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想放我鸽子？ 她走出地铁口，手机里传来了电话的响声。 [您好，杜千翎小姐，这里是康辉医院财务部，您是冼安国的法定监护人吧？冼安国的本月的医疗费尚未支付。请问您是有什么安排吗？] “您说还没支付医疗费？怎么会这样……” [我们已经等了一个星期，所以想了解一下您是否有其他安排……] “不，我马上进行转账。请把付款账号和金额发到我的手机。” [好的，我立即发送给您。] 收到医院发来的付款账号和金额信息。她迅速从自己辛苦打工攒下的钱中转账支付了这笔费用。 对她来说，这是一大笔钱，需要一个月的辛勤工作才能攒下。但为了外公，她觉得这完全值得。 外公对她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支付完成后，她沉默地抬起头，家就在前方不远处，但这段路对她来说却如此遥远而艰难，仿佛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外公患有严重的肺病和老人痴呆症，需要专业人员的照料。自从父亲杜万中将外公送进养老医院后，她从未接到过这样的电话。 父亲知道外公对她的重要性，所以一直按时支付医疗费用，那是她的底线。 然而，今天接到这样的电话，只是巧合吗？ 她祈祷这只是因为父亲最近过于忙碌，一时疏忽了。 但是，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她刚进家门，父亲杜万中和继母蒋玲正等着她。 蒋玲一见到她，便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不悦。不过这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她并未在意。她只感觉到肩上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实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明天晚上，在美华餐厅，给你安排了一场相亲。”父亲说道。 “相亲……吗？”她疑惑地反问。 “你都这么大了，该结婚了。”父亲继续说道。 “但是……”她想要反驳。 “对方是天宸集团的舒晋明。如果你能嫁给他，你外公就能在最好的医院得到最好的护理。”父亲补充道。 她突然感到一阵窒息，终于明白了父亲这个月为何没有支付医疗费。 这真是卑鄙无耻。父亲利用了她最大的软肋——外公。 然而，她无法拒绝。目前她只有教学辅导的兼职工作，还无力承担外公的全部医疗费用。 就算想找一份全职工作，她也做不到。每周有三天需要由专业人员照料外公，其余四天则必须由她亲自照料，所以她无法从事常规工作。 这一切都是继母蒋玲精心策划的。尽管蒋玲视她为眼中钉，但没有选择直接抛弃她。而是通过让她经济上无法独立，利用她对外公的感情束缚她。 即便心知肚明，杜千领也别无选择。毕竟，她不能放弃需要24小时照料的患有老人痴呆症的外公。 她紧闭双唇，旁边的蒋玲冷冷地看着她，又补充道： “怎么不说话？有点廉耻的话，就应该马上答应。把你养那么大，你总该回报一下我们吧？对你爸爸的事业来说，这个靠山能有多大帮助你不清楚吗？你连这点孝心都尽不到吗？” 她控制着怒火，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 自从母亲因癌症去世后，父亲很快便与与蒋玲结婚，她就在两人眼里变成了多余的人。蒋玲家靠拆迁暴富，非常看不起带着孩子的父亲。 终于有一天，事情爆发了。蒋玲牵着她的手出门，却在人群中故意放开了手。 “别人问你爸爸是谁，你就说不知道，听见了吗？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蒋玲冷冷地吩咐。 尽管年纪轻轻，只有六岁，她也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眼睁睁看着蒋玲的背影渐行渐远，除了在大街放声哭泣，她什么也做不了。最终，警察把她送进了孤儿院。心灵的创伤让她一度说不出话。一个月后，外公找到了她。外公对父亲大发雷霆，而蒋玲却恬不知耻地编造失踪的谎言。 于是，外公不忍心再让孙女受苦，把她带回了家，成了她的法定监护人。 但是和外公在一起的那些年，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家境贫寒，但她从未失去笑容。 然而，中学毕业不久，她突然被送回父亲家。继母蒋玲的眼神依旧冷漠，多年未见的父亲的目光也变得跟蒋玲一样。同父异母的弟弟杜世豪甚至不把她当人看。 她怀念外公，同时也感到愤怒。为什么把我送回这个地狱？这是不是又一次被遗弃？那天放学后，她偷偷跑回外公家，那一刻，她心都碎了。 “谁啊？”外公问道。 “外公，是我，是我，千翎啊！”她哭喊道。 “你是谁？” 对，外公患上了老人痴呆症。 意识到自己病情严重，为不想给年幼的孙女带来负担，外公选择了把她送回她父亲那里。 她无法揣摩外公的内心世界，那肯定比她自己沉沦在地狱般的苦海中还要痛苦数以百倍，甚至千倍。 她的心犹如被无情的锤子砸碎，碎片四散。 现在，她深深意识到，为了保护外公，她必须要做些事情。 因此，杜千翎屈膝向蒋玲请求。 “请将外公送往养老院。我会听从您的所有安排，无论何事，我都会照办。” “无论何事？”蒋玲带着一丝讥讽的语气问道。 “是的，无论何事，我都照做。”杜千翎坚定地回答。 “那么，你就像个活死人一般活着吧。听到的要当作没听到，看到的要装作没看见，就这样生活！”蒋玲冷酷无情地指示道。 从那时起，无论耳闻目睹什么事情，杜千翎都选择了沉默。她学会了沉默，这是她生存的唯一方式。 然而，在她心中，依然怀抱着希望。她梦想着高中毕业后能够进入大学，实现真正的独立。 但现实并非如她所愿。 如今，甚至连与她共度余生的人也要由他们来决定。 他们利用她珍贵的外公作为筹码，进行威胁。 是的，为了外公剩余的人生，即便是婚姻，无论和谁结，她都能接受。 只要下定决心，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但问题并非那么简单。几个月前，因频繁的月经不调去医院检查，她听到了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有下腹内膜异位症。病情不容乐观。虽然可以尝试治疗，但效果不能保证。”医生沉重地告诉她。 “这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问。 “也就是说，怀孕会非常困难。”医生解释道。 被诊断为不孕。 她的人生为何如此艰难，真让人费解。 像天宸集团这样的显赫家族，会接受一个不孕的媳妇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此，她害怕如果不能满足他们的期望，给他们带来失望，那回头的报复会有多可怕。尤其是那蒋玲，她的聪明才智几乎到了专家级别，使唤她，贬低她，简直是手到擒来。 “你瞧瞧，这臭娘们，硬是不回答。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把你塞进那儿吗？老实告诉你，你以为凭你那份履历能见到舒晋明吗？全靠我，全是我的功劳！你除了那张脸和一身皮囊，你还有啥？……哎，真是气死我了！” 蒋玲满眼恶意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杜千翎，不耐烦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怎么办？ 不，或许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从她把外公作为人质的那一刻起。 “我明天就去。” 她别无选择，只能成为他们的奴隶。 杜千翎紧张地走到了美华餐厅的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去。 犹豫的脚步让她感到窘迫。 她知道结果已经明摆着，但她还是来了，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与父亲商量商量。 她就这么站了大约二十分钟，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就在那时，手机震动了。是继母蒋玲打来的。 虽然一瞬间想不接，但了解蒋玲的性格，她知道躲无可躲。 “喂。” [你在哪儿？到了没？] 蒋玲尖锐的声音透过手机刺入了她的耳膜。 “到了。” [很好。今天你自己好好表现。知道今天的聚会有多重要吗？这个家族能一举让你父亲出人头地。] “……。” [你能见到舒晋明，全靠我的关系。我已经摆好了饭桌了，接下来饭吃不吃得下去就全看你的了。明白没？] “……。” [怎么不说话？] “明白了。” [你知道我和在你外公身上花了多少钱吗？还有我抚养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你所付出的努力！所以你必须嫁给舒晋明！这样你和你外公才能活下去。这是警告！] “……。” [今天如果相亲完没下文的话，就别回家了！我不想看你的脸！] 蒋玲像机关枪一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但杜千翎却僵持着手中的手机，唇间默默无声，像被冻住了一样。 不管结果如何，她原本打算至少尽力而为，好和家人商量。但蒋玲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强调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相亲成功的可能性。 现在该怎么办？ 杜千翎无力地放下手中的手机，转移视线，望向满是霓虹灯的街道。尽管灯光闪烁，却没有一丝温暖属于她。 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缘。 如果没有外公，她也许会不顾一切，自己跳下去。 心中充满恐惧和绝望，她的心脏怦然跳动。凉风掠过鼻尖，但杜千翎却无法冷静下来。 如果可能的话，她多么希望能逃离这让人厌恶的现实。 或许是因为太过渴望，虽然知道不行，但杜千翎的目光和脚步却朝着与餐厅完全相反的方向移去。 就在她踏出步子的那一刻， “你应该不是要去那边吧。” 低沉的声音仿佛从深邃的洞穴中传来，牢牢捉住了她的脚步。宁静而冷漠的声音足以使她驻足。 她把视线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餐厅华丽的灯光被避开，在暗淡的停车场一角，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晃动。 因为太暗，无法看清楚，但仅从轮廓就能判断出那男人很高大。散发着威胁气息的宽肩和脚踏实地的双腿，都透露出男人的威势。 杜千翎仿佛发现了蜷缩在黑暗中的猛兽。 到底是谁？让她停下脚步的这个男人。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因为那男人从黑暗走出了出来。 他的步伐既不快也不慢。长腿移动，他的步态既霸气又优雅。 而当他最终出现在红光之中时，他的形象更加显赫。黑色西装包裹着的身体在黑暗中比起来更加坚实，高大的身材显得更加巍峨。 他的脸庞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给人一种冷漠甚至傲慢的感觉。 “……。” “……。” 两人的目光碰撞，之后是一片沉默。 接着，男人将手指间的烟卷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仿佛要把脸颊吸陷进去一样，随即打破了沉默。 “怎么，想放我鸽子？” ------------ 2.我的妻子我自己选 天宸集团的董事会议室内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尽快成家，这是当务之急。“ 在沉重的氛围中，老爷子的最后通牒如雷贯耳。舒晋明，不同于在场众人异样的目光，深深叹息，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虽说是年过八旬的老人，他是建立了现在的天宸集团的创始人，商界的传奇--舒宸刚。因此，在这个场合，没人敢无视他的话。 舒老爷子的话，在天宸这里，就是法律。 “你与骆安蕾的绯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家上次选择了忍耐，但你以为还会有人上当第二次吗？“ 舒老爷子的声音冷冽。 身旁的三姑妈舒静妍紧随其后，语气中带着不满：“对，如果你已经结束了那段关系，为何还要去她那里？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二姑妈舒静茹则是愤恨交织：“那姑娘肯定是缠着我们舒晋明。她再怎么是大明星，那还不就是个戏子吗！“ 舒晋明的眼神凶狠地盯二姑妈一眼，但他知道，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保持沉默。 他无声地啜了一口咖啡，舒老爷子这才开口：“我只问一件事，你到底为什么去那儿？“ “我不是说了吗？安蕾拍摄时受了伤，我担心他，所以去了。“ “如果已经结束了，骆安蕾受伤与你何干？“ 面对装作不知道的老爷子，舒晋明的黑眸愤愤地瞪了起来：“您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 “你还……你还念念不忘那件事吗？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是时候放下那个包袱了。“ “那孩子……因为我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那是一场意外。” 舒晋明沉默了。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那是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重担。 他失去了一个至交好朋友，骆安蕾失去了世上唯一的双胞胎哥哥。 共同失去一个人的痛苦，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最终成为了情侣。 