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守望 1993年初夏,夜已悄然降临,虫鸣鸟叫不绝于耳,嘈杂的脚步声,触发一阵急促的狗叫。村子四周漆黑一片,偶尔会有一两束光透过树缝在天空跳跃、晃动。 “到底是谁拿的钱?” “钱弄哪儿去了?” “说不说,恁是真嘴硬,再不说我可真扔粪坑了!”王松坡气急败坏的晃荡着抱在怀中的闺女王琁。 王琁只有3岁多,身小娇弱,一脸惊恐,确始终不敢说话,抽泣中嘴唇不由自主的频繁抽颤动,被恫吓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不是俺拿哩,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死鸭子嘴硬,下午就你自己搁家玩儿,西院恁玲嫂都看见了,下午燕燕来过咱家,都恁巧,正好晚上我跟恁妈回来拿钱进货,钱就木有了?钱还能飞?”松坡脾气暴躁,情绪激动,几个巴掌下去狠狠砸在王琁的屁股和大腿上。 松坡无奈的向右边邻居诉苦:“国强、玲,你说说这闺女能要不能,我跟她妈俺俩在岗上卖东西,一天也不一定能卖10块钱,她可倒好,家里就剩50块钱了,让人家拿跑了;嘴巴还死硬,问还不说,啥都不承认。” 由于是夏季,女孩只穿了件草绿色‘的确良’宽带背心裙,透过门口的光,隐约露出的腿部已浮现出大片红肿。 妻子冯玉华心疼闺女,一把从丈夫怀里夺过女儿:“你这个脾气就不中,你还真打孩子,钱丢了就丢了,你下那么狠手干啥。” 说话间,已经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了松坡二弟王建坡:“他大,你先带孩子去恁家,这会儿恁哥哥二百五脾气又上来了,拦都拦不住,这都问孩子大半夜了,啥也没问出来;省的他再把孩子打出啥好歹来!” 建坡闻声接过孩子,由于是夏季炎热,从家里赶来时候也没来得及穿上衣,只见他光着膀子,左手托着王琁,右手拿着手电,越过栅栏门,准备往外走。 紧张许久的内心,因为建坡大的到来,瞬间放松不少;但是四周的昏暗仍旧让她觉得可怕,女童纤瘦的手臂一把环抱着大大的脖子,涨红的小脸,鼻尖下落,闻到一股淡淡的汗土气;此刻男人下意识的将手电一端的绳子挂在右臂,抚摸着女孩的头部,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晚上去大大家里睡。” 女孩几乎哽咽的点头:“嗯。” 渐行渐远的步伐,转向的那一瞬,仍未阻挡女孩惊恐的注视,母亲焦急拉扯父亲的画面,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对燕燕偷钱的猜测。随着大大的左转,眼前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爸妈邻居的讨论情形,但是相互争论的声音仍旧在耳边环绕。 建坡家在村子最东头,距离大哥家并不远,步行三四分钟就能到,但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程,对于经受一连串恐吓、责问的女孩,惊惧之感如蚁噬骨,使她内心忐忑不安。短短几分钟,回忆映入脑海。 记忆被拉回到炎热的下午,太阳仿佛变成了一个大火炉,不断放射出强烈的热力,炙烤着大地;哄妹妹睡着后,父母都不在家,够不到电扇开关的王琁燥热难耐,从堂屋跨过门槛,远远往外看。 麦场中错落有致的耸立着一堆堆金黄的麦垛,肉眼可见,已被烈日炙烤的弯曲变形,仿佛在热气中蒸腾晃动,那种恍惚之感,像极了中暑产生的幻觉。 在童年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里,王琁都不能理解为何一到夏天特别炎热的时候会出现如此奇特的视觉现象;直到读完初中,学过物理,她才理解这种现象原来是因为暑期空气受热不均,造成小范围内空气对流产生强烈的局部密度差,再加上光的折射作用,传达到眼睛里就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扭曲,从视觉上整体给人一种抖动的“火烧缭绕之感。 正在王琁出神于如此神奇的画面,不知不觉却被左侧的笑声拉回到现实。 “姐,我要吃那个绿色的哈密瓜味的!” “姐,你快给我,你答应买给我的!快给我!”穿着蓝裙子扎着车把头的女孩,正一次次的往上蹿蹦,向旁边穿黄格子裙的姑娘索要着。 王琁是王松坡和冯玉华的大女儿,也是整个王家三兄弟中,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母亲出于对第一个孩子的宠溺,曾在孕期翻坏了整部《新华字典》,最终为女儿取名为“琁”。 “琁”者,美玉也,亦指美人,喻意事物的美好。 冯玉华,作为当时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与以往家庭借助五行卦象取名不同,于她,取名更发自于心声,借以“琁”字之不凡意境,寄予对女儿的无限期望与关爱。 王琁出生于农历1990年2月初9,受当时农村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婆婆汪玉梅抱孙心切,不久母亲又再次怀孕,但事与愿违,母亲于第二年农历9月14生下次女。当时在痴迷五行八卦的王琁三姨玉环看来,次女生辰八字极其符合将星落地的时辰。 农村有句俗话:“将星落地,惊天动地!”先不说什么将星之言,不过王琁妹妹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印证了就“惊天动地”这一说法。 王琁二妹的到来,正好赶在计划生育最为严格的几年。 在这里,不得不普及下计划生育的概念。 计划生育曾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即按人口政策有计划的生育。1982年9月被定为基本国策,同年12月写入宪法。主要内容及目的是: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从而有计划地控制人口。 计划生育这一基本国策自制订以来,对我国人口问题和发展问题的积极作用不可忽视,但是随之也带来了人口老龄化问题。 到21世纪初,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又做出了一些调整。由于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第一批独生子女已经到达适婚年龄,在许多地区,特别是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随着老龄化加剧,二孩、三孩政策已被逐步放开。 与当下不同,受各方面生存压力影响,80/90后在一定程度上受父辈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多数已婚家庭延续一孩的育儿观念比较多;另外已婚夫妻“丁克”现象也逐渐增多;特别是未婚男女,独居终老的也不在少数。 言归正传,1983年-1993年是计划生育最为严格的十年,家庭育儿方面是高度提倡一家一孩儿的,王琁的妹妹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出生,因为当时计生部门是不允许二孩的,导致在妹妹出生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母亲和妹妹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直至1993年后,为了给二孩儿上户口,母亲才将次女带回,也算是经历了一番“寄居辗转”、“惊天动地”。 落户前,冯玉华只给次女取了小名“二妮儿”,因为面临落户,起大名的问题就显得迫在眉睫。王琁奶奶曾经上过几年女校,识得几个字,因为没上过多少学,再加上地方口音话,经常把“王琁”的名字,转音念成“王悬”,又加上前些时候,松坡跟玉华东躲西藏也没挣着啥钱,家里可不穷了;奶奶自然而然把这“贫穷”的因果,归咎在儿媳取名不当上,说儿媳妇取名取悬了,家也跟着穷了。于是在给二孙女起名的时候,相当谨慎,亲力亲为,为其妹妹取名“王瑶琁”,取意“遥琁”,寓意“遥远的脱离悬困境遇”。随后夫妻俩在北岗找了个铺位,做起了饮料批零的生意,日子也渐渐好转起来。 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长兄为父,长女为母”,对于幼小的王琁虽然达不到如此高的境界,但是母亲与奶奶相处存在诸多隔阂,夫妻俩又要为了生计来回奔波生意,王琁就承担起了照看妹妹的责任,所以王琁在学龄前,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基本都待在家里。 正因为王琁不大出门玩儿,更不敢一个人出去,只能怯生生的跑到栅栏门的木桩后,透过门缝偷偷往外瞄。 刚好看到门前的杨树下吃冰冰棍的江姓姐妹,父母虽然在北岗做些小生意卖冷饮酒类,但是一直在老家的王琁很少能尝到,对甜美口味的向往却不自觉得驱使她渐渐走近她们,直勾勾的看着燕燕嘴里舔着的冰棍儿。 海燕和王琁同年生,以前也在村口碰见一起玩儿过几回,也算熟悉;她姐姐燕燕过完暑假就要上初中了,模样俊俏,身材高挑,俨然成了附近有名的孩子王。 “看啥,想吃自己买去!”燕燕斜视了一眼。 王琁还是怯生生的想靠近她们。 “姐,要不给她吃一口吧。”海燕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冰棍儿伸到她嘴边。 凑近已闻道一抹诱人的哈密瓜的清甜,在这个知了都被烘烤断声的夏季,王琁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猛的上前抓住海燕的手,吞掉了半截儿,但由于口腔被刺激的异常冰凉,又不自觉的顺着口水,吐到了地上。 海燕一看这情形,哇哇急哭了。 她姐姐燕燕,赶忙跑过去,一把将王琁推到了旁边的麦垛里,伸手薅起一撮儿乱发,又拿着巴掌往脸上扇。 王琁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有些蒙,只觉头皮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二燕,把雪糕给我,啥人儿,尝一口还上瘾了,半截都给咬没了。”只见燕燕拿着被王琁吞掉半截儿的雪糕,一点点靠近王琁的脸部,王琁身子弱小,一头被燕燕压在手下,冰凉的雪糕在日光的直射下融化,一滴滴的绿色液体,如刺锥般砸落在脸颊、鼻梁、嘴唇上。 那是幼小王琁第一次感受到外面世界的可怕,虽然并未有强烈的羞耻感,但是这姐妹俩并不友善的举动,使她全身不安的颤抖,哆哆嗦嗦的说:“不要,不要,不要打我,拿东西赔你还不行吗。” 燕燕渐渐松开了手,慢慢蹲到王琁傍边,邪魅的浅笑:“你拿啥赔?说说看看。” 王琁颤颤巍巍的从手腕上取下一根粉色的扎头皮筋儿。 “这个赔给你行吗?” 燕燕接过,一把扔到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谁要这破玩意儿,不值钱的东西。” 一手又薅起了头发,另一只手重重的拍打着王琁的背部。 “别、别、别打了,家里有钱,赔你钱还不行吗?”王琁惊惧略带哭腔的说。 “走,带我们拿。”燕燕一把跩起王琁,轻轻打开栅栏门,三个人蹑手蹑脚进了屋。 “你爸妈没在家?”燕燕四下环顾着。 “去岗上看摊儿了,妹刚刚睡着,你们别吵她。” “钱在哪儿?”燕燕在床头枕头附近一边翻找一边问。 “在红色衣柜里边,衣服下面的黑包里。”王琁胆怯的说。 王琁平时经常会看到父母收摊子回来,总会小心翼翼的数着一叠叠钞票,并把钞票分类放在里边的黑色公文包里。 彼时的王琁年纪尚小,对钞票金额,并没有太大的概念,她只是天真的知道,每次跟妈妈去小卖店,拿着钱可以换好吃的,并不知道父母争这些钱需要付出多少艰辛。 “哎呦,还不少钱,这还差不多。”燕燕从里边掏出大大小小的纸币,也顾不上数,一把塞进自己口袋。刚要转身离开,却又用手使劲儿拧起王琁的耳朵,凑上去:“不准告诉你爸妈俺俩来过,敢说一个字儿,我把恁妹妹抱扔了,你信不信?”。 王琁惊恐万分,泪水划过脸颊,硬生生的点了点头。 月光如水般洒在寂静的庭院,墙角的竹叶在随风摆动,沙沙作响。老旧的松木门,“吱呀”一生被打开,王琁从回忆被拉到现实,发现自己已被抱到了里屋的大床上。 “快睡吧,睡一觉就没事了。”建坡慈爱的摸了摸女孩儿的头。 王琁躺下,慢慢静静地睡沉了。 松坡夫妻俩当晚从邻居那边了解大致情况,知道是前院燕燕拿了钱,当晚就去找她父母,可是燕燕死不承认是自己拿的。王琁爸妈本来只是想讨个说法,谁知燕燕她爹一气之下抽出皮带一顿爆打,根本拦不住。 刚满 11岁的小姑娘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惩罚,哭着说所有零钱都被她买玩具、买零食花完了。 王琁父母见孩子伤成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悻悻离开了。 这件事情也就此告一段落。 现在回忆起来,王琁依旧不能理解这个偷钱的贼究竟是谁。 大人觉得是王琁太懦弱,那么轻易就被燕燕撺掇;也有嘲笑燕燕这么大孩子还手脚不干净;千人千言,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这个贼,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的缩影。那个时代经济来源少,父母多奔波在外,留守儿童更多成为了别人欺负的对象。 其实放眼当下,城镇化高速运转,越来越多的人转向城市生活,对生存的渴望,已不再是满足于种着那一亩三分地;越来越大的经济压力,迫使农村的主要劳动力,为了生存不得不由所在的偏远农村往发达的城市务工转移。 长大后,王琁一有时间,更愿意往乡下老家跑,因为哪里居住着很多跟父母年纪相仿的老人。平时,年轻的劳动力除了逢年过节,已经很少能够在农村看到。 这一现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为儿童的成长带来了很多的隐患,甚至存在生命危险。 王琁到现在还能深刻的记得一个并不熟悉的同学-李颂巾。 大多数人对小学同学记忆深刻的情况,无外乎有两种,也是两个极端;一种是记得学习特别好、品学兼优的,另一种则是行为最差劲儿的。就比如王琁就深刻记得他们班一连几年一直跟自己争第一的男孩郭亚昆,虽然很少能争的过他,但是依旧记忆深刻;另外一种,就是这个同学特别调皮特别坏,就比如郭学通,一个动不动追着小女孩骂街、动不动就往女孩文具盒里塞毛毛虫、动不动往同学桌兜儿里扔癞蛤蟆的反骨儿童。 但是,对李颂巾的深刻记忆,却突破了这两点,源于对这个年轻生命骤然终结的惋惜。 李颂巾,头发黄白相间,皮肤异常白皙,人送外号“白毛女”,有段时间王琁和她隔着路道坐隔壁桌,也曾仔细的观察过,她的睫毛都有不少隐约发白的,私下同学们都流传说她有什么遗传病。所以,无论在班级还是在学校,很少能看到她有玩得要好的朋友,总是孤零零的。 秋尽冬初,记得大概是上小学三年级时候,当时还有早读课,上课时间大致在早上5:30-7:00,上课的学生基本都是附近村子的小孩儿,起得早,天又黑,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便利的交通工具,大家一般都习惯约上邻里同伴一起步行去学校。 王琁和李颂巾是隔壁村,王琁所在的村子小,也就住了三四十户人家,所以村子里边是没有学校的,村里的小孩要想上学,就得徒步走上三四里路到李颂巾所居住的小河郭村。 就小河郭村名来说,可能跟很多同龄人疑虑相似,王琁也有着类似的困惑,一个村子的命名,为什么叫小河郭呢?长大后,才慢慢了解,小河郭村里边大多数人姓氏为郭(据传是唐朝名将郭子仪的姓氏分支),村子北边有一条蜿蜒东流的小河,名为澧河;当地人不经意将“小河过”与“小河郭”谐音化,便有了这个独特的名字。这些也是听附近的老人们偶尔闲聊说起,具体由来很难考证,暂且听听作罢。 小河郭大概有二百多户人家,在周围村子里边算是个大村儿了,平时王琁所在的村子陈庄,孩子们都是沿着一条黄泥小路艰难的开始一天的求学之路。 夏季天早,早读上学,天都大亮,田里有不少人在除草、摘菜的;到了秋冬季节,天寒夜长,有时候早上起来,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上学路上,有时候打开手电,一束光亮能直插云霄,这是现代都市生活再也看不到的景象。现在还总能回想起来,那时的夜真是黑的纯粹,没有斑斓霓虹,更没有车水马龙。 王琁胆子小,上早读,总要去喊上东边的同班好友陈姗姗,好组团壮胆。过了小渠坝,路程差不多就走了三分之一,小路北边的麦田里还有一片坟冢,一堆堆杂乱的分布着,黢黑一片,偶尔还会闪出数点鬼火磷光,胆小的两人,背起书包一阵狂跑,直到跑到邻村小河郭有人家的地界儿才渐渐放慢脚步。 有好多次,刚到邻村地界没多久,她们总能看到李颂巾扎着个红领巾,不紧不慢的从南边小路往学校方向走。 “你说,她就不害怕嘛?大人们都说南边小路的池塘,小莫她妈是从哪里跳河自杀的,水声哗哗的,都说一到晚上有水鬼呢。”说完,姗姗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哎,李颂巾,你跟俺俩一块从村儿中间走吧?”王琁大声得呼喊着,可是李颂巾,只是回头看了下,并未回答,甩了下辫子,又扭头径直走开了。 “你管她干啥,看都不搭理咱倆,这丫头脾气怪着哩,咱们赶紧走吧。”说话间姗姗便拉着王琁走开了。 王琁到现在一直都不能理解,她和姗姗上小学期间,都是惧怕四周夜晚的田野,也数不清多少次是飞奔着跑向邻村有人家的地方,李颂巾难道就不害怕嘛?当时到小河郭学校上学,村子中央有条大路直通学校,南边有条小路绕过水塘也能到,一般小伙伴们都喜欢走村中间的大道,热闹也觉着安全。 唯独李颂巾是个例外,每次偶然碰到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曾听班里同学说过,李颂巾还有一个哥哥住校上初中,爸爸妈妈好像常年在深圳那边打工,家里一般是爷爷奶奶照看。在那个年代,对传统的农村人来讲,上学都是要花好多钱的,光靠种地一年没多少收入,尤其是多子女家庭。为了生计,父母至少一方,或者双方都会选择去经济发达的地区打工挣钱,贴补家用。 日子差不多这样平淡的过了一年多,也是在一个深秋的季节,下午预备铃刚刚敲响不久,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太太,身穿深紫色毛衣,头发、衣服上都沾着一缕缕细小的芦苇絮絮,双手比划神情慌张的向老师诉说着什么,隔着窗户,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的往外看。 “那不是颂巾她奶奶吗?”一个男孩惊讶的说。 这个时候我们大家才下意识的看向颂巾的座位,恍然意识到,一天都没见她来上课了。 老太太好像并没有从老师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双手抹泪、身躯佝偻、脚步蹒跚着走了。 随后校园广播里、附近各村的广播、村口瓦屋下的公示栏,到处都能听到、看到有关寻找李颂巾的信息。 附近的几个村子,几十年的平静,被突如其来的少女失踪所打破,一时间各家各户惶惶不安,乡镇学校为了保障学生的人身安全,从此取消了小学生早读制,上学路上渐渐被家长繁忙的接送身影所取代。 事发之后,各种不同的谣言层出不穷,不断在附近村落酝酿、发酵、散播。有的说女孩是被拍花子的偷走了,也有的说女孩是被拐到云南卖到深山给人当媳妇儿了;还有的说女孩可能遭遇不测,已经被杀害不在人世了。 一个孩子的失踪,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来说只是多了一重恐怖,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对受害人家庭却造成了不可扭转的毁灭性打击。 李颂巾的父母接到女儿失踪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返回了阔别多年的老家,母亲因为接受不了女儿失踪的打击,整宿整宿无眠,频繁产生幻觉,最终患上了失心疯,逮着扎辫子的女孩就要上前抱着认成自己闺女。奶奶因没有照看好孙女儿,一度自责,内心愧疚 ,不到半年也郁郁而终了。颂巾的父亲不得不放弃外出打工的想法,照顾起妻子的起居,从此再也没离开过村子。 女孩的失踪过去好多年了,当大家觉得这一事件即将成为解不开的谜,意外却来临了。 王琁记得那时在县城上初二,时间刚过初夏,正好赶上周五下午放假,同往常一样,乘坐返回陈庄的公共汽车往家里赶。当汽车快行驶到小河郭村西北方向北岗路与屏桐路前400多米处,前方路面被警车和红白相间的隔离带围了起来,很多车辆都被迫掉头,或者临时变更了线路。 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王琁好奇的往外观察着。 沥青路面已经被警察用钉耙、铁锨刨开了一片,道路周围到处散落着沥青渣子和水泥块,一侧堆积着半人多高的黄土,警察时不时疏散着旁边不断增加的围观人群。 警务人员好像从大坑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些白色的东西,陆陆续续往傍边蓝色担架上的防尘袋里装。 “从坑里边取出来的,那是骨头吧?”一个眼尖的乘客用惊愕的口吻反问着。 “那不是颂巾她爹妈嘛?”另外一个人惊呼着。 王琁猛的推开窗,探出头仔细往外辨认,确实是颂巾妈妈,几乎全白的头发蓬乱的扎在耳后,整个人像是受到了重大刺激,已经全身瘫软的蜷缩在地上,颂巾爸爸在傍边声泪俱下,想搀扶起妻子,却怎么也扶不起来,最终两人半跪在地上相拥痛哭。 王琁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不寒而栗。 此时公交车调转方向,临时变更了线路,透过车窗,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人群,王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是一个黄白头发,面容白皙,扎着辫子,孤零零走开的身影,久久在她脑海无法散去。 世间苍凉,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有人说颂巾天生孤僻,是她的性格害死了自己;也有人说是凶手残暴变态,竟连如此天真的女孩都不放过。 无论大家再说些什么,颂巾的死俨然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 在漫长的人类进化史中,人类性格的形成,往往经受生物遗传因素、社会文化因素、家庭环境等众多因素的影响,人类性格在多重因素的激发下增进、交融、重塑。 其中,原生家庭带给孩子的环境影响更显得举足轻重。 把一个生命的逝去简单归结于性格、外力,真的合适吗? 我们经常说透过现象看本质,只是,当我们回头去剖析本质的时候,她那颗留守的心,对父母关爱的渴望,最终还是散落在那个最美好、最童真烂漫的年纪。 ------------ 第二章 美之伤 在农村老家,如果只是简单的重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忙过后还是是有不少闲散时光的。 最初的时候王琁曾清晰的记得,爸妈曾为生计,也是为了充分利用这些闲散时间在岗上做起了饮料批发的小生意,顺带还卖冰棍、冰淇淋之类的冰品。 当然,小生意也分淡旺季,往往到炎热季节收麦、收秋的时候生意异常红火,一天能卖个将近二十块钱(二十块钱,在现在看来,可能也就是一杯奶茶钱,但是在1994年那会儿,乡镇公办教师一个月的工资才六十多块钱,一天挣二十块钱,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一到秋末冬春,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间就冷清了。 