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公元192年,即初平三年。 兖州,东郡。 谯沛军营。 望着营里络绎不绝的甲士,李翊叹了口气,心中万马奔腾。 穿越了。 真的穿越了! 前世作为全球最成功的商业巨擘,没想到竟会穿越到这个饿殍遍野、易子互食的乱世中来。 “看来真是上辈子缺德事干太多,老天要惩罚我。” 李翊无奈地摇摇头,当即决定—— 把上辈子干得缺德事,来个超级加倍! 没错。 无奸不商,前世他李翊既然能将那些商业同行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一世同样也能凭借自己的权谋闯下一片天地! 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 用两天时间,已经弄清楚了眼下的处境。 他是曹阿瞒的亲卫,也就是魏武大帝的小弟。 这个起点可太好了! 在这个盗贼蜂起,奸雄鹰扬的动荡年代,能活下来本身就不是件易事。 更别说还能够直接榜上一条大腿。 尤其现在的曹操还没有起势,甚至可以说这一年的他相当落魄和失意。 李翊很有机会展露头角。 “混账!” 主帅大营,曹操愤怒地将案椅推倒在地。 营内所有人齐齐跪下,高声呼喊: “主公息怒。”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与不安,生怕说错一句话被曹操砍了。 因为这一年的曹操脾气相当暴戾。 他先是雄心勃勃的会盟十八路诸侯讨董,以为能够匡扶汉室。 不想各路诸侯皆心怀鬼胎,弄得最后一地鸡毛,不欢而散。 然后又不甘心放任董卓逃走,于是率兵去追,结果被打得全军覆没。 本就少的家底一夜赔光不说,连自己的小命都差点儿丢了…… 自此以后,曹操彻底心死,决心用雷霆手段走出一条自己的霸道! 机会很快到来,兖州蛾贼暴动,斩杀刺史刘岱。 曹操被拥立为新的兖州牧。 他能不能东山再起,就要看他能不能平定蛾贼,坐稳这个州牧位置了。 这件事并不容易。 曹操手里只有三万人马,而蛾贼有三十万人! 曹操对此格外重视,将境内的车马、粮食全部调走。 不想,东郡调来的八万斛粮草,到前线只剩下了三万! 叫曹操如何不怒? “竖子安敢乱我法度!” 曹操气得须眉倒竖,厉声暴喝。 跪伏在地上的粮秣官战战兢兢说道: “……主公息怒,近日大雨连绵,兴许是路上损耗了。” 曹操闻言,陡然变色: “汝欺我为三岁孩童耶?” “八万斛粮草纵有损耗,岂能只剩三万?” “这中间层层克扣,有多少人从中捞了油水你应该心知肚明。” “此事务必深挖严查,定要查出幕后主使。” 粮秣官喏喏称是。 他也很无奈,克扣军饷古来皆有。 他一个微末小官,哪里敢去动那些人的蛋糕? 李翊见此,知道机会来了,准备起身出列。 身旁一名亲卫小声提醒道: “子玉莫要胡来!” “曹公性烈,断不可此时惊扰了他。” 李翊弯唇一笑,反问: “狗会汪汪叫,鸭会嘎嘎叫。” “你可知鸡会什么?” 那亲卫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机(鸡)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话落,李翊已来到帅营中间。 在万众瞩目之下,从容不迫地拾起掉落在地的军折。 众人皆目瞪口呆,暗道此人怕不是疯了。 曹操眼睛微眯,鹰隼般的目光落在李翊身上,仿佛能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光是被这眼神盯着,就令人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可李翊却神色如常,十分平静。 他在商场不知跟多少大鳄斗智斗勇,什么场面没见过? 作为一个商人,最重要的就是学会察言观色。 李翊非常清楚,此刻曹操愤怒的点在于有人贪污军饷。 他需要的是有人帮他解决这个问题,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顶撞他。 “主公息怒,关于军饷贪污一事,属下倒有办法可以解决。” 李翊将捡起的军折重新放回桌上,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曹操眉梢轻挑,望一眼李翊,“你?” 沉吟半晌,终究还是说道: “也罢,你且说说有何办法。” 李翊微微一笑:“禀主公,此事难点在于追究军饷贪污。” “中间可能会有官官相护,甚至中高层军官袒护下层军官的情况出现。” “最终导致钱粮亏损越来越多,问题的根源得不到解决。” 曹操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错,你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看来确有几分本事。” “也难怪你有勇气站在我的面前。” 他第一反应是先认可李翊的能力,这也是李翊常用来PUA属下的招式。 因为这会让属下觉得自己的能力得到了重视。 “那你觉得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呢?” 曹操竟翘起了二郎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翊。 就像一个面试官在考校学子一般。 李翊抱腕道: “此易事耳。” “主公可着荀令君,程先生去彻查此事。” 众人闻言,无不嗤之以鼻。 我道这小子有甚高招,就这? 要是这样就能出来装逼的话,那我上我真行啊。 就在众人纷纷嘲笑李翊不自量力之时,惟有曹操连连颔首。 只有他知道,李翊这个安排有多么精妙。 荀彧人清如水,是个正人君子,于军中掌管财政。 程昱执法严苛,为人铁面无私,于军中掌管刑法。 一个管司法,负责抓人。 一个管财政,负责查账。 这两个人的组合,绝对能最有效率的解决贪污军饷一事。 事实上, 在出事以后,曹操第一时间就派了这二人去调查。 李翊能想到这一层,已经想当了不起。 可如果只是想到这一层,仍旧无法解决曹操所面临的问题。 荀彧他们只是查案时不会有顾虑,而官官相护的问题仍旧得到不解决。 他们极有可能推一个底层军官出来当替死鬼,幕后主使仍旧逍遥法外。 “不过属下以为,光遣荀、程二人还不够。”李翊又突然开口说道。 曹操一怔,没想到你小子居然预判了我的预判。 “那你说说还应该派遣谁?” “在下以为应该直接从营中挑选四十名候补军官。” “候补军官?” “不错。” 李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让他们去配合查案,只要查到哪个官员有贪污罪状,便就地逮捕。” “然后从这候补军官里面挑人,直接安排他们上岗顶缺。” ------------ 第二章 奇谋震曹营,毒士初试刀 妙! 妙啊! 曹操听闻李翊的这个提议,激动地连连拍手。 让候补军官去配合查案,查出后直接顶缺。 那可以想象这些人在查案时,是个什么积极性。 还官官相护? 我今儿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找出罪状,把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给干掉! 利用人性去攻击人性。 这个李翊可真是个奇才啊! “来人,赐座!” 曹操心情大好,拉着李翊坐下。 “汝在我身边侍奉多年,我竟不知你有这等才学。” 李翊自谦道: “曹公过奖了,在下这些不过都是愚夫短见,我还要多跟主公学习才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作为商场里打滚的人,这些恭维话李翊几乎信手拈来。 曹操放声大笑:“我平日观你少言木讷,这两日倒是开窍了。” 李翊抱腕道:“这都是平日跟在曹公身边耳濡目染,受了些教益。” 谈笑间,又是一个马屁。 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今天虽然当了出头鸟,但并不想抢主公的风头。 自己能想到这些,主公其实也能想到。 给足曹操面子的同时,也不给自己树政敌。 “看来是曹某眼拙了,你确实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曹操微一停顿,又接着说道: “方才你的提议甚好,不过尚有一事令我烦闷。” 李翊不假思索道: “主公说的是被贪污掉的军饷吧?” 曹操笑着点了点头,看李翊的眼神已由最初的冷漠变得相当亲切。 “不错,你果然很聪明。” “按你的办法,此次查案应能够顺利查出幕后主使。” “但我们此次查案的目的非是要抓人,而是要追回贪污掉的军饷。” 曹操虽然痛恨手下人贪污,但眼下正在打仗。 杀再多人,也没有先补齐粮饷重要。 就怕抓到人之后,这些人已将钱粮偷偷转移。 即便是杀了,也于事无补。 正说间,帐外传来一声响动。 两名文士走了进来,向曹操作揖道: “拜见曹公。” 曹操颔首,对李翊说道: “子玉,我来为你引见这二人。” 话音方落,李翊已经拱手作揖: “李子玉见过荀令君,程先生。” 嘶…… 此言一出,荀彧一怔,程昱也是一怔。 他二人都不曾见过这少年,这少年却能清楚地喊出他二人的名字。 曹操心里也诧怪,荀彧、程昱都是自己身边的重臣。 平日里商议军务,周围下人是不得入内的。 纵然李翊是自己的亲卫,也断不可能分得如此清楚。 曹操也懒得细究,而是先问二人道: “此次贪污军饷一事,你二人查的如何了?” 二人对视一眼,拱手道: “禀曹公,目前已查出部分主使,我等已将其暂时收押。” 曹操点了点头,正式向二人介绍李翊。 “此为我身边近卫,他适才提出了一个追缴军饷的方略。” 二人听完李翊的办法后,无不发出小声地惊叹。 “妙哉,如此一来,就不用怕官官相护,徇私舞弊了。” 程昱捋着长髯感慨道。 他与荀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一部分主使。 而仅仅为了抓这些人,中间都不知受到了多少阻挠。 因为实在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 “想不到主公身边还有这样的奇才,真是贤臣佐明主。” 荀彧吹捧曹操之际,又看向李翊,问道: “李翊郎君,荀某有一事请教。” “你乃近卫,与我等平日见面甚少。” “如何只一眼,便能认出我和仲德来?” “这自然是因为——” 李翊眼神往下移,双眸竟是看向了荀彧的裤裆之处…… 啊这…… 荀彧下意识退后一步,暗道此子该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但其实李翊仅仅是根据荀彧身上的熏香判断出来的。 这是汉代上流社会,男子用来彰显身份的重要之物。 而荀彧腰间总是佩戴着香囊,故而历史上有着“留香令君”的美名。 “呵呵,在下之所以能认出荀先生,乃是因为香囊。” “所谓‘云飞凤台管,风动令香君’,‘桥南荀令过,十里送衣香’。” “我虽不认得荀先生,但隔着数里也能闻着那幽香,故而才敢笃定。” 虽然这话带有些许吹捧,但李翊语气缓急得当,吐字清晰。 给人一种耳目清新的感觉。 听完李翊的解释,曹操、荀彧、程昱均是一怔。 好缜密的分析,好严谨的推理。 此子竟能单单从香味儿上就能识人。 其心思之机敏聪慧,可见一斑。 “原来如此。”荀彧轻抚下颔,又道: “荀某早年举孝廉出身,的确任过‘守宫令’,只是这令君一称还是不敢当。” 李翊笑道:“荀先生过谦了,原相国长史,名士何颙曾言——先生乃王佐之才。” “如何当不得令君二字?” 荀彧呵呵地笑出了声。 这样一个明事理,又机敏聪慧的少年,谁不喜欢? “好啊,看来李公子真是隐麟在渊,腾必九天呐。” “那荀某也想请教请教,按照你的方法,抓住人之后要该如何追回被贪污的军饷?” 荀彧上来便指出症结所在,此事最重要的是补齐军饷,保证此战能够顺利进行。 李翊拱手道: “既然能抓到贪污的军官,那就请荀先生严查其户籍,连带着家产一起抄没。” “如此既能补齐粮饷亏空,又能杀鸡儆猴,使得旁人不敢贪腐。” 程昱打断李翊说道: “此事程某也想过了,但我们抓到的几个军官名下都已没钱。” “纵使是想抄家,也无钱可抄。” 曹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厉喝: “定是此辈已将钱粮转移至其亲友名下,不然不可能将如此多的巨款一夜挥尽!” 李翊咧嘴一笑: “那就更简单了,将其亲友的家一起抄了不就完了么?” 此言一出,荀彧等人无不震惊。 “若搞连坐,只恐于法不合,有失人心。”荀彧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些军官平日里军饷是多少,他的那些亲友难道心里没数?” “既然敢接受这些不法钱粮,那便是知法犯法,抄他们的家也不怨。” 众人闻言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竟无一人能够反驳李翊的观点。 ------------ 第三章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曹操一拍案椅,喊一声:“曹洪!” “末将在!” 人群中走出一员身长八尺,肩宽背阔,声如巨钟的将军。 此人便是曹操的族弟曹洪。 当年曹操被董卓打得全军覆没,差点儿被杀,就是靠曹洪舍命相救。 最后喊出了那句著名的“天下可以无洪,但不可无公”的话语。 “汝即刻领三千铁骑,回东郡,抄没贪污者的家产。” “连带其家属亲友一并查抄,随时充公!” 曹操到底是个雄主,主打的就是一个果敢,人狠话不多。 说抄家就抄家。 “末将遵命!” 就在曹洪准备离开之时,一名小校突然急匆匆地冲进大营。 “报——” “不不不好了,禀主公,营里一名副官他他他……” “他怎么了?”程昱不耐烦地问道。 “他自尽了!” “什么!?” 营里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荀彧无奈地叹口气: “此人定是怕追查,祸及家人,想来个死无对证,以保证妻儿后半生衣食无忧。” 程昱附和道: “也有可能是其上级怕他将自己供出来,以其家人性命威胁,故而寻此短见。” 曹操听后大为光火,恨恨道: “此辈实在可恶,贪污我军中粮饷,使我军将士不得果腹。” “如今事情败露,竟以寻死逃避罪责。” “捞了我军中这许多、 钱粮,凭什么你一死,这钱就要归你儿子?” 曹操气得牙痒痒,目光看向李翊,问道: “子玉,你来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曹营中两个最顶级的谋士荀彧、程昱都在,而曹操却没有选择问这二人,而是直接问李翊。 一是为了表达自己对这个新发掘的人才的重视。 二是这件事一直都是李翊在出谋划策,曹操也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能耐。 荀彧等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李翊身上。 都想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是腹有良谋,还是虚名无实。 李翊不紧不慢,先问荀彧道: “先生掌管财簿,可能查出此人的户籍所在。” 荀彧点点头,“军中大小军官,皆有名户在册,一查便知。” “那就好办了。” 李翊面上罩了层寒霜,嘴角竟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 转身来到曹洪跟前,皮笑肉不笑道: “就请曹将军领着手下将士,将此人的家属亲友全部捉拿,然后尽行诛戮!” 卧槽!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什么活阎王? “你、你疯了?” 曹洪目瞪口呆,他作为一名武将,早已见惯生死。 但仍是被李翊的这个提议给怔住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只因李翊的这个提议实在过于歹毒。 之前连坐抄没其亲友的家产已经够狠的了,这次倒好,直接一起杀了。 纵然贪污粮饷的军官有罪,也不至于杀其全家罢? 何况有些贪污少的,甚至都不用杀,打几十军棍就完事了。 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李翊。 很明显,他们想听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翊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舍命抵赖,此等刁恶之风断不可助长。” “若不加以严惩,不足以震慑其余军官。” “只是此法是否过于严苛了些?” 曹洪虽知李翊是想杀鸡儆猴,但作为一名武将。 这些人都是跟自己一起上过战场,拼过命的,也算半个兄弟。 将其本人杀了还不够,怎么忍心连其家人一并给屠戮了? 李翊看向曹洪,此人自己就是个贪污头子。 据史料记载,曹洪能力虽强,但一生都贪财吝啬。 不过考虑到他对曹操的忠心,应该不会参与此次贪污。 毕竟此战关系到曹老板能否东山再起。 他估计也是被这雷霆手段给吓到了,生怕有一天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 既然如此,李翊也就给他来个敲山震虎,提点一下曹洪。 “曹将军,此法看似严苛,实则不然。” “为的就是要防止剩下的军官接着自杀,从而舍命抵赖,逃避罪责。” “通过屠戮其家人亲友,就是要告诉剩下的人——” “只要你不自杀,配合调查,那就只抓你一个。” “如果你敢自杀,那事后就要抓你全家,全部问斩。” “孰轻孰重,这帮人心里应该有数。” “并且李某相信此事过后,有很多人都会主动过来投案自首。” 一时间,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也奇怪,明明看起来相当残暴的策略,经李翊解释之后,却又变得…… 那么的合理! 程昱兴奋地说道:“主公,李翊郎君说得对啊!” “只要此法得以实施,一定可以杀鸡儆猴,使得军中贪腐现象立刻遏止。” “并且此次被贪污的军饷也很快能够水落石出,全部追回。” 荀彧却仍旧有些迟疑,忧心忡忡道: “此法虽好,但终究过于残暴。” “这一并诛戮的家属亲友,有多少是无辜的,仍未可知也……” 李翊呵呵一笑: “荀先生倒是心善,小子佩服。” “不过先生需知,乱世需下猛药。” “即便此法过激,错杀了好人,那也不过只害了一家人而已。” “可如果放任自流,在一县便害一县,在一州便害一州。” “军者,国之重典也,不成规矩,如何能明令军规,申明法度?” “主公又如何早定天下,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所以,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这话就说得太漂亮了,因为李翊直接将它拔高了高度,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所谓只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那我就无懈可击。 荀彧果然被怼的哑口无言,无力再反驳。 曹操那阴翳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你小子年轻轻轻,却如此狠辣果敢,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李翊抱腕自谦道: “曹公过奖了,都是平日里在主公身边早晚聆听教诲,这才侥幸蒙着了。” 卧槽,兄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都已经力压曹营众人了,还搁这侥幸呢? 一时间,众人感觉自己宛如一条酸菜鱼。 又酸又菜又多余。 ------------ 第四章 熟读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哈哈哈。” “好好好,孺子可教也。” “既然你有如此才学,在我身边只做一名侍卫岂不虚度年华,暴殄天物?” “以后你就跟在荀彧身边,出谋划策,一并参与此次征讨蛾贼的军务吧!” 曹操抚须笑道。 李翊赶紧谢恩: “谢曹公,末将虽肝脑涂地,也当报答曹公知遇之恩。” 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通过这件事,不仅赢得了曹操的赏识,还能够进入谋士圈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 最重要的是, 再也不用起早贪黑,每天守在曹操身边了! 接下来的十日,李翊每天都跟在荀彧身边配合他查案。 由于其狠辣果敢,很快便追回了被贪污的军饷。 而更有意思的是,原本从东郡运来的八万斛粮草。 经过这次连坐抄家之后,最后竟还多出了三万! 曹操大喜过望,这种能财生财,鸡生蛋的人才可不多。 于是大手一挥,赏赐了李翊三万钱。 而李翊也很会做人,先是拿出一万钱拿去孝敬荀彧、程昱这些前辈。 又拿出一万钱去给曹营诸将买牛羊酒肉。 最后一万钱,更是直接分给了自己以前的“同事”。 这就叫苟富贵,勿相忘。 李翊他自己一分钱也没有留。 只有小商人才会贪图蝇头小利,而大商人都知道要放长线钓大鱼。 今日的付出,是为了将来得到更多的回报。 “子玉,你既有如此才学,怎会只做主公身边一名侍卫呢?” 营内,荀彧挑着烛火,一边批阅军折,一边问李翊道。 他做事向来一丝不苟,但今夜却忽然心血来潮主动与李翊搭话。 李翊断不可能放弃与这未来的“尚书令”搞好关系的机会,躬身道: “时事所迫耳。” “小子家中本也藏书万卷,后来家道中落,为求生存。” “只得应征入伍,以征尘为食,以血水为饮。” 荀彧抬眸看向李翊,面色复杂,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孩子也是个读书人。 忧的是这孩子天赋如此异禀,却被耽误了,属实令人惋惜。 “兵事伤人伤己,一旦投身其间,再难退还。” 荀彧慨叹一声,沉吟半晌,复又展颜笑道: “你既说你家中藏书万卷,那你且说说你读过哪些书?” 李翊嘴角微微一翘,心头暗自窃喜。 就知道聊这个话题能引起荀彧的注意! “回先生,小子九岁时便已通读了《鬼谷子》、《司马法》、《尉缭子》。” “十二岁时,《吴子兵法》、《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俱已谙熟于心。” “十五岁时,《六书》、《三略》、《武经七书》无一不精通。” 卧槽! 李翊这话别说放古代了,就是放现代那都是神人。 未等荀彧开口,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汝这黄口小儿,有甚本事,敢发此狂言?” 二人侧目看去,乃军中校尉夏侯惇也。 此人是曹操的族弟,早年间还帮曹操顶过杀人的罪。 可以说与曹操有着过命的交情。 也正是仗着这层关系,夏侯惇才敢公然闯入荀彧的营帐。 荀彧面色不豫: “元让来此何为?” 夏侯惇忙赔礼道: “先生恕罪,某方才在帐外巡逻,听到这小子大发狂言。” “故而心中不平,冒然闯入,还请先生见谅。” 李翊笑呵呵地拱手道: “小子见过夏侯将军。”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夏侯惇见李翊不失礼数,便问: “汝方才所言,可有夸大?” 李翊微微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 “句句属实,无一虚言。” 嘶…… 此言一出,连荀彧都倒吸了口凉气。 这么多兵书,就是荀彧自己都不敢说全部精通。 你小子如此年幼,而去还中道从军了,怎么敢说出这种大话来? 然而, 李翊方才所言没有丝毫吹牛的成分。 作为商贾世家,世代经商,他从小就被父亲逼着读兵书。 因为家里的祖训就是“商场如战场”,与资本家的博弈比之战场厮杀更要残酷冷血! 战场上的刀剑那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而商场上的算计,全都是不可捉摸,难以预料的。 这便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得益于此,李翊从小就把兵书背的滚瓜烂熟。 加上之后与资本家的实战博弈,使得他已将兵法韬略了然于胸。 “好小子,那我且来考考你。” “你若答得上来,我奉你为师。” “你若答不上来,哼哼,我要你一只手!” 荀彧忙起身劝道: “元让,不可胡来!” 夏侯惇却摆摆手: “先生宽心,某自有分寸。” 他其实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李翊,哪能真砍他一只手? 无非是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儿教训罢了。 李翊从容一笑: “将军请出题便是。” 夏侯惇轻嗤一声: “你既说你熟读兵书,那我且用《孙子兵法》来考考你。” 荀彧在旁无奈地叹了口气。 《孙子兵法》连他都不敢说全部理解了,何况是李翊? 但荀彧不知道的是,《孙子兵法》只对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晦涩难懂。 经过后世一千多年的洗礼,已经有不少军事家为它进行过注解。 李翊读到的自然是注解过后的《孙子兵法》,自然要比荀彧他们懂得多。 所以李翊才会这般自信满满…… 夏侯惇从书卷中拾起一本书,扬声念道: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见不可察。” “故经之以无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就请李翊先生,将这兵书上提到的道、天、地、将、法,为某解释一番。” 夏侯惇还特意将“先生”二字提高了一个声调,语气中竟是嘲弄。 他自幼学习枪棒,熟读兵书,后来跟随曹操南征北战,战功赫赫。 即使如此,也只能将这五个致胜维度云里雾里的大致理解。 他倒想瞧瞧这位“奇才”要如何解释这五个维度。 “哦?呵呵……” 李翊眼皮眨动,只是略作思考,便朗声回道: “要解释倒也不难,我且用高祖取天下来对此解释。” 唔……汉高祖? 夏侯惇一怔,寻思这小子也是想引经据典,高祖事迹哪个汉朝人不知晓? 他特意挑这一段来讲,分明有意取笑自己! “请试为惇言之。” 夏侯惇伸伸手,示意李翊接着说。 此时,李翊的声音接踵传出。 “先说‘道’,昔年高祖为义帝发丧,天下归心。” “这便是在道义上占据了上风,此为道胜。” “再说‘天’与‘地’,高祖与项羽约定先入关中为王。” “高祖先项羽一步入关,得了天时。” “后据益州之地,天府之土,得了地利。” “有了这天时地利,高祖取天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至于这最后的‘将’和‘法’,高祖善举贤能,有功必赏。” “故韩信、张良、郦食其等辈俱往投之。” “反观项羽,有官不封,有贤不用,唯一的范增还被其气走了。” “试问以高祖用韩信之兵,张良之谋,樊哙之勇,项羽如何敌之?” “二者的领兵之法高下立判,楚军只能以正合,而汉军往往会以奇胜。” “此便为《孙子兵法》之精髓所在。” 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字句铿锵! 李翊这段由繁入简的话语,直接把荀彧、夏侯惇即身旁一干副将全都惊愕了! 不明觉厉的惊愕! 道、天、地、将、法。 以正合以奇胜。 这是一个侍卫能悟出来的道理吗? 夏侯惇瞬间感觉自己这半辈子都白活了! 李翊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深入简出,用最浅显的话语,来诠释最晦涩的兵法。 比起那些教书先生“故弄玄虚”的讲法截然不同,让人一下子就记下,且死死印在脑中。 “以上不过是小子的粗浅理解,还望将军赐教。” 李翊恭恭敬敬地朝夏侯惇行了一礼,宛若晚辈向长辈请教一般。 什么杀人不见血? 这就叫杀人不见血! 任谁都看得出来李翊的理论高明,可他却任摆出一副谦卑姿态。 令夏侯惇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不敢,不敢……” 夏侯惇红着脸,赶忙扶起李翊。 “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今日某算是服你了。” “孟德身边能有公子这样的奇才,实乃我辈之幸,兖州之幸,天下之幸!” 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次论道,竟让李翊收服了一个迷弟。 作为未来的魏国大将军,高安乡侯,李翊算是又给自己压了一注。 “夏侯将军过誉了,适才论道皆乃戏言,不必放在心上。” 李翊这是话中有话,提醒夏侯惇别忘了他们之前还有个赌注。 某人可是说了输了要拜自己为师。 但李翊又故意说是戏言,既给足了夏侯惇面子,又让他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夏侯惇一拍手,“害,今日是我有眼无珠了!得罪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李翊噗嗤笑道:“我乃后生晚辈如何当得先生二字?” “先生适才之言,如雷贯耳,使惇受益良多。” “今晚长夜漫漫,惇愿再听先生讲经。” 这一声声先生喊下来,基本已经默认李翊是他夏侯惇的老师了。 ------------ 第五章 我在采取一种很新的战术 夏侯惇这厮虽然虎了些,却也是个守信之人。 别看李翊是商场出身,无奸不商。 但他们这类人其实最喜欢的就是守信之人。 “曹公前日领兵去攻打境内黄巾贼众,算算日子,今晚该回来了。” 孙羽背着手,忽然开口说道。 众人一怔,应和道: “是,主公今晚差不多该回来了。” “……唉。”李翊叹口气,“依照李某的推断,只怕曹公难以全胜而还啊。” 轰! 此言一出,众人如遭雷击。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座寂静,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在这一瞬凝固了! 什么叫难以全胜而还? 那不就是打了败阵了吗? “子玉慎言!” 荀彧赶忙上前捂住李翊的嘴。 打败仗这种话可是相当不吉利的,尤其在军中那更是大忌。 夏侯惇也有些不解。 “虽然黄巾贼势大,然终究是乌合之众,比不得董卓西凉残暴之师。” “八年前某随兄长追随皇甫将军,张角、张宝、张梁等辈尽行诛戮。” “如今兖州境内的黄巾贼众,不过是其余党罢了。” “八年前我兄长便能胜之,难道如今反而会败?” 若不是他已知晓李翊的本事,就单是这句话,都可能直接让他拔剑砍人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夏侯将军不妨先听听子玉的分析吧。” 荀彧在一旁劝解道。 其实曹操之所以会失败,主要还是轻敌。 黄巾贼确实是乌合之众,但就算再废物人家也有三十万人呐! 就哪怕是人均吐口唾沫,也有不小的涛势。 你曹操手下这帮人也不是什么精兵,之前的精锐不都被董卓给打光了么? 当然,这样低情商的话李翊是不会说的。 “咳咳……” 李翊轻咳一声,酝酿了下情绪,款款解释道: “曹公所率之兵,皆乃新募之士,前后训练不过数月,人数不及蛾贼之十一。” “纵然曹公精通兵法,面对声势浩大,人数众多的蛾贼也难以招架。” “以正面击之,必然溃败。” 魏武大帝之名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早年的曹操败阵是真没少吃,他那出色的统率才能也是在一场场战役中磨炼出来的。 “不可能,我等都和黄巾贼交过手,其战力实在不足为道。” “就算是新兵,也不可能会输给这群乌合之众。” 夏侯惇及身后的副将纷纷出言反驳。 他们都选择性地忽略了人数问题。 真当人海战术堆起来,你就知道为什么质量干不过数量了。 “报——” 大帐外“哒哒”的马蹄声响彻,战马上的骑士高声呼喊: “急报,急报!” 众人赶忙出营接着,询问是何事。 那骑士浑身是血,沙哑着嗓子嚎道: “……主公、主公与蛾贼战于寿张之东,大大大败。” “兖州兵折损大半,济北相鲍信将军为救主公,殁殁殁于阵中!” 此言一出,众皆哑然。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住了。 “主公何在!主公何在!” 夏侯惇等人焦急问道。 “主公已经回来了,就在帐外。” 众人赶忙出营。 曹操伏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一群衣甲不全的败兵。 “主公!主公啊!” 夏侯惇上前接住曹操,眼眸中几乎要垂下泪了。 望着众人焦急模样,曹操竟然笑了: “我轻视贼人,故有此一败。” 他也来不及整顿,径直朝主帅大营中走去。 “所有文臣武将都进来!” 众人应声而去。 曹操又望一眼李翊,沉声说道: “子玉,你也进来。” “喏。” 李玉也起身跟随大众进了主帅大帐。 曹操一进帅帐便一头栽在椅子上,整个身躯仿佛都已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众人分立左右,俱不敢开言劝阻。 须臾,曹操脸庞上竟流下泪来。 渐渐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众将无不愕然,他们对曹操这人很了解。 曹操的性格其实是很坚强,很少哭的。 之前被董卓打得全军覆没,险些丧命,曹操也不曾哭泣。 缘何这次却哭了? 因为此次大战,曹操损失了一位好兄弟,好战友,更是好知己——济北相鲍信! “我与蛾贼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曹操捶胸顿足,一想到鲍信为救自己而死去的画面,他便怒火满腔。 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只有鲍信支持他去追击董卓。 曹操入主兖州时,是鲍信去游说各大门阀世家,使他站稳脚跟。 曹操手下缺兵,鲍信更是直接将自己麾下的兖州兵马尽数交给了曹操统领。 这样的好兄弟,好战友,死在自己面前。 叫曹操如何不心痛如绞? 所以自寿张之东归来,曹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报仇!报仇!还是报仇! “主公,蛾贼欺人太甚,末将请命领军前去攻灭蛾贼!” 族将曹仁看着曹操这个样子委实心疼,主动请缨出战。 而曹操心头虽然愤怒,但此刻还是保持了理智。 挥了挥手,拒绝了曹仁请战的提议。 “蛾贼势大,我军兵少,不可轻敌!” 实际上,曹操也是经过这次大败才发现自己小看了蛾贼。 这些贼人虽然大多是老百姓组成,但他们从青州杀至兖州。 一路上浩浩汤汤,与官兵大小战无数次,早已磨炼出了能媲美官军的战力。 低估蛾贼单兵战力,这才是曹操落败的根本原因。 “文若,我军现在还有多少人?”曹操问。 “算上夏侯渊将军驰援过来的三千人,我军尚能出战七千余人。” 嘶…… 蛾贼势大,足足有三十万之众。 七千对三十万?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当真正把具体数字摆出来以后,众人才意识到两边差距如此之大。 “我军新败,兵无战意,蛾贼数量庞大,此战恐不能短时间取胜啊。” 荀彧忧心忡忡地为曹操分析当前的局势。 而曹操此时却将目光看向了李翊。 他出征的这段时间,特意将李翊安排到了荀彧帐下,就是为了锻炼他的行军主事的能力。 虽然时日不长,但曹操还是想考校一下这少年郎。 “子玉,吾观你跃跃欲试,你便来说说你的看法吧。” 李翊闻言,赶忙出列。 他早就有了破敌之策,就等曹操主动点名了。 只不过自己作为晚辈,绝不能在曹营众谋士都在的情况下出列。 这样就等于是打他们的脸。 须得是众人都束手无策之时,方可出手。 “禀曹公,依属下看来,境内蛾贼皆乌合之众耳。” 面对领导的万能说辞,先吹捧一番。 曹操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 “蛾贼战力却是比不得我军,但其人数众多,我军数次与之正面交锋,皆不能取胜。” 李翊浅浅一笑: “曹公勿忧,蛾贼虽号称有三十万之众,但其中成年男子有几何?战力剽悍之精壮男子又有几何?” “这其中多少人是拖家带口,携老扶幼?” 此言一出,立马引得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翊。 仿佛发现了华点。 曹营中,包括荀彧在内的众多谋士,他们全都是顶级门阀出身。 尽管才智出众,但思考问题也会有局限性。 那就是不能站在底层视角去思考问题。 三十万贼人听起来可怕,但说白了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揭竿起义罢了。 这些人造反,肯定是要带着家人一起走的。 那么三十万人就存在大量的水分。 “不错,汝果然能见旁人不能见之处。” 曹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说。” “属下以为,蛾贼所倚仗者,无非就是人数众多。” “而我军优势在于战力强悍,但人数稀少。” “何不扬长避短,以我军之优势攻敌军之弱势?” 李翊用循循善诱的方式,慢慢为曹操分析眼前的局势。 荀彧轻捋颔下长髯,问道: “子玉,莫非是想以彭越扰楚之法以击蛾贼?” 彭越是西汉开国名将,他也是早期游击战的创始人。 李翊微微一笑,“然也,不过须得更精细些,我更愿称其为游击战。” 游击战? 众将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什么战役没经历过。 可这游击战却是闻所未闻。 “哦?这何谓游击战?” 曹操眼眸微眯,看向李翊的目光充满了希冀…… “这游击战总结下来,无非就十六个字——”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曹操眉梢一挑,仔细回味着这十六个字。 自幼熟读兵书的他,很快便理解了其中的精妙。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在悟出这战法奥妙之处的一瞬,曹操爽快地笑出了声。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好一个游击战术!”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曹操竟在原地来回踱步,不时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仿佛在埋怨此前的自己不该犯那种低级错误。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曹操刚刚入驻兖州时,太急功近利了。 想要快速覆灭蛾贼,以此来笼络兖州世族百姓的人心。 不想反倒自上枷锁,束手束脚,酿成大错。 ------------ 第六章 在我家大吃大喝,不把自己当外人? “曹公,蛾贼大多来自青州,并不熟悉兖州地利。” “我军皆出身兖州,更能发挥‘敌进我退’之优势。” 见曹操开悟,李翊抓住机会乘胜追击。 “贼人步兵多,马匹却少,我军虽败,尚有三千精骑。” “若能以骑兵席卷如风,那这‘进退我追’一条便大有可为。” “方才某已言明,贼人大多拖家带口,那这三十万人之中老幼妇孺少说有半数。” “如此一来,‘敌驻我扰’的战略,便能将这帮贼人的弱点无限放大。” “这便是属下方才说的,扬长避短,以我军之优势攻敌军之劣势。” “蛾贼本非劲旅,又缺乏良帅,组织涣散。” “大胜之时,尚可稳住阵脚,乱战取巧。” “这便是最后一条的‘敌疲我打’。” “试问曹公,若在此时予以贼人迎头痛击,贼人焉能不败?” 呼…… 长长的呼气声。 李翊大开大合,一口气将上述分析全部说完,没有丝毫的卡顿和紧张。 引得曹操足足凝视了他半炷香之久。 李翊也不惧,迎上曹操的目光,丝毫没有因为阶级差距而显示出怯弱。 “子玉,你果真年方弱冠么?” “回曹公话,属下确实刚刚弱冠。” 若是算上前世的话,李翊少说也活了五十多岁,比曹操都大。 他的人生阅历比曹营众人都要丰富,自然不可能有丝毫怯场。 “汝之才学,可惊可叹。” 曹操捋着长髯,感慨道: “生子当如李子玉呐!” 卧槽! 怎么把我和江东杰瑞放在一起比呢? “曹公过誉了,属下与主公膝下那几位龙虎公子比起来,实在才疏学浅。” “汝能提出游击战这样的战术,汝之才学便已远胜过我那几个犬子。” 曹操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在竹简上挥墨,将这战术记下来。 最后高书四个大字——《论游击战》! 然后命人将此书分与营内诸将看。 显然,曹操打算将李翊的这个战法直接当做兵书传承下去。 众将看完之后,无不拍手称赞。 “一进一退,一退一追,一驻一扰,一疲一打,妙策,妙策啊!” “有此战法,何愁蛾贼不破?” 哒哒哒…… 就在众将欣赏游击战时,帐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 “禀主公,大事不好!” 一名哨骑飞下马来,惊慌失措地拜倒在曹操身前。 “何事如此惊慌?” “青州来得蛾贼一路北上,已经抵达濮阳境内。” “他们沿途席卷各郡县,濮阳守军不过数千人,难以抵挡!” “濮阳太守差小人来请曹公,速速驰援!” 话音方落,夏侯惇挺身出列。 “末将愿领三千精兵,去驰援濮阳!” 荀彧赶忙出来劝阻,对曹操说道: “上兵伐谋,攻敌于心。” “既然子玉已经提出了游击战术,主公何不试试是否可行?” 曹操点点头,“文若之言甚合我意!” 于是对众将吩咐道: “曹仁、夏侯惇、李典出列。” “在!” 三将应声而出。 “你三人各领一千精骑,兵分三路去驰援濮阳。” 未等三人领命,曹操又接着吩咐道: “你三人此次领兵须要谨记,不可正面对敌,牢记‘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十六字真言!” “此役不求大胜蛾贼,但求其不得安宁。” “每日骚扰偷袭,若是撞见见好便收就是。” “三队骑兵轮番休息,日夜不停,每日骚扰,不得间断!” 曹操不愧自幼熟读兵书,一下子便理解了游击战的精髓,并很快将其运用至实战之中。 三人对视一眼,旋即拱手领命。 “得令,我等一定不辱使命,保得濮阳无虞!” …… 陈留。 李翊方才献了奇谋,却突然被调离了军帐。 有好事者纷纷猜测老曹这该不会是飞鸟尽、良弓藏吧? 但李翊可不这么认为,恰恰相反,他反倒认为自己已经被曹操重点培养了。 陈留是什么地方? 那是曹操老家啊! 虽说曹操已采用了自己游击战术,但兖州毕竟是四战之地。 他将自己调回陈留,更多是出于一种保护。 也是想磨炼一下李翊的心性,看他能不能耐住性子。 李翊当然不惧这种挑战。 曹操本就是大族,待在他的府邸,那还能吃亏不成? 由于有曹操的手札,李翊在府内倒也颇受礼遇。 比方说这桌上吃的,那都是烤羊腿、上等鹿肉,狗肉,还有各式水果等…… 李翊作为老饕,那是一点儿不客气,每日朵颐,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尤其是这狗肉,这是汉朝十分流行的一种肉食。 这让前世在法国餐厅吃惯了鹿肉的李翊感到十分新鲜。 “那个李翊自到我府上来后,每日吃喝,而且顿顿都是鹿肉、狗肉,哪像来客?” “分明是把自己当做这曹家之主了。” 下人们纷纷埋怨道。 曹昂呵呵笑道: “些许肉糜何足道哉?” “此人是父亲保举到我府上的,必然有过人才智。” “我等只需遵照父亲之命,好吃好喝待他,等父亲平贼归来之后再议他事。” 下人们见曹昂都这么说了,只得低头说道: “是,我等谨遵大公子吩咐。” 李翊跟他们一样都是底层出身,凭什么能够在曹府里耀武扬威,每日好吃好喝? 阶级思想在这些人心中是根深蒂固的。 让他们去伺候曹操这些主子,或者荀彧那样的门阀世家,那他们心甘情愿。 可若是让他们去伺候一个没有家世背景,年少没资历的小辈,那他们怎能不心生嫉妒? “大哥未免太过好心,我家里的酒肉又岂是白与人吃的?”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十五六岁年纪,身着紫色缎花碎裙的少女叉腰走来。 下人们见到她,脸上无不露出惶恐之色。 齐齐躬身跪拜道:“参见大小姐!” ------------ 第七章 曹操大女儿好正点 来的这名女子正是曹操的长女,未来大名鼎鼎的清河公主。 此女性格强势霸道,故而府上下人皆十分怕她。 曹昂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 “贤妹莫不是舍不得那些肉糜?” 清河冷眉一挑,摆手道: “非也,我曹家富有兖州,岂惜肉糜?” “只是那个李翊既非王侯将相,也非士子公卿。” “乃是草莽出身,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我曹家岂能容忍此辈在我府上如此傲慢。” 曹昂无奈一笑,自己这个妹妹什么都好。 就是太势利眼了,骨子里瞧不起底层出身。 “贤妹莫不是忘了父亲的叮嘱,要我等善待李翊,不可怠慢。” “我没忘!” 清河冷声冷气地哼哼道:“只是此人自来我府上之后,每日只知道吃喝,全无半点自知之明。” “我今日非得教训一下他不可,也好叫其知道,这曹家谁是主谁是仆。” 话落,掠过曹昂便向李翊的房间走去。 曹昂在背后高声喊她:“贤妹莫要莽撞!” 但清河平日骄横惯了,连曹操都不管她,又岂是曹昂能叫得住的? 房间内。 热气升腾,烟雾缭绕。 李翊正于木桶内洗澡。 虽然此时的洗浴技术还不发达,什么沐浴露,香皂啥的都没有。 但曹家毕竟财大气粗,澡豆、皂荚、艾草水、草木灰等一应洗澡工具无一不俱全。 在这个时代,那都是上流阶层才能享用的。 尤其是这个“澡豆”。 它是用猪的胰腺磨成糊,然后再用豆粉、香料混合…… 最后再等它自然干燥。 这种早期肥皂工艺如此复杂,而且是在粮食紧缺的东汉末年,其珍贵程度自不必说。 这就是为什么曹府上下如此看不惯李翊的原因。 曹家倒不是舍不得那点儿澡豆。 只是你李翊无论怎样都是一个外人,怎么就好意思主动要,还大手大脚地用呢? 但曹家不知道的是,李翊这已经是相当收敛的做法了。 依着他的想法,你曹家好歹也是大户,自己洗澡时怎么也得有几个侍女、丫鬟服侍吧? 以前在天上人间时被人洗惯了,突然要自己动手洗澡,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响动。 杂音中只听到几声“大小姐不可进去”便听不清了。 李翊便从木桶里起身,穿好婢女提前准备好的白净衣服。 房门一打开,李翊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只听得“啊”一声。 清河一个不慎,小腿蹬蹬往后退着,憋着小嘴捂着大胸抬头。 来人身形挺拔如松,五官端正,剑眉入云。 目若琳琅,有星灿之色。 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英气。 “这家伙端的竟生得如此好看~” 清河一边揉着被撞疼的胸口一边小声嘀咕。 与此同时,李翊也低头看向面前的小美女。 此女柳眉杏眼,樱桃小口。 年纪虽小,却已波涛汹涌。 暗想该不会是吃营养快线长大的吧? 不过,曹家都是北方人。 北人喜欢吃牛羊等高热量高脂肪的肉食,那此女有如此巨物也符合生理学常识。 “哦~” “适才冲撞了大小姐,恕罪恕罪。” 李翊佯作不知,朝清河拱了拱手。 清河一边按揉着胸口,一边上下打量李翊。 她之前便听说了这少年曾是父亲的侍卫,因为才智过人,被晋升为了谋士。 只是父亲为何不将他留在帐内听用,反倒将他从前线调回来坐享安乐呢? “你便是李子玉?” 见这小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李翊倒也不惧,笑着道: “正是鄙人,未问小姐有何吩咐?” 被李翊反过来直视,清河的脸一下子红了。 暗骂此子果然无礼。 一般来说,下人是不能直视主人的目光的,尤其两人男女有别。 可李翊不但敢直视她的眼睛,甚至也像她那样上下打量。 这令清河颇感不适,狠狠瞪了他一眼,扬唇道: “我听闻你在前线战场为我父亲立了大功,可有此事?” 李翊呵呵乐道: “那不过是仗着曹公虎威,将士们用命所致,非我李翊一人之功也。” 李翊说话滴水不漏,清河竟抓不到他的破绽。 于是,又转移话题,故意寻衅道: “你身为臣子,不在前线为我父亲效力,如今却龟缩在我府上每日吃喝。” “是何道理?” 李翊早知她来者不善,心里也备好了说辞,笑道: “小姐错怪属下了,非是李某不肯效死力。” “而是曹公命我回陈留韬光养晦,我若不遵从,岂不有负曹公美意?” 清河柳眉一挑: “即便是我父亲的意思,你身为臣子,难道就真忍心坐看我父亲在前线拼杀?” “而你自己却在我府上每日消遣娱乐,虚度年华。” “枉你还是个男人,我若是你,早就找颗大树撞死了。”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清河公主历史上是个善妒骄横的形象。 曾经因为夏侯楙纳了许多妾室,气得清河直接捏造罪名上书曹睿。 想直接置夏侯楙于死地。 这种毫无妇德,刁蛮任性的女子李翊对她是没有好感的。 直接横眉冷声回道: “李某受曹公知遇之恩,虽肝脑涂地,也当以死相报。” “如今曹公命我来府邸韬光养晦,我虽每日吃喝,可心中却时时牵挂着前线战事。” “大小姐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 “今无端以恶言伤我,实在令李某汗颜,也有负曹公相托之意。” “这……我,我……” 清河一时噎住,说不出话来。 李翊本就是曹操叮嘱要照顾的客人,清河来发难一事并不占理。 而李翊的态度又不卑不亢,叫她发怒也不是,服软也不是。 正是两难之际,忽然身后响起一道颇具威严的女声—— “汝之刁难,可以休矣!”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俏丽的中年美妇。 一袭紫色长衫,淡峨眉,丹凤眼。 皮肤细腻,脸色晶莹。 身材丰腴圆润,不像人母,反倒像个三十出头的花信少妇。 她神情端庄从容,身后跟着一众曹府家丁。 自带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威严又不失柔美。 ------------ 第八章 玩弄人心,李翊这人太狠了! “母、母亲……” 一见了丁夫人,清河初时的威严瞬间荡然无存。 身子一哆嗦,将头一低,再没了刚才的神气。 如果说这府上有谁是清河最怕的人,那自然是丁夫人。 丁夫人乃是曹操的原配夫人,生有一子一女。 正是长子曹昂,长女清河。 平日里曹操虽惯着清河,但丁夫人可不惯着她。 清河将目光偷偷瞥向一旁的曹昂,心里嘀咕,“定是你出卖了我!” 曹昂仿佛读懂清河心思,只是呵呵地干笑了两声,避开了清河的目光。 丁夫人信步走来,指着李翊,对清河喝斥道: “李公子是你父亲叮嘱要好生照看的客人,他不仅仅是你父亲的得力臣子,更是我曹家的贵客。” “而你却因些许小事,便堵其家门,以恶言相逼,此岂是待客之道?” 面对丁夫人的质问,清河无言以对。 只能低下头,两只手蜷进袖子里,嘟囔道: “母亲,孩儿知错了。” “下次再也不敢了。” “既然知错,便向李公子赔罪吧。” “什么!?” 清河眉梢一挑,怔怔道: “要……我给他……” 她骨子里有着极强的阶级思想,仍为主永远是主,奴永远是奴。 岂有主要奴仆赔礼道歉的道理? 丁夫人陡然变色:“还不快去!” 清河不敢忤逆母亲,只得僵着脚步走到李翊身前。 先是抬眸狠狠地瞪一眼李翊,然后才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吐出来几个字: “适才多有得罪,望李……李公子恕罪。” 李翊面色不改,唇边仍挂着笑意,拱手还礼道: “在下相信小姐绝非有意为之,李某自不会放在心上。” 这话在清河听来就像是赤裸裸的讽刺,仿佛他压根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一般。 “李翊,你给本小姐等着!” 清河咬紧银牙,哼一声,扭头便走了。 “这孩子从小骄横惯了,她父亲又时常不在身边,缺乏管教。” “子玉莫要放在心上。” 丁夫人柔声说道。 “呵呵,夫人言重了。” “李某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况小姐年幼,不能明事理。” “李某身为曹公属下,更应有匡正其行之责。” 丁夫人闻言大喜,连忙说道: “好啊,子玉之言正合我心意。” “这孩子平日骄纵,我总担心其日后惹出祸事来。” “子玉既然有此心思,不如便由你来负责纠正她的品行。” 李翊:“…………” 我正是跟你客套一下,你这还当真了呢? 李翊心头一阵无语,暗想这妮子历史上可是敢谋杀亲夫的狠人。 这种坏女人,最好的作法只有敬而远之,哪有去亲近的道理? 不过转念一想,丁夫人这样做又会不会是在试探自己? 毕竟自己到曹府以来,一直没干什么正事。 她首次给自己分配任务,若是回绝了,她这主母的面子上怕也不好看。 念及此,李翊抱腕道: “既是夫人相托,那李某愿效犬马之劳!” 丁夫人见李翊答应得如此果断,心头喜不自胜。 现在有点儿能理解夫君为何如此重视他了。 至于能力究竟如何,还要观他能否摆平曹家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说干就干。 李翊做事的习惯就是绝不墨迹,就算刚才得罪了,我照样敢现在直接去找你。 待问清楚清河去向后,李翊便往后花园去了。 行了数步,便装着清河蹲在花丛里扯花了。 一边扯还一边骂: “死李翊,臭李翊,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本小姐面前求饶!” 该说不说,这妮子还挺记仇的。 也符合他李翊一贯的做事风格。 有恩可以不报,有仇必须报。 李翊正打算上前打声招呼,忽然侧面走来一群莺莺燕燕的丫鬟。 她们正手提花篮,一边采摘鲜果,一边有说有笑地闲聊着。 许是太入神,也没注意道丛内的清河和李翊。 “嘻嘻嘻,今日你们瞧见大小姐被那位李公子说教的场面没?” “她平日里蛮横惯了,就知道欺负我们,如今面对李公子却吃了哑巴亏。” “被夫人呀,按头跟李公子道了歉哩,嘻嘻。” “咯咯,真解气,谁叫她平日老欺负咱们。” “要不是有夫人和曹公在,就她那性子,放在这乱世中早被人打死了,都没人替她收尸哩。” 丫鬟们不知暗处藏着人,竟越聊越起兴,把她们平日对清河的厌恶全部吐出。 清河在丛内将这些话听得真切,气得直锤地面,咬牙恨恨道: “这帮狗奴才!平日里竟是这般说我的!” “呵呵,我觉得她们说的挺委婉的,要是私下没人骂你,那我才觉得奇怪。” 清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正是那张熟悉又讨厌的脸。 “……啊!是你!……唔……” 清河正要开口叫喊,却被李翊伸手捂住了嘴。 “嘘,小声些,莫叫她们听见了。” 清河狠狠瞪一眼李翊,一掌拍开李翊的手。 “呸!” “听见怎的?” “我是主,她们是仆,我就是要叫她们听见,我要她们不得好死!” 李翊无奈笑笑,心里头真想骂一句愚蠢。 这种单纯的释放暴戾,没有一丝战术美学,是李翊最为讨厌的。 “你现在出去责罚她们,她们只会更加恨你,下人们也会更加讨厌你。” “将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下人在私下你骂你,到时候你还有把所有人都责罚一遍么?” “这……我……” 清河挠挠头,皱皱眉,竟无言以对。 “呵呵,小姐不必烦恼。” “我倒也一法子,不但可以使她们对你更加忠心。” “还能使她们相互猜忌,替你出气。” 清河眼睛一亮,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你有法子?” “快说,快说!” 由于两人贴的太近,清河高高的胸脯直接顶到了李翊的下颔。 该说不说,这近距离一看。 这曹家大小姐柳眉杏眼,琼鼻红唇,芙面桃腮。 年岁虽小,却已出落的亭亭玉立。 此时她粉面桃腮,朱唇张合,竟有种说不出的娇俏。 真是便宜夏侯楙那小子了。 “呵呵,此事倒也不难。” 清河松开衣领,跪坐在李翊身旁,娇声道: “你若能替我出气,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 这正中李翊的下怀,既然要调教清河。 那就必须想让她敬服,不能有抵触心理。 “欲要出气倒也不难。” “小姐只需在晚时,将这几个丫鬟叫到一处。” “然后对她们说:‘今天有人向我说,你们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 “当事人只有她们几个在场,这样一来,她们肯定会相互猜忌是对方告了密。” “并且担心自己受罚,以后肯定会更加小心翼翼地服侍你,而不敢有二心。” 清河瞪大眼睛,满脸动容,震惊不已。 狠! 太狠了! 没有用任何刑罚,没有半句责骂。 仅仅只是利用人性之短。 来能令这群和气的姐妹从此心生芥蒂,相互猜疑。 清河美眸怔怔地看向李翊,此人外表清秀俊美,内心却如此阴险毒辣。 难怪父亲会对他如此喜爱。 她在短暂的敬佩过后,内心里竟然升起了丝丝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与李翊为敌。 …… 长夜漫漫,月白风清。 陈留郡通往濮阳的官道上。 三千铁骑正在大道上疾驰。 这些人都是曹操麾下最精锐的部队。 统率他们的分别是曹仁、夏侯惇、李典,一众曹操的心腹爱将。 此刻他们要奉命前往濮阳,去解那里的蛾贼之围。 “传令,命军队少歇片刻!” 一声令下,三千人纷纷下马。 有的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充饥,有的去找水源,有的去释放水源。 经过了两日不停歇的急行军,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了疲惫之色。 “报——” 就在众人正在歇息之时,一名哨骑飞马来报。 “禀将军,前方发现大量贼人!” “哦?” 三名将帅几乎同时起身。 “可探听清楚是哪出贼人?” “应是围困濮阳的蛾贼。” 夏侯惇皱了皱眉,暗想他们俱是骑兵,而蛾贼携老扶幼,速度不及自己。 所有才会在半道上遇着。 “元让,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曹仁一脸兴奋地走过来,“我军正要去濮阳击蛾贼,不想半道遇上,省去许多路程。” 李典忙在一旁帮腔道: “此时咱们三人正好一鼓作气,攻其不备,重创蛾贼。” 三人几乎一拍即合,现在正值深夜,敌人又毫无防备。 对于夜袭而言,简直再好不过! 三人立马点齐本部军马。 “诸位此次出击须要谨记主公之言,不可正面迎敌。” “当以偷袭、骚扰为主。” “不求大胜,但求小捷,贼人若是举大军来击,我等撤走便是。” “我三队骑兵轮番冲击,日夜不停。” “遵命!” 铿锵有力的呐喊声响起…… 此时正值深秋。 寒风刺骨,冷气如刀。 “哒哒哒……” 正在陷入沉睡的黄巾军,被滚滚如雷的马蹄声惊醒过来。 “是官兵……官兵来了!” “官兵来了!” 睡梦中被吵醒的黄巾军,纷纷奔走呐喊。 他们主要由妇孺,老者,已经成年男子组成。 遇上官兵突袭,第一要务当然是想叫醒成年男性。 ------------ 第九章 搞人心态我是专业的 这些黄巾军最大的特点就是组织混乱,没有官兵那么职业化。 同样是遭遇袭击,官兵肯定能够在第一时间组织好军队。 要么撤退,要么反击。 但黄巾军由于缺乏统一训练,面对突袭,那就只能相互奔走。 叫醒一个是一个,至于是反击还是撤走。 那都没有人决断,直接便上去干。 干不赢再各自逃命。 这便是汉末农民起义军的最大特点。 而还没有等到这帮黄巾贼反应过来,风中已传来数不清的霹雳声。 无数的羽箭呼啸而来。 宛若死神镰刀一般,无情地收割着这些贼人性命。 众人还未从睡梦中清醒,便已有数百人被夺去了性命。 “奶奶的,快抄家伙,跟他们干……跟他们干!”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已有不少成年男子从睡梦中醒过来。 在弄清楚情况之后,迅速地拿起武器,准备反击。 蛾贼最大的优势就是数量庞大。 尽管组织混乱,但凭借人数优势,依然是很快便集结出了一支上万人的部队。 就当他们气势汹汹地要去跟官兵大干一场之时,却发现那些突袭过来的骑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宽敞的大道之上,只有错乱的脚印,以及不断远去的马蹄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呸!一群没卵蛋的怂包玩意儿。” “这些人就是那个新上任的兖州牧曹操的手下?我看也不过如此。” “可惜,本来还想着趁今日骑兵多,抢些马匹来武装部队呢。” 望着道上的尘烟,黄巾军士骂骂咧咧。 再之后,自然是只能发下武器,回去安抚妻儿老小。 接着睡觉养足精力,明日继续赶路了。 众人回去,安抚受到惊吓的家人,耽误不少时间。 自己的精力也有些疲惫了,于是倒头便睡。 可只是过了约莫个把时辰,又听到一阵蹄声如雷呼啸杀来。 数不清的箭矢射向黄巾军的人口稠密之处。 仿佛射靶一般,依着人头多,几乎一射一个准。 短短片刻,黄巾军又损失了几百人。 整个黄巾军乱作一团。 别看几百人对于几十万的基数而言不值一提。 但有人杀过来,却足以惊扰所有人。 每个人都害怕下一个被杀的会是自己。 妇人失去丈夫的啼哭声,孩童被惊吓的哭泣声,老人失去孩子的哀嚎声…… 刹那间,响彻整个黄巾军。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恐慌,惊诧,不安。 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成年男性们,再次拿起武器,誓要找官兵报仇雪恨。 可…… 就在众人费尽心力,好不容易集结好庞大的军队时。 官兵们早就一骑绝尘,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干你娘亲啊!” “你们这帮龟孙儿,有能耐的别跑,真刀真枪地干啊!” “日死你仙人!” “……” 叫骂声不绝于耳,每个男人脸上都充满了愤慨,纷纷咆哮着,宣泄自己的不满。 可不满过后又能怎样? 追又追不上,人少了打又打不过。 众人除了怒骂以外,只能吃了这两个哑巴亏。 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再次放下武器。 回去继续安抚家人,然后接着睡。 可是…… 这次仅仅只过了半个时辰,他娘的,狗日的官兵骁骑居然又杀回来了! 无数的箭雨向黄巾军扫荡过去。 数百人的性命再次被无情地夺走。 常言道,事不过三。 一晚上官兵连续三次突袭,委实可恨! 众人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别说成年男子了。 就连许多妇孺,老人都纷纷拿起武器,拾起树枝,捡起石头。 雄赳赳、气昂昂地聚拢在一块儿,要去找官兵拼命。 但当众人集结在一块儿时,那狗日的官兵居然又又又……又不见了踪影。 无语。 错愕。 懵逼…… 各种负面情绪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干脆都不睡觉了,今晚就在这里等,等你小子再来。 今日非把你们全干死在这里不可。 可是自第三次突袭过后,那支骑兵就再也没来过。 众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愣生生一夜没睡…… 一夜不合眼,每个人的气色都充满了疲惫与虚弱,眼里也全是血丝。 他们不明白官兵的用意是什么。 这样做,每天晚上就杀几百个人。 难道还指望通过这种方法把他们三十万人全部杀尽不成? 远处的山坡上…… 曹仁、夏侯惇、李典三将骑在马背上,眺望着山坡下的黄巾营盘。 “哈哈哈哈……”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不服不行呐。” 夏侯惇大笑起来,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李翊才华的。 如今真正实施他的战术,才惊叹于其如此精妙。 “依着李先生这‘游击战’的战法,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山下的那帮蛾贼便会溃散。” “等他们失神之际,不用我等出手,自己就要不战自溃了。” “哈哈哈……”曹仁听罢,也跟着大笑,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打趣道: “元让何时称呼那小子为先生了?” “你平日里不是最瞧不起这帮小辈么?” 李典笑道: “听闻前日夏侯将军与李翊对赌,输了便认其为师。” “徒弟见了师父,称一声先生也不为过。” 夏侯惇老脸一红,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谁将此事传出?我定要重重责罚此人。” 李典、曹仁闻言大笑。 前线曹军利用游击战术,不断骚扰着黄巾军,使其苦不堪言,叫苦不迭。 曹操见战事基本已被控制住,且覆灭三十万蛾贼非一朝一夕之功。 便留夏侯渊在前线接着指挥。 自己则回陈留亲自督运粮草,顺便也去看看李翊。 看看这小子被自己冷处理了这么多天,心态有没有发生变化。 陈留郡,曹府。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听闻曹操从前线赶回,丁夫人赶紧率领府上下人出门迎接。 “前线战事紧急,夫君如何便回来了?” “呵呵,前线战事已经稳住,我回来督运粮草,顺道回来看看你。” 丁夫人脸微微一红,轻哼: “只会说嘴~” “你专程回府,想必是专门来看李翊的吧?” 曹操一奇,饶有兴致问: “夫人是如何得知,我专程回来是看李翊的?” ------------ 第十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丁夫人作为主母,眼界非寻常女子能比。 她也能见到别人不能见之处。 “李翊才智出众,机敏聪慧,只是年纪小了些。” “他前日在兖州为夫君立了功,夫君不升反降,将他调到我府上休养生息。” “想来是要磨炼其心性。” 曹操一喜,握住丁夫人的手道: “知我者,夫人也!” “李子玉确实是块璞玉,我有意栽培。” “旁人立了功,必然心焦,我特地将他从前线调回,就是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丁夫人抿嘴一笑: “那我想这少年郎必不令夫君失望。” “这些时日,他在我府中饮食自若,并没有因为受到冷落而感到焦虑。” “哦?” 曹操伸手捋着颔下胡须,“此子年纪轻轻,心态却如此沉稳,果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物。” “他现在何处?” “哈哈,正带着清儿在后院读书哩。” “什么?” 曹操又是一惊,“你说清儿她竟然,竟然愿意读书,还是和一个草莽出身的男子……” 清河平日里最是厌学,并且骨子里瞧不起草莽出身的平民。 而今日却一反常态,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止如此,清儿自认识了子玉后,便每日缠在他身旁……” 丁夫人话说一半,竟捂嘴笑了起来。 曹操起身转向后院,他非要亲眼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来到亭院,果然见着一男一女。 清河伏在李翊身旁,一边剥着葡萄,一边往李翊嘴里送。 两人有说有笑,仿佛缔结了深厚友谊。 李翊察觉到身后有人,见是曹操,忙起身行礼: “哦,主公回来了。” 清河见状,喜上眉梢,箭步上前搂住曹操的脖子,盈盈笑道: “父亲,您回来了。” 曹操一时有些懵逼,这丫头今日怎会如此乖巧? “方才你们在谈论什么,竟聊得如此开心,也与我说说。” 清河掩唇,咯咯笑道: “父亲,您带回来了的这个李翊可有意思了,这几日他在与我讲《三十六计》。” 自那日午后,清河已对李翊彻底解开了心防。 每日都缠着他身边,李翊便为她讲故事。 作为现代人,各种引人入胜、光怪陆离的故事,李翊如数家珍。 而对于没有手机、电视的清河而言,这些故事使她相当着迷。 有时候都已经到了深夜,还在李翊房里听他讲。 如果不是丁夫人严厉训斥,估计清河能直接听一个通宵。 “哦?这《三十六计》是何物?”曹操问。 “嘻嘻,父亲常年统兵打仗,应对这故事相当感兴趣。” “方才子玉再为讲‘苦肉计’,说的是……” 原本苦肉计,是周瑜打黄盖,最终诈降成功骗过了曹操。 使得赤壁之役大获成功。 而现在,李翊自然要将主角稍加魔改,换一个名字。 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精髓没有变。 八十万大军毁于一旦的结局也没有变。 “可叹可叹,这皇甫德若是稍微精明一点,识破这诈降之计,岂非早就一统天下了?” 曹操听后,大为唏嘘。 一面又暗暗提醒自己,今后若是遇着了苦肉计,须得提防一手。 将这个故事回味了半晌,曹操这才笑着对清河说道: “清儿,为父暂借李翊一用,你先下去吧。” 清河面色不豫,嘟囔着说道: “干嘛?父亲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听的?” “呵呵,军国大事,你个女儿家不便在此旁听。” “……唔,好罢,不过父亲用完时需得将人还我。” 曹操不怒反笑:“你这孩子,把我的人拐去,还向我讨价还价起来了。” 清河离去后,院内已只剩李翊与曹操二人。 “不知前线战事如何?” 李翊知道曹操肯定是来跟自己聊军务的,索性便主动开口。 “亏得你的游击战术,暂时解了濮阳之围。” “只是……唉……” 李翊望向曹操,问: “曹公可是在想要如何安置这三十万蛾贼?” 曹操眼睛一亮,欣喜道: “子玉,看来你不光有大将之才,还懂治国安邦之道啊。” 三十万蛾贼数量庞大,岂能直接覆灭? 何况这些人口都是古代重要的生产资源,岂能全部诛杀? “只要游击战术安稳实施,蛾贼溃灭是早晚的事。” “曹公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在兖州这个四战之地要何去何从。”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虽然曹操之前输给了蛾贼,但他仍旧对击败他们有十足的信心。 他真正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个积贫积弱的兖州,发展壮大,从而进取天下。 “之前我在营中便听文若说,汝自幼熟读兵书,兵法韬略谙熟于心。” “既然你提到这个话题,那曹某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曹操手一挥,直接将这个皮球又踢回到了李翊身旁。 而李翊自为曹操献策那一刻,就已经打算好了。 在这个门阀争雄的时代,自己没有背景,想单干是绝对不可能的。 唯有投效一方势力,才能明哲保身。 此时的曹操虽然弱势,却正是自己崭露头角,博取信任的机会。 李翊从石桌上拾起一块木板,在上面敲了敲,为曹操分析天下局势。 “当今天下,以袁氏兄弟为先。” “冀州袁绍,兖州曹公,荆州刘表为一阵营。” “扬州袁术,徐州陶谦,幽州公孙瓒为一阵营。” 没错,此时的曹操严格意义上是袁绍的小弟。 “刘备、吕布皆有争雄之心,然无立身之地,不足为虑。” “至于西凉马腾、韩遂,西川刘焉,皆无力争霸中原。” 曹操精神为之一振…… 李翊的思路很清晰,一下子便把当今天下诸侯的实力给话分清楚了。 “子玉所言甚是,兖州积贫积弱,又是四战之地,该当如何破局呢?” 曹操开口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哈哈哈……” 李翊仰头大笑,这是常规套路了。 别人越是关心的问题,就必须先卖一下关子。 若是急着说出,便失去了高人的风范。 “子玉发笑,想来是成竹在胸了?” “呵呵,曹公,当年高祖斩白蛇起义时,其处境与曹公比如何?”李翊反问曹操道。 曹操一愣,真要说创业,那刘邦开局可比自己难多了。 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兖州,而刘邦兵寡粮少,连个地盘都没有。 最后却灭秦、灭楚,成为了大汉的开国皇帝。 曹操眉宇间一川不平,他并非生气李翊用刘邦来反问他。 而是惊叹这小子魄力不小,竟想直接比肩高祖的开国大业。 思考片刻,曹操回道: “高祖起兵之处,虽然势力微小,但他身边却有了一帮文武骨干。” “诸如萧何、曹参,樊哙周勃等。” “后面更有韩信、张良、陈平、郦食其等贤才加入,可谓左膀右臂。” “如此方能一统天下。” 李翊点了点头,“曹公说得不错,这些人的确为高祖成就霸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当年楚王项羽,神勇无敌,高祖对之十战九败,缘何高祖最后能够获胜?” 曹操挥了挥手,朗声道:“害,那是项羽刚愎自用,不能用人之故嘛!” “还有呢?”李翊又问。 “这……” 曹操沉吟半晌,实在想不到项羽还输在了哪里。 “当年高祖对战项羽,屡战屡败,身边的将士却越来越多。” “反观项羽,除垓下之役以外,几乎百战百胜,然而身边的将士却越打越少。” “何也?” 哦! 曹操猛然醒悟,终于明白了李翊想表达的是什么了。 他曹操已经像刘邦一样拥有一帮贤才了。 现在缺少的不就是底层民众的支持吗? 民心所向,无坚不摧。 民心向背,寸步难行。 “子玉是想让我团结兖州百姓?” “然也,当年项羽只因齐国叛乱,便灭杀一国百姓,齐人深恨之,故而皆去投了汉王。” “致使项羽后期无兵可招,无人可用,除了故地江东以外,已成了孤家寡人。” 李翊起身来到曹操近前,朗声说道: “曹公,这三十万黄巾军所名为蛾贼,但其实都是走投无路穷苦百姓。” “若能将之安置,则能够极大促进兖州的发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本身是在提醒封建君王要爱民如子。 但性格腹黑的李翊更能从这句话中看到它深刻的含义。 百姓重不重要? 当然重要! 那爱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要维护自己的统治! 有句话叫华夏百姓是最淳朴最善良的。 这话可不是吹牛,因为纵观历史上的农民起义。 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那百姓根本不会造反。 他们想要的,只是活下去,仅此而以。 只要百姓安分守己,才能保证他们去从事生产。 人力资源是古代最重要的资源。 他们既是劳动力,又是生产力,更是源源不断的粮源、兵源。 谁掌握的人口多,谁就拥有更强的争霸能力。 李翊劝曹操爱护百姓也好,劝他安置蛾贼也好,都是从现实利益出发的。 当然,这些话都不能放在明面儿上说。 必须以更加高深的口吻,那粉饰自己的正义性。 至于是不是真的正义,并不重要。 只要别人相信,百姓相信,那自己就是正义的! ------------ 第十一章 我用一颗豆,便能击破三十万大军 曹操何其聪明? 他很快便明白了李翊话里的意图。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对爱民背后深意只字不提。 “既然这三十万蛾贼于兖州发展如此重要,那要如何使其安抚?”曹操接着问道。 这些农民军就是这样。 他不造反时,你怎么欺负他,只要不被逼上绝路,就坚决不肯造反。 当他造反时,无论你许下怎样的高官厚禄,他们就是头铁,就是不肯投降。 “呵呵,这些黄巾贼子之所以如此顽固,乃是因为心中有一个信念,曹公知道是什么吗?” 曹操眼睛一亮,脑海里立马浮起一行大字——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些黄巾军深信他们大贤良师的这个口号,怀着这个信念在战斗,故而宁死不降。” “张角的这句谶语其实只是用来控制黄巾军的口号罢了。” “苍天是不是真的已死,张角不关心,他只需要让手下这群黄巾军相信就好。” “只要这些人相信,即便是农民军,他们也能爆发出巨大的战斗力。” 曹操点点头,“不错,所以我们要做的便是击垮他们的这个信念。” “只是具体应该采取何种步骤呢?” “呵呵,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李翊故作深沉,站起身来,“曹公请随我来。” 两人走到一处葡萄架下。 李翊顺手摘下几颗葡萄交给曹操,有些反客为主。 曹操接过葡萄,忽然说道: “这葡萄乃是当年张骞出使西域时,从丝绸之路带回来的,我家里便栽了几株。” “平日用来酿酒,招待四方来客。” 李翊微微一笑,自己也摘了颗葡萄送入嘴中。 “准确来说,这葡萄是当年李广利将军从大宛国带回来的。” “自那时起,葡萄便在我国推广种植。” 曹操笑道:“难道子玉想用这葡萄来击溃蛾贼的信念?”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谁料李翊却郑重其事地说道: “差不多,不过用的不是葡萄,而是这个!” 说着,李翊从葡萄架下捡起一株盆栽。 “这是在下这些天种的大豆,若要破蛾贼,正要用到此物。” “哦?” 曹操皱着眉头接过盆栽,放在手中仿佛观摩,百思不得其解。 “这小小盆栽,如何能够击破三十万蛾贼大军?” 他非常清楚大豆是军中重要的粮草,既能给军士充饥,又能作为战马的精粮食用。 可要用它来击败贼人,这属实超出了曹操的想象力。 “曹公可知当年张角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拉起百万黄巾军的吗?” 曹操摇了摇头,尽管黄巾军是迫于世道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 但这么多人竟能全部归属在张角麾下,其人格魅力的确不俗。 “当年张角利用‘符水除病’、‘符咒驱邪’等小把戏,俘获了一批坚实的信众。” “然后再利用这帮信众在各大村落种植大豆。” “……哦?” 曹操眉头紧皱,更加好奇张角这样做的缘故。 “怪事就在此时发生,无数的村落田地里凭空长出来一节石碑!” “石碑上刻着字,随着时间流逝,石碑也越长越长,上面显露的字迹也越来越多。” “最后长出了十六个大字,振聋发聩——”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此件怪事震惊了当地农户,纷纷认为这是上天的指引。” “一来二去,各处农户都成了太平教的教徒,这些思想也在他们心底里扎根。” “日久年深,不可动摇……” 李翊将这些事向曹操娓娓道来。 曹操一边听,一边点着头,感慨道: “利用石碑破土的异象来蛊惑民心,难怪那张角能够在一夜之间拉起百万教众……” “子玉,你难道想说当年张角是用大豆来使石碑长出来的么?” “不错。” 李翊接着说道,“张角命人提前将石碑埋好,然后种下大豆,豆子遇水生芽,变成‘豆芽’。” “这些芽根不断生长,便将石碑顶了出来。” 这…… 即便已经得知真相,曹操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这豆子如此微小,芽根又脆如累卵,竟能够撼动大石,让石碑破土而出。” “其用到的力量何止百斤,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李翊耐心解释道: “曹公乃是名门之后,不习农务,对作物不了解也属正常。” “任何植物在生根发芽之时,都能形成千钧之力,即便在悬崖峭壁之间破土而出,照样能够长成参天大树。” “蝼蚁尚能抬三倍于己之物,何况豆芽?” 这里李翊还非常高情商地说曹操是名门之后,其实就是阉宦之后,但李翊故意不提。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 两人不知不觉已聊到了傍晚。 忽听得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在短暂的嘈杂声之后,声音竟朝后院而来。 两人同时起身,只见一人一马犹如鬼魅一般钻出。 “主公!” 骑士显得十分疲惫,赶了一夜路,身子早已被寒风冻僵了。 可他仍然亢奋连连,一头拜倒在曹操身前。 “文烈!” 曹操一眼认出了来人,这名年轻骑士不正是他的族子—— 曹洪的亲侄儿曹休。 当年曹操于陈留起兵,号召天下英雄一起讨董。 宗族内的将领夏侯惇、曹仁等将纷纷带着手下人前来投靠。 而当时还身处吴地的曹休听到这个消息后,不远千里赶来投靠。 曹操最爱青年才俊,故亲切地称其为“千里驹”。 “前线战事如何?” 曹操一边替曹休擦拭身上的尘土,一边询问战况。 “禀主公,前线大捷!大捷啊!” 曹休由于过于激动,后面那个“捷”字都没有喊出来,便连喊了两声。 “曹仁将军、夏侯惇将军、李典将军兵分三路,日夜不停地骚扰敌军。” “蛾贼大军疲于奔命,军心大乱,在损失千余人之后,仓皇逃窜。” “我军缴获粮草辎重无数啊!” 随着曹休不断汇报的军情,曹操的眼睛越瞪越大,旋即把手一拍,“好,好!” 一连说了两个好,一声比一声大。 “以慰鲍信将军在天之灵呐……” 激动之下,曹操拍在石桌上的手都颤抖不已。 “子玉,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见曹操明知故问,李翊笑道: “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了。” “……哈哈哈。” 曹操仰头大笑,“好一个趁他病,要他命!” “子玉,我真是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儿挖掘你这个人才了。” 话落,转头对曹休吩咐道: “传令下去!” “兖州境内所有州郡官兵,皆兵分三路,日夜不停,昼夜不息,每日骚扰蛾贼!” “记住,只求小胜,不求大捷,但有功者,一律重赏!” “主公放心!” 曹休正要转身离去,却被曹操突然叫住。 “回来!” “主公还有何吩咐?” 曹操与李翊对视一眼,旋即相视一笑。 将手中的盆栽交给曹休。 “主公,这是……” 曹休一脸愕然,疑惑地看向曹操。 “我另有重任要交付于你,你即刻去挑选百名精明能干之士,然后……” 曹操俯下身子,在曹休耳边低语两句,授予密计。 …… 兖州。 城郡之外,烟尘滚滚。 一个残破的“曹”字大旗迎风飘扬。 风过之处,带起阵阵血的腥臭。 官道上,树林间,农田里,几乎兖州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留下几具黄巾军的尸体。 在遭遇了几轮游击战的打击之后,黄巾军的锐气已失。 他们每日不得安眠休整,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神采。 令人绝望的是,三十万黄巾军士,面对数千曹兵竟毫无还手之力。 短短几天时间,每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想打,但根本没机会正面交手。 想要跑,两条腿却又跑不过人家四条腿。 迫于形势,只能一退再退。 可换来的结果就是官兵的穷追不舍。 这下每个黄巾军都心态崩了,干脆直接摆烂。 你爱咋咋的罢,只求下一次的游击杀死的不要是自己。 抱着这种摆烂心态,黄巾军开始放弃进攻濮阳,转而回青州去了。 因为这个曹操实在太过可怕,是一个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战胜的对手。 眼见黄巾军要走,曹操当然不答应。 换作以前,曹操肯定是希望息事宁人,早点儿让兖州安定下来,发展生产。 但经过与李翊的辩论之后,这三十万蛾贼那可都是他立足兖州的重要资源! 有了这三十万人,就代表着大量的劳动力,还有隐形的兵源。 可以成为他将来争霸天下的储备。 谯沛军寨,中军大帐。 “主公,这帮蛾贼还是拒绝投降!” 夏侯惇在帅帐前的地图上敲了敲,“这些贼人心如铁石,连续回绝我等好意,实在不知好歹!” “他们不但不投降,还命人写了一封书信过来挑衅。” 说着,将书信递到曹操身前。 曹操将之展开,直接信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汉室天数已尽,黄天当立,劝君莫要逆天而行。” ------------ 第十二章 给黄巾军一点小小的科学震撼 “哈哈哈……” 曹操看完这封书信后,不怒反笑。 “张角都死多少年了,这帮反贼群龙无首,竟然还妄想着要代汉自立。” 夏侯惇抱腕道: “依末将看,趁着这帮贼人士气低落,不妨一鼓作气将之歼灭,永绝后患。” “不,留着这帮人我另有大用。” 曹操摇了摇手,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 “此等天杀的贼人,骨子里就下贱鄙陋,要我说直接将之斩尽杀绝便好。” “主公何必心慈手软?” “请主公下令,让末将领三千军士,将这帮反贼尽行屠戮。” 夏侯惇再次作揖请命。 话一出口,曹操当即摆手: “元让莫不是忘了穷寇莫追的道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个小小的错误决策,都有可能葬送眼前的大好局面。” 靠着李翊的游击战术,好不容易将蛾贼置于股掌之中,曹操可不希望再出什么意外。 “难道就放任这群反贼回青州?鲍信将军的仇不报了?” “死去那么多将士的仇不报了?”夏侯惇焦急问道。 “元让!” 曹仁连忙在一旁出声喊住情绪愈发激动的夏侯惇。 “一切听主公断言便好,何必多问。” “况我等虽用游击战术让贼人疲于奔命,然其终究势大,正要全部覆灭,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以我目前军中实力,若果真要殊死一搏,那必然也是惨胜。” “到时外地诸侯乘虚而入,我军力防备不住,如何守住兖州?” 曹仁这番见解可谓相当清晰,令一旁的曹操深感欣慰。 他坐在帅帐内,闭目养神,仿佛等待着什么。 夏侯惇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帐外传来一声响动。 曹休端着一株盆栽走进帐内。 曹操睁眼,笑道: “文烈,你让我等得忒久了。” 曹休回道: “自受命以来,末将一直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这株盆栽,直到今日方有些成果。” 两人一前一后地搭话,直令众将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这是在聊什么? 为何我听不懂? 主公不瞒着征剿蛾贼,在军营里种花儿玩? “诸位都过来好好看看吧。” 曹操眼眸望向那株盆栽,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夏侯惇、曹仁、李典等将听后,纷纷围拢了过来。 都好奇这盆栽有甚名堂,竟如此兴师动众。 只见盆栽内一块石碑已经破土而出,足有一寸高度。 上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行小字,以篆体书写——“以彼……” “以彼什么?” 众将纷纷交头接耳,不明所以。 曹休也有些懵: “这是李翊在曹府里种下的大豆,主公让我带回军营好生照看。” “如今大豆已快成熟,每隔上几个时辰,这石碑便会向上蠕动几分。” 众将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些了什么,只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子玉之才,非汝等所能及也。” 曹操一面夸赞,一面当着众将的面,伸手握住那探出头的石碑。 手掌猛一用力,轰然将那块石碑整块从土里拔出。 众将大惊,纷纷问曹操为何这样做。 曹操看一眼石碑,旋即哈哈大笑,又将石碑交予众人看。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诸位,今日之事,断不可向外言及。” “凡有泄露者,立斩不赦。” 曹操果断下令,命众人严守秘密。 一声令下,整个曹营的将士都行动起来。 一晃十日过去。 这十日官兵都放缓了对蛾贼的游击与骚扰,让处于崩溃边缘的贼人喘了口气。 蛾贼本就读书少,没什么心计。 他们不知道这是曹操的缓兵之计,只当是官兵黔驴技穷了。 于是暂停了撤出兖州的步伐,转而周旋于各州郡。 毕竟刚从青州那边劫掠过来,那边的生产力还没恢复。 不是迫不得已,他们并不想这么快就回青州去。 这日,一众黄巾军士日常去农庄找当地农户“借”粮食。 当然,是必定能借到的物理方式。 本来诸事顺利,结果有一帮人去突然发现田地里多出来一块石碑。 他们经常去“征粮”,对这些田地已经相当熟悉。 田里无缘无故多出块石碑,立马引来众人的注意。 起初,众人仅仅只是将这则怪事汇报给了自己的头目。 头目并不在意,众人也就暂时将此事搁置。 不想当这些军士过两天再去那块农地时,陡然发现之前那块石碑仿佛长高了。 并且上面居然还刻了字。 这下不得了,唬得众人火急火燎得将此事汇报给了头目。 头目这次不得不亲自过来查看是什么情况。 惊起地发现这石碑上面的字并不陌生。 这些人虽然没文化,不识字。 但当初教条里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十六个还是认识的。 而这石碑上的字,正是“苍天已死”里的天字。 “这难道是天神降职了?” 头目又惊又奇,立马将此事汇报给了渠帅。 由于此事过于怪状,引来越来越多的黄巾军的关注。 连带其家属都纷纷赶来现场围观。 这些人本就深信他们的“太平道教”,如今在村口发生了与当年教内同样的奇事,谁不震惊? 所有人都守在了石碑前,他们一晚上不睡,只为等候苍天新的指引。 次日,天刚刚蒙亮。 细雨绵绵。 深秋本就多雨,无数的黄巾军却仍是冒着雨水过来查看石碑。 映入眼帘的,在“天”字之下,又多出一个字来——“命”! 是天命! 有认字的激动地喊出来天命二字,所有人的情绪都在此刻被调动起来。 每个人都坚信,上天新的指引即将到来。 他们将会在失去大贤良师张角之后,迎来太平教的第二春! 又过了一天。 石碑果然如之前一样,第三个字跃然而出——“已” 天命已…… 已什么? 所有人黄巾军都已经紧张到无法呼吸了,上天的指引十分关键。 他们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干脆所有人都不睡觉了,全部都守在石碑跟前。 这些守夜的人中既包括男子,也包括妇孺,全都怀着虔诚的心理,等候上天最后的指引。 得益于秋雨滋润,石碑生长得很快。 众人没等多久,便迎来了第四个字——“尽” 天命已尽! 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黄巾军的眼前。 ------------ 第十三章 要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 天命已尽!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说不出话来。 每个人都如丧考妣,失了魂一般,错愕地愣在远处。 还没有完! 石碑后面又长出来两个字——“黄天”。 黄天? 这不就是指代他们这些黄巾军么? 上天想让他们做什么? 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最后的结果。 终于。 到了第五天的下午,石碑再次长长。 这一次,露出了所有的字。 “快看,这——” 每一个黄巾军士都发出了阵阵惊呼之声。 他们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天指引他们接下来的去路,竟然是—— “天命已尽,黄天归曹!” “天命已尽,黄天归曹……” 不管这则碑文对众人来说是打击也好,是重燃希望也罢。 他就像之前“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一样,迅速在人群之中传开。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不再迷茫,他们已经知道苍天接下来要他们做什么了。 黄天归曹,归的哪个曹? 自然是信任的兖州牧曹操了! 这下所有人都仿佛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难怪之前自己三十万人都打不过曹操,原来是天命在曹! “天命已尽,黄天归曹!” 所有人都高声呼喊着这个口号。 他们就像抬圣物一般,抬着石碑,浩浩汤汤地向曹营进发。 曹营诸将起初还以为是蛾贼突然发起了一次总攻,准备列阵还击。 结果再问清楚以后,他们这才知晓,这帮人竟然是来投降的! “哈哈哈……” 以曹操为首的曹营众人,无不发出了豪爽的笑声。 这也是自起兵以来,一次重压的释放。 因为击破蛾贼大军,就代表他们终于能够在兖州立足安身。 终于有一个栖息的地盘可以养精蓄锐,为日后争雄天下去做准备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三十万蛾贼,皆望风而降。 这平叛速度之快,以至于曹操自己都差点儿相信了碑文上的字。 “传我令,先将众蛾贼妥当安置,勿要生事。” “剩下人全部班师回陈留!” 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等将齐齐拱手,声如巨钟: “喏!” …… 兖州,陈留,曹府。 曹操星夜赶回家向家人报喜,前线大捷。 丁夫人喜出望外,命仆人杀猪宰羊,摆宴庆祝,为曹操接风洗尘。 宴上除了曹操的家人以外,还有同宗族的曹氏将领与夏侯氏将领。 这是曹操用人的习惯,以血缘纽带为基准,一律重用亲人。 至于李典等非血缘武将自然参加不了这场家宴。 但席间,偏偏有一个并非曹氏宗族的人在宴上。 那人便是李翊。 “此役,我等能大破蛾贼,平定兖州叛乱,子玉功不可没,曹某提议诸位敬子玉一杯。” 话落,曹操第一个举起酒杯向李翊敬酒。 见着曹操带头,其余众将哪敢不跟? 一个个纷纷举杯,然后是丁夫人、曹昂等人纷纷举杯。 作为商场里打滚出来的,这种酒局李翊应付起来太娴熟了。 他也是连忙举起酒杯,向曹操还礼道: “此皆仰仗曹公虎威,将士们用命所致,非我李翊一人之功也。” “既是曹公敬酒,李某当连饮三杯。” 李翊这哪像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俨然一个职场老油条。 不禁引得曹操一阵大笑,伸出大拇指赞扬道: “子玉,真豪杰也!” 其余诸将也是纷纷在旁应和。 “不错,子玉果真是少年才俊呐。” 这些将领的称赞虽有借着酒兴发作的缘故,但大多数人还是发自真心的。 因为李翊的这个做法实在太敞亮了。 任谁都知道,此次能够平定蛾贼李翊当居首功。 可这少年不但不贪功,反而谦逊地表示是众将的功劳。 叫谁看来不喜欢? 李翊并非是不贪功,而是他太想进步了。 混迹职场这么多年,使他深谙一个道理。 在领导面前,该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不是你的,不能明抢,否则就是自寻苦吃。 只要慢慢积攒了人脉,日后便能以下克上。 邓艾有句话说得好: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 “能屈能伸,才是丈夫。” 酒过三巡,曹操也有些微醉了。 他目光扫一眼众人,先是命下人将丁夫人等家眷送回府内休息。 席间独留李翊等一众下属。 众将还以为曹操是想接着跟兄弟们再喝两口,一个个醉眼朦胧地说着荤话。 只有李翊脑子清醒,开口说道: “眼下已只有我等,曹公有甚难处,便请直言吧。” 众人一愣,什么? 难道主公把他们留下来不是要喝酒,是要讨论公事么? “子玉果真聪明睿智,既然你提到了这个话题。” “那你便来说说我现在所虑何事?” 夏侯渊有些疑惑,接着酒兴问道: “蛾贼不都已经招降了么?” “还有什么事是值得大哥忧虑的?” 由于不是在军营里,夏侯渊便直接以兄弟相称。 李翊插话道: “所忧之事,正是这三十万蛾贼。” 此话一出,众人更加不解。 “怎么?这蛾贼难道不是真心归降?” “呵呵,非也。” 李翊牵唇笑道: “请神容易送神难,三十万蛾贼便是三十万张嘴,要如何妥善安置,这才是难题。” 众人这才醒悟,凭空多出三十万人来。 这户籍问题,安置问题,粮草问题都是需要重点考虑的。 期间需要耗费多少行政资源更是难以想象。 “如此说来却也麻烦。” 众人把头一低,莫衷一是。 “害,当初要是听我的,早些发兵,多杀些贼人,不就没有今天这事儿么!” 夏侯惇略感烦躁地抱怨道。 “自古杀俘不祥,当年白起坑杀赵国俘虏,最后结局有多凄惨你难道不知?” 曹仁在一旁打断他说道。 “诸位说得不错,况且兖州现在百废待兴,正缺劳动力。” “这三十万人正好为我所用。” 这才是曹操真正关心的问题,他可不在乎什么杀俘不祥。 只是单纯需要这些蛾贼替他建设兖州罢了。 要可持续的竭泽而渔。 ------------ 第十四章 吵架的艺术 “昨日已有不少世家大族的领袖前来找我,似乎对我们收编蛾贼一事颇有微词。” 曹操蹙着眉,一脸忧虑地说道。 众人这才明白,曹操真正的阻力在哪。 是兖州的世家豪族,名士乡绅。 毫不夸张的讲,三国就是门阀世家的三国。 遍观所有诸侯,他们背后必定有门阀世家的支持。 凡是没有的,不是被灭就是被手下人造反。 强如曹操,他之所以能坐上这个兖州牧的位置。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靠着兖州背后世家大族的支持。 如果侵害这些大族的利益,那他们既然能捧起曹操,同样也能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主公,此事还是需要倚靠各家大族的支持才行呐。” 李翊在一旁建议道。 毕竟只有这些大族才能够拿的出那么多的粮食,来供养这三十万战俘。 “此事却难呐。”曹操捋着长髯,一脸无奈。 “主公若觉得此事难办,在下愿为主分忧。”李翊主动请缨。 “哦?”曹操眼前一亮。 “主公明日可将各大氏族,兖州名士请来衙署,由在下出面来说服他们接纳降贼。” 曹操闻言大喜,这是他最想听到的回答。 谁都可以去得罪这些氏族,唯独他曹操不行。 如果能由自己的属下出面,说服这帮世族那就再好不过。 次日,衙署大堂。 一大早,堂内就已经人满为患。 来的全是兖州各郡的各大豪族,其实都不用曹操主动邀请。 这些人很多是自发主动找来的。 为得就是一件事,劝阻曹操不要接纳降贼。 从名义上分析,这些豪族士人自诩清流,怎么可能愿意跟一群反贼和解,且同居一个屋檐下呢? 从现实角度分析,三十万蛾贼就是三十万张嘴,这都耗费多少钱粮? 这些世家大族又不傻,要养着三十万人肯定是要从他们口袋里掏钱的。 如果不掏,免不得又要激起叛乱。 所以在众人看来,接纳这些蛾贼就等于是养虎为患。 堂上,以李翊为首,荀攸、荀彧等一众谋士都坐在大堂之上。 堂外簇拥着一排排黑甲武士,用以维护治安。 堂内人声鼎沸,有一人的话语尤为刺耳。 “听说那曹阿瞒竟然要招纳三十万蛾贼入兖州,简直是愚蠢至极!” 以荀彧为首的众人齐齐皱眉,曹操现在好歹是兖州之主。 此人未免忒也狂妄,竟敢直呼曹操为曹阿瞒,实在无礼至极。 “此乃何人?” 李翊坐在椅子上问一旁的荀彧道。 “此人乃陈留名士边让,字文礼,曾担任过九江太守。” “他的家小均死于黄巾之乱,故而与蛾贼有着深仇大恨。” “想来他会是此次招纳降贼的一大阻力。” 哦……原来是边让啊…… 李翊对他并不陌生。 此人历史上就因为阻止曹操招纳降贼,被曹操给砍了。 但也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曹操由此得罪兖州世族,后来吕布联合张邈一起袭取了兖州。 可以说一个小小的边让,给曹操制造了不少隐患。 “啊,原来是颍川荀先生,两位见礼了。” 边让率先走来,他刻意无视了李翊,而是向荀彧、荀攸进礼。 二荀齐齐拱手还礼:“边先生,久仰,久仰。” “这位是曹公帐下谋士李翊,字子玉。” 见边让无视李翊,荀彧便主动开口介绍。 边让略感诧异,他初以为这少年郎只是二荀身边的随从,不想竟与二荀同列。 “果真是少年英才啊。” 边让一边拱手作揖,脸上却皮笑肉不笑,看不出半点称赞之意。 但要说当面对你笑,背后捅你刀,这种事李翊可太擅长了。 “呵呵,哪里哪里,天下谁人不知边先生博学辩,在下已是神往已久。” “今日得见君颜,甚感荣幸。” 边让陡然变色,李翊这番恭维的话换作平时倒没什么。 可现在两边是要针锋相对的,这小子上来给你戴高帽子,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讽刺了。 “哼。” 边让轻哼一声,不加理会李翊,转而来到二荀身前,眉头一蹙,语气陡然变得冷冽起来。 “两位先生,可知我兖州将要大祸临头否?” 二荀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笑着摇了摇头。 “未知也。” “黄巾贼子屠戮生灵,逆天无道,是我大汉的蛀虫。” “如今曹操竟然想要招纳三十万黄巾降贼入兖州,我兖州子民岂不是要大祸临头么?” 曹操? 直呼其名讳? 边让此举就太没礼貌了,他哪怕喊一声,“曹兖州”、“孟德”、“曹公”等都还好。 可当着曹操属下的面,不用任何敬词,竟直呼“曹操”大名。 在平辈之间,这种喊法几乎等于是骂人! 好在二荀皆为官多年,见过大风大浪,并未发脾气,而是耐心解释道: “公言差矣,蛾贼起于微末,如今新败于曹公,已无力再能作乱。” “曹公心怀仁德之心,故而将之收入兖州,从事生产。” “教化其劣性,使其沐浴王化,此乃大仁大义之举也。” 边让眼眸微眯,暗道这二荀果然能言巧辩。 “黄巾恶贼屠戮兖州官民,为其所害之人何止十万?” “前任兖州牧刘岱,济北相鲍信皆死于蛾贼之手。” “杀朝廷命官,其罪一也;杀平民百姓,其罪三也;公然拒抗官府,形同造反,其罪三也。” “有此三大罪状,两位先生难道还有替贼人开脱么?” “况且退一万不讲,即便我等赦免贼人之罪过。” “但贼人本天性顽劣,乃首鼠两端之辈。” “倘若将其安置于兖州,从中造反,届时我兖州百姓如之奈何?” “倒不如效仿白起,掘坑以杀之,以壮我大汉之威!” 这边让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心肠却异常歹毒。 效仿白起,坑杀三十万降贼。 这说得倒是轻巧,你寻私仇,却想让曹操来帮你背这口黑锅。 荀彧混迹官场多年,最懂打太极,见边让言辞激烈,便开口劝慰: “此事兹事体大,边先生可先回府,容我等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回家等消息? 边让自己也是当过官的,岂不知这里面的门道。 回家等消息不就是没消息么?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啊? “哼,贼人多达三十万,使其入兖州,州郡震动。” “倘若出事,谁来担责!?” 边让重重地拍了拍堂上的桌子,情绪十分激动。 “我来担责!” 边让话刚一说完,只听见嘈杂声响起一道炸雷般的吼声。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那位眉目如画的少年郎。 只见他的眼眸一如往常的清澈、宁静。 仿佛这句慷慨激昂的话语,没有在他心中激起一丝丝波澜与涟漪。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从容与自信。 “汝乃小辈,怎敢在此议论大事?” 边让一甩脸色,上来便以辈分来恐吓李翊。 李翊面不改色,笑道: “昔年孟子三岁以语启父,甘罗十二岁出任秦国宰相,我朝冠军侯十七岁封狼居胥。” “公何以欺我年少,不能议论大事?” “……这,我……” 边让语噎,一时竟接不上话。 没想到李翊的话却接踵而出—— “况曹公在时,尚与我议论军中大事。” “而边先生旧时曾为九江太守,无所作为,黄巾造逆,未能建功。” “今番见平克黄巾之乱的功臣面前,怎的以恶语相向?” “……你!” 边让气得须眉倒竖,没想到这个后生晚辈如此不尊重长辈,竟敢揭露自己的丑事。 然而李翊的攻势仍旧不减。 “我曾听闻边先生一家老小曾为黄巾贼所害,故而与之结仇。” “今曹公行大仁大义之举,收纳降贼,先生却反劝我主将之杀害。” “不知是真心替兖州军民所考虑,还是为循一己之私呢?” 这…… 边让被怼的哑口无言。 吵架的艺术就是这样,你不能光防守,还得反击。 当年诸葛亮为什么能够舌战群儒? 就是因为秉承着一个原则——先防守,再反击。 比如虞翻出来攻击诸葛亮,诸葛亮在防守完之后,便去揭他丑事。 说你之前劝主投降孙策,如今又劝主投降曹操,看来是旧病复发。 通过讽刺虞翻习惯性投降,使得他不敢再出来辩论。 边让无言以对,可堂下仍旧坐着一帮名士豪绅。 见边让败了,纷纷站出来与李翊辩论。 “小子如此巧言善辩,莫不是与贼人私通,收了他们什么好处?” 这种泼脏水,扣帽子的话术通常是想逼你恼羞成怒。 正确的做法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看谁先急。 “非也,非也。” 李翊笑着摇了摇头,“蛾贼之祸,不是因为李翊而起,而是你们逼反了蛾贼!” “你说什么!” 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子竟倒打一耙。 “你有何证据,说我等逼反蛾贼?” “那你等又有何证据,说我与蛾贼私通?” 李翊冷声反问道。 这……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个回旋镖打得哑口无言。 李翊款款起身,知道防守完了之后,就该主动出击了。 “诸位可知这群蛾贼因何造反?” ------------ 第十五章 李子玉大堂舌战群儒 众人默默无言,他们生怕说错一句话又被李翊给怼回去。 “自灵帝以来,改年号为中平,而天下却未得中正平和。” “盗贼蜂起,奸雄鹰扬,异族时常寇边。” “苍生困于水火,百姓苦不堪言。” “而诸位皆是饱读诗书的正人‘君子’,坐拥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却纵容属下欺压乡里百姓。” “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 “这便是天下百姓的生活现状!” 话说一半,李翊便停顿了下来,没有接着往下说。 因为凡是讲大道理,一定要慢,学会适当停顿。 给足听众一定的消化时间,才能使你的话语显得有道理。 “这些百姓本都是贫困百姓,只因走投无路,被迫造反。” “他们一路从青州杀到徐州,再从徐州杀到兖州,风餐露宿,拖家带口。” “所为的不过是一口饱饭可以充饥,一片砖瓦可以挡风雨。” “若非情非得已,又有谁愿意冒着诛九族的风险,舍弃家园,背井离乡,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呢?” “我闻前日民间出土了一块碑文,上书‘天命已尽,黄天归曹’的指引,此乃天意也。” “曹公上顺天意,下合民心,将这三十万蛾贼一并接纳,有何不妥?” “诸公却齐聚于此,妨碍大义,何也?” 李翊一套组合拳下来,又是大义、又是天意,又是民心。 这些恰恰都是古人最看重的点。 只要你敢违背这三点,那便是政治不正确,要遭万人唾弃的。 果然,这一番攻势下来。 众人再没了最初的嚣张气焰,但面上虽服软,心中却是不甘。 “纵然这帮贼人是迫于无奈,但是其数量庞大,万一再反,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等万不能冒此风险。” 有士人出言提议道。 “诶,是呀是呀。” “……说得对。” 立马,一群人都跟着附和。 显然这才是最接近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 “呵呵,方才我已言明,这帮贼人都是背井离乡,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 “如今曹公将之收纳,使其得以安身,倘若诸位不夺去他们的家园,他们又怎会造反?”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只要你们不欺压百姓,谁会吃饱儿了没屁事儿去造反。 衙署之内,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目瞪口呆。 现在维持秩序的曹仁也好,还是主事的荀彧、荀攸也好,每个人都认真地听着。 “子玉之言,真乃金玉良言也!” 荀彧微微颔首,对李翊的言论非常高兴。 “不错,李先生之言,堪称是这堂内最响亮的话语!” 曹仁在一旁振臂高呼,不管他听没听懂,他都要帮一帮场子。 毕竟这关系到他们老曹家的利益。 “三十万蛾贼纵然倾心降服,那我这兖州要如何去供养他们?” 终于有人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 甚至可以说,这才是根本问题。 所有的氏族来此,就是担心要他们掏钱掏粮,甚至可能会侵占他们的田地。 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这才是众人团结一致,来此发难的原因。 “我兖州地少人稀,陡然接纳三十万降贼,只怕用不到半年时间,我州郡仓禀将不剩一粒一粟。” “届时若再有他郡贼人来犯?如何对敌?”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对呀,如何对敌?叫我兖州官兵饿着肚子去打仗吗?” “就是就是,到时候曹操收纳的这三十万降贼可会知恩图报,帮着我们去抵御贼人?”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众人万变不离一个钱字。 见李翊不答话,众人只道是他无计可施了,纷纷乘胜追击。 “呵呵,小子莫要在此大言不惭。” “如果你能凭空变出十万石粮食出来,那这三十万贼人我等举双手赞同其入兖州。” “若是拿不出粮食,你便与那帮贼人一同滚出这兖州去!” 众人蔑视地望一眼高台上的李翊,显然这场舌战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他们要反败为胜,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狂徒。 “哈哈哈……” 李翊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一怔,忙问:“汝为何发笑?” “……哈哈,我笑你等无谋,脑中少智。” “诶,你!” “哎呀呀,这个李子玉实在是太过藐视我等了!” 众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可都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竟被这黄口小儿如此折辱。 曹仁在一旁拔剑喝斥: “诸位安静,勿生骚乱!” 众人慑于曹仁武力威慑,这才渐渐平息了情绪。 李翊说话依旧慢条斯理,和缓平静: “方才诸位也说了,兖州人少,现在我州郡屡遭大乱,荒田无数。” “将这帮人安置进来开垦荒田,从事生产,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此乃修耕植以蓄军资之道也。” 嘶…… 修耕植以蓄军资! 荀彧、荀攸二人闻得此言,全都深吸了口气。 二人皆是政务高手,他们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修耕植”就是鼓励耕种养蝉,让人有饭吃,有衣穿。 “蓄军姿”就是满足军队的供应,使得军粮足备。 这是一个很宏大的战略构想,看来这李翊从一开始就已经规划好了。 “哈哈,我道你有何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愚蠢至极的言语来。” 此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边让再次恢复神气。 作为曾经的九江太守,这修耕植以蓄军资一事算是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了。 “让这群贼人去开垦荒田,你说得倒是容易。” “我且问你,这其中要用到的耕牛、农具、种子,如何得来?” “若无这些物什,那便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无稽之谈也。” “总不能要我等替他们打造农具,准备种子吧?” 说到这儿,边让再次哈哈大笑,看来方才是他一时大意了。 这小子胸中的才略也不过尔尔。 “哼,枉你边让还是一代名士,竟连三岁小童都明白的道理,你却不明白!” 声音如雷贯耳,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边让陡然变色,怔怔道: “难道我说的不对?” “没有耕牛、种子、农具,如何开垦荒田?” “曹操难道还想主动提供这些物什不成?” “纵然他能拿出来一万人的,还能拿出十万人,三十万人的吗?” 声音冷冽,字字铿锵。 边让坚信自己的观点不会有错。 “这些黄巾军全都由农民佃户组成,耕田所需要用到的耕牛、农具、种子他们本来就有,又何须他人准备?” “纵然不能保证人手皆有种子,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一县小城之内几钱便能买到,又何虑哉?” 清脆爽朗的声音在衙署间长梁上环绕,不绝于耳,振聋发聩。 尽管李翊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珠玑,每一句都发人深省…… “这……” 边让冷呼一声,暗想这不可能吧? 这帮贼人造反还带这些东西? “怎么?你不信?” 仿佛看穿了边让冷心的想法一般,李翊笑着走至其身前。 “这些贼人造反,武器只能选用农具,难道还以为他们会专门去打造宝剑环刀不成?” 开玩笑,他们要是有那个实力,就不至于亡命天涯了。 “至于耕牛,牛于农民而言那更是如同命根子一般,你难道认为他们造反,会不把牛带上?” “还是认为,因为要造反了,就把牛都给吃了?” 边让的发言是典型的皇帝种地——金锄头思维。 他们从来不会站到底层人民的视角去思考问题。 所以才会对黄巾贼有信息误差。 “你……你……你……” 一连三个你,边让被步步紧逼的李翊逼得连连后退。 直到退伍可退,一头撞到墙上,吃痛地喊了一声“哎唷”。 李翊这才大笑着回到了堂上,潇洒自如。 独留下边让蹲在地上捂着脑袋,狼狈不已。 “这都是你理想状态下的构想罢了!” 有人仍不死心,继续出言反驳: “纵然诸事都解决了,可以将蛾贼安置,但这春播夏种,秋收冬藏,一来二去,耽误许多时日。” “在未能收获的时间内,贼人拿什么吃饭,还不是只有去抢!” 李翊眉梢一挑,正色道: “这才是曹公今日召尔等前来此处的缘由。” “曹公将从军中拿出一万石粮食来,用以供养贼人。” “诸位都是当地大户,想来拿出些粮食对诸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就知道…… 这下终于明白,李翊这小子算是图穷匕见了。 说千遍一万遍,不还是要他们拿粮食出来嘛。 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尤其是这年头,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呐…… 众人有的低着头,有的将目光瞥向一旁,有的干脆直接扭头就走。 曹仁赶紧命武士关闭大门,禁止所有人出入。 被阻拦住去路的氏族,顿时变了脸: “怎么?曹阿瞒何时也干起强盗勾当来?” “见我等不从,难道还要明抢不成?” “他曹阿瞒如何能做到这个位置的?还不是靠我等抬举。” “若没有我们,尔等焉有今日?” ------------ 第十六章 不杀人,不代表我不敢杀人 曹仁被这一声声“曹阿瞒”气得拔剑,怒喝: “黄巾贼席卷兖州,我等在战场上浴血拼杀,才保得州郡平安。” “你等不思感恩便罢,反而以唇语相讥我主,着实不识好歹。” “若无我等,你等又岂能安然在此,与我等并列而坐?” 边让冷嗤一声: “汝乃一粗鄙武夫,岂知天下大事。” 这些名士骨子里是瞧不起这帮武人的。 曹仁大怒,拔剑喝道: “总之,今日你等这钱粮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 边让面上罩了一层寒霜: “怎么,你老曹家还想要明抢?” 曹仁冷笑一声: “便是明抢,你待怎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诶呀,这曹操实在太过无礼,太藐视我等了。” “当初我等就不该让他入兖州,否则岂有今日啊!” “……” 堂内众人纷纷出言抱怨,要是曹操今日这逼着他们拿钱粮出来,那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以后肯定是要报今日的一箭之仇的。 二荀赶忙上前拉住曹仁,劝他冷静。 李翊大声道: “诸位且听我一言!” 众人闻声纷纷朝李翊看去,也不知这小子又有卖什么名堂。 “这钱粮不是白拿的,而是暂时借给这些蛾贼。” “待来年秋收,再以十一税加倍还给你们。” “况兖州内如此多的荒田,谁接纳的蛾贼越多,那将来的田地便越多。” “我想诸位都是明白人,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一笔账都算不明白吧?”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沉默了。 此前坚定反对蛾贼的心,瞬间动摇了。 他们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这其中的利害。 李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作为一个商人,他懂谈判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众人排斥接纳蛾贼是为利益,李翊说服他们接纳蛾贼,也是为利益。 只要涉及一个利字,那么不用任何刀枪,便能威服众人。 曹仁在一旁大声喊道: “我等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收服了这三十万蛾贼。” “倘若不予接纳,必然将其逼反。” “届时免不得兖州再遭生灵涂炭,到时候兖州席卷各州郡,后果你等当要自负!” 众人陡然变色,曹仁这话虽然是明面上的威胁。 但的的确确是大实话。 李翊、曹仁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将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我支持曹公的决定……将与蛾贼的往日仇怨一笔勾销,容他们来兖州罢。” “还有我……我王家也愿意。” “我赵家也愿为曹兖州分忧……” 登时,一些明事理的氏族、名士纷纷站出来响应李翊。 但这些人之中依然有一些踌躇不定的…… 这其中便包括边让。 他与黄巾贼有着深仇大恨,是绝不可能妥协的。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边让仰头大笑,挥舞长袖。 “黄巾贼杀了那么多兖州官兵,尔等倒是轻松,一句话便将仇怨一笔勾销。” “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官吏难道都能放下仇怨,接纳这群蛾贼吗?” 曹仁冷声厉喝: “众人都已应允,独你与曹公作对,是何道理?” 边让向天抱拳道: “非是我与曹公作对,而是站在天道的角度,替天行道。” “你!!!” 曹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走到李翊跟前,小声问道: “先生,多数人都已应允,但仍有少数像边让这样的顽固之徒不肯答应。” “这你看如何是好?” 从进入大堂以来,原本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的李翊,此刻却陡然变了脸。 拍案而起,大喝: “法度不可废!此事已经定了,凡有不从者,立斩不赦!” 众人都被李翊的突然暴起给吓了一跳。 暗想这小子此前不还和颜悦色的么? 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就是之前跟大伙儿争锋对麦芒时,也不见他如此愤怒啊? 许是笃定李翊不敢加害自己,边让一脸不屑地冷声喝道: “汝乃曹家一看家护院的守户之犬耳,安敢发此大言!” “难不成还真敢对我等动手?” 李翊冷声一笑,一向牙尖嘴利的他,此刻态度竟变得异常决绝。 “曹仁!” “末将在!”曹仁赶忙拱手回应。 “将边让拖出去,立刻枭首,以儆效尤!” “……呃,喏!” 略微停顿了一下的曹仁,在接到命令以后,果断率领手下武士将边让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边让满脸不可思议,万没想到李翊竟敢越俎代庖,滥杀天下贤士。 “汝怎敢越过曹公来杀我!” 边让声嘶力竭地呐喊,眼看真的要死了,这一次竟知道喊“曹公”了。 “呵呵,曹公以委任我为此次接纳蛾贼入兖州的总理大臣,凡遇生杀大事可不奏曹公,自行决断。”李翊冷声笑道。 话落,荀攸在一旁应和道: “李子玉所言不虚,曹公确实已将此事全权委任给了他。” “这!这……” “我有何罪,你竟要杀我!?” 边让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哼,你三番五次地对抗官府裁决,还说无罪?” “竟然不斩你,怎能申明法度!” “来人,速速将此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边让傻眼了,暗想自己不过就是言语顶撞了一下,这也叫对抗官府裁决? 难道你们这些官府连不同意见的声音都不想听到吗? 也太霸道了罢! 这一次没人能救得了边让,只听得堂外一声风响。 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武士走入大堂,向李翊抱腕: “先生,已将边让斩首!” “好,现在还有谁不服曹公决定?” 李翊鹰隼的目光环视一圈,冷冷地扫过众人。 众人早已被吓破了胆,纷纷拱手表示: “我等皆愿服从曹公号令!” 这下,整座大堂内再有没有一道反对的声音了。 不论是曹仁也好,荀彧也好,他们全都被今天的结果给震惊了。 原本以为要说服所有的氏族,要耗费好几天时间,付出极大的代价。 没想到仅仅只杀了一个边让,就全部屈服了。 这李翊到底有何魔力,如何这么轻松地解决掉连曹操都觉得棘手的问题? ------------ 第十七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先生,我有一事不解。” 曹仁第一个忍不住问道。 “来前主公曾说,便是杀掉一半兖州氏族,这帮人也未必肯接受蛾贼入兖州。” “缘何先生只杀了边让一人,便能使众人威服?” 这个问题荀彧、荀攸也很好奇,都凑了过来想听李翊如何解答。 “呵呵,不是我杀了边让众人才服。” “凡事都涉及一个利益,我用利害关系向众人陈述了接纳蛾贼入兖州的重要性。” “众人是因为知晓这其中的利害的关系,才愿意接受,而不是因为我杀了边让。” 曹仁听了,更加不解。 “既然众人都已心服,那先生为何还要杀了边让。” “他可是兖州名士,杀了他,先生就不怕得罪兖州的世家吗?” 李翊闻言,竟然笑了。 “曹将军,我教你一个道理,比起得罪世家,更不能得罪群众。” “在大部分氏族都已经接纳降贼的时候,边让此时站出来提反对意见,他便已经脱离群众了。” “此时的世家也早已分为两派,一派接受,一派不接受。” “我杀边让,就是要将这两派彻底分开,再无合并可能。” “众人慑于我武力威慑,纷纷臣服。” “所以,那极少数的不接受一派,也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要杀边让了吗?” “边让他作为反对派的代表,他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死,这一点很重要。” 荀彧等人听后,同时颔首。 “想不到子玉如此年幼,竟如此善料人心,我等不能及也。” “呵呵,诸公过奖了,我等既同为曹公办事,何必计较强弱。” 李翊一如既往地保持下狗心态,在同事面前尽量收起自己的锋芒。 众人在打扫完现场之后,整个衙署也变得安静起来。 士绅名士们齐齐告辞,表示一定配合官府工作。 李翊等人也赶紧打卡下班,准备各回各家休息。 快步走出衙署,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李翊是真讨厌跟一群又酸又臭的腐儒打交道,这帮人太死脑筋,完全不懂得变通。 有时候,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都能跟你犟半天,着实叫人讨厌。 刚刚走出衙署大门,正面停靠着一辆马车。 这是曹府专门为李翊准备的车驾。 马夫见着李翊,弯腰走上前,笑嘻嘻道: “先生,小的等你多时了。” “……嗯。” 李翊微微颔首,正要上车,车上的门帘却被轻轻挑开。 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 不是曹家大闺女是谁? “怎么?看见本小姐,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清河坐在车内,盈盈一握的柳腰,妩媚动人的身姿。 那挑动心弦的柳眉,无不透露着一股子魅惑。 “呵呵,不想大小姐竟然亲自来接在下。” “令不才李某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清河自然听出这话外的阴阳怪气,没好气地将头甩向一旁: “哼,你少自作多情了。” “我是替我父亲来监督你的工作的,你既领重任,可莫辜负了我父亲的厚望。” “呵呵,是是是。” “不过小姐来得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结……结束了?” 清河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父亲明明说过,这帮世家大族极其难缠。 要想说服他们接纳降贼,短则三五天,长则半月。 这李翊半天时间就搞定了? “快!车上细说!” 清河立时化身好奇宝宝,箭步上前挽住李翊胳膊,将他拉上马车。 “我听说那边让一贯善辩,最是难缠,你可将他也给说服了?” 清河靠在李翊身旁,像个邻家小妹一样,睁着大眼睛望着李翊。 “呵呵,是说服了,不过是物理意义上的说服。” “什么叫物理说服?” “就是被我一刀给剁了。”李翊一脸平静地说道。 “什么,你把他杀了?” 清河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有何不妥么?” “……咯咯咯。” 清河掩唇浅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子玉,本小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早就看那个边让不爽,父亲也对他颇有不满。” “你今日将他杀了,既全我父亲一桩心事,也让本小姐心头畅快。”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整段路程。 很快,马车到了曹府。 车下站在曹仁。 他见李翊走出车内,赶忙上去接住。 “先生今日辛苦了。” “呵呵,曹将军专门在门口堵我,恐怕不是为了跟我道一声辛苦的吧?” 李翊柔声笑道。 曹仁挠挠头,暗想这帮文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为何一个个都这么聪明,仿佛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 “哈哈哈……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先生。” 曹仁干笑两声,“我大哥在书房内等你了,说是有要事与你商议,请你回来之后去见他。” 若是换做别人,下班了还要被老板找,大多数人肯定会心生抱怨。 但对李翊而言,这哪是加班呐? 这不妥妥的要进步吗! 曹操连荀彧、荀攸都没找,独独要找自己,这个机会能不把握住? “噢,既是曹公找我,我这便去。” 李翊甫一跳下马车,车内顿时传来一声牢骚。 “哼,父亲也真是的,回家了也不叫人安生。” 曹仁见是清河,陡然变色: “大小姐,你怎么会在……” 清河挑挑眉,哼道: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我作为父亲的长女,就不能去衙署看看你们的工作做得如何?” “呃,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曹仁低头,眸光轻轻瞟向清河。 暗想大小姐怎会和先生坐同一辆马车呢? 这未免太不合礼法了,若是叫旁人看见。 只怕有辱门风啊…… “曹将军,些许琐事,无须叫旁人知道。” 曹仁自然不想生事,连连点头,“末将晓得的。” 而清河自幼娇生惯养,完全不知道她和李翊坐同一辆马车不合礼法。 见两人当她的面交头接耳,故意不给她听到,顿时生气了。 “喂!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什么呢?”清河嘟嘟嘴,没好气道。 “那我就先去找曹公了,告辞。” 李翊无视清河,径直往书房方向而去。 “喂,李子玉,你竟敢无视本小姐。” “你给我站住。” 一连喊了两声,李翊完全不理,若无事发生一般。 只看得曹仁瞠目结舌,心里暗叹: “造啊!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平日我们这些将军见了大小姐,俱不敢忤逆她。” “先生的境界果然不是我等所能及的。” 清河见李翊无视自己,气得直跺脚。 “哼,死李翊,臭李翊!” “今晚晚饭,你别想跟本小姐一桌。” 她骂完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 又小声补了一句: “就是跟本小姐坐一桌,我也绝不理他……” …… 曹府,书房内。 “修耕植以蓄军资……” “好一个修耕植以蓄军资!” 曹操一个人在书房内,还在回味这句话。 今天衙署内发生的一切,荀彧都已经全部如实汇报给了曹操。 曹操对李翊的表现又惊又喜,比起说服众人。 更令他关注的是“修耕植以蓄军资”这句话,短短七个字却已解决了纳降蛾贼的根本问题。 可谓是越读越有滋味,越品越令人回味无穷。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昔日高祖曾以此言评价张良。” “如今我曹操难道也要得到自己的张子房了么?” 曹操与荀彧第一次见面,就曾感慨过这是自己的张良。 直到见到李翊之后,曹操才发现自己下的定论有点儿早了。 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曹操即命来人进来。 “哈哈哈,纳降黄巾的首功之人来了……” 一边笑,曹操直接拉住李翊,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卿真乃我知心者也……” 他说话的同时,还不断用手轻拍李翊的手背。 感受到老曹那粗犷的揉掌,又糙又硬。 李翊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作了个揖: “曹公过奖了,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曹操意味深长地望一眼李翊,叹道: “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 “子玉啊子玉,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介凡夫耳。”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说的铿锵有力。 曹操眼眸再度望向李翊。 这个出色的少年郎,眉目如画,五官俊朗,有天日之表。 令本就是颜控的曹操越看越喜欢。 “呵呵子玉,你今日说的那句‘修耕植以蓄军资’,为我军划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凡事不可有始无终,你既规划了发展方向,那顺便再规划一下扩张方向吧?” “我军接下来将向何处发展,是为上策啊?” 李翊眼珠子一定,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话语更是一字一顿—— “既然曹公问起,那在下就以实言相告了。” “我军未来的方向只有一个——” “修耕植以蓄军资,奉天子以令不臣!” 卧槽…… 奉天子以令不臣。 如果说前面那句“修耕植以蓄军资”还好,后面那句“奉天子以令不臣”则完全是一道惊雷了。 曹操一脸惊愕地看向李翊。 你小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 第十八章 奉天子以令不臣 “奉天子以令不臣……” 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曹操很快便认真思考起这条战略的可行性来。 他手底下的的人才,大多都是颍川人。 而这帮颍川士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汉室极为忠臣。 尤其是以荀彧为首,他之所以辅佐自己,就是因为相信自己能够匡扶汉室。 如果能够迎奉天子,那荀彧等颍川士人毕竟对自己更加死心塌地。 比起荆州、冀州、甚至益州等许多对汉室忠诚的青年才俊,都一定会纷至沓来,前来投靠自己。 “此处更无六耳,你且将这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战略细细讲来。” 曹操坐回书桌上,一脸郑重地看向李翊。 他也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有半点差池。 李翊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为曹操分析到: “自董卓造逆以来,汉室倾颓,群雄并起。” “天下虽乱,然而大汉天子仍旧是天下共主,这在许多人心目中都没有变过。” “只有经过天子敕封的才是名正言顺,就如同曹公担任的兖州牧一般。” “可如果不遵从朝廷号令,则可视为矫诏乱命,号召天下英雄共讨之!” 李翊分析的第一点,便是让自己以正统自居,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像擅自称帝的袁术一样,就同时被曹操、刘备、吕布、孙策讨伐。 最后杀身丧命,落得个冢中枯骨的下场。 “当年晋文公纳周襄王,诸侯服从。” “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 “曹公乃是首倡义军之人,如果能够迎奉天子,那么天下士人谁不过来投靠主公?” “此所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曹操陡然一惊,拍案而起: “好一个‘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古今成大事者,必要笼络人心。” “子玉之言真令曹某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这种遇事果决的老板就是好,不墨迹。 “天子如今仍在长安受苦,李傕、郭汜等逆贼早晚生死。” “曹公应当早做打算,不可迟误。” 曹操点了点头,“天子”可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政治武器。 若是落在了别人手里,那就不好了。 “子孝!” 明白奉天子好处的曹操,当即展现他一贯的雷厉风行。 “即刻派使者去长安,向朝廷奏明我愿迎奉天子的态度。” “喏!” 曹仁正要领命而去,迎面正撞见荀彧、荀攸叔侄俩。 “主公!” 二荀一进屋子便朝曹操下拜: “方才主公的话语,我二人都在屋外听到了。” “能够迎奉天子,是顺天意合人心之举,我等枉活半世,今日终于得遇明主了!” 这一声主公喊得铿锵有力,如果说二荀此前对曹操的态度尚有所保留的话。 那么此刻,他二人已下定决心要尽心辅佐曹操了。 “文若、公达快快请起。” 曹操连忙扶起荀彧叔侄二人。 “我曹操祖上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一生为汉臣,一世为汉臣,有逾此誓,当遭万箭穿心而死。” 嘶…… 荀彧、荀攸二人听罢,大受感动,纳头再拜。 他们都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忠君爱国是刻在骨子里的。 曹操的一系列举动,让他们终于看到了实现理想抱负的机会。 这也是曹操希望看到的效果。 李翊构建的“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策略好处就在这儿。 让天下的世家子弟们,无法忤逆奉迎天子这份功德。 只要能够成功得到天子,那么颍川士人可尽掌于他曹操之手了。 “你二人来此还有何事?”曹操问。 荀彧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说明来意。 “主公,如今兖州诸事皆定,我军中尚缺一位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主,来统领众人。” 一个阵营里,谋士可以有很多个。 但谋主只能有一个,他必须拥有凌驾于所有谋士之上的地位。 当众人意见不一时,由谋主出来统筹意见,将最好的方案呈给主公。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既能让所有谋士各抒己长,又不至于因为意见太多而显得杂乱无章。 袁绍就是因为手底下谋士太多,又没谋主。 手底下人一个个勾心斗角,相互内斗。 加上袁绍自己又是个好谋无断的人,愣生生在官渡输掉了一场飞龙骑脸的必胜局。 “不错,如今万事皆定,州内百废待兴。” “我军中的确需要一人能统筹全局,制定方略。” “并且这人还必须有着极强的临场应变能力,能够遇事不惊,从容应对。” 曹操一边捋着长髯,一边含笑望着荀彧叔侄: “你二人可有好的人选?” 荀攸先开口道: “李子玉天下奇才,先后为主公解决了蛾贼叛乱,何不令其为谋主?” 李翊陡然一惊,荀攸这小子是在害我呀。 现在的他的确立了一些功,但地位远没有到能够凌驾在众人之上的程度。 何况他资历甚小,在这个重视辈分的年代,岂能服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翊作为过来人可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主公,我还年轻,万万担不谋主一职。” “还请主公另择贤明。” 李翊果断向曹操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不是他不觊觎谋主这个位置,而是他的羽翼尚未丰满,坐上去也难以威服众人。 荀攸笑道:“子玉天纵奇才,令我与叔父都佩服不已,你就莫要自谦了。” 李翊也是一个人精,很快就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这家伙是在敲打自己呢。 荀攸的心眼儿比荀彧要多,他是见自己近日风头正盛,想劝自己收敛收敛锋芒。 当然也不能说荀攸是在故意针对自己,相反他是在以退为进地变相保护自己。 毕竟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就越被千万双眼睛觊觎。 如果没有匹配对应位置的实力,就不要往上去。 显然,李翊还没有这个实力。 他刚刚崭露头角,既没有形成派系,又没有豢养门生。 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 李翊现在势单力孤,绝不能站在高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在曹营中保持谦逊的原因。 “呵呵,荀先生过誉了。” “我本愚顽之人,平日还要多跟两位先生学习教益,哪敢觊觎这谋主位置?” ------------ 第十九章 送房送车,绝对的良心企业! 见李翊连番推辞,荀彧、荀攸二人对视一眼,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他二人正是因为欣赏李翊的才华,才故意试探李翊。 他们非常害怕李翊年少轻狂,立了功后忘乎所以,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但显然他并没有被功利心迷失心智,反而仍旧保持谦逊和善。 “子玉子玉,真是一块璞玉啊。” “我等当要好好栽培此人。” 荀彧、荀攸心底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眼前这个年轻人好生培养。 将来成为国家之栋梁。 曹操也看出二荀在敲打李翊,便道: “文若、公达推举子玉,子玉又坚持不受。” “既如此,你二人可还有更好的人选?” 话外意就是我知道你心中有更好的人选,快别卖关子了。 荀彧便开口道: “主公若果真要选一位谋主,那我这儿的确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微一停顿,继续道:“此人亦是我颍川人士,姓戏、字志才。” “此人精通兵法,腹有韬略,是个难得的大贤。” “主公若果真求贤若渴,何不去求此人相助?” “则主公大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曹操大喜,即命荀彧修书一封,将戏志才从颍川招来。 “子玉,既然这谋主一职,你坚持不受。” “那这‘别部司马’可有想法?” 曹操笑着问李翊道。 别部司马主要负责兖州内政,类似于内政里的总军师,权力比不得谋主,却也干系重大。 曹操让自己去做别部司马,这不就是为了培养自己。 为将来当谋主铺路么? “哈哈,既然是主公委任,在下怎敢推辞?” “臣一定尽心竭力,将这兖州事务妥善打理。” 当了别部司马,等于也是变相的升了官。 此前自己虽立了不少军功,但一直没有得到升迁,名义上仍然是曹操的侍卫。 现在基本算得上是有了具体官职了。 “既无他事,臣先告退了。” 刚下班就被叫到办公司开会,又不给加班费。 唉,真没想到古代也有996啊。 现在的李翊还真是有点儿饿了,从早上忙到晚上,滴米未进。 不过老曹也真是的,自己好歹也是破黄巾、降黄巾、收世族,立了这么多的功劳。 你咋就不多给点儿奖励呢? 自己拒绝谋主的位置,是为了韬光养晦,隐忍不发。 但你也不能真的就只封个别部司马吧? 物质上的奖励呢? 前世习惯了出入前呼后拥,现在自己身边没个仆人使唤,还真有些不习惯。 难不成老曹真被自己的演技给折服了? 真的就觉得自己是高洁不屈的正人君子,一点儿黄白之物都不要? 开玩笑! 我可是个商人,钱就如同我爹,怎么可能连自个儿的爹都不要呢。 心头正烦躁的李翊,正准备回房间简单对付两口,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踏”!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黑夜中响起。 李翊揉揉眼睛,暗想屋外怎么聚集了这么多火把? 定睛一看,这外面儿竟站在一千多号人,前前后后,堵门了整座大院。 未等李翊开口询问,只见众人齐刷刷地上前一步。 “踏踏……” 清脆响亮的脚步声徐徐传来,李翊一脸懵。 这大晚上的,搁这站军姿呢? 什么情况? “拜见先生!” 千名黑甲武士见着李翊,齐齐向他跪下,行了一个军礼。 声音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部队,不然不可能装备如此精良,素质如此之高。 “你们这是……” 李翊话还未说完,一种黑甲武士中走出来一名少年将军。 “末将拜见先生!” “我奉主公之名,率领千名武士从即日起听后先生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不是曹操的千里驹曹休么? 借着周围人的火光,李翊看清了这年轻人的面庞。 我滴个乖乖。 曹老板出手果然阔绰啊。 刚才自己还抱怨没给自己配几个属下,这一配就是千名武士。 还让曹氏宗族的武将到自己手下听命,这是对自己有多重视? 以后出门,带着千名小弟,那岂不是见着路上的狗都可以上去踹两脚? 但这还没完,曹休的话语接踵而至。 “曹公知道先生没有自己的宅院,于是在陈留郡东街衙署旁购置了一处新的豪宅,送给先生。” “至于仆役、丫鬟、马夫,全都已经配备!” 送房送车,还送司机,还有暖床丫鬟? 这简直良心企业啊! 这让上辈子当了几十年黑心资本家的李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老板家里,确实不合适。 不过李翊也敏锐察觉到了这其中的玄机。 在衙署旁为自己购置新宅子? 这不就是在提醒自己要努力工作么? 果然还是想压榨李某的劳动力啊…… 我李翊何人,岂能够为了区区俗物就…… “除此之外,府邸内还存有金子,锦缎无数,以供先生日常花销!” 诶!哟!喂! 你要是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作为商人,李翊当然爱钱。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钱若是在他李翊手里,那他就能够有钱使磨推鬼! 李翊连忙道: “诸位冒着风雪,等了我一晚上,都辛苦了。” “大家不如到我府上去,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 众人闻言大喜,齐齐振臂欢呼。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平易近人的领导。 当夜,李翊拿出府里所有的美酒,鲜肉。 再命仆人将府内的牲畜一并宰了,用来招待曹休等人。 大家全都欢喜不尽,一直喝到了凌晨三四点钟。 在大伙儿都醉意朦胧的时候,李翊更是大手一挥,从库内取出大量金银锦缎用来赏赐众人。 众军士本就喝了酒,见李翊这个新老板如此慷慨豪爽,一个个感动得痛哭流涕。 纷纷表示,自己就是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也要誓死效忠李翊。 当然最后的效忠一词有些过了,他们应该效忠的是曹操而不是李翊。 但这的的确确是他们的真心话,酒后吐真言嘛,尤其现在上了头。 李翊也没有出言提醒,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心腹,免得将来受制于人。 何况作为资本家,他太懂PUA属下的办法了。 拿出对自己毫发无损的财物,施以小慧,就能笼络人心。 何乐而不为? 加上这帮人还肩负自己的人身安全,更不能亏待了他们。 只要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以死报效自己的决心,那自己就等于拥有了一千条额外的性命。 这就叫投资! 他李翊可从不做亏本买卖。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李翊一边帮着曹操处理兖州事务。 一边和自己手下这帮兄弟喝酒打好关系。 一直相安无事,只有清河那个刁蛮丫头时常堵自己家门口,非要逼着李翊陪她玩。 大多时候都被李翊以公务繁忙的理由给挡回去了。 有一次清河急眼了,竟然跑到曹操面前,要求他撤掉李翊的职务。 谁料一向待清河如掌上明珠的曹操听了这话后勃然大怒,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 清河哭得梨花带雨,丁夫人又跑到曹操那去闹。 最后还是靠李翊出面安慰,并答应她,每七天之内一定抽一天时间来陪她。 这事儿才算了结。 总的来说,曹操兖州这边还算一片欣欣向荣。 但有的人却过得不太好。 …… 青州,平原。 这里的主人乃是平原相刘备。 虽然他号称是国相,但这地方实际上连一个郡的大小都没有。 黑夜中,灯火融融。 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刘备、关羽、张飞手上都各自忙活着什么。 三人寝则同席,眠则同被。 尤其是在这大风大雪的北方,能够一起大被同眠,是相当温暖的。 二弟关羽在灯火下读着春秋。 三弟张飞则坐在关羽对面,拿起画笔在一张白纸上画着美人。 别看他是一屠猪贩酒之辈,为人粗犷,但他却极为擅长画画。 尤其是画美人,那更是他们涿郡一绝。 反观刘备,就没有两位兄弟的闲情逸致了。 他认真地翻阅着案牍上一卷卷文书,里面既有平原的政务,又有着各地的情报。 现在的他虽然势力微小,却时刻关注着天下大势。 “咦……” 刘备翻着翻着,忽然眼珠子一定,从案牍中好奇地拿起一卷书。 “怎么了大哥?” 关羽、张飞同时问道。 “兖州……兖州的蛾贼叛乱已经平定。” 刘备眉头微皱,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案卷上的文字。 “好凌厉的手段,好果决的动作!” 刘备连连慨叹,将书卷递给两位兄弟。 “曹操平定了兖州的黄巾叛乱,收编青州黄巾三十余万,男女百馀万口!” 刘备脸上难掩惊愕之色。 他曾在讨董联军与曹操有过一面之缘,二人当时其实聊得还挺投机。 甚至刘备觉得自己的境遇更曹操还挺像的。 他在同学公孙瓒的保举下,当了平原令,等于变相的是替他看守门户。 而曹操同样也是在发小袁绍的帮助小,在兖州站住脚跟,同样也是帮袁绍镇守南方,替他监视袁术动向。 两人都是别人的“看门狗”,现在的曹操却已经坐稳了兖州牧的位置,实力大增。 而他刘备仍旧待在小小的平原,没有任何展翅的机会。 叫他如何不心里惆怅? ------------ 第二十章 自负的袁绍 冀州,邺城,衙署。 “这个曹阿瞒莫不是疯了?” 轰的一声,一个身长貌伟,披着红色披风的男人豁然而起。 此人正是汝南四世三公的袁绍,现如今的冀州之主。 冀州是大汉最富庶的州郡之一,而袁绍本就家族雄厚,得了冀州便是如鱼得水,猛虎添翼。 更恐怖的是,在前段时间他征服了在冀州诸郡啸聚山林,不可一世的“黑山军”! 现在手握雄兵数十万,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是天下诸侯中最强的男人,没有之一! 但眼下,袁绍却因为一封竹简而勃然大怒。 原因则是曹操纳降百万黄巾贼。 要知道曹操此刻名义上是袁绍的小弟,是专门替他镇守南方,看守门户的“家犬”。 现在他收降百万黄巾,意欲何为? 让袁绍这个老大心里怎么想? “主公息怒!” 沮授、许攸、郭图等谋士赶紧在一旁安抚…… “曹阿瞒若无我,如何做得东郡太守?” “只因前任兖州刺史刘岱意外身死,才让他曹操侥幸上位,得了个偌大的兖州。” “如今将境内的蛾贼彻底平定,不尽行诛戮便罢,竟全部纳入麾下。” “你们说他这不是心生反骨,意欲叛我吗!” 沮授等人面面相觑,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曹操这个人胸有大志。 表面上屈服于袁绍,但背地里却暗自积攒实力。 “主公息怒” 郭图一脸谄媚地对袁绍说道,“那曹阿瞒不识天命,妄自接纳三十万蛾贼。” “兖州本是贫瘠之地,平白无故多了这许多张嘴,兖州的生产岂能供给?” “届时蛾贼吃不上饭,必然再次造反,他们本就是一群不忠不义之徒。” “那曹阿瞒不是为自己埋下了祸根么?” 郭图的话立刻让袁绍反应过来。 对呀,兖州不是冀州,那么穷的地方怎么去养百万黄巾? 真要出言夸赞郭图之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主公,我看未必……” 袁绍抬眸,乃是別驾沮授。 此人本是韩馥旧部,自己得到冀州后,他便归顺了自己。 沮授的话还在继续: “曹操纳降卒三十万,男女百万余口,虽然短时间内会增加兖州的负担。” “但一旦让其撑过去,那这帮人到时候开垦荒田,耕种养蚕,甚至成为后备兵源……” “长次下去,兖州必然富庶起来。” “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那曹操势必成为中原一大强权。” “到时后袁公又如何能够坐稳这冀州之位呢?” “愿明公早做打算,不可养虎为患。” 言下之意,就是劝袁绍赶紧趁曹操现在羽翼未丰,给他灭了。 不然让他发育起来,就很难搞了。 “哦?” 袁绍轻蔑一笑,用眼睛斜睨着沮授。 曹阿瞒威胁他冀州?威胁他袁绍? 这小子从儿时起便是自己的小弟,什么时候还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我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冀州沃野千里,人口百万。” “而那曹操不过是一阉宦之后,若我给他东郡作为安身之地,他甚至都没有地方可以歇脚。” “如今纳降了一群顽劣的贼人,便能威胁我袁绍了?” “……哈哈哈。” 袁绍放声大笑起来。 作为豪门出身,他骨子里便瞧不起阉宦出身的曹操。 更不相信小老弟能够逆袭成为老大哥,看门狗会反过来咬主人! 沮授沮授,可笑!可笑! 小小曹操,可笑!可笑! 看着袁绍一脸的不屑,沮授更加心急。 “主公,那曹操素有大志,时人称评价他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郁郁久居人下?” “况其此次击破兖州蛾贼时间过于迅速,其手段之凌厉,令人瞠目结舌。” “此前他一直郁郁不得志,近段时间却突然腾飞,想必是得到了一位大贤。” “背后有高人相助,才使得他一举壮大。” “依照在下的愚见,不如趁曹操羽翼未丰,赶紧发兵南下,席卷兖州。” “届时凭借我冀州的钱粮,足以供养这三十万降卒,百万黄巾男女。” “我们在以此为基,发展生产,鼓励农桑,不出三年,天下将再无人是明公对手。” “到那时候,我们便可以逐鹿中原,图谋天下!” “愿明公三思!” 言辞恳切,有理有据。 沮授几乎是掏心窝子地为袁绍分析了眼前的局势。 但袁绍这个人本就好谋无断,尤其是现在上了年纪。 他更希望听一些顺耳的言语。 就是你得一边献策,一边夸赞他有多英明神武,然后他才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 但像沮授这帮刚直的进言,袁绍是不喜欢的…… “哼!” 袁绍冷哼一声,“接纳三十万蛾贼便是养虎为患,你劝我将之接纳意欲何为?” “……这,主公我……” 沮授一时无语,他明明是出于好意啊。 “不必再说了!” 袁绍粗暴地打断沮授的解释,将长臂一扬,语调极高。 “莫说以后,便是现在,天下诸侯又有谁是我敌手?” 骄傲,自负! 自董卓灭后,袁绍的事业节节高升。 现在的他的确处于意气风发的阶段,有着狂妄的资本。 “主公啊!” 沮授上前还想要再劝,却被郭图拦住。 “袁公明鉴,以明公之神武,冀州之强盛,扫平天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区区曹操,纵然得了一位贤才,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不足虑!不足虑!” 唉,愚蠢。 愚蠢至极呐! 沮授一脸无奈的看向郭图,也不知他是真蠢还是假蠢。 怎么会天真的认为现在的袁绍就能够蔑视群雄了? 没错,现在袁绍的实力的确是众诸侯里最强的。 但还没强到可以目中无人吧? 尤其是曹操,他就在自己屁股后面。 如果放任不管,你是真不怕后院着火啊! 沮授欲待开口再劝,袁绍却已经不耐烦了: “此事不必再提,我料那曹阿瞒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至于他得了个什么贤才,哼,岂有劝住接纳三十万蛾贼的贤才?” “曹操这是自取灭亡,哈哈哈……” 笑声响彻整座衙署…… ------------ 第二十一章 吃人太缺德,所以刨刘备祖坟吧 兖州,陈留郡,李府。 李翊不愧是天选打工人,今晚又是忙到了凌晨两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百万黄巾入兖州,这其中牵扯到太多事务。 他这个别部司马想偷懒都偷不了,有时候甚至还得去找老曹借一些政府官员过来听用。 不然是真忙不过来。 不过也许是老曹怕自己工作太辛苦了,专门赐了自己十来个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的丫鬟。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丫鬟,那都是主人的私人物品。 换句话说,这些丫鬟本就是给李翊暖床用的。 说好听点就是填房丫头。 前世在天上人间“三妻四妾”习惯了,现在到古代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体验一把了…… “老爷,您回来了……” 守在门外的家丁一见着李翊,立马笑脸相迎,箭步上前迎住。 一只手拍去李翊肩上的白雪,一边问道: “老爷,今晚要几个填房丫鬟?” “你说呢?” “……诶,那就两个?” 家丁试探性地比了两根手指头。 “呵呵,两个怎么够?” “我要二十个!” 今晚的李翊兴致勃勃。 他本就喜欢吃牛羊等燥热食物,加上当了别部司马后。 那每天喝鹿血,吃驴鞭真是想不充满活力都难呐。 …… 当晚,李翊的房间内。 在下人的安排下,六个填房丫鬟款款步入其中。 莲步轻移,红烛雾淼。 二十个当然是李翊口出狂言了,一晚上六次已经是极限了。 众女齐齐跪伏在李翊跟前,喊一声:“老爷。” 她们都非常的规矩懂事,李翊甚至都不用问她们的名字。 因为在这个时代,她们只是一种工具而已…… 她们的命运也早在出生的那一天起决定了。 “上来吧,我喜欢被动……” …… 清晨,日上三竿。 李翊难得晚起,他伸了个懒腰。 感觉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果然,这种事情不能过度,一旦过度整个人就没精神了。 不过昨晚倒是开发了不少新姿势,算是涨知识了。 推开大门,一缕冬日暖阳照射在李翊的脸颊上,有些晃眼。 “这是要开春了吧?”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见一名少女迎面款款走来。 “大懒虫,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床,你是怎么替我父亲当差的?” 清河叉着腰,娇声哼道。 这小娘皮,真是犯贱呐…… 谁希望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被人甩脸色啊? 仔细一打量,这妮子倒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冲她这个臭脾气,以后真该找个机会给她日飞。 “找我什么事儿?” 李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哼……我,我去衙署没找到你人,怕你没吃饭……” “就准备了些餐食给你送来,你,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关心你。” “……我是怕你饿坏了身子,无法替我父亲当差。” 清河脸颊微微泛红,从身后取出一个竹篮。 里面装着满满一箩筐的菜肴。 有米酒、羊脯、牛肉、鹿干…… 还有些一些新鲜的葡萄,青梅。 尤其是这牛肉! 李翊许久没吃牛肉,看见篮子里的卤牛肉顿时食指大动。 要知道,在古代吃牛肉可不容易。 当然了,对于当官儿的来说,那还是想吃就吃的。 毕竟只要给牛安上一条“病死”的罪名,就可以随便吃了。 谁又会纠结那头牛是不是真病死的呢? “好,算你有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翊也不多叙礼,接过饭篮子,就坐在阶下狼吞虎咽起来。 清河则蹲在李翊身旁,两只手撑在脸颊上,傻笑着望着李翊吃饭。 “干嘛?” “吃你的,问那么多干什么!” 神金啊! 李翊翻了个白眼儿,这人莫不是就是早期吃播,喜欢看别人吃东西? 经过一夜苦战,李翊食欲大增,风卷残云般地解决掉了篮子里的饭食。 正要将篮子还给清河之时,迎面走来曹休。 “先生!先生!” “唉,你怎么还在府里,我正到处寻你。” 李翊抬眸,暗想平日不见你们找我。 怎么我奋战一晚上,起得晚了,你们全都扎堆找来了。 “什么事啊?” 李翊恢复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态,背着手看向曹休。 曹休也知自己失礼,赶紧作揖赔礼道: “哦,拜见先生,拜见小姐。” “行了,不必多礼,到底有什么急事,叫你如此慌神?” 李翊摆摆手,示意曹休快说。 “唉!” 曹休叹了口气,“昨日我们收到了主公送来的粮草。” 由于每个军团都是独立的,所以曹休这一千多人的军士也是单独发口粮。 “然后呢?”李翊问。 曹休面露难色:“那些粮草仅够吃十天,可主公那边却说这是、这是……一月之粮!” 哦? 此言一出,清河与李翊都皱了皱眉。 “这算好的,先生是主公心腹之人,其他军团十日要做两月口粮用!” 曹休眉宇间一川不平,连连叹气。 “现在整个兖州,三军动荡,人心惶惶,恐生祸乱啊!” 十日的粮食,要撑两个月。 这的确强人所难。 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便是因为年年战乱,田地荒芜,造成收成锐减。 何况今年还接纳了三十万蛾贼,使得本就贫瘠的兖州更加不堪重负。 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扎堆到了一块儿,彻底爆发了。 尽管曹操已经从兖州各大世家那里,拿到了起初约定好的粮食。 但这些对于兖州军民而言,仍然是杯水车薪。 “兖州终究是太过贫瘠了啊……” 李翊叹了口气,连连打仗,今年又强吃这百万人口,的确压力山大。 但你不吃也不行呐,总不能把这百万劳动力白白放跑,便宜其他诸侯吧? “现在兖州军民人心惶惶,主公担心迟早要出事,所有让我来找先生商议对策,拿出个主意来。” “先生,这事儿不可不重视呐!” 曹休显得很焦急,他太清楚军队吃不饱饭的后果了。 人是铁,饭是钢。 军队一旦饿了肚子,到时候不用蛾贼造反,直接自家军队就给你哗变了。 “莫急!” 李翊一脸平静地安抚曹休,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这状态让曹休看了,那紧张慌乱的心竟一下子变得平静了许多。 “先生可有办法了?” 李翊略作思索,真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历史上的曹操是怎么解决兖州饥荒的呢? 那就是靠“老实人”程昱的大义灭亲,直接把他家乡饿死的乡人晒成肉干。 然后作为军粮交给曹操,愣是帮老曹渡过了这次危机。 等到第二年,便迎来粮食丰收。 苦尽甘来,皆大欢喜。 但是,这个办法太不人道了。 虽然李翊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吃人实在是太畜生了。 当然,主要还是李翊自己不想吃人。 “凭现在的兖州,根本无法供养兖州这许多人口……我看只有……” 李翊看向曹休,郑重其事道: “只有去别的州郡去购置粮食了。” 这…… 曹休迟疑半晌: “其他州郡的粮商应该储备了不少粮食,只是如今这世道,粮食比黄金都贵。” “若想从他们手中买来粮食,只怕要花上不少钱啊。” 清河在一旁插嘴道: “这我知道,父亲前年就曾在黑市商人手中买过粮食。” “这帮人已经看不上寻常的钱币了,他们非得要真金白银、珠宝绸缎,甚至是武器、女人才肯交换。” 哦? 现在市场上的粮食竟已经紧缺到要以物换物了么? 自董卓乱政以后,大汉的经济体系就已经全面崩溃。 国内物价丝毫不输给民国。 十万钱买一斛粮食,那都是常事儿。 “先生,要不咱们……” 曹休忽然灵光乍现,在李翊身前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虽然他话里没说明,但看他那死出就知道准没憋好屁。 “兖州本就贫瘠,去抢无异于饮鸩止渴,断不可为。” 李翊果断将曹休这个馊主意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曹休一脸无奈,“唉,抢又抢不得,买又买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真的只有听从程先生的,将死人做成肉干,来充作军粮么?” 李翊眉梢一挑,这程昱动作好快啊! “军中已经开始吃人了?” “哦不不不,还没有,只是程先生提出了这个构想,但是被荀先生拦住了。” “不过要是再拿不出粮食来,恐怕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讲到这儿,曹休把头一低,十分无奈。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是愿意吃人的。 李翊瞧瞧脑袋,沉吟道: “我记得陈留郡自西郊二十里处,有一陵寝,你们可知那是谁的么?” 清河仿佛一个在老师面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般,连忙举手抢答: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父亲说过。” “那是中山靖王刘胜次子,中山国第二任中山王刘昌的陵寝!” 嘶…… 中山靖王? 那不是小备备的祖宗么? 好,有办法了! 就踏马是你了! “文烈勿忧,我已有办法了。” 曹休大喜,“先生请说!” 李翊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吃人一事太过缺德,咱肯定是不能干的。” “所有就刨刘备祖坟吧!” ------------ 第二十二章 月黑风高盗墓时 三日后。 陈留郡西郊外,一处陵墓。 月色如霜,周围寂静的环境格外阴森。 黑夜下,一队百余人的骑兵冒着月色飞驰。 他们全都穿着黑袍,戴着面巾,与黑夜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众骑士停在陵墓前,点齐了火把。 从中走下了一个身长七尺有余的少年将军,他先是看了一眼周围环境。 确定没有别人之后,才小心翼翼走到另一名黑衣人身前,躬身道: “先生……这里便是中山靖王的陵墓了。” 李翊背着手,俊目逡巡一圈,这里的环境诡异的可怕。 但作为从小看盗墓笔记长大的他来说,越是诡异,他越兴奋。 在现代不能干摸金盗墓的缺德事儿,在古代却可以尝试一番。 但比起李翊的轻松自如,曹休等一众将士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一路上全都在那犯嘀咕。 作为古人,他们平日最敬畏的就是鬼神。 尤其这里还是老祖宗的陵墓。 李翊现在带着他们做的事儿,与逆天而行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李翊下令,他们甚至都不愿意来。 “呵呵,诸位将军平日战阵厮杀,连死都不怕,难道害怕死人坟墓?” 李翊用半开玩笑的方式,来缓解现在紧张的气氛。 曹休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但确实没之前那么抵触了。 “想不到这中山靖王刘胜的次子,陵寝竟如此宏伟!” 借着火把的灯光,李翊看清了这陵墓的构造。 占地面积极大,格外恢宏。 不禁有些感慨,一个小王的坟冢都占去如此多的土地。 而许多百姓甚至都没有一处立锥之地。 怪不得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自己把这陵墓给刨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何况这中山靖王也不是什么好饼,纯纯的酒色之徒。 人生最大乐趣就是娶老婆,生孩子。 按史料记载,这中山靖王刘胜一生有一百二十多个儿子。 若是算上女儿,估计得两百往上了。 刘备作为刘胜的后人,也不知得追溯到哪一支去了。 “怎么样,找到入口了没?” 一想到即将盗墓,李翊心中又兴奋又激动。 这古代小王的坟冢里,都会塞什么东西呢? “禀先生,已经找到了,是……是否现在进去?” 曹休壮着胆子,强装镇定。 “莫急,让你们准备的蜡烛带了没有?” “哦,带了带了,先生可要现在点上?” 曹休赶紧从包袱里取出一根蜡烛,这玩意儿在汉代极为贵重。 即使是曹府,也只能拿出百来根。 “现在不点,等进了墓穴之后,你们在西北角出口方向将蜡烛点上。” “哦?这是为何。”曹休奇道。 李翊呵呵一笑: “所谓鸡鸣灯灭不摸金,鸡鸣便是天亮的意思,灯灭了,咱们就该走了。” 虽然他李翊不算迷信,他盗墓的基本规矩还是要讲一讲的。 曹休等人本就敬畏鬼神,见李翊将此事讲得如此庄重,立马引起重视。 “末将晓得了!” “好,切莫忘了。” 李翊再次出声提醒。 他将点蜡烛一事用玄学的角度为曹休讲解,只是单纯为了让他们心安。 而从科学的角度来讲,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有一句俗话叫:“人点蜡,鬼吹灯”。 这不是迷信,而是有实际依据。 通常墓穴都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容易缺氧。 而人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就会产生头晕眼花,呕吐腹泻等生理反应。 时间一长,就会四肢无力,想走也走不了了。 古人遇上这种情况通常以为是鬼神作怪,从而很少会去盗墓。 而通过点蜡烛的方式,就是为了检测洞穴里的氧气是否足备。 如果不够,蜡烛就会熄灭。 如果仍然亮着,那就可以继续干。 这便是“鬼吹灯”的原理。 时间慢慢流逝。 一行人在墓穴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虽然是天气寒冷,众人此刻却全都汗流浃背。 因为洞内太过缺氧,每个人都热得受不了。 “这,这还要走多久啊?” 有士兵小声问道,显然洞内外天差地别的环境,让他们心底里都产生了恐惧感。 “我、我快走不动了。” 见抱怨声越来越多,曹休拔剑喝道: “先生尚不曾喊累,尔等平日受先生大恩,今日怎敢懈怠?” 众人闻言大惭,再没有一个人出声抱怨了。 突然,墓穴入口处出现了一道微弱的火光。 一名小兵急匆匆跑来,激动地说道: “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棺柩了,有好几十口!” “我方才打开一个看了看,里面全是金子、金块、金条、金砖……” 这名士兵许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说话都开始哆嗦。 “……还有、还有好多金银玉器,珠宝玉石,数不胜数啊!” 众人个个听得瞠目结舌,眼睛都绿了。 将此前的害怕全都抛诸脑后,纷纷嚷嚷着要去开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人对金子本能的渴望与追求。 “大家先别急。” 李翊保持了充分的冷静,安抚众人的情绪,又对一旁的曹休说道: “文烈,你先带人去检查一下那些金子到底是真金,还是用黄铜做的,看仔细些。” 如果是真黄金,那他们就发了。 如果是黄铜做的,那他们也不亏,这玩意儿也值钱。 “遵命!” 曹休也变得兴奋起来,带了两名武士去棺内检查。 所有人都将目光直愣愣地看向曹休,一个个提心吊胆,眼神中又期待又激动。 半晌, 曹休兴冲冲地回来复命,磕磕巴巴,嘴都快打瓢了。 “先生,先生!是金子,是真金子!” 李翊心头一跳,但面上仍作镇定之色。 握手成拳,搭在唇边轻咳两声: “看清楚了吗?确定是真金子?” “末将万不敢欺瞒先生!”曹休眼睛里直冒金光。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小王的陵墓竟富得流油。 就凭今日获得的财富,哪怕以后遭天谴也值了! “诸位,可还有劲儿?” 李翊笑眯眯地问众人道。 而前一秒还在抱怨走不动路的士兵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吼道: “随时准备着!” “请先生下令吧!” ------------ 第二十三章 区区杀父之仇,不报也罢 众人如狼似虎地看着李翊,就等他一声令下将墓穴的内金银玉器全部搬走。 “文烈,咱们带来的马车装的下么?” 曹休面露难色,“我们只带了三驾马车,若是想将陵墓里的金银全部带走,少说也得来回跑十几趟。” 李翊眼眸一转,“既如此,你即刻带人去搞一些马车来,无论用何种手段,越快越好。” “此事耽误不得!” “喏!” 众人开始搬起金子来,李翊在一旁统筹。 “诸位好生干,等今晚将这些金子搬完了,每人赏一……赏两块金子!” 众人原本就不奢望能得到这些金子,只希望能够搬一般,有点儿参与感就好。 没想到李翊大手一挥,竟要每人赏两块金子。 那得换多少粮食,买多少女人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乌压压的一群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得,将几十斤重的黄金,成堆成堆地往外搬。 众人的干劲一下子被李翊调动了起来。 他这样做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提高众人的干活效率。 同样是担心有人在干活的时候,偷偷私藏一些黄金。 所以与其等他们私藏,不如直接拿出来赏赐。 这样一来,众人肯定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私藏了。 很快,曹休那边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马车。 这大晚上的,李翊当然不会去追问这些马车的来历。 而是催促众人加快行动,务必在天亮之前将金子搬完。 这一刻,对于鬼神的敬畏在黄金面前全部荡然无存了。 洞内, 人流涌动,火光摇曳。 一辆又一辆马车,被装满了金银玉器。 浩浩汤汤的从中山王刘昌的陵墓里搬出。 经过一晚上的奋斗,李翊一下子富裕了起来。 现在不仅能够在别的州郡买到粮食,还能去买生铁,武装将士。 曹操对州郡中突然多出来的粮食又惊又喜,连忙找到李翊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翊深知曹操为人,所以也不避讳,直接坦白是掘地刘备祖坟。 曹操听罢,叹了口气: “那刘玄德当年与我有着会盟之意,如今祖坟被刨,着实叫人遗憾。” “惜哉,痛哉。” 短暂的痛惜之后,曹操又认真地说道: “子玉,兖州可还有先王陵墓,咱们一并刨了吧!” 好你个曹阿瞒,“如痛”是吧? 李翊果断拿出一张图递给曹操,义正言辞地说道: “曹公,我已命人将兖州境内所有先王陵墓的位置给画出来了。” “咱们可出动全军将士,去刨老刘家祖坟!” 曹操果断答应下来,即遣曹洪、夏侯惇点齐将士。 按照所画之图的位置,去挖坟。 冬去春来。 靠着李翊的大善人行为,老曹成功发了一笔小财。 成功撑过了这一年的饥荒。 春天正是万物竞发的时节,这也意味着离收获不远了。 兖州所有的士民百姓全都翘首以盼,一年的辛苦劳作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距离兖州之外的河内之地,虽已入春,却寒风依旧。 冷风如同小刀子一般,不断割人皮肉。 两个失意的人坐在一处,相互吐露衷肠。 其中一人,身长九尺,虎背狼腰,一双俊目皂白分明。 身上罩着锦花袍,腰上缠着狮蛮带。 虽然失意,却没能抹平英雄豪杰身上的棱角。 此人便是威震天下,功名赫赫。 号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吕奉先。 “公台兄这次却是失算了……” 吕布一边痛饮着美酒,一边无奈叹气。 坐在他对面男子正是陈宫陈公台。 “……唉。” 陈宫同样无奈叹气,只是不断地和吕布对饮。 两个人是真正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先说吕布,按理说他有着除贼之功。 本来杀了董卓之后,完全有机会成为大汉的中兴之臣。 可没想到王允这个猪队友,成功逼反了西凉军。 搞得吕布最后不得不狼狈逃出长安,去投奔袁术。 由于自己太过高调和装逼,被袁术扫地出门。 无奈之下,又去投靠袁绍。 袁绍此前扫平黑山军,就是靠吕布打赢的。 没想到袁绍这厮又怀疑自己有二心,想派人刺杀自己。 吕布怕自己一世英名最后死于小人之手,果断离了袁绍去投靠河内的张杨。 张杨待吕布倒是不错,没怎么排挤他。 只是岁月蹉跎,人已将老。 吕布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张杨手下过了一年,什么事都没做成。 要知道他当年可是威震天下,有着除董之功的温侯啊。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这样憋屈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多呆,没想到在这时候遇上了同样失意的陈宫。 他劝吕布暗自召集并州旧部,等待时机。 只要兖州一乱,便可乘机窃取。 吕布也信了,没想到一年过后,兖州不但没有因为接纳蛾贼乱作一团。 反而变得固若金汤,越来越富。 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唉,公台兄啊。” 吕布为陈宫斟了一杯酒,叹气道: “当初你跟我说,只要曹操一死,我便可效仿曹操接替刘岱那样,入主兖州。” “如今一年过去,曹操不仅活的好好的,那兖州也越来越富。” “现在曹操兖州牧的位置已经坐稳,只怕我等机会已失。” “奉先不必着急。” 陈宫皱了皱眉,兖州的情况却是令他所料未及。 他极大低估了曹操的能力。 但…… 他陈宫又岂是等闲之辈。 “兖州现在兵精粮足,我等确实取之不易。” “可如果曹操离了兖州,咱们在趁机偷袭,那兖州不是唾手可得么?” 吕布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若果真如此,吕某袭取兖州易如反掌。” “只是,此事谈何容易?” 所谓让曹操离开兖州,肯定指的是让他带大军离去。 但凡带的少,都很难攻取。 “呵呵,奉先稍安勿躁。” 陈宫眼睛一眯,心中已经酝酿出了一个计策。 吕布顿时急了: “公台兄就莫要卖关子了,还请先生教我。” “在下一定洗耳恭听!” 见吕布虚心求教,陈宫这才满意地说道: “我闻说曹操最近要接其父曹嵩回兖州颐天年,他们必将途经徐州。” “我们可以使人在徐州将曹嵩刺死,然后嫁祸给徐州刺史陶谦。” “如此一来,曹操为报父仇,必然兴兵讨伐徐州。” “届时兖州空虚,将军要取兖州还不是易如反掌嘛。” 吕布一听,有些迟疑,心想曹操真的会为了报父仇就起大军去攻打徐州么? 区区杀父之仇,至于么? 他吕布都连杀两个爹了,不也啥事儿没有。 “奉先啊,陶谦在徐州深得民心,取之不易。” “曹操在兖州根基未稳,贸然进攻,短时间内难以取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奉先不可迟疑啊。” 吕布停顿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妙计,妙计啊!” “公台兄这借刀杀人之计,可谓刀刀见红!” 吕布豁然开朗,朝陈宫拜了一拜。 “此事务必要办的谨慎小心,妥善处理,断不可出差池。” 陈宫捋着颔下胡须,小心翼翼地叮嘱道。 一场阴谋在河内酝酿。 …… 陈留郡,衙署。 曹操日常处理着公文。 周围站着曹仁、夏侯渊等宗族将领。 “哈哈,如今饥荒已过,我兖州粮草充足,军民一心。” “再过几年,必能够逐鹿中原,进取天下了!” 曹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是他自讨董结束以来,第一次显露出这种笑容。 这两年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一度精神头都快垮了。 好在现在终于熬过来了。 “哦对了!” 曹操忽然想起什么,“如今父亲大人还在徐州的琅琊郡,现在兖州已经安定下来。” “是时候该把父亲接过来,让他老人家享享清福了。” 曹操微一停顿,语气竟有些踌躇: “你们就说做儿子的想他老人家了!” 曹仁等将听到这话,心头也有些感动。 “大哥,要不就由我亲自带一队人马,去徐州琅琊将曹老太爷给接到兖州来?” 但这个提议被曹操拒绝了。 他挥了挥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徐州是陶谦的地盘,我等贸然带兵前往,只恐惹起两家争斗。” “何况我兖州刚刚才有起色,不宜大动干戈。” “只需书信一封,让我父亲乘车驾过来,我料那陶谦断不会为难我父亲。” “还是主公考虑周全,我这就去办!” “有劳了……”曹操目送曹仁离去。 信使很快从陈留出发,奔向徐州琅琊。 曹嵩在得到曹操的书信之后,当即向曹操回信,然后命全家老幼开始收拾,准备回陈留跟家人团聚。 不想派回去的信使却在半道之上遭人截杀。 尸体被麻利的处理掉后,吕布有些不解地问陈宫道: “公台兄,为何我们要放走陈留的信使,却要半道截杀兖州的信使?” 陈宫听完哈哈大笑: “这是为了利用信息差,让曹操与陶谦反目。” “毕竟这事儿咱们必须做得滴水不漏,才能够激活两人之间的矛盾。” “待时机成熟以后,我们再让两家决裂,然后乘机夺取兖州!” ------------ 第二十四章 典韦那必然是我的! “公台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吕布虚心向陈宫请教道。 “自然是寻机刺杀曹嵩了。” 吕布皱了皱眉:“要杀曹嵩倒也不难,只是先生也曾说过,要嫁祸给陶谦,就必须做得滴水不漏。” “徐州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咱们亲自动手,恐怕难以甩清嫌疑啊。” 陈宫呵呵一笑: “奉先不必焦虑,此事我早有预料。” “徐州刺史陶谦,身边有一部将名曰张闿,此人乃是黄巾旧部,贪财好利。” “我们只要将曹嵩的行程偷偷散布出去,张闿若是知道曹嵩家财万贯,岂能不率军截杀?” 吕布闻言大喜: “先生神机妙算,吕布佩服!佩服!” 两个人哈哈大笑,已经能够预料到将来曹操陶谦二虎竞食的场面了。 …… 陈留。 这段时间李翊也没闲着,趁着兖州事务减少,他抓紧时间命曹休训练这一千武士。 同时,时不时地去曹营里闲逛。 算算时间,这时候典韦应该出来了吧? 既然要培养自己的羽翼,怎么着也不能放过典韦。 尤其他就在陈留军帐,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李翊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拿出黄金百斤来,拿去送给陈留太守张邈,以此交好。 按史料记载,典韦就是张邈麾下的小兵,后来是被夏侯惇推荐给曹操的。 张邈本就是一代名士,他久闻李翊大名,见其主动与自己交好,焉有拒之于门外的道理? 两人很快成为朋友,在混熟以后,李翊也是能够自由出入陈留军营了。 本来他想按照名册,直接将典韦找出来。 可惜名单上竟然没有他的名字! 这倒是出乎李翊的预料…… 自己可是个精打细算的商人,五百斤黄金都送出去了,可不能连典韦的面儿都见不着。 于是想出一个办法。 李翊以检阅军阵为由,在校场上竖一杆牙门大旗。 只有有人能够将大旗扛起,赏赐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军营里的将士纷纷踊跃尝试。 可不抬不知道,一抬吓一跳。 这大旗看着不重,实则需要五、六个,甚至七八个成年男子才能将之抬起。 李翊张贴的榜文在墙上挂了一上午,而参与其中的甲士却越来越少。 还有很多没参与的,仅仅只是看一眼,便知难而退了。 “先生,您在这儿已经坐了一上午了,要不先回去吃饭吧?” 曹休站在李翊身旁,关心问道。 随着连日的相处,人已经对李翊相当敬佩和尊重。 “不急。” 李翊喝了一口茶,今天说什么也得把典韦找出来不可。 曹休叹了口气,不解地问道: “先生忙活半天,就只为等一个能踏起牙门旗的人。” “事后还要送千两黄金,这真的值得么?” 一千两黄金就能得到典韦,这事儿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值得的。 不过李翊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呵呵乐道: “古有郭隗千金买马骨,今日我设千金便能得到一位能扛旗抬起牙门旗的壮士,如何不值?” 曹休默然无言,心想即便真有人抬起大旗了,那无非就是力气大了些。 人品如何,武艺如何,都不知晓。 花千两黄金属实浪费。 这笔钱已经足够武装一支三千人的直属部队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粗犷的吼声。 “将这牙门旗抬起,果真赏赐千金?” 李翊抬头望去,一个身长九尺,虎背熊腰的壮汉阔步走来。 由于他身形高大,走起路虎虎生风,脚步声都不断发出“踏踏踏”的巨响。 李翊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虽然还不敢断定,但这体貌放在古代那也是相当罕见的了。 “不错,本官一言九鼎,只要有人能扛起这面大旗,即刻赏赐千金,绝不食言。” 李翊一边笑着,一边向身旁的曹休招手。 曹休会意,朝身后挥了挥手。 几十名亲卫手走上前,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盘黄金。 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壮汉也不再墨迹。 当即撸起袖子,闲庭信步走到牙门旗面前。 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那旗杆一把抱住。 这旗杆比人的大腿还粗,光是望一眼便觉沉重。 周围聚集了许多来看热闹的士兵。 只听得一声风响,那壮汉大吼一声,宛若倒拔垂杨柳一般,将那门大旗给扛了起来。 大旗立地的一瞬,周围士兵全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就连李翊都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常听人说谁谁谁有万夫不当之勇。 今天亲眼见了,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 这他娘的要不是典韦,我特么倒立洗头! “哇呀呀呀!” 壮汉青筋暴露,声如巨钟。 “将旗放在何处!” “放在原处吧。” 咚……咚…… 话音方落,只听得一声巨响,壮汉将牙门旗插回地面。 地上清晰可见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众人瞠目结舌,一个个嘴巴都张成了O形。 这得有多大力气才能扛起这面大旗呀! “先生果然眼力不凡,这张邈军中真有能人所在!” 曹休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 “呵呵,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文烈啊,你要记住,我们这个时代从来不缺少英雄。” 曹休身躯微微一震,顿时肃然起敬: “先生之言振聋发聩,末将受教了。” 壮汉这时走了过来,向李翊抱腕一礼,说道: “现在这千两黄金可是俺的了?” “是也不是。” “哦?大人难道要失信于俺?” “哈哈哈。”李翊大笑一声,“我方才说的是只要抬起大旗便赏黄金千两。” “而壮士你不仅抬起了大旗,还将之插回了地面,我当加倍赏你。” 话落,对一旁的士兵大声道: “来呀,再取千两黄金来,再杀一头牛,犒赏这位壮士!” 嘶…… 这样的奖赏莫说这壮汉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张邈手下的军士,已经李翊自己手下的军士全都虎躯一震。 抬起一面旗便赏赐两千两黄金,那直接实现财富自由,后半生衣食无忧了呀! ------------ 第二十五章 职场御人术,进了公司就是家人 “先生,这!” 曹休在一边都听傻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你知道两千两黄金是什么概念么? 尤其还要杀一头牛。 要知道牛可是这个农业时代最宝贵的资产。 在军中也是极为重要的资源。 通常只有打了胜仗,或者即将打一场大仗才会杀牛的。 李翊纵然再怎么爱才,此举都未免太过了。 “我意已决,不得复言。” 李翊语气严厉地说道。 曹休不敢违命,只得照做。 那壮汉却已经感动得五体投地,扑通一声便给李翊给跪下了。 士为知己者死,他也不是傻子。 李翊如此厚待自己,肯定是真的因为欣赏自己,而不是单纯为了取乐。 “多谢大人厚恩!日后但有用我之时,俺必当以死相报!”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典韦不必客气,这都是你应得的。” 啊这…… 壮汉闻言大惊失色,怔道:“大人如何知俺本名?” 能扛起这牙门大旗的,除了典韦还能有谁? 唯一不清楚的是,为何典韦在张邈军中改了名。 原来,在典韦家乡富春,那里的县长时常欺压乡里百姓。 典韦气不过,直接在集市上当众将之杀死。 然后割下那县长的头颅,大摇大摆地离去。 之后几百个人去追杀他,但愣是没有个人敢靠近,让典韦最终扬长而去! 不过,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典韦最后还是改名换姓,投身军营。 这也是他杀人之后除了落草为寇之外,唯一的出路了。 “典壮士,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要向曹公举荐你,让你做军中的先锋大将!” “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典韦先是一惊,旋即磕头如捣,连连拜谢。 “先生大恩,韦当以死相报!” 不打仗的前提下,军功升得可是很慢的。 尤其张邈现在严格意义上讲是曹操的小弟。 而李翊直接将典韦提拔为先锋大将,等于是帮他跳槽到了更好的公司。 这种知遇之恩叫他如何不大受感动? “好,你先在我帐下做一都尉,待日后有用你之时,我自当向曹公举荐。” 职场PUA第一部,进了公司就是家人。 跟着老板好好干,以后你肯定能够飞黄腾达。 典韦心思单纯,再次拜谢:“多谢大人!” 终于收服了典韦,李翊心中大喜。 凭借今日对他的恩惠,日后等他功成名就以后,肯定能成为他李翊的党羽。 注意! 任何势力下,都会产生党羽。 这并不根据你的人品如何,也不根据你是否愿意结党就不发生。 因为只要你有了权,就自然会有一帮人主动向你靠近。 而只要你不放权,你就不可能阻挡这帮人靠近。 这是权力行使的必然性。 这便是党羽的由来。 李翊坚信自己将来能够掌大权,而有他在,典韦肯定不会被曹老板一炮害三贤了。 凭借他自身的实力,将来怎么着也是个樊哙级别的大将。 将他拉拢过来,对自己有利。 就像当年吕不韦下注秦王嬴政一样,奇货可居。 “对了,这两日怎么没见着夏侯惇将军。” 李翊心情大好,有点儿思念自己这位“徒弟”了。 曹休回道:“他奉主公之命,前往兖州边境去接曹老太爷了。” “哦?” 李翊眉头微皱,“曹老太爷可是要途经徐州,路过陶谦的地盘?” 曹休不假思索:“是啊,曹老太爷身在琅琊,自然要从徐州路过。” “那陶谦一直想与主公交好,所以也派了人前来护送曹老太爷,这一行应该不会有事。” 而李翊却不以为然,反而眉头越皱越紧。 “祸事,祸事了!” “啊?先生何出此言?”曹休一脸懵逼地问道。 “陶谦虽然是一位正人君子,但性格庸弱,尤其上了年纪,对手下人的掌控能力极弱。” “若是他的部下有人贪图曹老太爷的钱财,该当如何?” “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啊这! 曹休听到这话,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脑瓜子嗡嗡的。 “先生的意思是,曹老太爷这次回兖州会有危险?” 你说呢? 曹操可是阉宦出身,这听起来好像挺低贱。 但要是放在东汉末年,你就知道它是何等的权势滔天。 曹嵩当年花了上亿钱来买官,有多富不必说了。 此次他回来也没个护卫,但凡有人贪图他的钱财。 那他只有死翘翘。 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抵挡金钱的诱惑。 即使是李翊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不会为了小利而舍弃大利罢了。 “这,这这……” 曹休忙道:“那我即刻去知会主公一声!” “诶不可!” 李翊将他拦住,“事急从权,你来回一趟就耽误时间了。” “倒不如你现在就拜飞骑星夜赶往徐州琅琊,告诉曹老太爷怀璧其罪,不可多带钱财在身上。” “是,我这就去!” 曹休轰然起身,骑上一匹快马便走了。 李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希望曹嵩这老头不要凉吧…… 历史上曹操就是为了报父仇而屠徐州,杀得河水都变红水了,被后人冠以三国第一屠夫之称。 这也是曹老板一生最大的黑点。 不过怎么讲,屠杀老百姓这种暴行在任何时代都是不被接受的。 尤其杀的还是自己的同胞。 从利益角度分析,屠了徐州也会极大破坏当地生产力。 之前就说了,人口是古代最重要的资源。 它代表着兵源和粮源。 徐州本来就富,若将它屠了,等于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资源。 “典都尉。” 李翊到底是放心不下,当即吩咐。 “在!先生有何吩咐?”典韦抱拳问道。 “你现在就带十余名骁骑,火速赶往徐州琅琊,沿途护卫曹老太爷的车队,务必保其平安到达兖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如果派大军去接,一是不赶趟,二是陶谦肯定不能答应。 而派少量的部队去能否护的曹嵩一路平安也得打个问号。 但好在,典韦来了。 典韦一人便可胜过十万雄兵,让他赶过去,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先生放心,典韦一定不辱使命!” 典韦抱腕一礼,旋即翻身上马。 只听得“踏踏”的马蹄声在校场内响起,十余名骁骑呼啸而去,消失在了大道之上。 呼…… 李翊长舒了口气,心想自己这个打工人真是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该做的都做了。 祝愿曹嵩好运吧! …… 徐州,琅琊郡。 曹嵩的车队已经行了一日,一百余辆马车上装满了金银珠宝。 沿途,陶谦果然派遣张闿率领所部护送。 车驾大约行了一日,眼看就要出琅琊了。 车队停在山脚下歇息。 就在这个当口,曹休带了三五个骑士风尘仆仆赶来。 这一趟,他们每个人都累死了两匹马。 曹休本人更是两天两夜没睡,就是为了赶来阻止曹嵩。 可当看见数百辆装满金银玉器的马车时,曹休傻眼了。 这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翊会让他不必禀报曹操,抓紧时间赶去琅琊了。 果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么多金银珠宝,莫说别人看了心动,就是曹休自己都有些心动。 如果不是自家人的话,曹休说不定真上去抢了。 “可是文烈么?” 曹嵩认出是曹休,这孩子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曹休吞咽了口口水,也来不及解释,跪拜在曹嵩身前,焦急劝道: “老太爷听我一言,出门不露白,露白必失财。” “如今老太爷带着这一百余车的珠宝行远路,途中又没个护卫,必遭贼人觊觎啊!” 曹嵩见曹休这么着急赶来,却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财不外露,不禁笑出了声。 “呵呵,文烈太过多心了。” “陶使君知我要回兖州,专程遣部将张闿护卫,怎说我身边没人保护?” 说着,曹嵩向身后指了指。 “看吧,这么多士兵,又会有哪个贼人不开眼,敢来劫我?” 曹休顿时无语了,他说的护卫不是这个啊! “老太爷,我的意思是咱没有亲属护卫,那张闿乃是陶谦部将,如若怀有异心,于半道上抢劫,届时该如何是好?” “这不等于是将我之性命托付于他人之手,仰我鼻息么?” 曹嵩听到这话,顿觉扫兴。 “昔年阿瞒曾称赞你是千里驹,有英雄气,如今怎的如此庸弱,畏缩不前?” “那张闿乃是陶使君心腹之将,岂能够谋财害命?” “况且若只是因为怀璧其罪这一点,便瞻前顾后,又岂是我曹家的行事风格?” 以前老曹家可是权倾朝野,风靡大汉的存在。 曹嵩当年跟着他干爷爷在朝堂上嚣张跋扈惯了,自然不会将张闿放在眼里。 “老太爷三思啊,您如果有什么闪失,那主公该有多伤心?” “末将这次星夜赶来,就是为了劝阻老太爷舍弃金银细软,独自前往兖州。” “这些钱财又不会跑,日后我们再差人来取,又有何不妥?” “恳请老太爷三思!三思!” 曹休单膝跪地,苦口婆心地劝道。 “文烈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 曹嵩态度十分强势,果断回绝了曹休的提议。 ------------ 第二十六章 李翊当真神机妙算,我悔之晚矣 曹休懵了,心想曹老太爷是这么贪财的人么? 你儿子都当了兖州一把手了,将来还会缺钱么? “老太爷,您这是为何?”曹休不解地问道。 一旁的曹德忍不住了,他开口解释道: “文烈有所不知,我们这车队带了大量的金银细软,将来到了兖州,能够置换多少粮食?” “我大哥有吞吐天地之志,纳四海八荒之心,有了这笔钱,将来逐鹿天下,岂不是一大助力?” 曹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闹了半天,老太爷这是替他儿子考虑了。 想来也是,乱世之中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硬通货。 之前李翊还专门带他们去盗墓来搞黄金,如今老太爷这里带来这么多财物,的确可以成为曹操的一大助力。 “老太爷的心意,末将明白。” “只是兖州的饥荒已经度过,并不急需着用钱,这笔钱还是先留在琅琊,等将来有机会再找人取吧。” “何况我家先生再三叮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世道一定要防小人啊。” 曹休再次出声劝道。 曹嵩语气格外坚定: “陶使君曾经与我同朝为官,情谊深厚,怎会无端害我?” 曹休顿时急了,骂他可以,但绝不能诋毁先生。 “老太爷,我家先生确实是神机妙算,算无遗策。” “就连曹公都时常与他讨论天下大事,其人确实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啊!” 就在曹休与曹嵩争辩之际。 忽听得南面鼓声大作,骤然火起。 数不尽的火矢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凶焰冲天。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数十名曹家奴仆就被射死。 “不好,有刺客!” 徐州上将军张闿大喊一声,拔剑高呼御敌。 众军士将曹家车驾团团围住,可就在下一秒。 那张闿忽然转过身来,一剑砍向曹府管家。 曹府管家始料未及,被张闿一剑剁下头来,滚落在地。 其余奴仆顿时懵了,什么情况? 不是说有刺客么? 怎么张将军拔剑砍向自己人? 可没给他们多思考的时间,剩下其他的张闿士兵纷纷拔剑,径直向曹家人冲来,一个个凶神恶煞。 咚……咚…… 众奴仆高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车队乱作一团,数不清的曹府仆役倒在了血泊之中。 整个山谷间,喊声大作,鼓声大举,惨叫声不绝于耳! 宛若奏响一曲地狱亡魂歌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惨死在火海之中。 而此前一直叫嚣着绝不可能有刺客的曹嵩,望着周围火光,脚底下的尸体,早已吓得双腿发软,面色惨白。 啪嗒一声,曹嵩整个人委顿在了地上,仿佛吓傻了一般,不知所措。 直到这一刻他才相信曹休口中那位“先生”说的话。 之前他有多埋汰那位先生,现在就有多后悔。 果然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老太爷,先躲进车内!” 曹休赶紧搀扶曹嵩进入马车,自己则拔剑守在车外。 山谷中,杀意腾腾。 举目眺望过去,无数的黑衣人与徐州兵交汇在一起。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相互厮杀,而是合兵一处,宛若一柄利刃一般。 将曹家人这块奶酪,狠狠刺穿! 他们杀戮,狂笑,抢夺女人和金银珠宝。 现在的他们是女人也要,钱也要。 只有男的,要全部杀光! “不要慌!不要慌!” “都聚到我这儿来!” 曹休不愧是一位武将,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了理智。 先将众人合在一起,避免被乱军冲杀。 众人很快都逃到了曹休的脚下。 “列阵迎敌!” “列阵迎敌!” 紧要关头,曹休振臂高呼。 尽管此来他只带了几名亲卫,可仍然没有惧怕,摆出了一道还算凑合的阵型。 只是面对贼人大军,他们这么几个人能抵挡几时就不好说了。 贼人冲杀过来,曹休带人抵抗。 一连砍死数人,贼人大军不减反增。 “如果坐以待毙,必死于此地!” 曹休心念一动,一个纵跃跳上了马车,对前头一名亲卫喊道: “快,驱车!” 马车飞驰而起,载着曹嵩一路南奔。 周围曹家下人见状,登时明白曹将军这是要舍弃他们呀! 于是一个个都挣扎着起身,高声喊道: “曹将军,不要丢下我们!” 曹休哪里肯理? 只是专注着指挥亲卫驱车。 但由于人太多,不少曹家人直接爬上了马车。 曹休拔剑在手,将率先爬上车的人手指砍断。 那人惨叫一声,摔落车下。 曹休果断下令道: “再有爬车之人,将其十指一并砍断!” “喏!” 几名亲卫齐声齐齐拔剑在手,将那些爬车的曹家仆人砍断手指。 车驾只稍行了一小段路,果然再没有一个曹家人敢爬车了。 曹休暗自叹道: “先生说得对,人不狠站不稳。” “大难临头之际,就该不惜一切代价来逃生!” 待在李翊身边时间长了,曹休本人也变得狠辣果敢起来。 但他反而非常庆幸能在李翊身边接受教益。 如果没有他的熏陶,曹休今日肯定没法做出如此狠辣果决的命令。 可如果他不下这个命令,他跟曹嵩都会死在乱军之中。 “哈哈哈……” 猖獗的狂笑声响彻山谷。 “杀!杀!除女人外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咱们必须做得干干净净!” 徐州上将张闿舔了舔刀口上的鲜血,这种打家劫舍的感觉真好。 让他又回想起了当年在黄巾军里,陪大贤良师纵横天下的日子。 “桀桀桀~” 一群强盗不断狞笑着,将屠刀伸向那些幸存者的身上。 将这凄冷的月色映衬得更加惨白。 “不好了将军,曹嵩那老头跑了!” 一名小兵飞身来报。 “什么!?” 张闿嘴角一抽,一只手抚摸着那一箱箱金子,然后狞声道: “追!” “一定要将这老儿杀了。” “若是叫他活着回到兖州,我等就要大祸临头了!” “遵命!” 一队骑兵从山谷中驰出,追上了曹嵩的马车。 “不好将军,贼人追上来了!” 一名亲卫向曹休汇报道。 ------------ 第二十七章 曹家的魏武风骨! 踏踏……踏踏…… 距离曹嵩的车驾越来越近,曹嵩现在只有悔不当初。 他探头扒向车窗,望着车后滚滚而来的骑兵,吓得肝胆碎裂。 “这……这……贼人快追上来了。” 曹休喊道:“快!再快些!” 他喊的这两声也仅仅只是出于安抚曹嵩,毕竟马车就是不可能跑得赢骑兵。 “哈哈哈,曹嵩,你命休矣!” 只听得哒哒哒的几声响,十几名骑兵队伍赶上曹嵩的马车,正要提枪去刺之时。 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啸,数只小戟凌空飞出。 扑簌簌地直接将追杀而来的骑兵砸倒在地。 “这……什么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凌空飞来的铁戟所吸引,只见来人膀大腰圆,虎背熊腰,面相凶神恶煞。 宛若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恶鬼一般。 怒气冲冲,杀焰腾腾! “典韦,是典韦!” 曹休见着典韦,如获救命稻草。 “典君救我!” 曹休高声呐喊。 典韦大声道: “将军放心,某特为此前来!” 曹嵩听得车外动静,忙问曹休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爷勿惊,此人乃是我家先生新晋收的都尉,有万夫不当之勇。” “有他在此,我等无忧矣!” 曹嵩腾的一下坐倒在地,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众贼人见着典韦,厉声喝道: “来者何人?竟敢闯到这里来。” “哇呀呀……呀呀!” 典韦暴喝一声,一拳打倒一个贼人! “吾乃陈留己吾人,典韦是也!” 话音方落,典韦宛若饿虎扑食般冲入敌军军阵中。 三下五除二,立时将围困过来的贼人生生打死,其状甚惨! 皎洁的月色下,十几名黑甲武士骑马飞来。 他们都是跟随典韦一起过来救曹嵩的骁骑。 典韦牵过一匹骏马,对曹休道: “曹将军可先上马,我留下来救曹老太爷。” 曹休忙道: “不必,老太爷在此!” 旋即转进车内,对曹嵩说道: “老太爷,车内终究不安全,还是上马吧。” 曹嵩现在对曹休几乎言听计从,再不敢反驳,先是楞柯柯地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马。 张闿见着曹嵩就要逃走,当然不肯放。 “快!追上曹嵩,连带来人一并砍死!” 张闿一边嚷嚷着,一边招手。 说话间,便有将近百余名贼人朝典韦冲了过去。 “都尉,贼人迫近!” 有士兵向典韦汇报道。 典韦并不慌乱,而是有条不紊地搀扶曹嵩上马。 “贼人五十步时乃呼我!” 士兵疾呼道: “都尉,贼人已经……五十步了!” 典韦从身后取下十数只小戟。 “贼人十步时乃呼我!” 不多时,士兵高声喊道: “都尉,贼人已经……十步了!” 典韦将小戟攥在手中,身形站定。 “贼人五步时乃呼我!” 士兵忙道: “贼人,贼人……已经五步了!!” 话音方落,典韦暴喝一声。 双手攥着十余支小戟,呼啸而起,奋力掷向冲来的贼人。 绚烂的寒芒闪烁夜空,殷红的鲜血浸透皎月。 十余支小戟例无虚发,每一戟都精准地命中了敌人。 卧槽! 众贼一阵愕然,这踏马是人是鬼? 他们本就是群素质不高的山贼,打家劫舍只为图财,犯不着为了追杀一个老头白白把命给丢了。 “谁还敢上前送死!” 典韦拦腰截住众人去路,厉声暴喝。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众贼皆望风披靡,不敢上前。 “……这!” 就连张闿也被这黑面修罗给吓了一跳,连续退后数步,还因为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头儿,我们这……” 众贼眼巴巴地看着张闿,仿佛在说:“要不还是算了吧哥,算了吧。” 张闿一咬牙,喊一声:“退”。 众人便似鬼门关逃出一般,果断转身,鼠窜而走。 典韦仍旧立在原处,见众人的确已经走远,这才大笑两声离去。 恶来典韦,一战成名。 …… 典韦成功托住了张闿的追兵。 那边曹嵩在曹休的护卫下,得脱大难。 “这一次若非文烈还有那位壮士相救,我不得复生矣。” 曹嵩死里逃生,竟喜极而泣。 曹休道:“这都是先生的安排,老太爷要谢也是该谢先生。” 曹嵩颔首:“说得对,待回兖州之后,我一定要亲自见一见你口中那位先生。” “我还要告诉孟德,他有高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一时间,被舍弃的财宝对曹嵩而言此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那些钱原本是他打算留给儿子创业的,如今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有李翊这样的天纵奇才辅佐,何愁吾儿大业不成? 与此同时。 官道一旁的树林中,一匹快马飞快窜入,从上面跳下来一名骑士。 “禀将军,张闿领兵攻杀曹嵩车队。” “曹府众人死伤大半,唯有曹嵩与一名年轻小将死里逃生。” 这名骑士带有很浓的并州口音。 而他汇报军情的这位将军,乃是吕布麾下的陷阵营统帅高顺。 此番,他接到军令。 率领所部陷阵营军士五十名,秘密赶至琅琊郡,目的只有一个——截杀曹嵩。 陈宫是个聪明人,作为谋士,永远都是两边下注,防患于未然。 张闿乃一匹夫,有勇无谋,陈宫是不可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的。 所以他派遣了高顺秘密前往,只要曹嵩没死,就乘机杀之。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在激化曹操与陶谦矛盾的同时,他并州人也能甩清嫌疑。 因为张闿是真的去截杀陶谦了。 自己不过是帮他补一刀而已。 “诸位准备好,待曹嵩赶到后,就地杀之。” 高顺心思缜密,做事沉稳。 他来之前特意将周遭地形勘察了一遍,有十成的把握确定曹嵩逃路的去向。 月色下,陷阵营军士一个个顶盔冠甲,严阵以待,眼眸中闪烁着凶光。 就在这时,丛林中传来连续不断的“沙沙”声。 高顺确定这一定是曹嵩来了。 “准备!” 高顺大手一挥,陷阵军士将手中镰刀举起。 “动手!” 嗖嗖嗖…… 一声令下,寒芒阵阵。 数十柄镰刀勾住了曹休、曹嵩战马的马脚。 马儿发出唏律律的惨叫声,旋即应声而倒。 马上的曹休与曹嵩也都从马背上坠落了下来。 “可恶!这里竟还有伏兵!” 曹休捂着受伤的右臂,咬了咬牙。 他们总共就十余骑,为了分散追兵的注意力,特地将人分成了八队,分八路而走。 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敌人的追击,没想到前面还有埋伏。 看来真是草率了! “唉……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曹嵩的脸色十分难看,望着周遭的枪林,他也知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老太爷,容我死战!” 曹休忍着右臂伤势,拔剑在手,将曹嵩死死地护在身后, “杀!” 高顺本就人狠话不多,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现在的曹嵩、曹休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趁你病,要你命! “呀呀呀!!!!!” 曹休双手舞剑,奋力死战。 与众陷阵军士厮杀在一处。 尽管曹休武艺高强,但连日奔波,加上鏖战一夜,他早已经筋疲力尽。 何况这些陷阵军士都是高顺一手调教出来的劲卒,远非寻常士兵可比。 几个回合下来,在众人的围攻下,曹休很快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文烈,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曹嵩见曹休这精疲力尽的样子,心尖儿一颤。 “我已年老,人生已无牵挂,而你还年轻,功业未建。” “断不可在此送命!” “老太爷,我……” 曹休大口喘着气,他现在可分不出神来劝曹嵩。 “今日穷困至此,大家都已尽力,你不必自责。” “只有你杀出重围,活下来,才有机会为我报仇!” 曹嵩此时死志已萌,说这话时语气竟显得异常的平静。 与之前刚遇上贼人时的慌乱简直判若两人。 人就是这样,当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之后。 他就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样的了。 如今再次面对死亡,他已经能够从容应对。 “老太爷不可如此啊!” “若是不能将你活着带回兖州,我有负先生重托,更无颜回去见我家主公!” “唉……”曹嵩无奈摇头。 曹休也是他们曹氏宗族的青年才俊,看着他就好像看着少年时的孟德一般。 他怎忍心见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少年,为了他这糟老头子在此丧命呢? “这是我的命令,速去!” 刹那间,曹嵩那浑浊的老眼中竟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一把将曹休拉至自己身后。 “走”! 曹嵩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奋力向一名士兵砸去。 那士兵躲闪不及,当即被砸倒在地。 好在他们陷阵军士装备精良,头盔都是精铁打造。 若不然刚刚那一石头砸下来,脑花都得爆出来。 “老太爷!唉!” 曹休将心一狠,到底还是扭头走了。 “想杀前朝太尉,看尔等有没有这个本事!” 曹嵩在这一瞬仿佛找到了当年做太尉时意气风发的感觉,用略显沧桑的声音高声呐喊。 ------------ 第二十八章 曹操恭喜你,你爹死了! 世人都知曹嵩是阉宦之后,跟着其养父曹腾横行朝野。 但他其实也是个博览群书的经学院博士。 并且还著有《防务论》等军事著作。 换句话说,他曹嵩年轻时也是一个——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安邦之才。 虽然岁月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但骨子里的傲气还是在的。 他曹家是绝不能向贼人奴颜婢膝。 曹休是一位青年才俊,将来一定能够辅佐曹操成就霸业。 曹嵩今日已是穷途末路,说什么也得为他儿子留下一位曹家火种。 月色之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此刻却显得悍勇无畏。 他手提木棍,奋力冲向数十名陷阵甲士。 这是他们曹家最后的脊梁! …… 兖州,陈留郡,衙署。 曹嵩的死讯很快传了回来。 “父亲啊,您老人家死得好惨呐!” “孩儿对不住你啊!!” 曹操在署内嚎啕痛哭,伤心欲绝。 众将一个个群情激奋,纷纷请战。 “请主公下令,末将只需五千精兵,三日之内便能踏平五凤山,将恶贼张闿生擒回兖州。” “到时候由主公亲自将此恶贼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夏侯惇、李典、乐进、曹仁等一众心腹将领个个争先。 他们一者当然是想为曹操出气,二者更是想要立功。 自平蛾贼之后,许久没有打仗。 他们都盼望着升迁的机会。 此时李翊也赶到了衙署,门口站着曹休、典韦。 他们的级别还没资格进屋参与军阵。 但二人同样十分悲伤,尤其是曹休。 见着李翊来了,情难自禁,跪倒在地,哭拜道: “先生,末将有负先生重托……我我我……没能救回曹老太爷。” 他想起那晚曹嵩为自己断后的情景,心如刀绞。 典韦也是把头一低,向李翊请罪: “先生,末将以为只要截住张闿等人去路,曹老太爷便可高枕无忧。” “万没想到张闿在前面还埋有伏兵,唉……都怪我,若能早点儿想到这一点……唉!” 典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无比自责地向李翊拱了拱手: “请先生治罪!” 李翊背着手,眉头微皱: “此事颇为蹊跷,截杀曹老太爷的恐怕另有其人,日后我自会调查清楚。” “你二人不辞辛劳,千里奔袭徐州,已经尽力。” “我会向曹公为你二人请功的。” 曹休、典韦两人一听,又惊讶又感动。 他们明明没能救回老太爷,结果李翊不但不治罪,反而要向主公请功。 这……这什么良心老板! 当李翊的小弟也太幸福了吧! “主公现在何处?”李翊问。 曹休擦了擦眼泪,起身说道: “主公就在衙署里面,他刚刚失去父亲,已经是肝肠寸断,痛苦万分。” “在里面捶胸顿足,曹仁将军他们怎么劝也劝不住。” “先生还是进去宽慰一下主公吧。” 李翊负手走进署内,众将见着,纷纷拱手一礼。 “先生也来了,你也过来宽慰一下主公吧。” 李翊举目看去,曹操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 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先下去吧。”李翊对众人说道。 众将也的确已经心累了,安慰人的事儿本就不是他们这群武夫擅长的。 见李翊主动让他们出去,一个个如蒙大赦,纷纷转身离去。 “唉,就拜托先生了。” 李翊现在是别部司马,在军中已经有了很高的地位。 他完全有资格留在署内单独面对曹操。 一干武将纷纷起身离去后,李翊这才走上前向曹操作揖行礼。 曹操沉声问:“子玉来此何为?” 李翊眉梢一挑,朝曹操走近几步,刻意将声音压低: “一来为主公悲伤,二来为主公道喜!” 话已出口,曹操猛然抬起头,惊愕地看向李翊: “子玉,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刚刚失去父亲,何喜之有?” 说话间,曹操一掌猛然拍向案牍,须眉倒竖,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李翊脸色依旧十分平静,丝毫没有被曹操的震怒所吓到。 “如今祸福相依,大事可期!” 此言一出,曹操眼眸猛然瞪大。 他是一个何等聪明的人? 当然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自己父亲惨死徐州,正好给了他一个发兵的理由。 兖州到底穷困,尽管接纳了百万黄巾之后拥有无限的潜力。 但要见到成果,至少需要个三五年。 而徐州却地理位置极好,盐铁资源丰富。 并且与冀州、青州、兖州、豫州、扬州紧紧相连,交通发达,东部临海。 进可攻,退可守,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是争霸天下的天赐之所! 以曹操此时的野心,当然对它垂涎三尺。 曹操也就不再装作愤怒来试探李翊了,而是抬头凝眸看向他,眯着眼睛道:“细说!” “呵呵,主公心如明镜,又何必要考问在下呢?” 李翊迎上曹操的目光,脸上显得轻松从容。 李翊的声音再度传出: “自我军大破蛾贼以来,收纳青州之兵,势如破竹,威震四海。” “但却有着一桩难言之隐……” 曹操一改此前颓废面貌,嘴角竟然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难言之隐?” “我军虽然坐拥雄兵二十余万,粮草丰沛,却只能蛰伏在兖州一隅。” “主公若是想逐鹿中原,争霸天下,必须去开拓更广阔的天地。” “北边的袁绍势力雄厚,断不可取。” “南边的袁术,荆州的刘表,皆兵精粮足,不易攻取。” “只有徐州,物产丰富,鱼盐发达,实乃中原首望之地。” “主公其实心里早就惦记着徐州了。” “否则主公刚刚的哭声中,又怎会有如此凛然的杀机?” 曹操将身子一晃,坐在了椅子上,脸上竟闪过一丝惬意。 “子玉,你真知我心也。” “我在屋内号啕大哭,就是要人们把我的悲伤之情传出去,让全天下的诸侯都知道我与陶谦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曹操失去父亲固然心痛,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他早已成为一代雄主。 在短暂的悲伤过后,所图谋的自然是徐州! ------------ 第二十九章 听你讲话如饮美酒,令人陶醉~ “子玉,你也是个聪明人,咱们聪明人之间就不藏着掖着了。” “就把你的想法说与我听听吧。” 曹操凝眸望向李翊。 “在下以为……”李翊有条不紊地为曹操作出分析,“取徐州有两难。” “一难,徐州刺史陶谦乃是朝廷亲自敕封的长官,此人以宽仁为本,待民厚道。” “在徐州的官声口碑堪称是上佳,如此官民一心,取之大是不易。” 曹操点了点头,对第一点分析表示认同。 “至于这第二难么,冀州的袁绍,南阳的袁术他们都觊觎徐州,对其垂涎三尺。” “只因他们相互掣肘,没有去攻取,故而迟迟不曾进兵。” “可若是我们先去取,便容易触犯众怒,树敌于众诸侯。” “他们能听凭主公任意攻伐徐州么?” 曹操叹了口气:“我所忧虑的,正是这两难。”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要是他有雄兵百万的话。 管你徐州陶谦官民一心,管你什么冀州袁绍、南阳袁术,全都给你一勺烩了。 但没办法,现在的曹操实力还是太弱小。 菜,就只能多练。 “不瞒你说,此前我已经与荀彧他们商量过了。” “众人都劝我先不要攻取徐州,而荀彧则劝我可以去攻取。” “现在也是两难,既然你来了,便说说你的看法吧,这徐州是取还是不取。” 没想到自己手里拿的还是压哨的一票,那基本上是李翊最后的建议,将直接决定曹操打还是不打。 “陶谦纵容部下杀害主公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何况陶谦虽然宽厚,却为人迂腐,待人虽然仁慈,却近乎昏昧。” “像陶恭祖这样的人,怎配据有徐州?” “徐州早晚易属他人,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是主公去取?” 曹操眼睛一亮,李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两个问题的症结所在。 徐州虽然官民一心,但陶谦为人太过软弱,整个徐州都外强中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打。 至于担心惹怒其他诸侯,李翊的分析简直太好了。 反正大家都要取,那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曹操去取? “说得好!” 曹操兴奋地拍案而起,“继续说!” “徐州乃是天下大州,扼黄河而连泰山,与我兖州合并,正好能解决我军地理位置不好的问题。” “如今陶谦杀害主公父亲,主公正好借报父仇之名,发兵徐州。” “苍天送徐州给主公,如同送一杆大旗给狂风!” “主公不必犹豫,即刻命曹仁将军整军备战便是。” 原本李翊已经安排人去救曹嵩了,为的就是想先发展内政,积蓄实力。 等将来强大了之后再去攻打徐州。 没想到曹嵩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只能说是天意。 既然天意不可违,那他就必须劝曹操发兵攻打徐州。 李翊不想浪费这个绝佳的机会。 因为曹嵩的死,是发兵的绝佳借口。 同时,哀兵必胜,众军士为报仇雪恨,肯定能够上下一心。 所以尽管没能避免曹嵩的死,但也得将他的死给利益最大化。 这便是李翊的行事手段。 “真是真知灼见呐。” 曹操连续眨动眼睛,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翊。 “……哈哈哈,子玉啊子玉,众人之中,只有你和荀彧劝我攻打徐州。”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听你讲话简直如饮美酒,令人陶醉。” 曹操一边笑着,一边重新卧回榻上。 “如今我已悲伤过度,不能执笔,就请子玉代我拟一道哀疏,上奏朝廷。” “表明我为报杀父之仇被迫起兵的决心。” “主公明鉴,在下已经拟好,请主公过目!” 李翊从怀中取出提前拟好的奏疏,将它交给曹操。 “哦?” 曹操翻身从床上坐起,一把夺过奏疏,快速地扫过一遍,旋即朗声大笑: “子玉呀,你还真是料事如神,竟把我的心思猜得如此透测。” “看来你早就料定我一定会去取徐州了。” 李翊拱手道:“在下只是跟在主公身边,多学了些教益罢了。” 曹操大喜,连忙传令帐外的曹仁: “子孝,你即刻去传令三军,十日之后起兵讨伐陶谦,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遵命!” 曹仁听说要攻打徐州,自是心中窃喜。 他们这些武将最盼望的不就是建功立业吗? 待所有人都离开衙署之后,曹操隔着窗户,目视苍穹,口中喃喃: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李子玉,你到底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 走出衙署,曹休赶忙跟了上来。 “怎么样先生?主公那边说了什么?’ “主公下令十日之后攻取徐州。” “哦?” 曹休眉头微微一皱。 李翊望着曹休,呵呵一笑: “文烈,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你难道就不想报徐州的一箭之仇么?” “哦,不!”曹休矢口否认道,“仇当然是想报!” “只是徐州乃是四战之地,如今我们的实力远不如二袁,更有吕布、刘备等枭雄蠢蠢欲动。” “如果我们冒然举大军去攻伐徐州,会不会引来众诸侯的忌恨呢?” 听闻此话,李翊又是一笑。 “主公此前也有着和你同样的忧虑,只是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只站在自己的视角去看问题,却不会换位思考。” 换位思考? 这…… 曹休顿了一下,有点儿不明所以。 “呵呵,我们去攻打徐州,害怕被其他诸侯偷家。” “可其它诸侯若真要来攻打我们,他们难道就不怕被偷家了么?” 曹休恍然大悟。 对呀,现在天下形势未定,谁敢轻易动兵? 冀州的袁绍虽然实力雄厚,但曹操明面上仍然是他小弟,他在道义上没理由出兵。 并且幽州的公孙瓒仍然虎踞辽东,他不搞定公孙瓒,怎么敢南下? 至于南阳的袁术,孙策近日声名鹊起,带着一帮孙坚老臣横扫江东。 袁术担心后院起火,肯定也不敢轻易动兵。 第二日清晨。 和煦的阳光透过云雾照射在陈留的衙署大堂上。 这里聚集了一众曹营文武诸将。 众人激励的讨论争吵着,商议攻伐徐州的具体战略与方案。 这也是曹操的出兵习惯,出征前要先聚集文武商议,规划好具体步骤之后方可出兵。 这便是谋定而后动。 曹操是真正的好谋有断,与袁绍的“好谋无断”正好相反。 会议从早上便开始,一直讨论到了中午。 坐在这里的,都是聪明过人的奇谋之士,以及征战多年久经沙场的老将。 文左武右,依次起—— 大堂左侧坐着的是以荀彧为首的文臣领袖,戏志才、荀攸、程昱、毛玠等文官。 大堂右侧坐着的是以夏侯渊曹氏宗族武将为首的,曹仁、曹洪、夏侯渊等武将。 曹氏宗族武将之后,才是李典、乐进等外姓武将。 这也是老曹的用人习惯,凡是曹氏宗族的,优先重用自己人。 然后再根据能力出众与否,重用外姓武将。 “志才,你初来我军,主公便委任你为‘军师祭酒’。”荀彧率先开口,“不如便将你的高见说来与诸位听听。” 戏志才是荀彧一手举荐过来给曹操的,结果上来就给了一个“军师祭酒”的位置。 可见其对戏志才相当器重,这也是荀彧为何先点他的原因。 等于是给他初来职场表现的机会。 “高见不敢当,只是在下以为兖州方才平定蛾贼叛乱,正是与民生息的时机。” “冒然动兵,只恐伤及根本,还望主公三思而后行。”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大伙儿全都没想到荀彧极力推荐的一个谋士,上来竟然就要和大家唱反调。 曹公把大伙儿聚一块,不就是商议怎么进兵的吗? 各抒己见,抒的那是怎么进兵的己见,不是退兵的己见啊! 曹操皱了皱眉:“志才,此次将公等聚于大堂,是商议怎么进兵的。” 戏志才性格向来是有一说一,不怕跟老板唱反调,他提出自己的观点: “曹公明鉴,兖州地盘微小,本无实力与众诸侯争雄。” “去岁得了百万黄巾,用之开垦荒田,发展生产,不用三五年便可使我兖州壮大。” “到那时候,去取徐州也好,冀州也好,都易如反掌。” “如果冒然动兵,大伤农事,还愿主公三思。” 曹操眉头紧锁,兖州根基弱他怎会不知? 真要说戏志才的分析有没有道理? 完全有! 兖州目前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口,但人口也需要时间消化。 戏志才他是希望曹操求稳,不要赌,等打牢根基之后再去逐鹿中原。 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曹操不想放过此次报父仇的机会去取徐州。 尤其徐州殷富,曹操也需要一些敛财的手段。 不能总干刨人家祖坟的缺德事儿。 他目光逡巡一圈,独不见了李翊。 便问一旁的荀彧道:“众人可都已到齐了么?” 荀彧明白曹操的话外之意,躬身道:“李子玉尚未赶到。” 曹操佯作大怒:“都已经晌午了,为何如此松散懈怠?” “曹仁,你即刻差人去将他找来!” “喏。” 曹仁正要领命而去,却见李翊迎面走来。 手里还捧着一叠案牍。 ------------ 第三十章 料事如神,戏志才震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李翊。 颇有一种真主角都是在最后来个粉墨登场的感觉。 李翊手里捧着案牍,不便行礼,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 “曹公恕罪,在下来迟。” “子玉向来勤勉精进,今日因何来迟?”曹操问。 他是在给李翊台阶下,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然后好服众。 要是换作别的领导,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了。 “方才我去军中督运粮草了,因而耽误了些时间。” 曹操颔首,“既为公事,那便情有可原,请入座吧。” 李翊谢过,撩衣落座。 “既然子玉方才去清点粮草了,那依照你的推算,我军此次出征,有几日粮草可食?” “回禀曹公,去岁饥荒已经熬过,加上从外地商户那里购置的粮草,足可支三月之久。”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打下徐州了。” 曹操偷偷看一眼一旁的戏志才,佯作踌躇道: “方才志才却劝我不要此时攻打徐州,说是会伤及兖州农事,破坏根基。” “对你,你有什么看法?” 李翊不假思索: “徐州殷富,只要拿下徐州,兖州被破坏的生产,足可以在徐州补回。” “何况我大汉以孝治天下,陶恭祖与主公有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此仇若是不报,岂不遭天下耻笑?” “当年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头,后来辅佐吴王大破楚军,然后掘墓鞭尸,终报父仇。” “此乃传世佳话,我三军早已枕戈待旦,只等曹公一声令下,发兵徐州。” “到时候也将陶谦老儿千刀万剐,然后再鞭尸泄愤。” 李翊这里设置了一个语言陷进。 他转移了矛盾,将杀父之仇全部扣到了陶谦头上。 一者,是为了让他们出兵更具合法性。 二者,是希望曹操只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在陶谦身上便好,不要对徐州百姓动手。 到时候就委屈一下陶谦,他不是以宽仁为本么? 那你肯定愿意牺牲自己,拯救徐州百姓。 大堂里的武将皆是主战派,李翊话已出口,众将齐齐出声附和: “说的是说的是啊,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戏志才立马出言否决: “李司马所言,乃是建立在我们必定能够取下徐州的前提下。” “如果失败了,便得不偿失。” 李翊弯唇笑道: “以曹公之神武,诸位之英才,取一个小小的徐州有何难处?” “戏祭酒也是一代名士,应该也明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道理吧?” “凡事都怕失败的话,那干脆也不必去打天下了,大家解甲归田好了。” 众将再次拍手附和:“说得是,说得是啊!” 戏志才也知道李翊是在偷换概念,只是冷静地分析道: “在下从未怀疑过主公和诸位的能力,只是陶恭祖在徐州深耕多年,取之不易。” “方才李司马也说了我军粮草只能够维持三月,若是三月取不下徐州,我大军便也被生生饿杀。” “何况北方的袁绍,南阳的袁术,荆州的刘表,这些都是不确定因素。” “万一我军起大军去攻打徐州,他们在背后偷袭兖州,该如何是好?” 这话算是道出了此次出征最大的难题。 徐州要是打不下来,无法就是折损几分战力而已。 可如果在打徐州的时候,老家被偷了,那这次豪赌可真是输得连裤衩都没了。 曹操眉宇间一川不平,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尽管李翊多次安抚他,诸侯不敢轻易动兵。 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万一哪个诸侯心血来潮偷袭兖州,那大家就无家可归了。 这次攻取徐州,完全是一次豪赌,而且是梭哈式的豪赌。 曹操把整个身家性命都压了上去。 原本一直嚷嚷着要出战的武将们,此刻全都一言不发。 他们征战多年,当然能够分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去打,有可能被偷家。 而凭借兖州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法分两路兵,一路打,一路守。 两难呐两难。 就在众人都愁眉不展之际,李翊却放声大笑起来。 众人一怔,纷纷看向李翊。 曹操微一皱眉,问道:“子玉,何故发笑?” 李翊勾唇道:“不瞒诸公,李某正为此事而来。” “哦?”曹操眉梢一挑,顿时来了兴致,“依照你的意思,我们这次可以放心出兵徐州?” “……不错。” 李翊将怀中抱着的案牍取出,交给一旁的曹休,吩咐道: “文烈,你便将这书信念与诸公听吧。” “是。”曹休伸手接过。 众人纷纷侧耳倾听,看看这个李翊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曹休望着文书上的内容,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先是一惊,旋即朗声念道: “幽州战报,公孙瓒率大军三万在界马水迎战袁绍!” “冀州战报,袁绍调派十万兵马征讨幽州,与公孙瓒大军相持不下!” “荆州战报,刘表起荆州兵六万,命大将蔡瑁攻打南阳。” “南阳战报,袁术起无路大军,命纪灵为先锋,截江迎战刘表!” 轰! ……轰隆隆! 曹休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之上,声声入耳,字字珠玑。 整个衙署霎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曹操本来面色平静,伴随着曹休的朗读声,瞳孔越瞪越大,旋即便是一阵狂喜! 真是天助我也! 李翊说得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哈哈哈……哈哈哈……” 登时,曹操大声地笑了出来。 荀彧、程昱、毛玠等人无不震惊。 尤其是戏志才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愣在远处,表情凝固得像琥珀。 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料事如神。 把北方的战事,南方的战事全都统筹进来了。 一向恃才傲物的戏志才,此刻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看来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助曹公,天助曹公啊……”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荀彧等一众文臣领袖眉宇间顿时舒展开来。 众武将无不欢呼雀跃,击掌相庆。 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战机么? “……子玉啊。” “子玉真乃神人啊!” “……哈哈哈。” 曹操那声震瓦砾的笑声再度在衙署里响起。 ------------ 第三十一章 顺风吹牛皮,逆风讲道理 对于曹操而言,他目前真正忌惮的诸侯也就二袁以及刘表公孙瓒。 这些人要么基业大,家底厚,要么有大量的精兵猛将。 除此之外,什么河内的张杨,流亡的吕布,平原的刘备,他曹操都不放在眼里。 “子玉,我大军即刻出发,应当先取何处?”曹操问。 李翊分析道: “徐州与兖州隔着谯沛与鲁国,须越过这二地,先取东莞,再下琅琊。” “之后便是东海、下邳、广陵、彭城。” 曹操笑道:“与我所见相同。” 旋即开始点将…… “曹仁、夏侯渊……” “末将在!”二人应声而出。 “我命你二人为先锋,领军三万直抵东莞,我自率十万大军殿后。” “末将领命!” 曹仁与夏侯渊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呈现出兴奋之色。 先锋是最容易立功的,最后清点功绩时,不管战况如何,先锋将都是直接名列前茅。 道理也很简单,先锋就等于打头阵。 让你第一个上去玩命儿,不给你算头功算什么? 曹操接着统筹,“荀彧、张邈、夏侯惇……你们负责驻守兖州,务必要在我征完徐州之前,担保万无一失。” 李翊眉梢一挑,顿觉这安排有些不合理。 这三人之中除了荀彧靠谱以外,张邈、夏侯惇这二人是不能托付大事的。 先说夏侯惇,江湖人称常败将军。 但凭着与曹操的裙带关系,愣是有着“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的调侃。 当然了,夏侯惇其实也并非庸才。 他武艺其实不错,也能带兵打仗,就是遇上稍微强一点的就干不赢了。 但他要真的一无是处,也不至于被曹操重用。 夏侯惇最强的地方,在于他练兵能力极强。 曹操的青州兵,以及后来威震天下的虎豹骑都是由夏侯惇一手训练出来的。 但夏侯惇此人毕竟是一员武夫,脾气火爆,做事粗心。 曹操让他来留守兖州,心也真是大。 而另一个定时炸弹则是张邈,历史上他可是在背后捅了曹操一刀。 联合吕布,一起偷袭了兖州。 有这两个不确定因素在,李翊当然不能放心。 “曹公,夏侯将军心性火爆,留守不妥,不如带上前线一起作战。” “……不必,新纳的青州军还需元让训练,就让他留守兖州为我看守门户吧。” 曹操留夏侯惇自然是有自己的安排。 青州军一群新瓜蛋子,出征的这段时间他当然需要夏侯惇帮他训练新兵。 这样等出征回来之后,马上就有新的兵源补上。 李翊微微一怔,思考片刻,然后夏侯惇说道: “夏侯将军,你留守兖州,凡遇大事,都须与荀先生商议。” “不可自作主张,明白么?” 这颇为说教的口吻,换作别人夏侯惇早就不耐烦了,但李翊不同。 夏侯惇可是拜他为师了。 “是,先生之言,惇牢记于心。” 曹操一愣,暗想夏侯惇平日最是看不惯这些文人,尤其李翊还是个少年。 而李翊今日用如此说教的口吻,他居然听了,还照做了? “子玉,看来你与元让也有些交情啊。”曹操调侃道。 “哦,惭愧,只是平日多与夏侯将军谈论军事,故而交往甚繁。” 李翊自不会当着众人面说夏侯惇是自己徒弟的事,不然以他的性子,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至于这个张邈,按理说历史上他是因为曹操屠徐州,加上得罪了兖州世族,才联合吕布偷袭兖州的。 自己目前已经拉拢到兖州世族的支持,只要之后阻止曹操屠徐州,理论上他应该不会搞偷袭。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李翊还是决定命曹休留守兖州,让他监视张邈的动向。 曹休对此感到很不解: “张太守乃是主公同窗旧友,先生为何要叫我去监视他的动向?” “此人已经与曹公貌合神离,我担心我们大军前脚离去,张邈便联合外人偷袭兖州。” “啊?” 曹休咽了口口水,按理说以张邈与曹操的交情,他没理由叛变啊。 但既然李翊都这么说了,曹休自然会引起重视,只是心中仍是有些不解。 “既然先生觉得张邈不值得信任,为何不劝主公换人?” 李翊解释道: “现在明面上张邈并没有任何反意,所以我现在是先射箭后画靶。” “我如果将这话与曹公说了,曹公必疑我无端进谗言,陷害好人。” 曹休恍然大悟,“先生高见,休一定会监视好张邈动向。” 都说谋士先谋己,明哲先保身。 先生总是能够使自己远离危墙之下啊…… 曹休感慨道。 …… 三日后,曹操大军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浩浩汤汤向徐州进发。 陶谦这人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有过带兵打仗的,甚至可以说军旅生涯相当漫长。 他还和“汉末三杰”之一的皇甫嵩一起征讨过北宫伯玉。 可惜的是,如此多年的征战经验,并没有把陶谦淬炼成一代名将。 反而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人越来越软弱迂腐。 反观曹操,经过平黄巾、讨董卓、灭蛾贼等多场大战的淬炼,军事水平已经相当之高。 加之身边聚集了戏志才、荀攸、李翊等一众奇谋之士。 在众人的筹划下,曹操主力殿后,先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 连克东莞、琅琊、东海郡,一鼓作气将徐州西部城池全部攻陷。 仅仅只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徐州西境、北境全部落入曹操之手。 不过在一段势如疾风的攻势之后,曹军的攻势却暂时停缓了下来。 因为大军现在被徐州重镇——彭城挡住了去路。 彭城是徐州防守最严密的要塞,徐州半数兵马都囤积在此。 陶谦甚至将最精锐的“丹阳兵”都聚集在了彭城。 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将曹操阻挡在彭城之外。 起初,仗着连续取胜的高昂士气,曹操下令直接强攻。 但没想到彭城守将曹豹凭借着彭城的坚固,以及精锐的丹阳兵,竟生生挡住了曹军的攻势。 双方死伤都相当惨重。 城下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光是远远望上一眼,便宛若人间炼狱,惨不可言…… 曹操不得不下令暂停攻势。 毕竟攻城战,进攻方永远是最吃亏的。 通常守城的士兵,一个人就能挡住进攻方的十个人左右。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古代战争,进攻方永远都是想办法把敌人骗出城来决战的原因。 否则这个战损比没人承受的了,何况是刚起家的曹操。 望着城头下遍地尸骸,曹操不得不感慨…… 这还是他自发兵徐州以来,第一次受挫…… 没想到陶谦老儿手上居然还有这么一支精兵。 尽管曹操的青州军在夏侯惇的调教下,已经初具战力。 但他们毕竟还是黄巾军出身,训练也才不到一年时间,仍然改不掉他固有的毛病—— 顺风猛如虎,逆风病成猫。 彭城外,曹军大寨。 “那陶谦已将彭城周围百姓全部迁入城中,坚壁清野,不肯与我军正面对敌……” 夏侯渊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唉,我率军强攻城池,敌人负隅顽抗,我军死伤惨重。” “现在将士们已经心生怯意,再打下去,只怕于我军心不利。” 曹洪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彭城,对丹阳兵,又恨又无奈。 “人说陶恭祖不善军事,不想他手上还有这样一支军马……” 曹操皱着眉,摸着颔下的胡须发出一阵沉吟。 军师祭酒戏志才与荀攸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主公。”荀攸为曹操分析道,“这丹阳兵不善野战,但却极为擅长守城。” “加上这彭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我军前番几次试图强攻,都未能占到便宜。” “不错。”戏志才附和道,“彭城坚固,若要强攻,极为困难。” “若真想取,只能通过围困,将彭城内的粮草耗尽,才能拿下。” “但……唉……” 戏志才说到这儿,又摇了摇头。 “迁延时日,打成持久战,诚非我军所愿呐……” 对于曹操而言,最不能用的战术就是围城。 因为你劳师远征,肯定是比不过人家以逸待劳。 何况曹操出来得越久,老家就越危险。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可对于易守难攻的彭城而言,你越是想速攻,死的人就越多。 曹洪大声道: “既然强攻不成,不如我们效仿攻琅琊那样,直接绕道而行,奇袭陶谦老巢下邳。” “两位军师觉得如何?” 结果戏志才与荀攸竟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直接回绝了曹洪的这个提议。 “之前我们绕过东莞,奇袭琅琊,是因为打了陶谦一个出其不意。” “如今战事已历半月,陶谦早有防备,怎可能放我们绕道去袭下邳?” 荀攸点了点头,在一旁帮腔道,“正是如此。” “何况我们大军已经深入,若是绕道进攻,被曹豹反应过来,与陶谦里应外合,夹攻我军。” “那到时候,我们便有来路,无归路了。” 曹操眉头紧锁,只觉头大。 现在曹军战争形势相当严峻! ------------ 第三十二章 蝴蝶展翅,掀起微澜 曹操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睁眼看时,猛然发现帐内似乎少了一个人。 “子玉呢?他又到哪去了?” “哦,曹公派他去督运粮草了,何故忘却?”荀攸在一旁答道。 曹操这才想起李翊已经被他派去督运粮草,短时间内回不来。 这也没办法的事儿,谁让李翊是别部司马呢。 掌管的就是军中内政,他不去运粮草谁运? 尤其李翊还是荀彧的门徒,让他去督运曹操才能放心。 毕竟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这是军中的重中之重,开不得半点玩笑。 可现在没了李翊,曹操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唉,子玉何时回来?”曹操揉着太阳穴问道。 之前靠着戏志才、荀攸等人的谋略,依然能够势如破竹。 如今遇上彭城这块难啃的骨头,曹操短时间内还真拿不出办法来。 “少则三日,多则五日。”荀攸道。 曹操沉吟半晌,对曹仁道吩咐道: “子孝去传令三军,让将士们暂停攻势,只将彭城围住便好。” “等子玉回来之后,我们再商议进兵之策。” “喏。”曹仁领命而去。 “诸位也都下去休息,养精蓄锐,择日再与陶谦决战。” “……遵命。” …… 兖州,陈留郡,太守府。 此时的陈留太守张邈面色十分凝重。 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面貌清癯,气质儒雅,眉宇间却又透着几分英气。 尤其是他那双犀利的眼睛,正死死凝望着张邈,仿佛在期待他快点儿给出答复。 “孟德乃我同窗旧友,要我趁他出征徐州时偷袭兖州,此事断不可为。” “公台兄还是请回吧。” 张邈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拒绝了陈宫的提议。 “孟卓兄莫非忘记我们昔日的交情了么?”陈宫问。 “从未忘记,只是孟德待我不薄,我断无理由背叛他。” 张邈说这话时底气很足,因为曹操跟他关系确实很好。 他曾经得罪过袁绍,而此时的曹操是袁绍的小弟。 所以袁绍就下令让曹操杀了张邈。 但曹操不但不听从,反而责怪起袁绍说: “我与张邈乃是同窗好友,不管发生何事我都该容得下他。” “如今天下大乱,岂能自相残杀?” 而此次征讨陶谦,曹操更是直接对家人放话说: “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就去投靠张邈。” 单凭这份信任,张邈对曹操都感激涕零了。 “待你不薄?哼哼,难道孟卓兄忘了袁绍曾令曹操杀害兄台?” 张邈眉梢微微一挑,旋即恢复平静,淡淡道: “孟德已经拒绝了袁绍,断不会害我。” “……哈哈哈。” 陈宫仰头大笑,“曹操此人心肠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昔日我从中牟县弃官追随于他,路过其伯父吕伯奢家,他误杀好人之后,竟放出狂言——”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陈宫说这话时,语气已经相当愤怒。 我可以对不起天下人,但天下人不能对不起我。 这就是一句极度自我的话。 “如此自私自利的人,孟卓兄竟然会相信曹操会留着你?” “莫要忘了,此时的曹操尚且依附于袁绍,他的实力更是远不如袁绍。” “倘若将来袁绍再次逼迫曹操,曹操难保不会屈从。” “孟卓兄乃当代名士,岂可将身家性命寄于曹阿瞒之手?” 这…… 张邈一时噎住,有些接不上话。 其实待在兖州,一直都坐立不安。 毕竟袁绍的现在的实力确实太强大了,而曹操又是袁绍的小弟。 倘若袁绍再逼迫曹操杀自己,那他真的无计可施。 “兄长,公台兄说得对啊。” 屋外忽然走进来一人,乃张邈之弟,时任广陵太守的张超。 “超弟,你怎会在此?”张邈略感诧异。 “曹操大军攻打徐州,兄长难道就不替弟弟考虑么?”张超问。 张邈一时默然。 广陵是徐州南部的一个郡,而张超就是广陵太守。 曹操攻打徐州,损害的肯定是他张超的利益。 “曹操重用荀彧等豫州名士,而视我兖州人如同草芥。” “兄长应当为我们兖州世家多考虑考虑。” 张超开口劝道。 “这这这……”张邈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陈宫眯着眼睛,他知道张邈在犹豫什么。 兖州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如果背叛了曹操,谁又能够接管兖州呢? 他可不想成为兖州的罪人。 于是,陈宫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张邈。 张邈接过,上面落款人竟是吕布,还加盖了“温侯”的印绶。 书信内容大致就是劝张邈配合自己偷袭兖州。 此外,还许诺了高官厚禄。 看完书信,张邈整个人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手中握着的信笺也不住颤抖。 陈宫继续劝道: “当今雄才四起,天下纷争,孟卓兄有如此广阔的土地与善战的士兵,却处于四面受敌的处境。” “抚剑四顾,也算得上是人中豪杰,可却反而要受制于他人。” “那曹操乃阉宦之后,您乃是兖州八厨,当世名士,服侍这样的人岂不有损自己身份?” 啊这…… 张邈心尖儿颤了一下,作为名士,他们爱惜的就是自己的羽毛。 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名声被诋毁。 陈宫的声音接着从耳边传来: “而吕布乃当世第一猛将,能征善战,英勇无敌。” “况且有着灭除董卓之功,乃汉室之忠臣,朝廷亲自敕封的温侯。” “与这样的人共事,岂不胜过服侍那曹阿瞒么?” 张超在一旁连连帮腔道: “就算吕布私德有亏,但毕竟于国有功。” “我们不妨暂且将他迎来兖州,静观其变,相机行事。” “如此必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在陈宫与张超两个人连番信息轰炸下,张邈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松动。 他沉吟半晌,旋即从椅子上坐起,握着陈宫的手,诚恳说道: “先生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容我先将温侯这信笺拿与众世家看。” “到时候大家一起起事,如此方能成功!” ------------ 第三十三章 论奸诈,你比我差远了 张邈终于下定决心反曹,陈宫也是长舒了口气。 “此事务必严格保密,孟卓兄切莫泄露,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陈宫再三叮嘱张邈,张邈连连应声答应。 “公台兄,你们就先从后门出去,以免被人猜忌。” 他微微停顿一下,又补充道: “劳烦回去替我禀报温侯一声,就说陈留这一隅张邈一定能够把控好,请他放心。” 陈留是兖州的经济命脉,掐死陈留,就能够袭取兖州。 这也是为什么陈宫选择来找张邈的原因。 陈宫匆匆地作了个揖,然后从后门扬长而去。 他的行踪极为保密,万不能让人察觉到他来过兖州。 见陈宫徐徐走远,张邈长舒了口气。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将书信藏于袖中,对下人传命道: “来人呀,替老爷我准备新衣,我要出门一趟。” 事不宜迟,张邈必须现在就出门去联络兖州各世家大族。 他方一打开房门,迎面便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脸上挂着一抹轻松惬意的笑,令人胆寒。 张邈顿时僵住,楞柯柯地喊出三个字: “李……李先生……” 张邈震惊地望着李翊,他竟然还随身带着几十名黑甲武士。 左右两旁分别站着曹休、典韦,皆威风凛凛,怒目圆睁。 张邈心里直犯嘀咕,暗想李翊不是上前线了么,怎么折返回来了? 而且又为什么会带兵闯入自己的府邸,莫非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 张邈紧张得冷汗直流,面上仍是强颜欢笑,朝李翊拱手作了个揖: “哦,原来是先生……先生不是随曹公去征讨徐州了么?” “为何会在出现在这里?” 李翊微微一笑: “我奉曹公之命,督运粮草。” “现在回兖州,是为了清点粮草,好择日送上前线。” 张邈心想也是,李翊是别部司马,掌管军中辎重。 回兖州督运粮草也正常,可是…… 特么的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好巧不巧,刚好与自己要起事的这一天撞在了一块儿! “李子玉心思缜密,善察人心,我断不可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来……” 张邈一边想着,一边笑着朝李翊拱了拱手: “原来如此,先生一路辛苦了。” “只是为何会到本官府邸来?” “哦?”李翊眉梢一挑,望着张邈似笑非笑: “听张太守的语气,似乎不太欢迎李某啊?” “呵呵呵,哪里哪里……” 张邈皮笑肉不笑道,“先生是客,今日能够在百忙之中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这话颇为阴阳怪气,暗示你身肩重任,居然还有闲心跑到我这里来。 李翊何等人精,当然听出张邈的话外音。 他奉命回来督运粮草,顺道过来探一下张邈虚实。 不想刚回来,曹休就向自己汇报说张邈今日秘密接待了一个北方来客。 李翊立马引起重视,带人堵到了张邈家门口。 “既然张太守知道李某繁忙,难道就不会请我进门,吃一盏热茶么?” “把我晾在门外,岂是待客之道?” 张邈先是呵呵的干笑两声,旋即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先生若执意要吃本官府上的一杯茶,那本官自无吝啬的道理。” “只是先生带着这么多甲士围我府邸,不知是来吃茶的,还是来劫舍的?” “……呵呵,断断不敢。” 李翊咧嘴一笑,“只是张太守也知道李某这一趟回来是督运粮草的,兖州境内各府郡粮草皆已上缴。” “我清算下来,发现仍旧有少缺。” “久闻张太守府中储粮颇丰,所以我与荀大人商议一番。” “决定从张太守府上取些粮草到前线去,不知张太守介不介意啊?” 你特么! 张邈傻眼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只笑面虎,居然还说自己不是劫舍的。 直接从我府上取粮,甚至连个“借”字都懒得用,就明抢呗? 最可恶的是,这小子还把荀彧给搬了出来,分明是故意在向自己施压。 “哦?莫非张太守有难处?” 李翊轻佻地看向张邈,眼眸中颇为嘲弄。 “还是说张太守舍不得储粮,见我强取,心中不悦?” 嘶…… 看着李翊那嚣张的模样,张邈恨不得一巴掌给他呼地上。 但曹休等几十名甲士在后面怒目而视,按立鞘中宝剑,张邈刚有这个念头就马上打消下去了。 ……唉。 打又打不过,惹又惹不起。 张邈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短暂的挣扎过后,张邈终于强颜欢笑道: “先生说得哪里话,我与孟德是至交。” “既然前线粮饷吃紧,本官又岂会舍不得府上的些许金银?” “哦?”李翊眉梢一挑,“可李某适才明明见着张太守眉头紧锁,分明心中不悦。” “若是张太守有难处,大可不必勉强,李某直接走人便是。” “别到时候等曹公回来参我一本,说我强人所难~” “……哈哈哈。”面对李翊的阴阳怪气,张邈只能干笑。 眼下联合吕布反叛在即,他可不想出什么差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要搬便搬吧。 反正等兖州易主后,多的都赚回来了。 “先生误会本官了,我道是什么难事。” “既然是前线粮饷吃紧,那先生只需差人到我府上知会一声,本官必命人将粮饷备好送到前线去。” “先生何必亲自来这里跑一趟呢!” 呵呵…… 李翊嘴角竟勾起一抹浅笑。 张邈后脊一凉,这抹笑容仿佛一柄尖刺一般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脏。 因为这抹笑与之前的笑容都不同,那是一种从容得意的笑。 仿佛李翊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张邈出汗如浆,心头直犯嘀咕。 今日之事他做得滴水不漏,没道理这么快就泄露出去。 李翊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投靠了吕布。 ……然而。 李翊确实已经知道张邈投靠吕布了。 因为张邈此人并不大方,今日这么爽快地就答应给钱,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担心暴露什么东西! 做的越少,错的越少。 张邈这么积极地想要甩清事务,只能说明他在谋划着什么,怕露出破绽来。 心念于此,李翊面颊上仍旧平静如水。 “既如此,那李某就不客气了。” “典韦,你带十个弟兄,去府上取钱粮。” “喏。”典韦领命而去。 张邈心头扬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厮只支走了十人,还留了几十个甲士在身边。 看来今天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了。 “先生已经拿到钱粮了,还留在此地莫非另有指教?”张邈问。 “……呵呵,指教不敢,就是搬运钱粮需要些时间,这段时间里不妨容李某多叨扰一会儿。” “吃张太守府上几杯茶,你看是如何?” 啧…… 张邈嘴角一抽,看来今日联络兖州世家的事只能先暂时搁置了。 必须先把眼前这个麻烦给清理掉才行。 “既然先生有如此闲情逸致,那本官自无拒之门外的道理。” “请吧……” 张邈语气已相当冰冷,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翊。 李翊面不改色,纵身掠过张邈,大笑着走入府内。 府内,下人将茶斟好,两人对面而坐。 府外,典韦领着甲士将大箱大箱的金银珠宝,锦罗绸缎往外搬。 远远看上去,还以为太守家被打劫了似的。 反观屋内,陈留太守张邈此刻却气定神闲,向李翊敬茶: “此为我府上的‘太平猴魁’,是先帝招待文武百官时用的茶,先生请慢用。” 李翊端起茶杯,只是看了一眼,便说道: “好茶好茶。” 然后便放下茶杯。 这一举动可以说相当无礼。 一方太守主动向你敬茶,你非但不喝,还直接将茶杯往桌上一撂。 这简直是一种羞辱! 张邈面上罩了一层寒霜,冷冷说道: “听闻先生少年英才,人中俊杰,辅佐曹公大破蛾贼。” “一时名声大噪,今日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哈哈哈,哪里哪里,在下也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 张邈见李翊仍是一副故作轻佻的状态,心中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大声吼道: “本官身为陈留太守,与先生共事曹公,我与你本无仇怨。” “奈何今日却要苦苦相逼,是何道理!” 这时,李翊反倒将先前的热茶端了起来,有条不紊地抿了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张太守既知你我共事曹公,就当尽心辅佐,不可怀有二心。” “然而张太守却朝秦暮楚,珠胎暗结,欲勾连外人袭取兖州。” “难道李某还要对张太守这样朝三暮四之人有好脸色么?” 张邈陡然变色: “先生何故以恶言中伤于我?” “我与孟德有着同窗之谊,岂会勾结外人害他?” 呵呵,急了…… 李翊是属猫的。 猫抓老鼠都有一个习惯。 那就是抓到老鼠,不会第一时间吃了它,而是玩弄它。 直到它被生生地吓死,然后方可食用。 张邈现在越是紧张,李翊就越是兴奋。 张邈越是慌乱,李翊就越是想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才我与你交接之时,已从你身上搜出来书信,你还敢否认?” 张邈大惊失色,赶紧从袖口中取出吕布的书信。 结果拿出来的一瞬,发现书信完好,“温侯”的印绶也在。 张邈抬眸再看时,只见李翊从容地品着茶,望着自己冷笑…… ------------ 第三十四章 你越急,我越兴奋! 张邈楞柯柯地望着手上吕布的书信,脸上不知是何种表情。 震惊? 呆滞? 难以置信? 仿佛都不是。 他抬眸看向李翊,那张笑容灿烂的面颊却宛同冰窟一般寒冷刺骨。 仿佛是一个猎人在嘲笑自己可怜的猎物一般。 “你……你诈我!” 张邈又气又怕,指着李翊的鼻子骂道。 “人言曹孟德奸诈,你比曹操奸诈十倍!!” “多谢夸奖。” 你越急,我越兴奋。 我就喜欢看你恼羞成怒,却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咣……咣啷啷!” 寒芒乍现,趁张邈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李翊已将手中茶盏“咣”的一声摔在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几十名黑甲武士迅速地闯入里面。 这帮人训练有素,将张邈团团围住,剩下的人则守住大门和窗户。 叫张邈欲走无门,投窗无路。 张邈在这一刻,才真实地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李翊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曹休阔步走来,先是睨了一眼张邈,哼一声,转而走到李翊跟前,拱手道: “先是,府上下人皆已被控制住。” 张邈听到这话,心头又是一惊。 暗想自己这府上守卫也有近百人,就算打不过曹休典韦,也不至于被他们几十个人就控制住吧? 正当张邈疑惑之际,太守府外又传来几声“踏踏踏”的脚步声。 “先生,我们来了!” 曹纯带着一百多士兵闯入太守府,对张邈及周围下人厉声喝道: “我奉主公之命总管陈留郡署治安,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接受调查。” “但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座太守府。 曹纯麾下百余军士齐齐地拔出了佩刀。 威风霍霍,杀气凛然! “呵呵,曹将军辛苦了。” 李翊朝曹纯抱腕一礼。 曹纯乃是曹仁之弟,也是曹操的堂弟。 是曹营中的一位悍将。 他接到李翊的传令后,就急忙率领所部赶来太守府。 正好撞见两边人马剑拔弩张,他一进来,刚好制住张邈府上人马。 “先生说的哪里话,你我同为主公办事,理应相互扶持。” “如今有人想趁主公征讨徐州之际,背后作乱,我岂能坐视不管?” 张邈暗道一声完了,全完了…… 现在只能再赌一把,把希望压在曹纯身上了。 “曹将军,我是冤枉的。” “李子玉今日带人到我府上勒索钱财,我不依从,他便带人抓我。” “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往院坝上看看,那都是从我府上取出来。” “我与孟德乃是同窗旧友,将军难道宁愿信一个黄口小儿,也不愿意相信我与孟德之间的情谊?” 哦? 曹纯眉梢一挑,暗想竟有此事? 他也是刚刚接到消息,说张邈密谋造反,所以赶紧带兵赶了过来。 现在两边僵持,似乎有些难断。 “先生,张太守所言是真是假?”曹纯走到李翊身边问。 “呵呵,金银是我取出来的不假,不过这可不是勒索,是张太守亲口答应给的。” “何况李某也并非是为了牟取私利,而是要用这笔钱拿到前线去犒赏军士。” “曹将军,此人擅自带人闯入我府上,搬运钱粮,当依法论处。” “你快将此贼拿下,等孟德回来我好向他奏表你的功绩。” 瞧着张邈恼羞成怒的模样,李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表情愈发从容。 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张邈,呵呵笑道: “张太守啊张太守,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与吕布私通的书信尚且藏在袖中,要如何辩解?” 这…… 张邈方想起自己刚刚被李翊诈出来书信,现在被点破,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曹纯瞧出张邈状态不对,走上前,朗声质问道: “张太守,能否容末将搜身?” 张邈心如死灰,将心一狠,从袖中掏出书信,便要含进口中吞下。 说时迟,那时快。 背后的曹休早有准备,只听得他暴喝一声:“放肆!” 一个箭步上前,扣住其手腕,再将身子一压。 张邈整个人顿时被擒住,失去了反抗能力。 曹纯也连忙喊道:“拿下!” 话落,两名武士冲上前,协助曹休将张邈捆住。 从他手中夺下了书信。 “将军。”武士将书信递给曹纯。 曹纯打开一看,只见薄绢上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孟卓兄如晤,吕布拜上。” 曹纯大吃一惊,赶紧继续往下看,通篇写的都是劝张邈配合他偷袭兖州的内容。 直到最后,一段小字格外醒目。 “两日后,孟卓兄可以联合兖州各郡氏族,邀其策应。” “于晚时,将陈留南门大开,布自率并州铁骑杀入,定然一举拿下陈留。” “倘如是,孟卓兄当居首功。” 曹纯越快越是心惊,整个人紧张的额头冷汗直冒。 原来张邈竟然真的勾结吕布要袭取兖州! 兖州现在的兵力根本打不过吕布,若是兖州氏族与吕布里应外合,他就要完蛋了! 曹纯后怕之余,转而变为愤怒,大声质问张邈道: “张邈!你还敢说你没有谋反!” “我大哥待你不薄,你却怀有异心,想要趁他出征之际谋取兖州!” 吧嗒一声…… 张邈如一滩烂泥一般坐倒在了地上,脑瓜子此刻嗡嗡的。 现在人赃并获,他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唉,张太守,主公与你情谊深厚,你竟心怀不轨……” “……唉,我真不知要怎么说你才好。” 曹休一脸无奈,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张邈会背叛曹操。 而张邈的背叛,甚至比外来的袁绍、袁术更加可怕。 因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外敌入侵,尚可抵御。 内生叛乱,如何防备? 何况陈留还是兖州咽喉,经济重地。 若是丢了,吕布兵锋所指,必然陷落。 而曹操刚入主兖州,还没有完全得到兖州人的认可。 他们肯定不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曹操这边。 所以张邈一旦成功,那兖州大概率就要落入吕布之手了…… ------------ 第三十五章 李翊简直是肝帝中的肝帝! 张邈既已擒缚,兖州危急暂时解除。 曹纯走到李翊跟前,向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若非先生,兖州必失。” “曹纯在这里谢过先生了!” “呵呵,哪里哪里。” 李翊保持自己一贯的下狗姿态,“在下也不过是一时侥幸蒙着罢了,即便张邈谋反,相信以将军之神武,也能使兖州化险为夷。” 曹纯被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羞惭道: “先生言重了,前有徐州兵,后有吕布并州狼骑,若无先生,我曹氏一族必遭大难!” 说到这儿,曹纯下意识将目光望向李翊。 他并非曹营重将,鲜少见到李翊本人。 今日与李翊相会,仿佛如沐春风,令人神清气爽。 难怪主公会如此喜欢他。 “先生,张邈既已擒获,不知该如何处置?” 本来负责掌管陈留治安的是曹纯,张邈应当由他来决定如何处置。 但现在他却问起了李翊,既是表达自己对他的尊重与感激,也是想接受一点智者的教益。 “张邈毕竟是陈留太守,纵有反意,我等也无权治他的罪。” “且先将他打入打牢,严刑拷问,查出其同党。” “然后将其余人全部抓获之后,等曹公回来定夺!” 妙! 妙啊! 曹纯也是当了几年官的,一下便听出了李翊这个安排有多合理。 首先不治张邈的罪,等于不越俎代庖,给曹操留面子。 其次逼问其同党,又能帮曹操省下一堆麻烦事。 到时候曹操回来见诸事都已经做好,同党也全部抓获,岂能不大加赞赏? “明白了!” 曹纯转身对众人吩咐道:“来啊!先将张邈打入大牢严刑拷问,务必问出其同党有谁!” “各氏族处也要严加监视,但凡有人有图谋不轨的迹象,即刻捉拿,不得迟误!” “喏!” 众人领命而去。 曹纯将诸事安排好后,又问李翊道: “先生,既然张邈已经下狱,末将是否应该将张邈通敌文书禀报给曹公知晓?” 曹纯行事一贯雷厉风行,想快速将张邈这个兖州隐患给处理掉。 “诶!不急!” 李翊急忙拦住曹纯,“曹公与张邈情谊深厚,若是知道张邈谋反之事,必然受到影响,从而耽误前线战事。” 历史上张邈造反后,曹操杀了他全家。 这明显是由爱生恨,黑化了呀。 “……何况。”李翊微一沉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何况吕布那边还不知晓兖州出事,我们不妨权且将此事压下,让吕布误以为陈留无虞。” “待他按照信上的原计划进行时,我们可提前做好准备,设下埋伏,将其擒下。” “此所谓将计就计。” “好一个将计就计!” 曹纯对李翊这个计策大是佩服,“先生智谋过人,末将佩服。” “这事就交给你们去办了。” 李翊撂下一句话,转身欲走。 曹休吃了一惊,忙道: “先生难道不留下来与我们一起擒拿吕布么?” “呵呵,前线正在打仗呢,我身负运粮重任,若是迟误了,曹公可不宽恕。”李翊气定神闲地说道。 “可是若无先生,我等只怕镇不住吕布。” 曹休又想起上次奉李翊之命去救曹嵩的任务,那一次失败,让他愧疚了很久。 现在他是真的不想再辜负李翊的重托了。 “文烈宽心,吕布有勇无谋,不足为虑。” “何况他并不知晓兖州事变,若按计划行事,岂能失败?” “你等若觉此事不妥,可先与荀先生商议。” “有荀先生谋划,此事定然成功!” 李翊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曹纯在一旁忽然道: “先生之言,我等谨记。” “只是听闻那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我等恐非他敌手。” 吕布本就是并州名将,他在北方打匈奴人时就已经声名鹊起。 后来归顺董卓后,率领西凉军挑战十八路诸侯,更是名声大噪。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名早已深入每一个大汉臣民心中。 现在的吕布几乎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 “此易事耳。” 李翊没有丝毫犹豫,对一旁典韦吩咐道: “典韦,你便留下来协助曹将军共击吕布。” 典韦微微一怔,问道: “先生不是说要带我去徐州斩将立功么?” “缘何又将我留下。” “……呵呵。”李翊弯唇一笑,“徐州陶谦实乃庸弱之辈,典君去了岂不大材小用?” “而吕布乃世间虎狼,若能将之击败,方为当世之英雄。” “况徐州战事胜败不足以伤及根本,而兖州有失,则大势皆去。” “我将你留在兖州,实为留大功于你啊。” 典韦听罢大惭,连忙拜道: “原来如此,先生之言,韦一定铭记于心!” 在诸事都已安排妥当后,李翊起行出发徐州。 曹休送行,一连送出三十里。 “文烈先回去吧,兖州事务还要倚仗你们,不必再送。” 曹休上前握住李翊的手,眼含热泪,拜道: “先生上前线,务必保重!” 呃…… 李翊见着曹休这热泪盈眶的样子,心想至于么? 不就是短暂的分别么? 难道这就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古人的确重视感情。 都说刘备爱哭,其实这是深受儒家思想导致的。 这使得他们格外重视感情。 狠辣如曹操,在送别好友时,都曾痛哭流涕过。 遇上关系好的,甚至要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比如刘备第一次见到赵云,就和他一张床睡了。 周瑜和蒋干更是从小睡到大。 所以总有人调侃说,三国全员男同。 “文烈安心,徐州弹指可定,不日便回。” 李翊出声宽慰曹休,曹休再拜。 然后是一直目送李翊车驾的背影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折路返回。 …… 徐州,彭城。 曹操的大军已将彭城团团围困,足有十日之久。 可彭城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变得更加固若金汤。 城高池深,粮草丰沛,这便是彭城的倚仗。 曹操眉头紧锁,对他而言,最不利的就是拖延时间。 一是粮草顶不住,二是担心老家被偷。 “主公,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 “要不还是让末将领兵强攻吧!” 曹洪主动请缨道,“咱们四门齐攻,就不信打不下来一个小小的彭城!” 他性子本来就急,尤其这次出征还赶时间。 一想到半个多月时间过去了,居然连陶谦的面儿都还没见着,更加心急如焚。 “哼,无知。” 曹操没好气地骂道,他伸手指了指远处高耸的城墙,对众人道: “你们看看,好生看看,彭城城高池深,城墙坚厚,我若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到时候强攻不下,将士们锐气尽失,还如何去面对下邳的陶谦?” 曹洪听到这话,默然无言。 曹仁望着高耸的城墙,无奈一叹: “这彭城城墙如此之高,我们的云梯都够不着,要是强行攻城,只怕损失不可估量。” 曹操背着手望着城墙,正在思考破城之策。 这时,“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 夏侯渊飞马而至,向曹操汇报道: “主公,别部司马李翊已押运粮草从兖州赶到!” 曹操闻言大喜,“子玉回来了?现在何处?我要见他!” 此刻的曹操开心的像个孩子似得,火急火燎地赶回营帐。 李翊早已在帐内等候。 “哦,曹公,在下已将粮草押运回来了。”李翊拱手作了个揖。 曹操喜道:“诶呀,子玉回来真解我燃眉之急啊!” “现在军中正好缺粮,你若是再晚个二三日,我生怕军中哗变。” 李翊的确为了处理张邈谋反一事,耽误了些时间。 但他也知道前线军情如火,所以在料理完兖州事务之后,便日夜兼程地便赶回前线。 好在刚好赶上,若不然真因为缺粮引起军中哗变,那可是要砍头的。 “只因阴雨连绵,道路泥泞,故而耽误些时日,望曹公恕罪。” 李翊并没有明说是因为张邈耽误了时间,怕使曹操分心。 而是只说因为天气原因耽搁了。 “嗯,这几日确实是春雨连绵,你能及时赶到,我心甚慰。” 曹操望着李翊那满脸风霜之色,也不忍心责备。 “子玉一路辛苦了。” 曹操先嘉奖一番李翊的辛劳,然后开始商议公事。 “我大军自起兵以来,一路势如破竹,连克琅琊、东莞等地。” “如今行至彭城,此城城池坚固,粮草富足,又有丹阳兵驻守,实难攻取。” “我大军强攻数日,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得先将城池围住。” 曹操先将目前的形势一一给李翊说了。 然后开始询问计策,“不知子玉可有破城之策?” 李翊微一沉吟,“不瞒曹公,我将粮草押运回来之时,已将彭城的地形勘察过一遍。” “此城易守难攻,我军若要强攻,实属不智。” 曹操暗暗吃惊,心想李翊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竟一刻也不多歇,就跑去勘察地形了。 这是有多肝? 简直是肝帝中的肝帝,工作狂里的工作狂。 “那……” 曹操试探性地看向李翊,“既然强攻不成,子玉觉得我军取彭城,该用何策?” ------------ 第三十六章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曹操大军已经被彭城阻挠了十多天了,再耽误下去,只怕见不着陶谦的面,自己就要被迫撤兵了。 李翊迎上曹操的目光,沉吟道: “曹公,在下此次攻取徐州,应当奉行一个原则。” “哦?某愿闻其详。”曹操饶有兴致地问道。 “此次进兵,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只要牢记这十六个字,徐州唾手可得。” 嘶…… 曹操仔细回味这李翊方才提出的这个策略。 李翊先给足曹操一定的思考时间,然后才继续输出自己的观点。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曹公此次起兵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兴得乃是正义之师。” “故而徐州之兵没理由与陶谦同仇敌忾,他们现在如此拼命抵抗,无非就是担心兵败被杀,自己的家人田产全被祸害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是曹公能对徐州百姓施以恩惠,那陶谦所能倚仗的又有谁呢?” 曹操眼睛一亮,立马感受到了这计策的精妙之处。 “妙,妙,妙哉!” 曹操高兴地连连拍手,旋即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向李翊。 “子玉,你为何能够如此善料人心?” 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曹操算是看明白了,李翊这小子简直是一个玩弄人性的好手。 任何人在他手中都会被拿捏得死死的。 而这正得益于李翊前世的经商经验。 作为一个资本家,如果不会PUA员工,让他们被压榨的同时还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 那他是如何成为全球商业巨头的? 李翊自不会说是经商的缘故,只是依然保持谦卑姿态: “只是跟在主公身边时间长了,多受了些教益罢了。” 原身是个孤儿,父母死于黄巾之乱,所以很早就被曹操收入帐下充作侍卫。 曹操虽然多疑,但自己本身就是个奸诈的人。 李翊跟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确实可能是从自己身上学到的这些算计。 曹操大笑道: “你这玩弄人心之术,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哈哈哈。”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又一起商议了收买人心的具体方略。 第一条,便是打响一个政治口号。 向全徐州百姓宣布,此战只问罪陶谦本人,其余人不问。 但要是襄助陶谦忤逆,按同罪论处! 第二条,便是拿出粮食来大施恩惠。 将此前打下的琅琊、东莞等地,发放粮饷,让百姓们知道投靠曹军是有好处的。 这第二条是最重要的,毕竟前面那句口号是虚的,漂亮话谁都会说。 只有拿出真金白银来,才能让人们知道你的诚心。 尽管曹操军中粮草已经吃紧,可李翊还是力劝曹操拿出一部分粮食来分给百姓。 作为一个谋士,一个商人,本就讲究奇货可居。 现在拿出来的粮食作为赌注,换来徐州人心。 赌对了徐州就唾手可得。 而李翊就是这样一个疯狂的赌徒。 在具体策划全部定下之后,曹操心情大好。 忽然心血来潮地问李翊道: “子玉,此役我军兵锋正盛,缘何为被阻于彭城之外?” 这让李翊颇有一种领导做年终考核的感觉。 他郑重其事地答道: “陶恭祖庸弱昏昧,本不足为虑。” “然而徐州百姓,徐州的豪强世族们却是此次进兵的最大阻碍。” “因为我们一旦打下徐州,就意味着徐州的财富要重新洗牌。” “这些人为了捍卫自己的既得利益,当然会和陶谦同仇敌忾。” “在我们举兵鏖战之际,不断给陶谦输血,这是徐州难打的根本原因。” “所以征服徐州,不在于打下多少城池,杀掉多少人。” “而是要笼络人心!笼络徐州士人、豪强、百姓的心。” “只要这些人跟陶谦离心离德,那徐州便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哈哈……” “哈哈哈……” 曹操听完李翊这话,爽然大笑,笑得格外晴朗。 显然,他对于李翊这篇“总结报告”很满意。 不仅为曹操总结了此次出征的失误与所犯下的错误,还指出了症结所在。 这样的下属,哪个领导不爱? 计较已定,曹操当即吩咐众文武齐聚彭城,开始部署攻心战略。 …… 中军大帐。 以荀攸、戏志才为首的谋士,和夏侯渊等曹氏武将纷纷到齐之后。 曹操这才对众人吩咐道: “现在在徐州全境张贴告示,扬言曹某此次出兵,只为报父仇,与民秋毫无犯。” “凡是为我父服丧者,皆可免死。” “若助陶谦抵抗者,杀无赦。” 曹操雷厉风行地下完这个命令,又对徐州已攻下的城郡施以恩惠。 “此外,凡是我军打下的城郡,田税减免三年。” “开仓放粮,赈济乡民,凡是因我军进兵而田产房屋被毁的,皆可来我军领取赔偿!” “即日兑现,绝不拖延!” 戏志才等人听后连连点头,都说恩德加于西海,则天下归心。 曹操如今给出的恩惠,绝对算得上是大恩大慧了。 毕竟战争年代,能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求。 荀攸补充道: “不如再加一句,反诛陶谦者,赏千金,食邑万户。” “让陶谦身边之人离心离德,陶谦本人也必将畏惧,与众人貌合神离。” 戏志才眼珠子一转,也跟着补充说道: “除了在已攻陷的城池、州郡张贴告示以外,还应当用箭矢将告示射入彭城、下邳等未克之地。” “让百姓知道我师是仁义之师,出征乃堂堂正正之名。” 妙,妙啊! 伴随着两位军师的补充,整个曹营都沸腾起来了。 只要能够分化、离间、拉拢徐子世族豪强,那陶谦必将众叛亲离,陷入绝境。 计策很快开始实施并扩散。 曹操的告示榜文也很快传到了下邳城。 陶谦见着曹操的文书之后,惊叹道: “曹孟德一心想置我于死地!” “这可如何是好?” 陶谦万没想到曹操竟会使出如此歹毒的计策,让所有的矛盾都只针对他一人。 一声下来,座下无人应答。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曹操告示影响。 陶谦见此,仰天恸哭道: “若诸公无计救我,那老夫情愿自缚往曹营,任其宰割。” “也好救徐州百姓,保得尔等官位。” 也不知这话是否带有讽刺挖苦之意,众官皆默然。 这时,有一人站了出来,喊道: “府君,在下有计破敌!” ------------ 第三十七章 备备梨哥齐下场 就在陶谦恸哭之际,一个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打破了沉寂。 众人一看,乃徐州本地豪族糜竺也。 此人乃徐州首富,家财万贯,但却为人豪爽,广施义财。 眼见陶谦心怀仁义,又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糜竺也看不下去了。 决定出面帮这老好人一把。 “糜先生有何良策教我,只要能保住徐州百姓,老夫任何事都能做。”陶谦三句话不离百姓。 糜竺为陶谦分析道: “府君久镇徐州,人民感恩,岂会轻易被曹阿瞒笼络?” “今曹兵虽众,但未能攻破我家城池。” “只要府君与百姓坚守不出,待曹操粮食耗尽,自然退却。” 陶谦闻言,摇头叹了口气: “曹操兵威正盛,如今又用榜文收买人心,纵然徐州百姓怜我,不肯投靠曹操。” “也难保人人如此。” 众人闻言,全都默而无言。 曹操自己都没多少粮食,却拿出来分给百姓。 这几乎是在放血收买人心,这种玩命儿的气魄。 以陶谦懦弱的性格,是很难做出来的 “老夫我现在每日如坐针毡,寝食难安,曹操一日不退病,我一日不得安枕。” “府君莫急,在下还有一计,管教曹操死无葬身之地。” “哦?糜先生快快请讲!” 糜竺抚摸着颔下胡须,正色道: “我愿亲往北海郡,去求孔融起兵救援,孔北海与府君交往甚厚,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陶谦点了点头,“孔北海定会救我,只是只有这一路兵,也未必敌得过曹操。” 孔融在打仗方面甚至还不如陶谦,人陶谦好歹还是上过战场的。 所以不是陶谦看不起孔融,而是对他的实力不放心。 糜竺补充道: “府君何不再遣一人前往青州田楷处求援?” “青州与徐州唇齿相依,相信田青州一定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有了这两路兵,配合我徐州之兵,足以逼退曹操!” 陶谦大喜,他之所以面对曹操避而不战,不就是因为曹操人多吗? 曹操接纳了百万黄巾,能够轻易拉出几十万人的大军出来。 所以陶谦只能狗坚壁清野,不敢正面接战。 可果能够得到北海和青州兵马的援助,那就可以正面迎敌曹操了。 “好!好!好!” 陶谦激动地老手颤抖,“就请先生即刻动身前往北海,青州那边我再遣陈登前去。” 商议已定,糜竺、陈登二人兵分两路前去求援。 北海国坐落于徐州以北,北海相孔融乃当世名士。 他从小便以“让梨”而闻名天下。 不过此时的他也不好过,因为北海也在闹饥荒。 黄巾贼聚众作乱,带兵围困北海。 北海孔融只得向平原刘备求援,刘备带兵一千,成功解了北海之围。 孔融大摆宴席为刘关张三人庆功。 糜竺赶到北海之时,正好赶上宴会。 人报徐州糜竺求见,孔融道: “糜竺来此,必然是陶恭祖有急事求我。” 于是赶忙命人将糜竺请进来。 糜竺便将张闿杀曹嵩之事对众人说了。 孔融听罢,感慨道: “陶恭祖与我情谊深厚,今日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 刘备在一旁连连点头,感慨道: “杀曹嵩的乃是张闿,与陶恭祖无关,其人乃是仁人君子,不该遭受如此不白之冤。” “想必那曹操是想借父报仇之名,好趁机掠取徐州。” 糜竺叹道: “曹操之心,谁人不知?” “如今徐州大难临头,我主遣我来求救孔北海,愿明公早日发兵,救我主于水火。” 孔融皱了皱眉,他北海其实也不是块多富裕的地方。 比之兖州都有不如,发兵就等于与曹操作对。 这么重大的事,孔融也不得不慎重。 “糜先生莫急。” 孔融上前扶起糜竺,“曹操与我无仇,我不好擅自用兵。” “待我书信一封送去解和,如果曹操不从,我再发兵,名正言顺。” 糜竺急道:“曹操之心,实在徐州,怎肯解和?” “只有孔北海发兵,才能逼退曹操。” 孔融一时间陷入两难,忽然瞥见一旁的刘备。 暗想他竟愿意来北海救自己,也一定愿意去救陶谦。 “玄德公乃是汉室宗亲,今曹操纵兵掠取汉家城池,何不与我同往前去救援陶恭祖?” 刘备推脱道: “非是刘备不愿救援,奈何兵微将寡,不敢轻动。” 孔融呵呵笑道: “我愿意尽起北海之兵前去救援陶恭祖,一是念在旧时情谊,二是为了大义,不愿陶谦遭此不白之冤。” “玄德公以仁义闻名天下,今徐州有难,难道就没有仗义之心么?” 这话果然奏效,刘备听到这话,便道: “既如此,就请孔北海领兵先行,容我先去公孙瓒处借个三五千人马。” 孔融一愣,心想公孙瓒远在幽州,刘备这一去别不回来了吧? “那玄德公务必尽快,切勿失信徐州,失信天下人。” 刘备闻言陡然变色,他这辈子最忌讳的便是别人质疑他的仁义之心。 “孔北海以为刘备是何许人也?” “圣人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 “不管刘备借得到的兵,借不到兵,都一定亲往徐州!” 孔融这才放心,一面点兵,一面写信送往徐州,为曹操解和。 就在徐州、北海两头忙得焦头烂额之际。 兖州此时也不太平。 风平浪静的兖州下,暗地里却潮水翻涌。 子时一刻,万籁俱寂。 陈留郡,南门。 距离城门百里之外,一支八千人的骑兵部队正在悄然逼近。 古代骑兵最为珍贵,组建一名骑兵的成本,足以组建十名步兵。 所以大部分诸侯都是以步兵为主力,骑兵为辅助,用来打游击。 可有两支部队却例外。 分别是西凉兵与并州兵。 这两支兵是大汉战力最强的存在。 因为他们地处边境,常年与外族人打仗,战力远非内地军团能比。 而这一支八千人的骑兵部队,既有并州人,又有凉州人。 可谓战力最强的人聚在了一块儿。 而领导他们的人,乃是有着天下第一猛将之称的吕布吕奉先! ------------ 第三十八章 无双飞将大战古之恶来 在吕布身旁,还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儒生格外引人注目。 “奉先,前面便是陈留郡的南门,我已经与孟卓熊约好,三更时分举火为号。” “届时他们便会打开南门,迎我军入城。” “只要我们的骑兵乘势杀入,便可一举破城,拿下陈留,控制整个兖州咽喉。” 吕布嘴角微微上扬,心中万分激动,可面上仍然说道: “此事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一想到漂泊了这么久,终于要有一块地盘了,吕布难掩内心的激动,又紧张又兴奋。 陈宫微微笑道: “奉先放心,今早孟卓兄已经传信于我,说他已经成功策反了兖州境内的世族豪强。” “届时各郡县一起起事,和咱们里应外合,大事可期,兖州可得!” 吕布听到这话,激动得两眼放光: “有劳先生了!” “这出谋划策的事吕某不擅长,但行军打仗却是无人能敌。” “接下来,便交给我吕布吧!” 提起方天画戟,吕布双腿一夹马腹,催动胯下赤兔马快速前行。 他要率领自己的并州狼骑狠狠地砸向兖州。 宛如一朵火莲一般,炸出凶凶烈焰来! 哒哒哒…… 数以千计的战马在田地里发出轰鸣的践踏声,宛如一柄尖刀直刺陈留南门而去。 “呔!城下何人?” 城头守军见着城下人马,大声质问道。 “我奉张太守之令,前来换防陈留守军,速速开门!” 吕布在城头下大声回应。 “可有暗号?” 城楼上的声音再度传来。 吕布向身后把手一招,当即众铁骑纷纷举起手中的火把,然后再放下。 如此往复三次,是为举火为号。 城头上的士兵见了,这才放心地说道: “原来真是换防守军,请稍后,我这便开门。” 吕布心头窃喜,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一扬。 兖州…… 我的了! 须臾,只听“砰”一声巨响,南门大开。 “哈哈哈哈……” 吕布发出阵阵狂笑,“中吾计矣,将士们,随我冲,拿下兖州!” 方天画戟迎风扬起,在月色下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弧线过处,八千铁骑鱼贯而入,杀进城中。 就在这时,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啸,锐器撕裂夜风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阵箭雨骤然落下,离弦之箭携裹着山呼海啸的力量,如狂风骤雨般射来…… “啊啊啊……” 立时,刚刚闯入的并州狼骑倒下大片。 有的被箭矢当场射死,有的则被射落马下,痛不欲生,惨叫哀嚎…… 由于这些人都是骑兵,目标本来就大,加上骑在马上,巷道狭窄,不好避箭。 一时间完全成了活靶子,被扑面而来的箭雨射得如同马蜂窝一般。 “什么!?” 吕布骇然失色,左顾右盼,望着周围倒下的兄弟,又惊又怒。 前面说了,骑兵是古代最贵最费钱的存在。 现在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射落大半,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叫吕布如何不怒? 更可气的是,那些未被射死的士兵,摔落马下,被战友的马匹践踏而死。 因为战马受了惊,骑士也难以稳定其情绪,在巷道内四处乱窜。 将半死不活的并州军踩地哀嚎连连。 与此同时。 只见得北面一阵火起,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喊杀之声。 “杀呀!” “生擒吕布小儿!” “活捉吕布!活捉吕布!” 吕布还未及反应,却见南门突然关闭,火光大起,杀声震天。 数不清的曹军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 望着潮水般涌来的曹军,吕布万分惊惧,心中更是诧怪。 他的脸色变得犹如白纸,左顾右盼,四处寻觅,高声大喊: “孟卓何在?孟卓何在?” “何故负我!” 显然,吕布以为是张邈出卖了他。 “哈哈哈……” 就在这时,城楼上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吕布小儿莫要喊了,张邈那厮也被我家先生设计擒获,你若是这么想见他。” “我倒可以在黄泉路上送你一程!” 说话之人正是曹休。 他身边还站着曹纯等陈留守将。 几乎陈留内所有留守的武将全部都赶了过来,就是为了给吕布织下这张天罗地网。 曹纯望着楼下被不断射杀的并州铁骑,心头激动万分。 要知道,若想在野战下击败这支狼骑,岂不得出动至少两万人马。 尤其领导这支军团的领袖还是吕布。 可现在,在狭窄的巷道内,铁骑根本施展不出它的威力。 而曹军却可以用极小的损失,占据地形,通过箭雨将他们射杀殆尽! “吕布小儿,你这‘里应外合’图谋袭取兖州的诡计,也被我家军师识破。” “你本是无谋之辈,也敢在我们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如今成了瓮中捉鳖,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曹纯一言以蔽,无情地嘲笑着城楼下的吕布。 猛虎再凶狠,落入陷阱之中也施展不出自己的爪牙。 吕布听闻此话,勃然大怒,扬起画戟破口骂道: “曹家小子,安敢小觑于我!” “吾有方天画戟,追风赤兔。” “纵有百万曹军,又能奈我何?” 话音方落,吕布纵马奔驰,宛若一道红色火焰般撞入曹军之中。 这一撞,其势如惊涛骇浪,石破天惊。 画戟过处,人头落地。 锋刃平过,激起浪花朵朵…… “人言吕布英勇无敌,今日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曹休暗自感慨,估计全天下也就吕布能在这种绝境之下还敢主动冲阵吧? “哼,此贼果真一武夫,有勇无谋。” “如今身陷重围,不想着怎么突围,却只会怄气。” “难怪先生说吕布不足为虑。” 曹纯轻声哼道,“快!往南门增援,今日务必擒杀吕布!” 城头下的曹兵越聚越多,一个个如狼似虎般扑向吕布。 要是能够擒住此人,绝对是此战头功。 所以每个人都格外积极。 “哼,一群蝼蚁,蚍蜉也想撼动大树?” 吕布眉毛飞舞,将手中画戟舞得如中秋之月一般,抡圆了扫荡群军。 他没有因为人越来越多而惧怕,反而是抖擞精神,越战越勇。 而一旁的陈宫就没有这么好过了,他武艺平平,身陷重围只能勉强自保。 哪里还有余力像吕布一样去冲阵? 眼见周围曹兵越聚越多,陈宫高声冲吕布呐喊道: “奉先!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撤离!” “之后重整旗鼓,再做计较!” 说着一剑砍倒身前来人,又大声冲周围并州儿郎喊道: “今日穷困至此,诸公何不死战?” 这话果然奏效,并州铁骑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突然奋起。 而经陈宫这么一提醒,吕布也反应过来。 继续这么缠斗下去,纵然自己再是骁勇,最后恐怕也会力竭不敌,兵败而亡。 于是果断舍弃了前排曹军军士,冲南门方向逃去,那里的守军最为薄弱。 “诸公随我死战,夺我生路!” 吕布大吼一声,再次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闯出来一名魁梧大汉。 声如巨雷,响如洪钟。 “哇呀呀呀……” “三姓家奴休走,陈留典韦在此!” 典韦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一双虎目瞪得浑圆。 手持双铁戟,脚下健步如飞,如猛虎下山一般,直冲吕布杀去。 “哼,找死!” 吕布平生最恨别人叫他三姓家奴,眼见来了一个黑脸壮汉,又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尽管这壮汉身材魁梧,但比之张飞如何? 这天底下能让吕布正视的黑脸将军唯有张飞一人而已。 眼前这个粗蛮汉子——不配! 握紧方天画戟的手用力了几分,舔一舔被夜风吹干的嘴唇,双眸如炬,凝视来人。 终于…… 吕布暴喝一声,将方天画戟高高举起,奋力砸向来人! “蝼蚁,敢与我争锋?” “汝命休矣!” 风中传来一阵金戈击鸣之声,碰撞出团团火花。 见吕布开始动真格了,周围的并州狼骑们也一个个提振士气,红着眼睛。 纷纷挥动战戟,紧紧跟随吕布的步伐,向曹军杀去。 因为他们明白,今日穷困至此,只要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吕布要将拦路的壮汉轻易斩杀之际。 却发现这人似乎与周围曹军有所不同。 他似乎并不是泛泛之辈,与周围曹军都有所不同。 “早想会会你吕布了,今日定要打个痛快!” 吕布成命甚早,典韦早就期待着能与他有交手的机会。 今日总算撞上。 无双飞将与古之恶来相会,注定会是一场恶斗好杀。 尽管是黑夜,但那匹艳红的战马,那顶二龙斗宝亮银冠,以及绚烂夺目的方天画戟都是格外引人注目的标志。 这一场好杀,吕布画戟狂舞,直刺典韦要害。 典韦双戟舞得如纺车儿一般,密不透风,竟让吕布在一瞬之间都有些遮拦不住。 三十个回合下来,吕布竟未能在这名籍籍无名的恶汉身上占得便宜。 反而由于此贼力大,将他的手腕都震得有些发麻。 上一次能让吕布占不到上风的时候,还是在虎牢关前鏖战刘关张。 ------------ 第三十九章 我不喜得徐州,喜得卿也! 尽管典韦在与吕布的鏖战之中,不分胜负。 但这并不代表典韦的武艺在吕布之上。 吕布之所以为吕布,就在于他无尽的体能与精湛的武艺。 像张飞已经算体力极好的存在,但在和吕布大战一百回合之后,也渐渐由于体力不支而枪法散乱。 若非关羽及时入场,张飞多半要败下阵来。 而吕布除了有着三英战吕布这样的傲人战绩之外。 他其实还有一个更加快恐怖的濮阳一挑六的战绩,这才是他的巅峰战绩。 濮阳打的是哪六人? 分别是:李典、乐进、典韦、许褚、夏侯惇、夏侯渊。 最后的结果当然也是吕布败退而走。 但不管是三英战吕布也好,亦或者濮阳一挑六也好,吕布作为战败一方都不会受到嘲笑。 因为在这样的围攻之下,还能全身而退,就足以证明你的含金量了。 李翊心里也清楚典韦一人敌不过吕布,所以临走前特地为他准备了一副几十斤的铁甲。 这样一来,纵然杀不了吕布,也能使他脱层皮。 典韦力大如牛,即使托着几十斤的铁甲也依旧行动自如,双腿健步如飞。 身子在空中闪转腾挪,战甲擦着画戟不断摩擦发出阵阵金铁击鸣之声。 吕布这才明白,眼前这人简直是一辆“重装坦克”。 他披着这样厚重的铁甲,只攻不防,为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消耗自己的体能。 几十斤的生铁对吕布来说虽然不足为道,可要是每一个回合都混着这几十斤铁,那也是相当难受的。 更何况典韦武艺虽不如吕布,但吕布想拿下典韦,没个百十回合也是断断不可能的。 若是换做平时斗将还好,可眼下是什么时候? 身陷重围,生死关头,吕布哪有心思和典韦纠缠? 可他越是着急,就越难发挥出全部实力。 典韦本就是“疯狗”似打法,像牛皮糖一般死缠烂打。 吕布越是想摆脱他,他就越要咬上来,将你撕咬成片。 又是五十回合下来。 吕布叫苦不迭,想走走不掉,想杀此人短时间内也做不到。 真是进退两难! 典韦抖擞精神,愈战愈勇,丝毫没有被铁甲拖垮体能。 身子依旧如同猎豹一般,速度快如闪电。 铁戟折射着幽光,不断向吕布砸去。 绚烂的火花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而许多原本打算随吕布突围的将士,此刻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身死战。 只有等吕布清除掉眼前障碍之后,他们才好突围。 “蝼蚁,萤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吕布越战越是心焦,气得睚眦欲裂,须眉倒竖。 手中画戟如同狂风骤雨般向典韦拍去。 典韦左右开弓,双膀齐齐发力。 势大力沉的双戟一戟更比一戟猛,一戟更比一戟快…… 而由于是在巷道里,吕布引以为傲的赤兔马此刻却难以得到发挥本领的机会。 相反,逼仄的空间反而限制住了赤兔马,变相拖累吕布的空间,使他游走不方便。 终于典韦抓住机会,一记铁牛冲撞,直飞向吕布。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吕布防不胜防。 典韦身形又大,周围空间又小,叫吕布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 只听得“啪”一声巨响,两具健壮的肉体撞击在一起。 吕布心肺一震,只觉身子仿佛被野兽狠狠撞击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骨都要散架了似的。 他双腿发力,死死地夹着马腹,并未被典韦撞下马来。 可仍觉喉头一甜,连咳两声,吐出来一滩鲜血。 “哇……呕……” 吕布头晕眼花,这一撞可不好受,暗想眼前这人简直又莽又颠,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而对面的典韦此刻也同样不好受。 