他以为那挥之不去的感情就是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感情没有进一步发展，理智告诉他这不是爱。 他和骆安蕾一年前已经分手了。可即使恋情结束，他也无法完全放开她。她仍是故去的骆安云的双胞胎妹妹，这个事实像枷锁一样将他束缚。 “总之，我不能再容忍更多的绯闻了。“ “情感上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 “她的情感也结束了吗？“ 面对尖锐的提问，舒晋明以沉默回应。他太清楚骆安蕾的情感还未结束。她仍在等待他的消息，渴望着他的回首。她不时以各种借口找他，仍然表露出对他的感情。就像人的本能，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迫切地渴望。 “你似乎不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如果我们现在不掩盖这个绯闻，记者会越挖越深。他们就是喜欢煽风点火。“ 舒晋明的深沉目光突然转向老爷子。 “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那个她推上位的人？你觉得这个事在记者笔下会变成怎样的？“ “……“ “别把我当成后台老头。我还活着。“ 舒老爷子严肃的话让舒晋明无言以对。 因为部分是事实，部分是错误的。 当然，骆安蕾是有表演天赋的，舒晋明帮助她的事实也是真的。但在整个过程中，绝没有不法之事。 【哥哥我会努力赚钱，全力支持安蕾的。】 【别人还以为你比她年纪大呢。】 【怎么，我可是比她早出生了二十分钟！我是她唯一的家人，我得当大哥！】 【那安蕾的梦想是什么？】 【成为演员！她说她非常适合。当然，安蕾太美了，摄像机能否完全拍出到她的美，都还是个问题。】 【那你的梦想呢？】 【嗯，安蕾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那个傻气地笑着说她的梦想就是他的梦想的骆安云。 因此，支持骆安蕾不仅仅是为了实现她的梦，更是为了实现那个未满二十一岁就夭折的骆安云的梦想。 就这样，他帮安蕾成为了影视明星。她的天赋如加速的油门。 但正如舒老爷子所说，如果他帮助安蕾在娱乐圈生存的事情被歪曲报道，那这个故事将来会演变成什么样，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就是一个富二代和娱乐圈的混乱私情，不会有其他结果。 不仅骆安蕾，他自己也将人设崩塌，成为一个完美的话题剧本。 “你要是结婚了，骆安蕾也会改变的。那样的话，绯闻自然就会消失。“ 老爷子端起小巧的茶杯，喝了一口，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姑妈舒静钰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他。 “你知道吧？这是高成集团次女高玥愉。听说是你的大学同学。” 舒晋明冷冷的眼神转向了舒静钰。 与两位姑姑不同，舒静钰离了婚而且没有孩子，因为他从小失去父母，她代替他们抚养了舒晋明，对他来说，她就像母亲一样。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出现了无法弥合的间隙。 这是充满爱恨情仇的复杂关系。 “婚姻就是生意。从这一点来看，高成集团是与我们天宸最匹配最完美的伙伴。“ 尽管舒晋明用讥讽的眼神看着她，舒静钰依然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 掌管着天宸超市和奥特莱斯，还有诸多文旅事业的舒静钰，在三个女儿中最像父亲的。她的商业头脑和追求完美的细致性格更是一流。 但舒静钰给他的人选居然是高玥愉。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舒静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是大姑妈的没做好工作吗？“ 舒晋明随手把手里的高玥愉照片甩到桌上。 “确实，高玥愉和我上了同一个大学。因此，我比你们更了解她。” “……” “高玥愉的私生活混乱不堪，这在上学时期便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一声冷哼。 “别人吃过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舒静钰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舒晋明却毫不在意，整理好西装，站起身来。 舒静茹急忙上前。 “晋明，你就这样走？那婚事怎么办？“ “把资料交给小宁，更换人选，不要高玥愉。“ “那你是会结婚吗？“ “婚，我会结！但是，我未来的妻子，由我自己选，不用各位费心。“ 婚姻，不过如此。 其实这并非不是一个好方法，反正迟早都要结婚，提前也无妨。更何况，如果现在就结婚，不仅能平息丑闻，也许还能成为骆安蕾自然整理情绪的契机。 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反而正是恰当的时机。 但为何，心中的苦涩总是无法抑制。一走出门，他点燃了一支烟。 然而，烟草并不能安抚他的内心。 【我觉得很幸运，能这样待在你的身边，因为那是我。】 【因为我，你被利用了。】 【我真的很幸运……】 【因为我，那个人死了。】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 下班后，舒晋明在车里没有放下手机。工作还在继续。 [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政策，但情况似乎会朝我们不想要的方向发展。如果合同续约失败，我们在H国的工厂可能也得搬迁。] “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准备撤离吧。没戏的事再怎么留恋也没用，干脆利落地撤退，准备迁移吧。” [好的，舒总，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晋明心情依旧烦躁。曾经，H国为了解决国内经济萧条欢迎外国投资，但从某个时候起态度发生了变化，开始逐渐排斥外国投资者。无论提出多么优厚的条件都没用。在这种由财阀垄断的国家，外来资本基本都是被利用的。 当然，晋明从两年前开始就慢慢准备工厂迁移。但这次，他选择了分散投资而不是全投某一个国家。初期资本虽然不小，但长远来看，这样更稳定。 “操。这就是我讨厌棒子的原因。” 虽然撤出海外工厂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但这事儿头痛不已。看来这一段时间，不仅要加班，还要频繁出国。 头疼，心烦意乱。 这究竟是因为工厂迁移的问题，还是因为突然提前的婚姻。 “舒总，我们到了。” 听到助理小宁轻轻的声音，晋明的目光转向窗外。 美华餐厅，他今天就是在这里相亲。 他看了看手表，早到了10分钟，然后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然后在点火前下了车。 他吸烟，却极其讨厌烟味，讽刺吧，虽然别人说自己抽的烟味道闻不太出来，但他向来讲究干净，挑剔的性格不允许他自己在封闭空间吸烟。 随着打火机“哐”的一声，火苗跳到烟头，他深吸了一口苦涩辛辣的烟雾，然后移开了视线。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呆呆地看着餐厅的入口和自己的鞋尖，面无表情地来回踱步。 他一眼就认出她，是自己相亲的对象——杜千翎。不认出来都难，那些照片再怎么好，也比不上眼前这实实在在、比花儿还俏的姑娘。就算他没把相亲对象的脸记牢，看一眼也会让人忘不掉，她有一种无人能出其右的气质。 一个刚从餐馆出来的中年大叔看着杜千翎出了神，一不小心在结冰的路面上滑倒，差点送了命。当然，这位姑娘哪会知道，她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陷入沉思。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看着这姑娘，他嘴角不禁勾起一丝苦笑，想到自己也不过和那个大叔一个德性。 这一周，姑妈们发来了一堆堆的相亲资料，他却是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他一眼就能看穿那些资料背后的意图。 他的爷爷，还有姑妈们，都希望他能和高成集团次女高玥愉结婚。除了高玥愉，其他的资料在他们眼中都是陪衬。然而，杜千翎的资料却不同，不，准确地说，是照片中的姑娘抓住了他的目光。 那美貌，就算是演员也不为过，甚至比演员还要漂亮，照片似乎都快挡不住她那迷人的气质了。而她那个糟糕的家庭背景，也就被他直接忽略了。 豪门的婚姻，人们往往会想到是生意。他周围也有不少人把结婚和恋爱分得清清楚楚，但他不喜欢这样。有个妻子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哪还有时间去搭理那些喋喋不休的情人。 如果这是个不得不结的婚，那至少得选个外貌足够美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从这点看，杜千翎是合格的。实实在在见到她，她的美貌根本和照片没法比，简直是栩栩如生。更不用说那股气质了。 “呼……” 他吐出一口浓烟，在白茫茫的烟雾中，他的眼睛变得更加细长，定定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她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表情显然不妙。即使站得有些远，也能听出电话那头的女声并不友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生气，只听到女人简短地回应，然后传来了女人那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如果相亲完没下文的话，就别回家了！我不想看你的脸！” 挂掉电话的她叹了口气，而看到这一幕的他，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讥笑。 接着他想起了她的资料。 她的父亲虽然是亲生的，但母亲却是后母。光是一通电话，他就能感觉得出来她的生活有多艰辛，根本不用亲眼所见。 她咬着嘴唇，手里拿着那断了线的手机，站在那儿好久。然后她那空洞的眼神往别处飘去，那眼神看上去是那么不安，让他的心也不由得捏了一下。 她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身上。 最后，当她迈开脚步的时候，他也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你应该不是要去那边吧。” 他这突如其来的插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里仿佛在说，你管得着吗？但他并不在乎，反而向前走了几步减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距离看她的眼睛里满是敌意。 但奇怪的是，那眼神他感到并不陌生。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让他的胸口一阵疼痛。 为什么……？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不久，那沉默让他感到不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指间的香烟，然后开口说： “怎么，是想放我鸽子吗？” 烟雾随风散去，但他心中的纷乱却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存在而一扫而光。 这真是个奇妙的感觉。 *** ------------ 3.不是谈恋爱 在餐馆门口不期而遇的男子，让杜千翎心神不宁，即便坐到了风景最佳的窗边位置，也难以放松。 昨晚听到这场相亲的消息，她也上网搜了一番关于这个名叫舒晋明的男子。关于他的经济新闻多得数不胜数，却鲜见他的照片。唯一比较近期的一张照片，是在和顶流女星骆安蕾的绯闻报道中，因为是狗仔队偷拍的，照片昏暗不清。 当然，即使是在朦胧的照片中，也能一眼看出他的英俊，但亲眼见到的他，更是非同凡响。 特别是他那深邃悠长的眼眸，特别引人注目，可以感受到一种慵懒的从容，这让他看起来颇为傲慢，而这份傲慢却又与他颇为相衬。 简而言之，他是一个拥有超越俊美外表的独特气质的男人。 “是想逃跑吗？” “不，不是的。” “撒谎。我都看见了。” 他的面容虽未带笑，却莫名令人目光难移，引发了她心中一阵阵温热的情感。 确实，这等相貌再加上这等家势，才会与顶流明星骆安蕾传出绯闻。 就在一个月前，那场轰动一时的绯闻虽然以双方只是朋友的闹剧收场，但杜千翎并不认为与他再次传出绯闻的话是空穴来风。 “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的胃感觉不太好。” “是因为见到我吗？” “不，不是那样的……” “无所谓。那我们就喝点茶或者咖啡吧？” 因为对这个场合的紧张，杜千翎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但她还是拒绝了用餐。毕竟，这种结婚对她来说根本不过是梦一场，她担心，就算是点了餐，最后也可能她自己也没胃口吃。 她的脑海里只想着尽快结束这个场合，离开这里。就这样，两人点了一杯红茶和一杯咖啡。 点单结束后，男子的目光转向了她。尽管只是静静的凝视，杜千翎仍觉得皮肤仿佛紧缩了起来，低着头，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这种紧张感让她觉得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就在她期盼着他能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直截了当的问题袭来。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面吗？” “什么？”