做生意,和学习新知识、掌握新技能雷同,很多时候贵在坚持。然而,年轻时的松坡是个懒散惯的人,恰逢秋后不景气,就有些打起退堂鼓,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时不时往家里跑。 彼时,玉华为了多份收入,也重新拾起了老本行,在北岗乡镇医院做起了编外护士。玉华高考时距自己填报的第一志愿郑州大学仅差2分,不幸名落孙山。由于家里姊妹四个生活相对困难,为了尽快自食其力,不给家里增添负担,也就没再继续复读。最终在当医生的大姐冯玉梅的建议,上了2年卫校。 农村有句话说的在理儿: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出事儿。 玉华在外工作,松坡整日在家看孩子、洗衣、做饭,顿感生活百无聊赖,于是在发小“石头”的怂恿下,两人开始了混迹牌桌的闲散时光。 要知道,那个年代的男人打牌,特别是家里有老婆的男人,往往是怕被自己老婆发现的,所以每次出去打牌,松坡都是借口说要带王琁出去玩,或者说是去地里拔草,有时候赶牌场比玉华上班都勤快。 玉华贤惠、干练、能吃苦,算得上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好媳妇儿。又受过高等教育,所以对那些赌钱、酗酒等不良风气,往往是嗤之以鼻的。 记得刚结婚有阵子,松坡说是去石头家里给人家帮忙做衣柜,让玉华别等他,自己先睡吧。 玉华当时也没太放心上,吃完晚饭就哄着两个闺女儿上床睡觉了。 约摸着睡熟好大一阵儿,翻了个身儿,摸索着旁边,发现还没人儿。 玉华这下就纳闷儿了,啥活儿也不可能赶工忙了大半宿还不回来啊?又担心丈夫是不是在外面遇到啥危险了,于是起身,披上衣服,拿起手电就往石头家去找。 石头家在东边,跟松坡家只隔了2户,不一会就走到了。 玉华用手频繁的拍了好一会儿门,堂屋也不见有人答应, “石头哥,在家嘛?” “家里有人吗?” 玉华扯着嗓子喊了好一阵儿,还是没见有人回应,于是便打算提着手电先回去再说。 “怎么样?怪不得,昨天哥们儿做梦都能梦捡鲤鱼,你这个手气也太旺了,又赢了。”伴随着洗牌的嘈杂声,石头苦闷的说。 “那是,来来来,快给钱,都快点儿滴!”随后传出了松坡的回应。 玉华仔细趴在石头家隔壁江国庭家仔细听了一阵儿,确定是丈夫在里边鬼混,开始了一阵儿疯狂砸门。 国庭的媳妇儿素莲听见动静,慌忙从床上起来开门。 门刚打开,玉华就顺势挤了进去,径直朝着东屋亮灯的小平房走去。 屋内四桌儿赌徒,时不时的都在吞云吐雾,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烟味儿。 松坡在最里边的小屋里,和石头坐一桌,只见他右耳朵上别着一根芒果烟,得意洋洋的靠在一边椅子上,手里还在认真的数着上一把刚赢得的钱。 “哎呦,弟妹,大晚上的你咋来了?”眼尖的石头朝着玉华打量着。 松坡一看是媳妇儿,也不顾不上数钱了,慌忙间,准备站起来跟媳妇儿说点啥。 只听“哗啦哗啦”一阵响声,已被玉华悉数推到,桌上的麻将已经蹦撒一地:“王松坡,你行啊你,骗我说给人家帮忙打衣柜,大半夜你不回家,自己跑这儿鬼混了了哈。” 愤怒战胜了理智,玉华头也没回,摔门离开了。 这下可把松坡吓坏了,也顾不得捡刚赢得钱,慌里慌张的跟着媳妇儿跑了出去。 “哈哈哈,没想到松坡也是怕媳妇儿的人! ”屋子里传出了一阵阵笑声。 松坡一路跟着媳妇儿,眼看媳妇儿气消了些,支支吾吾的说:“地里也没啥活儿,这不就玩儿两把嘛?看看你咋还生气了?” 玉华气不打一出来:“还玩两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半夜了还不知道回家!” 松坡心里知道,在狡辩又该无端惹媳妇儿生气了,于是不再作声,两人蹑手蹑脚的往里屋走去。 皎月洒辉,疏影浅泻,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小院在无边夜色的包围下,逐渐寂静。 “嘎儿嘎儿嘎儿”圈内的红冠大公鸡一边伸长脖子,一边抖动着棕褐色的花翅膀。 那个年代,起床不需要闹钟,原生态的鸡叫,总能将你从梦中唤醒。 玉华匆忙起床,洗脸刷牙,匆忙绑上头花,一边做饭一边叫醒睡梦中的丈夫:“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快点起来吧!我跟你说,这几天来了几个孕妇,快生了,这几天我可能晚上回不来,得住门诊帮忙。你好好在家带孩子,可别往牌场儿里扎堆,听见没有?” 松坡懒懒的伸起胳膊穿着衣服:“知道了。” 王琁已经早早起来,用小手逗弄着旁边笑着的妹妹。 不一会,饭做好了,玉华一边盛饭,一边又絮叨了起来:“看好孩子哈,你也别嫌我唠叨,咱家俩姑娘还小,老大又淘气,你一打牌就上瘾,孩子哪儿再顾不上,敢有个好歹我可跟你没完。” 玉华接着把稀饭、馒头、小菜都摆好,自顾自的开始吃起来。 吃完饭也来不及收拾:“今天有点起晚了,我这赶紧去岗上,你待会喂完俩孩子,把桌子收拾一下哈。” 玉华随后穿上外套,慌忙骑着自行车走了。 松坡也匆忙的吃了饭,清洗了碗筷,一手抱着二妮儿,一手拦着王琁,往隔壁母亲家走去。 “娘,娘。”松坡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拉开大门,带着孩子往里边走。 “听见了,一大早嚷嚷,啥事儿?”母亲一边往猪圈里扔草,一边答复着。 “娘,西边那块小菜园有片地还空着,早前种的死了不少,俺寻思给种上点萝卜、白菜,咱好留着过冬吃,你给俺看下孩子。”松坡一边放下刚会走路的二妮儿,一边说着。 “恁媳妇儿呢?她咋不看?阿兰家的孩子,我从来都没看过,现在也分家了,个人过个人的。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待会还得去前边秀香家给人扎纸货。”王琁奶奶不耐烦的回怼着。 “娘,你看你,这话说得有点儿不讲理了,玉华这几天不是加班儿嘛?好几个大肚子快生了,老带着孩子去上班,人家医院也忙也不让啊。要不你先给带着二妮儿,我带着大的一块上地去。”松坡抱起二妮儿,递给了母亲。 母亲一脸无奈只能接了过去。 松坡拉着王琁,从家里取了菜种、耙子、锄头,拎着篮子,一路往西边菜园方向去了。 秸秆垛顶子上被一层薄薄的白露,晨光反射,朦胧中仿佛披上了一层白纱。 发小石头正坐在,村头的石头上,和几个老太太闲聊,看到松坡过来忙打招呼:“干啥去啊?” “前一段儿种的萝卜、白菜没活几颗,寻思再种点儿。” 石头从口袋里取出香烟 ,递给松坡,松坡想着要干活,只是接过,用手轻弹了两下,又别到而后了。 石头顺势又往松坡跟前凑了凑:“忙完没啥事儿,哥几个玩两把呗?” 松坡一脸无奈的瞅着王琁:“哪有时间啊,种完菜还得看闺女,她妈不得闲,上班去了。” “哪简单,二燕、俺家德方、德生都在家,让小孩子一起玩,咱们打牌不就行了?”石头回应。 “再说吧,不闲扯了,先去种菜去。” 虽然松坡表面回应的漫不经心,其实早就想趁着玉华不在家,心里想出去偷着玩呢。 来到菜地,松坡三下五除二,简单种了下,撑着上地膜,就带着东西往家走。 回家后,扔下东西,换了衣服,装了些零钱,王琁已经跟在松坡身后往外走。 不一会到了石头家,石头一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便站在一旁的们凳儿上打趣:“你老哥也是够速度的,走咱们去小顺儿家,我就知道你铁定会来,正好小顺儿在家,国强也在,三年缺一,咱们几个美美的玩几把。” 说话间两个大人,带着3个孩子已经来到的江小顺家里。 江小顺儿家位于村子的中心位置,家里之前有拖拉机、花生脱粒机、抽砂船等,有不少人在他家借用工具或者帮工的,所以平时家里总是人来人往;偶尔农闲的时候,就成了村子里来回串门、打牌玩乐的汇聚盛地。 小顺家正对大门的堂屋是五间青瓦房,一进大门右手边是两间小平房,左手边是一间小厕所,院儿里地面打的水泥地,院子中间有一个压水井,旁边种着几株美人蕉(美人蕉是一种叶子形似香蕉树的植物,与香蕉的不同之处在于其植株矮小,一般是长到一人多高的就很少,而且这个种植物只开大红色或者黄色的斜斗儿状花朵),美人蕉左前方停着一辆有些生锈的拖拉机。 小顺家的条件在当时农村算是很不错的了,建筑格局也跟大多数农村老宅相差无几,堂屋是主屋,一般用于会客起居之用;小平房更多是用作厨房,那个时代基本没有燃气,一般都是在厨房自己用砖块、石头、黄泥堆砌大灶或者是放一个烧煤用的小炉子。其实到现在仍旧十分怀念过去那段时光,现在人在天气干燥的时候喜欢在屋子里边放置一个加湿器,过去劳动人民的智慧仍旧不可小觑,大家多数喜欢在厨房小炉上放置装满水的铝壶,不仅满足屋内取暖的需求,与此同时壶子因为炭火加热产生水蒸气,缓解了室内的干燥。 天凉了,大家伙儿都喜欢三五成群,围坐在厨房炉子旁边,或是磕瓜子闲聊、或者支起桌子打纸牌、骨牌、麻将。 今天也不例外,松坡忙着跟好伙计们一起玩牌,也顾不得王琁,顺手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递给她,让她跟其他小孩买零食吃,总之只要不缠着他,想尽一切办法把孩子们打发走。 五毛钱对现在的人来说,顶多买一根棒棒糖,但是在九几年,那时候是可以买到好多好吃的呢;就比如可以买5包250g大小的塑料包装的冰镇饮料,那时候的孩子们管它叫冰袋,其实常见的做法就是用红、黄、绿等色素添加剂,再配合加入适量的糖精、纯净水,最后用比较厚的白色塑料袋包装的一种便携饮料,外观就跟现在超市里边货架上经常摆放的2元一包简易软包装的酱油、醋差不多。那个时代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酸、辣、甜、香成了刺激孩童味蕾的主流。 王琁手里小心翼翼的攥着那五毛钱,几个小孩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小卖店。 二燕:“我要一个冰袋” 德方:“我要一包瓜子” 德生:“我要两根辣条” 到了王琁,她摸摸头想了想,反正还有2毛,不如给妹妹带回去点糖。 “我要1个冰袋,4个高粱糖。”王琁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五毛钱一起递了过去。 几个小孩儿拿着属于各自的东西往孝顺家里去。 爸爸打牌的打牌、闲聊的闲聊、还有人在抽烟,不一会平方小屋就烟雾缭绕的。 孩子们坐不住,闷屋里憋的慌,几个孩子就一起顺着楼梯,往平方顶上怕。 小时候的王琁,最大的爱好就是爬楼梯,没办法,那会农村穷啊,很少家里有平方、水泥地的,反倒成了稀奇东西。特别是晚上,每次脚踩着水泥台阶,一步步走上平方顶,没有树木的遮挡,仰望星空,仿佛与夜色星辰互融,“手可摘星辰”,竟是如此逼真。 还记得以前有个朋友曾说过,说小时候特别傻,特别喜欢摩托车,只要有摩托车从大路上经过,他总喜欢跟在后面追闻车辆排气孔排出的汽油尾气。这是现在都市人群所难以理解的,现在我们所居住的城市环境,到处是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连出门都恨不得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就怕各种样的汽车尾气损害身体。有时候,偶尔有空闲,到郊外走走,反而感觉逃离喧嚣、身心畅快!大概人类多数就是这样的品性,越是亲近常见的东西,越是发现不了她的精妙。正所谓,物依稀为贵,大概就是如此吧。 几个孩子一起排到平房顶,一边吃东西,一边跳房子。 每个人手里的零食,都在戏耍中一点点减少。 孩子们,很快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盯向王琁口袋里的高粱糖。 德生最小,二燕和德方在一旁教唆着,让他去向王琁讨要。 德生便兴冲冲的跑过来,伸手就要从王琁口袋里掏。王琁也不依着他,一把将仅剩的4个糖抱在怀里。 “干嘛抢我糖?”王琁气冲冲的问。 德方赶忙走了过来,救场说:“你爸给的钱,说好了买东西咱们4个分了吃的,糖为啥就揣起来了,你想吃独食啊?” “冰袋不是已经给你们了嘛,再说,这是我爸的钱,糖留给我妈和妹妹的,不能分!”王琁理直气壮的说。 “你可别吃独食哈,说好咱们四个人分,你不给我们就抢了。”只见二燕也要往这边追。 王琁顿感不妙,以一敌三又打不过,慌忙往外跑,刚到楼梯转角处又被德生、德方拉住。 “你快拿来吧!”二燕直接上手抢了起来。 王琁也不肯示弱,四个孩子在楼梯上推推搡搡。 直听“哇哇”几声响亮的哭声,王琁已经被推倒,滚落在地。 松坡正在打牌,听到熟悉的声音,慌忙往外跑,只见王琁额头、脸上到处都是血。 屋里屋外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慌着给孩子找纱布包扎头部的、有的忙着给找自行车的。 松坡看着女儿血流不止的样子,心急如焚,急忙抱起孩子放到后坐,往北岗门诊骑去。 车子刚过小渠坝,另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松坡脑海,孩子摔成这样,到时候玉华肯定要问原因,打牌的事儿不就露馅儿了,就她那暴脾气,闺女伤成这样,指不定大打出手,不撕了我才怪。 想到这里,松坡赶紧调转车把,调头回家。 尽管女儿哭诉着要找妈妈,他也只是安慰安慰,仍旧往家里赶。 回到家后,王琁头上的伤口已经慢慢止血,有了结痂的迹象,松坡也不敢懈怠,赶紧跑到西头庭献家的小药房拿了点云南白药,敷好好后,找了纱布、绷带给王琁贴好。 可能是心有愧疚,在余下的几天里,松坡是勤勤恳恳在家洗衣做饭、照看孩子,没有一丝懈怠。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午后,玉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就看到王琁头上包扎的纱布与绷带。 “宝贝闺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头还破了”玉华一把抱起王琁,急切的询问着。 旁边的瑶琁插嘴道:“姐姐,被人从平方台子上推下来摔着了。” 可能是心有愧疚,在余下的几天里,松坡是勤勤恳恳在家洗衣做饭、照看孩子,没有一丝懈怠。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午后,玉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就看到王琁头上包扎的纱布与绷带。“宝贝闺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头还破了”玉华一把抱起王琁,急切的询问着。旁边的瑶琁插嘴道:“姐姐,被人从平方台子上推下来摔着了。” 正在厨房做饭的,松坡慌忙拎着锅铲儿跑了出来:“下班了?买了猪肉,刚炖上粉条和白菜,先歇歇,待会就能吃上热乎的。” 玉华一脸怒色的瞅着松坡,质问:“孩子这是怎么磕得?” 松坡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站在原地吞吞吐吐的说:“那啥,就,就,就是带着她在外边玩儿,被前边二燕他们几个推了一下,擦破了点皮,流了点血。” 玉华一听更来气儿了:“让你在家看孩子,你看得这是个啥?你是不是又打牌了?” 松坡耸拉个头,挠了挠耳朵,又怕激怒玉华,又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身往厨房方向走:“那个,菜要糊了,我去看看。” “我就知道是你偷摸打牌,把孩子放一边不管了,前后嘱咐你多少遍了,就是不放心上。是你赢那两块钱重要,还是孩子的安全重要?”玉华一边埋怨,一边将闺女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解开纱布,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指甲盖大小酱紫深红的伤口,中间凸起部分已经看着发硬结痂,周围略微有些红肿,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 玉华熟练的从床头柜子的第一层抽屉里抽出一个铝制小箱,从里边拿出镊子,消毒棉,碘伏;紧接着小心翼翼的将碘伏瓶子打开,右手用镊子夹起消毒棉,在碘伏瓶里沾了沾,轻轻的在女儿伤口上轻抚,消毒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给闺女重新消毒包扎后,玉华仍旧难以压制内心的怒火:“闺女白白净净,好好一张脸全是让你给毁了了,眉头中间这么大一个疤,真是造孽啊,碰上你这么个不着调的爹!” “别生气了,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些孩子都跑那么高。”松坡一边道歉,一边端起饭菜上桌。 怎么说你好,好好的孩子,让你整出这么大一个疤,以后孩子工作、找对象,都得受影响,你啊,我真是没法说你,孩子刚受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她送我哪儿去了?要是那会给孩子缝两针,以后红伤消退,顶多一条细细的缝痕,你看现在,就算结痂好了,还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块疤痕。” 玉华气不打一处来,看都不想看松坡一言,只是满眼疼惜的看着闺女。 王琁从父母的表情看得出来,爸爸妈妈在吵架,而且妈妈情绪很不好,很不开心。 至于为什么妈妈发那么大火儿,当时她并不理解。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次剪头发,母亲总是嘱咐理发师,为女儿保留齐眉的刘海,为得就是掩盖那块额头的伤疤。 伤疤,给予王琁最大的感悟就是,受伤时,确实深刻体会到外界伤害给自身带来的直观痛苦;然而,随着伤疤渐愈,感官疼痛渐渐消失,但是却很难达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境界。因为那块伤疤始终客观存在,感官疼痛虽然消失,然而,曾经的那段记忆确深刻的记在心底。 也不知道大家是否有类似这样的感知,很多时候,童年的欢乐保留在我们记忆里的画面并不十分清晰,但是,因为某一时间,外力所造成的伤害确实记忆犹新。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王琁也经常觉得那块伤疤极其丑陋,年轻时,每每照镜,总是黯然神伤、自惭形秽。有时候也会把自己对容貌的焦虑、交友的不顺、生活的坎坷,各种相对并不顺遂的境遇归咎于那块与自己相生已久的伤疤。 慢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内心对外界的感知与磨合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伤疤依旧存在,但是所历经的悲欢离合不会因此增减。 客观事实,有时候像是对人性的点缀,但却不能作为左右主观发展的核心依据。 三十岁后,王琁已经渐入佳境,确切的说,已经能够与那块额头伤疤平和以待。 现在伤疤对于王琁而言,不再是丑陋,与自惭形秽的心理负担,而是,自身适应发展的与众不同。她可以留着齐刘海,保留一抹“公主切”式的清纯甜美与温馨,同时也能束起发包,展现一种别样的妖娆风情与干练。 现如今经常被大家挂在嘴边的整容、医美,成了大众包装的默认存在。 对此现象并不抨击,也未曾带着有色眼光看待这个以美为美的花样时代。美可以带来一些优势,同时也会带来一些潜在危机,存在即合理,但是有时候貌变美,人生境遇反而不能坦然顺遂。 这些体悟,可能源于王琁心灵深处对陈小奂经历的深思与不解。 陈小奂差不多与王琁二姑王兰芳年纪相仿,两人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在过去的农村,很多女孩的命运是大体相似的,学习不好,年纪长到十五六岁,早早的就辍学往南方打工了。 王琁依稀记得,还未去南方之前,二姑和陈小奂一样,打眼一瞅,破棉袄,黑裤子,马尾上总喜欢绑着一块格子手帕,活脱脱的村姑形象。 特别是陈小奂,右侧脸颊靠近太阳穴位置,有红枣大小一块红痣,头发天天乱糟糟,嘴唇常常干裂出血,人又清瘦,整个人看上去又土又丑。 陈小奂是西头药房,东边隔壁陈江河和李盼家的三闺女,她还有两个姐姐,大姐陈云奂,早前嫁给附近葫芦头村打铁锅的朱贵,朱贵因为结婚后生活拮据,曾经在南方做过抢劫的营生,王琁只是在很小的时候依稀记得,曾经因为东窗事发,有好多警察包围了陈江河家,并把朱贵铐上手铐强行带走了,警车的鸣笛声可以说是响彻整个村落,大路上都引来很多围观的人;二姐陈丽奂,因为面容姣好,后来被福建的一个富商包为“二奶”,算是远嫁异地,很少回家,村里多数人对她也没啥印象。 记得大概是在1996年秋天那会,王琁和小伙伴们在村头跳皮筋儿,偶然遇到爷爷奶奶拎着东西,将姑姑送到了拖拉机上,上面坐着的还有陈小奂,已经用编织袋装着的两大袋行李,陈江河开着拖拉机将两人拉走了,可等拖拉机再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并没有跟着回来。后来从爸爸妈妈口中知道,两人是一起去南方东莞打工去了。 一晃过去两年,临近春节那会,村子的大街上热闹异常。王琁那会跟陈云奂的女儿朱娟玩的挺好,朱娟自从他爸爸被警察带走后,孤儿寡母没什么依靠,就都搬回姥爷陈江河家居住,因为姓“朱”,加上受之前她父亲负面形象的影响,小朋友们都欺负她,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老猪圈”。在村子里,两个不合群的小朋友,慢慢交往了起来,渐渐的也成为了好朋友。 这天她们两个正踢着沙包“跳房子”,远远的看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进的村子,慢慢驶向了陈江河家的胡同里。 那个年代摩托车都不多见,更何况小轿车,一下子引来了村头人群的围观。 围观的群众,都齐刷刷的将眼光投向慢慢停稳的车辆,等小车停好,后排的车门率先打开,只见脚步伸出,一双精致的黑色小短靴映入眼帘,一位妙龄少女,皮肤白皙,脸上的红痣已经消失,面容精致,朱唇轻启,刘海微卷,头发被碧绿玉簪盘起,双耳带着玫红色的中国结流苏,身穿同色系玫红色高开叉碎花棉旗袍,身材高挑纤细,缓缓的从车内走出,好似老式挂历中走出的美艳女子。 “妈,我回来了,给你带了不少年货。”女孩一路嬉笑,一边跟围观的人们打招呼,随后从后备箱拿出拉杆箱、一台彩色电视机,还有各种各样精美包装的盒子,另外给每个在场的小朋友分了一把巧克力。 那也是王琁生平第一次吃巧克力,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多彩漂亮的塑料包装纸打开,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舌尖第一份浸入的不是甘甜,而是一抹浓厚的苦涩。 “哎呦,这不是小奂嘛,你看看人家现在出息了。” “到底是人家南方的水土养人,你看看人家小奂,之前是黑黢黢精瘦,现在多漂亮、多有气质。” “这个车看着是不便宜啊,这闺女这两年看来在外边没少挣钱。” 溢美之词也好、嫉妒之心也罢,各种各样的言语在人群中传递。 过年期间,有不少人家到陈江河家串门儿的,特别是有些有女儿的人家赶着巴结小奂妈,想让小奂帮着来年找工作。 时间也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大年十六,在阵阵爆竹声中,小奂的车上又多了两个稚嫩的少女面孔,那辆小车满载着三个家庭的向往,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方向。 