通知到了,再加上在小城的同学,凑了十几个人。 约好时间,周六晚上就定在电影院旁边的一家酒店。 小文让晓光弄点好烟酒去,说咱们请客,必须得过得去,要不面子上不好看。 晓光找了个同学的姐夫,在副食公司当个小干部,给批了两瓶茅台,八块多一瓶。又批了条凤凰香烟,也是八块多一条,那烟抽一口满屋香味。 晓光家也就是过年时凭票买过,晓光老爸在那儿抽,晓光知道这烟是香的。 人多,怕酒不够喝,又买了一箱本地酒。 饭店老板是一姓朱的老头,原来也是个厨师,最早一批开饭店的的。 饭店饭菜味道不错,生意好,钱挣海了。老头自己都不知道一年挣多少钱。 平时几个儿女来帮忙,端菜收钱,临走时都偷偷摸摸抓把钱塞兜里,老头也装看不见。 反正这钱早晚都是儿女的,早拿晚拿一个样。 老朱头有个女儿跟小文原来在一个学校当老师,所以大家挺熟的,小文一般请吃饭都安排她家饭店。 小城的饭店都差别不大,一般也就是个家常菜,茄子,土豆,豆角,白莱什么的,绿叶菜少。现在还是春天,更是见不到绿色蔬菜,最多有点秋天晒的菜干。 老朱家饭店除了一般菜做的不错,酱大骨头做的独具一格,闻着香,吃着香,肉嫩不柴。尤其是骨棒里的骨髓,更是滋味儿一流。 另外,还有一绝,据说老朱头是南方人,做的八宝鸭在小城也是独一份。 里面的馅料,冬茹,火腿,竹笋,糯米等全部是从南方寄来的。 八宝鸭做的油光锃亮,肉烂皮酥,入口即化,香味扑鼻。几乎每桌必点。 星期六晚上,人到齐了,预先留了个最大的包间,菜也上齐了。 晓光把茅台酒打开,每人满上一杯。 “姐,你太讲究了,喝茅台啊!”黄大脑袋闻着酒香,口水流了多长。 晓光也第一次喝茅台,闻着一股酒糟味,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只听见说国家领导人都喝这酒。但晓光记得,好像哪本书里写过,红军四渡赤水的时候,都拿这酒泡脚,洗伤口,不见得多珍贵。 “我提一个,……”小文端起酒杯,说起了小城酒桌上惯常的开场白。 “丽萍几个人考上了国家干部,我是特别高兴,所以把你们一帮同学请来,大家祝贺祝贺。虽然我不是你们同学,但就喜欢跟你们在一起。来,先干一个!”小文一仰脖,一杯酒下肚,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俏眼一扫,又是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紧接着,大家你提一个我提一个,一圈走完,男生都一口一干,女生都是尝一尝。两瓶茅台见底了,黄大脑袋喝的舔嘴吧舌的,两眼死盯着酒瓶子。 晓光赶紧又开了瓶当地酒,给大家满上。黄大脑袋尝了一口,满脸难受的说:“晓光,这酒跟茅台差远了,也喝不下去呀!” “拉倒吧,这两瓶酒是托小双他姐夫弄的呢,没了。别的酒你不喝拉倒。” “喝,喝!”黄大脑袋赶紧护着酒杯。 晓光端起酒杯敬身边的龚丽萍。 “丽萍,我黑哥在广州,我代表我黑哥敬你一杯,祝贺祝贺!” 龚丽萍脸红了。 “谁让你代表他,跟我有啥关系?” “上次在街上我都看你俩抱一块儿堆了,还说没关系?”黄大脑袋插话。 “滚一边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龚丽萍脸更红了。 大家一阵哄笑,气氛更热闹了。…… 看着差不多了,小文又举起酒杯,“各位老弟老妹儿都知道,我开个小店做买卖,一年也挣不了啥钱,人倒是累个半死。姐又是个女人,平时也老挨欺负,受了不少气。以后,我这小店全靠各位老弟老妹儿帮忙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晓光端着酒杯,看着小文那红扑扑的小脸,心里嘀咕,“小妖精又忽悠人了,你挨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 第八十六章 发生私拿租金的事以后,李大雷和肖一雄就不愿意和张来水合伙做生意了。三人把书平均分了三份,一人一份散伙了事。 张来水想自己干,但又没有进货渠道,剩下的几本书,勉强维持着,每天也能赚点。但损坏了,就再也补不上货了。 张来水一想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见到他父母也是破口大骂。 张来水是老儿子,从小宠着,人又聪明,全家就这么一个大学生,父母挨了骂,也不敢出声,默默忍着。 学校新生中又诞生了一批狠人。 这些人入学后没多久,听说了张来水等人的“英雄事迹”后,先是过来拜大哥,后来几个人组成一伙,号称“七狼”。 天天书包里装把菜刀,到处寻衅闹事,敲诈勒索。一时间搞的鸡犬不宁,乌烟瘴气。 学生中提起“七狼”个个面露惧色,避之不及。 张来水一般不敢参与“七狼”的事,平时尽量躲着,他知道自己背着处分,随时会被开除了。 一旦开除,他们老张家也就完了。最多一起喝喝酒,摆个前辈的样子就算了。 晓光又来盛京看玉儿,俩人亲亲热热地在学校闲逛。张来水一个小兄弟看见了,赶紧跑来告诉张来水。 张来水过去远远一看,妒火中烧。乡下来的土包子,跟我抢女朋友,非得给点颜色给你看看。 张来水让人叫来了“七狼”中的老二,三晋人,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外号“阎老西儿”。 一见面,急急忙忙地问:“大哥,做甚?” “兄弟,帮我收拾个人!” “好,是谁?” “等下我让人带你去认,你往死里打。大哥不会亏待你” 阎老西儿走了,…… 晓光和玉儿几月不见,天天写信也不是个事儿,总想着在一起腻歪腻歪。 晓光忍不住,趁着和小文来盛京拿货的机会,又跑来见面。玉儿也高兴的不得了,挎着晓光的胳膊,腻歪了好一阵子。 吃了个中饭,俩人又走到学校旁边的公园,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晓光忍不住,紧紧的抱着玉儿,狠狠地吻了一次。 “玉儿,还记得这地方吗?” “咋不记得,就在这儿被你骗了!”玉儿佯装生气。 晓光搂起玉儿,笑嘻嘻地往前走。 前面出现了四五个人,看打扮也是学校的学生,正是阎老西儿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你个球势的,敢抢我大哥女朋友!”阎老西儿指着小光骂道。 说完,几个人上来把晓光围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晓光一个人怎么也打不过人家四五个,三下两下,鼻子出血了,嘴唇破了,又被打倒在地。 几个人还不罢手,用脚猛踢。 玉儿吓傻了,一见晓光倒地,马上扑过来护着,几个人一把把玉儿甩在一边,继续猛打。 阎老西儿又对着晓光的后脑勺猛踢了几脚,晓光就觉得眼前金星乱晃,人就昏过去了。…… 等晓光醒来,已经半夜了。他就觉得头疼欲裂,又有点想呕吐的感觉,浑身疼的要死。 睁开眼一看,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了,屋里有不少人。 两个警察正拿着个本子,向玉儿询问什么。 玉儿的妈妈也在旁陪着,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也陪在玉儿妈妈身边,看样子应该是玉儿爸爸。 一见晓光醒来,玉儿赶紧过来,眼晴一红,止不住又哭起来。 玉儿妈妈也过来,眼睛也是红红的,小声劝着玉儿。 玉儿爸爸没说话,面色却阴沉的可怕。 两个警察过来简单的问了下晓光姓名,年龄,住地,记录下来后。 .就起身跟玉儿爸爸点点头说:“龙处长,我们先回去,跟所里局里汇报一下,有什么处理结果,我们再来跟您汇报一下。” 玉儿爸爸“嗯”了一声,说句“辛苦了”。 二个警察就走了。 晓光突然想起,小文还在车站,吃力地说:“玉儿,范姐可能还在车站等我呢?” 玉儿看下表,着急地说:“都快十二点了,车早开了,也不知道她走没走?” …… 小文在车站左等右等也不见晓光回来,心里有点着急,谈个恋爱也不能把正事儿忘了。 但又一想,不会呀,晓光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可一直等到火车开走了,也不见晓光踪影,她突然发现有点不好的感觉,莫非晓光出啥事了? ------------ 第八十七章 小文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也不见晓光来,她知道,晓光真的可能出事了。但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晓光忙着和玉儿亲热,耽误了。 随便在车站附近找个旅店住下,第二天一早起来,找到张五哥,问清楚玉儿学校怎么走,叫了辆出租车就过去了。 到了玉儿学校,左问右问,总算找到了玉儿宿舍,进去一问,说昨天出去就没回来。 小文就问,跟谁出去的? 宿舍里的女生都认识晓光,就告诉了小文。 小文估计晓光和玉儿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就问宿舍女同学怎么找到玉儿。 同学们建议她去找下辅导员杨老师,也许他知道。 小文又急急忙忙去找杨老师,杨老师果然知道,说是玉儿一个小城来的同学被人打了。 玉儿打电话到系里请假,要在医院陪护几天。 小文问清楚了哪个医院,又拦辆车,奔医院而去。 晓光的诊断结果也出来了,两根肋骨轻微骨折,严重脑震荡,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 需要住院治疗。 玉儿一个晚上陪在病房里,她的父母也没说什么,先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玉儿妈妈又送来早点,并叫玉儿先回学校去上学。 玉儿不肯,执意要陪着。玉儿妈妈叹口气,回去上班。 待小文找到这里,已经快中午了。见到晓光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皮肿着,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嘴唇也是肿着,整个人都变了样。 问了下医生,知道只要卧床休息,配合治疗,一个星期左右可出院。但由于肋骨骨折,出院后还要静养并定期复查。 小文又问玉儿怎么回事,玉儿也搞不清那些人为什么打晓光。但其中有个人在学校她依稀见过,似乎不是什么好学生,听说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叫“七狼”的团伙。在学校为非作歹,臭名远扬。 小文有些想不明白,这些天之骄子的大学生,个个都是百里挑一考上的,在中学都应该是表现不错的学生。怎么离开了父母来到外面读大学,却变的跟地痞流氓一样了。 陪了两天,见晓光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小文先回去了。玉儿上午上课,下午都会来陪晓光。 晓光也大致知道了打他的一伙人是什么人,但也是想不明白,他跟这些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会招惹到他们。 派出所的人又来了一趟,详细问了下经过,并告诉晓光,一定要严肃处理这些人,要晓光放心。 玉儿见晓光恢复的不错,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趁人不注意,偷偷亲了一下,没想到碰到晓光脸上青紫的地方,疼的晓光呲牙咧嘴。 “哎呀妈呀!小姑奶奶,你轻点!” 晓光叫得很夸张。 “对不起!对不起!” 玉儿又是一阵心痛。 “没事儿,再来一下!”晓光突然又笑嘻嘻地说。 “滚!”玉儿佯装生气地说道。 …… 张来水知道了事情经过,心里有点怕了,他见过这些事多了,有一定反侦查经验。 赶紧把报信那个小兄弟叫来,给点钱,要他先请假回家待两个星期再回来。那个小兄弟一听,脸都吓白了,编了个借口,说家里出事了,跟老师请假后溜了。 一个星期后,开来了几辆警车,把“七狼”一伙人全部逮捕,并且宣布,这是一个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所有成员开除学籍,劳动教养两年。 在盛京大学,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定性为黑社会性质的学生团伙。 晓光回到了小城,小文,武姐,黄大脑袋一帮同学都来看他。 “啧啧啧!这帮人怎么这么狠啊!” 武姐心疼的直掉眼泪。 “这帮犊子,敢对咱哥们下手。晓光,你说吧,后面咋办?” 黄大脑袋瞪着眼睛说。 …… 跟小文一样,大家都不能理解,这上大学的都是好学生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学生的形象在他们心中都有些扭曲了。 黄大脑袋、丁老蔫、尹三儿几个人更是情绪激动,吵吵着要带几个人去盛京,把那几个人灭了。 “就你们能耐?吵吵巴火的,早干嘛去了?动不动就灭这个,灭那个,看把你们能的!” 被小文瞪了几眼,噼里啪啦数落了他们几句,几个人才闭上了嘴。 ------------ 第八十八章 龚丽萍上班了,第一个月以学习为主,这一批税务局招了一百多人,全部集中在电大学习。 首先是政治思想上的学习,要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观念,要有做人民公仆的思想意识。 其次是各项税收政策的学习,要充分理解,灵活运用。 第三个是业务知识的简单培训。 说实话,改革开放了,成立了许多新机构,到处都缺人。 五月份以后,小城的气温逐渐升高,零度以下的气温已经没有了。人们脱下厚厚的冬装,换上春装。 田野里已是一片翠绿,小草,小苗刚刚从地里探出头,便迫不及待地生长起来。小城的夏天很短,二三个月时间,所有植物必须抓紧这段时间生长,开花,结果。 春天在人们心中一直是美好的,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温暖。 小城的人们却不同,进入一年中最难过的时期。 风不停地吹着,扬起漫天的沙尘,空气极度干燥。 出门转一圈儿,那是真正的“灰头土脸”,头上、衣服上都是尘土。 女人不管大小,头上都蒙着一条艳丽的纱巾,把脸都蒙住。 男人大多戴顶帽子,至于脸,任凭风沙吹着。 万物萌发,道路、田野满是绿色,一片生机勃勃的景像。 但这也是真正的青黄不接,冬天储存的菜已经吃完。就算剩下点没吃完的,如白菜开始腐烂,土豆开始发茅,就连冬天腌的酸菜也开始变臭。唯一的能下饭的菜是咸菜。 绿叶蔬菜的缺乏,造成人身体内维生素不足,很多人嘴角开始溃烂。 小城的市场繁华了很多,到处都是摆摊叫卖的人群。由于缺乏有效的管理,买卖双方不时便会爆发冲突。 龚丽萍他们这些新招的税务的、工商的、物价的匆匆忙忙每人发了一套制服,便战战兢兢上岗了。 龚丽萍分到市场所,第一天穿身制服,虽然制服肥肥大大的不太合体,但看起来也是英姿飒爽的。 怕她不熟悉情况,所里派个老同志先带带她。 龚丽萍负责这个市场叫轻工服装市场,晓光他们也在这个市场。 像晓光他们这样有固定门面的,基本都是按月纳税,每月五元十元不等。 也有一些临时摆卖的,就要按天收税,根据卖的品种不同,一天收个三毛五毛的。 老同志姓单,是个普普通通中年汉子,龚丽萍尊称他单大哥。 “小龚啊,这活可不好干啊!”看着龚丽萍兴冲冲的样子,老单笑眯眯的泼了点冷水。 “单大哥,我啥都不懂,你可得多教教我。”龚丽萍边说边把一本收据放到挎包里。 市场所也在电影院旁边,出门就是市场。 市场上人不少,人来人往的。跟着老单,走了几家门面房的,个个见了老单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老单顺便把龚丽萍也介绍给了大家。大家自然又是一番客气,把龚丽萍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龚丽萍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有点美滋滋的。 等去到外面路边摊位,麻烦就来了。 摊位都是临时的,除了交税,还要交工商管理费,这个费是由工商局派人来收。 摊位上的人跟老单大多认识,有的会打个招呼。有的头一扭,理都不理。 无一例外的是,没人主动交税。 “没钱!” “没卖货!” 摆摊的全部是一脸苦相。 老单带着龚丽萍把一条街走完,也才收了个二三元钱。 老单也没说什么,带着龚丽萍走回所里。 “单大哥,那么多没交的,怎么办?”龚丽萍不解地问道。 “能怎么办?等下出去,接着收!” 老单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晓光被打了,杨老师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个念头。 “一定是张来水干的!” 接着没来由地又升起另一个念头。 “假冒他的名字那封信也是张来水干的!” 他突然觉得,练了气功以后,有点天一合一了,好多事情不用想都明白。 个中玄妙,谁炼谁知道。 杨老师已换了几个气功在练,现在的号称“宇宙功”,是可以接收宇宙信息的。 教授气功的大师懂得“宇宙语”。 杨老师两个念头一出来,他就知道,他已经从宇宙中得到信息。 看着警察忙乎了半天也只是把“七狼”绳之以法,杨老师有点不屑。 “哼!抓了芝麻放西瓜,能力有限啊!” 要不是校领导打了招呼,让大家低调处理,不要扩大化,出来了个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学校已经丢不起这个人了。 杨老师差点就把张来水也供出去。 杨老师当民办教师时,就对这些特异功能,如耳朵认字,特别感兴趣。加上国家某一大科学家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公开支持特异功能。杨老师更是觉得世界上有太多未知东西要探索发现。 当时,流行红茶菌,有些杂志上刋登了一些文章,并附有对比照片。六十岁的喝完跟三十岁的差不多。多年患病,药石无效,也是几杯红茶菌喝下去就好。 杨老师也找同学要了一小块菌种,回家把个陶罐里里外外洗三遍,又用开水烫一遍。然后放入菌块,红糖,凉开水。 半月后,喝起来酸甜酸甜的。 只是由于广西气温高,不知怎么红茶菌没喝两次就变质了,生了好多白毛出来。 结果,他也没体验到那神奇的效果。 杨老师本来挺喜欢张来水的,现在看张来水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有沉没的危险。他决定还是帮张来水一把,再说,这也是他做为辅导员的工作职责之一。 找了个时间,他把张来水叫到宿舍,让张来水坐好。轻描淡写的问了句: “龙玉晖的男朋友被打,是你指使的吧?” 张来水一听,脸都吓白了,连连否认。 “杨老师,不是我,派出所也调查了,当时我在宿舍,几个人都可以证明。” 杨老师微微一笑说:“骗不了我,我现在练宇宙功,早就有信息反馈到我的大脑。而且我还知道,你冒充我写了封假信。” 张来水真有点懵了,看来杨老师的气功绝对不一般,这都快成仙了,能掐会算的。 但从小在齿轮厂宿舍长大,也见过太多从号子里出来的。那些人的一致意见就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张来水咬咬牙,一脸坚定地说:“杨老师,真的不是我。” “我看你,头顶有金光,紫光,但也有一圈黑光。” 杨老师眯着眼,对着张来水的头顶看了半天说。 “这是什么意思?”张来水心里有点发毛。这年月,气功大师到处都是。连央视都播了一些人,踩鸡蛋不碎,用手在砖头上钻洞,吃玻璃如炒豆等等。 “你本来不错,但身上有了一些负面的东西,是业力。如果不去掉,会害你一辈子的。”杨老师一脸严肃。 业力不业力,负面不负面,张来水不是很关心。他只是想着如何蒙混过去,要不这大学真读到头了。于是,赶紧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杨老师,那怎么办才好啊?” 杨老师又看了他很久,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 “你人很聪明,也有组织能力,可惜没用到正地方。你有空过来跟我练练宇宙功吧,对你大有好处。” 说完,递过一本书给张来水。 张来水接过书,一副如饥似渴的神情翻阅起来。 书上面,有功法,有真气运行循环图,还有些学员的学习经验。 张来水看了半天,还是迷迷糊糊的。 “早上,晚上有时间,跟我去物理楼前面广场,那里地势最高,气场最好。”杨老师吩咐道。 “好,一定,一定!”张来水如释重负。 ------------ 第八十九章 老黑人长得像土匪,面相凶恶,浑身肌肉鼓鼓的。 班里老黑,陈二哥,谢小三,陈小三是标准的四人接力组合,每次开系运会都会大显身手。 后来龚丽萍摸着老黑圆鼓鼓的肚皮,无限向往的说,你那时壮的像头牛……。 老黑人凶,骨子里却是标准的文艺青年,也喜欢一些新潮的东西。 大学生的业余生活也挺枯燥的。平时除了上课,写作业,其它活动不多。 但大学生又是一个不甘寂寞的群体,总不能天天闲着,一帮年轻人总要找点事干。社会上流行跳舞,学生们也在周末组织了很多舞会。 说是舞会,也就是找个大点的教室,把椅子往四周围一放,中间空出来,拿个录音机“蓬嚓嚓,蓬嚓嚓”一放。 随着音乐声传出,不用多长时间,男生女生便闻声而来。 老黑宿舍几个人开始学跳舞,有个京城的同学叫高小中,比老黑他们高一级,住老黑他们楼下二楼。是另外一个系的,自愿教老黑他们跳舞。 高小中身负重任,他一个师兄毕业了,留下个女朋友是高小中一届的,便委托高小中代管,不要被别的男生撬走了。 那女生又是老黑他们系的,跟老黑班女生住一起。 老黑宿舍最近热闹的很,谈恋爱的都来这儿交流。整天烟雾腾腾,欢声笑语。 高小中代管了别人女朋友一年,天天接触,心里不免有点情动,便有了“监守自盗”的心思。 所以,没事经常过来交流一下。 老黑虽说有文艺青年的想法,胳膊腿还是当运动员的料。出点力气行,跟着音乐,老踩不到拍子上。 谢二哥跳的最好,腿脚灵活,腰肢柔软,很快出师了,周末搂着个女老乡跳的不亦乐乎。 熊二强对这些西方腐朽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唐诗宋词,二胡大鼓的自得其乐。 陈二哥,耿二哥,雷二哥都有人红袖添香,忙着大树下,池塘边认真学习,也对跳舞没兴趣。 老黑学了一阵子,虽然说不太会,但老黑胆子大,敢闯。便在一个周末晚上,洗洗涮涮,偷偷摸摸地跑去了教学楼。 听到音乐声,老黑随便选了间热闹的进去,一看吓一跳。讲台上放个录音机,死命放着音乐。教室四周黑压压的全是人,仔细看,男多女少。中间有几对男女同学随着音乐在翩翩起舞。 看了半天,老黑弄明白了,音乐一停,大家休息,音乐再起,男生可随意邀请一个女生一起跳,似乎很少见女生拒绝。 有个白色连衣裙的女生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看着气质很好,清新脱俗。待音乐声一起,老黑鼓起勇气,笨手笨脚地过去做了个请的姿式。 女生轻轻地一笑,便像一只蝴蝶一样,轻盈地随着老黑走向教室中间。 这一跳,老黑才发现基本功差的太远了。进退失踞,左右两难,不是踩脚就是踏错节奏。一紧张,满头大汗冒出来了。 “第一次跳舞?”白裙女生轻轻问。 “嗯!”老黑窘迫地回道。 “不太熟,我教下你吧?”女生笑着说。 “好!”老黑的声音微不可闻,有点伤自尊了。 说也奇怪,随着女生“左,右,左”的口令加上双手配合用力,带着老黑前进,后退,左转,右转。老黑突然感觉跳舞也是很轻松的,节拍也准确无误,整个人都没那么紧张了,身心一下子放松了。 两个人随着音乐也可以翩翩起舞了。 和这个女生跳多了几曲,一边跳,一边漫无边际的聊着,老黑慢慢知道了,这也是外系的一个同学,家乡是中国最大的城市——淞沪市。 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一晚上两个人聊的很愉快,很舒服。 女生告诉老黑她姓费,但费字发音不是浪费的费,而是读做“毕”。…… 舞会结束了,女生的宿舍老黑也知道了。回去的当晚,老黑有点失眠了,白裙女生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老黑和龚丽萍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第一次精神出轨了。 ------------ 第九十章 随后几天,老黑又去找了费姓女生几次。 老黑发现,跟她在一起聊天似乎很放的开,一点压力都没有,可以随心所欲的聊。老黑感觉自己有点文思如涌,妙语连珠。 但跟龚丽萍在一起,老黑却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很多时候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难道真像人家说的,情到深处无由,爱到浓时无言? 老黑毕竟是个传统的中国男人,与费姓女生接触了几次,便不再接触。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己经有了恋人,便应该一心一意去爱她,而不能再对有其她女生有任何非分之想。 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老黑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像蝴蝶一样的女生,但他没有遗憾,只是当做人生一份宝贵的记忆。 上课一般是一大节课,九十分钟,中间休息十分钟。教室也不是固定的,由教务处统一编排,大家按课程表,在几栋教学楼之间走来走去。 这学期周四的第一节,安排的是专业基础课。只是老黑他们一个小班,四十多个人。平时上基础课都是三个班一起上,一百二十多人。 第二节课是自动化系一个班接着用这间教室上课。可能是他们头一节没课,所以早早就来到教室门外等候。 叽叽喳喳,大声谈笑,吵的老黑他们都无法专心听讲。 老师是个女老师,瞪着眼睛说了几句,可自动化系那帮人理都不理,照样大声说笑。 更气人的是,有几个男生大模大样的进来坐下,不时还和门外的同学挤眉弄眼。 老师在前面看了也是无可奈何,硬着头皮把课讲完。 老黑他们个个都憋了一肚子气,但也是忍了。 这天又是周四,还有二十来分钟才下课,自动化系的一帮同学又到了,吵吵闹闹搅的老黑他们又学不下去了。 有两个人还是大模大样地坐进来,跟外面同学打手势,扮鬼脸。 老黑他们已经有点火了,不时回头厌恶地瞪他们一眼。但那帮人全然不理,依旧我行我素。 那天是阴天,教室里比较暗,开了灯。 可是,门外突然伸进一只手,按着门边墙上的开关,“啪”灯灭了,“啪”灯又亮了…… 实在是无法上课了,老黑的匪性彻底爆发了。 当那只手又伸进来按开关时,老黑起身,一个箭步冲过去,对准那个人的面部,狠狠的就是一拳。 老黑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拳有那么大的力量,就见那人头往后一仰,整个人飞出去三四米远,重重地摔在他们同学堆里。 老黑收回拳头,刚要上前,就见身边如鬼魅般,两道身影一闪,便出现在那个倒地人身边,几只大脚飞出,又是一顿狂踹。 老黑定晴一看,原来是陈二哥和谢二哥两个人。 老黑又冲上前,右脚飞出,…… 三个人把地上的人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才骂骂咧咧,瞪着眼睛,从自动化系点帮人群中走回。 自动化系的一班人吓傻了,无一人敢吭声,目光都躲躲闪闪,不敢和老黑三人对视。 等进了教室,全乱套了,一场全武行正在上演。 原先进来坐的两个自动化系男同学竟然遭到老黑全班同学围剿,真正的全班齐动手,到处都是挥舞的拳头。 据事后统计,女同学也出手了,最老实的一个安徽同学也抽冷子打了一拳。 老黑三人进来时,刚好一个自动化系男生被从教室最后一排一路打到第一排。那个人慌不择路,脚下一绊,摔倒在讲台旁。 老黑操起一把椅子,高高举起,便欲砸下,大眼睛女孩一看连忙喊了一声。 “老黑,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老黑闻声,把高高举起的椅子轻轻地放下。 实际上,老黑也不敢真砸,他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这一椅子砸下去,估计那个人只剩半条命了。 听到大眼睛女孩一喊,借坡下驴,要不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看差不多了,老黑几个做贼心虚,互相使个眼色,背着书包赶紧溜了。 授课老师绝对是个人物,四十多岁的女老师,领着老黑班一帮女生,哭哭啼啼的去教务处告状。所谓“恶人先告状”便是如此来的。 后来,自动化系一男生号称很能打的,四处扬言,那天他没来,否则灭了老黑几人。 ------------ 第九十一章 龚丽萍跟着老单一起收个说收了几天,市场上的人物几乎看过遍,可谓是尝尽了人间百态。她对这份工作能不能干下去,都一点信心没有了。 五天后,老单回局里上班了,轻工服装市场收税的任务差不多靠她一个人来完成了。 固定的门面房那些商铺、饭店她不是很担心,那些老板虽然不是很情愿,但到月底都会交的。 这也是老单这几天跟她讲的。 但说到临时摊位,老单直摇头,满脸无奈地说:“小龚,你也知道,凡是有个正经工作的,谁来这摆摊啊。来这摆摊的,大部分都是没工作的,有些还是劳教过的。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事没事跟你吵,这都是一帮爷啊!没谁惹的起。” 龚丽萍这两天就琢磨老单说的这些情况,想着怎么才能把工作做好。本来她的性格比较随和,也不愿意和人争来吵去的。但既然干了这份工作,硬着头皮也得去干。 今天,她一早来到市场,转了一圈,看见个妇女摆了一堆鞋垫在卖。妇女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洗的很旧的蓝衣蓝裤,脚底穿一双黄胶鞋,脸上,手上的皮肤又黑又粗糙,一看就是长期干活的人。 龚丽萍走过去,叫了一声,“大姐,新来的啊?”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看着龚丽萍一身的制服,有点害怕的样子,畏畏缩缩的说:“嗯哪!做点鞋垫看能不能卖俩零钱花?” “大姐,我是咱这儿税所的,你在摆摊的,得交税,要不等下有人过来检查,得撵你走。” “就我卖这点玩意儿还得交税?一共也值不了几个钱!”中年妇女嘟嘟囔囔地说。 “大姐,我知道,你这东西少,你就交三毛钱吧,我给你开个票。” “没钱!”中年妇女头低低的,不再吱声。 “好,大姐,等你卖点货,我等会再来。”龚丽萍也没办法,只能先走了。 可能是看老单没来的关系,市场上摆临时摊的今天个个都不愿意交税。 应该交二元想交一元,应该交一元的想交伍角,反正就是不痛快,想占点便宜。 有一个人瘦瘦的小个子,不知道在哪儿弄了不少南方产的假珍珠项链、手链、贝壳类工艺品在卖。 摊位前围了不少人,生意还不错。 龚丽萍来到他的摊位前,看了他的货,开口说:“大哥,我税所的,过来收税!” 连说两遍,瘦个子男人,仿佛没听见,理都不理。 龚丽萍耐着性子,又说了几遍。 瘦个子男人不耐烦了,冲龚丽萍一摆手说:“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去,别耽误我做买卖。” “你做买卖得交税!”龚丽萍说。 “交鸡毛税,老子饭钱都没有,要不你管饭啊?”瘦个子男人斜着眼睛,嘴里不干不净地说。 “我看了半天了,你这摊买卖不错,咋能说没钱呢?”龚丽萍不紧不慢地说。 “你哪只眼睛看我收钱了?该干啥干啥去,别把老子惹烦了。就你这小样,还敢来收老子钱!”瘦个子男人声音高了八度。 龚丽萍性子看起来软软的,骨子里可是挺犟的,要不老黑怎么见了她后背老冒凉气呢!见瘦个子男人这个态度,她也火了,往摊位前一站,对瘦个子男人说:“我就在这儿守着,看你啥时候有钱。” 瘦个子男人露出一脸猥亵的一笑,说道:“行啊,小妞,那你今天就陪着我吧。” 龚丽萍不再言语,静静的站着。 刚开始,瘦个子男人还不在意,但时间一长,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有个穿制服的人站在他摊位这儿,别说卖货,连过来问价的都没有。 眼瞅着一个小时过去了,就那么任风吹着,龚丽萍站在摊位前一动不动。旁边的摊位个个在看着,瘦个子男人有点急眼了。 “喂,我说你他妈咋回事,还不走啊?” “交了税我就走。”龚丽萍还是不紧不慢地说。 “没钱,赶紧滚,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老子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听到有人吵架,旁边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龚丽萍不想吵架,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说:“税是国家收的,你今天必须交。” “小丫头片子,给脸不要脸,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滚!滚!” 说完,瘦个子男人过来把龚丽萍推到一边去。 龚丽萍趔趄了一下,站稳,又走过来,仍旧站在他摊位前。 瘦个子男人有点急了,抬起腿,一脚把龚丽萍踹的远远的。 “你敢打我!”龚丽萍爬起来,抡起手里的挎包便向瘦个子男人砸去。 瘦个子男人一歪身子躲过,扑上前来,三拳两脚就把龚丽萍打倒在地。 旁边看热闹的没一个人出来劝阻,有人还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好!——” “别打了!”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死死拉住了瘦个子男人,正是那个卖鞋垫的中年妇女。 看到有人拉架,瘦个子男人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收手了。 中年妇女又过去扶起龚丽萍,关切地问:“大妹子,没伤到哪儿吧?” ------------ 第九十二章 晓光的伤差不多好了,玉儿来信告诉他,打他的那帮人已经被劳动教养了。 晓光心里虽然舒服点,但总是有些不舒服。自己离开了学校,出来工作也就二年不到,可却莫名其妙的挨了二顿打,尤其盛京这次,肋骨骨折,人又昏迷了几个小时。 他心里不禁有一股恶气在徘徊,一直出不去。 俗话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他觉得,好多事情不能忍了,也没必要忍。 都是一个肩膀顶着个脑袋,谁怕谁呀? 他不想欺负别人,但也不能随便被人欺负。 黄大脑袋他们开车搞运输也是莫名的被砸被打,要不是有人废了曹黑子,还不知道后面如何呢? 既然这样,还不如兄弟几个合在一起,谁敢欺负,坚决打回去。 想着想着,晓光的心理发生了变化,他本来是个挺老实的人,可现在不一样了。 今天刚上班没多久,小凤偷偷的跑来告诉他,龚丽萍昨天被人打了。 晓光一听,赶紧往税务所跑。 到了税务所,就见龚丽萍坐在办公桌边,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所里另外两个人围左她旁边在说着什么。 “丽萍,没什么事吧?”晓光急急忙忙地问。 “没事,那家伙没敢下死手。”龚丽萍尽量装做毫不在意的样子。 “没事就好,打你那个家伙认识吗? “不认识,但估计也是常来摆摊的。” “好,这事儿没完,我去找他。”晓光愤愤不平的说。 “没事,你回去上班吧!” “要不要我告诉老黑一声?” “不用,关他啥事。”龚丽萍脸红了。 晓光回去想了半天,晚上把黄大脑袋,丁老蔫,尹三儿几个人叫到一起,找个小酒店,喝起酒来。边喝晓光边把龚丽萍挨打的事儿说了。 “卧槽,那不是老黑小对象吗?”黄大脑袋反应过来了。 “是呀,老黑对象让人欺负了,这事儿我得管,哥几个也别闲着。” “行,没说的。” “兄弟,你说咋办?听你的。” 几个人乱哄哄地一通喊。 晓光端起一杯酒,有点郑重地说:“我敬几个哥哥一杯酒,也说句话,不知几个哥哥爱不爱听?” “我想咱们兄弟几个拜把子,结为兄弟,你们看如何?”晓光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沉默了一瞬间,黄大脑袋先点头,尹三儿第二个,丁老蔫考虑了多一会儿,也点头了。 几个人论了一下年龄,黄大脑袋,尹三儿,丁老蔫,是大哥,二哥,三哥,反倒晓光最小,但尹三儿他叫习惯了三哥,也不改口,丁老蔫还是叫丁哥。 几个人正正规规碰了三杯酒,敬天敬地敬兄弟,算是把这件事定下来了。 “别的不说,往后需要动钱的,就从我那份分红里出。几位哥哥也不用客气,不够的你们再出。”晓光说。 “行,即然是兄弟了,就不计较了。”黄大脑袋摆摆手说。 “还有一件事,老黑对象让人打了,这个事儿必须得摆平,要不老黑回来,咱这脸往哪儿搁?另外,也得让这帮王八蛋明白明白,咱哥几个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好,兄弟说的对,这几天就寻摸一下,找到他,非得把他弄草鸡了!”黄大脑袋赞同。 商量了半天,由晓光和尹三儿去找那个人,找到后,四个人去堵他。 龚丽萍还是正常上班,晓光跟她说了,再见到那个人一定过来说一声。 龚丽萍随口应了,也没当回事。 那个卖鞋垫的中年妇女又见面了,龚丽萍过去千恩万谢了一次,反倒把那个中年妇女弄的不好意思,嘴里蠕动着,也不知道说什么。 问了一下,家里是北边农村的,丈夫身体不好,带二个孩子,日子过得挺艰难的,自己轧了几双鞋垫,出来卖点盐钱。龚丽萍也没说太多,三毛二毛税钱随她交。 ------------ 第九十三章 杨老师最近来学生宿舍谈心,除了正常的工作内容外,聊起气功来,也是兴致勃勃。如同他以前讲杨家九千岁的历史一样。 现在气功很热,各种门派五花八门。 报纸上,电视上,杂志上都有专门介绍的文章。 一个老和尚练了个几指拄地的神功,还被拍成电影。 结果在全国掀起了一场武术热,河南,山东办了不少武术学校,一些痴迷于武术的孩子纷纷前去学艺。 还有些大师对着正在旋转的电风扇,一指点去,风扇立即停止运转,大师手指丝毫无损。 其它什么“耳朵认字”,“鼻子嗅字”,“意念弯折钢勺”,“隔空取物”,种种神奇不断在各种媒体上传播。 杨老师虽然正经八本地读了四年大学,可是他却从气功热中嗅到另类的感觉。他一直在猜测,可能人体真的有很多神秘功能,只是以前忽略了,现在一定要研究明白了。 杨老师拿出以前学习功课的劲儿,搜集了很多资料,又去学校图书馆查阅了很多书籍,对古人关于特异功能的论述也做了记录。 每天晚上,练完了气功,望着深邃的星空,杨老师常常是一眼不眨地看上许久。 就连来女生宿舍谈心,杨老师也会不自觉的讲起气功,特别是练气功对女性有驻颜、美容等功能,更是引起了女孩子的好奇。 杨老师的话,玉儿宿舍几个女生挺信的。有两个女生也开始跟杨老师练习气功。 张来水跟杨老师练了一阵子,又拉了几个同学一起练,杨老师很满意。说大师说的,人越多,气场越强,越容易出效果。 杨老师还拿来了一些书籍和录音带,说是大师发了功的,每人都要买。录音带不能转录,否则失去效果。 张来水咬咬牙,买了一本书,一盘录音带,共花了十五元,心疼的直咧嘴,这可是半个月的伙食费啊。要不是租书赚了点钱,真舍不得出啊。 玉儿知道晓光的伤好了,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打人的已经被抓了,可是,玉儿心里始终觉得还是有人在背后捣的鬼。她依稀记得,当时打晓光时,有人说了声抢女朋友。 张来水好久没来找过她,听说天天跟杨老师练气功。有时上课时碰见,张来水乜不像以前那样过来献殷勤,似乎有意躲着她。 ‘’张来水,一定是他!‘’,玉儿突然想通了,她没什么证据,只是一种直觉。 但她知道,这个直觉是对的,错不了。 当初,她问过晓光,为什么写了一封分手信? 晓光告诉她,有人冒充杨老师写了一封信给他,告诉他学校不准谈恋爱,否则要给予处分。他是为了不连累她,才写了那封信。 玉儿当时都傻了,她让晓光拿信给她看看,晓光告诉她,信撕碎扔掉了。因为他当时人都快疯了,根本不敢再看那封信。 从上大学和张来水有过接触,她就觉得张来水的内心看不透,特别是那次录像事件后,爸爸也曾警告过她,张来水不能做朋友。 她不想去找张来水理论什么,只是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感。 她现在看见张来水的身影,就觉得特别的不舒服,连多看一眼都不想看。 上课时不免碰上,她都是头一扭,装做没看见。 张来水不知道是不是练习气功的原因,感觉挺敏锐的,知道玉儿开始讨厌他了。 不过,他现在人成熟了不少,不会轻易冲动了。 心里很恼火,也很愤怒,但他忍着,忍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张来水要得到的东西,必须得到。否则,宁愿毁了! ------------ 第九十四章 又快学期末了,老黑又盼望着假期早点到来,这广州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男生宿舍里,每个人都穿的能少就少,几乎就是一个三角内裤,人手一把蒲扇,拼命的扇啊扇的。 老黑是生活部的干部,有天中午,生活部的一女同学来谈工作。 一进屋,见到一堆三角裤男生,脸马上红了。 宿舍的其他同学发一声喊,全溜了,留下老黑一个人。 老黑情急之下,胡乱抓件中山装披在身上,坐在床边不敢起来,一本正经的谈工作。 偏偏那天事儿有点多,女同学讲了半天还没完,中山装又厚,老黑是又闷又热,下边光着两条腿又不敢站起来,没两分钟,汗水把全身湿透了。好不容易熬到女同学走了,老黑几乎热的差点暈过去。 最可气的是,天这么热,浑身臭汗,想洗个澡,偏偏这个季节水又不够用了。有时等一个晚上也不见得有水。大家只好提着水桶,毛巾周围几栋楼到处走,哪栋楼有水,急急忙忙冲洗一下。 学校晚上十一点熄灯,除了厕所,走廊有电,宿舍的电却断掉了。 老黑一般是在蚊帐里扇会儿扇子,慢慢睡着了。大约二三个小时后,又满头大汗地热醒,把蚊帐掀开,大口喘几口气,放下蚊帐,又睡着了。 有些热得受不了的同学,拿张凉席跑到楼顶上去睡。 学期末,是课程实习,老黑这个班去的是石化厂。 早就听说石化厂待遇好,去了一看,确实是不一般,巍峨耸立的反应塔,有几十层楼高,一排排粗大的管道整整齐齐排列着。 厂区宽阔,一眼望不到头。 最显眼的是一座巨大的高塔,如同一支火炬,不分昼夜在燃烧。 听工人师傅说,这是在烧炼油的尾气,差不多相当于每分钟烧掉十元钱。 听得老黑他们眼睛都直了。十元钱,半个月伙食费,就这么眼睁睁烧掉了。 厂区内干净整洁,办公区,生产区划分的清清楚楚。 工人们都很自豪,工资高,福利好,活又轻松。 一瓶液化气厂里才收六角钱。大部分工人都住在市区,工厂每天班车接送。 一到下班时间,一百多辆大客车鱼贯驶出工厂,在马路上排起一条看不到头的长龙,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工人都是三班倒,老黑他们厂方特殊照顾,只需跟着上白班和中班。夜班就免了。 上班也很轻松,车间就是个大办公室,四周都是仪表,每隔半小时做一次记录就行。 下班了也没事干,工厂在郊外,没班车根本出不去。只能在工厂周围瞎转。 熊二强又约了大眼睛女孩散步聊天,老黑,谢二哥陪着。 几个人围着周围农村菜地转了一圈,天也黑了,就在招待所旁边一块空地谈人生谈理想。 聊着聊着都忘了时间,一个夜晚悄悄的过去了。谈兴正浓时,东方已现鱼肚白,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在垃圾桶旁边聊了一晚上, 石化厂基本就是老黑他们毕业首选的单位。同学们看了也觉得不错,工作不累,待遇好,唯一的遗憾似乎女工少点。 老黑他们住的招待所对面是女工宿舍,大家在阳台上互相望的见。 吃完饭,洗完澡,一帮男生闲着没事就望着对面,女工们也不怕,站在窗前对望。 班里的蒋二哥,李二哥性格比较活泼,跟对面女工频频挥手打招呼,女工们也不害羞,大方地回应。 三下两下,双方有点熟悉了,蒋二哥李二哥邀请女工们过来坐,女工不好意思,叫蒋二哥他们过去。 动真格的时候到了,蒋二哥李二哥反倒害羞了,扭扭捏捏地来找老黑商量。 老黑胆子大,脸皮也厚,听说后,一挥手说:“走!过去看看!” 几个人跟着老黑去了女工宿舍。 大家都是年轻人,刚开始有点拘束,慢慢就嘻嘻哈哈聊开了。 后来,女工们也来学校找过老黑他们,老黑他们也去工厂看过她们。其中一个女工长的楚楚动人,性格又开朗,蒋二哥喜欢上了,郎情妾意,成就一段佳话。 ------------ 第九十五章 小文开始头疼了,现在才发现自己生产服装真的很难。晓光可以画出很多漂亮的服装样子,她和武姐看了也都满意,甚至服装厂做的也不错。可是,小城毕竟是人口太少了,每款服装做个十套八套的就饱和了。 服装厂现在有外贸公司订单在生产着,对于小文这种零零星星的订单根本没多大兴趣,报的加工费也贵。而且最令小文和晓光头疼的是,虽然去年在广州买了几手面料,也挺新潮的,但配套的辅料就难找了。 裡布、钮扣、配饰、流苏、蕾丝、衬垫、五金件等等都很难找到合适的,有些干脆没卖的,要去盛京或广州拿货。 可很多只是做样品,看下效果,总不能为了一个钮扣跑来跑去的吧!这人工,时间,成本也是无法承受的。 晓光和小文一想到这些问题,就佷羡慕在广州开服装厂的人。人家真是太方便了,几条街走完,想要的面料、辅料、五金都配齐了。打样品也方便,扯两米面料,喜欢什么配饰买一个两个回去就行。 小文和晓光在广州卖辅料那条街上看到。有人买一百多个钮扣,选好款式、材质、大小,钮扣是透明无色的。买的人拿出个蓝色的钮扣,说明要这个颜色。卖的人接过钮扣说了声, “等半个小时来拿。” 就进屋里去了。 小文和晓光一问才明白,敢情卖的人提供染色服务,要什么颜色染什么颜色,简直太方便了。 再问多几个档口就更清楚了,不仅钮扣,丝线、编织带、绳子、鞋带等都提供染色服务。 