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杜千翎抬头直视他，她那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在他稳定的目光下显得颇为动摇。 “没，，没有，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感觉在哪里见过你的眼睛。” 他这么说着，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让她感到一阵燥热，直涌上头。杜千翎迅速低下头，但一旦潮热袭来，似乎就不那么容易退去了。 她感到有些窒息。虽然没有直视，但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穿透了她，那种压迫感让杜千翎无法忍受，她只能时不时抬起头来，但是眼睛依然无处安放。 与她那飘忽的目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平静如水的黑眸。 那是一种毫无感情的目光。 不，是一种漠不关心的目光。 她明白，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不可能融合的两个世界。他是即将继承家族企业的继承人，而她呢？与他家的背景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从一开始就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存在。她能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运气，而这份运气，也只能到此为止。 那么，还有必要拖延时间吗？ 良久，趁男子低头小口啜饮着咖啡时，杜千翎鼓起勇气先开口了。 “如果舒先生不喜欢，我也不想占用舒先生的时间……” “我喜欢啊。” “什么？” “杜小姐不会认为我是这么大方的人吧？以至于我还能坐在一个不喜欢的人对面悠闲地喝咖啡。” “……”杜千翎微微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们结婚吧。”他放下咖啡杯，轻声低语般开口，只有她才能听见的那种低沉、隐秘的声音。 就在这时，杜千翎感觉自己轻轻吸着的绿茶卡在了喉咙里。 她转头，清了清嗓子，男人的唇角才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猜你一定很惊讶。” “热，呼…… 是的。有点。“语无伦次，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让她感到非常尴尬。男人对着她颤抖的眼睛微笑，但杜千翎却笑不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娶我？” “如果我说是因为漂亮，你信吗？” 她在他的一句话间游走于天堂与地狱，他却冷不丁来了句玩笑。尤其是这话从这种帅气多金的男人口中说出，更显得不真诚。 “瞧，你本就不信。” “所以说，舒先生……您除了我，还有很多选择。家境好，条件更优越的人。” “我不缺钱，不缺家境。” 他轻松地打发了她费力提出的问题。 家庭经济基础对他来说并非必需，他满满的自信让她不知所措，微微张开了嘴。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是啊，舒晋明，还需仰仗外家的援助？毕竟，天宸集团是整个北部城市里最大的企业之一。 然而，对于杜千翎而言，她心里现在是忐忑不安。她原以为这次相亲必定会很自然地被拒绝，毕竟她和他之间差距是那么的巨大。而且她身上那个不孕的缺点是跟本没办法逃避的现实问题。但是舒晋明的回答实在让她太意外。没办法，那就只能自揭伤疤了。为了能在家里安心地呼吸，必须由男方拒绝。 舒晋明再次却轻描淡写地提到。 “我希望能尽快结婚，我认真的。” 杜千翎低下头，倔强地咬紧了唇。即使不看，也能感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作为女人，这是个难以启齿的话题，她心里如同梗住了气，尽管什么也没吃。但如果想要被爽快地拒绝，只有这一条路了。 “实际上……我可能无法生育。” “……” “我最近被诊断为不孕。” 羞耻感使她感觉全身的皮肤都被剥去了。她没有犯错，却想要钻进地里。 然而，即便她揭开了自己的伤疤，男人却出人意料地回应了。 “没关系。我根本……没有打算要孩子。” 他小声地，只让她一个人听见。 杜千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虽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确信没有听错。 他不想要孩子。虽然现在不想要孩子的夫妻也不少，但作为天宸集团继承人的舒晋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他的家人也会同意他的想法吗？ 她还是低着头。 “这是舒先生您个人的想法吗？还是家里人也有同样的看法？” “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最讨厌别人干涉，哪怕是家人。” 他的回答是明确的。但她无法轻易接受这一切。男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犹豫，又开口了。 “我听说您的外公病情相当严重。” 一提到外公，一直不知所措的她眼神瞬间冰冷。 她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舒晋明的眼睛，好像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你终于敢正眼看我了。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愿了吗？” “舒先生真是……，怎么能利用别人的弱点作为谈资。” “我不是拿它作谈资。我是在说我能帮忙。” “……” “我也知道杜小姐家里的情况，而且我知道你因为外公的事情过得并不太好。只要和我结婚，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会对你和你的外公负责。” 她的手放在膝上，紧紧握成拳，骨节发白。他的话语听起来令人不悦，但内在的意义却无法拒绝。 光是能摆脱父亲和继母的阴影，再加上不再为外公担忧，对她而言已如梦寐以求。 更何况这个男人，出奇地让人信任。 至少，她相信他所说的话，即使天塌下来也不会失信的那种，这种莫名的信任动摇了她的心。 但即使如此，为何他会选择她，她还是没明白。而且这么容易，这么迅速。 她必须问清楚男人的意图。她的人生已经跌跌撞撞，狼狈不堪。何况婚姻被称为第二人生，她实在不愿在那条道路上再次滚落。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我，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杜千翎犹豫着说话，那人却调整了一下坐姿，轻声地叫了她。 “杜千翎小姐。” “嗯。” 她并未受到强迫，但他的呼唤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仿佛在她心头沉甸甸的。 她满是紧张的脸庞上，被舒晋明那慵懒的目光触及，好似被剥光了衣物一般，杜千翎浑身一颤。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又一次全身燥热起来。 这男人实在是霸道又让人挣脱不了，有一种说不清的魅力。 但很快，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让她恢复了一点理智。 “我并不是要和杜小姐你谈恋爱，我的是说咱们结婚。” “……嗯？” 不是爱情，而是婚姻。 天哪。 她终于清楚明白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 他的目的只是要一场婚姻。 ------------ 4、送花上门 相亲很快就结束了。 “相亲怎么样？” 开车的宁助理问道。舒晋明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杜千翎那双黑眸。 她最终没有回答就离开了。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无法忘怀。 “真是气死人了，说我脑筋有坑。” 她不经意间脱口而出，那是发自内心的话。 他确实见过不少漂亮女人。其中骆安蕾是个能迷倒众生的顶流明星。然而，他的心却未曾为她动摇，却在不经意间自然地流向了杜千翎。 是因为那熟悉的眼神吗？或是，她因为坦白不孕而脸红？或是，她因为提到外公的事情而生气。好像没有一样不让人觉得可爱。 不仅如此，在遇到她之前，那些纷扰的念头一瞬间就被整理清楚。在餐厅的那段时间里，他能全心全意地只关注她。 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之所以对以前的女人无动于衷，可能是因为他有着太过明确的品味。而那个明确的品味就是杜千翎。 这逻辑荒谬，但又恰好合情合理。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从选择女人的那一刻起，到第一次见面从她脸上读到的熟悉感，这一系列的过程都是在他还没疯的前提下发生的。 对，我没疯。只是杜千翎恰好符合我的品味。 该死，之前的日子都白过了。 但那女人竟然固执地没有答应他，虽然她那样让人不爽，却也感觉更想要征服她。 “小宁，我想送些花。” “是……是刚才相亲的那位？” “嗯。” “真的吗？” 宁助理的声音因为惊讶而变了调。 “那，要送什么花呢？” 宁助理的话让他又想起了杜千翎。但想到那个优雅又固执的女人，他心里不由得变得小心翼翼。 他还从未如此苦恼过。第一次给女人送礼物，感觉真是复杂。 真是个难应付的女人。 女人本来就这么难对付吗？ 但放弃从来都不会在舒晋明身上发生。他必须做点什么。那女人在餐厅门口通过手机传来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电话里的人跟她说，如果她跟他没有约会，就不要回家的声音。 “需要下一记重棋” “嗯，要送多少呢？如果是求婚的话，多而华丽的应该好点吧？” “不，就适量。” “但求婚的话，华丽多点……” “我觉得自己会挨个耳光。” 舒晋明自言自语。 那女人就像小小的身体里带着一场大风暴。她能丰富多彩地展现自己的情感，同时又完美地自我控制。 所以过分的举动可能会招来耳光。谁敢打自己的耳光呢？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似乎会那么做。 宁助理在后视镜中看着舒晋明，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一脸懵逼。 他嘴里还嚷嚷着“嘿，不可能“。 “小宁，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 舒晋明忽然瞪了宁助理一眼，然后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不知不觉，他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在一场荒唐滑稽的相亲结束后，杜千翎没能直接回家，反倒在附近闲晃了半个时辰。她害怕直接回去。 然而，相亲时的紧张感让她浑身酸痛，实在真挺不住，只能回家了。 尽管需要好好睡一觉，但她知道今晚怕是难以入眠了，蒋玲正等着追问相亲的结果呢。 在此之前，她得先喝杯冰水。 杜千翎正要去厨房，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是蒋玲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杜世豪。 “妈，你真的觉得杜千翎能成为舒家的媳妇吗？” 杜世豪，尽管是异母兄弟，比她小了整整七岁，却连个姐字都不叫。这不懂礼貌的小子。 “哎，咱妈还真是志向远大。居然敢有这种奢望。” “是吗？我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不过，儿子，别的不说，她长得还算对得起观众吧。说不定舒晋明真会心动，出现意外呢。” “那倒是，杜千翎确实有种特别的魅力。不过对方是舒晋明，妈妈的野心也太大了。” “那又怎样？不管怎样，我都是赢家。” “什么意思？” “如果舒晋明真的心动了，和杜千翎结婚，那我们就能和舒家结成亲家，多好。就算杜千翎被拒，我也能借此机会把这女人和那老头赶出去，这次连你爸爸都没脸说什么了吧？” “哇，还是妈妈你技高一筹。” 杜千翎的腿突然一软。她终于明白了这场荒谬相亲的真正目的。 蒋玲，她只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一个能同时摆脱她和外公的完美借口。这是典型的蒋玲手段。 蒋玲并不是无缘无故地折磨杜千翎。每当蒋玲要惩罚她，责骂她时，都有充分的理由，连她父亲杜万中也不得不认同，从而正义化了蒋玲的行为。问题是，所有这些理由都是蒋玲编造的。 蒋玲一直是这样。虽然是暴发户，但她仿佛天生就是高雅的夫人，深陷其中，演技堪称一流。所以对外，蒋玲是个养育着丈夫前妻的女儿、并照顾着丈夫前妻母亲的慷慨夫人，但实际上她不过是个三流演员。 而现在，蒋玲又一次以她为题材进行了炒作。 杜千翎咬紧了牙关。 她只把这次相亲，当作杜万中从政的跳板。经历了蒋玲这么的多事，她还是要无可奈何地上当。 杜千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通往厨房的走廊，回到了客厅。这时，帮忙做家务的杨阿姨吃惊地看着她。 “哎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夫人在等你呢。” 杨阿姨的话音刚落，蒋玲和杜世豪就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她。终于，蒋玲编写的剧本开始上演。 “怎么，回来了？才几点？相亲怎么结束得那么快？” “哎哟，肯定是被拒了吧？不用说我也知道，男人不会对不喜欢的女人浪费时间和金钱的。”杜世豪附和道 “真的吗？先坐下来说说。” 蒋玲用下巴示意了示意沙发。杜千翎的腿实在是支持不住了，于是她默默地坐到了沙发上。 “你自己说说看，结果怎样？