他原以为靠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加上身上这副铁甲,怎么着也得把这吕布撞散架不可。 可没想到吕布竟还能够在马背上屹立不倒,宛若一面钢板一般,纹丝不动。 吕布咳血的同时,典韦也觉喉咙粘稠稠的,旋即也咳出一滩血出来。 “……咳咳……再来!” 典韦高举双臂,向吕布再次发出挑战。 然而这一次,只是他的虚张声势。 因为这一撞,已经使他的双腿迈不动了。 换做常人早已倒下,典韦凭借自身的意志力硬生生地扛着。 吕布误以为典韦无事,心中惊骇万分,哪里还敢分神再去和这莽夫搏命? 面对典韦的挑衅,吕布无动于衷。 这一战,吕布没胜,典韦也没败。 而周围的并州狼骑见着这幅情景,士气立时如山崩地摧。 这些年胜仗打了不少,不都是仰仗于他们的领袖吕布么? 靠着吕布的万夫不当之勇,他们能够倚仗他的威势,奋勇杀敌。 如今老大被人干吐血了,剩下的活叫他们这些小弟如何去做? “吕布负伤,诸位还在犹豫什么!?” “速速拿下此贼,取吕布首级者,赏钱三万!” 曹休抓住机会,果断下令陈留守军朝并州军杀去。 曹军本来被吕布杀得肝胆俱裂,但眼见其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一个个顿时似打了鸡血一般,士气如虹。 他们嘴上嗷嗷叫着,“杀吕布!杀吕布!” 挥舞战戟,挺出长矛,旋转环刀,收割人头。 在陈留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 “大捷!大捷!” “兖州大捷!” 一匹快马飞速将战报传回到了徐州曹操处。 “兖州?什么大捷?” 曹操原本在帐内批阅军折,听到兖州大捷这个消息时一脸懵逼。 暗想自己老家不是好好的吗,大捷是什么鬼? “主公,吕布率军夜袭了兖州,被荀先生他们设计挡住。” “吕布兵马折损大半,侥幸逃脱,却也身负重伤。” “什么!?” 曹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惊讶又暗自庆幸。 庆幸的自然是兖州没有出意外。 可惊讶的是自己的老家居然真的被人偷了! “吕布他一介匹夫,哪里来得如此胆识竟敢偷袭我的兖州!” 曹操拍案怒吼,恨不得盖一碗饭在桌上。 军士回报道: “陈宫做了那吕布的军师,是他怂恿吕布偷袭兖州的。” 曹操一听“陈宫”二字,顿时释怀。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陈宫恨我,劝吕布袭我兖州,是为了向我复仇。” 曹操心中五味杂陈,陈宫作为他的“初恋”,曹操对他是又爱又恨。 “主公,荀先生特地在奏章中称赞李翊之功。” “说若非他的谋划,我等断不能如此轻松的保住兖州。” “更不能重创吕布元气。” “哦?” 曹操暗暗吃惊,猛然看向帅帐一旁的李翊。 “这也在你算计之中么,子玉?” 见李翊一脸淡定的站在旁边,好像跟个没事儿人似得,更令曹操心惊。 “是,在下回兖州督运粮草之时,偶然察觉到吕布那边有异动。” “故而与荀先生商议,设下埋伏,将吕布瓮中捉鳖。” “本想借此机会捉住吕布,为曹公除去一大隐患,万没想到叫他走脱了。” “请曹公治罪。” 装逼的最高境界算是被李翊拿捏住了。 立了这么大的功还要以退为进,简直是逼王中的逼王。 “那此前你耽误时日,也是因为吕布?” 曹操猛然想起李翊回来得晚,当时自己还在责怪他为何迟误。 “是,因为兖州乃主公基业,在下不得不先急后缓,望曹公恕罪。” “既然如此,子玉为何不直接说明,反而推说是因为阴雨天导致的?”曹操问。 我要是直接说明,不就体现不出我的伟大了么? 当你做了一件好事时,不要大肆宣传。 你越是宣传,便越会招致别人的反感。 只有通过别人的口述传达,让别人知道你做了好事,你自己却保持低调不说明。 这才能体现出你的难能可贵。 这话自不会明说,李翊面上只是说道: “曹公专心与徐州战事,在下不敢用兖州事务使公分神。” 曹操果然大受感动,忍不住上前握住李翊的手,慨叹道: “真是天赐良玉于我!” “汝先助我取徐州,后又替我守兖州。” “徐州之战,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我都不喜得徐州,喜得卿也!” 不喜得徐州,喜得卿…… 这绝对是曹操一句发泄情绪的话。 对于商场出身的李翊而言,他当然知道老曹这是在收买人心。 可要说老曹一点儿真心没动,李翊相信也是不至于的。 因为曹操也是人,不是畜生,他也有人最基本的情感。 这番肺腑之言,肯定是真的想表达对自己的感激。 “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曹公不必介怀。” “好,吾生有四子,皆不如你聪慧。” “以后你可自由出入我的府邸,你也可以时常来与我谈经论道。” 这一个恩典绝对是相当大的。 虽然没有实际的奖励,却释放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政治含义。 那就是把李翊当成了亲人对待。 要知道,在这个优先重用曹氏宗族的曹营中,能被允许自由出入曹府,是何等的恩典。 更何况李翊还是一个文臣。 曹家人基本都是武将,还没有一个掌管文略的。 李翊算是先例! ------------ 第四十章 刘备深感无奈 徐州,彭城。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刘备站立城头,望了眼城下数不尽的曹军,再回头望了眼身后已经没有锋矢的弓箭,心中万马奔腾。 他从公孙瓒那里借来了三千人马,还有勇将赵云。 火急火燎地赶到徐州,也来不及和陶谦多叙礼,便过来协防了。 几日下来,虽短暂顶住了曹军的攻势。 但他却惊讶地发现徐州将士们的战意越来越薄弱。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从城头下射上来的无头箭矢,上面捆绑着密密麻麻的篆体小字布绢。 这些箭矢虽然无锋,不能伤人,却能伤心。 里面的攻心之策,无时无刻地不在动摇徐州官兵的军心、民心。 刘备自己也看过了,大意就三条。 此战只诛首恶陶谦,不问罪于旁人。 徐州所克之地,免税三年,并开仓放粮。 优待俘虏,凡是主动开城投降的俘虏,官升三级。 这寥寥数语,足以使远在下邳的陶谦如坐针毡,使刘备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曹操以此心战使徐州军民与陶使君离心离德,貌合神离,长此下去,徐州必失。” 刘备眯着眼睛,眉头紧皱。 他当然知道曹操没这么好心,就光第一条就看出了端倪。 只诛首恶陶谦? 杀你父亲的是张闿,关陶谦什么事儿? 这不就是你想借报父仇之名来掠取徐州么? 而更令刘备深感不安的是,曹军特意将彭城西面一门放开。 为的就是让那些败退回来的士兵,将曹军优待俘虏,发粮升官的消息传达回去。 这算是一步狠棋。 因为这些败兵你若是不放他们进城,那必然引起城内亲属的不满。 可如果你放这些人进城,那就会把曹操的这些优厚政策更坐实,让城内百姓更加坚信书信中写的是真的。 “什么?曹操真的开仓放粮了?与民秋毫无犯?” “还有减免田税,此话当着?” “……” 一传十,十传百。 越来越多的徐州百姓,听到那些败逃回来的士兵口述,愈发坚信曹操是真的来问罪陶谦的。 毕竟曹操刚死了父亲,还能如此善待徐州人,自然令他们心生感动。 而人性也往往就是这样。 陶谦对他们的好,他们习惯之后会觉得理所应当。 而曹操一个外来客,突如其来的好,反而会令他们感动。 就像人对亲人的劝告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却对外人的劝告深信不疑是一个道理。 李翊正是抓住人性的这个弱点,采取攻心战术。 只要再来个把月时间,彭城必将不攻自破! …… “唉,曹营中必有高人相助啊。” 城楼上的刘备再度叹息,目光不由眺向远方。 自己放弃平原相位,孤身来徐州冒险。 这是有价值的,徐州殷富,不是平原小国能比。 如何能在徐州获得哪怕一郡的立锥之地,都远远胜过在平原为相。 所以自刘备踏入徐州以来,他基本暂时依附于陶谦,而不再是公孙瓒的看门狗了。 “大哥,不必心急。” 关羽见着刘备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也猜到了一二,开口安慰道。 “听闻吕布近日突袭兖州,曹操到时候首尾不能相顾,必然撤兵。” 刘备深吸一口气,“若吕布偷袭成功,此时该有捷报传回,但时至今日也没消息,我担心……唉……” “哼……”张飞哼唧一声,大声道:“管他兖州如何,大哥不如与我一千精兵,俺亲自下场与那曹贼决一死战!” 张飞跃跃欲试,便要下城去找曹操决战。 “三弟,不可!” 刘备一把将张飞拉住,“眼下敌众我寡,纵然贤弟有万夫不当之勇,也不好退却眼前曹兵。” “打又打不得,时间长了,徐州军民皆与陶使君离心离德,这要如何是好?” 张飞虽然粗蛮,却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知道越拖下去,越对他大哥不利。 关羽捋着颔下的长髯: “再等等吧,并州狼骑一贯骁勇,吕布虽然无谋,却也能征善战。” “眼下曹操大军尽出,兖州空虚,没道理能挡住吕布。” 刘备沉吟半晌,附和道: “贤弟说得甚是,不管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待我书信一封给曹操,向他说明这其中利害关系,盼他退兵。” 张飞叉着腰,哼哼道: “常言道,贼不跑空,曹操这厮打着报父仇的旗号来攻取徐州,岂会轻易撤兵?” 刘备道:“纵然不能退却,也当使其明白我等守城决心,使其知难而退。” 于是写下书信,命使者送去曹营。 此时的曹操正在与众文武商议下一步的进兵策略。 “诸位以为,这两路兵该如何退却?” 徐州想着退曹操兵,曹操也想着把北海、青州的兵给退了。 本来他攻打徐州最大的优势就是人数,结果一下子多出来两路兵马,使得曹操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最可恨的是,连一个小小的平原相刘备都敢借幽州兵来助陶谦。 实在令人生气! 由于徐州兵力大增,曹操不得不分了军势,暂缓攻城。 而田楷、孔融也惧怕曹兵势猛,不敢轻易进兵。 等于两边同时卡住了。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 “禀主公,徐州有信使来见。” “哦?”曹操心头正烦闷,没好气道,“将书信拿来!” 荀攸等人道:此必是陶谦遣人来写信求和,盼我等退兵。” 李翊呵呵笑道:“恐怕未必是陶谦。” 下人将信呈上,曹操拆开一看,果然不是陶谦。 “是刘备写的信。” 曹操将书信对众人摇了一摇,表示李翊又猜对了。 “子玉,竟然是你猜对的,便由你来念这封书信。” “让大伙儿都听听这信里写的是什么吧。” 曹操背过身去,一来是因为烦闷,不想看。 二来这也是他收买人心的套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手下人的信任。 意思是我没把你们当外人,更没有藏着掖着。 ------------ 第四十一章 气到吐血的陶谦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翊,李翊再次成为现场焦点。 这场景让他想起了前世在公司做年终报告的情景。 李翊对此早已习惯,他展开书信,大声朗读道: “孟德兄如晤,玄德百拜。” “备自关外得拜君颜,嗣后天各一方,不及趋侍。” “向者,尊父曹侯,实因张闿不仁,以致被害,非陶恭祖之罪也。” “目今,黄巾余孽扰乱于外;董卓余党,盘踞于内。” “愿明公先朝廷之急,而后私仇。” “撤徐州之兵,以救国难。” “则徐州幸甚,天下幸甚!” 不得不说,小备备还是颇有才华的。 这短短几十字的内容,没有一句废话。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可没想到曹操听完信后,却勃然大怒: “刘备乃何人,也敢来写书劝我!” 他本就烦闷孔融、田楷来救援陶谦,结果刘备这厮一个小小平原相也敢来襄助陶谦,与自己为敌。 现在更是大言不惭的写书来劝自己退兵。 你种猪站前来报道——你也配吗? “来人,将使者推出去斩了!” 曹操一声令下,便要斩掉来使。 “诶,不可不可!” 李翊急忙出面拦住,“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刘备远来救援,若斩其使者,其必然更加死心塌地襄助陶谦。” “不如我们表面上答应撤兵,以慢刘备之心,然后暗地进兵,如此彭城可破。” 比起杀人,李翊最擅长的是诛心。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太多,可心气儿一旦没了,便与行尸走肉没有两样。 所以,诛心与攻心是李翊最喜欢的招数。 戏志才在一旁应和道: “主公,子玉所言有理。” “我们应当先礼后兵,主公只可以好言相劝,然后暗自进兵。” 见两大谋士都这么说了,曹操怒气渐消。 下令摆酒设宴款待来使,然后表示自己愿意撤兵。 暗地里,却叫曹仁、夏侯渊抓紧整备,准备发动下一次进攻! 前线战情如火,后方的下邳城却显得相对平静。 陶谦长子陶商这一日专门去后花园探望自己的父亲。 自曹操起兵以来,陶谦便害了一场大病,陶商是专门过来看望父亲病势如何的。 可令他感到诧异的是,前两天还卧病不起的陶谦,此时竟在后花园赏鱼浇花。 整个人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父亲身子安康否?”陶商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侍奉在陶谦身旁。 “哈哈……”陶谦浅浅笑一声。 “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喜事频频传来,老夫这病体自然好得快。” 喜事? 陶商眼珠子一转,暗想这段时间曹操大兵压境,连破数座城池。 眼瞅着彭城也快被拿下了,哪来的喜事? “不知父亲喜从何来?”陶商好奇问道。 “……呵呵。”陶谦在自己儿子面前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老夫深为曹操大兵虽困,如今曹贼退兵在即,我心头自然欢喜。” 啊? 陶商心头更加疑惑,暗想徐州虽然得到了北海、青州的援助,但也只能勉强和曹操的兵力怼个平。 而且考虑到田楷、孔融畏惧曹操兵势,敢不敢和曹操硬刚都成问题。 父亲是怎么就能判断出曹操要退兵的? 陶谦看出了陶商心中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商儿,前日父亲收到了兖州的急件,根据咱们在兖州布下的探子回报说……”陶谦的嘴角微微翘起,已难掩脸上的笑意。 “吕布率领并州铁骑突袭了兖州。” “哦?”陶商先是一惊,然后又道,“只是那吕布自从长安败逃之后,一直颠沛流离,手中的兵力还能剩多少,战力又能剩多少?” 陶谦听到这扫兴的话,心中有些不悦,也不知是说给陶商听还是说给自己听,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吕布纵然兵败,手中依然有个残兵七八千。” “何况曹操大军皆在我徐州,兖州岂能不空虚?” “到时候他首尾不能相顾,哪里还有心思来攻我徐州?” 人只会相信自己的愿意相信的话,陶谦现在对曹操之后会撤兵深信不疑。 “这……” 陶商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更加奇怪。 “父亲,既然曹操有后顾之忧,那为何不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以此来稳定徐州人心?” 要知道,自曹操采取攻心战术之后,徐州人心浮躁。 陶谦却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给压着,叫陶商着实看不明白父亲的这个操作。 “哈哈哈……” 陶商抖了抖衣袖,取出一封竹简递给了陶商。 陶商打开一看,眼睛登时张大。 这封竹简上赫然写着徐州官员的名字,还有他们与曹操书信往来的具体时间。 每一封往来书信,都记录得十分清楚。 “父亲这是……” “呵呵,我若不装病,如何能知道徐州有这么多首鼠两端的人呢?” 啊! 陶商大吃一惊,“原来父亲你没病!” 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陶商心里又惊讶又对父亲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愧是能做到一方老大的人,不会韬晦隐忍,那这几十年的官儿岂不白当了? “徐州的腐败已经滋生多年,众人欺我庸弱,为所欲为。” “这一次,老夫要借击败曹操的威势,来好好整饬一下徐州的官场!” 陶谦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一丝精芒。 诚然,他不是一名出色的军事家。 但为官几十年,岂能没点儿政治手腕? 当年楚庄王荒废朝政三年,最后将那些奸臣一并铲除,一鸣惊人。 今日他陶恭祖也要效法楚庄王了。 “彭城那边有玄德公坚守,曹贼短时间必不能破。” “待其知道兖州出事以后,必然回撤,如此彭城之围立解。” “彭城若是保下,那么此前被攻陷的城池自然也能一并收回。” 陶谦捋着胡须,悠然自得地说道。 他虽然年老,好在临死之前干出了点政绩。 现在刘备又依附于自己,徐州的局势似乎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父亲高明,孩儿深感佩服!”陶商拱手道。 “……哈哈哈。”陶谦抚掌大笑。 而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际,水榭外传来一道声音。 “……主公,兖州有新的信笺来!” 陈登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是陶谦的典农校尉,掌管徐州农事。 同时,他还是徐州士人代表,是徐州势力中最强大的一支。 就连陶谦都要敬他三分。 何况陈登本就能力出众,胆识过人,上一次去青州求救田楷便是由他办成的。 “元龙,兖州又来信笺了?” 陶谦微微一顿,让陈登直接拆开信笺念出来便是。 因为他这几天收到的兖州信笺,基本都是世族作乱,吕布偷袭的战报。 陈登也不迟疑,展开竹简,徐徐念道: “明公在上,特斩获兖州情报。” “吕布联合兖州世族豪强,偷袭陈留,大战于南门。” “前者身中埋伏,兵马折损大半,吕布负伤而走。” “仓皇逃窜,不知去向。” 纳尼!!! 陶谦听到这话,差点儿没当场栽进池子里。 幸亏被陶商一把扶住。 “父亲,这……” “不不不,没理由的……” 陶谦喃喃自语,表情僵住,整张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 “曹贼大军全都在我徐州,吕布手上兵马少说也有七八千,且都是能征善战的劲卒。” “他吕布再是无能,怎么可能被打得大败而走?” 陶谦还在自我安慰,希望是前线情报有误。 陈登皱着眉头,道:“主公,完全有可能!” “那就是有高人识破了吕布意欲偷袭兖州的想法,提前设下了埋伏。” 此言一出,陶谦腿已经软了。 他本就年龄大了,身子骨不好,再被这话一打击,顿时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父亲!”陶商赶紧上前将陶谦扶住。 陶谦嘴巴嗫嚅了一下,“吕布远在并州,曹营中人如何得知他会偷袭兖州?” 陈登凝着眉,说道: “听闻曹营中有一位少年英才,姓李名翊字子玉。” “此子足智多谋,善料人心,去岁就曾帮助曹操大破蛾贼。” “前日往我徐州射下带字羽箭亦是此人之谋。” “或许是他预判了吕布要偷袭兖州的打算,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陶商有些难以置信,“那不过是个小子,一只手顾着前线战事,一只手还能伸回兖州后方?” 这实在太过诡异,令他根本不敢相信。 陈登叹道:“国家社稷,从不缺乏有主见有主谋之人。” “只是不想这样的奇才却被曹贼收了去……” 听到这话,陶谦的精神头立时垮了。 双目中的神采不复存在,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瞪大双眼,眼含热泪,恸哭道: “可恨呐!” “苍天助贼不助我!” 喊罢,陶谦身子如遭雷击,“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将池子里的水染红。 旋即整个人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父亲,父亲……” 陶商第三次去扶陶谦,“来人,传医官,快传医官!” 陶谦则努力地睁开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吩咐道: “快……快……快派使者去请袁绍、袁术、刘表、公孙瓒,他们都贪图我的徐州……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就说只要他们愿意来救徐州,我愿意割城答谢。” “若是拿不了城的,我愿为其附庸,替他看守门户。” ------------ 第四十二章 新仇旧恨,发动总攻! 陶谦这是下定决心要和曹操搏命了。 已经不惜直接割献城池来换取救援。 “唉,是是是,孩儿照做便是……”陶商无奈点头答应。 他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陶谦这是黔驴技穷了。 不然不至于用割献城池的办法。 可即使如此,也很难换到救援。 因为能摇到的人都摇过了,不想救的还是不会救。 像公孙瓒、刘表之流,他们与徐州分别隔着青州、兖州,你割献城池又有何用? 他们即便拿到城池也无法管理徐州的飞地。 至于袁绍,此时的曹操是袁绍的小弟,就更不可能来救援陶谦了。 陶谦、陶商父子两人抱头痛哭,对徐州未来的局势感到绝望。 陈登在一旁看到二人的哭泣,却是眯起了眼睛。 陈登可是徐州名士代表,他的出发点永远是以家族利益、徐州世家利益为先。 现在徐州易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陈登似乎该为他们家族选择一个新的徐州之主了…… “曹操……” 陈登心头喃喃。 原本以为曹操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必然会撤兵回兖州,没想到他竟能一次次地化险为夷。 可见曹营当中的确是卧虎藏龙。 …… 彭城外,曹军们开始大规模地整军备战。 离发动攻心战术已经又过了五日,现在不止彭城,徐州全境都已经产生了动摇。 在李翊的建议下,曹操终于决定对彭城发起总攻。 只要彭城这个徐州重镇拿下,那么剩下的城池几乎弹指可定。 “传令三军,各营三更造饭,命军士们吃饱喝足。” “在三个时辰之后,将彭城四面合围,发动总攻!” “喏!” 此言一出,所有将军士兵都齐齐拱手应和。 他们已经在彭城死磕多日,不知有多少将士倒在了城下。 可以说他们对这座城池有着深仇大恨,都恨不得要在今日一雪前耻! 而如今总算是等到了发动总攻的日子。 这一战,曹军士气如虹,而彭城守军却早已军心涣散、离心离德。 似乎战局还未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就在曹操点兵点将,准备发动总攻之际。 李翊再次出面,向曹操提出战略上的建议。 “曹公,方才我听闻主公打算将彭城四面合围来发动进攻?” “是,彭城已是行将就木,我让士兵们四面合围定能一举拿下。”曹操自信满满地说道。 若论决机于两军阵前,调兵遣将,那李翊肯定是不如曹操的。 毕竟他没学过这玩意儿。 整个曹营只怕也没人能比曹操更加懂得指挥作战。 但若论统筹战略,出谋划策,料算人心,这可是李翊的看家本领。 他立马意识到这道命令之中有一大缺陷。 “曹公,请听我一言。” 李翊正色向曹操谏言,“岂不闻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眼下彭城守军已经人心离散,倘若我们围死彭城,等于将他们逼上绝路。” “那他们肯定会殊死一战。” “可如果我们围三缺一,放开一扇大门,那他们肯定会苟且偷生,不会拼命。” “如此一来,彭城还不是唾手可得么?” 李翊还是一如既往的狡诈,他利用的是人求生本能。 曹操点了点头,赞赏道 “子玉之言大是有理,我军此次只为夺城掠地,的确没必要将军力浪费在与徐州军的拼杀上。” 于是曹操转头对一旁的夏侯渊吩咐道:“妙才,南门是你在守,你将军士撤出南门,放任彭城守军离去。” “喏。”夏侯渊领命而去。 “将士们,彭城陷落在即,今日一定要将之拿下。” “给我杀!!” 曹操拔剑在手,厉声大喝。 将士们士气大振,纷纷舞动长戈戟钺,高声呐喊:“杀呀……”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一次终于攻守易型,换作曹操来做这主导一方了! “杀……” “杀……” 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喊杀之声,数以万计的曹军开始全面攻打城池。 他们举起弓箭射向城头,举起长戈击打拒车。 见草就烧,见墙就砸。 整座彭城都陷入一片火海。 西门、北门、东门,三路齐进,势如破竹。 而不出李翊所料的是,徐州守军本来还想殊死抵抗,却发现南门守军薄弱,一个个都抱有侥幸心理。 想着先拼一下子,若拼不赢就从南门逃走。 基于这个原因,徐州兵士气低落,战力更是只能发挥到不足五成。 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徐州除了不想抵抗的士兵之外。 还有大量已经有投曹倾向的士兵偷偷打开城门,放曹军入城。 “不好了……有细作将西门打开了……曹军主将曹仁率军杀进来了……” “大事不好,南城门也被人打开……李典、乐进领军杀入城中。” “……这、这、这北门也被夏侯渊攻破,曹军杀进来了!” 一条又一条哀报传来,给彭城笼罩了一层新的阴影。 “杀……” “冲进去!” “拿下彭城!拿下彭城!” 打仗就是这样,越是顺风,士兵们的斗志就越是高昂。 如今直接杀进城中,曹军更是一个个士气如虹,争先恐后地闯进城中。 而城中百姓基于曹操发布的榜文,一个个也都默契地回到屋内,没有配合徐州兵守城。 所以曹军一路进城非常顺利,挡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下一支负隅顽抗的徐州军而已! 而领导这支徐州守军的正是陶谦心腹爱将曹豹,以及徐州支柱“丹阳兵”。 可惜,丹阳兵虽强,但在曹操连续攻心战术的打击下,他们的士气也越来越低落。 尤其还是在坐守无援的情况下,更加令人绝望。 “顶住……给我顶住……” “后退者斩!” 曹豹浑身是血,还在拼死抵抗。 漫天焰火,无数人撕心裂肺地恸哭、呐喊。 血与铁交融,汗与泪作歌。 很快,数不清的穿着曹军宛若一柄尖刀刺入豆腐块儿一般,狠狠刺入彭城心腹地带。 徐州守军与丹阳兵瞬间被撕开了一个裂口。 而这个裂口宛若被蝗虫撕咬一般,不断放大。 无法制止! ------------ 第四十三章 粥里掺水添沙,活畜生啊! 整座彭城,在曹军不断的打击下,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夏侯渊、曹仁、曹洪一众曹氏武将奋力冲杀。 李典、乐进等外姓武将也不甘落后,率领麾下军士,士气如虹,毫无畏惧地朝这群螳臂当车的丹阳兵冲杀过去。 短兵相接无懦夫! 曹军战时舞动战戟,锋芒毕露,嗜血杀戮。 只杀得天昏地暗,敌军悲鸣。 眼看彭城已经陷落大半,岌岌可危。 远在南城楼上的刘备,此刻正眯着眼睛,眉头紧锁,望着彭城战场上的局势。 整个人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西门、北门、东门都已沦陷,现在只有刘备这一南门尚未被攻克。 说来也怪,偏偏只有南门是曹军数量最少的一环。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留下的这个缺口。 “大哥,还愣着做什么?” “咱们赶紧去支援吧,否则彭城真的就要陷落了!” 张飞提枪赶来,神色焦急地来劝刘备赶紧发兵。 “三弟,去不得!” 刘备一把将张飞拦住,态度坚决。 “诶呀!”张飞急得直跺脚,“难道大哥真要眼看彭城陷落不成?”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张飞可以说是相当憋屈。 无论是曹豹还是刘备,他们都选择坚守不出。 张飞想带个几百人出去杀一杀曹军的锐气刘备都不同意。 如今眼看曹军就要破城而入,刘备居然还不让打,叫张飞如何不心急? “三弟,不可莽撞!” 关羽手提青龙偃月刀,一手捋着颔下长髯,丹凤眼微微一眯。 “我们本就是负责守南门的,岂能擅离职守?” “万一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敌众我寡,曹操大军有十万之众,我们手上不过才堪堪三千人而已。” “冒然进攻,只会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这……!”张飞急得直挠头,大声嚷嚷道,“那难道就不管了?要是其他三门全都陷落,咱们这南门也保不住啊。” 张飞虽然粗莽,但不是没脑子。 他还是能分清形势的,只有保住其他三门,他们这个南门才能守住。 否则其他三门一失,南门纵然有关张二将坚守,照样挡不住曹军潮水般的攻势。 “三弟你过来看……” 刘备拉着张飞的手,指向南方城门,语重心长地说道。 “如今其他三门皆已沦陷,我们现在去救也无济于事。” “只有我们的南门还没有失守,它目前已是彭城唯一的出路了。” “如果我们放弃南门去支援,那等于是放手一搏,必须打退曹军。” “否则丹阳兵再无退路,只有全部困死彭城!” 刘备面色凝重,向张飞道出了不可支援的真相。 南门是唯一的出路,城中虽然有不少世族和百姓都已经心向曹操。 但仍然有不少骑墙派、中立派,甚至仍旧忠于陶谦的人,仍然不愿投靠曹操。 那这些人如果想走,就只能走他刘备把守的门户。 这也是一次笼络人心的机会。 “彭城百姓们,请往这边走!” “快!” 见百姓扶老携幼地在城中奔逃,刘备大声喊叫,掩护百姓往南门撤退。 “快……快走!” 听到刘备的呼声,百姓们也不在似无头苍蝇一般乱闯,在刘备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往南门撤离。 他们此前都有受过陶谦恩惠,所以没有背叛陶谦。 原以为陶谦已经足够仁义,没想到这位刘玄德更是仁义中的仁义。 生死关头没有丢下百姓逃走,而是坚持为他们把守门户,真是大仁大德也! “大哥,我去疏散百姓撤离。”关羽自告奋勇请命。 “二哥,俺随你同去!”张飞也不想闲得没事儿做,嚷嚷着要陪关羽一起去。 “不用了……” 刘备喊住二人,“你们都不用去了。” 他眼眸凝起,指了指南门方向,“这就是最后一批要撤走的百姓,剩下的人都已经……唉,都已经投靠曹操了……” 刘备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彭城百姓在曹操攻心战术的打击下,大部分都已经向他倒去。 “好厉害的攻心战术,曹操这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刘备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让与自己素未谋面的百姓倒向自己,这种手段不可不谓高明。 因为杀人之剑从不可怕,可怕的是诛心之剑。 曹操正是用这柄利剑,斩断了徐州百姓与陶谦的联系。 心念于此,刘备此次不得不高看两眼曹操。 只是他心中奇怪,曹操这样一个“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性格,怎可能有这么厉害笼络人心的战术? 难不成……又是那位少年英才? 刘备心里直犯嘀咕。 李翊的名声虽不至于家喻户晓,但的确在不断水涨船高,刘备也略知一二。 但也仅仅只是知晓他是个少年人。 至于籍贯、姓名等,皆是一概不知。 “唉……” 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无奈又感慨。 当年他效力同窗公孙瓒,任平原相。 曹操则效力儿时好友袁绍,任东郡太守。 两人的境遇几乎相同,可短短一年不到,曹操就已经成为了一州之长尊。 如今更是龙骧虎步,逐鹿天下,有进取中原的野心。 他刘备却除了两个兄弟以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时候他刘备才能得到一位属于自己的谋主呢? 哪怕一个也行啊…… 一想到曹营里的奇谋之士多到能五排刷大龙,刘备心里是真酸。 “二弟、三弟、子龙,城中百姓基本都已经撤离了。” 刘备提醒道,“一会儿便是丹阳兵撤离,我们随他们一起走,咱们权且退回下邳。” “回见陶使君,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是……”关羽、张飞、赵云同时应声,每个人心情都无比凝重。 尽管这一战刘备这三千军士没有直接参与作战,且几乎毫发无损。 但却因为守住了重要的南门出路,也赚足了一波人心。 虽然这南门是曹操故意留的,只是正好落在刘备身上。 但不管怎么讲,刘备通过这次守城还是赢得了许多人的感激。 视线回到彭城。 在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过后,也终于是进入了尾声。 清点兵马,曹军这边损失不大,就是正常攻城死掉的人数。 这也多亏了城内世家、百姓的支持,否则伤亡代价不可估量。 曹操登上高台,按立在城楼之上,吹着微风。 享受着征服的快感,打仗最大的乐趣也在于此。 “主公,我等已经探明,负责把守南门的正是刘备,他并没有选择支援其他三门。” “而是坚持把守南门,掩护彭城百姓撤离。” 戏志才手里捧着一卷案牍,向曹操汇报军情。 闻言,曹操点了点头。 “哼,刘备这厮倒是懂得收买人心。” 曹操耸了耸肩,他采纳李翊的攻心战术,笼络了徐州大部分的人心。 没想到还被刘备横足插了一脚,捡漏喝了口汤。 “主公,这彭城已破,那我们……”戏志才有些犹豫的看向曹操。 他想说的是,该不该屡行诺言,开仓放粮给百姓。 此前为了收买人心,曹操是将自己的军粮发放给了百姓。 现在大军自己的粮食也快见底了,这彭城再继续发下去,只怕大军撑不了两三日,更到不了下邳。 “子玉,你说呢?”曹操看了眼身旁的李翊,他也在享受城楼上的微风。 胜利的感觉很好,李翊阖上双眼,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见曹操问起,便道:“曹公能一路至此,正是得益于攻心战术,我们不可失信于徐州人。” “那这粮食怎么办?若是再发放下去,我军中粮食只怕支撑不住了。” 戏志才表达了自己担忧。 “戏祭酒放心,我已命士兵将彭城内的仓库封好,里面的粮食钱币皆未挪动。” “一会儿我便差人去取粮,拿去发放给百姓。” “可是将士们日夜辛劳地攻城,就等着破城之后领赏。” “大伙儿们翘首以盼,我们却将府库里的钱粮拿去发放给百姓,将士们那边该怎么办?” “李司马就不怕引起军士哗变么?”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连一旁的曹操神色都变得紧张了。 因为军士哗变可不是一件小事。 比起失信于百姓,先稳定军心明显更加重要。 “将士们自然也是要赏的。” 李翊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我们可以先从府库里拿钱赏军士,剩下的再拿去接济百姓。” 李翊还是能够分清主次,安定军心之后,才是安民。 “我大军人数众多,赏完将士之后,只怕没剩多少钱粮可以接济百姓了……” “呵呵,这个简单。” 李翊微微一笑,“咱们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只需在城门各处布置粥棚每日施粥,让百姓们别饿肚子就行。” “若是还不够,那就多掺点儿水,往粥里添些沙,如此一来,肯定够用了。” 卧槽…… 不止戏志才,就连曹操都惊了。 什么叫黑心资本家,这就叫黑心资本家。 这李翊要是当个老板,还不知要怎样压榨底下员工。 不过细细一想,李翊这个做法也并非不可行。 毕竟乱世之中,百姓们只能吃土、啃木,能喝口热粥已经相当幸福了。 至于添沙子,那更能加快饱食度。 主意虽然畜生,但的确是一个实际可行的方案。 ------------ 第四十四章 左拥右抱,天下我有 在乱世之中,易子互食是常事。 通过吃土乃防止腹中空虚,免得饥饿。 比起这些,曹军肯发放热粥的确是一大善举。 区区几粒沙又有何妨? “除了设置粥棚以外,咱们还需严明军纪,让徐州百姓尽可能地倒向我们。”李翊接着补充道。 曹操颔首,当即吩咐左右: “传我令,我军兵卒入城,不得劫掠百姓财物,不得践踏百姓田粮,违令者皆斩!” 说到这儿,曹操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又加重几分。 “除此之外,那些因为攻城时房屋、田地被摧毁的,一律加倍赔偿。” “凡是帮助过我军的世家大族,另行封赏。” “凡是帮助过我军的平民百姓,可选择无主耕田,自由耕种,绝不收回!” 在古代,农民能得到一块自己的田地,那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曹操在大方向上依然是采取了李翊那老三样的攻心战术,即—— 诛贼首,善待百姓,拉拢世族。 “徐州平定,子玉功不可没啊……” 曹操转过身,笑着望向李翊。 忽然,他瞧见李翊的袜带开了,主动蹲下去,要帮他系上…… 古人的鞋子虽然没有鞋带,但袜子上都有袋子,很容易松开。 “曹公……” 李翊下意识想要自己去系袜带,毕竟让领导给系鞋带这种事还是不太好的。 “这一战,你与志才出谋划策,曹某深表感激……” 曹操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迅速替李翊系好了袜带,笑着起了身。 “我不过是在战略上提出了一些方案而已,真正在前线出谋划策的还是戏祭酒,在下安敢与戏祭酒争功?”李翊拱手。 李翊这话也不算过谦,毕竟他不是一个个真正的古人,这也只是他第二次上战场。 真正要统筹战场全局,临机应变,还是不如戏志才、荀攸这些奇士的。 不过戏志才听到这话却倍感惶恐,“不不不,李司马的攻心战术,戏某佩服之至,我还得多向李司马学习才是。” 没想到一想心高气傲的戏志才在李翊竟如此谦虚,曹操又惊又喜。 作为领导,他需要时常调教属下。 而对戏志才,他最喜欢的就是改一改他狂傲的毛病。 只可惜,军帐中无有这样的奇谋之士,能在智略上稳稳压过他。 这下好了,李翊的出现,让戏志才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也开始沉淀自己,慢慢进步。 曹操朗声大笑: “好好好,你二人在此次攻伐徐州的战役中都居功至伟。” “子玉善料人心,能见旁人不能见之处。” “志才擅长奇谋,能够临机应变,统筹战局。” “你二人真是相得益彰,天下无敌!” 曹操笑着抱住二人,颇有一种天下我有的感觉。 哈哈…… 戏志才浅笑一声,在他看来,曹操将他拿来和李翊并列,属实是让自己高攀了。 都说上兵伐谋,攻敌攻心,攻心可以比伐谋强多了。 因为它能够轻易地瓦解敌人战力。 何况李翊少年英才,绝对不是单纯的善料人心那么简单。 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心机,内心更是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即使是戏志才,也不知道李翊腹中有多少韬略奇谋。 “明公,将士们今日破城,可以烹羊宰牛,饮酒庆祝。” “不过战事仍未结束,不可松懈啊。” 李翊时刻保持着警惕,在前世他就是工作狂,内卷王。 这一世他也丝毫不懈怠,小声提醒着曹操。 “嗯,子玉说的是。” “传令!让将士们休整一日,明日咱们便兵发下邳城!” 曹操的声音传入风中,极富穿透力。 每一个城中将士都能从风中感受到曹操心中的喜悦与亢奋。 彭城是徐州门户,拿下彭城,那么徐州便是门户大开。 陶谦老儿这下避无可避,终要与曹操决一死战了! …… 下邳城,城楼上。 彭城失陷的消息很快传回下邳,城内一片风声鹤唳,人心浮动。 大家都知道陶谦大势已去,徐州的局势已逐渐明朗—— 徐州要改姓曹了! 城楼一角,刘备按立女墙,眺望着远方…… 烟尘滚滚,旌旗蔽日。 万马奔腾,蹄声如雷。 隆隆的喧嚣,标志着曹操大军正在迫近。 “好雄壮的军队,好快的行军速度……” 刘备发出一阵感慨,不过面颊上仍然是喜怒不形于色。 丝毫没有因为大难临头而表现出丝丝的紧张感。 关羽、张飞二将忙着去训练士卒,征兵备战,身旁只有赵云一人在侍奉。 “玄德公,在下心中有一事不解。”赵云忽然开口。 由于他是被刘备从公孙瓒处借来解徐州之围的,所以主公仍然是公孙瓒,便不称呼刘备为主公。 “子龙有话直说便是。”刘备转身看向赵云,语气相当和缓。 赵云眺望一眼远方的飞沙走石,感慨道: “如今战事陷入焦灼,河北袁绍、南阳袁术他们都拥兵数十万,只要一声令下,便可轻易地解了徐州之围。” “可直到现在,他们都按兵不动,不肯发兵救援徐州。” “而玄德公兵不过万,将只关、张,为何……为何还敢去与曹操的十万大军相抗?” “何况陶谦大势已去,下邳城早晚失守,玄德公又何必螳臂当车,迟迟不肯离去呢?” 刘备微微迟疑半晌,旋即却是咧嘴笑出了声。 他的表情自到徐州以来就十分凝重,此刻竟意外地放松起来。 “人生天地间,以信义为立身之本,我既答应孔北海要救援陶使君,岂能失信?” “何况乱世之中,当以仁义对抗不仁,以信义拒敌不义。” “再者,备身为汉皇后裔,理应除贼扶汉。” “陶使君乃是贤弟钦命的徐州刺史,素以仁义为本。” “曹操则是想借父报仇之名,乘机掠取徐州。” “我助陶谦而对抗曹操,乃是助仁义对抗不仁。” 赵云听罢,大受感动,忍不住朝他抱腕作了个揖: “玄德公真乃仁德之君也!” “公既有如此抱负,云应当拼死相助!” 说罢,赵云便提枪赶去练兵备战了。 他走前还不忘看一眼刘备的背影,感觉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 第四十五章 我的眼睛就是尺! 赵云走后,刘备长舒了口气。 其实,除了大义之外,刘备又怎会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平原到底是一小国,根本不足以争雄天下。 徐州乃中原富庶之地,曹操已经坐拥了兖州。 如果自己再不努力争取一下,那恐怕一辈子都要碌碌无为了。 就在这时…… 有两个文人迅速地登上了城楼,朝刘备快步走来。 刘备望见这二人,精神立马为之一振,也迅速走了过去。 “公祐,子仲你们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这二人分别是孙乾、糜竺,都是徐州名士。 从刘备踏入徐州起,二人便倒向了刘备。 而刘备也深知徐州派系复杂,主要由六大家族控制掣肘,所以也希望主动交好这些名士。 两边算是双向奔赴。 “主公,陶使君依然卧病不起,不过内部争斗却是愈演愈烈。” 孙乾皱着眉,神情复杂。 他为何会在刘备一入徐州时,就向他靠拢? 还是因为陶谦无能,或者说能力不够。 因为徐州派系林立,几乎完全由世家们控制着。 陶谦手上根本没有多大实权,也没办法做出太多改变。 这便是为什么外界认为陶谦庸弱的原因,实际上是他单纯能力不够,解除不了徐州的几大世家的威胁。 但好在刘备来了,孙乾也好,糜竺也好,他们都认为只有刘备能改变徐州错综复杂的局势。 “他们……都怎么说?” 刘备眉头微皱,刻意将“他们”二字稍稍地提高两个声调。 孙乾如实说道: “似乎……呃……陈硅、陈登父子似乎有意降曹,而丹阳派的曹豹则坚持要抵抗。” “但似乎有一人,对主公颇有成见……” 不等孙乾说完,刘备抢先答道:“是陶使君的长公子吧?” “是……陶公子对主公来徐州一直抱有很大的敌意。” 刘备此前也和陶商接触过,发现这个表面庸弱的长公子,实则暗中韬晦隐忍,是一个手段狠辣的人。 他看出来刘备是他的威胁,所以对刘备一直抱有很大敌意。 毕竟陶谦若是死了,按理说就该由陶谦他儿子来继承徐州。 可现在刘备的到来,无论是陶谦也好,徐州的一众豪强名士也好,似乎都更倾向于让更有能力的刘备来领导徐州。 陶商对此当然有危机感。 “陶公子面上虽然不说,可暗下却已对主公颇为不满,主公要早做打算,不可迟疑啊。”孙乾小声提醒道。 刘备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我自有法子避祸,你且附耳过来。” 孙乾连连点头,脸上却仍有忧虑之色。 “主公这法子虽好,只是如今曹兵大军压境,若是下邳丢了,一切都是妄谈啊!” “放心吧公祐,曹操不会攻下邳的。”刘备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主公何以断言曹操不会攻取下邳?”孙乾大感疑惑。 要知道曹操可是冒着风险来攻打徐州的,如今徐州已取三分之二,眼看打下下邳就能彻底吞下徐州。 曹操除非脑袋被门挤了,不然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放弃攻打下邳? “因为曹营之中有高人在……” 刘备嘴上虽然十分肯定,但表情却异常严肃认真,没有丝毫轻松的样子。 他看向孙乾,郑重其事地说道: “徐州曹操已拿下大半,剩下一个下邳也无关痛痒。” “若是强行拿下,对于曹操弊大于利。” “曹操现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或许会执意攻打下邳。” “可如果那位高人看出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应当就会劝说曹操放弃。” 讲到这儿,刘备将头低下,陷入沉思,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 徐州,下邳。 久违的风沙在这座富庶的城郡上拍打激荡。 滚滚黑烟铺地而来,争鸣的号角此起彼伏。 凌冽的寒风袭面吹过,凛然的杀机飘荡而至! 须臾,但见漫天烟尘之下。 数不尽的曹字大旗舞动,士卒肩并着肩,接天连地而来。 曹操坐在车驾上,在十万大军的簇拥下,杀至下邳城下…… 这支曹军经过徐州之战的淬炼,已经相当精悍。 每一个甲士身上的战甲皆已残破不堪,但每个人的面色却都更加坚毅勇敢。 他们都是从死亡中走出并活下来的。 每一个人的战袍上都有着敌人与同胞的鲜血,现在他们要徐州人血债血偿了…… 下邳守军望着城下铺天盖地的曹军,一个个都不由身躯一震。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曹操眯着眼睛看向城头,他敏锐地察觉到徐州兵的士气已经相当低落。 这一战或许不会太困难…… 城头上还有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大概也就刚满三十岁。 如今陶谦病重,那这人只可能是他的儿子陶商。 陶商身旁,分别站着刘关张三兄弟,他们气质骇俗,曹操一眼便能认出。 不过令曹操感到意外的是,城上的守军都披白甲穿白袍。 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即…… 曹操冲一旁的曹仁使了个眼色,曹仁会意,纵马飞驰,率军杀至城楼下。 高声冲楼上喊道: “城上的守军听着,赶快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人亡,将你陶家满门抄斩!” 打仗讲究先礼后兵,曹操这也算是例行公事。 当然了,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下邳肯定不会投降的。 而令人意外的是,就在曹仁刚刚喊完话之后,下邳城门竟然打开了! 咚……咚…… 城中走出来一人,骑在马上独自向曹军走来…… 哦? 曹操吃惊地从车驾上坐起,举目眺望,来人似乎是陶谦的长子陶商。 他独身前来却是为何? 莫非真打算开城投降? 陶商一身孝服,在护城桥上朝曹军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姿态放得很低。 旋即,他扯着嗓子高声大喊: “曹公亲领大军前来兴师问罪,我父子倍感惶恐,故而举城戴孝来向曹公请罪。” 曹操听到这话,暗自冷笑。 现在来摇尾乞怜有鸡毛用? 他都打到这儿了,可能因为你现在服软就饶你一命吗? 早干啥去了? “曹公,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翊皱着眉,在一旁说道。 “哦?何以见得?”曹操问。 “这下邳城虽然遍插白旗,却暗藏强攻硬弩,恐怕不是真心乞怜,而是早就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李翊用手指了指城头。 曹仁问道:“莫非那小子是想将我们骗进城中,然后暗伏弓弩手将我们射杀?” “那倒也未必。”李翊摇了摇头,“这招式太过愚蠢,徐州人应该不至于傻到会奢望用这种方式来对抗我军。” 毕竟陶商真要想勾引曹操入城,正常人肯定都是先遣一支先锋军进去,看到没问题之后再进。 “或许他们是想通过谈判来劝退我军,如若谈判破裂,再以死相拼。”李翊分析道。 果然,这边话音方落,那边陶商又高声大喊: “曹公,可否来桥下一叙?” “在下愿当面赔罪。” 闻言,曹操骑着马在一众护卫下徐徐向前。 一直到距离护城河还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时停下,这个距离是最安全的。 曹操挥动马鞭,跃马向前,扬鞭指着陶商问道: “汝等有何罪?” 面对曹操的质问,陶商忽然痛哭流涕: “我等本欲交好曹公,故使张闿护送曹老太爷回兖州。” “不想张闿贼心不死,暗中加害曹老太爷,这实在出乎我等所料。” 张闿本是黄巾旧部,陶谦却让他护送,这安排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讲到这儿,陶商已是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仿佛真的愧疚万分似的。 “如今大错已经酿成,我父子悔之晚矣。” “父亲现在卧床不起,时日无多,他自知对不住曹老太爷,故而让我徐州军民个个披麻戴孝,来向曹老太爷服丧。” 本来前段对话,都是在向曹操请罪。 曹操本人都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这些话哄哄小孩子还行。 但如果想通过摇尾乞怜,媚敌示弱来哄骗一个政客,那政治未免就太简单了。 果然,陶商哭着哭着,话锋却陡然一转。 好似是说给曹操听的,又好似是故意说给一旁的李翊听的。 总之希望有人能听懂他的话外音。 “曹公啊,我下邳城南连江淮,与豫州接壤。” “北境已尽属曹公,再无反叛之心,还望曹公能看在昔日同盟的情谊上,网开一面,宽容些时日。” “让我等率军南下,去袁术处将张闿那厮揪出,然后剜心剖腹,为曹公雪恨。” “届时我等会将张闿贼厮的头颅,连同下邳城一并奉上!” 嗯? 曹操眉头一皱,望着陶商声泪俱下的样子,他却听出了阵阵杀机。 又联想到李翊方才说城楼上暗伏强弓硬弩,这陶商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张闿,袁术…… 曹操眼眸微眯,略作沉思。 短短几息时间,他似乎明白过来了。 陶商是在提醒他,下邳城与南面接壤,往南便是袁术的地盘。 如果曹操再拿下下邳,那就等于直接和袁术接壤了。 两个诸侯之间将彻底丧失一个缓冲地带,很有可能爆发直接冲突! ------------ 第四十六章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更大的战争 一想到这儿,曹操额头不禁渗出一滴冷汗。 不是他惧怕袁术,而是袁术这人太混,徐州这块肥肉自己已经咬了一大口。 现在连袁术嘴边的肉都要抢,那袁术能不急眼么? 何况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曹操现在还真不太像这么快就跟袁氏作对。 直到这一刻,曹操才终于明白陶商的用意。 原来这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提醒他下邳地理位置特殊,千万慎重。 念及此,曹操迟疑了。 曹仁在一旁见曹操默然,误以为他真被陶商这番说辞给打动,在一旁提醒道: “主公,老太爷的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咱们下令攻城吧!” 曹操摆了摆手,止住了曹仁。 又看向一旁的李翊,问道:“子玉知我心思否?” 李翊点了点头,他其实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我大军打着替曹老太爷报仇的旗号,兴师动众,不可半途而废。” “不过念在陶谦父子颇有诚意的份儿上,宽限他几日也无妨。” 曹操恍然大悟,李翊是在提醒他,下邳确实可以放了。 但我们劳师动众,不能就这么简单地退兵,不然内部不好交代,天下人那边也不好交代。 所以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陶商瞧见曹操那边窃窃私语,心里已经猜到他们听懂自己的话外音了,于是再次加重语调喊道: “曹公明鉴,我父子虽然有罪,但毕竟是无心之失,无心获罪啊。” “乞求曹公看在当年同盟之情,稍恕我父子罪过,暂且收兵。” “容我等将贼人擒拿,再亲自登门向曹公请罪。” 一言蔽…… 陶商双膝跪地,低着头,摆出一副下位者的姿态。 这个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毕竟陶谦与曹操再官职上其实是平起平坐的。 曹操望着陶商沉默良久。 一息,十息,二十息! 整座下邳城都屏住呼吸,全都沉默了,静静地观察着护城桥上的局势。 直到五十息时,曹操终于开口了。 “陶商听着,你父子纵兵杀害我父,本应罪不可恕。” “但念在你父子披麻戴孝,全城为我父亲服丧的份儿上,且暂饶你们一死。” “你们赶紧回去整军备战,十日之后我要取你们的首级祭奠家父,以慰我父在天之灵。” 话落,曹操调转马头,撤兵离去,回营驻扎…… 陶商凝望着曹操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凌冽。 他心里嘀咕,曹操你若是足够聪明,应该就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十日之后若是退兵了,那下邳城就会是你和袁术的缓冲地带。 他们老陶家也将成为曹操的肉盾,替他阻挡袁术北上。 …… 曹军暂缓了攻势,安营扎寨,下邳之围仍然没有撤出。 局势目前看来依旧十分紧张,除了最高领导之外,没有人知道徐州未来的局势如何? 大营内,曹操在帅案上面色凝重。 曹仁在一旁却急得不可开焦: “兄长,你不会真被陶商那油嘴滑舌的小子给骗到了吧?” “就凭他让全城人披麻戴孝,我军便要撤军,那岂不白来一趟?” “咱们好不容易打到下邳来,马上就能一鼓作气,将整个徐州全部纳入彀中。” “主公不可在此时迟疑啊!” 夏侯渊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道: “子孝,你别说了,大哥现在不也烦着么?” “再说了,也没说要撤军,大哥下的命令不是先缓十日么?” 曹仁大声嚷道: “还缓什么啊?兵贵神速,再给陶谦他们十日,等他们修好城墙,拿下就难了。” “何况我军粮草已所剩不多,不宜再拖延下去。” 曹操这时忽然睁开眼眸,说了一句:“你们说够了没有?” 几名将领见曹操不悦,赶紧闭嘴。 曹操脚步一顿,鞋子与石阶摩擦片刻,消去了鞋底的泥泞。 须臾,他抬起一只脚,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发现陶谦、陶商父子比我想象的要厉害许多。” “你们还记不记得,今日白天子玉曾说这下邳城关虽遍插白旗,可每一杆白旗之下都暗藏着强弓硬弩。” “今日我到城下时就曾仔细观察,果不出子玉所料。” “那陶商表面曲意逢迎,出城乞降,实则暗中韬晦,隐藏杀机。” “我若再向前一步,必死于乱箭之下!” 嘶…… 众将皆是一怔,没想到陶谦父子这两个表面老实的家伙,竟然暗藏恶棍本相。 “兄长,既然陶谦父子如此无礼,那我们更应该下令攻城啊!” “为何还要宽限十日,给足他们准备的机会?” “下邳要比你们想象的难以攻打……” 曹操挥了挥手,凝眸望着众人。 “陶谦虽然兵重,但城中百姓、世族、还要他的丹阳兵,此刻都会跟他站在一起殊死一搏。” “因为全城戴孝,陶谦在面子工作上已经做好,我们若再强攻,便是得理不饶人了。” “加上这下邳城城高池深,粮草富足,攻打起来只怕不会比彭城要更加轻松。” 讲到这儿,帐外忽然走进来了几人。 分别是戏志才、荀攸、李翊等一众谋士。 曹仁见了诸位先生,赶忙箭步上前,问道: “诸位先生来得正好,方才主公说下邳取之不易,我大是不解。” “陶谦再是顽抗,不过区区两万守军,我们有十万精甲,岂能拿他不下?” 由于方才帐内都是曹氏亲族的人,所以曹仁是叫曹操兄长。 现在有外人进来了,曹仁便改口叫主公了。 戏志才看一眼曹操,微微迟疑了一下,旋即开口道: “主公此前虽然连战连捷,但攻城器械却损失不少。” “今日视察敌情,这下邳城高约三丈,比彭城还要坚固。” “我们必须得新造一批云梯、冲车才能攻城,这少说也得要十日啊。” 戏志才这话就是安抚曹仁,也是安抚营中主战的众将。 其实白天李翊已经将陶商的话告诉戏志才等人了,他们是何等聪明? 当然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所以一齐赶来,先安抚主战派的情绪。 然后才是商讨收兵和进兵哪边的收益更大。 ------------ 第四十七章 刘备敢领徐州,就将他碎尸万段 其实,曹操下令暂缓时日,又何尝不是给自己留一个扣子? 他要用这空闲的时间决定出,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好。 那边戏志才还在忙着安抚主战派的情绪: “诸位仔细想想,下邳与彭城的情况不同。” “下邳有陶谦亲自坐守,城池守军必然士气高涨。” “何况众人是背水一战,与门阀世家沆瀣一气,哀兵必胜,打起来将会是一场硬仗。” 曹操见众人的情绪安抚的差不多了,又看向一旁的荀攸,佯作主战的样子问道: “公达,你觉得十日之后进兵是否妥当?” 荀攸明白曹操的话外意,他是要自己和戏志才唱双簧。 戏志才负责安抚情绪,现在差不多了,该轮到自己讲出大军真正需要面临的问题所在了。 “诶,在下以为下邳不是取之不易的问题,而是该不该取的问题。” 啊…… 此言一出,曹仁、夏侯渊等将纷纷一怔。 什么玩意儿? 刚刚不是还在讨论下邳城好不好打么? 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该不该打的问题上了? 曹操佯作不解,道:“公达此话何意啊?” 荀彧面色肃穆,一本正经地说道: “下邳城与淮南的袁术地盘紧紧相连,若我们夺下徐州,主公当然是勒兵回去灭掉吕布这个隐患。” “只是徐州刚打下来,政局不稳,袁术会不会在这时候趁虚而入呢?” “而徐州军民在这时候又是否会心向曹公,殊死抵抗呢?” “等到那个时候,咱们是否又要大动干戈,再次出兵讨伐徐州呢?” 一连三个问题,把曹仁等将说的一愣一愣的。 曹操面色反倒是舒缓了许多,他正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才将荀攸他们召来“演戏”。 毕竟将士们再拿下彭城之后一个个战意高昂,直接泼他们一盆冷水大是不妥。 曹操轻呼口气,看向荀攸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 “诸位现在都听明白了吧?” 曹操目光逡巡一圈,大声道: “志才为诸位讲述了取下邳城的难点,公达则讲述了取下邳城的后果。” “今日将诸位聚集于此,就是要用这十日的时间商讨出一个结果来。” “这下邳,是取呢还是不取。” “诸公也都是曹某信得过的人,大可直言无妨,不必避讳,各抒己见便是。” 诚然…… 下邳城尽管沆瀣一气,背水一战,哪怕是陶谦父子做好了万全的守城准备。 但曹操手上现在毕竟有十万精甲,又是一支胜利之师,士气正旺。 等攻城的器械重新打造好,下邳城也很能抵挡的住曹军的攻势。 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取下下邳之后,便要与淮南接壤。 直接触碰到了袁术的核心利益。 袁术一直将下邳、广陵一带视为自己的后花园。 所谓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袁术本人又是出了名的冢中枯骨。 以他的性子,会坐看曹操将徐州全部吞并吗? 曹操实力这两年的增长的确很快,但目今天下最强的两股势力,仍然是袁绍袁术这两个袁氏兄弟。 “没想到我大军好不容易杀到下邳城下,竟还会有这样一层顾虑。” 曹仁急得直挠头,对曹操拱手道: “主公,末将也只是一武夫,无非替主公在这样的战略上做出合理判断。” “还是请主公自行拿定主意吧,不管决定如何,末将都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将一愣,心想好你个曹子孝这时候表起忠心来了? 你就这么想进步? 那咱们也必须跟着一起进步啊! 于是,众将齐齐拱手出列: “我等皆愿听候主公调遣!”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操抚须大声笑道: “好好好,诸公忠心可嘉,吾心甚慰,吾心甚慰。” 有了这样一批敢打敢拼,忠勇可靠的将士,曹操自然安心许多。 但真正的大方略还得靠他的谋士。 “若是单从利益上分析,似乎不打下邳的好处要多些。” 荀攸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不打要好些。 但却又没有把话说绝。 因为他内心非常清楚,只要是个熟读兵书的人,都能看出留下下邳当肉盾,绝对利大于弊。 可曹操这么聪明果决的人,竟会在这件事上拿不定主意。 说明他心中肯定还忧虑着另外一件事。 “主公,可是除了袁术、陶谦之外,还担心着另一个?” 戏志才也看出了曹操心中的忧虑,主动开口问道。 曹操望一眼戏志才,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错,只是这个人曹某也无法断言……” “唉……” 曹操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望着帐外下邳城方向出神。 众人皆感疑惑,不知道曹操说的是谁。 “诶,子玉。”荀攸走到李翊跟前,好奇问道:“今日你随曹公一起到城下了,你知道曹公所忧之人是谁么?” 李翊眨巴眨巴眼睛,弯唇道: “陶商今日扮猪吃老虎,用下邳城的利害关系来劝说主公。” “我料他并无这般大的本事。” “定是另有高人教他这般说辞。” 此话一出,众人更加感到疑惑了。 “是谁?谁呀!子玉你就莫要再卖关子了。” 一时间,众人都围了过来。 李翊微微一笑,顺着曹操看去的方向指了一指,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 …… 徐州,下邳。 听闻曹操今日没有攻城,卧病不起的陶谦,病色稍有好转。 待下人服侍他用完药之后,陶谦命人去将刘备请来。 陶谦本就已经年老,加之又染病在身,心中已经产生了要将徐州这块烫手山芋交到刘备手中的想法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下人乃是陶商安排到他父亲身边的,下人在去找刘备之前,先将这个消息带给了陶商。 “大公子,陶使君欲召见刘备!” “哦?要做什么!”陶商凝眸问道。 下人摇了摇头,“老爷只说召见,具体是为了何事,小的也不知啊。” 嗯…… 陶商背着手,沉吟半晌,旋即淡淡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刘备那边我去喊就是了。” “……呃,是!” 下人离去之后,陶商先召曹豹来见。 此人对陶家比较忠心,对刘备这个外来客相当敌视。 陶商便将这件事全盘与曹豹说了。 “哦?主公要召见刘备?” 曹豹摸了摸下巴,眉头紧皱,“现在主公病重,这个时候召见,难不成要将徐州让给他!” “我是父亲长子,徐州本该我有,只恨徐州的门阀世家未必肯服我。” “父亲有意想找刘备来平定各派,唉,若真让刘备领了徐州,那以后这徐州还有我的容身之地么?” 陶商叹了口气,望着曹豹正色说道: “曹将军你有所不知,那刘备表面上来助我父亲把守徐州,实则暗怀吞并之志。” “他自入徐州以来,便与庶人派的糜竺、孙乾走得相当近。” “其他的门阀世家也都主动向刘备示好。” 曹豹大吃一惊,想不到刘备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憨厚老实,竟还藏着这样的心思。 “公子,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借此机会试他一试?” “哦?怎么个试法?” 曹豹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辣,在陶商耳旁将声音压到最低: “我带一众刀斧手伏于左右两侧,若是主公让徐州大印给他,他刘备要是敢受……哼哼!” “我便率人冲出去将他碎尸万段!” 陶商大喜,“妙计!妙计!” “此事须要小心……” 不多时, 刘备只身前来,看着床榻上脸色煞白的陶谦,刘备作揖拜道: “陶公,不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玄德呀,你乃汉皇宗亲,与我又是故交,就不要多礼了。” 陶谦伸着手颤巍巍地让刘备坐下…… “今日唤你前来,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要和你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现在四下里也没外人,咱们呀就好好聊聊吧……” 没有外人? 刘备眉头微微一皱,直觉告诉他四周埋藏着杀机,房间内绝对不止他们两个人。 莫不是暗藏了刀斧手? 刘备不敢断言,却也不得不谨慎。 “陶公,你要保重身体啊……” “玄德,你且听我一句肺腑之言……” 陶谦托着病体,用尽平生力气艰难地说这话。 “目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朝纲崩坏。” “老夫遍观天下,能匡扶汉室者,惟玄德你一人而已。” “陶公,这!” 刘备听到这话大吃一惊,似乎已经料到陶谦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陶公啊,备德薄智短,匡扶汉室自当尽力,但这天下绝对不止备一人在匡扶汉室。” “像陶公这样的正人君子,难道不也是心系天下苍生的么?” 一言蔽,刘备拱手再拜,诚惶诚恐。 “……咳、咳咳……说得好……” 陶谦神情激动,急忙对屋外的陶商喊道: “商儿,快把徐州大印取来。” “是,父亲。” 俄顷,陶商迅速地从后厅里的一个黑色锦盒中取出一枚印玺。 而这正是徐州的关防大印。 刘备正欲开口,陶谦却已将大印递到了他的跟前。 随着而来的是陶谦语重心长的叮嘱—— “玄德啊,这徐州关防大印就交给你了。” “徐州的百姓也都托付给你了,望你勿要辜负徐州,辜负这里的黎明百姓,也勿要辜负老夫的重托!” ------------ 第四十八章 刘备到底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 陶谦突如其来的示好,令刘备有些无所适从。 他明白陶谦为什么突然要自己领徐州牧,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陶谦的话语却不断传来—— “玄德,你不必推辞了,天下乃归有德者天下。” “徐州百姓官僚皆爱戴你,徐州大印非你莫属。” “明日老夫便上奏朝廷,表奏你为徐州牧!” “这!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刘备豁然往后退了两步,连忙用手推开陶谦递过来的锦盒。 尽管他的确想要徐州,但此时拿徐州会害他陷于不义,这事儿他断断不能为。 “河北袁绍,淮南袁术都比刘备德才兼备,陶公何必要给我呢?” “袁绍、袁术能拿,为何你刘备不能拿!?” 陶谦目光浑浊,凝望着刘备,“想那曹操乃世之枭雄,凭空得了个兖州不知足,又来图谋我徐州。” “玄德公身为汉皇后裔,德行操守天下人都有目共睹。” “老夫宁可将徐州让与你,也绝不将它拿给曹操这样的卑劣之徒。” “……唉,虽然徐州已经大半落入曹贼手中,只剩得下邳、广陵二地。” “但这二城皆城高池深,粮草丰沛,足以屯兵立业,玄德公就不要再推辞了!” “若是陶公果真不能再继续治理徐州,理应由陶公子受领徐州,怎么也轮不到我刘备啊……”刘备再次出言拒绝,并提议让陶谦儿子来继承徐州。 而一旁的陶商却表现得很谦逊,“玄德公不要推辞了,我无才无德,不足以受领徐州。” 面对陶谦父子的连番谦让,刘备却依旧不为所动。 他豁然起身,正色说道: “今日我受大义而来解徐州之围,若是领了徐州,世人便要道我刘备是专为徐州而来。” “如此不义之事,我刘备宁死不为!” 说罢,扭头向屋外走了。 唔…… 陶商目视着刘备远去的背影,眼珠子骨碌碌转动。 暗想摆在眼前的肥肉都不吃,难不成他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他刘备了? 陶谦还在床上,朝着刘备苦口婆心地劝告: “玄德啊,你要多替徐州百姓着想!” “你回去再仔细考虑考虑,徐州牧一职非你莫属……” 呼…… 刘备摇了摇头,他回头看向病榻上的陶谦,大义凛然地说道: “禀陶公,刘备断不能为此事。” “若是我刘备今日领了这徐州牧,从此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今日有言在此,只要曹操退了兵,在下即刻离去,绝不复留!” 话落,刘备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他必须要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 他刘备漂泊半生,太渴望建功立业了。 他希望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了。 下邳、广陵这两块富庶之地,说不馋是假的。 可刘备向来以仁义立身,如果通过放弃仁义来受领徐州,乃是舍本逐末。 刘备自然不能受领徐州。 所以他这一退,退的是大义凛然,退的是光明磊落。 待刘备走远…… 陶谦一改此前的病态,虽然仍然不够精神,却不是方才那副要死不活的状态。 “商儿啊,我就说你错怪玄德了吧。” “他岂能与曹操这样的奸雄相提并论?” “人家是正人君子,乃是真心实意地要替我们击退曹兵,岂能别有所图?” “唉……咳咳……” 陶谦咳嗽两声,又叹了口气: “十日之后,曹操便要攻城,凭我下邳现在的军力,根本无法抵挡。” “自刘备入徐州以来,你和曹豹就一直排挤人家,现在大敌当前,理应同仇敌忾,共御强敌。” “有什么事,都等退了曹兵再说吧。” “……是父亲,孩儿……谨记……” 陶商抱腕作了个揖,心中总觉得刘备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要不是之前他教自己用下邳地理的利害关系去游说曹操,曹操估计也不会宽限这十日。 至于十日之后曹操到底攻不攻城,只能听天由命了。 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真不好受…… 陶商徐徐退出了房间。 陶商一出房门,曹豹马上就迎了上来。 “公子……刚才在屋里你为何不摔杯为号呢?” “那可是杀掉刘备的好机会啊!” 刘备这厮常年与关羽、张飞形影不离,这二人俱有万夫不当之勇。 曹豹平时还真没什么好机会下手。 “唉……”陶商长长地叹了口气。 “刘备并未露出想要独霸徐州的野心,况其来是为了助我们守徐州,如果我们杀之,便是于理不合。” “何况我父亲对他颇为倚重和信任,不便在父亲跟前动手……” 曹豹立马听出了陶商的话外音,躬下身子,小声问道: “那公子的意思是?” 陶商眼眸中闪过一丝凛冽,睨一眼曹豹,恶狠狠道: “今日白天,人多眼杂,或许刘备自己也有顾忌。” “我们晚上再去试探他一回。” 说话间,陶商已将徐州大印递给了曹豹。 “你就说,白天是我父亲考虑不周全。” “现在夜深人静,不会有第三个人,再把徐州让给他。” “如果刘备受了,你即刻调集城内所有的徐州兵、丹阳兵将之围杀在府内。” “这……”曹豹迟疑半晌,“丹阳兵末将倒是能够调动,只是这徐州兵未免肯听我调遣。” 陶商嘴角轻轻一撇,拍了拍大印,呵呵冷笑道: “大印在手,如何不听调遣?” “你就说是我父亲的命令,他们必然听从!” “好,末将明白了!” 陶商安排完后,嘴角微微翘起,望着屋外的天空,冷声自语道: “刘备啊刘备,且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正人君子,还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吧……” 念及此,一抹精芒在陶商眼角骤然浮现。 那边刘备也回到了馆驿。 孙乾、糜竺、关羽、张飞等文臣武将都在那里等候…… 见刘备平安过来,众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大哥。”张飞突然开口,神秘兮兮地走向刘备。 ------------ 第四十九章 成全他不代表成全他 刘备也知张飞想要问什么,便将刚才在屋内所发生的一切,如实跟众人说了。 众人听罢,无不唏嘘感叹。 张飞则是大大咧咧嚷道: “又不是强占他家的,哥哥拿了这徐州又怎的?” 刘备厉声叱道: “翼德要陷我于不义乎?” 张飞听到这话,才不情愿地止住嘴。 而孙乾则郑重其事地向刘备汇报道: “主公,大喜事。” “徐州兵皆心向主公,若是到了非常时刻,想必他们会站在主公这一边!” 这话孙乾说得相当委婉,其实就是他和糜竺联手去拉拢或者说是策反了徐州兵。 而徐州兵大多是底层人民出身,与庶人派的孙乾糜竺关系最密。 而刘备又以仁义著称,向来视百姓如亲子,两边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大哥。”关羽也向刘备主公邀功,“丹阳兵起初虽然不服我们兄弟,但凭着这段时间的军功,我与翼德还有子龙已经树立起了不小的威望。” “如果真到了必要时刻,丹阳兵未必就完全是我们的敌人。” “好好好,你们都做得很好。”刘备连声赞叹。 在他看来,徐州直接受领是不妥的,但如果是自己谋定就另当别论。 毕竟刘备也不是傻子,他最强大的个人能力便是识人。 当初能一眼在闹市中认出关张两位英雄,便足以证明他眼力过人。 刘备怎会看不出陶商对他心怀不满,今日虽表面让徐州给自己。 背地里却暗藏着杀机。 刘备也不得不谨慎防范。 “一切事务都要按计划进行,诸位务必小心行事,切不可走漏了风声!” 刘备再三叮嘱,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保持着自己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 眼眸里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 下邳城外,曹军大营。 帐内聚集着曹营一众文武贤臣。 曹操坐在帅案前,表情凝重,似乎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唉。” 曹操叹了口气,提出自己的顾虑。 “志才、公达,还有诸位,不瞒你们说,我从未将陶谦、陶商父子放在眼里。” “今日即便将他们放了,也不过是如同放走两只野鸭一般。” “如果能够留下下邳与广陵二城,作为我与袁术的缓冲地带,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 曹操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李翊,幽幽道: “就如同子玉所言,我真正放心不下的是刘备!” “此人当初在会盟之时,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平原相,连与众诸侯落座同席的机会都没有。” “但我却在此人身上看出了雄心壮志,这股英雄气,是其他几路诸侯身上都没有的。” “现在他离了公孙瓒,转头来到陶谦这里,只怕是另有所图……” “陶谦父子绝非刘备敌手,眼见徐州守不住,定会将之让给刘备。” “即便不让,以陶谦父子的能力,也很难保住基业,徐州早晚易属他人。” “主公是担心我们退兵之后,让刘备做大?”荀攸问道。 “不错,刘备此人素有大志,他比袁术之流更加可怕。” “这样的英雄豪杰断不可给他用武之地,若是叫他得了徐州,发展基业,我担心将来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麻烦。” 曹操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娓娓道来。 这才是曹操真正说要准备十日,然后攻城的原因。 他是真的在攻与不攻之间陷入两难。 不然单纯从利益角度考虑,怎么着也该见好就收,就此退兵了。 众将面面相觑,丝毫不知该如何决断。 戏志才与荀攸也同样陷入沉思。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刘备、袁术这两杯毒酒总得喝一杯。 陶家父子、刘备、袁术,小小的下邳城,看似局势明朗。 实则暗流涌动,一点儿也不太平。 曹仁忽然开口,打破沉寂: “主公,那个刘备当真就这么值得顾虑么?” “想他手中无兵无粮,当初剿黄巾时,也不过才堪堪得了一个安喜县令的职位。”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刘备除了有个仁义的好名声外,还有什么?” “末将愚钝,实在不觉得刘备能够比汝南的袁术更加可怕。” 曹仁是一个武将,思维比较直。 在他看来,刘备现在就是很弱小。 一没兵,二没地,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反观袁术,背靠四世三公的豪门。 坐拥富庶的淮南,兵粮足备,虎踞南方,这才是真正的心头大患。 曹操居然会在这二人当中纠结,实在令人感到费解。 而曹仁不会想到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袁术与刘备现在实力悬殊。 曹操甚至都不会将他和刘备相提并论。 在曹操看来,袁术不过是一冢中枯骨,早晚必被他擒杀。 而刘备才是隐渊之蛟龙,早晚要一飞冲天,不得不防。 李翊在一旁笑道: “曹仁将军既然只见过刘备一面,怎么就敢断言他不是英雄?” “岂不闻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 “目今天下大乱,群雄并举,所谓英雄便是要能够适应天时,顺势而上。” “刘备敢弃了平原,而只身投入一个局势错综复杂且不明朗的徐州中来,这样的胆识与魄力,想想也不会是常人吧?” 这…… 曹仁噎住,无法对答。 曹操听了却很高兴,要知道,在他心目中,只有他曹操和刘备才能算是天下英雄。 当初在讨董会盟时,曹操就有这样的感觉了。 现在看刘备敢孤身闯徐州,更加印证了心中的这个想法。 听到众人瞧不起刘备,曹操心中其实反而是有些不高兴的。 因为自古英雄相惜,曹操把刘备视为和自己一样的英雄。 将来不管是朋友也好,敌人也罢。 如果被众人瞧不起,那和瞧不起他曹操有何区别? 说他重视的敌人,不过尔尔,那他曹操成什么了? 曹操朗声大笑: “子玉说得好,还真不瞒你说。” “当初讨董会盟之时,我曾与刘备还有长沙太守孙坚有过一次短暂的相会。” “当时我就断言,当今天下只有我和刘备还有孙坚是英雄。” “其他的人不是英雄,而是枭雄!” “只可惜,孙坚最后却因一念之差,死于小人之手。” “现在天下英雄,只我与刘备二人,你们说这样一个人我能够不加以防范么?” 真要说的话,曹操这话还是挺狂的。 毕竟三国虽然是乱世,却也是英雄豪杰辈出的年代。 用过江之鲫来形容都毫不夸张。 曹操说只他与刘备二人算英雄,确实有些狂妄了。 虽然他也有狂的资本,毕竟辛弃疾说过——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生子当如孙仲谋。 “子玉,你也来说说你的建议吧。” 荀攸主动开口,他与戏志才现在也拿不定主意。 “……嗯。”李翊沉吟半晌,分析道: “当年春秋战国时期,大国之间往往会留下一个小国,不是灭不了它,而是为了让这个小国作为缓冲地带。” “避免两个大国直接接壤,以免将两国关系闹僵。” “或许留个缓冲地带,不是坏事。” 李翊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不过这话却把曹仁等将给整懵了,就连荀攸都有些意外。 “先生,你方才明明已经承认刘备是英雄了。” “既然之前说他没有展露头角是因为没有用武之地,那为什么现在又要给他用武之地呢?” 曹仁不解地问道。 “两害取其轻,两利取其重。” 李翊笑呵呵地回答道。 很明显在他看来,留下一个缓冲地带的好处要更多。 “先生真这么认为?” “如果我们只是单纯撤兵,那的确很难说这是一次正确的选择。” “所以我们还应该多做几件事。”李翊意味深长的一笑。 嘶…… 众人好奇心顿时被勾起,一个个翘首以盼,想听听李翊有何高见。 “正如曹公所笃定的那般,如果我们撤军,那么陶谦父子定然不是刘备对手。” “这下邳城与广陵郡早晚要归属于刘备。” “而刘备又是人中龙凤,有了这两郡之地,必然是猛虎进林,青鸟上天,蛟龙入海。” “所以我们……” 众人轻咽了口口水,纷纷好奇李翊接下来会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在万众瞩目之下,李翊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所以我们不妨直接表奏朝廷,就说陶谦年迈,病重缠身不宜在为一州之长尊。” “所以特表举刘备为下邳太守,表关羽为广陵太守。” “将下邳、广陵二城直接让给刘备。” 啊? 啊!? 众人纷纷一怔,目瞪口呆。 留下缓冲地带的想法他们都能够理解,但这直接成全刘备的想法却是他们万万不能理解的。 原本还以为李翊会说出什么高论,来限制刘备呢。 结果他反手一个上奏朝廷,成全刘备了! “李司马……”荀攸正要开口表达自己的疑惑,李翊的话却再度传出。 “诸位莫急,我话还没说完。” “表奏刘备为下邳太守,关羽为广陵太守,并非是单纯为了成全刘备。” “在下以为,这样做对曹公有三大好处!” ------------ 第五十章 徐州水太深,没人把握得住 三个好处?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怎么也理解不了这种养虎为患的行为对曹操有什么好处。 而且居然还说有三个! 面对众人的疑惑,李翊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曹公向朝廷表奏刘备为下邳太守,是占住了道义的名分。” “而刘备又素来以仁义行天下,日后若是敢起兵反抗曹公,那便是不义,便是恩将仇报。” “不仅失了道义,还会被天下人嘲笑,被朝廷唾弃。” “刘备乃是个聪明人,若是知趣,定不敢忤逆曹公。” “此其一也!” 古代升官有着门阀限制,像刘备这样一个平原相陡然成为下邳太守,级别上虽然大差不差,但实际权力却大了许多。 绝对算得上是升官。 虽然这升官跟曹操没多大关系,但只要他向朝廷奏表,那就是在道义上于刘备有恩。 刘备自诩汉室宗亲,如果不承认这份恩情,就等于不承认朝廷。 这无异于自毁长城。 而他一旦承认,如果日后反抗曹操,都会落个不义的名声。 也算是给了刘备两杯毒酒,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呼…… 荀攸微微颔首,李翊这话一出,他也算是品出一点味儿来。 李翊还是那个李翊,依然是那么擅长给人挖坑。 “李司马,这其二呢?”戏志才忍不住问道。 李翊抿唇一笑,继续开口: “其二,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是敌人。” “刘备在曹公推举下成了下邳太守,至少在表面上算是两家交好。” “那么对淮南袁术而言,绝对是一次挑衅。” “以袁术的性子,他会任凭刘备坐拥下邳、广陵么?” “哦,我懂了!”曹仁忽然灵光乍现,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祸水东引,把下邳的矛盾转移到刘备身上。” “让两家互相交恶,彼此消耗,咱们在坐收渔翁之利!” 嘶…… 曹仁这么一说,众人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全都想明白了。 此前不是担忧拿了下邳,被袁术这快狗皮膏药缠上么? 现在我把这条疯狗拿去咬刘备,既害了刘备,又能消耗袁术。 妙计! 妙计啊! 刘备虽小,却有关张之勇,加之其颇得民心。 整个下邳军民与他沆瀣一气,怎么着也得硌疼袁术两颗牙。 袁术虽大,兵马虽多,但能力平庸,本人又昏昧无道。 正好抵消,如此一来,两败俱伤。 既限制了刘备,又消耗了袁术。 让曹操可坐享其成。 “没想到这才两点好处,那第三点好处呢?” 荀攸心中愈发好奇,方才那两点已经让他觉得非常精妙了,不知这第三点是什么。 “第三点,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在曹公出征徐州之际,吕布趁机偷袭了兖州。” “虽然被我和荀令君设计挡住,但仍旧使他逍遥法外。” “我们这次撤兵,便可以回去剪除这个隐患。” 众人听罢,无不表示佩服。 对李翊的这个分析大是赞赏。 曹操面上却显得很平静,他开口道: “子玉方才说得头头是道,我也觉得有理。” “公达,志才,你们便下下去拟定具体的章程吧。” “子玉,你留下。” 见曹操有意要和李翊单独相处,众人也不自讨没趣,纷纷告退。 待最后一个人出了帐后,李翊率先开口问道: “曹公不知还有什么不明之事,需要询问在下?” 曹操先是微微一怔,仿佛在说居然又被你小子猜出我的心思了。 但对于李翊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来说,你专门把我留下来,不是要训话就是要问事儿。 这有什么难猜的? “方才你为我分析了撤兵的三条好处,但我以为你并没有把话讲完。” “照实说吧,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在我面前直言无妨。” 听到这话,李翊还是有一点儿吃惊的。 曹操果然是世之奸雄,自己已经非常善于掩盖自己的情绪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波澜不惊,没想到竟还能被曹操看出来。 厉害,厉害! 李翊佩服之余,便道: “禀曹公,不是在下不愿意直言。” “而是因为徐州的事务相当复杂,一时半儿会说不清楚。” 尤其刚刚还有一堆武将在,要是只跟荀攸这些聪明人说还好。 若是曹仁、夏侯渊这帮武夫问起来,那就没完没了了。 “哦?”曹操眉梢轻挑,嘴唇微微翘起,“现在只你我二人,你直说无妨。” 李翊深吸一口气,“曹公可知,徐州这样的富庶之地,为何陶谦拿在手中却毫无作为。” “北上不能制袁绍,南下不能战袁术。” “终其一生,碌碌无为。” 李翊这么一问,曹操还真有些懵。 这是个华点,徐州这么富庶的地方,陶谦怎么拿在手里一点儿威力都发挥不出来呢? 人袁术拿个淮南至少还能够虎踞南方呢,怎么陶谦在山东就一点儿作为都没有呢? “陶谦此人性格庸弱,无争雄之心,故而无有作为。”曹操答道。 “呵呵,曹公此话实有不缺,但却不完全对。” 嘶…… 曹操更加好奇了,忙问,“那还有什么原因,曹某还真不知道了。” “陶谦早年在朝中为官时,也是性情如火,后来到了晚年一味追求明哲保身,确实变软弱了。” “但徐州局势错综复杂,派系林立,甚至能够出现以下克上的局面。” “基于此,陶谦才真正选择充耳不闻,放弃干出一番事业来。” 曹操眼睛睁大,惊道: “子玉,你是说陶谦之所以干不出事业来,是被徐州内部派系掣肘?” “没错,曹公别看陶谦手下文武和睦,其实他们私底下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陶谦根本管不了。” “这些人大体可分为三股势力——” “陈硅、陈登为首的名士派。” “曹豹为首的丹阳派。” “徐州富户糜竺,以及名士孙乾的庶人派。” “陶谦为了管理好徐州,让老家丹阳派掌管兵权,暂时坐稳了徐州牧的位置。” “然后为了巩固统治,又趁机拉拢名士派,打压庶人派。” “呵呵,可惜名士派根本不买陶谦的账,暗地里又想削弱丹阳派。” “这里面的争斗,可有趣得很呐……”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公司底下员工们的争权夺利。 那可真是一段峥嵘岁月…… ------------ 第五十一章 用徐州人来治徐州 “子玉,你难道想说?”曹操仿佛听懂了李翊想表达的意思。 “没错。”李翊呵呵乐道,“徐州的水太深,刘备根本把握不住。” “所以我们并不是养虎为患。” 换个思路想,刘备前期可是打不死的小强,以他的跑路能力。 曹操若真要强攻,即便拿下下邳,估计还是会放跑刘备。 既然如此,还不如留着他当挡枪的肉盾。 接下来,李翊又由浅入深,简单地为曹操介绍了一下徐州目前的状况。 “陶谦如今病重,倘若他真的死了,刘备想要谋下下邳,那么作为陶家嫡系的丹阳派只怕不会心甘情愿地将兵权交给他。” “关羽、张飞纵有手段,恐怕也很难让所有丹阳派的人全都屈服。” “何况刘备向来亲近庶人派,我听说他与徐州的糜竺、孙乾就走得很近。” “而庶人派与名士派向来水火不容,两杯毒酒,刘备必须选一杯来饮。” 呼…… 曹操也是官场出身,自然知道权力争夺的残酷。 徐州不仅仅是一个大粮仓,更是一个大染缸。 军政分立,三派对立。 刘备纵然得了下邳、广陵,屁股只怕也坐不安稳。 更别说淮南还有一个袁术虎视眈眈了。 “子玉,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徐州局势过于复杂,你也不希望我卷进去对吗?” “你认为我跟刘备一样,都控制不好这三大派系。” “呵呵,曹公明鉴。” 李翊话说得很委婉,现在的徐州就是一滩浑水,谁进去都免不得惹上一身骚。 历史上的曹操是怎么解决徐州派系林立的? 那就是直接屠城。 杀的那个叫“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所过多所残!”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对于李翊这样崇尚战术美学的人来说是相当鄙夷的。 何况老曹这招也没起到什么效果。 徐州的生产力被打击破坏不说,三年内还爆发过五次叛乱。 完全起到反作用。 搞得曹操不得不分神去平叛,俨然是一个随时要炸的火药桶。 曹操捋着胡须,问道: “假如徐州局势真的如此复杂,难道我之后便永远不取徐州了?” “何况我们已经打下的城池,这里面难道就不存在派系林立?” 李翊笑道: “曹公不瞒你说,徐州只要妥善治理,平定这里面的派系也容易。” “哦?那曹某愿闻其详。” 李翊故作神秘,平静地说道: “归根结底一句话——” “用徐州人治徐州,以徐州人制徐州!” “第一个治,乃是治理的治。” 曹操眼前一亮,虽然他没有听说过这种管理办法。 但却隐约能感觉到这里面包含的高深智慧。 李翊接着补充道: “就如同曹公刚刚所说的那般,丹阳派、庶人派、名士派他们不仅仅只存在于下邳城。” “徐州的每一个州郡他们都有触及,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我们与其卷入到这场旋涡之中,不如放开手脚,给予徐州人高度自治权。” “让他们恶龙互斗。” “徐州只要能给我们提供粮食、士卒、战马,军械,这些就足够了,又何必在乎是谁统治的徐州呢?” “行政权、兵权统统都可以放,只要保证徐州仍处于我们的掌控就行。” “这便是徐州人治徐州。” 曹操略作思考,分析这里面的可行性。 李翊也给足他时间,不着急往下说。 等过了好长一会儿,李翊才接着抛出自己剩下的观点。 “方才我为曹公说明了如何用徐州人来治理徐州,曹公心中肯定在担心给予徐州太大的权力,生起叛乱该怎么办。” “方法也很简单,三个派系中庶人派是最弱的,这是我们要优先扶持的一派。” “丹阳派掌握着军权,我们仍然可以让他们保留兵符在手。” “名士派掌握着行政权,我们依然可以让他们继续治理徐州。” “至于最后的庶人派,里面有太多想要升迁的人了,我们可以赋予他们监察权。” “这样一来,名士派可以用手中的权力来限制丹阳派手里的军权。” “庶人派又可以通过监察权来限制名士派的行政权。”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手中的权力都是由曹公赋予的。” “他们不管怎么相互争斗,都必须忠于曹公,否则就会被另外两派打倒!” 李翊的这套理论,说白了,就是让公检法与行政部门完全分离…… 他在公司里也是搞这一套,手下人随便斗,只要忠于自己,那怎么咬都无所谓。 主打一个赛博斗蛐蛐,胜者为王。 相互制约么…… 曹操摸着下颌胡须,眉头紧皱,细细地品味着李翊的这套理论。 徐州人治徐州,徐州之人制徐州…… 曹操反复琢磨着这句话,真是越琢磨越觉得有滋味。 俄顷, 他的眸光一亮,隐隐觉得,这个方略可行!能行! “子玉啊子玉,你的洞穿力与判断力,真是令我鞭长莫及呀!” 曹操上前执住李翊的手,发出阵阵感慨。 “此事当速做决断,我军出征已久,兖州那边还是早些回去照看的好。” 曹操点了点头,当即下令曹营众文武大臣在吃过晚饭之后,马上重回帅帐开会。 一刻也不多耽搁! 曹操也贴心地让李翊下去把晚饭吃了。 傍晚时分。 曹仁、曹洪,夏侯渊、戏志才、荀攸等一众重臣纷纷入帐。 他们心里都清楚,曹操肯定要做出最后的决断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将与曹操共进退。 见众人来齐,曹操稍稍地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已经做好决定。” “从东莞郡、琅琊郡、东海郡、还有彭城当中挑选出有才干的名士作为郡守,由他们负责来治理这些郡县。” 这道命令一出,众人都略感吃惊。 暗想我们好不容易打下这些州郡,难道不应该派自己人去治理吗? 怎么还把权力还给了徐州人? 但这还没完,曹操接着说道: “此外,要设置一个专门的监察机构,从庶人中挑选德可以服众,才足以配位的人,来行监察之事。” “至于本地的徐州兵,也不必调任,仍旧留在徐州,听后原本将领的调遣即可。” 众人又是一怔,不仅放行政权,连军权都不收? 曹操知道大家的疑惑,哈哈笑道: “凡遇大事,直接向我曹操禀报。” “这便是李子玉所提出来的,徐州人治徐州之策!” 讲到最后,曹操还不忘点名表扬一下李翊。 曹仁、夏侯渊等将都是先反应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明白这条战略的好处。 而戏志才、荀攸则是眼珠子一转,立马醒悟。 “明公,此计甚妙啊……”戏志才略作思索之后,当即脱口道。 尽管这条方略在历史上还没有实践过,但听起来却很有道理。 有理有据,完全能够吃透徐州那帮人的心理。 不过戏志才在短暂的吃惊之后,很快也察觉到了似乎还有一些缺陷。 “主公,此计妙虽妙,不过在下以为应当再补充一点。” 唔…… 曹操心头窃喜,他就喜欢谋士们多点开花,查缺补漏,相得益彰。 “志才直言无妨!” “彭城!” 戏志才一针见血地指出遗漏的点。 “彭城与其他城池都有不同,他与下邳唇齿相依,我们不能像给其他郡县一样赋予自治权。” “或者说即便给了,也得再加一条!” “驻军。”不等戏志才开口,曹操已经顿悟…… “不错,就是驻军。” “我们在大方略上不必变动,但还是需要派遣一员心腹将领驻于城外。” “不是为了监视彭城,也不是为了插手彭城的内政。” “而是为了防范下邳城那边的动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须随时做好抵御下邳城派兵来犯的准备。” 荀攸接着补充道,“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敲打东莞、琅琊、东海等地,让他们知道大权在明公这儿。” “哈哈哈……” 曹操听完众人的分析,抚须大笑。 他开心极了,走到戏志才、荀攸跟前,挽着二人胳膊,赞赏道: “志才、公达,还有子玉,有你们三人在,我何愁大业不成啊!?”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再次在曹营里响起,声震瓦砾。 这次是曹操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遥想在一年年,他还是一个靠老大哥袁绍怜悯,只能苟延残喘。 替他驻守南方,监视袁术。 如今一跃成为横跨两大州郡,中原的一大强势力量。 麾下精甲十万,谋士如云的诸侯了。 回想这一路走来,曹操只觉诚惶诚恐,感慨万千。 心头更是无比欣慰! ------------ 第五十二章 挖个坑给你,你还必须跳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曹营之中。 曹操目光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了曹仁身上。 还是自家人用起来最放心。 “子孝……” “末将在!”曹仁应声出列。 “我给你三万人马,你就留守徐州,将兵马驻扎在彭城之外。” “你也无需过多问询彭城内政,只需紧紧监视下邳动向即可。” “尤其是刘备与袁术的动向。” “末将领命……” 听完刚才的分析,曹仁已经深刻意识到驻守彭城的任务之艰巨。 曹公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既倍感荣幸,又压力山大。 “传令三军,大军明日便返回兖州,宣告凯旋!” “好!!!” 此言一出,全军欢声雷动。 将士们出征在外,最盼望的就是班师凯旋这一天。 因为这意味着能够回去和家人团聚,并且还有接受封赏。 简直美滋滋…… …… 徐州,下邳城。 城墙之上,刘备按立墙头,眺望着远处曹营。 他每日都会来此处眺望,观察对面的动向。 曹营处,鸣金收兵的声音此起彼伏。 曹军士兵一个个拔营拔寨,迅速地撤离。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别人撤军,士兵们都是士气低落,垂头丧气的。 因为仗还没打赢撤退,基本等于输了。 而曹营士兵撤退,却一个个昂首挺胸,鼓声阵阵,声势不减。 仿佛打了大胜仗一般, “真不愧是曹孟德啊……” 刘备发出一阵感慨,又望了一眼手中的书信。 这是曹营使者送过来的,里面有曹操的亲笔书信,信中写道—— “我闻陶谦卧病不起,时日无多,曹某大仇已报,已无意再取下邳、广陵,特此退兵。” “玄德仁义之名著于四海,曹某即日奏报朝廷,表奏玄德为下邳太守,关云长为广陵太守。” “玄德亦不必致谢曹某,尔若安好,吾心甚慰。” 尔若安好,吾心甚慰…… 刘备望着最后一句话,眉头紧锁。 这信上的内容不多,但杀伤力极大,侮辱性极强。 刘备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曹操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他这是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偏偏自己还不得不跳。 这便是阳谋。 明知别人算计你,你却无可奈何。 曹操这是要走自己的路,让他刘备无路可走啊! “主公,曹操退兵,还说要保奏您为下邳太守,关将军为广陵太守……” “这不是一件大喜事吗?怎么您看起来却闷闷不乐的?” 孙乾瞧见刘备脸色不对,在一旁关切问道。 要知道,刘备得了下邳太守的敕封,那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即便日后不得已谋定下邳,那都不会受到道德的谴责。 因为这是朝廷封的,官方认证! “唉……”哪知道,刘备却再度叹了口气。 “公祐啊,你哪里晓得,曹操这一封奏书看似表我为下邳太守,实则暗藏杀机。” “想要置我刘备于死地!” 啊! 什么!? 孙乾大惊失色,这…… 不等他开口询问,刘备的声音已再度传来。 “公祐,你不妨想一想。” “倘若曹操真的上表朝廷,奏我为下邳太守,那我是受还是不受?” “这……为何不受?”孙乾不解地问道。 天下人仍然向汉,官方认证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呀。 “呵呵,如果受了,曹操于我便有恩情。” “那日后我若是出兵攻打彭城,天下人会如何评价我刘备?” “他们会如何在背后戳我刘备脊梁?” “我若主动出兵,便是先落入不义。” “可若不出兵,只等曹操来攻,那便永远错失了先机。” “日后又怎么去收复琅琊、东海等徐州的失地?” 讲到这儿,刘备背着手,望着城下撤退的曹军,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乱世之中,良知尽毁。” “我刘备从小便立誓要以仁义行天下,倘若将来反攻徐州,便是失信。” “便是失义于曹操,失仁于天下人。” “呵……呵呵……” 刘备又是一阵苦笑,“与其说曹操是在表奏我为下邳太守,不如是给我刘备挖了一个坑,等我跳进去。” “可偏偏这又是朝廷的旨意,备不能不受啊……” “曹阿瞒这一步棋走得实在太好,他的‘徐州牧’的位置也将做得更稳。” 一番话说下来,将孙乾惊得目瞪口呆,脸色大白。 没想到曹操看似好意的一封奏书,竟然如此阴险! “这……这……这个曹阿瞒真是诡计多端,奸诈无比!” “唉!”刘备一拳狠狠地打在石墙上,目光深邃,“这两年曹操使出了不少奇谋,令人叹为观止。” 刘备表面上说是曹操使出奇谋,暗地里却在想那位曹营中的奇谋之士。 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咱们把眼前的危机给解除了不是吗?” 孙乾出声安慰刘备,“短时间内不必忧虑曹操。” “而且有了这封奏书,咱们与陶商公子的博弈,胜算也会大很多。” “陶商公子?” 刘备眉梢微微一挑,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如果不是孙乾提醒,他甚至都快忘了徐州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因为他根本没有将陶谦这个对手放在眼里。 “日后麻烦多了去了……” 言及此,刘备磕绊了一下,“我们看似得了下邳、广陵,实则这个位置一点儿也不得安宁,我们得做好准备了……” 刘备是一个雄主,他的脑袋始终保持着清醒。 眼下的局面看似复杂,但刘备却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在哪里。 陶商并不可怕,真正难对付的是效忠他的丹阳兵,还有丹阳派的代表曹豹…… 徐州兵已经心向刘备了,可丹阳兵仍然是陶家的死忠…… 第二个麻烦点,便是名士派。 刘备虽然已经拉拢了庶人派的孙乾、糜竺,可名士派仍然保持中立,不轻易站队。 陈硅、陈登父子更是谜语人中的谜语人,完全猜不透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至于最后的一个麻烦,便是淮南袁术。 袁术一直视广陵为自己的后花园,并且一直看不起刘备。 现在被刘备得了,他袁术岂肯甘休? 只怕过不了多久,袁术就会领兵前来“造访”。 ------------ 第五十三章 先刨刘备祖坟,再挖首席谋士 前不能主动进攻曹操,后又要防袁术偷袭,真是进退两难。 “唉……”刘备叹息一声,他这次是真的感觉自己被曹操摆了一道。 就是不知这条阳谋是曹操一手策划的,还是他背后那位天才奇士谋划的。 “大哥,大哥……” 急促的脚步声从城梯上传来。 回首望去,正是关张兄弟,一脸焦急地赶了过来。 不等刘备开口询问,张飞便大大咧咧地嚷道: “……大哥,陶谦那老家伙又喊你过去。” “陶使君唤我?”刘备微微一怔。 “听说陶公此时病重,奄奄一息……” 微微一顿之后,又接着说道,“许是他想再次把徐州让给大哥。” 张飞叉腰,哼唧道: “大哥,这次陶谦再让徐州给你,你可千万别再推辞了。” “俺们又不是强占他的,有甚好理亏?” 在张飞看来,刘备此前已经两次推辞不受了。 常言道,许一许二不许三,这一次实在没理由再推辞了。 但张飞不知道的是,刘备前两次不受徐州,既有道义层面上的考虑。 就像晋文公退避三舍一样。 也有实力上的考虑。 刘备当时在徐州的根基并不稳当,若要了徐州,是拿不稳的。 与陶商博弈的筹码也完全不够。 现在不同了,刘备已经成功拉拢了庶人派,孙乾、糜竺都成了自己坚实的拥趸。 张飞、关羽更是已经控制住了徐州兵。 丹阳兵也有少部分人心向自己。 即便多数仍然心向陶家人,但凭借关张之勇,刘备认为他们已经对自己构不成实际上的威胁了。 至于陈登、陈硅为首的名士派,他们本就是投机倒把之徒。 只要自己与陶商的博弈没有明显落入下风,他们就会保持中立。 而自己一旦进入上风,名士派一定会倒向自己,刘备有这个信心。 如今筹码已足够,时机也已到,是时候谋定徐州了! “陶商公子现在何处……?” 刘备保持自己一贯的冷静,并没有因为徐州近在眼前而乱了方寸。 “他也在陶公那里……”关羽答道。 “善!” 刘备颔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继而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几许锐利与锋芒。 “二弟,你带五百甲士伏于府外,若有变故,当听我号令,切不可擅动。” “三弟,你也带五百甲士去围住衙署,不可让里面传出半点风声,更不可走漏一人。” 刘备雷厉风行的下了两道命令。 关羽伏于城外,保证了此行的顺利。 张飞控制住衙署,防止了别外生枝。 这两个安排几乎天衣无缝。 但对刘备来说还不够,他将目光最后落在赵云身上。 “子龙,你随我一道去见陶使君。” 最后带上赵云为贴身保镖,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刘备眼眸凝气,对众人叮嘱道: “你们务必谨记,如果陶商没有先动手,咱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倘若陶商动手,那么……” 刘备眼芒渗人,语气坚定,“公等大可便宜行事!” 最后四个字的“便宜行事”,刘备还刻意调高了两个声调。 所谓便宜行事,就是可以不请示上级,自行决断、灵活处理问题。 刘备这话也算意味深长,情商极高。 没有明说让关张赵动手,实际上却充满了暗示。 “我等明白,大哥/玄德公尽管放心!” 众人齐齐拱手,纷纷开始行动。 小小的一座下邳城,一时间杀机四伏,暗流涌动…… …… …… 徐州,琅琊郡。 曹操一边退兵回兖州,途经徐州郡县,顺道选拔本地官员。 “公推民选,琅琊郡太守,琅琊郡监察校尉人选已经出炉……” 曹操能力极强,很快便挑选出了琅琊本地的官员。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本地声望极高,同时本人又极具才干。 这些优点都完美符合曹操的选官标准。 琅琊郡的新任太守来到曹操跟前,曹操亲自为他颁发印绶,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权威。 随后又将一枚刻有玉麒麟的印绶,交到一名年青人身上。 这人便是曹操亲自挑选的监察校尉。 他的职能就是可以向曹操直接弹劾琅琊的任何官员,而无需走中间流程,权力极大。 但却唯独不能弹劾拥有军权的将军,又间接地限制了他的监察权。 “……哈哈,琅琊的青年才俊果然不少啊,我原以为选拔官员时会有些繁琐。” “没想到这帮人倒不逊色于颍川的名士。” 曹操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茶,这是他自出征以来最轻松的时刻。 选拔后生晚辈,确实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享受。 而曹操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陡然提醒了一旁的李翊。 琅琊多青年才俊,这是为什么? 因为琅琊诸葛氏啊! 诸葛家族是琅琊第一望族。 他们家族最著名的人物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诸葛亮! 只不过因为历史上老曹屠城,诸葛家为了避祸,举家搬迁到荆州去了。 也算是间接地成全了小备备。 不过既然被李翊撞上了,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刘备。 不单单是为了诸葛亮,更是为了他背后的家族。 诸葛家族也是世家豪族,虽然比不上袁氏、司马氏这样的豪族。 但至少也是T2梯度的存在,尤其以他们的名士为代表。 曹操之所以能够这么轻松地选拔出青年才俊,就是得益于诸葛家在琅琊的强大影响力。 而诸葛氏最厉害的地方,还是他们的政治投资。 长子诸葛瑾投靠孙吴,做到了大将军之位。 从弟诸葛诞投靠曹魏,同样做到了大将军之位。 二子诸葛亮投靠蜀汉,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三分天下,诸葛氏属实是赢麻了。 所以有蜀汉得龙,东吴得虎,曹魏得狗的说法。 不管怎么讲,诸葛家这个政治投机的敏锐嗅觉,绝对是三国独一档。 “哒哒哒……” 战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名飞骑快马赶到,骑士快速地下了马,跪倒在曹操跟前。 “禀主公,兖州有信使来!”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骑士将信拿来。 这名骑士既然没有说是急报,说明也不是什么太过紧急的事,曹操也没太在意。 “大哥,是谁写的信?” 夏侯渊好奇地凑过头来。 “是文若……” 曹操粗略的看了一遍信笺,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使得周围人更加好奇。 “……呃,荀先生说了什么?” 曹操微微一笑,问: “你们有谁能猜到文若说了什么么?”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兖州事务繁多,加上又不是急件,他们怎会知道荀彧这次写的是什么? 待众人都表示不知道之后,曹操又将目光看向李翊,问道: “子玉知否?” 其实刚刚曹操问的是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李翊在内。 而这次又单独问一遍李翊,仿佛觉得他心里面知道,就是故意不说。 而事实上李翊确实知道,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他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说得越少,错得越少。 尤其是在伴君如伴虎的古代,如果不是领导主动问,李翊通常都是选择保持沉默。 “想必是与吕布有关。” 李翊简单地回答曹操的问题,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曹操闻言大笑,将信笺在众人面前摇了一摇。 “公等皆乃饱学之士,而眼力与判断力却皆不如子玉一人。” “文若信中说吕布自陈留兵败以后,一路东逃,在陈宫的策划下,攻破了濮阳,暂时苟延残喘。” “他劝我速速赶回兖州,除掉吕布这个隐患。”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众将都是有些吃惊的。 没想到吕布这个打不死的小强,在陈留被揍成那个奶奶样了,居然还有余力能攻破濮阳。 “……哈哈哈。” 曹操放声一笑,面对众人的惊愕,他反倒表现得很轻松。 “吕布世之猛虎也,手下并州军本就是劲卒,何况从董卓那里收编了不少西凉军,即便损失惨重,依然有很强的战力。” “我大军尽出东征徐州,濮阳防守薄弱。” “加之陈宫为其出谋划策,濮阳失守也算在情理之中。” 夏侯渊急道: “既然如此,我们赶快回兖州吧!” “若是让吕布这贼子喘过气来,只怕难以收拾!” 趁着东征徐州的大胜,众将都战意高昂,士气旺盛。 纷纷主动请战,想趁着这股势头,一举平定吕布的叛乱。 “呵呵,吕布这个隐患自然是要除的。” “不过倒也不必专为他一个人而改变我们的行程计划。” “徐州的官员照常选举,待全部选完之后,我们再回师。” 曹操显得很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吕布打下濮阳而影响好心情。 但夏侯渊等一众武将可就没有曹操这么好的心态了,纷纷劝谏: “主公啊,吕布本就是一匹饿狼,如今又得了陈宫相助。” “上次没能在陈留将之剿杀,现在得了濮阳立足脚跟,如不早除,只恐生出祸乱呐!” ------------ 第五十四章 琅琊诸葛氏,奇才四五家 面对众将的提醒,曹操却不以为然。 脸上依旧显得无比轻松,“区区吕布,不足为虑。” “如今徐州方定,这才是我们该真正关心的大事。” “如果不将子玉的三权分立之策贯彻落实,日后所酿之祸则十倍于吕布矣!” 不得不说,曹操依然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在大是大非方面,依然能够分清楚主次。 荀攸心念一动,谏言道: “曹公说得极是,不过吕布这人反复无常,难保他又不整出什么意外来。” “要不咱们还是先派一人回去盯着,反正徐州这边大局已定,不必留太多的人。” 这个提议相当中肯,曹操当即也同意了。 他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还是选择了李翊。 “子玉,你便和曹仁带五千人先回吧,替我盯着点儿吕布。” “待我处理完徐州事务之后,再领大军折返。” “喏。” 李翊、曹仁两人同时拱手。 须臾,曹仁点齐麾下五千兵马,便要和李翊启程返回兖州。 但李翊却表示先不着急。 曹仁问为什么。 李翊诡谲莫测的一笑: “曹将军且先随我走一趟,咱们难道来一趟琅琊,怎么着也得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才是。”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望着那么渗人的笑容,见惯生死的曹仁背脊竟有些发凉。 李翊扑哧一笑: “曹将军不必紧张,李某又不是什么恶人,你在怕什么?” 曹仁心头直犯嘀咕,他现在都对李翊那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命令记忆犹新。 好在他是自己的队友而不是敌人,要不然未免太过可怕。 “既然先生要去,那末将便‘舍命陪君子’吧!” “……哈哈哈,曹将军你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好像要让李某欠你一个大人情似的。” 两人同时大笑,一时间,帐内传来久违的欢快笑声。 残阳如血,冷峻的气氛弥漫在诸葛府内。 “哒哒哒……” 村口处,数百匹战马的马蹄声响彻云霄。 无数曹军宛如洪流一般涌向诸葛府。 村里的村民一个个提心吊胆,暗想战事已经结束,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顶盔冠甲的士兵闯进村来? 但好在这些人并没有烧杀抢掠,而是有目的地奔向诸葛家。 没有人知道等待这个徐州第一富户,充满传奇色彩的家族命运是什么。 此时,府邸当堂。 正上方坐着的正是诸葛氏一族名义上的领袖,族长诸葛玄。 本来族长应该是他兄长诸葛珪,可惜先兄两年前不幸病逝。 族长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但两兄弟还是留下了三子两女。 三子正是诸葛三兄弟—— 诸葛瑾、诸葛亮、诸葛均。 三人依次坐在左边席位。 两位两女亦是当世才女。 分别是诸葛雪、诸葛兰。 依次坐在右边席位。 而诸葛玄身旁还站立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公子。 他便是诸葛珪的儿子诸葛诞,未来的曹魏大将军。 这些人个个都是当世奇才,不负诸葛之名。 而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诸葛均也才仅仅八岁出头。 而年纪最长的诸葛瑾则是刚满十八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期。 至于诸葛雪与诸葛兰则刚满十五,精通音律、奇门八卦等多种才艺。 而这些晚辈当中最为优秀的当属排行老二,年仅十二岁的诸葛亮。 他是这些后辈当中天赋最好,涉猎最广的。 尽管年纪不大,却已经开始参与家族中的很多重要事项。 甚至一些决策,他都有提建议,并且里面都包含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而诸葛家也往往能在这些建议中获益,使得诸葛亮在乡里名声大噪。 “唉,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诸葛玄挥了挥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今曹操坐拥徐州,大肆启用琅琊本地官员,这对我诸葛家本是好事。” “可没想到他还重用了大量的庶人,还赋予了他们检察权,使得我辈中人皆受其掣肘。” “也不知这曹操控制徐州,是福是祸……” 本来曹操用徐州人治徐州的策略对诸葛家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琅琊诸葛氏几乎垄断了本地的人才。 但没想到曹操还用重用庶人,直接打破了门阀壁垒。 极大削弱了诸葛家对人才的垄断。 这还不够,这些被启用的庶人,居然还被赋予了检察权。 而他们的监察权,还正好是针对他们诸葛氏这样的名士派的。 你说气人不气人? 诸葛玄眉头紧皱,他觉得还不如之前陶谦打理徐州呢。 至少他们家还能保证在琅琊的垄断地位。 结果曹操一来,第一个受到冲击的便是他们诸葛家。 偏偏他们家还无法反击。 因为曹操这招三权分立,使得人人有汤喝,保证了大多数人的权益。 所有人都拥护他,诸葛玄也不好出面反对,不然就是不合群。 其实,诸葛家也喝到了汤。 只不过之前是他们家独占一口锅,里面的汤全是自己喝。 现在曹操把锅里的汤强行匀了出来,分给了其他势力。 使得诸葛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为此,诸葛氏一族紧急召开了大会,商量他们家族未来该何去何从,如何发展。 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开会,所有人都处于风声鹤唳的状态。 今日,诸葛亮与长兄诸葛瑾同时归家,诸葛氏族人算是到齐。 “曹操龙骧虎步,野心不小,他表面同意徐州人自治。” “实则削弱了本地大家族的权益,间接巩固其自身统治。” 诸葛瑾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曹操的目的。 闻得此言,诸葛亮也是眼眸微眯,发表自己的意见: “徐州、兖州皆是四战之地,群雄逐鹿,并非安身之所。” “依亮之见……” 诸葛亮看向诸葛玄、诸葛瑾,神色正经严肃,语重心长地说道: “叔父、兄长,还有两位长姊、贤弟,不妨我们离开此间,转头别处。” “避开这中原的战火与锋芒,别图安身之策。” 什么!? 此言一出,诸葛玄惊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让你给我憋坨大的,可没让你给我拉坨大的呀! 等你半天了,结果回来就告诉我搬家? ------------ 第五十五章 卧龙初露锋芒 “孔明,你说些什么疯话?” 一向喜爱诸葛亮的诸葛玄此刻也蚌埠住了,忍不住厉声斥责道: “我诸葛家的基业都在琅琊,若是搬迁别处,岂不有毁祖宗基业?” “叔父莫急,让孔明把话说完。”诸葛兰在一旁柔声劝慰。 她清楚诸葛亮向来处事谨慎,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诸葛亮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 “亮的意思是搬迁不错,但也不是举家搬迁。” “我们仍留部分族人在徐州,但可以让其他人转投到别处去。” “因为亮觉得,中原不久将陷入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不论是我们诸葛家也好,亦或者河北甄氏、崔氏、本州的陈氏等,全都难免其祸,受到波及。” “夫济大事者,应能够审时度势。” “我诸葛氏一族要想在这场中原大战中明哲保身,必须迁一部分族人到别的州郡去。” 诸葛亮滔滔不绝,条理清晰地讲出了自己的观点。 虽然此时的他年纪还很小,却已经有非常独到的见解,与审时度势的能力。 如今曹操占据兖州、吞并徐州,已经成为中原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 将来与河北的袁绍迟早一战。 诸葛亮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提出让家族搬迁避祸。 而之所以不举家搬迁, 一是因为祖宗基业在琅琊,不好轻易舍弃。 二是因为中原大战既是灾祸也是机遇,若是能够抓住,及时地站好队,家族未来必能够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孔明说的有道理……” 家中长姊诸葛雪也开口了,“如今中原局势尚不明朗,袁绍、公孙瓒、曹操、袁术之间必有一战,最终鹿死谁手还不好说,我等也无从预判。” “叔父和诞弟可以蛰伏于此,待得时机成熟,再一举出仕。” “凭借咱们布下的产业、田产,人才,伺机而动,诸葛氏必然兴旺!” 言及此,诸葛玄与诸葛诞对视了一眼。 他作为一家之主,最适合留下了的自然是他这个族长。 最适合去外地发展,巩固人脉的自然是这些后生晚辈们。 诸葛亮在一旁帮腔道: “二者,南境的孙策用传国玉玺从袁术那里换回了父亲的旧部,如今出征江南,手下武将云集,又得了江南氏族的支持。” “如今正缺少一位合能够纵横捭阖的论客,而这正是兄长之所长,以瑾兄之辩才,若能去投靠孙策,必得重用。” 我…… 诸葛瑾欲言又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呼口气又咽了回去。 现在明显是要多边下注。 诸葛亮让大哥去投靠孙策,说明比起袁术,他更看好孙氏。 至于剩下的人,诸葛亮都还没有作出判断。 因为现在局势实在不明朗,很难说未来诸侯谁执天下牛耳。 不过即便如此,诸葛亮也有对自己和兄弟姐妹们的安排。 “均弟,还有两位阿姊……我听闻荆州襄阳城外,有一名士,号为水镜先生。” “其人博学广识,乃天下奇才,近日正广收门徒,虽然门槛极高。” “但均弟自幼与我同习兵书,通晓战法,必能通过水镜先生的考验。” “两位长姊也精通八卦地理,不妨与我和均弟同去拜入水镜先生门下。” 两位姐姐还未开口回应,诸葛亮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我听说水镜先生交友甚广,荆襄又多青年才俊,两位长姊品貌兼备,若能寻得一个好人家。” “也是一件大喜事啊!” 话音方落,诸葛雪与诸葛兰脸色几乎同时一红,娇声叱道: “你这小鬼,还编排起姐姐来了!” 虽然二女年仅十五,但这在古代确实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两人又都是才女,骨子里的骄傲是必然的,她们当然想找一个青年才俊作为良配。 见两位姐姐不再说话,诸葛亮已知二女答应去荆州了。 于是,又上前挽住诸葛均的肩膀,说道: “均弟,我听闻水镜先生有一好友,名唤黄承彦,其妻乃是襄阳名门蔡家的嫡长女。” “其弟正是刘表的荆州水军统帅蔡瑁,而其还有一女,名唤黄月英,与你年纪相仿……” “若是有机会得到黄姑娘的青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后成为黄承彦的贤婿也是一件美谈呐……” “日后你在荆州的仕途也必然一帆风顺,届时再有两位长姊夫家的帮助,那我诸葛氏在荆州崛起将是必然。” “绝对不逊色于我们如今在徐州的势力。” 诸葛亮款款的一段话,把家里的长辈、兄弟、姐姐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且都是有理有据,既考虑到了家族利益,又考虑到了兄弟姐妹们自身的利益。 “如此安排,许是最佳。” 诸葛玄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同意了。 这时,一名仆人急匆匆地跑来。 神色焦急地喊道: “不好了老爷!府外发现了大量曹兵,正朝咱们诸葛府方向过来!”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暗想自己家族似乎没招惹曹操,他带这么多兵过来干什么? “孔明,你快带着你的这些兄弟姐妹先走,去荆州!” 诸葛玄果断下令。 “可是叔父,我们走了你和诞弟怎么办?” 诸葛雪担忧地问道。 “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曹军此来,只恐来者不善。” “你等皆是我诸葛家的青年才俊,断不可出意外,你们先走,此处有叔父把守。” 不等诸葛雪再开口,诸葛玄狠狠地推了一把诸葛瑾,叱道: “你是兄长,带他们先走!” “曹兵来得快,现在只怕走不了了!” 这…… 诸葛玄一时间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焦头烂额。 诸葛亮小声提醒道: “叔父莫急,咱们后院还有一个地窖,兄长还要均弟,两位阿姊可以先躲进去避祸。” “等曹兵退了,再走不迟。” 诸葛玄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对对,亏得孔明提醒,险些忘却。” 真是人一着急便容易健忘。 当即诸葛亮跟着诸葛瑾、诸葛雪等人去了后院的地窖。 与此同时,只听得屋外“咣当”一时响。 诸葛府的大门被推开,迎面走入李翊和曹仁。 其余士兵则安排守在门卫,没有擅自闯入。 只有十来个武士跟随在曹仁身后,随时听用。 这也算是先礼后兵…… 曹仁按立腰间宝剑,走在李翊右手边。 神情显得很不耐烦,他本来就瞧不起这些门阀世家,尤其还是一帮腐儒。 如果不是李翊执意要来,他宁愿跑去猎狍子。 “大白天的,你们关什么门!” 曹仁大声嚷嚷道。 诸葛玄面色一变,虽然他们也是一族之长,但面对不讲理的官兵,那也是有理说不清。 “诶,曹将军莫要无礼。” 李翊拍了拍曹仁的肩膀,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 旋即阔步走近,抬眸一看,却是一怔。 人呢? 堂堂诸葛府,居然就只有一个诸葛玄和几名下人,其他族人呢? 别告诉我全都出门了。 不等李翊开口,诸葛玄率先上前作揖行礼。 “老夫乃琅琊诸葛氏,诸葛玄,未问先生大名?” 李翊当即抱腕还礼,微微笑道: “曹营微末之士,李翊李子玉。” 哦? 他就是李翊? 李翊虽然还没有到名震天下的程度,但在徐州却是人尽皆知。 因为就是他提出的三权分立,这一招阳谋可把他们诸葛家整的够呛。 诸葛玄原以为提出这道策略的怎么着也是个长者,没想到竟是一个少年郎,只怕比诸葛亮也大不了几岁。 “原来是李先生,久仰久仰。” 两人相互叙礼完毕,诸葛玄马上命人看茶。 品了一会儿香茗,诸葛玄看一眼周围的武士,个个神色肃穆,杀气凛然。 他心知来者不善,便开门见山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李先生莅临寒舍,有何见教?” 不等李翊开口,一旁的曹仁大声道: “我们再找一个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的人,你们诸葛家有没有!?” 大哥,你说话别这么直…… 李翊有些无语,自己的高人气度一下子就被曹仁给打破了。 难怪古代那些雄主都喜欢带文人在身边,因为人家情商是真的高。 你小子三句放不出一个好屁,懂不懂什么叫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啊? “……孔明,曹家人好像在找你。” 由于曹仁喊得声音极大,藏着地窖里的诸葛瑾听得真切。 “亮弟年纪尚小,他们为何却要找你。”诸葛兰有些不解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连聪明机智的诸葛亮都答不上来。 他虽然在琅琊小有名气,但还不至于让曹军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找自己吧? 众兄弟姐妹皆是不解,只能将耳朵贴在门檐上,仔细聆听大厅内的动静。 “不知将军找孔明做什么?” 诸葛玄眼眸微眯,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仁极为不耐烦地吼道: “俺们找人还有向你汇报一声不成?” “废话少说,有便说有,没有便说没有。” “莫要耽误俺们时间!” 呃! 这人怎么这样! 莫说诸葛玄有些吃惊,就连周围的下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向曹仁。 这些武夫实在是太粗鄙了! ------------ 第五十六章 小子很拽啊?看我敢不敢杀你! 诸葛玄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心里略加思考,暗想这些人专门来找诸葛亮。 那说明他们肯定对孔明有所了解,如果自己还要假装不认识,必然惹祸。 所以还是实话实话的好。 念及此,诸葛玄强颜欢笑着作了个揖: “不瞒诸位,孔明正是我的侄儿,今年年方十二,还是个孩童。” “不知诸位专程来找他是为了何事?” “多少?十二!”曹仁一惊,似乎……有点小啊。 他原以为李翊专程来找的人,怎么着也是个大人物,但听诸葛玄说他才十二,这不一小孩儿么? “先生,咱们会不会是弄错了?” “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甚多,只怕不是这家。” 李翊却是呵呵一笑,对诸葛玄说道: “我要找的正是你家小侄,就请诸葛先生将令侄请出来吧。” 十二就对了,如果不是小孩儿是大人,反倒证明李翊找错门了。 现在你诸葛玄亲口承认他十二岁,正好符合历史上的年纪,那李翊断断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哦,莫非先生有难处?” 见诸葛玄迟迟不动身,李翊抿了口茶,目光斜睨着看他,令人毛骨悚然。 诸葛玄被这眼神看得后脊背一凉,站起身来还未说话,曹仁为首的武将士兵纷纷按立鞘中宝剑。 又把诸葛玄吓得退后两步。 “诶,我等是客,你等莫要惊扰了诸葛先生。” 李翊嘴上虽然在劝说,但并没有让众人收兵。 按理说诸葛氏也算一大世家,在三国要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统治者通常都会尽量拉拢这些世家,而不敢轻易得罪。 之所以李翊敢这么嚣张,是他真不怕得罪诸葛家。 因为自己的三权分立之策,已经拉拢到了琅琊其他家族。 你诸葛家势力再强大,也不差你这一家。 眼见诸葛玄被曹军为难,藏着地窖里的诸葛亮便要起身出去。 “孔明,哪里去!”诸葛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诸葛亮的衣袖。 “他们要找的是我,我不能让叔父为难。”诸葛亮语气坚定地说道。 “正因为他们找的是你,你才更不能去啊!”诸葛均担忧地说道。 诸葛雪与诸葛兰也几乎异口同声地劝道: “正是,曹操绝非好人,此次专程派兵来找你,又如此不敬叔父,绝对来者不善。” “孔明若是出去了,恐惹祸上身。” 诸葛亮此时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有了责任感,面对兄弟姐妹们的劝告,他仍旧面色不改,坚定地说道: “纵然有祸,我自当之。” “岂可因我一人之故,而害了叔父?” “如此不义之事,亮宁死不为。” 说罢,便要起身。 “……孔明。” 诸葛瑾正要开口再劝,诸葛亮却抢先接话道: “兄长,荆州我恐怕去不了了,就劳烦你带着他们去襄阳找水镜先生。” “……唉,好罢。” 诸葛瑾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会先送他们去荆州,之后再去江南投奔孙策。” 诸葛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依次朝诸葛瑾、诸葛雪、诸葛兰等一众长辈作揖行礼。 “兄长,阿姊,均弟、诞弟,你们千万保重。” “亮拜别!” 众人皆沉默无言,垮着一张脸,说不出的难受。 大堂那边,火药味儿正浓。 曹仁性子刚烈,加之瞧不上诸葛玄这个儒生,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交出诸葛亮。 当下勃然大怒,拔剑喝道: “老东西,俺们给你脸了是吧?”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交不交人!” 气势汹汹,杀气凛凛。 曹仁不是开玩笑,要是诸葛玄再说两句没边儿的屁话,他是真的要砍人了。 李翊赶忙起身拦住,柔声宽慰:“将军莫急,莫急,咱们有话好说。” 虽然他这次是来抢人的不假,但也不想真的搞成绑架。 咱混文士圈的,还是要讲点儿体面。 李翊作为一个体面人,是最反感单纯使用暴力的。 完全不符合他追求战术美学的人设。 “诸位不要为难我家叔父,诸葛亮在此!” 一片喧闹之中,突然传来一句声音嗫嚅,却又带有几分英气的喊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阔步走来。 目若朗星,面貌清秀。 年纪虽小,而眸中却处处透露着果敢与坚决。 面对曹仁等一众如狼似虎般的武人,少年也丝毫不惧,迎着刀剑便往前走。 “孔明,你……” “唉!!!” 诸葛玄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怎么出来了!” 他之前坚持了这么久,一直没有透露诸葛亮的行踪。 这下倒好,你自己主动暴露了。 “叔父,他们要找的是我,我岂能让您替我受罪?” 诸葛亮平静地回答道。 “……唉,你是我族中俊杰,将来诸葛氏的复兴都仰仗于你,你若有个闪失,将来九泉之下叫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叔父放心,他们必不害我。” 诸葛亮在面对刀剑如林的曹兵,没有丝毫慌乱,语气平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曹仁听到这话,又好奇又好笑。 虽然他们的确不是专程来杀诸葛亮的,但你一个小娃娃面对这么多气势汹汹的曹兵,就敢狂言说我们不敢杀你? 咱们征战沙场多年,连徐州牧陶谦都敢杀。 怎么就不敢杀你一个小娃娃了? 曹军上下都觉得有些被看扁了。 副将牛金更是拔剑在手,龇嘴露牙,眼神凶恶地看着诸葛亮,厉声喝道: “小子!看见老子手中的宝剑没有?” “它今年已杀了无数的徐州人,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你想不想试试它锋利不锋利?” 说着,刻意在诸葛亮眼前晃了一晃。 李翊心头扑哧一笑,暗想你们这帮大人吓唬一个小孩儿有意思吗? 但他也没有出面制止。 作为千古名臣,李翊是真想看看年仅十二岁的诸葛亮会如何应对。 同样心思的,还有以曹仁为首的曹军,他们都冷笑着望着这个孩子。 说我们不敢杀你? 你看我们敢不敢! 周围下人全都紧张地替诸葛亮捏了把汗。 诸葛玄更是吓得面色惨白,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 ------------ 弟五十七章 收千古名相为弟子! 面对如狼似虎,刀剑如林的曹军,诸葛亮面色不改,淡定地回了一句: “我听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 “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 “曹公威德加于四海,断不会专程来为难我一个小孩儿。” 这话答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令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孩童能说出来的话。 牛金微微一怔,旋即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在下光和四年生人,今年十二!” 诸葛亮如实答道,没有丝毫怯意。 “……哈哈哈,你一个髫龀小儿,安敢口出狂言。” “汝道我宝剑不利否?” 牛金再次将宝剑在诸葛亮眼前晃了一晃,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气势更加凶猛。 仿佛在告诉他,我是真的敢杀你,不是开玩笑。 诸葛亮也感受到了牛金身上的杀气,他眼神笃定,言语坚决: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今日诸位将军闯入我家大门,胁迫我家长辈,亮虽为幼髫,也断无退缩之理!” 嘶…… 曹仁等将都暗自感叹,这小子果真有点儿骨子。 难怪李翊专程要来找他,看来不是虚名之辈。 “……啪啪啪。” 大堂内传来李翊的掌声,众人望去,李翊笑眯眯地走过来,上前摸了摸诸葛亮的头: “小先生,你如此能言善辩,将来是想做苏秦张仪么?” 这一声“小先生”已经包含了李翊对诸葛亮的认可。 因为古代不是什么人都敢称先生的。 李翊作为曹营重臣,称呼他为小先生绝对是赞赏。 但后面一句话,又带有一点儿挑衅的意味。 苏秦,张仪都是战国时期有名的舌辩之士,而李翊这句话其实是调侃你诸葛亮今天是想像他二人一样用舌头来说服咱们曹兵吗? 诸葛亮听懂了李翊的话外音,他先是拱手作了个揖,随后答道: “禀先生,苏秦张仪虽为辩士,却也是真英雄真豪杰!” “苏秦佩六国相印,而张仪则两次出任秦国宰相。” “这二人皆有匡扶社稷的大智大勇,绝非恃强凌弱之徒。” 这话的攻击性就比李翊强太多了。 李翊最多只是调侃,而诸葛亮这句话就完全成了反击。 你说我诸葛亮是苏秦、张仪那样的舌辩之士,等于是调侃我只有一张嘴厉害。 但我告诉你苏秦、张仪都是真英雄真豪杰,你不配看不起我们这样的辩士。 牛金等人大怒,拔剑在手,厉喝道: “小子无礼!” 敢说我们是恃强凌弱之徒,这换谁听了不生气。 但李翊却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这,先生息怒,将军息怒。” “孔明年纪尚小,不懂事,还请诸公宽宏大量,饶恕他吧!” 诸葛玄赶紧上前按住诸葛亮的头,向众人道歉。 他也知道诸葛亮刚才这番话说得太过分了。 心中更是暗暗叫苦:“孔明啊孔明,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人家现在是刀架我们脖子上,说剁了咱就剁了咱,你还敢这么说话? 真是知道自己阳寿额度啊,要不然谁敢这么作? 而诸葛亮并不是作死,是他清楚,这个时候自己必须态度强硬。 这些人专程来找自己,肯定不是要加害自己,要不然不必这么兴师动众。 随便派个将军过来把自己剁了就行,哪需要李翊这样的重臣亲自跑一趟? 一定是他们看中了自己什么,才故意刁难试探。 自己若是退却了,说不定反倒会有性命之忧。 而诸葛亮的推测完全正确,李翊这么做确实是在故意试探他。 他此来的目的就两个—— 第一,控制诸葛氏。 第二,带走诸葛亮。 尤其第二点,诸葛亮虽然已经展现出了成熟的心智与机敏,但毕竟年纪还小,又是一块璞玉。 有很大的培养价值。 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李翊从第一开始就已经在培养自己的党羽了。 现在的诸葛亮就是他将来要重点培养的亲信。 选中他至少有四个好处。 第一,诸葛亮能力出众,将来迟早要一飞冲天,位极人臣,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翼。 第二,诸葛亮人品绝佳,又以忠义为本。 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嘛。 培养他为自己的心腹,将来不用担心被背刺。 李翊可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从来不会百分百无条件信任一个人,不论他是什么身份。 第三,诸葛亮年纪还小,三观没有完全形成,以李翊的御人之术,很容易给他塑造一个新的价值观。 并且这么小的年纪,也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不用担心被别人怀疑在拉帮结派。 第四,刘备将来失去了一个重臣,间接削弱了敌人。 “……哈哈哈,小先生果然有学识啊。” 李翊不吝赞美,再次表达对小孔明的喜爱。 “汝识我否?” 面对这个问题,诸葛亮知道不能再用先前那个强硬态度了。 因为人家给你好脸色,你再甩脸色就是不识好歹。 于是诸葛亮也换了一副语气,答道: “先生奇谋大破兖州蛾贼,攻心下彭城,三权分立徐州。” “小子身在琅琊也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先生仙颜,实在三生有幸。” 与之前强硬的态度截然相反,这一次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完全是一个晚辈的姿态。 这把身后的曹仁跟牛金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暗忖这小子上一秒钟不还挺拽的么? 怎么这一秒又变得这么谦卑了。 ……呵呵。 这些武夫自然不会理解。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诸葛先生,方才我等多有得罪,还望先生恕罪。” 李翊也顺势给诸葛玄一个台阶下,朝他抱腕赔礼。 诸葛玄赶紧还礼,见好就收: “不敢不敢,李先生能够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这时候,李翊便开始说明来意: “不瞒先生,我听闻琅琊有一天才少年,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所以今天故意带人上门前来试探。” “今日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我欲将他收为门徒,不知先生尊意如何?” 诸葛玄听到这话,眼眸一亮。 原来他是为了收诸葛亮为门徒的,这倒挺意外? 李翊此刻已是曹营中的重臣,而曹操又已坐拥了兖州、徐州,实力不俗。 若是能让孔明进入曹营,拜在李翊门下,那对他个人,以及整个诸葛家族而言绝对算是一件大喜事啊! 但事关诸葛亮的人生大事,诸葛玄也不好替他做决定。 “孔明,你怎么看?” 诸葛玄把选择权交给了诸葛亮自己。 众人目光落在这孩子身上,期待他的答复。 诸葛亮眨巴眨巴眼睛,沉吟半晌,答道: “不瞒叔父,亮此次离家远游,见到了无数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目之所及,皆恋生惧死之容。” “耳之所闻,皆哀痛流涕之声。” “而今天下,奸臣弄权,百姓蒙难,如我之乡里者不知凡几!” “丈夫在世,既知黎庶苦痛,岂可困坐终老?” “所以我愿立下远志,欲匡扶社稷,以安天下!” “李先生乃当世奇才,如能够拜入前辈门下,早晚聆听教诲,则实为诸葛亮之幸事。” “不为逞勇杀伐,只为救护苍生!” 好!好志气! 不止诸葛玄,就连曹仁等将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誓言都倍感热血沸腾。 瞬间感觉这一趟没有白来,这小子的确值得栽培。 李翊也很高兴,他要的就是这个精气神。 如果诸葛亮态度有丝毫犹豫,那李翊反而会不满意。 既然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咱作为老师也不能丢份儿。 高低也得给你整两句高逼格的话。 于是李翊来到诸葛玄这个家长面前,再次问道: “诸葛先生,你这位晚辈,欲从此之后常伴刀兵。” “所食者,征尘耳。” “所饮者,血水耳。” “兵事伤人伤己,一旦投身其间,再难以退还。” “届时转战千里、枕戈待旦,纵午夜梦回之时,亦与厉兵鬼卒偕行。” “先生可愿意放心将他交给我么?” 诸葛玄听闻此话,心下感动,又对诸葛亮这个孩子将远离故土,常伴刀兵感到难过。 “我虽为诸葛氏一族之长,然则孔明这孩子却机敏聪慧,有超乎同龄人的智慧。” “如今既怀有大丈夫之志,得遇良师,老夫有岂能让他终老林泉?” “只请李先生好生教诲这孩子,那我诸葛家感激之至!感激之至!” 诸葛玄顿首,一连朝李翊拜了三拜。 李翊将手搭在他的腕手,柔声道: “老先生放心,孔明我定好生培养,绝不辜负你们的期待!” 看见诸葛家族这么重视诸葛亮,李翊是真的放心了。 这就等于是培养诸葛亮为自己的心腹,将来就直接拉拢到了诸葛一氏。 ……哈哈哈。 紧张的气氛渡过,堂内终于传来欢快的笑声。 诸葛玄命下人杀牛宰羊,款待众人。 待宴席过后,李翊也不多耽搁,当即带着诸葛亮回兖州去了。 能收一代名相为自己的弟子,李翊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 ------------ 第五十八章 遇上好学生也是一种烦恼 琅琊诸事均已安排妥当。 李翊乘着车驾,在曹仁等将的护卫下返回兖州。 路上,李翊还专门把诸葛亮一并接到了车上。 同乘一辆车,这在古代也是莫大的殊荣。 孔明这孩子也十分好学,一路上一直在虚心求问,李翊嘴上几乎就没停过。 但他对此仍旧乐此不疲。 终于,陈留到了。 李翊也算如蒙大赦,终于能歇一歇了,看来这老师不好当啊。 有时候遇上好学生,也是一种烦恼。 如今的陈留郡还是曹休主管。 李翊赶回陈留时,会有快骑过来提前通报。 曹休知是李翊回来,便率亲骑亲自出门十里迎接。 “文烈、典君,你们这些时日辛苦了。”李翊牵着诸葛亮下车,与二人见礼。 二将齐齐拱手,“先生能平安回来,我等倍感欣慰!” 随后,曹休又向李翊汇报了兖州近些时日的事务。 李翊一一口头处理了,有些处理不了的,就等曹操这个老板回来拍案决定。 “先生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回府歇息。” 诸葛亮还是很懂事的,他主动帮李翊拍打狐裘上的灰尘,又替他整理衣衫。 “不急,我等回来,理由先去一趟曹府,见一面丁夫人才是。” 人情世故方面,李翊可太懂了。 曹操不在,丁夫人身为主母就是老大。 你作为小弟回来怎么着也得去见一见女主人吧? 思虑的功夫,车驾已经到了曹府。 李翊也算老熟人,又是重臣,所以无需示意门子通传,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问过几个仆人才知道,丁夫人有事出门,自己扑了个空。 李翊寻思那就退而求其次吧,主母不在,那就见见少公子呗。 结果仆人又说丁夫人就是陪曹昂一起出门的…… 李翊无语了,只能问一问清河那死丫头最近过得咋样。 没想到仆人听到这话,顿时兴奋了。 他们表示李翊离开的这段时间,清河时常念叨自己。 许多晚上甚至都睡不着觉,独自在月下发呆…… 李翊听到这话倒有些意外,没想到清河那么善妒骄横的人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她现在何处?”李翊问。 “大小姐就在书房,荀先生在给她授课。”仆人答道。 纳尼! 这丫头开窍了,居然开始学习了。 莫说李翊震惊,仆人自己都感到震惊,他接着补充道: “先生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大小姐除了平日的女红针织之外,专程找到了荀令君。” “请他教授自己治世经典。” “或许……嘿嘿……” 仆人话到嘴边,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或许什么?”李翊直接问。 “或许是小姐想跟先生多找一些共同话题……” 李翊听到这儿,才想起清河之前每次缠着自己,大多聊得家里长家里短。 而自己又是肝帝,时常都是聊工作,话题无非是行军布阵、治国论道之类的。 她作为女子,的确理解不了,也插不上话。 “……也罢,我且去看看她学习成果如何。” 说着,李翊阔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诸葛亮从衣兜里取出一吊钱币,送给那名答话的仆人。 “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那仆人连连顿首,喜笑颜开。 诸葛亮快步跟上李翊步伐,却发现他并没有着急进门。 而是在屋外听墙根儿。 一是不想打扰孩子学习,二是也想听听这丫头平时学些什么。 只听得屋内传来一道女声的提问: “敢问荀令君,这六艺,应当如何细解呢?” 这道声音很清脆,李翊一下子便能听出是清河的声音。 只不过比之前要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分温婉。 看来读书改变气质是真的。 屋内接着传来荀彧的声音。 “所谓六艺,便是指礼、乐、射、御、书、数……” 荀彧拿起木条在桌上轻轻地磕着,他是一个温婉君子。 讲起课来非常耐心与细致。 “‘礼’不单单指礼节,它还包括了吉礼、凶礼、军礼、宾礼等……” “孔子有云: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 “人们只有掌握了礼节、礼数,才能在各种场合之下从容有度。” “‘乐’通常指吹拉弹唱,这是贵族们最喜爱的活动,即便在平民之中亦能发挥作用。” “‘射’通常指射箭的技术,讲究稳准狠。” “‘御’则是古时士大夫驾车时的技巧,这也是咱们生活必备的技能。” “‘书’则通常指书法与文采,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大小姐只要多读书,整个人都会更有精气神。” “最后的‘数’不光是指算数,它还涉及到阴阳地理,星象八卦,立法等。” “我们平时只要积累到足够多的‘数’,这样做起事来才会真正有数……” 荀彧由浅入深、滔滔不绝地为清河讲解了六艺。 以他荀文若的级别,相当于清华教授一对一的辅导。 当然了,荀彧肯定要比清华教授级别还高。 也就清河是曹操长女,才有如此待遇。 不然以荀彧的身份,旁人还没真没资格让他一对一授课呢。 “先生,他所讲的内容……” 诸葛亮开口询问一旁的李翊。 好巧不巧,今天李翊才刚刚给诸葛亮讲了六艺。 而李翊讲得与荀彧讲得有出入,诸葛亮立时觉得有些费解。 