当时小文和晓光就感慨万分,这太方便了,简直是开服装厂最理想的地方。 这个时候,小文和晓光朦朦胧胧的感觉到,做实业,光有热情不行,还要有市场,有配套的相关产业,有便利的交通运输,否则,没有多少竞争优势。 “姐,时装变化太快了,咱们缺这少那的,生产起来不太容易。”晓光看着小文说。 “是啊,想的挺好,真干起来了,才发现这么多问题。你有啥好主意?” “我嘛,嘿嘿!我觉得真办厂不如直接去盛京或广州办! ” 听了晓光的话,小文眼睛一亮,随后又瞄了晓光几眼,幽幽地说:“你小子怕是想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心早野了,早就不想在咱这儿小地方待了。” 晓光笑笑,没做反驳。 过了一下会儿,晓光又说:“姐,我看咱们别做时装了。” “为啥?” “你想想,咱这儿地方天气冷,穿裙子的少,我仔细看过,街上就没几个人穿裙子,全部是上衣,长裤,款式也是十年不变的。干脆咱们就生产一些正装,款式新点,面料用最好的,做工也是最好的,价格卖贵点,时装还是去广州或盛京上货吧!” 小文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问武姐:“武姐,你觉得晓光说的对不对?” 武姐想了想说:“有道理,像我这个岁数的,怎么也得有一套两套像样的衣服,万一有个啥事,穿着也能穿的出去。街上卖的这些衣服,洗一水就不行了,不禁穿。” “嗯,也是这么回事,买件衣服挺贵的,穿两下就扔了,是挺心疼的。”小文接着说。 过了两天,小文把武姐和晓光叫过来,认认真真的说:“我决定了,就以生产高档,正装为主,其它的还是去上货。晓光,你伤好利索没有?” “好了,啥事没有了。” “那行,这几天我们去盛京看看货,也顺便看看有啥好面料。你再看看你的小对象,免得天天惦记。”小文笑嘻嘻地说。 “洮河那儿的几个毛纺厂,皮革厂也可以去看看,听说东西不错。”武姐补充道。 “对,是得去看看,家门口的不买,大老远的去外地。明天咱仨坐黄大脑袋的车去。” ------------ 九十六章 一大早,晓光三人坐上黄大脑袋的客车,车上人很多,大部分是批发市场出来的,背包罗伞,带着很多东西。 虽然说是初夏,但小城四周农村的大棚蔬菜已经上市了,韭菜、黄瓜、角瓜、早豆角,品种还不少。 晓光还是第一次去洮河,以前只是坐火车路过。所以,人还是有点兴奋。武姐毕竟是二轻系统的老人,对洮河几个毛纺厂还是挺熟悉的。一路上大概介绍了一下,晓光才明白了一些。 洮河有五间毛纺厂,从第一毛纺厂排到第五毛纺厂,大家简称“五毛”。“一毛”主要生产呢绒,“二毛”生产毛料,“三毛”生产毛毯,“四毛”生产毛条,“五毛”现在有点名不符实了,主要生产棉毯。 毛条,晓光懂,他在羊毛衫厂时,厂里也有个毛条车间,就是把收来的羊毛洗净,脱脂,梳毛,按细度做成一盘盘像粗绳子一样的东西。毛条是毛纺厂的基础,所有纱线都是用毛条纺出来的。 小城去洮河的路不错,一马平川的柏油马路。路两边绿油油地种满了庄稼。但和小城不同,晓光发现这里玉米种的少,反倒是绿豆,芸豆,红豆种的特别多,一片片,无边无际。晓光有点奇怪,问武姐咋回事?武姐解释说,“这地方天旱,沙土地又多,种玉米长的不好,反倒是种这些杂粮杂豆长得最好。另外,西瓜和香瓜也是特产,又香又甜,咱这儿吃的西瓜香瓜很多都是洮河产的。以前厂里一到夏天就过来拉几车,每户分两麻袋。”说完,武姐叹口气,“说起来,李大巴掌人真不错。” 洮河离小城三十多公里,也是座历史悠久的小城镇。解放初期,还是嫩江省省会所在地。一度管辖小城。后来,撤销嫩江省,设立小城行署,划归小城管辖。洮河人一直不太服气,向省里争取,最后划成省直辖县级市,留下个尾巴,还是由小城行署代管。 慢慢悠悠的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过了一条小河。这条河就是洮河,洮河市就是以河为名。河不宽,水缓缓的流,极清澈,水里的石头看的清清楚楚。 小河一过,便差不多进入洮河市区,到了一个大路口,黄大脑袋招呼了一声:“范姐,到了。” 晓光几个人赶紧下车,黄大脑袋一指右边一条大路说:“几个厂子全在这条路上,你先过去,晚上我来接你们。” 晓光仔细看了一下,右手是一条笔直的大道,路很宽,路旁整齐的两行白杨树,可能路上灰尘有点大,树叶看着脏兮兮的。 一堵堵高大的围墙紧紧的贴着路旁的树,围墙里面应该是那几个毛纺厂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一毛”和“二毛”看看,这两个厂生产的呢绒,毛料正是他们想要的。 顺着马路,沿着高大的围墙,一间间工厂看过去,终于找到了挂着一个大牌子的“洮河市第一毛纺厂”。 大门是个水泥搭的大门楼,两扇大铁门紧紧的关着。大门旁有个传达室,开了个小侧门。 三个人过去跟传达室的人说明了来意,传达室的人是个中年人,听了之后,皱着眉头说,“有单位介绍信没有啊?” 三个人摇摇头,小文说:“我们是干个体的,没介绍信。” “没介绍信也不能让你们进啊。你们要是想买点呢子,去那边门市部看看吧!”说完,传达室的人指了指大门另外一边的一个门口。 三人无奈,去到旁边门市部看看。 门市部跟当年晓光他们羊毛衫厂一样,也是靠路边修了两间大房子。三人进去一看,呢子倒是不少,一匹匹摆满了柜台,有俩女售货员在聊天,见三人进来,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聊天。 三人慢慢看着,薄的、厚的、黑的、白的、彩色的、花纹的品种真不少,摸着手感柔软丰满,有着丝绸一样的滑顺。有的厚实挺括,有的轻薄飘逸。 晓光一边看一边赞収,不愧是国营大厂,生产出来的东西确实是不一般,要不武姐咋说人家是轻工部优质产品呢! 小文和武姐一边看一边商议,不时也问下价格,两个售货员例行公事般地回答。 看了好半天,小文过去问售货员:“大姐,咱家这货拿货啥价呀?” “这里只卖零售,拿货得去供销科。”一个售货员回道。 “我们刚才去了,传达室的人不让进,大姐你过去说一声呗。” “你们哪疙瘩的?” “我们小城的,听说咱厂子东西好,特意过来的。”小文陪着笑脸自我介绍。 “你们那疙瘩天天有人来,你拿货得有介绍信,厂里做计划才行,随便过来,一般不接待的。” “我们羊毛衫厂的,咱都是一个系统的,我们李厂长跟你们厂长也挺熟。”武姐赶紧过来套近乎。 “哪个厂的都不好使,咱这儿货好卖,不是谁想拿就拿。”售货员的口气明显带着不屑。 武姐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没再吱声。小文也明显有些不高兴,说了声,“走,去别的地方转转。” 三人出来,晓光问,“姐,去哪儿?” “去二毛看看。”小文回道。 晓光赶紧去传达室问了下“二毛”怎么走,也不远,前面过个路口就是。 “真牛逼,有钱都不卖给你。”晓光有点不服气。 “咱这儿边,国营厂都这德性。”小文气鼓鼓的说。 “真没法比,咱去广州,档口老板生怕咱们走了,死气白咧地拉着咱们,这可好,还得介绍信,人都见不到。” “早就听说这样了,他们厂子东西好卖,以前买零售没关系都买不到。有时候有处理货,多少人来抢啊!”武姐愤愤地说。 小文扭头笑着跟武姐说,“要不你回去找老李写个条,会不会好使?” “这我得回去问问,老李跟他们肯定熟,不过,俺们原来大集体的厂子,人家国营的,也不一定瞧的起你。” 三人走了一会儿,也看到了“洮河市第二毛纺厂”几个大字,过去一问,也是要介绍信,否则,厂子不让进,只能去门市部看。 三人又讪讪地去门市部看了一圈,品种更多,都是正儿八经的纯毛面料,做高档服装没的说。小文和武姐看了半天,挑挑拣拣,买了不少。三人又回去到“一毛”门市部选购了点呢子。 眼瞅着中午了,肚子也饿了,黄大脑袋要晚上才来接他们,只好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 ------------ 九十七章 这条路上饭店不多,找来找去,找到个包子铺,三个人要了几屉包子,要点小葱大酱将就着吃了顿午饭。 “姐,下午去哪儿?”晓光嘴里嚼着包子,含混不清问小文。 “下午也没啥事,皮革厂也在这条路上,咱们去看看吧!”小文无精打采的说。 晓光过去结了帐,一共三块五角钱,一斤半粮票。顺便问了下饭店老板:“大哥,皮革厂怎么走?” “出门左拐,尽头就是了。”饭店老板热情地用手指了指。 几个人慢慢走出门,不一会儿到了皮革厂门口。皮革厂也是靠路边,一个大门,旁边一溜平房,其中一间写着“皮革厂门市部”几个大字。 “算了,咱们也不用去厂里问了,直接去门市部看看吧!”小文对着晓光和武姐说。 “行,去厂里看也没啥用,就去门市部吧!”武姐附和着。 进了门市部,首先是一股浓烈的皮革味道扑面而来,墙上挂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皮革,墙边几个柜台也放满了一卷卷的皮革。其中一个柜台上摆了不少翻毛皮鞋。 屋里坐着三个人,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正嘻皮笑脸的和两个女营业员瞎聊着。 见三人进来,瘦男人热情的招呼道:“想买点啥?自己看看。” 三人看了半天,觉得皮革又厚又硬,好像跟以前见过的皮夹克不一样。 小文看了下瘦男人,走近两步,笑盈盈地问:“大哥,这皮子咋卖的?” 看见小文过来,瘦男人眯眯的小眼顿时亮了,连忙站起来热情地说: “老妹儿,第一次来吧,我给你介绍下。” 瘦男人带着小文三人,摇头晃脑地从头开始介绍起来了, 听了介绍,小文三人总算明白了。皮革厂主要生产做鞋面和鞋底的皮革,在东三省也算小有名气,产品都卖到盛京和京卫等几个大城市的皮鞋厂。 “大哥,我们想买点做衣服的皮子,咱这儿没卖的吗?”小文听了介绍后问道。 “老妹儿,外行了不是,这做衣服的和做鞋子的皮子完全不一样。做衣服的要轻、薄、软,跟做鞋子的皮生产工艺差老鼻子了。”瘦男人一副专家的神情。 “噢!这么回事呀!”小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又问:“大哥,咱这皮子质量咋样啊?” “咱厂的东西,不是吹,东北也算最好的了。一个是咱这儿牛好,草原红牛,皮子好,肉香。另一个咱厂这设备全进口的,国内没几家有。”瘦男人有点自得。 知道皮革没有做服装用的,小文三人有点垂头丧气,但听瘦男人忽悠了一阵子,总算长点见识吧。 慢慢悠悠的走回早上下车的地方,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黄大脑袋那辆破车吱吱嘎嘎的开过来。 三人上了车,黄大脑袋大牙一呲,笑呵呵地说:“走一天,累了吧?晚上我请你们吃点好东西。” “真有点饿了,请我们吃啥?”晓光笑着问。 “这疙瘩大甸子多,兔子可多了,有一家熏兔做的特好吃,我带你们去吃!” 大客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会儿,路边有排平房,挂个招牌,歪歪斜斜写着“李老四熏兔”几个字。 进门一看,地方不少,有十几张桌子,满了一半。 黄大脑袋熟门熟路,安排几个人坐下,自己过去点菜。 不一会儿,两只熏兔,几个家常菜,两瓶酒,陆续上来了。 晓光仔细看了下,这家熏兔做的确实不错,兔子肉烤的焦黄的,泛着一层油光,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不像小城卖的,黑黑干干的。 “姐,尝尝,这味道绝了。”黄大脑袋夹起一块兔腿放到小文碗里。又夹起一块放武姐碗里。 晓光赶紧自己夹了一快,入口一尝,味道确实是挺棒,肉香之中伴着调料的香气,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肉都是瘦肉丝,有韧劲,越嚼越香。 几杯酒下肚,黄大脑袋又问:“姐,今天几个厂看的咋样?” 小文摇摇头,“不太理想,咱是个体的,人家都不勒咱们。” “是啊,咱这儿疙瘩,还是国营的吃香,个体的啥也不是。”武姐也挺有感触。 暑假又到了,玉儿回来了,晓光没告诉别人,偷偷摸摸一大早去车站把人接了,又是个把月没见面,自然唧唧歪歪的亲热了好一阵子。 老黑也火烧火燎赶回来了。晓光,黄大脑袋,龚丽萍,丁老蔫,尹三儿几个人全跑去接站了。 照例,站前饭店吃一顿,喝的云山雾罩的,几个人把老黑送回家。龚丽萍半路找个借口先走了,老黑心里急,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晓光几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不给老黑和龚丽萍单独相处的机会,气的老黑肚子里直骂娘。 第二天一早,老黑开始大献殷勤,早饭都没在家里吃,骑个自行车跑去龚丽萍家门口候着。 小城的夏天,天亮的很早,凌晨四点,太阳就出来了。早上不热,气温也就二十来度,再加上阵阵凉风吹过,老黑上身穿件T恤,冻的直哆嗦。心里有点感叹,岀去待了两年,连气候都不适应了。 差不多七点钟,龚丽萍推着自行车出来了,老黑赶紧过去,心里却有点慌乱,嘴张 了张,没发出声。 龚丽萍抬头见了老黑,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出幸福的笑容。 “哎呀妈呀,大老早的,杵这儿干吗?” 老黑一听,精神也来了,笑嘻嘻地说:“怕你累着,带你上班去。” “这可不敢,万一把人家大学生累坏了,包不起。”龚丽萍一本正经地说。 “行了,把车子放回去,我带你去。” 龚丽萍犹豫了一下,把自行车放回家。老黑待她在后座坐好,单脚一用力,自行车歪了一下,龚丽萍有点怕,一只手自然的揽住了老黑的腰,老黑浑身便有点过电的感觉,连忙稳住心神,往前骑行。 快到税务所门口,龚丽萍怕人看见,叫老黑停下,说声,“等会儿去晓光那儿找你。”便急急地走了。 老黑闲着没事,肚子也“咕咕”叫了,想着找个地方吃早饭。他记得电影院拐弯过去那条路上有个老头卖豆腐脑,七分钱一大碗,可加辣椒油,也可不加,小时候吃过两次,大冬天的,冒着热气,吃一碗浑身上下都暖和了。于是,骑着自行车慢慢找过去。 小城的人习惯早起,这还没到八点,市场上都是人了,摆摊的,买东西的,闲逛的,人来人往,看着挺热闹的。 老黑第一次一大早来市场,看着熟悉的穿着打扮,听着熟悉的家乡方言,闻着一股股大饼油条的香味,心里不由泛起一种亲切感,再没有了在广州那种陌生的感觉,自自然然地有种溶进去的感受。 找了一圈,小时候的那个老头已经不见了,卖豆腐脑油条的倒不少。随便找了一家,要了一大碗豆腐脑,二根大油条,加了一大勺卤汁,一小勺韭菜花,一小勺辣椒油,久违的家乡味道沁入鼻孔,小桌子旁边一坐,大口大口吃起来。 广州也有类似豆腐脑的东西,不过广州人叫豆花,加糖水或蜜汁来吃,甜甜的,老黑吃不惯,他还是喜欢吃家乡的咸豆腐脑。 吃完了,头上都有点冒汗了,想着龚丽萍等下要来晓光那里找他,便骑车来到了晓光的店里。 店里武姐在一边坐着,晓光和玉儿腻在一起看服装杂志。 一见老黑进来,玉儿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站起来,“老黑,啥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你啥时候到的?” “比你早一天。”玉儿微微有点脸红。 “武姐,范姐咋没来呢?”没见到小文,老黑顺嘴问了下。 “没来,有点奇怪呢,平时她都第一个来。”武姐也有点纳闷儿。 好久没见了,几个人亲热地在一起闲聊了起来。 过了快一个小时,龚丽萍过来了,跟大家打个招呼,便对老黑说:“别在这儿闲着了,跟我干活去。” 老黑应了一声,抬腿要走,就见小文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脸阴着,眼睛有点红红的,似乎刚哭过,头发也有点散乱。见几个人都在,点下头,扑在武姐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大伙儿都有点傻了,谁也不敢出声。 武姐迟迟疑疑地问:“小文,咋的啦?谁欺负你了?” ‘’那个王八犊子,我不跟他过了!‘’ ------------ 第九十八章 看着小文这样子,武姐有点不好的预感,赶紧使个眼色,晓光几个人悄没声地溜了出去。 问了半天,武姐把事情搞明白了。 小文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铸造厂的一个普通工人,居然有了相好。 小文怎么也想不到,他那个平时连句话都不多说的丈夫,不声不响地和别人好上了。 想当初谈恋爱时,她没怎么看上他。 可是,他每次来她家,劈柴禾,挑水,啥活都抢着干,也不出声。 搞的小文一家都挺喜欢他。工作也不错,起码也是国营工厂的正式工人。 工资每月四十二元,也算不低了。不抽烟不喝酒。不像小城有些男人,有点钱,几顿大酒就喝个精光。 “闺女,找男人就得找个本份的,踏踏实实过日子,比啥都强。”小文妈妈当年也这样劝。 架不住大家的劝,小文对这个男人也不反感,两个人处了大半年,用广东话说“拉埋天窗”——结婚了。 婚后,男人对小文真不错,家里一点活都不让小文干,连内裤袜子都帮小文洗了。 小文天天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学校里的同事都羡慕的不得了,个个夸小文找了个好男人。 小文下海经商,男人也不反对,还是一样对小文好的不得了。 可是,几年过去了,小文的肚子还没动静,男人暗暗有点着急了,但表面上也没说什么,把攒的劲全用在晚上了。 辛苦了一二年,也不见一星半点的动静。男人家里人偷偷的议论了,是不是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 小文平时忙,又整天盛京小城两头跑,家里事基本上顾不上。生意渐渐的好了,又怕亏着男人,每月给三十五十的零花钱尽着男人花,男人的工资也不用上交。 俗话说,女人变坏便有钱,男人有钱便变坏。男人一个月手里攥着百八十元钱,小文又经常不在家。一个人懒得做饭,没事就下馆子,有时也请几个工友一起吃。慢慢的,男人也喜欢喝杯啤酒了。 同车间有个女工,二十五了,长相普普通通,还没嫁,平时没事喜欢跟男人聊聊天,男人有时也请她吃点东西。 一来二去的,俩人好上了。女工对小文男人极好,温温柔柔的,里里外外疼着男人。小文男人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才发现男人原来也可以这么当的。 小文出差,两个人晚上就住在小文家里 , 女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经常会在床上留下几根头发。 男人粗心,不太注意,女人却是天生敏感的。小文发现男人最近有点不对头,以前出差回来,不管多晚,男人都搂着她要亲热,没个二三次,都不会停的。 最近半年好像热情大减,有时说怕小文累,有时勉强应付一次,也软软的没啥力度。 小文早上起来,偶然间发现几根头发,似乎不是自己的,便有点疑惑。连续几次都发现有头发,小文就知道男人有事了。可她心里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总觉得自己有点疑心过重。 可这次从盛京回来,又发现了头发,这可百分百不是她的,因为那头发明显是烫过的,起着波浪。 小文板着脸,拿着头发问男人怎么回事,男人看了下头发,脸色变得煞白,低着头,不吭声。 小文兜头盖脸的一阵数落,男人一声不吭。 最后,这老实人也许急了,蹦出来一句:“我跟别人好了,咱俩离了吧!” 门一摔,上班去了。 这下子,反倒轮到小文傻眼了,这老实巴交的男人这么干脆绝对少见,看这架势,真没法过了。 一个人暗暗的落了一阵子眼泪,也没个地方发泄,带着一肚子委屈来跟武姐说了一通。 ------------ 第九十九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城又是个屁大的地方,小文家里闹离婚的事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就连晓光,老黑他们几个也全知道了。 小文这几天心情不好,晓光安排请老黑吃顿饭,也请了小文去。 饭店在地委那条街,有家渔村,专门吃哈尔淖过来的活鱼。 吃法是传统的东北吃法,先用油锅把葱,姜,蒜爆香,十几种野生鱼一起下锅,大酱,辣椒,粉条一炖,锅里贴一圈大饼子。 大火一烧,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儿就出来了。 老黑还是第一次这样吃,但始终觉得单调了点。这么多野生鱼,全炖成一个味儿,好像有点可惜了。 这要是在广州,清蒸,红烧,糖醋,炒鱼片,焗鱼骨,啫啫鱼头,鱼尾再滚个汤,怎么也弄多几种做法。 小文端起酒杯,看着老黑,笑着说:“老黑,这一年没少麻烦你,姐单独敬你三杯。” 说完,一仰脖,一杯酒进肚了。 老黑赶紧举杯也一口干了。 “姐,你客气啥,每月都给我邮生活费,我还没谢谢呢!” “老弟,那是你应该拿的!” 小文说完,又连干两杯。三杯酒下肚,俏脸上泛起红晕。 老黑的酒量在小城属于不入门级别的,三杯酒喝完,脸红脖子粗的,跟喝了两斤差不多。 龚丽萍在旁边拽了老黑胳膊一下,轻声说:“不能喝,少喝点!” 小文看着龚丽萍,“咯咯”笑着说:“还没过门呢,开始心疼了?” 龚丽萍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说:“姐,我敬你一个,这俩月对我工作那么支持,我可得好好谢谢!” 说完,也是一仰脖,一杯酒下肚。 看着小文把酒喝了,龚丽萍又对晓光几个人举起了杯子。 “晓光,黄哥,丁哥,三哥,我敬你们一杯,我这工作这么顺,全靠几个大哥撑着了。” 又是一杯酒下肚。 老黑看看龚丽萍,两杯酒下肚,啥反应没有,脸不红不白的。心里有点犯嘀咕:“没看出来,这小丫头酒量这么大,以后对付不了她。” 小文又看着玉儿说:“你回来几天了,姐这家里乱糟糟的,也没空安排你一顿,今天这顿姐请了。来!干一个!” “姐,知道你家里有事,哪敢麻烦你。”玉儿客气地说。 “就是,都是那犊子玩意儿搅和的,啥心情都没有了。”小文又骂人了。 几个人听了,谁也不好接话。气氛有点沉闷了。 武姐赶紧打圆场,说道:“男人嘛,就那么回事儿,嘚瑟两天就好了。” “不见得,那个玩意儿好像铁了心了。” “姐,要不我们哥几个过去教育教育姐夫,说不准就好了。”黄大脑袋没轻没重的插话。 “教育啥?二虎吧叽的玩意儿,就是被那小妖精迷住了。从今儿个起,他不是你们姐夫了。” 黄大脑袋咧咧嘴,不出声了。 “别生气了,过两天啥事儿都没了,谁家两口子还不闹点别扭啊。”武姐继续劝着。 “姐,你别向着他说了,那是闹别扭吗?都明铺暗盖了。”小文气鼓鼓的说。 这酒喝的有点冷场,不咸不淡地又喝了几轮,小文脸上更红了,人也话多了,对着玉儿和龚丽萍说:“玉晖,丽萍,我可告诉你俩,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别看谈恋爱时跟个哈巴狗似的,一结婚,准变样。” 玉儿笑着说:“姐,晓光你帮我看着点,有啥风吹草动的,我先甩了他。” 龚丽萍朝老黑腰部肉多的地方使劲掐了一把,恨恨地说:“听见没,没一个好东西。” 老黑腰上一阵剧痛,强忍着不敢出声。 “哈哈!哈哈哈!” 饭桌上总算是有点笑声了。 ------------ 第一百章 今年暑假好热闹,晓光的同学们基本上都有了去处,想读书的,复读两年也考上了。想工作的,招干的,接班的,自己干的,也全都定下来了。 更快的是,第一批读中专的,今年有几个人已经毕业了。 暑假期间的饭局特别多,晓光喝的每天都是迷迷糊糊的,连跟玉儿谈恋爱都几乎忘了。 待了两个星期,玉儿回盛京了。 晓光没了人管,更是每天忙着喝大酒。 小文男人也正式摊牌了,坚决要离,原因很简单,他要当爹了。 那个相好的女工拿了个医院化验单给他看,已经怀孕六十天了。女工说了,再不结婚,肚子大了就瞒不住了,让她一个大姑娘怎么见人啊? 小文男人几年没孩子,看到别的家孩子就喜欢,现在一见女工怀上了,更是满心欢喜,打定主意要和女工结婚。 人家女工说了,不管他的家里什么样,有钱没钱都行,就是喜欢他这憨厚老实的样子,就喜欢和他过一辈子。 不过,和小文结婚这么多年,你做牛做马的,钱是俩人挣的,离婚必须得一人一半。 女工也说了,她本人对钱无所谓,但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不能不给孩子留点钱吧? 小文男人想想也是,自己从谈恋爱开始就没少帮她家忙。这离婚一人一半天经地义的。于是,就和女工商量,要多少钱合适? 女工一撇嘴说:“你这老爷们儿当的,家里有多少钱都不知道?你可真够窝囊的!” 小文男人嚅嚅着说:“我天天上班,也没管那事,每月钱也够花。” “哎呀,你可真行!不过听说她买卖做的挺大的,要个十万块吧!” “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么多?” 女工一点小文男人的脑袋,气呼呼地说:“你可真老实,没要咋知道没有哪?” 小文男人就托话给小文,把要钱的意思说了,小文一听就炸了。 “钱一分没有,要离趁早。这买卖啥时候他管过?” 小文男人傻了,问女工咋办? 女工冷冷的一笑说:“不给是吧?你天天去她店里闹,看她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小文男人厂里现在也不忙,上个班打个转,没啥事就来小文店里,跟个木头似的往那一坐,一声不吭。 刚开始两天,武姐还给他倒杯水,唠几句家常。小文男人是谁也不理。小文看见就烦,干脆出外面逛街去。 来了几天,大家都烦了,谁也不理他。 再过几天,小文男人看看效果不大,就加大了力度,只要有客人来,他就往外撵。 尹三儿和小凤不干了,他们俩可是拿提成的,这每月都拿七八十元,比上班的都强。 小文男人这一闹,俩人立马几天没收入了。 “大哥,你看这客人都被你撵走了,兄弟饭都吃不上了。”尹三儿低三下四的和小文男人商量。 小文男人沉个脸,还是没句话说,照样撵人。 “挺大的个老爷们儿天天在这儿闹,丢人不丢人啊?”小凤也看不下去了。 “滚一边去!俺家的事你掺和个屁。”小文男人张口呵斥。 “你家事回你家说去,别在店里闹。”武姐看不过去了。 “这店就是俺家的,我愿咋闹就咋闹。” “兄弟,这话就不对了,这店可不是你家的,我们几个都有份。” 小文男人不再吭声,还是来了客人照撵。 尹三儿真火了,拽着小文男人就往外拉。 小文男人铸造厂工人,长的本来粗粗壮壮的,又干的出力气的活,浑身一把子力气,一甩手,把尹三儿弄个趔趄。 尹三儿又上去往外拽,小文男人有点火了,小城人的驴劲上来了。 “哐哐哐”几拳把尹三儿打趴下了。 晓光一见尹三吃亏了,马上扑过来,拳头就挥过去了。尹三儿也从地上爬起来,三人打做一团。 小文男人皮糙肉厚,又有力气,一人对付尹三儿和晓光两个人也不落下风。 武姐和小凤费好大力气总算把三人拉开了。三人都是鼻青脸肿,口里鼻子里流着血,拼命的喘着粗气。 店里又是一片狼藉,衣服满地都是,桌子,凳子也东倒西歪的。大衣镜子也碎了。 听到动静,门口又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好,两个小兔崽子,你等着,明天我过来收拾你们。”小文男人吐了口血痰,气急败坏地说。 ------------ 第一百零一章 小文回来了,龚丽萍听说了也跑来了。 晓光和尹三儿知道又闯祸了,声都不敢出。 小文脸阴的都能拧出水来,过了好久,轻轻地叹口气,说道:“武姐,你说,这做点小买卖咋这么难啊?” 武姐也是叹口气,愁眉苦脸地说:“这人啊,生下来就是遭罪的,一辈子要不经个七灾八难的,都不是人。” 小文坐着又是半晌没吭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最后,仿佛下定决心,对晓光和尹三儿说:“那个王八犊子是不是明天还来?” 尹三儿点点头。 “行,我知道他那俩下子,明天估计会带几个工厂的混子过来,你们俩今晚去找人,明天过来,我请喝啤酒。” 尹三儿和晓光应了声,出去了。 “小文,你可别办傻事,这要是伤了人就麻烦了!”武姐担心地劝道。 “姐,这事儿我想明白了,咱越躲着,人家越来欺负咱们。这人啊!就是贱,就拿丽萍收税来说吧,不是晓光他们把几个刺头收拾了,还不得翻天啊!” “范姐,别生气了,明个儿我跟派出所说说,看谁敢来闹?”龚丽萍也劝着。 “你们俩个也别劝了,他个搞破鞋的都欺负上门了,前两天我忍着。但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这回我非得让他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小文看来是真火了。 龚丽萍见劝不了,陪着说会话就走了。 一下班,龚丽萍赶紧跑去找老黑。 老黑一见,赶紧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这么积极主动的。” 龚丽萍顾不上跟老黑贫嘴,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那男的就欠揍,打的好,明天我也过去。”老黑说。 “得了吧你,逞啥能,老实在家待着。” “不行,我必须得去,晓光和范姐跟我啥关系呀?出事了,我能躲着?” 龚丽萍想了想说:“行,你去吧,我不拦着,但你千万加点小心!” “知道了,我又不傻!”老黑故做轻松的说。 “行,我先走了,等会儿他们几个说不定来找你。” 龚丽萍说完,转身骑车走了。 晚上,正如龚丽萍所料,晓光真来了。 不过晓光却嘱咐老黑说:“老黑,明天不用你真动手,你一个大学生,好不容易考上的,兄弟可不想你出啥事,我们几个反正没啥正式工作,关几天也没啥事。” 老黑有点小感动,这时候晓光还想着他,这份感情真是没的说。 第二天早上八点,二三十人慢慢的聚在小文店门口了。 黄大脑袋进来跟小文笑嘻嘻地说:“姐,喝啤酒的人都来了,今儿个你得管够。” 小文妩媚一笑说:“大脑袋,你可真厉害,叫这么多人,不怕把姐喝穷了?” “姐,你面子大,一说请喝酒,人乌泱乌泱地要来,拉都拉不住。” “叫他们进屋喝点水吧!外面站着挺累的。” “不用,外面地方大,里面撕拔不开。” 晓光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大捆镐把,挨个发了一把。 尹三儿,黄大脑袋,丁老蔫三人没要,晓光知道,这三个家伙肯定带着刀了。 旁边的店里人看这架势都知道要出事,远远围着看热闹。 一会儿功夫,七八个大汉骑着车子,后座上放根铁棍,穿着统一的工作服过来了。 到了小文店门口,把车子一摞,抽出铁棍,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小文男人走在第一个,一边走一边拿棍子指着门口大喊: “郑晓光,尹三儿,你两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来了!”黄大脑袋大声说了一句。 ------------ 第一百零二章 尹三儿和晓光在屋里就要往外冲,小文一把拦住他们。 “等下,我出去看看!还反了他了!” 小文先出去,别人也呼呼拉拉全出来了。 男男女女好几十人,个个横眉冷对的。 黄大脑袋领着一帮人就围了过来,个个拿着镐把,眼冒凶光,死盯着这七八个穿工作服的人。 估计只要黄大脑袋喊一声,这一场混战是免不了啦。 小文走出来,还是那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冲着男人冷冷的一笑说:“哎哟喂,可真长能耐啦?一大早吆五喝六的,啥意思啊?” 小文男人见了小文,脸上神色有点变,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 小文又冲着男人身后一个胖子微微一笑,说道:“王五哥,大早上提溜根棍子过来干嘛呢?” 那个被小文叫做王五哥的脸上有点不自然,勉强挤个笑容。 “弟妹啊,这不我兄弟说被人欺负了,我们哥几个过来看看谁他妈这么大胆子!” “你兄弟被人欺负了?就这个搞破鞋的?”小文指了指男人。 “嗯,嗯!”王五哥脸上挂不住了。 “你说谁搞破鞋?”小文男人一指小文,凶巴巴地喊道。 “除了你还有谁?还有脸过来跟我要钱,你他妈还是男人吗?有本事勾搭小狐狸精,没本事养是吧?” 小文脸色一变,嘴上可是一点不客气。 小文男人的事儿,厂里这帮人都知道。 小文这一骂,几个人脸上都挂不住了。 这年头,在小城这个地方,乱搞男女关系还是被大家瞧不起的。 还没动手,气势先矮了几分,毕竟是师出无名啊! 小文一转头,又对王五哥说: “五哥,你是明白人,我累死累活挣钱养家,他他妈的啥也不干不说,还背着我搞破鞋,现在还有脸说被人欺负了?” “这个,这个…,你家事儿我们不管,但我兄弟被人打了这是真的吧?”王五哥有点心虚了。 这事儿真不好处理,清官难断家务事! 另外,也他妈的该打,把老婆甩了,还找人要钱,这办的啥事儿啊! “被打?活该!我没在,我在得拿刀剁他。有他那么混蛋的吗?在店里闹就算了,人家来买东西,他还往外撵。” 小文又气呼呼地接着说:“五哥,事儿在这摆着呢,你最好别掺和,以后咱们见面还是朋友,要不我姓范的今天豁出去了,谁敢进这店一步,我让他躺着出去!” 黄大脑袋一帮人全都围上来,就看小文的意思了。 王五哥看着周围虎视耽耽的一群人,心里也有点怕,但嘴上还硬着。 “弟妹,你家事儿我们管不着,但就这帮小疙瘩,真没放在我眼里,你叫他们一块儿上,我皱下眉就跟你姓!” “别吹牛逼了,就你们铸造厂那两下子谁不知道啊!”黄大脑袋叽讽了一句。 “咋的?不服啊?”王五哥面子下不来了。一使眼色,就准备动手。 “咔吧!”一声脆响,尹三儿手中的弹簧刀弹出了雪亮的刀锋。 丁老蔫一伸手,也从腰里拔出把匕首,恶狠狠地看着王五哥。…… 双方马上就要动手了,就听远方传来一声大喊:“干什么的?都给我站住!” 就见龚丽萍领着七八个警察正往这儿跑,打头的正是派出所所长。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棍子,棒子丢了一地,人也“呼啦”一下全跑了。 警察来了,再一不跑就是傻子,要不关局子里几天,可不是好玩的。 所长气踹吁吁的跑过来,对着小文没好气地说:“老妹儿,你这是又整哪一出啊?” ------------ 第一百零三章 小文把派出所几个人让到店里,笑着说:“所长大人,来这有啥公干啊?” 所长看来不太高兴,沉着脸说道:“范小文,有人报案说你这里有人打群架,怎么回事呀?” 小文看了眼龚丽萍,知道肯定是龚丽萍去报的案。 她走过去,悄悄地跟武姐说:“去买两条好烟回来!” 武姐“嗯”了一声,出去了。 小文又对着所长说:“估计是误会了,没人打架呀!” “小龚,你报的案,你说说咋回事!” 龚丽萍一听,知道小文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笑着说:“我刚才从这路过,看见不少人,以为打架呢,哪曾想整错了!” “范老板,一群人在你这里干啥呀?” 所长四周看着,哪里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 “噢!是这事儿呀,晓光他们同学说聚聚,中午喝酒,先到我这儿报到。”小文还是满脸笑容。 “真行啊,范老板,这话说的挺圆乎。但我可告诉你们,不说实话,出了事儿你们自己担着。”所长冷笑着说。 正说着,武姐拿了两条烟进来,小文使个眼色,武姐连忙每个人塞了两盒烟。 “正好人都过来了,等下我安排,中午好好喝点。”小文嘻嘻哈哈对所长说。 “没空,今天事儿多,先走了!”所长站起来准备走。 小文死话拦住不让走,“我说所长大人啊,这好容易来一趟,不吃点喝点,我能让你走吗?” 客气了半天,其他几个警察都看着所长,所长也没辙了,无奈地说:“好了,中午你安排,我们一定来!” 小文把几个警察送出门,又叮嘱一番才回店里。 回店里,拿了二百元给晓光,“中午你们几个安排下早上来那帮朋友,我陪派出所的人吃饭,就不过去了。” “好,姐,不用这么多,五十块足够了。”晓光和尹三儿拿了五十元出去了。 黄大脑袋他们也没跑远,远远的瞄着,见警察走了,慢慢又走回来。 “老黄,哥们儿几个有一个算一个,中午范姐请咱们喝酒!” 晓光扬了扬手中的钱说。 一帮人一听,都挺高兴的。 黄大脑袋却扭扭捏捏地说:“晓光,要不你和范姐说一声,也没出啥力,喝什么酒啊?” 旁边也有人附和道:“是,都是哥们儿,不用客气。” 晓光连忙一摆手说道:“哥几个千万别客气,钱我都拿了。” “那啥,以后有用着哥几个的出声!” “范姐真讲究!” 一帮人客气了几句,跟着晓光往站前饭店走去。 这个点,就那儿开门。 …… “丽萍,姐这次可要谢谢你,中午你也过来,陪姐吃顿饭。”小文看着龚丽萍说。 “姐,咋还客气了,咱就是一家人,中午我肯定来。”说完,龚丽萍走了。 望着龚丽萍背影,小文对武姐说:“丽萍这孩子别看没考大学,但懂事,办事也稳当。老黑这是拣着了。” “老黑也挺稳当,俩人挺般配的。就是老黑那孩子太老相,跟三十多似的,看着比丽萍大不少。”武姐忍着笑说。 “可不是咋的,在广州时,老黑跟我们说,刚入学时,同学都以为他是知青。”小文边说边笑的前仰后合。 说笑了一阵,小文又要武姐等下买几瓶好酒,几条好烟,留着中午用。 末了,小文叹口气,说道:“姐,晓光他们不知道啥时候能长大,我觉得太累了。” “是啊!现在咱姐俩咬牙撑着吧。”武姐神色也有点黯淡。 过了会儿,又问小文:“那你家里事儿打算咋办啊?” 小文没岀声,眼圈却慢慢红了。 ------------ 第一百零四章 这几天晓光和小文累坏了,新设计的羊毛衫样品全出来了。 两个人盛京小城来回跑,一下子接了几千件订单。 盛京的张五哥更是大方,直接甩给小文两万元做定金,只有一个要求,所有新产品先给他卖。 小文去羊毛衫厂找了几次余厂长,把合同也签了。私下又许诺,每件羊毛衫给余厂长提五毛钱,但必须按时按质交货,而且所有小文的款式不准帮别人生产。 有了五毛钱提成,余厂长把小文当财神爷了,所有条件一口答应了。每次小文来都是好吃好喝,热情的不得了。 羊毛衫生意好的出奇,八月份张五哥要了五百件,刚交完货,张五哥又下了二千件的订单。 小文和晓光在盛京市场上也看了,不论款式,做工,他们的产品不比南方的差。看到有些新款,俩人也会买点样品回来参考,特别是跑得好的,更是仔细研究。 武姐不忘了提醒小文说,那姓余的不是啥好东西,得防着点。 小文想了想,说道:“姐,咋办好呢?” “洮河不是也有一间羊毛衫厂吗?咱也去看看,在那边也做点,万一这边有个三长两短的,不至于断了货。”武姐说。 “也是,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小文三人去了趟洮河,找到那家厂,也是个大集体,效益不好,没啥订单做。 厂长一听小文的来意,忙不迭答应了,一个劲儿催,赶紧拿样品来,先起样。 回来后,小文又让晓光把老黑叫来,带点歉意跟老黑商量。 “你看看能不能早回去个十天八天的,这眼瞅着天冷了,帮姐拿点货。” 老黑是真不想早回去,这两天跟龚丽萍粘乎的正在情深处,哪舍得离开。但也知道,小文这是正事,耽误不得,万般无奈答应了。 小文本来担心老黑舍不得龚丽萍,不会答应,一看老黑这么痛快,高兴坏了,就差搂着老黑亲两口了。赶紧把要求说了,还是去年的老三样,太空服,机恤,皮夹克。特意強调,皮夹克一定要真皮的,冬天冻不裂。另外有啥新东西马上寄样品回来。 听说老黑要早点回去,龚丽萍也有点不舍,刚刚才尝到爱情的甜蜜,还没有仔细品味一下,又要分别了。 龚丽萍专门请假一天,准备好好陪陪老黑。 老黑骑个自行车,驮着龚丽萍,也没啥目标,沿着一条土路,慢慢的往西边走。 小城的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晒在身上也有点火辣辣的。好在早上起来还有些风,吹在身上也挺舒服的。 一路上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最多的是玉米,全都长的一人多高,己经开始抽穗了。一望无际,连绵不断。 老黑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很多小说里的情节,似乎青纱帐里发生过很多浪漫的事。想着想着,身上不禁有点发热。 龚丽萍一手揽着老黑的腰,身子贴在老黑后背上,一脸陶醉。 出城不远,农田旁边有很多树林,老黑就慢慢的骑进了树林。一进去,没有了太阳的照射,立马就凉快了许多,一阵阵小草的香味传来,让人心旷神怡。 树林中也没有什么人,两个人找个干净地方坐下,老黑就迫不及待地把龚丽萍搂过来,两个脑袋就紧紧地贴在一起了,忘情地吻起来。 吻着吻着,老黑的手就不老实了,悄悄的在龚丽萍身上摸了起来。 好像很自然的,就把龚丽萍紧要处抓住了。 丰满挺拔,带着青春少女的勃勃生机。 龚丽萍平时决不让老黑碰的,今天只是象征性地扭了扭身子,哼了两声,就任由老黑放肆了。 龚丽萍的皮肤很白,又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纪,老黑不经意间暼见,雪白的皮肤仿佛羊脂玉般温润,水一样透明。 老黑都看的有些傻了。 ------------ 第一百零五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国庆节过去了。杨老师的气功现在越炼名气越大,学校里有很多练气功的都过来跟杨老师学。 很多气功大师来学校招收学员,也都会过来拜访一下杨老师。 学校外面单位的礼堂经常被气功大师租下来讲课。 杨老师也去参加了几次,他可是亲眼目睹,随着大师在台上发功,礼堂里几千人都跟着动起来。笑的,哭的,手舞足蹈的,千奇百怪,什么样的反应都有。很多人都感觉到眉心发热,身体有病痛的地方也会发热。还有些据说坐轮椅好多年的,在气功大师发功后,居然在台上走了起来。 种种神奇,种种不可解释的现象,更是激起了杨老师探索气功的热情。《黄帝内经》,《针灸学》,《中医基础理论》等书籍天天翻阅,学习。从中也找岀了不少能够解释气功神奇的理论依据。包括“天人合一”,“人体就是个小宇宙”,“阴阳平衡”许多玄而又玄的说法。 系里有个实验室女工也练气功,跟杨老师练了一段时间后,特别崇拜杨老师。 女工长得不错,一头黑黑的长发,一笑俩酒窝,看着挺俊的。 俩人经常在一起炼气功,讨论心得。 女工挺泼辣,人又爱说笑,性格和杨老师正相反。 北方过了国庆节,天气就很冷了。 北风一吹,零零散散的雪花就飘下来了。 天气冷,室外练不了。女工住集体宿舍,不太方便。 杨老师一个人住,没别人打扰。两个人晚上便经常在杨老师宿舍练。 这炼气讲究的心静如水,物我两忘。 两个人经常都是扎好马步,双手如搅月,缓缓舞动,一呼一吸,都带着特别的韵律。 有时候累了,杨老师会冲一杯麦乳精给女工喝。 熟悉了以后,女工也不客气了,也不拘谨了。 经常是下班以后,去饭堂打了饭,端着饭盆就来杨老师这里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特别的愉快。吃完了,女工抢着帮杨老师刷饭盆。 慢慢的,两个人练气时,心老是静不下来了。女工心头总是有一头小鹿撞来撞去。杨老师也是无法入静,腹腔里有股热血窜来窜去的。 耳鬓厮磨的,时间一长,石头也磨热了。 渐渐的,两个人互相都有了好感。 有一天,练气功练的时间晚了,女工就在杨老师房间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杨老师心里多少有点疙瘩,有点愧疚感。 他当年在广西当代课教师时,和学校另外一个女老师好过一段。 后来考上了大学,心里起了变化,就想慢慢把这段情忘了。 可女老师却一直等他,不时来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结婚。 杨老师毕业选择留校,没回南方,就是怕见到那个女老师。他是想着俩人不见面,时间长了,女方嫁人就了结了。 谁知道女方还是标准的中国传统女人,来信表示,从一而终,非他不嫁。 所以,杨老师毕业两年了都没敢回老家,就是因为一直拿不定主意。 现在和女工睡了,就更不想再续前缘。 不管怎么说,北方女工还是比他南方的姑娘有吸引力,身高腿长,又是大城市长大的,自然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自从和女工好上后,他就断掉了和原来那个老师的联系,所有来信统统不回。 他也想过,写一封绝交信,让女老师死了心算了。 可是,几次拿起笔,又几次停下了。 不知怎么的,他实在不忍心去做这种事情。 和女工两人琴瑟和鸣,其乐融融。 可谁知好景不长,直到有一天,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人,肩上一个小扁担,挑着两袋行李,畏畏缩缩地站在了杨老师门口。 ------------ 第一百零六章 杨老师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脑袋就有点短路了,看着眼前这个瘦瘦的女人,竟一下子想不起她叫什么。 很熟悉又很陌生。 “你…,你…”说了半天,就是叫不出来, “球仔,唔识得我啦?”女人微微一笑,口里吐出一串杨老师熟悉的音符。 杨老师大名叫杨勇球,老家人从小就用家乡话叫他“球仔“。 “细妹,系嚟啊!几时过来的?”听着久违的家乡口音,杨老师记忆深处的阀门打开了,家乡话脱口而出,也醒悟过来,这个女人就是几年前他要娶的人。 “还不把东西拿过去?累死了!”女人仍旧是家乡话半真半假埋怨着。 “好,好!快进来!”杨老师一边接过女人肩膀上的担子,一边往屋里让。 系里那个女工今天也在杨老师屋里,从杨老师打开门直到黑瘦的女人进来,她有点惊讶地看着,两个人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 这时,杨老师才想起女工来,脸上腾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的介绍:“这是我们系的小胡老师,在这儿谈点工作,谈点工作…“ 又转身向女工小胡介绍:“这是小韦老师,老家的,老家的…” 两个女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客气的点下头,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一时无语。 