有没有收到再见面的邀请？舒晋明怎么说？” 面对蒋玲的追问，杜千翎紧紧地握住了膝盖上的手。 她该怎么回答呢？ 事实上，直到离开餐厅的那一刻，男方都显得有意向结婚。但那个男人，她实在是担当不起，所以她没回答就走了。 “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的被拒了吗？” “妈，我说是就是啦，你问那么多干嘛？一看就知道了。” “你疯了吗？要是没下文就别回家，我没说过吗？被拒了还有脸回来？啊，真是气死我了！” 蒋玲开始了她的表演。 杜千翎心里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如果挑战蒋玲，她会更加爆炸。 “你，你……真是……摆在面前的饭都不会吃！怎么会这样！滚出去！立刻滚出去！” 蒋玲做着她的绝活，情绪激动地大喊。但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杨阿姨赶紧开门，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客厅的气氛。 “夫人，有客人来了。” 杜千翎本以为来的肯定是杜万中，但门外站着的人并不是他。 “客人？什么客人？我们没有等人啊……。” “您好，我是天宸集团舒晋明舒总的私人助理宁飞宇。打扰，实在抱歉。但是我们舒总有要紧话要传达给杜千翎女士，因此不得不冒昧登门拜访。” 突如其来的来访让蒋玲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起来，转瞬间又恢复了原位。杜千翎也是一样受惊不小。 到底这男人为何会来这儿？ “您，您说是从天宸集团那里来的？” 蒋玲迅速收拾了下表情，走向大门。她刚刚还一脸怒气地对杜千翎发飙，现在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扮成完美夫人，面带和善的笑容看着宁助理。 “难道……我们千翎得罪了舒总吗？” “不，不是那样的。千翎小姐今天因为肚子不舒服，没能用餐，舒总挺担心的。这是我们天宸酒店主厨亲手做的鲍鱼粥，请务必吃了再休息。” “哎呀，这……这怎么可以……” 蒋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空手来不太好，这是给家里人的。” 宁助理把事先准备好的大礼提进了屋内。里面装着高端的水果篮子、顶级的肋排、红酒，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人参套装。 蒋玲张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杜千翎。但杜千翎也无言以对，因为她根本想象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啊，还有，这束花舒总一定要我亲自交给杜千翎小姐。” 宁助理这么说着，蒋玲便朝着站在一旁的杜千翎使了个眼色。杜千翎走过去接过花束，宁助理这才似乎完成了使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那么，我先走了，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宁助理离去了。但他刚走，这里便成了一片兴奋的混乱。 刚刚还要把杜千翎生吞活剥的蒋玲，脸色现在仍旧红润。旁边的杜世豪也是一脸激动。 “这是怎么了！哇塞！哇塞！是杜千翎做到的吗？” “不是那样的……” 她必须解释。因为一旦他们的期待和痴心妄想破灭，后果全都得她自己承担。 然而，杜千翎还没说完，杜世豪就发现了花束中夹着一张小卡片，赶紧拿了出来。 “哇塞！太惊人了！妈！杜千翎收到求婚了！求婚！” “哎呀！真的吗？真的吗？” 惊讶的杜千翎从杜世豪手中夺过卡片，仔细地看了看。 男人笔力坚定的字体犹如一把锋利的针，深深刺入她的眼中。 【我还没有听到您的回答。您愿意，与我结婚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明确的求婚。 ------------ 5.您还信任我一次吗？ “情况怎样？” 宁助理下楼后，舒晋明转过身来轻声询问。 “嗯，在我从电梯搬礼物到大门的过程中，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是这样啊。” 这正是他所预料的。他早就知道可能会这样，所以才特意确认了一下。 “不过礼物一给，气氛就完全变了呢？特别是那位夫人，她看上去特别高兴。” “别人怎么样我不关心。杜千翎怎么样了？” “杜小姐……那个，嗯……看起来也非常吃惊。” “她高兴吗？” “嗯，这个……” 宁助理摇了摇头，显得有些迷茫。 哈哈，这也是他所预期的。那个没有回应求婚便逃跑的女人，他这样的行为对她来说可能并不欢迎。 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做法。如果他不这么做，她可能会度过一个难以想象的痛苦之夜。 即使只是送她一个安稳的夜晚， “可以走了。” “好的，舒总。” 这也是足够有价值的。 * * * 杜千翎洗完澡出来，身体虽然疲惫得像要融化一样，但奇怪的是，头脑却异常清醒，无法停止对那男人的思索。 在餐厅相亲期间，那男人那双淡漠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她。 【我不是要和杜小姐你谈恋爱，我是说让我们结婚。】 他把话说得那么冷淡，表情也是如此，却给她家里送来了礼物。 男人肯定没意识到他的行为会有什么影响。但男人的好意彻底改变了她本该凶险的夜晚。让蒋玲一直歇斯底里的怒火戛然而止。 多亏了他，她能有个安稳的夜晚，但这份平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只让她觉得恐惧。 这时，敲门声响了。 咚咚。 “你还没睡啊？啊，刚洗完澡呀。累了吧？累也对，今晚饭都没好好地吃。不过他还是挺关心你的，特意送来了鲍鱼粥，你得吃了它再睡啊。” 她带着送来的鲍鱼粥上楼，声音柔和得仿佛从未有过严厉，令杜千翎不寒而栗，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这未曾经历过的、充满恐惧的亲切感，让她心里发慌。 “好，那你早些休息吧。” 等到蒋玲离开，四周陷入寂静，她感到呼吸困难，像被困在一个随时可能碎裂的玻璃城堡里。她知道自己必须逃出去，却找不到出路。若是孤身一人，或许早已屈膝坐倒，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还有她那可怜的外公。 【只要你嫁给我，以后就不会有这种事了。无论是外公还是你，我都会负责的。】 男人低沉却充满自信的声音，像耳鸣般在回响。 也许这男人就是她的唯一出路。 也是属于男人带来的短暂宁静，是那么甜蜜，她无法抗拒。 当然，风险总是存在，没有爱的婚姻，还有不孕的问题。 但是，她害怕这不稳定的平静背后，是更加可怕的地狱，她不得不去考虑。直至黎明微光初现，她的思考才得以结束。 她渴望结束这个连短暂的平静也无法享受的生活，而解决这一复杂难题的选择就在眼前。 最终，她决定接受男人的求婚。 她想，无论如何，都比现在的生活要好。 * * * 来自杜千翎的消息到了。原以为这女子坚不可摧，没想到她的决断却异常迅速。 这对于舒晋明来说，是个好消息。他需要尽快行动，用婚事来转移那些仍在追查他和骆安蕾背后故事的记者们的视线。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另一个想要快速结婚的理由。 昨天听了宁助理的话后，他让宁助理做了更多的调查，而今天早上收到的资料让他的血压微微升高。 资料显示，杜千翎曾短暂地在孤儿院待过一个月。那时她才六岁，亲母刚刚去世不久。仅这一行简单的记录，就足以让晋明猜测出一些故事。 “你是说……她被抛弃了？” 他越想越气，不愿再深入挖掘她的过去。虽然几张纸不可能完全概括一个人的生活，但他已经足够了解她的艰辛。 而且，她这么快就回复了，这本身就是她至今生活艰辛的反证。他想尽快将她从那个家中救出来。 “嗯，应该尽快带走。” 一旦把人定为自己的人，他就不能容忍任何人触碰，即便是那女人的父母。 他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走进了他预订的餐厅。这次他特意预订了一个非常私密的包间，这样她就能更自在地表达自己。 他走向预订的包间，发现她已经到了。他本是做生意的人，向来守时，而她竟比他还要早。 “今天也是你先到。” “是的。今天我早下班。” 她对于他所知一切并不感到惊讶，甚至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 “今天我们吃点饭吧，身体感觉怎么样？” “今天我能吃了。” 这真是万分感激。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舒晋明无奈，简单地点了双人份的寿司套餐。从开胃菜到甜点，一次性解决。下完订单后，杜千翎抿了一口热茶，开口说道。 “您送的礼物我收到了，家里让我向您转达谢意。” “哪里的话，那点东西算不了什么。” “特别是您送的那些人参……” “我不在乎那个。杜小姐觉得怎么样？” “什么？” “我是说粥，粥好吃吗？” “好吃。” “吃了吗？” “当然了。” 听到这个回答，舒晋明嘴角浮现出懒散的微笑。她或许不知道，刚刚她救了天宸酒店主厨的命。 不久后，开胃菜上来了。但在服务员准备离开时，舒晋明却指示他们把剩下的菜一起上。对方提醒味道可能会变差，舒晋明依然点头表示没关系。 “我们接下来要谈重要的事，不喜欢有人来来去去的。杜小姐也这么觉得吧？” “嗯。“ “那你尝尝，这家店的菜还不错。” 看着精致的摆盘，杜千翎伸出筷子，仿佛同意他的话一样点头。光看盘子就知道这家店对食物有多用心。 嚼着美食，与昨日只喝了绿茶的情形大不相同，舒晋明看着她动筷子心里愉悦。女人在嚼食，他却感觉自己的口中也充满了甜味。 当她吞下食物时，舒晋明才迟疑地拿起筷子，开口说道。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希望能尽快。” 但话音刚落，女人好像噎住了一般，用手捂住嘴咳嗽起来。他递给她水，她转过头急忙喝了，平复了情绪。 当她抚平胸口，华丽的生鱼片和双人份的寿司上来了。服务员摆好桌离开后，舒晋明再次开口。 “你怎么这么吃惊？我们不就是来说这个的吗？” “没错，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什么？” “我得先弄清楚一件事。” 这又是什么新麻烦？想不到，就连天下无敌的舒晋明竟也觉得结这么一次婚如此麻烦，他完全没预料到。 “说来听听吧。” “就像我之前说的，您知道我有生育问题吧？” “嗯。” “您真的不想要孩子吗？” 女人的眼神异常认真。显然，这事一直是她心头的大患。毕竟，不孕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能是致命的缺陷，足以在她心里结出一生的疙瘩。因此，他决定对她坦诚，以免以后的日子里她因此受伤。 “您看，我这个人婚姻是目的，不是特别希望有孩子。我并不觉得结婚就得非得有孩子才行。” “……” “不过，家里的长辈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尽量保护你，但有时候你可能还是会点委曲。” 他的声音在前几天听起来像是无心的玩笑，如今却十分严肃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那声音实在是好听，像是回音在无尽的洞穴中回荡，深沉又遥远。 就是这样。她已经有所准备了。 他或许对孩子没什么想法，但家里的长辈们可能会有不同看法。但不管嫁到哪个家庭，没有哪对公婆会欢迎一个不孕不育的儿媳。 “但我的想法是不会变的。” “……” “我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而抛弃你，就是这个意思。” 此刻她终于明白，虽然他看上去无动于衷，她却为何对他有信心。 原来是因为他的声音。 那深沉如洞穴的声音无声地渗透进她的心中，清晰地印记下来。其他人她不敢说，但这个男人，真的可以相信，她心中闪过一丝希望。 “我明白了。还有，谢谢您。既然你这么说，我愿意。” “这样就行了吗？” “不，还有一件事。” 哎，还有一件事？女人不顾舒晋明那惊讶的眼神，从包里掏出一个小信封。 “这是一份合同。我希望能够保证外公的安全。” 不同于女人坚定的目光，舒晋明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嘲笑。 “我知道，这样做可能很丢脸。但如果不这样，我会不放心。” 这是真的。本来说好只要乖乖听话就会照顾外公的父亲，却被继母的威逼利诱，用外公作为筹码迫她相亲。当然，背后还有继母那恶毒的诡计，想一举将他们俩赶出家门。 她可以独自承受任何风暴，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外公。这份简陋的合同就是她绝望挣扎的证明。 舒晋明知道这一点，他的目光深沉地落在桌上的合同上。女人写下这几页合同的心情，他是知道的。 她一定是无计可施了。在原本应当提供最坚固保护的家庭中成为孤儿，她一定是抱着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情。他理解她的心情，他可以松地签下名字，但他不会。 “听着，杜千翎小姐。我不会在这份合同上签字。” “……” “如果我签了，我们的婚姻就变成了生意。” 的确如此。一旦他签下名字，他们就不再是夫妇，而是甲乙双方的契约关系。合同上也明确写着，《甲：舒晋明。乙：杜千翎……》 但他知道她为何如此坚持，因此舒晋明温和地开口。 “你知道我的父母早逝。他们都在一场事故中去世了。” “是的。” “嗯，这些上网一查就知道。那这个，如果我在那个现场。” “……” “如果我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一瞬间，杜千翎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在现场，因为这个事实从未在任何报道中提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她努力隐藏情绪，眼中露出微微的波动。 “那是一场事故，不可避免的。