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序章-「1」 1. “不行,还是不行!” 拉塞尔的研究室里洒满白纸团。 “不行!” 他睁大充满血丝的眼睛,将桌旁的手表猛的往墙上一砸。 他突然想起来这是他亡妻的遗物,近乎癫狂的他流下眼泪,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跌倒在地板上。 他伸出肮脏的手掌,与双腿合作,艰难地爬行着。 一颗蓝色灰尘掉落到他眼前的手表上。 “不能碎…不可以!” 捡起手表的那一刻,他的认知被颠覆。 没有生命的手表,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将碎裂的玻璃表盖自行修复。 “我不相信有神明……” 这种现象绝不可能发生,但它确实的发生在拉塞尔的眼前了,就像是神明对他物理学家身份的挑衅。 2. 有一颗来自遥远未来的粒子,竭尽全力突破了时间的壁垒。 那时的人们对时间有了绝对的认知却将“时间”划入矢量的范畴。 人们常说,如果能回到过去,许多事情将迎刃而解,难题将不再称之为难题,禁锢人类进化的基因锁链也会被一一打开。 自这种想法诞生起,人类探索的欲望就被点燃,但,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已经过去的时间将不复存在,人类永远无法回到过去。 时间是一条不停移动端点的射线,方向是绝对的,无力改变的,未来一秒的诞生也伴随着历史一秒的消亡。 抗争自然是人生来的课题,倘若人一直存在,那么对抗也将是永恒,人类在他们的历史上留下无数的奇迹,当然也包括这次。 人类用数据模拟了历史,庞大的信息联结成一个整体,每个人的记忆都成了存档,还原了至少二十年的历史。 整个地球无休止地计算着,将其投影到消失的端点之后,拉成一条无限延长的射线,被称作“人造时间”,与自在时间方向完全相反。两条被称作时间的射线相接,向两端消亡生长,中间空出的一段就是实际存在的“历史”,人类逃到了光锥之外,也实现了回到过去的愿望。 但是,眼前出现的画面是倒着行走的人群,逆流而上的江河,从嘴里吐出食物还给主人的狗。 另一段时间则继续以正常的形式诞生消亡,因此,时间陷入前进与后退的矛盾,人类改变了空间与时间的限制条件,一旦时间崩溃,空间也会随之消失,于是被迫切断了人造时间线。 当然也不是一无所获,人类向那段后退的世界投掷了一颗超次元反转粒子,其向历史回游,直到这段射线完全被光锥排斥致使其消亡,也许在千百年之后,这个来自未来的赠礼会落到历史的一隅,改变人类的命运。 3. 我被创造出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总是不厌其烦地问我自己。 像往常一样,培养液被抽出来换成新的,在这一空隙能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并且有机会见到其他的人类,那是一些向我传授知识的人,这时候,我的视线更加明亮,但我身体上的许多管道还是让我无法活动。 “今天没老师来吗?”我问道。 “以后都不会有了。” “父亲”张胜如此说道。 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波澜,几秒后迅速恢复平静,我打算问些什么。 “父亲?” “叫我张院士吧,迦卡。” “好,张院士,你...气色很差。”我谨慎地说道。 张院士捋了捋下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可能是有些紧张了。” “为什么紧张?” “迦卡,你要加油啊。”张院士眉心刻下一条深深的沟壑,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 他回避我的问题,我也没办法再问。张院士背过身去轻摆起右臂向我告别。我目送他离开实验室,然后等他回来。 4. 夕阳将大地照得通红,细腻的秋风不紧不慢地吹拂过江面带起一阵乱津,连同残阳的倒影也一起打散,在白昼的末端高空上悬浮车的声音也没正下午时那么嘈杂。 “近来如何,阿隆?” “呃...还算不错。” 张院士抿了一口啤酒,将上半身压在云天梯道的栅栏上,和他并排的是一个与其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 “反倒是你啊,张胜,过得怎样?“ 阿隆手里拿着的啤酒和张院士的一样,还没打开瓶启。 “唉——” 张院士深深叹气,用力捏了一下酒瓶,瓶身材质坚硬,并没有因此变形。 “看来是不太好。” “也不算太糟糕,至少迦卡还在。” 双方都沉默了大概五秒,阿隆打开啤酒瓶的瓶启,仰着脖子一口气往嘴里倒了很多。 “咳咳咳.....” 他被呛到了,用余光偷瞄张院士,张院士却仍然摆出一副扑克脸,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面。 “我以为你能笑笑的。” 阿隆尴尬地用吸水纤维棉擦掉淌到西装上的啤酒。 阿隆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也学着张院士摆出一副严肃的脸。 “我们都到这个年纪了,地球以后会发生什么应该留给后辈解决。” “最多,十年。而且...” “现在担惊受怕什么都解决不了,整天哭丧着脸死了会下地狱。” “我不迷信,但你也别诅咒我。” “啊?我这是在劝你啊!愉快地度过一秒和忧心忡忡地度过一秒结局都是一样的不是吗?能解决的事解决,解决不了的事就扔一边。你看我活得多轻松。” “我懒得反驳你。” 阿隆搭上张院士的肩膀放声呐喊,桥下游轮上的乘客都往这里看。 “喂...你干什么?!” “你知道吗,在很久远的古代,像人类这种弱小的物种一旦发出暴露自己位置的声音很快就会引来捕食者,众多物种为了活命而进化,但是经过几亿年的进化,动物们依旧遵从本能生存,唯有人类脱颖而出,用不了几亿年,从猿人进化到智人只花了几千年,人类对于那些动物而言就是神明,可以轻易决定它们的生死,当然这样很不错,如果所有物种同时进化,文明角逐的矛盾就不可化解,必须要经历战争,奴役,灭绝到最后称王的过程,很显然我们省略了这个步骤。” 阿隆眯着眼睛往江水的尽头看,接着说道: “人类能称王凭的是大脑,我们都很厉害,不会那么轻易地消失,H-28k人只是强在肉体,更何况,我们击退了这些巨人,再来也是一样,我们能取胜。” 张院士深深叹气但表情有所和缓,说道: “不可能再打败他们了,十五年前,杀死一个H-28k人损耗了整个地球的电能与核能,停摆时间长达半年,如果剩下的两个H-28k人发动攻击,地球早就完了。” “重点就在这里,没有被杀死的两个H-28k人为什么不攻击?从他们三个登陆到离开甚至不到24小时。” 阿隆轻拍张院士的后背如此发问。 “我不知道。” “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恶意,登陆地球后,能抵抗规模如此巨大的攻击依然稳如泰山,消灭人类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可是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拉塞尔长官和防空社的人都死了。” “这和陨石一个原理,想必这并不是H-28k人想要的。” “做最坏的打算,侥幸是大忌。” “一定要活在阴影里吗?张胜。” “我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再来。” “也许是几百年后了,到时候地球会被一个巨大的透明能量罩保护着,甚至研制出足够强力的武器杀死他们,你知道现代科技的发展速度吧。” “如果是明天呢?”张院士说。 “和你讲话真不愉快。”阿隆撇了一下嘴,接着说道:“对付H-28k人无非就是要克服他们身上闪烁的力场,找到攻击方案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十五年里早就公布了。” 阿隆轻轻扬起嘴角说道:“外星人可不止H-28k行星的巨人,地球上还有许多其他星球的外星友人,虽说是友人但毕竟是外星的,这种机密保守了要好一点。” “你的意思是...有了?” “严谨地说,没有,我也在研究他们,不过没什么成果。” 张院士没接下一句,让阿隆觉得有些愧疚。 “打击到你了吗?……难得你特地来武汉一趟,去吃个饭吧,时间还长。” “不用,我该回去了。” 张院士看看手表,已经下午六点了,阿隆放下搭在张院士肩上的手说道: “下次有机会再见。” “我这次是来跟你告别的。” “你要去火星吗?那里生活条件很差。” 张院士摇摇头,只是转过身挥手。 “再见,老友。” “……?” ------------ 序章-「2」 5. 2345年的交通技术已经到达一个崭新的高度,张院士从武汉到北京几乎没用什么时间,出了站点,深蓝色的天穹唤起林立的路灯,如同一条看不到边的幕布降下,宣告一天白昼剧场的谢幕,所有人照常笑的开心,绚烂的城市灯光下,人们仍然以普通的心态过活着,就好像忘记了十五年前的景象。 暗夜里望不到一丝星光,人们都蜷缩在狭小的防空洞中,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新生儿放声大哭,三个不速之客悬浮在太平洋之上,不曾讲话,不曾行动就让人类社会陷入失控,这失控竟然完全源于人类本身的恐慌,三个酷似神明的形象在那一代人的脑中刻下恐怖的回忆。 至少对于张院士来说,那就是一场永远无法结束的噩梦。 天气很晴朗,张院士却撑起一把黑伞,马上快要冬天了,昼长慢慢变短,此时的天空上也只是几颗零落的星星发着光。 张院士左手撑伞,右手抱着一捧花走进墓园,一下子变得明亮了,因为磁感器检测到有人进来,为他点起了灯。 张院士在一个墓碑前停下,将手中的花放到碑前,然后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去。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十周年啊,我特地熬到这天,晓露,最近过的怎么样?” 一只萤火虫落到碑上爬了两步又梳理了翅膀,看到人类,立刻惊恐地逃走。墓园的后面是一大片树林,政府为了保护环境甚至不惜拆除三个小区以腾出土地植树。 “还是自然的风景清新一些,说实话,我不喜欢智能的城市,什么都那么方便,让人变的慵懒,大脑都会迟钝的。” 张院士眺望着五颜六色光芒的市区。 经历技术革命的那一段时间,机器替代了大部分人的工作,于是人们变得懒惰,无所事事,为了阻止这种现象的产生,科技劳动从主导地位退到了辅助的位置。 原本,每个人的家里都有两台机器人为其服务,前些年国家发布禁令,原因大家都知道,所以很少有人抵触。 “我真希望你能再多陪陪我。” 张院士捂住脸将腰弯下去枕在大腿上。 “如果我再早来一点点,哪怕只是十秒钟......你也不会这么的离开了。” 凉风掠过脸颊好像要把心也吹凉,这份凉意也将永远地留在张院士身上,曾经的爱有多昂贵,如今的痛就有多刺骨。 不知不觉地,泪珠砸在墓阶上,透过大腿的缝隙,张院士看见泪珠扬起的尘土,他现在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人在这个时候是最冲动的。 “我看见你了,”张院士说道。 “我站这里很久。” 不远处一个刚才还靠在树上的少年慢慢朝着张院士的方向走。 “先生,很冒昧打扰到您和夫人独处。”少年说道。 “无大碍,找我有事吗?请问你是哪位?”张院士把头抬起来说道。 “我在地球的名字叫徐长城,有一件很紧急的事,可以借一步讲吗?” “请便。” 徐长城将右手握拳横在胸前表示敬意。 “我想借用你正在研究的改造人。” “痴心妄想!免谈!”张院士生气地大喊道。 少年的表情没有变化,回应道: “H-28k星人的力量四散,光靠我是不行的,我想尽量吸纳能战斗的成员。” “什么意思?”张院士放低了音调。 “我也不太清楚,但很危险,这是确定的。” “力量四散?源于海里那具尸体吗?” 张院士从台阶上站起身子。 “大概是的,我们需要保证地球人的安全。”少年说道。 “你是外星人?” “没错。” “那你有什么理由保护别人的星球?”张院士提高警惕向后退一步。 “地球与我们的母星贸易关系密切,科技也要发达许多,原本,我的能量总是无法管控,难以发挥真正的实力,来这里之后装载了你们的集束器,世代遗留的问题不用靠锻炼就能轻松解决。” “仅此而已?” 张院士的目光像开了刃的银剑般锋利。 “在地球生活的外星人有二十万左右,经历H-28k之战后锐减到了两千,这两千人为什么不走,原因很简单,地球上有我们珍视的人与家园,你们地球人生育意愿很低,人口从21世纪的七十亿人降到24世纪的二十五亿人,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这些来自其他星球的人也不会被你们收留,地球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朋友,至少我这么认为,既然我有力量就要去尽量帮忙。” 少年的表情与腔调自始至终都很平淡没有起伏。张院士稍微冷静一些说道: “迦卡的意愿我没办法左右,明天他就自由了,去和他谈。” “感谢。愿您拥有美好的夜晚。”说完,少年向张院士鞠躬,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张院士说道。 少年回过侧脸。 “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点,地球收留你们不是因为地球人少,而是因为你们星球的实力对地球来讲不堪一击,如果你诱骗迦卡做什么坏事,格杀勿论。” 徐长城点一下头,随后消失在树林的黑暗处。 ------------ 第一章-「轰炸」 在过去的十年,行色匆匆的人为我授课,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唯一确定的只有我是个人类。 八根钛制管道对称着贯穿我的后背使我无法动弹。 我在接受改造,无数个基因链被修改,经历了拆分、捏造、组合的过程,这令我难以忍受,深入灵魂的剧痛持续了整整十天。 这是来自十年前的我最后的记忆;自那时起,我便割舍了前半生的一切。 实验室的面积大概是60㎡,在中央有一个六边形办公桌,其每一立体面都有一个全息电脑,电脑投影灯的光线汇聚到一起能形成立体的投影。 我处在偏角落的地方,正前方有三块大屏和一个显示器,三个大屏会一直显示时间,即便是切断了电源。 开机的时候我总能看到张院士左手端着青花瓷杯盛着的咖啡,右手在悬浮键盘上操作些什么。 白天的时光,类似休眠舱的胶囊会与地面呈45°角斜立着,我就在里面经历8:30到11:30的脑机传输感应,12:00到16:00的休眠,然后胶囊会打开,将浸透我上半身的培养液抽走换成新的,培养液的作用据张院士说是为了给我身体当中的某种东西充能,16:10分我会接受两个小时的人工授课,8支钛管限制我的行动所以我无法自由活动,每周我有两天的时间可以观看2D动画电影,如果有我喜欢的,张院士允许我把续集看完,我如此度过十年。 现在是晨间6:30分,我刚刚睁眼,张院士已经早早地来了。 “早上好,张院士。”我说。 他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大屏上变化的数据,突然长舒一口气,他搬了一张椅子到我旁边,掸掉上面的灰尘,张院士双手撑着膝盖艰难地坐下去,扯平覆盖大腿的褂摆。 “今天我们就毫不遮掩地坦白吧。” 他正视我的瞳孔,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眼神注视着我。 “迦卡,这10年间你有没有想过要逃出来,如果逃出来了想不想屠杀人类?” “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我也是人类。” “你不恨我吗?” 关于过去的记忆我完全没有印象。 只有我被植入钛管时的回忆,那种剧痛震慑着骨髓,深刻地传递到了细胞。 然后是一片黑暗。 “你说过,这是在救赎我。” “如果,我在骗你呢?” 张院士说出这话时就像放下了心中积压许久的重担,担子扔在地上时扬起了巨大的尘雾。 “我并不反感现在的日子。” 他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瞑目沉思。 “我想告诉你真相。” “我不想知道。” 我深知这会打乱我内心的秩序,于是我果断回绝。张院士皱紧眉毛抬眼与我的目光汇合。 他刚刚的发言就像是在我平静的内心之湖掷上几块岩石,掀起一阵乱波。 张院士拍拍屁股站起身子,因为地面光滑,起立时的推力让椅子滑行很远。 他走向中心的大屏,在下方的键盘上输入一些代码,在即将敲下最后一个字母时,张院士回头看我一眼,那眼神充满同情。 “准备好直面现实了吗?迦卡。” 我望着张院士,只是默不作声,这句话很耳熟,是阿隆说的「抗衡现实,你能做到」 八音盒上的舞女卡卡顿顿地旋转,漆黑的世界里下着雪,这是我意识的灰面。 后背的钛管沙沙作响,疼痛传播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你自由了,迦卡。” 从失去意识到清醒的用时很短,不到十秒,我记得张院士头顶上时钟在那时停下的数字。 钛管从我的后背脱离,这之后我甚至感觉到孔洞自我修复了,钛管没有给我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不起来走走吗?”张院士说道。 胶囊盖打开,采用无缝技术联合的玻璃变成有棱有角的六边形退散消失,胶囊处于直立状态,我希望自己可以尽量使出力以防跌倒。 踏出的一刻,我腿部的骨骼咔咔作响,经络也在飞速跳动。 「——哔哔...」 钢质地板被我踩出一个深坑,其下方的电线也一并被破坏。 “我就说会成功的,你看,拉塞尔长官。”张院士眼睛变得湿润泛光,抬头看着天花板。 “张院士...这不要紧吧?”我说道。 “没关系,不用管它,迦卡,你现在是不死之身,全宇宙最先进的科技就在你的身体中,这项技术,只有拉塞尔知道从何而来。” 「超次元反转粒子,远远超越24世纪的科技水平,拥有无条件反转复原的能力。张院士并不清楚超次元反转粒子是什么,当代人都不知道,只能将它称作是“超纳米”。」 “你的身体已经完全与超纳米技术融合了,也就是说,你的伤口会立刻愈合。” 接着说:“刺入你身体的钛管会延伸出无数细小的机械臂,加工改造你的细胞,销毁一部分携带残缺基因的染色体,构建更加坚韧强大的基因链条,许多优秀的动物基因在不影响你人性的前提下完美地与你融为一体。” 张院士的语气越来越有力量,但在说完这些话后,立刻卸下了全部的勇气。 “迦卡,你有自己的使命啊,祝你武运昌隆。” 烈焰从张院士的后方袭卷,附带紫色的磁闪,就像这样张院士微笑着抬起右手向我告别。 他说:“忘了我吧。” 爆炸的声音侵袭我的耳膜,张院士就在我的眼前被炸得粉碎,敏锐的感知力让我感到周围的环境变慢,那样的情景在我脑中刻下每一个细节,必定会给我往后的人生打下痛苦的烙印...... 爆炸波同样也吞噬了我,被火焰灼烧的感觉传送到神经,自我的身体内部有某种东西冲上皮肤,我看到手上覆盖了坚硬的深蓝色铠甲,这感觉不会错,一定是从细胞与血肉中涌出的铠甲。 我从高空中坠落时才发现实验室被建在七十米高的大楼上,我的全身都被机甲给保护住了,只是倒栽下去头磕到了钢筋。 “张院士...父亲!!”我嘶声喊道。 被这种温度烧灼之后,人类只能剩下无机灰,我当然明白,但我难以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将十指刺入地面再捏碎,石头变成细小的碎块,原本七十米高的大楼现在只剩下惨不忍睹的废墟。 「半径60米内无生命体征」 空气中弥漫着类似塑料烧焦的味道,白色颗粒聚成的浓烟散开,像是在揭开帷幕,日光终于照进了我的眼睛,神秘的世界向我敞开怀抱,感受自由的同时,悲痛向我袭卷,我如丧家之犬般,跌跌撞撞地扒开碎钢板与石块试图找到张院士。 紫色的电磁链像蛇一样蜿蜒爬行、闪烁,我花了五分钟才适应平衡,学会走路与奔跑。 「半径50米内有生命体征」 “张院士!!” 我希望这是真的,他是养育我的父亲,哪怕他也许不那么尽责,我也依然仰仗他,无数细碎的记忆在脑海中跳跃,圆舞。 “父亲!!” 我朝着绿点的方向奔跑。 “叫他典狱长吧,这个称呼更恰当。” 自浓烟中出露的脸并不属于张院士,而是一张我从来都没见过的面孔。 “他可是囚禁了你十年的啊,迦卡。” 这是我最不想要的结果,绿点属于陌生人。 “张胜不可能活下来,磁钴弹会让他化成无机灰。”陌生人说。 “你为什么认识张院士?” “我是他的老朋友,张炳仁,幸会,迦卡。” 那个陌生男人戴着墨镜,身穿皮夹克,双手都插在裤兜,看起来像黑道的人。 “他早就通知了我,张胜已经完成自己的夙愿,自杀也能理解,但这种规模的爆炸他事先可没告诉我,陪葬我不愿意。” “那我...?” “你的成长阶段由我来引导,走吧,被当成恐怖份子就麻烦了。” 张炳仁拍拍在他旁边的悬浮摩托示意我坐上来。 “犹豫什么,张胜身上可没你那样的装甲,找到骨灰都困难,快上来。” 这样的事实我还是无法接受,但身体不受控地坐上摩托。 摩托启动时喷出了水蒸汽,经过两秒的动能填充,制造了低频电磁场,范围仅限摩托的下方区域,以20km/h的速度向空中爬升,到达十米的位置时开始高速平移。 “你没怀疑我吗,这可不是好现象。”张炳仁说。 “怀疑...?” “你甚至都没质问我是否与炸弹相关。” “我听张院士提过你的名字。” “我不好奇他说我什么,但我是个通缉犯,这是事实,我前几天才炸了487号天空城。” 我朝天上看,碧蓝的苍穹下飘着很多圆盘形岛。 “那是住人的地方,也有我的家,一个失误把487号天空城的社区毁了一半,我当时还在研究院里,化学试剂的密封盖松动了,于是化学药剂的升华气体与空气中微量的氢反应,爆炸了,所以我被通缉,操!” 张炳仁的脸上出现腓红色,看来是生气充血了。 我们在一个石头旁边停下,张炳仁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上点了几次,石头竟然打开了,露出一个狭小的沉降胶囊式电梯。 “挤挤。” 张炳仁把我推进去,随后石头关上,透不出一丝光。 …三分钟。 “这里是很深的地下,能屏蔽绝大多数的追踪信号,还有直通我私人研究场地的通道和电梯。” 环境很密闭,四周都涂上了压抑的黑油漆,灯光勉强能把室内照亮。 张炳仁打开全息投影仪,坐到画叉号的固定椅子上。 “你发现你身上的机甲消失了吗?” “我刚才就在意这点,但我想让它出现它就出现,并且可以覆盖任意部位,应该是受大脑控制的。”我回应道。 「突突突……」 身体上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就像持续爆炸的鞭炮,墙壁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冒出来三个机枪台。