但他的声音却惊扰到了屋内的清河。 “什么人?” “谁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跑到这儿来听墙根……你可知这里是谁的府邸么?” 见被发现了,李翊也不装了,阔步走进去。 露出职业微笑,向荀彧行了一个礼: “呵呵,荀令君,叨扰叨扰……” 荀彧当即作揖还礼: “李司马,久违久违……” “你何时回来的?怎不见你通报一声?曹公呢?” 李翊一一答复: “刚回来,曹公尚在处理徐州事务,待诸事安置妥善之后再回兖州。” “我本欲来曹府面见丁夫人,不想其出了门。” “因见着荀先生授课,一时听得入神,这才没有通报。” “……呵呵,还望荀先生多多恕罪。” 荀彧听到徐州战事凯旋的消息很是高兴,连忙摆了摆手。 “不妨事,子玉辅佐曹公征战徐州,大是辛苦。” 清河见二人来来回回叙礼,完全无视了自己,气得直跺脚,大声喊道: “喂喂喂!你们当本小姐是空气么!” ------------ 第五十九章 双灾降世,我以阎王对阎王 清河性格打小就强势,曹操又常年出征在外疏于管教。 她完全不清楚对荀彧这种级别的人物这样说话是失礼的。 好在荀彧性格温婉,并没有跟她计较,只是继续跟李翊聊了一些前线战事的问题。 “原来如此,这三权分立一策,的确能够很好地治理徐州……” 荀彧听完李翊的管理徐州之策,不吝赞赏。 “……哪里哪里,我大军前线耗粮无数,若无荀令君在后方掌管后勤。” “我几十万大军只怕要被生生的饿杀了。”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旁人只关注前线将领们的挥斥方遒,却丝毫不知道后方掌管后勤的重要性。 诸葛亮六出祁山,五次因为后勤问题那退回川蜀。 刘邦建立大汉,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无悬念地被排在了第一位。 力压张良、韩信。 可见后勤是多么重要。 清河见两人聊得兴起,许是想插上话来,哼唧道: “可不?荀先生这次为了筹备前线的粮食,可是费了好一番劲哩。” 哦? 听到这话,李翊倒颇感意外。 虽然前线士兵很多,每日消耗的粮草也极大。 但他们并没有出征多久,如今也已凯旋。 按理说凭借去年的丰收和外地置购过来的粮食,绝对够用了。 怎么会出现筹备粮食苦难的问题呢? “去岁五谷丰登,怎的会筹备粮食困难?” “令君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李翊本以为荀彧掌管后勤,唯一的麻烦就是管理,贪污,及时筹备等。 他万没想到还会遇上粮食不够的问题。 “……唉,子玉有所不知啊。” 荀彧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年四月,天降大旱,我兖州已经整整四个月不见分毫甘露,滴雨未降啊……” 嘶…… 李翊微微一惊,旋即点了点头。 自古以来,天降大旱就是古人最头疼的问题。 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那,我们是否可以像去年一样到外地去购置粮食呢?” 反正兖州还要不少中山靖王后人的陵寝,实在不行就接着去刨刘备祖坟呗。 古话说得好,薅羊毛要逮着一只羊薅。 “……唉,没有了没有了。” 荀彧挥了挥手,满脸无奈。 “不止我兖州一地,其他各州同样遭遇干旱,我大汉十三揍俱无甘霖降下。” “许是这些年,战事频繁,杀业太重,老天降下惩罚来了……” 古人重视天命,面对手足无措的自然灾害时,只能归咎于老天惩罚。 李翊微一沉吟,好像《资治通鉴》上确实记载了初平四年大汉遭遇干旱这一事。 只是没想到为这么严重。 “如今庄稼不生,粮食无收,百姓苦不堪言。” 若是曹公再不早点儿结束徐州战事,那我军此战必败无疑。” 所以荀彧才会这么关心前线战事,因为他们大后方是真的快顶不住了。 好在终于结束并打赢了。 清河也跟着叹了口气,“照着今年这旱情,只怕七月的粮食是收不上来了……” “连我们家也不吃米面,改吃肉咯。”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嘛! 因为庄稼不生,颗粒无收,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牛羊等牲畜也不好养活,所以像曹家这样的大户也只能把这些牲畜吃了。 “……唉,其实这还不算完。” 没想到遭遇大旱之后,荀彧又紧接着补了一句更猛的话。 “大旱尚未结束,蝗虫却又滋生,连仅存的一点儿粮食都不剩了。” 清河像捧哏一样在旁点头如捣: “是呀是呀,子玉你是不知道,你们出征这段时间,来了好多蝗虫。” “把兖州里的庄稼全咬坏了,咱们陈留这一隅已经算是好的了。” 李翊心道难怪回来这一路上,民有菜色,也不见百姓下田干活。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蝗灾本就与旱灾是并生的。 因为蝗虫特别喜欢温暖干燥的环境,干旱会使它们大量繁殖、生长。 所以旱灾到来之时,往往也伴随着蝗灾。 两相灾害之下,百姓自然苦不堪言。 “……唉。” 李翊虽然是个利己主义者,但听到这两项灾情之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民之所求,不过是衣可以蔽体,食可以果腹。 仅是这一点儿需求,却也难煞世人…… 历史上的曹操是怎么渡过蝗灾、旱灾的? 让百姓们饿着呗。 等饿死的人差不多了,粮食就够吃了。 古人实在太难了…… “现在市面上的粮食已经卖到了一斛四百万钱……” 荀彧接着说道,“但我估计等到了七月,价格还会上涨,只怕七百万都不止……” 七百万! 饶是李翊这样巨鳄,听了都不禁张大嘴巴。 他们家族虽然世世代代都是奸商,但家族里有一条祖训,也是底线—— 那就是绝不发国难财! 现在的粮食危机,粮商们就是在发国难财。 一斛粮七百万钱是什么概念? 整个兖州的中山靖王后代陵墓,算下来总共也才不到几千万钱。 等于把刘备祖坟全刨了,都不够买两斛粮食的! 最夸张的是,这次蝗灾范围之广,横跨了大汉七个州,等于大半个中国。 史称“七州蝗”。 “我现在知道丁夫人为何出门了……” 面对这样的灾情,作为曹操不在的顶替,丁夫人和长子曹昂肯定要联络各世家一起面对灾害。 并且严格控制粮商炒粮。 但在巨大的利益和不可控的灾害面前,丁夫人的努力只怕也是徒劳无功。 “之前仲德找到我,说今年若是解决不了粮食危机,或许只能……唉,人竞相食了。” 荀彧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回也真是束手无策。 李翊一寻思,这“老实人”程昱真不愧是食人狂魔,整天就惦记你那吃人。 去年被自己刨祖坟渡过了难关,今年又想做人肉包子。 害搁那吃人呢! “……嗯,荀先生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李翊沉吟半晌,灵光乍现,想到一个好点子。 “……哦?子玉你真有办法!” 荀彧大喜过望,原本跟李翊说这件事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办法。 “嗯,只是能不能成我也没有十成把握……” “害!现在大难临头,不管有什么办法,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都应该试一试!” 荀彧情绪显得很激动。 诚然,作为曹营重臣,就算遇上粮食危机他也不用担心被饿死。 但他是真的心疼大汉子民,希望能少饿死一些人。 “好,那我去试一试。” 李翊目光扫一圈,看见一把毕恭毕敬的诸葛亮,疾呼一声:“孔明……” 诸葛亮听得呼喊,急忙恭恭敬敬地跑了过来。 “先生有何吩咐?”诸葛亮拱手问。 “你随我到集市上去走一遭,顺带教你一门手艺。” 李翊浅浅一笑,以诸葛亮的天赋,估计学得很快,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清河一听李翊要上街,忙探头道: “……等,等等,我我也要去!” 微微一顿,又接着道:“我也要学你那门手艺。” 李翊笑道:“你这么笨,怕是学不会。” 清河顿时恼了,跺脚道: “谁说我笨了?我可聪明了!” “不信你问荀先生。” 说着,将目光投向荀彧。 荀彧呵呵笑道: “是,大小姐秀外慧中,聪明伶俐,是个好苗子。” “子玉你带上她,兴许能成为你的助手。” 秀外慧中,就她? 这老姐们儿跟这个成语不能说是完美符合,至少也是南辕北辙了。 有哪个秀外慧中的人能够想到要联合小叔子谋害亲夫的? “……也罢,既然是荀先生开口,就带你一起去见见世面。” “嘿嘿,谁带谁见世面还不一定呢。” 清河喜笑颜开,拉着李翊的手便往屋外跑。 “子玉,快点儿……” …… 陈留郡,集市上。 虽然百姓生活困难,但好在曹休的治安搞得还不错。 集市依然能正常开业。 李翊身边跟着诸葛亮、清河,身后还有十来名护卫。 其实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他今天无非就是要买点儿胡麻、油菜、菜籽、红枣之类的东西。 现在干旱还没有到最严重的时候,李翊必须趁着粮价飞升之际,多买点儿。 “……诶诶,李翊。”清和有些不耐烦地叫住李翊,“你之前说有办法解决蝗灾,是什么办法?” 李翊笑着反问道: “假如有人招惹了你,你将如何?” 清河不假思索,“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敢惹姑奶奶,我叫他不得好死。” ……哈哈,不愧是你。 李翊大笑,又问道: “那如果是动物呢?” 清河一愣,低头沉吟半晌,答道: “那就剥它的皮,抽它的筋,食它的肉!” “……啊!先生你该不会是想说……” 诸葛亮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明白了李翊的用意。 “诶,你说对了。” “我解决蝗灾的办法,就是吃了它们。” “曹小姐方才不是说了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蝗虫将我们的庄稼吃得颗粒不剩,我们是不是该吃了它来报仇雪恨?” 诸葛亮与清河对视一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 ------------ 第六十章 蝗虫不可怕,吃起来嘎嘎香 虽然早就知道李翊是个活阎王,但你不能真把自己当阎王做事啊。 清河与诸葛亮全都瞠目结舌,且不说蝗虫这玩意儿能不能吃。 关键那种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可能上亿的蝗虫,你怎么把它们吃完? “先生,您打算让……谁来吃这个蝗虫?” 诸葛亮发出灵魂拷问,显然在他看来,吃蝗虫简直等于上刑啊。 “蝗虫数量极多,光靠你我,自然不可能吃完。” “须得发动群众,大家都来吃,这样才能克服难关。” “什么什么?” 清河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痴痴地望着李翊,张大嘴巴说道: “本小姐也要吃?”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兖州牧的长女,沦落到去吃蝗虫,传扬出去叫她怎么做人? “……呵呵,正因为你是曹公的女儿,才更应该为万民做表率啊。” “不要!我才不要吃这个东西。” 清河使劲摇头,像个拨浪鼓一样。 “臭李翊,我知你是故意戏弄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清河把头偏向一旁,一脸傲娇,仿佛识破了李翊的把戏一般。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李翊无奈地感叹一声。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让我吃蝗虫,不是想戏弄我?” 清河睁大眼睛问道。 李翊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春秋时期的故事。” “齐国国君齐灵公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看妇人女扮男装。” “于是他让宫内的宫女全都换上男装。” “而齐王的这个癖好,很快传遍齐国上下,国内妇女不论老少,争相模仿。” “一时间齐国女子个个峨冠博带,英姿飒爽,英气勃勃。” “整个齐国全都充满了阳刚之气。” 说着,李翊还不忘看一眼清河。 清河直迎上李翊的目光,仿佛在说看什么看,说我阳气重? 李翊咧嘴一笑,继续说道: “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 “女人们都开始穿男人的衣服,看上去男女不辨。” “女性的阴柔之美却消失殆尽。” “没有了红袖善舞,钗环叮当,更没有软玉娇音。” “齐王担心有伤风化,便下令禁止国内女子穿男装。” “并且规定,凡是女子穿男装,一经发现,就要撕破她的衣服,扯断她的衣带。” “官员接到命令,也是雷厉风行,严格执行。” “可最后的效果却不甚理想。” “于是齐王很懊恼地问晏子说:‘我已经下令禁止女扮男装,也撕破了她们的衣服,为何仍然制止不了这个风气?’” “晏子回答道:‘您让宫中女子都穿男装,却禁止宫外的女子穿男装,这就好比门外挂羊头,店内却卖狗肉一般。’” “这样一来,如何使国民信服?” “不如先禁止宫内这一女扮男装的现象,这样外面的人自然不会再敢违抗。” “齐王照晏子说的做,不到一个月,国内再没有女子穿男装了。” 李翊滔滔不绝,有条不紊地为二人讲完这个故事。 意外的是,不止诸葛亮连连颔首,就连清河都若有所思。 看来她多少已经领悟到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李翊的声音再度传来。 “齐灵公的故事告诉我们,正人先正己,只有身体力行地修正自己,才能够带动其他人朝自己希望的目标改进。” 李翊在公司时就是身体力行,所有手下员工才个个心甘情愿地努力工作。 道理很简单,公司老总都冲了,你凭什么不冲? “现在我们想让百姓们吃蝗虫,我们这些高层就要开个好头。” “由我们来带动社会风气,百姓们之后便会自发地吃蝗虫。” 尤其古代百姓都偏愚昧,如果他们看到那些贵族吃蝗虫,他们肯定会觉得这是上流社会的风气。 然后自己在吃蝗虫时,就不会有抵触,反倒觉得很高级,寻思我也跟贵族一样了。 李翊这招也是在利用人的虚荣心,抓住人性的弱点。 “可是,这个东西叫人如何下咽嘛……” 清河嘟囔着嘴,虽然明白了李翊的良苦用心,但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所以这就是我今天带你们出来的目的。” “咱们要做一道菜,油炸蚂蚱,带动全民来油炸蚂蚱!” 一听“油炸”二字,清河与诸葛亮全都食指大动,口中生津。 要知道,古代的油可不便宜,也不好吃。 之前一直是从动物身上的脂肪提油,直到张骞出使西域后,带回了芝麻。 咱老百姓才能够吃到一点廉价的食用油。 李翊想要做的,就是提炼植物油。 这玩意儿炸蚂蚱才好吃。 毕竟官员们带动社会风气是一方面,你真正好吃又是另一方面。 两相合并,才能真正渡过这次蝗灾。 “这次动作,我们必须要快。” 李翊为二人叮嘱道,“四五月正是蝗虫的发育期,这是它们肉质最饱满的时期,我们必须在这个时间段带动人们吃蝗虫。” 蝗虫在后世可是一道美味佳肴。 你要是清洗干净,然后撒点儿孜然、鸡精啥的,吃起来嘎嘣脆,嘎嘎香。 而且蛋白质丰富,富含维生素,甚至有壮阳的功效! 绝对是食物中的上品。 你平时要是去下个馆子,哪怕就普通的苍蝇馆儿,没个七八十块钱,也甭想吃到一盘炒蝗虫。 汉朝人烹饪的习惯通常是清蒸,所以根本不懂美味,更不会吃蝗虫。 “可是先生——” 诸葛亮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幼时乡里也闹过蝗灾,当时乡民们因为饥饿,也曾吃过蝗虫,但大多数人吃过之后,都害了病。” “而且有中毒迹象,这蝗虫真的可以食用果腹么?” “……嗯。”李翊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咱们必须抓紧时间,等到了六七月,夏毒一来,则蝗虫不可食,灾亦不可免。” 夏天,蝗虫基本已经完全成型,这时候的蝗虫群聚在一起,便会产生剧毒。 而百姓没东西吃,缺乏营养,这时候吃蝗虫,可不就要中毒么? ------------ 第六十一章 肮脏的游戏,而我是肮脏的玩家 古代百姓面对蝗灾很容易产生一个误区。 就是不是快饿死了,不会去吃蝗虫。 但真正等百姓饿到要吃蝗虫的时候,蝗虫已经完全成群,怀有剧毒。 这时候百姓去吃,自然中毒。 李翊要做的就是让百姓们在蝗虫未完全成型的情况下,自发地去捕捉、食用蝗虫。 以汉代传统的清蒸烹饪方式肯定不行,那玩意儿整出来不好吃。 必须得油炸,推广油炸蚂蚱! 要做到这一点,只能想办法榨油。 动物油成本极高,不是百姓负担的起的,只能用植物来榨油了。 李翊今个儿要做的就是在市集上把所有能榨油的植物通通一扫而空。 “先生,这儿有上好的胡麻!” 诸葛亮用手向前指了一指。 那商贩瞧见李翊前呼后拥的,定是非富即贵,赶忙上前热情招呼。 “公子您可真有眼光,某家的胡麻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全要了……给我包好,送回府邸。” 李翊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甚至都没有问价,便全部买下。 胡麻就是传统意义是的芝麻,张骞出使西域后带回来的。 这玩意儿出油量极大,李翊得拿它做实验。 “先生,现在市场上这物价……” 一名下人俯身来到李翊跟前,小声地提醒道。 李翊斜睨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再贵也得买……” 他心里清楚,随着盛夏越来越近,物价只会高不会低。 现在不抓紧时间出手,之后有钱都没地儿买了。 好在靠着丁夫人和曹昂的努力,通过联络兖州各世家,暂时控制住了陈留的物价。 没有太离谱。 顶多比平时贵了十来倍左右,对李翊来说还能接受。 “公子,我这儿还有三车油菜,您要不要瞧瞧?” 其他商家也看出来李翊是要提油,也是主动上前招揽生意。 “……嗯,油菜挺好,也全都打包送回家去。” 李翊微微一顿,又对那名商家说道,“如果你们还要其它油菜,也可以来找我,有多少我要多少。” 对于这样出手阔绰,还不还价的顾客,哪个商人不喜欢? 连连点头称是:“公子放心,如果还有油菜,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去!” 李翊自己就是商业巨擘,他太了解这些小商贩的这些心理了。 他不会通过讨价还价来贪图这点儿蝇头小利,就是为了给商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从而变相垄断货源。 看似互惠互利的背后,其实都是算计,这便是商场。 “孔明啊,你再带人去市集上转转,看看有没有红枣,茶籽之类的。” “如果有,不论数量价格,全部买下,不必吝惜钱财……” 很豪,壕无人性。 饶是清河这样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出身,也不敢这样乱花钱啊。 要是被她老爹曹操知道了,还不得打断她的腿? 而诸葛亮就更是震惊了,他们家族在徐州也是首屈一指的富户。 之所以这么有钱,还不是秉着万事从俭的原则。 通过节省,不铺张浪费,才有诸葛家的今天。 而李翊这做法,感觉就像是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一样,完全不懂理财。 而诸葛亮不知道的是,李翊不是不爱钱,相反他太爱钱了。 哪有商人不爱钱的? 只是他明白钱生钱的道理。 做生意本来就不是一本万利,有舍才有得。 商场更是一场肮脏的游戏,李翊则是一名肮脏的玩家。 他榨油的目的,当然是出于遏制蝗灾。 但同样也是在为自己谋取私利。 三国是世家门阀的三国。 李翊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入他们,并超越他们。 “……诶诶诶,李子玉,咱们为何要储存这么多的油菜、胡麻?” “如今甘霖不降,我们不是应该去囤积粮食么,难道饥荒来临之时,还要靠油来果腹么?” 清河不解的问道。 “哈哈……”望着清河那天真的眼神,李翊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笨你非要嘴硬,光读死书是没用的。”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咱们买的这些油菜、胡麻它岂能够像粮食一样储存?” 李翊买到手之后,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给它炸了。 古代的盐铁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相当于现代的石油。 而食用油还没有得到属于它应有的地位,李翊现在就要帮它重新登上宝座。 然后成为自己上升的台阶…… …… …… 徐州,下邳城。 第一次坐在下邳太守的位置上,刘备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这是他自起兵以来,第一次得到一块真正的地盘。 不过他现在还高兴不起来,下邳的情况不容乐观。 甚至他午夜梦回之时,都在反思自己舍弃公孙瓒,南下徐州的做法是否正确?是否赌对了? 正常来说,拿到下邳应该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屁股还没有坐热,袁术就派来使者。 要联合刘备去攻打曹操。 这很明显是一次试探,袁术要看看刘备的态度,看他屁股往哪边倒。 刘备现在也是两难。 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主动去进攻曹操。 毕竟这个下邳太守的位置就是曹操讨来的,如果此时进攻,不就背了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这要刘备将来如何面对天下人? 所以他万万不能接受。 可是,如果忤逆袁术,那自然两边交恶。 可以预见,双方很快就要兵戎相见。 “……唉,苦也苦也。” 刘备叹了口气,这一刻,他真正理解了什么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现在这个下邳太守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是进亦忧退亦忧…… 一点儿也不轻松! “如今朝廷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大哥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为何闷闷不乐……” 关羽走过来,轻声宽慰刘备。 “何况,如今陶商已被软禁,下邳、广陵再无人不服大哥。” “现在局势大好,大哥又有何事可愁呢?” 陶商当然不可能是刘备的对手,自上次政变之后。 刘备几乎兵不血刃的便打倒了陶家。 “二哥说得极是啊……” 大咧咧张飞也在一旁附和,“咱们漂泊多年,今个儿好不容易有块自己的地盘,大哥有什么不开心的,当饮一杯才是!” 刘备望了两兄弟一眼,他能成为关羽张飞的大哥,肯定是有着远超他们的领导力与眼力。 不然如何让关张二人对他如此心悦诚服? “两位贤弟有所不知啊……” 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前有猛虎蛰伏,后有恶狼伺机而动。” “唉,只怕过不了多久袁术就要派大军兵临城下了。” “我方入主下邳,想要挡住袁术的攻势,难呐……” 刘备话说的很委婉,别看他已经成功击败陶家,入主下邳。 但历史遗留问题还有很多。 庶人派的孙乾、糜竺倒是拥护他。 而陈登、陈硅为首的名士派是典型的投机倒把之徒,刘备短时间内很难拉拢到他们的支持。 至于丹阳派的曹豹,自政变以后,已经成了张飞名义上的下属。 丹阳兵名义上也归关张兄弟调遣。 但懂的都懂,曹豹明显不服刘备,丹阳兵更是只认曹豹。 如果袁术大军来犯,甭说指望丹阳兵跟自己同仇敌忾。 只要他们不在自己背后捅刀子,刘备都已经觉得是烧高香了。 张飞脾气火爆,见曹豹不服管束,原本想去找他麻烦。 但最后被刘备、关羽拦住了。 现在下邳强敌环伺,刘备必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即便是不能团结的,也只能安抚不能刺激。 否则一石激起千层浪,会让很多摇摆不定的中立派心生反意。 “哼,要我说大哥就是心肠忒好。” 张飞不满的叉腰道,“要我说,直接斩了那不听话的曹豹,杀一儆百,看看下邳以后谁敢不服。” “这样一来,大哥在下邳的统治不就稳当了么。” “唉,三弟你就说两句吧,别惹大哥烦恼了。” 关羽拍了拍张飞的胸口。 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能够拎得清。 现在下邳易主,各阶级动荡不安,人心浮动,谁敢先动手?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甚至觉得这下邳太守没什么好当的。 前不能攻打曹操,后又要防袁术偷袭。 内部更是不敢轻易杀人,防止人心变动。 曹操让我大哥当的这个下邳太守,可真窝囊啊! “下邳这帮腐儒属实可恨,咱们又不曾亏待他,他们为何就不愿意站在咱们这一边。” 张飞气得直跺脚,大声嚷嚷道,“曹操那边打下徐州大半地盘儿,怎么不见那帮腐儒闹事?” 嘶…… 张飞不经意的一句抱怨,却陡然提醒了刘备。 是啊,同样是徐州,同样是派系林立,错综复杂的徐州帮。 为何曹操打下的四郡却风平浪静,各门阀完全不闹事儿,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二弟……” 刘备眼珠子一定,神情肃穆。 “大哥有何吩咐……?” “你可差人前去打探曹操那边是如何治理徐州的,务必要查清楚。” 刘备一本正经地吩咐,心头思绪万千。 张飞挠挠头,问道: “大哥,听说吕布那厮攻破了濮阳,兴许他能帮我们分担西边的压力。” “……呵呵,此事却难呐。”刘备无奈摇头。 “这是为何?”张飞不解地问道。 ------------ 第六十二章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张飞虽然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吕布这个三姓家奴,但虎牢关一战,他还是知道吕布实力不俗的。 曹操刚刚打完徐州,兵马疲敝,总不至于这么轻松地就击败吕布吧? 这次不等刘备开口,一旁的关羽抢先答道: “曹操徐州凯旋,士气正旺,吕布在陈留兵马折损大半,纵然骁勇,也绝非曹操之敌手。” 张飞虽然粗莽,但他也是有脑子的。 要不然怎么打进武庙的? 面对这个问题,张飞也有自己的见解: “二哥这话不完全对,曹操虽然刚刚得胜,但他徐州之所以退兵,定是受困于粮草匮乏。” “不然怎会不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下邳、广陵?” 张飞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曹操的核心问题。 “如果曹操回到兖州,粮草问题得不到解决,那吕布那厮不就有机会了么?” 关羽与刘备对视一眼,刘备忍不住赞赏道: “翼德啊,你还真是心细如发。” “如今徐州干旱已有多日,估计兖州那边也不好过。” “如果这旱情能够持续下去,或许吕布真能够反扑曹操……” 刘备没有上帝视角,自然不会知道今年是大汉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干旱。 张飞眼珠子微微凝气,朗声笑道: “大哥、二哥,这事儿好办。” “俺冲天咆哮三声,管教老天爷三月不敢降雨。” 哈哈哈…… 一听张飞这话,关羽、刘备全都笑出了声。 三人都知道是戏言,但刘备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 兖州,陈留,李府后院。 “哐,哐,哐……” 风中不断有打铁声传来。 典韦平日除了操练宿卫之外,喜欢用闲暇的时间来打铁。 他的武器是双铁戟,其实还有副武器,就是小铁戟。 通常腰间会盘个十来支,专门用在战场上投掷敌人,无往不利。 这时,院外传来嘈杂之声。 典韦停下手中伙计,出屋去看。 是荀彧带人来了。 而且来的人还不少,有清河、曹昂、夏侯惇,甚至是曹纯、曹休都来了。 这么大的阵仗,典韦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 “大公子,大小姐,荀先生,诸位来此何干啊……?” 荀彧率先开口,笑呵呵道: “我等是专程来找子玉的,听说他已经开始筹备应对蝗灾,所以想来看看。” 昨日丁夫人与曹昂又一次去联络世家门阀,他们又将物价成功下调了十分之一。 但他们都担心照着这个趋势下去,陈留经济迟早崩盘。 听荀彧说李翊已经找到解决蝗灾的办法后,曹昂等人也是带人亲自登门拜谒。 典韦朝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好说,我家先生正在大院,诸位请。” 众人谢过,未走两步,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咦……?” 众人猛地抬头,鼻子很明显地动了一下,都被这股味道所吸引。 “……嗯,好香的气味啊。” 清河耸了耸鼻子,嗅了嗅风中的气味。 这种香味不同于熏香,是一种醇香,令人闻了食指大动,肚子都有些咕咕叫了。 只见下人丫鬟们一个个手里提着桶,焦急地忙碌起来。 曹纯伸手拦住一个下人问李翊现在在做什么。 那下人答道: “回将军,我家先生正在榨油,说是纯天然的植物油……哎呦,可香了呢。” 那边夏侯惇也是口中生津,催促道: “速去看看,打老远就闻到这香味儿,真想尝上一口!” 众人议论纷纷地赶去。 李翊正在院落里忙着榨油。 亏得曹操给他置办了豪宅,他没有像其他大户一样,金屋藏娇,花天酒地。 而是把空闲着的院落改造成了榨油坊。 他前世的企业里,旗下就有炼油厂,几乎控制了亚洲百分之二十的食用油。 所以他对榨油还是颇有心得的。 这玩意儿本身也不难,古人本身就已经掌握了榨油技术。 像《齐民要术》里面就写得很直白—— “煎麻油,水气尽无烟,不复沸则还冷。” “可内手搅之,得水则焰起,散卒不灭。” 简单概括就是反复“炒”就完事了。 跟榨动物油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汉朝人还没掌握这项技术而已。 至于什么红枣、菜籽、油菜花都是榨油的作物,汉朝人也没能充分利用起来。 当然了, 三国统一后不久,他们就学会了。 自己这个技术也算没领先时代多久。 “孔明啊,学会了么,这就是榨油……” 李翊指了指从木制器械中榨出来的滴滴油脂。 诸葛亮目瞪口呆,他从小便接触到了“百工”,知道如何熬制鱼油,大火炒油…… 还是第一次见到用木制器械榨油的。 当然了,惊讶的不止诸葛亮一人。 府内不少下人都被这香味吸引,跑过来看,院里很快就挤满了人。 “子玉,你在榨油么?” 荀彧带人赶到,闻到这个香味,也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哦,荀先生来了。” 李翊拱手朝众人抱腕行了一礼。 不等他先开口询问你们来干什么,那边曹昂却已反客为主,先问道: “先生,你榨这么多油是要做什么?” 李翊微微一顿,不假思索地开口答道: “禀大公子,榨油自然是为了吃。” “用来炒菜,炸鱼,煎肉都极为香醇可口。” 吃?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油难道不是用来喝的吗? 这个时代,还没有对煎、炸、炒有个具体的概念。 自然不理解李翊想表达的意思。 李翊笑道: “诸位来得正好,我今日便趁着这个机会给诸位演示一下。” 这个时代门阀世家都是靠田产垄断生产,从而成为豪强。 李翊后来居上,短时间内得不到那些豪强那样的千亩田地。 那只能通过垄断资源来提升自己的势力。 这油坊便是他打出的第一张牌。 趁着曹昂、荀彧这些公子、名士都在,赶紧让人们知道油可以用来炸蚂蚱,而蚂蚱可以果腹食用! 从而带动社会风气。 其实榨油的想法他很早就有了,因为这玩意儿成本低、上手简单。 在古代也基本是一本万利。 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之前自己的势力还不够。 若是提前拿出这项技术,只怕斗不过那些世家豪强,反过来被他们垄断。 现在时机成熟,是时候展现一下真正的技术了! ------------ 第六十三章 厨神李翊,简直全才 今天荀彧、曹昂等人来得正好,如果他们不来,李翊反倒要主动去找。 因为榨油这件事儿,不是李翊一个人能够做到的。 正如前面所说,之前想开榨油坊但迟迟不动手,就是因为自身势力不够,怕反被其他门阀垄断。 现在自己虽然已经有了一些人脉和权力,但想完全垄断也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拉合伙人进来入股。 做生意就是这样,如果只想着自己挣钱,是不可能做大做强的。 格局要打开。 赢要一起狂,输要一起扛。 必须要拉一帮人下水,或者说是拉一帮人入股当合伙人。 行话叫融资。 荀彧、夏侯惇、曹昂他们,有人的手上有兵,有的人手上有权,有的人名气大。 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也是李翊最需要的。 尤其是第三点的名气,那简直相当于现代的广告。 生意好不好做,完全看你广告打得好不好。 产品质量无所谓,你广告打好了,人们潜意识就会觉得你家产品是最好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拉荀彧等人入股,也是李翊的政治投资。 官场上有一句话,你有我有,大家才能做朋友。 如果没有利益捆绑,如何让彼此关系更进一步? 把大家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才能同心渡过蝗灾嘛。 这时,诸葛亮拿了一口大铁锅,递给李翊。 由于汉代没有大铁锅,他们蒸菜煮饭都是用的“釜”,所以也就没有“炒”的概念。 这口铁锅也是李翊让工匠打造的,因为本身工艺简单不复杂,铁匠们也是信手拈来,按李翊的要求轻轻松松就打好了。 只是不明白李翊用这么口锅要干什么,又不好蒸菜。 “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望着这个不像“釜”不像“镬”的东西,甚至有点儿像战场上的盾牌。 “这个叫锅,炒菜用的。” 锅…… 炒茶…… 短短一句话,出现了两个让众人费解的词。 锅是什么? 炒菜又是什么菜? 李翊也不过多废话,继续对诸葛亮说道: “孔明啊,你去厨房把腊肉和韭菜取来,我给诸公演示演示……” 一提到腊肉和韭菜众人就不陌生了。 韭菜就是壮阳菜嘛,男人的最爱,北方人尤其喜欢吃。 至于腊肉那更是古人的传统美食,上古时期便有腊肉的做法,周朝时期更是风靡一时。 寻常老百姓,通常都是过年吃回腊肉。 至于李翊、荀彧这样的上层阶级,自然是想吃就吃。 食材很快取来,众人这下都明白李翊是要做一道菜了。 只是他用的工具比较特殊,是他们没见过的“锅”。 “……呵呵,子玉是要效仿伊尹易牙耶?” 荀彧在一旁打趣道。 伊尹和易牙都是古代著名的厨神,看来荀彧也是对李翊这道菜寄予厚望。 “令君且看好罢……” 李翊撸起袖子,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 清河、曹昂这些名门出身,一辈子没下过厨的更是目不转睛。 曹休则是暗想我家先生又懂兵法,又懂人心,还会下厨,可真是个全才。 在众人的注目下,李翊提起那口黑锅,诸葛亮在一旁打下手。 将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搬过来,然后搭一个三角形的简易灶台。 底下铺好木炭、最后将黑锅架上去。 灶台其实不稀奇,厨房就有。 但为了给大伙儿演示,李翊还是做了个简易的灶台。 并且露天演示,也能更直观地让人们见识到油、铁锅、炒菜三者混合的好处。 稻草点上火,放进木炭里面。 深红色的火焰在大锅底下烧起。 “哦?用这么个东西来煮饭,也不加水,这菜能好吃吗?” 夏侯惇饶有兴致地望着这口黑锅,对李翊这个新奇的做法又诧异又倍感好奇。 要知道,夏侯惇也是军旅出身。 他们军人行军打仗的时候,吃饭都是会背一个煮食用的陶罐。 因为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带陶罐才方便。 但这玩意儿太容易碎了。 如果换成鼎,又太沉,还会拖慢行军速度。 如果李翊这个叫“锅”的东西能够做饭,不仅可以方便携带,还很结实。 必要时候,还能够当做盾牌来作为防具使用。 李翊没有理会旁人的闲言闲语,而是全神贯注地忙着手上的活计。 他将一勺刚刚酿制出来的芝麻油倒入铁锅之中,然后等大火将之慢慢沸腾。 接着将腊肉切成薄片,放进去。 顿时,油香与腊肉的香气融为一体。 飘荡开来,使得周围观众无不吸了吸鼻子,口中生津,食指大动。 热油下锅,李翊左右开弓,不断爆炒。 这腊肉用的不是猪肉,而是上等鹿肉。 三月的小鹿,肉质鲜美,口感绝佳。 紧接着便是放下酱料,这已经是汉朝为数不多的佐料了。 腊肉翻炒均匀之后,韭菜下锅,又是一顿爆炒。 火焰腾腾地覆盖整个锅面。 “嘶……” “咕噜……” 人群中不断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蒸、煮、炒、烩、焖等各种做法当中,“炒”的香味是最浓的。 围观的不管是夏侯惇也好、荀彧这样的名门也好,甚至是曹昂、清河这样的富家子弟。 不争气的眼泪全都从嘴角滋滋地往下流。 目光更是死死地盯着锅里的腊肉炒韭菜…… 最后翻炒几下,一锅的炒菜被倒入盘中。 李翊问一旁的诸葛亮道: “孔明,学会了吗?” 诸葛亮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李翊也欣慰地点了点头,这种教一遍就学会的感觉真是不错。 “既然学会了,接下来便由你来炒。” “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多炒几锅起来,让众人分食!” 好诶!!! 此言一出,周围立马欢声雷动。 主要都是下人在狂喜,要知道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哪里敢奢望能和这些公卿大臣们同吃一盘菜的? 李翊这个做法算是在与民同乐了。 这也是他收买人心的手段之一。 不是说你炒盘菜,就能够收买人心。 而是平时都把握好这种细节,下人们日久年深,一点点接受李翊的恩惠。 自然会对他忠心耿耿。 李翊将锅交给诸葛亮,自己则是端着那盘热乎乎的韭菜炒肉,拿到众人面前。 “大公子,大小姐请。” 李翊在众人面前还是很给清河面子的,称呼她为小姐。 按照身份地位,也确实应该优先给这二人吃。 “咕噜……” 清河咽了口口水,强忍着腹中馋虫涌动。 平日里她虽然刁蛮,但基本礼节还是懂的。 她将目光看向身旁的曹昂,等着兄长先吃,她才好第二个吃。 “唔……” 曹昂眼睛一亮,赞不绝口地说道:“善!善!大善,此菜只应天上才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嘶溜…… 看见曹昂吃得这么香,夏侯惇等人更加馋了。 “该我了……” “好吃!” 清河连连点头,眼冒明星。 “来,诸位也尝尝吧……” 李翊见二人都吃过之后,这才将炒菜端到荀彧等人跟前。 夏侯惇早已饥渴难耐,第一个箭步上前。 “好,让某来尝尝……” 这味道甚至诱人,他们平时吃的都是蒸的煮的,无盐无味,这盘喷香的韭菜炒肉自然令人口水直流。 夏侯惇也不客气,直接徒手抓起一把来,放在嘴里大口咀嚼。 “咕咚……” 刹那间,夏侯惇只觉自己的味蕾仿佛要上天一般,嘴里满是香味,回味无穷。 这就是常年吃面食的缘故,吃惯了白味,再吃这种炒菜自然觉得唇齿留香,人间绝品。 一旁的曹休、荀彧望着夏侯惇如此陶醉的眼神,不免也食指大动,按捺不住躁动的情绪。 主动上前寻了两双筷子,夹起来便吃…… 而两人的反应也几乎与夏侯惇如出一辙,皆是赞不绝口,连连点头。 “不想腊肉还有这般做法……” 荀彧摸着下颔胡须,连连感慨。 “……呵呵,令君过奖了,不过这还不是李某想做的唯一一道菜。” 李翊微微一笑,冲一旁的诸葛亮喊道,“孔明!” “先生有何吩咐?” 诸葛亮刚刚出锅了一盘炒腊肉,色泽虽然比不上李翊炒的那盘鲜亮,却也非常的香。 毕竟他才十二岁,只看一遍炒成这样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取水缸里捞两条鱼来,咱们接下来炸鱼!” 炸鱼最大的好处就是去腥方便,李翊之前也将方法交给了诸葛亮。 就是往铁锅里面倒满油,然后把鱼的内脏取出,洗干净后扔锅里炸就完事了。 等到鱼两边金黄之后,便能出锅了。 “诸位今日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李某自当拿出美味佳肴,请诸位美美吃上一顿。” “屋里请吧!” 李翊伸出手,示意众人进屋。 他今日可是准备了一堆的新鲜食材,原本打算晚宴时将众人宴请过来。 既然大伙儿主动找上门,那就趁热打铁,直接款待众人吧。 …… 接下来,又是一顿爆炒。 韭菜炒腊肉,韭菜炒鸡蛋,油煎鲫鱼,一阵山呼海啸,香味儿飘遍整个院落! ------------ 第六十四章 桌上风起云涌,桌下暗流涌动 是夜,月白风清。 李府,正厅内。 饱了,彻底的饱了…… 荀彧、曹休、夏侯惇,以及曹昂兄妹全都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 从下午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吃,一直吃到了傍晚黄昏。 中间还伴随着插科打诨,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夜晚。 李翊抬手又敬了众人一杯酒。 众人虽已撑了,但主人敬酒,宾客岂好推脱? 只得强忍着,满饮一杯。 李翊见时机成熟,问众人道: “诸位觉得我这油榨得如何?” “哦?好极好极……” 众人齐声称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大家就算真的觉得不好,也不可能嘴上说出来。 “那诸位觉得,我若开设油坊,在兖州、徐州境内售卖,可得利否?” 这……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这油的确算是一门很新颖的生意。 如果能够大规模开设油坊,应能获得不菲的利润。 虽然汉朝政策是重农抑商,商人似乎在社会上不怎么露脸。 但那毕竟是前期,到了汉末商人的地位已经很高了。 因为世道混乱,物资匮乏,商人在社会中起到的作用就很明显。 像鲁肃、糜竺都是商人出身,但在乡里也并未受到任何歧视。 所以在李翊提出这个观点时,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不提经商如何如何。 何况油坊若是由他们这些官僚阶级控制的话,那便算是国企,更不能算作经商了。 “不瞒诸位,我正打算开设油坊。” 见众人沉默无言,李翊继续输出自己的观点。 “在下以为,油坊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奈何李某德薄智短,不足以撑起两大州的油坊建设。” “所以想与诸位合作,一同经营这油坊。” “之后利润平分,你们看是如何?” 合……合作? 荀彧等人均是一愣,既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李翊却清楚,不拒绝基本上就等于要答应了。 “咱们一同出钱,经营这油坊,谁出的钱多,谁分的份额便多。” “我们权且称之为股权吧!” “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 李翊打算直接放股,他不在乎油坊能分得多少利益。 榨油不是目的,平蝗灾也只是捎带手的事儿。 最终目的是要将自己的利益与众人捆绑在一起。 以后自己的利益一旦受损,他们也就跟着受损。 这便是人情世故,也是李翊的布局—— 荀彧,未来的尚书令,总览一切政务。 夏侯惇,未来的大将军,统领曹魏兵马。 曹昂,真正的嫡长子,未来绝对的曹魏核心继承人。 只要不让他死在宛城,曹丕、曹植都没有机会。 所以油坊不重要,自己能分到几份股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把三人拉到自己这条船上来,这一点很重要。 只有利益被捆绑在一起,才能构建命运共同体! 李翊也相信这三人会加入自己。 毕竟没人会嫌钱多。 曹氏宗族中,像曹洪,俗称“要钱太守”。 曹营里最大的贪污头子,之前平蛾贼时,李翊就曾提点过他。 可惜这人死性不改,曹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翊自然不会拉他入伙。 而要说曹营中谁最穷,那非夏侯惇莫属。 网上一直传言说夏侯惇是常败将军,俗称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 调侃归调侃,但要明白的一点是曹操是一个雄主。 如果夏侯惇真的是酒囊饭袋的话,是不可能得到曹操的信任与重用的。 夏侯惇最大的特点就是清廉,而且大方。 他一生没有购置过豪宅,也没有给子女留下太多遗产。 那曹操赏赐的那么多钱财上哪去了? 答案是全部分给了手下兄弟。 每年的俸禄也好,曹操逢年过节的赏赐也好,全都分给了士兵们。 所以夏侯惇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士卒也极为忠心。 他打仗虽然不太行,但带出来的兵却是曹营里最好的。 这便是曹操喜欢他的原因,甚至还把清河公主嫁给了他儿子。 考虑到夏侯惇衣兜里比脸还干净,当李翊一提出分红时,夏侯惇几乎是第一个心动的。 至于荀彧,他虽是豪门,但也为人清廉,不受贿赂。 比起其他豪门出身,他家里相对而言确实略显“囊中羞涩”。 至于曹昂,作为曹操的嫡长子,未来的继承人。 他的政治眼光同样毒辣,他的想法与李翊几乎如出一辙。 分不分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和李翊绑在一起,这一点很重要。 李翊是父亲的宠臣,前途不可限量。 曹昂要拉拢他,自然要入他的股,和他上一条船。 这一点与李翊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双向奔赴。 “好!既然诸位都没什么异议,我们且简单分一下股。” 李翊信誓旦旦地对众人说道: “现在物价飞升,但李某仍以平价来算。” “就以十万钱为一股,诸位想买多少股,可自行决断!” 李翊这个作法可太有诚意了。 在顶着蝗灾、旱灾,物价飞升的情况下,仍然以平价来算。 这里面的差价损失,最后肯定要算在李翊头上。 可李翊不在乎,把这三人拉上船比什么都重要。 凭借油坊的利润,早晚能把亏损的赚回来。 只是多赚少赚的问题罢了。 “十万钱么……” 这其实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让三人投资一个市场上从未出现过的项目的确需要深思一番。 但短暂的迟疑之后,荀彧率先开口: “我权且投五十股吧!” 靠着颍川荀氏的名头,五百万钱荀彧还是能拿出来的。 “我也投五十股!” 作为曹家长子,曹昂自然也能拿出来这笔钱。 只要能拉拢李翊,五百万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兄长,借我点儿钱呗,我也想投一股……” 清河推了推曹昂的胳膊,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诶!你莫胡闹,上一边玩儿去。” 曹昂罕见的不悦,不耐烦地推开了清河。 在旁人看来这好像只是一场简单的商业投资。 其实却是一场暗流涌动的政治投资。 清河看不明白,自然不能理解曹昂为何发怒。 “哼,不借就不借,凶什么嘛。” 清河一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夏侯惇身上。 …… ------------ 第六十五章 发动群众,这样效率才是最高的 这…… 面对众人的咄咄目光,夏侯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的钱都分给兄弟们了,兜里比脸还干净。 要是再不挣点儿钱,只怕自己儿子娶媳妇都给不够彩礼的。 “……呃呵呵。”夏侯惇干笑两声,踟蹰地说道:“李先生,可否赊账啊?” 这话一出来,连李翊周围的下人都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堂堂曹营大将军,居然想找他们家先生赊账。 听起来的确令人笑掉大牙。 但李翊却表现的很善解人意: “夏侯将军家里拮据,这我能理解。” “若是想要赊账,那倒也不难。” “不过以夏侯将军的俸禄,只怕短时间内也还不上。” 夏侯惇听到这话,脸立马就红了,如果不贪污,短时间内他还真凑不出五百万钱了。 但李翊的话很快再度从耳边传来: “不如这样吧!” “如今兖州蝗灾大起,荼害生灵,百姓苦不堪言。” “夏侯将军不妨带着手下人去捉蝗虫,我如数给你钱。” “你若是捉到一只,便给你一百钱,十只便是一千钱。” “如此一来,五百万钱很快就能还上。” “这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件好事,将来必有福报啊……” 诶呀呀…… 一听到李翊开出的这个慷慨条件,夏侯惇未及反应,那边荀彧先坐不住了。 起身向李翊拱手作揖拜道: “若果真如此,则兖州幸甚,曹公幸甚。” “子玉此乃大仁大义之举啊!!” 那边曹昂也跟着起身,拱手谢道: “先生,我替我父亲谢过先生了。” 李翊这一招可谓两边讨好,既满足了夏侯惇的需求,又让荀彧等人感激。 最重要的是,还能有效抑制蝗灾。 可谓一箭三雕! 夏侯惇掰了掰手指,有些算不明白这个账。 他痴痴地问一旁的荀彧道: “……呃这,荀先生,我得捉多少只蝗虫才能还上这笔钱呐?” 这笔账对汉朝人来说的确不可能秒算出来。 即使是精通数学的荀彧也是先默算了片刻,然后才得出结论。 如实地向夏侯惇解答道: “五万只……” “将军须捉五万只蝗虫。” 五万? 夏侯惇挠了挠头,只觉脑瓜子嗡嗡。 训练五万个兵对他来说倒是小菜一碟。 但蝗虫个头小,飞来飞去,实在不好捉。 又不是抓五万头猪。 “夏侯将军,五万只蝗虫换五百万钱,这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差啊……” 瞧见夏侯惇的为难,李翊拿出了自己的顶级PUA之术。 夏侯惇也没多想,楞柯柯地答道: “呃对对对,是美差!是美差!” “先生可真向着我啊!” 这时,李翊冲周围下人使了个眼色。 下人当即会意,来到桌前开始收拾碗筷。 荀彧等人立马明白,李翊这是下逐客令了。 于是个个识趣儿的主动站起,向李翊请辞。 “今日多谢李司马款待,就此别过……” “哈哈哈,就此别过……” 荀彧、曹昂等人一一请辞。 那边夏侯惇也想离去,却把一下人拦住去路。 “夏侯将军留步,我家先生有请。” “先生请我?” 夏侯惇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立马反应过来,拍手喜道: “定是先生有良策教我!” 于是屁颠儿屁颠儿地折返回去,来到了李翊房间。 一进门,就拱手作揖道: “夏侯惇拜见先生!” 之前人多,夏侯惇不好承认他拜了李翊为师。 现在只他二人,夏侯惇便将自己的姿态放了下来。 “先生今日专门留我,必是有教诲。” “如有良策,某愿洗耳恭听!” 话落,又是一拜。 李翊欣慰地看了看夏侯惇,这人虽然实诚,但悟性还真是不错! “元让啊,你打算怎么去捉这五万只蝗虫……” 李翊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杯热茶给夏侯惇。 夏侯惇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旋即毕恭毕敬地答道: “我率麾下兵马,昼夜不停地去捉,三日之内,定然将五万只蝗虫捉到!” “……哈哈哈。” 听到这话,李翊笑得合不拢嘴。 “先生何故发笑,莫非觉得某是在大言欺人?” “……哈哈,夏侯将军常年待在军营里,手下士兵也都是战场拼杀之辈,平日不习农事,不了解蝗虫作息。” “就这般捉法,莫说三日,便是三十日,将军也捉不齐这蝗虫呐。” 这…… 夏侯惇顿时噎住,李翊几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问题所在。 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儿平时舞刀弄枪的,杀敌人还行。 可要说去捉蝗虫,还真不如上阵杀敌强呢。 “如此……请先生教我!” “其实要捉这蝗虫倒也不难,将军只需要用我的方法,莫说五万只蝗虫,便是五十万也好办呐。” 哦? 夏侯惇眼睛顿时一亮,一脸好奇地看向李翊: “某愿闻其详……” “方才我已经说了,将军与手下士兵都是军营出身,不习农事,自然不善捉蝗虫。” “可农田百姓常年与作物打交道,他们对蝗虫的习性可谓是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若是能够发动群众,让百姓去捉这蝗虫……” 夏侯惇恍若大悟,一拍脑袋: “末将晓得了,我这便带人去让百姓捉蝗虫去!” “且慢!” 李翊出声阻止跃跃欲试的夏侯惇。 “百姓岂会放弃农事,听你号令,任你驱使?” “若是用强,只恐激起民变,反对曹公不利。” 这…… 夏侯惇急得直抓耳挠腮,心想上阵杀敌都没这么麻烦,怎么捉个蝗虫就如此费劲耗神呢? 李翊则是靠近了他一分,意味深长地问道: “将军觉得我许你的一只蝗虫,百钱价格如何?” “自然是划算无比。” 夏侯惇虽然对金钱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但一只蝗虫一百钱,怎么听都是血赚的吧? “那三十钱于百姓而言,又如何呢?” 夏侯惇略加思索,虽然他们这些官僚阶级不了解底层人民的生活水平。 但夏侯惇还是清楚,三十钱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绝对也是一笔值得努力争取的钱财。 “应该也不少。”夏侯惇答道。 “这不就得了,百姓擅长捕捉蝗虫,可他们不愿意主动去捉,因为没有好处。” “如果夏侯将军能从那一百钱里分出三十钱来,让百姓们去捉蝗虫,五万只蝗虫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果真如此,将军还能从中赚取七十钱的差价,何乐而不为呢。” 夏侯惇顿时醍醐灌顶,拜道: “诶呀呀!!!” “先生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若是用这个办法去鼓励百姓捉蝗虫,那整个兖州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定会趋之若鹜,主动去捉蝗虫!” 夏侯惇很快明白了李翊为他安排的好处,忍不住箭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谢道: “先生真仗义之士也!” 这小子手劲儿还真大…… 李翊心里暗叹,你们这些习武的能不能有点儿边界感。 别上来就亲亲抱抱的…… “对了先生!”夏侯惇忽然好奇,“先生要这么多蝗虫干什么?若是为了给百姓除害,叫我们直接杀便是。” “何故要将它们捉来,此等害虫,岂不冲撞了先生?” 夏侯惇粗中有细,还关心了一下李翊的人身安全。 尤其李翊给了他合作共赢的机会,他对李翊现在是又尊敬又感激。 “我捉它们自由妙用。” 李翊也不明说,毕竟他让夏侯惇去捉的目的,本质上是在帮他。 想要拉他入股,上自己的贼船。 但又不好直接给钱,那就只能安排个差事,让你去捉蝗虫了。 两人正聊得火热…… 忽地,院落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先生,程司马来了……” 是两名下人快步跑来向李翊汇报。 哦? 程昱? “快请!” 程昱也是曹营重臣,主动登门拜访,李翊也不敢怠慢。 少时, 程昱走进房间来,朝李翊拱手一礼: “哦,李司马别来无恙……” 程昱面虽含笑,身上却威风腾腾。 食人狂魔的气场就是不一样。 这位可是曹营里狠人中的狠人,狼灭中的狼灭。 “哦,程司马幸会幸会……” 李翊当即拱手还礼,一边落座,一边请程昱入座。 由于两人都是别部司马,所以官位上算是平级。 只不过李翊管陈留这边,程昱管鄄城还有老家东阿那边。 历史上吕布偷袭兖州时,只有程昱所管辖的地方没有被攻破,其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哦?夏侯将军也在!” 程昱落座时才看到夏侯惇,忙起身行礼。 夏侯惇拱手还礼,道: “既然程先生来了,那某就先行告退,两位先生聊吧。” 他也想自己一个粗人,肯定听不懂两个文人的谈话。 与其自找没趣儿,不如主动撤离。 “无妨,大家同为曹公效力,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李翊格局打开,为程昱斟了一杯茶。 “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今夜特地前来,必有要事与我相商?” 程昱抿了口茶,呵呵一笑。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 “不瞒李司马,我此次回来一是交付东阿、鄄城的税收粮草,二嘛是要与先生聊聊濮阳那边的事务。” ------------ 第六十六章 因为难才做,而不是因为它简单 程昱短短的一句话,就体现了李翊这个陈留别部司马的好处了。 两人虽然官级相同,但实际上李翊这边要更牛逼一点。 因为他管陈留这边,陈留是曹操大本营,等于首都,自然权力更大。 这就好比市委书记官职虽然一样,但最牛的永远是北京上海。 懂的都懂。 “这些钱倒是解了燃眉之急了,程司马一路辛苦。” “之后我会把这些钱粮如数交给荀令君的,程司马宽心。” 程昱颔首,“李司马的人品,程某自然信得过。” 他抿一口茶,稍稍一顿,接着说道: “李司马想必已经知道近来旱灾大起,久不降甘霖了吧?” “此事我已知晓。” “……嗯,不瞒李司马,我曹营此前囤积了不少粮食在濮阳,偏偏此城被吕布攻破。” “所以此次旱灾怕是很难影响到吕布了。” 哦…… 李翊微一沉吟,暗想吕布这厮运气倒是真好。 程昱的声音接着传来。 “各郡县囤积的粮食应该撑到七月份,问题不大。” “只是照着今年这旱情,只怕七月难以丰收了……” 程昱无奈地摇摇头。 谁能想到好不容易挺过蛾贼叛乱,迎来了一年的丰收,转年又遇上这么大的灾情。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等到秋天时局势会变得很困难,兖州人口又多,我恐生出祸乱来,到时候只能……” 害惦记你那逼吃人呢!? 李翊翻个白眼,这程昱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整天想着你那吃人,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现在我担心的是,等曹公安顿完徐州回来,着急着去攻打吕布,收复濮阳。” “但我军的劣势恰恰是少粮,吕布多粮,若是吕布坚守不战。” “以我军之劣势攻吕布之优势,只恐胜负难料呐……” 夏侯惇一听打仗顿时来神,问道: “那如此,依先生的意思呢?” 程昱轻捋颔下长髯,沉吟道: “依我之愚见,不如等明年再攻吕布,先挺过今年的灾情,把我军之劣势变为我军之优势。” “如此方能上策。” “待曹公回来,也希望李司马多多劝劝曹公。” 李翊这才明白,程昱为什么专程来找自己。 感情是来找他对口供,统一意见的。 毕竟到时候他们这帮文臣意见统一了,肯定能够左右曹操的决策。 夏侯惇急道: “不抓紧把吕布这个隐患除了,等到明年他不就喘过气来了嘛!” 他这次虽然没有上徐州前线,但意见竟意外地和前线将军们一致。 都觉得应该抓紧时间灭了吕布。 武将是这样的,只需要专注打仗就行了,而文臣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程司马,现在旱情刚起,趁着还没加速恶化,我等应当赶紧去储藏粮食。” “不论需要花多少金银,能买多少便买多少。” 李翊语气凝重地说道。 程昱眼珠子转动,眉宇间一川不平。 “李司马,现在屯粮绝非是好时机。” “眼下旱情太过严重,粮食紧俏,市面上的粮价都处于高峰期,只怕有价无市,难买呀。” “再难也得想办法……” 李翊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 “现在不抓紧,等盛夏来临,粮食才是真正的有价无市!” “咱们可不能在这时候舍不得花钱。” 很显然,程昱还在奢望夏雨到来,解决旱情。 可李翊却清楚这次大旱,至少要等到七月份才会降雨。 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寄希望于上天,不如以我人力改变命运,程司马不可迟疑!” 讲到这儿,李翊上前拍了拍程昱的肩膀。 程昱也是心乱如麻,在纠结有没有冒这个风险。 身为别部司马,掌管后勤,他深知钱粮来之不易。 现在市场上的物价这么高,却要大规模入手。 万一后面夏雨来了,不就亏大发了么。 “我听说江南那边旱情还没有太严重,就劳烦程司马受累,走一趟江南吧。” 李翊为程昱出主意。 听到这句话,程昱才没那么纠结。 “也好,那我就走一趟江南吧。“ “对了程司马!”李翊提醒道,“此去江南,有劳程司马再去购置一些旱稻、水稻的种子回来。” “哦?李司马取这些物什莫不是想——” 李翊颔首道: “正是,李某想在兖州推广旱稻梯田。” 旱稻梯田是一种水稻的种植方式。 中原人习惯吃面食,田间种植的大多是小麦、大豆。 至于稻米,在中原是很少的。 不是中原人吃不惯,而是水稻水稻,听名字就知道这玩意儿吃水。 而北方哪有那么多湖泊? 故而种植起来很麻烦。 尤其水稻的收成还比不上小麦。 程昱眉头微皱,捋着胡须叹道: “难呐难呐,要在中原推广水稻,需得围湖造田,光是这项工程就规模不小,不是你我能够轻易推动的。” 程昱不愧是读书人,一眼便看出了推广水稻的难点。 夏侯惇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李翊,惊叹道: “先生居然还懂农事?” “……呵呵,既为别部司马,自然略懂略懂。” 像李翊也好,程昱、荀彧也好,都要从事内政。 而修内政,首当其冲的便是农事。 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我亦知此事甚难,然则正因为它难所以我们才要去做。” “而绝不是因为它简单。” 李翊语气坚定地说道。 围湖造田,梯田种植,是水稻推广的必要工程。 它能够极大地减少水分的丢失,并且保证水分的吸收…… 这样一来,稻子也能够自身调节,适应干旱气候。 可以说是非常抗灾的作物。 推广了它,之后再遇上旱情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束手束脚了。 虽然这玩意儿产量不如小麦,但收获比小麦快呀! 这对于一个军团来说,绝对是好事。 可以让你在军事决策当中占据绝对的主动与先机。 并且, 稻子是围湖,湖中的青蛙、鸭子都可以用来对付蝗虫。 既保证了农民的经济效益,还能有效抵御蝗灾。 对北方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 第六十七章 万人空巷,万物皆可炒! 程昱本人也清楚围湖造田的好处,北方也并非没有种植水稻的,只不过规模不大而已。 不等程昱继续思考,李翊已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此次下江南,程司马捎带手在买一些鸡、鸭、鹅、蛙一类的。” “我自有大用。” 这…… 程昱也明白李翊的用意。 种植水稻,可以顺手养鸡鸭蛙,能有效防患蝗灾。 种植旱稻,则可以抗旱灾。 但两种作物都有自己的弊端。 首当其冲的水稻,围湖造田工程浩大,要动用的人力与资源都是不可估量的。 而旱稻这玩意儿在北方虽然常见,但是不好吃。 李翊面色不豫,沉声道: “如今刚过人祸,又逢天灾,粮食紧缺,还管好不好吃?” “等到酷夏一来,蝗灾旱灾齐至,庄稼绝收。” “到时候老百姓要么啃树皮、要么吃泥巴,还敢嫌弃旱稻可不可口么?” 在李翊看来,程昱与现在的老百姓就是低估了这次灾情的严重性。 他们都以为大旱不会一直持续,老天也不可能一直不降雨。 然而这次大旱就是一直持续,老天也是真的直到了七月份才开始下雨。 今年秋收之前就是很难收齐粮食了。 李翊虽然已经在着手培养百姓们捕捉蝗虫,趁着它们还在发育期时,养成捕捉的好习惯。 但这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蝗灾,饥荒。 真正要做到万无一失,还是得保证水稻的产量。 湖泊中养的鸭子、青蛙,也都是蝗虫的天敌。 即便到了蝗灾最严重的时候,成万上亿那都是来者不惧。 “程某已知晓李司马的用意,只是此举终究工程浩大,并且成本极高。” “万一有个差池,这里面的代价不是你我能够承受的。” 程昱这话已是说的相当委婉,别说他们两个人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就是让曹操这个老板亲自来拍案,也得思虑再三。 “程司马不必再犹豫了,此事就按我说的做,一切后果李某自行承担。” “干大事而惜身,等到事发悔之晚矣。” “现在你只管带人去采购鸡、鸭、蛙,不及成本,能买到多少就买多少。” “且一定要保证在六月前在兖州境内,推广、种植上水稻!” 呼…… 眼见李翊决心已下,程昱也不好多加阻拦。 毕竟人家已经坦言敢担责了,这时候自己再反对就有些不合适了。 程昱当即起身,朝李翊拱了拱手: “既然李司马如此有自信,那程某也不好拂先生的面子……昱照办就是!” …… …… 襄阳城,一方驿馆。 诸葛雪等人已经成功来到了荆州。 送他们来的诸葛瑾已经去江东投靠孙策了。 现在的诸葛雪就是家中的长辈。 由于此前诸葛亮为了诸葛氏被曹家人带走,作为长姊的诸葛雪时刻关心着自己的这位弟弟。 并且与他保持着书信联系。 有时候聊一些大事,有时候也聊一些家长里短。 总之得保持联系,确认平安。 今天这封信,诸葛亮提到了用“锅”炒菜的这个概念。 这种新颖的做菜方式打破了汉朝人传统用“釜”蒸煮的概念。 诸葛亮信中的本意只是单纯为姐姐分享他在兖州遇到的新奇事物。 但诸葛雪却对这“炒菜”产生了浓厚兴趣。 诸葛家人人全才,厨艺自然也有涉猎。 她按照诸葛亮信中的描述,也如法炮制打造了一口黑锅。 然后用油、韭菜炒肉。 最后的成品果然比之传统菜肴香醇数倍。 “李翊,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品尝着自己所炒的菜,诸葛雪放下手中筷子,口中喃喃自语…… 知兵法、会韬略、善察人心。 就连厨艺都有涉猎。 很难想象李翊这个年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念及此,诸葛雪心中对诸葛亮的担忧消减许多。 因为诸葛亮是家中天赋最好的,没能跟随他们下荆州拜入水镜先生门下,实在是一件憾事。 起初,诸葛雪担心孔明会被耽误。 可现在看来,这个李翊的确是天纵奇才。 孔明待在他的身边接受教益,或许对他的学识会有很大帮助…… “阿姊,是孔明回信了么?” 诸葛兰瞧见诸葛雪趴在窗边入神,上前问道。 诸葛雪反应过来,将信递给诸葛兰看。 “孔明提到了他在兖州跟随李翊的所见所闻。” “韭菜炒肉?” 同样作为老饕的诸葛兰一眼便瞄中了信中提到的“炒菜”。 诸葛雪笑着将筷子递给诸葛兰,咯咯道: “就知你贪嘴,我按孔明所言,如法炮制做了这道‘韭菜炒肉’。” “你可尝尝可口与否?” 诸葛兰立时食指大动,夹起筷子便捏了一把塞进嘴里。 “好吃!!” 诸葛兰反复在口中品尝,这种香味是她从来没有尝过的。 感觉比蒸煮出来的食物要香,与寻常的烤肉相比又是一种别有不同的香味。 令人回味无穷…… “原本我还担心孔明待在兖州,会虚度年华,现在看来这个李子玉确有真才实学。” “我也宽心了。” 诸葛雪感慨道。 一听这话,诸葛兰立马放下手中的筷子。 真香归真香,但心疼弟弟的姐姐还是要发表自己的看法的。 “会做菜不代表就有本事,纵然那李翊腹中有些才学。” “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也不见得长我们几岁,怎就能做的孔明的先生?” “比起精通奇门八阵、五行数术的水镜先生,跟着这样的长者亮弟才能学到更多本领哩。” 显然,诸葛兰还没有从诸葛兰被曹家强行带走这件事中平复心情。 毕竟诸葛亮是为了保全诸葛氏,做出的自我牺牲。 诸葛雪若有所思,旋即抬眸看向诸葛兰。 “兰妹,找我有什么事吗?” 诸葛兰点了点头,答道: “现在已经确认了,三天后水镜先生司马徽要在一众求学子弟中挑选八人作为关门弟子。” “襄阳附近的隐士庞德公,还有本地名士黄承彦都会在当日出面捧场。” “这个荆襄盛会声势浩大,来了不少外地的青年才俊。” “今早我路过茶摊、酒肆时,听人说水镜先生之所以要收八名弟子,乃是为了一句谶语。” “号称水镜八奇!” “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诸葛兰将自己打探到的情报娓娓道来。 为了这些情报,可花了不少粮食。 因为旱情虽然还没有波及到荆襄来,但已有不少外地客商来荆襄收购粮食。 使得荆襄的粮食也成了硬通货。 诸葛雪沉吟半晌,明眸问道: “水镜先生乃天下名士,有多少世家门阀渴望拜入他的门下。” “只怕这次来了不少官宦子弟吧?” 这世道名头最重要。 诸葛亮和庞统还没有出山时,卧龙凤雏的名声就已经传遍天下了。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二人师承水镜先生,热搜买好了,常年榜一不掉。 名气自然大。 “不错。”诸葛兰点了点头,“的确有不少的世家子弟。” “光我知道的,就有荆州牧刘表的长子刘琦,庞德公的孩子也会参加。” 诸葛兰微微一顿,又忙道,“哦对了!” “听说庞德公还有一个从子,叫庞统庞士元,此人号称是此次俊杰中最杰出的代表。” “几乎必被水镜先生收入门下。” “可我觉得,若是孔明能来参赛,不见得会输给那个庞士元。” 扑哧。 诸葛雪浅笑出声,若是真才实学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像刘琦这样的世家子弟,以为背靠荆州牧刘表就能得到司马徽的青睐,只怕也难。 水镜先生是出了名的不慕名利,断不会因为你的家世就破例收你为弟子。 “既然有这么多青年才俊过来参赛,妹妹可要擦亮眼睛,莫要错过了大好少年!” 这…… 诸葛兰面颊上立马嫣红一片,轻轻推搡道: “阿姊莫要取笑我,我又不曾参赛。” “均弟年纪又太小,阿姊你的学识最广,你才要多努力才是!” 嗯…… 诸葛雪虽然学的多,但每项技艺都不是大师级别。 跟那些青年才俊相比,她还真没有太足的把握能被水镜先生看中。 她眼眸抬起,望向苍穹。 默默祈祷三日后的选拔赛,自己能够脱颖而出…… …… …… 兖州,陈留郡。 在李翊、荀彧、曹昂等人的推力下,油坊顺利的成立了…… 这三人在兖州什么力量不用多说。 在他们的大力推广之下,只用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整个兖州大街小巷已是遍布油香。 连带着,还有被一并售卖的铁锅。 以荀文若的名气,他君子的名声保证了产品的质量。 大家都信得过荀令君。 以曹昂的政治力量,保证了油坊的信誉。 因为不怕你跑路嘛。 最后还有夏侯惇的亲卫,亲自维护市场秩序,解决一切市场纠纷。 凡有闹事者,强买强卖者,不遵律法者。 一律逮捕下狱。 在这三套组合拳下,油与铁锅迅速地普及。 其中还有不少人当街演示怎么炒菜。 什么韭菜炒鸡蛋,炒腊肉,炒鹿肉,统统不在话下…… 所谓万物皆可炒! 一时间,万人空巷,家家户户都出来观看这种新奇的做菜方式。 ------------ 第六十八章 垄断市场,金票大大滴! 起初人们对这种新奇的做菜方式是有些排斥的,毕竟没人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但架不住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香了! 尤其后来还发现,这玩意儿不止可以炒韭菜、炒腊肉。 只要是可以吃的,菜啊肉啊往锅里倒就完事了。 那浓郁扑鼻的香味简直令人沉醉! 短短二十天的时间,各地酒肆的大厨们,家庭主妇们,已经研究出了六十多种菜肴,三十多种可油炸的食材…… 李翊见炒菜这个风气在社会上逐渐风靡,于是果断下令。 让市场上售卖的铁锅一律平价出售! 也就是他只要收回成本就可以了,不多赚你一分钱! 起初这个提议,遭到了荀彧与曹昂的强烈反对。 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咱们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 你平价出售,这与白送有何区别?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李翊作为商业巨鳄,资本家中的资本家,全球十大经商巨头之一。 难道还会不懂怎么做生意么? 不! 太懂了! 平价出售铁锅,只是他的布局。 铁锅的利润并不高,而且它用的时间很长,平民是不会经常换的。 而油则不同,它几乎天天用到,这才是利润大头。 李翊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有两点。 第一,打响市场名头,给顾客留下一个好印象,让他们知道我的买卖货真价实,不会坑蒙拐骗。 第二,是为了让家家户户都拥有铁锅,从而让他们养成用油的习惯。 等习惯养成之后,他们就离不开油了。 这样一来,靠着垄断的油坊,利润还不滚滚而来么? 一升油卖出去,算上成本,看起来好像没挣多少。 可几十升几百升地卖呢? 且每天都能稳定售卖呢? 这里面的利润,只有李翊这个在商场打滚了几十年的人才会懂的。 终于到了分成的时候了…… 曹昂、荀彧、夏侯惇这几个主要股东带人送来了四箱黄金。 折合下来,足足有几百万钱。 这还只是“炒菜”没有完全推广的情况下,所产生的利润! 而且是已经分完红后,李翊独享的利润! “先生,看……看!这里面是七成的收益!” 夏侯惇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做梦也没想到做生意居然会这么来钱。 那历代统治者为什么还要重农抑商呢? “我的那一成,还有大公子和荀先生的一成都已经扣除掉了!” 其实送来四箱金子,只需遣几个下人来就行了。 根本没必要让荀彧、曹昂这样身份的人亲自前来。 三人之所以同时登门,就是为了向李翊道喜! 他们的油坊生意迎来了开门红! 面对四箱金灿灿的黄金,李翊却表现的波澜不惊,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 没有显得有多兴奋。 不是他不爱钱,是挣得这些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垄断市场,就该挣这么多! “呵呵,诸位辛苦了,先在我府上饮一杯茶再走吧。” 话落,李翊从一旁的婢女喊道,“桃红,为贵客斟茶。” “喏。” 这名叫桃红的丫头,也是李翊的填房丫鬟。 因为在床上的功夫很有天赋,情商挺高,叫声又好听,李翊就把她带着身边伺候。 在府内下人里面也算是独一份的殊荣了。 “诶!好茶!好茶啊!” 众人赚了钱,顿时觉得这府上的茶都香了不少。 李翊起身从箱子里面取出几块黄金,放在夏侯惇跟前。 夏侯惇一愣,“先生,这……” “这算是提前预支给你的分红。” 夏侯惇此时名义上是股东,但还没有实际交钱入股。 李翊这个提前分红的行为,也太仗义了吧! “诶不可不可!某还未给钱,怎么能够提前拿分红呢?” 李翊淡淡道: “你要替我捉蝗虫,这里面需要下不少的成本。” “你总得需要些本金,才能够发动百姓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夏侯惇才想起自己口袋里的那点儿,还不够发动百姓们去捕捉蝗虫呢! “还是先生考虑得多啊!” 夏侯惇起身连连拱手行礼,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也不必谢我,十万只蝗虫好生抓吧。” “嗯?不是五万只么?” 夏侯惇脱口而出道。 “你若再问,便是十五万只了……” 李翊咧嘴一笑,露出了那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夏侯惇挠挠头,心想也是。 李翊已经足够仗义了,你怎么好意思跟人家斤斤计较五万还是十万? “好,十万就十万。” 夏侯惇再次抱腕,大声道:“我已经让将士们去张贴告示了,有不少百姓报了名,相信再过两天,就会有收获。” “好了,诸位难得来一趟,也都别走了,我让后厨备菜,咱们今日好好喝一杯。” 作为主人,李翊还是非常礼貌的邀请众人留下吃饭。 大家本就是同事,也算增进情谊吧。 曹昂率先道: “我就不多叨扰了,回去还要和母亲商量一些事宜。” 荀彧也跟着道: “我衙署那边也还有些公事没有处理完……” 两人同时表示歉意,李翊也不多强留,亲自送二人出府。 只有夏侯惇性子大咧咧,心想有酒喝为什么不留下? “桃红,府上还有什么好酒,快拿出来。” 桃红欠身答道: “禀公子,府上还有两坛三十年的九酿春酒。” 这两坛酒是陈留望族卫氏送来的。 毕竟李翊也是当官儿,总会有人来主动交好。 李翊这段时间也收到了不少礼物。 这两坛陈酿算是派上了用场。 三叠小菜,两壶热酒,一张案牍。 夏侯惇与李翊分坐两旁。 “干了……” 两人一起豪饮,吃肉嗑瓜子,下葡萄干。 真叫一个美! 那边夏侯惇喝得十分尽兴,言语间已经有些磕磕绊绊了。 而李翊则十分清醒。 喝酒对商人来说是必修课,平日出门应酬,喝的都是伏特加、威士忌这些高精度的烈酒。 就古代这酿酒技术,根本醉不倒李翊。 “……不瞒先生,嗝……先生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啊……” “什么燃眉之急?”李翊问。 夏侯惇嘿嘿一笑,脸已经熏红,朦胧道: “……我儿子要娶媳妇儿了!” ------------ 第六十九章 小姐水很深,你儿子把握不住 所谓酒后吐真言。 夏侯惇一时喝上了头,口无遮拦,竟将儿子的婚事给说漏嘴了。 之所以说他口无遮拦,乃是因为他儿子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 “那……我该说恭喜恭喜?” 李翊掐指一算,夏侯惇这里面能够娶妻生子的儿子,应该就那个夏侯楙吧? 就是被诸葛亮评价为野鸭的那位。 这孩子除了长得帅以外,也是个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庸碌之辈。 而且唯一的优点帅还不是特比帅,仅仅是稍微比普通人好看一点儿的那种程度。 虎父生犬子了属于是。 “……那不知是哪家新妇将入贵府大门呢?” “哈哈哈……”夏侯惇大声笑了出来。 “不瞒先生,我看中了大哥的长女清河,那孩子也算我从小看着长大,心眼儿不坏……” 无语,都谋杀亲夫了还不坏。 “而且清河这丫头也到了适婚年纪,人也长得标致,正配我儿英才。” 这后面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有一说一,清河这妹子长得确实还行。 尤其是屁股大,古人就看重这个。 因为好生养嘛。 “……嘿嘿,等大哥从徐州回来,我便上门提亲。” “择选一个良日,便与我儿完婚。” “我想大哥也不会拒绝。” 曹操还真不会拒绝。 因为他很喜欢夏侯惇,把女儿嫁给他儿子曹操也乐意。 尤其古人还推崇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本就与夏侯惇有亲的曹操,就更加不会反对跟他家联姻了。 夏侯惇情到深处,又豪饮一杯…… “……嗝,不瞒先生,之前我一直在犯愁怎么去跟嫂子下聘礼,也跟嫂子当面提过两次” “但都被嫂子以清儿年纪太小给回绝了,说这种婚姻大事,还是须等到大哥回来共同商议才好。” “我便寻思,是不是之前两次我下的聘礼太过寒碜,叫嫂子瞧不起,觉得有辱门楣。” “现在好了,多亏先生拉我入股,有了钱,就不愁我夏侯家绝后了。” “先生……可真是……嗝……某的大恩人呐!” “请受我一拜!” 开始耍酒疯了是吧! 李翊一阵无语,酒喝得好好的,突然要下拜了。 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舞刀弄枪啊? 你别把我房子给拆了。 我刚装修好的。 夏侯惇没有在意李翊嫌弃的表情,反而越说越起劲。 “清儿这孩子平日常常跟着先生,听嫂子说她品性也好了不少,此皆为先生之功也……” “我也信得过先生的手段……” “先生既然时常与清儿相处,可知她人品如何,可配我儿为妇否?” 那可太配了。 清河公主与驸马夏侯楙夫妻两人不说是相敬如宾吧。 起码也是水火不容了。 一个背着媳妇偷偷纳妾(纳妾需要正妻同意) 一个是联合小叔子陷害丈夫。 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嘿嘿,常听人说清河时常赖在先生家里不走,唉!” “你说这孩子也是,女儿家家的,也不知道避点儿嫌。” “哦,我没有埋怨先生的意思哈!” 夏侯惇本来聊得好好的,突然又话锋一转。 开始吐槽起清河时长往李翊家里跑了。 李翊寻思,你埋怨表情都写脸上了,不会演戏就别演行不行。 不就是想说我跟清河有一腿吗? 但李翊对她真没什么非分之想啊! 他李翊府上这么多填房丫鬟,还缺你一个吗? 至于说什么贪慕曹家未来的权势。 那等曹节、曹华这些贤惠的女人长大,小爷再去娶,他不香吗? 何必非要惦记你一个小小的清河。 你以为谁都跟你家那头猪一样,见了白菜就想拱? 眼见李翊脸色有些不悦,夏侯惇连忙改口: “先生千万不要误会,某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先生的人品某还不放心吗?” “以先生的功绩,真去向我大哥提亲,我大哥焉能不同意?” “哪里轮得到我家那小子。” “只是……嘿嘿,先生或许不在意,就是坊间有些风言风语。” “我儿子的名声倒没什么,就怕污了先生的一世英名……” 嘿…… 这话说的。 谁说夏侯惇情商低的? 这不挺会说话的吗! “行了,我明白将军的意思。” “其实清河这孩子性子挺执拗的,有时候虽然刁蛮了些,但本性应该是不坏。” “若能循循善诱,好生开导,将来应当也是一名良妇。” 点到为止,李翊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清河这丫头水很多,也很深。 就看夏侯楙那小子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 徐州。 曹操刚处理完手头工作,便接到了兖州的书信。 原本以为又是什么紧急之事,没想到是夏侯惇寄来的。 是向他提亲的。 并且还把丁夫人的话给复述了一遍,说是要跟曹操先商量。 夏侯惇算是提前给曹操打个预防针,不然等他回来,直接被拒会很没面子。 “元让想与我结为亲家?” 曹操望着夏侯惇的书信,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曹仁、夏侯渊见状,纷纷上前道: “大哥,清儿这孩子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元让那儿子也算一表人才,若我两家能够交好,乃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啊。” 大家本来都是堂兄弟,见夏侯惇想联姻。 曹仁、夏侯渊巴不得撮合撮合,好跟着吃喜酒。 “……嗯,话虽如此。” 曹操眉头轻皱,脸上仍旧显得有些纠结。 “只是夏侯楙为人轻佻,我看不是个能做大事之人。” 曹仁与夏侯渊对视一眼,脸上都显得有些尴尬。 心想大哥,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么? 幸亏夏侯惇不在现场,不然还不得尬得人家扣出三套房啊。 曹操见二人脸色不对,忙道: “哦,你们不要误会。” “我没有嫌弃夏侯楙的意思。” “只是清儿这孩子本就心性高傲,平日骄横惯了,将她嫁于夏侯楙,只恐二人不合。” “将来会生出事端。” 曹操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一眼便看出两人不是良配。 而历史上的曹操也的确没看上夏侯楙。 他看上的是豫州名士丁仪,想把女儿嫁给他。 但被曹丕拦了一把,说丁仪这个逼长得太丑了,清河又是个颜控,只怕不会喜欢他。 曹操最后被曹丕说服,最终还是决定把女儿嫁给夏侯楙。 后来发现丁仪这个人很有才华,曹操肠子都悔青了,大骂曹丕误我。 丁仪也由此忌恨上了曹丕,改投曹植。 毕竟到手的媳妇儿没了嘛。 “那大哥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 夏侯渊问道。 “……嗯,小子清河年纪还小,夏侯楙也未及弱冠。” “我看还是等二人成年,再谈婚论嫁吧!” 听曹操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拒绝了吗? 职场经典话术——以后在说。 以后在说就等于是我不同意,但又不好拂你面子,所以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好吧,既然大哥这么决定。” “那容我等也书信一封,好开导开导元让,叫他莫要多想。” 曹操连连点头,喜道: “嗯,如此最好!” 待曹仁、夏侯渊全都离去之后。 荀攸走进了房门。 “公达来了,吃点点心吧。” 在军营之外,曹操对手下人没有什么君臣束缚,待属下还是比较友善的。 荀攸谢过,拾起一块点心含在口中。 “主公方才是回绝了夏侯将军的婚事?” “嗯,现在清儿年纪还小,不急着谈婚论嫁。” 曹操翘起二郎腿,也饶有兴致地吃着点心。 见荀攸欲言又止,曹操眉梢一挑。 “莫非公达觉得不妥?” “哦,不敢不敢,在下绝非此意。” “只是觉得……呵呵……” 曹操笑道:“公达直言无妨!” “喏。”荀攸拱手答道。 “在下斗胆猜测,主公不是觉得大小姐年纪太小,而是单纯不想将小姐许配给夏侯楙。” “哦?” 曹操佯作不悦,冷声道: “你说我看不上夏侯楙,那我看上了谁?” “大小姐秀出紫薇,遍观天下贤士,当择选一位年纪相配,且有才华的贤婿。” “最重要的是这人还须得是主公的心腹之臣,这样才能保证他对主公的忠心,保证曹家的未来。” 曹操咧嘴一笑: “那我营中有这样的人物吗?” 荀攸也笑了: “主公心如明镜,又何必要拷问在下?” “其实主公早就看上李翊了,只是考虑到两人的性格相悖,不好做媒。” 李翊心机深沉,善察人心。 清河品性刁蛮,骄纵放荡。 很难想象这两个人能够结合在一起。 荀攸接着说道: “在下斗胆猜测,曹公故意放任小姐在李翊身边,一是为了培养二人的感情。” “二是要磨炼小姐的心性。” “等时间长了,在观察后效。” 曹操爽朗地大笑道: “公达啊,你怎么把我的心思猜的这么透测?” “不瞒你说,子玉之才我甚爱之。” “其父母早亡,无牵无挂,没有任何亲属在世。” “如能与我联姻,其必终生为我所用,不复有二心。” 曹操也有着自己的算计,希望能够利用李翊没有亲信的一点,将他变为自己的嫡系亲属。 ------------ 第七十章 水镜八奇,当有一名女子! 曹操与李翊都是工于心计之人。 曹操想利用李翊没用亲信这点,将其变为自己的女婿,巩固两家关系。 李翊也在暗地里交好权贵,扶植自己的亲信。 没有谁是错的,都是必要的考虑。 作为一个君主,就必须处理好臣下关系,尽量将之笼络好。 而作为一个臣子,就必须扶植党羽,拉帮结派,才能够明哲保身。 毕竟古代就是伴君如伴虎,不做好自保手段,指不定哪天就被噶了。 “现在想必清儿那丫头在兖州和子玉过得很好吧……” 曹操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 …… 池塘倒映着蓝天,白云在河水中摇曳。 襄阳城郊外,山野之间,河流之畔。 一百余名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跪坐在竹席之上。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本地的青年才俊,也有外地的世家贵子。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张自备的桌子,桌上有一折由童子分发的竹简。 竹简上的内容则是水镜先生设下的考题。 今天这么多青年才俊齐聚一堂,目的只有一个—— 拜入水镜先生门下。 毕业于一个好大学日后找工作都会更方便。 同理,拜一位名士,日后出仕也更有优势。 除学子之外,还有不少世家门阀的族长跑来现场观看考试。 场面相当热闹。 而比较意外的是,现场来了这么多人。 可唯独不见考官。 不止水镜先生司马徽没见着人影,就连此前传闻中说要一起过来压场子的庞德公、黄承彦都没有到现场来。 诸葛雪起初还有些紧张。 毕竟周围学子都是男儿,她一女流,若非顶着琅琊诸葛氏的名头,根本没机会坐在这里。 所以她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不过在看到周围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学子时,她紧绷的神经顿时舒缓不少。 这就是家世好的自信,同龄的情况下,她相信自己不会输给他们。 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人格外显眼,他其貌不扬,放浪形骸。 概括下来就一个字——丑。 但是又丑得很特别,也就是特别丑。 听周围人谈论,这个人就是那位号称将在这次考试当中拔得头筹的名士,庞统庞士元。 “断不能输给此人……”诸葛雪低吟一声。 一想到眼前这个丑逼,号称是比自己的弟弟还要有竞争力,她便愤愤不平。 暗自立誓此次考试无论如何也要胜过他。 而就在这时,书僮大喊一声: “诸位考生,现在可以开卷了……” 话音方落,原本还在七嘴八舌相互交流学术经验的考子们立刻停止了东张西望,全都变得安静起来。 才发觉里面的考题居然五花八门。 什么诗书礼仪、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兵法韬略全都有涉及。 好在诸葛雪家学渊博,这些知识都有涉猎。 提笔错落分毫,挥洒如墨。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考生们全都紧张地答完了前面的题,而当准备写最后一题时。 却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考题。 这…… 众考生全都疑惑地挠了挠头,无字的题他们是真不会做啊。 与此同时,此前宣读考试的那名书僮却开口了: “诸位考生不必着急,我家先生说了,这最后一题可以自由发挥。” “把你自己认为了不起的学术知识写下来,就可以了……” 唔…… 诸葛雪眼珠子一定,知道这题暗藏玄机。 让考生写自己认为了不起的学术知识,看似简单,随便在历史上挑一个牛逼的就完了。 实则不然。 然后再看你的天赋如何。 光是这道玄机,怕是要难住一半儿的考生。 可是, 虽然猜到了水镜先生的用意,自己又该写什么内容好呢? 诸葛雪陷入了沉思。 正常而言,如果自己按照传统的五行八卦、兵法韬略来写,会不会落入俗套,与其他考生雷同。 最后铩羽而归呢? 心念于此,诸葛雪环顾左右。 坐在左边方向的,乃是荆州牧刘表的长公子刘琦。 他作为一方诸侯的儿子,写的内容多半是治国论道、国家经典之类的。 右边跪坐的乃是刘表麾下大将蔡瑁的儿子。 作为将门之后,那写的内容肯定离不开兵法韬略,行军布阵之类的东西。 坐在正前方方向的,那位本次考试最大的黑马庞统庞士元。 听说他是隐士庞德公的从子,既然是隐士前来拜师。 那么必然反其道而行,写的出仕入仕之类的…… 简单分析完自己的主要竞争对手,诸葛雪一时间也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有些患得患失,不知该如何下笔。 呼…… 轻吸了口气,诸葛雪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 她是顶替诸葛亮来得,本来这个坐在这个位置的应该是他。 现在自己顶上来了,如果没有被水镜先生选上。 诸葛雪会内疚一辈子。 “孔明啊孔明,这道题可真是难倒我了……” 诸葛雪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 忽然,脑海里灵光乍现。 提到孔明时,陡然想起了前些天他给自己寄的信,提到了炒菜这个概念。 在一众世家子弟中,谁会把“厨艺”这一项放在眼里? 可恰恰是最平凡的,才是最有效的。 民以食为天,就是皇帝老子也得吃饭。 而用“锅”来“炒菜”可不就是一大学术突破吗? 呼…… 又是长舒一口气,诸葛雪如释重负,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下。 若非前日打开孔明的书信,看到了李翊的“炒菜”。 把这个写上去,绝对不会落入俗套! “民以食为天人,煎麻油,水气尽无烟,不复沸则还冷。” “可内手搅之,得水则焰起,散卒不灭……” 诸葛雪提笔写下了信中提到的“炒油”,又将炒菜的概念按照信中所写的内容,加上自己的一点理解,写在白纸上。 须臾,落笔,起身。 诸葛雪成了所有考生中最先答完题的人。 见她起身,周围的一干考生纷纷下意识抬眸,望向她。 旋即全都露出惊讶的目光—— 最先答完题的,竟是一名女子! ------------ 第七十一章 女公子小胜庞士元 此女乃何人也! 众考生目光齐齐地望着诸葛雪,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公卿,哪个不是家世显赫? 没想到最先做完题的竟是一名女子,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诸葛雪眼眸微眯,在众人的注视下,握紧竹简的手又添了几分气力。 她大声对掌事的书僮喊道: “敢问这位仙童,现在可否交卷?”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满座皆惊…… 原本安静的考场,一时间又变得嘈杂起来,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话题无一离不开这位女生,有说她虚名的,有夸她厉害的,也有嘲笑她女儿身来考试的…… 书僮忙组织考场纪律,大声嚷道: “诸位考生请安静答题,勿要交头接耳!” 庞统此时也抬起头来,用那双小眼睛打量着这名女子。 心里头直犯嘀咕:“她会写什么呢……?” 余光瞟向诸葛雪的同时,趁她不被,伸腿绊她一跤。 诸葛雪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手中的竹简也随之摔落出去。 庞统早已预谋地上前,假装帮诸葛雪捡竹简,实则目光迅速地扫了一眼。 厨艺?! 这…… 庞统暗思此女来拜水镜先生为师,最后写的学术知识竟然是厨艺。 这种答案,能上得了大雅之堂么? 到底是一妇人。 头发长,见识短。 许是我多虑了…… 庞统念及此,不再将诸葛雪这个竞争对手放在眼里。 他整了整衣冠,满脸歉意地将竹简还给诸葛雪,赔礼道: “女公子,恕罪恕罪,在下不是故意的。” “无妨……” 诸葛雪也没放在心上,转头便将竹简递给了那名书僮。 “女公子答题可真快啊!” 童子赞赏了一句,笑道: “请稍后,容我将竹简送入庄舍,交予我家先生品鉴。” 话落便要转身,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 “仙童请留步!” 庞统箭步上前,毕恭毕敬地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仙童,在下也答完题了,请将我的也一并交予先生吧!” 庞统就在刚刚诸葛雪交卷的一瞬,也完成了最后的答题。 作为琅琊诸葛氏,庞统一直将诸葛家当做此次考试的第一劲敌。 尤其诸葛氏还是外来户,庞统作为荆襄本地人,怎么着也得为咱荆襄人争口气。 断不能叫这第一名落到琅琊去。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叔父,还有水镜先生都是主考官。 此次考试,基本就在他和诸葛家里面选一个第一名出来。 既然如此,那自己的交卷速度也不能落于人后,正好做个对比。 看一看孰强孰弱。 厨艺厨艺…… 庞统心里头还在反复琢磨诸葛雪的最后一答。 大丈夫处世,当立不世之功,平步青云,直达云霄。 岂能入庖厨,做妇人之工? 念及此,庞统更加有信心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此次考试的头名。 初春微寒,几缕寒梅迎风盛开。 就在众考生学子埋头苦答之际,竹舍之内,三名中年男子,与一名年约八九岁的女孩儿正坐其中。 煮着梅花,品着香茶,有说有笑。 “水镜兄,你以为今日之考试谁能拔得头筹?” 说这话的,乃是现居岘山南沔水鱼梁洲上的隐士,庞德公。 他不算名士,算隐士,因为他从来没有进过城府。 唯一的爱好就是耕作、弹琴、读书吟赋。 与妻子也是相敬如宾,每年只做一次。 自律能力不可不谓极强。 但爱爱少了,子女自然也少。 终其一生,也只有庞山民一个儿子。 “……呵呵,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此次考题只要用心作答,谁都能够脱颖而出。” 说这话的人,乃是襄阳本地名士黄承彦。 姐姐嫁给了上将军蔡瑁,也算相当有权有势了。 除他之外,还将自己的女儿也带过来了。 年仅九岁的才女黄月英,也就是未来诸葛亮的老婆。 此女是真正的天降紫薇星,天才中的天才。 不仅知识渊博,而且还是个发明家。 据传,诸葛亮的木流流马,诸葛连弩,都是黄月英参与设计的。 诸葛亮治蜀之时,黄月英发明了大量的农具器械,极大促进了蜀地的生产力。 “哈哈,黄公此话怕是有些滑头。” 庞德公放声大笑,“此次考题云里雾里,莫说这些士子,就是老夫有的题也捉摸不透。” “说谁都能脱颖而出,未免太过高看这些年轻人了。” 司马徽见状,反过来问道: “那庞德公觉得,谁有机会拔得头筹呢?” “这个嘛……呵呵……” 庞德公默而不答。 黄承彦与司马徽则是互看了一眼,相视一笑。 黄月英瞧出三位大人无聊的人情把戏,直接拆穿道: “庞世伯是觉得您的那位侄儿会脱颖而出吧?” “……呃这,呵呵。” 庞德公干笑两声,他正是觉得自己的侄儿庞统会是第一名。 但这话不好直接说出来,不然就显得太不要脸了。 黄承彦上前抱住黄月英,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庞德公恕罪。”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神却好像在跟闺女说干得漂亮! 就在三人调笑之际,书僮已经走了过来。 “先生,有人交卷了!” 唔? 此言一出,三人皆惊。 这么重要的考试,这么快就交卷? 但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庞德公率先开口了。 “交卷的考生可是叫做庞统么?” 在他看来,能这么快交卷的,除了他侄儿还能有谁? 嗯…… 那名书僮看了看手中的竹简,点了点头: “好像是有一个叫庞统的。” 呵呵,那就好…… 诶等等! 有一个? 意思是还有另外一个? “到底有几人交卷?”庞德公问道。 “……嗯……两个!” 书僮摇了摇手指,比了个二。 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刚刚还说这次考题很难,没几个人能脱颖而出。 结果这么快就有两人交卷了。 “还有一人是谁?” 黄承彦顿时来了兴致,这个庞德公整天吹嘘他侄儿多么多么厉害。 现在有人站出来跟他侄儿旗鼓相当,黄承彦当然喜闻乐见。 “我看看……” 小童怀抱着竹简,偏头去看。 “是来自琅琊诸葛氏的诸葛雪。” 琅琊诸葛…… 这个名号众人还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家会派一个女子前来参赛。 “我听说诸葛玄家中有一子,名亮字孔明,他可有来参赛吗?” 黄承彦好奇问道。 听说此人也是颇有才学,天赋不输庞德公那位侄儿。 最重要的是,长得比庞统帅多了。 古人向来重颜值,黄承彦还是很想见见这位叫诸葛亮的少年的。 “……嗯。”小童微加沉吟,旋即摇了摇头,“这倒不曾见着。” 唉…… 那还真是可惜。 黄承彦叹了口气,听闻诸葛家搬迁到荆州来,以为诸葛亮也会跟着来。 毕竟荆襄的学习环境好,诸葛亮这种天赋型选手没跟着一起来,实在令人惋惜。 “好了,将考题拿来我看吧……” 司马徽挥了挥手,吩咐道。 “喏。” 小童急忙双手捧着竹简递了过去。 一旁的黄承彦、庞德公,包括小月英也都将头凑了过来。 考题前半部分涉及的大多是兵法韬略、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类的。 诸葛雪与庞统各有各的见解,都很独到。 不过庞统在荆襄长大,常年跟庞德公、司马徽这些名士打交道,他的解答自然要更加精辟一些。 “……呵呵。”司马徽抚须一笑,“要我说,还是士元的答案要精辟一些。” “这位叫诸葛雪的女公子虽然有独到的见解,但在精妙上要稍逊士元一筹。” 听到司马徽的夸赞,庞德公有些傲娇地昂了昂头。 如果说前面庞统的答案能得90分的话,诸葛雪大概能得85分。 虽然成绩不差,却遇上了更加变态的庞统。 “两位世伯莫急,这不还有最后一题嘛。” 黄月英打断两人的谈话。 “呵呵,最后一题,我让众学子自由发挥,写认为有价值的学术知识。” “此题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主要为了考察学子们的临场应变的能力。” 司马徽率先查看的是庞统的竹简。 庞统写得是合纵连横之术,并且论举了张仪相秦的例子。 “……哈哈,士元当真豪气纵横,学这连横之术,莫不是将来要效仿苏秦张仪,用三寸肉舌扫平天下?” 众人哈哈大笑,几乎已经快要拍案决定此次的头名就是庞统之时。 目光又落在了诸葛雪的答卷上。 映入眼帘的只有两个字——厨艺! 哦…… 众人倍感新奇,在大家都写怎么治国论道之时,诸葛雪竟然写了难登大雅之堂的厨艺。 比起其他豪气纵横的答案,确实小家子气了些。 “两位世伯,月英倒不觉得此题不好,所谓民以食为天,若能用厨艺造福百姓。” “也是一件福泽万民的好事!” 黄月英主动开口,对诸葛雪的这道答题兴趣颇浓。 不等司马徽开口,“哈哈哈……”黄承彦已经笑出声来。 “看来我们家月英总算是遇到知己了!” ------------ 第七十二章 不怕猪拱白菜,怕白菜不合口 言及此, 黄承彦一边慨叹,一边伸手抚摸女儿的脑袋。 继续说道: “诸位有所不知,我家月英除百工之外,每日必专研厨艺。” “她烧的菜,比我府上的管家婆还要香上三分呐……” 哈哈哈…… 此言一出,司马徽与庞德公都笑了。 黄月英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开始学烧菜了。 而历史上的黄月英也的确是一大厨神。 馒头就是她发明的。 后来诸葛亮征南蛮时要用人头祭祀,不忍心再造杀业。 便用了馒头代替。 而馒头在中国食物界是什么地位自不必多说。 日销量过亿,战绩可查! 除了花卷之外,谁敢说能稳压馒头一头? “好好好,这竹简上提到了用‘锅’‘炒菜’,月英什么时候有空,也替我们做两道菜试试。” “我等也好一饱口福啊,哈哈哈……” 黄月英此刻却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道竹简,越看越是心惊。 这里面提到的炒菜概念十分新奇,颠覆了传统的用“釜”蒸煮的方式。 她敢断言,炒菜未来势必要成为一种主流的做菜方式。 这会是厨艺界的一大革新! “这位女公子究竟是何许人物……?” 黄月英眨巴了一下眼睛,万没想到在一众青年才俊当中,会有一位女公子脱颖而出。 她现在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这位大佬,跟她交流交流厨艺上的经验。 …… …… 陈留郡,曹府。 清河腰间挎着一个小背后从后门回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往返于李府与曹府,早出晚归,不知岁月。 而主母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清河没干正经事儿,以丁夫人的性格自然不会放纵她。 但清河跑去李府是听课的。 李翊除了每天忙公务、经营油坊之外,也会用闲暇时间给诸葛亮讲课。 给他灌输一些自己的思想,保证他未来能够忠于自己。 有时候忙不过来,也会托荀彧帮着讲课。 清河便是过来蹭课的,反正也不多耽误功夫。 她要坐边上听就听呗,李翊也不拦着。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清河每到傍晚便从后门儿溜回来。 学知识还是有用的,没心没肺的清河现在也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了。 女孩子家家大晚上从别的男人府上出来,还是得学着避人。 意外的是,清河这丫头也挺好学的,每次回来之后,都会把上课老师讲的内容记在竹简上。 然后带回闺房复习,每次总能都能总结出一些新的知识点来。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清河眉头舒展开来,心情大好。 “哼,臭李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笑话本小姐没文化。”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读书,就是为了能跟李翊搭上话。 以往李翊与同事谈经论道时,她只能楞柯柯地在旁边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来。 现在也能偶尔“之乎者也”,讲两句大道理出来了。 就在她沾沾自喜之际,丁夫人忽然板着脸走进了房间。 清河微微惊讶,瞧母亲面色铁青,心中惧怕,连忙行礼。 “女儿拜见母亲……” “今日缘何晚归?” 丁夫人冷冷开口。 啊? 这…… 清河把头一低,心道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每日晚归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您难道会不知道? 丁夫人可不像曹操那么惯着她,她不敢忤逆母亲,老实交代道: “今日在荀令君手下听课,故而回来的迟了。” 她刻意只提荀彧,没提李翊。 因为李翊与她年纪相仿,坊间关于她二人的风言风语自己也听过一些。 而荀彧作为长者加君子,位高权重,搬他出来似乎是最优解。 “听课?” 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眼,面色依旧冷若冰霜。 “清儿有这好学之心再好不过,既然你如此好学。” “明日我便请先生到府上来给你授课,省得你整日去叨扰荀令君。” “啊?这这这!不不不……” 清河连忙回绝了母亲的这个提议,“其他的教书先生,怎么能跟荀令君比?清儿要跟令君学道,不和他人学!” “哼。” 丁夫人轻哼一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荀令君教得你,旁人怎么就教不得你了?” 清河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我不嘛,我就跟令君学,其他的人我不学!不学!” “唉……” 听到这话,丁夫人无奈地叹口气。 她看见清河明显已经在耍无赖,无计可施了。 “你好学是一件好事,但是须得知道,你一个女儿家家时常往别的男人府上跑,于你清白有亏。” “传扬出去,也有损我曹家的名声。” 清河仿佛抓住了盲点,上前握住丁夫人的手腕,嘻嘻笑道: “母亲既然担心女儿的名誉,那不妨便让李翊来我府上讲课。” “这样一来,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胡闹!” 丁夫人甩开清河的手臂,厉声叱道: “李子玉乃是你父亲亲封的别部司马,掌管陈留政务。” “平日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岂能够分神专门来府上给你讲课?” “你每日去叨扰他工作我说你,你怎敢欺心,妄想他专门来府上伺候你一人?” “你这顽劣之徒,是真一点儿都不替你父亲着想!” 被丁夫人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清河无言以对。 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丁夫人,小声问道: “那母亲你……到底是觉得女儿叨扰了李司马工作,还是担心女儿清誉有损呢?” “自然是两件都有!” 丁夫人斩钉截铁的答道。 李翊这孩子丁夫人还是很喜欢的。 又年轻又有才华,关键工作还那么努力。 这种三好少年,丁夫人甚至都觉得清河配不上人家。 不是怕猪拱白菜,是怕自己白菜污了人家的食槽! “唉,算了,先不说这个了。” 丁夫人越想越心烦,拿手绢擦了擦鬓角的汗水。 “你恐怕还不知道,前两天你夏侯伯父来找我提亲了!” 清河瞪大眼睛,怔怔问道: “提亲?替谁提亲?” 你说呢? 丁夫人翻了个白眼儿,夏侯惇家里全是儿子。 而曹家除了清河之外,曹节、曹华这些女眷牙口都还没长齐。 还能向谁提亲? ------------ 第七十三章 她这个年纪哪懂什么叫做……爱 啊……啊…… 清河目瞪口呆,夏侯世伯来找母亲提亲? 要把自己许配给夏侯楙? 这…… 虽然说古代女子十二岁就能嫁人,但清河明显还是小孩子心性。 是否具备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连丁夫人自己也吃不准。 万一夫妻二人以后生活不和谐,惹出什么事端来。 夏侯家和曹家两边面子上都不好看。 “母亲同意了?” 清河心尖儿提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地问道。 “害,这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母亲哪能擅自做主。” “我暂时以你年幼推辞了过去,等你父亲从徐州回来后,咱们在做商议。” 清河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呼……那便好,那便好……” 丁夫人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清儿,你老实跟为娘说,你是不是喜欢李司马?” “这……” 清河俏脸一红,被母亲突然这么一问,竟有些茫然无措。 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之后,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李司马年少有为,尚未婚配,又是你父亲的重臣。” “若你二人果真情投意合,那母亲也断无阻拦之理。” 清河低下头,柳眉紧紧地皱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涌上心头。 “母亲,孩儿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跟李司马在一起,比较自在,没有约束。” “这是我跟其他人在一起时,都没有过的感觉。” 这是清河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崇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有多少女子是对爱情有深刻认识的? 就清河这年纪,放现代就一初中生。 既不懂什么叫做情,也不懂什么叫做……爱。 所以她跟李翊在一起,自己也完全分不清到底是喜欢李翊。 还是把内心里他当成一个兄长来尊敬爱戴。 丁夫人沉吟半晌,旋即展眉笑道: “好吧,母亲当你嫁给你父亲时,其实也是什么都不懂,但这么多年也过来了。” “如今清儿你既自有主张,我与你父亲也不多强求你。” “感情的事你自己做主吧!” “孟德那边我也会去跟他说说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作为家中长女,丁夫人还是很疼这个女儿的。 尤其她的心仪对象,不是什么街溜子,而是一个人品俊美的有为少年。 虽然夏侯惇家里那位公子夏侯楙也不算太差,可偏偏李翊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实在太过闪耀。 就宛如夜空中的一颗明星,要与日月争辉。 不是夏侯楙这只萤火之光可以比拟的。 包括其他兖州内的青年才俊都是如此,对比李翊,全都望尘莫及。 “不过婚事虽然可以暂时推辞,但你毕竟还未出阁,不可再向往常那般随便跑到李司马家中去了。” “即便真有事要去,须得我同意。” 丁夫人捂着眼睛,下达了死命令。 清河这次不敢顶嘴,因为她方才差点儿就被母亲嫁出去了。 现在哪还敢多提意见? “清儿你不要怨恨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父母经典话术,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既然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读一些女儿家的该读的书了,免得日后嫁人惹出事端来。” “学业什么的先放一放,就在家读《女戒》。” “好生学一学什么是‘三从之道’,‘四德之仪’。”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等你嫁了人,父母就再也管不了你了,你也要好自为之。” 当然了,这最后一句话更多是恐吓。 虽然的确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说法。 但不代表女儿嫁出去了,娘家真就不管了。 娘家势力强的话,男方也得掂量掂量,不敢轻易得罪。 像清河日后即便是谋害亲夫,最后事情败露了。 身为皇帝的曹睿也没有把清河怎么样。 毕竟这是他的亲姑姑。 “母亲,孩儿……” 诚然,清河本人还是不愿意去读《女戒》的。 《女戒》是大汉文学家班固的妹妹班昭写的,通篇都在教女人该如何三从四德。 对于从小任性骄纵惯了的清河而言,无疑是在扼杀她的天性。 “嗯?为娘说的话可有何不妥?” 丁夫人挑眉问道。 “……是,是……” 这一刻,清河到底是低下了她高傲的头,眼神中再没了从前的神采。 …… …… 兖州,濮阳城。 城楼之上,一个身长九尺、虎背狼腰的将军与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正迎着凛冽的夜风,交谈着什么。 “先生,听说曹操就要回兖州了,这可比你预料的时间要快上许多。” 说话之人正是吕布,站在他旁边的是陈宫。 自陈留兵败以后,吕布一路东逃。 在陈宫的建议下,倾力打下了边陲的濮阳,暂时有了个安身之地。 但两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原本计划打下整个兖州,缩水成了一座濮阳。 光靠这一隅,如何抵挡曹操回来的十万大军? “此事也的确出乎我的所料……” 陈宫眉宇间一川不平,感慨道: “徐州局势错综复杂,按理说他曹阿瞒不可能这么快地将之解决好。”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段时间徐州四郡竟没有一人滋事,也没有一起叛乱,实在匪夷所思。” 陈宫趴在墙头上,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曹操更厉害的地方还不在于此,而在于他向天子奏请。” “表奏刘备为下邳太守,关羽为广陵太守。” “……高明,实在是高明呐!” “先生!此话……此话怎讲?” 吕布有些不解的问道。 在他看来曹操表奏刘备为下邳太守,不就是养虎为患么? “……呵呵,曹阿瞒是个奸诈小人,竟走了一步如此高明的棋,叫人不得不佩服。” 陈宫没有理会吕布的发问,而是自顾自的感慨。 吕布见他不理自己,性子急躁的他又接着问道: “先生?先生?唉,先生!” 吕布连喊三声,嚷嚷道: “光他曹操走的几步棋有多高明,现在最重要的是……曹操马上要回来了!带上他的几万兵马!” “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即刻进攻濮阳呢?” 吕布虽然骁勇,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陈留之战兵马折损大半。 能攻下濮阳都还是因为曹操倾巢而出,濮阳防守空虚,才勉强打下来的。 现在曹操全师回境,吕布可真没有信心能挡住曹操。 “曹操乃当世之枭雄,有仇必报。” “我军趁其东征,一举偷袭了濮阳,你认为曹操会放过我们吗?” 陈宫望着夜空,淡淡地说道。 啊这…… 吕布急得抓耳挠腮,在原地来回踱了好几步。 “既然如此,我看我们只有弃城而走,改投别处去了!” “哈哈哈……” 陈宫大笑,笑声竟有些凄厉。 吕布面色不豫,沉声道: “先生何故发笑?” 在他看来,陈宫这样笑是在讽刺他无能吗? “温侯莫急,濮阳是我军流了无数血才打下来的,岂能轻易舍弃?” “那……守又守不住,走又走不得,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先生就要再卖关子了!” 陈宫捋着颔下胡须,徐徐为吕布分析道: “曹操此次回师必然是要攻打濮阳的。” “但在我看来,他却不会选择此时进攻,而是要等到七月。” “哦?先生如何见得曹操七月才来攻濮阳?” 吕布心头重燃一丝希望。 如果能让他多几个月的时间喘气,这段时间里招兵买马,修补城防。 等曹操大军来攻时,他守住城池的信心也会增加几分。 “曹操攻下徐州大半,独独留下下邳、广陵,这里面虽然有战略方面的考量。” “但更多是后勤因素,几十万大军,粮草耗费不可不谓不大。” “今年又闹了旱灾,曹操此时若执意起兵,只怕未攻我濮阳,他兖州内部就已生出叛乱了。” “所以只有等到七月粮草丰收之后,他曹操才好起兵。” 陈宫一针见血地指出曹军的症结所在。 接着又郑重其事地提醒吕布道: “所以我们一定要利用好这段停战的时间,招兵买马,训练士卒,修建城墙。” “濮阳之于兖州虽然渺小,但也算得上是城高池深,没那么容易攻陷。” “何况,不还有温侯你吗?曹营诸将之中,谁人是奉先的敌手?” 陈宫这段半吹捧半实事求是的话,一下子增添了吕布的信心。 他脑海里闪回激荡,想起了那日陈留与典韦鏖战的画面。 手舞双戟,臂力千斤,与自己大战百回合不分胜败。 到最后还被他弄伤了。 当时也是吕布大意了,万没想到典韦这个莽夫竟然会用玉石俱焚的方式,不要命地来跟自己一换一。 吕布负伤之后,见典韦仍然耀武扬威,自己心中也生起了怯意。 可事后反应过来,如果典韦当时当真无事的话,为何不敢再主动上前进攻了? 说明他当时肯定也是强弩之末了! 想通了这个环节之后,吕布对典韦的忌惮便小了几分。 只要下次小心些,不被他极限一换一,他断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何况上次还是巷战,赤兔马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才是他的完全体! ------------ 第七十四章 撒娇女人最好命 “先生之言,布晓得了。” 吕布如同吃了颗定心丸,没有刚才那么急躁了。 “不过,即便曹操真的拖到七月份来攻,濮阳一座小城,终究不能长久啊。” 话锋一转,吕布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就算靠着他的武勇,能暂时击退曹操的攻势,但就这么一座小城,如何抵挡曹操滔滔不绝的进攻呢? 陈宫眼眸微微闭起,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奉先莫急,我还有一计,可以针对曹操大军压境。” 唔…… 吕布顿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计将安出?” “曹操若攻濮阳,粮草乃一大软肋,必然是想要速战速决,我们可以利用好这一点,在上面做做文章。” 微微一顿,接着道: “我听说濮阳城外的田氏一族,与夏侯惇关系甚密。” “如果我们能够拉拢田氏,向曹操献上假情报,将他赚进城来,来个瓮中捉鳖。” “曹操不就有来无回了吗?” “此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起上次被骗进陈留里面任人宰割,吕布就心头滴血,死了那么多精锐啊。 若能够以牙还牙,那就再好不过。 “不过先生说田氏与夏侯惇交往甚密,他会跟咱们联合吗?” “哈哈……” 陈宫笑出了声,“奉先你记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给予足够多的利益,田氏一定会和咱们合作的。” “你等着看吧,咱们只需多派一些细作,监视曹操动向。” “等到七月他领军来攻时,咱们只需依计行事,管教他曹阿瞒有来无回!” 呼…… 吕布长舒口气,之前陈宫几次出谋划策都被人识破。 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了。 …… …… 兖州,陈留郡。 丑时一刻,家家户户都已熄灯。 只要少数鸡鸣狗盗之辈,在这时候出来忙活。 曹休带着人在上夜班巡逻,维护着城市治安。 黑夜之下,一匹快骑飞马奔向李府。 “站住!什么人!” 典韦拦腰截住来人,厉声喝斥道。 他身为李翊宿卫,专管府上安保。 那人不紧不慢地从腰间掏出腰牌,嚷道: “我乃曹公内侍,有急事要见李司马!” 两天前,曹操已经回兖州了。 只是不知为何深更半夜的忽然要找李翊。 内侍原本以为拿出腰牌之后,便能够轻松入府。 谁料典韦却道: “这可不行,我家先生已经睡了。” “足下还是明日再来吧!” 那内侍大吃一惊,怔怔地上下打量一眼典韦。 仿佛在说你JB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奉曹公之命来见李司马,你,你竟敢阻拦?” 内侍厉声质问道。 典韦面色不改,淡淡道: “某身为宿卫,有护卫先生安保之责。” “不能随便放你进去!” 典韦的确忠心,他亲眼目睹一个时辰前李翊的书房还亮着灯。 这般加急加点儿的工作,好不容易躺下来休息。 实在不忍心别人去打搅他。 内侍急眼了,大声道: “我有曹公的口令在,你一看门武夫,竟敢拦我?” 典韦也是暴脾气,拔剑喝道: “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敢拦。” “你!!!” 内侍气得说不出话来,见典韦虎背熊腰,又不敢继续激怒他。 只在两边相持之际,巡夜的曹休带人走来。 “何事在先生门前争吵?” “哦,原来是少将军,小的见礼了。” 内侍见着曹休,如获救星,指着典韦告状道: “我奉曹公之命,急召李翊会见。” “这匹夫竟然横加阻拦,不予通报,将军来评评理。” “他这么做,对是不对?” 哦? 现在要见先生? 曹休皱了皱眉头,典韦身为宿卫,拦住内侍没有错。 内侍奉了曹公之命,半夜闯府,也没有错。 真要说,这事儿还错在曹操。 你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找员工开会,不是闲得蛋疼么? 平时李翊工作已经够辛苦了,深更半夜还要起床加班。 叫人看了属实心疼。 别说典韦拦着,曹休都想把这个人给乱棍打走。 但…… 毕竟是曹老板派来的,上头的面子不好拂啊。 “典君,依我之见,先去通禀一声先生吧。” “万一真有什么大事,也别迟误了。” 曹休的面子典韦还是愿意给的。 “好,将军稍后,容某通禀。” 典韦人粗心细,蹑着脚步走近李翊房间。 只是轻轻敲了敲李翊的房门。 “谁啊?” 李翊睁开双眼,从睡梦中醒过来。 不管他工作有多累,从来都是浅睡。 因为深睡会给他带来不安全感,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先生,是我……” 典韦在屋外尽量压低声音回道。 不等李翊回话,一双皙嫩白皙的手上前挽住李翊的脖子,软香软语地娇声说道: “公子,管他是谁,咱们接着睡吧……” 说话之人是李翊的填房丫鬟。 她也不是第一次伺候李翊了,所以在床上说话比较随性。 在李翊右手边还睡着桃红和另一名填房丫鬟。 昨晚他玩了个一王三后,另两名姑娘都被折腾得睡死了。 “诶,别闹。” 面对这具香软的身体,李翊非常果断地伸手将她推开。 他可从来不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动物。 “何事?”李翊出声问。 “曹公那边派人找先生过去,我推脱先生已经睡了,那人执意不肯走……所以某才斗胆前来搅扰先生清梦……” 曹公找我? 李翊只是微微停顿思考了一下。 “何不早说呢?” “来,为我更衣。” 片刻的犹豫后,李翊果断翻身从床上坐起。 张口双手,等待侍女更衣。 那名丫鬟不敢忤逆,只得拖着疲惫的身躯,为李翊穿好衣服。 又从衣架上取下鹤氅,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 轻轻地拍了拍氅上的尘土。 完事了还不忘从后背上伸手将他抱住,撒娇道: “先生此去,几时回来?” 撒娇女人最好命。 即便她是一名填房丫鬟,但在后李翊做完羞羞的事后,只要不下床。 她的胆子就是最大的。 临走之前,才敢鼓起勇气发问。 ------------ 第七十五章 这就叫未雨绸缪 “曹公半夜找我,想来是有要紧事,你们就别等我了,安心睡吧。” 李翊安抚好填房丫鬟,披上衣服便往屋外走。 在门外等候的内侍见着李翊出来,慌忙行礼: “李司马,搅扰搅扰。” “是曹公托我来找您的……” 上来先甩锅,可不是小人要打扰你睡觉,都是老曹吩咐的。 “无妨,足下带路便是。” 李翊本就是勤勉之人,不会在这种事上发脾气。 他跟随那名内侍,快步走上一辆马车。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黑夜中响彻,驶向曹府。 …… 曹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曹操背对着窗,透着月光与火光读着书。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曹公,不知深夜叫某前来所为何事?” 一进入房门,李翊便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曹操转过身,见李翊面有风尘之色,大是辛苦,将手一挥。 “坐……” 说着,自己先跪坐在了桌案的一旁。 李翊谢座,跪坐在了桌案的对面。 周围服侍的下人都已被曹操屏退,屋内只他与李翊二人。 “先生一路辛苦,可要喝口茶提提神?” 曹操为李翊斟满了一杯茶,将茶盏递给他。 “哦不用……” 李翊挥了挥手,“为主公效力乃我辈分内之事,曹公有何吩咐直说无妨。” 曹操把脑袋向前凑过去一分。 “这两天我回来,看见民间开设了不少油坊,然后还贴了不少捕捉蝗虫的告示。” “程昱更是在高价屯粮,拿着府库的钱四处去购买水稻与旱稻的种子,鸡鸭鹅蛙等家禽。” “这些行为都古怪至极。” “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出自你的手笔。” 他话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明显带有几分质疑的口吻。 毕竟这些行动都是大动作,你作为下属是不是该给我这个老板一个解释? 李翊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曹操的眼睛。 按理说这些事的确应该先通禀一声曹操,但曹操当时远在徐州,灾情又急如火。 来回一趟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自己如果不提前行动,应对灾情,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曹操也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的行动是为大局着想,曹操一般不会追究。 当年于禁就曾先进军后禀报曹操,最后抵挡了敌人进攻。 曹操也没有怪罪于禁,反而称赞他善于变通,是一个好榜样。 所以李翊才敢冒着越权的风险,提前行动。 “这倒也不是在下一人的意思,是我与荀令君、大公子他们商议之后,共同决定下来的。” 这时候就体现出李翊布局的好处了。 之前提前把荀彧等人拉上了船,与自己的利益绑在一起。 赢要一起狂,输要一起扛。 法不责众,曹操肯定不能把所有人都责罚一遍,何况还有自己的儿子在。 果然,曹操听到有这么多人参与了,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我不在徐州,自然该由文若、子脩、还有足下一同理政。” “既然是尔等共议出来的决定,总该有个缘由吧?” 嗯…… 李翊眼珠子微微一转,从明面上来说他当然是为了解决灾情。 往深了说也是在为自己牟取私利。 但后者不能摆到台面上说,前者又有些上帝视角。 毕竟没人会想到这次灾情会持续到七月份。 “不瞒曹公,如今大汉境内,旱灾蝗灾齐至,李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解决灾情。” 曹操点了点头,他在徐州已经看到不少庄稼不生,回到兖州时这个情况则更加严重。 李翊的做法似乎合情合理,但…… “去岁丰收,府库尚有储粮,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吧?” “我听说你甚至还想要围湖造田?” “是。” 见曹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李翊索性也不装了。 围湖造田这个工程太过浩大,必须由他这个老板来亲自拍案。 他们这些属下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不瞒曹公,在下也学过一些‘阴阳之术’。” “夫济大事者,不仅仅要懂为将之道,更要识天时,晓阴阳,懂人生。” 霍…… 曹操抬眼望一眼李翊。 暗想你小子懂的还挺多。 虽然汉朝推行儒学,但道学与阴阳学也同样盛行。 阴阳学大概相当于天文学,当然肯定要比天文学更复杂一些。 它还涉及到历法、占卜之类的。 诸葛亮不就经常被敌人吐槽为“诸葛妖道”吗,因为他经常利用天时地利来打仗。 其实他就是早期的天文学家,通过观察气象来判断形势。 古代对这种行为称之为“观星”。 一个会看星象,天时的谋士在古代可是很吃香的。 曹操惊喜之余,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问道: “莫非子玉观天时,发现了什么不祥之兆?” 好在李翊真的学过阴阳之法,毕竟他们商人也讲究一个好彩头。 不然还真回答不上曹操的问题。 “不敢欺瞒曹公,近日旱灾严重。” “大道阴阳,无极太一,天地阴阳,相克相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我夜观天象,此乃人祸触怒上天,将使四月滴雨不下。” “庄稼不收,飞蝗遍野。” “有鉴于此,在下才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等曹公回来再行禀报。” 最后一句,人祸触怒上天肯定是李翊有意夸大的说法。 他这也是入乡随俗。 三国人有很强的宿命论思维,年年打仗,死了太多人。 这时候发生了什么灾情,人们通常会觉得是上天故意降下惩罚。 李翊接着说道: “中原如此大旱,届时不管我们从徐州攫取到多少财富,在市场上都买不到粮食。” “所以围湖造田的工程势在必行,也请曹公雷厉风行,莫要迟疑!” 曹操陷入沉思。 他已经算是君主里面不那么迷信的一类人了。 但他毕竟是个古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种东西就算不信,也最好保持一个敬畏的态度。 “你的心意,曹某明白了。” 过了许久,曹操才缓缓开口。 “不过围湖造田的工程实在浩大,牵扯到了太多人的利益,这种事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慎重。” 不说别的,光是占用田产这一点,就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有些地方还涉及到人家祖产,给钱都不一定同意。 光是想想,曹操都觉得头大。 “不妨事,只要曹公有这个心思便好,围湖造田并非一日之功。” “咱们可以慢慢来。” 比起曹操的悲观,李翊则相当乐观。 他对围湖造田有信心,更不怕这其中遇到的阻力。 他喜欢挑战,大丈夫就是要迎难而上。 尤其是牵扯到利益的事,他太懂怎么拿捏这些人了。 李翊利益,他的名字就是为这个而生的。 “也罢,先不聊这个了。” 曹操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道: “今晚叫你来,还有另外一桩事。” 不等他说完,李翊便接话道: “可是为了濮阳吕布?” 曹操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正为此事!” “如你方才所说,中原大旱,我军又刚刚征讨完徐州,缺粮缺草。” “而吕布在濮阳缺粮草丰沛,以逸待劳。” “所以我意攻濮阳一事不急于这一时,可以等七月之后再去攻打,届时我们胜算会大许多。” “在你之前,我跟文若、妙才他们也都商议过了。” “他们都表示同意,现在就看你的看法了。” 啊? 我又是最后一票? 想到上次讨论是否出征徐州时,自己也是最后一票。 不同的是,当时战与不战的两派势均力敌,自己那一票刚好可以压轴。 这一次,曹营众臣全都清一色的选择了推迟。 “曹公可还记得当初我们放弃攻打下邳、广陵的原因么?”李翊问。 曹操一凛,放弃攻打下邳的原因有很多。 但李翊这话题的指向,明显是指为了回来解决吕布所以放弃下邳。 “自然是记得。” 曹操的语气变得更凝重了一些。 “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还未遇上旱情,现在赶上旱灾、蝗灾,庄稼不生。” “此时攻打吕布,只恐激起兵变,铩羽而归啊……” 李翊却道: “正因为如此,咱们才更应该抓紧时间解决掉吕布。” “等拖延到七八月份,灾情若是不减,非但不能反攻吕布,还有可能被他趁势偷袭别的郡县。” “望明公深思……” 比起众人一致的避战态度,李翊则坚持要贯彻攻打濮阳的策略。 曹操凝眉沉思。 “子玉,你这是笃定灾情会持续到七八月份么?” 如果史书没写错的话,确实是会持续到七八月份。 虽然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但灾情这种东西,那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啊! 这玩意儿咱可没有赌的资本! “八九不离十。” 李翊还是选择了稳一手,没有把话说死。 “何况照目前这灾情来看,无论如何也小不了。” 这一刻,曹操算是懂了。 你私下里鼓动百姓捉蝗虫、推种旱稻、屯粮,都是在做最严重的打算吧。 我们通常把这种行为叫做未雨绸缪。 ------------ 第七十六章 小爷有军令状免疫buff 呼…… 想通了这个关节,曹操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他心中只剩下一个隐患。 “子玉,依照你的谋划,如果我们此时去进攻吕布,那粮食从何而来呢?” “要知道现在各郡县府库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储粮了,光是赈济灾民尚且力所不逮。” “哪里还有余粮拿去征剿吕布?” 曹操心里清楚,要是顶着灾情把粮食拉到前线去打仗。 那仗还没开始打,大后方必然直接起火。 所以此时攻濮阳,无异于耗子扯猫蛋——没事儿找事儿干。 曹操眼眸望向李翊,这个年轻人向来做事周全,从不鲁莽行事。 他既然敢做这样的决定,想必是留有什么后手,曹操也是内心里狠狠期待着。 李翊心中当然有底气,底气就是那些蝗虫。 但这话还不能现在说,说出来曹操肯定觉得荒唐,不肯发兵。 于是李翊换了一个说法,向曹操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如果曹公信得过在下,攻濮阳城的粮食由我来负责。” “我保证,不管之后是否大旱,是否遇上蝗灾。” “粮食一定如数供给到前线去,分毫不差。” “你要如何作保?”曹操问。 “愿立军令状!” 李翊拍着胸脯保证。 军令状这种东西,只有马谡能够触发,他丝毫不慌。 曹操沉吟半晌,打心眼儿里讲,能快点儿解决掉吕布他肯定希望快点儿。 毕竟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李翊向来做事谨慎,既然敢立军令状,说明他是有把握的。 “也罢!” 秉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曹操最终拍案决定。 “就依照你的来,如期攻打濮阳,不必等到七月之后!” 微微一顿,又道: “你今晚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喏。” 李翊还真是有些累了,昨晚叠了一晚上的罗汉,现在双腿都有些乏力。 是该回去歇会儿了。 …… 冉冉火焰,袅袅黑烟,徐徐升腾。 曹操望着屋外的黑烟,知道这是下人开始做早饭了。 他们大约每天四五点的时候就要起床,提前备餐。 “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菜?” 曹操信步走进厨房,见庖人正在用一种很新奇的厨具做菜,不禁好奇问道。 “回禀老爷,这个叫锅,我们是在炒菜。” 炒菜? 之前曹操回来的路上,的确见着有百姓用这种方式做菜。 当时他也没在意,结果自己府里的庖人也在用这种方式做菜。 “谁教尔等这般做菜的?” “是李司马,他不光教我们,还教了咱们整个陈留郡的人。”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炒菜,都已经传开了,其他郡县也有人在模仿。” 庖人如实答道。 曹操暗想难怪这两天的饭菜意外地很好吃,不想竟是李翊带起来的风气。 “君子远庖厨,子玉还学这个?” 曹操随口吐槽了一句。 那庖人以为是在问自己,便答道: “禀老爷,小人以为这种炒菜开拓了不少新的食材。” “之前好多人不吃的野菜,现在都能被炒来吃了。” 是么…… 曹操摸着颔下胡须,隐隐感觉李翊保证军粮供给,跟他发明的“炒菜”有关。 那就拭目以待吧…… 心念于此,曹操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你们即刻去守在文若、公达、还有志才他们府邸外。” “待他们醒来,便第一时间知会他们,来我这里。” “一同商讨进攻濮阳的事宜。” “喏。”下人领命而去。 曹操打了个哈欠,都说属下工作累。 他这个老板其实也不轻松啊。 李翊至少还能回去补个回笼觉,他曹操一会儿还得接见众大臣,这才叫辛苦。 …… 不过,李翊这一趟回府并没有上床补觉,而是直接去书房办公去了。 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一旦醒了就直接开始工作。 这是他前世就养成的好习惯,提醒自己时刻保持警戒,丝毫松懈不得。 要不然员工怎么会称呼他为肝帝呢。 步入书房,李翊缓缓展开竹简。 很好,程昱没有让他失望。 交代的几件事儿基本都已经办好。 不仅在扬州买到了大量的水稻种子,并州也差人顺利买到了旱稻种子。 现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购买这些种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须得是个有手段,有脑子,还得有一点人脉的人才能办好。 而程昱就是这样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才。 至于高价屯粮这项差事,也办得不错。 从程昱汇报过来的情报看,应该够大军支撑一个月的了。 一月之内,必须拿下吕布。 至于兖州百姓,到时候就吃蝗虫吧。 最后这项购买鸡鸭鹅蛙等家禽的任务,程昱倒是没有买到太多。 李翊倒也能理解,家禽在古代本来就是宝贵的资产,用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饥荒用的。 没那么容易买到。 不管怎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程昱那边已经把工作做好,自己这边也成功说服了大老板。 那么围湖造田工程必须马上开启。 旱稻的推广种植比较简单,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北方的作物。 随便找些水分含量充足的土壤种植,就能形成梯田了。 真正的难点水稻,这玩意儿是南方鱼米之乡的作物。 水稻水稻,听名字就知道吃水。 它最需要的就是湖泊,这个才能保证它源源不断地得到水源供给。 反正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总结下来就八个字—— 遇山开山,遇湖填湖。 要不然怎么说围湖造田的工程浩大呢。 听起来简单,中间这耗费的人力、物力、粮食都是天文数字,不可估量。 唉…… 果然是件棘手的事。 正在李翊开始筹划具体的工作如何开展之时,屋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公子……屋外有人想见您。” “谁呀?” 李翊非常不耐烦地问道。 屋外的下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李翊平时工作最讨厌被人打扰。 如果不是因为外面的客人来头大,他宁可得罪也不愿意来打搅李翊工作。 “是,是曹家小姐,她她她说她想要见您……” ------------ 第七十七章 不是每个被退婚的都是萧火火 曹家小姐? 李翊眉头微微一皱,暗想难不成是清河那死丫头? 她不是被她妈禁足了么,怎么还有空跑我这里来? “唉……让她进来吧。” 李翊深知清河的性子,若是不见她,只怕要一直守着自己家门口不得安宁。 可惜,好不容易得了几天清闲。 须臾,清河迈着轻快的脚步,笑意盈盈地走进了屋子。 “李司马,今日倒是起得早,不曾懈怠。” 她终于知道叫李翊的官名了,看来这几天禁足读《女戒》没白读。 “我何时懈怠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李翊头也不抬地去看她,只是一味地低头工作,手中的毛笔可是不停歇。 嘁…… 清河见李翊这怠慢的样子,心中大是不爽,但今日她的确是有事要求李翊。 所以只得强忍脾气发作,面上仍旧含笑,弯唇道: “今日天气不错,不知李司马是否有空陪本小姐出门走走?” 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编贝,笑意欣然。 只不过笑容中还带有一丝丝狡黠。 “没空!” 李翊脱口而出。 “你你你……” 清河没想到李翊这么不给面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子玉你别太过分,你好歹也是我父亲的下属,怎么能这么不给本小姐面子!” 清河气得直跺脚,直接把父亲搬出来吓唬李翊。 但李翊又岂是被吓大的? “你也知道我是你父亲的下属,不是你的。” “我身为军中别部司马,有要事在身,你哪有权力使唤我?” “若是耽误了军情,你吃罪得起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搬出曹操来吓唬我,我直接拿出公事来压你。 看看到底谁占理。 “……我我我。” 清河果然被怼得哑口无言,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行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李翊怼完人之后,也不苦苦相逼,顺手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清河挠挠头,嚣张的气焰顿时没了,嘿嘿傻笑道: “就是想让你陪我出门一趟嘛。” 嗯? 李翊眉梢一挑,面色顿时不豫,厉声道: “再不说实话,就请回吧!” “来人,送客!” 话音方落,典韦带着数名黑甲侍卫冲入府邸。 “小姐,请吧。” 典韦可不像李翊那样给清河面子,态度凶恶地要赶她出门。 清河被这恶汉吓了一大跳,连声求饶: “别别别……别赶我。”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李翊挥了挥手,典韦颔首,领着众人退了下去。 清河长舒了口气,心头直犯嘀咕,暗想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李翊。 “我直言相告就是了。”‘ 微微一顿,偷偷看了眼李翊的神色变化。 “……其实……其实我是想让你陪我去夏侯府一趟。” “夏侯府,去夏侯府干什么?”李翊皱眉问。 “……嗯,也没什么!” 清河嘴唇微微一翘,掐着腰,语气笃定: “就是退婚!” 卧槽! 听到这句话,李翊差点儿没从椅子上坐起来。 你是真敢啊。 一个女儿家家敢去退婚。 而且对象还是你父亲的得力下属,你就不怕你父亲知道后打断你的腿? 李翊一猜就知道退婚是清河自己的主意,不然她不可能专程来找自己。 “你们什么时候订婚的?”李翊问。 “就在昨天!” 清河顿时来气,“哼,母亲那边都答应好了先不订婚,等我父亲回来再商议。” “结果我父亲回来后,夏侯世伯那边就找上门来要与我父亲提亲。” 李翊暗想自己没记错的话,曹操是不怎么看得上夏侯楙的。 是经过好几轮拉扯,最后无奈才将清河嫁给夏侯家的。 怎么清河这么小,曹操就答应下来了呢? 李翊心中诧怪,便问道: “你父亲昨日同意了?” “同意了……” 清河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父亲说我年纪还小,要等几年再谈论婚事。” 李翊顿时恍然大悟,暗想说你蠢你还死鸭子嘴硬。 你父亲这不明显是一个“拖字诀”吗? 夏侯惇是自己的亲表兄弟,曹操不好拂他的面子。 但又不太想这么早把你嫁出去,所以就用过几年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几年之后,成与不成在于你我,何必顾忌夏侯家? 这个清河真是一点儿没遗传到她父亲的奸诈啊。 “你看起来挺高兴是不是?” 清河一个箭步上前攥住李翊衣袂,“我嫁出去了,你是不是特高兴,终于没人来烦你了。” 你知道就好。 李翊伸手推开她,“行了,放手!还有好几年的时间,你慌什么?” “凡遇大事,要有静气。” “似你这般大吵大闹,岂能闹死夏侯楙不成?” 清河被教训一顿后,果然冷静了许多。 但态度依然强硬。 “所以我这不是专程来找你了吗?” “你一向足智多谋,快帮我想想办法。” “我不想嫁给夏侯楙那个呆子,我根本就没有做好嫁人的准备,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好一个合格的妻子。” 哼~ 看出来了。 “行了,你父亲说过几年,就是没有把你嫁出去的打算。” “至于夏侯楙那小子,本身便是一个好色之徒。” “这几年里,你收罗些美女,暗使人给夏侯楙送去。” “只要夏侯楙将之收了,便落了口实,有得是退婚理由。” 卧槽。 早期仙人跳是吧? 清河目瞪口呆,李翊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老阴逼。 整起人来也太狠了。 “我觉得那样太麻烦了,而且太便宜夏侯楙那小子了。” “还是直接去退婚来得痛快。” “人我都带来了,都是我府上信得过的人,你陪我一起去,帮我镇镇场子!” 清河眨巴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 李翊有些恍惚,感叹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堂堂曹家嫡女,带下人去重臣家退婚。 你以为你是纳兰嫣然啊? 就不怕夏侯楙当场给你来一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当然了,夏侯楙那小子是不可能咸鱼翻身的。 真放现实里,你就不怕曹操把你屁股打开花? “咳咳……” 李翊清清嗓子,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退婚一事非同小可,得从长计议。” “还计较什么?我哥已经带人在门外候着了,就差你了。” 啥玩意儿? 你还把曹昂给拉下水了? 那就好办了! 有这个嫡长子在,李翊还是有必要出马的。 这可是自己的重点投资对象。 顺便就当卖清河一个面子吧。 “行了,退婚也不是不可以。” 李翊话锋一转,“不过不能是今天,须得缓两天。” “为什么还要等啊?” 清河满是不解的问道。 “我自有分寸,你若是不愿等,便自己去吧,我不掺和……” “诶别!” 清河开口道。 “嘿嘿,我等,我等还不行嘛。” 说着,宛若一只小雪狐一般靠向李翊身旁,拿头蹭了蹭。 玛德,你是狗吗? 李翊不耐烦地将她推开。 这一举动恰好激起了清河的逆反心理。 你不让我蹭,我偏蹭。 一时间,屋内鸡飞狗跳。 …… …… 曹府,书房。 屋内聚集着一帮曹营重臣。 曹操面色凝重地望着众人,说道: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子玉向我断言说大旱要持续到七月份,所以我才召尔等前来。” “一同商讨这濮阳,是急攻呢?还是缓攻呢?” 与曹操第一次听到的反应一样。 荀彧、荀攸、戏志才、毛玠等人纷纷瞠目结舌。 都觉得这事儿有些过于离谱。 是,现在的确遭遇了灾情。 但李翊直接精准地推算出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八月得雨。 这也太儿戏了! 每个人的眼眸中都闪过无数狐疑! 可偏偏…… 李翊此人向来谨慎心细,从不大言。 尤其此前他的种种高论,一一印证,料事如神,从未出现过任何纰漏。 有着珠玉在前的先例,似乎又值得信任…… “难怪子玉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备如何对抗飞蝗,应急旱灾、乏粮。” 