一晃又是六年,王琁这个时候已经在县城实验中学读初三,正好赶上放暑假,爸爸到镇上公交站接她,坐着爸爸的摩托车,刚走到村头,看到一辆红色的奔驰停在了村口拐角处,只见一个年龄60多岁的秃顶老男人,大摇大摆的从车上走出,环顾四周,操着一口广东腔,满眼嫌弃的看着自己被黄土染指的鞋头:“你确定要在老家安胎嘞?我看这里卫生条件可不是一般地差,你干嘛放着花园别墅不住嘞,非要回到这个穷村子。” 一个身着欧根纱粉色宽松连衣裙的女孩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王琁定睛一看,像是朱娟的小姨小奂,她依旧面容娇艳,气质不凡,只是眼神不再有少女的灵动,而变得阴郁寡欢,微胖的身体,突起的肚子,好像在透露着某种异常信息。 王琁回到家后,正巧碰上跟二姑和妈妈在聊天。 “前两天买菜在镇上遇到小奂,我看她现在身体挺笨重的,是怀孕了嘛?”一向不喜欢八卦的玉华不解的问着; “是怀孕了,那个男的我见过,在东莞开酒店的,嫂子,你还记得七八年前我跟小奂一起去东莞打工嘛?”二姑兰芳絮絮叨叨的说着。 “记得啊,那会咱妈还老埋怨你不变通,看人家小奂光鲜亮丽的回来了,可没少数落你。”玉华浅笑着。 “那有啥啊,我是本本分分的在酒店做我的服务员,小奂就不一样了,挣了钱,自己拉了双眼皮儿,去了痣,整个人都变漂亮了,加上她又会说话,能来事儿,一来二去就跟我们酒店老板好上了;后来老板给她买了别墅和车子,两人住一起了,她就再也没去上班儿了。”二姑说话的语气中满含惋惜。 “那也挺好,总比在咱这个穷村子找个懒汉嫁了强。”玉华笑着说。 “嫂子,你知道啥啊,他俩根本就没结婚,我们老板都60多了,有家室,有个闺女都比小奂大15岁呢,他是背着他老婆,偷偷包的二奶。”二姑小心凑到玉华身边说着。 “啥是二奶?” “就是小老婆呗!”王琁插嘴说。 “小姑娘家,知道得可不少,你害不害臊啊,赶紧进屋儿写你作业去,别在这儿听墙根儿。”玉华数落着王琁。 王琁只好整理好书本儿,去里屋待着,但是仍旧关注着屋外的动静。 “那小奂是挺可惜的,又聪明又漂亮,大姑娘家,又没嫁人,就怀孕了,这事儿传出去多不好听。”玉华心里可惜啊。 “小奂是挺可惜的,刚怀孕那会我还遇到过她,她说检查了,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可把老板高兴坏了,男方老板封建思想特别重,总想填个男丁,好继承家业;但是好景不长,听说最近是让老板大房媳妇儿发现了,闹得厉害,老板闺女找了一帮人,把她赶出来了,小奂又觉得在那边待着不安全,这才让老板给她送回老家的。”二姑把来龙去脉详细的跟玉华说着。 “哦,怪不得我问起老盼婶儿(小奂妈妈李盼),一说起小奂对象她说话都含含糊糊、支支吾吾的。” “小奂前两天跟我说了,说是最近还得麻烦你呢,产肚子大了,产检来回走动不方便,说是会有来家里让你给帮着检查呢。”二姑小声的说着。 盛夏炎热,也没法出去玩儿,王琁整日也是被老妈催着写作业,预习下个学期的功课。 用她老妈玉华的话来说:“脑袋不聪明,就得学着笨鸟先飞!” 在暑假的两个多月里,小奂几乎每周都会来家里让玉华给她检查。 有一天晚上,正赶着夏季闷热,全家人都撑起蚊帐躺在房顶乘凉,刚睡着一会,就听见“哐哐哐”,有人在楼下急促的敲着大门儿,还一边慌张的喊着:“玉华呀、玉华,出事儿了,快点下来开门儿啊。” 王琁也被这突入起来的动静吵醒,跟着爸妈下去了。 老盼奶奶整个人语无伦次的:“玉华,你赶紧跟我去趟家里,小奂夜里起来解手,蹲地上起不来了。” 玉华听着情形不对,赶紧拿起听诊器、医药盒往外走,边走边问:“羊水破了吗?有出血现象嘛?” 老盼奶奶嘴都有些不利索了:“那个...那个...那个地上有一大滩水,不像是血。” “那你赶紧让江河叔给120打电话,应该是羊水破了,情况很危险的,小孩很容易缺氧,大人也有危险,顺产要是不好生,得赶紧准备准备东西,去医院剖腹产。”玉华临危不乱,条理清晰的跟老盼奶奶讲着。 声音渐渐远去,王琁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觉。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玉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王琁急忙凑上去询问着:“情况咋样啊妈?人没事吧?” “唉,要是没事儿就好喽,男孩生下来就没呼吸,已经宣告死亡了;小奂宫内大出血,不得已做了切除手术,命是保住了,就是以后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妈妈无奈的说着。 “啊?摔一下那么严重吗?”王琁不解的问着。 “前两周我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羊水少,就跟老盼婶儿严肃说过这个情况,建议他们提前去医院待产,她俩都没放到心上,说多喝点水补充补充就行了,跟她们也解释了,这种情况对大人对孩子都很不利,俩人去医院呆了一个星期觉着没啥,又回家了,这真是没法说...” 王琁妈妈在妇产科是一名相当称职的大夫,但是面对一个无辜生命从自己眼前失去,作为一个母亲,又作为一个大夫,她的内心无比难过。 一周以后,一辆面包车将小奂送回了家里,人被台下车子的一瞬间,王琁清楚的看到,原本美丽的面容惨白至极,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生气。 几日后,玉华要去给小奂检查身体,兰芳和王琁非要跟去,三个人也一起往陈江河家里走着。 那个年代,农村多是青转瓦房,陈江河家住得是村里仅有的、也是唯一一家拥有两层楼房的人家。 远远看去,气派的楼房与整个村子的朴实清幽显得格格不入。 夏季的炎热潮湿,混合着丝丝霉味夹杂出这片土地独有的气息。 跨过大门,走过小院里青苔斑驳的石砌小路,便到了小奂居住在一楼的西侧小屋。 灰色墙壁,挽起的白色纱帐下,小奂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随风舞动的夹竹桃。 听到外面有动静,赶忙回过神,礼貌性的冲三个笑了笑。 妈妈照例询问了下饮食情况、身体壮况,随后拿出小药箱,紧接着开始消毒工作。 打开腹部纱布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十几公分长的伤疤,伤口周围是暗红色的斑斑血迹,王琁瞬间感觉头皮发麻,此刻才知道刨腹产原来要给女人造成如此之大的创伤。 她才二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却要经历大部分人一生都不可能触及的痛。 玉华和兰芳都在劝解着小奂,小奂却显得异常冷静,娓娓说道: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人大概就是这样;心里啊,总是不满足,又总是自找苦吃;缺什么,偏偏什么显得最重要。以前穷,缺钱的时候,脸上的痣,成为别人对我排斥的由头;那时候,我真切的发现美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天真的以为有副好长相,就能走上捷径。我拼命工作、有了钱,整容、包装,也确实变美了,可以说金钱与美貌都有了,那会儿渐渐才发现围着自己转的大多是看上了这副长相,爱情却渐渐没有了,直到现在失去孩子,才清醒的明白,错在自己太自以为是,不怪别人。” 后来小奂在父母、家人的照料下,渐渐恢复了身体,却也不在对男婚女嫁提起半点兴趣,一个人离开了村子,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度日,仿佛决定就这样孤独终老下去。 很小的时候,长辈们经常说,女孩子没必要长的多漂亮,普普通通其实就很好。 美貌有时候不一定能带来好运,尤其在能力远不及美丽的时候,漂亮反而成了一种灾难。 渐渐的,似乎内心也认同了这一点。 在这有限的岁月长流中,于人而言,美与丑,得与失,就像人们心底的一道伤,人们从自我满足的欲忘世界里一路走来,却又患得患失... ------------ 第三章 背叛 时间大概是在1995年初春的某个下午,王琁和四周的小朋友们相约在自家门口的空地上玩耍。 在讲述事情起因之前,有一样挺有意思的蠢事儿,不知道大家小时候有没有干过。 对王琁来说,小时跟伙伴之间相互增进友情的一项活动就是:等家里人吃完方便面,孩子们会下意识的留存粉包,偷偷放在自己衣服口袋,遇到关系不错的伙伴,掏出粉包,撕开小口,会给每个要好的朋友掌心倒上一小撮“辣粉儿”。 在那个时期,给人倒“辣粉儿”是相互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能够吃到别的小朋友倒的辣粉儿,那是别人对你友情的尊重与在意。 现在想想想觉得挺意外的,尽管现在很多媒体、专家都在向人们科普,方便面是垃圾食品,方便面里的调料包更是各种添加剂、防腐剂的主要载体,各种各样的信息好像都在告诉我们,这个东西多么多么不好;如果吃了它,可能要给人体造成多么多么严重的损害...... 当时在哪个年代,对王琁来说,一个普通家庭能够吃到方便面,简直就是一种奢侈! 在那会儿,王琁要是哪天吃到方便面了,要么是生病身体不舒服了,央求母亲给买的;要么是考试成绩特别好,考了100分,爸爸妈妈给予的物质奖励。 小时候吃方便面好像很少像现在一样,会选择用开水冲泡,一般小孩儿的最优选择就是打开包装袋子,隔着袋子把方便面面饼用手捏碎,直接用手抓取送入嘴里,让唇齿享受一波儿香脆劲爽! 也可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偶尔吃泡面的时候,调料包也只是稍微放了一半儿;小时候呢,则是拿舌头直接去舔掌心那点儿独特的咸辣,时长还觉得美味无比,赞不绝口! 记得那天,天气暖和,天空中到处飘满了白色的杨树毛絮,风吹舞动,如梦似幻。 王琁起初是和海燕、姗姗、海龙、德方、德生六个人在一起玩捉迷藏,由于自己个子小,生性老实,以至于连续玩了4局,都被要求当猫,即使在规定的时间内抓到了其他小伙伴,仍旧不给王琁转正为鼠躲藏的机会。 这样的情景极大的削弱的王璇想要继续参加的心情,等王璇爬到自家门口一角数到20再次开始第五轮时,率先找到了躲在自家空水缸里的海龙。 “你倒是换个地方啊,都玩5局儿了,每次你还都往水缸里钻。”王琁无奈的拉出他摇摇头。 “我也觉得玩着没啥意思,就你一直当猫,一点儿新奇感都没有。我看刚才你爬墙头找海燕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了一包辣粉儿,送给我怎么样,下一局我来替你裆猫?”海龙得意的看向王琁; “给你?我是想着待会结束了,大家一起分着吃呢!”王琁撇撇嘴说。 “哎呦喂,他们有谁像我这样愿意做你朋友,替你当猫的,这点东西都不分享,太小气了吧。”海龙不屑的把头一转,就要离开。 王琁呆住了,想和大家一起玩,也想跟大家成为朋友,但是不愿意以这种牺牲自我乐趣为前提的方式,供大家消遣。 最终,王璇妥协了,将粉包递给了郑海龙。 谁知郑海龙夺走粉包,就开始吐舌头朝着王琁做鬼脸:“小伙伴们,辣粉儿到手了,咱们去村头儿大街玩儿,出发哦!” “郑海龙,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要跟我做朋友的吗?原来你们几个早就合计好了,合起伙儿耍我?”王琁愤怒异常,眼泪不争气的滴了下来。 那一刻,看着其他小伙伴儿欢欢喜喜离开的背影,王琁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夕阳将近,春风顿凉,王琁此刻的心情,比肆意吹来的冷风还要苍凉。 她不明白,期初看似融洽的友谊,怎么会瞬间分崩离析?自己并未做错什么,怎么就被大家单方面的背离舍弃? 这难道就是背叛的滋味? 在这个幼小纯真的年纪,真切的体会到这来自于他人施加的无情与痛苦? 背叛大概并不是简单源自于字面意思上的背离叛变,更深刻的表现在对他人原来信仰的一种离开,对受害者心灵造成的观念扭曲;更是背弃道德的约束,对他人做出承诺的一种不实现,不兑现的表现。 王琁将这一巨大的心灵反差、以及内心的强烈失落、嫉恨感告知了母亲。 母亲玉华只是平静的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体会是件好事儿,孩子,未来的路还很长,遇到类似这样的事儿,你的眼界不应该仅仅停留在个人心理落差和对别人是非评判的惊讶中。首先你要明确一点,一旦造成损失,自己怎样及时止损?如果你的个人行为没有问题,就不要纠结,看看你给出去的东西是否值得自己再次追回?如果值得追回那就大胆的找他们要回,是你的东西,你有追回的权利;如果不值得,就果断舍弃,丝毫不要犹豫!” 母亲当时的话,王琁并不能听得明白,但是长存心底,在成长中慢慢消化理解。 这次事件给与王琁最大的冲击验证,以此同时,发生在王琁生命中的第一段恋情,确同样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其中的苦涩滋味。 王琁刚上大学的时候,身材高挑、容貌清秀,可以说算得上金融专业的美女之一。 但是王璇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她经常跟朋友自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般偏上而已。 所以大学期间,也有不少条件不错的同系、或者其他学院的同学追求她。 但是王璇并非“外貌协会”的,长相帅气的人固然挺受小姑娘青睐,但是她更趋向于务实、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大概是在2010年的时候,她所参加的文艺部社团正在举行十佳歌手选拔大赛,王琁是文艺部的成员,擅长爵士舞,并不擅长音乐,只是在场内配合做些张贴海报、摆放抽奖菜彩蛋、迎宾礼仪、疏散人群等打杂的工作。 由于长时间处于站立状态,加上活动当天所有礼宾都是穿得红色旗袍配高跟鞋,站久了多少有点腿脚酸疼;活动即将进入尾声,暂时没有王琁什么事儿了,王琁便赶忙从后门溜进会场,在最后一排,临墙附近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了下来,顺势半褪鞋子,歪下头,揉着脚踝,以缓解疼痛,就在抬头的一瞬间,头顶的珍珠U型夹不小心被桌子挂掉,散落在地上。 正当她要上去捡时,一双纤长的手已经拿起发夹,递到她面前,男生看样子是刚刚参加完比赛,带着一副黑色半框眼睛,斯斯文文,略显腼腆的微笑着:“给你”。 男生小心翼翼的将发夹递到王琁手里,王琁接过微微一笑:“谢谢!” 氛围一下怪怪的,为了避免尴尬,王琁急忙穿着鞋子从后门穿过走廊往门口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了?琁子?快到颁奖环节了,部长让咱们几个做好准备呢,给你,这个是你负责的鲜花、奖杯。”好友许丽把东西递给了王琁。 随着欢快的颁奖音乐响起,主持人正式宣布:2010年财政经济学院十佳歌手大赛获奖人员分别为:第一名财会专业王思源,第二名经管专业曹川,第三名金融专业任永波第四名…” 王琁紧跟在许丽丽身后,站在指定位置,依次有序送上鲜花、奖杯。 抬头的一瞬间,核对了下胸前右侧的姓名牌,这才发现对面站着的第二名曹川,原来就是刚刚帮自己捡起发卡的同学,也真是挺意外的。 曹川一脸惊喜的接过鲜花、奖杯,小声凑近说:“现在换我谢谢你哦!” 王琁听到他这油嘴滑舌的腔调,顿时语塞。 “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十佳选手依次发表获奖感言,请礼仪人员下台。”主持人有序的指挥提示着。 王琁和许丽丽一行人等渐渐退出舞台,站在西侧等待活动结束。 台上首先发言的是第一名王思远,基本就是简短的做下感谢,紧接着是第二名曹川:“首先,非常感谢文艺部组织的本次活动,让我和其他几位选手都有机会站在大家面前一展风采;其次,本次活动在娱乐比赛之余,让我们相互切磋,共同提升演唱技能;最后,我想问下,站在我对面的那位礼仪,方便说下你的名字吗?” 话音刚落,台下一阵骚动,有吹口哨的,有鼓掌的,有起哄的,站在旁边的许丽丽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直接大声回复道:“她叫王琁,金融专业的。” 王琁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显得局促、慌乱、又不知所措,四周又被齐刷刷的目光包围,王琁顿感脸颊滚烫,紧张之余,转身离开了活动会场。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王琁总是莫名其妙的与曹川不期而遇,要么是在走廊里,或者是图书馆,在或者是选修课。 在一次晚自习下课之后,王琁再次在走廊上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曹川。 此刻王琁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怒火:“曹川,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怎么我走哪儿你跟哪儿。” 曹川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王琁,停顿一分钟后才鼓足勇气回答:“我喜欢你。” 王琁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吓得不知所措,也顾不上搭理曹川,慌忙从曹川身边跑开。 随后的几个月里,王琁选择尽量避开公共活动,如果不是必须上课,必须参加社团活动,她连宿舍门都不想出。 在王琁的传统观念里,上学期间谈恋爱纯粹是不务正业、影响心情、浪费时间,她不想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挥霍在没有意义的感情上。 时间过得很快,差不小半年过去了,曹川不再刻意纠缠,王琁也渐渐把曹川这个人淡忘,专心参加社团的舞蹈培训。 每年的5月10日,学校都会组织春季运动会,今年的运动会篮球比赛的开场秀是由文艺部王琁所在团队准备开场舞。 小时为了学习,并不大愿意开发其兴趣爱好,对于爵士舞的钟爱源自于王琁对该类舞蹈自由、随性、洒脱风格的向往,其他舞蹈多数情况下是不断的重复、增进、优化固定的舞蹈动作;爵士却别具特色,舞者可以根据自己对旋律的把控与理解,尽情的将动作完美有力的展现。 5月9日,是社团临近彩排的最后一天训练,近半个月的超负荷练习,加上紧张的心情,已经让王琁失去食欲。一早起来,饭也没顾上吃,王琁向辅导员请了半天假,又开始了练习,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举手投足,洒脱自如,兼具风情。 到了训练的下半场,王琁明显感觉体力不支,额头开始冒虚汗,身体无力,眼神都有些玄虚,像是低血糖要范了。 王琁强撑着把上半段跳完,鼓足勇气跑到指挥排练的学姐旁边:“学姐,能不能先吃个午饭再接着练?” “王琁,都什么时候了,你满脑子还想着吃?是吃饭重要还是排练重要?”学姐鄙夷的质问着。 “学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王琁正要解释,身后确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还跟她解释什么,跟我走”,曹川有力的拉走了王琁。 “王琁,我丑话先说到前头,把这么多姐妹晾在这里,今天你要敢不参加彩排,明天你就没有上场的资格!”学姐恐吓道。 此时王琁的脚步逐渐放慢,有些迟疑。 曹川并不理会,又快步折回负责指挥的学姐面前:“文艺部现在没部长了,轮到你发狠话?明天王琁一定上场,你敢除名,放马试试!” 人类原始情感的开始,大多源自于困境中异性的庇护与帮助。 曹川眼神坚定,头也不回的拉着王琁走开。 哎,你到底要拉我去哪儿?”王琁质疑的问着。 曹川指了指前面的餐厅:带你吃饭。” 进入餐厅,曹川选了两个出餐快的小炒,外加两份米饭,一个汤。做菜师傅速度也很给力,十分钟不到就出餐摆好了。 快吃啊”曹川一边夹菜,一边给王琁盛汤。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王琁苦笑着说。 “傻丫头,一早你从宿舍出来我就在你后面跟着,见你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直接就去排练了,刚才你整个人气色就不对,脸色惨白,我父母都是医生,这点医学常识我还是有的,你肯定是饮食不规律,出现低血糖。” 曹川一边给王琁夹菜,一边宠溺的摸了下王琁的头。 “快吃吧,吃完休息会,下午我带你去综合校区的舞蹈室接着练。你放心,她只是吓唬你,下午好好练习,期待你明天的表现哦!”曹川饶有兴致的说着。 王琁只是生硬的点点头,不再排斥他了。 吃完饭回宿舍补了个觉,下午按照约定时间,王琁与曹川相约来到舞蹈室,开始了下午的彩排。 第二天王琁如期参加了开幕表演,并获得了观众一致的好评,在活动结束之后,为了表示祝贺,曹川手拎一大束百合花,送到了王琁手中。 渐渐的两人私下接触多了,由排斥到喜欢,王琁在多彩的二人世界里,渐渐习惯了曹川的陪伴。 岁月静好,两人的感情也不断在增进。 春天两人相约一起去爬山,夏天来到海边观海踏浪;秋天在落叶缤纷中享受一份宁静,冬天在大雪纷飞里自由滑翔。 如果大学的时光可以一直长存,那该多好。 2013年,王琁和曹川都相继进入了实习阶段,各自忙着参加各种各样的招聘会,生活的重心不再是情侣之间浪漫的言语温存,随之而来的是激烈的职场竞争和严酷的生存压力。 2013年7月,完成论文答辩拿到学位证书,此刻,也就意识着求学之路已经告一段落。 王琁家里姊妹二人都在上大学,从农村一下走出2个大学生,对多数农村家庭来讲,那将背负着相当大的经济压力。 王琁自幼学习拔尖儿,其实毕业之前,她也曾考虑过是不是要继续深造读研,但是每次寒假回家,看到家里拮据的窘境,王琁选择了放弃。 中国式的家庭教育,父母为了子女求学可以砸锅卖铁;但是,子女又未尝忍心让他们被现实经济问题所煎熬。 毕业之后,王琁和曹川来到了同一所城市发展,最初王琁是应聘到天汇财经行政前台的工作,后期因为自己的不断学习,将专业领域拓展到了人力资源,并在两年内完成了人力资源二级管理师的职称考试,一路晋升为总公司人力资源部招聘主管。 相比之下,曹川的个人发展就没有那么顺。 曹川是双职工家庭出生的孩子,眼界高,能力一般,像极了人们常说的“眼高手低”,总想着进军银行领域,毕业的前两年,大部分时间在各地银行系统的招聘考试中摸爬滚打,经济来源全靠父母支撑,生活基本围绕在学习、备考、考试、放松、娱乐、再学习、备考、考试 用曹川母亲的话来说,我们儿子这么聪明的人,将来一定得在银行系统里站稳脚跟儿,光耀门楣。 可是人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自己屡考不中,再看看周围同学都已经工作老练,多数都已经混到了公司管理层,而自己仍旧是个职场小白,面对现实的打击,曹川有段时间一度迷茫,性格脾气也变的暴躁无常。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应该是曹川创业事件。 曹川在屡考不中的情况下,找工作又四处碰壁,便放弃了求职的打算,于是多次联系父母,父母在他的来回央求之下,给了他20万,他拿着这笔钱做起了服装生意。 一向没有经商经验的他,在售货品挤压严重、外赊的多批订单又无法收回货款,资不抵债,最终在不到一年时间里,赔了个精光。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曹川开始酗酒成瘾,王琁不愿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他,所以,无论在经济上、还是生活上她都尽可能的承担。 女人在面对感情方面,往往缺乏理性。