子弹在我身上疯狂弹跳,弹头掉到地面的清脆声也清晰可辨。 对我的攻击结束后,身体已经完全被机甲覆盖,就像刚才经历的爆炸那样。 “恭喜!状态激活!” “为什么...?” “问得好,就像遇到惊吓会眨眼一样,是一种下意识的防护。 张炳仁用食指指向我然后是一个华丽干脆的转身。 “纳米粒子在你接受改造的十年间已经与你的细胞高度融合了!” 他猛得用拳头捶向桌面,机枪台再次向我发动攻击。 张炳仁看上去异常兴奋。 我抬手变形成等离子炮将机枪台全部击落。 “完美!”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他也许是个疯子。 … 离开那里后,张炳仁表现得稍微正常。 电梯运行的声音让人不安,我将注意力放到连续闪烁的楼间灯环上。 张炳仁视力正常,但他却一直戴着墨镜,是有什么用意吗? 我向他表达了疑惑,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个人爱好而已” 一层有许多人,他们基本上都是“生物科技局”的人,和张院士是同一类别的科学家。 这里的气氛和地下天壤之别,与地下的阴暗潮湿相比,这里明显可以完胜,钢质的地板、高分子材料的纯白墙壁,动辄就是数十米高的巨型器材,天花板是一个巨大的屏幕,一直切换着不同动物的图片,从里到外都迸发着科技的魅力。 “国家很重视生物科技,所以我们的仿生技术进展很快。” 张炳仁领着我走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个巨型的水族箱,那里面有十条白鲸和十条海豚。 “这是...?” 我发出疑问,张炳仁先是沉默,然后狠狠跺脚捧腹大笑。 “这个问题的水平,我给你满分!”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是有精神疾病的。 张炳仁一个华丽的原地转身,摘下墨镜,用食指指着水族箱说道: “他们,注意是指人类的“他们”而不是“它们”,拥有无限趋近于人类的智商,也就是说,我们又多了很多可以合作的伙伴,填补人类无法在海底长期细致考察的空白。” “可行吗?” “怎么不可行!张胜可是连改造人类都敢啊!死了...三百多个人啊啊!!那些死去的人...真是可怜啊!” 张炳仁流下了眼泪,又突然停止哭泣转而变成了狂笑。 “迦卡,你只是个独苗而已,拿什么抗衡H-28k人?”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两排大牙死死看着我,和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冲突极了。 “H-28k人?” “没错,你又问到点子上了!H-28K人就是十五年前毫无征兆降临地球的银色巨人,他们拥有人类的头发和肌肉却长着酷似机器人的脸,他们的眼睛像一条长长白色灯管,靠他们本身的高能反应就足够摧毁地球,那天只来了三个H-28k人,我们杀死了一个,几乎动用了全世界的力量。” 张炳仁停顿了一下,脸上竟然露出少有的严肃。 “他们的目的谁都不知道,没有人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创造出能击败他们的武器是这十五年来的重要课题,这也是你,迦卡,站在这里的意义。” “是为了击败可能卷土重来的H-28k人。” “满分答案!” H-28K人,我搜索了,确认是外星的有机生命体,15年前被击败的外星人尸体至今没有腐烂,也没有任何工具能穿透他们的身体,因此无法取样研究。 H-28K人的遗体无法从东太平洋打捞上来,因为一旦大幅度挪动位置,H-28k人体内的高能物质可能会产生剧烈爆炸,到时候,整个太平洋的海水会冲上陆地,甚至能够淹没世界屋脊,整个地球将遭受灭顶之灾。当然,这只是推测,所有的研究都在海底进行,那一片区域已经建了好多国家的考察站了。 具体地坐标为(36.5°N,137°E)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我想......” “你想去看那个遗体是吧,我也正有此意,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张炳仁捂住了我的嘴抢先说出了我即将陈述的话。 “……”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 张炳仁拿走他的手,以左腿为支点转了一圈,用食指指向了距离我十米左右的远的一个大门,门口还拉着警戒线。 接着张炳仁凑近我的耳朵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让我,看见你的实力。” 我大概明白了,那扇大门的后面,有危险的东西等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朝那扇门走过去,没有回应张炳仁,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开始。 “在心里断开与纳米粒子的联系,用身体肉搏。”张炳仁说道。 我还没推它,大门就自己打开了,入口的地方有一把长刀,我顺手拿上了。 走出玄关,我见到一个穿着羽织的男人坐在中央。 “人类?” 我遵从张炳仁的指示关掉了机甲,所以无法判断他是否是人类。也许是吧?尤其像一个日本武士。 他抬头了,额头上有电池的标记,看来是机器人,他起身的动作非常流畅,可以说毫无破绽。 室内开始播放广播: “桐山澄月,日本国武士,使用独特的流派,能发挥出远超常人的实力...技巧多变......死于2155年12月30日。” 这是在介绍这个人吗?最后一句话让我确信了眼前的武士是一个仿生机器人。 暂且称呼他桐山。 桐山的腰间有两把刀,身高在1.88米,体格偏瘦。 他向我鞠躬,然后——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冲到我的面前挥刀,我及时反应过来躲掉那一刀,如果失败了就会被他割喉,虽然我凝血速度很快,但还是会疼。 “唔……” 我的腹部被他割伤了,原来双刀流的剑士可以弥补第一刀的失误。 我迅速侧身空翻跳跃到他的身后。 “能行!” 我觉得自己可以将他腰斩。 「锵——」 我的斩击被他用反手握刀呈十字形挡下。火花在半空溅撒,十字展开,桐山向我突刺,没办法格挡,只能稍微躲开。 “可恶,感觉他住哪里砍都有可能!” 不好判断,我直接用手接住了他的刀,两把利刃在我的手心滑行了5厘米,最终停下来,本以为获得喘息的机会,桐山马上更改刀刃的方向,往两边的方向扩张,我仅靠两根手指拿出的刀掉下。 手指都要被划断了,这个人类生前一定是个怪物…… 桐山的攻势咄咄逼人,我仅靠翻滚勉强捡回刀,然后迅速拉开距离起身。桐山不动了,嘴里念道: “桐山流·响雷” 钢质地板被他踩出凹陷,他如同一道闪电破空而出,虽然暂且能接下攻击,但是…… 突刺技居然转化成挑斩,一道剑光从我的面前划过,另一把刀保持突刺的状态,我扭转身体躲过。 他的竖向劈已经把我逼入绝境,没办法再躲了 。 我接下那一刀擦出猛烈的火花,他的样子连同火光一起照进了我的眼中。 停顿了一秒—— 这之后我和他平均每秒可以出10刀以上,火星几乎将我们二人完全笼罩,空间仿佛要被撕裂了,只能看见刀刃的残影和一道道砍痕,金属无所畏惧的挤压碰撞。 “————!” 我的肌肉爆发出力量,挥刀的速度之快使肉眼几乎无法看清。 作为一个仿生机器人,他的原型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是我第一次握刀,应该被称赞的是我才对,但我要承认他的剑技压我一头。 结束了。 桐山的刀抵在我的腹部上,露在外面的刀刃不完整,这就意味着另一部分可能已经刺穿了我的身体。 反观桐山,他一条手臂断掉,脖子被砍出电线,脸也被削掉一半,然后摇摇晃晃地倒下,原来桐山手中的刀已经断了,并没有刺进我的身体。 离开这里之后,张炳仁架着胳膊拼命大笑。 “我本来以为桐山能把你杀了的。” 我狠狠白他一眼。 ------------ 第二章-「深渊」 确定坐标后,我们到达了东海,这附近的核辐射严重超标,但好在受到核污染的地方被高分子墙固定。 “就快到了。”张炳仁说道。 这片水域的海洋生物基本上全部丧命,偶然瞥见的幸存者变异出了丑陋的模样。 透过隔离墙,呈现在眼前的景象更加令我感到作呕,这让我实在难以描述。我和张炳仁都穿着轻便的隔膜式潜水服,在这片死寂中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大约游了十分钟,我们到达水中的陆地,这片区域被某种墙面包围,海水被隔绝了。 收起膜式潜水服张炳仁迅速站到了我身后,我原本以为他会说一大堆话,但是他却格外安静。 “喂。” 我喊了一声,他没有说话,回头看他一眼,我惊讶地发现张炳仁脸色发紫,嘴唇在不断颤抖,瞳孔缩得极小,这片区域的空气有毒,我将张炳仁的潜水服启动及时把他带到了水里,抽了张炳仁的血作样本分析,我发现他的血液中出现了一种未知的物质,在地球上是不存在的。 仅仅是吸入了不到1L的空气,张炳仁的脉搏就疯狂下降。 我皱紧眉头,盯着张炳仁仍然抽动的嘴唇;他的皮肤上出现了密集的红点,细胞被破坏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我咬紧槽牙,机甲飞速生长,抱紧张炳仁的身体。 我得立刻回去。 推进器拉到最大功率,这样的话应该能赶上。 然而,推进器在正常工作的状态,我却仍然停在原处。 我回头,立刻被突然出现的景象震慑住。 一只银色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 还有...如同灯管一样的长条状眼睛。这不可能! 我的臂甲变形出利刃,朝此人的手腕劈砍,没有感觉...难道是砍空了? 那人消失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是H-28K人的鬼魂吗?张炳仁心跳已经非常微弱我重新打开推进器冲出海面,回到浮车旁边,压抑的气氛让我喘不上气...... 恍惚的感觉喷薄而出..... H-28k人,带着他的压迫感,毫无余力地冲击了我的神经,那双手......发着纯白亮光的条状瞳。 “唔———!”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有东西入侵我的精神领域。正是那张庞大的脸,与我的距离很近,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洋就像宇宙。 我的手指在颤抖,我不明白…愣神的时间持续了多久?在绝对的压迫之下我连呼吸都没办法进行。 ——原来我窒息了,但我还活着,机甲与细胞融为一体,深蓝色的金属停留在我的身体上。 “快清醒!” 我强忍恍惚返程,但是,失败了,我甚至被拉回海底, 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这片禁区,黑暗至极,连光都没有办法穿过。 “——!” 海底发生了爆炸,我用机甲保护住了张炳仁,几乎延展出了套新的机甲放在张炳仁的身上。 “张炳仁!!” 不知道为什么,张炳仁正在恢复健康,脉搏也在回升。这让我感到诧异,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我飞出海面,将张炳仁放在沙滩上然后重新回到海里,翻涌的巨浪涛天,深蓝色的海水搅乱此间秩序,在这里逆流前行很费力,但我必须搞清楚,那个H-28K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如同剑鱼在海中飞速穿梭,在五分钟内便切开巨浪回到了危险地带,凭借记录,我找到有毒空气聚集的地方,这里的绝水膜式空间还没有被摧毁,我踏入这片禁区...... ——尸横遍野。 腐烂的人尸在这片区域随处可见,眼珠从头骨中脱落还连着血肉,内脏全都暴露在外,如果我没有穿着机甲一定还能闻到让人呕吐的腐臭味。 我想给他们火化,但我不确定空气中的未知物质遇见明火会有什么反应,只好作罢,他们生前都是优秀的科学家,真是可惜。绝水膜式空间是一个半径约为两千㎡的半球形空间,我稍微加快了脚步。 这里是为研究H-28K人遗体建立的,科研站的建筑都完好,没有被破坏,也不像是发生了内部冲突。 我眉头紧锁继续往前,高大的信标频闪还在运行,死去的人们触目惊心,电塔,钢楼和电原激能室都没有异常,这是最后一个建筑了,也是规模最庞大的一个。 H-28k人的遗体,一定就在这个银色的悬浮式建筑,许多细长的支柱在底部交错,外部则是像铺满了地板砖的样子,原本外部是发着光的,但现在大概是失去了能源而黯然。 我的心跳加速,手指也在情不自禁地颤抖,我仅仅踏上一个台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场就让我行动艰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抗拒我继续前进,机甲也在悄无声息地展开,出现了一个我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形态,粒子集束枪出现了有八个之多,这是发自潜意识的畏惧。 我将手放在胸口,低下头默默鼓励自己。 台阶是金属制的,每踏一步都有清脆的回声,信标灯突然熄灭,这里已经完全与海底的黑暗融为一体,压迫感更强了,我打开机甲上的夜视仪。 向前摸索着,直到悬浮建筑的庞大门前,大门严丝合缝地闭上,警戒线在门前一米处拉起,唯一的入口需要检测身份,手段是匹配脑电波,看样子是没办法直接走进去了,暴力的是最后的手牌...门后是什么?究竟有没有必要强行打开?我闭上眼睛,细细聆听着。 穿过钛原子,从门内传来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 水滴到地面上溅起一小片水珠子,清脆的声音表明里面是金属制地面,在这之后,我听见了另一种材质的回声;风涡机的转速很低,吱呀吱呀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又是一滴水,不过是从另一个方位来的,只有从天花板上脱落的声音,在水的下方是另一个更深层的空间,或者——?水滴到了侧面,完全违背了物理规律,像一个直角,自行更改了方向,是空间扭曲吗?钟表在响。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卡住了,我开始耳鸣,指尖颤抖的幅度更大,不该害怕,不该颤抖。 “呀!” 我用光刃将大门切开,火星飞溅,在门嗡嗡响的两秒后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响,回声重复了三次才消失。 “危险区域,尽快离开!若不离开将触发警报。” 侧壁的喇叭这么播放着,我抬手将它击碎。 走了进来。墙壁上有灯的开关,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我尝试打开它,天花板上的灯环一明一暗地闪烁,电流的声音噼里啪啦。 “——!” 灯环爆炸了,我下意识展开盾牌... 我的心跳速度达到顶点,额头沁下汗珠。 盾牌分解成纳米粒子被我收进身体,释放了强光弹花,空间内马上被照亮,这种行为背负了极大的风险,因为弹花会暴露位置。 我的战斗经验很少,所以要尽量降低风险,我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在什么梯度,但我打算赌一把,开夜视仪战斗要损耗额外的精力,释放弹花的性价比更高,能获得更加清晰的视野,能源的消耗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我的细胞就是纳米粒子,吃饭所转化的化学能,甚至是灯光的光能都可以转化成装甲的能源,并且没有储存上限,现在的储量足够我高强度使用机甲七十年之久。 这里很空旷,四周都挂着电脑,总计十二个,已经有十个不工作了,剩下的两个都进入蓝屏状态,中心有一个圆台,其上方是巨大的“U”形办公桌,有十二张凳子,这里很干净,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与外面的景象完全不一样,我走到U形办公桌那里,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沓资料。 「普朗克粒子————空间扭曲」 一滴水从天花板上坠落,但落点却是距离遥远的侧面墙壁,然后在墙上形成水坑。究竟哪里才是地面? 资料里的最后一页只写着一行字。 “我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生物,我们愿意将全部献给他,包括我们的灵魂,血肉。” 我侧过头看向墙壁,一滴水砸在了我的脸上,气氛突然变得阴森,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重新开始受到震撼。 「滴答」 墙壁上有一个水坑。 「滴答滴答滴答」 强光弹花闪了几下就熄灭了,我集中注意力看着墙壁 。 我突然陷入晕眩,世界天旋地转,转瞬即逝。 ....... 等到意识清醒,我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房间。 灯光微弱,墙壁是深绿色的,一个高18米的巨人赫然出现我面前,他躺在地上,眼睛并没有发光,他的周围有许多精密的仪器,还有11具尸体。 这就是空间扭曲的效力,而且是人造的扭曲力场,一个简易的空间错位系统。 我走到巨人的尸体旁边细细观察,这使我异常震撼,巨人的皮肤没有任何瑕疵,这就是不存在的“绝对光滑”,无论放大多少倍都看不到任何凹陷凸起,但更加不合理的是,手触碰到他的皮肤上时却滑不走,如果是绝对光滑的话,摩擦力一定是零,在接触的一瞬间应该像踩到冰面一样立刻脱位,反物理! 已经放大了二百万倍,仍然没有看见分子排列,没有任何缝隙,他的身体上没有细菌,没有病毒,甚至没有一颗灰尘......这...不符合常理......为什么?为什么?有如此完美的生物。 身体线条优美,银色的肌肉棱角分明,头发是纯白色的,就好像与这个肮脏的空间隔绝了一般。 他没有生殖器官,身体的外面也没有任何缺陷,用于形容这个外星人的词汇我只想到一个——完美。 我莫名其妙地跪下,看着外星人的脸,“V”字形灯眼没有发光。 他没有嘴巴,没有耳朵,一切都是那样完美,不合常理,违背了物理,化学,生物,将人类苦心孤诣堆砌到现在的理科知识全部推翻,不留一点情面,全都是错误的结论吗?还是说,H-28K人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他们也许就是神明。我不愿意将他列为是生物的范時。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是生物,难道是机器人?我无法持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震憾过后我将注意放到了那十一具尸体上,他们身体上都有大面积的乌青,但并不是钝器击打所致,是身体自内向外的效果,很显然,是中毒了。 我蹲下身去细细观察,面部表情安详,没有出血点,暂时没有腐烂,看样子身亡不久又或者微生物无法分解他们的身体,我推测,他们的死因与H-28k人的遗体有关。我抬头看向仍然躺在地上的巨人深深皱眉。 一支聚能光剑朝我的脖子挥砍而来,超高温切割瞬间在我脖子上留下深深的裂口。被摧毁的纳米粒子修复立刻填补了伤口,我回身侧踢命中了一个人类。 受到这一击,他飞出三米,撞到了巨人身上。将血吐在呼吸面罩里。 我站起身子慢慢向他靠近,他惶恐地挥舞着光剑一边还失声呐喊。 “怪物!怪物! 那人戴着面罩,视线估计被血遮蔽了,我举起手,将粒子炮点燃对准那个男人。 “别杀我!别杀我!” 他张牙舞爪,光剑到处乱挥,明明对我下了死手,还让我不杀他,这人有够让人看不懂的。 过了一会儿,他情绪略微稳定,应该是没力气了,他好像有些反应过来睁圆眼睛,趴在地上注视着我说道: “你...也是人类吗?” “嗯,货真价实的人类。” ”...救我啊!救救我!!” 他痛哭流涕抱住了我的大腿,鬼哭狼嚎的声音在这个空间四处回荡,我有些不知所措......安慰他,还是推开他...算了,救他出去,可以打听一些事情。 我说道:“你要我带你去哪里?” 他像是绝处逢生般,眼神闪出了光大叫道: “谢谢...带我去中国生物学科技总部!” 我叹一口气,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纳米粒子涌上他的身体组合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胶囊。 “我设定一下航程,制氧机我打开了。” 环顾一下四周,没有出口,我一拳轰开墙壁,外面的空间露出来。 “祝平安” 推进器打开,不到半小时就能把他送到到目的地。到了之后,纳米机甲会透过量子纠缠从异地消失,重新出现在我的身上。 “到时候跟他打听一下具体情况吧。” 他的身份可疑,但除了那个光剑外没有携带危险品,光剑被我摧毁,那么他也没什么能力翻花,救下一般人也算是我愿意干的。 “有人幸存,调查会轻松……” 在我转身的瞬间,一万根神经都陷入暴动,恐怖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无法相信,H-28k人——最完美的生物蹲在我的面前,白色的光芒从他的“V”形眼中迸发。 仅仅是不到一秒的沉默我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诧异之余,迟来的痛冲遍全身,我躺在地上,不,是躺在了一个巨大的坑里,而且是我砸出来的,现在还在飞的碎石块和灰尘就是证据。 “咳咳!” 看见了在黑暗中徐徐前行的银色巨人,我调整状态迅速起身。 强烈的威压即便远在三百米开外…… 不再是三百米,他就好像凭空出现般站到我的面前,他俯视着我,我仰视着他......他挥起拳头,但刻意放慢了速度,他是想给我逃跑的时间吗,但我不会逃的,因为我的速度比上他的十分之一,是跑不掉的。 我展开全部防御打算迎下这一拳。 “轰——!!” 大陆架直接开裂,想必这引起了庞大的海啸,我的机甲被摧毁了75%,空间力让被毁掉的纳米粒子反转复原,在两秒间回复到100%。 我延展身体上的机甲让我拥有和巨人一样的身高,此时的海洋就像一锅沸水般翻腾,巨人右手握拳,无视海水的阻力高速向我袭来,我勉强可以躲开,甚至抓住了破绽,他的右臂挥拳速度超越音速,高达475米每秒,但也就只是挥拳而已,收拳时还是会有迟疑,我压住他右臂的关节使其弯曲,顺势骑上他的脖子,一记后空翻加上机甲的全力推进,我让他结结实实地撞在石头上,然后充当钻地机,在实心的地方向下钻孔,垂直击穿了近百米的岩石,但这远远不够赢的。 