荀彧抚须感叹,这也在你的计算中吗子玉? “其实此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曹操向众人感慨道: “但子玉的为人大家向来清楚,他断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胡言乱语。” “何况此次他还立了军令状,力劝我在旱情加重之前去攻打濮阳。” “他比你们都要势在必得,我见他从未这般郑重其事,所以才与尔等商议。” “明公,在下以为李司马说的甚有道理!” 说这话的人乃是军师祭酒戏志才。 这令众人都颇感意外。 此前戏志才曾在出兵徐州的问题上与李翊发生过分歧。 本以为两人会生出嫌隙,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徐州的大捷,使得戏志才被李翊深深折服。 他也学会低下头,开始反思自己。 去换位思考,站在他人的角度去分析策略是否合理。 当他开始尝试站在李翊的角度去分析攻濮阳的策略后,立马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 第七十八章 问得越多,错得越多 整个曹府书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戏志才一人身上。 戏志才只是眼神微眯,郎朗开口。 “诸公且细想,李司马从不妄言,既然他笃定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八月得雨,那这种事我们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粮草问题既然会变得捉襟见肘,那对于濮阳,我们更应该趁灾情未进一步恶化之前急攻才是。” “两害相权取其轻!濮阳本是一个屯粮之地,吕布那边的粮食问题不会像我们这边这么严重,如果拖延下去。” “我们的弱点会被无限放大,万一吕布趁势席卷其他州郡,则兖州危矣。” 戏志才提出了两个论点,一个是站在自身角度分析,一个是站在敌人角度分析。 不过除这两点外,戏志才还有第三点。 “志才,你是不是还想说李司马最近的筹粮之措?” 荀彧敏锐地察觉到戏志才想要表达什么,当即反问。 “正是,正是!” 戏志才颔首,笑道: “李司马既然敢立军令状,说明他有把握筹集到攻下濮阳的粮草。” “既然军粮足备,即日攻濮阳,与来年复攻濮阳又有何区别?” “吕布本就是虎狼之徒,上次在陈留让他捡回了一条命,这次更应该早早剪除,免生祸患。” 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总结下来就一个点。 只要李翊说对了,那这场仗就必须打。 如果李翊说错了,那这场也能打,因为他会筹备好军粮。 在戏志才提出这个观点好,众人都没有提出质疑。 因为万一真的被蒙对了,谁在这个时候出来质疑,谁最后就得背锅。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精着呢。 “公达,你怎么看?” 曹操将目光看向荀攸,宛若老师上课点名一般。 这个一贯不苟言笑的谋士,有着“百出”的奇谋。 他的意见,也几乎是曹操必听的。 只见荀攸眼眸转得飞快。 “明公,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咱们进攻就是讲究一个出奇制胜,如何体现这个‘奇’字呢?” “那就是此时进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吕布无谋,陈宫智迟。” “此时出击,绝对能够打濮阳一个措手不及。” 荀攸选择了随大流,提出了主动进攻的意见。 其实即便他心中想的是缓攻,也会提出急攻。 因为曹营中已经有两个重臣提出急攻了,他作为人精,不可能此时出来唱反调。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着感慨道: “公等所见相同,甚合吾心意。”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了,那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击破徐州之后的余勇,一鼓作气发兵濮阳!” 打仗最怕的就是意见不统一。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雄主来拍案决定。 袁绍这方面就比较倒霉,虽然麾下谋士如雨,但都在争权夺利。 他自己又好谋无断,最后官渡被曹操打得大败。 而曹操底下的谋士意见都很统一。 曹操性格也果断,大家斗志都这么高昂了,他也不扫兴。 果断下令,让那支出征完徐州的凯旋之师马上去收复濮阳。 务必要将吕布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剿灭掉! “来人!” 曹操疾呼一声。 数名甲士应声而入。 “传我军令,明日即开拔五万大军,出征濮阳。” “命夏侯渊为先锋,曹洪负责总督后军,中军我亲自率领。” “不收回濮阳,绝不罢兵!” 还是一如既往地优先调用曹氏宗族将,非常曹操氏的用人。 …… ……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大军要出征濮阳,这粮草乃是重中之重。 因为今年灾情严重,不比以往,丝毫马虎不得。 尚在范县购粮的程昱接到了一封熟悉的书信,急忙打开。 果不其然,是李翊发来的。 而内容也如程昱所想。 大概就是讲曹操要发五万大军攻濮阳,你这边赶紧把囤积好的粮食拿出来,拉到前线去。 “各部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程昱做事也雷厉风行,“马上将境内所有粮草押运好,送到濮阳前线,迟误者立斩!” 吩咐完毕后,众苦力齐声喊喏。 “程司马……” 一名郎将阔步走来,忧心忡忡地对程昱说道: “咱们这段时间购置的粮食,只够一月之久。” “若是一月之后,粮食吃尽,李司马那边再要,咱们如何拿得出来啊……” 这名郎将的担忧不无道理。 其实每个官员身后都有自己的派系。 这名郎将显然就是程昱范县这边派系的人,也在为他们的利益考虑。 “这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了……” “啊?什么这……” 那名郎将张大嘴巴,没能明白程昱这话的意思。 陈留那边可是管着他们范县这边的,到时候找他们要粮,拿不出来,肯定是要治罪的。 程司马怎么能说不归我们考虑呢? “李司马那边答应曹公,持续不断地供粮,我们这边如何向陈留交代?” 郎将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五万人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一个天文数字。 之前征伐徐州时,为了供给那十几万的大军。 是足足动用了整个兖州一年丰收后的储粮,就这样才勉强打下徐州。 现在打濮阳,又要用五万人,这里面耗费的粮草,真不知道兖州的生产力还能不能抗住。 “李司马既然敢夸海口,自然有他的决断,我等只需依命行事便好。” “其余不必多问。” 程昱的做法很聪明。 面对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就不要瞎操心。 上面怎么安排,你就这么做。 这种情况,你问得越多,错的就越多。 把该做的都做了,出了事儿你自己是不用怕担责的。 程昱作为一个在职场打滚了十来年的老油条,太懂这里面的套路了。 “是,是末将多问了。” 郎将拱手请罪,不敢再问。 “好了,我让你们去并州、扬州买的旱稻、水稻种子,你们买到了吗?”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郎将如实回答,“只是……”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 第七十九章 鬼神之女,几分像男儿? 只是…… 郎将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开口问道: “只是……这种子我们该运往何处呢?” “旱稻需要土下有水,水稻又需湖泊灌溉。” “末将在兖州生活多年,尚未见过有如此地方,可供大量种植旱稻、水稻。” 虽然兖州的土壤贫瘠,但不至于完全无水,旱稻还是能够种植的。 但没办法集中在一起大规模种植。 至于水稻,这就是最严重的问题了。 因为兖州根本没有湖泊可供灌溉…… 只有大江大河,但这水根本没法用来种植水稻…… 后面这段话是郎将心中的疑惑,他考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来问。 但程昱却轻呼了口气,明白了郎将的意思。 “忘记我方才给你说的了吗?” “不该问的,别问。” “陈留那边怎么吩咐,咱们范县这边就这么做。” “多问则多做,多做则多错。” “此乃为官之道也,你需谨记!” 程昱心里自己对围湖造田工程也持怀疑态度。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 将来不论发生何事。 成则自己分功,败则全身而退。 …… …… 兖州,濮阳城,演武场。 “呀!看招!!!” 一柄长枪犹如破晓之箭划过黎明前的黑夜。 一名身着细红甲胄,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在练枪。 枪头迎着朔风,刺出寒芒阵阵。 而与她对练的乃是陷阵营统帅——高顺。 “枪,乃百兵之王。” “出枪只讲究四点,快、稳、准、狠。” 高顺一边面授武艺,一边与少女对练。 “枪之于其他兵器,就在于一个字快!”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你现在出枪太慢了,等枪刺出去时,敌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记住要诀——” “枪出如蛟龙出水,枪收如猛虎回山。” “不留丝毫破绽,方能在战阵之上克敌制胜!” 嗤…… 女子练习得很是认真刻苦,早已经满头大汗,浸湿了背后的红色衣衫。 在刺出最后一记中平枪后,双臂终于乏力,再也支撑不住。 “啊”一声,浑身疲软,弃了枪,委顿在地。 “……唉,小姐累着了,就先休息片刻吧,不必勉强。” 高顺见少女双手都在颤抖,已经完全握不住枪杆了,开口劝谏。 她每天要出枪一千次,这对于还在发育期的少女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负荷。 少女柳眉一挑,喘口气,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 “有甚累的?” “方才不过出枪刚满一千次,我打个盹儿,现在我休息好了。” “咱们接着练!” 这…… 高顺先是一愣,旋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向来是不苟言笑的,但见这少女如此执拗,心中还是忍不住佩服和欢喜。 …… 紧贴着演武场的一处高台上,吕布与一名女子并肩而立。 这女子年约三十,丰腴貌美,体态雍容。 虽不如那名少女青春活泼,却成熟知性,气质华贵。 而她正是吕布的正妻——严夫人。 严夫人乃是吕布在并州未发迹时,便嫁给了他,可以说是真正的结发之妻。 吕布对她也是十分敬重爱护。 而由于吕布常年颠沛流离,也没有留下什么子嗣。 只有严夫人为他生下一女,名吕雯,字玲绮。 吕布的武艺可谓是天下闻名,可惜却没有生个儿子来学习他的武艺。 所以吕玲绮自出生以来,便受到了许多非议。 总有人说:“若是温侯生得是个儿子该多好。” 这些话进入吕玲绮耳朵里后,便主动找到父亲,希望他教授自己武艺。 吕布当然欣然同意。 可惜女子不像男子那般力气大,吕玲绮既使不动刀,也挥不动戟。 这是生理条件决定的。 最后便选择了更加轻快灵动的枪。 而吕营中使枪使得好,当属高顺。 吕布便让高顺担任吕玲绮的枪术老师。 “……哈哈哈。” 高台上传来吕布的笑声。 “不愧是我吕布的女儿,这武艺又进步不少啊,哈哈哈……” 吕布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暗叹自己的基因果然强大。 这才十三、四岁就已经达到了一个中级武将的水平了,要是再练个三五年,不得比肩个上将啊? ……哈哈哈。 想到这儿,吕布激动地拍了拍石墙。 严夫人却摇了摇头。 “女孩子家家哪能整天打打杀杀的?” “这成何体统,将来找个好人家都找不到。” “倒不如让她回闺房,让我来教她读《女戒》。” 望着玲绮那汗水涔涔的模样,严夫人是看在眼里,疼在眼里。 自己美丽的女儿,因为习武,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 哪个母亲看了能不心疼? “怎么会呢?” 吕布则不以为然。 “当年妇好有万夫不当之勇,不也照样嫁给武丁,夫妻两人伉俪情深吗?” 妇好是商朝时期的一名女政治家,号称古代第一女武神。 她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是古代许多习武女子的榜样。 当然了,想达到妇好的武艺,那是不可能的。 吕布也仅仅只是吹个牛逼而已。 因为妇好那个女人纯纯挂逼,一生灭了二十多个古国。 甚至打到印度去了,把当时还是雅利安人的古印度狠狠地教做人。 妇好也被商王武丁授予了“大祭司”与“战神”的身份。 这也算是古代女子的最高殊荣了。 吕布拿妇好举例,也只是为了给严夫人自信,让女儿以妇好为榜样。 向着这个方向努力,将来的成就自然不可限量。 “唉……” 严夫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倒不是担心女儿习武如何如何,她是想快点儿把女儿嫁出去。 因为现在濮阳的局势太过危险了。 万一城破,落入敌人之手,免不得要遭到凌辱。 所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秘密联络世家大族,看看有没有谁愿意跟他们家联姻。 但众世家也不是傻子,濮阳现在就是块烫手山芋。 谁要是敢接手,就是在和曹操作对。 在局势明朗之前,没有哪个世家会在这时候出手的。 就在这时。 “温侯……”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吕布与严夫人同时转身。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吕布的谋主——陈宫陈公台。 他脸上也添了几分风霜之色,这几天也是大为劳累辛苦。 “哦!先生……” 见着陈宫,原本还满面含笑的吕布,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事情办得如何了……?” 吕布有些担忧地问道。 “温侯宽心,诸事均已安排妥当。” 陈宫眯着眼睛,露出一丝狠厉。 “细作回报,曹操那厮虽然来势汹汹,但只带了一月之粮。” “只要按照我们的原计划进行,一月之后,曹操必败无疑。” “到那个时候,我们便能生擒曹操,反攻兖州,席卷诸郡,大业可成!” “哈哈哈哈……好!有公台这番话,那我便放心了。” 吕布放声大笑,拍了拍陈宫的肩膀。 这是,又有一名小校急匆匆地跑过来。 “报——” “温侯!曹军杀过来了!” 哦? 吕布与陈宫对视一眼,虽然有些惊讶,但仅是短短一瞬。 来得好快! “走!” 吕布一把夺过小兵扛着的方天画戟,与陈宫联袂走上城楼。 北方凛冽,吹的大旗朔朔直响。 吕布将手搭在眉间,遥遥眺望。 但见远处黄土漫天,沙尘滚滚,烟雾接天连地而来。 数以万计的甲士踏着隆隆的脚步声,气势汹汹而来。 “来了多少人?” 吕布的表情显得很平静,他已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生死。 丝毫没有被铺天盖地的曹军给吓到。 “据斥候回报,步兵四万,骑兵八千,有将近五万的甲士。” 陈宫在一旁回复道。 这个数量是濮阳城守军的三倍还多。 但听到这个悬殊的兵力对比之后,吕布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整个濮阳城也是严阵以待,没有漏出丝毫慌乱。 正常来讲,攻城战是所有战争中最难打的。 一个守城士兵大约相当于攻城士兵的10人到20人之间。 所以三倍的敌军数量还不至于吓到吕布,吓到吕营众将。 一般人选择攻城,要么就是在有十倍兵力的情况下,强行攻城。 如果没有,通常是选择围城,待城中粮食耗尽时,再选择攻城。 但曹军已经明确只有一月之粮,只要撑过了这一个月,曹军必败! 而在吕布与陈宫的身侧。 张辽、侯成、郝萌、魏续等八健将早已到齐。 高顺也领着陷阵营前来守城。 每个人的眉头都紧锁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守城准备。 檑木滚石就摆放在城楼上,为今之计,只有死战,击退强敌! “来了!” 陈宫沉吟一声。 吕布则是轻声冷笑: “早晚会有这么一战,他曹阿瞒来得正好。” “我要报昔日陈留的一箭之仇!” 一想到上次在陈留被算计,折损了大半的并州精锐,吕布就心头滴血。 陈宫则一丝不苟的说道: “温侯,我们已经选择了坚壁清野。” “所以这第一场守城战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样才能让曹操感到急迫!” ------------ 第八十章 城上断肢横飞,城下尸横遍野 哼哼~ 吕布发出一声冷笑,“有我吕布在,曹阿瞒想要破城,没那么容易!” 吕布可不是陶谦。 他手下的士兵也远非丹阳兵能比。 更别说还有以张辽为首的八健将,以及高顺的陷阵营。 这套阵容,吕布有信心守住濮阳。 虽然说永远不失守不至于,但仅仅只是守一个月,这个吕布还是有把握的。 …… 三日后。 东方旭日初升,浓雾渐渐散开。 沉寂数日养精蓄锐的曹军向濮阳发动了总攻。 依然是采取了围三缺一的策略…… 即只围三面,留一面供守军逃生。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守军死命相抗,让他抱着偷生的念头,降低战斗力。 步兵四万压阵,骑兵八千分列左右两侧,保护侧翼。 还有两千先登兵作为死士,负责先登夺城。 他们俱穿着黑色的铠甲,全身覆盖,刀箭不入。 最精良的防具自然要给先登的士卒。 “咚咚咚……” 伴随着隆隆的鼓声,五万曹军宛如一台发动机一般,开始运作。 吕布身着百花袍,手提方天画戟,按立墙头。 身后站着一排排并州精锐,个个杀气腾腾,严阵以待。 与徐州之战不同的是。 这一次的濮阳之战,是真正的强强对决。 并州兵常年在边防地区与匈奴人作战,战力远非内地军团可比。 而曹操的兖州、青州军经过了这两年大小十数战的淬炼,战力也已经超过了寻常军团。 两边将士皆是身经百战,一经碰撞,自然是掀起血雨腥风。 城下, 曹操坐立中军,亲自指挥将士攻城。 族弟夏侯渊为先锋,一马当先。 在云梯与冲车的掩护下,冒着箭雨不断向前推进。 曹洪率步兵压上,每个人都高举着盾牌,垒起一道厚厚的壁垒。 用以防护天上数不清的飞矢。 城上, 吕布手提方天画戟,指挥若定。 手下八健将,各司其职,指挥着自己的部队。 哪里该射箭,哪里该扔滚木礌石,全都有条不紊。 鼓声大作,号角大举。 旌旗猎猎,迎风掣曳。 曹军在盾阵的掩护下,逐步逼近城池。 他们一边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一边口中不住地呐喊: “杀……杀……杀……” 通过声嘶力竭的嚎叫,来达到提升勇气的目的。 坚定自己的信念,敢于迈向前方。 啪啪啪…… 一架架云梯搭在墙上,悍不畏死的将士开始往城楼上攀爬。 咚咚咚…… 冲车也已杀到城门之下,开始不断撞击着城门。 楼上滚木礌石源源不断地落下,宛若一片轰雷,怒拍群山。 箭矢与枪戟铿锵飞舞,长矛与标枪交相辉映。 箭雨如飞蝗遮盖天地,礌石若暴雪呼啸而过。 男儿碰撞,火花颤颤。 硝烟弥漫,刀刀见血。 沉吟低吼,杀声不绝…… 整个濮阳城都被一片肃杀与惨烈的气息所笼罩。 偌大的城池看不到一点生气。 …… 日近黄昏。 这第一场攻城战,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 曹吕二人都希望能在第一战中拔得头筹。 战况之惨烈, 城上断肢残臂乱飞,城下尸横遍野不见活人。 熊烈的战火燃起滚滚浓烟,笼罩着整座濮阳城。 就在白天那面还在迎风招展的“吕”字旗,此刻却已经变得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每当曹军就要攻上城头之时,那柄方天画戟一定会精准地将之击落。 携裹着排山倒海的劲力,推落城下。 吕布精疲力尽地斜靠着柱子上,大口喘着气。 饶是以他的充沛体能,在经过高强度一整天的对战之后,此刻也累得汗流浃背。 但他却顾不得歇息,仍有曹军在往城楼上爬。 “张辽,高顺速速带人去守南门!” 吕布一声吩咐,再次手提画戟奔向城头。 方才他仅仅只歇了不到半分钟! “蝼蚁,死来!” 吕布嘶声大吼,嗓子早已沙哑。 “啊啊啊……” 那些好不容易登上城墙的曹军,都会被一拥而上的并州军给活活砍死。 或者直接被推下城楼,摔成肉酱。 凄厉的惨叫,疯狂的杀戮,炽热的战火。 两边将士都早已杀红了眼,不顾生死,只想着一个念头—— 要么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洒在了中军大阵里的曹操面上。 此刻的他,眉头紧皱,面色阴沉。 望着城下那遍地的尸骸,饶是久经沙场的曹操,也不觉触目惊心。 “真不愧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曹操由衷地感慨道,“吕布这厮果然英勇啊!” 他今日集中兵力,强攻了一整天。 就是想先给并州人一个下马威,杀杀他们的锐气。 只要第一天打没了他们的威风,失了心气儿,那后面的战争就好打了。 可没想到,却遭到了并州人的顽强抵抗。 吕布也算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非常清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这第一场仗,不过对面攻势有多么凶猛,他都必须顶住。 两边都憋着一口气儿,谁也拿不下谁。 “明公,天色将昏,将士们也已厮杀了一天一夜了,还是先暂时撤退,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一晚吧。” 戏志才催马跑来,向曹操谏言。 “若是再打下去,只恐将士们士气耗尽,再无战意了……” 攻城战就是送士兵们源源不断的送死,这个说法一点儿也不夸张。 “鸣金收兵!” 曹操一挥手,撤退的命令下的也十分果断。 今日这一仗,双方都损失惨重。 但非要说的话,还是曹操吃亏。 守城战,永远是进攻方是吃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曹操观察了一天,非常清楚,照今天这个打法。 是绝对拿不下濮阳的,只能让将士们白白送死。 “蹬蹬蹬……”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夏侯渊、曹洪等将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兵们撤退,离开战场。 几位将军经过一日的拼杀,也是双目泛红,浑身是血。 每个士兵脸色都非常沉重,或不甘,或愤怒。 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要知道, 此前他们攻伐徐州时,同样是攻城战,可没打得这么艰难过! ------------ 第八十一章 天降奇人于世间,助曹不助刘 许是徐州的征伐,让这群曹兵产生了迷之自信。 他们想着偌大一个徐州都已拿下。 岂能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濮阳? 然而,他们低估了并州军的战力。 也低估了以吕布为首的并州将领的战力。 此前他们听到过陈留的捷报,说是吕布遭遇十面埋伏,并州狼骑折损大半。 吕布更是仓皇逃窜,宛如丧家之犬。 可问题来了。 既然吕布兵马折损大半,且同样是败给了陈留的曹军。 为何这次他们作为凯旋之师,数量数倍于敌人的情况下,却没能打下一个小小的濮阳呢? 众将士皆百思不得其解,带着悔恨与不甘各自回营。 …… 在经历了上一次攻城战后,吕布军与曹军陷入了僵持。 原本攻势迅猛的曹军,在第一次猛攻之后,便选择了围城。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竟没有发起一次进攻。 这是曹操的决定,里面有着他的多方考虑。 一方面,打仗讲究个——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曹操之前一鼓作气发动了总攻,没能攻下,所以不能马上接着进攻。 否则士兵们的锐气会丧失殆尽,再无任何战力可言。 同时,当战报传回曹操的帅案上时,惨烈的数据表明。 濮阳城,以现有的是不能够靠速战速决实现了。 相持战是攻城战的常见情况。 不过比起相持,对曹操及曹军而言,真正的考验还是粮草。 李翊送过来的粮食现在只能够支持十多天了。 尽管李翊已经立下了军令状,说是一定会保证后续粮食的供给。 但万一有个差池,他这五万大军不用被吕布攻伐,自己就会被生生的饿杀。 “子玉啊子玉,你可莫令我失望啊……” 眺望着西边儿陈留方向,曹操两眉紧锁,发出阵阵慨叹。 …… …… 徐州,下邳城。 人与人的悲欢有时候就是相同的。 那边吕布曹操打得不可开交,刘备也同样不好过。 他手里握着一封书信,是袁术给他的最后通牒。 态度也很坚决—— 要么与我一起对付曹操,要么就成为我袁术的敌人。 两杯毒酒,任君择选! 而袁术之所以这么着急地逼着刘备表态,是因为现在机会来了。 趁着吕布与曹操决战于濮阳之际,隔壁的彭城必然空虚。 他要求刘备配合自己,一同进攻彭城。 彭城一旦拿下,便能够顺势收复其他诸郡,一举拿下整个徐州。 其实以他袁术的实力,倘若当真想要进攻徐州,是完全足够的。 他就是怕刘备这个不稳定因素,在旁边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袁术要逼着刘备表态,要么帮曹操,要么帮我袁术。 想要骑墙两头吃,想都不要想! 他袁术是什么人? 岂能让你刘备占到他的便宜? “唉,两难呐两难……” 刘备发出一阵苦笑声,这简直没得选。 曹操正在与吕布决战,自己这时候偷袭,便是不仁。 舍弃恩义,背刺曹操,便是不义。 他刘备以仁义立身,岂能够放弃自己的立身之本? 所以真要选的话,刘备还是更愿意打袁术。 “大哥有什么好纠结的!” 张飞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看那袁术就是在虚张声势,咋呼呼说要发兵半个月了,也没见他一个兵打来。” “真要来了,我与二哥自行领兵当之便是。” “哥哥又有何烦恼?” “三弟,征伐天下并不是只有打仗。” 刘备无奈叹道。 他始终坚信,只有笼络人心,广施仁政才能够一统天下。 而攻城略地,仅仅只是一个手段罢了。 关羽捋着颔下长髯,皱眉道: “大哥,我倒觉得曹操此时攻伐吕布并不明智。” “他刚刚打完徐州,粮食匮乏,今年又遭遇大旱。” “此时出兵,不是取死之道么?” 张飞连连点头,在一旁帮腔道: “就是就是。” “俺可是听说了,前些天那曹操攻打濮阳,打了一天一夜。” “连扇门都没能攻破,你说他打了个蛋呐?” 呵呵…… 刘备被张飞这话给逗乐了。 他其实也觉得曹操现在进攻吕布太过冒险了,万一粮食耗尽,那可是有兵变的风险呐。 反正换作他刘备,肯定不会选择在此时出兵。 “对了大哥。” 关羽忽然想到些什么,向刘备汇报道。 “根据咱们的细作回报。” “兖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曹操最近采买了大量的旱稻、水稻的种子。” 哦? 刘备眉梢一挑,暗想这曹操难道想围湖造田不成? 在北方搞围湖造田,这可是需要不小的魄力啊…… 但这还没完,关羽接着说道: “曹操还贴出了告示,呼吁兖州、徐州的百姓捕捉蝗虫。” “听徐州人说,一只蝗虫能到衙署去换到三十钱。” “大哥你说,曹操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关羽熟读《春秋》,对细微的事物观察也十分仔细。 曹操的种种举动着实怪异,叫人不得不防。 刘备眉头紧锁: “现在田里是有不少飞蝗,难道曹操是在为将来的旱灾、蝗灾做准备么?” “什么!?” 关羽与张飞几乎同时叫喊出声来。 “那曹操难道还有预知未来的本领,知晓旱灾、蝗灾来与不来?” 刘备摇了摇头,“曹操或许没有这个本事,但他营中却有这样的奇人。” 自兖州平定以来,曹操一路飞升地太快了。 快到不可思议,快到像做火箭一般。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他麾下那位奇谋之士有关。 张飞与关羽对视一眼,然后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声: “大哥说的,莫非是那位曹营玉郎?” 坊间传言,曹营中有一位玉郎。 人品俊美,奇谋百出。 先后为曹操平定兖州,谋定徐州。 声望一路水涨船高,尤其是其“三权分立”的定徐州之策。 更是让每一个徐州人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三权分立本质上是保证了徐州人的利益。 这种利好人民的事,人民当然把他记在心里。 因为他, 人品如玉,谋略无双。 故而民间亲切地称赞他为“玉郎”。 “曹营玉郎……” “可恨呐,天降奇人于世间。” “助曹不助刘啊!” 刘备仰天长叹,内心嘶喊。 ------------ 第八十二章 打不过就加入! 刘备这个人最大的优点的就是不认命。 百折不挠,终不为下。 所以后来才有昭烈帝的谥号。 尽管感慨自己命运多舛,没有属于自己的“玉郎”。 但不代表他就要屈服认命。 刘备当机立断,对关羽吩咐道: “二弟,即日起,咱们下邳、广陵二郡也张贴榜文,号召百姓捕捉蝗虫。”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玉郎真的断定之后蝗灾会加剧,那刘备就必须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过价钱需要压得低一些,二十钱一只足矣。” “只要百姓们捕捉到,各郡县衙署即刻兑换,不得失信于民。” 之所以压价是因为刘备不像曹老板那么财大气粗,即便是二十钱也得是刘备勒紧裤腰带才能凑出来的。 要是之后蝗虫泛滥成灾。 搞不好他们三兄弟还得重操旧业,用来补贴家用。 刘备织席贩履,关羽看门护院,张飞屠猪宰狗。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大哥,这……” 关羽与张飞几乎同时喊出声来。 曹操此举本身就十分怪异,外人看来跟脑袋被门挤了没什么两样。 难道大哥你也被门挤了,怎么会失心疯地去效仿曹操捕捉蝗虫呢? 关键二十钱一只,这累积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就他们三兄弟那点儿家业,可经不起霍霍啊。 “不必多言……” 刘备的态度很坚决,不容两位兄弟提出质疑。 “除此之外,三弟你也去扬州购买些水稻,旱稻也差人到并州买一些来。” “等种子买到,咱们也在下邳推广两稻的种植。” 下邳、广陵的湖泊远比兖州要多,而且东边还临海。 种植水稻有天然的优势。 而这里的百姓本就有不少人在种植,刘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彻底在下邳、广陵推广水稻,取代小麦。 “至于这最后的屯粮一事,我会去与糜先生商议,尽量以低价从市场上购买到粮食,防患于未然。” 糜竺是徐州首富,又是亲刘派。 有他的帮助,夏季真的遭遇大旱,下邳应该也能挺过去。 “大哥,你就这么相信曹操?”关羽眯着眼睛问道。 这些举措耗钱耗力,把这些功夫花在军力上,下邳的战力能提升好几倍。 可大哥偏偏选择了相信那莫须有的六月飞蝗,七月大旱。 刘备顿了一下,捋着自己颔下的胡须,沉吟道: “二弟,自洛阳与曹操分别以来,我们本在同一起跑线上。” “可如今几年过去,曹操已经成为了中原首屈一指的霸主。” “而我刘备却依然在徐州一隅苟安,不管我与他相比能力如何。” “都说明了一件事,曹操肯定是做对了什么事,而我们必须也做对。” “否则我们与曹操的差距便会越拉越大。” 念及此,刘备便联想到了曹操近两年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举措。 可事后看,曹操都取得了成功。 容不得刘备再去质疑。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吧!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过江,我也过江。 你捉蝗虫,我也捉蝗虫。 你推广水稻,我也推广水稻。 主打一个抄作业! “对了,兖州那边的局势,也多些细作前去监视。” “密切关注那里的战局!” 刘备一边吩咐,一边目光眺望西北方向。 濮阳战局陷入僵持,曹阿瞒的粮食还能撑多久? 现在旱情逐步加重,粮价也在飞速上涨。 兖州身处中原腹地,干旱尤为严重。 许多地方的粮食,都是有价无市。 曹操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应该…… …… 兖州,濮阳。 曹军将濮阳围得水泄不通,但却并没有发起任何攻势。 曹军大帐,中军大寨。 曹操面色凝重地望着自己的帅案,时而看看送来的文书,时而又看一眼地图。 左右两侧分别站立着文武大臣,个个面色肃穆,不发一言。 “咱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曹操率先打破沉寂。 这个问题,他每天都会问一遍。 因为除了第一月的粮草,陈留那边就再没送来的新的粮草了。 而一个月,是绝对不够曹操攻下濮阳的。 粮秣官战战兢兢地出列,先扫一眼众臣脸色,然后才诚惶诚恐地答道: “禀,禀主公,粮草尚可支撑六天……” “但李司马那边,那边……” 粮秣官支支吾吾地不敢再往下说。 六日之粮,对于一支五万大军而言,绝对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主公,主公!” 曹洪这时冲入了营帐,神色焦急。 “我已经派人找程司马问过了,可程司马说他那里已经没有粮食了。” “别说粮了,就是一个铜板儿也拿不出来!” 因为程昱主管范县、鄄城,所以他那边负责押粮过来。 李翊则是在陈留那边负责统筹。 “拿不出来?” 曹操眼珠子一转,又问道: “那陈留那边呢?李司马没有什么动作?” 这不问还好,一问曹洪顿时变色。 “害,主公有所不知。” “本来咱府库里还有不少钱,尽管现在粮价飞涨,但用剩下的钱溢价买粮,还是能够买到一些。” “咱将士们也能再支撑几日。” “可李司马倒好,在明知前线缺粮的情况下,不但不买粮,反而把钱拿去买蝗虫了!” “这岂不荒唐吗?” “眼看咱们这儿的粮食紧俏,马上就要见底,李司马却无动于衷,这样下去,迟早惹出祸事来!” 曹洪语气非常激动,言辞里充满了对李翊的不满。 他并不了解陈留那边的情况,更不知道李翊购买蝗虫的用意。 而是怀疑李翊是不是在贪污,拿买蝗虫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们,未免太敷衍了吧! 我曹洪虽然号称“要钱太守”,但再怎么黑也没你这样的。 前线打着仗呢,你把钱贪得一毛不剩啊! “购买蝗虫?” 曹操微一沉吟,对这事儿倒也有些印象。 好像是李翊为了防患蝗灾搞出来的政策吧。 还说什么捉一只蝗虫能换三十钱。 这价格对于一方诸侯而言,的确是九牛一毛。 比起一匹战马动辄百万,三十钱的价格的确微不足道。 但架不住蝗虫多啊! 像你这样造,兖州、徐州加起来的税收也经不起你霍霍的。 “要我说李司马这个举动实在太过分了,主公干脆给我一支兵马,我回陈留一趟。” “亲自去问责!” 曹洪也不敢直接说抓人,只说问责。 因为李翊的官职要压他一头,他没资格抓人,否则便是以下犯上。 荀攸见证,出言劝告: “曹公,李司马此举是为了遏制蝗灾。” “何况府库里的钱,也不全是拿去买蝗虫了,还有不少钱拿去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了。” 正常来说,将士们阵亡或者重伤落下残疾,都应该给家属发放一定的抚恤金。 乱世之下,给的也不多。 通常就是几匹绢布,几斛粮食,百十钱,主要看政府什么充裕给什么。 而给抚恤金本身也无可厚非,这能极大地提高军团凝聚力,与士兵的士气。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前线将士再过几天就要杀马充饥了,你还有心思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 怎么的, 前线将士的命不是命啊? 戏志才见众人表情凝重,也站出来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主公,既然李司马已经承诺或如数交齐粮草,咱们只需放宽心便好。” “专注于眼前的战事,才是正经。” 其实戏志才也没有十足的信心认为李翊为及时送来第二批粮食。 可他不这样说,难道说粮食没了,咱们完了? 这话一出口,将士们就该哗变了。 所以他只能说李翊一定会完成自己的承诺,大家要信心这一点,用来提振大伙儿的士气。 “子玉从我多年,早年间一直隐忍不发,近两年开始崭露头角。” “我相信他定不负我,诸位也不必担心……” 曹操也是驰骋沙场十数年了,他也明白现在安抚人心的重要性。 “主公……” 曹洪作为前线打仗的将士,心态可就没那么好了。‘ “要不咱们先撤出包围,退军二三十里地,如此一来……” “万一李司马那边的粮草没有及时送到,咱们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往后方撤,可以缩短补给线。 曹洪的这个提议是十分务实的。 “再等等吧……” 曹操挥了挥手,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李翊。 相信他的能力。 近两年来,从帮助他平蛾贼,收世族,到定徐州,立三权,每一项政务曹操都看在眼里。 李翊此人胆大心细,能见常人不能见之处。 他既然敢放出豪言,就一定会做到,一定会。 曹操不断地这样安慰自己,而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往陈留方向望去。 …… …… 兖州,陈留郡。 李翊正在衙署处理公文,曹休信步来。 “先生!蝗虫都捉来了。” 李翊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有多少袋?” “两万袋左右。” 曹休如实回答,他实在搞不懂。 先生让捉蝗虫是为了遏制蝗灾,他可以理解。 可为什么李翊偏偏还要让他保存起来呢? ------------ 第八十三章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李翊听到有两万袋蝗虫被送到陈留来,心中欢喜。 果然还是劳动人民最伟大,发动群众永远都是事倍功半。 “濮阳那边有消息吗?” 李翊心情大好,站起身来问曹休。 这…… 曹休顿时面色一变,表情十分的凝重。 “濮阳那边军情如火,曹公多次差人前来催粮。” “包括程司马也是一日三信过来叮嘱,再不把粮送过去,前线就要顶不住了!” 看得出来,曹休是真的替李翊感到担忧。 这军粮若是耽搁了,那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文烈勿忧,我们即日便把粮食送到濮阳去。”李翊出声安慰道。 “可……可是粮食从哪来呢?”曹休诧怪道。 李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粮食你不是已经给我送过来了吗?” 啊!? 曹休先是一怔,旋即便是一阵懵逼。 “先生……先生是想说,那些蝗虫便是此次要运往前线的军粮?” “呵呵,没错,蝗虫虽然肉少,但再小也是肉不是?” 李翊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曹休赶紧跟在李翊身后,追问道: “先生,以前也闹过蝗灾,当时百姓们吃了,都身中剧毒。” “或乏力,或身死。” “咱们把这些蝗虫拿到前线去给将士们吃,那……那将士们吃了……还能有战力么?” “嗯,文烈说的不错。” 李翊拍了拍曹休的肩膀,“不过百姓们吃了之所以中毒,是因为蝗虫已经泛滥成灾。” “现在的蝗虫正处于发育期,肉质鲜美,不仅能够果腹,还是一道美味佳肴。” “将士们吃了之后,非但不会中毒,反而会士气大振呢。” 呵呵…… 李翊一如既往的自信,已经走到了大门之外。 典韦见证,当即手提双戟跟在其身后。 连带着十余名黑甲侍卫也一并跟随。 这是典韦的职业素养,除非李翊出动开口说不用跟。 那么典韦都会在李翊出门时,主动跟在他身边保卫其安全。 “先生,现在我们要去往何处啊?” 曹休见李翊似乎不是朝濮阳方向去的,好奇问道。 “濮阳自然是要去的。”李翊知道曹休在疑惑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先去一趟曹府,把清河那丫头的婚事给摆平了。” “省得她整天来烦我,不得安宁。” 真正的强者,就是能够信手拈来地处理好每一件事。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曹府。 曹休不是外人,李翊又是重臣身份,所有两人都不用通禀便直接进府了。 不过先来迎接的不是丁夫人,而是曹昂。 “文烈,李先生。” 曹昂笑着上前,向二人拱手行礼。 二人同时抱腕还礼。 “先生专程到我府上来,莫非是找清河的?” “呵呵不是,李某是专程来找大公子的。” “找我?”曹昂咧嘴笑道,“李司马可是个大忙人,怎会有空来找在下?” 李翊答道: “不瞒大公子,在下身兼运粮的重责,不日就要押运粮草送到前线去。” “在那之前,我想替令妹了却一桩心事。” 心事? 曹昂微一沉吟,心中顿时猜到李翊说的是夏侯家婚事的事情。 “……嗯,清河并不想嫁人,我父亲又不喜夏侯楙。” “这桩婚事似乎该退,只是碍于两家情面,不好直说。” 李翊呵呵乐道: “你们两家碍于情面不好开口,李某作为外人倒是方便。” “大公子不妨便和李某走一趟夏侯府吧。” 李翊这个安排相当妥当。 首先他没有找当事人清河。 退婚这种讲脸面的游戏,清河去了就太伤人自尊了。 曹昂作为嫡长子,他出面相当于曹操出面。 找他去的目的,是让他给李翊压场子。 毕竟这是人的家事,自己出马未免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只要曹昂去了,就代表这是曹家的意思。 态度要表明清楚。 皓日当空,漫天云层。 陈留郡,一处破落的府邸门前。 李翊眨巴眨巴眼睛,用手遮住烈日,透光指缝看清楚了门匾上写的大字——夏侯府。 真是夏侯惇的府邸……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早就听说过夏侯惇穷,没想到穷到这种程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油坊的分红,夏侯惇应该也拿了不少。 怎么宅院丝毫不曾修葺呢? 唉,不用说。 肯定又是他把这些钱分给手下的弟兄们了。 夏侯惇这人打仗虽然不行,带兵却很有一套。 他家境困难,曹操也赏了他不少宅院,帮他改善住宿环境。 但夏侯惇无一例外地,都分给了手下士兵。 说好听点儿,这叫品德高尚。 说难听点儿,这叫不懂最基本的人情世故! 没错,夏侯惇太过实诚也是一种缺点! 你想啊,你一个统领数万青州兵,未来大魏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居然住在这么残破的府邸。 表面上看,好像你夏侯惇挺耿直清廉。 侧面看,打得不是曹操这个老板的脸吗? 旁人不知道的,都以为曹操待属下刻薄。 这你不让曹操这个老板里外不是人了吗? 所以说,夏侯惇这种太过实在的性格也是一种缺陷。 有机会,还是稍微提点一下他吧。 “李司马不必诧怪,其实我跟父亲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曹昂率先开口,这破败的门墙,是真难以想象屋子的主人竟会是曹营大将。 “走吧……” 李翊招呼一声,与曹昂并肩而行。 曹休、典韦则带着一众侍卫紧随其后。 见有来人,一干看门护院的下人跑了过来,手持枪棒。 “站住!” “此乃夏侯将军府邸,尔等乃何人,为何不请自来?” 由于夏侯惇本人喜欢舞枪弄棒,所以府里的宿卫也都是配备的枪棒。 可当这些人走近之后,瞧见当头两人的面孔,顿时吓了一跳。 未及开口,那边曹休已经开口怒叱: “大胆!” “见着大公子和李司马,还不行礼?” “焉敢阻拦?” 啪啪啪…… 话音方落,众人齐齐跪地。 跪得干脆,跪得利落。 “我等有眼无珠,不知是大公子和李司马造访,有失远迎,万死万死。” 曹昂倒没心思跟下人计较,只是开口问道: “不知者无罪,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我是来找夏侯将军的。” 一名下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夏侯将军出门了,不知几时回归。” “只有我家二公子,夏侯楙在府上。” 估计夏侯惇是组织百姓捉蝗虫去了,那这样更好。 免得他那个家长脸上难看。 “既然夏侯将军不在,我们便找你家公子商议些事儿。” “请带路吧。” “好……好……大人请。” 下人们齐刷刷地裂开成一道缝,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供众人前行。 步入后院,夏侯楙那小子正在练枪呢。 看来夏侯惇实在爱枪,不仅让下人耍枪棒,就连儿子也得练习枪棒。 曹昂、李翊也没有出声打扰,就站旁边看他。 可下人却有眼力见儿,哪敢让这两位爷在旁边等候呢? 于是主动跑上前,小声对夏侯楙喊道: “公子爷,曹公子还有李司马来了。” 哦? 夏侯楙顿时停下手中枪棒,举目看去。 曹昂他是认识的,见过不少回。 李翊他倒是第一见到。 这位名噪一时的天才少年,给夏侯楙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润如玉。 眉眼带有几分阴翳,可整张脸又显得浩然正气。 尤其那双湛明如波,浩如深海的双眸,仿佛能够洞穿一切。 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这双眼睛…… “曹公子,李司马,家父不在,两位前来有何见教?” 夏侯楙语气冰冷,带有几分抵触情绪地问道。 因为他知道这两人来者不善,不然不可能带这么多的兵过来。 此话一出,李翊倒是不爽了。 先不管他们是不是来退婚的,就你这个态度,是待客之道吗? 还是说你觉得你父亲是曹营大将,就可以目中无人。 不知道小爷与曹昂是什么身份吗? 这个夏侯楙,就是典型的古代公子哥类型。 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咳咳……” 李翊清了清嗓子,原本还想着自己与夏侯惇有着师徒情谊在,给你留点儿面子。 可你竟如此轻佻傲慢,那小爷也不给你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 “不瞒小公子,本官与大公子来贵府,只为了一件事。” “那就是退婚!” 李翊直接开门见山,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且语气也同样傲慢。 跟我比狂,小爷狂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咔! 话方一出口,风中已经能够听到夏侯楙那双拳握紧,发出的骨骼碰撞声响。 但真放在古代,尤其是大将门下。 那绝对是奇耻大辱! “先生……” 曹昂也绝对李翊太过直接了,在一旁似乎想要找补。 但李翊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曹昂稍安勿躁。 他也不想这么直接的,但这个年轻人实在是有些气盛。 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他还分不清大小王。 “哦?莫非小公子心中不悦?” 李翊十分轻浮地望着夏侯楙,表情嘲弄。 宛如在看一只败犬。 ------------ 第八十四章没你爹,你站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曹昂就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这种情况,他的确不需要发言。 他的话越少越好。 因为退婚这种事最好是让两家之外的人来做。 他今天来这里,仅仅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 “李司马!” 夏侯楙拳头紧握,握紧长枪的手也不禁发出阵阵摩擦声响。 “你今天是专程来使我夏侯家难堪的么?” 呵呵,即便是又怎样呢? “这件事本与李司马无关,你却非要掺和此事。” “是要羞辱我整个夏侯家吗?” 眼见夏侯楙这小子竟敢直接上升高度,那李翊也不是吃素的。 当场回应道:“你能代表夏侯家吗?” 一针见血,字字如刀。 夏侯楙怔住,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要说现在夏侯当家的,当然是夏侯惇。 即便夏侯惇不在,也该由嫡长子当家。 他夏侯楙在家中排行老二,好像确实代表不了夏侯家。 “诶不对!” 夏侯楙摇了摇头,当即反驳道: “李子玉,你休要强词夺理!” “这婚事是我父亲与曹公定下的,退与不退哪能轮得到你来做主?” 好嘛,现在连李司马都不叫了是吧?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曹公只是不好拂令尊面子罢了。” “至于你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 “当然了,为表歉意,曹家也是有赔礼的。” 李翊最后一句刻意将“曹家”调高了两个声调。 他始终在提醒众人,今日退婚的是曹家,他李翊只是负责做个中间人罢了。 话甫方落,一众侍卫抬着两口箱子走进屋来。 不肖说,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金银玉器。 看这重量,应该有不少钱。 这些钱当然是曹家出。 这也从侧面证明,曹家是真不喜欢夏侯楙。 至少丁夫人和曹操夫妻二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李司马,大公子,这些东西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因李司马一言之故,而轻易废弃?” “今日你来退婚,曹伯父可知晓此事么?” 不得不说,夏侯楙这点上倒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知道应该从曹操方面入手。 曹昂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入场了。 “此事,曹某自会向家父表明,小公子就不必操心了。” 你们…… 面对曹昂与李翊的双重施压,夏侯楙倍感压力。 可恨父亲此时到外面捉蝗虫去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叫儿子这般被外人欺辱。 “李司马,曹公子,今天你二人一同前来,是专程来向我们家发难的吗?” 夏侯楙厉声质问道。 “便是发难又怎样呢?”李翊轻描淡写地回复道。 “你!……李子玉,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你?哼,凭你也配?” 李翊斜睨一眼夏侯楙,冷冷道: “如果没有你父亲,你连站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孩子。” “你父亲见了我尚且尊称一声先生,你乃一黄口小儿,怎敢对我不敬?” 什么叫装逼,什么叫发狂吟。 这就叫狂吟。 李翊决定今天一定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好好上上课。 倘若当时进府门时,他态度恭顺。 那一切好说。 大家都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体面地处理这件事。 但你一上来就甩脸色,也就莫怪我李翊不给你父亲留情面了。 “我李翊是什么人,你住在陈留难道还不清楚?” “陈留太守张邈与曹公乃是同窗至交,不也这样被我打入狱,听候发落。” “你比张邈如何?” 一连串的质问,将夏侯楙怼的哑口无言。 “李!翊!” 夏侯楙龇牙咧嘴,握紧枪杆,有着想一枪将眼前之人捅死的冲动。 哼~ 典韦背背双戟,在身后怒目而视。 仿佛夏侯楙敢有一丝一毫的不轨之举,他就会上前将之就地斩杀。 尽管他是夏侯惇的儿子! “小公子也不必烦恼,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夏侯家的。” “我们是不会带走的。” 李翊再次切割夏侯楙与夏侯家。 “至于曹公那边,大公子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会向曹公说明。” “我与你父亲也是故交,他那边我也会去说明,你就甭操心了。” 总之一句话,与你无关。 估计此刻夏侯楙内心里都已经气炸了。 退婚对象是我,结果到头来自己连个发表意见的权力都没有。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武大郎的例子已经证明了,没钱别碰高配。 夏侯惇这个家底儿,堪称曹营最穷。 清河又是曹操的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 你俩结合,真以为会有好结果吗? “另外,没有别的什么事儿,咱们就先走了。” “小公子不必远送。” 李翊话一说完,便带着曹昂等人扭头就走了。 只留夏侯楙在后院的大风里凌乱。 他心态直接崩了。 这哪是来跟我商量退婚的? 这不明摆着是来通知我的吗? “李子玉,这笔账我记下了!” 夏侯楙咬牙切齿,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找个机会报复李翊! 你等着瞧吧! …… …… 兖州,濮阳城外。 曹营大寨,中军大帐。 “军中还有几日之粮可食?” 曹操每日一问,每问提心吊胆。 “只……只剩两日之粮了。” 粮秣官先是看了一眼曹操的脸色,然后才战战兢兢地说出了这个数字。 其实他比曹操更紧张,粮食短缺,真要问责。 他肯定是少不了要挨上一刀。 “主公,眼看粮食就要见底,若是两日之后粮食拿不出来,将士们就只能够杀马充饥了!” 曹洪焦急万分地说道。 杀马充饥无异于饮鸩止渴。 当一支军队开始这样做时,那离覆灭也不远了。 “可以用小斛分发军粮,以应薪火之急。”曹操万般无奈地说道。 正常来讲,当军粮紧俏见底时,最正确的作法就是撤军。 趁着粮食耗尽之前,还没有激起兵变,这是最优解。 可一向性格谨慎的曹操,此时却没有这样做。 甚至都没有撤掉围城,缩短补给线。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 第一,当然是出于对李翊的信任。 曹操生性多疑,可却偏偏坚守了一个原则。 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既付予李翊重任,就相信他绝不会辜负自己。 相信李翊,就等于是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有看错…… ------------ 第八十五章 看破不说破,此乃为臣之道 “大哥!” 听到曹操要用小斛分粮的决定,曹洪一时情急,竟脱口而出在军营里喊曹操兄长。 “用小斛分粮,只恐令军士不悦!” 这话说得已是相当委婉。 什么是小斛分粮? 就是把原本一人份的粮食,拆成多人份。 等于士兵每顿吃一张饼,你给分成好几块儿给人家吃。 那你说士兵心头能高兴吗?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也是如今无可奈何之下的权宜之计。” 曹操皱着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这么办吧,把两日之粮,拆成六日,自上往下。” “不论官职高低,均以小斛分粮!” “喏……” 粮秣官应声答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徐徐退下。 他总觉得这样分粮食,肯定会激起士兵们的不满。 毕竟人家前线打着仗呢,还不给人吃饱肚子,谁会替你卖命? “王大人,主公那边怎么说?” 见着粮秣官回来,众差役齐齐凑了上来。 粮秣官苦笑着说道: “主公让我把粮食拆分成六日份儿,发给将士们吃。” 什么!? 众差役全都瞠目结舌,这种作法不怕激起士兵哗变吗? “王大人,万一士兵们……” 话未出口,粮秣官便挥了挥手打断众人。 “这个担忧曹洪将军也提过了,可是主公不听。” “我等位卑职小,又如何劝得住呢?” “唉,主公怎么吩咐,咱们下头就怎么做吧。” 众差役闻言,只得从命。 这时,营外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早有斥候喊道: “李司马押粮回来了!” “李司马押粮回来了!” 粮秣官闻言大喜,“我主有救了!” 于是,亲自率着众差役赶往迎接。 “下官王垕,恭迎李司马!” 李翊颔首,示意王垕起身。 他一边招呼差役将运粮的袋子压到粮仓里去,一边亲自去粮仓查看情况。 “营中还剩几日之粮?” 李翊背着手,询问道。 王垕跟在身旁,毕恭毕敬地答道: “禀大人,军中只剩下两日之粮了。” 两日…… 看来自己赶到的很及时,再晚个两天,怕是要出事。 “嗯?” 走着走着,李翊忽然瞧见众差役正在将粮食分成数份,装在小袋子里。 “你们在做什么?”李翊问。 王垕抢先一步答道,“禀大人,是曹公吩咐我等将粮食拆成六日之粮,用来缓解军粮紧俏之急。” “将粮食拆分,不怕激起兵变吗?” “……呃,大人说的是,只是主公如此吩咐,我等也不得不照办。” “好在大人现在押粮回来了,我想这道军令也可以撤了。” “来人!不必再拆分粮食了,将粮收回袋中。” 王垕一声令下,命众人将拆成小份儿的粮食重新装好。 众人应声从命,开始行动。 王垕面露喜色,正准备回头去看李翊时。 身子猛然一震,只见李翊目光冷峻,宛若一柄利刃直穿他的心肺。 这种眼神比曹操杀人时还要可怕。 王垕哪见过这气势,当即吓得委顿在地,磕头如捣: “……大大大人,小人可是做错了什么?” 李翊啧啧两声,竟然笑了,只是带着几分寒意。 “汝死期将至,尚不自知啊。” 王垕如遭雷击,被这话吓得肝胆俱裂,连连叩首。 “大人何出此言?” “小人愚昧无知,求大人为王垕指点迷津。” 李翊这时候才想起来,王垕不就是被曹操那个“欲借汝人头一用,以安众心”的那位吗? 还流传出了一句千古名言—— “汝死后,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这项权谋的原理就是,军中粮食不够,曹操便让王垕少分粮食。 导致了军中士兵不满,纷纷怨恨曹操。 曹操便甩锅到王垕身上,说是他贪污军粮,于是当众斩首。 士兵们信以为真,觉得曹操是真心待他们好,于是个个奋勇作战,攻破了城池。 这道计策不可不谓毒辣,成功地转移了矛盾。 与李翊的妙算人心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曹公欲借汝人头安抚众心,汝岂不是死期将至吗?” 王垕听罢,顿时汗流浃背,如坐针毡。 难怪方才他一直觉得忐忑不安,原来果然是有陷进在这里面。 “我……我我是主公的心腹官员,跟随主公多年,主公怎会害我?” 尽管心中已经信了七七八八,可王垕仍是不敢承认这个事实。 如果曹操真的要安抚众心,为什么就不能选个别的替死鬼,非要选他这位跟随多年的老臣呢? “正因为你是跟随主公多年的心腹之人,所以才要杀你。” “啊?” 王垕更加疑惑,这是什么逻辑? 越是忠心的越要杀? “因为这样你的死才有价值,才能够服众。” 李翊一语道破真相。 说白了, 如果曹操安抚众心选的是个官小儿的,或者说是跟自己关系不够好的。 那杀了根本不痛不痒。 相反, 如果是一个跟随自己多年,忠心又有能力的,杀了才更加能够使众人信服。 王垕听罢,磕头如捣蒜: “先生救我!先生救我!先生救救我……” 这样死的实在太过憋屈,王垕根本接受不了。 “汝先起来吧,我自有法子救你。” 李翊为何要救王垕? 第一, 曹操也是人,他杀王垕不是没有愧疚的。 “汝妻子吾养之”虽然经常被拿来玩梗,但的的确确是曹操对王垕的补偿。 所以曹操在杀王垕时,说话也是尽量简洁。 一句“欲借汝人头一用,以安众心”就完事了。 尽可能地让他死得体面一点。 说到底,杀王垕也是曹操的万般无奈之举。 官大能力强的,曹操肯定舍不得。 官小的又不能服众,所以只能折中选择王垕。 第二, 李翊在尽可能地拉拢曹营众人,王垕虽然官职微小,但却是曹操的心腹。 而且他临死之时,仍然保持了对曹操的忠心。 一句:“曹公保重,王垕告辞!” 体现了他的责任感。 因为他也明白,自己不死,曹操无法激发出士兵的战斗力。 这也符合李翊用人的标准,人品第一,能力其次。 光凭这两点,便值得李翊救他一命,将他拉拢到自己身边来。 “你现在仍旧按照主公吩咐的那样,以小斛分粮。” “我带着粮食去面见主公,主公自然撤回命令。” 自己撤和曹操主动撤是有本质区别的。 王垕幡然醒悟,向李翊叩首道: “先生的救命之恩,王垕永生难忘。” “日后虽肝脑涂地,也当以死相报!” 说罢,对着地面连连叩首。 直到把头磕破了,血流了一地。 这正是李翊所期望的。 “此事断不可教外人知晓是我教你的,明白吗?” 李翊不忘叮嘱。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王垕抬起满是血污的头,连连颔首。 杨修是怎么死的? 不就是屡屡看破曹操的心思,被才曹操杀了吗? 但严格意义上讲,看破曹操的心思,不至于让曹操杀了你。 相反,他还会欣赏你的才智。 杨修错就错在,看破还要点破。 你屡屡点破曹操的心思,那曹操还有何恩威可言? 这才是杨修被杀的真正原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即便让曹操发觉你看破了他的心思,他也不会怪罪你。 但你一定不能当众点破,让曹操失去威信。 这便是为官之道,为臣之道。 在接到传讯后,曹操也是领着众文武大臣出来迎接。 因为李翊的到来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他们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粮食。 粮食运过来没有? 运来了多少? 只见大营之外,屯粮的营盘里,数不清的粮草络绎不绝地驶进营内。 望着这么多粮草。 不止曹操,就连戏志才、荀攸,曹洪等一众文武大臣,全都露出了笑容。 如果这些袋子里面装载的是小麦、谷子之类的作物。 那他们至少可以再撑一个多月。 再给曹操一个月的时间,那吕布纵是有三头六臂,也照样给他干翻。 “……呵呵,子玉一路辛苦了。” 曹操走上前,拍了拍李翊的肩膀。 赞扬的同时,顺势去摸了摸袋子。 咦? 这手感不对啊? 曹操常年打仗,小麦谷子的手感一下子就能摸出来。 但这袋子里装的东西,明显与之不同。 “这……” 曹操急忙扯开袋子一看,登时目瞪口呆。 袋子里装的哪是什么小麦稻谷? 分明是一只只死掉的蝗虫! 这些蝗虫长得也参差不齐,有的身材娇小,像是刚刚出生。 有的又身材肥硕,肉质饱满。 “李司马,这便是你给大伙儿带回来的军粮吗?” 荀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早就听说李翊在陈留大肆号召百姓捕捉蝗虫。 可没想到,他捉蝗虫的目的不是单纯想遏灾,而是要拿来吃。 还是拿来给前线将士们吃。 坏了。 这波冲我来了! “是。” 李翊也是回答地非常爽快,“这些蝗虫足够咱们将士吃上个把月的了。” 见李翊竟然没有一句解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全都相顾无言,不知说什么好。 蝗虫那是鸡鸭鹅蛙吃的东西,怎么能拿给人吃呢? 而且听说蝗虫还有剧毒,让将士们吃了,你就不怕大伙儿一泻千里啊? 真不知李翊这小子怀揣的是什么心思! ------------ 第八十六章 真香定律永不过时 人一旦饿极了,会吃泥巴,啃树皮。 那都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的无奈之举。 现在曹军应该还没有沦落到要吃虫子的地步吧? “诸位不必焦虑。” 李翊柔声宽慰众人,对伙夫传令道: “来人,埋锅。” “准备造饭!” 吃蝗虫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后世还有吃蝉、吃蜈蚣、吃水蟑螂的,多了去了。 何况蝗虫富含蛋白质,正是士兵们需要补充的能量。 尽管众人仍旧心存怀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选择相信。 很快,士兵们用石头搭好了灶台。 添上干柴蒿草,然后生火。 “倒油!” 李翊这次前来,专程带来了油。 一时间油倒进锅里,喷香的油香顿时传遍开来。 李翊徒手抓起一把蝗虫,扔进锅里爆炒。 滋滋滋…… 油沾着蝗虫,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 众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油锅,真要说这味道有多难闻,那倒也没有。 但一想到蝗虫那形态,众人都不免有些难以下咽。 火焰蹿起,烟熏缭绕,扑面而来。 靠的近的,全都捂住鼻子,被呛得连连咳嗽。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做饭。” “弄得烟雾四起,也不加水,食材用的还是蝗虫。” “这样的饭菜做出来岂能够好吃?” 曹洪忍不住出声抱怨。 “我曹洪宁可战死在沙场,也不愿吃这种东西!”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对着油锅指指点点。 那边李翊丝毫不为外界所动,仍旧自顾自地忙活。 其余伙夫也都架起锅,学着李翊的动作,依样画葫芦。 这玩意儿本身工艺也不复杂,众伙夫上手也快。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少人是第一次用锅,不能够像李翊一样精准控制火候。 大火烧得很旺,油在锅内沸腾。 很快便将绿油油的蝗虫,炒得金灿灿的。 众人的态度也产生了转变。 原本绿色的时候瞧着确实恶心,但现在变成了金黄色,尽意外地有些勾人食欲。 有馋嘴的,此时更是直接流下了哈喇子。 “呵呵,诸位莫急,马上便好。” 李翊一边翻炒,一边安抚众人躁动不安的情绪。 要知道同等质量下,这蝗虫的蛋白质含量可以比肩牛肉。 维生素含量更是秒杀龙虾螃蟹。 前世李翊尽管富可敌国,吃得也大多是什么“冰糖百合马蹄羹”、“奶汁鱼片”、“佛手金卷”啥的美味珍馐。 可若是心血来潮时,也总是会吩咐厨师给他做一道炒蝗虫来解解馋。 很快,蝗虫在油锅里已经完全入味。 李翊便提起锅,将之全部倒入一口大黑锅里。 “诸位,谁想先来试试?” “……” “……” 此言一出,众皆默然。 所谓枪头打出鸟。 或许确实有人愿意尝试尝试,但之前没有人吃过,谁都不敢做这第一只小白鼠。 尤其此前还传闻有人吃蝗虫害了病。 要不然鲁迅怎么会说:“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是勇士”呢。 “哈哈哈……” 见众人无动于衷,李翊反倒笑了。 “既然诸位不愿享受这美味,那就恕李某不恭。” “先行享用了。” 话落,直接伸手抓起一把蝗虫放进嘴里。 嘎嘣脆, 肉质鲜美,入口弹牙。 旁边的侍从正想递筷子,瞧见李翊吃得这么香,也只好默默收了回去。 李翊之所以不用筷子,就是为了证明这蝗虫无毒! 可以放心大胆地食用。 大块儿吃! 嘎嘎吃! 库库吃! 你看我都这么吃了,不也屁事没有吗? 其实,之前的饥民吃蝗虫中毒还有一点原因。 那就是很多人是生吃,或者只是简单地煮一下就吃了。 这种吃法,别说是吃蝗虫,就是吃其他的野生动物也遭不住。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当百姓已经沦落到要吃蝗虫的时候,就说明他是真的已经饿到两眼昏花,熬不住了。 当然也就没耐心再去蒸煮处理了。 而李翊挑选的这些蝗虫可是正处于发育期,肉质鲜美。 同时经过了大火的高温爆炒,再多的毒素也都给你烧干净。 这…… 众人围着李翊看“吃播”,尤其他还吃得那么香。 想不馋都难呐。 “罢,我来试试!” 跟随李翊一同前来的曹休,率先出列。 他对先生的信任那是发自内心的,先生都吃了,他还有什么不敢吃的? 曹休也不挑挑拣拣,学着李翊的样子,抬手便抓起一把放在嘴里。 “嘎吱……” “嘎吱……” 众人能明显听到曹休的咀嚼声,或许大家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蚂蚱腿儿再小也是肉,比起小麦谷子,这也应该算“肉”吧? 开始有不少人上去主动尝试。 这头一旦开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众”。 别人做了,自己也会照着做。 这是人的天性。 “味道还不错。” 有不少军官发出感慨,这玩意儿就是看着膈应人,吃起来倒是不赖。 而且越吃越上头! “曹公请。” 由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吃了,大家的心理防线也在逐步降低。 李翊亲自盛了一盘蝗虫送到曹操跟前,请他食用。 “不必了……” 曹操婉拒了李翊的好意,他倒不是不敢吃。 而是对李翊的决策感到担忧。 就算李翊证明了蝗虫真的能够食用,可以当饭吃。 但够吃吗? 一只蝗虫才多大点儿,塞牙缝都不够。 而军中都是什么人? 那可是每天都要上战场的壮汉! 饭量本就远比普通人大,曹操很担心李翊带过来的这些蝗虫够不够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造的。 “子玉,你此来带了多少袋蝗虫?” 数量才是曹操最关心的问题。 “足有一万袋。” 李翊如实回答。 还剩下一万袋正在路上运着呢。 李翊是怕前线将士们饿急了,才先带着这一万袋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一万袋……” 曹操眉头紧皱,捋着长髯陷入沉思。 须臾,曹操缓缓开口: “这小小蝗虫,不及我拇指大小。” “将士们每人一天不知要吃多少,你这一万袋够我们食用几天?” 一想到这些蝗虫,还是每只花三十钱买来的。 曹操就更加心头滴血。 感情咱曹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是吧。 谁经得起你这样霍霍。 ------------ 第八十七章 老曹,别整这些尬的 就在曹操担忧蝗虫够不够吃的时候,曹洪抱着一个碗跑了过来。 “主公,这蝗虫越吃越好吃,您要不要尝尝?” 李翊笑道: “方才将军不是说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吃这蝗虫吗?” 曹洪一时语塞,只得干笑两声赔礼道: “适才一时戏言耳,先生勿怪勿怪,嘿嘿……” “不说了,这蝗虫真香啊!” 话落,又开始嘎嘎炫起来。 与此同时,一名伙夫跑过来问道: “先生,先前炒的那锅蝗虫吃完了,是否还要再炒?” “当然。” 李翊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将士们吃饱肚子的。” “大伙儿敞开吃,随便吃,吃到撑为止。” “只有吃饱了,大家才有力气打仗!” 随便吃? 曹操与曹洪都是微微一惊。 他刚刚才提出了蝗虫万一不够吃的问题,你李翊反手就来个随便吃。 什么意思? “子玉啊……” 曹操上前拉住李翊,“我们的蝗虫不多,这样敞开吃,够吃多久的?” 蝗虫不多这话听起来就怪别扭的。 曹操说完这话后都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嘴给堵上。 “……哈哈哈。” 李翊顿时笑了,看向曹洪,问道: “曹将军,你吃饱了吗?” “若是不够,我再去给你盛点儿?” 此话问得本身有些莫名其妙,曹操未及反应,那边曹洪倒是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 嘿! 你还真别说。 这肚子倒真没怎么撑,但意外的却有了饱意。 “某好像有些吃不下了……” 曹洪挠了挠头,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子廉,你食肠宽大,平日每顿都能吃好几碗饭。” “今日怎么才吃了一点儿蝗虫,就饱了?” 曹操十分诧怪地问曹洪道。 “这……我也有些想不明白,感觉也没吃多少,就是有了饱意。” “……哈哈哈。” 李翊笑着开口,为众人解释。 “不瞒曹公,这蝗虫体量虽小,却能够果腹。” “常人吃不了一两斤,便要饱了。” “似子廉将军这般食肠宽大之人,最多也不过吃三碗。” 开玩笑,蝗虫富含的蛋白质可以媲美牛肉。 吃蝗虫,就等于吃同等体量的牛肉。 大侠们动不动就是什么“小二,切十斤牛肉”。 这都是纯纯吹牛皮的。 正常人一天能吃个两斤牛肉都属于逆天的存在。 一些两米多的运动员,每天规定要吃三四斤的牛肉,然后训练时做大量的运动。 就这个运动量,加上这个身高体重,仍然有许多人表示吃不下这么多牛肉。 因为牛肉的蛋白质含量极高,你吃两口就饱了。 牛肉的历史地位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要不然贝爷在荒野求生时,为什么总说某某食物蛋白质可比牛肉…… 所以,吃蝗虫也是同理。 除了口感味道比不上牛肉外,它就是“破产版”的牛肉! “好,待我亲自来试试。” 曹操终于忍不住了,这小小的蝗虫体内竟然会蕴含这么大的能量。 看来只有自己亲自来一探究竟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这些蝗虫全都炸得格外酥脆,外焦里嫩。 透过阳光,更显光泽。 “曹公觉得如何?” 李翊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尤其曹操从小吃惯了蒸煮类的菜食,再吃这种油炸食品,反差感绝对会令他流连忘返。 曹操没有着急回答,只是不露声色地又伸出筷子,架起一只金灿灿的飞蝗放进嘴里。 牙齿不断地咀嚼,舌头细细地去品味那酥嫩的质感。 果然如曹洪所说,这玩意儿初吃或许不会觉得有多惊艳。 但越吃越上头。 如果停下来,就会觉得嘴里空落落的。 曹操原本还是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到后面干脆也学众人模样,直接伸手开抓。 这个行为基本等于回复了众人的疑惑—— 油炸蝗虫好吃!能吃! 嗝…… 曹操打了个饱嗝,也没吃多少,却已经感觉到撑了。 这玩意儿的能量含量真的很高。 若是能够配上一壶老酒,在下雨天一边看书一边享用。 那多是一件美事儿啊…… “好,子玉果然是机敏过人,机敏过人!” 曹操吃饱后,也是对李翊赞不绝口。 感叹自己没有信错人。 而李翊也确实很感激曹操愿意相信自己。 因为前线战局非常危险,军中粮食更是只剩两日。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君主,可能都会选择在此时撤退,保全生力军。 但曹操没有,他选择了相信,相信李翊。 相信李翊一定会把粮食送到。 而李翊也没有辜负曹操的信任,如期将粮食送到了前线。 这场危机的化解是相互的。 但凡两人有一边出了问题,不信任对方,都会酿成灾祸。 但这,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来来来,志才,公达,你们也都过来吃。” 曹操举起手,非常开心热情地招呼众臣都过来食用蝗虫。 众人领命,齐齐上来享用。 “子玉……” 趁众人用饭之际,曹操冲李翊使了个眼色。 李翊当场会意,跟着曹操一同进了帅帐。 两人的默契也真是越来越好了。 “此间既无外人,更无六耳,坐吧。” 帅帐里只有曹操与李翊两个人。 曹操非常亲切地招呼李翊坐在自己旁边。 他伸手扶起李翊的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虽然有点儿男同,但在汉朝属于正常现象) “子玉,一路辛苦。” “你此来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曹操一边抚摸李翊的手背,一边表扬他的勤勉。 李翊对这样的“男同”行为早已见怪不怪,直接开口道: “曹公单独唤我前来,必是因为濮阳一事。” 曹操欣慰地点了点头,忍不住重重拍了拍李翊的手背。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卿卿啊。” 卧槽! 真勾八肉麻啊。 李翊真是服了你们这些老六,能不能别整这些尬的。 有事儿说事儿不行吗? “卿卿”在古代通常是热恋中的情人,对对方的爱称。 但两人关系好的时候,也可以这样用。 虽然说君主表达对自己的下属的喜爱用“卿卿”也不算违和。 但非常的膈应拧巴。 要不然怎么说三国全员男同呢…… …… ------------ 第八十八章 先出招者,必将受制于人! 曹军出征濮阳,也快一个月了。 战局已经到了最焦灼的时候。 曹操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战事上,如今李翊押粮来到前线。 众谋士中,只有他还没有参与过濮阳战略的谋划。 “子玉此次用蝗虫代替粮食,不可不谓不妙。” “就是不知后续是否能保证蝗虫源源不断的供给?” 曹操率先抛出一个问题。 “曹公宽心,蝗虫繁衍生长得极快。” “只恐其泛滥成灾,未见得不够吃的。” 嗯…… 曹操点了点头,眉头却依旧没有舒缓多少。 “按子玉的办法,我军确实还能再打上一个月。” “只是……” 微微一顿,叹道,“将士们每日吃蝗虫,要不了多久也会吃腻。” “而且天气逐渐燥热,每日食用此等油物,我恐军士害病。” 曹操不愧是曹操,就在众人都在欢喜有粮食吃的时候。 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蝗虫的缺陷。 每日吃单一食物,很容易吃腻。 而且天气燥热,一顿两顿吃还好,如果日日吃油腻食物。 绝对会产生厌食症,然后就是生病。 如果只是为了生存还好,大家怎么都能咬牙熬过去。 可现在是在打仗,没力气没干劲,怎么去和穷凶极恶的并州军血拼? “曹公真是心细如发,在下佩服。” “哦?听子玉所言,莫非也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曹操一奇,问道。 李翊点了点头。 就哪怕是打游戏都应该知道,食物的多样性才能提高士气。 只让军士们每天吃蝗虫,军士的确很难保持一个高昂的斗志。 所有古代才会时常有“犒军”这个行为。 辛弃疾诗里写的“八百里分麾下炙”,便是杀牛犒军。 “八百里”就是一种名贵的牛。 “不瞒曹公,我此次运蝗虫过来,仅是为了解决军中粮食紧俏的问题。” “保证我们在攻陷城池,之后退军的这段时间能够平稳渡过。” “如果我们能够趁士兵们对‘油炸蚂蚱’还有新鲜感的这几天里,将濮阳城攻下,则大事可期!” 曹操眼眸一亮,忙问: “那……计将安出?” 自上次攻打濮阳之后,曹操便再未发动过第二次大规模进攻。 因为损失太大了,两边都遭不住。 他也很好奇,李翊要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濮阳。 李翊微一沉吟,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我军数倍于吕布,然自上次兵战以来,两败俱伤。” “究其原因,乃是因为我军是进攻方,吕布是守城方。” “此无异于以我军之短处,攻吕布之长处,故而城池不下。” “若要取城,就得先破吕布。” “若要破吕布,就要发挥我军长处,即兵力优势。” 讲到这儿,李翊话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何发挥曹军的兵力优势? 那就是诱吕布出来打野战! 攻城战之所以难打,就是因为发挥不了兵力优势。 哪怕你有一百万人,城池就那么大。 你的城梯每次就只能爬那么几个人,根本发挥不出数量优势。 “嗯……” 曹操摸了摸颔下的长须,细眼微眯: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子玉之言正是吾心中所想。” “不瞒你说,这几日曹某一直在诱吕布出城决战。” “可惜吕布始终坚守不出,眼看粮食耗尽,这才进退两难。” 吕布也不是傻子,双方兵力这么悬殊。 怎么可能放弃守城优势,跑出来跟你决战呢? 任凭曹军怎么在城下辱骂,吕布他始终充耳不闻,若无事发生。 李翊眉梢轻挑,沉声道: “我军粮食紧俏,濮阳那边不可能不知晓。” “我们不妨命军士拔营,徐徐撤退。” “然后在前线减灶,假装已经有不少人撤退了。” “如此一来,吕布必然兴兵,趁夜结营。” “我们埋伏在侧,便可毕其功于一役,大获成功!” “此乃孙膑迫兵减灶之法也。” 孙膑减灶, 就是通过减少做饭的灶,假装粮食不够,快没人了。 然后诱使敌军来攻,最终齐军大破了魏军。 嘶…… 曹操眼眸凝气,仔细思考此法是否可行。 “子玉之谋合甚合吾心意。” 话锋忽又一转,“只是吕布有陈宫辅佐,他会不会识破我军的计谋呢?” 李翊微微一笑,斩钉截铁地答道: “陈宫智迟,不必担心!” 陈宫智迟,意思就说他这个人虽然有谋略,但是来得晚。 李翊坚信,等陈宫反应过来中计时,就已经大势已去了。 “……嗯,子玉识人向来敏锐。” “就照你说的去办吧,命军士减灶,再传令后军徐徐拔营!” …… 兖州,濮阳城。 望着城楼外,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的曹军,吕布显得十分气定神闲,没有丝毫慌乱。 他的身旁还站着吕玲绮,虽然女儿年纪尚小。 但考虑到她习武将来迟早要上战场,所以还是需要出来见见世面的。 “玲绮啊,你看城下那数万曹军如何?” 吕布开口问道。 “在女儿看来,那不过是一堆土鸡瓦犬,破砖烂瓦!” “凭着父亲手中的方天画戟,胯下的追风赤兔马,定能将这群鼠辈斩尽杀绝。” “孩儿愿为先锋,为父亲斩将立功!” 吕玲绮微微提了提手中的长枪,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哈哈哈……” 听到这儿,吕布忍不住放声大笑,“好啊,玲绮有这般锐气,何愁曹贼不破?” “咱们算是濮阳城,一门父女双飞将啊!” “……哈哈哈。” 沙沙沙。 一阵脚步声从楼道上传来。 陈宫信步走来,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 上来也不多见礼,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温侯,时机到了!” 唔…… 原本还在和女儿有说有笑的吕布,脸色唰的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走到陈宫跟前,正色问: “先生所言,莫非是指可以出兵了?” 嗯…… 陈宫点了点头,“温侯且看……” 摇手一指,指向了城楼之外,曹营方向。 “今日围城的曹军在造饭过后,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而且今日做饭的灶台明显比往日少了许多,围城的兵力却丝毫没有减少。” “温侯可知是因为什么么?” 吕布眼眸一睁: “说明曹操心虚!已经开始撤兵了。” “不错,没有人比我更懂曹操。” 陈宫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曹阿瞒生性奸诈,此必是他的疑兵之计。” “就算不是,根据咱们细作的探报,也足以表明曹操的粮食只可支一月。”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曹操要么是在故弄玄虚,准备撤兵。” “要么便是已经开始克扣军粮!” “不管是哪个原因,我们此时出击,必能够大获全胜!” 好! 吕布激动地直拍女墙,要知道,以他的武艺,哪能像现在缩头乌龟一般不出去? 尤其这几天曹军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都被吕布忍过去了,就是因为他知道只有忍过去。 等曹操粮食耗尽,便是主动出击的时候。 现在曹军的种种表现,加上陈宫的信誓旦旦。 足已经证明—— 攻守易型了! 反击的时候到了。 “此次出击,先生有几成把握?” 吕布开始做最后的确认。 要知道,他的家底儿在上次陈留大败后已经被霍霍的差不多了。 现在是一点儿都输不起。 否则他也不可能忍住这么多天不出战。 “足有九成,可以博弈!” 陈宫一如既往地自信,向吕布耐心分析。 “这个时期,恰恰是曹操最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必须抓紧时间破城,才能够保证军士不哗变。” “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如期进行。” “以曹操那多疑的性格,只要计划实施成功,他必定铤而走险。” “到那个时候,我们便可一举生擒曹操,反攻濮阳。” “拥有立身之本后,便可涿鹿中原,争雄天下。” “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饼不嫌多,饼不嫌大。 吕布很吃画饼这一套,“哈哈……” 一声大笑,眼眸陡然睁开,“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曹操啊曹操,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一旁的吕玲绮听得楞柯柯的,完全不知道父亲与公台先生在说些什么。 “父亲,我们不是要出兵吗?你们说的计划是什么?” 吕玲绮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吕布难得在谋略上装一把,宠溺地摸了摸吕玲绮的脑袋。 “你就放心吧,看父亲和你公台叔叔是如何将曹阿瞒的首级悬于濮阳城门之上的!” 两边的博弈在此时正式开始。 濮阳城上,风起云涌。 濮阳城外,暗流涌动。 曹操独自一人待在帅帐之内,静静地等待着。 尽管两边已经同时出招,但谁在明谁在暗还不清楚。 先出招的人必将受制于人。 曹操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一个机会。 等待濮阳先漏出破绽的机会。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曹操轻轻地吟诵着。 这句话本是荀彧用来评价李翊的。 现在曹操化用,将青萍、微澜比作时机。 “时机何时到来呢?” 曹操仰望着星空,感慨连连。 “主公……” 这时,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 ------------ 第八十九章 没有人比我李翊更懂人心 “主公,主公……” 伴随着一道焦急的声音,夏侯渊急匆匆地闯入了大帐。 虽然不通禀一声有些失礼,但毕竟是同宗兄弟。 两人都不会在乎这些。 “发生何事了妙才?”曹操凝眸问道。 “主公!” 夏侯渊慌不迭地向曹操拜道: “田氏的族人偷偷溜出了濮阳城,还捎来了一封信。” 说着,将信双手递给曹操。 曹操拆开来看。 夏侯渊在旁说道: “田氏表示他们已经控制住了濮阳南门,邀请我等即刻出兵。” “我们里应外合,两边夹击,必能够一举攻破濮阳城!” 呼…… 田氏献城? 曹操对该田氏一族也不算陌生。 这是濮阳的一大望族,与夏侯家交往密切。 在曹操入主兖州时,田氏也是在众世家中积极地站出来,拥护曹家统治。 吕布入主濮阳,田氏不得不委身屈奉。 这一点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 “今晚便要攻城,是否过于急切了?” 曹操毕竟多疑,还是留了个心眼儿。 “害,城内形势紧急,他们当然要抓紧时间。” 夏侯渊倒是对田氏十分信任。 “那位信使就在营外,他说了十万火急,田氏已经买通了城南守军。” “如果今夜不急攻,迟则有变。” “主公不可迟疑啊!” 曹操眼睛微微一眯……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昨天,他兴许会采纳。 因为粮食紧俏,他必须豪赌一把。 但就在刚才,李翊已经将粮食运来了。 他曹操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何况李翊的“迫兵减灶”之策已经开始实施,只等吕布上钩。 现在有必要中途放弃,打乱原有计划吗? 这会不会是濮阳先出的一招呢? 毕竟李翊说过, 先出招者,必将受制于人。 “主公啊,田氏与我乃是故交,断不会欺瞒我等。” 夏侯渊拍着胸脯向曹操打包票。 “主公莫不是忘了,当初在徐州时,我们攻破彭城,靠的就是里应外合。” “现在濮阳同样难取,我们与田氏里应外合,便能复刻彭城之功啊!” 夏侯渊摩拳擦掌,已经等不及今晚就要攻破濮阳了。 但曹操却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 “彭城的氏族是由我们引导,敌人在明处。” “濮阳的田氏却是自内向外发,敌人在暗处。” “不可轻易下定论。” 睿智、冷静、精神、多疑,曹操就是这样一个枭雄。 放在任何情况下,其他诸侯或许都直接采纳了。 但曹操还是选择稳一手,观察后效。 “妙才,你且先去稳住那位田氏信使。” “主公啊……”夏侯渊还想再劝。 曹操却挥了挥手,“快去吧,好生款待来使,勿要怠慢。” “……呃,是。” 夏侯渊无奈退出帅帐,怏怏不乐地走了。 那边曹操则吩咐一旁的甲士道: “去,把子玉、志才、公达叫到帅帐里来议事!” 曹操最大的优点还是愿意听取群众意见。 纵观三国众诸侯,愿意积极听从手下意见的,基本都能够成就一番霸业。 而那些刚愎自用,武断无谋之人,往往是最先覆灭的。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帅帐里,荀攸等人已经纷纷赶来。 路上,甲士已经将曹公召他们来的目的提前说了。 也就是田氏打算开城献门的事。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让谋士们提前思考,做好问答准备。 免得到了帅帐面见主公时,六神无主,不知所云。 方一入帐,戏志才便率先开口: “事情我已知晓,明公召我等前来,许是担心田氏献城一事有诈。” “私以为田氏与夏侯家关系莫逆,在明公入主兖州时,更是大力支持。” “而吕布则是外来客,才来濮阳不久,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与田氏建立联系。” “即便是建立联系了,以吕布的德行,又如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濮阳第一大族拉拢呢?” “所以,依着在下愚见,田氏必是真心献城。” “我等在濮阳已经延误了一月之久,旱情日益严重,不宜接着耽搁下去。” “此乃天赐良机,愿主公明察!” 戏志才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毫无保留的全盘拖出。 闻言,曹操微微颔首。 没有着急下定论,天赐良机确实是天赐良机。 可这的确是一次赌博,尽管赢得概率很大。 但依然存在输的风险。 如果他的本金已经输光了,当然可以赌一把。 可就在昨天,李翊已经把新的赌资送来了,曹操完全没必要冒那个风险。 “公达,你觉得呢?” 曹操回头望向一旁的荀攸。 “田氏一族不像是首鼠两端之辈。” 荀攸捏着胡须,眉头紧皱。 “只是这献城的时机未免太过急促,叫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哈哈…… 曹操轻声一笑,“那依你的意思,这城今晚到底是取呢,还是不取?” 荀攸沉吟半晌: “取则有陷城之危,不取又恐坐失良机。” 你搁这搁这呢。 曹操早已习惯,一个聪明的打工人,最擅长的就是打太极。 说有用的“废话”。 当谋士拿不定主意时,就只能把两者的利害关系给你陈述一遍。 至于怎么选,只能由你这个当老板的决定。 因为这种事只有老板才能承担得起风险。 下面的人是担不起的。 戏志才倒是没有那么纠结,再次发言道: “这世间岂有绝无风险之事?” “如果做什么事,都抱着想赢怕输的思想,就永远成不了大事!” 这话说的很硬。 也很有道理。 其实来的路上,戏志才在心里也已经反复推演了无数种可能。 真要说的话,万事皆有可能。 不存说田氏百分百忠于曹公,也不存在百分百忠于吕布。 所谓的推演判断,本就是根据概率更高的事件来确定选哪一边。 所以有,顶级谋士往往是顶级赌徒的说法。 因为每一次的推演判断,都是一次赌博。 有的是小赌,有的是豪赌。 “曹公明鉴。” 戏志才再度开口,语气凝重。 “战阵之上,局势瞬息万变。” “常言道:奇计胜兵,奇谋生财。” “如果我们一味的按部就班,老老实实的围城。” “以濮阳之坚固,吕布之骁勇,便是再围上一年,也恐难克。” 讲到这儿,戏志才的语气明显又加重了几分。 “还望曹公速速定夺,如果犹豫不决,只恐错失良机!” 戏志才与郭嘉的性格如出一辙,都是疯狂的赌徒。 要说奇计百出的话,这哥俩肯定是比不了荀氏兄弟的。 但若要论捕捉战机,抓战场细节,并迅速地作出雷霆判断。 那天下间无出这二人左右。 哪有赌徒放过赌桌上对手差牌机会的? 曹操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落在李翊身上。 这一次又是他最后出来提意见。 他会不会像往常一样,站出来推翻别人的观点呢? 曹操这样想着,李翊的话却令他颇感意外。 “戏祭酒说的不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此乃千载难逢的战机,曹公不必迟疑。” 令人意外的是,李翊没有在最后站出来提出标新立异的观点。 而是认同了戏志才的观点。 既然你观点相同,又何必久久不发言呢? 搞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呢。 曹操无奈笑笑,问道: “子玉也觉得田氏是真心献城?” “非也。”李翊摇了摇头,“我以为田氏绝非真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李司马何处此言?” 荀攸、戏志才几乎同时出口。 饶是他们两个,也只敢笃定田氏有一定概率不是真心。 而且戏志才还认为这种概率是极小的。 但李翊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来断定,田氏就是不怀好意! 曹操却显得很满意,呵呵乐道: “若论行军布阵,统筹战略于全军,李卿不如诸公。” “若论洞察人心,见常人不能见之处,列位诸公皆不如李卿。” 尽管李翊还没有开口解释,曹操便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这也打开了曹操的心结。 此前他犹豫不决,就是担心田氏有诈。 现在李翊直接站出来笃定,那曹操心里的这块石头就可以放下了。 毕竟没人会喜欢抱着怀疑的心态,去做一件有风险的事。 “李卿啊,你便给众人说说你的看法吧。” 曹操对李翊的称呼愈发亲昵。 让他给众人解惑,其实也是在给自己解惑。 他想看看李翊是如何得出田氏诈降的结论的。 “简单,一句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是李翊的口头禅,是他时常放在嘴边的话。 众人对视一眼,暗想李翊真是什么事都避不开一个“利”字。 果真是人如其名,“李翊”“利益”。 “田氏一族与夏侯家交笃甚厚,这两年来对曹公在兖州的统治也是资助不少。” “他们真会因为这个便背叛曹公吗?” 戏志才有些不解,难不成此前的种种行为都是装出来的? “当然。” 李翊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因为田氏它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 “一个人,我们可以用忠孝仁义来约束他的行为。” “可一个家族,就不是靠道德便能够规范得了的。” “他们一定会从家族利益出发,而不是靠与某个人的交情!” ------------ 第九十章 宁惹阎王,莫惹李郎 字字珠玑,如雷贯耳。 李翊一语便道破了个人利益与家族利益的区别。 “此前看似田氏向我军主动示好,并不代表他们有多忠心,而是对他们家族有利益。”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曹公入主兖州,实力越强,地盘越稳固,那自然有利于他们田氏一族发展。” “毕竟没有哪个家族想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州郡下生存。” “所以他们资助曹公,完全是出于自保,完全是因为有利可图。” “如果吕布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那他们为什么不投靠吕布?” 说到底,田氏一族的行为动机,还是商人的投机倒把。 哪边更有利,就往哪边倒。 李翊自己便是商人出身,怎会不懂骑墙的道理? 当年刘关张三兄弟在涿郡招兵买马时,商人张世平不也跑来资助镔铁、钱粮么? 他们非亲非故,张世平凭什么要白送钱给刘关张? 还不是因为刘关张把涿郡的黄巾军驱逐了,那他们这些商人才能够恢复商路,从中牟利。 所谓资助,无非就是变相地交保护费罢了。 何况刘备年轻时本来就是个“黑社会”头子。 同理,曹操在陈留起兵时,同郡望族卫氏也跑来资助。 不就是想着等曹操将来发达了,身为老乡的卫氏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从曹操身上牟取到更多的利益吗? “有理。” 戏志才颔首,对于洞察人心这块儿,他自愧不如李翊。 “只是为何田氏投靠吕布便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曹公已经是兖州之主,还打下了徐州。” “吕布不过就只占据了一个濮阳。” “孰轻孰重,田氏难道还拎不清吗?” 这个疑问也是曹操想问的。 他也奇怪,自己明明待田氏不薄,他们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哈哈哈。” 李翊咧嘴一笑,“说到底商人终究是贪心的。” “比起已经分到的饼,他们更渴望一张更大的饼。”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 说白了,曹操的统治离不开依赖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 但兖州不是只有你田氏一家。 与曹操同郡的卫氏,还有张氏,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家族? 哪个不是与曹操交情深厚? 凭什么要重点照顾你田氏? 所以,在兖州已经被瓜分完的情况下。 田氏如果想要谋求到更多的利益,就只能是重新洗牌! 而这个洗牌人,他们选择了吕布。 吕布乃天下第一猛将,又有除国贼之功。 田氏选择将宝压在他身上,如果他能够打败曹操,入主兖州。 那他田氏便是吕家的第一功臣! 正如同当年资助曹操起兵的卫家一样! “曹公已经围困濮阳有一月之久,田氏若真想助曹公破城,就该早日献城。” “而不是等到曹公已经粮食耗尽,濒临撤兵的时候跑来献城。” 李翊最后开始作出定论。 “此必是陈宫之谋。” “他算准了曹公粮食紧俏,于是这时候派田氏过来献城。” “而曹公如果在没有新粮送到的情况下,恐怕也会选择在此时铤而走险。” “倘如此,则中陈宫之计也!” 呼…… 曹操长舒一口气。 看来自己多疑还是有好处的,如果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儿,选择先观望一手。 换作任何君主,在这种情况恐怕都会选择出击。 可千万不要觉得选择观望是一种稳重的表现。 因为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如果你判断对了,确实是陷阱。 那当然可以评价你是成熟稳重。 可如果你判断错了,错失了良机。 那别人必然就会评价你是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 所以站在曹操的视角下,是非常难选的。 二选一,只要错了,就是骂名。 他没有上帝视角! 不止是曹操,此刻就连荀攸、戏志才都十分信服李翊的说辞。 在揣摩人心这一块儿,真的没人比得上他! “哼……” 在短暂的呼气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 无尽的愤怒! 曹操胸口跌宕起伏,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 别忘了他的名言——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就是我可以对不起天下人,但是天下人不能对不起我。 “我待田氏不薄,此辈竟敢私通吕布意欲加害于我。” “实在其心可诛,其族可灭!” 曹操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李翊已经从他的眼眸中读到了杀意,便顺势讲道: “方才我所说的机不可失,便是在于此。” “我们不妨将计就计,效仿当日陈留之谋,再赚吕布一回。” “待攻破濮阳之后,将田氏一门,满门抄斩。” “以平曹公之怒。” 嘶……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李翊依旧是那个李翊。 雷霆手段,杀伐果断。 真是宁惹阎王,也莫惹李朗啊! 李翊见众人看重自己,笑道: “诸位不必惊慌,田氏一门既怀簒逆之心,那自不当留。” “正好也起到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作用。” “叫兖州、徐州的各大世家安分点儿,别惹出事端来。” 李翊毕竟是资本家,眼光放得非常长远。 他知道如今灾情逐渐加重,社会动荡不安。 而能够左右这些的人为因素,就只要这些世家。 不求他们站出了帮多少忙,至少也要安分守己。 别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好啊,李翊之言甚合我意。” 曹操的眼眸一下子凝起,“上兵伐谋,我们便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照例派遣一支军马去南城门,诱吕布主力前去围剿。” “然后我们再调集主要兵马,从东、西、北三门进攻。” “吕布主力皆在南门,其他三门必然空虚。” “以我军的兵力优势,定然可以趁其空虚一举拿下。” “最多一个时辰,濮阳便收回来了!” “到时候三门齐入,连同南门的军队会合。” “四面围剿吕布,他便是插翅也难飞!” “哈哈哈……” 曹操狂笑着,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到吕布人头挂在城头上的情景了。 他的安排也是非常迅速,几乎是李翊提出将计就计的同一时间,便做出了相对于的部署。 这便是雄主。 能够正确采纳谋士建议,然后迅速做出行动! ------------ 第九十一章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该死就死! 夜。 长夜。 濮阳城,南门。 这座大门明面上看,士兵稀少,防守松懈。 可实际上,却暗伏弓弩手于左右两侧。 滚木礌石更是堆积如山,只要有敌人踏进来。 必将掀起血花朵朵。 城楼之上,陈宫按立墙头,负手眺望着星空。 一言不发,静静地感受着微风带来的凉爽。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众人耳畔。 无数人的目光向来人方向望去。 一抹亮红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 吕布那标志性的百花战袍,已经手中凛冽的方天画戟,在星光下显得更为杀气逼人。 他的面色非常凝重,自陈留兵败以来。 他无时无刻都在渴望着报仇。 “温侯不去南门守候,到此作何?” 瞧见吕布跑上城头,陈宫问道。 “公台先生……” 吕布眼眸凝起,面色担忧。 “如今已是三更时分,夜晚过了大半,那曹营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若是他们后半夜还不来,如之奈何?” 为了这场埋伏战,大伙儿可是熬夜一晚上没有睡。 就是为了将所有的精力放在这一战上。 最后如果扑空,每个人都会感到失望。 “再等等吧……” 陈宫则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以曹操的性格,他没理由不赌这一把。” “除非他能够找到新的粮草。” “但如今中原大旱,庄稼绝收,兖州情况尤为恶劣。” “我濮阳这边情况已经算好的了,他曹操要供养五万大军,消耗远比我军更甚。” “所以,他一定会来的……” 陈宫再次将眼眸凝起,眉宇间透露着笃定。 吕布本是急性子,一晚上干等着已磨了他大半的心性。 正欲再开口时,忽听得“唰”一声。 只见城外一阵火起,一道火光直冲南门而来。 众人忙俯首去看,乃是曹营中浮现出了一撮撮火把。 紧接着,便是一众兵马迅速集结,往南城门方向涌来。 “曹贼来也!” 这一下, 陈宫瞬间激动起来,差点儿没跳起,一改方才的淡定神色。 其实现在已是后半夜,他自己心里也发虚,是不是判断错了? 但他作为谋主,在众人都不自信的情况下,他必须自信。 非常军心必将大乱。 现在终于,终于可以一释重负了! “来得好!来得好啊!” 吕布与身后的并州狼骑也同样激动。 只要曹操按照原计划那般,进入他们的包围圈。 那便可以一雪前耻,报当初在陈留时的一箭之仇! 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心里面都憋着一团火。 上次陈留中伏,并州狼骑折损大半,惨不可言。 现在,他们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奉先啊……”陈宫赶忙叮嘱吕布。 “曹操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你快速速做准备去吧。” “这一战,咱们一定要生擒曹操!” 陈宫心里很高兴,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自中牟县弃曹操而去之后,他便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在战场上正面击败曹操。 然后指着鼻子对他说,你是错的! “先生神算,接下来便交给吕某吧!” “奉先切记!” 陈宫仍旧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曹操一定要将之生擒,不单单是为我。” “只有活着的曹操,对我们才最有价值,兖州剩下的城郡才最好取!” 吕布点了点头,他明白陈宫的意思。 利用曹操来换取剩下的城郡。 有点儿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了。 吕布拱手一拜,提起画戟便冲下了城楼。 …… …… 与此同时。 曹营大寨,无数甲士迅速地集结在一处。 明面上,似乎三军已经向南门开始进发。 但实际上,那只是一支用来虚张声势的疑兵罢了。 大量的军马、器械,已经悄然往其余三门开始进发。 曹操之所以选择后半夜,就是为了消耗守军的耐心。 等他们心浮气躁的时候,瞧瞧是防守意识最薄弱的时候。 同时,为了进一步的提高隐蔽性。 他还让每一匹马的马蹄都裹上布,将马蹄声降到最低。 马嘴上也要带上套子,防止受到意外惊吓而嘶鸣。 他更是下令,除了南门的军士外,其余三门军士全都不配备火把。 为的就是用这种反差感,来迷惑吕布。 好在天公作美,今晚的星空格外明亮,即便没有火把,将士们也能勉强摸着路。 看着大军井然有序地向前进发。 曹操眼眸眯起,环顾左右。 目光最后落在李翊身上。 确切地说是李翊背后的一众黑甲武士身上。 这帮人他再熟悉不过,他们是李翊府上的侍卫。 是由曹操亲自给配备的。 足有一千人之多,李翊这次到前线来,直接带了七百人过来。 而领导这支部队的正是曹操的亲侄子曹休。 “子玉,你确定要让这支部队去防守南门?” 言语间,透露着对李翊的关心。 因为这支部队是李翊的嫡系部队,相当于心腹。 谁会舍得把亲属侍卫,拉到前线去,而且还是最危险的地方? “曹公放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们一定不会辜负主公的信任。” 李翊浅浅一笑,面上显得很轻松。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卫送上前线? 当初本就约定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些侍卫在自己府上永远得不到晋升的机会。 只有上战场,他们才能够斩将立功,平步青云。 而当这些人升迁之后,他们毫无疑问会成为李翊的心腹重臣。 所谓的门生就是这么来的。 尤其像典韦、曹休等人,这些青年军正是年富力强的阶段。 正渴望着建功立业,上一次没能参加征讨徐州。 两人已是大失所望,被吊足了胃口。 现在拉上战场,一定能够爆发出更强的战力。 当然了,如果只是想混军功的话,完全可以去其他三门。 因为南门是最凶险的,将要面对吕布及并州主力。 但富贵险中求,狭路相逢勇者胜。 越危险的地方越有价值。 说难听点儿, 李翊将这些人送上最危险的战场,本就是一场考验。 只不过代价极大。 赢了,你就能节节高升。 输了,你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李翊在这方面显得很无情,当把这些人送到南门的那一刻。 就代表他已经进行了一次筛选。 那就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除此之外,还有战略上的考虑。 吕布穷凶极恶,英勇无敌。 遍观曹营诸将,只有典韦才能与之相抗。 派典韦他们去,也能尽可能多地拖延时间。 帮助其他三路大军,快速攻破城门,配合夹击。 “你就这么有信心?” 曹操瞧见李翊的脸色如此从容自信,还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李翊并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上战场”。 大多时候都是在背后谋划,或者统筹军务。 李翊微微一笑,语气中除了几分严肃还带着一丝不苟。 “非是在下自信,而是信任这些兄弟们!” 说完,回头问众人道: “此次攻南门,尔等都准备好了吗?” 话甫方落,以曹休为首的众将齐声高喊: “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 “……” 声音震天,响彻云霄。 七百人愣是喊出了七万人的气势。 这些人平日广受李翊恩惠,无不期待着报答他。 这也是古人最浪漫的地方。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曹操见着这些武士斗志竟如此高昂,心里头也是感慨连连。 看来李翊这段时间将这帮人调教的不错,忠勇可嘉。 越是如此,曹操越是惋惜。 “真的,不要再增派些军队吗?” 曹操沉吟许久,还是忍不住询问。 去南门说白了就是以身作伏,纯纯当炮灰。 而这帮人不是不知道,此去就是为了团队牺牲。 可他们依然义无反顾,这份忠勇,叫曹操实在于心不忍。 这些人一定是李翊辛苦调教了许久,才会如此昂扬。 “继续增派人马,其余三门攻势就要减弱了。” “如果曹公真的关心南门将士,就应该让剩下的军队全力攻打其他三门。” “入城之后,配合南门将士夹击吕布。” “如此众将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濮阳才能攻破!” 李翊淡淡地回复道。 脸色比曹操都更要平静。 呼…… 曹操重重地呼出口气,将手搭在李翊肩上。 “既然子玉主动请缨,曹某岂能不成全你这份热忱之心?” “那南门便交给你了,其余三处城门尚需我亲自临阵部署。” “万事小心,万事小心……” “臣一定不辱使命!” “不过在去南门之前,尚需向曹公借一物?” “何物?子玉但说无妨。” 这种紧要关头,曹操根本不可能吝啬。 要钱要马还是要人,曹操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别无他物,我只要曹公坐下的马匹。” 我的战马? 曹操回头一看,自己的绝影奋力昂着头,仿佛也期待着上战场。 “明白了……子玉一定要多加小心。” 没有丝毫犹豫,曹操直接将绝影牵给了李翊。 虽说在古代,坐骑是一名统帅的灵魂。 人在马在,但曹操非常清楚李翊这么做的目的! ------------ 第九十二章 预判你的预判 绝影乃是三国十大名马之一。 曹孙刘各有一匹。 曹操之绝影,刘备之的卢,孙权之快航。 它们虽比不上吕布的赤兔,但各有各的风采。 曹操又将自己的红袍取下,递给李翊。 “将这红袍带上,做戏要做全套。” 话落,曹操与李翊相视一笑。 很明显,曹操已经猜出来李翊是想找人假扮他。 只要吕布发现了曹操出现在南门,那一定会更加集中兵力。 曹操又从队伍里挑选了一匹骏马骑乘,往西门而去。 待曹操走远之后,曹休走来,主动向李翊请缨道: “先生,这红袍便让我来披吧!” 显然,曹休愿意去假扮曹操,成为万众之矢。 “文烈须知,披上这红袍意味着什么。” “还是让典韦来披吧。” 李翊正打算将红袍递给典韦,曹休忽然跪伏于地。 “先生!休自随先生以来,未立寸功,却饱受恩惠。” “今日攻取南门,凶多吉少,休愿以死报答先生。” “何况典君身材高大,不宜取信吕布,还是让休来披吧!” 曹休连连叩首,信誓旦旦地恳求道。 他似乎十分渴望得到这次机会。 李翊考虑一下,沉吟道: “也罢,不过战阵之上不可勉强。” “须知刀剑无眼……” 虽然说黑夜之下,不便分辨。 但典韦那树大招风的身材,的确不太好假扮曹操。 让曹休来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曹休大喜过望,再拜连连。 “多谢先生!休一定不负先生重托!” 曹休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战袍,披在了肩上。 现在人马皆已点齐。 李翊望着众人,作出最后的战争动员。 “将士们,此役关系重大,大家只需尽力而为便好。” 李翊考虑许久,还是说了一句尽力便好。 但他越是这样说,将士们就越感动,越要拼命。 毕竟他们不顾安危地随李翊到前线来,既是想立功名,也是想报答李翊的恩惠。 “我只有一个要求……” 微微一顿,“活着回来!” 李翊没有给将士们灌输太多的心灵鸡汤,仅仅只是点到为止。 他也知道,这是最能够激发他们斗志的方式。 “我等一定不辱使命!” 众武士齐齐振臂高声呐喊,响彻天地。 “去罢……” 与之相衬的,李翊并没有嘶喊,仅仅只是平静的一声去罢。 “唏律律…… 战马嘶鸣! “踏踏踏……” 马蹄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濮阳城外,唯独这南门格外声势浩大! 这帮人有信念,有斗志! 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向前进发! …… …… 当夜, 濮阳城南门火光漫天,箭雨簇光。 先头部队已经开始攻打城门了。 他们早就知道有埋伏,所以直接天价放起火来,制造混乱。 让吕布他们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 熊熊烈焰,铺天遮地。 这也是曹休下达的命令,既是为了用大火迷惑敌人,同时也是让我方将士知道。 后方就是曹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唯有死战!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大火很快惊扰了南门守将,他们急忙与田氏对暗号。 田氏族长安抚众将,这正是他们约定的口号,举火为号。 只是没想到曹操上来就直接放火开大,也不多问两句。 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打起来了,就没有退路可言。 “曹阿瞒,枉世人称你诡计多端,不想今日也中了我家军师之计。” “如今自毁城门,焚烧退路,你今日是插翅也难飞了。” “……哈哈哈。” 城楼上的守军开始发出无情的嘲笑。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终于可以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了。 “不好……我中计了!” 曹休惊慌失措地大喊,可心里却丝毫不曾慌乱。 仍旧从容指挥着手下军士,迅速前进。 典韦作为先锋队带头冲锋。 望着周围早已架好的弓弩,已经严阵以待的士兵。 典韦回首冲身后士兵高声呐喊: “诸位不必惊慌,凡有刀箭,俱冲典韦而来。” “公等又有何惧?” 这话就太提振士气了。 跟着典韦冲就完事了。 “杀呀……” “杀呀……” 七百武士配合着三千青州军,合力突破南门,往内城杀! 吕布望着城下那些奋不顾身的曹军,心里惊叹之余,也急忙纵马加入战场。 只要在战阵之中,将曹操擒下,那就万事皆定! 与此同时,东、西、北门三处城楼上的并州守军,合计不过千人。 因为大军全部被吕布拉到南门去围剿“曹操”了。 “以我军之长,攻敌军之短。” 曹操看了眼天色,感慨李翊这句话的哲理实在精妙。 “时机已到,攻城!” 曹操拔剑在手,一声令下。 四面烈火,轰天而起。 金戈激鸣,血肉横飞。 曹休领着七百绝地武士,奋力死战,成功杀退了并州狼骑的第一波冲锋。 但很快,吕布带着骑兵编队又接连发起了第二波,第三波冲锋…… 一时间,南门内。 尸横遍野,断肢横飞。 饶是如此,凭借着典韦的勇猛,以及众将士的奋力死战。 仍旧是抗住了并州军的一波又一波冲锋。 有的人甚至已经身中数刀,奄奄一息了,可仍旧凭着一口气撑着。 这完全是靠着一股信念。 靠着要报恩的信念撑着! 这幅情景,不止并州军看了目瞪口呆。 就连远在城楼上观战的陈宫也看得呆了。 “不想曹军竟如此顽强……” 不过有吕布、张辽等猛将在,看他们还能坚持到几时。 “报——” “不好了公台先生!” 一名斥候忙不迭地奔跑过来。 累得气喘吁吁,面色却宛如白纸。 “何事如此惊慌?” 陈宫心头扬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是谋士的第六感。 那名斥候跪伏于地,颤声道: “西城门被曹操带着数万大军攻破了城门,守将已经被杀。” “他们已经往南门方向杀来了!” 曹操在西城门? 那这个曹操又是谁? 不等陈宫细想,又有两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奔跑过来。 “东城门遭遇突袭,曹军主将夏侯渊正在攻城!” “报……北城门已经……已经被曹洪给攻破了,也往南门杀来了!” ------------ 第九十三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什……什么? 在听到西门、北门相继失守,就连东门也岌岌可危的消息后。 一向淡定自若的陈宫此刻也终于不淡定了。 他眼眸中闪烁着惊骇的目光,在这一刻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唉!” “误中曹贼之计矣!” 陈宫智迟,他的反应不出李翊所料,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快!” “派人掩护温侯的家眷,速速从南门撤退。” “还有!再派人去通知温侯、还有张将军、高将军他们……” “马上撤退,不要犹豫!” “这是唯一的机会,晚了我等便死无葬身之地矣!” …… 夜风渐起,雾气升腾。 杀喊声,悲鸣声覆盖整座濮阳城。 陈宫此刻宛如一条丧家之犬,两眼无光,颓然地倒在地上。 漆黑的夜色,弥漫于血腥杀戮的战场。 吕布越战越勇,在曹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三姓家奴休走,典韦在此!” 典韦从斜面里杀出,专找吕布决斗。 吕布原本突阵是为了寻找曹操,见又是典韦杀出来阻挠自己。 不由大怒道: “匹夫欺人太甚。” “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于是拍马舞戟,直取典韦。 两人战不三合,张辽拍马赶到。 只是他却不是来帮忙的。 “温侯不要再打了,曹军从其余三门杀过来了!” “公台先生让咱们迅速弃城逃走!” 吕布勒马急停,一双虎目瞪得浑圆。 “什么?” “我们已经中计了,南门根本不是曹军主力,他们集中优势兵力攻破了其他三门。” “再不走,我们就死定了!” 听到这儿,吕布捂紧胸口,差点儿没被气吐血。 现在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 那就是濮阳没了…… 更残酷的事实是,最后剩下的这些并州狼骑恐怕也保不住了。 “唉!” 吕布在内心一阵痛苦挣扎过后,到底是咬牙扭头走了。 他虽然人品不算上佳,但战场之上舍弃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仍是令他十分痛苦。 “唏律律……” 伴随着赤兔马的嘶鸣,吕布与张辽急退而去。 只留下还在拼命抵抗的并州士兵,露出绝望的目光,看向吕布的背影…… …… 一夜过后。 久违的“曹”字大旗再次在这座古老的城郡上空飘扬。 滚滚的黑烟散去,久久不散的是浓郁的血腥。 士兵们在积极地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李翊亲自带人监督,尤其着重提醒众人,务必要处理好尸体。 这玩意儿要是处理不好,可是容易引发瘟疫的。 “害,昨夜若非不是吕布那小子的赤兔马跑得太快,俺一定要将之擒来,绑到先生面前!” 典韦还在津津乐道地回味昨晚鏖战吕布的情景。 “……呵呵,典君昨晚立功不小。” “回头我将绝影送与你,有此战马,下次再见着吕布时,将军就不怵了。” 由于昨晚凯旋,曹操心情大好,抬手便将爱驹赐给了李翊。 而李翊对昨晚的战果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原本以为会死一大半的人。 没想到最后自己的人只死了三分之一,完全可以接受。 “多谢先生!” 典韦听到绝影马,兴奋地连连顿首。 宝马配英雄,典韦早就渴望有一匹神驹。 昨夜见着曹休骑乘绝影,他心里头那叫一个酸。 转头来到一个街道,只见一众负伤的士兵在这里接受医官的治疗。 他们大多数已经残疾。 或断臂,或盲目,或截肢。 哀嚎声不绝于耳。 其状惨不可言…… 这些伤兵在见着李翊时,纷纷挣扎着起身想要施礼。 李翊忙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躺下,好生休息。 唉…… 也许这就是,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吧! “先生……” 曹休这时候抱着一卷文书跑了过来,“曹公的赏赐下来了。” “我们分到的奖赏足有七八车之多!” 一般奖赏都是在破城后,从府库里取出来的。 李翊这支军队昨晚功绩卓著,自然得到了不小的封赏。 “将赏赐分给受伤的兄弟们吧。” 李翊挥了挥手,示意曹休去做。 “先生好仁义啊……” 曹休忍不住感慨。 仁义? 呵呵…… 李翊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听过别人这样称赞自己了。 商人最重利。 他将赏赐分给受伤士兵,自然有同情因素在。 但更多还是为了收买人心。 就像前世他也捐了很多款,资助了很多慈善机构。 但那也只是作秀,给公司树立一个良好形象罢了。 濮阳攻破后,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 颁布法律,设置地方官,免除田税等等…… 这些事,都得由李翊这帮文官来做。 当然了,这其中还包括处决那些首鼠两端之人。 “哦?怎么这里跪着这么多人。” 李翊走到城中心,只见百十来人被捆绑了,押解在原地。 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禀先生,这些人便是此次与吕布私通的田氏一门!” 曹休误以为李翊真不知道,在旁边解释道。 田氏一族的族长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 此刻蓬头垢面,完全没有一位长者的风范。 李翊走到他跟前,淡淡问道: “足下识我否?” 族长点头如捣: “……识得识得,您不就是曹营玉郎吗?” “小人在濮阳也听说过您的大名。” 此时的田氏族长宛若丧家之犬,只想着活命,连连向李翊求饶。 “既然知道是我,为何还敢私通吕布找死呢?” “兖州三十万蛾贼我也能轻易破之,你田氏一门有几颗脑袋可以砍的?” 面对李翊赤果果的讥讽,族长也不敢反驳。 只是一味地摇尾乞怜。 “此前不知道是先生来了,若早知道是先生。” “便是给小人一万个胆子,也断不敢与先生为敌!”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连连咂舌。 还是一族之长呢,这也太没骨气了点。 大伙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在周围起哄。 骂的那叫一个难听,看来平时也没少受田氏一族的气。 而正是这一声声骂阵,更加坚定了李翊处死田氏的决心! …… …… ------------ 第九十四章 我心善,就只灭你满门 倘若周围百姓纷纷对田氏表示同情,那李翊的确需要斟酌斟酌。 毕竟不能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可百姓既然纷纷唾弃。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不是想要重新洗牌吗? 我帮你洗! 就从灭你满门开始! “当家的,不必求他!” “成王败寇,不容分说。” “这次是咱们输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名中年妇女在人群中咆哮道。 “此女乃是何人?”李翊问。 不等旁人回答,那族长连连叩首道: “此乃拙荆王氏。” “哦,原来是王夫人,失敬失敬。” 这一声王夫人喊得格外的讽刺。 王夫人也知李翊故意嘲讽自己这个败犬,咬牙道: “曹操入主兖州时,我田氏亦出力不少。” “可曹操只厚待卫氏,张氏。” “就连颍川荀氏这个外来户待遇都比我们好,我们凭什么还要拥护你曹家的统治?” 果然,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真要说曹操对田氏不好那也不至于,至少相对不如卫氏、张氏而已。 但人的嫉妒心是无穷的,有求当可以重新瓜分兖州时。 田氏便甘愿冒这个风险。 “哦?听你这个口气,仿佛田氏造反,跟你脱不了干系啊?” 王夫人倒也硬气,昂首道: “就是我教唆的,你待怎的?” 玛德,你还挺自豪。 怪不得别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 田氏本来好好的一濮阳大户,就愣生生地被你这个利欲熏心的女人给霍霍了。 “既然如此,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李翊背着手,俯视着地上的王夫人,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 王夫人在撂下这句狠话之后,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消减不少。 看来她内心还是害怕的,只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才最后嘴硬一下罢了。 “任我处置?”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上下打量一眼王夫人。 虽然此刻蓬头垢面,但五官还算端正。 虽然她已不再年轻,但身材还算丰腴。 我看这王夫人也是风韵犹存呐。 要不…… 王夫人瞪大眼睛,捂住胸口,惊恐道: “……你……你想干嘛?” 嗯,我确实想干。 不过你这种破鞋还是算了。 回头在田家看看有没有姿色不错的女眷,带回去暖床。 至于这个女的,也别浪费。 “你背叛曹公,其罪难赦。” “想要就这么一死了之,做梦!” “来呀!” 话音方落,两名武士上前将王夫人架起。 “夫人!” 族长大声嘶喊,他已经知道李翊要做什么了。 “大人,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家夫人吧。” “我们知道错了。” 说着,匍匐上前,抱住李翊的脚,连连叩首。 头破了,血流了一地。 曹休大怒,一脚将其踹倒在地,门牙都踢飞了两颗。 “混帐!” “当初你们背叛曹公时,难道就不曾想过会有今日?” “叛徒都该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王夫人身形颤抖,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李翊咧嘴一笑,笑容十分可怖。 “我李翊平生最不喜欢浪费粮食。” “文烈啊,将这个女人带到营中去。” “告诉兄弟们,凡是昨晚参过战有军功的——” “所有人皆可排队!” 话音方落,众军士振臂高呼。 女人在古代本来就是一种战利品。 这种做法在古代也并不罕见,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古代军队的常规操作。 东吴就曾规定只要年满十四的未婚女子,都要到前线去“犒赏”军队。 以此来提高人们参军的积极性,不然东吴怎么可能拉出那么多兵来。 对此只能说,不能拿古人和现代军队比。 他们不是人民之师。 从来不是为人民而战,而是为封建统治者而战。 如果不是因为濮阳本来就是曹操的地盘儿,按理说破城之后里面的妇人一个都跑不掉。 八岁到八十岁都幸免不了。 这话一点儿不夸张! 因为这些封建士兵自律性本来就不强,在中世纪更是要用山羊来泻火。 山羊都敢冲,其他还有什么不敢冲的? 所以当李翊入乡随俗,下达这个命令后。 士兵们都显得异常兴奋。 因为王夫人这种级别的女人,应该先由高级军官享用。 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是没机会接触到的。 即便王夫人不如一些年轻的丫鬟漂亮,这些士兵也会更兴奋。 因为她身份更高贵,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欲。 “夫人啊……” 头顶头顶青青大草原的田氏族长,此刻睚眦欲裂,双目无光。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李翊是多么可怕。 曹营之中流传的那句,“宁惹阎王,莫惹李郎”。 看来是真的! “老田啊,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翊俯身蹲在族长跟前,皮笑肉不笑,颇像高启强。 族长晓得李翊的厉害,再度叩首道: “都怪小人猪油蒙心,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谗言。” “现在只求大人饶我一命,我愿现出全部家产,只回田里做一富家翁算了!” 可以,刚刚还表现得那么伉俪情深。 现在就是听信谗言了。 呵呵,男人~ 李翊打个哈欠: “那就把你们家的账簿交出来吧,省得我去找了。” “老实交出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族长闻言大喜,顿时如拨云见日,连连顿首: “是是是,我这就拿给先生看!” 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一本账簿,双手递给李翊。 曹休上前接过,先翻阅查看。 这是为了防止田氏耍诈。 李翊翻了个白眼儿,合着这小子一直藏身上的,怪不得昨晚没搜到。 虽然说没有账簿,也不是不能正常丈量土地。 但这无疑会增加工作量,李翊可不想多费事儿。 “先生,我已经查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真的账簿。” 曹休说着,将账本递给李翊。 李翊摆了摆手,道: “既然文烈都说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 “好了,来人!” 两名黑甲武士,挺身出列。 “田氏一门勾结吕布,欲造反加害曹公。” “其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本司马奉曹公之命负责审查田氏一案。” “现今结案,定其为谋逆罪!” “着将田氏一门上下一百三十口人,尽斩于市。” “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得令!” 身后的一众士兵齐齐拱手答应。 田氏族长闻得此言,内心顿时如山摧地崩,万马齐喑。 这……这不对吧? “大人!” “您方才不是说,只要我交出账本便饶我一死的吗!?” “哦,你不说,我差点儿把你给忘了。” 李翊不耐烦地说道: “我只是说考虑饶你一死。” “现在我考虑完了,决定赐你一死。” 这话没毛病吧? 周围人听得真真切切,李翊原话说的确实是“考虑”二字。 田氏族长傻眼了,万没想到李翊竟比曹操还要奸诈! “足下既然是一族之长,还是让你死的体面些。” “来人,将他从城楼上推下去。” 开玩笑! 自己都把他老婆关起来,让士兵们排队了。 用屁股想,也该知道此人留不得。 “喏。” 两名武士上前将族长架起,任凭他此刻如何挣脱,都挣脱不了。 族长心如死灰,口中骂骂咧咧不停: “奸贼!” “最是无信义之人!” “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翊将这族长临死之际,倒是硬气了一把。 想带着骨气下地狱是吧? 那我可不能成全了你。 于是上前捏住那族长的下巴,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冷冰冰地说道: “是吗?” “你在阳间都不是我的对手,到了阴间就能翻过身来吗?” “这天下想要杀我的人多了,可他们最后都成了冢中枯骨。”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曹休心中也是不忿,暗想此贼谋逆不说,到死都还不知道悔改。 临死之前,竟还敢对先生出言不逊。 实在可恨至极! “先生,不妨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敢不敢多嘴。” 李翊没有回答,羞辱完族长之后,转身就直接走了。 曹休知道不说话就等于默许。 于是二话不说,抽刀上前,抬手便割了那族长的舌头。 一时间,族长口腔喷血。 竟当场疼得昏死了过去。 “将军,这人晕死过去了。” 小兵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儿。 “不必管他,仍旧遵照先生的命令。” “将他推下城下去!” “喏……” 田氏族长被从城楼上推下去摔死。 其余族人也一一被押赴刑场,全部斩首处决。 这些人当中或许有人确实没参与谋反,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无论是曹操还是李翊,都不打算留活口。 “先生,田氏一族还有几个三岁孩童。” “不知是否也要处死?” 就在李翊回到衙署准备处理公文时,有刑场的人跑来向李翊汇报。 因为三岁小孩儿哪有自我认知能力,他们在想要不要考虑留一命。 将来充作官奴什么的? “留此孽种,将来好为其父母报仇吗?” “还不快去!” 李翊气得直拍桌子。 暗想这些刑场行刑的人都是猪吗? 我特么都已经灭了田氏满门了,怎么可能再留两个小的? 等他们将来长大,好专程来找我报仇? 想我死就直说! ------------ 第九十五章 子玉子玉,深知我意 在灭了田氏满门之后,田氏的事务仍旧没有结束。 那就是他们家偌大的产业,该怎么处理。 首先肯定是不可能分给百姓的。 在三国这个世家当道的年代,“打土豪,分田地”基本等于找死。 所有李翊的作法是,将这些产业仍旧交给濮阳的世家来经营。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 一来,缓和了与世家豪强的关系。 使他们不必因为自己灭了田氏满门而感到惊慌。 杀田氏,更多是为了给濮阳其他的世家提个醒。 敢造反,尤其是李翊眼皮子底下造反,那结果就只有一条—— 富贵无望,灭族有份! 第二条好处,当然就是成功拉拢到了这些世家,使他们更加亲近自己。 毕竟这些人原本就被田氏压一头,现在这条恶龙没了,大家一起来瓜分它的肉。 而让他们吃到肉的,就是李翊! 这时,曹休从屋外走来。 他已经监斩完了田氏一门,身上还带有浓浓的血腥味儿。 “先生,曹公差人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紧急会议。” 李翊依旧十分从容,不慌不忙地问道: “是单请了我一个呢,还是大家都去了。” “荀先生他们都去了。”曹休脱口而出。 “嗯,知道了。” 李翊一语双关。 既是回答曹休,又是表明自己已经知道曹操要商议什么事了。 濮阳衙署之内,文官武将纷纷到齐。 都是曹营重臣。 曹操说这次是有紧急重大的会议要召开,大家都不敢怠慢。 一个个面色肃穆,一言不发,都等着曹操先开口。 由于关系重大,曹操一度想把荀彧、夏侯惇也从鄄城、陈留那边调过来参加会议。 但考虑到来回一趟太麻烦了,只好作罢。 先与荀攸、夏侯渊他们商议也行。 “志才,人是否都已到齐?” 曹操闭着眼睛小憩,他已一夜没睡,眼皮子底下有浓浓的黑眼圈。 “都到齐了。” 戏志才目光只是在人群中快速地扫了一眼,便作出了结论。 这是他独有的细节观察能力。 “很好……” 曹操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沉重。 “在会议开始之前,曹某要表彰诸位在此次濮阳一战中的英勇表现。” “尤其是子玉,在此役中屡立奇功,当居首功。” “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李翊依旧保持自己的下狗姿态。 “还有文烈,虽然年少,此次却甘冒矢石,亲攻南门。” “勇气可嘉,忠义可表!” 曹操也夸奖了曹休,这也是曹休首次参加重臣会议。 倒不是因为他官职高,而是他此次表现卓越,给予他一个殊荣。 不过由于年轻资历小,所以只能坐在末席。 “濮阳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现在摆在我军面前的,有三个重大问题。” “这三个问题关系到我军的存亡,未来的发展,甚至是成败与兴亡!” “不可不重视啊……” 曹操的语速非常慢,尽量让自己的这段话一字一顿,使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这第一件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猜到了。” “就是此前子玉说的仰观星象。” “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八月得雨。” “现在已是四月底,旱情日渐严重,看来子玉前日之语绝非是危言耸听。” “我们不得不引起重视!” 古代发展,永远都离不开一个话题——粮食。 民以食为天从来都不是一句虚言。 “……唉,蝗虫固然能解一时之急,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曹操说出了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粮食! 尽管李翊用“油炸蚂蚱”耍了个小聪明,成功击破了吕布。 但要考虑到兖州全境百姓的生存发展,光靠蝗虫是不够的。 它毕竟不是主粮,百姓也不可能只吃蝗虫。 何况李翊发动百姓捕捉蝗虫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遏制蝗虫生长。 既然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那估计六月是起不了蝗灾了。 只能说有利有弊吧。 百姓虽然不能靠吃蝗虫顶饿了,但也不用担心蝗虫出来毒害庄稼。 “此前接纳黄巾男女百万口,已是给兖州增加了不少的负担。” “今年又遇上如此严重的旱情,着实是难办啊。” 荀攸在一旁无奈地叹口气。 这种自然灾害,真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此前子玉曾找我商议过围湖造田的工程。” 曹操忽然提出了李翊之前提出的推广水稻的话题。 “不知诸位觉着可行否?” 围湖造田,推广水稻? 众人面面相觑,光是听上去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小的工程。 水稻、旱稻的产量比不上小麦,但好处就是一年两熟到三熟。 如果现在能够成功种植,便能挺过这次危机。 “不过这水稻不需要雨水灌溉吗?” “倘若果真如李司马所言,老天不降雨,这水稻同样不生长啊。” 戏志才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他虽然谋略过人,对农事却一窍不通。 毕竟他的出身注定了他这辈子不用下田干农活。 “倒不是说水稻不需要雨水灌溉,只是不会像小麦那般依赖雨水。” 李翊在一旁为戏志才解释道。 “水稻真正依赖的是由活水自下而上的浇灌,这样便可自行生长。” “那李司马说的水稻,几月能够成熟丰收?” 戏志才提出了一个大家最关心的话题。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种水稻还是旱稻还是小麦,重要的是粮食什么时候能够收上来。 白猫黑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只需三月足矣。” 李翊脱口回答,“现在如果我们栽种,小稻七月便能成熟,八月便能够丰收。” “各郡县靠着原有仓库里的粮食,加上蝗虫的推广食用,应该能够撑到八月……” 嗯……这…… 曹操表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可内心却是悸动连连。 他始终观察着李翊的神色,发现他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种从容就连曹操都没有,因为有时候他是装的,而李翊却是认真的。 只是…… 曹操眼眸凝起,沉声问道: “推广水稻需要湖泊,兖州地处中原腹地,罕有湖水。” “何况围湖造田的工程又十分浩大,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完成的。” “即便此时派遣民工去截断水流,至少也要耽误十数日。” “耽误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恐怕就已经错过了水稻的最佳播种时机了!” 念及此,曹操又是一声叹。 荀攸、戏志才等人也是眼眸深深凝起,如果不是因为濮阳战事,会不会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搞围湖造田呢? 但谁都不会明说出来。 因为说出来,就是在打李翊的脸。 当初是李翊力主曹操去攻打濮阳的,曹操也欣然同意了。 现在要是说这个, 表面上在打李翊的脸,实际上打的是曹操的脸! 既得罪同事,又开罪老板。 没人会傻到说这个。 李翊环视众人,见他们表情异常严肃,不禁扑哧一笑: “诸位不必忧虑。” “我来濮阳之前,已经勘察过兖州地形了。” “陈留南郡五十里外有一太寿河,水势平稳。” “来前我已组织民夫前去截断水流,形成了梯田。” “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种植水稻和旱稻了。” 啊!?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激动得差点儿原地站起。 “子玉啊子玉,你在家做得好大的事!” 曹操赞叹连连,这小子真是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原来李司马早有准备,为何不早说呢?” 荀攸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长舒了口气。 “来前大家都忙于濮阳战事,我不愿让诸公分心,故而不说。” “现在曹公既然问起,我便直言。” 嗯…… 众人默默颔首,暗叹李翊想到真是周到啊。 他真的,我哭死…… “子玉果然是及时雨,立下如此大功,我当要好好赏你。” 曹操捋着长髯,赞叹道。 “此事并不完全是我的功劳,是荀令君顶着巨大压力,开启的围湖造田。” “如果没有荀令君的支持,单凭我一人,是没办法开启的。” 李翊说的是实话,围湖造田工程浩大,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 如果没有荀彧的影响力,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尤其曹操还在前线,两人商议着先斩后奏,本身就冒有一定风险。 所以李翊才更要拉上荀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万一真怪罪下来,总不可能连两人一起处置了吧? “好好好,原来文若也参与了。” “你们都做的很好!” 曹操豁然而起,原本的愁容满面在此刻变得万里晴空。 “若然八月果真能够收获稻种,李司马与荀令君当属第一功!” 说完,当即吩咐从人。 “传令下去,陈留境内所有郡县农户,于太寿水池附近种植稻田!” “凡是响应政府政策的,一律免三成税。” “除此之外,所有郡县官员,都去寻找水流。” “不计成本,不惜代价,截断水流,围湖造田。” “在兖州、徐州的境内,全面推广水稻种植!” 曹操这个总老板开始拍案,在兖州、徐州全境内开始围湖造田。 这也是李翊所期望的。 饶是他先斩后奏,也只能是在陈留搞围湖造田。 不是不敢扩大规模,而是他与荀彧的极限就在那儿。 继续向外推广,已经超出了两人的职权范围。 所以,最后只能由曹操这个老板来拍案决定承担后果。 ------------ 第九十六章 我曹操从来不亏待有功之臣 尽管曹操一夜没睡,但在此刻却显得格外振奋。 下达完全面推广围湖造田的工程命令后,就该择选出统筹人员了。 曹操目光逡巡一圈,忽然摇了摇头。 提笔在竹帛上写着什么。 须臾,他将写好的字交给一名随从。 “汝即刻快马加鞭,将我的手令送到陈留去。” “命荀彧、夏侯惇全面负责统筹此次围湖造田的工程。” “喏。” 随从当即领命而去。 听到曹操的这个安排,李翊颔首点头。 夏侯惇握有重兵,且性格粗犷,不惧权贵。 他能够保证此次工程的顺利进行。 荀彧则基本上是曹操的后勤部长,权力最大的文臣,加上他颍川荀氏的影响力。 两人配合,应该能让这次水稻、旱稻的推广一帆风顺。 只要不出意外,八月就能迎来丰收。 在那之前,就让百姓们吃陈粮,加上蝗虫凑合着吃吧。 咬牙挺过去,反正活着比什么都好。 …… 粮食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短暂的兴奋过后,曹操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轰然落下了。 那么…… 接下来便是会议的第二个问题! 曹操冲一旁的戏志才使了个眼神。 戏志才会意,站起来表面向曹操汇报,实则是说与众人听。 “禀曹公,根据咱们派出去的斥候回报。” “那吕布兵败之后,身边已只剩二三十人,带着残兵败将逃往徐州去了。” “依在下看,吕布不是想投靠刘备,就是要去淮南投靠袁术。” “不过他最有可能投靠的应该是……” “是刘备!” 不等戏志才把话说完,李翊已经提前说出口了。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去。 “李司马何以见的就一定是刘备?” 荀攸开口询问。 吕布投靠谁,其实很重要,它关系到曹军的战略问题。 这样一位无双猛将,世之虎狼。 使刘备袁术的实力天平发生倾斜。 咳咳…… 李翊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吕布自长安败给李傕、郭汜之后,先去南阳投了袁术。” “后来又先后投靠张杨、袁绍。” “如此首鼠两端之人,天下诸侯谁肯留他?” “只有刘备,此人向来以仁义立身,把仁义看得比生命还重。” “倘若吕布穷途末路去投靠他,他不收留,世人必会觉得他心胸狭小,不能容人。” “所以我是吕布就会选择去投靠刘备。” 李翊分析的头头是道。 曹操点了点头,“子玉分析的倒是有理。” “不过凡事不绝对,万一吕布真的去投靠袁术了,对我军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淮南袁术,兵精粮足。 何也? 就是因为袁术帐下缺少一位能征善战的猛将,而刘备手下有俩。 如果袁术得了吕布,只怕会打破徐州的均势之策。 “曹公放心,吕布绝不会投靠袁术,袁术也断不会收留吕布。” 李翊信誓旦旦地向曹操保证道。 “哦?子玉又是何以如此笃定呢?” 按理说袁术与吕布可谓是同病相怜,各有各的问题。 吕布勇猛善战,但是没兵没粮地盘儿。 袁术虽然兵精粮足,但手下武将素质一般,连只有两城的刘备都压制不了。 如果他二人能够互补,恐怕会爆发出相当可怖的战力。 “先前我曾说,吕布曾在兵败长安之后,去投靠过袁术。” “只因时间很短,所以诸位许是不知晓。” “吕布此人心高气傲,根本不甘于居于袁术麾下。” “袁术又气量狭小,不能容人,在吕布投靠他时,对吕布颐指气使。” “吕布一怒之下,便去了北方投靠张杨。” “所以两人本就是有矛盾的,性格又冲突。” “他们两个如何能够再次走到一起呢?” 李翊依然十分笃定,至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预判错过。 