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足够的付出,就会感化、甚至改变这个男人,但最终的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王琁为了帮助困境中的曹川偿还债务,不惜动用了自己多张信用卡额度,套现十余万,最终使自己深陷债务危机。 曹川呢,仍旧我行我素,对工作不上心,敷衍了事,对王琁更没有丝毫的怜惜。 有段时间,因为市中心的房租猛升,两人不得不舍弃现在的租房,搬家至郊区四环以外的郊区。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傍晚时分在搬家的路上,曹川和王琁,蜷缩在堆满杂物的面包车里,曹川意味深长的指着窗外的跑车:“你这么出色、漂亮,你本该坐在温暖的跑车里,而不是跟我这样的人,蜷缩在角落里。” 此刻,王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透过车窗,望着远方熟悉又陌生的高楼大厦,顿觉这个城市的繁华竟然距离自己那么那么遥远。 随后发生的一件事,让王琁对曹川失望透顶,并彻底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的城市。 事情发生在一个下午,源起于既是大学同学,又是工作同事,还是好朋友的李静。 李静和王琁同在天汇财经共事多年,李静在公司主要负责销售端口,微信营销,业务能力突出,业绩也在全公司名列前茅。 李静面容姣好,个子高挑、身材丰盈,最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公司辞退了。 有传言说李静和公司高层多位管理人员、大客户存在桃色纠纷,具体情况众说纷纭。 王琁和李静大学期间一直就是无话不聊的好朋友,对她的为人还是多少清楚的,李静性格活泼外向,爱出风头,但是做人底线还是有的,所以她一向并相信外界的传闻。 职场往往赋予成功女性异样的色彩。 一个男人业绩突出,人们经常会夸赞他工作能力强,业务水平高;一个女人一旦业绩出众,却被他人首先冠以美色、桃色花边等各种黄段子,仿佛离开男人,女人就无法独立生存一般。 几天前,李静电话联系王琁,请她帮忙给自己找工作,还是考虑在金融领域做营销。 经过多方对比考量,王琁通过曹川将李静介绍到了曹川所在的证券公司。 好巧不巧,事情就发生在李静入职的当天。 李静入职的当天下午两点多钟,突然给王琁打来了电话。 “喂,琁子吗?待会我去趟公司,找你有事儿。”李静说话声音夹杂着几份恼怒。 “什么事儿啊,电话里说呗,你不正上班儿的吗?来回折腾啥?”王琁疑惑的询问着。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我刚打着车,一会见。”李静态度坚定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静的电话刚刚挂断,紧接着曹川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小琁,刚才李静联系你了吗?我这边有点事儿,待会去你楼下找你。” 还没等王琁说话,电话那头又挂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从心底泛起。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身穿职业套裙的李静,一手拿着提包,一手摘下墨镜,风风火火的朝王琁的工位走去。 紧随其后的还有天汇财经的人力资源总监林钺。 李静刚要拉着王琁去会议室,却被林总监一个命令的眼神震慑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办公区人多眼杂,你们去楼上西欧咖啡慢慢谈。” 两人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李静又拉起王琁往门外乘坐电梯,林钺依旧跟在身后,没有离开的意思。 等电梯的空隙,李静憋不住了:“我俩谈点私事儿,你老跟着我们干嘛。” 林钺不慌不忙的解释:“我想你要告诉她的事儿,我多少知道一些。” 李静不再多说什么,三人一起乘坐电梯来到了西欧咖啡,找了一处靠窗僻静的位置坐下。 王琁率先发话:“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李静,现在没外人了,你们两个先聊,我去吧台点一下咖啡。” 林钺熟练的往吧台方向走去。 “曹川,就是个骗子!”李静愤恨的说着。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王琁疑惑的反问。 李静从容的从提包里拿出一张房卡递给了王琁,上边赫然印着“东方酒店”四个大字。 回想起曹川昨晚提前跟她说过,今天晚上要加班,回不来,王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你男朋友曹川中午给我的,他说他喜欢我,想睡我。他妈的,他以为他自己算哪根葱,敢玩儿到老娘头上。琁子,咱俩是从大学一直是要好的朋友,我李静是名声不济,我也有做人的底线;你为他曹川付出了那么多,今天豁出去了,我必须得揭发这个衣冠禽兽。” 李静言语异常激动。 此时服务生已经送来咖啡,王琁冷不丁的来了句:小姐,你们这里有酒吗?” 服务员动作迟疑了下,紧接着微笑说道:“有的,吧台里边目前有红酒,白葡萄酒、龙舌兰、威士忌,请问小姐您想喝点儿什么?” 还没等王琁回复,林钺回答道:“一瓶龙舌兰外加一瓶冰红茶,给我们拿一个醒酒器,三个玻璃杯,谢谢。” 服务员礼貌性的看向王琁,王琁点了点头。 “有什么打算么?”林钺望向王琁。 眼角泪水已经划过脸颊,王琁硬生生的吐出两各字:“分手”。 林钺亲自调好龙舌兰,倒在杯内分别递给王琁和李静。 李静接过酒杯,浅尝一口:“林总监,你应该不认识曹冲,但是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林钺晃了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曹冲之前经常接她下班,见过几次,半年前我看见他搂着一个女孩在国贸逛街,那个女孩不是你。” 林钺意味深长的看向王琁:“想哭就哭出来吧,憋心里挺难受的。” 李静:“林总监,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提醒她呢?” “不知道,说不清楚。”林钺摇摇头。 王琁没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小琁,你在哪儿,我在你公司,你同事说你出去了,都是我的错,我想见你,你在哪里?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们谈谈好吗。”曹川在电话另一头焦急的询问着。 “可以,上来吧,我在楼上西欧咖啡。”王琁冰冷的回复着。 挂掉手中的电话,王琁开口对两人说:“麻烦二位回避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聊聊。” 林钺和李静相继离开,但是并未走远,躲在对面西餐厅的角落密切的观察着王琁所坐的位置。 只见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慌慌张张的往咖啡店王琁的位置跑去,全然不顾四周人群异样的眼光。 曹川走到王琁旁边,王璇用平静的目光看向他:“坐吧”,紧接着递给他一杯酒。 “这件事,纯粹是恶作剧,小琁我必须向你解释清楚。”曹川故作真诚的看着王琁。 “好啊,你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讲。”王琁端起酒杯,一饮而进,又开始准备倒酒。 曹川制止了她,强势的将酒杯推到一边:“小琁,对不起,是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我只是太压抑、太寂寞,鬼迷了心窍,您原谅我一次好吗?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曹川情绪激动的哭了起来。 “我问你,为什么选择李静?”王琁质问着。 “因为她够贱,圈儿里谁不知道他是靠什么上位的;我只是想跟她玩玩儿。”曹川不屑的说着。 王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会以这样的一副嘴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琁抬起手,下意识想要重重的抽他脸上,可是当手掌靠近,近在咫尺,她迟疑了,转手倒满一杯酒,从头顶举杯,全部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曹川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王琁。 “我们分手吧。” 那一刻,再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却比小时候来的更直接、更干脆, 王琁跌跌撞撞的离开咖啡座,曹川依旧在身后紧追不舍。 此时林钺已经冲了上去,重重给了曹川一拳。 曹川楞在了原地。 李静和林钺扶起王琁乘坐电梯离开。 来到楼下,两人赶忙打了车,按照李静的提示,先把王琁送到了妹妹王瑶琁的住处。 一早起来,王琁直接从手机里拔掉电话卡,冲进马桶,她再也不想和曹川有任何纠缠。 来到办公室后,打印好离职报告,王琁直接提交到林总监办公室。 “为什么离职?”林钺,扶了扶镜框,一脸严肃的盯着她。 “就是单纯的不想干了”王琁直接了当的回复。 “给你放一周假,想清楚再来找我。” 正当王琁想要起身离开的一瞬间,林钺开口:“另外,公司在福建厦门开设了分公司,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你一起去当地做基层人资建设。” 王琁看了看林钺,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光,那一抹光,让她顿感温暖与坚强。 随后调整了一周,王琁收拾好行李,和林钺一起前往福建分公司发展。 在那里她和林钺,在忙碌的行程工作中,收获了共同的爱情。 那一日,街道两旁绿树成荫,不同于内地其他城市,厦门的大街小巷到处都种植着芒果树,阳光之下,远远望去,散发着点点金色的光芒! 王琁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再看看旁边的林钺,恍然发现,兜兜转转,这也许就是最适合自己的感情与生活,她嘴角泛起了一丝甜甜的微笑。 ------------ 第四章 爱与害 1996年的深冬,天色渐晚,窗外已经开始飘起雪花。 玉华正在岗上急诊值班室值班,天气寒冷,值班室内唯一取暖的工具是哪个小小的煤炉,只见她小心心翼翼的夹出即将燃灭的碳渣,换了一块碳球。 王琁紧跟其后,把敲碎的碳渣摊开,从口袋里掏出带壳儿花生,烤起花生来。 随着一阵躁动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玉华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往门口张望。 只见有一个穿着与其他士兵不同军官模样的士兵,身后带着8个抬担架的士兵,一股脑的蜂拥进来。 “医生,医生,救命啊,快给看看他们怎么样了。”军官焦急的喊着。 四个伤员已经被有序的抬到病床。 “你先别急,我先挨个给他们检查下,能问下什么原因受伤的吗?”玉华有序询问着。 “下午训练,火炮炸膛了,这个四个兄弟被喷溅的碎片炸伤了。”有个抬担架的士兵叙述着。 玉华一个挨着一个的看。 “没太大问题,相对严重的是最左边大腿流血和中间第三个右臂流血的,碎片在冲击的作用下划伤皮肤组织,需要取出异物,消毒、缝针,上药,但是我们这个乡里的小卫生院急诊室,条件你们也能看到,麻药也没有,医生这个点儿就我一个人,建议你们赶紧转移到县级医院处理。” “没麻药也没关系,大老爷们儿哪有怕疼的,麻烦你给他们几个处理下吧,眼看下雪天黑路滑,再出什么意外我这个当排班长的也没法给领导交代啊!”军官模样的人在旁边央求着。 “行吧,待会你们帮下忙,这屋里就一个五瓦的灯泡,也没有无影灯,待会麻烦你们给打下手电,我先给几位消下毒,取下异物。”玉华急忙回复,紧接着去旁边门诊室取药箱。 玉华带好帽子,换上无菌手套,打开酒精棉球,开始了消毒、取异物、再次消毒、上药、包扎等过程。 也许战士们也怕王琁打扰到母亲工作,有个小兵忙着陪王琁在一边玩儿。 天空已经黑了下来,远处飞来的小燕子,已经慢慢的落下廊下的鸟巢里。 王琁看着燕子梳理着可爱的羽毛,偶尔抖动着身躯,一阵的出神。 旁边正抱着她举高高的小兵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缓缓将她放下:“小朋友,你喜欢小鸟吗?” 王琁并未回答,只是捣蒜似的点点头。 旁边的小兵自信的微笑着:“那明天哥哥们给你带来一直喜鹊,你看行吗?” 王琁开心的跳起来, 正在此时,所有伤员都处理差不多了,军官把钱递给了玉华,玉华正要找零,被军官制止了:“明天估计还得麻烦您,钱您先留着。” 玉华收起了钱,并开了一张押金条给军官:“这你拿着,后续再一并给你算费用,这几位兄弟真是好样的!连麻药都没打,愣是没有一个叫疼的!解放军的意志就是坚强!” “哪里哪里,大晚上麻烦您了大姐,明天需要换药的时候,我派两个小兄弟过来取东西,您给我们说下操作注意事项,我们那边不让频繁出入,明天我找两个细心的兄弟来取东西,我们连有个之前当兽医的,也能上手给他们消包扎。”班长客气的跟玉华诉说着。 班长的话音刚落,全屋人员都跟着哄堂大笑了起来,有几个还在那里说俏皮话:“你们四个可是碰到时候了,明天要被人家当成牲口治了!” “都别说话,严肃点儿,听听人家大夫怎么交代的!”班长在一旁维持着纪律。 母亲也详细的把操作和用药情况,都给他讲了下,随后一行人就抬着伤员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两个小兵如约而至,怀里还揣着一直喜鹊,只见那个小兵小心翼翼的将小鸟取出,送到王琁手里。 王璇开心坏了,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生怕小鸟飞跑了。 目前配好东西,送走两个士兵,王琁又开始在旁边叽叽歪歪请求母亲给她做个鸟笼子。 母亲就用之前爷爷挂在回廊的破渔网,剪了几块,罩在纸箱上,给王琁做了个简易的鸟笼。 王琁非常喜欢这只可爱的喜鹊,时不时的把小鸟捧在手心,轻抚羽毛,偶尔给小鸟喂养些馒头屑。 王琁渐渐发现,她越是喜爱抚摸它,小鸟的花羽毛就一点点的脱落,一周下来,原本羽翼丰满的小鸟,竟成了鸟秃子。 玉华在诊所没啥事儿,走到王琁鸟笼子旁边打算逗小鸟玩儿,可是走进一看,小鸟身上基本都快要光了,只有两侧还稀稀疏疏的挂着几缕羽毛。 玉华掏出小鸟,走到王琁身边:“小琁,你怎么跟个男孩子是的,怎么还拔鸟毛?这是什么坏习惯?好好的鸟愣是快被你养死了。” 王琁委屈的大哭起来:“妈妈,我没有拔毛,我喜欢小鸟,我爱小鸟,我每天都想抱抱他,喂养它,可以最近她一直在掉毛,妈妈,你说它会不会死掉?” 王琁哭的泣不成声。 玉华摸了摸女儿的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孩子。就算你再喜欢,再爱它,也不能总是把它住在掌心儿啊,它是鸟,它喜欢吃虫子,喜欢自由自在的飞翔,你不能拿着你对爱的理解方式去衡量一只鸟,你这不是帮它,也不是爱它喜欢它,你是间接性的害了她。” “你先别哭,妈妈问你,你还想不想小鸟生龙活虎的?”玉华诚恳的问着王琁。 “当然想,妈妈,你是医生,你快救救它吧!”王琁天真的看向妈妈。 妈妈将小鸟的简易鸟巢去掉网罩,将喜鹊的巢和燕子的窝放在了一起。 此后的几天,王琁每天都会被妈妈托起,给小鸟放一些吃食还有水,克制自己不再抚摸它,小鸟也一天天的恢复,眼神也渐渐有了生机。 “妈妈,真伟大,没有打针吃药,就把小鸟救活了!”王琁在地上欢呼雀跃。 人与鸟,都是动物,是动物,在情感与环境的作用下,有时候便有了很多相通之处。 人类可以以理智、从容妥善的方式对待小鸟,但是在亲情、爱情方面,更容易一叶障目。 有些爱,有时候会一步一步变成害。 王琁的妹妹王瑶琁,在亲情与爱情领域,一点点印证了这一切。 瑶琁与王琁相差一岁,性格上确有极大的差异,王璇做事有自己的规划和目标,妹妹王瑶琁从小就是乖乖女,性格温顺,更多的依靠父母及家人的观点。 瑶琁上学那会,父母说女孩子最好学个财会,瑶琁大学就是读的财会;瑶琁工作了,父母说最好离得近些,她的工作从此后并未跨出省城;父母说女孩嫁的远容易被欺负,瑶琁就选择了离家近的大学同学结婚生子。 瑶琁的每一步成长都有父母的帮衬与关爱。 你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限制。 并非说父母的保护与关爱不好,当然,我们也常常会依赖于他们的保护和关爱,但是有这样一个事实,父母有一天终将离我们远去,到那个时候我们又该如何独处? 瑶琁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但是身为医生的玉华深知医护工作之艰辛,所以极力倡导女儿学财会。但是令人头疼的是,瑶琁理科成绩很差,财会专业涉及大量的计算,往往让她苦不堪言,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中,历经4次考试,瑶琁才勉强考到的初级会计证。 刚毕业的时候,瑶琁也是按照父母的建议应聘到省城的一家医药公司做出纳,但是好景不长,医药公司经营不善,倒闭了,瑶琁不得不返回自己户籍所在的地级市寻求其他的工作机会。 在此期间,瑶琁遇到了自己的大学同学李志成,当时李志成是在市区的一家保险公司做保险营销的,后来经家里人介绍,又去了市里的证券公司做起了销售。 瑶琁就在李志成的介绍下,去了自己原来所在的保险公司做起了内勤。 从事过保险行业的人员应该都知道,保险公司的内勤文员没有提成,整体薪资都是很低的,2014年那会,地级市一个普通的实习期内勤,薪资基本就在1500-2000元,对于年轻人来说,很难维持日常生存。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份工作,瑶琁仍旧是坚持了一年多,在这期间父母也没少接济她。 不换工作,很大原因是因为瑶琁和李志成当时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个人都期待这在这个距离双方老家都很近的城市拼搏发展,站稳脚跟。 想象很美好,但实际情况却相对糟糕。 有一次,王琁从福建回来路过妹妹所在的城市,顺路看望。 等见到妹妹那一刻,她才发现妹妹已经跟李志成住在一起了,两人合租在一个十几平方小平房的二层,厨房就在隔壁,没有卫生间,如果想要上厕所洗漱的话还要去楼下一楼的公共卫生间。 坚硬的水泥地、几乎没有光线的屋内、昏暗潮湿,让她这个当姐姐的无比心疼。 好在当时李志成对她非常体贴,什么活儿都是他抢着干,王琁内心还是宽慰不少。 自此之后,王琁也会时不时的转些钱给妹妹。 2015年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状态,按照老家的风俗,需要先订婚再结婚。 订婚宴上,王琁第一次见到了瑶琁的公公婆婆。 瑶琁的婆婆是那种典型的家庭妇女,嘴碎话多,一场宴席下来嘴都没停过。 当王琁母亲玉华提到婚房和将来带孩子问题,她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 瑶琁公公补了一句:“俺家三个孩子,志成最小,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经济也紧张些,房子我们尽量给志成凑点首付,孩子俺俩这岁数大了,高血压、糖尿病的,也给孩子们分担不了多少。” 李志成一看父亲这样说赶忙给未来丈母娘夹菜:“妈,您别在意,我爸找个人不会说话,家里条件差些,房子我们这边尽量准备出首付,结婚肯定是要房子的,将来有了孩子上学都是得上户口的,我们尽快商量预备。” 玉华一听这话心里就堵得慌,这还没结婚呢,公婆就不想给看孩子,闺女以后这日子咋过呢。 正在看看一脸微笑的女儿,她不忍心女儿不开心,也就没多说什么。 只是嘱咐亲家:“俺这姑娘从小是宝贝一样看待,多少有些小脾气,你们多担待,只要志成对她好,咱们双方家长都相互帮衬些。” 整个订婚宴在并不算融洽的氛围中结束了。 瑶琁和李志成看上的房子在市区西南靠近三环的位置,交通便利,地理位置优越,小区内绿化也不错,房子在24层,期房在建,面积有一百多平,总价值大概在47万,首付为16万。 随后两人便预付了10万元定金,开始了买房生涯。 付完定金大概有一个多月,瑶琁突然打电话给王琁,大概意思是说首付两人手头钱不够,要从她这里借5万,王璇直接就答应了,当天下午转给了妹妹。 随后两人便付了首付,房子最终写在了妹妹瑶琁的名下,并做了公证。 在他们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王琁才从妹妹口中得知,原来李志成在上大学时候因为家里经济紧张,申请过一笔5000元的助学贷款,后来一直没还上,被列入失信黑名单,变成了黑户。所以五年之内不能申请任何信用贷款,因此房子只能写在妹妹瑶琁名下,并每月从妹妹账户内扣房贷。 也正是这一操作,为妹妹后期的厄运埋下伏笔。 首付交完后,本着一步到位的原则,两人又分期买了车。 其实,有时候很难理解90后的思维模式,大家在城市里摸爬滚打,贷款三十年,榨取生命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为银行打工。 结婚,必须有房子,有车子,有票子。 也正是这样一种观念,使得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像要瑶琁和志成一样,离开自己出生的农村,来到城市安家落户。 对普通人而言,一所房子似乎已经让自己、父母辈受尽经济拮据的折磨,及时已经付过首付,在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所谓的房产仍旧不属于自己。 瑶琁和志成付完房车首付,再加上结婚花费,手头很快就没什么钱了,房贷车贷每月需交付,然而两人的经济来源却越来越少。 结婚没多久,瑶琁怀孕,孕吐厉害,黄体酮严重偏低,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因而不得不放弃工作,选择回家静养。挣钱的重担一下压在了志成一个人身上,虽然在地级市做营销工作一个月拿到四千多已经很可观,但是面对车贷房贷每月六千多的固定扣款,再加上2人的生活费用,两人月月过着入不敷出的生活。起初还可以通过信用贷款相互缓解一下经济压力,一年多过去了,再加上瑶琁生产,孩子的到来使得原本拮据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古今中外总有太多的文学家歌颂爱情之美好,可是面对现实生活,罕有爱情能够经得起挫折坎坷。 体贴温情过后,激情被生活冲淡,多少甜蜜最终不得不被现实摁低了头。 迫于生活压力,李志成不得不放弃朝九晚五的正式工作,他选择了下海经商,租了门房,白天开饭店,夜晚摆烧烤摊,总之什么能挣钱,他们都在积极尝试。 孩子百天后,眼瞅着生活就要好转,命运的齿轮又一次给他们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瑶琁女儿书虞一连好几天哭闹不止,并且腹泻不止,夫妻俩人便带着孩子前往医院检查。 本来只是常规的腹泻检查,医生本着负责任的态度,给孩子听了心脏,发现孩子心脏杂音严重,似乎主动脉也有轻微逆流,疑似先天性心脏病。