小韦老师毕竟当了多年老师,临场应变能力较强,见状连忙打开行李,一包一包往外掏东西。 “球仔,这是荔枝干,本来以为你夏天回来,我一直没舍得摘,等你回来吃。你又没回来,我把它晒成干了。” 又拿出一包对着杨老师说,“这是龙眼干,都是今年夏天我晒的” “这是腊肠,我刚晒的,还有点不干,等下挂外面再晒几天。” “这是罗汉果,知道你抽烟,对肺不好,带点罗汉果给你煲茶喝,润肺的。” “还有金银花,我妈让我带给你的,说北方天气干燥,容易上火,让你泡点降降火!” “地瓜干…,芋头,…” 看着小韦老师絮絮叨叨的说着,手上不停地拿出一样样熟悉的物品,特别是那种家乡的味道一下子涌来,杨老师的心突然酸酸的。 那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山村,又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一种无以名状的乡愁萦绕着他。 他出生在那里,从小看到最多的就是山。 山一年四季都是绿的,可除了绿,真的没有什么了。 山里边的几亩薄田,虽然说一年两季水稻,冬天还种一季小麦,但那点粮食根本不够一家人吃。 从小他连双鞋都没有,赤脚上完了初中。 上了高中后,父母咬咬牙,才给他买了一双黄胶鞋。…… 一想起这些,两只眼睛渐渐的湿润了,两颗泪珠也缓缓的流下。 女工小胡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多余了,赶紧打个招呼,起身要走。 “小胡老师,别忙着走,带点东西回去吃!”小韦老师边说边抓了两把荔枝干,硬塞到小胡手中。 小胡拗不过,只好接了,飞也似的走了。 “别忘了今晚练功!”一句话远远的飘来。 全天下的女人在男女问题上都是格外聪慧及有着超人的第六感觉。 小胡一离开,小韦老师就从杨老师的房间里嗅出不寻常的脂粉味道。 “球仔,头先个女人系咩人啊?”小韦老师用家乡话问道。 “一块儿练气功的,练气功的!”杨老师有点慌乱。 “我看不止练气功吧?”小韦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盯着杨老师。 “就是练气功,没别的事情!”杨老师的回答有点慌乱。 “那个女仔长的好靓!”小韦又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大城市的,会打扮,会打扮!”杨老师脑袋有点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房子打扫的很干净,被子也叠了!” 小韦房间里四处转转,不停地说着。 “当老师,要给学生做个榜样,所以,没事搞搞卫生。”杨老师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 “哎?这里还有双拖鞋,怎么是红色的?”小韦的声音变了。 杨老师偷偷的瞄一眼,知道是小胡的拖鞋,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突然间,脑袋一转,岔开话题。 “你还没吃饭吧?饿了吧?我去打饭。” 杨老师拿了两个饭盒,匆匆走了。 ------------ 第一百零七章 杨老师把饭打回来了。 茄子炖土豆,白菜炒肉,每个饭盆都是一样的两个莱。 看着黑乎乎的茄子炖土豆,小韦就没胃口,不过,肚子饿了,将就吃了。 米饭软软的、粘粘的,也不合她的口感。 吃完了饭,小韦老师说:“菜真咸,米煮的也跟粥似的,太粘了。” “北方大米就这样。累了吧,休息一会儿吧!”杨老师体贴地说。 “不累,看你这屋子,太乱了,我帮你收拾收拾。”小韦说完,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屋子。 其实屋里不算乱,可小韦看着就不舒服,就觉得乱。 杨老师单身住了几年,屋里也确实是乱的一塌糊涂。 自从小胡来之后,已经收拾得挺干净整齐的了。 小胡是北方姑娘,粗枝大叶的,偶尔帮他扫一扫地,其它能将就就将就了。肯定没那么认真仔细。 小韦南方姑娘,人精细,也勤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出一大堆垃圾,烟盒,酒瓶,旧报纸,旧杂志,破烂的鞋袜,衣服等等。 “别傻站着,去把这些垃圾倒了!”小韦吩咐道。 杨老师把清出来的杂物翻翻看看,有两件烂衣服又挑了出来。 “这还能穿,扔了怪可惜的。”杨老师拿出衣服说。 “扔,扔了,你见谁还穿这么烂的衣服。”小韦毫不留情。 杨老师把杂物捆扎好,下楼找个垃圾桶扔掉了。 等回来再一看,他的屋里彻底变了样。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床单也铺的平平整整。书桌擦的干干净净。 书,本,笔,纸分门别类放好。地面也是一尘不染。 屋里的空气也似乎清新了许多,就是有点冷。 再仔细看了一下,窗户上的小气窗打开了。小韦拿块抹布还在费力地擦着书架。 “死妹仔,这是东北啊,大冬天开什么窗户,会冻死人的”杨老师走过去就想关窗。 “等一会儿,通通风,这屋里都是狐狸精的骚味。”小韦头也不回地说。 杨老师讪讪地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看着小韦那忙碌的背影。…… 当初那个山村小学,一排黄泥砖垒的教室,一二百个学生,六七个老师,只有两个是正式的。 他和小韦都是县高中毕业就被招为代课老师。两个人年龄相仿,就好上了。 “真穷啊!”杨老师心里感叹着。 为了省钱,不论老师学生都是打赤脚。吃的也是红薯稀饭,青莱,咸萝卜干。一两个月见不到一次荤腥。 小韦那时就人勤快,爱干净,每天逼着杨老师把衣服换下来帮着洗了。连杨老师床上的破凉席,也每天打盆水来擦一遍。 广西天热,夏天屋里闷热闷热的,两人有时坐在校外的山坡上,小韦依偎在他身上,慢慢的数星星。 当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除了常规的恋爱动作,杨老师偶尔也冲动一下,但小韦却死死守着最后的防线。 “你看你,又弄的满地烟灰,去外面走廊抽!”小韦又发火了。 杨老师只好走到外面走廊,慢慢的把一支烟抽完,待了好久,才默默地回到屋里。 小韦已经忙完了,见杨老师进来,忙端过一个茶杯,笑着说:“尝尝,好久没喝了吧?” 杨老师接过茶杯,热热的,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沁入鼻孔,茶杯里泡着几块果实碎块,茶汤红黑透亮。 杨老师轻轻地吹了吹,慢慢的喝了一口,甜甜的,正是家乡正宗的罗汉果。 “你怎么突然来了,出差吗?”杨老师试探着问。 “不是岀差,专门来看你的!”小韦脸红了。 “看我?一个大活人,没病没灾的,有什么好看的!”杨老师不以为然。 “你爸,你妈,还有我,…我们大家都想你。你都几年没回家了。” 小韦低着头,脸红红的说。 “我这不是工作忙吗,学生工作事特别多,白天晚上都要忙,寒假暑假还要参加培训班,一点时间都没有。” 杨老师赶紧找个借口遮掩过去。 “啊,大学这么忙啊?可比咱们以前当老师忙多了。” “是啊!晚上我还有个会。对了,你准备待几天啊?” 小韦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头低低的说:“这次来,就不……不准备……回去了。” “啥……?”杨老师头嗡地一下,差点把手中的杯子扔掉。 ------------ 第一百零八章 “你说啥?不回去了?”杨老师有点吃惊地问。 “球哥,我都二十六七了,在家里我都是老姑娘了,爸爸妈妈一直催我赶快结婚。”小韦说。 “那,……,那,就结呗!”杨老师费力地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其实,他明白小韦的意思。 “球哥,你同意了?太好了,看,结婚证明我都带来了!”小韦脸上一喜,连忙掏出一份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结婚申请书。急忙递给杨老师。杨老师接过,两眼一看,不禁傻了,只见上面写着: 申请书 尊敬的领导 现有杨勇球,韦清花二位同志,在共同的革命生活中,结下深厚友谊。特向组织上申请结成革命伴侣,望批准。 …… 下面有领导龙飞凤舞的批示:同意结婚!…… 杨老师脑袋嗡嗡作响,他不知道怎么和小韦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是你结婚,你结婚……” 他有点乱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球哥,对呀,我结婚,我和你结婚!你没看结婚证明都开了吗?” 小韦脸红红的,认真的说道。 “细妹,你真是乱来,我现在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结婚啊?” 杨老师头一摇,表情很乱。 小韦不再说话,坐在床边无声地抽泣起来。 过了好久,看见小韦哭声小了点,杨老师说: “细妹,你先休息下,我去上班,一会儿下班再来陪你。” “嗯!嗯!”小韦点头。 杨老师走出门,也没去上班,一个人走到操场边,慢慢闲逛。 杨老师自小知道了祖上的事儿后,就不甘心一辈子困死在那个小山村,从小就喜欢读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恢复高考后,他认真复习了几个月,就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来到盛京读书后,目睹了大城市的繁华,他更不想回到那个贫穷的小山村。他深信,只要他努力,这座大城市一定会有他立足之地,也许是唯一光宗耀祖的机会。 小胡虽然是高中毕业,进修了两年,勉强拿个中专文凭,但他父母都是高教局的,父亲还是个处长。以后一定能帮到他。而且不论身材、长相、爱好也是他喜欢的。 学校里有很多比他年纪大的老师,娶了农村老婆,生了四五个孩子。老婆要不在农村,长期两地分居。子女也生活在农村,不论生活质量还是受教育程度都无法享受到域市人的一切。 既使有些人通过各种途径来到学校,也没个正式工作,只能在食堂,环卫等部门做粗活、打临工。 一家家日子都是过的紧巴巴的。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如果还在那个小山村,小韦肯定是他娶老婆的第一选择,可问题是,他已经走出那个小山村了。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睡了小胡姑娘了,万一这事儿要是闹起来,丢人不说,这工作都要调整。 学校对男女关系这事儿抓得很紧,你谈恋爱,越线了。女不举,官不究。 一旦女方向学校领导投诉,这就是生活作风问题。 辅导员肯定是干不成了,有可能安排到仓库、饭堂等闲杂岗位上去。 而且,有了这种前科,政活前途基本上结束了,再也没有提拔上升的空间。 他是干辅导员的,学生中出现这种事情一样要严肃处理的。如果女方不依不饶,开除学籍都是有可能的。 闷闷的抽完了半包烟,他才发现头上有些冷。 这才想起,刚刚走的急,棉帽子都没戴。两只耳朵早已冻的失去知觉,他连忙用两手捂着耳朵,不停地揉搓。 冻的实在受不了,他跑回办公室,拿份报纸,心不在蔫地乱翻着。 ------------ 第一百零九章 磨磨噌噌,等到大家都下班了,杨老师步履沉重地走回宿舍。 一推开门,发现小韦在他床上睡着了,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看着杨老师,甜甜的一笑。 杨老师心里也不禁一动,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淡淡的说:“休息好了吧?我去饭堂打饭。” 小韦爬起身说:“我跟你一块儿去,我也看看大学饭堂啥样。” 一边说一边穿衣穿鞋,跟着杨老师出来了。 饭堂里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七八个窗口全都满满的排着长队。 门口放着两个大的保温桶,里面是稀稀的玉米糊,杨老师给了小韦两个饭盆,“玉米糊是免费的,你装点,找个地方坐好,我去排队。” 排了十来分钟,到了窗口前,杨老师要了土豆炖牛肉、红烧排骨、干豆腐炒肉、醋溜白菜,外加两个馒头,两个花卷。两个饭盒装的满满的,馒头花卷放在上面。总共花了将近两块儿钱的菜票,平时杨老师自己吃也就是一个菜,三四毛钱。 “尝尝,看看北方菜吃的惯吗?”杨老师客气地让着。 小韦大口大口吃了几口,笑着说:“好吃,比咱们那时吃稀饭萝卜干强多了。” 又掰了点花卷吃了,边嚼边说:“这也挺好吃,我多吃点,坐了几天火车,饿坏了!” 两个人吃完,把饭盒饭盆洗刷干净,又回到了杨老师宿舍。 “细妹,晚上住哪儿?等下我送你去招待所住吧!”杨老师小心地问。 “住招待所?那又得花钱吧?我,…我就住这儿里,反正,…反正咱们也要结婚了。”小韦声若蚊呐。 “那不行,要注意影响,我是老师,更要注意形象。行了,拿好东西,我送你过去,等下我还要开会。” 不理小韦极度失望的表情,杨老师把小韦送到了学校的招待所。 杨老师要去物理楼前,每天晚上他都在那儿练气功。 练了一会儿,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脑袋里乱成一团,意守丹田是做不到了。 心猿意马,都险些走火入魔。 练不成,干脆就不练了。 等了一会儿,小胡来了。 “去走走吧!”杨老师说。 小胡没出声,俩人慢慢的散步。 “有什么话要说吗?”小胡冷冷的问。 “没什么,就散散步,” 又走了一会儿,小胡突然说:“行了,你也别兜圈子了,老实说吧,今天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老家的一个,…一个熟人。”杨老师吞吞吐吐的回答。 “熟人?有多熟啊?不是你以前在老家娶的媳妇儿吧?” “不是,绝对不是。”杨老师连连否认。 “我不管你,这事儿你想好了,你要是真敢骗我,我就去学校告你。” 小胡斩钉截铁地说完,再也不理杨老师,一个人走了。 杨老师走后,小韦打盆热水,简单的洗了一下,人感觉舒服多了。 懒懒的靠在床上,心里却无比沉重。 以前见面,杨老师都是迫不及待的又搂又抱,今天却连她的手都没拉一下,就连她暗示可以一起睡都被拒绝了。小韦不是二三岁小孩子了,她直觉就是杨老师已经变心了,很大可能是跟上午在房间里那个女孩。 几年没回去,信也很少回,周围的人早就议论纷纷,说球仔已经变心了,劝她赶紧另外找人嫁了。 她却不相信,她相信那个和自己一起数星星的球仔不会骗她。她宁愿相信他确实是工作太忙了。 可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招待所,她有点信了,现在的球仔己经不是当年和她一起数星星的球仔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奔涌而出,她第一次觉得心都在痛。 ------------ 第一百一十章 中午,下班回来宿舍,小韦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角似乎带着泪痕。 杨老师硬着头皮说:“上午单位事儿太多,没顾得上去看你。” “知道你忙,我也没啥事。”小韦声音很平淡。 “你先进屋歇一会儿,我去打饭。”杨老师边开门边说。 小韦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坐下。 杨老师打了饭回来,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说,默不作声地吃完饭。 吃完了,洗干净饭盒,两个人还是默默地坐着。小韦双眼盯着杨老师,杨老师的目光不敢和小韦相对,点了根烟做掩饰。 许久许久,两个人谁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球哥,什么时候去领证啊?”小韦先开口了。 “细妹,你看我工作这么忙,能不能晚些时候再说?”杨老师低着头,轻声说。 “球哥,你拖的起,我拖不起,我这年纪,别人孩子都满地跑了。再说,我证明都开好了,你让我回去怎么说?” 小韦的声音都有点变了。 确实,单位里上上下下,领导群众都知道她去结婚了,就等着回来吃她的喜糖。 现在一起人回去,怎么说?还有脸见人吗? “这儿,……这儿……”杨老师没了主意。 “球哥,你要是真的工作忙,我也不耽误你,我们去把证领了,我马上回去,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回来结婚!”小韦说完,满眼期待的看着杨老师,泪水又开始在眼眶中滚动。 杨老师仍旧低着头,一口一口地猛抽烟,小小的房间烟雾腾腾的。 “细妹!”杨老师猛然抬起头,“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我们做兄妹吧!” “哇”地一声,小韦放声大哭起来。 “哎,哎,…,细妹,你小声点,影响不好!”杨老师有点慌乱。 “杨勇球,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和别人谈恋爱了?”小韦止住了哭声,声音冰冷的问道。 “嗯!” “是昨天那个人?” “嗯!” “你们睡一起了?” “……” “睡没睡?” “嗯!”杨老师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小韦不再问了,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杨老师,似乎有一点点火苗在燃烧。 “杨勇球,你不是人!”小韦突然大声喊起来。 “细妹!细妹!你小声点。” “哇,……”小韦撕心裂肺的又哭起来了,她心里委屈极了,傻傻地等了五六年,那个和她一起数星星,答应回来娶她的球哥,竟然和别人睡在一起了。 她苦苦的等待,几年的思念,满心的欢喜,都像一阵风一样,彻底的飘散了。 更让她难受的是,还带着结婚申请傻傻的跑了几千里地,天底下没有这么不值钱的人吧?嫁不出去也不用这么下贱! 掏出那份结婚申请,小韦三下两下把它撕烂,一字一句地说:“杨勇球,我不耽误你!” 说完,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细妹!“杨老师站起来想追出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可是,他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很小人,忍不住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杨勇球,你不是人!”杨老师骂着自己。 小韦走出门,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多么想杨老师会追上来,轻轻地说一声:“细妹!我们去领证!” 可是,直到她走回招待所的房间,也没有她希望的脚步声追上来。 她彻底的绝望了。 草草地收拾了几伴衣服,她去了火车站,犹豫了半天,买了一张去广州的火车票,她实在没脸再回家乡,她要躲的远远的,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车票是晚上十一点多的,小韦坐在候车室里等着。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浑身上下也一点劲儿都没有,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 候车室里有暖气,但好像不怎么暖和。小韦就觉得好冷好冷,她第一次来北方,上衣里面穿了件毛衣,下身只是一条单裤。 昨天她担着行李,想着马上就见到球哥,倒是没觉得怎么冷。可现在,她努力地把全身蜷缩成一团,还是觉得冷。 “就这样走了?”她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 泪水又慢慢从眼中流出,她感到无助,迷茫,去广州干吗呢?只是听说那里可找到打工的地方,当地人也是讲白话的,起码语言上没有障碍。可毕竟人生地不熟,想想还是有些怕。 她又想起了杨老师,当年他们一起喝着红薯稀饭,憧憬着未来,是那样的快乐,仿佛这个世界在两个人面前就没有什么愁事。 她的家乡是个男尊女卑风俗很严重的地方。男人基本上什么农活都不干。 读书,出人头第就是男人的主要任务。女人不仅要煮饭,带孩子,喂猪喂鸡,连田里的农活也是女人干的。 如果谁家男人下田里干活了,是要被人笑话的。 经常见到的场景就是,几个男人坐在树下喝茶聊天,女人背着孩子在插秧。 男人不高兴了,喝醉了,打了女人,女人也不能反抗。个别男人在外面胡搞,女人也不能说一句,只能默默忍着。 杨老师对她很好,学校里的重活累活从不让她干,身上也没有当地男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毛病。总是跟她说,男女平等,并时常讲起太平天国时,妇女如何和男人一样从军杀敌。 她就是喜欢杨老师这点,所以死心塌地的爱上了杨老师,一辈子做牛做马她都愿意。 “球哥应该还是喜欢我的,可能我没有一直陪着他,被那个狐狸精勾引了。……”小韦脑袋冷静了一点,开始反复思考。 她依稀记得以前杨老师经常讲,当初洪天王,他们杨家九千岁都是有好多老婆的。 唉!看来男人都这样。 “不行,我不能这样走了,这不是白白的便宜了那个狐狸精?我要回去,不管怎样,我这辈子也是他的人!” 打定了主意,小韦把车票退了,顶着寒风又去公交车站坐车。 杨老师下午下班去了招待所,一问,说小韦已经走了。 杨老师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却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 吃完了晚饭,也没心情去练气功,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发呆。 他并不是不喜欢小韦,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可是他太想干出一番事业了,他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全村人都在看着他,整个杨家也在看着他。 如果就这样从一个小辅导员做起,到了退休,也恐怕干不出什么名堂。看看系里的老书记就知道了,刚解放时,工农速成班毕业,也算是标准的文化人,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头发都白了,也才是个系总支书记。 和小胡谈恋爱,未尝不是没有一点小心眼,小胡的父母都是高教局领导,想帮他很容易,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谁先起步,谁就能在人生路上领先一步。 而且小胡风情万种的,更让他迷恋。 许多小韦不好意思做的事,小胡都随着他心意热情似火池去做,让他享受了许多新鲜的快乐。 “也许,这辈子只能对不起细妹了!”杨老师喃喃自语。 点根烟,慢慢抽着,心里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门轻轻地推开了,一股冷风也随着一个人影进了屋里。 杨老师抬头一看,冻的满脸通红的小韦也在望着他。 “你,你不是回去了吗?”杨老师有点诧异。 “没有啊,事情没办完,我怎么会走啊。”小韦声音很平静。 “哎呀呀,你胡闹什么?走走走,我送你去招待所。” “我哪儿也不去,就住这里,反正我们早晚是一家。”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这,这……,这影响不好啊!还是去招待所吧?” “那个女人不也是住了吗?也没见你怕影响不好!”小韦略带讽刺的说。 “咳咳,咳咳,……”杨老师没话说了。 “我饿了,帮我打点饭来!”小韦毫不客气。 “好好好,马上就去。”杨老师拿个饭盒赶紧出去了。 屋里有暖气,小韦还是觉得冷,甚至有点头疼,她赶紧找出一条裤子再套上,才觉得没那么冷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杨老师捧着个饭盒急急地走进来。 “饭堂过点了,我去门口小饭店你买了点饺子,趁热吃吧。” 小韦接过饭盒,真的有点饿了,毫无形象地吃起来。 “球哥,北方的饺子是好吃,你也尝一个。”小韦夹起一个饺子送到杨老师嘴边。 杨老师赶紧扭身躲开,有点窘迫地说:“你吃,你吃!我吃过了。” “球哥,你是不是嫌我脏啊?以前你可不这样。“小韦佯装生气。 “没有,没有啊。”杨老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你尝一口。”小韦又把饺子送到杨老师嘴边。 杨老师只好一脸苦笑地把饺子吃下去。 “香不香?”小韦撒着娇。 杨老师心里不由的一动,一瞬间仿佛回到以前的时候。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含含糊糊地说:“香,香!” “香,就再来一个!”小韦声音有点发嗲了。 “我不饿,不饿,你吃,我去倒点水。”杨老师连忙起身。 小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自顾自吃起来。 小韦吃完喝完,又手脚麻利地把饭盒洗干净。 “球哥,洗澡在哪儿呀?” “细妹,北方就这点麻烦,洗澡只能去浴室!” “现在能去吗?” “去不了,白天才有。” 小韦不再说什么了,她感觉到有点累,靠在枕头上,一会儿功夫,迷迷糊糊睡着了。 杨老师坐在椅子上,也打起了瞌睡。 约摸是半夜时分,小韦醒了,她觉得口渴的要命,头一阵阵眩晕。 “球哥,球哥。”小韦吃力的叫着。 杨老师也从睡梦中醒来,听见小韦叫他,赶紧过来。 “干嘛?怎么了?” “倒点水给我。头疼,头晕。”小韦的声音明显有点没力气了。 杨老师连忙倒了杯水端过来,小韦接过喝了两口。 “怎么样?好点没有?”杨老师关切地问。 “嗯,好点了!”小韦说完,觉得头晕的厉害,又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杨老师也趴在书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小韦似乎在说着什么。过去一看,小韦没醒,应该是说梦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看小韦还在睡,杨老师悄悄的拿着饭盒去打早餐。 回来看小韦还在睡,他就坐哪儿等着。 天都大亮了,小韦还在睡。杨老师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轻轻地唤了两声。 “细妹,细妹,醒醒!吃早饭了!” 小韦醒了,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杨老师,就觉得眼前一片金星,又是一阵眩晕。 “球哥,我头晕,你先吃吧!” “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回事啊?”杨老师有点紧张了。 “可能感冒了,我再睡会儿!”小韦又闭上了眼睛。 …… 小韦确实是感冒了,发高烧,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乱七八糟的话语中,叫的最多的是“球哥”。 杨老师听着,心里大大的不是滋味,有时甚至想,干脆娶了这个细妹吧。 去校医院看了一下,打了一针退烧药,又开了点药带回来吃。 小韦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躺了一天,到傍晚才好了点。 起来吃了点东西,坐在椅子上也不想动。 杨老师晚上又去了练气功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小胡也来了。天太冷,练了一会儿就冻的受不了,两人又去散步。 “你老家那个人走了没有?”小胡问道。 “还没有。“ “什么时候走啊?“ “她病了,可能要晚几天。” “她人呢?住在哪儿?”小胡又问。 “昨天,……昨天,她病了,不肯去招待所,就住我那里了。”杨老师小声说。 “行啊,姓杨的,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胆子不小啊!”小胡声音带着寒意。 “不是,不是,她不肯去招待所,坐在我那儿就不走了。”杨老师这回话说的很利索。 “傻子才信你,明摆着就是你媳妇儿,你这边又来骗我,明天我就去系里告你!“小胡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老师彻底头大了,他知道小胡是直性子,说到做到。 男女生活作风问题可是个大问题,大学的老师也好,学生也好,主要靠自律,但你真出了问题,一样有人来收拾你。 学生谈恋爱,偷吃了禁果,只要女方不告,现在校方也开明多了,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女方告了,最轻也是个记大过,严重的要留校察看或劝退。 这两年,杨老师也经手处理了几对谈恋爱走火的,后果如何是一清二楚。 小胡说要告他,杨老师真有点怕了。又偷偷去找了小胡,本来想说几句软话,蒙混过关,但小胡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小胡明确告诉他,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和你谈恋爱,你却隐瞒了老家有媳妇儿的事来骗我,这个事你要是弄不清楚,咱们就去找组织,让组织上弄清楚。 杨老师垂头丧气地回来宿舍,看着小韦,心里就烦得不得了。 “不就是谈个恋爱吗?又没办结婚手续,算什么事吗?”心里一阵嘀咕,表面还得装出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 “细妹,好点没有?” “好点了,头不晕了,就是有点虚,浑身没劲。” “是啊,病去如抽丝啊。等下晚上我请你去饭店吃点好的,补一补!”杨老师关切地说。 “不用了,球哥,饭店又要花钱,就在饭堂吃就行了。” “不行,一定要去,身体要紧。”杨老师坚决的说。 小韦不再出声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杨老师带着小韦出来了,又怕小韦冷,特意把他的棉大衣让小韦穿。 校门口有家好一点的饭店,是学校总务处下属的,平时学校招待客人都在这家。 杨老师点了个小鸡炖蘑菇和渍菜粉条,想想又加了个木耳炒鸡蛋。 一大盆外加两大盘子菜一上来,小韦吓了一跳,“球哥,这么多?吃不了。” “没事,多吃莱,少吃饭!” 杨老师自己又要了一瓶啤酒,倒了两杯,然后举起杯说:“细妹,干一杯,这都是当地名菜,趁热吃。” 小韦端起杯,闻了闻,沾了一下嘴唇。杨老师知道小韦不喝酒,自己喝了一大口,东拉西扯的讲着学校的事。 小韦饶有兴趣的听着,有时还“咯咯咯”笑起来。 “我们班的班长,当年来时,全班最大是他,三十好几了。插队知青,当时都是公社副书记了,恢复高考,官都不当了。又考上了大学。”杨老师眉飞色舞地讲着。 “真的?副书记都不做了?“小韦有点吃惊。 “是啊,上学还带着工资,家里有老婆,俩孩子。比我班最小的大十六岁。” “差这么多,都不像同学了。” “是,像父子俩。”杨老师一阵大笑,小韦也跟着笑了。 “老班长人能力强,有魄力,读了两年,就和我班一个女生好上了!“ “这都行,那他老婆呢?” “他老婆快毕业时才知道,来闹了一次,俩人离了。本来老班长可以分到交通局的,因为这事儿,分到一个生产手推车的小工厂了。” 小韦没插话,若有所思的听着。杨老师仍旧是滔滔不绝地讲着种种趣事。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韦这一住就是几天,杨老师左暗示,右比喻,小韦好像就是不开窍,不急不恼,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住的挺自在的。 小胡可忍不住了,一个大姑娘住她男朋友宿舍,这无论如何也是她接受不了的。她委屈死了,自己一个城市姑娘,什么都给了他,现在才发现,似乎被人骗了。 小胡又找了一次杨老师,杨老师磨磨唧唧的沒个准话。 小胡二话没说,跑去找了系里老书记,哭哭啼啼把事情说了一遍。 “书记,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要不,要不,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啊!” 小胡哭得梨花带雨,小脸蛋上全是泪痕。 老书记一听,长叹口气,把小胡劝走了,就叫人通知杨老师来谈话。 “小杨,做为一个老师,又是政工干部,很多事情要注意影响啊。”望着低头不语的杨老师,老书记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老师没吭气,他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小杨,是不是老家来了个客人啊?” “是!” “听说还是个姑娘,这样住在你宿舍里不大好吧。” “我让她住招待所,她死活不去。”杨老师赶紧辨解。 “没那么简单吧?这个姑娘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杨老师乜没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和小韦的事都说明白了。 “小杨,这是你个人的事,组织上希望你慎重处理。千万不要搞出什么不好的影响,否则,对于你个人的成长是没什么好处的。事情闹大了,组织上也不能不处理。” 杨老师走了,老书记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脸上多少有点惋惜。 杨老师回来宿舍,铁青着脸,把书记谈话的事和小韦说清楚了。 “细妹,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别这么胡闹下去好吗?” “我胡闹?难道不是你说的要娶我吗?说不结就不结了?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让我怎么回去见人?”小韦终于爆发了。 杨老师脸涨的通红,一摔门,走了。晚上也没回宿舍,找了个单身教师的宿舍,过去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杨老师也没回来。小韦一个人连饭都没的吃,去饭堂问了一下,人家只收饭票,不收钱,外面的人也不能在学校饭堂就餐。 小韦拿着饭盒,跑去外面小饭店买了几个馒头,又买了点咸菜,将就了两天。 杨老师还是不露面,小韦的气也大了,问了一下,也找到了老书记,委屈地哭了一场,也求领导给她做主。 老书记气的够呛,这种事这几年也出了不少,但人家都是在老家闹腾一番就算了。这闹到学校来的还真没几个。 老书记又找杨老师谈了一次,并郑重警告杨老师,处理不好,造成恶劣影响,组织上就要对他的工作岗位做出调整。 杨老师考虑了很久,这个事只能找小韦谈了,毕竟只是谈恋爱,最后一步也没做,万一事情闹大了,也无非就是个移情别恋,性质不算很严重。但跟小胡的问题就严重了,一旦小胡把所有事都兜出来,性质就严重了,轻则乱搞男女关系,重则算他个耍流氓,那就什么都毁了。 杨老师又硬着头皮来找小韦,把问题的严重性乜说清楚了。 最后是苦苦哀求道:“细妹,我是对不起你,这辈子都欠你一份情。但你也知道,我考上大学,有了这份工作有多难。难道你就看着我被学校处分?算哥求你了,你放过哥吧!” 小韦没说话,只是伤心的哭,她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她的球哥心里彻底没有了她。她的球哥眼里只有工作,前途。像他以前讲的一样,他要做出番事业来,也许她只是他人生中一朵小小的浪花,连个涟漪都不会泛起。她想起了老家的男人和女人,女人一辈子就像个工具,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一切都是为了男人。 小韦不想这样过一辈子,她要活出个人样。 小韦走了,没留下片言只语,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文离婚了,跟男人闹腾了两个月,最后给了两万块钱,算是了结了。 小城不大,小文的离婚剧情挺狗血的,所以传的沸沸扬扬的。 有说一漂亮小媳妇儿,有钱后在外乱搞,丈夫气的离婚了。 有说一女老板不生育,丈夫又想要孩子,偷偷摸摸又找了个,俩人离了。 小文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每天穿的漂漂亮亮的,服装厂,羊毛衫厂,店里几个地方每天忙着。隔三差五的还要领着晓光去趟盛京,出货进货,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老黑从广州发来的太空服,机恤也卖的很火。皮夹克一直没找到真皮的,小文暂时没让老黑发货。 生意大了,杂七杂八的事也多,晚上没什么忙的时候,小文带上晓光经常请派出所,工商所,税务所的人吃吃饭,联络一下感情。慢慢的,和这几个部门的人都混熟了。 羊毛衫好卖,老黑从广州发来的国外,香港的服装杂志起了很大作用,晓光抄抄改改,加上对颜色天生的敏感,画出来的样子不论款式,风格,颜色搭配都能在市场上独具一格,比南方的很多货还要好卖。 但最近去了趟盛京,张五哥有点愁眉苦脸的和小文说,另外一家批发羊毛衫的也在卖同样的货,是不是也是从你们那儿上的货啊? 小文和晓光就觉得奇怪了,其他家没发货啊,偷偷过去一看,还真是跟他们的货一模一样。 小文看完了,回来和张五哥说: “五哥,货不是我们发的,但看着货应该是我们那个厂生产的,我回去查查!“ “好,好!你查查,不是你们发的货就好,有啥事,老妹儿你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小文和晓光匆匆回了小城,把事情和武姐说了,马上让武姐找羊毛衫厂里的熟人打听下是怎么回事。 武姐找个过去的的老姐妹打听了一下,老姐妹偷偷的说,余厂长不让乱说,你们的货现在有人也在出货。 武姐回来把情况和小文说了,小文气鼓鼓的说:“姓余的真不是个玩意儿,说好的我们的货谁都不能给,他背后还搞鬼。” “唉!有啥办法,姓余的本来就不是啥好人,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这个事儿咱们得认真想想,咋办好呢?”小文有点发愁了。 “还寻思啥?把货都停了,后面的货都去洮河那家做,以后一件都别给他们做!”武姐倒是干脆。 “肯定是要去洮河,但你能肯定洮河那个厂以后不这么做?”小文若有所思的回道。 “这真不好说,厂子又不是咱开的,真没有啥法治他们。” “晓光,这两天你抓紧画几个新样子出来,旧的款式暂时不下单生产了,把现有的降价卖,大家斗吧,谁怕谁啊!”小文是真的有点火了。 三人又商量了一下,晓光定下心来,专心致志的设计新款。小文和武姐跑了趟洮河,为防止类似事情发生,大家还郑重其事的签了份协议。 洮河厂的厂长是个姓刘的五十多岁老头,干瘦干瘦的,签完协议,拍着胸脯保证:“范老板,我这人说话算话,你的货,别人出多少钱我都不给他做。” “刘大哥,我这点货全靠你了,大哥仗义,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以后赚钱了,也有大哥一份。” 刘厂长脸上笑开了花,“大妹子,说哪里话呢,你赚钱了,大哥高兴,请大哥喝顿酒就行,你的心意我领了。” “大哥,这是几个新样子,你看五天之内能不能把样品赶出来?” 刘厂长仔细看了一会儿,嘴里不由得啧啧称赞。 “这款式全挺新的,尤其是这颜色搭配的真好看,老妹儿,厉害,厉害。”想了一下,又接着说,“就按老妹儿说的,这五天不睡觉,也把样子给你赶出来。”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到了小城,小文通知尹三儿和小凤,把羊毛衫全撤下来,不卖了。尹三儿和小凤大眼瞪小眼,一脸不解。 “姐,你前两天还说降价卖,现在咋还不卖了,这市场上好几家都卖的挺火,咱压手上就麻烦了。”小凤担心的说。 “没事,你先收起来,我有办法。”小文俏脸上满是笑意。 晓光看了小文的俏笑,心里却有点打鼓。 “这小妖精八成又准备坑谁。” 连夜,小文又带着晓光去了盛京,一大早直接去了批发市场。 一见到张五哥,小文开门见山的问:“五哥,我出给你的羊毛衫还有多少?” “一千多件吧。”张五哥想了想说道。 “好,我跟你商量点事儿!”小文把张五哥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晓光就见张五哥站起身,声音有点大了。 “老妹儿,这么干能行,弄不好就得压手里,客户也得跑一批!” 小文却微微一笑说:“五哥,我一个老娘们儿都不怕,你大老爷们怕啥?” 张五哥挠挠头皮,也笑了,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呀,我这老爷们还真沒你胆子大。好,听你的,干一票!” “好,五哥痛快,不愧是大老板。”小文竖着大拇指夸了一句。 “拉倒吧,别磕碜你大哥了!”张五哥一脸苦笑。 小文带着晓光,市场上转了几个小时,买了不少样品,把东西放在张五哥档口里,领着晓光出来坐公交车。 “姐,去哪儿?” “看看你小对象去,怎么的?不想啊?”小文一脸坏笑。 “姐,咱不是正事要紧吗?”晓光装的一本正经。 “咯,咯,咯,算了吧,真能装。”小文讽刺了一句。 晓光被说中心事儿,脸微微红了红。 到了玉儿学校,等到玉儿下课。 远远的望见晓光和小文,玉儿飞也似的跑过来。 “嘻嘻!”身后传来了女同学们的嬉笑声。 “哎呀!你们怎么来了?”玉儿很高兴。 “这不,来盛京了,晓光非得来看你!”小文笑着说。 “姐!……”玉儿脸红了。 临近中午,三个人找了间饭店坐下来慢慢吃。 闲聊了一会儿,小文问玉儿:“以前说的搞客运的事问了你爸没有?” “问了,我爸说交通局,派出所都有朋友,有事情都能帮忙。” 玉儿认真的回答道。 “太好了,得好好谢谢你爸,我们回去抓紧办这事儿!” 小文高兴了,满脸都是兴奋。 “姐,你们现在服装生意不好做了吗?”玉儿有点不解。 现在卖服装多挣钱啊!怎么又不干了? “挺难做的,竞争激烈,又老有人背后使坏。”小文叹口气说道。 “姐,你真挺不容易,我也帮不上你啥忙?” 玉儿也跟着叹口气。 “哎呀,玉晖,你有这心就行了,好好读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可别像姐似的,一天跑跑颠颠的,累个半死。” 晓光一直没说话,好像在琢磨什么事,小文打趣道:“晓光,是不是姐在这儿不方便啊,一声不吭呢?” 晓光有点不好意思,忙说:“姐,我琢磨着,咱这儿羊毛衫也不一定都要自己设计,市场上好走的,咱也可以弄几款来生产。” “这事儿咱以前不是核计过吗?咱那儿出厂价比广州拿货贵多了。” “这事儿有点不对,我给你算算你就知道了。一件羊毛衫一般也就四两毛,花纹多的,也就是半斤。一斤羊毛几块钱,加上梳毛,染色,针织,一件羊毛衫成本不超过五块钱,出厂十几块,赚死了。” “真的?”小文和玉儿都睁大了眼睛。 “差不多,我在厂里干过,大概用料多少,成本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晓光肯定的说。 “这么说,办厂子真挣钱啊!”小文脸上一副财迷的表情。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文他们走后,张五哥把从小文那儿进的羊毛衫收起了大部分,留下一点,每件批发价还涨了一元。又对外放风说,拿不到货了。 来了几拔客人,都是要拿这个货的。 张五哥愁眉苦脸地说,工厂给他断货了,一时半会儿补不了货。 客户对市场都是很熟悉的,反应也灵敏。一看张五哥这货不多,又涨价了,都涌到竞争那家去了。一下子,那个档口生意就火了。 小文几个人回到了小城,忙乎了两天,又赶去洮河羊毛衫厂。 别说,刘厂长说话还算数,几个样品都准时做出来了。 小文,武姐,晓光三人仔细看了半天,除了一款不太满意,其它几款都挺满意。 “刘大哥,你看这几款咋样?”小文试探着问刘厂长。 “哎呀,这几款确实不错,看着就洋气,比我们以前生产的可漂亮多了。”刘厂长是赞不绝口。 “刘大哥,这几款我们也看好了,先麻烦大哥每款先做二百件,颜色搭配比例等下我们给个数给你。”小文笑着对刘厂长说。 “没问题,保证按期按质交货。今天你们别着急走,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刘大哥客气了。这个羊毛衫的价格……” “价格好说,绝对最便宜,不过,你们这几款颜色,花纹都挺难做的,可能价格要高点。”刘厂长试探着说。 “刘大哥,我们个体户小家小户的,也没啥钱,别说高点,我们还指望降点呢!你也知道,现在南方过来的货都比咱这儿便宜。” “好说,好说,先去吃饭,我让财务科好好算一下。”刘厂长边往走边说。 快中午了,刘厂长叫司机开着个破北京吉普,拉上几个人出去吃饭。 “等下我带你们去吃鱼吧,俺这边靠着洮河,鱼新鲜。你们平时在小城吃不到。”刘厂长热情地介绍着。 “行,听刘大哥的。” 车开了十几分钟,来到县城里边一家饭店。 “这家鱼做的老好吃了,等下你们尝尝。”刘厂长边往里面让边客气。 里面和小城差不多,也都是一个一个的小包间。 刘厂长安排好菜,进来了。 “喝点酒吧,天冷,咱洮河的酒不错。”一边说一边叫服务员上了两瓶白酒。 菜上来了,是盘小文他们没见过的。 “这是凉拌鱼肉,是这家最拿手的。” 