既然他说吕布不会投靠袁术,袁术也不会收留吕布。 那基本就不用担心二人的结合了。 戏志才在一旁笑道: “……哈哈,那吕布乃是三姓家奴,若当真投靠了袁术。” “说不定两人自己便会打起来了,他已弑了两任主了,若能把袁术也杀掉。” “对咱们还是件好事哩。” 哈哈哈……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全都笑了。 大家都知道戏志才是一时戏言,只是想缓和一下紧张压抑的气氛。 不过徐州与吕布的问题还是需要重视的。 “李司马,你觉得吕布与刘备联手,会如何?” 曹操索性直接询问李翊,听听他的见解。 “……哈哈哈,曹公心如明镜,又何必拷问在下呢?” “在下驽钝,还是请主公为我解惑吧。” 这就是李翊与杨修的最大区别。 李翊知道隐忍韬晦,给领导面子。 杨修则是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开门我上车,领导讲话我先说。 主打一个不怕死。 要说这天底下,最了解刘备与吕布的,就是曹操了。(仅就对手而言) 他之前是担忧吕布与袁术结合会生出祸患,而吕布与刘备联合,反倒不用担心。 “哈哈哈……” “李翊是怕自己锋芒显露过盛吗?” 这…… 此言一出,不止是李翊。 就连荀攸、戏志才、夏侯渊等一众人全都怔了一下。 心想你咋还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都明白这个道理。 不然不可能混到今天的这个位置。 “曹公,我等……” 虽然曹操点的是李翊,但荀攸等人却知道这话是说给他们所有人听的。 “诶,公等不必多想。”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荀攸等人稍安勿躁。 “自古帝王多有杀功臣,但我曹操从来不亏待有功之人。” “公等只要保持忠心,勤勉做事。” “曹某定不负诸公,我也相信诸公定不会负我!” 这话与他的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有些冲突。 但这的的确确是曹操的真心话! ------------ 第九十七章 李翊是谁?是孤的张良! 曹操此人虽然生性多疑,但他却贯彻了一个非常好的原则。 那就是,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管是轻浮的郭嘉也好,还是后面投靠过来的庞德、张辽。 曹操都予以了信任,并且这种信任是相互的。 谁也没负谁。 “也罢,就让我来说说刘备与吕布的联合会如何吧。” 曹操笑着望向众人,看起来心情的确是好了许多。 “徐州局势复杂,派系林立。” “刘备能够凭借自己的魅力与手段,暂时稳住下邳的局势。” “原本刘备与袁术算是二虎相争,袁术稍强,刘备稍弱。” “现在吕布的加入,使得刘备有了直接对抗的袁术的资本。” “但他偏偏又不得不防一手吕布,毕竟他可是有着弑主的前科。” “而吕布此人本来就是个半生飘零之辈,风往哪边吹,他便往哪边倒。” “兴许袁术稍微贿赂些金银竹帛,吕布便会临阵倒戈。” “所以,这三人聚在一起,下邳与淮南的均势的确会被打破。” “但是也会变得更加混乱,如果他们乱成了一锅粥,那我的东边儿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哈哈哈。” 曹操抚掌大笑,他的分析头头是道,句句珠玑。 把吕布、刘备、袁术三人的性格分析得无比透彻。 饶是李翊也是暗自点头,心中佩服。 毕竟他作为后来者,是有上帝视角的。 可曹操没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曹操作为同时代人,还能对三人的行为动机作出如此透彻的分析。 只能说不愧为一代雄主。 第二个问题不算难,在众人的一通商议分析之下。 大家都觉得放走吕布不完全是坏事。 作为一根搅屎棍,来你这儿你会恶心。 可去敌人那儿,那你内心只会狂喜。 曹操将吕布赶走,让他去霍霍刘备袁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便是第三个问题了…… 这个问题其实比前两个问题还要关键,或者说牵扯最大。 那就是在兖州局势稳住,徐州战罢恢复之后,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政治集团来说,其实很重要。 没有宏观的战略图,就等于走一步看一步,在乱世之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诸位,如今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局势都已经稳固。” “照理说我们接下来应该要做的就是休养生息,以待天时。” “然而我们身处中原腹地,此乃四战之地也。” 曹操恢复了肃穆的脸色,对这个问题十分重视。 “如今北有袁绍、公孙瓒,南有袁术、刘表,西边有李傕、郭汜,东边还有刘备、吕布等虎狼之徒蠢蠢欲动。” “看似我们已经打牢了根基,实则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局势变化而改变形势。” “所以,诸位以为该何以破局?” 曹操也算是熟读兵书了,四战之地最是难守。 他现在关心的不是接下来该打谁,而是接下来该怎么守! 没错,以如今兖州、徐州之地,好生发展一段时间。 就足以跟天下任何诸侯掰掰手腕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真的能够平稳发展。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先天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 中原大地,注定要饱受涂炭之苦。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在场所有人都低头陷入了沉思。 因为这个问题太过笼统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变化。 除了走一步看一步,根据形势作出决定外。 现在统筹宏观战略似乎太早了。 “……唉,若是文若在此,当能解我烦忧。” 曹操感慨一声,平时都是由荀彧帮他制定宏观战略。 可惜文若现在在替他守家,没空过来。 李翊沉吟半晌,开口道: “曹公,不管接下来我们的对手是谁。” “但有一条战略是绝对不能变的。” 不等李翊说完,戏志才在一旁插嘴道: “李司马指的,莫非是迎天子以令诸侯?” 其实私下里,大家都说的是“挟天子”。 但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下,戏志才还是说成了“迎天子”。 因为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正是!” 李翊颔首,“我们如今四面受敌,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迎奉天子来兖州。” 此言一出,曹操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个问题他们在一年前就讨论过了,只不过因为各种场外因素被耽搁。 现在局势稳定下来,似乎真的该引起重视,好好讨论讨论迎奉天子的事了。 “如今汉室虽然倾颓,但天下士人仍然多数心向汉室。” “如果我们能够迎奉天子,幸驾兖州,绝对是顺应人心的大好事。” 荀攸捋着颔下胡须,对此表示了高度认同。 要知道,天子在华夏就是至高权力的象征。 曹操就曾以天子的名义下诏,让刘备去攻打袁术。 刘备明明知道曹操是在用阳谋坑他,却不得不奉诏。 因为他是汉室宗亲,拒绝天子诏就等于否认自己的宗亲身份。 这便是“天子”的含金量! “对抗诸侯,是争霸,胜败乃兵家常事。” “对抗天子,便是叛汉,可号召天下英雄共讨之!” “曹公如今的实力不算弱,但还不足以能够威慑到袁绍、袁术等辈……” “可如果我们能够迎奉天子,便能使天下士人归心。” “底层民众最是愚昧无知,他们也一定不敢轻易助贼叛汉。” 李翊话就说得更加直白了,“天子”就是这个乱世中最有利的政治武器。 会议聊到这儿,大家似乎都已经明确一个目标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扫向西方…… 山峦遮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众人心中的渴望。 那时…… 一片断壁残垣的古都洛阳。 那是驼铃古道前,一座古老的城郡长安…… 如今的天子就在长安,他期盼有人能救他出来,有人能带他回家! 奉天子以令不臣!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天子这么珍贵,为何众诸侯迟迟不来“劫驾”呢? 是不想吗? 说来简单,做来难啊…… 天子远在长安,曹操与京畿地区直接挨着,都有千里之地。 中间还要跨过关隘、城池、各路世家门阀。 层层打点,遇到的阻碍简直不敢想。 更重要的是,李傕、郭汜几乎直接继承了董卓的遗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是西凉军仍有几十万上下。 战力另说,但肯定不是兖州那几十万蛾贼这样的臭鱼烂虾可以碰瓷的。 更别说是要从他们手里抢人。 迎奉天子的愿景很美好,可现实却很骨感。 于是,你便会发现一个神奇的现象。 那就是众人在讨论完迎奉天子的好处之后,却对如何迎奉天子一事缄口不言。 因为大家都明白,现在去抢夺天子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曹操眉头紧皱,沉吟道: “关中局势复杂,除了李傕、郭汜之外。” “马腾、韩遂、杨奉、董承、张济……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袁绍那边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想去争夺天子实在是难如登天。” 历史上的曹操虽然成功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过程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曹操在迎奉天子的路上,差点儿死在路上。 他为了抢速度,抛弃辎重粮草,一路狂奔。 最后一众士兵衣衫褴褛,跟个乞丐一样见到了天子。 讲个笑话, 曹操是去“救”天子的,最后却是被天子“救”了。 因为当时他们已经没粮食了,是天子那边分出的粮食给曹操。 不然曹操都活不到回兖州,直接就饿死在路上了。 所以曹操对刘协还是有愧疚的,不仅把自己最贤惠的两个女儿曹节、曹华都嫁给了他。 曹丕篡汉之后,刘协也是善终,活得比曹丕都久。 “曹公不用担心……” “倘若天子东归洛阳。” “那么除了冀州的袁绍外,就数曹公的兖州离洛阳最近。” “届时陈留直发洛阳,不过几百里地。” “到那时,天子不就被曹公迎回来了吗?” 李翊主动宽慰曹操。 这…… 曹操眼眸一凝,李翊这话说的虽然没错,但…… “天子怎会主动去洛阳么?何况还有李傕、郭汜掣肘。” 我当然是站在上帝视角知道的。 不过按李翊的人设,即便是从人心角度来分析,也好判断。 “禀曹公,那郭阿多(郭汜)乃一贩马之徒,李傕乃屠猪宰狗之辈。” “这二人皆匹夫也,久必生嫌隙。” “加上如今关中大旱,天子即便想不东归洛阳也难呐。” 如果没记错的话,李傕、郭汜反目之后前前后后打了几十仗。 全是内战,愣生生把几十万的西凉兵可消耗光了。 这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什么? “国舅董承,河内的张杨,投靠朝廷的韩暹,他们都不满足于天子被李傕、郭汜控制。” “只要李傕、郭汜内讧,他们一定会力劝天子东归洛阳的!” 李翊再次信誓旦旦地向曹操保证道。 如果是别人这样给他画饼,开空头支票。 曹操肯定不带信的。 但这个人是李翊啊! 曹操的张良级别人物。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既然他说天子会主动回洛阳,那就一定会! ------------ 第九十八章 你女儿不够色 徐州,下邳城。 数十骑,连带着一队车驾在原野上奔跑。 他们个个狼狈不堪,风尘仆仆,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下邳城。 却不敢全部上前,只命一名轻骑入城去面见刘备、 其余人则全部留在城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静静等待着。 吕布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刘备不肯收留他,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搞不好只能落草为寇,那种事情吕布是真拉不下脸。 “公台先生不必自责,濮阳一战要怪就只能怪曹操太过狡猾。” “那个什么玉郎太过奸诈。” “是我们低估了曹操的实力,若是能够早点儿歼灭南门军队。” “或许此刻我们便不会站在这儿……” 自濮阳兵败以来,陈宫一直闷闷不乐的。 这是吕布唯一的军师了,即便屡屡被曹营高人识破计谋,但也不能不用。 毕竟真的没人了。 “奉先说的有理,我们当下要做的是应该尽快忘掉濮阳的战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现在放眼整个天下,我们唯一能够谋划到的,就只有刘备的濮阳城了。” 吕布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公台先生,你说……刘备他会收留我们吗?” 沉默。 冗长的沉默。 过了许久,陈宫才略微的点了点头。 “会的,一定会的。” 哦? 吕布内心暗喜,但脸上仍是不安,“先生何以笃定?” “原因有三。” 陈宫比了三根手指头,在吕布跟前晃了晃。 “其一,刘备以仁义立身,如今我们穷途末路前去投靠,刘备若不收留,便有负仁义之名。” “其二,将军有着除国贼之功,乃汉庭有功之臣。” “刘备既然自诩为汉室宗亲,岂能拒将军于千里之外?” “其三,刘备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曹操、袁术。” “曹操他不能打,袁术他打不过。” “所以他需要将军的力量。” 陈宫一边说着,一边给吕布掏地图,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奉先且看,下邳城以西有座小城名唤‘小沛’,它能够隔开曹操与袁术。” “而刘备正缺一人守小沛。” “若是我们愿意替他镇守小沛,刘备一定会将小沛借给我们。” “届时我们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不在话下!” 历史就是一个大圈子。 之前曹操替袁绍看门,刘备替公孙瓒看门。 现在轮到吕布替刘备看门了。 吕布皱着眉头: “要我去替刘备看守门户,做那守户之犬?” “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这样傻愣愣地替刘备去阻挡曹操袁术吗?” 害…… 陈宫长叹一声。 “说什么犬狗不犬狗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个安身之地总比四处飘零的强。” “何况……” 讲到这儿,陈宫眼眸微眯。 “但陈硅、陈登父子,还有丹阳派的曹豹只怕未必真正心服。” “刘备这个下邳太守的位置并不稳固,对我们的控制也是微乎其微。” “这样我们在小沛便能保有极高的自治权,届时是不是真的要替刘备阻挡曹操袁术,在于你我。” “何必看他刘备脸色?” 这话立马点醒了吕布。 是啊,真要能够招兵买马,东山再起的话。 那我吕布还非得替你刘备打工吗? “那先生的意思是……?” 吕布虚心求教,仿佛心中又重燃了希望。 “……哈哈。” 陈宫气色也好了许多,他摇手一指,“我听闻丹阳派的曹豹有一女,年已及笄,豆蔻年华,就是尚未婚配。” “因为她相貌平平,加上性格强势,那些豪门公子没一个敢娶。” “而出身低贱的平民,曹豹又看不上。” “所以曹女才迟迟没有嫁人,温侯若是能够将此女娶过门儿。” “那我们夺得下邳的机会就又大了几分。” 这…… 吕布有点儿懵,心想夺下邳跟娶曹豹女儿有什么关系? 虽然他吕布也算个好色之徒,但你曹豹女儿不够色啊! 这叫我怎么下的去鸟? “……奉先呐,你好生想想。” 陈宫耐心地为吕布解释道。 “若是你娶了曹豹女儿,那你我两家便是亲家。” “有着这一层关系,将来夺权,曹豹他是心向刘备呢,还是向着将军呢?” 提醒到这个份儿上,吕布终于恍然大悟。 他征战沙场不在话下,可人情世故方面确实不太懂。 敢情公台先生是在下一步大棋,自打从投靠刘备时,就已经安排好了。 先蛰伏在刘备身边,屯驻小沛,然后再建立与曹豹的关系。 等实力壮大了,再慢慢夺权,抢走刘备的下邳…… 妙! 妙啊! 吕布眼珠子一转,觉得此计可行! 只是…… 吕布猛然想到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那就是他有老婆啊! 正妻严氏还在呢。 古代男人虽然可以三妻四妾,但人家曹豹的女儿总不能收做妾室吧? 妻子和妾的地位是着有云泥之分的。 妻子要明媒正娶过门儿,家庭地位仅次于家主。 妾则不用举办婚礼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地位也仅仅是只比下人高。 妻子甚至有权力给妾上刑法,这都是合法的。 说难听点儿,妾在古代基本上是男人发泄杏欲的工具。 “先生,我那夫人……” 吕布正想开口,陈宫却早已料到吕布会说这话。 “奉先呐,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比起天下来,一件衣服随时可以舍弃。” “你怎么还舍不得几件衣服?” “岂非妇人之仁?” 按陈宫的意思就是直接把严氏休了,然后明媒正娶曹豹的女儿。 毕竟人家肯定是不能让自家女儿给你当妾室的。 “这……容我考虑考虑吧。” 吕布挥了挥手,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这个人,正如曹操所评价的那样。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虽然吕布人品看起来不咋地,可对家人却很好。 严氏是吕布未发迹时便跟着他的结发之妻,两人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 吕布是真的狠不下心来,将她休了去娶别人女儿。 ------------ 第九十九章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吕布这个人从道德上看,连杀两个义父,肯定没法洗。 但他却是三国里唯二没有屠过城的诸侯。 还有一个则是刘备。 所以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吕布不是曹操,他狠不下心来对亲人残酷。 “诶呀!奉先,若是能够得到曹豹的支持,便等于得到整个丹阳派的支持。” “为了徐州,为了将来能够争雄天下。” “何惜一女子?” 陈宫情绪十分激动,在屡次败给曹操之后,他已经有些魔怔了。 似乎打败曹操,成了他心中的一种执念。 “此事以后再议……” 吕布挥了挥手,再次回避这个话题。 陈宫万般无奈,只得叹道: “既然奉先不肯休妻,那我们且暂将严夫人安置起来,对外宣称已经病故。” “等娶了曹家小姐之后,生米煮成熟饭,再请出令夫人不迟。” 吕布闻言大喜,连连颔首: “如此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不远处飞沙走石,尘烟漫天,一队骑兵呼啸而来。 遥遥望去,当先三人尤为醒目。 正是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是也。 呼…… 见着刘关张,吕布长呼了口气。 他心里明白刘备肯定愿意接纳自己了。 不然不可能这么兴师动众。 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也终于落下,不用再担心风餐露宿,四海为家了。 但他也知道新的战斗也已经开始,刘备比之曹操同样难缠…… “奉先记住……” 未等刘备靠近,陈宫率先扯了扯吕布的胳膊。 “一会儿见着刘备,咱们的态度一定要毕恭毕敬,万不可得罪了人家。” “过去有任何恩怨都要放一放,人在矮墙下,哪能不低头……” “晓得了!” 吕布答应一声,当即翻身下马,跑着过去迎接刘备。 那边刘关张也齐齐下马。 关羽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眯着眼睛不肯看人。 张飞更是把不悦写在了脸上,横眉叉腰,对吕布不屑一顾。 只有刘备保持了自己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态度,朝着吕布拱手拜道: “吕将军久违,刘备翘望已久,终于把将军和公台先生盼来了。” 吕布忙抱腕回礼: “败军之将,有幸得玄德公收容,不胜荣幸。” “我闻玄德公受了朝廷恩命,故特此前来相贺。” 话外之意,又把自己战败的重心稍稍转移了一些。 “哪里哪里……” 刘备谦虚回应,又朝身旁的孙乾使了个眼色。 孙乾手捧着一块印玺过来。 刘备接过递给吕布,说道: “备德薄智短,不足以胜任下邳太守职位。” “奉先将军威名满天下,又有攘除国贼之功,刘备心悦诚服。” “愿将下邳太守大印让与将军。” 吕布闻言一惊,暗想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正准备伸手接过,却发现关羽、张飞在后面怒目而视。 仿佛吕布真敢接受大印,便死定了。 陈宫赶忙上前拦住,笑着对刘备道: “玄德公太客气了。” “常言道,强宾不压主。” “我等是真心前来投靠玄德公,请公勿生怀疑。” 陈宫暗叹刘备这一箭三雕之策,果然好计。 主动让下邳于吕布,既收买了人心,又彰显了他的仁德。 还成功试探了吕布,若是吕布接了,必定引起刘备警觉。 好在吕布反应够快,伸出去的手变成了推。 展颜笑道: “量我吕布一介勇夫,怎配受领下邳呢?” 刘备便收起牌印,让出一条身位来。 “今日得见君颜,欢喜不尽。” “且随我进城,我为将军还有公台先生接风洗尘!” 一番叙礼过后,双方纷纷谦让着进城。 刘备表现得十分求贤若渴,内心里却又时刻防范着吕布。 吕布表现得衷心无害,内心里却时刻想着怎么窃取下邳。 只能说,两个人都在互飙演技。 待吕布走远,张飞怏怏不乐地说道: “吕布本是无义之人,哥哥不杀,反而养虎为患。” “弟实在不能理解。” 刘备叹道: “吕布穷途末路前来投靠我,我若拒之于门外便是不义,杀之,便是不仁。” “日后还有哪位贤才愿意主动前来投靠我刘备?” 张飞轻哼一声: “哥哥倒是好心肠!” “须知好人难做,哥哥收容吕布,将来迟早惹出祸患来!” 张飞虽然粗莽,但却粗中有细,他看得出来吕布是个祸患。 并且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刘备眉头一皱,厉声叱道: “将来之事,将来再议。” “眼下吕将军已经入城,我等也快快进去。” “三弟不必再多言!” 说罢,扭头便走。 其实刘备不是不知道吕布是个隐患。 但他太需要一支力量用来对抗袁术了。 如果有吕布、关羽、张飞三人联合。 即便袁术兵精粮足,也不敢轻易觊觎下邳、广陵。 …… 月入眉梢。 陈留郡,李府。 经过一夜的奔波,李翊率先赶回了陈留。 他作为别部司马,陈留很多事务需他处理,所以先回。 不得不说,还是家里面舒服。 一壶热茶,两枚小碗摆放在茶桌上。 桌案上的两边分别坐在李翊与小孔明。 诸葛亮主动帮李翊斟茶,斟到一半时停住,茶盏收起。 毕恭毕敬地向李翊敬上香茗: “先生,请用茶!” 酒桌有酒桌文化,茶桌也有茶桌文化。 酒杯斟满是敬人,茶杯斟满是欺人。 故诸葛亮只倒了半杯茶。 “嗯,不错……” 李翊也不客气,缓缓提起茶盏,品了品。 略微有些发苦,但格外的提神。 放下茶盏,李翊开口道: “孔明啊,说说这段时间陈留的政务吧……” 李翊离开陈留后,让诸葛亮代替自己处理了很多政务。 虽然他才十二岁,但娃娃要从小时候抓起。 从现在开始就培养他的政务能力,将来一定会更加优秀。 “是,这是学生这段时间处理的政务。” “请先生览阅。” 诸葛亮双手奉上一卷竹帛。 他只处理了一部分,因为李翊没有把权力完全放给他。 真正牵扯比较大的事,还是得由李翊来拍案决定。 “……嗯,不错,进步很大。” 李翊快速地浏览公文,一边又询问最近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事。 诸葛亮开口答道: “别的大事倒是没有,就是油坊的生产已经停了。” “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像样的粮食,即便有,厂商也舍不得用来榨油。” 讲到这儿,诸葛亮表情也挺无奈的。 不过李翊倒是显得很乐观。 “无妨,我们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产业链。” “等饥荒过去,太阳照常升起。” 由于诸葛亮也与李翊相处了一段时间,倒也能听明白他的一些专业词汇。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 诸葛亮忽然问道: “既然这油坊利润如此之高,技术门槛却又这么低。” “若是其他郡县诸侯也争相效仿,那我们对比他们的优势不就没有了吗?” 诚然,诸葛亮的确是个全才,样样都通。 但若是比经商,李翊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孔明啊,格局要打开。” “技术的推广,并不会抹平我们的优势,因为我们油坊开设的更早。” “我们有着更加成熟的工业体系,还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只要我们垄断资金链,其他郡县榨油的利润我们同样也能够吃到。” 李翊简单地为诸葛亮概括了一下工厂的概念。 说白了, 技术这种东西你是藏不住的,只要有利,人人都会效仿。 你要做的非但不是把技术藏起来,闭门造车。 而是要大力地推广它,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利润。 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发达国家要在发展中国家投资建厂? 说白了,还不是有廉价劳动力和韭菜可以收割。 当发展中国家追上来之后,技术早已更迭,又是新一波的韭菜等待收割。 诸葛亮头脑灵光,很快理解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原来如此……” 诸葛亮低头沉吟,又向李翊汇报另外一件事。 “近来有探子回报。” “说徐州的刘备也在号召百姓捕捉蝗虫,会不会他也是想要效仿我们用油炸蝗虫,来渡过旱灾呢?” 刘备捉蝗虫? 李翊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便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 “先生何故发笑?”诸葛亮不解地问道。 “呵呵,我笑那刘备无谋,关张少智。” “想必他是见着我发令让兖州百姓捕捉蝗虫,他便效仿。” “等他将来发现我们捉蝗虫的目的后,一定也会跟着效仿。” 这…… 诸葛亮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 “先生,若是刘备效仿我们用蝗虫渡过旱灾。” “于我军也不是件利事。” “不不不……” 不等诸葛亮说完,李翊马上否决了他的观点。 “谁告诉你刘备能用蝗虫渡过旱灾的?” “孔明啊,你学谨记。”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诸葛亮心头一惊,最后这句话又富含哲理,又霸气侧漏。 他正想继续追问,李翊却已经起身回屋。 临行前,转头对诸葛亮吩咐道: “传令下去,油坊生产的所有油禁止对境外出售。” “铁匠铺生产的所有铁锅同样禁止对境外出售。” “徐州四郡要严格控制销售数量,减量出售。” “谁若违反此条例,一律按通敌罪论处!” ------------ 第一百章 小子不才,毒计冠曹营! 面对刘备的抄作业行为,李翊也是从容不迫,当即甩出了两板斧。 一是禁止油对外出售,二是禁止造锅技术对外流出。 这项禁令是暂时的,也是专门用来针对刘备的。 刘备一定不会知道,用蝗虫渡过旱灾最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那就是要“油炸,煎炒”! 油很好的隔绝了蝗虫的毒素。 煎炒则能将油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而煎炒的必要条件,则是必须用到锅。 虽然技术的推广与传播是不可避免也不可逆的。 但在信息滞后的古代,是不可能这么快就传播到境外的。 即使是兖州大本营,仍然有少部分地区的百姓没有使用。 而且“锅”、“炒”这种新兴事物概念,对于封建时代的老百姓而言,接受也需要一定时间。 再者说, 蝗虫虽然好吃又有营养,但不代表完全健康。 因为毒素多少始终都沾点儿。 你要是一直吃这玩意儿,身体肯定出毛病。 尤其还是油炸食品。 即使是李翊也是让百姓用蝗虫和余粮混着吃。 更别说刘备那里完全没有掌握去掉毒素这一关键步骤了。 “等下邳闹了饥荒,刘备拿出蝗虫来赈济灾民,以为可以收买人心。” “呵呵,到时候百姓一旦中毒,必遭反噬!” “孔明啊……” 李翊转头看向诸葛亮,语重心长地教导他道: “你要记住,击败一个人不是要靠武力打到他哭,打到他怕。” “而是要用脑子,击垮他内心最脆弱的东西。” “这是摧毁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一个人一旦心气儿没了,那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呢?” 诸葛亮恍然大悟,一旦刘备把没清理干净的蝗虫拿给百姓吃。 百姓吃了生病,一定会把罪责都怪到刘备身上。 而刘备一生中最在乎的是什么? 当然是百姓,是民心! 一旦他失去了民心,那他还有什么呢? 好歹毒的计策,好阴狠的招式! “早就听闻先生毒计智冠曹营,学生直到今日方才见识到。” “佩服佩服……” 诸葛亮深深地朝李翊作了个揖,这一课上得很有价值。 他学到了很多! “孔明啊,你这话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哈哈哈。” 李翊开玩笑似的打趣,内心里却在可怜刘备。 备兄啊备兄…… 前日挖你祖坟,今日坑你民心。 休怪老夫无情,只怪各自为营。 李翊心头窃喜,默默地祝福小备备好运。 …… …… 徐州,下邳城。 “唉,自开春以来,天气日渐炎热。” “徐州境内已是一个多月不曾落雨了,在这样下去只怕百姓都将无粮可以食用。” 刘备望着干涸的土地,感慨连连。 在这一刻,刘备终于明白曹操为何要组织百姓捕捉蝗虫了。 旱灾的爆发,往往会伴随着蝗灾。 只是没想到,曹营玉郎不仅谋略过人,竟还懂天文地理。 真是越想越酸,越想越气。 “主公,如今蝗虫泛滥,庄稼绝收,已小有规模。” “如果不进一步遏制,只恐百姓更加难以生存。” 庶人派的糜竺立在刘备身旁,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怎会如此!?” 刘备脸色立马骤变: “子仲,我此前不是已经命你去张贴告示,效仿曹操……” “号召下邳、广陵的百姓去田里捕捉蝗虫吗?” “怎会叫蝗虫泛滥成灾?” 语气几乎是在质问。 因为领导下了命令,下属没有贯彻落实,就是在损害领导的权威! “此乃我之过也……” 糜竺低着头认错,脸色非常难看。 “告示倒是张贴出去了,只是承诺兑换的钱币却未能如期兑换。” “故而百姓积极性不甚理想,才……才造成了如今的蝗灾泛滥。” 说着,糜竺跪倒向刘备请罪。 说到底,还是刘备把捉蝗虫一事想象的太简单了。 本身这事就挺荒唐,捉蝗虫给钱? 谁信啊? 李翊为了捕捉蝗虫重视到什么地步? 利用荀彧的名声影响力去号召百姓,再让夏侯惇率兵亲自去维护秩序,社会治安。 严格贯彻落实,监督每一处衙署及时如数地发钱给百姓。 动用了大量的政治、军事力量,还砸了重金。 这才使得兖州百姓全民捉蝗虫。 而刘备却天真的认为只要告示张贴出去,百姓们一定会为了钱纷纷去捉蝗虫。 但这么荒唐的事,百姓怎可能放弃农事去相信一条子虚乌有的告示呢? “唉……唉……” 糜竺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目光短浅了。 早知道是这个原因,当初就该引起重视。 不过这情况已经算好的了,如果不张贴捉蝗虫的告示。 蝗虫早就泛滥成灾了。 “子仲快起来……” 刘备一把扶起糜竺。 作为庶人派的代表,徐州首富,刘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怪罪于他。 糜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有钱。 对于这样的金主爸爸,刘备只有讨好的份儿。 毕竟乱世之中,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谁都没想到蝗灾会如此严重。” “好在……” 刘备微微一顿,“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趁着蝗灾还没有全面扩大,咱们赶紧鼓动百姓捕捉蝗虫去。” “只是……” 犹豫一下,看了眼糜竺的脸色。 “只是捉蝗虫一事本身就很荒唐,若要全民捉蝗虫……” “恐怕需要立木为信,花费重金了!” 此前李翊开三十钱一只蝗虫,刘备还嫌贵了。 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格局小了。 糜竺明白刘备的意思,当即拍着胸脯表示: “主公放心,上次的事情是我没办好。” “我倒颇有家资,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刘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讨好拉拢糜竺的原因。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金主啊。 “另外,我还专门使人打听了,兖州那边捕捉蝗虫是为了食用。” 食……食用? 听到这话,糜竺只觉得脑瓜子嗡嗡? 心眼这绿油油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兖州那边人的难道全都疯了不成? 不怕吃了一泻千里,全身害病啊? 一连串的问号霸占了糜竺的脑海。 可刘备接下来的话传入糜竺耳中,更是令他如五雷轰顶! …… …… ------------ 第一百零一章 曹操做得,我刘备也做得! 吃蝗虫这件事本就已十分匪夷所思。 而刘备的话却是接踵而至。 “不错,我起初也觉着此事匪夷所思,但据咱们在兖州的细作汇报。” “曹军是用了油做食材佐料,此外还用了一种新颖的釜具,名为锅。” “然后再用一种‘炒’的方式将蝗虫做出来,据传美味异常。” “兖州不少郡县的百姓都在用。” 刘备一句句地说,糜竺听着越是惊诧。 除了油以外,其他的东西他是一样也不知道。 锅是什么? 炒又是什么? 这两个概念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也太难以置信了。 “我也担心这会不会是曹贼放出的假消息,就是为了诱导我们食用蝗虫。” 毕竟老百姓都知道蝗虫是有毒的,不能食用。 要不然也不至于年年闹饥荒,活活饿死。 但种种迹象表明,或许用这种方式,蝗虫真的可以吃也不一定。 “诸公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也效仿曹军,让百姓大量捕捉蝗虫,然后再用来食用渡过灾情吗?”糜竺问。 “正是如此……”刘备点了点头。 “不过这里面要用到的油,委实难办。” 古代生产油的技术并不发达,而且成本还高。 关键现在闹饥荒,原材料十分珍贵,没有人愿意拿它去炼油。 糜竺沉吟道: “既然我们不能大规模的炼油,那是否可以从别的郡县里购买呢?” 毕竟他糜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没用。” 刘备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差人打听过了,现在其他郡县的油主要都来自兖州。” “曹操那边似乎在大规模的生产油,虽然因为灾情停止了生产,但此前仍旧屯有大量存货。” “可现在兖州已经发布了严格对外出售食用油的禁令,我们很难买到。” 这明显是曹操在故意针对自己,刘备是无语又无奈。 “不过好在锅我倒是搞了一口,此釜具工艺并不复杂,可以差城内工匠大规模打造。” “然后推广出去,即便不用油,也应能够食用。” 刘备单纯地把油当成了调味品,认为锅才是解毒的主要原因。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油本来就是调味品。 不用油,无非就是不太好吃罢了。 但在饥荒面前,谁还会关注好不好吃? 能不饿死就不错了。 但他不知道,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油充分发散,也不知道油除了调味以外。 还可以隔绝细菌。 “此事就这么办了,去办吧。” 刘备眼眸凝起,眉头紧锁,下定了决心。 既然是抄作业,那就得抄到底。 孙乾在一旁跑过来,向刘备汇报道。 “主公,您差我买的旱稻、水稻的种子,我已买好了。” “……嗯,公祐一路辛苦,事不宜迟,立刻推广下去,让百姓们种植吧。” “这……主公,我北方素来不种水稻,今年又遇着干旱,想要推广百姓种植,只怕……” “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孙乾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亦知此事甚难,但那曹营玉郎既然坚信今年要遇着大旱,那我们就只能选择相信。” “这种事情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何况我下邳东边临海,引水也方便,不似兖州身处中原腹地那般干旱。” “去罢……” 刘备深感压力山大,比起曹操,他其实更懂农事。 他非常清楚要让百姓吃蝗虫,改变他们的种植方式有多难。 但不做又不行,现在对他而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此同时。 就在刘备为旱灾发愁之际,下邳城的一家馆驿内, 陈宫正与一名武人对坐饮酒。 陈宫表现地很殷勤,主动帮这武人斟满了满满一杯的热酒。 “久闻曹将军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谢邀,公台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请我喝酒,必是有话要说?” 曹豹的态度很和善,并且露了笑。 这是陶家被刘备架空以后,他第一次露笑。 因为他知道吕布的到来,刘备接下来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哈哈哈,曹将军果然慧眼,洞若观火。” 陈宫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热酒,“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曹将军也是心直口快之人,那我也就直言了。” “听闻曹将军乃是陶州牧心腹之人,统领下邳丹阳兵数万,如今却都屈身于刘备麾下。”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必曹将军现在在下邳也过得不是十分称心如意吧?” 陈宫上来就刺中了曹豹的软肋。 他是坚定不移的丹阳派,陶谦病逝,他是坚决拥护陶谦儿子继位的。 没想到让刘备一个外来客摘走了桃子。 而刘备又时时刻刻地防范着自己,但明面上又不曾加害自己。 曹豹每日都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现在他的处境的确显得十分……微妙。 见曹豹脸色十分难看,陈宫赶忙抓住机会,将话锋一转。 “曹将军乃是识时务之人,如今我主吕奉先乃是朝廷亲自敕封的温侯,又要除国贼董卓之功。” “其勇武更是天下冠绝,刘关张亦不能匹之。” “此等人物,难道还算不上英雄二字吗?”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只谈吕布的优点,不谈吕布的缺点。 但陈宫也没有夸大其词。 虽然吕布背负着三姓家奴的骂名,但他的的确确配得上“大汉忠臣”四个字。 有一句话叫做君子论迹不论心。 如果单看吕布人生的履历,你就会发现,他是所有诸侯中最配的上“大汉忠臣”的人。 他本人是否忠于汉室不清楚,但做过的每一件事。 都有意无意的帮助了朝廷。 “公台先生的意思是……?” 曹豹顿时来了兴致,尽管心里已经猜到陈宫的来意,但还是忍不住发问。 陈宫细细答道: “濮阳一败,吕布之妻不幸殁于曹军之手。” “正所谓,家不宁则心不安,心不定则天下难定。” “我家主公现在正缺一个贤内助,久闻曹将军之女英气逼人,英姿飒爽。” “正与我家主公相合,若你我两家能够联姻,岂非一桩美谈?” 嘶…… 前面几句话曹豹倒不怎么引以为意,但后面提到了自己女儿,他立马来了精神。 下邳城谁不知他曹家闺女是个远近闻名的悍妇,形貌平庸,各家的公子皆避之不及。 曹豹正愁嫁,不想吕布竟然主动抛来橄榄枝。 这里面的用意,曹豹这个为官多年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 “那嫁妆呢?” 曹豹这话是话里有话,问陈宫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陈宫也是聪明人,呵呵笑道: “只要曹将军能把女儿嫁过来,便是最好的嫁妆。” “而我们所下的聘礼,也一定是曹将军最想要的。” 言外之意,你我两家联合一起谋伐下邳! 曹豹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 两家的联姻,注定要是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起压上去的。 因为这就是政治斗争。 可怕残忍,却又那么的令人着迷。 “……甚好,甚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爱,互相敬了对方一碗酒。 …… 兖州,陈留。 曹操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召了荀彧与李翊来见。 荀彧主管内政,曹操不在的这段时间,他需要听荀彧汇报工作。 而李翊则是全才,不仅能够在前线出谋划策。 在大后方的也能够统筹全局,为荀彧分担压力。 曹操本就有意将李翊培养成将来的谋主,只不过因为他还年轻,需要时间沉淀。 但已经是让他同时参与军事和政治,双料发展,只为将来培养为心腹重臣。 甚至再长远一些,李翊完全可以成为未来的托孤重臣,毕竟他还这么年轻。 而曹操三十几岁看起来似乎不大,但在古代五十岁就算老朽的世界里,已经显老了。 “……嗯,文若的奏报我昨晚已经全部看完了,你办得十分利落,甚合我意。” 曹操对荀彧赞不绝口,自己前线打仗,后方稳如老狗。 荀彧简直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荀彧自谦道: “这也不全是在下的功劳,李司马也多有出力。” 一来他是在自谦,二来却也是有意给李翊让功。 “……嗯,你们都做得不错。” 微微顿了一下,望着二人。 “其实今日召你二人前来,是想商议商议迎接天子的事宜。” “如今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子玉有句话说的很好,如果我们能够迎天子而令诸侯,则天下归心,大势可定。” “然而此前由于根基不牢固,事情便搁置了。” “但现在我们兖州局势还算稳定,我在想是否可以加快迎驾天子的进程。” “晚了一步,只恐为其他诸侯抢先。” “你二人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荀彧与李翊皆是一怔。 暗想曹操这也太心急了吧,虽然他的心情咱们能够理解。 但这种事情是能够急的吗? 要是能够开天眼的话,李翊真想告诉曹操,你未来就是因为赶工程去接天子。 结果全军差点儿被饿死在路上。 “此事不可急切啊曹公……” 荀彧率先否定了曹操的提议。 “在下附议。” 李翊难得提出附议二字,令曹操都有些不适应。 ------------ 第一百零二章 有不从者,可杀之 荀彧可是一个一心向汉的人物。 按理说,接驾天子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连他都认为此事宜缓不宜急,可见是真的需要慎重考虑。 “曹公不妨仔细想想,天子现在身陷贼窟。” “如果我们要迎接天子的话,必定需要谋划司隶。” “可是洛阳一带自董卓西逃之后,就已经被一把火焚烧殆尽了。” “如果要重建,需要耗费多少钱力?” 这话其实就是向曹操表明了,长安那面远,你现在去接驾在哪歇脚? 中途怎么补充供给? 荀彧的这个考虑已经十分周全了。 曹操点了点头,认可了荀彧的这个提议,但眉头仍然紧锁。 他比起袁绍等大诸侯,现在自己仍处于劣势。 只要拿到天子才有与他们博弈的资本。 可荀彧的提议也十分在理。 洛阳如今一片废墟,而兖州此刻钱粮吃紧,想要重建洛阳根本不切实际。 “司隶一带是要重建不可吗?” 曹操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这一次,不等荀彧解答。 李翊主动站出来为曹操解惑。 “曹公明鉴,如今天下纷乱,各地诸侯各自为政,割据一方。” “我们所能谋划的地方还剩哪些?” “冀州的袁绍?荆州的刘表?江淮的袁术?亦或者远在长安的李傕、郭汜?” “这些地方显然都是不切实际的。” “司隶一带乃是一片无主之地,曹公不取钱,难道要等别的诸侯去取吗?” “何况洛阳乃是我朝旧都,其政治意义重大,不可轻易舍弃。” 一句话, 就是你曹操现在除了司隶一带,还能向哪些地方扩展? 别的地盘都被诸侯们瓜分的差不多了。 你挨着的诸侯打不赢,打的赢的诸侯又没挨着。 现在洛阳一带一片无主之地,不去抢了扩大地盘儿。 还敢嫌弃人家是废墟吗? “而且司隶一带地理位置特殊,东边有虎牢关,西边有潼关、函谷关。” “自黄河北上可以取河内,南下可以取荆州。” “光是考虑到这一点,洛阳就值得我们翻修。” 荀彧作出了进一步的补充。 “……嗯。” 曹操发出阵阵沉吟。 “洛阳需要翻修,可兖州钱粮紧俏,真是两难呐两难……” 李翊说道: “洛阳翻修与迎接天子并不冲突。” “迎接天子东归只是一个噱头,重点在后面的‘归’字。” “我们大可先把天子接过来,然后顺便在翻修洛阳。” 意思是要把迎接天子和翻修洛阳这件事分开来看。 迎接是迎接天子,翻修洛阳是翻修洛阳。 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迎接天子的目的是增加自己的政治筹码。 翻修洛阳是为了战略考虑。 “现在咱们只需要等待长安那边发生事变,我们等候时机,就可以入场。” “一个好的入场时机,往往要比谋划出千条策略来得实惠!” 李翊是一个典型的务实派,绝对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断定随着之后旱情的家中,以李傕、郭汜的酒囊饭袋,绝对保不住天子。 到时候我们宣布洛阳正在翻修,绝对能够吸引天子重返旧都。 只要派探子定好西边儿的动静,其他诸侯一定抢不赢咱们。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兖州这时候的地理位置优势就突显出来了。 一息, 两息。 十息。 二十息。 在短暂的沉默后,曹操突然释怀地笑了。 “有两位为我知心,曹某何愁不能成大事?” 说着,曹操激动地攥起二人的手,由衷地向他们表达的自己感谢。 “很好,文若啊,你马上继续往关中增派人手,派出更多的细作。” “时刻观察长安李傕、郭汜的动静!” 微微一顿,曹操又想了想,看向李翊。 这小子总能够看到常人不能看之处。 于是又问他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看看能不能帮自己查缺补漏。 “子玉,你说!” 曹操已经与李翊有了相当多的默契。 李翊果然还有补充,向曹操建议道: “曹公可以让曹洪将军带三万人马前去疏通兖州通往洛阳各处关隘的盗贼,一定要保证人们能够正常通行。” “至于流民等,能驱逐便直接驱逐,若不能……” “可杀之。” 一句轻描淡写的可杀之,非常符合李翊的风格。 杀伐果断,绝不墨迹。 在他看来,任何事情都应该为利益让路。 如果杀伐能够带来更大的收益,可直接杀。 如果不杀能够带来更多的利益,那就不杀。 “准!” 曹操没有丝毫的犹豫。 虽然都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三万人马,却也是说发就发。 只因这是李翊提出来的,他绝对相信他的判断。 如果换做旁人说要三万人马,他都要犹豫几下。 毕竟在正常人看来,这个人数未免过多了些。 可既然李翊认为要疏通道路,清理流民,非得是三万人不可。 那就三万人吧! …… …… 四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老黄。 不出李翊的所料,旱情果然越来越严重。 不止是中原大地,就连鱼米之乡的江南都爆发了相当严重的旱情。 远在徐州下邳的刘备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附近村庄的河流很多都已经变浅,还有不少干涸了。 炽热的骄阳吞吐火焰,焚烧着整座大地。 树老枯黄,麦穗无精打采。 不少农人望着绝收的庄稼,纷纷抱头大哭,仰天长啸。 无风,无雨。 炎炎烈日,酷暑难熬。 刘备在糜竺斥巨资的帮助下,成功鼓动了百姓大量捕捉了蝗虫。 蝗灾暂时是遏制住了,可旱灾是不能遏制的。 而伴随着旱灾一起来的,就是庄稼绝收,五谷不登。 老百姓无粮可食。 刘备这时候便效法曹操,让百姓们煮蝗虫吃。 尽管他已经命工匠打造了锅,可这种新奇的事务让下邳百姓有些摸不着头脑。 根本不知道怎么用,而且做起饭来感觉也不如釜具好使。 还不如直接用釜具呢,少花一份买锅的冤枉钱。 所以刘备花重金打造的锅,几乎没有多少百姓购买使用。 ------------ 第一百零三章 刘备名声扫地 徐州,下邳城。 城中的每一个中药铺都挤满了人,药署外更是哀嚎一片。 不少人排着队,少数没钱看病的,也只能是在街头强忍疼痛。 “诶呀……哎呦喂……痛也!痛也!” “痛煞我也!” “谁说的这劳什子虫子可以吃的?简直是胡扯!胡言乱语!” “我就说,蝗虫怎么可能食用?我家乡闹饥荒时,就有人吃蝗虫吃死了。” “这刘备诚心要害我们呀!” 一时间,百姓们的抱怨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全都是因为吃蝗虫吃出了毛病。 更离谱的是刘备新官上任,上来就让他们改换以前的蒸煮模式,改用铁锅造饭。 还说要用油来炸蝗虫,现在粮食紧俏,谁家谁户买得起油啊? 尽管刘备效仿曹操,照搬了全部的作业。 可最后的结果却不尽相同。 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吃了蝗虫丧命,余下之人也多是浑身酸软无力。 更可怕的是,刘备此举已经激起了民愤,不少百姓围堵在衙署门口。 击鼓鸣冤! “咚咚咚……” “咚咚咚……” 擂鼓声震天动地,不少百姓们大声嚷嚷着,要求刘备给他们一个说法。 你刘使君劝我们食用蝗虫,到底是什么居心? 此刻的刘备同样不好受,他一个人待在衙署里面来回踱步,愁眉不展。 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办! “奇也怪哉,明明曹操也是让百姓们吃了蝗虫,为何独独他们没事?” “难道真是苍天助曹不助刘?” 刘备百思不得其解,对曹操是又恨又气又嫉妒。 “大哥……大哥……” “诶!” 张飞嚷嚷着,跌跌撞撞地跑到跟前来。 精壮如牛的他,此刻身子却也显得虚弱。 没错,为了让百姓们食用蝗虫,刘备这点跟李翊想的一样。 那就是要率先做好表率,他们三兄弟带头吃蝗虫。 结果才不到两日,三兄弟均感觉头晕目眩,上吐下泻,浑身乏力。 刘备还稍好一些,起初见势头不对。 以为是不是没用锅和油的问题,于是自己油炸了蝗虫试试。 吃了虽然没之前那般难受,可依旧非常不舒服。 “大哥……百姓们就快要闯进来了,守门的衙役就快要抵挡不住,这该如何是好?” 张飞又急又气。 深恨此刻自己无能为力,凭他现在的力气,如何能够挡住怒气冲冲的下邳百姓? “刘使君……刘备!你给我出来,你这安的是什么心,叫我等吃蝗虫,可怜我儿今年才三岁……呜呜呜……” “大耳贼!快给我滚出来,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我就说刘备入主徐州不是件好事,当年陶使君在徐州虽然无为,却至少不曾这般害过我们!” 本来百姓们开始时还是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在后面庄稼绝收,百姓们本就饥肠辘辘。 又被骗去吃蝗虫,害了重病。 这个年代,这个世道,他们哪有生病的资本! 一旦病了,要么就硬挺着熬过去,要么就只能是等死!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骂骂咧咧地喊“大耳贼”了。 整个下邳城都已经暴动起来。 贩夫走卒不再摆摊,说书先生编排小曲儿,就连青楼窑子都打了烊。 全都汇聚在一处,“讨伐”欺骗了他们的刘使君。 “翼德,打开大门……” 终于,沉默了许久的刘备开口了。 “我说将大门打开,让百姓们进来,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必须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大哥!” 张飞先是一怔,旋即便是一声重重地叹息。 “不必多言,此次百姓遭难实乃刘备之罪也!” “错只在我一人,不该让百姓们含冤受苦,既然他们要追责,那刘备便避无可避。” “如果今日退缩了……那我刘备将来再无法在这乱世中立足!” 一言蔽,刘备再度扬手。 “开门吧,让他们都进来吧!” 这一刻,刘备显得十分硬气。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但他却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今天自己退缩了,对百姓避而不见,那他将彻底的名声扫地。 他在赌。 赌百姓此时只是在气头上,只要见到正主,兴许他们的愤怒便会消减许多。 刘备昂起头,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向门外走出去。 他今日必须直面这些百姓,否则他从此以后名声扫地,永世不得翻身!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曹操一面在兖州着力治理灾害,一面又不断往关中地区增派细作。 时时刻刻监视着那里的东西,只要时机成熟,就立刻发兵抢夺天子! 李翊也没有闲着,除了专注围湖造田,推广水稻种植外。 还要处理州内的其他公文。 每件事必躬躬亲为,不仅得到了兖州百姓的拥戴,更是令不少同僚纷纷对李翊赞不绝口。 纷纷夸赞李翊踏实勤劳肯干。 即便少数看不惯他的政敌,也不得不承认李翊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毅力与心智。 这一日,李翊一如既往的在农田里视察农事。 典韦执双戟紧跟其后,保护在李翊的安危。 有他在,李翊至今为止还没有遇上过一个敢对他不恭之人。 因为这大黑牛往那一站,便足以吓退众人。 “先生,接下来我们该去往何处?” 农田视察的差不多了,典韦在一旁询问道。 尽管这样的工作很是繁琐,可典韦却没有一句埋怨的话语 “去荀令君那里……” 李翊脚步顿走,感受着周围炙热的温度,抬起头,只觉骄阳如火。 八月份很快就要到了。 这也意味着这几个月李翊的苦心孤诣,终于要迎来收获。 只要旱稻、水稻能够正常丰收,那么接下来就可以按照原计划的那样去迎接天子了。 在他如此努力的治理下,兖州仍旧是被大旱给磨去一层皮。 那么气候更加干旱的关中地区,只怕惨不可言。 呵呵,想必天子现在也是过得十分凄苦吧? “稻种马上就要收获了,可为什么先生却两眉紧锁,似有心事?” 与李翊同来的还有诸葛亮。 他一直被带在身边,学习农事。 ------------ 第一百零四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段时间跟着李翊学习教益,诸葛亮收获良多。 眼看大家夙兴夜寐,努力耕耘的水稻终于要迎来丰收。 诸葛亮是打心眼儿里替先生高兴。 可先生的神色却十分地严肃,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这令小诸葛很是迷惑。 “因为我在担心另一件事……” 李翊一边感慨,一边伸出手,迎接热辣的日光。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谶语吗?” “记得。” 诸葛亮点了点头,“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八月得雨。” 他的记性很好,李翊问什么,都能够马上脱口而出。 “八月份马上就要来了……” 听到这话,诸葛亮更加费解。 “八月降雨,那这是一件好事啊。” “百姓们已经几个月不得甘霖,境内已有不少河流干涸,先生缘何不喜反忧?” 李翊又是一声叹。 “因为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没错。 常言道,大旱涝三年,大涝旱三年。 虽然说法夸张,却的的确确符合地理常识。 即地球的水循环会始终维持一个平衡,由于雨水长时间没能落下来。 大量的水分在云层中聚集。 一旦落下,就会是一段长期的暴雨。 如果不加以防范,便会遇上极为严重的洪涝灾害! 可怜可怜。 难怪古人这么少,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要面对天灾。 等到时候暴雨倾盆,顷刻间便能够摧毁堤坝,冲垮房屋。 呼。 长长地呼了口气,李翊眼眸凝起。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典君,你现在去一趟太寿河去面见夏侯将军,告诉他做好防洪准备。” 李翊下了这道命令后,思考片刻。 又接着补充,“你就说八月会有暴雨,要他做好水汛防务,抢收稻谷。” “你也多带些人手过去,帮帮夏侯将军。” 李翊这里说的多带人手,不仅仅是要抢收稻谷。 更重要的是洪灾一来,许多人都需要抢救。 …… 八月中旬,旱稻、水稻已逐渐成熟。 百姓们苦盼许久,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 太寿湖旁,数千亩良田环绕兖州八郡。 天气一如既往的干燥炽热。 就在百姓们埋头准备收获稻谷之时,忽然一阵狂风卷地。 一片巨大的乌云遮天蔽日而来,伴随着阵阵闪电,滚滚雷声。 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满空。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簌簌直落。 拍打在屋檐上,滴落在田地里,无数窗户被狂风撕成碎片。 被雨点打得啪啪作响。 所有的百姓,农户,士兵,乃至贩夫走卒全都下意识地抬起头,仰面朝天…… 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是一阵狂喜! 他们一个兴奋地手舞足蹈,相互拥抱。 激情地呐喊,咆哮: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哈哈哈哈!” 久旱逢甘霖,所有人都显得异常兴奋。 这该死的大旱总算是熬过去了。 轰隆隆! 又是一记霹雳,震耳欲聋。 刹那间,雨连成线,只听得“哗哗”的几声巨响。 大雨就像是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不断倾泻而下! 狂风卷集着乌云,乌云在风中摇曳。 “这……雨下大了,快些回家吧!” “快走快走!便染了风寒!” “谁有斗笠啊,借过个斗笠!” 原本还在庆祝甘雨的百姓,忽然发觉这雨水比他们想象的要大上许多。 短暂的兴奋过后,一个个农户立马作鸟兽散。 …… 大伙儿回到屋子,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大雨。 天空犹在咆哮,惊雷尚在怒嚎。 渐渐地,百姓们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雨下的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大,过于持久了? 这下的哪里是雨,分明是一条倾泻而下的大河啊! 风在吼,雷在咆哮,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剧烈晃动。 乌云也越聚越多,像是在燃烧一般,席卷着整个大地。 这时…… 百姓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他们将太寿河改为湖之后,把水都聚集在了一块儿方便灌溉农田。 可如今雨势如此之大,要是太寿河的河水高过了河堤。 再倒灌入附近的池塘,甚至冲毁堤坝。 那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千亩稻田,不特么的全被淹死了吗! “不好!” “完了完了!稻子被冲走了!” “不要啊!诶呀!” 一声声咆哮在屋所里传出,他们的声音完全撼动不了外面的雷声。 “别下了!别下了!” 就在上一秒还在庆祝终于下雨的百姓,下一秒就开始埋怨起老天了。 干旱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下一次雨,又下这么大。 还把他们的庄稼全给冲毁了。 贼老天, 这不纯纯捉弄人吗! 此时的太寿河旁。 夏侯惇却顶着大雨在此守候,他凝着眉,表情十分凝重。 身旁的典韦同样两眉紧锁,在前几日李翊就命他带甲士过来。 提醒夏侯惇要做好防汛的准备,加固好河堤。 为此,典韦还亲自带人去挑了足备的黄沙,就为了堵住太寿河的缺口。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但面对这种大灾,却也由不得夏侯惇不慎重。 他已经带了自己亲自训练的一万甲士过来驻守河堤,就是为了等待大雨。 雨丝如线,滴答滴答地在他脸上浇过。 格外的冰冷刺骨,宛如千年寒冰。 “妈了个巴子!” “此前兄长曾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百姓皆为狗。” “这些个劳什子道理全是狗屁,现在百姓们的庄稼要是被冲垮了,老子一定劈了这天!” 夏侯惇急得直挠头。 环伺左右,周围的士兵们眼神中也露出了无限的担忧。 甚至眼眸中透露着阵阵绝望。 他们都清楚,这河堤冲垮将会带了什么样的后果。 曹公,荀先生,李先生,大家这么多人的努力。 将会全部付诸东流。 而这一切的重担都压在了他们身上。 成功了,他们将会是兖州的英雄。 失败了,他们就会随着田里的稻谷一样,被洪水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踏…… 夏侯惇迈出一步,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噗通一声便跳入了河中。 …… …… ------------ 第一百零五章 雨阵阵下,风一直刮 当夏侯惇入水的那一刻,大家都明白了这是他作为一名大将的责任感。 如果他不带头跳,便没人敢跳了。 典韦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 周围将士瞧见二人均是入水,只犹豫了片刻,也都纷纷如下饺子般跳入水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幕感动了堤坝上的所有人。 其余在场的精壮农夫,也都纷纷加入进去,堵在了决堤口。 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夏侯惇,帮助曹操。 更重要的是帮助自己。 救堤坝,就等于是在救兖州,救这几个月大家的辛苦劳作。 “堤坝上的人听着,快把土袋子往我这里抛过来!” 夏侯惇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冲岸上高声呐喊。 自李翊吩咐要准备好防洪以来,他们便对今日的场景演练了无数次。 刹那间, 无数装满泥土的草包袋子朝夏侯惇抛去。 将士们手递着手,一起将泥土袋子搭建在了人墙的上游。 一次又一次,一袋又一袋。 经过近五个时辰的奋战,天早已经大黑。 伸手不见了五指…… 堤坝的缺口在众人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被重新堵上。 湍急的河流也总算停止咆哮,回到了他原本的水道上,自东边流去。 大雨不知下了多久,反正当雨停了时,天已经快亮了。 大家忙活了有足足一晚。 包括典韦在内,夏侯惇在内,以及所有的将士、农夫。 他们浑身都沾满了泥土,不成人形。 强壮如典韦,此刻也躺在岸边,四脚朝天,气喘吁吁。 在面对强大的自然灾害,人类显得无比渺小。 这便是古人为何敬鬼神的缘由。 “哈哈哈……” 不知人群中从哪里传出一句笑声。 紧接着,典韦也笑了,夏侯惇也笑了。 “哈哈哈……” “他娘的,真是便打仗都累!” 欣慰的笑声在泥水中浮起。 终于,在先生的推断下,太寿河堤坝保住了。 今年八月的稻子也保住了,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大丰收! …… 兖州,陈留郡,衙署。 此刻的衙署一大早就已经围满了人。 来的全是曹营重臣。 荀彧、荀攸、程昱、戏志才、毛玠,甚至曹昂等纷纷在场。 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无比焦急。 几乎陈留郡的大小官员儿全都来齐了。 至于缘由, 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 “曹公,太寿河河堤才刚刚建好,此番暴雨必定引发洪涝。” “若是堤坝被冲垮,那田里的稻谷不全毁了吗?” 毛玠显得十分焦急,他负责掌管兖州的水利工程。 太寿河的堤坝就是他负责修建。 围湖造田本就是一场浩大工程,他们能够在八月份把太寿湖造好已经不是件易事。 自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修固好堤坝。 何况也没人想到干旱了那么久,这贼老天说降暴雨就降暴雨。 “太寿河的稻谷还能保住吗?” 曹操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就为了丰收稻谷,若是因为这场大雨而毁于一旦。 那恐怕所有人都要心态爆炸。 “这……难呐!难呐!” 饶是毛玠精通水利,此刻却也束手无策。 毕竟这暴雨来得突然,谁也没曾想到。 “按理说稻谷要在下旬时才会成熟,现在还是上旬,若要收取只恐为时尚早。” “可就这雨势,若不及时,等大洪一来,只怕会颗粒无收。” “所以目前为止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就组织百姓把稻谷给收起来。” “虽然颗粒会小上许多,但也好过聊胜于无!” 显然,这已经是毛玠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如果我们现在让元让那边派人去堵住堤坝,可还来得及?” 曹操再问……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至关重要。 摇头。 无奈摇头…… 毛玠叹息道: “除非夏侯将军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否则,照着这水势……” “冲垮河堤只是时间问题。” “可堵住堤坝所需要用到的泥土袋子,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凑齐,并围堵上。” 讲到这儿,荀彧忽然想到些什么。 向毛玠提醒道: “毛先生,我记得此前李司马曾经提醒过夏侯将军要注意八月防汛。” “你说有没有可能……夏侯将军那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因为荀彧与李翊是同一个部门的,所有在这件事上比他人要清楚一些。 “唉,如果是那样自然再好不过。” 毛玠眉头依然紧锁,“只是依着夏侯将军的性子,也不知会不会听从李司马的劝告。” “难呐……难呐……” 毛玠常年在外掌管水利工程,很少参与会议里的军政,并不知道夏侯惇在众文人中其实最敬李翊。 不过即便如此,此事也显得十分荒唐。 毕竟七月份几乎滴雨未下,怎么可能八月就马上下暴雨,爆发洪涝灾害呢?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趁着雨势没有进一步扩大,赶紧组织百姓抢收稻谷,减少损失。” “成品再差,也总好过颗粒无收吧?” 说着话,毛玠眼神还不时地瞟向窗外。 此时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外面依然天雷滚滚,乌云闭幕。 看起来没过多久,又会是一场大暴雨。 “来人……” 曹操此刻也不敢豪赌,“传我令,即刻去太寿河,命夏侯惇组织军民抢收稻谷。” “不论是否已经成熟,直接收割,能收上来多少就收多少。” 微微一顿,又看向夏侯渊、曹洪。 “你二人也各带一千人马,去现在维持秩序,帮衬一二。” “喏。” 二将异口同声地应喏,这件事干系重大,谁也不敢迟疑。 踏踏踏…… 就在众人要离去时,只听得窗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一名信使匆匆忙忙赶过来。 “报——” “太寿河急报——” 这名信使虽然是传信的,但身上却没有带任何物件。 即便是用竹简写的字,冒着这般大的雨,只怕也会花了字迹。 听到急报二字,连同曹操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怎讲!” 曹操脱口而出地问道。 ------------ 第一百零六章 别人报忧我报喜 决堤了吗? 我们终究是晚了一步吗? 稻子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吗? 曹操心头焦虑万分,一连发出三个灵魂提问。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这名信使身上,紧张的心情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显然,现在最好的局面就是要能保住哪怕是几百亩的稻田便好。 毕竟洪水一来,几千亩的稻田说冲垮就冲垮。 大伙儿们都不想白忙活一场。 “曹公……稻田无恙!稻田无恙啊!” 啊? 啊! 此言一出,整个衙署都是静寂一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对这个消息都感到十分意外。 曹操瞳孔张开,瞠目结舌,急问道: “昨夜暴雨倾盆,难道河坝不曾决堤?” “是决堤了……但又被堵上了!”信使忙不迭地回答道。 “快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是……” 信使向众人如实汇报昨晚的情况。 “太寿河决堤在即,幸好,夏侯将军提前准备好了土泥沙袋,率了一万甲士彻夜驻守堤坝。” “就在大雨倾盆,河水湍流之际,夏侯将军还有典校尉身先士卒,跳入河中。” “以血肉之躯阻挡住了洪水。” “其余的军民百姓受将军们的鼓舞,也都纷纷入水,组成人墙,挡住了洪水。” 嘶…… 衙署内的众人听得此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夏侯惇不都是向来粗犷,怎会提前做好防汛的准备? 众人又联想到方才荀大人曾提到的李司马让夏侯惇提前准备,莫不是夏侯惇真的照办了? “此必是李司马所为!” 荀彧率先确认,解答众人的疑惑。 李翊早有寓言在先。 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八月得雨。 现在正是八月,他一定是早就料到了洪水将来,所以才会让夏侯惇做好准备。 “子玉现在何处?” 曹操一想到是李翊所为,心情更加复杂。 如果没有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怎么挺得过来。 “李司马昨夜一直与将士们同在,治理洪水。” “因为大雨来得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向曹公汇报。” 众人恍然大悟,心道难怪李翊迟迟不来,原来是忙着治理洪水。 一时间,众人一对比李翊,反倒有些自惭形秽了。 心想你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卷,是想卷死谁? “也好,昨夜大雨倾盆,子玉想必十分辛苦。” “既然洪水暂时止住,可速速召他回来休息。” 曹操现在对李翊已经是爱得不行,只想对他省着点儿用。 可不想他被累坏了。 话音方落。 “报——” “李司马到!” 一道清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紧接着是十余道厚重的脚步声。 李翊来了,连带着,还有以曹休为首的一众亲卫。 他们全都穿着斗笠,冒着雨水赶过来。 “李司马你做得好啊!” “没想到真如你所料,久旱逢甘露,八月这场雨来的突然,来的妙!” 曹操上来就对李翊夸赞不已,心态也显得十分好。 丝毫没有因为暴雨而感到绝望。 哈哈哈…… 曹操语调上扬,笑声伴随着他的此刻的心情一般高昂激愤。 一边笑着,一边亲自上前替李翊摘下斗笠。 水花溅了曹操一身,周围人皆是看得呆了。 可曹操仍是笑意不减,拉着李翊坐到自己身旁。 但凡没有瞎,大家都知道曹操此刻对李翊已经是视作心腹。 “子玉啊子玉,你这次替我保住了千亩良田,居功至伟。” “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呢……嗯?” 这…… 李翊昨晚虽然确确实实是在治理洪水,但他可没有像夏侯惇他们那样跳入水中。 自己更多是在亭子里统筹谋划。 他又不是傻。 万一真的淋雨感冒了,就得不偿失了。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若是身子坏了,自己不就白忙活了吗? 自己这么拼命,还不是因为我太想进步了吗? 现在曹操问起自己想要什么。 倒还真让他有些为难。 要什么? 宅子、票子、妹子。 好像他什么都不缺啊。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政客,他只渴望追求更高的权力,爬到更高的方向。 “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何况现在灾情尚未完全渡过,现在还不是贪恋物欲之时。” “李某此来是要给曹公带来三件喜事。” 三件喜事? 这…… 这话不止把曹操说懵了,就连荀彧等人都听懵了。 真不知该说你是心态好呢,还是故意的。 今年中原境内,又是大旱,又是飞蝗,又是洪涝。 你是怎么能够说出来有三桩喜事这种说法的? 如果不是李翊说出来的,估计曹操能直接把他砍了。 因为这话在旁人听来,就是赤果果的讽刺。 “我何喜之有?”曹操眯着眼睛问道。 “这第一桩喜事乃是关于河北的局势。” 李翊的话语已经传出,响彻在衙署内。 “如今天下大旱,庄稼绝收,即便是北方也难逃一场大涝。” “这势必会造成河北的局势动荡。” “曹公不妨仔细想想,袁绍在冀州虽然粮草丰沛,但也拥兵数十万,户口百万。” “这么多张嘴,换作平时尚能完成供给,可就今年这旱情,再加上洪涝……” “呵呵,依着袁绍的性子,干大事而惜身,只怕不会用别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李翊话里有话,提点曹操。 曹操几乎马上想到了李翊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他是袁绍,面对这样的大灾该怎么办? 那就是只有一个办法…… 消除恐惧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是公孙瓒!” 曹操几乎脱口而出。 众人此刻也都想到了,相互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而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听闻幽州的公孙瓒在易京筑了一座高台,号为易京楼,屯粮百万。” “是当今天下屯粮最多的诸侯。” “他又远在东北苦寒之地,必不受旱灾、涝灾的影响。” “如果袁绍要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那就只能是大举进攻公孙瓒,将他易京楼的粮食全部占为己有。” 没错……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 这是袁绍的唯一出路! ------------ 第一百零七章 三家乱斗,我渔翁坐收 放眼整个天下,皆遭大难。 可唯独幽州公孙瓒局势还算稳定,除了本身地理位置影响之外。 还得益于前幽州刺史刘虞的宽仁政治。 他是真正的践行以仁义治国之道,为政以宽仁为本。 不断屯粮,稳定粮价。 对外族的乌桓、鲜卑等游牧民族也采取怀柔政策,尽量避免战争冲突。 这就是公孙瓒所接收的幽州,一个内部粮草丰沛,又没有太大的外患问题。 远在东北又不受大旱影响。 他将这些年刘虞囤积的粮食全部堆积在了易京楼里,号称三百万石。 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今天下诸侯都受灾,独你公孙瓒独肥。 尤其还挨着袁绍,他怎么可能会白白放过你的这些粮草? “如今北境陷入战争泥潭是板上钉钉的事,公孙瓒兵力虽比不上袁绍。” “但他常年与乌桓人作战,麾下将士战力彪悍,粮草又十分充沛。” “他们两人一旦打起来,少说也要个三、四年才能完全分出胜负。” “这个期间,便是曹公迎立天子,拓展疆域的最好时机!” “曹公觉得这算不算一件喜事?” 嘶…… 经李翊这么一分析,曹操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这小子总是能够在大家都愁眉莫展时,发现新奇点。 但他偏偏分析地还很有道理。 当今天下除自己外最有机会迎驾天子的是谁? 正是袁绍!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河北殷富,兵精粮足。 他绝对远比自己更有优势,可如果这段时间他要和公孙瓒打仗的话。 自己不就有机会了么? “哈哈哈……好好好,这的确是一桩值得称道的喜事。” 曹操开怀大笑,将这份喜悦之情毫无保留地向众人表达出来。 “那第二桩喜事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江南!” 李翊不假思索地开口: “与河北情况相似,江南也遭受旱灾、蝗灾、涝灾三重打击。” “河北旱情更为严重,江南涝灾刚刚开始。” “荆州的刘表乃是个守成之主,威胁不到曹公,可袁术却是个不安分的。” “他粮食充足,又一直想取徐州,若是他用粮草来勾引吕布攻打刘备……” 话还未说完,曹操已经马上意识到这里面的玄机! 如今吕布虽然表面上依附于刘备,可内心却一点儿也不安分。 粮食紧俏的情况下,刘备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够支援吕布? 依着吕布有奶便是娘的性格,如果袁术真向他许诺粮食,那吕布百分百会和刘备反目。 这正是曹操最想看到的局面! 吕布、袁术、刘备三家大乱斗,他曹操坐收渔翁之利。 “袁术者,冢中枯骨耳。” “依着他的性格,即便是许诺给吕布粮食,到时候也未必会兑现承诺。” “吕布一怒之下,又会去转攻袁术。” “呵呵,徐州的局势将变得无比精彩。” 没错…… 曹操把李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嘴角微微一笑,帮他进一步的补充。 “曹公明鉴,刘备、吕布、袁术三家互斗,到时候下邳城的土著势力为了明哲保身,肯定会另择明主。” “这位明主一定是有足够的威服力与信力,明公以为会是谁呢?” 曹操颔首,他知道李翊在说自己。 确切地说是在说拿到天子的自己,有了天子在手。 这些本土势力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过来投靠自己了。 到那个时候,什么丹阳派、名士派、亦或者庶人派。 在面对三家恶龙互斗,血流成河的情况下。 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还傻傻地为三家诸侯白白流血。 “子玉说的甚是有理,现在这第三桩喜事又是何事呢?” “曹某现在可是翘首以盼了……” 好说…… “这第三条便是与兖州通往洛阳的大道有关。” 虽然兖州与洛阳仅仅相隔五百里。 可中间却隔着无数的关隘,中间还夹杂着不少流民、乱军。 曹操眼眸微微眯起,李翊提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了。 虽然兖州离洛阳的虎牢关很近,但中间流兵太多,而且分散的很杂。 专门截杀过往商客,收取保护费。 这样的散兵太多,太杂,太乱。 想要围剿,要费上很大一番功夫。 “所以子玉的意思是……” 荀彧等人全都把目光投向李翊,仿佛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不错。” 李翊直接坦言道: “关中地区的灾情最为严重,像旱灾、蝗灾、涝灾齐至,他们的处境绝对远比我们更加凄惨。” “这个时候,是我们将他们收编的最佳时机。” “如果能够成功将之收编,不仅可以纳为己用,而通往洛阳的大道也会一路畅通无阻。” “这岂不是第三件喜事吗?” 呼…… 听完李翊的最后一条分析,曹操轻轻的呼出口气。 站起身来,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 并非是对这三条分析怀有质疑,而是觉得这三条分析实在是精妙绝伦。 北境无忧,南境无忧,关中只要收编乱军也将畅通无阻。 这简直是天助尔曹! 曹操兴奋地内心狂喜。 谁能想到一场大灾,竟能一连给曹操带来三件大喜事…… “好好好……” “子玉之言甚合我心。” “来人,取酒来,我要与诸公卿好好畅饮一杯。” 曹操心情大好,命下人取来春酒,与众公卿同饮。 就在这时。 “主公,主公……”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外边儿还下着暴雨,可脚步声却极为急促。 听声音,仿佛是戏志才。 曹操眼眸凝起,暗想李翊刚刚为自己分析了三件喜事,这次戏志才急匆匆赶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 当下也顾不得喝酒,带着众人一并起身去看。 戏志才已经赶入了正堂,他急忙取下斗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曹操焦急地跑来过去,问: “志才,何事如此匆忙?” “出事了,出大事儿了!” 戏志才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水痕。 “关中细作回报,天子……天子车驾已经离了长安,直奔弘农而来!”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均是一变。 ------------ 第一百零八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一刻,大家暗想难怪戏志才如此匆忙。 竟然带回来了一个如此劲爆的消息。 普天之下,也只有天子才能让一向沉稳的戏志才都如此不淡定。 下一秒,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李翊。 因为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向众人说过,天子很快就会东归。 而离开长安抵达弘农,便是开始的标志! “主公……”李翊也没想到天子东归的时机比历史上要快上许多。 应该是蝴蝶效应的缘故。 “现在时机已到,早做准备,万不可叫其他诸侯抢了去。” 此言一出,荀彧也连忙拱手,道: “如今天子虽然离了长安,但汉庭早已破败不堪,我们必须马上迎接天子。” 两个心腹智囊同时催促曹操开始行动。 那曹操也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也顾不得已经温好的酒。 当即命人去召集陈留内所有长官过来,当前堂去议事。 迎接天子可是件大事,马虎不得。 到时候兖州境内的所以大小官员都得出城迎接。 尽管天子早已失去了权威。 但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曹操明白,他越是尊重天子,就越能证明天子的“权威”。 证明天子仍然是这个天下的合法统治者。 这样一来,他拥立天子才有意义。 …… …… 四月大旱,六月飞蝗。 七月绝收,八月洪涝。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像袁术、公孙瓒便属于欢喜一类。 公孙瓒自不必说,直接继承了刘虞的遗产。 而袁术所在的寿春本就是富庶之地,加上他袁氏豪门的底蕴在,完全能够顶住这次大灾。 然而,像袁绍、刘备、吕布、刘表等诸侯就没那么好过了。 尤其是袁绍。 他所在的冀州本是一个极富的地区,真因为有冀州才使得他有着天下第一诸侯的实力。 但冀州属于平原,遇上旱灾、蝗灾就很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挺过去,又赶上洪涝。 一场倾盆大雨,河坝决堤,使得数千亩良田被毁于一旦! 这…… 袁绍面对这样的惨景,几乎气炸肺腑。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粮食没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公孙瓒居然完好无事,简直是没有天理!没有王法! 衙署之内,沮授、田丰、郭图等谋士却仍旧在喋喋不休地争吵。 “袁公,现在不过才两年时间,曹操已经从一个还需依附他人的客将,一跃成为坐拥两郡的一方诸侯了。” “现在其麾下兵马少说也有十数万。” “而他现在就居于我们南方,这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 “袁公不可不慎重啊!” 沮授侃侃而谈: “根据咱们在关中、兖州的细作回报。” “天子已经离了长安,奔弘农而去,想是要东归回洛阳。” “而曹操那边也已经派人西进洛阳,疏通沿途道路。” “其必是想迎奉天子!” “曹操现在实力愈发强大,若是再叫他得了天子,袁公的霸业必将受阻。” “袁公所在的位置离洛阳同样很近,若能够走水路,则比曹操还要快上几分。” “并且不用担心中途遇上乱军阻挠。” “袁公切不可迟疑啊。” 言外之意,自是劝袁绍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抢在曹操之前把天子迎接回来。 但袁绍此刻的心境却有所不同。 在他看来,自己在冀州已是一个土皇帝,若再来一个天子。 那岂不有人要压自己一头吗? 一山不容二虎,袁绍岂会迎立一个名头比自己更大的天子过来上枷锁? 沮授见袁绍不搭话,接着说道: “袁公,陛下如今已有东归之意。” “如今天下大乱,各路诸侯表面上喊着忠君爱国,实则这只是一个口号,用来宣扬自己的政治立场。” “他们表面上屈奉天子,实则间接的笼络天下士人,壮大自己的力量。” “有几个人是真正把天子放在眼里的?” 袁绍表情一凝,暗想你这厮含沙射影地骂谁呢? 表面忠君爱国,说的是我袁某人吗? 袁绍心头已经相当不悦,可沮授却并未能够察觉。 反而是接着阐述自己的理论: “袁公,如今我们的地盘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 “趁着力量在不断壮大,我们应该赶紧西进,去弘农把天子迎回来。” “然后再以洛阳残破不堪为由,劝天子北上,改邺郡为邺都。” “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 沮授想的很长远,甚至直接改邺郡为邺都都提前想好了。 他是一个战略家,他非常清楚天子在这个是时代的重要性。 “只有天子在我们手里,就相当于朝廷在我们手里。” “主公以大义为道,以天子名义发诏,谁若是忤逆袁公,袁公便可待天子讨之。” “此乃齐桓公的争霸之道也!” “如此一来,天下谁敢不从?谁敢不服?” “四海之内,又有谁不能够御之?” 别说…… 经过沮授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袁绍还真有些心动了。 主要是沮授为他讲清楚了天子的正确用法,和他的重要性。 总之就是让自己占据道德制高点,以天子名义去征讨诸侯,名正言顺。 这便是政治的本质。 可是…… 袁绍摇了摇头,对沮授的提议仍旧心存迟疑。 他又不是傻子,沮授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袁绍当然能够理解天子的用处。 可沮授却不理解袁绍自己的难处。 当年,十八路诸侯齐聚讨董,袁绍被推举成为了盟主, 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当年大家讨董是不承认董卓擅自废立的举动。 董卓废了少帝刘辩,改立刘协。 讨董失败后,袁绍甚至一度想要尊同为汉室宗亲的刘虞为天子,以此来反对董卓立的刘协。 只不过由于被刘虞拒绝,而导致此事搁置。 而现在的天子就是刘协。 如果袁绍把他给拥立了,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当初讨伐董卓扬言他乱立天子,说刘协德不配位。 现在自己又把刘协迎回来供着,前后矛盾,等于间接承认当年他是错的。 这是袁绍绝对不能接受的,也拉不下脸的。 ------------ 第一百零九章 好谋而无断者,袁本初也 现在的袁绍也是两难。 一方面拉不下脸来重新迎回天子,一方面又对沮授所提出迎回天子的好处有些心动。 他本就是广谋无断之人,面对这种级别的二选一实在为难他了。 正是踌躇莫展之际,忽听得两道声音从底下传来。 “沮別驾此言断不可为!” 众人视之,乃谋士郭图与大将淳于琼也。 郭图是沮授的政敌,而淳于琼则是袁绍的心腹之将,汝颖门阀的代表人物之一。 当然了,后世对他更熟悉的名字是“乌巢酒仙”。 郭图与淳于琼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似算计好了一般。 郭图率先开口: “天道有变,神器更易。” “如今的汉室已是日暮西山,沮別驾竟妄想着要振兴汉室。” “如此逆天而行,岂能够成事?” “当今天下,群雄逐鹿,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如果我们把天子接到身边来,便等于迎来一个新王,那袁公日后又如何称王称霸?” 话外之意就是,你袁绍将来要成就王霸之业的,如果迎回来一个天子,那将来你还怎么称帝? 这话说的已是相当隐晦。 但却实实在在地说到了袁绍心坎儿里。 所谓老袁家四世三公,封顶了也就是个公,若想再进一步就是称王,甚至称帝! 把天子迎来,如何称帝? 想到这儿,袁绍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郭图算是说到他心坎儿上了。 不过沮授见势不妙,倒是急了。 “愚蠢!愚蠢!实在愚蠢!” 他性子急,眼见郭图就要说服袁绍不抢天子,气得几乎是指着郭图的鼻子骂。 “现在汉室虽然倾颓,可天下士人仍然心向汉室。” “我们在冀州如果能够把天子接来,这既符合忠义之道,又合乎时宜。” “如果晚了,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 “曹操目前已经派人西进,密切监视天子动向,只待时机成熟,他便会第一时间迎接天子回来!” “我料定曹营之中必有高人存在,此人之才胜我等十倍。” “现在的曹操愈渐强大,如果再让他得了天子,他与袁公的实力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袁公不可痛失好局啊!” 哦? 呵呵…… 听到最后那几句话,袁绍反倒笑了。 高人? 在袁绍看来,他从未将曹操放在眼里,更未将他的手下人放在眼里。 这种狂傲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因为曹操确确实实从小就是袁绍的小弟。 袁绍面对曹操有一种血脉压制的自信。 就好像你养了一条很久的狗,忽然告诉你他要翻身做主人了,那你会相信吗? 但袁绍却并没有出声斥责沮授。 他知道,自有大儒替我辩经。 果然,沮授话刚刚说完,立马有人出声反驳。 “沮別驾此言真乃谬论也,天子如果接过来,咱们做什么事都得受他掣肘。” “如果我们听从他的命令,那袁公还有何恩威可言?” “如果我们不听从他的命令,那咱们便成了无君无父之徒,叫天下人怎么看我们?” “所以接天子过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办不好,还会被扣上一顶违君抗命的帽子。” “是以,依末将愚见,对天子选择视而不见就是最好的选择!” 淳于琼是最早追随袁绍的一批人,昔日两人同为灵帝朝的西园八校尉。 袁绍对他也是颇为倚重,不然后来的官渡之战能把乌巢那么重要的粮仓交给他看管吗? 淳于琼投出了自己的关键一票。 而冀州门阀之争甚至比徐州还要复杂。 诸如沮授、田丰、逄纪等等,全都有各自背后的利益。 若是遇上个善于审时度势的雄主,将他们统筹起来,拧成一股绳。 那能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可惜袁绍偏偏是个好谋无断的主,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更拿不定主意。 何况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粮草问题,今年大旱又赶上洪涝。 你们这些逼人就知道讨论天子不天子的,能不能先把事情的轻重缓急给理清楚? 他现在一心想的就是去幽州抢公孙瓒易京楼里的三百万石粮食。 心念于此。 “……哈哈哈。” 袁绍笑了,笑里藏刀。 “诸位不必再吵了,有消息说天子现在不是在弘农吗?”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要东归还没有个准,咱们又何必心急?” “与其在这里假设天子东归,要出多少兵,要出多少粮。” “倒不如先去想一想咱们要怎么攻下幽州,擒住公孙瓒这厮。” “来啊,传我军令!” “三日之后,发兵二十万,与公孙小儿一决雌雄!” 讲到这儿,袁绍阔步走到沮授跟前,在他的肩头拍了拍,意味深长地说道: “沮別驾啊沮別驾,天子那里可没有三百万石粮食。” “我们如果真去接天子,搞不好害得多费上百万石粮食。” “值此大灾之际,咱们现在自身都难保,又哪里还顾得上天子呢?” “……哈哈哈。” 一言蔽,袁绍缓缓走出了房间。 接着,衙署里的其余众人全都笑出了声,语带讥讽。 这些发出嘲笑的人,都是主张不接天子的。 显然,这证明他们赢了。 不多时,整个衙署已经空无一人。 “唉……唉……时也命也。” 沮授无奈地低头叹气,“袁公不听我言,将来迟早要生出大祸来。” “曹营之中高人辈出,曹操这两年的实力壮大之快,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再过五年,袁公与曹操的实力对比,只怕再难取得碾压的优势。” 显然,沮授已经开始持一个悲观的态度了。 他认定曹操不顾一切地想要迎接天子,证明他就是一个有野心的雄主。 而这样有野心的人,注定会成为袁绍未来最大的竞争对手。 …… 衙署外。 田丰单独找到了袁绍,将他拦住。 田丰与沮授都是冀州才俊的代表人物,利益几乎没有太多冲突的点。 他也想替沮授说两句。 “主公,沮別驾之言其实并非没有道理。” “纵然袁公觉得此时迎接天子不合时宜,咱们也得小心防范曹操。” “至少不能让曹操抢了天子去!” ------------ 第一百一十章 袁绍心态崩了 关于天子的这个话题袁绍已经有些厌烦了,斜睨一眼田丰,问: “依你之见,要如何压制曹操才好啊?” 田丰正想开口,一旁的郭图抢先一步答道: “袁公明鉴,如今旱灾、蝗灾、涝灾齐至,咱们冀州如此殷富,尚且难保。” “那曹操这两年战事不断,兖州又远不如我北地富庶,怎么可能过得比我们还好。” “倒不如我们送曹操一些粮食,让他送些家眷过来,以为质子。” “如此一来,曹操不就完全被明公所掌控了吗?” 一边开口,郭图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有些自鸣得意。 田丰不再开口,这是他难得认同郭图的想法。 毕竟冀州殷富是事实,这样都扛不住这几样大灾。 而曹操的兖州比冀州贫瘠许多,还接连打仗,日子肯定不好受。 如果真能够用粮食换来曹操家眷,以为质子,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 “嗯,好,好计略!” 袁绍的性格就是如此,如果大家意见一致,他就处理的很果断。 可如果麾下人意见不一致,他便是好谋无断,拿不定主意。 可偏偏河北局势就是最复杂的,内部党争不断。 只不过这一次,两边恰好意见一致罢了。 袁绍便雷厉风行的下令道: “传令,遣人去陈留郡,告诉曹操,就说……” “如今天灾不断,我袁绍愿意支援他两万……五万石粮食,助他渡过难关。” “不过,作为交换的条件,需要先遣一二家眷到我这里来居住,让我得个心安。” 使者派出去,曹操会答应吗? 至少在袁绍看来,曹操会答应的。 他坚信以兖州的贫瘠,曹操肯定顶不住这次大灾。 所以在许诺给曹操粮食时,自己也留了个心眼儿。 那就是只给他五万石粮食。 这个粮食肯定供养不了兖州,只能让曹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样的勉强度日,曹操肯定没办法西进洛阳去抢天子。 总之,我不去抢天子,但也不能让你抢了去。 “喏。” 甲士应喏一声,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又一名甲士急匆匆跑来。 “报——” “禀主公,各地的灾报已经送到!” 哦…… 袁绍眼眸一凝,听到灾报传来,袁绍心里还是暗自窃喜的。 毕竟大家如果都受了灾,就等于我没受灾。 而且仗着冀州的基础,他受到的影响应该是最小的。 袁绍抬眼望天,感慨道: “我听闻曹操最近截断了太寿河,改为湖,想要围湖造田,推广水稻。” “……哈哈,这几日大雨倾盆,那兖州的河堤将近几十年没有修葺过了,只怕这大雨一来。” “直接就冲垮河堤,一泻千里了吧?” “他今年辛苦播种的水稻,还能够保全吗?” “曹阿瞒啊曹阿瞒,你如何是我的对手?” “袁公英明!” “天助曹公!天助曹公!” 郭图、逄纪等人马上上前阿谀奉承,这对袁绍来说很是受用。 他上了年纪,不喜欢听不顺耳的话,只喜欢别人顺着他的意来。 甲士取出竹简,双手奉给袁绍。 袁绍却挥了挥手,“不用给我看了,直接念吧。” “让诸位公卿也都听听。” 显然,灾情的结果他已经猜到了一二,根本懒得看。 “喏。” 甲士迅速展开竹简,朗声念道: “淮南受灾极为严重,水稻几乎全部冲垮,百姓叫苦不休。” “徐州下邳泗水决堤,城池几乎被洪水覆盖,稻田、小麦尽数冲毁……” 袁绍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好在他们冀州底子厚,扛得住,其他诸侯么…… 呵呵,只能说祝他们好运。 “兖州……” 终于,甲士念到了兖州的情况。 这也是大家最为关心的地方。 曹操这两年实力增长地极快,他的发展是袁绍众人最关心的。 “念呀!” 袁绍见这甲士忽然顿住,便马上追问。 甲士恍惚一下,他方才也是被奏报的内容给惊到了。 “……兖州……兖州大雨倾盆,太寿河决堤。” “但……数万官兵提前做好了准备,彻夜赶工堵住了堤口,保全了数千亩的稻田。” “其中损耗十之不过一二。” 什么!? 此言一出,包括袁绍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呆住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尤其以刚刚拍马屁的郭图、逄纪为首,更是瞠目结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这不可能!” “前几月大旱飞蝗,谁会知道会降暴雨?” “又怎么可能提前做好准备?” “难不成曹营之中还有能够未卜先知的高人不成!” 袁绍几乎要怀疑人生了。 防汛是一件大工程,这肯定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但今年这旱情,谁能想到八月回来洪灾? “主公,完全有可能!” 田丰第一个反应过来,“早就听闻曹营中有一位玉郎,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 “前者助曹操大破兖州蛾贼的便是此人。” 以袁绍为中心,周围数十米的所有人全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结果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如此看来曹操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对付,主公不可不慎重,沮別驾之前所言的确很有道理。” “一派胡言!” 不等田丰把话说完,袁绍却已经大手一挥,厉声喝斥。 他是心眼儿里瞧不起曹操,更不相信曹操能踩到自己头上。 现在的愤怒,更像是恼羞成怒。 或者说内心里不愿意接受曹操兖州安然无恙的事实。 “这次是曹阿瞒一时好运罢了,至于什么玉郎,我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 “若不然怎么会去投靠曹操而不来投靠我袁绍?” 讲到这儿,袁绍仍是大手一挥,下令道: “行了,咱们也不必过多关注其他诸侯的事务。” “他们不管有没有受到灾害,咱们的日子依旧得照过。” “计划不变,三日之后,出兵幽州!” “待我灭了公孙瓒,再回头收拾曹操。” 袁绍的这个思路还是很明确的。 就算曹操真的构成了威胁,也得先把自己后方的威胁公孙瓒给除去才行。 免得直接南下打曹操,被公孙瓒偷屁股。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嘛。 ------------ 第一百十一章 谁开的价高,就倒向谁 徐州,小沛。 作为连接刘备、曹操、袁术三股势力的城郡,此间的主人乃是吕布。 七月逢大旱,八月又洪涝。 对于吕布这样一个客将本应欣喜,因为曹操那边的粮草肯定捉襟见肘。 只要彭城那边人心浮动,他马上就可以起兵反攻,夺取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尤其如今自己还成功拉拢到了老丈人,徐州丹阳派曹豹的支持。 只可惜…… 刘备的下邳、广陵同样受灾严重,颗粒无收。 这就难办了。 吕布现在完全是被刘备“包养”着,刘备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会给自己提供攻打彭城的粮食? 此时,吕布与陈宫站在小沛上,眺望着远方……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曹操所在的彭城,也是用来阻挡袁术、刘备的重镇。 为此曹操特地留了心腹大将曹仁驻守,另配有三万大军。 曹仁是曹营中最擅守城的将领之一,尽管条件艰苦,可仍是把军队搬出一部分屯于城外。 和彭城形成了犄角之势。 这样一来,敌军一旦敢攻城,曹仁就会包过来夹击。 而如果敌军去攻曹仁,城上的守军便会出城夹击。 “唉……” 一声长长地叹息,吕布一想到如今的局面不断摇头。 “公台,你说这曹操莫不是真有鬼神相助?” “曹操治下的百姓都在吃蝗虫,为何咱们的百姓吃了全都中毒害病?” “还有,此前发生洪涝,曹操那边的稻田几乎毫发无损,刘备这里的稻田却几乎全部被冲垮。” “这难道不奇怪吗?” 吕布越想越是心惊,感叹曹操这厮不知到底是运气好,还是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总是能够完美的避开一次又一次灾祸。 陈宫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的彭城。 “奉先啊,不瞒你说,不止是你想不通。” “有时候我也真是想不通,这几年无论是天灾也好,人祸也罢,他曹阿瞒总能平稳度过。” “甚至从中还能大获裨益,实在邪乎的很。” 陈宫现在内心也很矛盾,他当初从中牟县离曹操而去,就是为了证明曹操是错的。 可现在…… 唉。 曹操没了自己,反而越过越好。 地盘越来越大,麾下的谋士武将也越来越多。 似乎有自己和没有自己并没有什么两样。 呼…… 吕布长长地呼口气,问道: “先生,我听说淮南袁术遣大将纪灵领五万大军过来,扬言要征讨刘备,为陶谦正名。” “到时候必定经过咱们小沛,我们该不该替刘备挡住袁术?” 为陶谦鸣不平当然是袁术出兵的借口。 吕布真正关心的是他面对袁术的大军该如何抉择? 刘备把他放到小沛来,说到底就是给他看门儿的。 吕布知道这是刘备的阳谋,但也没奈何。 你不替他看门儿,人家凭什么借给你城池? “奉先不必烦恼,此时真正该忧虑的袁术和刘备。” “而不在于你我。” 提到这件事儿,陈宫的心情反倒好转了许多。 比起曹操那边谋士如雨的现状,陈宫的智力放在吕布、刘备、袁术这三家还是够用的。 唔…… 吕布挠挠头,有些不解道: “袁术大军来势汹汹,我若阻挡袁术,必中了刘备的计,是替他流血。” “我若不阻挡,只恐刘备那边发难,不能容我。” “现在我也是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啊。” 替刘备挡枪子儿的事,吕布不愿意做。 可如果不替他挡,刘备那边一旦断了粮草,自己根本养不活手下新募的军队。 因为小沛太穷了。 “刘备今日送来粮草了吧?” 陈宫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一翘。 “害,那点儿粮食哪里够用?” 吕布顿时有些来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刘备送过来的粮食,只够我们勉强度日。” “守守城还勉强能够支撑,但要是对外出征那就完全不够了。” “这大耳贼表面敬我,实则暗中防我,他生怕我实力扩大,压制不住。” 哈哈哈…… 听到这话,陈宫反倒是笑了。 “先生竟还笑得出来?” 吕布凝眉,“刘备如此防备我,叫我伸展不得身手,终身受制于人!” 话落,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女墙之上。 被砸的墙面发出囔囔的厚重声,吕布双拳虽然疼痛,可却浑然不知。 “我笑刘备把事情做得太绝,反而会物极必反。” “如果我所料不错,袁术的使者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话音刚落…… “报——” 一名小卒飞奔来报。 “禀将军,城东五里处,有斥候发现了袁术军的使者,正向小沛而来!” 嘶…… 吕布心头一惊,回头看一眼陈宫,暗叹果不出先生所料。 连忙问道: “先生以为袁术遣使来此何为?” “哈哈……”陈宫扬起手,“在此猜测也无甚益处,奉先还是快随我亲自出去迎接才好。” “袁术来此的目的不管是何事,但一定有利于将军。” 毕竟袁术如果是来打架的,不可能专门派使者过来。 拔起刀直接就开干了。 陈宫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战略家。 他看得出来,如今的吕布虽然被夹在刘备与袁术两股势力之间。 但吕布其实一个不稳定因素,虽然主力军队被曹操打光了。 但骨干还在,高顺的陷阵营,张辽、侯成等八健将也还都在。 只要这些人在,那么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这自然会成为袁术与吕布的重点拉拢对象。 不然的话, 下邳遭受了如此严重的旱灾、蝗灾、涝灾,可刘备却依然不敢断了吕布的粮食供给。 而袁术家大业大,如果能用粮食换来吕布的支持,他肯定愿意这样做。 “依着先生的意思,咱们应该怎么做……?”吕布再问。 “呵呵,外不战袁术,内结好刘备。” 陈宫意味深长地一笑。 他深谙苏秦张仪的合纵连横之道。 总之一句话,刘备的好处我要! 袁术的好处我也要! “曹操不是喜欢坐山观虎斗吗?” “如今咱们也来个坐山观虎斗!” “刘备、袁术的好处咱们全都拿下,最后若是被惹急,就待价而沽。” “最后谁开的价高,咱们就倒向谁!” ------------ 第一百十二章 注定被铭记的一年 初平四年,年末。 这一年,是注定要被所有大汉人民所铭记的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大事。 二月地震。 四月大旱。 六月飞蝗。 七月绝收。 八月洪涝。 中间还夹杂着战乱,亲人的生离死别。 这便是曹操诗中写道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有的人估计把这辈子要受的苦,都在这一年给受了。 现在正值九月。 北方冷得快,朔风呼啸,寒气逼人。 今年又是一个奇冷的冬天。 气候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明明夏季还烈日炎炎,滴雨不下。 可到了冬天,便是苍苍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一大早起来,寒风阵阵。 这是一种扎进血肉里的寒冷刺痛。 呼啸的疾风宛如小刀子一般。 李府这种大户人家,还是比街道上冻死的寒骨要暖上许多的。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暖气,但自秦朝以来,便有了“火墙”、“壁炉”。 这些暖和的物件,几乎贴满了李翊府邸上的每一个角落。 连带着府上的小人也一起受益,一众人都不愿意走出府门。 谁若是被李翊使唤出府办事,那人都得暗叹一声倒霉。 这日,李翊从屋里走出来。 裹一裹身上的裘皮大衣,长呼了口寒气。 “文烈……” 李翊大喊一声,呼喊曹休。 “先生有何吩咐?” 曹休听到李翊的呼喊,顶盔冒雪地跑过来。 这大雪天的,他也得忙着巡查陈留,训练府上的护卫等。 “今日府上的兵丁为何更换得这么多?” 李翊只随手翻看了眼名册,便发觉军中很多人似乎都请假了。 难不成真就因为天寒地冻,个个都想睡懒觉,生了懈怠之心了? 要知道,李翊现在在兖州基本上也算除曹操之外的一把手了。 即便世道如此艰难,他也是吃喝不愁。 饶是如此都不曾生出懈怠,昨晚与几名丫鬟研究了一晚的软件硬化工程。 今日照样早起,怎的这一个个当兵的,反而如此惫懒? 面对李翊的质问,曹休也颇显无奈。 “唉,先生有所不知。” “军中很多兄弟都害了病,起床不得,城里的医官儿也不顶用。” 哦? 病了? “害的是什么病,可是风寒?” 要是感冒了,对古人来说确实挺难受的。 古代就有不少人单纯因为感冒而活活病死的。 “听大夫说是伤寒症。”曹休回答。 伤寒症? “有多少人?” “今年的天气甚是寒冷,算是昨个患病的将士,营中足有一百多人患了这伤寒症。” 嘶…… 一百多人。 讲道理,这个数量还是很庞大的。 要知道,他府上的亲卫总共才一千出头。 虽然上次带上濮阳前线战死了不少,但后面又重新招人补上了。 这一下倒了十分之一,李翊还是很心疼的。 “现在何处?”李翊问。 “有的在军营里待着,有的受不住的,先被遣回家中歇着去了。” 曹休面色愈发凝重,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又何尝不希望兄弟们能够平安无事呢? “找医官看过了吗?”李翊再问。 “找了医官也不济事。” 曹休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大夫说了,这伤寒病乃是不治之症。” 伤寒症有点类似瘟疫,自体内发寒,高烧不退。 好在传播不像瘟疫那般恐怖,不然李翊也难免遭劫。 “走吧,去看看。” 李翊甩身扭头出门。 屋外跑出来两名丫鬟,火急火燎地凑上前替李翊披上一件裘衣。 “先生不妨先在屋内烤火取暖,容末将去备一辆马车来。” “省得先生一路遭受风霜之苦。” 曹休忙道。 “不必了,直接骑马去。” 李翊还是很关心手下人的,坐马车太耽误事了。 “先生这般大风大雪的,何必这么拼命?” “等雪止了再出门不成吗?” 桃红等丫鬟冲出屋外冲李翊呼喊,她们实在不理解李翊为何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出门。 难不成等一时半儿会,那些人就全死了不成? 这些人的性命有哪里有先生那般金贵? 这是她们刻在骨子里的阶级思想,认为下人就是比不上上位者高贵。 “这是紧急的军务,你们不必等我,我也不知几时能回……” 李翊随口回了一句,示意她们各忙各的,不必专门等他回来吃饭。 因为古代下人必须等主人吃完饭后,他们才能吃饭。 …… 陈留郡,衙署。 那边李翊忙着去军营查探将士们的病情。 这边曹操与荀彧、荀攸也在忙着攀谈军务。 几折奏报传回。 其中几天,尤为引人注目。 河北袁绍大举进攻幽州公孙瓒,两边的冲突一发不可收拾。 徐州刘备留张飞守城,带着关羽去迎战袁术。 而原本被刘备用来守小沛的吕布,此刻竟选择了作壁上观,谁也不帮! 除了这两道重要的军情外。 还有一道更加让人揪心的奏报,那便是天子刘协已经从弘农动身,开始往洛阳进发! 只不过速度十分迟缓,几乎是到一个郡县,就歇一脚。 曹操估计是天子那边过得十分狼狈,只能靠沿途的郡县接济。 因而延误了时辰。 这些便是曹操收到的,对他最有利的信息。 但也有坏消息…… 曹洪所率的一万名先锋士兵西进洛阳,沿途虽未受到关卡、乱军阻挠。 反倒被大风大雪给挡住了! 北地本来就干燥,军中还有不少甲士患上了伤寒症。 不少军士已经倒下,剩下的人也是强忍身子剧痛,苦苦支撑。 每早起来,膝盖也是十分刺痛,寸步难行。 无奈何,曹操只得先让曹洪停止进军。 要是没见着天子,全部病死在路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该死的风雪!” 曹操一掌重重地拍在案牍上,把桌案上的笔墨都给拍飞了。 显然,这风寒和突如其来的疾病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 之前大雨天气就为得风湿埋了伏笔,现在赶上大风大雪,风寒症的爆发好像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偏偏这个时候,荀彧开口了。 而他这一开口,带来的竟是一个比起曹洪西进不利更为糟糕的消息。 …… …… ------------ 第一百十三章 戏志才病危! 本来被大风雪阻挡住西进去路,已经令曹操十分心烦。 眼下荀彧忽然上前,面色十分紧张肃穆。 “文若,你这是怎么了?” “有话慢慢说。” 曹操暗想荀彧一向沉稳,怎的今日偏就慌了神。 同时心中也扬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罕见的,荀彧磕磕碰碰说道: “主公,志才……志才他……唉!” 这与往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荀文若截然不同。 登时,曹操两眉皱起,心中已是十分不安。 而荀彧的话还在继续—— “志才他……他患上了伤寒症!下人来报说,他的身子就快要熬不住了。” 什么!? 曹操瞪大眼睛,由于之前洪涝,气候潮湿。 赶上今年的大风雪,导致城中乃至军中有大量的人患上了风寒症。 但这种症状不至于短期取人性命,怎么这么快志才九熬不住了。 “医官儿是怎么当差的!” “志才中了伤寒症,为何我全然不知!” 曹操显得很愤怒,有时候主公同时也扮演中一种家长的责任。 荀彧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是志才不让说的,他怕曹公牵挂,耽误正事。” 本身伤寒症就是一种不治之症,戏志才正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选择隐瞒。 恰恰这种恃才放旷的人,往往是脾气最倔的。 就如同后来的郭嘉一般,即便身子熬不住了,可偏偏要坚持远征辽东一样。 嘶…… 曹操一时间只觉脑瓜子嗡嗡,光是“伤寒症”三个字就令人感到无法呼吸。 志才这么会染上这种不治之症呢? 在这个时代,患上伤寒症,基本等于宣判死刑。 等待他的就是慢慢死亡,体温不断骤降。 “文若,你方才说的可是当真?” 曹操心里还未接受这个现实,志才虽然来曹营的时间不长。 但追随曹操一路征讨徐州,朝夕相处。 没有他,曹操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先后攻取东莞郡、东海郡、琅琊郡。 这其中都有戏志才参与的谋划。 出奇制胜,攻敌不备! 他在战场敏锐的洞察力,对战机的把握与对局势做出及时的变化,让曹操也望尘莫及。 这种大局观,宏观战略感,是曹操十分需要的,曹营中也很难找到一个他的替代者。 诚然,在攻取徐州的战略中李翊居功至伟,但戏志才也同样立下了赫赫战功。 尤其他与李翊二人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 呼…… 呼…… 长长的喘口气,曹操多么希望荀彧方才说的不是真的。 多么希望他方才只是一时口误,将风寒说成了伤寒。 风寒症与伤寒症虽只有一字之隔,可病症却有着云泥之分。 “主公,医官儿已经看过了,他们说……志才这身子最多只能……” “唉……只能再活一月了……” 摇头。 叹气…… 伤寒症虽不像瘟疫那样可以即刻取人性命。 但它却像一块冰晶一般扎入人体,不断扩大,腐蚀胫骨,不断使身子变得寒冷。 “曹公,要不还是去看看志才吧……” “尽管医官儿说了再有一月,可我担心以志才得身子骨,只怕没个几天了……” 荀彧一字一顿,语气中冲透着无奈。 同为颍川才俊,又是挚友,又是他推荐给曹操的。 眼见老友将逝,荀彧怎么可能不伤心? “说得对!带路吧,我要去见见志才!” 曹操几乎是腾地而起,整个案牍都在颤抖。 尽管世人都说他曹操无情,但曹操对待喜欢之人绝对是付之以真心的。 荀彧、荀攸赶忙在前头领路,不少曹营文臣武将也都跟在身后。 不管他们与戏志才关系如何,但曹营这种级别的官职,老板都去了,他们不能不跟着去。 …… …… 陈留郡,军营处。 惨, 凄惨, 凄凄惨惨戚戚。 李翊所过之处, 耳边所闻,尽是哀痛流涕之声。 目之所及,尽是恋生惧死之容。 尽管很多人躺在营帐里不出来,可帐子四处透风,加上格外凄冷的冬天。 身子骨再是硬朗,也很难抵挡住伤寒症的肆虐。 说起来,李翊自己府上的兵丁已经是最好待遇了。 平日取暖的炉火,暖身子的温酒,时不时再送些酒菜。 就这种待遇,居然能有近十分之一得了伤寒症。 那曹营军营里的士兵,得有多少人患病? 李翊粗略估算,他认为这个冬天军营里至少得有上万人会得这种病。 现在军营里还有不少医官儿正在来回奔波,替人治病。 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歇过。 “现在情况如何?” 李翊背着手,侧身询问一旁的医官儿。 医官儿皱着眉,摇了摇头,如实汇报道: “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天气干燥寒冷。” “伤寒症本就是难以痊愈的病症,尽管在下已经为伤者贴了药,但高烧不退,还是会持续不断。” 嗯…… 李翊蹙眉,挥了挥手,示意这么医官儿退下。 这个时代让医官来治伤寒症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呕……” 说话间,一名病者猛然坐起,朝地上呕吐起来。 偏偏又没吐出什么东西,接着便是托着僵硬的身子往茅厕方向而去。 这是上吐下泻的症状! “这种症状,是伤寒症的早期病状。” “现在还能够勉强下地,但……不出十日,浑身就会变得冰冷,四肢无力,再难下床。” “再过十日,就难以弥留于世了……” 唔…… 李翊微微点头,他没记错的话,伤寒症是困扰整个东汉乃至之前人民的一种重病。 本时代的医圣张仲景就曾著书《伤寒杂病论》,专门研究医治伤寒症。 可惜张仲景这本书,成书于官渡之战前后,离现在还有好几年。 李翊只能凭借前世自己读过的记忆,来回忆病状的治理了。 “病有发热头痛,身疼恶寒,上吐下泻者,乃伤寒症中‘霍乱’也。” “以吐泄为症,发热不断……” “宜用四逆加人参汤主治……” 李翊背了很长一段,他主经商,对医术并不精通。 即便看过很多医书,但大多是死记硬背,很少有自己的理解。 毕竟这不是他的专业领域。 ------------ 第一百十四章 李司马不仅懂韬略,还懂医术 喜欢读书只是李翊的个人爱好。 商场如战场,秉持着这个理念原则,让李翊前世读了很多兵书。 闲暇之余,也会读点儿别的书。 至于《伤寒杂病论》,李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读过的,因为读的书太多了。 好在今个儿赶巧,正好遇上这种病状。 这些士兵上吐下泻的病症,正好与第七卷《辩霍乱病脉症并治》里面讲述的霍乱病极其吻合。 尽管对医书的一些专业知识理解还有些浅薄,但最后那句已经是描述的很直白了。 “来人,去取四逆,熬人参汤。” 寻常军营里肯定是买不起人参汤的,但李翊自己富得流油,光曹操的赏赐就多到花不完。 仅是治理自己人,李翊甚至都用不着用公费报销。 该花钱花钱,该治病治病,自家兄弟李翊从来不含糊。 “喏……” 听到李翊的命令后,众医官迅速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心中暗自窃喜,因为这场伤寒症肯定是会带着许多人性命的。 但他们却束手无策,万一曹工震怒,降下罪来,谁也担当不起。 可既然李司马亲自下达命令,还给了详细配药流程。 那他们只需照做便是,等出了事,至少还有李司马在前面顶着。 须臾…… 四逆熬人参汤很快熬好。 所谓四逆,在中医中又称作“回逆汤”。 主要用来治疗脾虚,分别为干姜、甘草、附子、麻黄。 汤熬好了,先给病得最重的患者饮用。 李翊也在一旁密切关注。 那患者先抬头看一眼李翊,似乎没有多少怀疑,抬碗便一饮而尽。 紧接着,医官儿为他盖上厚厚的被褥。 “药效没那么快,尔等先照顾好他。” 李翊再三叮嘱,这名患者如果能够痊愈,那不止他府上的兵丁有救了。 整个曹营军营里的士兵也就都有救了。 “先生……” 随从一路护卫的典韦在一旁开口提醒。 这营里全是伤寒症的患者,他想让李翊赶紧离开此地。 万一被传染了,就不好了。 只是李翊向来体恤士卒,典韦也不好把这话明着说出来。 “我在看看吧……” 李翊即刻命曹休回府取公文来。 他要直接在军营里办公,这样做既是为了消磨时间,也是为了时刻观察患者的病症。 这种敬业精神,令现场无数人动容、 曹休无奈,依命行事。 随后,曹休与典韦索性就陪着李翊在营里办公。 一边守着,一边又帮衬着治疗患者。 就这样,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经过的漫长的等待,李翊正在批阅公文之际。 忽听得营中一身呐喊。 “好了!好了!” 一名医官大吼一声。 “大汗过后,高热退却,手也恢复了温度!” 这一声吼,令还在看别的患者的医官儿全都凑了过来。 如果真如这名医官所言,有所好转。 那这绝对是一项医学奇迹啊! 是医学领域的一项重大突破!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一下子, 周围所有的医官全都围了过来,将这名患者包围。 有的伸手去摸他胸膛,有的伸手去抚摸他额头,还有的替他把脉。 “你……你现在感觉如何?” 一番望闻问切过后,为首的医官开始询问病情。 “现在感觉身子挺暖和的,双腿似乎……似乎也不再那么沉重了。” “胸口喘气也舒坦了许多,上吐下泻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了。” 患者缓缓开口,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为首医官将手一扬,“快让他起来。” 闻言,众医官退后一步,腾开空间。 让患者起身。 “我没事了!没事了!” 患者连连踏地,整个人都已经能在风中站稳了。 激动的声音几近颤抖,那种骨子里的寒冷刺痛再也没有了! 这下,众医官儿全都露了笑。 这是作为一名医者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学术领域的突破,不治之症的痊愈,对于一名医者而言都是值得庆祝的。 “先生……哦不……恩公!” “请受小人一拜!” 啪嗒一声,直愣愣的跪下了。 众医官也才想起,这名患者是被李司马治好的! 如果不是他提出用四逆熬人参汤,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治疗伤寒症! “想不到李司马不仅深谙韬略,竟还懂医术,在下佩服佩服!” 众医官齐齐顿首…… 向李翊表达敬意。 对于医者而言,他们的地位是不按年龄来,也不按家世来。 只按医术来。 谁医术高明,谁便可尊称为长者! “不知李司马府上是否还缺医官儿?下官愿意追随李司马,跟随大人学习医术!” 啪嗒一声,一名医官儿就直接跪下了。 显然这名医官儿发现了新大陆,对于学医的人来说,有什么是比追求医术的进步更吸引人的事? 何况如果能够在李司马府上当差,先不管钱挣得有没有军营里多,但靠山绝对够硬了。 这个时代,钱挣得再多能比得上有一个好靠山吗? 众人一下子全都想通了。 他这一跪,顿时激起浪花朵朵。 啪嗒、啪嗒、啪嗒…… 当即,所有的医官儿全都跪下了。 “请……请李司马收下官为徒。” 这…… 众人这惊天一跪,令李翊倒是颇感差异。 不过医生这种职业,在古今都是十分重要的。 他府上的医官儿其实还挺少的,最近气温骤降,选几个医官儿到府上当差听用似乎也还不错。 “诸位先起来吧。” 李翊伸手示意众人起身,“收不收徒这事儿另说,现在的第一要务应该是治理患者!” 此言一出。 众医官儿也是反应过来,纷纷起身。 “谨遵师命!” 异口同声,众医官儿齐刷刷地站起来。 李翊其实也不清楚具体的医理知识。 只讲伤寒杂病论的内容如数背给众人听,让这些专业人士自己去领悟。 “此病患,胸脘部按之疼痛,脉象起伏大。” “关部脉象沉重,此便为伤寒症中‘结胸’之症状。” “此病发于里,正气不足,则使痞症立生。” “……” 直接照着背,具体的用法就让这些专业人员自己去研究吧! ------------ 第一百十五章 大丈夫何惧一死? 陈留郡,城内最大的医署内。 曹操与荀彧、荀攸等人赶到时,署内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病患。 放眼望去,满目凄然。 曹操没有迟疑,在荀彧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偏房。 这里是戏志才所躺的位置。 这伤寒病症连许多上战场的士兵都扛不住,何况身体远不如他们强健的戏志才? 厢房内,还有夏侯惇等人也都纷纷赶到。 好歹也是同僚一场,大家也想在最后离别得体面些。 曹操尚未踏进房门。 便听到了戏志才与夏侯惇的对话。 “死不足惧……” “大丈夫择主而事,我此生能辅佐曹公,已无遗憾。” “唯一的遗憾……便是再不能跟随主公临阵讨敌……” “将军是主公发小挚友,戏某唯求将军谨慎侍奉曹公,慎之恪之……” 沧桑、哀婉的声音…… 声声传入曹操耳中…… 曹操脚步一顿,此刻内心如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所措。 这些文人就是这样,外表看似清弱,实则骨子里比谁都傲。 曹操听巡夜的甲士说过,在军师帐内,除李翊的军帐外。 只有戏志才账里的烛火是在后半夜熄灭的。 曹操与戏志才不单单只是主公与臣下的关系,他们还是挚友,是战友。 是胜利过后会一起把酒言欢,畅谈理想的知己。 他们天南地北的聊时局,聊某个大人物,有时候甚至去聊某个村里的漂亮媳妇儿…… 在整个曹营中,戏志才甚至比李翊更加与曹操亲近! 因为李翊性格更为严肃拘谨,办事一丝不苟。 其实曹操是一个很喜欢跟下属打成一片的老板,戏志才那种放浪形骸的性格与他格外的合。 而……如今, 自己的挚友身患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 想到这儿,曹操竟掩面啜泣起来。 “将军……我病重的消息莫要让主公知道,彼若知道必然牵挂,乱了心神。” “兖州今年屡遭劫难,我死后你一定要劝主公不可松散懈怠,天子一定要迎回来……” “荀令君、李司马都是值得信赖的肱骨之臣,若我死后曹公有不能决之事,可问这二人。” “尤其李司马,其才远胜于我,就是性子有时候过于执拗,曹公有时候也不太愿意和他相处……” 戏志才一边开口交代后事,已经开始不住的咳嗽,并不时地咳出血来。 哪怕隔着一扇门,曹操都能感受到戏志才的虚弱。 “志才……” 曹操再也忍不住,跨门走入其内。 上前紧紧握住戏志才的双手,只这么一握,曹操都能够感受他那身体里的寒意。 “志才……卿受苦了……” 曹操此刻是真的难过。 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比挚友与战友的离世更加令人痛苦的? “主公,主公……” 戏志才强撑病体,试着站起身来,可是他那病躯哪里还支撑的住? 只能颤声着开口: “主公不必以我为念,待春暖花开,主公一定要西进……西进洛阳……断不可叫天子落入他人之手!” 即使到了病重垂危之际,戏志才仍然牵挂着曹操的大业。 他越是如此,曹操便越是心疼。 “这些……我都晓得,你莫要再说了……” “哈哈……” 戏志才将头一栽,卧倒在床。 “曹公争霸天下数年,还会流泪吗?” “今日怎的如此愁眉不展,何必我一书生劳累伤神?” 他强忍着痛意,竟挤出一抹笑容,来安慰曹操。 “……哈哈,志才说的是啊。” 曹操竟也笑了,握住戏志才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如此,你更应该保养好身体,莫教我牵挂。” “等你病好了,咱们在一起去征讨天下,共创霸业!” 戏志才双目发黑,叹息道: “辅君身侧,伴君前行,我这一生能跟随曹公征战多年便不枉此生。” “士为知己者死,能得到曹公的赏识,戏某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讲到这儿,戏志才努力地抬眼看了一旁的荀彧一眼。 “文若……文若……” “志才……我在这儿……” 荀彧闻言,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能明显感觉到戏志才的视力已经开始模糊,看不清道了。 戏志才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走之后,必有人能接替我的遗志,辅佐曹公。” “今后再不能为主公献策,你可……你可将奉孝推荐给曹公。” “那个酒鬼比我还要狂妄好色,但……但确实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胜我……胜我十倍……” “你一定……一定要劝说他来辅佐……辅佐主公!” 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他能明显感觉到身子里的冰寒开始侵蚀五脏六腑,脑袋也在阵阵滚烫之中趋于晕厥。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算是最后的叮嘱。 “你说奉孝?” 荀彧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马上反应过来。 声音包含颤抖,“好……好,如你所言,我无论如何也会劝说奉孝出山辅佐主公……” “唉……” 戏志才叹了口气,终是转过头来再度回望曹操。 “天命不可违,主公……不!孟德……孟德……” 最后一句到底还是改口了。 他希望自己死前是能够以挚友知己的身份死去,而不单单只是臣属关系。 “孟德万不可以我为念,当……挺起腰来,操持好诸多大事。” “……咳咳。” 他又回头看了眼周围众人。 来的都是曹营里的高官,全都是过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戏志才又是一声叹息: “因我一人之故,牵累诸位来此伤神。” “我之罪也……” “你们不必挂念我,就留我一人在此便好。” “诸位走罢,今后好生辅佐曹公。” 戏志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曹操明白,他这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众人。 他希望大家记住的是他那“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潇洒气概,而不是如今这个病恹恹的样子。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要强的人! 曹操默然,转身回头凝望了一眼,迈着极为沉重的步伐离去。 其余一干人等也都默契地起身离开…… ------------ 第一百十六章 绝境靠李翊 可恶啊! 行至门外,曹操越想越气,拳头重重地砸在医署的墙壁之上。 咚的一声,巨大的闷响响遍整个后堂。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与戏志才相处的过往种种便会浮现在曹操眼前。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初见戏志才时的情景,戏志才见到自己说的那句话,仍然在心中回荡。 ——“士为知己者死,志才今生得遇明主,必将竭尽全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医官儿!医官儿!” “医官儿何在!” 咆哮式的大喊…… “曹公!曹公!” 听到曹操的喊声,几名医官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自打风寒症传播以来,他们这些医官儿昼夜不停地忙活,就没怎么歇过。 生怕每治死一个人,便容易引来曹操的震怒。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要用什么名贵的药材……” “总之……一定……一定要将戏祭酒治好!” 讲到这儿,曹操自己都顿了一下。 说是要把戏志才治好,他自己都晓得伤寒症乃是不治之症,怎么可能治得好。 现在自己冲着医官儿大发雷霆,何尝不是在求一个心安呢? “唉……” 想明白了这一点,曹操无奈摇头。 “你们尽可能……尽可能减轻志才的痛苦……莫叫他多受罪……” “若不然,我定不饶恕尔等……明白吗!” 一言蔽,几乎是不容置疑。 医官们相互看了一眼,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明白,我等明白……” 众人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暗自犯嘀咕。 伤寒症这种绝症,哪怕是减轻痛苦,于他们而言都是难如登天。 “大哥……大哥……” 夏侯惇忽然冲进来,走到曹操跟前。 不等曹操回话,夏侯惇便开口道: “兴许……兴许李司马能治这伤寒病……也……也说不定啊!” 啊……啊? 此言一出,莫说曹操,便是周围的一干医官也都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将军……戏祭酒所患得乃是伤寒症,而不是风寒。” “这是一种不治之症,我等学医多年尚且无能为力,何况是李司马呢?” 医官无奈地回了一句。 话粗理不粗,我们这些专业人士都束手无策,你们这些业余的就不要拿爱好挑战我们的饭碗了。 “元让,你说子玉?他也懂医术吗?” “不知道……” 夏侯渊一句不知道,瞬间给在场众人包括曹操在内给干沉默了。 你丫不知道,你说个der啊? 要是李翊不会医术,你还搁这儿推荐他,他治不好不得削死你啊? “元让啊,子玉虽然是天下奇才,但我与他相处这么多年,也不见他会医术。” “我知道。” 夏侯惇的声音接踵而至,“只是我以为,李司马自平蛾贼以来,已是屡献奇策。” “之前他不就曾预言过六月飞蝗,七月大旱吗?”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让李司马试试,即便其不会,万一有中肯的意见那也是极好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曹操点了点头,“元让这话说的在理,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先不管李翊会不会医术,但万一其有什么中肯的建议,听听也无妨。 总比现在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强。 众医官儿却十分不屑,他们这些学医的,太懂专业与非专业之间的差距了。 甚至非常鄙视非专业人士胡乱插手医事,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种行为是对医术的亵渎! “曹公啊,现在戏祭酒尚能支撑几日,若是病急乱投医,只恐出事……” 医官儿的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当了。 就是按我们专家的来就行,别特么瞎掺和。 如果不是因为在场的人都位高权重,他们的态度还会更加高傲。 尽管曹操也不抱多大希望,但还是回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 “元让,咱们一道去李司马那里问一问去。” “好,好!大哥我们走!” 夏侯惇赶忙在前头领路。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底。 众医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呆愣住了。 “……唉,曹公现在就是病急乱投医。” “干咱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外行指导内行。” “李司马一个武官出身的文官,怎么可能懂得医术?” “万一真的治出毛病来,最后还不得拿我们顶嘴吗?” “唉,曹公也真是太胡来了,这伤寒症自古以来便是不治之症,哪是那么容易救治的?” 众人连连叹气,他们太懂这种情况了。 万一李翊真的治了且没治好,曹操肯定不可能治他的罪。 就怕迁怒到他们这些医官儿身上。 此刻…… 医署中的荀彧与荀攸彼此对视了一眼。 “公达,依着你看,李司马会治这伤寒症吗?” “难说……” 荀攸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惜字如金。 说的越少,错的越少。 荀彧眼眸眯起,荀攸并没有把话说死。 看来在他看来,心中也是对李翊抱有一丝希望的。 尽管这一丝希望会很渺小,但只要一丝的可能性。 那都是值得尝试的…… …… …… 兖州,陈留郡,李府。 李翊专注于先给自己兄弟治病。 自己府上百名余患有伤寒病症的患者,经过医官儿们的下药,已经好了有六十余人了。 更可喜的是,有几名丫鬟也患了伤寒症。 通过李翊的口述,医官们对症下药。 那几名丫鬟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之所以说可喜,是因为丫鬟也能治好说明了医治方法的可行性。 毕竟士兵们的身子肯定要更加强健,丫鬟们的身子要清弱许多。 既然丫鬟们都能治好,那就排除了需要自身身体素质过硬才能治好的前提条件。 不过有惊喜,便有遗憾。 除了治好的人之外,还剩下十来人,均是重症…… 有的甚至都已经无法开口,无法睁眼,无法下地…… 莫说是李翊,便是其他的医官儿也不知道这病患该如何医治。 换句话说, 李翊即便把《伤寒杂病论》给通篇背完,也没有找到相对应的医治方法! 这下可真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了…… ------------ 第一百十七章 掌握话语权,放屁也是香 面对一众患者,各医官也无可奈何。 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李翊。 “先生,这些患者已经病入膏肓,我等也束手无策。” “只能请先生出手了……” 众人无奈之下,又抱有一丝对李翊的期待。 他们拜李翊为师,一方面除了攀附高门之外,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想学到更为精湛的医术。 不过,这对李翊而言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的医术全都是死记硬背的《伤寒杂病论》,如果自己通背一遍没有找到对应出处的话。 那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咳咳…… 面对众人的满怀期待,李翊轻咳一声,回首看向七八名“徒弟”,那真切的目光教李翊实在不忍心拆穿。 “不瞒诸位,大家也该知道我早年跟随曹公身边,兼任侍卫一职。” “但我家族里确实是祖传医术的,只不过我们家里的规矩是穿女不传男。” “只因我天赋卓绝,在你们师奶医治的时候学到了一二。” “但理论知识与实践是有所不同的,诸位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当然了,既然你们认我为先生,日后我也当传授你们一些医理知识。” “也好全了这一番师徒情谊。” 真要说的话,李翊这个理由编得很无厘头,甚至有些荒谬。 漏洞百出! 但就凭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以及治好伤寒症的实战战绩。 也由不得众医官不信。 因为在任何领域,只要你牛逼,哪怕放个屁,大家也觉得有理。 就如同李翊小学时曾经写过一篇作文,其中一句是—— “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 语文老师看了之后直接暴怒,怒喷李翊写得狗屁不通,纯纯流水账。 然而鲁迅先生《秋叶》里就是这样写的,一模一样的句子,一个字也没改。 但语文老师就是会花时间解释,说鲁迅写的多么多么牛逼,内涵多么多么丰富。 同样的句子,同样的字,唯一不同的是写句子的人。 仅仅是换了一个名字,语文老师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 现实就是如此。 谁牛逼,谁就更权威,谁就掌握了话语权。 李翊今天是实实在在的医好了伤寒症患者,那他就是牛逼,就是有话语权! 果然…… 李翊的声音方才落下,一干弟子全都瞳孔一张,满面羞惭。 “我等学医一生,竟不及先生道听途说学得精湛,叫我等实在羞惭。” “惭愧,愧不能言啊……” “……诶。”李翊微微摆手,“学海无涯,医学之道本就应该是相互查缺补漏。” “又何必分什么高低贵贱,学术先后之分呢?” 当然了,李翊内心也是暗自琢磨,你们这些逼也是群笨比。 他今个儿几乎是把《伤寒杂病论》给通篇背完了,这些笨比居然不能够融会贯通,活学活用。 李翊虽然没专门学过医术,但他总觉得张仲景写这篇文的时候应该是囊括了他们所遇到的病症的。 只是单纯理解有偏差,导致这帮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动病根和解决办法。 “先生……” 清河在人群中溜达一圈,总算是找到了李翊。 她见李翊穿的有些单薄,还专门带来了一件袄子。 快步上前,给他披上。 “外头风寒,披上这件袄子吧,你在这里冷不冷啊?” 呃…… 清河这温婉的样子倒令李翊有些不适应了。 她被关在屋里,已经读了一年多的《女诫》了,看来确实有效果。 不仅知道喊“先生”,还懂礼数了许多。 之前那股刁蛮劲儿也见不着了。 感慨之余,又是一阵心惊。 难怪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里评价封建社会是“吃人”呢。 之前那么灵动活泼的少女,仅用一年时间便被磨平了棱角与灵性。 李翊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可悲。 “我不冷……倒是你,还是回屋子里待着吧,别冻着了。” “现在整个兖州伤寒病正在肆虐哩,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父亲那儿我也不好交代……” 回了一句,李翊便继续去看伤者了。 “先生……” 清河一把抓住李翊的胳膊,“你半天功夫便治好了这么多的伤寒症患者,现在陈留郡已经传开了。” “许多病患都在府邸外,跑来求你救他们一命呢。” 唔…… 听闻这话,李翊也是微微一愣。 怪不得屋外越来越吵,看来古代这消息传播速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逼仄嘛。 那么清河这丫头来找自己,估计也是想替他父亲分忧。 懂事了不少啊。 这也算是《女诫》的正面意义吧,至少此前的清河不会关心这些。 清河见李翊看穿自己心思,言语也有些磕绊,仍是继续开口: “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其实即便清河不来求,李翊肯定也会想办法帮助外面的百姓。 倒不是因为他心善。 而是作为一个上位者,他考虑的东西要更多。 百姓如果大面积病死,一来会造成社会恐慌。 二来相应的田税也会减少。 这些对曹操的统治,对李翊自己都是不利的。 所以于公于私,李翊都要想办法。 “唉,不想先生还懂医术……” “嗯?你很意外?” “哦,那倒没有。” 清河摇了摇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相处,李翊带给人的意外还少吗? “只是没想到先生还能把伤寒症给治好,现在外边儿的百姓都把先生跟神医华佗,还有医圣张仲景相提并论哩。” “唉,只可惜这二位神医仙踪不定,若是能把他二人找来,定能为先生分忧。” “兖州的伤寒症肯定也能抑制不少。” 等等! 清河这无意间的一句话,却陡然点醒了李翊。 对呀,张仲景还活着哩! 解铃还须系铃人,之所以李翊医治遇到困难,就是因为对《伤寒杂病论》的理解有偏差。 可如果把正主找来,还怕解读不了吗? 虽然《伤寒杂病论》是张仲景在官渡之战之后写的。 但他是作者,书的内容肯定是他的经验总结。 自己如果能提前写好交给他看,他肯定也能理解! ------------ 第一百十八章 放诱饵,钓医圣 张仲景作为医圣,成名已久。 即便《伤寒杂病论》是在过几年之后写完的。 但如果这期间不做任何研究的话,他断不可能写得出来。 念及此,李翊愈发觉得此法可行。 当即站起身来,对一旁典韦吩咐道: “敞开大门,把前厅给腾出来……” “喏。” 典韦知道李翊这是要放百姓们进来,暗叹先生真是心善,说是圣人也不为过。 李翊又回头看向自己收的那一干“弟子”,“今日你们跟着我也学了不少东西。” “前厅就留给你们了,好生医治这些百姓……” 这也算是李翊的私心吧。 让这些医官儿在百姓身上做实验,等练熟了,再去医治自己的人。 毕竟手下那么多人,李翊不可能每个人都亲自来治。 “谨遵师命……”一干弟子齐齐拱手。 “先生要去往何处啊?” 清河虽改了那股子骄横,可对李翊的跟屁虫性格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翊上哪去,她都想问。 “书房……” 李翊有些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一会儿到书房里,我来念,你来写……” 唔…… 清河微微一怔,暗想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被李翊吩咐正事。 他从前可从来不让自己参与工作。 现在难道是看自己变得成熟稳重了,愿意让自己搭把手? 内心里还是有一些窃喜的。 “我来念,你来写……” 李翊开始默背《伤寒杂病论》,不行不能把你张仲景给勾引过来。 一个医圣绝对比一千个医生顶用。 但李翊也留了个心眼儿,那就是只背了半部,没有背全。 不然不好拿捏张仲景。 …… 曹操与夏侯惇也赶至李府。 没想到抬眼撞见的便是络绎不绝的百姓…… 甚至,为了维护治安,曹休把自己的一千亲卫都调过来了。 好在这些百姓比较懂礼数,没有大吵大闹。 既是因为百姓感念李翊之德,同时也是曹休手段雷厉风行。 谁敢造次,直接乱棍打出。 永不医治! 这两项手段都来源于李翊,恩威并施。 李翊也采取了一些先进的管理技术,就是发带记号的木牌。 让病患根据木牌来排队医治。 这样的好处就是外边天气冷,如果太长的,可以先回家等着。 中途也不怕被插队。 “这李司马的府邸,怎么变成了医署了?” 曹操笑呵呵地打趣道。 夏侯惇挠挠头,也是摸不着头脑。 “兴许李司马真懂一点儿副业也说不定。” “呵呵,总之先进去看看吧。” “进去了,一问便知。” 一言蔽,两人翻身下马径直往府邸内走去。 “曹公,叔父,侄儿曹休拜见……” 曹休维护治安之际,遥望见曹操、夏侯惇二人,连忙走到跟前行礼。 “文烈啊,我们是来找你家先生的。” 夏侯惇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先生与……清河……清河小姐正在书房里哩……” 曹休先是噎了一下,暗想自己该不该说清河跟先生在一屋。 但这种事似乎也瞒不住啊。 “清河这丫头怎么又跑出来了。” 