而我，是唯一一个从那场事故中活下来的人。” “……”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我妈妈那时候还怀着我的弟弟呢。” “我……不知道。” “我不是要你理解。我只是想说，我也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倾诉自己的痛苦。 在家里，他存在于现场的事实被掩盖，这件事成为禁忌，绝口不提，而舒晋明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个故事。 但为了接近那个布满伤痕的她，接近一个受伤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展示自己的伤口以形成共鸣。 “对你来说，你得一辈子负责的外公，对我来说，那个家就是我的责任。而那个你即使不喜欢也得硬着头皮进去的那个家，对我来说，就是每夜都伴随失眠而来的噩梦。” “……” “只不过我比你运气好一点而已。毕竟我还有钱。” 在他淡然地诉说声中，杜千翎感到鼻尖一阵酸楚。那冷漠的声音反而让人心痛。思绪纷飞，不禁想，所以他才变得如此冷漠吗，他到底经历了多少次的反复心理折磨。 但即使变得冷漠麻木，那些疤痕也不会消失。他的心中某个地方，一定会永远留下无法抹去的疤痕，就像她怀里的那疤痕一样。 突然间，曾经遥不可及的他，感觉就像并肩与她齐步行走般。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当男人伸手整理她有点散乱的头发，轻轻地拢到耳后时，她竟没有丝毫的抗拒感。 “所以，杜千翎……” “……” “闭上眼睛，就信任我这一次，好吗？” 那些为了不再受伤而磨砺得锋利无比的刃，就在那一刻，无声地变得钝了。 ------------ 6.英雄救美 杜千翎的目光似乎有些尴尬地停留在窗外的景色上。是因为舒晋明亲自开车送她，而不是像往常一样派宁助理来。 她并没有像昨天那样坚决拒绝。因为那个男人平静地诉说自己的伤痛，请求她再信任他一次的模样实在太打动人心。 再者，已经决心要结婚了，拒绝他也显得可笑。 但是，即使不刻意去关注，那个男人强烈的存在感也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车内虽宽敞，但他的身体却似乎填满了整个空间，他的体香未能散出车外，在她周围徘徊。 简而言之，他即使不做任何事，也是一个魅力四射的男人。 杜千翎为了分散自己紧绷的神经，微微打开了窗户。凉爽的风拂过，杂乱的思绪随之涌入脑海。而这些杂乱的思绪很快形成了一个问题。 真的可以无条件地信任这个男人吗？ 虽然心已经被他打动，但理智却不断提出异议。 世上没有无条件的好。更不用说，舒晋明的好总是让她产生这样的疑问。 这样的男人到底还缺少什么呢？ 但心底却悄然升起了一丝希望，就像高中毕业，梦想着只要上了大学，就能完全独立一样。 “我问您一个问题。”舒晋明打破了她的思绪。 听到他的声音，她转过头去看他。 如雕刻般完美的鼻梁和男性的下巴线条，他完美的侧面占据了她的视线。 “您要问什么？” “对于杜小姐来说，外公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虽然平淡地提出，却意义深远。事实上，舒晋明在见到她之前已经充分了解了她的情况，并基于这些资料猜测出外公对她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但这毕竟只是猜测，他需要确切知道她的感受。这样他才能明确自己的方向。 “请别误解。我只是想知道我应该更关心于哪一方。是你的父母，还是外公。” 杜千翎点了点头回答。 “外公……对我来说，她代替了我去世的母亲。” “……” “舒先生不也是同样的情况吗？父母去世后，不是由爷爷照顾您吗？” “不。我爷爷太忙了。相反，是我的大姑妈付出了很多。” “那么对我来说是外公的存在，对舒先生来说就是大姑妈了，一定很亲切吧。” 舒晋明没有回答。 相反，他想起了冷漠的静钰姑妈的脸，面色沉默。他也曾经非常眷恋过舒静钰，毕竟没有孩子的她像儿子一样抚养了他。 但现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舒晋明努力从脑海中抹去舒静钰的面孔，又转回了问题。 “有没有可能，父母利用外公来向你要求些什么？” 他想到了合同中的一条，即“在任何情况下，外公的安全和健康都不能成为谈判条件”，同时提出了他内心的疑问。 然而，杜千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这比任何回答都更有说服力。这样，疑问就变成了确信。 到底她的父母是怎样的人，竟然利用一个无助的老人。想到杜千翎因为外公而被无助地左右摆弄，他心中也不禁涌起了一股怜悯。 “别担心，将来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听到这话，原本转向窗外的她的视线又回到了他身上。对于一个说出如此温柔话语的人，他的脸却显得非常漠然。 “谢谢您。” 尽管只是口头上的感谢，但不知怎的，心里却变得踏实。 但还没等她好好享受这份踏实感。男人接下来的话语，已经抢走了她享受这一刻的时间。 “那么，我什么时候去你家拜访比较好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尽快。” “我能先去你家拜访吗？我的家肯定会欢迎你，但我担心你们家的长辈们可能不一样。” “为什么？担心我们家不会同意婚事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这是无言的肯定。然而舒晋明也了解她的处境，并不想给她更多压力。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下周找个时间见面吧。” “这么快？今天才星期六，下周就是后天了。” “这算快吗？我现在就想去你家拜访，正式宣布我们的婚事。” 听到舒晋明的话，杜千翎不禁张大了嘴巴。当然，第一次遇到他这种像推土机一样的性格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向来都是不会逃避即将到来的事情的人。不必犹豫的事，就应该立刻去做。对他来说，婚姻正是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结婚了，既然决定了，就没有拖延的必要。 “我……我会考虑的。” 杜千翎犹豫地回答时，舒晋明的眉头紧锁。看来这个女人对婚姻并非那么迫切。他不想表现得像个急功近利的人，但不由自主地，舒晋明就成了这样的人。 “希望你不会觉得太唐突吧。” “什么东西？” “万一我一直拖延，在某个时刻我突然改变主意了，那怎么办？” “你会……改变主意吗？” 她认真的声音回应了他像是自言自语的抱怨，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真的，他对这个女人是又爱又恨。 “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 “……” “不会有那种事的，别担心，相信我就对了。” 听着他坚定的声音，杜千翎稳定了摇晃的眼神，乖乖地点了点头。她差点就信以为真了。在那短暂的时刻，她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如果这个男人突然改变主意，我该怎么办？ 仔细想来，真正迫切需要这场婚姻的不是他，而是她。舒晋明对她而言就像一张能保证自己自由和外公安全的保单。 “我们已经快到了。那是你家的公寓吗？” 当车子即将进入公寓区时，杜千翎阻止了他。因为一旦进入公寓区，可能会被家人看到。 “请在这里停车。” “为什么，进去也没关系的。” “不用了，我走进去。” “……” “谢谢你今天。” 她坚决地拒绝后，下了车。然后她扣紧大衣，走向公寓入口。 舒晋明目不转睛地看着杜千翎的背影。他的目光始终无法离开那个女人。她飘逸的步伐看起来很不稳，但同时也让他的视线变得清晰。 她是一个非常谨慎的女人。她似乎会让步，但又坚决地画下界限，这让他感到疯狂。女人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是一个难题，这种感觉很新奇。从她的性格来看，她不是有意和他玩捉迷藏，这更让他着急。 他不禁轻笑。真的，他好像被某种东西彻底迷住了。 但就在这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朝杜千翎走来，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又是什么情况？” * * * 杜千翎小心翼翼地走着，感觉到车里那个男人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每迈出的一步都十分不便。因为今天去见男人，她穿上了平时不会穿的连衣裙。 紧贴在身体上的连衣裙在大衣里凸显出了她丰满的身材，但同时也让她感到不舒服。当然，鞋跟不是很高，但高跟鞋也是让她不舒服的原因之一。 就在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刚刚进入的公寓区的出租车上走了下来。 当杜千翎抬起头来对视时，那人用嘲讽的声音说道。 “哇，杜千翎！现在都几点了，你才回来？” 那是杜世豪。那个总是不肯叫她姐姐的无礼之徒，还喝得醉醺醺的。 当她严肃地皱起了眉头时，杜世豪挑了挑眉。那里混杂着明显的不悦，好像在说，你这样的人也敢对我皱眉？ “什么！对，我喝了点酒！你管我呢？你一个无所事事、寄生般活着的废物，又能说什么？” “你喝醉了。我们别在这儿吵，别让别人看到。” 喝醉后的杜世豪总是变得像条狗。而变成狗的杜世豪，有时连蒋玲都无法控制。所以杜千翎总是想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但是当她试图绕过他时，杜世豪并没有让她轻易离开。 “咦？这是怎么了？穿成这样去见谁了？” “放开我。” 当杜世豪试图拉开她的外套时，杜千翎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但可惜的是，杜世豪就像是那种被禁止后就更要去做的多动症小屁孩。 “哇，这么穿是想勾引谁啊？说呀，杜千翎！” “别这样……” “啊啊啊！！！” 为了尽量避免纠缠，杜千翎抓紧外套的领口转身离开，而杜世豪却想要继续戏弄她，正伸手欲抓时，他却因为手腕被抓住并向后一扭，发出了尖叫声。 “喝醉了就应该老实回家睡觉，你这是什么德行。” 声音虽低却透着寒意，杜千翎目瞪口呆地转过头，看到了站在杜世豪背后的舒晋明。在昏暗的街灯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阴沉。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多愤怒。 “C你M！你是谁啊！放开我！快放开！” “你是不是吃了S？年纪轻轻的嘴巴可真够脏的。” 杜世豪挣扎着，但因为醉酒加上与舒晋明的体重差距太大，根本挣脱不开。杜千翎感觉再不出面，真的可能会出大事。最终，她还是说话了。 “请你放手，他是我的弟弟……” “听到了吗？我是这女人的弟弟！弟弟！所以快放手！再不放就要报警了！” “既然是弟弟，怎么能称呼你姐姐为‘这女人’呢。这样说来，我更不信了。” 舒晋明用没有任何语调的声音说着，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杜世豪因为疼痛而发出了嚎叫声。杜千翎摇头示意不要这样，舒晋明才松开了抓着杜世豪的手，随即狠狠地把他摔向了地上。 杜世豪因为无法站稳而在冰冷的地面上滚来滚去，大声叫嚣着。 “我要死了！这个疯子！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律师，是律师！等着瞧！” “……” “我要告你，这个XX家伙！” 杜千翎本能地伸手想要扶起杜世豪，但舒晋明却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向自己拉了过来。杜千翎被他抓着手腕不由自主地跟着走，开始求情。 “拜托，放开我。这真的是个误会。” “误会？我亲眼看到那家伙骚扰你，亲耳听到了。” 转身的舒晋明用充满怒火的声音说着。 “呜哦！看来你们俩是一丘之貉对吧？你给我等着。杜千翎，这次我一定要告诉爸爸，把你赶出去。你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吗？” 舒晋明冷酷的目光缓缓地从杜世豪转移到了她身上。而他接下来的话语中，透着深沉的愤怒。 “我知道的。如果你跟那个家伙一起进那个家里，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我太清楚了。即便如此，我还应该放开这只手吗？我还应该让醉酒后到处性骚扰的那个人带你进去吗？” “……” “杜千翎！你真的认为我，就这么……不在乎你吗？” 她想要挣脱他的手掌的意志，在那一刻瞬间崩溃了。 ------------ 7.今天不回家 车内弥漫着沉默的气氛。因为两人中没有谁先开口说话。 但是杜千翎心头满是思绪。那个男人询问她是否就是这样的人时，他的目光让她难以忘怀。 【我知道的。你和那家伙一起走进那所房子，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我非常清楚。】 到底他知道了多少？ 也许他知道了一切。毕竟，如果他想知道，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她最不想被发现的部分，还是被发现了。她在家中所受到的屈辱，以及她是如何忍受下来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那个男人。 其实，和喝醉酒的杜世豪一起回家，简直无异于自杀行为。杜世豪不会止步，杜万中和蒋玲会站在他那边，对她进行狠狠的修理。 回想起来，那个男人又一次从地狱中救出了她。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打破长时间的沉默，她问道。虽然是盲目地跟着他上了车，但她实在无处可去。 “怎么，你担心我会绑架你，带你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有那么重要吗？” “……” “重要的是，你今天不用回那个家了。” 听到这话，杜千翎沉默了。他指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今天她不必回家的事实。 