我将炮口抵在他的脸上,一口气消耗了半年的能源,蓝色的能量喷涌而出,一瞬间将我们周围的海水蒸发,海底岩石被高能粒子流轰成粉末,大到没有边际的镂空产生,尽管大部分能量被外星人吸收了,余威依然巨大,这里可是海洋啊。 我不敢想象这会给陆地造成多大的灾难。 “东太平洋发生前所未有的海啸灾害……” 北京市所有的大屏全部都在报道这件事情,不出半小时,中国全部的沿海城市将会被淹没。 中国第1科防院院长刘势坤拿起通讯仪。 “喂,派三艘深海刺潜艇看看发生什么了。” “恐怕和H-28k星人的遗体有关吧。” 一个体格壮硕的军官托着下巴如此说道。 「岸上·居民区」 海水的冲击力卷起路上的车向林立的高楼冲击。 人类数十年才能建成的城市在不到十分钟被摧毁,一切都突如其来,根本来不及给任何人思考。 “都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来了。” 一个少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喃喃自语,他没有家人,身份不明,跌跌撞撞活到现在,他在十分钟之前躲起来了,他以为救援的人是来抓走他的,错过了集合的机会,他现在凭自己的力量不可能生存下去。 五分钟,是他生命的倒数,可他现在无比清醒,连走马灯都没有现出来。 他看到了滔天巨浪的头角,眼睑下垂,倒不如说他现在已经死了,生命的沙漏说停就停。 他生来与人不同,头发是天生的橙色,眼睛也是,而且瞳孔在夜晚还会发光,经常把路人吓一跳,靠给餐厅洗盘子生计,不过经常把盘子摔碎所以工资几乎扣掉一半。 “够我活了。” 他情不自禁说出这句话,原来走马灯已经开始了。 “三,二,一。闭上眼睛。” 他感到有人蒙上他的双眼,嘲笑着说: “呵呵,你们死神都是这么勾人魂的吗?” “我是不死神。” “你爱怎么说随便你,反正都死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你没死。” “手拿开!” “好。” 那双手松开,少年看到了令他无比震撼的景象,海水避开他朝远处疯狂前进,碎屑物,水泥块夹存在水中,从少年的眼睛前方飞速掠过,他尝试去摸一下和自己隔绝的海水。 “不要碰。” “哦!好!” 少年连忙把手缩回来,他看到了那个神秘的人,是一个披肩散发的男子,男子的嘴角上扬,像是在微笑,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膀,另一只手垂直伸在眼前。 能量团在男子的手中江聚,海水像遇到斧刃一样避开他们。 “孩子,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周围人叫我大橙。” ”我赐你名极光,永夜中唯一的自然之光。” 「北纬35° 东经167.5° 」——东太平洋 没有喘息的时间,海水还在搅动,机甲在高度破损和修复之间摇摆,那“V”字形眼睛相当可怖,岩石被击打成粉末,再强大的海洋生物都灰飞烟灭,他为什么会复活!? “复活......?” 这是我忽视的一点,不管他如何构成,只要有生命,能动弹,就会被装甲捕捉到,这个H-28k人的速度还没快到机甲锁定不了他,在和他正面战斗的这十五分钟里我一直在凭直觉攻击和防守,我无法分心,所以到现在才发现,他挥拳的速度也只是我在脑中计算得出的。 如果完全启用机甲视角,那结果将是—— ------------ 第三章-「漩涡」 居然不存在形体,只是一团人形的压缩能量,我瞳孔骤缩,指尖禁不住地颤抖,龙卷般的海水一直在咆哮,黑暗至极,轰轰隆隆的声音压迫着我的听觉神经。 延展机甲的体形,增大目标让这团能量能更轻松地命中我,目的是分散单次受击伤害,使机甲有充裕的时间自愈,并且能更为有效地对他造成伤害。 我切换回自己的视角,外星能量体向我挥拳,我全力展开护盾。 这里原本是海底盆地,现在被开成一个海峡,高温让附近的水沸腾甚至直接消失。 我推测,这团能量体只是从那个H-28k人身体上剥落的一部分,我只是在和鬼魂战斗,他凭借生前的本能殴打我,单凭这样的破坏程度来看,H-28k人实力堪比神明,不,他们也许就是神明。 我咬紧牙齿,死死盯着他的脸,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任凭自己被一拳一拳地轰飞,我明白不能这样下去,但是我和他实力差距悬殊,我是不可能打败他的,我现在只能逃走,哪怕只是减少一点破坏,我知道岸上的人们面临着什么。 现在给我两个选择: 1.把他引到太平洋中央,那么海浪就不会淹没整个亚洲 2.把他引到陆地上,没有海啸的参与破坏成本会大幅减小。 黑暗无边的大海啊,如同浩瀚的宇宙,可以称其壮美亦可称其恐怖,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不过是葬身的地狱,死神扼住我的咽喉,一拳一拳攻击着我,意识总是在即将消失之际被反转的纳米粒子刺醒。 对于生死,我找不到明确的界限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现在是生是死。 我还能看得见一闪一暗的光景,这证明自己还活着。 我的身体被打得稀碎,每一次复原都会被立刻打烂,四肢和身子都支离破碎。 …… “我有一个很敬佩的人,他是个奇迹般的科学家。” 张院士凝重起了表情。我默默听着,实验室里很安静,杜绝了一切我分心的因素。 “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但他却去世了,当时就在我的面前不到一米,他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我。”张院士眼眶泛红马上就要哭了。 我还是默默听着,张院士抬起头,十指交叉着坐在靠椅上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拉塞尔长宫啊,您在天有灵,看看我和迦卡,这次就让我成功吧。” 张院士总是戴着一个手表,没事的时候就仔细观摩,但他不用手表看时间。 “说来也很神奇,拉塞尔长官说这款手表缔造了他的成功,可我戴了十来年也看不出它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张院士撑着下巴苦笑。 “拆开看了吗?”我说。 张院士抚着胸口深叹一气“拆过可不只一个啊。确实是很普通的机械,呵呵,拉塞尔长官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中间的秘密,只和我说过‘你不管怎么去想都不可能明白,这个手表只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把我糟糕透了的生活拉上正轨。’他总瞒着我,不过也正常。” “拉塞尔长官?他的成就很大吗?”我困惑了。 “那成就可大了,要是没有他地球就完蛋啦!多亏有他的超纳米技术,我们才死里逃生啊。” 张院士凝重的神情变得温和“我有一个英雄老师。” 张院士又开口道: “如果你能被完美的改造,就必定要经历很多次苦战,前些年可能会很轻松,但等刻光星人来了,人类是死是活就交给你和这一辈年轻人了……” “那你呢?”我说。 “哈哈哈哈!你指望我这把老骨头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沉默下去,这上升到使命的问题,回答一定要慎重。 “张院士,你很厉害。” ”厉害的是你,迦卡,记住,你是不死之身,会死的只是你的意志,坚持战斗下去,竭尽全力保护一般人,这是你必须要做的。” “我必须要做的。” 对了,我还在海里,黑暗的深渊,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我消失了。 纳米粒子组成一颗大脑,保存了我的记忆,然后是头骨,脊柱,肋骨,骨盆,腿骨,肌肉,肉脏,皮肤,头发,最后是机甲。 全过程用时五秒——我复活了。 我身后依然存在着恐怖的威压,在他挥拳的前一刻,我冲出海面,脚尖还碰着水,我的脖子就又被扼住,随之而来的是数不尽的拳击,我想活下去,这太亏了,今天是我自由的第一天。 心脏疯狂跃动,全身的神经都在发出求生的信号,喉咙里也是恐惧的声音。 我心里在祈求: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这很狼狈吧...但是那般疼痛不可能有人能承受,身体的所有部分都被推毁,然后复原,神经放弃了麻木让我一直处于无法间断的疼痛当中。 信念究竟是什么,人死了信念也会随之消失,对于旁人来讲这只是一个励志的故事,但是,对于死者本身而言却输掉了一切,当然也包括引以为豪的信念。 巨人掐着我的脖子,机甲默认复原了我延展出18米的机甲,急速回收延展出去的部分,我回到了正常大小;巨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将助推器的瞬时功率开到最大,直冲万米高空,没有理智,只有求生的本能,以至于忽视了我与他速度间的差异,我先一步被掌掴。 “张院士,对不起。” 我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巨人抓住我的身体,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将我掷到沙滩上,音爆震得耳朵生疼,落地的时候机甲提供了高额缓冲……大脑被拉进一片没有尽头的昏暗。 “你很努力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在神经元摆动之时我听见一声清脆如银铃的女声,我勉强抬头,睹清声音的主人,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红衣红发女子,皮肤如同新雪一般白皙,蔷薇花色的长发到达腰间并随她活动带起的风摇曳,她穿的礼裙款式至少在好几百年流行。 回过神的时候我大喊道: “快跑!这里很危险!” “很危险吗?那让我尝尝味道吧。”女子抿了一下玫红的嘴唇说道。 她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类,没有任何魄力还是个女生,我得救她。 巨人在看这边,我的破损处也已经恢复,得抢在女生被杀死之前引走巨人 “碎花锁” “……!” 肢体变得缓慢迟钝,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那个女子将长针剑双手把握放在胸前,缓步向巨人行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染色了一样泛红,听不见任何声音,在女子到达巨人前不到两米的时候,她挥动长针,就在此时,空气像被打碎的玻璃,变成千万个碎片。 巨人举起拳头,我肢体的限制也解除。 “刻光人,我问你啊,为什么要像这样伤人?”女子向这团能量问道。 「『碎花锁』使用者通过自身体内特殊的『波』以实现对周围原子的控制,使半径十米,以自身为中心的圆周空间停滞,最多持续十秒,『开锁』:有自然解除与人为解除种两种形式触发,让空间破裂形成碎片,强行终止被选中目标当前的行为,在面对绝对杀招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H-28k星人举起的拳头落下,竟然打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女子歪头微笑作出再见的手势说道:“拜拜。” “六合为脊,拢!” 这是另一个声音,H-28k星人消失了。我再也无法探测到他。 “这...怎么……” 在我错愕的眼神前走过一个少年,他神情平淡,手中还拿着一块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 “封印了,暂时没有问题。”少年对刚刚的女子说道。 “要感谢那个小哥,他拖了刻光人的武量很久。”女子指向我说道,少年用冷酷的眼神看我,这让我觉得尴尬,因为我还躺着。 “值得敬佩。”少年只说了这四个字。 那个女子是我迄今人生见过最美的人,但关于人类对异性的吸引与迷恋,我还没有认知,当然,她很受欢迎是肯定的。 “和我想的不一样,阿尔修斯原石的探测点位在海里,而且即便是在陆地上也应该被淹了才对。”女子捏着粉红色发尾说道。 … “平息您的暴怒,赐予苍生有灵。” 披发的男人吟唱咒词,涌上陆地的惊涛放慢流速,被他救下的橙发少年只顾惊叹。 “这在你的认知范围内吗?”男人说道。 “不在!我觉得很厉害。哦,你为什么有这种能力?” “我可是赤蝎座的水王神,娜塔莱·古特塞斯。”提起这个名号,娜塔莱得意的表情难以掩盖,橙发少年只是与娜塔莱紧紧贴在一起。 “叫你极光,有异议吗?“娜塔莱说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以前的朋友喊我大橙还要答应吗?” “那你就认定那个是小名。” 娜塔莱将海水举到空中,百川之流就在他手上形成漩涡,场面壮观无比,不属于海洋的东西纷纷从那巨大的漩涡中坠落。 “诶..鱼!” 极光捧住好大一条。 “是掉出来的,我可以带回家吗?” “不行。” 娜塔莱抓住鱼身,用力将它扔进游祸。 “可是那是鲶鱼啊,咸水里活不了的。” “啊?” 经过十分钟的操作,海水基本都被吸纳进漩涡中,娜塔莱轻拍极光的后背说道: “你可是最有潜力的战士,我特地来地球找你,有你在,甘斯兰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退位了。” “喂,搞清楚,我才十三岁,才不要当什么战士。”极光嘟起嘴巴。 “所以我才用了‘潜力’这个词。” 娜塔莱伸出食指又收回去。 “未来也不要!”极光比出一个大大的叉号,娜塔莱苦笑着回应道: “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向往战士了这个词。” … “地球的科技真不可思议,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对了,我叫花织,那个人叫徐长城。” “我的名字是迦卡。” 花织面带微笑蹲在我面前,我在想究竟要不要站起来,如果站起来不就证明我是装的吗?我可是挨了很久打的…… 花织的眼睛也是蔷薇的颜色,非常清澈漂亮。 徐长城走过来,他冷冽的表情让我觉得不爽。 “还能站起来吗?”徐长城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感觉自己要石化了,这人没有情商。 “如果不太舒服,我带了家乡的草药贴。”徐长城接着说。 听到这里我又觉得他是个好人,花织用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我的头,又连忙缩回去,像是怕我咬她一样。 “这铁壳子是穿在身上的吗?”老织发问。 “是长在细胞上的。”我回应道,由于危险解除,我收起了机甲,露出我原本的样子,从地上站起来。 “你一点伤都没有?”徐长城有些震惊,但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他默默收起草药贴。 “这原理很复杂,以后再讲,言归正传,这具鬼魂般的能量体是什么东西?”我问。 花织从徐长城手中拿过被称之为阿尔修斯原石的蓝色发光石头开始说道: “刻光人死后的十六年内,灵魂会分解成一个武量,四个空量,武量就是我们面对的,它拥有本体20%左右的战斗力,空量就是纯粹的鬼魂了,没有危险。这个石头。” 花织抬起拿着阿尔修斯原石的左手到我眼前接着说: “阿尔修斯原石,它能吸纳刻光人的残魂,据说他们星球的人都是在阿尔修斯之山上埋葬的,不过直到现在,刻光人也只死去过三个,他们是不老的。” “还有更多的情报吗?”我问。 “很抱歉,我了解到的也只是传闻,刻光人是传说中的战士,谁都不知道他们降临地球的目的。” “战斗结束了,我请你喝杯咖啡吧,算是答谢你的帮助。”花织接着说道。 徐长城顺应花织的请求点头。 “我有预感,以后还会再见的。” 我比较担心张炳仁的处境,他的定位很奇怪,就像是被卷进了漩涡一样一转一转的。 “你的意思是?” “后会有期。”我说。 “真遗憾啊,那好,路上小心。”花织微笑着向我告别。 “嗯!” 我转身弹射升上天空,纳米粒子从细胞中涌向皮肤,打开推进器,我顺着机甲同粒子传感的信息定位朝着张炳仁的位置进发。 高海拔让我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适应了,相比海底的压抑,碧蓝的苍穹让我无比舒适。 这比电视中的影像要壮阔的多,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里是现代科技还没能蔓延到的一片海域,再往前飞些就能看到在空中修建的透明公路,不过现在封锁了,想必是因为滔天的巨浪,当然,远在平流层的飞机,倒是没什么影响,脱离高度的戒备,我情不自禁地放慢了速度,果然还是被自由的世界吸引太厉害,我的眼睛和大脑在贪婪地观看和记忆。 张院士夺走我的十年,所以我无法很早地看见真实的世界。 张院士给予我永生,所以我有比任何人都多的时间看着这个世界。 这是没有意义的天平,无法给我眼中的价值称重。 张院士扮演了父亲的角色,无论是否合格,他存在的重量足以让天平永远失衡,很遗憾,他最终没能走上我的天平,离别是任何人类都要面对的,草率地登场,伴随着惹人心烦的啼哭,隆重地离场,伴随着锣鼓喧天的送别,这两种反应就像本末倒置。 我集中精神加大推进器的功率,在我飞过的地方留下连续的烟圈。 “先确认目标,地处上海市的张炳仁,以及北京的光剑偷袭份子——中国水生总部的某位科学家。” 后者相对稳定,位置没有大多异常变更,而前者则陷入了不合常理的漩涡中,为了定位,我没有透过量子纠缠让分裂出去的机甲回到我的身体上。 … “你为什么不把海水扔回海里,而是一直捏在手里让它们转圈圈?” 极光向娜塔莱发问。 “我之所以能操动海水是因为我体内的波,简言之就是我能让大量的水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具备排除异己的能力,让不属于我身体的东西离开,可现在,有一个莫名奇妙的东西在与我的漩涡对抗。” 娜塔莱眉心挤到一起形成两个微小的山包,看样子很生气。 “不许动。” 我将等离子机枪对准娜塔莱的后脑,极光惊慌地后退。 他感受到我手中武器的危险程度,举起空闲的左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危险品。 “还有你,举起手!” 纳米粒子组合成两副高能武器。 极光打颤了,缓缓将双手举过头顶,娜塔莱头略微侧过来妄图看清我的长相。 “头转回去!”我大吼道。 娜塔莱深深叹气,将头复归原位。 “是你们挟持了张炳仁吗?拥有这种异能,绝对不是地球人。” 我抬头看着娜塔莱手中的漩涡,高度大概超过五百米,质量也在2000万吨左右,我分析,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多半是因为他大脑的构成,以手掌为媒介,让神经连通海水,透过大脑实现对水的控制,我早就有所耳闻这种异能外星人的存在,却从来都没听到过他们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这不禁让我打起寒颤。 “你的伙伴在漩涡中与我对抗,我无法将海水复位。”娜塔莱说道。 他的言辞是真实的,我已经感受到覆盖在张炳仁身上的机甲的运行了。那点功率肯定不够他逃出来,我半蹲蓄力冲进漩涡,蹬力让我脚下的路开裂。 这里的流速非常快,海产生物们都被搅得看不见影子。 我凭借机甲上装载的推进器稳定停留在原处,张炳仁无法逃出来的原因是,娜塔莱能够将杂物吸出去,但张炳仁却逆着漩涡的方向发动推进器,他确实是有意保护张炳仁,我偷听了他们的话,极光让娜塔莱把漩涡归位大海,但因为有人在漩涡里对抗,娜塔莱打算等到那个人出来。 视线很模糊,漩涡里的能见度极低,我放弃了用眼睛去寻找。关于纳米粒子神秘的吸引力我了解得很少,甚至连张院士都无法解释,量子技术直到现在也很少应用到科技领域。 ------------ 第四章「琉兹」 “我拥有这种能力,有一个根本原因,那就是空气中被称作「琉兹」的物质,琉兹能为波提供动量,并且可以存储在血液当中备用,但储量是有上限的,然而,” 天空滴下几滴水,娜塔莱的手臂在轻微摇晃。 “然而地球的空气里没有一丁点琉兹,所以我一直在消耗储量。” 娜塔莱的表情失去从容。 极光理解娜塔莱的意思紧张地看着漩涡.. “你还能撑多久?”极光问道。 “十。” “什么?” “九。” “八。” 像是开始下雨,天空中飘洒了许多水珠。 “七。” 娜塔莱的手臂剧烈摇晃,一片片的咸水拍下来。 “六!” 我感觉到他体力不支,可是还没找到张炳仁,同粒子传感无法再精确了,只能打开自动巡航,不过这速度很慢。 “五!” 娜塔莱面目狰狞,连眼睛也在疯狂颤抖。极光用力咽下一口唾沫。 “四!” 漩涡转速大幅下降,处在崩溃的边缘,娜塔莱扎下马步以保持平衡。 “三!!” 他加大倒计时的声音。 “二!!” 这一声几乎是在咆哮。 与此同时,我抓住了张炳仁从漩涡中逃离,带出千万颗水珠,每一颗都倒映着我与张炳仁,他还有心跳和脉搏,并且都差不多恢复正常,这一段时间,他没有自主意识,一直都是分裂出去的机甲在帮助他脱离漩涡,尽管帮了倒忙。 “零!——!!” 娜塔莱·古特塞斯,赤蝎的水王神用上他最后的力量将漩涡凝成水柱喷射而出,冲击力将高楼贯穿出规整的圆形孔洞。 冲上陆地的海水又回到了它们的家乡,它们以为这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旅行。 极光仰着头观赏这番盛景,空中出现许多道彩虹,无穷的水珠折射太阳的光辉将天空照成圣画。 … “这太邪门了!我们的无人潜艇在陆地上。”通讯员说。 刘势坤凑近全息屏。 “为什么?海啸应该不至于把它们卷上来的。”他问。 “看。这是三艘深海潜艇的微缩立体影像。” 刘势坤仔细看了一道,随即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 “像是···被打了十拳” 三艘潜艇上加起来有十个巨型拳坑。 “摄像机拍到的影像更令人匪夷所思,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没有施暴者,或者施暴者在很远的地方施展气功?”通迅员托住下巴如此说道。 “我看看。”刘势坤回放潜艇上的监控。 在正常行进下,刺潜1号突然被三道冲击打翻,平稳后艇身出现三个拳坑,尽管当时的海况本身就十分恶劣,但出现这种超出自然常理的冲击就是异常中的异常。 继刺潜1号后,仿生号与亚特兰蒂斯号也挨了凭空出现的“鬼拳”。 三艘潜艇的体积非常庞大,平均下来一艘有五头成年抹香鲸的排水量,即便是这样,艇身上的拳坑却并没有被衬得很小,反而完整地反映出了施暴者拳头的宏大。 在这之后,海水像冲击波一样撞向潜艇,抵消它们的推进力并将其卷回陆地。 “抛开拳头的问题,先说说巨型爆式海啸的成因。”刘势坤说。 “环太平洋地震带的附近产生连续地震,大陆架已经消失一半了,超声波探测反馈,连深海处也遭遇地震,很显然,这不是自然现象,也许是炸弹。”通讯员说。 “海啸规模为什么这么夸张。”刘势坤问道。 “太平洋下可是被开了一个比东非裂谷还长许多的口子啊长官。” “好,着手处理吧。” “三分钟前,上海市及其周边城市的海水呈漩涡状被吸走了,是未公布的新技术吗?” “啊?” 医院里,张炳仁和娜塔莱躺在同间病房,他们俩都昏迷不醒,我架着胳膊静静等待着,一起来的还有那名叫做极光的少年,借此机会 我打听到了大致的情况。 “要醒了。” 娜塔莱的眼皮开始抽动,伴随一阵猛烈的摆晃,娜塔莱干脆地从躺姿转换成坐姿。 “你终于醒了,外星人。”我说道。 娜塔莱瞄我一眼竟然流露出笑意,我判断不出来这一抹笑意是否是善意的。 “是啊,睡了挺久。” “你知不知道在城区使用超自然力的外星人会受到制裁,我指的是法律。” “当然,还随释放强度的等级定罪,我这种是「甲」等吧。” “你知道面临什么吗?” “被驱逐。” “你明明在拼命保护城市,这是正义的行为,我觉得不应该被驱逐。”我说。 “不必恭维我,琉兹耗尽,我与普通人无异。” “你的意思是,你失去释放异能的能力了?” “也许是的,地球的空气中没有琉兹,波无法驱动。” “当真吗?” “你又不是警官,骗了你也不会影响判决...” “你想留在地球吗?” “当然,我的居住权时限五年,这才刚过一个月,而且,我还没能给极光上第一节课。” 我看向张炳仁的病床,他还是没醒,又将目光移回娜塔莱,我开口道: “你明明做了正义的事却还要被驱逐,我不同意,这太不公平了,我有一个提议,我就说海水是我复位的,大家会相信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要当逃犯,像这个家伙。”我指着张炳仁说道。娜塔莱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想好要怎么蒙混过关了吗?虽然你身上的科技确实与时代不符合…” “当然,你说我身上的科技与时代不符?”我对这个命题很感兴趣。 娜塔莱的微笑还没有褪去,将头微微昂起说道: “地球的技术水平虽然在银河系稳居前列但也不是最先进的,还做不到生产收缩如此自如的强功率装甲,你的装甲非常轻便并且完美契合身型,拥有柔美的外观却丝毫不影响性能,在漩涡中,你仅仅凭那层战甲就完美抵消了漩涡的力量致使你能在漩涡中做到纹丝不动,动能也来源不明,不是电磁也不是聚变燃料,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力的输出功率,其他星球不会提供技术给文明爆炸的地球,更何况,你身上的科技放眼宇宙也少有文明能够仿造。” 娜塔莱向窗外眺望接着说道: “这也许是你们地球未来的人赠送的礼物。” 我觉得他信口雌黄,说话毫无根据,这明明是张院士智慧的结晶,我只不过是一个受益者。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 “带极光去北极训练。” “啊?” 在旁边沉默良久的极光发出一声质疑,但娜塔莱无视了。 “地球的交通很厉害,避难的人应该马上就能回来,你们尽快走吧。”我说。 “太感谢你了,迦卡。” “正义是我必须捍卫的公理,张院士教导我的。并且控制海啸的功劳我会在你居住期满的时候还给你,到时候应该会有大量针对于我的负面言论,不过我无所谓。” “这就不用了,功名什么的我在赤蝎座积累了许多,如果真的对你适成困扰的话,我觉得还是上演‘查无此人’的戏码会比较好。” “解释一下。” “让人们认为漩涡的出现是超自然现象,并不是人为的。” 街道上方已经有轰隆隆的飞艇声了,其载有大量的居民和治安机器人。我朝窗外看了一眼接着说道: “这不可能,即便电子眼监控仪被水冲坏,还有卫星,卫星的通达度还是相当高的,如果“查无此人”,国家绝不会对外宣称是什么超自然现象,一定会把这事翻个底朝天。 “既然如此,那你也没必要替我担风险。” “我当时在场,有人替你担责,警察就不会再费心去追究。” “可是你要怎么做?” 机械运作声从病房外的过道传入我的耳中,淅淅沥沥,病房与床位都是我临时借用的,我特地从大楼的外围通过窗子偷偷进来,为的是不被医院内部的监控仪拍到。 听到电梯声就代表有人回来了。 “喂,娜塔莱,你身体能行吗?” “可以的。” … “世界要毁灭了啊,还要回来工作,医生的命就不是命吗??” “忍忍吧老卢,领的那高薪可不是人人有份。” “我就想问,留给我们的工作是什么?医院里可是实现了95%AI化。” “慰问和引导,这是AI做不来的,别抱怨了,到岗位上去,单位明天肯定发津贴。” “津贴我倒很乐意接受。” 一个高个子医生走到过道,听到某间病房传来异响,于是在病房门口停下。 “不会是趁乱盗窃器材的吧,算了,偷就偷了,不趟浑水,反正不是用我钱买的。” 医生快步离开。 我屏住呼吸,捂住极光的嘴竭力不让人发现,娜塔莱体内的琉兹耗尽,因此丧失短时飞行能力,我们没有成功逃脱,如果那个医生推门进来,我只能在一瞬间把他打晕,这种行为是不提倡但又不得不做的,好在他离开了,但不排除他是找帮手去了。 “不宜久留。”我说道。 展开纳米机甲,推进器同时附着着到四人身体上,规划不易发现的逃跑路线交由机甲上的超级计算机处理。 我们四个逐一从窗口飞出去。 这里是二楼,但高度大于传统建筑许多,一层楼的高度大概在七米。 “这里有浮车,快走,别被发现了。”我说道。 现在的位置是上海单程载人浮车站点24号,这种浮车的座位只有两个,主要用于单程旅行,优点在支持自由停放,浮车会自动返回站点。 娜塔莱接受扫描识别身份,扣除个人财产点17点,确定到北极的避障航线。由于娜塔莱是外星人所以全球自由通行无需签证,他念了十四个数字,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记得联系。” 娜塔莱左手握拳升到胸前继续说道: “再见。” ------------ 第五章「监牢」 “各位看这里!” 我变形出一个扩音器大喊,熙熙攘攘的人群聚到一起,有的将头从窗户探出来也要凑凑热闹。 我悬浮在东方明珠的正前方,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类,让我不禁流下冷汗。 … “怎么样,还适应吗?我设定的速度到顶了。” “还行,我对于速度高的交通工具适应力很强。” “原来如此,情况还不算太糟。”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浮车内部开始释放暖气以隔绝低温。 「已离开亚州辖区,正在申请北极驻留权,请耐心等待。」 “什么不太糟?” “现在是11月,北极已经开始极夜了啊。” “喂,你这是第几次无视我的问题了?” “抱歉,我在想训练内容。” “啊??还有这个,为什么要训练我?还非要到北极去?” 「已通过驻留权申请,即将飞跃北地群岛」 … “如大家所见,巨形海啸被压制,那正是我所为!” 我很快克服心理障碍,已经可以流畅地说话了,聚众观看的市民清一色地举起手表录相,在我的周围也飘浮着三颗电视台的球状摄影机,大楼上安装的荧屏都实时直播着。 群众并没有骚动太厉害,看来只是把我当作跳梁小丑。 我在与H-28K人的残魂战斗时延展出18米,体形上也按照这个比例增长,被摧毁数十次也能不吝啬材料地反转复原,并且这远远不是超纳米的极限。 复原时,纳米粒子的扩散速度是我无意识的不固定数值,简言之,就是我能控制纳米粒子流动的速变,甚至能决定它的形态,拥有这两种条件,只要模拟未完成的圆锥态变形,再放慢变形的过程,就有旋涡的效果。 于是我张开左手,从手心钻出纳米粒子变形成的拟态流,呈指数爆炸的态势扩张,在短短二十秒内,整个上海市被纳米拟态水的阴影遮盖,当拟水投影出现时,如同将上海市整个搬迁到浅海般,街道,楼体上都泛着只有在水中才能见到的摇晃波纹。 市民的眼睛反射着这陆上的亚特兰蒂斯王国,波纹在他们脸上荡漾。 “神啊!”不知是谁撕心裂肺的喊叫。 接着,围观的人爆发出地动山摇的呐喊,连玻璃都在震动,待我深吸一口气,驱动手中的纳米粒子群,高速旋转,形成类似娜塔莱的旋涡。 我在这时才发现,大多数人表现的是恐惧,因为他们发了疯似的往建筑里逃,大概是怕我将“旋涡”扔下去。 仍然有一些人纹丝不动地站着。 分为两类:一类是不要命的摄影师,一类是极端的崇神主义者。 我将纳米粒子收回体内。 逃命的人群见波纹消失,纷纷回头看着我。 “就像这样,是我遏制了海啸,我拥有撼动海洋的科技。” “大家快跪下!是神明降世啊!”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将衣服脱掉扔飞,全裸地下跪祈祷,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至少有几十人之多。 欢呼声震耳欲聋,我竟然禁不住得笑了,我张开双臂尽情感受着来自世人的喝彩,整个地球的人都注视着我,这感觉好极了。 刚才的行为消耗了大量能源,我现在很饿,如果将这一能力用于战斗,想必毫无意义。 我的双臂被紫色发光铁链束缚,随后是双腿,一股强大的牵引力猛得将我甩向地面,发出轰隆的回响,错愕之际,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伸出三根手指说道: “你的死罪有三个, 一,随身携带大量高能武器。 二,编辑基因,随意践踏你作为人类的身份。 三,建立伪宗教,蛊惑人心。” 落点精准到他的脚下,我能看见他满是伤痕的脸。 虽然我的后背生出机甲抵消物理冲撞力,但男人的那番话却让我没有任何抵抗的精神受到冲击。 为不露破绽,我切断细胞与纳米粒子的联系,在这种状态下,只要不是死亡,纳米粒子就会一直受到大脑的限制,也就是说,纳米粒子不会主动弥补伤口,受了伤只能依靠我肉体的自愈力与凝血速率。 “张胜的改造生化人,真想不到你还有这种能耐,怪不得张胜在一周前公布了你的存在,原来是对你的力量有绝对的自信。这次收获颇丰,还顺带抓了487号天空城爆炸事件的凶手,张炳仁。” 完蛋,我把他忘了!把娜塔莱他们送走后我太专注于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完全没注意到张炳仁,在刚刚制造漩涡时,把张炳仁身上覆盖的纳米粒子吸回去了。 这真是自作聪明,我留下太多破绽并且疏忽太多,过早地把自己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中,为了维护所谓的正义而把自己推进入泥潭。 ——人类社会远比我想的复杂。 “外面的世界满地都是捕兽夹,有的捕兽夹里放着的诱饵被称作利益,有的捕兽夹被几片叶子伪装,稍有不慎就会被夹断腿甚至丢掉生命。不管再怎么小心都会被长满倒刺的苍耳挂满全身,你不能喊疼,因为还会引来掠食者,他们舍不得任何流着血的猎物从自己的视线消失,有时,掠食者还会躲进草丛,当猎物跌跌撞撞从草丛前经过,他们便不顾一切地冲出来争相咬断猎物的喉咙,抢走猎物的掠食者将遭到其他掠食者的攻击,他们扭作一团相互撕咬,最后的胜者将连同猎物一起大口吃下败北者,站在成堆的尸首上怒吼以宣扬自己威猛,直到被捕兽夹刺破填满血肉的肚皮。” 张院士饶有兴味地讲起他对社会的见解,我兴致勃勃地听着。 “这世界看上去是很明亮的,白昼时,炽烈的太阳会发射出无数的光芒,夜晚时,霓虹灯会点亮街道与城区,然而,在那些光芒的触手无法触及之地,有食腐为生的硕鼠穿行,见不得烈日的蚯蚓。永远都不要被表象迷惑,这世界就是一个监牢。” 这是见解,未必正确,只是希望未必正确,我在前一刻仍抱有幻想,直到掠食者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眼前。 “迦卡先生,我们将审判你。” 那个男子的眼睛比狼眼还要让人胆寒。锁链缩紧将我的双手捆到背后。 两个大型机器人从男子身后的巨型浮车上下来,那并不是机器人,而是仿生机械蜘蛛,赤红的机身彰显着死亡的立场。 它们两个飞快靠近我并将我的四肢完全禁锢,其中一个机械蛛从嘴里吐出一个针管,随后无情地把针管刺入我的肩头,处于针管中的液体发了疯似得要挤进我的血管,这很困难,因为我坚硬的肌肉阻挡液体进入,针管内发生改变,先是形成一个圆柱形气压体,后来又从中心的位置射出激光,将我的肌肉切开,液体顺利地被压迫进我的血管。 整个过程我只是老老实实看着。 赤裸的人们,或者叫他们迦卡的信徒,被暴力执法,因为在市区的公共场合禁止不穿衣裸奔。 “这也太滑稽了,你的把戏居然能把这一大群人耍得团团转。” 那个男子将脚踩在我脸上并投以轻蔑的眼神。 “你这是对人类进化的亵渎!我们必须摧毁你!” 机械蛛的腿生出刀刃刺穿我的肝脏,另一只则夹住我的头,像是在向群众展示一样把我夹起来转了一周。 妇女捂住孩子好奇的眼睛,连胆大的青年人们也纷纷侧过脸不敢直视。 “我抗议!” 一个戴四方眼镜的中年男人大声吼道。 药效发作,我的眼皮不受控地向下垂,从来都没有如此困倦,眼前的光景出现重影,手指头慢慢失去知觉,连温度都无法感知到。 “我抗议!!迦卡!张院士绝对是清白的。” 那是阿隆,我的恩师,也是张院士唯一称的上是朋友的人,他明明在武汉,为什么会出现在上海。 “张院士!张胜,是张胜!他是清白的。” 他如此焦急呐喊的姿态我头一次见。 “迦卡!!是大家的恩人!大家救他...” 耳鸣,头痛。 我支撑起残留的意识,想听到阿隆的话。 “抗议!抗议! … “中国生物技术研究学院院长张胜涉嫌炸弹袭击,造成重要研究数据丢失,爆炸波同样涉及普通民众,引发小范围磁暴,十死三十九伤……” 刘势坤看着被巨人打了几拳的潜艇,猛然把陶瓷杯摔成碎片。 “此外,487号天空城炸弹袭击份子张炳仁被抓捕,目前处于重度昏迷当中......” 中控室的大屏在播放新闻。胡子拉碴的军官一记重拳打到刘势坤后背说道: “老刘啊,你最害怕的还是来了,研究外星巨人的地方成了废墟,连渣都剩,要我说啊,你最愚蠢的决定之一就是放弃把外星人尸体投到黑洞里去,说什么要研究才能找出再次击败他们的方法,研究个屁啊,现在他复活了!!早点写遗书吧。” 军宫把电子板和笔扔到刘势坤面前,电子笔滚了好几圈掉到地上。 刘势坤说道: “他现在有活动吗?” “没有,巨人潜伏在地核也说不准。”军官说。 刘势坤捡起落到地上的笔说道: “深海眼拍到他的尸体还在原坐标没有移动。” “你现在放深海眼有个b用啊,我当然知道了,那片海域除了未知的量子反应,剩下的能量残留和H-28K星人的一模一样,你会被判死刑!虽然到最后都是死也没差了。” 一股暖意从军官腹部产生,刘势坤用笔尖刺进他的腹部。 “脾气爆不听劝是你最大的特点,做错事不敢承担,我说你连男人都不算。”军官睥睨着刘势坤如此说道。 随后一耳光将刘势坤扇翻。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到嘴里猛抽几口,走到刘势坤跟前蹲下去,用炽红的烟头狠狠在刘势坤头上揉,火的温度烧灼了刘势坤的额头,使其留下一个被烤焦的圆形伤疤。 “这次的地球很难再抵抗了,光是克服H-28K人身上的力场还远远不够,说明白就是地球要废了。”军官道。 他站起身往刘势坤背部狠踢一脚,捂住被笔尖刺伤的腹部,若无其事地坐到中控台前看新闻。 刘势坤被烫的时候一点声都没出,也许他真的开始反省了。 “叶诺铭!我们能什么?”刘势坤喊出军官的名字。 “其他人都回老家陪亲人去了,我们能做的就是保守秘密,让地球人过上最后的安稳日子,哪怕只有一周,甚至是一天。” … “我抗议!迦卡!逃出来!” “阿隆...” 我轻声喊出他的称谓,用尽全力抬起头才看到他近乎扭曲的表情。 “还张院士清白。”我自语。 两个仿生机械蛛挡开人群拉着我走向巨型浮车,耳边回荡着阿隆的声音。 “还张院士清白。” 自杀爆炸,是袭击,他犯罪,不可能,我,不相信。 所以,我,要还张院士,清白。 我晕厥过去,也许是死了。 ------------ 第六章「条件」 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周遭只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苏醒了。 这里非常安静。 我获得自心中产生的三个命题,这至关重要。 我被固定在一个椅子上,看不见光的地方冒出来一个机械臂喂我吃饭,我因此补充了一些化学能。 我确信自己没死,因为纳米粒子没被激活,我现在将它临时启动,为一个计划。 “我可以提条件吗?”我说道。 声音传了很远又反弹回来,如此反复数十次。 无人回应,但出现了多米诺骨牌效应的灯光,我看清这里是一个看不到头的狭窄长廊,在我左侧挂着一个赤红蝎子的模型,整体单调的长廊出现这个红蝎子绝对不正常。 “你们一定听得见吧?”我说。 还是无人回应,我用纳米粒子将手枷与脚枷锯开,走到红蝎前面把手覆盖于其上方停顿了大约十秒。 完成后,我坐回束缚我的椅子,修复被锯断的枷锁。 过了大概一整天终于有人说话了,只不过是墙上的红蝎,看来它是用来传话的。 “你对生物的进化有什么看法?”红蝎子说。 我稍加思考回答道:“ 自然选择,优胜劣汰,人类这种超额进化的不算在里面。” “地球人是智慧进化的极端,H-28k星人是肉体进化的极端,这二者都是文明的体现,那你觉得哪一种文明更美好?。” “我拒绝回答,不管是何种形式的文明都有其特色,没有高下之分。” “那你算什么?”红蝎子说道。 “我…地球上的人类啊。” “你什么都不算,去死吧,干涉基因的杂种。” 它说完最后一句就爆炸了,带着紫色的磁闪。 电磁武器能撕碎我的身体,在磁爆来临前我展开纳米机甲才免于没必要的一死。 我早就猜到它是炸弹,因此我动了一些手脚,不是为了削弱威力,而是另有所图。 机甲毫发无损,红蝎子也一样。 “你居然没死!!”透过红蝎传来的声音显得震惊。 “这种程度当然死不了,我要跟你谈条件。” “你没有资格,囚徒!” 我笑着朝被炸黑的墙壁打了一拳,高频振动产生尖锐的声音。 “原来如此,把动能打击转化成音波的形式让墙壁表现出坚不可摧的假象。” “你是外行,不要试图揣测这面墙的玄机。”红蝎说。 “我以为组成墙的原子排列很紧密呢,看来把纳米粒子嵌进炸弹是多此一举了” 我捏紧拳头,红蝎那边传来受到惊吓的呜咽声。 “——!?” 我切断了监狱中心的雕像,那是全世界最坚硬的合金所打造的。 “我原本打算让炸弹的冲击力把我嵌入其中的纳米粒子冲击进墙壁,现在发现可以直接渗透出去。” “你装载了纳米技术?” “比纯粹的纳米技术还要强上百万倍,光是量子技术就足以领先24世纪人的任何高科技。”我说道。 “提出你的要求。” 我收回机甲,对着红蝎坚起三只手指说道: “第一,重新调查张炳仁炸弹案 第二,重新调查张胜爆炸案 第三,前两个要求完成后把真正的凶手押到我面前。” “没什么调查的,真相摆在眼前。” 我听到这句话,立刻切断红蝎背后那个真正说话者面前的钢质地板,飞到他面前钢片又被切成钢屑。 “我们立刻去办。” 使用这种斩击的代价极高。因为端点的问题,发动的一瞬间同样也会将我的大脑斩碎,我必须要经历几次死亡,才能使纳米丝绷直。 高速反转复原使我有充足的时间反应痛觉来临,所以疼痛是不可避免的。 赤色的蝎子。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赤蝎座的那个水王神娜塔莱·古特塞斯。 … 无数颗雪子从极光眼前掠过,他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巨人站在宇宙中央般,看着飞星一群接着一群地穿梭。 极光躺在覆雪的冰层上,流着眼泪。 “站起来。” 娜塔莱慢慢向被他扔飞的极光靠近。 “我不要再训练了,我宁愿你没救我。”极光说道。 “那我马上就划破你的隔温服,你想冻死在北极吗?”娜塔菜的表情取代先前的温和而变得冷酷无情。 “我再说一遍,站起来。” 极光拖着羸弱的身子艰难地从雪地上爬起来,娜塔莱鼓了一下掌,似乎是对极光的激励,接着,娜塔莱压低重心向极光的方向冲刺,他握紧右拳,残留的琉兹让娜塔莱能操控稀薄的水之力,重重打到极光的腹部,再次将他击飞。 “注意观察我的攻击意图,在激烈的战斗中,双方都不会刻意使用太多的假动作。”娜塔莱说道。 “你的攻速太快,我看不清。”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是慌张的,心静不下来,毛毛糙糙地会让你露出满身的破绽。” “露出破绽又怎么了,我为什么要训练!?凭什么把我带到这种地方!?” “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这不可…” 在极光张嘴的一瞬间,娜塔莱把雪塞进极光口中,并再次向极光挥拳,但这次极光只是向后退了几步。 “漂亮的格挡。”娜塔莱鼓了一次掌。 极光把雪吐出去第一次尝试进攻,他举起拳头,扎稳的步子将雪踩得嘎吱作响。极光充分蓄力,很少运动的他今天几乎用了一整年的力气。 “很好,就是这样。”娜塔莱架着胳膊等待招光的最强一击。 极光的目标是下颚,经历短暂的冲刺,纵身一跃,拳头即将落到娜塔莱的脸上时,娜塔莱轻松拦截并握住了极光的手臂,用膝盖顶起极光的胸腔使其悬浮半空,双臂靠紧向极光的脊背使出肘击。 “咳····” 极光将雪地压出一个深坑,娜塔莱没有继续攻击,他坐到极光旁边,揪着极光的衣领把他从雪坑里拿出来,极光的脸上布满淤血与擦伤,娜塔莱想给极光揉揉。 “别碰我!” 极光向后挪,动作非常急促。 娜塔莱把手收回来尴尬地笑笑,现在再看这个笑容只会令人胆寒。 极光死盯娜塔莱的眼睛,白雾随极光喘气的节奏一隐一显。 “你这个警觉的样子真让人兴奋。”娜塔莱收起笑意。 他们的对视就像两头面临生死对决的雪豹,一头身经百战,一头还没断奶,实力差距显而易见,幼豹声嘶力竭地咆哮,至少也在努力。 在没有彼端的极夜中,极光橙色的眸子发出美丽的光芒,令人着迷。 在他双手旁边产生出类似电焊的橙色火花。 …… 街道与大楼上都挂着许多白色的斑块,这是大海啸过后,残留的海水蒸发走所留下的盐渍。 监狱建在天上,一些市民围着监狱抗议对救世主的监禁,政府关闭辐射网让坐在浮车上的人失去了浮力而下坠滑翔,没有磁力的浮车是飞不起来的。 “你抓了个祖宗回来,还要我们给他办事?” 警长坐在宽敞的办公室,他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庞大的山水画,是某位大艺术家的真迹。 “我崇尚真相,而且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招惹迦卡,就按他说的做。” 满脸伤疤的青年人说道。 “迦卡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下过命令了吗?处死他。”警长说。 “炸弹没能伤到他分毫。” “……好,算他厉害,他现在在干什么?” “我接受了他提的三个条件,所以迦卡同意进入休眠状态。” “很好,待会有专家去抽血分析迦卡的基因链,你先待命。” “要查仁胜,两人的案件吗?”青年人说。 “不用。”警长十指环扣接着说道: “张胜引爆炸弹前给警务局发了一封邮件说「我用烂弹自杀,麻烦善后,辛苦了。」,张炳仁487号天空城案件是因为他个人的研究失误,出门时忘记密封化学试剂,真相摆在眼前,浪费人力去调查是没必要的。” 