小文三人仔细一看,还真是鱼肉,切的细细的,薄薄的,跟白菜丝,葱丝,萝卜丝拌在一起,鱼肉雪白雪白的。看着就新鲜。 “尝尝!”刘厂长用小文的筷子帮她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 晓光和武姐赶紧推让,自己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刘厂长又把每人面前的酒杯满上,自己举起杯子。 “我先提一个,范老板来我们厂下单,就是我们厂的客户,按现在话讲,那就是上帝,欢迎,先敬一杯!” 小文和武姐只是沾沾嘴唇,晓光却随着刘厂长一口干了。 “吃菜,吃菜!”刘厂长又客气的让着。 晓光尝了一口,确实好吃,跟平时吃的红烧,酱焖全然不同。鱼肉嫩滑,配上白菜丝萝卜丝的爽脆,口感绝对一流,又没有一点腥气,带点醋的酸,糖的甜,葱的香,真正是一种享受。 他还真没想到,离小城几十公里的地方,就有这么好吃的鱼。 门帘一掀,一个高高大大的女服务员端着个大盘子进来了。 盘子特别的大,快赶上一般人家的锅盖了。 要不是服务员体格健壮,估计都搬不动。 “这是焖鱼,全野生的。七八种一块焖了,特别下饭!”刘厂长又热情地介绍着。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瓶酒很快见底了,刘厂长一个人就喝了半瓶。 “刘大哥好酒量!”小文竖起大拇指,白白的脸上染上些许红晕,显得格外动人。 “这不高兴嘛!多喝了两杯!” 刘厂长明显没喝到位,有点不过瘾。 洮河人喝酒,和小城人差不多,不把客人喝好,不把自己喝倒,是不会结束的。 见瓶子空了,刘厂长又想开第二瓶,小文几个人可不敢再喝了。再喝,估计下午啥事儿也办不成了。 生拉硬拽、死劝乱劝的才劝住了。刘厂长总算没开第二瓶。 小文连忙喊服务员上主食,三下两下把饭吃完了。 下午回来厂里,刘厂长让几个人先坐会儿,一个人先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刘厂长回来了,手里拿张纸,笑呵呵地对小文三人说:“财务科核算过了,这个价格吗?我给你们最优惠的,十三元一件。” 小文听了,考虑了一下说:“刘大哥,我们专门从小城跑来,可是诚心诚意的要跟您做生意,这价比小城那边都贵,您看看,再核算一下。” 刘厂长满脸皱纹都皱起来了,苦笑着说:“老妹呀,我知道,这是最优惠价了。” “刘大哥,武姐和晓光都是羊毛衫厂出来的,这成本吗?他们也大概知道。大哥,您这大厂,跟我们这小个体的计较啥!”小文还是笑呵呵的。 “原来是同行啊,也是小城羊毛衫厂的?” “是!”武姐和晓光都点点头。 “哎呀,那你们更清楚了,小城羊毛衫厂出厂价也差不多就是这个价。”刘厂长亲热地说。 “晓光,你跟刘厂长说说,这事儿我也不懂。”小文使了个眼色给晓光。 晓光知道小文的意思,笑嘻嘻地对着刘厂长说:“刘厂长,我原来负责出厂里的黑板报,没事儿各个车间科室都转转,也看了一些资料。这一件羊毛衫四两到半斤毛,加上染色,针织什么的,成本撑死了五块元。您少赚点,价格再让让。” “小兄弟,你这么简单算可不对,厂里的成本可不是这么算的。折旧啊,损耗啊,资金占用啊。另外,税呀,费呀一大谁,好多你都没算。”刘厂长以长辈的口吻说道。 “刘厂长,咱厂损耗大吗?”晓光问道。 “挺大的,就拿染色来说,你这几款颜色都挺不好染的,又艳又饱满。弄不好,得染废几批,你说这成本能不高吗?”刘厂长摇着头说道。 “这样吧,染色我来染,不管好坏都算我们的,您再算算什么价?” 晓光一笑说道。 “真的?”刘厂长不是很信。 “真的,咱们可以写个协议。”晓光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你们等等,我再去财务那儿算算。”刘厂长又走了。 过了好一阵子,刘厂长才回来,神色郑重地说,“我跟财务科几个人认真算了下,按最低损耗算,九块一件给你们,够意思吧?你们去南方也拿不到这个价。” “大哥,真够意思,没说的!我这儿挣了钱也给大哥留一份。”小文高兴了。 “得,得,得,我可不能要,请我喝酒就行了。” “放心,绝忘不了大哥。我们回去准备下,后天晓光过来染色,这可是小城羊毛衫厂染色最好的。” 小文一指晓光夸奖道。 “太好了,老弟过来好好帮帮我。” 刘厂长满脸的皱纹都展开了。 说实话,染色好坏客人全包,等于他没有多少风险。 风险小,则利润更有保障,这种订单不做才是傻瓜。 同时,对于那个自告奋勇来染色的年轻人,他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好奇。 这小子真的这么牛?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基本上达到目的,小文三人搭黄大脑袋的车回小城。 “姐,在盛京选的几件样品,挑两个好的,也可以在洮河这儿生产。”晓光建议道。 “嗯,可以,一款先做一百件,试试,行的话,咱们也可以抢点广州的生意做。”小文也挺高兴。 回到小城后,晓光准备了一下,又返回洮河,开始染色。 一进车间,扑面而来的蒸汽,化学原料的味道瞬间充斥了鼻孔。 晓光马上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才是他的主场,是他喜欢干的东西。 做买卖,和人斗来斗去的,真不是他喜欢的。 对色卡、写配方、做小样,调整、修改。 第一天便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小样做好,心里有教,配方也固定下来了,就等着明天上大货。 厂里专门给他弄了间房子休息,晚上就睡在那儿了。 第二天一早,工厂一开工,便准备做大货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看了一下晓光的染色,刘厂长暗暗的竖大拇指,心里不住感叹:“这小子,真是个人才,调色又快又准,都不带打奔儿的。” 忙了几天,该染的全部染完,居然没报废一批,也没有重染,浅色改深色的。 “这钱该着人家挣啊。”刘厂长心里冒出一句。 货也按期交完,小文过来验货,质量也不错,马上付款出货,急急忙忙运回小城。 第二天早上,小文又叫武姐,晓光二人过来商量一下。等二人做好,小文笑吟吟地问武姐,“那边情况咋样?” “真让你说准了,最近那几款走的很快,厂里的订单差不多有四五千件。”武姐笑着回答道。 “啥时候能做完?”小文追问了一句。 “再有个五六天可以交完了。”武姐答道。 “好,咱们开始动手。”小文兴奋的说。 白净的脸上满是激动。 晓光听了一头雾水,但看小文的表情,知道这小妖精又要坑人了。 小文告诉尹三儿和小凤,前几天停卖那几款,每件降价五元。 尹三儿和小凤肚子里直嘀咕,一会儿卖,一会儿不卖;一会儿涨价,一会儿降价。老板真能折腾人,得,咱是打工的,老板叫咋干就咋个吧! 小文又吩咐把刚做的新款也摆上柜台开卖。留下一部分,其它的打好包,叫晓光今晚跟他一起去盛京。 到了盛京,又到了张五哥的档口,小文把新货拿给张五哥看了。 “太好了,老妹儿,这些货我都要了。这款式质量不比广州的差。”张五哥连着几件看完,直竖大拇指。 “五哥,我这新款准备每星期推两三款,价格就按你在广州的上货价。” 小文说道。 “真的?这可太好了!”张五哥高兴了。 小文又拿出仿制的那两款,展开给张五哥看。 “五哥,你再看看这两款,市场上最好走的,我一样按你广州上货价给你。” 张五哥仔细的里外看了下,连连点头。 “老妹儿,有你的,这做工比广州的好像还好点。好,我也要了。” “咱那个事可以动手了,小文俏脸上又浮起了笑。 “打听清楚了?那边订了多少?” “清楚了,差不多五千件。” 张五哥脸上显出了一点狠辣,一咬牙说道:“价格降三元,小兔崽子,敢跟我斗!” 说完吩咐手下把原来不卖的那几款全挂出来,降价三元出货。 原来,这都是小文的主意,豁出去自己亏钱,也准备重创对手。采取的就是“杀人一万,自损三千”的策略。先示弱,让对方盲目追加订单,等对方货一做好,小文和张五哥联手降价,让对手措手不及,要不跟着降,要不错过季节,压手里。 小文和张五哥计划着,俩人亏二千,至少让对手亏一万。 望着小文和张五哥的表情,晓光心里有点鄙夷:“净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图啥呢?” 小文却好像看透了晓光的心思,搂着晓光肩膀笑嘻嘻地说:“寻思啥呢?做买卖就这样,不狠点,客户都被人抢走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晓光对做生意有了更深的理解,真好像书上写的一样,商场如战场。这里没有硝烟,没有刀枪,但却时时刻刻都在搏杀,都在斗的你死我活。 小文今年生意做的挺顺,每周出二三款新品,最多卖两个星期,就不再生产,两个星期没卖完的,立即打折销售。 张五哥靠小文的货,今年货走的也特别快,连广州的货,慢慢都上的少了。 过完元旦,小城的市场进入一年中最繁荣的时期。现在老百姓手里都有了点钱,宽裕了不少。 快过年了,吃的喝的都要准备点,新衣服也必须添置一件,要不哪还叫过年啊。 港台音乐开始流行了,邓丽君,张明敏的歌声大街小巷飘荡着。年轻人喜欢听,但原版录音带几乎没有,大家都是用个空白录音带录来录去。 小文的录音带卖火了,老黑从广州发多少回来,沈明全消化掉,一盘不剩。 算算时间,晓光知道,玉儿马上又要放寒假了,两个人又要见面了。 这小心脏一下子激动了! 老黑这帮同学也快回来了,哥几个又可以聚聚,喝点小酒,吹吹大牛。 小城迎来了一年中最大的一场雪。 晓光早上起来就见窗户上一层晶莹的窗花,外面似乎比平时明亮了好多。穿好衣服,推门一看,一片银白的世界。不仅地上厚厚的一层白雪,房顶上,树上也是一片洁白。仿佛睡了一夜就来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雪太厚,自行车都骑不了,晓光匆匆吃完早饭,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去上班。 到了店里,尹三儿,武姐等都到了,因为是入冬后第一场大雪,几个人的话题就围绕着大雪瞎聊。 天气冷,几个人说干脆去吃涮羊肉吧,热乎乎的,再弄点小酒,那绝对了。 可能是雪太大的原因,今天来买东西的人很少,街上显得冷冷清清的。 差不多上午十点来钟,门猛地被推开了,三个穿着制服的男人闯了进来。 “我们是工商局的,谁是老板?”为首一个男人严肃的问。 小文有点吃惊地看了下几个人,迎上前去,脸上带着笑说:“我是老板,快坐下歇歇,今儿个雪大。” 又望着其中一个人说:“童所长,你也过来了。” 童所长是这一片工商所的所长,平时经常过来收一下管理费什么的,跟小文他们也是很熟的。 见到小文和他打招呼,连忙开口道:“范老板,这是市局经济检查科的徐科长,今天过来找你们了解点事情。” “市局的领导啊,徐科长,坐坐坐!喝杯水!“说完又对武姐使个眼色,武姐赶紧出去了。 被唤做徐科长的人坐下了,但神情依旧很严肃。 “范老板是吧?把营业执照拿来看看!” 小文赶紧把营业执照递过来,晓光也每个人发了一支烟。 徐科长认真地把执照看了半天,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 “范老板,你这执照上只是经营服装类产品,但听说有违法行为,跨范围经营。” “徐科长,您看我们这个店,不卖的都是服装吗?哪儿有跨范围经营啊?”小文一副无辜的样子。 徐科长没理小文,扭头对跟着来的一个年轻人说,“小郭,仔细看看!” 年轻人点了一下头,马上店里店外的查起来,一会儿,抱了个纸箱过来,往地上一放,打开一看,满满的一箱磁带。 晓光看了知道麻烦了,这是前天老黑刚从广州发回来的磁带。沈明过来拿了两箱走,留下两箱说过两天再拿。谁知道这下被抓个正着。 小文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是满脸笑容的说:“哎呦喂,我当是啥事啊?几盘录音带,这是他们几个年轻人没事听着玩的。” 晓光赶紧接话,“是啊,这是我们哥几个没事听听音乐。” 徐科长用手一抓,几盘一模一样的邓丽君的录音带,“你听音乐一盘就够了,还十几盘一块儿听?” 跟着来的年轻人又抱了个纸箱过来,打开一看,全部是空白录音带。 小文也有点傻了,这可真不好解释,只能硬着头皮说:“哎呀,我这刚买的录音带,你咋给我抱出来了?” 徐科长不再啰嗦,对着小文一本正经地宣布:“范老板,我们接到人民群众举报,你们这里存在走私,跨范围经营等问题。局里已经立案调查了,希望你配合工作!” “哪个王八羔子顺嘴胡咧咧呀?我们可没这些事。”小文俏脸气的有点发白。 “你自己考虑清楚,希望你配合调查,否则我把你的店封了!”徐科长口气严厉了。说完,起身往外走,童所长,小郭一个人抱着个纸箱跟着。 “徐科长,你们怎么随便拿我东西啊?”小文不干了。 晓光,尹三儿也把门口堵住了。 “怎么的?想干扰我们执法吗?范老板,我们已经调查你一个月了,你最好配合工作,否则问题会更严重。”徐科长口气有点不善了。 小文挥挥手,示意晓光,尹三儿把门口让开。 “徐科长,东西你拿走了,收条都不打一个吗?”小文的声音也冷冷的。 童所长赶紧打圆场,同时不断跟小文使眼色,打着哈哈说:“没事的,范老板,只是拿回局里调查,不会少了的!” ------------ 第一百二十章 武姐买了几条好烟回来,拼命往徐科长三人手里塞,但徐科长却严辞拒绝了。 小文摆摆手,示意晓光等人放人出去。 徐科长说了句:“范老板,等我们通知,怎么处理回局里研究一下。” 说完,三人转身就走。 小文坐在那里,一直不做声,两只眼睛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了好一阵子,晓光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姐,我们有两个同学去年招干进了工商局,我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唉!…好吧!其实不用问,我大概知道谁搞的鬼。”小文叹口气,神情有点落寂。 晓光也大概猜得出,但他不敢确定,所以也不敢乱说。 中午,晓光急匆匆跑去工商局,把两个同学李晶,何长顺约出来,找个羊肉馆,要了几斤涮羊肉,热乎乎的吃起来。 闲聊了一会儿同学的事,晓光小声说:“有个事儿,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咋的啦?有话说,有屁放!”何长顺大大咧咧地说。 晓光把上午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下。何长顺,李晶二人神色有点严肃了,都在认真琢磨着。 “这事儿真不好办。”何长顺直挠脑袋。 “嗯哪,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科,加上我们去年才上班,也不是很熟。”李晶细声细语的说。 “这经济检查科干啥的?”晓光问道。 “主要处理一些违法的,像投机倒把,走私贩私,囤积居奇,买空卖空等。一般的小事基本上工商所就处理了,如果上报到经济检查科,都是情节比较严重的。”何长顺滔滔不绝的解释着。 “奶奶的,看来这次事儿有点难办了。”晓光有点发愁了。 “可不是咋的,这姓徐的听说挺坏,整人往死整。”李晶有点担心的说。 “行啊,不管咋说,这个忙你们俩也得帮,先打听打听谁举报的,再探探姓徐的口风。” “没啥说的,你的事我就得当自己家事儿来办。”何长顺满口答应。 晓光赶紧又敬了几杯,看着也喝的差不多了,叫店老板过来算帐走人。 回到店里,晓光把探听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晚上我去找找童所长,让他给出出主意。”小文说。 “行,咱看看还有啥关系,都得用上。”晓光补充一句。 “对,再想想。你说咋这么倒霉呢?啥破事儿都能让咱们摊上。”小文苦笑着说。 “老妹儿,这不是啥坏事,说明这两年咱们生意做的好,他们眼馋了!这些事儿别人想摊还摊不上呢!”武姐插话道。 “武姐,就你说话好听,理是这么个理,摊上了,也头疼。” “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了,光明正大做买卖,不偷不抢的,还能把咱们怎么地?”武姐也是心里有点不服了。 小文摇摇头,没出声。 晚上,小文买了几条烟几瓶酒,让晓光拎着,俩人送到童所长家。 童所长原来是满族人,那几年时怕挨批,改成汉族了。他要不说,也没人看出他是满族,跟汉族生活习惯没啥区别。平时跟小文他们也挺熟的。小文他们管理费按时交,隔三差五的也有些走动,大家关系不错。 见小文二人送了礼物过来,童所长客气一番,收下了。 知道小文他们的来意,童所长开门见山,直接说:“范老板,你这事儿不太好办,有些货,大家都卖,我们有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知道大伙挣钱不容易。不过一旦上纲上线,还就真的不好办。” “童所长,这事儿咋回事,您心里肯定明白,我也不会让您为难。反正我这点小买卖全靠着您了。”小文也把话挑明了。 “放心,能帮的一定帮,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啥大不了的。” “童所长,是不是有人背后搞我们?”小文问道。 “范老板,这事儿我可不能跟你乱说,这可违反原则。不过啊,你这一两年,生意做大了,应该也得罪了不少人。”童所长板着脸,摇摇头。 “童所长,客气话我不多说了,您多帮帮我吧,我一个女人家也没啥主意。” “好说,好说!” 离开了童所长家,小文问晓光:“猜到没有?是谁干的?” 晓光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是余厂长那帮人,咱们这次让他们亏了不少,订单也不下了,听说厂里的日子不太好过。” “肯定是那个王八蛋!”小文张口骂开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晓光的两个同学第二天给了回信,确时有人举报了,徐科长的意思是要没收所有非法物品,还要罚款。如果态度不好,吊销营业执照,勒令停业。 沈明也跑来了,说工商所的人过来检查了,警告他有些货是走私物品,不要卖了。 晓光听了,不由得问沈明:“沈哥,你打算怎么办?” “这就是有人想整你们,满大街都在卖,也没见他们去抓谁?我不怕他们,还能把我吃了?”沈明一副不屑的神情。 晓光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城的风气很不好。办事讲究关系,讲究人情。就拿做生意来说,谁要是老老实实交税,就会被人看成傻子。你必须千方百计找关系,不交税或少交税,这才有面子。虽然有时找关系花的钱远远超过应该纳的税,但仍旧有人乐此不疲。 平时小文经常请税务所,工商所,派出所的人吃饭,过年过节也要送礼。一些小来小去的税呀,费的能免也免了。 晓光有些看不惯,老是不明白,图啥呢?省的钱不够吃饭的。 小文却不以为然,经常笑笑说:“你还年轻,有些事不习惯,习惯了就好。” 可现在哪?平时一个个拍着胸脯叫嚷着有事找他,真被人搞了,似乎那些人都没了动静。 “沈哥,工商那边你有啥关系没有?帮忙疏通一下。”晓光问沈明。 “这还用说,我跑来找你就是为这个事,咱两家就是一家,录音带不让卖了,我的生意也受影响啊!” “你有啥关系,用用吧!” “我也只跟我们那片的工商所熟,我去找找他们,看看行不行吧。” “好,沈哥,听你信。” 晓光送走了沈明,把刚才沈明说的又和小文说了。 “他那儿不会有啥事,市面上卖这个的又不是咱一家卖,他还能都禁了?”小文说。 “就这么对着咱们,真难办!”晓光都有点气馁了。 “有啥难办的?真没收,也不值几个钱,关键是这口气得出。”小文一脸的不忿。 “唉!又要出血了。”晓光心里感叹。 “好多事情都是当官的一张嘴,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满身都是毛病。这都叫啥事儿啊!”武姐仿佛在自言自语。 听说小文这儿被工商局查了,黄大脑袋几个人也全来了。 商议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小文又找了几次童所长,看着小文实在急了,童所长才慢悠悠的说,“范老板,也别太着急,这不没封你们店吗?没封店,说明事情不严重,眼瞅着过年了,你多走动走动,也许事儿就过去了。” 小文听明白了,连声感谢。 沈明又跑来了,把大致意思急急忙忙说了。 “我问过我们那片的所长,他说这个姓徐的人挺操蛋的,在局里人缘不好。一般人查企业或个体,都是网开一面的,罚点款拉倒。不会把人搞死,谁把人搞死了,局里其他人也瞧不起他。除非有深仇大恨,或者是你太牛逼了。姓徐的搞死几家了,大家背后全骂他。另外听说局里领导开会也讲了,现在中央搞改革开放,大家要注意尺度,不能有太过份的做法。” 黄大脑袋天天过来,今天也在场,听了半天,开口说了:“不行我跟老蔫去打听打听,看他家孩子在哪儿上学,直接去他家,不老实让他家孩子上不了学。“ 小文一瞪眼,气鼓鼓地说:“净说这不着调的,一边呆着去!“ 黄大脑袋“嘿嘿”一笑,不出声了。 何长顺费了不少心思,把那天跟徐科长一起来的年轻人约出来了。大家吃顿饭,又送了两条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上搞明白了。 原来羊毛衫厂余厂长跟徐科长是同学,俩个人关系不错。 余厂长吃了小文一个大亏,心里恨死了。 偷偷找了徐科长,让徐科长帮忙出出气。徐科长一听就说,小事,你写个举报信,我马上去收拾他。 余厂长回来就写了封举报信,徐科长打着群众举报的旗号就下来查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情已经明确了,趁着马上过年了,想法把事情摆平吧。 问了一下小文,小文说:“你看着办吧。” 晓光赶紧写信给老黑,外国烟带个二三十条回来,还有广州的特产也多带点,过年送礼用,汇了五百元过去。告诉老黑不够马上打电报,这边加急汇。 又去找个同学亲戚,去食品公司批了点好烟好酒,准备过年应酬。 又请检查科的那个年轻人吃了几顿饭,何长顺,李晶,龚丽萍都来坐陪,几次大酒喝过后,也成了朋友。年轻人姓刘,叫刘寿春,比晓光他们大点,晓光几个人一口一句大哥把他叫的挺高兴。 “这事儿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反正走私这事绝对不能认,就一口咬定在广州买的,这边也不可能去广州调查。最多算个跨范围经营,也不能把你们咋的。”一次酒足饭饱后,刘寿春把实底露出来了。 晓光他们心里一下子有数了。 “徐科长那儿咋办呢?”晓光小心问道。 “这事真不好整,我们头主要是帮他同学出出气,本来像你们这种事根本都懒得理的。但他得有点说道才行,要不他同学那儿丢了面子,以后不是在同学中被人笑话。” 刘寿春摇摇头。 东北这地方,人就好个面子,啥都,就是不能丢面子。 “那全靠刘大哥帮忙了,我们也不认识谁,全指着大哥你了。”晓光不忘了拍马屁。 “就是,人家做点小买卖,咱工商跟着瞎掺和啥。”何长顺也适时插句话。 “行,你们先写份情况说明,把跨范围经常这事儿做个检讨,先送科里去。我再找个机会帮你们说说。最起码,我把材料慢点整理,先不处理,时间一长,也就好办了。” 刘寿春被大家恭维着,也觉得倍有面子。 说实话,他心里知道这都不算事儿,就是科长在折腾人。 晓光也高兴了,陪着喝多了几杯,又把刚买的好烟好酒,两件羊毛衫一起送给了刘寿春。 刘寿春也有点喝大了,略略地推辞了一下,收了礼物,踉踉跄跄地走了。 晓光把和刘寿春的谈话和小文说了,小文恨的直咬牙,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了。 “这群王八犊子,没事找事,净欺负人。” 停了一下又说:“你那几个同学不错,把烟酒都给他们拿一份。” 晓光认认真真的写了份情况说明,并且承认经营范围有不妥当的地方,没有严格按照营业执照执行,今后一定要改正,并且补办相关手续。 小文和晓光拿着情况说明,来到工商局,找到了徐科长,恭恭敬敬的把材料递上去。 徐科长板着脸把材料草草地看了一遍,打着官腔说:“范老板,你这是避重就轻啊!你那录音带根本不是我们大陆生产的,怎么可能不是走私的?糊弄小孩子哪?” “徐科长,真不是,我们也是在广州一个商店批发过来的,不可能是走私的。”小文一口否认。 “什么商店?有名字没有?发票拿给我看看?” “好像叫什么文化用品商店,具体名字没记住,当时也是去店里闲逛,看着这录音带不错,顺手买的,哪儿有发票啊!“小文推个一干二净。 “等我们再调查一下,你们回去听候处理。”徐科长不再问,脸上表情冷冷的。 “好,我们回去,你看,徐科长,中午有空没有,一起吃个饭?” “不必了,我这儿工作很忙。”徐科长拒绝了。 “好,不耽误您工作,下次再请。”小文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不送。”徐科长眼皮都没抬一下。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玉儿放寒假了,老黑一帮人也放寒假了,免不了同学之间又是聚了几场。 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喝的挺高兴。 老黑带了三十条进口香烟回来,还买了一大堆广州的糖果,这些都是小城少见的。 小文带着晓光,把几个所的人都拜访了一遍,顺手把礼物送上。 专门拿了四条烟,四瓶酒,外加几袋糖果给徐科长送家里去,徐科长不在家,他妻子不敢收,小文留下姓名,把东西一放,拉着晓光就跑了。 这天中午,晓光和玉儿找个小饭店吃饭,玉儿又准备回盛京了,晓光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天有点冷,晓光要了二两白酒喝下去,喝完了,吧唧吧唧嘴,有点意犹未尽,又要了二两。 “哎哟,俩月没见,你这酒量见涨啊!”玉儿打趣道。 晓光脸红红的,眼珠子也红了,听见玉儿的话,没做声,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不舒服。 “你咋的啦?今天话这么少?平时不挺能白唬的吗?”玉儿也觉得晓光今天有点怪。 “玉儿,我后悔了!”晓光喃喃地说。 玉儿吓了一跳,没接话,等着晓光继续说。 “我应该复读,考大学。”晓光眼睛红红的说道。 “这不也挺好的吗?咋又想起这事。”玉儿有点意外,不敢乱说什么,只能稍微安慰一下子。 “好啥好,一天跟个孙子似的,就算多挣俩钱又有啥用?”晓光似乎喝多了,声音有点大了。 “得了吧你,又没人嫌弃你,瞎寻思啥!这次寒假,请同学吃饭都是你掏钱!”玉儿笑着说。 “你不嫌弃我,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我他妈算个啥?见谁都点头哈腰的,挨家给人送礼,……”晓光的声音变得有点激动。 “得了,得了,别说了,喝多了不是,不能喝就别喝。”玉儿小声劝着。 “你别管我,我就要喝,我心里憋的慌,我他妈的怎么没去念大学呀?当个破个体户天天谁都可以欺负,好像我他妈是后娘养的一样!” 晓光的声音越来越大,脸越来越红,好像人很激动。 玉儿没见过晓光这个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只能是哄着劝着:“晓光,差不多了,咱走吧!……喝多了也别瞎说,走吧,咱回去。” “不,我还没喝够。老板,再拿瓶酒来!” 晓光扯着脖子在喊。 老板颠儿颠儿的跑过来,笑着说:“小兄弟,还要啥?” “再拿瓶酒,没听见啊!”晓光敲着桌子在喊。 老板一见晓光这样子,马上明白了,这是喝大了,耍酒疯。小城开饭店的谁都见过。 老板为难地看了一眼玉儿。 玉儿赶紧使劲摇头,又使眼色。老板明白了,嘴里答应着“好,好!”转身走了。 “晓光,别喝了,回去吧!”玉儿又苦苦劝着。 “不行,我还得喝,我后悔呀!”晓光的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在盘旋。 “走吧,咱回去喝。”玉儿还是劝着。 “不,没喝够,再拿一瓶来。”晓光粗声大气的喊着。 “行了,赶紧走,丢不丢人啊?”玉儿也有点急了。 “嫌丢人你走,我还喝。老板!酒呢?”晓光仍旧在大声嚷嚷着。 玉儿不理他,去把帐结了。回来拉着晓光往外走,谁知晓光却一使劲,把她推到一边去。 玉儿不高兴了,一转身走了。 晓光一个人还在那里叫着:“酒,快点拿酒来!”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晓光闹腾了一阵子,头开始越来越晕,眼皮也越来越沉重,都快睁不开了。 酒店老板这种事见多了,连忙拿过几把椅子,拼在一起,让晓光躺下。 晓光动了几下,呼呼大睡了。 差不多吃晚饭时,晓光醒来,头有些痛,昏昏沉沉的。 “老弟,睡醒了。”酒店老板笑眯眯地问。 晓光定了定神,再看看四周,才想起可能自己喝多了,睡着了。 “老板,跟我一起来那个人呃?”晓光问道。 “看你喝多了,咋劝都不行,人家先走了。”酒店老板的口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完了,肯定生气了。”晓光心里暗暗叫苦。 “谢谢啦!我先走了!”匆匆打个招呼,晓光连忙起身走了。 急急忙忙找到了玉儿二姑家,推门一看,玉儿捧着本书在看,见晓光进来也没出声,瞄了一眼继续看书。 “玉儿,中午有点喝多了,你没生气吧?”晓光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有,天都黑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玉儿的话有点冷冰冰的。 晓光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一路上,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失态了,而且感觉满肚子委屈没处叙说。他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他才接触这个社会两年多,一件件烦心事接踵而至,让他有一种力不从心,无可奈何之感。 第二天,玉儿如往常一样陪着他上班,但却告诉他,今晚车票买好了,回盛京陪父母过年。 小文一听玉儿要回去了,赶紧说:“这么快就走了,姐还没好好招待招待你,今儿个中午姐安排。” 又扭头对晓光说,“把老黑他们几个也叫来,一起陪陪玉儿。” 晓光答应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带着玉儿去通知老黑他们。 中午,还是在电影院旁边朱老板的饭店,要了个大包间,老黑,黄大脑袋,龚丽萍,丁老蔫,何长顺,尹三儿一帮人全来了。热热闹闹地给玉儿送行。 “范姐,有文件下来了,个体可以买汽车跑长途了。”何长顺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小文。 “这可太好了,咱们这事有希望了。” “估计过完年,有具体方案下来,就可以申请了。姐你先准备准备。” “太谢谢老弟了,来,姐敬你一个!”小文心情看来很高兴。 晓光可不敢再喝多了,抠抠搜搜地沾下嘴唇就放下。 黄大脑袋斜着眼看着晓光笑道:“咋的啦?兄弟!酒都不敢喝了,有人管啦?” “没有,谁敢管我呀?昨天有点多了,今天头疼。”晓光掩饰着。 “喝呗!谁管你呀?再磨叽一中午,让大伙看看!”玉儿没好气的说。 老黑看了,赶紧圆场,笑着沉:“晓光,玉晖要走了,你表示一下离别之情呗!” 大伙一阵笑,开始起哄,黄大脑袋更吵吵着让两个人喝个交杯酒。 玉儿满脸通红,瞪了黄大脑袋一眼。 晓光陪着笑,任由大家闹腾。 看看玉儿不生气了,心里也暗自庆幸。 “姐,那咱抓紧招俩司机才行,要不怕来不及。”晓光建议道。 “大脑袋,你熟悉这方面的事,帮忙物色两个人。”小文看着黄大脑袋。 “大客司机可不好找,现在会开车的没几个,不行,赶紧招俩人去学吧!” “是啊,你们几位帮姐物色物色,有啥合适的人跟姐说一声。” “行!” “好!” 大家乱七八糟的应着。 小文又对玉儿说:“老妹儿,今天要走了,喜欢啥?姐给你准备点带着。” “不用,姐你客气啥!”玉儿连忙推辞道。 “不行,眼瞅着过年了,说啥也不能让你空手走。” 小文说完,又对着晓光说:“等下你陪老妹儿收拾收拾东西。晚上我去车站送玉晖。” “姐,你挺忙的,大冷天的,不用你去了。”玉儿推辞着。 晓光多少有点不舍,恨不得马上吃完饭,找个地方跟玉儿单独待一会儿。 饭很快吃完了,晓光陪着玉儿先走了。 小文几个人回去店里,把老黑带的进口烟拿了两条,又拿了两瓶酒,店里面的羊毛衫挑了两件好的,准备了一个袋子装好。 “你说,咱这儿真没啥拿的出手的,我去买点粘豆包给玉晖带回去尝尝。”武姐说。 “行,买点吧,也是份心意。”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过年过的挺热闹,大部分人家都有了电视机,虽然是黑白的,总算能看到人啊草啊树什么的,给单调的业余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不过今年的春晚却看的大家不太满意,看完之后都骂骂咧咧的。 不满意归不满意,大家还是看了,要不电视机开着也没啥看的。 年前,武姐和小文说了,过年就来我家吧,咱姐俩一快儿过。小文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酸苦,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过节真的挺冷清。 “姐,我不去了,大过年的,清静两天!”小文心里不好受。 “哎呀,你客气啥!你姐夫不在家,就我和俩孩子,你来了热闹。” 武姐知道小文心里想啥,连忙劝道。 “那就给姐添麻烦了,还缺啥?我去买!”小文也不好再推脱了。 “啥也不缺,带张嘴来就行!”武姐大声笑着说。 晓光也心里有点不舒服,总觉得那天喝醉后,玉儿似乎对他冷淡了不少。不过,年前杂七杂八的事儿多,一忙乎,也不记得了。 盘点了一下,小文算算账,今年差不多赚了五万,按照约定,武姐和晓光每人分了七千。又给了老黑五百辛苦费。 黄大脑袋跑车也没少赚,扣除费用,每个人分了二千。 晓光心里美滋滋的,万元户现在都能上报纸,咱这蔫巴啦啦的也是万元户了。看来这做买卖还是比在工厂干强多了。 回去把钱交给老妈,老妈乐坏了,连声说:“这钱我和你爸一分不用,都留着给你娶媳妇!” 吃过年夜饭,老黑,黄大脑袋几个人凑到晓光家闲聊。 晓光家人口少,就晓光一个孩子,来了一帮人一下子显得热闹不少。 晓光父母挺高兴,瓜子,花生,糖果,苹果,冻秋梨端出一大堆,热情招呼几个人多吃点。 瞎扯了一会儿,黄大脑袋问晓光:“兄弟,你说范姐想搞运输,我能不能加一份?” “回头上班我跟范姐商量下,我觉得不错。”晓光答应了。 “好,咱们兄弟在一起干事都信的过,范姐那人别看是女的,实际上比男的还讲义气。”黄大脑袋乐的嘴都歪了。 “这还用说,咱哥几个啥感情啊!対了,老黑,长顺,到时你俩也加一份吧?”晓光看着两个人说。 老黑摇摇头说:“我哪儿有钱啊,正念书,家里供我都紧巴巴的。” “这不用你操心,到时候我先垫点,以后赚钱了你再还我。”晓光大包大揽。 “对,不够我也帮你垫点,咱哥们儿还客气啥?”黄大脑袋也表态了。 “行啊,到时候范姐要不嫌弃,就加一份呗!”老黑答应了。 何长顺也没说啥,他现在工作了,每月工资准时发,一个人花还是够的。 不过,谁怕钱多呀!有赚钱的机会必须抓住。 “老黑,你小媳妇儿咋没带出来?”黄大脑袋笑嘻嘻地问。 “过年,我没敢去他家找她。” “去去去,把她叫来,我也去叫个人。”黄大脑袋把老黑拽起来,往门外推。 晓光妈一看,赶紧过来,“咋待这么一会儿就走啊?” “婶,我们不走,出去找个人就回来。”黄大脑袋嬉皮笑脸的。 “那加点小心,黑灯瞎火的”晓光妈不放心,连忙叮嘱了一句。 晓光问丁老蔫:“大脑袋找谁去?” 丁老蔫笑了,“大脑袋处对象了,这是去找来嘚瑟嘚瑟。” “操,就大脑袋这熊样,不知道骗了谁家姑娘。”何长顺挖苦道。 “听说也是你们学校一级的,师专刚毕业,在海光小学当老师。” “那估计见面认识,等下看看是谁家姑娘上当了。” 几个人听了,都是挤眉弄眼轰笑起来。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晓光几个人嘻嘻哈哈的闲扯着,都准备看看黄大脑袋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过了一会儿,老黑和黄大脑袋一先一后都带着个姑娘回来了。 老黑带的龚丽萍大家都熟,互相亲亲热热的打个招呼。 黄大脑袋带着的人大家都不太熟,长的有点黑,细眉细眼的,一看挺温柔和善个人。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围着个红色羊毛围脖。 黄大脑袋满面春风的给大家介绍:“嗯,那啥,这是是小李,李韵兰,也是一中的,应该见过吧?” 何长顺斜着眼看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笑着说:“哎呀妈呀!你是老李家的老丫吧!高中你在五班。” 李韵兰一愣,看着何长顺,点点头。 “这是晓光!” “这是老蔫!” “这是长顺!” …… 黄大脑袋把晓光几个人一一介绍了。 大家赶紧招呼李韵兰坐下,一聊,还真认识,一个年级,不同班而已。 晓光父母也过来聊了一会儿,两个人又去厨房“叮当,叮当”忙开了。 “打扑克吧?”黄大脑袋建议。 “行,三打一,一把一毛的。”何长顺响应。 几个男的打扑克,俩女的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去看电视了。 晓光父母也忙完了,也一起看电视。 春节晚会虽然说不太好,不过,小品、相声、歌舞也是热热闹闹的。 晓光父亲津津有味地看着,晓光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个姑娘闲聊。 快零点了,外面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开始密集了。 “晓光,你们几个去把炮仗和烟花放了,等下回来吃年夜饭。”晓光爸爸过来催促。 “好!”几个人一声欢呼,抱着烟花爆竹跑出来了。 一开门,一股寒气迎面而来,可奇怪的是,大家却觉得没有平时那么冷。 黑黒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不时见到一串串五彩缤纷的烟花在空中盛开,鞭炮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几个人仿佛回到了童年,把烟花爆竹点燃,孩子似的大喊大叫,尽情地高兴了一把。 连龚丽萍和李韵兰也燃放了几个烟花,一边胆怯的尖叫着,一边又兴奋的大笑。 放完了烟花爆竹,回到屋里,晓光父母把菜摆好了,见几个人回来,赶紧说道:“今天晚上谁也不准走,必须得吃完了才行。” 菜整得挺丰盛,小鸡炖蘑菇、虎皮肘子、红烧大鲤鱼、焖羊肉、酱牛肉等等,摆了一大桌子。 几个人也不推辞,嘻嘻哈哈的坐下。 “叔,婶,这菜整得也太多了!”何长顺大声说道。 “没整啥,随便整几个家常菜,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晓光妈妈在外间屋里说道。 晓光父母又拿了一叠新钱过来,每个人发了二十。 “新年钟声敲过了,每个人二十压岁钱。” “谢谢叔,婶,我们这么大了也有啊?”黄大脑袋乐呵呵地接了。 “有,没结婚都有!”晓光妈妈笑着。 晓光父亲开了一瓶好酒,笑着说:“我呀,平时是不赞成你们喝酒哟,今天过年,大家都喝点。” “谢谢叔!”几个人连忙假假的客气一把。 初一,晓光去给师傅武姐,小文拜了年,陪武姐和小文吃顿饭,又忙着一帮同学聚会。 初三,小文和晓光又去了趟徐科长家。徐科长家人不少,都是来拜年的。小文和晓光客气了几句,留下礼物,又给孩子拿了二百元压岁线,就连忙告辞。 大过年,徐科长心情不错,一直笑容满满的,小文走时,也拿了两包点心,非得让小文拿着。推不掉,小文也只好接了。 出来后,晓光跟小文说,“姐,长顺他们科长咱们得专门去拜个年,运输那个事,他们车管科正好管。” “对,得去一趟,这个关系以后可用得着,你去约下长顺,明天咱们一块儿去。” 过年虽说不上班,但也不轻松,晓光陪着小文,一家家去拜年,后来人都有点麻木了,说几句吉祥话,送上礼物,压岁钱,转身又去下一家,程序化的重复着。 无聊又累,这是晓光的感觉。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俗话说,“一节淡三墟”,过了春节,生意明显淡了不少。小文叮嘱尹三儿和小凤,尽量快点出货,有人要就甩,千万别积压什么货,把资金腾出来。 晓光想想广州那些档口的做法,挥笔写了几个条幅,“挥泪大甩卖”,“全市最便宜”,“一降到底,一件不留”,贴在店铺的窗户上。 还别说,一下子吸引了很多顾客前来抢购,把积压的一点尾货几乎卖光了。 小文看卖的好,把前两年积压的货也拿出来处理。 小城的买卖双方原来都习惯了国营商店的交易模式。所有商品都有标价,顾客是不能议价的。工商,物价也会定期检查,必须标识清楚,不准欺骗顾客。 小文店里又降价又可以议价,着实开了风气之先。特别是一些中老年妇女,把标价二十的砍价到十二,不仅有成就感,而且还偷偷窃喜,觉得占了便宜。 小文抓紧时间操作运输的事情,托人问了下,一辆大客车也差不多十万元,而且私人还不一定卖给你。 晓光又跑去工商局找李晶和何长顺咨询了一下。两个人左请示右请示总算有点眉目了,告诉晓光得先成立个运输公司,然后才能以公司名义购买机动车。另外,跑什么线路也必须由交通部门批准,每月要交管理费,还要定期接受交通部门检查指导。而且强调说,私人运输公司中央文件刚刚允许办,具体步骤还要慢慢来。 小文和晓光听了个头大,搞运输可比他们做服装麻烦多了,不过想起来挣的也应该多。黄大脑袋买个破车,跑了一年,不仅回本,还赚钱了。怪不得旧上海有句话叫“车轮一响,黄金万两。” 两个人扳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从小城市场到盛京批发市场,连人带货一起拉,一个星期跑二趟。 星期一,星期四从小城市场发车,第二天早上到盛京批发市场。当晚返回。 按每个人车票十元算,一年毛收入近十万,去掉油费,工资,管理费怎么的一部车也赚个五万元。要是天天发车,一年就回本。 “晓光,你看怎么办才好?”算算账,小文开口问道。 “过年时,我跟他们几个人商量了,姐你出大头,我们几个也凑点,大家绑在一起干,你看这样行吗?” “这样有啥好处?”小文有点不明白。 “开车的事,还是黄大脑袋懂,他又跑了快一年了,有经验。另外,老黑,长顺这帮人以后肯定有大发展,对咱们只有好处没坏处。”晓光解释道。 “是,平时经营让黄大脑袋去搞吧,这小子人挺精的。老黑,长顺人确实不错,他们加进来,工商,税务都有人了,以后也少挨点欺负。”小文笑着说。 “是啊,你看这次,姓徐的说弄就弄咱们,一点招儿都没有。”晓光还是有些不甘。 “这两天你再找那个小伙打听打听,看处理结果咋样啊?”小文连忙说了一句。 “行!我再请他吃个饭。”晓光应着。 老黑快要回去了,晓光把几个人聚在一起,给老黑送行,顺便把和小文商量的事跟大家说了。 “好事,好事,几个兄弟要是信得过我,那我就不客气了。”黄大脑袋脸喝的红红的,听晓光说完,兴奋的的嚷嚷着。 “你看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先听听大伙啥意思?”李韵兰捅了一下黄大脑袋,嗔怪地说。 “行,听我媳妇儿的,哥几个有啥意见没有?”黄大脑袋笑嘻嘻地说。 “滚!谁是你媳妇儿?”李韵兰满脸通红。 “好像有文件,干部不能经商吧?”龚丽萍轻轻地说。 “是,有这文件。”何长顺也补充道。 “这不难,不用你们名字不就行了?”晓光不以为然。 “反正得注意点,别弄出啥事来!”龚丽萍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样吧,这个事既然丽萍提了,咱们还是认真点,丽萍这份算在老黑名下,长顺这份,算我名下。平时也不用你们操啥心,免得别人说闲话。”晓光提议。 “就这么定了,别磨叽了,哥几个,先敬敬老黑,又半年见不着了。”黄大脑袋举起酒杯张罗着。 “是啊,是啊!我黑嫂又得想半年!”何长顺也跟着举起酒杯,嘴里却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晚上晓光家吃过饭,一家人看着电视瞎聊。 这时,听的外面门“咣当”一响,进来了两个人。晓光仔细看看,原来是邻居老于夫妇,老于妻子手里还提着一包红纸包着的点心。 老于夫妇年纪不小了,快五十了。晓光父母赶紧让座,沏茶,又把瓜子,糖果端了过来。 “这不过年了嘛,过来给你们拜年!”老于笑呵呵地说。 “于大哥,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带着东西。” 晓光爸爸客气地回答着。 “于大哥,抽烟!”晓光妈妈递过去一根进口烟。 “这是啥烟啊?怎么这么长!”老于接过烟,仔细端详着。 “这是晓光他们同学从广州带回来的,进口的!”晓光妈妈说道。 “哎哟!进口的,真没抽过,我得尝尝!” 老于边说边划着了火柴,深深的吸了一口。 “这烟好,有劲儿,不辣!” 老于吐出一口烟,点点头说道。 “好抽?等下这盒你带回家抽。晓光他爸不抽烟,放在这儿浪费!” 晓光妈妈说完,顺手一塞,把烟放进了老于手里。 “不用,这哪行!进口的,估计挺贵,我尝一根就行了。” 老于连连摆手推辞,可手却舍不得松开那包烟。 “叫你拿就拿着,见外呢!”晚光爸爸劝道。 说完,晓光爸爸又把收糖的盘子推了推。 “嫂子,你尝尝这糖,也是他们同学从广州带来的。说是叫冬瓜糖。” 晓光爸爸又劝老于媳妇儿吃糖。 老于媳妇儿看着一块块白白的冬瓜糖,疑惑地问: “妈呀!这糖是冬瓜做的?” …… 听了一会儿他们闲聊,晓光明白了。老于家孩子多,三儿子俩丫头。 老大下乡知青回城,安排个大集体单位。 老二是丫头,高中毕业了二年,大学没考上,现在也没个正式工作。 