保险起见,医生建议夫妻二人尽快去省会的儿童医院拍片复查,两人不敢耽搁,赶忙开车去省会儿童医院。 经过儿童医院的主任医师会诊,确定孩子为先天性心脏病室间隔缺损,为孩子生命健康考虑,建议孩子尽快手术,预估孩子手术费用在二十万左右。 此时夫妻两人已经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从结婚到买车买房,再到生孩,他们已经负债累累,上哪里去筹集这20多万? 两个人带着孩子,打算回家筹钱。 回到了出租屋,随后在筹钱问题的分歧声,银行贷款的催促中,两人不断发生口角、争执。 感情在各种争吵、谩骂、哭泣声音中慢慢消磨殆尽。 于是在一次争吵过后,瑶琁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自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因为瑶琁的出走而停止。 因为无法续约租金,饭店被迫关门,两人的唯一经济来源也没有了。 以前一直不明白好好的人,为什么会崩溃,当绝经降临时,人可能就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在四处催债和巨大经济压力的刺激下,李志成没有承担应该担起的责任,而是在这关键时刻选择抛妻弃子,不辞而别,一走了之。 人在危机面前始终有最为强烈的利己意识,总是先保全自己,才会顾及他人。从李志成身上不难看出,只要能逃离危险,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瑶琁在娘家的生活过得异常艰难,但从未想过放弃孩子。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大了没脸再去用父母的钱,但是,为了孩子她不得不放下脸面,求助于家人。 为了救孩子,她不得不卖掉房子,在拿到购房人预付15万的第二天,她又从父母,和姐姐那里借10万,带着孩子又来到了省会,给孩子办理入院手续,准备做心脏手术。 头一次发现,排名亚洲前三的心脏科室整栋楼原来有数不尽的人在问诊打单;也头回发现这个城市是那么大,本来不擅车技的姐妹为了寻找车位能奔波半个城;也是头回发现,金钱在某一刻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太重要,大家变得异常节俭,只为救助身边最亲的人。 尽管生活不易,大家仍旧艰难前行, 好在手术非常顺利,孩子恢复的也很快,在孩子术后两个月,为了尽快还清债务,供养女儿上学,瑶琁不得不离开她从未离开过的故乡,踏上了南方打工的旅程。 离开的前一天,王琁和妹妹曾聊到很晚,多少能从妹妹话语里感受到一种难以抑制的难过与悲伤。 瑶琁说:“姐,一路辛酸很难言语,有时候觉得自己想法过于简单那,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拼命的多挣那么一点点钱,妄图通过日复一日的勤劳,满足最普通的生存欲望,直到前一段时间多张卡片信用额度突然降低一半,房贷、车贷、医疗费用都蜂拥而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姐,你知道吗,人在濒临绝境的时候,很容易联想到死亡。不是无能,而是无助。前一段时间我都在想一个问题,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会人死账销,不在为钱而发愁?我甚至还设想过要不要提前买个意外险,给爸妈、孩子留点什么。 一连想了好几个晚上,每次快天亮的时候,再看看孩子,我又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垮掉了,因为在这个世界,我是母亲的这个角色,这份爱是成长环节任何人都给与不了书虞的,也就是这份责任的存在,看待问题的角度瞬间明了了。 姐,那会儿我也想过求助朋友,却发现来到城市后没有在交情上能够达到谈钱份儿上的,只能是找家人。谢谢你和爸妈,在最困难的时候依旧不遗余力的帮助我,最近两三年,不管境遇如何我都会为了身上这份责任,去拼搏去承担。 听到妹妹的话,身为姐姐的她内心释怀了不少,她一直担心出现如此大的变故,妹妹会想不开。好在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她为妹妹的果敢、担当感到无比欣慰。 在瑶琁离开的日子,父母总是无限感慨,他们捧在手心的女儿,听话懂事,生性善良,怎么会如此命途多磨?甚至还要背井离乡? 王琁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母,只是平静的说:“爸妈,你们不觉得把我们保护的太好了嘛?有你们在的地方我们都会被帮衬怜惜,可是走到社会呢?谁还会在意,在家里吃不到的苦,到社会终究要轮番尝尽,没什么的,这就是客观现实。有所经历,并不是坏事儿,起码我们学会了靠自己!” 爱与害近在咫尺。 时也,运也,命也! 不妨适时放手,少些干预,少些设防,让孩子有所经历,有所成长。 ------------ 第五章 薪路 记忆里,村子的北边有条小河,河水清澈,蜿蜒东流。 靠近河床的河堤上,到处散落着很多形状大小各异的鹅卵石。 在日光、水光交错中,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圆润与光滑。 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河堤上的石头要比其他地方所见的更加光滑、独特、有光泽?现在想想大概是历经水流冲刷,坚硬的棱角渐渐被岁月抚平痕迹了吧。 河流大概会是多数孩童幼年的欢乐,对王琁来说,亦是如此。 小时候一到夏季,约上三五好友,提着小桶、玻璃瓶、铲子、网兜,大家就开启了捉鱼摸蟹的行当。 脱掉脚上的凉鞋,赤脚踏在全身覆盖绿毛藻的河底石上,那一丝凉爽滑腻,从脚底直击内心。 紧接着便开始了一下午的翻腾找寻,时而拿着网兜,在铺满菱角花的水域下网;时而在一侧的浅河滩来回挪动石头,借着粼粼水光,摸起螃蟹;时而往玻璃瓶里塞上馒头屑,沉入水草下,伺机等待鱼儿在波光中舞跃彩鳞光。 王琁小时候曾在河边碰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儿,她曾连续四天在同一地点,用玻璃瓶钓到了同一条爬岩鱼。大多数经常垂钓的人大概都有同一个共识,钓鱼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吃鱼,而是享受从垂钓、等待、到收获惊喜的过程! 每次钓到小鱼,王琁都会下意识的丢回河里。 那么,为什么会对这条爬岩鱼记忆深刻呢?大概是因为鱼身有一大一小两个规律的棕色斑点。 心想,这条鱼的记忆真是不咋滴。 其实很多文学家都曾说过,鱼忆七秒,直接表述出鱼儿记忆力短暂这一事实。 回到现实,鱼的记忆虽然没有七秒那么短暂,但是连续在同一地点多次钓到同一条鱼,也恰恰说明了鱼的记忆并非很长,否则也不会在同一陷阱里来会徘徊四次,仍旧不长记性哦! 现在回想,如果鱼忆七秒真的存在,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短暂的记忆,也就意味着它所经历的时光,于它而言永远是崭新、快乐、生机盎然,同时也提醒我们应该学会遗忘一些不快的记忆,常存一颗尝试之心,发现美好,提升自我,而不要过于执着于过去的痛苦经历。 长大后,王琁作为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在工作中所历经的坎坷仿佛如鱼垂钓,在泥淖错误中挣扎,并学会忘记竞争中的一切不快,自省提升,时刻保持着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探求与追寻。 在王琁看来,初入职场的自己,曾经存在三大需要克服的缺陷,分别是:认不准人、成为流言蜚语的载体、不懂拒绝。 先说说认不准人这一项,所谓的认不准,不是对某个人外貌特征的辨识度不够,而是对人心洞察的不到位。 刚刚从校园走出,还在实习期时,王琁曾做过一份短暂的工作,主要是从事人事招聘方面的。 当时入职的一家公司是从事大数据营销的。何为大数据,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广意来讲,大数据也被称为巨量资料,指的是所涉及的资料量规模巨大到无法透过主流软件工具,在合理时间内达到撷取、管理、处理、并整理成为帮助企业经营决策更积极目的的资讯。 但实际情况上来看,她所入职的公司还远远未能达到如此高深的营销维度。通过一定时间的观察,王琁发现,公司内部的大数据营销只是建立在最基础的定向广告信息推送上。涉及这些文字性的东西可能有些不太好理解,可以简单举个例子:比如,你通过某个电商平台或者app在搜索某个款式的鞋子,等过一会儿再次打开手机,你会发现,无论是在网页端、视频端都能不经意弹出你曾搜索或者是刚刚浏览过的类似款式的鞋子。大数据就是这样根据你的实际搜索需求,通过截取关键词,定向的为你投放潜在需求的商品信息。 网络就像一只无形之手,通过数据媒介定向的为不同人群推送他们所需求得各种信息;反观考虑,这一情形也是蛮可怕的,我们的个人隐私竟在不知不觉间泄露无疑。 而正在就职的这家公司,正处在大数据行销端口的初级阶段,对业务人员的招聘迫在眉睫。 记得曾经一位资深的HR总监曾讲过,一般针对销售人员的招聘,其实首要看重三点:第一是人品,人心不坏方能始终;第二是技能经验,要对即将从事的岗位充满信心,有类似工作经验则适应起来更快,第三,具备较强的沟通能力,销售人员在未来的工作中会面临形形色色的客户,如何有效沟通是促成订单达成的关键。 刚刚进入这家公司的时候,公司人力资源部的架构相对简单,人力资源部由人资主管1名和人资专员3人构成,和以往小规模公司的架构雷同。 王琁最初找工作时候是处于对人力资源行业前景的看好,同时也想从基本功入手加强人资基本能力的完善。起初面试她的人事主管,在各方面专业能力也很强,个人也是名校毕业,同时也是一名二级人力资源管理师 ,本着从学习与精进的角度出发,王璇觉得这个直接主管在技能上将很大程度会给与自己典范与引领。 实际入职后,无论从邀约、面试、入职、培训、员工关系、绩效等方面,这位主管也展现了她惊人的统筹协调能力,但是在人品方面,与王璇的设想大相径庭。 原因起源于一次招聘事件。 当时王璇招聘到了2名业务能力相对较强的业务人员,但是在后期客户资源分配上却存在了极大的差异。因为这两人分到的客户资源基本都是通过模糊信息搜索进来的客户,跟精准客户搜所进来相差甚远,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四个月。起初王琁觉得是主管对新进人员未能完全信任,后来才发现另有端倪,业务部有一个业务员是李副总表弟,为了讨好李副总,人事主管就给业务主管建议先把优秀资源下分给关系户,但是事与愿违,拿到优质资源的关系户业绩情况竟不及另外两个新进人员业绩的四分之一,拿着全公司最优质的客户资源竟然不能有效开发利用,可想而知跟个人工作能力还是有很大关系的。新进人员靠着自己辛苦打拼,薪资并未提升反被排挤,最终在其他老员工的联合打压下被迫离职。 虽然说职场也是名利场,但是HR部门做为一个公司的人才引进机构,不应该带着感情色彩去处理人或者事儿,应该站在公司整个宏观需求的发展上。 为了恭维和讨好上司而去做一些不利公司发展的勾当,迫使那些优秀员工获取发展资源的机会越来越少;同时,能给公司开拓业务促进公司发展的能人也将越来越少,公司又何谈长远生存? 王琁是想通过一个有能力、有经验的师傅,在一个稳健的平台学习并强化自我,虽然人们也常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但是王琁不想自己的人格底线堕落谷底,如果连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秉公做事的原则都没有,这样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呢?于是在半年以后王琁选择了果断离职。 再来说说,职场新人是如何在不知不觉的在工作中成为流言蜚语的载体,针对这点,王璇亲身经历,并感悟深刻。 那大概是在2014年的时候,王琁入职金融公司天汇财经差不多有一年多了,各部门同事和人员也相对熟悉一些。 期间王琁在天汇财经交到了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曹铭芯,曹铭芯比王琁大三岁,是天汇财经的人资部培训专员,主要是负责新人入职培训方面的工作。 两人熟识之后,慢慢的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曹铭芯已经结婚3年,但是王琁却从来没有见过曹铭芯她对象。后来在一次下班吃饭的时候,两人小聚,王琁才从曹铭芯口中得知她和丈夫的关系其实非常不融洽,主要有三个方面原因:一方面是丈夫在婆媳矛盾中不作为,使得婆媳矛盾愈演愈烈;另一方面是她很不习惯丈夫教育自己女儿的方式,抱着不打不成器的思想,还是那么的传统老旧;最后一方面是,她怀疑丈夫的结婚动机不纯,曹铭芯是市区本地户口,原老宅拆迁分到了三栋房子,和二百多万拆迁款家境相对优越,对象是从农村一步步奋斗走来的励志青年,不惧奋斗,但是经过长久的生活相处,发现此人,利益心重,见识短浅。 对于夫妻之间如此隐秘的事情,如果不是内心情绪挤压已久,她是绝对不会往外讲,毕竟谁也不想把自己婚姻里所经受的不光彩伤痛抖露给别人看。 最终之所以想说出来,大概率是压抑太久,更何况两人即将面临诉讼离婚,她的内心无法抉择,也正处于选择的矛盾期。 王琁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就是在一旁静静的听她讲,听她不停地诉说。 从两人的对话中,王琁了解到曹铭芯近期打算于11月底离职,说是她丈夫知道她上班的位置,怕后期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引起对方不满,不想对方来公司闹事儿。 那会王琁虽然也谈恋爱,但是还很难想象到一对恋人从热恋走到结婚再到离婚是怎样的一种心境。王琁也在不停地开导她,毕竟两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差不多也就快晚上22点的时候,有一个开宝马车的男士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两人所在的位置,王琁从来没有见过曹铭芯的丈夫,下意识以为是对方老公,赶忙打招呼:“您好,我是铭芯朋友王琁,您是铭芯爱人吧?来接铭心下班吗?”来人是个身材微胖的男士,生硬的点了点头,坐在了曹铭心旁边。 曹铭芯浅浅的笑了笑:“小琁,这个是我朋友,在郊区做酒店生意的,我都跟对象分居闹离婚了,你觉着这会儿他还能来接我?以前没有,现在更指望不上了。” 王琁不好意思的朝对面的男士敬了杯酒:“不好意思啊。” 男人绅士的回敬:“不碍事儿的,我叫陈云生,有机会可以来我们酒店坐坐。” 三个人又喝了几杯,曹铭心便带着陈云生先行离开了。 曹铭芯挽起陈云生离开的身影,使王琁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随后又过了半个月,曹铭芯最终抵抗不了因离婚造成的各方面压力,选择辞职离开,曹铭芯在业内的工作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人资部总监林钺并未批准。 说实话,王琁并不想这么好的朋友就这么离开公司,再一次偶然的聚餐中,她无意间跟同公司的另一位好友赵雅月谈起了曹铭心的近况,并聊到了可能潜藏于曹铭芯背后的情感纠葛,很不凑巧,无意间被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培训专员张云听到了。私下大家都知道,张云和曹铭芯在工作上就存在不少争执,特别是现在两人的主管梁红因为公司业务需求调至分公司做人事经理,主管的位置眼看就要从两人之间选拔一位提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张云便把偷听到的信息,添油加醋的在公司传播开来,显而易见,就是想通过谣言逼走曹铭芯。 办公室谣言多数情况下类似于闭环运动,兜兜转转最终变了味的消息从起点折腾一圈又传到了始发位置。 曹铭芯最终也从别人口中听到令人诧异的消息,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因出轨而离婚的不良家庭主妇。曹铭芯心里也清楚,除了王琁别人对她知之甚少,各种传言版本中都提到过,曹铭芯出轨于一个开宝马的男人,而全公司恰恰只有王琁遇到过她搭乘朋友宝马车的情景,谣言绝对是从王琁这边传出来的,这绝对错不了。 为此曹铭芯曾当众拿这件事给王琁难堪,至于是别人是偷听的,还是以讹传讹,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曹铭芯打心眼儿里认定是王琁泄露了自己的隐私,背叛了自己。后经人事总监通过各种监控渠道查明,确系是张云抹黑诋毁,才将此事按压下来。 此后的王琁和曹铭芯虽然依旧关系很好,双方却再也不再谈及涉及个人隐私的话题,所以说,友情对于人类而言有时候确实是很脆弱的。 说实话,这次事件发生后,王琁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自责当中,毕竟信息是从她嘴里最先泄露出去的,虽然相关信息经过别人别有用心改遍了不少,但是如此大的流言反差,还是让王琁不寒而栗。 正如古人所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需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人需要随时管好自己的嘴巴。 所以,在工作生活中,尤其在涉及他人隐私方面,大家一定不要轻信流言、议论流言、传播流言,否则很容易成为舆论传播的载体,最终会被流言反噬;正所谓,吃瓜群众,反而容易被人吃瓜。 最后一点,也是王琁职场工作体会最深刻的一点,一定要适当的懂得拒绝。 最初刚工作那会儿,王琁是一个相当热心的便利贴女孩,公司只要有同事找她帮忙,她总是乐此不疲,笑脸相迎,尽可能的想办法去帮助他人。 时间长了,慢慢发现,别人对于这种帮助渐渐习以为常,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想必有不少朋友会与王琁有过类似的经历,尤其是做管理层之后,你越是不懂得拒绝,你的同事或领导便会变本加厉的给你带来各种各样的任务。 王琁在天汇财经虽然算不上特别能干,但却称得上足够勤奋。 最开始只是从事简单的人事招聘工作,因为招聘能力强,后来就晋升为招聘主管,领导看着能力可以,接着就在工作之余把她往培训方面发展,部门管理、招聘面试、外加员工培训俨然消耗掉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多少有些自顾不暇;初入职场,因为很多时候不知道拒绝,分公司的人事经理又挑剔推脱,领导心里知道其他人推事儿,下意识不想找其他人,最终把分公司的招聘工作也转移到王琁儿。有些活儿原本不是王琁该做的,去分公司帮了几次忙,工作不知不觉竟然转移成自己的了。工作越做越多,出错肯定不能避免;领导阶层往往是只看重结果,坏的结果累积的越多,也就注定了你在领导心目中的评判越来越差。 职场多数时候都有类似的情况,也就有了个非常“别致”的称呼:“优汰劣剩,剩者为王!” 还好王琁在来回工作尝试半年后发现了这个问题,多次跟直接领导招聘经理反馈无果,解决不了问题,她就找了人事总监,逐一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并借着整理全司岗位说明书的机会,明确了自己的岗位职责。岗位职责被上一级领导审核通过后,对王琁来说达到了一箭双雕的目的,一方面有了明确的规定可以引用规章直接拒绝直属领导强硬下发的其他无关工作,另一方面极大的提高了个人负责领域的工作效率。 工作之余,王琁经常遐想,是否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家乡小河中的一块鹅卵石,圆润光滑,渐渐被磨平棱角;同样又期盼着自己能够在竞争拼搏的工作中,如鱼自在,适当的忘却周边的不快。 薪路坎坷,如何走下去,还看我们如何去做。 ------------ 第六章 寻觅 每当雪花飘飞,推开窗,望向远处朦胧模糊的树影,总会想起那首熟悉的歌谣。 是谁还在吟唱, 那首熟悉的歌未央, 灯火熄灭, 人已散场, 思念, 继续纠缠…… 雪,在一点点飘洒覆盖,寂静总能把人拉向回忆深处。 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总是期待着迈向森林深处、潜入河流底部的寻觅,像是在探险,又像是在追寻着某些似有似无的意象。 还记得1998年的暑假,和往年一样炎热烦躁,王琁和前边亲戚,也是自己的小姑陈瑞娟私下约定好要去林场采蘑菇。 小时候家人一般是不让小孩子独自去林场玩儿的,一方面是因为林场里边有很多蛇,另外一方面林场的北边是河流的深水区,很久之前造成多次儿童溺亡,最后是因为林场与河堤相连接的位置,有一个采沙厂,因为常年过度开采,曾出现几起坍塌事件。 总之,如果孩子不在家长的陪同下想去附近玩耍,会被大家认为是相当冒险的行为。 蘑菇是小时候记忆中的美味,尤其是雨后从林场里采摘的那种新鲜蘑菇。 蘑菇颜色越艳丽,毒性也就越大。 当地人通常只采摘那种棕灰色小顶,带着白色或者浅黄色锯齿裙边,杆长3-8厘米的一种水鸡枞,当地人没什么讲究,把这种可以吃的菌类都叫蘑菇;同样,那些花花绿绿,颜色艳丽的菌类,都管它们叫毒蘑菇。 当天上午九点刚过,王琁便趁着妈妈和妹妹出去赶集,按照之前两人约定好的,偷偷跑到小姑家。 那时候去林场,必备的装备就是人手口袋里边要装两个塑料袋子,主要是目的有两个,一是采摘水鸡枞,目的是为了自己食用,品尝独特的夏季新鲜;二是搜寻蝉蜕,当地人都叫它爬叉皮,是一位药材,主要功效是散风、除热、利咽、定惊,因为有解热定惊的作用可以用于治疗惊风抽搐、破伤风等疾病,当时很多药店一到夏季经常掀起收购热潮,一斤差不多能卖个110块钱呢,所以也成为了儿童夏季的一项额外收入来源。 由于前一天晚上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林场里的杨树、柿数、桃树,像是一夜间被洗褪了枝干的灰尘杂质,树叶随风摇摆,摇曳的树枝,仿佛是如同婀娜的舞者,一片新绿在眼前直晃。 王琁和小姑在密林深处,一手拿着木棍拨开树间杂草,一边仔细的搜索着树根、腐木、蚁堆,这些有益于菌类生长的环境,顺带环顾了旁边树枝上悬挂的蝉蜕,不多时,两人的袋子已经渐渐丰盈起来。 虽然前一天晚上刚刚下过雨,仍旧能够感受到从地表蒸发出的一丝丝潮湿。 差不多搜寻到一半的位置,她们来到了林场中心护林员的小木屋,距离木屋不远,大概一里多地,还有一处土地庙,两人便在土地庙旁边的柿树下乘凉休息。 林场就像是一座宝藏,这里有很多新鲜的蘑菇,各种各样的蚂蚱、蛐蛐,偶尔也可以抓到蝉,往往是孩子们玩上一天都不愿意走出的乐园。 只可惜,临近中午,气温上升,天气闷热,头顶的枝繁叶茂已经难以阻挡晌午的风吹日晒,于是两人想寻求一份清凉,便大着胆子往下游河岸边走去。 路上她们遇到了同村放羊的一群妇女,正赶着羊往下游河堤上喝水。 因为都是一个村子的,大家也非常的熟悉,就有说有笑的往下游方向走着。 在这个炎热的天气,大家都想去河里冲个凉,解下暑再回去。 下游的深水区河水深度由浅及深,最深处可达到8米左右,河堤附近差不多也有20-60cm,所以相对上游,下游流速缓慢,积水欲深处越是呈现出恬淡的深绿色。 之前爷爷也经常带王琁来附近打鱼,爷爷是个使用旋网的捕鱼高手,经常在头顶奋力旋转网子并精准的撒网到鱼群聚集的地方,一网下去总能打捞上来很多小鱼小虾还有螃蟹。 