青年人打开手表的三维投影,将一些数据摆出来。 “这是爆后处理团队传输给我的信息——楼体碎片复原影像,显示张胜所在的17层有一种热能打击炸弹爆破的痕迹,能够造成的破坏程度极其有限,用那种炸弹想要造成这种规模的破坏至少需要300个与之相同当量的炸弹,关于引起磁打击的磁钴弹,张胜近十年都没有购买成品或半成品,这明显暗示着另一个真相。” “有理,你接着说。” “目前只掌握这么多。” “去查,允许调用三级技术。” “是!” … 脉搏正常,心率正常,血压正常,呼吸正常,一切生命信号的指标皆是正常。但张炳仁仍然昏迷不醒。 医院的医生都挤在一间病房苦思冥想。 “上周院长还宣布突破所有疾病的治疗问题,这周就出了一个未解之谜。” 一个胖乎乎的医生如此说道,旁边的女护士挠挠脸颊再低头叹息着回应说: “真伤脑筋啊,混在他血液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地球上根本就没有,他这是吃了陨石吗?” ------------ 第七章「盘问」 花织向科防社上交了封印H-28K人武量的阿尔修斯原石,经过检测,其中蕴含的能量惊人,简直不能用夸张来形容。 被刘势坤用电子笔捅伤的叶诺铭负责处理此事。 这是一个所有墙面都涂上深灰色的房间,其面积无比庞大,花织与叶诺铭面对面坐在椅子上,他们二人中间有一个超级防弹玻璃墙,以此将二人隔离开。 叶诺铭指着面前的纸质资料说: “赤蝎座的外星人,花织,呃……24岁,洛塔维恩大陆,中部分水岭地带人,地球允许驻留期还有三年。” “嗯哼。” “好,接下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是世界级机密,并且你有权保持沉默,现在我开始提问。” “H-28K人是以何种方式复活的?” “那并不算复活,是死亡状态的刻光星人......H-28K人肉体上剥落的能量,包括没有威胁的空量与高能的武量。“ “武量会主动发起攻击吗?” “会,但有宿主就另当别论。” “宿主?” “在一个H-28K人的尸体旁边如果有人类,他的武量可能会被其中某个人束缚。” “那个人类能承受如此巨大的能量吗?” “在二者间的束缚可以理解成一根极细的线,并不是一心同体的寄宿,而是‘捆绑’, H-28K人的武量能稳定停留在宿主身边,但那个人类的精神会受到惨烈的折磨,一但宿主死亡或与武量距离过远,细线就会断开,H-28K人会立刻开始进行本能的战斗。这些情报仅供参考,我也是听故乡人讲的。” 叶诺铭拨通统帅的电话,得知从H-28K研究场地幸存的一个人,那个人是两天前被未知高密度金属胶囊送回来的,过一会儿胶囊消失了,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叶诺铭让统帅联系幸存者所属的部门进行安抚工作,之后也许可以获得大量有用信息。 “你们找到宿主了?”花织问。 “大概是的,我要继续问了。” “嗯。” “关于阿尔修斯原石。” “我的这种矿石在H-28K行星上很常见,赤蝎座上也有少量分布。” “这种矿石对H-28k人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吗?” “我不知道,但它能探测与H-28k人的距离,用你们地球的测光仪能够检测它们亮度的细微变化并加以计算,阿尔修斯原石亮度的峰值是相同的。” “大量出售吗?” “不,但这块我会无偿上交。” “你为什么愿意无偿上交?” “其实你们也能猜到,H-28k人对我们的星球也可能有威胁,如果你们研究出能击溃他们的方法,对我们来说也是有益的,前提是你们愿意合作。”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武量的?“ “四天前。” “你的伙伴是?” “徐长城,基本资料和我别无二致。” “你们是怎么与武量战斗的?” “功劳不归我们,这涉及到第三者,我拒绝回答。” “好,很感谢你的配合,离开这里后请忘记今天的谈话内容,全世界人民向你致以最高的敬意。” 叶诺铭从椅子上迅捷地起身向花织敬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这让花织不知所措。 “不用不用。”花织连忙摆手,也从椅子上下来。 她鞠过躬后转身离开这个封闭的房间。叶诺铭瞪圆眼睛注视花织的背影,直到她乘坐电梯离开,消失在叶诺铭的视野中,这是军中的最高礼节。 测谎仪的结果显示100%通过,花织没有说假话。 整个过程从容不迫并且十分自然,她说话也不存在一丝卡顿,在花织上交阿尔修斯原石的一分钟后,她就被秘密护送到处于地下的盘问室,受到严防死守般的保护,她能够如此冷静淡定,让叶诺铭心生敬佩。 “24岁,真年轻啊。” 叶诺铭靠在椅背上回忆花织美丽的面容和令人羡慕的身材,蔷薇花色的眼睛是那么清澈天真,她娇小的体格更能像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叶诺铭想象着花织遭遇危险,自己挺身而出的戏码...... “呼叫叶诺铭长官,有重大事件发生,影响等级为乙!” 盘问警戒解除,连线员立刻向叶诺铭发起联系。 “什么事件?”叶诺铭问道。 “连接赤蝎座的爱因斯坦一罗森桥(即虫洞,连接两个时空的细空管,有快速转移的效果),坍缩了。 “是缺少负能量了吗?” “不。” “那是?” “炸弹。” … 在一周内发生了三次炸弹袭击,性质一次比一次恶劣,叶诺铭穿上防弹衣与战术鞋回到地面,向守在盘问室上方的士兵敬礼。 军用装甲飞机启动前的发动声震耳欲聋,广阔的平原上整齐排列着战斗型机械蜘蛛。 “守护我们的地球,奉上稀薄之力,汇聚成万千江流……” 广播无人机循环播放着这首歌。 “每次听到这调子,心里就觉得一阵酸楚。” 统帅说着将身体慢慢转过来面向叶诺铭,叶诺铭干脆利落地向统帅敬礼。 “熊统帅上午好。” 统帅简单地回礼,接着把手背到后方说道: “叶长官,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处境吧?” “您指的是?” “整个地球所面临的。” 统帅两鬓斑白,体格健壮挺拔,不失一种只属于年迈者的力量感,他身穿墨绿色军服,胸前别着三枚勋章,透过他耷拉垂老的眼皮能看到直击灵魂的锐利目光。 “知道一些。” “这15年来不管是科学院还是科防社都在致力于研制能击败H-28K人的重型武器,却忽视了内部治安,导致一些人乘虚而入,这多么耸人听闻!我们地球的科技先进,甚至领先银河系,怎么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叶诺铭不知道统帅指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认同统帅的观点。 “你知道那个改造人吧。”统帅说。 “我有了解,叫迦卡来看。” “他的力量令人震撼,仅凭现代科技无论如何是没办法生产这种改造人的,张胜做到了,凭的是一已之力!“ “迦卡把整个上海市的海水都纳入一个旋涡当中,又将海水呈水柱状送回太平洋,这听上去像神话一样,张院士的科研手段却让神话切实地发生在我们眼前,只可惜,张胜那个天才科学家白白死了,他的妻子甚至为击败H-28K人而牺牲,多么伟大的一对夫妻啊。” 统帅低头默哀随即接着说道: “联系朝阳区特殊监狱典狱长,立刻释放迦卡并把他送到我这里,我要亲自栽培他。” “明白!” 叶诺铭再次敬礼,向联络室奔跑,他突然停住脚,侧过身向统帅发问: “虫洞的事...?” “暂时是机密,到时候再联系你处理。 “是。” ------------ 第八章「脱罪」 四个小时前,一只蜻蜓穿过废墟,震动的翅膀掀起一小片一小片的灰尘,蜻蜓落到一堆灰尘旁边,歪着脑袋像是对这堆灰尘产生了兴趣,过了几秒钟,蜻蜓换到另一个位置。绿色的眼睛细细打量着这堆灰尘。 … “调查显示,张炳仁是持有‘钋’的,这是一种剧毒的放射性化学品,一旦有一丁点的泄露,哪怕是一克,不加处理的话能让全世界的人死好多次。”一个有化学知识的警员说道。 “487号天空城的爆炸并没有引起‘钋’泄露。” 穿着防护服的专家们忙碌着清理化学品,很多化学品都是有毒的,为了市民的安全,天空城重建工作一直没有开展。 被清理出来的放射性化学品们有一个共同点: 它们的容器完好无损,没有一丝受爆炸波冲击的痕迹,不管容器再怎么坚硬,没有损伤都是不正常的,它们静静躺在废墟中。 “大家看这个!”一个警员大喊道。 一具被烧黑的尸体呈现在众人的眼睛里。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伤疤青年问。 “因为化学品泄露,这片区域是被圈定的,负责收集化学品的机器鼠只能探测到对应的物质,对设定对象以外的物质是无法发现的。” “那总要搜救伤员吧。”青年问。 “那就伤脑筋了,这个位置是张炳仁的家......487号天空城上的人都救齐了呀,不管是死是活都一一对应了。”警员皱起眉毛托着下巴说道。 “把他带走,查一下基因。” “好。” 焦尸被密封袋装住,内部空气瞬间被抽出来使密封袋压缩成真空,远看就像一包巨大的风干牛肉条。 “检测出来爆炸的原因了。是加以改造的氟单质与空气中的微量氢发生反应爆炸,引起连锁打击链。还混了一些电磁脉冲,这是让监控仪失效的,爆炸那几分钟连卫星都没拍到,磁紊乱将连接卫星的天线切断,使这片区域形成暗块,所以没有任何视频数据,这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一名警员说。 “而且不止一人。”伤疤青年说、 十一个警收集了一些数据,过去大概十五分钟,焦尸的信息传到了大家的手表上。 「名:达达鲁奇 所属:挪伊曼星云琉塞谷地副城 地球允许驻留期:剩余两天......」 “立刻调查这个人的所有行踪!” … 蜻蜓向灰尘堆爬了两步,网格状的绿眼变成蓝色,将灰尘扫描了一遍,随即两个眼睛翻盖伸出一个细管刺进灰尘堆。 透过闪着红点的微小信号发射仪,一群警察注视大屏,直到匹配出了张胜的信息。 “张胜的致命伤害是传统古老的火药型炸弹给予的,尸体灰化由磁钴弹造成,这是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炸弹,一周前张胜购买了黑火药、硫黄等半成品,但这些材料与磁钴弹没有关系。” “磁钴弹的造价十分昂贵,超同轴电容器是很难买到的,更何况...钴这种材料......” “必须要一个专业性的组织或者,外星进层。” 那附近的监控仪被磁爆击毁,只能看别处的录像。” 经历了大量比对,警察们锁定了两个挪伊曼人:达达鲁奇和索索亚特。 … “不许动!双手抱头!”三个抓捕机器人冲进索索亚特的住处。 “来的真慢,”他露出轻浮的笑容,扣动手中的扳机,子弹穿过他的头颅,血溅满室内,他在众目睽睽下自杀了。 在两小时内,两场爆炸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达达鲁奇与索索亚特。 张胜案中,索索亚特与达达鲁奇二人大量收到偷渡快递,与磁钴弹的制作直接相关,他们渗透十年,将磁钴弹一个接一个安装在大楼基层,张胜的火药成为引线,使磁钴弹爆炸,火药的威力只够炸毁半层楼,并且爆炸的范围控制在张胜的私人空间内,其范围内没有重要研究资料,张胜的通讯记录干干净净,只与武汉天体动力学家杨隆(阿隆)取得过联系,通话内容也没有异常,故张胜脱罪。 在张炳仁案中,张炳仁的实验室里存放着许多化学品,包含一些极度危险的化学品,在爆炸过后,危化品没有泄露,容器上不存在任何损伤,这是不正常的,证明这些危化品被事先转移,等爆炸过后再放到原处,爆炸的中心地带有达达鲁奇的尸体,这印证了改造单质氧与氢接触立刻爆炸的特性,达达鲁奇打开容器的一瞬间被炸身亡,随即是连锁爆炸,张炳仁当日的行踪正常,无反社会倾向,3D复原的影像也表明张炳仁没有用第三方硬件控制容器打开,而是达达鲁奇用拳头暴力破坏容器,故张炳仁脱罪。 伤疤青年回到警务局上报给警长,这个平反的消息很快传开。 … “安全第一,路过虫洞口的时候注意一下。” 众多星球都与地球确定了贸易关系,地球方提供技术建立通货虫洞以方便货物流通的安全与迅捷。 机械臂们忙着分拣传送带上的货物,机器人与机器小马忙碌地奔跑,将货物送到通往世界各地的涡轮机上。 在这里工作十分清闲,负责维修和维护程序的人是门卫,此时正悠闲地吃着薯片。 「轰——噗嘶噗嘶——哔哔哔——」 当门卫反应过来的时候,写着赤蝎座三个字的悬浮屏下的虫洞已经被摧毁了。 ------------ 第九章「出狱」 意识弥留的时候,我听见很规律的涡轮运转声和最近火爆的新歌,空气中还带着清香。 我勉强睁开眼睛,最先投射到视网膜上的是一株摇摇晃晃的绿植,停了一会儿,绿植不再摇晃,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闯入我的视野。 “迦卡,又见面了。”声音清脆空灵无比动听。 红中渐粉的美丽蔷薇色头发以及乖巧精致的面容让我确定了她的身份。 “花织。”我试探着说出这个名字。 “你居然还记得我,太令人开心啦。”花织的神态将天真无邪这一词完美地诠释了。 “我一向记性很好,更何况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本来就非常深刻。” 和上次一样,我是躺着和她见面的,只不过这次没那么狼狈,我直起腰坐在床沿。 我环顾了四周,两面的墙壁都整齐安装着圆形的窗户,透过窗户,我看到厚重的云层,看来这是个飞机或者其它载人飞行物。 室内没什么装饰,上下左右都没有刷漆,保持着很单调的金属灰色,不远处有一扇转轮式的钢闸门,让我有一种被锁在金库里的错觉。 “这里是…”我问。 花织和我并排坐到一起说道:“前往一个绝密位置的专机,别的我也不知道,唉~我都准备回家了突然又把我叫回来。” 简单地点头回应过后我开始分析自己的处境。 被注射休眠药剂之后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一概不知道,这是个很冒险的决定,因为一旦我陷入沉睡就代表我完全放弃了任何抵抗的手段,监狱里的人可以随意处置我。 现在我出狱了,是满足什么条件了吗?提到条件,也不知道那个伤疤青年调查的怎么样了。 “花织,你知道张胜和张炳仁的炸弹案吗?” “知道一点点,今天他们平反的消息传的很厉害,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太在意。” 原来如此,和我推测的一样,我反复回忆张院士抬手告别的画面,发现两种颜色和引爆顺序都不一样的爆炸波,很显然有第三者的插足,阿隆的出现让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关于张炳仁的案件,我也仔细推敲过,存在很大的漏洞,他不可能没发现,为什么宁愿要当逃犯也不据理力争。这是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的点。 “凶手在什么地方?”我问。 “凶手?看样子是死了,被炸的黑黑的,很难看。”花织回忆着说。 死了…?这不可能的…应该… 转轮门打开了,声音很沉重,一下打碎了我的思路,我将目光转移到门前,一名体格健壮,身高夸张的军人走进来,他向我敬礼。 “我是中国第一科防院副院长,叶诺铭,很抱歉唐突地召见二位,但没办法,我们需要二位的力量。” 我和花织都站起来走到正对着转轮门的位置。 “你来的好巧,我刚醒不到五分钟。” “我卡着药效结束的点来的。言归正传,你们应该知道虫洞爆炸的事吧。” 我和花织互相看着对方迷茫的脸摇了摇头。叶诺铭把头拍一下接着说道: “哦对,这件事暂时不允许公布,不过没关系,你们有权提前知道,今天上午九点钟,连接地球和赤蝎座的货运虫洞坍缩了,是电磁炸弹打击导致的,一周内发生了三次爆炸并且三次都有电磁脉冲的参与,形势多严峻你们应该明白吧。” 果然,就像我想的那样,凶手又开始行动了。 “有人死吗?”我问道。 “有一个人重伤,濒临死亡,但被及时救治,基本上脱离危险,而且这个人身份很特殊,他与张胜关系密切,名字叫做杨隆。” “阿隆!” 听到他的名字,我感到全身像是被电击一样酥麻。 “没错,张炳仁,张胜,杨隆这三个人都是从事生物科技的科学家。” “阿隆为什么会被炸到?不应该啊。”我焦急地发问。 “因为前几天的海啸,派送机器人都送去检修了,所以杨隆买的快递需要自己拿,好巧不巧,炸到他了。不过人没死,挺走运的。” 我低下头思考,试图揣测凶手的意图。 “所有在地球上的赤蝎座人都被调查了,没发现异常,但是有一个三天前离开地球的人没有接受调查。”叶诺铭伸手调整军帽的位置接着说道: “一个叫徐长城的人。” 说到这里,我观察到花织眼里闪过一丝震惊,然后刻意恢复正常。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调查赤蝎座的人?”花织小心翼翼地发问。 “因为偏偏是赤蝎座的虫洞爆炸了。”叶诺铭的嗓门很大,花织被吓得退后半步。 “我哥哥…不会做那种事。”花织鼓足勇气继续和叶诺铭争辩。 “小姑娘 我也没说就是你哥干的啊,咋那心虚?” 花织沉默了,纤细白嫩的双手重叠着放在胸口上。 “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不是你哥就肯定不会冤枉他。”叶诺铭拍拍花织的肩膀说道。 “那张炳仁和张胜的案件怎么说?”我问。 “警务局那群饭桶什么时候认真办过事,涉及到星际外交的问题肯定不会让他们插手,小姑娘,刚刚在盘问室你不是挺从容的吗,现在怎么这么紧张?”叶诺铭带着些嘲弄的意思。 “我…把你可能会问到的问题都列了一遍…背熟了才去的,不然封印H-28K人的当天我就和科防院联系了…” 花织大概是把阿尔修斯原石上交了,现在想起来我真不应该放徐长城和花织走的,掌握着那么危险的东西。 张炳仁教导我要有怀疑精神,张院士教导我不能被表象迷惑,我忘的一干二净,我归根结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孩子…… “徐长城干嘛去了?”我问道。 “他…回赤蝎座了。” “去干什么?”叶诺铭紧紧衔接我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他说是要去办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没撒谎吗?”叶诺铭接着问。 “我……不敢…” 我听见气体被释放的声音,已经开始着陆准备了,伴随轻微的颠簸,特遣机开始下降高度。 ------------ 第十章「总部」 叶诺铭指着转轮门说:“走,已经到了。” 这架势像是给两个罪犯指路。 “这里不会是安全程度更高的监狱吧?纳米粒子渗透不出去的那种。”我问道。 跟着叶诺铭走出房间,我们到了特遣机的中部,这里要气派很多,镶着金边的深蓝色地毯和同样风格的窗帘与座椅给人一种庄重威严之感。 “这里不是监狱,是科防院的总部,把你们放到那个简陋的房间实在是对不起,我也是为了总部坐标保密的需要啊。”叶诺铭说。 “保密?那为什么不是全封闭的,还留了几个窗户。”我问。 “那是播放的影像,只是看上去很真实而已,实际上就是掩人耳目的,你要是真想知道这里的坐标再怎么遮遮掩掩都无济于事吧,其实也就是走走流程。” 我观察到花织不适的表情,嘴角向下,眼里泛着泪光,很显然是被吓到了。 “花织,没关系,我相信徐长城是清白的。”我尝试安慰她。 “嗯,谢谢你。” 花织的语气里藏着些羞涩,慢慢朝我靠近,也许是因为她从我身上找到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我听见嗡嗡嗡的电流声,特遣机着陆了,接着大门被抽到上端,一架悬浮电梯从门口延展到地面。 叶诺铭伸出右臂说道:“你们先下去,这样显得正式些。” 我没有推搡,坦率的先一步走到门口。 “花织,别怕,来吧。”我鼓励着她。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危险,就算有,现在肯定是跑不掉了,不管怎么样,坦然接受才是首选。 “嗯……” 花织小心翼翼地走到我旁边,踏上了悬浮梯。 “赤蝎座是一个什么样的星球?” “那里的科技和文明都是散的,原始和现代交织在一起。” “地球也差不多是这样吧,比如沙漠雨林这一类。” “不是的,就相当于,你正在高楼丛生的城市里走着,突然冒出来一片原始森林,那里面有常年吸收琉兹的野兽。” “就像信息革命年代(22世纪)拒绝拆迁的钉子户吗?不过你们赤蝎座的人一般都有超能力吧,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战斗的能力所以才一直不发展热武器,从「技术」这个概念出现起,赤蝎座的科学家就把大部分重心转移到宇宙航行,所以很难对付这些野兽,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给它们留着最初的生活环境,野兽们一般不会擅自逃出栖息地。” “所以这些野兽的分布必须是在某个特定的坐标吗。” “我不太了解,不过建设队伍一遇到栖息地就会避开,到边缘的位置继续建设。” “这么说来,地球人扩张城市会把这片区域的野生动物全部赶走甚至杀害,这一点赤蝎座是超过地球的。” 花织明显放开了许多,已经能稍微看见她的微笑了。 远处有一个身穿黄色防护服的人双手挥舞着红蓝彩灯,特遣机变形成一个圆盘状,放出18个轮子转化成了陆行模式,轰轰隆隆地从我们背后驶过。 叶诺铭走到我旁边给我递了一根烟。 “抽吗?”他说。 “不,我讨厌这个味道。” “啊?你觉得难闻吗?” “张院士讨厌的人爱吸烟,所以我讨厌烟。” 叶诺铭把递给我的烟拿回去放进腰间的收纳盒,然后把叼在嘴里的烟吐出来踩灭。 “迦卡跟我走,到指挥部,花织也来,不过你要在大门口等我们。”叶诺铭搭上我的肩膀说道。 花织用力点头。 眼前有三座大楼,上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窗口,在两个窗口之间有一条贯穿大楼顶端到地基蓝色发光线,作用是放射等离子干扰波,阻断电磁类攻击,在信息至上的时代,电磁脉冲是最让人头疼的攻击手段,数据往往比黄金的相对价值要高得多。 宽敞的场地上有大量的战斗型无人机和仿生蜘蛛,仿生犀牛,仿生剑齿虎,看得出来,国家真的很重视生物科技。 所以说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会返璞归真,这就是一个体现。 总部的防御措施很到位,整片天空都泛着微微显现的蓝色,那就是曲面护盾,可以阻挡动能打击武器的攻击。 “这里没有重型武器吗?”我问道。 “地球的威慑性武器分布在无数个地方,距离地球6.5亿千米的宇宙空间里,参照地球仪上的经纬网,布置了反物质武器打击网络,太空战舰都停放在太阳系的各个行星和众多空间站上,还有一些没有公之于众的秘密手段,这就是地球人向宇宙敞开怀抱的底气。”叶诺铭很骄傲地说道。 “那为什么对H-28K人没办法?”我问。 “他们的目标太小了,当时AI评估显示低风险,当他们到达地球大气层的时候,行星防卫理事会和防空社的人才释放了拦截陨石的粒子弹,几乎没有效果。”叶诺铭说。 