老三是小子,读完初中就不念了,晃荡了一年多,整天不务正业。 老于是转业干部,在开关厂工作,老婆没工作。 以前一家人都靠他那点工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两年老大老二工作了才略略好转。 可老三让老两口操碎了心,书又不读了,找工作也挺难的,小城待业青年一大堆儿呢! 老三叫于小刚,比晓光小点,小时候也经常一块儿玩。于小刚人挺聪明的,上房掏个麻雀,地里去挖个老鼠,偶尔鼓捣鼓捣做个火药枪,也能“啪啪”地打出铁砂。 于小刚人长的瘦小,球哄哄的,说话屁了吧叽的,大家平时就叫他“刚球子”。 刚球子有一次看个电影,里面有个人上吊自杀的镜头,刚球子下午放学突然心血来潮,模仿电影里的情节,找根麻绳往大门框上一拴,把脖子一套,脚底凳子一蹬。顿时,呼吸停止,脸憋的通红,舌头也伸出来了。 幸亏他妈妈及时发现了,总算在鬼门关上把他抢回来。要不然,晓光就是生前好友了。 刚球子听说晓光他们今年收入不错,又打打杀杀的,觉得挺有意思。 老于夫妇过年老是念叨着刚球子工作问题。刚球子就说了想去晓光他们那儿,老于夫妇这才过来求晓光。 没等晓光说什么,晓光妈妈先说了:“哎哟,老于大哥,晓光也是个打工的,这事儿他可坐不了主。” “大妹子,听说晓光也是半个老板,帮帮忙吧,这孩子可一天天把我们愁死了。”老于妻子愁眉苦脸的说。 “于大娘,别愁,明天我上班问问老板。”晓光赶紧表态。 又坐了阵子,老于夫妇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二天上班,晓光把这事儿跟小文说了。 小文就问:“人咋样?” “从小玩到大的,脑袋瓜子挺灵的,就是不爱学习。他爸是部队转业的,平时管的挺严,这小子没少挨揍。” 小文笑了,说道: “人品好就行,咱这儿每天钱啊物的不少,可不能出岔子。” “人品不错,以前家里那么穷,经常就是大饼子抹大酱,但也没祸害过别人。” “行,你叫他明天来上班吧!我正想着要尹三儿去学开车,卖衣服这儿少个人。” “好,我晚上跟他们说一声。姐,搞运输这事儿有眉目了?”晓光听出了眉目,高兴的问道。 “过年这阵子我大概问了下,基本程序也搞清楚了。交警那边我二哥有一熟人,过两天咱们去找找他。现在就是交通局这块儿没啥熟人。”小文大概说了下。 “我去找下黄大脑袋,好像他新处那个对象家就是交通局的。” “那太好了,你约下他俩儿,明天中午我安排一顿。”小文喜上眉梢,连忙说道。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晓光找到了黄大脑袋,笑嘻嘻地说:“老黄,范姐说请你媳妇儿吃饭。” “别瞎说,被她听见该急眼了,请吃饭?行啊!啥时间?”黄大脑袋一听说吃饭,马上喜笑颜开。 “明天中午,还是老朱头那饭店,最好把你老丈人也约来!”晓光说道。 “又是跑运输的事儿吧?行!我叫她跟她爸说说,那老头挺开明的。“ 黄大脑袋满口答应了。 李韵兰父亲叫李玉明,也是大学毕业的,学机械的。毕业就分在小城交通局,干了二十年,也才混个副科长,有点不得志。家里仨孩子,两女一男,李韵兰是老大。 当天晚上,李韵兰把吃饭的事情一说,李玉明考虑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我去,给你撑撑场面!” “爸,这都是一帮个体户,你也去?”李韵兰有点疑惑。 “个体户咋啦?我看哪,以后国家的政策得支持他们。现在跟你处对象那个不也干个体了吗?” “爸,咱能不能先别提这事儿?”李韵兰脸红了。 “放心吧!要是瞧不起他们,早不让你处了!”李玉明笑了。 刚球子来上班了,小文简单问问,就让尹三儿先带带他。 中午,早早地,小文和晓光就在饭店等着了。特意带了两瓶茅台酒,两条进口烟。 黄大脑袋陪着李韵兰在门口等,李韵兰专门请了半天假,她对这事儿也挺重视的。 黄大脑袋今天专门穿了身深蓝色的西装,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乍一看,配上他高高大大的身材,真挺像回事。 十一点半刚过,李玉明骑个自行车就过来了。 一身深灰色中山装,身高约一米七五左右,稍微有点瘦,人看着很斯文的样子。 李韵兰赶紧迎上去,顺便介绍说:“爸,这就是小黄,今天专门来陪你吃饭。” 李玉明打量了一下黄大脑袋,笑着说:“看来今天我面子挺大的,专门有人陪吃饭!” 黄大脑袋今天一改平时的嘻皮笑脸,正正规规地迎上两步,结结巴巴地说:“李叔,里面请,范老板他们在等,等您哪!” 李玉明点点头,笑呵呵地说:“好,范老板太客气了!” 黄大脑袋赶紧带路,一脸紧张,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到了包间,小文和晓光连忙站起来,小文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下,化了个淡妆,漂亮的脸蛋显得很精致,一件红色羊毛衫裹得紧紧的,丰胸纤腰,女人味十足。 “范姐,这是我爸。”李韵兰先介绍道。又转身冲着李玉明说:“爸,这是范姐,晓光!” 李玉明笑着说:“早听说了,范老板买卖做的大,今天幸会啊!” “哎哟,李科长,您别磕碜我了,我这算啥买卖,就是混口饭吃。“小文也是满脸笑容,嘴里不断的客气。 小文说完,赶紧让李玉明坐主位,李玉明推辞了一下,也就不客气了。 几个人坐好,小文把菜单放在李玉明面前,客气地说道: “李科长,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你看着点,今天都是我安排。” “随便点吧,我不讲究,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李玉明笑笑说。 “那可不行,这莱必须您来点!”小文也是不肯放过。 俩人谦让了一会儿,李玉明推辞不了,只好说:“听说这家八宝鸭不错,那就点一个吧!” 小文赶紧让旁边的服务员记下了,李玉明又随便点了两个木须肉和渍莱粉,就把菜单推给小文。 “范老板,我就点这么多了,剩下你点,够吃就行,千万别浪费。” “李科长太客气了,点这点菜哪儿够吃。这家老板是南方人,做的糖醋鱼不错,李科长要不要尝尝?” “可以,听说了,今天借范老板的光,饱饱口福!”李玉明半开着玩笑。 小文又点了个飞龙汤,牛肉、羊肉、鸡的点了十来个莱。 直到李玉明再三说够了,多了浪费,小文才停了不点了。 小城人吃饭讲究,必须把桌子摆满了,盘子压盘子,碟子摞碟子。 不这样,显得不大方。 ------------ 第一百三十章 “听说你原来也是做老师的,后来下海经商了?”李玉明有意无意地问着。 “是啊,当初一说允许个人经商,我脑袋一热,就出来卖服装了。让您见笑了。”小文笑着回答。 “哪能啊?我反倒是佩服你范老板的勇气,敢做敢为。年轻就是好啊!要是我年轻几岁,我都想出来试试。”李玉明似乎说的不是假话。 “李科长,您这工作单位这么好,又是领导,我们都羡慕死了。” “哈哈!还是范老板会说话。” 说着话的功夫,小文让晓光开了瓶茅台,每个人都满上,菜也一个一个上齐了。 小文带头提了一杯,每人∵都敬了李玉明几杯,这酒桌上气氛就热闹多了。 小文和李韵兰聊的也挺好,毕竟小文也是海光小学出来的,两个人共同语言不少,叽叽喳喳,笑声不断。 李玉明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话不多,有人敬酒,他也不推辞,都是一口干了,脸上不红不白。 晓光看了不禁有点佩服,请领导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像李玉明这样,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少。 不禁偷偷的看了一眼黄大脑袋,心里想着:“大脑袋这要是谈成了,倒是摊上个好老丈人。” “李科长,……”小文又一次端起酒杯准备敬酒。 李玉明笑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小范,我这样叫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本来就是晚辈嘛!” “好,你们也别客气了,不用老是科长科长的喊,我脸皮厚点,你们和韵兰是一辈儿的,喊我老李也行,客气点叫叔也行。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李叔这么说了,我不客气了。叔,我敬您两杯!”小文俏脸微红,又露出迷人的笑。 “好!痛快!”李玉明也兴致勃勃的。 “爸,少喝点!范姐她们还有正事儿要问你哪!”李韵兰不失时机提醒道。 “看来真是女心外向,我闺女也开始帮别人了!” “爸,你瞎说啥呢?”李韵兰脸红了。 “好,小范,说说吧!今天请我吃饭有啥事?”李玉明不再打趣,认真问道。 小文连忙把准备办运输公司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碰到的难处也全说了。 “你们这个想法不错,以后机会也相当大,很多人一做买卖就想着卖啥东西,这想法是片面的。” “为什么呢?”小文几个人不禁有点好奇。 “你们中学不是学过政治经济课本吗?工人农民生产出来的只能叫产品,要流通,把产品卖到有需要的人手上,这才是商品。” 顿了一下,李玉明接着说:“现在,产品还不是特别丰富,很多地方还停留在小农经济状态,自给自足。但按照发展趋势,慢慢的交通运输就会变得极其重要。我看过些资料,像欧美,日本这些发达国家,交通运输占国民经济总产值的比重是很大的。特别是公路运输,高速公路四通八达,又快又好。但咱们国家,第一条高速路才开始建,落后多了。” “李叔,我们不懂这么多,就是觉得去上货太不方便,所以想弄辆汽车,专门跑这趟线。”小文说。 “对呀,有需求才能赚钱啊,你们眼光不错,但真办起来,有点难。”李玉明轻轻地摇摇头。 “是,从去年想到现在,工商局去了几趟,都没个准信。”小文声音透着无奈。 “哈哈!以前国家是不允许个人买汽车的。所以,搞运输的要不人拉肩抗,要不弄个自行车驮,最好的像咱们煤场那儿,弄个毛驴车,挨家挨户送点煤。” 李玉明这么一说,晓光不由想起了,确实是这样,自己家每次去买煤,都是雇一老头的牛车,每次给个几毛钱脚钱就可以了。但长途运输,总不能赶个驴车牛车吧?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玉明慢慢聊着,几个人都有点听傻了,原来交通运输学问这么大呢!以前只是简单地想到坐车,拉东西,可没想到生活中处处离不开交通运输,而且居然如此重要。 “汽车现在个人也可以购买了,国家也有文件下来。但估计你们办个体运输公司难度很大,毕竟还沒人办过,工商局那块儿不好协调。”李玉明轻轻地摇一摇头。 “李叔,那你说咋办好啊?”小文不失时机地追问。 “这个事情吧,我倒是有个想法,你们听听。现在私人下海经商的也不少,但很多人并不是自己注册个公司,而是挂靠在哪个单位名下。”李玉明慢条斯理的。 “您的意思是……?” “交通局成立了一个服务公司,主要是解决交通局人员子女就业问题,现在开展的业务也不多。负责人是原来我那个科的,你们可以考虑挂靠在服务公司名下,每月交一定的管理费,这样省了很多麻烦事。你们看怎么样?” 小文俏眼看着李玉明,没有马上回答,脑袋里在认真的盘算着。 晓光直觉这是好事,这样一来,很多杂七杂八的事都不用操心了。他们的运输生意马上就能够进行。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一想到做运输生意,晓光心里却冒出来这么个念头。 “小黄啊,你也得考虑考虑挂靠过来,交通局马上成立个运政科,对营运车辆,人员,线路做出严格管理。你再像以前那样,绝对不行了,轻则罚款,重则扣人扣车。”李玉明看着黄大脑袋说。 黄大脑袋一脸严肃,恭恭敬敬地说:“叔,我听您的,明天就去办手续。” 李韵兰瞄一眼黄大脑袋,脸上有点赞许的神色。 晓光心里有点鄙夷黄大脑袋。 “平时的牛逼劲儿哪去了?现在装的跟个孙子似的。这人哪,看来一谈恋爱就完犊子了!” 李玉明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口气。 “对了,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但做事不能冲动,意气用事,必须按规矩来,这样才能做好事情。” 小文似乎也下定了决心,端起洒杯,恭敬地说:“李叔,我再敬您一个,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想了大半年的事,您一句话就说明白了。” “小范,你也别客气,我是看好你们几个人,有想法,有闯劲,知道轻重。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李玉明笑笑说。 “叔,我干了,先干为敬,您随意!”小文一口把酒喝完了。 “好,干了!”李玉明一仰脖,一杯酒也下肚了。 “爸,你少喝点,别喝多了!”李韵兰轻声劝着。 “老喽,现在喝点酒都有闺女管了!”李玉明话语中透着感慨。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挺高兴,临走时,小文把带来的礼物送上,李玉明却坚辞不要。 “我又不抽烟,想喝点酒就过来,你们请我喝就是了,东西你们拿回去!” 小文有点不知所措,李韵兰笑着说:“姐,东西你拿回去吧,我爸死性,从来不收人家东西。” 小文也只好把李玉明客客气气的送走。 愁了大半年的事情一下子有希望解决了。小文很高兴,回去店里,把事情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心里基本上七七八八有个谱了。 把晓光叫来,大概意思说了下,买车的钱小文占大头,剩下的晓光,黄大脑袋,武姐,老黑,何长顺,丁老蔫等几个人凑,有多少算多少,以后按比例分红,至于龚丽萍和李韵兰随她们自己想法,出钱也行,不出钱也可以,年底都分点。 晓光拿出纸笔,认认真真的写了份合作协议,给小文看了,小文稍微修改一下,就让晓光拿去给几个人看看。 小城正儿八经地一条私营长途车就要出现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黑按期返校后,看看本学期的课程表,觉得这个学期挺轻松的。 前两个月都是专业课,然后去工厂实习,最后一个月做课程设计。 相对来说,专业课比基础课容易学,基础课都是高等数学,物理,有机化学,无机化学,机械制图,英语等,一本本大部头,枯燥乏味。 专业课学习的都是实际工厂的东西,有趣又好学,难度也没那么大。 管道,机械,化学反应,这些东西老黑他们学起来很轻松。 特别是精细化工课程,都讲的是肥皂、牙膏、洗发水、护肤霜等日用品。 什么东西起洗涤作用,什么东西起润滑作用,听的大家津津有味。 “人参牙膏,人参浸出液添加0.7%,便是人参牙膏了。” 课堂上老师讲完了,哈哈笑了。 同学们听了,目瞪口呆。 这,这点东西,能起啥作用啊? 所以,老黑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学习上都抓的不紧了。有更多的时间去搞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龚丽萍有些不开心,也有些担心,春节后没多久,老黑家搬走了,搬到很远很远的一个海边城市。 改革开放后,各个地方都仿佛一下子迸发出了活力,各行各业一片兴旺,人才一下子紧缺起来。于是,国家便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允许人才自由流动。原意是希望人才集中的地区向人才稀缺的地区流动。 可是,真正流动起来,反倒是偏远落后地区的人才向经济发达,生活富裕地区流动。报纸上一片惊呼,称人才出现了“倒流”。 但无论怎么说,人才的流动已不好控制。小城很多五六十年代的大学生,特别是老家不是小城的,纷纷四处联系,准备离开小城。 老黑家也是爷爷奶奶那辈子人肩挑人拉,从山东“闯关东”过来的。 老黑父亲自然也想回老家。左联系右联系,真的有山东那边单位要,手续一办,举家搬迁了。 那一年,当春风轻轻地吹拂着大地时,小城很多家庭陆续搬迁了。 龚丽萍妈妈也听说老黑家搬走了,娘俩没事闲唠时,龚丽萍妈妈有意无意地就会说几句。 闺女啊!听说广州那地方,花花世界,人容易学坏呀。 刚开始听,龚丽萍只是笑笑,没觉得怎么样。人老了,都喜欢唠叨了! 可当她妈说多了,就有点觉得不是味,不禁问道:“妈,你老说这话啥意思啊?” “也没啥意思,你还小,有些事不懂,那孩子跑那么老远,心可挺野的。万一以后不回来咋办?” “不能吧,他可是跟我保证了!”龚丽萍心里在想,嘴上却没出声。 “闺女,你可别犯傻,就算在一起,他也不一定能分回咱这儿来,结婚了,两地分居,日子咋过呀?” “这事儿不用你管,净说不好听的。”龚丽萍有点生气了。 “妈是过来人,谈恋爱也不能当饭吃,最后不还得是两口子柴米油盐的过日子!” 隔三差五,龚丽萍妈妈便要唠叨几句,弄得龚丽萍心烦意乱的。 老黑从家里来信中也知道全家也搬走了。 看着信,不禁一阵惆怅,再放假回去探望父母,就会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所熟悉的一草一木,蓝天白云只会保留在记忆中。 家搬走了,似乎将他和故乡的联系一下子斩断了。 好像一下子没了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浮萍。 不知为什么,一种淡淡的忧伤慢慢在心头浮起,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在小城的生活将会结束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胡有一天羞羞哒哒的跟杨老师说:“我这个月例假没来,说不定有了。” 杨老师一下子有点慌,马上问道:“那怎么办啊?是不是真的?” “假不了,我例假一直很准时的。都怨你,每天都要!”小胡幽怨地瞪了一眼杨老师。 “这……,这……?”杨老师讪讪地。 “这啥这?赶紧想办法啊!”小胡有点不满。 “那咱们结婚?”杨老师试探着问。 “结呗,要不过几天就露馅了!”小胡看似很无奈地说。 于是,杨老师赶紧写个结婚申请去系里交给了老书记,老书记看完申请,认认真真的签了字。并让办公室主任过来,嘱咐主任去学校总务处看看还有没有房子,结婚总不能住在学生宿舍。 两天后,办公室主任通知杨老师,正式住房现在没有了,找个熟人给你弄了间单身宿舍先用着吧。 杨老师也知道学校的实际情况,别说他们这些青年教师,就是些中年教职工,孩子都好几个了,照样挤在单身宿舍。 小胡家里对杨老师还算满意,选个良辰吉日,在市里一座酒店热热闹闹的办了个婚礼。也没用杨老师怎么操心,就把人生大事儿办了。 只是有一点,不论小胡父母还是杨老师,似乎都没提接杨老师的家人过来。 单身宿舍和学生宿舍楼一样,都是长长的走廊,两头是卫生间,没有厨房。 走廊里乱七八糟一大堆的摆满了蜂窝煤,炉子,乱纸箱,大家做饭就在走廊或屋里。 一上楼梯就是一股子煤油味,油烟味。 小胡一闻这味道就说受不了,有点头晕,还想呕吐。 杨老师连忙让小胡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自己忙前忙后的。 吃了两天食堂的饭,小胡有点不满意了,气哼哼地说:”老杨,大人艰苦点行啊,咱不能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呀?” “怎么了?什么委屈呀?”杨老师有点不解。 “你看看你打这菜,昨天白菜炖土豆,今天土豆炖白菜,有啥营养?”小胡翻着白眼说道。 “这……,平时我也这么吃的,也没觉得营养不够。比我们乡下天天喝红薯稀饭好多了!”杨老师一脸不明白。 “你说你,农村来的,真是啥也不懂?这还叫营养?”小胡有点生气了。 “那你说什么叫营养?”杨老师小心翼翼地问。 “咋跟你说呢?你出去看看,谁家结婚了还天天吃食堂,哪家不是自己买菜做,想吃啥做啥。”小胡更来气了。 “好!好!好!你先将就着吃了。明天我去买。”杨老师一脸无奈。 等真去买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容易的。 买米要粮本,他这集体户口办不了粮本。 问了好几个部门,总算是搞清楚了。 得先把俩人户口迁一起,单独立个户,然后才能办理粮油本,副食本,煤票什么的。 忙乎了几天,杨老师总算把这些证件办齐了。 又问了下左右邻居,再买了个蜂窝煤炉和一个小煤油炉,锅碗瓢盆也置办了一些,看着像个过日子的样子了。 粮店买了米面油,副食店买了酱盐醋,肉,鸡蛋也买了些,杨老师跃跃欲试准备大显身手。 可真的要动手,杨老师有点傻了,他没做过饭,广西老家都是早晨熬一切锅粥,就着萝卜干吃一天。 在这以前要不别人做要不吃食堂,自己就没动过手。 手忙脚乱的把炉子点好,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做饭。结果是可想而知,饭夹生了,菜忘了放盐不说,还半生不熟的。 望着乱七八糟的饭菜,小胡愁眉苦脸的说:“老杨,你这是人吃的还是喂猪的?” 杨老师哭笑不得,一脸尴尬,没出声,拿俩饭盒去食堂打饭。 做饭做了几天也没整明白,小胡天天埋怨这儿埋怨那儿的。让杨老师心烦的不得了。 紧接着,又一个烦心事儿让杨老师更加愤愤不平。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收到龚丽萍的来信,一个人傻笑着,躺在床上反反复复能看好多遍。 可是龚丽萍的来信似乎越来越少了,信的内容也越来越短。这让老黑每次看的都不过瘾,幸福快乐一下子就过去了。 每次接到信,躲在床上读,宿舍的几个同学都神秘地笑笑,知道老黑又接到了女朋友的来信。 有时候,同学们起哄,要老黑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或者念念,让大家听听。 老黑每次都是婉拒,这种幸福,他是舍不得跟别人分享的。 老黑也没觉得怎样,估计是龚丽萍工作忙,没时间写太多。 龚丽萍处在矛盾中,她也不是不喜欢老黑,可一想到老黑毕业后不知道分到哪里去,心里就有点犹豫了。 她也没什么大的追求,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现在税务局这份工作她觉得挺满意,起码走在街上,跟她打招呼的人多了很多。 工作环境也可以,除了开始碰到几个刺头,后来的人也很自觉。该交的税都交了,个别的不太满意,争执一番,各让一步,事情也就过去了。 工资收入也不错,一个月工资加奖金都小一百元了,在小城算是很好的单位。还有更重要的,工资含金量高,打个比方,同样五元钱买个烧鸡,她买的起码比别人重个一两斤。 小城开了个全市的财税工作大会,银行的,税务的,财政的几个部门的人都参加了。 大会在地委礼堂开的,税务局的人和建行的人挨着坐着。 建行有个人叫胡伟军,省财贸学院毕业的,正好那天看见了龚丽萍,也不知哪根神经短路了,竟然一下子喜欢上了龚丽萍。 大会结束后,马上找熟人一打听,知道了龚丽萍在哪个所,立马托人来捎话,想和龚丽萍处处。 捎话的人讲了,胡伟军家里条件不错,他父亲是工行的副行长,家就住在行长楼。他本人也符合干部“四化”的要求,现在列入第二梯队培养,前途无量。 行长楼龚丽萍知道,那里小城少见的上下两层的别墅式住宅,每户都独门独院。除了几个银行行长,也有个别市里领导住在那里。 龚丽萍心里有着老黑,俩人正谈着,也不想节外生枝,笑了笑,婉拒了。 胡伟军长的一表人才,一米八的大个,在小城也不多,白白净净的,挺招女孩子喜欢。以前在大学也谈过恋爱。 分回小城也是他父亲的意思,胡伟军本想留省城,但父亲坚决让他回来。按照分配原则,他是有机会留省城的,不情不愿回来小城,对父亲多少有点怨恨。 工作一年了,不少人给他介绍对象,就没有一个对上眼的。 唯独龚丽萍,看第一眼,胡伟军就有了一种过电的感觉,心里就念叨着:“这辈子非她不娶了。” 虽然被婉拒了,胡伟军并没有泄气,追女孩子嘛,太容易了反倒无趣。 谈恋爱,胡伟军最享受的是追的过程。他觉得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每天都充满了期盼、等待,都有未来的不确定,女孩子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他的神经,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兴奋。真追上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读大学时,同宿舍有个安达的,两个人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无话不谈。当然了,谈论最多的话题是追女孩子,安达的同学几乎痴迷于过程。每次恋爱成功了,整个人立刻精神萎靡,毫无生气。 成功后没多久就会有新的目标,马上又跟打了鸡血一样,人陷入 了一种极度的亢奋中。 胡伟军同安达的同学交流后,认真品味了一下,确实是呀,追一个人太幸福了,尤其是这个需要付出智慧、心血、策略、体力的过程,真的无比的美妙,有一种让人上瘾的魔力。 在财贸学院,女生多,他还真的追上了好几个女生。 同那位安达的同学一样,处几个月后,便索然无味了。 找个借口分手,消停不了几天,又开始新的追求。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天晚上下班前,所长李旭笑呵呵地对龚丽萍说:“丽萍啊,这阵子工作辛苦了,今晚请你们几位吃饭。” 龚丽萍和其他几个人不禁有点愣了,这李所长平时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的,今天怎么无端端大方起来了? “所长,有啥喜事呀?还要请我们吃饭?” “没啥?就是大家工作辛苦,表示表示!”李所长笑嘻嘻地,看不出异常。 下班了,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跟着李所长去吃饭。 吃饭的地方在地委那条街上,门脸不大,进去后,感觉装修的风格明显和小城一般饭店不同,墙上都贴着壁纸,地上也铺了地毯,看着就上档次。 推开包间的门,中间是一个大圆桌子,最显眼的是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中间放着一束塑料花,桌子边上已经摆好了碗碟。 一个年轻人正坐在桌子旁边,一见李所长几个人进来,连忙热情的站起身,客气地说道:“李所长,可算把你盼来了,里边坐,里边坐。“ “小胡,让你久等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李所长也是满脸笑容。 “大家认识一下,这是建行的小胡,这是我们所的小龚,小王,小刘,……”李所长一一介绍完毕并让大家坐好。特意安排龚丽萍坐在胡伟军身旁。 听完介绍,龚丽萍心里明白了,这哪里是所长请吃饭啊,分明就是慷别人之慨嘛。 点莱,点酒一阵子闹腾过去了,大家互相也熟了点,没有那么拘束了。 “小龚,你也是一中毕业的?”胡伟军随意问着,脸上带着微笑。 “嗯哪!”龚丽萍眼睛看着桌子上那束塑料花,小声应了一声。 “我也是一中的,咱们还是校友啊!看来我得叫你一声小师妹啦!哈哈!”胡伟军笑着说。 “还是校友啊?你们也算有缘份,多聊聊!”李所长适时插了一句。 “原来都谁教你们啊?”胡伟军全部心思都在龚丽萍身上,仍旧在没话找话。 “班主任是赵老师。”龚丽萍轻声回答道。 “教物理那个赵老师?也教过我们,那老头水平真挺高,课讲的好。” 胡伟军谈兴挺浓。 正聊着,菜也上了,看来今天胡伟军是花了点心思。 莱不错,除了小鸡炖蘑菇,酸菜粉条等小城常见菜,还上了一盘红亮亮的大虾,一盘炖鱼。 “小龚,你尝尝,这可是专门从海边带来的大虾,偏口鱼,平时吃不到约。”胡伟军边说边夹了只大虾到龚丽萍碗里,又夹了一只往李所长碗里放。 “不用,不用客气,自己来!”李所长嘴里不停地客气着,又看着龚丽萍说:“小龚啊,我们几个今天是沾你光才吃上大虾啊,哈哈!” 龚丽萍脸红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眼睛就看着桌子。 她有点反应过来了,今晚的主角可能是自己,李所长叫自己来是另外有目的。 “小胡也是咱一中高材生,大学毕业本来可以留大城市的,但为了建设咱家乡,专门分回咱这个小地方。来,做哥哥的敬你一杯!”李所长端起酒杯,开始劝酒。 “所长,您客气了!您是老大哥,我敬您,我敬您!” 胡伟军连忙站起来,酒杯和李所长的酒杯碰了一下,还特意低那么一点点。 这是规矩,显示自己是小弟。 热热闹闹地喝了三轮,酒一下肚,都有点兴奋了。特别是胡伟军,龚丽萍坐在他身边,让他有点小激动,久违的追女孩子的感觉又出来了。不自觉地就妙语连珠,经常逗的所里几个女的吃吃地笑,连龚丽萍有时也忍不住偷偷笑一下。 感受着身边这个男孩的热情洋溢,龚丽萍不自觉的和老黑做了个对比,个子比老黑高,长的比老黑英俊,语言风趣幽默,似乎各方面都比老黑好点。 知道胡伟军今天这顿饭是为了自己来的。不过,龚丽萍没敢深想,她有点怕。毕竟已经跟老黑相处了一两年了,感情还是有的,特别是老黑对她那份感情,她心里是知道的。 胡伟军似乎也没特意聊这个话题,只是天南海北的瞎聊。 李所长也打开话匣子,两人你一杯我一杯,聊的火热。 偶尔,胡伟军会帮龚丽萍夹夹菜,说上一会儿一中的趣事。有很多学校的事情,都是龚丽萍不知道的,说到好玩有趣的,也不禁兴趣大增,慢慢跟着聊了起来,俩人就像多年的朋友一样,话题越来越多。 “洮儿河知道吧?”胡伟军问道。 几个人都点点头。 “高中时,我们班有个女同学住马房那儿,就在洮儿河对面。我班一个男生喜欢她。暑假时,拉我们几个去她家。出门时好好的,刚刚到了河边,这大雨就下来了。这下子,把我们几个可浇惨了,……” 胡伟军滔滔不绝地讲着。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过了五月,广州的天气开始热了,一下子进入闷热闷热的高温中。 来了几年,老黑还是有点不习惯这高温闷热的天气,感觉躲在哪里都热的受不了。动一动就一身汗,想洗个澡,广州话叫冲凉,可偏偏冲凉房的水龙头是一滴水都没有。 学校自来水经常停供,每天什么时候来没有固定的时间,只能靠耳朵听。什么时候冲凉房里哗啦啦水声大作,大家就赶紧跑去冲。 每当这时候,老黑总是怀念以前小城的天气,哪怕是七八月最热的天气,只要躲在树荫下,就马上暑气尽消,一阵阵凉风吹来,别提多舒服了。 一想到小城,老黑不禁又想起了龚丽萍,还有一个多月就放假了,是先回小城见龚丽萍还是回海边见父母,老黑有点为难。 最后一个月是课程设计,全班分了几个组,老黑这个组分到的题目是乙醇提纯,但每个人设计的目标不同,最终纯度从96%~99%要求不一样。组内几个人抽签决定设计指标。 老黑运气不好,抽了一个99%纯度的,这可把老黑难为坏了。别看就差一两个百分点,但蒸馏塔设计可差远了。 提纯96%蒸馏塔可能几十层塔板就够了,但提纯到99%按理论计算来说需要上百层。 虽然真正的工业大生产不会采取这么笨的工艺,但这是课程设计,只允许用一种蒸馏工艺,没的选择。 老黑头大如鼓,不论是理论计算还是画图纸,他的工作量比其他同学大了几倍。 尽管一万个不乐意,可设计还是要做的。老黑每天挥汗如雨,苦不堪言的开始干活。天天累的头晕眼花,连龚丽萍都没空想了。 龚丽萍现在和老黑一样,也是头大如鼓。本来当初放弃高考参加招干考试,她就是打算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所以当初老黑的求爱她也答应了,想着老黑毕业后也回来,两个人恩恩爱爱过一辈子也是蛮不错的。 可是,老黑家搬走了,以后老黑还能不能回来真是不好说,两个人能否在一起也不好说。 她妈妈天天念叨,弄得她也是信心动摇了。 胡伟军经常过来,两个人挺熟的了。 说也奇怪了,老黑和她在一起时,经常两个人无话说,好像中间隔着什么。可跟胡伟军在一起,龚丽萍好像没什么压力,人轻松了好多,也活泼了不少,话好像说不完似的。 胡伟军比老黑潇洒多了,不光人长的比老黑帅,而且比较注重穿着打扮,衣服都是干净整齐,簇新簇新的。整个人让人一看就是个干净利落的人。口才又好,也会揣摩女孩子的心思,対于追女孩子更是有一套。 经常是早上龚丽萍一出门,就会见到胡伟军骑着锃亮的“凤凰”二六自行车,满面笑容的等着她,微微的晨风吹得胡伟军头发有点乱,但无形中带着一种潇洒,让人心动。 只要看到胡伟军那个样子,龚丽萍的心老是不由自主的一阵狂跳,脸都有点火辣辣的,甚至不敢正眼看一下。 胡伟军下班时也会来接龚丽萍,在暧暖的春风中,伴着落日的余晖,两个人有时就不骑行了,推着车慢慢的走。 琼瑶的小说,徐志摩的诗,胡伟军都能娓娓道来。 托尔斯泰,泰戈尔,弗洛伊德,黑格尔更是常挂嘴边。 路边有卖水果的、小吃的有时也会细心的买上一点,让龚丽萍尝尝。 慢慢的,龚丽萍心中的天平开始向胡伟军移动。老黑在她心中的份量越来越轻,偶尔她也有一丝内疚,怕对不起老黑,想不再和胡伟军继续下去。可是往往头天晚上下定决心,可第二天早上一见到胡伟军那副迷人的微笑,又无法坚持了。 老黑是好,但笨笨的,傻傻的,一点情趣都没有。嘴又不会说,当她的面,一句亲热话都不说,只是信里写几句正正经经的亲热话,一点都不打动人。 一边是浪漫,洒脱的文学,一边是呆板,严谨的化学,龚丽萍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老黑一身汗水地忙普课程设计时,龚丽萍和胡伟军却在习习凉凤中散着步。 小城的初夏似乎突然就来到了。 前几天还穿着棉袄棉裤,气温一下子就窜到了二十多度,年轻的赶紧换上夏衣夏裤,年纪大点的还是怕冷,一早一晚还穿着两件衣服。 大地也仿佛一夜间就披上了绿装,路两边高大的杨树也吐出嫩嫩的新叶,一簇簇白白的杨絮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着。 龚丽萍嗅着扑面而来的青草的芳香,慢慢悠悠的走着。胡伟军推着他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慢慢陪着。 西斜的太阳越来越斜了,慢慢的差不多就落到了地平线上。 “丽萍,看看,多美!”胡伟军停下来,凝望着远处的夕阳,兴奋地喊着。 龚丽萍也停下了,顺着胡伟军指的方向望去,一时也惊呆了。 远处地平线上的夕阳,似乎比平日大了几倍,颜色不再是耀眼的白光,而是如同一轮黄金铸就的大大的轮盘,迸射出万道金光,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一片金黄。 那金黄色又不同于真正的黄金的颜色,要比黄金明亮,通透,高贵,漫天的金黄让人忍不住有一种膜拜的感觉。 再看看胡伟军,浑身沐浴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笔直的身躯都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更显得伟岸。 “丽萍,我喜欢你!”胡伟军轻轻地说。 龚丽萍没出声,眼角却流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此时,几千里之外的老黑心里却好像被什么猛地撕扯了一下,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从他脑袋里慢慢的飘走了。 “怎么了?太累了吧!”老黑自言自语,拎着个水桶去冲凉。 他的身体健壮,能吃能喝,平时连个感冒都没有。 不知为什么,隨后几天,老黑总是觉得有一种淡淡的伤感,浑身上下哪都别扭,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他是个心大的人,很多事情不多想想,只是觉得可能做课程设计太辛苦了。 所以,稍稍放慢了一下节奏,中午多在宿舍里睡一会儿,等太阳没那么火辣了才去课室。 人觉得累,这样可以恢复恢复疲惫的的身体。 他做了个梦,梦见和龚丽萍在一起,好像还是高中时节,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好上了。 许多同学来来往往,好像在说着什么,但他又没听清。 醒来后,想想梦境,不禁笑了,可能太想她了,居然做梦都做到高中时代了。 看来该写封信了。 一想起写信,突然发现,龚丽萍好久没来信了,自己忙着做课程设计,又想着马上放假了,也没注意。 恰巧的是, 中午,老黑拿到了龚丽萍的来信,信很短,只有寥寥几个字。 “老黑同学 : 由于我们双方性格不合,双方年龄还小,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分手吧。 祝你幸福 ! 你的同学 丽萍” 老黑看了一遍,没明白意思,又睁大眼睛看了几遍,好像明白了信里写的什么。 一下子脑袋“嗡嗡嗡”作响,耳朵也是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眼睛闭上了一下,再睁开,眼前的字有些模糊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黑把信放在口袋里,恍恍惚惚去饭堂打了饭,也不知道怎么就吃下去了。 回到宿舍,一声没吭,洗洗涮涮,上了床,倒头便睡。 眼睛闭着,脑袋乱哄哄的,不知不觉间,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下午起床的广播响了,老黑费力地爬起来,下床洗把脸,背上书包,又往绘图教室走去。 天气正热,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在叫着。 一丝风都没有,老黑走的急,汗水流下来了,身上粘糊糊的,一点都不舒服。 走着走着,老黑突然觉得浑身一轻,仿佛什么很沉重的东西从身上卸了下去。 从上大学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惦记龚丽萍。可是,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一直默默地埋在心里。 偶尔,小心翼翼地写封信,含含糊糊地表明一下意思,可龚丽萍也在跟他藏猫猫,没个明确态度。 弄得老黑心里跟压个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后来,两个人挑明了,好上了,老黑心里石头落了地,可又压上了另外一副重担。他觉得既然龚丽萍跟了他,自己便又多了一份责任和义务。他不能让龚丽萍受半点委屈,要让她一辈子幸福。他要尽自己最大能力去爱护她、呵护她。 可现在一切突然间结束了,他不需要再费尽心机去为别人着想,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做回自己了。 这就是失恋吗?怎么和他原来了解的不一样呢? 文学作品里、影视剧里的失恋他可是见多了,寻死觅活,自尽殉情的比比皆是。可自己只是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心里是有点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什么悲伤难过的感觉。 一个下午,老黑精神状态好的不得了,计算,绘图,津津有味,连平时最怕的暑热都没了感觉。 吃过晚饭,又和熊二强一帮人闲扯了一会,抽了支烟,又去绘图教室开始干活。 晚上,洗完澡,宿舍也停电了,大家揺着扇子,“噼噼啪啪”地钻上床睡觉了。 睡到半夜,莫名其妙的醒了,一股巨大的悲伤似乎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疯狂的涌来,不停地在他全身无情地噬咬着、撕扯着。 老黑痛苦极了,他想喊,想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逃,想躲,却跟散了架一样。 无助,无奈,想念,绝望等各种情绪反反复复地冲击着他。 缓缓的,泪水流了出来,嘴巴也控制不住的呜咽起来,在静静的夜空中显得是那样的突兀,清晰。 宿舍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老黑的呜咽,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任由着这巨大的悲伤弥漫在黒黑的夜里。 老黑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好像睡一会,醒一会。只要醒着,龚丽萍的模样就不断在心里翻腾。 他努力的不去想,想忘掉,但他做不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爱她。 明眸皓齿,柔声细语,特别是最令老黑心动的羞涩的一笑都不再是他的了,也许永远的失去了。 起床的广播声准时播放了,老黑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潄,打饭,背着书包出门了。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他依稀听得熊二强在朗诵着什么。 ------------ 第一百四十章 在李韵兰父亲李玉明的指点下,小文的运输生意终于做起来了。 名义上挂靠在交通局下属的知青运输服务公司,每月定期定额交管理费。服务公司办好一切营运手续,并有监管义务。 买车都费了好大劲,要不是李玉明帮忙,也许汽车厂都不卖给他们,找了不少关系,以服务公司的名义,总算在省城的客车厂买了辆崭新的大客。 运输线路也设计好了,从小城批发市场出发到盛京服装批发市场。交通局也批准了,备案留底。 营运时间都是夕发朝至,每周一,四从小城发车。 黄大脑袋那辆破车也挂靠在服务公司名下,主要是跑短途,周边几个县。 平时的营运管理,小文都交给了黄大脑袋,她和武姐,晓光几个人还是以做原来的业务为主。 私人长途客车也算是小城一件新鲜事,特别是线路的设计,站点的布局,极大的方便了做生意这群人,再也不用辛苦的转来转去。上车睡觉,早上到了盛京批发市场,货上完了,往车上一放,再睡一觉,又回到了小城的批发市场。 玉儿父亲帮忙找个人也很有能力,就在批发市场的一块空地设了个临时站点,停放一天给十元钱,其他事不用小文他们操心了。 运行了几趟,做生意的这群人都觉得方便,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每次发车都有个七八成的上座率,生意好的超出小文他们的想像。 小城真正的进入了盛夏,长袖衣服都穿不住了,男男女女的都换上了半截袖。 小文他们今年从广州进来的一种短袖衫挺好卖。 这短袖衫晓光看着就觉得好笑,跟他小时候穿的文化衫差不多,白色针织的,小城人俗称老头衫。但现在只是在领口加了两粒钮扣。热播的电视剧《霍元甲》里面,霍大侠的徒弟全部穿这种短袖衫。不知谁把这种短袖衫命名为港衫,这一下子,小城的半大小子跟疯了似的,几乎人手一件。 “昏睡百年,国人渐己醒,……”个个人都操着半生不熟的粤语在哼唱。白色的港衫,黑裤子,腰间扎一宽宽的板带,一头长长的头发,满街都是“迷踪拳”弟子。 不知道的,都以为回到清末了。 这天刚好不出车,黄大脑袋一早就来找晓光。 “平时你都睡到中午,今天咋这么早?”晓光有点奇怪了。 黄大脑袋鬼鬼祟祟的把晓光叫到一边,低声说:“眼瞅着放暑假了,也不知老黑会不会回来?” “咋不回来啊?他家搬了,咱这儿几个哥们儿他也得回来看看,再说,不还有龚丽萍呢嘛!”晓光不以为意的答道。 “兄弟,这事儿,可真是有点……”黄大脑袋犹犹豫豫地。 “磨磨唧唧的,你啥意思啊?”晓光有点奇怪。 “兄弟,老黑最近来信没有?”黄大脑袋问道。 “信倒没有,电报打过几次,但都是上货的事儿。”晓光想了一下回答。 突然他心里一激灵,连忙拽着黄大脑袋说:“不对呀,他要是回来,应该给个信了!你小子是不是听说啥事儿啦?” “事儿倒是没啥事儿,就是……”黄大脑袋又不出声了。 “肯定有啥事,你这一大早就跑来,沙愣地,别磨叽!”晓光急了。 “你没听说点啥动静?”黄大脑袋眼光闪闪烁烁。 “啥动静啊?”晓光着急地问道。 “今天晚上下班,你偷偷的去看下龚丽萍就知道了。“黄大脑袋一努嘴说道。 “咋啦啊?龚丽萍出事儿了?”晓光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来。 “龚丽萍倒没啥事儿,估计老黑麻烦了。”黄大脑袋叹口气。 “老黑?你说老黑咋啦?”晓光真是有点急了。 “好像,好像……,龚丽萍跟别人处上了!”黄大脑袋鼓足了劲,总算把话说出来了, “啥玩意儿啊?净扯犊子!”晓光根本不信。 “昨天晚上收车时,我对象跟我说,看到有个人跟她一块儿走了!”黄大脑袋说道。 “真的假的?净瞎咧咧!”晓光嘴上根本不信,可心里却扑扑跳了。 老黑那哥们儿特实诚,真要有点啥事儿,还不得憋屈死。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气越来越热,稍稍一动就满身是汗。 这是广州真正的夏天来到了! 没有一丝风,树叶不动,小草不摇。太阳高高的,差不多就在头顶上,火辣辣的照射下来,没处躲,没处藏。 老黑每日机械地往返于教室、宿舍、饭堂,好像个木头人一样。 好在课程设计也不难,计算好塔板数目后,就是无休止的绘图,不需要再动什么脑筋,只要细心点,不画错就行。 晓光来了个电报,问老黑暑假回不回? 看了电报,老黑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又波涛汹涌。 他隐隐约约明白,晓光他们一定知道了他和龚丽萍之间发生了什么。做为哥们儿,他这是在探自己的口风。 回去?回去干什么?那个对于他有无穷吸引力的小城,现在已经让他怕了。 可是,不回去,他又有点不甘心。这种不甘心在心里不时地冒出来。脑袋里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什么,连绘图也做不下去了。 