可惜了,今天河堤旁有好多鱼,爷爷不在,真是少了一番乐趣。 只听扑腾扑腾的一阵阵响声,思绪已经被拉到现实,羊群已经被放羊人有序的赶下水域,有的在喝水,有的在浸湿身体,有的在清洗。 王璇和小姑也忙脱掉背心,一个猛子头扎在河里,自由自在的在水里游了起来。 小时候王璇练就了一身绝技,四肢舒展,偶尔睁开双眼,身体可以随波逐流,轻盈悬浮。 哪曾想,如此美好的漂流,不知不觉,已经暗藏危机。 王琁仰望天空,闭上双眼瞬间觉得水下异常凉爽,睁开双眼,眼前已经是水色混黄,水流也跟着一下子湍急起来,甚至能看到浑浊的泥沙掺杂其中。 王璇再看了下在自己北侧深水区的小姑,双手已经在慌张的朝向空中抓寻什么,王琁心想,不好,肯定是水库泄洪,要涨水了。 她急忙游到小姑身边,想要拉起她的胳膊往南边河堤方向游,只可惜,此时已经开始大范围泄洪,水流已经将两人冲散。 当王琁用尽力气想要点起脚尖停歇换气继续往岸边游的时候,脚竟然悬空了。 此时的场面异常混乱,放羊的妇女忙着将羊群赶到对岸,等到了岸边才意识到还有两个孩子在水里,因为水势异常迅猛,她们只能在岸上站着高呼:“快往外边游,快点儿,发大水了,快点啊!” 可能在水下冲击的时间较长,一度使王琁产生了幻觉,突然睁开双眼,她仿佛看见有很多五彩的泡泡,又看到了飞鸟,那么的色彩缤纷与绚丽夺目,时间像是定格在了此刻的美好。 恍惚间,王璇再次蹬脚,发现自己仍旧处于漂浮状态,此时的王琁渐渐恢复了知觉,内心不免感叹,此情此景,难道就要葬身于此?濒死的绝望与挣扎,一股脑的涌现,王琁不甘心,凭借毅力一蹦一跳的循着声音往前蛙跳,虽然在水下睁开眼,发现的仍旧是昏黄一片,甚至都看不见蓝天。但是它能够清楚的听到从对岸传来的呼喊声,于是再次保持冷静,凭借声源,又蛙跳了五六次,才渐渐能点起脚尖,跃出头部,贪婪的吸收着难得的清新空气;就这样亦步亦趋,王琁凭借这声音和之前在下游游泳的记忆,一点点从湍急的水流中死里逃生。 最终她拼尽全力从汹涌澎湃的洪水中游到岸边,当她刚坐到岸边,才发现,原来自己被水流冲出了那么远,自己距离羊群已经有十多米,此刻,她恍然想起了小姑,水流突然变大的一瞬间,抓紧她手臂的手掌因为在水下打滑,两人竟然被冲散了。 王琁惊恐的在河面上搜寻,突然眼前水面有几缕发丝浮现,激动的朝着那个方向吼叫;“小姑,小姑,你听到了吗,赶紧往这边游”。 一边喊一边赤脚跑到旁边放羊人哪里,抄起牧羊棍就往那发丝和小手挥动的地方扔。” 放羊妇女注意到这边情况紧急,几个人也慌忙跑来帮忙。 好在小姑命大,双手抓住的牧羊棍,被众人合力拉了上来。 只见小姑面色紫青,嘴唇发白,在众人的多番呼唤中渐渐苏醒。 小姑并不像众多电视剧里的溺水情节,并没有连续呛水,更像是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在王琁的身边躺了好久,直到眼神里慢慢有了光,有了生机。 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中午,王琁和小姑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都怕被家里人发现去林场、河边玩的事情,也顾不上不适的身体,赶忙拎着战利品回家。 一边抄小路往回走,两人还一边相互交代,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回家后,母亲已经和妹妹吃过饭,在一旁橙黄色的木质沙发上看电视。 目前看了王琁一眼:“你说你这孩子,有跑哪儿疯玩去了?作业不写,饭也不吃,浑身脏兮兮的。” 王琁没有吭声,把塑料袋子里的蘑菇和蝉蜕都放到了门口正对着的长桌上,然后下意识的走到母亲傍边:“妈妈,我回来了了,头好疼。” 玉华赶忙起身,摸了摸头,有点烫,赶紧给王琁找来退烧药服下。 王琁吃了药,依偎在母亲怀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一觉醒来,母亲已经从大街上几个放羊人的八卦新闻中了解到了女儿的溺水经过。 母亲并没有打骂,只是郑重的用王琁的亲身经历嘱咐她:“小孩子天性都爱玩水,妈妈小时候和你一样,但是一定注意安全,你可以去上游和大家探索、冒险、一起玩,但是以后绝对不能去下游了,有些禁忌不能尝试,否则可能就没这么幸运,更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妈妈了。” 王琁懂事的点了点头,纵使有一颗不安的追寻、探索之心,却对生命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敬畏! 自此,她再也不去踏入下游深水区。 人的一生,为事业、为家庭、为生活,总是在不断的寻觅,有时候明知是错、遍体鳞伤,终究不愿意放弃自己最初的理想。 小时最大的理想,就是离开生养自己的穷乡僻壤。 长大后,真的离开了,才发现,无论外面多么的繁华多彩,自己仍旧是摆脱不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心境凄凉。 乡愁,如梦随行,心心念的,依旧还是那个有山、有水、有树林的故乡。 记忆中,王琁在故乡的时间并不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求学中摸索度过。 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母亲就把她送到了县城实验小学旁边的亲戚家,这个亲戚王琁一直叫爷爷,这个爷爷是旁边实验中学的优秀数学教员,也是母亲的远房亲戚。 在此之前,王琁的表姐、表哥都是通过这位爷爷的补习,进入重点小学、考上重点中学、最终两人分别成为的北大研究、天津大学的博士。 王琁的母亲,同样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学识与未来,煞费苦心的将女儿从乡间小学搬到了亲戚家,大有孟母三迁的气概! 一切为了孩子学习,自此,王琁开始了漫长的寄宿学习生涯。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在王琁的记忆里,除了周末、放假很少回家。 现在回想,每每觉得,中国式教育,几乎把我们生命至少是三分之一时间都利用在学习上。 活到老,学到老,对未知事物的追寻与学习,何尝不是如影随形。 总是在追求、探索。 很多时候,人在征途,异常艰难,如同老牛耕种,被现实压弯了头,被经济捆绑了身躯,使尽浑身解数,欲求一份相对合适的回报,可最终看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结果。 人真的是蛮有意思的生物,对于生存境界的追寻,总能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时候总会不经意的去想一个问题: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有人说,马斯罗需求层次理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是支配人生活追寻的理论基础。 但是,生活在大山里、偏远农村的一些人,未必知道何为需求,更不会去了解需求层次理论。 生活就像是以时间为维度,在不断的追寻中成长,见证人们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繁衍过程。 那么,人们都在寻觅什么? 小时候,幻想并期待长大,人们寻觅成长; 成长中,渴望并掌握知识,人们寻觅学识; 工作后,理解并实践所学,人们寻觅务实; 感情里,爱与被爱尽尝,人们追寻觅情; 家庭上,亲情与爱情交织,人们寻觅幸福; 事业侧,背叛与竞争同在,人们寻觅胜利; 暮年近,养生与修身互进,人们寻觅健康。 人,是贪心的,一生都在寻觅,得到却从未满足。 ------------ 第七章 梨落 人的记忆模式真的很奇怪,往往有一些贴近日常的人物,总能让你记忆铭心。 印象中,好像每个村子似乎总有一个残障人士令人印象深刻。 对于王琁来说,也不例外。 舟舟就是其中之一。 舟舟,是个男孩子,是西头药房郑庭献大夫家的长子,也是村子里唯一的残障人士,年龄大概比王琁大十岁左右,经常穿着一身并不合体的深蓝色老旧中山装在村子里捡废品、玩耍、四处溜达。 小时候王琁曾听母亲讲过,舟舟在五岁之前还是智力正常,性情纯善的好孩子,到了快六岁的时候,因为肺炎高烧,加上受到惊吓,得了惊风之症,渐渐的脑袋也不灵光了,智商只停留在两到三岁。 舟舟虽然心智不成熟,可心眼儿却是极好的一个人。 王琁记得那会也就刚上小学不久,每到农忙时节,舟舟总会挨家挨户的去人家麦场帮着打麦子。每到当天农活结束,在场的乡里乡亲都会给舟舟送上一根冰棍儿或者是老式玻璃瓶装的橘子味汽水。拿到东西的舟舟,总是兴高采烈的一蹦一跳。 说实话,五岁以下那会儿,每次见到舟舟总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在大众看来,舟舟有时候行为异常,就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记得那是一个阴冷的秋天,爸妈都去地里刨花生了,王琁和妹妹也跟着大人来到地头大场里。 以前老家基本都有这个习惯,选一个距离自己家地块比较近的地头,用石磙撵平,留出一个大场,用于秋收堆晒农作物。 记得那会儿雨下的非常大,爸妈把家里钥匙扔给王琁,便嘱咐让她早点带妹妹回去。 爸妈仍旧都在忙着窜粮食,往粮堆上盖防水塑料布。 王琁也是就地取材,从场里找了两个之前装花生的尿素袋子,折成连身帽,姐妹俩往头上一戴,手拉着手往家的方向走。 风卷残云,乌云将天空压的很低,秋风几乎要把旁边的大红高粱吹弯了腰,雨滴顺着风向,往眼里直灌,揉了揉眼,再次睁开,眼前已是各种色彩模糊一片。 雨水冲刷着身体,寒凉逼人。 王琁拉着妹妹仍旧艰难的往家里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不到雨滴,她好奇的抬起头。 此刻,舟舟俨然站在两人身后,撑着一把带洞的破伞,憨憨的笑着:“下雨,淋湿,不好!” 王琁会心的笑了笑,三个人,一把伞,在乡间田地里的黄泥汤中缓缓前行。 舟舟一直把两姐妹送到大门口,咧咧嘴,笑着准备转身离开。 瑶琁一把卡住了他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用塑料纸包裹的橘子软糖塞进舟舟手里。 舟舟一看糖,兴奋异常,将雨伞架在肩膀,双手捂着糖开心的旋转跳跃。 自此之后,舟舟一有空闲就会跑来附近找两姐妹玩耍。爸妈、爷爷奶奶总觉得舟舟是个傻子,行为怪异,总在玩兴正浓时,通过各种方式将他赶走。 舟舟,特别惧怕两样东西,一样是红辣椒,一样是雷声。 记得有一次,舟舟想要拉着瑶琁玩毽子,瑶琁玩累了,不愿配合,舟舟仍旧在旁边不断拉扯,这一行为可把瑶琁爸爸惹毛了了,赶忙从厨房抄起一个红辣椒吓唬舟舟,舟舟一看到红辣椒,一边惊惧吼叫、一边捂着脸大哭跑开。 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舟舟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在附近出现。 后来等舟舟又来玩儿的时候,王琁曾不可思议的问他:“舟舟,你为什么那么怕辣椒?辣椒又不咬人。” 舟舟依旧憨憨的笑着:“辣,太辣,舌头疼!舟舟还怕打雷,雷声大的震耳朵,吓死人了,你不怕?” 王琁接着说:“你说的那些我才不怕呢,我只怕蛇、老鼠还有毛毛虫。” 瑶琁晃晃脑袋说:“我也怕蛇,怕虫子。” 紧接着瑶琁将目光转移到门口槐树下抽旱烟的爷爷:“爷爷,你害怕蛇和虫子嘛?” 爷爷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抚了抚手中的烟袋,眼神黯淡,若有所思:“爷爷什么都不怕,就怕穷!” 怕穷,简单的两个字,道尽了当时农村生活的困境与无限辛酸。 因为智力障碍,没有学校肯接收,舟舟依旧和往常一样,过着被父母放养的生活。 天天在村子里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游走于各家各户之间。 多希望舟舟的生活能长久的持续下去,但是,命运弄人,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记得大概是在1999年的秋天,那会王琁刚升四年级不久,在一个上学的清晨,一群学生在村子变压器南边的土地庙上,发现了头被卡在庙洞里的舟舟。 那时的舟舟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只记得,舟舟爸爸往舟舟手指尖、人中扎针,他的双眼紧闭,仍旧没有一点反应。 舟舟竟然这样毫无预兆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舟舟的死,仿佛映射出那个时代的一种悲剧,人们对残障人士的生活基本是疏于管护与福利保障的。 生而为人,舟舟只是因为疾病导致了智力障碍,但是不同于精神失常,他意识正常,也能生活自理,却在群体生活中倍受歧视,在成长的过程几乎没有体会到大众人群应该给予的基本尊重。 薄棺浅葬,那隆起在小渠坝傍边没有墓碑,最不起眼的黄土包,便成了他一生的归宿。 即使现在,每每回家路过小渠坝,王琁总会不自觉的注视着那堆黄土包。 总觉得舟舟并没有离开村子,灵魂依旧在村口游荡。 与舟舟有相似之处,同样历经坎坷的王琁表哥邹飞,也曾让人一度难忘。 邹飞是王琁二姨家的大儿子,与舟舟不同之处,邹飞从小聪明好学,一度超越多数孩子。 其实农村有句谚语说的挺真实,寒门难出贵子。 王琁对这位表哥的印象,多数时间停留在邹飞十三四岁的样子。 王琁一直比较喜欢叫他飞哥,那会儿也一直觉得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飞哥可以根据太阳在天空的高度判断出时间大致在几点钟;也会利用不同的鱼饵钓到各种各样的鱼虾;还能爬上很高的树杆掏小鸟。 飞哥每年夏末秋初的时候,总会来家里帮忙摘梨,梨子成熟的季节,仿佛就是兄妹团聚的时刻,他与其他的小孩迥然不同,他从不争抢树上挂果成熟的梨子,而是满眼爱惜的捡起从树上掉落的梨子吃。 每次问他,他总说被虫子叮过掉到地上的才是最甜的,然后满脸笑容的享受着那份成熟的甘甜。 就这样,梨落的季节,记录着他最甜美的微笑。 飞哥在初中之前是个非常优秀活泼的男孩子,小学曾经拿过全县奥数比赛的冠军;到了中学后,为了方便住宿和学习,当时正在二中旁边小河郭小学教学的王琁母亲,托关系在教职工宿舍给他安排了铺位。从那之后,飞哥也经常会在学校周末休息、或者放假的时候,跟着母女三人来家里小聚,偶尔改善下伙食。 大约在飞哥上初二之后,渐渐很少往家里玩儿,大约是对学校环境适应了,也开始交起了朋友。起初王琁的母亲并未在意,后来政教处值班的张老师跟王琁母亲反映说,晚上下了晚课,总有三五成群的学生跟着他一块到宿舍打牌玩闹。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王琁也在同母亲一起暗中观察着邹飞的变化。 有一次,经常和王琁母亲搭伴儿的几个老师在办公室台阶附近垃圾桶旁边发现了几颗烟头,要知道当时的小学生一般是没这么大胆子抽烟的,和王琁母亲在一个办公室的都是几个女老师,也没有会抽烟的,这一发现一下子让王琁母亲有些慌神儿了。 王琁母亲也曾单独把邹飞叫到家里质问过,其实她也清楚,十二三岁正是孩子普遍叛逆的阶段,和预想的一样,邹飞并没有承认抽烟这件事,但是承认了经常会有同班的几个同学会跟着他一起来这边玩。 随后的几个月风平浪静的度过了,但是等到邹飞刚升初三没多久,更为严重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每天早上王琁母亲都会帮着留意和收拾邹飞的铺盖,打开门的一瞬间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烟味,也总能在床边附近的犄角旮旯里发现燃尽的烟头或烟灰碎屑。一连几天,王琁母亲玉华用塑料袋收集了证据,便在当晚藏在宿舍旁边的隔间,等着邹飞的到来。 大约在晚上将近九点的时候,外间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几个半大小子们,慌忙抽烟、玩牌、说笑的声音。 玉华悄无声息的先从里屋走到外间门口,就像老师站在门口巡视抓包一样。 一众孩子看到玉华突然站在门边,惊愕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邹飞手里刚刚点好的香烟,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伴着一缕火光掉落在地,烟灰四处散落。 玉华打开了屋门,其他同学都知趣的离开了。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许久,还是邹飞先开了口:“四姨,我不想上学了,我不是那块料。” 玉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抄手上去便给了邹飞一巴掌:“你从小懂事,学习成绩又好,怎么到了中学节骨眼儿,跟着一群小混混学坏了,将来还有什么出息?” 邹飞脸颊红红,眼泪不经意的从眼眶划出:“四姨,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们家的条件您也知道,家里穷,有时候连一个月一块五毛钱的电费都交不上。我爹前些日子也跟我说了,家里顶多能供养一个孩子,弟弟比我聪明,我不是那块料。” 听到从孩子嘴里说出的话,玉华心情异常沉重:“你上学能花几个钱?别听你爹的,你只要愿上,你妈你姨有钱供养你。” 这件事情过去后,有好几个月,邹飞学习异常勤奋,在一次模拟考试中全校11个班级,他拿到了第一。 好景不长,正所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邹飞的父亲邹晓庄,在省外工地打工时,站在一旁盲区撒尿,不幸被货车碾压,当场死亡。 司机连夜跑了,工头只是给了1000元的丧葬费,草草了事,家里多方上告,始终无果。 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就这样没了。 还记得那年过年雪下得很深,安葬完父亲,表哥邹飞还来家里坐了一阵儿,同时也表明了辍学想要南下打工的想法。 玉华仍旧苦口婆心的在一旁开导:“你好好上学,考上大学,别胡思乱想,你爸不在了,还有你妈和你弟,还有我和你大姨、三姨呢,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比啥都强。” 邹飞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四姨,你说的我都懂,家里条件差,还是让弟弟上吧,弟弟从小就比我聪明。再说,妈供养我那么多年,吃了很多苦,也该是儿子出力的时候了,我打算初六就跟着双强、双升他们兄弟去深圳雨伞厂打工去。” 看着这个懂事儿的孩子玉华不知道该怎样去劝慰他,紧接着从柜子里找出了200块钱硬塞给邹飞:“姨知道你懂事儿,姨也知道劝不住你,你一个人在外,身上多带点钱就多一份儿保障。” 老家的风俗,亲人去世,儿女第一年是要守孝的,邹飞孝鞋上缝着白色孝布,一步一个踉跄,迎着风,踏着雪,从此独自走上了人生的风雪路。 邹飞刚去南方打工的前三年,确实挣到了一些钱,每月都有给家里寄钱,老家也盖起了瓦房,生活条件也改善了不少。 但是随后一连又过了两年,邹飞渐渐音信全无,在此期间,邹飞妈妈和玉华也都向当时同去的双强兄弟打听过,只是从他们嘴里了解到,邹飞跳槽去工资更高的厂子了,说是干的好了,也把他俩介绍过去,具体是哪个厂子,在哪里,他们兄弟俩也没多问,并不清楚。 邹飞的去向一时之间成了迷,家人多方找寻无果,最终在警局报了失踪, 差不多又过去了一年多,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玉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喂,那位?”,电话那头传来了嘶哑的声音:“四姨,我,邹飞,你让我妈带600块钱到我们村国道旁的利民加油站接我,我身上没钱了。” 还没等玉华完全反应过来,那头已经挂断了,玉华顾不上多想,赶忙带着钱,骑着家里的三轮车往二姐家里赶。 赶到二姐家,玉华把电话内容说了下,两人异常欣喜的骑车赶往村子旁边的利民加油站。 到了加油站,两人在来回穿梭的货车间找寻着,没过多久,一辆停在北侧的五菱面包车一直朝着两边按着喇叭,司机朝着两人挥手:“哎,你们两个是找人的嘛?过来看看这个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玉华和二姐飞奔着往面包车旁跑去,打开车门的那一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浑身脏兮兮的男子。 透过那熟悉的眼神,两人一眼认出了,这人就是邹飞。 玉华二姐情绪激动一场,满把抱着儿子失声痛哭:“飞啊,你这是咋啦?妈可算找到你了。” 邹飞同样心情激动,满眼泪水,指着司机说:“妈,你快、快把钱给司机大哥,多亏了他,要不我这条命不一定能捡得回来。” 玉华和二姐急忙从口袋里四下找钱,赶忙取出递给司机师傅,并连连向司机道谢。 “飞啊,你快下车,我跟你妈骑三轮儿过来的,车在前边。”玉华催促着邹飞。 此时邹飞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腿。 此时玉华和二姐顿感不妙,司机走上前安慰着两人:“他应该是站不起来,我是从山西开会回来,路过一片矿区的时候,在路边遇到他的,当时他抱着根长木棍儿,一瘸一拐的在路边焦急拦车,我听口音像是咱们这片儿的,应该都是老乡,我朋友看着小伙儿应该是遇到啥难处,就嘱咐我顺路拉他回来了。” 玉华二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儿子几年前外出打工时生龙活虎,怎么回来破破烂烂,腿也瘸了。 玉华赶紧把三轮车开到面包车附近,在司机的帮助下,两人将邹飞抬上了三轮车,急忙往家里赶。 回到家后,玉华和二姐为邹飞换洗了衣物,擦拭身体,给他吃了些东西,等邹飞心情慢慢平复后问出了这几年的他的个人情况。 邹飞原本是和双强兄弟在雨伞厂做车间组装工,工资还算可以,在一次和工友出去吃饭时候,被几个工友忽悠,说是帮他介绍一个更好的工作,工资要比现在翻两番,就是公司远了些,在青海附近,说是对方公司可以先预付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路费和生活费,就这样将邹飞哄骗到了青海,到了之后邹飞发现是传销根本不是什么工厂,随后这帮人也露出了真面目,没收了他的所有证件及财物,随后又被他们多次殴打虐待并关了起来。 差不多关了半年多时间,邹飞在一个深夜的晚上趁着大家熟睡,从二楼跳了下来逃跑了,他的一条腿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摔断的。 因为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没钱,也没有证件,加上又有残疾,邹飞不得已做了乞丐,从垃圾桶里翻找吃的,同时没少被人殴打恫吓,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沿着家的方向一路乞讨回乡。 前几天也是在一家加油站乞讨的时候,碰到两个老乡,两人在加油站旁边路边摊吃饭闲聊,偶然提到了孩子的老师玉华,邹飞上前打听,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才知道了四姨的电话,最后被那位好心家长托付给自己返程的朋友,这才顺路拉了回来。 