但是她还是想要踏入那个地狱，因为那毕竟是她的家。虽然没有家的温馨和安逸，但毕竟是家。一旦否认这个事实，她就会失去归属感，变得无家可归。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从手袋里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蒋玲。大概是回家的杜世豪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然后蒋玲打来的电话。 她本能地知道，一旦接听这通电话，肯定就是一顿骂。 “今天，不要接！” 她犹豫的时候，身边的他帮她做出了决定。然后她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将响个不停的手机塞回了手袋。 今天，她只想无忧无虑地跟着他。 * * * 车停在了一个宏伟的建筑前。舒晋明通着电话下了车，杜千翎也心不在焉地跟着下车。 精心修剪的花园，还有点缀在各处的暖光灯，将宏伟的建筑氛围提升至极致。 他在通话中，她不敢问，只是跟着进去。他回头问道： “你体重多少？” “我，我体重？” 他点了点头，她回答道： “45公斤？大概……” 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似乎已经告诉了某人她的体重和身高。一走进屋子，灯光亮起，一个巨大的大厅映入眼帘。 “为了不让你感到不便，我让人都离开了。” “这里是……哪里？” “我住的地方。” “那么……您爷爷和姑姑们也在？” “对。但是这里很大，我们没住在同一区域，所以你不必太担心，在这里是不会被发现的。” 杜千翎点点头，目光扫过室内。杜万中虽然是个相当成功的律师，她家也算大，但与舒家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时尚而独特的室内设计吸引了她的目光。加上其规模，完美反映了舒家的地位。 “这里真宽敞。” “是的。一个人住是有点宽敞。” “你一个人住这里？” “嗯，虽然只是来这里睡觉。” “为什么只在这里睡觉？” “因为我在公司的时间比在这里多。所以，我只是来这里睡觉。” 啊，她一时忘记了他有多忙。 “我叫人给你买了些衣服，一会就会送来。” “给我买的衣服？” “嗯。我带你参观一下房子怎么样？” 杜千翎小心地点了点头。他正在尽力让她放松，这份心意她能感受到。 “这里，正如你所见，这是大厅。那边是餐厅，这里是我运动的地方……” 他带领她走向各个地方，杜千翎感到惊讶不已。她知道这里很大，但谁能想到这个家还会有个电影院、健身房，甚至是巨大的户外浴缸。 这时，杜千翎终于深刻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对她来说，是根本无法触及的存在。 不同等级的财富和权力，似乎给本已魅力无边的舒晋明添上了更大的翅膀。 “还有这里，是我的卧室。” 当她最终上到二楼，打开的最后一扇门与其他房间不同，让她迟疑不前。看到她犹豫，他微微勾起嘴角笑着说： “在想什么呢？我只是给你看看而已。” “想、想什么……什么意思……” “我不会说让我们一起在这里过夜之类的话，所以请放心进来看看。” 他那顽皮的话让杜千翎羞红了脸，偷偷瞥了他一眼，内心不免有些戳心，因为那话确实让她心生涟漪。 他的卧室与众不同，简直让人目瞪口呆。透明的落地窗一览无余地展现了花园全貌，加之一张巨大的床和独特的沙发。不过，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里的装潢却异常简洁。 “因为我不太喜欢复杂的东西。” 杜千翎觉得，这间宽敞空间因为简洁的内饰而显得更加开阔，这一点与他本人非常相像。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接电话后，他说她的衣服已经送到了。 跟随着下楼，几个整齐放置在桌上的购物袋映入眼帘。 “记得你刚才看过的那间房吗？就在我的卧室旁边。今晚就在那间房住吧。” “谢谢你。” 接过他递来的购物袋，她又上了二楼。然后她走进了他所指的那间房。那间房虽然没有他的卧室那么宽敞，但无疑是杜千翎前所未有的奢华体验。 今晚，她将在这里度过。 不，或许即便结婚后，她也将继续居住在这里。 关上门独自一人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原本强撑着的坚强也仿佛一下子崩溃了。今天实在是太艰难了，就像经历了一场小型战争。 杜千翎进了浴室，脱去衣物洗了个澡。当温暖的水流触及身体，疲劳感瞬间席卷而至，她几乎感觉自己要被地心吸引般沉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热水中回过神来，此时肩膀已经被热水烫得通红。 她匆忙结束了淋浴，穿上了舒晋明让人带来的内衣和居家服。仅凭体重和身高，就能找到如此合身的衣物，真是惊人的能力。 杜千翎涂了身边的护肤品，坐在镜子前，一边梳理湿漉的头发，一边审视自己的倒影。 虽然只是换了个地方，但她却感觉仿佛跨越了不同的世界，有种穿错了衣服的不适感。或许正因如此，尽管身心俱疲，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时，手机震动了。 [你睡了吗？] 无数条消息中，舒晋明的消息跃然眼前。 [没有，还没有。] [那你下来吗？就在餐厅旁边的酒吧。] 对他的提议，杜千翎犹豫了一下。但既然都来到这里，又不是让她回卧室，便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她起身往下走。 走进酒吧，便看到了他。看起来他也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 自然垂落的刘海，还有休闲的家居服，让平时总是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他显得格外放松。即便如此，湿发下也难掩他的气场。 “要来一杯吗？感觉你可能睡不着。” “不，我不喝酒。” “那……要不要来一杯茶？” “好的，一杯热茶就好。” 他递给她一杯茶，自己坐在吧台的对面。氛围优雅的酒吧，慵懒的灯光，再加上两个湿漉漉的人，这一切都带来了一种陌生的紧张感。杜千翎感觉到刚被热水舒缓过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她抿了一口面前的茶。 她湿润了干燥的嘴唇，轻轻放下茶杯，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 “今天……谢谢你。” “什么事？” “就是，所有的一切。我知道舒晋明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他则静静地注视着她，手中慢慢旋转着装着冰块的杯子。杜千翎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不禁吞咽了口唾沫。这一切虽然只是出于习惯的动作，但在这陌生的空间里，他却显得无比强大，仿佛压倒了周围的一切。 “这是我做事的风格，杜千翎小姐……” 他开始开口，声音慢如轻轻旋转的冰块在威士忌杯中摩擦的声音。但那铿锵有力，每个字都沉甸甸地打在耳膜上。 “我今天应该带那个混账回家，并狠狠给他一顿教训。如果他还不悔改，再教训一次，谁敢给他求情，也一起揍了。这就是我的风格。” “……” “我之所以忍耐转身离开，全是因为你。” 在他坚定的声音下，杜千翎的瞳孔微微震颤。她才意识到，在那短暂尴尬的时刻，他已经足够忍耐了。 “因为你还要那个家住一段时间。我一时的冲动可能会让你更加难过，所以我选择忍了。” 然而，她还是无法理解他。虽然他们决定结婚，但仅仅第二次见面。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呵，是吗。即便我们决定结婚，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即使不爱你也要这样做吗？” 他一边笑，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不爱“的话。真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他仿佛亲身经历了她的遭遇，却又用一句不爱来清晰地划定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她真不知道应该如何跟上他的感情节奏。 “没错，就是这个。” 杜千翎清晰的声音毫不动摇地回应，他的眼神随之变得坚定。她只能干巴巴地咽下口水。 “我告诉你，我从出生起就先学会了责任感而不是赚钱。为了守护我所拥有的，责任感是必不可少的。” “……” “你，杜千翎！过去怎样生活并不重要。从我们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你就进入了我的领域。” “……” “我无法容忍任何人对我未来的妻子无礼，哪怕那人是你的弟弟、母亲或父亲。” “……” “这让我怒不可遏。” 他的声音虽缓慢却清晰，犹如利箭穿透她的耳膜。他所说的无非是责任感。但为何这话听起来如此刺耳。 她到底期待了些什么？ 她咬着嘴唇，目光下移。就在这时，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对视。 面对他的目光，杜千翎深深吸了一口气。本能告诉她，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还有一件事。” “……” “我也不太清楚。为何只要看到你，我就会做些超出预期的事。” “……” “死也想不明白，不如你来解释一下？” 他问道，但并不真正期待回答。相反，他俯下头，未等她准备好，便一口将她吞没。 ------------ 8.失去理智 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终于控制不了他的欲望。 从他看到轻盈踱步而入的她开始，或者说是从他见到她那还未干透的身影开始，他冷冰冰的理性就被点燃了。 他并不是带着这样的想法让她进了家门。真的，这个女人从一到十，总是超出他的预期。 这个吻也不例外，如果不打算走到底，舒晋明是不会对任何女人出手的。他可不喜欢那种解不了渴，只会让身体更加燥热的行为。 然而，他还是无法停下来。 不用说，这个女人这次也超出了他的预期。 从刚才开始，她那挑逗他神经的嘟嘴，在他吞没她的唇的瞬间，闪烁的理智仿佛等待着这一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理智的空缺之处，只剩下本能，它让原本炙热的欲望变得更加迫切。 女人比他想象的要炙热、要柔软。她的肌肤是如此细腻柔嫩，光是下唇被吸入的感觉，就让炙热的热流涌向丹田。 你应该把头发吹干了。 不然就别那么可爱地撅嘴。 不，不对。宁愿根本就不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一切总是在创造例外。毕竟，从他根据一张照片就决定与她相亲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我，终于疯了吗？ 该死。看来是的。 这么想着，他转动头部，想更深入地品味她的柔嫩，将她的脸更紧地拉近。 当他深深地吹入自己的热情时，他感觉到女人的唇间逸出一声轻呼。当然，他仿佛不允许那声音逸出，一口就吞了下去。 女人笨拙地应对他的热情，这让他更加疯狂。他体内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仅仅是一次吻。 如果人们怀疑他为了这一幕故意让她进门，他也无话可说。 女人如此沉迷，他同样迫切地吮吸她。就像是一个初次尝试接吻的乡巴佬。 直到感觉到女人跟不上他的呼吸，喘息不已，他才能暂时分开嘴唇。然而那也只是暂时，看到她眼眶发红，他的渴望又一次升腾起来。这一次，他也没能忍住。 他向来理智，不会失去分寸，但对她来说，这些分寸全都不适用。 他再次夺走了她的唇。 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她拖到床上，感受她的一切。想要一点一点地脱掉她身上的衣物，将她的每一个角落都变成自己的。幸好，他们之间那个桌子暂时为炙热的欲望创造了一丝缝隙。 过于沉醉的东西另他撞到桌子上，引发了疼痛。 该死。 当咒骂从嘴里爆出时，他终于放开了嘴唇，将脸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喘息。 但是，一旦被点燃的欲望不会轻易熄灭，它继续紧紧地刺痛着他的身体。只要继续让她待在眼前，他也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舒晋明勉强分开身体，轻声低语。 “停下，你上楼去吧。” 话音刚落，她就转身逃跑似的离开了吧台。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他的唇边不禁溢出一丝无奈的笑声。 “哈，疯了。” * * * 她像逃命似的离开吧台，慌乱地上了楼梯。进入房间的那一刻，杜千翎锁上了门。 狂跳的心声在头脑中回响。那声音如此之大，她都分不清心脏是在胸中还是在头里。 和他的初吻。 杜千翎还在摸着自己仍然发麻的嘴唇。出乎意料的热情仍然残留在她的唇上。那是男人的痕迹。 但奇怪的是，她对男人的痕迹毫无反感。事实上，这并不是她的初吻。她端庄的外表却足以吸引男性的目光，让许多男人为之心动。她也曾和一些告白的男生交往过。但关系总是不欢而散，因为她无法适应与他们的肌肤之亲。 总是先感到排斥。有一次吻后，她甚至在家里狂擦嘴唇。 与男人的关系就止步于此。即使是吻，也让她感到难受，更不用说进一步的进展了。 因此，对于杜千翎来说，现在这一刻太陌生了。 尽管她完全可以推开舒晋明的胸膛，但她没有那么做。她没能拒绝那股强烈的热流，即便是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还是忙着配合他。 她并不讨厌。不，更准确地说，她甚至享受了那一刻。甚至当他为了深入而转动头时，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 一股湿润感觉掠过她的下腹。 她只觉得惊讶至极。吻居然能带来这样的感觉。 她的一切似乎都因为他而变得混乱不堪。即使被他这样搅得心神不宁，她却并不讨厌这个男人。