既然做不下去,老黑干脆不做了。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到学校西湖边一个小岛上,坐在石凳上,闷闷的抽烟。 西湖很大,方圆有几百亩,湖心有个小岛,通过一个小巧的石拱桥与外面道路相通。小岛形状像极了一粒饱满的种子,上面几十颗高大的榕树,遮天蔽日。 岛上星星点点散落着几十张石凳。 老黑一坐下,没有了阳光的暴晒,立刻觉得浑身上下舒服了不少,湖面上偶尔一丝风吹过,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现在是上午,岛上没什么人,老黑静静的坐着,眼睛望着碧绿的湖水,一个人发呆。 水里有好多鱼,不时见到有鱼儿游过的身影。 小岛学校正式命名叫金银岛,学校有本文学刋物也是以它为命的。但学生们私下里都叫它情人岛,充满了浪漫的色彩,甚至很多学生为这个浪漫的名字吟诗做赋。 一到晚上,夜色笼罩以后,小岛人满为患。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人会把几十个石凳全部占满。所以,学生中私下开玩笑,没在情人岛坐过的恋爱是不完美的恋爱。 老黑就属于不完美的恋爱,因为他的爱情是发生在遥远的小城。 望着湖水,老黑不禁哑然失笑,看来没在情人岛上坐过,这爱情是不保险的。 马上暑假到了,怎么回复晓光,老黑真的有点犯愁了。 他多么希望龚丽萍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更希望这时候能够收到龚丽萍的一封信,哪怕只是随便问问他暑假去哪儿?他都会原谅她,不会再计较什么。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老黑心中仅有的一点点希望的火苗,无情地熄灭了。他只能咬着牙,孤零零的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过去了,过去吧!”老黑心里念叨着。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回去看父母,去那个陌生的城市悄悄的渡过一个暑假。 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天底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张来水这学期表现不错,没事就去跟着杨老师练习气功。虽然收获不大,起码心境平和,少了许多浮躁。 玉儿现在基本上不理他了。 张来水心中有鬼,也不敢再去找玉儿,哪怕有时周末回家在公交车上碰到,只是互相点点头,再无半句话说。 张来水在学校的江湖地位还是蛮高的,打打杀杀的事情虽然不掺和了,但有些江湖上的纷争还是找到他。 虽然“七狼”被公安机关劳动教养了,对在校学生起了个震慑作用。不过,江湖是永远不会平静的,还是那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断的有学生又开始打打杀杀,渐渐的又出来一个又一个小团体,纠结在一起,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江湖纷争。 张来水在学生中传奇一般的传说,再加上他是本地人,跟校外面的人联系较多。所以,不管什么人,都要给张来水一点面子。礼节上都要来拜拜山头。 进入六月份,盛京的天气也是一下子热起来,气温猛然窜到三十多度。大家一下子热的都受不了,躲在屋里,树荫下避开火辣辣的太阳。 差不多快到期末了,课程差不多都结束了,大家都进入最后的复习阶段,准备考试。 有几个燕赵籍的学生,最近和张来水来往的多,大家走的近,在一起称兄道弟,感情越来越深。 也是期末事情不多,也没什么学习压力了。大热的天,到了晚上才会有点凉风,让人舒服点。 这天晚上,五六个燕赵的人过来找张来水喝酒。 领头的两个一高一矮,高的一米八多,姓裴,叫裴永峰。矮的姓刘,个头一米六左右,一副娃娃脸,长的可爱,姓刘,叫刘晓。 一帮人在学校周围小饭店推杯换盏,喝的酣畅淋漓。 一不小心,六七个人就干了六瓶白酒。还不过瘾,裴永峰又叫了四瓶啤酒来漱漱口。 张来水喝的差不多了,头晕脑涨的,赶紧说:“喝好了,喝好了!几个兄弟够意思。” 见到张来水真的差不多了,再喝估计就要往桌子底下钻了。裴永峰就结了帐,几个人晃晃悠悠往回走。 远远的,路灯下面有几个西瓜摊,大堆的西瓜堆在路边,也有不少人在挑选。 “张哥,口渴了吧?弄几个西瓜解解渴。”裴永峰喊着。 “行了,不能再让兄弟们破费了。”张来水客气着。 刘哓嘿嘿一笑:“张哥,小瞧我们了不是,兄弟们吃瓜啥时候花过钱?” 说完,领着几个人直奔西瓜摊而去。张来水无奈,只好跟着。 几个人来到西瓜摊前,左挑挑,右选选。你问下价,他问下价,半天也没买一个。 趁着摊主不注意,买西瓜的人多,刘晓抱起一个大西瓜,转身就走。 卖西瓜的摊主视线被挡住了,没发现。旁边的摊位有人发现了,立马大喊了一声:“有人偷西瓜!” 卖瓜的摊主听声抬起头一看,马上追了上去。刘晓知道被发现了,撒腿就跑。 摊主在后面猛追,裴永峰几个人连忙放下手中的西瓜,也追了过去。 抱着西瓜跑不快,刘晓很快被追上了。见跑不掉,刘晓把西瓜一扔,就听“啪”地一声,西瓜摔烂了。 摊主火了,抓住刘晓,挥拳就打。别看刘晓个小,但身体好,力气特别大,打架经验也多,也不甘示弱,双拳挥出,和摊主对打起来。 裴永峰几个人也赶到了,对着摊主拳打脚踢。 卖西瓜的摊位上一下子冲出十来个人,手里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提着明晃晃的西瓜刀。 “快跑!”张来水一看势头不对,转身就跑。 剩下的 几个人一看张来水跑了,也不敢恋战,呼拉一下全跑了。 半夜时分,张来水得到消息,出大事儿了。 刘晓左肺被捅了一刀,正在医院抢救。裴永峰两根手指被打断,也住院了。 张来水立刻头大了,事情闹大了,又牵扯到自己,这大学还能读了吗?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杨老师接了学校保卫处的通知,说有个叫张来水的同学好像参与了一起打架斗殴,请协助调查一下。 原来当天晚上,西瓜摊主知道自己拿刀捅了人,就感觉会出大事。 连夜去派出所自首了,当然是说有人偷西瓜,他失手捅伤了人。 派出所可有点紧张了,这跟大学生打架不说,还把人捅了。 连忙去医院了解一下情况,好在刘晓被捅伤后,觉得情况不妙,一口气跑到了校医院,医生一检查,伤了左肺,都积血了,再晚个十分二十分钟,人就没救了。忙乎了半夜,总算把人抢救过来,没有生命危险了。 派出所的人把情况通报给学校保卫处,让学校酌情处理。 卖西瓜的都是些社会上的闲散青年,也就是俗称的小混混。平时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也没少跟派出所打交道。又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跟派出所的人也算是熟悉。拿刀捅人的那个摊主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几天又是请派出所的人吃饭,又是偷偷的送礼。最后,派出所的人给了个话,如果对方不追究,就暂时不处理。 卖西瓜的听说了,又赶紧托人找到学校保卫处,央求着千万别追究了。 而且放下话来,他们是来偷西瓜,犯错在先,真的较真,谁怕谁? 杨老师找张来水谈了一次话,大概问了下情况,张来水自然是赌咒发誓,把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 从杨老师那儿出来,张来水赶紧去找那几个燕赵学生,把口径统一了一下。 这个时候,张来水的聪明才智显出来了。他特别强调,我是学校挂了号的人物,你们要是把我牵扯进去,不但我会被开除,你们也得受处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我们双方关系撇清,就说是偶然相遇。 几个学生有点犹豫,没答应。 张来水急了,又把问题说的更严重,你们偷西瓜,属于盗窃,事情闹大了,绝对要进局子。 着着实突恐吓了一把。 接着又话风一软,满嘴的江湖义气,说派出所有熟人,只要不把他供出来,他负责出面搞定派出所。 几个学生半信半疑,推说要问下裴永峰和刘晓。 张来水急急忙忙去买了一大堆营养品,什么麦乳精,奶粉,罐头,水果等每样买了双份。 商店里有卖一种什么口服液的,号称包医百病。一咬牙,买了四大盒。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多元钱,把张来水心疼的直咧嘴。 到了医院,见到了裴永峰和刘晓二人,一阵子嘘寒问暖,大家心情都有点不好,显得心事重重。 张来水又把来意说了一遍,几个人都低头不语,挨了顿打,还可能受处分,窝囊极了。 “兄弟,咱们只能顾一头了,死不承认偷瓜,其它事就好办。”张来水打气道。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按你说的办吧!”裴永峰叹口气,有精无彩地说。 学校保卫处又找了一次张来水,做了个笔录,张来水只承认路过遇上,至于偷瓜打架一概和他没关系。 保卫处的人也没说什么,做个笔录让他走了。 这几天大家都在忙着期末复习,张来水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再来个处分,自己就玩完了。 晚上又跑去物理楼前,跟着杨老师练气功。 意守丹田,扎稳马步,内视五脏,分别把五脏想像成红,蓝,黄,青,绿五色。吸进清气,呼出浊气。 一套动作练下来,张来水微微有些冒汗,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似乎平静了好多。 “这气功还真他妈的有点用!”张来水心里暗暗嘀咕。 “今日事,他日果。你要尽快消掉自己的业力,多积些德!”杨老师看着张来水,神情严肃的说。 张来水心里一激灵,不知怎么的,突然间有点怕怕的感觉。 “你现在气感怎么样了?”杨老师又问。 “有点,似乎又没有。”张来水含糊其辞 “你心静不下来,太浮躁了。这么久还没气感,有点不正常啊!” “是,是!”张来水忙不迭地答应,心里偷偷的想着,莫不是自己真的操蛋的事儿做多了。 直到期末考试结束,也没见派出所,保卫处的人再来找他们,似乎事情大家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张来水却大呼倒霉,提心吊胆过了两个星期,功课都没复习好,一门课考试时发挥的不好,挂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火车咣当咣当有节奏的响着,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车窗全部都打开了,但吹进来的风仍旧是热热的。 这是广州去上海的火车,老黑第一次走这趟线。以前回家都是走京广线,可现在家里搬到海边去了,火车线路也不同了。 在湖南境内,火车折向东面而去,一座座历史上的名城也座落在沿线。 他很想下车去看看,南昌起义,滕王阁,瑞金这些词语他太熟悉了,也读过太多的关于这些地方的书。特别是唐代大文毫王勃那篇骈文,《滕王阁序》,他不知读过多少遍。 “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老黑心里反复吟诵着。 一觉醒来后,临近傍晚,中国历史上很有名气的一座城市__杭州,也出现在眼前。 西湖,虎跑泉,灵隐寺,雷峰塔这些名词右脑海中一一闪过。 许仙,白娘子,小青,法海,那个传颂千年的爱情故事,曾经打动过他的心。 许仙的懦弱,白娘子的果绝,法海的阴毒,小青的顽皮。一个个鲜明的人物形象出现在眼前。 当初读这个故事时,他就特别为白娘子打抱不平,痛恨那个自做风流,面薄耳软的酸腐书生。 他突然间想到了自己,不禁又是一番苦笑,不管怎样,许仙和白娘子还是渡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可自己却刚开始就到了结束,还没来得及品尝爱情的甜蜜,却永远的咀嚼爱情的苦涩。 他望着窗外那片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真的有一种下去走走的冲动,可是这些不在他的计划中,他要去上海转车,驶向沿海的一座名叫登州的小城市。 晚上八点多,列车驶入上海。老黑急匆匆的下了车,又搭乘公交车到了真如站,因为去登州的火车明天一早在真如始发。 上海的繁华在夜色中缓缓闪过,这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也曾经是远东最繁华的城市。真如却仿佛是个乡下小镇,破旧不堪。 他在车站旁边找个小旅店,六个人一个房间,一把摇头电扇在房间里嗡嗡嗡的转着。 上了趟厕所,老黑不禁哑然失笑,一个带着提手的大木桶摆在厕所里,并没有常见的蹲厕。他明白了,这个就是马桶,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总算见到了实物。 文学作品中多次描绘过这样的场景,清晨,一层薄雾还未散尽,睡眼惺忪的上海女人,提着马桶,来到苏州河边洗涮。然后,似乎这河水又用来洗衣做饭,…… 老黑有点不敢想像了。匆匆忙忙洗完澡,钻上床,倒头便睡。 早上醒来,路边的小摊上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炸的香香的糯米团。又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苏州,又出现在眼前,这可是一座号称“人间天堂”的城市。园林,美食似乎是这座城市两张名片。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老黑脑袋里又冒出一首唐诗。他又有了下去看看的冲动。 记得中学时读过一篇描写美食家的小说,小说里有位靠出租房子为生的富人,每天早上总是天刚亮就去面馆吃面,一定要吃头道面。然后,泡澡,晚上再饮酒,配上外卖的小吃。那些有趣的事就发生在眼前转瞬而过的城市。 再往北,便是有六朝古都之称的南京。 雄伟的长江大桥,可是老黑脑袋里记忆最深的,从小就读过无数篇介绍文章,也看过无数幅长江大桥的图画。那曾经是新中国的骄傲。 列车从大桥上隆隆驶过,列车员提前让大家把车窗玻璃放下。老黑一眼不眨地看着一条条粗大的钢梁从眼前闪过,仔细品味着这座名气特大的桥梁。 过了南京,景色好像突然间一变,再也不见起伏的山峦,弯弯曲曲的小河。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天气好像也没那么热了,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 越往北走,老黑便渐渐的有了种熟悉的感觉。地里种的庄稼都是一片片的玉米,应该是刚出苗没多久,满满的翠绿。 “快到家了。”老黑心里默默念叨着。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晓光等了好久,也没见老黑回来,也没收到老黑的回信。 看看外面的同学都回来的差不多啦,晓光知道,这个暑假,老黑不会回来了。 晓光的心有点忧伤,他和老黑关系很好,俩人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学。家里离的也很近。也许两个人对脾气,这么多年一直没红过脸,有什么心里话也不瞒着。 晓光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小鸡,老母鸡辛辛苦苦把小鸡孵出来,会带着小鸡四处觅食,有人来,老母鸡马上会尖叫着去啄。天黑了,也会把小鸡全部收到翅膀底下。 但一个月后,老母鸡仿佛六亲不认了,拼命的把小鸡赶走,让它们自己去生活。 晓光有点怀念一起上学的时光,无忧无虑,每天傻傻的笑就快乐地过去了。 可是,现在,却大不一样,上学的、工作的,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就算是同一个城市,也很少见面了。 再过一两年,外面的读书的同学都该毕业了,也不知道能回来多少? 本来,老黑是有希望回来的,可是,现在看来,应该不会回来了,他想和老黑再在一起,很难了。 难道真的像长大的小鸡一样?迟早要离开小城的怀抱,每个人都去闯荡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晓光不由得有点情绪低落。 改革开放的浪潮越来越大,正无情地改变着人们的思想、生活、工作。 小城的工业不算完善,主要集中在轻工业,皮毛厂、纺织厂、造纸厂、塑料厂、无线电厂、啤酒厂、白酒厂、汽车开关厂、木材厂、麻袋厂等。 发电厂,水泥厂,铸造厂勉强算是重工业。 小城虽然地处偏远,但教育水平并不差,除了正常的中小学,还有师院,林机校,农校,农机校,卫校,粮校,财校等七八所大中专院校。 农研所也是国内有名的,培育了不少良种。还有一个神神秘秘的高墙围起来的省防疫研究所。 全亚洲最大的武器试验场也座落在城市的西北。城区里更是驻扎了几个番号的部队,故此,小城也有“兵城”之称。 工厂、院校、驻军这些都是小城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 中国是个资源紧缺型经济,生产力一旦放开了,各个行业都进入了一片红红火火之中。 小城的各行各业也是一派欣欣向荣,政府的工作人员,学校的老师,工厂的工人,技术人员连年都涨了工资。 市场上一片繁荣,原来的旧街道,一天一个样,不断有新的商店,饭店在开业。 低矮的平房也慢慢的减少,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现在人们见面互相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时候上楼?” 中国的改革还在摸着石头过河,从单纯的计划经济开始向市场经济转变。谨慎起见,部分地放开了生产资料的价格,工厂,农民有了部分市场定价权。 人们不再排斥富有,不再嘲笑经商,各种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胡伟军办了个停薪留职手续,下海开了个公司,他准备在商海中大展手脚。 年轻人,总是雄心勃勃的。何况他背后还真的有资源。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百姓手里有钱了,肚子里也有点油水了,就开始追求精神上的东西。 电视机首先就成了大家优先需要的东西,晚上闲着没事,看个新闻,电视剧啥的,一家大小其乐融融。 可电视机现在是紧俏物品,商店里都脱销了,有钱也买不到。 胡伟军瞅准机会,让老爹写了个条子,去找了下商业局长,弄了两百台电视机的指标。一转手,赚了两万元。 公司迎来了开门红,胡伟军把公司正规了一下。租了个门面房做办公室,自己做总经理,龚丽萍业余时间帮忙管着财务。又请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办公室迎来送往。 市场上钢材,水泥现在都是紧俏货。由于价格都是双轨制,不夸张地说,只要你能拿到计划价,不用自己辛苦去买卖,直接卖提货单就能赚钱。 胡伟军人聪明,嘴里甜,又懂看人眼色。不得不承认,他从小在家里见惯了这些拉拉扯扯的事,现在自然而然地就用在了商场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没俩月,赚了快十万元了。买了部摩托车,穿着一身西装,打着领带,在小城小有名气了。 这天闲着没事,黄大脑袋,丁老蔫来找晓光,三人坐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晓光,听说龚丽萍那个对象挺牛逼的。”黄大脑袋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服气。 “咋的啦?惹着你了?”晓光问。 “那倒没有,就是看着他来气,牛逼啥啊?不就是靠他老爹吗!” “那有啥法,人家命好。” “操,要不收拾他一顿,给老黑出出气。”黄大脑袋挤眉弄眼地说。 “唉!算了吧!人家又没惹咱们。”晓光一听到老黑二个字,心情又不好了。 “是啊,这事儿都不知道咋说,老黑也不知道咋样啦?”黄大脑袋也叹息着。 “就是,老黑那孩子多老实,也不知道龚丽萍那孩子咋想的。”武姐在旁边也插话了。 “咱们是不是也得做点大买卖,整天就这小来小去的不过瘾啊!”黄大脑袋换了话题。 “做大买卖得有路子,有关系,光有钱还不行。”晓光答道。 “找找路子,咱也做点大买卖!”黄大脑袋不甘心。 “行啊,你找路子,我们跟你做。”晓光挪揄道。 “别瞎吹了,我这有单大买卖,看看你们几个做不做?”小文听着他们几个闲扯,也凑合过来。 “姐,啥买卖啊?”几个人都来劲儿了。 “盛京的张五来封信,说南边私人工厂都买不到羊毛,想让咱们帮着收点。”小文说。 “行啊,这两天下去跑跑,看看价钱。”黄大脑袋来精神了。 小城的治安不太好,民风彪悍。胡伟军这阵子有点太招揺了。 有天晚上,喝酒喝到半夜,骑着摩托车,歪歪扭扭的回家。 小城没啥夜生活,过了晚上八点,街上的人就少了。 十点以后,几乎没人在街上了。 骑着摩托车,眼看快到他家了! 突然,三个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的小青年冲了出来,拦住了胡伟军。 “让开!眼睛瞎呀!”胡伟军一个刹车,气乎乎地骂道。 “咋的?挺牛逼啊?撞了我们哥们儿还想走?” 一个十七八岁,剃着光头的小青年说道。 另外两个也差不多年纪,一左一右把胡伟军人和车都围住了。 “滚开!别跟我嘚瑟,知道我是谁吗?”胡伟军可不怕。 派出所、公安局都有熟人,就这种小流氓,他还真不怕。 “跟谁说话呢?”光头手一动,咔嚓一声,一把弹簧刀打开了,刀尖顶上了胡伟军的肚子。 另外两个也是一人一把匕首,抵住了胡伟军的腰。 “哥们儿,别动手!别动手!” 一见到刀,胡伟军马上软了。 他可知道,这帮十七八岁的愣头青,说扎就扎,才不管你死活呢! …… 钱包,手表,连西服都被扒了。留下穿着背心裤衩的他在秋风中哆嗦。 脖子上的一条金链被一把拽走了,光头骑上摩托车,另外两个往后座上一坐,呜地一声,一溜烟儿走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晓光,听说没有,龚丽萍她对象被人抢了!”黄大脑袋又兴冲冲地跑来了。 “操,不是你干的吧?”晓光有点好奇。 “不是,绝对不是,咱能干那缺德事儿吗!”黄大脑袋赶紧辨白。 “有点太嘚瑟了,也不想想咱这儿是啥地方。” “就是,这家伙,有点钱烧的。” “行了,别说这事儿了,你今天跑来干啥?”晓光知道黄大脑袋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不前几天范姐说收羊毛的事吗?我打听了一下,有点眉目了。”黄大脑袋笑呵呵的,大眼珠子咕碌咕碌地转。 “你说说吧!”晓光看黄大脑袋神色,就知道这家伙摸着点道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要不要我给你讲讲?”黄大脑袋一脸嘚瑟。 “行了,别装了,沙楞利索的,别跟个老娘们似的!” “这个吧,每年七月份以后,天热了,也该剪羊毛了。你没看一过了七月份就开始喝羊汤吗?剪完羊毛,养羊的就开始杀羊。”黄大脑袋摇头晃脑地讲起来。 “那咋去收呢?”晓光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这收羊毛吗?原来吧,都是农民送到供销社,由供销社统一收购。供销社再卖给咱这儿的毛纺厂啥的。”黄大脑袋抽口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 “现在呢,也有私人去收,也有公司去收,也不一定全卖给供销社了。但价钱比供销社高点。” “好收吗?” “不太好收,一个是你得挨家挨户去问,另外一个吧,咱冷不丁去的,不一定收得到,收到了也不一定拉得走。” “操,这么麻烦!”晓光说。 “你以为啊,做买卖挣钱这么容易啊!原来都有人在收,咱去了抢了人家的生意,人家背后不搞你!”黄大脑袋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这还有点唯办,不找人还不行。”晓光有点泄气。 黄大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晓光,也不出声。 看着黄大脑袋的样子,晓光疑惑地问:“你小子八成有啥主意吧?赶紧说!” “哈哈!我还真有条路!”黄大脑袋得意洋洋的。 “说吧!说吧!估计也没憋好屁。” “那谁,张六子去年毕业不是分回皮毛厂了吗?我昨天跑去问了下他,他们厂就有羊毛收。” “他们厂不是做羊剪绒的吗?咋有羊毛?” “老外了不是,羊剪绒只要最底下那层羊绒,粗的针毛全要剪掉。”黄大脑袋越发得意。 “得了吧,你还知道啥叫针毛,听张六子说的吧!”晓光一脸不屑。 “嘿嘿!再告诉你一个,咱们这么收的羊毛比去下边收,一斤便宜一两块钱。” “是吗?赶紧去找找他!”晓光也精神了。 “早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请下他们厂长。”黄大脑袋更是嘚瑟了。 “行啊,大脑袋,这事儿办的挺亮堂!”晓光夸了一句。 “废话!也不看看谁去办!”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皮毛厂厂长姓花,虽然姓花,但人一点不花,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中午一起吃了顿饭,晓光和黄大脑袋不禁吐了吐舌头。绝没想到,就这么个声名不显的小厂,原来也是不同凡响啊。 俩人可是有深深的印象,小时候,雷锋叔叔戴那种帽子绝对是最时尚的,半大小子个个都想弄一顶戴着。正常的渠道弄不到,只有有关系的或军队家属才弄得到。 于是,抢帽子的事时有发生。 要是你戴个那种帽子在街上走,说不准,一辆自行车快速驰过,脑袋一凉,军帽就没了。 不仅老百姓的帽子被抢,当兵的单独外出也偶尔被抢。 公安机关做过专项打击,轻的判刑,严重的甚至枪毙。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年轻人梦寐已求的军帽竟然是皮毛厂生产的。简直就是跌碎了一地的眼镜。 听了花厂长的介绍,晓光和黄大脑袋肠子都悔青了。晓光可是记得,他为了跟一个部队子弟同学换顶帽子,铅笔,小刀,橡皮,弹弓,火药枪可是送了不少才换过来。 花厂长还说,当年他们生产的帽子被评为省优质产品,全部供应部队。 厂里的主要产品就是羊剪绒,在北方的几个省也是小有名气。 晓光可不懂什么是羊剪绒,听了花厂长一讲,雷锋叔叔戴着的帽子,里面那层毛就是羊剪绒,马上就明白了。 羊剪绒一般是把买回来的羊毛,经过清洗,脱脂,预剪,预鞣,染色,修剪,整理等工序做成成品。在预剪工序会有羊毛剪下来,虽然比直接在羊身上剪下来质量略差,但做为一般用途是没问题的。而且价格也便宜点。 不过花厂长也说了,原来这些羊毛都是卖给土产公司。现在厂里也有点经营自主权了,也可以卖给个人,但价格吗?肯定要略高点。 晓光和黄大脑袋算了一下帐,皮毛厂给他们的价是五元一斤,盛京那边张五哥他们收是八元一斤,一斤毛利就有三元。 这要是一天收个几百斤,这钱得挣的海了去了。晓光都有点不会算帐了,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再问了下,知道皮毛厂现在主要是做工作服,全部是铁路的订单。 就是那种黑色的布面大衣,里面是白色的羊毛,适合铁路工人野外作业穿着。由于质量好,又是多年的老关系户,厂里的生产一直很忙。 花厂长有点好酒,一边嘴里推脱着什么血压高,血糖高,一边手里的杯子没停。估计是喝高兴了,再加上晓光和黄大脑袋对这皮呀毛的挺感兴趣,花厂长也是里里外外讲了个遍。 晓光一边听一边琢磨,看来这皮毛生意有的做啊! “花厂长,您说我们要是做点皮毛生意行不行啊?”瞅准机会,晓光问了句。 花厂长吱溜一声,把一口酒倒进口里,笑笑说:“有句老话,叫做宁舍爹和娘,不舍臭皮行。啥意思哪,就说这收皮子这块,别看臭哄哄的,埋了八汰,但做好了,那是真来钱啊!” “这收的皮子一般都卖给谁啊?”晓光敬了一杯酒,又接着问。 “正常来说,就是卖给土产公司,但那不来钱,真想挣钱,你得往南方卖。上海,广东都有人要,价钱给的也高。”花厂长酒喝到位,人也兴奋了。 “啊,是这么回事,但上海广东谁要咱也不熟啊?”晓光问道。 “都是皮革厂直接收,只要找到工厂就行。要不一开始往盛京送也行,那边有几个人也收,我认识一个叫郎二的,做的挺大。”花厂长很够义气,拍着胸脯说。 “花厂长,我们兄弟俩还真有点这心思,到时候您这做大哥的,可得帮帮我们。”晓光顺杆爬,立刻把话说了。 “好说,好说。这不算啥事儿!”花厂长也不推辞,大包大揽。 “花厂长,我可不外道了,就叫您大哥。来,小弟敬你一杯!” 黄大脑袋见缝插针,立马攀上交情了。 “这都是小事一桩,啥时候想做,过来找大哥就行!” 花厂长好像血糖也不高了,一仰脖,一大杯一口闷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吃完中午饭,晓光和黄大脑袋跟着张六子去了皮毛厂。 皮毛厂挺远的,骑自行车去也得半个小时,厂子座落在小城的南面草甸子边上,得过一条铁路才到。 厂区很大,占地有个四五十亩。进了厂门,右手边是一排平房做办公室,左手边的几排比较大的是车间和仓库。 张六子领了两人先去仓库看收来的羊皮。 这没有到仓库门口,一股恶臭就顺风飘来,晓光和黄大脑袋就觉得有点恶心,差点把刚吃的午饭吐出来。 捂着鼻子,硬着头皮往里走。 “怎么样?这味道受不了啦了吧?”张六子恶作剧般的笑着说。 “嗯!嗯!”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尽量屏住呼吸,嘴巴也不敢张开,只是用鼻子哼哼。 仓库也不小,里面一堆堆地放着垛好的羊皮,每垛下边都用木板砖头垫着。有的一垛看起来是干巴巴的。有的垛看起来是湿的,上面有一层盐粒,地下还淌着暗红的液体。 臭味主要是在那一垛垛湿的羊皮上发出来的。已经都快入冬了,还见到苍蝇在嗡嗡嗡的飞。 晓光和黄大脑袋已经受不了这个臭味了,恨不得马上转身出去,但为了做买卖,捂着鼻子往里走。 张六子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到了一垛干的羊皮堆前面,介绍说:“这是草原上收的,宰完羊,自然干燥的,我们一般叫甜板儿皮。” 说完又招呼两个人上前来看,指着羊皮说道:“你们过来摸摸,要不咋知道啥是羊皮啊!” 晓光凑近一看,皱皱巴巴的一张张羊皮,上面沾满了泥土、草棍、羊粪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羊毛也不是白的,而是脏兮兮的,灰不溜秋,散发着一股羊屎羊尿一样的难闻的骚臭味。 “这也差的太远了!”晓光心里一阵嘀咕。电影里,电视里,小说里明明都是描述的蓝蓝的天空下,大草原上一群洁白的羊儿,这根本就跟洁白沾不上边啊! 晓光哪敢用手摸,只是用眼睛瞄了一下就赶快往前走。 “这是盐腌的,我们一般叫盐板儿!”张六子又走到一垛上面满是盐粒的羊皮前介绍道。 这垛盐腌过的看着干净点,但却散发着浓烈的腐肉一样的臭味。 晓光这回真的没有勇气再凑近去看了,草草地看一服,转身就往门外走。 出了仓库门,立刻感觉到外面的空气舒服多了,马上张开嘴巴,使劲地呼吸了几口气。同时对花厂长中午讲的“臭皮行”三个字有了深深的体会。 “老张,这活真不是人干的!”看着笑嘻嘻的张六子,晓光佩服的五体投地。 黄大脑袋脸都变得煞白,在外面干呕了几口,总算是忍住了,没吐出来。 “卧槽!这也太难闻了!” 黄大脑袋都快要哭了。 “多待几天就好了,我现在习惯了,啥事儿没有!”张六子笑笑。 “挣点钱真不容易!”晓光叹息一声。 “别看这活儿又脏又臭,做好了真来钱儿!”张六子说了一句。 “你们厂子挣着钱了?”晓光问道。 张六子立马脸色变了,红一阵白一阵。 皮毛厂这两年效益真的一般,要不是靠着几个老客户,估计就得停产。 ------------ 第一百五十章 张六子又领着 二人看了洗皮、剪毛、预鞣、染色、后整理、成品制做几道工序。 在成品车间,晓光和黄大脑袋摸着软软的洁白的羊皮,简直都不相信这就是刚才仓库里看的又脏又臭的羊皮。 如同来了个华丽的变身。皮革摸着也不再是干巴巴硬梆梆的,变得柔软丰满。羊毛也是又顺又滑,隐隐的发出丝绸一样的光泽。味道也不难闻了,只有一点点羊膻味。 张六子又领到他们来到了一个仓库,里面堆着一捆捆的包好的羊毛。 “看好了,这就是准备卖给你的羊毛。”张六子指着一捆捆羊毛说。 晓光和黄大脑袋过去看了一下,张六子把包装拆开,让他们看个仔细。 晓光和黄大脑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门道。 “老张,这羊毛咋验货啊!”晓光回头问张六子。 “这厂里的货你放心,不会糊弄你,要是你去下边收就不好说了,砖头瓦块儿的,啥都往里掺。”张六子笑着说, “必须的!咱哥们儿谁跟谁呀!”黄大脑袋附和了一句。 回到办公室,张六子给每人泡了杯茶,晓光接过茶杯,似乎水里都有一点羊皮的臭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张六子见状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了吧?这行不好干。” “是啊是啊,这味道也太大了!”黄大脑袋也是一咧嘴。 “我刚分来厂子时,先在仓库干了两个月。一开始跟你们一样,闻到了这味,连饭都吃不下去。”张六子轻描淡写的说。 “现在习惯了?”晓光问道。 “习惯了,都没感觉了。不过回家不行,我妈说我的衣服洗好几遍还有味儿!哈哈!”张六子尴尬的一笑。 “是,这味真难闻!”晓光抬起手臂,闻闻袖子,真的还淡淡的有股味。 “别闻了,时间长了,头发里,衣服上全是这味儿。前阵子我二嫂给我介绍个对象,见面二次,人家不干了。说我身上有股臭味!”张六子自嘲地笑着说。 “操,你不往人家跟前儿凑合,人家咋闻到的?”黄大脑袋打趣道。 “废话,你谈恋爱还离个八百丈远啊?”张六子回了一句。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晓光和黄大脑袋便告辞回去了。 临走时,张六子偷偷的说,现在货挺俏的,要买赶紧下手。别看花厂长那么痛快答应了,那是今天高兴,酒喝的顺。一般人来你出再多钱,花厂长还不一定卖。 回来以后,把事儿前前后后都跟小文说了。 “行啊,咱们也不太懂,先做着,有得赚就行。真要是下去收,万一被人骗了,说不准还得亏本。”小文考虑了一下,认真的说。 “嗯哪,这玩意咱们没做过,真下去收,咋验货都不知道。” “厂里有多少货?”小文又问。 “不太多,看样子也就是个二三吨的样子。” “好,赶紧先买一包,带去盛京,给张五哥看看。另外,去的时候别空着手,给厂长和你同学带点烟酒。”小文定下来了。 两个人一顿忙乎,烟酒一送,花厂长也没整啥幺蛾子,直接批了一包。 晓光和黄大脑袋赶紧带去带去盛京给张五哥看。 过了两天,张五哥回话过来,说货南方的客户可以收,但咱这儿羊毛不是直接从羊身上扒下来的,而是做羊剪绒剪下来的,客户只能给六块多一斤。 小文几个人核计了一下,一斤挣个一块多,好在自己车带过去,运费省了。一吨粗算也赚了两千元,算是可以吧!这买卖先做着,后面熟了再慢慢的下去收,争取多赚点。 万事开头难,只要做开了,自然就能摸到门道。 胡伟军被抢了一次,心里憋屈的很。找社会上的朋友查了一下,也不知道谁干的。知道报警也没啥用。但心里还是有点怕了,再出去就小心了。没事的话儿,一般就在公司里待着。 买卖还是做的不错,在小城有点关系,紧俏物资倒腾倒腾,钱就跟玩儿似的赚到了。 龚丽萍每天上班,晚上做做帐,有时银行啥的去一趟,也还忙的过来。看着公司这么快就赚钱了,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有时不兔就憧憬一下未来的幸福生活。 也是合该有事,那天要去很行开个支票,回公司去拿印章。推开门一看,傻眼了,胡伟军和招来的那个小姑娘正抱一块儿亲热呢。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见到龚丽萍进来,胡伟军连忙和那个小姑娘分开了,一脸尴尬。小姑娘一下子跳到旁边,满脸绯红。 龚丽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脱口而出:“你,你个臭流氓!” 把门一摔,转身走了。 胡伟军愣了愣,本想说什么,却没张开口,就眼睁睁地看着龚丽萍离开了。 龚丽萍晕头转向地走回所里上班,整个人有点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就是呆呆地坐着。 慢慢地,老黑的形象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个一脸憨厚的笑,黑黑壮壮的男孩突然变得可亲了,可爱了。不管怎么说,虽然老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她骨子里却能感觉到老黑对她的真诚,最起码老黑绝不会背着她去找别人。 可惜,这一切已经结束了,龚丽萍有点伤感,也有点想念老黑,可她并不后悔,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所长李旭今天就觉得她有点奇怪,进进出出几次,忍不住问道:“小龚,想啥呢?” 龚丽萍一惊,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说:“所长,没事,有几户今天跟我闹腾,正想怎么处理哪!” “没事就好,你处理吧!” 龚丽萍答应了一声,连忙起身,走到街上去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老黑今天没来由的有点心乱。晚上做了个梦,净是高中时的事,他明明记得,和龚丽萍已经分手了,但梦里的两个人似乎还维持着恋爱关系。 早上醒来,朦朦胧胧的记得梦中的情景,不免又伤感了一把,在床上静静的躺了一会儿,翻身下床,刷牙洗脸去了。 这个学期课程不多,而且都是专业课,难度不大。下个学期就没课上了,开学一个毕业实习,然后做个毕业设计,四年的大学生活就结束了。 除了学习,同学之间的话题慢慢的转到了毕业分配,去哪个城市?去什么单位?这才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老黑有点迷茫了,原来打算回小城的,和龚丽萍厮守终生。可现在,龚丽萍已离他而去,他也不愿意再回小城这个伤心之地。 回去父母所在的登州,想想是不错,海边的城市,物产丰富,气侯宜人,又是国家首批沿海十四个开放城市之一。不论生活还是工作,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老黑就是不想去,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海边的城市,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暑假时住了一个多月,凉爽宜人的天气比小城还舒服,水果,海鲜又多又好,价格也超级便宜。可是,老黑却一点亲切感都找不到,完全就是一种陌生、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感觉不是在家里,而是出差到外地了。 没有熟悉的街道,没有熟悉的乡音,总是别别扭扭的。 马上就要毕业分配了,到底去哪里啊?老黑心里拿不定主意。 此时的龚丽萍也陷入了烦恼之中,她仔细一思索,突然间发现,自己连去跟胡伟军吵架的理由都不充分。自己跟他只是个恋爱关系,并没有结婚。胡伟军可以跟她谈,也可以跟别人谈。 可笑的是,自己傻傻的真把自己当成了老板娘,天天无怨无悔的跟着他干,一旦恋爱关系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假的。 跟老黑和好?她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但随后她把这个想法否决了。老黑的性格他多少有些了解,那是个倔驴一样的人。自己提出跟他分手后,老黑就像失踪了一样,再无半点消息。她明白,他们之间的最基本,最基础的信任、理解不存在了。就算重新和好,也永远回不到从前。 熊二强看着变化了很多的老黑,心里好多感慨,原来那个爱说爱笑的老黑,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本来很少去上晚自习的人,现在经常背个书包出去了。大家在一起很热闹的讨论毕业后的去向时,老黑要不就静静的听,要不就默默地走开,从不发表任何意见。 “一饮一啄,皆是天数,滚滚红尘,姻缘早定。”熊二强心里反复念叨着。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城的冬天来的很快,还没欣赏完秋天的金黄色,细细的雪花就夹在秋雨中落下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地上的积水已经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 龚丽萍和胡伟军还是没有和好,任凭胡伟军上班下班都在路上等着她,龚丽萍就是一声不吭,也没个好脸色。 坚持了两个星期,胡伟军也有点坚持不住了,慢慢的也不来了。 两个人的关系就慢慢的平淡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晓光和黄大脑袋的羊毛收的很顺利,虽然脏点,苦点,赚钱却是很轻松的。羊毛根本就不愁卖,收到后发到盛京,张五哥几乎马上就把钱汇过来。 离小城一百多公里就是蒙古族聚集的地方,叫做乌兰浩特。那里是中国四大草原,呼伦贝尔草原的南端。 水草丰美,羊肥牛壮,自古以来就是皮革,羊毛的产地和集散地。 通过洮河羊毛衫厂刘厂长的介绍,晓光和黄大脑袋认识了乌兰浩特一帮收羊毛、收皮革的。 俩个人一个星期来一趟,把他们手里的羊毛收走。 这其中有个姓王的,个不高,四十来岁,长的敦敦实实的,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就朴实憨厚。人眼睛眯眯的,就像是在脸上划开的两条肉缝。他很不喜欢别人说他眼睛小,别人干脆就夸他眼睛大,慢慢的,叫顺口了,“王大眼”就成了他的名字。 从王大眼手中收过几次羊毛,质量好,价格比别人一斤还便宜几毛钱。晓光和黄大脑袋每次来都喜欢先到王大眼这里,王大眼手里没货了,才到另外几家去转转。 这次,两个人又来到了王大眼这里。 王大眼一见两个人来了,特别高兴,热情地说道:“两位老弟,今儿个你们可来着了。哥哥从北边山里收了一车好货,专门等着你们,谁要我都没给。” “谢谢王哥,货在哪儿?过去看看!”黄大脑袋说道。 王大眼领着他们俩来到平时放羊毛的地方,打开库门,让两个人看了个仔细。 羊毛一捆捆的包扎的很好,打开几包看了,干干净净的,除了混了点杂草,连个土块儿都没有。就连羊毛的颜色看起来都比平时的白点。 晓光和黄大脑袋连看了几包,不禁心里暗暗高兴,这羊毛质量真是好。 “王大哥,这羊毛打哪儿收的,这质量真的不错!”晓光看了货后问王大眼。 “不瞒二位老弟,这全是北边的,我亲自跑去收的,质量绝对杠杠的。” 王大眼一笑,眼睛更看不见了。 “这货啥价钱呵?”晓光问道。 王大眼的一双小眼眯着,看了两个人半天,仿佛下定了决心说:“这货质量没的说,按理我加个三毛五毛的也合理。” 晓光二人没出声,等着王大眼下文。 “但是,咱们兄弟处这么久了,对脾气,我就愿意卖给你们。实话实说,北边老蒙古也不懂行情,我这批货收的便宜。钱也不少赚,这价钱吗?我不仅不涨,还每斤比正常的便宜三毛给你们!没别的,就是希望咱们兄弟常来往,以后你们来这疙瘩,第一个来我这儿!” 晓光两个人听了,也一脑袋高兴,看来王大眼这朋友真没交错,够朋友,够义气。 两个人把货又仔细看了一下,王大眼又拆开几包,让两个人随便看。 “咋样?这货漂亮吧?老蒙古人傻,哥去收,全给我最好的!”王大眼吹嘘着。 晓光和黄大脑袋看了也没话说,王大眼没说假话,每一捆质量都杠杠的。 价格谈好,钱付完了,王大眼帮忙找个大解放,又吆喝几个人把羊毛装上车。 晓光二人看着羊毛装上车了,司机仔细地用帆布把车盖好,用绳子一道道绑紧。 “你们给个地址,让司机拉过去。今天咱这买卖做的高兴,哥哥我请你们吃手把肉。”王大眼热情地说。 草原上的羊肉没的说,往锅里一放,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香味儿。 拗不过王大眼的热情,晓光二人留下,准备尝尝这鲜嫩的羊肉。 王大眼够热情,直接找了家蒙古族人开的羊肉馆。 手把肉,草原白,蒙古族姑娘唱祝酒歌。 一套程下来,黄大脑袋和晓光都喝了个昏天黑地,不辨南北。 差不多吃晚饭时才急匆匆地赶上火车回来。 当天晚上,送货的车也到了。 卸下货,结了运费,人家一脚油门,连夜赶回去了。 第二天,黄大脑袋和晓光又去运输公司专门租了个大解放,把货发到盛京去了。 过了两天,张五哥带话过来,让他们去看下货。说这批货质量太差了,里面全掺的砖头瓦块,根本就没法卖。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晓光和黄大脑袋有点傻了,货里面有砖头,怎么可能啊?两个人可是一包一包验过的。 把事情跟小文武姐几个人说了下,小文脸色有点不好看,反复问了下买货装车的细节,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们俩今晚坐车过去,看了货再说吧!”