得知实情后,玉华和二姐赶忙去警局报了警,随后当地警方联合青海警方捣毁了一个300多人的传销窝点,同时解救了不少与邹飞有着类似遭遇的人。 邹飞虽然历经几年磨难,顺利返乡,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却是时好时坏。 大概率是在整个逃亡返乡的过程中经受了太多的虐待与刺激,导致他会间歇性的精神失常,夜晚他经常会从梦中惊醒,头上蒙着被子,蜷缩在床脚瑟瑟发抖,嘴里一直喊着:“别打我、别打我...”。 清醒状态的邹飞,和正常人无异,能正常务农,也会洗衣做饭,生活基本是可以自理的。 原本玉华二姐想着邹飞回来,适应适应,可能慢慢就能恢复正常。但是却忽略了精神疾病的失控性。 在一次病发时,邹飞差点拿着镰头将隔壁邻居砍成重伤,自此乡里乡亲渐渐对他们一家避而远之,人人都拿他当傻子看待。 在老家,有一个很奇怪的认知,只要有人像舟舟或者邹飞这样被医学判定成为精神病、残障、残疾等,村里人就一致统称他们为傻子。 于是便有了各种各样的群体排斥与语言攻击,因此这一特殊人群,既得不到相应的照顾与治疗,又不得不躲避并逃离人群。 当时的年代并没有像现在完备合规的治疗机构,太多类似的悲剧层出不穷。 为了让儿子恢复正常,玉华二姐不得不带着邹飞四处求医问诊,但却始终未见好转。 记得一次在郑州会诊的时候,玉华二姐去拿单子开药,邹飞弟弟去上厕所,就是那么的不凑巧,邹飞再次精神失常,在茫茫人海中走失。 等到了第二天,警察联系到了家属,他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太平间。 很遗憾,年仅22岁,在这个如花绽放的年纪,邹飞因为精神病突发,行为失常,最终死于交通意外。 人生无常,有些人总会让你一生难忘...... 夏末秋初,每到梨落的季节,却再也等不来,从地上捡梨的少年。 ------------ 第八章 女殇 一个女人的一生,该是如何度过? 出生、学习、工作、结婚、生子、赡养老人、抚育子女、送走另一半,再或者自己先行离世。 在这个琐碎复杂的过程中,人们既希望女性貌美如花、相夫教子,又期望她们经济独立,独挡一面,要求可以说是近乎完美。 然而,作为女人,我们孤独的来,最终也将孤独的死去。 在王琁的人生经历中,所遇到的女性里,章妍,就是那种宛如人间“白月光”的存在,智慧与美貌并存,目光坚毅而有自我追求,她的青春充满了梦想与追逐,她的中年历经坎坷却又灿如烟火。 2023年6月,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王琁带着一份非比寻常的焦虑与期盼,见到了阔别12年的表姐章妍。 章妍身高一米六二左右,体重常年保持在一百斤以下,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圆领短袖,搭配浅蓝色牛仔裤,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无处不彰显都市女性的沉稳魅力;一阵微风拂面,随风吹起的棕色卷发飘逸的散落在周肩,此刻章妍已经走出公寓大门,手抚了下银丝眼框,看着路旁一手握花,一边张望的王琁,满眼欣喜。 “琁子,一路辛苦了。” “姐,你现在住这儿吗?环境看起来不错,距离地铁站蛮近的。”王琁和表姐一边拥抱,一边说着。 “还好吧,配套设施也还行,顶楼有健身房,通勤时间半小时左右,感觉蛮适合我住的。”章妍接过王琁手中的白玫瑰,一把拉着她的手,两人穿过大厅往电梯方向走去。 表姐目前租住在这座单身公寓的9楼,门禁刷卡进入后,映入眼帘的是门后简易的白色衣橱,衣橱紧挨着写字台,写字台旁放了一个一米五左右的白色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建筑用书,书架对面的地板上放着一个淡蓝色小号塑料水桶,里边插着十几支在醒的白玫瑰,淡雅的天青色墙面,月白色的窗纱半掩窗楣,窗边是一张一米五宽的小床,床边是一张深紫色简易沙发,简单的一居室只有卫生间,没有厨房,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章妍今年43岁,比王琁大10岁,纤瘦的身材,清爽的着装,似乎从她脸上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依旧那么的温柔恬静,目光坚毅。 眼前的表姐,自然、真实、阳光、开朗,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所承受的经济压力与婚姻危机。 章妍是90年代附近村落的名人,她曾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郑州大学,进入了当时咸有女性涉足的理工科土木工程领域,后又考入北大读研,又经北大保送前往美国华盛顿研读建筑学,两年后返回北京,先后在德、意两家外企担任总设计师,也是因为工作出差需要,她先后掌握了英、法、德、意四国语言。 章妍思维敏捷,工作能力出众,一度活出了所有女强人该有的样子,同时也是母亲口中最有“福气的女孩儿”。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也难以避免家长里短的围堵与婚姻变故的折磨。 王琁期初想要看表姐的原因,大部分是出于前几天母亲的一段电话沟通。 母亲在电话里说:“半年前,你妍姐闹离婚,在你三姨家住了挺长一段时间。昨天我给你三姨开视频,她也是压抑了很久,愁的头发都花白了,你说42岁了,这个年龄女人再离婚可咋过啊?原本想着,本家里边,数她学习好,学历高,又在北京,日子应该是过得舒心自在的,没成想还碰到这样的事儿......” 母亲的描述,让她脑海中一下子浮现童年时候的情景,王琁那会还在上小学,妍姐已经在省城读大学,那时候总是期盼着暑假,因为一到放暑假就可以去三姨家找妍姐玩,妍姐经常穿着一件青色黄花的长裙,她们总能相约牵手走在野花芬芳的田间小路上。 一路诉说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一路欢笑,一路奔跑。 有时候,总会想,人如果不会长大该有多好?能一直守着父母姐妹,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埋藏在心底的离合悲欢。 长大了,亲朋各奔东西,虽然说现在交通工具发达,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几年也难得见上一面,有时候即使自己过得并不如意,面对亲人,为了让远在家乡的他们安心,强忍眼泪,我们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辛酸的事,所有苦,得往心里埋。 人到中年,生活那容得一丝马虎懈怠。 难得见面,王琁不免和妍姐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寒暄了一段时间,原本轻松愉快的聊天氛围,终究还是被王琁的问话打断了。 “姐,你和姐夫之间究竟出什么问题?最近一直在听我妈讲,我妈也挺放心不下的,我想着我在济南这边算是几个姐妹距你最近的了,还是亲自来看看。”王琁静静的看向章妍。 章妍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事情并不复杂,就是两个人感情出现了问题,过不下去了。” “具体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方便讲给我听吗?一直都担心你一个人在北京会受委屈。”王琁说话间,眼睛莫名的湿润起来。 “琁子,没什么大事儿,你也知道姐姐从毕业一直是在外企工作了,独立自主意识比较强;你姐夫在国企上班,他一直享受着平缓舒适的工作方式,对未来仍旧是谈恋爱时候的状态,没有一个长远的打算。十年前,桐桐上小学,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在北京买房,以现在的房价,我们一家未必能有个栖身之处,他虽然是在国企上班工作稳定,但是一个月薪水只有寥寥的1万1千多,而我们的房贷每月就要偿还2万多,他挣得钱完全不够维持我们正常的生活开支,再加上他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外地出差,又经常酗酒,感情上我们彼此慢慢疏远了很多。姐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一直挺要强,为了生活,工作之外我也经常接一些设计单,加班是难免的,渐渐的我们俩收入水平差距越来越大,他竟然怀疑在工作中我的个人作风有问题。我知道他在单位努力过,也踏踏实实的认真干过,十年了,在一个科员职位始终没有变动过,渐渐的,他变得沉迷于各种应酬中的灯红酒绿,心情的也变得更加郁结,还一度把工作上的不良情绪带到家里,后来因为一些琐事,我们经常吵架、甚至打架。 琁子,有一段时间,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问题,再加上长期应酬,四十出头的年纪,已经被高血压、脂肪肝、糖尿病等多种疾病困扰,他都病了,停薪留职在家休息,我还能跟他吵什么?我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体谅他;那段时间他一直用防盗锁把我和桐桐锁在卧室,哪里都不让去。你知道我们同事怎么说嘛?说他是活生生的把两只金丝雀困在家里。说实话,在家庭中,一方被囚禁失去自由,这样的婚姻比丧偶式婚姻更可怕。” 章妍平静的信息输出,让王琁听得目瞪口呆。她很难想象,印象中高学历姐夫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那个连喝口热水都担心烫着姐姐的男人会有如此过激的行为? 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婚姻里,原本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慢慢变得行途陌路? 是人变了?是环境变了?还是人与环境同步改变了? 作为曾经的幸福见证人之一,王琁依旧清晰的记得,第一次看到表姐、表姐夫在一起的场景,那是2008年的一个上午,表姐出国留学回来后第一次带表姐夫雷秉锡来家里做客,那天好不热闹,一大早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到三姨夫家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那天夜里刚下过小雨,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清新,小路旁树枝上的嫩芽在渐渐的吐出新绿,一切美好,仿佛随着春的到来,一并带入生机。 没过多久,一辆北京牌照的白色轿车缓缓驶入村子,慢慢停稳在了三姨夫家的青砖瓦屋之后,只见表姐穿着白色的网球鞋,率先从副驾驶跳下了车。 副驾驶的一侧坑坑洼洼的聚集着大大小小的浑浊水坑,泥泞的土地,来往的行人车辆,使路边的墙体也被四周过往的车辆溅满了浑黄的泥浆。 表姐刚要从泥坑旁跳过,却被表姐夫下意识的拉住,只见他抚了抚黑边眼镜框,一手拎起表姐手里的提包,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托起表姐,尽管泥水弄脏了裤脚,锃亮的皮鞋已经满是污物,他仍旧宠溺的抱着她,直到走出那一片泥泞,才舍得把表姐放下。 人们总喜欢说“细节决定成败”,大概是表姐夫的贴心周到,在第一次短暂的会面中,已经俘获了全家人的心。 一个心里有你,小心翼翼照顾你,呵护你的人,他能坏到哪儿呢?那会正上高中的王琁,也是打心眼里替表姐高兴。 差不多在2010年的时候,历经2年的交往,带着甜蜜与恩爱,表姐和表姐夫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记得差不多是在2011年春天的时候,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正巧那会王琁在表姐夫老家所在的城市开封上大学,两口子在为宝贝女儿准备百天宴,表姐打电话给王琁,王琁也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参加宴会了。 其实现在想想,王琁觉得自己蛮不懂事儿的,去参加宴会,什么礼物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带一份儿,就还像小时候一样,一门心思就想见到姐姐,拉着姐姐玩儿。 这次见到姐姐不同于前几次,她的身材略微发福,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却也难掩疲劳的眼神与眼周浮肿的眼袋。 整个宴会期间,姐姐抱着孩子,忙碌的招待宾客,时不时的还要给孩子换尿片喂奶,婆家的亲戚们也是笑脸相迎,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稍微静下来和姐姐聊天时,总能从她脸上看出掩盖不住的困意,脸上的笑容却也不似之前那般甜蜜,那会总在想,可能是姐姐照顾孩子太辛苦了吧。 有一个细节,仍旧记得很清晰,姐姐在整个宴会过程都很忙,稍微闲暇的时段儿就是抱着女儿喂奶的时候,整个宴席期间只看到姐姐喝了2次水,基本没看到姐姐吃什么东西。 宴席过半儿的时候,王琁没忍住,拿着碗盘盛了些饭菜端到表姐跟前,还没等表姐反应过来,她已经抱起了怀里的孩子:“姐,你吃点儿东西,一中午太忙了,没见你吃什么东西。” 姐姐看着王琁,眼神透露着诧异,紧接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会心的笑着:“我们家琁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姐了!” 姐夫尴尬的看着王琁笑了笑:“看,我都忙完了,人一多,光顾着给亲戚们敬酒,把你姐疏忽了。” 姐夫慌忙从王琁手中接过孩子,递到了孩子奶奶手里。 宴席结束,王琁又去家里坐了一会儿,出门已是傍晚,此刻夕阳的余晖浸洒在胡同小道,那满巷的绯红连亘着天边燃烧的云霞,灿烂而又重叠着几分凄凉,转过头,看着姐姐孤零零的抱着孩子,正向她挥手,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湿湿的,这一别,也不知道下次见面又该是何时......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12载光阴,如今再次见到姐姐,那个曾经抱在怀中的孩子俨然长成大姑娘,姐姐却难免重回孤单。 总觉得生命像是在跟我们开一个巨大的玩笑,我们孤独的降临,婚姻却像是一段热闹的过场,缘起缘尽,能够抚慰心灵的,最终还是那一抹孤我的清冷。 看尽世间繁华,却始终看不透人心险恶。 男女之情,这个所谓“爱”的东西,莫非真如大浪淘沙,“爱”在一点一滴的时间长流中被一分一秒冲刷殆尽? 很难想象,表姐在这十几年里经历了什么? 一个人对另一半的失望,绝不会瞬间形成,痛苦是在日积月累中添砖加瓦。 其实姐姐在照顾整个家庭的同时牺牲很多,她放弃过出国工作的优越环境;放弃过先进管理者的上升渠道;甚至为了家庭经济关系不得不放弃再生一个孩子的念头。 女人从骨子里来讲,很容易成为被牺牲一方的载体,我们总是幻想着自己的牺牲可以换来更好的结果,但是现实却是给我们当头一棒。 我们牺牲自我,最大限度的包容妥协,等来的不是琴瑟和谐,更不是对方的加倍呵护与珍惜,等来的却是,在尊严、价值上被他人变本加厉的否定与践踏。 最终带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离开那个自己曾经义无反顾相爱的人。 也可能当下人们的婚姻状况很大程度受社会发展的影响,还记得父母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信息并不发达,生活也并不富裕,简单的生产劳动,一天三顿的咸菜、稀饭、大馒头,却从未缩短家庭的幸福,反而放大了人们生存的价值与意义。 父母那个年代,成家基本都有自己的宅子,不论是青砖瓦屋,还是在城市里的单位分房,只要努力,都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现代人,基础生活设施-房子,就能难倒大多数普通家庭。现在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句话“不羡慕生活在一线大都市的白领,只羡慕生活在户籍地自给自足的平头老百姓。” 很难想象,一个普通家庭,穷尽三代之力,却很难在北上广这样发达的一线城市拥有自己的寸土之地。多数人一生都在为房贷打拼,生活的幸福感逐年降低,生存的压力面逐年升高;我们也想过得幸福,活得快乐,但是先天拥有和后天打拼,不止输在起跑线上,同样输在复杂的人情事故中。 从新年中国成立以来,社会最大限度得提倡、并给与女性独立自主,婚姻层面也从封建王朝的“三妻四妾”转变为现代社会的“一夫一妻”,几千年“男尊女卑”的地位革新并轨到“男女平等”的世界观,国人在“中庸”思想的包裹下,摸索前行。 有很多女性和表姐的经历类同,我们既要赚钱养家还要辛苦带娃,职场不会因为家庭生活不如意而对我们有丝毫优待,相反,随着年龄的增长,一旦没有过硬的技能,我们只能是自降身价,发挥潜力,才能在这个充满竞争的主流社会拥有一席之地。 时代在塑造女性,同样也在改变女性。 有时候静下心想想,家庭、事业,对于普通女性来讲,很难实现两全,至少当下情况,对于我们来讲并不容易。 为了还房贷,我们不敢轻易要孩子,因为一旦有了孩子,一般企业不会在哺乳期给与太长的假期,更别谈薪资补助。虽然劳动法一再强调对孕期女性的权益保障,但是私人企业,多数情况下不具备国企、央企、事业单位的正规人力统筹,人岗状态基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人力效用也将被发挥到最大化。 前一段时间看到一则报道在某种角度印证了一些猜想,报道内容是这样的:长期以来,中国女性的劳动参与率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不过,近三十年来,中国15-64岁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呈下降趋势,从1990年的79.39%下降到2019年的68.57%;已婚已育,特别是育有二胎的女性重返职场的比例严重下滑。 是保胎还是保饭碗? 女性要自主自强,但是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这个社会不再是“一家之主”式的打拼天下,而是一家人努力之下的负重前行。 尽管前路迷茫,在这里,还是想说一句,女人,请坚强! ------------ 第九章 庭院 于人而言,家值得怀念的不止是亲人,还有大家一起生活过的场景。 庭院,就是这个共情场景的所在。那里有四季变换,却从不缺少父母温情,同时承载着各个年龄阶段的缤纷回忆。 到现在王琁仍旧清晰的记得,最开始家里穷,分家后有好几年家里是没有院墙只有坐北朝南的主屋,院子栅栏门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水坑,当时妈妈还喜欢往里边养些鸭子。 读小学后,在父母的不懈奋斗下,经济方面渐渐有所改观,爸爸拉了好几车黄土和沙子,最终填平了院儿里的大坑,又用自己拉来了沙石做了水泥块,慢慢的垒砌了院墙、安装了大铁门、盖起了平房。 1998年前,当时附近的村子都热衷种植烟叶,大多数农户靠卖烟叶补贴家用;烟叶在售卖之前需要炕干后才能过秤给烟站。当时院子里还用黄土垒过一个大烟炕,村里好多街坊邻居都会来家里炕烟叶儿,那会用炕房是不会收费的,但是乡里乡亲大家为了表示感谢经常会带些瓜果蔬菜、自己捕的鱼虾什么的送给主家。 那会很期待后院刘伯的到来,他每次来炕烟都会带几条刚钓的鲫鱼,爸爸每次都会将鱼收拾干净,然后撒上调料裹上苇叶放到即将燃尽的碳灰里烤鱼给王琁姐妹吃。鱼烤好后,打开层层包裹有些胡黑的苇叶,鱼肉紧实,加上苇叶的清香,成为了儿时记忆里最焦香的味道。 直到到现在,每逢夏季到来,总能想到烤鱼,这种味道仿佛成了夏天一切美味的承载。 院子西角的空地种着一株香椿树,这棵树可以说是每年春天美食的担当。 香椿芽特殊的香气,总能让人神往着迷。 家里人一般不会选择油炸或者用鸡蛋煎香椿芽,更为家常的做法是取香椿嫩芽与蒜薹放入坛子腌渍,这样一波操作下来,一年四季都能吃上美味的香椿。 记得当时跨进大门左前方,有个很大的老式压井台儿,台前放了一个枣红色的塑料大盆儿。90年代,农村大多数家庭并没有自来水,挨家挨户都是吃的自己家的井水,井水的水质也是时好时坏。那会儿就记得特别清楚,赶上夏季多雨的时候,从井里流出来的水都是浑黄的,悬浮着大量泥沙。农村人也不讲究,碰到这种情况,多数是在大桶里静置半晌,瓢取上方清水烧开食用。 放在现在,可能很少能看到农村院儿还有在用老式压井压水的了。现在法律也越来越完善,私自凿井取水,正如罗翔老师玩笑所说,岂不是构成非法采矿罪?虽是玩笑话,单从饮水方式的改变,印证了我们所经历的时代变迁。 中式农村庭院的设定,往往少不了一些特定元素,就比如院子东边向阳的空地,多数情况下会被母亲征用成菜园子,院里能够置物的台子也被爸妈心爱的花花草草所占据,窗前稍微肥沃点儿的空地则成了父亲的果木培育基地。 老家的院子并不像中国古典文学里的唯美浪漫,呈现出的却是实用主义的完美诠释。 初春的蒜苗、菠菜、芫荽、大青菜、韭菜;夏季的豆角、番茄、黄瓜、丝瓜、苋菜;秋冬的眉豆、南瓜、冬瓜、萝卜、白菜;每个季节都有独属的菜品范畴,菜园子同样也承载了一家人一年四季的菜肴变幻。 小时候总喜欢吐槽母亲痴迷种菜的行为,总觉得不如养花养鸟来得赏心悦目;长大后不禁感叹母亲的构想伟大,用一片土地,勤劳的双手,给全家创造了餐桌上一年四季的独有美味。 人生就像是一种轮回,从小时候的不理解、排斥、再到长大后的认同父母、成为父母。不知不觉,在点滴生活中,我们已经在父母的影响下,成长并效仿。 小时候,窗前总会预留3-4平方的空地,父亲喜欢种花卉果木,小小的几平米空地成了他“科学嫁接”的试验基地;初中那会,日常学科里边有一门儿选修课《劳动技能》,有几年就发现父亲对这本书里所介绍的嫁接场景相当着迷。父亲有时候是把枣树枝条嫁接到梨树上,有时候会在无花果树上嫁接杏树枝儿,再或者是将不同颜色的月季花枝嫁接到同一株月季上......每一次嫁接他总是信心满满,虽然一次次失败,但是仍旧不断的创新尝试。 满院花卉树木,一次次摸索尝试,唯独院内那株黄、红双色同株的月季,算的上是父亲引以为傲的杰作。每当春季有人来家里做客,总会惊叹父亲的精湛花艺。 日常生活中也多是如此,母亲务实干练,父亲总是对未知事物极富有探索精神。 庭院的西南侧还垒砌过两处一米多高的猪圈,这两处猪圈便是父母除去种地、冷饮小店之外,第三个有力的日常经济来源。猪圈里边第一头黑底儿白花的母猪,是母亲从姥爷家带回来的。这头母猪可以说给整个家庭带来了多年的经济收益,母猪每年都会下两次猪崽儿,每窝猪崽儿大概有个十一二头。母亲是个极其负责的人,每当母猪生产,她总会通宵熬夜照顾小猪母子,已有效保障小猪崽儿的成活率。有时候冬天产崽儿母亲还会在猪圈上方铺上塑料膜或者架起火堆给小猪保暖,母猪虽然也很喜爱小猪,但是动物往往不及人类对待自己的孩子用心。记得有一次,母亲刚刚给小猪接生完,离开给小猪换温水的功夫,母猪一个侧卧当场压死了两头刚刚出生的小猪崽儿。从小猪出生、喂养、疾病预防,一直到出栏,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时间,母亲都在时时刻刻尽心照顾。 记得1998年那会儿,小猪差不多三块八一斤,一头出栏小猪的体重大概在15-20斤的样子,大概能卖60多元。