那突如其来的亲吻本应引起她的侮辱感，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不，反而是那未消的热情让她的身体还在回味。 尽管如此，男人结束了吻后，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动，他让她上楼去，然后就放开了她。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好像对他来说这种游戏不算什么，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被搅得一团糟的模样，这让她心理有些不平衡。 杜千翎只能勉强移动着摇摇晃晃的腿，爬上了床。 本应感到寒冷的床铺温度，却无法让她感到一丝寒意，因为她的身体依旧是那么的炙热。 男人留下的痕迹，对于一时之间的接触来说，实在是太深刻了。 这将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 第二天。 由于是周末，三个百无聊赖的女人全都聚集了起来。 “姐姐，听说晋明相亲了？而且还是个荒唐的女人。” 舒静茹不可思议地开口，甚至毫不掩饰地摇头表示不可能。 舒静妍问道：“相亲？晋明相亲了？和高玥愉？” “不是高玥愉。如果是她，我怎么会说是荒唐的女人？” “什么意思？除了高玥愉，高成集团给我们晋明的其他资料都只是陪衬吗？” “就是字面意思，完全没有道理的那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那是谁呢？” “什么，她爸爸是律师什么的。她叫什么来着？” 除了高玥愉的资料，其他都像是陪衬，舒静茹没有仔细看，所以记得不太清楚。 “别担心，只是见了一两次面而已。难道还会结婚不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至少在看到那个女孩的照片之前是这么想的。” “照片？什么照片？” 舒静茹从手机里找到照片，递给了舒静妍。照片上的女孩虽然打扮得很端庄，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美人。 “哦……真漂亮，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和骆安蕾又是不同的感觉吧？” “对吧？所以我才担心。不知道晋明会不会一见钟情。” 两人看着照片，对杜千翎的长相表达了担忧，而舒静钰则没这种忧虑。 “只看了两次面就结婚？相亲本来就是为了找到合适的人。” “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看看这个女孩。五官精致，气质非常独特。万一晋明真的被她迷住，决定结婚怎么办？” 虽然舒静茹递出了手机，但舒静钰没有看，而旁边的舒静妍又拿起手机仔细地放大了照片。 “姐姐，别担心了。现在的年轻人连脸都要整，照片都要开美颜、用Photoshop修，真人和照片完全不一样！这照片肯定也是这样。等着看吧，真人肯定比不上照片的一半。” “希望如此。这样我们钰姐就不用担心了。我们晋明怎么能被这样一个女孩得到呢。” 舒静茹仍然担忧万分。这时，舒宸刚走进了客厅，严厉地说了一句。 “哼，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孩子喜欢，作为父母的也应该支持。而且你们在没看到人之前就先反对，这是怎么回事？” “爸！不用看你也知道，对吧！那爸爸是不是也打算接受这样一个女人做孙媳妇？我们晋明那么的优秀，毫无缺点。” “怎么没有缺点。” “有什么缺点？” “挑女人没眼光。” 舒宸刚的话让三个女儿都很吃惊，但也无法否认。不知不觉中想到舒晋明过去遇到的女人们，她们不得不认同。 舒静茹沉默了一会儿，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但是越看，那种吸引人的感觉让她的不安感不断增长。大家都认为不可能，但如果舒晋明真的被这个女人迷住了，提出结婚，那可真是麻烦了。 她知道，如果舒晋明认为她没有那个价值，他根本就不会选择她作为第一次相亲的对象。他讨厌浪费时间，所以第一次的相亲对象一定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能完全无视这个女人的资料。 不行，必须要先行一步，严厉地警告他，这样的女人是不行的。 舒静茹站起身，舒静妍问道： “姐姐，你不喝茶就走了吗？” “去找晋明。” “为什么要找晋明？” “你们都知道，我的直觉很准。你们大伯父出轨的事情也全靠我的直觉。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正当舒静茹走出大厅时，她听到舒宸刚冷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小题大做。但舒静茹并未理会，径直走向了舒晋明的住所。 通常，舒静茹的直觉异常敏锐。每当丈夫外遇时，她都能凭借一点微小的线索将其揭穿。她的直觉之准，连巫师都望尘莫及。 而现在，她的直觉正如警报般在脑中鸣响，异常喧闹。带着这种感觉，她踏入舒晋明住所时，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息，让她后背发凉。 四下无人。通常这个时候，仆人们应该忙碌地打扫卫生，但她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怎么回事？让人都回去了吗？”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丝毫人气，这增加了她的不安。 环视四周，确认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后，舒静茹拨通了手机，打给住在二楼的舒晋明，同时迈向楼梯。虽然对方是自己的侄子，但她无法擅自闯入一个成年侄子的房间，所以决定先电话叫醒他。 正当铃声响起，她上楼梯时，突然二楼传来了动静。她以为舒晋明醒了，抬头一看，却是楞住了。 一位女子如同风中飘荡的花朵，轻盈优雅地刚刚走到了楼梯口。 “你……是谁？” 女子素颜，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舒静茹凭本能感到，这个女子和她一样，也感到非常吃惊。 舒晋明是带了女人回家了？虽然他从来没试过带女人回家，但对于一个年轻有血气的男子来说，带个女人回家过一夜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很快，舒静茹意识到了什么，那张脸异常熟悉。 那正是照片中的女子。舒静妍曾断言，那女子做了整形手术，又被Photoshop处理，实物绝对达不到照片的一半。但不幸的是，这次舒静妍错了。 女子的面容比照片中更为立体，皮肤白皙，美丽得令人惊叹，仿佛活生生的奇迹。 ------------ 9.突然的降临 意外，舒静茹如海啸般突然降临。 那惊人的动静，让舒晋明从睡梦中跳了起来冲出了房门。 舒静茹似乎认识她，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发火。杜千翎则是全身僵硬如冰，双腿发颤。 急忙安抚了激动的舒静茹，把她送走，舒晋明还得去安抚僵在原地的杜千翎。 但她每迈出的一步都沉重无比。以她的心性，要面对舒家的女人，即便做好万全的准备也不是件易事。更何况在这种尴尬的情形下，杜千翎心里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你还想去见我们家的人吗？不想去就别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舒晋明。他的眼神平和得很，就像这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真的……可以不去吗？” “你不愿意，自然可以不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听到他那宽慰人心的声音，杜千翎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然后，她沉思了一会儿。 或许，正如他所说，现在不去也无妨。但既然决心与他共度一生，就不可能永远避免。而且，如果现在逃避，以后的相见只会更加困难。自己想来，这种情况下，一个无缘无故就逃走的女人，肯定更不会让人瞧不起。 她并不想把原来的0分弄成负数。于是杜千翎下了决心。 “不，我去！要是这次我走了，以后再见面，我会更难为情。” *** “大家好，我是杜千翎。” 她的心跳得厉害，但幸运的是，她的声音却出奇地稳定。然而，她面对的舒家比想象中的更加了不起。 首先开口的，是老爷子舒宸刚，如雷贯耳的人物，有着不输给年轻人的锐利眼神，给人一种巨人般的感觉。舒晋明的气场，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传下来的。 “你一定吓坏了，因为我们晋明的姑姑。” “哎呀，爸！我更吓坏了！是我更吓坏了！” 舒静茹显得有些委屈，用力地盯着杜千翎。当然，没有给她友好的眼神，包括说话舒宸刚在内。其中，舒静茹的目光最为直白。 杜千翎为了集中注意力，缓缓地调整了呼吸。如果她现在撑不过去，不仅婚事无望，今天这里也可能是终点。 “静茹姑姑，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这样突然进来呢？” 舒晋明让杜千翎坐下后，他那冷漠的黑眼睛严厉地看着舒静茹。他向来讨厌别人触碰他的私生活，所以不论是姑姑们还是仆人们，都不敢擅自闯进他的住所。但今天，偏偏是舒静茹突然就闯了进来。 舒晋明在平静中表达了他的不满。 “我也有话要说才去的！但谁能想到会在那儿碰上一个狐狸精呢！” 舒静茹公然地指责杜千翎是个轻浮的女人，把她贬低了。但杜千翎此刻即使有嘴也说不出话来，因为的确有可能被误解。 “静茹姑姑，当着别人的面，请保持点礼貌。” “礼貌？什么礼貌？礼貌是对人才需要保持的！” “我知道您可能误会了。但我们是分开睡的。她并不是我带回来过夜的女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那种话吗？” “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我那边看看好了。房间还没收拾，一看就明白了。我在自己的房间睡，杜小姐在客房睡。” 在他坚定的言辞面前，舒静茹嘴唇微动。 “当时有些特殊情况。所以只能让她先来咱们家暂住一晚。而且我觉得比起去外面酒店，家里会更安全。毕竟外面的眼杂，不方便。” “什么特殊情况？才见过一两次面就跑到男人家里过夜？” “这是隐私。没必要告诉你。” “什么？” “而且，你既然都知道他是谁了，更应该有礼貌，姑姑。” 尽管年轻，但那不容置疑的低沉声音给了舒静茹一个警告。终于，忍无可忍的舒静妍出声了。 “晋明啊，静茹姑姑也是为你好。不管是不是谈恋爱，总得有个限度，毕竟还没结婚。” 但这正是触发争端的原因。舒晋明坚决地划清了恋爱和结婚的界限。 “不是恋爱，是结婚。” “什么？” “我说是结婚。这是将要和我结婚的女人。所以就算她和我过了一夜，又有什么问题呢？这都什么年代了。” “舒晋明！” “至于我的夫妻生活，姑姑们似乎更不应该操心。” 当舒静妍的话题落在那些赤裸裸的词汇上时，她的脸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红晕。她那满是责备的眼神里，像是要把眼珠子翻出来一样，显然是非常的不悦。但是，这比起被舒晋明抛出“婚姻”这个词的震惊，舒静妍的尴尬真的算不得什么。 一阵沉默随之而来。 老头子舒宸刚的目光则在舒晋明和杜千翎之间来回移动。 在这冰冷的寂静中，杜千翎渐渐找回了平静。她已经从初次遭遇舒静茹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也减轻了一次性面对整个舒家的紧张感。 当然，坐在眼前的姑妈们的目光变得更加锋利，但已经影响不了杜千翎。她这一辈子，已经受过比这更尖锐的目光了。甚至有时候，蒋玲抓着她摇晃，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就像是看到世上最丑陋的苍蝇在俯视她一样。 她清楚地记得那种眼神。那比挨打还要羞耻的时刻，那眼神似乎是在彻底地鄙视人，仿佛是在提醒她自己的无能和悲惨的生活。与蒋玲的眼神相比，这些人的目光倒还算是友善的。 因此，她才能迅速稳定下来。或者，也许是对这场婚姻的渴望，让她克服了所有的困境。她意识到，如果今天不打起精神，婚姻也可能化为泡影，这使得她周围一切的影响都退到了后面，消失了。因此，杜千翎才鼓起勇气开口说话。 “这样见面真的很抱歉。舒晋明先生没有错，都是我的疏忽。” 她的声音像她的外貌一样整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老爷子舒宸刚同样注视着他们两，缓缓地开口。 “是吗？你们要结婚了？” 舒宸刚的问题让舒晋明点了点头。 “是的，爷爷。我想和杜千翎小姐结婚。本来也是打算带她来见您的，谁知道出现这种情况。” “你是做什么的？” “我现在是做教培工作的。” 杜千翎面对表现出兴趣的老爷子，露出了笑容。姑妈们的目光则变得更加凶狠，但即便在那锐如刺的目光中，微笑的她的样子，仍宛若盛开的花朵。如果是一般的女子，恐怕早就被吓得不敢露出那般耀眼的美丽笑容了。因为她们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笑。 然而，那孩子却在笑。还笑得如此迷人。 老爷子对这一幕印象深刻。 无论科技如何发展，人们的生活质量再怎么提高，人与人之间的冲突都是永恒的课题，甚至连人工智能也无法解决。这是因为有情感的人类所必须面对的，极其人性化的问题。 其中，婆媳冲突可以说是最棘手的问题了。 舒晋明身边虽然没有母亲，但有三个光坐着不动就能令人忐忑不安的极其强势的姑妈。这三个对舒晋明过分依赖的姑妈一直是老爷子的烦恼和担心。就怕无端端地让别人家珍贵的女儿嫁过来受委屈。 但杜千翎面对那些尖刻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她那柔弱的身躯，看起来却非常坚强，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惊讶。 “那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因为这是一次意外的相遇，所以老爷子对她一无所知。