走了大概十分钟,我们在一个造型奇特的楼前停了下来,楼的正前方有一个高大的银色雕像,底座上写着拉塞尔的名字。 守卫在大门前的机器人向我们敬礼,同时发射信号控制大门敞开。 “花织,你就在这里等会儿。” “……嗯。”花织从嗓子里勉强挤出这一声。 统帅办公楼内部很空旷,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守卫森严,除了几个橙色的闪灯什么都没有。 我正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叶诺铭拉住我说道:“不要再往前走了,你没有权限,会被电死的,等我过去把防卫系统关一下你才能进来。” “识别身份的手段是?” “这是国内最顶尖工程组的防卫系统,靠匹配脑电波验证身份的。” 叶诺铭走到楼梯的位置打开安装在墙壁上的一个小铁门,在里面有一个指纹扫描仪。 “好了,过来吧。” 乘坐电梯到达顶层,叶诺铭说道:“沿着这条长廊走,走到尽头有一个正对着你的玻璃门,熊统帅在里面等你。” … ------------ 第十一章「极光」 这片苍白的雪原早在一百年前就该消失了,一些人以科研的名义破坏这里的生态,直到北极的生态系统即将崩溃的时候才采取迫不得已的保护与修复措施。 在科学发展速度的峰值时期,这里的夜晚与白天几乎没有区别,也看不到独属两极的风景——极光。 在事态难以挽回之前,人类终止了研究,此时冰层的融化率已经高达20%,安置了20万个超低温气体扩散器才将北极的模样基本复刻,这之后就没几个国家建设科考站了,因为北极的秘密已经被挖空。 对于北极来说,人工复刻已经消失的冰原不管是新生还是畸形,极昼、极夜与极光都保持着最原本的样子。 在极夜来临之时,漫长的黑暗降临。 娜塔莱挡在名叫极光的少年身前。 “赤蝎人,走!还有你,你也有重大嫌疑。” 无人机上装载的传话筒厉声喝斥着娜塔莱与极光。 容不得辩解,二人都被电子枷锁束缚了手脚,随后机械蜘蛛将他们押送进警用浮艇。 “请问...?”极光说。 “我不知道。” 娜塔莱闭上双眼。 “现在,我们的立场是平等的了吧?”极光问。 “一直都是。” “那好,你发神经非拉上我干嘛,我承认你救我了,但我是个独立的人,不是让你随意摆弄的实验品....!”极光用哭腔说着这些话,此次娜塔莱保持沉默。 “禁止喧哗!” 押送机器人呵斥道。极光将脸埋进手掌里低声抽泣。 …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迦卡?” 统帅正在为室内的植株浇水,他气场强大,连浇花都不禁让人背后发凉。 “你很喜欢绿植嘛。”我说道。 “是啊,我儿时的梦想就是成为植物学家,培育出传说中的食人花。”统帅放下手中的水壶示意我落座。 茶几侧壁伸展出四条机械臂,泡上两杯茶分别呈放至我与统帅的面前。 “懒人科技不是被禁止了吗?”我问道。 “这种便利在限度以内,毕竟开水容易让人的烫伤。” 我点点头,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茶的味道很特别,有一股大脑的气息,不能说有害,但我可能接受不了,于是我将茶杯放在桌上。 熊统帅的气场产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一个疑问从我的心中燃起。 “是这样吗?”我暗自想。 “迦卡先生,我是否能问你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不急,先做个介绍,您的资料经过超级加密,我这里显示您是个酒店老板,大概不是吧。” “头一次见面就不需要知根知底了,简单说明一下,我叫熊光宇,科防院总部的统帅。” “我不认可你说的话,想必熊统帅在见我之前已经彻彻底底地调查了我一番吧,我认为咱们是平等的,彼此知根知底是信任的基础。您觉得呢?” “我们从来都不是平等的,迦卡先生,我中一枪就会死,而你不会,我不想举太多的例子,回归到本原,欢迎你以我的方式来调查我,你做的到吗?我费力调查你,动用了众多人力物力,而你只是想当然地上下嘴唇一碰就要打探我的信息,这显然不公平。” 简单地试探了一下,果然不太对劲。 “原来如此,请问您找我的原因是?” “栽培你,为地球安全事业效力。” “嗯,很直接,没有弯弯绕绕这一点我很欣赏。” “既然如此,那我就省略些客套的陈辞了。”能光宇十指扣紧接着说道: “我搞不懂你存在的意义,张胜既然能创造你,为何不把重心放在更高性价比的宇宙防卫系统上?” “我被创造出来的意义是究竟什么,我总是不厌其烦地问我自己,张院士去世后,我思考了许多,算是有一个见解。张炳仁给我的答案是,为了应付有可能卷土重来的H-28k人,这太片面了,就凭我一个人不可能打败他们;张院士与他的妻子有一个浪漫的约定,就是在蝴蝶力场技术发布会当天结婚,婚礼确实如期举行,但新娘在五年前就死了,只有张院士一个人站在铺满花瓣的红毯上努力微笑。” “这我知道,有什么直接关联吗?” “他连儿子都没有,我被创造成功的第一天起,他就让我叫他父亲,也许是带了些私心吧,张院士赋予了我不死不灭的躯体。他的本意也许自始至终都不是让我去消灭H-28K人,只是单纯地想让我一直活下去。” “你与张院士有血缘关系吗?”熊光宇问。 “您比我更清楚。” “关于你的身世,我也不知道,张院士的保密工作非常厉害,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没有留下过任何数据与记录。” “那就太不巧了,我也一无所知。” … 飞艇上的气氛如花蜜般黏稠,十二个抓捕机器人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无人机停在机座上。 飞艇还没突破对流层,其速度不像浮车那样快,因为设计师在重型防御上下了功夫,所以质量非常大。这是专门押送拥有高危战斗力的外星人或者系统失守的机械造物的交通工具。 “来了…” 娜塔莱偶然看到窗外的景象。 在之前的训练当中,极光的手心多次出现橙色火花,单次出现的时间不到一秒钟。 “哈雷星的王子,你该醒醒了。”娜塔莱诡异地大笑。 “我猜得没错,卡扎斯果然在这颗星球重生了,极光啊,你看看窗外。” 飞艇穿梭在墨绿色的荧光丝带间,柔软地摇摆着,极光瞥见这梦幻的景象。 “极光出现了,来自恒星的高能粒子流,王子,该醒醒了。” 艇内的所有气压突然被压缩成高压点,飞艇像一个被锋利刀刃砍断的西瓜从中心被截断,空中旋着巨大的橙色光轮,刺眼的光芒照亮无尽的黑暗,就像突然升起的太阳。 极光将光轮高举手中,焊花在光轮的边缘疯狂弹跳。 光轮破碎,碎片化作一颗颗花火消失,短暂地闪耀如同转瞬间的光辉黄昏。 捍动整片天空的声响将北极所有生物吓进巢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跟着我逃走还是去自首,极光。” 娜塔莱全身都血淋淋的,他忍耐着剧痛蹲在极光面前。 “我...杀人了吗?” “不,飞艇上都是些机械设备。” “你身上的伤...?” “没关系,被飞溅的火花划到了而已,只是表皮的小伤,正巧,束缚我手脚的电子枷锁也因此被切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你选择的时间只剩十秒了。自首还是逃亡?” “我...” “三秒。” “自首!” “好,双手举起,转身。”娜塔莱说。 三架展开等离子护盾的无人机向二人靠近,它们都装载着高能武器。 “有逃跑动作随时击毙。”无人机上的传话简放出这句话。 极光与娜塔莱背靠背跪在雪被上,从脖子到脚踝都缠绕着反作用力绳子,这是一种非常不人道的手段,被困者只要尝试破坏绳子,破坏力就能以电击的形式回馈给被困者,这是能当场要命的。 “我们的增援马上赶到。”无人机说。 “呵呵,要带我和极光去哪里呢?”娜塔菜轻浮地嘲笑道。 …… “我需要你做我的护卫。”熊光宇说道。 “怎么个护法?”我问。 “我要处决所有赤蝎座人,你只需要压制他们,不让他们伤到我就行了。”熊光宇说道。 “这玩笑不好笑。” “地球与赤蝎座的贸易虫洞被炸毁了,投掷炸弹方只能是赤蝎座人,因为那条虫洞是赤蝎座到地球的单向通道。这种行为已经属于挑衅寻战了。” “调查清楚了吗你们?” “怎么调查?特地飞到他们星球吗?” “问我干什么?这不是你该考虑的吗?” “我已经考虑好了,处决加宣战。”熊光宇说。 “原来如此。”我说。 “那好,我愿意协助你。”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走下楼梯到达广场,我没有看到花织,大概被转移到其他方位了。 “喂,你着急立功吧。”我说。 “立功?立功给谁看?” 我没接下他的话茬,这暗示够明显了。 娜塔莱从我前方走过去,他神情放松,泰然自若,紧随其后的是极光。 “你们两个真的假的?”我嘲笑道。 “如你所见,是真的。”娜塔莱笑着回应我。 “我和你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只不过路走的不一样。”我说道。 “确实啊,目的地确实是一样的,很可惜,在这个路口别过吧。” 我和娜塔莱朝着不同的方向走,擦肩而过了。 ------------ 第十二章「处决」 这是向地下很深的地方,在压抑这方面,总部拿捏得非常到位。 叶诺铭坐在审判桌前负责记录此番场景。 “你们到了啊,这是要干什么?”叶诺铭问道。 “嘘...安静。”熊光宇将食指竖到嘴唇前。 这里就像一个大会堂,放眼看,有上千个座椅,最前端有一个大到夸张的显示屏。赤蝎座的五十七个外星人坐在第一排,之前在监狱里跟我对过话,并且用红蝎子形状炸弹炸我的那个青年也在这里,极光填补了徐长城的空位。 台下“观众”表现出的情绪大部分是疑惑。 “大家都知道虫洞的事吧;叶诺铭应该讲给你们听了。”熊光宇说。 “既然你们都有机会来地球,那就证明你们是赤蝎座上比较杰出的人才,你们的母星为了利益将人才抛弃是极不负责任的表现,同时这也证明赤蝎座有意中止与地球方的一切合作并且宣战,既然赤蝎方已经作出选择,我们地球方尊重就是,处决!” 聚能炮台发光时我才注意到它们的存在,四座炮台同时启动,其造成的威力会让在场除了我以外的人全死翘翅。 不排除一种可能,在熊统帅的认知里,我也会死,如果是普通的纳米机甲,硬抗聚能攻击会灰飞烟灭,张院士对外公布的说法没有强调我的纳米技术比普通纳米厉害多少,除此之外的数据张院士没有记录,因此,熊光宇掌握的信息表明,我无法抵抗这次攻击 。 “和我想的一样,呵呵。”我说。 “已经晚了。”熊光宇讥讽。 光束发射得畅通无阻,攻击时间持续三十四秒。 “眼睛都睁不开了,不过,计划完美,熊统帅,说说你知道的…欸?晕了。” “各位都还好吧?”我接着说。 “你既然能挡住,为什么不把光也遮一下?”娜塔莱微笑道。 “稍后告诉你。” 收起纳米墙,我坐到叶诺铭旁边,在我保护之外的地方几乎都被高温烧成熔融态,降温过后变得黑漆漆。 “地球人要杀我们!!”一个赤蝎人大喊,众人也都开始跟着起哄。 “并没有这回事,大家先安静,听我解释一下。” 花织惊恐地低头发抖,极光慌慌张张地大喊大叫,娜塔莱则翘着腿安静地思考着。大家都没有听我讲话的意愿,甚至—— “既然如此那便同归于尽!”某位赤蝎人吼道。 密密麻麻的青色利刺向我涌来,叶诺铭躲到桌子下面。 “听人说完...行吗。”清脆颤巍的女声响起,空气变成粉色,这是花织的招式,碎花锁。 花织跳到我的面前清理掉一定范围内的青刺。 “虽然我力量微薄...但,能帮上忙的话,我会尽力。”花织软绵绵地说道。 我动不了,花织的能力很强劲,缺点也很明显。 “开锁。” 利刺发动者的动作被打断。 事态愈发混乱,变成大规模琉兹爆发的话我也不确定是否能稳定局面。琉兹的力量我心里有大致的认知。 “我先回答娜塔菜的问题, 既然我能挡住高温光炮的直接打击,为什么不把刺眼的光也一并遮挡。因为,我在给某个人营造一种假象,强光出现,理论上来讲所有人都会不留痕迹地消失,但我的能力超出了理论,也超出了某个人的认知,我将热能与光能分开了,所以大家在照到强光的同时也能平安无事,至于那个真正有袭击意图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但绝不会是这位晕厥的男子。”我指着熊光宇接着说: “那个人的意图可能是挑拨赤蝎座与地球的关系,以降低双方共同的抵抗力,熊统帅则是被一项技术影响的受害者,我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在十分钟前我才确定下来——是意识寄宿,思维是在量子层面进行的,不依赖复杂繁重的器械就能实现直接的意识入侵与占领大脑皮层调用权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地球现在做不到,我确定地说,有第三方恶意星际社会正在进行一项邪恶的计划,并且我推测,赤蝎座当前的情况不容乐观。” 花织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熊统帅遭到了意识入侵,那么他脑中的机密信息将与入侵意识共享,相对的,熊统帅如果死亡,入侵意识的那个人就会在另一头成为无药可救的植物人,因此,入侵者必须在被寄宿者死亡前返回自己的大脑,另外量子间的位置互换是不需要时间的,二者不管距离多远都能在一瞬间发生联系,更多的我不了解,接下来舞台是你的,勒昆恩先生。”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刚刚发动攻击的那个人身上。 “你着急立功吧?”我戏谑地说道。 “立功?立功给谁看?”勒昆恩回应我。 “你还真是够蠢的,这个问题我之前是不是问过你?’ “我们第一次见!” “以这副姿态的确是第一次见,如果我叫你一声熊统帅呢?” “你污蔑我!真该死!” “该死的是你。这么想立功是犯了死罪吧。” “地球上没一个好人!杀了他啊!你们也一起上!”勒昆恩气急败坏。 “迦卡先生,您有证据吗?”娜塔莱发问。 “当然有,从那杯茶开始;把意识精准寄宿到某个人的大脑上需要媒介,熊统帅给我倒茶的时候,意识主导权还是他自己的,他喝完茶后,熊统帅的行为习惯就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我嗅到茶水里有大脑的味道,甚至不是地球人的大脑,味道很弱,普通人类闻不出来,熊统帅喝了茶,于是你完成寄宿,寄宿之后能够共享记忆,但不共享行为习惯,习惯属于意识主导方,熊统帅向来是很谨慎的,单凭一个被炸毁的虫洞就要宣战几乎不可能,说要我护卫他更是瞎扯,他甚至不清楚我有没有防护别人的能力,面对五十多个超能力者,带几百个机械剑齿虎来的更实在吧,决策草率不计后果根本不像是一个统帅,我释放了量子帷帐,意识入侵者的意识逃不出去,所以我能确定他的意识只能混杂在这些人当中,至于为什么是勒昆恩先生,是因为你当了出头鸟,我替你们挡下了攻击,大家有目共睹,而你却试图攻击我,抛开这个,我这里有更直观的证据。” 我通过大屏将刚才的画面投影出来,重复放映了三次,第三次将特写给到勒昆恩先生,他的表情从惊恐转化成震惊,然后双目无神,经过0.02秒,恢复正常,之后的行为很反常,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勒昆恩就展现出狂躁与愤怒,这个反应速度远远超越赤蝎座的常人,但就我查阅到的资料来看,勒昆恩先生是比较普通的人。 为了证明视频不是合成的,我又将叶诺铭的摄影球画面投影了并展示同位时间钢印。 “媒介是什么?”娜塔莱接着问。 “几位来的比较早的赤蝎座朋友应该在这里用过餐了吧,水和食物里都掺了那人的大脑提取液。” “原来是这样。”娜塔莱微笑道。 “你一直这么淡定也不免让我起疑啊。”我也回以笑容。 “我自认为这是种不错的品格。”娜塔莱说。 ------------ 第十三章「进化」 勒昆恩从观众席飞跃到台上,气压在他的手腕上凝成青色利刃,这是他最后的抵抗。 “碎花……咳!”花织无法连续释放琉兹。 我站起来擒住勒昆恩的大臂,顺势扭转他的身体,放手后用膝盖顶住他的下巴,这次冲击将勒昆恩直接击飞。 他像根被踢了一脚的竹棍般滚了几圈。 “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歇歇吧。”我说。 勒昆恩还试图站起来,我捏住他的脸将其按在地板上。 “你只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你们是谁?根本目的是什么?是谁在食物和茶水里放大脑提取液的?” “和我没关系!” “哈哈哈哈哈!!没关系?你以为自己矢口否认就能蒙混过关吗?你的意识现在是受我控制的,尝试突破我量子帷帐的代价就是永远丧失你与你母星的联系,只要我想,你的意识随时可以消散,不信的话你可以尝试把意识转移到别人的大脑上,看看你还有没有那个能力。” 台下出奇安静,不知道他们抱着怎样的心态,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或者是视若平常的淡然。 这是一场审判,也是一场优雅的歌剧。 勒昆恩沉默了,他呆滞两秒后重新开口: “你很厉害,迦卡,我敬佩你,原来十字会这么多的行动都是值得的。”勒昆恩说。 “回答我的三个问题。” “我们是十字军团,银河系之外宇宙判官,负责肃清超出常理的有机生命体,根本目的是消灭赤蝎座的超能力人,至于是哪个地球人在为我们效力,我不会说。” “这是你们最后的良知了。” “呵呵,究竟是不是呢。”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如果你没有撒谎,我就放你走,张胜,张炳仁,杨隆,熊光宇,是你们的刺杀对象吗?”我说。 不出我所料,他点头了。 “你走吧。” 我收起了量子帷帐。 和熊统帅的表现一样,勒昆恩先生昏迷了。 … 「12小时后」 我提着一兜香蕉走进病房,熊统帅已经苏醒,即便意识被占领,大脑记录过的事件还是会留下,所以熊统帅记得他晕厥前的事情,叶诺铭给他看了录像并将后续的具体情况告知于他。 “哎,真是防不胜防。”熊统帅感慨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意识寄宿技术的?”叶诺铭问道。 “之前张院士给我讲过类似的技术,结合我一些猜测赌出来的答案,另外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意识寄宿的条件很多,比如意志是否足够强大,脑电波是否匹配之类的,占领外星人的意识更是难上加难,因为先天的思维模式都不一样,能实现跨星际意识寄宿,技术支持是一方面,更需要那亿中挑一的人才,还有那个入侵者提到的十字军团你们留意一下。”我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放走他?”熊统帅的语气有些愠怒。 “他和我管控的量子纠缠过了,如果那人再次进行意识寄宿我能马上察觉。” “那还好。”熊统帅长舒一口气接着说: “赤蝎座的人怎么处理的?” “他们都暂时被保护在星际盟会馆了,此外,有一个叫做娜塔莱的人犯罪了。”叶诺铭回答。 “犯罪?什么罪?” “他把押送飞艇整个切开了……” “什么?!” 熊统帅惊讶地睁大双眼,直起身子望着叶诺铭。 “是真的,他说愿意赔钱……” “重点根本不在钱吧!琉兹的力量我们还是没有弄清楚。” “未知的力量永远是最可怕的。”我笑着说。 “琉兹本质上是一种催生进化的物质。”一阵熟悉的嗓音响起。 “勒昆恩先生,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我问道 “还可以。”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记得,很糟糕,看着自己做傻事没办法阻止真的糟糕透了。”勒昆恩将嘴唇咬破。 “这不怪你,不用在意。”我微笑道。 “被你按在地上的时候,说实话我很害怕,不过你力道掌握的很好。” “真对不起啊,下次请你吃个饭怎么样?” “好,我可记住了,哈哈哈……” “言归正传,你刚说什么?琉兹本质上是……进化?” “没错,我们赤蝎座人超能力其实就来自一个H-28K人的尸体。” “——!” “——!”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 “靠!这是哪?迦卡呢?” 张炳仁一拳打在墙上,墙壁直接塌陷。 “先生……您冷静。” “那墙壁比钢还硬吧。” “这简直……不可能!” “我辞职,不然真的会精神分裂,求求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幻觉。” 医院里乱作一团,张炳仁凭着肉身贯穿了一整层楼。 … 「中国生物科技总部」 “第299次实验,成功。” “准备第300次实验。” 「①耐高(低)温,+750℃,-200摄氏度(被测验者感到不适的温度) ②抗击打力强,神经系统对痛觉感知能力下降 ③身体局部受到冲击时,该局部密度变大,硬化 ④力量强,单臂(右)可支撑力上限为7369.88kg」 「检测报告:『血液中含有大量不明物质,此类物质对人体有致命伤害,但是鲁肖博士对其表现出强烈的抗性……』」 “根据科防院传来的资料,鲁肖博士很有可能是H-28K人武量的宿主。” “这种现象我第一次见,只能将其定义成短时间内的突击式进化。叫做膨胀进化。” … “刻光星人,也就是你们说的H-28K人,是肉体进化的极端,而人类是情感进化的极端,传说很古早的时候,有一个受伤的刻光人降落到了赤蝎座,在赤蝎座上有阿尔修斯原石,于是那个刻光人就在赤蝎座上长眠了,刻光人的力量消散化作原初之力,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无法承受这份力量之人会死去,赤蝎座上的人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浩劫,最后存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数千人,正是那场浩劫孕育了琉兹,才有了今天的赤蝎座。”勒昆恩说道。 “怪不得海里去世了那么多科学家,原来是无法承受这份力量,我记得我救过一个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是不是叫鲁肖?”叶诺铭问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给他送到中国生物科技总部了。” “你看,这不就对上了嘛,哈哈哈哈。”叶诺铭使劲拍了拍大腿。 “有一点我很在意,究竟是谁有能力把外星人大脑提取液掺进我的茶里以及总部的餐饮里的,叶诺铭,你有头绪吗?”熊统帅问道。 “就现状分析,刘势坤有些嫌疑”叶诺铭说道。 ------------ 第十四章「生命」 “虽然他被降职了,但仍然拥有进入统帅办公楼的权限,其实根本用不着推理,随便看几眼监控仪画面和出勤记录就能锁定嫌犯了,我会跟踪处理,统帅放心。”叶诺铭说道。 “我稍微提醒你们一下,强大的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最好还是准备一下。”