现在看感觉60多元也没多少钱,根据当时的物价和薪资状态我们可以做个简单的比较,依稀记得九几年母亲在小学做民办教师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才60元,一窝猪崽儿的正常出售可以抵得上一名乡村民办教师的一年薪资收入。虽然乍看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那个淳朴的年代基层教师收入相对微薄,事实也确实如此;所以猪圈里的这头母猪,对于父母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情感,它就像是家庭生活中出大力的一份子。 还记得母猪在最后一年不幸感染口蹄疫病死,父母不在是把它当做动物看待,更多的萌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更像是守护一位即将离世的老友,他们没有选择卖掉或者宰杀,而是在母猪咽气儿之后悄悄的将它埋在村头南边的菜园里。 情感,产生于人类共情,但又不止于人,人与动物亦是如此。 院子的中间,父亲曾经用铁丝架起4米多长、2米多宽的铁丝网架,方便葡萄藤攀爬生长,每到夏季,头顶的一片绿荫,总能给人带来别样的清新与凉爽。特别是到八月中下旬,一串串诱人的紫色果实,让人垂涎欲滴,流连忘返。踮起脚尖,伸手摘取,就能在树下直接品味这份美味的酸甜。一到葡萄成熟的季节,诱人的果实总能吸引来大批觅食的麻雀,小鸟们像是贪嘴的孩子,贪婪的啄食着成熟的果实。偶儿也会有一些被啄破的果子一不小心弹落在地,那迸溅的紫红,正如那个季节的热烈,为大地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下雨的时候,雨水散落在叶间,滴滴答答,就像一首动人的旋律;伴着微风,走在架下,雨水顺着叶缝慢慢滑落掌心,此刻,心灵仿佛正在接受自然的浸润。 每到夏季最炎热的时候,为了追寻凉爽,夜晚的屋顶成了最佳的睡眠场所。那个年代,没有空调,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家庭电扇都没有普及,平房屋顶成了大家亲近自然、体会凉爽最为直接的睡眠方式。那时候院子里种植了不少蔬菜、花卉和果木,凉爽的同时,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滋生蚊虫。往往很多时候就是一边享受着自然凉爽,一边承受着蚊虫叮咬。 夜色中,千家万户渐渐的熄灭了灯光,孤独的夜,点缀的繁星,像是一张巨大的催眠幕布,将人们带向梦的彼岸。 紧挨房屋西北侧的位置曾经有一个鸡舍,母亲每年都会在哪里养上一窝小鸡;小鸡里边往往母鸡偏多,那个那年代,大家都是崇尚俭朴,多数生活物资都是自给自足,母鸡长大下蛋,家人会小心收集起来放入坛内以供日常食用。还记得初中那会,每到周末放假的时候,母亲总是变着法得给王琁和妹妹做好吃的,杀鸡炖肉是少不了的营养补给。母亲那会儿胆子蛮小的,没有动刀的念头,一般遇到周末改善伙食的情况,都会麻烦四周的邻居大伯帮忙杀鸡。每个周末,母亲都会亲自下厨,也总能给在外学习的姐妹带来不一样的精神慰藉。 依稀记得院子主屋平房建设时,家里经济基本是接近一贫如洗的状态。建房的时候,家里所有的积蓄加起来只有1000元,砂石那会都是父母从离家比较近的河沿沟地一铲子一铲子挖取,再用三轮摩托车一趟趟运回家里。建房花费最多的是水泥、钢筋等刚需材料,人工方面并没有花什么钱,帮忙垒墙、浇顶的人员基本都是同乡的亲戚、朋友。那个年代建筑队还并未盛行,建筑承包方式仅在萌芽状态,农村宅基地自建房多数是乡里乡亲你一砖我一瓦的乡情互助,并未掺杂劳务经济与报酬,主家能够提供的只是辛苦繁忙过后的一粥、一饭、一碗大锅菜。 乡情如此质朴,超越金钱,温暖人心。 院墙外西侧,父亲还种植了一大片平安竹。一年四季,竹子郁郁葱葱,即使在大雪纷飞的冬季,竹林依旧是傲然挺立。竹子自古有平安的寓意,父亲同样是带着这份期望,为这个家栽种了一份希望。“寒冬再长,有竹乃安”。竹子并不仅仅是一种观赏植物,更像是人们展望未来的期许与精神寄托。 长大后,因为婚姻和工作的关系,很多人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来到了嘈杂的城市。这里有数不尽的高楼大厦、有看不完的灯红酒绿、有望不尽的车水马龙;信息发达、节奏明快、人口众多,人们不得不为了生计,放下情绪,放低姿态,四处奔波。 现在大家所居住的环境有精美的地砖、洁白的墙壁、柔美的灯光,各种家电应有尽有,各种设施也越来越完善。家宅布局虽然整洁温馨,只是再也没有小时候纯粹而安稳的睡眠,再也没有四季相守的庭院。 ------------ 第十章 殿翁 殿翁,原名冯殿威,是冯玉华的父亲,同时也是王琁的外祖父。 在王琁的记忆深处,满怀对外祖父的无限怀念。 殿翁生于1905年,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地主家庭,同一时期,延续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制度即将落下帷幕,外有帝国主义列强侵略,内有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可谓是内忧外患,兵荒马乱。 殿翁是家里长孙,因为家道殷实,早早便给请了私塾先生,读过几个月书,认识不少字。有句古话说的好:‘富不过三代’,大概在殿翁10岁左右,同族的大姑联合家里一个赌棍叔叔,两人偷偷将家里的田契、家产变卖殆尽,短短几年间偌大的家业消耗一空,家里经济情况每况愈下、入不敷出,渐渐变得贫困潦倒,殿翁的父母也在家族内耗中因病去世,随后殿翁便跟随大伯一家生活。 当时有一句谚语盛传:‘山东出响马,河南出蹚将’,殿翁所在的区域可以说是蹚将横行。 “蹚将”是当地方言,顾名思义就是土匪。这个称呼形成于晚清至民国年间,在土匪活动频繁的豫西南山区,常年流动着一支数量庞大的青年农民打工队伍,在当地被称为“蹚匠”。一旦没有活干,无所事事,成群的蹚匠极易聚集变成土匪,因此土匪在当地也被统称为“蹚将”。 大概在殿翁11岁的时候,有一次蹚将突然跑庄上抢掠,一家子都慌忙躲藏,殿翁的大娘藏在牛栏深埋柴火的石槽下,殿翁的大伯四肢紧贴床板藏于床下,弟弟妹妹们也都藏到了土灶的地洞里;殿翁也非常害怕,慌乱中寻找地方藏身,刚钻进床下,抬头就看到了大伯,殿翁心想总不能被一窝儿端吧,情急之下只能是另觅藏身之处。看来看去,只能拿起秸秆盖着脑袋跳到墙角的大缸里躲着。 当时的蹚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见东西就抢,抢不到东西就捆人,把人从庄上捆到山上的寨子里,再递信儿给家里人,让家里人拿钱赎人,有家底儿的,被抓走还能赎回来;没钱的穷人家,多数情况会被蹚将虐杀。 当天也是事发突然,还没等殿翁藏好,就被赶来扫荡的蹚将一把从缸里拎了出来,来人围着草屋搜刮了好一阵儿,也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将殿翁用绳子捆了带走。当时正值隆冬腊月,路上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一个11岁的孩子,身穿破烂衣衫,光着脚,徒步几十里山路,被一群蹚将押解到南山寨子。 山寨的规矩每进一批新人,匪首都会挨个盘问家世、住址,以方便后期勒索钱财。殿翁站在人群中间战战兢兢的等待盘问。 “恁家搁那儿里?家里还有啥人?”匪首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不紧不慢的询问着。 “桥头,张庄儿的,爹娘头两年死了,家里没啥人了。”殿翁略显惊恐的回答。 “啥?桥头张庄儿?妈了个巴子,一群小鳖孙儿,绑人绑到俺老家了?”只见匪首并不给小弟解释的机会,啪-啪-啪给了领队的蹚将几个巴掌。 转过身匪首脸色和善许多:“小兄弟,真是对不住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了,让你受委屈了。”边说边让手下的小弟给这个同村儿的孩子拿来棉衣、草鞋穿上,又给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款待一番。 次日清晨,雪停了,天也放晴,匪首反复嘱咐小弟,一路将殿翁护送回家。 经此一遭,可谓是大难不死,也即将开启他不凡的一生。 那个年月战火连连,到处都在征兵抓壮丁,殿翁也不例外,加上个子又高,身体健壮,16岁就被征兵入伍,进了豫西国军部队。用殿翁的话来说,民国那会儿,当兵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填饱肚子,同时能挣点响银,补贴家用。 部队里边多数是愣头青,识字的人并不多,殿翁头脑聪明、眼疾手快、过目不忘、沟通能力极强。虽然只是读了几个月私塾,但是大部分汉字已经能够流利书写。凭借一手好字,得到了领导的赏识,第一次入伍,未满3月,殿翁就由一个普通的士兵荣升一等兵。在随后的入伍生涯中,殿翁也参与过重要官员的保卫工作,可以说枪林弹雨各种险境也都见识过。 经过几年历练,殿翁从一般的士兵逐步调升为负责重大活动的协助人员,1925年初春,殿翁因为工作变动被遣往北京执行任务,他所接到的第一份任务是保障汪先生在京的个人安全。在为期4个月的任务执行期,殿翁深受直属领导陈主任的器重,同时陈主任在工作和人际关系的处理中也很大程度上给予他启发。渐渐的,殿翁已然把他当作亦师亦友的知己。 1925年4月,殿翁与陈主任一起参加了汪先生在云居寺出游的安保工作。 云居寺依山而建,全部建筑分为南、中、北三部分,主要殿阁分布集中在中轴线上,殿翁此次的安保工作重心就在毗卢殿、舍利塔和藏经阁。在汪先生到达前两小时,殿翁已与陈主任一起将寺庙各处查访一边,负责接待的主持、和尚均已一一通知安排,上午9时左右,汪先生的车缓缓驶向寺庙,主持、僧人一行人等早早的在寺庙门口静候。 车门开启,一位西装革履英气逼人的中年男士从车内稳健走出,身后跟着一个手拿黑色公文包,戴着水晶眼镜秘书模样的年轻男子,两人的后边还跟着十几名卫兵,一群人正向庙门方向走近。 主持看到有人下车,紧跟着上前行礼:“汪先生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里边请。” 汪先生上前回礼:“有劳大师。” 说罢一众人来到前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千年古刹”,径直方向便是云居寺的主殿毗卢殿,店内供奉着毗卢遮那佛,经书有言,佛有三身,即:应身、报身和法身,此殿所供奉的毗卢遮那佛就是法身佛,又名大日如来。该佛像是明朝时期铸造的紫铜佛像,历史悠久,宝象庄严。 汪先生踏入佛殿后,先是跟随主持指引上香理佛,礼毕,汪先生注意到佛像眼睛下方有不明液体滑落,甚是奇怪。 其实在场的陈主任,在刚刚踏入殿内之时,已经率先觉察到了佛像面部的异常,赶忙使了个眼色给殿翁,殿翁会意,迅速出殿,带上两个人,拿着枪警觉的从侧门轻声上楼,仔细检查一圈,楼上并无异常,只是房梁刷新,有朱漆滴落,可能是顺着地板缝隙滑落到佛像。 殿翁确认无误后,便飞快走近陈主任身边,在汪先生礼佛之际已将情况如实告知。 汪先生理完佛,很自然的观详佛容,一番诧异后,便问及主持,此时主持并不知情,也是一脸错愕,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陈主任赶忙上前一步,走到汪先生身旁:“汪先生,金佛洒泪,古今罕见,看来是佛祖显灵了,您今日所求之事必将如愿以偿啊。” 主持连忙上前咐和:“善哉善哉,陈施主所言极是。” 汪先生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情大悦,随即微笑着走开了。 随后主持带着众人穿过松柏古径,来到寺院的至高点,这里银杏与菩提环绕,给庭院凭添了几分清幽,紧接着一行人等参观了后院佛塔所供奉的舍利。因为汪先生素喜收集古书,主持便一路陪同,来到了藏经阁,并根据汪先生的收藏喜好挑选了几本经书作为赠礼。 整个行程虽然开头出了一点小插曲,整体还算圆满顺利,临走前,汪先生还特意嘱咐秘书给寺院供奉香火钱。 陈主任和殿翁将汪先生送走后,正准备驱车离开,只见主持紧跟陈主任来到车边,合掌行礼:“今日之事,多谢陈施主从中圆和解围。” 陈主任赶忙回礼:“大师您客气了,助人助己,两全而已。” 此时主持已从身旁小和尚手里拿出礼盒呈给陈主任:“此乃寺中菩提所制手串,一点心意,聊表谢意,还请施主笑纳。” 陈主任接过盒子,随后便与主持话别离开。 车子开走后,殿翁心中仍是不解,便问起陈主任为何不把殿内发生的事情具实说出?陈主任打开礼盒,把玩手串,不紧不慢的聊了起来:“你还年轻,有些事儿得需要时间慢慢懂。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话说武则天在称帝之前,曾一度被贬至感业寺出家为尼,一天夜里,她在佛堂专心礼佛,忽见佛像面部有血泪滑过。此时的武则天因境生情,笃定是自己的境遇感动佛祖,使佛祖显灵,于是立志要走出感业寺,重回大唐王朝的权力核心。 多年后,武则天心愿已满,盛装出游,重回故地,主持与小沙弥负责侍奉娘娘礼佛,武则天便将奇遇讲述给主持,小沙弥一听,眼神惊恐,若有所思的看向主持,主持却从容镇定,笑答:“娘娘洪福齐天,必有真佛护体,善哉、善哉。” 武则天闻言大喜,不仅下旨为大佛重塑金身,还对寺内一众僧侣厚加赏赐。 武则天一行人走后,小沙弥甚为不解:“师傅,我记得前几年在这楼上,有几个不守寺规的僧姑曾偷偷将后院的耕牛杀了分肉卖给外边的商贩,会不会是那个时候有牛血从楼上渗漏,难不成此前有被娘娘碰到?师傅,您常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什么不将实情禀告娘娘?” 主持微笑着摸了摸小沙弥的头:“与其吐露实情,不如三缄其口,让人有所希望。更何况娘娘功德圆满贵为皇后,执掌生杀大权,此事一旦说破,寺院难免会因管理不善再获他罪,何不顺应圣心?佛境、人境 、 情境,三境合一,此乃天意,无需多言。” 对于师傅的机变,小沙弥不禁心生敬佩,同时也感慨万千。血泪并非是佛祖怜悯显灵,而是另一种杀戮的残酷降临。” 故事讲完,陈主任放下手串,意味深长的看向殿翁:“殿威,有些事儿,贴合心意即可,不必深究,;一旦深究,对你,对我,对整个寺院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儿,心里明白就行了。” 殿翁此次在京的任务执行身份,原本属于内部借调,后因倍受陈主任赏识,直接破格录用,提升为陈主任的助理。 1925年随着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的病逝,党内结构也发生了巨大变化。1930年初,为了争夺中央统治权,汪精卫联合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等地方实力派发起挑战蒋介石南京中央政府及国民党中央会议的内战,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此时拥有军事背景的陈主任奉命调往前线支援,并擢升为中校,殿翁以副官身份一路跟随。 在赴任的途中,陈中校异常沉默,很少说话,又总是愁眉不展。 当天夜晚,刚到驻军营地,陈中校单独将殿翁叫到办公室:“殿威,你跟随我也有几年光景,现今战事并不明朗,阎锡山、冯玉祥等军阀势力远远在我军之上,随时都可能命悬一线,借这个时间,你给家里提前写封信,经济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提前安排人到你老家送了些钱,家里还有什么需要嘱托的一并嘱咐,万一不测,家人还有个念想。” 殿翁心情沉重,嘴唇不自主的颤抖起来:“中校,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知遇之恩,逢年过节您都没少照顾我,殿威自幼是个孤儿,除了大伯一家,您就是我最亲的人,家里您已经帮忙照应了,我这光棍儿一个没什么遗憾,跟着大哥您一起干就完了,没什么好嘱咐的。” 殿翁说罢举手行礼,庄重而肃穆。 陈中校拍了拍殿翁的肩膀,先让他下去休息。 接下来连续几天,殿翁不间断的陪同中校参加作战会议,终于在一周后内战开起。在将近半年的残酷作战中,殿翁一度英勇过人,有几次险些丧命。 有一次营地连续被冯玉祥的大军围困一个多月,为了解决粮草问题,陈中校不惜杀出一条血路,以解燃眉之急。营地周围炮火连天,到处是敌军穷凶极恶厮杀的枪声,只见躲在树下的敌人正在朝着陈中校开枪,殿翁一个猛扑将中校掩护在地,自己右肩身中数枪。瞬间鲜血染红了衣裳,此时敌军越来越多,四周灿烂的晚霞似乎预示着死亡的降临。 “殿威、殿威,你快醒醒,你不能倒下,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允许你死!”中校一边撤下衣衫给殿翁包扎止血,一边拍着他的脸庞。 “大哥,你快走,别管我了,只要你杀出重围,营地里的兄弟们才有盼头,大哥你快走......”话还没说完只觉眼前一黑,殿翁昏了过去。 四周的战士们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被射杀,如同杀红眼一般,殊死搏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峰增援火速赶到,所有战士齐心协力全歼了敌军围截的小分队。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殿翁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务室的病床上,肩膀四周也被缠上了绷带,床边坐着一脸焦急的中校。 “醒了,醒了,兄弟你终于醒了!”少帅一脸惊喜,军医也急忙赶来给殿翁检查。 一旁的士兵关切的说:“兄弟,你可真是命大,中校疯了似的一路把你扛回来,还好救治及时。” 殿翁此刻内心激动的喘了着粗气儿:“大哥,谢谢你。” 中校仍旧是一脸激动:“兄弟,别说傻话,没你挡这一枪,我早没命了,哥欠你一条命。” 也正是这过命的交情,让彼此双方产生了更为强烈的信任。 1930年年底,历时将近半年的内战即将落下帷幕,此次中原大战,双方共计伤亡30余万人,国军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险胜。 战争胜利后,论功行赏,陈中校荣升少校,殿翁因临危不乱、救援有功被赏赐一箱金银宝物。 陈少校将沉甸甸的礼箱递给殿翁:“殿威,这是你应得的,来打开看看。” 殿翁小心翼翼的打开看了下,里边装了不少金银首饰还有珠宝眼镜之类,殿翁并没有接过箱子,而是从里边取出了一副玳瑁镜架的水晶眼镜,又将箱子合上推给了陈少校。 陈少校不解的问:“这是何意?” 殿翁擦了擦眼镜,试戴在鼻梁上方:“大哥,东西我留一件,其它您收下。世人皆爱财,我也一样,但是我对钱没有执念。俗话说得好,一念起万年除,一念定乾坤生。大哥您刚刚荣升少校,上下级都少不了打点,得有自己的人和队伍,眼下正是用钱的地方。兄弟的就是大哥的,还请大哥不要推辞!” 陈少校略显吃惊,也不在推脱接过了箱子。 随后的几个月里,陈少校所管理的队伍不断壮大,士兵个个英勇神武,逐渐成为了作战部署的中坚力量。 1931年9月18日夜,盘踞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按照精心策划的阴谋,由铁道“守备队”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嫁祸于中国军队,日军以此为借口,炮轰中国东北军北大营。次日,日军侵占沈阳,又陆续对东三省发起进攻。 9月19日上午,陈少校接军委指令,前往东北支援,电文批注:攘外必先安内,只防守,不主攻。 军委不抵抗的指令下达后,仿佛预示着这支先头部队的命运即将变得暗淡无光。 部队火速赶往东北,所面临的形势异常惨烈,沈阳已被日军占领,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在眼皮子底下,东三省俨然沦为了日本的殖民地。 一日,部队在坚守阵地的同时,巧遇白云观下山云游的三个道士,烽火连天中,三名道士正在掩护一群流民,正与成群蜂拥而至的日均展开厮杀。 正所谓:“盛世道士上山,乱世道士下山”,作为中国本土的自有教派,无论在任何时期,任何情况下 ,道教一直秉承着济世爱国情怀,不争名利,亦不畏国难。 远远望去逃奔的难民和道士们逐渐被逼退至陈少校驻扎的营地附近,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日军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由最初原距离的大面积机枪扫射,转变为近距离持刀行凶,毫无人人性可言。 眼看护围的道士逐渐被砍杀殆尽,此刻,没有一个士兵愿意看到自己的国人被日寇残杀,驻地内部的士兵心如活灼,不顾守门警卫的阻拦成群冲出营地,殿翁察觉到事出紧急,赶紧尾随陈少校跑了出去。 此时警卫还在阻拦,殿翁拿起手枪一把顶着警卫的脑门,警卫哆嗦的说着:“少校,上级有令,只守不攻,更何况日军的数量远超我军十倍,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少校三思。” 陈少校眼神示意殿翁,随后谨慎的将手枪移开,最后目光严肃且急切的直视警卫:“你给我听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出了事儿老子担着。” 一群人便在陈少校的带领下,奋勇拼杀。子弹在空气中的冲击声、四周炮弹的爆破声、围困军民的嘶喊,回荡在这片土地,鲜血侵染着大地。不知何时殿翁也被强大的炮弹冲击力炸晕。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抬头遥望已经是尸横遍野。 殿翁只是炸晕后受了些皮外伤,他摇摇晃晃的站起,四处搜寻着陈少校,只见陈少校满脸鲜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远处树干上还挂着一个残缺的手臂,殿翁一个就一把抱住陈少校,一边焦急的呼喊:“少校、少校、你醒醒啊少校......” 少校闭上的了双眼,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殿翁心情异常沉重,他打开少校的上衣口袋,里边是一只钢笔,同时放着妻子和儿子的合照,他小心翼翼的将少校生前的遗物收藏起来,在树旁挖了一个简单的墓穴,取下树梢挂着的断臂,将少校埋在树下。 陈少校,这个他一路跟随多年的战友就这么离开了人世。在战场上,任何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争的残酷,可想而知。 随后,殿翁凭借陈少校生前告知的口令,顺利离开,并将陈少校牺牲的噩耗一并送回他在绍兴的老家。 殿翁深知,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和平对于国人来讲是多么的可贵。 在之后的日子里,殿翁又加入了游击队,带着满腔热血开始了新的从军生涯,期间抗日打匪,走过长征,打过淮海战役,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人民群众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期盼已久的和平时代终于到来。 殿翁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同时也印证了那个时代普通人生活上的动荡与不安。 最后,让我们致敬昔日先烈,感恩和平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