小文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满。 晓光和黄大脑袋不再敢出声,灰溜溜的答应了,赶紧准备去了。 正好今天周四,丁老蔫开车,两个人坐上大客车,满肚子心事,话语都少了很多。 天亮时分,赶到了盛京,两个人也不废话,直接奔张五哥的档口。 张五哥见到了二人,客气了几句,吩咐了一个小伙计,带着他们去看货。 到了放货的仓库,晓光和黄大脑袋看了下,有几包己经拆开了,里面确实是夹着砖头,石头什么的。 二人仔细看了半天,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兄弟,这是我们的货吗?”晓光问那个小伙计。 “是,这还能有假吗?我们也没跟别人进过货!” “不对呀?货我们一包一包验过的,看着装车的,直接发过来了,不可能里面有这些东西?”黄大脑袋肯定地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们货到’,我拆开几包就这样,其它的我不敢拆了,你们自己看吧!”小伙计面无表情的回答。 晓光和黄大脑袋互相望了一眼,也不废话,赶紧过去拆包,小伙计冷冷的在旁边看着。 连拆了十来包,情况都差不多,外面看着好好的,里面确实是掺了不少砖头石块儿什么的。 “没错了吧?咱们都是老客户了,你们不能这么糊弄我们!”小伙计口气也明显带着不满。 “兄弟,这绝对不是我们的货,你们真的没搞错?”晓光还是不相信。 “那你啥意思啊?我们还能拿别人的货来糊弄你们啊?”小伙计口气中有点火药味儿了。 “你咋说话呢?”晓光也没好气的回道。 看着两个人都有点上火了,黄大脑袋赶紧打圆场,说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家兄弟,别吵吵了,咱们回去看张五哥怎么说吧!” 小伙计气哼哼地带着他们二人回到了张五司的档口。 张五哥一见,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二位小兄弟看了货吧?” “五哥,那真的不是我们的货。货是我们哥俩儿去收的,全验过的!”晓光有点急了。 “噢,这货确实是你们的,我们收到了,只拆开了几包,其它的根本没敢动。”张五还是笑咪咪地说。 晓光和黄大脑袋不吭声了,心里反复在回忆着当初买货的情景。 “做买卖是要赚钱,但我张五的为人你可以打听打听,这么多年,我可没蒙过谁骗过谁。你们范老板跟我认识几年了,你们可以回去问问她。”张五这次不笑了,正儿八经的说道。 “没有,那哪能啊?五哥的为人我们绝对信得住,我们马上回去请示一下范老板,看看咋处理。”晓光赶紧回答。 “行,你们抓紧时间看看咋办,还没吃饭吧?那啥,我叫他们带你们去吃饭!” 晓光和黄大脑袋哪还有心情吃饭啊,推辞了半天,出来找丁老蔫了。 丁老蔫带着二人来到了一个小饭馆,也没心情点菜,一人要了碗面条,稀里哗啦的吃起来。 三人吃完,也没话说,默默地坐了半天,回客车上休息。 “唉!这次咱们被坑的挺惨啊!关键是被坑了还不知道咋回事?”黄大脑袋垂头丧气的。 晓光没出声,似乎在想着什么,他脑袋里猛然一亮,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走,再去仓库看看!”晓光急急忙忙招呼二人。 找到了张五哥,晓光提出再去看看货,张五哥也没说什么,立马又吩咐原来的那个小伙计带他们去。 到了仓库,晓光让小伙计把磅秤拿过来,一包一包开始过磅,全部称完了,把数字一加,就发现问题了,比他们原来收的货多了几百斤出来。 “这百分百被人掉包了,兄弟,你看看,我们给你的发货的重量跟现在的数不一样!”晓光指着过磅单说道。 “我们只拆了包验质量,重量还没称呢!”小伙计回答。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带着满肚子的不解,晓光和黄大脑袋灰头土脸回到了小城。 见了小文,俩人也不敢说什么,吞吞吐吐的把盛京的货的情况讲了一遍。 “我想过了,这事儿出在王大眼身上的可能性比较大。”小文严肃的说。 “为什么?王大眼那人不错呀!每次去都挺热情的。”晓光不解地问。 “你们哪!喝点酒就谁都是好人了。就那点马尿把你们都灌迷糊了!”小文气愤地说。 这下,晓光和黄大脑袋可一声也不敢吭了。 “人不离货,货不离人。这个是做买卖都知道的。你们俩倒好,验完了,车一装,啥也不管了。手把肉吃的挺香,货被人家调包了也不知道!真行啊!两个小祖宗。”小文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渐渐的,晓光也觉得王大眼捣鬼的可能性较大。 “姐,我们现在就去找王大眼算账。” “算帐?凭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王大眼调包了?就你这样去?人家不把你打回来才怪!”小文两只眼睛都快冒火了。 “姐,你说咋办?”晓光没了主意。 “先去盛京,把羊毛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拣出来,重新过磅,有多少算多少。至于王大眼……,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文干脆利落的吩咐道。 晓光和黄大脑袋连连点头。 “另外,年底分红时,一人扣二千!没意见吧?”小文又加了一句。 “没意见,没意见!”两个人一连声回答。 过了段时间,胡伟军又每天来接送龚丽萍上下班。不管龚丽萍理还是不理,就骑个自行车跟着龚丽萍。 龚丽萍正眼都不看一下胡伟军,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她从心里知道,老黑对自己绝对是一片痴情,可不知道怎么的,当时就觉得胡伟军比老黑强。 人长的帅气,嘴巴甜,会说话,家里条件也好,人也在小城工作。 从各方面比都好过老黑,可唯一的爱情上,却似乎不是什么好人,把她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全部打碎了。 她不由的想起,真的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如果是老黑,也会变吗? 她也不知道,也琢磨不透这些事情。 她隐约觉得有点对不起老黑,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太无情了。 可她也知道,一切都如一缕青烟,袅袅散去,无法挽回了。 星期天,正好今天轮到龚丽萍休息,好容易歇一天,她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似乎是胡伟军和妈妈在说着什么。她赶紧起床,出来一看,还真的是胡伟军。推着一部崭 新的摩托车,车后座上绑着两条一米多长,冻的硬梆梆的大鱼。 “婶,昨晚朋友从查干湖拉点鱼过来,我给您拿两条来尝尝。”胡伟军脸冻的通红,大声说道。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大冷天的,客气啥!别冻坏了,赶紧屋里坐。”龚丽萍妈妈满脸是笑。又转身冲屋里喊道:“丽萍!小胡来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玉儿也差不多最后一个学期有课了,下个学期也进入毕业设计阶段,没有什么课上了。 马上要毕业了,玉儿好像还有一点没读够的感觉,怎么这大学这么快就要读完了,时间真的如流水一样,飞逝而去。 回想起在小城的两年高中生活,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发生的。 一年一场,从春刮到冬的风,陪伴着四季的轮回。 春风是暖暖的,柔柔的,轻轻地拂出大地的一片翠绿。夏天的风是不定时的,忽大忽小,带来一丝丝的清凉,吹去那烦人的暑气。秋风却是肃杀的,萧瑟的,呜呜呜低吟着,掠过草原,掠过林间,草黄了,叶落了。冬季的寒风刺骨,凛冽,从西北方咆哮而至,卷着雪花把小城淹没在一片洁白之中。 玉儿的眼睛有点湿润了,模糊了。她永远忘不了,空无一人的黑漆漆的街道上,那个黑瘦的身影默默地跟在她后边,悄悄的护送着她。 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夸张的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羞涩,但却那样令人感动,令人觉得温暖,也让人久久无法忘掉。 要毕业了,回小城去陪伴他?玉儿心里不止一次想过这个话题,但却无法做出决定。 她学的那个力学专业,从心里来说,她一点都不喜欢。 桥梁,船舶,建筑都需要力学计算,可在她眼里,无一点美感,枯燥乏味。毕业后,她也不想去这样的单位工作。 父母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表示了对她毕业分配的关心,也大概知道了玉儿的想法。 晓光怎么办?那个曾经有点懦弱,害羞的男孩已经越来越成熟了。看着他东奔西跑的忙碌,已经是个小生意人了。 虽然个体户的职业不是很让人瞧不起,但玉儿不觉得有什么。在她内心深处,真正的爱情就应该抛弃地位,职业的羁绊,只要两颗心在一起就行。美好的生活需要两个人用手去奋斗,去创造。 晓光的事业也有一定的基础了,这几年,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断断续续的还是很了解。 毕业后,怎么样帮助晓光把事业做大做强,玉儿多少有些想法,也信心满满的。甚至为了今后的事业,她偷偷的跑去图书馆,借阅了一些企业管理,会计基础,成本核算一类的书籍。她绝不想晓光一辈子窝在小城,她想陪着他去外面广阔的天地闯荡一番。 “嗯,寒假去小城,认真的和他谈谈!”玉儿心里打定了主意。 此刻的老黑却是陷入了深深的选择中,眼看着要毕业分配了,虽然没有人过多的议论,但私下里都在盘算着未来的去处。 谈恋爱的步伐明显加快了,大家隐隐约约知道,想找个人生伴侣,在大学浪漫一次,这是最后的时光了。 熊二强似乎缘份也到了,也不知道怎么勾搭上的,一个漂亮的小师妹开始和他出双入对。两个人一起去饭堂吃饭,一起去课室自习。举手投足间,眉目传情,爱意满满。 熊二强的二胡再也不拉《二泉映月》了,现在拉的都是《春江花月夜》、《咱们山西好地方》。 据说小师妹是晋西南古城的,喜欢吃老陈醋,她们那儿家家有矿,院子里使劲一挖就是乌黒的煤炭。 只有谢二哥还坚守着家里的一份信念,偶尔跟老黑一起抽根烟,议论议论,基本上停留在有贼心没贼胆阶段,最多也就是望梅止渴。 老黑很平静,也好像没有再谈恋爱的感觉,似乎在享受一个人的孤单。 谈过恋爱了,摸过女孩子的手了,那种过电一般的感觉也体验过了。 当一切随风而去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酸甜苦辣都要体验一下,否则,便不是完美的人生。 伴随着爱情的离去,他对那个曾经无限眷恋的小城也不再那么朝思暮想了,小城的一切在他的记忆中慢慢的变淡,模糊了。 如一叶浮萍,他感觉到天地宽广了许多,他想漂到哪里都可以。 “也许,以后我会感谢她,是她让我尝到了人生的滋味,也让我不再纠结、考虑别人的想法,我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老黑扔掉了烧到手指头的烟头,轻快地走出宿舍。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又要过年了。大家现在手里钱都多了点,家家户户都忙乎着准备年货。白雪飘飘的季节,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胡伟军秉承一贯的战略,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终于又把龚丽萍的心磨软了。两个人和好如初,不过破镜重圆,终归是破了,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沟隙,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敞开心扉,无话不谈。 龚丽萍掌握了财务大权,公司的帐目,资金归她管,胡伟军的个人开销也要从她这里支出,平时只给胡伟军口袋里留下几十元烟钱。 胡伟军满肚子不愿意,但谁让自己没把握住,“作风”出问题了,只好连连点头答应了。 胡伟军从小没怎么缺过钱,读大学也是大手大脚惯了。工作后更不用说,脑袋里对花钱没个概念。 平时见到喜欢的东西就买,朋友们经常也在一起吃吃喝喝,也大都是他结帐。这突然间手中没了钱用,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毕竟是财贸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脑袋瓜绝对聪明,稍稍动了下脑筋,便有了办法。 他找到几个从他这里批发货的公司,打了个招呼,说手头缺点现金,批发价降点,把现金退给他。 胡伟军做的都是些紧俏商品,如电视机,录音机,钢材,汽油什么的,他有关系,拿的货全是计划价,随便往市场上一抛都是有钱赚。 这些货不要说计划价,你就是按市场价也进不到货。所以,那些从他这进货的二话不说,马上把现金退给他。 胡伟军手上的现金马上充裕了,想干嘛干嘛,不差钱! 虽然龚丽萍财务上卡的死死的,可胡伟军手里照样不缺钱花。依旧是喜欢啥买啥,朋友们晚上照样大吃大喝,喝完了没事照样搓几圈麻将。有时还有意无意地跟龚丽萍吹嘘打麻将又赢了多少。 龚丽萍倒是没怎么怀疑,可是帐目是她管的,有几单货明显卖便宜了。有点不理解,问了几次咋回事,胡伟军若无其事的说:“几个哥们儿的公司,大家关系不错,便宜点给他们了。” 胡伟军长的帅,又聪明多金,平时花钱也大方,这就有一群男男女女几乎天天围着他转。 也有几个结婚没结婚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没事儿喜欢跟他挨挨擦擦的。胡伟军也来者不拒,占点便宜也经常有。 但有一点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些人只能玩玩,做老婆是绝对不行的,一个是他真心喜欢龚丽萍,另外一个原因,别看他表面上大大咧咧,心里却精细的很,谁来接近他,什么目的,他可是一清二楚。有时甚至心里暗暗的冷笑: “真以为老子是傻子啊?” 一来二去的,胡伟军在小城名气越来越大,关系网也越编越大,工商、税务、公安、几个大国企、银行都交了一帮铁哥们儿。 平时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意做的越来越顺,钱挣的也越来越多,平时出手就更毫爽了,朋友也越来越多。 就连胡伟军那当银行行长的老爹看在眼里,也不禁偷偷称赞,小子有能耐,看着啥都不在乎,但心里可是有本帐。 龚丽萍每天看着帐上多出的钱,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她家境一般,从小没见过多少钱,现在突然间有了这么多钱,心里的高兴别提了。 走在街上,看着喜欢的东西,就有一种想买就买的感觉,再也不用去看价格标签了。但她还是很克制,绝不乱花一分钱。小时候的贫穷在她骨子里打下了深深的节俭的烙印。 不过,她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看上啥就买啥!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玉儿放寒假也专门回来了,女孩子的心思比较细,考虑问题也长远一点。不像晓光,光知道享受恋爱的甜蜜,对以后的生活根本想都没想。 当玉儿委婉地提出马上毕业了,分配工作去哪里的时候,晓光有点懵了,挠了挠脑袋,心里和浆糊一样了。 真的,这可是晓光没怎么想的问题,让玉儿回小城来?可是,晓光自己的心早早地飞向远方了,他已经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并不想一辈子守在小城。 “要不,那啥儿,你留在盛京吧?”晓光期期艾艾地说。 “那你怎么办?”玉儿望着晓光,平静的问。 “再辛苦两年,我攒点钱,也去盛京,看看有啥买卖做!”晓光下定了决心。 玉儿没说什么,她心里的压力挺大的。虽然父母没有明确反对她跟晓光谈恋爱,但话里话外的也劝她慎重考虑个人问题,毕竟现在大学生在社会上挺吃香的,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难。 玉儿的心有点乱,现在突然发现,一切的浪漫、甜蜜终归要回到现实中来。不论爱情多么美好,还是要面对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晓光却不怕,几年的磨砺,己经使他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逐渐成熟起来。没考上大学,不等于就没有了未来。 他坚信,凭着自己的双手,一样可以有个美好的未来。能跟玉儿厮守一生,在他的字典里,就只有幸福快乐四个字。 社会上,变化大了! 人们腰包鼓了点以后,好像社会上一切东西都变得紧缺了。特别是电视机,录音机这些家用电器,不管什么牌子的,一上市就抢个精光。 小文敏锐地感觉到了商机,她让晓光和老黑联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货源。 晓光赶紧给老黑写了封信,让老黑帮忙在广州联系一下。 这个寒假,老黑破例没回家,留在学校过了个寒假。因为过年一开学,要去京城实习,班里好多同学都没走。 一帮人找老师借了一口大饭锅,买了点米,每天在走廊里架个砖头,弄了点柴火,升火做饭 课程基本上都学完了,下个学期实习回来,做个毕业设计,四年的大学生活就结束了。 没有了学习的压力,一帮同学心情都放松了,早上睡到十点才起床,揉揉眼睛,买菜的买菜,做饭的做饭。吃饱喝足,闲聊,下棋,到处瞎逛,乐呵呵的,无忧无虑。 老黑表面上看不出来,也整天嘻嘻哈哈的,心里却总是有一股忧伤在不断地发酵,无论他想什么办法,都无法把这股忧伤赶跑。 快过年了,广州仍旧是阳光明媚,绿草茵茵。气温都在二十度左右,穿件长袖衣服都有点热。 “这是过年吗?”老黑怎么也适应不过来。从小到大,过年都是和寒冷,大雪纷飞相伴的。 可这如夏天一般的景色,无法让老黑进入过年的氛围中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过年。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首古诗词却萦绕在心头。 他忘不了小城,也忘不了小城的人。特别是他深深爱过的人,更是在睡梦里悄悄的出现。 曾经模糊了的一切,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萦绕在他的心头。 “这就是想家吗?可那儿已经不是我的家了。那时刻牵动着的思念,已经没有了。我还在想念什么?” 老黑心里特别的难受,几天都是郁郁寡欢。 接到了晓光的来信,老黑找广州的同学了解了一下,知道在广州东边一个小镇子里面,有走私过来的电器在卖。价格便宜,全是最新的国外生产的产品。 打听清楚后,老黑给晓光回了封信,详细说明了情况,并希望晓光他们过来进货。信的末尾,也问了下几个要好同学的近况。 本来他很想问问龚丽萍最近怎么样了,但眼红红的,咬着笔杆子,龚丽萍三个字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 任凭两行泪水流下,他还是忍住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听说找到了货源,又知道老黑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去京城实习。晓光和小文毫不犹豫,大年初六就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原以为大过年的,没有多少人出门,谁知火车上还是满满登登的。背着大包小裹的人群挤满了车厢。 小文还是找了到车长,弄了两张卧铺,两个人也不算辛苦。 到了盛京,新开了一趟盛京直达广州的列车,玉儿帮忙弄了两张卧铺,折腾了五十多个小时,总算到了广州。 见了老黑,找家旅店住下。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几个人也二话不说,就路边拦了个中巴,颠颠簸簸的到了这个名叫麻塘的小镇。 麻塘属于广州市管辖,邻近公路,傍着珠江。再往前一点,就是珠江入海口,对面就是港岛。由于交通的便利,又处于个三不管地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变成了港岛走私货的集散地。地方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乎就是公开销售。 小镇很小,下了中巴车,一条小路歪歪扭扭延伸进去。 走不了多远,就到了小镇的中心,路两旁都是店铺。 看的出来,许多店铺都是民宅改的,二三层楼居多。有些是新翻盖的,灰色的水泥外墙格外显眼。大部分还是旧的,带着历史的沉淀, 房檐上有屋脊兽,木头屋门又高又厚,斑驳的油漆显示着岁月的痕迹。窗户大多是广州特色的“满洲窗”,花花绿绿别有一番风味。 也许是刚过完年,街道人不是很多。家家店铺门上都是簇新的对联,红红火火的,一片喜庆。 小镇还有一个特点,房顶上全架着鱼骨天线,据说可以直接收到港岛的电视。广州市一般不允许,见到了鱼骨天线会拆掉,但是这里好像没人管。 小文三人随意逛了几家店,不禁大吃一惊,许多在内地市场上有钱都买不到的电器,电视机、录音机、音响、录像机就那么在屋里随意堆着。 有些电视开着,播放着港岛的电视节目,老黑基本上听得懂。晓光和小文跟听外语差不多。 问了下价格,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嘴巴也合不上了。 “这价格也太便宜了,随便搬一台回去,转手就能赚钱!”晓光嘟囔了一句。 “嗯!”小文点点头,没说什么。 三个人挨家挨户看着,慢慢问着型号,价格。看着小街不长,但真是一家家店走过来,几个小时还没走完。 老黑有点无聊,也跟着慢慢的一家一家走。 突然,老黑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家店里居然有汽枪卖。 老黑从小就喜欢枪啊炮啊这些东西,一见到有汽枪卖,马上走不动步了。满心欢喜的挑起来。 晓光早看出老黑有些闷闷不乐,见到有老黑喜欢的东西,也停下脚步,热心地陪着老黑挑选。 汽枪的品种有好多,长的短的,木的铁的都有。 外型也是多种多样,步枪、CF枪都有。单发的、双发的、多发的也是任你选择。 挑了半天,老黑选了个步枪造型,一次可以装十颗铅弹的。配了个迷彩枪套,高高兴兴地继续陪着小文晓光慢慢逛。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看了大半天,也与几个店铺老板初步谈了一下,心里大概有了谱。 没有急着下手买,晓光三人坐车又回到了老黑学校附近的宾馆。 吃过晚饭,晓光对老黑说:“今晚你别回去了,就住我房间,咱哥俩儿好好唠唠!” “行,晚上就住这儿!”老黑爽快地回答。 小文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找个借口,先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老黑一年没回小城了,也很想知道小城这一年来的变化。家乡来个老朋友,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借着酒劲,两个人点上烟,泡上两杯宾馆提供的袋装茶。 吱溜吱溜喝着茶,开始东拉西扯。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烟雾腾腾了。好在广州的冬天也不冷,两个人把窗户打开,放放满屋的烟气。 老黑把同学们问了个遍,晓光也兴致勃勃地一一介绍个遍。两个人很有默契,都没提龚丽萍三个字。 闲聊天,又对脾气,时间过得特别的快,转眼就半夜了。两个人谈兴正浓,谁也不觉得困。 说着说着,晓光突然停了下来,半天没吭声。老黑以为晓光累了,就说:“忙乎一天了,早点睡吧!” “不困,那个……那个……”晓光有点结巴了,半天没说出来。 老黑估计到晓光想说什么,点上一枝烟,吐了两个烟圈出来,强挤出来一点笑容:“想说啥?就说吧!” “那个,你知道,去年跑长途的大客赚了点钱,分到你名下有个四千来块钱。不过吧,当初你名下是和龚丽萍一起的,你看这钱咋办?” 听到龚丽萍三个字,尽管有思想准备,老黑的心还是猛地抽了一下。 还一个没想到就是,这大客车跑长途这么赚钱。四千块,这可是笔巨款! 这年头,万元户都是牛逼哄哄的。 自己父母二个人的工资一年也没有四千块。 “当初也就是说说,我又没出钱,也没出力,这钱是你们辛苦赚的,不用分给我。至于她那里吗?你们看着办吧!”老黑两眼望着漆黑的窗外,平平淡淡的说。 不是他不爱钱,当初过年时也是几个人说着玩的,他又没出钱,也没出力,实在不好意思拿这个钱。 “老黑,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当初也写了个协议,钱我也帮你垫上了,范姐我们几个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该是你的,一分不少。” “晓光,你也知道,再过几个月,我就毕业了,以后分配到哪儿都不好说,但估计是不会回小城了,也帮不上你们啥忙,这事儿就拉倒吧!”老黑推托道,也说的是真心话。 “不行,管你以后毕业去哪儿,咱哥们儿几个感情还在吧!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做主了,那钱一人一半,你的我现在给你,龚丽萍的我回家马上给她!”晓光摇摇头,坚决地说。 老黑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快一年了,没人在他面前提起龚丽萍,他也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原以为慢慢的忘记了,晓光今天说起来,仍旧觉得心里一片酸楚。 “她现在咋样?”老黑还是忍不住了。 “挺好的!她和男朋友现在买卖做的挺大,在咱那疙瘩儿谁都知道了。人家有关系,钱比咱们赚的容易。” “噢!……”老黑没说什么。 “不过,她那儿对象有点不是玩意儿,去年俩人闹别扭了,差点黄了。” “哦!”老黑应了一声,还是没说啥,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 晓光简单的把龚丽萍的事儿说了一下。老黑有点疑惑,当年那个表面文静,骨子里一股狠劲儿的女孩好像已经变了,难道真是自己当时的感觉是错的? “他们现在做啥买卖?”老黑终于说了一句话。 “倒呗,啥来钱快倒啥。不像咱们,土坷垃里刨食,挣点辛苦钱!” 老黑不做声了,一年了,总算又知道了龚丽萍的情况。他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看着老黑情绪有点低落,晓光说:“得了,别寻思了。明天还得去进货,早点睡吧!” 洗完澡,晓光可能真累了,躺下去就打起了鼾声。 老黑睡不着,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也不知道在想啥。 ------------ 第一百六十章 第二天,晓光三人又去了麻塘镇。找了家大点的店,跟老板说明想进点货。 店铺老板看样子四十来岁,瘦瘦的,两只眼睛亮亮的,皮肤黑黑的很粗糙,一看就是长期干农活的。 听说几个人要进货,老板的两只眼睛更亮了,满脸堆笑,用带着粤语的腔调热情招呼:“你们来找我就对了,别人没那么多货,你们看看,就我这里货最多。” “是啊,就是看您这儿货多我们才过来的。”小文笑盈盈地说。 “好啊,好啊!你们想进点什么?” “电视机,录音机,录像机我们都准备进点,看看老板给什么价格给我们?” “好说,好说。最便宜的啦!”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计算器摁了几个数字出来。 “这是十八吋电视机的价格!”说完,老板把计算器往小文面前伸了伸。 小文探头看了一下,笑笑说:“老板,这个价格太贵了,刚才在前面那个店比你便宜一百。” “不可能啦,整条街就我最便宜。” “好,价格先不说,看看货吧!”小文说道。 店铺老板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里屋。 一会儿,吭哧吭哧的抱了个大纸箱子出来。 “看看吧!全是原装进口的。”老板把纸箱子放地上让几个人看。 几个人凑过去一看, 包装箱上印的全是英文,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拆开看一下吧!”晓光说。 “你们是不是有心要?拆了包装就不好卖了!”老板有点心疼地说。 “肯定要,大老远的跑来干啥呀?”晓光回答道。 “好,信你们一次啦。这十八吋的,最好卖啦,国产的都没有,就我们这里进口货才有。”老板一边拆包装一边说。 等到老板小心翼翼地把电视机拿出来,接好电,天线,一按开关,彩色的画面马上就出来了。 老黑在旁边看着,也觉得不错,彩色电视他还是在学校看过,每到周末,系里便会搬一台大彩电在宿舍楼前播放电视剧,球赛什么的。 逼真的色彩,清晰的图像,以前在家里看的十二吋黑白电视简直没法比。 三人前后左右看了半天,进口货肯定没错,做工,款式都比国产的强多了。在小城基本上没有这种电视机卖,拿回去,绝对是抢手货。 小文想了想,开口道:“电视机一百台,录音机一百台,录像机十台。我先拿回去试试,至于价格吗?老板你再考虑考虑。” “好,好,价格没问题,我再算算。另外,……”老板尴尬一笑,“你们要这么多,我得准备一下,明天过来提货。” “你不是说你最大吗?要点货还拿不出来?”晓光嘲笑道。 “嘿!嘿!……你要几台马上给你,多了肯定要准备下。”老板也不生气,解释完又说了一句:“你们真心要,价格我可以给最低,但要交点订金,要不然我可不敢去拿货。” “订金没问题,价格要再优惠点!”小文马上回道。 老板拿计算器摁了半天,拿张纸出来,写了几个数字,递给了小文。 小文看了一下,又拿给晓光和老黑看。 老黑看了一下,真有点吃惊,电视机在市里大商店有卖,一台起码贵了一千多。 “看来做买卖真来钱!”老黑心里感叹。 “老板,这货运出去有没有问题?”小文像是想起了什么,郑重问道。 “这一台两台自己用,肯定可以带走。这么多货吗?有点麻烦。”店铺老板也实话实说。 “发票有没有?” “没有,这些货上哪儿弄发票啊!” “那这货怎么运走啊?”小文盯着老板问。 “办法倒是有,以前别的客人也这么干的。” “什么办法?”小文追问道。 “走铁路,一个箱加手续费一千元。国内哪个站都行,但提货时出问题我们不包。” “行啊!这些货运费要多少?”小文核计了一下,答应了。 “发去哪儿?” “东北!” “你这么多货,一个十吨箱装不完,得两个箱,另外加上短途运费,差不多五千吧!” “好,订金先给你两万,明天我们过来验货。”小文使个眼色,晓光二话没出,从背包里拿出两摞钱往桌子上一放,开口道:“老板,你数数!” 店铺老板瞄了一眼,眉开眼笑,手一刬拉,钱进了抽屉里,笑着说:“不用数了,信得过你们。我写个收条,你们明天来验货。” 谈完了生意,三人又在小街上闲逛了一会。晓光见到有买弹簧刀的,忍不住又买了几把。 “买这玩意儿干嘛?净惹事!”小文有点不满。 “咱那儿没卖的,几个哥们儿都喜欢,带几把给他们。”晓光笑嘻嘻地回答。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过了春节的广州,气温开始回升,进入了“回南天”季节。 老黑记得,小城一年四季刮的都是西北风,很少刮东风,南风。 广州却正相反,经常刮南风。但这南风一刮,却很讨人厌,温暖的南风带来了充足的水气,但地面还残留着冬天的寒气。于是温度高的水气碰到温度低的地面,墙壁,化学上称之为“冷凝”的现象就全面演示开来。房间里的墙壁,地面全都是水珠,洗过的衣服再也晾不干。被子也是潮潮的,晚上睡觉极不舒服。 晓光三人验了货,又等了两天,拿到了提货单。眼看着就是正月十五了。老黑学校还没开学,但老黑己准备动身去京城实习了。 算算时间,反正顺路,晓光和小文打算和老黑一起走。 这几天三人又跑了一趟高第街,采购了一批春夏的服装。 高第街生意还是那么火爆,熙熙攘攘的仍旧挤满了人。 “姐,我还知道另外一个地方,全是批发的,听说高第街很多老板也在哪儿拿货。”一边走,老黑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是吗?过去看看!”小文来了兴趣。 “听说是早上五六点就开门,到中午就关门了。专做批发,没零售。” “好,明天早上咱们去!” 老黑说的那个地方叫十三行,紧靠珠江边,从清朝开始就是专门做舶来品的地方。当时所有对外贸易都在这里展开,慢慢的形成了潘、伍、卢、叶四大行商,富可敌国。 四家人的资产超过清政府一年的收入。 十三行历史上有着经商的传统,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多个批发市场。 服装只是其中之一。 早上六点,天刚刚亮,三个人就坐上公交车往市里赶。下了公交车,老黑也不太熟路,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到了十三行。 十三行地方不算大,店铺也没有高第街那么多,人流就更少了。每家店里的服装都是一包包捆扎好放在地上,挂出来的也不多。 晓光去过盛京的批发市场,感觉十三行没有盛京那种人挤人,人挨人,吵吵嚷嚷的气氛。店里卖货的也不怎么吆喝,买货的也不怎么出声。 但有一点晓光注意到了,很多买货的,用小车拖着个一人多高的大布袋,急匆匆地走了。 “这一天得出多少货啊?”晓光心里有点震惊。 几个人慢慢的逛,不知是不是第一次来,面孔有点生,店铺里的老板似乎不是很热情,对晓光三人带搭不理的。不过报出来的价格却让小文心动了,那价格低的有点离谱,小文大概估算了一下,就算在小城自己做,成本也贵过这里的批发价。 还是忍不住,小文又上了一点货。三人又是一阵忙乎,把货发走了。 “累了几天了,中午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姐慰劳慰劳你们两个。”小文心情不错。 “好啊,想吃啥,我带你们去!”老黑心情也不错。 “老黑,你选地方,挑好的,最好是贵的,没吃过的!”晓光也来了劲头。 老黑看看小文,似乎有点犹豫。小文笑着说:“没事,就按晓光说的,别怕花钱。” 老黑一听,吞吞吐吐地说:“广州有道名菜,叫龙虎风,太贵了,一直没敢去吃。” “龙虎凤?”小文有点奇怪。 “听说就是用蛇,猫,鸡一起做,所以叫龙虎凤。”老黑解释道。 “妈呀!这也太吓人了,咋吃啊?”小文有点怕了。 “这是最高档的,广州人都喜欢吃!” “看来人家说的没错,广州人除了四条腿的板凳不吃,啥都吃。” “姐,你敢不敢去吃啊?”晓光问。 “有啥不敢的,现在就去!老黑,啥地方?”小文豪气干云。 “蛇餐馆!”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蛇餐馆离三人所在的批发市场并不是很远,一路打听着,不一会儿就到了。 蛇餐馆是一座有点西方建筑风格的三层楼,彰显着外来文化对广州的影响。 门面显得并不是很大,当街的门口放着几个铁笼子,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蛇。 晓光和小文都是第一次见到真蛇,晓光好奇地凑过去看个仔细,小文却有点怕,躲在老黑身后不敢看。 进 去后,才发现装修的古色古香,可比一般酒店高档多了,连桌椅都是红木的。 三人在二楼坐好,服务员泡上茶,拿了菜谱过来。 小文翻了翻,递给老黑说:“老黑,你来点莱,我们不懂。” “我也不懂,光听说,也没来吃过。”老黑笑笑说。 “没事,你点吧,今天是姐犒劳犒劳你们兄弟俩,随便点。”小文大方地说。 老黑只好拿着菜谱,认真翻着。 対于吃蛇,老黑听同学吹过,也在报刋杂志上看过介绍,多少有点猎奇的心理。据说吃蛇能够清热解毒,滋阴补肾,活血驱风,至于真的假的,老黑也是云里雾里。 看着菜谱上,也确实有“龙虎凤”这道莱,但价格也是贵的离谱,要一百六十八元。 “比一般人俩月工资还贵!”老黑心里嘀咕着,出手就犹豫了,不敢点。 “姐,这个价格……”老黑犹豫着。 小文接过菜谱看了一下,笑了。 “叫你点你就随便点,来都来了,还磨叽啥!” 老黑听了,不再犹豫,叫服务员过来,点了个龙虎风,又加了几样家常小菜。 服务员记下了老黑点的莱,小心提醒了一下说:“龙虎凤这个菜,你们没预约,现做有点慢,要一个小时才上菜。” “没事,我们不急,先上别的莱,再来瓶白酒。” 服务员应着,下楼去了。一会儿,端着个小托盘,里面放着几个透明的玻璃小酒杯。 “这个是蛇胆。”服务员拿过两个小酒杯,一个里面盛满了酒,泡着一个绿盈盈的东西,一个红红的不知什么东西。 “这怎么吃啊?”三人有点懵了,老黑赶紧问。 “就这样喝下去,清肝明目。这个季节蛇胆是最好的了!”服务员指着绿色的蛇胆热情介绍。 “一个蛇胆,我们三个人咋喝?” “用筷子捣碎,分三杯,不过那样就有点苦。” “这红的是啥啊?”老黑又问。 “这个是蛇血,也要兑酒喝,驱风活血,对身体很好的啦!”服务员又介绍道。 老黑拿筷子把蛇胆捅破,一股深绿色的液体冒出来,整杯酒都是绿的。 老黑拿过酒杯,把蛇胆酒分做三份,每个人面前一杯,看着小文,呲牙咧嘴地说:“姐,你敢不敢喝?” 小文看着,端起来闻闻,说道:“喝!有啥不敢的!”一仰脖,一口下去了。 晓光也端起杯子,看一眼,也是一仰脖下去了。 入口有点微苦,但喝下去后,却感觉到舌尖,嗓子眼有点甘甜。 “真是好东西,还有点甜。”晓光吧唧吧唧嘴,有点意犹未尽。 老黑也一口喝完,确实是感觉有点苦尽甘来。 把蛇血分做三杯,兑上酒,小文却死活不喝了,说看着有点恶心。 晓光和老黑不再劝,俩人鼓起勇气,一口一杯,全下肚了。 “啥味道?”小文皱着眉问。 “有点腥,其它没啥味!”晓光说道。 “我这杯你们俩喝了吧,我可不敢喝。”小文指着面前的酒杯说。 几个家常莱很快上来了,三个人边吃边聊,慢慢等着主莱龙虎凤的到来。 “你们说说,这广州人也是啊,咋啥都敢吃呢?连猫都吃,在咱那儿可从来没听说过。”小文有点感慨。 “姐,你可真是少见多怪了。我听说不仅吃猫,老鼠,水里的蟑螂,田里的虫子都有人吃。”老黑存心让小文恶心,故意说几样东西吓唬人,实际上老黑也没吃过,只是听同学说过。 “哎呀妈呀,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小文是真的有点怕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人吃着聊着,不知不觉大半瓶白酒下去了,小文今天好像心情不错,白酒也没少喝。 “老黑,你说实话,广州菜是不是比咱老家的好吃?”晓光脸红耳赤的,有点醉意地问。 “刚刚来的时候,还真吃不惯,现在觉得真挺不错。”老黑笑了。 “不错在哪儿呢?”晓光问道。 “就说早餐吧!粉啊,面啊,粥啊,排骨、百叶、烧卖、虾饺、凤爪、牛肉丸,……,随便弄几十个品种。 咱那儿,油条、豆浆、包子、面条、烙饼,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老黑扳着手指头数道。 “除了吃的,广州还有啥好?”晓光又追问。 “别的没觉得啥,但感觉吧,广州人挺务实的。脾气好!”老黑若有所思地说。 “咋还脾气好啊?”小文奇怪地问道。 老黑笑了笑,认真的说道: “比如坐火车吧,在北京上车往广州来,打一缸子开水,可以横着走,烫着了,也没人出声。要是从北京往东北走,打了开水,得猫腰慢慢走,要是烫了谁,立马就得挨削。” “哈哈,哈哈!”小文听了笑的前仰后合。 晓光想了想,也笑了。 聊的正热闹,主莱龙虎凤终于上来了。 一个大大的白瓷汤盆,盖着精致的盖子。服务员吃力把它放在桌子中央,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香味马上扩散开来。 汤盆里整整齐齐码着一段段的蛇肉,旁边是大块的鸡肉,还有些小小的带着骨头的肉,看样子就是猫肉了。肉中间点缀着几颗红红的枸杞,看着赏心悦目的。 “真香啊!”老黑不禁使劲抽了一下鼻子。 “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莱,要不要一人先喝碗汤,好甜的!”服务员热情介绍道。 “好好好!一人来一碗!”老黑说道。 龙虎凤汤真的好喝,蛇肉也好吃。 三个人来了兴致,边聊边吃。 差不多把饭店客人全靠跑了,整个饭店就剩下晓光他们一桌了。三人也吃得挺过瘾,一瓶白酒也见底了。 结了帐,三人坐车又回去了宾馆。 小文说有点累,吃的也饱,回房间睡会儿。 晓光和老黑晕晕乎乎的,兴致挺高,俩人又在晓光房间里瞎聊。 “老黑,毕业了你真的要去哪儿?”晓光满口酒气地问。 “真没想好,也不知道去哪儿好!”老黑有点犹豫了。 “回登州?跟老头老太太在一块儿?” “也不错,气候又好,东西便宜。”老黑点点头说。 “你没想留在广州?”晓光突然问了一句。 老黑突然一愣,看看晓光说:“真没想。” “我觉得广州挺不错的,你留下吧!”哓光说道。 “毕业分配这玩意儿又不是我说了算,想留就留啊!” “找老师说说呗!”晓光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行,原则上哪儿来哪儿去。我这家里搬了,最多照顾一下分到父母身边。” “一点办法都没有?”晓光追问。 “有个屁办法!”老黑没好气地回答。 晓光沉默了,似乎在想着什么。 老黑看着晓光若有所思的样子,脑袋里突然动了一下。 “咋的?你小子有啥想法?”老黑问。 “我倒是真有点想法。” “你想来广州?”老黑有点疑惑。 “嗯,真想来!” 老黑本来迷迷糊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他知道晓光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为啥?你这不是干的好妁?” 晓光没有马上回答,眯着眼睛,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老黑,第一次跟范姐去盛京拿货,我就有点傻了,人家那才叫生意。我们那叫啥啊?一天卖个十件八件衣服就不错了,可你能挣几个钱啊?” 晓光顿了顿又说:“别人觉得我们挣钱了,全万元户。但说实话,又有几个人瞧得起我们?我们遭的罪谁知道?别说这坐长途车多辛苦,就是大冬天的在外面出床子,一天下来,人冻的跟冰棍似的,穿多厚都没有用。你说,年底吧,挣俩辛苦钱,还得挨家挨户上供,哪个庙你忘拜了,过年后都来收拾你。今年过年,我都没空在家歇会儿,天天陪着范姐挨家转!” 老黑听着,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才知道原来晓光他们也一肚子苦水。 “为啥想来广州?这人生地不熟的。”老黑问道。 “今天我在市场注意看了,这货走的量太大了,随便一个人过来拿货都是上百件。够咱家卖半个月的。我想来试试,看看有没有啥机会。”晓光眼睛发亮,带着憧憬。 “你有啥打算啊?” “我寻思着,服装,羊毛衫我都慬点,先找个工厂打工,熟悉一下,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呗!”晓光看似随意的一说,但口气里透着坚决。 “那你跟范姐,龙玉晖他们说过没有?” “没有,我再琢磨琢磨,回头再跟他们说。”晓光摇摇头说。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跟着晓光,小文二人,老黑有史以来第一次坐了卧铺车,舒舒服服到了京城。 以前都是硬座,现在坐卧铺真有点鸟枪换炮的感觉。 老黑开学后先不上课,到京城去实习,来的时间有点早,就先找个北京读书的高中同学先住下了。 晓光二人没停留,直接回小城了。 京城这几天大降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十七八度。老黑大学同学南方人居多,很多人都没来过京城,所以,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几乎都提前几天来京城,趁着实习没开始前好好逛逛。 不过天气降温却给大家来了个下马威,大家都估计不足,穿的较少,出去玩没点勇气是不行的。但大家年轻,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冻的丝丝哈哈的,鼻涕直流照样到处乱窜。 熊二强,谢二哥,耿二哥等一帮人都到了。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大家在京城一个同学家聚齐,兴致勃勃地去游览天安门广场。 实在是太冷了,呼啸的北风刮得大家嘴都张不开,一会儿就全身冻透了。急匆匆地看看金水桥,登上天安门城楼学着伟人挥挥手就赶紧找地方避寒。 几个人一商量,说京城烤鸭最出名,干脆去尝尝吧。 王府井大街有一家做烤鸭的百年老店,国际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店里人很多,一楼早坐满了。几个人跑到了二楼,确实是气派非凡,地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一张张特大的餐桌整齐的摆放着,餐椅上都是红丝绒套着。 