我说。 “我们有打击网络(反物质武器),如果对方大动干戈地飞进太阳系会被炸成宇宙垃圾。”熊统帅说道。 “我不想把话说到尽头,但事实上对方的科技实力至少碾压地球三个世纪。” 室内的空气变得燥热,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啊嚏!”叶诺铭打了个喷嚏。 … “我不想待在这里。”极光在戒备森严的房间里踱来踱去。 “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想有一个栖身之地吗?”娜塔莱的嘴角仍然含着一抹微笑。 “因为这里没有我的朋友!无聊死了...其实有脑机游戏也可以……” “你没有向这里的人提要求,那么他们就会默认你没有需要。” “有够死板的...那要是提要求了呢?” “星际盟会的人会满足你大部分的诉求,把你朋友带过来也是可以的。” “那还是算了吧......要是连他们都来了,餐厅就没人照看了。” “让机器人去做呢?” “政府不让,懒人科技早就被禁止了,无所事事很危险的,成天窝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的话人类迟早灭绝,科技进步又不是造福肥宅的,所以政府主张再就业什么的...反正就是干活给钱,我讲不明白!” “你居然有这个觉悟?”娜塔莱笑出了声。 “还在笑,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先不说这个,我帮你揽下了责任,飞艇的维修费用由我承担。” “这也太离谱了!我把飞艇锯开,这件事你再给我一百年我也想不明白,根本不可能的!我记得你叫我看窗户外面,就在我把视线投向窗外的一瞬间...手心就像被烙铁烧了一样,然后就......” “我知道你短时间接受不了,不过确实发生了,说实话我也觉得很突然,你的天赋比我想象中还要高。” 娜塔莱收起微笑露出鲜有的庄重神情接着说道: “三百多年前,距离赤蝎座0.4光年的哈雷星消失了,出自一个名为「十字会」的宇宙组织之手,他们用荒谬的理由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擅自决定一颗星球上所有生命的命运,其实他们早就盯上了那颗星球,只是忌惮一个叫做卡扎斯的人,卡扎斯拥有捍动星海的力量,和平年代随卡扎斯的寿终正寝而结束,现在「十字会」又将魔爪伸向了赤蝎座,不过,卡扎斯已经回来了,他就在我的眼前,是你,极光。” “我不信...怎么可能是我?” “我是卡扎斯哥哥的孙子,能感知到你微弱的气息,而且赤蝎座预言家的大宗师 阿西塔斯蒙尔在我的梦中指向地球。” “什么年代了...还在迷信呢,你们都不是一个星球的怎么能攀上亲戚?” “预言也是我们赤蝎座人体内的琉兹流动的一种表现形式,灾难来临前后,星际移民是很常有的事,所以就算我与卡扎斯有血缘关系我也不觉得奇怪,虽然生殖隔离确实是件麻烦事,但科技能解决。” “所以我…是卡扎斯转世?” “不一定,这是文明平衡的法则,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宇宙间的物质总量不变。你可能只是卡扎斯力量的具象,就算如此,你也仍然是哈雪星的王子、恒星之神——卡扎斯。阻止不公平的厮杀是需要你做到的,请一定相信自己。” “...我试试看,尽你所能引导我吧。” 娜塔莱重新扬起嘴角说: “接下来全靠你自己了。” … “H-28K人究竟是怎么构成的?奇怪...奇怪。” 杨隆将半个身子撑到白板上,大吼一声用力捶打白板;三色块区域闪烁了几秒。 “他们的目的,实力的尽头...不可思议。” “奇怪···奇怪。” 杨隆抓挠着蓬乱的头发嘶吼跺脚。 “没有办法的……在宇宙里...人类,人类只是一群低智的细菌...太渺小了,太渺小了!” 白板重摔在地,杨隆用力撞击铁门。 “放弃吧....不行...我不允许,不允许...” 凄厉的叫喊声在房间里持续了将近两天。 “杨博士,休息会儿吧。” 夏奶奶透过联络球对杨隆说道,可他就像没听见一样,还是自顾自地大喊大叫。 和杨隆挨着住的几家都拉下吸音幕隔绝了杨隆的声音,此前很多人都来劝杨隆,无一例外的被无视,现在连夏奶奶也放弃了。 “阿隆?” 正在黑板上疯狂演算的杨隆突然定格住,就像被冻住了一样。 “我叫你很多声了,你老不答应。” 我趴在2楼窗口上。 “迦卡...是你啊!” 杨隆丢掉记号笔飞奔到窗户这里。 “你等一等,我把安全网拆一下,马上放你进来!” “哎呀...门在那里,开门...就行……” 咔嗒一声,杨隆把安全网拆掉了。 …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真可怕。” 杨隆瞪大双眼喊道: “他们要杀我!!” “我知道。” “——!!!” “我会保护你的,阿隆,先冷静下来,我在呢。” 杨隆身体上一直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对啊...对啊,张胜虽然死了,但还有你。” “嗯,休息吧阿隆。” 杨隆睡着了,几乎在一瞬间。 我把他抱到床上,顺道把屋子打理一番。 客厅里贴满了H-28K人的概念图,甚至还有模拟解剖建模。除此之外,杨隆家里算得上是装饰的只有一张他和张院士的合照,那时的他们都很年轻,看到这张照片,我产生了莫名的错落感。 普通人类的时间真的很短,于我而言,时间与生命的意义也许不那么深刻,但我认为,以后会有机会理解的。 手腕传来震动,有人要与我通话。 “请讲。” “你好,是迦卡先生吗,张炳仁先生苏醒了...‘迦卡!你到底在哪儿?’ ‘轰——!’目前状况比较难说...我建议您来一趟......‘轰....!’” 电波那头的声音嘈杂,仔细听可以分辨出玻璃爆裂,金属震动的声音。 “好…” 切断连线。 张炳仁算是捡回一条命,如果真的像勒昆恩说的那样,张炳仁大概是进化了。 “张炳仁和阿隆应该认识吧?” 我打算把张炳仁接到杨隆家,这两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差,把他们放到一起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我应该能应付。” 拍拍胸脯暗自鼓励自己。 等我到的时候,张炳仁已经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医院的悲惨景象让我啼笑皆非,好在病人都紧急转移了,没有人因此受伤。 我蹲到张炳仁面前咯咯地笑着说道: “神经病又发了?” 张炳仁半睁双眼把头扭到看不见我脸的地方。 “你怎么了?找我干什么?”我问。 “迦卡,你终于来了,快带我走。” “呵呵,好。” 我将张炳仁扶起来,把他的手臂搭到我的肩上。 “各位对不起啊,要赔钱的话直接从这家伙账上扣就行了。” 医生和护士探头探脑地观察着我和张炳仁。 … 地球领空内禁止私自飞行,所以我开了一辆浮车。 从上海到武汉只需要五十分钟。 和张炳仁讲了近几天的事,他的表现就好像在说早有有预料。 “关于十字军团,我之前偶然了解到,他们暂时很难对地球构成威胁,唯一能利用的只有地球上的生命体,很荣幸,我被列为刺杀对象,即便我没死,通缉我依然视作目的达成,我也能趁机躲起来,很合理。” 张炳仁说话有气无力,体力都在刚刚被折腾完了。 “还有这种事吗?你怎么了解到的?” “他们试图攻击我的意识,不过没能成功,精神失常的大脑似乎有天然的抵御屏障,一些记忆涌入我的大脑,虽然很少,但是足够确定他们的存在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487号天空城爆炸事件这么大的破绽你都没发现,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了,所以十字军团最原本的目的是刺杀你而不是嫁祸。”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很好奇,我怎么突然这么牛逼了,铁墙跟硬纸板一样。” “进化。” “……” 张院士,杨隆与熊统帅也有类似的经历,张院士看上去是自杀,杨隆则是在取寄件的途中险些被虫洞爆炸的冲击波杀死,熊统帅的意识被寄宿,以处决赤蝎座人为契机试图将我与熊统帅一同消灭。 “是在为某项行动做准备吗?”我自语道。 不能放过细节,所有事情都值得我审视一番。 赤蝎座现在发生的事也许能给我答案,相比之下,地球可能算是相当幸运了。 … “还没看到H-28K人的尸体啊,妈的。” 张炳仁双臂环抱,将腿翘到客厅的桌子上。 “幸亏你没看见,不然你可能被轰得渣都不剩。”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伤疤展示给他看。 “你们俩想喝什么饮料?”杨隆问道。 “有什么饮料都拿上来看看。” “嗯…只有白开水。” “……” 在杨隆弯腰倒水的时候我发现他头顶掺杂了不少白发,看来张院士的去世对他有不小打击。 张炳仁与杨隆见过几面,不过彼此都不熟络,杨隆与张院士师出同门,从小就一起长大,张炳仁是张院士的大学同学,他们三人的研究方向都差不多。 “阿隆,别勉强自己,要按时吃药。”我接过杨隆倒给我的水。 “没关系,我很好。”杨隆做作出一个笑容。 “你又逞强。” “做科学家的哪有不受苦的说法,我现在真该庆幸自己还活着。”杨隆回应道。 张炳仁站起来参观起杨隆的家,一点都不显得生疏。 “好吧,你自己的身体,怎么糟践自己说了算,对了,那天虫洞爆炸你有发现什么细节吗?” “没太注意,我是背对爆心的,不过的确很惊险,爆炸波差一丁点就会把我卷进去。” “你自己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我——快躲开!” 杨隆毫无预兆地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高举着试图刺我,我双臂交叉抵挡却迟迟没感受到疼痛,杨隆将目标转向张炳仁,此时的张炳仁正背对杨隆观看藏品。 来不及了。 “——!!!” 刀刺在张炳仁的心脏处,炽热鲜红的血液井喷而出,连续的刺砍让张炳仁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当我终于确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张炳仁已经瞳孔扩散了。 杨隆眼中泛起泪花,嘴里大喊住手。 他的神经衰弱让他能在大脑主导权被夺去的同时保持一半的意识清醒,撕心裂肺的住手是他最后的遗言。 杨隆捅穿了自己的喉咙,鲜血溅满我全身,只差十厘米我就能抓住他拿刀的手。 可惜,晚了。 在某个瞬间,我似乎领悟了“生命”这个词汇的概念。 很奇怪的是,张院士的死并没有让我感到多么悲伤,这么多天,我没有受张院士去世的任何影响,原来是指令,张院士临终前说的:“忘了我吧。”所以我正在慢慢淡忘他的存在。 眼前的血泊冲击我的视觉神经,让我稍稍找回了一些“人性”。 “阿隆...张炳仁!” 全身都变得无力,伴随着痉挛,我跪到地上。 此时此刻,我想逃出机械的牢笼,平静,淡然地走进亡灵之宫。 短暂的发呆引爆了泪腺,我嚎啕大哭。 也许哭出来,我才更像一个人。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被指令支配,我会铭记张院士,铭记阿隆与张炳仁。 就算这样,我还是永远不配得到宽恕的罪人。 同样的把戏在我面前上演第三次,意识寄宿,仍然是那个人;我信誓旦旦地向熊光宇与叶诺铭保证过放走他没有问题,现实却给予我迎头痛击。 “十字军团,我发誓要亲手碾碎你们。” … 我终于发现,我原来是没有家的,暴雨如注,电闪雷鸣,我盯着遥远的天际,脑中只剩一片空寂,轰隆隆…… 刺眼闪光过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小哥,等不到车我送你回家吧,挺冷的。” “谢谢你,不用了,我只是单纯喜欢看闪电。” “哦,那好,再见。” 我见证了人的热情与善良。 天晴了,我还愣着,大雨洗净了都市的烟尘。我渐渐从悲痛与忏悔中清醒过来。 “娜塔莱吗?” “是我。” “你还在地球吗?” “嗯,怎么了?” “带我去赤蝎座” ”......你,没开玩笑吗?” “我确定,是认真的。” ------------ 第十五章「苍蓝」 2346年11月7日 过了一整年都没有任何异常出现;在这一年里我体验了真正的快乐,没有伤痛降临,也没有能让我难过的事情发生,有的只是彻彻底底的放松与幸福。 与伙伴一起躺在草坪上,眯起眼感受太阳的光芒,乘坐浮车穿梭在鳞次栉比的楼间,观看日月星晖更替,聆听蓝鲸忧郁的哀鸣,品尝滋味万千的菜品,地球的美好远远超越了我的想象。 与此同时,我一直阻断大脑与纳米粒子的联系,受伤了就等待伤口自然痊愈,我想尽量做个普通人。 一年前,娜塔莱在通讯仪里对我说:“你们的统帅给在地球上的赤蝎座人讲了你的经历,我想,你还是多感受当下的放松吧,不用那么急着离开自己的母星。” 赤蝎座的状况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糟,就连那颗炸毁虫洞的炸弹也只是来自地球某些极端者的报复,他们串通管理员替换了监控画面。 唯一困惑我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十字军团一定要杀我的老师们。 “你又在发呆,迦卡。”花织嘟起嘴巴以表示他的不满。 “要笑起~来,好啦!”她捏住我的脸颊让我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笑。 “别闹了花织,在思考问题呢。” “我饿死了......怎么还不上菜啊...”极光两只手叠放在肚子上。 娜塔莱自己先乘坐曲率胶囊回赤蝎座了,他说有时间会来接我们,还把花织和极光托付给我。 根据张院士生前的声明,在他过世后的全部财产归我所有,在熊统帅的支持下,该声明有效,所以我才有能力过上奢侈的生活。 “娜塔莱心真大,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地球上呢。”我说道。 “水王神大人本来就很忙,顾不上我也能理解,我哥哥要在塞西洛克维亚峡合修行至少三年,就算回去了,我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如留在地球上。” “你爸妈呢?” “……呃…” “抱歉!我检讨!” 花织用微笑掩盖过了尴尬。 “三位慢用。”服务生撤去红布向我们微微鞠躬,香气扑鼻的菜品纷纷上桌。 “话说迦卡你真要去赤蝎座吗?那里的生活水平比不上地球的一半。”花织用叉子叉起一个章鱼脑袋。 “嗯,想了却一些恩怨,而且我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赤蝎座上。” “十字军团、刻光星人,嗯——这二者确实和赤蝎座关系挺近的,祝你早日找到心中的答案。” “喂,你们两个快吃啊。” “真羡慕你吃再多都不会胖。”花织撑着脸叹道。 “你怎么害怕长胖啊。”极光嘴里还咀嚼着美食。 “我得保证身体的轻盈,这样的话,作战时能更加灵活。” “你们赤蝎座人真搞笑,作战还要上手吗?又不是原始人。” “当你本身的力量足以匹敌核弹这些热武器,就不会想着去研究它们了,统治者一般是星球上最强大的人,被自己的力量冲昏头脑自然会认为武器工业就是个笑话,没有国王的支持,所有武器计划都胎死腹中,到现在赤蝎座的高能武器工业才刚刚萌芽。”花织说道。 “如果地球与赤蝎座开战,你觉得哪边会赢?”极光问。 “地球。反物质武器的无差别打击随随便便就能摧毁赤蝎座。” 花织说的话提醒了我,虽然地球上的武器总量和威力巨大,但是缺乏精准性,固定座式机枪的操控方是AI,如果系统瘫痪那就没戏了,核弹或者聚变系列武器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如果赤蝎座与地球开战,一旦他们能登陆地球,地球人是没有胜算的,只能祈祷科防院有更全面的底牌了。 “地球比想象中还要弱呢,为什么会向宇宙发送坐标……”我情不自禁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与地球链接的几十个星球能相互牵制就好了。 “地球还没愚昧到自己主动把坐标发送出去,据说一个世纪之前,位于银河系中心的霍姆林顿星制造了一个宇宙灯塔,一天之内探照出了银河系所有产生文明的星球,他的本意是建立一个宇宙网络,共同促进文明发展,星球间互相贩卖技术,与此同时衍生出「银河猎手」组织,这个组织就相当于你们地球的维和队,所有加入银河文明网络的星球基本都为这个组织提供舰队与技术,「银河猎手」是银河系的作战中心,在他们的庇护下,再弱的星球,安全都会有保障。”花织说道。 “原来如此,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所以「银河猎手」与「十字军团」交过手吗?” “有过三次正面冲突,三次都是「银河猎手」胜利。” “我发现一个漏洞,不是所有星球都有舰队提供给他们吧。”极光说道。 “弱小的星球要缴纳矿石,每过宇宙历的一年「银河猎手」就会把矿石还给他们,前提是不违反宇宙公约。” “宇宙公约?”我提起好奇心。 “首先战争肯定是严禁的,其他的我也记不太清。” 看来地球之外有着更为庞大的社会,地球只是其间的沧海一粟,原本,不足60㎡的实验室就是我全部的世界,后来我见识了自己星球的广博,现在,我对浩瀚无边的宇宙有了初步的认知。 我自负过,享受着能掌控一切,压制任何人的力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有多渺小...... “迦卡?”花织用手在我面前晃了几下。 “啊?怎么了?” “嗯…目光空洞无神,没睡好吗?” 我低下头颅,发自内心地浮现笑容,又抬头注视花织清澈透明的双瞳,我抓紧她的手。 “唉~,干嘛...”花织把脸侧到一边躲避我的视线,脸上泛起桃红。 “喂,你们两个,我未成年啊!”极光慌慌张张地捂住脸。 “我决定了!就明天,出发吧,向赤蝎座!” “只要...只要是迦卡的决定...我支持。”花织说。 “我也没意见,说实话我挺好奇自己实力的。” 启航计划的开展比想象中要顺利。 “那准备一下吧!” 我们三个用过餐后准备回家。 … 天渐渐暗了,夜的纱幕即将降临,天空城的底盘发出清淡的蓝色光芒,川流不息的气摩,浮车,飞板也放慢了速度。 武汉市中心有炫酷的特技表演;许多大明星轮流在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在中心舞台唱歌跳舞,劳碌许久的市民们会在这天放声高呼偶像的名字,将一切烦恼抛之脑后。 飞灯代替烟花直冲云霄,在穹顶下绽放出绚彩夺目的图案,市民们用手环记录了这番美景,和最重要的人一起...... “别哭啦,杨隆博士他们肯定不希望看见你哭。” 不知不觉间,我又流下眼泪,花织用手掌为我拭去泪水,她甜美的笑容,总是能缝补我灵魂上的伤口。 “嗯,这次我会保护好你们,绝不会重蹈覆辙。” “先保护好自己啦,坚强,迦卡。” … 一颗燃烧的恒星被套上一层又一层的合金环,为人类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核聚变能源,技术爆炸仍在继续。 熊统帅通过了我的赤蝎座旅行申请,他甚至亲自过来送行我。 “我本来说要栽培你的,后来想想,还是给你自己决定的机会吧,迦卡,任何时候回来,地球都对你敞开怀抱。” 熊统帅目送我们三人走进太空电梯。 “等我彻底消灭十字军团我就回来,再见,地球的各位。” “嗯。”熊统帅点头。 我为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太空电梯内部能显示不断增加的海拔,花了四个小时到达飞船母舰,向下看,我看清地球的样子,太阳只能照亮一半,所以地球看上去就像淡蓝色的上弦月。 浩瀚无垠的宇宙呈现在眼前,本就美丽的星海现在更加闪耀,就像折射太阳辉耀的钻石。 太阳与月亮比在地上所见更为纯粹,簇拥我们的众星为幽暗的宇宙空间作出圣洁而神秘的奇画。 六个引导型机器人带我们到了空间站接口,她们向地球发送申请开启空间站大门的信号,得到许可后,电流涌向她们的手臂,掌心灯被点亮,六重庞大的圆形门缓缓打开。 呈现在我视线里的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半球形空间,面积约为200个足球场,正中心的位置树立着一根粗硕的柱子,所有飞船都整齐停放在各自的编号区域里,小巧可爱的“电饭煲”机器人滑来滑去,有的在为飞船检修扫描,有的在运送零件,它们各司其职,宇行社很贴心地给它们做了表情系统。 最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绿化,四季青的生长状况比地面上还要好,土层上长满的花就是熊统帅办公室的那几种,看来他的爱好蔓延到了宇航飞船母舰上。 「你好你好,到我这里来!」 奶声奶气的嗓音把我们三个吓了一跳。 「看这里,跟我走吧,小桃为你们带路!」 低头看,是个可爱小女孩模样的仿生机器人。 “哇哦...!这地方怎么还有个小孩儿啊,这工作没人干也不能用童工吧!”极光说道。 小桃双手叉腰,上半身前倾回应道: 「笨蛋,人家是机器人啦!走吧,跟上小桃的脚步」 “喂!”极光很不服气,想要和小桃争论一番,我拍拍他的肩膀。 “你是机器人,是不是要服从人类的指令?”极光问。 小桃回头给予极光一个软萌可爱的微笑回应道: 「你要给小桃下指令吗?可我只是个小导航,如果你脑子里想坏事的话建议去找专门干这行的机器人姐姐。」 “喂!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你快说我是笨蛋!” 「你是笨蛋。」 “不对!你快说你是笨蛋!” 「好哦,你是笨蛋!」 … 「到啦!这架飞船是熊光宇先生送给你们的哦。」 编号432 飞船主体是灰蓝色与黑色拼接成的,头部非常尖,很有金属质感,就像是安了装甲的超大号战斗机,其体积目测约为30只蓝鲸。 小桃头顶的红外线信号使飞船敞开侧壁,扶梯敏捷地降下,飞船的漆面都经过了消光处理,里外都有吸音、隔热涂层,对于次声波武器与热辐射武器有很好的防御效果。 「迦卡哥哥先上来,小桃帮你完成飞船交接。」 “花织和极光先等一等,马上回来。” “快点啊。” “别急嘛,极光,很快的。” 我在小桃的引导下走进内部。 「灯具是靠热感应开关的,有人进来的话,休息厅就会变得亮堂堂的。」 一进门就是休息厅,很朴素,只有两个和地板焊接在一起的桌子与沙发。 「装饰什么的需要你们自己购置哦,接下来直走~上楼梯,这边有五个房间,床铺衣柜都买好啦。」 「最顶层是全景的,你是不是以为这是层玻璃呢?其实是外置摄像头的画面哦。」 “这个顶层我喜欢。” 「迦卡哥哥确定要这架吗?战斗系统和驾驶系统还没讲解呢。」 “我说的只是顶层而已,你接着带我参观。” 