曹操埋怨了一句,也懒得多计较,吩咐道: “算了,先带路吧。” 这…… 曹休迟疑了一下,脚步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 夏侯惇大声嚷道: “文烈,还愣着做什么?” “你不是说李司马在书房里吗?赶快带路啊。” “难不成把你两位叔父就这样晾在外面儿?” 因为挂念着戏志才的病势,夏侯惇还是很着急的。 尤其知道曹操内心肯定更急,所以他跟着也急。 这这这…… 曹休依旧默然,不知该如何向曹操与夏侯惇解释。 “哦?莫非文烈有什么难处?” 曹操眉梢轻挑,凝望着他,“你好歹也是战场上杀敌的,现在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像什么?” 这下,曹休微微一怔,旋即终于开口解释。 但开口的同时,还不忘把两位叔父伸手拦住。 “叔父恕罪,先生吩咐过了,谁也不见!” 曹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就这么果断地把曹操与夏侯惇拒之于门外。 或许,潜意识里他已经把李翊的命令看得比曹操的命令还要重。 啥…… 此话一出,夏侯惇直接瞪大了双眼。 不见他夏侯惇也就算了,但你看清楚我旁边的人是谁没有? 曹操难道你也不见? “文烈,你是没睡醒还是怎么?” “这话对旁人也就罢了,两位叔父面前,难道还要不见。” “别废话了,赶快领路!” 夏侯惇刻意强调叔父,而不强调曹操“主公”这个身份,还是希望他们自家人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什么事都扯上主仆的话,对家族兄弟而言不是件利事。 哪知道,曹休依旧岿然不动。 “先生说了,他正忙着干一件大事。” “纵是曹公来了也不见!” 嘶…… 曹操仿佛心被一柄小刀扎了一下,连我曹某都不见? 李翊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便被曹操打消了。 李翊不是一个恃才放旷的人,他做事向来谨慎稳重。 如果真的是连他也不见的话,那估计是真的有大事要做。 “也罢,先等等吧。” “咱们四处走走。” 这…… 夏侯惇没想到曹操脾气居然会这么好,当下也只好作罢,跟着曹操巡视左右。 曹操左右环顾,正瞧见几名医官儿在交头接耳,商议病情。 他们身前还坐着一名身患伤寒病的平头百姓。 一下子,曹操来了兴致。 绕到众人身后,也不出声,只是留心众人在说什么。 “李先生今早提到了,脉濡而弱,弱反在关,濡反在巅,微反在上,涩反在下,微则阳气不足……” “正是,先生还说,伤寒症中的阳气不足,所对应的就是咳嗽不止,频吐痰沫。” “咽喉肿痛,小便不通,腹中饥饿……” “我们此前所用的发汗之法是错的,应该用鹿角霜,狗脊。韭菜籽小火温炖,然后方可服用。” “如此往复三日,便可痊愈。” “好,就照先生的法子抓药,之前先生医治手下侍卫时都是这么做的,好了大半哩……” 说着话,众医官儿已经开始去抓药了。 医官儿身旁的学徒则负责去熬药,生火。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 第一百十九章 怕李翊还是怕我? 嘶…… 眼前的情景令曹操有些恍惚。 什么情况? 这些医官儿是在医治伤寒症么? 为何他们会表现得如此气定神闲,仿佛这并不是一种顽疾似的。 按理说,遇上疑难杂症,医官儿解决不了的,他们应该很紧张很焦灼才对。 怎的现在看起来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难道说这李府上下真有能人能够医治伤寒症? 曹操正思虑间,忽听得“啪嗒”一声。 距曹操不远的一处地方,一个患者从正堂内走出。 “好了好了,能走路了!” 周围人啧啧称奇。 那患者朝着众医官儿扑通便是一跪。 众医官连忙将其扶起,说道: “治好你病症的乃是李司马,亏得先生他老人家悬壶济世。” “你若真要谢,应该谢他才是,我等可万万受不起。” 哦……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听这些人的口气。 难道这伤寒症患者的病被治好了? 伤寒症不是号称是不治之症,患者必死么? 这一刻,曹操瞳孔睁大,有个事实摆在他眼前。 那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良久才磕磕绊绊地对一旁的夏侯惇说道: “伤寒症果有治法……?” “岂不是……岂不是表面志才他有救了?” 顷刻间,曹操瞬间精神一振,再次重燃了希望。 夏侯惇喜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找李司马吧!” 说罢,转身便欲闯门。 曹休急忙拦住,苦口劝道: “叔父,莫要让小侄为难。” 夏侯惇眼眸凝起,双手叉腰,死死地盯着曹休。 一干手指关节“噼啪”作响…… 这是一种警告加威胁。 “文烈,你是怕你家先生,还是怕叔父我?” 要知道夏侯惇揍起人来,还是很猛的。 李翊那小子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总不至于比我这个当叔叔的武夫更有威慑力吧? 谁料曹休却面色不改,平静地说道: “休宁可得罪叔父,也万不敢惹恼先生。” 这话是曹休的真心话,他深知李翊的霹雳手段。 夏侯惇这种直肠子,要是真跟李翊作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诶你!” 夏侯惇又好气又好笑,与曹休在那里争执不休。 曹操则是快步走到那几名医官身前,继续观察他们行医。 众医官全神贯注,未能察觉到曹操,只是一边抓药,一边交流学术心得。 毕竟温故而知新,李翊的话他们不可能一次性全部背下来,还是得相互交流巩固记忆才行。 “记得先生说过,受寒过后,及时发病的便叫做伤寒症,未及时发病的叫什么?” “我想想,先生说未及时发作的,寒毒藏于体内肌肤之间,待到春来发作,便成了温热病。” “这就不奇怪了,之前夏日炎炎,众人体内藏内热毒,现在遇上冬天受寒,便将寒毒一起催生发作了。” “……” 众人一时聊得兴起,提到李翊时,眼睛都在放光。 对李翊是又佩服又尊敬。 这个时代,能治愈伤寒症的,与上帝无异。 “诸位……曹某有事要问。” 这时候,曹操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众医官闻言转过身来,瞧见是曹操。 忙拱手行礼:“拜见曹公!” “不必多礼。” 曹操挥了挥手,“曹某只是想问一下,你们说的医治伤寒症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曹公,此皆李司马之功也……” 众医官如实向曹操禀报。 “今早,我等奉命过来医治李府的宿卫甲士,曹公也知伤寒症乃是不治之症。” “我等也是束手无策,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不料李司马赶到,指点了我们几许医理知识……” “我等听着有理,便依着李司马的指点去试,不想效果斐然,那些害病的甲士痊愈了大半。” “李司马医术超群,我等行医一生也未见过有如此高明手段之人。” “故而心甘情愿拜其为首,亏得李司马不嫌弃我等驽钝,留我等在府上听用,治愈其他的伤病患者。” 果然如此…… 曹操心中感慨万千,暗叹李翊真的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之前夏侯惇说可以来找李翊碰碰运气,曹操本不报希望。 没想到还真让他碰着了! 知天时,识地理,察人心…… 现在居然还懂医术。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有那么一瞬间,曹操多希望李翊是自己的儿子。 他的长子已经足够优秀,曹操也一直以他为傲。 可直到见到与曹昂年龄相仿的李翊,曹操才感慨—— “生子当如李子玉啊!” “你们随我来一趟!” 既然李翊现在不愿见人,曹操也不强求。 好在这些医官儿已经学会治理伤寒症了,拉他们去救急,说不定戏志才还有救。 “呃……曹公有何吩咐?” 面对曹操的命令,众医官竟有些犹豫。 毕竟他们已经受李翊之命在此治疗患者,如果擅离职守,李翊降罪下来他们也受不起。 “替我去医个人!” 曹操也不卖关子,直接表明来意。 “李司马那边我自有话说,你们尽管随我来便是。” 这…… 众医官还是有些犹豫,他们是不敢得罪曹操,可同样不敢得罪李翊。 曹操要是治他们的罪,李翊治下的罪只会更重。 两难之下,还不如坚守原则。 哪曾想,那边曹操已经上了马,对夏侯惇吩咐道: “元让,将人带走,我们回去!” 喏! 夏侯惇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主公大哥吩咐,听话便是。 抬手便揪住一名医官,拉他上马。 不容他拒绝反抗,已经扬鞭打马而去。 “驾……” “得得得……” 随着战马的嘶鸣,曹操与夏侯惇便消失在了清冷的街道上。 那医官儿平日里都骑的马车,即便乘马也是坐旅行马。 哪里坐过行军打仗的战马? 其路之颠簸,让医官只觉天旋地转。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经被带回了医署。 路上没感觉,到了反而开始心急了。 曹操赶忙拉住那名医官往后堂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志才,志才!我找着医官儿!找着了!” “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 …… ------------ 第一百二十章 读书不仅懂礼数,还加情商 有救了! 有救了! 尽管曹操的声音不大,但却回荡在整个医署内。 一时间,医署里所有的伤寒症患者第一时间抬起了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有救了? 是指伤寒症患者有救了吗? 这不是绝症吗? 就在众人张望之际,那名被绑来的医官儿已经开始对戏志才进行望闻问切了…… “……嗯,戏祭酒的病症似乎并不严重,与今早我等治理的患者相比,已经算轻的了。” 医官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始回忆李翊的教诲。 ——“病有发热头痛,身疼恶毒,上吐下泻,乃是‘霍乱’之症。” ——“以吐泄为主,然后发热,宜用四逆熬人参汤主治……” 嗯! 不错。 用四逆配人参熬汤就可以了! 这已经算是他在一众伤寒症患者医治当中,遇着的最简单的医治办法了。 “去捉二两四逆来,再捡些上等的人参。” 医官对一旁的小仆吩咐道。 戏志才毕竟是曹营忠臣,药材还是要用上等的, 一时间,曹操、夏侯惇、荀彧、荀攸,甚至是一干患者,全都把目光聚焦到了这名医官儿身上。 这名医官儿似乎信心十足。 他们要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竟能将不治之症可医好! …… …… 陈留郡,李府,书房。 “卷二,伤寒例。” 李翊几乎是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默背的《伤寒杂病论》。 “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侯决病法……” 靠着前世经常开会的经验,使得李翊说话非常洪亮清晰。 清河字写得不快,但都能恰好跟上。 她的眼眸格外锐利,紧紧地盯着竹简上每一个字。 生怕自己写错了,耽误李翊的正事。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为李翊工作,她想尽量留下一个好印象给李翊。 她在书写方面很有天赋,字体很工整。 得益于她父亲曹操是个大文豪,书法家,遗传着父亲的基因使她的字娟秀中带着锐气。 “六气主客,第三篇……阴生少阴少阴生少阳,少阳生太阴……” 李翊的声音还在继续,尽管在旁人看来他是一个非常勤勉精进的人。 其实他本人是很“懒”的,这种懒体现在偷懒上。 工作要做,但工作中要尽量“偷懒”。 即把复杂的工作将之尽量简化。 得益于此,使得他总是能比别人事倍功半,取得成功。 唔…… 李翊的语速越来越快,清河的手却越来越酸。 额头上都已经隐隐有些汗珠。 “先先生……要不要休息一下?” 清河腾出手来,假装要替李翊擦汗,将丝帕放在额头上擦了擦。 李翊心思何其敏锐,怎会看不出是清河自己累了。? 但又不好意思明说,便假装是替自己擦汗。 看来这丫头读了一年多的《女戒》,不仅懂礼数了,连情商也高了许多。 “呵呵……你先歇着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写。” 李翊说着,便要去接过清河手中的毛笔。 “诶诶诶,不用了。” 清河勉力笑了笑,将毛笔攥在手中,“我哪里累了?我是怕你累着。” “既然你不累,咱们接着写便是。” “当真不累?”李翊似笑非笑。 “真不累,你继续说吧……” 清河用湿帕稍微擦了擦手指,冰冷的凉水可以使指尖更灵活、更敏感。 李翊看她一眼,旋即轻呼口气,闭上眼睛接着背诵。 ——“第三卷,春气暖和,夏气酷热,秋气凉爽,冬气冷冽,此所谓四时正气之序也。” “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周密,则不伤于寒。” “……” 两人就这样待在书房里,忘却时间,空间。 一个背,一个写。 默默地,足足待了四个时辰之久! 李翊本就是个肝帝,对于加班更是习以为常。 倒是清河从来没被这样上过强度。 四个时辰下来,她已经两眼昏花,天旋地转。 看周围什么东西都是颠颠倒倒的。 李翊便让她在自己书房里的床上休息。 自己回头检查,经过一下午的努力。 终于…… 《伤寒杂病论》的前五篇,前四卷已经全部完成…… “文烈,文烈!” 李翊朝门外呼喊一声…… “在!在!” “末将在……” 不多时,曹休步入里屋。 他随时候命,在屋外也属实等得辛苦。 但他现在还不能歇,因为李翊还有新工作要分配给他。 李翊将他与清河联手编写的《伤寒杂病论》的前四卷竹简递给他。 “找个心腹誊抄一遍……一份交给我,另一份么……” 李翊考虑了一下,拍了拍曹休的肩膀。 “就劳烦文烈亲自去一趟长沙。” 长沙? 那得跑到荆州去了? 而且还是荆州南部。 在这个没有飞机火车的年代,来回一趟可得花不少时间。 果然,曹休对李翊的这个命令有些发懵。 “如今兖州正是用人之际,先生却叫我去长沙,何也?” “莫不是以为休乃贪生怕死之辈?” 曹休误以为李翊是想让自己去荆州躲灾,南方温暖,等寒气过了再回来。 李翊指了指曹休手中的竹简,笑道: “这是我与曹小姐共同撰写的《伤寒杂病论》。” “你将它原封不动的交给长沙郡守张仲景,然后把他带回来……” 李翊还刻意强调了是自己与清河共同撰写。 他的心胸和大度,肯定了清河的功劳,尽管只是抄写。 但这份恒心毅力,坚韧的意志值得李翊嘉奖。 曹休皱眉: “那张仲景是朝廷举得孝廉,今年刚刚出任长沙太守。” “他岂肯跟我前来呢?” 哈哈哈…… 李翊出声笑道: “只要你把竹简交给他,他一定会随你来的。” 他知道,张仲景的心思根本不在做官儿上。 他们家族也算是一大望族了,人丁多达两百余人。 自伤寒症侵袭以来,十年间,族内有三分之二的人死于此症。 所以张仲景便立志要与伤寒症势不两立,将这个瘟神彻底从人类社会中赶出去! 这便有了后来的《伤寒杂病论》。 至于长沙太守一职…… 跟这本巨著比起来,狗屁不是!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志才不死,奉孝不出 这…… 尽管李翊表现得信誓旦旦,可曹休仍是有些迟疑。 在他看来,一卷书,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堂堂郡守吧? 难不成人家为了这卷书,还要专门挂印封金,离开长沙……跑来兖州? “去罢,去罢……” 李翊挥了挥手,“记得千万收好这四卷书,只要你到了长沙交给张太守。” “不论他问什么,你只需要回答说不知道就可以了。” 说着,李翊伸手拍了拍曹休的肩膀。 语气格外的笃定。 问我我就说不知道? 曹休细细想了片刻,只觉有理,便拱手道: “是,末将遵命!” “记得多带些人手,此去荆州山遥路远,切记小心……” 李翊像个长辈一样再三叮嘱。 曹休喏喏称是。 …… …… 陈留郡,医署。 此刻已是深夜。 曹操没有离开,也没有卧下休息。 自医官给戏志才服用了“四逆人参汤”后,他便一直守在身侧,关注着戏志才的病情。 好在这药果然神奇,服用过后,戏志才的精气神已经恢复了许多。 饶是如此,曹操依旧不放心,还是守着。 生怕自己一个转身,他便会离自己而去。 月上眉梢…… 曹操并不孤独,陪伴他的还有荀彧、荀攸,以及族内兄弟夏侯惇等。 荀彧与荀攸不时地交换眼神。 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关注戏志才的病势。 更关心这个药效是否灵验,倘若果真那么有效,能把戏志才这样文弱的身子骨给治好。 那么兖州数万儿郎,岂不是都有活下来的可能? 是不是意味着,之前被伤寒症阻挡去路的甲士们,可以重新披挂上阵,再次西进洛阳,迎奉天子! 说来可笑,迎奉天子这样的大事,竟会与这小小的医方息息相关。 或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文若……” 曹操眼睛看着戏志才,话语却是冲荀彧说的,“几更天了?” 荀彧俯身过来,轻声道: “禀曹公,已经是二更天了。” “要不先回去歇息歇息?” 曹操摇了摇头,问道: “白日里,你们说的奉孝是谁?” 微微一顿,“听志才说此人之才十倍于他,这世间果真有这般奇才吗?” 荀彧顿了一下,郭嘉与戏志才同为颍川奇才。 两人曾约定,只出仕一个人。 故而被他们调侃为“志才不死,奉孝不出”。 当即回道: “明公,倘若志才果有不测,届时我自当向明公举荐奉孝。” “唉……” 曹操叹息一声,沉默半晌,才缓缓道: “想必此人乃是汝等旧友,亦是个饱学之士。”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些有学之士总是爱立一些奇怪的规矩。 他回头又看向戏志才,目光更加深邃。 “志才弥留之际,尚嘱我以大事。” “今番若不能将之治好,终身为憾……” 在他看来,戏志才不愧具备文人的气节! “明公莫要多想,志才一定会没事的。” 荀彧宽慰曹操,又像是在宽慰自己,“纵然他有个闪失,明公也当以大业为重,才不辜负志才得良苦用心。” “况且志才早已安排好了自己的继任者,其才足以令天下人侧目,一定能够接好志才得班。” 转念一想,志才与他性格大是相投。 唯一不同的是,志才只爱喝酒。 而那个男人除酒之外,对女人也是来者不拒…… 忽然, 床榻上,一直纹丝不动的戏志才,手指倏地颤了颤…… 伤寒症最大的特点就是令人如坠冰窟,手脚指不得屈身,随着时间的推进,被严寒侵蚀肺腑。 戏志才原本已经绝望。 可……突然间…… 仿佛体内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自肚中升腾,越燃越大,把周围的寒冷给全部驱散! 在一片混沌黑暗之中,戏志才仿佛听到了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是文若! 他的睫毛开始颤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 “唔……” 戏志才轻嘤一声,瞳孔终于睁开。 不会吧! “好了……好了……” 戏志才心中暗自一惊。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他能明显感觉到身子已经开始变得有劲儿了。 这不就是痊愈的征兆吗? 呼…… 心头疾呼口气…… “奉孝啊奉孝,看来你又得晚出山几年了,哈哈哈……” “我壮志未酬,还要再辅佐曹公征战天下哩!” “……哈哈哈。” 兴奋。 前所未有的兴奋。 从鬼门关走一遭,死而复生的兴奋! 咳咳…… 咳咳…… 戏志才猛地咳嗽起来,彻底从床上醒过来。 这动静立马惊动了曹操等人。 “等等!志才……志才他,他醒了!” 声音落下,周围人全都围了过来。 荀彧反应迅速,忙转身去喊医官儿。 还有不少的患者都被这动静给惊醒,他们全都惊讶地看向戏志才。 这家伙不是已经奄奄一息,行将就木了吗? 怎么醒转过来了? 连精气神也都恢复了? “明公……” 戏志才的眼睛缓缓睁大,气息仍是有些不畅,看来意识清醒后还是和自我感觉到的身体状况有差距。 “志才,我在这儿!” 曹操箭步上前,紧紧握住戏志才的手,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有赖明公洪福,阎王将我放回来了,说是有大业未成,还需帮助曹公成就大业之后才好死……” 听到这话,曹操竟哑然失笑。 呵呵…… 还有心思说笑,看来真是好了。 一旁的医官儿连忙赶过来,看了眼戏志才的气色。 “好的真快啊……” “按先生的说法,可以给戏祭酒吃些东西,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这四逆熬人参汤还是需要继续服用。” “至少再吃个三天,等病彻底痊愈了才好断绝。” “好……有劳了……” 曹操心情激动坏了。 他不仅保住了一位军师,一位谋主。 更保住了一位挚友,一位可以畅谈理想的酒友! 戏志才舒展眼皮,问: “你家先生是谁?” “竟能治好伤寒症,待我痊愈,戏某当亲自登门拜谢……” 不等医官儿回话,一旁的曹操反而失笑道: “志才,这位先生与你可是老相识。” “你俩在一起共事,平日里少说也该见过八百回了哩……”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守不判案,改行医 戏志才本就是聪明人,又听曹操如此说话,当下也已猜到这位先生是谁了。 不禁慨然叹道: “不想李司马不仅能够在战阵之上纵横捭阖,还能够在医理上妙手回春。” “戏某自叹不如李子玉。”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包括曹操在内的众人全都笑了。 “子玉确实是神人,不仅能够妙算人心,还能把志才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如今兖州八郡、徐州四郡……数以万计的伤寒病患者,全都有救了!” “这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呐!” 曹操的声音传出,很快便被周围的声浪给盖过去。 “太好了,有救了,咱们也有救了!” “李司马妙手回春,他能医好伤寒症,走……咱们这就去李府,去拜见李司马去……” “天可怜见,我儿有救了,我儿有救了,哈哈哈……” 所有的伤寒患者还有其家属,眼珠子里全都闪烁着光。 能给他们光的人不是迪迦,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曹营玉郎! …… 十五日后。 黄河以南,荆南之地,长沙郡。 “哒哒哒……” 几匹快马在寒风中奔驰,几名身裹裘衣的骑士一刻不停地向前冲刺着。 尽管他们的脸上已饱含风霜,可仍旧不知疲倦,一刻也不敢多歇。 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个竹筒,筒内藏着许多竹简。 放眼望去,就知道这帮骑士身份不低。 因为他们装竹简的木桶外全都裹着糯米,涂了一层又一层。 这是大户人家才会如此消费。 之所以裹糯米,是因为南方气候要比北方湿润,担心竹简上的字迹被湿气破坏。 “少将军,咱们要不歇一会儿吧。” “这人不累,马也该累了……” 说话之人是一名十分疲倦的骑士,在他旁边的是号称曹营“千里驹”的曹休。 他其实也十分倦怠,但还是强打精神,摇了摇头。 “时不我待,先生吩咐我做的事,我没有一日不夙兴夜寐。” “生怕有负先生重托。” “况荆州来回一趟便是将近一月,一个月时间要发生多少变故,你我皆不可知。” “大家都在忍忍吧……” 说话间,曹休抬头眺望高耸的城墙。 这一路他们行得已是足够快,水路、陆路全都走了个遍。 两千里的路程,只花了十多天,这般昼夜兼程,属实不易。 众人很快驶入长沙郡。 比起中原的纷乱,远在荆南的长沙倒是显得格外平和宁静。 老百姓们虽不说衣食不愁,但却还能下地劳作。 不像中原,两步遇饿殍,十步逢白骨。 这肯定与长沙太守张仲景脱不开关系,此人本就是从医,医者仁心,待百姓自然宽厚。 除了仁政之外,还得有武力震慑。 才能够防止不被流寇、山贼、水贼觊觎…… 武力这边, 得益于一位百步穿杨,威震荆南的将军黄忠黄汉升。 有他坐镇,寻常水贼、流寇几乎不敢过来侵扰。 “得得得……” 战马嘶鸣,曹休与一干骑士翻身下马,赶到了长沙的太守府。 不过今日来得却不凑巧,府外挤满了人群,几乎都是寻常百姓。 曹休起初以为这些人都是来告状申冤的。 暗叹难不成长沙这般民风,还有这么多冤情不成? 但仔细一观察,却发现这帮人手上并未带有诉状。 反倒是不少人身上缠着绷带,涂着膏药,甚至还有伤寒症患者也堵在门前…… “这太守府是判案的,还是问诊的?” “古怪的很……” 曹休小声嘀咕,才明白先生吩咐自己的事情不好办。 挤过人群,直往门前插。 周围百姓本来排队有序,见曹休人高马大,也不敢与他纠缠。 守门的护院拦住曹休,厉声喝道: “来这里就得排队,回去!” 言简意赅。 曹休解释道: “敢问这里可是张太守的衙署?” 那护院睨曹休一眼,沉声道: “我家府君正在开堂问诊,我瞧你身轻体健,也不像害了病的,找我家府君有何要事?” 呼…… 曹休轻舒口气,路找对了便好。 “在下兖州来的,奉……” 想了一下,还是搬出曹操的名号,“奉我家主公之命,为太守送来一些竹简。” 唔…… 兖州的主公,那便是兖州牧了。 比张仲景的官位要大得多。 市长对上省长,这护院两边还是拎得清的。 当即改了神色,赔笑道: “原来是兖州来的贵客,只是我家府君现在专心研究伤寒症,不愿接见外客。” 言外之意,你要是来看病的,我见。 你要是来谈生意,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见。 这…… 曹休没想到上来吃了个闭门羹。 虽然曹操官位远比张仲景要大。 但现在朝廷对地方官控制力薄弱,官位也更多是个忝头。 只要是一方郡守,就等于是一方之主了,谁又大过谁? 犹豫片刻,曹休从袖口里取出一锭金子来,悄悄塞到那护院手里。 “劳烦小哥通融通融,在下真是有要事。” 咳咳…… 护院眼疾手快,接过金子的一瞬背过身去,迅速地揣进兜里。 “好吧,不过我也只能帮你通传一声,成与不成我也不知。”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家府君脾气不好,莫说你家曹州牧。” “便是河北的袁绍,幽州的公孙瓒,荆州的刘表,他老人家也全都拒绝过……” 袁绍、刘表? 曹休暗想这张仲景名气竟如此之大,能引得天下这么多英豪过来请。 看来先生早有预料…… “那就劳烦小哥了……” 曹休点点头,太守将怀中的一筐竹简交到这护院手中去。 “只需将这竹简交予你家太守看便好。” 唔…… 挺自信嘛。 护院一手接过竹简,转身便往大堂方向去了。 在交付的一瞬,曹休身子终于熬不住,倏地一下便坐倒在了地上。 他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 总算是把先生交代的任务给完成了,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能够落下。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张仲景在看了这些竹简后会作何反应? 他真的会如先生所预料的那般,乖乖跟自己回去吗?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钱事小,耽误事大 曹休虽然不介意干强盗行为,但那只是针对普通老百姓。 这张仲景好歹也是一方郡守,真要绑架,就他们这点儿人手。 只怕是得竖着进去,横着出去。 除非李翊再给他三万人,他才有信心把张仲景给绑回去。 当然,那就相当于是直接打仗了。 …… 长沙郡,衙署大堂内。 几个病人依次排好,他们丝毫没有因为病痛折磨而感到焦急,是否对大堂主人的医术很有信心。 他们每个人的眼里都有光。 对于这些穷苦百姓而言,平日害了病,只能生挨着。 有闲钱拿去看病,不如买几个烧饼给老婆孩子。 但这位大人不仅妙手回春,还医者仁心,无偿替众人看病。 大堂太守椅上,端坐着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替人把脉。 他年纪虽然不老,但脸上却饱经风霜之色。 一道道皱纹,看起来像年过六旬似的,面颊棱角格外分明。 此人正是长沙郡郡守,远近闻名的医圣——张仲景。 “浊气生,百病生。” “老丈,你就按我这个‘降浊气’的方子去抓药,温水日煎两次,十日之内必然痊愈。” 张仲景笔落分毫,有条不紊地在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上写着药方。 这时候的造纸技术还不够发达,很黄很皱,不适合念书法。 所以即便是正规的朝廷,也是用竹帛书简来草拟公文。 张仲景每天要看的病人太多,写的医方也多,所以用竹简成本太高。 只能用这种皱巴的黄纸。 好在他笔力雄厚,一张黄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一行篆体小字—— “吴茱萸、人参、半夏、生姜、大枣……” 后面便是需要服用的数量,每日服用的次数。 “谢大人,谢大人……” 老伯小心翼翼的收好药方,磕头如捣…… 张仲景只是让一旁的侍从将其扶起,送出屋外,便招了招手,让下一个病人上来。 “害得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百年不变的开场白,张仲景甚至没有抬眼。 “张太守,我……我……” 一句话磕磕绊绊,是一个十余岁的年轻人。 张仲景只觉这声音听着耳熟,这才抬眼去看他。 竟是威震荆南的黄老将军黄忠的儿子——黄叙。 说起来,老黄家跟张仲景还有些政治上的牵连。 初平三年,荆州的一把手刘表任命黄忠为中郎将,驻军长沙攸县。 对外宣称是防患荆南的水贼。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防贼是假,防张仲景是真。 因为张仲景是朝廷任命的长沙太守,削弱了刘表对荆南的控制。 不过张仲景对刘表这个举动倒是无所谓,他本就不是贪慕权势之人。 反倒是黄忠的到来,实实在在的震住了荆南周围的贼寇,保证了长沙的太平。 张仲景本人与黄忠也是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 至于黄叙,乃黄忠独子。 这孩子打小体弱多病,经常来张仲景这里抓药。 “黄公子此来又是抓药的吧?我叫童儿带你去后堂,你不必在此排队。” 张仲景对老朋友的儿子还是很照顾,给他开了个后门儿。 “叔父……我……我……我好像得了伤寒症。” 黄叙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来,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原本面色平静的张仲景顿时皱起了眉头。 “什么!” 张仲景从椅子上坐起,伸手去摸黄叙的额头。 烫。 滚烫! 又去摸他的手。 凉。 冰凉! 张仲景脸色一沉,栽倒在了椅子上。 又让他把舌头伸出来,里面薄白而润…… 这些都是伤寒症早期的迹象。 呼…… 张仲景两眉紧锁,他医术虽然高明,可现在对伤寒症却是无能为力。 真是可笑,他曾发誓这辈子与伤寒症势不两立。 结果遇上伤寒症后,还是只能束手待毙。 “你父亲知道此事吗……”张仲景问。 “我不敢跟他说。”黄叙如实答道。 这样么…… 张仲景叹了口气,想来也是。 黄忠近日率军去桂阳平叛了,要是知道自己得了绝症…… 不敢想, 简直不敢想。 作为黄忠的挚友,张仲景非常想治好黄叙。 因为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黄叙是黄忠独子,而且是他在不惑之年才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有后之后,黄忠便一直处于单身状态,没有续弦。 万一黄叙有个三长两短,以黄忠的年纪是否还能。 即便真能,又能否保证在有生之年把新生儿给抚养长大? …… 就在这时。 只听得屋外“踏踏”两声急响,步入衙署的正是此前与曹休交谈的那位护院。 他一进门就瞧见张仲景脸色不好,心头不禁打了退堂鼓,喏喏道: “禀……禀太守,兖州牧曹操差人送来几卷竹简,说是务必请大人一观。” 张仲景此刻早已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其他? 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竹简放在桌上,你先出去!” “喏……” 护院如蒙大赦,赶忙退了出去。 “慢!” 护院前脚刚踏出房门半步,后脚便被张仲景叫住。 “呃……大人可还有何吩咐?” 护院心跳如鼓,暗想自己收了曹休好处的事儿不会被张仲景发现了吧? 哪知道……张仲景只是吩咐道: “今日闭堂……不再问诊,叫前来看病的百姓们都回去吧。” “哦,是是是……”护院连声答应。 出了衙署将堂内情况如实告诉门外焦急等待的曹休。 曹休心急如焚,暗叹自己那钉金子算是肉包打狗了! 他又不像曹洪一样贪污,也不好意思找李翊主动要钱,那钉金子都是自掏腰包。 没有公费报销! “唉!” 曹休连声叹气。 一同而来的骑士以为曹休心疼花出去的钱,便安慰道: “将军不必烦恼,等回去之后禀告先生,先生自当为我们申报,何惜一些金银?” 唉…… 曹休又是一声长叹: “我损失一锭黄金事小,可耽误了先生大事事大。” “荆州到兖州来回一趟有一月之久,我们在此地迁延时日,先生那边等得急了。” “叫我回去如何交代?”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在曹休眼里,先生交代的事便是最重要的。 没有什么是比完成先生任务优先级更重的。 …… 此时的衙署大堂内。 张仲景正安抚着黄叙的情绪,对付伤寒症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心理障碍。 不要觉得自己得了绝症就死定了,自己放弃了希望,没了信念,精气神也就没了。 那便是真的没治了。 “叔父不必用这些话哄我……这伤寒症乃是不治之症,” 黄叙苦笑着摇了摇头,“起初发觉害了这病时,我的确害怕不已。” “现在已经看开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唔…… 张仲景身躯一震,这孩子显然已经放弃希望了。 这是医生最怕遇到的情况,患者主动放弃,没有了精神头。 任凭医者如何医术高明,都难以将之救回。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张仲景无奈叹息: “叔父这就写信,让你父亲回来一趟……” 要是出征在外,等回来发现儿子都死透了,该是何等伤心? 总得让老父亲回来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吧? 唉,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不要……” 黄叙连忙上前拦住张仲景。 “父亲此时出征在外,若知晓我的病情,必然分心,到时候出了什么闪失。” “我死后也不得安生……” 不想一个十岁出头的娃娃,竟能说出这般大义凛然的话。 张仲景鼻子有些发酸,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黄叙却已经抢话压过: “叔父乃是远近闻名的医圣,应该也知道伤寒症是不治之症。” “何况我从小身子羸弱,哈哈……没有一天令父亲省心。” “现在到死了,都不能让父亲安宁,那才是真的大不孝。” “唉……我父亲是威震荆南的大将军,我不想看到他为我哭泣,也不想别人看到他哭泣……” 呼…… 张仲景长呼口气……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孩子,不妨让叔父一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张仲景还没有放弃,打算再尝试一把,与这个斗了一辈子的伤寒症再较一次高下。 闻言,黄叙抬起头,面对叔父的关照。 他也不忍驳了叔父面子,还是听话的坐下来,乖乖让叔父把脉。 一把脉之下,张仲景那一川不平的眉头顿时锁的更紧了,黄叙的伤寒症似乎比较特殊。 与之前遇到过的几例大是不同。 之前的几例至少自己还有医治经验,可黄叙这一例等于自己又得重新研究。 可自己愿意花时间研究,黄叙有时间等吗? 张仲景凝着眉头,声音都变得迟缓: “好侄儿……你先躺下休息,让叔父斟酌一下该给你配什么药方。” “好……” 黄叙几乎脱口而出,他现在已经是一种完全躺平,听天由命的心态。 张仲景坐回案牍,提起笔,仿佛推演一切可能治疗伤寒症的方案。 这么多年的研究,想出了无数的案例,可到头来还是无能为力…… 呼…… 苦也苦也。 张仲景刚在纸上写下一个药方,又兀自摇了摇头,抬手将纸撕了,否定了这一方案。 旋即又写一个,还是摇头…… 一来二去,往复三四次。 没有一次是令他满意的。 此刻正值冬天,天气寒冷。 可张仲景额头上竟渗出了涔涔冷汗! 尽管从医几十年,医治过无数的病人。 可此刻的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前辈站出来,指点他…… 忽然! 张仲景好像发现了什么…… 没错,案牍上正是之前护院留下的竹简。 那是兖州牧曹操送来的。 由于是放在案牍上,张仲景全神贯注地写药方查资料。 也没多想,抬手便将这竹简展开来看。 跃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 ——立春正月节斗指艮,雨水正月中斗指寅。 ——惊蛰二月节斗指甲,春分二月中斗指卯。 这段文字看似与气节病症有关,难不成是医书? 张仲景这才发现手里拿的不是资料,是兖州送来的竹简。 只是为何里面描写的内容与气节医理有关呢? 出于对医术的狂热,张仲景对这本自己没有看过的医书充满了好奇。 下意识地将竹简展开,接着往下读去。 ——春气暖和,夏气酷热,秋气清凉,冬气冷冽,此所谓四时正序之气也。 ——其伤于四时之气,以伤寒为病者,皆此之类也。 …… 这……这…… 张仲景的瞳孔不断放大,嘴唇更是嗫嚅。 对书中所描写的内容惊叹不已。 过了许久,才喃喃吟道: “伤寒……伤寒……这是关于伤寒症的医书啊!” 这个念头冒出之后,张仲景几乎兴奋地跳了起来。 抱着这卷书高兴地连连叫唤。 太惊喜了! 太意外了! 他马上接着翻阅,看看有没有关于黄叙这种病症的介绍。 ——凡伤于寒,皆为病热,寒而病者,多死。 ——阙阴受病,当五六日发,三经受损,则不可逆不可弃也。 ——发热,无汗,聒噪,宜汤。 找到了! 张仲景瞳孔剧烈收缩,终于找到了与黄叙病症相似的描述。 书中提到了宜用汤,只是喝什么汤呢? 好巧不巧,这本书到这儿就没了。 张仲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忙伸手去翻第二卷书。 看到了! 所用的汤料是—— 黄苓、半夏、生姜,若有呕吐症状,可佐以黄连! 这里面用到的主材就是黄苓、生姜、黄连…… 张仲景细细琢磨这三味药材,他研究伤寒症多年,捕风捉影也能察觉到这用药的妙处。 “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哈……” “太好了……太好了……” 张仲景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身子竟也变得无比疲惫。 在重压如释重负之后,支撑身子的精神头一跨,就是会感到疲惫。 但张仲景此刻却顾不得身子,而是亲自去后堂抓药。 “黄公子稍后,待叔父亲自为你抓药调理。” “你有救了……有救了!” 张仲景笑得合不拢嘴,宛如一个三岁孩童一般。 这…… 黄叙看傻眼了,叔父这莫不是痴心疯了? 怎的一下子变得如此亢奋?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惊天一跪!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黄叙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边张仲景却已经开始抓药了。 口中还不断呢喃,重复着那几幅药材,“麻黄三两去节,桂枝三两去皮,甘草二两……” 一边取药,一边不时地用余光瞥向手里的竹简,对照药材看是否抓对。 黄叙瞧见叔父那干劲十足的模样,也不知何故,许是被这份儿精气神打动。 竟真的对治好伤寒症抱有了一丝希望! …… …… 兖州,陈留郡。 一处高大的府邸,乃军师祭酒的宅院。 戏志才这些天一直待在屋里养病,药方调理得很好,他的身子已经完全康复。 尽管曹操对他爱护有加,担心病情反复,专程找李翊要了个医生来昼夜照料。 而来已有半月有余了…… 戏志才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重新恢复了力量,甚至一拳干翻一头公牛也不在话下。 这日清晨,难得的出了太阳,天气不算太冷。 戏志才命下人整理衣裳,自己峨冠博带,准备出门。 又遣下人去备些山鸡、野鸭、牛酒来。 管事的瞧见戏志才如此兴师动众,忙问: “大人近日在家养病,缘何今日如此兴师动众,将出远门?” 戏志才只是淡淡一笑,四个字脱口而出—— “谢恩去也!” 此话一出,不知那管事的,就连府里的其他下人也都怔了怔。 他们这位爷的脾性,众人可再熟悉不过了。 性子高傲得很,恃才放旷,谁也不放在眼里。 究竟是哪位大能,竟能让这位爷主动低头? 众人疑惑之际,戏志才却已带着下人,备好牛酒往李府方向出发了。 …… 李府便是别部司马李翊的府邸。 本来这是李翊用来办理衙署公文的地方,鲜少有来客。 如今却像赶集一般,排队的病患络绎不绝,堵满了整条街。 李翊秉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原则,将手下医官儿一一指点。 现在整个陈留郡已有不下五十名医者会诊治伤寒症了,就连别的州郡长官闻说李翊大名后,也主动派遣医官过来取经。 李翊医治患者自然有自己的利益考量,但他本人其实是有轻度洁癖的,并不喜欢府里堵满病人。 所以专程找曹操要了一个医署。 不一定要多豪奢,但地方得大,设备啥的可以自掏腰包。 病患来了,李翊就把他们安置在医署里。 曹操便顺水推舟,封李翊为医署掌事。 总领兖州八郡、徐州四郡全部医官儿,大小医事概能自行决断! 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李翊其实是真的不懂医术,他仅仅是多读了一些书而已。 万般无奈之下,那些登门拜访求学的医者,李翊也只能是把自己背过的医书背给他们听。 时间长了,人多了,李翊干脆写下来。 凡是登门的就一句话—— 别问我,看书去! “大人……李府已经到了,咱们是否派人通禀一声?” 下人询问戏志才…… “不必了……” 戏志才摇了摇头,抬眸望一眼府邸上高挂着的金漆色招牌。 深吸一口气,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门前。 惊天一跪! 跪得爽快,跪得利落。 跪得纹丝不动! 儒家规矩很多,尤其是跪拜礼。 通常是跪拜天地父母师长…… 但……面对救命恩人,又是另一种跪法。 所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戏志才害病之时早已不抱希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偏偏李翊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此等救命大恩,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所以戏志才在家门口就跪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 反而能证明他是一个有涵养、知恩义的学士! 冬日暖阳透光薄薄的云层,照耀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折射在戏志才的面颊上。 他头戴冠帽,面色坚毅,任凭阳光直晒,仍是纹丝不动。 原本李府周围来看病的人就多,又是政治中心,办公场地。 平日多有权贵、豪绅、富商往来。 他们瞧见一人跪在李府门口,初以为是李翊责备下人,罚他跪在门前。 毕竟李翊雷霆处事的手段在陈留闻名遐迩。 可后来有人发觉不对,这下人未免衣冠太过豪奢了,这是一个下人穿得起的吗?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跪着的不是下人,是曹营大名鼎鼎的军师祭酒—— 戏志才! 我天! “是军师祭酒……” “戏祭酒怎么会跪在这儿?” “害,你们不知道啊,半月前戏祭酒害了伤寒症,眼看就要命绝,是李司马言传身教,教授弟子医治伤寒症的法子,这才将戏祭酒给医好。” “戏祭酒如今捡回一条命,怎能不对李司马感恩戴德呢?” 这些话主要来自一些权贵、豪绅口中,寻常百姓是不知道的。 因为只有上层阶级,才有手段获得这些消息。 也只有他们才有那个闲情逸致打听这些,寻常百姓每天下地干活儿都忙不过来,谁管这个? 周围的风言风语不时地传入戏志才耳中,而戏志才却丝毫不为所动。 仍旧是跪着,以此来感激李翊对他的救命之恩。 古人就是这么直白利落,尤其这些士人学子。 有时候他们骨子里的迂腐傲气,莫说现代人,便是很多古代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跪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李府一个出门办差的下人才注意到门前跪着个人。 上前定睛一看,竟是军师祭酒! 惊得他下巴都快掉了,慌不迭地上前去扶他。 可戏志才却对他睬也不睬,仍旧跪着。 下人无奈,赶忙回府通报。 可李翊平日里可是个大忙人儿啊,即使是下人也不是说见着就能见着的。 今日李翊在和诸葛亮忙活着什么,谁也不见。 无奈之下,只能去找曹小姐了。 曹清河以帮李翊抄写医书为由,成功留在了李府府邸。 不多时…… 清河匆匆跑出宅院,上前关切问:“戏祭酒缘何如此呢?快起来说话!” 读了些诗书礼仪,清河整个人的确更懂礼数了。 先上前关心,然后遣下人去扶。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儿…… “曹小姐,这是戏某欠李司马的恩情……” 面对清河,戏志才肯定是不能用爱答不理的态度的。 说完,咚……的一声,脑袋便磕了下去,如同捣蒜。 这阵仗倒是把清河给吓了一跳,忙遣身旁丫鬟上去扶。 “快,快去扶戏先生,扶他起来……” “这叫人旁人看着,像什么话?” 众丫鬟听命上前,可戏志才态度却很坚决,愣是不肯起身。 众丫鬟身份低微,又不敢太对戏志才无礼,多是轻轻推搡。 见他不从,众女也无可奈何。 清河顿觉凌乱,暗骂这些酸儒聪明起来心眼儿比谁都多,迂腐起来又比谁都倔! 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去后院找李翊。 她其实也很怕李翊,平日没他叮嘱,她也不敢随便打扰。 但今日堂堂军师祭酒跪在门前,不把这事儿摆平了,只怕容易惹出事情来。 …… 李府,后院。 这里原本是李翊用来榨油的基地,可今年情况特殊,先后遇到蝗灾、旱灾,如今冬天又奇冷。 粮食短缺得很,实在没法榨油。 不过今个儿,李翊倒是别出心裁地让诸葛亮备一口大铁锅来。 不仅如此,李翊还专程叫上了夏侯惇、荀彧、乃至曹昂等人。 “李司马,今日专程把我们叫来,不能就是为了看你这口铁锅的吧?”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翊这小子总是能给大伙儿整出来些新花样,这次不知又在酝酿什么新东西。 李翊倒是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先遣人将铁锅涮干净,然后锅内焯水。 再命庖人宰只羊,把羊肉剁成馅儿,羊骨头剔干净了。 除此之外,还从厨房里倒腾出了不少药材。 有麻黄、生姜、白芷、独活、当归…… 这主要得益于李翊现在是医署掌事,不管什么珍稀药材,都得先过他手。 李翊也算是把“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原则给贯彻到底了。 “诸位,还记得之前照顾你们的油坊买卖么?” “现在李某是又有一桩大生意要照顾你们。” 李翊不改商人本色,嘴角微微翘起,笑容充满了自信。 一提到买卖,众人顿时来神了。 之前众人联合开设的油坊,那可是赚得盆满锅满。 就连穷得当裤子的夏侯惇都有了不少闲钱。 尽管因为种种原因导致油坊暂停了生产,可依然不妨碍他们大赚一笔横财。 现在听说李翊又有一桩新买卖,众人几乎两眼放光,全都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肢。 “先生,先生!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就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 “您老人家的人品咱们都信得过,咱们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商业伙伴。” 夏侯惇表现的很积极,他是所有人里最缺钱的。 瞧见众人着急的模样,李翊微微一笑。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先将仪式感、神秘感拉满再说。 回身看向周围干事的一众人。 “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大人……” “下锅!” 一声令下…… 麻黄、当归、独活、生姜纷纷被一股脑的倾入锅中。 连带着还要被剔干净的羊骨头。 李翊专门命人杀得羊羔,就是那种出生才半年的小羊。 这种羊肉质鲜美,浑身是宝。 尤其是羊心、羊腰子,不仅大补,而且美味。 大火熬汤…… 整个后院顿时鲜香浓郁,羊肉汤的味道飘满了整座宅院。 光是闻着这个味道,众人肚中的馋虫便被狠狠勾起,欲罢不能…… 以典韦为首的众侍卫,更是情不自禁地吞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伸头过来查探。 此时的大锅内,羊骨头与一干中药彻底融成了一锅浓汤。 色泽光亮,呈乳白色,泛着层层白沫儿。 单是看上一眼,便令人口中生津,食指大动。 嘶遛…… 荀彧也算是个老饕,对于这种美味还是很嘴馋的。 他知道李翊在熬羊肉汤,最早记载于《战国策》里。 有说中山国国君,曾经用羊肉汤分赐给诸大臣。 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中山王偏偏漏掉了司马子期。 后者因为没喝到羊肉汤,一怒之下投靠楚国。 说服楚王出兵,一举灭掉了中山国。 而灭国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碗羊肉汤…… 自那以后,后世朝代都避讳喝羊肉汤,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可李翊却…… 荀彧暗自琢磨,李翊也算饱读诗书,不可能不知道中山国这个典故。 可他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正当他疑惑之际,那边李翊又是一声招呼。 “娇耳备好了吗?” “按先生吩咐,下人们连夜置备,足有千余……” 诸葛亮应声答应。 “呵呵,够多了,够多了,下锅吧……” 一声令下,几百枚娇耳扑通扑通地被倒入羊肉汤中。 夏侯惇在旁侧挠了挠头,问道: “这娇耳乃何物也?” 夏侯惇算是众人的嘴替。 在场也有不少文人,他们也很好奇,只是拉不下脸皮来开口问。 不然岂不显得他们无知吗? 李翊解释道: “所谓娇耳,就是用面皮包的面,在我老家通常叫‘饺子’。” 饺子…… 这个名词对众人而言同样陌生,但至少没娇耳听起来那么别扭。 那玩意儿感觉像是把人的耳朵割下来似的,怪血腥恐怖的…… 一通操作下来。 等于李翊是把饺子、羊肉、中药材混在了一起煮。 这得大补啊! 一加一加一绝对大于三! 这要是一口喝下去,不得喷鼻血爽死啊? 李翊给它取了一个霸气的名字——祛寒娇耳汤! 当然了,这汤也算是李翊拾人牙慧吧。 这汤的主人,其实就是李翊苦心准备请来的医圣张仲景。 那一年, 张仲景刚满五十,为了抵御伤寒症。 琢磨出了一个御寒的食疗,便是这个娇耳驱寒汤! 而我们过年家家户户吃的饺子,发明者也正是张仲景。 娇耳祛寒汤的做法倒也简单,就是把羊骨头和祛寒的药物放在锅里一起煮。 羊本身就抗寒,把他们当成饺子馅儿包一起下锅。 由于饺子包好的样子像人的耳朵,张仲景便给它取名叫“娇耳”。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勾起欲望了 不管是娇耳也好,亦或者羊肉也好,其实都是为了御寒保暖。 把两者结合在一起,只是为了方便。 羊肉汤和饺子可以让人浑身暖和,助元阳,补精血,疗肺虚。 最最重要的是,李翊希望通过普及祛寒娇耳汤,让兖州、徐州的百姓从此以后有一个概念—— 每到冬至,便吃饺子。 这样以后,大家就没那么容易被伤寒侵蚀了。 羊肉汤祛寒效果同样强大,但对普通百姓而言,每年吃羊的经济条件是他们承受不了的。 也就李翊比较豪横,今天招待客人,直接拿羊肉来做馅儿包饺子。 …… 很快,饺子可以出锅了。 清河刚好闯入,未及开口,却被这股浓郁醇香的鲜味给吸引到了。 好…… 好香! 清河也算打小娇生惯养,好吃好喝,此刻竟也忍不住食指大动,想要探头去锅里品尝美味。 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欲望,摇了摇头。 “那个……先生,你得去府外看看。” 大声冲李翊喊道,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戏祭酒在门外跪着呢,我觉得你还是出门看看得好,不然影响不太好……” 啊? 此话一出。 莫说是李翊,便是荀彧、曹昂、夏侯惇等人也俱是一怔。 这什么情况? 戏志才怎么跑到李府来了?还跪在门前? 他不是在家养病吗? 难不成是病好了,专程前来谢恩的? 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落在了李翊身上。 显然,他们谁都不便出面去扶戏志才。 因为这里是李府,你这个主人家亲自去是最合适的。 李翊无奈,只得放下筷子,朝门外走去。 众人瞧见主人家都不在了,也只能强忍馋虫,放下手中的碗筷等李翊回来。 …… …… 长沙郡,太守府。 张仲景始终望着床上的黄叙,观察着他身上的病症。 自己已经按照书中所写的方法,对症下药了,现在就看疗效。 而就在刚刚黄叙额头的滚烫已经散去,这是好转的迹象。 现在反而让张仲景感到焦急,作为一名医者,他需要弄清楚病根。 黄叙作为第一个伤寒症好转的病人,张仲景就需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褪去高热的。 “你摸摸手心,看看暖和不?” 伤寒症最大的特点就是额头烫,双掌冷。 黄叙听话地摸了摸手心,的确恢复了温度,搓一搓还能出汗。 “噫,我的手好像有温度了,叔父!” 黄叙感觉到身上充满了力量,兴奋地从床上跳起,开始手舞足蹈。 “这竹简之书竟如此神奇!” 张仲景捋着长髯,两眉紧锁。 下意识再次拿起手里那四卷竹简,未曾想这书竟能治好天底下公认的绝症。 而且是他张仲景努力了一辈子都想治好的病症! 呼…… “叔父……” 黄叙开口正准备询问。 张仲景却连忙摆了摆手,心思已不在黄叙身上。 仿佛在说既然你没事了,该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吧。 他正看到关键处,不想被打断。 事实胜于雄辩。 这书实实在在的治好了黄叙的伤寒症。 里面记载的每一处段落,每一个药方,都精妙绝伦! 现在总结一下四卷书。 第一卷辩脉法。 第二卷平脉法。 第三卷伤寒例。 第四卷气节例。 …… 张仲景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伴随着后面文字的减少,他甚至有些患得患失。 得不到满足! 而就在看到最后一页时,他惊人的发现这部医书绝对还没有讲完! 证据就是一行硕大的字跃然浮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听下回分解? 这…… 这这这…… 张仲景整个人都傻了,暗想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哪有写书写一半儿就断章不写的! 总纲里面明明提了伤寒症的应对解决办法有三百多种。 可张仲景读到的才一百多种,剩下两百种哪去了? 张仲景忙不迭地去翻案牍,想看看是不是自己漏了。 可翻来覆去,只有这四卷书,看来是真的只送来四卷。 这下好了,张仲景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朝一日刀在手,斩尽天下断章狗! “叔父?叔父?” “你到底怎么了?” 黄叙感到不解,侄儿现在身体又能够活蹦乱跳了。 叔父也终于治好了他苦斗一生的伤寒症,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没事儿……我……我没事儿……” 张仲景呼了口气,总觉得哪里不妥。 忽然,他猛地想起这书是兖州送来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看完剩下的书卷,恐怕就只有去见那位兖州来的使者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 想通了这一环,张仲景当即起身准备出门。 黄叙忙在身后叫住: “叔父且慢!” 张仲景回头问何事。 “叔父治好我的伤寒症,可是按照那几卷竹简里的方子来的?” “是。” 张仲景非常坦诚地承认是仰仗别人的医术,“我恐怕要出门几天,你这段时间就按我给你开的方子吃药。” “好生调养几日,病就痊愈了。” 呼…… 长长地呼出口气,黄叙继续道: “叔父……倘若你此次出门去寻医书作者,请务必替侄儿问出其姓名来历。”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届时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应当登门致谢……” 闻听此言,张仲景点了点头,医者仁心。 这孩子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感恩之心,他是真替他父亲感到高兴。 知恩图报总是好的,能写出这本书的人一定也是极好的。 他可以治好大汉数十万计的黎明百姓,功德无量! …… 长沙郡,驿馆内。 一张桌子,两人对坐。 左侧的是是曹休,右侧的正是那天负责引见的护院。 这次是曹休主动请这位护院过来的。 他已经在长沙耽误了太久,原本以为张仲景看到先生的送去的书卷后就会见自己。 可偏偏这么久了还没回应,也不知他是到底看没看到,总得弄清楚才好回去和先生交代。 一顿寒暄过后,曹休直接开门见山: “小哥,想必你也清楚,我从兖州过来怀有紧急任务。” “现在时间紧迫,必须得见上张太守一面。” “如果你有什么门路,就替我安排一下。”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得加钱! 曹休平生很少将自己的姿态放的这么低。 尤其对方只是一个看门护院的,若非有任务在身,曹休岂会拿正眼儿看他? “咳咳……” 一声轻咳,护院面露难色。 “诶呀呀,这事却是难办呐。” “足下也知道张太守向来忙碌,每日除了为百姓治病,还有许多公文要处理,实在抽不出时间。” “照理来说,旁人不是想见我家大人便能见的,前日袁绍也曾差人过来,那使者等了足有七八日,现在还在馆驿中,没能见上张太守一面。” 七、八日? 曹休凝眸,暗想我如何等得七八日? 李翊临行前叮嘱过,务必一月之内将张仲景带回来。 这前后光是赶路就已经耗费不少时间,若是因为不肯相见而多耽搁,岂不有负先生重托吗? “小哥,咱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我是真有急事儿,耽误不得。”曹休急忙问道。 “委实难办……” 护院摆了摆手,眼珠子却在骨碌碌旋转。 “若是少将军实在要见张太守的话,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曹休忙问。 “得加钱!” 护院脱口而出…… 嘶…… 曹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气这护院趁人之危,而是气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早说? 要知道,他此次出门是办公的。 一切费用,最后都可以在李翊那里报销。 人李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要加钱你早说啊,反正曹休又不心疼。 何况李翊曾经多次教诲曹休。 ——凡是能用钱摆平的事,一律用钱解决。 “咳咳……” 曹休面色稍缓,压力也小了许多。 那边护院开口解释道: “这钱可不单是为我一人要的,要知道,咱也只是个给人看门护院的。” “若要见着张太守,中间层层打点,得耗费不是银钱。” “你说是也不是……?” 话音方落,曹休展颜笑道: “好说,你开个价吧!” 那护院没曾想曹休这么好说话,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说道: “要见着张太守……少说……少说也要两袋金子!” 这是他尝试性地报价,想要试探一下曹休的底限。 砍价的原理自然是希望无限接近对方所能接受的最高价高。 倘若曹休表现出不悦,那他可以再适当降价嘛。 谁料, 只是短暂的迟疑,曹休豁然起身,从身后木箱处取出了三个袋子。 沉甸甸的。 曹休一一解开,露出金光闪闪的黄金。 “这里是三袋金子,只要你能帮我见着张太守,我便多给你一袋儿,劳烦小哥替我安排去吧!” 啊……这…… 护院眼珠子一转,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曹休出手如此阔绰,他就应该再把价格报高一点儿! 曹休自然不心疼钱,反正都是公费报销。 “照!照啊!” 护院儿也不知是喜是忧,拍手道: “我就喜欢少将军这样的敞亮人儿!” 说话间,一个饿虎扑食上前狠狠地将三袋金子揽入怀中。 谁料就在这时,驿馆外传来一道通传的声音—— “张太守到!” 啊……啊…… 不是? 这下,轮到这护院儿傻眼了,心想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曹休也十分诧异,感叹自己刚把钱送出去,下一秒张太守就来了? 这就是先生时常挂在嘴边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边护院儿先将金子揣入怀中,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主动出门去迎。 曹休也缓缓起身。 这时,张仲景已经进了屋子。 “足下便是兖州来的贵客吧?” 未等曹休开口,张仲景进门便先主动打招呼。 还不忘向曹休行了一礼。 这…… 那护院儿傻眼了,这节奏不对啊? 曹休什么时候变成张太守口中的“贵客”了,又什么时候对外郡使者如此客气了? 凭借张仲景医圣的名号,他有着远大于太守的名气。 放眼整个荆南,除了刘表之外,只怕还没人受得起张仲景如此大礼。 护院吞咽了一口口水,摸了摸腰袋里的金子,只觉里面有千斤重! 揣起来实在不怎么踏实…… “在下是兖州曹州牧麾下,牙门将曹休,受我家别部司马之命前来拜谒张太守。” “今日总算得见太守仙颜,幸会幸会……” 说着,曹休向张仲景缓缓行了一礼。 “诶呀!不敢不敢!” “折煞老夫也!” 张仲景赶忙上前接住曹休,语气十分的和缓,浑不似之前对待外宾那般冷漠。 “敢问曹将军,今早你差人送来的那四卷竹简书,是何处得来?” 张仲景直接开门见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他心想这书难不成是曹操写的吗? 张仲景早年做过太学生,听过曹操的名声。 他自陈留起兵,号召讨董,这些义举还是很令张仲景佩服的。 “不瞒大人,此书是我家先生交给我的。” “哦,你家先生是谁?这书是他写的吗?” 张仲景连忙问。 曹休摇了摇头,“恕在下不能说,我接到的命令就是将书卷送到太守手中。” “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严格遵守李翊临行前的吩咐。 不管张仲景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果然…… 张仲景被曹休这番整得更加好奇了。 “能写出如此巨著之人,在医术领域便有一番大作为。” “世人谬赞我为‘医圣’,可笑我行医一生也没能治好伤寒症,此书作者却记载了三百多种能治疗伤寒症的方法。” “他比我更加值得‘医圣’名号。” 我夸我自己。 张仲景叹了口气,继续道: “可惜老夫无缘得见此书作者。” “不知曹将军可还有其他的书卷吗?” 曹休的回答再次泼了他一盆冷水。 “在下实不知!” 啊……这? 这下,不止张仲景懵了,一旁的护院儿也懵了。 大哥请问你这趟来了是干什么的? 就是送个东西的话,还见什么人? 你一问三不知,见着张太守了又有什么用? 意义何在? “……哈哈哈。” 张仲景虽是难掩脸上失落,可仍是勉强笑出声。 “既然你家先生不远千里派你来赠我这悬壶济世的竹简,定然有什么目的吧?” “若不然,我与你家先生素昧平生,怎会无故赠我书卷呢?”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被李翊料算到了! 面对张仲景的咄咄逼问,曹休夜视镜见过世面的。 “咳咳……” 轻咳一声,曹休脸色也变得严肃几分。 “我知张太守心中有许多疑问。” “只是在下也只是听差办事,即便太守问我我也不知,纵然知道也不方便细说。” “若是太守真想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便随我去一趟兖州。” “到了那里,太守心中的一切疑惑都将明白。” 兖州么…… 张仲景沉吟半晌。 长沙距兖州有千里之遥,来回一趟少说过月。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不稀罕长沙太守这个官儿,但既然当了,就得负责。 岂能够擅离职守? 可如果拒绝,就可能和他追求了一声的伤寒症医方永远的擦肩而过。 两难呐两难…… 昔日,伤寒症肆虐大汉州郡。 无数同胞族人惨死于冰霜之下,对于一名医者的张仲景而言,是何等的痛苦? 握拳…… 捏紧…… 张仲景猛地起身,像是下定了决心。 “好,我跟你走,去兖州!” 嘶…… 此言一出,一旁的护院顿时惊呆了。 如果说张太守此前对他只是彬彬有礼,还能理解为待客之道。 那现在竟愿跟着他不远千里的跑去兖州,这是什么操作? “只是能否暂缓二三日,我这长沙郡的公文还要交接,衙署那边也有不少病患待我医治。” “即便出门,尚需交代许多事务,不知足下以为如何?” 这…… 曹休眼眸凝起,说实在,张仲景真愿意跟他走他其实也挺意外的。 只能说李翊料事如神吧。 “好……就依张太守之言,咱们三日后动身。” 曹休虽然赶时间,但人家堂堂一方郡守都拉下脸了,自己还是有必要给个台阶下的。 “好好好……如此再好不过。” 张仲景连连颔首,向曹休表达感激之情。 这……这就商议妥了? 那护院着实看傻了眼。 张太守可是他们长沙的天呐,他要是走了,长沙的黎明百姓怎么办? “不成!太守你不能跟他走啊!” 护院将曹休给的金子拿出来,大声道: “你的钱我不要了,你不能带走张太守。” 未等曹休开口,张仲景面色肃穆,一本正经地说道: “二狗啊,我此去兖州绝非为我一人,而是为了黎明百姓,天下苍生。” “……天……天下苍生?” 二狗有些恍惚,他们平日守着主人家,好吃好喝的受着。 根本无法理解主人的家国情怀。 …… …… 兖州,陈留郡,李府。 戏志才在跪了一上午后,终于苦尽甘来。 李司马亲自出门将他扶进府内。 未等戏志才开口言谢,李翊便拉着他到后院里的大铁锅前来。 戏志才半推半就坐着,还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谁想李翊把他撂那里就不管了,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时而起身观察油锅,时而吩咐干事的伙计: “再掺点儿水……” 煮饺子的一大特点就是不能让水温过高。 水在锅里沸腾。 李翊命人捞起来,招呼众人吃食: “来来来……大伙儿都过来尝尝。” “今日每日一碗饺子,就算过了冬至!” “某先来!” 夏侯惇第一个出马,他是很信任李翊的手艺的,尤其之前他发明的油炸蝗虫。 连蝗虫都能那么美味,如今这个用面皮配羊肉做出来的汤,再难吃能难吃到哪去? “呵呵呵……子玉在战阵上纵横捭阖,在医术上妙手回春,如今还要在厨艺上饕餮大餐吗?” 荀彧捋着一缕胡须,笑着开口。 “好……我也来试试。” 戏志才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捧场,暗想自己今日本是想来报恩的。 结果恩没报着,倒是先吃上人家的饭了。 闻了味儿,里面有着羊肉的醇香,还散发缕缕药香。 肉团、粉面、药材搅和在一起,给舌头带来的口感简直无与伦比…… 众人吃了无不赞不绝口了。 这与之前的油炸蝗虫是两种极端。 油炸蝗虫是脆,是香! 口感是颗粒的。 而这娇耳祛寒汤则是鲜,是柔,是回味无穷的…… 李翊除了宴请自己的同事外,还有不少陈留本地的世家豪族。 他们个个背景雄厚,腰缠万贯,什么饕餮美食没有尝过。 可当吃到这羊肉饺子后,仍旧觉得惊艳。 不少人连吃了三四碗,直到肚子吃撑才停止。 饶是如此,还要喝几大碗汤,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别有一番滋味。 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众人喝完汤,吃完饺子后。 大冬天,不少人竟开始流汗! 不论是夏侯惇等武夫,亦或者是荀彧等文士,都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荡。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每一处身体都暖洋洋的! 竟有这种神奇事! “元让、子脩、志才,你们感觉身体如何?” 荀彧额头上满是汗水,主动问众人道。 “好极了!好极了!” 夏侯惇现在明白李翊说的好买卖是什么意思了,。 “李司马的头脑不是俺们这些武夫能够理解的,这娇耳祛寒汤效果如此显著,必能风靡大汉全国。” “咱们呀就别操那没用的心,跟着李司马走,包发财!” 曹昂也是点了点头,“这饺子味道属实惊艳,纵然羊肉不是寻常百姓家能吃得起的,这饺子成本则要相当低廉,很容易传入寻常百姓家。” 荀彧政治嗅觉十分敏锐。 他知道李翊费这么大劲儿,把陈留的权贵都找来,肯定不是单纯的想发财那么简单! 这娇耳祛寒汤不单单是能飞入寻常百姓家那么简单。 它还具备一个极大的政治意义! 之前定下的西进洛阳迎驾天子战略,就是被风寒阻挡住了去路。 将士们所披的铠甲,虽然可以让身体暖和些,但头盔却无法覆盖双耳。 为此,荀彧专门到军营里视察过。 发现将士们普遍都有一个病症,就是耳朵、手脚都有冻疮。 只有一用力,冻疮就会崩开,鲜血狂涌。 这样的士兵哪里具备战斗力? 只要进了洛阳,与那些常年待在西北的战士交战,必然一触即溃! 可现在好了…… 有了这饺子,这娇耳祛寒汤。 那么即便是在刺骨的寒冬里,他们也能够随时替将士们保暖。 看来李翊今日里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早就为西进洛阳的战略给制定了方向! “子玉,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在这儿专享娇耳祛寒汤,可不能忘了曹公啊……” 荀彧在一旁暗示性地问道,看看李翊的想法是否和自己一致。 李翊知道荀彧的用意,当即一拍脑袋。 “诶呀!荀令君说的是也!” “只是我这汤刚刚做好,怕没调好味道不好吃,现在既然大家都说好吃。” “那我就拿给曹公去吃也!” 众人闻言全都乐了,笑骂你这小子拿我们当小白鼠给你试菜呢。 “今日还得多谢李司马款待,这跑腿的功夫就不劳你去做了,就由荀某人替你代劳吧。” 荀彧主动请缨。 戏志才也马上举手,“在下也愿替李司马走一趟。”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他们肯定知道娇耳祛寒汤的政治意义。 那李翊也省得多跑一段路,就委托二人替自己跑一趟。 正好,李翊可以留下来,与当地权贵商议一下如何将这娇耳祛寒汤给推广起来。 …… 陈留郡,衙署。 此时,曹仁、曹洪均在此间…… 前者本在彭城监视刘备、吕布、袁术三人动向。 后者本是被派往长安迎接天子,迎冬日风雪而被阻断去路被迫撤回。 两人现在也是刚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各自带着下邳与长安那边的情报。 先是曹仁…… “下邳城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刘备领着关羽在盱眙与袁术大战,袁术退守淮阴河口,两边对峙,各有胜负。” “……哪曾想,袁术勾结吕布,许给他二十万石粮食,张飞听说后一怒之下斩了吕布的丈人曹豹……” “两边兵戎相见,吕布一举偷袭了下邳,刘关张三兄弟现在又是无家可归了!” 曹仁将前线情况娓娓道来…… 曹操心头也是直犯嘀咕,暗想刘备怎会犯这样的错? 留张飞守城,却带着关羽出征? 不过刘备身边几乎没有谋士,只有关羽熟读《春秋》,早晚要与他议事。 刘备不把关羽带在身边,打起仗来估计也十分吃力。 这就是谋士少的坏处啊。 想到这儿,曹操倒是偷着乐了。 自己不仅有荀彧、荀攸、戏志才等顶级谋士,还有着李翊这样年轻有为,奇谋奇出的鬼才。 “……嗯,不错。” 曹操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下邳那边越乱对他就越有利。 “那刘备呢?他现在何处?” 曹仁喝了杯茶,润润嗓子,接着说。 “现在小沛!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那刘备本已无家可归,亏得徐州富户糜竺倾尽家产,还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刘备,这才稳住了局面。” “使刘备重新振作起来。” “刘备转而去投靠吕布,吕布便将他安置在了小沛。” “嘿!你说可笑不可笑,当初是吕布走投无路去投靠刘备,刘备就把他安置在小沛替自己看守门户。” “现如今攻守易型,换作吕布收留无家可归的刘备了,轮到刘备替吕布守门了,哈哈哈……” 曹仁抱着吃瓜的心态嘲笑刘备无能。 而曹操却敏锐地从这曹仁提供的信息中捕捉到了几点关键信息。 第一,徐州丹阳派和吕布走得很近。 第二,庶人派与刘备走得很近。 第三,刘备竟然又娶了一房媳妇儿……嗯,不错~ “咳咳……” 瞧见曹操那油腻的表情,曹仁轻咳一声。 “大哥,如今以糜竺为首的庶人派倒向了刘备,丹阳派则与吕布走得很近,这和之前李司马所预测的情况很是相同。” “在下邳城,我们唯一能够拉拢的,只有摇摆不定的名士派了。” 徐州下邳的局势,基本就是一个浓缩版的小三国。 刘备紧紧抱紧庶人派的大腿,糜竺与刘备双向奔赴,倾尽家产,把妹妹都送出去了。 吕布则很幸运,刚与丹阳派联合,曹豹就被张飞杀了。 而吕布又是曹豹的女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丹阳兵据为己有。 现在于曹操而言,能拉拢的只有名士派了。 “陈硅、陈登父子那边怎么说?”曹操问。 “大哥不提这事儿,我险些忘了!” “咱们派出去的人手去做拉拢陈氏父子的工作,竟异常的顺利。” “那陈氏父子原本就与糜竺、孙乾等人有嫌隙,在刘备手下也不曾受到重用。” “至于吕布,他们自是看不上这首鼠两端之人。” “所以我们的人才刚一派出去,那边就立马表示愿意向曹公效忠。” “为表诚意,陈氏父子还专门联络了兖州泰山郡一带的同族,就在咱们的势力范围内!” 讲到这儿,曹仁忽地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些什么。 “哦,对了,还有还有……” “那袁术原本许诺给吕布的粮草,最后赖了帐,不肯给!” “……哈哈哈,那吕布这才一气之下收留刘备,让他替自己守小沛。” “袁术见吕布收留刘备,一怒之下转过头来要攻吕布,这下邳局势是愈演愈烈。” “咱们在兖州坐山观虎斗,好不快哉,哈哈哈……” 曹仁忍不住大笑出声。 曹操也是连连颔首点头,看来当初不着急攻下邳是对的。 这里的局势太踏马乱了,自己要是冒然吞下去,搞不好入不敷出。 之前打下的地都得吐出来。 “现在下邳的局势咱们已经不用太过担心了。” 曹操捋着胡须分析道。 “如今,袁绍与公孙瓒大战于河北,顾不上咱们。” “刘表守成之君不足为虑。” “现在咱们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干一些大事了!” 讲到这儿,曹操把目光投向曹洪这边。 “子廉,西进洛阳迎接天子一事,乃是我与荀令君、李司马等人共同制定好的方略。” “虽然此次受风雪天气影响,延误了路途,但我们的战略不能改变!” “洛阳一定要去!天子一定要接!” 曹操的语气变得十分坚定,用几乎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 第一百三十章 汉室何时能够幽而复明? 曹操在迎接天子这件事儿上,先后被荀彧、李翊打过两针强心剂。 所以态度十分坚决! “子廉,你此次西进洛阳,可有探听到长安那边的消息?”曹操问。 “大哥……”曹洪如实禀报。 “长安那边的探子回报说,李傕、郭汜两人不合,先后大战十数次。” “中间郭汜还曾一箭将李傕的门牙给射掉了。” “……最后是张济出来说情,双方才各自罢兵,为此还交换了质子。” 曹操连连点头,之前族弟曹洪是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暂缓进程。 这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否则,现在的洛阳已经是曹操的势力范围了。 “唉……” 想到这儿,曹操无奈叹口气。 “子廉啊,如今军中的伤寒症患者已经医治了大半,你这此带着兄弟们西进洛阳,可行否?” 这…… 曹洪面露难色。 兄弟们的伤寒症好是好了,但不代表他们就能抵御伤寒了,现在冬天风雪依然很大。 将士们才刚刚好了伤疤,这又往西边儿赶,怕不是得旧病复发。 踌躇许久,曹洪才脱口道: “大哥,恕我直言。” “将士们的伤寒症好是好了,但现在外边儿风雪交加,将士们每走一步,便如同在刀尖儿上行走。” “这冰天雪地的,不知有多少战士手耳脚鼻被冻伤。” “除非等这风雪自己过去,否则将士们的身体是顶不住今年的冬天的。” “即便真的顶过去了,只怕也是伤的伤,疲的疲,这样一支被冻僵了的狼狈之军,如何与各路军阀较量?” 嘶…… 竟如此棘手! 曹操眼眸凝起,今年的冬天确实比往年都要冷。 而且风寒对三军将士最大的影响不止身体,还有士气。 一支军队士气低了,就会有逃兵。 逃兵一出,就很难遏止得住了。 “曹公,曹公!” 就在商议之际,荀彧与荀攸跑了过来。 曹操起身准备去迎,却见二人手里各自捧着一碗汤。 于是笑问道: “两位先生这是何等饥肠辘辘,连走路都不忘带上吃食。” 二荀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笑着解释道: “曹公误会了,这是李司马发明的‘娇耳祛寒汤’,有御寒功效。” “我等食用过后,俱感身体倍暖,遂不敢独享。” “拿来给曹公品用。” 哦? 竟有此物! 曹操心尖儿一跳,若是李翊发明的,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曹公,此汤尚温!” 荀彧迫不及待地将娇耳汤递给曹操。 曹操接过,笑着对曹仁、曹洪道: “来,两位一路奔劳辛苦。” “我与两位一同享用!” 别说,曹洪、曹仁一路狂奔回来就向曹操禀报公务,还真没什么时间吃饭。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好,那就恕我等不恭……” 二将舔舔嘴唇,这香味打老远就闻到了。 当即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本就是武将,体内阳气重,这汤也热气足。 一碗下肚,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红润起来。 曹操见二人吃得这么香,也忍不住捡了一个来吃。 里面包的是羊肉馅儿,淳厚的浓汁儿顿时冲击在了曹操的味蕾之中。 满满的馅儿汁儿漏了一嘴,香气回荡不绝…… “好肉糜……好肉糜……” 曹操赞不绝口,面皮带着肉香,汤里有带有药草的药香。 整碗娇耳汤又有羊骨头熬出来的浓郁肉香。 简直让人垂涎三尺,久久不能平静。 发明这道菜的人,简直是个天才! “两位觉得如何?”曹操问。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得答道: “善!大善!” “想不到这天底下的美味不是皇宫里的饕餮盛宴,而是在大哥宅邸的方寸之间。” “哈哈哈……” 听到两位族弟的夸赞,曹操满足地笑出了声。 一道美味不足以让二荀亲自登门拜访。 现在他们都在等曹操的反馈。 曹操便如实说道: “不瞒二位,现在我这身子只觉有一股暖流席卷全身,驱散着四周寒气。” “四肢百骸也不再似之前那般不得屈伸,整个人都十分暖和!” 这话正是二荀想要听到的。 “……哈哈。” 荀彧扬手笑道: “不瞒曹公,还有两位将军。” “这娇耳又叫饺子,是李司马为之命名,全名叫‘娇耳祛寒汤’。” “是用羊骨慢熬,再用上十余种祛寒滋补的药草熬制。” “只要一碗下肚,任它大风大雪,也绝不会感到手脚冰冷,四肢不能屈伸,冻疮更是不复有矣!” 哈哈哈…… 曹操的笑声再次响彻整个衙署。 “子玉啊子玉,他总是能给我整出些新花样来。” 这事儿的确玄奇。 若是换做别的人告诉曹操,只要喝一碗汤,便能够让三军将士抵御风寒。 那他曹操肯定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 但只要说发明这汤的主人是李翊,那曹操即便不相信也非要去一证真假不可! 只要将士们不再受冻伤影响。 那么……西进洛阳,迎奉天子一事又可以提上日程了! …… 那边李翊一面招待客人,一面命下人抓紧时机下饺子。 多余的饺子汤,则拿去分给病人吃。 周围人都称赞李翊仁德心善。 但这也只是李翊的营销手段罢了。 现在陈留的百姓都知道李翊治好了伤寒症,把娇耳汤喂给这些伤寒症患者吃。 等他们吃了,是最能切身感受到这汤祛寒效果的。 待他们回家以后,告诉家人,家人在告诉路人。 如此口口相传,娇耳祛寒汤的名声不就打响了吗? 这便是李翊引以为傲的营销手段! 一呼百应。 很快乌压压的人群来到李翊府邸,这些人当中当然有因为钦慕李翊名声前来捧场的顾客。 但更多的是跟李翊合谋入股的陈留世族们。 他们出钱出人,先营造一副娇耳祛寒汤效果很好,生意很火的假象。 然后吸引路人百姓过来,把名头打响。 到时候赚到钱了,世家们的钱如数奉还。 百姓们的钱三七分账! 只不过有些世家子弟有些用力过猛,居然直接掏出一袋金子来,说是要品尝一下娇耳祛寒汤。 “这……先生外面围满了百姓,咱们这府邸都快装不下了!” 典韦忙得焦头烂额,曹休不走,他的管理能力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哈哈哈,我这李府竟成了商府,也罢,你只管带人去收钱就行。” “……呃,遵命!” 典韦在战阵之上尚且未曾如此忙碌 此刻他恨不得去战场杀敌,也好过现在招呼客人。 “哈哈哈……” 看到这络绎不绝的一幕,曹操轻捋胡须,忍不住笑道: “看来子玉拯救了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伤寒患者,大家都跑来报恩了。” “这娇耳祛寒汤卖的这般贵,尚有如此多的客人。” “子玉若是不为我之部下,做一商贾,怕也是能有一番大作为!” 众人见着曹操来了,连连顿首。 曹操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各忙各的去。 大家为了这生意就已经够忙得了,实在没必要专门来照应他。 不过老板来了,李翊还是有必要上去接的。 这其实也在李翊的意料之中。 很明显嘛,娇耳祛寒汤一出,曹操等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光是它带来的经济效益和政治效益就足已经令人侧目。 …… 弘农县。 这里是前少帝刘辩的龙兴之地,也是长安城通往东都洛阳的必经之路。 如今天子的车驾就走到了这儿。 整个汉庭的东归路程也算到了一半儿。 天子刘协此时其实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现在他却不得不和百官一同忍受赶来的艰辛。 这期间,有两人是他最为倚重的。 一位是自己的老丈人,另一位也是自己的老丈人。 一个是皇后伏寿的父亲伏完,一位是董贵妃的父亲董承。 之前李傕的西凉兵穷追不舍,就是倚靠董承找来了白波将军韩暹和董卓旧部杨奉,才一举击退了李傕的追兵。 但…… 请神容易送神难。 无论是杨奉还是韩暹,他们本来就是黄巾余孽,是逆贼。 做任何事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 就好像这次前来护驾一般,表面上忠于朝廷的忠义之举,实则是想洗白之前造反的罪名。 实在还痴心妄想在朝廷这里加官进爵,谋得爵位。 这些述求都暂时被刘协敷衍过去了,现在他对杨奉等人是既不敢得罪,也不想的彻底撕破脸。 再次,河内太守张扬此刻也是对天子虎视眈眈,也想过来分一杯羹。 要知道,张扬背后可是有着南匈奴的支持。 如果张扬进场,就等于还要把匈奴人拉进场,到时候局面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唉……” 刘协望着窗外,对渺茫的前景感到无奈。 “陛下……” 一名女子款款走到他的身后。 即使隔着窗帘,也能感受到这女子绝美的面孔。 那光洁的脸上见着陛下的愁容,此刻却也变得落寞起来,檀口微启: “陛下,咱们现在离洛阳越来越近了,可为何您反而不高兴呢?” 说话之人正是大汉皇后,下人们都喜欢称她为伏皇后。 “呵呵,皇后有所不知,朕这个天子自当上以来,没有一天痛快过。” “先是被董卓老贼欺凌,后又被李傕、郭汜二贼百般折辱。” “现如今,杨奉、韩暹等辈所表面敬我,实则暗自专权。” “试问天下间,岂有朕这样的落魄天子?” 这段时间下来,他都瘦了不少。 堂堂天子,每日竟然要风餐露宿,如何不消瘦? 皇后伏寿听到也是百般无奈,心中酸楚,只能开口劝慰: “陛下善保龙体,天下士人一定是心向汉室的。” “一定会有忠义之士前来解救陛下的。” “唉……唉……” 刘协连连叹气。 “皇后心意朕心里明白,只是瞧瞧朕如今这模样,还能够倚仗谁呢?” 讲到这儿,刘协顿了一下,两眼闭起望向天边的苍穹。 “哪有什么忠义之士?” “他们一个个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来接近朕,朕又岂会不知道他们其实个个心怀鬼胎,可……可……” 双拳越握越紧,重重地捶向窗棂。 可偏偏他还不得不倚仗这些人! 这便是置婴儿于股掌之上,绝其哺乳,仰我鼻息! 当今汉室,风雨飘摇。 敢问路在何方? “陛下您别太过忧伤……” 皇后百般心痛,努力地劝慰天子,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 “杨太尉那边不是已经差人致书袁绍了吗?” “袁氏四世三公,如今坐拥河北之地,拥抱百万,粮草无数。” “倘若能得到他的帮助,陛下一定可以肃清天下佞臣,匡扶汉室,还于旧都的!” 霍…… 听到袁绍的名字,刘协仿佛在黑暗中感受到了一点光明。 要说当今天下哪个诸侯最有实力,当属袁绍! 而袁氏祖上世食汉禄,世受皇恩,没理由不报效朝廷。 倘若他肯出手相助,身后追击的李傕、郭汜统统不在话下。 而如今表面屈奉,实则暗藏祸心的杨奉、韩暹等人也不足为虑了!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刘协转过身来,将伏寿紧紧拥入怀中。 “皇后之言真解朕心……” “只是……呵呵……只是现在可还有吃的吗?朕的肚子有些饿了。” 言及此,伏皇后从胸口的衣衫里取出一片藏着的薄饼。 这还是她自己没吃,偷偷藏起来的。 薄饼上面甚至能看到一些青苔痕迹。 可刘协却丝毫没有嫌弃,拿起薄饼便大口吞咽起来。 只有希望就好! 他只有抱着希望,坚持下去,或许便能拨云见日,幽而复明! 就在这时…… 一名宦侍匆匆跑进来,神情有些慌张。 “陛……陛陛下,门外……杨奉将军求见,说是想替手下将士向陛下求个恩典……” 求个恩典? 刘协面色一沉,心中虽是十分不悦,可却不敢忤逆。 他下意识从身后取出来一枚铁锥,交到了那名宦侍手中。 最近…… 因为求官的人越来越多,凭汉庭现在的落寞,根本没时间刻印绶。 所以只能够用铁锥代替。 凡是封赏一个,便让宦官拿着铁锥去刻一个! ------------ 第一百三十一章李翊计策一如既往的毒辣 对于东汉王朝而言,东汉的将军封的极少。 校尉在将军之下,但也是个不得了的官了。 可由于此前董卓专权,封赏了大量的校尉,导致校尉从此变得不值钱了。 后来李傕、郭汜把持朝政,又封赏了大量的将军,导致将军的名号也不值钱了。 其实平心而论,现在以汉庭的破败程度,即便封赏你一个将军之职。 无非就是个虚名罢了,跟闹着玩儿似的,又没有俸禄可领。 但总有些就是在乎这些虚名。 “杨将军想讨什么恩赏,朕依从便是……” 刘协强忍心中不悦,想要东归还得倚靠杨奉、韩暹。 “陛下,这是杨奉将军递上来的名单……” 宦官小心翼翼地将名册递到刘协手中。 嘶…… 刘协倒吸一口凉气,一眼望去,名单上要封的将军居然多达十六人! 但这些对刘协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倒是有一个人的名字格外引人注目—— ——徐晃,徐公明。 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前些天就是他领兵击退了李傕的追兵。 之所以刘协对他格外关注,是他发觉此人颇有气节,身上并无杨奉、韩暹一样的匪气。 “唉……封罢封罢……” 一连册封了十六道,刘协累得倒在了车驾上。 不止是身体累,更多的是心累! …… …… 李府,书房内。 一张案牍,两碗饺子,李翊与曹操对立而坐。 碗里的饺子很多,盛放了足有十人份的。 不过,曹操的心思却不在饺子上。 “子玉的手艺又精进了……” 曹操当先开口。 “……哈哈,曹公有话便说吧,你知道在下向来是有事儿对事儿。” “曹公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李翊笑着夹起一块饺子放在嘴里,在曹操面前他表现得很自然,没有一丝丝拘谨。 他也非常清楚曹操专程来书房找自己,肯定不是为了和自己吃饺子这么简单。 “……哈哈哈。” 曹操一缕胡须,“子玉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罢!那咱们就先说说这西进洛阳,迎立天子的事儿吧。” 见李翊点头,曹操继续道: “现在军中虽还有不少的甲士伤寒未愈,但亏得你的医方儿,超过八成的甲士都已经能够活动自如了。” “如果再配上你这娇耳祛寒汤,应该就能保证将士们在开春之前就抵挡洛阳,第一时间将天子迎接过来。” 讲到这儿,李翊笑着打断道…… “曹公过奖了,其实剩下那两成甲士虽然伤寒未愈,但只要我派文烈出门找到那个人并将他带回来。” “那么这剩下的两成病人,也能够治好。” “此人才是伤寒症的真正克星哩……” 霍……好大的口气。 曹操抬眼看一眼李翊,旋即点了点头。 “……哈哈,我知你说的是谁,想必便是素来有医圣之称的长沙太守张仲景吧?” “正是此人。” 李翊点头,对曹操猜到其人也不例外。 因为张仲景年少成名,其目前就是整个大汉医治伤寒症最好的大夫了。 不过听曹操这语气,看来也已经知晓自己派人去找张仲景了。 倒也不意外,以曹操的把控力,兖州的许多事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好,既然你都如此保证了,那这伤寒症一事咱们先放一边儿。” “接下来咱们说说正事。” 笑声过后,曹操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一丝不苟。 “子玉久居衙署,应该对时局情况也颇为了解吧?” “现在天子已经从弘农出发了……中途要经过曹阳、郏县、大阳县、安邑县,最后才是洛阳……” “但依照他们行军速度,快则三月,慢则半年,留给咱们准备的时间还是挺充裕的。” 呵呵…… 岂止充裕,简直富裕。 说起来,天子此次东归之所以行军如此缓慢,到底还是因为中间夹杂着多股势力。 这些势力相互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天子又没有实权,无法制衡。 可不就得拖慢行军速度了吗? “我看未必……” 李翊并不认为天子半年就能到洛阳。 “依着朝廷那边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少说也要走一年。” “他们身边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光是拥兵自重的,就少说有四伙人。” “最强的是西凉军旧部杨奉,其次是白波军首领、黄巾旧部韩暹,这二人实力最强。” “再次一点的河内太守张杨,但他没有直接入局。” “实力最差的是当朝国舅董承,目前朝廷仅剩的一点军队就在董承手中。” “哦,此外,听说天子东归让李傕很不满,不断派出骑兵追击。” 李翊分析地头头是道,把洛阳到长安的局势全都一一陈述一遍。 “一边东归,一边要防范李傕的追击,一边还有在各大势力中斡旋。” “试问这样的情况,天子需不需要走上一年呢?” 曹操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半年的预计还是有些偏保守了。 当然了,曹操最关心的是迎立天子,是如何从四股势力的手中将天子夺过来。 在那之前,曹操还必须保证在兖州留下足够多的兵马,免得又被吕布偷家。 这样一来,曹操最多只能用两到三万人左右。 这个数量看似挺多,但考虑到洛阳那边局势复杂,足有四股势力。 尤其司隶地区各处的关隘都有他们的军队驻守,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各诸侯过来抢功。 “李司马,依着你的看法,天子身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既如此咱们该如何把他们一一掐灭呢?” 曹操主动征询李翊的意见。 “……呵呵。” 李翊眼珠子一定,轻笑一声,“此事倒也不难,无外乎一句话。” “——合纵连横,以弱胜强。” 唔…… 合纵连横,以弱胜强么…… 光是合纵连横四个字就包含了大智慧。 这是战国时苏秦、张仪研究了一辈子的学问。 理论上听起来也挺简单,但真正实践起来却十分困难。 曹操正在揣摩要如何实现合纵连横,那边李翊却已经直接开口阐述了。 “曹公,咱们且一个一个的来说。” “先说这个兵力最大,战力最强的西凉军首领杨奉。” 说话间,李翊忽然取出一柄匕首插在了案牍上。 曹操下意识身子往后倾了倾,但想到李翊不可能谋逆很快又放下戒备。 “砰啷啷啷啷……” 插在案牍上的匕首尤自颤抖,李翊的声音还在继续。 “此时的杨奉就宛如这柄匕首,锋利,伤人,却又容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果我们要去和这柄匕首硬碰硬,与他开刃,那只会使他变得更加锋利,得不偿失。” “倒不如与他联合,让曹公那握住的他的把柄,让他杨奉来为曹公开刃,让他来为曹公杀人!” 霍…… 这难道就是“真”借刀杀人? 曹操眼珠子一转,暗想李翊的计策果然一如既往的毒辣。 不出则已,一出必伤人! 不过,曹操对如何利用杨奉心里还很没底。 毕竟杨奉是董卓旧部,与曹操既无交情,也没有什么利益往来。 想靠三言两语来缔结同盟,无异于痴人说梦。 念及此,曹操开口问: “这杨奉与我素无交情,甚至未曾与我有过谋面,他如何肯信任我,我又要如何将之拿来己用呢?” ……哈哈。 李翊浅笑一声: “曹公,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靠交情才能与人联合,我们有一件东西是他没有的,这件东西天子也没有。” “袁绍也有,不过比我们更长更大。” 更长更大…… 曹操差点儿想歪,暗想袁绍怎么可能比自己还长还大? 又不是没见过。 “什么东西,子玉直说无妨!” “那就是……” 李翊手指在案牍上敲了一敲,“地盘!是地盘!” “这样东西是杨奉和天子都没有的。” “洛阳现在就是一片废墟,所谓的天子东归无非就是等待一个诸侯来接济他罢了。” “倘若没有诸侯来,天子东归等于白归。” “洛阳现在一片荒芜,根本无法居住,根本适合天子办公。” “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繁荣,最好安全的地方,来安定天子。” “拥有这样地方的诸侯不多,但曹公恰好具备!” 李翊的情商依旧很高,继续说道: “曹公现在坐拥兖州八郡,徐州四郡,袁绍则是坐拥青、冀、并三大州,地盘更大,也比我们要更加繁荣。” “但在迎立天子一事上,这一次怕是要鞭长莫及了。” 李翊的分析面面俱到,强调了一个稳定地盘的重要性。 但依旧没有讲清楚凭什么拥有一个稳定的地盘,杨奉便能为我所用? 李翊看出了曹操心中的疑惑,接着说道: “曹公莫急,待我说完。” “在黄巾军中,其实也存在一条鄙视链。” “黄巾军内部也有很多别支,比如远在冀州常山的黑山军,河内的白波军等等。” “这里面,黄巾军瞧不起黑山军,黑山军瞧不起白波军,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黄巾正统。” “所以韩暹与杨奉看似都是黄巾出身,其实互相看不起,表面未其冲突,实则一点就破,容易生出矛盾来。” “至于剩下的三股势力,那更是各怀鬼胎,都想着怎么从天子身上谋取到更多的利益。” “从天子东归速度迟缓就已经能够看出端倪了!” 李翊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但隐隐中又透露着一股兴奋。 他太喜欢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了。 “现在他们的分歧很大,矛盾积攒了很多,杨奉就是其中最特殊的一支。” “他既不与天子沾亲带故,又没有受过朝廷正式封赏,关键他还曾是西凉旧部,此次跑来救驾本身就很不时宜。” “所以尽管他的实力最强,在众人心中却是最受鄙视的。” “杨奉本人现在没有盟友,他需要一个盟友!” “而曹公你,可有成为杨奉的‘盟友’……” 李翊在最后‘盟友’二字上刻意提高了两个声调。 显然,这个盟友是打引号的。 曹操眼珠子一定,诚然,他对杨奉了解不多。 但根据细作传回来的情报来看,倒也与李翊说的并无太大差异。 侧面也能看出李翊是真的时时关注着时局,只有高强度的关注,才能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下还能一丝不苟的做出分析和判断。 这也再次体现了李翊的个人能力。 而李翊的分析也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说到底,杨奉出身太不好了,或者说是政治履历太不好了。 又是黄巾旧部,又是西凉旧部。 前后都是灭九族的丰功伟绩。 所以杨奉几乎是同时被天子、朝廷、各路势力、各路诸侯看不起。 更别说杨奉还是个首鼠两端之人了。 先效忠黄巾,后又效忠董卓,然后又效忠李傕、最后又扬言要效忠天子,效忠朝廷。 你的忠诚简直比吕布还廉价。 如此说来…… 杨奉现在表面上迎立天子,看起来威风神气。 实则被各方势力看不起,势单力孤,需要一个可靠的盟友。 那么……这正是曹操的可乘之机! 嘶…… 越是这么想,曹操的思路便越打越开。 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找到了突破口! 原来这便是李翊方才提出的,“合纵连横,以弱胜强。” 他想让曹操把本就已经是一趟浑水的天子东归给搅得更浑! 然后他曹操再在这浑水中浑水摸鱼! “那么依着子玉的意思,咱们现在是否可以先遣人去杨奉那边接触一番?” 曹操眼眸眯起,开始慎重考虑这件事。 “那样最好!” 李翊颔首,“不过我们需要示敌以弱,掩饰锋芒,摆低自己的姿态,对杨奉大加吹捧。” “让杨奉对我们放松警惕,到时候再承诺,由他来主持朝廷大局,我们愿意在背后为他提供坚实的后盾。” “大家互通有无,同谋大事,共做忠臣!” 见到这儿,李翊自己都笑了。 他还真是个小坏坏呢~ 一如既往的老阴批…… 李翊嘴角一咧,开玩笑道: “我这里倒有一句俗话,很适合杨奉。” “什么话?”曹操好奇问。 “先穿袜子后穿鞋,先当弟弟后当爷……” 哈哈哈…… 话落,两个人都笑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比格局我李翊没输过 好一个先穿袜子后穿鞋,先当弟弟后当爷。 这些年,他曹操为了迎奉天子付出了多少努力? 即便当一次弟弟又有何妨? 反正后面就轮到自己当爷了! 只要能和杨奉缔结同盟,那么司隶一带的重重关卡,便不足为虑了。 甚至师出都更有名了。 念及此,曹操心情大好,一连吃了几大口饺子。 嗯…… 香,真香! 如此一来,四股势力中战力最强的那一支便算是解决了。 那么……剩下其他三股势力呢? 尽管靠着曹操与杨奉联合,剩下其他三股势力也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但对曹操而言,能省下麻烦就省。 这种事情可马虎乱来不得,万一出了点差池纰漏,就追悔莫及了。 “子玉,除杨奉之外,依你之见,剩下三股势力当何以处之?” “依在下愚见……” 李翊微微思索,继续道: “其余三股势力其碌碌之辈,不足为虑,现在天子只是因为还没有到达洛阳。” “一旦到了洛阳,那四股势力中最先动手的必是国舅董承与白波军受领韩暹。” 哦…… 对于李翊的这个论断,曹操还有些惊讶。 李翊竟然用如此确切的时间,来确定将会内乱的人物。 如果他之前分析杨奉还可以从自身环境角度出发,那…… 董承、韩暹又是从什么角度分析他们一定会大打出手的呢? 刚刚想到这儿,李翊的声音便接踵而至…… “曹公且细想,韩暹乃是黄巾出身,有句俗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如今受了朝廷诏安,护送天子回了洛阳,自恃护驾有功。” “岂会不居功自傲?” “而黄巾军军队素质不能就不高,曹公当初收编青州军时应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军纪松弛,时常掳掠百姓。” “那么既然韩暹的部队没有军规约束,等到了洛阳会不会肆意妄为?” “祸乱朝廷,鱼肉百姓呢?” “而董承是什么人?是当朝国舅,车骑将军,韩暹损害朝廷利益便是在损害他董承的利益!” “如此一来,两人必然大打出手!” 唔…… 曹操眼眸凝起,他此刻并不是惊叹董承会和韩暹打起来。 而是惊叹李翊居然对各路势力的人物背景,心理环境分析得如此透彻,如此头头是道! 这平时得是多大的强度关注着西边儿局势啊? 怪不得常听人说李司马夙兴夜寐,乃钢筋铁骨之人。 现在看来,下人对李翊的评价的确相当中肯。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当场曹操收编青州黄巾军时,还是得靠着夏侯惇等人的努力训练,明令军规才勉强约束。 而韩暹本为庸才,其既无曹操的统帅才能,又不懂夏侯惇的练兵之道。 所以部下难以约束,必然掳掠百姓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实。 到时候以董承为首的保皇派此前为了东归洛阳可以暂忍一时,等真到了洛阳,岂会再容忍你韩暹肆意妄为? 到时候两边交火,都不用等他曹操出手了…… 妙,妙哉! “……哈哈哈哈。” 曹操的笑声响遍整个书房。 屋外的下人只道曹操是吃饺子吃高兴了,咯咯乐了。 暗叹自己跟着李司马还是挺幸福的,有什么美味佳肴他们都能第一时间享用,比曹操还快。 对于这些下人而言,他们只在乎吃喝。 哪里晓得上位者的深谋远虑? “我观曹公笑声中多有凛然之意,看来即便韩暹与董承不交战,曹公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曹操闻言笑道: “不瞒子玉,就像你方才说的,韩暹乃草莽之人。” “操从未正眼看过他,只是他若真与董承交战,倒是省却了我不少麻烦。” 就韩暹这种鼠辈,曹操有一百种方法玩儿死他。 根本不需要李翊多出谋划策,但还是那句话。 在军国大事上,能省事就尽量省事,不要节外生枝。 “李司马……” 曹操夹块饺子,又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 “现在杨奉、韩暹、董承都已经有了对应的方略……” “现在就只剩一家张杨了,当初子玉劝我合纵连横。” “彼时张杨若过河前来捣乱,该当如何?” 要知道,张杨手上足有五万人马,而且比起其他三股势力,他的军队出身边境,常年与异族作战,是战力最强的。 或者说,这四股势力中最强的本就应该是张杨,而不是杨奉。 只不过张杨没有明着下场。 但饶是如此,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天子东归。 “张杨乃侥幸上位者,不足为虑!” 李翊直接一杆子拍死,否决了张杨威胁的可能。 他这话也没说错,张杨能成为一方诸侯,运气成分占了很多。 张杨原本是大将军何进的部下,算是物以类聚了。 后来奉命去并州募兵,结果被南匈奴单于给掳走了。 结果后面又稀里糊涂地被放了回来,还带回了兵! 靠着这些兵马便在河内占据了些地盘,成为一方诸侯。 张杨为什么被匈奴人放回来? 又为什么还带回了兵? 他与匈奴单于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但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早在袁绍发迹之前,张杨就已经在河内坐拥五万大军了! 按理说,张杨这拿的是妥妥的大男主剧本。 可惜这人有名无实,是个既无胆略又无见识的庸人。 在先天优势那么好的情况下,毫无进取之心。 这么多年过去,手上还是只有五万大军。 除了在护送天子一事上出过手,这些年在河内一直碌碌无为,当个土皇帝享受生活。 别说他像刘备、曹操那样有野心了,即便换成袁绍来。 趁着这几年天下大乱,占据北方一半儿土地绝对轻而易举。 可偏偏给张杨机会,他不中用啊…… 由此,李翊对张杨这个人的定义就是—— 胆小怕事,好大喜功。 就是一个弱点放大的袁绍,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可偏偏他又没有袁绍的优点,可不就是庸人一个么? “曹公放心,虽然天子东归一事上看似有四股势力,实际上只有三股。” “以张杨的性子,他断不敢直接参与天子东归的事……” 哦? 见李翊如此笃定,曹操当下也不再追问。 因为李翊在料算人心一事上,那可是天下一绝。 连曹操都自叹弗如。 既然李翊说张杨有贼心没贼胆,那曹操就不用操那个没用的心了。 “好好好……” 将这些烦恼通通抛诸脑后,曹操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主动替李翊斟了杯茶。 “来,李司马喝口茶,润润嗓子。” “与曹某说了这么久,想必已经口干舌燥了吧?” 曹操笑着将茶盏推至李翊跟前,满怀关切。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只要此次西进洛阳,能够成功迎奉到天子。” “子玉便是迎奉天子的头号功臣!” “到时候见了天子,论功行赏,曹某一定向天子表明。” “不论什么赏赐,什么官衔,曹某都会向陛下为你讨来!” 这倒是曹操的真心话。 曹操现在只是一个兖州牧,所以他在封赏官员时,只能封牧守以下的官职。 是不能够封朝堂上的官衔的。 但在迎奉天子后,便大肆封官。 当然了,封的都是自己手下的人。 一方面,肯定是优待功臣,照顾兄弟。 另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的政治地位更具合法性。 他向李翊承诺封赏,说是向陛下讨要。 但实际上还是曹操自己出钱出力封赏。 朝廷那边唯一曹操给不了的,就是官衔了,他在名义上没那个权力。 曹操在许诺李翊官衔封赏的一瞬间,眼眸中迸射着精光。 仿佛看到了王图霸业的雏形,看到了将来一统北方,一统中原,一统天下的盛景蓝图! “曹公,现在还不是高兴之时……” 就在曹操得意忘形之际,李翊忽然一盆冷水浇了过来。 令曹操来了个透心凉。 “子玉此话何意?” 曹操忙问。 “迎奉天子乃是头等大事,如果稍有不慎,我们就可能沦为董卓、李傕、郭汜之辈!” “到时候被天下群起而攻之,如之奈何?” 迎奉天子看似是一桩美事儿,其实确实危险与机遇并存。 如果你把控得好,当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果你把控得不好,那便是董卓之流。 到时候再给你来个十八路诸侯“讨曹”,就问你顶不顶的住? 一下子,原本喜上眉梢的曹操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李翊的确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拥立天子存在的巨大政治风险。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扣一个祸乱朝纲,把持朝政的帽子 当然了,实际操作起来肯定跟把持朝政也差不多。 但你对内对外不能表现的自己是把持朝政的奸臣形象啊? 至少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吧? 毕竟,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如果没演好,被其他一些有能力的诸侯抓住把柄,到时候便真成了“天下共诛之”了。 “李司马,你以为此次迎奉天子存在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听到曹操的发问,李翊缓缓起身, “唉”一声叹口气,继而朗声道: “不瞒曹公,此次迎奉天子,看起来掣肘的似乎是杨奉、董承、韩暹等辈。” “实则不然!” “掣肘的既不是杨奉、韩暹等碌碌之辈,亦不是袁绍、袁术等野心之徒。” “而是在于地理环境,此次最大的掣肘是洛阳城!” 李翊的语气格外凝重! 可见,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是非常坚决肯定的。 “如今的洛阳,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曹公可以打败杨奉、韩暹、董承、甚至是张杨……” “但只要我们身处洛阳,便永远要遭天下诸侯觊觎。” “他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想来分一杯羹,我们便永远不得安宁!” “尤其等袁绍反应过来,他也想要来迎立天子,我们便与袁绍无法避免直接冲突了。” 讲到这儿,李翊微微停顿一下。 “所以……曹公觉得把朝廷安置在洛阳妥当吗?” “当务之急是迁都!把天子放在我们这儿,不能暴露给其他诸侯!” 言外之意,竟是曹操老家的陈留都不合适。 这一番话,李翊的条理十分清晰,曹操也表示认同。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 既然洛阳不适合建都,而陈留位置也容易遭到其他诸侯打击。 那有没有一个身处后方,不容易被诸侯骚扰。 最重要的是它地理位置的好,毕竟天子都府不能够太寒碜。 这…… 曹操回忆起了司隶内洛阳附近的城郡。 颍川? 这个中华“名”族的发源地,似乎是首选。 这个位置身处后方,不容易被其他诸侯骚扰。 而且有颍河穿过! 在古代,有河流的地方必然比其他地方繁荣。 因为水源是古代极为重要的资源,不仅仅在农业上能够予以极大帮助。 在军事上也能提供护城河,加固城防。 这么看来,在颍川建都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 颍川东侧的许县? 曹操不愧为一名杰出的政治家,他很快联想到了许县。 曹操眼眸豁然睁开,看向李翊,笑道: “既然李司马提到了新都,那想必心中已有一个最佳选择了吧?” 李翊亦呵声笑道: “曹公豁然开朗,眼眸明亮,想必也想到了最佳地点了?” 曹操闻言笑声更浓。 “既如此,都先别说!” “你我各执一笔,写在手上,看看是不是相同。” “好!” 李翊转过身,背对着曹操,用毛笔在手上写字。 曹操写转身写了两个字…… 须臾,李翊伸手出拳。 曹操亦伸出拳头,“一起。” 一言蔽,两人同时张开手。 手上豁然都写着两个字。 第一个字“许”! 可第二个字却不相同! 曹操写的是“县”,而李翊写的却是“都”。 许县?许都? 哈哈哈…… 曹操放声大笑: “许都许都,好一个许多。” 曹操赞赏地拍了拍李翊的肩膀。 “卿卿比我考虑的长远,就叫许都!就叫许都!” 曹操方才只看到了许县,而李翊却已经提前考虑叫许都了。 看来这小子的格局真是不小啊……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曹公……” 李翊郑重其事地轻唤曹操。 虽然两人都选择了许县,但李翊仍是讲出了自己选许县的考量。 “许县地理位置特殊,特殊就特殊在它坐落于颍川与陈留的交界之处。” “陈留乃主公大本营,颍川又是我们的人才库。” “我们把许县设为都城,无论是颍川的人才输出,亦或者是陈留的战略支援,均是大有裨益!” 曹操点了点头,它就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才选择了许县。 左边输出人才,右边提供战略支援,简直两全其美! 但接下来,李翊又提出了其他的战略考量。 “除此之外,许县的地理位置十分优渥,西北有嵩山,南部有大别山。” “东边虽然是开阔的平原,容易被人攻击,但恰好东边是兖州。” “兖州又在曹公手中,只要兖州不丢,许县就不可能受到东边的攻击。” 曹操颔首,心想也是,倘若真是到了兖州要丢的地步。 那天子所在的许都重不重要已经无所谓了,毕竟老家都保住,还谈什么保护天子? “北边儿的袁绍,东南的袁术,南面的刘表,东边是吕布与刘备……”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不管他们有多么想截得天子,但靠在周围的山脉,我们都能够轻易的阻断他们。”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豫州的汝南,这里离许都很近……” “甚至可以说是朝发夕至!倘若有人自汝南北上袭取许都,将会十分危险!” “所以出于战略考量,在迎立天子的同时,最好派兵把汝南给平定了。” “也免得夜长梦多……” 李翊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曹操当即反问: “汝南我欲平之久矣。” “只是如今乃多事之秋,曹洪、夏侯惇他们都有要务在身。” “谁可为我平定汝南,绝此后患呢?” 你是老板你问我? 这可以说是一个绩效考核问题。 当老板说自己身边没人,让你推举一个好人选时,那大概率就是老板看上你了! 李翊何等人精,立马明白了曹操的话外音。 当即起身作揖道: “如蒙曹公不弃,在下愿往!” 所谓富贵险中求,现在李翊一直是在后方统筹军务,战场上已也是大本营里出谋划策。 还从来没有独立地掌过兵…… 看曹操的意思是,估计也是想培养一下李翊。 毕竟李翊还这么年轻,任谁不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全能选手? 显然,曹操作为老板,还是对李翊的回答很满意的。 他庆幸李翊读懂了自己的意思,如果李翊拒绝了,那曹操会很失望。 因为李翊跟着他打仗也有些年头了,虽然前半生都是作为侍卫,鲜少参与军务。 但近朱者赤,平时看着自己临阵调遣,多少也该会点儿吧? “你要多少人?” 曹操问。 “愿带上我府上兵丁,更乞精兵五千,克日平定汝南。” “以报曹公!” 李翊回答的很果断,一如既往地先带上自己府上的兵丁。 无他,培养心腹,照顾兄弟罢了。 自己府上这些兵丁升迁了,自己也是跟着收益的。 都说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 其实门生就是这样来的,他们升迁,但你曾经是他们的主人。 他们之后自然会报答你,至少不敢明面是忤逆你。 因为汉朝是很重视“知遇之恩”这个概念的。 或者说这就是社会的潜规则,你背刺提拔你的恩主,就是会遭到社会唾弃。 这便是吕布人人喊打的原因。 他如果只是为了升迁投靠董卓的话,那顶多是道德问题。 但他还把提拔自己的丁原杀了,这便是严肃的政治问题了。 吕布破坏了这个时代的潜规则,所以在众诸侯中人人喊打,谁也不肯收留他。 “子玉啊,你可从来没有独自领过兵的,你府上兵丁现有一千余人。” “再要五千精兵,便是六千人了,你有把握带上这么多人攻克汝南吗?” 精兵和普通士兵是有本质差距的。 五千精兵更不是一个小数目,放任何诸侯身上都要慎重考虑。 但李翊的语气却显得格外自信。 “曹公放心,我跟随主公征战沙场多年,平日里见主公临场调遣,也多受教益。” “此次曹公只管西进洛阳,待明公凯旋之际,便是汝南大捷之时!” 霍……好大的口气。 尽管李翊言语中拍了拍曹操的马屁,但曹操在是否派李翊出兵这个问题上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培养归培养,可万一失败了…… 肯定会打击李翊这个年轻人的自信心。 同时也会损害曹操这个主公的权威。 毕竟你放着那么多武将不用,偏偏用一个白面书生。 那仗打赢了大家自然没话说。 可要是打输了,那你这个主公肯定要遭人非议。 毕竟战败是你乾纲独断的结果…… 在曹操的印象中,汝南局势也是十分复杂。 这里有数不清的“义军”,而且山势环绕,保山为寇者不计其数。 即便是曹操亲自用兵,也得十分小心。 让李翊这个没指挥过战争的新人上,的确是一个大胆的选择。 这与进游戏直接打大树守卫几乎没有区别。 “子玉既要五千精兵,那你估计用多少时间能平定汝南?” 曹操为了保险起见,接着问道。 “两月时间,足矣……” 李翊不假思索地答。 这个回答让曹操放心了不少,因为如果让他用兵,估摸着也差不多是两个月时间。 这说明李翊是对战争有一个基本认识的,心中也是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的。 如果他说一月之内的大话,那反而说明他对战场不熟悉,不清楚这里面的门路。 “……嗯,只是你从未独自带过兵,此次出征汝南又要带走五千精锐。” “我恐惹人非议。” “既如此,在下愿立军令状!” 李翊拍着胸脯,一如既往地自信。 立了军令状,那确实可以堵住旁人的嘴。 曹操对李翊这个魄力又惊又喜,赞叹道: “好男儿!好丈夫!” “有如此豪气,方可令我拜你为将!” 曹操要的就是这个态度,这个豪气。 这是新人将帅最需要的气质! 而李翊对于统帅五千人还是十分自信的。 毕竟他前世管理全球偌大的企业,手下员工何止百万? 管理区区五千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而管理能力越强的人,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就越强。 或者说打仗最重要的不是你在战场上有多么勇猛,而是在于你的管理。 韩信为什么被称为兵仙? 战场上的辉煌战绩,只是点缀罢了。 他真正牛的是他带兵管理能力。 俗话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意思就是韩信想带多少兵,就能带多少兵。 这才是“兵仙”真正的由来。 不要觉得管理很多人是一个简单的事儿。 拿老师举例,管理一个几十人的班级,你每天都能看到他忙得焦头烂额,身心憔悴。 那么横向对比管理几十万的军队,甚至要细分到他们每日的饮食工作。 这期间对主帅的管理能力考验有多大,不言而喻。 “不过此次出征,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李翊忽的话锋一转。 “什么请求,你只管提……” 曹老板一如既往地豪爽。 “无他,只是想在攻克汝南后,请曹公将汝南耕地分封给此次出征的将士。” “准!” 曹操不假思索,当即回答。 他当然知道这是李翊的收买人心之举,但这件事是相互的。 李翊收买人心,将士们感恩李翊的同时,也会感恩曹操,毕竟是他下达的命令。 其次,这也能够极大的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最后一点,则是李翊出征汝南到底是在帮自己打工。 王剪伐楚前不要向秦王求封赏吗? 虽然王剪是替自己求,李翊是替别人求。 但他曹操在这方面向来是一视同仁。 “那么汝南就交给你了。” 曹操起身拍了拍李翊的肩膀,表示鼓励。 随机又说了意味深长地话。 “先前你说洛阳凯旋之日,便是汝南平定之时。” “我估摸着此次去洛阳迎立天子的时间,与你平定汝南的时间差不多。” “既如此,咱们不妨来比一比,看是你先攻下汝南郡,还是曹某先迎奉到天子……” 呃…… 李翊万没想到曹操会突如其来的要和自己比试比试。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翊方才提出的两月攻克汝南只是保守说法而已。 其实他是真的有一月拿下汝南的成算。 只是没有十成把握,才保守说两个月。 当然了,只花一个月的时间不是用强攻,而是智取! 智取的关键点就是张仲景! 算算时间,曹休也去了二十多天了,估计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 …… 陈留郡,城外十五里外的一家馆驿。 十日前,这里新开设了一家酒肆。 而与普通酒肆不同的是,这是一家羊肉陷儿的饺子馆! 没错,这正是李翊联合荀彧、曹昂,夏侯惇,还有不少当地权贵开办的。 也只有他们这些上位者才能开设饺子馆。 一方面是这玩意儿新鲜,利润很大。 这种大利润的生意,只有权贵敢染指,配染指。 要是换做小民,生意好不好另说,就怕你开不下去…… 其次,这种羊肉馅儿的饺子成本是很高的。 古代肉多贵啊…… 所以只有他们这些上位者才能够承担得起风险。 而面向的顾客也多是上流社会的权贵。 当然了,李翊在生意方面很有经验。 除了羊肉馅儿的饺子外,还专门推出了面向平民的韭菜馅儿饺子。 十日以来,整个兖州郡县,已经开设了十几家。 不管是本地的权贵,亦或者外郡的客商,都会来尝尝鲜。 生意之火爆,令人瞠目结舌。 李翊也在积极地往徐州那边拓展,不管徐州局势还不太稳定,暂时只能在兖州先推广。 当然了,饺子馆的推广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一帆风顺。 毕竟这种新事物,尤其价格昂贵的东西,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但李翊太懂营销,太懂流量了。 利用荀彧的名声,宣传这是荀令君大力推荐的。 然后也和各世家合作,积极买“热搜”。 让他们出人,逢人便说这饺子多么多么神奇,治伤寒症多么多么厉害。 一来二去,生意便越来越红火。 尤其当听说了饺子馆儿幕后的大老板是李翊,这下更是吸引了许多前来“报恩”的老百姓。 甚至一度出现了万人空巷吃饺子的盛况…… 由于生意红火,又赶上冬天,又赶上伤寒症肆虐。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了,导致原材料饺子一度供不应求。 在李翊与各世家商议下,决定将一碗饺子的数量下调至两颗。 大家喝喝汤,一样能够保暖嘛…… 好在娇耳祛寒汤的主要材料是中药和羊骨熬成的汤,所以饺子虽然减少,但防寒效果依旧很好。 兖州的百姓喝了,的确治愈了不少伤寒症患者。 于是,兖州百姓又赠给李翊一个称号——医仙! 并将他与“医圣”张仲景,“神医”华佗并列。 俗称大汉三大神医! 李翊倒不是很在乎这些虚名,就是觉得这医仙名号受之有愧。 毕竟他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谁能想到推广各饺子,还给自己推出了一个“医仙”的名号呢? 现在…… 陈留郡外十五里处的一家羊肉饺子馆,人声鼎沸,客人络绎不绝。 其中有三位客人尤为特殊。 “我才离开一个月,这兖州怎么就变了个样儿似的。” 曹休有些感慨,又见店小二端上来一碗娇耳祛寒汤,又是一声慨叹。 “我在兖州待了两年,这娇耳祛寒汤还从来没听说过……” 咬上一口…… 唔! 鲜,真鲜啊! 与他同桌的还有张仲景和黄叙…… 没想到黄叙身子好得奇快,非要跟张仲景一起来兖州拜见一下恩人。 两人也对兖州的繁荣颇感吃惊。 毕竟这里身处中原腹地,战事连连,比不得长沙安定。 但这陈留一郡却车水马龙,人流不减,与寻常州郡形成了鲜明反差。 “叔父,咱们也尝尝吧。” 黄叙瞧曹休吃得那么香,也忍不住想尝上一碗。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黄家父子千里报恩 很快,店小二又上了两碗娇耳祛寒汤。 黄叙尝过之后,只是感叹中华大地物产丰富,真是什么样的美食都能吃到。 可张仲景却不一样。 当喝上第一口汤时,张仲景眼眸倏地一亮。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张仲景口中不断喃喃地吟道: “桂枝,羌活、生姜、白芷……嗯,都是些祛寒的药物啊……” “这汤又是用羊骨头熬的,羊性干燥,阳气重,亦有祛寒功效。” “先将药物包入面皮之内,再用羊骨小火慢炖,如此便可起到祛寒御霜的奇效。” “……了不起,了不起,发明这汤的人当真是个天才!” 所以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像张仲景这样的内行,一下子便品尝出了饺子里的药膳功效。 而他越是品尝,越觉得有滋味,越觉得惊骇! 因为这饺子里的药材都是他极为熟悉的东西。 他一生都在致力于医治伤寒症,而这饺子汤就好像是他几十年医学生涯的沉淀的影子! 却又比他更加精湛百倍。 这……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食疗药膳”吗? 张仲景被誉为医圣,正是因为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去专研医术。 去专研总结能够治愈伤寒症,预防伤寒症的方法。 一路走来,可谓披荆斩棘,大是不易。 直到看到兖州送来的《伤寒杂病论》后,才使张仲景看到了一丝希望。 在这极寒的严冬之下,数以百万计的黎明百姓都有机会得救。 想到这儿,张仲景的眼眶不禁红了。 捧起手里的饺子汤,慨叹道: “有了这《伤寒杂病论》,再加上这娇耳祛寒汤的药膳之法,我大汉的千万子民终于有救了!” “终于有救了……我……咳咳咳……咳……” 由于太激动,张仲景被呛得连连咳嗽。 曹休与黄叙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饺子汤,至于让张仲景如此激动么? 怎么还哭了? “叔父,您这是……” 黄叙取出绢帕,想替张仲景抹眼泪。 张仲景正要开言,一旁的店小二却忽然道: “这位小哥,你就让他哭吧。” “……呵呵,这几天来我们店里吃过饺子汤的,有不少人都哭得稀里哗啦哩。” 曹休与黄叙俱是一惊。 “这是为何?” 曹休忙问,他离开兖州才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害,这不是今年冬天咱兖州百姓被伤寒症肆虐吗?” “不少人害了重病,多亏了咱们李司马的娇耳祛寒汤,治好了不少患者。” “一些人是感激李司马的救命之恩,所以吃饺子的时候就边哭边吃。” “眼泪是咸的,汤料是鲜的,只有心是热的。” 店小二一边提着口锅,不断往曹休三人碗里添汤,一边喊一句不够汤可以再添。 然后又自顾自地聊着。 “今年夏天的时候是李司马组织百姓吃蝗虫,抵御了饥荒。” “大旱的时候,是李司马联合荀令君围湖造田,抵御了旱灾。” “八月末,又是李司马组织人修建堤坝,抵御了涝灾。” “今年冬天啊,伤寒症肆虐,又是李司马兼任了医署总掌事,无偿替人治愈伤寒症。” “为了应对这伤寒症,又专门开设了这饺子馆,虽然价格昂贵……” “但兖州百姓为了报答李司马,纷纷过来捧场,照顾生意。” “没想到饺子不仅好吃,还能祛寒保暖,再贵也值了。” “大家伙儿想到李司马如此为百姓着想,自然哭得稀里哗啦。” “哦,对了对了……” 店小二忽又想到什么。 “正是因为李司马医者仁心,故而当地百姓都尊称他为李医仙哩!” 霍…… 李司马,李医仙?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一路上,在张仲景的旁敲侧击之下,曹休或多或少已经向他透露。 这《伤寒杂病论》的作者不是曹操,也不是他府上的医官儿。 而是李司马! 饶是如此,“医仙”这个名讳仍是响亮。 张仲景与黄叙听后俱是一怔。 “这……这饺子汤,果然是……是李司马所创么?” 张仲景嘴角都还在抽搐,不断留着眼泪,哽咽着。 口中更是呢喃,“曹营玉郎,曹营玉郎,早就听闻过他的名声。” “不想其还有这般医术手段……” 那店小二也算是李翊手下的员工,听到张仲景的夸赞,自己也觉得与有荣焉。 “我家先生,自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要不然曹公能够如此看重他吗?” “不仅能够在战场上出谋划策,攻城拔寨。” “稍微动动手,便能够医治百病,妙手回春!” 所以说,人云亦云。 其实李翊仅仅只是治好过伤寒症而已,还从来没有治过其他的病症。 但由于他被传成了“医仙”,大家都觉得他是能够医治百病,妙手回春的神医。 就在众人吃着饺子闲聊谈心之之际,忽听得店外人喊马嘶。 一匹骏马嘶鸣声响彻此间。 众人下意识地往店外望去。 这里时常有客商路过,他们载货的骡子也好,驮马也好,亦或者是旅人的骑乘马也好。 嘶鸣声都没有这般豪气,这一定是一匹非凡的骏马。 骑乘他的人非富即贵。 “酒保!来两张烧饼,再烫壶酒,要快!” “我赶路!” 说话间,一个身穿裘皮大衣的中年男子阔步迈入了饺子馆儿。 他身长八尺有余,脚步沉稳,声音浑厚如钟。 背背三十石大弓,腰跨宝剑,豪气冲霄。 啊……啊…… 曹休见着此人尚未及反应,一旁的黄叙和张仲景却先坐不住了。 无他,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威震荆南的大将军,张仲景的结义兄弟,黄叙的亲爹。 黄忠,黄汉升! 他一路疾行,跑死了三匹马,总算是追了上来。 …… “父……父亲!” 黄叙喃喃开口,不敢相信自己能在这种地方来个父子相逢。 听到这声音,黄忠也转过身来…… 父子对视,相顾无言。 “汉升兄!?” 张仲景见着兄弟,又惊又喜,原本的哭泣瞬间荡然无存。 而是转变为了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面对这感人的情景,黄忠却表情凛然,一步一步迈向黄叙。 曹休瞧着黄忠阔步走来,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威震荆南,使贼寇不敢侧目的黄忠黄汉升么? 黄忠的名头,在中原可能不如吕布。 但吕布的名头,在荆南却远不如黄忠! 当地人都说黄忠有着横跨一条江的豪气,手中宝雕弓更是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什么穿杨射柳,追风逐电…… 在黄忠这里,那都是信手拈来。 只是如今,瞧见黄忠拧着眉毛,挎着强弓,握紧拳头…… 一步一步朝黄叙走来,看这架势是要揍儿子了? 只是人家这气概身段,真要揍人,现场谁能拦得住? 果不其然,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儿啊……” 黄忠大喊一声,一把将黄叙抱入怀中。 紧紧的抱住…… 深情的抱住…… 这位刚毅的老父亲,此刻却泪眼婆娑,口中连连道: “你从长沙那么远的地方跑到兖州来,怎么也不跟当爹的说一声?” “这一路上有没有吃苦,有没有谁胆敢欺负你?” “伤寒症还发作么?好些了么?” “吾儿近日瘦矣!” 原本肃杀之气十足的黄忠,此刻见着儿子却失去了那锐利的目光。 只是紧紧抱住儿子,用老父亲的爱关心着他。 “父……父亲你怎会到此?” 黄叙现在还有点儿懵,都没反应过来。 “叙儿啊……我平定岭南叛乱回来,就听说了你害了伤寒症,命在旦夕。” “于是星夜赶回,到家后又听说你的病被兖州的高人治好了,你要跑去兖州登门拜谢恩人。” “……唉,你这孩子知恩图报是好的,但也须调养好身子,等父亲回来,咱们一同去登门致谢。” “你倒好,招呼也不跟父亲打一声,自己去了。” “我放心不下,于是单骑来追。” “总算苍天有眼,见你无事,实在是神明庇佑,祖宗庇佑!” 关怀…… 黄忠的言语中,充满了老父亲对儿子的关怀。 黄忠对儿子就是一个外刚内柔的形象。 自打妻子死后,他一直没有续弦。 所以黄叙是他黄家的独苗,又是嫡子。 懂不懂古代独生子女的含金量啊? 面对黄叙,别说是打了。 就是让这位相貌堂堂的虎威将军骂上一声,他也舍不得。 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里怕摔了…… 啊……啊…… 曹休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传说中威震荆南的黄将军,竟然疼惜儿子到这种地步! 这种事情在老曹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曹操教育自己的儿子那可是相当严厉的。 甚至优秀如曹昂,都能让曹操说出:“宁愿再死十个儿子,换典韦活命”的话来。 所谓棍棒之下出孝子,正是得益于曹操严格的教育。 才使得他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优秀。 虽然曹操常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意思是生的儿子应当像孙权一样优秀,能够守住基业。 但他的儿子其实真不比孙权差。 反观黄忠对黄叙的溺爱,虽然没有让他恃宠而骄,但的确表现平庸。 没展现出什么惊人的才华来。 但估计对黄忠而言,只要儿子平安就好。 父母不求子女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只求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父亲,孩儿当时知你在岭南平叛,担心你因为分神,故而不说。” “害父亲担心,孩儿之罪也……” 说着,黄叙向黄忠重重顿首。 黄忠连忙接住他。 “不怪你,不怪你……为父一直教导你要知恩图报。” “你能够不远千里赶来兖州报恩,也算不辜负为父的教导。”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令张仲景看了也颇为动容! 瞧见黄忠脸上饱含风霜之色,当即也是连忙招呼他坐下,喝一碗热汤。 黄忠却没这个心思,只是问道: “知道曹州牧在哪吗?” 他下意识把救他儿子的人和曹操联系在了一起。 “我现在哪有心情吃饭,恨不得马上登门去向恩人致谢。” “何况,来的路上,我见郡内多有兵丁调动,想是要打仗了。” “再不去,晚了……就没机会了!” 黄忠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仅望一眼周遭环境,就知道这个州要打仗了。 “……哈哈。” 张仲景却是轻声一笑。 “汉升兄啊,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情如火啊……” “放心,且坐下来喝碗热汤,恩公暂时不会离开陈留,更不会离开兖州。” 嗯? 等等。 听张仲景的这语气,好像救他儿子的人跟曹操似乎没什么关系。 那…… “仲景,依着你的意思,救我儿子的不是曹公?” “那他是谁?” 此言一出,张仲景一缕胡须。 “此人便是平蛾贼,除蝗灾,治洪涝的曹营玉郎,兖州牧的别部司马。” “百姓们都习惯称呼他为医仙,姓李,单名一个翊字。” “好了,汉升不必着急,先吃碗饺子,暖暖身子。” “待会咱们身旁这位曹将军就会带我们去见李司马的。” 唔…… 如果是兖州的别部司马,那应该确实不至于着慌地出门。 打仗他是管后勤的,没理由领兵出去。 这样一来,黄忠确实不着急了。 说到这李翊,那黄忠还真不算陌生…… 一路行来,整个兖州都在流传着他的事迹。 而且神乎其神。 黄忠听到最离谱,最玄幻的一个传闻—— 就是李翊的师父是九天玄女,因体内生有九只金乌,九天玄女便不打算救济世人。 奈何金乌们以死相逼,献祭了自己,感动了九天玄女。 故而留下一卷《伤寒杂病论》,普度众生…… 故事虽然玄乎,但百姓们就好听这个,于是越传越神,越传越真。 到头来,百姓自己都分不清李翊到底跟九天玄女有关系,还是上清道祖有交情。 总之,怎么玄乎怎么传。 老百姓就爱听这个!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帅与将之别 “饺子就不吃了……” 黄忠是个军人,自律能力极强,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口腹之欲。 他只是将碗里的烫酒一饮而尽,旋即站起身来,拍拍尘土。 “走了,咱们还得抓紧时间去拜谢恩公!” 一言蔽…… 四人走出酒肆,门外张仲景的车队早就在外边儿等候。 此番张仲景专门带了十余名随从,也就是他的弟子。 他来这里,就是要向李翊讨教医术的,倘若拜师成功。 那这些弟子就得尊称李翊一声师公了。 “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马队再度踏上了征程。 …… 陈留郡,衙署。 此刻,正值晌午。 李翊身披鹤氅,峨冠博带。 领着典韦进入了衙署。 峨冠博带这种配置都是要出席重要会议时才穿的,李翊平日多穿青衣、白衣,今日如此穿着自是为了一场重要会议。 曹操要做最后的战前部署! 要与众人议论明日出征之事…… 数日前,他在和李翊交谈过后,又分别和荀彧、荀攸、戏志才等人交流了一番。 在征询了众人的意见之后,这才又把李翊叫去,拍板决定让李翊去平定汝南。 当然了这一场会议还包括了西进迎奉天子一事。 踏踏…… 步入大堂,几乎曹营的所有高级官员,文武重臣纷纷到场。 凡是能进入这里的,全都是曹营中有头有脸,功勋卓著的人物。 “荀令君……” “戏祭酒……” “曹将军……” …… 众人相互见礼,旋即依着顺序排座。 此时曹操还没有到场,李翊步入大堂时,荀彧、戏志才、夏侯惇等人纷纷起身向李翊见礼。 “诸位,请了!” 李翊微微颔首,作揖向众人还礼。 这是汉朝独有的礼仪特色,虽然繁琐,但的确配得上礼仪之邦的称号。 待向众人见礼之后,李翊落座在了左侧的第四席。 汉朝没有左右为尊的说法。 只有君子贵左,用兵贵右的说法。 即文人坐左边代表着尊贵,武人坐右边代表着尊贵。 所以李翊坐在谋士席位中的第四席。 地位仅次于首席荀彧,次席戏志才,三席荀攸。 当然,这座位是按职位高低排的。 所以毛玠等兖州官员全都坐在了李翊的席位后面…… 李翊也乐得这样的席位。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他太过年轻,却已经得到了远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地位与尊重。 如果自己的席位再比荀彧都高,他都不敢想象会遭到多少人的嫉妒与怨恨。 所以这样一个就不锋芒毕露,又配的上自己身份的席位,让李翊觉得很合适…… 右侧,武人席。 夏侯惇居首席、后面依次是曹仁、夏侯渊、曹洪、李典、乐进等。 “某来迟也……” 不多时,曹操匆匆入堂。 他没有多叙礼,直接掀袍入座,目光迅速地在文武座次中扫过一圈。 便开始豪气万千地说道: “诸位,前日我与一众谋士商议过了。” “我军现在的第一要务是西进洛阳,迎奉天子,此战关系到我们未来的战略方向,甚至是生死存亡……” 曹操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他知道自己想要对抗如日中天的袁绍,就差一个政治筹码了。 而天子就是他目前能够得到的最大赌资! 见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目光向一旁的李翊瞟去。 李翊当即会意,拍了拍手。 典韦自门外走进,背上扛着一个巨大的木盒。 “哗啦”一声,一面占地两丈有余的地图铺在了众人脚下。 众人全都好奇地将身子前倾,一探究竟。 原来这是一张司隶地区的地形图! 它不仅涵盖了洛阳城周围的所有关隘通道,就连颍川、许县、陈留郡都画进去了。 并且这张地图绘制得十分细致,里面的每一座山、每一条路、每一条河、每一个城县村落都画了出来! 包括荀彧在内的所有官员,全都不禁张大了嘴巴。 不是因为这张地图有多大,而是这张地图画得太精细了。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绘制这样一张地图,中间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李司马这是……” “地图啊,还能是什么?” 李翊呵呵地一笑,他完全能够理解众人为何如此惊叹。 因为这个时代想要绘制这种庞大且精细的地图,那是需要长年累月的游历山川大河…… 中间得一边考证,一边绘制。 这对制作者要求有极高的管理能力。 而李翊恰好就是一个管理能力极强的人,他前世管理世界500强企业。 如今组织一群人去绘制地图,对他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 踏……踏…… 曹操小心翼翼地踩在地图上,汉朝开会大家都穿得拖鞋,防止地板被踩脏。 所以曹操能够直接走在地图上仔细观看…… “洛阳城!” 曹操脚踩在一个小点儿上,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淡笑着对众人说道: “此处便是我们行军的目标!” 曹操的脚继续向前挪动,顺着一条山道来到了陈留…… “这条路就是子廉上次开拓的道路,沿途关隘俱已被吾攻克。” “或攻杀,或收买,总之这一路已无多大阻碍。” “我已经与李司马研究出了一条攻取洛阳城的方略,以确保此次迎奉天子万无一失!” “只是洛阳城现在是一片废墟,不适合天子居住。” “若要重新修葺,则耗时耗力,耽误许多功夫,天子那边也不好安置。” “所以我欲劝天子移驾迁都……” 讲到这儿,曹操走到了许县的位置。 这一次,他直接将身子给蹲了下来,用手在小黑点上敲了一敲。 “诸位观此处如何?此地乃是我和李司马共同商讨出来的建都点。” “许县西北有嵩山作保,更有石人山、白云山、浮游山等多处山脉连绵,可保西北安定。” “同理,南部也有大别山,旁人轻易不得进。” “东部虽为平原,却地处兖州,在我手中。” “倘若我们迁都于此,则我军进可攻,退可守,不用担心西北两面来的强敌。” 曹操着重强调西北方向的强敌,指的就是李傕、郭汜。 霍…… 众人还没从这张精细的地图中反应过来,没想到曹操又抛出一个这么重量级的消息。 居然想直接迁都! 而且把地方都选好了,大伙儿瞬间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 好在众人反应快,领导既然准备这么久了,那肯定就是通知咱们的,而不是跟咱们商议的。 谁要是在此刻出来提反对意见,那肯定是职场小白! 于是众人连连颔首,喊道: “好位置!好位置!” “以许都为新都,进可攻退可守,比一片废墟的洛阳好上百倍。”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大家还是挺懂事儿的嘛。 于是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李翊身上。 “李司马,咱们商量下来的方略,是你来讲,还是我来讲?” 话落,所有人都看向李翊。 “在下不过是提点了曹公几句,最终拍案的是曹公,自然当由曹公讲明!” 李翊可是职场老油条了,怎么可能这时候出来抢领导风头呢。 曹操颔首,豁然起身,朗声对众人道。 “此次我军志在进洛阳,迎天子,迁新都!” “为保证此次计划的顺利,故欲分五营行事!” “五营中,每营各设主、副二将。” “在迎奉天子,定下新都之后,再论功行赏。” “此次五营中,谁要是军功最高,那到时候曹某便会想天子请的‘第一上将’之名!” 霍…… 第一上将! 前面几句话众人倒没怎么在意,可最后一句“第一上将”一出来,众人顿时蚌埠住了。 尤其以夏侯惇等武将为首,全都面露兴奋之色。 大丈夫爱名,即便是一贯不争不抢的李典、乐进等人,此刻也显得无比兴奋,跃跃欲试。 首先就是“第一上将”这个称号本身名头便响,还是天子敕封,算是官方认可。 这其实是李翊的营销手段,为的就是调动众将的积极性。 毕竟迎奉天子是要争分夺秒的。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 “这一次分营暂不论功绩大小。” “我曹操自领先锋一营。” “先锋第二营就由于禁来担任主将,副将乐进。” 二将闻言连忙起身,抱腕喊一声“领命!” “先锋第三营由夏侯惇担任诸将,副将曹洪!” “先锋第四营主将由夏侯渊担任,副将曹洪!” “曹仁负责留守兖州,李典副之!” 众人齐齐拱手领命。 但又很快发觉不对。 曹公不是说先出先锋五营吗? 这不才四营么,哪有五营? 曹仁、李典明明是在负责守兖州,那……第五营上哪去了? 就在众人不解之际,曹操的眼眸却望向了李翊,掷地有声地说道: “先锋第五营,主将李翊,副将曹休!” 啊?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不管是夏侯惇为首的武将也好,还是荀彧为首的文官也好,听到这话时全都沉默了。 李翊不是别部司马嘛,在文官里面都是属于管后勤的。 怎么给拉到前线去,还担任主将了? 这…… 曹公难道是想把李翊培养成一个帅才吗? 对于一个从未独自率领过军团的新人,还是谋士而言,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毕竟军中无儿戏,那可关系着千万条人命呢。 尽管李翊的确展现出了均衡的能力,但即便往帅才方向培养,是不是应该先从副将开始做起? 这样的好处是既能培养战场经验,又有主将节制,不至于犯错误。 但你这直接担任主将,万一出了差错…… 众人心中虽对曹操这个决定持怀疑态度,但考虑到曹操对李翊的信任,加之李翊近日风头正盛。 大家都不好站出来泼冷水…… 可李翊这边还没说话,众人还没从这个决定中反应过来时。 忽听得人群中有人拍案而起。 “啪!” 乐进站起身来,神情显得很是愤愤不平。 “主公何以小觑乐某人?” 诚然,曹操比起外姓武将都是优先重用宗族将领。 但这不代表乐进等外姓武将就不争! 其他几营都由曹氏宗族将领担任了主将,好不容易有一先锋营是外姓将担任。 而曹操却选择了于禁,而让他乐进给他打副手。 两人都不是谯沛勋贵,没有谁高谁低。 乐进自诩不比于禁差,况且他比于禁投靠曹操的时间更早。 立下的军功也不弱于于禁,怎么到头来还要被于禁压一头? “自打曹公陈留起兵以来,乐某人就一直追随于主公左右。” “曹公缺兵之时,乐某孤身回乡募集乡人千余。” “先随曹公征讨黄巾,后又随曹公打徐州,保濮阳,我从未有过退却!” “如今怎的反叫一个后来的于禁为主将,让我给他担任副手?” 武将心气儿本来就高,谁会心甘情愿的给人当二把手呢? 尤其那人并不明显强于自己。 乐进当众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其实也完全情有可原。 他很早便追随曹操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本人其貌不扬,与曹操一样短小。 但作战勇猛,常常身先士卒,负伤无数,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反观于禁,此人本是鲍信旧部,投靠曹操的时间并不长。 立下的功勋也远比不上乐进的多年奋战。 所以,于情于理乐进都能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毕竟,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嘛。 “文谦不必妒恨!” 曹操淡淡一笑,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他偷偷瞥一眼李翊,李翊也是含笑点头。 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如此安排,此时乐进的反应正是二人最初预料的那般! 不等曹操开口解释,李翊率先起身。 “乐将军素来胆烈,每战必身先士卒,这些我们大伙儿都看在眼里。” “则是乐将军陷阵有余,为一营之统帅却稍显不足。” 什么!? 听到这话,乐进顿时有些懵。 “一营之帅所需要的不是武艺之强,胆气之高,而是要求他言必行,行必果,树军纪,明法度。”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于禁将军虽然功勋不如乐将军,但他治军严整,赏罚分明。” “这便是帅与将之别,”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张仲景来了,还是买一赠二 将与帅之别…… 什么是将,什么是帅? 樊哙能够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每每先登,他便是将。 韩信能够在中军大营中运筹帷幄,挥斥方遒,这便是帅。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同为青州兵,于禁手下的士兵从未欺压过良善,对百姓更是秋毫无犯。” “所以考虑到于禁将军治军严明,能够服众,故而曹公将第五营主帅定为于禁将军,不知乐将军可有什么不服?” 此言一出…… 乐进哑口无言,于禁的治军能力在整个曹营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强如夏侯惇也只是练兵厉害,对于治军管理却远不如于禁。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为了接济手下兄弟,而穷得当裤子了。 你说一个治军能力强的将军,怎么可能会屡屡去接济手下士兵呢? 这其中有多少士兵是疏于管理,不得而知…… “……是,末将遵命。” 乐进默然坐回座位上,一言不发。 虽然他情绪有些失落,脸上也很是不甘。 