但入座时,却让大家有点不爽了,明明没几个人,服务员硬要他们跟别人搭台坐一桌。点菜也是不能单点,只能吃套餐,并告之这是店规。 大家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慑于百年老店的威势,也没敢出声。 菜上的很快,片好的鸭皮,炒鸭肉,鸭架汤,鸭掌,鸭舌,鸭肫一盘盘摆上来,葱段,黄瓜条,荷叶饼,甜面酱等吃烤鸭专门配莱也上齐了。这是一桌套餐,售价九十六元。 老黑一帮人虽说有点肉疼,但在这么个百年老店吃世界闻名的烤鸭,贵也值了。 烤鸭味道确实不错,荷叶饼卷着烤的香香的鸭皮,配上葱段,黄瓜条,抹上面酱,一口咬下去,满嘴肉香,葱香拌着黄瓜条的脆嫩也特别的不同。 特别是整盘的鸭舌,大家都是第一次吃,炒的香香的,吃在嘴里嫩嫩的,也是一绝。 吃着吃着,熊二强发现了点什么,让大家周围仔细看看。 老黑仔细一看,也发现点不对头,凡是国人必须搭桌,全是套餐。 金发碧眼的老外都是自己人坐一桌,不需要搭桌。点莱也不是套餐,大部分就是点了几只烤鸭。 尤其是有一男一女两个老外,独自占着一张大桌,就点了一只烤鸭,手口并用,吃得满嘴流油。 几个人心里真的好不舒服,不仅有“店大欺客”的感觉,还有一种“内外有别”的愤懑。 熊二强有点忍不住了,叫个服务员过来准备理论一番,谁知服务员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这是什么地方,大吵大闹的,不怕外宾笑话吗?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中国人怎么这么没素质?” 熊二强彻底傻了,没想到和国际形象挂上勾了。 张张嘴,想辩论一番,可是看着一嘴京片子的京城人,气势上先矮了三分。 没办法,乡下人进城,受点气也正常。 这一顿烤鸭吃得极不痛快。 老黑抢着买了单,毕竟是口袋里多了点钱,该花必须花。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晓光和小文没在京城停留,直接回了小城。 晓光约龚丽萍一起吃个饭,也没叫别人,找个小饭店,要个包间,随便点两个莱就吃上了。 东南西北的瞎聊了一会儿,仿佛不经意的,晓光把老黑的近况大致说了下。 龚丽萍脸上没任何变化,用手掠了下耳边的头发,平静地说:“快毕业了,没说准备去哪儿?” “没说,好像有点拿不定主意。不过,我看他心里挺苦约。”晓光轻声说道。 龚丽萍拿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仍旧平静地说:“晓光,你跟我说这些干啥?他是他,我是我!” 晓光心里叹口气,也没话说了,过了一会儿,晓光拿出一包东西,用报纸包着,递给了龚丽萍。 龚丽萍一愣,接过来用手挰了一下说:“晓光,这是啥东西?” “去年的分红,原来你那份和老黑放在一起,现在我把你那份单独拿出来给你。” “不用了,我现在不缺钱,够用了。”龚丽萍把钱递回来。 晓光没接,笑着说:“知道,你现在做大买卖了,不缺钱。但一码归一码,该你的,你必须拿着,要不范姐她们几个该不高兴了!” 推让了半天,龚丽萍还是把钱收了,临走时说了一句:“晓光,以后的分红都给老黑吧,他一个人在外,身上要有点钱。”语音中似乎带着一点哽咽,扭头就走了。 晓光静静的看着龚丽萍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龚丽萍最后的一句话让他知道,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点割舍不掉的东西。 去车站询问了几次,半个月后,货终于到了。黄大脑袋把啤酒厂的货车借来,拉了几趟,才把货拉完。 看着漂亮的包装,黄大脑袋大嘴都合不上了,急急忙忙问小文:“姐,我们哥几个一人买一台没事吧?” “行,按进货价给你们,年底分红里扣。”小文笑着说。 黄大脑袋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台,拿出来放桌子上,武姐一帮人全围上来看,个个满眼都是惊奇。 “这也太漂亮了,咱这儿都没几家有。三儿,别乱摸,捅咕坏了咋办?”黄大脑袋咋咋乎乎的,惹的大家一阵笑。 “这台我先给韵兰他们家抱去,来!三儿,搭把手抬一下!”黄大脑袋招呼着尹三儿。 晓光也笑了,看着黄大脑袋说:“看你那儿没出息的样儿?自己爹妈不先送,未来的老丈人先送!” 黄大脑袋嘿嘿一笑说:“咋的?有意见啊?有能耐你也给你老丈人抱一台去!” 小文听了,心里却是一动,连忙叫尹三儿,笑着说:“三儿,你帮下小黄,把这台电视给李局长家搬过去!” “好!” 尹三儿答应了一声,拽了一把黄大脑袋说:“走吧!黄哥,去你老丈人家表现表现!”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抬着电视走了。 小文对晓光说:“黄大脑袋不说我还真忘了,你真的得给你玉晖家送一台去!” “不用,她家不缺,她爸整天出国,免税的东西老鼻子了!”晓光说道。 “不行,跑长途这事儿人家可没少帮忙,说啥咱也不能忘了人家,收拾一下,后天我跟你一起去她家。” 小文摆摆手,坚决地说道。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晓光和小文交待了一番,赶着去盛京给玉儿父母送点礼物。 黄大脑袋给李韵兰家送了一台电视机,想想不对味,赶紧又买了一台,给自己老爹老妈搬了过去。武姐,尹三儿几个人也各买了一台搬回家去。 听说到了货,沈明二话不说跑来了。把电视机,录音机,录像机挨个看个遍,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冲着武姐说:“姐,这货我全拉走,啥价钱?明天我过来结帐!” 武姐笑了,说道:“看你急这样,小文走时交待了,你拿货电视机一千八,录音机六百,录像机二千八。” 沈明略一思索,爽快的说:“好,就按范姐说的价,我们店全要了!回头啥时候有货再通知我。”想了想,又叮嘱道:“姐,这货谁都不能给,小城就我一家卖!” 武姐乐了,笑笑说:“放心!一家都不给,全给你卖!” 黄大脑袋在旁边一听有点急了,连忙和沈明说:“哥们儿,你别全拿完,给我留几台,好几个人托我买呢!” “你都买两台了,还给谁啊?”沈明有点不想给。 “原来啤酒厂的俺们厂长,我俩舅,全知道了,非得让我买一台。”黄大脑袋急哧白赖地说。 “让他们去我店里买!”沈明头一摆说道。 “你店里买不就贵了吗?在这儿拿是批发价!”黄大脑袋笑嘻嘻的说。 “操,便宜都让你家人赚了!”沈明没好气地说。 武姐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也对沈明说:“还真得留几台,李大巴掌原来在羊毛衫厂挺照顾我的,又是老同学,我得给他留一台。另外,有些关系也要照顾一下。” 尹三儿也凑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啥…,我刚处个对象,给她家也留一台吧!” 沈明哭笑不得地说:“行行行,留二十台,其它我都拉走,够意思了吧?” “够意思!够意思!等下请你喝酒!”黄大脑袋连连拱手。 这年头,老百姓手里有了钱,温饱没问题了,精神上,物质上的追求就不一样了。市场上居然出现了疯狂的抢购潮,见啥买啥,尤其是电视机,录音机什么的,基本上把商店货架买空了。银行都有点怕了,接二连三推出高息吸储。最高的,存款一年,给百分之二十的利息。 晓光他们这批货真的好卖,没半个月全卖光了,还有不少人说,留下定金,下次有货,先卖给他们。沈明来了几次,催晓光他们赶紧去进货。 带的钱多,怕不安全,小文这次又叫上黄大脑袋,三人又去广州进货了。 半个月后,二百台电视机,二百台录音机,五十台录像机又到了。 沈明乐坏了,他们商店这阵子真火爆死了,小城人都知道他们店有进口货卖,天天店里人满满的。 胡伟军也知道了,他现在搞到的电视机批文没那么好卖了,一台最多加个几十元,再加多就没人要了。 琢磨了几天,胡伟军对龚丽萍说:“丽萍,好像进口电视机是你几个同学从广州进的吧?” 一听广州两字,龚丽萍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却平平淡淡的说:“好像是吧!我也不太知道。” “嗯,嗯,……”胡伟军似乎有点犹豫,嗯了半天没说啥。 过了一会儿,胡伟军又说:“你同学他们货挺好卖的,咱们去和他们商量一下,货咱们接了!” “问问吧!不过好像人家卖的挺好的,不一定答应?”龚丽萍淡淡的说。 “商量商量呗!给谁赚不是赚!”胡伟军嬉皮笑脸地说。 “行,我抽空儿问下吧!” 龚丽萍也没说行也沒说不行。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在京城玩了两天,实习时间到了,老黑和同学们坐上火车去了实习工厂。 实习工厂也属于京城,叫北燕区,座落在燕山山脉中,离京城还有七八十公里。坐火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天气还很冷,车窗都关的紧紧的。老黑望着窗外,一片枯黄,见不到一丝儿绿色。刚离开京城时,还是大片的平原,越走感觉越荒凉,慢慢的两边全是巍峨的高山。山上也是光秃秃的,灰黑的山上橫亘着一块块狰狞的巨石,透出一股苍凉。 “还是南方好啊!”老黑心里不知为什么涌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在京城,老黑住在一个高中同学的大学宿舍里,恰巧大眼睛女生也有个亲戚在这所大学任教,大眼睛女生住在亲戚家。这几天老黑充当了一个护花使者,陪着女生把京城逛了个遍。 大眼睛女生性格开朗,喜欢笑,这几天和老黑聊的挺投机。 老黑都有点奇怪,自从和龚丽萍分手,似乎都有点怕女人了,也不想再和女人聊什么。但奇怪的是,和大眼睛女生却聊的挺热乎,天南地北一顿神吹。 大眼睛女孩对北方的人和事儿有点好奇,就问老黑北方男人是不是都长的很高大? 老黑也是顺着嘴瞎侃,说自己一米七五的身高在高中算小个,同学们普遍一米八以上。谁知老黑高中同学也不争气,第一天见了一个,一米六,第二天见了一个,才一米五多。 大眼睛女生偷偷的笑死了,现在在火车上又把这话题聊起来了。 “老黑,你不说你们同学都一米八吗?怎么一个没见到?见到的比南方人还矮!”大眼睛女孩似笑非笑地问。 老黑这个尴尬啊,只好厚着脸皮说:“这两个自然灾害,例外,例外!” 大眼睛女生猛笑了一阵子,又开始和老黑瞎聊,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聊到谈恋爱上了。 大眼睛女生幽幽一叹:“老黑,你说为什么?小韩老说感觉不到我的好?” 老黑一听,心里这个气呀,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就是显摆吗?不就是谈个恋爱?有啥呀!不过表面上却丝毫没流露出来,一本正经的说:“估计是吧,人家对你太好了,你却没看到,所以韩副主管才有受冷落的感觉。” 大眼睛女生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突然问了一句:“老黑,你谈过恋爱吗?” 老黑的心猛地紧了一下,看着远处山上的皑皑白雪,轻轻地摇一摇头。 “看你讲的头头是道,还以为你谈过呢?”大眼睛女孩有点不相信地说。 老黑不愿意再回答,也不想再提谈恋爱的事。 仿佛很快,就到了北燕区,老黑仔细看看,这哪是一个区啊,看那架势,比小城还繁华。 上课时,老师讲过,乙烯的产量就代表着一个国家化学品的生产能力,几乎所有树脂、塑料全是以乙烯为基础合成的。 北燕区差不多就是一个大型的石油化工产品生产基地。 沿着高低起伏的山脉,座落着一座座大型化工厂,厂名以前按一厂,二厂,三厂……,按顺序排下去。现在却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诸如“前进”、“奋斗”、“红卫”等等。 以石油为原料,除了生产常见的汽油,柴油等燃料,主要还是有一套三十万吨乙烯生产装置,这在中国处于领先地位。 聚乙烯,合成树脂,合成橡胶,苯酚,丙酮等是主要产品。 同学之间早就风传开了,石化厂福利好,待遇高。 马上要毕业了,大家未尝没有一个探听一下的想法,特别是北方的同学,很有可能分配到这里工作,更要好好了解了解。 老黑算了一下,自己有很大概率会分配到这里来,闻着很熟悉的北方冬天的味道,老黑倒也无所谓。 天气干冷干冷的,北风吹着,扬起尘土。 棉帽子、棉袄、棉鞋、棉裤,这都是他熟悉的东西。 甚至饭堂里的饭菜也合他的胃口。 烙饼、馒头、包子、饺子,…… 菜也和小城差不多,齁咸的、黝黑的、胶粘的。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石化厂对大学生来实习还是比较欢迎的,在伙食上给了点补贴,招待所也免费住,甚至澡堂子都任由同学们免费去洗。 厂里的工人也很热情,专门组织了一场足球赛,但面对北方大汉的凶猛踢法,身体柔弱的大学生无法占得任何优势,一败涂地。 四十多个同学分到十几个厂去,每个厂也就几个人,大家开始每天跟工人一起上班。 还没等情况熟悉,带队老师交给了老黑一个任务,送一瓶科研样品到盛京去。老黑正好也想去转转,拿着样品,高高兴兴地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一出盛京车站,就见到满天白蒙蒙的,一片片的雪花漫天飞舞着。 “下雪了!”老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一种亲切感涌上心头,他已经一年没见过下雪了。虽然坐了一夜的火车有点辛苦,老黑也不觉得很累。找人打听了一下石化研究所怎么走,老黑坐上公交车直奔目的地。 老师交待的任务很快办完了,老黑想了想,坐上车直奔玉儿的学校而去。 当老黑的身影出现在玉儿宿舍门口时,玉儿一脸惊奇:“老黑,你啥时候来的?” “早上下的火车,来盛京办点事。” “没吃饭吧?走,出去吃饭!” “好,专门来请你吃饭的!”老黑淡淡一笑。 俩人校外找个小饭店坐好,玉儿笑着说:“想吃啥?我请客!” “炖个酸菜排骨,春饼,土豆丝。”老黑也不客气。 “就吃这个,帮我省钱啊?”玉儿笑了。 “就想吃这些,好久没吃了。” 莱很快上来了,俩人边吃边聊,同学们的大概情况,小城的变化,老黑也基本上知道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玉儿始终没提龚丽萍的事。 “老黑,现在谈女朋友了没有?”玉儿好像很随意的问了句。 “没有,我这德性,哪儿有人喜欢啊!”老黑自嘲地回道。 “妈呀!那可不一定,万一有不开眼的呢!”玉儿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行,看哪个不开眼,你介绍介绍。”老黑笑着说。 “真的?我琢磨琢磨,还有谁没对象。”玉儿一本正经地回道。想了想又说:“说实话,你看上谁了,我给你牵线!” 老黑没做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里始终忘不了那个人。 见老黑情绪有点低落,玉儿赶紧转移话题:“咱还有几个同学也在盛京,下午去找找他们,晚上一起吃饭。对了,小古也在旁边的城市当兵,我有他电话,等下打个电话,让他今晚也过来。” “好,多叫几个,别说,真挺想他们。”老黑挺高兴的。 一帮同学一年没见了,也许以后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说完,老黑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快毕业了,你打算分配到哪儿去?” “还没定,不过我学这个破力学专业没啥意思,我想不搞专业了!”玉儿皱了皱眉头说道。 “晓光来这里吗?”老黑又问道。 “不知道啊,还没商量这事,但我还是想他来盛京,毕竟大城市,还是好点。” 老黑点点头,想了一下,还是把晓光在广州跟他说的讲了一下。 “这小子!心挺野的!”玉儿恨恨地说。 夜晚,几个同学陆陆续续都来了,包括当兵的小古。 没啥说的,东北人见面就是猛喝。喝完了天下就是他的了。 “老黑,毕业后回来!咱们哥几个还是在一块儿!” 一个同学满脸通红,搂着老黑的脖子说道。 “必须的!”老黑也拍着胸脯说。 可是,话一出口,心里一酸,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禁不住胡伟军反复地说,龚丽萍去找了晓光,把胡伟军想经销他们电视机的事说了。晓光表示有点难办, 苦笑着说:“不是不给你们卖,我一朋友全包了!” 晓光没说假话,这经销故全交给沈明了,而且沈明一再声明说只能他一家来卖。 龚丽萍把晓光的话转给了胡伟军,胡伟军一点都不意外,反倒笑呵呵地说:“丽萍,你约他们一下,大家一起喝顿酒,跟你这几个同学认识认识!” 龚丽萍有点为难,她知道,因为老黑的原因,晓光他们对她是有意见的,表面上没说啥,可她感觉的到。 胡伟军看出她的顾虑,大大方方地说:“我知道,你跟你班同学处过对象,有点 抹不开。” “瞎勒勒啥呀,没影的事!”龚丽萍脸红了。 “这有啥呀?谈恋爱又不是结婚,当年财院我们班谈了十多对,一毕业不都拉倒了!”胡伟军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龚丽萍又找了晓光,说胡伟军想跟大家认识一下,请大家喝点酒。 晓光也不好拒绝,只好说这两天忙,过几天人齐了一定去。 等龚丽萍走了,晓光把这事跟小文几个人一说,小文皱着眉头没出声。黄大脑袋气哼哼地说:“不去,跟他喝啥酒!看着他就来气。” 小文问晓光:“这个人咋样啊?” “跟他不熟,不过听说他爸今年调财政局当局长了。他现在在单位挂个名,也没咋上班,天天自己做买卖。”晓光回道。 “天天花天酒地的,名声不咋的,也不知道龚丽萍咋看上他啦。老黑多好个人啊!”黄大脑袋愤愤不平。 “看来是看上咱这儿买卖啦!你们哥几个去一趟,看看他啥意思!我就不去了。对了,别忘了把沈明叫上。”小文发话了。 晓光和龚丽萍联系了一下,龚丽萍很快回话了,这个周六晚上,地区宾馆208房。 地区宾馆是小城差不多最高档的酒店,一般都是政府机关迎来送往的场所,莱出品一般,价钱不便宜,来这儿吃饭,主要是吃个排场。 周六晚上,晓光,黄大脑袋,尹三儿,沈明,丁老蔫几个人准时来到了地区宾馆。 胡伟军和龚丽萍早在大厅里沙发上等着啦,一见晓光他们进来,马上迎上来。 “哎呀!可把几位兄弟盼来了!”胡伟军离老远就伸出手来,热情地招呼着。 胡伟军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呢子大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整个人看着就干净利落。龚丽萍今天穿了也是一件呢子大衣,宝蓝色,配上她白白的皮肤,显得青春洋溢,双眼顾昐之间还带着一丝妩媚。 晓光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两个人的呢子大衣都是高档货,绝对不是小城市场上买的,款式,剪裁,做工都比晓光他们卖的高几个档次。 “别说,这俩人还真挺般配!”晓光心里暗叹一句。 一番客套推让,大家纷纷落座,胡伟军坐了主位,龚丽萍旁边挨着。胡伟军清清嗓子,笑着说:“几位兄弟都是丽萍的亲同学,我是丽萍的家属,沾点光,也是亲同学了!” “你可不是家属啊!”龚丽萍嗔怪地瞪了一眼。 胡伟军拿出一瓶包装漂亮的洋酒来,一边拆包装一边说:“这是朋友送给我们家老头的,我偷偷拿出来经兄弟们尝尝!” 说完,叫服务员拿了几个高脚杯,每人面前倒了一杯。 这洋酒几个人都没喝过,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满吸引人的,晓光端起来闻闻,味道有点怪怪的,不是很习惯。 菜一道接一道上来了,除了常见的鸡,肉等,还上了一些虾,海鱼。 晓光知道,这顿饭胡伟军是花了大本钱的。 “来!几位兄弟,第一次跟大家喝酒,我先敬大家三杯!”胡伟军端起杯子,满脸是笑,一口先干了。 大家也纷纷举杯,一口干了。虽然有点不太习惯洋酒的味道,毕竟是第一次喝,挺有新鲜感的。 “劲儿小了点,没咱们国家酒劲儿大!” 黄大脑袋摇头晃脑地品着。 胡伟军口才不错,天南海北,天上地下的事儿都懂点,劝酒也有一套,几个小高潮就把大伙儿情绪调动起来了。 酒一多,话就多,话一多,感情就近了很多。几杯酒喝完,大家就很熟悉了,你一杯,我一杯热热闹闹喝起来。 ------------ 第一百七十章 酒快喝完了,胡伟军举起来酒杯,笑着说:“哥几个,有件事情还想请几位兄弟帮下忙。” “说吧!能办的绝对办!”黄大脑袋大着嗓门说道。 “现在市面上,最好卖的就是电视机、录音机什么的。几位兄弟有路子,能不能匀点货给大哥,也让大哥赚点钱!” 胡伟军试探性提出也想经销一下他们进回来的电视机、录音机什么的。 听了胡伟军的话,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场了。 “胡哥,这事真不好办,我们的货现在都是沈经理他们店在卖,本来货进的少,不太够卖。”晓光说道。 胡伟军一竖大拇指说:“兄弟做买卖讲究,我就喜欢跟你们这样的的做买卖。” 转身又端起杯酒冲着沈明说:“老弟,敬你一个,看你能不能让点货给大哥卖?” 沈明赶紧站起来,把酒一口干了,笑着说:“大哥,货太少,真不够卖,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店里交了定钱,等着提货哪!” 胡伟军听了,也没再多说,又热情地猛劝了几轮酒,再也没提进货的事。 晓光也跟着喝了几杯,心里琢磨着:“看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这小子也是个明白人!” 酒喝完了,感情也到位了,一帮人歪歪斜斜地撤了。 回去路上,龚丽萍不解的问:“伟军,咱这买卖做的挺好的,非得死乞白赖跟他们拿货啊?” 胡伟军醉眼朦胧地说:“这事儿你不懂,现在市场上最好卖的就是他们的货,咱们进的国产的走不动了!” “那还非得做这买卖?换个买卖做不行吗?”龚丽萍问道。 “不行,这买卖必须得做,你别管了,给我提点现金,这两天我再找他们谈谈!”胡伟军满嘴喷着酒气说。 “行,你们的事情我不掺和了,你自己去谈吧!” 过了两天,胡伟军又来店里了,客气了几句,又聊起经销的事儿,看着小文和晓光露出为难的表情,胡伟军笑了,赶紧说:“范姐,你们做买卖讲究,我这人也讲究,绝不让你们为难。咱这儿旁边内蒙红城,几个大商店经理跟我都是哥们,我拿的货,全批给他们,小城这儿,我一台都不卖!” 小文心里有了底,也笑着说:“一看胡经理就是做大买卖的,办事真讲究!” “范姐,你说说吧,啥时候有货,我过来提。另外,范姐,你也知道,我就是过过手,价格可得便宜点给我。” “价格肯定便宜,绝对让你赚大钱,不过,这货真不好说啥时候有。”小文有点犹豫。 胡伟军一笑,明白小文的心思,把皮包打开,拿了五捆钱出来。 “姐,做买卖的规矩我懂,这是五万定金,货到了我立马付完。” “胡经理,你这可太客气了,谁不知道你胡经理做大买卖的,哪还用啥定金啊!” “姐,咱们关系归关系,做买卖还是按规矩来,您写个收条,我交定金,要不以后这买卖不好做了。”胡伟军正色说道。 “行,正好姐手头有点紧,就当姐是借你的,你啥时候要货呢?”范小文也不推辞了。 “我计划着五.一节放假时候卖,这货节前回来就行。”胡伟军强调道。 胡伟军订了一百台电视机,一百台录音机。小文算算时间,应该来的及,但也不敢一口答应,只说尽快到货。 拿了收条,胡伟军告辞走了,来到外面的大街上,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阴沉下来,有一股狠厉一闪而过。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送走了胡伟军,小文几个人还是很兴奋的,看来这买卖会越做越大。 小文叫晓光把沈明叫来,商量一下“五.一”节前要进多少货。沈明想想说:“也进一百台吧!” “老弟,姐的钱在服装、羊毛上压了不少,手头有点转不开,你看下方便不,先借点给姐周转下?” “行,大概要多少?”沈明爽快的说。 “十万吧!货回来我再便宜点给你。”小文想了想说。 “姐,客气啥,明天我送过来。” 沈明答应了一声,走了。 小文又叫尹三儿这几天跟大客车,把丁老蔫替换下来,这次带的钱有点多,小文,晓光,黄大脑袋,丁老蔫四个人一起去。 怕路上被偷被抢,三个男的一人揣了把弹簧刀。 这次也算顺利,因为要的货有点多,等了几天,把数量凑齐了,同前几次一样,花了点钱,有人把货装上集装箱,提单交给他们。 回了小城,胡伟军来问了下货期,没说什么就走了。 半个月过去了,约摸着货也快到了,晓光又通知胡伟军准备好接货。 刘寿春下午一上班,徐科长就把他叫过去了,说有个案子要他准备一下。 刘寿春也没在意,顺口问了句啥案子。 徐科长表情有点严肃,说这次是和公安联合办案,局长亲自抓的。说完把份资料给刘寿春看了。 看了资料,刘寿春可是有点慌了,这有人举报小文他们有重大走私嫌疑,走私物品这几天就会到,有几个集装箱。 刘寿春有点傻了,他家里那台双卡立体声录音机,徐科长家的大彩电都是晓光他们送的,说是便宜点卖给他们,但一直没收钱。 本来他还打算“五.一”节再给家里弄台大彩电的,这一出事儿可有点麻烦了。 抬头看看徐科长,徐科长一脸严肃的说:“资料看完了,回去准备下,明天出现场,注意保密啊!” 回到自己办公室,刘寿春可有点心里直打鼓,这半年和晓光他们关系处的不错,这事儿真不好办。 磨蹭到快下班,他去了王长顺办公室,下班后俩人一块儿出来了。 “顺子,那啥,咱们局整了个大案子!”似乎很随意的,刘寿春顺口说了一下。 “啥大案子,还神神叨叨的!”王长顺笑了。 “听说有一批电视机明天到货,局长准备亲自去车站蹲着。”刘寿春说完,骑着车走了。 王长顺脸色马上变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这是晓光他们被人家“点”了。 卧槽!谁这么黑呀?把人往死里整? 早春的小城,天还很冷,白天太阳照射,冬天的积雪慢慢化开了。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又冻成了冰。暖气早停了,屋里面冷冷的。 晓光刚吃了两口饭,就听见院门被敲的“嘭嘭”响,赶紧跑出去,推门一看,没见一个人影,低头一看,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在门前。 晓光有点不明所以,拣起信封,没封口,里面一张白纸,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仔细一看:“有人举报走私,车站货勿提,看完即毁。” 晓光看了两遍,脑袋“嗡”地一声大了起来,饭也顾不上吃了,骑上自行车就往小文家跑。 到了小文家,什么都顾不上说,把纸条递给小文看,小文接过,仔细看看,脸“刷”地就白了。 “出事儿了!不知谁在背后搞我们?”小文急促地说。 “姐,咋办?”晓光也急了。 “你赶紧通知黄大脑袋,沈明几个人来我家。我去找下我二哥,另外,纸条的事不要说。”说完,小文划根火柴把纸条烧了,急匆匆地走了。 晓光骑上自行车,一分钟都不敢耽搁,玩了命似的猛蹬。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黄大脑袋,武姐,尹三儿,丁老蔫几个人一会儿就聚齐了。 “晓光,出啥事儿了?大半夜的叫我们过来?”黄大脑袋瞪着俩大眼珠子问。 “等会儿,范姐回来和大家说。”晓光头也不抬,闷闷地抽烟。 过了个把小时,小文急急地赶回来了。 “姐,出啥事儿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 小文把有人举报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大家全傻了,买卖做的正红火呢,咋突然变走私了。 “小文,那咱货咋办?那可好几十万哪 ?”武姐心急火燎地说。 “货不能要了,要不被人抓个现行,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小文坚决地说。 “几十万说没就没了?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武姐眼圈红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武姐,别心疼钱了,只要人没事,以后咱再挣。你现在和三儿赶紧回店里,把帐本,单据啥的全烧了,一张纸,一个字都不要留下。然后,明天你们都不要来上班了,有啥事儿我顶着。最后再说一句,不管谁以后问你们,就三个字,不清楚。其它一概不要瞎说。” 武姐和尹三儿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小文又问沈明:“你那儿还有多少货?” “其它都卖完了,就剩下两台录音机。” “录音带和电子表呢?” “还有一点。” “全部转移走,另外把我们的往来账目和你们自己的销售帐目全毁了!”小文坚决地说。 “我们是挂靠军分区的,他们不敢来查我们。”沈明有点迟疑。 “别抱侥幸心理,我有预感,这次背后的人恐怕来头不小!”小文忧心忡忡地说。 “姐,你估计是谁?”晓光问道。 “现在不好说,我总觉得龚丽萍那个对象有点毛病!”小文叹口气接着说:“咱们太大意了,光想着赚钱,很多事儿没防着点。” 沈明着了一眼几个人说:“我马上回去,把东西处理一下。然后再找人打听打听!”说完,转身急急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晓光,黄大脑袋,丁老蔫,小文四个人。大家都没出声,屋子里静的可怕,只听见几个人轻轻地呼吸声。 “姐,事情真有那么严重?”晓光打破沉默问道。 “有啊,我刚问了我二哥,咱们的货值几十万,事儿不会小了,我们被人给耍了。”小文轻轻地说,但谁都听得出她口气里的愤懑和无奈。 “二哥没说怎么办?”晓光追问道。 “现在就一点还有办法,货咱们不能去提了,打死都不认,二哥说这不是刑事案件,只要没证据,后面慢慢再想办法,但货肯定要被没收了。” “姓胡的真有这么坏?”黄大脑袋还是不太信。 “基本上错不了,一个是他卖国产电视,咱们挡了他的财路。另外一个就是,他大概也知道咱们进货的渠道,打掉咱们,他自己来做。最可恨的就是,货没收后,有可能最后还是到他手里。”小文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连噪音都有些沙哑了。 看着小文无助的样子,晓光心里不知有多难受,这曾经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人,从来没见她像现在一样软弱。他想帮帮她,可内心深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她,只能这么被动地等着。 “晓光,你收拾下,今晚就走,去广州跟老黑打个招呼,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事情完了再回来。” “姐,我不走,有啥事儿我陪着你!”晓光毫不犹豫地回道。 “你傻呀!我一个人掉进去就算了,你们陪着我,有啥意义?再说,玉儿还等着你,难道你想让她嫁给别人?你这脑袋里全是浆子,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小文有点火了,白白的俏脸开始变红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公安局副局长带队,由公安,工商二方面人员组成的专案组,在车站货场蹲守了两天,那几个南粤发来的集装箱也没人来提。 看到急种情况,经验丰富的副局长心里有数,应该是走漏了风声,人不会来了。 “开箱检查!”副局长一声令下,全部人员都忙碌起来。…… 这件事情还真是胡伟军举报的,对于竞争对手,他是毫不留情的。 整个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为了以后跟龚丽萍好交待,举报时他没亲自出面,而是找了个关系户,许诺事成后给他五十台电视机卖。 车站没抓到人,胡伟军当天就知道了,这倒是出乎他意外,但想想也就明白了,小城地方小,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熟人,各行各业谁都有点关系。可是,这次要不把小文他们扳倒,后果可是挺严重,不仅买卖受影响,人得罪了,指不定哪天遭到报复。 想了一晚上,终于有了主意,官场上的事儿他打小见多了,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的招数也听过,也见过。 中午吃饭时,他去了小城日报社,找了个同学,他同学叫孙大力,俩人高中、大学都同学,平时关系相当的不错。 孙大力本来毕业分配下边县里财政局,但孙大力是文学青年,喜欢吟诗赋词,根本不喜欢搞行政,再加上去小县城,更没兴趣。后来还是胡伟军出面求人,直接分配到小城日报社当记者。 俩人中午吃饭时,胡伟军把案情漏了一下,然后,一番循循善诱,把个孙大力弄得热血沸腾,这个题材太好了,写出去一定能轰动。 两天后,《小城日报》头版发了一条重要新闻,题目是“重拳出击,我市破获有史以来最大走私案”。文章写的是花团锦簇,声情并茂,一时洛阳纸贵。 负责案件的公安局副局长看了报纸,火冒三丈,气得拍桌子大骂:“这是哪个王八羔子记者瞎胡址,这不是干扰办案吗?” 抓起电话,打到报社,把社长好顿熊,并申明,一旦案件有任何不良后果,都由报社承担。 社长把主编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受党教育这么多年,组织性,纪律性哪去了?我们是什么性质的报纸,能乱刋发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吗?我看,叫那个记者调一下岗位,不要再当记者了!” 一句话,孙大力去了后勤,沉默了两年,下海了,听说在医疗事业领域闯出一番天地,这是后话。 由于胡伟军提供的信息误导,孙大力报道中走私额度夸大到一百万元,小城的人传得沸沸扬扬,什么说法都有,个别消息灵通的知道是小文他们店的事,偷偷的有人过来瞧上几眼,都想知道这个小城有史以来最大走私犯长啥模样。 报道小文也看了,她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又踩了她一脚,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沈明偷偷来找了她一次,说基本上打听清楚了,是胡伟军指使人举报的。他现在找军分区领导出面,看能不能协调一下。 “谢谢老弟,另外那十万块钱可能我要晚点还你了。这是这两天处理服装的两万元,你先拿去用。”小文平静的说。 “姐,你这几天用钱地方多,我那钱你以后有了再还吧!”说完,扭头走了。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小文被收审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把小文收进了拘留所,预审科的一帮人犯了难,审了几天啥结果没有。 小文一口咬定这批货跟她没关系,她就是个卖服装的。 本来想上点手段,又有人来打招呼,这可是咱局里人的家属,要注意点,秉公执法,不能乱来。 公安,工商也去沈明的商店调查了,结果人家根本不尿调查这帮人,出来个穿上尉军官服的小参谋,直接挥挥手赶他们走。 “军事重地!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们工商局的,来查看一下!”工商局的人客客气气。 “啥局都不行,没首长指示,谁都不能检查!” 小参谋根本不买帐。 公安的、工商的也不敢硬来,商量一下,转身离去。 专案组想叫几个当事人过来协助调查一下。 跟派出所打了电话,叫那几个人过来。 结果派出所过几天回话说,原来店里人一个也找不到,也不知躲哪儿去了。 专案组也头疼,汇报上去,领导指示,先放一放,后面看情况,调查清楚再说吧! 没审没判的,小文就在拘留所住下了。 扣押的货物按走私物品处理了,胡伟军出了五万元买下,一转手五十万出手了,也赚的钵满盆满。 这些事胡伟军都没告诉龚丽萍,自己新开个帐户,把帐走了。 手里钱多了,胡伟军又潇洒起来了,每天一帮男男女女混在一起,“胡哥长,胡哥短!”叫个不停。 小文的案子一直没判,市面上传言更多了,也不什么时候起,都说小文是被人陷害的,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被人坑的倾家荡产。 传言胡伟军也听到了,知道矛头是对准他的,但他根本不在乎,心里在冷笑。 市场上卖进口货的明显少了,现在风口浪尖的,大家都怕惹麻烦。胡伟军手里的国产货批文价格也涨上去了。 自从小文他们一出事儿,龚丽萍就有个不好的感觉,这举报的人和胡伟军肯定有关。但内心深处,她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只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如果真是那样,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晓光他们。 天天路过小文的店,门和窗户一直上着闸板,后来不知什么部门又贴上了封条。 市面上的传言,龚丽萍也听到了一点,特别是胡伟军这一个多月背着她在忙乎着什么,更让她认定她的直觉是对的。 一天收税时,因为该交多少和个卖服装的吵了几句,结果那个卖服装的阴阳怪气地说:“龚专员,别老抠我们这点小钱了,谁不知道你们家厉害,一把就黑人家几十万!” 龚丽萍愣住了,下决心找胡伟军正式谈一下。 “伟军,你告诉我一句实话,是不是你举报了晓光他们?” “是又咋样?不是又咋样?”胡伟军阴阳怪气地说。 “那什么电视机,录像机可是咱们求着人家买的!你咋能这样呢?”龚丽萍气得脸都白了。 “没错,还欠我五万定金哪!等她出来,我还得找她要呢!”胡伟军鼻子里哼一声说道。 “你?你?你不知道我跟他们的关系吗?”龚丽萍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知道,有一个还跟你处过对象!”胡伟军的嘴角带着嘲讽。 龚丽萍呆住了,原来白里透红的脸渐渐的没了血色,变成一种可怕的白色,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胡伟军,似乎要看透点什么。 “这是公章,财务章,你收好!”龚丽萍转身快步走了。 胡伟军嘴角斜叼着烟,眼睛眯缝着看着龚丽萍的背影消失。 “老子早玩够了,给脸不要脸!”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黄大脑袋和丁老蔫躲在丁老蔫家里喝闷酒,大客车被公安局查封了,两个人也没事儿干了。 前阵子跑出去避了下风,现在看风声不太紧了,两个人又跑回来了,但心里有点慌慌的,尽量不去市面上露头。 “黄哥,奶奶的,我把那家伙做了算了!”丁老蔫手里的弹簧刀“咯噔,咯噔”地响着,雪亮的刀锋一进一伸,闪着寒光。 黄大脑袋还算清醒,连忙劝着:“别胡来,风头火势的,你不添乱吗?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范姐弄出来!” 丁老蔫不再言语,低头喝酒。 李韵兰找来了,叫黄大脑袋和丁老蔫晚上去家里吃饭。 饭菜挺丰盛,鸡和鱼都有。 李玉明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个劲儿地劝两个人喝酒吃菜。 “咋的啦?俩棒小伙子都不动筷?这莱可是我做的,不好吃?”李玉明笑着说。 “就是,我爸炒菜老好吃了!”李韵兰补充了一句。 “没有,叔这菜做的老好了!”黄大脑袋赶紧说。 “嗯哪!那啥,这菜比饭店做的好吃!”丁老蔫也吭哧瘪肚地说了一句。 “好吃就行,再走一个!”李玉明又端起来了酒杯。 …… 吃啥喝啥两个人没记住,但李玉明一番话却记住了。 “法律就是个圈,你在圈子里咋闹都行,甚至你在边上走都行,但是,一旦你出了这个圈子,出事儿是迟早的。别抱侥幸心理,也别去挑战。” “什么都别想了,先回厂里上班。我也知道,你们俩手头还有点钱,人年轻,正正经经做人,正正经经做事,机会总是有的。” 玉儿收到了晓光的一封信,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玉儿,我出去找工作了,暂别一段时间。爱你的晓光” 玉儿彻底的凌乱了,前几天还好好的,和小文一起给她家送了一大堆礼物,突然间闹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等平静下来,玉儿不禁心里打了个冷战,一定是晓光遇到什么事了。她第一时间跑到批发市场,找人一打听,说大客车有阵子没来了,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儿。 玉儿脑袋里一下子嗡嗡的,这是咋的啦?这大客车每周两次,从来没断过,怎么突然间就不跑了? 二话没说,玉儿买了火车票,直奔小城。 当玉儿站在店前,望着紧闭的门窗和簇新的封条,她知道,晓光真的出事儿了。 好不容易等到上班时间,去税务所一问,说龚丽萍请病假了,好几天没来了。 玉儿漫无目的地走着,习惯性来到了曾经和晓光一起走过两年的那条大路。 行人不多,路两旁的杨树还是光秃秃的,在早春的风里,“呜呜”低鸣着。 什么都是那么熟悉,只是那个熟悉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傻子!难道什么事儿都要你自己扛吗?” 两行清泪无声地在她白净的脸上慢慢淌下,……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初夏的南粤大地已是早早的热起来了,伴随着“龙舟水”的不断降临,气温已升到三十多度。 这是一间离公路很近的工厂,占地三四十亩,主要生产羊毛衫,老板是港岛人,工厂是典型的“三来一补”工厂。 厂房比较简单,四周单砖墙,上面盖着石棉瓦,宽敝的厂房分为染整,针织,包装,仓库几个部分。 一进工厂大门,右手边是个简陋的二层楼房,一楼是办公室,饭堂,二楼是工人宿舍。 晓光找了几家工厂,才在这间厂找了个杂工的工作,每天搬运,上下货,没有一个很明确的工作,但一刻也闲不下来,只要一闲了,负责生产管理的厂长立刻脸就拉长了,马上要找点活给晓光干。 厂里有二三百工人,大部分是女工,主要在针织车间,男工较少,主要在染整仓库等部门。 这份工作也是晓光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从内地来打工的人太多了,只要哪个工厂门口贴出个招工启事,不一会儿功夫就排起一个长长的人龙。来找工作的大部分是农村的年轻人,他们怀着梦想,一窝蜂地涌到南粤大地。 晓光不敢报出真名,他不知道小城的公安会不会追到这里来?所以,他随口报了个刘二柱的名字,籍贯也改为中原某省。好在招工的也不认真追究,都是南方人,也听不出北方话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按照晓光说的,做了个简单登记,说好包吃包住,每月六十元,但前三个月工资每月要扣五十元做押金,离职时再退。 晓光心里有鬼,也没计较什么,满口答应了。 每间 宿舍不大,十几个平方的样子,满满当当的摆了四副架子床。一进屋,霉味,汗臭味,脚臭味扑面而来。 晓光真的有点不适应,潮湿闷热的天气,一干活就是一身汗,身上总是粘粘的,别提有多难受。 住了一阵子,深刻理解了,南粤人为什么把洗澡不叫洗澡而叫冲凉了。不论早中晚,只要回到宿舍先要跑到冲凉房痛痛快快地用凉水猛冲一下汗漉漉的身体。 老板是港岛人,叫林大有。据说早年也是这个村子的,六七十年代偷渡过去的。刚开始在港岛打黑工,适逢港岛经济起飞时期,建筑工地到处开工,林大有从一个做苦力的地盘工做起,慢慢做到一个小工头,逐渐攒了点资本,后与人合伙开了间羊毛衫厂,专做欧美订单。 家乡这边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林大有嗅到了商机,决心回家乡发展。港岛当时各很行资金充裕,甚至有段时间存款都是负利息,只要本港人士,贷款极容易。林大有心里有点小心思,,找个风水先生算了一卦,风水先生左掐右算折腾了一会儿,说林大有五行缺水,贵在西北方。林大有一狠心,跑去银行贷了几百万,把工厂搬回家乡了。 得益于家乡几乎不要钱的土地及廉价的劳动力,林大有这几年赚大了,每天数钱数到手软,开个工厂跟印钞厂差不多,每天都有钱赚。 林大有每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回厂,坐着一辆进口的丰田轿车,有个穿制服,带大盖帽的专职司机,一日三餐都是在镇上一家酒店吃。 厂里管理的厂长是他本家的堂弟,几个技术人员包括一个接单的都是港岛人士。这几个人专门在一家酒店长包了房间,每天一个面包车专车接送上下班。 林大有厂里来的少,怕工人不知道老板是谁,专门在港岛彩印了一张大大的半身像挂在办公室墙壁上。 晓光彻底断掉了和小城人的联系,他从小就是个规规矩矩的人,现在出点事,真的是吓坏了,他只能拼命的躲起来,也不想再牵连任何人。 他心里很清楚,小文让他跑路,小文自己一定是麻烦大了,被抓进去也有可能。玉儿他也不想去打扰,他怕学校万一知道玉儿有个有污点的男朋友,会不会影响玉儿今后的前途? 来了南粤,他很想去找下老黑,但也怕牵连到老黑,咬咬牙,忍了。 工厂门口有个水塘,种着些花花草草。那是林大有听风水先生说五行缺水,特意修的。 宿舍里太热,晓光受不了,经常一个人坐在塘边抽烟。 南粤的夜晚也是一丝风都没有,气温比白天也降不了几度。晓光冲个凉,经常是一坐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