「好~,参观完起居设施,去了解一下这艘飞船的大脑与心脏吧。」 我们回到休息厅,小桃打开了进入驾驶舱的门,密密麻麻的按钮与屏幕冲击着我的视觉。 “这些都需要我记住吗?” 「按钮上面都有标明的,不用全记住,航行与攻击大部分交给AI,除非你被追击或者被拉入陷阱时,自己实在不放心交给AI驾驶是可以接管驾驶的,AI会给你提示,当然也可以连提示也关掉哦。」 驾驶位有一个自行车把似的舵,那个应该就是飞船的方向盘了。 「粒子炮与空间跳跃的启动需要长按」 「……」 「好啦,介绍的差不多啦,迦卡哥哥要这艘吗?」 小桃双手合十歪着脑袋问我。 “我相信能统帅的安排,就这艘。” 「嗯嗯,交接开始。」 (请眨眨眼) (……) (虹膜识别完成) (请将手指垂直伸入取纹槽) (......) (指纹采集完成) (请闭上眼睛保证脑电波平稳) (脑电波录入完成) (......) (交接已完成,欢迎你接管苍蓝号长途宇航飞船,我是你的人工智能伙伴小月) 「好啦,接下来小月会引导你们,小桃走喽。」 小桃一蹦一跳离开了苍蓝号,我走到飞船门口。 “花织,极光,你们上来,要出发了!” 从此刻起,我就是这艘飞船的主人了,漫长的星际旅行即将开始,待花织与极光进来,我前往了驾驶舱,在此之前已经告知他们小月的存在。 半球形的飞船停泊台穹顶打开,伴随所有大门与窗户锁紧的咔嗒声,苍蓝号开始垂直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停顿了一下。 (给你们开启蝴蝶力场了,这能克服飞船超高速行进给你们带来的压力。) 虫洞正在飞速搭建,它可以把我们送出太阳系以免受到地球防卫系统的打击。 在一瞬间,空间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拉成带状的宇宙拼命后退。 (17km/s,已经超过第三宇宙速度,太阳算是留不住你们了。) “这人工智能说话还挺有特色。”极光说。 (能让你们的旅途不那么无聊,更重要的是,本姑娘能为你们三个保驾护航) 我把小桃告诉我的重要按键标出来拖到快捷栏。 如果用机甲记的话非常轻松,不过我轻易不会再用纳米粒子了,因为我答应过自己要尽量当个普通人的。 (运用空间跳跃,三个月能到赤蝎座,底层仓库有吃的……总之生活起居不用担心,三天后能到星际盟会驿站,可以去加点聚变燃料。) 真的进宇宙了,等待我的究竟是无尽的黑渊还是漫天灿烂的星河呢。 …… ------------ 第十六章「恋人」 距赤蝎座294光年,第一次空间跳跃启用。 … 四根木棍顶一块布搭成一个棚子,棚子底下是带着晨露的瓜果蔬菜,商贩沿着道路摆摊,正方形的石板让凹凸不平的土路变得平坦。 这里没有高楼,没有工厂,乍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古老恬淡,然而抬起头的时候却能看见天空上漂浮的许多发光球,其外部套着铁环,交替旋转,就像是一个简易的戴森球,远山上有巨大的信号发射塔,这些仿佛与这个时代彻彻底底地割裂开了。 被污染过的土壤很难再长出作物,原生居民无力治理,自从这里被选为星际盟会的驿站,星球的环境就发生剧变,同时也带来了先进的技术。 这颗星球没有名字,在这上面生活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居住的星球是圆的,天外来客叫这里B74,代表第74个被发现的有生星球。 在这里有许多像人的半人类和纯粹的人类,有些物种同时进化出智慧,暂时还是共同生活的状态。 “客人要刺石瓜吗?很新鲜的。” 绮娅微笑着站在推车前向过往的行人推销自己的水果蔬菜,热风卷起绮娅浅紫色的头发,格外动人,她戴上兜帽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一双小手扒上推车却看不见头,绮娅站起来寻找小手的主人,一个小男孩儿满眼天真地看着推车上的水果。 绮娅拿了一个又大又圆的雾龙果递给男孩儿。 “不要钱的,嘻嘻...” “谢谢绮娅姐姐...我只是看看,等我有钱了再来买...”小男孩儿稚嫩的腔调让绮娅善心泛滥。 “那就等你有钱了再来还姐姐吧,这个算借给你的,怎样呢?” 小男孩儿思索再三,扭捏着身子,绮娅甚至听见了小男儿抠指甲的声音,男孩儿迟迟不好意思回应,绮娅走到小男孩儿旁边,蹲下去调整他手的姿势,把雾龙瓜放进小男孩儿的怀里。 “谢…谢谢...我带回家给我妹妹......”小男孩儿红着脸。 绮娅本打算再给男孩拿一个,但小男孩儿已经飞快地跑走了。 “娅,你还是那么善良呢。”一个英俊的青年披着毛巾拍拍绮娅的肩。 “你来啦,基隆。” “是啊,帮那些客人运燃料能挣不少钱。” 基隆坐到货箱上喝了杯水。 “等我攒够钱了,咱们就到露晶湖边盖一个房子,那里远离王城,很宁静,我们可以平平淡淡地生活。”绮娅在不知不觉间露出笑容。 “嗯,永远都不分开。”基隆向绮娅的方向挪了一点,握住她的手,纤细与宽大的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 “永远都不分开。” 绮娅和基隆开心地聊着天,一直到太阳落山…… “我先走了啊,娅,夜晚我还得去帮卡罗先生卸货。” “嗯,再见。” 基隆敏捷地翻出摊位向绮娅挥手,迈着大步子跑开了。 目送他离开后,绮娅将推车推进她身后的仓库,将竹筐里的水果也一起放进去,门把手带指纹,这是地球提供的技术。 使用仓库免费,但商人需要定期纳税。 落日还剩下最后的一星光芒,照亮绮娅回家的路,在这个时间点,B74旁边的星球格外美丽,表面的颜色与星环都非常显眼,看上去距离很近。 “我回来啦。”绮娅推开门,将钱袋放到桌上。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绮娅的父母都在西塔工作,一个月只能在家待一天。 “又不在啊。” 绮娅伸了个懒腰打开电灯,随便吃了些晚饭。 过会儿,有人敲门。绮娅整理了淡紫色的美丽长发走到门前,用轻柔甜美的声音问道: “是塔克斯叔叔吗?” “对,是我。” “嗯,好。” 绮娅轻轻打开门,一个健壮的中年人走进来。 “辛苦你过来一趟了,给,这是今天赚到的钱。”绮娅把钱袋拿给塔克斯。 “嗯,很棒,给你工钱,明天继续努力吧。”塔克斯拿出几枚王国硬币递给绮娅。 “谢谢塔克斯叔叔。” “不客气,我明天要回果园一趟,等后天一起把明天的工钱给你。” “好。” 塔克斯把桌子下面的两个筐拿出来说道: “我帮你把明天的水果装一下。” 塔克斯走到门外把拉货车上的水果哗哗啦啦地倒进竹筐里,拍拍双手,塔克斯坐上拉货车向绮娅告别。 “嗯,再见。”绮娅挥了挥右手。 塔克斯扬起马鞭,睡着的小马立刻清醒,轰隆隆地拉着车奔跑起来... “慢点啊笨马!” … 次日上午,绮娅推着小车到了商街,昨夜放在仓库的水果已经被塔克斯取走以确保仓库的腾空状态。 “再工作一周就攒够钱啦!”绮娅轻笑着说。 从街头到街尾都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基隆干完活第一时间跑到绮娅身边,速度快到扬起尘雾。 “我来啦,娅。”基隆咧着嘴搂住了绮娅的脖子。 “你干嘛啦,别人看到会笑话的。”绮娅虽然怕丢脸,但是她没有尝试挣脱,反而红着脸偷笑。 “嘻嘻…”基隆放开绮娅坐到货箱上。 绮娅把毛巾打湿又拧干为基隆擦拭脸庞。 “你都流汗了。” “娅,下周我们去露花谷看花海好吗?我记得你很喜欢香结兰。” “嗯,走不动了基隆就背着我。” “好啊,那就约定好了。” “嗯!” 恋人们彼此聊了许多,等到下午基隆就要去干杂活了,绮娅打算给基隆做饭,正说笑时,绮娅听到有人说话。 “这里有水果,全部装起来。” “是!” 四个穿着怪异的人在绮娅的摊前停下,其中三人的着装相似,紫色紧身皮衣打底,四肢与胸腔都有铠甲覆盖,银色的头盔上有鱼鳞一样的纹路。 中间那个人脸上有烧伤的疤痕,左眼是瞎了,身穿深紫色斗篷。 他抱着双臂指使三人装水果,很显然这是光天化日下的抢劫。 他们的动作浮夸,抓住推车的把手,粗枝大叶地往皮袋里装水果,导致水果掉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 基隆从货箱上跳下来,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你激动什么?我说我不给钱了吗?” 中间那个男人向基隆投以蔑视的眼神,微微仰头表示他根本看不起基隆。 他向前踏一步,伸出藏在斗篷里的手抓住摊桌的边缘。 “你让我很不爽,所以我不会给钱了。”男人的眼里闪着寒光,如同利刺般的眼神刺向绮娅使她腿软跌倒。 男人稍一发力,轰的一声,摊桌四分五裂,所有还留在桌上的水果被砸成烂泥,木头渣像下雨一样淅淅沥沥地落下。 基隆紧紧抱住绮娅,木片把基隆的衣服划破,后背留下几条沉重的伤疤,黏稠的血液涌出,流到地面,绮娅不敢出声,她四肢止不住颤抖,拼命忍住抽泣。 基隆在绮娅耳边轻语:“别怕……别怕。” “拿了你们的水果就不取你们的命了,不然显得我像个强盗。” 男人禅去身上的木尘转过身子接着说: “走,找个地方休息,等阿斯特大人过来。” “是。” 三人低头示意,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 “滚出我们的星球!!” 某位目睹全程的商人大声声讨这个奇怪的男人。 “你们这伙强盗!” 男人注意到那个商人;渐渐向他靠近,然后突然加速,地上的石板被男人蹬碎,扬起下方的尘土,他带起的风,将街边的地摊与商人全部掀翻,只在一秒钟,勇敢商人的脖子被整个掰断,成90°角。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强盗了。”男人阴森恐怖的表情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原本嘈杂热闹的大街此刻鸦雀无声。 男人漫不经心地从道路中央穿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诶...疼!” “……已经很轻了,稍微忍耐一下吧。” 触目惊心的伤口让绮娅无比心疼,她小心翼翼地为基隆擦拭伤口,上药,绮娅仍然心有余悸,双手一直在不停发抖。 “基隆……” “怎么了,娅?” 绮娅的眼眶被轻莹的泪水浸湿;如同涓涓细流的泪水顺着脸颊的轨迹流到下巴。 “基隆...还好你没死...呜呜...啊...!!” 涓涓细流终于化作奔腾的.瀑布,绮娅顾不上形象,趴到基隆的大腿上失声地哭起来。 ------------ 第十七章「降落」 (我们已经到行星B74的上方了,这里是星际盟会众多驿站中的其中一个,你们可以在这里买些东西,顺便给我加点燃料。) 极光手里拿着鸡腿上蹿下跳,三天过去了,他还总是激动地大喊大叫。 “好美!” 行星B74有着非常漂亮的翡翠青色,在它旁边的B74卫2就像套着星环的小型木星。 (要在这里降落吗?) “降,多长长见识。”极光说。 (我只听迦卡的,你不配。) “啊?我要把你拆了!!臭AI!!” (对不起噢,我开玩笑的……) “那就听极光的,降落。”我说道。 (好,蝴蝶力场开启,准备穿越大气层。) 苍蓝号调转朝向,类似机翼的部分慢慢收缩,船身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飞船的头部展开等离子光盾,能抵御高温,减轻隔热系统的负担。 火焰包裹了苍蓝号,只花三分钟我们就穿过了大气层。 苍蓝号开始稳定方向,机翼伸展出来开始减速。 几分钟后,匀速垂直下降,平稳地停在超大的圆盘上。 (前面就是哈欣古王国,很有古代西欧的风格,推荐你们去转转。) 船门打开,极光迫不及待地冲下飞船。 “天空的颜色不一样,太阳的颜色差不多...嗯...” 极光打量着四周的景观,我与花织下了飞船。 (奇怪,停泊场这里应该有很多人等着搬燃料赚钱啊,是数据库录入错误信息了吗?) “真冷清。”花织说。 “先去星际驿站买点燃料。”我说。 我们三个都戴着飞船附赠的手环,连接上本地网络,小月能为我们导航和翻译。 王城被群山环绕,城外的植被很少,只有零星的几棵灌木,土层裸露泛黄。 许多条水泥浇筑的路与停泊场相连。 这里还有另一艘紫色的飞船。 王城被高大的城墙包围,外侧有几座村庄与农田,一片果树林顽强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生长着。 此地就是王城,虽然面积庞大,但没有一个高楼,城外的大部分土地还处于未垦荒的状态,我推测行星B74的文明开化程度最多只到封建时代。 先进技术,文化与思想的来临让行星B74呈断崖式发展。 远山上的信号发射塔是为了连接银河网络而修建的,我所连接的本地网络也发源于那里。 这座王城真是冷清得可疑,街上一个人的没有,位于城门口的商街本应该锣鼓喧天才对。 花织与极光也察觉到不对了,他们都屏住呼吸没有讲话。 四处张望着,我发现盖在这里的房子要么是仓库,要么是商店。 建筑的特色鲜明,配色也很统一,基本上都是红瓦黄墙。 一堆木头碎块吸引了我的注意,它们原本应该是一个摊位桌,像是被大铁锤砸碎了,细小一点的木屑周围有血迹。 大概有人在这里打架了,而且非常严重,在十米左右的地方有第二摊血迹。 走到街尾,各式各样的餐厅,酒馆出现,也是一样大门紧闭。 “真想尝尝这个星球的特色菜。”极光沮丧地说道。 (搞不好你会成为特色菜。) “啊...!你别吓我!” (你不是很强吗?是谁之前跟我吹嘘说自己能对半切开装甲飞艇吗?) “偶尔...只是偶尔...” “迦卡、花织……你们会保护我吧…” “会哦。”花织很坦诚地答应了。 我也会尽己所能保护他们,不过这颗星球上应该没什么危险,建筑都是完好的,所以就算有敌人力量应该也不怎么强大。 这里是居民区,还是一样的空旷,但又好像有相当多的人,我超乎常人的听觉与嗅觉给我这样的反馈。 ”如果这颗星球上的人遇到危险了,你们会不会帮助他们?”我问。 花织斩钉截铁地回答:“会!” “我...大概...嗯。” “那就帮吧,我感觉他们碰上大麻烦了。”我说道。 来回在居民区转了几周,我的头莫名其妙挨了一石子。 “嗯?” 抬头向上看,我发现是个小男孩儿,他目光坚定,鼓足勇气对我大喊: “谁让你们欺负绮娅姐姐的,快滚开!” “绮娅?”花织疑问道。 “来的时候我们一个人都没碰到,哪里来的欺负,难不成是天上飞的鸟?”极光说。 (我没看见有鸟啊,除了细菌病毒什么的,我发誓没有伤害过任何生命。) 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非常慌张凌乱,玻璃制品破碎,楼阁间扶梯的台阶踩踏声都传入我的耳朵。 一个妇女打开门,连门口的石阶都踩空了,她摔在地上,顾不着疼痛地爬起来走到我们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不已。 花织连忙把她扶起来。 “阿姨,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一定尽力。” 听到花织这番话,那个妇女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上,原来她把我们认成其他人了。 等她缓过来,那个妇女把我们邀请进了她家里。 “小沐,给迦卡哥哥道歉。” 小男孩扭扭捏捏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被咬了几口的水果。 “其实不用,计较就是我的不对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前天有四个外星人在商街杀人了,他们非常厉害……轻轻一碰就能让木桌碎成块块,基隆小哥被他们打了,现在还在家里养伤,邻里互相提醒说在他们走之前千万不能出门,正好现在是淡季,别国的商人也不怎么来。” “星际盟会的人都不管吗?”花织气愤地说道。 “没人举报,谁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会被杀的。” “他们四个长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我说。 “不太清楚,你们去问问基隆吧,他应该还记得。基隆就住在我家旁边,你们是要去举报给星际盟会的人吗?” “不,我亲自解决。” … “你好,有人在吗?”我敲响基隆家的门,等待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回应: “谁啊?” “我听说你们遇到麻烦事,我想我们能帮到你们。” “去避难吧,他们很快就会走了。” “可他们杀了人,你甘愿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吗?” 又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敞开,我看见一个年纪在20前后的英俊青年。 “你们来自哪里?” “地球。” “请进吧。” 基隆软绵绵地说道。 屋子里有一个塞满书的书架,书架旁边是烛台架与盆栽。非常整洁,一尘不染,沙发、桌子、椅子等家具都很齐全。 屋内光线昏暗,因为所有窗户都被木板钉上了。 除了基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似乎是一个女性。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问。 “有啊,我未婚妻在楼上。” “那就行,如果是潜藏的敌人就麻烦了,请你说说那四个人的长相,行踪,我要去会会他们。” 基隆让我们三个坐到沙发上,他取了些食物给我们,极光,花织与我并排坐在一起。 “我拒绝回答。”基隆说道。 “为什么啊,迦卡很强的。”极光问道。 “我见过多少人因鲁莽而丧命,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搞不清立场就以正义的名义冲锋前阵,到头来,只能用生命为自己的无知买单。如果沙尔叔叔也像其他人那样保持沉默,他就不会死了!” 基隆阴沉着脸,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 我拍了拍基隆的后背回应道: “世界需要鲁莽无知的人,他们敢于踏出常人不敢踏出的那一步,所有的进步都是靠勇敢探索实现的,如果只会藏在别人的身后,是儒夫的行为。” “是...我的确是儒夫......” 基隆握拳的双手在不停颤抖。 “那你甘心吗?” “我……我…可是我....... 基隆的思想现在非常矛盾,我需要给他留点缓冲的时间。 此时,楼上的少女下来了,她向我们投来戒备的眼光并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是谁?!” “没事的,娅,他们是客人。” “嗯,好。” 名叫绮娅的少女在一瞬间放下所有警惕,她真的相当信任基隆。 “客人们能稍等一下吗?我想给基隆换个药。”绮娅说。 “这样很不礼貌吧…”基隆苦笑道。 “没关系,我们不急。”花织说。 绮娅向我们点头,把基隆带到了楼上的卧室。 水龙头哗哗啦啦地放着水,绮娅用木桶接下,到桶腰的时候,绮娅止住了水流。 基隆褪去上衣,坐在木椅上安静地等待。 灶炉上的水壶里有滚烫的热水,与木桶的冷水兑在一起变成水温恰好的温水,绮娅卖力地把水桶提到基隆旁边。 “我来吧,娅。”。 “不许动,受伤的傻瓜!” “这点伤真不算什么。” “可我很心疼。” 绮娅将洁白的毛巾放进木桶,将其浸湿,拧干…… … “各位久等了。”基隆说道 。 他换了一套衣服。 绮娅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对我们说: “你们先聊,我去做午饭。” 一提到午饭,极光的眼睛就亮了。 花织看着绮娅走进厨房对基隆说道: “你们感情真好。” “那当然了,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等下周,我要和绮娅一起搬到离王城很远的地方,像童话故事的主人公一样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 基隆的脸上流露着幸福的笑容。 这就是恋爱带来的快乐吗,我在这方面的情感是很欠缺的,也许再过几百年也不会理解。 “那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怎么办?”我问。 “这不是我们的房子,我和绮娅都是为了生计才来王城的,绮娅的父母偶尔会来,但我的父母已经彻底不管我了,这个房子是别人租给我的,靠自己的蛮力打些杂工,日子也算不错。” “远离父母真的需要很大的决心。”花织说。 “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爸妈,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是不是更厉害。”极光说。 “说起来花织从来都没提过你的父母啊。”极光接着说道。 “咳咳……我掐了极光的大腿。 “喔哟,疼,掐我干嘛。” 花织很想避开这个话题,但还是被问到了头上,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为了缓解尴尬,基隆拿了一个造型奇特的果实塞进极光嘴里。 “…这个好吃...”极光口齿不清地说着。 基隆给每人都发了一个。 “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等你们要走了可以带几个在路上吃。” 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各种各样的菜品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都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不得不说,绮娅的厨艺很棒。 “我们谈一谈吧” 基隆托着下巴对我说道。 极光一点都不客气地大口吃着食物,我真想让他收敛一点。 “你说你来自地球。在我的印象中,地球人体质比我们这里的人还要差很多,你真的有办法打败他们吗?”基隆说。 “在任何地方都不能一概而论,普遍而言,地球人确实很弱,但总有那几个特别的家伙异常强大,并且,在我左手边的这位小姐是赤蝎座人。” “你能这么说就证明你并不弱小,像我这样的弱者只能一直逃避,可就算你真的打败了他们,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回来吗?” “直接杀了就行,他们的身上一定背负众多人命,在这里解决掉他们。” “真的很感谢你,我知道他们的位置,我觉得还是要谈判为主,不到迫不得已不要使用暴力。” “和杀人魔谈判?” “死去的沙尔叔叔家里有老人和孩子...” “你的意思是让那几个人赔钱对吧,我明白了。” 基隆给我描述了那四个人的长相与特征,之后开始绘制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