当然，他能看出来，他那几个女儿对杜千翎的履历不满到快要疯了。但谁又能用几张纸来代替一个人的一生呢？ “我父亲是律师，继母是家庭主妇。” “继母？那亲生母亲呢？” “我小时候，她因癌症去世了。” “哦。一定很艰苦吧。那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就像舒晋明先生身边有爷爷一样，我身边也有外公。” 这话让老爷子定了定，又点了点头，深有同感。因为那简单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一般来说，母亲去世后，都会依赖父亲。但对杜千翎来说，不是父亲，而是外公成了那样的存在，不需要多问，也能猜出其中的前因后果。心中不免有些悲凉。正因为有过同样失去父母的舒晋明，所以能够感同身受。 而杜千翎的情况，也让一直保持着敌意的姑妈们稍微软化了一些。毕竟，他们也是看着失去了父母的舒晋明长大的，对他们来说，这也不是别人的事。 “嗯……我们晋明也是这样。” 尤其是舒静妍，她表示同感，并点了点头。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试图收回即将缓和的目光。 此刻，唯一没有表情变化的人是舒静钰。从杜千翎进来的那一刻到现在，她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因此，其他根本无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不过，才见了几天开始就进出我们家，这也有点太儿戏了吧？晋明你不是一个人住，还有爷爷和各位姑姑。” 勉强保持理智的舒静茹又开始纠缠不休。这时，舒晋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姑妈，那是……。” 就在他准备反驳的瞬间，一股温暖的气息落在了他叠在膝盖上的拳头上。是杜千翎。仿佛在阻止他一样，那慰藉的手势虽然远远不够包裹住他那大只的拳头，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那突如其来的愤怒，瞬间就平息了。 就这样，杜千翎平息了舒晋明的怒气，缓缓开了口。 “姑妈说得对，我错了。不管怎样，我都该回家的。” “是啊，好歹你还不是个不懂人情的孩子。” 在舒晋明面前，杜千翎以一句话轻易承认错误，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也让原本针锋相对的舒静茹也稍稍软化了一些。 但在这一刻，老爷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舒晋明和杜千翎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停留在杜千翎轻抚舒晋明手的动作上。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不敢相信。 理由是，舒晋明一旦发作即使是老爷子也难以制止，他那剽悍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当然，平时他很会自控，偶尔发怒也都有他的理由，所以不是老爷子制止不了，而是没必要去制止。 刚才就是这样。虽不至于大爆发，但舒晋明完全有能力组织语言地反驳舒静茹。而舒静茹亦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两人一旦吵来，谁也不服谁。 然而杜千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平息了局面，而且仅仅是轻轻拍拍舒晋明的手。 老爷子嘴角逸出一丝笑意。 这孩子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事吗？ 至今为止，没人能像她这样好好地控制舒晋明。就连名声在外的舒静钰，关键时刻也常常被舒晋明牵着走。 而现在，这艰难的任务，却被这孩子完成了。 以他那柔弱的身躯，做到了别人未曾做到的事情，轻而易举地。 仅凭这一点，这孩子就，比谁都有资格。 “好。那么婚礼何时举行？” ------------ 10.飞上枝头 “好。那么婚礼何时举行？” 老爷子的话一出口，周围突然静了下来。这句话所蕴含的意义是巨大的。 这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提问，而是对这场婚姻的批准。 作为家族最有权力的舒宸刚的批准意味着，其他人即使再怎么反对，也无法改变这场婚姻的走向。所以，最初最激烈反对的舒静茹开始气得直冒泡。 “爸……，您这是……不会是同意他们俩结婚了吧？” 难以置信。 旁边的舒静妍一边说着难以置信，一边否定。然而老爷子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而是向舒晋明和杜千翎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有计划好结婚的日期吗？” “爸-啊-啊！” 舒静妍几乎要晕过去地呼唤老爷子，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舒静茹只得冷静地反驳。因为她太清楚了，用激动来逆转局面是不可能的。 “爸，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能这么轻易就做决定。爸，这是您唯一的孙媳妇，怎么能只见一面就决定？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对，爸。这事不能这么决定……” “是你们要和他们住吗？你们要结婚吗？” 老爷子严肃地反问，舒静茹和舒静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不是那个意思，但……” “我就说嘛。是晋明要结婚，和他一起生活的是杜小姐。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那样说三道四呢？是晋明要结婚，你们为什么要在旁边指手画脚呢？” “爸，我们有这个资格。大哥和大嫂去世后，除了我们还有谁？何况静钰姐资格更是足够！姐，你说点什么啊！不要就这么看着！” 舒静茹因为窒息而看了一下一直保持着冷静的舒静钰，终于，舒静钰首次开口。 “他既不是那种你说结就结，说不结就不结的人。反正晋明来这里也不是来求批准的。所以你们再怎么气急败坏地反对也没用，他要结婚，那只是在通知咱们。是吗，晋明？”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杜千翎立刻意识到，舒静茹是个多么自我控制能力强的人。果然，她是三个女儿中最像舒宸刚的，这些传言看来不假。 “姐，即使是这样，您也不能那么说……” “我是说，已经决定的事情不要再多此一举，白白消耗体力。趁还没撕破脸之前。” 这话优雅却直击要害，舒静茹和舒静妍惊得连嘴巴都闭上了。终于，舒晋明嘴角漾起笑容，和舒静钰对视了一眼。 可真是舒家的帼国英雄，不愧是舒静钰。 “是啊，姑姑，我决定要成这门亲事。我若没有这份决心，也不至于大老远来见您和爷爷。” 舒静钰望着舒晋明，眼神柔和地弯了弯，然而并未带笑。她的脸上肌肉轻轻一动，却猜不透心里在想些甚么。 “说到这儿，我再多嘱咐一句。婚事得在两月内办妥，成亲后咱们就分家立户。” “你说啥？晋明，你这话从何说起？” “我想在外面找个房子生活。” “哎呀，哎呀，这孩子在说些啥呀？你是说要把爷爷一个人留在这么大的宅院里吗？” “就是！你在这儿住着也是互不打扰的，何必非得搬出去住？让爷爷孤零零的？” “爷爷怎会孤单呢？大家都住得这么近。” 听到这话，三位女士的脸色不甚好看，唯有老爷子独自点头，因为他心知肚明孙子为何作出此决。 在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知道，若是婚后住在一起，那几个女儿一定会时不时找茬，让孙媳妇难受。舒晋明显然是预见到了这一切。 简而言之，就是要堵住家庭这些纷纷扰扰的源头，而老爷子知道这是明智之举。 “晋明，你怎能说出这等让人寒心的话？你跟我们能一样吗？你是家里的长孙，我们已是嫁出去的人。” “出嫁的人也太常来了吧。” “呸！” 被舒静钰的话稍稍平息了的舒静妍，又一次气不打一处来。 实际上，分家立户的事在这里第一次被提起，杜千翎自己也没想过，因此她也感到十分慌乱。该怎么回答好呢？首先，她认为必须先安抚那些正激动的姑姑们。 于是，她轻抚着舒晋明，同时平静地、清晰地开口，直视着怒气冲冲的舒静妍的眼睛。 “不是的，姑姑。这件事我还得跟舒晋明先生单独商量一下……” “你们就去吧。” 突如其来地插入的一句话，像是向充满紧张气氛的客厅泼了一盆冷水。 是老爷子的声音。 “你决定得好，出去住吧。我想那样我也会更安心。” “爸！那是什么意思？” 舒静茹尖锐地问，但舒宸刚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而是再次强调说。 “我身为老人，还要孩子们伺候，我自尊心受不了。我又不是孤老，这里仆人一大堆，又有静钰在旁边，哪有让孙媳妇陪伴的道理？” “爸，即便如此，这也不对啊！你不是快九十岁了吗？” 舒静妍试图提醒现实，提到老爷子的年纪，但这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然后，老爷子宣布的下一句话。 “我……舒宸刚。还没死！” 全场静默了。在这位即将九十高龄的老人身上，难以想象有如此坚定和有力的声音。 这位商界的传奇。 从小商贩做起，一手打造了今天的天宸商业帝国。因此，舒宸刚三个字带来的余韵。外人听了都会动容，更何况是边边长大的孩子们。 单是听见这个名字，就能让人热血沸腾。 “哎呀，爸，谁不知道您的心意。我不过是担心您会寂寞罢了。有孙媳妇在旁边撒娇，多好啊。” “他们难道为了给我逗乐子才结婚的吗？别把我当成一个苛刻的老头子。”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最终，情绪失控的舒静茹低头了。旁边的舒静妍也闭上了嘴。老爷子说了算，这场婚事再怎么不顺眼，也无法再吭声。 舒晋明在一句话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嘴角不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舒静钰没有错过这一幕。 “爸，我们就告辞了。” “怎么，不和我们一起用饭吗？” “实话说，今日这聚会来得太突然，大概吓到了千翎。我们找个舒适点的地方吃吧。” 舒晋明明目张胆地偏袒，虽然周围有不满的抱怨声，但老爷子笑着挥了挥手。 “那就去吧。饭还是得在舒服的地方吃，不都是为了生活嘛。” 没给杜千翎说话的机会下，舒晋明握住她的手腕站了起来。于是她匆匆向老爷子和姑姑们点了下头，就被他拉着离开了。 杜千翎离开之后，舒静茹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看晋明那说话的样子，真是！唉……我们钰姐多委屈啊。我们就算了，钰姐养大的晋明……” 当舒静茹回忆起那份不足以填满一页纸的平凡履历时，不禁轻轻啧了一声。 ”光凭着一张脸，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听到这话，舒静钰抑制着心中涌起的怒火，闭上了眼睛。 *** 那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 ——对于不能生育而自然走向离婚的舒静钰来说，舒晋明就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况且舒晋明还是她那关系异常亲密的哥哥的孩子，这份情感自然是加倍的。所以，舒晋明在舒静钰心里，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胜似亲生。她是多么用心地抚养着他。比亲生父母还要用心，舒静钰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注给了舒晋明。因此，她认为在舒晋明的人生中，自己也应该占有一席之地。但几年前的一件事，舒晋明那句怒斥的话，总是让她感到踌躇不前。 【别再插手我的人生了！这是我的人生，不是姑姑的人生！姑姑没有那个权利。】 没资格？我是怎样一心一意抚养他的。我是多么深爱他的。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 “爸，你怎么就当场同意了，我们应该反对才对！” 听着舒静茹的抱怨，舒宸刚摇摇手站起身，走出了客厅。剩下的三个女人，那里变成了一处充满沉寂与怒气的熔炉。 “真的是彻头彻尾被迷住了。到底怎样才能这样迷住一个男人？就因为长得漂亮吗！？” “就是啊。我从没见过晋明那样子！” 舒静钰听着妹妹们抱怨的声音时，想起了刚才正怒火中烧的舒晋明被杜千翎那温柔的手势所安抚。和舒宸刚最像的舒静钰，看到的是和她父亲一样的东西。然而，尽管看到的相同，感受到的却迥然不同。 舒宸刚从杜千翎的行为中看到了成为豪门媳妇的资格，但舒静钰却从中看到了绝不可能成为舒家人的理由。 现在不过是平息舒晋明的怒气，但谁知道，以后她会如何操控一切。世上权力往往控制在男人手中，但是最终控制那些男人的，却是女人。 ——征服了舒晋明，就等于征服了舒家，征服了整个天宸集团。 “哎，姐姐，你说两句呀！真的就这么看着不管吗？就这么把晋明完全交给那个狐狸精吗？” “那又能怎样呢。你还不了解晋明吗？一旦下定决心，就一定要做到底的人，谁能拦得住。” 尽管妹妹们急切地催促，舒静钰还是温和地回了一句，但她的内心远比言语所表达的要冰冷得多。 她们认为结婚了就万事大吉，所以才如此迫切地反对这场婚姻。但舒静钰的看法却不同。 结了婚的夫妻并不一定能偕老。她自己就经历了离婚，她两个妹妹也在等待着离婚的路上。 婚姻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如果不能阻止婚姻，那就绕道而行。有时候，采取曲线救国的方法更能展现其效果。到那时候，一时冲动决定结婚的舒晋明也会平静下来，深刻意识到结婚并非感情的全部。 而对于即将成为天宸集团下一任董事长的舒晋明来说，那点离婚的历史根本不算什么。 愿意为了成为舒晋明的枕边之人而争破头的女人，是多如牛毛。 她品尝着舌尖上绕梁不绝的茶香，正合她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