可隐隐却能听到,他用嘶哑的嗓音喊道: “终有一日,某定成为上将军!” “叫曹公、李司马明白,某不输他于文则。” 乐进声音很小,很低,他的举动却能让周围人察觉。 一时间,曹纯、曹洪等人全都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竟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主将的副将不是好副将。 这就对了…… 有竞争,才有进步。 要想往上爬,那就立下功勋来给大伙儿瞧瞧。 曹操看在众人这斗志昂扬的模样,微微点头。 这正是他所期望的效果! 荀彧、戏志才、荀攸等文人也是聪明人儿,当下明白了李翊为何要让曹操搞这五营夺帅。 当年晏子二桃杀三士,如今李翊五营夺上帅。 “文若……”戏志才小声地对一旁的荀彧说道。 “你瞧李司马,把他那套攻心术,用到咱自己人身上来了。” 这是一道半开玩笑的语气。 荀彧也是会心一笑,颔首道。 “……哈哈,是啊。” “为了争夺这第一上将的称号,此番西进洛阳,众将士一定会奋勇拼杀!” 一向不苟言笑的荀攸也啧啧道: “好一道激将法,但愿李司马以后别用他那套攻心术使在咱们身上……” 这话一出,戏志才与荀彧全都是一愣。 你小子能不能别在这时候说煞风景的话? 那边曹操嘴角还带着笑,继续道: “第一营乃我军中最骁勇的军团,我便暂为主将,待迎奉天子回来之后……” “第一上将便可直接晋升为第一营的主将,日后军营的将帅也都不固定。” “所有人都应凭借功绩,来晋升,贬降。” 这是军职改革? 众人反应迅速,立马明白了曹操的用意。 估计又是曹操和李翊商量出来的军改。 根据功绩来晋升、下降。 听起来好像会出现将不熟兵,兵不认将的情况。 但这些弊端会根据将帅的能力来不断缩小,军改的目的就是要选拔出拥有优秀统帅管理能力的将领。 曹操对他手下这帮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种明定赏罚,来晋升将领的套路,可以极大提高士兵将帅的积极性。 但对统治者和武将们的个人能力却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 如果一方不行,很有可能就是大宋那种情况,善战士兵遇不着英明统帅。 英明统帅士兵还没有捂热,又换一批士兵。 所有严苛的条件下,是对统治者和武将们的严厉要求。 而曹操极其手下人恰好能够满足条件。 果然…… “第一营!” “第一上将!” 众将纷纷交头接耳,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眼眸中更是战火熊熊,跃跃欲试。 “诸位可都听明白了?”曹操问。 “明白!” 众将齐齐拱手,个个战意高昂。 “好……” 曹操开始细细分工。 “我率第一营先开拔洛阳,志才你来我营中参谋。” “喏。”戏志才连忙起身,拱手领命。 “第二营进军许县,抓紧时间收集木料顽石,铸造宫殿,不计成本,务必要打造出天子规模的宫殿。” 天子寝宫这种事可马虎不得,如果做的不像样,反而是间接地贬低了天子的政治含金量。 “文若,你去协助第二营。” 曹操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还是派出自己的王牌。 荀彧向来是在大后方统筹全局的,这次派他出去督建宫殿,足以体现曹操对此事的重视。 “喏!”于禁、乐进拱手领命。 “在下遵命!”荀彧也撩衣起身,作揖领命。 “第三营,元让、子廉,你们负责清理洛阳至许县沿途道路上所有的流寇、乱军。” “务必要确保这次迁都许都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公达,你负责协助第三营!” “喏!”夏侯惇、曹洪、荀攸拱手领命。 “第四营,妙才、子和……” 曹操目光落在了夏侯渊、曹仁身上,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你二人为先锋营,快马加鞭赶赴洛阳,埋伏起来,伺机而动。” “倘若西凉的李傕、郭汜赶来追击,你们便乘势截杀!” “只要你们能够将西凉追兵拦截住,便记你们一大功!” “得令!”夏侯渊、曹纯领命。 整个部署,全都是曹操在与李翊等一众谋士反复确认商量过后才拍案决定的。 这件事关系重大,丝毫马虎不得。 就在曹操安排了前四营的所有任务之后,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李翊身上。 他这“新人”出征,领到的第五营任务是什么呢? 然而就在众人满腹疑惑之际,曹操却说: “李司马,你就按原定方略行事吧。” 啊……? 不说吗? 众人全都大跌眼镜,心想这李司马什么任务这么神秘,还不让咱们听听? 不等众人多细想,李翊已经拱手。 “在下领命……”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没有丝毫因为第一次领兵而流露出紧张之色。 哈哈哈…… 好好好! 见诸事均已安排妥当,曹操心情大好。 “诸位,全都依令行事!” “现在,兵发洛阳,迎奉天子!” 这一战,曹操期待已久。 这将是能够改变他与袁绍差距的决定性一战,只要成功。 他就能够明目张胆的向袁绍宣战了,不必像现在这样表面上向他称臣。 一股英雄之气在曹操心头涤荡。 …… …… 陈留郡,衙署,客厅。 “我家先生去衙署议事了,张神医,黄将军,还有黄公子可以先在客厅里坐坐。” “我家先生吩咐过来,凡有贵客,都有香茗奉上。” “你们稍后,待我去后厨给你们洗点儿水果来解渴。” 桃红清脆的声音在衙署内响起。 她虽为府上丫鬟,但由于心思缜密,识大体,尤其床上功夫了得。 已经被李翊提拔为了丫鬟总管。 丫鬟总管……那是什么? ……嗯,还是丫鬟! 但至少每天干的活没有普通丫鬟那么累,而且还可以使唤其他丫鬟。 在这个封建时代,已经是一个肥得流油的差事了。 就好像一个护士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如果你是护士长,那就是妥妥的富婆了。 光是每年灰色产业收的红包都能让你衣食无忧…… 此时,客厅里总共有四人。 只有曹休是桃红认识的,其他三人均是她第一见。 可要不然怎么说她伶俐,会察言观色。 这几人看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又是曹休领回来的,肯定不简单。 所以一进门,桃红就殷勤伺候,生怕怠慢了。 “几位先坐坐,我家先生平日工作甚繁,还不知几时得归。” 曹休提到李翊时,内心里总是充满敬佩。 他自己都不明白李翊工作为什么会这么卷,完全不知疲倦,不会享受似的。 正是有李翊作榜样,才时时勉励着曹休精进着自己,不敢松散懈怠。 “……呃,好好好,我一进门便闻到一股书卷之气。” “李司马果然是吾辈中人啊,哈哈哈……” 张仲景不吝赞叹,对李翊的住所赞不绝口。 李翊是翻修过自己的宅院的,他作为现代人,肯定有些现代审美在里面。 曹休、桃红这帮人平时看习惯了不觉得。 但张仲景、黄忠父子这种外来户一进门,便觉耳目一新。 光看这宅子,就感觉房子的主人一定非同凡响。 连这审美都别具一格…… 就在这颔首的功夫,张仲景眼眸忽地瞥见了桌案上放的一卷展开的竹简。 看样子是有人之前看过的,竹简都还没收起来。 张仲景再去看下面的题目,上面赫然写着—— ——《伤寒杂病论·第五篇》 下面分别是第六篇,第七篇…… 张仲景瞳孔登时放大。 按理说,不经过主人允许他是不能随便动屋子里的东西的。 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这东西对张仲景来说太特殊了! 可以说这是他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万般无奈之下,张仲景只能将目光投向曹休。 这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素质告诉他不能乱动,但对知识的渴望又让他希望曹休能够点头。 曹休看出了张仲景的心思,便道: “我家先生此前曾专门嘱咐过,如果张神医到府上来了,可以随意翻阅府上的书籍。” 此言一出,张仲景如蒙大赦。 但他的第一情绪不是兴奋,而是惊叹! 他惊叹于李翊的预判! 李翊提前一个月就叮嘱过曹休,岂不是吃定自己一定会来他府上? 他甚至连自己都预判了,他大部分时间在忙,所以可能不在家。 让张仲景想看书就随便看。 这个李翊简直聪明的可怕…… 张仲景感慨之余,迫不及待的去展开竹简。 开篇就是……“辩阴阳病脉症并治……” ——病有太阳阳明,有正阳阳明,有少阳阳明,何谓也? 单单是第一句话,就直接勾起了张仲景的兴趣。 这个问题抛出来,足以令每一个医学爱好者心动。 张仲景此前看的《伤寒杂病论》是前三卷,而前三卷又恰好是总纲。 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学到太多的精髓内容。 是直到第四卷开始,才真正列举了大量的实例病症,以及对应的医治方法。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张仲景粗略地将第五卷至第九卷的内容给扫了一遍。 由于看得粗糙,很多内容他还没理解。 但仍是赞不绝口。 “高明啊,这书中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无比的高明。” “李先生的医术远在张某人之上,我已迫不及待想见上先生一面了……” 张仲景似是要分享自己读书的喜悦,又似在喃喃自语。 口中只是不断地吟诵,时而抓耳挠腮,时而又连连叹息…… 把曹休、黄忠、黄叙全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难道就是读书人读着魔了吗? 而就在这时。 “嘎吱……” 书房的大门推开了…… 一个身披鹤氅,峨冠博带的少年人走了进来。 少年五官端正,相貌英俊,双眸更是湛明如波,宛若星辰大海。 仅仅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便觉此人俊迈风流,贵不可言…… 曹休连忙起身,喜道: “先生!” 这二字一出,黄忠、黄叙、张仲景三人均是一怔。 什么!? 他便是那位曹营玉郎? 竟如此年轻? 但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众人“啪嗒”一声,全都跪下了。 ——“南阳黄忠携吾儿黄叙拜见恩公!” ——“南阳不才张仲景拜见先生!” 我去…… 什么情况? 李翊刚从屋里回来,正打算喝口水,一进门就撞见如此盛景…… 好在他反应迅速,见着曹休便知道他的任务顺利完成了。 张仲景不出所料地给带了回来。 只是黄忠是什么鬼? 怎么还买一赠二,把黄忠父子都给带过来了。 唤我恩公又什么鬼? 李翊大脑运转飞快,暂时没想明白。 不过黄忠能来,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三国“小廉颇”,跟他结交绝对不亏。 要知道,这老头七十岁了还能够力劈夏侯渊呢。 而现在,黄忠须发尚黑,只有少许几根白发,说明他还年轻。 此刻正值壮年! 念及此,李翊赶忙上去扶起二人。 一边搀扶,一边努力平复心情。 从容开口说道: “原来是张神医还有黄老……黄将军,莫要折煞在下。”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相互PUA 说起来,这段时间由于李翊名声大噪。 全兖州的百姓都知道是他治好了伤寒症,导致许多平头百姓一见着他,纳头便拜。 李翊这扶人的动作都快养成习惯,形成肌肉记忆了。 可……黄忠、张仲景是何等人物? 武人也好,文人也好,重得就是一个义,重得就是一个德! 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开业解惑的恩师。 千里奔袭过来,好不容易见着本人,哪能不多跪几下? 李翊见二人如此模样,心中也蛮惭愧的。 他治病的手段,全都来自《伤寒杂病论》,包括他用来挣钱的饺子,娇耳祛寒汤…… 原作者本人就在自己面前呢,还给自己跪下了。 饶是李翊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蚌埠住。 “两位,且先起来说话,我这司马府不是给人跪的。” “先生如不肯收仲景为徒,那仲景宁愿长跪不起。” “只有能跟随先生,早晚接受教益,虽死无憾……” 嘿…… 玩赖了是吧。 古人啥都好,就这点毛病不好。 动不动就给你上高度,要死要活的。 关键这些人脾气是真的倔,现代人说这种话最多是吹吹牛皮。 但古人说这种话就是给你玩真实了。 “我张仲景在荆南虽小有名气,但跟先生比起来,我那点医术是微不足道的。” “弟子自知才疏学浅,只求留在先生身边,早晚伺候,每日能聆听少许教诲,便心满意足了。” “恳请先生留下我吧!” 这……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李翊的预料,原本以为张仲景最多只是来求自己把《伤寒杂病论》下班卷给他。 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要直接拜自己为师。 他收什么徒啊? 他的医术那不都是照搬你的吗? “……呃,先生,既然张太守如此诚恳,不如就留下他吧。” 曹休在一旁当个和事佬,也是想趁机在众人面前展露下自己的面子。 在他看了,李翊既然收了那么多的医官儿到门下,多收一个张仲景又如何? 何况张仲景“医圣”名号广播四海,收了他为弟子,出门多有面子。 但他哪里晓得,李翊收那些医官到门下,仅仅是为了方便平时有人伺候自己罢了。 他在托大,也不能让堂堂医圣到自己门下来伺候啊? “此番来兖州时,我张仲景早已挂印封金,辞掉了太守之位。” “为得就是拜入先生门下,学到些真本领,还望李司马医者仁心,让我拜师。” “若先生不肯留我,我便不起来。” 张仲景也有些年纪了,此刻腰杆却打得笔直,面色格外坚决冷峻。 …… 嗯…… 李翊有些无语,张仲景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先生……先生!” 张仲景再次坑求,就差磕头捣地了。 “我身负曹营重任,平日里光是处理政务便耗费许多时间,只恐没时间教你。” 张仲景闻言却是一笑,他一听这话便知道事情是有转机的。 “不妨事,不妨事。” “只求先生留下我,早晚聆听先生教诲,我便心满意足了。” 李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面露难色。 “这却难办呐……” “这样吧,你暂且留下来听用,至于收徒一事日后再议。” 这是职场常用的拖字诀,也是万金油。 既不答应,也不否定。 张仲景却对这个决定很满意,便道: “善!大善!” “只要能跟在先生身边便好。” 李翊负手而立,强作为难之状,叹息道: “既如此,你便替我管辖整个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医署吧。” “我虽不能对你言传身教,但可将这《伤寒杂病论》一书尽传于你。” “你且细细品读,能理解的就自己理解,不能理解的……” “就别理解了……” 李翊倒也乐得做甩手掌柜,尾巴一摇,便将医署总管的任务交到了张仲景身上。 这也算是人尽其才,反正他当太守也当的不快活,还不如留在自己医署里总览两州医务呢。 讲到这儿,李翊又猛然想起些什么,接着吩咐道: “现在郡中仍有不少患者,医官儿们有些忙不过来。” “你就去搭把手吧,这其中还有不是伤寒重症,能否治好,就看你的了。” 李翊以一个完全不懂医术的角度,却言之凿凿地教育着一个医圣。 但张仲景很显然吃这一套,他以为李翊是在考验他,当即喜不自胜。 “是,先生放心,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绝对不会辱没了师门!” 咳咳…… 李翊轻咳一声,不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文烈,你带仲景去医署里溜达溜达,熟悉一下这里的人脉环境。” “以后医署里的事务就全让仲景来负责就行了,此外,让他把《伤寒杂病论》的内容研究透好。” “开设讲堂,每日给郡里的医官儿们授课。” “课程就不必收费了,凡是想学的人,都可以过来听课。” 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 而教育便是维系这两者的途径与纽带。 “喏!” 曹休拱手领命,带着张仲景徐徐退下了…… 尤自跪在的黄忠、黄叙父子暗自感叹,这便是大人物的行事风格吗? 使唤起人来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尤其佩服李翊的胆识,竟然敢直接启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物,还直接把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医署全部交给他。 这得需要多大胆量。 从黄忠父子角度看,他们当然清楚张仲景的实力。 但在这个交通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李翊一个身处中原的人物,竟敢这般启用张仲景。 只能说,李翊确实善于识人,确实善于用人…… 黄忠对李翊的佩服之情又提高了几分。 待得张仲景退下后,黄忠才开口道: “在下原荆州中郎将,荆南先锋将军黄忠,字汉升。” “叩谢恩人救吾儿性命!” 黄忠倒没有像张仲景那般行大礼,但跪地拱手于他们这种武人而言,已经是定格礼遇了。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因为李翊这次只是想钓张仲景过来,没想到钓了个五虎将。 他印象中黄忠确实有个儿子,但早夭。 至于是怎么夭折的,史书上并没有记载。 看黄忠这感恩涕零的样子,莫不是他儿子之前害了风寒危在旦夕,误打误撞被自己给救了? 要是这么想的话,那确实是有可能。 “黄将军请起吧……” 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句。 “你家公子伤寒症尚未痊愈,不宜跪着,会导致血液不流通,有复发的风险。” 这话果然有效,黄忠当即一缕胡须,徐徐站不起身来。 连带着还把儿子一起给拉了起来。 李翊命人给二人奉茶。 他自己也呷了一口茶,旋即笑着问二人道: “黄将军携子千里而来,莫不是单纯为了谢恩?” 这话是话里有话。 黄忠也算混迹职场多年,听出了李翊的弦外音。 当即起身抱腕道: “先生说的哪里话?” “李司马于我父子有恩,如今我黄忠也学着仲景挂印封金,辞了郎将之位,现在也是白身一个。” “我家中也只有我儿一个牵挂,如今也带着了身边。” “若是公子有何差遣,我父子二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这儿,李翊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黄忠现在就黄叙一个牵挂,这次把儿子都给带过来了,肯定是已经做好了报恩的准备。 虽然他没有明说是否投身曹营,但从态度上讲,已经是抛出橄榄枝了。 可以争取一下! “既如此,黄将军还有黄公子不妨先住在我府上,我这府邸虽比不得三公的宅院,在这陈留也算相当气派的了。” 李翊还不忘吹一下牛皮,炫耀了自己的豪宅。 而黄忠父子确实没想到一个别部司马的宅院会如此大,感觉比荆州牧刘表的府邸都更加恢宏气派。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走错了,走到了曹操的府邸。 原来不是。 这主要得益于曹操赏赐的地盘儿好,挨着衙署,方便办公。 这周围没有太多民用设施,李翊便用曹操赏赐的钱财拿来装修扩建。 靠着他现代的装修理念,没想到这几年一直没修好,因为越修越大,越修越气派。 “黄将军,不瞒你说。” “我这几日正要出征汝南,麾下缺一位能征善战的先锋将军。” “黄巾军威名远扬,不知有意我这先锋将否?” 秉着用人就赶紧用,往死里用的商人原则。 李翊马上想启用黄忠。 本以为黄忠会爽快答应。 没想到黄忠却当场来了一句: “恕难从命!” 我擦? 这话当场给李翊整懵了,这剧本不对啊? 气氛烘托到这儿,黄忠没有理由会拒绝我的啊? “黄将军有什么难处,咱们可以商议商议。” 缺钱? 嫌官职小? 凡事都可以商量嘛,别着急着一口拒绝…… 李翊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跟那么多商业巨鳄博弈,他知道任何事都有谈判的余地。 主要取决于你开的价格…… 话还未出口,黄忠却抢先一步说道: “黄某能为先生一马前卒,实在三生有幸。” “这先锋将军一职委实不敢当,恐众将也未必肯服我。” 哦…… 李翊眯起眼睛,暗想这黄忠还挺有原则。 另一方面,就如他自己说的,他一个荆州外来客,上来就要做他们兖州人的先锋将军。 在没有任何功绩,只有一个虚名的情况下,的确很难服众。 虽然李翊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声望,把这种声音给压下去,可黄忠似乎不愿意用这种方式。 “黄将军真打算从小卒做起?” “哈哈哈……” 黄忠闻言反倒笑了,笑声十分爽朗。 “我黄忠戎马半生,所博之功名,全凭手中刀耳。” “所得之赏赐,乃我腰间七尺宝弓射落的。” “先生若是直接赐我先锋将军,那我委实受不起。” “可若由我自己拼杀而来,这样才能够报答先生……” 讲到这儿,黄忠负手而立。 “今日先生要么获得一个马前卒,要么失去一个先锋将军。” “请先生决断!” 态度非常坚决!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无奈一笑。 习惯了PUA别人,今天连续两次被别人PUA。 他为什么要直接提拔你为先锋将,那不是急着要发挥你的最大性能吗? 作为商人,每一点的利益那都是必须争取的。 你要是从马前卒做起,权力就小了。 权力一小,所能够发挥出的才能就越小。 才能越小,那李翊从你身上获得的利益不就越少吗? 逻辑闭环…… 李翊眼珠子一定,也不想跟黄忠这个倔驴争执。 何况他这个踏实勤快的态度还是很令李翊欣赏的。 “也罢,既然黄巾军如此央求,那便依你之言……” “自今日起,你便做我帐下一马弓手罢。” 此言一出…… 黄忠当即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一个军礼。 “马弓手黄忠拜见李将军……” 李将军么……呵呵…… 黄忠进入角色进入的很快。 如果不是他这一声李将军,李翊都快忘了自己本是武人出身。 “五日后,我军就要出征南郡。” 李翊表情也变得严肃冷冽起来,走到黄忠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将军自荆南一路奔袭而来,少说千里之路。” “你先回去好生休整,若是身体状态没调整好,可以不去。” 这当然是李翊一贯的PUA之术。 不过黄忠倒是答应的很果断,“喏!” 他转身出门,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黄忠就是一个纯粹的军人。 “先生,先生……” 桃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盆水果。 “桃红啊,你这水果洗的有些慢了。” 李翊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拾起一颗葡萄含在嘴里。 桃红欠身道: “先生恕罪,只是……” “只是……谁来找我?” 李翊一看桃红的状态,就知道肯定又是有人要登门了。 “是……是两位丁夫人登门了,我说先生正在堂内议事,但她们非要见先生不可。” 桃红款款说道。 嗯? 丁夫人,还是两位丁夫人? 这什么情况? 李翊寻思,他要没记错老曹应该就只有一位丁夫人。 也就是曹昂的养母,那还有个丁夫人是谁?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虎狼之词 府上来了两位丁夫人。 一位是曹操媳妇儿自不必说,另一位丁夫人又是谁? 能被尊为“夫人”的,地位肯定不低。 桃红似看出李翊心中的疑惑,便温声提醒道: “先生,您忘了,还有一位丁夫人夏侯将军的妻室。” 哦…… 经桃红这么一提醒,李翊想起来了。 夏侯渊的夫人也姓丁,他跟老曹算是连襟呢。 两位丁夫人应该是亲姐妹。 不过夏侯渊那位夫人明显更猛,没记错的话,她一生给夏侯渊生了八个崽…… 这种生娃效率,已经能比拟一种生物了。 这个八个娃,除了最早饿死的那个,其余七个全部长大成人。 而其中名气最大的就是夏侯霸。 论辈分攀亲戚,刘禅都得叫夏侯霸一声舅舅。 黄忠倒也识趣,见又有客人造访,便拱手道: “恩公且先忙,我与叙儿先告退了。” 李翊则不忘叮嘱: “桃红,带黄将军和黄公子下去,好酒好肉招待,莫要怠慢了。” 微微一顿,接着道,“……在府内挑间上房,要清净的!” “喏……”桃红点了点头。 送别人房子,桃红已经见惯不惯了。 她家公子本来就身份高贵,本人又八面玲珑,广交好友,前来巴结他的人又多。 而李翊表达自己友善的方式,就是直接送宅子…… 他家的宅院实在是太大了,跟现代庄园差不多。 李翊正好拿空着的宅子当作人情送出去。 几年来,典韦、曹休,还有不少有功的将士,全都有分到房子…… 黄忠还想说几句感激的话,谁料李翊已经起身走了。 “两位请……” 桃红虽是丫鬟,但做起事来却是落落大方,彬彬有礼。 “……哦,有劳姑娘了。” 黄忠一改之前的傲气,在司马府上表现的很有礼貌。 一边往门外走,黄叙忍不住在一旁问黄忠道。 “父亲,先前李司马要提拔你做先锋大将,你为何不从?” “反而要从一个个小小的马弓手做起?” 黄叙对父亲刚才的行为很不能理解,李司马一片好意,你何必拒绝呢? 哈哈哈…… 黄忠笑着抚了下黄叙的额头,“咱们千里而来是专程来报恩的,不是为了谋取官位的。” “若是一上来便做了大官儿,那我们来兖州的目的也就不纯了。” “叫天下人小觑了我黄忠!” 微微一顿,又道: “自进屋前,我曾见过府上的甲士,他们个个训练有素。” “尽管未见过他们实战,但以我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判断,他们绝对是一支能打胜仗的劲旅。” “孩儿啊,你说这样一支劲旅,若是让我这个中原名不见经传的将军去领导他们,将士们会怎么想?” “李司马当然可以用自己的声望来压倒众人,但免不得要为李司马添麻烦。” “咱们既然是专程过来报恩,就不要给李司马添乱了。” “军中的地位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一步一步打出来。” “这样的将军,才是值得尊敬的!” 黄叙若有所思,须臾,颔首向黄忠抱腕道: “父亲教诲,孩儿谨记。” 心念于此,黄叙默默地跟随桃红进了屋子。 进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前厅,那是李翊所在的方向。 他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之后一定以李翊为榜样,成为一个像他那样优秀的大人物! …… …… 李府,前厅。 李翊前脚刚应酬完黄忠黄叙父子,后脚就得去忙着照看两位丁夫人。 咚…… 门忽然关上了。 咚咚咚…… 一旁的窗子也齐刷刷的关上了。 整个前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这……什么情况? 李翊有点儿懵,有一种林冲带刀误入白虎堂的感觉。 就在这时。 踏踏…… 莲步轻移,两名女子出现在李翊面前。 其中一位,李翊见过。 正是之前在曹府时,对他照料有加的丁夫人,名丁蕙。 脸上一如既往地庄重大气,不苟言笑。 另一位身材则显得丰腴许多,与她姐姐长大挺像的,名丁香。 只是两人突然关门、关窗干什么? 他李翊可是一个清白人,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啊。 “李司马……” 丁香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只是她的声音却压得很低,还带有一丝魅惑。 “夫人……” 李翊抱腕还了一礼。 丁家与曹军颇有渊源。 曹操的母亲就姓丁,也出身丁家。 曹操本人也直接娶了丁家女儿做自己的正牌夫人,即丁蕙。 后又给自己的堂兄弟夏侯渊做媒,也是娶的丁家女儿,即丁香。 丁家与李翊都是商贾,但他们却是曹家的最大股东,曹家还未发迹时,就予以过他们巨大的资助。 只不过古代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按理说士、农、工、商,商贾出身的丁家此时已经配不上老曹家了。 所以不论是曹嵩那一代,还是曹操这一代,都算是结下低门。 但丁家这么多年,还是能够紧紧和曹家绑在一起。 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得不佩服丁家的好手段。 “常听夫君说起李司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李司马年纪轻轻就名噪一时。” “今日一见,果然见之不俗。” 一句话脱口,和煦、和缓,丝毫不吝啬对李翊的赞美。 李翊却是一个实在人,任凭你把话说的天花乱坠,安能动我心哉? 他经营公司时,旗下不知多少女员工整天涂个口红,穿个黑丝在自己面前乱晃,想潜规则上岸。 李翊都没有丢失原则,岂会被古代女子几句花言巧语给迷了心智? 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翊见两位丁夫人齐来,又搞得如此神秘兮兮。 当下也不急,而是先请两人入座。 “两位夫人请了,我这府上没什么好茶,我差人煎去。” “两位自当我这府邸是自己家就成,不必拘礼。” 见李翊想溜,丁蕙率先冲丁香使了个眼色。 丁香点了点头,朱唇启道: “李司马,可否近一步说话?” 近一步说话? 难道不应该是借一步说话吗? 李翊越发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你说的近是多近? 十厘米算近?五厘米算近? 咳咳…… 李翊咳嗽一声,轻轻地往前挪了两步。 与两位丁夫人也只有咫尺距离。 丁香的嘴唇几乎快要贴到李翊耳朵,李翊整个人都有些麻。 还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丝毫不敢大意。 就在这时,丁香那清幽的声音向李翊耳边传去。 极低极细,几乎只有两人能够听到。 “常听人说李司马乃是当世医仙,不知可有能够治疗不孕不育的方子,我与姐姐要讨一个……” ……嗯,什么? 李翊没想到这两人神秘兮兮地搞这么一出,原来是找自己要医方儿的。 而且还是不孕不育的那种。 怪不得,这种事儿在古代确实很忌讳。 不过令李翊奇怪的是,丁蕙也就罢了,貌似确实没有给曹操生过儿子。 但这个丁香没记错的话,她应该给夏侯渊生了八个娃才对,怎么会不孕不育呢? 难道古人欺我? 李翊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二人。 丁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嫁给曹操十几年,一个儿子没生过。 反观她的陪嫁丫鬟,刘氏给老曹生了三个。 老曹后来纳的小妾卞氏,也生了三个…… 女子不出,这在古代可是一件严肃的事。 丁夫人作为正牌,结果一个没有,反观那几个丫鬟、小妾生的一个比一个多。 人比人气死人,女人的攀比心总是有的。 尽管曹昂、清河都过继到了她膝下抚养,但作为一个女人。 何尝不渴望有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两位此来,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李翊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真把自己当医生了。 我特么是谋士好吗? 治伤寒症已经是超纲了,怎么连妇产科自己都得参与啊? 唉,果然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顶着“医仙”这个名头,人人都当他是神医,能治百病。 “凭着李医仙的医术,连伤寒症那种不治之症都能医治。” “想必这医方儿应该难不倒李医仙吧……?” 丁香的声音再次传出…… 她的嘴唇几乎要贴到李翊耳朵上了,声音压得很低。 在她看来,生不出儿子这种事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唉,你们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咳咳……”握紧成拳,搭在唇边,李翊向后退了半步。 “两位夫人莫慌,容我想想……” 首先是丁蕙生不出孩子,那肯定是她的问题,不是老曹的问题。 曹操跟那么多女人生了孩子都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只能是丁蕙本人。 正常来讲,女人不孕不育,就几种情况。 要么是输卵管障碍,要么就是卵泡发育不良。 最简单直接的就是内分泌失调,这个最好处理。 前两个放在这个时代,那是铁定没得治的。 这需要现代的医疗器械和技术,即便对于现代普通家庭来说,都有着极高的医治门槛。 只有内分泌失调,这个还有的治。 “李医仙……不知……可有治吗?” 两位丁夫人几乎同时开口,俱是十分忐忑。 李翊凝眸,开口道: “我这儿倒是有一个医方,就是……呵呵……” “两位应该也知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开医方也只能是为了尽人事,万一……” “不妨事!” 丁蕙打断李翊的话,隐隐能从她的嘴角看到微微的上扬。 显然,对她而言,哪怕是只有一丝希望都是值得高兴的。 因为不孕不育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十几年了。 这些年里,她又不是没有遍访过名医,一次次怀揣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那就先来望闻问切罢……” 李翊虽然是个冒牌儿“医仙”,但基本的医理常识还是懂一些的。 丁蕙银牙紧咬着红唇,整个面颊都红了。 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讲述私密的问题,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好在封建礼教汉末对女子的束缚没那么严格,换作宋朝,她连站在李翊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丁蕙提起一口茶水,微微抿上一口,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丁香则取来纸笔,快步挪到李翊身侧,主动帮他研磨。 提笔,蘸墨…… “丁夫人,你每月例事,来量大吗?” “噗……” 丁蕙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带着一旁的丁香手中磨杵都掉在了地上。 好生猛的问题! 这就是传说中的望闻问切吗? 这么直接? 李翊当然不怕唐突丁蕙,他知道,既然二人敢来找自己治这种病,那就没什么好羞耻的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敢求医,我就敢问。 “……嗯,少。” 言简意赅,丁蕙多一个字儿也不想说。 “颜色呢?浅还是红?” 李翊就像一个熟练的老中医,问出这些问题脸不红气不喘。 何况严格意义上讲,他算是前世都活了五十多年了。 怎么可能会在这种问题上显得生涩拧巴呢? “淡,而且……而且有些晦暗。” 丁蕙红着脸,接着说道。 嗯…… 李翊落笔在纸上写道。 “不孕不育,例事不调,量少色淡,面色晦暗……” 写到这儿,李翊又抬眼看了下丁蕙的脸色,补了一句,“操劳过度,面色萎缩!” 熬夜也是内分泌失调的重要原因。 丁蕙作为一家主母,估计平时没少忙工作。 “来,张开嘴巴,再让我看看舌苔……” 啊…… 丁蕙已经完全习惯了,听话地张大嘴巴。 嗯…… 有些苔白。 李翊又问: “平时天冷会不会腹痛腰酸?手脚冰冷?” “有,冬天尤其疼得厉害。” 丁蕙颔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把自己的苦楚一一说出。 “好,最后一个问题。” 李翊再问,“夫人晚上与曹公行房事时,是什么感觉?” 噗…… 前面的问题都还能勉强顶住,最后这一个问题丁夫人是真的顶不住了。 她的脸红通通的,红到了耳根子。 行房事时是什么感觉? 这是可以说得吗? 莫说对李翊说,便是对一旁的姐妹丁香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现在丁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已经开始后悔过来看病了。 “这……这个非说不可吗?” 丁蕙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谨遵医嘱,好好治病 其实李翊平时很少为人看病,都是他私人医生给他看病。 他问的问题,也多是模仿自己私人医生时说得话。 “当然,这……很重要。” 但李翊又一寻思,这种问题现代人有不少都觉得害臊。 汉朝虽然还没那么保守,但毕竟四百年儒文化的熏陶。 还是稍微照顾一下丁蕙的情绪吧。 思索半晌,便道: “夫人也不必为难,你只说是剧烈,还是平淡即可。” “平……淡,应该是平淡。” 李翊颔首,这些他反而放心了。 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位丁夫人就是单纯的内分泌失调,还有得救。 当即落笔。 “枸杞三钱,乌药三钱,当归二钱,红花二钱、小茴香一钱……” 写完后,又检查了一遍。 应该没什么问题…… 阖上竹简,微微提起,将之递给丁蕙。 “此药名为‘温肾种子汤’,有温经散寒的功效,夫人拿回去按时服药,或许有救……” 李翊并没有把话说死,因为他不是专业人员,不敢把话说死。 但丁夫人却很满足,不孕不育困扰她这么多年,本来就强求不得。 “谢……谢过李医仙。” 罕见的,丁蕙竟朝李翊欠身行了一礼…… 对于曹家主母而言,向臣子的李翊行礼,的确算是大礼。 至少证明丁蕙很重视这个医方儿。 “丁夫人切记遵照我的医嘱,每日一剂,用清水煎,三十日后如还未成效……” 他本想说那时继续来找他,但那时候估计自己已经出征了,便话锋一转。 “便请去医署找张仲景,我让他替我总管了两州的医署。” “是是是,多谢李医仙。” 丁蕙咬住上嘴唇,看李翊一眼,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开口。 “今日之事,还请李医仙替我把守秘密。” 李翊笑道: “夫人放心,我权且当今日没见过两位……” 李翊这情商还能不懂吗? 多言获利,不如默而无言。 这种羞耻的事情,肯定不能乱说。 “……嗯,不愧是夫君的心腹良人,好!多谢了。” 直到这一刻,丁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脸上的绯红也逐渐消散。 蒙上面纱,两人一道从府门外走了。 正是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终于处理好这两个女人之后。 李翊坐下了喝口茶,对门外喊道: “典都统!” 典韦应声而入,抱腕问: “先生有何吩咐?” “文烈回来没有,叫他来见我!” “……呃,是。” 典韦应喏一声,便要转身离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李翊,深深地叹了口气。 先生真的太不容易了。 整天都在忙着应酬,就没有好好歇过! 前脚刚刚安置完黄忠父子,后脚又去接见丁家夫人。 现在连口饭都没吃,又要见曹休。 典韦终于明白,为什么先生总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了。 在其位,谋其职。 典韦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想当大将军了,就现在这样每日平平淡淡的也挺好。 要是让他像李翊这样每天处理事件,那他一定会疯掉! 可李翊就是这样一个肝帝,工作狂。 古人常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自己面目可憎。 对李翊而言,三日不工作,便浑身不能安定。 须臾,典韦轻轻敲了敲门。 “先生,曹将军到了。” “……嗯,请他进来吧。” 李翊手里拿着书,即便是这简短的等候时间,他也没有闲着。 …… 曹休快步走入书房。 其实他已经知道李翊要出征汝南的消息了,但仍旧感到意外。 不单单是因为李翊从来没有独自领过兵。 而是因为汝南的局势太过复杂,光黄巾势力就有四股。 其中还有一股义军部队,加起来才说有五万人! 而他们府上的兵丁,虽然号称是有一千人。 但实际清点过后,只有六百四十五名骑兵而已。 古代军队数量都虚高,这很合理吧? 这些骑士中,有一部分是之前战死在了濮阳,还有一部分是受伤寒症影响,身体还没有痊愈。 尽管曹操那边又拨了五千精兵过来,但加起来也就不足六千人而已。 六千打五万,优势在对面…… 最关键的是,曹休即便想劝李翊多要点儿兵也要不了。 因为曹操现在剑指洛阳,根本腾不出来多余的兵马。 甚至如果不是考虑到李翊是独自带兵,曹操五千人都不想给,最多只给两千…… 我们这点儿人打汝南……能行吗? 曹休吃不准,但他相信李翊,相信他的先生。 一进屋,瞧见先生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平静,曹休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 李翊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他敢接下这个大活儿,就说明他心中有数! 再说了,当初曹公在兖州刚刚发迹时,面对三十万蛾贼,在李翊的出谋划策之下。 最后不也反败为胜,一鼓作气接纳了百万黄巾男女吗? 想到这儿,曹休心里愈发踏实,向李翊拱手道: “先生,命令已经传下去了。” “随时可以发兵汝南。” “不急。” 李翊放下书卷,微微一笑,招曹休入座。 “对于这场战争,你有什么看法吗?” 呃…… 面对领导突如其来的考核,曹休有些措手不及。 “汝南黄巾盘踞数年,根基深厚,我军数量又远少于对方。” “只恐不易取下……” 呵呵…… 李翊闻言一笑,为曹休分析道: “此战看似艰难,实则不然。” “明面上,汝南的势力也就两股,一股黄巾军,一股义军。” “这两军势力并不相合,黄巾势力远大于义军,但却始终不能将之吞下,何也?” 这…… 曹休提起精神,恭敬地向李翊请教。 “在下不知,请先生赐教。” “其一,义兵骁勇善战,尤其他们的统领,有万夫不当之勇。” “其人壮如铁塔,力如蛮牛,曾倒拖牛尾走数百步,脸不红气不喘!” 曹休闻言大惊,心想汝南竟有此等人物! 那岂不是武力不在典韦之下? 他寻思典韦已经够勇猛的了,听先生这么郑重其事的一描述,感情汝南那人不太好对付啊…… “其二,黄巾余孽只是号称有五万人而已,当年我们对付蛾贼时,你也亲眼见过他们的战力,跟咱们正规军还是比不了的。” “何况汝南黄巾分化出了四股势力,什么‘截天夜叉’何曼,何仪,刘辟、黄邵等,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各自为战罢了。” 讲到这儿,曹休眼珠子一转。 他跟随李翊这么久了,平日里耳濡目染,心下也猜到了李翊想怎么做。 “先生是打算从内部将他们瓦解?”曹休问。 李翊最擅长的就是攻心,利用人性的弱点去攻击人心。 “不错……” 李翊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说的没错,待在一个人身边长了,确实会受到他的影响。 在李翊看来,至少他对曹休的影响是正面的。 “在我看来,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这帮黄巾贼人也不例外。” “黄邵贪财,何仪胆薄,何曼鲁莽,刘辟见风使舵……” “这些人黄巾贼人没几个好东西。” “倒是那义军首领,是个义气汉子,将自己的手下将士当做兄弟一般对待。” “此人应该是我们此役予以重视的存在。” “至于瓦解之法,你且附耳过来,我授密计于你。” 唔…… 曹休听话照做,赶忙将耳朵贴了过去。 李翊则是神色如此,轻声细语地将心中谋略娓娓道来…… 曹休的眼眸渐渐放大,嘴巴里发出“哦”的声音。 “听明白了吗?” 李翊问道。 曹休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了!” “只是……黄忠将军乃是威震荆南的豪杰,只让他做一马弓手是不是有些……” 呵呵…… “此乃黄忠本人请愿,我也拗不过他。” “况且何必小看马弓手,当年十八路诸侯面对华雄之时,无可奈何。” “最后不也是靠一马弓手打开的局面吗?” 说到这儿,李翊又起身拍了拍曹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文烈,此役好好打,好好干。” “将来这风云变幻的天下,迟早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李翊对待手下兄弟那是没得说的,曹休算是最早一批跟着自己的人。 所以对他也是重点培养,此次专程带他为副将,也就是副手。 足以表明李翊对曹休的重视。 曹休当然知道李翊的提拔栽培之意,当即拱手: “先生苦心,在心铭记。” “休就是粉身碎骨,也当报答先生的知遇之恩!” 一言蔽,曹休转身离去,回营里备战了。 李翊望着曹休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感慨…… 只要这一仗打好了,他的名声便能进一步壮大,跟着自己的兄弟也能够分到肉吃。 李翊也一直有心在心腹中培养些将才出来,曹休有这方面的天赋。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 …… 是夜,月色澄清。 陈留郡,夏侯渊府邸。 丁蕙与丁香这两姐妹均在此间…… 丁蕙捧着一张竹简,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字,竹简上面是李翊的笔记。 ——“婚后不孕,例事量少,腹痛腿软,手足无温,欲望冷淡……” 看到最后四个字“欲望冷淡”时,丁蕙足足看了许久。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自打与曹操成婚以来,曹操似乎的确很少与她行房事。 倒不是曹操不愿意,曹操作为老色批没那么容易喜新厌旧。 是丁蕙自己那方面的欲望不强,为此还专门把自己的丫鬟刘氏送给老曹暖床。 没想到刘氏一连给曹操生了几个儿子,倒让丁蕙有些弄巧成拙了。 想要怀孕,那方面冷淡可不行…… 一旁,丁香正在积极地准备药材。 由于这事儿两姐妹处理的十分保密,就连药材都是分批次买的,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 “姊姊,何必这般着急买药,李医仙不是说了吗?要等到‘天葵’十五日后才能服用。” “咱们现在买了,也吃不了……” “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丁蕙淡淡地回道。 其实还是她太着急了,恨不得马上把药备好。 “听说曹公马上就要出征了,即便姊姊调理好身子,到时候也没得试,咯咯……” 丁香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调侃起姐姐来。 丁蕙脸立马红了,厉声叱道: “我服药是为了调理身子,哪里是为了做那种事。” 丁香噗嗤一笑,“调理身子,不就是为了做那种事吗?” “你这丫头……” 丁蕙对她无可奈何,整个脸颊一片绯红。 就在这时…… “夫人!夫人!” 一名丫鬟急匆匆地跑进屋里来,她是公子曹昂的贴身丫鬟。 丁蕙顿觉不妙,按理说这种贴身丫鬟是不能随便离开主子的。 她却跑到这里来找自己,说明肯定有事儿。 “大公子他怎么了?”丁蕙忙问。 “夫人……大公子他……他去拜访李司马去了,说是要投军,跟着李司马去打汝南!” 丫鬟语气十分急促地说道。 去李翊帐下,征战汝南? 丁蕙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曹昂自幼习武,文武双全。 曹操对他寄予了厚望,基本上是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 如果能够上战场,立下军功,打下声望基础,将来的继承之路肯定也会一帆风顺。 估计曹昂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才决定就投军。 只是这小子不跟着父亲一道,去跑去找李翊是什么鬼? “估计昂儿这孩子是怕跟着父亲,会惹人说闲话,又想挑一个艰难的战事,就选择跟李司马去汝南了。” 丁香率先看破里面的关节,在一旁开解道。 “……唉。” 丁蕙叹了口气。 以曹操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是庸才的,尤其曹昂这种预定好的继承人。 曹昂这些年每天都在努力精进自己,丝毫不敢懈怠,怕让父亲失望。 尽管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丁蕙却还是难掩心中担忧。 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 战场上,那是刀刀见血,枪枪见红! 没有谁能够保护你,除了你自己! ------------ 第一百四十章 跟着李翊有肉吃 人就是这么矛盾。 丁蕙一方面担心曹昂在战场上擦着伤着,一方面却又希望他能够在战场上建立功勋,为将来的继承之路打下基础。 “我听说汝南郡贼兵有五万人之多,而李司马那边出动的人马不过五千。” “这……这要如何打?昂儿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 丁蕙突然想明白自己纠结的点在哪了。 原来自己之所以这么担心,是因为此次的战局太过危险。 你说要是曹昂换个战场,比如跟着曹仁他们去清清道路,修建宫殿啥的,多好。 又能混军功,又安全可靠。 尤其曹仁、夏侯渊他们都是战场上的老将了,经验丰富,又是昂儿的叔叔,肯定会有所照顾。 可李翊,与曹昂顶多就是下属关系,而且还没有单独带过兵,此次出征挑战的也是难度系数最高的汝南。 那就由不得丁蕙不担心了…… “姊姊原来是怕这个呀?” 丁香眼珠子一转,微微思虑片刻,最后……柔声宽慰道。 “当年李司马辅佐姊夫平定兖州蛾贼时,其数量远胜于汝南。” “最后曹公不也以少胜多,击败蛾贼了吗?” “这汝南再是凶险,总不能比之前面对兖州三十万蛾贼还要凶险吧?” “鸟儿长大了,总是要自己飞向蓝天的,姊姊就莫要多想,相信昂儿,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吧。” 害…… 丁蕙挥了挥手,“平蛾贼时,负责指挥作战的是我家夫君,李司马只是在旁调度,出谋划策。” “如今却轮到李司马独自领兵,指挥作战,岂能相提并论?” 丁蕙虽是一介女流,但平日里跟曹操相处,耳濡目染。 也非常清楚一个统帅和一个谋士是有本质区别的。 很多人都好奇谋士既然那么聪明,为什么不自己当主公? 但谋士之所以聪明,恰恰是因为他只是谋士! 他只需要出谋划策就可以了,而主公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主公需要操盘全局,大小的各个环节负责把关。 换句话说,当主公就得承担创业失败的风险。 而谋士不用,他只需要发挥自己的职能就好,倘若在某个公司过得不顺心,甚至可以跳槽到别处去。 现在的李翊独自出门领兵,虽然不至于说是当了老总。 但起码也是由部门管理,转变为了职业经理人。 这个跳度还是很大的。 …… …… 月上眉梢。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一辆马车行驶在宽敞的大路上。 “……小先生,汝南到了。” 一名身披黑甲的带刀武士走到车帘前,大声提醒道。 须臾,马车内走出一位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人。 此人正是诸葛亮! 因为他在司马府中机敏过人,虽以孩童年纪,却常常能够辩倒很多人。 所以府里的下人都喜欢尊称他为一声“小先生”,即仅此于李翊这个“大先生”之下。 他今日来,是有一项特别的任务。 他要去见一见汝南义军的首领——许褚! 这是李翊安排给他的任务。 尽管他的年纪还很小,但李翊却认为时机已到。 即便是这个年纪也该让诸葛亮出去历练历练了。 李翊也没有选择打小怪升级的套路,而是直接让诸葛亮开局就去刷大龙,挑战最难的副本。 他对汝南的局势很有信心,对诸葛亮也有信心,并且还列举了甘罗十二为相,说张赴燕的例子。 既然甘罗可以,作为千古名臣的你肯定也可以! 诸葛亮的态度也没令李翊失望,当他听到这个任务后,也是非常坦然地接受了。 并且显得很自信,很有精神! 诸葛亮拍拍胸脯…… 胸脯衣衫口袋里藏着一封书信,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一排排纂体小字,是李翊交给他并吩咐到了汝南再打开的。 而信里的内容却不是什么锦囊妙计,而是李翊布下的任务。 其中一条,便是劝降义军首领——许褚! “……小先生,李司马那边怎么吩咐?”一名骑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诸葛亮摇了摇手中的书信,对众人道: “先生吩咐我去劝降义军首领许褚。” 啊……这…… 众武士面面相觑,他们此一行不过一二十人。 而许褚手下的义军多大千人! 尤其许褚,据传可是能够把牛拉动百米之远的猛男! 万一劝降不成,惹恼了他,那他们恐怕是有来路无归路了…… “诸位若是害怕,便请回去吧。” 诸葛亮将信揣回兜里,撂下一句话便走了。 众武士面面相觑,瞧见诸葛亮那昂首挺胸的模样,一个个自惭形秽。 连一个黄口小儿都不怕,他们这些战场上拼命的厮杀汉反而害怕,这像什么话? 何况他们这一行本来就是负责保卫诸葛亮安全的,若他有个什么闪失,李翊肯定不会饶恕他们的。 “……小先生等等,我们与你同行!” 众人马上跟了过去,心里的那一丝丝顾虑也就此打消。 诸葛亮嘴角微微翘起,看来这激将法果然好用。 李翊常常教他,激将法不仅可以用在敌人身上,用在自己人身上说不定会更有奇效! 看来先生诚不欺我! 未走几步……数百名膀大腰圆的裸衣壮汉将众人团团围住。 每个人的身上都配有腰刀,有的佩刀上还带着红…… 但众人知道诸葛亮的来意,诸葛亮也知道他们知道自己的来意。 双方就这样非常默契地向前走,一句话也没说。 终于到了衙署。 座上是一位身长八尺有余,腰大十围的裸衣壮汉。 他伸了伸手,底下的壮汉立即将诸葛亮带来的书信呈了上去。 须臾,壮汉看罢书信,嘴角勾起,大声笑道: “你们李司马真有意思,遣一黄口小儿来见俺!” 说着,从座上跳了下去。 尽管他身形肥胖,可跳下来的这一瞬却又速度奇快。 尤其现在冬雪微笑,这壮汉却不着外套,裸着上半身子在屋里,丝毫不惧寒冷。 果然,胖子储存脂肪就是不怕冷。 “俺就是你们要找的谯人许褚。” “你们李司马的书信我看过了,这里有几个问题俺想问问你。” “来呀,赐座。” 许褚显然对李翊不按套路出牌,派一小孩儿来提起了兴趣。 “多谢。” 诸葛亮从容入座,丰神飘洒。 许褚暗自打量诸葛亮形貌,暗暗称奇,赞叹道: “小先生果真是李司马门生,仙人仙貌。” 这话是他的真心话,因为诸葛亮史书上本来就是“容貌甚伟”,刘备第一次见到他时都被帅惨了。 虽然此时的他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形象气质已经出来了。 尤其鲜花是需要绿叶衬托的,男人也不例外。 许褚每日打交道的,都是些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个个赤裸上身,肚子肥胖,看不到半点腹肌! 跟这些粗犷的人待久儿,再见到诸葛亮这样形貌的人,自然赞叹不已。 “许将军过誉了……” 诸葛亮拱手称谢,没说一句多余的废话。 外交就是这样,能少说废话就少说废话。 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小先生,你们曹营那里伙食如何啊……?” 许褚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问出来,显得有些滑稽。 但在这个民以食为天的农业社会,却是许褚重点关注的问题。 其实,他之所以对诸葛亮如此友好,可不单单是因为他长得帅。 而是因为许褚是真心想为手下兄弟谋出路,他也知道他们这种生活方式是没办法长久的。 “寻常军营是每日两餐。” “但在我家先生营下,每日三餐,每人每天至少要保证三斤粮食的供给,还有一斤肉!” “若是先生发现了哪个将士少吃了一两谷,一两肉,或是没如数分发给每位士兵,以军法论处!” “并且伍长、什长予以连坐处理!若是百人众也有缺斤少两,则连伯长一并处理……” 这…… 听到这话,许褚都有些懵了。 只听说过克扣军饷的,还没听说过逼着人吃饭的,吃不够要处罚的。 尤其每天一斤肉,这个数量太夸张了。 虽然古代肉很宝贵,很多公卿士子都不能天天吃。 但军队除外,有的军队是可以每天吃肉的。 毕竟他们是要上场杀敌拼命的,要是每天就喝点儿小米粥那我拼什么命? 可即便如此,每天吃肉也只会出现在精英部队之中,寻常军队是没资格的。 即便有,也没那么多肉可以供给。 李翊居然给麾下将士吃这么多的粮食,可见其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好领导。 至少许褚对李翊的第一印象是如此。 虽然李翊给将士们灌这么多粮食肉食,一当然是为了收买人心,二也是为了保证将士们的战力。 像职业运动员每天都要食用大量牛肉,李翊没办法提供那么多牛肉,即便是只有一千人的小部队。 但仍是努力斡旋,让将士们每天能吃到猪肉、羊肉、狗肉等。 每天的肉食不确定,基本上是有啥吃啥,大部分都是混着吃。 饶是如此,这支军队依然可以称之为幸福的了。 所以李翊府上的军队,别的不说,单论单兵战斗力,李翊有信心他们是曹营第一。 但这种喂养方法的坏处就是,不能大规模组建。 毕竟农业社会,粮食很多时候是有价无市的,尤其是肉食。 李翊为了养这一千人的军队,都已经是费了姥姥劲儿了。 再来个两三千人,至少目前的他是真的顶不住。 但饼还是要画的,先把饼画出去,等你上了贼船,就没那么好下来了。 诸葛亮也学到了李翊的手段,将曹营里的福利待遇大吹特吹。 他的口才本来就是当世顶级,莫说许褚,就连周围的壮汉们一个个都两眼放光,精神抖擞。 他们沛国谯县别的特点没有,就一个特点——“男的壮,女的彪!” 所以这帮人一个个食肠宽大,牙口极好。 他们这种义军是不从事农业生产的,所以粮食供给没有稳定来源。 许褚考虑到这一点,早就有了投军的打算。 他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两顿管饱而已。 待挺到李翊府上每人每天三斤粮,一斤肉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军营吗? 这不妥妥的人间天堂吗! 许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挠挠头,再三确认。 “你方才说曹营兵丁每天三斤粮,一斤肉,此言当真?” “……哈哈,哪有不当真之理?” 诸葛亮点了点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 其实曹营中只有李翊自己府上的兵丁有这个待遇,毕竟是李翊自掏腰包。 但李翊不就是曹营中人吗?李翊府上的兵丁不就是曹营士兵吗? 所以说曹营士兵有这个待遇,没毛病! “我家先生在来前特地吩咐过了,只要许将军肯来,一定会依照规矩,如数给你和你手下的弟兄每人每天三斤粮,一斤肉!” 果然,此言一出许褚登时激动起来。 其余一干义士也一个个“嗷嗷”开始嚎叫。 “好!这正合我意!” “那还等什么?打今个儿起,咱们汝南这两千义士,便是曹公的人了!” “至少俺们这帮人平日没读过什么书,没有你们这些读书人心眼儿多。” “你这小娃看起来狡猾的很,可莫要骗俺们!” “俺这些兄弟都是靠俺吃饭的,俺不能对不起他们!” 许褚投军一方面是为自己谋出路,一方面是为兄弟们谋出路。 但这其中最直接的原因,还是今年大旱、大涝,还有蝗灾。 几番组合拳打下来,许褚和他的兄弟实在是顶不住了。 甚至不得不去打劫隔壁黄巾贼,去抢他们的粮食。 但那些黄巾贼人的粮食又是从贫苦百姓们手里抢来的。 等于许褚是间接抢了百姓们的粮食。 他们也只能把抢来的粮食分一半儿给百姓,然后安慰自己抢的是别人抢过的,便不算抢老百姓。 这个结果,令诸葛亮都感到有些意外。 因为实在是太顺了! 完全没有难度嘛! 诸葛亮其实想挑战有点难度的劝降,没想到许褚这么快就投了。 简直浪费他的口才。 ……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没文化的就是好骗 许褚投的太快,令诸葛亮感到意外。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历史上许褚投靠曹操本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一者,曹操平汝南,请每位老百姓喝了一碗鸡汤,许褚便仍为跟着曹操有饭吃。 二者,许褚与曹操是老乡,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人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前提下,自然没必要兵戎相见。 三者,曹操当时迎立了天子,在道义上占据了高位。 许褚作为世家门阀出身,下意识地将自己与曹操绑定在了一起。 “小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你家李先生?” “……呵呵,俺们弟兄现在可都还饿着肚子呢。” 饿了? 诸葛亮听到这话只觉有些好笑,这许壮士心思倒是单纯。 也难怪先生如此看重他。 这种武力高强,心思又单纯的人,在封疆时代是最吃香的。 或者说,是最被封建统治者所喜爱的。 “将军莫急……” 诸葛亮安抚了一下许褚的情绪,“我们司马府别的没有,酒肉管够。” “只是我家先生现在还有件大事不成了……” 话说到这儿,诸葛亮用意味深长地眼神看了一下许褚。 大事? 许褚眼珠子一转,一拍脑袋,“哦哦哦,明白了!” “俺们怎么能空着手去见李司马呢?这酒肉也不能白吃。” “咱也得给曹公,给李司马交上一份投名状才行!” 许褚虽然粗蛮,但也不是傻子,曹操的人专门来着急,很明显是冲着汝南来的。 “只是如今的汝南,一分为五……” “俺们这义军也不过只占了其中之一,剩下大多在那些贼人身上,诶呀……这却有些难办。” 许褚要是有能力灭掉汝南的黄巾势力,他早灭掉了。 奈何手上义军就这么点儿人,自保有余,反攻不足。 诸葛亮早有准备,走到许褚近前,在他耳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许将军,小子倒有一计,可以平定汝南。” “如果许将军愿意配合,汝南旦日可定,到时候莫说三斤粮食,便是十斤、二十斤也不在话下……” “我家先生向来待手下人如同胞兄弟,许将军大可放心!” 这…… 许褚闻言,也不多想,便将耳朵凑上去听。 诸葛亮则小声地将计略娓娓道来…… 其实早在他来汝南之前,李翊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对于汝南,总体上要贯彻一个原则—— 招许褚,纳黄邵,唬何仪,在这三个前提条件全部完成之后,方能够诛杀“截天夜叉”何曼,一举拿下汝南。 李翊精心布局,现在已经完成了招降许褚的第一步。 “好……好!此计甚妙!” 许褚听完大喜,连声叫好。 用手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不想你小子如此年幼,脑袋却这么聪明,俺们都不是什么文化人,没什么脑子。” “日后还要请小先生多多教我们,帮我们出谋划策!” “……呵呵,只要将军不嫌弃,亮愿效犬马之劳。”诸葛亮作揖拱手。 “甚好!甚好!那我这两千义军兄弟以后就跟着曹公混了!” 笑声落下,许褚忽然又想起些什么。 “哦,对了……小先生,俺们汝南郡许多百姓害了伤寒症,我听说你们兖州那里的医署能够医治这种病症。” “不知可有此事?” “不瞒将军,我家先生确实能够医治好伤寒症,不止如此,现在整个兖州的衙署,都有医治伤寒症的良方……” 诸葛亮和声说道。 “好极!好极!” 许褚一下子激动起来,“那俺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小先生在李司马面前说个情,请他派些医官儿到汝南来……” “俺替汝南的百姓谢过小先生了!” “许将军放心……我家先生早有安排。” 诸葛亮心中暗暗佩服李翊,果真是料事如神,连这件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家先生此次下汝南,所带的军医都是会医治伤寒症的,只有我们能够成功进入汝南。” “那汝南的百姓自然有救……” 言外之意,就是你的全力助我们进入汝南。 我们要是进不去,那汝南的百姓自然也没得治。 许褚高兴坏了,他最受不得的就是看着底层百姓吃苦。 “那太好了!” “李司马想到可真周到啊,那我看俺们兄弟直接入李府家兵成不成?省得去找曹公讨要粮食。” 许褚从刚才的对话中也听出来了,这李翊府上的待遇明显更好嘛,出于为手下兄弟着想,不如直接投到李翊府上去。 咳咳…… 诸葛亮没想到许褚会这么直接,轻咳两声。 “此事我却做不了主,须等到我家先生到来。” “好好好,那不知你家先生何时能到啊?”许褚问。 …… 兖州通往洛阳的一处关隘。 这里,已经被董承提前派兵占住了。 目的就是为了守住关卡,防止更多不明势力的诸侯卷入天子的争夺中来。 当然也防止一些流寇、乱兵过来浑水摸鱼。 而在这处关隘之后,还有另一处关隘,乃是杨奉的人在负责驻守。 关隘一层又一层,守军一处又一处…… 曹操率领的第一营现在就被挡在了一处关隘之外。 如果说要前往洛阳,迎奉天子,就必须突破这几层关隘的阻挡。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曹操可以派兵攻打。 他的士兵经历大小战无数,平蛾贼、破徐州,解濮阳,早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悍卒了。 对付董承、杨奉这些兵马那可以说是信手拈来,随便拿捏。 可偏偏……曹操他打不得! 只要他打了,不过片刻的功夫。 董承与杨奉立马就会给他安插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到时候就不是“迎天子”而是“挟天子”了,虽然曹操实际做的就是“挟天子”。 但怎么做是一回事儿,口号怎么喊的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小小的“迎”字,“挟”字可是有着本质区别,这关乎到天下士人会不会投靠你。 “主公,我们这在里停留,攻也攻不得,退也退不得,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毛玠望着高耸的城墙,感慨道。 其余的文臣武将都被派往了其他各营,现在曹操身边腕儿最大的就是毛玠了。 “再等等吧。” 曹营寨前,曹操笔直地矗立,凝着眼眸,静静地望着远方城墙,脸上显得很平静。 早在出征之前,他就已经和李翊商量好了迎奉天子的策略。 其中核心一条,就是拉拢董承杨奉…… 早在十日前,他已经派人进入关隘,秘密联络董承、杨奉两人。 其实,曹操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这两人会不会和他联合。 尽管李翊信誓旦旦,再三保证这二人一定愿意。 李翊的观点依旧是他那套商人思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有利益,什么都可以谈! “……唉。” 毛玠见着曹操这毫不关心的样子,心里面焦急万分。 他也不知道曹操为何如此淡定。 要知道,冬天本来就粮食紧缺,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即便军粮撑得住。 将士们也不一定熬得住。 伤寒症能治,不代表能抵住寒冷,刺骨的疼痛在冬天始终是存在的。 “进取洛阳,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继续俄延时间,就怕将士们熬不住。”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毛玠不必再多言。 其实这些问题毛玠能看到,曹操又怎会看不到呢? 他眼眸深深凝起……心里面比毛玠更慌! 这十天里,将士们斗志昂扬,纷纷嚷嚷着要打上关去,一鼓作气营救天子。 可都被曹操推掉了。 他亲眼看到将士们从开始时那兴致勃勃,到如今两眼无光,神情烦躁的变化。 对此,曹操只能握紧拳头,用理智告诉自己—— 要忍! 夫成事者,必能沉住气。 尤其李翊多次提醒曹操——先脱袜子后脱鞋,先当弟弟后当爷。 就在曹操忍让,毛玠烦躁之际。 轰! 关隘的大门打开了…… 曹操精神登时为之一振,毛玠也是睁大双眼,激动起来。 哒哒哒…… 数十匹关外骏马奔驰而出,出现在曹军面前。 曹操看一眼毛玠,默契地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催马上前,身后曹军紧紧跟上,保护二人安全。 出来的骑士中有一人精神面貌极好,两眼放射着精光,说话中气十足。 “在下议郎董昭,哪位是曹兖州?” 闻言,曹操立即催马上前,拱手一礼,“兖州牧曹操在此,见过董议郎……” 谦卑。 曹操的态度非常谦卑,按理说他一个地方官长尊,见着一个朝廷议郎不必这般拘礼。 但李翊建议他保持下狗心态,在迎奉天子到许都之前,尽量掩饰自己的锋芒,不要让朝廷觉得自己不可控。 凡事等到手了再说! 董昭见着曹操,面露喜色。 “曹州牧派出去的使者已经见过了国舅,董国舅那边对曹公表现出的诚意非常感动,他传话说十分渴望快些见到曹兖州。” “就请曹公速速引兵过关!” 正如李翊所料,董承十分渴望寻找一个盟友,来肃清杨奉、韩暹等政敌。 尤其董承还是这几股势力中最弱小的一支,他唯一的优势,无非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国舅罢了…… 但董卓的例子就摆在前面,在朝堂上,你没有实际兵权,任凭你地位再怎么崇高也不好使。 那董卓仗着西凉兵,天子不也是说废就废吗? 曹操这时候抛出来橄榄枝,可以说恰合时宜,与董承一拍即合。 所以当董承见到曹操使者后,几乎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天子,请的诏书,然后派遣董昭过去送给曹操。 如此一来……曹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洛阳。 他是奉命勤王,而不再是乱臣贼子了。 “好!好!好,集结兵马,速速入关!” 曹操喜出望外,立马吩咐身边从将去集结兵马,准备入关…… 在路上,曹操又对董昭提起了兴趣。 这个人眉目清秀,精神充足,他心里想着—— “今年大荒,灾害连连,我兖州军民尚且都面有饥色,何况关外?” “此人何得肚肥?” 于是上前主动询问董昭,也是为了套近乎。 “董议郎尊颜充腴,以何调理至此?” 董昭笑道:“别无他法,无非就是食淡三十年而已……” 曹操大喜,将董昭悄悄拉至一旁,询问道: “闻名久矣,今日幸得相会……” “只是……前面似乎还有一处关隘,乃是杨奉将军的驻军,那里曹某可得过否……?” 曹操这话说的很含蓄,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杨奉董承那是各自为政! 这诏书名义上是天子诏书,倒不如说是董承那边给的通行证。 可杨奉那边还没放话呢…… 这次,不等董昭开口,一名信使抢先说道: “不瞒曹州牧,在下已经见过杨奉将军,并将曹公的书信交给了他。” “杨奉将军看到之后很高兴,不仅向天子表奏曹公为了‘镇东将军’,还袭了‘费亭侯’……” 这个诚意可以说是相当足。 李翊对董承杨奉两个人分析地很透彻,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都想在此时拉拢曹操。 或者说想引曹操入局,来打破他们几个人一直没办法更进一步的僵局! 董昭也笑着补充道: “……呵呵,现在,杨奉将军那边的关隘大门也已经敞开,曹公随时可以入关去洛阳了……” 曹操大喜,原本以为杨奉这个黄巾旧部,又投靠过西凉军的人,没那么好说话。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拉拢。 曹操也只不过是给他画了一张大饼而已,杨奉居然就信了。 曹操在书信中对杨奉大加赞赏,字里行间都表示支持他主持朝廷大局。 而他曹操则愿意做他坚强的后盾,互通有无,共成大事,帮他肃清所有政敌。 没想到就这么一张空头支票,三岁小孩儿都不见得信的,杨奉居然信了! 这当然是曹操的谎言,兵不厌诈嘛。 曹操也很喜欢玩弄这种蠢人…… 董承只是帮曹操请了一封进洛阳的诏书,这杨奉居然直接帮曹操请了个“镇东将军”,还封了侯。 果然,没文化的人就是好骗……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远征汝南 就在这时。 董昭忽然向曹操行了一礼。 “曹州牧,实不相瞒,其实满朝文武一直在等一位英雄,去救陛下于水火。” “现在陛下马上就要入洛阳了,董某不才,愿为曹公当先领路,助曹公入洛阳。” 微微一顿,又道,“只是希望曹公一路上能够肃清宵小之徒,以护佑陛下安危。” 董昭这明显是话里有话…… 他反复强调一件事,就是忠君爱国。 但又提出让曹操帮忙肃清宵小之徒。 谁是宵小之徒?谁来定义宵小之徒? 曹操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董昭的话外音。 所谓宵小之徒,就是除了国舅董承之外,所有的第三股势力。 诸如杨奉、韩暹等辈,一群黄巾逆贼出身,妄想招安转正,朝廷可不答应! “董议郎尽管放心……” 曹操再度个拱手,“曹某此来,就是为了迎奉天子王驾,匡扶我大汉社稷的。” “我曹操誓要做大汉忠臣,只要忠于汉室的,便是曹某之友。” “不忠于汉室的,便是曹某之敌。” “若是有人要当这个佞臣,那曹某一定挥剑将之斩杀!” 话落,曹操举剑向身后军队一招。 “全军听令,即刻入关!” “赴洛阳,迎天子!” 久违的烽烟在司隶这片土地上空燃起…… …… …… 豫州,汝南郡。 一处营寨。 李翊已经率军开拨,此时正在营中跟众将商议军务。 曹安民也在其中,事实上原本是曹昂和曹安民一起来的,想要加入李翊阵营,一起出征汝南。 但被李翊言辞拒绝,只留下了曹安民,而拒绝了曹昂的加入。 曹昂可是未来的世子,李翊在他压了不少政治筹码,怎么能够随便带到战场上去? 何况这小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曹操、丁夫人那边自己怎么交代? 即便不是自己的错,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好的。 这种事就不要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了,这是李翊一贯的行事原则。 曹安民就无所谓了,估计他也是被曹昂拉着一起来的,李翊不好两个都拒绝,就只留了曹安民一个。 让他主管营中三十名斥候,勉勉强强算个百夫长吧。 “……先生,汝南郡现在是一分为五,再往前就是截天夜叉何曼的地盘儿了。” 曹安民将自己手下人打听到的情报整合在一起,向李翊微微道来。 “之后依次便是何仪、黄邵、刘辟、许褚……” “只有攻克这五股势力,咱们才能够平定汝南。” “知道了……” 李翊挥了挥手,表示对他工作态度的赞赏。 曹休在一旁汇报道: “先生,自打张角黄巾之乱以来,黄巾余孽一直流荡在全国各地。” “他们啸聚山林,保山为寇,掳掠过往百姓。” “这些年一直屡剿不止,众诸侯也对其无可奈何。” “但我以为他们终究只是一群流民匪寇罢了,不足为虑!” 曹休的语气显得自信满满,或者说是他对李翊的信任。 他相信李翊能够轻易拿捏这群汝南贼寇。 “文烈啊,凡事不可大意。” “这何曼号称‘截天夜叉’,手下兵马多达两万人。” “我们要攻破汝南城,就得先过他这一关。” 李翊的性格就是这样。 当众人表现的很没有自信的时候,他就会表现的自信,让大家要相信自己,也相信他。 而当众人有些时候过于自信,太过轻视敌人时,李翊又会提醒大家要随时保持警惕。 对敌人怀有最基本的敬畏之心,是对自己的尊重。 曹安民在一旁说道: “在下以为凭借先生的运筹帷幄,汝南一战可平。” 行了行了…… 李翊连连摆手,发现军营里面这种鼓吹领导的风气已经很是盛行了,也不知跟谁学的。 他虽然对平定汝南很有信心,但也不能这么惯着众人,让这种风气弥漫开来。 “文烈!” “在!” “你领三百人,在这个关口驻守,我料定何曼会从此过。” 从一开始,李翊就一直在盯着地图看,他现在终于敲定好了位置。 “喏!” 曹休是职业军人,最擅长的就是服从命令。 …… 他遵从李翊的命令,率三百人很快到了指定好的位置驻守。 刚一扎下营寨,副将就忍不住忧心道: “将军,方才李司马说何曼会率军从此处过,可是实话?” 曹休一边观察此处地形,一边睨他一眼,“先生你还信不过?” “先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世间岂有他不能料算的事?” 一听这话,那副将轻咽了口口水。 要知道,李翊就只给了他们三百人,若是何曼真的率大军来了。 哪怕对面真是一群酒囊饭袋,用人数压也能把他们压死…… 真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就在曹休勘察地形之际,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报——” “何曼率兵万余,于寨前挑战!” 嘶…… 副将傻眼了,心想来得好快,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曹休神情却表现得很从容,“他来得正好,我只怕他不来。” 李翊早在出阵前就已经给曹休打过预防针了,帮他分析了汝南局势,人物关系网。 还具体提到了主要谋划策略。 所有的自信不单单是源于李翊,还源于对对手的知己知彼。 “我军不过三百人,何曼若不过来挑战,我反倒瞧不起他。” 说着曹休便转身往寨前走去。 “将军……”副将连忙跟上,忧心忡忡地说道,“敌军是我们的数十倍,咱们不可轻敌啊!” “何曼……何曼他再是匹夫无能,这么多兵马还是大意不得的,何况何曼周围还有其他黄巾势力,到时候对我们形成四面合围,我军就要陷入绝境了!” 这副将担心的是,到时候他们被包围了,连突围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敌军数量比他们厚太多…… 而且其他几股贼兵也都盯着这里的,他们也不傻,知道官兵来剿他们了。 现在就等一个人先跳出来试试水。 只要他们发现来得官兵是软柿子可捏,便会一拥而上。 作为地头龙的“截天夜叉”何曼,就选择了第一个跳出来。 “此战我有信心,我对先生也有信心。” “你需谨记,先生从不犯错!” 曹休语气肯定,跟李翊相处这么久,他相信李翊的每一个安排。 “可……可……可我们……” 副将一边追着,一边口中呐喊,“可我们才三百多人啊,要不去找李司马要点儿援军?” 哈哈哈…… 曹休笑出了声,“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这群贼人不通兵法,我早就提前派了三支小队,准备了三千旌旗,便插于四周林间。” “又遣二十骑在空地奔驰,制造尘烟……” “凭他截天夜叉何曼的脑子,只怕识破不了我的兵法。” “……哈哈哈,保不齐他会觉得我们有千军万马呢?” 曹休越说越有自信,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布阵当中了。 黄巾军真的就是名将的经验宝宝,三国很多名将都是靠刷黄巾军,刷成一代名将的。 因为黄巾军的特点就是数量多,战斗力低,组织能力差,士气低,容易一触即溃。 几乎完美符合一个新人将军的要求,又能找自信(对面人数多,打败了大规模军队),又能纸上谈兵(初通兵法就够了,对面没文化) 所以李翊安排曹休过来,也是为了培养他将来做大将。 尤其李翊还多次向曹休保证,这个“截天夜叉”何曼是个莽夫,他手下的士兵也都是莽夫中的莽夫。 对付这种莽人,稍稍动动脑子就能够对付。 何况,真力有不逮,还有李翊在后方压阵呢…… …… 敌军来到寨前,开始叫阵。 曹休率军迎战,迅速地集结在一起。 凡事就怕对比,对面人数虽然庞大,人山人海,但队伍却松松垮垮,组织涣散。 反观曹休这边出来了百余人,却个个面色肃穆,不苟言笑。 每一个人都站的跟木桩似的,庄严神武。 光是远远往上一眼,便觉威风凛凛,知它是一支能打胜仗的尽旅。 远的不说,光这个块头,就比对方大了一倍。 两相一对比,这气势还真不输对面。 当然了,曹休的底气可不单单是李翊对这些人的精心训练。 还有一个底气,便是士兵中的一位“新兵”。 他年龄看起来比其他人都稍大一些,长长的黑色胡须格外引人注目。 手持一柄打到,寒光凛凛。 腰挎一柄宝雕弓,百步穿杨。 哪里像个新兵?简直是一位浑身充满英雄气的威武将军。 在这一群本就威武雄壮的士兵中显得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黄忠! 而在黄忠身侧,分别站着曹昂、夏侯衡、夏侯霸,都是曹营里的关系户,被送进来的。 而曹昂站在了中间处,被黄忠、夏侯霸重点保护。 因为李翊是拒绝了曹昂加入他们此次平定汝南的征途,但曹昂却不甘心。 他秘密找到曹休,要求他一定要把自己带上去。 曹休起初拒绝,但曹昂执意坚持。 曹休万般无奈,只能把他带自己身边来,他也怕先生降罪罚他。 所以专门请求黄忠一定要保护好他。 但曹昂自幼习武从文,对自身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能以“新兵”身份与黄忠这些“新兵”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他只感到荣幸,没有一丝的害怕。 他们身边还有不少有名有姓的权贵,他们全都是爱慕李翊名声,专门加入的。 还有不少世家专门塞钱,恳请李翊带上他们的儿子。 李翊一方面是不好推辞,一方面是不想跟钱说不,最后就勉勉强强答应了。 但又专门强调说,他不能保证每一位孩子的人身安全。 尽管他对战争很有信心,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但众豪强世家都表示任凭李司马决断。 李翊这才同意。 其实这些世家子弟战力远比普通人要强,带上他们是不亏的。 一是他们本来有靠山,进来就是带着资源进来的,可以补充军队实力。 二是这些公子哥敢上战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至少要比普通人强。 光是身体发育,从小接受的教育就远胜过普通人。 所以阵前这些公子哥看似是来前线镀金的,实则是来捍卫家族荣耀的。 这里面腕儿最大的就是公子曹昂!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李翊还是特点把这些公子哥都派到了马弓手里面去。 当ADC这已经是军营里最安全的职位了…… 不过曹昂这三人倒是很与黄忠聊得来…… 尤其曹昂,他本就心地善良,文武双全,生的黄忠的喜爱。 几日的相处,黄忠就发觉曹昂简直又孝顺又有才华,还有雄心壮志。 如果这是他的儿子,他做梦都能笑醒。 “黄将军,对面敌人是我军的数倍,一会儿打起来,你只管迂回射箭便好。” 曹昂不忘叮嘱。 “……哈哈,大公子不必惧怕。” 夏侯霸拍拍胸脯,显得非常自信。 “我观对面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犬,插标卖首之辈。” “若是害怕,只管躲我夏侯霸身后,敌军来了,我自当之。” “二弟……” 夏侯衡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己这个弟弟,“战场上不是儿戏,你我虽自幼习武,但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千万大意不得。” “李司马竟然安排我们做了马弓手,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便好,别去想其他。” 言外之意,就是咱们老老实实在后面射箭就行了,别想着拿大刀上去砍人。 夏侯霸性情刚烈勇猛,哥哥夏侯衡则要沉稳冷静许多。 曹昂对夏侯衡的话便是认可。 “衡兄所言甚善!” “敌众我寡,不可轻敌!” “咱们既为马弓手,就应该做好本职工作,到时候打起来,一定要保护好黄老爷子。” 这三个年轻人在阵里聊得火热,黄忠却一言不发。 一双虎目凝起,紧紧地盯着对面。 呵呵…… 一群蝼蚁之兵! 这是黄忠在看过对面的阵型后,得出的结论。 毫不夸张的讲,对面莫说是军队,你说是一群要饭的,黄忠都信!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三百对一万?优势在我! 黄巾军战斗力差,主要原因还是由一群平民组成。 他们大多是由寻常老百姓,拖家带口,也没有像样的武器。 所以黄巾之乱最开始时,虽然号称百万大军,但却常常最先几十万黄巾军被朝廷几万正规军追着打的画面。 汉末三杰就是靠刷黄巾军,刷出来的。 但有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匹夫!” 截天夜叉何曼头戴一抹销金黄额,大声吼道: “几百人也敢前来送死,可知乃公威名吗?” 万余黄巾军虽然在准备上不怎么样,但人海战术堆起来,气势上还是很足的。 那无数展鲜红色的大旗迎风飘荡,上书“截天夜叉”四个大字,更是显得格外霸气。 一旁的小将低声提醒道: “渠帅,我看那林中烟尘滚滚,旌旗高竖,会不会里面还有伏兵?只怕不止千人。” “要不咱们等何仪渠帅,黄邵渠帅来援后,咱们合兵一处,再进兵吧?” “胡说!” 何曼狠狠地睨那小将一眼。 “某当年随地公将军张梁出征时,哪有你?岂会不知兵法?” “我看这一定是官军设的计,让我等误以为他有伏兵,实则后方一个军士也没有!” “哈哈哈……” 曹休远远望向前方的黄巾军,眼中满是讥讽不屑。 在他看来,先生有些过于看重这些汝南贼寇了。 这些贼人的装备、组织纪律都太差了。 曹休认为即便用这三百人去跟他们硬碰硬,也不见得这帮人能够打赢。 这话听起来很夸张,但是事实。 当年卢植用八万朝廷军就能追着黄巾四十万大军打,而且是碾着人打,一点儿不夸张。 对面好像说是有一万人,自己只有三百人。 但战争从来不是,我必须用这三百人把对面一万人都杀死了,才算赢。 因为对面是人,不是机器。 这是战争,不是游戏,不是一串串数字。 他们有着人最基本的情感,也有着人性最基本的弱点,怕死。 我们常说一个人在面对二十名贼寇时,如果他能够杀了两三个人,剩下十来人如果不跑。 那都说明这二十人是一支铁血之师了。 但很显然这种汝南黄巾并不是。 曹休甚至觉得,他们只要突入阵中,杀个几百人,对面那万人黄巾便会作鸟兽散。 “何曼小贼,识得我否?” 曹休高声叫骂道。 何曼冷声笑道: “我随地公将军征战天下,岂识黄口小儿?” 曹休笑道: “既不识我,也该识我家先生。” “哦?你家先生是谁?”何曼凝眸问道。 “我家先生乃曹营别部司马,李翊李子玉也·!” 曹营玉郎……? 一听到李翊的名字,不少黄巾军纷纷交头接耳。 李翊这几年声名鹊起,有太多关于他的事迹,饶是这群黄巾贼人,也有不少人听说过他。 “混帐!” 见手下众人一听李翊的名字,竟陡然变色,这令何曼又羞又怒。 “一个白面书生而已,竟将尔等吓成这样?” 他也没想到李翊的名字居然能扰乱他的军心,为此,不得不赶紧杀一杀对面的威风。 “匹夫!可敢出来迎战?” 何曼高声大喊…… 这一声传出,万余黄巾军纷纷举起手中的木棍、犁耙、锄头、“嗷嗷”地叫喊起来。 这群黄巾军最大的特点就是,顺风猛如虎,逆风如病猫。 让他们在顺境时添风放屁,助助威风,那没问题。 可若是让他们在逆境时,奋不顾身,绝地翻盘,那他们做不到。 这就是贼与军的最大差别。 正规军有着系统的训练,有组织的领导,统一的装备配给,而领导人也至少是懂兵法、知实战的。 何曼真是知道这一点,才选择用单挑的方式,只要能够击杀对面主将。 那么一定能够提振身后黄巾军的士气。 到那时,纵然其背后真有埋伏,又有何用? 因为他们这些黄巾军缺少的就是一鼓作气的勇气,只要他们敢冲,那人数优势一叠起来,对面就顶不住了。 “哈哈哈……有何不敢?” 曹休像是听到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 “杀鸡焉有宰牛刀?要杀你,岂需我动手?” “你信不信,即便是我军中年过五旬的老者,也能轻易取你性命?” “你说什么!!” 何曼闻言大怒,钢牙紧咬。 他可是地公将军手下的第一猛将,自打他加入黄巾军以来,还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那边曹休却已经回头,对身后将士喊道: “军中年过五旬者,出列!” 看曹休的意思,他是真的打算派一个老头去斩何曼。 因为一个老者都能杀死截天夜叉,那可以想象对黄巾军的士气会造成何等的破坏。 而这三百人的军队中,只有一名年过五旬的老者。 此言一出…… 黄忠眼眸微微眯起,催马而出。 “黄老……” 曹昂正欲开口劝阻,对方的截天夜叉名声在外,而黄忠又上了年纪,他有点儿担心黄忠会有个什么闪失。 “咳咳……” 黄忠回头看向曹昂,“十息!” 十息? 曹昂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黄忠已经策马而出了。 单枪匹马,直奔何曼杀去…… 什么? 何曼陡然一惊,黄巾众人更是目瞪口呆。 原来这军中真有年过半百的老卒? 而且曹军还真派他出来了。 这不是妥妥地羞辱他们渠帅,羞辱他们这群黄巾军吗? 可怒!可怒也! “老匹夫,安敢小觑我?” 话落,催马迎了上去。 驾…… 得得得…… 哒哒哒…… 战马嘶鸣,马蹄声响彻。 十! 九! 曹昂到底聪明,很快明白了黄忠的意思。 他要十息之内斩杀截天夜叉何曼! 于是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约莫到了第七声时。 那边黄忠已经和何曼碰撞厮杀在了一起。 “马弓手黄忠在此,贼将休狂!” “好你个老卒,竟敢这般小觑你爷爷!?纳命来!” 何曼破口大骂,手舞长刀直劈了上去。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黄忠一声冷笑,并未横刀去挡,而是拎着大刀自上而下劈了过去。 这是直接比速度,比气势。 你要是比我快,那我就死了。 你要是比我慢,死的就是你。 这也是最古典,最真实的单挑斗将。 一回合定胜负,有死无生! 黄忠这一刀势大力沉,举重若轻,后发先至。 在速度上更是快出何曼一大截。 何曼见势不妙,忙收刀回来,横于胸前,想去抵挡。 但这就犯了单挑的大忌。 ——犹豫就会败北! 噗嗤! 众人睁大眼睛,连眼皮儿都不敢眨一下。 一抹鲜血在空中浮现。 “呜哇……”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紧接着,便是何曼连人带马一起坠地。 那双圆睁的眼眸中满是惊愕,直到倒地之时都未能闭上…… 这一幕来的实在是太快,众人就感觉像是眼前闪过一道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众人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那边黄忠已经顺势割下了何曼的头颅! 没错,这位号称“截天夜叉”的何曼,当年跟随张角三兄弟叱咤风云。 如今却在汝南,被一个年过五十的马弓手给斩于马下。 而且是一刀,一刀都没能挺住。 “三……二……一……” 曹昂心头默念,整个人都在颤抖。 没想到他真的就只是数了十下,战斗便结束了。 “渠帅!” “渠帅!” “渠帅……” 何曼周围的副将见主将被斩,纷纷高声呐喊。 他们三个人,立时出马,冲向黄忠,想为何曼报仇。 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他们气血上涌,报仇心切。 另一方面,却是不得不出面把这老卒斩了。 因为截天夜叉能统治这支黄巾军,就是靠着自己的资历,靠着自己当年跟随过地公将军。 从而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可如今他被官军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卒给莫名其妙地斩了,那对军队的士气得有多大的打击? 现在趁手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们崩溃解散之前,赶紧把这个老头杀了,止住颓势! 只不过……他们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 “哼……” 一声冷哼,只半息时间,腰间的长弓已经出现在了黄忠的手中。 左手取箭,右手拉弦。 一支、两支、三支! 嗖嗖嗖!! 三支雕翎箭飞射而出。 清脆的声响划过天穹,石破天惊! “啊啊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三支雕翎箭已经刺穿了这三名副将的喉咙。 鲜血狂涌…… 那锋利的箭矢尤自滴落鲜血,让每一个亲眼目睹的人,都毛骨悚然…… 可怕。 太可怕了! 能够百步穿杨之人,本就已经是世间罕有。 而这老卒不仅能够做到百步穿杨,一击毙命,竟还能三连珠! 莫说黄巾军们惊骇不已,就是曹营自己那边也都目瞪口呆。 他们确实是曹营里最精锐的战士。 但要说谁能够像黄忠这样百步穿杨,一击毙命,还是三连珠,那他们真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所以全都在暗自猜想,他们军中何时多了一个战神了? 看这勇武,只怕只有典都尉才能与之一较高下了吧? 曹休见此情景,哈哈大笑。 果然,先生说的对! 什么狗屁截天夜叉,什么汝南黄巾,全都插标卖首,蝼蚁之众而已。 直到现在,曹休才理解了李翊的良苦用心。 他为什么只给自己派三百人? 那是为了给自己刷军功啊! 要是带的人越多,分摊下去的军功就越多。 想想,到时候曹休三百众,击败万余黄巾的事迹传扬出去。 那他曹休的名声还不是水涨船高么? 岂不是要挤进当世名将之列吗? 岂不是要青史留名吗? 呼…… 曹休呼出口气,越想越兴奋。 拔出腰间宝剑,对准前方的黄巾主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策马急如电,溃敌一瞬间! “全军突击!斩杀黄巾!” 嘶声力竭的呐喊,撕心裂肺的怒吼,熊熊燃烧的战火! 三百名身披黑甲的曹营武士,宛如一柄锋利的长刀,直刺向黄巾军的咽喉! 这支黄巾军本就组织涣散,装备差,士气低。 现在没了主将、没了副将,更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全然不知道该往哪边跑,更不知道该摆什么阵型来应对对方的冲击。 一经接触,便如被刺破的奶酪一般,轻松的被曹军划出一道口子。 这道裂口,不断扩大,不断蔓延。 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流血不止…… 而这…… 远远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就在这一万黄巾军被曹休三百人冲的有些茫然无措之时,忽然背后杀声大震,喊声大举。 一支两千人的部队自后方杀出,给何曼的黄巾军来了个包饺子。 而这支部队装备算不上精良,但战斗力却异常勇猛。 尤其是他们的领袖,膀大腰圆,身材魁梧,持佩刀冲入阵中。 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便将黄巾军刚刚缝合的伤口,又撕开一道大大的口子。 “报效曹公,就在今日!” “兄弟们冲啊,杀光这群黄巾贼!” 许褚高声呐喊,尽管他所率领的都是一群步军,但“沛人”善战,无论男女老幼,都有着异常凶悍的战力。 尤其许褚率领的这支义军,尽是些精壮汉子。 一个个疾步冲来,单是这脚步声便已震天动地。 几乎是奏响了黄巾军的镇魂曲! 金戈交错,血肉碰撞。 最外围的一层黄巾军率先倒下。 曹休策马提枪,在阵中奔驰左右,高声大喊: “降者不杀!”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随着曹休的高声呐喊,身后的三百勇士也纷纷跟着应和。 “投降不杀!” 许褚见状,也对身后的两千义军招呼一声。 “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一声更比一声高,一浪更比一浪强! 啪嗒啪嗒…… 黄巾军的精神力终于在这一层层声浪中崩溃,已经有一批人开始跪地求饶了…… 紧接着,受这种投降情绪的影响,其他人也没了战意。 他们的渠帅都死了,他们继续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呢? 难不成还要为了何曼报仇? 开玩笑! 若非吃不上饭,谁愿意干这杀头的买卖? 既然官军都说投降不杀了,那索性就投了吧! 留个体面……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谈判的最高境界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但也没有持续多久。 最后的结果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万余人的黄巾军多数向曹营军士投降。 饶是如此,殷红的鲜血依旧将曹营将士身上的铁甲染得一片红,看起来更加杀气腾腾。 三百对一万,这个战绩听起来很夸张。 但黄巾军就是如此,顺风猛如虎,逆风病成猫。 打打寻常老百姓还行,真遇上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立马就跪了。 当年卢植带着几万人追着黄巾军四十万人打,不是没有原因的。 “末将许褚拜见曹副统领!” 打扫战场时,许褚主动找到曹休,向他行礼。 曹休急忙将之扶起…… 他早就看过李翊的精囊妙计,说是危急时刻自会有他人前来帮助,原来先生说的就是汝南义军首领许褚。 一切的一切的,都在李翊的谋划之下。 最开始,截天夜叉何曼自诩武艺高强,脾气火爆,受不得激…… 加上为了鼓舞士气,便会主动出来挑战。 然后一个五十余岁的黄忠出马将之斩杀,不仅能够重创士气本就低落的黄巾军,还能够极大提振曹军的士气。 而黄忠一招斩敌,一箭三连,也是一战成名。 可谓是一箭三雕! 就连最后的许褚及时杀出,防止何曼军队溃散,将来重新形成气候,也在李翊的谋划之内…… 呼…… 曹休长呼口气,感慨连连。 虽然李翊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却又好像置身于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都有他的身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罢…… “足下想必就是许褚许仲康吧?久仰大名……” 曹休对许褚格外的客气…… 出征前先生就表达了对许褚的重视,再到之后比肩作战之时,他就看出此人力气极大,武艺更是远超常人。 甚至……曹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此人能和典韦一较高下。 “……哈哈,俺有啥大名?” 许褚听到曹休这话,不觉好笑。 “不过是一介白身,多亏李司马赏识,给俺一次投军的机会。” “倒是曹将军你,许某在汝南也听过一些你的事迹。” “现在你可得带俺去见你们家先生,我可是听那诸葛小先生说了,你们军中每天都能吃三斤粮食,一斤肉哩……” “你可莫要哄俺,俺弟兄们都指着俺吃饭呢。” “哈哈哈……” 曹休闻言大笑,他以为许褚是在开玩笑,暗道此人真是幽默。 打了一场大胜仗,不求加官进爵,赏赐金银财宝。 反而求取肉糜干粮,这不幽默吗? 得亏这是曹休的心里话,若是叫许褚听见了,他一定会说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曹休身处兖州,一直待在李翊身边做事。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便好,当然不用忧心其他。 因为所有的烦心事,都被李翊给顶住了。 但许褚在汝南独自领导着义军,他可没有李翊能帮他顶住压力。 你们兖州推广了旱稻、水稻的种植,自是不怕饥荒。 可他们汝南先遇大旱,后逢蝗灾,再之后又赶上冬寒肆虐。 许褚是真的累了,心累了,他这是一个武夫,懂不得如何治理他的地盘。 所以他也希望能找一个真正懂行的人,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就在两人聊得正起劲之时。 “马弓手黄忠拜见曹将军。” 黄忠提着“截天夜叉”何曼的头颅走过来,单膝拜道。 “诶!黄将军快快请起……” 曹休赶忙上前将之扶起,论资历黄忠可比他大了一轮。 这一拜让曹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是委屈黄将军了,李司马已经说了,此战黄将军一定会立下大功。” “待之后回去了,咱们在论功行赏,绝不会让黄将军的功劳就此埋没。” 周围的将士见着,都有些不明所以。 暗想这老卒确实勇武了得,但至于让曹休、李司马这么重视吗? 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有培养价值吗? 他要真有本事,岂会枉活五十岁才堪堪当个马弓手? 但只有曹休才知道眼前之人是尊大佛,是他曹休亲自跑到荆南带回来的大佛。 如果不是黄老将军执意要从底层做起,李翊恨不得直接把他提拔到顶级军官行列里去。 “……呵呵,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黄忠捋着颔下胡须,对方才的战斗意犹未尽。 一旁的许褚见了,大声道: “老头……俺方才见你挺难打,赶明儿有空了,咱们比划比划?” “随时奉陪!” 黄忠也是个倔脾气,从不畏惧他人挑战。 曹休见两人一下子剑拔弩张,忙上前岔开话题。 “咳!那个……那个许将军,李司马有令!” 许褚闻言,果然弃了黄忠,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听候调遣!” 曹休吩咐道: “李司马命你率众驻守汝南,没有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至于军粮,自会有我军提供!” “哦……” 一听有免费粮食,许褚登时乐坏了。 他等于什么都没损失,还白白得了官军提供的免费粮食,简直不要太爽! 曹休解开了两人的针尖对麦芒,又转过来对黄忠说道: “黄老将军,战场也打扫得差不多了,这场仗也结束了。” “咱们该回去找李司马复命了。” 见此情景,许褚挠挠头,不解地问道: “曹将军,你们这便要撤军了吗?” “汝南还没有平定呢?咱们才刚刚打败了何曼,还有其他黄巾势力盘旋在汝南呢!” “刘辟、黄邵、何仪这些人都有不小的势力。” “俺虽然读书少,但也常听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打了胜仗,不一鼓作气去把剩下的黄巾势力给一起端了,却就此撤兵。” “这是为何?” 闻言…… 曹休挥了挥手,“我们只需要听从李司马安排的就行了,不必节外生枝。” “况且李司马早在出征前,就对我说过,只要击败何曼,汝南基本就平定了。” “至于剩下的黄巾势力,不足为虑。” 虽然曹休也不太清楚李翊说的不足为虑是什么意思,毕竟人家都还活得好好的,手下的兵力也有那么多。 怎么就不足为虑了? 但李翊从不说大话,他既然如此笃定,想必心中已有计较。 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又何必操那个没用的心呢? 就在这时。 “报……” “汝南黄邵所属城县大开城门,城头遍插‘曹’字大旗!” 嗯? 众人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机都扬起一个念头。 黄邵投了? 而他们还没来得及作出相应反应,又一名斥候来报。 “报……” “刘辟弃城而走,他所占领的城县,如今已是一座空城!” 唔…… 两则军报几乎如出一辙,莫说许褚,就是曹休、黄忠都大惊失色! 真的投了? 投的这么快? 这难道就是先生说的,何曼击破,汝南立定的原因吗? “先生真是用兵如神啊……!” 尽管李翊已经提前给曹休打过预防针,说了剩下的人不足为虑。 可当真正听到刘辟、黄邵投降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 他哪里知道,李翊早就已经在后方把诸事给安排好了。 就在曹休与截天夜叉何曼鏖战之际。 黄邵贪财,刘辟见风使舵,李翊便秘密使人赠予黄邵大量钱财…… 黄邵本就对抵抗官军有所顾虑,他是一心只想过富家翁的日子。 随着何曼的惨白,他心中再无一丝犹豫,果断投了。 何况他早就听说了,曹营里面的青州军不就是黄巾军么? 那他们算是“本自同根生”啊! 即刻……黄邵献城投降! 而……刘辟,也是一直在观察局势。 如果何曼赢了,他就立马加入战场,过来分一杯羹。 如果何曼输了,那答案也很明显了。 最强的何曼都打不赢曹军,那他还打个6啊? 负隅顽抗不过是螳臂当车,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赶紧带兵逃走,随便找个山头当个山大王逍遥快活去也…… 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支何仪了。 按照李翊对何仪的判断,此人胆小如鼠,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曹休那边正在整顿,李翊却已经带着主力来到了一座山头。 …… …… 汝南本身就是一座山城,四面环山。 一处低山之上。 何仪立在此间,身后是他的万余兵马,感受在山峦带来的丝丝寒意。 他亲眼目睹了方才曹休率众大破何曼万人军队的壮景! 尼玛,太吓人了! 曹军将士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战力这么彪悍。 何仪看着这情景,有些慌了,他一贯不是个大胆的人。 连实力最强的截天夜叉都败的这么惨,他很担心自己能不能在曹军手中撑个几回合…… 而就在他万分焦灼之际,又传来两则军报,更是令他如坠冰窟,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黄邵率众向曹军投降…… 刘辟弃城逃走…… 而许褚本来就和他们这些黄巾势力不对付,现在更是直接加入曹军一起剿他们。 如果不出意外,那何仪多半要出意外。 想到这人,何仪默默地走下山头。 李翊的军队就在那…… 李翊一个人坐在桌上,默默地注视着何仪向他走来。 中间也没有军队拦他,只有几名护卫在李翊身后,紧紧地盯着他。 “李……” 何仪走到近前,李司马三字还没说出口,李翊便已抢先打断了他。 “可惜啊可惜……” 李翊指了指他身后的五千大军。 “我手下这帮兄弟都还等着立军功呢,可惜曹文烈就这么打赢了,叫我这帮兄弟没能捞着多少功劳。” “何壮士,你说可惜不可惜?” 李翊的笑容和蔼,但在何仪看来却毛骨悚然。 他的微微一笑,仿佛一柄尖刀,直刺他的胸膛。 尼玛,三百多人就把何曼给干翻了。 现在李翊手头还有五千军队,那岂不是唾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望着李翊那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何仪连忙跪下。 “李……李司马……我……我……” 何仪声音磕磕绊绊,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就听说曹营玉郎,手段高强,跟他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他何仪是投降最晚的,他生怕李翊治他的罪。 “哈哈哈……” 李翊呷了一口茶,表现的非常从容。 “何壮士,我听说你军中有不少人害了伤寒症,可有此事啊?” “是是是……” 何仪点头如捣蒜,没有丝毫的隐瞒。 “我此次南下汝南,还带来了百名医者。” “想必何壮士应该也知道我兖州之地,现在已经没有被伤寒症夺去性命之人了。” 说到这儿,李翊又抬头看了眼何仪身后的黄巾军。 “你瞧你手下这些弟兄,一个个冻得耳朵通红,手脚冰凉。” “这大风大雪的还这么拼命,何必呢?” “我们军中不仅有治伤寒症的医者,还有热腾腾的饺子,饺子是羊肉馅儿的。” “若是何壮士愿意,完全可以坐下来跟我一起喝上一碗羊肉汤……” “岂不胜过在这大风大雪天拼命?” “何壮士,你说是吗?” 李翊看似是在唠嗑,实则是在谈判。 这也是谈判的最高境界,完全碾着人走。 叫对方没有反抗的余力。 以势压人,因势利导。 先给糖果后给鞭,许以好处的同时,又进行恐吓。 这便是谈判的最高境界。 而李翊对此,信手拈来…… 这一次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 何仪整个人面色惨白,浑身上下都跟漏了气的气球一般,普通一声。 何仪跪了…… 他这一跪,身后的黄巾军也跟着跪了。 “我等……愿意投靠李司马……加入曹营……” “还望李司马不计前嫌,饶恕我等罪过……” 何仪身后的黄巾军多达万人。 许多后排的人,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看着前面的人跪了,他们也跟着跪。 听着前面的人喊口号,他们也跟着喊口号。 完全是肌肉记忆。 “我等愿意加入曹营,还望李司马引荐!” 有的人待喊完之后,才发现,哦…… 原来我们已经投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 汝南的平定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一开始,大伙儿想着,汝南多股黄巾势力,加上许褚的义军。 每个两三月的,根本不可能平定。 但李翊真的只花了不到二十来天的时间就给平定了。 有人问题李翊是如何怎么轻松解决掉汝南的? 李翊只是笑着回答:“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汝南其实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你要是掌握技巧,旦日可定。 如果闷头蛮干,那就是得费一番力气。 平定汝南之后,李翊也没有闲着。 洛阳那边的工作人手十分紧张,早在李翊还在汝南时,曹操就写信说,如果李翊完成了汝南的工作,就北上过来支援。 所以李翊一刻也没有闲着,留许褚镇守汝南。 自己则继续率兵北上。 …… …… 途经许县。 这里是未来迁都的地方。 曹军第二营也在这里工作了近二十天了,荀彧负责统筹调度。 于禁、乐进则率领所部,全力以赴,修葺宫殿。 力度为天子打造一个最还原的京都。 李翊率众路过,顺道过了审查一下工作。 为此,他还专门提前给荀彧打了个预防针,说他们只是顺道路过,不会影响他们正常工作。 所以李翊的军队到来之后,于禁、乐进都在照常工作,并没有专门来见李翊。 倒是李翊跑去跟荀彧叙了叙旧。 “李司马不足一月便平定了汝南,真是可喜可贺。” 荀彧和李翊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巡视着许县的建设。 李翊笑道: “这都仰赖荀令君在背后为我们添砖加瓦,我们才能够如此高效。” “但是方才路过之时,我观令君愁眉不展,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害…… 一听这话,荀彧顿时无奈笑笑。 这李翊可真是个人精,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 “还能有什么事?无法就是许县的建设。” “不怕李司马笑话,荀某在此建设二十天有余了,万事倒好顺利。” “只是如今遇上了一桩难事。” 见到这儿,荀彧不在继续说,而是望着李翊。 仿佛在说,你不是很聪明吗? 那你小子来猜猜,我遇上了什么难事儿。 李翊果然会意,用手在脑门儿上轻轻敲了敲,沉吟道: “让小子猜猜,能让荀令君烦心的,那就只有在许都建设上有苦难。” “而荀令君是此次建设的主要负责人,人手充足,于将军与乐将军又都是贤才,随时听用。” “既然不是人为原因,那就只能是环境因素。” “我没猜错的话,荀令君是因为原材料不够用了,才烦恼吧?” 荀彧颔首,暗叹这小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什么都知道。 “不错。” “人常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许都建设到一半,石木不够用了。” “之后也不知该如何继续搭建宫殿,我担心前线曹公迎奉到天子之后,我们许都还没有建设好。” “如此,岂不是我荀彧的罪过吗?” 荀彧语气中透露着无奈。 许县附件的石木能开采的基本都已经开采完了。 但是…… 皇宫的建设,那可不是给普通人盖房子,那是给天下共主盖房子! 有的人或许会好奇,现在的天子早就是个名存实亡的傀儡天子了。 有必要那么尊重他,给他盖那么奢华的宫殿吗? 答案是,很有必要! 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曹操拥立天子的目的是什么? 那就是让拥汉派尽量倒向自己,让骑墙派尽量不要倒向别人。 曹操对天子越重视,就越能够证明他手里天子的合法性。 宫殿盖得越豪奢,就越认可天子的权威。 只有这样,天子的价值才是最大的。 这个道理,是任何政治家都明白的。 可有些蠢货却不明白。 这样的蠢货并不少,北方有一个,南方也有一个。 李翊笑着对荀令君说道: “荀先生不必担心,我认为会有人给我们送石木过来。” “谁会给我们送?” 荀彧对李翊提出的这个论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要知道,曹操的人手都已经分配完了。 而荀彧是负责主要统筹的,也没见着谁还能给他提供石木的呀。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报……” 斥候飞速下马,拜倒在荀彧、李翊面前。 “荀令君、哦……还有李司马。” “在许县东五十里处发出了一队人马!” 唔…… 荀彧眉梢一挑,忙问: “人马?哪里来的人马?哪方的人马?” 然后又转过头去问李翊。 “李司马,你没把汝南的贼寇清理干净?” 其实真要是汝南贼寇来了,荀彧也不带怕的,他们手上的正规军随便拿捏。 但肯定会被延误工期。 李翊笑着说道: “荀令君莫要着急,这来的人马兴许不是汝南的。” 话一说完,那名斥候也赶忙应和。 “是是是,的确不是汝南的人马。” “看装束,像是荆州来的。” 荆州来的兵马? 一听这个字眼,荀彧的眼眸凝起。 难不成是曹公要迎奉天子的谋划被刘景升给识破了,他也想来分一杯羹? 如果真是如此,那局势就更加混乱了。 本身北方就够乱的了,更别说南方诸侯也卷进来。 “有多少人?” 李翊问。 “……嗯,应该最多只有五百人?” 哗…… 此言一出,荀彧长舒了口气。 五百人那就没事了。 这点儿人还对曹公构不成什么威胁,更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刘表派五百人过来干什么呢? 来公费旅游来了? 荀彧正疑惑,斥候的话继续传出。 “他们……他们护送了大量的石料,木料,正准备往洛阳赶。” “说是要……要奉诏为洛阳城修建宫殿,准备石料、木材。” 唔…… 荀彧先生一怔,旋即两眼放光。 “哈哈哈……” “子玉啊子玉,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有人给我们送来。” 李翊也笑道: “刘景升是送给天子的,我们就在迎奉天子,所以也相当于是‘送’给我们。” 刘表这操作的确很迷。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曹操假天子诏让刘表送些修建宫殿要用的石料、资金过来。 按理说,这种白嫖手段正常人都会拒绝。 而刘表偏偏答应了,也不知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汉室宗亲有必要为汉室出一份力,还是单纯热心肠。 总之,他就是真的派人送来了石料、木料,还有一大笔资金。 而如此的天赐良机,他竟然没有选择北上迎接天子。 你就说迷不迷吧! 也难怪后来曹操跟刘备煮酒论英雄时,会评价刘表是一个“守成之君”。 没有进取心了,摆烂了。 “咳咳……” 轻咳一声,荀彧将于禁、乐进两个将军喊了过来。 “……两位将军啊,咱们的石料是不是不够了?” 二将点了点头。 荀彧与李翊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 “现在所缺的石料有人送来了。” 送来了……? 于禁与乐进面面相觑,有些懵,没能明白荀彧的意思。 荀彧便让斥候把刚才探听的情报再说一遍。 说完之后,两人还是有些懵。 人刘景升送给天子的物料,干咱们什么事儿? 最后,还是于禁先反应过来,惊呼道: “荀先生,您的意思是要我们去……” “这……会不会不太好,这刘景升也是汉室宗亲,此次又是专门派人送去给天子的。” “若叫咱们给抢了去……” 话到嘴边,便被李翊厉声打断道。 “什么抢了去?” “咱们是为了天子修宫殿,读书人的事儿,那能叫抢吗?” “再说了,刘景升派人送物料去洛阳,咱们可是放行了的,没有为难他。” “只是这一路上歹人众多,若是被某些三二贼寇给掳了去,就怪不得我们咯……” 呵呵…… 听到这话,荀彧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翊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坏~ 于禁与乐进两人也露了笑,既然两位大佬都这么说了。 那他们这些武夫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抢……啊不,是拿……不寒碜! “既如此,请容末将暂时离去。”于禁拱手告辞。 乐进也不甘落于人后,“末将也去去便回!” …… 当日。 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流寇”洗劫了刘景升派过来的车队。 荆州兵奉行不抵抗的政策,见贼寇势大,只能丢下车队拔腿便跑。 事后,于禁、乐进两人还有些担心刘景升会不会善罢甘休。 而李翊却认为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他看来,刘景升现在已经进入晚年摆烂状态了。 即便车队被抢,他也懒得管。 顶多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其实说到底,刘表之所以会派人送给天子物资,本质上还是讲个脸面! 他刘表是汉室宗亲,世受皇恩。 现在天子蒙难,你这个当亲戚的,是不是该伸出援助之手? 刘表为了防止落人口实,只得派人去送。 可当真把要把物资送到洛阳去了,他又怕自己被天子赖上,继续管自己要钱。 所以,与其说刘表会担心车队被劫,倒不如说他巴不得路上贼寇多,把他送出去的物资给劫了。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表示—— 不是我不想援助天子,实在是道路艰险,有心无力啊…… 但最后不管怎样,这批石料、木料算是落在了曹军手中。 这下,荀彧又能够继续修建宫殿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次多亏了李司马,才能解我燃眉之急啊。” 望着那一车车被劫回来的石料,荀彧不自禁地感慨道。 “哈哈哈……” 李翊轻声一笑,“要谢就谢那刘景升吧,是他送的材料,我也不过是恰好路过,顺水推舟罢了。” “即便我不来,刘景升照样会把这批原料给送过来。” “相信到时候荀令君应该也不会放走它的吧?” 咳咳…… 荀彧红了脸,轻咳两声。 他算是君子里面的代表人物了,这种敏感话题还是少讨论的好。 …… …… 话分两头。 哒哒哒…… 芒砀山山道上,曹操领着数千骑兵正在大道上疾驰。 行至一处高坡,曹操举目俯瞰下去,是已经被烧毁的洛阳城。 破败不堪,鸡犬不存。 而天子,现在就住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地方…… “驾驾驾……” 绝影战马发出一阵阵嘶鸣,曹操纵马狂奔,恨不得顷刻赶到洛阳。 “曹公,曹公……” 毛玠骑着马,快步赶上了,连连喘着气。 “曹公啊,自入关以来,咱们三日行了六百里。” “将士们也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这人不累,马也该累了。 “要不咱们还是歇上一歇吧?” 经毛玠这么一提醒,曹操才发现自己原来赶了这么久的路。 只不过因为自己太兴奋了,忽略了一身的疲惫。 “也好……” 曹操翻身下马,对众将士说道。 “传令,就地歇整片刻。” “待到日上三竿,继续出发!” 听到这个命令,众将士如蒙大赦。 很多人是没有马的,只能徒步赶路,这两天脚底都磨起泡了,苦不堪言。 曹操坐在一个大石墩上,对毛玠问道: “袁绍、袁术、刘表那边有动静没有?” 毛玠翻身下马,也跟着坐在了石墩上。 “据我们派出去冀州、淮南、荆州的探马回哨说,天子曾给袁绍发了三道诏书,请他过来护驾。” 曹操听到这个消息,内心里还是有些酸的。 没错,跟四世三公的袁绍比起来,他曹阿瞒的确啥也不是。 天子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先请袁绍,尽管这袁绍之前压根儿不承认他这个天子。 结果,天子还是舔着个脸上去。 “然后呢?”曹操问。 “然后袁绍没有奉诏。” 毛玠接着说道,“袁术正与吕布、刘备打得火热,更加无暇顾忌咱们这边儿。” “当然了,最是可惜的要属刘表。” “天子发诏让刘备配合国舅董承来洛阳搭建皇宫。” “没曾想,刘表的确来了,却没有亲自来,而是只派了五百亲兵送了些物料过来。” “他自己竟放弃了这迎接天子的大好机会!”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子王驾 哒哒哒…… 一队矫健的马蹄声响起。 “主公,你总算是来了……” 说话之人乃是夏侯渊,他正与曹纯领着一队虎豹骑往这个方向赶。 “怎么样妙才,可有发现天子的踪迹?” 曹操连忙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夏侯渊也不下马,直接在马背上回答。 “山脚下有瞧见车辙印。” “轮间有多宽?”曹操继续问。 “六尺六!”夏侯渊答。 六尺六…… 听到这个回答,曹操眼眸凝起。 不会有错的,他早年在太学读过书,曾跟张邈、胡母班一起搭建过马车。 当时朝廷规定,皇室所有的马车轮间大小都是六尺六。 所以,这就是天子的规格,天子的车驾! “……嗯,不好!” 微一沉吟,曹操陡然睁开眼眸。 “天子的车驾必然已经过去,咱们得赶紧追!” 呃……这…… 夏侯渊愣了一下,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可是主公,我们从车辙的痕迹来看,那车驾应该已经走了很久了。” “万一追不上怎么办?” “追不上?” 曹操狠狠地睨了夏侯渊一眼,“你就是给我追到洛阳城,追到长乐殿,上天宫,入地府,你也得给我把天子追回来!!!” 语气几乎是要吃人了。 夏侯渊估计还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根本不知道曹操对迎奉天子这件事有多重视,他们整个团队为了这件事准备了几年。 并且此次行动,还专门组织了五大营,所有的高层人员都参与其中。 投入了无数的人力、财力、物力…… 结果你上来跟我说这种丧气话,叫曹操如何不生气? 说话间…… 曹操已不再迟疑,抬手一记马鞭直接打到了夏侯渊的马上…… 立时,夏侯渊与曹纯率领虎豹骑疾驰而去,风驰电掣。 虎豹骑已经是曹营中最好、最快的骑兵了。 曹操命夏侯渊带走,就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天子。 望着虎豹骑离去的身影,曹操眼中也尽是焦灼之色。 “主公啊……” 毛玠在一旁提醒,“既然夏侯将军已经去找了,要不咱们再歇会儿?” 其实是毛玠想多歇会儿了,他是真的累了。 “咱们……等日上三竿时再……” 话还未说完,那边曹操已经翻身上马。 “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这…… 毛玠微微一愣,“现在最多两竿……” “我说三竿便是三竿,你说没用!” “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传令全军将士,速速起行!” 曹操话音方落,便要催马前进。 谁料,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报——” 斥候慌不迭地跑下马,拜倒在曹操身前。 “禀主公,夏侯惇将军与曹洪将军的人马已经从许县赶赴洛阳去了。” “他们撞着了李傕的部队,似乎是想劫持圣驾。” “两位将军手中只有不到五千人,可…可那李傕带过来的西凉兵有两万余众!” 嘶…… 曹操心头紧张,好在总算是找到了天子,可惜被李傕也找到了。 虽然夏侯惇与曹洪都很勇猛,但对面人数优势很大。 两人只怕撑不了多久。 斥候的话还在继续。 “两位将军说他们已经奋力再抵挡李傕攻势了,只是对面人多势众,两位将军恐天子有失。” “遂派我来向曹公求援!” 闻得此言,曹操立即催马,对身后众人说道: “全军听令,速速前去支援元让!” 一言蔽,大军立时开拨,近七千名骑兵飞驰而去。 …… …… 天子的车驾距离洛阳越来越近,已不到两百里的距离。 而护送天子的兵马,一路跟来的随从却越来越少。 兵马少,是因为杨奉、韩暹等人所部率领的兵马,要把守各个要道,争抢地盘。 至于随从越来越少,主要还是因为天子穷困潦倒,实在没有余力来接济手下人了。 除此之外,满朝文武公卿也都是面含风霜,疲惫不已。 “……唉,这如此颠沛流离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天子刘协望着周围的百官,发出一声慨叹。 伏完在一旁出声安慰道: “陛下在忍耐片刻吧,车驾再往前走,便是洛阳境内了,咱们只要顺着洛河走,很快就能赶到洛阳。” “到时候咱们就可以重振朝纲,召集天下诸侯,一起肃清逆贼了。” “诸侯?诸侯在哪里……?” 刘协冷笑一声,不屑道: “天下诸侯全都怀有异心!” 他眼眸中惊恐未定,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了心中的怒火。 “当初那袁本初会盟十八路诸侯,自号盟主,表面以为有多么忠心汉室……呵呵。” “可现在呢?朕连发三道诏书,却不见他的人马。” “最后只回了朕一句,他要忙着和幽北的公孙瓒交战,无法分兵过来救朕。” “……哼,公孙瓒也好,袁绍也好,都是为了一己私欲的佞臣罢了。” “有几个真心为汉室,真心替朕着想的?” 刘协说这话时,已经不乏对袁绍的失望,对天下诸侯的失望。 以至于,即便是后面董承和杨奉前来找他为曹操求官衔,说是曹操会领兵过来救他。 但刘协却不相信,在他看来,这无非又是手下人在借他的天子名号巧立名目罢了。 人情冷暖,是非黑白,年纪尚幼的刘协却早已看得清楚。 “陛下……陛下……” “呜呜呜……” “陛下切宜保重龙体啊!” 听得天子声泪俱下的抱怨,众老臣也再难自矜,跪在地上,心中痛楚万分。 众所周知,悲伤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当一个受了委屈的人,别人来安慰他时,那他只会更加委屈。 因为找到了情绪宣泄口。 刘协咬咬牙,恨声道: “这些诸侯,他们都只是在利用朕,为他们手下人加官进爵。” “或许是巴不得朕直接死在李傕、郭汜这两个逆贼手中,这样他们便能趁机夺取朕手中的大汉江山。” “陛下不要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太尉杨彪在一旁不断出声宽慰刘协。 “自我高祖斩白蛇起义以来,诛秦灭楚,乃有今日大汉四百年天下,绝对不会就此葬送的。” “请陛下宽心,这天下会有忠臣良将的,一定会有的……” 讲到最后,几乎是在安慰自己,说给自己听了。 刘协信也好,不信也罢,他其实没得选。 只能怀揣几丝希望,相信真的会有忠臣来匡扶汉室。 众人再度出发……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赶到洛阳,大汉新的帝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许。 可车驾不过才堪堪走了二十里路,会听得背后喊声大举。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自身后响起,西凉铁骑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山谷。 “不……不好了!” “李傕的追兵杀过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刘协及众文武纷纷委顿在地。 “苍天哪!难道我大汉四百年的国祚便要中断于此么?” 刘协仰天长啸,泣泪涟涟。 锃—— 只见地董承率先拔剑,扭过头,对身后的一众百官,大声喊道: “诸位祖上世食汉禄,今日正是报效之时。” “吾辈既为汉臣,自当效忠天子。” “今日为贼所逼,穷途末路,何不拔出刀剑以死相拼?” “与其坐以待毙,任杀任剐,倒不如……不如与李傕、郭汜拼了!” “纵然身死,亦可名垂竹帛,流芳后世!” 董承慷慨激昂,大声鼓舞文武百官。 这效果的确显著,众人本就已经心如死灰,现在颇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锃! 锃! 除了董承麾下的部曲开始拔剑外,连同伏完、杨彪等大臣也纷纷拔出佩剑,准备与敌军殊死一搏。 哒哒哒…… 踏踏踏…… 就在这时,附近又响起几道马蹄声,还伴随着有脚步声,声音非常厚重。 听着震耳欲聋的声响,来人少说有个千把人。 紧接着,便是几片黑云铺天盖地而来,带着滔天的凶焰,朝李傕大军杀去。 这什么情况? 刘协与众文武还没搞清楚状况,耳边又传来一阵杀喊声。 芒砀山一处,“曹”字大旗迎风招展,源源不断的曹军如同潮水一般向李傕大军涌去。 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汹涌而来! …… “止步!” 率先与李傕两万西凉兵交锋的,乃是曹军第三营主帅夏侯惇。 夏侯惇高喝一声,军队立刻摆起阵势。 五千步骑列阵在前,严阵以待,狠狠地拦截住李傕大军去路。 古代,一个骑兵的战力约等于二十个步兵的战力。 夏侯惇手里步兵居多,自然不敢与骑兵占据多数的李傕硬碰硬。 只能摆开阵势,等李傕主动来冲他。 待他露出破绽以后,再寻找机会反击。 “李将军,将勒兵去往何处啊?” 夏侯惇催马上前,笑着对西凉军方向喊道。 其实,阻拦西凉军的任务不是他们第三营的任务。 这其实是第四营夏侯渊与曹豹的任务! 因为曹操把最精锐的虎豹骑交给了第四营,所以才给他们安排最艰险的任务,阻截西凉军。 “娘希匹,跑断腿!” 曹洪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呼…… 荀攸这时候也催马赶了过来,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作为谋士,光是骑马一路奔来,都累得不行。 那可以相信军队里的步卒,改有多累? 疲兵必败的道理难道不懂吗? “唉……李司马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刚刚从汝南回来,却又使唤我们来洛阳。” “他倒好自己不来,叫我们上来赌命。” 荀攸没好气的说道,这找西凉军搏命的任务可压根不是他们第三营的。 是李翊回来的路上,写信恳请他们率军去洛阳驰援。 尽管荀攸嘴上埋怨,但还是听从了李翊的建议。 “咱们这五千步骑,可是一支疲兵,千里迢迢赶来,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 “倘若西凉军发起冲锋,他们顷刻间便会溃败!” “两位啊,李司马这是给咱挖了一个火坑来跳啊……” 一听这话,夏侯惇反倒脸上显得很从容。 “荀先生不必担忧,李司马神机妙算,你也是知道的。” “既然他说这一席话能够使李傕直接退军,便能够直接退军。” 武人的花花肠子少,心思单纯。 不像文人要考虑的东西多。 “哈哈哈……”曹洪也附合笑道。 “某虽不懂你们文人平日里是怎么谋略的,咱们这战场上的厮杀汉儿,只知道拼命,不懂其他许多。” “既然李司马如此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我们只管相信便是,荀先生不必过于担忧。” 咳咳…… 荀攸被两名武将“嘲笑”,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非是荀某不信任李司马,只是李傕乃西凉匹夫,纵然李司马再有良策,跟莽夫又有多少道理说得清呢?” “我只是希望两位将军要做好应急准备,万一谈判破裂,李傕的西凉兵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哈哈哈……” 听到荀攸这话,夏侯惇笑声更盛。 “荀先生尽管放心,李司马送来的信笺我已经看过了,且看我一席话语,退却李傕追兵。” 一言蔽,夏侯惇催马上前,一人一骑来到了两军阵前。 “报……” “禀大司马,曹营上将夏侯惇前来挑战……哦不是,他貌似想让大司马出去一叙。” “他带了多少人?”李傕问。 “没有带亲卫,就他一人。”小卒回报道。 唔…… 一人前来? 李傕摸了摸下巴,眼眸微眯,“也罢,你们随我一起去会会他。” 李傕心中还是有所顾虑,尽管夏侯惇没有多带人手。 可他还是带了数名亲卫在身边,以防万一。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李傕在众人的护卫下来到阵前。 夏侯惇微微一笑,“大司马,勒兵前往何处啊?” 依然是他初见时说的话。 李傕眯了眯眼睛,说道: “特来保驾!” 哈哈哈…… 夏侯惇高声笑道: “李将军既然受朝廷敕封为了大司马,便是汉臣。” “如今却想劫持天子,行忤逆之事。” “天子东归,你保什么驾?” “如此兴师动众,是想要弑君吗?”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没想到曹操能来啊! 夏侯惇上来就上攻击性,李傕自是不惯着。 当即变色,怒叱道: “既知我为大司马,怎敢劫驾?” “尔等才是意欲挟持天子东归的逆贼,本司马不过是想将天子请回长安而已。” 尽管两边都知道对方对天子是什么态度,但明面上的话必须得说得好听。 “哈哈哈……” 夏侯惇笑出了声,眉宇间的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大司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我今日到此何为,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只是叹你勇略有有余,而智谋不足啊。” 曹洪闻言,看了眼夏侯惇。 暗想这词儿是你能说得吗? 其实夏侯惇也只是照着李翊写给他的信笺在背而已。 夏侯惇哪里懂得谈判? 真正的谈判高手是李翊。 只不过李翊刚刚从汝南回来,赶不过来,就只能写信委托夏侯惇去办这件事。 即便是千里之外的微操,李翊也能够信手拈来。 夏侯惇继续背着词儿。 “你现在领着如此多的西凉兵来追赶天子圣驾,可……郭汜呢?” “哈哈哈……他不是与你一道在追天子吗?怎么没见着他的人?” 李傕眉头渐渐凝起。 当初董卓被杀,西凉势力大乱。 李傕、郭汜原本打算弃官而走,是贾诩拦了他们一把,让他们可以尝试袭取长安。 李傕郭汜听了,最后也真的控制了朝廷。 但两人后来却爆发了内讧,相互夺权攻杀。 当初劝他们入长安的贾诩也早不见了踪影。 “诶呀呀……瞧你如此焦灼,那本将军便告诉你一个情报吧。” “郭汜此时正在领着大军,侵占长安。” “你现在领着大军与我兖州官军交战,生死难料,到头来只会白白便宜郭阿多。” “那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吕布尚且败于我军手中,况你西凉军乎?” 夏侯惇大声狂笑,笑声十分豪迈自信。 嘶…… 李傕果然大惊失色。 长安可是他的大本营,目前关中局势复杂,他的粮草、金钱全都存储在长安里。 长安若有死,那他就无家可归了。 尤其还有可能便宜掉郭汜…… 李傕疑窦大起,夏侯惇的声音还在继续。 “大司马,你乃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郭阿多当初与你分道扬镳,你二人早就势同水火,倘若他一朝得势,岂会饶恕你?” “如今你冒着这大风大雪,追一个有名无实的天子,有何益处?” “听我一句劝,现在改道去郿坞招募新兵,收揽旧卒。” “然后以郿坞为根基,囤积粮食,反攻长安。” “若是大司马继续在此逗留,与我军相持,那只怕你真要变成丧家之犬了!” 嘶…… 李傕眉宇间一川不平,他这个人本来就敏感,被夏侯惇这么一提点,心中顿时更加不放心。 天子固然重要,可如果老家丢了,还被自己的仇人给占了。 那他李傕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夏侯将军。” 李傕醒悟过来,朝夏侯惇拱了拱手。 “今日多谢提点,后会有期!” 一言蔽,李傕勒马转身离去, 一声令下,两万西凉军顿时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听听…… 他还得谢谢咱呢。 夏侯惇沾沾自喜,终于体会了一把李翊的快乐了。 原来真的动动嘴皮子就能够击退数万大军,李先生诚不欺我啊! 他勒马回到军阵,得意洋洋地冲荀攸使了个眼色。 仿佛在说,瞧!我就说相信李司马没问题吧? 荀攸捋着颔下胡须,感慨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夏侯将军能以唇舌为剑,击退李傕大军,算是一记大功。” 微微一顿,嘴角却又露出一丝轻蔑。 “看来,此次是我高估李傕了,识人面目,料算人心,攸诚不如李子玉……” 一声感慨,荀攸暗叹自己把李傕这种缺智的人抬到了不属于他这个智力的程度。 …… 踏踏踏…… 芒砀山上,马蹄声响彻。 曹操正领着大军不断往前赶,希望在自己赶路的这段时间,夏侯渊他们能顶住。 就在这时,一名骑士策马而来。 “报……曹公!” 曹操急忙勒停战马,表情无比凝重,沉声问道: “怎么样?前方战况如何?” “可还顶得住西凉铁骑的冲锋?” 曹操是打心眼儿里担心,他就怕自己还没到,手下人就已经溃了。 “曹公,夏侯将军,还有洪将军赶过去了。” 曹操有些想不通,荀攸他们第三营的,跑到这来干什么? 不过也好在叫他们给撞上,那支援一下夏侯渊。 “如何?有元让的支援,妙才他们应该顶住了吧?” 曹操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曹公……”骑士朗声说道,“李傕撤了。” “撤了?” 曹操顿时有些懵……什么情况? 满腹狐疑地望着这名斥候,大声问道: “你是说元让、子廉的加入,帮助妙才他们一举击溃了李傕的西凉军?” 但这话说出口时,曹操自己都不相信。 要知道两营加起来总共才五千来人。 步兵打骑兵,还是平原上作战! 那不等于是找死吗? 就算荀攸再怎么神机妙算,能够布下无比精妙的阵法,曹操也不认为夏侯惇他们顶得住。 “曹公,是夏侯将军单枪匹马到阵前和李傕交涉,之后李傕便下令撤军了。” “所以……我军是不战而胜!” 唔…… 不战而胜? 曹操瞪大眼睛,感到难以置信。 猛将军也长智慧了? 他这个弟弟什么时候也能够靠阵前数语,击退敌军了? 若是是荀攸前去说的,曹操或许还会相信,可若是说是夏侯惇说的,那猪都不信! “恭喜曹公!贺喜曹公!” 毛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曹操道喜。 “既然李傕已经撤兵,杨奉等人又忙着争抢地盘,自然构不成对主公的威胁……” “明公到时候迎奉天子,再无一人可以拦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毛玠的思想最实在,管夏侯惇是用了什么手段击退李傕的。 只要退了不就行了? 还免了一场厮杀。 曹操也是陡然回过神来,当务之急不是细究夏侯惇怎么退西凉军的,而是赶紧去洛阳,迎天子! “传令三军,速速改道!” “去洛阳,迎天子!” 一言蔽,曹操勒马,一马当先顺着山道冲了下去。 …… …… 踏踏踏…… 尘烟四起,砂石滚滚。 马蹄声响彻,烽火连天。 曹操率军抵达洛阳。 此时的洛阳早已经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 昔日,这里是全国最富裕的城市之一,水利发达,商业繁荣。 只因被董卓一把火焚烧殆尽,留下的,只是一座焦炭般的城郭而已。 曹操望着周围的断壁残垣,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早年也曾在洛阳为官,如今变成了这样。 步入城池…… 他已经分不清哪条街是哪条道,这个从小生活在洛阳城的枭雄此刻也禁不住表情冷峻,黯然失色…… 唉…… 曹操长叹一声,深吸了口气。 微微闭上眼眸,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调整好情绪。 “陛下呢?有见着吗?” “在……” 有斥候赶紧把探听到的情报转回。 “方才探听到陛下的圣驾就在长乐宫,只是……只是如今的长乐宫也是一片废墟,满目疮痍。” “也罢……走吧,随我去拜见天子!” 曹操招呼一声众人,率先迈步而去。 一行人纷纷跟上。 未走两步,曹操忽然脚步一顿,回头对众人道: “且慢!” 众人一愣,忙问何故。 “依礼,咱们作为外臣觐见天子,总得上点儿贡品啥的。” “只是这一路走来走得匆忙,未曾带着什么礼品,诸位以为如何是好?” 曹操才想起礼数这一栏,顿时犯了愁。 嗯…… 戏志才眼珠骨碌碌一转,来了主意。 “主公,在下倒是有个主意。” “现在天子还有文武百官们都是从长安逃离至洛阳的,肯定饥寒交加,困顿至极。” “他们哪里会稀罕什么金银玉器,绫罗绸缎?” “倒不如来一口肉汤实惠。” “你看我们是不是为天子还有百官们备一份肉汤,也好解解饥寒?” “有理!” 曹操一拍脑袋,对曹洪吩咐道: “子廉,你马上带人去备些肉汤,架大锅熬煮!” “喏!” 曹洪领命,转身离去。 踏踏…… 方走两步,曹洪又转身回来。 曹操一怔,问道: “我让你去备肉汤,你回来作甚?” “主公,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肉味儿,是羊肉味儿!” “这感觉很熟悉……” 熟悉的肉味儿? 曹操看一眼众人,大伙儿全都纷纷嗅了嗅。 没错,这不就是李翊发明的娇耳祛寒汤吗! 大家都经常吃,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 “有人提前熬汤了,快去看看是谁。” 众人循着味道赶去,原来是夏侯惇那一营在熬汤。 夏侯惇看过李翊给他写的书信,说是退了李傕兵之后,就做一些娇耳祛寒汤拿去进献给天子。 没想到被曹操撞上了。 “哈哈哈……” 曹操大喜过望,这夏侯惇总打败仗,让曹操哭笑不得。 但今天却一反常态,不仅靠几句话语便退了李傕的兵,还提前煮好了娇耳祛寒汤,可以帮他拿去进献天子。 “夏侯,夏侯,好一个夏侯!” 曹操激动地拍了拍夏侯惇的肩膀。 “来时我都已经听说了,你此次做的很好,但迎奉天子之后,回到兖州我在重重赏你。” 曹操此时还牵挂着另一件大事,没办法多和夏侯惇闲聊。 当即命人取了娇耳祛寒汤,便准备去长乐宫。 戏志才等重臣也得跟着去,因为要表达对天子的尊重与重视。 …… …… 洛阳城,长乐宫。 这里虽名为“长乐”,而刘协却一点儿也不安乐。 宫里面灰蒙蒙的,光线昏暗,到处都是蛛丝灰尘。 “陛下,咱们可算是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 满朝公卿见着眼前景象,相互抱头痛哭,泣泪涟涟。 语气中透露着亢奋与喜悦。 真是苦尽甘来啊…… 他们从长安一路逃出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呼…… 刘协长长地舒了口气,啪嗒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 但又察觉到不妥,马上又站了起来。 众百官赶紧上前将其扶住,刘协走路仍旧是有些磕磕绊绊。 “陛下,先歇一歇吧,洛阳都到了,不急于这一时……” 有官员开口劝道…… 刘协这才停下脚步。 “朕……有些口渴,可有水么?” 刘协说这话时,几乎要哭了。 堂堂大汉天子,居然要沦落到主动向别人要水的地步。 “陛下,臣已经派人去附近寻找水源了,洛阳河流繁多,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水。”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大喜,大喜啊!” “咱们的救兵来了!他们已经击退了李傕的追兵,马上就要来迎奉陛下了!” 哦…… 闻得此言,众百官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 “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 刘协也同样情绪激动,忙问道: “退了?李傕的追兵果真退了?” “你所言可是实话?” “陛下!” 宦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来的是兖州牧曹操,他率五千步骑,兵不血刃地击退了李傕的追兵!” 这宦官说这话时几乎都要哭了,这一路走来,他们这些当下人那是相当辛苦。 对比天子都这样困顿至极了,那这些天他们是怎么过得可想而知。 呜呜呜…… 这下,不止是这宦官哭了,所有一路逃来的人全都哭了。 杨彪感慨道: “真没想到曹操能来啊!” “来救陛下的,不是四世三公的袁绍,也不是汉室宗亲刘表,居然是曹操……” 杨彪本人其实对曹操一直不是很感冒,但这件事有些改变他的想法了。 “陛下,一会儿曹操来了,您记得嘉奖一番曹操的忠心。” “现在我们还得仰赖曹操之力,才能重振朝纲啊!” “诸位放心,朕晓得。” 刘协早年受了太多苦,所以他远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孰忠孰奸朕分得清!” ------------ 第一百四十八章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洛阳城内。 晨曦透过日影,照进一处酒肆。 一大早,就有数不清的百姓来这里赶集。 大家大多穿着羊皮制成的新衣,目光明亮,仿佛对生活抱有十足的信心。 众人像往常一样来到酒肆,叫一壶热酒。 静静地聆听着说书人激扬文字。 “话说啊,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有周末七国纷争要来,秦王并之。” “秦二世而亡,楚汉相争,又并入于汉。” “汉自高祖斩白蛇起义,一统天下,断于王莽处,后又逢光武中兴,传至献帝。” “于是便有了群雄逐鹿,天下分崩的泰式。” “亏得我圣祖武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 “以兖州为据,先并徐州,后吞北境,再征荆州。” “降江东,收巴蜀,终于天下归心……” “至今,我大魏国祚已逾十年,这十年间政通人和,百姓安乐。” “此皆仰赖圣人之力也。” 说书人讲到此,停下来,喝了一杯酒润润嗓子。 底下有听众不耐烦了,忙张口问道: “我常听古人说,飞鸟尽,良弓藏。” “昔年太祖皇帝身边有无数忠臣猛将追随,故而得以平定天下。” “现在这帮人都过得如何?可有善终么?” “嘿,这话是你能问的吗?不怕掉脑袋么?” 有人赶忙在一旁大声提醒道。 “怕甚啊?当今丞相贤明,早就颁布法令,可以自由言论,咱们不过聊点儿开国前的事,怎么就要掉脑袋了?” “好了好了,诸位别吵了。” 说书人再次开口,打断两人说话。 “先帝是何许人也?那是贤明之主啊,怎会滥杀无辜呢?” “虽然先帝年老之后也有不少昏聩之举,渐不克终,但幸有丞相规劝。” “到驾崩之时,终究于国家有大功,是一位明君。” …… …… 洛阳皇宫,太极殿。 大魏帝王,正面瞧着众臣,脸上眉头紧皱。 一旁的丞相脸上却显得很轻松从容。 大家都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许久,司徒荀彧、司空荀攸姗姗来迟。 “昨日兵部发出急件,说是张辽将军突入阵中,阵斩了鲜卑王。” “后夏侯渊将军率军疾驰援助,出其不意,与张辽合并一处,将鲜卑部落全部诛杀殆尽。” “自先帝重创羌族部落以来,我大魏疆域如今在西北和东北都得到了扩展。” “丞相提出的开辟丝绸之路,如今可以正式见用了!” “哦,对了!” 荀攸在一旁进行补充。 “今天一早,礼部传来消息,说是高句丽国王已经向我大魏降表称臣,愿意年年纳贡,永为我大魏臣仆。” “另外,东海的扶余国、楼桑国也遣使来华,他们虽是弹丸小国,但也愿意向我大魏称臣。” “这无疑体现了陛下的开明专制,也彰显了我大魏民殷国富。” …… …… 后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转眼千年。 历史老师正滔滔不绝地向学生讲着课。 “自李翊辅佐曹操一统天下以来,历经二十余载。” “这二十年年里,君臣始终相合,互不生疑。” “考虑到曹操与李翊的君臣关系,有一个由他们两人衍生出来的成语……” “明良千古!” “老师,什么是明良千古?” “明良千古的意思就是贤明的君主,和忠良的臣子。” “它强调了君主的智慧和仁政,也肯定了臣子的忠诚和才能。” “在我国文学上有着深远的历史。” 有同学伸出个脑袋,问道: “历史书都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历史上的曹操真的会那么信任李翊吗?” 语文老师只是淡淡一笑,回了一句—— “谁知道呢!”